《沙泪》 第一章 “神灵现身” ——奥登尼亚(Odenia)最东端领土,琥珀堡 在这个面积与城市一般大小,但氛围却只能算是小镇的地方,每一天都是那样平静而乏味。除了在以这个城市为主场的彩虹河足球队以及琥珀堡足球队进行每周的比赛时,男人们都会扔下手头上的工作,涌进足球场里看比赛并且当输了球后在当街怒骂外,这里总体还算是个宁静的地方。 不过,这一天,位于白石子大街由莫尔斯女士主持的占卜馆却几乎被一位客人的吵嚷震破屋顶。在女佣劝说无效下,体型庞大的莫尔斯太太只能急忙把她那身女巫似的行头装扮起来,出来迎接那个难缠的客人。在这种小地方,虽然全能教派仍然是毫无疑问的宗教方面的领袖,不过那些占卜啦、算命啦、通灵啦之类的从业者,却还是能找到一席之地。尤其是在那些家庭主妇之中,这些装神弄鬼之徒的话可是有着不轻的份量。 今天来的客人不是生客,而是平日就跟莫尔斯太太有不错交情的恩妮卡·尤特里希(Enrica·Yuterich)太太。也因为有这位太太的宣传,莫尔斯太太的算命本事才能在这里传扬开来。如今尤特里希太太一看到闺中密友,就拿着手绢拍手大哭起来。如果不知内情的人,还以为是她被人诓骗,所以现在上门算帐来了。 “哎哟哟!你说这该怎么办好哪?艾尔玛(这是莫尔斯太太的芳名),我家的老头子非要把我气死不可啦!哎呀,我的头又痛了!” 虽然这位尤特里希太太每次上街买菜都会这样跟旁人诉说她的不幸,不过在这二十多年来已经听惯了这一套的邻居们,已经学会了不去在意她的话。莫尔斯太太当然也是如此,她心想:天晓得是不是又因为你女儿的相亲失败,或是你丈夫不肯听你的话,所以你就又跑来哭诉了。不过因为这到底是生意上门来了,莫尔斯太太好言劝道: “亲爱的恩妮卡,你也太操心了!一次不行就还有下一次,我不是告诉过你了吗,你的三个女儿肯定都能在22岁之前给嫁出去的,而且你的女婿都是漂漂亮亮身份高贵的少爷。你也用不着逼她们去相亲嘛,你先生当然也不想看到心爱的女儿这么早就给嫁出去,所以当爸爸的会担心那是自然的啰。” “谁说我女儿去相亲啦?”恩妮卡马上停止了哭泣,瞪着莫尔斯太太。“我的大女儿现在的追求者已经从港口那里排队排到铁路的车站上了,多的是好小伙子来当我尤特里希家的女婿!我是因为我家那个老头子非得要我的宝贝格特去当兵,才气得头痛病发作,足足疼了一天呢!我是来找你问问,要是我的宝贝儿子去军队里,那他前途会怎么样?咱们尤特里希家还有没有希望?!” 虽然恩妮卡·尤特里希一共曾经有六个孩子,四女二男。可惜全能之神不作美,在数年前那一场蔓延全国的流行性脑膜炎里,她的一个女儿和一个儿子就此上了天堂。在那个年代里,有儿子的人家即使再不济,但也能继承家族产业;而只剩下一个小儿子的恩妮卡,当然是日夜担心儿子会像他的哥哥或姐姐那样呜呼哀哉,使得尤特里希家后继无人。而她那在琥珀堡闻名的头痛病,据她自己所说,也是由于担心儿子多灾多难而种下的病根子——当然,这种说法只有她自己才深信不已。在这方面,虽然和这位太太是朋友,但莫尔斯太太显然也比较倾向于尤特里希先生的做法。在他的管教下,他们的幼子格尔哈德·尤特里希(Gerhard·Yuterich)不仅没有被他的母亲惯坏成了个二世祖,而且在不少邻居们看来,他还是个生性聪明性格坚定的孩子——跟他的母亲正好相反。莫尔斯太太也不好当面反驳对方的说法,只能问道: “去军队?这也不错嘛。虽说自从第一次神谕战争之后,我们国家就尽是被别人欺负,连部队也被人拆散了。而且现在外头听说乱着呐!在首都奥登那边,老是有什么街头斗殴之类的,都是些年轻小伙子干的。万一我们的孩子到奥登尼亚内地那边去上大学,被那些人给教坏了,那可不划算!” “这个我当然知道!”恩妮卡一副气急败坏的样子,很显然她在家里已经跟自己的丈夫有过不愉快的冲突。“可是军队又有什么好人?那次大战,如果不是那些当兵的无能,咱们怎么会受苦到现在?!依我看,要把我的格特送进军队,还不如直接送进虎口里差不多!万一我的宝贝受苦了,谁替他出头?要是万一奥登尼亚真的又跟人打起来了,那我的格特……哎呀呀,全能的主啊!我每个星期都来给您祈祷,您怎么就这么不肯帮我呢?!非得等到我的宝贝没了、我们一家子被人赶出家门没法继承财产、我头痛病发作上了天堂,您才会满意吗?!这是什么世道呀?!” 顺带说一句,其实尤特里希家不是家财万贯,也没有数之不尽的良田和农场。他们家只有一小块果园,美其名曰“大农场”,实际上只比别人家自家后院的菜地大一些。当然啦,谁也不会有那个心思去算计他们家的家产,可是这一家的主母却显然不这么认为。关于于尔根·尤特里希要送自己唯一的儿子去奥登尼亚军校,莫尔斯太太早就听说了。她甚至还觉得这位先生算是眼光高明哩,不过碍于朋友在此,所以她也强打精神劝道: “亲爱的恩妮卡,你也不用太灰心了。国家不可能不需要军队啊,况且以格特那么聪明,说不定他以后在军队里还会出人头地呢!你呀,就睁大眼睛看着儿子怎么给你争光吧!” 恩妮卡抹了一把眼泪——她的眼泪真是来得快去得更快——凑近对方,压低声音说: “所以,这一次我特地来找你,就是希望你帮我算一算,看看我的格特如果去军队,会不会当上将军?” 你这变化也太快了吧,莫尔斯太太心里暗自咋舌。刚才还说不想儿子去军校,现在又想知道儿子在里面有没有前途,尤特里希先生难怪秃头得这么厉害,看来多半是被自己的老婆给害的。但是有生意上门,当然不能错过。于是身材比两个成年男人还要壮的莫尔斯太太满口答应,命令女仆把她吃饭谋生的家什准备好——一个水晶球、一副塔罗牌,都放好在她那间昏暗不见天日的小房间里。莫尔斯太太在经过一番“精心”的准备后,开始面对面地给自己的客人算起了她那个儿子的前途来。 可是她们谁都没有发现,在屋子的小窗外,有两张稚嫩的脸正在津津有味地看着这一切。这一男一女两个小孩都背着书包,显然是刚放学回来的。那个男孩一看就知道是当地人:金棕色头发、碧绿的眼睛,而那个女孩的黑头发和象牙色的皮肤,却显示出她并非当地人。女孩看着肥壮的莫尔斯太太闭着眼睛嘀嘀咕咕,一边用手在水晶球队上摩挲抚弄,好像抽风似的,向自己的小伙伴说: “瞧,这个女巫又在骗你妈的钱啦!你不去制止她吗?” 她的朋友——也正是坐在房子里那位尤特里希太太整天挂在嘴边的“宝贝儿子”——格尔哈德·尤特里希对此司空见惯,只是说: “这有用吗?我妈不把钱给扔进水里,她就不会安心。” 他们是在放学途中,因为格特的朋友罗蕾莱·贝斯特拉(Lorelei·Bestera)——这是那个女孩的姓名——无意中看到了格特的母亲一头冲进了占卜馆,所以他们才偷偷跑来这里看个究竟。格特知道最近因为自己的去向问题,父母总是吵个没完。所以现在看到母亲来找人算命,他大概也知道妈妈心里在想什么。老实说,他渴望到外面的世界去闯一闯,也因为父亲的影响,使得格特认为加入军队并不是一件坏事,而且还能得到充分的磨练。 在房间里,莫尔斯太太念完那套没人能听懂的祈祷词,然后继续闭着眼睛询问对方——现在她看起来好像被人附了体一样: “求问者!你要问的对象姓甚名谁啊?” “格尔哈德·尤特里希!” 恩妮卡一点也不敢怠慢,连忙回答。莫尔斯太太“嗯”了一声,然后又晃着头问: “他是何年何月何日出生的啊?” “创世历1064年5月19号,我记得生下他的时候……” “他的长相呢?”莫尔斯太太赶紧打断了对方的话,又问了一句。 “金头发、绿眼睛,继承了我的优良血统,肯定能成为……” “咳咳,那么此人的喜好如何呢?” “呃,这个嘛……哦对了,因为他爸老带他去看什么足球比赛,害得我的宝贝格特现在成了那个什么什么琥珀堡队的球迷,而且入了会成了什么会员!老天,那又得花了些钱……说到讨厌的东西嘛,格特最恨杏仁啦!那是因为在小时候,那会儿太穷,能吃的东西又少,有一次啊……” “这就足够了、足够了!”莫尔斯太太没等她说完,就开始在水晶球上摸来摸去,一边掐指算着客人要求算的问题。过了一会儿,她才煞有介事地说:“根据神灵的指示,这个年轻人日后必当有一番大作为!这是不会有错的!他在入读军校之后,偶尔要经历一些困难,不过这些都不成问题,因为他注定要和那些大人物一样,成为奥登尼亚的栋梁!至于成为将军嘛……如果运气好,那么在他60岁之后,就有天使帮助他晋升成为将军!” 如果真的等到格特在年过六十之后成为将军,那么他的母亲能否活到那一天都是个问题,更别说亲眼看到儿子当上将军了——莫尔斯太太之所以这样说,当然是不希望被人揭穿自己的骗术,所以每次有人找她算这类问题,得到的答复往往大同小异。窗外的罗蕾莱捅了捅格特的手臂,小声说: “接下来这个女人一定会说:要是想让你早点成为将军,就要多交点钱才行。” 格特哼了一声,可是在心里却巴不得母亲赶紧离开,不要再上当受骗。可是恩妮卡却显然对此颇不满意,她要求对方再算——当然,费用是免不了增加。在得到“儿子可以在40岁之前平平安安地当上将军”后,恩妮卡才露出喜悦的笑容。她似乎已经完全忘记了之前的担心,一心想要儿子为家争光,直到他当上将军为止。然后,莫尔斯太太又拿出那副塔罗牌,为客人解读她的愿望能否实现。罗蕾莱和格特看的清清楚楚,第一次,恩妮卡抽出一张恶魔——结果不好当然不能算数——第二次,她抽出一张高塔,又是不行;等到了第三次,死神这张牌出现在桌子上。看到结果如此糟糕,莫尔斯太太暗叫不妙,恩妮卡还在追问到底怎么样。 罗蕾莱和格特悄悄从窗边退下来,这个女孩同情地看着小伙伴,说: “看来你进军校前途难料啊,格特。” “信那个巫婆才有鬼!” 格特打开书包,里面放着他那只心爱的足球——其实只是他的姐姐用皮革缝制的。男孩把足球放在屋子外的泥地上,瞄准了那扇窗户,一边说着:“我让你再骗人!”一边助跑,一脚就把皮球踢到窗户上。那扇小窗的玻璃当然碎掉,而皮球则直冲进屋内,撞倒了蜡烛,里面顿时一片漆黑。只听得里面有人大喊一声: “神灵显灵啦!” 之后陆续传出女人的尖叫声,格特一手拉着罗蕾莱,一边赶紧往回跑。罗蕾莱边跑边问: “你的球不要了吗?!那个可是你的宝贝呀!” “再不跑,我可得遭殃!” 当然,事后由于那只足球被人发现,格特狠狠地挨了一顿揍。不过正如他所愿的那样,在念完小学之后,他就入读奥登尼亚中部的军校,成为一个小小的军人。不管他的妈妈怎样抱怨,都阻止不了格特的父亲立志要把儿子送进军校的决心。于是在创世历1077年的年初,奥登尼亚中部坎特恩军校,又收了一个年纪小小的来自琥珀堡的学生。(未完待续) 第二章 决意已定 “一、一、一二一!起步走!” 在位于奥登尼亚中部的坎特恩军校里,这天天还没亮,军校里的学生们就已经像往常那样,开始了每天的早操。这儿年纪最小的学生只有12岁,而年纪最大的学生则有18岁,每个年级的学生虽然所学习的内容不同,不过要求同样严格。每天早上5点起床集合,晚上9点统一各营房熄灯。说是军官的候补,可是这些男孩们一天没出这个军校的门,他们都一天得像个士兵那样学习训练。 离开了家人朋友、远离了故乡,格特来到这里已经快有5年了。这五年来,他极少出过军校的校门——偷偷和同学们溜出去的不算。军校把这个原本什么都不懂的男孩,锻炼成一个身体强健、专业知识过硬的军人。现在不管谁看到他,都会认为他天生就是个当军官的材料。谁也不曾想到,其实当格特刚刚来到军校的时候,还因为一口琥珀堡口音的土话和那瘦小的身材,而成为别的同学的笑柄。如果不是因为在面试的时候他表现良好,很有可能他会被早早地扫地出门,而不是留在军校里,成为这所著名军校的一分子。 这一年时值冬天,但是格特他们这班高年级的学生,却必须得脱掉上衣,只穿着一条单裤,在满是积雪的操场上来回操练跑步。即使冷得直打颤,但格特他们没一个人掉队或是冻得无法走动。当他们的教官拉克伦中士,穿着厚厚的军大衣、戴着手套站在他们面前时,每个人心里都在暗自咒骂着。不是因为训练的内容,而是因为这个家伙身为教官,却穿得如此暖和,摆明了就是要气坏他们。拉克伦教官号称是坎特恩军校里的“魔鬼教官”,不过却被学生们背地里骂成是“酒鬼一个”。 此时,这位自我感觉良好的教官,浑身上下都洋溢着温情的表现,他不胜赞叹地看着这些学生们,非常好心地说道: “大家做得很好!不管在任何时候,军人必须保持良好的作风和体格,奥登尼亚的未来,就要靠你们这些年轻人!现在大家跑完了我规定的圈数了吗?” 后面那句话简直是多此一问,因为光看这些小伙子们气喘吁吁的样子就知道他们没有偷懒。班长出列,报告已经跑完二十圈,拉克伦看看手表,觉得时间尚早,所以他又说: “既然大家这么努力,那就再多跑十圈吧!” 学生们气得牙痒痒,但毫无办法,只能咬着牙再跑。在这样的冰天雪地里,如果他们这样跑下来都不感冒,那么只能说是全能之神保佑了。不过如果他们不跑,那么那位一直宣称自己如何爱护学生、将他们视为己出的拉克伦教官,就会有更加厉害的“奖赏”在等待着他们。他们对于这种锻炼,其实倒没什么,可是对方身为教官,却只会言传不会身教,实在令人不满。 格特也和其他人一样,光着上身,尽量不掉队把剩下的圈数跑完。来到军校好几年了,他学习了不少知识,也学会了正确的奥登尼亚口音和几门外语。不过对于他而言,现在军校的日子,不仅是有着像拉克伦这样的人在刁难人,而且陆军里那沉闷的教学,也让他觉得很郁闷。旁边的汉斯·埃弗拉德(Hans·Everard)碰了碰他,低声说: “死酒鬼还没走呢!” 格特迅速地朝操场旁瞥了一眼,可不是吗,那个拉克伦,得意洋洋地站在那里,看着这些被他驱使的学生们跑个不停。这个家伙在学生中口碑不佳是出了名的,可他自己似乎还对此毫无察觉。 “那次我跟你说的事儿,你觉得怎么样?” 格特的朋友这样问道,这让他马上想起那次他们偷偷从军校的围墙爬出去,跑到郊外看正在那里举行的国家航空展。在展会上,奥登尼亚以及各国的战斗机,深深吸引了格特的目光。他虽然知道在奥登尼亚军队内部,空军还没有什么地位——这都是由于第一次神谕战争过后,奥登尼亚落败,所以才任由战胜国差遣,撤掉了自己国家的空军。现在看那势头,似乎政府有重振军队的打算。汉斯·埃弗拉德对空军情有独钟,所以他打算离开军校,去加入空军的行列,他同时也打算把自己的朋友给带上。格特承认自己喜欢空军,不过对于到底要不要离开军校,不去当一个陆军的军官,他还是有些犹豫。 “我也喜欢空军那儿的氛围……不过,我从来都没驾驶过飞机呢,连滑翔机也没有碰过。” “这个不要紧!我也不会。因为现在胜利党成了执政党,他们那个首相一直说要振兴军队,振兴国力,空军的那个头头,好像就是他那边的人呢!现在奥登尼亚哪儿能找到这么些有飞行经验的飞行员啊,只要我们身体条件过关,空军还巴不得希望我们去呢!” 格特虽然没有驾驶过飞机,不过陆军军校内这种沉闷压抑的气氛,他可真是受够了。要是再这样下去,不知什么时候奥登尼亚的军队才能得到振兴啊。每天所学习到的战略战术知识,仍然停留在上一次大战时期,国内的军方教科书和那些教员们,似乎忘记了现在已经是个科技发展的年代,他们还深信着骑兵可以驰骋天下。格特虽然不知道到底有什么能代替骑兵的战斗力,不过他这一代的年轻人都相信,未来的军队,不可能单单依靠马来作战。毕竟,现在的汽车都已经颇为发达了,在军事方面的发明,自然更不会落后。 “要是我去空军……真的能被他们接纳吗?” 格特对此特别没底,自己说到底还是陆军的人,空军的人会乐意挖自己兄弟部队的墙脚吗?但是那些新式战斗机在空中飞翔的姿态,却使得格特难以平静。从看到战斗机的第一眼起,他就被它给深深迷住了。他的朋友汉斯·埃弗拉德也不例外。 “要是空军不要咱们,那么咱们就回来军校这里,当个好吃好住的教官啰!” 格特看着场边的拉克伦,差点笑出声来。他可是死也不肯当这种教官。当好不容易跑完十圈后,格特他们还不能马上解散,而是得挺起胸膛站在操场上接受拉克伦的检查。这个教官在走到格特面前时,打量着他全身上下。忽然,他指着格特的军靴,嚷嚷起来: “这是怎么回事?尤特里希,为什么你的鞋带左右不对称呢?!” “报告长官,这是因为鞋带的质量问题导致了不对称!” 其实格特的鞋子绑带根本没有问题,可是对于拉克伦而言,只有他觉得不顺眼,那么一切都是错的。格特的话引来其他几个人偷笑,可是拉克伦却被气得跳脚。 “这么说,你是想把责任推卸到军校采购人的身上啰?!” 格特知道跟这个家伙辩解也没用,他干脆不说话。而拉克伦也因为他的“仪容问题”,而罚他在训练结束后清扫厕所。这个光说不做的教官又在教训格特一通后,离开了操场。格特只能回去穿好制服,然后拿着拖把进厕所打扫。在终于干完了又累又脏的活后,格特回到木板房宿舍里,坐在床上,想着自己来到军校的这几年。他不后悔进入军队,可是他发现自己对于陆军,真的不是那么适合。一想到自己坐在马上冲锋陷阵的模样,他就觉得别扭。也许,是时候离开了。 这个时候,他的同学们把他叫过来,大家凑到一起,不知商量什么。格特一听才知道,原来他们这些深受拉克伦“教导”的人,都希望教训一下这个自大的家伙,出出胸中那口恶气。格特一听就同意了,他对这个拉克伦早就看不顺眼,如果自己真的要离开军校,那么也要痛揍一顿对方后才能满足地离开。于是他们几个偷偷商量好,打算在晚上动手。 当天晚上发生了什么事,没几个人知道。不过在第二天,当一向神采飞扬的拉克伦教官一脸青肿,活像个猪头的模样出现在众学生的面前时,所有人的笑声传得整栋大楼的人都能听见。格特他们当然没有泄露天机,只是心里笑得几乎都快产生内伤了。只有他们才知道,在衣服底下,这位教官身上还有着怎么样的伤痕。虽然格特在不少教官看来都是个勤奋好学遵守纪律的学生,不过在他身上,也许还有着当初踢足球砸破人家窗户的那个小男孩的顽皮。拉克伦教官气得足足吼了一个多星期,可是他始终搞不清楚到底是哪些人偷袭了自己并且把自己给痛打了一顿。这件事后来也不了了之,没了下文,逐渐成为坎特恩军校中的传奇。(未完待续) 第三章 空军与美腿 “请进。” 格特谢过校长的秘书,推开门走进了校长的办公室。自从在向上头递交了希望申请加入空军部队的申请书后,格特就一直被告知要“等等”。他猜想,自己就算会被应允,可能也得被人骂得狗血淋头。陆军内部的人,一直对空军不大瞧得起,认为那个军种毫无前途可言。而现在,自己这个陆军的一员,却想成为空军的飞行员,这次申请的下场,可能会很惨……不过格特心想,就算校长再怎么骂我,我也不会改变自己的心意就是了!抱着这样的决心,格特进了办公室。 一进门,格特就看到在办公桌后墙壁上挂着一幅巨大的奥登尼亚现任国王腓恩二世(FennII)的画像,旁边还有现任首相威廉·尼恩伯格元帅(William·Nenberg)的画像。他先向国王的像行礼,然后再朝校长斯威夫特少将敬礼。斯威夫特今年已经快六十岁了,不过他却是坎特恩军校据说是有史以来脾气最好的一位校长,也是在他的带领下,把军校治理得井井有条。这位晚年发福的将军看着自己的学生一脸严肃地站在这儿,示意他坐下,然后才笑咪咪地问道: “听说你打算要转到空军去,是这样吗?” “是的,校长。” 格特尽量表现出自己那大无畏的决心,可是他被对方的眼光看得心里发麻。虽然校长以前曾经是个在战场上叱咤风云的前线指挥官,不过现在不管怎么看,他都更像是个和蔼可亲的小老头。可是被这个老头盯着,格特浑身不自在。 斯威夫特校长瞄了瞄桌面上他的那份申请书,点点头说: “嗯,勇气可嘉,勇气可嘉啊!你是不是因为喜欢空军的制服才想加入它的呢?” “不、不是的,校长!” “那么是因为空军的元帅雷纳·伯纳特(Rayner·Bernard)先生看起来比咱们陆军的元帅要英俊得多,你才想加入的吧?” 事实上,空军元帅的体型,只能用熊或是海象那种动物的身材才能形容得贴切,三十年前或许他还是个英俊的空军飞行员;不过在三十年后,没人会这么想。格特吞了一口口水,努力发出自己的声音: “当然不是因为这样,校长。” “哦,我懂啦,一定是因为空军那些家伙派了些有着修长美腿的漂亮女孩来引诱你们,对吧?” 看着斯威夫特那张圆脸上的表情,格特简直快晕倒了。他预想中的发火怒骂没有发生,不过这位怪异校长的作风更让他受不了。斯威夫特少校十分严肃地摸摸没有胡子的下巴,说: “老实说,我也喜欢美腿,尤其是有着一双美腿的女孩,那才是上天完美的杰作。不过你要知道啊,年轻人,除了空军,陆军军人也能吸引到有着美腿的漂亮女孩。你要对自己有自信才行嘛!” “校长,我不是因为这些才想加入空军的!”格特实在忍不住了,说实话,面对着这样一位校长,恐怕没几个人能控制得了自己的脾气。他稍稍平静一些后,又说:“我是因为希望驾驶战斗机,我想成为战斗机飞行员!这才是我选择空军的理由。” 斯威夫特校长不胜怜悯地看看自己身后的窗户,那里可以清楚地看到军校的操场。他叹气道: “唉,自从咱们那个来自胜利党的副首相卡尔·海因茨(Carl·Hyintz)上台之后,空军的势头好像很猛嘛!我们还真有好几位同学已经被他们给挖过去了,真是家门不幸!尤特里希啊,你说你想驾驶飞机在空中飞,可是照我看,要是你加入骑兵部队的话,坐在马上,把自己的脚下当成是空中,那样不也一样嘛!大不了,你可以试着从马上飞下来,体验一下腾空的感觉。” 现在格特终于明白,为什么学校里的教官或是教导处的人会总是抱怨校长那种不合时宜的幽默感。在奥登尼亚,人人都信奉着严肃勤谨为信条,男人更是如此。可是谁又能想到,奥登尼亚国内赫赫有名、出过不少军队将领与名人的坎特恩军校,竟然会有着这样一个爱说冷笑话的校长。而更要命的是,这位校长却又并非泛泛之辈。要不然,这所军校也不会在他管理的十多年来,成绩稳定,更为国家培养出许多优秀人材了。 格特对这个老油条真是没什么好对策,他只能诚恳地说道: “校长,我一直觉得自己来到军校,成为一个军人,这是正确的选择。我非常感谢这儿的教官和学校对我的栽培。但是我现在更希望能用自己在这里学到的知识,去参加空军,帮助我们的国家可以在其它兵种上努力发展。这就是我为什么要申请加入空军的理由。” 斯威夫特校长打量着这个年轻人,他和这儿的军校学生没什么两样,头发从正前方看上去还比较正常,可是脑后却剃得短短的,脸上透出一股坚毅的神情。校长从口袋里掏出一条绣花的手绢,擦了擦眼睛,说: “看样子,就算我把自己的女儿许配给你,你也不会回心转意的。没办法,谁叫空军请来的美腿更多呢!” “校长……这么说,您是同意我转入空军了吗?!” 格特几乎不能相信自己的耳朵,差点站了起来。不过还好在军校里的生活已经对他培养出了习惯,他赶紧压制住自己的兴奋,坐在那儿看着校长。斯威夫特清了清喉咙和鼻子,小小的圆脸上却没有一点泪痕——他刚才那样装哭与其说是想让格特改变主意,倒不如说是在自娱自乐。 “陆军失去了一位英才啊!这真是我的无能、陆军的悲哀啊!我们国家的栋梁,又少了一人,对于刚刚才还清外债、重新发展的奥登尼亚来说,这是何等的损失!坎特恩军校之悲、敌人之喜呀!” “校、校长——” 格特如坐针毡,却拿对方一点办法也没有。被迫听完校长那些冷笑话之后,斯威夫特少校才仁慈地在那份文件上大笔一挥,签下了自己的名字。这样一来,格特就可以名正言顺地去参加空军的考试了。看到申请书和军校的同意书,格特简直想大叫几声来表达自己的兴奋之情,不过还好他能认清这里是什么地方。斯威夫特校长在把文件递给格特时,又问了一句: “我现在想想,我的女儿恐怕是不行啦,因为她现在已经快四十岁,而且都是别人的老婆了。她以前那双腿还不错,现在的话——噢,对了对了,我的外孙女介绍给你,怎么样?她那双腿还瘦了点,不过可朔性很高,而且经常嚷嚷着要穿上新式的尼龙丝袜。她今年7岁,配你正好。” 格特一听,再也坐不住,赶紧抓着文件告辞。在他走到门边时,忽然听到身后的校长说了一句: “对了,要是你到教员办公室那边的话,请替我向拉克伦教官致意。我喜欢他那对被人揍出来的象腿。” 很显然,校长是知道那天到底是谁教训了不可一世的拉克伦。格特在急忙走出校长办公室时,还可以听到背后传来那怪异的笑声。 在得到了军校的同意后,格特和朋友汉斯·埃弗拉德一起,参加了空军的考试。他们的成绩优秀,而且体验过关,因此顺理成章地加入了空军,成为了一个新手飞行员。那一年,正好是创世历1082年年初,格尔哈德·尤特里希来到了空军的艾尔默飞行训练学校,苦练着有关驾驶技术的本领。在往后的两年里,他确实也像当初设想的那样,坚持了下来,而且以优异的成绩毕业。离他正式成为空军部队飞行员的那一天,也越来越近了。(未完待续) 第四章 毕业典礼(1) 创世历1084年2月底,在位于奥登尼亚中部的艾尔默飞行训练学校,举行了第42届飞行员毕业的仪式。一起参加这个毕业典礼的不仅有学校的校长、主任、教官们和学员们,还有不少从四面八方赶来的飞行员的家人。格尔哈德的父母当然也在其中,还有他的两个姐姐。因为他的二姐正在南方和丈夫度蜜月,所以得晚点才能赶到。本来格特还特别写信给自己远在首都奥登的朋友罗蕾莱·贝斯特拉(Lorelei·Bestera),希望她也能来参加自己的毕业典礼。不过对方因为要到中学实习所以可能无法前来——罗蕾莱是从事于教师这个行业的。格特虽然嘴上没说什么,可心里未尝不感到失望。他跟罗蕾莱是已经认识了快有13年的老朋友了,格特从来没有因为对方是外来种族的身份而觉得有必要和对方保持距离,她的无神论者身份也没有让身为全能教徒的格特产生过反感。 毕业典礼开始后,一众年轻的飞行员整整齐齐地排列在操场上,接受学校校长,军官还有教官们的检阅。他们看起来是那么的精神抖擞、威风凛凛,让那些在操场边上观看的父母家人们感到好不自豪。之前还抱怨过儿子参加空军不是个好主意的格特的母亲,现在却一边用手绢擦着眼睛,一边哭道: “哎呀,我的格特真是好样的!当初我送他来这儿,果然没有错!” 每到这个时候,身为丈夫的于尔根总是要好好驳斥一番妻子那种前言不搭后语的论调,不过这时他实在是非常高兴,所以也就没有计较妻子的小小谎言。格特的大姐诺玛(Norma)和三姐夏绿蒂(Charlotte)则在一旁为弟弟欢呼,同时忙着拍照留念。当校长念出格特的名字时,他应声出列,昂首挺胸站在众人面前。校长为他授予了空军部队飞行员的证书和领章,并与他握手。不用问,这时看台上又响起了一阵欢呼声——其中尤其是以格特母亲的声音最大。校长在与他握手时这样说道: “年轻人,希望您能早日成为我们空军的栋梁之材!” “为了奥登尼亚,我一定会这么做的!” 校长显然对这番话十分满意,露出了赞许的微笑。而格特的教官哈特斯基则对自己的学生说: “尤特里希,为了你的目标,好好干吧!” 仪式结束之后,得到休假的毕业飞行员们都陪同自己的家人或亲友参观一下校园,又或者到外面相聚。格特向父母介绍了自己的同学和教官,然后就一起来到离军校不远的一处餐厅——这是格特的父母为了庆祝他成为飞行员而专门在这里订了位子,一家人好好吃一顿饭。他的大姐和三姐已经在这里等着了,点下了前菜、主菜还有甜点,还有一支70年份的曼尼亚(Mannia)产的香槟酒。一家人举杯相贺,一向很少喝酒的于尔根也喝下了满满的一杯酒,不过他并没多说什么。与之相反,恩妮卡却好像打开话匣子一样,一直说个不停: “这下可好啦!咱们家的好日子终于到了!格特总算毕业了,梅莉(这是格特二姐名字的昵称)也找到一个好女婿,全能之神果然听到了我的祈祷,国家有好日子过,琥珀堡也在发展,我们家也不例外,这一定是全能之神看到我这么诚心祈求的缘故!” 照她这种说法,似乎一切好起来都是她祷告的功劳。听见妻子这般自以为是,于尔根动了动唇角,而他的儿子因为好久没见到家人,所以也没有计较。不过三女儿夏绿蒂却没有置之不理,她笑着说: “妈妈,如果你真的这么得到神的眷顾,那为什么不早十年就让全能之神把家里的经济状况变得更好一点儿呢?我记得那时候你还抱怨上天干吗非让我们这么倒霉呢。” “哎呀,别打岔!”恩妮卡不耐烦地说着,完全不觉得有什么不妥。“这种事,也是要看诚意的!你懂什么呀!” 夏绿蒂一向开朗活泼,对于母亲的训斥,她完全不放在心上。格特放下酒杯,问: “家里还好吗?去年的收成怎么样?来的路上还顺利吗?” “收成还可以,今年谷子倒比以前更好,还有些是从乌里尼亚、曼尼亚那边运过来的种子。镇上的公路也开通了,因为附近有驻军基地,所以康拉德大叔那一家子的杂货铺和妮拉婶婶的酒馆生意也比以前好了,只是教堂的瓦因加小姐却老是抱怨那些士兵军官不该来到镇上,因为他们可把姑娘们的心都搞乱了。” 夏绿蒂想起家乡最近发生的种种趣事,更觉得好笑。听到为人保守固执的瓦因加小姐对军人有这种偏见,格特也是忍俊不禁。他的大姐诺玛也说: “来的时候,我们坐的是长途汽车,旅途很愉快。听说我们是来参加军校毕业典礼的,旅馆的老板还请爸爸喝了一大杯啤酒呢。” 说到这个,于尔根脸现一丝微笑。“啊,小诺拉(Nora,诺玛的昵称),对于琥珀堡的男人来说,那根本不算是一大杯,只是一点开胃饮料而已。” 没想到说到这个,恩妮卡更来劲了。“琥珀堡终于也有自己的公路了!我们那儿虽然隔着本国这么远,可政府没有忘记我们,专门派了人来修了一条好宽敞笔直的公路,比以前那条气派多了!旁边还有高高的路灯,多气派呀!以后我们想回奥登尼亚,就回奥登尼亚,谁也管不着!海因茨先生真是好样的!他对我们多好呀!不仅给了我们这么多实惠,而且还破天荒地让女人家也能继承家族财产!哎呀,我回去之后一定要为他多祷告,祈求他能长长远远的执政下去!” “真是妇道人家的见解!”于尔根哼了一声。“他这么做,是为了讨好你们这些女人手里拿着的那张选票罢了!最重要的,还是实际的政绩和往后的政策;况且他的那些承诺,能不能完全兑现,还是个未知数呢。可你们投票的时候,只是关心那个人生活作风如何、有几个家里人,对老婆孩子怎么样,长得好不好,吸不吸烟,是不是个酒鬼,那些党纲政治不过是些次要的东西。真是好骗呐!” “天哪,我的先生,您怎么能这么说?!要不是有现在的政府和胜利党,我们家里的粮食是怎么来的?你干吗老是要气我呀!”(未完待续) 第四章 毕业典礼(2) 格特听说开通了公路,他在报纸上也看到过这则新闻,就问: “我们家乡那条新开的公路是一直连接到国内的吗?乌里尼亚方面也同意了?” “是同意了,它不同意也不行。”大姐诺玛因为丈夫是地区议员,所以她对政治的事也很关心。“听汉斯说,这是政府调解的结果,也是琥珀堡的努力。为了讨好我们国家,乌里尼亚也只能同意下来。因为谁能切断我们和祖国的联系呢。为了这件事,汉斯他不知在公开场合演讲过多少遍,呼吁大家团结起来,支持政府的工作。可是居然还有人误解他,说他是为了自己出风头,好争取选民支持,这太让他难过了。” “是呀是呀,我的好女婿为了这件事出过不少力,不过都是那些其他议员妒忌他,所以才会这么散布流言。我的好孩子,别伤心,我们全家都会支持他的。” 一听到她们提起姐夫汉弗莱·霍奇(Humphrey·Hodge)——汉斯是他的昵称——格特脸上的微笑消失了。对于这位既是胜利党党员又是琥珀堡地方议员的大姐夫,年轻的飞行员没有一点好感。格特从小就非常喜欢看路德尼亚国(Luthernia)的伟大作家列夫·尼古拉耶维奇的作品:《安娜》和《重生》,他对《重生》中的男主人公德米特里有一种亲切感,因为他和自己一样,都是那么讨厌那个虚有其表的姐夫。他认为这个大姐夫为人虚伪,眼光短浅,只会夸夸其谈,根本配不上大姐。 而在母亲的劝说下,诺玛嫁给了这个当时被看来很有前途的人,却没有经过仔细的考虑和周全的观察。这一切,都只是因为母亲恩妮卡担心女儿年纪太大而变成老姑娘嫁不出去——因为奥登尼亚一直流行早婚,诺玛结婚那年是23岁,这在旁人看来已经是比较大的年纪了,女人是不同于男人的——所以一见有这么个好对象出现在面前,便极力撺掇大女儿和他成为一对。直到现在看来,恩妮卡都认为这件事是做得再对也没有了,她可是帮差点嫁不出去的女儿找到一个好归宿,而且大女儿的下半生也就有了保障了。不过更让格特感到郁闷的是,本来聪慧明理的大姐,在嫁给了这个丈夫之后,竟然也变得开始关心起那些政治利益起来,整天开口闭口都是她的丈夫,而且不管对错,总是为她的丈夫辩护。格特逐渐感觉到,自己与大姐的情谊是越来越疏远了,他了解过去的大姐,却不明白现在的姐姐。 当妻子安慰大女儿时,尤特里希家的主人放下刀叉,似笑非笑地说: “可不是嘛!我的这个大女婿,那么会紧跟着胜利党的脚步走,胜利党让他去西边,他就绝对不敢去南边。这么听话的人,我们的副首相往哪儿能找到?放心好啦,诺拉,你的丈夫一定不会被胜利党抛弃的!” 于尔根这番话,是在嘲讽这个大女婿的为人。诺玛不敢反驳父亲,不过她的母亲可没那么好脾气,她大声嚷嚷道: “得啦,你怎么能这样伤孩子们的心!太过分啦,你真让人头痛!想想看,现在汉斯可是地区议员,可以为国出力!上个星期,连我们区的主教都接见了他,夸他是个前途光明的大好青年!能有这个女婿,是咱们家的福气!对了,当初要是早点认识他,说不定能让汉斯帮忙写推荐信,让他推荐格特进入禁卫军,不然的话,能加入胜利党那多好哇……” 禁卫军是前皇家禁卫军的前身,在卡尔·海因茨上台不久后才被改名为禁卫军。由于它招收成员的条件十分严格,如果有年龄从18到23岁的青年想参加禁卫军,即使他本人不是权贵阶级出身,至少也要得到地方议员以上的官员推荐,才能有机会进入禁卫军。格特脸上面无表情,他冷冷地打断了对方的话: “妈妈,我不打算加入禁卫军,也不打算参加胜利党。我只想像现在这样,做一个当之无愧的空军飞行员。” 恩妮卡吃了一惊,因为现在有不少军队中人想加入禁卫军或是胜利党都不行,如今有自己人帮忙,儿子反倒不愿意?她正想再好好劝说劝说儿子,诺玛拉了拉她的袖子,示意她还是不要再提起这个话题了。她到底比母亲要熟悉些弟弟的个性,知道他对政治不感兴趣。恩妮卡见儿子这么不领情,也只好气哼哼地不再说话。她的丈夫和小女儿,也并不打算帮口,而是谈起了另外的话题。于尔根询问儿子毕业后会被分配到哪个地方,格特告诉他,自己要到离首都奥登不远的第2联机大队报到。听说要到奥登附近,夏绿蒂想了想,说: “我记得你的朋友、那位贝斯特拉小姐是在奥登尼亚当老师的吧。她知道这个消息了吗?” “我写信的时候向她提过一下,以后再告诉她吧。” 格特看见三姐眼中那抹戏谑的光芒,当然知道她是怎么想的,不过他也没有多辩解。恩妮卡听见这个名字,心里有点不高兴。她一直不赞成儿子有这样一个朋友,不仅是外来民族,而且居然不信奉全能之神。小时候他们认识,这倒没什么,可是眼见长大之后,儿子和那个女孩的友谊还在保持,她就暗自心惊。她非常担心万一儿子对这个罗蕾莱·贝斯特拉怀有什么异样的感情,那么日后尤特里希家岂不是有可能要迎进一个地道的外人来成为家人,甚至是当女主人?!虽说罗蕾莱一直在琥珀堡长大,从语言习惯上也看不出和当地人有什么区别,可恩妮卡始终认为外国人就是外国人,异教徒就是异教徒,绝不能和自己人相提并论。 不过让她略感安心的是,从目前儿子的反应来看,他还是把对方当成是一个有着多年情谊的朋友,而不是那种男女关系的恋人。她真希望自己的宝贝儿子可以早日找到一个适合的对象,不要再让自己操心,也许这次回去之后,就得找镇上的媒人好好商量商量了…… 和妻子不同,于尔根对儿子的那个女性朋友倒觉得不错。他问道: “这么说你的朋友是打算到那些闹哄哄的小学里,教那些讨厌的小鬼们学数学、地理、天文之类的东西啰?她有什么好办法对付那些坏小孩吗?” 格特笑了起来。“不,爸爸,罗尔(Lor,罗蕾莱的昵称)是要教中学的学生,她教的科目是历史。这是她的强顶。” “啊,青春期的小孩,”于尔根什么时候都不改他那种嘲弄的口吻,不管是对谁。“叛逆的代名词。你可要让她小心,准备好要被脱水粘在椅子上,粉笔盒里发现蟑螂、壁虎之类小动物的心理准备。” “我想罗尔她可不是那种那么容易就被人捉弄到的人。”格特想起远在首都的朋友,又微微一笑。(未完待续) 第四章 毕业典礼(3) 光在想着自己的心事,都没听见他们之间谈话的恩妮卡,这时突然打断了父子俩的对话,说: “我看呀,格特,你到底打算什么时候带一个好对象来家里,让我们瞧瞧?现在你谈这个也是时候啦!喏,像我们家隔壁的路易丝太太,她的儿子在陆军刚刚当上军官,就带了一个漂亮的姑娘回来,可把路易丝太太乐坏啦!最近我们那儿附近也有几户人家在筹备儿女的婚事呢!我真希望你不要让我望眼欲穿。” 儿子没吱声,但也没拒绝,他只是默默地用叉子叉起一块羊排,送进嘴里。正打算再进一步的恩妮卡,被大女儿向她摇了摇头,意思是在劝她先不要提起这个话题。她这个当妈妈的见丈夫和小女儿也没帮腔,只好又再闷闷地闭上嘴巴。不过这并不表示她心里会就此罢休。 到吃甜点的时候,格特的二姐和二姐夫也赶到了,之后他的那个大姐夫也来了。霍奇和恩妮卡还有妻子相谈甚欢,二女儿梅莉森特(Melicent)和夏绿蒂也向姐夫问了好,于尔根只是打了一声招呼,格特呢,他理都不愿理这个姐夫。除非是对方先开口向他说话,否则他情愿在餐桌上当个哑巴。两个姐夫都恭喜他们的小舅子成为了飞行员,霍奇脸上带着那种他常见的、与同僚选民们见面时的微笑,说: “亲爱的格特,您真不愧是琥珀堡的骄傲!我在来这儿之前,区议长还特地要我向您表示祝贺。我衷心希望您在未来为我们的祖国、为路尼民族,为琥珀堡增光!我也相信您一定能做到的!” “哎呀,连区议长都知道了这事?”恩妮卡高兴的两眼放光。“真是太荣幸啦!亲爱的汉斯,你回去之后,可要向议长表达我们家对他的谢意啊!” “您放心吧,妈妈,”诺玛一直在听着丈夫的话,此时她的眼中也浮现出满足的笑意。“汉斯和那儿的人关系都不错,尤其是议长先生,非常器重他。” “岳母大人,您太过奖了。”好像感到不胜夸赞似的,霍奇向恩妮卡点了点头,又看向格特。“现在看来,您当初的选择果然是正确的。奥登尼亚又多了一员有着大好前途的军人,正是有着像您这样众多的年轻人,才会使我们伟大的海因茨副首相的政策得以全面推广成功。想想看,未来的奥登尼亚,是多么的光明呀!” 格特感到恶心的不得了,所以一句话都没说。他的父亲看着这个大女婿,不大在意地问: “既然是这样,那么当初你为什么不去参加军队,反而要从政呢?要不然,我们奥登尼亚现在可能又要多一个了不起的军人啦!” “您太看得起我了,岳父大人。我之所以这么做,不是因为不希望和他们一样,为国出力,而是在后方从政也是非常重要的,它关系到我们国家的内部事务,各地区的命运,这些事情必须得有人做,所以身为国家的一分子,我当然义不容辞。” 霍奇不知道是不明白对方是在讽刺自己呢,不是不想理会这话中的嘲弄,毅然这样说道。他的岳母和妻子看上去不胜感动,而且后者显得尤为自豪。于尔根只是一笑,就没有再搭理大女婿。夏绿蒂看看弟弟的表情,又看看妈妈和大姐还在跟大姐夫说个不停,觉得有点好笑。 吃完饭和父母家人告别后,格特回到宿舍里。一进门,便被香槟喷得满头满脸。里头所有人都是手拿一瓶酒,唱着歌又跳舞,根本不像平日那个严肃整齐的军校宿舍,倒像个三流的夜总会——只是没有浓妆艳抹的女人。 格特擦着脸上的泡沫,一边骂一边笑起来。因为今晚是他们留在飞行员学校的最后一夜,所以学校里和教官也特地准许他们在自己的宿舍里庆祝。他的朋友汉斯·埃弗拉德举着一个冒着泡的酒瓶子,一手搂着格特的脖子,一边说: “啊、啊,咱们的骑士都到齐啦!最、最后一个,尤特里希。喂,来呀,灌他!” 旁人不由分说,把酒瓶硬塞到格特手里,强行要他喝下去。格特干脆脱了湿漉漉的外套,卷起衬衫的袖子,一昂头,在众人的哄笑声中把一瓶啤酒都一饮而尽,最后还倒转瓶子,让大家看清楚还有没有剩下的。所有人都笑着叫着,声音即使在军校里的其它地方都能听见。不知是谁的提议,大家又一起唱起歌来。那响亮的、略显得有点走调的歌声回荡在军校四周。这是他们在军校中的最后一夜,到了明天,这些满怀着雄心壮志的年轻人们,就会奔向奥登尼亚的四面八方,成为翱翔于蓝天中的雄鹰。 这个内部晚会进行到差不多的时候,埃弗拉德问格尔哈德: “喂,出去见家里人啦?” “是呀。”格特用毛巾擦拭着自己脸上的酒水,因为喝了酒,所以脸色红红的。“你呢,你妈妈有来吗?” 埃弗拉德不甚在意地耸耸肩膀。“嘿,来是来了,可是又带了一个我不认识的男人。说不定过几天,我妈她就会打封电报来,说我又有一个新爸爸啦!哈哈!” 埃弗拉德是混血儿,他的父亲是奥登尼亚人,可母亲却是邻国的曼尼亚人。由于感情不合,所以在他很小的时候他的父母就离婚了——这在当时可是非常少见的事,因为离婚是不被教会允许的。埃弗拉德本来跟着父亲过,父亲娶了个新妻子后,他就离开了家,进了寄宿学校,后来才进了飞行员训练学校。而他的母亲虽然留在奥登尼亚,却是风liu韵事不断,至今已经结了四次婚。所以埃弗拉德才对自己的父母都这么冷淡。格特拍拍他的肩膀,安慰对方: “他们不知道也不要紧,因为你是我们之中最出色、也是最好运气的混蛋!” 埃弗拉德笑了起来。“没错!见了本大爷,死神也得躲着我!哎,对了,你听说了隔壁宿舍那个克尔哈特的事吗?这家伙今天晚上去参加当地人举办的宴会的时候,可出了大洋相啦!” “我没听见,什么洋相?”(未完待续) 第四章 毕业典礼(4) 格特拿起外套,走进洗手间,用肥皂和小刷子把上头的污迹洗干净。埃弗拉德在外边扬声告诉他: “那个家伙听见宴会上有好吃的,于是也跟着去。没错,那里有好多好吃的,光是面包就有十几种。可他什么不好选的,偏偏选了那种曼尼亚的长棍面包。对,就是那种又硬又难弄的长棍面包。他想讨好一个刚被他钓上手的漂亮的神甫的女儿——回来的人说那个女孩穿着那种大领口的晚礼服——于是就想把面包分一半给她。喂,你有在听吗?” 埃弗拉德干脆走进里头,看见格特把洗好的外套放在一边,正解开衣领,用毛巾把脖子洗一遍。他头也不回的说: “我在听。后来怎么样了?” 说到这个,埃弗拉德更来劲了。“他这个傻瓜,居然不知道长棍面包是得用手掰的,只有这样才是吃的办法。他真是个天才,居然拿起餐刀,对他是拿起餐刀,就往面包上一切——好家伙,长棍面包被他切得整个弹起来,其中有一半在空中呈三百六十度旋转之后——就像咱们平时做的模拟旋转测试——准确地掉进了他那个心仪女孩的领口礼服里!” 一听到这一幕,格特先是一愣,继而大笑起来。他和埃弗拉德笑了好一阵子后,然后才喘着气问: “那之后呢?他、他是怎么收场的?这倒霉的一对怎么样了?” “我只听说那个女孩大叫一声,飞也似地跑了出去,据说她拔腿就跑的速度连我们最新型号的901A飞机也追不上。当然啦,当时整个大厅里的人都看见了,她不跑才怪!至于克尔哈特嘛,我想他最好得当心那个女孩的父亲兄弟上门来找他算帐!” 格特好不容易才止住笑。“也难怪,克尔哈特那个家伙一向没什么女人缘,他会这么心急,也不奇怪。” “如果他有我一半的手段,也不至于今天会出丑了。”埃弗拉德毫不在意地说道。他话音一转。“当然,他也比不上你,我的朋友。别看你不声不响的,女人缘其实也还可以嘛。” 格特没有理睬他,只是继续洗脸。埃弗拉德没有离开,他自言自语的说: “噢,对了,今天下午好像有你的其中一个女人寄了什么东西上门来了。偏偏你又不在……” “得啦,什么‘其中一个女人’,亲爱的汉斯,你能不能少瞎扯。” 刚一说完,格特想了想,忽然又转过头,直盯着对方。“什么?你刚才说有人寄东西给我?是从哪儿寄来的?” “咦?你刚才不是说没有吗?这么说那些信呀、包裹的,都不是寄给你的啰?我看我还是问问别人,看看是不是他们的。” 格特一把拉住就要往外走的埃弗拉德。“好啦,好啦,汉斯,不要再捉弄我了。是不是从首都寄来的?” 埃弗拉德贼贼地一笑。“怎么?终于承认了吗?我就知道你一定是别有内情。要不然为什么每隔一段时间就会有人从其它地方寄东西来给你,肯定是你的情人吧!” 格特显然不想在这个问题上多作纠缠,他只是说:“行了,快把它给我吧。” 汉斯·埃弗拉德慢吞吞地走到自己的床铺旁,一屁股坐了下来,他在底下东摸摸、西掏掏,一会儿又说: “哎呀,我一时间好像忘记了把那个包裹放在哪儿了。不如你先睡一觉,明天或许我一醒过来就会想到的……” “该死的汉斯,你可真会把人给急死!” 终于埃弗拉德从底下拿出一个暗黄色的包裹,被格特一把夺过来。埃弗拉德看着朋友的表情,阴阳怪气的说道: “啧啧啧,我刚才像是闻到了一股油墨的味道。我敢说,你的这位妙人儿不是在图书馆、就是在书店那种地方工作的。她的文笔一定不错!” 格特不去理睬他,径自走到自己的床铺上坐下,撕开封口,拿出里面的东西。那是一封信和一叠剪得整整齐齐的剪报,还有一本崭新的笔记本。他先打开信,上面写着: “格特: 祝贺你!在给你写这封信的时候,我正在离奥登不远的小镇上实习教课呢。虽然我不能前来,不过我想你的毕业仪式一定很威风吧?感觉如何呢,新一代的飞行员?你寄来的照片我已经收到了,只是看着上面的你,我好像还有点难以和自己认识的那个你联系起来的样子。或许要是在大街上碰面了,我可能还认不出你吧,琥珀堡的空军先生!我在这儿教书的日子过得挺愉快的,学生们确实有点淘气,我也只好偶尔装出个板着脸的样子——不许笑——因为身为老师除了要和学生们打成一片之外,有时也得有点威严。等结束实习期,回到奥登之后,才会知道被分配到哪所学校去。如果能留在奥登,说不定我还能在往后的日子里去你的基地那里和你见上一面。所以,你就从现在开始起祈祷吧。由于大陆运动会不久将要开始的缘故,所以奥登城里最近很热闹,到处都在清扫道路,张灯结彩。听说这一次政府可是花了大力气,目的就是想让外国看看奥登尼亚的经济实力。看样子这次运动会会弄得很盛大。也许我能弄到一些体育比赛的门票,如果你有兴趣,我下次再寄一些给你——不过足球的可能难些,因为现在排队的人太多了。 那些剪报你就将就着看吧,因为琥珀堡球队的新闻不多,所以我也是尽量找着就剪下来,可能会有些遗漏。还有你上次说那个旧的本子快写完了,这个新的笔记本是送给你的礼物,就当是祝贺你从军校毕业吧。 看到这里,格特瞥了眼那叠剪报和那个本子,露出一丝不易察觉的微笑。自从他来了军校以后,他的朋友几乎每个月都会把有关琥珀堡球队的新闻和比赛要况从报纸上剪下来,然后寄给自己。他接着往下看: 最后,不知你那里有听说到什么消息吗?首都奥登这边,一直流传着一个传言,我本来以为只是虚假的消息。不过最近看来,这个传言似乎有扩大的嫌疑,而且一直不见相关方出来澄清。尼恩伯格首相病得很严重,据说已经卧床数周了。虽说他之前就一直有病,不过没想到这次会这么厉害。但愿这个消息是假的吧,不然的话,对于奥登尼亚来说,如果失去他,必将是个天大的损失。 先谈到这儿吧。问候你家的咪斯蒂里。 你的罗尔 创世历1084年2月23日” 本来一直面带微笑的格特,在看到最后那段时,下意识时皱起眉头。首相病重?这是真的吗?他深知他的朋友罗蕾莱不是那种听风就是雨的人,如果连她都认为有必要告诉自己这件事,那么这个消息恐怕已经得到了某方面的确认。像绝大部分奥登尼亚军人一样,格特十分尊敬这位一直为奥登尼亚付出全付身心的首相,如果尼恩伯格首相真的要离去,那么对整个政府、整个国家,都将是一次沉重的打击…… 在即将开赴部队的前夜,格尔哈德满着希望、激动,也带着一种对未来的不确定,入睡了。他当然不会知道,在他们这些年轻人蜕变的同时,他们的国家,也在进行着蜕变。而且,是一次难以预料的蜕变……(未完待续) 第五章 雏鹰的磨练(1) 第2联机大队位于离首都奥登约一百公里的布利奇特(Bridget)空军基地,那里驻扎的是第7和第25航空团。那时奥登尼亚空军中是以航空团为单位,大约有60个航空团——不包括刚建立起来的伞兵和滑翔机部队。格特被分配到的第2联机大队,则是属于第25航空团。新加入空军大部队的飞行员们,都会先到大型基地,跟他们的前辈学习飞行经验,然后才会被分配到奥登尼亚执行任务。格特来到这里,也是为了这个。飞行训练,他们这群年轻人是合格了;不过实战经验,却是一片空白。虽说奥登尼亚军队在战败后一直处于萎靡不振的状态,不过当卡尔·海因茨上台后,本国军队得到了迅速发展,空军也不例外。而且在不久前邻国翁波里尼亚(Woporinia)爆发的内战中,由于奥登尼亚与它是盟国,所以特别派出部队赶赴那里参战。奥登尼亚的空军部队中,就有一部分飞行员曾在那里战斗过,所以他们这批人也就成为了现在奥空军中的主力,格特和其他年轻飞行员一样,也将要接受这些老练飞行员的实战教导。 在这里,格特认识到了不少新朋友:跟他在同一个宿舍、睡在他上铺的是一个叫做菲利蒙·朱力克(Philemon·Juriker)的小伙子,与格特同岁,他为人随和,大家玩牌都喜欢找他做庄家,因为他够公正,不过他不喜欢别人叫他的名字,只愿别人叫他姓氏的昵称: “嘘,嘘,别叫我菲利(菲利蒙的昵称),叫我朱尼就好嘛!” 还有来自瓦格堡的铁匠家庭出身的京特·兰斯洛特(Gunther·Lancelot),他不苟言笑,说话也很少,不过在飞行学校训练时,他的成绩却是数一数二的;在奥登尼亚第二大城市沃德斯基(Wardsiki)长大的一个邮递员的儿子:埃利克·施密特(Eric·Schmidt),他在来空军之前就是滑翔机的爱好者,所以飞行训练对他而言没什么难度,每次喝酒大家肯定会把他叫上,可没人能把他灌醉,他似乎生来就是一个酒神;另一个是刚好和他相反,长着红脸膛、不过却滴酒不能沾的彼得·汉默特(Peter·Helmut)。大家都是年轻人,又同样为国效力而聚集在一起,所以情谊也更亲厚。他们经历过了飞行学校极其严格的训练,才脱颖而出,来到这里进行实战训练,所以每个人都十分珍惜这样的机会。而且在那个年代里,能够以一己之力,为积弱已久的祖国卖力,这是他们共同的心愿,因此在这里的日子不管有多苦,他们心里都咬定牙根不放弃。 格特和同寝室的人都相处得很好,他满心期待着实战演练早日来临。不过在这之前,按照奥登尼亚空军的惯例,所以新毕业来的飞行员,都得由上面的大队长指派给每人一个长机飞行员。这个长机飞行员,不仅是新飞行员在演练中要时刻跟随的目标,而且可以说是他们学习实战经验的“师傅”。这在奥空军里,是每一代飞行员都要经历过的事,如今格特也不例外。奥空军的理念是强调飞行员多学、多听、多看,不要急着一飞冲天去立战功,超越他人,而是从自己的长机那里学到更多的经验,为日后的作战积累心得。也正是由于这个一直延续下来的惯例,使得奥空军战机飞行员里的人材辈出,即使是第一次神谕战争中的战胜国战斗机飞行员也十分佩服他们有这么多的好人材。 可是当格特第一次看到自己的长机飞行员时,他心中所产生的,不是什么激动、兴奋、喜悦之情,相反,他觉得有点不踏实。说是不踏实,这还算是程度轻了的,因为他所看到的自己的那位“师傅”,看上去完全不像是在翁波里尼亚立过战功的老练飞行员,而是个毫不起眼的人。这个叫做亨利希·克尔温(Henrich·Kerwin)的中尉,那模样不会比琥珀堡乡郊野外田地里劳动的农民强多少,格特怀疑他多半也是乡下出身。外貌还好说,然而更让格特难以忍受的是,当成为自己的长机后,克尔温几乎不怎么教自己有关实战的经验和教训,每次到了飞行训练过后、自己请教的时候,他总是说: “你只是用眼睛看,当然学不了多少东西。除了眼睛以外,你能不能用其它地方来观察呢?” 格特觉得有些沮丧,他自问自己并不是那种不爱学习的人,可为什么在这个人手底下时却得这么费劲。一次跟随长机进行飞行之后,下了地,格特回到宿舍里,朱力克见他神情忧郁,就问道: “格特,遇上麻烦啦?” “说对了。”格特摇了摇头,好像在反省自己为什么运气这么差。“我真不明白,我究竟有什么地方做错了,克尔温中尉会这样对我。” 朱力克一屁股坐在他的床沿上,看着他。“可我听说,克尔温在我国空军对翁波里尼亚作战的时候,立过不少战功,而且他的技术,连我们公认的王牌富尔克也说过,他是个中好手。你能跟到他学习,大家伙儿不知道有多羡慕哪!” 格特长吁了一口气。“我也但愿如此!” 在一次集合飞行中,格特驾驶着自己的901A型战机,跟随着长机进行搜索敌机的演习——当然,敌机也是由己方战机扮演的。在飞到将近4000米高度时,耳机里传来长机飞行员的声音:“右下方出现敌机,向前靠拢,准备攻击。记住,不要心急。”格特马上开始搜索敌机的踪影,可他什么也没发现。他着急起来,便与长机驶离了一段距离,往对方所说的那个方向去寻找敌机。还是没有发现,飞机穿过了前方一片云层,其后,格特赫然发现自己的飞机闯入了几架飞机之中。是敌机!他倒吸了一口冷气,赶紧操纵战机转弯躲入云层中,好摆脱敌机。这时,克尔温的声音又从耳机中传来:“别继续向左,我会向你靠拢的。镇定点”可是格特还是没发现长机在哪儿,当他穿越云层,敌机也发现了他的踪迹,并未打算放过他,而是直逼而来。格特只得操纵战机,急降而下,只求躲避敌机的攻击——虽然在这样的演习中每架战机上一阶段都不会使用实弹,而是使用空包弹,不过较真的飞行员都把这当成是实战一样来进行,所以谁都不敢怠慢,格特也不例外。(未完待续) 第五章 雏鹰的磨练(2) 当格特驾驶飞机骤降到低空时,又发现不妙了:燃料快用完了,而且要命的是由于他刚才为了躲避敌机把飞机驶到一处山地里,这里的地形根本不适合迫降。照这样下去,只能是机毁人亡。格特的心一下子提到了嗓子眼上,他一边观察地形,一边看着仪表盘上的燃料计,在山地丘陵上空盘旋。还没等他来得及找到合适的地方时,燃料就告罄了。格特暗叫不妙,看来是因为刚才自己驾驶时为了摆脱敌机用去了太多能源,所以现在才会变成这样。眼见飞机越来越不好控制,格特只好一横心,推开座舱盖,压住推杆,使飞机整个儿倒了过来,而自己则比驾驶舱里头朝下脚朝下地掉了出来。在空中,他好不容易调整过来,拉开降落伞,晃悠悠地往下坠。他掉的地方不是在丛林里,也不是在附近的小河旁,而是一堆高高的、黄色的东西上。他摔在那些厚厚的东西上,又滑落下来。降落伞则摊在上头。这时,格特才看清,原来这些承载着他的东西是麦杆堆,每一垛都弄得实实的,堆在一起。可能是附近农家把收好的麦杆放在这里,好晒干的。 格特把嘴里的细碎麦杆吐出来,又忙着拉降落伞。他四处张望,看见西南边的山里升起黑烟,就知道那里恐怕就是自己飞机坠毁的地点了。这样的出击结果,委实令他难以接受。他摘下护目镜,把身边的一捆捆麦杆拨开,好站起来。正当这时,他忽然听到旁边那一大堆堆得比农舍还高的杆子堆里,发出了一些异样的声音。格特以为是这户农家的人出来看看是怎么回事,于是赶紧站出来,对着那里的人说: “请不要害怕,我不是坏人,我是附近基地的飞行员,因为出了事,所以才降落在这里……” 话音未了,格特就住了嘴。因为他终于看到那麦杆堆后面到底是怎么回事了:那里只有两个人,一男一女。男的穿着陆军军服,女的则是农家女打扮。不过其中一个在拎着自己的裤子,而另一个则是慌忙用衬衫遮住自己的胸脯。两个人都脸上发烧一样地红,根本不敢正视这个天外来客。三个人都傻在那里,这种场面直到空军基地的军车到来才得以结束。 事后,这一幕,成为了飞行员们的笑谈。甚至有人管格特叫做:“撞破好事的家伙。”要人把它编成了笑话,四处流传。格特对这个倒不怎么在意,他更在意的是自己的飞行战术糟糕。他的失误当然被联机大队队长叫去,狠狠地训斥了一顿:说他不听长机命令、擅自行动、迷失方向等等。格特对自己还没真正作战就报废了一辆战机感到十分难受,他看见被军车拖回来的已经不成样子的战机残骸时,心里暗暗发誓决不样这种情形发生。他也开始真正正视自己长机飞行员所说的话,要用心和脑子来学习老一辈飞行员的技术,而不是急于求成。在那之后,他每一次都用心记下克尔温的教导,仔细研究他空中飞行时的种种战术。以至于当他的室友在睡觉时,都能听见格特在梦中喊到: “僚机、向左,转弯,转弯!” 而他的“师傅”克尔温中尉也把这一切看在眼里,他虽然口头上什么也没说,不过在教导种种空战技战术时,都是倾力传授。他对自己的同僚说: “我敢跟你们打赌,这个孩子肯定有戏!” 在这种紧张而严格的训练中,这群年轻人一天天地成长起来。他们就像雨后春笋一样吸取着养分,努力地学习知识。其间像格特那样出击时受到挫折的飞行员也有不少——当然不是每个都会坠机——不过他们都渐渐地克服这种羞怯害怕的心理,尽量按老飞行员们说的去做,虽然不像他们做的那么出色,可是假以时日,他们定将成为奥登尼亚空军里的顶梁柱。 创世历1084年3月16日,在宿舍的收音机里,这些年轻人们又听到了一个天大的噩耗:奥登尼亚的首相,前陆军元帅威廉·尼恩伯格因病去世,享年72岁。这位一直深受奥登尼亚军队敬爱的老首相一直有病在身,他的去世其实不算是突然。不过全国上下依然因为失去了这么一位首相而哀悼。国王腓恩二世宣布为他举行国葬,并将这位首相安葬在国家墓园。与此同时,更让人关心的是,到底由谁来接任现任首相一职。这个问题可以说是毫无疑问的,因为在尼恩伯格死后第二天,政府便宣布由副首相卡尔·海因茨来担任此职。此消息一出,简直可以说是人人赞同、个个欢欣。因为对奥登尼亚的人民大众而言,这位副首相为他们带来了富强、兴旺,国力日渐增强,所以这样做真是再好不过了。 在正式的就职演说中,首相海因茨的声音通过广播、收音机传遍了整个奥登尼亚: “……我们的祖国,蒙受了深重的苦难,现在,终于是它站起来的时候了!人民们、贫苦大众们,不要吝惜你们的力量!前进吧!那是属于我们的未来,必须要将它牢牢的抓在我们自己的手里!我们将战胜一切!我们将成为米德加尔德大陆上唯一傲视群雄的国家!如果还有什么是要我向全能之神祷告的,那我只有一个词:胜利!胜利!胜利!!!” 有多少人在听到这番话时泪流满面、感到激动万分的呢?这个数字现在已经很难统计了。不过可以预知的是,在当时有奥登尼亚人的地方,人们就像注视神一样地注视着他们的首相海因茨。问到每一个民间的平民,他们几乎都会说:终于盼到了,奥登尼亚终于等来了自己的未来,是海因茨将我们带出了泥潭,是他把应得的一切带给了我们!在那个时候,格特等人也不例外,奥登尼亚尚武的传统将他们带入了军中,而如今,他们也将用自己的实力来证明,人民的选择是没有错的。过去的屈辱、过去的苦难,正被奥登尼亚人大步地抛在身后,他们一旦行动起来,没有什么东西可以阻止。(未完待续) 第六章 血色之夜 在那一年,奥登尼亚的经济持续着高速地发展。过去二三十年积压的外债几乎都还清了。而且奥登尼亚获得了米德加尔德大陆运动会的举办权,民间更是欢呼雀跃。因为这样一来更能让外界好好看看奥登尼亚不同往日的强大实力。对于奥登尼亚的变化,战胜国显得忧心忡忡。他们担心这个国家所选择的政府采取这种激动的策略,而且获得了全国上下的认同,日后难免不会波及到邻国;更有甚者,很有可能会在强大起来之后对原战胜国进行报复行动。 不过在那时候,对于他国的担心,奥登尼亚国内的民众要么是不清楚,要么是不屑一顾。对于他们而言,能如何让自己的日子变得好起来,这才是他们最关心的;别国的攻击和担忧,他们并不放在心上。而且现在由他们所信任的改革家卡尔·海因茨担任首相,未来的好日子指日可待,奥登尼亚的人民实在没有理由会胆怯害怕。 卡尔·海因茨的上台,意味着奥登尼亚从各个方面都进一步落入胜利党的规划中。政治、军事、经济、民生、医疗、教育、交通、能源,这所有的一切都在胜利党的掌握之中。那时胜利党党员在全国人口中的比例甚至占到了将近百分之五十,也就是说每十个人之中就有五个人是该党党员。也不是说奥国的人民真的有多么喜欢政治,所以才迫不及待地加入胜利党,而是因为他们亲眼看到胜利党给他们带来了希望的曙光,让他们摆脱了苦难、得到了实惠。谁让他们有好日子过,他们就相信谁,这个简单的道理也可以从这个数字中看出。 而在军队里,军人们所效忠的对象也由原国王腓恩二世变成了现任首相。在军队里,有不少是穷人家庭出身的孩子,他们在成长的时候就接触到胜利党把竞选时的诺言一一成真,让他们、他们的家乡都一天天变好起来,所以对许多年轻军人来说,就算恪守着军队不与政治沾边的惯例,但对首相及该党的好感,仍然从未减少过。格尔哈德·尤特里希也是如此。他虽然不想加入胜利党,而且对该党中有些人颇有微词——例如他那个虚伪的大姐夫——然而他依然认为能把奥登尼亚带出战后苦难的泥潭的,就是国家的希望,胜利党就是最好的例子。那时候的他,除了每个星期从家乡收到三姐夏绿蒂的来信,得知那里的境况外,还经常美滋滋地想着什么时候回到琥珀堡去,亲眼见证一下琥珀堡球队可以冲上奥登尼亚的甲级联赛;或者球队加大经营,招兵买马,努力问鼎甲级联赛的前几名,最好是可以冲击冠军。因为那时的日子已经比他小时候好了许多,这一切似乎也不再是梦而已。 也正是在海因茨宣誓就任首相一职后不久,一些内部事件也随之发生了。它们似乎在社会上影响不大,可是在军队里,却引起了不少震动。首先是在同年的4月2日,国防部部长霍巴特元帅因被人指证他的新婚妻子以前曾有过生活作风问题而受到调查,其后这位德高望重的元帅就被撤职;几乎是在同一时刻,奥登尼亚军总参谋部部长、另一位受人尊敬的元帅休厄尔也被刑事法庭指控犯有“不道德罪行”,从而被调职。这两件事来得十分突然,使奥登尼亚军的高级将领们都措手不及。他们万万没有想到,这两位一直为奥军出心出力、为人正直的部长,竟然会因为这些仍在调查中的事情而被拉下台来,而且他们的首相在听取报告后,竟然下令同意撤换二人的职务!而当这些高级将领对此议论纷纷之际,又有一件不算小的事情发生了:那就是首相的亲信、其私人卫队队长、胜利党的老牌人物罗迪,在自家的寓所门外被人枪杀了。事后警察局得出的结论竟然是这位高官的死竟然是遭遇歹徒抢劫、被对方开枪杀害的。 这样接二连三的事情,让奥登尼亚军的军官们不得不怀疑,这里头到底是怎么回事。尤其当看到那些指证他们的部长的证人,其实连被告到底是谁都不清楚,只不过是被警察局逼着,所以才会这样指证他们时,将领们的反应可想而知。事后虽然首相命令枪毙掉这些作假证词的人,不过两位部长的职务,却由始至终都没有得到恢复,而是改派他人来出任。而那些新到任的部长,却是众所周知的与首相关系十分密切的胜利党党中元老。而且在党内军中都流传着这样一个谣言:罗迪之所以遭到枪杀,是因为他与首相政见不和,后者担心他会影响到自己的地位,所以才想出了这么一个办法。通过这一系列人事变动,卡尔·海因茨更加牢固地掌握了自己手中的权力,事实上奥登尼亚已经是他的了。 在辗转得知这一消息后,格特第一个反应是:上头干得好好的,为什么要换人?他虽然不关心政治,可也不怎么相信位高权重的两个掌握着奥登尼亚军权的部长会有这样的问题。而且他们所犯下的那些错误,只是一些极小的问题,又与军纪无关,何必非得撤职?他第一次从中似乎嗅到了一些异样的气息。在与好友罗蕾莱的通信中,他还得知了这样一些事情:近日在首都内,因为即将举行大陆运动会。政府宣称要整肃市内环境,因此特别成立了纠查队,专门驱赶那些世世代代都居住在那里的异教徒们,即使他们中不少人都是奥登尼亚公民。甚至有好多间教堂都被人纵火焚烧。那些被赶出首都的异教徒们,再也没看到他们出现过。而他们的物业,也都被收归国有。这种做法引起了市内居民的不满,不过也没人敢出来阻止那些纠查队。 从信中,可以看出罗蕾莱对此事的疑惑和忧心。对此,格特非常了解,因为他的这个朋友也是外国血统,万一胜利党的这种毛病发展下去,那么还会有类似的事情发生。他把这些事情向身边的飞行员们说起时,不少人还不知道有这样的事发生。有的人甚至在问: “为什么要赶走那些人?因为他们唱的圣歌不合首相的口味?其实他们也该庆幸啦,听说在乌里尼亚那些地方,对他们更狠呢!” 他们信任崇拜胜利党和卡尔·海因茨,不是因为他的那种对异教徒的看法,而是由于他能把奥登尼亚带出困境。现在这些事情在他们看来,实在是有些多余了。京特·兰斯洛特此时也开口说话了,他拿出一张旧报纸,对大伙儿说: “这上头把那几天奥登发生的这些事情,都管它叫做‘血色之夜’,因为街上到处都可以看见红了眼睛、看见异教徒就打的纠查队队员,四处火光冲天。那些可怜的信奉无上教的人,一定不明白他们为什么得遭此劫难。” “还有报纸敢这么写?”有人这样问道。因为在那时,国内几乎所有媒体都被掌握在胜利党手中,又有谁敢发出异样的言词。 京特勾起嘴角。“对,不过这份报纸的那家报社,在不久前就被查封了。” 这些事情,并不完全是年轻飞行员们所关心的重点,而且在全国口径统一的情况下,他们能得知一点外界的消息已经不错了。不过这仍让一些人感到异样,因为在他们所畅想的奥登尼亚的未来蓝图中,这类情况都没有出现过。可是从现在看来,他们心中的那份蓝图,显然是与胜利党以及海因茨的蓝图,是有所不同的。(未完待续) 第七章 神的子民 在布利奇特基地进行训练时,格特的技术在逐渐进步,他的队友们也是如此。看着这些年轻人这样你追我赶地前进,一些老飞行员甚至这样开玩笑道: “再迟些,恐怕我们的地位就不保啰。” 调侃归调侃,这也可以从中看出老飞行员对自己弟子的满意之情。在每周进行的测试或是演练中,都有相关的成绩。身为战斗机飞行员,当然是以击中敌机的数量来作为成绩——在演练中,己方战机用的是带有颜料的空包弹,如果在敌机的事后检查中,发现那种颜色的弹痕,就表示他的战机打中了对方,以此来算成绩。格特的成绩不算太靠前,可也并不算后,可以说是中上的成绩。而屡次排名最前的是京特·兰斯洛特,这个不大爱说话的年轻人,态度和技术一样老成。在统计的黑板板报上,格特还经常看见有这样一个名字:阿伯特·乌尔里希(Abbot·Ulrich)。他是第4联机大队的飞行员,也是个备受瞩目的明日之星。 有一次在食堂吃饭时,格特和朱尼、兰斯洛特几个人在一个桌子上一起用餐,顺便讨论空中如何防御敌机攻击的技巧。朱力克看见旁边有人向一个路过的飞行员打招呼: “乌尔里希,你今天的成绩怎么样啊?一定又创新纪录了吧?” 那个人原来正是阿伯特·乌尔里希。他听见有人这么问,只是淡淡地说道: “这对我而言不成问题。只是对我来说,驾驶战斗机还是太小儿科了。” 说完,他头也不回地走了。朱力克指给旁边的战友瞧,还说: “好大的派头!‘太小儿科了’,这家伙可能在泛酸呢!” 施密特往对方离开的那个方向看了一眼,又转向众人。“听说这人一心想驾驶轰炸机,不过申请被上头驳了回来。可能是因为这个,所以心里有气。” 格特摇了摇头。“驾驶轰炸机也是一样在天上作战,凭什么这个又看不起那个?” “你们不知道,那个家伙有人说他的父母不是奥登尼亚人,好像有一方是曼尼亚来的,所以他最讨厌听人提起这些。每次说起国家的事,他肯定会说‘我就是奥登尼亚人,除此以外什么都不是!’也许是不想有人因为这个而瞧不起他,所以他每次的成绩都这么好。有一次我还听说在演习的时候,充当敌机的一个飞行员回来就跟人抱怨说,那个乌尔里希简直把他当成是真的敌人一样看,不仅要射落他的战斗机,还想把他的人给打中。气得他哇哇大叫,差点没找这家伙算帐。” 格特这才知道,原来乌尔里希也有外国血统。这么说来,他和自己的朋友埃弗拉德倒是一样的,都是奥登尼亚和曼尼亚的混血儿。只是一个深以为耻,一个却满不在乎。格特想了想,还是觉得更倾向朋友那种个性。 在布利奇特空军基地的餐厅食堂中,近期来多了一些年轻的女孩来当清洁工。从她们的衣领口上,可以清楚地看见绣有无上教派圣三角的标志,表明了她们的异教徒身份。这是奥登尼亚当局有意采取的措施,要把这些异教徒从人群中区别出来。她们可能本来也是居住城里的好人家的女孩儿,不过因为被驱赶出来,生活没了着落,所以才到这里干杂活。她们得到的薪水很少,不过她们却很满足。因为这份工作能保证她们有个容身之地。基地里的人对她们的到来也不大在意,只是有些人会对这些异教徒女孩感到不满。 在一次演练结束后,由于小队的成绩名列前茅,所以联机大队的队长为他们在餐厅里庆祝。格特同寝室的队友们也一起庆祝,因为这次的出击顺利,所以格特也觉得很高兴。在席间,他的那位“师傅”克尔温含笑看着他,说: “怎么样,要不要来一支?” 他指的是雪茄,一般在他们飞行员中,要等到取得胜利后才会吸这种烟。格特笑了笑,说: “等到我真正击落第一架敌机的时候,您再给我也不迟。” “好小子!”克尔温笑得更欢了,他显然很喜欢对方的这种充满自信的回答。“那我就等着瞧了!” 小型宴会结束后,场地颇为凌乱,有些人自动留下来收拾东西。有一个清洁女工,拿着拖把在拖地上的污渍。她不小心碰了一下身旁的乌尔里希,对方马上瞪了她一眼。那个女孩儿慌忙道歉,又是鞠躬又是弯腰的。乌尔里希也不理会她,转身就离开了。那个女孩不知所措地站在那里,过了好一会儿才又开始打扫起来。一旁的汉默特看见这情形,就对京特·兰斯洛特说: “不过是一个小丫头,值得这样吗?” 京特没说什么,不过看他的表情,显然对乌尔里希此举也是不怎么认同。所有人都走的差不多了,格特把一份地方送来慰劳飞行员的食物打开——因为附近村镇上的农家在当地政府的呼吁下,为了表示支持军队,不时会送来一些自己家里弄的食物或是蔬菜,表达敬意。这些东西都是由当地政府统一派人送来,交由基地后勤部发放给每个人的。今天又有这类东西送来了,格特打开一瞧,赫然发现里面是一个烤好的小蛋糕。可是他那只灵敏的鼻子却从里头闻到了一些对他而言不受欢迎的气味。他不敢怠慢,仔细又闻了一遍。不会有错,这是杏仁的味道! 这种味道对于格特来说,简直就跟呕吐物的味道是等同的。不用问,一定是在里面有杏仁霜、杏仁糊之类的东西,因为现在不少人或家里做蛋糕甜点,都爱用这类材料。可是在格特看来,简直是要人的命。他下意识地把手放下鼻子下边,一边把纸盒的盖子合上。这份心意自己是无福享用啦,格特可是宁愿在空战中被敌人连人带机地打下来,也绝对不肯吃这玩意儿。 这时,他看到那个女孩在打扫卫生,把酒瓶子放好。格特忽然冒出一个念头,便叫她过来。那个女孩战战兢兢地站在他面前,头也不敢抬,低声问道: “先生、不,长官,您有什么吩咐吗?” “那个……噢,对了,你叫什么名字?” “我……丹妮。” 格特点点头。“好吧,丹妮,你吃过饭了吗?肚子饿吗?” 丹妮压根没有料到对方会问她这些,一时间都有点傻了。格特又问了一次,她才回答自己还没吃过东西。格特一听,就指了指桌子上的那个蛋糕,告诉她: “你如果不嫌弃,就把这个拿回去吧。自己吃也行,送人吃也行,你愿意帮我这个忙吗?” 丹妮这下更傻了,她好像忘记了自己的身份,盯着眼前这个年轻的飞行员。她不知道,这个人到底是故意想试探自己呢,还是真的不想吃所以让自己拿走呢?格特看出了这个女孩的害怕,又说: “因为我真的不想吃,又觉得浪费,所以才想到这么一个法子。你不用担心,我不会告诉别人的。” 这个看起来年纪大概只有十四、五岁的女孩看到格特确实没有歹意,这才接受了这份礼物。她看了格特一眼,低声说道: “您是好人,长官。愿主保佑您。” 格特想起最近听到的消息,从这个小女孩身上他也可以看到那些正在受苦的人们。“不用客气,因为我们都是神的子民。” 怀着感激之情,丹妮千恩万谢地离开了。格特的心情倒不算轻松,他不明白,为什么一样是神所爱的世人,却非得硬是分出个等级不同来呢? 事后,有人把这件事给上报了去,说格尔哈德·尤特里希和异教徒有来往,思想觉悟不高。不过这件事被他们的大队长给压了下来,到最后不了了之。有人问格特,如果知道有这种后果,还会不会再这样对那些异教徒女孩。格特想了想,如此回答道: “当然啰,因为杏仁实在太难吃了!”(未完待续) 第八章 来自首都的邀请 创世历1084年的5月,在格特的生日刚过不久,奥登尼亚国内又有一件大事发生了。在第一次神谕战争中被战胜国划分给乌里尼亚的原奥登尼亚的一块领土:位于奥国东部的福尔肯区(Falcon),在是否脱离乌里尼亚、重回奥登尼亚的全民投票中,以绝对的高票数通过了这个决议。于是脱离实际奥登尼亚长达近三十年的该地区,再一次成为奥登尼亚的领土。由于是全民公决,所以战胜国对此也无法插手,只能承认了该区的选择。也有舆论认为,这是几个战胜国希望就此讨好奥登尼亚的缘故。 当格特和他的队友们在报纸上看到这个天大的新闻时,都为之欢呼雀跃。福尔肯区区内所住的居民绝大部分都是奥族人,可是却在第一次神谕战争之后被别国强行划分给乌里尼亚,一直受到压迫,区内情况令人担忧。现在终于看到自己的祖国崛起,该区的人民更是希望能重回奥登尼亚的大家庭中。这次全民公决就是最好的例子。 “瞧瞧,百分之九十九点七的赞成票!”朱力克看着报纸上的几行字,忍不住吹了一声口哨。“这下那些战胜国来监督投票的人该没话说了吧。” 之前因为担心投票会受到奥登尼亚的影响,所以几个战胜国还特地派出了监督此次公决投票的专员,以防作弊。不料投赞成票数的人竟如此之多,实在令他们大跌眼镜。尤其是乌里尼亚的特使,更是颜面无光。他们实在太低估福尔肯区与奥登尼亚的关系了。 格特弹了弹报纸上那张硕大的照片:那上面是几个战胜国专员听到投票结果后的反应,既难以置信又无可奈何。他笑了起来,说: “这就是他们等待的结果!还害怕我们会作弊?为什么不想想我们之前过的那是什么样的日子,福尔肯人做得好!” 他出生在同样远离奥登尼亚的琥珀堡,虽说仍是奥国的领土,可实际上却被乌里尼亚管理,小时候见过不少族人受欺负的场面,他很能理解那种祖国不强大、人民就得受尽苦难的心情。所以他很同情福尔肯区的人民,得知投票结果,他和许多同龄人一样,都欣喜于国家统一。而且这一次的结果,是人民自己作出的选择,战胜国即使想挑毛病也做不到,简直好比是向他们那副自大的嘴脸上打了一记响亮的耳光。 京特拿过那份报纸,看了看那篇刻薄的社论,笑着摇了摇头。“看样子,他们现在可能在担心自己国家在外头的殖民地会效法福尔肯区,公开举行全民公决,好加入我们奥登尼亚的!” 几个年轻人大笑起来。那些战胜国,在奥登尼亚全国上下蒙受苦难、饿殍遍地的时候,只想着如何压榨他们,为他们谋利,从不想到奥登尼亚人民的死活。在座的每个人,都是在这种环境下长大,吃尽了苦头。庆幸的是,如今的奥登尼亚终于站起来了,再也用不着看那些战胜国的脸色了。只有国家强盛,才能免于挨打,这些年轻人可是用自己的亲身体会才得出了这么一个结论,福尔肯区的人民也一样。 没过多久,因为在首都奥登要举行全国青年大会,每个行业都要派出优秀的青年代表,前往首都参加这场盛事,不仅会受到表彰,还能出席观看大陆运动会的一些比赛。在布利奇特空军基地,也接到了上头的命令,要从中挑选四个优秀的年轻飞行员,前往首都。而且这次前去,还要参加空军内部的大会,到时很有可能见到奥登尼亚空军的一把手:伯纳特元帅。所以这种机会不是时常有的,选谁去也成了最近基地司令和航空团团长商议的话题。 在考量了综合成绩以及道德品行后,航空团团长和各大队队长列出了一份名单。在上头的飞行员,个个都是成绩好、体魄佳,而且受到教官认可的。只是到底选谁去,还是难以确定。为了体现公平的原则,有人提出用抽签的方式来决定。于是这名单上的飞行员都集中在一起,抽了一次签。格特也榜上有名,可他本来并不打算去抽签的,因为他觉得自己没那个运气,况且有这样的机会,还不如让给别人,他更想留在基地,好好锻炼技术。朱力克硬是把他拉过去,劝他试一试: “没抽过怎么知道选不上?而且有机会去看看大陆运动会,这种机会可不是什么时候都有的。” 于是他们都去抽了签。当团长宣布中签人选时,格特也不怎么在意,然而上天好像偏偏要开他的玩笑似的,他被选上了!除此之外,还有三个人选是:第7航空团的两个飞行员,还有另一个是京特·兰斯洛特。大家都非常羡慕他们的好运气,当向格特祝贺时,他还有点回不过神来: “是我吗?我怎么会抽到的?” 虽说没这个打算,不过既然入选了,那么奉命去一趟奥登也不错。可是同样被抽中的京特却拒绝了,他希望留在基地进行训练,情愿把机会让给其他人。见他意志这么坚决,上头考虑过后也同意了他的请求,于是这个名额就落在了朱力克头上。朱力克对这个从天而降的好机会开始也是不大敢相信,他觉得自己霸占了队友的假期,京特反而安慰他说: “没关系,我去过奥登了,所以不想去那里。尽管好好放松一下吧。” 能和自己的队友一起去首都,参加这一系列的大会,格特也感到很高兴。他不仅想趁机看看大陆运动会、它的足球比赛,同时还想和自己许久没有见面的好友罗蕾莱见一见。从来信中格特得知,她在外地的实习期已经结束了,回到了奥登,被分配到颇有名气的一所中学。 在准备手续的时候,格特在训练之余,还抽出时间,打了个电话到奥登的希格中学——那是罗蕾莱任教的学校。电话是人事科接的,当格特说明要找本校的历史系老师罗蕾莱·贝斯特拉时,那个女秘书的声音显得冷冰冰的: “很抱歉,我们这里没有这个人,请您到别处问问吧。” “可是她明明已经调来这所学校任教的,她是新来的历史教师,您能不能再确认一下?” “没有就是没有,”那个女人的声音显得有点不耐烦。“您要我怎么找?” 结束这次不愉快的通话后,格特看着那个话筒,心里直嘀咕。罗尔在信里告诉自己她的确是到这所中学任教的,怎么会不在呢?难道她出了什么意外?格特觉得不放心,后来又找了一次电话到希格中学,不过这次不是打到人事科,而是直接打给教师办公室。接电话的是一个女教师,态度比之前那个人好很多。她听说对方是找罗蕾莱的,便压低声音告诉格特: “贝斯特拉小姐之前的确是来这里任教的,不过因为教育部有指示,不能让外来人从事教师的工作,所以她也被停止了任课老师的职务,调到学校的图书馆去了。” 格特大吃一惊。“这是什么时候的事?” “差不多一个月前吧,真是可惜呀,贝斯特拉小姐是个好老师,她的历史课很受学生欢迎。没想到会遇到这样的事情。” 在衡量过后,格特请求对方先别告诉罗蕾莱自己打电话找她的事,便放下了话筒。他觉得心里颇为沉重。已经一个月了,在这段时间内罗蕾莱也与自己通过好几次信,可她从来都没有提起过自己被人调职的事。格特明白,她多半是不想让自己知道这件事,可能是不想让自己担心吧。年轻的飞行员根本没想到,那些平日里斯空见惯的政策公文,竟然已经让自己的朋友丢掉了工作,只因为她没有奥登尼亚人的血统! 真是太荒谬了!格特这样想着,不过自己生气也没有用。他动笔写了封信给好友,告诉她自己会在6月份到首都去,到时大家见一见面。虽然很快收到了罗蕾莱的来信,可格特却一点儿也不觉得轻松。他在那时头一次觉得:政府的这种做法,显然是过分了。(未完待续) 第九章 重逢(1) 在6月4日那天,格特和朱力克被叫进联机大队队长的办公室。大队长发给他们休假证和车票,当然还有参加全国青年大会的证明,祝他们一路顺利。休假证上列明他们的假期为二十五天,路上的来回时间则为五天,也就是说,他们起码能在奥登呆两个星期;而其后他们还得去参加空军的见面会——这花不了多少时间。格特算了一算,那样的话他或许有机会能看到大陆运动会足球比赛的决赛。格特从未去过首都,而这一去就能在那儿呆上几个星期,可以完成不少事,这让他很高兴。朱力克倒还好,因为他本来就是在奥登长大的。 两人又在食堂里请大伙儿喝酒,每个人都喝得醉醺醺的。格特望着窗外那一片平坦的升降跑道和周围的宿舍,感到有点不舍。他对队友说道: “喂,我不在的时候,你们可别练得太凶啊。要是超过了我,我回来之后一定跟你们算帐!” 众人笑了起来,施密特晃了晃一滴酒都没剩下的瓶子,说: “想要我们不超过你?这个容易,只要你把全曼尼亚的酒都弄来,把一瓶给彼得,剩下的全给我,那就好办多了!” 朱力克咬了一口苹果批。“埃利,你那个倒没问题。只怕你的肚子装得了,这个基地还装不下呢!” 众人一边说笑着,一边喝酒,只有汉默特不敢喝,只是喝矿泉水而已。京特看着即将前往首都的两人说: “听说这次大陆运动会有很多国外的政要都会来出席,连曼尼亚、昂尼亚(Angnia)这些战胜国也不得不来。到时在开幕仪式上,我们空军也会亮相,给他们一点好看!” “这是当然的!”朱力克无声地一笑。“现在他们反过来,要求我们国家跟他们合作,一起对抗路德尼亚的扩张。” 说起那些战胜国,在场的年轻人都没有半点好感。他们不是憎恨那些国家的人民,而是痛恨他们的政府;当奥登尼亚陷入困境、极需帮助时,这些战胜国没一个伸出援手,而是再加上一脚,让奥登尼亚过的更加悲惨。不过全能之神是公平的,奥登尼亚人的努力没有白费。接下来,整个米德加尔德大陆,都将是他们的天下——这群年轻人如此深信着。 到了出发的那天,格特和朱力克,还有第7航空团的另外两个被选中的飞行员,一起来到基地附近的车站,乘搭空军部之前就为他们订好的硬座列车。这条铁道路线是西南部与首都连接的主干道,所以乘坐的人不少。况且由于最近米德加尔德大陆运动会将在奥登举行,所以外国的游客也比以往增加了许多。他们几个年轻人坐在列车的一个包厢里,一边闲聊,一边观看窗外的风景。 格特出生在远离奥登尼亚本土的琥珀堡,来到奥登尼亚后大部分的时候都是呆在军校或军队里,很少出来逛,所以在列车上他看到沿路铁路两旁高低错落有致的农田、湖泊、精致小巧的民居时,都觉得看不够。看到一块块整齐的青色田地,他不禁想起家乡那里也是耕种时节。只不过这里的田地面积比家乡的更大,而且民居的精致程度也比家乡的房子要好。格特想起以前在一本外国杂志上看到的一句话: “全能之神把整个大陆最美丽的景色都给予了这两个国家,只是曼尼亚人太懒惰,奥登尼亚人又太严肃,真是浪费。” 关于浪费不浪费的问题,格特当然不同意——虽说他也承认这句话对这两个国家民族特性的概括还是比较准确的——不过这个作者的见解却是公认的。奥登尼亚的秀丽风光的确是大陆闻名的,而且由于奥登尼亚人特别重视家庭和周围的环境,所以总是非常乐意把自己的家园故乡打理的井井有条。当列车在沿线小站停驶一会儿时,格特还看到,在沿路村落的民房那儿,总能看到露台上摆放着许多盆艳丽的鲜花,孩子和小狗在青石子街道上嬉戏。一切都很安详美好,而且生机勃勃。 朱力克见他老是盯着外面看,就问道: “怎么样?想起家里啦?” “说老实话,我也好久没回过家了。” 又聊了一会儿,推着餐车的列车服务员过来了。一个路过的乘客看见这个包厢坐着的都是空军军官,就主动向他们打起招呼。原来他是翁波里尼亚的汽车制造商,因为来奥登尼亚洽谈业务,所以也要去首都。这个体格圆胖的商人看上去不大像是翁波里尼亚人,不过倒和这个国家的人一样爱饶舌。他虽然不大会说路尼语(奥登尼亚的官方和民间通用语言),不过靠着打手势和比划一下,倒也能让年轻的飞行员们了解他的意思。他请众人喝葡萄酒,又说一番翁波里尼亚和奥登尼亚是坚定的盟友,两国互相支持友好,一定能闯出一番大事业之类的话。他还特别赞扬奥登尼亚空军,在之前翁波里尼亚的内战中,帮助了他们的政府击败了反对党的军队,让他们国家得以稳定,还说什么希望他们的军队日后要和奥军并肩作战。真是说得人天花乱坠、晕头转向。 面对着这个夸夸其谈的外国商人,大家又不能当面撵他出去,只好打着哈哈,耐着性子等他自动离去。终于,这个家伙站了起来,要回自己的包厢那边。走之前,他用翁波里尼亚语说一了句话,说完就笑着离开了。格特不明白,就问朱力克: “他刚才说什么?” 朱力克皱起眉头。“这家伙说:以后我们两国联合起来,再加上全大陆的国家和人民,一起对抗阿斯加尔德大陆的路德尼亚,对抗他们那个自大可恶的独裁者领袖。还说希望到时可以在奥登再见。”(未完待续) 第九章 重逢(2) 格特和其他两个战友听了,不禁哑然失笑,虽然翁波里尼亚和奥登尼亚一向合作紧密,而且来往越来越频繁,极有可能在不久的未来成为盟友。不过与奥登尼亚只有一国只隔的路德尼亚可是阿斯加尔德大陆上面积最大、国力最强盛的国家,而且在不久之前,路奥两国才签署的战略合作协议,先缔结为盟友,两国怎么可能会开战?格特摇摇头,说: “难怪别人都说翁波里尼亚人天生爱做白日梦,满口胡吹,果然没错!” “真是傻瓜!”和他们同行的第7联机大队的一个飞行员也笑了起来。“还好我们不必和路德尼亚开战,要知道,那个国家的领土面积,可是咱们整个米德加尔德大陆面积的总和还要多啊!况且那些信奉无上教的高地族异教徒们,个个都是野蛮人,一点也不好惹呢!” “而且路德尼亚的总统——那个该死的独裁者——伊万斯基(Ivansiki)在最近几年一直在国内加强自己的统治,听说那些以前曾和他在第一次神谕战争中的战友,因为害怕他们会威胁到自己的地位,所以都被施以各种各样的罪名处死了,连他们的家人朋友也不放过,流放地流放、绞死地绞死。路德尼亚国内的反对势力,几乎都被这个家伙给清除掉了。而且听说其中的不少人其实根本就没有犯下任何罪行,却莫名其妙就被秘密处决。真是个心狠手辣的异教徒!” “他才不是无上教教徒呢!”其中一人插嘴道。“这个伊万斯基,不仅不信奉无上教,他那家伙呀,什么教都不信,是个彻头彻尾的无神论者!在路德尼亚国,那些无上教派的僧侣、神父们,都被全面禁止再进教堂一步,教堂里的神像和那些法器,甚至被政府派来的士兵把全都砸烂,还把那些神职人员都流放到远东的冰原地带上做苦工。这种渎亵神的混蛋,一定不得好死!” 朱力克凑近他们,压低声音说:“最近在赫尔尼亚(Helnia)传来消息,说发现路德尼亚军的边境线上大量集结兵力,兴建桥梁铁路,让赫尔尼亚政府非常紧张。为了这件事,他们政府还派特使来咱们这儿,希望寻求我国政府能出面帮助,制止路军的行动。如果仅凭赫尔尼亚那么点军队和领土,想要抵挡得住路军几乎是不可能的,况且路德尼亚国的那个无神论者伊万斯基一直希望他们国家的领土可以再向西扩张,如果路军到时趁机占领赫尔尼亚,我可一点都不奇怪!” 赫尔尼亚是一个位于乌里尼亚与路德尼亚之间的小国,离格特的出生地琥珀堡也不算远,当听到这个消息时,年轻的飞行员们都是心头为之一震。 “如果真的被那种人所领导的军队靠近我们的国家,肯定没有好事发生!”格特喃喃自语着。 不过现在还好,他又这样想着,因为照现在的情形看,两国之间不可能会发生战争。格特甚至还有这样的打算:如果日后有机会,一定要到路德尼亚去旅游,亲眼看一看他所敬爱的伟大作家列夫·尼古拉耶维奇的墓地——因为那可是格特心目中的圣地。 他们这样边聊边说笑,四、五个小时的路程,列车终于开进了首都奥登的威廉二世车站。朱力克往车窗外看了看,就说道: “看样子这里比几年前我走的时候还要好,不少设施都是新建的,真下了不少功夫。” 的确,自从胜利党取得了国家领导权后,奥登尼亚全国各地的基地建设都得到了迅速发展,首都的建设自然更不在话下。看着这一路上的所见所闻,年轻的琥珀堡出身的飞行员越发感觉到:国家正在一步步前进,人民的日子也一天比一天好过了。 格特等人下了火车,遇到了前来接送他们的空军部官员,对方是来接他们到招待所的。而且和他们同行的还有另外从别的基地来的飞行员——显然他们也是来参加此次青年大会的。车站上人来人往,在车站入口处,还能看到有搬运工人正忙着从卡车上把几块洁白的大理石搬到刻有“威廉二世车站”字样的牌子下,那些漂亮的石头上可以看到已经刻有“尼恩伯格”几个字,可能是要为车站换名而特地作的准备。 来到招待所,和其他各处来的空军飞行员一起,听了长官的一番训话和指示后,他们才得以入住各自分配好的房间。说是来参加大会,其实他们这次行程就等于是一次休假,所以有些人打算到首都的街上逛逛。朱力克因为要回家看看,而格特则与人有约,另外同行的两个队友也想到大街上走走,所以四人便离开了招待所。 朱力克先跟前来接他的家人回去了,又走了不远,在大街对面的邮局门外,格特一眼瞥见有两个身穿陆军士官军服的士兵在围着一个年轻女子打转。看那样子,似乎是想跟对方搭讪,不过那个女孩只是低着头,不愿理会对方。格特跟同行的队友说了几句,就走过来,在他们背后喝道: “你们在这儿干什么?!这是你们瞎逛的地方吗?!” 两个士兵一看见身后着着一个空军军官,顿时慌了手脚,连忙敬礼。格特训了他们几句,要他们赶紧离开,两人就不敢再停留,匆忙走了。格特一直瞪着两个士兵离去的身影,直到他们消失在街角。这时,在格特的身后,忽然响起一个清脆的笑声,那是一个年轻女性的声音: “做了空军,果然更厉害了呀,格尔哈德·尤特里希少尉!”(未完待续) 第十章 绿湖边的下午茶(1) 格特应声回过头,只见那个刚才一直低着头的年轻女人此时已经抬起头,带着盈盈的笑意看着眼前这个空军飞行员。虽然也有好几年不见,不过格特还是一眼认出了她就是自己从小到大一直有来往的好友罗蕾莱·贝斯特拉。她那头黑得发亮的头发,不管在哪儿都能被格特一眼认出来。她看起来确实和奥登尼亚的白色人种长得不大一样,显得比较娇小。 “果然是你,罗尔。” 格特下意识地打量着自己这个朋友,发现她还是那样穿着朴素,不过她的相貌和以往差不多。明明比他大一岁,可看上去就是显得要比自己还年轻好几岁似的。罗尔这时才摘下半遮的头巾,含笑看着对方——这跟她刚才在人前那副脸无表情的模样真是相差不少,格特从小就认识她,当然也很清楚她在外人面前才会如此——又问: “尤特里希少尉,路上顺利吗?” 格特才不把她的那占调侃放在心上。“得啦,你要是再这么说话,我想不摆出个军人架子也不行了!” 他们俩虽然有一段时间没有见面,不过彼此间的感觉一点也不会生疏。可能是从小就一起长大的关系吧,他们对对方的个性喜好都十分了解,而且也尊重对方与自己的不同点,所以他们的友谊才会一直延续到今天。 因为要见朋友,所以格特跟队友说一声,就说自己要到晚上才会到招待所去。其中一个飞行员扫了眼罗蕾莱,意味深长地笑了。 “你就好好地去放松一下吧。尤特里希,你可真够好眼光!” 当然,事后格特与罗蕾莱一起走在奥登的街道上时,他并没有把这句话告诉对方。一来是因为他觉得这是对罗蕾莱的无礼,二来他也认为对方这么说实在太小瞧自己了。其实不管是他的家人还是朋友,每次有人得知他有这么一个异性朋友时,都会认定他们的关系不简单。格特对此感到颇为恼怒,他自问和罗蕾莱认识了这么久,都从来没有半点越礼的行为,更加谈不上有那种关系了。他想着刚才那个队友的眼神,又看看罗蕾莱。他心想: “罗蕾莱看起来是比我小,可不能就因为这个而把她和我总是扯在一起呀!这样对我们都不公平……不过话说回来,罗尔为什么老是包着头巾——哦,对了,她是不想让别人觉得她是外国血统吧——就算不戴头巾,也是把头发盘在上面。其实她的头发不用绑起来也很好……” 格特回过神,就看见自己的朋友抬眼看着他,乌黑的双眼里充满着好奇。 “怎么啦?我的头上有什么东西吗?” 这时,格特才发现自己原来一直在盯着对方的头发,他赶紧用别的话题掩饰过去。看到大街上有不少老旧建筑被围了起来,像是打算重建的样子,格特就问: “这是最近要重建的吗?为了迎接大陆运动会?” “一半一半吧。”罗蕾莱看着那些即将被拆掉的古老建筑物,显得有点不舍。“政府发出公告,说在首都市内的不少古建筑由于结构不稳,所以打算拆了再建新的楼房。喏,那个就是新建的国会大厦。” 顺着罗蕾莱所指的方向,格特望到在市中心主干道的中轴线上,耸立一幢宏伟的圆顶建筑。虽然楼层并不高,不过在周围宽阔的广场和公园的衬托中,这幢大厦显得十分出众。格特曾在报纸上看到过它的照片和新闻,不过当亲眼看到这个在战后兴建、代表着国家兴盛的建筑物时,仍是感慨不已。罗蕾莱这时又开口了: “首相喜欢古典的简朴建筑风格,所以新国会大厦和其它政府主要部门的办公大楼都是以这种模式建成的。尤其是新的首相府,听说那里面都是一色的廊柱和古典雕像,连地板都是用大理石铺成的。在不久之前,昂尼亚的特使就向他们本国的媒体透露,说是奥登尼亚首相府邸的地板太滑,很容易害人跌倒。” 格特微微一笑。“对于那些战胜国的人来说,连滑一跤都没试过,他们又怎么会清楚摔倒以后又再爬起来的滋味!” “是呀,”罗蕾莱却并不显得怎么高兴。“不过那些古老的建筑也并不都是危房,不必非得拆了重建不可啊……” 格特扭头看着她,又笑了笑。他明白朋友对于历史的喜爱,所以当她看到那些文物古建筑被拆毁时,总是难以释怀。 “罗尔,我们今天所创造的,也是历史。” 罗蕾莱凝视着年轻的空军飞行员,眼中闪过一丝沉思的光芒。“对,我想你说的对,可是,对于后世的人来说,我们所创造的历史,又会得到怎么样的评价呢?” 两人之间有着一阵沉默。当来到附近的电车车站时,罗蕾莱回过头,指了指电车说道: “介意陪我用下午茶吗?我知道绿湖边有间餐厅的甜点做得很不错哦!” “只要没有杏仁,我一定奉陪。” 两个年轻人说笑着上了电车。有轨电车上人不多,有空位置,不过格特宁愿站在车窗旁,观赏着沿路湖泊的景色。绿湖位于奥登市中心的东南部,与一大片绿荫连在一起,被当地人称作是“奥登的清净地”。因为湖面碧绿如镜,所以人称绿湖。湖面上掠过清凉的风,越过街道,越过车窗,吹拂到格特的脸上和身上。这让他想起了自己家乡琥珀堡的彩虹河和附近不知名的小湖泊,一样也是那样令人心旷神怡。罗蕾莱还告诉他,随着近年来奥登尼亚的经济好转,在湖上划船、钓鱼的游人也开始多了,每逢冬天,还能在湖边的芦苇丛那儿发现不少前来过冬的北方侯鸟群。到了大陆运动会举办期间,绿湖还将举行划艇比赛。 “还记得在琥珀堡的时候吗?”格特回忆起往事。“我们在彩虹河上划船的事。” 他的儿时好友笑了一笑。“当然记得。你那个时候偷偷地把老渔夫施万的小船给划了出来,载我到河那边钓鱼。结果呢,在船上你根本不懂怎么划桨,还弄了我们一身湿,回来之后鱼没有钓着,你还给施万给教训了一顿呢!” 格特笑着摇摇头。“我本来是钓着几条小鱼的,可是一心急,又让它们给跑了。如果有机会,我要在绿湖这里再钓几尾。” “难道你还没服输吗?” “我们琥珀堡人的口头禅就是:眼疾手快。如果再钓不到,那我就干脆下河去抓它们!” 年轻人的笑声回荡中电车的行驶声中,飘出窗外,飘荡在奥登整洁宽敞的街道上,飘荡在一池碧水的湖面上,飘荡在清爽柔和的风中。下午的阳光映射在玻璃窗上,折射到罗蕾莱的脸上。看上去,就像是有一面淡橘色的面纱笼住了这个女孩的脸,使她的眼中多了一份淡淡的温柔。格特在列车上是喝了几杯酒,可他现在在这凉风的吹拂下,却像是有点难以立足的感觉。他知道,自己的这种感觉与酒精的作用无关。(未完待续) 第十章 绿湖边的下午茶(2) 到了目的地,他们在电车后门下了车。绿湖就在他们眼前,触目所及,那片迷人的绿色就像要把他们所有的视线都给占据住似的。在树林中,有一些树木的枝头已经开出了粉红的花朵,只是在风中传递过来的,依然是青草的香气和湖水的气息。格特发出了这样的感叹: “如果这里能再有花的香味,那么一切就完美无瑕了!” “最美的花往往都没有香味,而有些不起眼的小花,却总能散发浓郁的香气。”罗蕾莱回头看了他一眼。“如果一种事物身上集结了太多的优点,那么世上也就可能不会出现更多的事物了,那样的话,这个世界不是很单调吗?” 他们走在湖滨公园的林荫道上,格特用手接住一片落下的鸡蛋花花瓣,又让它随风飘去。 “我明白你的意思。不过,人总希望能再获得多一点,万物能再完美一点,也许是我们的心底里,一直觉得不满足吧。谁让我们可以拥有的东西,又总是少得可怜呢?” 罗蕾莱盯着自己的朋友,她发现,在那张年轻的脸孔上,少了以前自己所熟悉的稚气,多了一份刚毅。的确,看到这个身穿奥登尼亚空军蓝色军服的年轻人,谁还会只把他当成一个来自琥珀堡的毛头小伙子、而不把他视为奥军中年轻的雄鹰呢?罗蕾莱不禁沉默了。 在湖边一间不大的咖啡馆遮阳棚下,他们坐在双人座,要了两杯黑咖啡。罗蕾莱点了一份小饼干,而格特则要了一份松饼。女侍记下他们要的东西,就离开了。在等候茶点送上来的时候,格特凝望着湖上的白色帆影,平静地问道: “罗尔,你在学校的工作怎么样了?” “都很好。”年轻女子以同样的语调回答对方,又加上一句。“历史是我的专长,所以不怎么吃力。你呢?驾驶战机在天上飞翔会很过瘾吗?” “如果只是单纯地驾驶飞机在蓝天上飞翔,那会是一种非常美好的享受。因为你所看到的东西,和在陆地上的完全不同。”格特正视着罗蕾莱。“罗尔,我在来奥登之前曾经打电话到你任教的学校去。” 在这时候,女侍捧着托盘把咖啡和点心拿上来了。两人的对话也暂时中止了。直到女侍走了后,罗蕾莱才再次看向格特。 “这么说,你都知道了?” 她的神情和刚才一样,没起什么变化,只是双唇上浮现出一缕苦笑。格特虽然不想破坏他们之间的气氛,不过他觉得还是不能不问。 “到底是怎么回事?他们真的因为你曾经是外国移民,所以就擅自取消了你的教师资格吗?” “因为这是新颁布的政策,所以学校不执行也不行。”罗蕾莱喝了一口浓浓的咖啡,她喝茶、喝咖啡的时候,都不喜欢加糖。“其实我现在在学校图书馆也挺好的,起码每天都能看好多的书,还不用填借书证。” 她这么说当然有安慰朋友的意思,但格特却还是无法平静。“这对你太不公平了。” “换个角度想,也许以后会有更好的事发生也说不定。”罗蕾莱稍稍耸了耸肩膀。“能做学问的行业不止一个。” 感觉到罗尔不是太想继续在这个话题上打转,所以格特也把他们谈论的中心移到了另一件事上。 “大陆运动会的开幕式你准备去看吗?听说政府打算将它举办成前无古人的盛事。” 罗蕾莱想了想。“我想我还是能够卖到一张开幕式的门票的,不过现在的排队人数不少,想进去也得费一番功夫。啊,我都忘了,你是来参加青年大会的,这么说,到时就能参加运动会的开幕典礼啰?” “可能是吧。”格特一向不爱张扬,虽然是在朋友面前,可也觉得有些不好意思。“要先到首相府,也许会有机会见到国王陛下和首相阁下。” 罗蕾莱也替对方感到高兴。“这样的话,我在这几天可要仔细留神听收音机了,搞不好能在广播时听到你被人接见时的声音呐!” 格特忍不住笑了。“我连那些大人物的脸都可能见不着,怎么可能会上广播?!” “我的朋友,就凭你那身既能上天又能入地抓鱼的好本事,肯定会出人头地的!至于那些政要接见你,那也是迟早的事!” “我看我到时要是不幸上了广播,肯定会被你笑得没脸见人。”格特自言自语道。 在送他回来的路上,格特不时看见在公园内的长椅上,都钉着这样一块牌子:“异教徒禁坐此处!”那些铁牌子上的油漆还是新的,显然是刚安装不久。罗蕾莱见他一直盯着那些牌子,就告诉他: “那是不久前市政府发布的条令,因为大陆运动会举行在即,所以为了全面清理市容环境,除了强行让那些原本住在市内的异教徒搬迁走以外,还要对市内原有的异教派留下的建筑特进行一律拆除。这些只是其中之一的措施。” 格特没说什么,不过他心里未尝不咋舌:连这种事都要上了政府的日程管理条例,未免太过多此一举了吧!他回想起自己在下了火车时,曾看到街道上有些店铺被人封了,门外还用白色油漆写着一些侮辱的字样和图画。他心下开始明白,那些店铺,看来就是异教徒所经营的铺面了。 上了电车之后,格特在门旁看着朝自己挥手的罗尔。在落日的余辉下,她纤细的身段在地面上被拉出一个长长的影子。虽然看不清她的表情,不过格特知道她一定是面带微笑地看着自己离去。他也挥了挥手。直到电车启动后,离那个车站越来越远,格特才把视线调转回来。能够见到朋友,自己当然很高兴。不过在这次见面中,年轻人隐隐有种感觉,罗尔似乎和以前有些不一样了。这其中的原因,到底是因为环境的不同呢,还是因为对方真的起了变化吗? 格特回想着罗蕾莱那发亮的眼睛、乌黑的长发、常常带笑的嘴角,他开始有这么一种念头: “也许都不是。变的人,是自己。又或者……我们都变了?……” 当他在傍晚来到招待所时,两个队友看见他还觉得挺奇怪:原本以为他不到深夜都不会回来的,格特也不理会他们的玩笑。当他晚上在床上躺下的时候,他满脑子都只想着一件事:那就是明天,自己将会亲眼见到这个国家真正的统治者,那个将奥登尼亚拯救出水火之中的伟人。因为怀着这个念头,年轻人几乎一夜都没有睡好,直到天边微微泛白时才合上双眼。(未完待续) 第十一章 踏足首相府(1) 6月5日早上七点整,几个空军飞行员就已经起床穿戴好军礼服。看着窗外那未散的清晨雾蔼,格特俯视着宽阔、行人稀少的街道,深深地呼吸着。他觉得自己的脉搏跳的有点急,便稍微松了一松手表。他又看了看时间,虽然离前往首相府、见首相的时间还差了三、四个小时,可格特仍然觉得心里非常兴奋。毕竟自己这次能够从人才济济的航空团里被选出来,参加全国青年大会,还能有机会见到人人敬爱的卡尔·海因茨首相,这样的机会,可不是什么时候都有的。 很快,朱力克也从家里赶到招待所来集合了,他当然也穿戴得整整齐齐。一进房间,他看见三人全副戎装坐在床边,不禁笑了起来。 “敢情空军的骑士们都已经准备好去参加皇家的跳舞宴会了吗?” 众人都大笑起来。由于不想误了集合的时间,所以他们也没怎么吃早餐,只是用过一杯咖啡,就跟随前来的空军部的一位人事参谋少校出发,来到空军部大楼集合。由于这次参加青年大会,所以奥登尼亚空军在各处基地中都挑选精英前来首都,所以当格特他们在七点三十分准时来到大楼时,这里已经有二、三十名年轻的军官在此了。因为空军元帅伯纳特不在这里,所以由空军部副部长、一位名叫朱利安·伦道夫的上将先向他们发表一番简短的讲话。他并没说什么官腔之类的话,只是欢迎这群空军的雄鹰来到首都。同时还提醒他们在首相府时要注意礼仪,因为那里有不少外宾。格特对这位副部长的举止颇有好感,觉得他是个通情达理的人。他忽然想起在来奥登之前,就有队友向自己暗地里透露过,说空军元帅伯纳特手下能干的人不少,不过他自己却是忙于享受。虽然没见过那位闻名已久的部长,不过看到这位伦道夫上将,格特倒觉得对方所说的“能干之人不少”是正确的。 离开那座宏伟不输于皇宫的空军大楼,他们这些年轻的军官乘坐着已经被空军部征用的有轨电车,来到位于首都中轴线上女神门后的首相府。当格特刚来到奥登,看到那座圆顶的国会大厦时,就已经感叹这个建筑物的不凡。可现在他亲眼目睹首相府的规模时,才知道什么叫“一山还有一山高”。光是看着首相府正门,都会令人产生自己原来在这个世界上无比渺小的感觉。首相府门前的卫兵都是头戴钢盔、身穿黑制服,手持明晃晃的刺刀,站得比大街上的电线杆子还要笔直。左右两面奥登尼亚国旗插在约二楼高的墙壁外,被风吹拂得卷起来,又翻过去。正门上的花岗岩石壁,挂着胜利党的党徽,以金黑二色为主。在首相府门前,已经有不少名贵轿车一字排列在街道的一侧,很显然,它们的主人都是这个府上的客人。 可能是第一次亲眼看到首相府,也可能是被这种威严的氛围给震慑住了,所以这些年轻的军人们都没怎么多交谈,而是按先前排好的顺序依次由空军部的官员带入首相府中。那两三个人都抱不过来的柱子、地面上光可鉴人的大理石地板、华丽晶莹的吊灯、价值不菲的用来作摆设的画像,都让格特觉得自己仿佛不是来到奥登尼亚的首相府,而是到了皇宫里。 在首相府内,他们还看见不少身穿黑制服、年纪也和他们差不多的军官。格特看了一眼一个军官臂章上的神矛图案,就知道他们都是禁卫军的成员。之前原本是皇家卫队性质的禁卫军,在卡尔·海因茨上台后,才正式脱离了皇家的管辖范围,成为一支独立的武装部队。有传言说,禁卫军现在不是国王的卫队,而是首相的卫队了。格特还想起以前朱力克告诉过自己:禁卫军的成员都是要经过极其严格的选查、要有良好的出身和血统、心理素质过硬,而且还得要一定资格的官员的推荐,才能够进入这个脱离于海陆空三军以外的独立兵种。现在看来,海因茨首相的确是十分信任禁卫军,连这里面工作的军官都全部来自于禁卫军。 一众年轻人在大厅里列队等候,虽然他们都不知道首相何时会出现来接见他们,不过没人有抱怨的意思,相反,他们都为自己能有这个机会而感到由衷的高兴。这时,一个同样穿着黑制服的军官来了——朱力克低声告诉身旁的格特: “这个应该是首相的副官。” 格特留神看了看,发现对方军服上的臂章又和其他禁卫军成员的有些不同。可能是来和空军部的官员商议与首相见面的事宜吧。那个副官和官员商量了几句后,再由后者向众人宣布道: “由于我们很快会受到首相阁下的接见,所以为了尊重首相阁下,请各位把自己身上的武器都解除下来,交由我们来保管,事后自然会还给各位。” 众人有点面面相觑,因为他们来之前没人这样吩咐过他们。不过因为是长官的命令,所以即使不情愿也得把腰带上别着的手枪交出来。只有格特没这么做,他脸上没一点儿表情,一言不发。首相的副官注意到了他的异常,朱力克轻轻碰了碰格特的手臂,示意他别这么做。可是格特还是没有反应。那个副官走到格特面前,直视着对方。 “少尉,请您把手枪交出来。” “我拒绝。” 格特的回答让旁人都吃了一惊。空军部的官员赶紧命令他: “尤特里希少尉,这里不是基地、也不是前线,赶快把你的手枪交出来!” 格特在众人的注视下毫无惧色。见他这样,他的长官更是吃惊,正想加大音调予以喝斥时,又有人走了进来大厅里。这也是一个穿着黑制服、年纪大概在二十五、六岁左右的禁卫军军官。他本来是来找这个副官的,看见这种情形,就问道: “这是怎么回事?” 朱力克看到之前那个副官对待来者那种略为恭敬的态度,又看见来者的军阶章和臂章,就知道他是首相的一等副官,比之前来的这个副官地位更高一些。只是不知道此人到底是首相哪方面的副官。当这个上尉听说有受到接见的空军飞行员不肯解除武装时,便转而看向面前的格特。 “少尉,你为什么不愿交出武器?” “我是作为空军的代表之一,前来面见首相阁下的。如果首相他连要保卫国家的军人都无法信任的话,那么我情愿退出这次见面!” 格特在空军部官员目瞪口呆的注视下,脸不改色地说了这几句话。朱力克听了,真是出了一身冷汗——他替格特的大胆感到忧虑。那个一等副官打量着年轻的飞行员,又看了看周遭人等惊讶的神色。朱力克在这时忽然发现,这个禁卫军军官的嘴角微微抽动,又强制抑止了。沉吟了许久,对方看了看格特,又看了看惊慌失措的空军部官员,点了点头。 “我明白了。你们可以保留自己的武器,我会将这件事禀知首相阁下的。”(未完待续) 第十一章 踏足首相府(2) 这下更是大出众人意料之外,连那个副官也愣了。一等副官转身面对自己的同事,示意他和自己一同离开。空军部的官员又是慌张又是担心,他走到对方身旁,压低声音道: “弗莱德上尉,这、恐怕……” 身为首相一等副官的这个上尉,只是笑了笑,示意他不必紧张。又扫了一眼格特后,他们便匆匆离开大厅。格特对事情会如此发展也是十分意外,本来要他们解除武装,他就不愿意这么做;可没想到当自己打定主意得被迫离开、无法受到接见时,自己的要求竟然被对方接纳了!格特回想起刚才对方的神情,却并不觉得他是打算在背地里告自己一状的人。那个召集他们前来的空军部官员吓得脸色苍白,瞪着格特。 “尤特里希少尉,好好注意自己的言行!你这是在违反命令!” 他正在训斥着,却听到外面传来一阵脚步声。门打开了,进来的却是首相府的礼仪官领着一群记者,在周围站好等候。这些年轻的飞行员们个个面面相觑,不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事。为什么这些记者全都一个个屏息静气,拿着体积不小的照相机,在这里等待?没过多久,这个谜题就解开了。因为,这个府邸的主人出现在他们的面前。 卡尔·海因茨个头中等,比他身边的那些外貌出众的副官们还要矮一些。他的五官也不算起眼,神情富于变化,眼神锐利。在身后那群穿着华贵、举止过人的达官贵人们的衬托下,他那一身旧衣服的打扮更显得黯淡。不过当他一出现在这里时,所有人的眼神都随着他的走动而移动,充分显示着他才是这里真正而且唯一的主人。也因为注视着这位首相阁下,所以格特他们都几乎没怎么留意到国王腓恩二世也在和他一同走来。本来这些年轻人就被告知,虽然能进首相府中,接受会见,但不一定是会受到首相本人的接见,所以他们事前也没想到自己今天会有这么好运,能亲眼面对面地见到这位奥登尼亚如今的第一号人物。这个意外的场面,不仅让他们心里多少有些慌张,更是激动万分。 腓恩二世在空军部官员的介绍下,和这些年轻的飞行员一一握手。他几乎不怎么说话,神情平静。当与朱力克握手时,格特发现国王轻轻地拍了拍朱力克的手臂,点了点头,但也没有说一句话。 当国王和众人见过面后,接下来就是首相了。海因茨和国王不同,他走到每一个人跟前时,都会用凛凛的目光盯住对方,问他几句话,然后才和下一个人握手。当他和朱力克握手时,显得比较冷淡,没说什么。这时,空军部的官员忙为他介绍下一个飞行员: “空军第25航空团、第2联机大队格尔哈德·尤特里希少尉。” 海因茨注视着眼前向自己行礼的年轻人,主动和对方用力地握手。 “从原来的陆军加入空军,在天空中驾驶飞机觉得习惯吗?” 首相的声音不高,甚至带点温和的感觉。但他的话却让格特大吃一惊,因为他怎么也没想到对方竟然连自己是从候补军官学校出身、后来才加入空军的事情都这么清楚。他定了定神,连忙回答道: “是的,阁下,加入空军是我认为最正确的选择。” 对方看起来像是更觉得有趣。“是吗?那么你在天空中的时候就不担心飞机会掉下来吗?” “不,阁下,因为我只会想着如何把敌人的飞机打下来。” 奥登尼亚的首相一愣,随即哈哈大笑。他身边那些高官也跟着笑起来,周围的记者像是得到了某种允许似的,都在此时赶紧拍下这一刻,于是大厅内一时闪光不断。海因茨止住笑,又看了看这些年轻人腰间别着的手枪,朝身后那个刚才来过这里的一等副官笑着点点头——看样子,对方已经把这件事上报给他,而首相也是同意了飞行员可以带枪参与会面。然后他继续一个个地与年轻的军官们握手。 跟随在首相之后和众人见面的,则是奥登尼亚的第二号人物:副首相兼禁卫军总司令埃默里·瓦莱里安(Emery·Valerian),他身材瘦削但神情威严,话也不多。关于这位副首相在胜利党中的地位,和他以前为了胜利党四处奔波、而被前任政府逮捕进监狱的事,格特也听过一些。 当副首相的身影刚走过一会儿,格特鼻子里就闻到一股异样的香味。这不是女士用的香水味,而是气味更浓的男士香水味。格特正觉得奇怪,眼前就出现一位体格高大圆胖、身穿白底镶金边军服、胸前挂着一枚金灿灿胜利党党徽的男人。从对方的军服领子上,格特马上就认出了来者的身份:奥登尼亚空军部部长、雷纳·伯纳特元帅。对方刚和朱力克握过手,现在就站在自己的面前。这位空军元帅看上去两颊通红,连嘴唇也是同一个颜色,格特此时明显感觉到,那股香水味更浓烈了——看来是出自这位元帅的身上。年轻人强忍着不适感,和对方握手。这位面带微笑的空军元帅走了过去之后,格特从亮晶晶的地板上又发现了一个奇怪的地方。从黑色大理石地板上,可以清晰地反射出空军元帅那双高高的皮靴底部,居然还带有一双金色的倒刺。格特不动声色,但心里却在摇头:我们这位元帅阁下,还真是另类啊! 接见结束了,可能是由于首相没有责怪,所以空军部的人也没有再为难格特,只是叮嘱他不可以再这么鲁莽行事。他们又依照先前来时的秩序,列队走出首相府。当走到大门前时,他们看到有一群由年轻女孩组成的护士队伍在等候入内。其中有一个棕黑色头发的年轻女孩,看上去不会超过十八岁。她愣愣地盯着首相府里面光滑的地板,下意识地想把自己脚上的鞋子脱下来。旁人一边阻拦一边问: “你这是在干什么呀?” “因为这里面太干净了,”那女孩喃喃说着,声音也飘进了周围人的耳朵里。“我的鞋子沾上了些泥巴,弄脏了多不好啊!” 听见她原来是因为这个原因才要脱鞋,那些女孩儿们都笑了起来。不过当年轻的飞行员们经过她们身边时,她们都害羞地躲在一边,不敢抬头。格特猜想,她们应该也是来参加青年大会的,所以有机会来到首相府。不过这些女孩儿们有没有那么好运被首相亲自接见,那可就难说了。格特越发觉得,自己这次来奥登的确是来对了。 虽然接见完了,不过这并不代表这些军人们能就此散去。他们又回到空军部大楼,听召集官员的训话。无非是告诫他们在首都期间必须注意言行、小心谨慎,因为他们都代表着空军。末了,才告诉他们,明天晚上,在国会大厦那里将会举行宴会,专门款待青年大会的代表们,命令所有人必须准时出席。 当回到空军招待所后,朱力克坐在床上,看着和他一同来参加这次大会的队友,问: “格特,你觉得国王和首相怎么样?那些人都说,我们这次能被首相亲自接见,可实在是好运气到家了!” “没错。确实是好到家了。” 格特这么回答道。这次与奥登尼亚领袖的见面,已经在他的内心打下了深深的烙印,也让这个来自琥珀堡的年仅20岁的年轻人,进一步体会到国家的强大。(未完待续) 第十二章 齐聚一堂(1) 第二天一早,当朱力克把早报拿给格特看时,对方笑了。因为今天早报的头条是登出了首相海因茨的照片,而那幅被放大的照片正是昨天他接见格特时,仰头大笑的画面。当然,格特的身影没有出现在照片里。不管是作为报纸的头条也好,还是作为对军队方面的保密,报纸方面都不会把被接见的对象登出来。配以标题与温和有趣的内容,彰显出奥登尼亚首相平易近人的一面。格特猜想这也是奥登尼亚媒体有意作出类似的报导,因为最近在国外——尤其是在战胜国,反对海因茨、对他抱有不信任感的声音越来越大,所以为了以正视听,本国的媒体也用这类报导作出了反击。同时头版的版面上还有关于大陆运动会的开幕式和表演项目等介绍。 朱力克拍拍他的肩膀。“不错,不错,在照片上,起码能看到你的影子呢。咱们可是连影子都没见着。” 格特咧嘴一笑。“等下次我们都拿到了骑士勋章,你就等着那些记者来拍你吧,朱尼!” 骑士勋章是奥登尼亚空军中非常有名的勋章,想要获得它,就必须在空战中击落四十架以上的战机。而在第一次神谕战争中,奥登尼亚空军只有五个人获此殊荣。年轻的飞行员也将之视为自己努力的目标。而骑士勋章也有分等级,为了鼓励飞行员们努力创下战绩,奥登尼亚空军把骑士勋章分为几个等级:打下五架敌机的,将可以获得空军之中最低等级也是最普遍的圣三角勋章,而打下十架以上的,将可以获得二级圣三角勋章;以此类推,能够打下十五到二十架敌机,这样的战绩将可以获得一级圣三角勋章;在第一次神谕战争期间,初初组建起来的奥登尼亚空军中,就有超过十名了不起的飞行员,打下超过二十架敌机的傲人战绩(这其中就包括现任奥军空军总司令兼元帅雷纳特),其中当时奥空军王牌获得的是一枚金质神圣勋章——这已经是奥登尼亚空军中最好的成绩。而如今新的空军得到长足发展,为了鼓励新一代飞行员能够立下更多的战功,奥军空军司令部也仿照陆军的授勋标准,设立更高级和更荣耀的勋章。在金质神圣勋章之上,还有金质月桂叶神圣三角骑士勋章——这是面向击坠敌机四十架以上纪录才能获得的;宝剑月桂叶神圣三角骑士勋章——起码超过击坠纪录五十架以上;再往上,则是更加了不得的双宝剑神圣三角骑士勋章,如果还有更加傲人的战绩,那么到时飞行员所能获得的勋章,将是奥登尼亚空军中的最高荣耀——双宝剑月桂叶神圣三角骑士勋章。虽然在奥军内部,有人曾嘲笑空军,他们新设立的最高等级勋章日后将会落得个无人能佩戴的下场,但空军照旧我行我素,设立下这些新的奖励标准。而对于年轻的飞行员们来说,勋章代表着认可,所以他们希望获得勋章,是希望能早早创下战绩,获得人们的认同。 虽然离参加青年大会的日子还没到,不过这并不代表他们这些来自奥登尼亚各地的年轻人们就可以无所事事。为了增进和民间的相互了解,空军部还特别组织这些飞行员们到奥登尼亚的学校,去给青少年们讲述在军队中的奋斗过程,鼓励他们为国效力。其中他们还将参观由学生们组成的滑翔机俱乐部,和有志加入空军的少年们多多交流。这一天,他们的行程被安排的颇为紧密,先是要到奥登尼亚国立大学,参观那里的机械工程学院——因为奥登尼亚新一代战机901型的发动机有一部分就是在那里研发的。其后还要到奥登尼亚的几所中学。 当格特在参观行程表上看到他们下午将会到希格中学时,他下意识地坐直了身子。这么说,自己到时或许就能看到罗蕾莱啰?可他转念一想,又觉得这个可能性不大。因为今天是周末,即使学生们会在那儿等待他们的到来,但学校里的其他职员不怎么可能会留在那里——尤其是图书馆那样的地方。格特有点失望,不过他安慰自己,日后还有机会的。 参观过国立大学,飞行员们在大学里用过午餐,接下来他们又要赶往其它学校。当他们终于踏进希格中学的大门时,格特马上发现,这所中学不仅是老牌学校,而且颇有来头。因为它的规模,甚至比一般的大学还要气派。而且由本校师生组成的滑翔机俱乐部,也是在首都小有名气的。校长和教导处主任对他们的到来表示欢迎,而滑翔机俱乐部的学员们更是很高兴,因为他们终于可以看到自己心目中崇拜而且很有可能是日后将要效法的英雄们。看过学生们的俱乐部后,飞行员们两三个一组,和他们围坐在草地上聊天,不仅回答他们关于驾驶战机的种种问题,还鼓励他们要继续努力,好接他们的班。少年们的热情开朗也感染了这些年轻的空军军官,有的飞行员甚至跟他们一起踢起足球来。 格特借口要上洗手间,想找一找学校图书馆在哪里。通过问人和校内的指示牌,他没多久就找到了图书馆的所在地。在一幢有着红色屋顶的教学楼二楼,那里就是图书馆。格特一边上楼梯,一边听着周围的一片宁静,他似乎感到,自己这次也许会白跑一趟。图书馆的门没开,格特上前试了试,发现门没锁,他轻轻地走进去,并没有看见有人在里面。格特还不死心,他绕过书架,走到图书登记处。在那里,他看到一个人正坐在柜台前埋头疾书。格特不动声色地走过那里,一言不发地欣赏着眼前人的身姿。对方正在借书卡上登记着,坐的笔直,头发照旧像以前那样绑成发辫盘在脑后——不过也因为这个缘故,可以让人把她线条优美的颈部看个够。 格特回过神,悄悄地从一旁的书架上拿出一本书,递到对方眼前。罗蕾莱没想到会有人突然出现,一抬头,几乎发出一声惊呼。 “格特!怎么是你?” “请为我的书登记,管理员小姐。” 两人都笑了起来。罗蕾莱既惊喜又意外,她怎么也没想到会在这里、在这个时候看到自己的朋友。格特放下手中的书,向她解释: “今天是来参观你们学校的滑翔机俱乐部,所以顺便来这儿看看。今天是周末,为什么不休息?” 罗蕾莱把登记过的借书卡放好在后面的架子上。“本来是休息的,不过我想把之前积下来的借书纪录整理一下。况且在这里也不错,很安静。这也是一种休息。” 空军军官看着这个女孩穿着白衣黑裙,在书架间忙碌着,她的动作犹如一只小鸟般轻盈。看样子,罗尔在这里工作的也挺适应,不像自己想像中那样委屈。他也帮忙捧起一摞书,放在书架的桌子旁,好让罗蕾莱不用费力折回去拿。罗蕾莱一边把书按字母排列顺序放上去,一边说: “这所中学的滑翔机俱乐部挺有名的,在学校里也有不少学生喜欢飞行。你们来,他们一定高兴坏了。” “能来这儿,我们也很高兴。” 起点中文网www.cmfu.com欢迎广大书友光临阅读,最新、最快、最火的连载作品尽在起点原创!(未完待续) 第十二章 齐聚一堂(2) 格特说着,随手拿起一本书看了看。他发现这是首相卡尔·海因茨的著作:《奥登尼亚的生存空间》,再看看旁边的几本书,也都是海因茨的著作。格特开始留意起来,他发现书架上所摆放的书,除了是首相本人的著作以外,还有的就是经由首相认同、或胜利党认同的作家的书籍,而有不少本国作家以往创下的优秀作品却都无影无踪。格特特意走到外国书籍的书架,发现那里的书少得可怜,而且摆放的根本不是公认的名著,而是有关外国作家描述奥登尼亚在战争中受压迫、或者是披露战胜国黑暗内幕的书。格特一向喜爱文学,不管是本国的小说,还是外国的作品,只要是内容优秀,他都爱看。看到他的表情,罗蕾莱也看了看后排那些空荡荡的书架,叹了一口气。 “在两个月前,政府就组织市民,把家中那些含有‘不良思想’、‘恶劣言论’的书籍通通都交出来,然后再交由政府组织人力将它们销毁。结果一场大火,就把那些书给全烧没了。其中有不少书,我觉得根本不是什么坏书,只是因为是战胜国的作家所写的,因此也要销毁。我们学校已经算好的了,那些书倒没有烧,只是不准放在这里供学生们看,只能全部锁起来,放到后头的仓库去了。” 看到后面那扇锁着铁链的大门,格特心里越发沉重。搞不好,自己家里收藏的那些外国作家的书籍,也有可能被自己的妈妈拿出来,献给当地政府组织销毁了。罗蕾莱当然清楚朋友有多么喜欢路德尼亚的列夫·尼古拉耶维奇、曼尼亚的奥诺雷等作家的小说,不过这些伟大作家的作品,也都因为“不合时宜”,而遭到了销毁的命运。格特此时仿佛看到了自己家里的那些小说正在哭泣哀求,他喃喃说道: “我的《安娜》、我的《人间喜剧》……你们到底犯了什么错?” 直到罗蕾莱提醒他不该在此久留时,格特才发现自己确实呆得太久了。他赶紧向朋友道别,并且约好有空再见,然后赶紧回到那边。和学生的交流快结束了,飞行员们正准备离开。看到格特现在才到,朱力克嘲笑他几句,又问道: “你的脸色怎么这么难看?莫非是找不到厕所?” 格特只是笑了笑,他心里仍然在想着那些心爱小说的下落。说他不理解好,说他觉悟不高也罢,他始终不明白为什么那些名著会遭到如此下场。现在的他,只能祈求家乡那里的家人,千万别把自己房间里的小说都给扔进垃圾堆,付之一炬。 到了当天晚上的七点整,这些来参加青年大会的飞行员都一一穿戴好,来到国会大厦参加专为青年大会代表而设的晚宴。在灯火辉煌的大厅里,他们再一次见识到国家强大的好处:不仅陈设华美、人数众多,而且前来祝贺青年大会成功举行的外国使节——尤其是战胜国的大使——都来到这里,给予祝福问候。因为空军部部长的面子,他们这些飞行员才得以一个不漏地前来参加这场宴会,而其它行业的代表也多数以军队为主,剩下的少数行业代表,也都是与军队有关的。看来这是一次专门为三军的年轻人所设的庆祝宴会。 首相和国王也来到这里,向大会的代表们表示祝贺。格特这才知道,为什么国王陛下会这么吝啬开口说话,因为他有口吃的毛病。腓恩二世的说话虽然很简短,不过也足以让人明白他的口吃有多厉害。短短的几句话,他都几乎要花上将近一分钟的时间才能说完。当然,出于礼貌和尊重,在场的所有人都耐心等待他发言完毕才鼓掌。 不过海因茨上场时,情况就完全不同了。几乎所有人都把目光紧盯着他,他每说一句话,都牢牢地印在心里。不管是国防部、总参谋部的高级将领们,都仔细地听着他的发言。不过最狂热的还是那些女士们,她们的眼神之专注、身心之虔诚,简直令人自叹弗如。格特不禁想想他的父亲于尔根的一句玩笑话: “海因茨之所以能够上台执政,很大程度上要归功于那些婆娘们的拥护。因为他没娶老婆,不吸烟、不喝酒,甚至不吃肉,简直是她们心中理想丈夫的代表。” 玩笑归玩笑,不过格特也不得不承认,首相的发言极具感染力,很会带动人的情绪,调动起听众的心理。再加上那充满自信的神情和手势,很难不让人对他加以注目。除了陆海空三军的青年军人代表们,还有例如预备役部队、三军女助手、战地护士等青年代表也在此,那些女孩儿们能亲眼看到首相阁下,简直幸福的快晕过去了。格特还看到,有的人甚至流出了泪水。那样的神情,绝对不是战胜国媒体所报导的“虚假、为了表演而表演”的姿态,而是真正出于内心的激动。格特很能明白他们的心情,因为自己也和他们一样,都是经历了国家惨败、民不聊生的困境,如今国家和人民能走到这一个地步,真是多亏了胜利党和海因茨的努力。 与此同时,当然还有不少大人物出席了这个宴会。朱力克比格特更熟悉这些人的身份,他在私底下把对方的身份一一告诉队友。例如三军的统帅、总参谋部部长、首相的秘书长等等。格特还发现,在昨天的接见中曾帮过自己的那个首相的副官也跟随在海因茨的身后。他早就听过传言,说首相身边的副官全都是千挑万选、出类拔萃的禁卫军军官,现在看来,确实没有错。 只是当他的目光接触到自己所在的空军部队的首长时,几乎倒吞了一口冷气。本来在昨天见到这位元帅阁下时,格特就已经为对方的品味而感到忧虑;没想到今天在宴会上看到的他,更是令人彻底无语。雷纳·伯纳特元帅,身穿白色军服,披着一袭豹纹镶金边的斗篷,脚下是一双红色带花边的高腰皮靴,尤其是他的那张脸,像是擦过胭脂似的,越发显得圆滚滚的脸蛋红扑扑。相比之下,首相的衣着真是朴素到了极点。这两个一高一矮、一胖一瘦的人站在一起,很难不让人产生在上演滑稽剧的效果。 可能是注意到了格特的眼神,朱力克也朝那边看去。他也下意识地点了点头。 “难怪在我们的人里也有人管这位先生叫‘舞台剧演员’,听说他以前还穿过更夸张的衣服。而且每天换好几次。”(未完待续) 第十二章 齐聚一堂(3) 格特听了之后没有笑,他实在为奥登尼亚空军的形象而担忧。身为空军的首领,这位元帅就应该禀持着应有的礼仪和举止,体现空军的威严和体面,虽说不必刻意去做,但也不能这么夸张地展现自己的衣着。格特心里暗暗有了这样一种感觉:他似乎看到的不是一个空军部长,而是一个暴发户。不过看起来,首相本人对伯纳特的这身打扮似乎并不介意,相反还跟他有说有笑的。伯纳特不时拿起他手中那根元帅才能拥有的金杖,做着手势,看那样子,有可能是在比划着奥登尼亚的空军如何战胜别国,获取战果。格特着实受不了这一幕,转身走向别处。在摆满着各色美食佳肴的长方形桌子旁,他们这些飞行员聚在一起,边喝着酒边轻声聊天。有人看见伯纳特元帅的那副尊容,忍不住咋舌。 “全能之神啊,这就是咱们的元帅统领!他是不是喝多了?” 有人拍拍队友,示意他小点声。“他那么个肚子,喝再多也不醉。我倒纳闷他那身衣服到底是从哪儿弄来的。” “或许是从福尔肯区、琥珀堡那儿打猎得来的,听说咱们的元帅阁下在那里都有豪华的别墅。” 格特冷冷一笑。“很不幸,在琥珀堡,没有豹子能供人打猎。” 旁边一个飞行员低声提醒他们。“先生们,请暂时中止谈话吧,他来了。” 的确,那位身圆体壮的元帅阁下,正端着一杯葡萄酒,朝他们走来。他显得满面春风,像是很陶醉。年轻的飞行员们也一起立正朝向他,伯纳特做了个稍息的手势,开始了他的讲话: “啊,我骄傲的年轻人们,祝贺你们!欢迎你们来参加首都的青年大会,敬爱的首相阁下对你们的英姿也是赞不绝口,你们真是好样的!我为奥登尼亚空军能拥有你们这样的年轻人而感到无比的自豪!奥登尼亚的蓝天是属于你们的,米德加尔德大陆的天空,也将要属于你们了!告诉我,大家来到这儿觉得愉快吗?” 众人也都谦逊了一番,这位元帅也不知道是酒喝多了,还是太过得意,说起话来滔滔不绝。 “我最喜欢奥登尼亚年轻人的劲头,他们是那么的诚实、精干而又懂礼貌。不要忘了,各位,米德加尔德大陆上噪杂的小鸟太多了,只有雄鹰才能立足!” 格特由于站得离他比较近,可以嗅到这人身上的古龙水味道有多重。不过他没有闻到酒味,而这位元帅的眼神更让他相信对方没有喝醉。伯纳特身后的空军部副部长伦道夫走近他,小声地提醒了几句。伯纳特这才笑着向他的飞行员们道别,回到那些高官们组成的圈子中去。 这些年轻人们心里都不约而同地松了一口气,格特知道伯纳特是曾在第一次神谕战争时期就在空战中立下不少战功的英雄飞行员,也知道他与首相的交情十分深厚,可他没想到时移世易,这位昔日的英雄竟然成了今天这般模样。如果全能之神有幸目睹他的蜕变,不知是会哭还是会笑?格特忍不住摇了摇头。 这时,悠扬的乐曲响起来了,是首相最喜爱的一支曲子《绿湖圆舞曲》,于是不少男女相伴着走入舞池,开始翩翩起舞。首相本人并不跳舞,不过他看着这些人的舞姿,似乎也很高兴。而国王腓恩二世因身体不舒服,提早退场了,人们对他的离开表面上显得惋惜,可实际上大家更关心此时此刻的宴会。 有几个飞行员已经找到了舞伴,加入了起舞人群的行列中。格特推辞了两位女士的邀请,只是站在一边喝着苹果汁。他发现在自己身后不远处,有个小女孩正站在那里,左顾右盼。这引起了他的好奇。 “你是迷路了吗?” 那个看起来顶多不会超过十岁的小女孩歪着头打量这个年轻人,又好奇地盯着他的臂章。“啊,我知道了,你是空军的人?是吧?我没有迷路,只是在等我的哥哥。” 格特见这个小姑娘穿着漂亮的白裙子,显然也是宴会中某个达官贵人的女儿。他觉得她的模样有点眼熟,却想不起来和自己身边哪个熟人相似。 “你的哥哥是谁?” “我哥哥……” 小姑娘突然把手往前一指,笑了起来。“啊,他来啦。伊克哥哥,我的柳澄汁呢?” 格特转过头,看见一个穿着禁卫军黑制服、身材瘦长的年轻人朝他们走来。他一头金棕色短发,淡蓝色的眼睛,那张脸足以吸引不少少女的目光。他朝自己的妹妹摇摇头,虽然有生气的意思,不过更多的却是让人感觉到温和。 “凡尼莎(Vanessa),你怎么跑到这儿来了,泽娜正找你呢。” 这个叫凡尼莎的女孩吐了吐舌头。“不好!泽娜生气了吗?” “不,不过你再不过去,不但泽娜生气,我也会生气,还有妈妈也是。” 小姑娘乖乖地拉着哥哥的手,又向格特招招手,就回到另一边去了。临走时,那个年轻人还朝格特点了点头。格特好奇地看着这两兄妹走到那个由高官家眷组成的小圈子里,他仍然觉得那个女孩的确有点眼熟。 这时,朱力克趁着舞曲告一段落,他也回到长桌旁,拿起一杯香槟就喝。他看到格特像根钉子似地立在这儿,不禁问道: “喂,怎么不去跳舞?这儿的漂亮女孩真不少。” “对。不过我在注意另一个。”格特示意刚想笑的朋友看向那边。“你知道那个绑着长辫子的女孩是谁的女儿吗?我刚才看到她和她的哥哥,他们好像……” 朱力克凝神看了一会儿,无声地笑了。“看见他们身边那个穿着蓝色礼服的高贵的夫人了吗?她就是副首相的太太:玛戈特·瓦莱里安(Margot·Valerian),也是奥登尼亚全国妇女协会和玫瑰公会的领袖。那位是他们的长子:伊格尔·瓦莱里安(Igor·Valerian),年纪跟我们差不多。瓦莱里安夫人一共有七个孩子,可是奥登尼亚公认的英雄母亲,他们一家子在那个圈子时都很受尊重。听说首相也非常喜欢他家的孩子。我想你刚才看到的,肯定是他们的二女儿凡尼莎。你看,首相在逗孩子呢。” 在那一边,卡尔·海因茨抱着一个小男孩——朱力克告诉格特,这个男孩也是副首相的儿子——哄他开心。那个孩子挥动着有力的小胳臂,抓得首相的上衣都起皱了。可海因茨毫不在意,还因为他捋自己的胡子而开怀大笑。副首相夫妇站在一旁,含笑看着这一幕。而他们家的其他小孩,则围绕在年纪最大的兄长和妈妈身边,个个看上去都是那么可爱。那些官员们也是面带微笑,看着他们的首相在与孩子玩耍。场面真是温馨。(未完待续) 第十二章 齐聚一堂(4) 格特也在带着笑看着。他发现瓦莱里安家的孩子除了那个年纪和自己差不多的伊格尔外,其他孩子的长相相对比较像他们的父亲;而长子伊格尔则继承了母亲的好相貌,不过他很多时候只是安静地站在一边,照顾弟妹为父母分忧。格特对这个年轻人的第一印象不错。 “玩得还开心吗?” 一个声音从他们身后传来。年轻的飞行员们赶紧回头,格特一眼就认出,这个招呼他们的人,正是在昨天为自己解围的那个首相的副官。他此时也是身穿黑色军礼服,梳着大背头,神采奕奕地望着他们。格特主动向对方伸出了手。 “那天真是太谢谢您了。希望您不要在意我的鲁莽。” “一点也不,奥登尼亚军队时能有像您这样的人才,才是人所乐见的。” 对方又和朱力克握过手,他在打量朱力克时似乎犹豫了一下,不过他还是自我介绍道: “尤琛·弗莱德(Joachim·Frider),首相府的军事副官。” 两个飞行员也一一作了自我介绍。跟刚才所见过的伊格尔相比,尤琛显得更加成熟稳重,而且他的外表,即使是成为全国征兵广告的模特也没有丝毫问题。格特心想:难怪自己那时看着这个上尉就觉得他不一般,敢情奥登尼亚征兵海报上的军人形象,可能就是参照了这些禁卫军军官的模样来画的。尤琛严肃的时候显得很冷峻,而笑的时候则有点像个大孩子,如果不是穿着这身军服,梳着大背头,或许不少人都会以为他只是个大学生,而不是在首相府已经工作了好几年的禁卫军军官。 尤琛侧着头看了看那边——首相正拖着那个男孩的手,教他怎么摆弄一副照相机——告诉年轻的飞行员们: “那天,你跟首相阁下说过的话,让他觉得很高兴。他非常喜欢你们的志气和冲劲。” “实在过奖了。”格特没想到日理万机的首相竟然还会记得自己曾经说过的话,感到既意外又鼓舞。“其实我当时已经紧张得说不出话来,只能想到什么就说什么。” 尤琛发出了爽朗的笑声,一排雪白整齐的牙齿露了出来。“这正应了那句老话:有时候,没准备的人,反而要比有准备的人更容易得到收获!” 因为对对方有好印象,所以格特越发觉得在首相的身边,的确是人才济济。虽然外界有传闻说首相对军队并不信任,而是打算把禁卫军改建为自己的私人部队。不过接触过像尤琛这样的禁卫军军官后,格特却认为,能够有这样的精英,禁卫军必将也是一支不可小看的部队。 那边又再传来笑声,他们看见原来是小男孩给首相照了一张照片。虽然和专业摄影有相当大的差距,不过从人们的表情来看,对这个男孩的举动显然是很赞赏而且觉得有趣,连首相本人也非常高兴,亲了亲男孩的腮帮,然后才把他还给他的母亲——副首相夫人。瓦莱里安夫人已经四十出头,不过她的美貌和风雅的气质,会让人以为她只有三十来岁。她此时显得比丈夫更加激动,笑逐颜开。 尤琛站在格特他们身边,略带感慨地笑了笑。“可惜首相阁下没有结婚,不然他能有这样一个儿子,那对奥登尼亚、对他本人也是件好事。儿子毕竟是自己的纽带。” 朱力克有点好奇地看了看这个比他们都大上好几岁的禁卫军军官,他似乎明白了什么。 “冒昧地请问一句,您已经结婚了吗?” “是的,而且我有两个儿子,”尤琛此时的笑容中流露出一种年轻的飞行员们所没有的稳重和骄傲。“小的那个刚过了两岁生日。” 从外表上估计,格特猜对方也许有二十三、四岁,不过现在看起来,他应该比自己所猜测的岁数还要大一些。在奥登尼亚,因为经历过第一次神谕战争,人口锐减,所以现任政府一直鼓励早婚早育,像尤琛这样的青年早早成家立室,并不奇怪。后者注意到了他的眼神。 “我已经26岁了,你们到了我这个年纪,也会体会到有家有儿的好处的。” 格特有点意外,因为对方的敏锐是他始料不及的。为了掩饰自己的尴尬,他回答道: “那就要看看我能不能有您这样的好运气了。” 又寒喧了几句,尤琛向他们致歉,就离开长桌边。和格特他们一起从布利奇特基地被挑选来的队友,看着尤琛走向一个穿着合身礼服的漂亮女人,他低声笑了起来。 “我敢说,那个一定就是他的太太。这些禁卫军的人可真会享福。” 就算不用他说,格特也能看出这一点,不过他对别人的妻子不感兴趣。 “是不是因为来到这里,漂亮女孩都被他们给抢走了,所以你才找不到好目标?” 面对格特的调侃,对方笑得更厉害了。“就凭他们,那是不可能的!” 朱力克一边听着他们的玩笑,一边看着另外一个方向。在那里,有个年轻女孩,明明佩戴着战地护士的袖标,可旁边有些军官却不时地把酒杯递给她,要她帮忙收杯子,简直就是在戏弄她。那个女孩羞怯地躲在一边,根本不敢抬头。他边指给队友们看,边说: “你们看那些家伙,看着一个漂亮的就不肯放过!” 显然那些军官也知道这点,所以把那个女护士围在中间,跟她开玩笑。格特看见这些离他们不远的军人还想请那个女孩跳舞,又问她名字、在什么学校学习。他忽然想起,这个女孩是自己昨天在首相府见过的,就是在大门外,想要脱下自己的鞋子的那个。 此时,那个女孩和另外两个同伴在军官之中,一时也走不出去。旁边有人再三问她,她才低声说出自己的名字: “我叫玛戈特·海斯勒(Mgort·Haysler),是从花山堡来的。” 他们正看热闹,又有队友来到这边。看见他们的表情,也明白了是怎么回事。他告诉队友们: “那女孩帮人递酒,却洒了别人一身,所以那帮家伙才这样开她的玩笑呢!真是笨手笨脚,地道的乡下女孩。” 年轻人的口舌有时比最刻薄的批评家还要有过之而无不及,这些小伙子们虽然在军队中培养出严格的纪律和服从性,不过在某些时候,依然不改他们的尖酸本色。格特倒有点同情那个女孩,因为他也是来自被大都市人视为乡下地方的琥珀堡。 如果用一条线来表示每一个人的人生轨迹,那么这不同的线与线之间,其中必然有许多重合、也有许多完全不沾边。而在此时此刻,没有人意识到,有那么一些人的人生轨迹,在这里相逢了。交叉点过后的线索,将会引生出怎样的人生,年轻的他们,并未示意识到……(未完待续) 第十三章 青年大会 创世历1084年6月10日,奥登尼亚全国青年大会在首都正式召开。作为空军的代表之一,格特和队友们一起参加了在新落成的国家胜利体育馆举行的大会。全国各行各业的青年代表们,都聚集在此,向他们敬爱的领袖致敬。 青年大会以方阵游行的仪式进行,一队队旗帜鲜明、衣着齐整的年轻人们列队经过主席台前,齐刷刷地一致望向台上的众多高官。当然,在那其中,最引人瞩目的,还是奥登尼亚的首相卡尔·海因茨。国王没有出席,而与此同时还有不少外国大使受邀前来观看青年大会的开幕典礼。 和那些狂热的参与者们一样,格特他们没有参加列队游行,所以只能坐在观众席上,看着他人的表演。对此,没一个人不感到遗憾的。因为这些年轻人不仅想让国家和人民看到空军的风采,也想让那些对奥登尼亚持怀疑态度的外国人可以见证他们保卫国家的实力。所幸的是,在大会上,来自空军的战机也出现在了蓝天上。它们五架飞机为一组,以箭头形状飞越场地上空,飞机尾部还喷出各色烟雾。在地上的人们,可以清楚地看到,那些颜色组成了奥登尼亚国旗的颜色,然后下一组飞机所喷出的烟雾又组成了胜利党党徽的颜色。地面上的人们尖叫着,向这些表演的年轻人们挥手致意。格特他们也是激动万分,能够亲身参与这一切,他们心中的自豪感也油然而生。 会上,首相发表了他的讲话。内容主要讲述的是年轻的一代,就是奥登尼亚的未来。来自琥珀堡的格特,第一次见识到了什么是语言和崇拜的力量。因为他们的首相每讲一句话,可容纳六万人的体育场内就响起一个共同的声音: “是!” 所有的人,感觉上好像都成为了一个人,全心全意地聆听着从天空中传来的圣音,然后再以自己最大的音量向神作出坚定的回答。在这里,不管是小伙子们、姑娘们,他们的狂热和激动都不分伯仲。绝大部分男孩都身穿军服或预备役的棕色军服——因为卡尔·海因茨上台不久后就宣布恢复全民兵役制度,所以奥登尼亚全国几乎每家每户的男孩都进了军队。而女孩们则穿着鲜艳美丽的民族服装,她们所坐的看台,犹如鲜花盛开。 格特在这样的人群中,真真切切地感受到自己的确是奥登尼亚的一员。自己的国家,正在把以前所遭受到的种种屈辱、苦难,抛在身后,用自己的力量,迅速向前迈进。回想起自己的童年、因国家惨败而遭受的不公平的对待,导致了像自己这样千千万万个个家庭的苦难、如今这一切,终于过去了!现在呈现在世人面前的,才是属于他们的奥登尼亚! 而在激动之中,也有一些事情被格特的好奇心所注意到了。在青年大会的方阵中,人数众多、服饰威严的装甲部队代表和摩托化步兵师的代表们的出现,尤为令人注意。在第一次神谕战争时期,这些部队几乎可以说是不存在的,只能作为辅助运输而存在。现在它们的出现,不仅表明了奥登尼亚在机械化部队方面的迅猛发展,也能让人联想到:首相在对机械化部队的建设方面,是持肯定并且接纳的态度。虽然在大会上出现的只是常规的轻型或中型坦克,不过可以预见的是,奥登尼亚的装甲部队并没有把自家的一流设备完全拿出来。格特在赞叹本国的装甲部队的同时,他留意到一个现象,作为首相的亲兵部队,禁卫军在此次大会上的青年代表们,也几乎全都是清一色的装甲部队成员。格特心里可以确定这样一个念头,那就是禁卫军的的确确是要发展成为他们国家的第四号武装,而且是要按照首相和胜利党的意图,将之打造成一个超一流的部队。再联想到自己这些天以来对禁卫军军人的所见所闻,格特觉得自己这种想法不会有错。 “瞧瞧!禁卫军打算要赶上我们啦!” 旁边的队友用比平常还要大得多的声音对他们喊道,因为旁边的欢呼声几乎压倒了所有的一切声音。格特也以加大的音量对他回答道: “他们用坦克跑,我们在天上飞,还不知道鹿死谁手呢!” 这与其说是空军的成员们太过自信,倒不如说是他们以自己的实力来作出的保证。毕竟如今的奥登尼亚各方面全面发展,空军也从以前的曾被禁止直到今天的实力大大提升,他们没有理由会害怕其它兵种超过自己。 在会上,除了首相以外,副首相瓦莱里安、全国青年劳动委员会的委员长都发表了讲话。很显然,他们的讲话并没有像海因茨那样受欢迎。这倒不是说他们没有威信力,只是人们实在太关注首相阁下了。有人在散会结束后才想到一件事,后知后觉地问: “为什么国王陛下没有前来出席呢?” 朱力克苦笑着摇摇头。“我想,这种场面,陛下还是不要来的好。” 格特也同意队友的看法,因为别说是国王陛下,即使是全能教派的法皇座下来了,恐怕也不能抢到什么风头。 在大会的开幕仪式结束后,格特还在对自己所看到的装甲部队念念不忘。令他惊讶的,不是它的整齐威严,而是它这支部队是在首相宣布解除禁令,重新恢复部队以来才得到了发展,不过只有四、五年的时间,却竟然有这样的规模,在军队中zhan有这种不小的比例!再这样一想,格特不禁觉得自己所在的空军能与陆、海军同为相同的地位,也没什么好意外的。 在晚间的露天篝火大会上,格特对朱力克提起了自己的想法。朱力克点了点头。 “我明白你的意思,朋友。和我们一样,在第一次神谕战争的时候,他们这些装甲部队还根本不能独立作战,只能当个吓唬士兵的角色。可现在,他们却羽毛渐渐长起来了。” “我看,这和决策领导层的意见分不开。他们很有可能是打算将这种机械化扩大到整个军队之中,现在以禁卫军的普及规模最多,也就是说,首相是真正有意把亲兵弄成精兵部队。” 不管是从哪个方面来看,首相对禁卫军的态度都能支持格特的说法。格特忽然想到,在之前见到的空军元帅伯纳特的模样。他忍住反胃的感觉,思考这样一个可能性:我们的空军之所以在毫无战绩、又是新建兵种的情况下,还能获得与强大的陆军、海军同等的三军地位,会不会与这位元帅和首相之间的交情有关呢?虽然不大情愿这样想,不过格特心里仍然有一个声音在提醒他,在奥登尼亚领袖的心中,能够决定哪个兵种为首的原因,可能不完全是看它本身的实力,而是与他本人的想法有关。像禁卫军就是最好的例子,连空军也有可能是由于一人得道,从此鸡犬升天。 格特不愿这么想,但一时又摆脱不了这种念头。看见他的表情严肃,朱力克还以为他因为思考装甲部队的事而闷闷不乐。于是这个好心的飞行员想了想,提出一个建设。 “我的叔父在总参谋部工作,所以认识不少高级将领。在我家里,也不时邀请他们来作客。过几天,我有机会到一位总参谋部中将的家里作客。格特,不如你也一起来吧,那些人很乐意跟我们这些晚辈说起关于军队要朝哪个方向发展这类问题,我相信你可以在那儿找到一些关于装甲部队的答案。” 他的队友吃了一惊,同时又十分欣喜。“我?我也可以出席这种场合吗?” “没关系的,这只是私人宴会,你是我的朋友,我到时跟他们提一声就可以了。况且,我们说到底也是空军的代表嘛!” 格特根本没想到自己这次来,除了能亲自见到首相本人以外,居然还能有机会接触到本国军队体系中的金字塔尖部门中的人,着实令他既意外又颇为兴奋。对于这个来自远东地区的琥珀堡的小伙子而言,能进一步了解到国家军队的情况,真是再好不过了。(未完待续) 第十四章 无声的雨(1) 本来还以为自己未必能这么早见到总参谋部的人的格特,却完全没想到,在青年大会后的第二天晚上,朱力克就把自己拉到位于奥登市郊的一处私人庄园内,参加一个小型晚宴。和政府举行的执待青年大会代表们的大型宴会不同,这个晚宴的组成人员不多。不过要一一得知他们这些人的身份后,足以令每个在奥登尼亚军队中服役的军人们肃然起敬。因为他们几乎都是总参谋部的成员,直接参与国家军事行动的总决策,制定计划方案。可以这么说,他们手中,都掌握着百万计奥登尼亚军人的性命。所以难怪格特来到这里后,总觉得一身不自在。他心里这样对自己说: “全能的主啊,这里通通都是些大官儿,怎么会有我这种小兵的立足之地呢?!” 想是这么想,不过在表面上,格特依然保持着礼仪和体面。主人家对朱力克的到来非常欢迎,对他的朋友也很友好热情。这一家的主人是奥登尼亚总参谋部的中将,看起来他一家和朱力克都非常熟悉,在对朱力克的飞行训练作了一番关切的询问后,他转向了另一个年轻的飞行员。 “啊,你就是那位在受到首相接见时坚持要佩枪的小伙子!好样的,老实说,我对空军的发展虽然看好,不过总抱有些许的疑虑——可能对你们来说,这只是老一辈人的过虑了——不过看到你们之后,我想空军还是有希望的。” 很显然,这个主人是把他们当成自己才会这么说的——格特甚至还想过,可能是由于朱力克和他家的关系确实很好,所以他才不把初来乍到的自己当外人看。格特当然也知道,在空军发展的初期,来自陆军的反对之声有多么的大。而总参谋部的成员,却偏偏又绝大多数来自陆军,所以宴会主人的说法,只是反映出一些在总参谋部内的真实情况罢了。 在寒喧过后,主人又把他们介绍给几位同样是来自总参谋部的将军。他在介绍时,只说朱力克是他的同事的侄子,而格特则以同样的身份,被介绍给众人——这样做的目的,不是想瞒人,只是免去一些麻烦而已。格特看着周遭那些穿着镶红边条纹军服的将军们,忽然有一种鸟雏落在鹰巢里的感觉。他们这些将军虽然没有表露出过人的气势,或是傲慢的神情,不过从他们的举止神情中,那种威严稳重之感,可以说是无处不在。 朱力克倒还好,可第一次踏足这种内部宴会的格特,简直连心脏都绷紧了。他开始有点后悔,自己不该这么贸然前来。而在一些人的眼中,他也看到了这种不协调的反应。对方的眼神似乎在说: “这是哪儿来的两个毛头小子?” 因为是私人宴会,所以他们这两个低阶军官不必向上级行礼——不然的话,他们俩恐怕每时每刻都得向人敬礼,因为在这儿的全是一些高级将领。可能是从主人那儿得知了二人的身份,所以那些将军们也对年轻人表现出一种和蔼的态度,只将他们视为晚辈,而不是低级军官。这种态度,也让格特紧张的神经得以稍微的舒缓,不然的话,他真没办法在这儿多呆上一分钟。 “朱尼,你把我带到了一个什么地方呀?” 在没人注意他们的时候,格特压低声音对朋友这样抱怨道。朱力克对此倒满不在乎,看样子,他参加这种场合肯定有不少的次数了。 “不会有问题的,格特。你在跟那些将军们交谈的时候,只要把他们当成学校里的老师不就得了!” “我的主啊,这更糟!因为我在小学的时候就不喜欢老师。” 话虽这么说,不过格特还是学朋友的样子,尽量装出一个与会者的同事家人那样的感觉,与周围的人周旋。不管他多么有勇气,毕竟都还只是一个刚满二十岁的年轻人而已。所幸的是,这些总参谋部的将领们,有不少人对空军的情况都很有兴趣,不时地问他们在作战演练、战机装备、人员调配等等方面的问题。对于这些,格特自然是尽力回答。 当主人家得知格特对装甲部队怀有浓厚的兴趣时,他把二人带到客厅的另一侧,在那里坐着三、四位将军。其中有一个人,坐在扶手椅中,约有五十来岁,军服上除了表明他是一位中将外,还显示出他并非三军的一员。因为袖标和臂章上,都带有三军所没有的标志:雷神之箭徽章。格特认出来了,那是装甲部队的标识。而徽章上镶的是金边,则充分表明他在这个部队中的地位。这位中将抬起头,棕色的眼睛灼灼生光地盯着眼前的陌生人。他即使还没开口,格特都似乎已经可以感觉到一股莫名的气息把自己的身心都给震住了。 “这位是驻奥登第16军军长,威廉·加勒特中将(William·Garrett)。” 主人接下来又介绍了其他几名将军,又向对方介绍两个年轻人,加勒特放下手中的海泡石烟斗,朝他们伸出手。他的手掌结实有力,握手时格外能感受到他的力量。格特也不敢怠慢,加倍用力握手以表示自己的激动之情。在听到格特说话时,加勒特中将似乎想起了什么。 “你是琥珀堡人吗?那种口音有点像。” 当格特回答自己的确是琥珀堡人时,加勒特脸上露出了笑容。 “知道吗?我也是在那儿出生的,就在离琥珀堡市中心不远的海乌姆诺小镇。” “噢,是的。”格特得知这位将军居然和自己是出身自同一个地方,心里的紧张减少了几分。“那儿是彩虹河的上游,离琥珀堡不到六公里。以前在放暑假的时候,我还常到那儿的浅滩去捉鱼。”(未完待续) 第十四章 无声的雨(2) “不错,那儿的确是捉鱼的好地方。不过我也好久没回老家了,那边还好吗?” “是的,将军。”格特虽然也有一段时间没回家了,不过与家人的通信让他得知不少关于家乡的近况。“当地已经开通了公路,现在家家户户都通上电,最近连年久失修的教堂钟楼,也得到了修复,人们又能在那里重新做礼拜了。琥珀堡还开设了专门的收容中心,收容那些来自赫尔尼亚的难民。” 加勒特听说家乡的建设发展这么好,高兴的不住点头。不过当他们听到赫尔尼亚人已经开始流离失所时,都不禁对看一眼。坐在加勒特身旁的,是一个身穿禁卫军黑制服、但臂章上同样有着雷神之箭的将军,他戴着单片眼镜,看向格特。 “小伙子,你们那边的人对路德尼亚入侵赫尔尼亚有什么看法呢?” “赫尔尼亚虽然领土兵力远不如路德尼亚,不过他们的反抗让路德尼亚军损失不小。我家乡的人们,都不希望看到战争发生,也不希望看到路德尼亚西扩。” 虽然不知道对方的身份,不过格特还是努力搜索着自己的记忆回答对方的问题。这位将军笑了笑,拿起一根摆在烟灰缸旁的雪茄。他撕开外面的纸,拿着那些烟草对众人说道: “瞧,我虽然不是行家,可我敢保证,这些是我国南方产的烟草,而不是这包装纸上写的是什么路德尼亚运送来的物资。咱们的胜利党,似乎是想用这样的办法来证明我们两国之间友好,真是多余!” 他的率直令两个年轻人大吃一惊,不过那些将军们似乎都不以为然,于是他们也只好装作什么都没听到,继续与旁人交谈。和他坐在一起的几个将官,看到格特和朱力克是空军的人,于是也问他们一些关于空军的问题。又问他们是在那儿接受的训练,上过什么学校,部队里的士气如何。当知道格特是先在候补军官学校学习,后来才转往空军,一个少将就问道: “小伙子,你是在那间军校学习过的?” “是在中部的坎特恩候补军官学校学习。” 这下子,几位将军都笑着看了看彼此,让格特和朱力克有点摸不着头脑。主人向他们解释:原来这几位将军也都是从这所军校毕业的。加勒特拍着格特的肩膀: “原来我们还不止是同乡,还是校友!这个世界还真是小啊!” 因为有这样一个开场,而且加勒特为人豪迈爽朗,所以让格特原本的那些紧张情绪此时都烟消云散了。加勒特又问他一些当地的情况,说到即将结束的本年度足球联赛时,他的兴致又上来了。 “彩虹河今年的战绩相当好,已经进了前三名。听说可怜的琥珀堡在乙级也混得不怎么样,恐怕过了这个夏天,就要掉到丙级去了。照它那样子,我看是甭想上甲级联赛了。” 虽然对方是位高权重的将军,又是自己的上级,可格特听到这样的话,怎么也忍不住。他毅然说道: “将军,我不同意你的看法。虽然琥珀堡今年的成绩是不尽如人意,现在也比不上彩虹河。不过日后它还是有可能凭借着自己的努力回到甲级联赛的,因为足球是圆的,什么事都有可能发生了。” 当看到这个年轻的飞行员这样对加勒特说话时,连主人在内,那些将军们都吃了一惊。加勒特起初也颇为意外,可他随即大笑起来。 “是啊,你也有你的道理。只要甲级联赛继续办下去,那么琥珀堡足球队就一天还有机会。没想到我在这里,居然还能碰到一个这么忠心的琥珀堡的球迷,实在难得!” 众人也宽心下来,跟着说笑。格特因为一时不平所以也没想什么后果就直接把心里话说出来,现在见对方完全不计较,再想想自己的态度,也觉得很不好意思,所以连忙向对方道歉。加勒特只是很爽快地挥挥手,示意他不必将这点子小事放在心上。 见他们谈得这么投机,主人也趁此机会向加勒特介绍说:这个年轻人因为对装甲部队很感兴趣,所以自己特地把他带来,介绍给他们认识。加勒特和同僚们对望一眼,似乎感到很好奇。这个空军飞行员,居然会对装甲部队感兴趣?格特见有的将军眼中像是有不解,便主动向对方解释。 “在来到奥登之前,我只是听说过首相宣布要将国家军队规模解禁,全面发展。装甲部队的事,我也听说过,可我怎么也没想到,在青年大会上,所看到的装甲部队,竟然会有这样大的规模。因为从政策解禁以来,只有不到四年的时间,但装甲部队已经发展到这种程度,真让人不敢相信!” 听完他的话,几个将军的脸上都露出了喜悦自豪的微笑。主人又向格特笑着介绍道: “既然你这么关心机械化部队的发展,那就更不能错过这个机会啰!因为坐在你面前的加勒特军长,他可是咱们国家的装甲兵总监,更是部队装甲化理论的第一人!” 格特和朱力克这才明白,原来眼前的威廉·加勒特中将,居然就是奥登尼亚装甲部队的创始人!两人肃然起敬,不过加勒特咧开嘴笑了笑,朝主人他们摆了摆手。 “在盲人的国度里,一个独眼龙都能当上皇帝。只是由于我对这方面有兴趣,碰巧比别人都要研究的早些,所以别人才把我当是个中好手。其实早在第一次神谕战争的时候,昂尼亚的军事专家就已经提出要把坦克和摩托单独作出一支部队,进行机械化的战争。那些人才是真正的第一人,我呀,只不过是踩着前人的脚印,继续往前走而已。” 这位将军拥有这样的地位,却又这样的自谦,让年轻人对他的敬佩程度又加深了。加勒特又向他们说道: “其实是你们空军开始要建设的时候,不也遇到了不少传统军事人员的阻力——噢,对了,我要提一点的,我当初也对空军抱怀疑来着(这句话引起了在座诸人的笑声)——当我提出要建立独立的机械化部队时,那些老先生们一样觉得不妥当。当然,我明白他们的忧虑。不过和之前那次大战不同,我们现代的科技一直在进步,在军事方面尤为明显。军队不可能一直只局限于堑壕战、或是仍然还得用马匹来冲锋陷阵,只有更快、更加机动化、更加强大的火力,才能在敌我双方交火时令我方zhan有更大的优势!”(未完待续) 第十四章 无声的雨(3) 此时格特他们已经坐下来了,看到这位将军眼中精光突现,格特突然产生了这样一种感觉:坐在自己面前的这位装甲兵总监,与其说是一位将军的眼神,倒不如说是一只猛虎的眼神。而看看他身边的诸位将官,对他的话明显也是十分认同。 “在那次大战中,不管是士兵们,还是在前线作战的军官们,他们在心目中都只认为坦克是一种令人恐惧、不可接近的庞然大物。可是除此之外呢?它的火力如何?它的运动性如何?它的防守性如何?没人想过!(这时加勒特做了一个手往下劈的手势,显得对这种论调不屑一顾)也由于这种错误的片面观点,几乎让坦克从军队中被完全废除。有的人自以为聪明,提出可以保留坦克,不过却是为步兵作运输使用,真是大错特错!相反,坦克、装甲车,它们的高机动性能、难以抵挡的强大火力、可以防御75毫米口径火炮的防守能力,都能在战斗中起到决定性的作用!一根树枝,可以轻易地被人折断,那么一捆树枝又如何?当这些坦克和装甲车都聚集在一起,以集团军群的形式向敌人发起进攻,它们将是陆地上最强大也是最为有效的进攻兵种!对此,我深信不疑。” “也许有的人还会认为,以坦克和装甲车这类体积的车辆,很容易会受到阵地的壕沟牵制,从而无法达到目的。我要说的是,这也是错误的!事实证明,履带式车辆要比车轮式的车辆具有更便捷更高速的机动性,不管是完好的公路,还是在一片泥泞地里,坦克的前进要比其它车辆更快速!当然,在茂密的丛林等地带,坦克的前进方式还是会受到阻碍。不过这相比起它的其它优点,就显得不是那么引人注目了。这是全能之神赐予我们的最好的利矛,它完全有能力刺破敌人的道道防线,直刺他们的心脏。而且由于坦克的高机动性,也赋予了它们进行突袭的能力。事实上,在我军的许多次演习中,也证明了这一点。我至今还记得步兵师那些同事们对我的装甲兵的破口大骂呢。他们责备我们,根本不该跑这么快!” 加勒特最后那句话引来客厅内的一阵大笑声,这些装甲兵司令部的成员们,无一不为自己所努力所付出的军队能取得如此成果而感到自豪。格特和朱力克虽然不属于装甲部队,不过这股热烈的气氛也自然而然地感染到了他们。加勒特又看向这两个年轻飞行员。 “我相信,在空中,你们是天空之王;不过,人类终归要脚踏实地,在这个广阔的陆地上,只有装甲部队,才是真正的陆地之王!” 如果说之前格特还只是对装甲部队感到好奇而已,那么现在他对这个新兵种的看法,可以说是充满赞赏。不仅是因为自己的亲眼所见,更是由于他羡慕这个部队能有一个这样具有开拓精神和进取之心的领导。虽然还不知道装甲部队在日后到底能否取得这种如加勒特所说的决定性的胜利,不过它的前景确实令人不能忽视。再想想空军的领导,那位雷纳·伯纳特元帅,格特顿时觉得心里都悲观了好几分。 在与加勒特等人交谈一番后,因为又有其他将军的到来,所以格特和朱力克便识趣地退了出去,不阻碍他们的内部谈话。朱力克在没人的角落处,拍拍队友的肩膀。 “好家伙!你还说自己不习惯?瞧瞧那位装甲兵总监,他多赏识你!我看我以后也不必操那个心了。” 格特吐出了长长的一口气。“你是不知道,我的心脏都快从嘴里跳出来的。之所以能谈得来,还不是因为对方没什么架子吗?我的衬衫领子都湿了。” 朱力克还不信,看了看之后才发现情况的确如此。他拿了一杯酒给对方。 “好啦,反正这次咱们是来长了不少见识,而且也没给空军丢脸。哎,对了格特,回去之后,你可别告诉其他人,说我带你来这里。我不想惹麻烦。” “你放心吧,我一个人也不会告诉的。” 在这时,主人的妻子看到朱力克,亲切地和他打招呼,又要为他引见几个熟人。于是朱力克只好先过去,留下格特一个人在角落处喝闷酒。他观察着厅内来来往往的客人们,倒也自得其乐。没多久,有两名军官走到离格特不远的转角处,从桌子上拿出酒杯,他们压得低低的声音也传入了格特的耳中: “……法庭的判决已经出来了……没错,是犯罪证据不成立。休厄尔是无罪的。可这有什么用,他现在连总参谋部也回不来了,只能在炮兵团当个团长。这是什么世道!堂堂的总参谋部部长,竟然只因为该死的秘密警察搞错了犯人的名字,就把罪名扣到休厄尔元帅的头上!” “是吗?我也听说了……办这件案子的那个家伙已经被首相下令枪毙了,不是吗?那还不能证明休厄尔元帅的清白吗?” “哼!清白?即使是再清白也没用了!只要‘有人’认为那个人有罪,那么他就是有罪!像霍巴特元帅不也一样?他的新婚妻子虽然以前是曾经在风俗场所工作过,不过那说起来也是她个人的责任,凭什么要元帅来承担罪名?!我军的两个首领级人物,居然说被定罪就被定罪,而且还是这么混帐的情况。现在可好,接任的利亚姆、索罗尔德,他们全都是首相的心腹!难道首相对我们当初的宣誓效忠还不相信吗?” “嘘!小点声!……连他的亲密战友都能死得不明不白,我们这些人又算什么。看样子,咱们的首相,想过上一帆风顺的日子,可先得好好地改一改他那偏激的毛病!” 谈话到这里就中止了,可能是不想被别人听到他们在谈这些事情,所以那两人又先后离开了这边。不过,在转角后的地方,格特已经听愣了。刚才那两个军官,明明是在议论不久前国防部部长和总参谋部部长被无缘无故撤职查办的事情,而且听起来,这件事情引起的余波,在军队高层一直没有消失。两位元帅都在他们的心目中拥有极高的地位,所以难怪他们会有这种反应。不过在听到他们对首相本人的评价后,格特真是大吃一惊。 “莫非在这些将领的心里面,对首相的看法和我们完全不一样?他们都是我军的智囊团,可为什么会对首相有这种不以为然的感觉?他们说的是真心话吗?这些人的确是一直在首相身边,总是接触到这位领袖,难道说……” 格特不敢再往下想,因为这与他本来的想法相差太远了。他怎么也没有想到,在这里,他居然会听到与外界对首相的崇敬礼背道而驰的声音。而且发出这种声音的人,并不是什么仇视卡尔·海因茨的敌对政党的人,而是自己的长官、奥登尼亚军队的最高层。还有刚才,那些总参谋部的将军们,都表现出对胜利党的不屑和对首相的怀疑。这是真的吗?一时间,格特完全呆住了。 当即将离开时,主人还帮他们电召了出租车,方便他们回到招待所。格特仍然有点走神,他心中五味杂陈。朱力克和他走出大厅时,才发出外面已经下起了大雨。朱力克抬头望着豆大的雨点,摇摇头。 “这雨是什么时候下起来的?我居然完全没发觉呢!” “是啊,我也不知道……” 格特看着这不知何时下起来的雨,又想到自己在这个晚上的所见所闻。装甲兵的发展、军队高层对首相的不满……这一切一切又何尝不是像这雨一样,都是在自己不知道的时候,无声无息地发展起来。格特任由清凉的雨点砸在自己的脸上,好让自己可以清醒一点。他开始感觉到,自己所看到的东西,并不能代表一切。暗地里的事物,更令人无法掌握。格特沉默了。 在上了出租车,往空军指挥所而去的时候。格特摇下车窗,注视着在雨幕中的国会大厦,他在心中喃喃自语: “又有多少的雨,是我们现在根本看不到、又摸不着的呢……”(未完待续) 第十五章 六月的蔷薇(1) 在大陆运动会举行之前,奥登尼亚的首都早已准备好迎接各方宾客。不仅是要将这次体育盛会完美地进行下去,更是要让米德加尔德大陆和那些参赛的外国团体亲眼看看奥登尼亚人这么多年来的努力。 如果说人心目中有一个目标并愿意为之努力时,到了最后,他得到的就算不是自己所渴望的全部但也能获得回报;如今一个国家为了振兴的目标而愿意全国上下一心地努力,那么它的实现也就不足为奇了。奥登尼亚正是如此。当那些前来奥登的运动员和游客们看到这个既是全新又是古老的首都时,都是大吃一惊。谁能想得到,在二三十年前,那个在第一次神谕战争中遭到惨败、割地赔款、国内政治风雨飘摇的奥登尼亚,竟然能在这么短的时间内重新振作,而且还取得了这样的成效?!在米德加尔德大陆上,一直流传着这样的笑话: “全能的主把最好的土地给了曼尼亚和奥登尼亚,然后又去创造其它国家的土地,后来发现自己太过偏心,所以在创造这两个国家的人民时,便把懒惰和死板各自分配给了他们的。于是,就出现了今天的好享受的败家子弟曼尼亚人,还有冷冰冰到没有人情味儿的奥登尼亚人。” 这个笑话对不对姑且不去议论,不过从某个侧面也能反映出他国对这两个国家——尤其是奥登尼亚人的看法。米德加尔德大陆上的人都认定,这些古怪的奥登尼亚人虽然死板得几乎不近人情,不过在说到勤劳和努力上,却是无可置疑地。只是跟其他国家相比,他们的那种努力显得令人害怕。因为在那次大战中,这片大陆上的战胜国几乎都采取了将奥登尼亚踩在脚下的做法。如今这些人民的努力在此他们眼中,也蒙上了一层阴影。所以怀着这样的观察情绪,来到奥登尼亚想看个究竟的人,不在少数。 而另一方面,其他国家的政府则显得比民间更为忧心。在大战过后,路德尼亚国的过分西扩,已经令他们警惕万分。现在又冒出了奥登尼亚,更让他们大皱眉头。在中世纪遗留下来的骑士之风和尚武精神,一直是奥登尼亚人秉持的传统,现在在发展国家的口号和建设中,他们的军队建设也是一日千里。虽然在那些国家的媒体民间中也有人认为,奥登尼亚人这样做是为了宣示主权、保护自己的国家,不过认为奥国此举不可轻视者,也是大有人在。当奥登尼亚政府邀请外国政要前来参观运动会时,他们当然也乐意前来,这样可以更好地近距离观察这个令人难以捉摸的国度。 6月13日,也就是在大陆运动会举行的前一天,首相海因茨率领着他的内阁心腹们来到首都机场,迎接翁波里尼亚总统西泽·法尔洛(Caeser·Farlor)。这位同样出身于第一次神谕战争中的以军队起家的政治家,明显带有海岛人的好气色,而且他那外向的气质和神情也十分引人注目。由于近来有传闻说,两国之间极有可能结成战略同盟关系,所以外界对他们这次的会面也是十分关注。那些广播电台和各大报纸的记者们,早早地便占好了位置,等待第一时间抢得新闻。 当两国元首亲热地拉着手、大声谈笑着从汽车里走出来,进入首相府的那一刹那,镁光灯闪烁不停。须知他们的决策,将会很大程度上影响到大陆未来政治格局的走向。在商谈结束后举行的新闻发布会上,两国元首又出现在记者们的面前。他们的秘书和副官,还有众多相关的高官,都围绕在旁。首先,果然如外界预料的那样,两国正式宣布缔结为战略同盟,在经济、军事等各个领域全面加强合作。之后则是各自发表演说,很显然海因茨和法尔洛对这个结果都是成竹在胸。在最后的记者提问环节,之前提问的问题有不少都是关于两国合作,或是询问奥登尼亚军事政策方向的问题。就算不少人有心想进一步提出外界关心的奥登尼亚军费、军队建设到底是有何目的这类问题,也不敢在此贸然出声。因为记者们都心里清楚,如果一旦得罪了奥登尼亚政府,那么他们日后恐怕想再来到这个国家也有困难。不过,就算是这样,还是有令奥登尼亚首相府意料不到的情况出现了。这个异样的声音是出自一位翁波里尼亚日报的记者,他是少数几个提问与这次大陆运动会有关问题的人,不过其问题之大胆,却是谁也没想到的。他是这样向卡尔·海因茨发问的: “在和平时期,体育就是战争。请问首相阁下,您打算何时在和平时期发起战争呢?” 此言一出,四周顿时鸦雀无声。这个问题,听起来似乎只是在询问大陆运动会举行的日期和时间,可再仔细一听,这不正是在追问奥登尼亚是否有扩张领土、发起复仇战争的打算吗?!而且还把矛头直指向该国的领袖,其用词之妙、其用词之巧,足以让被问到的人出一身的冷汗。而且众人压根就没想到,翁波里尼亚的记者居然也会提出这样的问题,感觉上好像是在故意给奥登尼亚难堪。 首相的秘书长布鲁诺(Bruno)迅速地瞥了一眼翁波里尼亚的总统,看到他虽然力持镇定,可眼神却十分不悦,显然他对此事也并不知情。这个首相府里的“内管家”不动声色地给身后的奥登尼亚特别警察部部长使了个眼色,对方也心照不宣地颌首。他们的这些小动作,虽然没被全神关注着首相反应的记者和高官们发觉,不过却落在了首相的军事副官尤琛·弗莱德眼里。他心里很清楚,这个记者无论是哪一家报纸的人,日后都将没什么好下场。尤琛抬起眼,将视线转向奥登尼亚的第一人,想看看自己敬佩的首相会如何反应——其实其他在场的人也都是如此。 海因茨似乎有些意外,他深陷的眼窝中,那双发亮的眼睛,直视着对方。他笑了。 “就在明天晚上的胜利体育馆内,七点整准时开幕。我可以向各位保证,这将会是一场和平的战争!” 这个同样巧妙地引用了对方的话来进行表白的回答,引得在场的人们都不约而同地大笑起来。尴尬的气氛也被悄然打破。而在这其中,有多少人是真心地在笑、有多少人只是在应付地笑,那就无从知晓了。(未完待续) 第十五章 六月的蔷薇(2) 当这次见面会结束后,海因茨又陪同法尔洛,前往皇宫拜见国王腓恩二世。当在收听广播得知了这次新闻发布会的情形后,昂尼亚驻奥国的大使在与曼尼亚驻奥大使私底下碰面时,如此说道: “和平的战争?他是希望我们不战而降吗?” “就目前的样子看,这位天真的首相阁下似乎在追求着这样的效果呢!” “不管怎么说,现在已经够麻烦的了。我们国内要求遏止奥登尼亚的声音已经不少了,而且听说在周边那些说着路尼语的国家里,有大部分人都希望加入奥登尼亚的版图!” “可能是担心路德尼亚的入侵吧?毕竟这头野狼在之前已经对赫尔尼亚心怀不轨了。” “一头狼,一头鹰,真想看到他们自相残杀的场面!” 当然,他们的这番对话是在一片林荫地里进行的,为的是不想让奥国可以窃听到他们谈话的内容。 如果说这些来自外国的声音没被奥登尼亚国内的民众所听到,这也不是事实。但他们并不害怕对方的说三道四。他们认为这些人从根本上就没有理解奥登尼亚人渴望崛起的心态。不是为了复仇,也不是为了扩张,他们只是想过上好日子,仅此而已。还有的偏激评论还认为,这些外国人之所以不愿看到奥登尼亚地位提升,是担心遭到报复,夺去他们原本的地位。对此,奥登尼亚的媒体用首相曾说过的话来进行反驳: “蔷薇的美丽,一直以来都吸引着蜂蝶与昆虫,为了保护自身,它的刺必须存在!如果想仔细观赏这漂亮的花朵,还是请抱着尊敬与不可亵玩之心来注视吧!” 是的,如今这朵蔷薇,已经是米德加尔德大陆中最引人注目的一朵了。它的香气迷惑人心,它的刺却又让人不敢走近。一切,似乎都如奥登尼亚人所想的那样发展。 在大陆运动会开幕的那天晚上,青年大会中的一部分代表也同时获得观看开幕式的邀请,格特等人也幸运地在此之列。他得知朋友罗尔也已经得到开幕式的门票时,心里也替她高兴。不过他们这些人都是集体出席,所以与对方在那儿见面的机会不大,这又让他有点无奈。 不知道是自己的神情透露出太多信息,还是人的眼睛真的如此厉害能看穿别人的心事,有些队友在路上对格特开玩笑: “跟咱们这帮爷们坐在一起看运动会,心里早就烦了吧!” “没这样的事!” 格特没有丝毫犹豫的反驳道。他自问自己不是那种七情六欲全都写在脸上的人,而且在军队里呆久了,知道队友间开这样的玩笑也没什么奇怪。因为他自己也曾经拿别人的另一半来作为谈笑的话题,清一色男人的世界里,这类话题简直是私空见惯。自己既然刚好“不幸”地被别人得知有一个异性朋友,那就自然得作好有被人开玩笑的准备。 在不久前才新落成并且通过验收的胜利体育馆,座落在奥登市中心的南侧,它的外边,已经聚集了密密麻麻的人群,开幕在即,自然谁也不想错过这样一出好戏。由于这些空军的年轻人是青年大会的代表,所以他们获准不必通过普通验票区,而是从另一个侧门进入体育馆内——后来他们才得知,这也是首相为了关照这群青年而作出的举动。 当他们排着队来到侧门时,格特看到体育馆外的草坪旁边,站着一个年轻女人。她头上戴着一顶粉蓝色小巧的沿边帽子,身上穿着短袖的白衬衫,下边则是蓝色绸的褶裙,脚下是一双白底印蓝小花的系带凉鞋。不用再多看一眼,他就知道那是罗蕾莱。初夏的傍晚,各色的新栽上的花朵在体育馆外的空地和草地上摇曳着,而罗蕾莱,就是那朵亭亭玉立的白蔷薇。 这花朵似的女孩也发现了格特的身影,正在朝他摆摆手。如果她要进场,那么应该到另一边才是。为什么罗尔会在这儿? 格特马上就明白了:她不是无意之中在这边的,而是知道自己可能会在这边入场,所以特地来侧门,想看一看自己。因为很显然,在这个人数明显不如正门多的地方,除非是有意在这里等候,否则没什么人愿意像罗蕾莱那样独自站在那里。自己之前在电话里只是告诉过她,是以青年大会的代表的身分来观看开幕式,没想到罗蕾莱就这么留心。虽然不能向对方招手,不过格特已经用眼神来表示自己看到她了。当他们通过侧门,进入气派十足的体育馆内部通道时,格特还不忘回头看看那儿。那个女孩,依然站在风中,文静而矜持,却又有着蔷薇那样的摇曳动人。 在场馆内,已经有不少观众坐在台上,这种场面甚至比几天前他们所看过的青年大会还有过之而无不及。毕竟这是大陆的运动会,而且举办者又是如此的自信满满,令外界瞩目。体育场内上方的灯光洒落在年轻人的身上,把他们全都照得清清楚楚。在如此明亮的灯光下,格特似乎觉得有些眩晕,不过这不完全是灯光造成的。旁边的观众似乎知道他们是空军的青年代表,兴奋地向他们打招呼。朱力克笑着向队友说道: “由我们奥登尼亚举行的大陆运动会,肯定能大获成功!” “是啊。” 格特的回答淹没在身旁众人的欢呼声中,不过他也不怎么在意。看着眼前举行的一幕幕华丽而充满朝气的表演,听着时而激昂时而婉约的曲调,格特却犹如身在别处。在奥登尼亚经历过大战后的创伤、如今重新站起而举办的大陆运动会,全国、全场的民众都为之激动。只有这个来自琥珀堡的二十岁的年轻人,他开始感觉到有某种东西,是在场的人都体会不到而且是他自己独有的。它与眼前的运动会无关,也和国家大事无关。因为在这个年轻人的心中,正悄悄地点缀了一朵瑰丽的蔷薇。(未完待续) 第十六章 如此胜利(1) “我不能想像,如果没有了足球,我未来的人生该如何是好?” 这句话是格特在自己15岁那一年,由于战绩不佳,琥珀堡球队几乎面临被解散命运时,他所发出的感慨。幸好,他的精神寄托没有消失,琥珀堡成绩虽然糟糕,不过球队还是得到了资助,被保留了下来。对于一个真正的球迷来说,自己所钟爱的球队能取得冠军当然是最好不过,可是如果不行,那么他也希望看到球队可以踢出自己的风格、输球不输人。 格特在以前也是非常重视球队的成绩,可从他的父亲于尔根那里,他却得到了这样的一番忠告: “孩子,你到底是重视冠军那座奖杯呢?还是重视你所喜欢的球队?” 在父亲的影响下,格特开始意识到与其为了名誉和奖励而喜爱足球,为什么就不能只是单纯地喜欢足球给他所带来的感觉呢?所以,他一直甘于做成绩不怎么样的琥珀堡队的忠实球迷,不管别人怎么笑他傻。 对于他这样一个球迷来说,整个大陆运动会最不能错过的,当然就是足球决赛。而这一届奥登尼亚队的实力不弱,很有希望夺冠。对此,格特也是信心满满。虽然米德加尔德大陆上有不少国家的球队都并非等闲之辈,不过他更相信国家队能杀出重围,站在最高的领奖台上。 和他一样,奥登尼亚人对足球这个项目也是充满了狂热喜欢之情,所以足球比赛的最终决赛将会安排在运动会的最后一天,并且是作为闭幕式前的最后一个比赛。这样的压轴戏,谁又会愿意错过呢?格特在初来首都的时候,就托朋友罗蕾莱买到了足球决赛的门票,两人约好要在当天一起观看这场“世纪之战”——这是当地报章给这场比赛所起的题目。 不过在足球决赛没有来临之前,大陆运动会的其它精彩项目也是这些年轻人不愿漏看的。在运动会举行的头几天,正是田径赛场的热闹日子,因为有不少比赛在这里举行。而且在大陆运动会开始后的第三天,也就是6月18日,首相海因茨也来到主体育馆,准备观看田径项目的角逐。所以体育场内,更是人山人海,座位之间几乎没有一点空隙。 格特和他的几个队友也来到这里,他们可是好不容易才买到从别人手里转让来的门票,进到里头观看比赛的。虽然坐的位置不算太好——离场地有点远,看得不大清楚——不过他们同样很兴奋。进来的时候,朱力克和别人碰了碰,手背都擦肿了,不过他还是笑着说: “没关系,没关系!这儿人越多,一定是比赛越精彩!” 其他人也赞同他的看法。他们来到门票上印好的座位号那里坐下,有的人还带来了望远镜,准备一次看个够。在体育场中央的草地上,有的运动员在进行掷铅球、有的在扔铁饼。而在外围的红色跑道上,刚刚进行完女子400米长跑的半决赛,获胜的是一个本国选手,她正在朝观众席上抛去别人递给她的鲜花。观众们欢呼声四起,看那架势,好像对方获得的不仅仅只是决赛权,而是获得了冠军。有个飞行员看到那些女选手时,不禁吹了一声口哨。 “主啊,看看她们穿的衣服!” 虽然他们的位置离场地隔得比较远,不过他们依然能看清这些女运动员们穿着短袖衫和短裤,露出胳臂和大腿,简直和男运动员一样。这在当时女性的穿着普遍保守传统的风气下,这种装束根本就是给人以攻击的口实。可能是因为首相上台前曾大力鼓吹女性解放政策,所以在这届运动会上,女性运动员的穿着也破例采取了和男性一样的衣物。这个决定的确赢得了不少前卫人士的赞同,不过也让许多人十分不屑。这里面除了男性以外,还有不少是思想传统的女性,她们一样不愿接受这种没袖子又会露出腿部的衣服穿在女性同胞的身上。不过在运动会开始之后,人们发现,女子运动员的装束依然如故,而不是像人们想像中的那样包裹得严严实实。 朱力克看着那些还在喘着气的女长跑运动员,不怀好意地看着队友。 “这不算什么,比起你上次在湖边看到的那些女孩,还差得远呢!” 他所指的是他们曾见过的穿着新式泳装游泳的女孩,这让身边的人会心地一笑。有的人甚至还更进一步。 “要是咱们基地里的那些女地勤穿着这种衣服、或者穿着那种泳装,擦我的飞机的话,那可就……” 格特他们联想起这种情景,忍不住纵声大笑。当然,他们都知道,这种情景出现的可能性为零。 接下来的一阵骚动打乱了他们的谈笑。他们看到,在跑道的尽头,又出现了几名运动员在作热身准备。裁判也各就各位。 “看!是男子百米决赛!” 旁边不知有谁喊了一句,所有人的注意力都被集中的那条长长的跑道上。这个可是田径赛场上的重头戏,今天有不少人来这里也是为了观看它的。连主席台上的官员们也对此流露出极大的兴趣。格特等人还被告知:今天男子百米的冠军,将很有可能会得到首相本人亲自颁奖。在这项决赛中,出现了本国的选手,当他向观众挥手致意时,全场雷鸣般的掌声响彻天际。就算没看到这一幕,别人也能想到,奥登人当然希望看到本国选手获胜。在进行决赛的选手中,除了米德加尔德大陆的运动员外,还有来自其它大陆的持外卡参赛的人。那是来自范海姆大陆的艾尼亚的选手,这个名叫杰西(Jessie)的选手不仅是个异教徒,而且肤色显示他并非米德加尔德常见的路尼人种。这个选手由于预赛成绩好,所以被安排在第5赛道,而与他相邻的则是奥登尼亚选手。两个都是夺标热门,不过观众们的倾向则可以从他们只对本国选手作出的欢呼声中看出。(未完待续) 第十六章 如此胜利(2) 比赛即将开始了,全场安静了不少。八名选手也各自在自己的起跑器上作好准备。身穿白色西服的裁判在一旁高高地举起了手中的发令枪。随着一声枪响,这八个人犹如离弦之箭一样,冲向前方。最先突围而出的是第4道的奥登尼亚选手,看到这个情况,观众们喊得更欢了。不过他们的欢呼没有持续得太久,因为在到了约四十米处,另一个身影追了上来。那是第5道的杰西。他像一只黑色的豹子,脚下生风,全力追赶在自己前面的人。百米过半时,他已经领先了。而接下来所发生的事,更让人难以置信。因为这个来自外大陆的选手,竟然一马当先,把其他人远远地抛在身后!当他的胸膛触到终点线时,那双有力的臂膀也高高举起,像在庆祝自己的胜利。男子百米冠军诞生了! 这个结果虽然不在观众们的预料之内,不过他们还是友好地给予这个选手以鼓励的掌声。也有不少人觉得失望,因为本国的选手只取得了亚军,而且时间比第一名慢了将近半秒——这个时间在短跑项目中可以说是不小的差距。 格特也对这个结果感到意外,不过他从队友的望远镜那里看到这名新出炉的冠军时,发现此人不管从身体条件还是从其它方面来说,成为短跑之王的确当之无愧。在那边的看台上,有一些艾尼亚人,他们激动得从座位上跳起来,朝自己国家的英雄挥舞着双臂,杰西也在向他们挥手致意。在年轻的飞行员们的身边,有人这样嘀咕着。 “这下完了,谁不知道首相一向最讨厌这些异教徒和外来人种?!” 一语提醒了格特,他拿着望远镜朝主席台的方面看去。在望远镜的镜头里,他赫然发现,原本一直坐在正中央的首相,此时已经不见踪影了。 果然和人们预想的一样,奥登尼亚国家足球队经过小组赛和淘汰赛,闯进了最后的决赛。当得知这一消息时,格特高兴的从床上一蹦而起,差点摔了下来。这下可好,他终于等到梦寐以求的足球决赛了! 那一天下午,他早早地准备好,就离开空军招待所,搭乘电车来到举行足球决赛的足球场。这所足球场也是奥登尼亚政府新建的,投资巨大,但也很让奥登人为之自豪。加上今天是运动会的最后一天,所以前来观看的人也是不少。 格特早到了,他和罗蕾莱约好的时间是在开赛前的半小时。他梳着背头,穿着空军的制服,长统靴,抱着双手在一边等候。今晚奥登尼亚队的对手是曼尼亚队,虽然对手实力强劲,不过格特一直相信这个冠军将会是属于奥登尼亚的。他的脸上泛出一丝微笑。 有人在背后拍拍他的肩膀,格特回头一看,却什么也没看见。他再回过头来,一眼看到罗蕾莱站在自己面前。她是想故意捉弄一下朋友。 “罗尔,你真是有一双狗爪子!” “……我还情愿你说我是只猫呢。” 罗蕾莱对他的责备毫不在意,因为她清楚对方才不会把这点小事放在心上。格特打量着她,见她戴了一顶柔软的淡红色呢无边帽,短袖的衬衫上配着松松挽成结的碎花领巾,下边是一袭及膝的红白格子裙。 “罗尔,我有点担心,你来的时候有没有人把你当成是个中学生了。” “……谢谢你的夸奖,可是我的朋友,你用不着故意刺到我的痛处。”罗蕾莱调皮地瞟了一眼格特的头部。“不过你的这个发型还真让我不敢认你呢!看上去活像个大人物。” 格特无言地拨弄一下自己的短发,他对这个倒没什么所谓。不过当他又看了看朋友的帽子时,心里不禁有些失意的泡泡浮出水面。他认为,如果对方不戴帽子,说不定会更好。所以他刚才才会掩饰住自己的情绪,夸赞朋友的帽子。不知道她到底明不明白呢?格特有点拿不准。 “唔,和之前比起来,你的头发好像变多了,又好像变少了……” 罗尔发觉到他的沉思,于是用别的话题引起他的注意。果然格特皱了皱眉头。 “亲爱的罗尔,我又不是琥珀堡山里的野狼,怎么会毛发一下子变少,又一下子变多了呢?” “对对对,你当然不是。”罗蕾莱盯着他的额头。“我的意思是说,你的头发这样梳在一起,感觉变厚了,可你的发线又好像有点往上移了,不知道你有没有发现……” 格特用手按住额头,这个他倒没怎么察觉。 “可能是因为梳着大背头的关系吧,所以发线才会往上移。没错,一定是这样!” 不过他的朋友似乎对这个说法抱有怀疑态度。“哦,也许吧。不过我还是得尽朋友的职责提醒你,格特。你今年风华正茂,不过额头就显得这么宽,要是再过几年,头发渐渐少了,到时可就……” “这怎么可能?!这只是发型的关系,是发型显得额头宽!我的头发还多得很,绝对不会秃头的!这不可能!!” “当然!当然!哈哈,我也知道那是不可能的,我的格特,你还年轻着呐,足足比我小一岁,所以你的头发还远远没长到头,肯定会越来越茂密的!” 格特终于恼怒渐退,罗蕾莱则是心里要笑却不敢笑。她的作战计划成功了,格特忘记了刚才自己的沉思,挽着她的手臂,两人一同走进体育场里,准备好好欣赏接下来的这场足球大战。 这一天晚上,来观看比赛的人数比运动会的任何一天来的人都要多。有的人进了场内,甚至连坐的地方都没有,只能站在过道里。不过即使如此,观众们也依旧喜笑颜开,准备仔细观看这专最后的比赛和随后进行的闭幕式。在两队队员进场前,得到欢呼声最大的,依旧是他们的领袖,奥登尼亚的首相卡尔·海因茨。国王腓恩二世,海因茨和自己的心腹,还有一众高官都进行了主席台。国王坐在中间,而海因茨同样坐在显眼的位置上,坐在他旁边的是副首相瓦莱里安。奥军中的各个领袖人物也来到这里,陪同国王和首相观看比赛。(未完待续) 第十六章 如此胜利(3) 当两支球队进场时,全场的灯光都随之集中的他们的身上——这是采取了最先进技术的可转动式探照灯起的作用。球员们各自拉着一个小球童的手,鱼贯而入来到草地中央。两面硕大的国旗分列左右,在场的所有人都起立——当然也包括国王和首相——在球场下军乐队的伴奏下,球员们唱起了国歌。这个简单的仪式结束后,场内欢声雷动,那些手中挥舞着小面国旗、为自己国家足球队加油的民众们,都深信今晚一定会看到一场精彩而令他们满意的比赛。格特也是其中一员,灯光把他清秀的脸庞映照得清清楚楚,也把他眼中的兴奋和渴望映照出来。 裁判一声哨响,比赛正式开始了。格特虽然离得球场边比较远,不过他觉得在国家队的首发人员里,有好几张脸孔并不是原国家队内的球员。没过多久,他的疑虑就被证实了。在看台的另一侧,传递过来有关这次比赛两国队员的名单——因为印发的单张不多,所以在每一区的看台内由观众们一路传递过去,好让每个人都能看到——这张印有本次比赛安排的宣传单,传到格特手中的时候,虽然已经被不少观众传递过,可是还像新的一样,没有起皱或是弄花。格特看见上面本国球队首发名单里有四五个名字,都不是奥登尼亚原国家队的队员,而是来自例如翁波里尼亚或附近一些路尼语系的小国的球员。他们原本都是外国的优秀球员,可不知道为什么,如今他们却都成了奥登尼亚人,替这个国家踢球。 罗蕾莱发现格特神情奇怪,不禁看向他。 “怎么了?这名单有什么地方不对吗?” “太不对劲了!”格特递给她看。“这上面至少有四个球员,是外国人,而在几个月之前,我还听说他们还在为自己的国家踢球;可现在,他们竟然全都成了奥登尼亚人!” “可能是他们已经加入了奥登尼亚籍吧,所以现在会出现在这里。” “……恐怕这里面有古怪!” 格特把纸张传下去,继续看着球赛,不过他心里总是有阴影在活动。尤其是当他看到那几个外国裔的球员时,更是纳闷。这几个人根本就是外国人,可为什么会在这种时候成为奥登尼亚人,还为这个国家出赛?作为一名球迷,他当然敬佩这些优秀球员的技术和场上作风;可是他却从来都没想过,这些外国球员竟然会有朝一日集体成为奥登尼亚国民,出现在这个地方,为他们迎战外国球队。 在开场不久,奥登尼亚队攻势如潮,让观众台上总是呼声不断。可惜多数是只开花不结果,临门一脚有所欠缺。到了上半场第14分钟,曼尼亚队的一次突袭被奥队后卫强行绊倒在禁区外,获得了一次任意球的机会。罚球的正是曼尼亚的队长,也是他们本国的球星。格特看到己队队员的那次犯规,皱紧了眉头。 “愚蠢的犯规!如果不是裁判手下留情,肯定要吃一张黄牌!” 罗蕾莱对他这种球迷的癖性非常了解。“他在球场上防守,当然没有你在一边看的轻松,所以难免会偶尔乱了手脚。” 他们话音刚落,哨子声又响起来了。曼尼亚队的队长站在离罚球点约一米多两米开外的地方,猛的冲上前,将球送入禁区,从人墙上方飞过去,直直地飞进球门死角内。奥登尼亚队的守门员对这球没有一点反应,只能呆呆地看着狂喜的曼尼亚队员从网窝里把球捡起来,欢呼庆祝。 全场顿时寂静了不少,那些原来的助威声此时都消失了,人们只能听到场上的曼尼亚队队员和场边他们的教练组在跳跃高呼。这么早就丢球,这是许多人都没想到的,而且开场以来己方球队的形势一直好于对方,如今却因为一个定位球而落后,这让许多观众意外之余又颇为不满。 年轻的空军飞行员代表对此却不怎么恼怒,因为他本来就了解曼尼亚队的定位球战术有多么了得,所以他刚才才会对本队后卫的犯规感到不妙。他朝看着自己的朋友耸了耸肩膀。 “真糟糕,这球的确漂亮。” 失球之后的奥登尼亚队展开了更加疯狂的反攻。一次次的射门,却就是与球门内无缘。格特看到,自己所关注的那些外籍球员,也踢得十分卖力。不过从他们与本队的球员之间的配合来看,他们的合作显然还不怎么熟练,有时这些技术了得的外籍球员,只能依靠个人的突破去进攻。看来这支球队是在近期内才组合起来的,所以彼此间的默契还不够。这个发现更加证明了格特自己的想法,那就是这些外籍球员,的确是在不久前才被招入奥登尼亚国家队的。只不过问题就在于,他们到底是自愿的呢?还是被某些事物所迫?如果是后者的话…… 想到这里,格特下意识地抬头望着主席台那边。那里坐着的全是些政府要人或是贵族们,是奥登尼亚如今的首脑层。格特这样想着,心里的那道影子似乎又扩大了。 越来越高的声浪把格特的注意力又吸引到球场内,原来奥队在进行一次进攻配合,已经杀到了对方的大禁区外围。不过对方的后卫及时回防,把这球铲出了边线,是奥队的角球。这时,他顺着罗蕾莱的视线看过去,发现在他们后面的观众席上,有几个人正在大声嚷嚷。他们是在为本国球队加油,不过其言词颇令人瞠目结舌。 “……别放过这些曼尼亚杂种!我们终有一天是要报仇的,等着瞧吧!那次战争的仇,我们今天就要从你们这些家伙身上加倍讨回来!” 这几个所谓的“球迷”虽然喊的大声,不过旁边的人坐得满满的,都只是看着他们的动作,没有几个人愿意搭理他们。有的观众还觉得很不耐烦,请他们小点声。格特回过头,看到罗蕾莱近乎淡漠的表情,不以为然的笑了一笑。(未完待续) 第十六章 如此胜利(4) “到哪里都有这类人,没办法。” 他们继续看球,这次角球罚得不怎么样,一下子就被对方门将没收在怀里了。之后曼尼亚队又发动了一次快速反击,给奥登尼亚队的后防造成不小的威胁。如果不是守门员出击及时,恐怕现在的比分又得改写了。 看着场下的本队守门员冲着后卫们挥舞着手臂,像在怒斥他们要提高注意力。格特苦笑着摇头,他脑海中忽然想起一件事。 “我记得在国家队里,有一个球星,他是5号后卫,不管是回防速度,还是防守的质量,都是国家队里顶尖的。为什么他现在却没在场上呢?我明明记得他没有受伤……” 在问清楚此人的资料后,罗蕾莱有一时的沉默,格特看着她的神情,倒有些诧异。最后,他的朋友还是把答案告诉了他。 “这个球星确实没有退役,不过因为他的宗教信仰问题,他无法进入国家队,现在也没人知道他的下落。” 格特终于明白为什么罗蕾莱会有这样的反应,原来政府的驱逐异教徒政策,已经到达了这种程度和规模,连和政治不沾边的行业也出现了这股对异教徒赶尽杀绝的风潮。这个发现令他一时无语,两人间也静默下来。 突然,球场内外震耳欲聋的欢呼声令他们从自己的思绪中清醒过来。原来,奥登尼亚队把比分扳平了。是通过右路传中,之后由快速从后插上的前锋把皮球顶进球门。格特一时忘记了自己的心事,高兴的站起来向跑到场边的进球队员挥手祝贺。这时,全场人都在起立鼓掌,看这样子,好像不是扳平比分,而是已经获得冠军一样。在上半场,两队以1:1打平,休息十五分钟后再进行下半场的比赛。 格特从满场转的小贩那里买了两瓶矿泉水,递了一瓶给朋友。罗蕾莱此时也像是忘却了不快,笑着对这个琥珀堡的忠实球迷说道: “我看下半场肯定会斗得更厉害。有这么多人助威,奥登尼亚队也不能认输。” “我想每个奥登尼亚人都希望他们赢,”格特话音一转,“不过,就凭他们那种差劲的防守,能抵挡得住曼尼亚的进攻才怪!” “格特,我觉得你没有加入国家队或是青年队,实在是我国足球的损失。” “你太过奖了,我的朋友。不过也因为有我的存在和支持,才让国家队能产生巨大的动力。” 面对着对方的嘲弄,还能毫不脸红的说出这番话的年轻人,实在让罗蕾莱忍俊不禁。 “我真想弄清楚,你对国家队所产生的动力显现在什么地方?” 格特瞥了她一眼。“别太得意,罗尔,迟早有一天,连国家队也得承认这一点!” 他们之间的聊天在这个球场内,不得不加大了音量。因为四周的喧哗声不小,迫使他们如果想让对方听到自己的声音,也得加大嗓门。有些观众经过他们身边时,因为旁边的人潮太挤,所以差点撞到了罗蕾莱。格特伸手把朋友的肩膀拉过来,才不至于让罗蕾莱的帽子也被人碰掉。那个人赶紧道歉,又向他们微笑着点点头。看样子,他似乎把两个人当成是一对情侣了。 格特接触到对方的眼光,表面上没什么,可心里却很不好意思。罗蕾莱好像没有发现,扭过头看着场内由观众们自发掀起的人潮波浪。年轻人注视着朋友的后脑,默默看着她那发亮而柔软的秀发。直到对方转过脑袋看着他,格特才顺势将视线放到其它地方。虽然避开了可能的尴尬,不过也因此他没有机会观察到罗蕾莱的神情。 很快,下半场又开始了。场上队员依旧,只有奥登尼亚队换上了一名前峰,换下一个后卫。格特对主教练的这个决定虽然明白他的苦心,可是也觉得不妥。 “本来我们球队的防守就弱,现在后边的人少了,曼尼亚队就会更加有机可乘。” 他说的没错。在下半场刚进行了约六分钟,曼尼亚队的球员在中场截获对方脚下的皮球,传给了他们在左路的前卫。那个球员一路带球,连过两人,然后传中到了禁区内。他的队友抡起脚就将球射入。正当观众们又一次失望时,意外的事却发生了。边裁举旗,示意此进球因越位在先,所以进球无效。奥登尼亚队和观众们自然是虚惊一场,而曼尼亚队却是不停地与裁判理论。因为按照他们的看法,这球根本没有越位。在前卫传球时,他们的前峰没有越过对方防守队员的水平线。可是来自翁波里尼亚的裁判却不愿更改判决,坚持此球无效,示意比赛继续进行。无奈之下,曼尼亚队只能收起委屈,把注意力放回到比赛之中。 罗蕾莱留意着球场内的一举一动,又回头朝朋友笑了笑。 “这次真的好险。” 话没说完,她就注意到格特脸色铁青,双臂抱在胸前,显得对本国球队逃过一劫无动于衷。她以眼神相询,格特沉默良久,还是开口了。 “这个球确实没有越位!” 虽然飞行员是十分希望国家队可以击败对方,获得殊荣。可他并不愿意看到是因为外力干扰的作用下,才使国家队赢得这场胜利。所以,当他看到这个精彩的进球居然被吹为无效后,格特心中的惊愕和愤怒可想而知。如果连一场足球比赛都无法公平进行,那么也就没必要比赛了! 格特越想越生气,他实在不能像看台上的少数观众一样,只会看到结果而不重视过程。虽然罗蕾莱一直在劝解他,可是他的心情也不能像刚开场时那样好起来。 在一次进攻中,奥登尼亚队的队员摔倒在曼尼亚的禁区里。这时,裁判的手指直接指向了十二码处的点球罚球点。这一下,又迅速地把观众们的情绪调动起来。而曼尼亚的球员和教练,不得不再次把裁判围住,努力想使他改变主意。格特虽然离得远,不过他看见当时曼尼亚回防的后卫铲球的脚并没有碰到对手的身体,可对方却自己倒下了。格特干脆用手捂住了眼睛,他不想再看下去了。罗蕾莱不无担心地看着他。 果然,点球罚进了。而到了完场时,全场一片沸腾,场边的候补球员和教练们都冲进里面,和队员拥抱在一起,庆祝他们终于获得大陆运动会足球比赛的冠军。而正如奥登尼亚政府方面所希望的那样,大陆运动会的最后一个项目——同时也是最受人瞩目的大项——足球的金牌,也落入了奥登尼亚的手中。失败的曼尼亚队队员,则无言地坐在草坪上,眼睁睁地看着对手的狂欢。 格特起身离去,罗蕾莱吃了一惊,也跟了过来。年轻人一路上挤开不少在走道上站着看完整场比赛的观众,自然也引来不少抱怨的声音,可他头也不回就往外走。直到离开场馆,在这所气派的体育场外,罗蕾莱才追上了停下脚步等着她的朋友。她微微喘着气,连头发都有点乱了。 “格特,你不看闭幕式了吗?” 她看到这个外表成熟但实际上比自己还小一岁的年轻人,心中也明白他为何会选择退场。所以当这句话问出口以后,罗蕾莱觉得自己问的有点多余。格特从薄薄的双唇中吐出这样一句话: “这样的比赛,不看也罢!”(未完待续) 第十七章 兼并布隆尼亚(1) 在大陆运动会成功举行其间,奥登尼亚的声望在米德加尔德大陆也是得到了极大的提升。外国的媒体总是连篇累牍地报导奥登尼亚的建设速度、场馆的气派、城市的美丽、人民的富裕。似乎是在一夜之间,这个原本在第一次大战中败得灰头土脸、只剩下一口气的国家,一下子耸立在他人的面前。只是这其中的辛酸和变迁,也只有奥国的人民和亲眼见证它从衰败到发展的人,才能有深刻的体会。 不过在大陆运动会举行时,并不是只有这么一个大新闻。在昂尼亚、曼尼亚政府高层的决策部门内,又有一个爆炸性的消息以紧急公文的形式放到了领袖的办公桌上。那就是奥登尼亚的邻国布隆尼亚(Bromnia)被它军事占领了。如果说之前被割让给乌里尼亚的原奥国领土福尔肯区全体公民投票的结果,已经令这些大国的首领吃惊;那么这一次的事件,就更让他们感觉到奥登尼亚的扩张之快和人心的变化之多。因为布隆尼亚的摄政王罗道夫亲王殿下,与他的幕僚是反对加入由奥登尼亚所提出的“路尼语系地区一体化”计划,但布隆尼亚本国的军人和民众,却对和他们有着十分相近血统、民俗、语言的奥登尼亚极有好感。而且在亲眼目睹这个相邻的大国是如何在第一次神谕战争后的糟糕境地里还能取得如此长足的发展,这更令他们为之向往。在军队内部发动政变后,摄政王被迫在协议书上签了字,同意两国合并事宜全权交由军方处理。而在布隆尼亚军的邀请下,奥登尼亚的装甲部队浩浩荡荡地开进了邻国的领土,并且一路直抵其首都,受到当地居民的热烈欢迎。这种景象,如果不是亲眼所见,肯定不会相信居然还有国家的人民愿意把领土拱手让给别的国家,而且迫不及待地愿意与之合并。 当第一时间得知这个消息后,昂尼亚的总统难以置信地大叫起来: “不,这不可能!布隆尼亚人到底想干什么?!” 他和曼尼亚的总统一样,都对此事感到完全出乎意料之外。因为在不久前,他们的特使才接触过布隆尼亚的统治者,对方亲口保证不会与奥登尼亚“过于靠近”,可没想到言犹在耳,情况就急转直下,成了今天这种局面。当消息再一次得到补充,他们发现这次合并竟然也是由其国内的民间势力出面,与奥登尼亚里应外合时,这些战胜国首领们的背脊上,流下了不知多少冷汗。再这样下去,谁又能保证奥登尼亚不会对这些战胜国的领土感兴趣? 虽然国外的媒体对此事的报导已经是闹翻了天,不过在奥登尼亚国内,开始时没有一家媒体对事件进行报导,只是后来经由首相本人的宣布,人们才得知布隆尼亚已经成为了奥登尼亚的一分子。对于这个邻国能归于本国,大多数人都感到振奋。因为在历史上,他们本来就是一个王国,只是由于后来的内乱,才分裂成了几个地区。而且民众得到了首相的承诺,不会轻易动用武力,在这次军事行动中,没有花费一兵一卒的代价,就获得了布隆尼亚,因此民众们更觉得是件天大的好事。他们不想伤害别国,更不想看到本国的复苏又遭到战争的打击。 当格特知道这一消息时,他已经和队员们一起,坐在由首都往东北部的列车上,准备前往本国的另一个军事大本营——同时也是空军东方防卫战线总部的所在地——凯瑟琳堡。他们是前去参加空军的见面会——这些年轻人私底下管它叫“吹风会”,因为军方高层的重要决策往往就是从这些会议中传达下来。 对于他们将要到达的目的地,格特只知道那里是大片茂密森林中的小城,不仅是首相和他所信赖的军事将领们商量决策之地,也是东方防守战线的主要指挥部。在创世历1082年,也就是卡尔·海因茨成为副首相的两年后,奥登尼亚就开始修筑边境防线,目的是为了抵御东边国家——尤其是路德尼亚——的军事扩张。除此之外,格特还知道这座森林小城的得名,是由于前奥登尼亚王国的女王凯瑟琳曾在此狩猎避暑,因此她去世后小城也被改为她的名字。而它的地理位置也注定了它必将成为军事要塞。 在列车的报纸上,格特看到军事占领布隆尼亚的详细报导——当然这是经过政府批准才能进行的。上面写到由装甲部总监亲自率领部队,开着重型坦克,从接壤的大桥驶入布隆尼亚。当地居民看到涂着表示和平友好的绿色油漆的坦克后,都纷纷把自己家里的鲜花和面包拿出来,跑到坦克上让坦克兵们享用,而且还把他们视为英雄,不让他们离开。格特在看到文章里还写到装甲兵总监加勒特中将被激动的人群围起来,抬着他来到市政厅,差点把他军服上的纽扣都全给扯下来当作纪念品,他不禁笑出声来。一想到当初自己的首都所见到的那位目光如电的装甲部队创始人,竟然得到这样的礼遇,格特不禁既好笑又感到高兴。 此时他的队友们正在打牌,这件喜事也成为他们在临时牌桌上增添活跃气氛的话题。一个来自其他基地的轰炸机飞行员因为拿到最小的牌,所以由他先出。他甩下一对4,口里也开始说开了: “方块4,得了,快出吧……如果这次军事占领也能让咱们空军露露脸,也才能称得上是完美的军事行动。” “得了吧,这次出去装甲部队也不过是做做样子,因为首相他一点也不希望看到我方或布隆尼亚也有伤亡。要知道,他们那儿的军队迟早也会并进来咱们这里来的。” 有人看了看牌,出了一对7,可马上就有人扔出了一对A,朱力克抱怨他出牌出得太大了,显然他有牌却出不了手。不过在他放下三条J后,心情又变好起来,也加入了这个话题。(未完待续) 第十七章 兼并布隆尼亚(2) “我说乔,这次占领行动,听说实际上是得到布隆尼亚军同意的。如果我们空军出动,你飞机上的炸弹不管投向哪儿,都是落在自己人身上,到时你怎么赔?……同花顺?不,我没牌。” “我呀,哪儿也不炸,就把炸弹扔进他们的王宫里,吓死他们那个不识时务的摄政王。”这个轰炸机飞行员见是一副梅花同花顺,狞笑着抽出五张牌,原来他手里还有一副黑桃的同花顺。“怎么样?认输了吧?” 其他三人都对他这一手叫苦连天,因为他们手里还有不少牌没出。朱力克还算好点,不过也是不怎么理想。他给钱时也给得很爽快,虽然输得不多。 “他们的摄政王,其实也就是昂尼亚的传声筒。如果炸死了他,那么昂尼亚就有藉口找咱们算帐了!这些狗杂种!” 他一边骂骂咧咧,一边把牌洗好,再依次分发给别人。格特这时把眼光从他手里的信封转移到他们这边,插了一句: “他们巴不得有这种藉口!从大陆运动会召开到现在,那些人什么时候停止过对我国的攻击?就算这一次是布隆尼亚人都同意的合并,他们那些人也会拈酸的!” “这么喜欢酸就让他们吃腌酸黄瓜好了!”一个先出牌的队友骂道,引得这个包厢里的人一阵笑骂。“可能是为了保存实力,所以首相和那些将军们不会同意把军队的家底全露出去,这样也能少一些给那些间谍刺探的机会。等一下,我有牌,三条K!” 螳螂捕蝉,黄雀在后,他的牌不小,可还是有人阻住了他的出牌。 “这叫才妙哪!三条3!最近我的亲戚,他是个从昂尼亚回来的侨胞,他说他们那边一直流传着,说我们空军光战机就有四五千架,整整是昂尼亚的五倍之多,可把那边的人给吓坏了!照我的说法,只有等我们亲自出马,才能给他们这些人一点颜色看!” 之后他又出了一对6并三条Q,坐在他旁边的下家对他的说法不以为然。 “之前在我们肚子还挨饿的时候,国内的报纸还说那些战胜国的实力如何如何强大,又是如何如何无坚不摧。现在想想,都是他妈的扯淡!没亲眼证实过,没较量过,谁也别说谁强谁弱!” “照你这么说,是长他人的志气啰?” 对方对他的话颇不以为然,那人继续出牌,阐述着自己的理论。“我干吗要长他们的志气?我也犯不着!只是我们这些当兵的,不脚踏实地,只会惹祸。” 眼见两人斗起嘴来,朱力克连忙制止,他出了一对方块的同花顺。“别说啦,咱们的枪口无论如何也不要对着自己人。虽然我们的战斗机没派上用场是很可惜,不过不打仗总是好的。” 这个观点得到了大家伙儿的同意,现在国家和人民都过上了好日子,谁都不想看到这个局面遭到破坏。有个队友因为内急,上厕所去了。其他人招呼格特来玩,不过格特不大为所动。 “算啦,我的手气不好,还是你们玩儿吧。” 那个正在派牌的轰炸机飞行员看到格特在上火车后老是把一个黄色信封里的照片拿出来看,他带着了解于心的笑把点燃的烟放进嘴角。 “敢情你手里的东西比我们的牌给吸引人呢!” 旁边的人趁格特没注意,想把那个信封夺过来,不过格特显然比他更敏捷,一下子就把信封放到报纸里,夹在腋下。朱力克才不理他,硬是把他拖到小桌子旁边,一起玩牌。 “每一回顶多只是输一两角钱,况且有我在,你想输得多都不行啊!” 格特没有办法,只好拿起牌。不过他的运气还算不错,玩了五轮,除了有一轮出的牌少外,其它几轮都是赢了。这让别人又有了抱怨朱力克的藉口。 “你瞧!竟然把个这么好手气的家伙找了来,这下可好!” “喂喂,我也是受害者啊。格特你可真是不够朋友,手里拿着好牌也不提醒提醒我。” “我当然有提醒你啰,不过你没看见罢了。” 年轻人们说说笑笑,在列车上渡过了一天悠闲轻松的时光。到了晚上,格特睡在上铺,他听着队友们或高或低的打鼾声,把白天一直拿在手里的那个信封又拿出来,对着昏黄的灯光仔细打量里头的东西。那是一叠照片,而照片中人则是他和罗蕾莱。那是他们在奥登期间,去照相馆拍下的。除了一张并肩站在一起的照片外,其它照片都是单人照。 格特在清晰的照片里看了看那唯一一张双人全拍的照片,不大满意地咧咧嘴角。他把一张自己的单人照和罗蕾莱的单人照合在一起,看起来好像是两个人就站在一起似的。为了营造出这种效果,他还把一张照片的一侧给折起来,好让里头的自己可以更贴近另一张照片里的罗蕾莱。 他干脆坐起身,找到一枚别针,把这两张照片合起来。格特一手拿着照片,一手枕在脑后,躺在自己的铺位,舒舒服服地看着这张特殊的照片。如果现在有人从下边窥视上铺,会发现这个年轻人眼中流露出某种略带陶醉的神情。 格特想起在大陆运动会闭幕的那一天,自己因为提早离场,想到连累了朋友也没法看闭幕式,便提出要补偿她的门票钱。罗蕾莱笑着拒绝了,她指了指他们正在逛的一处小型的广场。 “能在这种天气里到这儿来走走,也很好啊。” 广场中的卖艺者拉起了手里的小提琴,悠扬的小夜曲也流淌在人们的耳中。格特忽然灵机一动,他在朋友跟前立正,以一副毕恭毕敬的神情说: “尊敬的罗尔小姐,请您允许我以陪伴您跳舞的形式来弥补今天晚上的失礼,如何?” 对方脸现微笑,也以同样的中世纪的风度以手袋代扇遮着脸,屈膝表示同意。于是在整个首都城都把注意力朝向运动会闭幕式的时候,在这个清静的小广场里,出现了一对翩翩起舞的年轻人的身影。虽然节拍不大跟得上,不过从他们的身姿和神情来看,却是非常地快乐。 ……想到那时的情景,格特不由得一笑。这次首都之旅,虽然要他暂时离开自己热爱的战斗机,不过还是值得的。只是想到朋友如今算不上好的处景,格特又有些担心。毕竟现在全国上下都在排挤异教徒、无神论者,罗尔甚至因为这个连工作都丢了,万一再出什么事,那可就…… 他再次看向那张并在一起的照片,听着火车车轮在铁轨上行驶发出的轰隆声,怀着喜悦与不安的心情,格特不知不觉地睡着了,陪伴着他的,是枕边的一幅由两张照片全在一起的“双人合映”照片。(未完待续) 第十八章 骨牌效应(1) 6月22日,凡是有份出席青年大会的空军代表们,都抵达了他们此行的最后一个目的地——位于奥登尼亚东部的凯瑟琳堡。在凯瑟琳堡在空军东方总部的见面会上,格特再一次见识到他们那位元帅阁下是如何地重视自己的衣着。在会议上,上层不仅向这些年轻人表达了对他们努力的认可,还透露了空军的各处基地建设将会得到大力发展,而且这是首相同意的计划。在格特听起来,这似乎是他们那位元帅在告诉他们,他是如何争取回来这些好事一样。 不过在这次见面会上也不是没有好事发生。格特他们亲眼见到了奥登尼亚空军英雄格兰特·富尔克。这位在第一次神谕战争中就已经取得不少战绩的飞行员,可是格特他们心中的偶像。如今能面对面地与对方接触,也难怪这些年轻人会这么兴奋。当得知格特是从哈特斯基手下调教出来的飞行员时,留着小胡子的富尔克笑着问道: “哈特斯基那家伙最近怎么样了?还在为那些小子们头痛吗?” 原来富尔克和哈特斯基以前曾是同一飞行大队的队友,感情很深厚。得知自己的恩师竟然与富尔克是多年好友时,格特大吃一惊。因为他在飞行员训练学校期间,从来没听教官说透露过这些事情。可能是自己的恩师不愿把以前的事都告之天下吧,格特这样想着。其实不必看哈特斯基的为人,只要看看他教出来的这个得意弟子,就知道他的那种内敛低调的作风对格特是有着如何深远的影响。 在与空军的诸多上层人物的见面中,虽然像格特这种低阶军官不可能和他们有什么深层的接触,不过年轻人凭着自己的观察,感觉到他们中有不少人一方面是对空军的发展感到高兴,而另一方面却又对某些事情有所不满。虽然他们当然不可能对外人吐露内心的想法,但是心思缜密的格特还是会发现到这些大人物们的轻微波动。 只是,他们不满的,到底会是什么呢? 抱着这样的念头,格特开始了自己的注意观察。他发现,这些高官们表面上对空军的头号人物也就是他们共同的长官伯纳特元帅毕恭毕敬,可是在私下聊天闲谈时,却几乎没怎么谈到这位元帅经常自称的那些功绩,而是对他的那套建设方案感到忧虑。在他们看来,首相阁下太过信任伯纳特,对空军而言,既是好事,同时也有坏处。而且他们的这位元帅,对首相是言听计从,可是当他的下属希望他向首相转达底层反馈回来的实际意见时,他却支支吾吾,要不就干脆听而不闻,完全不把情况告之上去。因此,在空军部内,对他的这种驼鸟政策感到不满的人大有人在。连伯纳特身边的亲信也觉得,空军元帅实在太过听首相的话了,完全不敢有半点异议。 底下人的意见,伯纳特本人到底有没有察觉,格特并不清楚;然而他发现,空军元帅往往总是把自己和首相的良好交情当成是资本,四处炫耀,好像是在提醒人们: “你们能有今天,全靠我的努力!” 可能是想藉此压下周围人的声音。可是现在看来,效果不怎么明显。在其后有机会参观伯纳特别墅的时候,格特对这里的豪华程度瞠目结舌。他所住的这间别墅原本是凯瑟琳女王的夏宫,后来被腓恩二世赏赐给了伯纳特——当然,这里面首相所起的作用不言而喻。于是空军元帅就大兴土木,把这儿改建成一座被森林簇拥着的巍峨城堡。在这里面,收藏了伯纳特这么多年来私人藏品,全都是名贵的古董、画像、以及各种各样在以前只有王家才有资格拥有的珍贵玩意儿。 在那里,格特亲眼见到他们的元帅,打扮成中世纪时期贵族的模样,头戴插着羽毛的软呢子帽,身穿上宽下窄灯笼袖的绣着金线的上衣,下边则是白色裹腿裤配着深色的毛线长袜,披着深绿色的呢绒斗篷,那架势,十足的一个古代王公——而且是一个明显吃得好穿得更好的王公。伯纳特本人对自己的打扮十分得意,似乎已经完全把别人的目光都当成是一种恭维。 格特有一次看到如此打扮的元帅,站在一幅曼尼亚著名画家莫尼的作品《圣母升天图》前凝视良久。看他那神情,似乎正在打量的是一处实景,而不是油画。这幅名为描画圣母实际上却是描画3个世纪前宫廷内贵族出游的油画,是伯纳特最为喜爱的作品之一。空军的头号人物还发出了这样的感慨: “多么美好呀!我是属于那个年代的!” 换言之,在空军部的大多数人看来,他们的元帅阁下实在令人为之气绝。虽然下层的官兵往往都不会也不能对上级有过多的意见,不过在格特他们的心里,如果没任何想法,那只能说是骗人的。在这种奇怪的氛围中,格特等人结束了他们的这次一月之行,回到了他们的基地继续飞行演练。 可是他们并不知道,在他们走前不久,奥登尼亚的首相就来到凯瑟琳堡,在军事大本营中展开讨论要如何应对路德尼亚东扩的事宜。因为赫尔尼亚的陷落,使得路德尼亚的领土扩展到西边乌里尼亚的边境,这使得奥登尼亚政府大为紧张。在这次会议上,有不少将领对路德尼亚的军队实力表示怀疑,因为以赫尔尼亚这种小国,竟然也能让路德尼亚损兵折将,损失了将近7万人的兵力,实在令人无法释怀。而反对者则提出,那是因为路德尼亚国内展开了大规模的政治运动,自己人打跨了自己人,而且军队内部的行动尤为激烈。所以他们会取得这样的“惨胜”(外界对此次路德尼亚的战果的称呼),也就不足为奇了。 虽然看到路德尼亚实力减退,不过海因茨本人对它的怀疑依旧存在。除了路德尼亚,他还得把注意力放到不久前吞并布隆尼亚的行动上。由于这次行动遭到国际的谴责,所以曼尼亚和昂尼亚都派出特使,前来与奥登尼亚的首相商讨要如何解决这次争端。海因茨和他所信任的副首相埃默里·瓦莱里安,还有外交部长马文·拉尔夫(Marvin·Ralph),都会在凯瑟琳堡会见两国的特使。他们知道,对方这次来,不仅是要商议布隆尼亚的事情,而且他们更希望的是得到奥登尼亚的承诺,不要再向外扩张。因为奥登尼亚的实力提升,已经使周边那些路尼裔人聚居之地产生了脱离本来的国家、重回奥登尼亚的意向。这个局面,才是昂尼亚和曼尼亚最不愿意看到的。 6月24日,首相卡尔·海因茨在空军元帅伯纳特的别墅中,与自己的亲信一起,接见了两国的使节。由于这是秘密会谈,所以除了这些高官以外,并没有任何侍从在场,只有首相本人指名要他留下的军事副官尤琛·弗莱德,以记录员的身份,在一旁聆听。在干干净净没有燃烧着火焰的壁炉前,首相本人坐于宽大的真皮靠背扶手椅上,面向着昂尼亚和曼尼亚的特使。在他的右边,是副首相和外交部长的位置,空军元帅伯纳特则坐在首相的左侧。尤琛则坐在首相的侧后方,在他这个位置,可以清清楚楚地观察到每一个人的表情与动作。昂尼亚的特使雷蒙德,是外交部专门负责米德加尔德大陆事宜的副部长,他和曼尼亚的勒内大使一样,都是由他们本国的最高领袖派来的和谈使者。尤琛打量着他们的脸,心里向自己说道: “你们想让我们改变主意,没那么容易啊!”(未完待续) 第十八章 骨牌效应(2) 在为自己的国家元首向奥登尼亚国王与首相本人致意后,雷蒙德就开门见山地说道: “在不久之前,贵国又有了一件喜事,把布隆尼亚的民心也收入囊中。我想,首相先生您一定明白,这件事在外界所引起的影响。” 海因茨一向不吸烟也不喝酒,所以现在摆在他手边小桌子上的是一杯只加了一点糖的咖啡。他放下杯子,双手交握在胸前,似乎对对方的问题早已料到。 “先生,请允许我向您提出一个事实。那就是这次的兼并事件,并不是我们国家的入侵,而是布隆尼亚国内的民主势力希望对政府加以改革,他们对摄政王的表现的不满是由来已久的了。所以当局势失控后,布隆尼亚向我国发来请求,希望我们的军队能给予帮助,所以我才会让我的士兵们冒着被人攻击的危险,前往布隆尼亚,为当地解决争端,恢复和平。” 海因茨看了看他的外交部长,笑了一笑。又看着两名特使。 “其实在这之前,我的忠诚的拉尔文先生就提醒过我,说是我国的行动恐怕会为外界招来不好的口实。现在看来,误会是不可避免的。不过我还是要提醒二位,在布隆尼亚的争端没有解决前,我国的部队是不会离开那里的,而且这一切都得到了其政府和人民的支持。我不明白,贵国的人民为何会对我们这次行动抱有这样的反应?我看这一点,怕是和贵国政府的暗示有关吧?” 副首相瓦莱里安此时第一次把自己冷峻的目光投向雷蒙德和勒内,他们两人的脸色确实不怎么好。 “副部长,我曾在贵国的报纸上看到类似的报导,说是我国的军队在布隆尼亚里横行霸道、烧杀抢掠,无恶不作。不知道他们到底是实地采访后得出的结果,还是凭空的臆测呢?我在此请求,希望贵国的媒体可以实事求是,不要为了那种所谓的竞争而胡乱报导!这对我们国家之间会造成很坏的影响。” “我明白您的意思,副首相阁下。”雷蒙德朝他点点头。“不过我得说,这并非是官方媒体的消息,而是民间的报纸,在我国言论自由的政策下,我们对此类报导也不会予以重视,我相信在民间,把类似消息当真的民众也不见得有多少。况且如果贵国能在一开始就知会我方,那么现在也不会导致如此局面。” “如果贵国真的是因为责任心而帮助布隆尼亚,那么这对米德加尔德大陆来说都是一桩好事。可问题就在于,布隆尼亚如今不是被帮助这么简单,而是要并入贵国的领土范围之内,对于这件事,首相阁下您是同意的吗?” 勒内紧盯着海因茨的侧脸,不放过他的任何一个表情变化。尤琛在后面可以看到,连雷蒙德也是如此,他们这样问其实不仅是打探奥登尼亚对布隆尼亚兼并事宜的态度,同时也是想打探到这个国家的政府对于其它类似事件的真正看法。海因茨还没有说话,外交部长拉尔文就开口了: “二位,你们似乎忘记了这类事件中的一个重要前提。那就是在这些地区中,本身就有许多奥登裔的人民,他们在那个国家里往往都得不到平等的对待,加上各方面的压迫,所以当看到和自己有着血缘关系的故地崛起时,他们当然会希望重回奥登尼亚的大家庭中。像福尔肯区,就是最好的例证。贵国一向重视民意,那么这一次,为何不能以同样的方式来看待民众自己作出的选择呢?” 空军元帅伯纳特听见拉尔文的话,不由得一笑。他也加入了对两国特使的唇枪舌剑中。 “在第一次大战之前,二位的国家就曾经在海外得到了不少殖民地。在那个时候,如果贵国也同样对这些殖民地上的土著居民进行选择,不知道他们的答案又会如何呢?” 他这么说,摆明了就是讽刺两国在以往利用武力在海外开拓领土的历史。雷蒙德与勒内明知他不怀好意,可也不为所动,因为他们这次来,有更重要的使命。果然,海因茨抬了抬手,阻止了他的得力亲信的话。他调整了一下坐姿,又说道: “我国的成功发展来之不易,而且民众都希望能更上一层楼。在这种情况下,我们谁都不愿看到和平被人破坏。可是如果是民心所向,而且是主流的民意也作出了类似的选择,我们也只能尊重他们。” 昂尼亚的外交部副部长脸上变色,而与之同行的曼尼亚特使也是坐立不安。这时,海因茨又接下去陈述着他的见解。 “当然啰,这样的事情事关重大,单凭我们这一方的意见,还很难作出决定性的判断。所以我们也会通过积极的协商,寻求各方的意见。我也希望贵国的政府能看到我国的诚意,不要动不动就指责我们的做法。大事是要看成效的,而不是马上就能立竿见影。像上一次,由于布隆尼亚的事件,艾尼亚的总统召回了他们的大使,并且撤消了驻我国的使领馆,这样做所取得的效果,就是激怒了我国的人民。要是平心静气地坐下来谈,也不至于会落到这种田地。两位先生,如果贵国的使节也像艾尼亚人一样对待我国,那我日后就会让我的大使穿着汗衫、背心去拜见你们的总统了!” 海因茨的玩笑引得他的下属们不住地笑,连尤琛也不禁莞尔。雷蒙德和勒内出于礼貌,也笑了一笑,不过他们的心里却未必会如此轻松。不过总算得到对方吐露了不会单独行事的口风,这让他们也觉得回去交差也不会太为难。在传达本国领袖的话时,雷蒙德告诉海因茨: “最近路德尼亚的举动很不寻常,我们的总统对此也是十分关注。这些异教徒的国家,打算把米德加尔德大陆当成是他们家的后院。如果真是这样,那么贵国的情况可就比较微妙了。” 尤琛对他的话皱了皱眉头,这个昂尼亚的大使,显得是想刺探奥路两国的关系如何。海因茨也明白他的话外之音。 “噢,对于路德尼亚,我相信这个国家的脚步更有兴趣向东部扩展。您知道,在不久前,我们两国的大使才进行了接触,随后又签证了一系列的合作协议。这对于我国的发展,是有着不小的好处啊!贵国何不也试着与别国友好相处的做法呢?” 不管他们再怎么问,海因茨既不肯说路德尼亚的坏话,也不愿得罪昂尼亚和曼尼来。在提出邀请两国领袖在7月前来奥登尼亚进行会谈后,这次秘谈也结束了。没有带着明显的外交成果,雷蒙德和勒内也只能恹恹地离开了凯瑟琳堡。在他们走后,奥登尼亚的首相向自己的军事副官说道: “你瞧,尤亚(Joa,尤琛的昵称),他们是打算把我们丢给路德尼亚呢!” 他的心腹副官还来不及说什么,海因茨那近似自言自语的声音又传来了: “在此之前,也不能掉以轻心呐……” 之后,首相本人就不再提起这次会谈的内容,而尤琛记录下的谈话也在经由对方审阅后,被付之一炬。而这次与大陆前途命运有关的秘密会议,也在很久以后,方才被世人所熟知。(未完待续) 第十九章 三封来信(1) “知道吗,阿伯特那个家伙现在可得意了!” 当格特回到布利奇特基地后,同宿舍的队友就告诉了他关于上头传来的消息。上头已经加大对轰炸机的生产研发,而且打算将之作为空军中与战斗机并肩作战的主力飞机。因为轰炸机的携带的重型炸弹,可以对敌阵敌国造成极大的破坏,所以有关这方面的计划也在加快发展之中。而一直希望成为轰炸机飞行员的阿伯特·乌尔里希,如今终于如愿以偿,加入到轰炸机大队行列中,所以那些同袍们才会这样拿他开玩笑。虽然对他的个性不少人都颇为微词,不过他的驾驶技术,却是讨厌他的人也不得不服的。 而在格特归队后,等待着他的则是他的长机飞行员——其实也就是他的师傅——克尔温给他的种种严格训练。看样子,他是打算把格特去用于到首都一游的时间全给补回来。他的弟子虽然在背后有没有抱怨过无人知道,不过看他那劲头,似乎比自己的师傅更希望能得到更多的飞行训练,好别落后于队友们。在一次训练结束后,格特在担任裁判的飞行员那里都得到了“A”以上的评级,而他的长机飞行员则只给了他一个“B”,对此,克尔温的回答是: “对于别人来说,你的表现还可以;可对于我来说,你这种程度还远远不够。因为我希望你能成为的是一流的战斗机飞行员,而不是那种一般的比较优秀的飞行员。” 克尔温的严厉没有让格特退缩,相反,这个年轻人更加来劲了。他在这种教导方式下是吃了不少苦头,可也受益非浅。 在一次模拟对地面攻击的演练结束后,格特和其他结束飞行的队友们,站在离机场比较远的小山峦上,看着其它飞机在另一处进行的训练。因为那天的阳光明媚,所以有不少人也趁此机会在晒晒日光浴。接下来进行的是轰炸机对地目标轰炸的训练,一架架双引擎的新式轰炸机起飞后在空中盘旋,之后又向地面俯冲,朝目标投下训练用的烟幕弹,然后又往上攀爬。命中的目标越多,就表示该轰炸机驾驶员的成绩越高。 京特指给他们看向另一个方向,在那里出现了又出现了一架俯冲轰炸机。 “瞧,阿伯特大人驾到!” 原来那是乌尔里希的座机。格特拿过身边人的望远镜,看到这架涂着新油漆的轰炸机上,朝着他们这边的方向(也就是飞机的右侧)用白色油漆画着一只小鸟——他知道乌尔里希有个外号,就叫小鸟。看来这的确是他的座机无疑。乌尔里希的战机没有像其它轰炸机那样,飞到预定地点按部就班进行轰炸。它在天空中左右徘徊,然后就在众人没有料到的情况下,突然向下急冲,这让看的人都替它出了一身冷汗。 “不好!会坠下去的!” 已经有人叫了起来,不过乌尔里希的轰炸机好像故意与众人作对似的,在投下烟幕弹后,那架画着白色小鸟的轰炸机在低空掠过地面,然后又迅速往上爬升,之后再往另一个目标而去。埃利克苦笑着摇摇头,自言自语道: “乌尔里希总是没学乖,回去以后他又得挨训了。” 即使是对乌尔里希没什么恶感但也谈不上有什么好感的格特,也不得不佩服他那高超的驾驶技术。轰炸机在他的操纵下,简直成了孩子的玩具,得心应手到令人咋舌的地步。虽然自己一直以来都有明显进步,可格特还是忍不住想: “要到什么时候,我才能有这样的技术可以随心所欲地驾驶自己的901型战斗机呢?” 在进行忙碌训练的空隙里,格特有时也和队友们谈论起那次首都之行的所见所闻。最多人问到的,就是关于首相的事情。当有人听说格特不仅和首相见过面、握过手,还与对方有面对面的交谈后,不禁羡慕地说道: “格特,早知道我就应该绑架你,让我来顶替你去参加青年大会。” 说笑归说笑,不过可以看出他的同龄人是多么渴望能亲眼见到使奥登尼亚迅速崛起的领袖,还有那只听闻而不曾见过的大陆运动会的盛况。于是在那一阵子食堂的饭桌上,总是有人缠着格特,要让他讲讲那儿的事,至于朱力克也一样。当然他们的队友之所以敢提出这样的要求,也是因为他们在大队里的脾气和个性都出了名的好,大伙儿都乐于和他们相处。 刚踏进7月的一天上午,同寝室的队友汉默特因为这个月轮到他当室长,所以收了一大叠的信件回来。他一进门,一边学着街上小贩叫卖的口吻,一边就扬起手里的包裹邮件。 “快来看啦,快来看啦!从外边新鲜运来的上等货物,迟了就没有啦!” 因为没有训练任务,所以这些年轻人们得到了休闲时间,都挨在床上斗嘴打牌。汉默特的出现让大家都让下手中的事,想看看有没有自己的信件。有的人没拿到信,只能照旧躺回到床上去。而格特一下子就拿到了三封信,这让他也觉得有些意外。 他赶紧坐回到自己的床铺上,仔细看三封信的封面。一封是家里寄来的,那是他的三姐夏绿蒂的笔迹,他一看就知道;另一封信则是他在飞行训练学校时的好友汉斯·埃弗拉德写来的,他现在正在另一个南部的空军基地里进行训练;而最后一封信则让格特下意识地皱了皱眉头。因为寄信人是他没有想到的一个人,也是他不怎么想见到的一个人——他的大姐夫,那个自命不凡的胜利党党员兼琥珀堡地区议员汉弗莱·霍奇。(未完待续) 第十九章 三封来信(2) “这家伙为什么会写信给我?” 格特把那封信拿得离自己远远的,不悦地审视着,仿佛那里面不是什么信纸,而是染上了浓重杏仁味道的一团烂纸。格特为人的习惯,一向是先做好困难的事,然后再做那些相对轻松的事情。他现在看信也是如此,因为他最讨厌大姐夫的来信,所以他决定先赶快看完这封信为妙。他打开信封,里头用的是那种带花边的高级便笺,似乎还被洒上了香水味。格特怀疑,霍奇在给那些他要讨好的选民们写公开信时、或是给他的上级们写信时,就会用到这种洒香水的女人似的做法。信的内容如下: “我亲爱的妻弟…… 格特看到这一句用花式字体写成的句子,强忍住自己那股反胃般的不适感,勉强往下看: 自从分别三月余后,我与心爱的诺拉已经许久不曾见到您了。知道您现在受训,飞行技术必当一日千里,吾等甚感安慰。前月从岳母大人处喜闻您获得邀请,前往首都参加由党举行的全国青年大会,更是替您感到万分喜悦与鼓舞。您的首都之行,已令家中岳父岳母大人深感自豪,我等亦是如此。前日琥珀堡地区区议长更是亲自向我提起,若能亲见妻弟您一面,必将荣幸之至。我身为您的大姐夫,自当有义务对您提起此次邀请,还望您能在归家时,来我们家中一聚,则我与诺拉,还有小儿小女也颜面有光。全能之神,自当保佑您成为国家之栋梁,我们也将继续倾尽全力对您的努力给予支持。” 接下来的篇幅,无非是说一些关于大姐诺玛和他的孩子们的近况,通篇的陈词滥调,和他以前曾经寄过给格特的少数几封信相差无几。不过在信的末尾处,一段不长的附言引起了格特的注意: “顺带一提,岳母大人一直牵念于您,对于您的人际交往也是关心有加。听闻您此次到奥登,也将见到一些故交友人。其中情形,出于礼貌与尊重,我们自当无意多问,只是希望您能以全能之神赐予您的慈悲心肠,感化彼等的不敬之心,令彼等能领悟到,全能之神乃吾等之父,天下之主,万勿不可有亵du之心。若果对方还不能醒悟,此等人也不必深交矣!此乃岳母拳拳爱子之心,亦是我苦口婆心之言,还望您能小心小心。” 落款则是“您永远的朋友汉弗莱·霍奇”。格特看完这封信,他心想:肯定是妈妈对他提起了什么,所以这个家伙才会写信来,不仅炫耀,而且还有意提醒他交友的尺度。聪明如格特,又怎么会不明白他信里所指的“对全能之神怀不敬之心的故交友人”是谁呢?不过年轻的飞行员都无一例外地将这封信的内容视为一派废话就是了。 “愚蠢的家伙,别把你那套用在我身上。就算你和妈妈联合起来,我和罗尔的交往也和你们无关。真不明白妈妈为什么会……” 格特这样在心里念叨着,他似乎预见到,自己的妈妈是和这个俗不可耐的大姐夫互相通气,希望让自己可以离开罗尔。这真是令人又好气又好笑。接下来,格特又看了好友埃弗拉德的信,这位老朋友的信和以前一样,还是那么简单: “格特 哈哈,你在那边日子好过吗?我可不大好。我们被分派到了邻近翁波里尼亚与曼尼亚交界的基地,那里的家伙好像和我有仇,整天都不放过我。不是说我那个做的不好,就是说我不服从命令。我的主啊,真希望拿胶布把他们的嘴给通通贴上,让他们一辈子也不能开口说话! 不过这儿也有一些有意思的地方,例如漂亮的姑娘们,她们可实在是妙人儿。一定是全能之神不忍心见我受挫,所以安排这群天使来安抚我。至于那些来基地交流的翁波里尼亚的空军则是毫无作为可言,因为他们的国家空军发展根本比不上我们。不过这些家伙总比基地里的老头们要好,而且唱歌很好听。在他们那里,我还听说翁国的部队有向南部集结的动向,他们都说法尔洛那家伙好像对南方诸岛不怀好意。天晓得那里能有什么,不过是些沙漠和土著罢了,难道翁波里尼亚已经落魄到打算在那里开拓殖民地吗? 先说到这儿啦,那些讨厌鬼又在催着我了。下次再聊。 汉斯。” 这个家伙,一点儿都没变,格特笑着把信放好,又准备看下一封。三姐夏绿蒂的字迹和格特的有点像,因为小时候是她教这个最小的弟弟学写字的。可是当年轻人看到信中所写的东西时,不禁睁圆了他那双碧绿的眼睛。 “亲爱的格特 哎呀,我都不知该怎么说啦!格特,你在那边过得怎么样啦?有没有人欺负你?吃的好不好?用的东西还足够吗?我正打算给你织一件毛衣——哎呀,虽然是夏天不过冬天很快就到了嘛!你爸还是老样子,整天忙着看着果园农场,督促那些女人们割草。我看他是改不了那个牛脾气,我虽然劝他去加入胜利党,可他居然说什么也不肯,真是气死我了!我的头好痛呀!市政府给我颁发了英雄母亲的勋章,可把我乐坏啦!连市长都在恭维我,说我好本事,生了这么多个孩子——唉,要是你那两个死掉的姐姐和哥哥今天还在,那该多好哇!他们还说起你去参加什么什么大会的事,格特,你真是妈妈的心肝宝贝!我知道了这件事,真想和你一起到首都去看看!天哪,那儿不仅有国王,还有首相阁下!我还从我亲爱的大女婿那里听说,你和首相本人握过手了!我的宝贝,你做得太好啦!妈妈以你为荣!我跟隔壁的邻居家说起这件事,他们不知道有多羡慕我呢!现在咱们家可是琥珀堡数一数二的人家啦!这多亏了你、我的好孩子的努力啊!妈妈当初果然没有生错你!虽然你爸在你出生的时候还说什么多一张嘴咱们家就越困难之类的话,可我相信,我的宝贝儿子一定不会给尤特里希家丢脸的!现在果然证明我对了!哎呀,妈妈都忘了要问你,国王他长的什么样?首相阁下又长的什么样?像那样的伟人,居然亲自和我的格特握手了,真是福气!还有还有,我拜托大女婿,给你写信去,好儿子,你亲爱的姐夫也是为你好,你要明白他的苦心才是,多听听他们的劝吧!要有什么想吃的,尽管写信告诉我,妈妈一定会替你做好吃的!还有还有,随信寄来的东西记得要好好看一看,喜欢哪个,写信告诉我,我赶紧会替你办好的。千万千万要看! 附:如果你看完了以上这些话,那就表示妈妈的嘱咐你都看完了。是的,弟弟,这上面的话全都是妈妈要我如实地记录下来的,因为她不希望她对你所说的吩咐会被漏掉,所以才想出了这么一个法子,我无奈之下,只好照办——因为我如若不从,妈妈还打算寄一张录有她所有嘱咐的唱片给你,我想你肯定不愿看到这种结果。希望你不至于会看到头晕。其实我已经没有写下她的长篇大论,不然的话,起码得花上十页纸的篇幅。如果不是爸爸出声,我恐怕真得累死。最近妈妈高兴的不得了,我们也不好打扰她的兴致,你也不用太过认真理会,表面上应付就是了。至于那些随信一起寄来的照片,你不看也罢,因为我觉得那是妈妈的一头热,对你可能效果不大。 你的三姐姐。” 终于看完这封也许不算长但其中较大篇幅都颇为混乱的信,格特揉了揉太阳穴。原来这是妈妈的口述信,由三姐负责记录下。妈妈的心情和口吻,完全忠实地写在这封信上了,不过却累了写信的人和看信的人。 格特松了一口气,又看看信封里,他发现里面果然还有十张照片。更让他吃惊的是,那些全是年轻女孩儿的照片,有的是半身照有的是全身照,而且都是些长相漂亮的少女。格特发愣地看着这些照片,一时不知是怎么回事。他不得不又看看那封让他头痛的家信,联系起其中的内容,发现这很有可能是妈妈特意寄来的女孩照片,好让自己看中那个可以进行挑选。难怪妈妈在信里会说什么替自己办好,原来是要自己相亲!格特哭笑不得,顺手把照片和信都放进信封里,再把它们收进一个他专门用来放置信件的铁盒子里。他的妈妈哪里会知道,这个儿子是不会对她那些千挑万选得来的照片感兴趣的,就以这样的方式把她的如意算盘搁置到床底下阴暗的角落里。因为现在的格特,一半是根本没想过类似的打算,另一半,则是只有他自己才知道的了。(未完待续) 第二十章 猫鼠之争(1) 创世历1084年的夏天已经过了一半了,随着米德加尔德大陆南部季候风的到来,大陆腹地的地区又迎来了一个凉爽的夏季。说奥登尼亚是最受全能之神眷顾的国家确实没有错,因为它不仅风景优美,而且一年四季都没有过热或过冷的地方,气候都是恰到好处。在奥登尼亚一蹶不振之际,它的旅游业自然也是毫无成绩可言;不过看近年来随着国家经济的发展,它的国内又迎来了不少外国游客。 而在这一年7月前来的客人中,却有一些人不是前来观光的,他们的身上,背负着重要的使命。昂尼亚与曼尼亚这两个大国的总统,都一起来到奥登尼亚,与这个国家的领袖讨论今后该如何稳定地区局势。因为奥登尼亚的扩张,已经让周边的小国神经为之紧张。先是福尔肯区、后来又是布隆尼亚,接下来又会轮到谁呢?他们的心里惴惴不安,因此便把希望寄托在大国的身上。昂尼亚与曼尼亚也担心奥登尼亚的做法会影响到他们在这一区的利益,所以亲自前来协商。其中问题最突出的就是位于福尔肯区与布隆尼亚之间的小国洛斯尼亚(Lossnia),它国内东部的居民有八成人都是奥登裔人,如今因为该国经济迟迟没有起色,而且看到故土崛起,所以洛斯尼亚的奥登裔人都想效法福尔肯人那样,举行全民公投来决定是否加入奥登尼亚。而奥登尼亚对此显得十分乐见其成,而且据传他们已经派出代表与东部奥裔人的代表进行接触。对此,洛斯尼亚自然是非常不满,除了加强边界的军事力量外,该国政府的官方发言人还数次以措词强硬的语气提醒外界,洛斯尼亚的领土面积是在第一次神谕战争后按照国际公约划分的,是不可更改的,也绝对不会允许别人插手。昂尼亚与曼尼亚两个大国对此也表示支持,所以这次他们的总统前来,就是希望能得到奥登尼亚的承诺,不要插手洛斯尼亚的“内部事务”。对此,奥登尼亚的报纸撰写文章,称这两个国家的领袖成了“跟着别人指挥棒乱转的人”,加以嘲笑。 对于两国领袖的来访,奥登尼亚政府当然也给予了高规格的待遇。因为他们明白,在两国国内——尤其是在昂尼亚国内——该国的民众对于奥登尼亚的做法十分不满,同时也埋怨政府为什么不加强对奥登尼亚的控制,所以该国的总统为了挽*心,一定会对奥登尼亚提出严厉要求。因此如果想要让对方满意而归,恐怕不是一件轻而易举的事情。 昂尼亚与曼尼亚为了此次能对奥方给予警告,连两国领袖都是一起先在曼尼亚商议过后,才同时乘飞机来到奥登。他们这样做,是告诉奥登尼亚政府:在这些要商议的事务上,两个大国的立场是完全一致的,所以对方必须认真加以考虑。奥登尼亚的现任政府,又怎么会看不出对方的意思?只是对他们而言,这洛斯尼亚的“内部事务”,其实也同样与两国无关,应该由该国的人民自己决定。 昂尼亚与曼尼亚的元首都清楚,在他们的特使那里,卡尔·海因茨就不曾表示过要对国家扩张表示停止的意思——因为在他看来,奥登尼亚这样根本没有扩张的意思,只是民心所向而已,两国大可不必过于紧张——但谁都清楚,海因茨是巴不得推翻第一次神谕战争后所立下的国际公约,好让奥登尼亚重新拥有以往的国土。而且对于奥登尼亚人来说,他们也觉得这样做是再正常不过的。因为既然昂尼亚这些大国都能依靠武力在海外拓展殖民地,那为什么奥登尼亚想通过这种全民投票的形式来决定回归自己的国土,就行不通了呢? 看着载着两国领袖的专机分别降落在首都机场,前来迎接的奥登尼亚首相显得很平静。在众多媒体聚焦的镜头下,几乎看不出他有什么心绪变化。不过在海因茨身后的副官尤琛却清楚,在来之前,首相就曾经一而再、再而三地与外交部长拉尔文进行商谈,询问他该如何应对昂尼亚与曼尼亚的针锋相对,同时又要维护奥登尼亚的利益。尤琛看出,首相并不想与两个大国起什么争端,因为这不在他的计划之内。比起在米德加尔德大陆上发生的这些内部“家事”(因为海因茨在自己的著作和演讲中,一直都认为米德加尔德应该是一个整体,而不是像现在这样分散开来,各自为政),这位首相更愿意把眼光投向那个在东方蠢蠢欲动的大国——路德尼亚的动向。他甚至觉得昂尼亚与曼尼亚是过分小看这个大国了,以至于把战略目标的方向都给搞错了。在联合其它奥登裔为主的国家集中起来时,海因茨还想到过应该如何把昂尼亚与曼尼亚也给联合起来,大家一起对抗路德尼亚。这对外界来说可能会觉得非常惊讶,因为这个政治思想给人感觉激进的奥登尼亚人,居然会在国际事务上如此天真。不过只有他身边的人明白,这的确是海因茨的真实想法,尤琛就是其中之一。 所以当他的长官向他提起怎样看待这次两个战胜国来访时,尤琛这样告诉首相: “就算伸出友好的手,他们也未必能看见;对于心里只有争端的国家来说,给予他们善意,他们还不知道会不会接受。” 其实尤琛的这种看法确实代表了不少奥登尼亚人的想法,由于国内的反对派呼声日渐高涨,而为了稳定自己的位置,所以两国的总统肯定要在此取得成果,或者以严厉的姿态来应对奥登尼亚,为稳住自己的票源。因此对这次三方的会谈,抱有期待与美好愿望的人并不多。 海因茨也同意副官的看法,不过他还是这样回答道: “我想你是对的,尤亚。不过要是我们连橄榄枝都不抛出去,那么他们就更没有借口去面对国内的人,这次见面也不可能谈得下去。” 从首相的反应中来看,尤琛猜测这次见面本国政府应该会以礼让为主要的态度,好使对方可以有机会稳住国内的反对呼声,然后再进行深度的磋商。不过不管怎么样,他也不觉得奥裔人想选择脱离洛斯尼亚是件错误的事,这只不过是敌对势力又一次攻击奥登尼亚的借口罢了。 在整个米德加尔德大陆都在密切关注这次三国磋商会议时,在离奥登一百公里左右的空军基地布利奇特那儿,空军飞行员们的训练还是那样,日复一日,严格而又枯燥。不过对于许多飞行员来说,他们乐于投身在其中。 在某一次飞行训练中,同室的室友,来自南奥登尼亚的约翰·西格德(John·Sigurd)因为飞机失事,差点摔下来。结果当他打开降落伞终于以为无恙时,却又坠落在了远处的森林里,他试图用小刀割断降落伞的绳子时,一下子从树上摔在地上,跌断了右腿。为此,他不得不打着石膏,在医院里待上好几个月。格特他们打算去看望他,于是在7月上旬某一天得到24小时休假后,这几个年轻人就出发到了基地医院,看望这个倒霉的队友。(未完待续) 第二十章 猫鼠之争(2) 布利奇特虽然自从在第一次神谕战争时期就是特空军的基地,不过当奥登尼亚发展国防军备,尤其是伯纳特当上空军部部长后,各处的空军基地都得到了大力建设。对于他的种种事迹,几乎没有空军的人乐意谈到的,不过只有这件事,他们认为是对的。像布利奇特,就得到了翻修整顿,使之变得更为现代化、各项设施也更加完备。基地的医院也是新盖的,它的里里外外还像当初起的时候那样光亮整洁。埃利克甚至开玩笑说: “这座医院甚至连里头的护士也是水灵灵的。” 现在他们来到医院,看到的情况也的确如此。西格德躺在二楼某间有大露台的病房里,同房的还有三个同样不怎么幸运的飞行员,他们也是因为飞行事故而不得不躺在这里。这里是外科的病房,倒也不会人满为患——因此可以判断出第7航空大队和第25航空大队的飞行员们技术还是比较过关的。看到室友们的身影,西格德高兴的差点从床上坐起来,他喊道: “我的亲爱的朋友!我就知道你们没有忘记我!” 因为他过于兴奋,所以旁边的护士只能出面阻止他想从床上下来的举动,重新把他按回去。 “别太激动了,少尉。您的右腿还经不起这样一来的折腾呢!” 西格德的右腿还挂在病床后头上方的架子上,所以他只能作罢。看到这种场面,众人都觉得好笑。当护士离开后,埃利克·施密特捅了捅西格德的肋骨。 “运气不错,能天天躺在这里等这么漂亮的小姐帮你换药,一定开心坏了吧。” “得了吧,”西格德把枕头垫在自己身后,坐了起来。“我现在才知道,她们都是些布道主义者,一天到晚都跟你些玫瑰会啦、全能教派圣公会的教义,吵得人头痛。” “如果我是你的话,那么我一定会乐意听她们的仙音。因为哪儿能找到这么好的机会和美女一起坐这么长的时间呢?” 面对彼得·汉默特的揶谕,西格德做了个鬼脸。 “你这叫局外人看戏说话不费事,彼得。试想一下,如果这些漂亮女孩愿意来到我的床上,跟我谈论有关玫瑰会的募捐问题,那么我将非常乐意;不过如果是在别的地方,那还是免了吧!” 他的话引来同房的人吩咐大笑,那些来访者也是一样。朱力克看见格特刚才注视着那个护士的那种既欣赏又远离的眼神,联想到对方在奥登时见面的那个漂亮朋友,不禁开起他的玩笑。 “嗳,要是咱们能在格特那样的艳福,就肯定不用到这儿来猎食。亲爱的格特,好伙计,跟咱们分享分享你的手段吧。” 格特根本不为所动。“我可能要让你失望了,朱尼。因为我既不具备那样的外表,也不具备那种心计。在我看来,漂亮的女人的确很值得令人关注,不过她们很有可能会把你搞得像个傻瓜!” “这么说来,格特你一定在这方面有过比我们还要丰富的经验了。” 一向不怎么爱开口说话的京特此时看着队友,露出了些许调侃的笑意。格特外表上确实没什么异样,不过他的心里可能脸红了也说不定。只有他自己才知道,他为什么会说出刚才那番话。 格特身边的人没几个知道,在他还是空军飞行训练学校学员的时候,就曾经有过这样一段经历。对方是一个当地候爵的千金,拜倒在她裙下的男人不计其数。在格特刚见到她的时候,就被她给迷住了。那时在他眼中,那个女孩儿简直犹如天上的安琪儿,那样美丽超然。这段恋爱的炽热程度与它的时间刚好是反比,火焰燃烧得愈旺,时间就维持得愈短。在仅仅经过不到两个月的时间,格特就结束了对她的迷恋。因为他清醒过来了,越仔细打量,就越发现她不适合自己。他事后甚至搞不明白,自己当初为什么会爱上她的。因为两人之间既无共同话题,彼此也不是那么合得来,而且最重要的是,格特发现自己只是被她的容貌所吸引,所以才会有这样一段不合时宜的恋爱。对于这件事,格特从来没有向任何人提起过。他每次想起这段交往,心里所产生的也不是什么甜蜜的回味,而是莫名其妙——格特一向是个脚踏实地的人,像这种头脑发热的时期少之又少,只要一旦过去,他也就不再回头了。 好在大家都没发觉他的心思,只是一边询问西格德的伤势,一边谈论起别的话题。西格德得知又有国家的奥裔居民想通过投票返回奥登尼亚,他显得毫不惊奇。 “这就是历史的潮流!先生们。即使是昂尼亚人和曼尼亚佬也不能阻止这一切!谁让咱们越来越有实力了呢,况且那次大战时按照战胜国的意愿来划分的国家边界已经不符合形势了。” “谁说不是呢,”埃利克不客气地坐在西格德的床上,好像他坐着的是一张高级真皮沙发。“洛斯尼亚要是不愿意,就请他们回去看看历史书好了。那里从来都不是属于他们的。” 他们给西格德带来了几个苹果,因为来之前听说医院的伙食不错,可水果就不怎么多见了。细心的汉默特还给苹果削皮,然后递了给西格德。对方看着他那样子,活像全能之神现身一样。 “彼得!彼得!要是没有你,我该怎么办呀!” 众人又一次取笑他一番,然后话题又回到这次三国会议上。朱力克拿过床头的报纸,指着上面的标题。 “我们在他们看来,不就是一个扶不起的穷国吗?既然如此,他们为什么还要来找我们?直接用他们擅长的手段,去压迫压迫洛斯尼亚国内的奥裔人不就得了吗?明摆着跟我们过不去!” “朱尼,他们是不想承认我们,可又不得不承认我们;因为现在我们奥登尼亚已经不再是一只任由他们欺负的国家,而是足以与他们抗衡了。如果他们胆敢镇压洛斯尼亚里的奥裔人,你以为我们国家会坐视不管吗?” 京特的言论确实是一针见血。大家对于昂尼亚和曼尼亚那种既想命令又不得不前来协商的姿态感到十分好笑。埃利克指着窗外远处隐约可见的跑道和飞机仓库,说道: “看吧,这在二十年前、甚至是在十年前,都是不可想像的一幕,那时我们甚至连吃都吃不饱。而他们还只是想着怎么让我们国家拿出更多的赔款,好弥补他们的挥霍。现在,我们终于不必靠看这些人的嘴脸来过活了。难道他们又想像以前那样逼迫我们倒退回石器时代吗?!” “当然不了,因为他们这些坏东西只能欺负弱小,不配与强者对话!” 西格德说得激动,差点又摔下来,害得旁边的京特赶紧拉起他。格特想到自己家里养着的那只好吃懒做的猫咪斯蒂里的种种恶劣行径(因为格特对曼尼亚作家奥诺雷的《人间喜剧》看了许多遍,所以他坚持把母亲养的猫叫成书里那只猫的名字),他这样向众人说道: “如果说他们这些坏猫只想着从老鼠嘴里抢到食物的话,那么现在他们就不能从比自己健壮的猫手下抢到吃的了。回去对付那些小老鼠得了!” “而且我们这只猫,还不仅仅只是一只猫,日后,它将会长大成了一只老虎!” 大家都对汉默特的说法表示认同。虽然这一幕只是发生在奥登尼亚国内某一处基地的小小病房内的事情,不过在那个时候来说,这些年轻人的看法在奥登尼亚应该是具有普遍的代表性的。 只是,在那时,却没几个人想到,如果猫儿长成了老虎,那么接下来,它又会扑向何方呢?(未完待续) 第二十一章 “一切无事”(1) 回到基地后,格特发现,在这里干活的人都换成了不少新脸孔。这些在厨房里、过道里、厕所里拼命干活的人,听口音似乎是来自其它地方的。格特刚开始还不以为意,不过他后来发现那些人衣服上新缝上的倒三角臂章,才明白这些人原来都是异教徒。听说是从原来的家乡呆不下去了,被集体迁移到这里,听候政府的发配。别看这些人虽然流落至此,不过他们能够到空军基地里工作,似乎都觉得十分满足,干活的时候从不抱怨;而且格特还听见厨子们闲聊时说起,这些异教徒的工资比原来的工人要少一半以上,他们每天能拿到的食粮也就是几个黑麦面包。不过这些可怜人似乎完全不觉得有什么不妥,只要能让他们留在这里工作,他们就已经心满意足了。 在一次午饭的时候,去食堂的路上,格特趁机问京特: “这些无上教徒是什么时候来到这里的?” “就在半个月前,听说他们的财产全被充公了,身上一个子儿也没有。被发放到这附近山区里的什么地方,好像是什么劳动营吧?让他们在那儿生活。” 在他们这几个人之间,有时一些涉及政治的敏感话题是不必忌讳的,因为他们会对对方的话守口如瓶,不泄露出去。格特心里觉得政府对这些人有些过分了,京特像是看出了他的心思。 “自从在法皇诞生之前,米德加尔德大陆上就一直以全能教派为主,无上教派失了势,谁也不会把他们的人当人看。我们国家还算是好的了,听说在路德尼亚,那个可恶的独裁者不仅派军队砸烂教堂、圣像,还杀害无上教派的僧侣,强迫他们朝经书吐口水,然后就把他们赶往极东的冰原,让他们死在那儿。乌里尼亚最近还打算在边境修起围墙,不让那些逃亡的无上教徒进入他们的国家呢。虽然胜利党只尊崇全能教派,不过对于无上教派,也算是好点的了。” 对于那些国家如此对待无上教徒的消息,格特也不是没有听说过,只是仍然有点半信半疑。 “那些国家这么做是它们的事,可咱们国家的无上教派教徒有多少?怎么也有近千万吧,这么多的人要集中在一起,不是太麻烦了吗?” 京特只是一笑。“政府都不嫌麻烦,我们又能如何呢?亲爱的格特,你想太多了。” “可能是吧。” 格特虽然嘴上这么应着,不过心里始终觉得有点奇怪。不过像他那样感到奇怪的人,在那个时候来说,也不是太多的,因为人们的注意力,都放在奥登尼亚的发展和如何保卫国家不再受第一次神谕战争时的侵害。 而在首都奥登,如何与昂尼亚还有曼尼亚斡旋、成为了现下人们和媒体最关心的话题。有不少人的观点都认为,他们这次是白跑一趟。因为问题的原因并不在于奥登尼亚在做什么,而是洛斯尼亚境内的奥裔人的选择。媒体方面都倾向于把这次奥登峰会称作三个大国的博奕,只是现在看起来,奥方显然zhan有上风。因为不管是从事情的起因,还是从发展的态势来看,奥登尼亚对此次洛斯尼亚奥裔人的反应并未作出直接的参与和对话。虽然昂尼亚和曼尼亚也明白这点,不过现在能阻止这一切的,也只有三国联手了。要不然,他们不仅不能面对本国的民众,更不能面对洛斯尼亚方面的期待。 昂尼亚总统埃蒙·邓斯坦(Eamon·Dunstan)与曼尼亚总统肖恩·索尔(Shawn·Saul)在奥登的首相府内与海因茨举行闭门会议。能进入其中的人除了他们最重要的智囊与官员个,其他人几乎都得在外头等候。尤琛·弗莱德他的官阶并不够资格参加此次会议,不过海因茨以翻译员的身份让他一起同行,于是尤琛也得以参加了这个当时整个米德加尔德大陆都关切的重要会议。 会议是在首相府一楼后方的偏厅内举行的,这里环境幽僻,用来进行这种需要深谈的会议再好不过。铺着舒适印花棉布椅套的单人靠背椅,围成一个小圆圈。而三个国家的领袖,则可以面对面地坐在其中,进行协商。在这三张主要的椅子外面,还有一圈靠背椅,这是官员、翻译们坐的。海因茨坐在正中央的位置,可以清楚地观察到另外两国总统的一切举动。他的身旁是副首相,外交部长拉尔文则坐在首相的另一边。邓斯坦与索尔都从他们的情报部门那儿听说过,海因茨对于外交部长有着充分的信任,视之为不能缺少的臂膀。现在看来,这个说法的确得到了印证。而且邓斯坦还怀疑,洛斯尼亚奥裔人嚷着要回归奥登尼亚的背后,奥登尼亚的外交部很有可能出过不少力。 宾主坐下后,很快就进入了这次会议的主要议题。海因茨作为会议的主人,他先开口道: “我知道两位这次亲自前来我国,是为了不希望看到米德加尔德大陆陷入混乱之中。对于这一点,我国的政府和人民都抱有同感。” 他的开场白让邓斯坦微微点了点头,不过索尔却直视着奥登尼亚的首相,问: “那么请恕我直言,贵国将如何处理这次洛斯尼亚内部的奥裔人事件呢?” 曼尼亚与昂尼亚毕竟有所不同,它是奥登尼亚的邻国,对它近年来的发展一直抱有很大的忧虑。如今发生了这样的事,更让曼尼亚好不紧张。尤琛马上把对方的话用路尼语翻译给首相,不过从海因茨的神色来看,他似乎早已料到对方会有此一问。 “二位,我和您们一样,都不想看到因为我国发展所引起的混乱,米德加尔德大陆本来就是一体的,我们也是全能之神的孩子。对于本国侨胞的愿望,我方当然不能视而不见;不过洛斯尼亚这一次的反应也未免有些过激了。您认为呢?” 他来回巡视着两个外国领袖的脸,像是想看看他们会如何应对。索尔皱了皱眉头,正想说什么,却听见邓斯坦此时开口了: “一个国家的政府,当然要极力维护它的完整。我相信这是毫无异议的,首相阁下,身为一个令人尊敬的大国的领袖,您就更应该疏导民意,让它们走向有益的方向,而不是只盯着一处地方啊。” “我国人民与昂尼亚、还有曼尼亚的人民一样善良,所以奥登尼亚才会在大战失败的惨境后迅速恢复起来!可是在其它国家呢?失业、受压迫、没有出路,这却是奥裔同胞普遍受到的待遇,为什么就没有人注意到他们的需求呢?” “那是另外一件事,海因茨首相。现在正面临解体危机的,是洛斯尼亚!那么它的损失对贵国而言就没有利弊可言了吗?”(未完待续) 第二十一章 “一切无事”(2) 对于索尔指出他们两国是洛斯尼亚的靠山,奥登尼亚的外交部部长轻轻地勾起嘴角。显然对于这一点,谁都清楚,正因为有这么大的靠山,所以洛斯尼亚才会敢于与奥登尼亚对着干。他也加入到这个讨论中: “诚然,如您所言,总统先生。如果要完全解决这个问题,那么势必又要牵扯到历史的层面。在第一次神谕战争前,洛斯尼亚的西北部,就是奥裔人的祖坟所在地,只是由于我国战败,这块领土也被划分进了洛斯尼亚的版图里。那里的居民至今仍然有八成人都是拥有奥裔血统。再加上后来境遇不公,导致那里的发展停滞不前,所以奥裔人才会无法忍受,决定要自己选择自己的去向。说起来,这里头有很大的原因都是由于洛斯尼亚当局导致的!我想在此,提醒二位注意这个问题。” 当拉尔文说话时,他的外语之流利,简直分不出和曼尼亚人有任何区别。而卡尔·海因茨也没有说话,但他显然是满意自己的外交部长所说的这番话。因为在奥登尼亚人看来,昂尼亚、曼尼亚、洛斯尼亚这些前战胜国想要谈论到公平,那么首先就该质疑他们自己国家的做法。对奥登尼亚来说,这种双重标准还是别拿到台面上显摆的好。 对于对方的说法,两国的领袖又怎么会不明白?只是他们不是来认输的,而是来取得对方承诺的。邓斯坦身子稍稍倾向前,盯着海因茨的眼睛,说道: “首相阁下,我们明白贵国的发展不易,因此也希望和平。也正因为你们重视同胞之情,所以我们才会来到这里,与您一起商议由贵国出面,让洛斯尼亚的形势得以平复下来。这样做,才是真正对各方有利的行为啊!” 海因茨听完尤琛的翻译后,露出了一丝微笑。“当然了,总统阁下。我国政府三番四次都表明不希望看到争端,只想以自身的兵力保卫国家。不仅遗憾的是,外国媒体似乎对我国的其它方面更感兴趣。我在此再次声明:奥登尼亚对其它国家没有任何野心,但我们要保卫祖国的领土,更要保卫我国的人民!我认为,不,应该是全奥登尼亚的人民都会认为,那些在洛斯尼亚的同胞就是我们的兄弟,我们的家人,我们绝对不能看着自己的手足受到一点伤害!” 当他的话说到最后时,语气越来越严厉激昂,而且他原本平静的脸上也发生了变化。这位奥登尼亚的首相双眼狠狠地瞪着眼前的某一处,似乎已经看到了那些对奥登尼亚不利的人,双拳紧握,而且身体也在发颤。对于他从平静转变到盛怒,另外两国的领袖都是大吃一惊。不过海因茨手下的官员却是十分从容,好像根本不觉得有什么可怕。 尤琛在海因茨身边工作了已有一段时间,对于这位首相的脾气,他已经是很了解了。海因茨在平时是很平易近人的,只有当他在阐述己见、公众演讲还有维护国家主张时,才会有类似的反应。果然,海因茨没有停下,而是继续表达着自己的看法。 “试问如果贵国在海外殖民地的侨民遭到伤害,贵国又会如何呢?!是派出军舰?还是以经济制裁打击当地?请记住,奥登尼亚没有动用过武力去要胁别国,或是强迫那里的人民加入奥登尼亚的版图!这是他们大多数人的选择!是民心所向!请您们看清楚这一点,不要再为洛斯尼亚的一面之词所蒙蔽了!我们的国家在几十年前战败以来,得到的都是些什么?!饥饿!失业!民不聊生!我们的人民没有埋怨,而是重新从低谷站了起来!然而当我们的国家在为了自己、也为了周边的局势而作出更大的努力时,那些别有用心的国家是如何看待我们的!诅咒!痛恨!甚至敌对!我们国家的人民做错了什么?他们根本没必要受到这种对待!既然贵国不相信我国所作出的承诺,那为什么还要来到这里,要和我们协商呢?!说来说去还是一个词:信任!信任!信任!!!” 海因茨说到激动处,更是差点从椅子上站了起来。而刚才还镇定自若的邓斯坦与索尔,此时只能目瞪口呆地看着对方的即兴演讲,不知如何是好。那个全场瞩目的焦点人物在说到高潮处,忽然又松了一口气,转而神情自在地看向对方。 “当然啦,我也不想看到昂尼亚的人民和曼尼亚的人民对我国一直抱有疑虑,我相信这通过协商是可以解决的。我们之间犯不着为了那些小人或是包藏险心的国家而坏了彼此的友谊,您们觉得呢?” 他面带笑容的模样,在邓斯坦和索尔看来,简直是难以置信。因为就是这个人,在半分钟之前,还在大肆抨击他们的外交政策;可一瞬间,他就像没事人一样,完全让人摸不着头脑。不过对于他的话,两人还是明白的,那就是劝两国不要再维护洛斯尼亚,站在奥登尼亚的那边。不然的话,结果如何就由昂尼亚与曼尼亚来负责。 曼尼亚的总统索尔对于海因茨的这种态度既不适应又感到忌惮,邓斯坦则不禁开始思考对方这种表态的真实性到底有多高。现在米德加尔德大陆上,没有人愿意看到战争,因此邓斯坦和索尔不仅是为了保住自己的位置而来,也是希望能顺利解决此次事件,让自己对民众承诺的“没有战争”的话得以兑现。洛斯尼亚与两国都没有接壤,但由于身为战胜国组织中的一员,所以昂尼亚曼尼亚两国不可能对洛斯尼亚的请求视而不见。 “那么,不知贵国将如何处理这次事件呢?” 邓斯坦提出这个问题后,海因茨与身旁的副首相瓦莱里安对视一眼,后者代替首相提出了这样一个方案: “让洛斯尼亚,成为我国的保护国!” “什么?!可是……” 对方又吃了一惊,其实他们都知道奥登尼亚政府方面说什么不在意那些重归本国的领土,都只不过是做给外人看的。奥登尼亚执政党一直希望能把如今国家的版图恢复到第一次神谕战争之前的范围,只不过他们没有想到的是,连洛斯尼亚对方也有意有鲸吞入肚。 看到两国的总统这种反应,海因茨却不怎么在意地挥了挥手。 “是保护国,是保护国!先生们,我国对别国的领土没有野心,但是为了防卫米德加尔德大陆遭到的入侵,我们不得不这样做。况且,在曼尼亚和昂尼亚的外交举措中,这样的事也屡见不鲜,不是吗?” 面对这种软硬兼施的变相威逼,邓斯坦头一次感觉到:想要说服对方改变主意,是不可能的了。索尔则板着脸,一言不发。海因茨通过自己副官的翻译,又向他们传达自己的意见: “两位请不要忘记了。如今的路德尼亚,是怎么一个国家。如果再让米德加尔德大陆上的任何一个国家遭到像赫尔尼亚那样的下场,到时就迟了!” 话说到这个份上,已经再清楚不过了。海因茨是暗示,对方可以对洛斯尼亚的事放手不管,而由奥登尼亚来接收它。至于奥登尼亚给出来的报酬,则是牵制住那个更加可怕的远东国家——路德尼亚。对于这个国家,昂尼亚与曼尼亚甚至有着比对奥登尼亚更忌惮的看法。在历史上,这个国家入侵相邻的米德加尔德大陆,早己是书本上都有明确记载的事实。它一心想要向西扩展,如果真的让它的触爪延伸到这里来,那么后果不堪设想。 海因茨来回仔细地看着二人的神情,他几乎是满意地笑了。坐以他身后的尤琛,也在对自己这样说道: “这一次,又是我们赢了。” 事后的结果是这样的:三方签署联合声明,同意让洛斯尼亚成为奥登尼亚的被保护国,而奥登尼亚也必须全力地保护周边地区的安全。谁胜谁负,明眼人一看便知。至于该区内的奥裔人,也不用再嚷嚷着要回归祖国了,因为他们现在就已经等于是重回奥登尼亚了。 在结束访问回到本国后,昂尼亚的总统埃蒙·邓斯坦在总统府的露台上,亲自对那些汇聚在广场上的众多民众和媒体如此宣布道: “这次会议取得了极大的成功,米德加尔德大陆肯定会平安无事!一切,都将像我们事前所设想的那样顺利。各位也可以安心地入睡了!”(未完待续) 第二十二章 礼拜(1) 25年前,当全能教派的掌权者,当时的法皇庇护十世(PiusX)因为恐惧翁波里尼亚的学者提出的“废除宗教在政治中的影响力,让自由、民主与科学来带动世界”,会威胁到全能教派的地位,于是在一次仪式的祈祷时公开宣布,全能之神降下神迹,让他聆听到了圣音。他告诉信徒们,神谕的内容是:去除世间的污秽,让神的爱再次降临人间。实际上,法皇掌管下的教派,向米德加尔德大陆各国提出要求,要巩固教派在政治中的影响力,而不能够容许那些倡议民主倡议科学的人插手政治,并且要对这些“顽劣分子”进行清除。那些支持法皇的国家,纷纷在国内掀起屠杀异教徒与科学家等人的腥风血雨。而同时也有国家因为不堪忍受教廷的干涉,毅然宣布政教分离,这当然引起了法皇的不满。在那时,支持法皇的神谕的国家,与不支持法皇的国家,分开两派,展开了战争。越来越多的国家被牵涉进来,形成了整个大陆的战争,于是后世的人们也就把这次大战称为“第一次神谕战争”。结果如何,世人皆知。 奥登尼亚在二十多年前,就是支持全能教派与法皇的国家。在战后的那段岁月里,虽然人民生活困苦,不过淳朴的教徒们,还是没有放弃对全能之神的敬仰。而全能教派也因为在战后被战胜国清算,原有的教廷拥有的土地,都被划分给周边各战胜国,只留下一个不足十公里的小地区,作为教派总部的所在地。在战后,全能教派虽然经历过如此重大的打击,不过它的根并没有从米德加尔德大陆的土地上拔除;相反,由于经济发展的原因,至今仍有不少国家的人民没有过上好日子,因此对宗教的信仰,也越发虔诚了。所以法皇与全能教派,依然是这个大陆上的无冕之王。 当外界的意见一直认为奥登尼亚由胜利党执政,势必会对大陆的形势造成不好的影响时,时任法皇的庇护十一世,亲自出面为胜利党祈福,称赞奥登尼亚是“靠着自身的努力与全能之神的赐福”才获得今天的成就,劝告世人要平等地看待海因茨及其领导的胜利党。两者的结合,就是使胜利党的政权显得更加牢固,获得了宗教界的一致承认,笼络住了民心。而如今,它们之间的结合还远远没有结束。 1084年7月,洛斯尼亚完全没有过一点可以发出自己声音的机会,就被后来人称“奥登协议”的三个大国之间的协商,划分为了奥登尼亚的一部分。虽然对外界宣称它只是奥登尼亚的保护国,不过谁都知道,那只不过是一个唬弄人的名称罢了,真正的洛斯尼亚这个国家,已经不复存在。这种结果,自然令不少人难以接受。他们认为这是奥登尼亚蓄谋已久的策划,而昂尼亚与曼尼亚没能阻止这一切,更让人感到自己其实是被骗了——尤其是洛斯尼亚人。而就是在这种对奥登尼亚充满争议声的时候,全能教派的法皇庇护十一世,前来访问奥登了。 法皇的到访,对于信奉全能教派为国教的奥登尼亚来说,自然是头等大事。政府组织与全国教会(包括负责女子教义事务的玫瑰会和以人道救援为主的圣公会)都在积极准备,好迎接法皇座下。对于不少人来说,全能教派的最高掌权者,在这种敏感时刻来到奥登尼亚,是表示了对该国的支持。对于法皇的表态,想必奥登尼亚方面也不会没有回报。甚至还有人猜测,法皇会不会为腓恩二世加冕,使奥登尼亚——能甚至是整个米德加尔德大陆——能产生近百年来的第一位皇帝陛下。虽然现在下定论还为时过早,不过看到奥登尼亚的政府与胜利党方面,和全能教派的如此紧密合作,就总使人觉得此消息有无风不起浪之感。 法皇庇护十一世受到了奥登尼亚国王与首相的接见,而后又接见了奥登尼亚的主教,他称赞奥登尼亚的发展超乎想像,神必将赐福于这里的人民。在他访问奥登尼亚的第三天,恰好就是星期天,于是应奥登尼亚全能教派分会的邀请,法皇本人将亲自在首都奥登市中心的圣灵大教堂内主持弥撒礼拜仪式。这次礼拜仪式,不仅有着奥登尼亚的皇室与众多高官的出席,而且为了能让全国各地的民众都能参与这次仪式,首相本人与法皇商议后决定,对仪式进行现场的电视直播。虽然当时奥登尼亚还不是每家每户都拥有这种新生的科技产物——电视机,不过在每个地区的政府机构或是在公众地方,都安装了电视。所以奥登尼亚政府才有能力让这次仪式向全国转播。 得知此次如此高规格的礼拜能通过电视进行现场直播,奥登尼亚各处也都作好的准备。当地教会或政府机构,组织家里没有电视的民众,来到指定地点内,观看直播;而有电视的家庭,则可以留在家中一边观看电视一边做祈祷。这种经由现代科技来传播的礼拜仪式,在那个年代简直是破天荒的头一次。 至于在军队内部,也同样会由收看电视直播来参加这次祈祷。在布利奇特空军基地,为了能让所有的官兵都参加这次礼拜,原先预定的演习也往后延迟了。士兵们在外部的露天场地上观看电视,而军官们则齐聚在放映电影的大礼堂内收看直播。每个人都对这种明明是远距离但又能亲眼看到法皇主持的仪式感到新奇而又高兴,因为能参加法皇本人亲自主持的礼拜弥撒,这样的机会可不是谁都有。 在星期天一早,格特所在的那个寝室的飞行员们就早早地起床,梳洗穿衣。在他们那雪白衬衣下,都不约而同地挂着有圣三角的项链。朱力克看着正在刮胡子的格特,这样问道: “你有多长时间没在星期天到教堂去参加弥撒啦?” “好几年了,”格特甩了甩刀片上的泡沫。“每次能够上基地的教堂里祈祷一下,都算是不错的了。” “那也比我强。我在初中毕业之后,就没机会到教堂里了。真是罪过。” 他们集合之后,由大队的队长带着众人来到基地礼堂内——之所以不去基地的小教堂,是因为那儿地方太小了,容不下这么多人。在提前摆好的桌子上,放着一台黑白电视机。格特等人鱼贯而入,按之前排好的各自座位走去。其间,没有一个人发出过半点声音,只有脚步声在宽敞的礼堂内响起。基地内为这些军人们服务多年的艾伦神甫也来到这里,他身着黑色的法衣,朝年轻人们问候过之后,就打开经书,放在右侧的讲台上,他是准备在直播时带领众人作祈祷。经过细心擦拭后的全能之神的神像,悬挂在了礼堂银幕的正上方,每个人在坐下前都先朝神像行礼——在胸前或头上划出三角的图形——然后才安静地坐下。这些年轻的飞行员们,把宽边沿的军帽放在面前桌子的右上方,他们都身着军礼服,戴着白手套,长统靴擦得亮锃锃,看上去就像是一母同胞的兄弟。 由于大礼堂的座位设计是使用了坡状,所以即使是在坐最后一排的人也能看到电视上的内容。电视打开了,由国家电视台所直播的法皇庇护十一世礼拜仪式也正式开始。在电视机的黑白画面中,庇护十一世穿着白色金线绣花边的法袍,头戴高冠帽,走向祭坛。在画面中,那些就座的皇室成员还有高官们,也纷纷站起来。在礼堂内,所有人都起立,双手放在大腿两侧,艾伦神甫也垂首等待法皇的宣喻。 法皇庇护十一世已经有六十岁,不过他看上去还是保养得很好。这位气色红润、留着胡子的法皇站在加高了的祭坛上,亲吻了圣灵大教堂保存完好的圣物——据说是全能之神用过的圣三角——然后才向教堂内的众人示意。而在空军基地的礼堂内,神甫示意后,飞行员们也才坐下。法皇的声音,回荡在圣灵大教堂内,也通过电视机,回荡在奥登尼亚各处。(未完待续) 第二十二章 礼拜(2) “赞美我们的主吧!全能之神的爱无处不在!今天,我有幸身为主的代表,前来它的子民们的国度——奥登尼亚。这里的人民让我看到了希望,这里的一切让我看到了未来!我的亲爱的兄弟姐妹们,你们是值得自豪与骄傲的,因为你们创造了奇迹!奥登尼亚是因你们而崛起的!尊敬的腓恩国王陛下,您以您的宽容和仁慈,为这个国家带来了希望;尊敬的玛丽亚王后殿下,您以您的热诚在玫瑰会以及圣公会中都发挥了巨大的作用;尊敬的首相阁下,您以您的智慧和远见,为这个国家走上了一条光明大道而付出了自己的心血!还有千千万万神的忠实的子民们哪,你们的自己的善良和友爱,勤劳和淳朴,让奥登尼亚得以重生,也让全能的主为你们而自豪!你们挽救了那些仍然在水深火热之中的自己的同胞,让他们得以重回自己的家庭;你们善待那些沉陷在迷惘中的异教徒的人们,这是何等的善与爱!神为你们而自豪!神为你们而骄傲!我的骨肉同胞们啊,不要忘记,神将永远与你们同在!” 在接下来,法皇朗诵了关于经书上的一段关于如何拯救迷惘羔羊的文字。经由电视里传出来的声音很清晰,就像法皇人在自己面前说话一样清楚。格特也在和其他人一样,聆听着这个神的代表所发出的声音: “全能的主啊,愿您保佑那些充满罪恶的灵魂!愿您保佑那些远在路德尼亚,或是其它类似地区的那些不信仰您的人们!他们生来并无罪恶,却因为强加到他们头上的不公而导致了噩运!拯救那些羔羊们吧,拯救那些无辜的儿童和妇女吧,拯救那些因为心中没有善而将会堕入地狱的灵魂吧!您的恩德雨露洒及到阿斯加尔德大陆那片干枯的大地上,将会何等慰抚那些无望而善良的心灵!那些在战火中失去了性命的灵魂们哪、失去了家人与至爱的人们哪,那些在战争中残杀他人的人们哪,慈爱的全能之神正在怜悯地注视着你们!不要放弃善,不要放弃爱,那是我们最后的家园,是我们与神的纽带。愿全能这神保佑奥登尼亚,愿全能之神保佑你们!” 跟随着法皇的叩拜,教堂内的信众们也在一起向全能之神的雕像跪拜。而在布利奇特空军基地的礼堂和露天广场上,士兵们也好,军官们也好,都在下拜祈祷全能之神的赐福。艾伦神甫带领着他们,一边念念有词,一边跪下又站起来,不停地重复着这种动作。他身后的年轻人们,也在做着这种祈祷。很难有人想到,这样的祈祷到底有什么作用,也没有人想过,身为全能之神在这个人世间的代表,法皇所说的话又到底对不对。有许多人都坚信,全能之神,肯定是站在他们这边的。 格特也一样,在为祈求全能之神而全心全意地作着祈祷。当他在站起来时,不禁发现在礼堂窗外,有一个少女的身影正在默默地凝视着他们。 “罗尔?” 格特一下子想起在许多年前,当自己在家乡那座小教堂里作着礼拜祈祷时,看到那个黑发的少女站在门外,平静而淡漠地注视着他们的举动。那种难以言喻的神情,如今又一次浮现在年轻人的心头。 不过,那个不是他想像中的人,而是另一个女孩。那个在基地里做清洁工的丹妮。她赶紧走开了,手上还拿着拖把和水桶。在那一瞬间,格特耳边的祈祷声仿佛都变轻了,他脑海中闲过一个念头: “那些并不信教的人,他们现在又怎么样了呢?罗尔……” ——奥登希格中学。 在同一时刻,法皇的祈祷声在扩音器里传遍了整个校园。每个班里的学生都没上课,而是在跟着法皇的祈祷声,在不断说着“赞美主”的呓语。似乎形成了一张看不见的网,重重叠叠地落在这片土地上,落在每个人的心里。 图书馆里的黑发女子正在独自一人把书本摆好,她听见了祈祷声,却毫无表情。对于她而言,这仿佛是另一个世界的事。只是当她坐在椅子上时,才让人发觉到,她的双肩看起来显得如此无力而疲惫。她在这里生活了二十一年,却仍然只是他人眼中的外人。 “赞美主、赞美主、全能之神,该向谁祈祷呢……” ——奥登圣灵大教堂。 伊格尔·瓦莱里安正坐在教堂内,在他的身边,是母亲玛戈特·瓦莱里安,还有六个弟弟妹妹。这个年轻人穿着禁卫军的黑色军礼服,看上去英气毕挺。他的母亲凝视着圣像、法皇,还有她最尊敬的首相阁下时,不禁热泪盈眶。身为副首相的家人,他们就坐在离国王与首相后面那排的位置,所以伊格尔可以很清楚地看到面前的祭坛、法皇的法袍和他手中的圣杯。这个年轻人一边跟着念诵祈祷文,一边留意年幼的弟弟和妹妹们能不能跟得上。年纪最大的凡尼莎念得最好,而其他不懂事的弟弟妹妹也能跟着他们一起念。伊格尔的脸上浮现出一丝微笑,他感觉到,妈妈正在紧握着自己的手。这一家人,在这一刻如同一个整体,诚心诚意地参与着礼拜。 ——奥登圣灵大教堂,侧席。 尤琛·弗莱德在此时正和自己的妻子还有两个儿子一起,坐在离祭坛较远的侧席,参与祈祷。他的两个儿子跟着母亲,起劲地念着那些对于他们来说还根本听不懂的祭文;而琴(Kim)·弗莱德则带着满足与感叹的微笑看向自己身边的丈夫。而尤琛没有留意到妻子的视线,因为他的思绪已经飘到了很远很远的地方。那是数天以前首相对他说的话: “未来……它是属于我们奥登尼亚的,这个米德加尔德大陆……还有东方的土地也是……为了你所希望的那一天能早日到来,好好努力吧,尤亚……” ——奥登尼亚东部某处山区营房。 玛戈特·海斯勒没有听见广播里的法皇那激动的祈祷声,因为她的视线落在了营房大门内不远的地方。那里横放着几十具奇怪的东西,正在等待着被人扔上板车。是人的尸体吗?她愣住了。作为第一天被分配到劳动营里的护士,年轻的女孩甚至不知道这里对于她的人生将会有着怎样的影响。不过在这个时候,除了那些看守此处的男女士兵外,她所看到的东西,都和外面的世界不同。那些奇形怪状、随意堆放在路边被扒光了衣服的尸体,女看守和士兵在一边调笑着,没有人对这一切感到震惊,除了这个新来的女孩。法皇的声音仍在继续祈祷着: “……你们对异教徒的爱护,是洗刷他们内心的污垢,让他们重新接触到神的慈爱的高尚举动!你们不愧是神最爱的子民!全能之神爱你们!爱那些落入迷途的羔羊们!为我们的那些兄弟姐妹们一起祈祷吧!他们虽然并未爱全能之神,但也是我们的骨肉!全能的主是不会放弃他们的!我们全人类都是一体的!” 在玛戈特的视线里,一只绿色的苍蝇,落在了一具干枯尸体的嘴唇上,抖动着翅膀。(未完待续) 第二十三章 白色行动(1) 经历过战争之后,一个国家往往需要多长时间才能恢复到战前的国力?二十年?三十年?也许更久。所以奥登尼亚人有着足够的自豪,因为他们只花了不到十年的时间,遍体鳞伤的国家就完全变了样,一跃成为了整个大陆举足轻重的大国。面对着外国在国际舞台上越来越需要奥登尼亚,它的人民当然也觉得颜面有光。只要这种日子一直发展下去,他们深信自己的国家必将能成为这个大陆甚至是整个世界的重要国家,所有人也都能过上好日子。 不过,全能之神这次没有听到他们的祷告。 在7月初,昂尼亚与曼尼亚两国,在和奥登尼亚协商之后,把洛斯尼亚纳入了奥国的范围内,使之成为对方的“被保护国”。但是对外界,三国的政府都宣称这是一次“圆满地解决了所有争端的成功会议”,完全没有把洛斯尼亚的意愿算在内。这个抗争的小国,就这样被昂尼亚、曼尼亚,当成一份礼物,送给了乐见其成的奥登尼亚。奥登尼亚军也陆续在当地驻扎下来,进行操练。当地的奥裔人自然是欢天喜地,不过那些洛斯尼亚人,就只能忍气吞声了。 在7月下旬,路德尼亚的外长前来奥登,受到了首相卡尔·海因茨的亲自接见。这位外长受到的高规格的接见,无疑是给外界最好的信号。这显示着奥路两国之间的交往日渐深厚,合作也越加紧密。两国还签署了战略合作协议,正式成为战略合作伙伴。这让外界好不惊讶。因为人人都知道,奥登尼亚首相海因茨自执政以来,就一直抨击路德尼亚的民生政治还有宗教政策,尤其是对方的领导者,更是被海因茨视为独裁者。可如今它们这两个令大陆都这之害怕的国家,却又走到了一起,怎么不让人大跌眼镜?! 昂尼亚和曼尼亚得知这些消息后,他们的情报部门也没有闲着。根据资料显示,奥登尼亚机械化部队和陆军的五十个师,都有往东部调动的迹象。其东部的重要港口,也被海军的舰艇船只封锁。这让人感到情势很紧张。因此昂尼亚与曼尼亚都判断,奥登尼亚另有一手打算,它仍然在防范那个令人望而生畏的阿斯加尔德大陆上最大的国家。所以这个和谈对这些国家的政府来说,有着微妙的意义。而根据他们从东部得来的情报也显示,路德尼亚国的军队没有闲着,而是忙于在西线边境上操练进攻。难怪昂尼亚的总统邓斯坦在与曼尼亚的总统索尔通电话时,这样说道: “看样子,疯狂卡尔(这是外国媒体对海因茨的戏称)是准备作好两手打算,这样一来,西边就可以相对无事了。好让它们可以狗咬狗!” “但愿如此吧!不过您别忘了,疯子做事,永远都没有常理可言!” 其实早在卡尔·海因茨上台后不久,曼尼亚就开始修筑两国之间边境防线。这条延伸了几个国家,总长度包将曼尼亚与奥登尼亚还有其它几个小国通通隔开的防线,被誉为“曙光防线”。它可攻亦可守,被曼尼亚国防部称为边境铁壁。他们这样做,当然是为了防止奥登尼亚的入侵,不过对此,奥登尼亚人只是嗤之以鼻。他们相信,我们的国家即使不去侵略别国,也足以能依靠自身的力量崛起。曼尼亚人不过是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罢了。当然,这条如城墙般的防线,即使在奥登尼亚与曼尼亚达成协议后,里面的军队也不曾撤离。对曼尼亚人来说,如果奥登尼亚军真的打算入侵,那么他们希望在这里就把敌人拦在国境外。 而对于奥登尼亚如此态势最为关注的,则莫过于它身边的邻国——乌里尼亚。眼见布隆尼亚、洛斯尼亚,一个一个都落入了它的掌中,身为奥登尼亚的宿敌、又是它的邻国,乌里尼亚当然有兔死狐悲之感。它虽然是第一次神谕战争时期的战胜国之一,不过在战后经济发展缓慢,国内的政治形势恶化,而且它的王室不理人民死活,早已激起民愤。在长久的经济没有好转情况下,国内埋怨之声四起。有不少人认定,是那些狡猾的异教徒剥夺了他们的权利,把原本属于他们的利润都给抢走了,因而杀害异教徒的事件在乌里尼亚各处都不时发生。不过因为它是自己的盟友,所以昂尼亚和曼尼亚对它国内的情况只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不当一回事。眼见奥登尼亚越发强大,乌里尼亚政府已经是惴惴不安;更何况在它的东边,还有一个更加可怕的国家——路德尼亚,这个信奉无上教派的国家不久前才蹂躏了赫尔尼亚,谁会知道它会不会把自己当成是下一个目标!而且在这种敏感时刻,奥登尼亚又与路德尼亚结成紧密的同盟,这更让乌里尼亚人寝食不安。为了免遭这两个国家的夹击,乌里尼亚向自己信赖的盟友:昂尼亚和曼尼亚求助,希望它们能遏制住奥登尼亚。 对于乌里尼亚大使转达的该国国王的请求,两国当然在表面上予以答应。不过他们都明白,要说服奥登尼亚,绝对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这头在第一次神谕战争时元气大伤的狮子,如今挣脱了束缚,谁也不可能叫它回头。唯一的办法,就是让它去对付可怕的路德尼亚,让它们两败俱伤。这样一来,这些原战胜国,也就不必担心奥登尼亚或是路德尼亚会西扩的问题了。 于是两国的领袖通过他们驻奥登尼亚的大使,把机密情报送到了奥登尼亚首相卡尔·海因茨的办公桌上,那里面的内容告诉他:路德尼亚已经在乌里尼亚筹集了近三百万军队,正跃跃欲试。而且情报还指出,路德尼亚的目标,肯定不可能只是周边的小小地区或是一个赫尔尼亚那么简单,如果任由这个庞然大物发展下去,那么整个米德加尔德大陆都将无法幸免。 海因茨把对方送来的情报拿到国防部与总参谋部的将领们面前,示意他们传阅。众人看过之后,都是面无表情。一来是因为有领袖在此,不能大惊小怪;二来是因为,这类情报,自从在赫尔尼亚陷落到路德尼亚之后,他们就收到过不少。对于这个国家,他们都没有任何好感,不过这些奥登尼亚军的头头们都希望,不要与对方开战,这样做对奥登尼亚不仅讨不了便宜,反而会陷入泥潭。看着众人的表情,他们的首领开口了: “先生们,您们怎么看呢?”(未完待续) 第二十三章 白色行动(2) 国防部部长,还有总参谋部部长,他们都是海因茨最信任的心腹,虽然有着深厚的军人资历,不过他们都完全听命于这位首相。空军元帅伯纳特穿着与众不同的白色军服,第一个扬声说道: “首相阁下,我能向您保证,以我国空军目前的实力,一定能够挫败路德尼亚军的进攻!飞行员们也将随时听命!” 众人心里虽然暗骂这个家伙迫不及待地炫耀,说大话,不过在首相的目光下,他们也都只能回应着: “一切服从您的指挥。” 其时奥登尼亚的外交部长拉尔文也在此,海因茨侧着头,询问道: “马文,你认为昂尼亚还有曼尼亚,它们这两个国家会愿意起战端吗?” “就我的认知来说,它们国内的民众还有反对势力,都不想看到国家宣战。这一点,势必会影响到它们领袖的动作和思考。” 海因茨沉吟着。“这么说,昂尼亚曼尼亚是不会希望与我国作战啰?” “而且,阁下,”拉尔文继续对他的领袖阐述着。“只要我们能够找到适当的时机、适当的说法,说服昂尼亚和曼尼亚像上次那样协商,那么它们也就无法出兵了。” “您的意思我明白,那么我的部长,您可以完全肯定这两个国家会对我国的行动无动于衷吗?” “完全可以,阁下。” 拉尔文朗声回答,却让一旁的将军们面面相觑。外交事务他们虽然不熟悉,不过这样的保证他居然敢说是没有一点问题,他们才不会相信。三军指挥司令部部长西格蒙德上将(Siegmund)向首相说: “阁下,以我国的资源,不可能同时对数个国家展开进攻。而且在我国与路德尼亚之间,仍然隔着一个乌里尼亚,这是一块很好的天然缓冲屏障,可以帮助我国军队得到保护国家。所以即使西方国家会对我国的战事不予理睬,但我们也必须考虑如何才能做到不扩大战事就能取得战果的办法。” 他说的也是众位将军们的心声。海因茨点点头,他转身看着摊在桌子上的巨大作战地图。 “请不用担心,我的先生们。我国刚与路德尼亚签署了合作协议,这不是为我们增添了一个敌人,而是多了一个暂时的朋友。如果乌里尼亚愿意借出他们的土地,让我国的军队得以在那里驻扎,防备路德尼亚,那么一切争端都将解决!现在嘛,就要看乌里尼亚的了。但愿这个可怜的国家不要拒绝我国的好意。” 说着,他巡视自己面前的军官们,那又深陷的眼睛里浮现出幽幽的光芒,活似夜幕下森林中徘徊的狼。 “我宣布,废除自创世历1060年与昂尼亚签署的不允许我国对外作战的协议,废除与乌里尼亚在旧体制时签订了互不侵犯条约!自即日起,全军上下实行战时戒备,取消所有休假!把我国的兵力发往东部驻扎!” 当离开首相府,装甲兵总监加勒特中将向自己的上司兼战友三军指挥司令部部长如此说道: “拉尔文那家伙的话可信吗?昂尼亚、曼尼亚,它们有可能会置乌里尼亚不管吗?” “现在我们只能相信那家伙了!”西格蒙德抬头望着奥登的蓝天。“也希望首相能清醒过来吧!” 于是在创世历1084年的7月底,奥登尼亚展开了与乌里尼亚的谈判,要求对方借道给奥登尼亚军,以便该国部队到东方驻扎,防范路德尼亚。对于这种建议,乌里尼亚当然是严词拒绝。对于他们来说,路德尼亚固然可怕,但奥登尼亚也好不到哪儿去。况且,领土就代表着国家,如此神圣的地区,又怎么能随意让出来给外国军队呢?!对于奥登尼亚的这一手,昂尼亚还有曼尼亚也是大吃一惊。他们的领导人似乎现在才意识到,原来这个国家的胃口远远不止他们想像中的那么小。于是各种各样的警告和公开呼吁、派出特使见面,向奥登尼亚施加压力,成为两国政府最常见的使用手段。 不过在经历了洛斯尼亚事件后,奥登尼亚却深信——其实应该说是它的首脑相信——昂尼亚也好,曼尼亚也罢,它们都不想与奥登尼亚开战,因此作出这种姿态只是为了应付国内的选民和反对派。现在,没有谁能阻止这个国家了。 在7月的最后一天,已经奉命来到奥登尼亚东部边境的第25航空团,团内上下都充满着看不见的紧张气氛。本来接到命令要来到此处,已经令格特等人感到有些意外;如今还取消了全体人员的休假,进入一级战备,这更让他们感觉到事情的不妙。而且自从兼并布隆尼亚以来,航空团的演练日程上就增加了不少关于轰炸敌国,熟练敌国地面轰炸目标的事项。由于军官们得知消息的时间要比军士和士兵们早,所以他们也在猜测这个“敌国”到底是谁。有不少人认为是路德尼亚,也有人觉得这和以往的演习没什么区别。 虽然这里离自己的家乡不算远,不过格特却根本不能离开营房半步。这些年轻的飞行员们聚在一起,打赌这次到底会发生什么事。埃利克兴奋地摩拳擦掌,说道: “还用问吗?一定是路德尼亚佬不知好歹,想侵略咱们的国家,所以要我们给他们一点教训看看!” “你怎么知道一定是路德尼亚呢?亲爱的埃尼。” 面对汉默特的嘲讽,对方不以为然。其实能够真正作战,对于他们来说,都是一次能印证自己实力的好机会。不过他们到底没有经历过实战,所以心里难免七上八下的。朱力克看看外头,又坐在自己的床铺上。 “这里再过去就是乌里尼亚的地方了,难道说……是谈判成了,我们可以进入乌里尼亚境内,到那边去对抗路德尼亚吗?!” 众人对这个说法也拿不准,因为他们谁也不知道到底在首都进行的谈判结果如何。格特却在想,如果一旦开战,不管他们是和谁打,那么琥珀堡那边恐怕会受到波及。 “不知爸爸妈妈还有姐姐她们怎么样了……” 他在喃喃自语,忽然听到京特站了起来,说道: “瞧,是时候了!” 大家都吓了一跳,刚想问时,营房内的广播就响起来了,要求全体飞行员集合。他们互看一眼,知道是那个时刻到了。京特在走出去时,在格特身边说道: “终于要揭开盖子了,我看是白点。” 这是指他们刚才在打的赌。有人把红色和白色的骰子当成是路德尼亚和乌里尼亚,要别人猜掉出来的会是哪个骰子,然后就把那枚骰子当成是他们这次要进攻的国家。格特笑了笑,没说话。航空团团长站在一张拼砌起来的桌子上,向他的飞行员们大声宣布: “最新消息,乌里尼亚已经在东部边境入侵我国!为了保卫我们的祖国,反抗侵略者,我们要行动起来!现在正式进入作战状态!为了我们的国家和人民,为了伟大的胜利党,我们绝不后退!各轰炸机小队马上准备,要配合地面部队进行反击,轰炸乌里尼亚的侵略军;战斗机小队为轰炸机护航。这次的行动代号是:‘白雪花’。让我们一起去击退万恶的侵略者吧!伟大的奥登尼亚王国万岁!” 没有人欢呼或是鼓掌,因为他们都倒吞了一口冷气。乌里尼亚入侵了?这怎么可能?!这是每个年轻人最初的想法。虽然之前他们都秘密接受过学习乌里尼亚地形、气候,各战略目标的种种训练,但是现在这个消息传来,依然不像是真的。不过军令如山,看样子谈判已经是破裂了,那么接下来,他们就要面对真正战争的考验了! 他们想的没有错,在奥登的谈判由于前方传来消息:“乌里尼亚军入侵我国边境,被我方部队击毙数人。”因此宣告破裂,而为了“作出反击、击退侵略者”,奥登尼亚动用了四百万的军队,朝乌里尼亚境内浩浩荡荡地进发。早在数年前就定下的白色行动方案,如今终于如首相卡尔·海因茨所愿的那样,发挥它的作用了。 战争的序幕,终于拉开了……(未完待续) 第二十四章 Blitzkireg(1) 创世历1084年8月1日凌晨四点,自第一次神谕战争之后,奥登尼亚又一次伸出它经过重铸的铁掌,将阴云覆盖在乌里尼亚上空。五个集团军,约四百万军人,从西往东跨过以往神圣不可侵犯的边境线,向乌里尼亚进发。随军记者拍下了年轻的士兵带着兴奋的微笑,几个人一组,把两国国境线上的路障拆除、丢弃在路旁。至于前进的最快的,不是陆军不少高级将军和首脑们寄望的步兵师,而是装甲师。因为冲得太快,后方的指挥中心甚至一度失去了与他们的联络,当装甲兵总监加勒特中将辖下的第3装甲师向后方的指挥所用无线电报告己方的位置时,指挥人员才发现这些装甲兵们居然已经冲到了原先预定要夺取的第一个目标——双层边境大桥的后方,而且还得知那儿的乌军的防守不堪一击,早已被坦克轰得不见人影。现在第3装甲师的人已经守在那里无所事事,迫不及待地想继续前进,而后面的步兵师还得花上半天的时间才能赶到。 虽然机械化部队的进攻速度之快,令它的缔造者也为之吃惊,不过在后面紧跟而来的步兵师,也不是没有遭到抵抗。在第3装甲师右翼的第2摩托化步兵师部队,遭遇到了乌里尼亚军设置的防线,他们的前进被迫停止下来。起初在对方没有露面之前,这些没有战斗经验的奥登尼亚军士兵们着实紧张了好一阵子。他们担心敌人会很快发起大规模的反击,因而不敢贸然行动。不过该师的师长在收到侦察营的情报,并且接到上级的命令后,仍然发动了进攻。结果令这些奥登尼亚军人大吃一惊。因为对方虽然也有大炮和摩托旅,不过却还是信奉骑兵部队的作战能力,以马匹与人的组合来抵抗敌人的入侵。结果可想而知,乌里尼亚军人的勇气可嘉,不过这种勇气并没能挽回他们在该阵线上大败的结局,他们全军覆没。于是这支摩托化步兵师迅速占领了彩虹河下游大桥上的重要据点,打开了通往乌里尼亚东北部的缺口。 其它方面的集团军群也是捷报频传,有些地方刚开始进入乌里尼亚时是遭到了不少麻烦,不过也都被充当先头部队的各路装甲师轻松地解决掉了。坦克的威力,初建其功。值得一提的是,禁卫军也是作为正式部队投入到这次战斗中。西南部的第4集团军群,就是由禁卫军的装甲部队为开路先峰。虽然对于这支“台面部队”能否真的有作战能力抱有怀疑,不过在首相及其幕僚的坚持下,禁卫军装甲师以及它的步兵师也同样与三军并肩作战,陆军的众多将领,对此仍然抱有怀疑的态度。不过事实证明,它的作战力,一点也不逊色于自己的友军。从它具有如此作战力的情况看来,首相与胜利党对禁卫军的培养肯定不是短期内的事了。 虽然己方部队一路高歌猛进,势如破竹,不过也有不尽如人意的地方。例如军队中普遍认为乌里尼亚肯定会发起反攻,因而必须要小心谨慎。这种担心的情绪的确在开始时演变为轻微的恐慌,使得不少前方突击部队的士兵们都提心吊胆。而且有时那些过于紧张的坦克炮手,因为把己方的后续部队或左右翼兵力误认为是敌人,所以朝对方开火,差点造成了死伤。甚至还有第3集团军群中275步兵师师长在到前方视察时,险些被该师左翼的第14装甲师第5装甲旅的炮弹打中,气得他在无线电里朝对方的师长大吼。这种情况,直到开战后好几天才得以缓解。 至于海军的战舰,早在7月底两国进行谈判时,就已经有预谋地封锁乌里尼亚的港口,将该国那些船只一律封锁在内海,隔绝了乌里尼亚的海上运输。如今这些战舰已经逼近由乌军防守的港口,炮轰敌人的阵地,协助陆军进行夺取港口。乌里尼亚的海军,不管是从数量上还是从质量上,都根本不能和奥登尼亚相提并论,所以失败自然也在情理之中。而且由于敌我分明,所以海军没有发生类似陆军的那种自己人打自己人的混乱情况。 然而最郁闷的还得数空军。由于当天的大雾,使得战机根本无法起飞,作战也被迫延迟。协助第1集团军的第25航空团的飞机只能原地待命,他们的任务,不仅是要拦截乌里尼亚的战机,保护轰炸机对该国的地面目标进行轰炸,而且还要夺取乌里尼亚的制空权。可是现在,这些被寄予厚望的空军飞行员们,只能呆在地面上,巴望着浓雾早早散去。 不仅是25航空团,那些原本集结在奥登尼亚东部边境基地的各个航空团,此时都是束手无策。在他们那里,不到二十分钟的路程,就是前线。陆军的兵种正在那儿投入战斗,炮弹落地的爆炸声,偶尔也能被飞行员们所听到。他们心急如焚,但又不知如何是好。这样的天气,根本无法进行轰炸,连飞机起飞都有危险。身为第25航空团第2联机大队3中队的一分子,格特事后这样回忆着自己的心情: “……得知了乌里尼亚入侵的消息,每个人都很惊讶。可是战争既然已经发生了,那么作为宣誓效忠于祖国的军人,就必须进行战斗。我们听到了炮声,不过不知道那是乌军的,还是我军的大炮。我们着急得热锅上的蚂蚁,可又没有办法。……如果我们能早些出击,也许就能使更多的自己人免于遭殃……因此所有人都希望快点投入战斗。” 不知道是不是这些飞行员们的祈祷应验了,在经过了数个小时之后,8月1日的早上,大雾开始散去了,天空也逐渐变得明朗。设置在东部重镇坦坡一个森林公园内的空军前线总指挥部发出命令,全体战机出击。近九百架轰炸机,早就已经入满油、装好炸弹,随时待命了。而与之数量相仿的战斗机也作好准备,为轰炸机护航。在事前,他们就已明白自己的任务,而且配备了精确的地图。现在,能否完成任务,就看他们的了。 也许后世的人们会认为,第一次真正上战场,对这些年轻人来说肯定是无比紧张。的确如此,不过仍然有一部分人,却还没有产生“这就是实战”的感觉。格特就是这样,他一身飞行装,飞行帽和护目镜穿戴好,登上自己那架铁灰色的901型战斗机,坐进狭小的驾驶舱里,拉上舱盖。看着眼前熟悉的仪表盘、操纵杆,又看了看那些为战机拉走放置在轮胎前障碍物又接着迅速跑开的地勤人员,格特甚至并不觉得这次真正的作战会比以往的演练紧张多少。尽管他也知道,如果不搞不好,自己有可能会送命的,但他还是无法让自己紧绷起来。 随着一架架战机在跑道上起飞,升空,基地和地面上的一切都被他们抛在身后。又回到了自己熟悉的蓝天,格特觉得一阵兴奋。在山的另一边,他们的军队正在和乌里尼亚军作战。 “我们来啦!”(未完待续) 第二十四章 Blitzkireg(2) 在这次任务中,格特与他的长机,克尔温中尉一起,为同一大队的一架轰炸机护航。每三架飞机形成一组,这是空军最高首脑的命令。因为空军此次作战首先就是要为地面部队清除前方的障碍,因此轰炸机的用场极大。鉴于轰炸机本身的作战力不强,如果遭到空中前来拦截的敌机,那么多半只有死路一条,所以空军元帅伯纳特命令每一架轰炸机都必须要有两架战斗机护航。对于这个决定,许多资深飞行员都是抱怨连连。他们认为这样做只会削弱战斗机的空中作战能力,增加危险。可是在这个抗议生效之前,他们都不得不按命令行事。 由三机组组成的轰炸机大队,飞越乌里尼亚边境,朝内陆的腹地飞去。第25航空团的轰炸机,就是要摧毁铁路枢纽与距边境不远的机场。雾气消退之后,格特可以从空中看到地面上那一块块绿色的农田,还有广阔的草原,期间还散落着不少稀疏的村落。乌里尼亚的地形以平原为主,不像其它国家那样有茂密的山峦,所以可以称得上是一马平川。他们没有遭遇到防空炮火,可是谁都不敢掉以轻心。 经由着无线电和地图的指示,他们逐渐接近了目的地。事前奥登尼亚空军部经过多方设想,制定作战任务,如何才能快速有效地轰炸对方的军事目标。这些研究后的战术思想,也经由各处的上级传达给每个飞行员,如今他们要把这些纸上理论化为实战,心中难免觉得有些异样。 由格特和克尔温护航的轰炸机是俯冲式轰炸机,机上成员共有4人。它的驾驶员在无线电里忽然朝旁边两架战斗机飞行员说道: “我看到……在沿河的地方,就是那铁路吗?!” 光从声音里都能感觉到他的兴奋和不安。由于当时雾气仍在,再加上他们所在的高度,无法看清那里是否就是他们这次要轰炸的铁路。格特查看一下座标,离他们的目的地很近了,可是无法确定。克尔温提醒他们: “不要着急,我们现在还没到那个地方呢。看清楚点。” 虽然是这么说,不过格特还是担心那下面的有可能是敌人的部队。他的手指,已经摸到了操纵杆上的机炮按纽上头了,准备一看到敌人就对他们进行地面扫射。三架飞机掠过那里,越来越近了,越来越近了……他们可以看到那些匍匐着前行的部队,灰压压的,活像排列好的蚂蚁。终于,飞机上的人都看清楚了,那是身穿灰绿色军服的奥登尼亚军!地面上那支前进的部队看到终于出现的己方友军,都欢呼起来,有的人还朝他们挥了挥手。三机组又爬升到原来的高度,格特的手指也移开了,他这时才感到,自己的飞行服里湿漉漉的,不知流了多少汗水。克尔温的声音在无线电耳机里传来: “不要紧张,我的孩子。真正的作战还没开始呢!” 当飞到预定目标时,他们的眼睛也在地面搜索。乌里尼亚边境城市的铁路线就在他们底下,前方不远处,还能看到车站的楼房和路轨上乌里尼亚军没来得及撤下的火车车厢。由于大雾的作用,所以联机大队队长命令轰炸机进行低空轰炸。格特操纵着自己的爱机,紧随着中间的轰炸机。三架飞机为一组的小队冲向这条铁路主干线上的枢纽,在低空掠过时,格特甚至可以看到从车站内奔跑出来的人形,在车站外,还垒着沙包。不过乌里尼亚军怎么也没想到,敌人的打击是从空中先来的。五十公斤炸弹从轰炸机下方坠落,落在铁路上和车厢上,随后,在那里升腾起一个个夹杂着黄与黑的灰色之花。路轨、车厢、泥土还有人被掀到半空中,又摔落到地面上。在第2联机大队的轰炸下,这条原本有可能被用来输送乌里尼亚援军的铁路线,就这样报废了。当格特再一次俯瞰地面时,发现那里已经完全变了样,那一个个的冒着火的大坑,取代了之前的车站与铁路。地面上的那些乌里尼亚军,甚至还没架好自己阵地上的机关枪,就这样送了命。 接下来他们轰炸的目标——机场,情况也和这儿差不多。不过这里的守军配备了高射炮,朝这些敌机发射,这让一些年轻飞行员一阵紧张。格特稍微好些,不过他此时也顾不上要护航的轰炸机,左闪右避,有点喘不过气来。炮声不时在他的爱机左右响起,虽然没被打中,不过这样也够格特受的了。毕竟,这只是他的第一次真正作战。克尔温的长机仍然保护在轰炸机左右,他在无线电里朝格特说道: “别慌,格特,那些人比我们还紧张。趁他们换炮弹的时候,俯冲朝地面上射击!” 可能是由于平日里演练起的作用,格特开始镇静下来,又回到轰炸机身边。三机在对方暂时停火时俯冲下去,轰炸机沿着飞机跑道又一次投下炸弹,在那里把平整的跑道炸个稀巴烂。而格特也学着长机的样子,在俯冲到离地面最近的一刹那,他的手指毅然按下了机炮的按钮,战机下方中轴的20毫米机炮,也朝地面上喷着火舌。虽然不知道自己有没有打中敌人,不过格特头一次体会到实战中开火和演习不的不同。飞机爬升回空中,格特也松开了按纽。目标轰炸完成,他们顺利完成了任务。不过令格特半是放心半是郁闷的是,不管是来的时候,还是回去的时候,他们在途中都没有发现敌机的踪影。难道乌里尼亚就这么打算放弃了吗? 格特当然不知道,在其它战线上,奥登尼亚的空军其实是遭遇到了乌里尼亚空军的拦截。虽然从双方的实力上就决定这是一场没有希望的抵抗,不过乌里尼亚方面并不打算要对奥登尼亚投降。 在回到基地后,格特爬下爱机,地勤人员看到大队的飞行员们平安无事归来,高兴得像个小孩子似的,不停地祝贺他们完成任务。格特朝他们笑了笑,却说不出话来。他发现,自己第一次经历实战后,紧绷的心情一放松,连手都很难抬起来。而且在自己的爱机上,他发现被弹片划破的痕迹。如果再高点,或是再偏一点,那么很难说自己现在还能不能驾驶着战机归来。克尔温走到他的这个徒弟的身边,递给他一支烟,并为他点燃了。格特明白,这个有着资深经验的飞行员是在以自己的方式祝贺着徒弟的初次作战成功,于是接过了他手中的烟,使劲抽了一口。克尔温拍拍对方的肩膀。 “好啦,格特,以后还得加把劲!”(未完待续) 第二十五章 合围(1) 对于格特来说,战争一开始带给他的不是恐惧或茫然,而是另一种刺激。虽然经历过不少演习,不过真正踏足战场后,格特才明白到这其中有多大的不同。起码,地面上的敌人不再是只使用空包弹或烟幕弹,而是确确实实想把自己连人带机打下来。这一点,可以从格特的爱机机身上看出来。 不过比起其他人,格特已经是非常幸运的了。他的爱机只是外表有所损耗,但内在的主部件并没有中弹或被高射炮打中。大多数的飞行员即使战机受损或中弹,但只要能开回来基地这里,那么在两天以内总能抢修好。这也多亏了航空团的地勤人员的努力, 由于地面部队的迅速推进,所以空军部队的基地也在频繁更换场地。有的时候,航空团的战机只在乌里尼亚的某个刚被占领的机场内停留几个小时,然后又要出发到下一个目的地去。前进的速度如此之快,让身处其中的飞行员们也有点不敢相信。乌里尼亚并非没有空军,但相比起这个国防发展迅猛的邻国,它的空军可以说只是停留在幼儿的水平。 在一次奉命护航轰炸机的途中,格特亲眼看到乌里尼亚的空军前来拦截。令他大为惊讶的是,这些战机早在两三年前就被奥登尼亚淘汰了,其它各国也相继把这种机型列为老式机型。但没想到乌里尼亚空军竟然还用它们来装备自己的空军,真不知该说他们是勇气可嘉的好、还是无知的好。 虽然装备落后陈旧,但对方的士气依然没有减弱。看着那种势如疯虎般的攻击态势,坐在新式901型战斗机里的格特也不禁感到冷汗直流——虽说驾驶舱里是够热的。有一次,为了躲避对方的追击,他不得不驾驶战机开进了云层里。而当他出来找到座标回到长机身边时,克尔温已经打下了两架乌军战机。无线电耳机里传来了他的声音: “稳住,按我平时教你的去做。” 话是这么说,不过要格特把练习和实战联系起来,还是有点困难。戴着护目镜的格特,透过座舱盖的玻璃,可以看到敌人的战机甚至连掩护的座舱盖也没有,机身看上去也不怎么像原来的油漆颜色。可对方那种视死如归的气势,令格特开始觉得有点喘不过气来。即使有着锁定目标的大好机会,可是等他犹豫过后按下机炮的发射键时,对方的战机已经飞离开去了。其实格特也知道自己不必这么急于建立战绩——因为奥登尼亚空军里年轻飞行员是要先多学习,技术成熟后才开始进入真正的战斗也不迟。所以当任务完成后,他们大队的战机停落在乌里尼亚离首都只有不到一百公里的一处飞机场时,克尔温看着从战机上爬下来的格特,笑着说道: “不要心急,我的孩子,这片天空,迟早是属于你的。” 师傅越是这么说,格特就越是觉得不好意思。他心想自己还是太幼稚了些,在这种难得的实战机会里,自己更应该好好学习对方的技术和本领,而不是一心只想着如何建立自己的功勋。 和格特相比,其他年轻飞行员的战绩也是没什么起色。他们多数都还只是跟随长机,努力吸收着对方的实战经验,好为日后的空战作准备。格特在每次任务结束后,都会留意队友的人数;还好,大多数人还是依旧出现在自己的面前,除了一些运气不怎么好的人。乌里尼亚空军虽然不堪一击,不过这并不代表他们抵抗的决心也是如此。在初次投入战斗的奥登尼亚空军里,也有一些人再也没有回来。 格特亲眼看到过,地面卡车装载着一架不成样子的己方战斗机——当然,那名飞行员也已经牺牲了。后来他们一问之下才知道,原来这架战斗机是被乌军的战机硬生生撞毁的!敌人的下场自然不言而喻,不过让年轻人们感到无语的是,明知已无取胜的希望,但那个敌方的飞行员依然用自己的生命来阻止他们的前进。虽然他是敌人,不过那种惊人的勇气还是令人不得不肃然起敬。 当然,更多的乌里尼亚战机,还没来得及升空,就已经被消灭在地面上了。奥空军俯冲轰炸机的强大威力,把那些战机的所在地炸成了一个个超级大坑,老式的战斗机也成了火焰中的牺牲品。而且越到后来,乌里尼亚空军的抵抗就越是销声匿迹,这片土地上的制空权,也成了奥登尼亚空军的囊中物。 在没有对手的情况下,年轻的飞行员们也不打算让轰炸机专美于前。他们干脆把目标放在了地面的乌军阵地上,一旦前方的侦察机发现敌人的阵地,随后而至的战斗机就会把弹药倾泻在乌军的阵地之上。这样既可以帮助地面部队能更好地进攻夺取阵地,也能让这些战斗机飞行员们不至于无事可做。 跟空军的绝对优势相比,奥登尼亚陆军的进展则也相差无几。虽然沿路确实遇到过不少抵抗,不过敌人无论是从数量上来讲还是从作战力和机动性来讲,都根本不是奥登尼亚机械化部队的对手。在装甲兵总监加勒特中将的亲身指挥下,奥军装甲师像一个张着大嘴、露着獠牙的猛虎,把乌军的抵抗力量一个一个吞食掉。机械化武装的威力,真是非同凡响。而乌军呢?他们在这种情势下,还是只依靠着老式的骑兵部队,分散作战。对于奥登尼亚的不怀好意,乌里尼亚方面当然是早有察觉。不过他们军队的战术思想落后,导致其在防守时采取了兵力分散的打法,分布在边境线上,想在那里与奥军决一雌雄。但是现实是无情的,就算那些骑兵部队再怎么努力,也无法抵御奥登尼亚坦克履带从他们身上、壕沟上碾过去。 战事仅仅进行到第三天,乌里尼亚那些原先被布置在边境线上的部队,已经有百分之九十以上落入奥登尼亚军手中,成为了他们的俘虏。剩下一些部队,则看到势头不对,逃往首都瓦拉斯卡城(WallaskaCity),准备在那里作殊死的反抗。强大无比的奥登尼亚五个集团军,以极小的损失,就占领了乌里尼亚过半的土地,向那座繁华的都市进发。他们南北夹击,再加上正确的战术思想、高机动性的部队,使得乌里尼亚军毫无还手之力。这个事实,不仅是外界没有想到的,甚至连奥登尼亚军高层也没有想到。他们担心,乌里尼亚军的主力部队尚未出现,所以依然命令军队作好万全准备,以应对敌人的反击。(未完待续) 第二十五章 合围(2) 而在空军方面,参谋人员原先也估计乌军空军的战机数量应与己方相同,所以对方一定是保留了不少战机作为最后的反击主力。这个消息传来,让飞行员们有点紧张又不大相信。因为照他们看来,乌里尼亚上空飞翔的只有鸟群和昆虫,哪儿来的战机?虽然看到的和后方传来的命令不大相符,不过空军当然还得加强防范。不过,这个命令,在不久之后,就会被证明是多此一举了。因为乌里尼亚确实已经没有办法夺回他们的天空了。 在创世历8月初的那段时间里,关于到底是地面部队进行的快,还是空军部队进行得快,一直是各处士兵们争论不休的话题。的确,以空军的速度来说,确实应该远超于地面部队的行进;不过装甲部队的人也有理由确信,他们驾驶的坦克,才是真正的傲视群雄。也因为新生兵种的过于出色,以至于装甲部队的光芒在一定程度上压过了其它兄弟部队。 有时,格特在战机上可以看到地面上后头冒着烟、一路在乌里尼亚平原上奔驰的坦克纵队,他不禁想起自己在首都见到的装甲兵总监加勒特中将。如今,他的理想终于实现了,而且这些装甲部队的英姿,确实有理由让加勒特中将和他下属的官兵们感到自豪。 而在后方,宣战的消息传来,奥登尼亚平民和大多数军人们的感觉是一样的。他们觉得无比错愕,甚至于难以相信。不过一切都轮不到他们来选择,战争已经爆发,他们所能希望的,就是这场有点不知所谓的战争可以赶快结束。 和民众不一样,胜利党和它所掌控下的政府却是摩拳擦掌,恨不得大干一番。在他们看来,这是雪耻的最好机会!第一次神谕战争以来他们所遭受的耻辱与不平,现在通通都要还给那些战胜国!所以这也就不难解释首相卡尔·海因茨在宣布开战时的那种兴奋劲,到底是从哪儿来的了。当然,胜利党也不是没有看到民众普遍的厌战情绪,所以政府也不时告诉人民:这是一场保卫国家的战争,他们并不是有意针对别国。 在8月4日,奥登尼亚首相卡尔·海因茨亲自来到前线,巡视战况和部队的情况。他来到东路第5集团军第3装甲师那里,和装甲兵的首脑们会面。军队损失不大,而且士气高涨,如果不是集团军总司令强令他们原地整顿休息,这些军人们恐怕早就想冲进瓦拉斯卡城里,攻进乌里尼亚国王的王宫。 在看到坦克的作战威力后,首相显得十分意外。他万万没有想到这种原先由自己顶着周围人压力提拔起来的新式兵种,竟有如此强的作战力和机动力。而如今,装甲部队的官兵们,也在用自己的实际行动,来回报首相的支持。 在由奥登尼亚裔人聚居的东部地区内,因为奥登尼亚军解放了该区,所以有数以万计的奥裔人带上面包和鲜花,前来迎接他们的首相和士兵们。因为乌里尼亚国内政治形势一直不明朗,所以各地区的亲王和总督都各自占地为王。这片地区内的总督早已逃之夭夭,而现在它已经是奥登尼亚的一部分了。卡尔·海因茨看到当地人的这种反应,激动得浑身发抖,在他的身边,他所信任的副官尤琛、还有第5集团军司令与装甲兵总监都亲眼看到首相流下泪来。这是激动与喜悦的泪水,经过二十多年的压迫和苦难,现在,奥登尼亚终于可以对整个米德加尔德大陆说: “我是真正的第一!” 在前线,首相的到来自然鼓舞了士气,也更让士兵们信心十足要拿出整个乌里尼亚。而在总指挥部内,首相和他的将军们,一起商议了如何发起对乌里尼亚的最后总攻。他们都知道,只要能拿下瓦拉斯卡城,那么乌里尼亚就会战败。战役进行得太快,也让海因茨有些担心乌里尼亚方面是不是还有什么诡计。所以他下令,全军必须以高度戒备,严防敌人的反扑。 也因为这个命令和这种担心的思想影响下,奥登尼亚军的接下来的几天内前进得比以前略为缓慢,但在开战后的第7天,中路第3集团军的禁卫军第14装甲师已经冲到了瓦拉斯卡城的外围。该装甲师的官兵们,在坦克里探出头,可以隐隐看到城中的钟楼塔尖。乌里尼亚的守军,在敌人强大的火力下,被迫退到城内。而随着其它部队的到来,瓦拉斯卡城已经成为了一座孤城,它被奥登尼亚军团团包围了。 然而在这种全面败退的情况下,乌里尼亚方面也没有想过要投降。乌里尼亚国王在首都电台的地下广播室内,向全体乌里尼亚人发表讲话,号召全国人民抵抗侵略者,誓死保卫祖国。而瓦拉斯卡城内,也作好了与敌人血拼肉搏的准备,乌里尼亚人,在亡国的关头,团结到一起,以自己的肉身对抗强大的敌人。 虽然由于担心部队里会有间谍利用无线电向外界发送情报,所以奥登尼亚军是禁止普通官兵利用无线电收听外国电台的,不过在此时,为了获知瓦拉斯卡城里的情况,所以奥军情报部也收听乌里尼亚电台,窃取对方的消息。 在格特那边,第25航空团已经和其它几个航空团汇合,在离瓦拉斯卡仅仅10公里的郊区机场暂时整休。地勤人员忙着为打下敌人战机的飞机画上战绩标识,大家都深信,拿下瓦拉斯卡城,指日可待。而在他们收听军队后方电台时,有时也能调到乌里尼亚首都电台的频道。虽然不能听,可年轻人们压抑不住自己的好奇心,于是有时也趁别人不注意时偷听电台的广播。乌里尼亚首都电台播放着动听的钢琴曲,它的广播员也在不停地说道: “想要战胜我们,除非我们乌里尼亚人通通灭亡!我们是不可战胜的!伟大的国王陛下万岁!” 也许这样做只是徒劳无功的,但这种精神上的抵抗比起全然放弃败退,总比较能令人尊敬。尽管每天有上百吨计的炸弹投放到城内,但电台的钢琴曲,却从来没有中断过。乌里尼亚人,在以这种方式,向敌人发出无声的抗议。 而也是从那个时候开始,奥登尼亚军的军人们才意识到,想要拿下这座城市,并不是那么简单的事情。而他们不应该高兴得太早。(未完待续) 第二十六章 Sitzkrieg(1) 当前方军人正在全速推进到乌里尼亚首都城外、形成包围之势时,后方的情形却显得十分胶着,甚至可以说是奇怪。 得知奥登尼亚军入侵乌里尼亚的消息后,昂尼亚也好,曼尼亚也好,那些战胜国似乎都不大相信这是真的。或者说以前的经验迷惑了他们。有了布隆尼亚和洛斯尼亚的例子,战胜国相信奥登尼亚这次肯定又是故伎重演,想通过这种手段瓜分乌里尼亚。其实对于奥登尼亚这种扩张的手段,战胜国一直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只要奥登尼亚不要做得太过火,并且肯为它们对付路德尼亚,那么这些小动作它们是可以容忍的。 不过乌里尼亚与之前的情况又有所不同。这个国家不仅是两个大国的盟友,而且在外交上也一直倚赖战胜国的帮助。如今奥登尼亚选择拿它来开刀,这不是明摆着接下来就有可能要对剩下的战胜国不利吗? 在舆论和媒体的呼吁声中,昂尼亚和曼尼亚终于作出了反应。它们宣布对奥登尼亚开战,并且宣布将帮助乌里尼亚。原本一向主张与奥登尼亚议和的领袖被撤职,两国的内阁重新由主战派掌管。得知这一消息后,奥登尼亚首相简直目瞪口呆,因为他一直认定对方是不会与奥登尼亚开战的,而且在他的设想中,也不是把这些国家作为对手的。所以当他的副官把两国撤销驻奥使馆并且正式与己方开战时,首相的脸色简直比一张纸还要白。他回头看着自己身边的外交部长拉尔文,好像在询问对方应该怎么办似的。 “马文,接下来要怎么做啊?” 之前由于外交部长的信誓旦旦,所以首相坚信昂尼亚还有曼尼亚不可能对奥登尼亚正式宣战。可是如今消息传来,一切都成了泡影。奥登尼亚政府也只能对这两个原第一次神谕战争的战胜国宣战了——这样的结果,恐怕是许多人都不愿意看到的。 在军队最高层,对于昂尼亚曼尼亚的宣战也是措手不及。要是昂尼亚和曼尼亚一旦合作夹击奥登尼亚,那么现在奥登尼亚的大后方就有危险了!所以难怪听到这一消息时,国防部长和总参谋部部长都是出了一身冷汗。现在奥登尼亚把几乎全部兵力都用于乌里尼亚战场上,无法调回本土,万一这两个国家联手与乌里尼亚展开反击的话……为了迷惑住新增的敌人,国防部的参谋提出建议,在西边边境的基地上摆放大量战机的木质模型,制造出人员充足正往边境调动的假像,这个建议很快就被采纳了。三军元帅除了空军的伯纳特对首相表示根本无惧外国的侵略外,陆军元帅与海军元帅都对开战的前景并不乐观。海军元帅戴纳(Dana)不无懊恼地向自己的幕僚说道: “全能之神啊,没想到我一生之中居然要两次和这两个国家打仗!” 对于奥登尼亚军队高层,除了那些只会对首相极力效忠的人以外,大多数人都是参加过第一次神谕战争的老兵。他们好不容易熬过了那次浩劫,却没想到等奥登尼亚终于振兴起来时,又要再一次发生这样的事。不过对于以忠诚和服从为天职的军人来说,他们也只能接受现状,并且为国家而战了。 虽然政府内部是这种论调,不过在面对着普罗大众时,政府的口吻就是另一种调调了。政府的官方媒体一律宣称:此次开战都是由于乌里尼亚入侵本国所致,为了保护祖国,军队不得不开赴前线,与敌人作战。如今昂尼亚和曼尼亚两国为了自己的利益,公然撕毁和约,站在侵略者的那一边,所以奥登尼亚也正式对两国宣布开战。这些媒体还号召全国人民团结起来,击退外国侵略者,守卫祖国。 对此,在开战之初,不少人都表现得比较平静。他们认为,政府会像对待布隆尼亚或是洛斯尼亚那样,在赶走敌人后,自然会把战事停下来。可是如今听说连几个大国也表示要对奥登尼亚开战,这不禁让他们面面相觑。事情一下子变得这样,实在令人难以接受。也由于政府实行的舆论监督措施,使得所有人听到的消息新闻都是同一个调调,所以也就没几个人会怀疑这些消息的真实性。胜利党也有意在宣传中,把昂曼两国对奥登尼亚的开战,说成是嫉妒他们的成绩,想要千方百计地摧毁刚刚好转的奥登尼亚国情。当然,信奉这种论调的民众也不在少数。 至于那些得知了自己儿子都在前线作战的父母家庭们,此时真是日夜不安。虽然官方机构总是在宣传前方军队如何以压倒性的胜利打得乌军无还手之力,不过谁都知道,只要是打仗,就肯定会有牺牲,所以谁又能保证身在前线的自己的孩子会完全平安无事呢?所以在三军对外的办事处那里,每天都能见到有人来询问与前线联络的方法、还有具体的战况。 而在战胜国与奥登尼亚的针锋相对之中,讨论到底是谁入侵谁的话题也一天胜似一天。在战胜国方面,报纸以及电台的记者都宣称,所谓乌军入侵奥登尼亚边境云云,不过是个拙劣无比的借口,真正的情况是奥登尼亚把几具来历不明的尸体放在边境上,掩人耳目地说这就是乌里尼亚入侵的铁证。而奥登尼亚方面则坚称,的确是乌里尼亚的边防军先地我方军队开枪,为了还击,因此击毙对方数人,所以才要为了保卫国家而被迫对乌里尼亚开战。而且按照奥登尼亚官方的说法,他们本来并不打算要进入乌里尼亚境内,但因为乌军意图占领边境的土地,再加上与乌国国王的谈判破裂,因此只好选择以战争的形式解决这些问题。一旦乌里尼亚愿意承认自己的错误并且投降,那么奥登尼亚就可以考虑和平地解决争端。当然,对于各自的说词,谁也不愿相信,双方各执一词。 远在琥珀堡的尤特里希一家,得知与乌里尼亚开战的消息后,都马上想到身在空军部队驾驶战斗机的格尔哈德,他们完全不知道他此时是否也要作战、是否平安。当后来听说连昂尼亚与曼尼亚也宣布奥登尼亚为敌对国时,格特的母亲,恩妮卡·尤特里希太太开始抱怨连连起来。 “哎呀,这可怎么好呀!我的格特现在一定也得参加战斗呢!万一他有个三长两短,咱们家可怎么办好哇!” 因听闻战事开启而回到娘家来的大女儿、二女儿还有一直留在家里的三女儿,赶紧安慰母亲,劝她不应该这么胡思乱想。又用报纸和电台里的新闻告诉她,现在奥军战斗进行得很顺利,人员伤亡极少,所以格特应该不会有事。恩妮卡却完全听不进去,她用手绢擦着眼泪,一副呼天抢地的样子。(未完待续) 第二十六章 Sitzkrieg(2) “我本来还指望格特能继承咱们家的家产,把尤特里希家发扬光大,光耀门楣,现在可全完啦!我早就劝他,不要去参加什么空军,他就是不听!现在丢下我们孤儿寡母的,谁来帮咱们呀!我操了这一辈子的心,都付诸东流啦!这是什么世道呀,那些该死的乌里尼亚佬!我下地狱也不放过他们!这些乡巴佬,他们懂个屁!整天只知道眼红咱们奥登尼亚、眼红咱们琥珀堡,我一定要向全能之神祈祷,诅咒他们去死!敢入侵咱们奥登尼亚、敢害得咱们家没了继承人,这些天杀的混帐王八蛋!” 她越骂越气,离原先的话题也越来越远。刚从书房里听完电台广播的于尔根·尤特里希走到起居室,看到妻子这副模样,就冷冷地说道: “我的夫人,您不用着急,现在我和儿子还没死呐。像您这样状况不明就诅咒自己儿子和丈夫的人,我还真是佩服不已。” “好先生,我的好主人,您怎么能这么说我呀?!”尤特里希太太一听丈夫这么说,吓得差点晕倒——不过可惜她的身体条件不允许她像那类上流社会的贵夫人那样动不动就会晕倒。“您难道不担心您的儿子吗?我们才格特这么一个儿子,我这个当妈的不念着他,不为他祈祷,谁来保佑他呀!您怎么这么铁石心肠!” 父母们又吵嘴,不过身为女儿的却不便插话。她们从小到大,这种类似的场面不知看过有多少,所以也不怎么担心他们会真的吵起来。夏绿蒂看到母亲吵个没完,便提醒她之前所说过的话: “可是妈妈,你在获得英雄母亲勋章的时候,不是还对琥珀堡的市长说:‘我当初就觉得应该让自己的儿子去参军,去空军部队为国家出一分力,现在看来,确实没有错,我支持他!”这样吗?现在你为什么又改口了呢?” 大姐诺玛朝妹妹难以察觉地摇了摇头,示意她不要火上加油。果然,恩妮卡气得脸上通红,骂道: “一时归一时!那时又没打仗,格特没出事,我当然能安心啦!可现在可怎么好哇?!你弟弟他还在前线不知哪个角落里和那些乌里尼亚佬肉搏呢!我的头呀!哎呀,这下可完啦!” 虽然二女儿也提醒她,格特是在驾驶着战斗机在空中与敌人作战,而不是在地面上与人肉搏,不过这更让她们的母亲哀嚎起来。因为在她看来,驾驶着那种叫战斗机的玩意儿去作战,只能更加凶多吉少。 看到妻子这种反应,作丈夫的也不阻止。最后,于尔根只是说道: “要是您再说下去,我的太太,那么您就等着收到离婚协议书吧!” 恩妮卡被吓得不敢再说话,等丈夫走后,她才又说个不停。一会儿在抱怨格特不听自己的话,一会儿又在抱怨丈夫不体贴她。等到二女儿和三女儿有事走开后,恩妮卡对她的大女儿说道: “要是这次你弟弟能平安无事回来,我看咱们也是时候给他置办一门亲事了。不然再这样下去,咱们家什么时候才能有继承人啊?!” 诺玛劝母亲不要着急,而且弟弟现在正在前线作战,这些事可以等以后再提不迟。其实最让恩妮卡担心的,不仅是格特很有可能会阵亡,而且他交的那个外国裔的朋友,也让她一直心惊胆跳。要是尤特里希家就这样断送在一个外国女人手里,那她以后还要往哪儿站呀?!她把这种担忧告诉大女儿,对方也表示理解。因为在她和她的议员丈夫看来,格特和一个外国裔女子保持友谊,这是非常不明智的。恩妮卡擦了控眼睛,这样说道: “要是这次我的格特能回来,我就要他别再干空军这行了!干脆学我的大女婿那样,去党里当个一官半职,那样更好!到时再为他娶一个有家产的好女人——最好是有男爵以上爵位陪嫁的千金小姐——那我就算死也瞑目了!” 家里的争端,在前线的格特当然完全不知情。其实如果就算他知道了,恐怕也不打算按照母亲说的话去做。他所在的航空团已经驻扎在瓦拉斯卡城外不远的机场,每天,他都驾驶着战斗机,为轰炸机护航,把成吨成吨的炸弹投入到乌里尼亚的首都。 昂尼亚与曼尼亚的宣战,刚开始前线的军人都不清楚——因为担心军心动摇,所以首相下令把这些消息延迟宣布。所以奥登尼亚军除了少数高级将领外,几百万士兵都在为如何能夺下这座城市而努力。格特每天驾驶着战机从瓦拉斯卡城上空经过,看到那里的工厂区、铁路、公路已经被炸成废墟,水电也早已断绝。里面的居民因为家里食粮用光,所以只能杀马吃马肉来充饥。不过在这种情况下,乌里尼亚国王和政府仍然拒绝低头,不愿向入侵者投降。 为了让乌里尼亚人更加清楚自己应该选择哪一方,奥军每天在城外广播,声音可以传进城内,呼吁他们不要进行无谓的抵抗,马上投降,可以获得优待等等。空军部队的运输机也接到任务,往瓦拉斯卡城投放传单,要乌里尼亚人推翻他们的政府,不然只能换来灭亡的下场。 可是就算奥登尼亚军如此强大的攻势和轰炸,瓦拉斯卡城仍然没有半点投降的迹象。乌里尼亚人,依旧抱着一线希望,期待他们的西方盟友会来支持拯救他们。所以,在得到消息说昂尼亚与曼尼亚已经对奥宣战后,乌里尼亚人更是鼓舞不已,誓要保卫首都,直到援军到来。在这种情况下,奥登尼亚军在城外久攻不下,战事又足足拖延了一个多星期之久。这让奥军高层十分恼火,因为瓦拉斯卡城此时已经是囊中之物,可就是没法一举拿下,让他们原本打算速战速决的计划落了个空。为了达到首相“早日攻破乌里尼亚首都”的誓言,如今这些军人们只能更加卖力地把这座城市当成靶子,没头没脑地朝之倾泻着弹药和火炮。 当时间来到8月15日时,在乌里尼亚的东方,确实出现了另一支第三方的军队。不过这支军队并不是乌里尼亚人日盼夜盼的盟友援军,而是别有用心的另一个大国派来的军队——路德尼亚军。这个令人望而生畏的庞然大物,终于向西方世界伸出了它的可怕巨爪。(未完待续) 第二十七章 瓜分乌里尼亚(1) 路德尼亚军的出现,不仅乌里尼亚没有想到,外界没有想到,连奥登尼亚也没有想到。不过这支军队的到来,不是为了支援乌里尼亚的抵抗,而是想从中分一杯羹。 路德尼亚这个雄踞东方的大国,一直以来都对西方的米德加尔德大陆抱有浓厚的兴趣。在历史上,该国的封建制度尚存时,他们的女王就曾经这样叫嚣道: “给我活一百年,我就能为你们带来整个米德加尔德!” 如今路德尼亚的制度大变,封建王朝也烟消云散,不过这种向西扩张的思想,却始终残留在高地人的脑海里。高地民族世代居住在冰原上,为了能多获得生存空间,所以自东往西扩进,成了他们无论哪一届政府、哪一任体系都抱定不变的宗旨。从该国的生存理论来看,这样做也许无可厚非;但从外界人们的眼中,却只觉得高地人是那么贪得无厌。而这一年发生了事件,再次证明了米德加尔德大陆为何惧怕路德尼亚的原因。 由于奥登尼亚军的强大攻势,迫使残余的乌里尼亚军逃到瓦拉斯卡城或以东的地区,继续死守国家的领土。然而在8月15日,路德尼亚军的出现,彻底打破了他们拯救国家的最后一线希望。 路德尼亚军方面对外宣称他们派兵前往乌里尼亚,是为了“保卫本国的利益,防止奥登尼亚越过边境”。不过就为了这次“保卫”行动,该国出动了近二百万军人,浩浩荡荡地往乌里尼亚境内前进。路德尼亚军派出了本国的精锐部队和新组建起来的机械化部队,一路上把防卫国土的乌里尼亚军通通“人间蒸发”掉,然后宣布那些地区将由路德尼亚“暂时管理”。不用问,他们已经把那些乌里尼亚地区都纳入了自己国家的范围。这样的保卫方法,真是闻所未闻。 对于突然来插上一脚的路德尼亚,奥登尼亚起初的震惊与外界一样,都是惴惴不安。现在正是攻落首都的关键时刻,要是路德尼亚从中捣乱的话,那么后果不堪设想。不过很快奥登尼亚就与这个盟友达成协议,由于两国利益攸关,所以这次是“共同作战”,也就是说,两个大国,把乌里尼亚当成它的的囊中之物,在这个国家谋求它们的好处。那些战胜国最担心的事情,如今正在逐步变为现实。 虽然国内政治运动不断,而且在攻打赫尔尼亚时以极大的代价才能攻下其首都,不过路德尼亚毕竟国力不可小看,它的军队也并不全是酒囊饭袋。为了能够更加“有效地保卫国家”,路德尼亚方面最近几年一直也在扩充军队的装备,培养忠诚于统治阶层的指挥军官。而且以它的国家面积和国家实力来说,能够做到这一点,并不奇怪。所以在赫尔尼亚抵抗路军成功时,外界就有人猜测,路德尼亚有可能是故意保存其军队的真正实力,只派新兵和未经磨练的指挥官来这个小战场上进行锻炼。这个猜测究竟对不对,只有路德尼亚自己才知道了。可是如今它的出现,令乌里尼亚与奥登尼亚可谓是一忧一喜。奥军高层甚至下令,在遇到路德尼亚军时,如对方并无挑衅开火等举动,己方也不得视之为敌人。换言之,路德尼亚已经成了自己人了。 在8月21日,瓦拉斯卡城外瓦尔瓦拉河大桥处,西岸驻守此处的奥登尼亚第4集团军第312步兵师第2团第4营第3连连长,得到手下的报告,说在沿河对面目击到路军坦克出现。于是这位连长带着几名军士,亲自来到桥头堡处用望远镜观察。他发现对岸确实多了一些人在活动,而那边并非友军的活动范围。瞧那样子,应该就是路德尼亚军无疑。他派人把这个消息上报上去,随后继续观察对岸的举动。 在迟迟没有得到上面的指示后,这位连长大着胆子,向对岸的路军发射了枚蓝色的信号弹。他们发现了这边的奥军,甚至有的人爬出坦克,朝对岸挥手致意。由于两军所使用无线电信号不同,因此奥登尼亚军方面只能派熟知高地语的翻译拿着扩音器朝对岸大声喊话,询问他们能不能过来与之汇合。在经过半个小时之后,路德尼亚的坦克兵们开始开着重型坦克,驶到桥中央,而奥军方面那位连长和他的下属也在那里迎接他们。两军士兵握手欢笑,好像看到了自己人一样。 不知是哪个机灵鬼,从附近农田的菜地里摘了一把开得正盛的黄花菜,拿给那位连长。连长站在路军坦克的履带上,向两个坦克兵献花,连底下的士兵也拿着油菜花。这个场面被闻风而来的随军记者拍下,作为两国和平友好的见证。他们虽然不熟悉对方的语言,不过都脸带笑容。对于战果,他们似乎毫不担心,因为他们都坚信乌里尼亚必将属于自己。 虽然后来这张照片被奥登尼亚政府作为两国友好交往的证明刊登在全国的报纸上,不过那位率先与路德尼亚军接触的连长还是因为违反命令擅自行动而遭到了处罚,记了个大过。但是这并不表示奥军领导层对这种接触有反对意见,相反,他们也很希望见到这样的结果。因为一旦与路德尼亚开战,那么奥军此时肯定难以应付。 在两个大国的夹攻下,乌里尼亚四面楚歌。而且他们日夜盼望的外国援军又迟迟没有出现的迹象,这更让乌里尼亚人寒心。城里被奥军的空军部队炸得没剩下几座完好无损的建筑,人们甚至开始断粮,只能掘地上的草根或挖树皮充饥。城内的守军也没有了武器弹药,只能听任侵略者蹂躏这座首都。他们已经看不到任何希望了。 (国庆节期间休假,暂停连载^-^)(未完待续) 第二十七章 瓜分乌里尼亚(2) 虽然奥登尼亚军与东面的路德尼亚军已经控制了整个乌里尼亚的国土,然而那些战胜国还是没有打算出兵。昂尼亚国内谴责之声高涨,它的政府与它的新总统当然也是一致枪口对向,痛批奥登尼亚发动战争是不义之举,曼尼亚也是如此。可是两国的部队根本没调动起来,对付奥登尼亚;相反,它们积极准备国内的防守攻势,以备奥军侵略时派上用场。看样子,他们似乎是打算等奥登尼亚自己停下来,不再去占领别国。至于乌里尼亚,这些国家当然口头上继续支持,可说到实际行动,那就欠奉了。 在这种绝望的日子中,乌里尼亚耗尽了最后一点力气。创世历1084年8月25日,该国国王查理五世正式宣布:乌里尼亚向奥登尼亚投降,全体人民放弃抵抗。又派遣官员,到城外来与奥军将领签署停战协议。得到这一消息后,乌里尼亚首都内外一片哀声,但此时他们已经无路可走,如果不这样做,那么全国上下都会有灭亡之忧。 与乌里尼亚不同的是,奥登尼亚政府与胜利党却是欢欣鼓舞。自第一次神谕战争以来,这个屡次被敌国羞辱欺压的国家,如今已经能证明自己的实力是凌驾于战胜国之上了!在停战协议上,乌里尼亚代表在屈辱的条款下签上自己的名字,承认国家战败,并且将主权移交奥登尼亚管理。也就是说,乌里尼亚这个国家实际上从即日起已经消失了,取而代之的则是奥登尼亚的属地。而另一方面,乌里尼亚也被迫与路德尼亚签署协议,承认对方对本国土地的使用权,实际上这也是等于把国家让给了对方。乌里尼亚政府与其王室,也正式宣告退位,由奥方全权接掌管理。 这次战役,奥登尼亚花费了极小的代价,就取得了半个乌里尼亚的领土,可以说是完全成功。而且有效地避免了与路德尼亚的冲突,建立起一个有效的缓冲地带,方便监察对方的一举一动,为本国的军队争取时间作好防守。喜迅传来,全军上下都高兴得不得了。征服了敌人,而且己方伤亡如此之少,难道还不可喜可贺吗?所以这些大多数是刚投入战场不久的年轻人们,都像孩子似的庆祝着属于他们的胜利。 在乌里尼亚投降后的第二日,空军部队虽然还没有接到原地休息的命令,不过在私底下,那些年轻的飞行员们都在庆贺。虽然有些队友因为伤亡已经没法坐在一起与他们庆贺,不过那些位置仍然为那些兄弟们留着。格特他们几个,也在闲暇时聚在营房内,算是私人的小小宴会吧。 朱力克举起手中的啤酒瓶,向众人说道: “祝贺我们,取得胜利!” 说完,他自己就先灌了一口啤酒,然后大家互相碰瓶,也喝下啤酒。格特是第一次经历过实战之后,有这样的时间来作个小小的庆祝。他觉得,这乌里尼亚产的啤酒虽然发酵的不怎么好,还有股涩味,不过对于他来说,一切都是那样的甘甜。因为这是胜利的喜悦和得知战争结束的安心所致。现在,总算可以喘口气了。只有汉默特还是不敢碰酒,他只能拿一杯白开水来充当啤酒。 一气喝下那些啤酒,小伙子们又一起把空瓶子砸落在地板上,弄得满地碎片,他们哈哈大笑起来。这种古老的仪式,在军中依然被视为庆祝胜利的最好方法。连一向不怎么沾酒的京特,此时也喝下一整瓶啤酒,却不见脸红。埃利克指着他,一脸惊叹的笑意。 “好家伙!原来你这家伙是个酒桶子!不行,咱们今天不灌醉你就不行!” 大伙儿笑着闹着,也敬那些死去或是仍然躺在战地医院里的弟兄们。格特抱着瓶子,坐在一张缺了扶手的靠背椅上。他还没醉,只是突然觉得有点累。毕竟经过将近一个月的作战,他初次体会到了战争的滋味。如今突然结束了,他还有点回味不过来。 旁边已经有人在唱起歌来,那些走了调的歌声传到外面去,回荡在原属乌里尼亚、现在属于奥登尼亚一部分的机场上空。年轻人们经历过了实战,并且活了下来,这就足够他们庆幸的了。有的人甚至连鞋子也不脱,直接站到一张破桌子上,跳起了乌里尼亚传统的波卡舞。虽说舞姿实在差劲,不过看在那股热诚上,也还能令他的队友们击掌鼓励。 看着那些人在跳舞——因为没有女孩,所以飞行员们只能找队友们来凑合一下——旁边的人则在伴奏,不少人笑成一片。埃利克看到汉默特被人拉着充当舞伴,那种笨手笨脚的样子,差点让他笑得从椅子上跌下来。还有的人甚至装出一副妩媚的样子,让对方当自己是女人,有的人笑得喘不过气来,还在一边擦着眼睛。 京特与格特坐在一边,他们可没有那个兴致与男人跳舞、或是被别人把自己当成女人来跳舞,只是有一搭没一搭地闲聊。格特问对方: “这些天你的成绩怎么样了?有击落敌人的战机吗?” “别看乌里尼亚空军落后,可要打下来也不容易啊。”京特摇了摇头,不过显得不怎么遗憾。“你还怕日后没有机会吗?” “日后?” 格特皱了一皱眉头,他明白对方是在指奥登尼亚与其它国家再次发生战争时,他们这些人就有可能建立功勋了。看到格特这种表情,旁边刚坐下来的朱力克就插嘴进来。 “你忘啦?咱们的敌人不是就在东边吗?” 这么说,就是指路德尼亚了。格特笑了起来,他有点不以为然。(未完待续) 第二十七章 瓜分乌里尼亚(3) “可是,亲爱的朱尼,你别忘了,路德尼亚才刚和我国签订了战略合作协议,我们现在甚至算是上是友军了。要是马上又打起来,那可太不像话了吧!” “话是这么说没有错,不过,”京特凑近他们。“像路德尼亚那种国家是出了名的反脸就能不认人,谁知道他们那边在打着什么主意呢?” 对这种意见,格特也是认同的。“打仗就免了吧,当然防卫还是要做好的。” “现在我们不就拥有这片缓冲带了吗?”朱力克看了看窗外那片土地。仅仅在十数小时前,它们还是属于另一个国家的,可现在,已经归奥登尼亚所有了。“总算乌里尼亚人没蠢过头,不然打死了,也没人来可怜他们!” 汉默特摆脱了队友的纠缠,也坐到他们身边。他大口喘着气,加入到这次谈话中。 “他们找错主人了!那些乌里尼亚人勇气可嘉,不过头脑欠缺智慧。为什么不睁大眼睛看一看?那些昂尼亚人也好,还是那些正在被奢侈品腐化的曼尼亚人,都只想到自己,怎么会顾另一个国家的死活!如果他们敢出兵,咱们也会把这些窝囊废打回去!” “听说在西线那边,曼尼亚和昂尼亚组成了空军支援部队,和咱们那边的大队真的在空中干了几架,被我们的人击落了。政府还用这些来宣传对方的无用呢!” 这个消息他们都不清楚,此时由朱力克的口中说出来,更让他们感到鼓舞。京特拧着眉毛,似乎在想着一个没有解决的问题。 “可是咱们本国空军的大队基本上都派到东线这边来了,怎么还会有战机大队停留在那边呢?” “或许咱们的政府也想到要防备那些龟孙子的突袭吧,”汉默特拿着空酒瓶,用它来模仿战机在空中的飞翔姿态,同时口里还不时发出类似飞机螺旋桨转动的声音。“我听说,在西边,都是摆着木制模型来吓唬他们的呢!” 这个新闻令他们又一次大笑起来,那时威风得意的战胜国,如今却成了缩头乌龟,根本不敢与奥登尼亚抗衡,怎么能不让奥登尼亚的飞行员们嘲笑他们呢。格特又喝了一口酒,说道: “依我看,如果下次真的要打,那也是先打曼尼亚或是昂尼亚才对!我就不信,以我们现在的实力,会输给那些家伙!” 他的这个提议得到了大家的认同。不知是谁高声喊了一句: “而且还要抢光他们的女人和钞票!” 更让所有人都笑个不停。埃利克不失时机地加上一句: “如果我能进驻路易王宫(这是曼尼亚原封建王朝留下的宫殿),那么那些名画呀、女人呀什么的,我都通通不要!弟兄们,你们爱拿多少就拿多少,可是那些美酒——对不起了,全都得归我所有!” 旁边的人一边笑着一边起哄,甚至有人开玩笑,管埃利克做“亲王殿下”,汉默特干脆管他叫“我国头号飞行员酒神,下半世都将在美酒中渡日”,引起众人的又一阵笑闹。也许这些年轻人们只是把这些当成玩笑,不过他们此时的心目中,仍然停留在取得全面胜利和停战的兴奋中,还没有想过真的要对别的什么国家发动战争。这与其说是他们的野望,倒不如说是年轻人的集体笑谑。 在开玩笑的时候,又有人提起路德尼亚军入侵乌里尼亚的事,还有人说: “在没多久之前,我军就已经和那边的军队汇合了,听说还献花了呢!这些高地人,真会捡便宜!” 虽然得知不必与对方有争端或再次开战而高兴,不过飞行员们对于路军没什么好感。他们在努力进攻乌里尼亚、把乌军主力牵制住的同时,路军却悄无声息地进入乌里尼亚境内,好占领该国的土地。对于他们的这种不光彩的做法,不少人都嗤之以鼻。 “他们呀,就会这个而已!像以前对赫尔尼亚也是,还亏它是大国呢!” 京特冷冷一笑。“路德尼亚把自己国内的精英都通通抹杀掉了,现在他们的军队里都只剩下对那个独裁者效忠的家伙而已。这样的军队,能有什么成效!” 很显然,众人都是同意这样的看法的。不过要和这么一个庞大的国家开战,毕竟不是闹着玩儿的,所以如今的和平也被军人们所乐于接受。 当小型宴会结束后,格特带着醉意,躺在床上。他一闭上眼,就仿佛看到瓦拉斯卡城冒着浓烟,到处断壁残垣的样子。虽然他在空中,但似乎依然能听到那些惨叫声。一时他的脑海中又出现了首都奥登的样子,那些烟似乎飘到了奥登。火光、爆炸声、救命声、还有那股烟味,许多东西交错出现在他的脑海里,格特就这样迷迷糊糊地入睡了。 在梦中,他梦见自己坐在照相馆的相机前,穿着整齐地拍摄着照片。那张照片又被他扯下来,用别针和另外的照片卡在一起,然后放在他驾驶的爱机之上。 当时间来到8月26日,乌里尼亚国王在奥登尼亚军的监视下,承坐着奥军的运输机,来到奥登尼亚的首都。这位亡国之君,忍受着屈辱,为了保护他的人民,不得不亲自来向敌人乞降。在奥登豪华气派的国会大厦内,他受到了首相卡尔·海因茨的接见,并且递交了投降书。 在接过投降书的那一刹那,无数镁光灯亮起,把这一刻永远记录下来。奥登尼亚首相的得意欢欣,官员们的喜笑,在场人士的鼓掌,还有乌里尼亚国王死沉沉的脸孔,都被记录在了一张张照片之中。乌里尼亚这个名称,自即日起不再具有效力,取而代之的,是奥登尼亚又一次拥有了一大片附属的殖民地。而它的盟国,那个一心想着西方土地的路德尼亚,也如愿以偿地获得他们的“报酬”,心满意足地开始了他们在新土地上的统治。在这两个大国的笑声中,唯一淹没的,恐怕就只有乌里尼亚人那无力的哀鸣之声了。(未完待续) 第二十八章 下一个是谁(1) 如果算上福尔肯区,那么在第一次神谕战争之后,重新崛起的奥登尼亚在短短的四年间,已经把周边三个国家一处地区都收入自己的版图中。按照胜利党人的话来说,那就是“清算过去的债”。不过这笔帐,到目前为止来看,远比想像中的还要顺利收回。不用问,胜利党当然将之归功于他们的领袖还有他们为国家所作出的努力。而目睹国家能在这么短的时间之内令国家重新振作,人民当然乐于看到这一幕。虽然动用了上百万的军队对乌里尼亚进行战争,不过很快就结束了,而且取得了胜果,这也让不少人提着的心终于放了下来。他们可不希望再一次看到神谕战争又再发生,这一点,不仅民间如此,连军队内部也是一样。 当乌里尼亚战役结束后,一共有24名将军荣获军队中的高级别荣誉——皇室神圣三角勋章。此次战役中屡立战功的装甲部队领头人加勒特中将也有出席,当然按照他的想法,他只是来代替那些勇猛作战的官兵们来领取荣誉而已。 此次授勋,国王并示出席,由首相全权代理——其实国王来与不来都没什么差别。作为如今奥登尼亚军队实际效忠的第一人,海因茨对装甲兵的使用虽有疑虑,但也给予了大力支持,也正因为他的倡导,才使得加勒特以及所有支持装甲部队的军人们能在这次战役中使用这支神兵,屡建奇功。同样的,禁卫军装甲部队也是成绩傲人,这当然也离不开官兵们奋不顾身地作战还有坦克的威力。 在授勋之际,首相对他的24名将军表达了祝贺,称赞他们是国家不可多得的栋梁之材。仪式结束后,首相与他们交谈,当来到加勒特中将面前时,海因茨突然提出了这样一个问题: “将军,我想知道,当部队里的人得知我国与路德尼亚签署战略合作协议之后,他们有什么反应?” “大家都松了一口气,首相阁下。” 面对加勒特直率的回答,海因茨没说什么。不过当他离开之后,这位装甲兵总监却对自己的同僚如此说道: “首相对我的回答似乎不大高兴呢。” 他的观察可以说是正确的,因为海因茨其实期待着对方能作出其它不同的回答。对于路德尼亚,奥登尼亚的政府内也分成截然不同的两派:一方认为路德尼亚本性难改,对西方虎视眈眈,应该极力加强戒备;而另一方则认为两国如今已是盟友,就不应该再这样对抗下去。总之,在首相本人没开口之前,这样的争议有可能还会一直延续下去。 可是在另一方面,军人的家属们,虽然迎来了胜利,却并没有等到在军队中的家人可以解散回家的消息。这让一些人很是不解。毕竟乌里尼亚已经投降,自己的国家又与路德尼亚签署的合作协议,更重要的是,战胜国根本没有一点动作,显示出想要与奥登尼亚决一雌雄的样子,那么军队继续集结,又是为何呢? 百姓们看到的东西,永远和政府中人看到的不是同一件事。虽然这次在奇兵的作用下,取得了迅速的胜利,不过奥国政府并不会就此放松。路德尼亚对他们来说,永远是个半友半敌的国家;而战胜国,虽然此时并未出兵,可也不表明他们就会这样放过奥登尼亚。 由于本国新闻实行封锁的政策,所以有些奥登尼亚国内地区的民众,甚至还不知道外国对本国宣战的消息——像格特的母亲就是其中一员。她在给儿子拍的电报(当然这电报也是女儿为她办理的),不惜花费大量唠叨的语言,来询问儿子的健康。当得知儿子平安无事后,恩妮卡甚至又给儿子发了一封电报,语气和上一封截然不同。她是这么说的: “听信安好母心甚安争取立功为家挣光急切期盼翘首以待前线佳音频传。” 说得详细点,其实就是希望她的宝贝儿子能在前线立功,好为尤特里希家光宗耀祖。当第一时间看到母亲这封电报时,格特就已经作好了看不看也罢的思想准备。结果事实确实他所想的那样——其实类似的经验对于他而言实在不少——因为母亲老是没法学会节约电报的字数,结果也因此而总是发来这种又长又未免罗嗦的电报。不过既然母亲已经发来电报,那么作儿子的也不能装作无动于衷于是格特也给家里发去一封电报。里头只有两个词: “知道保重。” 一般人一定很难明白,为什么像恩妮卡这样一天不唠叨就不满足的女人,竟然会养出这么一个稳重少言的儿子。可是对于这一点,恩妮卡本人却是颇为伤心——当然她每天都要伤心上十来遍——她对自己的丈夫这样说道: “我的先生,难道您就没有办法教导教导您的儿子吗?瞧他那副作派,一点也不像我!” 对此,她的丈夫只是这样回了一句。“这不正好吗?” 和妻子不同的是,于尔根通过自己改装的一台收音机(这在当时是属于违法的),收听到了外国的广播,知道了有关昂尼亚与曼尼亚已经宣布对奥登尼亚开战的消息。这是他所不乐见的。作为一个曾在第一次神谕战争中经历过生死考验的老兵,于尔根当然明白战争到底是怎么回事。而且国家经过了这么多的磨难,如今却又要重回以前的老路,怎么不让人感到痛心!在战事刚刚结束没多久,收到儿子的前方寄来的报平安信后,于尔根很少有地拿起笔,给儿子写了这样一封信,在信中,他提到: “如果我们的国家只能依靠战争而不是发展,才能获得别人的尊重,那么它就永远都不能算是真正地站起来。对于我国的士兵——当然,这其中也包括你,我的孩子——我相信他们和父辈一样,都拥有过人的勇气,这一点,在乌里尼亚的战争上就能充分看出来;可是,如果这一切被一些别有用心的人所滥用,那么后果将不堪设想……我亲爱的孩子,也许你会认为自己刚刚打了一场胜仗,明白战争是怎么一回事;可作为你的长辈,我不得不告诉你,那是永恒的地狱,不管是生者还是死者,都无法逃开它的折磨。我真心希望那一切不要再重现……” 和收到母亲的电报不同,格特在看到父亲的信件时,陷入了长时间的沉默。的确,作为奥登尼亚军的一员,他们以极小的代价获得了胜利,而且夺得了半个乌里尼亚。能有这样的骄人战绩,年轻人又岂能不为之而自豪?可是在另一方面,父亲的话他又不能不重视。这对于格特而言,是一件颇为矛盾的事情。他不想隐瞒自己的喜悦之情,但也不想让父亲失望。于是他回给父亲的信中,答应会好好思考这件事。当然,要做到这一点并不是那么容易。(未完待续) 第二十八章 下一个是谁(2) 还有一件事是让格特感到颇为得意的。在乌里尼亚宣布投降的那一天,他们飞行大队的人都在占领的机场上拍照留念,格特也被随军摄影师拍下了他身穿飞行服的英姿。他把这张照片自己留下一张,再多晒了一张,寄给了远在首都奥登的朋友罗蕾莱。照片上不仅有他本人的签名,而且在后面还附上一句话: “送给小猫。” 因为格特知道罗蕾莱最喜欢猫,小时候他们就是这样互相称呼。一想到这张照片将会出现在朋友的手上,这让他感到一阵激动。没过多久,罗蕾莱的回信就到了。而在那张信纸上,她只是画了一个大大的笑脸,用细小的字体在底下写了一句话: “你没事真好!” 虽然没什么甜言蜜语,可不知为什么,格特看到这句话觉得非常欣慰。他想到,也许这一个月的时间里,罗蕾莱一直在为他担心。 虽然外界的人不明白既然取得了胜利,为何军队还依然保持高度戒备;而对于格特他们这些军人来说,也并不是那么清楚。真正明白政策会如何的,永远只有少数人。现在,这些飞行员们只能等待下一个命令的到来,否则,他们还是不能解除下战争带给他们的警惕。 在昂尼亚方面,由于前总统因无法成功阻止战争的发生,被迫下台,新上任的总统素来以强硬手段而闻名,而且他也确实如人们所希望的那样,对奥登尼亚表现出强烈的排斥。曼尼亚由于毗邻奥登尼亚,所以这些日子以来都没有放松戒备。可是两国不知是有了默契,还是真的如此希望奥登尼亚会就此罢手,它们在创世历1084年的那个夏天,完全没有任何一点大动作,只是通过外交途径来谴责对方发动战争。这种做法,不仅被本国媒体批评为“嘴皮子行动”,也根本阻吓不了意气风发的奥登尼亚。不过,即使对方没有拦阻你,也并不代表你可以因此而胡作非为,这个道理,不管什么时候都应该铭记。可惜的是,奥登尼亚政府和它的执政党,似乎忘记了这一点。 在与路德尼亚签署瓜分乌里尼亚的《瓦拉桥和约》后,奥登尼亚可以说是暂时确保了东部的安全,它的下一个目标会是谁,引起了外界的猜测。是昂尼亚?是曼尼亚?还是刚刚才被奥登尼亚称作盟友的路德尼亚?这其中,以曼尼亚最有可能。因为昂尼亚虽然与曼尼亚同为战胜国,但由于与对方隔着一处海峡,所以要入侵到它的本土,显然还是有一定难度的。而路德尼亚呢,它毕竟是刚刚才与这个国家达到协议,表示了友好,所以马上开战的可能性不大。 曼尼亚这个国家,既与奥登尼亚有着漫长的边境连接线,又是它的宿敌,所以对方会再找它开刀,也是情理之中的事。而曼尼亚呢,似乎在它的政府中也是有着类似的想法。他们的这种防守思想,从那条边界修筑工事堡垒上就能看出。 在奥登尼亚最高层,该战该和的想法也在交锋当中。本来以为借着这次乌里尼亚投降、我方军队迅速获得全胜,那些战胜国会因此而与奥登尼亚重修旧好,不计前嫌。可没有想到的是,战胜国仍然坚持自己的立场,反对奥登尼亚的入侵——对于奥国所宣传的乌里尼亚先入侵云去,他们压根就不相信。而在战前,奥登尼亚首相就是因为相信了自己的外交部长的话,才敢放胆一搏。现在,有提出来,要对失职的外交部长加以惩罚,甚至最好是撤换人选。 在高层内响起的声音,当然很快传到了卡尔·海因茨的耳朵里。在一次大本营内举行的作战目标会议上,海因茨再次面对着那些反对者,他十分平静地说道: “我相信马文的能力,也请诸位不要太过苛求于他了!” 首相都开口了,而且表明了自己对对方的支持,那么反对者也无话可说。在首相一手创立的胜利党党内,虽然所有人都效忠于这位首相,可对于他那种太过相信“老战友”的观念,却有不少人觉得需要改变。其实不仅仅是外交部长,像副首相、空军元帅,还有现任的国防部部长和总参谋部部长,他们都是海因茨在未发家时便与之交情深厚的友人。如此唯亲是用,也让一些军方人士觉得不满。 似乎他本人也察觉到了这种倾向,在会后发表的公开演讲中,海因茨这样宣布: “在空军方面,由于有伯纳特元帅的领导,所以他们的忠诚度值得相信;在海军方面,也因为有可靠的领导,忠诚度同样如此;不过在陆军方面,我希望这种程度会得到加强!” 海因茨对陆军的不信任,也不是一天两天的事了。要不然,副首相也不会在他的示意下,重新把禁卫军改建成为专属于胜利党的一支武装部队。他们这么做,为的就是想与陆军抗衡。这一点,陆军高层自然心知肚明。但是他们既然已经宣誓要效忠于国王、首相和国家,那么就不能改变,只能希望对方可以改善自己的态度。 不过这都不是他们这次召开会议要谈论的重点。海因茨希望听听,在军方,是如何看待连续作战的可能性。得知首相本人有这个念头,将军们并不感到奇怪。其实奥登尼亚军能发展到这种程度,他们也希望这支自己培养的部队得到锻炼;同时也希望借此来防卫国家,不受战胜国的入侵。在这方面,首相一直告诉他的将领们:奥登尼亚不想看到战争,但为了保卫国家,他们必须这么做。如果说军方高层人士相信这番话,那也实在太过小看他们了。对于首相的用心,他们虽不曾询问但谁都看得出来。然而军令如山,对待那些敏感问题,他们也只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了。 在会议上,有人提出要向曼尼亚发动进攻。海因茨没有否定但也没有认同,他像是对此仍有疑虑。毕竟曼尼亚国土面积与本国相当,军队人数和建设也与奥登尼亚不相上下。要想像对付落后的乌里尼亚那样来对付它,这只能是天方夜谭。三军指挥司令部部长西格蒙德看出了他的犹豫,于是提出了自己的见解。 “要对付更大的猎物时,就必须事先作好周详的准备和计划。况且经过上一次对乌里尼亚的作战,曼尼亚方面可能会对我国的军事布署有所警觉。我认为,现在还不是进攻曼尼亚的最好时机。” 众位将领都同意他的看法。他们中有不少人都指挥部队在乌里尼亚冲锋陷阵,虽然取得了极大的胜利,但并不表示这会冲昏他们的头脑。海因茨默默地点了点头,他不是不想对曼尼亚下手,只是他一出手,就必须要看到胜利,这才是他的最终目的。 在否决了以曼尼亚为下一个作战目标的提议后,人们的眼光又开始在那个堆砌得十分精巧的沙盘模型上。到底该以哪一个国家为他们军队的驻地呢?在这个时候,一向不爱多说话的副首相埃默里·瓦莱里安说话了。 “乌拉瓦尼亚联合王国(Wllavania)如何呢?” 所有人的眼光,都落在了毗邻奥登尼亚北部、那个面积不算大也不算小的国家上。它紧靠着极海,是米德加尔德大陆最北端的一个国家。在第一次神谕战争结束后,它才变成了联合王国。而且这个王国的王室,与乌里尼亚王室,有着近亲的血缘关系。在乌里尼亚与奥登尼亚开战之前,乌国的王后就带着一个儿子和两个女儿,到那里去进行访问。在战争期间,乌拉瓦尼亚联合王国的王室一直在保护乌里尼亚王室成员的安全,并且拒绝将他们交给奥登尼亚。对于这个同样说着路尼语的王国,确实比曼尼亚要好对付得多。只是这个国家的政府肯定也不会轻易投降就是了。 首相抬起头,仔细地审视着每一个人的神情。“各位认为怎么样呢?” 既然不得不开战,那就选择容易的总比选择难缠的好。在明白到首相也有此意后,大家的口径也得朝向这个方向。有的人甚至想到,会不会是首相故意借副首相之口,好让这个提议得以安排上讨论日程呢?其实有人会这么想,完全不奇怪,谁叫副首相本来就是首相最信任的心腹呢。 于是,下个作战目的地就这样被决定了下来。奥登尼亚又一次朝着未知的时间尽头前进,这一次,同样是为了胜利。(未完待续) 第二十九章 难逢敌手(1) 万事起头难,不过当你对其中的规则熟练之后,如果想再停下来,难就更难了。如今的奥登尼亚,虽然有着战胜国的强烈反对,可是却依然乐在其中。因为胜利对他们而言,到目前为止还用不着付出什么大代价,而得到的,又是他们梦寐以求的东西,所以会没法住手,就不足为奇了。 尽管米德加尔德大陆上的不少国家,对于奥登尼亚的崛起原本就心存忌惮,现在虽然终于证实了他们的看法,不过已经为时已晚了。乌里尼亚的沦陷,没能让战胜国敲响警钟,它们只是想保存本国的实力,好应付即将可能发生的入侵。对于别国,它们当然表示支持抵抗奥国,可实际行动却寥寥无几。这样造成了那些小国人人自危,都在忙着进行防御。但是现在不管凭他们的国力还是军力,想要阻止奥登尼亚,都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 创世历1084年9月下旬,奥登尼亚与乌拉瓦尼亚的谈判破裂,原先在乌里尼亚战役中作战的军队,又一次秘密集结在边境上,随时准备作战。 不过这一次,格特所在的第25航空团并没有随集团军一起,参与战役。因为空军高层下令,把全国如今所拥有的将近一半的战机,调动到西边进行防卫。因为他们也担心战胜国会在此时突然发动袭击,造成奥登尼亚腹背受敌。于是,在前方队友跃跃欲试之际,格特他们却只能留在西线的基地静候不知何时才会出现的敌人。 在乌里尼亚战役结束不久后,奥登尼亚空军就开始对战机进行新的改装,不仅在机舱上下增设了装甲板,以保护飞行员的安全,而且机炮的火力也得到了增强。这让大家一方面忙于拿着说明书,和地勤人员一起改装战机,另一方面也兴幸见到爱机的装备提升。因为有些队友,已经永远无法看到这一幕了。后来格特等人才知道,虽然在乌里尼亚战役中,己方损失甚小,不过其实在一些空军航空团,损失的轰炸机和战斗机就超过一百架以上。由于不想削弱自己人的士气,所以这些消息一直被隐瞒起来,直到后来他们才明白个中内情。得知这些事后,在联机大队里为那次战役中死去的弟兄举行的葬礼上,格特等人也为其它大队的兄弟祈祷,祝福他们得以早日升天。当看到搬运工用绳索把棺材往下放进墓穴时,格特脑海里忽然闪过这样一个念头: “下次躺在这里的人,又会是谁呢?” 没有见识到战争的残酷,只是见证了它的迅速胜利,一般的年轻人都只会感到兴奋而不是思考这其中的意味。格特自认也不是那种爱好冥思苦想之人,只是看到活生生的人突然消失,难免心里沉重。 在西边,他们虽然得到了消息,知道乌拉瓦尼亚王室和政府都不愿交出乌里尼亚王室成员,因此开战在所难免。可是这次战役却和他们所在航空团无关,所以每个人都有些提不起劲,日夜希望上头能下调动令,让他们也能赶往前线。正如格特一样,他们虽然一方面才刚刚开始认识到战争的可怕,不过却又一心想立功,所以也就不难解释他们此时这种矛盾的心理了。 其实不止是飞行员这样,连地勤人员也是。不必像战时那样忙着给战机加油、组装、上弹药、修复机体,不少人都只能给战机涂伪装油漆,或是重新把旧了的标识图案再漆一遍。一直负责格特爱机的地勤人员是一个来自东部地区的原汽车司机,他在见到格特时,总是爱和他开玩笑。有一次,这个地勤指着新刷上保护色的战机,提醒格特: “少尉,您什么时候才能让我在这上头画下您的战绩呢?我可是盼望这一天盼得好久了呀!” “一定会有机会的,绍尔。” 虽然格特是这么说,不过对于自己到底何时才能正式脱离菜鸟行列,步入真正的战斗机飞行员队中,他仍然心里没底。在乌里尼亚的天空中,他依然记得自己那时慌手慌脚的样子,想起来也真是让他觉得羞愧。现在虽然开战,不过他却只能在这里,防守着看不见的敌人。再这样下去,真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立下战功。 由于乌拉瓦尼亚拒绝投降,因此奥登尼亚的作战又开始了。同年9月20日,奥登尼亚派出一百五十万大军奔赴联合王国进行作战——之所以没像上次那样全数派遣出四百万大军,是因为有部队军队得到命令,防守在与曼尼亚等国接壤的边境,同样也是防止腹背受敌。联合王国的军队人数不如乌里尼亚多,装备虽然不差,但面对着这支如狼似虎的大军,要抵挡恐怕也是有心无力。因此奥登尼亚军方预测,在半月之内,就能拿下该国。 而在后方,无所事事的飞行员们只能通过广播来收听最新战况。平日的训练依然紧张,而且曼尼亚方面虽然不曾派出战机越境而来,但在天空上总能发现一些侦察机的影子——这些当然也算是入侵者。于是在演练的同时,不少飞行员——尤其是新手们——都拿这些侦察机开刀,来训练他们空中格斗的本领。虽然有胜之不武之嫌,不过也可以当做是一种磨练吧。 格特也曾打中过一架侦察机,不过他丝毫不认为这是战绩之一,只是一种练习罢了。因此,到奥登尼亚向别国开战以来,他的爱机上除了大队本身的标识外,还没有打下战机的标识。 乌拉瓦尼亚军尽管抵抗得十分顽强,可依然不是奥登尼亚装甲部队的对手,自开战以来,就一直节节败退,同样是无力回天。不过在后方,也不是绝对的平静。在9月24日,航空团所在基地发出警报,附近的一处大型船厂遭到曼尼亚空军的突袭,要求战机出动。于是第2联机大队的飞行员奉命出动,在跳上飞机时,格特心想:这次可一定不能再错过机会啦!以三机编组,第2联机大队又朝蓝天进发。 在飞行了不到十五分钟之后,最前方的编队就发现了曼尼亚战机的身影。它们正在船厂上空徘徊,看上去非常不怀好意。难道又是侦察机吗?开始的时候不少人都抱有这个想法,不过当它们越来越近时,大队的飞行员才能清楚地看到,那些确实是战斗机,而不是光侦察不战斗的小型飞机。这可真是踏破铁鞋无觅处啦!格特一阵兴奋,他操纵战机驶近。当发现己方六架战机已经被敌人包围后,曼尼亚方面的战机迅速爬升,想逃离包围圈。不过送上门的猎物他们岂会这么容易放走?各编队都形成合拢之势,追得对方无处可逃。(未完待续) 第二十九章 难逢敌手(2) 在格特这边,长机似乎也有意要为格特创造战绩。克尔温故意驾驶着战机在一架涂着灰蓝色上面标有“第9”字样图案的战斗机前面晃悠,看起来似乎是出了故障一样。他这么做是希望对方上钩,好来追击自己,这样的话就能为后面的格特创造打下敌机的好机会了。 对方似乎有上当的迹象,它的飞行员果然驾驶着战斗机从后方靠近克尔温的长机。格特在后头看得清楚,他的呼吸也开始急切起来。不要急,要一下中的。他这样在心里告诫着自己,同时悄悄跟上了这架误入圈套的敌机。 当格特的爱机向前面的战机靠拢、即将将它纳入射程范围时,敌人却仿佛突然警觉起来,一拉杆,爬升到高处,使后面的格特顿时扑了个空。年轻人心里大叫遗憾,可是也因为这样,他才发现在自己的侧面已经出现了一架新的敌机,正在对自己虎视眈眈。格特不敢怠慢,迅速驶离,把这个对手交由长机去应付——在奥登尼亚空军里,并不要求新人能够马上建立战功,而是以学习为主,多累积经验,从长机的作战中进行磨练。 格特的爱机穿越云层,可以清晰地看到船厂那铁皮厂房房顶和地面的造般坞时,他亲眼见到左边的编队中有战机打下了一架敌机。待靠近后,他才发现,那是京特·兰斯洛特的战机。敌人的战斗机机身冒出火花,之后它拖着长长的黑烟,往地面坠落下去。它的飞行员选择了跳出机舱,打开降落伞希望能捡回一条命。按照国际公约,作战双方如果遇到投降的敌人,是不能再对之进行杀戮。而在空军中有个规矩,跳伞后的敌方飞行员,同样不能射杀,应交由地面人员俘虏。因此,大队的飞行员们并没有对这个在空中成了靶子的敌人开枪,只是从近距离打量敌人到底长什么样子。 格特在窄小的座舱里,可以看到那个跳伞的敌方飞行员似乎显得颇为年轻,感觉上和他们差不多大,一样都是小伙子。原来曼尼亚的空军里也有这样的新手啊,格特忍不住这样想道。 同一时刻,在另一边,己方又打下一架战机。因为见势不妙,所以曼尼亚剩下的四架战机赶紧脱离战场往西南部曼尼亚国土内飞去。联机大队的飞行员接到命令,不去追击敌人,返航回到基地。 因为在无线电中得知有人立下战功,所以地勤们早在跑道的尽头欢呼等候他们的归来。京特·兰斯洛特一下战机,就被人拦腰抱了起来,大家都在替他高兴。格特虽然没有打下敌机,不过他也很为朋友能立下战功而感到欣慰。在对方被人抬起来经过自己面前时,格特朝对方伸出了大拇指,咧嘴一笑。京特也回以一笑,不过他现在根本身不由己,因为那些人根本没法让他下地。 好像是知道了格特错失良机似的,他的地勤绍尔对他说道: “不要紧,少尉,下次肯定有机会的。我可一定等着您给我报喜讯!” 面对他的支持和鼓励,格特半是感激半是无奈地一笑。“我会努力做到不让你失望的。” 胜利归来,而且在当晚,他们从国家电台的广播中得到消息:乌拉瓦尼亚的主力军已经被全面击溃,现在只剩下少量的守军留在北部,进行最后的抵抗。而且奥登尼亚军在此次作战中用装甲部队把那些过时的壕沟阵地压了个稀巴烂,被乌拉瓦尼亚人称为“陆地霸王”。这个名字一经宣传开,迅速成为振奋军心、鼓舞民意的好新闻。照这样看来,乌拉瓦尼亚也坚持不了多久。 为了庆祝京特击落战机,再加上前线捷报频传,所以寝室里的飞行员们打算自己举行一次晚会,用美酒来庆贺成功。京特当然是当之无愧的主角,不过也因为这样,他被人灌了不少酒,而他也趁人不注意,把酒大半都倒给了一旁毫不知情的埃利克。有人半开玩笑似地问他: “打开第一架战机,感觉怎么样啊?王牌飞行员。” “那时候我还根本不知道打中了他呢!”京特想了想,又皱起眉头。“我现在希望那个被俘的飞行员,不要遭受什么拷打虐待才好。” 他的话引来众人的共鸣,不过也有人说道: “可惜不是咱们去俘虏他,那些地上的守军突然见到敌人从天而降,说不定现在正在忙着怎么从他嘴里掏出更多的情报呢。” 审讯敌人、套出情报,这是当然的事情。只不过这些飞行员都被空军的骑士精神所熏陶日久,所以都不乐意看到那种残酷的审讯——虽然被审讯者是自己的敌人。格特点点头,也开口了: “在空中,我们当然是敌人,不过他既然都已经投降了,那就应该以人道主义却对待。这也是尊敬敌人的表现。就算把他打个半死,问出些什么,难道这样就能证明我方的强大了吗?” 大家显然都十分同意格特的话,朱力克看看战友,一副恍然大悟的样子。 “难怪我觉得你最近好像变了一个人似的,不过看着又觉得眼熟。原来你和克尔温中尉是越来越像了啊!” 他这么说,当然是善意地开玩笑,指格特深得他的师傅的真传。众人在笑声中,喝下一瓶瓶啤酒。埃利克虽然被京特当作挡箭牌,喝下不少啤酒,不过他看起来只是微醉,还很清醒。他告诉格特他们,等这次战事结束后,一定要好好乐一乐。由于他的家乡沃特斯基市就在附近,因此他答应日后要请大家上那儿喝酒。在说起自己家乡的酒馆时,埃利克更加滔滔不绝。 “你们都说我能喝,不过在我家那儿,几乎每个男人——啊,其实女人也一样能喝——都是酒桶子,灌他多少他都能照样站起来,照样开车回家。这是真的!你们去了就知道。那儿的酒馆之多就不用我说啦,要知道,年年国家的啤酒节,都是在那儿举行的。我还记得在我家附近,有个小酒馆,那里只有一个女老板娘,她那儿的酒可好喝啦,不过她到底是哪儿来的人,连我爸他们都不清楚……” “那说定啰!到时你这家伙请客,还要找漂亮的姑娘和酒馆女老板娘给我们认识!” 初战告捷的飞行员们,怀着对日后建立战绩的兴奋和早日上真正前线的憧憬,纷纷东歪西倒地入睡了。有了这样的开始,他们对未来的期盼也日益高涨。 创世历1084年10月6日,乌拉瓦尼亚首都被攻陷,其王室也宣布投降,落难在此的乌里尼亚王后与她的孩子不得不又一次面对着奥军,成为阶下囚。乌拉瓦尼亚联合王国也终止了它的寿命,落得和乌里尼亚一样的下场。如此一来,在奥登尼亚的东部和北部,就已经消失了敌国,现在剩下的,只是曼尼亚以及它周边的小国了。不过这一块,却是并不容易啃下的骨头。而且奥登尼亚领导层,敢不敢对它出手,仍是一个未知之数。(未完待续) 第三十章 砂之糖果屋(1) 一间在门上方雕花铁杆上挂有白底蓝字写着“星星砂”牌子的屋子,出现在格特的面前。 年轻人停下脚步,好奇地看着这间在其它半山豪华住宅中完全不同的小屋。这里为什么会有这么一个地方呢?他不禁走近漆蓝色木框边镶玻璃的双扇门,想看一看这是个什么地方。隔着玻璃,他只能看到里面虽小,但是摆放的家具却很小巧而且古老,带有一种中世纪时期的风格。在房子中央那张小小的红木茶几上,摆放着五彩缤纷的糖果,放在一个水晶盘里。再仔细一看,小屋里几乎都摆放着糖果,让人想起小时候经常能看到的糖果屋。 格特离开了那扇门,他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突然对这种地方感起兴趣来了。本来由于乌拉瓦尼亚的战事结束,在沃特斯基市附近驻守的第25航空团也准许部队飞行员获得24小时休假的权利。他们所在的第2联机大队就是其中之一,而埃利克履行了自己的承诺,带着几个朋友,回到城里,来家中作客。格特知道,沃特斯基是古往今来不少文人的聚居地,而且更是现代诗歌的诞生地,为了能够寻访那些大文豪聚集的沙龙和他们住过的旧宅,格特推辞了好友邀请他去酒馆喝一杯的建议,来到城内,四处寻找当年那些作家诗人们曾经去过的地方。于是顺着路人的指引,他来到半山的住宅区。要找的没找着,却找到了这么一间奇怪的小屋子。 格特笑着对自己摇摇头,转过脚步往外走。不过他没走几步,就又回头看着那里。似乎那间叫星星砂的小店里,有什么东西在一直吸引着自己。格特看看手表,知道与队友约定碰面的时间还早,他干脆走了回来,又再站到那间小屋面前。 屋子的门没锁,看似关着其实一转把手就能打开。格特有些讶异,他推开门迈步走了进去,这里面给他的感觉更像是一间民宅的起居室,只是摆满了数不清的糖果。白纱窗帘布垂落在窗前,墙上糊着白底缀满银色小星星的墙纸,屋里的两张木质靠背椅子上,都放着用人手织出来的方形椅袱和小靠垫,上面绣着茉莉花和石竹,暖炉里干干净净的,一看就知道好长时间没有生火。炉前的地面上是一方蓝色的小地毯,有一只猫儿睡在那里,偶尔还伸伸懒腰。桌上的珐琅质花瓶里,插满了粉红、黄色、白色、还有红色的玫瑰和月季,花朵上还沾着露水。格特有点奇怪,自己居然还是进来了。他试着找找这里有没有人。 “请问……” 小屋里很安静,正如外面住宅区的人行道那样安静,只有格特声音在悠悠地回荡着。格特看看室内左侧墙壁上挂着的吊钟,只有它底下的钟摆一来一回的晃着,发出“卡答卡答”的声音。他随手拿起盘子里的糖果,发现有不少糖他根本不认识,可是它们摆在那里的模样,却又非常可爱而吸引人。 室内的另一扇门外传来脚步声,格特顺着声音往那里看,在打开的门后,出现了一个女人的身影。她看上去大概二、三十岁,穿着印花连衣裙,脖子上用丝巾挽了个蝴蝶结。格特有点不知所措,他赶紧解释道: “嗯,那个……我是路过这里,所以进来……” 那个女人似乎并不感到惊讶,她只是浅浅一笑。 “欢迎您,请坐,我本来还以为今天没有客人了。” 自从一进到这屋子后,格特就觉得好像有点不真切的感觉,现在看到了这所小店的女主人,他就更有种莫名的不确切感。随着女主人的入座,他也坐在她的对面。小店的主人对他的到来一点也没有意外,好像她在面前的,是一个多年没见的老朋友。壁炉前的猫咪从地上爬起来,张了张嘴,又用爪子洗脸。格特看到这只猫,不禁想起家里的那只猫咪斯蒂里。它们都一样,喜欢在壁炉前面睡觉。女主人看了小猫一眼,回过头来含笑看着年轻人。 “莉莉斯一直在陪伴着我,您呢?您也喜欢猫吗?” “我……我,是的。” 格特想起家里那只懒猫咪斯蒂里的模样,下意识地点了点头。他的脑海中,掠过了罗蕾莱的脸。女主人的眼光落在他的军服上,现在奥登尼亚谁都知道,空军是他们的骄傲。可不知为什么,接触到对方的眼光后,格特觉得有点不好意思,就仿佛对方是长辈,而自己只是一个孩子。 那个女人随手拿起桌子上的一个盒子,打开递给格特,里面放满了各色各样的糖果。格特拿了一颗巧克力,他就像回到小时候一样,兴致勃勃地打开外层的包装纸,把糖放进嘴里。巧克力很浓,而且开始嚼的时候是苦的,可越到后来却越甜。女主人脸上的微笑淡淡的,但从未消失过。她歪着头看着格特的样子。 “您喜欢这个味道吗?” “是的,非常特别……”格特感受着那股甜味,“我以前从来没有吃过这种巧克力。” 女主人平静地看着他。“那是因为您心里的滋味感染到了您的舌头。” 格特自从进这间屋子以来,就觉得仿佛踏入了一处隐秘僻静的桃源之地,而如今,这个女人带给他的感觉,比这间屋子的感觉更加奇怪。她似乎可以看穿别人的心。那个女主人却好像没事人一样,和他闲聊家常,问他从哪里来,怎么会到这个城市来。格特一一回答,他忍不住自己的好奇,这样问对方道: “我还没请教您的名字,为什么您会在这里建一座糖果屋呢?” “我叫雪瑞迪(Shrety)。”这个女人站起来,走到另一边的吧台后,她拉开壁柜门,那里全是酒。“这里既可以是糖果屋,也可以是别的什么地方,喝喝酒也可以。在以前那段日子,要是只做一种生意,那我也很难熬下去呀。”(未完待续) 第三十章 砂之糖果屋(2) 格特看到那后面摆放着许多不同种类的酒,有红白葡萄酒、香槟、朗姆酒、杜松子酒、白兰地、威士忌、龙舌兰,旁边有一台小冰箱。调酒的器皿也在其中,他越发觉得,这里就像是一个魔术师的后台,隐藏了许多有趣而不为人知的东西。 “您一个人开着这家店吗?” 雪瑞迪笑了,这时,落日的余晖从格子窗户里透射进来,也映照着这家店里的人。金色的阳光把她的脸一半照亮,另一半却笼罩在黑暗之中。一张面具,格特忽然产生了这样的联想。那个戴着这张面具的女人开口说话了: “一直以来,这里除了莉莉斯,都只有我一个人。不过我很快活,因为我在这里能看到不同的人来来往往,看到他们的喜怒哀乐。真的很有意思……” 格特再次好奇地看着她,眼前的这个人明明和他们一样,都是属于年轻人的范畴。可是当看到她时,没有人会认为她是那种飞扬洒脱的年轻女孩,而是一个有着众多阅历的过来人。 雪瑞迪又拿起一个放在吧台上的用天鹅绒布做的小袋子,里面放着一个个装满小星星的瓶子。那是用沙子做成的星星,在平淡中又发出偶尔的闪亮。她拿出一个送给格特。 “送给您吧,就当是来到我这里的纪念。” 格特推辞不过,只能先收下。不管是瓶子还是里面用沙子做成的那一颗颗小星星,都像这家店一样,令人感到新奇而不可思议。雪瑞迪在一边看着年轻人观赏着手中的瓶子,像看着一个孩子。 “这是沙子做的……太厉害了,这是怎么做到的?” 格特看出那些只是普通的沙子,却能这样凝结在一起,做出星星的样子。他根本没想到沙子也能用来做这些。雪瑞迪为他调了一杯饮料,脸上依旧带着微笑。 “为什么不可以呢?即使是沙子,也能做到很多事。” 好像被人牵引着一般,格特的眼睛越发离不开瓶子里用沙子做成的星星。 “可是,沙子太小了,它们甚至没法聚在一起,即使在一起,也会很容易分开。” 太阳坠落下来,被一块厚厚的云朵遮住了,屋里也暂时变暗了下来。在这样的寂静中,格特听到雪瑞迪的声音仿佛从远方传来了: “如果它们不想分开,那它们自有其办法。我想,只要它们敢做,那么没有东西可以阻拦它们。” 格特有些愕然,对方说的是沙子吗?还是说,她在指别的什么……他在那个时候,有点不想回答这个问题,转过眼,却看到里间的墙壁上似乎挂着一幅壁画。他下意识地站起身,走了过去,雪瑞迪没有说什么,只是跟在他身后。格特转过一扇木制漆画屏风,看到在里间没什么摆设,只有一幅油画,挂在了左侧的墙壁上,几乎把整面墙都占满了。他没想到这里不像外头那间房间,只有一幅画放在这里,两旁还有两尊小雕像。而且当他看到这幅画时,简直大吃一惊。画面上画的是地狱里各色各样的亡魂,在挣扎着往上爬。而在画面的正上方,那里有一束强烈的光芒照射下来,像是在告诉人们:那里就是通往现世的唯一通道。而在光芒之下,亡魂们的头顶上,有一个身穿灰袍的人,他手拿权杖,俯瞰那些卑微的灵魂。格特特别留意到,那个人的脸隐隐透出白骨,远远地看去,就像是骷髅的脸罩了上去一样。那些死者的灵魂,有的在噬咬同伴的尸体,有的在扯着前面亡魂的脚,想把对方拉下好让自己上去,也有的在朝天怒吼,把手伸向那个遥不可及的光明。整幅画看起来触目惊心,让人不忍再看第二遍。画面上用红黑二色为主,已经分不清哪些是浓稠的鲜血和黑色的泥沼,只能看到这些亡者的魂魄,在这片鬼魅重生的地方徘徊挣扎。魔鬼站在灰袍人的身边,露出冷笑。在死神与魔鬼的身后,似乎还能隐约看到一个人的身影,只是他背对着这个场面,好像是不忍心再看下去。 “这是创世历7世纪时期的作品,是一个无名画家画的。名字就叫做——《最终的审判》。” 雪瑞迪的声音从后面传来,使格特从这幅画中惊醒过来。他转过头看着那个女主人,喃喃说道: “最终的……审判……为什么要起这个名字呢?” 雪瑞迪笑了笑,她走到格特身边,昂起头,看着这幅大型画作,指着上面的人物。那个灰袍脸似骷髅的人,魔鬼,还有那个背对着观者的人。 “那就是地狱的审判者,由他们来决定谁该永远留在地狱,谁有资格离开这里——当然,能离开的人,没有几个。” 雪瑞迪说话时的声音还是那么平静,可格特看到画中那些灵魂们或呆滞或绝望或狰狞的眼神,耳边似乎都能听到他们的哀嚎,他不禁移开视线。 “您看,有的人想要讨好审判者,也有的人想要与他们抗争。审判者心里清楚得很,那是死神——灰色魔女格莱塞尔达。” 年轻的飞行员顺着她的指引看去,发现那个灰袍人在罩着脸部的袍边飘出几缕长发,确实是个女人。这个细节如果不是精心研究,是极难注意到的。可见雪瑞迪已经拥有这幅画很久了,并且对它了如指掌。格特想起了儿时听到过的古老传说。 “灰色魔女?那个背叛了神,永世堕入魔道与邪恶为伍的人?” 雪瑞迪勾起嘴角,在这个没有光线的里间,她的脸上每一个表情都显得难以捉摸。“她既不属于神,也不属于魔道。她只是喜好邪恶的气息,所以才乐于惩罚这些罪恶的灵魂。所以她身上的颜色,既不是纯洁的白色,也不是黑暗的颜色,而是无法让人区分的灰色。很适合她。” 年轻人无语,他看着那个站在魔鬼与灰魔女身后的人,发现他的手腕上有一条绳索,与二人连在一起,显然他们是一伙的,可这个人却背对着亡魂,似乎于心不忍。 “那个……也是审判者吗?为什么他会不愿意看到这一切呢?” “您以为他是不忍心吗?我想是有的,可看清楚,他的手上那把利剑,同样滴着血。毕竟是审判者之一,又怎么能完全同情这些沾满罪恶的人呢?”(未完待续) 第三十章 砂之糖果屋(3) 格特看见了,纵观整幅画,带给他的只有鲜血与绝望,只有那点亮光,照亮了整个画面,显示出最后的希望。雪瑞迪又开口了: “即使是掉到了地狱里的人,如果心中怀着光明,也是有可能通过审判,到达彼岸的。可悲的是,有些人却什么也看不见,情愿堕落在这里。每个人的选择,都会带来不同的结果。这里不是神所设下的地狱,而是以罪恶和疯狂构成的世界。所以只有他们才能充当审判者。即便是神到来,也无能为力。” “是这样吗……不,就算只剩下最后一点希望,但只要不放手,那么还是能够重新回到那个世界吧……” 格特的声音越来越低,在那个时候,他想到了什么,只有他自己最清楚。雪瑞迪静静地凝视着这个年轻人。 “那么您呢?您的选择是什么?” “我?”格特从自己的沉思中惊醒,朝对方笑了笑。“我没有什么可选择的,因为我知道自己要的是什么。” “哦?真的没有吗?” 雪瑞迪的声音和之前一样,都很平和。可是格特却不禁打量一下这个女人,他意识到话中似乎藏着什么东西,只是在他领会之前就已经沉淀下去了。 “现在也好,未来也好,总有些事情是要你必须选择的……即使眼下没有,可日后,总会有的……您认为呢?” 雪瑞迪那双平静的眼睛注视着他,她的脸上还在笑,可眼睛里却没有。格特不禁产生这样一个错觉:眼前在和自己说话的,真的只是一个年轻女人吗?那为什么自己更觉得对方是一个年迈深沉的长者?也许,这个女人确实有那种当魔术师、可以迷惑人心的本事吧。但是此时,他知道自己是没法回避的。 “我会作出自己的选择的,不管日后面对着的是什么。” 不知是落日最后一点光芒的作用,还是她真的笑了,雪瑞迪在暗处看起来,那张面具般深沉的脸有了些许微笑。一刹那间,格特觉得站在自己面前的,不是一个人,而是个逼真的提线木偶。又或者说是小时候他曾经在马戏团见过的那种披着斗篷、用大礼帽来遮住自己脸孔的魔术师。下一刻,他就会从那双手里拿出一只又一只的白鸽,让它飞向自己。 “您确实是个有勇气的人。” 雪瑞迪又亮出了她平常的微笑,这种笑容才更像是一家糖果屋的老板娘。室内的大钟发出了一声“当”的声音,格特这才发现时间已经离他和队友们约好的只剩下半个小时了。他向对方告辞,女主人也没有留他。当格特掏出钱包时,雪瑞迪制止了他。这个小店的主人说道: “钱对我并不重要,况且能认识像您这样的客人,让我很高兴。” 格特见她这样,只能收回去。女主人在送他出门时,对着年轻人急匆匆离去的背影淡淡地说道: “愿你们的主保佑您,敢于承担的年轻人……” 当踏正六点准时,格特总算赶到了埃利克的家,队友正在小院的门前等着他。一见到他就嚷嚷: “你要是敢来迟了,今天晚上我们就把你灌成大啤酒桶!咦,这是什么?” 埃利克发现格特拿着一个小瓶子,里面全是沙子弄成的星星。他不禁皱起了眉头。 “这是我经过一家小店,那里的女主人送给我的。怎么,你还真当我是小孩啊?” 格特开着对方的玩笑,但埃利克却摇了摇头。 “不,当然不是。不过我记得自己以前也曾经在什么地方,拿到过这么一个东西,里头也是用沙子做成的小动物……奇怪,你是从哪儿得来的?” 格特虽然觉得今天的经历有些难以言喻,不过他还是向队友讲述了这一切。当得知那家叫“星星砂”的小店和它的主人时,埃利克顿时瞪大眼睛。 “这、这不可能!那个人的名字,怎么和我家以前附近那个酒馆女老板的名字一样,连店名都一样……喂,格特,记得我在那时还跟你们提过吧?在我家附近,有一家小酒馆,那儿的酒酿得真是好……” “当然记得,你还跟我们说,要请我们去那里喝一杯的。怎么,你们已经去过了?” 埃利克摇了摇头。“那家店早就不在了,听我爸他他们说,早在三年前,那位雪瑞迪小姐就搬家了,从那儿以后,我们这里的人就再也没见过她了。没想到……看来,你今天运气不错啊,居然能碰到她。” 格特也不知该说什么好,他想起今天的经历,简直像做了个梦。“反正一言难尽。” 到了第二天,趁着还有时间,格特他带着埃利克他们,来到半山那个住宅区,想找到那家小店。可是那家糖果屋大门紧锁,窗帘落下,了无生气的样子。听旁边的邻居说,那个主人天一亮就离开了,不知什么时候才会回来。于是这些想着能喝上一杯的年轻人们只好失望而归。 在回来的路上,格特再次回望那所小屋的所在地,那个梦境般的地方,那个奇怪的下午,真是怪了,为什么自己刚才站在小屋前又没有那样的感觉呢?只有那时的记忆,仍然若隐若现地存在于自己的内心深处。格特忽然想起小时候的一桩事情,那时他和罗蕾莱放学之后,约好了去一个荒地里探险。在那些足足有一人多高的草丛里,他们发现了一座古老而破落的别墅。整整一个下午,他们都在里头玩耍,开心得甚至不记得到时间要回家。结果回去之后当然被父母训了一顿。不过当第二天,他们约好再去时,却发现根本找不到那个地方了。事后,身边的人都告诉他,那里根本就没有什么漂亮而古老的房子。格特不愿相信,可是自那之后,那所房子就真的没再出现过了。仿佛一切都只是做了一场梦而已。那时的感觉,就和呆在糖果小屋的感觉相似。而且,它们都似乎和自己只有一面之缘。 在坐车回到基地的路上,格特想着那时的经历,忽然笑了。也许,那就是全能之神赐给自己的一份小小的礼物吧,就像那个只有小孩子才能发现的乐园、一夜的乐园;那间糖果屋,一个只有有心人才得以进入其中的小天地。(未完待续) 第三十一章 秋风(1) 接二连三的胜利,让外界对米德加尔德大陆上谁才是真正的霸主又再起了不确定的感觉。而且不管是政府还是媒体,对奥登尼亚那种狂风扫落叶式的军事进攻深感畏惧。昂尼亚与曼尼亚的媒体,更是在大肆报导奥登尼亚陆军如何装备先进、海军如何舰艇齐备、空军如何无敌手,把对方吹嘘成一个强大无比的敌人。这样一来,即使日后发动了战争,那么就算己方在战争上失败,政府和媒体也能通过这样的前提把民众的责怪心理降到最低,同时还能激起更多人起来反对奥登尼亚。 对于这一切,奥登尼亚政府当然不会不知情,不过这个国家的传媒都被政府和胜利党的机构一手掌握,所以根本不会有这些不利的消息传到民众的耳边。他们所营造出来的气氛,是本国军队的伟大胜利,还有首相的英明决策与胜利党的统治。看到这些,在部分的人除了高兴之余,更多的仍旧是希望战事早日完全结束,可以与战胜国取得和平协议。毕竟能看到自己国家的军队如此强大,己然足够了。大多数人,并不想重复第一次神谕战争时的失利。更何况现在的国家,终于走上了正途,他们可不希望多年的成果被毁于一旦。 群众的这种心理,首相以及他的幕僚当然很清楚。所以在公开场合接受采访或讲话时,海因茨都强调:奥登尼亚从来没有打算侵略别国,这一切都是战胜国的阴谋,它们唆使自己的附属国,对奥登尼亚百般挑衅,而奥登尼亚军为了保护国家,不得不出兵驱逐敌人。他还向民众们保证,正在与战胜国进行协商,期望对方能作出正面而积极的回应。 确实如首相所说的那样,和谈是正在进行,不过那只是拖延时间罢了。战胜国与奥登尼亚心里都很明白,现在是不大可能停下来的了。 在视察新领地时——这些原本都是乌里尼亚的土地——首相海因茨在他的新设立的东方军事指挥总部里,又一次接见了他的将领们。对于军事方面,这个领袖其实并不算专业人员,不过他很乐于听听手下的见解,然后由他来决定应该采取的计划和措施。虽然这个外行人也有犯过错误的时候,不过也因为他的极力支持,才使得奥登尼亚的装甲部队与空军得到了迅猛发展,使之在这两场战役中大放光彩。所以部队中的新晋军官们,都非常拥护这位首相的见解。 首相出行来到刚刚成为奥登尼亚一部分的土地视察,他的随行人员当然要加倍小心,不仅要时刻保护这位全奥登尼亚敬仰的领袖,还要留心周围的一动一静。海因茨拒绝了秘书长布鲁诺的提议,没有乘搭飞机来到乌里尼亚,而是乘坐火车,一路视察这片新土地。在每次火车停下靠站时,他都要下来,亲眼看一看乌里尼亚如今的模样。还不时与负责守卫的士兵交谈,询问他们有什么困难,在这里驻守习惯不习惯。 虽然是作为胜利者,不过海因茨并不因此而得意忘形。他和他身边的将领们都知道,即使拿下了这两个国家,也不算是什么了不起的军事胜利,充其量只是两次实战的练兵而已。他们的目标,远远不止如此。至少,对这位首相来说是如此。 海因茨的副官尤琛·弗莱德,与首相手下的其他副官和官员一起,一路搭着火车前来。和其他从首相府中出来的新贵们不同,尤琛更加留意己方军队是如何作战、如何实施调动、如何防守敌人的进攻等等战术问题。他虽然目前只是首相身边的负责处理军事文书的副官,不过他相信自己身为奥登尼亚军的一员,日后肯定也会有上战场的一天,而他本人,却是急切盼望那一天的到来。 在视察到乌里尼亚北部靠近琥珀堡的边境时,那里有着许多奥裔人,都聚居在一起,等待着首相的到来。事前,专门负责首相人身安全的保安大队队长乔斯林少将提议,要对那里所有的奥裔人进行搜查,包括他们的家庭,以防有乌里尼亚政府的余孽分子进行刺杀。当他提出这个建议后,海因茨为此大发雷霆。他觉得这样做就是表明了不相信自己人,反而会对民众造成伤害。于是这个提议被否决了,不过在乔斯林与布鲁诺商议后,还是决定应该加派人手和便衣人员,在该地区内进行严密监控,甚至连屋顶上都得有人看守。 在乌里尼亚东北部,是古已有之的奥裔人聚居地。在经历过大战后,由于国内经济不振,所以为了讨生活,不少人不得不背井离乡,来到乌里尼亚。可是他们在这里,仍然得受到歧视和不公的对待。当奥登尼亚军解放了这个地区后,那里的人们简直是好像盼到了全能之神到来一样。他们真心地欢迎着卡尔·海因茨和他的将领们,那些青年们更是希望能早日加入奥登尼亚军,为祖国、为家乡出一分力。 10月下旬,海因茨结束了对东方的视察,回到了奥登尼亚国内(虽然之前视察的地方如今也算是国内了,不过人们依然把它当成是对抗更东部国家的缓冲地带)。在琥珀堡,奥登尼亚军在此处设立了军事大本营,由于附近有一座山被当地人称为“虎山”,因此在政府高层到军队将领中,都把这处大本营称为“虎山营”。当总参谋部的一众将军步入大本营里,周围的枫树上头已经开始有些变红的迹象了,地面上开始铺起了一层薄薄的落叶。这个位于森林中的军事禁区,也和外头的世界一样,步入了秋天的行列中。(未完待续) 第三十一章 秋风(2) 首相海因茨仍然穿着不大合身的上衣,他正在拿着一个放大镜,在仔细地察看米德加尔德大陆的座标地图。经过旅途的劳顿,他看上去脸有点浮肿,不过精神却很好。一旁是副首相与空军元帅,他们正在毕恭毕敬地与之商谈着这次视察的情况。 众位将官向首相行礼,其中有好几个人都是手持元帅的金杖。包括国防部部长、总参谋部部长、三军指挥司令部部长,一见到他们,海因茨就放下放大镜,对他们说道: “来得正好,先生们。之前你们对作战计划商议得怎么样啦?” 他所说的“作战计划”,是指奥登尼亚军下一步的军事行动蓝图。在攻打乌拉瓦尼亚联合王国之前,首相就有意要对曼尼亚或是昂尼亚作出军事行动,好让这个既是邻居又是宿敌的国家可以完全屈服。为此,总参谋部与三军指挥司令部都作出了详细的计划,务求先通过讨论和制定出一个完美的对敌作战行动。总参谋部部长递交了己方部门的计划书,这与其说是一份新计划,倒不如说是一次旧计划的重演。在第一次神谕战争期间,原奥登尼亚陆军元帅就制定了一份专门针对曼尼亚的战略计划书,提议用我方最强的部队,在奥曼边境上,轰开对方的门户,同时通过左右两翼的协助,把曼尼亚军一步步蚕食掉,然后三方形成包围合拢之势,进攻曼尼亚的首都。 对于这份计划书,不少人都明白这是在沿袭旧路。而且即使通过现任总参谋部等军官的修改,也没有什么新意,况且它在计划书中把在两乌战争中屡立大功的装甲部队扔在一旁,只提出要每个步兵部队都配备坦克,以此加强步兵的进攻能力。这让坦克派的军官们十分不满。不过这个提案在军方上层,尤其是在那些老一派的将军们中,却有着十分大的影响力。虽然坦克取得了一定的胜利,但他们仍然把希望寄托在步兵身上,而不是像新生派所提倡的那样,把坦克与摩托集中使用。这些将军们在第一次神谕战争中都身经百战,所以他们的话,首相也不得不多掂量掂量。 而三军指挥司令部所交出的计划案,却是由陆军中将施泰因所设的。他主张针对现实,必须先拿下曼尼亚边境的巨大水泥墙防线,然后才能进军内陆。而在此其中,起到关键作用的,正是装甲部队。这份计划书提出一个获胜的前提:突袭。在对方认为不可能的地方,使用装甲部队,突破曼尼亚防线,绕到守军后头,使他们没来得及抵抗就得束手就擒。计划中还指出,在曼尼亚防线,有一段空隙,座落于中立国兰尼亚(Rannia)与曼尼亚的丛林地带。由于曼尼亚认定此段地区为天然屏障,军队无法大规模通过此处,因此没有在此修建防线。施泰因还指出,装甲部队是可以突破此处,进行出其不意的突袭。当曼尼亚防线被奥方的军队从背后捅了一刀,失去了战斗力后,那么它的边境就等于是宣告全面失守。那样的话,要长驱直入到曼尼亚的内陆腹地,就不再是难事了。 看着这两份计划书,海因茨沉吟不已。从大多数人的态度和如今的情况来看,想要对曼尼亚进行突袭,绝不是一件那么简单的事,所以第一份计划书显然更能得到众人的认同。不过对于施泰因的计划提议,海因茨却觉得也不是不可行的。而且他里面所提出的用装甲部队为主的新型战术,更受到新派军官们的欢迎。该如何行事,都取决于他本人的决定。 “在那样的灌木丛地带,坦克有可能行驶得了吗?而且万一被敌人发现了,那样就会提前暴露全军的所在,更加危险了!” 陆军元帅之一,原第一次神谕战争中的英雄,如今已经年过六旬的阿格斯(Argus)提出了这样的质疑。在他的身旁,也是对步兵的好感远大于装甲部队的将军们,阿格斯元帅的问题,施泰因如此回答道: “事实证明,轻型坦克和中型坦克完全有能力在山地间进行长途行驶,该地区的灌木丛虽然茂密,不过我军官兵在先前的战役中已经得到了很好的磨练,这对他们来说不是问题。” 他的话得到了装甲兵总监加勒特中将的同意。这位装甲部队之父比较看好施泰因的计划。 “是的,关于这一点,我可以向各位保证,装甲部队的士兵们,都能熟练地操纵坦克驶过山路与丛林,而且摩托化部队也同样可以穿梭其中,神不知鬼不觉地前进。” 虽然三军指挥司令部是支持这一方案的,不过对于更多的将官们来说,这个计划显得不是那么保险妥当。他们宁愿选择总参谋部的方案,因为即使失败了,也可以与对方僵持下去,不至于有太多损失。首相看了看两方,又看了看手头上的两份计划书。在这个大本营的机密会议室内,虽然没有人命令他做出决定,不过仍然能感觉到有股强大的压力沉甸甸地砸在他的肩膀上。他放下了施泰因的计划书,这表明他有决定了。 “既然如此,那就以总参谋部的作战方案为第一计划吧,三军指挥部的为第二计划。现在已经进入秋天,很快这片大陆上的天气将会转为寒冬,这期间我们必须加快准备的步伐,力争在明年春天时,一举拿下曼尼亚!” 首相的话就是铁纪,他都如此下了决定,即使有谁不服也不行——其实更多的人是松了一口气,因为首相选择了他们所信任的方案。众人都挺起胸膛齐声应是。在那幅大陆地图上,放大镜的镜片下,把那片标有各种路线的土地放大了好几倍。图上“曼尼亚”这个词,硕大地显现在所有人的面前。(未完待续) 第三十二章 酒瓶里的友谊(1) 在创世历1084年最后两个月的时间里,奥登尼亚运用它强大的武力威慑和外交手段,使得附近又有几个小国不得不向它低头。乌里尼亚与乌拉瓦尼亚的下场人人有目共睹,谁也不愿像它们那样被奥登尼亚的铁蹄蹂躏,而战胜国又迟迟没有动手——对方似乎是觉得奥登尼亚会自己住手——因此这些小国只好把希望寄托在与奥登尼亚签署的和平协议上,期待它们能为国家和人民带来一定的安定。兰尼亚夹在了奥登尼亚与曼尼亚这两个大国之间,为求自保,它宣布为中立国,不偏向任何一方,也绝不派遣军队加入到任何一方去。不过同时,兰尼亚也没有放弃在外交途径上,继续与这两个它根本得罪不起的大国协商,希望能让它们答应不要把自己这个国家当作出气筒,而是可以“和平、友好”的相处。 在这种敏感而紧张的时候,识时务者为俊杰,兰尼亚就可以说是其中的佼佼者。果然,奥登尼亚也考虑到如今向它宣战的国家不少,为了能保持国家对外有个联络窗口,可以留下兰尼亚这个小国,一方面让外界看看他们绝不是战争狂,另一方面,也可以让兰尼亚帮奥登尼亚的忙——尤其是在对外方面。虽然这些秘密条款从来不为外人所知,不过兰尼亚政府确实没有扯奥登尼亚的后腿,而且还帮过它的忙,这无疑是事实。 而不识时务者呢?不用问,它们的下场,当然就是只有死路一条——这是奥登尼亚方面的看法。通过对之前那几场战役的试验,奥登尼亚军对自己越来越有信心。那些小国的兵力,根本不足以与他们相抗衡。奥登尼亚军虽然发展迅速,但对比起那些老牌大国,它的劣势依然存在。资源不足、经济仍在起步、后备力量缺乏,国力上的种种问题,直接会影响到军队的强大与否。不过奥登尼亚军的纪律之严明、战术之先进大胆、作战之勇猛、却在一定程度上弥补上它自身的不足。这样一支军队,试问又怎能不如一支利剑般、穿透了米德加尔德大陆各国的心脏,置该国于死地?所以那些国家,在无力对抗奥登尼亚后,只能无奈地选择投降。要不然,他们就真的连国家都会全完了。所以,奥登尼亚军在大陆各国取得胜利的时间,基本上都在一个月之内,有的甚至更短。如此迅速而几乎没怎么流血的胜利,当然令战胜的一方欣喜若狂。 而在另一方面,奥登尼亚军也在西南部加紧军事演练。地面与空中配合、地面与海上舰队配合突破、装甲部队与摩托化步兵师的磨合突进,凡是奥登尼亚军中的主要兵种,全都在这种演练中登场,那程度,虽然没有真子弹大炮或炸弹从天而降,不过人人都很重视,所以气氛之紧张也就不言而喻了。 格特所在的第25航空团当然也是演练中空军方面的一员,他们这些年轻的飞行员们,驾驶着战斗机,配合地面的坦克先头部队进攻敌人的阵地。所取得的成绩,让监督这次演练的不少老将军们都为之吃惊。其间,不相信装甲部队与战斗机编队能取得如此好演习成绩的陆军元帅阿格斯,亲自到场监察。结果不仅证实了地面部队与空中战机的完美配合是可行的,也让人看到了奥登尼亚军中新派思想军官们所提倡的突击战的有效性。阿格斯不得不向装甲兵总监加勒特中将和空军部副部长伦道夫上将表示祝贺,同时他还说道: “要把对方的阵地碾成平地,对于空军和装甲车来说,是再适合不过的任务,现在看来,我们的小伙子们确实有能力做到这一点。当然,要彻底击溃敌人、迫使他们举手投降,那是步兵的任务。” 老一派的想法不会轻易改变,虽然现在的时代已经时移世易,新兵种的诞生也让人看到了新战术希望的曙光,可是上一辈的人,他们的脑海里的观念仍然停留在第一次神谕战争时的那种阵地战、壕沟肉搏战中。虽然加勒特与伦道夫等人在年龄上来说,也足以被毛头小伙戏称为“老头子”,不过他们的战术思维,却显然比老一辈要超前得多。也许正是因为这个缘故,老成稳重的总参谋部人士,才会对他们的计划觉得无法完全相信。对于这点,信奉机械化部队力量等新派军事思想的军官们,总是感到非常郁闷。 在演习的间隙时,格特等飞行员也得以和装甲部队的人员进行交流。当然,这种交流不是在衣香鬓影的舞会上,而是在由木板搭建起来的食堂里。这样做是得到了上层的同意,指挥部的人相信,能让兄弟部队之间多多增进交流与信任,对日后的作战大有好处。因此在晚上休息的时候,总能看见一拨拨装甲兵来到空军航空团所在的礼堂或食堂,和飞行员们互相加强友谊。年轻人之间总能找到话题,虽然他们兵种不同,不过大家都是为了这个国家而加入军队,所以彼此间有共同的理想,也就不难互相理解了。 在10月和11月这两个月期间,这种演练从未中断过。即使是身在最底层的士兵,也察觉到国家不久必有一场大战在即。不过年轻人没有感到畏缩,反而更加斗志昂扬。他们并不是战争狂人,可是如果国家需要他们,那么他们必将为之奉献生命。为了慰劳这些全部取消休假、一律不得外出的官兵们,国防部与三军指挥司令部命令后勤处向每个人都派发了香烟糖果和美酒,好让他们能在闲暇时得以享用。而在空军里,有不少人都留下一瓶或更多的美酒,等待真正取得胜利后再喝个痛快。 日子已进入深秋,树上的绿叶也都几乎全部变黄,飘落在地面上,给大陆铺上了一层金黄的地毯。在一次演练中与友方装甲部队取得大获全胜的战绩后,第2联机大队邀请对方来他们那里作客,对方的人也欣然同意。于是到了晚上,这种得到长官默许的小聚会又在礼堂内举行了。 来者有陆军第14装甲师和第5装甲师的人,他们在演习中是负责左右两翼的进攻。而和他们一同前来的,还有负责中路主攻的禁卫军旗队装甲师。对于这支部队,格特听过不少传闻,例如说该师在成为武装部队之前,是从禁卫军中精心挑选出来的负责担任首相卫队的,所以该师中的人都是百里挑一、甚至是千里挑一,而且他们是首相最信任的部队,所以当装甲化的浪潮席卷奥登尼亚陆军时,首相本人也没有忘记要好好武装他所信赖的这支部队。随后,在正式成立为武装部队后,旗队师又作为禁卫军的典范,投放到战场上。刚开始,根本没人相信这支原先只是负责护卫高官人身安全的部队也能打仗,可是碍于首相的面子,只好姑且一试。可是亲身与之一同战斗的陆军官兵们,却对他们那种毫不怕死而且训练有素的作风感到佩服不已。在乌里尼亚战役中,该师是南方集团军中最勇猛的先头部队之一,在看到他们的作战后,连那些原本不大相信他们的陆军高官也只能改变自己的看法,开始表扬这是一支真正由精兵强将组成的部队。禁卫军部队,也逐渐像原来的三军那样,开始在军队中打下自己的基础和地位。 朱力克不愧是在首都奥登长大的,对于这些事,他似乎总是比别人都清楚得多了。他告诉自己的室友,那些旗队装甲师的人,几乎都是由副首相本人亲自挑选了,而副首相本人又得到了首相的授意,所以说那里头的军官,全都是精英。这种说法一点也不夸张。(未完待续) 第三十二章 酒瓶里的友谊(2) 听到他的这番介绍,埃利克颇有点不服气。他朝众人摇了摇手指,一副不以为然的样子。 “朱尼,你说别的我都相信,可说到喝酒,他们肯定没人能比得上我,这不算是精英!” 他们都被这种说法逗乐了,看了看坐在另一边的旗队装甲师的人,汉默特撞了一下埃利克的手臂,压低声音提醒他。 “别说啦,要是他们听见,不灌死你才怪。” 埃利克斜睨他一眼。“彼得,要是我待会儿能把他们给灌醉了,那你也得跟着喝啊!” 说完,他也不等对方说话,就拿起一瓶黑啤酒,摇摇晃晃地朝旗队装甲师的人走去。京特摇摇头,他显然有种不祥的预感。 “不好,埃利克要去找碴!” 他们都变得紧张起来,格特看到埃利克脸上那种似笑非笑的样子,就知道情势不妙。他赶紧走过去,拉着埃利克,劝他回去。可是他的队友好像什么也不听见,一挥手甩开格特,又朝着正在好奇打量他的旗队装甲师的几个军官们说道: “诸位,咱们空军里有句话……呃,不好意思,我的酒又上来了……呃……如果来到朋友的地方,没有招待过喝上一晚,那就不算是招待!咱们今天是主人,不能这样对待自己的朋友,来,兄弟,咱们今天不醉无归!” 格特一把拉住他晃悠悠的身影,又朝禁卫军的人一笑。“不好意思,他今天晚上太高兴,所以喝得有点过头了,请原谅。” 说完,格特就想把队友带回到那边去。可埃利克却哈哈大笑,向着禁卫军军官们说道: “你们瞧,我的朋友也想一起喝呢!早就听说禁卫军旗队装甲师的人如何了得,我在今天演习的时候,在空中支援你们的坦克,确实是好样的!希望你们对来自空军朋友的邀请也不要推辞,请尽兴地喝吧!” 那几个军官一直在看着,有的人似乎明白到埃利克不是光来找他们喝酒那么简单,只怕其中有诈。不过面对他的挑衅,没有人显得退却,一名坐在外边的少尉毅然站起来,笑着说: “既然是您的邀请,如果我们没人应战,那也太对不起您的盛情了。我喝。” 说完,他拿起瓶子就把里面的酒灌进嘴里,埃利克笑了起来,用手一拍桌子。 “这才带劲!我当然要奉陪啰!” 他一边说着,一边也拿起瓶子照喝不误。格特知道要想把埃利克给灌醉,那机率,比起天上的鸟粪能击落一架战机还低。他不担心朋友会醉,却担心要是对方喝不过埃利克,发起怒来惹事了怎么办。汉默特看到周围的禁卫军军官都在兴致勃勃地观看这一场斗酒比赛,脸色颇为难看地朝室友们做了个默哀的表情。京特和朱力克都知道他的意思:这下全完了。 在那边,斗酒仍然在继续着,那个第一个起来与埃利克斗酒的少尉,虽然也挺能喝,不过哪里能比得上空军的酒神,没多久就败下阵来。于是又有人应战,而埃利克呢,照样晃晃悠悠,可不管怎么喝他就是不倒下。这时,禁卫军旗队装甲师的人才知道,他们碰上的是一个好手了,等闲之辈根本不是他的对手。他们的好战心也上来了,誓要斗出个胜负才肯罢休。无奈就他们那些酒量,远远比不上埃利克。 看着这个空军飞行员越喝越精神,有人急了,他见自己的战友又喝得差点倒下,就朝角落那边的桌子喊道: “米希!快过来帮忙!” 在角落在桌子旁,也坐着几个旗队装甲师的军官,不过他们一直没有加入到其中,只是在带笑看着这一幕。被人点到名的,是一个同样是少尉军衔的年轻军人。他回过头,看着自己的队友,对方还在朝他挥手。 “快点呀,米希!你难道真的希望我们都输了吗?!” 那个被人叫作“米希”的军官笑了笑,终于站起来向这里走来。他中等身材,浓眉大眼,看起来比其他年轻军官似乎要大上几岁。不过他和战友们的关系却是非常随和而友好,他只是瞥了埃利克一眼,就摇了摇头。 “算了吧,你们是不可能赢得了这位空军的朋友的。” 格特不禁打量他几眼,没想到这个人居然能一眼就看出埃利克是什么酒量,而不会被他那醉醺醺的外表所骗倒。听到他这么说,禁卫军的人面面相觑,却并不怀疑,可见他们是何等相信对方的话。埃利克回头盯着这个军官,笑着拍拍他的肩膀。 “喂,朋友,来喝上一瓶?看样子,你也不错。” 米希只是笑了笑,没说什么,旁边的人就急了,大声说道: “没关系的,米希,只是一晚上,况且咱们的人都喝倒了,你得为咱们挣回一次胜利啊。” 周围的人也都在起哄,米希便脱下黑色外套,拿起一瓶啤酒,对着埃利克说了声“请”,然后就一昂头,毫不含糊地喝下一整瓶啤酒。埃利克也不甘示弱,拿起瓶子就灌。别看这米希一副温和的模样,可喝起酒来着实厉害。酒已经喝空了好几瓶,可他还是脸色如常,而埃利克也是如此。旁边的人全都看得目瞪口呆,屋里什么声音也没有,所有人都在注视着这场斗酒比赛。 终于,两人都有些不支了,可这时他们喝下的酒足以用脸盆来装来。汉默特一脸的难以置信。 “你们能相信那个人居然能和埃利克一样吗?” 不用问,他身旁的队友都忘记了回答,只看着这两个酒量惊人的小伙子在继续喝酒。格特见实在不是事,便干脆自己出面,拉下埃利克,又对米希说道: “我看就到此为止吧。你们两个都太能喝了,这样分不出胜负,日后再找机会吧。” 埃利克看了看对手,米希脸色如常,只是有些喘不上气来。两人对视着,脸上露出喜逢知己的笑容。他们的笑声感染到了众人,室内的不少人都为这场难得的斗酒大会鼓起掌,为这两人的勇气和酒量而鼓掌。 埃利克和格特硬把米希拉到自己那一桌上来,前者向对方竖起大拇指。 “行啊,朋友,真有你的!” “你才真不赖!因为之前你还喝了不少,可照样没事。我服了!” 两人又是大笑,都是佩服对方的酒量。他这时才自我介绍说: “我叫米歇尔·卡洛(Michael·Carol),叫我米希(Mic)就好,旗队师101装甲营第2连排长。我真没想到,空军也有您这样的人物!” “空军的怪人还多着呢!欢迎您以后来参观!” 能认识这样一个好酒量的人,埃利克也感到十分高兴。朱力克见他为人谦和,实在不像是那种喜好杯中物的人,不禁问道: “您刚才为什么不等他一上来斗斗他呢?有您在,你们旗队师想认输都难。” “他们在谈论女人,”米希浅浅一笑。“我们几个人年纪大,不适合谈那种话题,所以也没过来。” 可能是看出了他们的惊奇,米希又继续解释。“我是创世历1057年出生的,都已经是27岁的高龄啦,总被人当成是老人家。” 虽然觉得他模样比较成熟,可感觉上他并不像自己说的那么显老。埃利克又敬了他一杯。 “像您这样会喝的‘老人家’可是没有几个,来,再喝!” “你还没喝死呀?!”汉默特提醒他。 “要是您再灌我,我可真是不喝也会倒了!” 米希如此说道,他们又是欢笑又是起哄。虽然是不同兵种,不过在奥登尼亚军中,这种彼此间的情谊,却是随处可见,大家都把对方当成是自己的兄弟。因为他们一同为国出力,为国当兵,也为国上战场,之后很有可能就要为国捐躯。但是这些年轻人们没有害怕逃跑,只是以心中的坦然,来迎接那个时刻的到来。(未完待续) 第三十三章 游说(1) 与一向以享乐主义而闻名的曼尼亚人不同,奥登尼亚人的特性,就是脚踏实地。每当做一件事之前,他们都会为之做出详细的计划,列出诸多可行之处与缺点,以供人可以及时修改。这种按部就班的形式,虽然曾被外界嘲笑为“太过认真”,不过也因此,奥登尼亚人做起事来,确实能取得别人都没有的效果。这一点,是即使再讨厌奥登尼亚人的人也不得不承认的。 当时许多人都认为,奥登尼亚入侵邻国,是因为他们的首相一心想对以前的历史雪耻而产生的念头。也有人因此而认为,入侵计划是奥军高层在短期内做出的选择,但其实只要看一看奥登尼亚人的性格就会知道,他们更擅长有把握的、长期的计划。也就是说,这种大规模的入侵,绝对不是一时兴之所致的结果,而是长久累积、经过深思熟虑的选择。虽然在第一次神谕战争之后,奥登尼亚的国情跌入谷底,不过当时的军方根本不像样子,自然也不可能考虑入侵别国。奥军总参谋部的人,也只是在保卫国家的计划上多作思考。直到海因茨上台后,这种局面才得以改变,虽然保卫国家的这个主旨不变,不过含义却延伸了更广。也是在这种“保卫国土”的思想下,奥登尼亚军的智囊才如此积极地发展出众多作战方案。现在在他们看来,只不过是把那些弱小的邻国纳入了本国的保护范围而已,并不是像几个战胜国所说的那样,是赤裸裸的侵略。 由于已经确立了作战方案,所以奥登尼亚军也展开了有条不紊的训练和准备。在这方面,他们的效率简直可以说是全大陆第一。这一点,从奥登尼亚三军日夜加紧演练并且其配合程度日益提高就能看出。奥登尼亚军高层也已经确定使用总参谋部的作战计划,来作为不久之后入侵曼尼亚的主要方案。 对此,曼尼亚当然不是没有察觉,只是在当时,它毕竟是老牌大国,不仅人强马壮,而且其机械化部队的装备之先进,比奥登尼亚有过之而无不及。曼尼亚的领导人和军方统帅深信,凭本国的军队,足以把奥登尼亚军挡在国门之外,让他们的计划难以得逞。这也的确是实情,因为当时曼尼亚的国民生产总值远高于奥登尼亚,部队装备先进,兵力充足,各方面也都胜于对方一筹。再加上曼尼亚在漫长的边境线上建筑起了高大的水泥墙防线,里头住着他们的精兵,如果奥登尼亚敢踏入这里一步,那么这些曼尼亚防线里的士兵肯定会把敌人打得落花流水。 另一方面,曼尼亚也继续通过外交途径来说服这个野心勃勃的邻国。通过对翁波里尼亚总统的威胁和诱导,曼尼亚人劝说该国最好阻止奥登尼亚的行动,要不然,到时重复了第一次神谕战争时期的后果,恐怕连原本无事的翁波里尼亚也有可能会牵涉进去。曼尼亚方面的意思就是说:如果你们继续站在奥登尼亚那边,而且不劝说他们取消这种军事侵略行动,那么日后待曼尼亚战胜敌人后,翁波里尼亚就算没有加入战争,也会被视为是奥登尼亚的帮凶而遭到惩罚。 面对大国的这种姿态,翁波里尼亚原本就左摇右摆的立场顿时变得更加为难。一方面,它接受了来自奥登尼亚的军事援助,离不开这个国家的帮忙;可要是日后奥登尼亚又再像那次大战一样,那么到时作为他们的盟友,翁波里尼亚肯定也没有好日子过。为此,翁波里尼亚总统法尔洛专门派出了特使:该国外交部专员杰思罗(Jethro)——此人年纪虽轻,却是法尔洛的女婿——前来与奥登尼亚首相会面,希望他可以对国际形势“多多加以考虑”。 在会见对方时,卡尔·海因茨对此人委婉的言辞不置可否,他看得出来,这个盟友心意不定,只是因为奥登尼亚还有地方需要它,所以两国的关系暂时还算稳定。杰思罗虽说被人认为是法尔洛的女婿所以才能得到这样的荣升机会,不过光看他的口才,倒也确实舌灿莲花。 “首相阁下一直抱有极大的诚意,要与昂尼亚还有曼尼亚言和,这点众人皆知。不过可惜的是您的好意并不一定能得到对方的回应,为了应付那些国内难缠的选民们,他们的统治者只能选择对您作出强硬的姿态。我知道阁下肯定早就看穿了这一点,何妨不以您宽大的心胸,却对待他们呢?如果对方国家里的那些人看到首相阁下您如此苦心,也会三缄其口的,到时有了民意支持,对方的领袖才能与您好好地坐下来谈一谈。您不觉得这样也是个好办法吗?” 说来说去,无非是希望海因茨可以对昂曼两国暂时让步,待日后情形平静一些后,再和对方取得联络,详谈这方面的问题。海因茨因为是面对着盟国派来的专员,所以神情还算是比较温和,不过也说不上是好。 “专员先生,这方面的努力我们已经不是一次试过了,可是换来的呢?只是对方的白眼!我一直命令驻外使馆和外交部,一定要对外界表现出诚意和忍让,但非常可惜,别人只是觉得你软弱可欺,而不是以平等的友谊来相待。我在乌里尼亚战事结束时就曾经说过:只要他们愿意,我们随时可以商谈。但是,请注意,是他们在诬蔑我方!是他们在诋毁我国士兵为了保护国家而作出的努力,说成是入侵!屠杀!灭国!这还算是平等吗?!” 就像是平静的海面上突然出现了滔天巨浪,海因茨的情绪一下子变得怒不可遏。他的怒气吓到了杰思罗,使这个年轻的专员浑身一哆嗦。而首相身旁的官员们则显得比较平静,似乎他们都已习惯这种转变了。而且他们在听着首相说话时,简直是专心致志到没有什么人或物可以分到他们的神。海因茨的怒气未平,他继续激动地挥舞着双手,大声说道: “从第一次神谕战争以来,我们的国家,就落入了黑暗的境地。可这一切,没有得到别人的同情或理解,相反,他们只是认为我们是活该!我们的人民也应该受到这样的惩罚!这是怎样的道理!身为全能之神的孩子,我们本应该团结到一起,共同闯过难关才是,可是结果怎么样呢?那些战胜国、那些享受着豪华与奢侈品的国家,不仅没有帮助过奥登尼亚,反而只是一味的压榨、压榨、压榨!如今,我们的国家,终于可以摆脱掉那段屈辱的历史了,我们原本可以像兄弟一样,彼此谅解、彼此友爱,共同对付那些怀有更大野心的国家才是。可是他们没有!他们只是想着自己的前途和享乐!为了讨好那些个思想狭窄的选民,政治家不惜抛弃自己原本的方针,只想着如何作出讨好别人的口号!战胜国的民主,就只是培养出这样狭窄的思想吗?!他们必将受到全能之神的惩罚!真正要受到谴责的,是他们!!!” 说完,海因茨似乎又变得冷静了一些,他缓缓坐了下来。而坐在他对面的杰思罗却是吓得浑身汗毛直竖,他还是头一次见识到这位奥登尼亚首相咄咄逼人的气势;而周围的官员们,却完全不觉得意外,因为这就是他们的首相的一贯立场和主张。如今,只不过是在盟国的专员面前再说一次罢了。 “我对此不感到丝毫的歉意,因为如果要谈,也得请他们先表示出诚意才行。” 看海因茨的样子,是不打算与昂尼亚或是曼尼亚坐下来和解的了,杰思罗虽然来这里之前就想到过会有类似的结果,不过如今看到对方的模样,仍不禁感到畏缩。这时,一旁的外交部部长拉尔文对来访者说道: “我还听说,为了帮助曼尼来进行防守,昂尼亚还特别派出了他们的舰艇还有空军,和曼尼亚一同作战。不知有没有这样的事情呢?” “这个……我也只是听说过而已,并未得到确切的情报显示有这回事。” 杰思罗已经没有了刚来到首相府时的自信,变得说话都有点含糊。拉尔文显然是得到了首相的同意,所以他此时又开口道: “我倒希望贵国能对他们提醒一句,如果还想看到和平,那么最好撤掉那些无用的军队,不要防守在边境防线上。他们这样做,不正是表明他们也想和我国开战吗?这真的是谋求和平的姿态吗?我想贵国应该可以把这个信息传达到那里吧?” “这个……我们将尽力、尽力。”(未完待续) 第三十三章 游说(2) 当杰思罗回到翁波里尼亚后,把这次会面的结果一五一十地告诉了他的丈人——也就是翁波里尼亚的总统——法尔洛,他们都意识到,现在想要阻止这一切,是不可能的了。而且从拉尔文的话中,也感觉到奥登尼亚方面已经发现本国这种想左右逢源的态度,所以特别借此来警告翁波里尼亚不要乱来。无法与这些大国相抗衡,又不知如何是好,因此法尔洛决定还是先看清楚形势再行动,免得招来祸患。 当时间来到这一年年底的12月初时,奥登尼亚国内的表面情况还是那么安宁祥和,安祥到民众们没几个意识到日后不久会发生一件惊天的大事。而在军队内,各方都在演练筹备,总参谋部也在为进攻选定合适的日期。因为天气的缘故,所以这次进攻将会到明年春天积雪溶化的时候才开始。也因为这样,军方内部的保密功夫做得密不透风,只有极少数人知道下一个攻击的国家会是哪里,绝大多数的官兵仍然被蒙在鼓里。 虽然同样是在筹备中,不过也有人的心境却根本平静不下来。这不是因为作战的兴奋,而是由于焦急。陆军中将施泰因由于自己的方案未获得通过,无法采用,一直寝食不安。他深信只要自己的计划被得以采用,才能顺利地进军曼尼亚。不然的话,己方将会蒙受重大损失。为此,他四处奔走,希望能把自己的声音传达到更上层去。不过在许多人看来,他的努力只是白费功夫。计划都已经得到了首相的同意,又何必多此一举却更改呢?在这期间,施泰因被调到陆军驻外第5步兵师师长,他仍然不改初衷,希望能得到机会完整地向上层阐述自己的见解。 对于他的计划,三军指挥司令部内有部分将军都给予了肯定。不过首相下的决定,他们不好驳回,所以也只能对施泰因抱以同情。只有装甲兵总监加勒特十分满意这个作战方案,认为此方案不仅强调装甲部队起到的至关重要作用,而且出其不意、速度至上,正是他所信奉的突袭战术的最佳体现。在他的推荐下,三军指挥司令部部长西格蒙德上将再一次认真地看了那份作战方案,之后他同意向首相说一说这件事。 在焦急等待着回音的时候,上边仍然一点动静也没有。施泰因甚至不知道自己的计划书首相有没有再看一遍。正当他几乎绝对的时候,首都来电,请他马上到奥登的首相府去一趟。施泰因马不停蹄,急忙乘车赶往奥登。他猜的没有错,这次是首相单独接见他,听一听他对自己作战计划是如何阐述的。 “您还真是不死心呐。” 当看到施泰因时,海因茨的第一句就是这么说。对此,施泰因鞠了一躬,说道: “是的,我对于自己抱有信心的事,总是如此难以死心。” “那好吧,就让您来告诉我,为什么您认定自己的作战方案就会比总参谋部的方案要好呢?” 施泰因不慌不忙,开始向首相仔细阐述自己作战方案的中每一步。他的方案认为,曼尼亚军部署了大量兵力在边境,是希望把入侵抵消了此处,尽量减少对本国的伤害。虽然这条防线看似坚不可摧,但其实它依然有着软肋。由于兰尼亚边境与曼尼亚边境接壤的一段,满布荆棘密林,因此曼尼亚认定对方绝对不可能在此突破进来,所以那条巨大的防线,也没有在那一段修筑起来,形成了一道空隙。如果我方军队可以从中突破,那么就能绕到曼尼亚防线的背后,把那些坐在防线里的曼尼亚军抓获。这样一来,既能有效降低我方的损失,同时又能达到出其不意的效果,把曼尼亚边境的数量众多的守军瓦解掉,这样对日后进攻该国国内起到更好的作用。这份方案中尤其强调装甲部队的作用,认为要迅速而有效地瓦解掉曼尼亚军的防卫,只有坦克才能做到这一点。曼尼亚的坦克数量虽然多于奥登尼亚,不过该国却犯了个致命错误,他们把坦克分散派给各步兵部队使用,而不是使之集结起来,作为独立部队。而在曼尼亚边境防线上,据情报显示,曼尼亚人也没有想到要用坦克来阻止敌人,而且作为后备部队,离该防线还有好远的距离。如果奥登尼亚军能够突破山区密林,绕到防线空隙背后,那么曼尼亚人只能束手待擒。 海因茨听着施泰因的分析,突然问道: “以我军装甲部队的坦克,可以穿越该地区吗?” 施泰因拿出好几份记录,那是最近装甲部队在演练中的战绩与作战经过。在演习中,装甲兵可以熟练地操纵着坦克,穿过那些丛林地带,而且行进的速度之快,令对手根本防不胜防。那是加勒特中将的意思,他是为了日后的战事考虑,而命令手下部队作如此练习。结果证明是可行的。海因茨点了点头,半是自言自语的说: “是的,加勒特也对我提起过,这方面我国的坦克是行得通的。” 接下来,施泰因又再述说方案的其它部分。当突破了曼尼亚边境防线后,以装甲部队为先锋,迅速突进其内地地区,直捣其首都,将其国内残余部队赶入包围圈内,再实行个歼灭。不用说,装甲部队也依然是起到关键性的作用。只有强调机动部队的突破,才能为后面的军队打开一条直通往曼尼亚国内的大道。海因茨抬起头,直盯着这个陆军的将官。 “您对于我军的装甲部队就如此有信心吗?万一他们不能完成突进的任务呢?那样的话,我方的进攻也将会以失败告终!” 面对着他的质问,施泰因毫无惧色。“是的,我虽然并非装甲部队中的一员,可我认为,这支部队绝不是他人所想像的那样,只能用来作小规模的战役和运输之用。它的存在,足以撕破那些坚固的防线,既可以帮助友军,同时又能独立作战,确实是一支了不起的部队!论机动性,它是陆地上的第一;论火力,它能与炮兵相媲美;论规模,在您的倡议下,如今我军已经具备了可以独立编集成群的坦克数量,这方面更不成问题!所以我请求您,首相阁下,再一次考虑这个方案吧。绝对不是为了我个人,而是为了奥登尼亚、为了我军的官兵们!” 海因茨注视这个将军良久,他又一次低下头,看着这份计划书。施泰因此时不能出声,只能等待着对方的结论。终于,奥登尼亚政府的第一人看着眼前的施泰因,他开口了: “将军,您应该要知道,如今变更计划,这是多么危险的行为,而且还有可能使得我国蒙受损失。” 施泰因没吱声,他心里一沉,但是接下来,首相的话却大出他的意料之外。 “不过,作为个人来讲,我非常欣赏您的作战方案。并不仅仅只是具有想像力,而且可行性很高。我会和其他先生们商议的,我也很高兴听到您如此信任我军的装甲部队。” 虽然没有立刻同意,不过施泰因知道,首相这么说,就等于是会再考虑接纳他的方案了!这个结果比他原先想到的已经不知好了多少,所以能有首相的承诺,施泰因真的很受鼓舞。只是在没有得到军方高层的同意之前,能不能采用他的计划,依然是个未知数。不过施泰因此行,已经为自己的这份方案争取到了一个最有力的支持者——首相海因茨。有了他的首肯,实现该计划也就有了希望。 日子,已经越来越靠近那一天了……(未完待续) 第三十四章 初冬的雪花(1) 虽然和上层的人不一样,下层的官兵永远是最后才会知道自己作战的下一个目的地是那里。不过那股紧张的气氛,还是能让他们感觉到接下来必有大事发生。与昂尼亚还有曼尼亚的关系越趋紧张,奥登尼亚与之的唯一沟通渠道——翁波里尼亚方面也不敢再出头为它们说好话,剩下的,只是什么时候撕破脸这个问题罢了。 对国内,奥登尼亚方面当然宣称是战胜国暗地里协助周边国家,对抗甚至入侵本国,以求团结民众,共同声讨战胜国的“不义之举”。在胜利党的号召下,各地宣传战胜国种种罪行的活动也在展开。同时,在首都奥登,那些原战胜国驻该国的大使馆,也遭到破坏,那些外籍人士也遭到驱逐。当然,战胜国方面也是不甘示弱,从政府到民间,纷纷指责对方才是真正的侵略者。不过在军事方面,它们之间似乎还算是平静,没有什么大动作。然而只有军事部门高层的人才知道,这里面的平静到底能维持多久。 而在空军对曼尼亚的侦察中,发现其边境集结的战机中,有昂尼亚最新式战机在内。根据这些情报,空军部分析,昂尼亚表面上没有派遣军队的意愿,似乎是想打算守卫其本土,但实际上,他们同样会与曼尼亚站到一起。在月牙海峡上空,奥登尼亚的侦察机也对其海面拍下照片,这些照片上都能清楚地看到,昂尼亚的军舰驶向曼尼亚周边的港口。不用问,那上头的肯定不是什么民用物资而已,而是军队和他们的装备。看样子,他们也是打算与曼尼亚一起,不等奥登尼亚侵入其国内,就先行制止住这支可怕的军队了。 这段日子,曼尼亚与奥登尼亚之间的情形,就如同两只在森林中偶然碰到的不同地盘的野狼,各自瞪着彼此,谁也不愿先认输或先行动,就此对峙着。对于奥登尼亚的企图,曼尼亚当然有所察觉。不过在他们的统治者看来,即使情形再紧张,也不可以先动手。因为奥登尼亚这个由疯子所领导的国家,说不定会在最后一刻改变主意,把矛头朝向别的国家。这样一来,不进行战争,两国也能有着最起码的和平相处。曼尼亚也好、昂尼亚也好,它们的领导层即使已经向奥登尼亚宣战,但似乎仍然希望对方可以回心转意。就算他们去对付别的国家,但只要不对它们有所威胁,那么这两个大国还是可以容忍对方的举动的。这就是战胜国的如意算盘。 在奥登尼亚西南部的空军基地内,格特等人所在的第25航空团第2联机大队接到命令,要派出飞行员,到邻近基地的另一个轰炸机大队进行演练。这个轰炸机大队最近一直在海峡上空演习作战,而且还不时用来回往返的昂尼亚商船作靶子,作投弹练习。这方面的作战,第2联机大队的飞行员们还真没有试过,所以上层要求两个大队要进行密切配合,认为这样对日后的战事会更加有利。 当轮到格特所在的中队前去该基地时,由于之前已有中队前往那里进行演习,再加上格特他们在之前就一直没休息过练个不停,所以他们这次是作为观察员的身份去对演习进行观摩学习。格特他们离开基地,在附近的兰尼亚——奥登尼亚铁路线上搭乘火车,前往要去的地点。因为兰尼亚是中立国,所以即使战胜国已经对奥登尼亚宣战,它们之间的铁路也仍然没有关闭,而是继续照常运营。上火车的时候,埃利克抱怨道: “早知道我们也是去进行实战演练好了,因为那样的话,起码我们能驾驶着飞机。一来一回,根本花不了多少时间。” “可是在这里坐火车所花费的时间也不多啊。” 虽然汉默特是这样提醒着他,可埃利克还是嘀咕着。格特坐在早就为他们预订好的套间里,拿起一份列车员刚送上来的报纸,笑了起来。 “亲爱的埃利,你之前的演习还不够过瘾吗?怎么还不满足?” 朱力克也笑了。“如果不是还有别人在,我看我们干脆拿酒来给他得了。这样他才不会抱怨!” 因为这次是中队的人都要出行,所以年轻的飞行员们不敢造次,只能这样说笑解闷。有那些长机飞行员在隔壁,这些当“徒弟”的,当然不会乱来胡闹。京特一向不喜欢说话,他和格特一样,也在浏览着报纸上的新闻。埃利克凑过来看了看报纸引的标题,那里用粗黑体的大字写道: “奥登尼亚人民不惧威胁!” 这是用首相卡尔·海因茨最近一次公开演讲时所提到的内容来作新闻标题。那次演讲,就是针对战胜国的,里面不停地提到奥登尼亚人民已经作好了决心,要对抗外国侵略者;首相还警告战胜国,不要把他们视为当初在第一次神谕战争时的奥登尼亚,因为今天的奥登尼亚,已经脱胎换骨,完全不同以往。万一战胜国胆敢入侵,那么奥登尼亚的士兵们和人民,将会誓死保卫国家,把侵略者来个迎头痛击。 “好家伙,这下子咱们肩膀上的担子就越重了。” 埃利克看到首相讲话里提到本国士兵是如何英勇、如何厉害时,不禁皱起眉头。在和平时期,军人永远都不是社会主流所关注的焦点——就像第一次大战之后,本国人民更是把责任全归咎于军队的头上,认为是军人没有好好保护国家才导致了他们的灾难——而在战争时期,每一个国家都会把军队抬出来,吹捧他们是英雄、是国家的栋梁,可是又有多少个人想过,军人也是普通人,面对战争,他们一样也有和普通人的情绪:那就是不想看到战争。所以身为军人的这些小伙子们,虽然面对着大众的期盼和追捧,他们自己也是跃跃欲试,但同时也希望这一切还是别搞得太大才好。 看到队友这种反应,汉默特做了个鬼脸。 “这样不是更好吗?有的人就更加开心了。喏,那个阿伯特,这次可是卯足了劲儿,想要和那边的轰炸机飞行员一较高下呢!我倒要看看,到时战争爆发了,是我先死还是他先下地狱!” 别看汉默特平常一向好脾气,可要是有人激怒了他,那么他可不会轻易放过对方。因为在乌里尼亚作战时,他驾驶的战机是负责为阿伯特·乌尔里希的轰炸机护航。可是就在那时,他这个护航飞行员因为在战术上层面的问题,而和对方发生了争执。虽然汉默特极力反对,不过乌尔里希依然是我行我素,虽然他的轰炸技术的确了得,到战役后期,他与他的轰炸机简直成了空中之王。不过也因为这样,汉默特越来越讨厌这个家伙。按照他自己的说法,如果乌里尼亚还没投降,说不定他自己就会先行把乌尔里希的轰炸机给打下来。因为那种人实在太可恶了。而且自从那时起,汉默特就不愿为乌尔里希的轰炸机护航,宁愿调班给其他队友。不过因为这种战术命令是空军部最高层所下达的,所以即使他一时不会和自己讨厌的人在一起战斗,迟早也会轮到的。(未完待续) 第三十四章 初冬的雪花(2) 虽然格特没有给乌尔里希的轰炸机护航过,不过他的倾向,更偏向于室友。不仅因为他相信汉默特不是那种吹毛求疵、小肚鸡肠的人,更是因为他凭着往日的印象,也觉得那个不可一世的阿伯特·乌尔里希,确实是个不怎么讨人喜欢的家伙——虽然他的技术确实一流。 从火车一路前进的路上,他们可以看到外头的天空正阴着,不过还没下雪。朱力克打量着这种天气,自言自语的说: “要是这样下去,今天的演习可能都没法进行了。” “越是猜不到的坏天气,越有可能要警戒起来。”格特想起最近的飞行战术课上中队长所说的话。“我们觉得不能飞行,可万一敌人来了,那可就迟了。” “敌人吗?”京特忽然把注意力转向他们。“是哪一边的敌人?西方的?还是……东方?” 他的问题,其实也是不少年轻飞行员最近一直在想的问题。从现在的形势来看,与战胜国的一战似乎不可避免。不过上头一直没有确定,而且战胜国也是只说不做,还很难说会不会真的打起来。而且他们都知道,在东方,有个更大更可怕的国家,在觊觎着这片大陆。他们都不希望看到国家会两边开战,这样的话形势十分不利。朱力克又开口了: “虽然首相看似对战胜国更狠,不过谁都知道,他更恨路德尼亚。和他们签署战略合作协议,只是一时的权宜之计而已。” “我也不觉得路德尼亚是什么好东西!”埃利克喝了一口热咖啡。“看看上次他们是怎么对付赫尔尼亚,还有乌里尼亚就知道了。整天只会背后捅人一刀,然后把罪名嫁祸在我们头上,好让外界只对付我们。这样的盟友,只会对我们更危险!” “战胜国也是些没脑子的家伙。他们其实只想自保,根本不关心那些附属国的情况。一方面叫它们顶着,对付我们,另一方面自己又躲得有多远就是多远,看着我们争斗。如果我们真的跟路德尼亚那种野蛮人的国家打起来,它们的领导一定会高兴得跳舞!” 虽然大家都对战胜国目前的姿态十分不满,不过他们对路德尼亚也没有一点好感就是了。格特虽然是路德尼亚著名作家的忠实读者,可是在这些方面,他是不会为这个大国辩护的。来到半路的一个火车交汇中转站时,由于前方积雪太深,所以铁路部门正在忙着派人清理,所以列车得暂时停驶半个小时左右。中队长派人来告诉他们,可以下去在车站内休息一会儿,但是不能离开车站。于是有些人就下了火车,在里头的小卖部买些香烟或小吃。格特没兴趣到外头走动,他拉开垂着白色蕾丝窗帘的窗户,呼吸着外头那冰冷而新鲜的空气,打量着那些在站台上走动的乘客——其中又以士兵居多。 当他的眼光不经意地转过来,扫了一眼后面时,没过多久,他又转过头去,仔细盯着那里。因为他的眼睛,发现到了一个非常熟悉的身影。格特有点不敢相信,又努力地从人群中去寻找刚才自己所看到的那个人。终于,他的眼中又再出现了那个人的背影。他不禁喊了一声: “罗尔!” 对方过了一会儿,才迟疑地回头寻找着是不是有人在叫自己。这下,格特更能确定了,那个身材小巧纤细的女子,正是自己多日不见的朋友罗蕾莱。他从车窗里伸出半个身子,朝那边挥手。罗蕾莱瞧见他了,赶紧跑到这边,她难以置信地站在车窗下边,抬头看着对方。 “格特,真的是你吗?” “你等一等。” 格特此时早就把自己不想下火车的想法抛到九宵云外去了,他从前边的一个车门处下来,走向罗蕾莱。她虽然穿着冬衣、裹着头巾,不过仍然显得有点与众不同——因为在这里几乎看不到像她这样的外国人。 “你怎么会到这里来呢?” 看到朋友一身空军军官的外表,罗蕾莱笑了一笑。“因为我换了个工作了。” “什么?” 他们一边说,一边找到一张还没人坐的椅子——虽然已经挺旧的了,而且油漆也快掉光了,不过他们并不在意——罗蕾莱便告诉对方,自己已经没有在希格中学的图书馆工作了。因为她认识一个曾在希格中学毕业的来自兰尼亚的女小说家,现在对方因为缺少一个秘书,所以打算邀请她来工作。现在罗蕾莱就是从奥登搭火车来到这里,转乘别的路线前往边境。 听说她在奥登在工作没了,格特也不觉得意外——因为朋友留在那里只会更加郁闷。不过知道她以后要到那么远的地方去,格特又觉得有些失落。不过当听到罗蕾莱说,她的那个作家朋友不久后还是想搬到奥登尼亚中部的地方来继续工作,格特才放心了一些。因为这样的话,罗蕾莱也不必和自己分隔两地了。她留在奥登,起码还能互通音信。当罗蕾莱说出她那个愿意雇用她的朋友的名字时,格特觉得有点熟悉。 “你说的,是不是那个经常在文艺杂志上刊登连载小说的兰尼亚女作家,叫什么来着……” “蕾蒂·琼(Lady·Joan)。”罗蕾莱把头巾摘下来,一边拭了拭脸上的汗水。“这是她的笔名。至于她的真名,反倒没几个人知道了。” 这个名字格特的印象不深,他也没怎么看过此人的作品。不过看到罗蕾莱不像在奥登时那么沉寂,恢复了往日的活泼,他也觉得高兴。还有一点让他觉得高兴的是,罗蕾莱解下头巾后,那头乌黑浓密的秀发是散开的,在他这个角度,可以毫无顾忌地欣赏着对方的容貌和她的头发。 简直像乌鸦的羽毛。 格特在心里这样对自己说着,他一边心不在焉地回答着朋友自己为什么会经过这里,一边眼睛仍然没有离开她的脸和她的头发。罗蕾莱把自己的位置让给了一个等待列车的老妇人,格特也陪着她站到站台棚子的边缘下。天色更加阴沉了,似乎很快就要下雪,格特凝视着那头长发,表面上谁经过他身边,看他一眼,都会认为他是一个年轻但严肃的军官,可谁又会知道,其实他此时的心里正在胡思乱想。 “她这次没有把头发绑起来,太好了……为什么不经常这样呢,这样的话……也对,以罗尔的外表,不管走到什么地方都会引人注目。瞧,要是再披上带蕾丝花边的镂空的白色纱巾,就像教堂里那些女人们经常带着的,不过,要更轻巧些、更薄些,那样的话才能更清楚看到里面的头发有多漂亮……白色的、花朵形状的蕾丝边……” 等到格特的目光与罗蕾莱惊讶的目光接触后,他才发现自己的手不知什么时候已经摸到了她的长发上。他愣了一愣,拿起手,伸到对方眼前。 “瞧,下雪了。” 在格特的手指上,粘上一片近乎透明的冰花。这片美丽的雪的结晶,正因为格特手掌的热力,而在缓缓溶化。罗蕾莱笑了起来,她似乎明白了。 “谢谢,我自己都没注意到。” 她摸摸自己的头发,看看再有没有被雪粘到的地方。格特心里总算松了一口气,不过也觉得颇不好意思。 天终于开始下雪了,那些雪花像鹅毛一样飘落下来,飘到每一个角落、每一个人身上。格特又要上火车了,而罗蕾莱也要搭乘别的火车往边境而去。能够在这里遇到对方,他们都觉得非常欣喜——也许格特心中高兴的程度要比对方能想象到的还要高一些。临走时,格特看着车窗下的朋友,嘱咐她去到那里一定要给自己写信,罗蕾莱也告诉他尽量给自己写信报平安。罗蕾莱就那样一直站在站台上,目送着列车的离去。直到看不见那个站台了,格特才重新坐回到车厢内。虽然车内没供暖设备,不过他却一点也不觉得冷。 在看到队友们那种心领神会的嘲弄眼神后,格特也不去解释什么,他已经有了接下来这一路上会被他们拿来作话题的准备了。不管别人说什么,他既不回答也不反驳,因为现在在这个年轻人的心里,依然在回味着刚才在站台上的那一次细微而不可言喻的触碰。战争的事也好、飞机的事也罢,在这个时候,年轻人都暂时地把它们忘了。对于年轻的心而言,不管在何等严苛、困难的环境下,那种与生俱来的被埋藏压抑许久的感情,依然会绽开出奇妙的花朵。(未完待续) 第三十五章 抉择(1) 虽然经过自己的亲自分析和当面说服,对方也同意了他的方案,不过施泰因将军仍然急切地盼望着自己的计划会得以采用。对此,首相府与三军指挥司令部的人告诫他:不要心急,必须一步步来。他知道这所谓的“一步步”,就是指要说服那些老将军们。他对自己的计划很有信心,可那些一向求稳的将军们可不那样看。 在首相接见军方高层,并且提出再次考虑第二号方案的可行性时,不少人都明白他的倾向已经滑向施泰因那边了。不过即使如此,军方——其中以陆军的元老们为最——都不看好装甲部队能有什么作为。即使是对装甲部队没有成见的人,也会指出,在曼尼亚境内敌人所拥有的坦克数量,也超过己方。这样硬碰,恐怕不是个好方法。在被问到施泰因方案能否取代第一号方案时,陆军中元老中的元老阿格斯元帅坦诚在演习中所见到的成果,他提出装甲部队确实有作为,不过要承担主力部队的任务,仍然有所欠缺。 “我的意见,是可以在第一号方案中加强装甲部队的部分,利用他们的火力,为步兵打开一条通往曼尼亚腹地的道路。不过像施泰因所说的那样,完全以装甲部队为先锋,那样实在太过冒险了。” 其他将军也纷纷点头赞同。他们在年轻的时候,就经历过了第一次神谕战争时的那种残酷的阵地战,始终认为步兵才是决定战争胜负的关键。对于他们的这种思想,也不能说是毫无道理。只是那些支持坦克派的军官们,显然对此不以为然。 “装甲部队为先锋,正是为了更好地为后边的兄弟部队减少伤亡、并且有效而迅速地占领那些地区。如果只能把坦克分散使用,那还不如不用!” 加勒特作为装甲兵总监,始终看好施泰因的方案,并且敢于对总参谋部那种老式的方案提出质疑。看到他的表态,在此次战役中担任第5集团军司令的陆军中将赫伯特不禁说道: “您的用意很好,可是从实际执行层面上来看,那种笨重的坦克,就算可以顺利地通过敌人的地盘,但是它们能不能建立起登陆场,让后面的步兵跟上,都还是个问题呢。” 加勒特对此不屑一顾。“这是我们的问题,与您无关。” 三军指挥司令部部长西格蒙德上将也看向首相和那些反对第二号方案的人。 “行与不行,可以通过实战演习来判断。况且第一号方案虽然在第一次神谕战争中没有使用过,但类似的战术对方也很熟悉。很难说他们会不会已经猜到我军会采取同样的手法,再次对他们发起进攻。那样的话,我军还没出动,就已经先输一筹了。” 国防部部长利亚姆(Liam)元帅是首相的心腹,他虽然在军中资历不浅,不过不少人都认为他是借着与首相的良好关系才坐上这个位置的。他看着施泰因的作战计划书,又看着精致准确的沙盘模型,提出了自己的问题。 “如果真如你们所说的那样,可以顺利地从曼尼亚边境防线的缺口绕到他们身后、俘虏了他们的大军,那么,接下来,先锋部队又要做什么?” “当然是直指曼尼亚的首都!” 加勒特中将毫不犹豫地回答道。面对他的自信,有人摇头,有人愕然,有人赞赏,也有人看着首相。卡尔·海因茨打量着军事地图,曼尼亚中部腹地多以平原为主,但边境地区却是山区与密林。禁卫军装甲师师长约瑟夫·海因里希(Joseph·Hyinrich)一向以敢和别人抬杠面闻名,他此时看着几位集团军司令的脸色,笑了一笑。 “诸位,等你们的部队还在山区的树林里摸索的时候,我们恐怕已经到了曼尼亚的首都了。” 不少人对他的话心里嗤之以鼻,但表面上仍然得维持住风度。他们才不相信那些笨重的大家伙,可以翻山越岭、突破敌人严密的防线,然后以极小的代价穿过曼尼亚的腹地和守军,到达首都。要是那时候真的有人敢对他们保证这是实话,那他们也只会觉得此人在说谎,而且是在说个不切实际的大谎话。其实这也很难责怪他们,因为即使在现今他们亲眼目睹过坦克在作战中的种种好处,可他们的思维仍然难以忘却在上次大战时,坦克刚诞生时那种无比笨重只会吓唬人的丑态。大部分老年人的思维确实比较顽固,这也更让年轻的一辈觉得不能接受。 面对着这场奥登尼亚军方高层的新老之争,首相海因茨就算心有所属,但也不能不顾反对者的想法而来个一边倒。他这样宣布道: “第一号方案和第二号方案都进行实战演习,我将亲自到场观察。” 也就是说,谁优谁劣,要通过演习的结果来决定。这个宣布不少人都还能接受,他们都打算在接下来的演习中,用自己所信奉的战术方案,打得对方落花流水。 12月中旬,6个集团军群都集结在演习场地,进行了这两个方案的各自演习——当然,按照惯例,充当敌人一方的部队只是奉命防守,并不知道对方会以什么形式什么时间进攻。按照总参谋部的思维,在炮兵坦克等部队的强大火力支援下,步兵向敌人的防线发起攻击。担任敌人角色的部队则躲在模拟曼尼亚防线的壕沟里,给对方来个迎头痛击。虽然有侧翼两边的部队夹击,不过敌人的抵抗依然令进攻部队的进展缓慢。这条壕沟是奥登尼亚军为了制造出曼尼亚防线而作的,为的是让士兵们可以提前感受敌人的阵地。虽然空军也同样前来配合作战,但敌人的坚固防线几乎没怎么被伤及,里头的敌人依然源源不断——因为根据情报显示,曼尼亚防线内部可以通到其它阵地去,也方便支援,所以奥登尼亚军也照此来设计这条伪防线——先头部队花了颇高的代价,最后才终于占领了防线的一端,不过却让防线内的大部分守军得以安全撤离。 面对这样的结果,总参谋部和支持此方案的将军脸上都有些挂不住。海因茨来到主席台观摩演习,他没说什么,不过从神情来看都能看出他对演习结果不甚满意。(未完待续) 第三十五章 抉择(2) 当他们来到另一处演习场地后——这里进行的是第二号方案的演习,负责监督演习的军官前来报告,演习已经结束了。这让众人大吃一惊。利亚姆看了看海因茨铁青的脸色,赶紧询问对方: “这是怎么回事?难道说……演习没法进行下去吗?” “不,长官,演习确实已经结束了。我方先头部队俘获了整条防线的敌人,并且已经建立好了登陆场。由于您的指示,实战只是到突破防线为止,所以现在已经宣布演习结束。我军装甲部队全数通过该防线,并且抓获了敌人的指挥官。” 所有人都说不出话来。就连原本支持施泰因方案的人也完全没有想到,他们竟会取得如此胜利——虽然这只是演习,不过不表示担任敌人角色一方的部队会因此手下留情。海因茨虽然对施泰因计划颇为中意,可他对方案能否实行始终抱有一些疑虑。不过现在看来,他的疑虑似乎是多余的了。 一量新式的涂着黑绿色油彩的重型坦克驶到主席台前,炮塔打开,装甲兵总监从里面爬出来,他的脸上虽然有油污,不过却是意气风发。在其后驶来的通信指挥装甲车上,两名士官把敌方部队的司令——担任此次防守任务的防线司令奥多中将押了下来。这位将军灰头土脸,双手还被人绑着,显然是成了阶下囚。他一见到首相等人就嚷嚷开了: “首相阁下!他们、他们……他们都是犯规!一群卑鄙小人!” “这是怎么回事?” 听到奥多的这番“申诉”,海因茨皱起眉头。加勒特不慌不忙地走上前来敬礼,然后报告道: “在演习开始后,我方按照原定的作战计划,没有直接进攻该防线,而且采取迂回战术,以装甲车和坦克为主的先头部队穿越了丛林地带,来到防线的后方,堵住了防线的出入口,迫使敌人投降。这就是演习经过。” 负责在此次实战学习中担任裁判的军官也向首相表示,这是实情。而且在整个演习过程中,他们都没有任何犯规举动,只是依照自己的战术来进行。海因茨冷冷地看向忿忿不平的奥多,问道: “既然如此,您为什么还一个劲地说他们是犯规呢?” “因为,因为,他们偷袭、而且,事前完全没有一点迹象……” 明白到对方确实没有犯规,但奥多还是觉得这支部队太“乱来”。不过在首相等人的注视下,他只好低下头,承认自己这次演习失败。 毫无疑问,这两场演习证明了一个道理:在新时代的战争中,步兵师也许依然会活跃在战场之上,不过能够取得决定性胜利的,却是装甲部队。陆军的元老们都对此很不满意,认为要是再来一场演习,结果肯定大不相同。不过坦克派的军官却认为,不管你们再来多少次,我们照样可以把你们打得晕头转向。可是在事实面前,总参谋部与它的支持者都不得不有所收敛。首相在之后的秘密会议上,看着众人,宣布道: “我想,这次的实战演习,已经可以作为例证,让各位先生们作出选择了吧。” 言下之意,当然是希望他们改变初衷,转而支持第二号方案。施泰因在得知自己的方案大获全胜后,虽然高兴不过他也知道,那些老顽固的脑筋不是那么容易就松动下来的。果然,总参谋部部长索罗尔德(Thorold)元帅——他也是海因茨的心腹之一——向首相表示: “我相信这一次是由于防守一方疏忽大意所导致的结果,如果再进行演习,一定能阻止坦克部队的进攻。我请求您再给我们一次机会。” “可是元帅阁下,”三军指挥司令部部长西格蒙德上将插话了。“我军现在根本没多少时间来进行演习了。而且再进行下去,只会耗费我军更多的能源和人力。” 索罗尔德虽然是首相最信任的人,不过他并不是什么时候都会完全听从首相的意见,有时他会坚持己见。这可以说是他的优点,但现在对某些人来说只能是缺点。 “一两次的胜利说明不了什么!我还是认为,前人的智慧值得借鉴。你们认为敌人可能会发现我们的计划,从而使得方案实施不利,可是这也只是你们的猜测罢了。即使演习成功,也不代表能次次成功。” “这么说元帅您是打算否认装甲部队的胜利啰?” 面对加勒特不留情面的逼问,索罗尔德也不退让。国防部部长赶紧出来打圆场: “先生们,请注意一下!这里不是你们争论的地方。” 两人总算住了口,不过心里是否和外表一样就未必了。卡尔·海因茨待他们平静下来后,巡视着这些军官们,他终于开口了: “这次演习,装甲部队确实是成功的。我向你们表示祝贺。同时,第一号方案的表现,差强人意,所以我的看法是:用第二号方案,取代第一号方案,来实行对曼尼亚的作战!” 虽然众人在之前已经多多少少猜到会有这么个结果,可不少人仍然难以接受。总参谋部部长碍于首相的面子,不好直接反对,可也没有表示同意。阿格斯等人,更是直接表明态度,不能同意第二号方案作为对曼尼亚作战的第一选择!海因茨见无法说服他们,气得声音也提高了不少: “看样子,我还不能说服各位呐!” 虽然首相实际上已经拥有比国王还要高的权力,可并不表示军方所有高层都会无条件地服从他。而且这些将军们并不是在根本上反对他,只是反对这次的作战计划而已,所以一时间,海因茨也没有办法很好地说服他们同意自己的见解。这次会议也只能匆匆散场,不少人还是抱着自己的看法,不打算让步。 不过世间的事情就是如此奇怪,当你认为一件事情已经完全没有转机的时候,上天往往会突然改变做法,为你带来另一个可能。 正当奥登尼亚军方还在为选择哪一个方案好时,一件意外使他们不得不改变原来的想法。在这一年的年底,空军的一个传令官乘搭运输机返回基地时,因为航线出现了偏差,最后无奈只得迫降在曼尼亚的边境内。由于这名军官随身携带有第一号作战方案的计划书,又不知他在迫降后到底有没有及时销毁该文件。所以当情报传来时,奥军最高统帅部的人只得作出最坏的设想:那就是他们的敌人已经有可能获知他们下一步的作战计划了。这样一来,那些支持总参谋部作战方案的人也只好改变看法,转而向首相低头。谁也没有想到,一个看似不起眼的意外,竟会起到改变一个国家对另一个大国的作战策略的作用。在国防部大楼内举行的会议上,卡尔·海因茨正式宣布: “第二号方案,正式取代第一号方案,成为对曼尼亚作战的中心计划。自即日起,以该方案为主,我军各部门积极配合磨练,务求在来年初春时突袭曼尼亚,彻底打败它!”(未完待续) 第三十六章 新年(1) 虽然在这个大陆上,创世历1084年这一年的形势实在算不上是好。不过有人的地方,总要生活,那些普通的老百姓们,不管对日后的前景如何看待,他们都不能只是抱着预见和承诺过日子,而是实实在在地活着。 所以,不管是昂尼亚、曼尼亚、奥登尼亚,甚至是已经亡国的乌里尼亚等国也好,那里的老百姓们,只要还生存在这世上一天,都会想法子让自己和自己的家人过得好一点。时时笼罩在他们头顶上的阴云,也被这些人们暂时忘却,在对新一年的期待中,偶尔忘掉那些恐惧与悲伤。 对于奥登尼亚人来说,这一年可以说是他们国家最兴盛、也是令他们感到无比荣耀的一年。国家富强了、大家过了好日子了、外界也承认他们了,更重要的是,在对抗那些外国的势力时,奥登尼亚如今终于可以向别人宣布:我们有能力保卫自己的国家,不再受外国的侵略和压榨!这又怎么能不让过惯了苦日子、老是吃不饱的奥登尼亚人觉得为之自豪呢?瞧瞧,以前曾经对他们国家指手划脚、逼迫他们把国家的财富全都贡献自己的战胜国,如今,却不得不对奥登尼亚忌惮三分。那些在奥登尼亚失败后曾经扑上来欺辱它、瞧不起它的的周边小国们,如今也都一一闭上了嘴——因为,它们已经没有能力和权力对奥登尼亚说三道四了。这简直可以说是胜利的一年! 在临时新年之际,奥登尼亚国王腓恩二世发表公开演讲——这类演说对他本人而言确实是个苦差事。他在讲话中,高度赞扬了胜利党的政策、军人们的努力还有民众们的支持,表示如果没有这一切力量在改变奥登尼亚,那么国家就会永不见天日,王室也将无力管治国家。当然,在演说之中,有一个人的名字是经常被他提到的。那就是奥登尼亚如今掌握着最高权力的第一人:首相卡尔·海因茨。国王对于这位首相的赞美之辞,简直比以往任何一位国王所要赞美自己臣下的词语还要多得多。就算是傻子也能听得出来,国王这么做,要么就是迫不得已、要么就是非得如此说不可。反正,如今的王室,除了作为平常的用度开支和以往差不多外,他们的权力,根本不能与自己的祖先相比。 不过,在民间看来,国王的演说只是常例,而真正的压轴戏,却是首相本人的公开演讲。虽然作为臣下,不能在国王之前就先作迎接新年的讲话;不过谁都清楚,他所要讲的内容,将会影响到整个奥登尼亚,甚至是影响到整个米德加尔德大陆。 在创世历1084年的最后那一天,晚上七点整,集结在西南部边境的空军部队第25航空团的飞行员们,通通都像他们的友军部队一样,谁也不能外出。所以这些年轻人们,只好趁着在营房内休息的时候,喝上一杯,算是迎接新年。同时他们还打开收音机,聆听首相演讲的广播。 室长汉默特首先举杯。“为了新的一年,为了新的胜利,干杯!” 因为是在军中,所以他们也没法喝烈酒,只能以低度数的葡萄酒来作为庆贺的美酒。如果奥登尼亚军方此时没有宣布集结戒严,他们此时很有可能不是坐在这里,而是回到家中,和家人坐在一起,享受新年的晚餐,团聚着迎接新的一年。难怪朱力克会抱怨: “这里哪像个新年?既没有烤鸡大餐,又没有烟花。” 这个新年确实过得挺冷清,不过他们都是保卫国家的军人,所以这也是无可奈何的事。上级虽然也派发了香烟和糖果,给这些飞行员们作为新年礼物,不过总的来说,还是让人觉得和往日差不多。 格特也和大家感觉一样,他不禁想起往年的家中渡过的新年(虽然他也已经很久没在家里过新年了)。要是回到了家,现在自己一定坐在壁炉前面,吃着妈妈坐的苹果派,和爸爸不时谈论一下目前的政策,还能和姐姐偶尔斗斗嘴。要是有邻居家的孩子来上门作客,家里的糖果肯定会摆得到处都是。那只懒猫咪斯蒂里,也多半会挨在自己的脚边来取暖。橡木餐桌上摆着香喷喷的烤鸡、新鲜出炉的芳香蛋糕,高脚水晶杯里盛着琥珀色的美酒,白瓷碟子和银餐具都擦得铮亮,摆在每个人的面前。要是真能这样该多好! 格特想得入了神,忍不住在心里叹了口气。自从13岁那年他到军校学习,一直到他加入了空军,如今已经成为了空军飞行员,他回家的次数寥寥无几。虽然现在琥珀堡已经和奥登尼亚本土通了公路,可是由于自己不能离开军队,所以根本也就不能回去看一看家乡,看看家里是什么情况。 他身旁的人也和他差不多,都是若有所思的样子。虽然有的人可以放得比较开,不去计较在哪里过新年,不过这些二十出头的年轻人,始终挂念着家乡,挂念着远方的亲人们。埃利克想着,忽然从皮夹子里掏出一张照片,很得意的告诉大家: “瞧,这是我女朋友!” 大家都凑上来看,一向少言寡语的京特点了点头,说了句“不错”。汉默特抢过对方的照片,一边看一边说: “你小子真会挑人啊!怎么,和这姑娘私定终身啦?” “什么私定终身那么难听,等这次部队解散我拿到假期之后,我就立刻回去沃特斯基,和莉娜结婚!” 埃利克说得陶醉,不过他的朋友却不以为然。汉默特朝众人笑笑,好像在说“你哄谁呀”的样子。 “得了,埃尼,等我们有命回去之后,你的姑娘早就跟别人跑啦,还在等你?不可能!” “我的莉娜绝对不是那种人!”埃利克为女友辩护起来。“她对我是一条心的,我们上次已经订婚了,她还说,要是我不回去,她情愿等我一辈子。” “好好好,你们情比金坚,矢志不渝。”汉默特叹了口气,“反正只有我们这些光棍,只能继续等待爱神不知什么时候眷顾我们,好给我们一个漂亮姑娘。” 京特喝了一小口酒,抿嘴一笑。“亲爱的彼得,每次和当地村镇举行酒会,你都能吸引不少漂亮姑娘,这还不足够吗?” “可惜没有一个能痴心地跟着他呀!” 朱力克补上这么一句,让所有人都哈哈大笑。汉默特并不介意这些,他看着一直低着头的格特,把他也拉了下水。 “当然,我没有格特那种本事,能让自己去到哪儿女孩子就跟到哪儿去。哪怕是去了奥登、或者说是在边境那种偏僻地方的火车站台上,也有姑娘为他接风送行呢!” 在众人暧mei嘻笑的眼神中,格特只是以同样笑嘻嘻的态度来回应——要是他显露出半点不好意思或是窘迫,那么这些家伙们就会对他嘲笑的更加厉害。 “是呀,你们羡慕不来的。认命吧,彼得。”(未完待续) 第三十六章 新年(2) 他们这样插科打诨,时间倒也不并难过。听着收音机里传出来的音乐声,格特确实有点怀念当初在奥登时,和罗蕾莱在街头漫步时的情景。如果这个时候,她能在自己的身边,那么这个新年,也不会像现在这样乏味吧。她又在做什么呢?也许已经在那个兰尼亚女作家那里工作了。过得好吗?罗蕾莱没有家人,每一年的新年,她都只能自己一个人过,这不是比他们这些有家有亲人的人更难熬吗?想到这里,格特不再为自己无法回家过新年而感到无奈,反而觉得自己也算是幸福的了。 当摆在床上的闹钟“铃铃”的响起来时,时针已经踏正了十二点,正式标志着这一年已经过去,新一年到来了。格特首先拿起杯子,敬向各人。 “为了新的一年,为了……” 他有点说不下去,该说是为了我军的胜利干杯好呢,还是说为了和平干杯好呢?旁边的队友主动替他接下去: “为了我们都能平安归来,干杯!” “为了我们能以不流血的代价获得胜利,干杯!” “为了奥登尼亚能越来越好,干杯!” “为了我们都能找到漂亮姑娘,干杯!” 最后那句让室内的人都笑起来,在这豪迈的笑声中,杯中的葡萄酒被一饮而尽。不知是谁,从外头弄来一瓶香槟,好不容易打开了瓶塞,把泡沫喷得屋里到处都是,连这些人也不能幸免。他们笑着闹着,渡过了创世历1084年的最后一天。他们不日将要赶赴前线,也不知到底能不能有命回来,所以现在尽情地闹,也是人之常情。 而在首都奥登,当新年到来之际,首相卡尔·海因茨来到国家广播电台,发表讲话,他的声音通过电波,传达到了这个国家的每一个角落: “尊敬的国民们,愿全能之神祝你们新的一年里幸福!祝愿我们的国家兴盛、祝愿国王陛下与王后殿下安康,也祝愿我们勤劳善良的人民们永远健康欢笑!在过去的一年里,我们的国家,这个拥有一千年传统文明的伟大国度,不仅战胜了外来的敌人,而且成功地保卫着自己的土地,这是我们足以为之骄傲的!我们可以用自己的双手证明,没有任何事是我们不能做到的,我们是全能之神的子民,是它赋予了我们土地、心灵和强健的身体。虽然在以往的那些岁月里,我们的国家,这个伟大而可爱的国家,受尽了外国的ling辱。不过现在,我的人民们,你们可以大声地向那些人宣布:我们是不可战胜的!这就是我们的奥登尼亚,这就是我们的国家!不管外国的邪恶势力如何诋毁我们、如何欺压我们,我们都将以自己的实力来告诉他们,抛弃掉那些不切实际的妄想吧!奥登尼亚已经不再是那个积弱已久的国家了,它不仅强大,而且不会再惧怕你们这些别有用心的小人!那些可恶的国家,他们没有看到我们的人民的努力,没有看到我们为和平而付出的心血,也没有看到我们的崛起是多么不易,他们只能看到他们的利益!无耻的罪人们啊,你们的恶行,终将难逃全能的主的惩罚,正义是在我们这一边的!为了我们伟大的祖国,一定要努力、努力、再努力!!!愿全能之神保佑你们,愿全能之神保佑我们胜利!全能之神将与我们同在!!!” 听着首相的讲话,屋里的飞行员们再一次举杯。格特回想起那时在奥登所见到的卡尔·海因茨本人。年轻人不相信他像外界所说的那样,只是一个疯狂而残酷的统治者;他知道就是这个人和他所建立的胜利党,把奥登尼亚拯救出来,走向成功。日后,这个人又将把他们带向何方呢?现在,他们都希望——应该说是全奥登尼亚人都希望——卡尔·海因茨,会把他们带向光明的彼岸,走向辉煌。 他们的愿望不仅具有代表性,而且还具有普遍性。不管是胜利党党员、王室成员、政府部门军方部队,还是占绝大多数的普通百姓,他们都把期盼的目光集中的那个人身上。只有那个人,可以让他们实实在在地接触到希望与美好,让他们相信,真正的好日子,确实不远了。 在灯火通明的首相府内,也正举行着盛大的迎新年酒会。刚刚从电台回来的首相,一进门便受到了胜利党高级干部和政府官员还有军方高层人士的热烈祝贺。他也微笑着向每个人道喜。作为奥登尼亚上流社会公认的妇女领袖,副首相瓦莱里安的夫人玛戈特将斟满了香槟的高脚酒杯双手奉上给首相,这位美丽高雅的夫人,像凝视着全能之神一样凝视着对方,说道: “我最最尊敬的首相,请您继续把奥登尼亚带上成功的顶点吧!我相信,只有您,才能做到这点,愿全能之神保佑您!” 首相接过酒杯,礼貌而友好地亲吻瓦莱里安夫人的纤纤玉手。玛戈特感动得双眼含泪,她的丈夫也站在一旁,微笑着看着这一幕。乐队开始演奏新年舞曲,大厅里充满了欢声笑语,只有站在首相身后不远处的伊芙·塞思(Eve·Seth)小姐,用带着恨意的眼光,瞪着瓦莱里安夫人,还有首相身边的那些贵夫人们。注意到这位首相的头号情人如此表情,他的副官尤琛和另外两个副官商量了一下,把副秘书长找来,好邀请这位小姐跳舞,不要再继续干站在那里眼巴巴地瞪着首相。 酒会结束后,首相回到自己的房间,凝视着壁炉上的一幅素描画。首相府秘书长布鲁诺、宪兵队队长齐克少将,还有他的几名副官,都来向他禀报今天的事宜。布鲁诺打开那份写满了他行程表的书面文件,开始念道: “下个星期一,法皇座下将会派遣特使,来和我国商议划定宗主国大小;还有,在那天,您要接见布隆尼亚的民间使者,并且到国家歌剧院观看新上映的歌剧《科伦芭茵》……” “好啦,好啦,”首相此时和他刚才在人前的模样大有不同,看上去十分不适而且疲惫。“这些事,你去安排就好了。以后不必再来烦我,布鲁诺。” “是的,阁下。” 首相的私人医生此时把准备好的药片拿上来,海因茨黝黑的脸上显出一种不悦的神情,他吃药已经有很长一段时间了,只是外界并不清楚罢了。在医生的注视下,他不得不吃下那药,又让对方替他量血压。其他人都退了出去,只留下尤琛在一旁为他整理书桌上的文件。 可能是吃了药的关系,海因茨忽的站起来,在书房里踱来踱去。看他那样子,确实和奥登尼亚那些在街上行走的中年男人没什么区别,不过仔细看他,就会发现他眼里闪烁着火焰。 尤琛收拾好东西,站在一旁,让对方打发他出去。这时,海因茨忽然转过身来,问道: “尤亚,你说实话,你觉得凭奥登尼亚的力量,可以战胜曼尼亚还有它背后的昂尼亚吗?” 和他公开演讲时不同,海因茨对此似乎显得忧心忡忡。尤琛稍稍抬起头,正视着对方,回答道: “是的,阁下。我相信,奥登尼亚是可以战胜那些国家的。我们的军队如今已经有能力做到这一点。” 虽然回答他的人并不是什么全能之神或神的使者,不过海因茨听到这番话,仍然感到有所释然。他看着壁炉上的那幅素描——那上面画着一个年轻女孩儿活泼的笑脸——头也不回地向自己的副官说: “你不要心急,尤亚。你们会有机会,到战场上建功立业的,我可以以自己的名义向您保证。” “真的非常感谢您,阁下。” 尤琛一直以来都希望可以亲自上战场,他深信自己作为一个军人,不能只是永远呆在安全的后方,而不为国家出力。他愿意作为军中的一分子,去最前线,为国家杀敌,也为自己立功。这一天,他已经盼了很久了。 新的一年,新的愿望,每一个人都怀着自己内心中的秘密和期盼,盼望着新年到来之后,实现愿望的那一天可以早日到来。(未完待续) 第三十七章 神谕(1) “愿全能之神的恩惠,播洒到奥登尼亚以及这些善良的人民身上吧。” 在刚进入创世历1085年没多久,全能教育派的法皇座下没有像往常那样,留在属于全能教派的狭窄领地里,带领教众进行新年礼拜。而是来到奥登尼亚,为这个国家进行祈福。虽然整个米德加尔德大陆上百分之95%以上的民众都信奉全能之神,可这位法皇庇护十一世哪儿也不去,偏偏要来奥登尼亚大陆。原因无它,是因为奥登尼亚许诺会在大陆中部划出一部队领土,为成立由全能教派掌管的独立国家做准备。所以难怪法皇会如此卖力——这是昂尼亚与曼尼亚方面的冷嘲热讽。 自从在第一次神谕战争国因所支持的国家战败,所以原全能教掌管的领地也全都被其它国家划分走了。在战后,全能教派虽然仍是大陆第一教,不过其规模和影响已经萎缩到日渐衰退的程度。为了能让全能教派再像以前那样,成为名符其实的第一教派,法皇和他的主教们没有一天停止过游说和谈判,希望能有国家同意把原先割让的土地还给他们。不过这样做,起不了什么作用。由于科技日益进步,声光电等技术也开始普及到了普通民众的生活中,人们对于自身的信仰,或许还存在,可对于它所宣扬的那一套,却完全不像以前那样绝对相信毫不怀疑。 不过,现在全能教派的机会终于来了。作为在这个大陆上新崛起的大国,奥登尼亚急需寻找有力的支持者,而法皇也迫切希望能有一个有实力的国家对教派给予援助支持。于是乎,这两者走到了一起,达成了一个新的同盟。虽然法皇还是对外宣称并不表示教会支持某个国家,可是从他们在奥登尼亚发动战争期间视而不见的态度,就可以看出教会对这个国家的支持。 为了回报法皇以及教会的大力支持,奥登尼亚政府决定,在布隆尼亚与洛斯尼亚交界处,划分出一片土地,提供给全能教派作为国家的领土。由于那个位置正好位于大陆的正中央,所以对法皇等人来说,简直是求之不得。只是可怜了布隆尼亚与洛斯尼亚,它们如今都已经名存实亡,又怎么能抗议别国划分本国的领土,只能任由他人宰割。 创世历1085年1月10日,法皇庇护十一世与奥登尼亚政府签署协议,宣布正式成立教宗国。而奥登尼亚也在协议上表明会对该国提供人道物资和技术援助,协助全能教会建国;全能教会也当然知恩图报,表示会尽全力支持奥登尼亚。这对那些诚挚的教徒来说,无异于天大的好消息。而对于那些与奥登尼亚如今处于敌对的国家来说,可就等于是被人背叛了一样。作为全民的精神领袖,如果连法皇也站到奥登尼亚那边,那样岂不是说宗教界已经承认了奥登尼亚侵略的合法性、承认这个野心勃勃的国家才是正确的吗?这一点,对曼尼亚人也好、对昂尼亚人也好,都是不能接受的。 不过不管战胜国的特使如何上门来劝说,法皇和他的主教们,都没一个肯改变主意。全能教派终于可以复国了,这才是头等大事。那些国家与国家之间的争夺,他们也不想管太多。可是为了应付对方的抗议,法皇也不得不派人游说奥登尼亚,劝他们“动作不要太大”——意思就是说,别把战争搞得扩大化了;即使你们再占据一些地方,只要事情不搞大,我们也好对那边交待的——奥登尼亚的回应是: “这句话,法皇座下应该对曼尼亚人说去!因为现在是他们不肯放过我们!” 有了法皇的支持,奥登尼亚更加感觉到自己不仅具有合法性,而且是正义的一方。的确,那些教徒们当然不会认为,有法皇公开支持的国家会是邪恶的国家。相反,那应该是最受全能之神青睐之处。甚至有人猜测,接下来,全能教派会不会为奥登尼亚的国王加冕,让奥登尼亚的国王成为整个大陆上唯一的皇帝陛下。那样一来,奥登尼亚人走路时肯定连眼睛都不看着前方,而只是抬头望天那般走路了——因为太过威风得意,所以不知不觉就会这样走路了。 对于外界的这些猜测,奥登尼亚政府不置可否。他们现在更关心的,除了是寻求宗教的支持外,还有如何对付那些战胜国。虽然其首相卡尔·海因茨以前就表示过可以与昂尼亚曼尼亚联手,共同保卫大陆;可是如今这些尽成泡影,首相本人再不愿打仗也好,都得以一副威武不能屈的姿态,出现在支持他的人民面前,激励他们为国效力。 历史的车轮就是如此,一旦推动起来,就无法停止了。 相对而言,曼尼亚方面也不愿打这场仗。不是说它的实力不济,而是民心思安,不想再看到战争。如今离那次大战也不过是三十年左右的时间,好不容易才安定发展了十来年,经济也稳定增长,对于喜好安逸生活的曼尼亚人来说,这是一段美好的时光。可是政府却把奥登尼亚的那些罪行宣传开来,似乎显得不打都不行似的,这让他们颇感不满。 为了照顾这部分民众的情绪,曼尼亚也只能在私底下通过别的渠道和自己这个邻国谈判。除了翁波里尼亚,还有就是全能教派。一个是摇摆不定,而另一个则是四处寻求帮助,曼尼亚只需趁机施加些压力,就能使得他们乖乖地去那边为自己当说客。 眼见曼尼亚的压力越紧,而自己又希望得到它在南方沙漠的殖民地,所以翁波里尼亚总统法尔洛见上次自己的特使无法说服奥登尼亚的领袖,此次只好自己亲自出马,来和这位喜怒无常的盟友聊一聊了。 虽然身为奥登尼亚的盟国,可是翁波里尼亚始终忌惮昂尼亚还有曼尼亚的实力,不敢对之宣战。直到如今,米德加尔德大陆北部的国家都已落入了奥登尼亚之手,而且翁波里尼亚的公司也获得优待前往那些地区进行投资开采矿藏,可是它的总统还是不敢公开站到奥登尼亚那边。对此,奥登尼亚国内虽然官方媒体不会对此作评论,可是民间的声音却在嘲笑翁波里尼亚人有贼心没贼胆,敢说不敢做,十足的胆小鬼。 法尔洛本人知不知道这些,还很难说,不过在他受到奥登尼亚首相接见时,对方的那种软硬兼施的态度可让他明白到一件事:要是翁波里尼亚再这么优柔寡断下去,那么到时奥登尼亚需不需要这个盟友那可就难说了。为此,海因茨还在首相府的作战会议室里,指着那幅巨大的军事地图向法尔洛说道: “翁波里尼亚不是一直想向南方发展吗?如果贵国确实是支持我国的话,那么日后,那些土地自然有办法会归你们所有。阁下以为如何?” 言下之意,也就是如果翁波里尼亚对战胜国宣战,那么以后奥登尼亚也会把那些掠夺来的领土分给翁波里尼亚。这样的诱惑自然有挡不住的魅力,可法尔洛还是有疑虑: “您如此盛情厚意,实在令我感激不尽。战胜国以前曾经抢走了我国不少在海外的殖民地,如今我们当然得追回来。只不过它们现在都没有什么动作,要讨伐它们,恐怕还有些麻烦……” 当看到海因茨和他周围的军官们的神情后,法尔洛马上又说道: “不过,作为贵国的忠诚盟友,我们当然会对贵国的行动给予支持。例如我国北方的基地,可以开放作为友军的基地,供贵国的空军部队使用,同时我国的军队也能和贵国官兵多交流学习,真是一举两得!”(未完待续) 第三十七章 神谕(2) 虽然还是没有提出会对战胜国宣战,不过他的这个承诺,还是受到了海因茨的欢迎。因为就算没有公开宣战,这样一来,不也就等于是站到奥登尼亚这一边来了吗?这就是事实的证明。 可怜的翁波里尼亚,它想着四处逢源,却不想付出,一遇到大国的胁迫,就只能照办。这不仅是因为其国家实力的问题,同时也是由于国家领导无能所造成,这一点,根本无须替那位法尔洛总统辩护。 虽然如今奥登尼亚的眼光只盯着曼尼亚,而曼尼亚也紧盯着对方的一举一动,不过这并不表示它们在私下里有些另外的小动作。奥登尼亚这边是不用说,既拉拢到全能教派的第一号人物法皇,同时又能令翁波里尼亚不得不跟随着自己的步伐,而曼尼亚那边,它的盟友也不是光吃饭不干活的。这一点,在奥曼两国边境驻守的第25航空团的飞行员们同样清楚不过。 在边境的飞行巡逻中,格特他们经常驾驶着战机,在曼尼亚边境附近徘徊。这是为了熟悉那里的情况,也是为日后的作战作准备。上头提醒他们,不仅要小心曼尼亚本国的战机,更要小心其它地方的战机。很快,他们就知道那是什么了。 在一次奉命驱逐曼尼亚的侦察机的行动中,格特等人驾驶着战斗机,以二机编队出发,来到距离曼尼亚边境不过几公里的一处铁路上头,保护那里的领空。在追逐对方的侦察机时,格特绕到了曼尼亚与奥登尼亚的边境线上。忽然之间,他发现那里有五架战机朝他们飞来,其中有两架,明显不是曼尼亚空军型号的战机,而是他们所没见过的战斗机。难道会是其它国家来支援的战机吗? 由于之前受到过长机飞行员的教导,所以格特并没有急着向对方发起攻击,而是先观察它们的举动。曼尼亚的战机他见过,性能不错火力也很强,只是稍显笨重,行动较为缓慢;而另外那两架战斗机,显然飞行速度要更快些,而且看得出其驾驶员技术熟练,不时穿插在编队后方或左右两方,保护侦察机逃离敌机的跟踪。 面对这个机会,不少人都不愿放过。在另一个二机编队,一架901型战机悄悄靠近敌机,想从后面攻击。那架不知名的战斗机似乎没有发觉,任得对方跟着。这时,格特的长机飞行员克尔温中尉在无线电里非常着急地说道: “赶快回来!他们是在哄你进圈套!” 格特吃了一惊,他再仔细一看,发现确实在云层中出现了另一架同型号的战机,已经盯上了队友的战斗机。警告已经迟了,那架战斗机机翼下喷出火舌,打中了前方901战机的尾翼,那架战机顿时像折断翅膀的鸟儿一样,失去了平衡往地面栽下去。格特看到队友受袭,心头火起,他越过僚机,直冲向敌机。克尔温在声音通过无线电朝他传来: “先离开这儿,孩子!你还不是那些家伙的对手!” 格特的战机驶到时,那两架战机已经离开那里钻入云层了,看样子,它们并不打算久留,而是想回到曼尼亚境内。格特此时又听见克尔温对自己说道: “别急嘛,他们打下来我们一个,我们当然也要报仇的。” 看来这次又得留给师傅解决了。格特看到这时在空中出现一个白色鼓胀胀的物体,他就知道那是队友跳伞成功了。希望他没事。格特正在打量着那架冒着一条长长黑烟斜冲向地面的战机,看着它一头撞到地面的山地上,摔成了碎片。当他回过神来,却发现又有另一架战机同样失去了平衡,机身里充斥着滚滚浓烟。难道又是我方的战机被击中了?格特再一看时,才发现原来那是敌人的战机,原来是被自己的师傅打中啦!他驶到长机旁,再次形成编队,朝战机里的克尔温竖了竖大拇指。敌人的战机不敢再久留,呼啸着返回曼尼亚的领空去了。而格特他们也接到命令,返回基地。 后来当他们回到基地时,当地的守军已经把跳伞逃生的那个飞行员给救了下来,他那时刚好掉进了河里,喝了几口水,所幸他赶紧用小刀割断伞的绳索,才不至于被勒死或淹死。而敌机的飞行员也同样是跳伞逃生,落到了奥登尼亚的地盘里。经过一天的躲藏,他终于被进山搜索的士兵发现。在被押送到战俘营前,第25航空团的团长要求陆军把对方交由他们空军来看管。于是这个敌方飞行员被押到这里,他不是曼尼亚人,而是昂尼亚人。他所驾驶的那架战机,也正如格特等人所猜想的那样,确实是昂尼亚战机中新近研发的新型号。 在这里,这个敌人不仅没有受到虐待,反而被奥登尼亚的飞行员们当成客人,好好地招待了他一番。这可以说是当时敌我双方中的特例吧,其实在奥登尼亚或是敌人那边的空军部队中,一般对于自己在蓝天上交手的敌人,都会抱有一种同道中人式的敬意。如果击落敌人的战机,那么如果是活捉的,就很有可能得到较好的待遇;如果对方已经身亡,那么他的敌人也会出于敬意,而将对方厚葬。在前辈们以及这种思想的影响下,奥登尼亚那些新晋的飞行员们,也渐渐学会了如何尊重自己的对手,如尊重他们同样是为自己的国家而作战的那种勇气。在这种惺惺相惜的氛围下,那个来自昂尼亚的飞行员,虽然没有透露过一点关于他们那边的情况,不过也是和自己的敌人颇谈得来。毕竟他们都是作为飞行员,又都有着敬佩对方的意思。 在得到守军的保证,不会虐待残杀这个敌方的飞行员后,航空团的人才把这个敌人交给了他们。在送别此人离开后,克尔温忍不住叹了口气。一旁的格特不解地看着他。 “您这是怎么了?难道还在担心那个人会受到不公的待遇吗?” “也有这方面的原因,毕竟是我把他给打下来的。”克尔温扭头看着自己的徒弟。“格特,看样子,我们即使能战胜得了曼尼亚,也得和昂尼亚交手了。你也看到了,他们已经派出了这些人来支援曼尼亚。日后,如果我们真要和昂尼亚的空军交手,那肯定是场苦战啊!” 格特回想起那时所见的昂尼亚战机以及它的飞行员的技术,虽然没说什么,不过心里却是同意对方的看法的。摆在他们面前的,确实不是一条好走的路。 “不过我们也不会就这样认输的!谁会占上风,那可得走着瞧了!” 克尔温哼了一声“好大的口气啊,小子!”,不过说实话,他喜欢看到年轻人——尤其是自己的爱徒——能有这样的勇气。 虽然心里对翱翔天际、驾驶着爱机去与敌人较量充满自信,不过格特还是有些事不明白。为什么那些原本过着好日子、又不贫穷的战胜国,非得置奥登尼亚于死地不可呢?难道真的像胜利党和政府所说的那样,是嫉妒奥登尼亚?他不禁想起那个昂尼亚飞行员在席间对他们所说的话: “……我们从不恨奥登尼亚的人民,只是不想看到贵国政府这种霸道而又没有人性的做法……你们难道还不明白他们都做了些什么吗……看看贵国的那些异教徒不就知道了吗……现在连法皇都成了你们的人,难怪胜利党会这么得意啊……” 格特这些心里的想法,从来没有对任何人提过。因为在那个年代里,不仅不能接触到这些政治的“异端邪说”(这是胜利党的说法),而且连讨论也不行、想一想也不行。格特他居然敢这么想,要是被人知道,无异于是犯罪的行径。不过这个年轻人虽然从未向他人流露过半点这方面的想法,可在他心里,也没有中断过这些思考。身为军人,本不应想得太多,因为这样的话执行起命令来就会犹豫许多。但格特和身边的人都不大一样,他服从命令,也忠于祖国,但是同时也没有完全丧失自己的想法和个性。 也许,在那个时候,奥登尼亚军队里也会有不少年轻人像他那样,暗地里想过这一切到底是为什么。不过,不管他们想多少,都无法改变事实。他们注定必须得为国家冲锋陷阵、到前线上去。所以在那个时候不少人唯一祈望的,就是不战而和、或者说是能迅速取得胜利然后回家。然而对于他们中的许多人来说,这样的愿望,只能是永远无法实现的承诺……(未完待续) 第三十八章 攻陷边境(1) 没有人知道,如果当初昂尼亚与曼尼亚在利益分配的问题上,和奥登尼亚达成了协议,那么以后的事情还会不会发生。 也许有的人会认为这三个米德加尔德大陆上的老牌大国,会联手起来,共同征服米德加尔德大陆,对抗东方的可怕势力。因为自古以来,这个大陆本来就是由同样民族、同样信仰的人们来组成的。不过,历史永远都没有假设一说。 在翁波里尼亚方面吃到了苦头,明白对方是靠不住的信使后,曼尼亚人明白他们与奥登尼亚之间如今是不可能和平相处的了。虽然它面对的是一个野心勃勃而又迅速发展起来的大国,不过作为老牌大国,它的实力也不在话下。而且由于背后有昂尼亚等国的支持,所以他们对于能否拦截奥军也是信心百倍。 在奥登尼亚最高统帅部内,由于首相的决定,所以准备在积雪融化时,采取大胆的攻势,进攻曼尼亚境内。对于那个由陆军中将施泰因所提出的方案,不少人都是心里没底。如果说采取一种新方案能达到出奇制胜的效果,那么其前提就是,它得有效实现才行。曼尼亚人真的会那么轻易上当吗?进入到曼尼亚国内的腹地后,又会不会遇到更为强大的抵抗呢?这一切,都让奥登尼亚总参谋部内飘荡着不安的气氛。 如今,他们所盼望的春天终于来临了,和往日米德加尔德大陆的春天那样,是一个万物生长而又美妙的好季节。不过对于一部分人来说,却是与美好欢乐完全背道而驰的一段日子。因为这是决定两个国家命运的时候,他们丝毫不能大意。 在创世历1085年2月13日,所有参加这次进攻任务的将领都齐聚在奥登的首相府,各自将所属部队、任务和自身的职责报告上层。这可以说是一次确定的会议,因为在此之前,奥军高层就在首相本人的亲自划分下,安排下了这次战役的人选和部队情况。此次作战部队,人数多达四百万,与乌里尼亚战役时的参战人数相等。共分为第一与第二两个集团军群,第一集团军群,由陆军中的元老级人物德克(Drik)元帅指挥,其辖下的第1装甲师和第10装甲师,将承担起先锋部队的角色,冲击曼尼亚防线,其侧翼是在数次战役中立下战功的威廉一世步兵师,他们会随后跟上,扫清周边曼尼亚军队的残余——前提是,前方的装甲师,必须可以按照原定计划,绕到曼尼亚边境防线的背后,与友军部队形成合拢之势,把曼尼亚那些呆在防线里的守军消灭在这个巨型口袋里。而第二集团军群,则由同样是装甲部队出身的陆军上将埃希曼(Erchman)指挥,他将负责在北方的战事,利用其辖下的部队,进攻曼尼亚周边几个小国,然后通过突破那些地区,到达曼尼亚的北方重镇卡里要塞,与第一集团军群会合,把曼尼亚军像羊群一样,赶往月牙海峡边上。那时候,他们就可以想怎么收拾就能怎么收拾这些瓮中之鳖了。 对于这份方案能否真的如愿执行,当时国防部内还是总参谋部内的人都不想作太多评论。因为一来这是首相本人的抉择,二来他们也尽量避免作出对己方军队不利的预测。所以是成是败,只能寄希望于前方的士兵们了。如今的奥登尼亚军虽然彻底撕毁了大战后的限制性协议,发展起了自己的统帅部和参谋部,不过说到掌握其实权的第一人,当然还是那位连国王陛下都得听他话的首相阁下了。如果没有海因茨的支持,这次作战会不会出现像施泰因那样的计划,都是个未知数。可是如今他们的这位首脑执意看好施泰因计划,那他们所能做的,就只有服侍命令去执行了。 而在同一时刻,曼尼亚方面也感觉到了情势越来越紧张。奥登尼亚的大军集结在边境上,蓄势待发,这可是自去年乌里尼亚战役前,奥方又一次大型军事行动。曼尼亚当然明白到他们是冲着自己来的,不过它的统帅部对此还是不怎么担心。原因无它,因为曼尼亚已经用巨大的人力物力,在边境线上建筑起了一道堪称奇迹的防线,里面的许多防御工事,可以确保守军在与敌军近兵相接的情况下,守上一个月。这道防线不仅坚固,而且漫长,虽然在修筑到中立国兰尼亚的边境后,就不再有了。不过由于其的特殊地位,所以不必担心奥登尼亚军会在那里冲进来。而在曼尼亚与兰尼亚边境交汇处的山地,皆是高大茂密的灌木丛林,虽然曼尼亚在那儿筑有防御工事,不过和边境这道防线相比,可算是小巫见大巫了。因为曼尼亚当时的国防部部长派出手下的人去前线视察,回来后报告说那里是天然的防守地形,敌人的部队——哪怕是步兵——也难以穿越,所以不必费神在那里修起工事,只需要留神边境的防线即可,因为奥登尼亚军多半会从那里进攻。 为了让奥登尼亚军蒙受更大的损失,曼尼亚在修筑此道防线时,还特意地漏出了一段平原地带,这看似破绽,实际上却是引诱奥军从那里进入他们的射程范围,然后两边防线里的守军就能一跃而出,夹击敌人的部队。这样一来,就可以名符其实地把涌进来的奥军拦死在边境外了。对此,曼尼亚的国防部部长还十分得意,因为他们根据情报显示,奥军很有可能将会采取正面进攻的办法,来冲击曼尼亚的防线。那样的话,奥军就会很好地尝到曼尼亚人给他们的苦头了。 然而十分可惜的是,现实,总爱以出人意料的形式,呈现在每个人的面前。 创世历1085年3月7日,奥登尼亚军集结在与曼尼亚边界处。凌晨,位于其最前锋的第1装甲师接到命令: “行动开始!” 于是这支陆军中有名的装甲师,在奉命前来指挥的装甲兵总监加勒特中将的指挥下,启动坦克的引擎,往兰尼亚与曼尼亚接壤的山区处前进。那时,天边的一弯月亮正隐入云层中,大地陷入了寂静。没有人知道,在这个幽暗难行的地区,会迎来一支可怕的部队。 在第1装甲师前行到位于曼尼亚边境防线的空隙、即曼尼亚兰尼亚之间的灌木林带时,由于前方被曼尼亚人在路上埋设了地雷,所以不得不暂时停下。加勒特中将从他所在的装甲指挥车里探出头来,他看到了小路旁那块蒙着厚厚灰尘的道路牌。那上面写着: “桑代克山区,注意山火。距离边境五公里。” 这里也不知有多久没人来了,小路显得沆沆洼洼,黑夜把它的羽衣覆盖在这片静谧的地方,只有奥军先头部队那些威力十足的坦克在发出间歇的喘息声。加勒特无声地冷笑,回头朝他身边的参谋人员和通讯兵说道: “就让我们从这里,迈出胜利的步伐吧!”(未完待续) 第三十八章 攻陷边境(2) 在工兵的努力下,那些地雷都被排除掉了。奥军的坦克,继续往那灌木林区驶去。说曼尼亚人幼稚也好、不设防也好,其实也是和这片地形有关。因为这里确实不是一个行军的好去处。可是谁能想到,当初认定的障碍,今天却居然成了敌人先锋部队的突袭之处。也许正是因为太过相信以前的经验和对自己的自信,才会导致曼尼亚自己亲手埋下祸根。 在事前,奥登尼亚一方已经得到了充分的情报,知晓了有关曼尼亚防线的种种事宜。这个死角,位于其防线的北端,如若突破,必将包抄曼尼亚防线背后。第1装甲师现在正在努力把这个方案变为现实。在路上,他们果然遇到了一处由曼尼亚一个连防守的阵地,虽然是配备了两门火炮,不过它们还没来得及在自己人手里发挥作用,就被敌人坦克的火力压制得无法动弹。在睡梦中被士兵喊起来的该连连长,听说阵地遭到奥军坦克的突袭,他还在大喊: “这不可能!奥登尼亚佬怎么会出现在这里呢?” 是的,依照曼尼亚的设想,奥登尼亚人当然不会出现在这里,因为他们将正面冲击边境的坚固防线,然后被曼尼亚军打个落花流水,再乖乖投降。可是,事实毕竟就是事实,奥军偏偏选择了这个难以突破的桑代克山区,直杀入对方背后。在第1装甲师强大的火力下,这个阵地的曼尼亚守军很快败下阵来,他们举起白旗,放下了武器。这是奥登尼亚军在前进路上所俘虏的第一批战俘,他们也是第一批见证奥军突袭战术成功的阶下囚。在把他们转交给后方的宪兵部队后,第1装甲师继续前进,随后而来的第10装甲师同样顺利地通过了这个看似不可能通过的山区。因为不相信敌人会在这里找到突破点,所以曼尼亚人甚至没有在连接河两岸的桥上安好zha药,只是派出两个营的兵力在此作防守。因为敌人突破得太快,所以后边负责防御大桥的军队根本还没有接到情报,同样的,他们遭到了第1装甲师和第10装甲师在对岸用火力传递来的“奥登尼亚人的情谊”。随后赶来的威廉一世步兵师也在坦克等火力的掩护下,开始向桥对面的阵地发起猛攻。对方的阵地几乎被炸得瘫痪,根本无所作为。当那些穿着灰绿色军服、头戴钢盔的奥军士兵奋不顾身地冲进桥对面的阵地里,曼尼亚的指挥官就明白到大势已去。他们只能无奈地投降。当他们被押到奥登尼亚军装甲兵总监的车前接受盘问时,曼尼亚军官才惊讶地发现,原来奥登尼亚人竟然想到把众多兵力投放在这个地区,不仅成功地突破进来,还打得他们措手不及。面对这支威风凛凛又杀气腾腾的军队,曼尼亚人明白他们已经不可能阻止敌人的入侵了。 在占领了这座连接山区与外界的大桥后,两支装甲师就能没什么阻拦地绕到曼尼亚防线的后边去了。这时,距离他们跨入曼尼亚的国土那刻起,还不到24小时。在桥上敌人的阵地那里,士兵们还截获了关于曼尼亚边境防线的兵力分布图。当这些情报交到加勒特中将以及后来送到了第一集团军群的司令德克元帅的手上时,他们才真正明白到,施泰因的方案是多么具有先见之明。曼尼亚把他们在国内的部队几乎全部都调动到了东边的堡垒防线上,而其中百分之九十的官兵,都藏在那个号称坚不可摧的防线里,静待敌人的到来。现在,他们要为自己的愚蠢和自信付出代价了。 3月8日和9日,奥登尼亚军的其它后方部队陆续跟上,越过大桥,绕道往防线背后而去。至于身为前锋的第1装甲师和第10装甲师,它们已经在曼尼亚的国土上横行,沿路清除了一些不足为患的阵地或工事,往曼尼亚防线的另一个出口地点而去。其间,那些呆在防线里的守军,竟然对此毫无知觉。由于背后是国内的土地,所以他们的炮口压根就没有朝向这里,而是指向东方的奥登尼亚。经过三天三夜的长途奔袭,第一集团军群辖下的军队,已经把边境防线团团围住,使得里面的人再也不可能逃往别处了。当奉命指挥其部队防守在此的曼尼亚陆军司令接到友军死命送来的情报,显示敌人已经把他们包围的时候,他甚至还不大相信。因为根据上面的指示,奥军应该出现在侧翼或正前方,而不是在防线的背后啊! 可是他的这个幻想很快就遭到了无情的打击。奥军堵住了防线的两端,把这些无处可逃的曼尼亚士兵困在里面。抄到敌人后面的奥军士兵,由于已经有了两乌战役时的作战经验,所以这时他们非常明白自己的任务是什么。通过堡垒和防线后面那些没有设防的入口,他们把身上带着的手榴弹往里面扔去,逼迫得敌人死伤不少,然后才冲进去缴了他们的武器。毫无防备的曼尼亚士兵只能目瞪口呆地看着这些和他们差不多大的奥登尼亚年轻人,带着胜利的喜悦,把丧失战意的他们赶出地下防线,暴露在更多的奥军士兵眼前。还有更多的曼尼亚官兵,根本不清楚发生什么事,就成了敌人的枪下亡魂。当然,大多数的守军,都被迫投降,然后被敌人用枪指着,命令他们走出地下防线。当看到这些一批批双手放在脑后、神情惶恐不安的曼尼亚人从里面源源不断地走出来时,旁边一个负责押送俘虏的士兵这样向自己的同伴说道: “真像一窝老鼠!” 在敌人的枪口下,曼尼亚人素日的威风也没有了。这支号称整个米德加尔德大陆上数一数二的军队,竟然就是这样,被奥登尼亚军防不胜防的战术弄得没打过一天仗,就此全部投降。曼尼亚防线,守了边境不到五天,在没有放过一枪一炮的情况下,就这样土崩瓦解了。 而在这个时候,第二集团军群也在北方迅速突破。曼尼亚的那些周边小国和地区,防守力量本来就有限,再加上曼尼亚根本无暇来协助它们,所以只能任由奥军蹂躏。不过虽然他们没有先进的现代化武器,装甲部队和空军也一律欠奉,不过这些土地上的人民,还是不愿看到自己的国家落入奥登尼亚之手,所以他们都进行了拼死抵抗。这些也让奥军吃了一点子苦头,不过这些伤亡对于他们所取得的胜利来说,真是微不足道。由于见势不妙,所以这些小国的领主——那些摄政王和亲王以及他们的家人们,都逃往对面海峡的昂尼亚去了。在群龙无首的情况下,那些微弱的抵抗也被压制了下来。第二集团军群,在指挥官的命令下,用滚滚车轮和履带,压过这些被征服的国家的土地,往曼尼亚方向而来。 其中值得一提的是,由于首相等人的坚决要求,所以禁卫军装甲师此次也承担起了第二集团军群的先锋作用。旗队装甲师、胜利装甲师、还有神箭装甲师,除了旗队装甲师,另外两上都是新成立起来的装甲师,其成员当然也全都是禁卫军。虽然在开始时节略有些不适应和慌张,不过在冲击曼尼亚北方防线时,禁卫军装甲师所表现出的勇气和毅力,着实令其陆军友军也自叹不如。原先那些对他们心存疑虑的陆军军官们,也不得不打消自己的想法,承认禁卫军确实并非浪得虚名,而是真正的打硬仗的部队。 当3月13日,加勒特中将向后方总指挥部发来电报,显示他们已经拿下了边境防线并且全数俘获敌人的守军时,国防部部长利亚姆对此还半信半疑,他向收到这份电报的通信军官说道: “你们确定吗?这会不会是假情报?” 就连首相本人,也无法马上接受这个喜讯。他命令总指挥部向前线发去确认的电报,询问对方: “前锋部队的位置到底在哪里?请详细列明。” 当再一次收到加勒特中将的电讯和由第一集团军群司令德克亲自发来的电报后,远在后方的大本营里的人,才真的敢相信,他们确实拿下曼尼亚的防线了!而且那些被缴获的物资,除了一部分被用到前线的部队外,还有一部队正运往奥登尼亚本国内来,以作为日后军需之用。这个天大的喜讯,让首相及他的亲信欣喜若狂。没有了这条坚固的防线,那么曼尼亚也就等于失去了自己的左膀右臂,想反抗也很难了!施泰因计划,第一步,已经成功了!(未完待续) 第三十九章 在《三剑客》的故乡 在创世历1085年3月7日之前,曼尼亚在外界人们的心目中,依然是米德加尔德大陆上最强盛的大国,这一点,连不喜欢曼尼亚人的人也不得不承认。不过只经过了不到一个星期的时间,这个号称拥有整个大陆上最先进武器、军队作战力最强的国家,却像一门被人打哑了的火炮,只剩下那个威风的外壳,谁知内里却是连一枚炮弹也没有了。 虽然曼尼亚并不是所有的守军皆被俘虏,不过在被敌人攻破了其防线的那时起,该国的大部分部队,都成了敌人砧板上的待宰之肉。由于军方的错误估计、再加上敌人的战术实在太过难以预料,所以导致了现在这样的结果。如今,曼尼亚军方统帅在接二连三地收到有关前线节节溃败的消息后,不得不尽全力调动剩余部队前去阻击敌人强大的兵力。事先那些对曼尼亚防线信誓旦旦,认为国家肯定能像上次大战那样击败敌人的军事将领、理论家,如今都通通闭上嘴,忙于自救去了。因为他们中有些人的家乡就在敌人的先头部队之前,要是再不赶快逃命,那么可就全完了。 与此形成鲜明对比的,就是奥登尼亚的军队了。由于根本来不及组织起来进行防守,所以大部分曼尼亚国内的军队在他们各自的阵地上都只能作小型的抵抗。而且他们之间的联络,不管是无线电还是空中的,都被敌人一手掌握,所以形势对曼尼亚军越来越不利,也就是情理之中的事了。 但这也并不是说曼尼亚人就会因此而完全放弃、尽早向敌人投降。相反,在奥登尼亚军经过的地区,那些坚守阵地的曼尼亚官兵们,用自己的力量去牵制对方。在第一集团军群辖区下的禁卫军旗队装甲师,负责夺取南部城市康拉特。和他们一样,还有另外几个装甲师,都在向曼尼亚内部全速前进。他们甚至用不着命令,都明白这次作战的任务就是要把那些曼尼亚的守军通通赶往北部的海峡沿岸,把他们全部包围起来。在没有后顾之忧的情况下,已经没有什么能够阻挡这些军人们前进的步伐了。 旗队装甲师是在3月16日来到了距离康拉特城外约二十公里处,这点子距离,对坦克而言不在话下。不过由于城外曼尼亚军的激烈抵抗,所以他们也不得不暂时停下,先清除了这些“障碍”再说。担任主攻的是装甲师最前方的101营,让坦克乘员们觉得奇怪的是,这里并没有看到什么明显的火炮或是敌军坦克,那些步兵也逃入了城中,似乎一下子不见了踪影。是不战而逃吗?还是说另有埋伏?该营1连的连长在炮塔出探出身子,用望远镜察看该城入口的情况,他没有什么发现。看样子似乎里面早已被我方军队给炸哑了,没有抵抗之力了。于是他命令坦克全速前进,冲入城内。奥登尼亚这些涂着新式灰绿迷彩的坦克,沿着城内的石子路进入到康拉特里。 这时,在后方的101营2连排长米歇尔·卡洛所乘的坦克,正在城外的壕沟和仓库外,对那里的敌军车辆进行“一一清理”。令这位一向能以喝酒而闻名的少尉米希觉得奇怪的是,这里只有一些轮式车辆,而传说中的曼式坦克和半履带式车辆却几乎没有。难道他们全都逃跑啦? 不,不对,这不可能。虽然米希像其他军人一样,都希望我方能用小代价换来大胜利,不过他也不会因此就认定敌人是那种望风而逃的鼠辈。曼尼亚人在哪儿?当米希用挂在脖子上的望远镜看到离仓库不远的那片因下过雨而变得泥泞不堪的草地时,他相信自己找到了答案。在那片通往康拉特城的泥地上,留下了许多履带式车辆驶过的痕迹,这些痕迹消失在了离城不远的地方。 “那些家伙,已经进去了!” 米希浑身一抖,他赶紧朝自己坦克上的无线电操作员大喊道: “汉斯,马上通知第1连,让他们赶紧回头!那些曼尼亚佬和他们的坦克,正在里头等着我们呢!” 同时,他自己也利耳机联络上了2连的连长,把这一情况指给他看。连长梅比斯在观察过那片地形后,马上又看向城内。在城门的茅舍附近,果然发现到了坦克的炮筒,只是被干草巧妙地掩盖起来。他们原来之前的抵抗都是作作样子而已,难怪我方会进行的如此顺利!梅比斯上尉也想和已经进入城内的1连连长取得联系,让他们赶紧先离开那里。而2连的坦克炮手、装填手还有驾驶员,都全神贯注的作好准备,等待一有情况就马上冲进城里营救战友。 第1连连长此时并不是没有收到来自队友的联络,可他以及其它坦克上的人,都没有发现有这样的险情。康拉特城内依然保持着中世纪时期的建筑风格,只是已经人去楼空,所以道路都是些不大宽敞的石子路,只能勉强容纳一辆坦克在路上行进,所以这种情况对进入城内的奥登尼亚军十分不妙。 正当头一辆坦克来到城区中心的小广场时,它的车长终于在望远镜里看到了敌人经过伪装的坦克和火炮。他正想叫炮手发射炮弹时,对方已经先朝他们发起攻击了。在一声巨大的爆炸声过后,后面那些1连的坦克都能看见前方冒出一个黑色的火球,自己人的第一辆坦克就此报废了,而里面的乘员甚至连逃的机会都没有,就被炸死在里面,和自己的坦克一起魂归天国了。 这时,他们才意识到这座小城里果然还有敌人的存在,后面的坦克纷纷后撤,而进入得比较深入的坦克不仅要撤退,还得避开对方的炮火。有的坦克也开始反击,不过因为角度的原因,只能打中附近的楼房,震碎了上面的瓦砾,像雨点般洒落在街道上。而在坦克准备后撤之时,埋伏在两边楼房上的曼尼亚兵也现身了,他们用手榴弹或绑在一起的zha药包,扔进敌人坦克的炮塔里,使得又有几辆坦克传出闷响,之后里面冒出滚滚浓烟,还可以看到浑身着了火的士兵哭喊着从里面钻出来,却被守在楼上的曼尼亚兵一枪命中。因为曼尼亚军此处的守备不及敌人,所以他们的指挥官才想到了要利用城内的布局,与敌人决一死战。如今看来,确实初立奇功。 而此时在城外的101营其它连的坦克却只能在外面听着里头的厮杀声和爆炸声,心急如焚。因为进城的道路被己方的坦克堵住了,现在他们只能在外头朝里面的一些楼房开火,把那些守在里头的曼尼亚军轰出来。不过这样毕竟所做有限,在经得连长同意后,米希领着他的1排,绕道到距离稍远的地方,从那里的河里较浅的浅滩一口气冲过去,杀入城中。在那里,他们正面遇上了曼尼亚坦克。对方坦克那长长的炮筒,正对着这个方向。米希朝底下大喊: “全速前进!避开敌人的火力!” 其实他用不着那么说,坦克驾驶员也知道该怎么做。由于那时的坦克还没有特别先进的瞄准设备,所以一般要击中某个目标,都得停下来瞄准。至于运动中的目标,那就更难打中了。果然,那架坦克打空了,而米希所指挥的坦克在一段猛冲后突然停下,装填手早已将炮弹放入其中,炮手也将炮筒迅速调好了高度。随着米希的一声令下,炮筒内发出响亮的轰鸣,炮弹正中对方的坦克,几乎把它炸上了天。不过现在还不是高兴的时候,因为在那里还有敌人的坦克在守着。米希指挥的坦克又再连连开火,敌人的三辆坦克同样走上了战友的后尘。而在这个时候,第2连的其它坦克也都到了,它们的强大火力使得开头占优的曼尼亚坦克彻底哑巴下来了,而稳住下来的第1连也在那边进行还击,迫使曼尼亚人不得不往西边的方向逃窜。那些来不及在楼里逃出的守军,在被奥军的坦克轰塌楼房时,大叫着跳了出来,摔死了石子路上,有的人摔没摔死,只能在那里发出微弱的声响。有的人甚至因为没法躲开,而被奥军的重型坦克碾了过去,就此终结了生命。不过作战中的双方都根本顾不上伤者和死去的人,他们眼中只有这座城市和他们的敌人。(未完待续) 第三十九章 在《三剑客》的故乡(2) 曼尼亚的守军眼见没法守住康拉特城,只能尽量突破对方的火力封锁,逃向西边去了。由于奥登尼亚军在那边还没有形成包围圈,所以他们还算逃得顺利,不过这样的“顺利”,在战争中只能被冠以羞耻的名号了。因为不管如何,曼尼亚都是输了。奥军禁卫军旗队装甲师夺取了曼尼亚南部沿朱利安河的其中一个堡垒城市,为后面的部队前进打开了通道。而和它一样的是,奥军其它先头部队都纷纷拿下了沿河的阵地堡垒,建立起登陆场,使后方的部队能够跟上。 虽然此次在城中的作战有所损失,不过在总体方面,旗队装甲师仍然是大获全胜。米希和他的坦克的乘员组,也在后来获得了嘉奖。像他们这样勇敢出色的官兵,此时也在奥军各处不断涌现出来。在三十年前,他们的父辈败在了曼尼亚人手上,如今,这一局面将在他们的手里被改写。 在北方,第二集团军群以秋风扫落叶之势,迅速将曼尼亚外围的几个小国上的反抗势力一扫而光。这支如同有着利箭箭头的大部队,兵分三路向曼尼亚前进。曼尼亚防线早在之前就已经成了空壳子,所以现在奥军士兵可以肆无忌惮地跨过那里,闯入这个国家里。 和第一集团军群一样,第二集团军群也是以装甲部队为先锋的——在这数次的战役中,装甲部队的作用都得到了充分而有力的证明。本来按照先头部队的师长和空军航空团团长的协议,是要用空军的空中优势,来压制敌人的地面武装。可是偏偏第二集团军群司令埃希曼对此并不同意,他觉得应该先利用空军的火力,来对敌人进行一次密集式轰炸,使得对方完全瘫痪,继而我方部队就能轻松打垮敌人了。即使其先锋部队的装甲师好几个师长都提出抗议,埃希曼上将仍然不愿改变初衷,所以前方部队只好等待着空军轰炸完之后,再进行他们的攻击任务。 格特等人所在的第25航空团,就是执行这次任务的其中部队之一。它的三个轰炸机中队都得全部出动,让曼尼亚人的阵地毫无还手之力。由于连日来曼尼亚空军的顽强作战,使得他们的飞行次数也在不断增加。虽然地面的优势已无,不过曼尼亚空军却并未就此退缩,而是更加疯狂地与敌人展开缠斗。他们这样做,不仅仅只是个人英雄主义,而是为了让地面部队可以争取更多时间,撤退到后方的安全地带。 为此,不管是航空团内的飞行员,还是忙个不停的地勤人员,都累得气都喘不上了。飞行员还好些,如果他还能活着并且连人带机回来,那么他还可以下了战机,在一旁休息一会儿,而那些地勤人员,则必须忙着拆卸炸弹、加满飞机燃料、重新为机炮装满子弹,并且有很多时候还要维修那些被打坏了的战机。所以说,这次战役的感觉,和他们在乌里尼亚时的完全不同。 虽然敌人的勇气可嘉,不过由于整体战略失误,所以他们的抵抗也多数是局部的,曼尼亚的天空中,也越来越多的出现奥登尼亚的战机,他们逐渐掌握了制空权。在进入到曼尼亚北部后,25航空团接到命令,出去俯冲轰炸机中队,轰炸敌人的阵地。不知是因为心意改变还是被人说服,埃希曼在视察过前线后,同意了先头部队的意见,用空军的轰炸来配合地面部队,对敌人进行连续不间断的轰炸。这次出击,就是为了这个目的。曼尼亚的骑兵部队孤注一掷,炸毁了大桥的桥梁,使得奥军装甲师的坦克无法立即找到地方过河,这就得空军加以配合,使得己方坦克在找寻道路过去对面时,那些曼尼亚人不能出来捣乱。 虽然他们不是轰炸的主角,不过为了防备曼尼亚空军来袭,战斗机必须为轰炸机护航。在起飞后不久,位于三机编队左侧的格特,他想起在地图上所看到的那些名字,忽然想到,在自己脚下的某处,应该会经过一处名为维莱尔—科特莱斯的中等小城。因为这里是曼尼亚大文豪安托万·拉特维耶的诞生地,所以格特会对这里有印象。不知它现在怎么样了。 曼尼亚的地形和奥登尼亚颇为相似,毕竟这两个国家都是基本由平原和丘陵组成,没什么太过高大的山脉或过于崎岖的地形。地面上的那一片金黄的油菜花田,青翠的草地,雅致的农家房舍,甚至有时还能看到地面上一群群的难民在往西边而去。虽然途中是经过了几处小城,不过格特却不知道到底哪个才是维莱尔—科特莱斯,谁叫他毕竟没来过曼尼亚呢,而且他此时又正在作战之中,只能偶尔往地下瞄一眼,其余时间都得把注意力集中到空中来。所以如果他真能找到那座小城,那才是怪事了。 虽然如此,不过格特还是不怎么死心。他用耳机朝旁边另一个编队里的队友京特和汉默特问道: “知道吗?在这下面,就有大作家拉特维耶的诞生地。你们有没有发现?” “噢,你是指那些小城吗?看见了,它们现在应该都归我们所有了。”汉默特的声音在耳机里顿了一顿,然后他又开口了。“不过,格特,你说的那个拉特维耶,他是干吗的?” 格特被他弄得哑口无言,京特在自己的战机里听到这段对话,差点笑了起来。 “知道《三剑客》吗?知道《复仇的伯爵》吗?彼得,你以前还对我们说过很喜欢看这些小说,怎么现在连它的作家还搞不清楚!” 他们之间的对话也没能持续得多久,因为目的地到了。随着俯冲轰炸机一次次把飞机底部挂着的燃烧弹和炸弹投放到敌人的阵地上,那里也出现了一幅幅堪称壮观但内中无比悲惨的画面。曼尼亚的战机没有前来拦截,也许他们已经丧失战斗力了。无所事事的战斗机,也加入到对地面的扫射中。有好几次,格特在驾驶着战机往地面冲下去时,看到曼尼亚兵中弹后倒在地上的样子,而且不是一个两个地倒下去,而是一整片地倒下去。他们的高射炮,也被轰炸机的炸弹炸得成了碎片,把敌人的最后一点希望也断绝了。 轰炸完成后,他们奉命返航。而在他们身后,刚刚挨过打击的曼尼亚人阵地,又将迎来另一次同样猛烈的炮火洗礼——那是由奥军装甲部队的炮火所组成的,目的就是为了让己方部队可以顺利过河,同时压得敌人连头也抬不起来。 看着后方地面上那片交织着火与烟的大地,格特明白到,我方取得这场战争的胜利,只是时间上的问题,曼尼亚人从交手的那一刻起,就只有失败了。而自己,如今也终于成为了自己所敬仰的那些著名作家的祖国的敌人了。奥诺雷、拉特维耶……如果他们还活着,恐怕也一定会谴责他们的入侵吧。在那个时候,身为军人的格特,和他心中另一个自己——身为文学爱好者的格特,开始交锋起来。当然,还是身为军人的格特,战胜了他心里的那个文学爱好者,把心思全放到战事上来。他爱文学,但他更爱自己的国家,也更爱自己所在的军队。 也因为坚信国家的正义,所以这些年轻人才会对这样的战争没有产生什么罪恶感,在他们心中的,此时只有向往胜利的渴望和勇气。(未完待续) 第四十章 合流(1) 这场战役一打响,曼尼亚方面就就懵了。 为什么奥登尼亚军可以避开他们稳如泰山般的防守阵线,长驱直入地进入到了曼尼亚国内?为什么我方的部队有的还不曾开过一枪一炮,就成了敌人的俘虏?为什么全国各地的战报如同雪片般飞来最高统帅部,却都是指出奥军装甲部队如何突破己方防线又占领他们的阵地?如今全国各地,到底还有哪里没有奥军的攻势? 这一切问题,就像是没有答案似的,从开战之初,就一直缠绕在曼尼亚最高统帅部以及它的总统的脑袋中。仅仅一个多星期的时间,他们原本精心布署的边境防线告破,数十万军队成为俘虏,而现在,那些奥军的坦克正在他们的国土上耀武扬威、攻城掠寨!必须得马上阻止他们进入曼尼亚更深入的内陆腹地! 抱着这种鱼死网破的想法,曼尼亚军把后方的部队通通调往东部,以抵抗敌人的入侵。只不过,现在才这么做,已经迟了。因为在他们刚作出此命令不久后,又收到最新的战报:在位于边境线后二百多公里的中部城市,已经受到了奥空军的空袭,随后其第10装甲师正向城中的守军发起猛攻。这么说来,敌人的先头部队已经进入到这种程度了!而曼尼亚紧急调来的支援部队还不能马上到达那里!更让他们担忧的是,奥军的其它部队如果都有这样突进的能力,那么前线部队恐怕都等不到支援,只能是死路一条了。 当得知奥登尼亚空军以及其装甲部队如此强大时,曼尼亚的国防部部长如今才真正了解到,当初乌里尼亚为什么如此惧怕敌人的装甲兵团。现在,曾经袖手旁观的曼尼亚人也终于吃到这些苦头了。 为了阻止这些敌人的进攻,曼尼亚方面向它的盟友提出请求:请求昂尼亚派出全数的战斗机以及轰炸机,前来曼尼亚的领空内,压制敌人的前进。当曼尼亚的总统把电话打给了昂尼亚总统伦纳德·斯潘塞(Leonard·Spencer)时,斯潘塞提出一定会支援盟友,两国共同作战,抵抗侵略者。不过在通话结束后的会议上,斯潘塞把这个问题提了出来,询问将领们的意见。他的空军部长如此说道: “阁下,我们可以派出战斗机中队支援曼尼亚,不过必须要把配备有最新式战机的三十个战机中队留下,因为他们还得保卫我们的国家!” 在考虑过对方的话后,斯潘塞同意了他的见解。先别说现在的情况如此不妙,即使曼尼亚有能力打败奥登尼亚,昂尼亚也不得不小心行事。于是,只有约十个中队的战斗机飞抵曼尼亚战场,加入到这场战斗之中来。这样杯水车薪的支援,虽说在局部战场上可能有帮助,不过对于总体战事根本毫无作用。曼尼亚人只能眼睁睁地看着自己的国土一步步陷落到敌人的手里。 而在那个时刻里,面对着奥军似乎永无休止的攻势,曼尼亚的国防部部长以及它的将领们,竟显得那样无力。虽然前方部队有的仍然在顽强抵抗,不过他们之间都不是自己人,而是被奥军控制的地带,连联络都联络不上。后方的支援又无法前来,渐渐弹尽粮绝,他们只剩下两条路可以走:要么是战死疆场,要么是举手投降。面对这种情况,该国的总统找来他所信任的国防部部长,询问他接下来己方到底该如何应对。对此,他的爱将只能回答道: “我们什么也没有了,阁下。” 是的,不仅是战场上节节败退、无力抵抗,连人心也在思变。在得知奥登尼亚军进攻己方部队难以招架后,甚至有人向总统提出,不如与奥方协商,好到达停战的目的。对于这个提议,开始时并没人考虑;不过随着后来战事越来越吃紧,也有不少人怂恿政府这么做。毕竟比起投降的羞辱来,国家所遭受的损失更重要。但是曼尼亚总统拒绝了,他不能让国家亡在他的手里,而且仗一天没有打完,就不会知道到底鹿死谁手。其实他非常清楚,奥登尼亚对自己这个“百年宿敌”之国全无好感——准确点来说,是它的首相对曼尼亚没有好感——所以如果投降,只会遭到更大的羞辱。那样的话,还不如团结起全国的力量,拼死一战。 而在曼尼亚政府急得如同热锅上的蚂蚁的时候,奥军的攻势也从未减弱过。第一集团军群虽然在一路上曾遭过一些抵抗,不过都完全无碍它的战斗力。这个集团军群从曼尼亚南部防线起,一直向其内陆深入,已经到达其中部省份。那里的抵抗也是时有时无,不少守军势单力薄,见无法取胜,只能早早逃离此地。而在其右翼,装甲部队亦开始北上,准备配合施泰因方案中的计划,与第二集团军群会合。 其实在第一集团军群和第二集团军群中,也经常遭到自己人的拖后腿。例如成功俘虏了边境防线上曼尼亚守军的第1装甲师,在突破后,其师长按原计划向西北部前进。可是在接到后方总指挥部来电时,却要求他们改变方向,往另一处工业区而去。这与事先的计划大相径庭,该师师长与他的参谋们都搞不清楚这是怎么一回事。在他们试图去解释上级的命令时,集团军群司令的电报也发来了,询问他们为何不继续前进。这种彼此相反的命令,在前锋部队中屡屡收到,害得他们的指挥官都不知到底该听谁的好。在奥军之中,连胆敢不理睬上级都可以是死罪,更何况是不遵守命令?所以这些装甲部队的指挥官们,不得不又派人前去稍后方的集团军群司令部处,询问究竟应该怎么办,为此,他们难免会耽搁一些时间。在这时,下层那些没得到的消息的官兵们,总是心急如焚,他们希望早日打赢这场战争,而不是因为一些不明原因而总要原地踏步。 这种情况,当然不是在前方指挥作战的将领们所乐见的。由于首相在大后方,经常会与他的幕僚们商议战局,然后又发来类似的不切实际的命令。他们不能违抗,却也不能遵从。在烦恼了过后,有的将军想出了一个办法:按照前线的实际情况,只利用少数部队去执行首相的命令,而全军的主力依然和之前计划的那样,继续朝海峡方向前进。这样一来,既可以对上级报告自己确实有执行命令,只是一时分不开兵力;而另一方面,又能贯彻实施他们原定的作战计划。 这个方法一有人实行,其它各师的师长与指挥官们都是如获至宝,照样前进——只是也会依另一个命令做做样子。两个集团军群的总司令虽然都对首相十分忠诚,可他们也认为这种做法不应该。因为首相本人以及他那些所信任的幕僚们,根本就没有来过前线,也不知道这里是什么情况,他们的要求和命令,都是些纸上谈兵罢了。所以这些颇有经验的指挥官们,都在按原计划实行目标。(未完待续) 第四十章 合流(2) 其实前方的将军们应该庆幸,首相本人没有亲自来到前线。要不然,他可能还会作出许多没有实际意义的命令和决定。自从开战以来,海因茨就没有一天安心的样子。虽然接到了前线传来已彻底攻破对方防线、正向西方前进的好消息,他也往往只是高兴一会儿,然后就自己一个人坐在地图前发呆。他似乎不相信由自己指挥的奥登尼亚军,会如此轻易地就能战胜曼尼亚这个大国。所以,有时当他与前线将领直接通话时,总会不耐烦地一问再问: “您确定您现在是在哪里吗?敌人没有再出去其它部队?你们真的没有发现敌人的后备部队正在前来?” 虽说他的下属不敢对此表露出半点不耐烦,可是当结束通话后,心中不禁会认为首相的神经太过紧张了。这种感觉,在首都奥登首相身边的人感觉更加明显。有的时候,海因茨本人甚至会半夜从床上爬起来,大声叫嚷着他要和前方的战地司令马上能电话。然后首相府里往往又是一夜忙碌。如果说海因茨本人确实是个军事天才,又或者说他能够身先士卒、到前线亲自察看情况然后再制定下一步的作战计划,那么他所下的决定也许是可行的甚至是对战局大有帮助的。然而事实往往不尽如人意,当这个一揽军事大权的首相在看了许久地图和沙盘后再作出决定时,他自己本人却完全没有意识到,他的命令对那里的战事没什么用处。只是因为不敢得罪这位首相,前线的将领才会回电说已经在执行命令了——当然,这些命令本身就没什么作用,所以前线的人执行起来也并不那么卖力。 即使奥登尼亚军内部有着这样或那样的矛盾,不过在它的敌人看来,这些可怕的部队正如同洪水猛兽,侵袭他们的家园。在创世历1085年3月26日,第一集团军群的右翼部队与第二集团军群的左翼部队在曼尼亚北部城市会合。这标致着两大集团军群已经把边境一带甚至是靠近曼尼亚中部的地域全数占领,而且将当地的抵抗力量一一消灭。如果纵观整个曼尼亚的国境内,它东部从南到北的那边边境线,已经被奥军牢牢控制在手,而且,曼尼亚守军也在不断地往后方撤退。该国的南部是翁波里尼亚,由于它也是奥登尼亚的盟友,再加上奥军已经开始从南部包抄过来,所以曼尼亚军只能朝向西北部方向退却。至于那些无辜的民众,也只能抛弃家园,携儿带女,逃到首都那边去了。现在,那道威胁着曼尼亚的奥军进攻线,正在逐步蚕食着这些广袤而肥沃的领土。 作为第二集团军群中的一分子,当两方面的地面部队彼此取得联系,会合在一起时,格特等人则正在曼尼亚的上空,与敌人的战机在空中搏击。 在前来作战的战机中,他们又发现了一些昂尼亚的战斗机。虽然数量不多,不过足以证明昂尼亚到底是站在那边的。同时,格特他们还发现了对方所驾驶的新型战机,爬升速度快、更加灵活,火力更强,和之前他们在没开战时接触过的昂尼亚战机还要先进。这种情况让不少资深飞行员都明白:昂尼亚那边也一直在加紧研究新型战机,以达到牵制奥空军的目的。看样子,回去之后,他们也得对后方提个醒,要让那些专家别停下来,得加紧研究才是。 在好不容易躲过昂尼亚一架新型战斗机的追击后,格特看到在己方的编队里,有一架战机被打中了,拖着长长的浓烟,直往地面坠去。由于看不清那是谁的战机,所以格特只好祈祷对方能及时跳伞并且落在自己人控制的地盘里——要是落在敌人的阵地上,那就只能自求多福了。 虽然打下对方三架战机,不过那些昂尼亚新型战机还是得以毫发无伤地脱离,而且自己这边也损失了两架飞机。接到命令返航时,格特仍然在想:不知道昂尼亚那边还有多少战斗机被派来这里?要是它们已经全部配备上了这种新式作战力更强的战斗机,那么我们这边可就不像之前战斗的那么容易了。 他们降落在地点是一处刚刚被步兵师占领了的机场,由于守军在之前就被敌人的轰炸机给炸得晕头转向,所以步兵师也没花多大力气就把它拿下了。现在,这个曾经被用来升降曼尼亚战机的地方,已经变成了奥登尼亚空军第25航空团第2联机大队辖下的临时基地了。曼尼亚人没来得及炸掉跑道,所以现在奥空军的飞行员们才能比较平稳地进行降落。当战机滑落在跑道时,格特看见远处的地勤人员还一个劲儿地朝自己这个方向挥舞着手臂和帽子,他觉得奇怪,自己今天的出击,并没有打下敌人的战机啊?那为什么他们会作出这样的动作呢? 当格特把视线投向战机右侧的另一条跑道时,他终于发现原因了:原来在那条跑道上,有一架刚刚降落的物资运输机,也正朝着这个方向冲来。由于这个机场的设计是有三条跑道,其中一条因损毁而不能使用,而现在他们所用的两条跑道是呈交叉形状的。这样一来,两架飞机就会撞到一起的! 格特倒吸了一口冷气,战机一旦落地根本刹不下来,只能慢慢在在跑道上滑行最后才能停下来。眼见隔壁那架体形笨重的运输机越来越近,格特也来不及跳出去,只能一个劲儿地默念: “冲过去,宝贝!冲过去!” 幸好他的901型战斗机因体积较小也较轻,所以先于运输机冲过了那个交叉点,平安无事地停在那里。格特回过神来,推开座舱盖,探出头来环视四周。他看到在他的后面,那架运输机还在跑道上滑行呢。地勤人员和机械师一拥而上,有的扶他下来,有的忙于察看飞机的损耗情况,有的在告诉他事情的前因后果。经由他们一解释,格特才知道,原来那架运输机之前早就想降落把物资运下来了,可是不知为什么,只在上空盘旋却没下来,等到它的驾驶员下定决心朝这儿驶来时,没想到前去作战的飞行编队的战机又回来了。于是自己就刚好迎面碰上这么个大家伙,还好先过去了,要不然现在自己恐怕能不能出现在这里,都是个未知数。格特解下飞行帽和护目镜,发现自己一头金色的短发全都湿透了。至于穿着飞行服的身体?那自然更不用说了。一向负责他的战斗机保养的地勤人员看到他这模样,忍不住说: “好险呀,要是当时您和您的飞机再下来晚一点,或者现在就会撞上了。” “是啊,绍尔,要是下次那些负责运送物资的家伙再这么乱来,我就要拿枪轰他们的脑袋!” 想要这种yu望的并不止格特一个人。在刚才那次空中战斗中被打下来的埃利克,他运气不错,跳伞后掉落在自己人的阵地里,而且只是受了一点擦伤,没有大碍,不久便被送回临时基地这里来。不过他却是怒气不平,因为他终于知道打下自己来的,不是别人,居然就是自己人。原来地面的炮兵部队当时正在对曼尼亚出击的战机进行射击,没想到却打中了自己人。即使队友百般劝解,埃利克也气得大吼不止。 “该死的炮兵!那群杀千刀的!我的‘露西’就这样毁了,我绝对不会放过这帮狗娘养的瞎子!” “露西”不是什么漂亮姑娘,而是他的爱机。其实在其它战场上,类似自己人打到自己人的情况还有不少,不过幸好没有造成什么大伤亡。有时甚至由于联络不上,这边进攻的部队,差点把那边同时进攻的自己人的部队,错当成是敌人的守军,而造成错误的开打。不过总算是不幸中的万幸,这些愚蠢又无谓的可笑错误,还不算多。而且,曼尼亚这片国土上的局势已定,奥登尼亚军的进攻不可抵挡,会师已经完成,剩下的,就是何时对那些敌人的残兵败将进行合围了。(未完待续) 第四十一章 胜利者的笑声(1) 在创世历1085年的时候,也许对于一些人来说,时间的长脚往往经过得太慢——这其中,既有无力抵抗入侵的平民,也有心急想要早日占领敌人土地的军人。也许身处其中的人,永远都会对时间如此敏感,无法改变。 该年4月,头一天的24小时仍然还没有过完,前线就再次传来噩耗:位于首都以西约四十公里的军事重镇捷卡堡失守,原本驻守在那里的曼尼亚兵和他们的盟军,除了少数侥幸逃脱外,大部分人都成为了奥登尼亚军的俘虏,剩下的那部分,则早已在此城的保卫战中牺牲了。奥军第二集团军群集结兵力,朝这个易守难攻的据点发起了猛烈的进攻。虽然在之前没有预测到敌人竟然会以如此之快的速度就行进到这里,守军中有不少人都缺乏准备。而且在敌人高炮与空军轰炸中,曼尼亚军城内的火炮都无力还击,即使如此,留守此处的曼尼亚骑兵部队还是进行了激烈的抵抗。这让负责进攻此处的奥军第7装甲师和第10步兵师、第18步兵师都有不少损失。由于双方都清楚此处乃是曼尼亚首都的门户,一旦失守,其首都亦就此不保,所以双方都不会放弃这里。 为了能早日拿下曼尼亚首都,以达到其政治和军事上的宣传目的,第二集团军群总司令埃希曼上将把其辖下的禁卫军神箭装甲师和刚刚重新借调过来的威廉一世步兵师派往该处,协助进攻。对于第一集团军群的王牌步兵师得以经过调配之后归入他的麾下,埃希曼可着实花费了不少口舌功夫,这才让第一集团军群总司令勉强点头,让它调往北部进行作战。为此,第一集团军群下原本与该步兵师配合默契的第1装甲师师长可是老大不高兴。不过命令已出,他们反对也无用,于是威廉一世步兵师就奔赴捷卡堡,与在那里的部队汇合,力求早日攻下该处,打开通往曼尼亚首都的门户。 当禁卫军装甲师先抵达捷卡堡外围时(没办法,坦克的前进速度确实比没装配多少车辆的步兵师要快得多),三个师团已经损失了超过五百人——这个数字对于他们的总人数来说并不算是大损失,不过相比起之前的一帆风顺,这简直算是蒙羞了——所以他们的师长大为恼火,誓要攻下此城方罢。 由于这座城市在中世纪时就是以堡垒的方式来建造,所以外墙十分坚固,又留有枪眼,正方便里面的守军可以不费吹灰之力就能瞄准打到外边的敌人。而且奥空军的轰炸也无法炸开这些老旧但坚固的城墙,所以曼尼亚兵才能在敌人如此猛烈进攻的形势下,还能守得住。他们也有不少伤亡,不过凭着顽强的决心和对后方的负责,这些曼尼亚人没有退却半步,只是依然在与敌人进行着拉锯战。他们也盼望着不久之后,将会有援军前来这里和他们并肩作战。 在外面强攻不下时,奥军的指挥官开始想办法,在城的四周找出缺口。在经过数天的寻找后,他们发现在城南一角是一座小学,那里的操场开阔,虽然现在已经堆积起沙包,不过比起城墙的其它地方,仍然是薄弱许多。他们在地下指挥所里拟定了计划,决定到第二天就来发起总攻。 到第二天一早,天刚蒙蒙亮,奥军的坦克就同时开火、万炮齐发,轰向捷卡堡的城墙。趁着敌人无法还击之际,炮兵把口径88毫米的高炮用拖车加人力把这些大个头的家伙拉到了离突破口不远的地方。熟练的炮手装填上比他们手臂还粗的炮弹,让这些大炮给敌人来个“热烈的问候”。那些由沙包堆起来的缺口很快就不堪一击,纷纷被炸开一道道口子。该阵地的曼尼亚骑兵指挥官见势不妙,命令士兵全力还击,同时用无线电通知另一侧的部队前来堵缺口。不过后备部队还没到,奥军的坦克就隆隆地开进了这些缺口里,把那些来不及逃开的曼尼亚兵压在底下或用机枪一扫而光。步兵跟着坦克左右,同时扫清路上的障碍,打得敌人无法不后退。 等到城内另外的守军急忙赶过来想堵缺口时,已经太迟了,那些奥军士兵像滚滚洪流一样,从该处缺口里涌进这个坚固的堡垒内部。在这样的正面交锋下,曼尼亚军完全不是对手,被他们包围到城内一处商场的角落里。奥军指挥官命人用大喇叭对他们喊话: “放下你们的武器,我军会用公平人道的方法对待战俘。不要再进行这些无谓的抵抗了!” 由于大势已去,曼尼亚军只能选择了按对方的话去做。这一下,奥登尼亚军又再俘获了上万名战俘,并且移交给后面的宪兵部队看守。当在往后方去的路上,曼尼亚的军官看到如此之多的奥军坦克在他们国家的公路上行驶,不禁发出这样的感叹: “懂得使用这些可怕的大家伙,奥登尼亚人又怎么会不赢呢?!” 其实曼尼亚方面的装甲车和坦克数量,不会少于奥登尼亚方面。可惜的是,他们的的创造者却不懂得好好利用这种强力武器,只把它们当成是战场上的配角。如今终于醒悟过来,然而还是迟了。 成功拿下了捷卡堡,表示着接下来通往曼尼亚首都的道路将无险可阻,这当然令第二集团军群的指挥将领们欣喜若狂。接下来的情况也确实如他们所料的那样,一路上,只见奥军坦克与摩托,不见曼尼亚兵的踪影。奥军正全速往敌国的首都而去。 可是就在这时候,远在奥登的最高统帅部又传来命令:首相命令第二集团军群最前锋的三个装甲师,奔赴南部的曼尼亚工业区,夺取该处。这让第二集团军群的人顿时傻了眼。现在形势一片大好,曼尼亚军已经无法抵抗,正是占领其首都的绝佳时机,要占领其工业区,不必派遣装甲部队,也能让其它部队完成。 首相卡尔·海因茨到底在想些什么?(未完待续) 第四十一章 胜利者的笑声(2) 这是在那个时候,第二集团军群总司令部里不少人心中的疑问。难道他们的首相是不想占领曼尼亚首都、好和这个国家谈判吗?不过这个显然不大可能,因为就连没有接触过首相本人的人都知道,他是多么讨厌这个“奢华而又腐化的国家”——这是海因茨演讲时经常提到的一句话。那么说,首相是担心在曼尼亚境内还会有强大的抵抗力量啰?不过这一点也得不到前线将官的谅解。因为根据他们连日来的所见所闻外加精密分析,他们判定曼尼亚已经抽调不出大部队来挽救败局,所以正应该一鼓作气拿下这个国家。 虽然不大愿意执行,不过又不能违背命令,所以第二集团军群总司令埃希曼只得抽调出三个装甲师开赴南边的工业区,同时他还坚持要与后方的首相通上话,好说服对方可以改变主意,让他们继续前进。 上头的人还在犹豫,可底下的官兵们却不耐烦了。他们不明白为什么负责指挥的将军们会突然变得畏手畏脚起来,好像不会打仗了似的。而且这个命令下得太过突然,甚至在最前端行进中的装甲师还没收到这个消息。禁卫军神箭装甲师和陆军第7装甲师,面对着那条宽敞直通曼尼亚首都的大道,哪个还忍得住,他们的师长在没有收到后方的命令时,还以为是按原先的计划前进,所以已经带领着他的部队、开着坦克,朝曼尼亚首都前进。 后方总司令当然知道现在还有装甲师没有停下而是照直前进,不过不知是不是有意为之还是联络不上,第二集团军群总司令部没有阻止两个装甲师,而是默许他们的进军。后来总司令部中的参谋官军回忆道: “要知道,能够占领敌人的首都,那才是最荣耀的胜利……作为前线的军人,在打了一场又一场的胜仗后,又有谁能抵挡得住这样的诱惑呢?” 从这番话的态度中,可以看出,后方指挥部的人,确实有意去怂恿下边这么做。就算首相已经下令他们改为去攻打曼尼亚的工业区,可是命令一天没有传达到前线部队那里,他们怎么做也都不算是不遵从命令了。为了把握战机同时又要应付大后方的无理要求,前线的指挥官们可谓是煞费苦心。 曼尼亚首都原名为莱亚(Rhea),又名玫瑰城。这个喜爱花的民族,连自己的首都,也要改成花的名字。在得知前方捷卡堡失守后,曼尼亚总统索尔眼见大势已去,只能带上一行官员和将领,逃到了尚未失守的北方去了。因此玫瑰城现在已经是一座空城,只有那些老弱妇孺离不开家乡,只好留下来。当第7装甲师其中一个旅长所乘的坦克驶入这座美丽的城市时,这里没有人放枪,也没有人出来看。他们就是这样,不费吹灰之力就占据了玫瑰城。这支先头部队的指挥官,在市政厅找到了没有离去的玫瑰城市长和一些官员。虽然已经是铁蹄下的俘虏,可是该市市长和那些官员们依然是秉持着自己的尊严和礼仪来接待这些军人们。在询问到他们为什么不像总统等人一样,逃往别处时,市长是这样回答的: “我的职责,就是要保护国家的首都和这里的人民,我为什么要到别处去?” 这番话令奥军指挥官对其肃然起敬,表示己方也一定会遵照国际公约,来对待敌国的首都和俘虏,并且传令下去,不许官兵们骚扰其民众和房屋,只是暂住在原曼尼亚军的基地内。同时奥军亦在城内各处设置路障,搜查还有没有残余的敌对分子。玫瑰城在其市长的宣布下,于创世历1085年4月8日,向奥登尼亚正式投降。 这个喜讯在当天就通过电话传达到了奥登尼亚。卡尔·海因茨正在对战局日夜焦心,他怎么也没有想到,在这时会突然传来天大的喜讯。当这个消息经由他的秘书长布鲁诺告之他以后,一向稳重的海因茨竟然在自己的办公室里大吼大叫起来,声音连外面都能听得见: “不,这不可能!这不可能!我要亲自去看看,我要亲自问!快把电话给我!我要打电话给德克和埃希曼!” 在经由身边人的劝说和一再告之之下,海因茨才终于相信了这是事实。他高兴得连午饭也没吃,等到晚上又再与前线的集团军群总司令通上电话。对方的答复和他听到的一样,激动的海因茨连夜召集了那些没有参加此次战役的将领们,宣布了这个好消息。人人都向他表示祝贺,简直让这位首相如同在梦中一般。海因茨做梦也没有想过,他所指挥的奥军,竟然会在短短一个月的时间里,就战胜了百年宿敌,取得了这样压倒性的胜利!胜利感压过了之前的焦虑感,他又开始相信自己领导下的奥登尼亚,已经是个无坚不摧、战无不胜的大国了。 而在第二集团军群总司令部也进入玫瑰城后,原先那种临时的平衡局面被打破了。在军队中代表着国王与首相利益的“奥登尼亚王国代表”,接手了该处的管理事务,而第二集团军群的辖下部队,除了一部分留守此处外,其余的都被用作合围歼灭残余的曼尼亚军。那些王国的代表,与其说是在代替没有到场的国王与首相行驶其行政权,倒不如说是自己在那里行驶国王才会有的权利。在军人接手时尚能保持一定平静的玫瑰城,在变成由那些奥登尼亚代表接手后,顿时民怨四起,因为这些人不仅自己作威作福,同时还订下许多条例,指使手下的人来压榨这里的人民。军方的人也因为他们的特殊身份,只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了。(未完待续) 第四十一章 胜利者的笑声(3) 在通过城市广播电台向玫瑰城的民众发表公告后,第二集团军群总司令和奥登尼亚王国战时代表等一行人一起,参观了位于玫瑰城市中心的路易王宫。虽然曼尼亚早在将近百年前,就废除了国王,不过其居住的王宫,却一直完好无损地得以保留。现在已经成为了玫瑰城的艺术博物馆,可以供游人进入观赏。而今天,它只能暂停开放,专门来迎接侵略者的参观。 路易王宫内不仅以其庭院优美、景色秀丽而闻名,其中的名画、雕塑的收藏品,更是无法估量。这些有大部分是前王朝收藏的,也有后来的政府通过民间收集和募捐而得来的。现在,那么无价之宝,都静静地呆在王宫内,展示着它们不凡的魅力。 奥登尼亚王国的战时代表查普曼(Chapman)本来只是胜利党中政务委员会的会长,虽然他对军事一窍不通,不过由于深得首相信任,所以才来到军中担任这类职务(这些职务是副首相向首相提议,为的是方便占领敌国城市后,可以迅速由自己人来管理,所以才设立的)他的政策已经引起了曼尼亚人的忿恨,把原先那点对奥军的好感也完全蒸发掉了,可他自己还完全不当一回事,开口闭口都是“国家的利益为重”,自己也是忙于享受,所以军方的人对他这种人十分不满,只是没有说出来而已。此时来到路易王宫后,虽然旁边还有第二集团军群的高级将领们,不过查普曼活似自己就是国王,对着王宫内的藏品指手划脚,好不得意。 在来到举世闻名的梅迪奇画廊时,这些特殊的客人,对那些画作都是叹为观止。虽然其中大部分都是军人,不过由于奥登尼亚从中世纪起就对军人有着严格要求:例如要有身份有教养有学识,并且都要具备绅士的作风,所以那种军队中的传统也延伸到如今这些军官的身上,他们对这些艺术的鉴赏能力,也是可以与专业人士媲美。别说是这些高级将领们,即使是不少奥军里中下层的军官,往往也都出身自良好的家庭,受过高等教育,所以也具备有和上级一样的风度和作风。 不过和军官们相比,查普曼和他的人就没那么好礼仪了。在宽敞明亮的画廊中,当看到那幅以描述东方古代国王因革命前夜、自知毫无生路于是命令手下杀害他的妃子和爱马的名画时,博物馆的那位上了年纪的解说员,向来访者介绍道: “这就是由梅迪奇王后所赞助的画家埃蒂涅所画的《亚述王的最后一夜》,完成时间历时四年,曾经流落到民间,在创世历1054年被博物馆购入。” “这幅画,要多少钱?”查普曼还不等其他人发表意见,就先问道。 那个不大起眼的解说员看了看这个如今已经是玫瑰城内第一掌权者的人,他十分平静地说道: “艺术的价值,是无法用金钱来衡量的。” 虽然他们可以算是敌对的身份,可是听到他这么说,有几个奥军的将领还是点点头,表示赞同。埃希曼见查普曼不懂装懂,担心他会闹出什么笑话来,于是劝他继续往其它地方参观。可是查普曼好像流连忘返,不想离开,他指着这幅《亚述王的最后一夜》,哈哈大笑起来。 “依我看哪,你们国家的领袖,在逃离玫瑰城之前,恐怕也比不上这位国王那么潇洒,敢杀死自己的妃子和马,还要在眼前看着呢!这位亚述王,虽然是一死,可也是个风liu鬼!” 路易王宫博物馆的馆长和解说员,脸上变色,没有人回答。而除了查普曼之外,那些奥军将领们也是心中不悦。他这么说,无疑是在侮辱曼尼亚的总统,也是在侮辱曼尼亚的人民。而且在奥军的军官看来,这种说话方式,先不论说得对与否,首先就是没有礼貌的表现,实在令人讨厌。所以也没有人理会查普曼的自说自笑,有的人甚至把头别开,观赏其它的画作。 更令他们感到震惊的事还在后头。当这个奥登尼亚战时全权代表笑声渐竭时,画廊内竟然响起了一个吹着调子的口哨声。发出这个声音的,竟然是那个不起眼的解说员。他面对着查普曼先是不解后来愤怒的眼光,继续吹完了他的口哨。他在吹的,正是曼尼亚的国歌!查普曼气冲冲地问他: “你这是什么意思?为什么居然敢在我们面前吹口哨?你难道不知道在博物馆的地方是严禁发出这样的声音吗?!实在太无礼了!” “我非常清楚这一点,阁下。”那个老人不慌不忙地回答着。“因此我才用这种方式提醒您,请在这里不要发出笑声,以免影响到其他人的参观。” “你!!!” 查普曼万万没有想到,一个小小的解说员,竟然敢这样顶撞他。他甚至扬起了手,想狠狠地揍对方一顿。埃希曼见此,连忙出来打圆场,和博物馆馆长一起请他到别的地方参观。在临走时,总司令部的其中一位中将,看了看那位脸不改色的解说员,吩咐自己的副官: “你马上派人把这位先生接到其它安全的地方去,不要让全权代表的人找到他。” 事后,果然有人来接走了这位老人,把他带到了安全的地方,避过了奥军战地宪兵队的搜捕。查普曼就因为手下的人没有好好的“教训”这个家伙,而发了好大一场火。而且自那之后,他就签署政令,不许玫瑰城内任何地方、任何人,演奏或唱起曼尼亚的国歌。那个逃过一劫的老人并不知道,救了他全家性命的,正是奥登尼亚总参谋部的艾尔文·克米特(Elwin·Kermit)中将,这位将军,日后将活跃在大陆之上,创立下不朽的功勋。(未完待续) 第四十二章 口袋里的羊(1) 曼尼亚首都莱亚的陷落,彻底打断了战胜国欲组织反攻的打算。不管是曼尼亚人自己也好,还是背后努力支持和暗地里支持的艾尼亚也好,都完全没想到在这么短短的时间里,曼尼亚这个号称大陆上最强国之一的国家,竟然会被奥登尼亚军用小小的代价,就把首都占领了。而且奥军所占领的,不是什么经过激烈拼杀后一派败瓦残垣的城市,而是一个各项设施完备、人民依然生活在其中的首都。这个消息,更让人感到曼尼亚此时已经完全无心抵抗了,只想着如何保留自己仅剩的力量,好逃到安全的地方去。 如今,曼尼亚政府首脑已经逃到了奥军暂时攻不到的北方港口城市卡莱尔(Carlyle),因为只有这里及附近周围的地区,在未来的48小时以内不必担心会被奥军攻占。仅仅在33天以前,曼尼亚人还在积极打算如何把这场两个大国间的战争阻挡在家门口之外,然后再用别的方法来迫使奥登尼亚投降或议和。他们怎么也不会想到,在他们计划中要投降的那一方,此时变成了自己的国家所要承担的角色。太过突然的惨败,把政府中那些对奥登尼亚不屑一顾的要员难以接受。可是首都没有了,这个失败也彻底压垮了他们。于是在曼尼亚北逃的政府官员以及国防部的军官中,有不少人都希望政府能与奥登尼亚谈判,争取和平——说穿了,其实就是不想再看到这场必败的战争打下去。如果现在投降,说不定对他们的影响也还有限。 可是,这个提议遭到了曼尼亚总统索尔的坚决拒绝。他非常清楚,如果现在曼尼亚真的向奥登尼亚投降,那么日后别说是他们这个政府,就连整个国家都会成为他国的殖民地,受尽欺凌。如果能坚持抗战,那么就算日后暂时失去国土,但在外界看来,曼尼亚人的抵抗起码会受到别国的赞赏,从而赢得支持和帮助。为了国家日后的前途着想,索尔顶住了身边的压力,毅然宣布绝不投降,必将战斗到底。 虽然索尔的决定受到更多曼尼亚人的支持,不过他们落败的确是不争的事实。如今米德加尔德大陆上除了他们所在的那一小块地方,其它的地区,不是归顺于奥登尼亚,就是被它的武力所打败,所以想要保存实力,逃离敌人的魔爪,就得想办法离开这个大陆,到月牙海峡对面的昂尼亚那儿。一个大国,在战争中落到如此田地,亦算少见。不过现在更大的问题在于,他们有没有那个本事、能力和时间来渡过海峡,保全军队。因为这得看奥登尼亚军给不给这个“面子”了。 而在这个时候,奥登尼亚的首都内,庄严豪华的首相府里变得更加忙碌了。占领了敌人的首都,这是何等大事!同时也是何等的光荣!卡尔·海因茨亲自签署命令,向进军玫瑰城的两个装甲师——陆军第7装甲师和禁卫军神箭装甲师——颁发了嘉奖令,并命人为它们的指挥官送去了大骑士勋章。这位首相,似乎忘记了之前一直担忧的事情,变得整个人都身心开朗,整天有说有笑。 不过这种现象并没能持续太久,全权指挥这次战事的海因茨在喜悦稍退后,他开始变得不安起来。令他觉得不安的原因就是:为什么己方军队可以如此轻易地占领曼尼亚的首都?这里头会不会有什么敌人的阴谋诡计在内?海因茨并非职业军人,他也没受过正规的军事教育,只是凭着自己在第一次神谕战争时期的军人经验来指挥作战。虽然他采纳了施泰因的奇袭计划获得成功,不过那种身为外行人的感觉,又再次暴露出来了。 在自己研究地图的同时,海因茨还不断听取国家情报处有关曼尼亚军的情报。事后,他竟然得出这么一个结论:那就是曼尼亚人一定在组织反攻!而且是一次规模极大的反攻!这让他十分紧张,一直担心前方的战果会随时变为坏消息。如果作为一个头脑清醒的职业军人,他应该意识到以敌我双方现今的形势来说,这种消息根本不可能。可是海因茨却对这样的意见听不进去,他凭借着自己的直觉,认为曼尼亚人的反攻还在后头,因此他也不顾前线的准确形势,要求各部队暂时停止前进严阵以待,坚守住曼尼亚军的反扑。当这个命令在4月12日传达到了最前线的各部队时,他们的指挥官都是为之一愣。反扑?哪里来的反扑?谁的反扑?因为在他们的铁蹄之下,现在已经没有曼尼亚军队敢来与之一战了,而是多数都望风而逃,哪里还谈得上什么反扑?第一集团军群的总司令德克是属于老一辈的军人,他之前也对此次曼尼亚战役抱有怀疑态度。可是事到如今,连他这样老成稳重的将领,都不赞成首相的命令,觉得毫无理由,那么其他军官的反应,也就可想而知了。最前端的装甲部队指挥官们在开会时甚至说: “这不是纵火的人,快要把房子烧着时,又帮那个房子灭火吗?” 由于这是内部少数人参加的会议,而且没作记录,所以他的话才没有外传。要是被军队中的“王国全权代表”得知有人胆敢诋毁首相的政策,非得写报告书上去狠狠整对方不可。可是不满归不满,最高层的意见他们不能不听,所以部队只得原地休息。这对这些一切盼望早点打完仗取得胜利好回家的年轻人来说,是怎么的一种折磨! 不过也有些部队因此而终于喘上了一口气。因为后方的物资跟不上,而前线的作战又太过迅猛,所以当空军的大队占据了敌人的基地又进行补给修整时,后勤的东西却还没找到他们的所在地。因此那些驾驶着满满一舱运输机的飞行员来到空军临时基地时,往往得到的就是一顿臭骂,因为有不少飞行员的战机由于得不到零件维修或弹药补给,而不得不呆在地面上,只能看着队友飞上天。对此,后勤运输员也有着许多委屈,因为后勤总部的人往往都无法给他们一个确切的回答,告诉他们要运输的地点是在哪里,或者说是物资在大后方还没来得及运,所以他们也只能这么做。 而像格特那样,差点被自己人的飞机撞个正着;又或者说是大多数飞行员那样,连香烟也没法及时运到导致他们缺少这个必需品,吃过后勤苦头的人,都会忿忿不平。他们联机大队行进得快,为的就是要对付前线的战局,不然就没法支援到友军的进攻,这样又没有错。可是那些负责后勤的,却又总是不肯勤快一点,跟着他们调动,而且又畏首畏畏尾,担心越到前线就越容易受伤或阵亡,这更让前线作战的飞行员们感到恼火。例如格特那次差点撞到的运输机,事后他才知道,原来那个驾驶运输机的驾驶员竟然是因为害怕被敌人的高射炮打到,所以才迟迟不敢降落。不过在后勤部当中也不是只有贪生怕死之辈,在格特所在的第2联机大队,负责供应他们补给品的一个少尉就经常亲自开着车,到后方的后勤站那里给飞行员们运来许多弹药,还有堆满一车的香烟。像他这样尽职尽责的人,当然受到飞行员们的欢迎,联机大队队长还为此替他写了一封推荐信给他的上级,提议应该嘉奖他一枚勋章。 在曼尼亚境内作短暂停留时(由于首相命令的作用),格特他们也暂时地在异国的地方休息了一天。虽然听起来有点不可思议,不过上级的命令如此,他们也只能按耐下好战的心,在原本属于曼尼亚人的机场上晒起了日光浴。随军摄影师甚至还把飞行员们躺在草地上的模样给拍了下来,作为奥军战事取得胜利的有力例证传回到后方去。说实话,他们也确实累坏了。虽然曼尼亚军地面的抵抗近乎瘫痪,不过不表示他们的空军也会因此而罢休。相反,这些像是永远不知疲倦的曼尼亚战机——当然其中也有昂尼亚的战机——总是会不时出现在奥军阵地的上空,进行轰炸或是与敌人的战机进行空中格斗。奥登尼亚空军的损失数字虽然不算大,可也比他们之前估计的要多得多。曼尼亚毕竟是个老牌的大国,其军事装备当然不容小觑,而且加上有昂尼亚的支持,所以他们的空军才会如此顽强,与其地面的友军形成鲜明对比。(未完待续) 第四十二章 口袋里的羊(2) 在与曼尼亚空军的战斗中,有一些年轻飞行员已经立下了战功,初尝胜利的滋味。不过格特并不是其中的一员,他为队友感到高兴,但他也并不着急。他相信只要自己继续学习师傅的技术,取得更多的经验,总有一天,他会赶上其他人的。 和飞行员们一样,大队里的机械师和地勤人员也都累坏了。在作战的每时每刻,他们都要为降落下来的战机维修、加油,有时甚至还得和时间赛跑,抢修好受损的战机。他们付出的心血和努力,也不比在空中战斗的飞行员少。如果没有这些人的咬牙坚持,恐怕奥登尼亚空军现在统计的战机损失数量还会更多。也正是部队各方人员的齐心协力,才会使得年轻的奥登尼亚空军在这场大战役中取得优势。 虽然部队得到整休这样是有好处,不过前线的指挥官们几乎都没人想在这时候耽搁。可是不管他们如何向后方请求诉说,得到的回答一律是“原地留守”,这真是让他们急坏了。要是再迟些,敌人早就跑光了。这样下去,得来的胜利也就飞走了。 在首相的新命令又传来时,他们的不满不仅没有得到发泄,反而更加郁闷了。因为后方大本营作出的指示是:分派出两个装甲师,转往南边,占领其更多城市。可是在那里,已经有己方的部队在作战了,以那里敌人的兵力,根本不需要再增派部队前去!而是要到北方去,因为前线指挥官得到确切情报显示,曼尼亚仅剩没被俘虏的大部分兵力和他们的要员,都转移到那里去了。现在去南方,不是明摆着放敌人一条生路吗?这个命令,让他们怎么也想不通。 在集团军群总司令的默许下,各前线部队的指挥官召集开了一次作战会议。在会上,大多数人都不同意首相的决策,认为应该继续向北方前进。可是如果不按命令执行,这样可是死罪。会议上,他们决定派出一位将军,回到奥登尼亚,向首相讲述前线的情况,希望他能批准前线部队继续进军向北。于是这位将军带着众人的希望乘坐飞机回到奥登,希望能说服首相改变主意。 可是这个时候前线军官的忍耐力也到达了极限,他们眼睁睁地看着敌人逃跑却不能做任何行动,这让他们决定不再等下去。在联合会见了装甲兵总监加勒特中将后,他们的这个意向得到了对方的大力支持——因为他自己也着实憋坏了——加勒特本人也想继续前进。在其参谋的建议下,前线的三个装甲师找到一个“侦察”的借口,继续前进。等到后方发现他们的举动时,这些坦克兵已经去到距离北方港口城市卡莱尔不足三十公里的地方了。在一路上,曼尼亚军根本不敢与之交锋,而是赶紧逃跑。装甲部队也没费太大力气就占领了卡莱尔与外界的公路通道,迫使里头的敌人没了去路。 还有类似举动的,并不止是第二集团军群而已。第一集团军群先是由禁卫军的装甲师配合着机械化步兵师打下了同样是北方港口城市卡莱尔的东侧重镇,断绝了它与外界的联系。当两个集团军群的部队在中路会师时,他们已经可以确定外围的口袋式包围圈十分扎实,只要接下来勒紧袋口,就能保证使里面的曼尼亚军走上灭亡之路。当后续部队源源不断的赶来这里补充包围圈时,其总指挥官奥登尼亚首相的命令已经不怎么起作用了,而曼尼亚人仿佛也看到了末日的到来。刀已经磨好了,就看他们接下来会怎么宰这只羔羊了。 在4月16日,原本预测中的反扑没有发生,反而是我方军队照样前进,而且把敌人围堵在一个小小的城市里。当一直惴惴不安的海因茨得知此消息后,他甚至有一段时间十分怀疑地盯着自己的副官看。 “您能肯定这是准确的消息吗?不会是假情报吗?” “是的,阁下,这是最前线的……” 海因茨打断了他的话,这个生性多疑的首相似乎还不能肯定。“好啦,您去请布鲁诺过来,我要亲自向他确定他收到的到底是不是前线的消息。” “可是,布鲁诺秘书长他还在外头,接待……” “我让您去叫他,您就要去叫他,您怎么连这点都不懂呢?” 可能是由于新来的缘故,所以这位副官有点不知所措。他也不敢辩解,赶紧去请首相府秘书长布鲁诺过来。因为首相原本的军事副官尤琛·弗莱德不久前去前线参加作战去了,所以海因茨对新来的军事副官总有些不满的地方,认为对方不像尤琛那样精明能干、可以迅速了解自己的意思。 当布鲁诺来到后,他亲自向首相解释,这的的确确是前线传来的最新情报,并不是敌人用来迷惑他们的假情报。海因茨这才确信了这个好消息是真的,他已经不去计较部队到底有没有正确执行自己的命令了,能够取得胜利——而且是这样压倒性的胜利——才是他最渴望听到的好消息。原先让他害怕担忧的状况没有发生,他现在才终于能完全相信,自己指挥下的奥登尼亚军竟能完胜强大的曼尼亚!他也能像奥登尼亚历史上的军事天才一样,打败强大的敌人,重新确立起奥登尼亚王国以及胜利党的伟大威信!这一切,又让本来眉头紧皱的首相鼓舞不已,甚至变得有点飘飘然了。 而在这时,本来并不支持奥登尼亚攻打曼尼亚的另一个国家,同时也是奥登尼亚盟友的翁波里尼亚,终于改变了之前的态度,转而支持奥登尼亚的侵略起来了——当然,这在他们那一方,应该说成是“正义的保卫国家之战”。它的总统法尔洛明白再不出声,那么作为奥登尼亚的盟友,就准得不到什么好处,所以该国也连忙向自己的盟友表明立场,表示愿意参战。奥登尼亚方面当然没有意见,不过私底下难保不会有熟悉内情的人嘲讽翁波里尼亚“真识时务”。于是,在即将取得胜利的最后一刻前,翁波里尼亚也非常“及时”地搭上了这一班胜利的航程。 曼尼亚的国土上,如今百分之九十的土地都已经成为了奥登尼亚军铁蹄下的临时领土。只有北方卡莱尔及其外围周遭的小部分地区,还能由曼尼亚人自己控制。一步步陷落的曼尼亚人,现在唯一的希望就是通过海峡,逃出奥军的包围圈,不然的话,他们就只有死路一条了。昂尼亚见在这片大陆上的战事已经是大势已去,所以也只好打算撤退回来再作后事。问题是,他们还能不能逃出来。 在这些曼尼亚军、昂尼亚军以及不少小国逃亡过来的残余部队外围,是虎视眈眈而且装备和人数都占绝对优势的奥登尼亚军队。这个曾在第一次神谕战争中惨败而后十几年中都落得凄惨下场的国家,如今它的军队却以一个多月的时间,就把战胜国的兵力从这片大陆的中心赶到了边缘地带,而且时时刻刻都要灭亡的危险。如果他们打算用这个来证明自己国家的强大和完全复原,那么他们的确做到了。不过还不止,他们现在还需要更彻底、更完全的胜利。 可是就在奥军前线装甲大部队准备对敌人最后一个栖息地发起总攻前,一个根本令他们意想不到的事情发生了。也就是因此,使得世界未来的格局变得难以看清……(未完待续) 第四十三章 尤琛初上战场(1) 在曼尼亚战役打响之初,一批原本隶属于大后方总司令部内的年轻军官由于立功心切,因此也要求希望参加此次战役。首相卡尔·海因茨的副官尤琛·弗莱德就是其中之一。他们眼见着同僚都在战场上奋勇拼杀,哪里还坐得住,于是要求上前线。他们的请求得到了批准,于是这些被前线军人称为“新贵哥儿”的军官们就告别了舒适而安全的后方,来到前线作战。 尤琛是在3月中旬获得批准来到前线的,他加入了禁卫军旗队掷弹步兵师中。在临行前,他的长官——同时也是全奥军的最高指挥官——首相海因茨对他说道: “亲爱的尤亚,希望当我军取得胜利之时,能见到你立功归来。” 怀着对国家的报效之心和对首相的感恩之心,尤琛离开了首都奥登,告别了妻子和两个儿子,来到曼尼亚已经变成战场的土地上,在旗队掷弹步兵师里当了个连长。这支部队是由禁卫军中将泽普·赫尔德(Zebu·Helde)指挥,和他们一起作战的,还有大名鼎鼎的旗队装甲师。 原本在和平时期之际,尤琛就已经在旗队掷弹步兵师里受过训练,这里也是他在进入首相府前呆过的地方,所以回到这里来,对他而言再适合不过。那些士兵们也很高兴见到这位原来的排长归来,而且他们所信任的这个军官如今接替了连长的职务,带领他们作战。事实也证明,尤琛和其他新贵军官不一样,也让原本只把他视作“首相副官”的许多人都大吃一惊。 在曼尼亚战场上,虽然开始时并未遭到太多抵抗,但随着越深入到敌人国内的腹地,顽强的抵抗就随处可见。因为无法抵挡过奥军坦克的可怕进攻,所以在宽阔的平原地带,曼尼亚军往往不会在此作反击,而是选择在他们熟悉的小城和村镇里埋伏好,等待敌人一进攻就在里面朝他们开火。这样一来,既可以抵消一部分敌军的炮火,同时也能更有效地打击侵略者。这个方法也不能说没有效,因为不少奥军部队在占领该处之后,往往损失不少。 在部队进军到北方包围圈之前,尤琛所在的旗队掷弹师就遇到过不少这类攻城战。开始的时候他们也感到很棘手,呼叫空军来,可己方的轰炸机投下的炸弹往往有偏差,或者根本炸不中对方的城墙。而且有的城堡太厚,也很难炸的穿。于是,这就要求前线的官兵必须找到积极可行的办法,来突破敌人的堡垒。 在4月6日,第一集团军群的先锋部队已经来到了中部偏北的城市德拉,这座小城仍然保留着中世纪堡垒的模样,而且十分坚固,里面的骑兵部队防守得十分顽强。原本在此的第二集团军群神圣步兵师久攻不下,因此由赶来增援的禁卫军旗队装甲师和旗队步兵师接手。 在这类有着坚固城墙的阵地中,必须要有步兵首当其冲地进入其中,然后消灭城中各处守军,坦克就算冲进去也很难作出移动——这类教训是奥登尼亚军经过不少失败领悟出来的。可是在堡垒内守军的机枪扫射下,我方步兵又很难靠近那里。往往是冲上一大片,也就倒下一大片。 不过敌人有办法,奥军官兵也自有破解之策。步兵的冲击遭到阻击,那么我方就用更强大的火力来压制对方!旗队装甲师就是为了这个才来到这里支援友军的。利用坦克与高射炮的不间断射击,来达到让里面的敌人无还手之力的效果,那样的话,步兵要冲进里面去,就不是难事了。 商议好这个方法后,到了第二日,奥军准时攻城。旗队装甲师的坦克在城外敌军无法射击到的地带向城堡开火,轰得敌人连抬头都不敢,更别说是要还击了。而在此时,掷弹步兵师的士兵们也坐上了装甲运兵车,并且后面还拉上两门88毫米口径的高射炮。负责此次作战的第11连连长尤琛也在其中,如果此时有他的熟人看到他,一定认不出他就是那个在首相身边温文尔雅的副官。经过这么多日以来的作战,他整个人都好像脱胎换骨,成了个真正的战士。 在炮火之下,装甲运兵车载着一车士兵来到城下,而此时尤琛从车中跃出,指挥着部下把高炮拉到城堡下方,装填好炮弹,轰击城堡上的发射口等关键位置。而他则带着士兵跨过壕沟,用自带的梯子爬上城墙。 作为连长,尤琛冲在最前面,高喊着“跟我来”,带着士兵跃过壕沟。而由于在后方的坦克在不停开火,所以城上的守军根本没什么机会还击,只有偶尔的零星射击。这让步兵们很快就得以冲到堡垒下方,爬上去。虽然有的曼尼亚士兵冒着被击中的危险探出头来,把爬上来的敌人击毙或戳死推了下去,不过仍然有好几路的奥军士兵通过这种方式爬进城中,开始和敌人进行交火。到敌人越来越多时,他们已经无法抵抗,只能选择撤退。不过刚冲出城中,有不少人就死于刚刚占领了城堡枪眼口的奥军士兵的枪下,现在这座原本保护着他们安全的城堡,已经变成了敌人对付他们的阵地了。尤琛带着两个士兵爬到堡垒最顶端,把原本挂在那里的曼尼亚国旗放下来,升上了奥登尼亚国旗。在城外的旗队装甲师以及其它作为后援的步兵们,看到这个都知道这座城如今已经是他们的了。在消灭或俘虏了逃跑的曼尼亚军后,部队进入了城中,而作战勇猛的尤琛获得了上司的赞赏,并且鼓励他再接再厉。这个时候,已经再没有人只把尤琛视为一个文质彬彬的“装饰用”副官了。(未完待续) 第四十三章 尤琛初上战场(2) 而和他们的部队一样,奥登尼亚军其它部队也在迅速地攻城占地,把曼尼亚的领土逐步蚕食掉。第一集团军群在曼尼亚中部如入无人之境,不仅把南北两边的曼尼亚军分隔开来,而且把南边的曼尼亚军消灭得所剩无几。而其中的禁卫军旗队装甲师及掷弹步兵师也得到命令北上,与第二集团军群的部队共同包围北方港口城市,以达到消灭其中的敌人。 在当年的4月15日,旗队装甲师等部队来到了位于卡莱尔外围的一处小村庄瓦腾堡。在河的对面,是由昂尼亚军据守着,而且作战非常顽强,已经好几次把前来进攻的奥军部队给击退了回去。决心在此誓要拦住敌人的昂尼亚军,甚至把该村外唯一的桥梁都炸断了,想要攻过去,就必须得渡河。当旗队部队来到这里后,所看到的就是这样一个不大有利的局面。 就在他们商量该如何进攻时,上头发下命令:命令他们原地待命,先不要前进。这个完全不符合情况的命令使得许多人都摸不着头脑,因为现在进攻虽然有些困难,不过对他们来说不是没有办法,为什么不一试呢?而且经过这里之后,敌人所在的最后一个城市也近在咫尺,现在就放弃,还太早了吧! 就在其他军官还在抱怨上级的时候,尤琛却意识到,在前线指挥的总司令部内,恐怕也有自己的忧虑处。在近期以来,他们不时会接到互相之间十分矛盾的命令,让人不知如何是好,也让素来以服从命令而著称的奥军官兵觉得左右为难。尤琛告诉自己的同僚: “如果不是我们指挥官的消息没传到总司令部而使得那里发出错误的命令,就是在更上层对战局的理解有误,所以才会发来这样的命令。” “你这么说不是没有道理,尤亚。可是为什么后方的指挥官要干这些不合时宜的蠢事呢?要知道,这不是等于在给敌人机会吗?上头的人即使再不清楚形势,也不可能会这么做的。” 面对同僚的问题,有些话尤琛没有说出口,因为他比其他人都要更了解后方最高统帅部是怎么一回事。要是说,是首相本人没有信心的话……这个念头在尤琛脑海里一闪而过,可是他没有告诉任何人。毕竟要怀疑自己所最敬重的人,这个想法连他自己都难以想象,更何况要说服别人?所以尤琛也只好期望这只是上级命令一时的传达不善所导致,日后可以让他们继续前进收拾掉那些仅剩的敌人。更何况如今的曼尼亚就如同一个只剩下最后一口气的人,只要再给他来一下,那么这个国家,就会彻底地倒下了。 其实不止是下层的军官和士兵想不通,连他们的师长也是如此。没有任何原因,直接却要他们硬生生停下,看见敌人都不能打,当然要使很多人感到郁闷。赫尔德三番四次打电话给第一集团军群负责指挥禁卫军旗队部队的司令官加德上将,请求解除原地待命,让己方部队继续前进。可是不管他怎么说,加德上将的回复都是: “原地待命。” 这着实让赫尔德急坏了,他可不愿浪费这样的大好机会。要是再等下去,敌人可都要跑光了,那时他们找谁打去?!于是他又派出自己的参谋,到后方的指挥所,去报告目前的情况,试着能不能说服这个顽固的司令官。面对部下的小动作,加德上将倒没有予以斥责,他只是说道: “在目前为止,还没有得到允许前进的命令。你们就耐心地多等待一阵子吧。” 说穿了,就是无动于衷。回去之后,赫尔德的参谋不敢直接把原话告诉这位直性子又敢就敢做的上司,只是委婉的道出司令官不能允许我方前进的态度。赫尔德在以前就一直戴着单片眼镜,现在即使来到战场上了,他也没有摘下自己那片眼镜——因为这个,底下有些士兵悄悄给他取了个外号叫“单眼师长”——这个时候,赫尔德摘下自己的眼镜,用力地擦了擦,然后又戴上,好像不认识他似的打量着眼前自己的参谋。他身边的人都知道,他的那股犟脾气又上来了。果然,只听到他开口大声说道: “什么叫‘好好休息’?‘最好不要前进’?都是扯淡!我们来到这里到底是为了什么?!不就是为了作战吗?现在要我们休息,还早得很哪!我的先生,请您来告诉我,我们的司令官到底还说了些什么?您有那个必要替他隐瞒吗?!” 其实早在赫尔德还没成为禁卫军旗队中的指挥官时,他就素以敢跟上司对着干而闻名。有一次,在首相带领众多将官来巡视演习时,有的将军质疑他的部队所取得的成绩,赫尔德就当着首相的面跟对方大声辩论起来。当首相卡尔·海因茨注意到他,询问他为什么这么气冲冲时,赫尔德也根本也给首相面子,照样大声指出那个将军的错误。海因茨完全没想到在禁卫军里竟然还有这样敢跟上级顶牛的军人,在他的气势下,也不敢怎样跟他辩论。自从那次之后,赫尔德的声名日响,虽然作战勇敢,可也赢得了坏脾气的称号。在他的带领下,旗队掷弹师的军官也形成了敢打敢冲、也敢于大声说出自己见解的部队。因为赫尔德本人虽然敢对上级顶撞,不过当有下级敢于站出来指出错误时,他也会马上查证,之后证实属实的话,不仅不会责怪部下,反而会敢于改正过来。由于这个缘故,他手下的幕僚和军官也非常敬重他,敢和他说真话。现在前去指挥所的参谋这样吞吞吐吐,反而令他生厌。(未完待续) 第四十三章 尤琛初上战场(3) 在得到了参谋的印证后,赫尔德这才了解到,原来最近上级一直发来一些莫名其妙的命令,并非他们的原意,而是来自大后方最高统帅部的命令!这更让他觉得恼火,既然是不谙前线战事的后方大本营发来的命令,干脆给他们来个阳奉阴违就得了!赫尔德才顾不上这么多,现在取胜才是最关键的。虽然在奥登尼亚军中一向以遵守命令为天,可是现在违反军令的事情,在胜利的面前,也开始让这些军人们有所动摇起来。毕竟,面对着如此大好形势,谁都不可能就此罢休。于是在他的协商下,旗队装甲师师长也同意他的想法,决定对后方的命令来个“不知情”的态度,先夺取了敌人在河对面的阵地再说。为此,赫尔德还专门向后方的航空团打去电话,定好作战时间使对方出动轰炸机和战斗机前来支援。当然,这次作战协商,他们都是瞒着后方进行的。为了让航空团团长点头,赫尔德使上了不少手段,几乎可以称得上是威逼利诱,最后才让对方同意了的。 在4月17日凌晨,旗队装甲师与掷弹步兵师早已作好装备,河对岸的坦克已经在掩护后,随时可以开火,而步兵师的人也把充好气的橡皮小艇悄悄放下水,每艘小艇上都坐了大概十个人,准备强行渡河。当己方第一发炮弹打向敌人的阵地时,河那边的小艇也开始动作起来,每个人都尽量伏下身子,一边还击,旁边的队友则一边拼命划船,好早点到达彼岸。 昂尼亚军从寂静中醒悟过来,赶紧组织起来还击。河边房子一早就成了他们的小堡垒,机枪在枪眼里面朝外吐着火舌,朝河面上扫射。有的士兵被击中,顿时栽倒在河里,还有的甚至一个艇上有一半以上的人都被机枪射中,把整个小船都掀翻了。河水变得一片腥红,有的人落入水中仍然在叫唤,不过现在他的战友都没法顾得上这些,只能继续冒着火力网前进。因为留下来,更加是死路一条。 尤琛也在小艇中,在他们旁边有一条小船被敌人扔来的炸弹击中,士兵被炸得血肉模糊落入水中。尤琛他们也被河里的血水溅了一身,可是没人看那边一眼,他们的连长只是一个劲儿在喊: “快!快!快!” 这样不停在催促士兵划过去。幸好装甲师的坦克也在努力支援着渡河行动,不断地发射炮火,不然的话,那些来自敌人的火力只能更加猛烈。当划到河中央的时候,尤琛抬了抬头,叫后面那条小艇上的士兵不要在那里打转,赶紧使劲往前划。由于这一耽搁,那条橡皮艇上的士兵和一名士官都被敌人的子弹击中,发出惨叫扑通通掉进河里。尤琛刚把头低下,一颗迎面飞来的子弹就掠过他的脑袋,击中了在他后面的一个正在划桨的士兵的额头,这个年轻人连哼都没哼一声就倒下了。尤琛干脆接过他手里的桨,自己划了起来。也许是受到了连长带头的作用,虽然不时有士兵被打中,不过更多小船都努力划过岸来,靠近敌人的阵地。而其它同样参与此次进攻的连队,也因为有勇敢的长官带领着,不顾一切地来到对岸,靠近敌人的阵地。 尤琛所在的船才刚到岸边,这个连长就一马当先跳到浅滩上,跑到柔软的泥地上,趴在堤岸后向敌人还击。不少士兵和军官都冲上来,可是有的还没上岸就被击中而栽倒了,或者是被刚好落在身边的炸弹炸得飞上天,又摔在地上,没有一点动静。掷弹师的官兵用难以压倒的勇气,不仅成功地在敌人的眼皮子底下渡河过来,而且开始朝桥头堡前进。不过由于前面毫无遮掩,再加上昂尼亚军的火力够猛,所以一时那些战士也无法再朝前进一步。桥那边装甲师的炮火没能对敌人造成太大伤害,反而有些落在了阵地上,打到了自己人。恐怕再这样下去,天越来越亮,对己方也越来越不利。到时这些好不容易冲过河的战士都会成了敌人枪口下的靶子。 正在这时候,空中传来了奥军官兵熟悉的轰鸣声。是我方空军的轰炸机到了!那些底部涂着灰蓝色迷彩的轰炸机,一次次朝着桥头堡俯冲,扔下成吨的炸弹。在河岸边的士兵,看到里面起了一个个巨大的火球,还有的昂尼亚士兵浑身着火从里面跳了出来。这样的好机会,他们当然不会放过,见一个就逮一个,打死一些往外跳的昂尼亚士兵。尤琛知道机会来了,空军的轰炸过后,他第一个从藏身的地方爬起来,带领着其他士兵往前冲。那些昂尼亚军所在的堡垒里,早已是乱成一团,被外面冲进来的奥军士兵先往里投进手榴弹,然后又冲进来,杀得他们四散逃跑。剩下只有少数昂尼亚军得以杀出重围,一路逃往更北方的卡莱尔城。这座原本坚固的堡垒,又像在曼尼亚大地上其它的堡垒一样,成为了奥登尼亚部队的所有物。 当得知此次攻克了敌人的桥头堡,并且我方部队的工兵已经在河上架设临时桥梁以供装甲部队的车辆通过时,负责指挥第一集团军群禁卫军部队的加德上将没有指责赫尔德及他的部队违反命令,说不定这正是他的心里所希望的。于是就这样,尤琛在前线的作战受到上级的好评,并且推荐他提升军阶以及受勋。不过对于尤琛而言,更重要的,还是自己可以和其他同袍一样,真正参加到这场战斗中,为征服曼尼亚而作出自己的一分贡献。(未完待续) 第四十四章 站立在悬崖上(1) 创世历1085年的春季,曼尼亚除了国名上的含义外,其国家基本上已经不复存在。它的政府官员以及军队,都不再像以前那样指挥着国家机器的运作、保卫着国家的领土,而是像断了线的风筝一样,被敌人驱赶到边境地带,岌岌可危。数十万人围困在北部的港口城市卡莱尔里,情况之混乱紧张已经不能用言语来形容。 而在他们外边,除了那些一路丢弃的武器装备和车辆,还有不得其门而入的难民外,更多的则是他们的敌人环伺四周。随着奥登尼亚军每日不停前进,已经把包围的袋口缩小到方圆不过十几公里。在这么小的地方里,不管是武器、人数,还是士气方面,曼尼亚军都已经组织不起有效的突围或反攻,唯一能做打算的,就是如何从海面上逃走。整整三十万人,曼尼亚军加上前来支援的昂尼亚军还有周边各小国的残余部队,如果按每艘船能搭载五百人计——大型的战舰虽然可以乘搭起许多人,不过曼尼亚的船只不是被敌人击沉就是被炸毁,而昂尼亚方面又因为封锁迟迟无法把运载的战舰靠向卡莱尔港口,因为只要它们一出动,奥军的潜艇就会盯上它们,在途中就把它们击沉——那么最起码也得需要六百条大型船只才能完成这个任务。而且昂尼亚方面一时根本凑不到这么多的大型船只,势必只能用小船或民用货舱等船只来代替,所以这样一来,船只数量就更要增加了许多倍。照这样看来,想要把这些残军败将给安然无恙地运回到昂尼亚去,就得花上更多时间和人力物力。而现在的情形下,是不可能允许他们花上这么些时间来组织救人的。 4月17日,在奥登尼亚两个集团军群准备发动最后的攻势,全歼包围圈内的敌人时,一道完全没人想过的命令自大后方的最高统帅部发来了。命令中是这么说的: “所有部队停止前进,守住包围圈,由空军执行对敌作战任务。一切交由空军部队执行。” 这下倒没有在将领中炸了锅,因为几乎所有人在第一时间得知此消息后,全傻了。这是一道什么命令啊?交给空军,由空军的战机来作战?歼灭那些地面上多达三十万的敌人?这可能吗?! 所有人都在心里希望这道命令不会是真的,可是电文上白纸黑字传达了下来,而且从后方赶往曼尼亚的首相特使也是如此宣布。这么说,也就是毫无转儇的余地了。总司令部里有好长一段时间没人说话,大家都难以相信为什么首相要下这么一道命令,这到底是明摆着要放敌人一马呢,还是由于首相过分相信敌人的无能和我方空军的强大呢?如果是后者的话,那么这些军人们心里只有一个想法,那就是:绝不可能做到! 不能说他们小看空军,实在是在实战中已经证明,空军虽然日益完善,可是其不足之处还有许多。轰炸落点偏差大,而且威力不一定能炸毁一座城堡的城墙。况且现在的空军已经经过连日的辛苦作战,虽然还能支撑得住,不过也有点强弩之末的态势。现在要这支部队再执行这么一个重大到可以决定整个战局的命令,实在不合适。在这么多日的作战后,空军的损失不小,可后勤又跟不上,这点已经让他们抱怨连连了。如今突然下达了这样一个命令,甚至连空军的人也有点不敢相信这是真的。 面对着属下将领们的集体质疑,两个集团军群的总司令也只能苦笑。这个命令,他们事先根本毫不知情,所以他们也和前线的所有军人一样,对此措手不及。现在只要他们继续前进,进攻卡莱尔港,那么就算里面有再多的曼尼亚守军,他们也有信心打下来,俘虏最后一大批敌人的残余部队。陆军有信心做到这一点,怎么后方反而就没有信心了呢?虽说奥登尼亚军人一向是以服从上级服从命令而闻名于世,可是这次,他们不得不尝试着要改变最高统帅部的想法,允许他们可以继续前进,把港口拿下来。 在距离最前线约三十公里的第一集团军群总司令部内,对这顶命令的抗议几乎吵翻了天。他们就算不敢指责命令的错误性,可也表示坚决不能这么做。连平日里最谨言慎行的军官都会说: “我看这么下去不行!” 其他人的情况就更不用说了,第一集团军群总司令德克元帅虽然已经年过六旬,可是头脑依然精明。他是个守旧而又传统的军人,所以在刚开始之初对是否要进攻曼尼亚比较犹豫;可是现在到了这个关头,最高统帅部突然发来这种利敌不利己的命令,这也让他迷惑不解的同时也很难接受。德克刚在不久前才与第二集团军群的总司令埃希曼上将通了电话,询问了对方的看法。埃希曼即使在老前辈面前出访谨慎保守,可也掩盖不住他的真实想法。在这种紧要关头,没有一个进攻的部队愿意放弃这样一个大好机会,简直就像是为敌人在争取时间似的。可是他们从特使的口中得知,这是首相的严令要求,不得违抗或有命令不遵,所以他们现在也陷入一个两难的境地。 “先生们,你们的心情我非常了解,可是你们要明白,这是首相阁下的命令,所以我们必须服从!明白吗?” 在那群赶回来参加紧急会议的前线指挥官中,装甲兵总监加勒特中将是被众人推举出来的带头人物之一。他在刚得知此消息时,还差点不相信自己的耳朵。如此良机就在眼前,万一错失,那可就后悔都来不及了!(未完待续) 第四十四章 站立在悬崖上(2) “元帅,我们并无意质疑最高统帅部和首相本人的命令,只不过,我们希望可以问清楚,这么做到底意欲何为?将地面部队作为主攻,同时启用空军部队的支援,那样的话,取胜的机会不就更大了吗?为什么只单单要一个兵种执行进攻的命令呢?不管空军有多么强大,但没有地面部队的配合,获胜只能是纸上谈兵罢了!” 他的问题得到了众人的支持,这也是他们最关心的问题。面对部下的面对面询问,德克元帅皱起了眉头,这使得他原本就已经有几道深深皱褶的额头上更加多添了岁月的痕迹。 “稍安勿躁,各位先生,我明白诸位的心情,也已经在派人了解情况。但是请不要忘记,你们现在仍然在作战,虽然无法前进,可是还是得支援友军的任务。请各位先作好自己的职责吧!” 这次会议,众人没有得到满意的答复。其实他们的总司令也是一样,心里还指望着后方的首相可以改变主意。但是他们谁都没有想到,这个命令,不仅连最高统帅部之前也一无所知,其它的例如国防部、三军指挥司令部、总参谋部等国家军队的最高部门,也无一得知此事。这完全是首相卡尔·海因茨一人的意见。 这位奥登尼亚王国实际上的第一掌权者,在明白到敌人确确实实是被我方部队逼得走投无路后,他才毅然下了如此决定。他并不想给敌人留什么活路,恰恰相反,他是希望曼尼亚被自己指挥的军队完全歼灭,所以才会作出如此决定的。在首相府内举行的秘密会议时,卡尔·海因茨仔细地研究着军事地图,看着标识着己方部队的兵力在把曼尼亚和昂尼亚军队赶到一个北方城市的小角落里,随时都会被我方歼灭。面对着这样大好形势,许多将领都觉得首相应该会感到心满意足,接下来就是发动总攻的时候了。可是就在这个时候,首相说出来的话令他们大吃一惊。 “先生们,如果用我国空军的轰炸机和战斗机对该地区进行袭击,你们认为有可能会消灭敌人的大部分兵力吗?” 这个问题一出,让在场的高级军官们个个都愣住了。国防部部长利亚姆小心翼翼地看了看周围旁人的脸色,又看了看首相本人的神情,开口问: “阁下,您的意思是指……要让空军的战机来单独完成这次消灭敌人的任务吗?” 如果说他的反问是抱有一定希望,希望对方可以出言来推翻自己的见解,那么他得失望了。因为首相几乎是毫无犹豫地就说道: “当然,难道还有别人吗?” 他的笃定更令其部下难以置信。只用单一的兵种,而且是空军去完成这么一个宏大的使命!即使是再顺从首相的军人,也不得不提出自己的异议。由于国防部部长和总参谋部部长根本不敢反对首相,所以三军指挥司令部部长西格蒙德上将只好亲自出马,向首相表示: “可是,阁下,如果只用空军去履行这个重大任务,只怕难以压制敌军的行动,万一他们趁这段时间逃到了昂尼亚去……” 虽然首相没有阻拦他把自己的话说完,不过看到对方的脸色后,西格蒙德上将也不得不闭上双唇。果然,卡尔·海因茨用他平日里演讲时的口吻说话了: “我的部长,您的忧虑是不必要的。我经过详细的研究,确信空军的轰炸机可以做到这一点,不仅是炸毁敌人的城市,而且可以把圈子里的敌人炸得一个都不剩!这是可以预见的,您认为呢?雷纳?” 他最后一句话是在向空军部长发问的,而被问到的那个人,挺直了他圆滚滚的大肚子,用洪量的声音回答道: “我将努力不负您的所托,首相阁下!” “很好,雷纳,我相信您和您的空军是绝对不会有问题的。” 他们这么一唱一合,让底下的人即使心里再有什么话可也不能说出口。因为谁都明白,如果没有首相的撑腰,空军的第一人哪里敢发出这样的保证?这摆明了就是首相本人已经完全决定,不容其他人置疑了,哪他们还能说什么好呢?如果再说下去,恐怕到时就不止是得罪首相这么简单了。西格蒙德看了看国防部部长和总参谋部部长,他们虽然是首相的心腹,可知道首相有这种决定后,也是心有戚戚焉。前线部队可以这么快地把敌军逼入绝路,现在已经逼到了悬崖的边上,可是我方军队却就此停止前进了,改而由不知能否担当此重任的空军来执行消灭敌人的任务,这让他们怎么不感到痛心!而且错过了这次机会,奥登尼亚军不知何时才能再有这样的大好契机将敌人逼入绝境,现在放手只让空军一年搏,无异于给敌人一次置之死地而后生的希望! 当结束这次不怎么愉快的会议后,西格蒙德的副官看到空军元帅站在停泊在首相府门前自己那辆豪华的大轿车前,当他肥胖的身躯钻进车子后,摘下手套,不停地用手帕擦拭着脸上的汗水。他还注意到,这位一向神气活现的空军元帅,在车子里两眼无神地坐着,好像已经不会说话了似的。看到他那副模样的人,谁都不会想到这是昔日威风八面的元帅阁下。他把自己的所见告诉了上司,西格蒙德看也不看那边一眼,直到上了车后,他才对自己的副官说: “那是当然的啰!伯纳特虽然胖,可他并不是笨蛋,他也清楚要空军来单独执行这个任务是根本不可能的事情,可是他不得不这么做!因为这是首相的意思,如果他敢说个‘不’字,那么他的前途,不,甚至是空军的前途也就完了!”(未完待续) 第四十四章 站立在悬崖上(3) “可是……既然伯纳特元帅明知此事不可行,为什么还要这样非得答应下来不可呢?他可是首相最信任的人,难道就不能试着说服首相阁下改变主意吗?” 西格蒙德叹了一口气,最近战事不断,他虽然作镇后方,可也非常疲劳。“孩子,首相拿定主意的事,是绝不允许别人反对他的。他一直对陆军有所不满,这次面对着这样的形势,他觉得取胜既然已经成了定局,就不希望由陆军再去领这个大功劳,所以才改由自己信任的伯纳特的空军去担任起这个任务。这才是首相阁下坚持要这么做的原因!” 说完,他也不理会已经目瞪口呆的副官,自己一个人陷入了沉思之中。现在他们所能祈祷的,就是希望曼尼亚军和昂尼亚军无法轻易逃离卡莱尔港,直到空军的炸弹可以把他们全部消灭。可是,这真的可能吗? 其实西格蒙德的猜测没有错,首相卡尔·海因茨本人确实不愿意看到陆军部队充当第一英雄的角色,他宁愿让自己信得过的空军来完成这最后一击。在很早之前,他和陆军的关系尚可,那时他鼓励发展军队,可是越到后来,当海因茨手中的权力越是大时,他就越忌惮陆军那强大的兵力。他所需要的,是一支可以绝对忠诚于自己、忠诚于胜利党、而且是不会问“为什么”的军队,在经过物色后,他命令手下发展起了禁卫军,以此作为第四武装。现在陆军在曼尼亚战场上所向披靡,海因茨不仅没有高兴,反而更加惴惴不安。陆军里会发出异样声音的人太多了,他不喜欢,而空军则不一样,它是“自己”的部队——起码它的首领是绝对的“自己人”——因此这个固执的男人,宁可要势单力薄的空军来承担这个任务,也不愿意再委派陆军来完成这个最后一击的“光荣而神圣”的“伟大”任务。 而在前线的军人,当然不可能会知道这大后方的种种明争暗斗,他们只能严格执行上级的命令。因此,即使知道一些外面的友军部队的不好的传言,空军的人也只能强忍着,执行上头的这个命令。连日作战,许多飞行员已经身心疲惫,有部分飞行员由于负伤或是失踪而不得不离开战场,地勤人员和机械师也一样,都累坏了。而且即使如此,在空军那些临时基地上,依然缺少维修人员和保养人员,因此,奥军空军不得不向曼尼亚已投降地区招募地勤人员,以保证战机可以按命令出战起飞。 格特他们就是这许多飞行员中的其中之一,他们一开始知道这个命令后,也是为之一愣。因为之前的战役中,除了空军的作战,还必须要有地面部队的配合,才能达到攻破对方防线的效果。不然的话,只是靠着空军的炸弹,就算下面炸得再无还手之力,可也还得由陆军去收拾掉敌人。那么我们去作战了,陆军和其它部队又干吗去了呢?当格特把这个问题向联机大队队长提出来时,对方只能给他们这些年轻人这样一个答案: “这次是空军独立作战,不会有地面部队协同。好好干吧!” 和他们的空军元帅不同,这些飞行员们都知道,光靠他们就能完全消灭地面三十万敌人的可能性相当的低。这些连底层官兵都能计算出来的结果,上头为什么会视而不见呢?然而此时此刻,轮不到他们多想,只能按照首相的意图来进攻。 于是,在卡莱尔港的上空,出现了有史以来最庞大的轰炸机群和战斗机群,奥登尼亚空军以遮天蔽日之势,朝这里扑来。炸弹、燃烧弹,几乎没有停止过向敌人阵地投放而去。而仅剩的曼尼亚空军也在尽自己最后一点力气,依然在拼死抵抗着敌人,为己方部队赢得更多宝贵时间。在这样频繁而从没有间断过的出击中,奥登尼亚空军中,战机的损耗达到了历来最高水平,而且有许多战机因为没有人手维修而只能放置在一旁,造成有的飞行员没法出击,而有的飞行员却不得不疲于奔命。格特已经忘记了自己到底有多少次是刚下战斗机没多久,就得再次准备出击任务。 而后勤的不足,此时却再次暴露出来,燃料与炸弹没有及时运到,又造成不少轰炸机只能停在机场上晒太阳,无所事事,即使想出击也是有心无力。面对这种情况,空军部队的指挥官绞尽了脑汗,想办法解决问题,可也是救得了东边救不了西边,拆了东墙补西墙。空军在最大程度上,努力地去应付着自己无法应付得来的一场庞大战役,虽然是取得了不错的战绩,可是也不可能把敌人的大部队完全消灭掉。而那些在外围呆坐的装甲部队、步兵师、掷弹师、摩托化部队、都不能插手,只可以按照上级的命令,留守原地“进行围堵”——这是来自大后方最高统帅部的命令,原文如此——看着天上己方的战机飞过,郁闷地被它们抛在身后。 奥登尼亚空军在这样孤军奋战的环境下,已经尽自己一切的能力去履行职责,为了上级的勾心斗角,却要使得前线的年轻人们付出如此高的代价。可是他们依然没有放弃,而是拼尽全力去争取一场不可能的胜利。只是在那个时候,空军飞行员们中已经有人在心里意识到,他们的努力是不太可能彻底击倒敌人的了。相反,在这种情况下,昂尼亚方面也开始积极行动起来,为营救自己的士兵和盟友而展开了一系列难以令人想象的计划。(未完待续) 第四十五章 曼尼亚投降(1) 创世历1085年4月的中旬,在曼尼亚北方港口城市卡莱尔周遭,出现了一幕幕不可思议的画面。在城内,数以十万计的军人和曼尼亚政府少数高官,还有其它国家的残余部队,都在急于逃往海峡的那边;而在城外,已经距离城市不远的奥登尼亚装甲部队却百无聊赖,只能在原地休息,看着自己的空军部队孤军奋战。身为落败的一方,要逃当然是很正常的,可是作为敌人的那一方,却在这种关键时刻什么也不做,只是袖手旁观,也实在令人匪夷所思。 而空军部队在经过如此高密度的出击作战后,其作战能力也开始变得低迷起来。因为不少飞行员由于得不到应有的休息,所以疲惫已经很常见了,而当他们驾驶着战机再次出击时,这种疲劳很可能会拖累到他的作战,甚至威胁到他的生命。地勤人员和机械师也没有合过眼的时间,每下来一架战机,他们就得上去维修,有的时候还得尽力把受损严重的战机修好,以供飞行员驾驶。这样一来,受伤和死亡也就在所难免了,有些飞行员是被敌人的战机或高炮打下来了,能被自己人救回来就算不错;而还有的,则是死得比较冤,不是因为自己太过劳累而躲不过敌人的攻击,或是战机又出了问题,导致他来不及逃生就和战机一起撞向地面。 在这种情况下,不忍心再看着飞行员们遭受到这样的损失,航空团团长们联合起来,向集团军群总司令打去电话,希望上级可以改变作战计划,让地面部队也协同作战,要不然再这样下去,空军的损失还会更大。对此,集团军群司令部爱莫能助,它的总司令只能说道: “既然上面的意思是如此,我们只能选择服从。我们也会全力支援空军的。” 虽然同情前方的飞行员们,可是首相的命令却明确指出地面部队是不能有什么动作的,否则违反了军令,谁也担当不起这个重大的责任。在无可奈何的情况下,为了解决人手短缺的问题,奥空军部队不得不向原曼尼亚军的俘虏中招募航空兵和地勤人员,还有机械维修人员。这些人的忠诚度虽然不可信,不过他们得以被挑选出来,受到的待遇也好了很多,所以干起活来十分卖力。不过这样的举动也只是杯水车薪,补充不了空军的空缺,所以奥登尼亚空军的飞行员们即使忙个半死,也无法完成这个任务。 而在同一时刻,城里的人也没有闲着。面对着茫茫大海,他们拼命寻找可以渡过海峡去的船只。可是数十万人,并不是一个简单的问题,想要把他们通通运回来,就必须得花上极大的力气。昂尼亚就是如此,为了救助对岸的士兵和盟友,该国的政府几乎是动员了全国的船只,不管是军用船只,不管是轮船、拖船,蒸汽船,甚至是民用的游艇,都一律被政府征用,这支临时的“战舰大军”,正在以惊人的速度组合起来,前往卡莱尔,救助他们的盟友和士兵。 而昂尼亚海军也料到此番前去,必然会受到奥登尼亚海军的攻击,尤其是它的潜艇,已经对昂尼亚的海岸线造成极大的威胁。不过为了他们的士兵和友军,他们现在根本顾不上这么多,只能拼命驶向海岸对面。在国家的号召下,昂尼亚人甚至在民间自发组织了海上救援队,派出那些看似可笑实则勇敢的民用小轮船去救那些被围困的人。 勇气这个东西,看不见摸不着,但当它一旦迸发出来时,它的力量无人可挡。昂尼亚人那种惊人的勇气,就是最好的见证。虽然有的战舰或货船在前往海峡对岸途中或返回途中遭到奥登尼亚潜艇攻击,而落入大海。可是没有船只因此而后退半步,而是继续前进。在港口那里,他们像永不知足一样接走那些争相爬上船的士兵,恨不得自己这艘船再变得更大,好接走更多的人。敌人的空袭,海下的袭击,没有人害怕,他们只想着尽自己最大的努力,好去营救这里的军人们。在他们的努力下,卡莱尔港口里的部队人数在一天天减少,而曼尼亚政府的领导人,因为不愿投降而与部队一起逃到这里来的总统索尔,在踏上昂尼亚的战舰后,再一次回望了一眼自己心爱的祖国,他对所有在场的士兵们说道: “我们总有一天会再回来这里的!曼尼亚没有灭亡,我绝不会放弃它!” 许多曼尼亚士兵潸然泪下,他们虽然有命逃了过来,可是国家已经名存实亡,自己的家人也不知流落何处,如今一走,不知什么时候才能回来,这又怎么不让他们痛心疾首!不过也因为这样,才更让他们坚定决心,日后一定要保存实力,为曼尼亚而战。许多人登上了船只,逃到了昂尼亚,为曼尼亚的未来保留了一线希望。 在卡莱尔外围,不少先锋部队的指挥官都可以通过望远镜观察到敌人在不停地撤退。那些船只,像没有尽头似的靠向卡莱尔曼尼亚军仍能控制的港口,接走一批又一批人。他们心急如焚,可是又没有一点办法。看看头顶上己方的空军,虽然出来得勤快,可是被敌人阵地的轰炸却没能炸到大部队,反而有时会炸到自己人的阵地来。于是在奥登尼亚战机掠过的土地上,总有自己人的士兵在扬起拳头朝天空大骂。 那个时候,不仅空军的人无奈,地面上的部队心急,大后方的人们也在密切地关注着这场战役的结果。在奥登尼亚国内,所有电台的广播全都是一个调调:我军大获全胜,敌军狼狈逃窜,获胜指日可待。这些措辞虽然在大部分来说还是准确的,可是却把一些关键性的问题忽略不说。在奥登尼亚国家广播电台的广播员对民众宣布:前线勇敢的士兵已经消灭敌人,围剿最后的阵地时,曼尼亚的接近三十万士兵已经通过月牙海峡,来到昂尼亚去了。全国上上下下当然欢欣鼓舞,不过对决策者来说,现在高兴还稍微早了一点。(未完待续) 第四十五章 曼尼亚投降(2) 在命令前线地面部队停留了三天之后,首相卡尔·海因茨终于下令,命令其进军卡莱尔港。这个命令,可不是首相一时好心让他不信任的陆军去捡个大便宜,而是他经过和自己的心腹商议,认为曼尼亚军此时一定被我方的空军给轰炸得体无完肤了,毫无抵抗之力了,所以才命令地面部队可以继续前进。这位远在大后方的当权者,似乎还不清楚,在这短短三天的时间里面,敌人到底可以做了些什么。 当围绕在卡莱尔港口外围的奥登尼亚装甲部队接到来自集团军群总司令部的电话后,得知他们终于不必留在这里继续拍苍蝇打蚊子,真不知是高兴好还是大骂一场好。三天,72小时,对于后方的民众来说很快就能渡过;可是对于前线这些被强令不能作战的官兵们而言,却像过了三年一样漫长。他们现在总算不必只看着空军作战和敌人逃跑,而是加入到其中来了。 可是当几个装甲师不费吹灰之力就攻入卡莱尔城后,这才赫然发现,里头的物资和武器到处都是,城内也乱作一团,可是唯独没有他们想看到的东西。敌人哪儿去了?这是他们最初的疑问。就算我们的空军再厉害,也不可能把地面的敌人炸得连尸首也没有踪影啊?他们抓获了一些来不及逃走的俘虏,这才知道,原来三十多万的曼尼亚军、昂尼亚军,还有少量别国的残余部队,都已经趁着那三天时间逃到海峡对岸去了! 这个消息一开始谁都难以置信,因为三天要运送三十万人飘洋过海,意味着昂尼亚要出动到多少的船只、多么频繁的来回。这个可能吗?然而在其指挥官亲自视察过此次后,发现也的确只有这个解释是最为合理和有可能的了。因为这里基本上已经变成了一座空城,他们的胜利,已经迟了一步了。 在集团军群总司令确认过这个战果后,他们开始有些担心起来。要是把敌人逃跑的数字如实禀告给首相知道,那么很难保证对方会不会大发雷霆——虽然这个停止前进的命令是他本人的决定,不过上级要怪罪下来是根本不需要理由的——所以他们给出的统计数据在报告上比较含糊,然后再派能说会道的幕僚到后方去报告战果。实际上根据他们的统计,这次停止前进的三天里,敌人总共约有三十五万人得以逃走,而且这个数字还是比较保守的估计了。真正的情况可能比他们想像中的还要严重得多。谁都对首相的命令颇有微词,可谁都不敢说出来,生恐被人得知后传到首相的耳朵里,那时可就惨了。 而位于安全的大后方的首相卡尔·海因茨呢,当他得知逃脱的敌人人数时(那个数据还是经过修改的,不会那么“吓人”),差点气得要跳起来。他原本以为空军的轰炸即使再不济,也会消灭不少敌人,可没想到还是让这么多人给逃跑了,而且就是在自己军队的眼皮子底下!这个认知让他一时难以接受,只想着要如何惩罚空军和看着敌人逃跑不作战的地面部队。可是当他清醒一点后,却又不得不选择低调了事,不去责罚任何人。因为这个命令当初就是自己的决定,他无法去怪别人。所以前线指挥官们所担心的事情没有发生,相反,首相还派人送来了嘉奖令,勉励这些在前线一直浴血奋战的军人。可想而知,那个哑巴亏,只有首相自己吞下去了。 虽然曼尼亚国内基本上所有的土地都被纳入了奥军囊中,可是这并不代表事情就此完结。在4月25日,奥登尼亚王国战地全权代表在曼尼亚首都与对方的临时政府坐了下来,在路易王宫的黎塞留大厅签署了停战协议,曼尼亚自此正式宣布投降。这个消息一出,奥军全军上下欢声雷动,而后方的民众更是激动万分。百年的宿敌,如今终于倒在了他们这一辈人的脚下,怎能不令他们为之兴奋为之疯狂。征服了曼尼亚,也就代表着现在的米德加尔德大陆已经没有奥登尼亚的对手了。这些曾与它一一作对的国家,不是被吞并就是被消灭,剩下的就自动地站到奥登尼亚这一边,所以现在整个大陆可以说都是这个国家的了。 “奥登尼亚就是米德加尔德大陆的唯一主人!” 这样的认知,彻底击垮了奥登尼亚人理智的头脑,过去的耻辱、过去的蓝缕、过去的卑微、过去的悲伤,都被他们抛在脑后,只剩下尽情的狂欢和喜悦。 在胜利日的那一天,首相卡尔·海因茨发表了堪称他有史以来最激动的一次演讲,他感谢上天、感谢全能之神、感谢胜利党、感谢奥登尼亚的人民和军队,作为奥登尼亚崛起的领导者,他当然有资格如此骄傲而由衷地狂喜。他不仅带领奥登尼亚摆脱了过去的屈辱和挣扎,而且更成功地让他的祖国成为了现在大陆上最屹立不倒的巨人般的大国,怎能不为此雀跃狂喜? “人民们!士兵们!我们做到了!这是你们的功劳!是国家的荣耀!是你们洗刷了过去的耻辱!是你们建立起了奥登尼亚神圣王国的磐石!奥登尼亚向世人宣布,我们才是自己的主人!奥登尼亚神圣王国,从此以后只会由自己的人民作主,只会以自己的声音为这个世界作出引导!我为你们感到自豪!是你们把国家站在了强者之巅!胜利永远属于我们!请记住,我们是全能之神的子民,神永远护佑着我们!世界是属于我们的!未来将由我们创造!我们是战无不胜的!!”(未完待续) 第一章 新主人(1) “……即使曼尼亚与昂尼亚这些原有的战胜国,包含着险心,但是我们的人民和军队怀着必胜的信念与勇气,击退了这些可恶的入侵者,保卫了国家。士兵们浴血沙场,为的就是让我们善良的人民能够在自己的家园里过上幸福安定的日子,他们做到了!他们是最了不起的战士!让我们共同祝愿这些战士早日凯旋归来,士兵们,全国上下都会以最热诚最期盼的心情迎接你们回家!” 在这座位于兰尼亚东部小镇上的乡村式住宅里,起居室里回荡着收音机里传出的声音。奥登尼亚副首相埃默里·瓦莱里安的演讲已经持续了好一阵子的时间,不过起居室里一直静悄悄的,似乎没有人在这里。直到他演讲的声调忽而高亢激昂起来,才迫使一个原本在屋里睡着的女人醒过来。她揉揉眼睛,手捂着胸口,用还没法睁得太大的眼睛看着收音机。她从躺椅上站起来,把壁炉上的收音机给关掉了。 “谢天谢地,总算清净了。” 这个被无奈吵醒的女人伸了个懒腰——因为她此时是在自己的家里,所以用不着这么忌讳——又打着哈欠。原本她正在收听着奥登尼亚广播电台的音乐放送节目,悠扬的小夜曲正好让她昏沉沉的头脑得以入睡。没想到在她刚睡着没多久,电台里就转而播放特别节目:奥登尼亚副首相为欢迎前线部队而发表的讲话,着实让她吓了一跳。 “你醒了吗,琼?” 从门外走进来一个外表和这个大陆上的民族颇有不同之处的女子走了进来,她一头黑发,象牙色的肌肤,身材纤细,让人联想起在幽深山谷中才能见到的铃兰花。对方捂着嘴巴,朝自己的秘书说道: “本来是睡着了的,可是没想到又被人吵醒了。罗尔,你说为什么那些当了政客的男人总是这么喜欢大声说话呢?” 她的秘书——也是她的朋友——罗蕾莱笑了笑,没有回答她这个问题,而是帮她收拾掉落在地上的杂志,一边说: “既然你都已经向出版社交了稿了,那么你想睡多久都没问题,琼。只要你在入睡之前,把收音机关掉就行了。” 这个因为被吵醒而一脸不耐烦的女人,正是现在在兰尼亚和奥登尼亚都颇有名气的作家——蕾蒂·琼,虽然这并非她的本名,不过随着她的作品在书店里越来越有一席之地,她的这个笔名也开始取代了本名而为更多的人所知。她虽然是兰尼亚人,不过却从小在奥登尼亚长大,也在那里求学,因此认识了不少朋友。罗蕾莱可以说是她学妹,因为她们都曾经在希格中学学习过,后来当罗蕾莱因为族裔问题而遭到中学辞退时,琼便邀请她来为自己当秘书,整理她那些乱七八糟的书稿。于是现在罗蕾莱便随她一起,来到兰尼亚乡郊小镇上作休假式的散心。每次写完一本作品,琼都要离开城市,回到她在乡下的住宅休息上一段时间。她对物质的要求并不高,只是因为喜欢这里的新鲜空气和优美的环境,所以才习惯性地选择回来这里来。 琼又伸了伸懒腰——这种动作她在别人或公众面前根本不敢做——她似乎忘记了之前的不快,进去卫生间把自己梳洗一番,然后一边往脸上搓着洗面奶一边向外边说: “你瞧,罗尔,一个星期之前,那些电台的评论员还在信誓旦旦的说:曼尼亚绝对可以支持下去、它有那个能力战胜奥登尼亚什么的。现在呢?没一个人敢出来说自己是错的,男人啊,就是这个样子。” 罗蕾莱的声音隔着卫生间的磨砂玻璃门传进来。“他们也只是表达自己的倾向和意见而已,或许谁都不想看到这场战事会真的以这种结尾收场吧。想想看,要是曼尼亚和奥登尼亚可以分不出胜负,那么它们迟早得坐下来谈判议和,那样对地区的形势更好。” “曼尼亚才不会低那个头!谁能想得到,在50天以前,他们的国家还是整个大陆上最强的,可现在倒成了奥登尼亚和胜利党的手下败将。我看呐,这次奥登尼亚不在国内大肆庆祝才怪。” 琼用清水洗掉脸上的洗面奶,又走出来,不过这次她的脸上却敷着白色粘糊糊的面膜。这个女作家毫不在意在以这个模样在屋子里走来走去,幸好她的朋友对此颇有经验,见怪不怪。 “听听,自从玫瑰城被攻陷那天,奥登尼亚人就像发疯一样,到处在叫嚷着说他们战胜了曼尼亚。那天刚好《探奇》杂志社的总编来找我约稿,他告诉我这个消息,说他们杂志社在曼尼亚的分社根本一点消息也没有,不知是不是被奥军的炸弹给投中了,脸色都很难看呢!我说这怎么可能,因为曼尼亚不是很有信心会打败奥登尼亚的吗?结果……” 她说到这里,小心翼翼地拿起杯子,用嘴吸了一口水,然后又放下杯子,看到自己的面膜没有弄到杯子上,感觉很得意。她又接下去说: “结果,曼尼亚那条吹嘘得几乎快上天的什么什么防线,听说连一枪也没放就被奥登尼亚人给缴了械,排着队投降了。这是什么作战啊?根本就是自打嘴巴!这么没有防备,不输才怪!曼尼亚人就是这样,说得厉害,做起来就没那个本事了。不像奥登尼亚人,表面上老老实实,实际比他们更精明得多。” 琼用手作扇,为自己的面膜扇风,好让它快点干下来。罗蕾莱坐在她对面的单座印花布沙发上,她显得有点若有所思。(未完待续) 第一章 新主人(2) “也许正是奥登尼亚比它的敌人更有准备吧,曼尼亚还有昂尼亚,它们在之前虽然一直说着要惩罚奥登尼亚,可是它们根本什么也没做。最后会落得这样,也只能说曼尼亚人太过自信了。” “他们对吃喝玩乐才有自信!”琼毫不客气地搁下一句。“你可能会认为因为我在奥登尼亚长大,所以对那儿的人比较有感情。其实当我后来长大之后,到了其它国家去,才发现还是奥登尼亚人好。因为他们不管喜欢你还是讨厌你,都会正面告诉你,而不是像昂尼亚人那么过分讲究礼貌,反倒有种虚伪的感觉;又或者像曼尼亚人,他们除了对那些享受的东西感兴趣以外,其它的一切都很懒散。我也不清楚这到底是不是他们的民族特性,反正我见过的曼尼亚人都这样!其实我已经算很懒的啦,可是再看看那些曼尼亚人懒散的程度,罗尔,我只能说,自愧不如!自愧不如啊!” 琼一直摇头,不知是在对自己的懒散摇头、还是在对曼尼亚人的懒散叹为观止。罗蕾莱看见她这样,忍不住笑了起来。 “胡说,你一点也不懒啊,琼。这个月月底之前就要完成的交出去的稿子,你不是提前把它完成了吗?像你这样准时交稿的作家,出版社一定非常欢迎才对。” 兰尼亚的女作家本来想笑,不过因为担心面膜裂开只好作罢。她挥挥手,示意这不算什么,又说: “因为按照我本来的计划,应该还可以提前一个月才对,这样的话我就有更多的时间去好好休假了。可惜现在只剩下一两个星期而已。到了五月,还不知那边会怎么催我呢。不过依我看,曼尼亚那边的出版计划只能停止,而且再加上那边的市场一片混乱,可能出版社的人也顾不上我,我说不定能在这里多耽搁一些日子。” 琼想着自己的计划,嘴里哼哼地笑着。直到罗蕾莱提醒她,她才发现时间已到,于是赶紧冲进卫生间把脸上的东西洗掉。因为之前忙着写稿,所以她的脸色憔悴,根本不敢出门,如今终于可以休息了,她当然要对脸部进行护理,好让自己看起来容光焕发。蕾蒂·琼虽然其貌不扬,不过一旦出门在外,她对自己的外表还是十分留意的,所以只能在家里来放松。如果被她的读者得知她原来是这副德性,不大吃一惊才怪。当她做好护理重新回到起居室来的时候,罗蕾莱为她的杯子里添上矿泉水,又顺便把茶几上那些随处乱扔的书本一一放好。 “哎呀,罗尔,要不是你来了,我可不知要过上什么日子呢!谁让我总是这样,顾得了这个顾不了那个。就算是佩吉,她也没办法帮我处理这么多事情。话说回来,佩吉她怎么出去那么久都没回来?” 还是罗蕾莱替这个粗心的主人解了这个谜。“佩吉今天告诉过你了,她要到隔壁镇上的鱼店买些鱼,因为今天咱们镇上的鱼店老板搭列车到奥登去了,所以鱼店关门。你不是说过,今天想吃鳕鱼的吗?” 琼张大嘴巴,过了半天才想起自己的确说过这样的话。不过她对自己轻而易举地忘却了自己对仆人的吩咐完全没有羞愧之心,反而问道: “奇怪,鱼店的卢弗斯先生干吗非要跑到奥登去不可呢?虽然这儿离奥登尼亚边境不算远,不过在这种日子里去渡假,太奇怪了吧。” “他不是去渡假,听说好像是为了去参观阅兵仪式才到奥登的——据说那时候他的儿子也在受检阅的部队里。佩吉打听到他的儿子是在奥登尼亚的摩托部队里服役,这次回国,那些部队都会在奥登的女神门、王宫还有首相府前接受检阅,所以卢弗斯先生和他的妻子才会这么迫不及待地也要到奥登去,亲眼去看看自己儿子在前线部队方阵里的英姿。” 兰尼亚虽然是中立国家,不过对其公民在外服役并不完全禁止。而且由于与奥登尼亚签署了协议,所以兰尼亚国内的奥裔居民或有心要加入奥军的年轻人,想要到邻国去参加,也是可以的。而在奥军的威名前,许多兰尼亚的年轻人也为之怦然心动、热血沸腾,不惜加入到奥登尼亚国籍(因为兰尼亚允许国民持有双重国籍),然后加入到奥军军队的行列中。这种趋势,简直成也兰尼亚以及周边国家年轻人所向往的潮流。而对于这些人的选择,其所在地区的政府只能睁一只眼睛闭一只眼睛,随他们去。因为它们怎么敢得罪奥登尼亚呢? “等佩吉回来,我可真得问问她,她怎么会有这么多的时间去了解东家长西家短。” 虽然琼是这么说,不过她是那种雷声大雨点小的人,不会真的要惩罚自己那个好饶舌的女仆。她把话题转到了别的地方。 “罗尔,你到兰尼亚来了以后,过的还习惯吧?这里有没有人会对你不礼貌?” 罗蕾莱不甚在意地笑着。“怎么会呢?琼。我在这儿过得挺好的,而且你也看到了啊,在那次的小型宴会里,你把我介绍给镇上的人,大家都对我很好。” “如果真是这样我也就放心了,你知道,难免会有些人总带着有色眼镜看别人,那种人你不必理会。” 琼没有说出另一半。在她和罗蕾莱刚来到镇上的时候,就有镇上和她来往已久的邻居提醒她,不要长时间地俜请异教徒和有色人种。这让琼感到十分恼火,她一向认为这些歧视不仅无礼而且没什么必要。也正因为这样,所以她才能和罗蕾莱这样友好相处。(未完待续) 第一章 新主人(3) 对于她的好意,罗蕾莱也很了解,只是她也不想为对方增添太多麻烦,所以能忍受时也尽量让自己忍受着。为了不让朋友想起那些不快,琼又说起了自己以往雇用秘书时的经历: “我本来还以为自己雇用别人,就是请她们做事打字收拾文件而已,没想到请了一个来工作,她整天指着我的草稿,说我不是哪里写错字,就是这里用错词,搞得我灰头土脸,有好长一段时间都认为自己一定是个非常失败的人。好吧,等我下决心又请了第二个秘书之后,开始的时候觉得她不会指证我,这样也不错,可是越到后来,她却比我还懒,就连佩吉打的字也比她好!简直让人吐血!所以之后我只能辛苦自己,又写又整理。不过幸好全能的主没有忍心看着我受难,把你,罗尔送来了,这才免了我的罪呀!” 琼这番话,与其说是在感激罗蕾莱或是感激全能之神,倒不如说是在为自己又能偷懒而感到高兴。看到她这种表情,罗蕾莱大笑着说: “我亲爱的琼,我想在你身边工作的人,如果不是像你这样悠哉悠哉,就会反过来,更加严格地要求你,所以你就别再抱怨啦!” 的确,谁叫蕾蒂·琼自己本身就是这样的性格呢,所以她身边的人会受到影响并不奇怪。虽然在自己的小说中挥洒自如,可是在现实生活里,琼根本不像她笔下的人物那么有魄力。自知理亏的她,不无哀怨地看着朋友在笑,只好说: “唉,希望你以后别变成我说的那样就好啦,罗尔,我现在可是全指望你了呢!” 这个时候,大门上的铃响了,接下来是一阵粗重的脚步声。琼甚至没有回头看就知道是谁,等那个脚步声来到起居室的门外时,她头也不回地问: “怎么样,佩吉,买到鳕鱼了吗?” 来者确实是她那个女仆,佩吉看上去比较年轻,头发因为赶时髦而烫成了浓密的卷发,不过这让她那张圆脸看起来更圆了。她向汇报战果一样向主人说道: “是的,小姐,您吩咐我买的东西已经买回来了。胶水、打字机用的色带,还有您最喜欢吃的蹄膀和鳕鱼都有。不过因为镇上冰鲜鱼店没有开门,所以我只能到隔壁镇上去了。那里的鱼比咱们镇的鱼要贵上两块钱,不过肉质应该差不多。今天中午的鳕鱼块您要用什么来做伴碟呢?” “这个,随便啦。”一听到这些家务琐事就觉得头痛的琼赶紧转移话题。“你为什么迟了这么多才回来呢?难道是麻雀酒吧的酒保又向你调情了吗?” “小姐,您怎么能这么说?!”佩吉看上去像是受到了伤害的样子,她那圆溜溜的眼睛睁得更大了。“我说过,绝对不会再理他的!请您一定要相信我!我是因为在面包店那里听到了不少有用的消息,所以才晚了回来的。” “有用的消息?”琼皱起眉头,她深知自己这个女仆每次只对曼尼亚的香水或是服装,还有这一季最流行的发型感兴趣,这对对方而言就是有用的消息,但对她来说却不是这么一回事。 “当然,小姐。”佩吉可猜不到她的主人在想些什么,看看琼,又看看罗蕾莱,似乎在向她们表明自己的能力一样。“面包店里我碰见了自己的朋友,当然,因为在帮小姐您买东西,所以我并没有太多耽搁时间,只是聊了一会儿,只是一会儿!她们都说,在边境附近看到那些投降的曼尼亚士兵——哦,真可怕!那些人全都脏死了,好像一年都没洗过澡——被奥登尼亚的士兵押送着到奥登尼亚去。人数太多了,听说数都数不过来!整个车站都挤满了俘虏,这该有多少人呐!茱莉和爱达都去过边境的车站,她们是跟着主人去渡假的,没想到会碰到这样的场面,太可怕啦,简直都能把人吓晕了!” 罗蕾莱趁着她在安抚自己的心脏时提出了自己的问题。“为什么兰尼亚边境的车站会被奥军征用了呢?” 对于这方面,佩吉显然没有怎么想过,她只关心自己关心的那部分。“好像是因为我们国家跟奥登尼亚签了什么协议吧,允许他们用边境的地方来运走那些俘虏。茱莉回来说,那些俘虏全都是要押往奥登尼亚去的,可能是要他们做苦工。活该,谁叫他们没有奥登尼亚军那么厉害。” 琼对她的说法不以为然。“可我记得,佩吉,你在不久之前还对我说,曼尼亚的士兵如何温柔,又如何雄壮之类的,怎么现在又变了呢?” “小姐,我也只是以事论事嘛。”佩吉完全不觉得不好意思,她的主人只能暗地里呼了一口气,显得拿她没办法。“爱达还认识了几个奥登尼亚的士兵,她说他们长得可英俊啦,而且为人正直,不像曼尼亚的士兵,这个星期还跟你跳舞,下个星期就跑掉了。爱达还说,奥登尼亚的部队很有可能会驻扎到咱们国家的边境地区来,到时要带我去认识他们呢!” 她的最后那句话让原本无心听下去的二人抬起头,一起看着她。罗蕾莱首先问道: “奥登尼亚部队会驻扎到兰尼亚国境以内?这是真的吗,佩吉?” “当然,贝斯特拉小姐。茱莉和爱达都亲口对我说的,因为这是她们新认识的奥军士兵告诉她们的,可能也没多久了吧,大概再过几个星期,可能她们就会带我去那里认识那些人的。” 佩吉想入非非,可她的主人却完全没她那个心情。琼注视着脸色转为凝重的罗蕾莱,安慰道: “不用太担心的,奥登尼亚和兰尼亚有协作关系,可能只是派兵作作样子而已。不会妨碍到这里的。你只管放心在这里工作,不必想太多。” 罗蕾莱感谢对方的好意,她看着这主仆俩的斗嘴,心里却浮现出这么一个念头: “在米德加尔德大陆上,奥登尼亚已经成为它的新主人了,那么在这里,还有我的立足之地吗……”(未完待续) 第二章 何去何处(1) 当创世历1078年,奥登尼亚选出了一位军人威廉·尼恩伯格元帅当首相时,外界没有多少人注意到,那个因为被民间过于拥戴而推举到了副首相之职的胜利党党首卡尔·海因茨,竟然才是后来导致奥登尼亚如此迅速崛起而又可怕的人。他和他的胜利党,虽然实行的是以军事带动起来的经济,以及太过强调宗教及民族血统的政策,可是在当时,奥登尼亚人已经没有任何选择的余地了,他们在前路上要么是选择死要么是选择生。所以,他们选择了卡尔·海因茨的救世猛药,这一切,果然像他们预期的那样,使国家得以复兴了。可是在胜利的光环下,却有着更多的黑暗。 当然,对于外国来说,曼尼亚军的溃败就是这种黑暗的兆头,可是对奥登尼亚人来说,这并不算什么大事。因为他们付出的代价不大,却获得了几乎可以说是整个大陆的霸权。而且打败了身边的强大敌人,这可是他们这些年来努力的结果。那些连挨饿的滋味都没有受过的人,又怎么有资格来评判他人的对错呢?所以能够打败曼尼亚,而且又是采取如此快速且代价甚小的行动,自然受到奥登尼亚人民的欢迎。 不过这种胜利的喜悦也没能影响到所有人。有的原本居住在奥登尼亚的外国裔居民,就因为民族与信仰不同,而遭到驱逐,生死不明。奥登尼亚政府并不承认他们的国籍,而是以全能教派为藉口,把他们赶离奥登尼亚的土地。对于这些人来说,国家的胜利,反而成了他们的灾难。 如今人在兰尼亚的罗蕾莱虽然不是被奥登尼亚政府所驱逐,可是她对于那片曾经养育了自己的土地,却越来越陌生。眼见它开始变得如此狂热,罗蕾莱只能选择暂时离开。虽然在国籍上,她已经是奥登尼亚的国民,可是血统与信仰,却不是那么轻易就能改变的。她毕竟在那里长大,怎么也不希望看到自己视为故乡的地方与自己断绝了关系。 虽然是去到了兰尼亚,不过在当地,兰尼亚政府已经颁布法令,要求所有在本地的外国居民都要按时到当地政府的对外办公部门去作例行登记,以方便它管理人口。实际上,奥登尼亚方面已经有要求,如果兰尼亚境内收容了异教徒,那么就必须要知会对方,然后遣送回来。所以虽然兰尼亚是中立国,它也不得不依照奥登尼亚的话去做。 这一天,罗蕾莱到镇上办事,顺便来到镇政府——其实也只不过是一所二层楼红砖结构的乡间房子而已——签名登记。她在走到那里的时候,意外地看见在镇政府的门外,排着长长的队伍。队伍中有男有女,他们大多灰头土脸,神情委顿不安。罗蕾莱觉得非常奇怪,今天既不是什么选举乡镇议会的日子,为什么会有这么多人在这里排队呢?当她走近这个队伍时,才找到了答案。这些人,有的人还在脖子上戴着逆圣三角的标志——他们是异教徒,准确点来说,是无上教派的教徒。因为无上教派虽然也是以信奉三角标志,不过他们的三角对比起全能教派的来说,却是倒位的,因而被米德加尔德大陆的全能教徒们称为“逆三角”。 罗蕾莱走过这些人身边,她看到这些人都挤在镇政府大厅的一个窗口前,那里是办理入境事务的。这下她明白了,原来这些人是来到了兰尼亚寻求庇护的,因此希望在这里办理了入境登记,可以留在这里而不必遣送回原籍。罗蕾莱听着他们那低声交谈的口音,心里明白他们是奥登尼亚来的,感到越发沉重。如今在兰尼亚这边都能看见这么多原奥登尼亚藉的异教徒逃了过来,那么在国内,那会是怎样的一种情况啊。 可惜如今的自己对此也是爱莫能助,因为自己的未来也不知道会怎么样呢。罗蕾莱无声地叹了一口气。她离开了喧嚣的大厅,来到隔壁较为安静的办公室,那里是外来人员的登记处,里头一个年轻女孩正在和一个男人说笑,那个男人拿走一叠文件,然后走了出去。当他经过罗蕾莱身边的时候,不禁回头看了她几眼。罗蕾莱把自己手提包里的居留证拿出来,递了过去给那个女人。 “您好,我是来作每月登记的。” “欢迎全能的主(这在路尼语系里是‘你好’的意思),您请坐。” 那个化着浓妆、眉毛修得细细的、脸上每一处都扑了粉的女孩朝罗蕾莱做了个手势,然后自己拿着那本居留证坐下了。罗蕾莱也坐在办公桌面前的另一把椅子上,她看到这个女管理人员拿着居留证翻来覆去地看着,还时不时看看自己。罗蕾莱没有出声,只是等她合上本子后才开口说话: “请问有什么问题吗?” “您是奥登尼亚公民吗?” 那个年轻女人看上去似乎不大相信眼前的女子居然会有着奥登尼亚的国籍,不过在居留证上她又没找到什么问题。罗蕾莱对此只是尽量予以平静地回答: “是的,在我的证件上已经说明这一点了。请问您还有别的问题吗?” 那女孩扬扬眉。“噢,不,既然是这样,那么就请您在这里签名吧。您要知道,作为管理镇上的外来人口,我们可得多一个心眼啊。” 罗蕾莱不去理会她话中的题外之音,在登记册上签名了名,然后那个女人在居留证上盖了章,把她还给罗蕾莱。当罗蕾莱走出那个办公室后,又有两个女人进去了。在那里面,还能听到不时传出这样的声音: “……真没想到,奥登尼亚居然到现在还有无神论者!难道他们只顾着清理无上教派那些恶心的家伙,所以忘记了还有这么一种人的存在了吗?” “或者是因为奥登尼亚的政府机关里男人比较多,所以对女人也比较手下留情吧!”(未完待续) 第二章 何去何处(2) 一阵笑声飘过罗蕾莱的耳边,她只是面无表情地握紧自己手中的手提包,快步离开这个镇政府的所在地。在这里,她一分钟都呆不下去了。不管是那些无辜的无上教派的逃难者,还是那些故作清高的嘴脸,她都不想看见了。 直到走在乡间田野的小路上时,罗蕾莱才深深地呼吸了一口新鲜空气。可能对于现在的她来说,只有远离人群,才能找到自己想要的自由和舒适吧。奥登尼亚日益强大,作为它的国民,她本来应该感到高兴才对。可是谁能想到,现在国家的强大,却成了某些人的恶梦。而且它所造成的阴影,还在不断地扩大着。 当罗蕾莱回到那所屋顶铺着绿色瓦片的住宅时,她才感到不是一种负担,起码可以轻松些。因为在那里的,并不是对自己怀有敌意的人,而是她的新雇主和朋友。虽然在奥登尼亚仇视异教徒的气氛日益浓厚,不过也不是所有人都像胜利党那样,对异见分子如此仇视。她走过住宅外面木栅栏的时候,还特别留意看了看那个红色的邮箱,因为她想看看自己有没有来信。不过里头空空如也,看样子今天又不能收到他的来信了。罗蕾莱想着自己那个远在曼尼亚作战的友人,心里有些惆怅。虽然之前听说奥军大获全胜,损失不大,不过她还是担心自己的朋友格尔哈德·尤特里希会不会出事。格特他虽然是奥登尼亚人,又是全能教派的忠实教徒,不过在他的身上,似乎仍未受到国内风潮的冲击,所以他对罗蕾莱并不会有什么隔阂。想到这点,又让罗蕾莱心里多少有点安慰。 是佩吉帮她打开门,这个年轻女仆用往日那种自得其乐——简直可以说是有点自以为是——的态度迎接好的主人的秘书。 “您回来啦,贝斯特拉小姐。” “您好,佩吉。”罗蕾莱听见在客厅里传来一些说话的声音,“是有客人来了吗?” 佩吉一副很得意的模样。“是的,是镇长夫人前来拜访小姐,听说好像是为了请她帮忙写小镇的旅游宣传稿。” 因为蕾蒂·琼的名气不小,所以即使来到这里,也照样有人上门来作这样或那样的请求。不过为了让她这个名作家写这些而特意上门来,那倒是头一次听说。罗蕾莱没有去打搅她们之间的谈话,而是悄悄来到楼上自己的房间换了衣服,又梳洗一番。她在房里刚走出来,就听见楼下的门响起,之后又是关门的声音,显然是那位客人刚走了。罗蕾莱边走下楼梯,就迎面碰上了琼。她惊讶地发现,对方的脸色看起来不是那么好。 “发生什么事了,琼?是那位来客想要求你做些什么你不喜欢的事情吗?” “原来你回来啦,罗尔。”琼吐出一口气。“要是你刚才也来听听就好了,真是讨厌呐,我可是最不喜欢命题作文的,可是镇长夫人她却跑来对我说,希望我一定要为这个小镇写些什么,好作作宣传。你说,这不是要我的命吗?” 她们走回起居室,坐在钢琴旁边的沙发上。这个住宅的主人像是要吐出胸中郁闷之气似地鼓着腮,一副了无生气的样子。看到她这个样子,罗蕾莱就问: “那你推辞了吗?” “我说:让我考虑看看吧。结果镇长夫人好像很期待的样子,就回去了。早知道是这样,我就该说点比较狠的话,让她没了那个念头才好。” 罗蕾莱明白她的性情一向如此,完成了自己份内的工作,对其余的写作就不怎么感兴趣。所以她又开口道: “镇长夫人没想到居然会这么热心这里的发展前景,还想到要找你来写旅游宣传稿,可见她很有眼光嘛。” “唉,如果只是这些还罢了。”琼想了想,没继续往下说,而是朝门外大声喊着。“佩吉,我要的咖啡好了没有?” 话音刚落,她的女仆就拿着托盘,里面盛着银咖啡壶和两个杯子,走了进来。她满面不悦。 “小姐,您应该相信我的能力才是,而不是整天这样怀疑我做饭烧咖啡的本事,这会对我的自尊心造成很大的伤害啊!” “要是你能早点来,我又怎么会费劲去喊你啊。” 虽然琼的声音已经比起之前降低了不少,不过佩吉还是听见了。这个年纪轻轻的女佣人还是一副理直气壮的样子,看上去她是完全不会觉得犯了什么错。 “这怎么行呢,小姐?再怎么说,我也得目送镇长夫人离开之后才能进来替您拿这个拿那个啊。况且,镇长夫人这次还特地带了兰尼亚国家新闻总局的口信,希望您能为兰尼亚和奥登尼亚两国的友谊写些什么,您应该更积极些,而不是这样敷衍别人了事!” 琼本想制止这个傻呼呼的佣人,可惜没有成功。当她回过头时,就看到罗蕾莱非常吃惊地看着自己。 “琼,真的是这样吗?如果是国家新闻总局的话,那就是政府希望你这么做啰?” “哎呀,我就是不喜欢这些命题作文嘛,所以才想着要推托的。”琼对自己能获此殊荣并不感到高兴,而是颇为无奈。而且她似乎不大想在朋友面前提起这件事。“况且写这些又有什么好写的呢?两国的友谊?什么友谊?难道要我去写兰尼亚年轻女孩们跟奥登尼亚士兵的那些风liu韵事吗?” 她最后那句调侃引来了女佣不满的眼神抗议,不过琼选择了视而不见,所以佩吉也只能气冲冲地退了出去。起居室里只剩下她们俩,罗蕾莱也正视着对方。(未完待续) 第二章 何去何处(3) “请告诉我实话吧,琼,如果是顾虑到我的话,那么你完全没这个必要。而且新闻总局都派人出面了,要是你不照他们的话去做,恐怕会有麻烦的。” “这是我的选择,与你无关,罗尔。”琼朝着面前的人笑了一笑。“不要担心这些,兰尼亚到底还是中立国,它不敢对一个没犯过法又没惹过事的公民怎么样的。” 见对方这么说,罗蕾莱反而感到更担忧。自己来到这里,本来就已经给朋友添了不少麻烦,要是她再因为这些而出了事的话……看到罗蕾莱神情凝重,琼笑着给她的杯子倒满咖啡。 “好啦,那些事就不要再说啦,尝尝佩吉煮的咖啡吧!她这个人虽然脑筋不大清醒,不过手艺方面还行,当然,没有你做的饭菜可口。噢,对了,今天有你的来信。佩吉!佩吉!” 女佣的脸又出现在起居室门外,这次她的脸之所以鼓起可不是因为偷吃,而是生气。“小姐,您有什么吩咐吗?” “今天收到的信你放在那儿了?” 一听是问这个,佩吉显得更加不耐烦。“您那些信件我已经放到书房里去了,贝斯特拉小姐的我放到她房间的书桌上了!” 说完,也不等主人批评她的态度有问题,佩吉就赶紧回厨房去了。琼回过头看着朋友,又是摇头又是咬牙。 “啧啧啧,听听,听听!像她那种个性,也只有像我这么大量的人才能容忍得了!” 罗蕾莱本来很想说“物以类聚、人以群分”,不过看到对方那种表情,还是觉得不说为妙。况且知道今天自己有来信,让她十分期待。 当她回到自己在楼上的房间时,果然在书桌的镇纸下发现了那封信——可能是因为怕掉到地上,所以佩吉才会用镇纸把信件给压上。一看到信封上的字,罗蕾莱就迫不及待地拉开桌旁的椅子,拿过栽纸小刀,把信封口给划破。她猜的没错,这确实是格特的来信。这封信里有只有一张薄薄的信纸,不过两面都写满了。上面用蓝色墨水笔写的字有点潦草,不过笔划很有力,尤其是字母g、j、y下面那一划,跟铁钩一样。这都是格特写字的习惯,所以罗蕾莱一眼就能认出来。她看了看信封上的日期,是大半个月之前写的。那时应该是曼尼亚战役结束后不久。她屏住呼吸、仔细地看着信上所写的字句: “亲爱的罗尔 你还好吗?我这边的情况可以说好,也可以说坏。好的是因为经过一个多月的战斗,这里的战事总算结束了;坏的是我们大队里的人几乎全都累瘫了,现在简直没有一点作战力。要是敌人现在还能组织反攻的话,那你现在可能也不会收到我的信了。不过,感谢全能的主,让我们取得胜利,并且还有命能活着回来。 兰尼亚那边怎么样?你习惯那里的生活吗?原谅我没有时间给你写信,虽然每次都想提笔,不过每次有空提笔的时间都被我用光在睡觉上了。因为出击的次数太过频繁,我现在都有种眩晕的感觉。真不知道我在那个时候是怎么熬过来的,在天空中驾驶着飞机,看着曼尼亚土地上的景色和穿梭在云海里的那种美妙光景,让人难以联想到这就是战争。可是我们不能沉浸在这种美好的感觉里,只能和敌人在天空中搏斗,不是你死就是我亡。每一天的神经都像上紧了的发条,把整个人都绷直了,没有一刻是可以松懈的。每次当我下了战机,看到上面的累累弹痕,我都会庆幸全能之神保佑我可以活着回来,给家人写信,给你写信。感谢上天,这场战争终于结束了!而我还站在这个世界上!这对我而言就是世界上最好的礼物,所以我希望在这封信里和你一起分享我的喜悦。 到了五月底或六月初的时候,我们大队就会回国参加阅兵仪式,真的很想在那里见到你。不过如果你不方便过来的话,那么有时间的话,我想和你见一面,不管在奥登尼亚还是在兰尼亚也行。不知为什么,罗尔,每当我在战斗最激烈、生死悬于一线之间时,脑海中总会想到我们当初在琥珀堡、你在我家门前叫我去上学的情景。我们一起走在山前的小路上,议论着那天课堂上会教些什么、体育课又是什么内容。那时的情形,真是美好,我多么想重新回到那个时候,我们都无忧无虑的样子。 在战争里,我们是获胜了,而且我也没有丢掉自己的性命。不过看着身边的人有时会一个个地减少,看到他们的名字再也不会出现在出击名单上,我就觉得难以名状地无奈。谁又知道,下一个会不会就是自己了呢?没有人知道未来的事,所以我们只能全力以赴。不仅仅只是想战胜敌人,更重要的,就是为了保住自己的性命。 好了,先说到这里吧,等我回国的时候,我们一定要见面啊。虽然我刚刚才睡了一整夜,不过因为之前我已经有一个星期没有合上眼睛了,所以现在要去补觉了。 你永远的格特。” 罗蕾莱睁大着眼睛,看完了这封信,她又看了好几遍,然后把它贴在胸口上。谢天谢地,他没有事,而且还活得好好的!虽然不知道他有没有立战功,不过对于罗蕾莱来说,这些根本不重要了。 虽然在这个大陆上,依然有着许多不尽如人意之处,或者对一些人而言,现在的氛围已经变得越来越可怕了。不过在罗蕾莱看来,只要她身边的人依旧在这里,那么这里也还是她的家园。在这种日益疯狂的气氛中,依然有着温馨的纽带,连结着她与故土的情感。(未完待续) 第三章 胜利的阅兵(1) 虽说困扰米德加尔德大陆的战争终于停止了,不过这场战争所带来的后果,却还远远没有结束。这个大陆上新的主人诞生了,可是要接受这个现实,却并不是那么容易的事。恐怕除了奥登尼亚人和他们最忠实的盟友外,其它国家的人都是心有戚戚焉。 当然,那些和奥登尼亚早有伙伴关系的国家,现在都像自己打了一场胜仗一样威风得意,好像他们更加不得了似的。实际上谁都清楚,就凭这些国家的能力,别说是对抗大国,就连是在它们面前挺直了腰杆也不能够。现在它们所倚靠的奥登尼亚战胜了曼尼亚,击退了昂尼亚,它们当然也是觉得脸上有光。所以跟奥登尼亚之间的合作也日益密切。不知道的人,可能还以为它们也成为了奥登尼亚王国的殖民地呢。 当兰尼亚女作家蕾蒂·琼的女仆佩吉在镇上自己的女友那里打听到一个特大新闻时,就赶紧拎着装满蔬菜水果的布袋,跑回家来,告诉她们这个大消息。不过当她气喘吁吁地出现在书房的门前时,却换来了主人的一个大白眼。 “发生什么事?佩吉,我不是告诉过你,在我灵感来的时候你走路就得轻些、再轻些的吗?” “可、可是、可是,小……小姐,出大事了!” 她的这个样子,让坐在打字机前的罗蕾莱抬起头,盯着女仆通红的脸庞。可是琼依然不为所动。 “什么大事?是你的好朋友被村里的那个邮递员甩了、还是因为你那条心爱的裙子被厨房火炉的火给烧出一个洞,害你无法去参加星期天的聚会?” 佩吉瞪大了眼睛。“不是这些,小姐!我刚刚才从玛丽莲那里听到,说是法皇座下要给奥登尼亚国王加冕啦!这下子,奥登尼亚就有一个皇帝陛下了!” 罗蕾莱有点吃惊,不过琼从桌子上那堆书里缓缓把头抬起来,戴着眼镜的圆脸上布满了没有表情的表情。她的目光从眼镜上方瞪着自己的仆人。 “就是这样?没别的了?” 佩吉对主人的冷漠显得十分意外。“可、可是,小姐,小姐,这难道还不算是大事吗?加冕啊!腓恩二世国王要成为皇帝陛下啦!这在二百年前我们大陆上最后一个皇帝曼尼亚的波拿巴陛下死后,就是不曾有过的事啊!已经有十届法皇座下,都从来没有这么做过的啊!难道这些还不够吗?!” “是一百七十年前,是八届法皇没有替任何人加冕过!”虽然无动于衷,不过酷爱历史的琼还是无法容忍自己的仆人犯下这些低级错误。“而且曼尼亚的波拿巴一世,准确点来说他也没有被法皇加冕,因为在仪式上,他自己抢过了法皇手上的权杖,自己替自己加冕;就连他的皇后约瑟芬也是由波拿巴本人亲自加冕的,所以他的皇帝称号不是别人封的,而是自封的。如果你不懂,最好去看看那本《路易王宫博物馆名画画册》,那上面就有那幅《加冕大礼》,好好学习学习!” 佩吉被说得哑口无言,只能嘟着嘴离开了,琼这才松了一口气。罗蕾莱一脸难以置信,她看向对方。 “如果这是真的,那么奥登尼亚就能当之无愧的成为整个大陆上唯一得到全能教派的合法宗主国了。这也就是说,连全能教派的法皇也承认奥登尼亚对别国进行战争的正当性啰?” 虽然自己本身就是全能教派的教徒,不过琼对这些不是十分热心。她摊开双手,耸了耸肩膀。 “换个说法呢,就是法皇需要奥登尼亚、奥登尼亚需要法皇,大家彼此需要,你情我愿,当然也就顾不得旁人的眼光。就算有人说个‘不’字,它们也不会当一回事的。” 罗蕾莱拿下打满了的纸,换上一张空白纸,准备再打下一页。她还是有点不能相信这个消息居然会是真的。看到她的神情后,琼换了个口吻,说: “没关系,加冕就加冕吧,反正他是他的皇帝,我们是我们自己的皇帝,谁也别想管着谁。咱们还是照样得生活,就让奥登尼亚人自己去喊自己的皇帝吧!” 心里虽然有阴云,不过看到她这样,罗蕾莱觉得非常好笑又羡慕。“亲爱的琼,要是奥登尼亚人能在你这样乐天的性格,那么我想这个大陆上有好多人都不用担心什么了。” “我的乐天也是被逼的呀,谁叫我没别的法子,只好自己来取乐自己呢。那些奥登尼亚人,他们不是人,而是机器;当他们勃然大怒的时候,就是一架邪恶的机器!” 在说到后面那一句时,琼突然改变了自己原来的神情,似乎在刻意模仿着别人的腔调、一个贵夫人的腔调。罗蕾莱没法不笑出来,她知道,这句话是来自于路德尼亚作家列夫·尼古拉耶维奇的名作《安娜》里女主人翁形容自己那个不近人情的丈夫时所说的话,没想到现在却被琼用来形容奥登尼亚人的天性。说实话,还确实有点像那么一回事。格特一定会喜欢这个的,罗蕾莱不禁冒出这个念头。虽然她明白那个人可能根本不乐意听到自己的民族特性会被人形容成这个模样。 虽然在乡间的生活十分遐意,不过琼总是不时受到别人的干扰。例如来自外界的压力,希望她能出面撰写有关兰尼亚与奥登尼亚两国合作的官方文章,这让她十分苦恼。她既不愿得罪对方,但也不想自己动笔写这些东西。她最近一直没有写些什么,而是满脑子都在想着该怎样躲开这些麻烦。所以当五月中旬某一天,罗蕾莱从镇上邮局拿回包裹回来时,琼突然兴致勃勃地对她说道: “罗尔,咱们去奥登看阅兵式吧!”(未完待续) 第三章 胜利的阅兵(2) 这个决定虽然是从琼本人的口里说出来,不过作为她的朋友,罗蕾莱不禁有些怀疑她对此有没有真的完全想好。 “为什么非得现在去奥登呢?你不是一直想在这里渡假的吗,琼?”罗蕾莱想了想,看到对方那得意的笑容,她开始明白了。“难道你已经想到办法了吗?就用这个法子来躲开那些追稿的人?” “啧啧啧,看阅兵式这还只是其中之一的解闷方式,而且,我亲爱的罗尔,我去到奥登的话,在那里我还可以找到那些朋友,请求他们用自己的方式向兰尼亚这边施加压力,迫使他们不要再找我写那些什么什么宣传稿子。而且我只要一天在那边,他们也就没办法过去天天烦着我了!” 琼觉得自己能想出这么一个法子,非常高兴。而且最重要的是,她可以在现阶段内两头跑,避开那些无谓的宴会或是邀请。罗蕾莱看着她这自得其乐的样子,在旁边不冷不热地插了一句: “我看呐,琼,这根本就是你想偷懒而已!” 一语中的,琼也无话可说。她无言了半晌,最后才说: “不管啦!反正我现在不要动笔就是啦!谁也别想让我写!绝不!” 对此,罗蕾莱只是放下包裹,在离开书房前扔下一句。“没错,我想是这样的,琼。等到服装店或理发店寄了厚厚帐单来,你就自然会有动力了。” 虽说出行的理由并不怎么充分,不过琼依然还是在三天后带着自己的秘书兼朋友和女仆离开小镇,搭上了前往奥登尼亚的火车。她是害怕夜长梦多,要是再被哪个官夫人或议员给缠住,到时想跑就没门了。在火车的包厢里,佩吉因为自己没来得及跟所有人告别而生气不已,她的主人警告她: “得了,不要摆出这样的嘴脸,免得让外人看见,还以为是我在虐待你呢!” 这种警告没起太大作用,不过在佩吉“偶然”看到列车上有几个长相还过得去的男列车员时,她的表情也自然由阴转晴——简直有点太过灿烂。琼向罗蕾莱一边摇着头一边以大难临头的神情说: “瞧瞧,罗尔,等到了奥登,我看到时可得找一根麻绳来捆着我这个不懂事的女佣人才行。要不然,她迟早会被男人骗得身无分文,到时只能落得个凄惨的下场。” 罗蕾莱含笑瞥了对方一眼。“这么说,琼你就从来没被男人骗过啰?” “当然没有!”话刚说完,琼又叹了一口气,她似乎也觉得自己没什么异性缘实在不是一件值得夸耀的事情。“我哪像你呀,就算躲在其它国家的乡下地方,也自动会有亲密友人的信件寄上门。这次我这样成全你们相会,亲爱的罗尔,你要怎么报答我呢?” 听到她提起这个,罗蕾莱脸上掠过一抹如天边红霞般的颜色,不过她马上镇静下来。“亲爱的朋友,如果你愿意,我很乐意把他介绍给你,看看他是不是更加适合你。” 琼一听到这些结识异性的事就头痛,她实在不怎么在行。“哎呀,还是算了吧,我每次去参加那些宴会,一看到那些军官就不知说什么才好。我对这些实在烦心死了!” “没关系的,琼,你不是认识不少奥登尼亚的军人吗?为什么又会觉得麻烦呢?” “那些不一样,他们大多是我以前就认识的熟人,有不少是我的同学,不是那种爱摆阔的大人物,所以我才能觉得自在。”琼想了想,“我这次一去到奥登,还要找到这些熟人,要他们帮帮我的忙,别让我非写这些命题作文不可,那样我就别无所求了。希望一切顺利。” 虽然自己是名作家,而且又和奥登尼亚政府内部的人物相交非浅,不过琼并没什么架子,也不喜欢显摆,这也是罗蕾莱喜欢她的原因之一。可是一想到到那时候,将又会见到奥登尼亚的首都,还有那里的人和物,罗蕾莱就难以平静下来。那里既可以说是她的第二故乡,也是她日渐感到无法安心之处。 火车缓缓驶进了奥登的尼恩伯格车站,这里头已经是人来人往。和上次自己离开时相比,这儿似乎没什么太大的区别。不过站台上的标语多了许多——都是以鼓励参军或者是赞美军人或胜利党的为主,当然还有最新出炉的歌颂“伟大王国的伟大胜利”之类的海报——军人的身影也多了不少。其中大部分士兵是回来参加不久之后的首都大阅兵的,所以他们的家人也挤在站台上迎接着自己的亲人。 佩吉的眼光好像已经完全被那些“迷人的”、“英俊的”士兵们吸引了过去,两只脚仿佛被磁铁吸在那里一样,一动不动。琼看到佣人这副德行,冒着丢脸的危险,大声地在她身旁咳嗽起来,其实是提醒她不要做出什么过分的举动。佩吉这时诧异地回过头来,看着自己的主人。 “小姐,您什么时候得了感冒的?真是奇怪啊!我出门前明明就提醒过你,不要忘记带上药箱的,那时你不听,现在吃亏了吧?” 她那副头头是道的样子,差点让她的主人为之气绝。罗蕾莱赶紧拉着琼往外走,佩吉也只能紧跟在后,她们叫来一个搬运工,把三个人的行李搬出车站,搬到出租车上。上车时,佩吉还不情不愿地看了一眼车站里头,鼓着腮坐在了前座,而后面当然是她的主人和罗蕾莱的座位。她们在来之前就预订了饭店——别看琼对自己家里的摆设都非常粗心大意,不过当出门时,她还是非常注意各项细节的,所以房间早就被她安排好了。(未完待续) 第三章 胜利的阅兵(3) 当住进宝石饭店上层的套间时,琼和罗蕾莱倒没什么,只是吩咐服务员把自己的行李放到合适的位置。而佩吉已经完全忘记了之前不得结交士兵的不快,在漂亮的房间里穿梭。虽然在兰尼亚她们的那个家也非常舒适,可是这里的家具摆设都是崭新的,当然看起来更加华丽夺目。琼叫她过来,要女佣给柜台打电话,让服务员拿咖啡上来,佩吉只能先去完成主人的吩咐。琼大大咧咧地坐在躺椅上,毫不脸红地说: “现在那些家伙恐怕就找不到我了吧!” 这句话充分暴露出她渡假为实,偷懒为名的本质,罗蕾莱非常好笑,忍不住要说道: “以你的名气,琼,很快就又会被人找上门来的。” 琼不大自然地笑了几声,这个笑容勉强了许多。“不,不会吧,我才刚来这里耶!” 没过多久,隔壁电话铃声响起了,之后佩吉走了过来,说是找小姐的。琼当场脸色铁青,颤颤巍巍地问: “是谁?是兰尼亚那边打过来的吗?” “不是,好像是市内电话。”佩吉对主人的忧虑似乎永远都不能明白。“您过去听听看不就知道了吗?干吗还要问这么多呢?” 没办法让这个慢半拍又不称职的女仆替自己推掉那个电话,琼咬咬牙,只能自己走过去接,同时心里还一直在祈祷千万不要是兰尼亚那边打来的。罗蕾莱则坐在椅子上,倒了两杯咖啡,还帮琼的那个杯子加了牛奶——因为她怕苦。喝下一杯浓浓的咖啡,她在旅途上的劳累也蒸发了不少,心情轻松了些许。在阳台上,佩吉忙着看着底下的事物,那里不时传来一些整齐的脚步声。她回头对罗蕾莱兴奋地说: “贝斯特拉小姐,您快看!在饭店门外那条大街上,经过好多士兵哟!” 看样子,只有这么多的男人在一起,才能引起佩吉的兴趣。罗蕾莱心里好笑,不过她只是回答道: “之后的阅兵式才更加有看头,佩吉,你大可以放心,你的主人一早就打算要去看的。” 佩吉兴奋的直点头,如果阅兵式那天自己的主人没有带她去看的话,恐怕她自己就算削尖脑袋也要挤进去看这么多士兵的英姿。一想到那天的雄伟景象,佩吉就高兴的笑个不住。这时,她的主人出现在客厅门外,看到自己的女佣这副德性,琼哼了一声。 “要是你再敢露出这种傻笑,佩吉,我敢保证你一定看不见明天的太阳!” 在主人严厉的呵斥下,佩吉唯有收敛了一点,只不过心里仍然在幻想着那些美好的情景。罗蕾莱看着琼坐在自己身旁的椅子上,递给她一杯咖啡,又问: “是谁打来的?真的是兰尼亚那边的人吗?他们还不死心?” “不不不,”琼喝了一口仍然冒着热气的咖啡,点了点头,显然是对牛奶和糖的味道很满意。“是我在这里的一个朋友打来的,我之前就告诉过她自己会来奥登看阅兵式,她知道我下榻的饭店所以打电话来问,就找到我了。她本来是想要我去她家里住下的,可我推辞了。” 佩吉忍不住要插嘴。“小姐,是您那个在奥登市郊住着那幢叫‘莳萝谷’大宅的朋友吗?那所宅邸确实漂亮!我上次去的时候看到他们那里的佣人房间都好整齐!虽然是旧宅子,不过现在这种旧古堡式的老宅更值钱了!” “要是你想在那里住,我会很乐意让你离开这里的。”摞下一句狠话后,琼又看向罗蕾莱。“我那个朋友在之前就拜托我,说是我认识的有文化的人不少,想请我帮忙,找一个家庭教师。因为她的大儿子再过一年就要上小学了,所以她希望能现在就找个好的家庭教师,教导他一些学前的知识。真是头痛呀,我上哪儿去找呢?对了,罗尔,你应该认识不少当老师的人吧,知不知道有谁对家庭教师的工作感兴趣呢?” 原来是为了这种事,罗蕾莱笑着摇摇头。“可是,你别忘了,琼,我认识的都是中学教师,对幼儿教育不大在行,所以可能帮不了你。真的很抱歉。” “噢,这也没什么,反正我也只是问一问而已。找不找得到,也得看有没有合适的呀。”琼对此不怎么在意,可能她心里还在想着如何渡过这个难得的假期吧。 在她们聊天的时候,露台外传来了更加整齐的脚步声。两人都走出来看,佩吉指给她们看。在那里的大街上,之前参加了曼尼亚战役如今归来的士兵们都以昂首挺胸的姿态,走过首都奥登的大街。旁边围观的人群中有不少是妇女,她们都把手中的鲜花递给这些英勇的战士们,有不少女人甚至激动地哭了。而在那些大人们之中,还有的小孩在奔跑着,想跟上这些士兵。有的还学着士兵的模样在迈着大步走,努力学着这些英雄们的一举一动。这不是正式的阅兵,可是却同样有着阅兵式那种狂热而自豪的气氛。可想而知,奥登尼亚人不仅是在崇拜着自己的战士,也是在崇拜着大获全胜的祖国和他们的政府。 佩吉看得高兴,旁边的两个女人却没有太过兴奋的表情。罗蕾莱在心里点点头,的确,他们也应该感到自豪的。琼则在嘴里喃喃自语着: “这样都这么不得了,要是在他们的国王成为皇帝陛下的那一天,阅兵式岂不是更加不得了……” 她甩甩头,不愿再去想这些事情,对身边的人挥了挥手。“走罢,女士们,今天就让我们来尝尝宝石饭店的大厨做的大餐如何美味吧!”(未完待续) 第四章 子弹项链(1) 欢迎前线部队的阅兵式是在创世历1085年的6月初举行的,这一天,首都奥登的街头简直成了彩带的海洋。不管是政府机构还是民宅,都张灯结彩,而且少女们都穿鲜艳的长裙,拿着自己采来的鲜花,跑去通往王宫的大道上把花朵送给坦克上的士兵们。这一天,奥登内许多啤酒馆都免费对外开放,啤酒任喝,尤其是归来的士兵们,他们每次经过啤酒馆,里面的人都非得争着请他们喝上一杯才放他们离开。人人都在笑,人人似乎都醉了,沉醉在一个永远不醒的美梦之中。曼尼亚被他们打败了!这个认知,确实令曾经饱受屈辱的奥登尼亚人难以平静地接受。只有狂欢,才能充分发泄他们内心的亢奋和自豪。 在首相府门前,首相卡尔·海因茨亲自检阅了这些战士们,他虽然看起来神色平静,不过在他身边的人都可以看出,他的嘴唇颤抖,眼中涌出了分不清是激动还是自豪的泪水。这个人,完成了在三十年来奥登尼亚几代人都没有完成的事业,不仅成功地使它重新成为了强国,而且带领它走向胜利。面对这胜利的一刻,被全国人民拥戴在中心的卡尔·海因茨又怎么会不激动呢? 在首相府门前接受检阅的,不仅仅有装甲部队,还有摩托化步兵师、步兵师、掷弹步兵师、火炮部队、虽然海军的装备无法出现在这里,不过他们也派出了代表前来。而在天空中,则可以看到以五架战机为编队的空军部队飞越首都的上空,他们看上去就像展翅的雄鹰一样。在首都的大街上,到处都挤满了看阅兵式的人,蕾蒂·琼和她的朋友也在这里。她们即使伸长脖子也很难越过面前的人群,看清楚街上的部队如何行进。不过在空中的战机就不一样了,罗蕾莱仔细而又费劲地凝视着天空上掠过的战斗机机组,她虽然不知道自己的朋友格特是否就在其中,不过看到它们,就好像又看到朋友也在一样。 虽然是自己说着要来看阅兵式的,不过当真的来到现场后,琼很快又后悔了。她从来就不喜欢人多的地方,更何况是现在这种场面!她也无心看什么威武的部队了,只觉得自己快窒息了。要不是有罗蕾莱在一旁扶着她离开,恐怕琼真的有可能会当街晕倒。所以在整个奥登都在为归来的战士喝彩助威时,这两个女人却离开了最热闹的街道,来到一处可以清净坐着喝咖啡提提精神的咖啡馆。这里的人烟远远没有那么多,而且客人也少得可怜,她们总算可以松一口气了。 看着琼逐渐恢复过来,罗蕾莱又开始取笑她刚才那个样子。“亲爱的琼,要是你根本不喜欢到那种地方,干吗又要往里边挤呢?刚才看到你的脸色,真是把人吓坏了!” “我也没想到情况会变得这么可怕!”琼一想起之前的情景,仍然是心有余悸。“谁知道那些奥登尼亚人原来这么喜欢看阅兵式呢,而且还这么不要命地挤成一团。天哪,罗尔,幸好有你,要不然我可能就没法活着看到明天的太阳了。” 两人说说笑笑,已经全然没有了刚才的窘迫和不适。琼本来就不习惯于那种喧嚣、人挤人的场面,不过有时看到热闹,也会想着要去凑一凑就是了。可是很快她又会后悔,逃之不迭。看阅兵式的吸引力,还比不上她在家里的起居室里睡个大觉。现在她再一次吐了一口长长的气,举起白瓷杯子,朝坐在自己面前的朋友说: “为了我们今天还有命活着回来,干杯!” “也为了你还没有吓掉魂,干杯!” 两个年轻女孩哈哈大笑,好像是小学生逃课成功得以出来玩耍一样开心。这时,咖啡馆老板打开了收音机,收听首相的讲话。这是在阅兵仪式现场传回来的原声广播,此刻卡尔·海因茨的声音回荡在这里: “……我的士兵们,欢迎你们!百年的耻辱,都终结在你们的手上!为之自豪吧!因为是你们让国家重新抬起了头,获得了自信!奥登尼亚爱你们!奥登尼亚的人民爱你们!胜利党爱你们!我爱你们!” 收音机的喇叭里传出一阵海浪般轰鸣的声音,这是群众的掌声和欢呼声,它们连成一片,表达着它们主人对首相的话的彻底认同。虽然不在现场,不过就连琼和罗蕾莱也都能听出,奥登尼亚首相的声音发颤高昂,显然他也激动得难以自持。琼看了看那个同样激动的咖啡馆老板,她压低声音向罗蕾莱说: “不知道在海的那一边,昂尼亚人的总统,是不是也在这样鼓励着自己的人民?” 海峡对岸的情况,奥登尼亚这边当然不得而知。因为国外的消息是一概被封锁的,而国家媒体的报导,却都一律是自己人的好消息或批评曼尼亚昂尼亚的新闻评论。因此在这样的消息管制下,没几个奥登尼亚人知道,在前线的作战中,他们本来有机会取得更大的胜利,可是却因为战略上的失误,而让三十万曼尼亚军和昂尼亚军逃回那边去了。 在其后的几天里,罗蕾莱通过电话询问奥军空军对外部门,得知了格特所在的联机大队此时的确在奥登外围,他们也来参加了阅兵式,所以她就用问来的电话号码,拨了好几处,才和格特联系上。他们约好到时要再到老地方——一年前他们曾去过的绿湖边——见面。 可是在另一方面,琼的游说行动却没有成功。虽然她请求自己的熟人帮忙,好让自己可以不必接受兰尼亚方面委派的政治性浓厚的任务。可是没有取得什么成效,她的朋友们也没什么太好的办法。这就意味着不久之后她必须要回到兰尼亚,接受这种或那种头衔。这让琼十分头痛,虽然这次兰尼亚方面征召的并不是只有她一个人,可是对于她来说,一旦接受了这种任务,恐怕以后动笔写小说的机会就很微乎其微了。罗蕾莱看到她这么愁眉不展,就劝解她道: “别太灰心了,琼,就算他们硬要你接受这些事,你也可以有办法拖过去的,不是吗?那些任务你就当是一次锻炼好了,可以写得没那么用心,毕竟这种事他们也不可能对你要求太多。在闲暇的时候,你照样可以有时间写小说的。”(未完待续) 第四章 子弹项链(2) 琼叹了口气。“那些政治文章我还可以想办法,反正我会交货就是了,不过质量我可不能担保。不过写小说的话可能就没那个机会了,因为只要我敢动笔,恐怕那些人就会嚷嚷‘为什么你有时间写这些却没时间写好那些有更高情操的文章呢?’真是可恶!” 她虽然总是想法悲观,不过有时有的想法还是颇有道理的,罗蕾莱也不得不同意她的看法。琼看着她,忽然变得有点难以启齿起来。 “那个,罗尔……要是我之后很长一段时间没法写小说,那么……” 罗蕾莱马上明白了她的意思,因为琼如果真的没时间动笑写自己心爱的小说,那么自然也不需要请别人来帮她整理那些又厚又多的书稿了。对于这个问题,其实在琼刚接到邀请时罗蕾莱就想好了,她笑着说: “不要紧的,我可以再找别的工作,你呀,现在不应该担心我,还是好好想想以后要怎么才能既应付那些事情又能好好的偷懒吧。” 见她这么说,琼心里反而感到更不好意思了。“这怎么行,罗尔,既然我现在还是你的雇主,那么我就得为你负责到底。你放心吧,我一定会帮你再找到另外一份好工作的。” 罗蕾莱很感谢她的好意,不过也没有太放在心上。反而是琼,在饭店的几天时,每天都在打电话,也不知谈些什么。在她们前来参观阅兵式后的第三天,这个兰尼亚的女小说家兴冲冲地跑来罗蕾莱的房间,一开门就嚷道: “我找到啦,罗尔!可被我找到啦!” 罗蕾莱有点摸不着头脑。“你找到什么了?是你的洗面奶还是爽肤水不见了?” “不是不是不是,是我替你找到一个好去处啦!”琼好像比自己找到工作还要高兴,像个小孩似的坐在椅子上,手舞足蹈地给朋友介绍着: “你还记得在几天以前给我打过电话的那个我的朋友吧,住在莳萝谷大宅的那个,她家里正缺好的家庭教师,她一时没有好人选,所以找我推荐。我已经向她问过了,薪金很优厚哦——当然和我这里差不多,哈哈——而且既然是请家庭教师,当然就得和她家住在一起。她那里条件很好,而且这个女主人为人很好,对待家里的佣人都很好,从来就不是那种挑三拣四的人。所以罗尔,你大可以放心……” 罗蕾莱看着她这个样子,又是好笑又是感动。“亲爱的琼,我该怎么谢谢你好呢?可是我又不是教幼儿教育出身的,恐怕对方还未必会承认我的学历呢。” “你先听我说完嘛。”能够帮到罗蕾莱找到好工作,琼觉得放下了一块心头大石。所以她很希望在自己离开奥登之前能看到罗蕾莱去那儿工作,可以得到很好的照顾。“她们一家我都认识,女主人的夫家是当地挺有名的望族,素来对周围的邻居很友善的。她的两个儿子大的那个今年……哦,今年可能快满六岁了,小的那个三岁了。当然,孩子是有点调皮劲儿,不过他们都很聪明,一点也不难教育。那一家的男主人就是我在希格中学时的同学,他现在已经是禁卫军……” 当说出这个字眼时,琼突然想起了什么,声音也变低了。她有些不安地看了看罗蕾莱,似乎对自己之前没有说出这点颇为抱歉。罗蕾莱笑了笑,说: “不要紧的,琼,我知道你是为了我着想。” 因为禁卫军如今已经日益成为胜利党的专属武装部队,而胜利党所推崇的排外政策又向来被罗蕾莱所厌恶,所以当提起禁卫军时,琼才突然想到这点,难免有些慌了手脚。她小心翼翼地说道: “虽然他是禁卫军,可是我可以向你保证,罗尔,他肯定不是那种歧视外来人口的人。他是那种只看人头脑、谈吐、举止灵光不灵光,而不是留意别人出身或是宗教信仰。真的,我已经认识他好多年了,他是那种纯粹的军人,对政治不大感兴趣。他的妻子也是一样,他们一家都很友善。我敢说你接触他们一家之后,会喜欢上他们的。” 见她推销得这么卖力,罗蕾莱不由得又笑了。“可是,琼,虽然你在他们那家人面前把我说得这么好,可是那家的主人是禁卫军的身份,即使是请佣人,也得要政治保证吧。我虽然有奥登尼亚国籍,可是我的信仰问题……” 罗蕾莱是无神论者,而且她也不想改变这一点。琼明白她的意思,毫不在意地摆摆手。 “这点更加不成问题!我不是说过了吗,他们那家不管是女主人也好,男主人也好,都不在意这方面。只要他们觉得满意,那么你就肯定能成为他们的家庭教师!况且你去是教他们的孩子,又不是要给他们做礼拜,担心这些干吗?!” 看到朋友如此热心,罗蕾莱本来只想一笑置之,可现在也不得不认真起来。要不然,恐怕琼会更加着急不安的。 “那么对方那家怎么说呢?” “他家的主人还在曼尼亚,没有回来,所以一切都由女主人说了算。”琼不无得意地一笑。“我把你的情况向她介绍了一遍,她非常满意,恨不得你马上就到她家去。我跟她约好了,在这个周末过后,你就到她家去。相信我,罗尔,如果那是一个坏去处,我就算别人把枪抵在我头上,也也不会让你去的;不过他们那一家确实是个好地方,更重要的是我清楚那家人,知道他们会好好对你的。” 罗蕾莱拉着朋友的手。“亲爱的琼,你总是这么替别人着想。我只是担心,万一我做得不好,会丢了你的脸。”(未完待续) 第四章 子弹项链(3) “没有的事!你一定能干得好的!”琼又想起什么,急忙加上一句。“对了,罗尔,要是——我是说假如真有这样的事的话——你在这边干得不开心,那就回来兰尼亚吧。我替你弄个当地的签证,这样你万一有什么事的话,到时也能离开这里,到我那儿去避一避了。” 罗蕾莱虽然在奥登尼亚日益高涨的排外政策的影响下,变得对这个国家感到越来越不安,也越来越陌生,不过她相信,自己身边总有些真正关心着自己的人,为自己的未来着想。为了这些朋友,她无论如何也不能倒下去。 到了周日,也就是她往莳萝谷出发的前一天,她在首都奥登的绿湖边等来了自己的另一个好友——现在已经是空军前线部队归来一员的格尔哈德·尤特里希。他这次来奥登,不仅是为了出席阅兵式,也是想见到罗蕾莱。罗蕾莱看到,格特变黑了,也变得更壮实了。相比起一年前还是个新兵菜鸟的飞行员,如今的格特已经完完全全是一个成熟的空军军官了。 格特朝着罗蕾莱大步走来,虽然是笑着却一时没说什么。罗蕾莱看到他的时候,也感觉到有一些不同。这并不全是外表的原因,也不是环境造成的。 “你笑什么呀?” 话说出口,罗蕾莱心里就觉得后悔了。因为她发现自己刚才说话的腔调,好像在跟对方撒娇似的。为了掩饰自己这种心情,她干脆板着脸。看到她这个样子,格特还是笑容不改。 “不,没什么。” 格特碧绿的眼睛一直在注视着罗蕾莱的脸,好像永远都看不够似的。罗蕾莱朝他做了个鬼脸,挽着他的手臂朝湖边走去。 “得啦,又不是没见过。你在那边过得怎么样?已经完全休息好了吗?” “就像你现在所看到的那样,恢复过来了。”当他们开口之后,那种往日熟悉的感觉又回来了。这正是罗蕾莱想要的,温馨、平静。格特的脸被晒黑了,下巴干干净净的——显然是刮了胡子——不过看起来更有男子气概。“你是跟你那位作家朋友一起来到奥登的吗?” “没错,不过不久之后,我就得到另一个地方去工作了。不过这次不必去兰尼亚,而是留在奥登。” 罗蕾莱把事情的前后始末告诉了朋友,格特听着她介绍有可能是她新主人那家的情况,他脸上的笑意消失了,沉思起来。罗蕾莱不解的盯着他。 “有什么不对吗?” “不,只是你说起的那个姓氏,我好像在哪儿听过。”格特又笑了一笑,“不过奥登尼亚这么大,重姓的人也不少,或许不是我认识的人。” 他们来到绿湖边,这里看上去和一年前他们来的时候一样,依然是那么的宁静而优美,是这个都市中的世外桃源。当他们在湖边的茶座入坐后,罗蕾莱不动声色地从袋子里拿出一个东西,递到格特面前。 “这是什么?” 面对格特的疑问,罗蕾莱不无好气地一笑。“生日快乐!这当然是给你的!虽然有点迟了……” 经过她这么一说,格特才想起。他的生日已经过去有两个多星期了,没想到对方心里还一直记挂着这件事。与其说收到这份礼物让他感到高兴,倒不如说是罗蕾莱的心意让他觉得感动。 在黑色的盒子里,放着一只漂亮的打火机。这是罗蕾莱用自己的薪水买的,她早就想要送对方这么一个礼物了。格特拿起这个打火机,仔细地看着上面精雕细刻的花纹。 “罗尔,你买这个花了不少钱吧?” 罗蕾莱对他的回答真有点不知说什么好,她只能苦笑着。“收到礼物只要高兴就好,干吗还问这个?!” “不,只是太贵重了……”格特当然喜欢这个打火机,可是这个礼物又让他为难起来。他不是不想接受,而是想到自己带来的东西,就觉得不知如何是好。 罗蕾莱发现了他的犹豫,又看到他在口袋里掏摸着什么。她马上抿着嘴偷偷地笑了,然后又装出一副得势不饶人的样子。 “说吧,你要送什么东西给我?快点拿来!” “……这个,我……” 看到格特这样,罗蕾莱更清楚自己果然说中了。她好奇地探过头去,又看看格特的脸。 “真的是送给我的?那就赶快拿出来嘛!别这么躲躲藏藏的。如果不是给我的,那还是赶紧收回去的好!” 格特缓缓从空军羊皮夹克里拿出自己的钱包,里面有一根银链子,上面的坠子却是用一颗子弹的弹头做的。 “喏,拿去。” 虽然格特口头是这么说着,不过看他那动作就知道他心里有多窘。罗蕾莱却顾不上这些,她惊喜的打量着这条稀罕的项链,尤其是那颗用弹头做的坠子,让人觉得别出心裁。 “这是真的子弹吗?” 格特点点头。“没错,那时候我在曼尼亚,驾驶着战斗机在空中和敌人的战机在缠斗。敌人的子弹射穿了机舱,擦着我的胸膛过去了。于是这个小家伙就留在了我的战机里。它可是差点就要了我的命,所以我没舍得把它丢掉。本来我想家乡那里的琥珀项链更好看……” “这个我就很喜欢!”罗蕾莱没有觉得不好意思或是迟疑,直接就把项链戴在了脖子上,然后笑着看向对方。“好看吗?” 格特含笑点点头,他们之间就算不用再说什么,也能明白对方在想什么。罗蕾莱凝视着格特被洒落的阳光映成金色的脸庞,心中希望这样的日子可以再多一些。战争结束了,希望未来的日子,也可以像现在这样,安宁而美好吧。(未完待续) 第五章 莳萝谷 虽然在民间到处都流传着奥登尼亚国王将会被全能教派奉为皇帝陛下,不过奥登尼亚王国的政府却一直不见有什么动静,相反,他们对这件事十分低调,看起来有点避而不谈的意味。这让人更加怀疑这个消息的真实性。教会方面则忙于自己国内的事务,还无暇对此事作出任何评论。不过,几乎所有人都对此事乐见其成。因为现在看看整个米德加尔德大陆,除了奥登尼亚的国王,还能有哪里的国王能配得上这个称号呢——虽然这位国王手中没有任何实权可言。 而在那一年的6月5日,兰尼亚的女作家蕾蒂·琼也不得不离开奥登尼亚的首都,回国去了。当她们登上列车时,她的贴身女仆显得兴高采烈,因为不久之后她就又能见到自己那些闺中密友了;不过琼却没什么好脸色,她知道这次自己回去之后,恐怕就得投身于那些既不讨好又不喜欢的工作中。琼对前来送行的朋友罗蕾莱苦着脸说: “罗尔,要是你有空,就请多点为我祈祷吧,用什么方式都可以,只要祈祷我还能有命活着回来见你们就行。” “你不用太担心了,琼,你们全能的主会保佑你的。” 一想到回去以后要干的苦差事,琼就算是回家乡去也不见得有多么高兴。谁让她一向偷懒惯了,而且又不喜欢受到束缚呢。当她们坐进火车的包厢里后,琼又探出头,朝车窗下的罗蕾莱说: “如果你到了新环境后觉得不怎么习惯,那你就到兰尼亚来吧。我想那个时候我一定会非常乐意你能来听我诉苦的。” 她的意思就是说,要是罗蕾莱对新工作不满意,可以回到兰尼亚她家那里。罗蕾莱再次感谢她的好意,又说道: “琼,我还是希望即使到时我看到你,你也是高高兴兴的。” “得了吧,这恐怕比上天还难!” 在罗蕾莱的目光中,火车越行越远,消失在她的视线范围中。而在火车消失之前,琼还一直朝着她这个方向挥手。送别了朋友,她现在要出现到那栋在奥登市郊名为“莳萝谷”的地方了。 乘搭市区的电车,大概过了一个小时,罗蕾莱就在市郊下了车。这里虽然没有市区的繁华,不过周围的房屋和道路都十分整洁优美,而且空气清新。本来对方提出可以派车来接她,但是被罗蕾莱拒绝了。因为她觉得自己既然只是来应聘为家庭教师的,那么以后就要清楚自己的身份,不能作出这样不分身份的要求。罗蕾莱在心里告诫自己: “你以后只是别人雇用的家庭教师,不应该想太多,只要做好自己的份内事就可以了,别的要求都与你无关。” 虽然罗蕾莱在此前从未接触过家庭教师这个职业,不过她心里清楚自己到底要做些什么。准确点来说,家庭教师的地位比那些干活的佣人高些,可是依然算是那一家里的雇员,所以她要求自己必须弄清楚这一点,要不然,就无法在那个位置上干得长久了。罗蕾莱虽说对这个工作算不上热衷,不过既然她答应要干,那么就必须干得好。即使以后要离开,也是由于自己想离开的原因,而不是那个家庭对自己不满意所至。罗蕾莱就是这样一个对自己要求严格的人。 顺着铺着青砖的绵延街道,罗蕾莱一直往半山上走去——莳萝谷大宅就在那里。在问到一旁水果店的老板娘时,那个热心的大婶指着山上那个漂亮的住宅区告诉罗蕾莱,莳萝谷就在那个住宅区靠北边的地方,是栋有一定年代但仍旧非常漂亮的房子,她还说: “自从弗莱德老爷在五年前去世以后,他的长子就继承了莳萝谷那栋房子。他们一家都是好心肠,现在的弗莱德老爷虽说还年轻,不过已经是禁卫军里的军官了,他的夫人长得美,而且人心地也好,他们的孩子就更不用说了,是两个活脱脱的小天使。真是太惹人喜欢了!” 这和罗蕾莱之前听到的介绍一样,而且从这些居民的口中,都能见证那一家子是在当地颇受欢迎的家族。罗蕾莱向她道谢,然后继续赶路。当她来到山上那个住宅区时,发现这里的房屋比山脚下的房子更加精致华丽,显然这里住的人非富即贵。花了大概十五分钟,她就已经站在莳萝谷的面前,亲眼看着这所宅邸到底是什么模样。这幢房子比她预期中想像的还要大、还要漂亮。从雕花栏杆的铁门里看进去,里面藤萝掩映、繁花盛放,铁门后有一个喷水池,水池中央是一个手托瓶子的天使,涓涓水流就从瓶口流出,无论是姿态还是设计都很巧妙。而且在铁门外,还能隐约看到在房子的后方,还有一处更加美丽的花园。这里可真够气派的! 这是罗蕾莱看到这里后的第一个感觉,之前琼为什么没有告诉过自己,这里竟是这样的一个所在啊!不过也对,在琼看来,可能这样的房子她早就看惯看熟了,所以也就不以为然了吧。罗蕾莱只能这样想。她想按门铃,却发现这扇大铁门没有上锁,于是她顺步走进里面,看了看那个可爱的喷水池,绕过它来到房子的正门前。双扇橡木制、门首处是黄锃锃大铜环的门看上去也非常气派,罗蕾莱敲了两下门,没过多久,门就打开了。一个穿着黑色洋装和白围裙的年轻女佣出现在她的面前。这个女仆好奇地瞪大眼睛看着这个不像本地人的女孩。 “请问您找哪位?有什么事吗?” “我是蕾蒂·琼小姐推荐来的,是来应聘……” 还没等罗蕾莱说完,这个女仆马上就露出恍然大悟的神情,她脸上原本冷淡而客气表情消失了,赶紧说道: “噢,这么说,您是罗蕾莱·贝斯特拉小姐啰?您请进,太太正在等候您的到来。” 大门打开了,那个女仆叫来另一个佣人,让他把罗蕾莱的随身行礼拿到楼上的房间去,然后自己带着她往起居室这边来。屋内的家具陈设比在屋外看到的一切更加尽善尽美、应有尽有,难怪当地那个水果店的老板娘称呼这家的男主人为“老爷”,看样子这个家族在很久以前就是这个地方的领主一类的人物。 在来到起居室门前时,罗蕾莱还在欣赏着过道上那些精致的肖像画和东方的珐琅瓷器,忽然听到里面传来一个悦耳的女中音: “不,不是这个,迪拉,我说过了,今天孩子们应该留在育儿室学习画画,你怎么能让他们到外面踢足球去了呢!而且衣服也弄坏了,这样看起来别人都会以为我的孩子都是些野孩子了!” 女仆带着罗蕾莱进去,里面有一位穿着浅绿色丝绸衬衫、白色细条纹及膝裙子的女人,她看上去不会超过三十岁,脸上的妆容更加地衬托出她的美貌。一看就知道她就是这里的女主人。这个家的女主人正在对面前的一个女士在训话,从她训话的对象来看,罗蕾莱猜测这个低着头的女人也是这个家的佣人,大概是保姆那一类的人。看到她们进来之后,女主人挥挥手,示意对方可以离去。 “太太,贝斯特拉小姐到。” 罗蕾莱朝对方行了一个屈膝礼,女主人带着惊喜的笑容迎上来,打量着这位新来的女家庭教师。 “欢迎您,亲爱的!我能叫你的名字吗?噢,你不知道我这里因为没有了教育孩子的人,一切都乱套了,你能来实在太好了!罗蕾莱,这个名字真好听。如你所见,我是这个家的家长,琴·弗莱德。” 琴向自己的新家庭教师伸出手,罗蕾莱也非常礼貌地回握了。女主人邀请她坐下,于是两个人就在起居室的沙发椅上坐着,开始了交谈,女仆退了出去。琴在看过对方的外表后,显然十分满意,她又问道: “之前我就听琼夸奖过你,只不过那个时候我没有想到你今天会来到我这儿帮我的忙,主真是太照顾我了。你本来是在希格中学任教的是吗?” “是的,不过因为政策的原因,所以我并没有担任过教师,我在大学里学习的是历史系,还副修过音乐和外语。” 虽然对方没有问到那些敏感的部分,不过罗蕾莱还是如实作答。对此,琴的笑意更浓了,她像是很欣赏这个女孩的直率和诚实。 “能到我这里来实在太谢谢了,要不是琼肯割爱,让你来到我们家,恐怕我这里还会乱上好一阵子呢。罗蕾莱,不嫌弃的话,就请在这里住下吧!” 罗蕾莱连忙道谢,对于这个女主人的尊敬和那种对自己一视同仁的态度——这点从她的称呼“你”就可以看出来——她非常感激。于是弗莱德这个家里又多添了一名新成员,一个有着外国血统的女家庭教师。罗蕾莱并不知道,她在这里工作的日子,要比自己想像的还要长得多。(未完待续) 第六章 称职的家庭教师 在莳萝谷住下的第一天,女主人就带着罗蕾莱参观了这个美丽的房子和它的庭园。女家庭教师所住的房间,是在二楼两个孩子的房间旁边,因为这样可以方便她照顾孩子们。那个房间面积不大,可是里头的家具照样是一应俱全,用梨木做的古老的红漆床,上面不仅有绣着花鸟等图案的纱帐,还有厚而舒适的羽毛枕垫。桃花心木做的小巧玲珑的梳妆台,上面还有显然是擦拭过变得明亮的大镜子,里面甚至还有一张小小的书桌,在桌子上方的窗户,还能望到外面山谷的景色。这里的待遇,真是出乎罗蕾莱的想像。 “觉得怎么样?如果有什么需要调整的,你可以吩咐内维尔,他是这里的管家。如果缺什么,也可以去跟他说。” “不,我没什么不满意的地方了,太太,这儿实在太好了。” “只要你觉得喜欢就好,这里原本是间客房,后来经过改建才变小了些。”琴微微一笑。“亲爱的罗蕾莱,就请你叫我的名字好了,用不着这么见外。” 之后琴又带着罗蕾莱在房子里转悠,熟悉各处地方。在楼一进门就是宽敞的大厅,里面有两面落地窗,光线充足,两套长沙发椅上铺着软枕和用人手绣出来的精致的椅袱,壁炉是用黑色的大理石砌成的,不过因为现在是夏天,所以看得出有一段时间没有生火了,不过依然保持着干净。在大厅的西北角,摆放着一架钢琴,上面放着几张用黄铜相框装裱的照片,头一张是全家福,还有男女主人的照片和男主人的照片。当罗蕾莱的目光落在那几张照片上时,琴笑着告诉她: “他现在还在曼尼亚,因为首相很快就要到那边去视察了,所以他即使作战完毕,也得留在那里,陪同首相出行。” 那个“他”指的就是这个家的男主人,当听说她的丈夫竟然还不止是禁卫军,而且还是首相的副官时,罗蕾莱心中更加震惊。她万万没想到自己来到这样一个家庭里当教师,不过在表面上,她当然还得保持着镇静。罗蕾莱看了看照片上男主人的样子,很典型的奥登尼亚式军官照片,高傲冷漠威严,那身黑色的军服更让人感到有点不舒服。不过在另一张照片上,两个孩子倒显得很可爱,大的那个比较像母亲,小的那个则像父亲。琴看到罗蕾莱目不转睛地盯着孩子的照片,笑了起来。 “不是我夸口,待会儿你看到他们本人,会觉得他们比照片上更可爱!” 在大厅旁,是个体积比较小的客厅,可是这里让人感觉比旁边那个大厅舒适,也许正是因为它的小,所以有一种家庭的温暖气氛。罗蕾莱猜想,也许这里是让主人接待一些重要客人,或是要和客人作单独谈话的地方。饭厅则在它们的对面,里面正中央摆放着一张宽大的、可容纳下十二个人同时进餐的橡木餐桌,餐桌的腿部分被雕琢成了狮子的模样,那十二把高大的靠背椅此刻整整齐齐地放在桌旁,上面也有狮子的雕刻。或许是弗莱德家以前的家徽吧,罗蕾莱这样想着。琴邀请她以后一起陪伴他们进餐,罗蕾莱推辞不掉,于是就答应了。在饭厅与大客厅之间的过道,就是上楼的楼梯,而在饭厅后面,是同样宽敞的厨房,里面的厨娘和佣人正在忙着准备今天的午饭。而在厨房的对面,则是桌球室和育儿室,前者是用来供主人和客人游乐的,而后者当然就是专门让孩子们在里面玩耍学习的。在厨房和育儿室中间,也有一条小楼梯,呈螺旋形,琴告诉罗蕾莱,她的那个新房间就在楼梯上方的旁边,以后她和孩子们要是想下来就不必通过那条在楼梯,而是可以从这里直接下来育儿室。如果不想让大厅里的人看见,也可以从这里上去。看来这所房子在一开始设计时,就已经想到了这些细节。 在绕到房子侧门时,一打开门,罗蕾莱就看到后面那个更加美丽的世界。这里怎样的花园啊!它把山上流经的小溪也设计了进来,使得花园里的花都得以盛开在小河的两旁,在离房子不远处,还有一棵高大的橡树,甚至比房子还要高,不知是谁,用白色结实的绳子和一块木板在那底下弄了一个小小的秋千,既可以方便玩耍也能供人休息。黄色如同火花一样的莳萝花开放在那些漂亮的花朵中,使它们显得更美丽动人。玫瑰、月季、杜鹃花、报春花、雏菊、矢车菊、茉莉花、石竹、还有不少各色各样罗蕾莱一时都叫不出名字来的花朵,差点能把人的眼睛都给耀花了。琴告诉新来的家庭教师,这个花园是他们家的骄傲,而且她的丈夫比其他人都更喜欢这里。罗蕾莱心怀感触地说: “谁不喜欢这么美的花园呢?不仅设计的好,而且打理得更好。” “这是园丁的功劳,”琴看着这个漂亮的地方,眯起了眼睛。“虽然我也喜欢花,不过我不像他们那样,喜欢亲自动手给它进行整理。可尤亚却不一样,他什么都喜欢亲力亲为,还老是把自己弄得一身脏,搞得孩子们也学他。” 这时,园丁过来向她们请安,然后琴又问了他几句关于整理金盏ju花圃里杂草的事,叮嘱他不要把金盏菊的芽给拨掉。园丁一边答应着,一边又说: “刚才我看到小少爷们经过这里,好像还抱着足球。” “噢,果然是这样!”打发了园丁走之后,琴又看着罗蕾莱。“我的这两个小调皮鬼虽然并不是野孩子,不过他们被他们的爸爸宠坏了,总喜欢到外面玩儿,还老是弄得脏得不得了才肯回来,真是麻烦。” “个性活泼的孩子更聪明,学起东西来也更快。” 她们正在聊着,忽然听到花园那边的草地上传来呼喊声,是孩子的声音: “妈妈,妈妈!” 一个五六岁的男孩跑到母亲面前,手里还抱着个沾满泥的足球,而他的身上,也和这个足球的情况差不多。在他的身后,还有一个两三岁的更小的男孩在跟着哥哥跑,一边粘在哥哥身后,好奇地看着母亲身边的陌生人。琴皱起眉头,看着儿子们的衣服。 “我不是说过了吗?埃文(Elwin)、约翰(John),你们今天应该去学画画,而不是跑到日头底下踢什么足球!” 长子埃文听见母亲这样说,只是嘟起了嘴。“可是,妈妈,今天要画的东西我们都画完了,你又没有说不许我们出去。而且爸爸说,男孩子应该多到户外运动才是。” “可你爸爸现在不在这里,没法替你解释。”琴显然非常受不了肮脏和泥土,即使是面对着自己的儿子也不例外。“好啦,快进去让迪拉给你们洗个澡,换件新衣服,来见你们的新教师。” 大一点的那个男孩看了看罗蕾莱,他的弟弟也一样,对这个外人显得很好奇。不过他们没来得及跟家庭教师打招呼,就被母亲唤来保姆带他们洗澡去了。 到了晚上,罗蕾莱来到饭厅,和女主人一起共进晚餐。琴请她坐在自己的左边,询问她在房子里过得好不好,还需要什么东西。没过多久,两个孩子也进来了,他们换上了干净的衣服,来向母亲行礼。琴告诉他们: “这位是罗蕾莱·贝斯特拉小姐,你们的家庭教师。从现在开始,你们要好好尊敬她,听她的话,明白了吗?” 两个孩子答应了,也坐到餐桌旁边。他们爬上椅子的动作有点费劲,尤其是更小的那个,需要佣人的帮忙,不过他们那活泼可爱的模样让罗蕾莱忍俊不禁。大儿子埃文在上菜时一直盯着自己的新教师,他忽然开口说话了: “你是外国人?!” 琴马上看了他一眼。“不可以这么没礼貌,埃文。” “不要紧的,”罗蕾莱笑着向女主人示意,然后又看向埃文和他的弟弟约翰。“是的,我是外国人,不过现在我是奥登尼亚人,因为我从小就在这里长大。” “你在什么地方长大?那里好玩吗?” 罗蕾莱喜欢他问问题的那股劲儿,非常活泼。“知道在奥登尼亚东边的琥珀堡吗?我就是在那里长大的,那个地方无论是冬天还是夏天都非常凉快,而且在水库里还可以捉鱼。” “我知道、我知道那个地方!在爸爸给我看过奥登尼亚的地图,那里很小,而且靠近东边。”埃文很高兴地炫耀着自己的知识,而且他听到罗蕾莱能讲如此流利的路尼语还没有一点口音,似乎对她的话更加信服了。“你是从外国来的,那么你的皮肤为什么和我们的不一样呢?” “因为这是天生的,就像你们也是天生的一样。”罗蕾莱对这些问题毫不在意,让原本担心的琴也放松下来。“你知道黑人吗?他们的皮肤就是天生黑色的,这个世界上就有这样的人。” 埃文听到对方能和他这样讨论自己感兴趣的话题,更加兴奋了。“这个我也知道,在爸爸书房的百科全书上就有说,我都看过了!” 因为这样的一席谈话,让弗莱德家的孩子对这个新来的家庭教师有不小的好感。而且随着他们的日渐熟悉,这样的感情还会进一步地累积,直到他们完全喜欢上这个有着外国血统的女教师。而罗蕾莱,也在莳萝谷,开始了自己新的生活。(未完待续) 第七章 帝国之梦 在来到莳萝谷大宅后,罗蕾莱和这一家人相处的都很好。埃文生性活泼好动,尤其喜欢户外活动,而弟弟约翰则整天粘着他,在哥哥身后像个小鸭子似地跑着。宅里的佣人以及周围的邻居们,没有人不喜欢这小兄弟俩。罗蕾莱教导他们功课和学业,但从不用命令或强迫的方式,而是和他们一起玩耍聊天,从中教给他们不少知识。而这两个小家伙也日渐和这个善解人意又不会对他们说三道四的大姐姐亲近起来,遇到什么事情,都乐于跟她说,当然更乐于跟她玩儿。而罗蕾莱在陪伴他们玩耍和学习的时候,也小心地注意,不让兄弟俩弄得过分的肮脏和受伤,这点也让他们的母亲琴感到满意。虽然罗蕾莱在这里也偶尔会遇到对她外表或信仰感到大惊小怪的人,不过因为在弗莱德家里过得好,所以她也不是太在意这些事情。 每次当兄弟俩完成了今天的作业后,罗蕾莱总会带着他们到花园里玩上一阵子。埃文拿着自己折的纸飞机,嘴里模仿着飞机轰鸣的声音,让手中的纸飞机像俯冲轰炸机那样往地面飞。约翰因为不大会折,所以得要罗蕾莱帮忙。眼看罗蕾莱折的飞机比哥哥的还要漂亮,小约翰非常高兴,也学着哥哥的样子在拿着纸飞机玩耍,口中还不时发出“呜呜”的声音。罗蕾莱看着兄弟俩在嬉笑玩闹,又看着身旁花坛里的向日葵,觉得整个人都完全放松了似的。 这时,埃文跑了过来,指着弟弟向自己的新家庭教师说: “罗尔,快点教教我,我也要折成那个样子的飞机!” 虽然罗蕾莱在他们家里的时间还不算长,不过两个孩子已经和她亲密到可以互相称呼彼此的昵称了。罗蕾莱用他手里的那张纸,重新折好递给他,埃文高兴得又叫又跳,冲着弟弟说道: “瞧,约翰,现在我的飞机可以打赢你的那架啦!” 他们玩了一会儿功夫,又坐到罗蕾莱旁边休息。约翰还在比划着手里的纸飞机,而埃文则看着罗蕾莱。 “你见过真正的用来打人的飞机吗?不是商店里的那种模型,是真正的飞机哦!” “打人的?”罗蕾莱明白他是在指作战用的战机,不禁笑了。“我没见过。不过我的朋友他就是专门开这种打人的飞机的,他还上过战场。” 埃文和约翰都对这些很感兴趣。“真的?那他开着飞机是什么样的?有没有把别人打下来过?” “能够在那么高的地方往下看,地上的东西都显得很小,哪怕就是一所大房子,在天上看下来,也像火柴盒的模样,这是他告诉我的。”罗蕾莱回忆起格特身穿飞行服的模样,露出了微笑。“他有没有把别人打下来,这个我就不清楚了。要不等他下次回来,我再帮你们问他。” 约翰拉着她的袖子,手舞足蹈地说着。“爸爸、爸爸也打打!” “你是说你的爸爸也在战场上是吗?” 罗蕾莱含笑看着他,约翰拼命点头,埃文擦了擦鼻子,一脸的自豪。 “没错,爸爸他也在战场上,他可了不起啦!我们的爸爸是个大英雄!我上次要爸爸带我上战场,可爸爸说不行,他还说,我们年纪小,不能去。要是我以后长大了,也要像爸爸那样!” 罗蕾莱笑了一笑,不过她心里在想:要是等到这些孩子长大后,最好还是不要有战争发生更好。在那天下午,她还教两个小男孩学会了折青蛙、星星、小鸟,还有玫瑰花,让他们高兴的把自己折出来的成品拿给妈妈看。琴在晚餐时笑着对罗蕾莱说: “亲爱的,你能来实在太好了,因为之前没人能管得住他们,搞得我也没了办法,整天忙得团团转。现在他们比以前好多了,也不会总是要我操心。” “这是我应该做的,况且他们是那么可爱。” 罗蕾莱虽然在不熟悉她的许多人看来,会认为她是个安静内向的人,其实只有她的少数好友——例如格特和琼——才明白,她只有在自己人面前才会显露出开朗的本性来。不过能见到她这一面的人实在少之又少,而她本人也不介意外人对她的看法,所以至今仍有很多人会单凭第一印象来判断她。可是孩子们却不一样,他们能够非常直观而迅速地发觉哪个人和他们是一伙儿的,哪个人是讨厌他们的,所以他们能和罗蕾莱相处得这么好。 在照顾孩子们的同时,罗蕾莱也会不时地帮这个家一些忙,例如替不识字的佣人写信、做些家务活、整理大宅里的清洁,所以那些刚开始对她抱有疑虑的佣人现在也不好再说什么。大家都对她客客气气的,不会因为她的血统而为难她。 在那时,国内原本到前线作战的军人们,都已经陆续地解散回来,与家人团聚。而莳萝谷的女主人也在日夜盼望着丈夫的归来。不过由于他是首相的副官,而首相卡尔·海因茨正在曼尼亚视察,所以一时也没法立刻回家。这让大宅里的气氛有点低落,因为主人一家没有好心情,所以佣人们也有点畏手畏脚。不过罗蕾莱却觉得要是男主人没这么早回来倒好,在心里,她依然对此人那个禁卫军的身份感到不安。 在创世历1085年6月底,在弗莱德一家仍然在盼着主人回来的时候,有一件早经流传但一直得不到证实的新闻被正式宣布了。全能教派教廷和奥登尼亚王室的发言人对外表示:将会在7月初由现任法皇庇护十一世为奥登尼亚国王腓恩二世加冕,使其成为名正言顺的皇帝陛下。这样一来,奥登尼亚就不再是王国,而是真正的帝国了!这个消息一经宣布,马上获得了各方的大力支持和赞同。现在奥登尼亚在米德加尔德大陆上根本已无对手,那么它的国王成为皇帝陛下,也是顺理成章的事,更可以确立国家的地位,真是天大的好消息!而奥登尼亚政府和军方中不少高层人士都明白,能取得这个成果,其中很大一部分原因,是由于卡尔·海因茨首相从中出的力。腓恩二世虽为国王,但并无实权,就算他成为皇帝,这点也不会得到什么改变。不过在奥登尼亚成为帝国后,海因茨的权力却将进一步扩张到整个大陆去,这件事只能对他带来更大好处。所以全能教派能这么听话就要为奥登尼亚国王加冕,不用问也知道是那位胜利党党魁所起的作用。 在得知这一消息后,琴感到非常高兴。不仅是欣喜于自己的国家将会诞生一位皇帝陛下,而且在加冕典礼上,首相本人肯定要亲自出席,那么作为首相的副官,她的丈夫那时也肯定要回来,照这么看来,一家人的团聚就指日可待了。 得知爸爸快要回来了,两个男孩兴奋得整天满屋乱蹿,罗蕾莱好不容易才将他们劝住。和众人相比,她倒没什么激动的劲头。因为奥登尼亚现在越来越自傲,而且还得到了教廷的支持,这在她看来不是一件好事。但愿奥登尼亚可以清醒一点,巩固自己内部的政权就够了,不要再对外发动战争。当然,罗蕾莱没有向任何人说起自己的心里话。 到了加冕的那一天,琴特地带着两个孩子还有罗蕾莱,一起来到王宫门外亲眼见证加冕仪式。在奥登尼亚王室所居住王宫内的圣母大教堂里,腓恩二世穿着由金线织成复古长袍和红色斗篷,跪在法皇庇护十一世的面前,接受他的加冕。而首相卡尔·海因茨和奥登尼亚政府、胜利党的一众高官们,则在一旁见证着这一时刻的到来。每一个人的脸上都洋溢着自豪和满足,他们不仅以与强国的交手中取得了胜利,而且还赢得了全能教派的支持。现在,一个崭新的帝国出现在他们的面前,这是他们努力争取回来的,他们当然有资格为此自豪! 卡尔·海因茨虽然并非交接权杖的主角,不过奥登尼亚在他的带领下成为了真正的帝国,而他,则是这个强大的新生帝国的第一人!胜利的喜悦溢满他的内心,他深信,只有自己,在未来才能把这个国家带向更伟大更光明的彼岸!只有他!海因茨看着面前的法皇与刚刚成为皇帝陛下的腓恩二世,轻轻地笑了。(未完待续) 第八章 带剌的矢车菊 在创世历1085年已经过去了一半的时候,弗莱德家的主人终于回来了。 那是在7月第一个周末的下午,罗蕾莱刚刚带着两个孩子从外面放风筝回来,一路哼着歌进了门。她把两个洗完澡的孩子安置在育儿室里,让他们画画,自己则走下来,看看厨房里有没有什么点心好拿上去给他们享用。 才刚走到楼梯的一半,罗蕾莱就听到大门那里嚷乱成一片,有好几个佣人都在往那里跑。她好奇地走到厨房里来,看到保姆迪拉正在把一壶煮好的咖啡拿过来,于是她就问对方: “发生了什么事?为什么大厅那边会这么吵?” “贝斯特拉小姐,您还不知道吧?是弗莱德先生回来啦!谢天谢地,太太总算盼到了,所以现在大家都忙着去接行李呢!” 原来如此,难怪这些人都忙作一团。罗蕾莱想了想,觉得还是不要在这种时候去拜见对方,等晚上琴为自己引见时再说吧。她拿着点心和牛奶往楼上走,不料两个孩子已经得知爸爸回来的消息,一阵风似的冲下来。罗蕾莱赶紧把托盘放在过道的桌子上,扶着跑不稳的约翰跟上哥哥。而埃文还边跑边向弟弟和罗蕾莱喊: “爸爸回来喽!约翰,罗尔,你们快来呀!” 须臾,他的身影就消失在大厅的门内,而里面传出笑声。约翰因为追不上哥哥,急得快哭了,罗蕾莱扶着他,一边鼓励他自己走进大厅里。在大厅里,几个佣人都在拿着行李往外走,而琴则站在一个禁卫军军官的身旁,拥抱了他一下。 “我还以为不知得到什么时候才能见得着你呢,尤亚。这些天过得还好吗?” “我这不是回来了吗,琴。” 那个身穿黑色禁卫军军服的男人一眼看到埃文,向他伸出双臂。而大儿子则高兴地冲过去,一边喊着“爸爸”,一边扑进对方的怀里。罗蕾莱看见这一家团圆的情景,就知道这位就是弗莱德家的主人,也就是那个照片中高傲的禁卫军军官。他现在看起来没有那么冷漠,相反还非常开心地把儿子高高地举起来,人也比照片中显得年轻。 约翰蹭到爸爸的身边,也要爸爸抱。弗莱德家的主人发现了小儿子,见他也长高了,走路也变稳变快了,更加高兴。他把两个儿子抱在怀里,逗着他们。琴笑着向孩子们说: “好了,爸爸才刚回来,不要老是缠着他,快下来吧!” 两个孩子当然不情愿,不过在妈妈面前也不能太放肆,只能从爸爸的胸前滑下来,仍旧粘在他的身边。埃文看到静静站在大厅外的罗蕾莱,连忙朝她招招手,喊道: “罗尔,你看,这就是我爸爸!你看他是不是像个大英雄?” 这时,弗莱德家的主人才注意到在孩子的身后,还有一个年轻的女人不声不响地站在那里。琴看看罗蕾莱,又看看丈夫,微笑着说: “这就是我在信里跟你提到过的罗蕾莱·贝斯特拉小姐。自从她到这里来以后,埃文和约翰可是大有进步呢,真是多亏她了。” 罗蕾莱一言不发地走上前,向男主人行了个屈膝礼。而尤琛·弗莱德只是看了对方一眼,点点头说: “麻烦您了。” 说完,又带着两个孩子往外走。被留在大厅里的罗蕾莱此时心里松了一口气,要是对方很有礼貌而且热情地接待自己,搞不好自己会更加手足无措。而且当看到对方那一身黑色的禁卫军军服时,罗蕾莱只觉得心里一阵发抖。看样子,以后自己还是少接触这个男主人为妙。 在休息过后,尤琛·弗莱德一直留在书房,可能是有些事情要处理吧。而琴到育儿室看看孩子们时,向罗蕾莱说道: “请不要介意,尤亚他有时就会这样,可能是因为太累的缘故,所以没有好好地跟你打招呼。在平时,他对其他人非常友善,这不是我夸口,而是大家都这么说。等你和他了解多了,就自然明白了。” 对此,罗蕾莱当然没有表现出异议。不过在她的想法中,与其要非得和这个男主人好好相处,还不与少点见到他这样更好。她不喜欢禁卫军,也不大想见到这个看上去有点喜怒无常的男人。 在晚餐的时候,罗蕾莱本来想在厨房或是育儿室里吃饭就算了,可是保姆迪拉带来了琴的口信,要她陪少爷们到饭厅用餐。于是罗蕾莱只能和埃文、约翰一起,来到餐桌旁。来到莳萝谷后,罗蕾莱一直延续着以往的打扮风格:朴素。现在也不例外,她穿着浅蓝色的上衣,灰色棉布裙子,看起来既不耀眼也不夺目,非常符合家庭教师的身份。而此时坐在首席的,是这个家的男主人,他换掉了军服,可能是休息过的原因,比起下午他显得精神了不少。而琴则坐在丈夫的左边,告诉他一些家务事。两个孩子看到父亲当然又扑了过去,罗蕾莱在趁他们不注意时也进来饭厅里,站在一旁。当两个孩子入席后,她才缓缓坐在最下首。 琴看见一家人终于团聚,脸上一直带着笑容。“太好了,亲爱的,你不在家的时候我们不知道有多么担心,希望你能早日回来。” 尤琛笑了笑,拿起一杯咖啡喝了一口又放下。罗蕾莱此时可以在饭厅明亮的水晶吊灯下清楚地打量他:中等偏高的个子,金黄色的短发,如同雕刻家精雕细刻出来的五官。不管怎么看,他都像是禁卫军所宣传的那种“拥有标准奥登尼亚人外貌”的英挺军官。而且他的那双眼睛,犹如蓝色的矢车菊,有着不可思议的神采。不过他的神情却不怎么像他妻子所说的那样“友善”,仿佛满脑子还在考虑别的事情,所以冷落了眼前的人。 在上菜时,罗蕾莱本想帮忙,琴笑着示意她坐下: “罗蕾莱,你只要像在自己家里那样就好,用不着忙来忙去的。” 罗蕾莱貌似平静地坐在那里,实则只想赶快逃离这里。不知道为什么,往日和女主人还有孩子们一起用餐时,也不觉得有什么不安。可是现在这一家人坐在一起,她不仅觉得在礼貌上自己应该离开好让他们得以叙叙家常,而且总有种淡淡的压抑在笼罩着这里似的,她不喜欢这种气氛。跟孩子们还有妻子交谈过后,尤琛好像这才记起旁边还有家庭教师在那里,于是他朝罗蕾莱问道: “您是哪儿的人?来到这里还习惯吗?” 虽然他的那种语气有点像是在询问下属,不过罗蕾莱并没有往心里去。“我从小在琥珀堡长大,不过大学是在奥登上的。能到您的家里来实在是我的荣幸,在这里大家都对我很好……” 罗蕾莱的话还没有说完,尤琛就勾起嘴角笑了笑,只不过这看起来可不怎么算是友好的笑,而是带点不耐烦。 “是吗?那么您可要留在这里多呆一些日子,肯定会有毛病被您给找到的。也许那一天您会觉得后悔,因为这里竟不如您想像中的完美。” 他这番话与其说是在讽刺罗蕾莱的客气,倒不如说是在嘲笑自己的这所住宅。罗蕾莱没有答话,琴赶紧说道: “亲爱的,你又来了。每次总爱拿这个吓唬人!你不用理他。” 后面那句话是向罗蕾莱说的,罗蕾莱不动声色地看向男主人,开口说: “谢谢您的忠告,先生。有时候身处其中的人,和外面的人看法会很不一样,也许我得多花些时日才能体会到您话中的含意。” 尤琛第一次正视着这个看似低调无言的女家庭教师,他可以感觉到对方话中暗藏着的话外之音。不过他没有生气或动怒,用满不在乎的笑说道: “这样最好,但愿那个时候您不要因为约翰或是埃文的淘气,而被气得一天都不想留在莳萝谷。” 埃文抗议爸爸的说法,说他们几些天来一直很乖,约翰也跟着哥哥在咿呀学语。尤琛不时逗弄着孩子们,或者偶尔和妻子说些什么。只有罗蕾莱无声无息地坐在一旁用餐,可她的心里却在对自己说:如果说,刚才自己还觉得这个男人没什么的话,那简直是大错特错!这个尤琛·弗莱德,要是说他的外表如同矢车菊那样吸引人,可是他的内心却使他更像是一朵带刺的矢车菊。自己不想和他接触果然是对的,以后也得小心才是。罗蕾莱抱定这样的主意,直到用餐完毕向主人道过晚安,带着孩子上楼休息。弗莱德家男主人回来的第一天,就这样平静地过去了。(未完待续) 第九章 弗莱德家的秘密(1) 在曼尼亚战场上大获全胜,而且全能教派又公开地为国王举行加冕仪式,使国家正式地成为帝国,这对奥登尼亚人而言,可以称是上是苦尽甘来。在战争中上了前线的军人们,如今都已经陆陆续续地解散回家,或休息或继续从事之前的工作。一切都看似那么美好、那么圆满。现在整个大陆上原本是奥登尼亚敌人的国家,都被它的铁蹄踩在脚下;而顺从于它的国家们,则得到了不少好处,更加巴结奉承这个新生的强国。奥登尼亚在米德加尔德大陆上的气势风头一时无俩。 不过和国家的大好形势相比,罗蕾莱如今的日子却变得有点紧张起来。她把这个情况归咎于男主人尤琛·弗莱德的到来。虽然他作为帝国首相的副官,有时会陪同到外地视察,或是忙于工作而很晚才回来。不过由于现在周边国家驯服,又没有什么大的争端,所以奥登尼亚政府内尚算风平浪静,而尤琛也得以经常呆在家中,和妻儿共享天伦之乐。 经过一段时间的接触后,罗蕾莱发现,这个男主人虽然在学识教养和态度上堪称绅士,不过他的脾气颇为古怪。有时跟他在走廊上碰面,他还会笑着向你点点头,以示友好;可是再过一会儿看到他,即使面对面他也完全不理睬你。久而久之,罗蕾莱也习惯了他的态度。因为对方并不是对她本人有什么不满才会采取这种方法,而是他本人一向如此,所以家里的人也都见怪不怪。而且罗蕾莱还发现,尤琛最讨厌别人在他面前说些套话客气话——其中以别人对他的恭维最受不了——每当这个时候,他就会毫不犹豫地打断对方。他不仅对自己的要求严厉,甚至对和他一起工作的人也一样要求严厉。有一天女仆希尔达在端咖啡给正在书房里工作的主人,听到他在朝着电话话筒大吼,还差点以为是男主人对自己有什么不满吓得哭了起来。后来才知道,原来尤琛在给自己一个送错文件的同事打电话,在电话里就大骂对方是不是吃错药,要是误了这份文件该怎么办诸如此类的。虽然不知道那个被骂的人会是什么表情,不过罗蕾莱觉得以尤琛的那种刻薄劲儿,肯定是把他要骂的人给批得狗血淋头、体无完肤。老实说,她更同情那些不得不和尤琛在一起工作的人。 可是当她和家里的仆人们闲聊时,才发现她们对主人的这种态度竟然完全不以为然。相反,还有不少人为他说好话。保姆迪拉见女家庭教师有点不相信的样子,就说: “贝斯特拉小姐,您是因为刚来没多久,所以才不清楚先生的个性。他虽然有时会这样,不过对着我们这些人,却从来都是和颜悦色的,而且为人体贴,要不然周围也不会有那么多户的邻居家都喜欢他了。他对工作要求高,这也很正常嘛。” 听到这些人这么夸他,罗蕾莱忍不住苦笑了一下。“你们和他相处得这么好,实在难得。” “这不是我们在夸口,贝斯特拉小姐。”连正忙着的厨娘西尔维也插嘴。“太太把这个家管得头头是道,不过先生真的很宽容对待我们。我来这个家已经二十年了,可以说从小就看着先生长大。这么久了,他从来都没有打骂过下人,更加没有为难过他们。这样的好先生,该上哪儿去找哇。” 罗蕾莱没想到她们会这样口径一致,不由得想会不会是这其中有什么误会。因为她想起平时看到的尤琛,怎么也无法把他同慈悲心肠、宽容平和联系起来。再加上他那个禁卫军军官、同时又是首相的副官的身份,更让罗蕾莱认为跟他保持距离比较好。 虽然罗蕾莱并不大认同这个男主人的态度和行事方式,不过连她也不得不承认的,尤琛非常疼爱他的两个儿子。工作再忙,他也会抽出时间,陪伴孩子们一起散步或是游泳。而且他不是像琴那样对孩子有诸多的约束或命令,而是以平等的方式和他们在一起。琴对此不置可否,可是偶尔也能听见她的抱怨说: “再这样下去,我以后还怎么管他们呢。” 言下之意,似乎对丈夫这样放纵孩子有些不满。不过不管她是怎么想的,她都没有表露在脸上。而埃文和约翰更喜欢和爸爸玩,因为和爸爸在一起更开心更无拘无束。有时父子三人在草地里弄得一身泥兼一身草,埃文和约翰担心妈妈会数落他们。可是尤琛却毫不在意地说: “这有什么!男孩子就应该锻炼自己,而不是整天呆在家里养尊处优。” 面对夫妻俩在这方面的不一致,罗蕾莱也没什么好办法。她只能在孩子们回来之后,尽快让他们洗澡换好衣服,免得激起女主人的不满。她的用心总算得到了回报,在这方面还没能惹到夫妻双方中任何一方的不满。 在周末的那一天,琴到奥登市中心的玫瑰会去参加募捐宴会去了,而尤琛则留在家里。罗蕾莱本来以为他在书房里一直没出来,不过当她来到育儿室后,才发现里面笑声阵阵,原来尤琛正和两个儿子在拼装火车模型,好让它可以运行起来。里面那些小型零件弄得一地都是,罗蕾莱只能踮起脚尖走进来,然后坐在一旁看着他们。尤琛盘膝坐在地板上,把砌好的火车放在铁轨上,他的两个儿子们看见,也学着父亲的样子,想要自己弄好模型。可是他们毕竟没有尤琛那么灵巧,所以做起来也就笨拙多了,尤琛不时指点着他们,又教他们怎么才能涂好胶水而不至于搞得自己满手都是粘粘的。(未完待续) 第九章 弗莱德家的秘密(2) 火车模型砌好了,而埃文则摆弄着车厢,使它全速前进。一旁的约翰因为跟不上火车的速度,摔了一跤,他坐在地上,扁扁嘴哭了起来。罗蕾莱赶紧扶起他,尤琛看着自己的小儿子,却没有安慰他,只是说: “约翰,要是你跟人玩非得哭的话,那么你还是自己一个人玩吧。” 他也没有理会小儿子,继续和长子埃文摆弄模型。看到父亲不理自己,约翰感到很委屈,不过他一个人哭得没了意思,所以也就渐渐收声了。罗蕾莱看着尤琛,颇为意外。她没有想到这个疼爱儿子的父亲,居然会在小儿子准备大哭一场的时候用这种方式来阻止了他。如果换成是琴在这里,一定心疼得抱着儿子安慰他,不过这样的话,日积月累下来,孩子的个性恐怕也会变得娇纵起来,更难管教。罗蕾莱虽然不说什么,不过在心里她更倾向于尤琛的这种方法。在她的鼓励下,约翰擦去泪水,又走到父亲和哥哥的身边,继续弄着火车模型。父子们开心地让自己砌好的火车到处乱跑,而罗蕾莱则在一旁含笑看着这一幕。 也许是跟孩子们玩累了,尤琛坐到一旁的靠背椅上。他眼也不抬地问身旁的罗蕾莱: “听说你是琼推荐来的,是吗?” 罗蕾莱点了点头,刚想起对方没有看向这里,所以可能看不到自己的反应,又想赶紧出声。可是尤琛又打断了她的话: “琼那家伙现在怎么样了?还在忙着偷懒吗?” 听他的语气,和琼可以说是非常熟悉,所以才用这种口吻调侃对方。不过罗蕾莱却多加了一层解释:此人本性一向如此,所以即使是说起朋友来也不例外。 “她已经回兰尼亚去了,听说在那边新闻总局有个计划要她主持。” 尤琛无声地一笑。“以她的个性,就算别人命令她做什么事,她也会照样逃跑。如果真要她干些自己不想做的事情,琼多半会马虎了事。” 真是一针见血,罗蕾莱想,要是琼本人在这里听到这番话,恐怕也不得不点头承认这是事实吧。尤琛把视线从孩子们的身上转到这个女孩脸上,又提出了一个新的话题。 “你是在希格中学任教的吗?” 罗蕾莱现在想起那段过往,已经没有什么失望或痛苦的感觉了。“是的,不过准确来说,我从没在那里教过一天学生,只是在图书馆里打发日子而已。” “图书馆吗?现在那里怎么样了?” “老样子,先生。不过我想那些原本的藏书都被销毁大半了,只剩下教育局要求的书籍还放在那里。可能学校得花上一笔钱来购置新书吧。” 尤琛注意到她平淡口吻下的惋惜,打趣地一笑。“这么说来,我给那里捐赠的书也多半没有了。真是遗憾,我们家捐出去的,可都是些珍藏版本的书籍呢。” “这个确实可惜。”罗蕾莱听到他提起珍藏本,又想起那些无辜书籍的命运,心中有些不快。“您家的珍贵书本一定不少吧。” 这本来只是她的恭维话,不过尤琛却露出半是讥讽半是不在乎的笑容。“是的,不过大半都是些现在市面上没有的禁书了。就因为它们有一个外国国籍的作者,所以我只能把它们藏在家里。” 看他的样子,好像就算被人举报收藏非法书籍,他也不会动摇。罗蕾莱对他的态度觉得又好笑又好气,她酷爱书籍,觉得像他这种人即使军阶再高也未必会懂得书中的妙处。 “书和人一样,生活绚丽的花朵只是表面,多少鲜花凋谢了而没有留下一丝痕迹!您的藏书恐怕也是如此。” 尤琛盯着这个不动声色的年轻女家庭教师。“只有很少的结了果,而这些果实中又只有极少的能够成熟!不过,果实虽少毕竟还是够用了。” 罗蕾莱感到有点吃惊,因为她刚才引用的是奥登尼亚《少年之烦恼》长诗里的句子,没想到对方竟然可以马上接了下去。也许他真的像自己所说的那样,在这方面也是涉猎甚广?罗蕾莱一时拿不准,回视着男主人。尤琛看了她好一会儿,忽然又看看还在玩耍的孩子们,问道: “该准备午饭了。” 经过这一次,罗蕾莱认为自己可能是太小看这个主人了,所以以后得更加小心应付才是。因此凡是尤琛和她交谈的时候,她都比以前更谨慎小心,不让对方捉到什么错处。罗蕾莱是担心,万一自己以后不小心说漏了嘴,说出一些外国著作的句子,身为禁卫军的尤琛谁知道会不会把自己视为国外敌对势力的间谍或者对自己有不好的看法?所以还是小心点为好。 也不知道是不是看出了罗蕾莱的犹豫和警惕,尤琛在和她说话时,都尽量挑有第三者在场的时候,而且所交谈的内容也无可厚非,都是些家常事务而已。罗蕾莱对此松了一口气,感到这样自己会更自在。她不需要主人对她的客气或是礼貌,只要像对待其他人那样就好。 不过没过多久,有一件让罗蕾莱头痛的事情发生了。尤琛从军队里带回来一条牧羊犬,毛色以黑白黄为主,十分可爱而且听话。据尤琛向家里人的介绍,是他在曼尼亚战场时的好伙伴,而且这只叫帕蒂的狗帮了他不少忙,所以现在他也把它视作家人。琴虽然认为这条狗要是不爱干净弄脏家里就麻烦了,不过还是同意丈夫把它带回来。至于两个孩子,更是高兴不已,因为这条牧羊犬成了他们的好玩伴,不管到哪儿他们都带着帕蒂去。可是罗蕾莱却对这条狗没什么好感,她不是害怕它,而是不大想接近它。所以孩子们想和帕蒂一起玩的时候,她多半都带着他们出去,而不想那条大狗在自己面前转悠。(未完待续) 第九章 弗莱德家的秘密(3) 在一次带着孩子们出去散步的时候,琴派人来喊两个孩子回去,于是罗蕾莱目送着他们回到莳萝谷,自己则在山岗上漫步走着。在这里,可以俯瞰到山下那片美丽的平原,好像在站立在云端的感觉。罗蕾莱觉得那些把家选在这里建起来的先人们真的很有眼光,不过环境清幽,而且风景如此秀丽,实在是个不可多得的去处。山坡并不陡,长满了小草和各色野花,让人流连忘返。罗蕾莱从这里可以望到附近的莳萝谷大宅,它是一栋古老而华丽的住宅,谁见了它,都希望可以入住其中。可是罗蕾莱总觉得在那里住着的一家子,有些难以言喻的令人不快的感觉。来到这个家的时日虽短,可是它给罗蕾莱的感觉就像是永远有雾气在笼罩着它,让人无法清楚地审视这里。似乎在这个家里面,有着不少外人不能触及也无法触及的谜。她甩甩头,继续在山坡上散步,浏览着山下的美景。 不远处传来的狗吠声吸引了她的注意,罗蕾莱缓缓走到那边,看到在山坡供路人休息的长椅上,有人正坐在那里,旁边趴着一只狗。那个不正是帕蒂和它的主人吗?罗蕾莱原本不想惊动他们,只想悄悄离开。可是帕蒂发现了她的身影,又朝她这边叫了几声,好像在向主人献宝似的。尤琛从膝盖上方抬起头,看到罗蕾莱,只是喊了一句: “过来!” 罗蕾莱只能走过去,她心里想这个主人叫她的方式,也许和叫帕蒂的方式没什么区别。走近他们之后,她才发现对方的脸色不大好,苍白而且冒冷汗,刚才他可能是把头埋在自己的手里,想休息一会儿。帕蒂看看主人,又看看罗蕾莱,好像在替主人担心似的。尤琛指了指自己身边的一大截空位,示意对方坐下。罗蕾莱一边坐一边问: “您是哪里不舒服吗?” 尤琛恢复了精神,对此不愿回答。“我好得很!” 他那种傲慢的态度,又使罗蕾莱想起他之前的样子。很好,看来他是没事了,要不然也不会这样说话。因为对方不说话,所以她也不会开口先说话。两个人就这么坐着,谁也不理谁。反正罗蕾莱也不想自讨没趣。 帕蒂走到主人身边,低下头要他摸摸自己。尤琛拍拍它的头,又看了看一直没有说话的罗蕾莱。 “你不喜欢狗吗?” “我是不喜欢,不过也不会怕它们。”罗蕾莱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回事,一开口就这么说。她原本是打算说得比较委婉一些的,好让对方听了可以接受。 不过尤琛似乎并不在意她的说话方式,而是看了看用无辜神情注视着他们的帕蒂,笑了起来。 “可怜的帕蒂,它一定不知道自己到底做错了什么事,使别人这么讨厌它。” 罗蕾莱脸上一红。“不,先生,我不讨厌狗,只是更喜欢猫。” “愿闻其详。” 在他的凝视下,罗蕾莱极少对外人提起自己的喜好但如今却忍不住要说出来,她沉思着说道: “因为猫的性格很内向,和狗完全不一样。狗很活泼,而且喜欢跟人在一起,所以人们也就自然而然地喜欢它们。可是猫总是把自己隐藏起来,不想完全显露在别人的面前,就因为它在保护着自己,所以没人了解它……我不喜欢这样,我是说,不能因为它们一个外向一个内向,就这样厚此薄彼。把自己的内心藏起来,也是有原因的,我觉得猫是被人误解了,所以我,我替它觉得不值……” 当她说完后,那颗心也随之陷入了自己的思绪之中,而四周也一片寂静,只有不远处树林花园里传来的鸟鸣在提醒着人们这是何处。等到罗蕾莱意识到自己想得太久时,她才赶紧看了看身边的尤琛,有点不好意思的说: “真抱歉,这只是我个人的看法,让您见笑了。” 尤琛掐灭了手上的烟,他的表情没有往日那种嘲弄。“谁知道呢,也许你说的对。” 他们一起往山那边走,等到他们回到莳萝谷的时候,里面已经是灯火辉煌,佣人们也在准备着晚饭了。在晚餐的时候,罗蕾莱发现自己现在已经能够没什么畏惧地看着男主人了,心里对他的偏见也在逐渐减少。在晚餐时,埃文提起自己在罗蕾莱的教导下画了不少画,连幼儿园里的老师看了都称赞。尤琛问他画了些什么,埃文很自豪地说自己画了飞机、花园里的花,还有从墙上跃过的猫咪,当然还有自己的爸爸妈妈们。尤琛看着坐在下首的女孩,嘴角似乎动了一下。 “要画猫咪的话,这里就有一只。” 幸好琴正在夸奖埃文把父母都画得很好,所以没有听见尤琛的这句话。不过那个唯一听到的人,虽然脸上没有变化,不过心里怎么想就没人知道了。 晚饭结束后,罗蕾莱和两个孩子向他们道过晚安,便上楼去了。这两个小家伙精力充沛,非得要再玩上一阵子才肯入睡。于是他们的家庭教师只好又陪他们玩了一会儿,又哄得他们睡着了,才悄悄关上房门离去。罗蕾莱在安静的过道里看到主人卧室的门已经关得严严的,心想琴多半已经休息下了,因为她最近有点不舒服,所以总是很早休息。当她走到楼梯口时,却瞥见在对面那个楼梯上传来脚步声。是尤琛,他原来没在书房,而是在楼下,现在才上来休息。罗蕾莱不想和他碰面,于是就躲在过道柱子的阴影后面,等他进了房间再离开。 不过尤琛没有进卧室,也没有进书房,而是打开了书房隔壁的客房大门,又吩咐佣人把水瓶和杯子拿进来。之后他就没有出来过,更没回房去。罗蕾莱觉得奇怪,那个客房并不能通向书房或卧室,为什么尤琛要在那里过夜?虽然在莳萝谷里的每个房间都收拾得干净又整齐,不过身为主人不回自己的卧室休息,却只睡在客房,那未免太说不过去了吧。也许是不想打扰已经休息了的妻子?罗蕾莱也只能作这样的设想。 但是有一种感觉却使她无法忽视,那就是在这个华丽的宅邸中,隐藏着不少外人看不见的事情。这些迷雾,如同黑夜一样俯视着这里,让其中的人心生不安。(未完待续) 第十章 两国的蜜月期(1) 从大陆上最倒霉最落魄的国家,一跃成为最强盛而且是一百多年来唯一成为全能教派承认的帝国,奥登尼亚在这三十年内所走过的路,真可以称之为大起大落。当然,在许多人看来,这一切的功劳,都要归功于胜利党以及它的领袖——现任奥登尼亚的首相卡尔·海因茨,如果没有这位性格强硬而且敢作敢为的首相,恐怕奥登尼亚现在仍然还得挣扎在失败的泥潭中。 昂尼亚还有曼尼亚因为之前的失利,至今都没有恢复过来,所以这个大陆,暂时就成为了奥登尼亚的天下。再加上有了其国王被加冕成为皇帝这样的大事,所以让各国更方便有藉口来和这个大国套近乎。 作为它原有的盟国,当然也觉得脸上有光——因为它们选择正确,站对了地方。而那些原先就被奥登尼亚所征服的国家——其中以曼尼亚人为最——只能忍气吞声或是改变自己的策略,转而讨好奥登尼亚。所以最近在首都奥登那里,总能见到不少外国的使节前来拜会该国的新生的皇帝陛下和完全掌握着实权的首相阁下。 而在这批使节之中,以路德尼亚的大使最让人瞩目。原本有不少人都在猜想,首相不会和昂尼亚或是曼尼亚开战,因为他一直想笼络这两个国家,他会选择他最深恶痛绝的由无神论者和异教徒组成的国家——路德尼亚开战。可是他们的愿望落空了,因为卡尔·海因茨不仅没有对这个战略伙伴动手,反而转向西方,打败了曼尼亚。而且现在,奥登尼亚仍然和路德尼亚保持着密切的往来,这让有些人失望的同时也让更多的人感到安心——失望的人,多数是胜利党的忠实信仰者,而安心的人,则多数是普通老百姓。 在创世历1085年7月,路德尼亚的统治者派出了他的特派专员——该国外交部长莫洛托夫前来祝贺奥登尼亚国王加冕。虽然是无神论者,但是莫洛托夫依然禀持着应有的礼仪,出席了由全能教派法皇所主持的加冕仪式,并且问候了对方。谁都看得出来,路德尼亚的特派专员之所以会耐着性子和全能教派的法皇在一起,当然不是突然改变了宗教信仰,而是看在他的祖国的盟友的份上。 对于对方的好意,奥登尼亚的首相当然给予了肯定而且十分赞赏。在随后的加冕礼晚宴中,卡尔·海因茨当着众多宾客的面,走到莫洛托夫跟前,向他敬酒,甚至用路德尼亚的高地语问候对方,祝愿两国友谊长存、永世友好。在场的所有人当然也和海因茨一起举杯,而莫洛托夫高兴的红光满面,不断地向尊敬的首相阁下表达着路德尼亚人民以及自己对奥登尼亚的喜爱之情。 当时,已经回国并且重回首相府工作的首相军事副官尤琛·弗莱德也在场。他和其他人一样,看着这热闹的一幕,可是心里却不由自主地想起在前不久自己的顶头上司向自己说过的话: “尤亚,要是我国现在要继续东进的话,你看会得到国家上下的赞同吗?” 东边,除了这个可怕的路德尼亚之外,就没有什么国家可以阻挡得了奥登尼亚的步伐。首相所指的,必是路德尼亚无疑。对此,尤琛没有直接回答,而是想了想,才说道: “阁下,不管是政策还是在会议上,一件事如果想得到所有人的认同,这个可能性不高。” 当时的卡尔·海因茨看了看他,没有说话。不过尤琛明白对方是想从自己这里得到肯定的答案,可是就算问话的人是自己最尊敬的领袖,尤琛也不希望欺骗对方。而且自从曼尼亚战役获胜归来后,尤琛感觉到,首相本人不仅越来越自信,而且也越来越参与到军事决策的事务中去。他此时俨然一位军事通,往往下的决定也不询问身边的将领,而是自己说了算。这点曾经让最高统帅部的人颇有些不满。国防部和总参谋部由于是由首相最信任的心腹所掌管,所以即使偶尔有些什么怨言,也不可能传到对方的耳朵里;不过在三军指挥司令部以及再下层的部门,那里的意见就比较大了。尤琛对那些人的看法半信半不信,他仍然相信首相是奥登尼亚当之无愧的领袖。 “你说的没错,尤亚。不过只要是对的,我都绝不放弃。” 卡尔·海因茨那时看着挂在墙上的巨大地图喃喃自语的情景,至今都留在了尤琛的脑海中。这么说,在奥登尼亚这边,对路德尼亚这个庞然大物其实还是保留着恐惧和不信任。尤琛又看着喝着伏特加的莫洛托夫,对方正在跟奥登尼亚以及胜利党的高官们谈笑风生。搞不好,这些高地人恐怕也在打着我们国家的主意呢!尤琛忍不住这样想着。 在宴会中,副首相埃默里·瓦莱里安一直在海因茨的左右,不时地与客人说些场面话。平时沉默的他,现在似乎也显得十分春风得意。他看到身旁的尤琛,笑着向对方说道: “今天真是值得庆贺的日子啊!” 尤琛朝副首相鞠了一躬,后者的眼光落在不远处的首相和路德尼亚特派专员身上,可是说话的声音却变小了,因为他只对着身边的这个年轻军官说话: “听说最近您的家里请了一个家庭教师,是这样吗?” 首相的副官没有想到他会这么快就得知了这个消息,一时有点吃惊,不过他马上镇静下来。 “是的,阁下。” 埃默里·瓦莱里安漫不经心地点点头,照旧用平平无奇的声音说: “当然,这样很好哇。有个好的家庭教师,也能把孩子们管教得更好。我非常想念埃文和约翰,请代我向他们致意。啊,当然还有您那位贤慧的夫人。” 他说话时脸上笑意盎然,不过眼中却没有这种神情的存在。尤琛又一次低下头表示一定会将他的致意转达给家里人,这位副首相才没说什么。当他离开之后,尤琛望着他的背影,心里明白:副首相刚才这么说,无非是告诫自己最好不要把那个家庭教师的身份让更多人知道,因为自己毕竟是首相的副官,如果被别人得知自己家里有一位无神论者而且是外国血统的家庭教师,难免不会惹来麻烦。埃默里·瓦莱里安不仅是帝国的副首相、胜利党的现任党总干事,而且他还兼任了全国安全总局局长,所以他的情报网遍及整个大陆。难怪连这点小事他也知道,也许他的意思,是想让尤琛尽早把家里的人员“清理”一番,不要让人知道首相的副官还聘用一个外来人当家庭教师。 尤琛注视着副首相走到他那位美丽的太太身边,向太太身旁的几位夫人们一一问候,这个被首相一直信任着的副官却在想:要请什么人那是我的自由,与国安局无关。况且在他看来,他不认为现在在自己家中的罗蕾莱会和敌对势力、间谍那一类东西扯上关系。不过既然对方都那么说了,看来自己以后得小心为上才是,要不然被国安局的人抓到把柄,到时可不是闹着玩儿。 尤琛在曼尼亚战役结束后回到家里,他身上没有受伤,可是精神上的疲劳感却比以前更加大了。这不仅是工作的原因,还有其它的缘故,只有他本人最清楚。不过每次回到家里,看到妻子和兴奋的孩子迎出来,他都会觉得自己能够活着回来真是一件好事。而且现在在家里,又多了一个人可以陪他说一些别人都认为难缠的话题。能够这样跟人在嘴头上辩论一下,也让他觉得乐趣不浅。(未完待续) 第十章 两国的蜜月期(2) 在晚饭后,尤琛经常会到育儿室去看看两个孩子,而且经常留在那里看着他们玩耍。他每次看到那个不愿多说话的女家庭教师,就总想办法要逼她开口说话。尤琛看出,这个女孩其实并不害怕自己,所以能够跟这样一个有胆识的女孩聊天,也是松驰的好方法。 “贝斯特拉小姐,你会弹钢琴吗?” “会一点,先生。” “‘会一点’?”尤琛摇头笑着,“我真不明白,为什么你们东方人说话永远都不肯给人一个肯定的答案,或者你认为老实作答会有损你的颜面吗?” 罗蕾莱对他的话表面上无动于衷,可说出来的话却不是这么一回事。“哦,那么就按您的说法来说好了,先生。如果我说‘我会’,那么到时万一我弹奏的不合您的意,那么就会遭到您的嘲笑;而如果我说‘我不会’,那么您就更有理由来嘲笑我了。好啦,先生,如果您想嘲笑我,不必找理由,请当面说吧!” “恰恰相反,我为什么要嘲笑你呢?” “这只是我个人的猜想,如果说错了,那么请您原谅,先生。”罗蕾莱不管是谁看到她,都会认为她是一个温柔宁静的女孩,可是听到她此时的语气,却和她的外表大相径庭。“可是依我看,您是能够在其中找到属于自己的乐趣,一种无伤大雅的乐趣,所以您才会对身边的人都乐此不疲,我只不过恰好是其中之一罢了。” “贝斯特拉小姐,我不得不承认你的看法很尖锐独到,可惜未必是对的。比起这样的方式,我更讨厌用背地里的语言来诋毁别人。只不过当一个人的心里存在偏见的时候,他的看法也就自然而然无法走到正确的轨道上来。” 罗蕾莱毫无惧色地盯着他。“您是指我吗?那么说来,对于您自身的问题,您就可以大方地视而不见啰?” “我对于自己的缺点总比别人更清楚,这点不用你来提醒。不过我认为,你还是不应该这么想。这样的作风,很有可能会让你在日后吃亏的。” “真是非常感谢您的提醒,先生,你们全能的主一定会保佑像您这样慈悲为怀的人。” 罗蕾莱这么说,完全不是在恭维对方,而是在讽刺尤琛刻薄的为人——“慈悲”这个词就是对他的反讽。不过尤琛并不介意,相反能这样和一个头脑精明的人说说话,他觉得对自己也是颇有好处。因此在莳萝谷大宅内,最近只要这两个人有机会坐在一起,就总会出现这样的场面。 生活,似乎就是如此的平静,平静到使人忘记了在不久前,这个大陆上才刚刚遭受过一场战争的折磨。奥登尼亚人因为获胜而变得不知足,而落败者也因为怨恨和不满而开始了自己的计划。在海峡的另一边,昂尼亚虽然没有在那次战役中失去太多兵力,可是遭到惨败到底是不争的事实,而且从曼尼亚残余部队的狼狈样就能看出,他们是吃了一个多么可怕的苦头。以前纵容甚至是袖手旁观,导致了另一个国家的迅速崛起和侵略,所以这两个大国会尝到这个苦头,完全不必奇怪。不过也因为这样,他们如今开始醒悟过来了。积极的备战,防守,并且牢牢地盯着那个现在在大陆上不可一世的奥登尼亚,成为其国内宣传的主调。虽然现在奥登尼亚没有像他们预想的那样,与路德尼亚翻脸。不过对于昂尼亚政府以及曼尼亚逃出生天的政府高官来说,让这两个国家陷入战争的泥沼,却是他们梦寐以求之事。现在的和平,不代表永远的和平,只要奥登尼亚敢和自己的盟友翻脸,那么他们的翻身之日也就到了。 对于昂尼亚人以及曼尼亚人的想法,奥登尼亚的普通民众当然不会知道。可是他们的政府中人却对此也是早有预见的,也正因为这个原因,所以现在奥登尼亚全力表现出一副与路德尼亚非常友好的态势,不让外界的敌对势力有机可乘。他们虽然对路德尼亚多有忌惮,可也不会笨到要让敌人称心如意。 从每天的广播里,几乎都能听到首相本人对路德尼亚的友谊式宣言演讲。弗莱德家的女主人对此感到有些不解,因为她从前就出身于奥登尼亚上流社会的圈子,也自然知道首相以及首相身边的人,多数都对路德尼亚没有好感。可是现在政府上下却一反常态,变得完全没有这么一回事似的,反而不住地与路德尼亚表示友好。难道是因为自己和那里脱节太久,所以没有发现到那里面的改变吗? 当琴把自己的见解在餐桌上拿来当话题,与丈夫讨论时,尤琛只是笑了一笑,说: “政治上没有永远的敌人,不是吗?这很正常。” 琴对丈夫的反应皱了皱眉毛,转而看向坐在下方的罗蕾莱。 “罗尔,你去过路德尼亚吗?我听说那个国家非常可怕,不仅人民贫穷,而且政府相当严苛,感觉有点令人毛骨耸然。” “我没有去过,不过路德尼亚出了不少了不起的作家,他们有些人的作品我在小时候有幸拜读过。他们的国家自从在封建王朝结束之后,就一直是这样的情况,可能他们对自身的事情是见怪不怪了吧?” 罗蕾莱想起自己以前看过的小说,不禁想起和她一起的格特。这个已经成为奥登尼亚空军战斗机飞行员的大男孩,心底里仍然喜爱着路德尼亚著名作家列夫·尼古拉耶维奇的小说。现在奥登尼亚和这个国家交好,说不定格特还会计划着要到那里去旅游,好亲眼看一看那个大作家的墓园呢。她想得有点入神,不过琴他们都没有注意到,因为她向丈夫说起了自己的见解: “这样一个充斥着邪说的国家,他们的特使竟然会接受邀请,来参加有法皇座下出席的加冕仪式,还和法皇座下那么友好,真是难以想象!亲爱的,你说这些高地人会不会是因为我国的面子,才会这么委屈自己呢?” 尤琛无声地一笑,手里的杯子转个不停。“应该说,是为了利益吧。想想看,琴,要是我们的祖国仍然是积弱贫穷,还会有哪个国家愿意来理睬我们呢?” “尤亚,你说话老这么刻薄,不过倒也是实情。”琴看着小约翰努力地把一块胡萝卜送进嘴里,满意地朝他点点头。“现在呀,我们的奥登尼亚王国,哦,不应该改口叫‘帝国’了,和那个路德尼亚,简直像一对劫后重逢的夫妻那么甜蜜,或者说,是像一见钟情的恋人那样,你离不开我,我也离不开你。这个世界,真是变化快,让人越来越难以捉摸!” 像这样的对话,肯定在奥登尼亚不止只有一家人会这么做。成千上万的奥登尼亚人,对这个突然出现的“朋友”,一时间都有点不知所措。虽然这是国家的选择,不过这种政治上的变化,可不是谁都能领会到其中的含意。不过有一点可以肯定的是,那就是现在应该是让国家继续强大发展的好时机,而不是继续沉溺于战争之中。战争没错是帮他们赢得了尊严与自信,可是奥登尼亚人还是希望,从今以后过上平静幸福的日子,把这样的美好延续下去。(未完待续) 第十一章 回到琥珀堡(1) 战事结束了,前线的军人们也开始被部分地解散或复员,纷纷回到自己的家乡,过上往日的生活。格尔哈德·尤特里希就是其中之一,他参与了对曼尼亚作战中最艰苦的部分,虽然仍然没有获得自己的战绩,不过和以往相比,他现在无疑是一个更具备经验的战斗机飞行员。 他所在的第25航空团的第2联机大队也和其它大队一样,开始对其成员进行轮换休假。格特被安排到第二批休假——他原本应该是第一批得到休假返乡许可的成员,不过他把这个机会让给了自己的队友——于是到了这一年7月的中旬,在战争结束后将近三个月时,格特才从联机大队队长那里接过自己的休假证明和战时物资供应卡(这个东西在奥登尼亚有军人的家庭中非常常见,因为政府宣布在紧急时期可以用军人的食品卡或其它物资卡来代替现金,买到急需的物品,这也是面向军人的优待政策之一),坐上通往东部的火车,回到自己已经好久不曾回去的家乡了。 一路上,格特看到既熟悉又陌生的铁路沿线的风光,对比起自己八年前同样是坐着火车来到奥登尼亚中部去军校报到的情景,现在的景色,更加优美了。因为沿途的民宅和农田都被收拾得井井有条,看上去自己的国家越来越富裕了。在火车驶向琥珀堡时,格特从车窗里看着在山谷那边贸然出现的密集房屋和小而整洁的街道,那里就是他的家乡,琥珀堡。虽然说琥珀堡现在被政府划定为“城市”,不过以它的规模来说,给人更多的感觉还是像个城镇。格特看着火车经过的渔市场,还有远处那片蓝色的大海,这里还是像以前一样,充斥着一股鱼腥味,不过对他而言,却是一种亲切而熟悉的味道。琥珀堡位于米德加尔德大陆的北端,本来它也应该像其它北方城市那样,常年气温偏低而且冰雪覆盖着大陆。可是全能的主似乎对这里情有独钟,在它的东北面,有着从路德尼亚延伸过来的山脉,阻挡住了冰原永不休止的寒风,而在西南面,则是常年吹拂着温暖的大陆季候风,因此琥珀堡的年平均气温在18到25度之间,是个十分适宜居住的胜地。而且由于地理和气候的原因,使得琥珀堡对开的海港里的海水即使到了严冬季节,也不会结冰,因此这里就成了大陆北方十分重要的不冻港。这里自古以来便是兵家必争之地,不过居住的人口仍然以奥登尼亚的路尼裔人居多。格特看着周遭的风景,想起在部队里听到的传言:说是路德尼亚一直在觑觎着这个港口肥沃的土地和得天独厚的位置,想要把它据为己有。格特不禁冷冷一笑,要是那些高地人真的胆敢对我的家乡动一根寒毛,那就走着瞧吧! 由于他事前没有通知家人,所以也没人来迎接他。格特一个人拿着皮箱,背上还背着一个结实的军用背包,遵循着很久以前的记忆,往家的方向走去。街上有些地方的房子已经不存在了,而是建起了漂亮美观的住宅,连昔日乱糟糟的集市也变得干净有条理了,显然是经过了一番整顿。格特在路上还看到,街上有时能看到几个不像是本地人的人,他们灰头土脸地住在市场后面荒地的帐篷里,去捡渔贩子丢掉的小鱼。瞧他们的模样,更像是难民,也许是从外地来的?格特一边想着,一边回过头去看看那里,这些愁眉苦脸的人和那一派悲惨的氛围给格特留下很深的印象。 大街上有些身材结实脸色红润的姑娘,帮着家里人把今天的打来的鱼和海鲜倒进大桶或是结实的塑料袋里,然后又运上那些破旧掉了漆的小卡车上。格特从小就看着这种情景长大,他虽然不是渔民的儿子,不过生长在这个港口,当然会对这一切感到熟悉。有些姑娘注意到了这个高个儿、穿着轻便军服的年轻人,他的出现和这里有点格格不入,仿佛是从天上掉下来似的,马上吸引了她们的目光。因为他的军人身份,一路上还碰到有几个在啤酒馆里的汉子在朝他敬礼或是举起手中的酒杯,好像在朝格特致意似的。对此,格特只是带着些许微笑,平静地走过去,他只想快点回到家。 格特的家位于离市中心(其实应该说是镇中心)不远南边教堂钟楼的附近,那里的模样仿佛数百年来都不曾改变过,依然是一个平静温馨的小村镇似的居所。不同的是,现在那里的邮局和乡公所外面,都挂上了胜利党的党旗,乡公所上面还挂着红色的横幅,上面写着“恭贺吾皇陛下加冕!”的字样,显然是挂上去有好一段时间了,上面的用白纸剪贴成的字都变得有点皱了。格特一眼看到了自己的家,那个屋顶涂着浅绿色的房子。现在它的周围已经用篱笆给围了起来,而且里面也弄出了一个小菜园。在新立起起来还散发着油漆味道的篱笆上,用木牌写着此房的名字:尤特里希公馆。格特盯着这个牌子,一时搞不明白自己的家什么时候成为公馆。而且牌子上写的字还特别用那种古老而花哨的字体,它出现在这里,显得更加可笑。 一定不是爸爸弄的,格特很有把握地想着。如果让他的父亲来把自己的家称为“公馆”,那么于尔根·尤特里希一定会说: “这所房子拥有百年的历史,是的,它住过不少名人:例如,我家的祖祖辈辈。你问他们做过什么?噢,渔夫、种地的农民、修理船只的技工、当然还少不了我——一个农场主。不过我更喜欢‘陋室’这样的称呼,因为它屋顶的瓦破了,经常漏水。当然,经由我的巧妙的修理,现在已经全好啦!”(未完待续) 第十一章 回到琥珀堡(2) 并不是格特为自己的父亲说好话,而是于尔根本人确实精明,而且喜欢冷嘲热讽。像他这样有自知之明的人,是绝对不会帮自己的家起个这么可笑的名字。那么,就只有剩下的那个可能…… 格特推开篱笆,走到房子的门前,拧开门把手走了进去——家乡的房子还是和以前一样,周围的人从不担心这里会有什么治安问题,所以家家户户平日里紧闭自家大门的也不多。一进门,他就看到自己那些从小看到长大的家具,偶尔添了几件新的,不过还是旧的多,所不同的,是在大门一进来显眼的位置上,挂了一幅奥登尼亚首相卡尔·海因茨本人的半身肖像画。此时,这位首相正瞪大眼睛看着面前走过来的年轻人。 从厨房那边传来一阵沉重的脚步声,伴随着女人急急忙忙的吆喝声: “谁呀谁呀!是路易丝太太吗?我不是说过了吗,我今天不去跳蚤市场……” 恩妮卡日渐宽大的腰身上围着已经有些发黄的白围裙,一边搓着手,一边嘟嘟囔囔地走过来。格特放下手中的行李,朝母亲一笑。 “妈妈,我回来啦!” 他的母亲张大嘴巴,看着这个突然出现的人。当她确信自己的眼睛确实看到了小儿子后,恩妮卡用足以震破屋顶的声音嚷嚷起来: “哎呀!天哪,我的格特!你可回来啦!我的宝贝!我的小心肝儿!哎呀!我的好老爷,亲爱的好先生,夏绿蒂!看看是谁回来了?!格特他总算回来了,还带了这么多的东西!你真是我的宝贝儿!你们快来看呀!” 可能是由于太久没见到家人的缘故,所以格特对母亲的这种反应也不是那么畏缩了。三姐姐夏绿蒂从房子的后门进来,手上戴着一副沾满泥巴的旧手套,她看到亲爱的弟弟回来了,也是高兴得不得了。在连忙摘下手套后,她赶紧用力地拥抱着比自己还高出大半个头的弟弟。 “格特,欢迎你回到家!总算盼到你了!” “你最近好吗?姐姐。” 格特一边说,一边亲吻着三姐的两腮。夏绿蒂拿起那副手套给他看。 “喏,最近我在后院弄了个小花圃,里面种了些香碗豆草莓什么的,架子上还有黄瓜。你回来得正好,晚饭的时候就可以尝尝那些我种的新鲜水果了。” 夏绿蒂不管什么时候都这么有活力,而且充满自信。他们的母亲正设法想看清楚自己的儿子有没有哪儿受伤,所以拉着他转个不停。还好夏绿蒂解了弟弟的围,让他放好行李,再来到客厅坐下。一只白毛黑背的猫咪可能是听到了这里的喧闹,懒洋洋地从厨房那边走过来。它走到这几个人面前,蹲在地上打量着这一幕。格特朝这只胖乎乎的猫咪打招呼: “嗨,你好吗,咪斯蒂里。” 这只神气的猫即使在面对着主人心爱的小儿子时,也是一副处变不惊的样子。猫咪又看了看这里发生的一切,不耐烦地跳到窗台上,用爪子洗脸。自从它生活在尤特里希家以来,格特似乎就不曾见过咪斯蒂里会有除了懒洋洋以外的表现。 于尔根·尤特里希坐在厅中央的摇摇椅上,他看着自己的儿子走进来,弯下腰抱了抱他。儿子变得更结实,也更成熟了,他为此心里暗自高兴,不过并没有表露在脸上。 “你身体还好吗,爸爸?” “一切都好,”于尔根弯起嘴角笑了一笑。“除了你母亲刚才的尖叫把我吓到之外,今天我过得都很好。” 正在吩咐厨房女佣多做几个菜后,恩妮卡来到客厅,刚好听到了丈夫的这句话。她气忿忿地坐下,瞪着对方。 “得啦,老爷,难道您看到自己的儿子回来就不觉得高兴吗?反倒说我,真是岂有此理!” “为了你的一个人的高兴,就得吓到全家,这样恐怕不好吧?” 尤特里希太太被他气得说不出话来,于是就干脆不理丈夫,又把注意力转向她的宝贝儿子。 “好孩子,你这一次回来,要呆多久呢?部队的情况怎么样?那里的人对你好不好?没人欺负我的宝贝儿格特吧?到曼尼亚去的时候是不是很危险呢?有没有给那些曼尼亚人一点颜色看看呢?噢,我知道我的格特肯定不会让我失望的!你不知道,那次你和首相见面之后,这里的人都羡慕死了我了呢!隔壁的路易丝太太、赫尔达太太、乌尔里卡太太,她们个个都想亲自祝贺你!当然啦,因为你不在,所以她们都来祝贺我们家里出了一个大人物!天哪!和当今最了不起的首相阁下见过面!这一定是我们家祖上积德,再加上我的祈祷,所以才让格特你交上了这样的好运!我的好孩子,妈妈以你为荣!” 恩妮卡越说越陶醉,甚至陷入了自己的幻想而不自觉。格特听完她连珠炮发似的问话后,又看着一旁忍不住笑的三姐。 “还是让你来告诉我发生了什么事吧,姐姐。” “很简单,妈妈因为生下你这么个‘英雄’,所以觉得自豪得过了头。” 接下来直到晚饭的时节,格特除了在自己房间里洗澡更衣休息的时间外,都一律得不由自主地听着母亲的喋喋不休。也幸亏他忍耐力不错,才不会导致产生精神分裂或错乱。于尔根不像妻子那样喜形于色,不过他看到儿子归来,一家人团聚,心里当然也是高兴得很。所以在晚餐时,他才特地从酒窖里拿出自己珍藏多年的白兰地,和儿子痛饮起来。 恩妮憋不住地对儿子问来问去,不过往往还没等到对方有答案她就自动转移了话题。她和丈夫想的截然不同,既然儿子这次平安无事,当然值得庆贺。不过若不趁此机会下一些决定,那么恐怕以后就迟了。她不停嘴地说着最近哪一家的姑娘长得体面漂亮,家产也不错,或者又说起她在哪个邻居哪里听到的关于镇上一个大户人家准备让女儿出阁的消息。格特尽量装糊涂,或是根本当没有听见母亲的话。因为在下午休息时,夏绿蒂就偷偷告诉过他:这次妈妈可是要动真格的了,非得让他点头娶某位她本人相中的千金小姐不可,劝他小心为妙。因此对于这个话题,格特总是巧妙地躲过去,以致于他的母亲说了半天,却始终没得到儿子的半点答复。(未完待续) 第十一章 回到琥珀堡(3) 在那张方形的胡桃木制的餐桌旁,格特问起了家乡的情况。主要是由三姐姐夏绿蒂来回答他,父亲于尔根也不时地说上几句,恩妮卡则还不死心,想问清楚儿子对择偶的条件。 “第一季的情况还好吗?种子都播下了吧?” “这还用说!我们一家子都出动了,当然还有爸爸的那些佃农们也干了不少活。亲爱的弟弟,要是你在这里多待上两、三个月,我想就有机会看到成熟的麦穗啦。” “如果不是部队只给了我不到一个月的假期,我还真想留在那个时候,好和你们一起下地。” 于尔根喝了一口陈年佳酿。“你还能保持着身为农场主儿子的心,这样很好,格特。不过家里不缺人手,我想你要失望了。” “爸爸,我不敢肯定我超过了你,不过我想自己还记得怎样种地。”格特又给父亲的酒杯里添上酒。“再怎么说,琥珀堡人不仅得上天入地,还得下海抓鱼啊!” 他们在这一顿重逢的晚饭上聊得非常愉快,也许只有恩妮卡对儿子的不谙事理感到不满。格特又问起在路上所见到的事情,他说: “那些在渔市场后面住着的都是些什么人?是外地来的吗?” “一点儿也没错。他们是赫尔尼亚人,因为家没了,被路德尼亚人给赶了出来,所以只好逃难到这里。虽然有的人指责他们把这里弄得一团糟,不过说实话,我很同情他们的遭遇。” 夏绿蒂说着,叹了一口气。于尔根用他惯常的冷静语调说: “愿全能的主保佑他们吧。” 晚饭总算平静地过去了,而格特也在自己一直住着的房间里休息入睡。除了床变得有点窄,有点小以外,其它的一切都使他感到心情缓和下来。在曼尼亚战场上经历的一切,并没有从他的脑海中消失,不过回到家之后,起码能暂时忘却一下那些可怕的场面。 到了第二日清早,天也没完全亮起来,格特就在朦胧中听到有人在敲房间的门。他本来以为是妈妈或姐姐叫自己起来吃早餐,可是当他开门后才发现自己错了。父亲一身打猎装,扛着老式的双管猎枪,看着自己唯一的儿子。 “来吧,格特,如果你睡够了的话,就跟我来运动一下吧!” 别看于尔根外表上了年纪,可他的身体强壮,不会输给那些小伙子——这点曾经让尤特里希家的女主人感到颇为欣慰,因为丈夫活得越长久,这份家私也才能保得越长久。所幸格特在军队时养成了良好的习惯,一大早别人还在梦乡中时,他们这些人就必须克服睡意爬起床,集合也操训练。所以现在当他的父亲来叫他时,格特可以按对方的意愿很快穿上猎装,戴上双管猎枪,和父亲一起到郊外打猎。他从以前就很喜欢这种放松身心的方式,即使打不到什么猎物也不要紧。 天空中只有一角有着微明的光亮,其它的地方都还笼罩在清晨的薄雾和黑暗中。格特像当地传统的猎人那样,戴着一顶插着羽毛的沿边帽,身上穿着衬衫,脚上的裤子卷到膝盖的位置,下面是一双同色的长袜和登山鞋。双管猎枪很沉,不过他觉得比军用背包要轻多了。他们来到附近的山上,在高大的橡树椴树还有松树之间,寻找着猎物。琥珀堡的山区没有什么可怕的动物,不过倒是有不少麋鹿、梅花鹿、松鸡、野兔,或是在此过冬的野鸭。格特虽然驾驶着战斗机,可以从空中命中地面上的目标;不过现在要他马上对猎物手到拿来,恐怕还不是那么容易的事,所以格特也没打算真的有打些什么回去。他看看不远处的父亲,对方正在四处寻找着有什么动静。 “有什么发现了吗?爸爸。” “看到那边那个像树枝似的东西了吗?”于尔根弯着腰,低声说着。“那是麋鹿的角,而且,好家伙,是只成年的公鹿。它在吃树上的叶子呢。” 格特顺着父亲的视线看过去,确实是有什么东西在移动着。过了一会儿,他才看清楚,那是一头麋鹿,而且正如父亲所说的,是个大家伙。他乐意把这个机会让给父亲,不过对于父亲的枪法,格特却并不感到那么有自信。 于尔根举起猎枪,瞄准了那个抬头环视四周的公鹿。“呯”的一声,火yao射进了离鹿有不少距离的一棵树的树干里,那头受惊的麋鹿马上逃跑了,一眨眼就不见了踪影。于尔根摇摇头,自言自语地说着: “奇怪,我的枪法明明已经有进步了。” 如果这样的射击也能被称为有进步的话,那么世界上恐怕就有数之不尽的神枪手了,格特没法控制住自己的念头。没想到爸爸的枪法还是一如以往,完全没有准头。格特向对方提出委婉的建议: “爸爸,不如下次你瞄准猎物旁边的大树比较好。” 于尔根奇怪地看了儿子一眼。“我的孩子,我为什么要瞄准那棵树呢?它又跟我无仇无怨。” 格特真不知道自己该露出什么样的表情才好,说父亲没有自知之明吧,可是他又清楚父亲不是那样的人。搞不好,爸爸是故意那么做的呢,格特看着摆弄着猎枪上弹药的父亲,不禁产生了这个想法。当父亲打猎的时候,自己最好还是站到他的身后,这样才会安全。 “您的腰没什么毛病吧?” “很好,老样子而已。总比不上你母亲的唠叨,让我足以产生被蜜蜂追赶的幻觉。” 于尔根头也不回地扔来一句,让儿子只能苦笑。当他们走到更高处的密林时,天已经亮了许多,山上动物也渐渐出现在他们面前。于尔根朝身后的儿子说道: “她说的话,你不用放在心上。” “您指什么,爸爸?” “就是和你有关的、她自作主张决定的那些,你都不用理会。”于尔根把枪口垂下,靠在树上,“孩子,你想怎么做就怎么做,我不会干涉你的。” “爸爸……” 格特了解父亲为他着想的好意,要是照这么说来……他心里忽然产生了一个念头,一个会缠绕在他心中的念头,他从来没告诉过别人。现在,面对着自己的父亲,格特有点不流畅地说: “要是、要是,爸爸……如果我,以后组建自己的新家,那个……” 不管是在战场上,还是在战机出事故时都能保持冷静和勇敢的格特,此时却变得不好意思起来,因为他也不知道自己到底想说些什么。还是他的父亲解了围。 “我相信你有自己的眼光,所以你选的人,我都会同意的。”于尔根又露出那种嘲讽的笑。“当然,除非你是想故意气死我,然后找了个蠢女人或坏女人回家。这样就会迫使我反对你啦。” 父子俩心照不宣,格特既不好意思,但心里却又像放下了一块久久悬着的心头大石。这时,他看到了一只松鸡出现在自己的视线范围内,格特拿起猎枪,一枪命中了那只松鸡。于尔根有一刹那的惊讶,看着儿子跑过去捡起猎物。不过当格特回到他身边把那只松鸡拿给他看时,这个琥珀堡的农场主以带一点自豪的口吻说道: “格特,你不愧是我这个琥珀堡神枪手的儿子!”(未完待续) 第十二章 欲海里的孤岛(1) 这一年,奥登的夏天似乎并不是那么的炎热。 这一点,从街上行人们的打扮就可以看出来。不过在水库、池塘边、小河旁那些嘻笑打闹的孩子们看来,这一年的夏天依然是他们可以尽情地水中玩乐的好时光。大胆的孩子脱guang衣服,从桥上以或优美或搞怪的模样跳入水中,激起一阵浪花。即便是那些不敢到水中游泳的孩子,也拿着冰棒坐到河边把脚伸进凉快的水里,看着伙伴们玩闹。最近因为战争获胜的关系,军人在这些小孩的心目中的地位比以往更加高大了——虽然他们以前就非常喜欢玩战争游戏——所以在河边或水库里,也不时能看到一群男孩子拿着自制的木头枪或玩具枪,进行冲锋陷阵。战争对于他们而言,还只是一种玩乐的手段;对于真正的军人来说,能够离开那种厮杀不断的鬼地方,才是真正地解脱。 在莳萝谷宅邸内,因为父亲回来的关系,所以两个小男孩总能得到不少去河边游泳的机会。虽然母亲经常会不满于他们把自己弄得全身脏乱,可是由于他们的父亲的关系,所以这种活动并没有停止下来,反而在爸爸的鼓励下,孩子们的游泳技术得到了进步,连三岁的约翰也可以用狗爬式在河里游上一阵子而不用别人抱着。 在八月初的一天,尤琛又再带着自己的两个儿子到附近的河里游泳。当他们走了之后,琴叹了口气,向身边帮她倒咖啡的罗蕾莱说道: “你瞧,罗尔,每次他一回来,就总会让我的心血白费。孩子们也因为有爸爸的吩咐,所以变得更难管教了。” “怎么会呢,埃尔文和约翰都这么听话,而且最近他们的成绩也进步了。我想到了入学的时候,他在学校里接受新的教育肯定没问题。” “但愿如此,亲爱的。”琴的眉头仍然皱着,不过她的担心却不是只针对着孩子。“也许你会觉得我是过于担心了,不过我不得不告诉你,每当尤亚回来的时候,他就准会和我对着干,让孩子们以他的方式行事。哦,这真让人拿他没办法。” 听她这口吻,似乎把自己的丈夫也当成是大孩子一样。罗蕾莱想起尤琛,实在没有办法把他和琴的这种印象联系起来。不过作为家庭女教师,她当然不能偏帮哪个主人。 “先生他其实很尊重你的意见,我想他只是想用自己的方式来补偿孩子们,毕竟他刚从战场上回来,而且又常常在外工作,见不到孩子,一时有点过火也是有的。” “哦,是吗?真是这样就好了。” 谈话至此结束,因为女佣过来说有电话找太太,于是琴就离开起居室。坐在那里的罗蕾莱从后面的楼梯回到楼上的育儿室,不过心里仍然残留着一点阴影。如果她没有看错的话,这一家的男女主人之间似乎有着某种隔阂,而且从琴的态度来看,对自己丈夫的工作和生活虽然支持,不过在孩子的问题上却是各有各的看法。如果他们之间真的经过交流,那么问题就会好办多了。而且再这样下去,难受的只能是孩子们,何况自己被夹在中间,也不可能有什么好日子。 所以当尤琛和孩子们回来家里,午饭过后尤琛上来育儿室看儿子的时候,罗蕾莱在一旁趁着他心情不错,向他委婉地提起这个问题。尤琛听完她的话,扭头看着对方。 “如果琴真要有什么意见,我会知道的,不劳你转达。” 瞧他那样子,根本就不打算在这方面谈下去,罗蕾莱也只好闭而不谈。虽然来到他家已经有一段时日了,不过罗蕾莱对这个男主人那种生硬的个性还是不大习惯。 尤琛无声地叹了一口气。“要是以后琴有什么意见,那么你就按她的说法去做好了。” “是,先生。”罗蕾莱心想,也许对方也不愿为此而起冲突吧。 两人之间沉默着,然而这种情形没有持续多久,过了一会儿,尤琛就主动和她聊起关于外国文学和历史的话题。幸好这方面都是罗蕾莱的强项,所以她才可以不必一边绞尽脑汁想着答案、一边又得应付男主人那时而刻薄时而嘲讽的话语。 在给孩子们倒了牛奶之后,罗蕾莱又坐到她往日常坐的椅子上。她身边的尤琛默默地看了一眼她的手臂,问道: “你的手是怎么回事?” 罗蕾莱吃了一惊,虽然现在是夏天,不过在奥登凉爽的气候下,依然可以穿着薄薄的长袖衬衫而不觉得闷热。她没有想到对方的眼睛可以穿过她的薄绸衬衫,看到手上的痕迹。尤琛见她这样,又说: “请原谅,我并不是只注意着女士的手。只是刚才你在给他们倒牛奶的时候,小约翰拉扯着你的衣袖,所以我才看到的。如果你不想说,那也不要紧。” 罗蕾莱定了定神,看着自己右手手臂上的旧伤疤,又朝着对方笑了笑。 “没关系的,先生。这只是我在小时候落下的疤痕而已。已经过去很久了。” “是孩子之间的打闹引起的吗?” “不,不过,也可以这么说吧。”罗蕾莱看着手臂上那块虽然愈合但没法消去的痕迹,脸上的笑容不见了。“那时候我刚来奥登尼亚,年纪还很小。而当我去学校之后,那儿和我同龄的孩子从来没见过像我这样的人,所以他们不相信我的皮肤和他们的不一样。有一个别的班的男孩听说这件事,就把开水泼到我的手上,想看看能热水能不能洗去我的皮肤的颜色。当然,他们失败了,而我的手之后也留下了这个印记。不过……”(未完待续) 第十二章 欲海里的孤岛(2) 说到最后,罗蕾莱忘记了那些微的不快,带着一丝微笑回忆着。尤琛听完她的述说后,很长时间都没有说话,不过他的神情表明,对于那些遭遇,他丝毫也不觉得有趣,脸上的那种嘲讽的神情也消失了。他又看了看对方的手臂——不过这次谨慎多了,而且没有让对方发现到他的眼光——说: “我非常抱歉我会提出这个问题,引起你那些不好的记忆。还请你不要介意,忘掉我的那些话吧!” 罗蕾莱对此只是一笑,她对过去的事虽然不是完全忘却了或是没有阴影,不过这也让她想起自己因为那样的事件而获得了一个真正的朋友,所以对她来说,能够记住美好而非记住痛苦才是最重要的。尤琛注视着她的侧脸,直到对方回过头来才把视线转到孩子们的身上。罗蕾莱意识到他的态度有点不同,心想这位主人可能并不是像外表那么生硬无礼呢。 在晚餐时,琴非常高兴地向家中的成员宣布:在这个周末,将会有不少贵客上门来,到时这里将会举行一个美妙的宴会。听到妻子这么说,尤琛就问会有哪些人前来参加晚宴。琴放下高脚水晶杯,一脸笑意。 “亲爱的,太多了!有副首相夫妇,他们一家都会出席,刚刚新婚蜜月归来的乔斯林中将和他的妻子,胜利党的党主任、刚从曼尼亚回来的卢斯帝国全权代表,还有……哦,来的人不少,我记不住,都写在礼单上了。” 她把佣人递上来的单子交给丈夫,让他浏览上面的名字。尤琛看了一眼,又朝着妻子说道: “亲爱的,你是什么时候能请到这么些大人物的?虽说其中有不少人也常到我们家里来,不过能一次请到他们,也不容易啊。” “其实这是瓦莱里安夫人的提议,她下午打电话给我,说是想举行一个小小的宴会,顺便商量一下玫瑰会对军队的募捐事宜。我就自告奋勇了,提出让我们家借出场地。你觉得怎么样?” 尤琛把名单随手放在一边,把注意力转到食物上头。“噢,随你的便吧,我的美人,只要你高兴就好。只不过当天我又得穿起上过浆的军礼服,和那些夫人们跳舞啦,这对我的脚可是一大考验。” “瞧你说话的样子,越来越不像一个意气风发的年轻人。而是像一个老气横秋的将军。” “亲爱的,要是我当上将军,你也就是将军夫人,这有什么不好的呢?” 在夫妻俩商议着这件事的时候,罗蕾莱已经带着两个用过餐的孩子向他们道过晚安,回楼上休息去了。 在接下来的这几天时间里,莳萝谷宅内的佣人们忙个不停,都在准备着周末的晚宴,迎接那些尊贵的客人们。而身为女主人的琴,自然是更加忙碌,而且她可不是那种对自己家里的事只会托付他人的女主人,她凡事都亲力亲为。家里没有添置上什么新的家具,不过都被打扫得里里外外焕然一新,显得分外明亮整洁。罗蕾莱也来帮忙,不过她所做的有限,于是带着孩子们离开正在打扫的房间就成了她经常的任务。得知当天要来不少奥登尼亚政府和胜利党的高层,罗蕾莱觉得惴惴不安,她向女主人提出到时是否要让自己回避。对方听了,只是笑着对她说: “请不要放在心上,罗尔。你到我家来工作是合法而且合理的事,何必避开他们呢?” 罗蕾莱仍是觉得不安,她到底是外来人,而且深究下去还是个无神论者。万一被那些人追究起来,连累到这个家,那就等于是自己连累了他们了。于是她又去找尤琛,提出了自己的办法。没想到对方的回答更加干脆: “胡说!你到时一定要出来参加宴会,就这样!记住,一定要参加!” 既然主人都这么说了,那么罗蕾莱就算再不情愿也只能照办。顶多到时早点溜走了事,不过看样子是非见到那些达官贵人不可了。 到了周六那天晚上六点整,一辆辆豪华气派的轿车驶近莳萝谷宅,从里面走下来一位又一位身着晚礼服、打扮得高雅夺目的客人,在主人的迎接下走进大宅内。此时,罗蕾莱坐在自己的房间时,和两个孩子在一起。他们都换上了礼服,连罗蕾莱都不例外——罗蕾莱低头看了看自己那身不知道算不算是礼服的裙子,觉得有点好笑。她本来是根本不想参加这种场合的,可现在却也得装出个样子,穿起这身衣服。待会儿她还得带着孩子下去拜见那些客人,一想到这个,罗蕾莱就觉得头痛。 埃尔文和约翰却显得非常兴奋,他们趴在窗户上,看着那些客人们,不时还招呼坐在后面发愣的女家庭教师过来看。 “你瞧,罗尔,那个是副首相家的凡妮莎和科迪莉亚,她们以前也到过咱们家来玩。我们也去过她的家,对不对,约翰?” 弟弟拼命点头,又被下面客人身上发亮的打火机给吸引住了。而埃尔文则对罗蕾莱说道: “凡妮莎还好,不过科迪莉亚总爱欺负我,说我个子太小。哼,她还有四个弟弟妹妹,个个都比我还要矮,她干吗不去说他们几个呢?可是只要她每次一欺负我,我就会去找她的哥哥伊克,他一定会教训妹妹,替我出气。说起来,他比他的妹妹好多啦。” 客人陆陆续续地来到莳萝谷,下面传来了悠扬了舞曲声,显然晚会已经开始了。这时,保姆迪拉来敲门来,她是来传达主人的话的: “贝斯特拉小姐,先生和太太吩咐我请你带着两位少爷到大客厅里去。”(未完待续) 第十二章 欲海里的孤岛(3) 让罗蕾莱担心的时刻终于到来了,不过现在她是不可能逃跑或是用别的什么方法推托过去了。她打起精神,替埃尔文和约翰整理一下仪容——虽然两个孩子的穿着本来就够好了的——然后他们一起走出房间,下了楼梯,朝大客厅走来。 “没关系的,罗尔,把当他们透明人就好了。” 罗蕾莱在心里给自己鼓着劲,当她和孩子们走入大客厅时,才发现这里比往日更加金碧辉煌,而且人声鼎沸。第一轮舞刚刚结束,绅士们带着自己的舞伴走到一旁,众人有说有笑。埃尔文和约翰在所有人的注视下走到大厅中央,按照罗蕾莱教他们的样子,非常彬彬有礼地朝来客们说: “您们好,先生们。您们好,女士们。” 不少贵太太看到这两个可爱的孩子顿时围拢上来,又向他们的母亲问长问短,显然很喜欢这两个小家伙。而罗蕾莱则没有说话,她只是朝众人鞠了一躬,然后又悄无声息地退到一旁,坐在落地窗的旁边。在这个晚宴里有不少穿着黑色制服的军官,他们显然都和尤琛一样,也是禁卫军中人。他们的眼光落在罗蕾莱身上,偶尔彼此交头接耳说了几句。而女士们则用不同的态度来对待这个女家庭教师:有的朝她点点头,有的看都不看她一眼,还有的凝视了她一会儿,又转过头去,继续和别人交谈。没有人来和她交谈或是简短地应酬几句,不过这样反倒更使罗蕾莱感到自在,她可不想和这里除了主人那一家人以外的人交谈。罗蕾莱拿出早已准备好的钱袋和闪亮的珠片,在热闹的大厅一角里干着编织活——她是早有这个打算了。而这一家的男主人穿着全套的黑色军礼服,在和一个高个子瘦削又不苟言笑的人在交谈。罗蕾莱花了一点功夫才认出那个人是谁:他的照片在奥登尼亚国内虽然没有首相的画像多,不过也有不少。那是副首相埃默里·瓦莱里安,真是让人望而生畏的一张脸。罗蕾莱不禁这样想着。她呆在这个角落里,可以很清楚地观察到大厅内的动静。女主人正在和一位长得非常漂亮又优雅的夫人应酬,在她们周围,除了埃尔文和约翰,还有五六个活泼的小孩子。他们应该就是那个夫人的孩子了,副首相瓦莱里安的一家。 第二轮舞曲又开始了,这次尤琛走到一位禁卫军将军和他的夫人面前,请她赏面跳一曲。罗蕾莱当然不会知道,那个禁卫军将军是在曼尼亚指挥了一个军的上将约瑟夫·海因里希。他的夫人欣然接受,而海因里希本人则邀请了弗莱德夫人跳这支舞曲。这在上流社会内是一种礼貌,主人家应该对所有来访的客人一视同仁,于是这天晚上尤琛就必须得和其中好几位夫人跳舞,他的妻子也不例外。不过照罗蕾莱看来,还有不少妙龄女子想要和这个家的男主人跳上一次,可见他受欢迎的程度。 在乐队演奏后不久,一个穿着黑色军礼服的年轻男子走到落地窗前的长桌旁,放下一个还装着半杯果汁的杯子。他的手差点碰倒了一旁的香槟酒瓶,罗蕾莱赶紧上前扶好。对方似乎没有发现有人坐在这里,有点意外地道谢: “不好意思,是我太笨手笨脚啦。谢谢您,小姐。” 虽然看到对方是那个外国裔的女家庭教师,不过这个年轻人似乎并没有因此而退避三舍。他看了看身后正热闹着的跳舞的人群,又转向罗蕾莱: “您是……哦,对了,贝斯特拉小姐,我真没记性,因为弗莱德夫人之前向我们提起过您。您不去跳舞吗?” “我吗?”罗蕾莱一时忘记了自己对禁卫军的害怕,吃惊地看着他。不过在对方的脸上她看不出有什么嘲弄的意味,这个年轻人看来只是单纯地想邀请她跳舞而已。“我想我还是呆在这里好,万一孩子们来找我了,我也可以照顾他们。请原谅。” “看来是我打搅到您了,非常抱歉。” 这个年轻人朝她点了点头,又回到副首相夫人身边去了。罗蕾莱这才记起来,他不是别人,正是副首相的长子伊格尔·瓦莱里安。虽然有着这样的身份,而且他也是禁卫军,不过刚才罗蕾莱确实感觉不到他身上有一丝一毫的敌意,伊格尔给她的印象,和那些禁卫军军官完全不同。罗蕾莱看到这个年轻人在母亲身边照顾着一个刚学会走路的女孩——那是他的年纪最小的妹妹——根本不像一个令人害怕的军人。这个伊格尔·瓦莱里安,和他的父亲还真是有着天壤之别啊——哪怕现在只是从外表上看。罗蕾莱在心里对自己摇摇头。算了,这也不是自己该管的事情。 到了七点多的时候,门外又响起了管家内维尔洪亮的通报声: “神圣帝国奥婕莉(Ojerry)公主殿下驾到!” 这个突如其来的贵客让所有人都十分意外,尤琛和琴连忙到大门外迎接客人的到来。而舞曲也停下了,众人都在等待着公主的出现。罗蕾莱看到,在大厅的门外出现了一个年轻的女子,她没有佩戴任何首饰,只是穿着一件曵地白色长裙,笑意盈盈地走到众人面前。所有人都向这位贵客行礼。 “抱歉我这次不请自来,还请原谅我的莽撞和无礼。” 主人夫妇俩向公主表示非常欢迎她,而且众人也都如此奉迎着对方。奥婕莉嫣然一笑,对着尤琛说道: “即使您现在不欢迎我,也已经太迟啦,因为我可是迫不及待想在您舒适的家里,渡过这个美妙的夜晚呢!” “我的荣幸,殿下。”(未完待续) 第十二章 欲海里的孤岛(4) 尤琛扶着奥婕莉的手,把她带到副首相一家的身边去,大厅里又开始有说有笑,而且比之前更加热闹。公主的到来没有打断他们寻乐的劲头,反而让这所大宅里更加充满着喜庆的气氛。罗蕾莱留意到这位公主的右手食指上,戴着一枚戒指。这时,有几个太太走到摆满食物的长桌旁坐下,同时把眼光投向大厅另一侧副首相一家和公主那边。她们说话的声音虽低,不过还是落在了编织钱袋的罗蕾莱的耳朵里: “瞧,为了见到自己的未婚夫,殿下还不惜自己一个人跑来这儿,真是让人羡慕。” “你是说副首相阁下的大公子已经和公主殿下订下了这门亲事是吗?这不大可能吧,虽说伊格尔如今也是副首相的长子,而且又是瓦莱里安家的继承人,不过他们那一家子的出身又怎么能和皇室相比?!真不知道皇帝陛下和皇后是怎么想的!” “就算副首相出身不好,那又怎么样呢?现在奥登尼亚除了我们尊敬的首相阁下之外,第二号人物就是咱们的副首相瓦莱里安先生了,皇室会作出这样的决定,我可是一点也不意外。” “还不止这样呢!我听说,这门亲事是首相本人也非常乐见其成的,他很高兴见到皇室能够这样主动地和他所信任的人联系在一起。想想看,副首相的公子成为了公主的配偶,那么以后皇室和胜利党的关系就会更加紧密了。皇帝陛下,也不得不仰仗了不起的首相阁下呀!” “可是,亲爱的,我倒觉得这样一来,皇室也都成为了咱们党的一员了。不是吗?噢,你们干吗这样看着我?皇帝陛下没有儿子,只有迦蒂公主和我们面前的奥婕莉公主,她们不能继承皇位——噢,虽说现在民间已经可以让女人来继承家里的产业,不过皇室毕竟不同于民间——皇帝陛下和玛丽亚皇后都已经年过五十了,恐怕也不会再有奇迹的出现,让全能的主再赐给我们一位皇子……” “亲爱的,你这么说可真刻薄!” “可我说的都是实情呀!按照惯例,皇室不得不再往下找继承人,那么应该就是阿方萨斯大公了(Alphonsus)——腓恩皇帝陛下的亲弟弟——他有两个儿子,而且听说都非常出色,现在正在军队里磨练。不过可惜的是,大公殿下一向不喜欢抛头露面,同时也禁止家人这么做,所以他的两位公子我们不少人都无法见上一面,甚至连他们是在哪个部队都不清楚。我敢说,要是大公殿下肯让他的儿子出现在上流社交圈子里,肯定会有更多的人支持立其中的一位为皇太子殿下。我敢说,大公殿下的儿子一定很优秀。这样一来,我们的帝国就可以永保无忧了!” “瞧你说的,虽然现在还没有皇太子,不过全能的主一定会保佑咱们的帝国,保佑首相阁下,到时首相他一定能选出一位了不起的陛下的。不管是谁坐上那个位置,只要是首相阁下认同,那么我也会无条件地认同。” 她的话得到众人的认同,没过多久,她们又离开这里,到人群中去了。罗蕾莱第一次听到这些关于奥登尼亚上流社会的事情,觉得很新鲜。在新一轮的圆舞曲中,伊格尔牵着奥婕莉公主的手,步入大厅中央跳舞。每个人都赞不绝口地看着这一对儿,仿佛已经看到了他们结婚时的样子。 罗蕾莱见没有人留意她这边,于是拿起手里的东西,悄悄从另一个门那里溜了出去。在她经过桌球室的门外时,意外地发现里面透出一缕灯光。所有人都在大厅那边,会有谁在这儿呢?抱着这样的好奇心,在经过那里时,她悄悄地看了一眼。里面的确有人,虽然是背对着门,不过罗蕾莱还是记起他就是那个令人难以接近的副首相瓦莱里安。她不敢多留,直接往厨房那边去了。罗蕾莱并不知道,在桌球室里,副首相的秘书正在向他递上一份绝密的电文,埃默里·瓦莱里安看着上面的内容: “瓦尔德(Wallder)出事,情况严重,所剩无几。” “连一点线索都没有吗?” 听到上司那冰冷又蕴藏着愤怒的声音,他的秘书不禁身上一抖。“是的,阁下,已经派出了紧急处理小组,现场也被封锁起来了。目前正在寻找生还者。” “为什么会这样、为什么会……” 副首相把手中的纸都给揉皱了,充分显示出他的不解和怒气。不过他很快控制住自己,向秘书说道: “一有那边的情况,马上报告给我,绝对不能让这次的事件泄露半点!” 来到厨房后,罗蕾莱意外地看到尤琛拿着一瓶威士忌,在佣人们的餐桌旁啜饮着。他看到对方,完全不觉得吃惊,只是扬起手中的酒杯,说: “看呀,罗尔,还是一个人喝酒来得痛快。” 罗蕾莱还没来得及说些什么,女佣就进来了。她对男主人说: “先生,太太正在找您呢。” 尤琛放下瓶子,整了整衣领,再度用根本看不出醉态的姿势走出去。罗蕾莱不禁摇摇头,他是怎么了?尤琛回到大厅中,看到那满目的热闹繁华,不知为什么,他的眼前出现的,却是战场上血肉横飞的景象。他在心里对自己说道: “这样的日子真的能持久吗?就像海里的一座小岛,不知什么时候都有可能被滔天巨浪所覆盖毁灭……” 不过他的脸上却丝毫没有表现出自己心中的想法,相反,尤琛又示意乐队演奏另一支舞曲,大声朝客人们说道: “来吧,诸位,今夜就让我们尽兴而归!”(未完待续) 第十三章 黑色星期五(1) 由于骤然拥有了米德加尔德大陆上的大片领土,所以奥登尼亚军必须得派出部队到那些地方驻守,不仅是为了防范海峡对岸的昂尼亚有可能的空袭,也得在必要时镇压住当地的叛乱。毕竟,他们的身份在当地人眼中,依然是不折不扣的侵略者。 昂尼亚方面的动向一直被奥登尼亚方面密切注视着。他们不仅收容了众多的曼尼亚军,而且还继续以对待外国最高元首的规格来接待曼尼亚总统,并且对外宣布:他们一定不会屈服,必将要与“邪恶的敌人”作战到底。这个“邪恶的敌人”是谁,大家都心中有数。虽然政府极力安抚人心,不过在昂尼亚民间依然对奥登尼亚那可怕的军事力量十分担忧。虽然他们的国家与大陆之间是隔着一个海峡的距离,可要是奥登尼亚再发展下去,谁又能保证他们没有足够的兵力进攻这里呢?连曼尼亚这样的强国都在不到六十天的时间内败北——而且是惨败——那么与曼尼亚国力相近的昂尼亚人会担心也就自然不奇怪了。现在,这个国家已经成为了大陆最后一处未受入侵(用奥登尼亚方面的话来说,就是没有同化)的地方,显得胆战心惊,日夜不安,唯恐不知何时一觉醒来,就会看到可怕的入侵者出现在自己家门口。 虽然面对着这种十分不利的局面,而且又遭受过一次如此之大的打击,不过昂尼亚的政府却还没有垮掉,他们还组织起了全国性的防御计划,让国家上下都进入备战状态,军队更加是积极筹备,以对付敌人的进攻。即使有的政客在看到奥登尼亚的军事力量如此强大、被吓破了胆子,从而向政府提出要求与对方谈判来换取和平的方式,可是昂尼亚总统伦纳德·斯潘塞对此只有一个回答: “不!” 他和他的幕僚们一起,夜以继日不眠不休地订出各项计划,来确保国内在敌人来袭时可以进行有效的防御。在是否要和敌人谈判求和的问题上,斯潘塞和他的前任截然不同,他不相信奥登尼亚会就此罢手,他更加相信自己的国家可以支撑过这段最困难的岁月。在这一点上,他与曼尼亚总统索尔立场完全一致。后者没有了国家,没有了政府,甚至连原本的军队都丢掉了许多。可是和斯潘塞一样,他们从来没想过要就此投降了事。他们不仅是国家的总统,也是国家的一分子,在国家蒙受耻辱时,他们也要咬紧牙关,继续与敌人对抗。 昂尼亚方面没有想过要以交出曼尼亚人来换取和平,也没有想过要向奥登尼亚低头。不过这并不表示奥登尼亚方面没有这个意思。在获得了整个大陆的霸权后,心情愉悦的奥登尼亚首相卡尔·海因茨几乎每天都沉浸在良好的心绪之中。这也是当然的,因为自从他上台以来,不仅使奥登尼亚摆脱了过去的贫穷与落后,而且还迅速崛起使之成为了大陆现在的头号强国,一个名符其实的帝国,又有哪个统治者不会为此而感到自豪骄傲呢?看到自己的敌人如此无力,海因茨的虚荣心也得到了最大的满足。不过在他原本的设想中,并没有要和昂尼亚非得拼死拼活的打算,相反,他还曾经想过要和对方合作,共同对付外敌。虽然对于这点,他不怎么向外人提起——只有极少数心腹才知道他的意向——不过在曼尼亚战役结束后刚稳定不久,海因茨就曾经召来翁波里尼亚驻奥大使,要求他向翁波里尼亚总统传达一个信息:要他们方面派出人员,通过地下渠道与昂尼亚方面联系,看看对方是否愿意接受奥登尼亚提出的条件,两国可以进行有条件的和谈。这在海因茨看来,已经是最大程度的善意,可以说是只有圣人才有的举动——这是他的自我感觉。可是当翁波里尼亚方面在八月中旬传来消息后,海因茨感到十分愤怒。因为昂尼亚方面竟然胆敢拒绝他的提议,而且不屑一顾!这让这位帝国首相恼羞成怒,在其后的最高统帅部会议中也表现了出来。 “先生们,请看清楚吧,在我们面前,是一个奸诈狡猾没有廉耻之心的小人之国!他们先是向我国宣战,把我们对抗乌里尼亚入侵的正义战争说成是‘侵略’,想用这个方法来迫使我和我的人民们屈服!不过全能的主是站在我们这一边的,世界没有被昂尼亚人的那一套骗倒,他们的阴谋败露了!这一点,从他们自己也不敢派出军队来参加战斗就可以看出。这个无耻卑鄙的国家!虽然我们来自同一个祖先,也同样信奉着全能之神,不过在对岸海岛上存活下来的这些人,都被他们那套虚伪无耻的礼仪熏陶成了外表彬彬有礼、内里寡廉鲜耻之徒!我们绝不会给这个敌人以喘息之机,必须要尽快消灭他们!把这些低劣人种一个都不剩!” 看到他越骂越离谱,越骂越气愤,众将领都面面相觑,没人答腔。尤琛见这样下去不好,于是走到首相身旁,向他鞠了一躬,请他坐下——这也是在示意对方要冷静。海因茨看了看椅子,又看了看副官,摆摆手表示没这个必要。他在会议室里走动着,比之前冷静了一点,不过仍然是忿忿不平。 国防部部长利亚姆和总参谋部部长索罗尔德都是首相一手提拔起来的心腹,对他的话是言听计从,所以现在看到对方如此气恼,根本不敢说话。三军指挥司令部西格蒙德——他在曼尼亚战役后被晋升为元帅——斜睨了他们一眼,走到踱步的首相面前,说道: “如今我国才刚刚完成了战后的诸多工作,而且大部分士兵都解甲归田,回到他们的家乡参加建设去了,要是再要准备下一次战役,恐怕时间上会非常仓促窘迫。即使是联合最高统帅部各处之力制订新的作战计划,也得花费上不少时间。”(未完待续) 第十三章 黑色星期五(2) 他的言下之意,就是要提醒对方不要因为气昏了头而轻易再启战端。卡尔·海因茨回过头来看着他,那眼神可称不上是友善好意。 “我的元帅,要如何作战、如何让那些可恶的敌人屈服,这个我自然心中有数!您大可不必劳神提醒!” 三军指挥司令部部长虽然遭到训斥,不过他仍然秉持着军人的礼仪和对上级的尊敬,没有出言反驳或辩解。不过在他身后的几位将军都在心里替对方感到不平,因为他们不仅赞成西格蒙德的看法,而且也对首相这种怒气的过分表现感到不以为然。 卡尔·海因茨似乎也意识到在房间中除了自己的心腹之外,那些军官们都不大同意马上又开战的作法。他定了定神,又走到桌子上的沙盘前。这个作战沙盘上,精确地制作出整个米德加尔德大陆的地形和众多国家。在沙盘上,大陆几乎各处都已经用红色三角来标明奥军部队的驻守之地,除了一个地方——昂尼亚。这个岛国依然游离在大陆之外,海因茨瞪着沙盘上的这个没有奥军所在的国家,他抬起头,注视着面前那些毕恭毕敬的将军们。 “诸位,虽然我们在大陆上已经取得了解压倒性的胜利,可是如果一天不把昂尼亚这颗钉子拨掉,那么我们的根基都始终会遭到敌人的攻击。必须在种子长出地面之前,就把它连根拨起!” 海因茨引用了一句奥登尼亚古老的格言,审视着每个人的神情。总参谋部部长低下了头,表示对他的赞同。国防部部长没有说话,而三军指挥司令部部长和他的下属们一样,都没有赞同或反对,只是用沉默来对抗着首相的意见。在他们看来,昂尼亚那个岛国上的反抗势力当然也要铲除掉,不过不是现在,而是要在他们作出万无一失的计划后才能付诸实施。如果贸然前进,没有获胜还是其次,最担心的是会打击本国军人的士气和刚刚恢复的国力。只有空军那位领头人物、体格健壮到令人担忧的元帅伯纳特满脸兴奋地对首相说: “确实如此!首相阁下,如果这个时候放走了这些疲惫不堪的敌人,那么就有可能会造成战术甚至是战略上的失败,您的观点实在正确!” 看到他如此吹嘘对方的功劳,每个人都在心里嘀咕:你这么了不起,那么干脆你一个人去攻打昂尼亚吧!在最高统帅部内,瞧得起这位空军部部长的人实在少之又少,所以没人来呼应他的吹捧之辞。 可是,首相却并不这么看。他听到伯纳特那些不知道是否真心的话后,脸上才出现了一丝笑容。谁都看得出来,他就是想要所有人都认同自己的看法,对昂尼亚宣战。自从曼尼亚战役之后,海因茨似乎变得比以前更加性急了,他好像迫不及待就想变成一个大巨人,一口把整个世界的土地都吞下,纳入奥登尼亚的领土范围。 因为在曼尼亚战役中订立下成功战略计划的施泰因,如今已经成为上将,并且进入到总参谋部成为其中备受器重的一员。他也着实难以同意这个马上进攻的计划:因为要进攻昂尼亚,可不像打败曼尼亚那样简单;曼尼亚是他们的邻国,而昂尼亚却与这里隔着一道宽阔的海峡。以海军目前的作战能力,可以起到包围海峡攻击对方的船只或战舰,不过要想登上那片土地,就不是那么容易的了。奥登尼亚军方的高层,一直以来的传统战略思想,都是稳中求胜,不习惯于在没有万全的准备下作战。所以现在他们这样反对海因茨的计划,也有许多的考虑在内,并不是仅仅反对这位首相的意思。施泰因见自己的上级又不开口,他想了想,毅然朝帝国的掌权者说: “阁下,我认为此事还应从长计议。不管从地形、兵力、还是从如今的形势来看,马上对昂尼亚作战有些操之过急了。曼尼亚因为与我国领土相毗邻,而且在经过您与最高统帅部的长久计议之后,才能获得这样伟大的胜利。昂尼亚的情况却正好相反,对于那个国家的许多战备方面的情况,我们的情报部门也还缺少资料……” “谁说的!”海因茨显得有些愠怒。“国家安全总局已经在不停地搜集有关敌人的情报,而且成效很大,是这样吧,埃默里?” 副首相连忙点头。“正是如此,阁下。”不过他身边的人发现,今天的副首相有点儿走神,而且脸色比以往显得更加冷峻。首相没有发现这点,他又瞪着自己不久前还非常信任的施泰因,好像没想到对方会让他如此失望似的。总参谋部部长索罗尔德脸涨得通红,他回头看着自己的部下,仿佛想叫施泰因马上闭嘴,不要再激怒首相了。海军元帅戴纳看见这种情况,原本想提出异议的他此时也只能合上嘴巴。不过在他的心里,却对首相这样轻率行事感到不妥。海因茨环视四周一眼,他本来就不好的心情现在变得更差了。 “看来各位都抱有不同的意见呐!” 扔下这一句,海因茨的眼光落在了伯纳特身上,这个胖子还是一脸红光,好像得知又有战争发生令他真的喜不自胜一样。 “如果各位都不同意马上对昂尼亚进行登陆作战,那么就采取折衷方案吧!由空军来对敌人的国家进行战略袭击,要让对方失去战斗力,炸毁他们国家的生命线:各处的重要设施城市工厂——不,是所有昂尼亚境内的土地都不能放过!要让敌人的国家体无完肤!只有这样,才能彻底摧毁他们的意志力!您有信心完成这个伟大的任务吗?亲爱的雷纳?” 被点名的伯纳特好像有些意外,不过他接触到首相本人的视线后,马上回答道: “是的,阁下,我代表我的空军部队向您保证,我们一定有信心完成您的大计!” “那我就拭目以待了。”(未完待续) 第十三章 黑色星期五(3) 首相笑了一笑,随即命令总参谋部、三军指挥司令部与空军联合订出全面的作战计划,制订出一套可靠的空袭敌国方案,而且要尽快可以实行。面对首相的固执,即使众人有着再多的不甘,现在也没法表达了。所以这次的会议结束后,各自离开的将领们除了少数人以外,其余人都觉得忧心忡忡。出于对上一次曼尼亚战役中得到的事实教训,许多人都不相信空军此次能很好地完成迫使敌人投降这种艰巨的任务。这样的作战,只能是浪费时间、浪费人力物力,而且到头来很可能连一点好处也没有。 在数天之后的晚上,弗莱德一家人正坐在饭厅内,一边收听着广播,一边闲聊。女佣把菜肴端上桌来,然后安静地退下。琴把自己今天新买来的并且已经用在脸上的化妆品展示给罗蕾莱看,询问对方的意见。罗蕾莱笑着说: “我觉得还是以前用的那个牌子比较适合你。” “是吗?”琴不以为意,她看着自己的蜜粉盒,“这是从曼尼亚运过来的,听说更好,所以我就试试了。我倒觉得这个颜色你用会很不错。” 她们说着些关于化妆品之类的事情,而尤琛和孩子们则在用餐。听到妻子说起那些来自曼尼亚的时尚玩意,尤琛脸上掠过一丝不耐烦的笑。 “得啦,亲爱的,那些曼尼亚的东西我们国家里也有,你用不着非买它们不可。” “难道我试一试也不行吗?” “不,这是你的自由,当然可以。只不过我不希望从你们这种讨论中联想到我们军人浴血沙场就是为了这些而已。” 琴没有说话,这类谈话也到此结束了。可能她是有所生气吧,不过并没有表现出来,而是默默地用餐。这时,收音机里的声音也占据了人们的耳膜,那是空军元帅伯纳特的声音: “……请诸位放心,也请人民们给我来作个见证。我们国家的空军,绝对有能力保卫领土,保卫这里勤劳善良的人民。要是那些可恶的敌人真的胆敢到我们国家的上空来,那么空军的战机和飞行员们,一定会给他们来个迎头痛击!我在这里庄严地保证,绝不会让我国的人民遭到一点来自敌人的空袭的伤害!要是我国的人民受到半点来自敌人空袭造成的损失或伤亡,那么我的名字就倒过来写!” 伯纳特的豪言壮语只能到此为止,因为弗莱德家的主人已经关掉了收音机,饭厅内顿时显得十分安静。琴诧异地看着丈夫。 “你为什么把它关掉呢?这只不过是一次例行演讲而已。” “我不想听。” 尤琛回到上首的座位上,谁都不看,显然他是不想再听到这类演讲了。琴看着丈夫,等她继续用餐时,脸色已经完全看不出有任何的异常了,仿佛什么事也没有发生过一样。罗蕾莱在听到收音机里那个空军高官的讲话时,心里也不大舒服。姑且不论他到底是不是合适这个位置,又或者会不会真的带领空军再度入侵别国,单凭他那种夸下海口的姿态,都已经令人很不喜欢。想想看,格特就得受这种人的指挥领导呢!一想到这个,罗蕾莱马上又觉得对这个空军元帅的厌恶多了几分。幸好的是,看来尤琛也不怎么喜欢听到这个人的声音。 创世历1085年8月15日,这天是星期五,尤琛一大早来到首相府,投入到自己的工作中。在临时中午时,一位神色不安的秘书带来一份电文,是驻守在西南方港口的部队传来的。是加急电文,尤琛接过它,带着对方来到首相的办公室门外。海因茨此时正放下手头的工作,在窗前逗弄着他的爱犬布玛。看到尤琛奉上的电报,海因茨拆开信封,看到里面的内容,脸色顿时阴沉下来。他对尤琛说道: “请把布鲁诺叫来。” 尤琛领命而去,他虽然不知道电文的内容,不过从首相的反应以及要叫秘书长过来的情况来看,前线部队发来的多半不是好消息。当布鲁诺进入首相办公室没多久后,又有不少总参谋部和空军部的高官陆续来到首相府,与首相商议事情。尤琛看到,一向自信满满的空军元帅伯纳特变得惴惴不安,还差点撞到了为他带路的工作人员。一定有什么事情发生了,他这样想着。 事情随后得到了证实,在奥登尼亚西南部靠近曼尼亚的港口城市,遭到了昂尼亚战机的空袭,炸毁了一个船厂的设施。这是自开战以来,奥登尼亚本土第一次遭到来自敌方的空袭。在还没有对敌人展开进攻之前,敌人就已经先采取行动,来对付奥登尼亚了。一个副官在经过尤琛身边时,压低声音问: “听说了吗?” 尤琛点点头,但没有作答。因为在这个首相府里到处都有耳朵,万一说错话被人听见,那么就很有可能惹下大祸。他的同僚不无畏惧地看了看首相办公室所在的那个方向,又说: “今天可真是不幸的一天。你没看见伯纳特那个样子,活像被判了死刑!” 他们的谈话也没能继续下去,因为随着这个意外消息的到来,这里会变得更加忙碌,看样子,今天晚上可能又不能回家去了。尤琛在忙过一个下午后,又给家里打了个电话,是罗蕾莱接的,他告诉对方,自己今晚不能回去了,让他们不必等下去。在放下话筒后,尤琛盯着电话,心想,这天真是黑色星期五!他并不是因为自己要留下而觉得抱怨,而是自己的国家遭到空袭,所以感到忧心。不过这个年轻的军官也意识到,因为这次的事件,恐怕首相对敌作战的意图,很快就能实现了。(未完待续) 第十四章 阴霾 随着昂尼亚方面的有所动作,虽然两国之间没有正式开打,不过情势比往常紧张了不少。奥登尼亚的第一掌权者更是几乎每天都在自己的办公室或是作战会议室里,研究军事地图,还有总参谋部送来的报告。虽然意识到对方并不是完全打算就此出动所有的主力战斗机中队,不过他们这边的本土防空作战却也必须得提上议事日程。军方内部高层也充斥着两种不同的声音:一方面是认为昂尼亚不过是在垂死挣扎,不足为虑;而另一方面,有人断定昂尼亚是在试探己方的同时,也是在有意地保全实力。不管如何,首相都命令空军部最高长官伯纳特元帅,加强本国防空作战能力,务必要把敌人的战机一出现在上空时就能先发制人,把他们消灭掉。于是空军元帅除了最近有忙于负责对昂尼亚的空袭作战外,还要考虑本土防空作战的事宜,真可谓是贵人事忙。 当然,在私底下,不少将领都对首相把突袭昂尼亚的大计交给伯纳特感到非常不以为然。在曼尼亚战役中,这个徒有虚名的空军元帅就已经暴露出了他的不足。他手下的空军部队虽然竭力作战而且取得不错的战果,可是由于这位元帅之前的过于的吹嘘,才使得人们对空军的实际成绩觉得失望,他们本应得到世人重视的战绩反而成为无人关注的战报,实在令人感到惋惜。 伯纳特本人到底知不知道这些,没有人清楚,不过空军部副部长朱利安·伦道夫上将在得知空军又要单独负责此次重大的作战事宜后,向自己的上级提出了质疑。他认为空军如今虽然已经取得了长足的进步,可是要马上应付这类重大的战役,还是不够。对此,伯纳特只是说道: “要是不行,您就甭想干下去了!” 他在首相面前一直是言听计从,而在他的下属们面前,这位元帅却又一直保持着过于自尊以及自信的态度,这使得他手下的军官都感到左右为难。没办法,既然无法向上传达自己的意见,那么就只好向下宣布这个命令,并且着手进行准备了。 身在首相府的尤琛连续好几天都没有回家,由于这样的事情早有先例,所以他的家人也不觉得奇怪。直到第四天,这位首相的军事副官才带着疲劳回到家里来。睡了一觉后,尤琛恢复了精神,出现在莳萝谷宅内。出于工作的保密性质,他从来不向家里人解释自己的事情,而琴也明白这一点,所以同样不会询问他。 在用过早餐后,尤琛就回到自己的书房里,而琴则招待两个来拜访的女友。在埃尔文和约翰向她们打过招呼后,罗蕾莱就带着他们回到他们自己的房间去了。在罗蕾莱和孩子离开之后,琴的其中一个女友——同样也是她那个社交圈子中的常客——一位伯爵夫人看着罗蕾莱离开时的背影,然后回过头来对女主人说: “你请了这么一个家庭教师,可还真是有勇气呀!” 琴知道她所指的是什么,不过她只是不大在意地笑了一笑。“这没什么,我听说瓦露丝卡男爵夫人、达莉亚夫人还有克拉拉她们的家里,都请的是外国的家庭教师。只要能对孩子有好处,这点小事也不用在乎。” “话是这么说没错,不过,”另一个女客也开口了,她一直在观察着罗蕾莱。“这个女孩是这么年轻漂亮,恐怕会给你惹不少麻烦吧?要知道,那些男人的眼睛却是不会放过她的呀。” 弗莱德家的女主人还是保持着笑容,不过她对这个话题似乎已经失去了兴趣,转而和客人讨论起其它事情来了。在告辞离开之后,伯爵夫人对和她一同前来的朋友说: “看到琴的那个样子了吗?我本来还想提醒她呢!” “那也没办法,我们也不方便多管。在自己的丈夫面前多出这么一个年轻女孩,不出事才怪!” 两个女人所抱有这样的猜测,琴到底是否清楚她们的暗示,别人无法得知。不过对于弗莱德家的其他成员来说,日子还得照样过。在一天晚上,尤琛把一封正在读的信甩在桌面上,琴和罗蕾莱不禁抬头看着他。这个首相的副官指着这封信,笑道: “是琼的来信,她说最近有可能又要回奥登来了。” “琼她总算来信了?”琴因为和这个兰尼亚的女作家相识,所以对她有消息感到很高兴。她拿起信细看。“我看她在那边准忙坏啦,毕竟官方出面要她做事,她就算再不情愿也得去做。希望她别抱怨连连才好。” 罗蕾莱得知自己的这个朋友到时有可能来奥登也是喜出望外,不过在主人的面前,她没有显露出太多的表情。尤琛看了看妻子,又不着痕迹的把视线落到女家庭教师的身上。 “琼那个家伙,就算是别人拿枪指着她的脑袋逼她做事,她也有可能瞒混过去。只要能够偷懒,她什么都不管。” 看到丈夫脸上那种讥讽的笑容,琴嗔怪地看了他一眼。 “亲爱的,这么说太过分了。琼的优点比她的缺点多得多。” “当然,要不是她的脑袋算得上比较好使,我们这儿恐怕也不会欢迎她了。” 到了晚上,罗蕾莱看着两个孩子睡下,她拿着托盘和牛奶瓶子走到厨房,把它们洗干净放好到架子上。这时厨娘女佣都早已休息了,所以厨房里只剩下她一个人的忙着。当罗蕾莱洗了手刚回过头时,却一眼看见厨房的门框旁站着一个人。她心里吓了一跳,不过很快就通过走廊里微弱的灯光认出了是谁。 “晚上好,先生。” 尤琛拿着一个酒杯,好像在那里站了有一段时间。他对罗蕾莱的问候只是很快地点了点头,然后走进厨房,好像在找什么。罗蕾莱本来不想打扰他,可是看到他看着杯子发愣,于是就轻声问道: “您是想要找什么?酒还是冰块?” 尤琛又看了看自己手上的杯子。“哦,对,两样都是。” 罗蕾莱知道他每天晚上都有喝上一杯威士忌的习惯,不过从来没见过他喝酒要加冰块。可是既然主人要找东西,那么她自然就得帮忙。罗蕾莱打开冰柜,取出里面的大冰块,又用冰凿把冰弄下来。尤琛在一旁把酒倒满杯子里,又不时地看看罗蕾莱。 “我想,今天埃尔文和约翰去小河里钓鱼,没有麻烦到你吧。” “怎么会呢,这是我的职责。而且能和他们在一起玩耍,也是乐事。” 罗蕾莱把装冰块的盘子递给对方,她装作没有看到尤琛的视线,而是继续背过身子去忙着收拾东西。过了好一会儿,她都没有听见后面有声音,还以为尤琛已经走了,可没想到他还坐靠在流理台旁,默默地啜饮着威士忌。罗蕾莱不知道自己是应该等对方离开后再走,还是先行告辞而去,正想着的时候,又听见尤琛的声音从后面传来: “你害怕我吗?” 罗蕾莱转身看着他,而尤琛则一直注视着她。罗蕾莱微微笑了笑。 “没有的事,先生。很晚了,您该去休息了。” “如果不害怕,刚才就不会吓成那样了。” 尤琛淡淡地说着,从语气中听不出他是什么态度。罗蕾莱没想到他会观察得这么仔细,想辩解但又不知说什么才好。她保持着自己的礼貌,起码看上去是那样。 “您累了,先生,去休息吧。” 尤琛又看了她一眼,这次的视线里什么神情也没有,让人惴惴不安。尤琛把杯子放在桌子上,从罗蕾莱身边走了出去,走的时候一句话也没说。罗蕾莱回过神,看着那个空空如也的酒杯,感到自己好像松了一口气。 8月30日,盛夏的气息似乎已经过去了,在奥登尼亚首都的土地上,弥漫着初秋的凉快微风。首相府内依然是忙碌个不停,因为卡尔·海因茨几乎日以继夜地研究着对昂尼亚的作战计划。尤琛身为他的副官,工作量自然也加大了不少。这一天,他刚刚把一份文件送到首相办公桌上,刚出来后,就看到首相府秘书长布鲁诺正和副首相埃默里·瓦莱里安站在一起,两人神色不安,布鲁诺还不停地用手帕擦拭着他几近秃顶的额头。他把尤琛叫过来,询问他首相现在在做什么,当听到回答说是在研究总参谋部刚送来的作战计划书后,布鲁诺的神情稍稍宽慰了些。不过很快,他的眉头又拧了起来,他对副首相说: “阁下,看来首相现在还无暇处理这些事情,我看由您处理是最好不过的啦。” 副首相虽然答应着他的这个建议,不过其脸色的阴沉却完全没有消退。他们又商议了一阵子,副首相才离开了。剩下布鲁诺这个矮个子还在擦汗,尤琛看着副首相离去的方向,不禁问道: “秘书长,副首相他是发生了什么事吗?为什么看起来好像遇到了特别棘手的事?” 布鲁诺不知道有没有听到他的问话,还是一个人沉浸在自我的震惊中,只是不停地喃喃说着: “出大事啦……出大事啦!”(未完待续) 第十五章 地狱之门(1) 时间的长腿刚刚跨过创世历1085年的8月,迎来了秋天。可是对某些人来说,这些天过得实在不算好。当好事发生时,时间给人的感觉往往是过得飞快;而当坏事降临时,时间却使人觉得好像每一刻都变得无比漫长,让人难以忍受。 虽然世人对不是发生在自己身上的事,总是没法搞个清楚,不过也有些人,可以通过他人的神情或举止,从而发现事情出现了问题。尤琛就是这样一种人。他敏锐地意识到,在副首相所管辖的事务中,很有可能发生了一些重大的事故。不过到底是什么呢?由于副首相身兼国家安全总局局长,所有国内外大小情报都要经过他的审批,所以问题出在哪里,一时也很难探究清楚。不过这个谜题也很快解开了,因为在9月初的一个早晨,尤琛就被首相办公室的内线电话给叫了进去,当他进入其中时,发现副首相与秘书长都在其中。而坐在大办公桌后面一脸怒容的首相此时正瞪着面前的一份档案报告,显然心情极差。 当尤琛向他们敬礼后,首相又看着自己平日最信任的副首相,他那种眼神简直和往日大有不同。 “事情既然已经到了这种田地,那么就得想办法压下去!绝对不能让任何人知道,埃默里,我是那么的相信你,你也绝不可以让我失望!” “是的,阁下!” 往日里腰板挺得直直的副首相此时却把身体弯成两截,用这个方式来向首相保证自己的决心和能力。而秘书长的脸色也十分难看。卡尔·海因茨看向自己的副官。 “尤亚,从现在开始,当副首相或国家安全总局递交上来的所有绝密加急报告,你都必须马上交到我的手里,而且绝不能让外人看到,明白了吗?” “是,阁下。” 尤琛一边回答,一边想这次肯定是出什么事情了,要不然副首相不可能会惊动到首相本人。海因茨又看着他的心腹们,黝黑的脸上始终未见严厉或怒气之外的情绪。 “在这次的事件中,要是布鲁诺你没有空去参加调查,那么就让弗莱德少校去好了,他会向我报告这一切的。” 既然首相都如此下令了,那么三人也只能按照他的话去做。尤琛觉得奇怪,是什么事情非得要首相暂时放下手头的重大计划,转而去注意突发事件。如果真的是突发事件,那么肯定是非常了不得的事情。当他们三人离开首相办公室后,副首相埃默里·瓦莱里安看着布鲁诺和尤琛,神情凝重地说道: “为了不辜负首相的重托,我们必须能力合作,先生们。只要一有消息,我会马上命人联络二位,请二位一起参与此次的事件调查,务求可以给首相一个圆满的结果。” 当他离开后,尤琛这才找到机会询问布鲁诺,到底发生了什么事,为什么连副首相也要被首相责备?首相府的秘书长斜睨了这个年轻军官一眼,和他来到自己的办公室后,关上门这才告诉他: “我亲爱的少校,我想你应该听说过在成立国家安全总局的时候,副首相曾经向首相提议,要扩展禁卫军的兵种,用其中一部分半是属于禁卫军半是属于国安总局的部队来用作看守后方的俘虏营和劳动营吧?” “是的。我知道那是属于特别部队,只有国家安全总局和副首相本人的命令才能调动他们。” 尤琛不明白,这支在禁卫军中一向被看作“看守狱卒组成的部队”,跟这次的事件有什么关联。布鲁诺身子探向前,又接着说: “在一向向外界绝对保密的、由这去部队负责镇守的东部劳动营里,出了大事了!现场的近百名劳动营部队成员,全部身亡。而且经过调查后发现,他们都是死在自己人手里的,也就是说,这些人是相互殴打残杀致死的!” 室内一时沉默了下来,不过这并不表示两个人的情绪都像声音一样平静。尤琛作为首相信任的副官,又是禁卫军的一员,他明白劳动营到底是作什么用的。那里所关押的,正是那些已经消失在奥登尼亚人视线中的异教徒。而由副首相所负责的这方面的事务,更加是政府中的机密,只有内部官员和极少数人知道。在奥登尼亚,甚至连平民们都不清楚在自己居住的村镇附近的山区中,会有这些关押囚犯的劳动营。尤琛虽然不是其中的管理人员,不过他清楚劳动营的部队在武力上对那些囚犯拥有绝对的优势,不可能反遭其害。现在听说是部队在彼此残杀,这不禁让他打了个寒颤。 “这……会是外人所为吗?” 尤琛提出这个疑问,不过他对此也没什么把握。布鲁诺显然是早已得知此事,他很快摇摇头。 “绝不可能,因为安全总局已经派人检查过,现场没有外敌入侵的迹象,而在部队人员尸体上发现的弹孔或是伤痕,都能从其他尸体的手上的武器那儿发现吻合。是东部的瓦尔德劳动营,现场没有一个生还者,这只能断定是自己人所为。” 尤琛想像着那个场面,不禁心中一抖。布鲁诺似乎对此也有同感,他只是通过照片和报告才接触到那里的一幕幕,不过这已经够让他受的了。 “在一个多星期前,负责供应该营补给的后勤部司机载着两三卡车的食品燃料和武器,开往那个山区,途中差点撞倒了一个人,后来他们发现,这个人是从劳动营里逃出来的一个女士官,她那时候已经神智不清了。到了那儿一看,他们发现现场已经是血流成河,囚犯本来就是要到那里以后处死的,所以这也没什么;不过那些看守的士兵们,却一个个倒在营房里或是泥地里,有的还有气,不过大多数人都已经断气了。谁也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刚开始他们还以为是遭到了敌人的突袭,所以赶紧上报。可是后来经过调查,才知道这是内部士兵的厮杀所为,实在太可怕啦!”(未完待续) 第十五章 地狱之门(2) 在说到囚犯时,布鲁诺一点也不在意,可是在提到那些士兵们自相残杀时,他才一脸震惊。尤琛不着痕迹地看了他一眼,随即又问道: “那么该营的指挥官呢?他也被杀了吗?” “不,我们一直找不到他的踪影。他也没有出现在那堆尸体中,就像是凭空消失了一样。现在那里已经被完全封锁起来,正在加紧调查,希望会有结果。至于那个女士官……她虽然还活着,不过……” 尤琛注视着他,因为对方的官阶比自己高,所以只能等待他自己说出来,而不能逼问。布鲁诺吞了一口口水,紧皱眉头说: “她好像因为经历过非常可怕的遭遇,所以现在已经不会对外人的问话有反应。简直就像成了一个白痴似的,真让人束手无策!” 听到这个的消息,尤琛刚开始时也是难以相信。虽然那些由国安局领导的劳动营部队和正式的禁卫军之间是有所不同,不过也同样是国家的军队,他相信友军也有着奥军传统的遵从命令和严格的要求。可是这些人,却在东部某处偏僻的营区内进行残杀,而且是自己人杀自己人,实在太不可思议了。 “现在副首相正在严令各处劳动营和俘虏营,绝对不能再发生事故,而且已经派出专员前去各处视察,希望不要再出什么事才好。” 布鲁诺这样说着,眼神呆滞,每当他遇到什么难以解决的事情的时候,他就会是这种表情。尤琛也是这样想的,毕竟这种事要是传了出去,那么不仅是国家安全总局,连禁卫军的声誉也会遭到破坏。 不过人的愿意往往与现实刚好相反,在得知这次严重事故后不到三天,国家安全总局那边就打来电话,要求秘书长布鲁诺火速前往副首相的办公大楼。可是布鲁诺那天却要忙于接待兰尼亚的特使,根本走不开,于是他让尤琛代替自己去一趟。尤琛知道肯定是出事了,要么就是调查有进展,所以他不敢耽搁,连忙坐上国家安全总局派来的专车,与副首相会合。 埃默里·瓦莱里安此时正在自己专属的豪华办公楼内不安地等待着首相府的回音,见尤琛来了,他没多说什么,直接命令对方和自己一起上车赶往事发地点。在车上,他才告诉首相的副官,那个唯一生还的劳动营女士官失踪了。这让尤琛大吃一惊,不过副首相接下来所说的话,才更让他感到事态严重: “……因为她一直没有开口说话,所以我们安排她在安德烈五世医院那里接受检查。没想到就在今天检查的时候,她就失踪了,现在只发现和她在一起的护士的尸体,除此之外,别无发现,线索就这么断了……而且我刚收到消息,总局视察的官员发现,又有一处位于北部的劳动营遭到破坏,现在也是类似的情况,一个生还者也没有……” “这么说,难道是这个人……” 尤琛得知事态如此发展,也是心中不安。他定了定神,刚想说会不会是这个生还者杀害了护士然后逃走,副首相对这个问题看上去也像是十分不解。 “也许是有这个可能,不过从现场传回来的消息看,真的很难想像这个女人会有这样的手段和本事……” 副首相吩咐坐在前座的秘书把生还者的档案拿给尤琛看——现在的尤琛等于是首相的特使,他还要把这一切到时都报告上去,所以瓦莱里安对这个年轻的军官也不敢怠慢——尤琛拿过那份档案,打开一看,发现是一个禁卫军后方特殊部队劳动营看守的档案(虽然只是一个普通士兵的档案,不过也是绝密的文件),上面详细列明了这个看守的资料,姓名年龄身高体重眼睛颜色头发颜色这些还是最常见的,因为尤琛知道自己的那份档案也是如此,其中连本人的心理状态、对家庭的态度、还有政治觉悟也都有详细的分析。尤琛看着那张黑白照片,上面那个年轻女孩儿就和奥登尼亚千千万万的同龄女孩没有什么区别,只是那神态有点紧张。他默念着上面的名字: “玛戈特·海斯勒……” 黑色的大轿车很快来到了位于市中心的安德烈五世医院,这里到处都有禁卫军和国家安全总局的人员把守。里面负责现场调查的安全总局副局长连忙迎了出来,带着两人进入其中。在被问到可有发现什么线索时,对方面现为难之色。 “这个,除了现场留下的凶器之外,凶手并没有留下任何痕迹。而且,请二位作好心理准备,现场的情况非常的……” 在副首相的目光下,副局长不敢再说什么。尤琛发现,在面对着自己的部下时,瓦莱里安才能完完全全地发挥自己的威严,这与他在首相面前时的情形完全不同。在医院二楼,这里的南翼被封锁住,他们刚穿过由卫兵组成的人墙后,尤琛就闻到一股血腥味。当来到一处病房门前时,他发现这股味道更大了,显然这里就是凶杀现场。当他们走进去之后,转过那个白布帘的移动屏风,尤琛一眼看到一个女人被钉在墙壁上,双手张开,头耷拉着,血像瀑布一样在墙上流下。瓦莱里安只看了一眼,顿时脸色苍白呼吸困难,赶紧转过头去。尤琛稳住自己,又看向死者。他发现这是一个女护士,是被人割破了喉咙因失血过多而死的。看到这个场景,尤琛终于明白为什么副首相等人对这次的事件会如此震惊重视,他们要面对的,是一个多么可怕而凶残的人! 尤琛走上前,看了看那个脖子上的豁口,副局长正在向瓦莱里安报告道: “经过验证,凶器就是原本在这间病房里放置的手术刀,因为当时刚给病人做完检查,所以护士留在房间里照顾她,可是没想到……” 尤琛看了看那把躺在托盘里的闪着银光的手术刀,又看了看墙上的尸体。忽然,他似乎发现了什么,试着用手打开死者的嘴巴。瓦莱里安和副局长惊讶地看着他,不过没过多久,他们就看到尤琛手上拿着一个发出微弱光亮的东西,那是他们非常熟悉的东西——胜利党的党徽。它被塞在了死者的喉咙里,沾满了血迹,看着这个标志,三人都说不出话来。如果这不是死者留下的东西,那么就只能是凶手留下的记号。那个人不仅是在挑战国家安全总局,更是在对胜利党表示轻蔑与憎恨。尤琛把这个徽章交给调查人员,他回过头,这才发现在另一面墙上,还有用血写下的一行字,它深深地映入了每个人的眼帘中: “地狱、打开了” 房间里一片寂静,没有人说话。这个时候,尤琛仿佛听到了自己那急促难以抑制的心跳声,在一下下地、一下下地使劲敲击着自己的胸膛……(未完待续) 第十六章 邪恶的种子(1) 对昂尼亚的作战,虽然是在秘密的情况下策划的,不过空军部的忙碌异常,还是让军方中的一些高官感觉到了不寻常。首相没有像他们预想的那样改变初衷,相反更加努力地策划此次作战,似乎大有拼死一搏的势头。许多将领都不明白首相这到底是为了什么,因为曼尼亚上所发生的事,不是已经证明了他的军事指挥本领吗?为什么还非得马上对一个没有把握的作战如此投入呢?就连上次在曼尼亚战役中获得首相本人赏识的施泰因,也在私底下对装甲兵总监加勒特上将——他已经因在曼尼亚战场上的出现表现而获得晋升——说道: “看来首相阁下是希望再次向我们证明他的本事呢。” 面对这种分析,加勒特也无法为他们的最高长官作出辩解——因为对方看起来确实就如同施泰因所说的那么一回事。对军队——尤其是陆军——的不信任,已经使首相卡尔·海因茨和陆军统帅部门之间出现了鸿沟,如果再这样下去,只怕问题会更加严重。对昂尼亚的突袭,却偏偏只用空军来承担如此重大的作战计划,实在让人无法不怀疑首相本人对陆军是否已经有了强烈不信任感。但是没有人敢把这种话说出口,即使如施泰因者,也只能在这种私人交谈的场合下,与自己的心腹同僚相谈。加勒特面对他的忧心忡忡,只能笑着安慰道: “别担心,就算这次不用咱们了,下一次要是再对付其它国家的军队,那么陆军肯定也会派上用场吧!” 虽然是这样安慰对方,不过连一向进取心极强又从不讲错话的加勒特都作了如此的设想,可见他对首相的态度也是毫无把握。在陆军之中,效忠国家与胜利党、还有首相本人的将领是毫无疑问地大多数,可是他们之中也没有人敢认定,首相对他们的信任,到底会比空军或海军高多少。甚至很有可能,比他们想象中的还要差许多。 陆军的怨言,就如同他们那儿的许多军人一样,是稳重而且含蓄地表示,不过又能让人完全明白他们的意思。至于首相明不明白这一点,他们就不得而知了,只是如今的卡尔·海因茨正在全力策定不久后对昂尼亚的作战,没有时间来理会这些外界的传言。即使有,恐怕他也会以自己的方式,高傲而忿忿不平地表示无所谓。施泰因说得没错,并非军人出身的海因茨,却非常乐意投身到军方的每一顶重大决策之中,而且每一个决定,都要由他来说了算。而且他本人也相信,经过乌里尼亚、乌拉瓦尼亚等等还有曼尼亚所取得的大胜,都证明了他的军事才能,这让海因茨更加坚定了自己应该承担军事统帅责任的决心。要是有人胆敢在他的面前指出他的错误,那么这位首相阁下一定会怒气冲冲地嚷道: “我相信自己的看法绝不会有错!因为在曼尼亚的时候就已经印证了我是对的!” 再加上他身边的最高统帅部的高官们,都是由他一手提拔起来的,不仅是深得首相本人的信任,更加是因为对他言听计从所以所能坐上如此高的位置。也许他们中是有些人确实有真实的本领,可是也因为对首相的唯唯诺诺,而丧失了自己的见解。 不过,在忙碌着与国家命运前途有关的重大决策的同时,海因茨也没有忘记询问有关国内的事务。他几乎每天都要从自己的秘书长和军事副官那里,听取有关在奥登尼亚境内出事的劳动营的调查状况和结果。而副首相埃默里·瓦莱里安也是每天都会来到首相府,向自己这位顶头上司汇报,因为不管是劳动营也好、看守部队出事也好、还有国家安全总局也好,这三个在此次事件中都被牵扯在一起的部门,全都是副首相所管理的范围之内。因此他会这样寝食难安也是在情理之中的事情。 在被问到有关瓦尔德劳动营还有生还者的情况时,首相府秘书长布鲁诺这样向奥登尼亚帝国的实际掌权者如此说道: “那名生还者因为拒绝进食,所以身体十分虚弱,在不久前经过医生的全力抢救无效,已经身亡了。而在劳动营那边,一切事务都得到了迅速有效的处理,而且也没有对外泄露一点消息,一切仍然在我们的掌握之中。” 卡尔·海因茨从那厚厚的报告书中抬起头,注视着面前的布鲁诺和尤琛。他的副官是因为得到了他的命令才会参与到这件事当中来的,本来按照命令,他要把事情毫无保留地向首相汇报。可是在生还者从医院逃走失踪的那天起,秘书长布鲁诺却拦住了他,这个管理着整个首相府的矮个子这样说: “我亲爱的少校,想必您也知道,如今首相阁下忙于重大的计划,无暇管理这些小事。要是我们真的把这些事情汇报给他,恐怕也是于事无补而且会严重损害到首相阁下本人的身心健康。就算要汇报,也应该从首相阁下的角度来考虑,不应该把这些琐碎小事一件件地汇报上去,您认为呢?” 尤琛一听就明白这个家伙是不想把这次的事件闹大,而且他是想要有意地隐瞒那些事情。这个秘书长,同时也是胜利党的党干事,因为得到了首相的信赖,所以现在也俨然是受人尊敬的高官一般。尤琛对他的作法感到不满,不过他不清楚对方的这种提议是否得到了首相的认可,而且现在得罪对方,多半没有好事,所以在思量了一会儿后,尤琛采取了这样的回答: “如此重大的任务我也不敢随便汇报上去,一切恐怕还要有赖于您为首相作出报告了。”(未完待续) 第十六章 邪恶的种子(2) 既然你想隐瞒这些事情,那么就让你来说谎好了。尤琛这样想道,而且虽然同样是得到首相命令参与此事的调查,可是论官阶和职位,对方确实比自己要高,所以要他来作报告也是无可挑剔的。尤琛甚至怀疑,副首相本人是不是已经和这个秘书长作好商议,所以才打算这么做的呢?想起瓦莱里安的那张苍白瘦削的脸,尤琛暗自觉得这是颇有可能的事。 看到对方同意了,秘书长高兴得咧开嘴,露出一个喜悦赞赏的笑容——如果是面对着比自己职位要高的人,那么他的笑容里可能会增添上几分看似尊敬崇拜的意味。 “您如此年轻有为,就能得到首相阁下的信任,实在难得!我相信您日后必定能平步青云,成为我国以及胜利党的栋梁之材。而且您想想看,那些芝麻绿豆大小的事情,根本不会拖得久的,一定很快就能解决,到时问题解决了,首相也不必受到刺激,我们大家也就自然安心了,您说是吗?” 尤琛在表面上彬彬有礼地答应着,可是脑海中却浮现出那时在医院里所看到的一幕。他至今都会不时想起那可怕的场景,如果说这是小事的话,那么他可真不知道还有什么能称之为大事。 “可是那个凶手——那个生还的女人——却仍然在逃,而且对于这件案子……” “这个不成问题!”布鲁诺不大在意地笑了一笑,好像在安抚对方似的。“不过是一个女人罢了,就算那个女士官真的是杀人凶手,就凭一个女人,她能做得了什么?!” 对于他的看法,尤琛可不能赞同。如果那个凶手真的可以像切豆腐那样毫无怜悯之心地切开了护士的喉咙,那么那个人就很有可能会再次犯案。尤琛想,现在只要尽快找到那个失踪的唯一生还者,整件事的谜团才有可能解开。 尤琛回过神来,继续看着秘书长布鲁诺在向首相汇报着。看着他那滔滔不绝的样子,这个年轻人心里不禁冒出一个完全算不上是好的念头: “要是让你也到现场去看一眼,保证你这辈子都不会再说这件是小事!” 医院房间里的血腥味、护士惨不忍睹的尸体、明晃晃的手术刀、死者喉咙里的胜利党党徽、档案上的黑白照片,似乎都在尤琛在眼前晃动着。他定定神,继续把注意力集中到眼前的人和事上头来,不过心里却又在回想着那天从国家安全总局调查人员那里听到的情报: “生还者玛戈特·海斯勒下士,年龄19岁,参加劳动营工作已经有一年,一向表现良好,工作称职。只是在近三个月以来,负责为该营区的部队作检查的心理医生对她的心理状态评价为‘不稳定’,有时会出现情绪波动。而且在事件发生之后,我们找到她时,她的模样已经和原本的照片完全不一样了。所以用旧照片作为警察寻找她的证据,恐怕已经行不通了……因为海斯勒士官本人的头发,已经完全变了样,她以前是深色头发,现在却成了灰白掺银的发色,就像老人一样……不管我们如何询问她都没有一点反应……简直像个白痴一样……” 尤琛想起这番话,又想起那天在医院里的所见所闻。难道真的是那个在调查人员口中说成是“白痴”的女孩儿干了这件如此凶残的杀人案吗?如果是真的,她为什么要这么做?虽然在奥登尼亚人所受的教养中,女性——尤其是年轻的女性——应该是淑女一般,而且是要被男性所保护的对象,所以尤琛真的很难相信会是照片是的那个年轻看上去有点不安的女孩犯下这桩毫无人性的案子。可是在现场的一切都指向了这个唯一的生还者,现在只能等找到她后再调查才能真相大白了。 在听完布鲁诺的汇报后,海因茨沉默良久。而他的下属只能安静地站在一旁,根本不敢出声打搅。过了好一会儿,首相才开口说: “务必要令国安局查出全部真相,不能让劳动营的士兵们白死!而且在近期要对各处劳动营加强管理,绝对不能再出类似的事件!” 两人躬身答应,在说到劳动营看守的部队惨死时,首相本人十分严肃,可见他对此事的重视性。不过在室内的三个人都清楚地知道,在那个营区里,所死去的不仅仅只有看守部队的成员,还有更为大量的囚犯。这一点,却没有人予以重视,甚至连问都懒得去问。尤琛了解个中内情,可依然不禁打了个寒颤。 “而且这样的事件,不可以有一丝泄露!绝对不能让外界知道,这样很可能会引起骚动,所以你们在听取调查报告时,也一定要如此提醒国安局的人,明白了吗?”在得到肯定的答复后,海因茨往自己那张高高的漆皮靠背椅上一靠,略带疲惫地说道:“这是帝国的使命,我们必须完成它!全能之神把清洁这个世界的任务交到了我们的手上,我们就不能出错!要是能够顺利地完成这项任务,这个世界就会这得如神的所愿那样,只有干净清洁、全心全意只为神而活的忠实的子民,那些恶心而又低下的异教徒则会完全消失!只要我们伟大的帝国才能做到这一点!一颗不好的种子被种下了,就会诞生出邪恶的根苗,绝对不能允许!要拨掉、无论如何都得拨掉!” 在离开那里之后,尤琛依然在回想着这次的事件。秘书长布鲁诺却像没事人一样轻松,他笑着看向年轻的少校,像个长辈似地问道: “您瞧,事情会解决的,我们也可以帮助首相阁下分忧,这样不是很好吗?” 虽然很不情愿和这个人打交道,不过尤琛还是耐着性子回答: “是的。”(未完待续) 第十六章 邪恶的种子(3) 又夸奖了年轻人几句,秘书长又去忙自己的事务去了。看到他那矮小的背影时,尤琛在心里喃喃自语着: “下次一定要把你这家伙带到现场去才好!” 虽然工作繁忙而且没什么乐趣可言,不过当回到家之后,尤琛还是尽量抽出时间,和家人共进晚餐,又或者和孩子们玩耍。至于那些不快,他完全没有表露出来,就仿佛他根本没经历过一样。 当尤琛带着两个孩子在花园里踢足球的时候,弗莱德家的女家庭教师一直在一边看着他们玩闹。她有时把目光转向主人,打量的时间比以往长了一点。当尤琛放手让两个孩子在玩时,他坐到花坛前的长椅上,罗蕾莱此时像是鼓起了勇气,说: “您是不是哪里不舒服?” “哦,有吗?” 尤琛不大在意地反问一句,罗蕾莱觉得自己既然开了个头,那么就有必要说下去。她又说道: “请恕我直言,您的脸色比以往更苍白了。” “这么说,你刚才那样打量我,就是为了这个而已?” 面对尤琛的问题,罗蕾莱一愣,她随即点点头,不明白为什么对方的语气中好像有点生气的感觉。 “请原谅我的冒昧,我只是担心您的身体。” 尤琛无声地一笑。“你也会担心我的吗?我还以为你躲着我都来不及呢!” 两人间有着短暂的沉默,只听见不远处埃尔文和约翰传来的笑声。罗蕾莱按捺着性子,又说: “很抱歉,看来是我多嘴了。” “好了,好了!整天不是‘请’就是‘对不起’,你为什么非得这么说话不可呢?”尤琛突然有点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绪,不过他很快又冷静下来,抽了几口烟,又恢复了往常的神色。“你用不着跟我道歉,我也不想听。” 罗蕾莱看着花园里的秋海棠,觉得手上的针线活也干不利索。她不愿去想对方话中的含意,也不敢去想。他在跟你开玩笑呢,罗蕾莱。她这样想着,可是心底里却又清楚应该不是这么一回事。她刚想说些什么来缓解这种不安的气氛,又听到尤琛仿佛吁了一口气,说道: “原谅我刚才说的话,我只是希望我们可以坐下来像朋友那样聊聊天而已。看到你这样的态度,我就会觉得自己很失败。如果是我的身份或是我的口吻给你造成了不好的印象,还希望你可以不用在意,或者说是你宽宏大量——总之,怎样都好——不要害怕我,好吗?” 他语气中那种诚恳触动了罗蕾莱,她回视着对方。“不,先生,我不能那么做。因为我既然从来都没有害怕过您,那么现在又哪里谈得上要照您的话去做呢?” 尤琛久久地看着她,然后才点了点头,他相信对方所说的话。罗蕾莱觉得自己说的没错,她是不害怕尤琛,只是有时对他那种难以捉摸的态度感到不安罢了。她告诉自己,自己毕竟是在这个家里工作的,不仅要做好工作照顾好孩子,使女主人满意,和男主人好好相处也是很重要的。在这么多天的相处中,她也开始发现,尤琛态度生硬是不假,不过他其实很会有人着想,只是由于他的个性——或是自尊?——使他不想表现出来让人察觉。而且说实话,她不讨厌这个男主人,只是……罗蕾莱手上依照着惯性在编织着手套上的花边,可脑子里却在想着其它事情。一个人生活在异地他乡,自然而然就会变得非常敏感,罗蕾莱也不例外,而且她本身就是那种思考得非常细腻而且细心的人,所以有些事情她可以感觉得到,可是却不想让它浮现出来。 “琼什么时候能来奥登?” 她找了一个相对比较安全的话题,这总比沉默的好。尤琛把孩子踢过来的球扔回去,然后才说: “她现在正忙着呢,即使能拨冗来莳萝谷,可能也得到9月。要是能提前来,那么就是她逃跑成功了!” 罗蕾莱对他话中的淡淡的嘲弄不能不感到好笑,因为琼确实就是这样的一种人。说不定在某一天,琼就会以难民一般的姿态出现在他们的面前,打算把兰尼亚新闻总局委托她做的事抛诸脑后。她又想起在两天前收到的一封来自琥珀堡的信中,她的那个朋友表示,如果到时时间许可,他会再来奥登。因为他似乎是因为工作上的一些事情要先来奥登,然后才回基地报到。这样一来,格特就很有可能来和自己见上一面了。虽然也有提醒过自己不能太过寄希望于此次见面,因为毕竟对方现在身在军队,随时一声令下就会离开,不过罗蕾莱还是对此抱有乐观的态度。她想起一件事,连忙向尤琛说道: “先生,我能用这里的电话吗?我是说在走廊里的那个电话。” 她所指的是那个在靠近厨房和桌球室的电话,尤琛瞄了她一眼。 “为什么不能呢?难道我把它用铁链捆起来让你们无法使用它了吗?” 得到了对方的许可,罗蕾莱非常高兴,因为这样的话,要联络格特就方便多了。当然她也得注意,不能使用电话次数太多,因为她毕竟是在这里工作的家庭教师。 没过多久,天色已经暗了下来,不过天边还是能看到太阳在云层后透射出橘色的光芒。女佣来通知他们可以用餐了,埃尔文捡起足球,身后跟着弟弟,拉着爸爸的手一起走进屋子里,罗蕾莱在后面跟着。看着父子们那副开心的样子,她不禁笑了。正当她走近靠近花园的那扇门时,她不经意地抬头,却看到有人从那扇可以俯瞰大半个花园的窗前走开了。那是琴吗?罗蕾莱确定自己刚才没有看错,难道说她刚才一直在那里看着花园吗?埃尔文已经在朝她喊了,要她快点进来,尤琛也在看着她。为了掩饰自己的疑虑,罗蕾莱像往常一样进了房子,带着孩子们去换了衣服,自己也换了衣服,然后才下楼来进餐。琴已经坐在餐厅里了,她像平日里那样,吩咐着佣人把餐具和杯子摆好,一边回头对家人和女家庭教师说: “今天晚上咱们吃用莳萝来作配菜的羊排,快过来试试吧,我敢说这味道不错!” 她和往常完全没有分别,罗蕾莱也只能以“例外”来让刚才的事作个定论。这一天,就如同她来到弗莱德家的许多天一样,平静而安稳地过去了。(未完待续) 第十七章 行走在黑夜中的女人(1) 蕾蒂·琼坐在兰尼亚至奥登尼亚首都的特殊列车包厢内,她的面前的小几上,摆放着一碟果酱三明治,一碟黄油松饼,还有一杯红葡萄酒,酒瓶仍然放在一旁,几乎是满的。不过她却情愿从那个绣着苜蓿叶的布袋里拿出香蕉,掰开蕉皮大嚼起来。在她肠胃不好的时候,她几乎总是这么做,而且她确信香蕉对她那小毛病不少的肠胃大有好处。 “佩吉那个家伙怎么还没回来呀?” 琼嘀嘀咕咕着,不耐烦地在火车上打发着时间。她最近写作时间日益减少,已经让她颇感不安。她是那种一天不动手写些什么就会觉得浑身不自在的,所以如今来到奥登尼亚,她希望在这儿能好好地休息,以便激发灵感。不过最主要的,还是能够摆脱兰尼亚新闻总局方面那追债似的索要稿件,这可把她逼疯了。等那帮家伙找到我再说吧!琼如此坏心眼地想着,她可是对自己这样的行动不仅没有羞愧,反而有点沾沾自喜。 没过多久,她那个女佣终于回来了。一进包厢,佩吉就不停地抱怨着: “那些该死的家伙!整天躲在厕所里,根本不愿出来,害我都快急死了!他们怎么能这么做呢!一点都不体谅女士的难处!” “放轻松点儿,佩吉。”琼解决掉一根香蕉,把蕉皮放在一旁的小垃圾桶里,然后意犹未尽地发出一声感叹。“能够离开家乡,感觉连空气也清新不少。” “您当然轻松,因为不用再动笔写东西了。” 佩吉因为对方打断了自己的话,感到忿忿不平,不过她很快又把自己的注意力转到刚才的见闻中去了。这个翁波里尼亚女孩向主人诉说起刚才在列车另一端她所感兴趣的事情。 “刚才我虽然被人堵在厕所外面,不过我可没有害怕他们,而是大声训斥那些家伙。他们是逃票来的,所以才这么鬼鬼祟祟,真是可恶!那些人被我吓得逃跑了,往另一节车厢去了,我猜他们又是找地方躲起来了。看他们那样子,多半是难民——要不就是那些信仰无上教派的异教徒——” 琼看也不看对方一眼,只是调头打了个哈欠。不过这可没有让佩吉的表述之心有所减弱,她还在说: “那些可怜又可怕的异教徒,他们的心里一定充满了异端之神对他们歪曲的那一套——什么奥登尼亚人会剥了他们的皮呀、吃他们的肉呀、用他们的头发来制造毛毯之类的,真是头脑不清醒。依我看,奥登尼亚人里头有不少好人,那儿的男人比其它地方的男人更有绅士风度。” 她的话再次被打断。琼懒洋洋地拿起酒杯,不过并不急于喝下去,而是说: “我相信你对奥登尼亚的同龄男人肯定比我更为了解,佩吉。不过我想提醒你的是,那些人也许只是单纯的逃票一族而已,因为如果他们真的是异教徒,那么就不会搭乘这趟列车往奥登尼亚而去,而是会想方设法离开这儿。” “反正他们不像好人。”虽然推理不成功,不过佩吉也只是咕噜了一句,随即又提高了兴致,显然她还没有说到重点。“后来,列车员带着几位先生过来了,他们穿着风衣,非常有礼貌而且一看就知道不是普通人,他们好像在检查着列车上的人,看到我在那里,又问了我几句——哦,都是一些有礼貌的先生,而且有一个长得——” “哎呀,得啦,重点、重点!” 在主人不耐烦地催促下,佩吉只能长话短说,省去她接下来对某位“调查员绅士”颇具好感的详细看法。她告诉女主人,那些人似乎对女性乘客特别留意,而且对每个女乘客的相貌或是衣服非常感兴趣。佩吉还有点得意地提到,她注意到那些调查者对一位穿着黑色短大衣的太太询问得特别仔细,不过之后又没有什么发现。这点让琼有些意外。 “黑色的短大衣?” 兰尼亚女作家的脑海中似乎浮现出在这趟列车上,有一个神秘的穿着黑色大衣的女人,她瞬间消失,随即上来了一批奥登尼亚或是兰尼亚方面的秘密警察前来调查。 “我想他们一定是在找什么人,一个女骗子!肯定是这样!这年头,女人犯案的可能性在逐渐升高,肯定在列车上有什么事情发生了。” 佩吉在作出如此不负责任的猜想时,激动的满脸通红,不过她的主人却再一次提醒她。 “这趟列车要是真出了什么事,很快会传扬开来。可是到现在为止,车上的气氛一直很平静,我敢说那些人有可能是奥登尼亚方面的警察人员,上来作例行检查而已。和你所想像的女骗子还有杀人犯不相干。” “可是,我的确是看到他们……” 琼毫无犹豫地制止住对方的发言——在这方面她的经验非常丰富——逼着她去察看餐车那边的咖啡端来了没有。直到佩吉不情不愿地离开包厢后,琼才松了一口气。当她想起刚才佩吉所说的话时,不禁朝自己笑着摇摇头。 “那些可怜的男人,他们难道不知道在这种天气下,根本不会有女人穿什么黑色短大衣的吗?搞不好,被他们调查的那个对象,是有意想要用这种打扮来迷惑他们呢!” 在列车终于到站后,琼从车窗里看向她曾经来过的威廉二世火车站——去年已经被正式改名为“尼恩伯格火车站”了,为的是要纪念那位了不起的首相(虽然如今他的威名已经远远不如现任首相的大名了)。佩吉忙着把行李拿出来,然后又拿起琼随手扔在椅子上的外套。琼感到一阵舒心:太好了,终于又回来了。她对奥登不仅有种家的感觉——因为她小时候就在这里上学生活——而且更重要的是,来到这里,她就有足够的藉口可以不必急着回兰尼亚干那些政府要求她做的事了。(未完待续) 第十七章 行走在黑夜中的女人(2) 主仆两个下了火车,叫来一个脚夫,帮忙拿着行李出火车站。琼当来到车站出口时,才意外地发现,这里的出入检查,远比往日更为严格——虽说以前就够严的了,不过现在却更让人感到确实发生了什么事似的。在出入口,都站着几名样貌不大起眼,但眼神锐利、身着风衣的男人。琼猜想这会不会是奥登的秘密警察或是国家安全总局的人,难道刚才在列车上佩吉所发现的那些情况不是例外,而是真的有什么事情吗? 怀惴着这样的心情,琼带着女佣走到出站口,一边排在队伍的后面。她发现,虽然那些男人不参与检查出站人员的证件,不过每当有人经过他们面前时,都被他们打量个够。要是有个什么碍眼的,还会被请到一边仔细检查。 “真奇怪,现在又不是举行什么政府首脑重要会议的敏感时期、又没有举行大陆运动会,难道自从开战以来,奥登尼亚人对外界的怀疑心就膨胀了吗?” 轮到琼她们把证件递给车站人员时,旁边一个穿着浅色风衣的男人把眼光落在了佩吉手上的黑色外套那儿。当证件被检查无误递还给琼时,她们正打算离开,却被人拦住了。正是琼猜测的秘密警察那一类的人,其中一个男人非常礼貌地问道: “能再让我看一下您的证件吗?” 琼皱起眉头,不过她看到周围没有车站人员来阻止对方的行动,心想他们在这儿调查肯定是得到允许甚至是配合的,因此把证件递了过去。那个男人看到上面的名字后,又看了看她的脸,琼实在忍不住了,她朝对方恶意地咧开嘴。 “怎么样?我是不是比这张照片上显得更加难看呢?” “不,当然不是,这只是例行公事,请您原谅。” 那个男人把证件还给她,鞠了一躬,随后又把注意力放在其它等候检查的乘客上。琼气冲冲地走出车站,压根不管身后赶紧跟上来的女佣,扬手叫了一辆出租汽车。佩吉喘着气站在她身边,然后又吩咐脚夫把行李搬上汽车后痤,给了他不菲的小费,那个脚夫千恩万谢地走了。佩吉看着主人那张怒气不平的脸,小心翼翼地说道: “小姐,我发誓,刚才我所说的全是真的!他们只盯着穿上黑色短大衣或是有黑色衣服的女人。” 琼坐进狭窄的出租车里,正想恶声恶气地问“哪又如何?!”,忽然她发现佩吉手上还拿着自己的那件外套——它是黑色的。不过不是黑色的短大衣,只是一件黑色的贴身针织衫罢了。 难道是因为这个? 她拿过自己的那件衣服,开始打量起来。如果被叠在一起,挂在人的手臂上,倒有点像黑色的大衣,不过只要细看就会知道这件衣服根本不是。也许正是因为发现了这一点,车站的那个家伙才会这样仔细地检查自己的证件。只不过,琼不明白,他们为什么会对有黑色衣服的女人如此感兴趣? “我敢说,一定是出了大案了!” 佩吉看了一眼在前座专心驾驶的司机,压低声音说着。琼白了她一眼,不过心里的不确定却增加了。能够出动这些来头不小的便衣警探,奥登这儿应该是有什么不寻常的事件才对。可是在市面上,或是那些搭乘火车的奥登尼亚乘客身上,又几乎看不出有什么不对劲的地方。 一个小时后,出租车停在了奥登市郊一处幽静漂亮的住宅门外。琼付了车资,而司机还热心地帮两个弱女子把沉重的行李拿出来,然后才开车离去。佩吉张大嘴巴看着这个门外红砖墙壁上钉着黄铜牌子上面刻有“莳萝谷”字样的大宅,一时好像忘记了自己身在何处。她的主人不悦地瞪着她,提醒她: “咱们是来作客的,把你的嘴巴闭紧一点!” 然后,琼就去按门铃。没过多久,这所漂亮的住宅的大门开了,一个高个子的金发女人迎了出来,身后还跟着两名女仆。女主人热情地拥抱了琼,而她身后的女佣则接过行李去,佩吉盯着她们那套剪裁合身的黑色洋装和白围裙,不过随即不屑地扭过头去。琴昨天就接到电报,得知朋友会来,所以一大早就准备好了。她含笑看着比自己矮小的女作家,说道: “我一直在数着时间,猜你会在哪一刻钟到。没想到当我快要放弃,并且打算去指点厨娘的饭菜做法的时候,门铃就响了。你一向爱给人惊喜,琼。” “我也很高兴能给你带来意外的喜悦,亲爱的。不过我这次晚到了,却不是什么恶作剧,而是因为出了一点事故。” 琴和琼并肩往里走,而弗莱德家的女佣则已经拿着行李先进去,佩吉跟在她们身后。琼发现,莳萝谷大宅还像以往那样美丽整洁,女主人看起来也和往常一样,显得比实际年龄要年轻。她衷心地赞赏道: “这儿还像以前一样,真不错。琴,你这个主妇可真够称职的。” “能得到作家的夸奖,确实是一件荣幸呀。”琴这样说着,不过在她笑的时候,一丝阴影掠过了她的眼睛。“谁叫我只能当个家庭主妇呢。” 当她们来到起居室后,琼坐在一张看起来非常舒适的缎面椅子上,抒发着旅途的疲劳。琴则吩咐女佣把果汁和咖啡端上来。 “你怎么能这么说呢,琴。在兰尼亚我家乡那儿,我见过不少外表文雅的太太,她们看似会对家庭作出无比的贡献,可是背地里她们的丈夫和儿女却都在抱怨女主人的无能让他们家无宁日。说实在的,你做的够好的。尤亚整天忙于工作,家里只有你,不过你还能做得这么好,已经足以让那些夸大其词的太太们羞愧啦。” 虽然看出了对方的心有所思,不过琼还是这样安慰道。她跟这一家子的夫妻都很熟,而且一直是莳萝谷很受欢迎的客人,所以在她看来,琴这样的女主人确实是够称职的。可是这次她见到的琴,却和以前的那个琴有点不一样。是哪儿呢?虽然她一直在忙碌家务,有时显得心事重重,不过这次心事重重的时间似乎多了些……(未完待续) 第十七章 行走在黑夜中的女人(3) 正当琼想来想去的时候,琴已经恢复了常态,笑着看向对方。现在的她所展现出来的,是一个无懈可击的美丽的女主人。 “这次你又想逃多久呢,琼?兰尼亚那边可能会不放过你的哟。” 一提起这个,琼就觉得头痛。她虽然暂时逃离了那边的“魔爪”,不过对于日后的事,她只能走一步见一步。 “只要他们不动真格的,那么我也不动真格。要是他们再逼我回去,那么我也有自己对应的办法就是了!” 虽然琼说得信誓旦旦,不过其实她心里也没什么底。琴苦笑着摇摇头,觉得朋友是自讨苦吃。 “瞧你说的,亲爱的琼。这又不是什么大事,我想兰尼亚那边还不至于会这样对待你,所以就请你大可放心地在这儿住上一段日子,好好恢复你的灵感吧。” 在琼到楼上的客房休息更衣之后,她又下来楼下的起居室,和女主人闲聊。在提起今天为什么会迟到时,琼又说起了在车站的遭遇。听到说是奥登的便衣警探在调查出入的人员,琴皱了皱画过的眉毛,表示自己从来没听说过最近在首都这儿发生的什么不寻常的事情,也许只是单纯地加强检查罢了。琼还提出了另一个见闻: “那些人不仅对女性乘客非常留意,而且看到有穿着黑衣服的女人——尤其是穿着黑色短大衣的女人——他们更加留神。就因为我有一件黑色针织衫,在出站的时候就有个男人拦住了我,要看我的证件。于是我就干脆问他,是不是因为我长得难看所以才调查我!真是气死人了!” 琴对朋友的怒气表示理解,不过她又想到了另一点不解。“可是现在才刚刚进入秋天——也许准确点来说还不算是真正的秋天——会有什么人穿着那种短大衣呢,那样不是很奇怪吗?” “就是这样!”琼一拍自己的手臂,“可惜男人们不会那样想,他们的脑筋太死板了。如果他们真是要寻找一个失踪的女人,那么这样做根本无济于事。女人呐,只要仔细地化妆,再加上改变自己的发型,很容易就能瞒骗男人的眼睛,而那些家伙却还搞不懂!” “要是你去担任奥登的警察局局长,我敢说情况会大有不同。” 面对朋友好意的玩笑,琼做了个鬼脸。“噢,得了吧,我才不要干那些苦差事呢!” 在谈到孩子们的时候,琴说起了两个孩子的状况,又欣喜地说起他们的成绩都有所提高。她再次感谢琼为自己推荐了一个非常优秀的家庭教师,让孩子们和这个家获益匪浅。琼觉得十分高兴,也替自己的朋友罗蕾莱觉得自豪,她谦逊了一番,却看到琴若有所思的说: “是呀,罗尔真的很好。她来到我们这里之后,我肩膀上的担子也变得更轻了,而且……” 她没有往下说,而是看了看表,惊呼起来。“哎呀,瞧我这脑子,只顾着聊天,倒把烧咖啡的时间忘了!希尔达!西尔维!快去看看咖啡!我都已经闻到焦糊味了!” 在晚上,罗蕾莱带着两个孩子从小山那边回来了,一见到琼,她十分高兴,而琼也是一样。只是碍于这里是罗蕾莱的工作场所,所以两人没有急着说一下最近的近况,而是打算在晚上再找个时间好好地聊一聊。而回到家中的尤琛和妻子一样,热情地接待了这个好友——虽然在说话的方式上和妻子有很大的不同——不过看得出他是非常欢迎对方的。在晚餐时,琼把自己最近的所见所闻当成是开胃的小菜,让众人在边用餐的同时边听得津津有味。不过说起车站被拦住检查的事情时,尤琛没有怎么说话,反而是琴在和朋友讨论这件事的原由,罗蕾莱不时地说上一句颇有见地的话,不过大多数时候都忙着照看孩子们。 “穿着黑大衣的女人,真像是侦探小说里的情节。不是吗,亲爱的?” 在妻子这样问到后,尤琛才“嗯”了一声,不过并没有加入到谈话中来。但是琼还在想着那件略显怪异的事情——每当碰上这种难以解释的事情的时候,她确实会觉得有冒险的机会,所以颇为兴奋——又说: “搞不好他们只是在找一个失踪的贵夫人,或者那位伤心的女士因为一些生活上的不如意,所以打算远走他乡,不过急坏了的家里人却小题大作地找来警察,要求他们务求找到她呢!不知道那个女人长得怎么样,或许她非常漂亮。” “你怎么知道那个一定是个年轻漂亮的女人呢,或者有可能是个假扮女人的小偷呢!你自己不是也说过,化个妆,改变发型,就很容易打扮成另外一个人吗?就算是男人也有可能啊。很有可能,是奥登出现了一个厉害的贼,一个穿着黑色大衣的专在夜晚神出鬼没的贼,至于那个贼是男是女,那就无人得知了。” 琼对琴的这个观点一时无语,她想像着这样一个画面:在静默的黑夜中,一个同样黑乎乎的苗条的身影(这只是琼的自我想像)跳过房项,无声无息地潜入保安森严的大厦中,罗蕾莱想了想,说: “今天到镇上的时候,我和孩子们倒确实看到有一两个漂亮女人,很年轻,而且其中一个是金头发蓝眼睛的,非常美,可惜她只是个过路人,而且没有穿着什么黑色大衣。” 在这场晚间的谈话中,尤琛一直没有多说什么。而女人们都猜测他是不是累了,所以也没有强迫他参与进来。直到深夜时分,众人才去休息并且互道晚安。琼拉着罗蕾莱,非要她再讲一讲最近的生活如何,来到弗莱德家习惯不习惯。罗蕾莱对她如此关心自己感到欣慰,同时又表示自己在这里过得很好。男女主人都对她很好,孩子们也是如此。在说到男主人时,罗蕾莱又道: “虽然先生他看起来有点傲慢生硬,不过我想他心里是个好人,只是不想表露出来。就像今天晚上,他明明很欢迎你的到来,可是又在吃饭的时候一声不出。” “是的,罗尔,你的观察没有错。”琼在这个时候,却慢慢地皱起眉头。“不过,今天晚上的尤琛有点奇怪,我敢说,这不是工作劳累的原因。他对这个话题有点回避、不,应该说,是不想谈起……尤琛可实在不像是这种人……”(未完待续) 第十八章 风雨来临之前(1) 莳萝谷宅还像往日那样平静,虽然里头多住了一位客人,不过对主人们来说,却是一件好事,而对佣人们来说,则只不过是在喝茶时多准备一份茶点、用餐时多准备一个人的分量罢了。况且蕾蒂·琼对这些物质上的要求不高,所以很容易和别人相处。如果她不是有时过于神经质和敏感外,她的渡假之旅必定更加称心如意。 在来到这里的第二天,琼就来到她一向非常喜欢的花园,东看看、西摸摸,感叹为什么朋友家能有这样一个美丽的花园,而自己在兰尼亚那儿所搞的花园却几乎都是以失败而告终。 这里除了花圃和草坪外,还有网球场和游泳池,显然是经过专人管理的,所以才能一直保持着这份美丽。琼看着花圃里的玫瑰,发现才刚浇过水,花朵上还沾着露珠,淡淡的香气弥漫在四周,让人觉得宁静放松。要是自己在兰尼亚的那个家有这样的花园,恐怕对于自己写作的灵感也更有帮助吧。琼坐在花圃面前发呆,什么也不做——其实这就是她最喜爱也是最乐意做的消遣。直到园丁来铲掉小路上的苔藓,她才发现自己妨碍到了别人,赶紧道歉然后离开。在走到花园通往后山山坡的林荫小路上,她看到琴迎面走过来,手里还挽着个篮子,里面放了好几样显然是刚摘下来的鲜花。她远远就看见了琼,向她挥手打招呼。 “早上好,亲爱的,客房的枕垫和被褥你觉得习惯吗?” “很好很好,要不是你的佣人来叫我起床用餐,恐怕我还得在床上多呆一会儿呢。” 两人一起并肩走着,琼看看篮子里的绛红色莳萝花、杜鹃花、小野ju花、紫萝兰、还有几种不知名的小草,就问道: “这是要摆在起居室里的吗?真漂亮呀。” “一些是,还有一些是要放在大厅里,我不喜欢今天惠斯勒先生送来的郁金香,所以就自己跑去摘了些。” 惠斯勒是弗莱德家的园丁。琼看着篮子,里面的花朵争妍斗艳,确实很漂亮,她恭维道: “就算是普通的花朵,经过你一摆弄,就会变得与众不同,这几种花插在你那个紫晶花瓶里肯定非常美。” 琴笑了笑,她们已经逐渐走近房子的后院,在树叶枝头之间,阳光越过叶子,投射到地面这条平整的小路上,形成一个个光斑,就像是蝴蝶栖息在这儿,不愿离去。她们已经可以看到在路的尽头,房子的一角出现在碧蓝的天际上。 “虽然我喜欢插花,不过就算弄得再漂亮,也只有自己会看。换成是别人,恐怕也不怎么留心。” 琴说着这几句话时,似乎只是在闲聊的口吻而已,不过琼却不禁看了她一眼。琼觉得,对方不仅是在说着花,更是在提起其它的事情。 “你怎么这样想呢,琴。” “难道不是吗?”琴瞥了朋友一眼,看到她不解的眼神,下意识地一笑。“知音,并不是到处都有的。如果碰上运气不好,一辈子得不到别人的欣赏,都是很正常的。反正,我已经习惯了。” “琴……” 琼无言以对,她回想起这次来到弗莱德家后情景,是有一些不一样了,不过也有些事情还是和以前一样。比如大家都对她和以往一样友好亲热,琴和尤琛之间也还是老样子。可是,现在却……琼虽然看起来都会让别人以为她是那种迟钝孤僻的女人,不过在私底下,喜欢观察周围的人和事,却是她所热衷的。她的敏感,也让她在观察中经常能发现别人不能发现的问题。她凝视着好友的侧脸,心里仿佛有些泡泡在往上冒,她想,她明白琴在想什么。不过对方既然没有直说,那么表示她是不想直接讨论这个问题,所以琼也只能委婉地劝道: “不要太在意了,也许事情并不像你想像中的那么糟糕。真厉害呀,你能把这个家管得这么好,让尤亚即使上战场去也毫无后顾之忧,再看看我,简直失败!” 后面那句话,既可以说是岔开话题,也可以说是鼓励对方。琴感激地捏捏她的手臂,眯着眼睛看着不远处的凉亭和游泳池。琼发现,这一次见到琴,对方这种神情出现的次数,明显增加了。 “谢谢你,亲爱的。要是说我还能向谁说起自己的事情,那么也只有你了。别人都不明白,或者说,是不能告诉……我跟孩子们的爸爸,已经快有两年没有在私底下说过一句话了。” 琼大吃一惊,如果不是从朋友口中亲耳听见这番表白,她怎么也不相信琴和尤琛——这对在别人看来是十足的恩爱夫妻——竟然是如此的疏远。琴好像早已料到对方会有类似的反应,所以并没有责怪,只是弯起嘴角一笑,既是解嘲也是无奈。 “可是,你们不是好好的……” 琼没有往下说,她本来想说以周围人看来,他们相处得毫无问题。不过她马上又想到,琴和尤琛是在私底下独处时无话可说,显然这不是外人能轻易询问的事情了。琴又开口了: “你是指在我们平常见面的时候吗?那时不是有孩子就是有佣人在面前,我们当然要装得好好的,不能给别人嚼舌根的机会。别看这个地方住的都是些有身份的人,可是那些贵太太们,一样喜欢在背地里说东家长西家短。要是事情传了出去,不仅是对尤亚、对我们这个家也会有很大影响。别担心,亲爱的琼,我们之间都已经习惯了。不是讨厌对方或不想看到对方才无话可说,而是即使只有我们在一起,我们所说的东西,也总是没法说到一起去。他对我提起的事情不感兴趣,而我也不怎么想听他在军队的事,于是就这样,日子一长,就自然而然变成这样了。当然,在孩子面前,我们还是一副相亲相爱的样子,再怎么说,也不能影响到孩子呀。”(未完待续) 第十八章 风雨来临之前(2) 看到琴说得这样平静,琼反而觉得不可思议。他们这对原本经由自由恋爱结婚、人人看好羡慕的一对儿,经过七年的岁月洗礼,竟然变成了这样!她试着发出自己的声音: “可是、可是,再怎么说,你们以前……” “以前?哦,是的,以前确实很美好,那时我们是真心相爱的,而且相信这样的日子会永远过下去。”琴皱了皱画得非常细致的眉毛,眼角出现了细碎的纹路。“可是梦总会醒的,我不可能永远当那个爱做美好幻想的新娘,而他也不可能一直像当初那样。也许你会认为我一定很恨他,是的,开始的时候我真的很困扰,希望挽救我们之间的关系。我想,他也不是没这样想过。不过,没用。不管怎么样,谈不拢的事情,照旧没法谈到一块儿去。现在我倒觉得这样挺好,更何况我们都那么喜欢孩子,为了他们,我们不管再怎么样也会在一起的。” 琼觉得,这种时候,不管自己说“原来如此”还是“这样也不错”,都显得很不合适。她不知道该如何谈下去,而且对方看上去压根就没有打算要诉苦的样子,安慰对方,很有可能适得其反。琴对低头沉思的朋友说道: “谢谢你听我说了这么多,你能来这儿真好,琼。一个人要是没有自己的知心朋友,那他该怎么办呀。” 面对她的赞赏,琼表面上露出了笑容。可实际上,她的心里还在想着这桩出乎意料的事情。自己一向熟悉的朋友之间,居然是这样的情形,着实令她一时难以接受。她本来还以为,琴会不会对自己推荐来的罗蕾莱吸引了丈夫的视线而有所不满,没想到琴却主动告诉她,他们之间本来就有问题。她只觉得脑子里各种猜测想法层出不穷,完全没法回答对方的问话。 幸运的是,这时女佣来找女主人了,因为邻居达莉亚夫人送来了舞会的请柬,送信来的人还在门厅处等候。琴只能向朋友道歉,然后便匆匆走回房子那边去了。琼看着她的背影,只觉得浑身冒汗,不然这并不完全是因为炎热的关系。 在她顺步来到宅子正门前的喷水池旁边时,看到两个孩子蹦蹦跳跳地跑进来,罗蕾莱则跟在后面,手上挂着孩子们的帽子和外套。他们是一大早就到外面玩去了,现在刚刚回来。琼虽然心事重重,不过看到罗蕾莱和孩子们处得这么好,她也觉得脸上有光。 罗蕾莱看着孩子们进去之后,又把她拿着的衣服帽子交给保姆迪拉,然后才转身迎向琼。 “你现在看起来,实在是个非常称职的家庭教师呢。” “应该说,这个工作并不难,而且主人对我很好,所以我才能干得好。” 罗蕾莱拍拍衣袖上的灰尘,她那头黑发照老样子盘在脑后,光亮顺滑,更加衬托出她的皮肤有一种象牙般的光泽。虽然她一向穿得很朴素,而且表面上不爱说话,可是如果这个女孩出现在任何人面前,别人都会忍不住多看她几眼。琼忍不住想,自己让罗蕾莱来到这里,到底是件好事还是坏事呢? “在想什么呢?样子怪严肃的。” 听到罗蕾莱这样善意地嘲弄自己,琼这才回过神来,她哈哈笑着。 “哪有想什么!不过是发呆罢了,你也知道,每次我一发呆,那个样子就肯定很难看。” 于是就掩饰了过去,琼因为之前走了一段路,有些累了,所以罗蕾莱陪着她坐在大树下的长椅上。琼看着身边的人,想了又想,终于鼓起勇气问道: “罗尔,老实告诉我,你觉得这个家的主人怎么样?” 罗蕾莱好笑地看着她。“怎么,要审问我是吗?”不过在对方的追问下,她还是回忆着自己这些天来的经历,说道: “琴是个非常好的女主人,她既不像那些贵太太那样傲慢或是对外来人的偏见,也不会执着于那些鸡毛蒜皮的小事,你也看到了,这个家被她管理得多么井井有条。孩子们可爱极了,我已经喜欢上他们了,能教导他们学习,我自己也感到很快乐。我想,我真是来对这里了。哦,当然,这还得谢谢你,我的朋友。要是没有你的推荐和鼓励,我想我根本不敢来这个大宅里工作。” 琼谦虚了一下,不过她还是没有停止发问。“那么你觉得尤亚如何呢?” “先生他——”罗蕾莱飞快地看了看她,好像是不大明白她为什么这么乐于打听自己的想法。“脾气有点难以捉摸,有时说话爱讽刺人,但我觉得他心地很好,也很明理,而且和他的太太一样,都不会对外来人有歧视。” 只有这些而已吗?琼心里冒出这个念头。不是她不相信朋友,而是她总觉得对方似乎隐瞒了些什么。罗蕾莱反问道: “你今天是怎么啦?为什么好像个小孩一样问个不停?” “当然啰,因为我是推荐你来这里的人,要是你有什么不满意的地方,那岂不是我的责任?”顿了顿,琼又慢吞吞地说着:“那个,罗尔,我本来以为,你是很不愿意看到禁卫军的,不过,现在看来,你和尤琛……” 她有点不知道该怎么往下说,可罗蕾莱只是看着她,毫无芥蒂地一笑。 “我不否认我是有这种想法,现在也还是一样。不过凡事总有例外,更何况,我在这里工作,总不能和这家的男主人老死不相往来吧。” “是呀,你说的没错。” 琼觉得自己确实有啰嗦的嫌疑,可是看到对方的这种态度,却又觉得自己不应该想到那种念头。起码从罗蕾莱这方面来看,她对于男主人,并没有什么别的想法。可能是自己的错觉吧,琼这样告诉自己。趁着这个机会,罗蕾莱还告诉对方一件好事——起码她自己是这样觉得的:那就是她那个在空军服役的朋友,没过几天后就要来奥登了。虽然是因为工作的缘故而来这里,不过到时他们就有可能见面,罗蕾莱还高兴的说: “那个时候,我再介绍格特给你们认识吧,我敢说,你们一定会喜欢他的。” “那就太好了。”(未完待续) 第十八章 风雨来临之前(3) 琼看到她这个模样,又想起自己的那些猜测,更加感到难为情。罗蕾莱怎么会是那种人呢,绝对不可能的。况且,她早就有一个非常要好的“朋友”了。 到了晚上,尤琛终于回来了。等到琼见到他的时候,他已经换好干净衣服,出现在餐桌的上首席位了,一边问着妻子一些家务事,一边和孩子们聊天,同时还没忘记问候刚来的朋友住得习不习惯。琼嘴上答应着,眼睛里却看着弗莱德夫妇在像往常那样闲聊,他们之间实在看不出有任何问题。可是一想起琴所说的话,琼马上又觉得心里没底。这个世界上,有多少别人家庭里的事情,是外人永远无法搞清楚的啊。如果没有其中的人亲口告诉自己,恐怕自己也会和其他人一样,一直以为他们都是如此恩爱的吧。婚姻,真的就是这样吗?琼脑海里乱得很,所以别人问她些什么,她都有点漫不经心,甚至是问非所答。所幸大家也没有过分嘲笑她,而是谈论起最近的时事新闻,所以这一顿饭也就在这种看似平静的氛围下过去了。 用过晚餐后,琴和孩子们在起居室里玩游戏,罗蕾莱则回到房间里写信去了。琼看着这个原先熟悉的宅邸,却只想着要到外面透一口气,她又到外面来溜达。在转过房子拐角后,她一眼就看到昏暗中的一点光亮。那是在长椅上有人点着香烟后的一点微光,是尤琛。琼想了想,决定走过去。可是当她还没有走近那张椅子,尤琛就头也不回地说道: “是你吧,琼?” “见鬼,尤亚,”琼捂住自己的胸口,“你的听力还像以前那样,想吓唬你的人反而会被你吓唬死!” 在尤琛面前,琼说话的口吻也变得随便起来,这可能是受到对方的影响吧。她坐下来,正想着该怎么开头来谈论那个话题时,就听见尤琛说: “我看你这次来,不只是想躲开那些追稿的人,也是想来看看你推荐的女孩在这儿工作称职不称职吧?” “……我发现如果有人在你面前撒谎,那他肯定会非常危险,因为随时都有被你看穿的可能。”琼想了想,还是觉得不要否认为好,于是她决定照直说出自己的问题。“尤亚,也许你会不耐烦听到这样的话,不过我还是得说,你跟琴之间,是不是出现了什么问题?” 尤琛把香烟从嘴唇上拿下来,掐在两指之间。他回过头,朝一脸凝重的朋友露出似笑非笑的神情。 “我们?我们之间有什么问题?其实问题恰恰就在于,我们之间什么问题也没有!你明白吗?琼。” 很显然,他的朋友不是那么明白,光看她那表情就知道了。尤琛好像对此不是太在意,反而向对方说: “用不着担心,我的朋友。夫妻之间其实都是这个样子,各种各样的杂事烦心事让你必须去管管,要不然我们的家就无法维持下去了。我们不能总是像以前那样,不停地谈情说爱吧?” 说到最后,尤琛的笑容中那种讽刺的意味已经十分明显了。琼喃喃地应着“当然不是”,她意识到,想要让对方说实话,恐怕更加困难。她又听到尤琛的声音响起了: “没有结婚的人,就会认为结婚可以保住爱情,所以不惜费尽心力都要在一起。可是等结了婚以后才知道,原来要保住婚姻,更难!因为它的存在不能只是靠爱情,还有更多的东西。我们之间的爱情变淡了,不过感情还在,有这个,不就足够了吗?” 琼只能这样听着,但是却没机会反驳。一来是因为她不想触到朋友的痛处,二来是因为她对婚姻之事也确实毫无经验可言。要不然,她也能摆出个长辈的样子,来说服一下这对夫妻,劝他们和好。可是现在看来,这似乎比登天还难。琼左思右想,决定抛出最后一个问题,这个问题也是她最不能确定的: “尤亚,你对罗尔怎么看?” “你推荐来的家庭教师,当然很称职。” “不,不是这个,尤亚,我想你心里明白我的意思。” 琼之前的怯色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决断和严肃。尤琛又看了看她,默默地抽着烟。两个人谁也不说话,虽然在附近有着微弱的灯光,可是在夜色中,他们活像两尊雕像。 在他们无言的那个时候,那边却传来了“咚”的重重一声,把琼响了一跳,差点从椅子上跌下来。又是两声,好像是从大门那边传过来的,是有人在敲门。尤琛此时已经把烟扔到地上,用脚踩灭了,他站起来看着那边。琼半是自言自语半是询问似的说: “好像……好像是有人来敲门……都这么晚了……” 尤琛示意她进屋去,自己则绕过草坪,走到前门那里去。这时,佣人已经赶到大门,站在那里不停地张望,却不知来者是谁而不敢贸然开门。尤琛来到后往外一看,才发现是隔壁住着的胜利党政务委员休厄尔家的佣人。这个仆人一脸惊惶失措,脸上流下豆大的汗珠,从他的呼吸频率看来就知道此人之前肯定是一路猛奔过来的,虽然休厄尔家与弗莱德之间只有不到二十米的距离。他一见尤琛就嚷嚷起来: “弗莱德先生!先生,您可来啦!快救救我家老爷呀!老爷他、老爷他——” 他十分慌张,眼神似乎着了魔一样,犹如一个游魂似的。在起居室内,琴把孩子们交托给保姆,不许他们出来张望,而自己则静静地走出来,在门旁看着。罗蕾莱也刚从楼上下来,好奇地看着门外发生的事。尤琛严厉地喝斥住那个佣人: “镇静!到底发生了什么事?休厄尔先生他怎么了吗?” 那个佣人吞了一口口水,喉结上下抖动。“是,是、是的。老爷……他……他死了!他被人杀死在书房里了!”(未完待续) 第十九章 凶兆(1) 当尤琛赶到隔壁邻居家的时候,这里的管家已经像热锅上的蚂蚁,急得转个不停。他一见尤琛就连忙迎上来,不住地说着自己有多么害怕着急,幸好他能赶来云云。由于他们家的电话线被人切断了,无法与外界联络,所以管家才吩咐佣人连忙去莳萝谷求助,打电话报警,顺便请弗莱德家的主人前来帮忙。因为这个家里唯一的可以做得主的男士遭到杀害,而他的女性家人们则在大厅内嚎啕痛哭。 尤琛没有进去那里,事实上他在门外就已经听见那些哭声了。他让管家把他带到事发的书房去,并且让他去吩咐那些佣人把白兰地送进大厅里,好为那些女士们压惊。休厄尔家的管家西米恩好像还没想到这些,因此当尤琛吩咐他去这么做的时候,他才醒悟过来,赶紧命令其他人把酒送过去。西米恩一边领着尤琛往后边的书房走去,一边巅来倒去地说道: “全能的主啊,还好您愿意及时赶来,尊敬的少校。您不知道我们这儿有多惊慌!先是送饮料上去的女佣克洛琳——那是我家老爷每晚的习惯,他都要在审阅文件之后喝一杯曼尼亚的黑莓果汁——她像往常那样把东西送上去,可是敲门之后根本没人回应她。她觉得不大对劲,于是找了我来说要把果汁送给老爷。我本来还担心是不是老爷已经休息了,所以开始不敢去打扰。不过太太说,要是没有黑莓汁,老爷他恐怕会更加生气,所以让我上来看看。我还能怎么样,只能带着钥匙上来,克洛琳小姐也跟着。可是还是没人答应,我们都觉得害怕了,于是就试着用备份钥匙打开书房的门——哦,老天爷啊!我们一进去,就看到老爷他坐在平时坐的大桌后面,脖子上还插着一把刀,浑身是血!我的好老爷啊!他就这样断气了呀!” 尤琛没有理会他的唠叨,而是径直往楼上而去。“你们没有派人看着书房吗?” “噢,不,不是的,少校。少爷他在上面候着您呢,我们都吓坏了,少爷和太太也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还是太太先想起要去打电话报警,可是没想到电话线竟然被切断了!我敢说,肯定是哪个小偷干的好事!要不然,就是哪个附近农家里的淘气小孩们的恶作剧!没办法,所以只好到您的府上去求助了,幸好您在家,不然我们这儿可得乱成一锅粥呢!” 他们来到楼上,休厄尔委员的独子亨伯特正在过道内焦急地徘徊着。这个瘦弱的男人现在看起来一点血色也没有,而且十分惊恐。他一见到尤琛就连忙迎上来,喘着气说道: “少校,少校,我父亲他、那个,太可怕啦……” 尤琛来不及对他进行过多的寒喧和问候,而是问道: “能让我进去看一看吗?” “好、好,当然,请你小心。”亨伯特显然不愿意再看书房里的景象一眼,听说尤琛愿意来此帮助他们,感到松了一大口气——难怪他们家会乱成这样,因为一个能充当主心骨的人也没有。 他吩咐管家带对方进去,自己则留在门外。尤琛瞥了眼门锁,是好好的,完全没有损坏的迹象。当他进去里面之后,一眼就看到了休厄尔正坐在书桌后面的椅子上,两眼圆睁,好像在瞪着面前的什么人似的,在他那滚圆的脖子上,一把锋利而薄的刀子插在中央,血流了一身,从血液的情况来看,他死去的时间不久。尤琛没有像管家那样害怕地转过头去,他小心翼翼地走近死者,观察着对方。 下手真准。当尤琛仔细地察看那个伤口后不禁这样想道,简直如同做外科手术一般精确,不偏不倚,把动脉一刀就切开了。他下意识地想起了那个时候在安德烈五世医院所见到的一切:墙壁上的尸体、脖子上的伤口、一刀切的致命伤——这一切,似乎又让他重新回到了那个时候似的。在书桌上,放着一把钥匙,尤琛仔细一瞧,他可以肯定这和刚才他所看到的管家手里的钥匙是同一型号的。尤琛左看右看,但并没有发现墙上或书房内的其它地方写有血字之类的东西。他转而看向一旁的管家。 “你们在进来之后,一切都没有动过吗?” “是的,我敢向您保证,少校!女佣也一样,我们都害怕得根本不敢乱动,只是往外头跑,想叫人来。之后少爷和太太进来过,可是也没有动过书房里的任何物件,然后您就来了。实在是太可怕了……” 西米恩无意中又看了一眼那具尸体,吓得嘴唇直抖,冷汗也往上冒。尤琛又看看四周,他总觉得有点奇怪。到底是什么地方不对劲呢?他的眼光在室内各处巡视着,终于停留在书桌右面墙壁上的一幅油画上。那是一幅非常精致的风景画,不过从画家的笔法和年代久远来判断,显然不是什么名作。不过引起尤琛注意的,不是画的内容,而是画框,他觉得有点歪了。尤琛因为没有带手套,所以从身上掏出一块手帕,拿着它来推开油画——他不想破坏现场的证据。他的推断没有错,在画作的背后,隐藏着嵌在墙壁上的保险柜。尤琛暗暗觉得不妙,因为保险柜的门没有锁上。当他把柜子打开之后,里面空空如也,通过外面的光线,他还可以看到在柜内铁灰色的柜壁上,有血滴顺着流下来。那上面有一行字: “进来” 同样是用血组成的,很显然,那个凶手再一次用那个手法对前来探究的人进行嘲弄。尤琛盯着这些字,一时间竟觉得室内的光线仿佛黯淡了许多。休厄尔家的管家看到保险柜如此模样,吓得脸无血色。(未完待续) 第十九章 凶兆(2) “噢,这些该死的贼!他们一定是冲着这个来的!真该诅咒他们万劫不复!” “现在下定论还太早了些,”尤琛冷冷地说道。“在府上有谁知道你的老爷在保险柜里放了什么东西吗?” 管家变得畏缩起来。“这个,老爷很少允许我们进来书房,除非是得到他的允许进来打扫或是送饮料和茶点什么的。也许,太太和少爷会知道……” 尤琛再次看着现场,这间书房不算大,一面墙壁上是有天花板那么高的书柜,一面墙上挂着油画——其实是用掩饰用的,还有一面是落地窗,垂着天鹅绒窗帘,他走过去掀开窗帘,发现窗户上的锁是锁着的,而窗外的露台也没有脚印。 “你是第一个进来的人,那么你当时能肯定门锁是锁着的吗?” “当然,少校,我绝对可以保证这一点,门确实是锁着的。因为老爷不喜欢别人打扰,所以也不会有人来楼上这里跑来跑去。我们也都知道老爷有这个习惯……” 尤琛没有理会他接下来的话,而是在心里大皱眉头。门窗都锁得好好的,这也就意味着,当时整个书房就是一间密室,没有人可以进来对休厄尔行刺。可是这个胜利党的政务委员却就这样死在了如此看似不可能犯案的环境里,而且凶手还在他的保险柜内拿走了里面的所有东西,还留下一行血字。这简直是在挑战! 年轻人走出书房,死者的儿子正在外面等候着他。当他听完尤琛所介绍的情况后,马上大叫起来: “什么?!保险柜里的东西被偷走了?我怎么一点也不知道父亲书房里还有这个一个东西呢?!” 很显然,也许是出于谨慎,也许是出于对儿子能力的不信任,所以死者根本没有把自己书房里有保险柜的事情告诉他。和管家一样,他也认为这有可能是一起入室行窃案,不过要说到凶手到底是怎么进入其中时,亨伯特也是毫无头绪。 在他们正说着的时候,外面传来了汽车的刹车声。没过多久,就有佣人带着几个国家安全总局的便衣警探进来了。他们戴着帽子和风衣,显然是一接到消息就马上赶来这里。为首的是一位名叫安塞姆的警督,上次在安德烈五世医院护士被杀案里,尤琛也见到过他。他看到尤琛,并不怎么吃惊,看起来是佣人已经告诉过他了。他抬了抬帽子,对两位先生表示友好,同时还对尤琛说: “十分感谢您能前来帮忙,要不是有您府上打电话通知,可能我们还会耽搁些时间才来到。” “这是应该的。”尤琛见警察已经来了,心想他们也许不会乐意见到自己还留在这里,所以说道:“我之前曾经进去看过,是亨伯特先生准许的,而且也没有乱碰过什么。要是你认为这里不适宜我停留的话……” 对方马上明白了他的意思。“不,一点儿也不。亲爱的少校,要是能有像您这样靠得住的人来帮我们,我想我们的调查会更有效。” 在对方的挽留下,尤琛也只得留下——其实他对这件案子很有兴趣。他甚至还想,会不会是因为自己是首相派来的关于劳动营事件的参与调查者,所以对方才会明白他的身份,允许他留在这里。他在对方察看过书房后,又把自己当时赶来的情况和第一眼看到的此处的情况一一告诉了对方。安塞姆听着,没有说话。当尤琛简短而明了地发表完自己的意见后,他才反过来问道: “少校,就您认为,这次的案件是否和之前的那次案件有关?” 尤琛望了他一眼,清楚他指的是什么。“如果您是指杀人的手法和写下来的血字,那么我的观点就是:是的。” 安塞姆对他的回答毫不意外,这大概是因为他本人也有着类似的看法。他点点头,又回头看了看死者那不知所措的儿子,压低声音说: “他们虽然认为这是入室抢劫,不过我想事情可不是那么简单。现在还不知道在那个保险柜里,到底放着的是什么。据我所知,休厄尔委员一向心思谨慎,连他家司机开车的时速一小时也不会超过四十公里,像他这种人,如果要把什么东西藏在那种隐密的地方,肯定是非常重要才对。” “是的,”尤琛从楼梯扶手往下看了看,那里的大厅里灯光明亮,传出一些声音,不过比起之前已经安静多了。“我不知道自己的看法是否正确,不过我想,要是凶手是图财的话,他大可不必如此大费周章。潜入书房,一刀毙命,然后离开,看起来容易,做起来非常困难。” “确实如此。所以接下来,我们就得搞清楚这里到底发生了什么事,这里的人在今天晚上做过些什么。” 之后,安塞姆盘问了家中的每个成员:休厄尔的夫人、他的儿子和年轻的妻子,还有今天晚上来作客的两位女宾,同时还有这个家的管家佣人连司机和园丁也包括其中。可是几乎每个人都有证据证明自己在休厄尔遇害当时不在楼上,只有亨伯特的妻子在晚饭后上过楼去,她当时是去拿相册好给客人看,可她只去了约只有五分钟就下来了,而且她不可能拿到钥匙,也就不可能犯案了。其他人都在饭厅里闲聊并且喝葡萄酒,途中客人虽然也有离席,不过也是到洗手间去,而且有佣人带路,同样不可能到楼上去杀人。 尤琛在一旁没有发问,而是听着安塞姆和他人之间的一问一答。他回想起那时所见的休厄尔的模样,眼睛睁得那么大,好像非常惊愕似的,他是不是在书房里工作时发现了什么,或许是看到了凶手突然出现,所以惊讶到来不及反抗?以他的身形,虽然不可能成为什么运动健将,不过如果要在关键时刻进行搏斗,应该也不至于会马上处于下风。可是为什么休厄尔身上除了那个致命伤以外,身上没有其它外伤,也就表示他根本没有反抗过,就此送了命?尤琛越想越不解,他觉得自己好像进入了一个死胡同似的,没法找到出路。还有,那个凶手,到底是从这里偷走了什么?(未完待续) 第十九章 凶兆(3) 他正这样想着,却突然觉得有人在拍拍他的手臂,是安塞姆。他朝这个年轻的军官致歉: “真的很抱歉,您为这件事做的已经够多的了,让您帮忙实在过意不去。” “我不要紧的。”尤琛突然想起,自己家和休厄尔的家只隔着一道围墙,要是那个凶手在逃离之后,会不会趁机从他家那边逃走?这个想法让他很不安。不过他稳住自己,问道:“问出些什么了吗?” 安塞姆吁了一口气。“很遗憾,休厄尔先生显然对自己的家里人也不大信任,他的事也从来不会告诉家里人。现在只有让我们的人把他那间书房里的东西清理一遍,和党的内部联系,然后才能发现到底丢失了什么。” 因为一无所获,尤琛只能先告辞而去,在离开时,还没等他开口,安塞姆就主动表示:如果案情有什么进展的话,他会通知对方。他带着一点谦卑的笑容说道: “副首相阁下已经命令下来,布鲁诺秘书长和您一样,都对那件案子有知情权。一切还要多多拜托您向阁下汇报了。” 尤琛答应着,随即离开回到家,他心里明白,对方的话只是再次印证了自己的想法,果然是因为自己得到了首相的命令,所以国家安全总局的人才会同意自己没有离场,而是可以参与到其中——虽然这次案件只是恰巧而已,因为死者就是他的邻居——不过从作案的手法来看,尤琛感觉得到,那只躲在幕后的黑手,似乎已经朝他们伸来。他暗下决定,最近一定要让自己的家变得更加安全,孩子们的出行也必须小心。 在发生了这样的事件后,国家安全总局当然是第一时间向他们的顶头上司——副首相瓦莱里安作了报告。调查也迅速展开,由于国安局和胜利党都是由同样的人所领导(都是由首相和副首相),所以要那边配合调查,根本不是难事。调查人员发现,休厄尔最近担任了胜利党的人事处的处长,以前的处长把一份关于党内所有高级干部人员的名单交给了他。不过在后来的搜查中,却完全没有发现这份名单的踪影。这下子,他们只能作出最坏的打算——那份重要的名单,被凶手拿走了。瓦莱里安对此大发雷霆,这种命案,是打胜利党成立以来的头一次。原来的那件案子没有解决掉,现在又冒出了新的麻烦。这样下去,不仅是危及胜利党,而且还会危及他的位置。 而在首相府里,因为首相不在——他到琥珀堡的虎山营和众将帅们商议去了——所以一切事务都交由秘书长布鲁诺来管理。他得知此事后也是大为震惊,之前的事情他瞒过去,可是这次要是被首相得知了,那他肯定吃不消。在与副首相的联合私下商议后,他们决定要加紧调查此事,而且所有消息一概不许对外公布。为此,布鲁诺还当面与尤琛谈过,示意他绝对不可把此事泄露出去。尤琛勉强耐着自己的性子,答应下来。可是他却觉得,事情绝不会就这么结束。当他得知凶手的目标就是那份胜利党高级干部的名单时,他就知道,那个凶手是要准备大干一场!对方对胜利党怀有极深的恨意,如今竟然弄到了这份名单,岂肯罢休?!尤琛看着布鲁诺命令着首相府的人,心里却在说: “你这个蠢材,总有一天等那个家伙杀上门来,你才知道后悔吗?!” 可是副首相和秘书长都比自己的官阶高出许多,而且就算自己向首相汇报此事,首相恐怕也不会完全相信自己。到底要怎样提醒首相小心此事呢?正当尤琛苦苦思虑着对策时,又有一个令人发抖的消息传来了:在禁卫军全国总司令部,档案库被发现有人入侵了。目前丢失的资料还在统计中,不过可以肯定的,那名犯人没有留下一点蛛丝马迹,而且拿走了禁卫军内部高官方可阅览的机密文件。那里头以人事档案受损最严重。尤琛得知此事后,他马上就联想到了休厄尔的命案。会是同一个人或是同一帮人干的吗?因为他知道,想潜进休厄尔家,或许还有可能做到;不过如果要进入禁卫军全国总司令部然后从守卫森严的档案库里拿走这么多资料,简直犹如天方夜谭。这不像是一人之力所能做到的,也许他们要找的,是一帮可怕而又心思缜密的人。而这个人——或者说是一帮人——他们一心要与政府为敌。 虽然布鲁诺是命令尤琛不得将消息外泄,不过也因为有首相“特使”的身份,所以他仍然可以打听到不少关于案件的内幕。休厄尔的案子还是没有进展,国家安全总局的安塞姆告诉他: “凶器是他家厨房碗柜上摆着的餐刀,谁都有可能拿到。现场的毛发和血迹测试,也只有死者的组织。保险柜里的血是死者的,而且那上面的指纹也是休厄尔委员的。那是凶手拿着他的手指去蘸了血,然后在上面比划——和医院的那个案子一样。不管我们面对着的是一个怎样的凶手,我只能说,他不仅聪明而且非常冷血残忍。下手完全没有犹豫,让我想起了医生拿着手术刀在比划!” 医生? 尤琛想到这里,不禁身上一抖。在看到死者身上的致命伤后,他们都有着同样的看法,这会是巧合而已吗?不,也许这能为他们提供一个方向。凶手对人体的弱点非常了解,他也许就和医疗行业有关…… 尤琛在碰面时把自己的看法告诉了国安局的人,没过多久,他们那边就传来消息,正在对奥登这方面的人士进行调查。虽然不清楚这样做到底会不会有所发现,不过总比完全没有方向的好。尤琛思索着这几件案子:先是唯一知道真相的劳动营生还的女士官逃走了,现在照顾她的护士被杀害,一刀割断了脖子,喉咙里有一枚在奥登尼亚人人敬重的胜利党的党徽;接下来,是休厄尔委员,他同样是被一刀刺死,而且那里是典型的密室,党内重要的人事档案被偷走了;禁卫军总司令部的档案库,虽然没有人因此死亡,不过损失大,恐怕比人命丧失还重要。这两处文件的丢失,要是真的落入了敌对分子的手里,那么胜利党和禁卫军的官员就人人自危了…… 年轻的军官下意识地转过头,盯着铺着墙纸的墙壁,那里被打扫得非常干净。可是在他的脑海中,却浮现出这样的画面:在空无一物的墙壁上,渐渐浮现出几个红黑色的字样,那是恐怖的讯息…… “地狱打开了进来——”(未完待续) 第二十章 与死神擦肩而过(1) 在和格特的通话中,罗蕾莱得知对方已经来到奥登。原来在之前的休假后,格特没有马上回到原所在的空军基地联机大队,而是奉命到了首都与队友集合,并且参加新型战斗机的试飞计划。格特在奥登停留的日子不长,不过能得知对方一切安好,罗蕾莱已经非常高兴了。 在参加德普公司新研制的901型最新式战斗机时,格特试驾了两次飞机,觉得在速度方面确实胜过以前,不过战斗机在空中所产生的整体震颤感,却也是掩盖不住的,这使得他在驾驶时,吃足了苦头,好不容易才让战斗机提前降落。显而易见,这类型号的战机还得进行更多的改进,不然的话如果想在下次的战役中登场,那可就困难了。 虽然如今在米德加尔德大陆上,已经没有奥登尼亚的对手,不过首相卡尔·海因茨却并未因此而停下整顿武装军队的步伐,相反,一系列经由他下令并且开始执行的计划已经展开:按月生产八百辆以上坦克、生产新式装甲车、加紧研发具备更强大动力和战斗力的战机、加强海军战舰的武装和数量等等。虽然在实行时难免会遇到诸多问题,不过由于上级的重视,所以奥登尼亚国内的兵工厂并没有停下来,反而干得更加热火朝天。没有人会问——或者说是不敢问:这些武器装备生产之后,要用来干什么?它们要去对付谁?政府是不是另有打算?这一切的答案,都只有奥登尼亚的掌权者和他身边的高官们,才能明白了。 而格特和其他来自国内各处基地的优秀战斗机飞行员们在一起,闲暇时议论起新式的战机,偶尔也会说到往后的作战。从空军部的动作来看,再加上近日他们所收到的命令,对敌作战很有可能再次展开。那么是对谁呢?找来找去,不是东方就是西方,有的人猜是路德尼亚——没办法,谁叫全国都知道他们的首相对这个国家以前就抱有极大的恨意呢;不过格特认为从新整编的轰炸机中队的情况来看,适合进行长距离作战的重型轰炸机占多数,他觉得更有可能是海峡对岸的那个国家——收容了曼尼亚残军的昂尼亚。这些年轻人当然不会知道此时在那个国家里,正弥漫着对奥登尼亚的高昂战意,但是他们中有不少人曾亲自与昂尼亚战机交过手,明白他们也并非泛泛之辈,所以在私底下当然也不大愿意和对方交手。不过一切都以上级的命令为准,国家让他们去作战,不管他们怎么想,就必须得这么做不可——这是军人、也可以说是那个时候奥登尼亚人的主流想法。 在首相府派来观察新式战机试飞情况的人中,格特见到了以前就认识的熟人:首相卡尔·海因茨的军事副官——现在已经成为少校的尤琛·弗莱德。两人都对重新见到彼此感到喜悦,他们在一年多以前相识,虽然在之后没有联系,不过身为军中同袍的情谊和对各自的欣赏,都让他们一见如故。而且他们都在曼尼亚进行过作战,熟悉前线的艰苦,说起话来更是投机。 在说起他是什么时候来到奥登的,格特做了个感到好笑的表情,说道: “那时候我刚下火车,没想到那些车站的人,还有几个像是警探之类的人,不住地检查我的证件,好像我是冒充的。直到空军部的人来接我,要不然恐怕我就得被请到国家安全总局去喝咖啡了!现在首都这边的治安还真是严格啊。” “是啊,有备无患。” 虽然口头上是这样应着,不过尤琛心里却明白为什么会出现这种状况——至少是明白最主要的那部分原因,只是他根本不能向外人提起。在临走时,尤琛邀请对方来自己家里作客,格特想了想,有点不好意思地问: “这样做不会打扰府上吗?” “完全没这回事,我和内人,一定非常欢迎您的到来。”尤琛停了一下,狡黠地看了看比自己小6岁的年轻人。“或者说,是因为你有约会,所以无法马上答应啰?” 格特只是哈哈笑,一副“哪有这种事”的样子,不过搞不好,他心里已经窘得不得了了。于是他们就约好,到了明天晚上,格特就会来到莳萝谷,参加弗莱德家的聚餐。其实尤琛还不止邀请了这个飞行员,还有副首相瓦莱里安的长子伊格尔。因为对方和他们家非常相熟,而且这样一来,赴宴男性和女性的人数比例就会正好对得上——在米德加尔德大陆中世纪流传下来的习俗,凡是殷实人家宴客,最好是请到相同数目的男客的女客,彼此对应,这样才是礼貌待客。 在忙完了一天的工作后,尤琛离开首相府,开车回到奥登郊外他的家。在开车的时候,他一直想着今天从秘书长布鲁诺那里听到的事情: “案件毫无进展……禁卫军总部那里已经展开调查,可是没有什么可疑的发现,钥匙也从未借出或外出过,作案者如何进入其中、又如何离去,实在匪夷所思……休厄尔委员的命案也已对外宣布,是突发心脏病死亡,记住!是病发死亡。各方面的嘴巴,也都已经堵上了……” 这个布鲁诺,看来他是一心不想把这次的事件汇报上去,是担心自己的位置呢?还是担心首相会迁怒于他?尤琛不禁这样想着,他对这个手握实权的秘书长,实在没有什么好感。况且犯人一天天逍遥法外,即使现在没发生什么事,往后也会造成严重的后果。这个道理,布鲁诺和副首相不可能不懂,不过比起这些,他们——尤其是布鲁诺——可能更担心自己会不会因此受到影响。尤琛虽然不是胜利党党员,不过他在首相身边工作,又是禁卫军中人,深知那些重要名单的影响力。万一凶手真的利用那些偷来的名单对档案上的官员进行类似休厄尔那样的行刺,那将是多么可怕的事!而且在凶手作案时,自己一家人都在隔壁,那个地区的住宅之间并没有明显的篱笆和围墙,要是凶手一心也要作案的话,那么他的家里也非常危险……(未完待续) 第二十章 与死神擦肩而过(2) 尤琛想到这里,不禁很不愉快地甩甩头。他在战场上冲锋陷阵时都没有退缩过,也不会害怕这种暗杀,可是他必须对家人的安全负责,他宁愿自己受伤,也不希望看到家里人因为这些原因而生活在恐惧中,所以他一直没有把事情告诉任何人,而是默默地思考对策。 在拐过路口后,车子在小镇平坦的路上行驶,向半山上的区域进发。尤琛的双眼注意到在前面不远处的人行道上,有一个黑发女子在缓缓走着,她的手里还拿着一个手提包。尤琛把车子放慢下来,他没有按喇叭,而是向着那一侧喊道: “上车吧。” 罗蕾莱回过头,惊讶地看到男主人开着车几乎停在自己身边。她还没来得及推辞,尤琛就已经打前座的车门打开了。这下子,罗蕾莱就算觉得这样做不妥,也无法推却别人的好意,只能道谢然后坐上来。尤琛没有说话,不过罗蕾莱觉得这样闷坐着更糟糕,所以她试着说: “您今天比往常要早回来,埃尔文和约翰一定很高兴。” 尤琛哼了一声,当作是回答。车子从镇上驶过,来到半山的公路上,这儿的路并不陡,也不难行驶,可是尤琛还是一言不发。罗蕾莱看出他不是讨厌自己说话,可能只是他一时想不出要说什么而已。虽说主人不说话,自己就滔滔不绝,这样有违礼貌,不过干坐着也并不好受就是了。尤琛不知道是不是发现了她的不自在,问了一句: “到那儿买东西吗?” “我是来拿信的,”罗蕾莱笑着看看自己的手提包,“当然也买了点果酱之类的东西。” 车内又是一阵沉默。罗蕾莱发现尤琛有时会通过倒后镜瞄自己一眼,不过动作很迅速,让人很难注意到。自己虽然装作若无其事的样子,不过心想早知道这样就不上车了。最近不知怎么的,跟这位男主人相处,似乎比以前更加困难了。为了避免尴尬的气氛,罗蕾莱又问: “休厄尔家的案子不知道怎么样了?调查有结果了吗?” 尤琛眉毛一皱,不过随即又恢复了平静。“还在调查。那天也许是他家的佣人太过惊慌了,所以才把休厄尔先生病发身亡看成是被人谋害。” 罗蕾莱点点头,不过尤琛却陷入了自己的思绪中。谁都知道那是一起谋杀,可是却因为上级的压力,自己不仅不仅光明正大地汇报上去,而且连消息也得对外封锁。看着身边的女孩,他担心万一类似的事件再发生,而且事发地点是在自己家里,那么实在是防不胜防,他们都会有危险。 罗蕾莱当时在楼上写信,也没有人看到她走下来…… 尤琛闪过这样的念头,不过他看着对方的侧脸,心想绝对不会是她干的,这不可能。罗蕾莱没发现男主人的目光,她也回忆起当天的事情,一边说: “真是个可怕的夜晚,那一天……可惜在周边地区搜查的时候,也没有发现什么可疑人物。第二天我去小镇上鱼店的时候,听到那里的老板娘一个劲地在说,她看到了什么‘一个个子高大的男人经过那里,神色可疑’,还有的太太说‘看到过有人在休厄尔家门外转悠,戴着帽子,是个外国人之类的’,什么样的流言都有。住在靠近路口那边的达莉亚太太没看到什么时候,只是瞧见有个头发灰白的游客,她觉得很失望呢。” 尤琛身上一震,他看向罗蕾莱。“你说的是真的吗?有人看到过这么一个头发灰白的人?是在什么时候的事?” “听达莉亚太太的意思,好像是事发前一天的事情吧,因为她本人一向喜欢说这个说那个,有时——有时我们也不知该信不信她的好。”罗蕾莱看到对方的神色后,也认真地回想着。“她说因为看到那个人看上去挺年轻的,不过头发却像老人那样,就像、她说那是像‘枯萎的水仙花那样的灰蓝色’,让她觉得怪可惜的,年轻人不该是那样的头发——她甚至还认为,那是对方染上去的,所以说很不应该呢。对了,我记得在应该也是在同一天,我也看到过达莉亚太太说的那个人,好像是个女孩吧,在刚才我们经过的路上走着,一下子就转进树林里去了。” 车子一下子停住了,因为前方有一辆轿车要下山去,所以尤琛把它停下来,示意对方先过去。他扭头看着罗蕾莱,眼睛瞪得大大的。 “你真的看到过那个人吗?不会有错?” “是的,先生。”罗蕾莱对他的震惊同样感到意外。“我当时就觉得纳闷,为什么一个年轻女人,会有那样发色,这实在是很奇怪,所以我才多看了一眼。” 接下来的一段车程,尤琛没有说话,只是紧握着方向盘的双手显得关节突出而且苍白。而罗蕾莱也是十分讶异,为什么对方听到自己面对面地见过那个有着灰白头发的年轻女人后,会感到如此震惊。在轿车开到莳萝谷宅的门外时,尤琛看着罗蕾莱,神情严肃凝重地说道: “听好了,罗尔,现在这里发生了一些不好的事件,可能会有些外来者对我们这里造成危害,你必须要注意。埃尔文和约翰,还有家里的安全,请你都多加留意,一旦发现不明的外来人员进入,就要提醒园丁或是管家去应付。此外,还有就是,你……” 他盯着罗蕾莱的脸,咬了咬嘴唇,好像把自己想说的话都给咽了回去。 “一定要小心,好吗?” “是的,先生,我会按您说的话去做。” 车子驶进了宅内,罗蕾莱下了车,回到屋子里,可她不敢往后望去,因为她有点拿不准,要是再回头看的话,会看到对方是什么样的神情。(未完待续) 第二十一章 不稳定的四边形(1) 8月27日晚上,弗莱德家迎来了两位客人——其实准确点来说应该是三位,不过琼认为自己是先到,因此不算是生客——副首相之子伊格尔·瓦莱里安和战斗机飞行员格尔哈德·尤特里希。当得知宴客名单上有这个名字时,罗蕾莱吓了一大跳。她没有想到,主人要邀请的客人,竟然就是自己的朋友!她不知道该不该把这件事告诉对方,可是如果不说出来到时见到格特,一定很为难。 在找琼商量后,兰尼亚的这个女作家一听此事,马上把事情瞪得比铜铃还大,她感到很有趣。 “有意思。这样不是正好吗?你既能帮忙招呼客人,同时又能见到你的那一位——” 她在说这话时故意拖长声音,让罗蕾莱觉得不好意思。清了清嗓子,琼又说: “没关系的,尤亚和琴不会因为要招待的客人是你的朋友就觉得难为情,所以就不接待他或是不允许你出席。你要是不想去说,不如我来帮你吧。” 想了想,罗蕾莱还是觉得不能麻烦她,这种事和自己有关,当然还是得由自己去说。她跟女主人说起这事的时候,琴也是颇为意外,不过她非常爽快地表示理解,觉得这样做没什么不妥。 “这样更好了,罗尔,你也能见到自己的朋友,何乐而不为呢?” 在得到女主人的许可并且离开后,罗蕾莱想起她说这句话时的神情,和琼有些相似,不过多了几分平静和释然。也许她是对自己居然认识这样一个朋友而感到惊讶吧,罗蕾莱不愿去想女主人背后的态度。 当她在男主人回来后,跟他说起这件事时,尤琛的反应先是看着她,接着眉毛一挑,转过身边朝楼上走去边大声说: “这个世界可真小,原来我要请的客人竟然就是你的朋友,人生何处不相逢!” 看起来,自己是得到了主人家的允许了,所以罗蕾莱在那天晚上才能安心地准备着,迎接来客。要是到时格特看到自己,他会什么样的反应?一想到这个,罗蕾莱忍不住在心里暗笑。 七点整,客人准时来到了。伊格尔·瓦莱里安先到,这位副首相的长子和他的父亲完全不一样,十分和蔼随便,也是弗莱德家的常客。而当格特到来时,罗蕾莱正在楼上陪伴着孩子们。她在窗户里看到那个身穿空军天蓝色军礼服的年轻男子,下意识地抿着嘴笑。埃尔文好奇地看着她。 “罗尔,你看到什么啦,这么好笑?” “没什么,只是觉得高兴,因为又有宴会了。” 没过多久,她就带着穿戴好的两个小男孩下楼了。在大厅门外,她一眼就看到了格特在和尤琛交谈着,又恭维女主人持家有道,把这么大的住宅整理得井井有条。当他看到罗蕾莱后,吃惊的连话都忘了说,只顾瞪着她走进来,连旁人说些什么都不清楚。罗蕾莱不去看他,而是秉持着礼仪,向两位来客行礼,然后站到一旁。伊格尔向她问好,而格特则张口结舌。罗蕾莱表面上很平静,其实心里早就笑翻了。当格特不知说些什么好的时候,一旁的琼看到,尤琛目不转睛地注视着这对朋友,而琴则像没事人一样招呼着客人,偶尔会瞥一眼丈夫。 “今天这顿晚饭可不怎么好吃啊……” 虽然琼没有那些通灵人的第六感,不过她对于事物的观察非常敏锐,而且总能猜个八九不离十。她身处其中,可是这个场面却让她觉得不那么好受。本来,她应该替朋友——这里指的是罗蕾莱——高兴,不过另一方面,事情恐怕又没那么简单。 注意到她在喃喃自语,伊格尔觉得很奇怪。“您在说什么?” “噢,不,什么也没有,只是在默念饭前的祈祷文而已。” 主人家的人数,再加上来客,一共刚好组成各自三对男女——这当然也是尤琛在事前筹划好的。男女主人当然是一对,伊格尔在和琼攀谈着有关小说的写作,而格特则和罗蕾莱面对面地坐着,大眼瞪小眼。琴不时地看看孩子们进食,又不时地吩咐下人上菜上甜品,而尤琛整晚除非有人主动问他话,否则他都保持着沉默,说话的次数寥寥可数。 虽然在席间不好意思直接询问对方,不过格特的神色充分表明了他非常想和罗蕾莱单独说说话。琼看看那个,又瞧瞧这个,她在心里对自己说: “真不对劲、真不对劲……” 她的预感没错,这顿饭表面上没什么事情发生,不过气氛也热闹不起来就是了。为了应付场面,她不时会问伊格尔一些问题,例如在军队里的事,好当作以后写作的题材。伊格尔倒很随和,不管说什么话题都能轻松地应付。他告诉琼,自己在不久后就打算加入军队,如果有需要,他会赶赴前线,和那里的士兵们一起作战。琼夸奖道: “您真了不起,要是换成是我,恐怕连去那里的勇气都没有呢。” “国家需要我,我就得这么做,”伊格尔平静地一笑。“不能因为我父亲,就得让我免除自己的责任。” 格特对此也有同感。“为了我们的责任,干杯。” 两个年轻人一同喝光了杯中的葡萄酒,笑了起来。琼放下酒杯,看到罗蕾莱默默地看着格特,脸上带着一点浅浅的笑容;尤琛喝下了酒,可照旧什么也没说;琴则把注意力放到女佣摆上来的餐具上。这儿的人都可以说是她的朋友——除了两个客人——也因为这样,她越发觉得沉重。 在晚餐结束后,他们在大厅里闲聊着。罗蕾莱带孩子们上楼,而没过多久,格特也借口要到花园里看看离开了大厅。剩下他们四个在那里说一些最近热门的话题,琼因为站在窗边,所以能够瞥到花园一角的情形。她看到格特站在秋千架旁,等待着。即使不用问,她大概也能猜出他在等谁。没过多久,罗蕾莱果然出现了,他们站在大树下,交谈着。琼不会看口形,也不知道他们到底会说些什么。出于礼貌,她把头转过去,继续看着大厅内。尤琛偶尔会在妻子与伊格尔的交谈之间说上一两句,不过还是一言不发的时间多;琴似乎也没有发现丈夫的异常,只是招待着客人。 看看那边,又看看这里,琼在心里大摇其头。她觉得不大好受,不是因为自己,而是对朋友们的忧虑。 “本来以为是三角形的,没想到现在看起来,好像倒成了正方形的……四边形是吗……这个形状的图案可是很不稳定的啊……” 琼叹了一口气,心想不管是什么形状,恐怕在自己看来,都不会是稳定的图形就是了。希望在不久之后,这些死结就能得到解决了吧。就算知道自己的想法有些天真,可她还是这样期盼着。有些事情,她本来以为自己很清楚了,没想到现在似乎又变得模糊起来。她和他、他和她,又或者是……事情怎么会变成这样的呢? 当然,在大厅内的人——包括琼——他们都不会知道,在莳萝谷的花园内,两个年轻人之间爆发了一场不小的冲突。罗蕾莱发现格特的神情不是那么好,于是向他开玩笑说: “怎么,你还在生气吗?气我不告诉你我在这里工作?” “我该怎么说呢,罗尔?其实这也没什么,不过我可不想像刚才那样,完全不知说什么好。” “抱歉,是我没有告诉你。”罗蕾莱低头看着那个秋千。“我本来还想着,要不今天晚上不下来就好了,要是让他们知道我们是认识的,说不定会让别人对你产生误会。”(未完待续) 第二十一章 不稳定的四边形(2) “误会?你指什么?” 格特嘴唇绷紧了,在夜色下也看不清他的神情。罗蕾莱听出他话里的语气,不过还是说道: “你现在是奥登尼亚的空军飞行员,而且是他家邀请来的客人,可我只是这里的家庭教师。他们家和那些高层人士经常有来往,万一让人知道了你和我是认识的,那么——” 一听到这个,格特很不耐烦地打断了她的话。“觉得会让我为难或是丢脸是吗?不,罗尔,我从来没这么想过!” “我当然明白你不会那么想,可是别人不是那么看。”罗蕾莱想起自己曾经在奥登尼亚因为外来血统的身份而备受歧视,也颇为无奈。“因为认识我而遇上麻烦,我可不想看到你也这样,格特。” “我已经说过了,我不在乎这些。”格特稍稍吁了一口气。 罗蕾莱笑了笑。“你不用替我担心,我在这里工作的很好。他们都对我像一家人似的,这里也很可爱,不是吗?” “是很不错,”格特以自言自语式的口吻说着,眼睛望向透灯光的大厅那边。从那里的落地窗,可以看到里面一派温馨祥和的气氛。“弗莱德少校对你好是吗?” 后面那句不知他是在重复罗蕾莱的话,还是在自问自答着。罗蕾莱抬头看着朋友,有点奇怪他为什么今天会有这种反应。 “格特……”罗蕾莱心里有点不安,她半开玩笑地说:“怎么?你该不会是爱上他了吧?” 对方这才瞪了她一眼,显然是回过神来了。罗蕾莱毫不在意地一笑,她在心里不希望对方把目光老集中在那个人身上,或者是对自己询问下去。她坐在秋千上,格特站在她身后,一边轻推着秋千一边有点犹豫地说: “罗尔……之前我回过琥珀堡去了。” “你告诉过我了,不是吗?见到咪斯蒂里了吗?” 格特点点头,把自己回到家乡后的,见闻都告诉对方——只是略去了他和父亲于尔根在山上打猎的那段单独谈话,他觉得不好意思。罗蕾莱从秋千架上昂起头看着他,不管从哪方面看,眼前的这个年轻人都只是个十足的空军军官,而不是她儿时的伙伴。 “这次来奥登要待多久?” “明天就走,这次我们只是来这儿走一遭,之后回去,就要继续执行任务了。” 也许是意识到他的情绪变得低沉下来,罗蕾莱也没有微笑。虽然奥登尼亚已经成为了这个大陆上的霸主,而且还获得帝国的称号,可是这架战争机器,像是并不打算就此停下来,而是要继续按照自己的意图前行。只是它到底会走到哪里呢? “现在到处都在流传说:我们要跟其它国家宣战了,只不过不知道到底是哪个罢了。”罗蕾莱注视着对方的脸,像是期待他作出否定的回答。“这是真的吗?” “亲爱的罗尔,作战任务,我们谁都不能向外界透露。我只能说,是有这一回事。而且在接下来不久,我也要到前线去,执行命令对敌作战。” 罗蕾莱若有所思。“这么说……你这次是去……” 即使她没有往下说,可是格特也完全明白对方的意思。他即将到前线,而且在那里等待着他的,将是一场空前的恶战。格特对此是既紧张又期待,他渴望去证明自己,渴望成为一名真正的战斗机飞行员。不过危险与伤亡,也是如影随形地伴随着他们这些飞行员们;可是没有取胜的决心,那么就永远也无法成为一个战士。格特已经下定决心,但当他注意到罗蕾莱的神情后,又说道: “不要为我担心,罗尔,这是我们的使命。在奥登尼亚,每个人——尤其是男人——都要承担责任,为了这个国家,我们之中已经有些人付出了生命,可我们没有后悔过。哪怕我以后也将要走上这条路。” 罗蕾莱突然站了起来,使得秋千一阵晃荡,格特不解地看着她。在草地上徘徊了一会儿,他面前的年轻女孩突然转过身来,裙子在她的膝盖旁荡出一条弧线。 “真的非这样不可吗?” “你指什么?我的责任吗?” 意识到她的心态和自己想的不一样,格特也冷静了下来。透过屋子那边的灯光,他可以看到罗蕾莱神情凝重地盯着自己。 “不,我没有怀疑过军人的责任。可是,要是这是一条死路呢?” 沉默了一阵子,格特的视线才从罗蕾莱的脸上移开,对于这个问题,他想过很多遍,他从不后悔成为部队的一员、成为空军的一员,为这个国家出力。不仅只是为了那些荣誉,更是为了国家能够真正富强。 “死亡吗……我,明白那是怎么一回事,有好几次,它离我仅仅只有几毫米的距离,事后看着那些伤口或是中弹的地方,才觉得害怕……可是,罗尔,必须要有人这么做,一个国家的成员,如果连为它付出生命的人也没有,那么它的未来又会怎么样呢?那只能是一片黯淡!” 四周已经完全黑了下来,夜幕下看不清人的脸,只能听到呼吸声和草丛树林里的虫鸣声。罗蕾莱走到格特身边,静静的说: “格特,我说过,我从不怀疑你的责任心。但是,我说的是,要是国家所走的路是错的呢?” 年轻的飞行员难以置信地看着她,如果不是亲耳听见,恐怕他也不相信罗尔会说这种话。罗蕾莱继续说着: “现在奥登尼亚已经获得了它想要的东西,它会恢复往日的元气,重新成为这片大陆上的强国。既然都已经拥有这么多了,为什么还不放手?现在再开战,又是为了什么呢?” “……不,我不能同意你的看法。” 格特好不容易才挤出一句,因为他刚才惊呆了。国家的选择也会有错?这怎么可能?!罗蕾莱没有退缩,而是说: “我知道这种说法你不喜欢,可是现在的奥登尼亚拥有的不仅仅是富强而已,还有谁都无法媲美的野心!这一点,我想身在前线的你应该更能感觉到吧?” 她的朋友脑海中浮现出在乌里尼亚和曼尼亚时进行地面轰炸扫射的场景,那些一散开像羊群一样的士兵,在战斗机的机炮火力下,马上像被割断的稻草一样倒在地上,没一个人能爬得起来。那些燃烧的房屋、满目血水的河流,似乎又回到他的眼前。不过格特这些念头只是一闪而过,他的神情也未见动摇。 “罗尔,要是你真的这么想,那么我只能说,真遗憾。你不是也经历过以前那些苦日子吗?你难道忘记了在我们国家最困难的时候,那些外国人是怎么对我们的吗?幸好我们能够重新站起来,现在只是要讨回我们应得的东西!” “可是已经够了!现在已经够多了,为什么还要继续下去呢?奥登尼亚不需要战争!” “为什么不能?!”格特的声音也提高了许多,他真的生气了。“那些本来就属于我们国家!难道就因为你不具备路尼人的血统所以就不认为自己是个奥登尼亚人了吗?!” 罗蕾莱脸色煞白,一句话也说不出来;格特话说出口后才闭上嘴巴,他胸膛起伏着,心烦意乱,只觉得脑袋里乱成一团。在呆了一会儿后,他默默地瞄了一眼罗蕾莱,张了张口,可是还是一句话也没说,走进屋子里去,罗蕾莱看着他的背影,她坐在秋千上,好像浑身的力气都被抽干了一样。 当客人告辞之际,主人与客人两方似乎都很平静。不过谁都能看出,罗蕾莱精神低落,而格特也比刚来时沉默了许多。他们甚至都没有力气去应付别人好奇的眼光和问话,只盼望着这样难过的时刻赶快过去。琼把一切都看在眼里,她那股难过的劲头没有过去,而是更加深了,她大概能明白是怎么回事。 “可怜的孩子……” 在挽着罗蕾莱的手臂进来后,琼又留意到尤琛掠过罗蕾莱的眼光,还有琴帮故作不见的态度。琼不能像以前那样对这些视而不见,可她也充满了无力感。这一切,真的能有解开的那一天吗?愿全能之神保佑吧!(未完待续) 第二十二章 正反两面(1) 当格特在很小的时候,对于国家的概念充其量也只是由父母的说词、老师的教导还有在学校里的升国旗仪式上接触而来的。可能是一个国家的苦难越深重,它的人民对于国家的认同感就会更大,所以在经历过饥饿贫穷和折磨后,格特和其他奥登尼亚人一样,更迫切地希望建立起一个强大的祖国——这可以说是他们那一代人的愿望。谁能实现他们这个愿望,那么就肯定能成为他们心目中的英雄。卡尔·海因茨,就是这样应运而生的——即使没有他,历史也会找来其他人代替,反正会有这么一号人物出现,拯救这个国家于水火之中。格特虽然喜欢外国文学,可是说到对国家的感情,他也和同时代的年轻人相差无几。 但是在得知自己的好友说出“国家也会错”那样的话后,格特不禁火冒三丈。他无法容忍这样的观点,因为他觉得他们的作为都是再合乎情理不过了;而且最要命的是,这句话是从自己一直相信一直心存好感的女孩口里说出来的,这更让他不可忍受。他不愿相信自己和对方之间,竟然还存在着这样一道鸿沟。那种失落和遭人背弃似的感觉,的确苦涩。 不过也就像所有吵架的人一样——尤其是一向关系颇佳的人之间——在此之后,格特虽然并不认为自己有错,不过心里始终像一条干毛巾似的,不时被人拧着绞着,连往日的足球比赛赛况,他都没了兴致。他越是尽力不愿去想当天的一切,可是那些场景和谈话就总是不时而至,扰乱他的心神。每次想到朋友说的话,他就觉得气难平;有时一想到自己那些冲口而出未必妥当的话,他又觉得有把火在烧着自己,既难堪又不知所措。他和罗蕾莱以前不是没有争吵过,不过没过多久就和好了,而且有不少时候,还是罗蕾莱把自己给先逗笑的——在这一点上,她倒的确像是比格特年长。不过现在……格特又忍不住想起那时他们说过的每一个字、每一句话,心情沮丧,觉得还是别想这些了,只能当对方不存在、自己并不认识这个人,那还好受些。 带着这样的情绪,格特离开了首都奥登,回到联机大队所在的空军基地。他的队友们一早就集合起来,加紧训练。而他和其他几个前去首都参加新式战机试飞计划的飞行员,也不敢怠慢,马上投入到训练之中。 开始的时候,大家都忙于演习训练,谁也不会注意到有谁的情绪低沉。不过,在忙碌的同时,格特的室友们还是渐渐发现到他的沉默寡言,忙起来的时候多,那还比较好,因为格特在训练中没什么异常,一样的认真忘我;不过偶尔闲下来之后,问题也就出现了。格特几乎不跟别人说话,而是自己一个人坐着发呆,要不就是希望训练或实战赶紧到来。队友们跟他闲聊,他也心不在焉,或者问非所答。而且这一点,格特还希望没人注意到,可谁想到,他的队友们都早已发现了。 在一次出击飞行后,几个没有飞行任务的年轻人聚在寝室里,东扯西聊。没过多久,格特也进来了,他已经换过飞行服,但是没有洗澡,浑身汗味,一走进来打过招呼,就坐在自己床上,眼睛瞪着天花板。瞧他那样子,可以说他是发愣,也能说他是累了。朱力克坐到他的身边,关切地看着他。 “伙计,累坏了吧?克尔温没有折磨透了你?” “噢,没事,我挺好的。” 格特随便应了一句,然后又没有说话。埃利克笑嘻嘻地走过来,拍拍他的肩膀。 “得啦,有事没事,喝一口酒,包你有事也变没事!来!” 说着,就作势要灌格特。格特迟缓地抬起头,见他真的递来一瓶酒,才尴尬地摆手推开,示意自己确实没有那个兴致。 “不,不,我还是……你们喝吧。” 之前一直没有作声的京特这时从书本上抬起头,那双精明的眼睛从书边沿上方凝视着心绪重重的队友。他咕哝了一句什么,向埃利克打了个响指,暗示他不要强人所难,之后又对格特说: “现在你需要洗个澡,再睡个觉——一连这么多天,你每次出击都像拼了命似的,让我们都相形失色,现在也该轮你去躺一会儿,把接下来的事情交给我们吧。” 格特不好意思地笑了笑,这才拿着毛巾和换洗衣衣物,走向卫生间。当他的身影一消失之后,朱力克神情悲哀地摇摇头。 “不好。以前他再怎么不对劲,起码也不至于这么呆,现在瞧他那样子,放在战地医院的病房里,也看不出他和那些病人有什么区别。” 生性乐天的埃利克抱着酒瓶子,又喝了一口。“我看还没那么糟嘛,格特只是一时心情不好,说不定这次等他上了战场,取得战绩之后,心情就会自然好起来的。” “我正害怕这个!”朱力克做了个鬼脸。“万一格特现在马上上了战场,我毫不怀疑他会下死功夫对付那些敌人和他们的战斗机,可是这样一来,他受伤出事的机会也就大了许多!要是真因为闹情绪搞成这样,那可太冤了!在战场上必须保持冷静才行。” “正是如此,亲爱的朱尼。”京特朝他们点点头,一副不大在意但又同情的模样。“格特想必是受到了一些打击,哦,也许还不是普通的打击,而是沉重的打击,致使他现在心情一落千丈。这样下去,他迟早会吃亏的。虽然我们不知道原因,不过也不能任由他这样下去。” “可我们能怎么办?揍醒他?痛骂他?还是把他从上万米的高空给打下来,好让大风吹醒他?” 朱力克一脸怀疑,他知道格特不是那种轻易闹情绪的人,如今变成这个模样,想必一定是有事重重地打击到他,使得格特难以从中摆脱那种困扰。况且格特对于自己的感情很少外露,想要劝说他,更是难上加难了。 “这个嘛……” 京特沉吟了一会儿,可见他对此也没有太好的对策,埃利克见他们这样为难,狡猾地一笑,露出雪白的牙齿。 “这有什么难的!一定是格特跟他的‘那一个’闹脾气了,现在两头为难。我们虽然不能帮他解除这方面的困难,不过却可以为他开辟另一条路。虽然现在忙得喘不过气来,不过等迟些时候,我们给他找来一大堆漂亮姑娘,记住,是一大堆,让格特慢慢挑选。凭他的条件,要找多少都不成问题,那样的话,问题就自然解决了!” 虽说埃利克这番话是调侃大于认真,不过倒也说出了问题所在。但是他们谁都清楚,这也不是那么容易的事。京特看着埃利克,压低声音问: “你是认真的吗?” “当然!”埃利克不知道是不是有点醉了,显然对自己这个主意还挺得意。 朱力克朝队友作了个不耐烦的样子,随即便陷入了自己的构想中,之后他喃喃自语,得出一个结论: “要是我们真的这样‘帮’格特,我敢说我们很有可能会让自己落入万劫不复之地!” 他们在这儿商量着,彼得·汉默特却在一边悄悄拿出一瓶用报纸裹着的东西,一边往外走,对大家神秘地说道: “我去倒杯牛奶。有了它,格特就容易睡上一觉,忘掉那些不愉快的事了。” 众人瞪着他蹑手蹑脚往外面走,却压根不明白他为什么这么好心要帮格特倒牛奶。埃利克朝两人望了望,说: “彼得在搞什么鬼?”(未完待续) 第二十二章 正反两面(2) 当然,没人知道貌似忠厚老实的汉默特心里在想什么。过了一会儿,格特就回来了,洗过澡后,他看起来精神比之前要好些,不过仍有些提不起劲。没过多久,汉默特也回来了。而且手上还确实拿了一杯斟得满满的牛奶。他递给格特,一副过来人的口吻安慰道: “喝了这个,好好休息,到你醒来之后,一切都会好起来的。” 格特没有发现旁人那直勾勾瞪着自己手里那杯牛奶的眼神,只是对队友的好意笑了一笑,接过杯子,喝了下去。汉默特此时满意地点点头,向众人说道: “还是我的法子好——” 话没说完,格特就吐了起来。那杯牛奶也洒在地上,泼湿了床褥。看到格特大吐不止,所有人都吓得慌作一团。朱力克忙着拍他的背,埃利克拿来毛巾又把他拉到卫生间去。京特一把扯过吓呆了的汉默特,厉声问道: “这是怎么回事?你到底给他喝了些什么?” “我什么也没干!这是真的!那些是牛奶,肯定是牛奶!我不过是在里面加了一点杏仁露——” 格特呕吐的声音不时从外边传来,引得附近寝室的人都纷纷伸出头来看到底是怎么一回事。汉默特急得满面通红,恨不得马上帮队友抠出喉咙里的牛奶。京特真是拿他没办法,一拍额头说: “全能的主啊!你难道不知道格特一喝那玩艺儿,就准受不了吗?!” “我知道,不过我以为他只是讨厌而已。况且他现在这样子,我想要是让他喝那个东西,没准会克服心里的障碍,忘掉那些事情。我真的没想到……” 虽然汉默特可能是出于好意,不过现在造成的后果就是惊动了不少人,看样子想瞒混过去还没那么容易。而且从格特的情况来看,有点不容乐观。京特摇摇头,一边抓起外套往外跑,一边扔下一句: “还不快来帮忙!” 一语提醒了对方,他们匆忙跑了出来,一边帮朱力克扶着格特,一边还要向闻声而来的舍监军官解释这些事情。这件事情闹了半天,格特因为过敏还不得不打了一针,汉默特担心个半死,担心自己会不会害死格特。不过还好他只是身体有些不适,还没什么毛病。而且在后来调查的时候,格特主动告诉别人,是自己不小心喝下了对方的那些杏仁露,所以才发生了这样的事件。于是在告诫过这些飞行员后,事情也就平静了下来,没有追究任何人的责任。事后,汉默特后悔不已,向格特请罪。他的队友只是说: “算了,我知道你也不想的。就当是我一个宝贵的经验吧,反正我想我以后也没什么机会喝到杏仁露了。” 格特越是不放在心上,汉默特就越是觉得羞愧而且不好意思。可是这出闹剧对于格特而言,也确实在某种程度上减轻了他的不快。在那次事件之后,格特开始恢复了精神,虽然对于在奥登的那段回忆依然很不愿去想,但起码不像那时那么沉默。看到这种结果,京特忍不住对感到庆幸的汉默特说: “没想到你那法子还真有点用处!” 只是这件事也在格特身上留下了后遗症,因为他每次想起和罗蕾莱的争吵,嘴里总会感觉到有一股苦涩的杏仁味,那是他怎么也无法轻易抹去的味道。 吵架的双方,不可能只有一个人感到郁闷不快。在这个人觉得郁郁寡欢的同时,另一个人也是有着同样的感受。罗蕾莱就是如此。她每天照旧在莳萝谷宅内工作,倒也和以往一样安静随和,佣人们看不出来,不过这一家的主人倒看得清楚。尤其是孩子们,他们虽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不过家庭教师不像以前那样爱和他们玩耍,这点谁都不会比他们更清楚。有时,埃尔文或是约翰会向罗蕾莱抱怨: “罗尔,你不是说好了要帮我们再做一个风筝的吗?它在哪儿?” 对于成年人的眼光,罗蕾莱还觉得能够装出无所谓的表情来应付。不过在孩子们面前,她还是经常会流露出难过的情绪。她变得更爱和孩子们呆在一起了,因为他们不会询问你这个哪个,而且那种单纯快乐的氛围也能不时感染到自己。 幸好,在莳萝谷这里,她除了要陪伴孩子们、教导他们学习之外,并不需要做很多事。罗蕾莱可以有不少空余时间,一边带着孩子,一边到郊外散步。这里有的是小桥流水、绿树成荫,她可以在浏览大自然景色之中,暂时忘却那些不愉快的过去。 不过这样的单独散步偶尔也有例外。在一个周末的下午,罗蕾莱带着孩子到河边钓鱼,他们收获了几条小鱼——其中大部分还是罗蕾莱帮忙他们的功劳,顺着树林的小路回家去了。刚绕过篱笆,保姆迪拉就跑来找他们。原来是家里来了熟识的客人,要见埃尔文和约翰,于是她就和孩子们赶紧先回去了,而罗蕾莱一个人走在路上慢慢走向莳萝谷的方向。她觉得这样更好,可以清静些。虽然在人前一直保持着自己的情绪,不过在人后罗蕾莱可不想继续这样装下去。 没走多远,她就听见有狗吠声。罗蕾莱不大在意,可是越往前走,叫声就越明显。随后,她就看见那个声音的主人了:牧羊犬帕蒂正蹲在林荫小道上,左右张望着。一看到罗蕾莱,它友好地叫了一声,显示它知道对方的身份。帕蒂站起来,走到罗蕾莱身边,摇着尾巴。罗蕾莱拍拍它的头,帕蒂就温顺地坐下,任由对方抚mo。 正当罗蕾莱奇怪帕蒂为什么会来到这儿的时候,它的主人出现了。尤琛顺着小路走到她的面前,略带惊奇地看着罗蕾莱和帕蒂在一起。那只大狗看到主人,高兴地跑到他的身边转圈,蹭着他的裤子。罗蕾莱走到男主人面前致意。 “我还以为你很讨厌狗呢。” 面对尤琛的目光,罗蕾莱露出了些许笑容。“我虽然是比较喜欢猫,不过也不是完全不能接触狗。况且帕蒂那么温驯。” 好像是听懂了她的话似的,帕蒂朝她咧开嘴,展现出友好的态度。尤琛笑着拍拍它的头和背,解开它的项圈,任帕蒂到前面溜达。他回过头来看着罗蕾莱。 “这真让人高兴。” 不知道他到底是在指罗蕾莱喜欢狗很好,还是在指她喜欢帕蒂很好,罗蕾莱谦逊地低下头,趁机不必去看对方的眼睛。有时,那双眼睛里的神情令人不安。尤琛似乎并不急着返回宅内,而是和罗蕾莱一起在小路上走着。为了不那么难堪,罗蕾莱问起了休厄尔案件的结果。尤琛眉头一皱,随即说道: “要是我跟你实说了,我觉得你多半不会害怕。” “我想可以的,先生。” 尤琛又是一笑,不过和之前那种像大男孩似的纯真笑容有所不同,这是赞许的笑。他告诉罗蕾莱,这段时间要小心周围的治安。虽然没有直接告诉对方案件的缘由,不过罗蕾莱已经明白这事情背后不简单。她似乎也知道,对方碍于身份,不可能完全告诉自己。这么说来,自己那时候的猜测是正确的。 “您曾经叫我小心,若是以后再见到那个头发颜色少有的女人,最好有警惕或是直接报警。我想,那是个危险人物?” 尤琛没有回答,只是默默地看了她一眼。罗蕾莱明白自己说的没错,所以也没有再往下问。她的男主人又说: “我知道这样说有点唐突,不过,罗尔,我希望你能照看好孩子们,别让他们遇到危险。这个家的情况,也希望你能多留意一点儿。琴忙的事情太多,而管家往往对这方面又大惊小怪,我只能托负你了。” 尤琛虽然没有明说,可是他对罗蕾莱的信任却是无庸置疑的。罗蕾莱心中涌出一股暖流,她没有迟疑地点头,说: “我会的,先生。照顾埃尔文和约翰是我的工作,而且,我也不想看到这里蒙上这样的阴影。莳萝谷是这样的美。” “是啊,它确实很美。” 对方淡淡的说着,可是连罗蕾莱都能听出,他话中的含意和自己的赞赏大不相同。也许是生活在这儿久了,所以他对这里就没有了那种新奇激动的感觉吧,罗蕾莱只能这样想。 当他们转过一处路口之后,尤琛又看了看身边的年轻女人,有点突兀地开口了: “你最近还好吗?” “我?当然啰,谢谢您的关心。” 罗蕾莱一愣,很快就若无其事地掩饰过去。在这方面,她可是经验十足了。尤琛没再说什么,两个人就这样安静地走完这段路。直到可以看到前方的屋子时,尤琛才说了一句: “只要你真的没事就好,用不着对谁都一副无所谓的表情。” 罗蕾莱没来得及回答,因为园丁在向他们打招呼,尤琛就走了过去,看看他遵循琴的吩咐新买回来的兰花苗子。罗蕾莱走进房子的侧门,在旋转楼梯上那个没人经过的地方,吐出好大一口气。(未完待续) 第二十三章 沙龙里的秘密会谈(1) 如果说一个人在异国他乡生活得久了,而且在不停地努力融入他所在的那个圈子,那么他一定会被人视为是那里的人,而不是其它地方的什么人。不过即使如此,也依然会有人因为此人的外表或是其它一些微不足道的地方,而对对方言三语四,不仅是借机贬低对方,同时也是为了证明自己是本地人的那种优越感。在这种过程中,有的人会滋生出自卑之心,也有的人会埋藏下怨恨,不过也有的人会以不变应万变,来对付外界的刺探和好奇眼光。罗蕾莱就是这种人。她一向不喜欢把感情外露,也不愿接受他人的怜悯,因此在奥登尼亚生活了这么多年,这个少女外表宁静,不过内里却培养出了一个把自我收敛起来的性子,既是保护自己,也是为了应对那些不怀好意之人。即使有的人想通过一些不大善意的方法或手段来刺激她,罗蕾莱也只是一笑置之。她从来不愿给那些自己讨厌的人接触到自己的另一面,而且随着时日流逝,别人也渐渐以为她确实是这种性格,殊不知罗蕾莱的本来面目却与此大相径庭。 虽然已是成为了奥登尼亚人许久,可罗蕾莱不管去到哪里,都有种在异乡漂泊之感。现在即使来到一处对她非常好的家庭——弗莱德家族,可是罗蕾莱依然时时刻刻提醒自己:这是只是自己工作的地方,她没有权利在这儿当成是他家的一分子,也就自然不该泄露真实的情感。这儿有她的责任和她的工作,除此之外,她都要明白自己的身份,不能因为主人对自己好,就真的认为自己和他们拥有同等的权利。这番话,罗蕾莱没有告诉过任何人;可是通过她那种谨慎的态度,谁都能看出她是个不会轻易越界的女子。也因为这样,这个家里的上上下下人等,都对她口碑良好,认为她虽然有着外国血统,不过还真是请对了人当家庭教师。 蕾蒂·琼的到来,让这个家里变得热闹了一些。因为男主人经常要到很晚才回来,所以在饭桌上,有琼的陪伴,能让大家都不至于那么寂寞。琴看上去也比丈夫在场时说的话要多不少,可能是因为顾忌到丈夫不喜欢太过吵闹,所以当尤琛在时,琴往往也只是和别人作一些例行公事的交谈,然后又去忙自己的事情。看到他们夫妻之间有时因为无话可说的样子,罗蕾莱会把注意力转到孩子身上,对这些保持着回避。而琼对此也毫无办法,只能找个其它话题来掩饰过去。这倒不是说尤琛和琴会在外人面前显得格格不入,相反,他们在说话时就和别的夫妻没什么两样,只不过仔细听下去,就会发现他们彼此只是说些家里的琐事,就像汇报会似的。虽然明白这个国家自中世纪以来,在上层家庭里就流传着这样的习俗:即是过分的讲求礼貌,而且说话举止要得体,连最亲近的人也不例外。不过看到弗莱德家夫妇的情况,又看到其他人觉得根本没什么不妥的样子,罗蕾莱还是觉得吃惊。也许这也是她对弗莱德家迟迟无法真正产生融入感的原因吧。 在九月初的一天晚上,弗莱德家的主人和客人都坐在起居室的壁炉前,轻声说些最近举行的宴会上的趣闻,要不就是哪一家的婚丧嫁娶,或者是国家又有什么重大新闻。当罗蕾莱把孩子们安置在楼上的卧室后,来到起居室外,就看到琴和琼在一起闲聊。一看到她,琴朝她喊道: “快进来,亲爱的,难得有一天清闲下来,我们一块儿聊聊天吧。” 琼回头看着家庭教师走进来,她她看到穿着雪白的衬衫,外面是一件宝蓝色针织对襟衫,下面是一条白底浅棕灰格子薄呢裙,没戴首饰,松松挽着的发辫垂在胸前,一切都显得明净大方。而女主人身穿一件酒红色的套头衫,一条黑色褶子裙,戴着一条金链子,围着一方绣着花鸟图案的丝绸披肩,即使不用发言,也能让人从她的衣着中看出她的身份,就是这儿的女主人。琼想得入了神,打算以后在自己的那篇小说里也把这些穿衣搭配的学问给运用上。 罗蕾莱坐在一张同样靠近壁炉的缎面椅子上,加入到她们的话题之中。琴问起孩子们,罗蕾莱说他们都睡了。琼开玩笑似地说: “老实说,琴,虽然我非常喜欢埃尔文和约翰,不过在这种时候,还是让我们女人之间好好地聊一聊吧。” 琴笑了起来,她当然是个好母亲而且非常疼爱孩子,不过看起来她此时也同意对方这样说。在朋友问到尤琛今天晚上晚回来的原因时,琴只是说: “他很忙,你知道,他在首相府工作,首相是那么勤奋的人,他当然也不能懈怠。” “对于他的勤奋我没有一点怀疑,不过要是让我也得那样,恐怕现在这个世界上早就没有了蕾蒂·琼这个人啦!” 琼对于自己的缺点一向不避讳,因此听到这番话的两人也毫不客气地笑了。琴又说: “那可不一样啊,琼。我想人各有天赋,像我们,没有天生的才能,所以就得勤奋,而你呢,亲爱的,因为有突出的才华,所以就算不努力,也自然无法抹杀你的才能。” 兰尼亚的女作家那张不起眼的脸上苦笑着。“琴,非常高兴听到你的夸奖,不过我恰恰是个既没才能又没努力的人,能取得今天的成绩,实属万幸。所以今后会如何,还真是个难题呢!” 罗蕾莱听着她们的谈话,不时插上一句,经常是可以帮助谈话的气氛又不至于唐突。她下来时间就拿着手上的话计,要将一条围巾绣上花边。同时,罗蕾莱还可以一心二用地听着两人的话。比如在这时,琼说问起尤琛的事情,她表示,因为看到他这么忙,搞得自己来这儿打搅都很不好意思,琴只是笑着否认,说丈夫一向如此,她不必可惜。琼又感叹起来: “想起以前在学校里的尤琛,那可真是个风云人物!他虽然学习成绩不算最好,不过那是因为他在那上头不大用心。可真要和希格中学历届最优秀的学生相比,我敢说他也不会处于下风。我真的很纳闷,为什么他能样样都学得好、学得快,好像完全不费劲儿,换成是我,就非常糟糕啦!数学、物理、化学,通通都是老师放我一马,我才得以不必补考而从中学毕业。在那个时候,我还抄过尤琛的作业呢!”(未完待续) 第二十三章 沙龙里的秘密会谈(2) 琴显然对这段过往很熟悉,因此没有反驳,只是笑着边听边说。罗蕾莱觉得很意外,不过她外表只是状似随意地问了一句: “你抄了先生他的作业,不会被他说你吗?” “他?噢,当然,当然会说,不过他那个人就是如此,一边嘲弄着,一边把作业递给你。”琼毫不介意地耸耸肩膀。“尤亚那个人一向是这种个性。” 琴浅笑着摇摇头。“他呀,就是因为这样,才老被人误解。” 罗蕾莱好奇地看看女主人,发现她那双漂亮的眼睛中有股光芒,使琴本人显得更美了。琼交叠着十指,一点也不吝啬地说出当年自己在中学时的糗事——其中有一些还提到了尤琛,她说: “在我们17岁那年,学校举行钢琴会演——哦,那是因为校庆,所以才从各个班级里抽出学生来上台表演的。没想到,以我那种琴艺,居然也会被抽中!那是我一生当中最难堪的时光,说实话,现在我想起来也有想跳河的冲动!虽说弹些简单的曲目我是会的,可当天要弹的曲子又长又有难度,我真不明白为什么老师就算不愿换别人而要我上!我想她肯定是想让我当众出丑!还好后来尤亚出场了,他的演奏,才总算使得校长和教导主任那些人的脸色缓和下来,他天生就是个多面手!我想,要是尤亚当初没有去参加禁卫军,去当个钢琴家,肯定早就出名了!” 琴点点头,不过这里她的神色有些漠然。“是的,这方面我也得承认他的才华。可惜的是,现在的尤亚根本没兴趣再摸一摸钢琴了,好像也有……哦,我记得快有一年多的时间没听到他弹奏钢琴了。” 她们这样说着,越发令罗蕾莱感到惊讶。她回想起没多久前自己在这个家里亲眼所见的一幕:那是在一天周末,琴和孩子们到邻居家作客了,而提早回来的尤琛坐在大厅里,流畅地弹奏起一曲《冬之夜》,那美妙的乐声,似乎至今仍然徘徊在罗蕾莱的耳边。她忍不住说: “既然先生有那么出众的弹奏技巧,那么他不可能放得下,也许在私底下会弹一会儿吧。” “也许吧,不过他可是对我说过‘因为那玩艺儿太花功夫了,所以我不想碰它。’你瞧,罗尔,他就是这种人,只要有了兴致,一切都不是问题;可要是兴致一消失,他就什么都不想做了。” 身为他的妻子,那么琴所说的当然不会有假,而且罗蕾莱也看出她说的是实话。可是既然如此,为什么那个时候……罗蕾莱又回想起那时自己看着尤琛的弹奏,仿如耳听天籁,尤琛在弹奏完毕之后,回过头来看着她,脸上有着难以发觉的笑意。 “觉得如何?” “妙极了!” 罗蕾莱毫不掩饰自己的赞美——而且她说的也都是事实。尤琛看到她摆脱了愁绪,神采飞扬,也是一笑。 “我的荣幸。” 这就是他的回答。现在想起来,他那天晚上,完全没有表现出不耐烦或是对钢琴的厌恶,与他妻子所说的完全不同。这是怎么一回事?难道他是兴致一来,所以才又弹起了一年多没碰的钢琴吗?或者说,他是弹给我听的?罗蕾莱心里乱跳,不过还好,她没显得异样,而另外两人也继续闲聊着。琴看了看女家庭教师手里的围巾,叹气道: “我的手可没你的这么巧,罗尔。上次那条金色的围巾脱了线,结果我就一直没法弄好,只能把它扔在柜子里,真是可惜。” 罗蕾莱把针穿过围巾,固定好蕾丝花边的一角。“只要把它重新织好就可以了,这个问题不大,我正愁没有活计呢。” “那么就拜托你了,亲爱的。” 琼此时一脸坏笑。“琴,要不是有我推荐罗尔来,你的那些围巾该怎么办呀?为了它们,怎么也得好好谢谢我吧?” “哎呀,现在你不是已经住在我们家里,避过了那些讨人厌的工作吗?难道还不够?” 时针已经指向晚上九点十分,而这家的男主人还没有回来的迹象。三个女人对此见怪不怪,因为她们都清楚对方一旦有工作就不可能早回家,今天晚上就是如此。只是对对方去哪儿、干些什么事情,没有人清楚。女佣进来询问该端什么饮料上书房,以备尤琛一回来就可以供他饮用。琴一边看着罗蕾莱手里的围巾,一边头也不抬地说: “跟以前一样,威士忌吧,记住,千万不要加冰。” 女佣离开了,但是旁边的罗蕾莱却被弄糊涂了。她所熟知的尤琛,一向是喜欢在威士忌里加冰块的。每天晚上,自己在厨房的时候,几乎都能看到他拿着杯子走进来,打开冰箱拿出冰块。在厨房里一言不发地呆上好一会儿,喝完了酒,然后又一言不发地离开。琼逗着火炉前趴着的帕蒂,笑着说: “还是跟以前一样嘛,尤亚他不管喝什么都讨厌加冰就对了,他老说那样会使酒原来上好的味道变得淡而无味。” “对,现在他照旧是老样子。” 琴和琼虽然说得自在,可是听的人却觉得更加迷惑了。要是尤琛不喜欢在酒里加冰,那么他为什么每天都要到厨房里找冰块呢?而且罗蕾莱有许多次都是亲眼看着他喝完后才离开的,那个时候,他可压根没表现出不喜欢冰块的模样。在这次女人之间的谈话后,罗蕾莱只觉得事情更复杂了。到底哪个才是真正的尤琛呢?难道自己所看到的那个男人,都与他的真实不一致吗?虽然不清楚个中原因,不过想到他弹琴时的专注神情,罗蕾莱在心里对自己说: “不管怎样,他确实弹得一手好琴,这是不会有错的。”(未完待续) 第二十三章 沙龙里的秘密会谈(3) 在奥登的另一处,位于市中心西侧大街上的“凯蒂沙龙”会所,弗莱德家的男主人今天晚上就应邀来到这里。不要以为这里是什么上流社会或某个权贵的家里,这里可是整个奥登——甚至是整个奥登尼亚——仅有的一处风月场所,它是一间妓院。在胜利党上台后,奥登尼亚全国的妓院都被无情地取缔,只有凯蒂沙龙留了下来——理由非常简单,政府需要它。虽说严禁嫖娼,不过来到凯蒂沙龙的人,却是这个国家中的不少高层人物,这里的装潢气派自然也非同凡响。这家妓院的老板,对胜利党以及政府忠心非常,因此这里也就成为了情报人员套取外国官员或大使口风和消息的最佳场所。 可是尤琛今天晚上来到这儿,并不是为了寻欢作乐的。他还是头一次来到这里,而询问过他的姓名后,妓院里的人马上把他带到一个高级套间内,那里已经有几句国家安全总局的探员在等待着他。虽然照常营业,不过很显然,这是发生了什么事。尤琛在等待的人之中发现了之前调查休厄尔委员遇害案的国安局处长安塞姆,他穿着黑风衣,神色十分难看。尤琛一走到他们跟前,另外几名便衣探员就关上了外间的大门,而妓院的人则守在外头,谁也不许靠近。尤琛顾不上寒喧,一和安塞姆碰面就问: “人还在里面吗?” “是的。”国家安全总局的处长虽然处理过不少案件,不过这次显然连他也觉得难以应付。“不过已经完全吓呆了,不管谁问他什么,他都说不出话来。” 尤琛是接到急报,在得到首相府秘书长布鲁诺的许可后才匆忙赶来的。现在看来,事情比想像中更为棘手。他看了看里间虚掩着的橡木门,说道: “我进去看看再说吧。” 安塞姆无言地点点头,带着尤琛走到里间的门前。这所凯蒂沙龙因为是专门招待权贵和外国贵客的地方,所以家具之华丽、摆设之精美,就不用多说了。在这种环境下,尤琛实在很难把恐怖的气氛与之联系起来。可是在一个人进去里间之后,看到那个场面,他就知道外面国安局的人为什么会有那样难看的脸色了。一个赤身裸体的女人斜躺在床上,身上只盖着一张白色的被单,血把被单染红了,而且发黑。她的眼睛圆睁着,瞪着床头的壁灯,深棕色的卷发显然是烫过,不过现在都乱作一团,覆盖在她的肩膀和胸前。而在这个女人的身边,还坐着一个男人。他的衣裳都是胡乱穿好的,衬衣的钮扣都没扣上,脸埋在手掌里,还不时能从那双手中听到啜泣和粗重的呼吸声。 可能是听到有人进来,那个男人迟钝地抬起头,一双布满血丝的眼睛瞪着来者。在来到这儿之前,尤琛就知道了此人的身份,现在只不过是再确认一眼罢了。禁卫军的少校开口了,他有意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柔和一些: “亨伯特·休厄尔先生,您觉得好点儿了吗?” 丧父不久的亨伯特呆呆地听着对方的声音,却好像什么也没听到。尤琛是被秘书长指派来处理这个事件的:前委员才刚死不久,他的独子——而且是有望被擢升为下一任委员继承其父地位——就闹出了这样的丑事,实在是有辱名声。尤琛没有仔细去看那个妓女的伤口,不过他想多半是亨伯特来此作乐,却在床第间意外地杀死了对方——或者是因为一点争吵,或者是因为玩闹。一想到自己要来处理这种事件,尤琛心里未尝不觉得恼火,不过他还是压制着自己的性子,准备快速地处理完这宗“意外事件”,而且不能让外界得知此事。 “请不要担心,我们的人会办好后事的,您还是先穿戴好离开这里吧。” 亨伯特又是这样看着尤琛,突然,他好像醒悟了过来,浑身都痉挛了似的,扑倒在地,大声喊着: “不!不!我没有杀她!珍娜不是我杀的!我们原本好好的……后来……后来,我到卫生间里洗澡,可是等我出来之后,就看到她死了!是其他人干的!有人、有人用了我的手枪!哦!全能的主啊,我没有杀人!” 看到他这副呼天抢地的样子,尤琛即使想查看尸体和手枪也做不到。他只好请安塞姆命人把崩溃的亨伯特带出去,而自己则走上前,察看那柄作案的手枪。那是一把左轮手枪,被擦得锃亮——很有可能是亨伯特为了炫耀自己而带上的,磨损的程度很小,显示开枪的次数少得可怜。里面少了两发子弹,现在应该是穿过了那个妓女的身体,停留在了床垫或地板的某处。尤琛再次看看那个死去的女人,发现她神情惊恐,双目圆睁,涂着樱桃红唇膏的嘴唇半张着,就像是失去了水份的花瓣,开始枯萎了。 在现场没什么发现,只能证明这里曾经有一对男女在此作乐罢了。尤琛想起亨伯特的辩解,他虽然对这个只是依靠着父亲头衔来获得好处的男人没什么佩服之处,不过他相信,这个亨伯特没那个胆量杀人,他虽然带着枪,不过很有可能连枪都不曾开过。可是,如果不是和死者在一起的亨伯特干的,那么又会是谁潜入这里,杀害了这个无关紧要的妓女呢? 尤琛把调查现场的工作交给了国家安全总局的人,他自己则和安塞姆走出了凯蒂沙龙。看着那个人来人往的大门,尤琛忽然觉得一阵颤栗:在最热闹繁华的地方,也往往是最容易潜藏黑暗的地方,只是没有人发现到其中是危险。安塞姆和他商量着如何向上级汇报此事,当然,他们也都清楚,大事化小、小事化无,才是上级官员所乐见的。毕竟死的只是一个妓女,用不着花那么大功夫。安塞姆笑着说: “辛苦您了,跑这么一趟。” “哪里,只是工作的一部分而已。”尤琛的心思却显然不在这儿,他满脑子想的都是这几桩案子,从中似乎还没发现到有关联之处,可是他在心中却始终觉得有些地方是似曾相识的。只不过,是什么…… “哎,您说什么?” 当安塞姆惊讶的眼光投来后,尤琛才发现自己竟然把一直想着的那句话脱口而出了。他赶紧解释,商议妥当后才告辞离开,可是那颗心却完全不按节奏地鼓动着。他想起了自己刚才说的那句话: “也许,我们把地狱,给打开了……” 地狱、地狱、地狱——(未完待续) 第二十四章 戒指之谜(1) “先生——您在这儿干什么?” 弗莱德家的女家庭教师讶异地看着在大树下拿着粗麻绳的尤琛,对方正半跪在草地上,想办法把原来的绳子从那块木板上解开。尤琛头也不回地说: “给秋千换过一条新绳子,旧的那条磨损了许多。” “您可以让园丁来干这个呀。” 罗蕾莱一边说着,一边走上前去。今天琴带着两个孩子到奥登的动物园去了,要到晚上才回来,而琼也外出去了——按她本人的说法是“找找灵感”。本来以为今天大半天都得自己一个人呆在这里,没想到尤琛却提早回来了,现在居然还干起了园丁的活,着实让人意外。 尤琛把绳结的部分卸下,又用新绳子把木板系好,他这才重新站起来。 “我有时喜欢亲自动手。” 罗蕾莱侧着头打量着这一家的男主人,想起那天他的妻子和朋友对他的评价,心想他不仅是外多面手,而且还是个非常让人难以猜测的人。也许真的像琴所说的那样,他兴致一来,什么事情都能做,可是一没了兴致,那就算是再喜欢的事情也提不起兴趣了。 弄完了秋千,尤琛拍拍手,也不理会自己衣袖上被草汁弄脏的污迹,卷一卷就了事。他没有回到房子里去,而是站在罗蕾莱的身边,一会儿摇摇秋千,一会儿望着草地发愣。罗蕾莱猜测他是不是有什么心事,所以试着说: “您最近是不是遇到了一些棘手的事情?” “我的脸看起来这么容易泄露自己的心情吗?” 尤琛用脚踩了踩草地上的小野花,没有承认也没有否认。不过罗蕾莱在经过和他的相处之后,已经对他的性情有所了解,所以她并未退缩,只是继续说: “您的外表足够坚强,可是心事却不是每个人想控制就能够完全控制得住的。如果是工作上的事,我虽然无法替您分忧,不过希望您不要气馁,尽快振作起来;如果是个人的事,我也不好插手,但我会非常乐意倾听。” 尤琛忽然转过身,直直地看向她,罗蕾莱只是平静地回看着他。过了一会儿,弗莱德家的主人竟然笑了起来。 “难得,实在难得。我还以为猫一定是非常讨厌狗的。” “如果是我失言了,那么请您原谅。” 罗蕾莱对于他的调侃,听而不闻,如此说道。尤琛收敛起笑容,认真地看着她。 “不,有什么可原谅的呢。相反,能跟你说起一些憋在心里的事情,我觉得那也很不错。” 说着,他又忍不住笑了笑,即使罗蕾莱没有抬头注视着他,但也能感觉到对方那股轻松高兴劲儿。他们在草地上漫步着,尤琛在心里琢磨着到底要不要把所想的事情告诉对方,罗蕾莱偶尔瞥了他一眼,问道: “您是不是,还在担心之前这个地区所发生的凶杀案呢?” “可以这么说,”事实上,尤琛对近期来一连串发生的命案,都觉得非常蹊跷,不像是寻常案件。在胜利党党内人事资料以及禁卫军内部人事档案被窃后,他就隐隐觉得,这是一起要针对性的、以及是经过详细策划的事件。杀人,只是掩人耳目,凶手的目的,恐怕就是冲着那两份十分重要的档案文件去的。可惜的是,现在案件却迟迟无法侦破,令人悬心。“我担心事情再这样下去,可能会有更恶性的情况发生。” “您是指亨伯特·休厄尔先生前几天晚上在市内某处牵扯到了杀人案吗?” 尤琛吃惊地看着她,不明白对方为什么会知道此事。弗莱德家的家庭女教师微微一笑,解释道: “您大概不明白,女人之间的口舌相传,有多么快的速度。” 从她的态度之中,尤琛察觉到了什么,他下意识地皱着眉毛。“看来,休厄尔家的佣人真的很多嘴。” 他的思考之敏捷,连罗蕾莱也禁不住佩服,不过她只是点了点头,又说道: “诚如您所见,即使是在最严谨的家庭里,也会有人传出风声来,说出一些外人不得而知的事情。我是无意中得知的,当时已经有人在传那天晚上如何看到亨伯特·休厄尔先生被人护送回来的情形,有的人还绘声绘色地说起,小休厄尔先生喜欢到哪儿娱乐、去了多久,这次又发生了什么事之类的。” “女人的嘴……真是令人敬畏!” 尤琛喃喃自语,他确实没想到在这一区各个家庭的佣人之间,竟然还有这样的情报网。他斜睨了罗蕾莱一眼。 “那么那些好打听的姑娘们,可有告诉你,小休厄尔先生那天晚上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吗?” “这个很难说。”罗蕾莱只是一笑。“因为这里面有些只是她们的猜测,而有些是亲眼所见,还有的又是从别人那里打听到的。” 她看着尤琛在思索,便又加上一句。“要是您不喜欢听到这些事情,那么我就什么也不说,一切也当没有发生。” “不,说下去,罗尔。你听到些什么?还有,你对这事儿有什么感觉?” 尤琛也许自己都没有注意到,他在说这句话时,带着一点命令式的语气,就像是在跟自己信任的部下商议军情一样。罗蕾莱也许注意到了,不过她显然并不放在心上,而是说道: “依照从街坊邻居那里听到的消息,我想事情大概是这样的:当天晚上——也就是在9月7日那天晚上,小休厄尔先生并不像一个丧父之子那样守在家里、打点事务,而是选择到了外面放松一下。他去到了自己往常最喜爱的场所——呃,是奥登市内一处只有达官贵人才能进入的高级会所——他家里的佣人都在说,说是他们家的现任主人,和那家会所里的某位女子打的火热,所以他要去哪儿,也没人会觉得奇怪,这一点,小休厄尔先生的司机就能证实。”(未完待续) 第二十四章 戒指之谜(2) 罗蕾莱把自己这些天听到的消息都在自己的脑海里过滤一遍,理出头绪,缓缓述说着。尤琛颇为意外,这个平时经常一声不吭的女孩,竟然会打听到这么多事情。他原本只是因为心情烦闷,所以才打算听一听对方的话。不过现在,他没有了想开玩笑的心情,而是仔细地聆听着对方的话: “他到了那里,和那位喜欢的女人见了面。我想小休厄尔先生在那个地方是常客,所以有专门订下的套间——他们家的厨娘亲眼见到有一次小休厄尔先生把那张会员证弄丢了,急得不行。没想到两个人进去之后,却发生了命案,只有一个人能活着出来。我说的对吗,先生?” 尤琛默默地点头,罗蕾莱有点抱歉似地看着他。“不过,在其中的内情,我就不怎么清楚了,那些流传消息的人知道的也很有限,多半都是在瞎猜。我只知道,小休厄尔先生惹上了麻烦,那个女人死了,事情对他很不利,是这样吗?” “不错,而且当时只有他和那个死去的人在一起。”尤琛想起那时的情景,又好像在眼前看到那一幕血溅房间的场面。“连凶器也是他的,没有外人入侵的迹象。可是问题就在这里,他为什么要杀死自己宠爱的女人呢?而且选择在那种地方,这不是明摆着要给别人抓住把柄吗?” 他们沿着草地走到了附近的小路上,秋天的落叶稀稀疏疏地飘荡下来,给平整的路面铺上一层金黄与灰黑的地毯。两个人走在上面,本来就不大的脚步声都被落叶和泥土吸收进去了。罗蕾莱打量着沉思不语的男主人,又问道: “那么小休厄尔先生他是怎么说的呢?” “他呀……” 尤琛不禁回忆起当天晚上,失魂落魄的亨伯特对自己哭诉的模样,他一个劲儿地对别人说自己没有杀人,一定是有人陷害他的。他提到,当自己进去洗澡后,妓女珍娜在外间休息,他的随身衣物都放在那里,枪也在。而当他从里面出来后,却发现珍娜被射杀在床上,用的正是自己的手枪,他在惊慌之下,连忙报警,因此也就有了后面的那些事情。在后面的调查中,发现枪确实开过两次,一枪杀死了那个妓女,而另一枪则是对着床上另一侧开的。凶手用了一个枕头来当消音器,以防被人发觉。可是那个空枪,却让人百思不得其解。在观察当时房间里那张床上的位置,一边是死去的妓女珍娜睡的位置,而另一边则是堆起来的被子以及底下放着的软枕。在询问过亨伯特后,得知当时房间里应该是没有开灯,所以国家安全总局的人认为,凶手原本就是想杀死亨伯特,于是闯到了房间内,却因为灯光不足,没有发现床上只躺着一个女人,而亨伯特则在里面沐浴,所以连开两枪,以为杀死二人后逃走,门上有一些擦痕,显示有人曾用较为暴力的手段打开了门。如今国家安全总局的人认为,这和之前休厄尔委员的死有很大关系,凶手很可能就是想除掉他的儿子,所以才策划这了起入室行凶。现在亨伯特已经被重重保护起来,连在家里也不例外。可是尤琛回想起这件事,总觉得有点奇怪。上两次,他都是亲眼见证过那个无名凶手的残忍,可以一刀割开受害人的喉咙,毫不留情。而这一次,虽然换了凶器——这有可能是对方想趁机陷害亨伯特——可是在黑暗中,对方仅凭着肉眼看到的模糊景象,就朝床上开了两枪,这就以为是杀死了目标人物,未免太过轻率行事了。这也不符合之前凶手的作风和手段,凭那个可怕人物的本领,他大可以照样把人的脖子割开,那样就更笃定是除掉了对方,而不是开了两枪后也不确认就此离去。 他把事情的经过还有之前休厄尔委员之死的情况告诉了罗蕾莱,并且向她说起了几个疑点。他这么做,一方面是并不担心对方会把事情泄露出去,一方面也是希望借着和对方如此谈论,来解开自己的疑惑。罗蕾莱听完之后,久久没有说话,直到他们一起缓缓走到游泳池旁时,她才开口: “请问,那个女死者,有没有经过调查呢?” “她?”尤琛有点意外,不明白一向贞静内向的罗蕾莱为什么会对那个死去的妓女感兴趣,不过他还是回答了。“她一直都在那个会所工作,履历良好,深得客人们的喜欢,而且因为本人嘴巴紧,所以有不少客人都乐于和她攀谈。她不可能得罪自己的客人,所以这起案件我看不是某个大吃飞醋的客人潜进来,杀死了背叛自己的女人的情杀案。” “现场那里他们的东西有丢失吗?” 尤琛盯着游泳池面干净的池水,摇了摇头。“没有,亨伯特·休厄尔的东西都在,一分钱也没少,里头那些值钱的东西一样也没丢。那个杀人犯的用意不在钱财上头,他要的是人命。” “那么,那位珍娜女士的身上,也没丢东西吗?” 禁卫军的少校转过头看着她,见罗蕾莱脸上带着等待答案的神情,他稍微想了想,才说道: “她的钱包和首饰都在,哦,她的一个戒指不见了。在询问到她的同事的时候,有个女孩儿说前两天还看到她带着那枚戒指,可是在清点现场之后毫无发现,也许是她自己弄丢了吧,那个戒指上头没有钻石或是贵重的宝石,是个金戒指,但没什么价值。” “戒指……”罗蕾莱像是没有听到他后面的话似的,一个人自言自语着,忽然又问了一句。“她是带在哪个手指上的?” 尤琛一愣,有点好笑又好气。“你怎么对这个这么感兴趣呢,罗尔。戒指不是带在中指就是戴在无名指上,这还用问吗?” “是的,不过戴在中指上和戴在无名指上,那可就大有不同了,先生。” 罗蕾莱意味深长地看着他,尤琛发觉她的语气不同寻常,不禁盯着她。他有点明白了。 “你是说,那个戒指……”(未完待续) 第二十四章 戒指之谜(3) “请您想一想,先生,如果说现场没有丢失钱财,而且凶手的目标是直奔着小休厄尔先生去的,那么他就不会拿走那些危险的钱财,那些值钱的东西他要了也没用,只能带来麻烦。那么为什么只有一枚戒指不见了呢?它真的只是被死者自己弄丢了而已吗?我想,身为一个在欢场逢迎的女人,是不会把戒指带到手上尤其是象征着已婚含义的无名指上,她们也许喜欢宝石,也许喜欢珍珠,但如果她们要把戒指带到手上炫耀,那也应该是更加名贵更加漂亮的首饰,而不是一个普通的金戒指。而且根据调查,那个女人在那儿工作多年,即使没什么积蓄,但那儿的老板也会为这样当红的妓女配置一些名贵首饰才对,怎么也不至于让她什么行头也没有。不过那个女人却老戴着那个戒指在手上,这显然对她有着重要的意义。在当天晚上,她死了,她的客人却没事,而且现场什么都没弄丢,只有那个戒指不见了!我想,这个更值得我们关注。” 在听着她的分析时,尤琛从开始的难以置信,到后来的入神,他那时确实没有想过从一个妓女身上找线索——其他调查人员也全都和他一样。在听到罗蕾莱说出“我们”的时候,尤琛不觉迅速地看了看她,然后又若无其事地回过头来,继续思考着。 “如果说,她的戒指真的是戴在无名指上,那就是代表,她已经是有夫之妇——或者可以说是与别人私定终身了。” 尤琛多日以来一直在想着这件案子的疑点,现在在与罗蕾莱的交谈中,被带到了另一条思路上,让他觉得有点豁然一亮的感觉。罗蕾莱含笑看着他。 “当然,这只是我的猜测而已,也许那枚戒指真的是她自己弄丢了,也许是出于什么意外没有在那儿,现在还无法下定论。” “什么?你跟我说了这些,然后才说不能确定?”尤琛瞪着她,之后又耸耸肩膀。“看样子我们今天的谈话算是没什么进展了。” “毕竟我又不是专办案子的人,不过,先生,我还是想说,也许有些事情看起来很复杂,可实际上却非常简单。看清问题的核心才是关键。” 虽然尤琛平时一副嘲讽的口吻,不过他和那些独断独行的大男人不一样,在面对着别人的意见时,他也会仔细地思虑考量。他看着罗蕾莱。 “这么说,你还是以为要调查那个死去的女人啰?你觉得她才是这件案子的关键?” 罗蕾莱把一片落到池子里的叶子捞出来,动作非常轻盈。“因为现在被杀的,可是这个女人呀。” 在其后的两天里,尤琛忙于工作,而罗蕾莱也在指导着孩子们的学业,闲暇时帮着家里做些事情,所以既没有碰面的时间,也就无法谈论那起案件的进展。在一天晚上,女主人琴在楼上招待女客,那些都是她的朋友,而琼也在那里——不过她坚持不了多久就找个借口回房间去了。尤琛则在书房里。由于忙着斟茶递水,所以几个女佣都抽不出时间送威士忌上楼给男主人,罗蕾莱刚从房间出来,就被女佣希尔达请求帮帮她的忙。家庭女教师答应了,拿着托盘到了二楼的书房门外,敲门后进去。尤琛开门时见到是罗蕾莱,倒不怎么意外,他等对方放下托盘后,马上说道: “瞧,罗尔,你果然说中了。” “您指什么,先生?” 罗蕾莱迷惑地看着他,可尤琛却是非常兴奋。他示意对方坐下后,自己也坐到书桌后面的椅子上,把自己这两天来调查到的情况一五一十地告诉对方。在和罗蕾莱那天交谈过后,他向国家安全总局的人提起过,要他们再去调查凯蒂沙龙里与妓女珍娜相熟的人,询问他们有关珍娜的详情。在珍娜的一个好姐妹处,他们得知,珍娜不仅一直把那个金戒指戴在手上,而且十分重视,不管到哪儿都不肯摘下。而且她还告诉调查人员,珍娜最近向她们透露,自己要转好运了,她很有可能会得到从良的机会,嫁给一个自己喜欢的人,这枚戒指,就是对方送给她的定情之物。不过那个人是谁,珍娜没有说,而她的姐妹们都猜是不是和珍娜最要好的小休厄尔先生。可是谁能想到后来竟然发生了那些事情,珍娜也永远失去了离开那个高级妓院的机会。现在看来,凶手行凶的目的,也有可能是希望杀死珍娜灭口,好不让她透露出来,哪个男人才是被她给缠上的。 说完自己得来的调查情况后,尤琛继续说道: “在那里出入的,都是些有头有脸的人物,而且不用问,绝大部分都有妻儿。即使没有结婚,但也绝不可能跟一个妓女在一起。所以如果是为了要除掉对方,然后再拿走那枚戒指,之后嫁祸给亨伯特·休厄尔,那就说得通了。” 罗蕾莱静静地听着,但是一直没有发言。直到现在,她才缓缓说道: “那么,为什么又要多开一枪呢?” 尤琛被她说得一愣。“也许是因为当时凶手没有看清楚房间床上到底是不是两个人,以为他们一定呆在一起,所以才开了两枪,因为他害怕万一亨伯特没死,那就不妙了。” “我想,您是否也认为,凶手不是那么笨的人吧?” 她说的没错,尤琛对此的确想不通。不过因为查出了新的线索,可以证明这桩案子与休厄尔委员的案子无关,所以凶手不是上两次的行凶之人,尤琛也就对这方面的探究也就暂时放下了。现在听到对方提起来,他盯着罗蕾莱问道: “那么,依你的看法呢?” “我在想,我们是不是把事情弄得太过复杂化了。”罗蕾莱稍稍歪着头,好像在对自己的没能及时察觉感到有点不满。“再从头想一想,就算凶手当时也在妓院里面,他要先避开那些往来不绝的客人和妓女、服务员、保安,来到小休厄尔先生所在的套间。之后用力撬开房间已经锁上的门锁——注意,这里还不能惊动到里面的人。毫无声响地潜进去,而且还在黑暗的房间里那么快地找到了那枝手枪,然后朝床上开了两枪,再像来时那样静悄悄地离开。这个,有可能吗?” “你是说,”尤琛暗自倒吞了一口冷气。“不是外面的……” “没错,就算凶手能进入房间,他又是怎么知道在里面的人不是醒着或是在说话,而且手枪放在什么地方他事先根本不可能知道,可是他却能在短短的几分钟时间里完成了这一起杀人案,而且刚好是在小休厄尔先生进去沐浴的时候完成的!”罗蕾莱顿了一顿,看着全神贯注听着她说话的尤琛。“不管这次凶杀案看似针对的人是谁,死的是那个女人没有错。而她手上的戒指不见了,那枚重要的订情戒指不在她的无名指上,因为凶手不愿让人知道她的相好是谁!我们现在仔细地想一想,平日和珍娜感情最好、她死之前和她在一起的人是谁呢?” 两人的目光交织在一起,尤琛动了动嘴唇,从里面吐出几个字: “亨伯特·休厄尔……” 在沉默了许久之后,尤琛突然从震惊中恢复了过来,他又追问道: “为什么你会认为是他?” “起初我也认为他是个受害者,可是从您这儿听到的情况越多,却越让人觉得奇怪。凶手看似针对的是他,可是实际上却只杀死了那个女人。而且在父亲被人暗杀之后,几乎所有人都会认为他是下一任委员,有可能也同样受到威胁,因此在这种前提下杀死一个威胁自己要求结婚的妓女,再摆出个逃过一劫的样子,那么,又有谁会怀疑到他呢?而且,小休厄尔先生可能认为,一个妓女的死,是不会有人去较真的……” 尤琛越想越觉得有道理,而且只有这样,案件内所发生的事情才解释得了。不过,即使如此,他们还是缺乏证据。不知是不是看出了他的犹豫,罗蕾莱又说道: “小休厄尔先生不是那种个性很强的人,他对自己的计划也很有信心。要是给予一些暗示或是透露,没准他很快会崩溃的。他没有那个胆量模仿之前杀死父亲的那个凶手的手法,所以不敢用刀子割断那个女人的脖子,只能用枪。不过他也挺聪明,想到用自己的手枪作案,来造成别人陷害自己的模样。” “他得意不了多久的。” 尤琛沉声说着,一边拿过杯子,喝下了没有加冰块的威士忌。罗蕾莱看在眼里,但她开口时却说道: “这些都只是我个人的见解,就请您只放在自己心里好了。” 她这么说,就是不希望让调查的国家安全总局的人发现自己知道案件的内情并且提供了这么多的意见,尤琛当然明白她的意思。在稍微有些迟疑之后,他还是说了一句: “我会的。还有,你对我的帮助,还远远不止这些,我打从心底里高兴你当初来到了莳萝谷,你明白吗,罗尔?” 罗蕾莱只是起身鞠了个躬,什么也没说。当她退出书房时,尤琛已经转过身去看着窗外,而他刚刚注视着自己的那种眼神,依然深深地印在了罗蕾莱的脑海之中。(未完待续) 第二十五章 沙滩上的城堡(1) 泛着白色泡沫的波浪卷到了岸边,在沙滩上留下了更深更暗的痕迹后,又整齐划一地退了回去。在远处水天连接之处,已经分不清哪里是海、哪里是天,几近相同的碧蓝色,让它们成为了一体。罗蕾莱按住被扑面而来的海风吹乱的长发,做着深呼吸。 因为弗来德家的男主人很难得地争取到一次假期,所以特地带上一家人和朋友到这里的海滨渡假。因为要照顾孩子们,所以罗蕾莱当然也得跟着来。在尤琛和孩子们下水游玩后,她就悄悄走开了,因为她独自一人看看这里的大海。大自然的造物,不仅令人感到赞叹,更有种渺小的感觉。在这个天地连成一片的所在,没有人能觉得自己可以压倒自然。 在海的那一边,就是昂尼亚的所在……也就是,格特他将要作战的地方…… 罗蕾莱远眺着大海的尽头,耳边听到的海浪拍岸声,却仿佛成了战机轰鸣起飞的声音。又一个大浪扑到了岸边,砸碎在岩石上。“轰隆”、“轰隆”,就如同炸弹的声音。罗蕾莱把视线转移到海滩上那些欢乐的人们身上,希望藉此摆脱掉自己心中的不安。 在她的身后,似乎有什么东西在挨着她的脚踝。罗蕾莱回头一看,只见在自己的脚边,有一只灰色的小猫正在用自己的头擦着她,然后又蹲在那儿,静静地看着她,就像是在等待着对方的奖赏一样。罗蕾莱非常喜欢猫,这只意外出现的小猫让她觉得像是找到宝贝一样。她弯下身抚mo着它。 “你怎么会到这里来了呢?是迷路了吗?” 猫咪没有拒绝她的爱抚,反而显得很享受,连眼睛都眯了起来。罗蕾莱干脆将它抱起来,这只猫摇着尾巴,一点也不介意这个陌生女孩将自己抱在怀里。罗蕾莱注意到它的脖子上系着项圈,而且毛发和指甲都经过修剪,可见是只家猫。 “你的主人在哪儿呢?” 这只猫好像不想理会这个问题似的,只是在她的怀里洗脸。罗蕾莱心想,它一定是趁着主人在海滩上玩耍游泳,一个不注意,就让它给溜出来了。可是,该带它到哪儿才好呢? 正当罗蕾莱左右为难的时候,这只猫忽然竖起耳朵,一下子跳到地上,飞快地朝岩石后边的碎石小路跑过去了。罗蕾莱急忙也跟了过去,在转过那几块巨大的天然岩石后,她发现自己来到了一个非常安静的小沙滩,这里比外面那个沙滩要小多了,后面就是树林,不过却同样很美。她看到刚才那只溜掉的猫此时正蹲在一个女人面前,伸出爪子向她作手势,大尾巴摇啊摇的。 这个就是它的主人吗? 罗蕾莱开始明白了,她试着走近对方,没想到那个女人却抬起头,用浅浅的微笑注视着这个走过来的年轻女孩儿。 “您好,原来莉莉斯刚才到您那里去了呀。” 罗蕾莱这才知道,原来这只猫叫莉莉斯。听到主人说出自己的名字,那只猫又昂起头看了看对方,见主人原来并不是叫自己,这才把注意力放到涌上来的潮水那里。罗蕾莱向对方作了自我介绍,又真心地夸奖道: “您的莉莉斯真可爱!” “这小家伙一向不安分。”那个女人瞥了小猫一眼,又看着对方。“我叫雪瑞迪,是来这儿渡假的。您呢?也是来这里玩儿的吗?” 罗蕾莱点点头,目光仍不时地看着莉莉斯。“是呀,夏天快过去了,所以到这儿来放松放松。” 打量完莉莉斯后,罗蕾莱的目光才转到了它的主人身上。她面前这个叫雪瑞迪的女人年纪不大,不过要准确地猜出她的年龄,恐怕也有点困难。穿着一件淡蓝色的雪纺绸连衣裙,赤着脚,手上还拿着一双绑带的白色凉鞋。在她的脖子上,系着一条同样是蓝色的丝巾。不过由于系法十分讨巧,因此没有什么累赘感。 也许是注意到了罗蕾莱的目光,雪瑞迪也看了看自己脖子上的丝巾,一笑道: “因为以前这儿受过伤,所以我总是想把它遮掩起来。夏天要作这样的打扮,还真的是很花功夫呢。” “一点也不,因为您将巾子打结的式样很轻巧,所以一点也不会和您的衣服相冲。” 面对他人的赞赏,雪瑞迪又是一笑。虽然她看起来年纪应该不会超过三十岁,不过罗蕾莱接触到她的神情后,总是有种感觉:似乎在自己面前的这个人,拥有着许多经历,远比她的外表年龄还要大。 “愿意上来坐会儿吗?即使不下水,只是坐着,也会觉得身心畅快。” 雪瑞迪做了个请的手势,罗蕾莱欣然应允。她们两个一起爬到岩石上,坐在一块深褐色的大石头上,看着潮起潮落。那只叫莉莉斯的猫也跟了上来,毫不客气地坐在主人的膝盖上,似乎在宣称着“这是我的地方”。罗蕾莱忽然觉得,除了海浪的声音之外,这里十分安静。周围一个人也没有,好像自从天地开辟以来,这儿就是这么一个模样。可是她明明记得在那堆大岩石后面没过多远,就是人群汇集的海滩呀?为什么这里却完全像另一个小天地呢? “我有时,就是喜欢到安静的地方坐着。因为这里就像是完全属于自己的天地,也能看到更多的东西。” “的确如此。”罗蕾莱也表示赞同,她喜欢这个安静的小沙滩。“您要在这儿看到什么呢?海吗?” 雪瑞迪稍稍弯起了嘴角。“除了大海,还有一处地方,在这里,能够完全无遮无掩地看到它。” 罗蕾莱看着对方那一脸恬淡的表情,下意识地扬起脸。在她乌黑的瞳孔中,出现的是一望无际的蓝天。天空的辽阔,比大海更为宽广。(未完待续) 第二十五章 沙滩上的城堡(2) “难道是……” “没错,”雪瑞迪脸上那种神情一直不曾改变过,让人不禁怀疑到底这个世间有没有事情可以动摇她的表情。“看着天空,让人感觉到自我的渺小。在这里,一切都不存在了,包括我自己,感觉就像是……我和它们是一体的。” 雪瑞迪所说的,不仅是她自己的感受,也说出了罗蕾莱的感受。年轻的女孩松开自己的发辫,好让自己能够更加感觉到海风的清爽。 “看到这些,就能让人忘记自己,也能忘掉那些所有的不快。” 当罗蕾莱说完后,看到雪瑞迪一言不发地注视着自己,眼中的情绪可以说是平静,也可以说是毫无变化。 “您觉得不快吗?” “我想,人活在世上,就肯定会有这些烦心事。”罗蕾莱有点不好意思地向对方笑了笑。“不过,在这里,就会觉得愉快多了。” “是啊。自己一个人坐在这里,没有其它噪杂的声音,也没有其它事做,只是看着那片天。跟自己脚下的土地相比起来,它显得更加没有拘束和边际。要是人们都能抬头认真的看看眼前这的片天,恐怕也就不会在意自己所认为重要的那些事了。” 罗蕾莱好奇地打量着这个女人,心里有种说不出的奇怪感觉。那种超脱、那种飘渺感,她为什么会给人这样的感觉呢?虽然明明是坐在自己旁边,却好像离自己很遥远似的。有时看着雪瑞迪的脸,罗蕾莱竟会觉得那可以说是一张人的脸,也可以说是一张面具。 “重要的事……” “您难道不这么认为吗?人的烦恼,大部分都是自找的。有时心结之所以解开了,不是因为事情过去了,而是由于本人心里想通了,所以也就自然解脱了。”雪瑞迪凝视着天空,“那些自以为重要的人啊,要是他们真正明白到自己其实也不过和其他人一样,那么在这个世界上,也就会平静许多了。麻烦、争端……有很多都是因为他们本人的自以为是而生出的。” 罗蕾莱一时没有说话,她想到了自己和格特之间的争吵。她也不想自寻烦恼,可是这件事一直憋在她的心里,让她无法平静下来。格特为什么会这么看自己呢?他难道真的是那么想的吗……罗蕾莱吁了一口气,接触到了雪瑞迪的目光。她觉得有点难为情。 “不好意思,我有时老爱想东想西的。” “没关系,因为有些事情,还是该想的。” 她们又这样静静地坐着,听着涛声,吹着海风。罗蕾莱真不想动了,她希望就这样一直待下去,什么也不去想。莉莉斯在主人膝盖上晃着尾巴,闭起眼睛,好不舒适。在那几块大岩石的另一边,隐约传来人群的嘻闹声和戏水声,更显得此处的宁静。罗蕾莱想起自己在这儿坐得太久了,她看了看手表,发现时间还早,又放下心来。这个时候,尤琛他们多半还在水里不肯上来呢。雪瑞迪看了她一眼,笑了。 “是约了人吗?” “噢,不,不是的。只是我跟别人一起出来,怕误了时间而已。再坐一会儿也行。” “如果害得等你的那个人心焦,那么可是我的罪过了。” “怎么会!” 罗蕾莱这样说着,心里却在想,即使尤琛看不到自己回去,也不会心急如焚的。埃尔文和约翰倒有可能。她的那个男主人,她现在可是摸清楚他的脾气了,如果自己真的晚了回去,尤琛也许会开开自己的玩笑或是嘲弄她两句,仅此而已。罗蕾莱又想到,他在莳萝谷宅弹钢琴的样子,还有那时候在厨房里默默喝着威士忌的神情。这样一个人,在所有人面前都是镇静自信、毫不退缩,为什么会有那样的表情呢? 罗蕾莱在自己想得入了神之前就清醒过来,她下意识地看了看雪瑞迪,发现她正在轻轻地抚mo着莉莉斯,这才松了一口气。因为她发现,自己刚刚结识的这个朋友,虽然恬静不语,可是却有着极其敏锐的观察力。 “涨潮了。” 雪瑞迪低声说了一句,让罗蕾莱有点吓了一跳。她顺着对方的视线看过去,果然发现海浪涌上岸来的地方,比之前更靠前了。在小沙滩上,有一两个砌得不算整齐的小沙堆,那是城堡的模样,也许是之前来过这里的人留下的吧。在海浪一波又一波的侵袭下,这个临时城堡已经被打湿了。最终,它倒在了白色的泡沫波浪里,又变成了它原来的模样——一堆沙子。 “真是可惜呀,花了这么些时间和精力去砌好一个城堡,却就这样没了。” 听着罗蕾莱的感叹,雪瑞迪无声地转过头,看着对方。 “觉得可惜是吗?不过只要沙子还在,它们也许终有一天可以再次成为城堡。然后,再等到下一次浪潮涌上岸,再把它打碎……周而复始,旧的没有了,新的还会再出现。” “可是,那样的话,之前的努力不是都白费了吗?” “没有错,但沙子还在啊,只要它们还在,多少城堡都有。不过一个堆在沙滩上的城堡,终将不会长久,可是就算是知道,还是会有人继续用它来堆砌着自己心里的模型……人老是爱做这样的事情,明明知道……” 雪瑞迪的话到此中止了,可是话中的余音却仿佛久久没有散去,依然在这个小天地的四周飘荡着。罗蕾莱凝神细看她的侧脸,她就像一个技艺精明的表演者,你则是观众,永远不会知道下一刻她会说些什么,或是带给你如何的惊喜。这个女人,真是有趣…… 罗蕾莱这样想着,却又看到雪瑞迪已经在看着自己,总是平静的脸上有一丝笑意。(未完待续) 第二十五章 沙滩上的城堡(3) “不过也因为这样,所以才更让人感到人的生命力是永生不息的。这样的精神,令人敬佩,我喜欢这股劲头。” “瞧您说的,难道您就没有了吗?” 罗蕾莱开着她的玩笑,雪瑞迪想了一想,然后才缓缓说道: “我的吗……可能早就被磨光了……所以现在只能这样看着别人,来感觉这一切……” 她的声音不大不小,偶尔还会像是从远处发出的一样。罗蕾莱看着她,看到那条讨喜的丝巾。在那下面,会是一个什么样的伤口呢?这个女人,过去又曾经遭遇过些什么事呢?雪瑞迪越是如此平静,却越是让人对她的过去感到好奇。可能是察觉到了她的视线,雪瑞迪再次回过头来,对着罗蕾莱宽容地一笑。 “女人身上一旦有个什么伤口,就会千方百计地不想让人看到。可如果换到男人的身上,恐怕就另当别论了吧。” “其实这也没什么,我身上就有以前留下的伤口。”为了掩饰尴尬,罗蕾莱举起自己的手臂,在那上面,确实可以看到有个伤口。“那是在我小的时候留下的,那时为了这件事,我还曾经很困扰,万一它不消失的话该怎么办?不过现在,我已经习惯了。” 罗蕾莱回忆起在自己还在琥珀堡念小学的时候,隔壁班的孩子欺负她,把热水倒在了她的手上,结果造成这了块伤疤。不过也因为这样,当时有人为她挺身而出,想要好好教训那些使坏的孩子。那个人,就是比自己还小一岁的格尔哈德·尤特里希。他们从此之后就成为了朋友,并且一直到如今。如今……罗蕾莱又陷入了沉默,格特现在怎么样了?他是不是还在生自己的气?也许,自己确实像他所说的那样,不是地道的奥登尼亚人;可是罗蕾莱也希望看到这个国家强盛,看到它复苏。在这方面的愿望,她和格特是一样的呀!只是不希望,看到自己的国家走上一条错路而已…… “习惯是吗……”雪瑞迪没有去摸自己的脖子,反而摸着莉莉斯那厚厚的毛。“可能是的,我也已经习惯了它的存在了。就像这个小家伙一样,它在跟前的时候,就总要吵着我;可要是一旦不见了它,就会若有所失。也或者可以这么说吧,那道伤口带给您的,不止是些不好的回忆,恐怕也有好的回忆吧?” 罗蕾莱就像所有被人看穿心事的少女一样,脸上通红,她不知道对方是不是看出了自己正在想着谁。 “哎,也不过是些微不足道的小事罢了。况且,记忆也会随着时间而改变的。” 也许是想到了那次和格特争吵中的话,罗蕾莱的脸一下子沉了下来。她一直认为自己和这个国家的人一样,都是奥登尼亚的一分子。可是到头来,她却依然什么都不是。那种挫败感,让她无所适从。这时,雪瑞迪的声音在她耳边响起: “不仅仅是您习惯了而已,别人也一样会习惯于您的存在。您也是属于这里的,而且您也离不开这里,因为它是您的故乡。” 罗蕾莱惊讶地看着她,不明白她为什么会看出自己的心事。这儿当然是她的故乡,即使她没有这个大陆上的人所拥有的肤色和血统。而且,她在这里也不是无根的野草。 “也许,只有我自己是这样感觉的而已,别人……” 她想到格特,心里一凉,迎面的海风越来越强,吹得她眼睛生疼。雪瑞迪默默地坐在一旁,缓缓说道: “有时候,有些事情是双方面的,在您觉得如此的同时,想必别人也有会类似的感觉。您要对自己更有自信才行啊。” 罗蕾莱看着从头到尾都没有变化过神情的雪瑞迪,那种觉得她脸上有张面具的感觉更加强烈了。只不过这张面具会动、会起着表面的变化,但却无法让人接触到面具背后的真实。在临别时,雪瑞迪从一个小手提包里拿出一个黑色天鹅绒小布袋,从中拿出一个小巧的瓶子,里面装满了闪闪发亮的沙子。 “您愿意收下这个吗?当作是我的见面礼。” 罗蕾莱接过小瓶,发现那里面的沙子有着意想不到的光芒,有时却又收敛起来,十分富于变化。这种东西,她还是头一次见到。 “这个,真的能送给我吗?” “当然啰,”雪瑞迪忽然歪着头一笑,这时候,罗蕾莱才在她身上找到一丝属于年轻女性的活泼。“您喜欢的话,就太好啦。” “这么可爱的沙子,谁不会喜欢呢!” 在离开那个安静的小沙滩时,罗蕾莱回过头,还能看到雪瑞迪站在海滩上,朝自己挥手。连那只懒洋洋的小猫莉莉斯,也在朝这个方向张望。 当她回到那个有不少游客的大沙滩时,才发现自己好像又回到了另一个世界。一个自己非常熟悉的世界。尤琛披着毛巾,看着两个孩子在岸上玩水,而琴则坐在太阳伞底下和从其它地方来的游客攀谈。罗蕾莱看着这些熟悉的景象,只觉得恍如隔世。尤琛看着她。 “你到哪儿去了?” “我到……”罗蕾莱想起刚才的一切,好像还有种在做梦的感觉。不过却无庸置疑的,那是一个美好的梦。“一个很棒的地方!” 看见她的笑容,尤琛盯了她好一会儿,脸上的疑惑也消失了。当他再次回过头去看着孩子们玩耍的时候,似乎也笑了一笑。 “是吗?那就好。” 他们一起看着埃尔文和约翰在玩闹,就和这个沙滩上的其他孩子们一样,无忧无虑,令大人们也觉得受到了感染。罗蕾莱的视线,落在了一个刚刚堆起来的沙子做的城堡上。不知为什么,雪瑞迪的声音似乎又在耳边响起: “……周而复始,旧的没有了,新的还会再出现……人老是爱做这样的事,即使明明知道……”(未完待续) 第二十六章 天空中的狩猎(1) (祝大家鼠年如意!大吉大利!继续支持我和我的小说哦!) 如果在创世历1085年里非要找出几件大事,那么曼尼亚战役、全能教派重新获得领土、以及奥登尼亚帝国及其皇帝的出现,则毫无疑问可以说是大事中的头等事件。要是在那个时候,有人对米德加尔德大陆上的人说:奥登尼亚的统治还将持续上千上百年,也不大会有人感到怀疑。因为现在环顾这片大陆,能与之交手的,不是彻底落败,就是和它结为盟友。亲近奥登尼亚的人,对此感到满足;而憎恨它的的人,却不得不心怀恐惧与无奈地渡日。这种想法,不仅是平民百姓才有,连奥登尼亚政府的掌权者,也都是如此。 在铲除了曼尼亚这颗眼中钉之后,整个大陆上只剩下一个昂尼亚还在勉强支持着——而且它支撑得颇为吃力。因此,哪怕是对战事悲观者,也都会认为,拿下昂尼亚,只是迟早的事情。 在奥登尼亚最高统帅部内,这种想法则略有不同。由于首相出于对自己人的绝对信任,把作战的重心完全交给了空军。因此虽然陆军与海军也在筹划着登陆部队的事宜,可是对前景的看法却不甚乐观。空军元帅雷纳·伯纳特对这些他认为是“闲言碎语”的话不予理会,他可以说是此次战役前谋划的最积极的高级将领。虽然空军的事本来就是一向由他说了算,不过瞧伯纳特那模样,真有点恨不得自己亲上战场争立战功的势头。在这段期间内,他严令海岸各处空军基地加紧修建机场设施,补充人手。在大陆西面的漫长海岸线上,数个或是败于奥登尼亚手下或是主动投降或是与之结盟的国家,都已经成为了奥登尼亚空军的前线阵地,奥空军的战机密密麻麻地布置在沿线的机场之中。一看这架势,就知道大事不妙。虽然奥登尼亚方面对此严密封锁消息,但昂尼亚方面还是凭借着自己的情报网和空中侦察发现了敌人的动向。他们对此也早有准备,只等对方送上门来。 格特所在的第25航空团,如今已经在原曼尼亚西南部港口城市索菲亚附近驻扎。在前曼尼亚战役中,虽然昂尼亚方面拼死救回了大部队,不过也被奥登尼亚军占领了几处离大陆不远的群岛或是海岛,这些地方早已成了军方的地盘,岛上居民都全数被迁出,任何民用船只或飞机都无法靠近。奥登尼亚空军部是如此设想的,由于月牙海峡隔开了昂尼亚与大陆的距离,而奥军现役战机的航程又偏短,如果一旦作战,就有可能发生燃料不足而被迫飞回加油无法完成长距离作战的任务。因此这些海岛的地位就变得相当重要了,它可以被用作空军前线战机的起飞地点,以那里作为基地,既能有效缩短航程,又可以免除战机不得不飞回本土加油装弹的尴尬。 第25航空团的二百多架战机此时都在地面经过伪装的草棚下或仓库中,被地勤人员用油漆涂上深色的迷彩。因为空军部得到情报显示,昂尼亚上空天气往往变化很大,从9月到12月,都以阴天为主,能见到阳光的日子不多。所以为战机涂上深色迷彩,可以比较有效地起到掩护的作用,迷惑地面的炮火。 在这些日子里,战略轰炸机的数量得到了提升,而且新手也增加了不少。因为在曼尼亚战役时,奥登尼亚空军虽然损失不大,可其中也有不少老练的飞行员因为战死或是失踪或是受伤,而无法回到联机大队来。而战机的数目却又增加了,因此只能把那些刚刚从飞行训练学校里出来的小伙子派到前线来。 在经过“杏仁露”事件后连续好几天吃喝都有点问题的格特,此时总算是完全恢复了过来。他虽然没有那么爱发呆,不过说话的次数也不多。他和其他队友们一样,除了在木屋宿舍里休息之外,基本上都呆在战机附近。他们都想把自己的状态调整到最好,以应付接下来的恶战。 看到那些不管是体积、外形都比他们的战斗机大不少的轰炸机,朱力克经常忍不住跟队友们发牢骚: “要是再让我开着自己的宝贝儿跟着这些笨家伙飞,还没去到目的地,恐怕我都会先被闷死了!” “你应该去向咱们的元帅抱怨,他喜欢战斗机跟着轰炸机飞,我们能有什么办法!” 虽然汉默特这么说,不过很显然他也是受够了。本来战斗机的设计,就是适合于在天空中自由飞翔,寻找敌机,之后展开对决;而不是像现在这样,按照他们那个“伟大的”空军元帅的意思,只能战战兢兢地当轰炸机的保镖。然而战略意图如此,他们就算有再多的不满,也都不能有异议。幸好的是,以前的三机编队——即一架轰炸机旁边跟着两架战斗机护航——让他们吃了不少苦头,已经有些飞行员从中找到窍门,打算开战后再作试验,希望能既护航的同时,也不要误了自己的空中搏杀。毕竟战斗机的之所以诞生,就是为了制霸天空,而不是只当作是其它机种的陪衬。 在这处基地里,格特不仅见到了那位著名的奥登尼亚空军英雄:格兰特·富尔克——这位先生也和这些年轻人一样,驾驶着901最新型号的战机,而且他们还发现,他的战机上,甚至还放着一盒子的雪茄,据说是为了方便他庆祝用的——而且他居然还看到了自己在飞行训练学校时的恩师:埃里希·哈特斯基!原来他在曼尼亚战役爆发后,就申请辞去了学校教官一职,来到了前线,成为了一名战斗机中队的队长。这可让格特高兴坏了,能在这里见到自己的教官,简直好比给他打了一支强心剂,使他对日后的作战充满信心。哈特斯基依然像往日那样充满风度,而且为人温和,只有对战机技术方面的要求,还像以前那样严格。(未完待续) 第二十六章 天空中的狩猎(2) 格特把自己的老师介绍给了自己的队友和自己的现任师傅,克尔温中尉几乎也和格特一样,很快就喜欢上这位儒雅的飞行学校出身的中队长。在私底下,被对方询问到格特的战绩和空战技术时,克尔温告诉哈特斯基: “如果要把格特和那些熟手相比,他还差一截。不过我觉得用不着着急让他去马上打下敌人的战机,您知道,累积的经验一旦爆发,取得的效果无人能比。” 哈特斯基对此表示同意,他也不希望自己的弟子太过着眼于战绩。他对格特的长机飞行员的引导方法显然是满意的,所以他才会说: “以后格特那孩子还有什么不足之处,还请您一定要多多教导他。” 对于两人之间的这番谈话,格特并不知道。不过他发现,自己的老师除了成为前线战斗机飞行员中的一员外,他还和不少上级的指挥官相识。别的不说,像富尔克,一见到哈特斯基,就笑得嘴上叼着的雪茄烟都差点掉了下来。那个场面,不仅是格特亲眼看到了,连他的队友们也见证了那一幕。他们像数十年未见的老朋友,用力地握手,笑谈着第一次神谕战争时的往事,而谈起不久后的大战,两人更是毫无惧色。这些年轻人当然不会知道,原来格兰特·富尔克和埃里希·哈特斯基早在三十年前的大战时,就是战友了。他们不仅在同一个战斗机中队里服役,更是知心的好友。只不过一个在战后依然驾驶着战斗机活跃在天空中,而另一个则成为了空军飞行训练学校的教官,为国家培养更多的人材。 这两个年近五十的老牌飞行员,一点也没有岁月的流逝而显得迟钝,相反,一旦坐上战斗机,他们比那些小伙子还要强。富尔克脾气直,他手下的飞行员都被他骂得完全习惯了,不以为然,可是那些新来的菜鸟们就惨了,虽然富尔克教导他们许多问题和经验,不过有很多时候,都能看到他们一个个被说得头都抬不起来。而相对之下,哈特斯基说话的方式和态度温和许多,因此不少人都喜欢去求教于他。可是这并不代表他在这方面的随意性,只要有人敢马虎应付,他教训起来的程度,可不比富尔克轻多少。 在曼尼亚沿海岸线的基地上,奥登尼亚空军驻扎于各处的部队就是这样,紧张而有条不紊地进行着战前的最后筹备工作。上头的命令以开会的形式传达给下层指挥官,然后又以集体上课的形式,把所分配的任务一个个告之于那些飞行员们。他们要轰炸的地点、精确的地图和沙盘、昂尼亚方面沿岸的兵力驻守情况、雷达站、车站、高射炮所在的位置,都在此时一一传达给了每个飞行员。让这些飞行员颇为吃惊的是,奥登尼亚的情报部门,居然能搞到这些多的详细情报,然后一一列出,方便他们的作战。在侦察机冒死拍下的昂尼亚沿岸照片上,经过放大后,还可以清晰地看到那里的沙滩上的海岸防御工事、田野、村庄以及附近驻军的基地。同样的,他们也被告知,在那里等待着他们的,不是毫无抵抗之力的昂尼亚军地面零零星星的炮火,而是敌人的战斗机。为此,负责护航的战斗机中队的任务就变得更重了。因为他们必须要一边保护笨重的轰炸机完成任务,同时还要一边对抗敌人的飞机。想起那次在曼尼亚战役中所见到的昂尼亚战机,格特就觉得此次作战完全没有之前奥登尼亚宣传部所说的那么容易,他们要面对的,可是同样强悍而勇猛的敌人。 “又要跟着那些飞得像蜗牛一样慢的蠢驴(这是奥登尼亚空军里战斗机飞行员们对轰炸机的外号),又要还击,那些人真把我们当成是神仙吗?” 埃利克坐在格特的身旁,下意识的嘀咕着。格特颇为同感地看了他一眼,他们这些年轻人,都像难友一样苦笑着。为轰炸机护航的苦头,他们真受够了。高层那些制定计划的人为什么就不能想办法既为轰炸机的安全着想,又能让他们的战斗机可以自由地去与敌人厮杀呢?看到地勤人员和技工在为轰炸机安装上新的油箱,不少战斗机飞行员都只感到无可奈何。而另一方面,轰炸机飞行员们也没有办法,谁叫奥登尼亚如今最先进的轰炸机,都只有这种程度而已呢。他们也不想的啊。轰炸能力增强、炸弹数目增加,杀伤力更大,可是速度与自卫能力却被降低了。于是在被自己的队友问到对自己的轰炸机改装有何感想时,有的人甚至这样说: “拆了东墙补西墙!” 可见其不满的程度。不知是不是因为下面的反对之声太大了,惊动了上层。当作战之日临近时,奥登尼亚空军部发下新命令:原先由901战斗机为战略轰炸机护航的计划,改为由另一新式战斗机——K型3式战斗机护航。这个决定,让那些飞行员们大受鼓舞。在奥登尼亚空军中,驾驶901战机的飞行员占多数,而这次上头的这个命令,无疑是解开了他们身上的枷锁,为他们日后的自由作战打下良好的基础。 刚开始的时候,有些人甚至还不相信统帅部会如此“体谅”他们,有点半信半疑。之后在指挥官与大队长处得到确切消息后,他们像得到了停战的消息一样欢天喜地。有的飞行员甚至还在自己的营房里像原始人那样那样嗷嗷大叫,差点被记了大过。其实不仅是年轻人如此,连航空团里的战机中队长和指挥官们,也难以相信他们的那位元帅会有这样的好心肠,松开绳索,让他们自由——没办法,实在是因为之前这样的先例太少了。不过不管怎么样,命令便是命令,他们都得照样执行——只不过在于执行起来的心情会如何罢了。现在,只等行动了。 创世历1085年9月17日,那天由于海峡上方天气恶劣,还甚至下起雨来,所以那些飞行员都只能留在营房里待命。格特和其他人一样,留在宿舍里,默默祈祷着天气转晴。在两天前,总指挥部的命令就已经下达,要在17日——20日发起对昂尼亚本土的进攻作战。而这些飞行员们在中队长那里得知,在战线另一端的基地那里,因为那里的天气条件许可,已经有飞行中队起程作战了。而此时,他们却只能呆在这里,看着满天的雨发愁。 在营房里,没什么人说话,偶尔有人在床前走来走去。格特看到队友在给家人写信,因为要是现在不写,不知以后还有没有那个机会了——就算在这次战役中好运气不死,他们恐怕也不会有时间干个人的事情了。他有点犹豫,看了看自己在床铺。在床下面的长条形箱子里,放着他的用具。老实说,格特已经给家里写过信了,可他现在仍然觉得好像少了点什么似的。(未完待续) 第二十六章 天空中的狩猎(3) “给家里的、给汉斯的、给……” 他想来想去,确定自己确实已经写过信给家人和朋友了。还有一个人,他不知道写不写给她的好。以往到了这种时候,他肯定早早就写好了给对方的信,让那个人知道自己一切无恙。不过自从在上次离开奥登之后,他就没有写给对方了。 “不写,真的好吗?不写……” 格特心里像有几只蚂蚁——当然只有几只,而不是一大群——在爬,弄得他心里痒又不是,疼又不是。他已经习惯了写信给远在奥登的好友罗蕾莱,如今虽然和对方争执过后,不好再写信了,可他仍然觉得有点七上八下似的。他想到那次在莳萝谷里,和罗蕾莱因为国家的选择而吵起来。不可否认的是,罗蕾莱那时说的话让他觉得很不好受。因为她毕竟也是奥登尼亚人,怎么能这样看待自己的国家呢?可是在另一方面,格特也曾经想过,自己会不会说得太过了些。 “我那样说她当然不好,可是,罗尔怎么能这么说呢?国家走错了……她是在指我们所做的事情都不对是吗?难道我们这些人,在前线流血流汗、连命都不顾,这样也错了吗?我们又没有去害曼尼亚人或是乌里尼亚人,谁叫他们这么不识时务呢,还要污蔑我们的国家……我又没有去迫害那些异教徒,她干吗那么生气……她现在在干吗……也在恨我?……对,她连张明信片也没有……真是的,想这些干吗,罗尔会给你寄信来才怪……我该想想,要是到了昂尼亚上空我该怎么办……那些昂尼亚的新型战机,速度好像还在我们的901之上,火力也不差……唉,要是那些蠢驴真的碰上敌人的战斗机,不死也得掉层皮!话又说回来,这雨什么时候才停呀!” 格特看似平静地坐在床上,实则满脑子都平静不下来。他眼睛里看到埃利克也盘腿坐在床上,朝自己咧开嘴笑了笑。不过足足过了将近十秒钟之后,格特才明白对方是在向自己示意,可他连笑的心情也没有。经历过数次大规模的作战,按道理说这次也应该和其它战役一样,有点经验的飞行员都会没那么慌张才是。可是因为这些年轻人们都清楚,看上头那架势,是要空军独立去应付昂尼亚,夺取那个国家上空的制空权。能否战胜大陆上的最后一个敌人,换言之,就就要看他们的了。一想到这点,怎能不让人紧张呢? 在当天下午,雨终于停了,天空虽然没有放晴,不过比之前好转了许多。第25航空团的飞行员们,按照着各自的中队集合到操场上——这是他们战前最后一次集合了。在那里,航空团团长向他们作了最后一次战前总动员: “先生们!伟大的时刻终于到来了!我们将按照最高统帅部的指示,前往昂尼亚上空,与敌人展开作战!这是我们空军证明自己的时候!拿出你们的勇气来!拿出你们的决心来!在你们的决心与勇气面前,一切都将黯然失色!把敌人和他们的战机打下来!你们才是真正的空中王者!奥登尼亚万岁!皇帝陛下万岁!首相阁下万岁!” 飞行员们已整装待发,他们走到自己的战机旁,有的人忍不住回头看看这里。因为他们不知道,自己这一去,到底还能不能回来。机械师和地勤人员,都列队在一旁,有的人注视着自己熟识的飞行员和自己亲手改装的战斗机,几乎流下泪来。他们都明白,这次作战不仅关系到国家能否把整个大陆拿下来,也关系到奥登尼亚空军的荣誉。不管外界如何认为他们是魔鬼的化身、或是邪恶的代表,但在这支部队里,同样是因为相信着自己的正义和国家的正义,毅然踏上征途,他们之间,所拥有的也是胜似亲兄弟的感情。 在格特坐在了自己爱机的驾驶舱里后,地勤人员绍尔在一旁看着他的一举一动,紧握着脖子上的圣三角项链,表示他在为这些飞行员们祈祷。虽然自己心里也有过不安和迷惘,不过格特却把这些放在心底,他朝绍尔和机械师们举起大拇指,好像在说道: “等我回来吧!” 在曼尼亚沿海的基地上,一架架奥登尼亚的战机起飞了。他们组成编队,飞向彼岸,飞向那些正在等待着他们的敌人,决一死战。这一天,也被历史记载为决定两国命运交战的决定性时刻。奥登尼亚的年轻人和昂尼亚的年轻人,彼此之间没有仇恨,但是为了国家,他们却要驾驶着战机与素不相识的敌人展开殊死搏斗,国家的命运,也在此时,放到了他们的双肩之上。 在同一天,奥登尼亚的首都市郊,莳萝谷大宅里还像往常那样平静。一时兴起而写下不少文章的蕾蒂·琼打着哈欠走下楼来,瞧她那样子,好像晚上也没睡。当她走到起居室后,琴和罗蕾莱正坐在里面,手里拿着帽子,编上适合这个季节戴的花朵。琴嘲笑了几句朋友的模样,然后又打开了壁炉上的收音机,听一听新闻广播。琼也坐下来,看着罗蕾莱把一顶女帽刷干净,同时还不忘夸奖道: “要是换成是我,肯定弄得不像样。” “只要你肯做,亲爱的琼,你一定也会做得很好的。” 罗蕾莱浅笑着说道,换来的只是琼无奈地耸耸肩膀。在这时,收音机里传来了在奥登尼亚无人不知的声音,那是首相卡尔·海因茨在讲话: “奥登尼亚帝国的国民,现在我正式宣布,经得皇帝陛下的准许,为了反抗敌人的攻势,保卫我们的国家,帝国已经正式向昂尼亚宣战了!我们的战士,决不会让敌人伤害到国家半分!帝国空军的官兵,正在以实际行动保卫着国家!全能之神一定会保佑帝国!保佑那些勇敢的战士们!帝国是不可战胜的,敌人的阴谋一定会遭到惨败!让我们期待前线的佳音,期待空军的飞行员们,会为帝国带来胜利吧!” 海因茨的声音和往常演讲的时候一样,时而高亢时而激扬,回荡在起居室内外。琴有些吃惊地回过头来,看着另外两人。 “没想到已经向昂尼亚宣战了,真是意外……罗尔,你怎么了?” 她和琼都同时看着罗蕾莱,这个女家庭教师脸上毫无血色,眼睛发直。直到旁边的琼碰了碰她,罗蕾莱才清醒过来,她一边捡起掉落在地毯上的帽子,一边笑着说: “我一时没拿稳,真抱歉。” 两人也没起疑心,因为她们此时的注意力都放在了首相的讲话上。只有罗蕾莱,她一边听着收音机里的声音,一边思绪却像长了翅膀一样,飞向海的对岸、那个此刻已经变成战场的天空中……那里,有她所熟悉的人……(未完待续) 第二十七章 皇家舞会(1) (这章会比较长,请慢慢欣赏吧。) 虽然已经得知在海对岸的上空,成千上百的战机正飞往彼岸,与昂尼亚的空军展开空中战斗,不过在奥登尼亚国内的人民,都只能通过国家广播电台收听有关战况。而电台里的消息,却又都是千篇一律的成功战报,或是不住地赞扬某位空军飞行员的英雄战绩,实际交战情况往往都要经过审核后,才能得以播报。因此,奥登尼亚人在收音机里所听到的消息,都是只好不坏,让人不得不怀疑它的真实性。 罗蕾莱也和其他人一样,对实际战况无法得知。况且奥登尼亚境内严禁收听外国电台的广播,如有查获则一律被视为“通敌叛国”,所以即使再无奈,也只能先听着奥登尼亚国家广播电台的新闻。 虽然心里不安,不过工作还是得做,生活也还是得过,她依然是莳萝谷宅的家庭教师,在这个宁静的市郊住宅区带着两个孩子照顾他们衣食起居。 这天,弗莱德家的女主人拜会客人回来,让人去把育儿室里的两个孩子还有罗蕾莱都叫下来。当孩子们兴冲冲地跑进起居室时,他们的妈妈正和琼坐在一张长沙发上,讨论着赴宴要穿什么样的衣服。琴今天看来心情不错,她任由埃尔文和约翰坐在自己两旁,看着罗蕾莱。 “罗尔,上次裁缝做的那两件小礼服送过来了吗?” “是的,已经送来了,完全像您说的那样,很合身。要拿过来让您看看吗?” “待会儿再说吧,”琴等她也坐下来后,才对琼和罗蕾莱说道:“因为前线刚刚对昂尼亚宣战了,所以为了鼓舞军队的士气,皇宫里决定举行阅兵式,之后还有一场舞会。我们一家受邀前去,刚才我到了瓦莱里安府上,玛戈特夫人就因为这事儿找我去的。时间就定在这个周末。衣服既然已经做好了,那么时间上就来得及了。” 两个孩子听说有舞会,觉得又能见到自己的朋友和玩伴,高兴得嚷个不停。琴抓住他们的小手,溺爱地说道: “这次不是到凡妮莎她们的家里,而是要到皇帝陛下的住所去。到时可千万不要胡闹,也记住不要乱跑。” 对于埃尔文和约翰来说,不管是到皇宫还是到自己的小伙伴家里去,只要能见到朋友,都是一件高兴的事情。皇帝陛下有多么了不起,也与他们无关。而和他们相比,琼显得意兴阑珊。她最不喜欢人多的地方,尤其是那种注视要和不少人打交道的舞会。还好的是,她用不着出席那种场合,这让她又转忧为喜。琴好像知道她在想什么似的,恳求道: “我亲爱的琼,请你也一起来吧。能去皇宫里转一转,说不定会对你日后的写作也有帮助。” “问题是,亲爱的琴,这对我的大脑和耳朵的损害也有推波助澜的作用呀。” 说来说去,琼就是不愿去那种地方凑热闹,她宁愿呆在家里悠哉悠哉地休息,也决不愿去热闹非凡的舞会里找乐子。见她执意不肯,琴干脆扔下一句: “也好,不过我看到时可能得要政府的人来‘请’你才行。” 说完,她又看着罗蕾莱。“你也来,罗尔,到时我可以把你介绍给我的朋友们。” 罗蕾莱心里其实也不想去那里——上次在这里开的舞会的经验,已经让她明白到,自己不管去到哪儿,也不大可能会被奥登尼亚上流社会接受。与其这样,还不如不去为好。 “可是舞会邀请的是您一家,如果我也去,那……” 她向对方暗示自己的身份不足以踏足那些场合,不过琴却对此毫不介意,她笑了笑说: “不会有问题的,罗尔。我们一家和副首相府上很熟络,副首相夫人很想看看埃尔文和约翰,也想见见将他们教的这么好的家庭教师,所以你到时就放下担心,尽管和我们一块儿去参加舞会吧!” 对方既然都这么说了,那么即使罗蕾莱再想推辞,也不好意思的,她只能答应下来。罗蕾莱不知道,这到底是女主人的意思,还真的是副首相夫人提出的?又或者是,男主人的意思?最近因为公务繁忙,所以尤琛有好几天都没回家了,罗蕾莱也没机会询问他有关之前那件案子的状况如何。如果到时能在舞会上见到他,那也是个打听的好机会。 在举行舞会的前一天,尤琛终于回来了。他这几天一直呆在首相府里,忙于为首相作各种文件处理或联络,连打个电话回家报平安的时间都没有。不过他的妻子和孩子都已经熟悉他的作息时间一向如此,所以也没人去打扰他。现在看到爸爸回来了,两个男孩自然高兴得蹦蹦跳跳,又不住地向爸爸说着明天要参加舞会。尤琛连日工作,已经很累,不过他还是抽出点时间,陪孩子们玩了玩,然后就上楼休息去了。妻子告诉他关于什么舞会啦、服装啦之类的事情,他都一概提不起兴趣,只是说: “你拿主意就行,琴。” 看到他的背影,罗蕾莱不禁有些担心他是不是累坏了。不过琴却不怎么在意,她对朋友和女家庭教师说: “他忙坏了,由他休息去吧。只要好好睡一觉,尤亚明天肯定能恢复精神的。” 后来裁缝上门来了,琴又去忙着验收那天订做的礼服,还拿出几件旧衣服,要他修补一下。琼则带着帕蒂出门散步去了,而罗蕾莱则照看孩子们。 当孩子们晚上休息睡下后,罗蕾莱刚走出他们的卧室,想走回自己的房间,却听到不远处传来一声闷响,好像是有什么东西掉在地上了。她绕过走廊,觉得像是书房里传出来的。难道尤琛还在里面吗?她试着敲了敲门,问道: “先生?先生?您在里面吗?” 没有人回答。罗蕾莱本想走开,可是她想起那天在隔壁休厄尔家发生的命案,案发地点就是在书房。难道有什么人潜进来了吗?她越想越不安,回身走到书房门前。幸运的是,门没有关。罗蕾莱乍着胆子,推开门,里面灯光明亮,静悄悄的,而尤琛却倒在了地毯上!罗蕾莱吃了一惊,连忙进来扶起摔倒在地的男主人。当尤琛睁开眼睛之后,就看到罗蕾莱站在自己面前,手里还拿着嗅盐的瓶子。(未完待续) 第二十七章 皇家舞会(2) “怎么回事?罗尔,你什么时候进来我书房里的?你让我闻这个吗?!” 他瞪着那个散发着气味的小瓶子,好像对刚才被自己吸入体内的味道十分不满。罗蕾莱看到他醒过来,这才松了一口气。她只是说: “您刚才昏过去了,先生。我听到声音就过来敲门,不过没人答应,所以我才进来的。” 尤琛看了看自己坐的地方——一张缎面椅子,摸摸自己的额头,全是汗水,衣领也被扯开了。他想起刚才的事,捂住脸深深地呼吸着,同时喃喃自语地说着: “噢,对,真见鬼!居然就这么睡过去了,有够丢人的!” “您还好吗?先生。” 罗蕾莱见他已无大碍,便这样问道。尤琛抬头看着她,好像有点不知该说什么似的。他点点头,顺手把自己掉在前额的头发抹过去。 “已经没事了。我这个人老是有这个毛病,有时爬楼梯或是蹲下或坐下久了一站起来就会头晕,眼前发黑。刚才我差点连杯子都拿不稳,想起来打开窗户,没想到就这么晕了。” 罗蕾莱一听就知道这是低血糖,她以前就觉得尤琛有时脸色苍白,没想到却是老毛病了。她告诉对方: “这样的话,您最好在身上带点糖或巧克力,犯病的时候吃上一点,也许会有帮助。” 尤琛只是无语地点点头,他缓缓站起来,朝办公桌走去。忽然又转过身来,略带激动的说道: “瞧,罗尔,你又帮了我一次,我到底该怎么谢谢你才好呢?” “请您不用放在心上,先生。只要您身体健康就好。” 罗蕾莱本来想询问他有关案件的进展,不过当看到他的神情后,又把嘴边的话缩了回去。尤琛凝视着她,有点突然地问了一句: “你……要走了吗?” “是的,先生,现在已经很晚了,孩子们也都睡下了。” 尤琛看了看时钟,发现时针和分针已经指向了十点三十分的位置,他恍然大悟的拍拍自己的额头,好像在责备自己忘记了什么似的,回头朝对方说道: “你回去休息吧,罗尔。我希望你明白的,今天晚上的事,对我来说,不仅不是负担,而且——而且我觉得非常高兴。你明白吗?” 罗蕾莱有点迟疑了,以至于她本来想好的回答都一时没有说出口。尤琛那双眼睛好像会说话似的,一直在以某种期待、闪烁着光芒的眼神注视着她。 “能够帮上您的忙,我也非常高兴,先生。” 当罗蕾莱鞠了一躬,想退出书房的时候,她似乎还能听到自己的心跳声。尤琛本来已经回到办公桌后,这时又突然叫住了她: “回来,罗尔!” 弗莱德家的女家庭教师停下脚步,在门边看着他。尤琛指着桌子面前的靠背椅,说道: “坐下,我有事情要告诉你。” 现在,这位莳萝谷宅的男主人,又恢复了他往日那种军人式的口吻。罗蕾莱只得把门关上,乖乖地坐到他的面前。和刚才的神情相比,女家庭教师也恢复了往常那种处变不惊的态度。两人看上去就像一对彬彬有礼的主与客,正在商量一些请客吃饭那一类的问题。尤琛好像在回忆着什么事情,不经意地露出笑容。 “你说对了,罗尔。那个家伙只要一吓唬他,他马上就什么都招认了,而且说得非常详细。他父亲的死,也和他有关。” “您是说……”罗蕾莱一下子看着他,明白他话中所指的含意了。 尤琛朝她点点头。“是的,我觉得这次你帮了我很大的忙,所以我想应该让你知道后面的发展。在你提出了戒指的线索之后,我在和国家安全总局的人见面时,向他们透露了这方面的消息。之后他们的人果然按照死者的方向去查,发现亨伯特·休厄尔确实就是妓女珍娜的相好,而且还和那个女人山盟海誓、打的火热。有人可以作证说,珍娜在临死前两天,还告诉过别人,自己就要和亨伯特·休厄尔结婚了,可能成为胜利党党委员的夫人。在挖掘出这些线索后,亨伯特遭到了盘问,他很快就招供了——因为他害怕要是再推卸责任,就会被判以重刑。原来他是因为珍娜得知了他和昂尼亚方面有联系,通过中间的线人传达情报,所以他的相好就抓住机会,威胁说要对方娶她,不然就要把他的事情给捅出去。亨伯特当然不想娶她,因为她出身低贱,不过另一方面因为害怕她会这样继续威胁自己,所以他想出一条借刀杀人的计划。那时他的父亲刚死不久,人人都认为那是外来的杀手干的,所以亨伯特便打起了这个杀手的主意,想杀人后把罪名推到对方头上,好让人以为那个杀手就是针对休厄尔家的人,而他是受害者。不过他没想到珍娜把事情告诉了自己的朋友,而且事后我们在他那里也搜到那枚订婚戒指,经过盘问,亨伯特·休厄尔就像竹筒倒豆子一样,把所有的事情都说出来了。” 尤琛想起亨伯特那个害怕得瑟瑟发抖的模样,就觉得十分不屑。罗蕾莱暗自点点头,她虽然没有亲自参与这起案件,不过却通过细致入微和客观的分析,得出了和事实相差无几的结论,这就不是任何女家庭教师能做到的事情了。她又想起一件事,下意识地看了看尤琛,却碍于自己的身份而不好问出口。尤琛注意到她的视线,他好像知道对方想说什么似的,主动提起来: “不过,亨伯特·休厄尔不承认自己和父亲的死有关,他坚称自己没有杀害休厄尔委员。而且他当时也确实很清楚的不在场证据。可我总觉得……” 说到这里,尤琛停了下来,一手摸着刮得干干净净的下巴。罗蕾莱看出他的心思,他是在等自己来印证他的想法,所以她才开口说: “小休厄尔先生的态度有问题?”(未完待续) 第二十七章 皇家舞会(3) 尤琛盯着罗蕾莱,隐隐一笑。“他被问到自己的老相好的事情时,确实紧张非常,而且事后也很合作。不过在说到自己父亲的命案的时候,为了证明自己是清白的,显得太过激动了。激动到……” “就像是想完全证明自己与此事无关,是吗?” 罗蕾莱很有默契地接过他的话,尤琛这次没有笑,而是神情严肃地看着她。罗蕾莱明白他的意思,他们俩经常会像现在这样,即使对方不说什么,也能猜到彼此的想法。她沉思着,缓缓说道: “我想,以小休厄尔先生的性格,他不大可能会对自己一向敬畏有加的父亲动手,而且没了他的父亲,虽说他可以在政坛上接替上一代的职位,可也少了许多有利的方面。小休厄尔先生,应该没有杀害他的父亲,他——就像我以前觉得的那样——没那个勇气割断受害人的脖子;可是,也许他还知道些什么……和那件案子有关的。” 书房里静默良久,过了好一会儿,尤琛才说道: “你去休息吧,罗尔,夜深了。” “是,先生。” 就算他没有说什么,不过罗蕾莱也能想到,尤琛在其后这段时间,很有可能会去调查亨伯特·休厄尔的种种可疑之处。关于这一点,他们心照不宣。 到了舞会的当天,晚上六点整,弗莱德家的女主人,就带着两个孩子和女家庭教师,坐上一辆黑色轿车,往市中心的皇宫而来。留下来“自愿看门”的(这是她自己说的)琼则在门外目送他们远去,然后才进屋里来,准备吃晚餐,只有帕蒂陪着她。 在首都奥登的皇宫侧门外,已经有不少车辆停靠在这里,或是正等着驶入停车场。看那架势就知道,来这儿的人全都是些有头有脸的人物。而由于和首相以及副首相一家都关系密切,所以弗莱德家能接到如此邀请,自然也是面上有光。埃尔文穿着礼服,扬着脸,问自己的妈妈或是家庭教师: “爸爸呢?为什么爸爸没来?” “我的小顽皮鬼,爸爸正在里面,和尊敬的首相阁下一起呢!待会儿我们就能见到他了。” 琴一边说着,一边拉着长子的手,走向石阶上的侧门入口。罗蕾莱则带着小约翰,也紧跟在后面。别看两个孩子平时爱打爱闹,可一旦来到人多的地方,也是会分场合的。他们像个小大人那样,穿着漂亮的礼服,憋着气一句话也没说,只是一双眼睛不时瞧瞧这里,又看看那里。门外的侍从官验证过请柬,向她们微一弯腰,然后就有另一名站在门内的侍从高声报道: “弗莱德夫人与两位公子到!” 当罗蕾莱走进皇宫内的宴会大厅时,被这里明晃晃的灯光和烛火照得几乎睁不开眼来。整个大厅里到处都是穿着华贵的男男女女,低声交谈、碰杯声、笑声,彼此连成一片,让人分不清东南西北。初来乍到者,十有八九会被吓得六神无主、再也不敢说话。罗蕾莱也感受到了那股慑人的压迫感,不过她尽量保持着平静,陪伴着女主人穿梭在大厅里。 “琴!” 在宴会厅的西侧小沙龙里,有一大群打扮得分外光鲜漂亮的妇人坐在那儿。她们中不少人像众星捧月一样,追随在一位夫人身旁,陪伴着她说笑。那个虽然人已过中年不过依旧保持着过人美貌的夫人,一看到琴走过来,就微笑着用扇子朝她做了个手势。罗蕾莱一看就知道,这个女人就算不是皇室成员,但也肯定是奥登上流社会社交圈子里的女皇。这一点,很快就从琴向对方的问候里得到了证实。 “您好吗?亲爱的玛戈特夫人。” 这位坐在众妇人之间的女人,正是当今奥登尼亚帝国副首相瓦莱里安的夫人——玛戈特·瓦莱里安。她把自己身边的一个空位置指了指,示意琴坐下。显然她们已经是老相识了,而且这个圈子里的女人们,也都非常清楚琴和副首相夫人是非常要好的闺中密友。罗蕾莱不动声色地打量着这位号称是帝国中比皇后还引人注目的贵夫人,发现她长得确实很美。玛戈特·瓦莱里安已经年过四十,不过脸上看不见一条皱纹,肌肤细腻白皙,体态优雅。她穿着一件宝蓝色的长裙,头发挽起来,偶尔垂下几缕,却让她显得更加年轻并且有种活泼的意味。此刻她正含笑看着埃尔文和约翰。 “我的两个小捣蛋鬼!还认得我吗?” 当孩子们回答说认得之后,副首相夫人笑了起来。她的眼角边有几条细碎的纹路,不过丝毫无损她的美貌。之后,琴向她们引见了罗蕾莱。当罗蕾莱行屈膝礼时,低着头的她,可以非常强烈地感觉到周围人群那种投来的目光。她知道这是为什么,只是既然来到这里了,就得保持着礼貌。瓦莱里安夫人注视着这位女家庭教师,既然不冷淡也不热络。她看着罗蕾莱的打扮——显然罗蕾莱一向穿着朴素而且不怎么喜欢打扮,不过这次要赴宴,所以她也只能把自己尽量打扮得既不失仪态又不会过于夺目——眼中倒有一丝赞同的笑意。很显然,这位副首相夫人对别人的衣着打扮有很严格的要求。在这一关上,罗蕾莱倒没有遭遇什么问题。 当拜见结束之后,罗蕾莱总算可以一个人站在不显眼的地方,一边留心着孩子们,一边又可以观察大厅内其他人的一举一动。皇帝皇后还有首相等人都没有出现,所以现在大家都在各自的圈子里谈笑风生,侍从们手举着银托盘,在大厅里四处不引人注目地走动,斟茶递酒。瓦莱里安家的孩子很多,足足有六个。他们显然都和弗莱德家的两个男孩是老相识了,大家在一起要不转来转去,要不就模仿着大人的样子在跳舞。罗蕾莱看着副首相的那六个孩子,觉得他们非常可爱又乖巧,而且还遗传了母亲的美貌,真是一群小天使。 而瓦莱里安家的长子也在这里,他照顾着弟弟妹妹,而且很有耐心。他看到罗蕾莱后,走过来向她打招呼。 “您也来了!上次真是多谢您的招待。” “哪里,您太客气了。” 罗蕾莱忍住笑,如此回答道。其实她身为弗莱德家的女家庭教师,帮着主人招呼客人是应该的。不过这位瓦莱里安先生这么客气,实在令她觉得感动之余又有点好笑。伊格尔虽然是禁卫军的人,而且出身名门,不过他既不像父亲那样冷傲,也不像母亲那样高不可攀。他就是一个随和和年轻人,而且看上去不大喜欢交际,对弟妹们关爱有加。这时,皇室成员也来到了宴会厅里。腓恩二世的两位公主也来了,奥婕莉公主显然比其他人都更有吸引别人的目光,而且她对此也显得兴高采烈。罗蕾莱好奇地看着伊格尔,心想他为什么不去和未婚妻见面。伊格尔好像在看着那里,又好像在看着远处。当他回过神注意到罗蕾莱的目光后,伊格尔笑了一笑,又看向奥婕莉公主所在的地方。(未完待续) 第二十七章 皇家舞会(4) “公主殿下,她很明白宣传的力量。” 说完,他好像觉得自己有点失言似的,朝罗蕾莱点点头,然后就告辞离开了。看着他越走越远渐渐消失在人群中的背影,罗蕾莱对自己说: “如此这般的未婚夫妻……原来如此。” “你可真是不管到哪里都能自得其乐啊。” 说话的声音在她背后响起,罗蕾莱吓了一跳,赶紧回头。尤琛就站在自己身后,双手抱在胸前,眼睛却看着别的地方。 “您是什么时候来的,先生?” “早到了,只是没事干。”尤琛走到她身边,拿起旁边侍从托盘里的一杯香槟酒,喝了一口后又皱皱眉头。罗蕾莱明白他的意思——他喜欢喝更带劲的。“原本以为你不会来的。怎么?也是不得已吗?” 罗蕾莱如今对他的那种口吻已经很了解了,所以一点也不意外。“夫人说,希望把我引见给副首相夫人。您见到她了吗?” “我想就算我现在过去,琴也不会有空的。” 顺着尤琛的眼光,他们一起看向沙龙里。那儿依然聚集着众多的贵夫人们,她们手持扇子,说起近日听来的趣事逸闻笑个不停。罗蕾莱看到这些情景,她想起如今在前线那里,有许许多多的年轻人正在为了自己的国家而浴血奋战。他们在前线生死未卜,可后方这儿却依旧是歌舞升平。罗蕾莱转过脸去,有点后悔自己为什么要来这里了。尤琛回头看着她,似乎也有些明白她情绪上的转变。这位禁卫军的少校用低的只有他们两人之间才能听到的声音说: “是啊,罗尔,即使同样身为这个国家的国民,也在待遇上有着天壤之别。虽说这场舞会是献给那些前线的士兵们的,可是谁都知道,他们中根本没人能回来参加这些跳舞谈情的晚会!” 罗蕾莱吃惊地看着他,她没有想到,这个既是首相的心腹副官同时又是禁卫军中人的尤琛,竟然会说出这种与政府宣传机器论调不符的话来。现在,她有些明白,自己为什么会和这个人这么谈得来了。因为即使是在最热闹繁华的场所之中,身处欢乐喧嚷的人群中,他们都是格格不入之人。不过在尤琛看向自己之前,罗蕾莱就把视线调回去了。她用不着掩饰些什么,因为此时此刻,舞会的主角登场了。那是奥登尼亚帝国的皇帝陛下和皇后,还有就是掌握着整个帝国实权的首相卡尔·海因茨。 腓恩二世作为奥登尼亚比伦霍恩王朝的第13位国王,虽然在政治上已经完全没有了权力可言,而且平日深居简出,不问世事。可是就是这位毫无建树的君主,却成为了该王朝自诞生以来的首位皇帝,而且还是得到了教廷的承认。如此的荣耀,就不是他的先祖们可以媲美的了。此刻,大厅内比之前安静了不少,每个人都向皇帝行注目礼,谦卑地迎接他的到来。腓恩二世穿着正式的礼服,身材高大而略显得有点迟钝。他金色的头发中开始掺杂了些许灰白,额头上也有好几道深刻的印记——那是岁月留下的痕迹。虽然生来便是一国之君,而且在中年时又成为了这个大陆上仅存的几个封建王朝里的唯一一个皇帝,不过上天却似乎忘记了赐予他英俊的外貌或是强力的政治手腕,腓恩二世看起来和奥登尼亚那些普通的中年男人没有任何区别,甚至比不上他身边的皇后那般高雅迷人。玛丽亚皇后则笑容可掬,看上去非常和蔼可亲,如果非要把她和那位社交界的女皇——玛戈特·瓦莱里安夫人比个高下,那么只能说一个是实际的统治者,而另一个则是精神上的统治者。 与皇帝还有那些皇室成员相比,首相卡尔·海因茨则显得看似毫无出奇之处。他没有穿着自己平常的旧衣服,而是换上了一袭黑礼服,这使得他的脸色更显苍白。他平常大多数时候都是紧闭着双唇,一言不发;不过要是有谁能走上前和他开心地说笑,就能看到这位首相笑得像个天真的孩子一般。他不喝酒,只喝果汁或是咖啡,所以当罗蕾莱看到这位著名人物时,他的手上正拿着一个装满柳橙汁的玻璃杯,他一会儿和别人攀谈,一会儿没了兴致,就啜饮着杯子里的饮料,但是那双眼睛,却显示出比他的外表更具有震慑力的光芒。每个跟他交谈的人,不论身份高低、职位大小,都诚惶诚恐,唯唯诺诺。他虽然站在皇帝身旁不远,站的位置也不在中间,可是这里所有人都心中明白,他才是这个晚会而且也是整个奥登尼亚的真正主人。 腓恩二世在舞会举行之前,照例要先说几句。他一开口,整个宴会厅里就只能听见透过麦克风传来的他的声音,结巴得让人难受: “我……我,我今晚……晚……很荣幸……幸……在……在……在此宣布,为了祈……祈求……前……前线战士的努力……努力作……作战,取……取……取得胜利,皇室举行该……该……该晚会,为……为……为军队鼓……鼓舞士气,请……请……大……大家……尽兴!” 短短几句话,腓恩二世却足足说了将近五分钟。等到他终于说出“尽兴”二字后,大家才松了一口气,纷纷鼓掌表示礼貌与认同。罗蕾莱从未听说过腓恩二世说话不灵光的事,也没有在广播里听到过皇帝的声音,如今一旦听见之后,这才明白这位陛下为什么总是躲在深宫里,完全不愿露面。看着掉头坐到大厅上方中央那个王座上的腓恩二世,罗蕾莱心里有点同情这个有名无实的君主。玛丽亚皇后没有发言,她只是笑着和首相点点头,后者亲吻了她的手,然后便坐到丈夫身边的另一张座椅上。 首相走到麦克风跟前,因为他个头比皇帝要矮小,所以在他走上来之前,侍从官早就把话筒的高度调整好。当他一走动起来时,罗蕾莱才发现,这个其貌不扬的中年男人,对在场的所有人,有着怎样的地位。大厅内聚集着几百号人物,而且全都是奥登尼亚中有来头的人物,可是现在,他们就像小学生看着自己的老师一样,目送着首相走到台前来。每个人的眼睛都一眨不眨,脸上一点笑容也没有,简直跟中了邪差不多。四周静得可怕,甚至连呼吸声也轻得几乎听不见。要是外面有人经过,如果不看里面,恐怕都会认为这儿一个人也没有。(未完待续) 第二十七章 皇家舞会(5) 卡尔·海因茨的声音,平日在广播里、在收音机里,罗蕾莱几乎都听腻了。那把声音总是时而高亢激扬、时而沙哑缓慢,就像是《魔笛》里那支具有魔力的笛子所奏出的乐声,具有神奇的迷惑人心的功效。不过今天他没有发表任何演讲,或是像以前那样以充满着激情的手势和动作来说话,只是缓缓地鼓掌。就像是统一指挥的一样,宴会厅里的所有人都整齐地拍着手掌,然后他们的首相邀请了副首相夫人做开场舞,其他人也开始寻找着自己事先预约好的舞伴,纷纷步入舞池,宴会就此开始了。 罗蕾莱没有那个心思,也不想和这儿的人跳舞。她一个人走到挂着天鹅绒窗帘的落地窗前,看着窗外漂亮的庭园,心里却把思绪放在了刚才所见的那几个奥登尼亚名义上和实际上的掌权者身上。皇帝腓恩二世,毫无疑问,不仅手无实权,而且如果他没有了君主的这个身份,要到外界像平民那样生存恐怕都会有困难。罗蕾莱没有忘记刚才看到腓恩二世讲话时那支握着话筒的手抖得厉害,他害怕在别人面前出现——而且是这么多人的面前公开讲话。当皇帝讲完话后,他回到座位上之前,总是不时地瞄了瞄旁边的首相一眼。看那样子,好像在说“我没有做错吧?”、“是这样吗?”。只有当他真的坐在那张看似高高在上实则毫无用处的龙椅后,腓恩二世的表情才变得安心。罗蕾莱不清楚这个皇帝在以前是否有过雄心壮志或是希望在国家的领导上有一番大作为,可是从现在来看,腓恩二世根本就是首相以及胜利党的囚徒。虽说他现在或许没有了支配国家的能力,不过在腓恩二世那投向首相的眼神中,是否也蕴藏着不满和憎恨?罗蕾莱如此玩味着。 至于另一个人物——首相卡尔·海因茨,他用不着开口,别人都会乖乖听他的话,服从他的命令。他给罗蕾莱的感觉,是一个比腓恩二世更像是皇帝的君主。不过是明君还是暴君,这就有待时间的验证了。严厉、冷漠、自信、几近不近人情,可是一会儿又能变得亲切、温和、善意,尤其谈笑风生。他不吃肉、连酒也不沾,即使看起来像是忙了好多天都没能好好进食一顿,他也只是让身边的侍从给自己拿来一些素菜沙拉,或者是一些夹心饼干,然后一边进食一边和周围的人交谈。他非常喜欢孩子,和副首相家的孩子们最熟络,就算有孩子调皮拈他的胡子,首相也完全不介意,反而用这个来逗弄孩子,哄他们开心。 不过如果只有他一个人独处,而且旁边的人都不敢过来和他搭讪时,卡尔·海因茨就会一个人发呆,双眼直勾勾地瞪着地板或是杯子,脸上死板板的,一点表情也没有。他有时也会被宴会里的声音所吸引,往那边看去。不过看着这一切的眼神,都显得他要不就是茫然不知所以,要么就是紧张万分。他的那种讨人喜欢的笑容,似乎只有在人群中才会发挥出来。一旦独自一人时,他就连表情都懒得去做。因为别人对他都是又敬又怕,所以没得到他的允许,谁也不敢上前和他说话、打断他的思绪。只见海因茨一个人自言自语着,在舞池的边缘走来走去,周围一个人也没有——因为谁都害怕打搅了他——形成了一个鲜明的空白地带。 “可怜的人。” 罗蕾莱看到这里,忍不住摇摇头。在她看来,即使贵为首相也好、皇帝陛下也好,都有他们自己的孤独和煎熬,这些难处,既无法对别人说,也不可能让别人理解,只有自己一个人来咀嚼消磨了。如果说这些就是人人羡慕崇拜的权力的好处,那么这对罗蕾莱而言,可真是毫无吸引力。她宁愿像小时候那样,和自己的朋友一起,到河边游泳捉鱼,到了傍晚,就在小河边的鹅卵石滩上烤鱼吃。现在想想,那时候的快乐,才是真正的快乐。 舞池里的声音传来,让罗蕾莱被迫打断了自己的思绪,看向那里。原来是迦蒂公主和奥婕莉公主正在舞池里与各自的舞伴翩翩起舞,她们和自己的父母不一样,显然更乐于享受这一切——尤其是奥婕莉公主,在一位将军的臂弯中,她始终笑意盈盈,快乐无比。罗蕾莱不由得想起刚才她的未婚夫伊格尔所说的那句话: “公主殿下,很明白宣传的力量。” 看样子,对于自己的未婚妻,副首相的长子也有着相当的了解。在这个圈子里,当然有人喜欢交际有人喜欢安静,奥婕莉公主肯定属于前者。不过正像伊格尔所说的那样,她这样做,似乎是有意地要表现出一种皇室成员的过人魅力,替自己的父母到处挽回不足。皇室如今已经名存实亡,恐怕它的成员们,也不好受啊。看着两位公主的舞姿,罗蕾莱暗暗同情她们这尴尬的处境。为了自己的父母还有皇室以及自己的地位,即使再不情愿也好,也不得不和手中的势力的人结合在一起,祈求他们继续维护皇室的存在。如果换一个想法来看,当公主,还不如只当一个平民的少女更好呢。 “您不去跳舞吗?” 突如其来的声音在罗蕾莱身旁响起,她这才发现,原来刚才副首相的长子伊格尔就站在自己旁边,可自己竟然想得入了神,一点也没有察觉到。她连忙带着致歉的笑意看着对方,说道: “因为我跳舞很糟糕,所以宁可在这里欣赏别人的舞艺。” 伊格尔看起来也不大想跳舞的样子,所以干脆站在这个比较清静的角落里。而他的母亲和弟妹们,则仍然在大厅最热闹的地方,接受着众多妇人的恭维和夸奖。罗蕾莱看到,玛戈特·瓦莱里安夫人手中抱着她年纪最小的女儿,一边和其他女人说笑,她的孩子们都依偎在身旁,不想走开。和首相还有自己的丈夫跳过两支曲子后,玛戈特就离开了舞池,回到了沙龙内,继续主持着这场缺她不可的“内命妇”小宴会。有的人夸奖她的舞姿美妙,应该多跳几曲,为晚会助兴,副首相夫人则笑着说道: “夺别人的风头可不是我的本意,还是让年轻人们去多跳跳吧!” 在看到这位漂亮的夫人时,罗蕾莱忽然有种熟悉的感觉,觉得她和场内某个人十分相象。是身边的伊格尔吗?不,不是,虽然他们母子俩确实在面容上有五六分相似,不过个性却不大相同。当罗蕾莱的眼光落到又跳起另一支舞曲的奥婕莉公主身上时,她终于找到答案了。奥婕莉像玛戈特·瓦莱里安,而且是年轻版的玛戈特·瓦莱里安。一样的引人注目,一样的高雅美丽,如果奥婕莉公主人到中年,多半也会像副首相夫人一样,成为社交圈里的主要一员。估量着这准婆媳俩的相同之处,罗蕾莱心里不禁冒出这样一个念头:与奥婕莉成为未婚夫妻,这究竟只是年轻人之间的选择呢?还是副首相夫人的意思呢?看着身边的伊格尔,罗蕾莱觉得有点心虚。不过对方好像并不了解她在想什么,反而邀请她下舞池跳一曲。罗蕾莱手足无措,想拒绝又不知如何是好,只能勉强答应下来。(未完待续) 第二十七章 皇家舞会(6) 当他们走下舞池后,罗蕾莱才发现自己做了一个多么错误的决定:那就是她根本不该答应伊格尔来跳这支舞的。看到这个黑发女子竟然跟副首相的长公子在一起,所有人都投来惊讶的目光,似乎难以相信这是真的。他们的眼神,分明是不欢迎这儿出现了一个外来的异类女子——尽管她只是和别人有着肤色以及头发、眼睛颜色上的不同。罗蕾莱只能尽量不去看别人,同时祈祷这首舞曲能够尽快结束。伊格尔倒还好,也许他认为礼貌上就该如此,也或许他认为该答谢上次罗蕾莱在莳萝谷时的招待,所以邀请她共舞一曲。这一曲在罗蕾莱看来非常漫长,她尽力按照节拍去迎合对方的舞步,幸好没有出错。当乐队演奏完毕后,伊格尔还秉持着绅士的礼仪,将罗蕾莱送回原处,然后才告辞离去。罗蕾莱吁着气,她倒不讨厌伊格尔,只是不想再忍受那些把自己当成异类的目光。 这时,琴带着埃尔文和约翰过来了。两个孩子之前和瓦莱里安家的孩子玩在一起,没怎么吃东西,饿坏了,罗蕾莱赶紧拿来切好的海绵蛋糕和水果,嘱咐他们慢慢吃不要噎着。琴也跳了几首曲子,脸上红扑扑的。她看着自己家的女家庭教师,取笑道: “亲爱的罗尔,你跳的不错嘛。难怪伊格尔·瓦莱里安会邀请你去跳一曲。” 罗蕾莱对此只是笑——也许有点苦笑的感觉,她可不想再受那份罪了。如果不是因为伊格尔平常对她彬彬有礼,没有歧视之意,她也不可能答应对方跳舞的。琴又说道: “有不少人都在问你的来历呢,连公主殿下也是。你这次可是大出风头了,罗尔。” 罗蕾莱暗叫不妙,她可不想这样“大出风头”。不过还好的是,琴没有再开她的玩笑,而是又应邀跳舞去了。看来琴在这个社交圈子里也是赫赫有名的,难怪她和副首相夫人那么亲近。这时,两个小男孩吃得饱饱的,又要去找瓦莱里安家的孩子去玩,罗蕾莱便带着他们走到那边的小沙龙里去。在近距离的观察之下,她发现副首相家的孩子确实长得十分可爱,而且极有教养。女孩穿着白色的小纱裙,男孩则穿着黑礼服,一个个是那么的天真无邪,真想让人抱着他们不放手。那个年纪最小的女孩儿,罗蕾莱听别人都管她叫“苏茜”,才两岁大,抱着个比她还要大一倍的白色毛毛熊,不肯放手。如果有自己家里人走过来或是看着她,这个女娃娃就吃力地抱着毛毛熊,但是对方一走开,她就任由大熊耷拉在地上,拖着它走来走去,好不神气得意。罗蕾莱在这边看着孩子们玩耍,而在帘子另一旁,则有五六位贵夫人在谈论着今天那些女眷的衣着和打扮,又不时说些别人家中的事情。 “迦蒂公主今天那身蓝裙子挺漂亮的,不过照我说,还是副首相夫人的裙子更胜一筹。” “当然啦,亲爱的,这是毫无疑问的。谁不知道瓦莱里安夫人的穿衣品味是数一数二的呢,瞧,今天也是她陪首相阁下先开舞的呢。” “也许在不久之后,就会有小瓦莱里安夫人出现啦!到时皇室与政府的合作不是更加紧密了吗?” 女人们的笑声此起彼伏,无忧无虑。罗蕾莱听着,对自己喃喃自语说: “真不知道你们在高兴个什么?前线还在拼个你死我活呢!” 虽说罗蕾莱并不是那种严苛的道德家或是有着极为强烈的宗教式的道德观念,但她此刻对于这些所谓上流社会的人,却觉得十分不满。这时,帘子后面传来一声带着些许警告意味的嘘声,有人小声说道: “瞧,那个不是伊芙·塞思吗?她过来了。” 罗蕾莱不明白她们的笑声为何突然中止,于是悄悄掀起帘子的一角看看是何方神圣前来,使得这些女人不敢说话。从外面走进来一个有着金色卷发的女人,她看上去不过三十出头,灰绿色的眼睛闪闪发亮,涂着紫色的眼影,丰满的嘴唇总是微微咧开,好像不管何时都带着笑意,一身红黑色的礼服,使本来就相貌艳丽的她,更显得迷人。这真是一个尤物,而且她似乎也明白到这一点,因此总是显得容光焕发。这些女人们都向她行礼,她行过屈膝礼后就急忙站直了身子,大声说道: “原来大家都在这里啊!害我找了半天呢!怎么?大家都不去跳舞吗?” “我们可不像您,有那么多的舞伴等着邀请您,所以只好在这里闲聊,打发时间罢了。” “噢,闲聊?”伊芙·塞思瞪大眼睛,信以为真。“你们在聊什么?我最喜欢听别人说长道短了!” “听说您的妹妹已经嫁给菲格莱因少将为妻了,真是可喜可贺呀。”又有一位夫人加入到谈话中来,“您已经是他的姨姐了,我们还没向您道喜呢。” “你们说这个呀!这也没什么,我妹妹和菲格莱因非常相爱,这是件好事,我也很高兴。今天多亏菲格莱因帮着我,到处引见,说‘这位是我妻子的姐姐’,我可真是高兴坏了!连国王也接见了我,王后也是,他们不能跳舞,真难受!” 听到她说这段话中有错误,谁也不去纠正她的失礼,罗蕾莱可以看到,有些人已经在暗自偷笑了。这位女士,似乎也不明白自己已经成了别人的笑柄,继续诉说着自己的喜悦。当又有人来邀请她跳舞后,伊芙·塞思就兴冲冲地离开了。那些女人们等她一走开,就毫不留情地对她评头品足: “瞧她说话那样子,真是有够粗俗的!” “这也算了,可是居然那样标榜自己的妹夫,还敢诋毁皇帝陛下和皇后,不知天高地厚!” “首相阁下为什么会看上她呀?!这种女人虽然漂亮,可是大脑里什么也没有,一副蠢相!” 这时,罗蕾莱才明白,原来这个尤物,竟然就是奥登尼亚首相卡尔·海因茨的情妇。虽然她不喜欢这些背后嚼舌根的女人,不过她也同意她们的其中一些观点:就是这位塞思女士,确实不怎么聪明。 舞会似乎还没有任何终结的意思,乐队也在起劲地演奏着舞曲。罗蕾莱觉得坐在这儿也是发呆,孩子们也在那边玩闹着,自有人照顾。她干脆趁人不注意,溜到大厅外,想看看皇宫里的庭园。值得庆幸的是,这里没有看守的卫兵,所以她走出去时也没人注意到她。在转过一处走廊时,罗蕾莱却发现廊柱下有人站着,而且穿着禁卫军的军礼服。她吓了一跳,刚想溜开,却听到后面有人喊自己的名字。原来那个人就是尤琛,他拿了一瓶酒,独自在这里喝着。罗蕾莱安心了不少,走到他跟前,问道: “您怎么不进去跳舞呢?” “如果我说没人跟我跳,你会信吗?” 罗蕾莱忍不住笑了一笑,尤琛放下瓶子,听见在大厅里那悠扬的乐声,忽然走到她面前,两个人几乎是面对面。 “您愿意赏脸陪我跳一曲吗?这儿人少,不会有人踩着你的脚。” 罗蕾莱本来不想再跳舞,可是被他逗得好笑,也就不好拒绝,将手伸向他停在半空的手掌。尤琛将她拉近自己,按着乐曲的节拍,从容不迫地跳着圆舞曲。罗蕾莱抬头看着他,那是一张同样年轻的脸,所看到的也不再是照片上的冷傲、往日的淡漠、还有那种忽远忽近的生硬。这张脸上,只有浅浅的微笑,始终凝视着自己。罗蕾莱也回视着他,可是似曾相识的一幕,却在心中缓缓浮起。那是在一年多以前,曾经也有一个年轻人,和自己的奥登的街头上,听着路边卖艺人的琴声,跳着不大合拍但随心的舞步。在那个时候,他们是多么的快乐自在啊!可是,现在……乐声仍在继续,两人的舞步也没有停止,可是在那个女孩的心中,却的确有股淡淡的阴影存在。 格特,你现在怎么样了……(未完待续) 第二十八章 火焰乐章(1) 在奥登尼亚官方的宣传机构中,对于前线的战事,一律是“永远只有好消息,坏消息一个也没有;即使有坏消息,也能让人听不出来”。在那个年代里,充当宣传机构第一线的,除了报纸以外,就是广播电台。不过由于对外宣战的缘故,所以奥登尼亚国内是不准许收听外国广播的,理由是容易动摇民心以及方便叛国者与外国势力联系,因此在奥登尼亚这个新生的帝国里,人们只能收听到国家广播电台以及胜利党与全能教会所主持的神圣电台。当然啦,这些电台里虽然由不同的人管理、不同的职员,可是说到他们的实际头头,其实都是同一个人——奥登尼亚国家新闻局局长。而局长的最大的任务,不仅是要管理电台,更重要的是,要向负责兼职管理国内所有宣传机构的副首相瓦莱里安通报核实广播的所有内容。因此在对昂尼亚开战的前几天功夫里,那些家中丈夫、儿子、兄弟都到了战场上的人们,都守候在收音机旁,希望能听到有关战况的最新消息。每天,电台都会宣布在海峡彼岸的空中会战中,我方击落了几架敌人的战机,损失甚微之类的话,同时照例为前线的飞行员唱几句高调。而且听电台播音员的那种口气,似乎帝国想要战胜昂尼亚这个不自量力的国家,只是手到擒来的事情。 可是后方的普通百姓,几乎没有人可以知道在月牙海峡的上空,到底发生了什么事。他们只是从国家的电台里得知:前线如今的战事非常顺利,不久即将大获全胜。实际上,在米德加尔德大陆上集结的奥登尼亚空军部队,在飞往这个国家进行战略轰炸进攻的任务中,他们所遭遇的困难,远比广播电台的说词要艰难得多。 奥登尼亚空军部,在其元帅雷纳·伯纳特的指挥下,制定了大力轰炸昂尼亚本土,彻底摧毁其地面军事、运输目标的计划。该计划原定是在9月中旬便实行,然而由于天气不佳,所以直到了4天后,才有轰炸机大队正式起航,前往彼岸进行轰炸。而且数量之少,实在难以令人相信这就是空军元帅伯纳特所鼓吹的“军事作战史有史以来的最大规模轰炸”。当然,这个消息,一直没有人敢上报给他们的首相知道,而且要是不小心让伯纳特知道了,那么可就有苦头可吃了。 实际的正式作战,其实是在9月23日才真正步入正轨——这当然是奥登尼亚空军所设想的蓝图。当天,奥登尼亚空军总共出动了2000架次,密集轰炸昂尼亚东部沿海地区。当地的军事设施、车站、铁路、工厂、雷达站,都无一例外地遭到了地毯式的轰炸。其轰炸范围之大,如果说仅仅只是炸掉地面上的军事设施以及其它关连目标,肯定是不可能的;在那片地区里的民居,在当天头一轮的轰炸过后,就已经体无完肤,只剩下冒烟的废墟了。当昂尼亚的老百姓有的赶回家来,或是从防空设施里逃出来想回家救助其他人时,下一波的空袭又不期而至。那几天里,整个昂尼亚东海岸真的是只闻哀嚎,不再有往日那平静恬淡的生活。而时间过去约一星期之后,这股轰炸的势头已经延伸到了昂尼亚内陆中部。在轰炸过后,那儿的土地,有许多地方,已经连人声或是牛羊犬马声,都不再出现。人类用自己的智慧所创造出来的强大武器,如今被一次又一次地用在自己的头上,体会着它带来的无尽痛苦。 在此期间,昂尼亚本土的防空部队倾力出动,誓要阻止敌人的空袭。当一年以前,奥登尼亚大军正在横扫乌里尼亚以及其它无力反抗的小国时,昂尼亚就已经着手兴建自己沿岸的诸多雷达站,利用它来观测海峡上空的一举一动。这是昂尼亚总统斯潘塞与他的空军部长所共同坚持的计划,事先还曾经遭到过众议院议员的质疑,认为这样做有劳民伤财的倾向。不过如今雷达在战略上所发挥的作用,充分证明了昂尼亚领导层的先见之明。当奥登尼亚空军那布署在大陆西岸的各空军航空团的战机编队浩浩荡荡往昂尼亚而来时,雷达就已经显示出它们所在的位置,并且通过战时指挥中心迅速通告给各处飞行中队,命令其出击拦截。因此当奥空军的轰炸机大队经过不短时间的飞行后来到昂尼亚本土上空时,这儿已经有敌人在等待着他们了。迎战奥登尼亚笨重轰炸机的,是昂尼亚的新型战机。那些战机在它们主人拼了命的飞行攻击中,向敌人的战机发起可怕的进攻。奥登尼亚最新启用的Pe—2型战略轰炸机,无疑可以更多的使到敌人的土地受到更可怕的轰炸;可是在说到与战斗机在空中格斗方面,它和它的前任一样,都是不及格。毕竟轰炸机它所制造的先决条件就不是在空中进行战斗,所以这方面的缺少也无可厚非。因此奥登尼亚的空军元帅才会一直要求使用战斗机为轰炸机护航,以达到双赢的目的。这种念头的实施,不能说是错的,可是如果运用不当,那就会造成惨痛的后果。现在在月牙海峡以及昂尼亚上空所发生的状况,就是最佳的印证。 在上一年的作战中,由于为轰炸机护航,因此使得在奥空军中驾驶901型战机为主的大多数飞行员们都觉得缚手缚脚,他们的存在变得毫无意义。因此在他们的反映以及空军大队不少前线指挥官的提议下,奥空军高层决定把护航轰炸机的任务交给数量同样不少的K—3型战斗机,而901战机的飞行员们,则组成双机编队,可以自由地在昂尼亚领土上空进行战斗,消灭敌人的战机。这个决定得到了飞行员们的拥护,而且在开战之初,他们也因此受惠不少,得以真正实现空中作战。 跟轰炸机大队不同,战斗机中队的作战,其实比实际出击的日期还要早几天。当9月中旬一到,米德加尔德大陆西岸集结的奥空军中,就有数个航空团的战斗机联队,已经出击与昂尼亚方面的战机在海峡上空展开战斗。对于战斗机飞行员们来说,战斗早已打响。第一天,活着回来的飞行员从广播中收听他们的战绩:击落昂尼亚战机84架、己方损失战机13架。可是听完这类广播后,同样参与了那天空中作战的格特却疑惑地看着队友们,一脸不解。 “可我听说第4航空团回来的人说,光是他们的第12大队,就已经有15架战机没有回来了。其中有10架飞机,是他们的人亲眼看着被人击中或是坠落到了海里去的。怎么现在又只有13架而已呢?”(未完待续) 第二十八章 火焰乐章(2) 在和敌人的交手中,虽然己方也取得了不错的战绩,可是这些飞行员们都已明白,要彻底打倒敌人,根本不像上层所说的那么容易。这样的广播,更加深了他们的疑惑。京特·兰斯洛特在那一天的出击中击落了两架敌人的战斗机,可是自己的战机也受损严重,差一点就没办法飞回基地来。他深吸了一口烟,看着队友。 “很简单,亲爱的格特。有人在说谎!” 至于到底是谁在说谎,他们没有说出口,不过心里所想的都是同一件事。然而想归想,战斗还是得继续。第25航空团的战斗机中队,也和其它兄弟部队一样,不停地出击,经过长时间的飞行,到了海峡那边去迎战敌人。光是在穿越月牙海峡时,就花去他们不少的时间。而当他们所驾驶的战斗机终于来到昂尼亚之后,又要展开与敌人战机的格斗,这个时候,战机的燃料已经不足了。为了保命,许多飞行员不得不刚飞到昂尼亚,又随即飞回本土加油。途中还有不少运气差一点的飞机,没来得及回去,就因为燃料告罄而一头栽进月牙海峡的茫茫大海里,有些飞行员就是因为这样,而列入了失踪名单,再也没有回来。奥登尼亚战斗机的燃料不足问题,现在竟然成了战斗机的大问题,这是设计人员所没有想到的。在经过空军部的严厉斥责后,机械师们想尽办法来对此作出改良——例如在机身上多装装一个容量为300升的副油箱来解决。后来又由于担心这样做会使得战斗机本身的速度减慢,因此又在战机座舱后方加上钢瓶,里面储存着液态的一氧化二氮,这样做的好处就是在飞行时可以为增压器注入更多的氧气,提升战斗机在高空时的作战性能。这两个改装方法,在昂尼亚空中战役期间,一直都应用在奥空军的战机上,并且受到了好评。虽然航程依然受到牵制,不过901型战机的飞行员们都起码能在昂尼亚那边“多留一会儿了”——这是彼得·汉默特的原话。 在和敌人的空中战斗中,格特和他的长机克尔温中尉、或是与自己的队友组成双机编队,在昂尼亚进行着空中狩猎。比起以往在乌里尼亚时的手忙脚乱,或是在曼尼亚时的不知所措,现在的格特,已经可以很熟练地驾驶着爱机,一方面躲避敌人的攻击,一方面观察有经验的飞行员是如何与敌人进行战斗并且把对方击落的。虽然也有被敌机紧追不放的经历,不过格特许多时候都能摆脱对方顺利脱离,除了有两次因为燃料短缺不得不赶紧离开战场回基地,其它时候这个来自奥登尼亚最东方土地的年轻人都盘旋在昂尼亚上方,和他的队友们一起,与死神共舞。 创世历1085年9月29日,这一天是星期四,也是奥登尼亚轰炸机群出动得最频繁的一天。而这种Pe—2型轰炸机的胜利战果,已经伸展到了离昂尼亚首都不足一百公里的城市。在这一天上午,当孩子们匆匆忙忙地在家里吃完早餐出门来,跑向学校时,铺天盖地的战机就出现在了这个大都市的上空。刺耳的警报声,加上空中传来的那些可怕的轰鸣声,让人们吓得心惊胆战,四散逃命。他们的敌人,利用战斗机组群,吸引了防空部队的炮火以及战机,使得这些轰炸机群得以进入到昂尼亚首都上空,进行一波又一波的轰炸。当昂尼亚的战斗机匆匆赶来时,已经有上万吨的炸弹、燃烧弹投放到了这里的土地上。这次不是轰炸军事目标或是敌人的运输枢纽了,而是直接针对平民与昂尼亚政府的轰炸。不管是哪里、不管是什么地方,只要是有人居住的密集地带,都注定逃不过这一劫。一个又一个炸弹以地面上开了花,在空中看来,似乎颇为壮丽。甚至有点令人联想起了往常只有在节日时才能观看到的烟花大会,只是这里的规模更大。 格特所在的中队在外围吸引住了敌人的战斗机前来迎战,可是当看到轰炸任务完成后,那些敌人也无心应战,赶紧回到首都上空去驱逐那些轰炸机群。格特此时正驾驶着他的爱机,在数千米的高空上,观看着这一幕。昂尼亚的首都,以前曾被在此处诞生的名作家们纷纷称为“雾都”,形容其雾气缭绕,别有一番风情。可是现在出现在这个琥珀堡文学爱好者眼前的,却是一个“火都”。那儿升起的黑烟,几乎遮蔽了天空的明亮,使大地也暂时覆盖上了黑夜的阴影。火球现在代替了地面上的建筑,成了这个雾都的临时标志。 自从学会驾驶战斗机以来,格特就不止一次地从高空俯瞰着地面,领略着只有人在高处才能看到的辽阔大地和景色。不管是在海上飞行、还是在陆地上空飞行,那种激动人心的美景的出现,都令这个年轻人难以自制。可是此时他所看到的一切,却与着美丽或是陶醉背道而驰。在他们这些战机的底下,只有火焰与无穷无尽的烟。即使硝烟散去,那儿也已经什么都没有了。也许会由于距离的原因或是敌我双方作战的缘故,他们即使看到这种场景,也不会有任何的难过或是羞愧。但在接到中队长的无线电命令,准备返航时,格特忍不住回头朝那个地方看去。在半个小时前,它还是这个世界上数一数二的大都市;可现在,它却在火焰中惨叫挣扎。 记忆中的某个画面突然而至,让格特打了个冷颤。那是在什么时候看到的呢……就跟眼前的这个城市一样……对了,格特模糊地想起来,那是在以前在某人处看到的一幅油画,画上的地狱,那个充满着屠杀与鲜血的地狱。此时记忆中的场景和眼前的场景联系到了一起:地狱之火在升腾、在吞噬、不停地延伸开来,直到毁灭所有的一切…… 在回航时,格特的耳机里听到朱力克的声音: “瞧,已经成了火海了。” 对方指的是哪里,听这话的人和说这话的人都一清二楚。格特回答道: “是啊,我们做到了。” 没有错,我们可以创造天堂,我们也能创造地狱。格特不会为自己的作战感到有什么不妥之处,可是在看到那样的景象后,每个人的心中都会或多或少地产生动摇。毕竟,他们谁都知道,在火焰之中,在他们战机的炸弹之下,到底有着什么。不过,这一切都是为了我们的国家!必须得这么做!格特告诉自己,尽管在每次出击时他都保持着钢铁般的心性,完全不为所动;可是在一切过后,那些场景好像阴魂不散似地徘徊在他的脑海之中。格特不喜欢这样。还好的是,密集出击再加上战斗的高强度,令这些年轻飞行员们也大感吃不消,在疲劳之余,更多的人都想着要如何保全自己和爱机,根本无暇顾及其它事情。在这场持久的空中战役里,越到后来,格特他们也就越没有时间去想东想西,往往是一有休息的时间就马上休息,然后又再度投入到作战中来。(未完待续) 第二十八章 火焰乐章(3) 随着这种轰炸的场面增多,格特在空中也变得更加游刃有余。虽然仍然没有击落过敌人的战机,不过他现在也用不着像其他新手飞行员那样东躲西藏,有时,还会主动掩护对方撤离,摆脱敌机的追击。格特对于轰炸也渐渐地没什么感觉,就算他心里仍然认为这是可怕的事情,但态度却变得不再像以前那样患得患失了。身在战场上,就容不得你去想,而且恐怖的画面面对得越多,也无法再对他们的心灵造成巨大的冲击。格特也许自己都没有意识到,他现在和那些久经沙场的老兵,其实已经没什么区别了。 像在头一次得知同一个中队的战友因战机被击中而尸骨无存时,几乎每个人都难过得说不出话来。可是随着战事的延长,这样的事情也越来越多,他们对此也司空见惯了。现在死的那个是别人,说不定什么时候就轮到自己了。这些飞行员们意识到死亡离自己如此之近,但他们都只能学着与它共处,而不是大惊小怪。当死亡、失踪成为他们中不少人的最终下场时,这些年轻人原本的雄心壮志都被消磨得差不多了。他们在战场上与对方依旧拼杀、返航,其中当然是有责任和经验的作用,不过更多的人都想着平安回来。 昂尼亚方面的顽强抵抗,大大出乎奥登尼亚空军部的意料。他们原本设想经过如此密集的轰炸,打击敌人的作战士气,就能换取昂尼亚方面的投降。可是这一次,硬骨头又被奥登尼亚的空军啃到了。昂尼亚人没有想过投降,一次次的轰炸,换来的只是他们对奥登尼亚的强烈憎恨和极端仇视。这一点,可以在昂尼亚空军的作战中体现出来。即使没有了子弹,有些昂尼亚飞行员甚至会利用自己被打中的战机,朝着敌人的战机直冲而来,与他们同归于尽。这些举动让奥登尼亚飞行员们血液为之凝固,只能拼命逃离。 在对昂尼亚的轰炸仍在继续,而且简直成为了例行公事。当格特所在的战斗机中队完成出击任务返航回来时,从座舱里面爬出来的格特在地面上几乎站不稳。他的地勤和机械师赶紧扶起他。好心的地勤绍尔对格特说: “亲爱的少尉,您实在太累了!” “没关系的,绍尔。没有打下昂尼亚人的战斗机,我是不会罢休的。” 虽然口头上是这么说着,不过格特的体能也确实透支了不少。连续的出击作战,几乎没有合过眼好好地睡上一觉,吃饭也变得不规律——幸好他的体魄强健,才没有患上肠胃病。想起刚才战机燃料几乎用尽,格特看看自己死命开回来的爱机,知道自己是又一次死里逃生。要是中途没了燃料,那么他此时不是成了昂尼亚人的俘虏,就是成了冥府的一员。 在离开机库时,格特还看到有机械师开着拖车,把重型炸弹挂到轰炸机的下方挂架上。有的地勤人员还用粉笔在炸弹上面写着: “请好好享用吧!”“味道如何啊?” 这类的字样。这是他们的消遣,也是对敌人的嘲讽和对自己人的鼓劲。但是格特现在已经没有力气去想那些发生在昂尼亚上空和地面上的事情了,他只想休息。在离下一次出击之前,还有三个小时,这对平常人当然不足够,可对于这些飞行员们来说,却已经是极其宝贵了。赶紧洗了个澡后,格特几乎是一碰到枕头就睡得死死的,哪怕现在外面发生了爆炸也没法让他起来。 经过这次短暂的休息后,格特不得不从床铺上爬起来。这时,他的室友也回来了。京特一屁股坐在床沿上,连飞行服也没脱。看到他神情凝重后,格特就问: “伙计,你怎么了?” “中队长,他的战机被敌人打下来了。”京特简短的字句掩饰不住内心的震惊和所受到的冲击。“现在他也被列入了失踪名单里。” “是吗?” 格特也不知说什么好,但是自从开战以来,他们的大队里就开始损兵折将,二三十名有经验的优秀飞行员,或死或失踪,都消失了在那个空中战场上。没人知道他们中的某些人到底是死是活,只知道生还的机会渺茫。战斗机没有了还可以重新制造,可有实战经验的飞行员却不是想找就能找到的。看着京特躺在床上大口喘着气,格特也在想:下一个,会不会就是自己了呢?连中队长那么有经验的人都不能逃过一劫,他们这些人的命运又会如何呢? 在与昂尼亚的空中交战中,不仅是战斗机联队损失严重,轰炸机大队所受的损失更加无法弥补。虽然增强了保护与武装,不过轰炸机毕竟与战斗机不同,所以在遇上敌人的战斗机时就会非常吃亏。这时候,就要看护航的己方战斗机的作用了。可是在与昂尼亚空军的交手中,K—3型战斗机被打得一蹶不振,有时损失的战机数几乎占出击数的百分之七十到八十。这样严重的损失,不仅是直接导致了该战斗机机群的作战力直线下降,也无法再为轰炸机群提供保护。K—3型战机的飞行员们也有着自己的无奈,轰炸机飞行速度慢,又太笨重,为了保护这些笨家伙,他们简直就是牺牲自己来保全对方。能够完成这么多的轰炸任务,其实他们的功劳实在不小。但是空军的高官们,依然责怪为什么这些飞行员们“没有按计划行事”,使得“作战进行不顺利”,而大发雷霆。他们只想快点见到实际的成果,而不是这样把战事拖下去。 然而由于K—3式战机损失太大,轰炸机群再这样下去,就会陷于无人保护的状态。在无可奈何之下,空军部只能重新命令以901战斗机为主的战机大队,接替K—3式战斗机,为轰炸机护航。虽然在宣传中拼命掩盖真相,不过前线的飞行员们都清楚,K—3是完了,要不然也不会要他们为轰炸机提供护航保护。这些年轻人们,现在已经没有力气去抱怨些什么了,不管是在空中自由狩猎也好、保护轰炸机也好,他们首要的任务不是击落敌机,而是保存自己。因为如果现在连他们也不在的话,那么奥登尼亚的空军恐怕就只剩下一个空壳罢了。这一点,不仅是飞行员们自己的想法,连大队队长、中队队长包括不少指挥官们,也首先希望不要再失去更多的飞行员,只有这样,奥登尼亚才有力气应付往后战争中的空中作战。 空中绞杀,依然在持续着……(未完待续) 第二十九章 黑幕一角(1) 蕾蒂·琼此时披着米白绸的披肩,穿着薄薄的毛线对襟衫,格子裙,一手提着一个大号手提包,在奥登市郊的街道上闲晃着。 来到这里的时间久了,她似乎也就渐渐忘记了那时被自己国内的新闻局追着跑的尴尬,开始过起了逍遥日子来。其实当她立志要当个作家以来,她就几乎每天都是与文字相陪伴,偶尔有偷懒的时候,可是很快就不得不又拿起笔,继续写作——没办法,因为她如果那一天里什么也没写,那她就会浑身不自在。可是当这样的日子过得久了,这个女人就会松懈下来,每天都说着“明天我再写也不迟嘛,反正之前写了不少”来搪塞过去。除非等到她对作品的愧疚之心又累积满了,否则她还会这样下去。如果是初次认识她的人,一定会不明白为什么这个看似好吃懒做的女人竟然会成为名作家。不过话又说回来,这其中的原因,连琼自己也搞不清楚。 比起奥登尼亚的其它地方,帝国的首都的凉意显然要略晚一些。秋风给人带来的感觉,不是肃杀的氛围,而是舒适的气候与遍地金黄的夺目。走在奥登近郊的路上,一旁的银杏树已经被金黄色手掌般的叶子占据了枝头,还有枫树的叶子也是,从青翠成为深红、杏黄,民居也是各色各样的,有的是用红砖、有的是用青砖、还有的把自己的房子涂成海蓝、奶白或是柿黄,大树就在它们这些漂亮的小屋之间冒出来,也不知道是大自然在映衬着人类房屋的美丽,不是人类的房屋在映衬着大自然的优美景色。在这样的路上行走,即使不是诗人,也会萌生出诗情画意的胸怀。琼当然不是诗人,而且她也一向不是以描写景色的文章来见长,可她还是觉得要是可以,真想把这样的场景按原样搬进书里,又或者是用画家的笔来画下,否则就只会糟蹋了这样的美景。 近日来,奥登尼亚与昂尼亚之间宣战,虽然前线的情形如何很少有人得知,不过在琼看来,后方却是一如概往地平静。除了在镇上的鱼店、肉店或是水果店还有咖啡店里,那些爱说些闲言碎语的妇人们不时地互相交换着消息,想打听到自己的儿子或是丈夫在前线的情形外,这儿仍然是一个平静美丽的市郊小镇。而在小镇后方的半山上,那里所居住的达官贵人们,即使是知道有什么情况,可是也绝对不会表露在外——尤其是坏消息,更是从未有人提起过。跟随着朋友去那些人家里作客的琼,打从心底里怀疑他们那种息事宁人的讲法。 “我军损失极小……昂尼亚的投降指日可待……以前就是最好的例证……哼,这些话,我也会说!你们也不过是呆在安全的大后方,前线什么情形,也不过是靠着电报之类的来联系,要是你们敢从前线转一圈回来,我才肯信呐!” 很显然,琼对于这些官员们的说法压根就不信。因为在她看来,这些人既不是在前线作战,又不是参与这场战役的人员,他们会这么说,也不过是按照着他们政府的意图罢了。要是有个什么机会,我也能到战场上亲眼看看就好了…… 想归想,可是在这个年头,女人上战场,即使不是作为作战人员而只是以观察员或战地记者的身份,都是不可想像的。所以琼也只能把自己的想法郁闷地藏在心底。 她信步走进水果店里,看到里面两个年轻女孩正在聊天,没有客人。她挑了一些香蕉和桃子,又询问店员最近有没有进什么新鲜水果。那个女孩一边帮她把挑好的水果放进纸袋里,一边说: “还是老样子,南方的水果都是那些,另外还有些翁波里尼亚运过来的樱桃,不过新鲜的很少,多半都是淹渍过的。您想来一点吗?” 瞥了一眼那些看似红彤彤的樱桃,琼在心里大皱眉头,委婉地推托掉了。她一向不喜欢吃淹渍的食品,尤其是水果。旁边的一个女店员笑着说: “这阵子就是这样,因为跟那些昂尼亚佬打起来了,所以那些运输费用都变贵了,老板他可是比之前都要多付了不少运费呢!不过据说昂尼亚人已经支撑不下去了,咱们很快要赢了,这下子就有好日子过了。” “我也听说昂尼亚的王宫也被炸掉了,连他们的总统都被炸死了,这下看那些昂尼亚人还拿什么跟我们争!” “他们住的那个地方应该叫什么总统府才对吧,昂尼亚也有国王吗?” “就算有国王,也比不上咱们的皇帝陛下呀!” 琼拿着那个纸袋,付了钱就赶紧离开那两个喋喋不休的女店员。出了水果店,走到路边的六角形路灯下,琼长长地呼吸着。虽说她也喜欢说话,而且有时很可能让人觉得太过唠叨,不过当她自己听到这种不伦不类的议论后,就只想着快点让自己的耳朵根保持清静。这倒让她想起了自己那个同样喜爱说人长短的女仆佩吉,不过由于她之前已经回兰尼亚看家去了,所以现在琼好久没听到类似的声音,一时间觉得有点难以接受。 在镇上逛了一圈,琼也没有叫出租车,而是自己慢悠悠地往宽阔平整的山路上走。她不喜欢运动,因此在平日里也吃亏不少,现在趁着有空,所以她才没有坐车而是走路回莳萝谷。路上没有一个人,甚至连一辆汽车也没有。只有树林里小鸟的叫声,让人仿佛置身于世外桃源。蕾蒂·琼一边费劲地走着,一边学着小鸟的声音,想把它们引出来。不过很可惜的是,因为学得太差,连她自己也不好意思再学下去。于是在通往半山上住宅区的路上,就能看见这个步履缓慢、嘀嘀咕咕的女人在走着。(未完待续) 第二十九章 黑幕一角(2) 虽说在这里可以观赏到山下的景色,而且空气清新,绿草如茵,树林密布,可是太过安静了。走着走着,琼那股子疑神疑鬼的劲头又上来了。 “真静呀……虽说没有人是挺好的,而且也用不着跟那些人打招呼,不过……哎,真见鬼了,怎么我走了这么久,这儿都一个人也不见呢?而且,连辆汽车也没经过……我该不会是走错路了吧……不可能呀,我平常走的,不就是这里吗?对,那块石头还在,还有那树杉树和椴树……上山下山就只有这条路了,那些人今天是怎么了,难道他们都出去了?还是呆在家里懒得动弹……哎,比我还不如啊……我好歹还知道得运动一下,这是应该的,要坚持……” 如果此时有人看着她,肯定不会把她当成是个在米德加尔德大陆颇有名气的女作家,而是个可疑的女人,一定是某家的钟点女佣或是来串门的寒酸客人。琼就这样,自言自语地说着,一边走到山路的拐角处。往那儿一拐,再走前一些,就可以看到这里那些漂亮气派的住宅了。琼记得,在拐角后面不远,就是休厄尔家。 自从那一家出了几桩事情之后,他们那儿似乎也比往常寂静了不少。听说休厄尔委员的夫人和女儿因为受不了打击,所以搬到乡下的别墅去静养了,只留下管家和园丁在这儿。琼在随着琴到其他人家那里作客的时候,曾听到过那一家的不少闲话。说休厄尔委员的儿子怎么坏了事、现在受了处分,所以休厄尔夫人才会被气坏了,被迫搬离这个家到乡下去。又说休厄尔委员的死也和他的儿子脱不了干系,一定是亨伯特·休厄尔害死了他爸爸,好日后赶快当上胜利党的委员。如此如此,这般这般,也不知道是真是假。反正琼觉得那些女人的话只能信一半,绝对不能完全相信。否则的话,那才真是蠢到家了。 路过休厄尔家的铁门外,琼还往里面看了看。见大宅门窗紧锁,悄无声息,不禁摇了摇头。当它家的主人尚在时,这里是何等的热闹啊!奉承的、凑趣的、赶来商量政事的,不知有多少,可现在呢?一旦没有了主心骨,这个家似乎也就完了。琼抬头看着莳萝谷宅的屋檐,心想:要是尤琛能高升,那个家肯定会比以前热闹多了。可要是他不在的话……想到这里,琼忽然顿了一顿,赶紧对自己说道: “呸呸呸!这怎么可能呢?!现在尤琛又不是在战场上,况且他的埃尔文和约翰又那么聪明,以后一定能成为弗莱德家的明日之星。你怎么能这样咒自己的朋友呢?!赶紧不许再想!” 她一边嘱咐着自己,一边赶路,却没有发现手中的纸袋已经破了一角,那些桃子和香蕉都从那个缺口里滚落在地上,跌得到处都是。琼懊恼地看着那个不中用的纸袋,也没来得及埋怨,赶紧先把水果捡起来。这条路有一定的坡度,而琼站的地方却是坡上,所以有些桃子顺着这条路往下滚。这可苦了她,不得不又一次迈着笨重的步伐去追赶它们。 当琼气喘吁吁地跑到山坡下面时,已经有人帮她把水果捡起来了。那是一个金色及肩头发的年轻女人,她穿着灰呢子上衣、同色的裙子,正好心地把那些顽皮的桃子一个个地拿起来,然后又递给琼。 “这是您的吧?请拿好,别再让它们丢了。” “谢、谢谢!”琼跑得上气不接下气,连忙向对方道谢,同时又接过那些桃子。“袋子破了,我一时没留意,就让它们溜了出来。真是麻烦您了。” “不要紧。”那个女人看见琼手上只拿着一个手提包,又没有其它袋子,就主动说:“我这儿有一个小布袋,要是您不嫌弃,不如用我这个来装东西吧。” “哎,这怎么好意思呢?” 虽然琼极力推辞,不过架不住对方的好意,只能收下了。看着那个小布袋稳稳当当地装着水果,琼又再次感谢对方的帮忙。这时,她才发现,站在自己面前的这个女人,长得十分美丽。这个女人看上去顶多二十出头,金色的头发带着自然的波浪,垂在肩上,碧蓝色的眼珠散发着迷人的光芒,嘴唇没有擦唇膏,但唇线却是天然生成的,非常完美。她没有化妆,也没有漂亮的衣服,可是这个年轻女孩就像是从早期颂扬天使或是圣母的油画中走出来的妙人儿,令人感觉如此不可思议。因为这样的人不应该是在路上被碰见的,而是应该更像是坐在洁净的天上殿堂中,在神音乐韵的伴奏下,在仙女的陪伴下,独居于宝座上的圣女。琼越打量她就越觉得惊讶,为什么自己住在这里也有好一段时日了,却从来没在附近看到过这样的人物? 对方面对着这个女作家的视线,既不感到不好意思也不觉得自傲。她就像是在做一件再平常不过的事情那样,帮着琼把布袋的结绑好。 “这样应该没问题了,你试试看,水果都没少吧?” “噢,当然当然。” 琼现在对袋子里的水果已经没什么兴趣了,她的目光已经完全放在这个女人身上。这是哪一家的太太或是小姐呢?不过看她的衣着,似乎又不像是住在这里的人。也许是看出了她的疑惑,这个似乎生来就带着光辉的女孩笑了一笑,说: “我是住在市中心的,因为听说这里的风景很美,所以趁着周末来这儿走一走。” 原来是个游客啊,琼在心里对自己点点头,难怪以前没有见过她。当这个女人说话时,她那股魅力也没有消失——可是琼见过不少长相漂亮的女孩,一旦开口说话,就会失去自己的神秘感和风采——看来这个女孩跟自己以前所见过的女孩很不一样。(未完待续) 第二十九章 黑幕一角(3) “是的,这里是有名的好风光,所以有不少名人的住宅也在这里呢。” 那个女孩和琼一起看向那些气派的住宅。“是的,真的很不一样。” 当琼无意中回头,接触到身边这个女孩那带笑的视线时,不知为什么,她觉得树林里仿佛吹来一阵秋风,让她下意识地把披肩裹紧了。看来这个天是开始变凉了,毕竟是秋天了啊,她这么想着。这个美丽的女人向她很有礼貌地道了别,然后就顺着这条山路离开了。琼忍不住看着她离开的方向,心里好像总觉得忘了什么似的。 走到莳萝谷宅门前,按了按电铃,当女佣为她开了门并且把那个布袋接过去之后,琼才恍然大悟。 “哎呀!对了!我怎么忘了问她的名字了!” 她突如其来的叫嚷吓了女佣一跳,差点又让那一袋子的水果掉在地上。看到女佣那难看的脸色,琼赶紧打着哈哈掩饰过去,然后马上溜到起居室那里,以免有人来寻找叫声的来源。起居室里已经有人坐在那里了,尤琛坐在钢琴前,把帕蒂抱在怀里,手把手地教它弹钢琴;而罗蕾莱则坐在靠近壁炉的椅子上,编织着埃尔文和约翰的冬季手套。 当琼走进来时,罗蕾莱抬头看了看她,用眼神和她打招呼,而尤琛则继续教自己的爱犬玩钢琴。琼知道最近他工作繁忙,经常好几天都不回家,现在周末难得在家休息,所以也没有打扰对方。她坐下来后,低声问罗蕾莱: “琴到哪儿去了?孩子们呢?” “夫人到镇上的教堂去了,好像是商量玫瑰会的事情。埃尔文和约翰在花园里玩呢。” 琼走到窗边,果然看到两个男孩在花园的草地上嘻笑打闹着,旁边的园丁在花坛上种下种子。看着这平静的居家氛围,琼这才觉得刚才的劳累都挥发了许多。罗蕾莱颇觉有趣似的看着她。 “亲爱的琼,你怎么看起来好像气喘一样?” “别提了,刚才就因为水果们闹脾气,我不得不花了好大功夫才把它们带回来。” 琼把披肩拿下来,随手放在沙发上,大口大口地理顺着自己的呼吸。罗蕾莱好奇地问: “水果闹脾气?发生了什么事?” “因为镇上水果店的店员给了我一个破纸袋!害得我在半路上就掉了香蕉和桃子。它们到处乱跑,偏偏那里就是莳萝谷门前的那条下坡路!那条路你也知道吧,罗尔。是个斜坡,于是啊,我的水果就沿着这条路拼命往下边滚。你想想看,遇到这种情况,我该怎么办?当然是跑去追啦!还好总算捡了回来,要不然我今天到镇上岂不是白跑了?!” 看到她这副忿忿不平的模样,罗蕾莱一边笑一边替她斟了一杯热气腾腾的咖啡,并且帮她在里面加了牛奶,递了给琼。 “就当是运动好了,琼,况且你都已经把水果给捡回来了,不是吗?” 这时,尤琛终于放开了帕蒂,任由这只牧羊犬跑过来,双脚趴在琼的膝盖上,摇头晃尾地要她和自己玩。琼拍拍它的头,同时看着坐在钢琴前的尤琛。 “你刚才弹的那是什么曲子呀?尤亚,几年不见,你的琴艺不会有所退化吧?” “就因为自己弹得毫无进步,所以干脆想教帕蒂好了。要是它会弹,那么也能替我这个主人增光不少。” 尤琛如此回答道,让琼咋舌不已。虽然和对方既是同级同学,又是朋友,不过过了这么多年,琼还是没法完全适应他的那种作风。不过如果是换作其他人,尤琛可能连回答都懒得回答,而听到此回答的人,恐怕也不会像琼那样随和到只是耸耸肩膀就算了。 帕蒂好像明白主人在说自己,又跑到尤琛那里,趴在他的脚边。琼看看尤琛,又看看罗蕾莱,忽然想起,自己刚才没进来之前,可能他们就已经坐在这里挺长时间,也许就是这样自在在聊着天。难怪自己刚才进来时,总有种好像打扰别人的感觉。不过从尤琛或是罗蕾莱的表情来看,他们之间似乎又没什么交谈似的,即使有人进来了,也不会觉得尴尬。 琼喝光了自己那杯咖啡,然后一下子靠在沙发的靠背上。只有这样的日子,她才会觉得是真正的享受。看到朋友这个德行,尤琛嘲弄地笑了一笑,然后又转过身子去,手指在钢琴上灵活地跃动着,弹奏了一曲节奏较快的舞曲。他这样做,也许就是带有缓解朋友疲劳的用意,所以当他的演奏结束后,琼举着咖啡杯,朝他一举杯,说: “感谢你!我的朋友!这是我今天收到的最好的礼物!” 尤琛对此毫无反应,只是难以察觉地摇摇头,好像在说:你真是没救了。琼放下杯子,看了一会儿罗蕾莱编的手套,然后又说起今天的经历。当说到有一个非常美丽的年轻女孩替自己捡起东西时,听见琼如此夸奖那个女人的美貌,尤琛皱着眉头说道: “琼,你该不会是写太多小说,把那些当成是现实了吧?” “这怎么可能!”琼对这个说法不屑一顾,她可不认为自己是那种连现实和想像都分不清的人。“我和那个女孩面对面地站了好一会儿,还说了几句,她就离开这里往山下去了。可惜我没问到她的名字,要不然……” “要不然也就能把她给写进小说里?” 罗蕾莱调侃了一句,引来琼不满的一瞥。她还不曾辩解,就听到尤琛也开口说: “是这样,琼。我想下次在你的新作里,恐怕就能看到有一个‘像天使那样,比圣女还圣洁的仙女’出现了,对吗?” “你们……”琼气得牙痒痒,可是又苦于没有实证。“反正我就是看到她了,而且她确实比我说的还要好,这点我可以保证!”(未完待续) 第二十九章 黑幕一角(4) 他们就这样说笑着,时间很快过去了。到了中午,琴打来电话,说自己在教会那边还有事情商议,所以中饭不必等她。于是这一天的午餐,餐桌上少了女主人。在下午,尤琛吩咐女佣带孩子们在育儿室玩,而他自己则派人把罗蕾莱叫来书房。门刚关上,他就对罗蕾莱说: “那件谋杀案,的确和他有关。” 罗蕾莱一愣,她想了想,随即反应过来。刚想开口问,尤琛就示意她坐下,然后又说: “亨伯特·休厄尔承认自己在他父亲死亡的前一个星期,曾经偷偷拿走了父亲书房的钥匙,另配了一把。他这么做的目的,就是想在休厄尔委员的书房里看看有没有重要的情报,然后他就可以把这些情报拿去给那些和他接头的外国间谍。他还说,他没有想把国家的重要情报真的贩卖给那些人,只是想弄些无关痛痒的过时情报,好去换些钱用。因为他父亲对他管教太严,而且亨伯特·休厄尔的财产也不多,所以他就想到这个法子,好铤而走险。” “这么说,是他……” 尤琛摇摇头。“不,他坚决不承认自己杀死了他的父亲,还说当初自己多配了一把钥匙,只是想偶尔进去看看能不能拿到情报,没有想过要让父亲知道。而且正像你所分析的那样,我也认为,即使他有意要谋害自己的父亲,也不会用那种手段杀死他。他确实又没胆量,也没那么好的手法。” “那么小休厄尔在配了那把书房钥匙之后,还有没有把它借给别人?” “他当然说没有。不过后来在逼问之下,他才说在他的老相好珍娜死之前那几天,有一次他到了凯蒂沙龙里和珍娜约会。他本来打算在里面洗澡,可是因为忘了摘下怀表,所以就又走出卫生间想把表放好,那个时候珍娜不在房里,他觉得很奇怪,但是他的衣服钱包还在。于是他披着大衣到走廊上,那个时候,他看到珍娜和一个金色头发的女人在交谈,之后那个女人走了,珍娜也回来了。他赶紧溜进房间里又进了卫生间,心想不知他的相好到底在搞什么鬼。不过他没有在对方面前提起这件事,心想那个女人可能也是妓院里的人。于是就没放在心上,但是后来离开妓院后他却发现,自己那把原本一直放在外套内侧右口袋里的钥匙,却放在了左边的口袋里。所以他一口咬定,是那个时候,珍娜和她的同伙合谋,把钥匙给偷了去。” 尤琛把他参与的调查情况一一告诉了罗蕾莱,这是因为他不仅希望听听对方的看法,同时也信任她的关系。罗蕾莱想了想,又问: “那他能指出那个金发女人的长相吗?” “这正是他倒霉的地方。亨伯特·休厄尔说当时那个人背对着自己,而且走廊上灯光不够明亮,所以他没看清那个女人到底是何方神圣。”尤琛又说,“不过,现在国家安全总局已经在凯蒂沙龙那儿进行调查,询问那一天进出那里的妓女和谁接触过珍娜,或是有什么外来人员也未必。” 罗蕾莱没有说话,而尤琛也只是默默地抽着烟,一言不发地等待着。终于,罗蕾莱抬起头,看着男主人。 “您认为如何?” “看起来他在撒谎!”尤琛盯着对方,“不过,我觉得不是没有这个可能。” 罗蕾莱点点头,因为她的看法也一致。虽然他们都认为亨伯特·休厄尔确实和这件事有关,不过说到杀人凶手,总觉得他还差了一点。本来还想问起有关前线的战况,不过看到尤琛还要忙着工作,所以罗蕾莱也只能先告辞。当她走到门边时,突然又被尤琛叫住。 “如果你在楼下听广播不方便,那就到我的书房里来吧,我这台收音机反正多半也是闲着。” 虽然他没说什么,不过罗蕾莱已经明白,他是知道自己的心事的,所以才会好意地让自己用他的收音机来收听前线的战报。罗蕾莱朝他感激地鞠了一躬,缓缓走出书房。在她关上门之前,尤琛都没有抬头看她一眼。 由于劳动营的事件以及胜利党和禁卫军档案丢失的事情迟迟没有解决,碍于压力,国家安全总局也只能不停地进行调查。他们把从两个劳动营中的生还者的照片印制出来,弄出一份海报,以家属寻人启事的名义来寻找人的下落。这些海报,也到了尤琛的手里。他在书房里打量着那几份海报上的脸。除了一份是瓦尔德劳动营的女士官外,还有三个是从另一个劳动营里生不见人、死不见尸的女性士兵或护士,她们此时好像水入大海一样,根本不知去向。希望这招能管用吧。尤琛这样想着,一边把那些海报卷起来,塞在公文包里,走出书房下楼去。又是新的一天,可是那些案子,仍然像没有边际的蛛丝一样,缠绕着他。今天回去以后,还不知秘书长是什么样的脸色呢。尤琛这样想着,挟着公文包,走来到楼下的饭厅。 他的妻子和孩子都在那里,琼也刚刚走进来,罗蕾莱在帮忙放好餐具。两个孩子闹着今天要爸爸陪他们去游泳,尤琛笑着说有时间就会带他们去,而琴则让他们不要纠缠爸爸。约翰拉着爸爸的衣袖,又把注意力转到了爸爸的黑色包包上,他可能以为那是什么画,想扯出来看,于是那几份海报就飘了出来,散落在地面上。琴连忙斥责约翰,说他不该缠着爸爸,结果把文件都给弄散了。约翰委屈的嘟起嘴,好像快哭了,于是罗蕾莱赶紧拿来苹果给他。尤琛说了句“不要紧”,一边把那几份海报捡起来。反正这些东西马上也要在街上贴出来,不是什么机密文件,所以让家人看到也没关系。 琼也来帮忙,她拾起离自己最近的一张海报,递给尤琛。在这时,那张海报伸展开来,把里面的人像也显现在琼的眼前。兰尼亚女作家发出了小小的惊呼。尤琛不解的看着她。琼看看那幅海报,又看看尤琛,有点语不成句地说: “这个、这个……这上头的这个女人,我曾经见过,就是——哦,对了,就是那天我这里路上碰到的那个非常非常漂亮的金发女孩!”(未完待续) 第三十章 死亡之诗(1) 最近,居住在帝国首都近郊的居民,有些人已经感觉到治安比以前严密了许多。尤其是有政府或军方重要官员所居住的地方,更是不时能看到一些看似不起眼实则监视着四周动静的便衣探员。可能是因为前线正在作战,担心昂尼亚或曼尼亚方面会有间谍刺探吧,人们都如此想着,觉得这样也应该。只是那种在空气中隐约弥漫着的紧张气氛,令居住在其中的人难免心中不安。 其实,他们并不知道,之所以首都最近加强了治安的力度,不仅是因为前线宣战的缘故。其中有一部分原因,是因为发现跟近期在首都发生的凶杀案有关的嫌犯仍然在逃,而且有目击证人指出,那些在逃的劳动营原士官,就在居住区内游荡。这让国家安全总局的人好不紧张,于是在得到副首相的批准后,连夜派出警察和探员搜查该地区,可惜一无所获。也因为这样,奥登市近郊的治安都得到了加强,并且四处搜查失踪人员。 这些“小事”,并没有传进首相卡尔·海因茨的耳朵里。因为现在这位首相所关心的,完全是西岸的空中战役,以及东部的防守部队。由于空中进攻昂尼亚的计划迟迟没有预想中的进展,所以空军部最近也是焦头烂额。他们不得不一边设定计划,一边指挥前线,同时一边还得时时去向首相说明前线战况,并且垂首听训。海因茨对于昂尼亚不仅没有失去战斗力、反而越战越勇,打下己方不少战机,深感不满。他每天不仅要求空军元帅伯纳特来他这里报到,汇报战况,而且只呆在作战会议室里,与他所信任的将领们研究情况。所以在这种情况下,秘书长布鲁诺没有把近期发生的几起案件告诉对方,只是与副首相瓦莱里安商议对策。而被首相授命的尤琛,也不得不和他们一起,经常过问案件的进展。但是每次布鲁诺都会提醒尤琛,要求他不可以对首相提起此事。如果尤琛胆敢拒绝,那么其后果之严重,布鲁诺清楚,尤琛本人也很清楚。尤琛只得把不满收在心中,默默地关注事态的发展。 这天,当布鲁诺从调查员那里得知有劳动营生还者居然在市郊住宅区出现,马上打电话叫尤琛过来。尤琛放下电话,叫其他副官听候首相的吩咐,自己而来到秘书长的办公室。一进门,他就看到不仅布鲁诺在这里,连副首相埃默里·瓦莱里安也在此。显然,他是来和秘书长商量该怎么办的。 朝二人行礼之后,尤琛被示意坐在办公桌前。这样一来,他们两个都能清楚地注视着尤琛,而首相的副官也可以明明白白地看到他们的神情。瓦莱里安此时看起来全然不像那个在皇室舞会上神采奕奕的副首相,他眼窝深陷,显得内心焦虑。 “少校,听说最近在您所居住的那个地方,曾经有人看到过劳动营里失踪的女护士,是真的吗?” “是的,阁下。我的一位朋友从兰尼亚来到我家作客,在外出的时候,就曾经面对面地接触过一个原劳动营失踪的女士官。后来经过她的指认,已经知道该名失踪者确实就是她曾见过的那个女人。” 尤琛此时即使没有抬头,但也能听到副首相发出的抽气声。布鲁诺的面前,有几份摊开的文件,这些都是关于禁卫军后方看守部队成员的资料。他此时把一份资料递给尤琛,双眼紧盯着他问道: “是这个人吗?” 首相的副官双手接了过来,只见那份档案打开,里面第一页显现在自己眼前。有一张黑白照片,勾勒出该档案主人的容貌。金色的头发,蓝色的双眼,漂亮而精致的五官,嘴角似乎还残留着一丝微笑。 “是的,和海报上完全一样。” 尤琛把档案递了回去,副首相拿在手里,看着这个档案上的人,他嘴里念念有词: “明奈特·鲁珀特(minnette·Rupert),豪斯劳动营下士,担任该劳动营医院护士长一职,心理状态良好……哼!简直就是个魔鬼!” 瓦莱里安气冲冲地把那份档案摔在桌子上,而布鲁诺也没有责怪他的失礼,反而安慰道: “请稍安勿躁,亲爱的副首相阁下。现在这个女人到底和凶杀案有什么关系,我们还不清楚,搞不好,她可能真的只是在那儿路过而已。” 副首相压制了一下自己的焦躁,可是他的额头上青筋突起,双唇紧闭,显得内心极不平静。听到秘书长为了息事宁人,连这样的说法都能提出来,不禁让尤琛迅速地睨了他一眼。很显然,瓦莱里安也不倾向于布鲁诺的看法。他又说道: “但是现在对方分明是冲着胜利党以及禁卫军而来的,那两份被盗走的档案就是最好的证明。如果这个女人不是和他们有关系,为什么会出现在休厄尔委员家的门外?!她肯定是敌人之一!” 布鲁诺看到对方如此不平静,也赶紧做出认同的姿态。“您说的没错,这个明奈特·鲁珀特是从豪斯劳动营失踪的,当时这个劳动营出事的时候,比瓦尔德劳动营出事的时间还要早。从那儿以后,我们一直没有找到那几个生还者,只有她们,清楚在劳动营里发生了什么事,为什么自己人会互相残杀。如今她们又在命案前后出现在事发地点现场附近,可见跟案子是有关联的。只是凭着这些人的能力,要杀死党的委员、还要进入禁卫军防卫森严的内部盗取资料,这恐怕……” 对于女人的能力,这位首相府的秘书长显然是一点儿也不相信。可是在众多的证据和事实面前,副首相和尤琛都觉得只有这样的解释最合理。那就是这几起案子,即使不是这些失踪者干的,但她们也必定与此有关系。 为了理清头绪,找出有没有遗漏的线索,副首相又问起最近一直关注调查的尤琛,劳动营失事、党委员以及禁卫军总部遭盗窃等事件的情况。于是尤琛便耐着性子,把自己所知的情况尽量一五一十地告知对方。幸好他的记忆力不错,所以将几件事的调查结果都说得很详细。在先提到几处劳动营的遭遇时,尤琛回想着国家安全总局的人告诉他的前后经过,复述道: “……豪斯劳动营是最早发生变故的营区。在两个月之前,该劳动营就被外界发现人员全部死亡,而且经过查证,绝大部分看守部队成员都是死于自己的同僚手里,而剩下的少数人则是选择了自杀。没有人知道原因为何,只是知道在事发的一个星期前,该劳动营依然运转良好,而且看守囚犯和处决囚犯的任务都没有出错。在7月26日处置完从北部运来的一批囚犯后,该劳动营就按照命令,把营房清理出来,准备安置下一批囚犯。可是当列车在数天以后到来时,那里已经没有一个生还者了。后来经过清点尸体,才发现了有几名失踪者——其中就包括这个明奈特·鲁珀特。”(未完待续) 第三十章 死亡之诗(2) “瓦尔德劳动营的情况也和豪斯劳动营非常相似。同样是自己人互相残杀,又或者是自杀,总之他们看起来不管是男是女,都像是要与敌人作战一样,毫不留情。原因同样不清楚。而该劳动营的指挥官官巴列特中尉,在被支援部队发现时,是倒在了自己的办公室内,用手枪对准口腔自杀的。而且,他的左手手指,全都在死后被切割下来,似乎是有人进行了报复。该劳动营的唯一生还者,就是那名在逃的凶案嫌疑犯玛戈特·海斯勒下士,她原本在劳动营内,也是担任护士一职,记录上显示她工作良好,没有不良记录。玛戈特·海斯勒涉嫌杀害安德烈五世医院的护士,并且国安局相信她可能与休厄尔委员的死有关。” “这个我知道!”担任着国家安全总局局长一职的副首相点点头,他看起来像一只被关在笼子里的动物一样。“她们之间会不会有什么联系呢?该死!护士!都是护士!” 尤琛低下头,不去看副首相那难看的脸色。“到现在为止,仍然没有资料或证据显示两个营区的生还者之间有任何联系,豪斯劳动营在北部,而瓦尔德则在东部,两个营区的成员是不允许外出的,因此她们之间也不可能有任何私人的联系。” 虽然是这样回答着,不过尤琛却在心里浮现出一个念头:联系?想到那个头发灰白形同白痴的玛戈特·海斯勒,还有那个频频出现在市郊高尚住宅区的明奈特·鲁珀特。她们所在的营区都发生了自己人残害自己人的恶性事件,而且她们又是同为生还者。这背后会不会有什么内情是他们所不知道的呢?搞不好,也许真的像副首相所想的那样,她们是认识的?所以共同策划了这样的惊天大案? 他这样沉思着,这时,秘书长布鲁诺终于提出了自己的问题: “据我所知,那个瓦尔营的女护士是没有亲属的,所以要查起来也困难得多。那么那个豪斯营的生还者呢?她的背景资料……” 布鲁诺看着那份档案上详细列出的字句和介绍,案子闹了这么久但还未侦破,他也够烦心的,只是还得在人前装着没事的样子,可在背地里却恨不得马上弄个水落石出。尤琛虽然对此人并无好感,不过看见这个矮个子的秘书长变得这般憔悴,也不禁暗暗摇头。 “对了,她娘家那边虽然已经没人了,不过她的丈夫还在,目前也在禁卫军中服役。这个人,有调查过吗?” “是的,”还好尤琛最近和国家安全总局的调查人员时有联系,总局的处长安塞姆也经常向他提供情况汇报,所以他现在还记得很清楚。“她的丈夫目前的确在禁卫军中服役,随部队在东部原乌里尼亚——也就是现在所称的缓冲地带内执行任务。此人已经有半年不曾休假,而明奈特·鲁珀特也没有在劳动营休假外出,所以他们这半年里没见过面。她的丈夫对妻子的去向根本毫不知情,这点是毫无疑问的。” 副首相的手重重地拍在自己的额头上,好像是想让自己清醒一点,又好像是想感慨事情带来的挫折。布鲁诺虽然在此事上与他的调查意见并不一致,可他也显得十分头痛。看着这两位首相的心腹,尤琛不禁想起往日人们所见到的他们那个意气风发的模样。谁又能想得到,为了保住自己的位置,他们又是怎么熬过来的。 瓦莱里安突然站起来,在窗边踱着步,布鲁诺束手无策看着那些档案和文件。尤琛心想,现在这个情况,最好不要开口说话。沉默了一会儿,副首相突然转过身子,既震惊又焦心地说道: “想想看!现在有一个杀人魔就在我们身边出没!而我们却还是没能逮到他!先生们,我们的家人,都看似住在安全舒适的房屋里,可是屋外却难保没有一个可怕的魔鬼在觊觎着他们的生命!决不能再这样下去!必须要马上将这些人一网打尽!” 在这一点上,他们的看法无疑是一致的。虽然身居高位,而且深得首相本人的信任,可是一旦危险来袭时,谁又能保证他们和他们的家人不会像休厄尔委员那样死在家中!一想到罗蕾莱和琼都曾经在小镇上亲眼见到过嫌疑犯,尤琛就觉得不寒而栗。以前不管是在战场上作战、还是在后方面对着复杂的人事关系,尤琛都没有半点怯意。可是要让自己的家人和朋友也面对着这种威胁,他就难以平静下来。为了保护她们,自己怎么也得打起十二分精神,尽快调查清楚,捉住凶手。 在商议过后,他们又各自散去,继续去忙自己的工作。这一天,尤琛没有回家,因为首相仍然留在首相府里,没日没夜地与自己手下的将军们讨论如何瓦解昂尼亚空军与地面部队的防守。在空军元帅伯纳特的努力保证下,首相的担心才稍稍有所缓解。不过与之相反的是,即使是首相器重的将军,也没几个人真的相信伯纳特有那个能力带领空军取得这场胜利。只是碍于首相的面子,人们都憋着自己的心里话罢了。 在忙了两三天后,尤琛才把手头上已经处理好的公文事务交托给前来值班的另一位副官,而自己才离开首相府,驱车回家。在路上,他下意识地打量着镇上的四周和山路上的情况,但没有什么发现。尤琛叹了一口气,在心里这样嘲笑着自己: “得了吧,你还真以为那个凶手会在自己面前出现吗?” 回到莳萝谷宅,里面一切安静祥和,没有半点因为杀人凶嫌出现而留下的阴影。尤琛走进屋里,一进大厅,两个孩子就扑上来,向几天不见的爸爸来了个见面礼。琴和罗蕾莱,都坐在大厅的一角,原本正在看着家庭教师编织手套的女主人,笑着站起来迎接自己的丈夫,同时她叮嘱两个儿子不要打扰爸爸。尤琛向她们笑了笑,说: “不要紧,陪儿子玩的力气还剩下一点。” 比两个孩子更欢喜的是尤琛的爱犬帕蒂,它一见主人回来,就冲到他脚边,耳朵和尾巴几乎都甩掉了,还直起身子把爪子搭在主人身上,好像对方要是不理会它它就不罢休。尤琛和孩子们还有帕蒂玩了一会儿,然后到楼上梳洗换衣服去了。看到一家人和乐融融,他也觉得十分欣慰。家的安宁,绝不能让那些凶手给破坏掉!他暗暗朝自己发誓。(未完待续) 第三十章 死亡之诗(3) 在晚餐前,尤琛来到楼下,在孩子们和牧羊犬的围绕下,陪他们玩耍。虽然工作繁忙,不过一有时间,他还是会尽量与孩子们玩在一起,让他们开心。在楼上客房里休息的琼也下来了,她看上去有点走神,而且今天也没有出去散步。在进餐的时候也是如此,琴以为是之前遇到了在逃的嫌疑犯让对方心中害怕,于是就安慰道: “放轻松一点,亲爱的琼。现在周围的篱笆都竖起来了,而且治安也比以前加强了不少,你会很安全的。多吃一点好吗?这可是我今天特地命人准备的新鲜鳕鱼排哦。” “这样的美味我已经吃了许多了,琴,你看,我的碟子都半空了。”琼的心思显然在别的地方,她老是回想着与那个明奈特·鲁珀特相遇的前前后后。“我只是纳闷,那个女人看起来一点也不像坏蛋,为什么竟会做出那么可怕的事?如果休厄尔委员的命案真的和她有关,她居然还敢回来,可真是胆大包天!” “她逃不了的,不是吗?不管再怎么猖狂,始终都敌不过政府呀。” 琴说着,一边看看自己的丈夫,似乎是想求得他的认同。不过尤琛在想着别的事情,所以没有注意到妻子投来的眼光。晚餐就这样,在和往常没有多大区别的平静中过去了,之后各人又各自忙去了。尤琛在书房,琴和琼则在起居室听着唱片播放的曲子,一边喝着热咖啡,一边聊着近来的舞会。 当大厅里的古老挂钟敲响了十下之后,罗蕾莱看着两个男孩睡下了,然后也走下楼来,向女主人和琼道晚安。琼非要她也一起坐下聊天,然后又忍不住打着哈欠说: “呵……又是一天即将过去了……” “像你这样,每天都会过得很快又自在!” 琴如此取笑朋友,而琼则哈哈笑了两声,并不在意。这时,屋内不知何处传来一声器皿摔在地上的声音。琴皱皱眉头,摇头说: “我看又是西尔维把碟子摔破了!” 她的话音刚落,忽然在莳萝谷宅内响起一个惊恐的女声,在声嘶力竭地大喊着。这个声音让众人为之一惊,一时都搞不清楚是从哪儿传来的。琴左看右看,而琼拿着咖啡杯,已经好像被定住一样,一动也不动。罗蕾莱定神细听,马上说道: “是从厨房传来的!” 琴赶紧走出起居室,往厨房那个方向走去,罗蕾莱和琼也跟着一起来。有些佣人不知所以地从房间里探头出来,好奇地张望着,琴一一吩咐他们不要慌张,继续留在那里。当她们来到厨房时,已经有两个女佣在里面扶着女佣希尔达,慌作一团。 “发生了什么事?” 在面对琴的质问时,两个女佣都说是听到希尔达的惨叫,所以才赶过来的。而希尔达因为受惊过度,一句话也说不出来。琼看看厨房里,没有混乱的迹象,一切都很井井有条,心里纳闷是不是这个女佣看到老鼠所以吓成这样。罗蕾莱让其中一个女佣拿来一杯白兰地,给希尔达喝下——这样可以让她镇定一点。当喝了酒之后,希尔达脸上稍稍有点血色,不过她嘴唇发抖,眼睛一会儿看看窗外一会儿看看走廊,就是不敢看厨房里。在琴的再三追问下,希尔达才别过脸,指着厨房的下人用的餐桌旁,颤颤巍巍地说: “在那儿……那个袋子……” 她们把视线移向对方所指之处,电灯打开了,琴看到在厨房的地板上,有一只浅色的小布袋正躺在那里。她刚想过去把它捡起来,希尔达却突然叫了起来: “不!那里……那里头,有血!” 琴大吃一惊,琼好奇地盯着那个袋子,忽然想起什么,说了一句: “咦?那个、那个不就是我那天带回来的布袋吗?就是那个女人给我的。” “不如让我来看看吧。” 一直没有说话的罗蕾莱主动向琴说,弗莱德家的女主人一时没了主意,胡乱地点点头,又忙嘱咐: “小心。” 罗蕾莱走上前,拿起那个不大的布袋。她发现在布袋下方,已经湿了,虽然有着淡淡的红色,不过其中却夹杂着其它的液体,非常冷。罗蕾莱摸了摸,发现是冰水,可能是因为里面的冰融化了,所以才渗透出来。这个布袋是双层的,不仔细摸是不会察觉的。里面的确有个硬物,就在两层布之间。罗蕾莱拿剪刀把袋口剪开,当她揭开两面布时,看到那里有着与布袋颜色不同的一个东西——一只手指,人类的手指。这只手指湿湿的,显然之前是跟冰块放在一起,以防止腐化,现在冰一融,它也出现在人们的眼前。 “就是那个……”希尔达害怕得把身子缩成一团,不敢再看那个袋子。“我之前也把它用来装果子,后来果子倒出来之后,就看到里面好像还有东西,可是没法弄出来。我挑开了线,往夹层里看,没想到……” 她没有再往下说,而是哭倒在别人的怀里。这时,尤琛也来了。在询问过情况之后,他让妻子和其他人都去休息,而自己则拿过罗蕾莱手中的布袋细看。罗蕾莱没有走,她站在对方身后,说了句: “先生,那只手指上有字。” “哦?”尤琛用手绢拿起那只断指,发现上面的确有字,是用针刺出一个个小点而组成的。那上面的血孔已经不冒血了,在灯光下,可以看到那几个字: “请慢用。” 即使此时房间里灯光通明,没有任何黑暗的角落,可是尤琛仍然觉得浑身都起了鸡皮疙瘩。这是那个从豪斯劳动营逃出的明奈特·鲁珀特交给琼的,她可能就是想把这样东西带来这儿。这是魔鬼的挑战书,而且尤琛似乎已经在耳边听到那个不曾谋面的女人的冷笑。 “不知道这根指头会是谁的?”罗蕾莱依然站在那里,冷静地说道。虽然发生了这样的事情,可是她看起来并不像受到了极大的惊吓。“是受害者的吗?” 尤琛也无法确定,他想起了在自己的记忆中,好像有什么是与之有关联的。是什么呢?对了,瓦尔德劳动营的指挥官!那个人在死后被人割下了左手的手指!难道这个就是——尤琛在灯光下观察着断指,从手指的宽度和长度还有皮肤的情况来看,应该是男性的。而且看上去它还经过了冷藏保存,所以没怎么损坏。 尤琛把断指放在一个小碟子上,用手绢盖着,同时对罗蕾莱说道: “回去睡觉去!我不想你晚上作恶梦。” “我没关系的,先生。” 看到罗蕾莱神色如常,尤琛才略略觉得放心。之后,他对这个袋子产生了怀疑,干脆把两块薄薄的布完全揭开,袒露在灯光下。布的外表是浅色的,可里面却是黑色的丝绒。罗蕾莱发现,在布的内壁,似乎有一些地方的颜色比本来的颜色还要深…… “先生,那个……” 尤琛也发现了,他一手拿着那块布的一角,把它完全展开,在布上面,确实还有其它东西,那也是一行字,只不过——是用血写成的: “我们等着——” 尤琛一言不发,实际上他惊呆了。因为他知道这是什么意思,那是一首诗句,地狱的死亡之诗。前面两句,都出现在命案现场。现在,凶手又通过这种方式,来嘲弄世人。尤琛一时间没有听见身旁罗蕾莱的声音,在他的脑中,那几行血字拼凑到一起,挥之不去: “地狱打开了 进来 我们等着——”(未完待续) 第三十一章 血字(1) 自从卡尔·海因茨成为了奥登尼亚政府的执政者以来,整个国家的国力提升那是不在话下。在他上台之后,除了紧抓军队的建设外,教育以及治安问题都是胜利党以及它的党魁所关心的国家大事。也因为国家的经济发展的同时,儿童的教育以及国内各处的治安得到有效的保证,所以选民们才会如此推崇胜利党、那么唯它马首是瞻。因为在第一次神谕战争结束之后,由于前任政府以及首相的无能,使得国内到处形势不稳,尤其是治安,最令人担忧。而如今这一切却在短短的几年内像黑板上的粉笔字一样被抹掉,怎能不令人欣慰? 不过老百姓是这种看法,可是身为内行中人的人却照旧得忙个不停。掌管着全国警察以及禁卫军后方看守部队的国家安全总局,这段期间不仅得对境内的外国人严加看管,仔细提防有人窃取国家情报机密,同时还得盯紧国内的不安分子。尤其是在胜利党委员被杀以及禁卫军全国总部机密档案失窃后,国家安全总局的担子骤然加重。这两起案件他们虽然现在已经能够确定是同一人或同一组织所为,可是对于凶手的去向以及对方是如何完成这些难度极高的入侵案,却是毫无头绪。 这不,在案件的影响力稍稍有所减退之际,又发生了意想不到的事情。一个装有情绪是劳动营被害者断指的袋子,出现在一个禁卫军军官的家中。而且从袋中写下的字迹来看,凶手分明是在嘲笑以及挑战政府的权威。这个袋子被送来国家安全总局内部的实验室进行化验时,工作人员也都被凶手的手法所震惊。在胜利党掌管全国后,治安情况一天比一天好,像这类如此胆大妄为而骇人听闻的案件,别说是发生,连听都没听过。因此全局即使没有局长——也就是副首相瓦莱里安——的命令,也希望早日侦破此案,好逮住那个可怕的杀人狂。 在9月底的一天,那位家中出现了凶手所遗留之物的禁卫军军官,来到了国家安全总局,他是来求见局长的。当秘书打来内线电话时,副首相埃默里·瓦莱里安扬扬眉毛,好像有点意外似的,不过还是吩咐请对方进来。 尤琛·弗莱德一进门,就先向独坐于上首位的副首相敬礼,在得到对方的许可后才脱下帽子,坐在一旁的椅子上。既是奥登尼亚帝国副首相同时又兼任国家安全总局局长的瓦莱里安,看着特地到此来求见的首相的一级副官,问道: “少校,你来这里有什么事吗?” “是的,阁下。我来这里找您,而不是在首相府与您见面的时候交谈,就是不希望有外人听见我们的谈话。”尤琛直视着对方。“我来此,是想跟您探讨需不需要向首相本人说出实情。” 瓦莱里安稀疏的眉毛皱了起来。“实情?你是指……” “是之前所发生的几起案件。现在凶手已经在对我们的权威发出挑战,而且不管对方是什么人,他的凶残以及手段都是无庸置疑的。要是再这样下去,恐怕到时遭殃的就会是我们的重要人士了!” “少校!”副首相用眼神制止了对方的话,继而说道:“我明白你的担心,可是现在情况还在我们的掌握之中。而且我相信由于国家安全总局以及警察部门的努力,使得凶手不敢轻举妄动,所以到现在为止,对方都只能通过恐吓的手段来扰乱我们的调查。这些无能之辈,成不了大气!” 在案件刚发生的时候,尤琛也曾抱有如此的想法,认为凶手很快就会露出马脚继而落网。可是从劳动营全军覆没、再到胜利党的重要委员以及禁卫军总部失窃,凶手完全没有丝毫把柄被人抓住,反而用尽各种手段,一而再、再而三地和政府捉起迷藏来。在那天晚上亲眼看到布袋上流下的血字后,尤琛明白,再不抓住凶手,那么对方就会再制造出种种可怕的惨案。他实在不愿看到这种情况被继续隐瞒无法得到解决,因此才会下定决心来找副首相,希望他能把事情原原本本地告诉首相,通过各方合作齐心协力解决事件。 不过现在看到副首相后,尤琛觉得自己的想法要实现恐怕还难过登天。可是他还是想尽自己的努力,他说: “阁下,凶手手中现在有了那两份机密档案,党的成员以及他们的背景情况、还有禁卫军成员的一切资料,都在那个可怕人物的手里!如果那个凶手——或者说他背后的那个组织——是想要对政府以及军方的人不利,那么凭着些档案,他要成事轻而易举!我们国家最重要的成员以及人才,他们和他们家人的生命安全,现在都无法得到彻底的保障。如果真的被凶手利用档案和名单来针对他们作出像休厄尔委员那样的刺杀,这样后果不堪设想!现在正值我国与昂尼亚开战,这种时候,更是不能掉以轻心!所以阁下,我恳求您再考虑我的话,请对首相说出这一切吧!” 瓦莱里安好不容易才忍住没有发火。本来他身为奥登尼亚帝国的副首相,却得听这么一个小小的军官指责,这就已经够让他不悦的了。而且对方是在要求他把这些可怕的连续杀人案件告诉首相、公诸于众,这简直就是在拆自己的台。埃默里还没等对方的话说完,马上用无比严厉的眼神瞪着尤琛,一字一句地说: “我说过了,少校。这件事一定会得到解决!而且凶手也跑不了!你应该对国家安全总局更有信心才是,而不是一看到凶手的小把戏就吓得六神无主,只想着要首相亲自过问此事。况且,正因为现在正是我国与敌人交战之时,首相阁下一心挂念前线的作战,无暇他顾,如果再让这些事情去打扰了他,那么不仅对战事无益,也对侦破案件无益,更对首相本人的身心无益!你身为首相阁下如此信任的副官,为什么连这些都搞不清楚呢?!”(未完待续) 第三十一章 血字(2) 尤琛在来这里之前,就想过会无功而返。毕竟对方不仅身份地位官阶都比自己高出太多,完全有权力命令自己可以做什么、不能做什么。不过出于对事件的责任心,尤琛觉得自己无论如何也该尽力去帮助解决此事,而不是听之任之。现在看到副首相的反应,这一点也早在他的意料之内。对此,他虽然表示出了礼貌上的尊重,但还是说道: “我完全相信国家安全总局有能力解决案件,可是现在对于那个敌人,我们一无所知。最好的办法,就是集合各方的力量,全力侦查,务求使凶手被我方逮捕。如果首相得知,他一定也希望早日看到案件侦破,凶手被捕。” “少校,看来你还是太天真了呀!”副首相不无讥嘲地说着,一边把手中的雪茄不耐烦地按熄在做成贝壳形状的烟灰缸里。“首相当然想事情解决,所以他才把案子完全交由我们来处理!这就是他的用意!他希望听到的,就是捷报、捷报懂吗?而不是要我们拿着这些鸡毛蒜皮的小事去烦他。因为首相阁下已经有太多的事情要忙了,这些他根本顾不过来!如果我们不努力去处理这些事情,那么谁去为首相分忧?你在首相身边好几年了,怎么连这些都不明白?!” 尤琛出于对上级的服从和尊敬,只是对此保持沉默。瓦莱里安把身子往椅背上靠了靠,松了松衬衫领口的钮扣,又换了一种口吻说: “我亲爱的少校,我完全能够理解你此时的心情。看到凶手拿着关于党以及禁卫军的绝密资料,担心自己和家人的安危,这是很正常的。不过我可以告诉你,不管对手如何,国家安全总局一定会将他缉拿归案!我们所掌握的线索日益增多,那个家伙绝对逃不了的!再怎么说,他都是势单力薄,我们肯定会将他逮捕审讯,并且把这个杀人狂绞死!” 看到对方还是这样固执己见,尤琛也无法再说服他,只能勉强答应。当他即将离开之前,副首相似乎已经恢复了谈话前的好心情,笑着向他说: “对了,少校,我听我妻子说,这个周末你的夫人和孩子会来我家作客。这真是太好了,我的内人和孩子们都很想快点见到你以及你的家人。到时我们就可以渡过一个开心的周末了!” “是,阁下。” 尤琛告辞离开了国家安全总局,他闷闷不乐地走到大街上,钻进自己的汽车里。坐在驾驶座上,他却怎么也平静不下来,狠狠地把自己的手套扔在副驾驶座上,吁了一口气。副首相的话好像仍然徘徊在他的耳边,挥之不去。尤琛忍不住一边想,一边在心里破口大骂: “‘一定会缉拿归案’、‘绝对逃不了’,以为是在抓兔子吗?!恐怕那个家伙现在正躲在奥登的某个角落里,大肆嘲笑政府的无能呢!有一必有二,他们不利用那些档案大干一场,是绝对不会罢休的。那个杀人犯,痛恨党、痛恨禁卫军……难道真的会是劳动营的那个生还的女人吗……还有那个在豪斯劳动营同样逃离的女人……” 尤琛渐渐冷静下来,开始思考案件的关联。在调查中得知,那枚在布袋中发现的断指,经过检验,的确是瓦尔德劳动营指挥官巴列特的食指。而将这个藏着秘密的布袋送到尤琛家的,却是那个从豪斯劳动营逃脱的女护士明奈特·鲁珀特。这就表明,明奈特·鲁珀特,现在已经和瓦尔德劳动营的那个生还的女人玛戈特·海斯勒联手起来,对付国家的要员。也只有这样,才能解释为何瓦尔德劳动营指挥官的断指会出现在豪斯劳动营生还者的手上。或者说,有另外一个更可怕的可能性——尤琛突然坐直了身子——明奈特·鲁珀特,也许在豪斯劳动营出事后,还参与了瓦尔德劳动营的事变?!所以她才能拿到巴列特的断指。 如果真是这样,那可不妙了。尤琛觉得身体里仿佛有一股冷气在飞窜似的,让他的血液都快凝结起来。万一那个明奈特·鲁珀特果真如此了得,既能够逃过豪斯营区的变故,又能同样令远在千里之外的瓦尔德营区发生惨变,那么这个女人的本事,可就真是让男人也自愧不如。虽然从目前的证据来看,她和那个玛戈特·海斯勒之间毫无关联,可是也很难说她们之间是不是在以前就认识,然后共同策划了这一系列的惨案。 为了坚定自己把此事调查下去的决心,尤琛又从公文包里拿出那些文件,仔细研究。他翻开头一份,是关于瓦尔德营区和豪斯营区调查的报告,那上面的一字一句他都看过不知多少遍了。都是列出死者的数目、身份,死时的情形,周围的情况,失踪人员,营区的整体情况。再下面一份,是豪斯劳动营女看守兼护士明奈特·鲁珀特。这个女人的照片充分说明她的相貌是如何的勾魂摄魄,不过尤琛只对她的背景感兴趣。最后一份,是最先被外界发现的瓦尔德营区唯一生还者——玛戈特·海斯勒。看着照片上那张尚可称之为清秀的脸,尤琛脑海中却浮现出了另外一张脸:灰白色毫无生气的头发、无神的眼眸、完全不为外界所动的态度、仿佛像个木偶,而不是一个真正的人。虽然尤琛没有见过出事后的玛戈特·海斯勒,不过凭着国安局当时在场人员的描述,都能令人有个大概的印象。一个年轻的女孩,在出事前还是好端端的,可是当那场变故发生后,出现在人们面前的,却是一个一夜白头的活死人。她们到底遇到了什么事情?仅凭她们,也不可能将偌大的营区、上百个看守部队的人杀死,而且事后自己还能安然无恙地离开。(未完待续) 第三十一章 血字(3) 看来又得回到原点了,尤琛拍拍自己的额头。说到底,还是得搞清楚,当初在豪斯和瓦尔德这两个地方,到底为什么会发生那样的惨变。只是这个问题,如果不询问当事人,只有事后的调查,恐怕还很难得出结论。可是现在,那两个生还者,却不知去向,而且很有可能成了杀人凶犯。 虽然自己内心头绪万千,可是回到家的尤琛,看上去还是和平时没什么区别。即使妻子或朋友笑他不爱说话,他也只是回答说自己工作太忙,累了,就此掩饰过去。不过在面对着女家庭教师的眼光时,尤琛想要隐瞒就没那么容易了——虽然对方并不是时常看着自己。在莳萝谷宅内大多数人都已经睡下后,尤琛来到厨房,找出酒瓶和冰块,自斟自饮,而罗蕾莱也像往常那样,呆在这里收拾装点心的碟子和茶杯。他们两人谁也没有说话,仿佛就只是这样默默相对,就已经足够了。 罗蕾莱在放好碟子之后,转身对男主人说: “先生,您忙了一天,还是早点休息吧。” 尤琛点点头,没说什么。罗蕾莱好像明白他在想什么,又说: “有时候事情没法一下子得到解决,这也是情理之中的事。您不要太着急了,一切总会水落石出的。” 尤琛“嗯”了一声,他知道对方所指的是什么,这些天他一直被此事所困扰。看着罗蕾莱走出厨房,尤琛没有去看她的背影。她突然停了下来,回头看着弗莱德家的主人说: “先生,如果不喜欢加冰,那么还是不要加比较好。而且威士忌喝得太多,也会容易伤身。” 说完,她就头也不回地走了。只留下尤琛一个人,靠在厨房的流理台旁。他看着手中的杯子和一旁放置冰块的小铁桶,不无自嘲地一笑。 由于那个周末尤琛不用值班,所以他和家人朋友们一起,来到副首相瓦莱里安的宅邸,参加露天宴会和晚上的舞会。虽然前线正在作战,不过对于后方的这些权贵们来说,何时作乐都不成问题,更何况他们这次还有着名正言顺的名义:为前线部队的士兵进行募捐筹款。当然,在宴会和舞会上,这些议题都会被女主人以及那些女性宾客们讨论,不过更多的时候,她们都是在说起首相本人的健康、首相最近的讲话,以及某位夫人裙子上的花边,还有哪位夫人最近家里添置了一幅曼尼亚的名画等等等等。 蕾蒂·琼也因为受到邀请,而不得不硬着头皮参加这场宴会。而由于一直无法忘掉那个可怕的布袋,她最近总是心神不宁。因此为了照顾她,罗蕾莱也按照女主人的吩咐,陪伴着琼来到这里出席舞会。 副首相夫人玛戈特·瓦莱里安不愧是奥登上流社会社交圈的女王,她举办宴会,真是一呼百应,几乎所有首都上层人物以及他们的家眷都来了,场面好不热闹。想起上次所见到的皇家舞会,罗蕾莱也觉得这次的宴会毫不逊色,顶多没有了那么辉煌的场地,不过副首相府的规模,也真够让人瞧的了。 副首相夫人穿着黑色的丝绒连身长裙,金色的镶边和披肩让她看起来不仅没有淹没在人群中,反而显得更加夺目。她保养得极好,这点可以从她胸前的肌肤以及脖子上没有明显的褶折就能看出,那条巧妙地镶嵌着红宝石的金链戴在她的脖子上,似乎会随着它的主人一动起来而显得明晃晃的。真是一个很会打扮衬托自己的聪明女人,罗蕾莱不禁这样想着。她以前只听说外界一向认为副首相夫人既美丽又高雅,可是随着对她认识的加深,罗蕾莱觉得这位夫人的头脑也不在她的美貌之下。 琼可没那个心思观察那些女人的穿衣打扮,因为只要让她看到那些衣服的质地,就很容易让她联想起当初那个装着一截断指的可怕布袋。这几天,她对那些袋子之类的物体碰都没碰过,而自己身上也只穿着那些绸质纱质的薄衣服。罗蕾莱竭力想让她忘掉那些不愉快的事情,就对她说: “亲爱的琼,你看,这儿有好多好吃的,还有人在那儿玩射箭呢,我们也去那边转转吧。” “我想在这儿呆一会儿,罗尔,你自己去吧。现在,只要我一瞧见那些布呀、袋子啊之类的玩意儿,我就……” 琼捂住嘴巴,好像再往下说就会吐起来似的。罗蕾莱赶紧给她拿了一杯咖啡,示意对方不必紧张。现在这个情况,她不想离开对方,也不能离开对方,于是两个人就坐在那里看着别人的交谈玩耍。 这时,副首相夫人正在招呼那些高官们的夫人。就罗蕾莱认识的,有国防部部长的夫人、总参谋部部长夫人、三军指挥司令部部长夫人、当然还少不了陆军元帅、海军元帅、空军元帅的夫人,看来副首相夫人所招待的客人,都和她们的另一半的地位有关。像空军元帅伯纳特的夫人,显然就很受副首相夫人的欢迎。罗蕾莱听说过,空军元帅伯纳特与首相的交情匪浅,这么说来,作为首相的宠臣,那么他的太太受欢迎,也就不奇怪了。打量着空军元帅的妻子,罗蕾莱忍不住想起在前线的战事。现在奥登尼亚的空军怎么样了?虽然电台广播里只有好消息而没有半点坏消息,可是这还是令人担心。而且,格特也不知到底怎么样了…… “哎?那个女人是谁呀?” 她从自己的沉思中惊醒过来,看向琼视线投注目的方向。那儿有一个漂亮女人在和几个贵夫人交谈,神情十分得意。罗蕾莱凑近琼,压低声音告诉对方: “那位是伊芙·塞思女士,她是禁卫军宪兵总部大队长菲格莱因少将的姨姐。” 琼一听,马上不出声地笑了,显然她听过这个名字。“伊芙·塞思?原来就是她呀!听说她和首相阁下关系更不浅哩!”(未完待续) 第三十一章 血字(4) 虽然琼的口吻很刻薄,不过比起那些贵夫人们的话语来说,也就不算什么了。而且看到那个伊芙·塞思被人嘲笑还不自知,反而越发得意洋洋,罗蕾莱也只能替她暗暗摇头。虽然谁都看出这个女人很希望成为奥登尼亚上流社会瞩目的中心,可是跟副首相夫人相比,所差的距离实在很遥远。 当下午的太阳开始从天边西斜时,副首相以及他的长子也回来了。他们的出现,使得庭院里的气氛更加热烈。罗蕾莱看到,在副首相在向宾客致意时,他的长子悄悄退到一旁,随即溜掉了。罗蕾莱指给琼看,兰尼亚的女作家见怪不怪地说: “伊格尔·瓦莱里安一向如此,他既不像他的父母,也不像他的未婚妻,是个不喜欢出风头的人。” 能得到这个女作家如此高的评语,罗蕾莱在自己的印象中还真找不出几个这样的人来。可见琼也觉得伊格尔是个不错的年轻人。之前一直没露面的尤琛此时走到她们身后,问道: “玩得开心吗?” “一点也不,亲爱的尤亚!”琼的声音只有他们三个人之间才能听见。“拜托你行行好,快点让我回去吧!” “现在可不行,琼。起码得等到用过晚餐,舞会即将结束,我才能找到理由把你送走。说实话,我也想一走了之呢。” 罗蕾莱回想起来,尤琛对这些晚会呀舞会什么的聚会,根本就不感兴趣。她一转头,看到在远处的遮阳棚底下,琴正和那些贵夫人们谈笑风生呢。 过了一会儿,琼开始嚷起饿来,罗蕾莱自告奋勇去帮她拿些点心和咖啡来。因为庭园不大,所以那些放着食物的餐桌都放在屋子后方的走廊底下。尤琛因为没找到威士忌,所以也跟着一起去了。在来到走廊下面时,却没看到佣人站在那里,罗蕾莱也管不了许多,自己找来碟子装上些食物。尤琛顺手拿起一瓶威士忌和一瓶薄荷甜酒,然后把那瓶绿色的薄荷酒递给罗蕾莱。 “拿去吧,琼该喝点这个,免得让她受不了。” 罗蕾莱笑着接了过来,他们刚想离开这里回到庭院去,却听到在附近传来一个响声,就像是有人摔在地板上似的。尤琛疑惑地回头朝走廊的拐角处看去,声音显然是从那边传来的。果然,一个穿戴整齐的佣人跌跌撞撞地跑过来。一看到尤琛他们,马上叫了起来: “先生!先生!军官先生,不好、不好啦!出事了!有人、有人死了、死了!” 这个男佣人满面大汗,吓得脸上一点血色也没有。尤琛抓住他在空中乱挥的手臂,厉声说道: “镇静点!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是谁死了?” 他的喝斥起了作用,那个佣人渐渐平静了些许,断断续续地说着: “我之前被管家吩咐,要来这儿叫人送点心上去。可是原本应该呆在这儿的两个女佣都不见了,我到处去找……就在靠着厨房的那个小房间里,我看到……朱莉亚她……她死了……浑身都是血……全能的主啊……” 尤琛顾不得他的害怕,抓住他的领口。“听好了,现在马上把你们的管家请过来,记住,不要惊动那里的客人,最好请副首相阁下也过来,听懂了吗?” 那个佣人赶紧点头,尤琛一放手,他马上就跑着去了。尤琛和罗蕾莱对看一眼,两人似乎所想的都是同一件事。很快,管家过来了,没过多久,瓦莱里安也来了。他一来这儿就板着脸问: “到底发生了什么事?他说的是真的吗?” 管家尽管尽量保持冷静,可还是一句话都说不出来。尤琛马上说道: “我也只是刚刚来到这里,就看到您家的佣人跑来,说出事了,就在厨房旁的那个房间里,有个叫朱莉亚的女佣死了。我想,现在最好先确定一下。” 副首相显然对此颇为怀疑,不过他还是迈开脚步,走向屋内,众人也连忙跟着。罗蕾莱显然不想放过这次机会,也悄悄跟在尤琛身后,她好奇地看着那位闻名已久的副首相。当那间小房间的门被推开后,他们的眼前就看到一个女人躺在地板上,血迹湿透了衣服。管家差点没大叫起来,而副首相本人也被这起意外事故惊呆了。尤琛盯着瓦莱里安,询问道: “现在该怎么办呢?阁下。要不要叫总局的人来一趟?” “……好、好吧。”副首相回过神,又加了一句。“但是一定不能惊动前面的宾客,不能让他们到这儿来!” 管家领命而去,而副首相则震惊不已,他走出房间,又回头看看那具尸体,似乎仍然不能相信自己家里居然会出现这种不可思议的事情。在趁着尤琛陪同瓦莱里安走到外面的时候,罗蕾莱走进里面,察看那具尸体。死者是一个年轻女佣,和这里的其他女佣一样,都穿着黑衣白围裙。她是被人直刺中咽喉身亡的,脸朝地背朝天倒在地上,可是她的背上也沾满了鲜血。罗蕾莱冷静地把她的上衣掀起,她的背部血肉模糊,双手的指甲里黑黑的。在察看过她身上的情况后,罗蕾莱赶紧溜了出来。在那儿,尤琛正等着她。副首相此时已经离开,可能是去应酬宴会上的客人们了。面对尤琛眼神的询问,罗蕾莱点点头,说: “咽喉部位被一下子贯穿。而且,在死者的背上,被人用利器刻出了几个字。” 尤琛只觉得自己的呼吸突然变得困难起来,他预想中那些糟糕的事情正在一件件地成为现实。 “是什么字?” “你们终将自投罗网——这就是凶手刻在那个女孩背上的字。” 尤琛很想说点什么,不过现在他真不知该说些什么才能平静自己不安的内心。那些魔鬼们,不仅没有罢手,相反,他们的挑战越来越迫在眉睫。死亡之诗,也完整地联在了一起。 “地狱打开了, 进来, 我们等着, 你们终将自投罗网!”(未完待续) 第三十二章 兔群里的蛇(1) “亲爱的,发生了什么——” 当副首相的夫人在离开大厅后,来到靠近后院的厨房里。她只知道丈夫叫来国家安全总局的人悄悄进入他们的家中,却不知所为何事。当她疑惑的眼光落在室内那个盖着白布的东西身上时,涂着淡淡金色眼影的双眸顿时睁大了。 “这是……” 副首相埃默里·瓦莱里安连忙示意手下把那个屏风拉起来,不要让人看到那个物体。然后他才朝妻子说: “亲爱的,我希望你先镇静下来,好吗?” 玛戈特·瓦莱里安迟疑地点点头,眼睛不自觉地瞄向屏风之后。站在副首相身边的尤琛觉得,她似乎已经察觉到有什么不好的事情发生了。这时,副首相拉着妻子的手,说道: “刚才,在外院的露天宴会举行期间,我们家里,有个佣人被人杀害了。” 这位夫人口中发出低低的惊呼,差点坐倒了下来。瓦莱里安扶着妻子坐在椅子上,管家连忙去拿了一杯淡咖啡递给女主人,希望这可以帮助她定定神。玛戈特·瓦莱里安摇摇头,紧盯着自己的丈夫。 “告诉我,是谁遇害了?” “是客厅女仆,朱莉亚。” “全能的主啊……”副首相夫人颤抖着看了看那扇屏风,现在她终于知道那个盖着白布的到底是什么了。“是谁……可是,亲爱的,这个不能放在这里,实在是……” “我明白,”瓦莱里安安抚着妻子。“可是现在客人们还在大厅和花园里,要是把她抬出去,肯定会引起骚动的,所以暂时放在这儿。亲爱的,刚才我要见你,就是希望你能稳住,懂了吗?不要慌乱,继续到外面招呼客人,就像没事发生一样。我知道你一定不想看到大家不欢而散。” 他的妻子点点头,虽然脸色苍白,不过已经恢复了镇静。尤琛知道这位在奥登社交圈里闻名的夫人,不仅以美貌高雅而著称,更是个聪明女子。瓦莱里安副首相吩咐自己妻子去稳住场面,是找对人了。他们夫妻俩在家中发生了这样的事,谁都不愿把案件的影响力扩大,使人心波动。万一被外面的人知道,有个人趁着大家在此举行宴会,杀害了副首相府上的女佣,一定会阵脚大乱。 在玛戈特·瓦莱里安走出厨房时,难以察觉地回头看了一眼屏风——其实她想看的是那后面的尸体。尤琛发现,这位夫人眼中流露出一种莫可名状的轻松。不过他还没来得及确认,对方就已经离开了自己的视线。这时,埃默里·瓦莱里安又吩咐管家,却把在大厅里应酬的国家安全总局副局长洛多威克请过来。之后,他走到屏风后面,那里正有两名调查人员正在检查尸体。那个年轻女孩躺在地上,背上的血濡湿了那块原本裹着她的布。尤琛看着那张白得可怕的脸,又看了看正在擦汗的副首相,心想: “这下子,真的找上门来了……这个无辜的女孩,恐怕是警告而已,接下来,说不定还有更可怕的事情在等着我们……” 在他的脑海中,不禁回想起数天前与眼前这位副首相的谈话。那时因为意识到最近出没在奥登的神秘杀手有针对重要人物之嫌,因此尤琛希望副首相能向首相本人坦白,联合各部门协力逮捕凶犯。可惜对方并未引以为戒,此事自然也就没有了下文。没想到只过了几天,就在副首相瓦莱里安的府上大宴宾客之际,却有人在他们的眼皮底下杀人!从那具尸体上的伤口,以及她背上被人用利器刻下的字来看,应该是以前作案的凶手的连续犯案。对方很显然是冲着他们这些人来的。 埃默里·瓦莱里安一直眉头紧锁,要不就是不停地走来走去。谁也不敢出声打扰他,直到他突然转过身来,看着尤琛说道: “你能确定,杀害我家佣人的凶手,和之前杀害休厄尔委员的,是同一个人或组织吗?” “是的,阁下。那种一击致命的手法,还有在行凶之后留下血字,都是凶手的特征。” 副首相紧闭双眼,无声地喘着气。即使是三岁小孩也能看出,他此时是何等的震惊与恐惧。一个看似只出现在文件和别人报告中的杀手,如今却出现在了他自己的家中,并且轻而易举地杀死了一个女佣,这怎么能不令身居帝国副首相之职的埃默里·瓦莱里安感到极度恐惧呢? 很快,副局长洛多威克以及他的手下也来到厨房内。他们是在事发后才被副首相用一通电话叫来的,不过碍于有宾客在此,所以也只能在外面徘徊一阵,然后悄悄溜到后面的房间,假装有事要和这家的主人商议。一见面,还没等对方行礼,瓦莱里安就先问: “没被人发觉吧?” 在得到肯定的答复后,副首相才示意他们去看看那具尸体。国安局的处长安塞姆也在此,由于办案,他和尤琛也颇为熟悉,不过此时两人都不便打招呼,只以眼神问好。在仔细检查过尸体后,洛多威克等人的脸色都十分难看。从他们相互打量的眼神就能看出,他们已经知道是谁干的了。覆盖着尸体的布又被盖起来,洛多威克走到副首相身边,低声说道: “确实是以前曾经出现过的手法,和休厄尔委员的遇害几乎一模一样。只是这次留字的地方,换成是死者的背部。请问府上可有失窃?” 副首相看着管家,对方连忙上前。“已经清点过了,并没有物件丢失,连同客人带来的东西在内,也没有异样。” “这么说,很明显凶手是要故意杀害这个女佣,以此来威胁阁下您。当然,还有阁下的家人。对方这么做,一来是炫耀自己的能力,二来就是想藉此警告您。” 瓦莱里安本来想一下子拍桌子,不过手举起又放下。他强忍着自己的满腔怒气,朝副局长说道: “你的意思是,凶手趁着我家里举行宴会的空子,溜到这里,杀害了一个女佣,就是想用这个来威胁我是吗?!” 面对他的怒气,众人不敢多言,洛多威克只好低下头,以示同意。瓦莱里安背着手一会儿从东走到西,一会儿又从西走到东,在厨房里转悠。忽然,他停下脚步,胸膛起伏,语调急速地说: “这真是无耻!无耻!竟敢威胁帝国的官员!而且是用如此下流卑鄙的手段,对付我的妻子和孩子、这里的佣人……愚蠢的家伙!他真的以为这样就能让我低头了吗?!” 发泄一通怒气之后,副首相又命令洛多威克派出人手监控宴会全场,里里外外都要派人保护,以防再有不测。洛多威克也赶紧命令自己的下属照办。尤琛抓住机会,询问国家安全总局的副局长: “在你们赶到这里来之后,监视着整座宅邸,是否有人离开了呢?” “不,我们早已按照副首相阁下的命令,让卫兵把这里全都包围起来。也就是说,之前来了多少宾客,现在就有多少宾客,一个都没有离开过。” 尤琛抿着嘴唇,事实果然像他预料的那样。他看向副首相。 “阁下,这样一来就很明显了。那个凶手在宴会举行之前,就混入在客人群里,伺机而动。直到他找到机会犯案后,又若无其事地回到人群中。本来他可能打算是在宴会举行时提早离开或散会时才和其他人一起走,可是尸体却被提前发现了。这也就意味着,现在那个凶手,很有可能仍然呆在客人之中!”(未完待续) 第三十二章 兔群里的蛇(2) 虽然没有人说话,不过从副首相以及他的部下们的神情来看,无疑是又受到一次冲击。瓦莱里安瞪着自己的管家,问道: “当夫人把客人们从露天的场地请进大厅里的时候,有人提早离场或是不见踪影了吗?” “没有。因为夫人在宴会举行之前就把名单给列好了,晚上要跳舞,所以如果人数不对称的话,那么就比较麻烦,所以夫人吩咐我们在客人进门时就做登记,没有来赴宴或是中途离席的客人,都会被记下的。可是直到现在,仍然没有一个人离开过这所宅子,甚至连客人们带来的佣人,也都坐在偏厅里等候着。” 瓦莱里安点点头,现在情况逐渐得到控制,他的心里才安稳一点。他看了看尤琛——这一眼里也许含着些愧疚——说道: “好吧,少校,现在就让我们来把那个家伙揪出来吧!” 首先被叫来的是当时吩咐在厨房里准备菜肴的厨房里的佣人,还有在餐桌旁侍候的另一个女佣,最后还有那个头一个发现尸体的男佣人,他们都被秘密叫来厨房里,一个个接受审问。尸体是在厨房隔壁的小储物室里被发现的,因此离这个房间最近的当时在厨房里干活的佣人们都受到了怀疑。可是他们都说当时自己并没有离开过厨房,也没听到在隔壁的房间有任何动静。厨娘发誓说: “尊敬的先生,我们当时因为要预备冷盘,还有那些酒水和茶点,忙得走都走不开,根本不知道有谁会从我们那儿经过,或是小储物室里有什么动静。当时不停地有咱们家里的佣人或是管家来催咱们快点上菜,说是客人等级不及了,他们也都亲眼看见我们全都在那里,没人敢走开偷懒的。” 在刚才的调查中得知,由于尸体尚未僵硬,因此死亡的时间大概是在她被人发现前的一到两个小时。因此洛多威克询问这些佣人在下午三点到四点之间,都做了些什么,有没有看到有谁离开工作的场地,或是有什么人出现在后面的房间或院子附近。厨房里的佣人们都说没有离开,也没有发现有什么可疑人物来到过这儿。即使看到一些客人走过来后面的房间这边,也知道他们是吃喝或是拿酒水的,并没有什么可疑人物。 厨房里的人没有问出结果来,下一个女佣被叫了进来。她是当时本应和死者一起,在走廊底下餐桌旁侍候的女佣艾达。她身躯矮小,显得十分紧张害怕,双手不停地在围裙上搓来搓去。等询问一开始,她就叫起冤来: “都是我不好!我当时不应该走开的!可我没有害死朱莉亚,真的没有!我什么也不知道,先生,请您不要处罚我!” “我不会这么做,”副首相加强了自己的语气。“不过你要实话实说,当时到底发生了什么事?你看到了什么?听到了什么?最后一次见到朱莉亚是在什么时候?” “下午宴会开始之后,本来是露比和科萝妮在餐桌旁边侍候客人的,后来客人到庭院那里,她们也被叫去那里侍候,于是管家就叫我和朱莉亚到餐桌那边侍候。那时大概是下午一点多——对了,刚过一点半左右。我记得那时自己还看了看厨房里的钟,因为朱莉亚老是问我现在几点了。后来大概在将近三点十分的时候,有几位军官先生过来了,他们是来拿酒的,是龙舌兰酒。其中一位军官先生不小心把杯子里的酒洒到了我的围裙上,弄得我手都湿了。朱莉亚看到我这个样子,于是就提议我干脆去房间里换干净衣服。我那时见客人很少,于是就拜托她先在这里等等,然后就到自己的房间里换了身衣服。可是当我回来之后,朱莉亚就不见了。我以为她是被别人叫到花园里侍候去了,所以也没怎么在意。后来见客人们干脆都不来我这儿用餐,我想到前面看看热闹,所以也就没管这儿的事,到庭院去了……” 这个女孩害怕得哭个不停,好不容易才讲完她的经历。洛多威克勉强耐着性子,然后又问道: “当你下来之后,真的没有见过朱莉亚吗?那时你有没有发现附近有什么人出入?” “没、没有,真的没有。至于来往后面的人,都是咱们家里的佣人,要不就是厨房里的人把菜端出来放到桌上。” 艾达被吓坏了,说话时看都不敢看面前的人一眼,只是哭。洛多威克看看自己的顶头上司,见他也是一脸不耐烦,显然没有话要再问这个女佣。刚想挥手叫她出去,尤琛却示意他稍等一会儿,然后自己问对方: “你说那个时候朱莉亚老是询问时间,你知道她为什么要这么做吗?她是不是有别的事要做?” “这个,应该不会吧……”艾达看了看自己的主人,见他不拦阻,然后才略带羞怯地看了看眼前这个英俊的禁卫军军官,然后又想了想。“朱莉亚那天打扮得蛮漂亮的,还擦了点口红,露比还嘲笑她是想在客人面前买弄。我记得,她对自己的发型很在意,老是问我;‘我的头发看起来怎么样?有没有被风吹乱?’不过她没有说自己打扮到底是为了什么,我也没问她。老实说,朱莉亚在这儿一向挺规矩的,不过总有人说她很会勾引男人……” “好了,好了,知道这些也没用,你去吧,外面自然会有人把你带到自己的房间去。记住,今天的事绝对不可以泄露半点。” 既然主人都已经发话了,那么艾达当然就得乖乖离开,尤琛的询问也到此中止。不过在他的心中,已经有一点头绪在形成了。死者也许今天是趁着宴会举行,好赴自己的约会——这点从她打扮和问时间上就能看出来——也许对方是她的相好,不管是她认识的佣人、别家的佣人、甚至是宴会上的某位客人,总之今天他们要见面。谁知当朱莉亚来到赴约地点后,迎接她的却是死亡的利刃。要是能找到和她约会的那个人……尤琛这样想着,同时在心里加上一句,多半是男人,而且是死者不愿被人知晓的人。可是这里客人佣人加起来就有上百位,要从哪儿找起啊…… 正当他想着自己刚刚整理出来的头绪时,又听到有人进来了。是那个第一个发现尸体的佣人曼弗里。他此时看上去比那个时候镇静了一些,可是眼神慌张,不时咽着口水,似乎满意脑子仍在想着那具尸体。当他进来朝自己的主人以及众官员行礼后,不小心瞥到屏风后面那白布的一角,马上又吓得面无血色。 “把你当时发现尸体的情况说一遍。” 虽然已经诉说过了当时的情况,可是洛多威克一开口,曼弗里就只能再把事情从头到尾说一遍:当时他是在庭院那边侍候客人的,拿着托盘,提供酒水给客人们享用。可是到了下午刚过五点不久,侍应领班发现有几种酒已经快喝完了,于是叫来了他,让他到后面的厨房或是餐桌那儿把酒送过来。他来到走廊的时候,餐桌旁就没有一个人了。他以为女佣们都偷懒去了,也顾不了那么多,拿一箱酒就想走。这个哆哆嗦嗦的男佣人说到这里,又吞了一口口水。很显然,如果不是有长官在此问话,他可压根不想回忆起那时的事情。(未完待续) 第三十二章 兔群里的蛇(3) “我刚弯下腰去搬箱子,这时起了一阵风,把储物室的门给吹开了。我这才想起,那个房间一向是关着的,为什么现在又打开了?所以我就走过去,想把门给锁上……可是当我走到门旁边的时候,就看见、看见里面……有个人在里头,我看到那身衣服,才知道是咱们家里的女佣,还以为是谁在那儿偷懒……没想到我进去一瞧,那个人……朱莉亚,她死了!是被人……” “你那时没有发现有什么人在那附近出入吗?” 副首相打断了他的话,曼弗里努力回忆着,不过还是摇摇头。 “当时客人们都在露天的庭院里,没什么人走过这边来。那里安静得很,旁边厨房里的人忙得很,谁也没有出来看看餐桌旁边到底有没有人。我当时吓得不知是怎么走出来的,只想找人来帮忙。后来,就看到这位少校,还有他身边有位小姐过来,这才……” 瓦莱里安看着身边的尤琛,对方点点头,表示认同这个佣人的证词。见没问到什么有价值的情报,这个佣人也被人退了出来。瓦莱里安按着额头,才数个小时而已,他的模样已经比之前大为憔悴。 “没有目击者、没有可疑人物、只有几个忙得团团转的佣人在各自的地方或是偷懒或是干活,根本没人知道那个女孩在临死前发生了什么事!难道那个杀人狂真的会隐形吗?!” 没有人回答副首相的话,因为他们知道对方是不需要自己的回答。尤琛却觉得情况未必是如此,在威严的主人面前,那些佣人当然不敢胡乱说话,所以即使他们是在不为人知的情况下看到了什么,也碍于自己的职责不好说出口。而且从那个女佣艾达的嘴里,可以得知死者这天确实是和什么人有约,并且打算趁着没人到这边来的时候,溜去某个地方赴约。但是等待着她的,却是那个凶残无比的人。并且为了警告这伙兴致勃勃的客人,而在女孩的背上刻下了血字。现在,那个魔鬼,正在副首相府上的大厅里,也许正和其他宾客们交谈甚欢呢! 一想到这个,尤琛就觉得坐立难安。他可实在不愿见到自己的家人和朋友身处于危险之中,而且这里所有的客人如今都有危险,虽说在人群中不好动手,可是谁又知道那个魔鬼会不会再次起杀机呢?!这时,副首相又开口了: “现在必须打个什么理由提早解散宴会,不能再让大家和那个杀人魔呆在一起!要是再出什么事故……” 众人当然都明白他的担忧,不过如今一放客人们走,那么凶手也会得以名正言顺地离开此处。这样一来,无异于放虎归山。所以国家安全总局的副局长连忙说道: “请阁下不必担心,现在我们已经重重包围会场内外,那个凶犯不可能逃出去。况且在众目睽睽之下,如果他敢再次行凶,简直是自寻死路。而且多拖延一些时间,也有利于我们的调查。这一点,还希望得到您的谅解!” 瓦莱里安看看他,又看看那扇屏风,他想了又想,无奈地叹了口气。 “好吧,也只能如此。不过请各位主意,现在在我的家里,有一个杀人狂,我绝对不想再见到他犯案!你们都要打起精神来,严密监视每一处!明白了吗?” “是!” 当副首相和尤琛出现在大厅时,瓦莱里安奇迹般地改变了刚才那焦虑的神情,十分和蔼地与每位经过自己身边的客人打招呼,嘘寒问暖,和刚才呆在厨房里的那个他判若两人。尤琛看在眼里,心里不知是佩服还是感慨:要想当个高官,也不是那么容易的。 尤琛很快找到了自己的妻子儿子和朋友,他们都安然无恙,坐在窗边闲聊。看到他们平安无事,他心里的石头才落了地。不过他马上发现,罗蕾莱不在这里。看到他左顾右盼,琼主动告诉他: “罗尔刚才还在,她去花园那边去帮约翰捡件玩具……” 尤琛怎么也呆不住,他吩咐家里人不要走开后,就又离开了大厅,赶往花园的方向。现在罗蕾莱孤身一人,她很有可能遇到危险。可是刚走到外面的回廊,尤琛就看见罗蕾莱拿着小巧的手提包,往大厅这边走来。他此时根本顾不上什么避忌,大步走上去,一下子拉着她的胳臂。 “你到哪儿去了?!真会把人急死!” “因为约翰带来的那架玩具轿车丢了,所以我去花园里帮他找找。”罗蕾莱一点也不显得害怕,反而微微含笑。她从手提包里拿出那个玩具,然后又凑近对方。“当然,趁着那点空子,我在这儿转了一圈。” 看到她一切安好,尤琛才松了一口气。他见左右偶尔有来往的佣人,于是把她拉到回廊末端花丛背后,问道: “你查到什么了吗?” 罗蕾莱摇了摇头。“暂时没什么发现。不过也有一些有意思的地方。现在副首相的府上,是不是已经被包围了?” “正是如此。” “那样的话,岂不是——凶手还在这里?” 尤琛无言地点头,目光转向那个大厅,那里面的人们依然兴高采烈,不时按照乐队演奏的曲目跳起舞来。大多数人都不知道,他们很有可能与一个杀人不眨眼的恶魔呆在一起。 “真是胆大妄为……”罗蕾莱若有所思地喃喃自语着。“不过,非常聪明。” “你指那个凶手吗?” “难道不是吗?杀了人之后,不仅没有逃走,反而大模大样地混在这儿,和别人说笑跳舞。只要没有人能够指证他,那么他就不可能被人当成凶手。” “没人指证……” 想到万一要是有人真的亲眼目睹了行凶经过,而他们却一无所知,到头来,说不定会被凶手先找到他而后铲除。尤琛心急如焚,不停地思索着刚才的问话,希望从中找到有用的线索。罗蕾莱顺着他的目光,注视着大厅那边。 “感觉真奇怪,就像是——一条蛇,混进了兔子堆里。而猎物们还浑然不知……” 尤琛凝视着这个年轻女孩的侧脸,忽然觉得她面无表情的样子令人望而生畏。不过他清楚,她的冷酷,并不是针对着自己或大厅里的那些人们。 “不管怎么样,罗尔,现在千万要小心自己,不要再乱跑了,知道吗?” 罗蕾莱回头看着他,眼神又恢复了以往的温和宁静。她打开自己的手提包,从里面拿出一样东西,递给尤琛。 “我会照办的,先生。不过这次乱跑,也不是没有结果的。这是我从死者房间里发现的,被放在她的枕头底下。” 尤琛接过那个东西,那是一张纸条,上面只写着一条字: “明天下午四点三十分,老地方见。” 没有署名,是用打字机写的。尤琛下意识地把眼光从纸条转向罗蕾莱,而对方已经看向不远处的大厅,那里面,传出了悠扬的圆舞曲,人们带着欢笑与喜悦,在大厅中翩翩起舞。看上去是那么的明亮、辉煌,可是在大厅之外,却是浓重得挥不开的黑幕。白昼的阳光已经完全退却,黑暗正在俯瞰着大地。(未完待续) 第三十三章 脱靶之箭(1) “尊敬的女士们、先生们,为了帝国的胜利、为了皇帝陛下的荣耀、为了首相阁下的健康,干杯!” 大厅里的客人们注视着站在长桌首席的副首相埃默里·瓦莱里安,一起高声呼应,同时举杯,喝下杯中的美酒。除了这里的客人们外,还有一部分客人被安排到侧厅用餐。虽然所坐的位置有所区别,不过摆在桌上供他们享用的美味佳肴却都是一样的精美可口。烤鸡、熏火腿、黑椒蹄膀、腌蘑菇、鲑鱼排、时鲜蔬菜沙拉、还有那些上等的黄油、蜂蜜、奶油、面包、鱼子酱,更是色色齐备,摆满了满满一桌子。至于本地啤酒、外国美酒、还有极品的咖啡和茶,更是数之不尽。如果是初次来到副首相府上作客,一定会感叹在如今这个环境下,竟然还有如此丰盛的宴会。可是对于副首相府以及他们家的常客来说,这样的菜肴,并没什么特别。 罗蕾莱可真是见识到了身为帝国第二号人物的权力与财力,这样的奢华,这样的气派,哪怕是帝国的皇室也未必比得上。如果是首相府上宴客,那岂不是更加不得了?!她不由得这么想着,一边把自己的想法告诉了身边的琼和琴。没想到弗莱德家的女主人却笑着说: “那你就错了,罗尔。首相阁下从来不喜欢享受,他不吃肉,也不喝酒抽烟。即使一个人用餐,因为害怕浪费桌上的饭菜,都会让身边的侍从或是副官陪着他用完那些多出来的饭菜。他可真是再节俭不过了!” “我还听说,上次在奥登首相府里,这位海因茨先生宴请兰尼亚的外交官,因为看到我们国家那个外交官把面包上的芝麻抖落出来,洒在桌子上。结果这位首相大人竟然一句话不说,捡起那些芝麻就吃,吓得那个大使回去之后不停地跟人解释,说自己什么也没做。真是笑死人了!” 琼回忆起在报纸上看到的一则趣闻,又摇头又好笑。罗蕾莱这才知道,原来奥登尼亚的首相竟是这么一个人物。正在这时,琴左右张望起来,低声说道: “不知尤亚到哪儿去了?开饭之前还见到他,现在一下子就没了人影了。” 她的朋友和孩子也不知对方到底在哪儿,至于罗蕾莱则瞥了一眼那个正在和别人敬酒的副首相,继续低头用餐。她心里明白,尤琛·弗莱德,此时应该正和国家安全总局的调查人员在一起,查清今天发生在这里的命案。 情况的确如她所想的那样,尤琛没有和众人一起用餐,而是找了个借口,和国家安全总局的副局长以及他手下的工作人员们共同调查此案。副首相对此也表示了许可,因为谁叫尤琛是首相曾经指定的必须要参与调查的人士之一呢,而且以往在首相面前作汇报隐瞒时,也得有赖于这位首相信任的副官。 当趁着那些宾客到了饭厅用餐时,局里的人连忙把那个女佣朱莉亚的尸体悄悄地抬出来,放到车上,运往国家安全总局处检验。他们都清楚,如果那个凶手不是长上翅膀飞了出去,那么他现在必定还在副首相的府上,仍然隐藏于人群之中。如果再不尽快把这个家伙找出来,到时宴会一散,副首相也无法再留下那些客人,到时凶手自然就可以大摇大摆地走出这里,逃之夭夭了。 在厨房隔壁的那间小房间里,尤琛正和国家安全总局和处长安塞姆还有几名调查人员在一起。他们是在勘探现场情况,希望可以发现蛛丝马迹。而死者原先躺的位置,已经被人用白粉笔画出一个轮廓,表示她死亡的地点。安塞姆对事件的发生表示遗憾,他说: “虽然只是一个小小的女佣,不过竟然有人敢在副首相的宅邸里犯案,真是胆大包天!” “或许这次只是一个开头而已。凶手留下的那句话,分明表示他针对的目标,不是这个女人,而是在场的官员以及他们的家属。杀鸡给猴看,下一次可能就来真的了。” 安塞姆眼睛瞪大了。“您是说……” “想想以前那几句话,它们连起来,就是一首专门给我们看的诗!凶手对政府以及胜利党怀有极度的痛恨,所以才会一而再、再而三地作案,为的就是要让我们陷入恐慌。” “可是——”安塞姆想到这件案子前后所掌握的线索,不禁冷汗直冒。“这次来前来参加宴会的,都是些高官名流,万一这件事证明和他们有牵连……那岂不是……” 尤琛明白他的意思,如果凶手真的是在场的某位声名显赫的客人,那么事情就更难办了。有可能是那个女佣掌握了某人的弱点加以威胁,而此人则将计就计杀害了女佣,然后故意刻下血字,好让一切看起来就像是以前的案件的延续。那样的话,想逮住对方就很困难了。不过现在这一切都还只是猜想,但不管是哪个猜测,对调查的他们来说,都是无比棘手。 在这间房间里,摆着不少杂物,多数都是整整齐齐地放在架子上,没有零乱的痕迹。尤琛看着地板上的血迹,又看看四周的情况。没有挣扎、没有打斗,一切都显示着死者似乎是在没有任何防备的情况下,就被凶手杀害了。难道真的会是那个和她约会的人吗?尤琛想到了那张纸条,如果他没猜错的话,这分明是死者那个不知名的情人塞给她的,好让她今天来赴约。要是能找到那个家伙,就好办多了。尤琛想起之前罗蕾莱跟他说的话: “这纸条应该是死者在前一天收到的,而昨天她没有出门,一直留在这里做家务,或是帮忙准备宴会的场地——我问过她同房的女佣,还有几个客厅女仆,她们都说朱莉亚昨天一步也没离开过家。这也就是说,这张纸条,是这个家里的某个人塞给她的,为的就是要她在宴会那天趁着人多眼杂的时候来约会。纸条上面的字是用打字机打出来的,色带的墨很清晰,打的字迹也很清楚,而且从那张纸条的质地来看,女佣朱莉亚的约会之人,用的文具全都是高级货。这样一来,范围就缩小了。在这个府上,能够用上漂亮的白色厚便笺纸、崭新的打字机的,能够有谁呢?”(未完待续) 第三十三章 脱靶之箭(2) 尤琛从回忆中清醒过来,继续看着眼前的调查。不过他的脑海里可没有一刻是停顿的,而是正在高速运转。在这个地方,除了副首相本人以外,能够用到这些东西的,当然不会是佣人们,而是副首相的秘书、副官,还有他的家人。尤琛几乎可以肯定与朱莉亚约会的多半是个男人,因为那张纸条上的口吻,就是一个情人写给另一半的。如果是朋友,或是主人的留字,干吗不留名?而是选择了只打出内容,这表示写信之人知道,只要朱莉亚一看到这张纸条,就会知道是谁约她见面了。搞不好,这里的某个人,已经和副首相的女佣有私情好久了。 “会是瓦莱里安的秘书、副官吗?他们因为工作的关系,必须长年累月留在这里,也有可能和这儿的女佣好上……或者是副首相的大儿子伊格尔·瓦莱里安吗?他那副外表确实很能吸引异性……” 想到副首相的长子,尤琛下意识地皱起眉头。他和对方交情不浅,非常了解伊格尔的为人,他不是那种沾花惹草的性子。而且——尤琛现在想起来了——在今天下午四点左右,他随父亲一同回来,而回来之后,伊格尔·瓦莱里安就呆在庭院那边,照顾弟弟妹妹们,或者陪伴着母亲,根本没有靠近过屋子这边。也就是说,他不大可能犯案。 尤琛把发现的线索都想了一遍,又看着眼前的房间,他总觉得有什么地方不对劲。不过,到底是什么呢?这位禁卫军的军官移动着脚步,小心翼翼地在这里走着,观察着四周的架子。是的,这里太过整洁、太过井井有条了,而且架子和箱子上的灰尘都表明,近期完全没有人动过它们。如果说死者是被人用利器刺穿喉咙而死,那么为什么只有这么一小滩血液,而且这间屋内完全没有血液的喷溅? 不,不对。尤琛脑海中响起一个声音,这里根本不是案发现场,死者是在死后才被人移动到这儿来的!他把自己的想法告诉了安塞姆,对方也同意他的观点。这位被副首相的电话匆匆叫来的处长连连点头说: “从一进来的时候,我就发现有点问题。现在被您揭穿了,确实是如此。根据法医的尸检,死者的喉咙被人刺出了一个洞,而且颈部大动脉也被刺破,不可能只有这么一点血。这么说来,杀人的场合,另有别处。” 尤琛把那张罗蕾莱发现的纸条交给国家安全总局的工作人员,要他们好好调查上面的指纹或痕迹。安塞姆看看那张纸条,说: “我敢说,要是她的那个情人想把她约出来,肯定不希望被别人见到。那么约会的地点就得避人耳目。当时客人们集中的那边的庭院里,而大宅里又有不少佣人往来,前边大门那儿又太过显眼,那么在靠着庭院和屋子后边的树林里,就是一个不错的场所。” 尤琛点点头,他想起副首相府周围的环境。这所宅子十分气派,简直可以媲美皇宫。房子前边距离大门还有一段路,那里一向有着卫兵把守。而且当时屋子里和庭院里又都是人。如果真的按照他所想的那样,约会死者的人是这所屋子里的常客或是住客,那么他肯定知道在哪儿能避开其他人。树林确实是个很好的选择,那里没有卫兵,客人们也会怜惜自己的衣服或是鞋子,而不大想走上树林里的泥路或草地。 安塞姆命令手下和此处负责保卫副首相的卫队士兵们,悄悄地在树林那一带展开搜查,甚至连警犬也被带来了。先嗅过死者身上的围裙的味道,然后卫兵和调查人员就带着狗只,绕过房子,在漆黑的树林里大肆搜查。 没过多久,就有人前来报告,说是在树林某处发现了一大滩血迹还有少量的毛发。于是尤琛和安塞姆马上离开房子,在卫兵的带领下,来到了树林之中。在那处有发现的地方,已经被调查人员给围了起来,附近还有卫兵在继续搜索。在手电筒的强光照射下,尤琛看到在那棵高大的樟树旁,地面上有一大滩深红色的液体。那些黄色的枯叶被血浸湿了,仿佛也变成了红叶。安塞姆小心翼翼地走上前去,拿过手下递过来的手电筒,仔细察看地面的情况。他指着地上的几片树叶,示意尤琛也来看。 “您瞧,这几缕头发是褐色的。我记得那个女佣的头发颜色就是……” “灰褐色。” 他和尤琛对望一眼,都知道他们已经找到案发地点了。在旁边的那棵树的树身上,除了喷出的血液外,他们还找到一点沾有红色的地方。但不像是血,颜色也更浅些。尤琛想了想,回头对安塞姆说: “是口红。死者在这儿被人刺中要害后,倒在这棵树上,脸也在这儿擦过,所以她嘴唇上的口红都留在这里了。” “没错,看样子,死者是先被人约出来,然后在这儿遭到杀害。之后,那个凶手再趁着别人不注意,把尸体运回到房间里,制造出她是在那里被人谋杀的假象。可恶的家伙,连续杀人还不算,还要制造这么多的恐慌,迟早要让他赏赏我们的厉害!” 虽然弄清楚了案发的地点,不过又出现了新的问题。死者既然倒在了这儿,那么凶手又是用什么手法把她给运回到屋里去的呢?要知道,在树林外面,可就是一大群客人,而且房子那边又有不少佣人在忙着干活,一个不小心,就会被人发现。尤琛喃喃自语道: “那个家伙总不可能把死人给背回去吧?” 在命令手下把现场处理好后,安塞姆和尤琛就往回走。和外面的漆黑截然不同,这所宅邸里灯火通明,根本不像是发生过命案。他们正在讨论,安塞姆的下属就进来了,他是把法医在现场检查尸体后的情况来汇报的。根据检查,尸体是被半径约五毫米的利器刺穿颈部动脉致死,而背部的伤痕则是死后才刻上去的,与颈部的伤口不同的是,背部的伤痕显示,那把利器的半径更小,很有可能凶手是用两样凶器来作案的。在听到法医的报告中指出,死者喉部的伤口虽然直径约有一厘米,但被刺穿的地方却显示利器的前端为三棱形,且有倒勾。而且凶器是贯穿了整个喉咙,因此可以断定该凶器起码比人体脖子的前后厚度长。(未完待续) 第三十三章 脱靶之箭(3) 当尤琛听到这个报告后,他脑中忽然闪过一道电光。他大喊一声: “我懂了!是箭!准确来说,是今天在宴会上供那些女客们玩乐的射箭!” 周围的人都惊讶地注视着他,不明白他在说什么。尤琛顾不了这么多,他对安塞姆解释道: “凶手是用箭来杀死这个女佣!今天下午,在庭院里,除了有一部分客人在说笑聊天之外,还有一些女客人,安排在树林附近的草地上射箭玩耍!凶手就是利用那些在宴会上的箭,杀死受害者的!” 安塞姆恍然大悟,几乎吓出一身冷汗。如果说凶手可以轻而易举地拿到宴会上女客们玩乐用的箭,那么对方完全有可能用它来杀死地位更高、身份更尊贵的客人。那样的话,后果简直不堪设想。国家安全总局的处长赶紧叫来了副首相府的管家,询问他今天在射箭场的情况,有哪些客人参与了这个项目,又有哪些人可以接触到那些利箭。管家对此也不大清楚,因为他当时是在屋子里准备,没有到庭院那边去。庭院里的玩乐项目是由副首相夫人的心腹女管家安排的,只有她最清楚。 当那个女管家被叫来时,这位深得副首相夫人信任的中年女人打扮得体,看上去很像一位贵夫人。所不同的是,她所戴的首饰没那么贵重,衣服的颜色也很朴素。因为是副首相夫人的女管家,所以安塞姆对对方也比较客气。询问一开始,还没等这些官员们问话,女管家安娜莉就主动说道: “是的,今天的射箭是我安排的。之前夫人就想办一次露天的宴会,好让那些太太小姐们可以尽情地乐一乐,不要老是担心她们在前线战场上的家人,所以夫人想在草地那边安排一个场地,让那些女孩们锻炼锻炼臂力,作些消遣。” “有哪些客人参加了射箭?” “人不是很多,大概有七八个吧。其实在宴会举行之前,夫人跟那些太太小姐们见面的时候,就已经告诉她们,到时会有射箭项目,欢迎她们参加。结果到今天,真的有几位女士带了自己的射箭用具,在那边进行练习。偶尔也有几位夫人上场一试身手,可惜多数是连箭靶都没射中,就在中途落了地。” “请你告诉我,参加射箭的人员,以及自带射箭器具的那些女士们的名字。” “这个嘛……”女管家笑了一笑,仿佛觉得这样的问题很无聊似的,不过因为这一家的主人已经要她们所有人都配合询问调查,所以她只好一边回忆一边说:“夫人把自己那套箭具借了出来,放在场地边,不过除了凡妮莎小姐和苏茜小姐把玩了一下,并没有谁动过它们。可能是女士们觉得不想弄脏了夫人好心借出来的箭具吧,不过这真是可惜,因为夫人那样慷慨。除此之外,自己带来射箭用具的还有婕丽尔·西格蒙德夫人、莉丝·拉尔文夫人、玛丽安·奥斯伯特小姐、凯洛蒂尔达·诺瓦尔小姐。主要是她们几位射箭,其他的夫人小姐们只是在旁边看,我记得夫人也在开始的时候下场玩了一下,成绩不错。” “那么那些器具现在放在哪儿?” “客人们进去歇息之后,我就吩咐那些女佣把东西收拾起来,都放在了花园的那所小木屋时,准备等客人们走的时候再交还给她们。您要知道,现在的淑女们都不喜欢带上那些玩艺儿,她们的侍女也不想带着这些东西走来走去,所以夫人吩咐把射箭的东西都先收拾起来,这样就不会妨碍到她们了。” “马上带我们去!” 在女管家安娜莉的带领下,他们很快就来到了花园中那所小木屋的所在。门是上锁的,而且钥匙是安娜莉自己带着。尤琛趁她开门的时候问道: “你这钥匙一直带在身上,没有给过别人吗?” “当然没有,少校先生。”女管家颇为自豪地一笑。“每一处我都亲自检查,不会有遗漏的。” 门打开了,里面的空间不大,那些箭袋和弓弦都被放置在架子上,摆放得很整齐。每一位客人的物件都放在一处,不会和别人的东西搞混在一起。国家安全总局的调查人员得到命令,开始检查那些射箭用具。女管家看到他们搜查客人的东西,虽然觉得不自在,不过碍于主人之前有过吩咐,所以也只好不出声。尤琛和安塞姆看着调查员把每把弓箭和袋子里的箭拿出来一一检查,虽然只是露天宴会的游乐项目,但这些女士们的箭显然都打造得很精致,而且照她们所用的箭的箭头来看,被凶手拿来当杀人凶器,是完全有可能致人于死地的。 当调查员翻查到一个深蓝色的丝绒箭袋时,发现里面有一根箭,银身的箭身上沾满了深褐色的斑点。而在箭头上,可以看到那黏稠的血液还附着在上面。尤琛和安塞姆此时都戴上手套,仔细看着这支箭。箭头是金属打造而成,呈三棱形,而且箭头后面那部分就着同样尖锐的三面棱角。凶器被他们找到了。尤琛转头看着身后的安娜莉。 “这是谁的箭袋?” “是凯洛蒂尔达·诺瓦尔小姐的。” 在没过多久后,尤琛和安塞姆等人,已经把找到的线索和凶器,放在副首相书房的桌面上。埃默里·瓦莱里安早就被人请了上来,他看着这些凶器,听着下属的汇报。当得知凶器的所有者是谁后,副首相似乎有点不大相信,他问道: “你们确定这是诺瓦尔小姐的吗?真的是她带来的箭杀死了朱莉亚?”(未完待续) 第三十三章 脱靶之箭(4) 在得到确定的答复后,副首相一时间没有说话。他打量着那支箭,然后又问道: “那么在朱莉亚背上刻字的那样东西呢?找到了吗?” “目前还没有,不过我们可以肯定,刻字的是一把冰锥。而且凶手有可能是用了您家中的冰锥,现在我们已经派人去厨房里寻找了。” 虽然现在已经有了些头绪,可副首相的心情却并没有因此而好转起来。他看着自己的副局长和部下们,张了张嘴,说道: “好吧,去请诺瓦尔小姐上来。就说我找她有事商量。” 没过多久,管家就带着一位有着金色头发、身材丰满,两只眼睛稍微有点分开的年轻女士进来了。凯洛蒂尔达·诺瓦尔是最近在奥登尼亚国内走红的电影明星,她不仅在银幕上颇有建树,而且精通舞蹈和音律,在奥登的社交界很受欢迎。尤琛记得,在首相府曾经流传过这么一些消息:说是每次这位女演员有新戏上映,副首相都会前去捧场,而且人们甚至还说他们之间的关系非比寻常。此时这位打扮入时的女人款款走到房间中央,接受着男人们对她审视的目光,显然,她对此很为之自豪。 “不知您让我来这儿,有什么事呢?” 凯洛蒂尔达的声音略为低沉,副有韵律感,难怪她的歌唱事业也开始走红起来。在听到她声音中那股故作矜持的语调后,尤琛不禁看了看她和副首相之间的对视。这个年轻的军官在心里告诉自己:如果他们之间只是点头之交,他首先第一个就不相信。副首相面无表情地说: “诺瓦尔小姐,我请您来,是希望您能帮助我们解开谜团的。” “我非常乐意,”凯洛蒂尔达对副首相以及他身边的官员们笑了笑,一副顺从的模样。“对于政府和胜利党,我全心拥护。有什么问题,请尽管问吧。” 询问开始了,主要是由国家安全总局副局长以及处长安塞姆来发问,尤琛偶尔会问一两句,不过更多的时候是在观察。副首相有点心不在焉,有时还得别人提醒才回过神来。在被问到今天露天宴会上的射箭情况时,凯洛蒂尔达想了想说: “其他人的情况我没怎么注意,不过今天我有两次射中了十环,高兴得不得了,大家都恭喜我呢。” “您可以确定,当时没有其他人碰过您的箭袋或是射箭用具吗?” “这怎么可能,当时弓箭就在我手里,而且我也按照着平日的样子,把箭袋斜挎在腰后,直到射了两个十环,天色也暗了下来,我才没有再射箭。后来我记得是您府上的女管家把东西收拾起来,至于放到哪儿,我就不知道了。” 后面那句她是对副首相本人说的,眼神带着一点笑意,而副首相则没有看她。尤琛拿出那支箭,问道: “请问这是您的箭吗?” 凯洛蒂尔达疑惑地皱着好看的眉毛,打量了一会儿,然后才点点头。“是的,这就是我的箭。这是我专门请人在兰尼亚订造的,四天前才刚刚送到我家。我就是希望把它用到今天的宴会上,你们怎么……” 她是不明白为什么自己的箭此时会到了副首相部下的手中,国家安全总局副局长洛多威克沉声说道: “诺瓦尔小姐,我们必须先告知您。在今天下午,就在副首相阁下的府上,发生了一桩不幸的事件,一个年轻的女佣被人用利器刺穿喉咙,立即死亡。而经过我们事后的调查,发现杀害她的是一支利箭。准确点来说,就是您的这支箭!” 凯洛蒂尔达的眼睛瞬间瞪大了,她看看那支箭,又看看副首相,然后环视着这房间里每个面色阴沉的男人,她的那份镇静消失了,只是大喊道: “不!我没有杀人!我当时只是在那边的宴会里,和其他女士们在一起射箭,我根本没离开过!这是真的!请你们相信我!阁下!请相信我,我没有这么做,我为什么要杀您府上的佣人呢?这简直太荒谬了!” “请您冷静,诺瓦尔小姐。”副首相开口了,看得出他对此时的情况不大满意。“我们只是来请您协助调查。当时您的用具既然没有被人接触过,那么您可有把箭射偏的时候呢?例如说,把箭射进了树林里?” “完全没有!根本没这样的事!阁下,我每一箭的成绩都有旁边的人在作记录,怎么可能会脱靶?!一定是有人在陷害我!我是无辜的!况且在场的人那么多,也许真的有人趁我不注意的时候拿走一支箭,然后再杀人,这也是完全有可能的啊!我没有杀人!我连作坏事的心也没有!!” 凯洛蒂尔达掏出手绢,哭个不住。副首相和部下们不得不安慰她一番,同时又告诫她绝对不能把今天的事情泄露半点。在没有问到任何有关的线索后,这位小姐也被送离了副首相的书房。看着瓦莱里安松了一口气的表情,又联想起刚才那个女人好像在满足着自身表演欲似地哭喊,尤琛心里觉得他们之间的关系肯定不简单。不过如果说真的是凯洛蒂尔达干的,却又缺乏证据和动机。而且,尤琛觉得那个演员小姐刚才一刹那的震惊,不是假装或是表演出来的,而是真实的情绪流露。 如果说,不是她在射箭时脱靶命中了在树林里的女佣,那么到底是会谁,把箭偷出来,杀死了女佣朱莉亚,然后又把箭给还回去的呢?何况,凶手不偷其他几位女士的箭,或者是偷更容易下手的副首相夫人的那套箭具,而只偷了和副首相似有暧mei的女演员的箭,这会只是巧合而已吗?不过有一点,尤琛可以确定,那就是凶手的狡猾以及手段,都远远超出他们的想像。他们所要面对的,是一个可怕凶残的对手。(未完待续) 第三十四章 玛戈特·瓦莱里安 “换言之,我们现在没有一点办法。” 看着在副首相府大门处逐渐离去的客人,国家安全总局副局长洛多威克发出了这样的喟叹。即使明明知道凶手很有可能就藏在这群人之中,但他们却根本无法阻止他们的离去,只能眼睁睁地目送对方走出守卫森严的副首相府。这样做的后果,当然就是放虎归山。 在二楼一间宽敞的客房内,尤琛站在国家安全总局副局长的身后,他同样也在看着那些穿着华丽的人们在走出副首相府,登上自己的轿车,一阵烟似地离开。发生了恶性案件,他身为有权参与调查的人员之一,而且又是尸体发现者,当然不能马上离开。因此他吩咐妻子带着孩子,还有琼和罗蕾莱,一起回去莳萝谷宅,不用等他回来。所用的借口,当然就是副首相有事找他商量。这在琴看来是很常见的事情,所以她根本没有多问。但是在离开之前,罗蕾莱对他那种心照不宣的眼光,却充分说明这个女孩知道他为什么要留下。对于这件案子,她抱着极大的好奇与热情。可是…… 尤琛在心里对自己摇摇头,不能让她被牵扯进来这件事里头。不仅是因为这已经是一件外人所无法涉及的命案,而且如果知道了个中的详情,罗蕾莱恐怕会惹上不必要的麻烦。尤琛告诫自己,她毕竟是外人,而且与这件事情本来就无关。可是罗蕾莱和他的默契、还有那种不用说出口就能彼此了解的思绪,又让这个禁卫军的军官觉得没有她在身边,确实颇不自在。然而,现在他必须得自己一个人先把事情的来龙去脉调查清楚,理出个头绪。 凶器找到了,可是它原先的持有者却有证据证明自己当时与凶案无关。而且那位知名的女演员凯洛蒂尔达·诺瓦尔小姐,她在那个时候也确实没有时间杀人后把尸体运回到房子内。凶手必须得毫不引人注目地行动…… 如果说到不引人注目,那么当时在这里能够做到这一点的,也就只有副首相府上的佣人,还有那些客人们带来的随从仆役们了。可是这儿的佣人们却都表示自己当时并不在场,要不就是有事在忙。如果他们没有说谎,那就只能说是凶手太过好运气了,在这个熙熙攘攘的宴会场地里,当时居然没有一个人看见有异常的情况。尤琛想起询问那些佣人时他们那各各不一的神情,心里对自己说: “佣人们都知道自己的身份,所以不会乱说话。而且他们的主人又不是别人,而是帝国的第二号人物。万一说错了什么,被自己的主人认为是在乱嚼舌根,那么肯定就完了。也许该在私底下向他们套话,这样更好。” 虽然是这么想着,可现在的时间和环境却不允许他去问,看来只能日后再作打算了。副局长洛多威克见首相的这位副官沉默不语,以为自己明白他的心思,便安慰他说: “少校,请不必过于忧虑,凶手虽然狡猾,但他逃不出我们的控制!等到国家安全总局解决了这次的事件,那么您日后在首相阁下面前也就好交待了。” “这是当然。” 尤琛用有点含糊的音调回答着,如果这样的话在平时出现,他肯定不会放过嘲讽对方的机会——哪怕只是用暗示的方式——不过现在他满脑子都在思考着命案调查的结果,所以也就自然没空理会对方。 这时,安塞姆进来了,他是来报告找到了另一把凶器——用来在死者背上刻字的利器——厨房里的一把冰锥,那上面还残留着一点血迹。但就和那把箭一样,上面除了原先的使用者的指纹之外,根本没有其他人的指纹。这个消息让洛多威克原本就难看的脸色此时更是皱成一团。 “客人自带的箭、厨房里放着的冰锥……这个该死的家伙,不管去到哪里犯案,用的凶器都是那个地方原来就有的东西,而且用了又再还回去!根本没人怀疑他!魔鬼!简直是魔鬼!” 他的部下还有尤琛也都同意他的观点,可是这种谩骂无法对实际情况起到帮助。因此他们把搜集到的凶器带到副首相面前,并且向他汇报调查结果。副首相埃默里·瓦莱里安今天经历了他最劳累的一天,也是最耗费心力的一天。当他听完汇报后,抬头看着他的下属们。 “照这么说来,凶手有可能是我宅子里的人啰?” “这个——现在还无法确定,阁下。” 洛多威克嗫嚅着,不敢说是,也不敢说不是,只能这样回答着。瓦莱里安对此很不满意,不过他的下属们已经在第一时间赶来这里,进行了持续的调查。虽然没有逮到凶手,不过也已经非常努力了,所以他只得忍住自己的脾气,说: “现在有个杀人魔正在逍遥法外,而我们却束手无策。再这样下去,还会有多少人遭殃?!我的妻子和孩子们,也都将生活在可怕的阴影之中!我绝不希望看到这种场面!” 国家安全总局的人都喏喏连声地应着,表示一定会尽全力查个水落石出。趁着这个机会,尤琛向对方提出希望对他府上的人作些必要的询问,尤其是当时在主持宴会的副首相夫人,她的长子,还有一些参与其中的佣人,都想作些调查。副首相盯着尤琛,说: “对调查有用吗……我懂了,那么好吧,我会让他们一起配合调查的。” 在吩咐管家去请夫人之前,尤琛又对瓦莱里安说道: “您今天为了这件事已经花费了许多精力,而且接下来我们要询问您的夫人,如果您在场的话,说不定夫人会觉得有尴尬之处,所以,能否请您先离开一会儿?” 瓦莱里安注视着这个不管是身份官阶都比自己低许多的首相副官,心里搞不好也许正在咒骂着对方。连一旁的洛多威克和安塞姆,也觉得难以置信。但副首相很快平静下来,他点点头,以往日那淡淡的声调说道: “我明白了,那么这里的事就拜托你们了。” 在送走副首相后,这间书房现在就成为了他们的临时侦讯室。而现在,他们的调查对象正在往这里来。 当管家把副首相夫人请来后,自己便关上门退了出去。玛戈特·瓦莱里安换下了那套礼服,穿着一件开领的银灰色绉纱上衣,下边是一袭黑色的褶子长裙,她的头发松松地挽着,显得随意而更具亲和力。尤琛发现,这位夫人不管在什么时候,都非常注意自己的仪表,面对这样的女人,不管你是否喜欢她,但都不能不承认她妆扮之高明和气质之佳。 没有看到自己的丈夫在场,但玛戈特·瓦莱里安没有显得慌乱不安,相反,她似乎对此有着某种了解。她虽然从不过问政事或丈夫的工作,但对于这种局面,她自有自己的应对方法。 在向对方问过好以及必要的安抚后,问话就开始了,首先是副局长洛多威克的问题: “夫人,在今天下午露天宴会里所举行的射箭游乐项目中,您是否有借出自己的箭具给别的客人呢?” “是的,因为我想到可能会有不少女士对这项运动感兴趣,但带东西来的人也许不怎么多,所以我就干脆把自己那套射箭用具拿出来,好让每个人都可以用它来一试身手。不过,有点可惜的是,大家似乎对玩牌和聊天更感兴趣。” “您当时可曾注意到,凯洛蒂尔达·诺瓦尔小姐是自己带来了一套箭具?当时有谁接触过她的器具吗?” 副首相夫人十分平静,在她的眼中闪过一丝不悦,但也只是一刹那间的事情。 “当时来的客人很多,我不可能每个人都留意到。不过我听说诺瓦尔小姐的成绩不错,至于那些射箭用具,我想不会有人去碰它的。” 也许是意识到了对方不想回答这个问题,所以洛多威克也没有继续追问。这时,安塞姆也提出了自己的问题: “请问您对府上的女佣朱莉亚,有什么看法呢?她的为人如何?是否和什么人来往甚密?” “朱莉亚是个很勤奋的女孩,不管吩咐她做什么,她都完全照办,而且做得很好。开始的时候,她是通过我家另一个女仆介绍来的。之后她在这里工作了将近一年,我们一家都很满意她。至于说她的私生活,这个我就不清楚了,感觉上她应该是那种很乖巧的女孩,不大可能会招惹事端的。” 这番话听在尤琛的耳朵里,简直和刚才询问佣人们对朱莉亚的意见别无两样。副首相夫人与其说是在说自己的意见,倒不如说是在背书。 “请问您在今天下午三点到四点半这段时间,都在什么地方呢?” 玛戈特·瓦莱里安迅速地看了一眼安塞姆,又看了看副局长和尤琛。出乎意料的,她没有动气,反而笑了起来。 “你是想调查我的嫌疑,对吧?今天下午一点三十分开始,我就一直呆在庭院那边,有时坐在遮阳棚底下,有时到射箭场那边看看女士们的运动成绩。我连一身衣服也没换过,而且不管走到哪儿都要陪客人聊天,没有时间到房子那边去,也不可能离开庭院。这一点,欢迎各位去调查。下午四点半左右,我的丈夫和我的长子就回来了,他们是刚刚从外面一起回来的,进去房子里梳洗了一下换了身衣服就过来了,我丈夫也和客人们呆在一起。他一直和我坐在一起。” 副局长看看安塞姆,见他没有说话,于是便对副首相夫人说多谢她前来,现在打扰她这么久,可以离开了。当玛戈特·瓦莱里安刚刚站起来时,尤琛忽然走上前,把那张纸条递到她眼前,问道: “夫人,请问您知道这张纸条有可能是谁写的吗?我们是在死者房间里发现的。” 她接了过来,面无表情地看着那张纸条,尤琛则注视着她。玛戈特·瓦莱里安很快把纸条还给对方,冷淡地说: “很抱歉,我一无所知。” 之后,她便头也不回地离开了。尤琛回头看着另外两个参与询问的人,他们显然都没找到什么有用的线索。副局长洛多威克叹了口气,说: “那么就让我们来见下一个询问对象吧,副首相阁下的长公子伊格尔·瓦莱里安。”(未完待续) 第三十五章 伊格尔·瓦莱里安(1) 当伊格尔·瓦莱里安走进书房里的时候,尤琛觉得比起以前的那个他,现在的伊格尔长高了。他同样是禁卫军的一员,而且在不久之前正式到禁卫军前线部队处报名,这样一来,如果日后再次爆发战争,那么伊格尔将要离开奥登尼亚和他的家,到前线作战。虽然弗莱德家与副首相府交情很好,两家又不时有来往,不过尤琛最近忙于工作,根本很少参加这种场合,和这位副首相长公子见面的机会也不多。所以难怪他现在看到对方,会觉得他有所不同似的。 伊格尔仍然穿着他那身黑色的禁卫军军服,虽说今天家里举行宴会,可是他并没有换上常用的礼服,而是只穿着军官制服。这个年轻人也许已经从母亲或父亲那里得知了事情的缘由,所以当他坐在这几个官员面前,接受询问的时候,也没有什么不安或是恐惧的流露。面对这么一位对象,国家安全总局副局长的策略,既不像刚才面对自己的上司是那么毕恭毕敬,也不像面对着副首相夫人时那么礼让谦卑;相反,他此时的态度更像一位和蔼的长者,在向这个年轻人谆谆诱导。 “今天在贵府上发生了一件不幸的事情,贵府的女佣朱莉亚遭人杀害,在宅中身亡了。” “是的,我母亲告诉我了。”伊格尔对此事似乎还有些茫然。“朱莉亚平时是个很能干的女佣,又没有和谁结怨,有谁会杀害她呢?” “所以我们才希望您能提供更多的帮助和线索,这样我们才能尽快找出杀人凶手,保证贵府以及此处的安全。” 伊格尔抬眼看着面前的三人,他的眼睛清澈明亮,而且带有一分坚定。 “当然,如果我能帮得上忙,请尽管说。” 在接触到对方这种眼神后,不管是谁都会对自己心中那曾有过的怀疑念头感到羞愧。尤琛虽然也是这么想,不过他的观察和思考一点也没放松。洛多威克问道: “今天下午三点到四点半之间的这段时间,您在哪里、做什么呢?” “我今天到禁卫军的营区去了,是去那里看看我以后将有可能要接手的连队。”伊格尔微微一笑,“我和那里的士兵们相处了大半天,直到三点十五分左右,才离开营区,搭公共汽车回到家,我记得回来的时候刚好是四点,前后的误差不会超过五分钟吧。” “这么说,您当时并不是和您的父亲一起回来的啰?” 伊格尔稍微迟疑了一下。“是的,我是从公共汽车下来之后,走上了通向我家门前的那条路。没走多远,我父亲的车就出现了,他也是刚回来,所以之后我们就一起出现在庭院那儿,款待客人。” “您回来之后就一直留在庭院那儿,没有离开过吗?” “不,我跟爸爸回到房子里,各自去梳洗换衣服。因为我在营区那边作了些运动,所以弄得脸上都是汗水和灰尘。” “那您离开庭院到楼上,这一共花了多少时间?” “大概半小时。我之后就下楼来了,因为爸爸妈妈都想我一起招待客人,所以我不能离开得太久。我下楼的时候,看到爸爸还在书房里,没过十分钟,他也下来了。”伊格尔很冷静地看着他们。“是不是我的行动有什么嫌疑呢?” “不,当然不是,这只是例行询问。”国家安全总局的副局长连忙否认,然后才说道:“您对死去的那个女佣朱莉亚熟悉吗?是否知道她平日和什么人有来往?” “我记得她好像是在一年前来到我们家的,那个时候有个客厅女佣因为家里出事,所以不得不辞职离开。后来一直在我们这儿工作的女佣露比把她介绍了来,而且她干活确实很勤快,身世背景也很清白,所以就留在我们家了。她不像其他女佣那样爱说话,不过活干得更好,我的弟弟妹妹们有时也会托她照顾。” “那您知道她目前是否有交往的对象呢?” 安塞姆的这个问题一出,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的伊格尔的脸上,尤琛也在密切注意着他的反应。如果说事情真按他们预料的那样,是在这所宅子里有朱莉亚的秘密情人,那么伊格尔自然也就在他们的怀疑之列。不过,伊格尔对这个问题根本就摸不着头脑,他不解地问道: “我不知道。朱莉亚有对象?你们确定吗?” “目前还只是作猜测而已,毕竟现在要调查死者的一切,才能对破案有帮助。”安塞姆又盯着伊格尔。“您看起来好像不相信有这种事,能告诉我们为什么吗?” “佣人的事情我一向不管,即使是妈妈也不会理会这些小事。她们只要干好活,不要做错事或是偷懒就行。况且真的有什么问题,安娜莉也会去处理的。”伊格尔想了想,好像明白了什么。“你们该不会是怀疑这是一桩情杀案吧?是朱莉亚的情人杀害了她?” “还只是猜测而已,现在事情还未明了,我们不能放过任何可能性。” 听见副局长如此回答,伊格尔无言地点点头,他忽然看看这三个人,用不可思议的语气说: “难道——各位怀疑是我吗?你们认为是我和朱莉亚——” 趁着对方在发火之前,他们连忙作出否认——就算他们之前确实有过这想法,但现在也不会说出口的。伊格尔看着他们,又好气又好笑,终于忍不住笑了出来。 “也对,毕竟这个家里我的年纪正好,而且照你们的看法,当时也有可能溜出去和女佣约会。不过我和朱莉亚之间没有那回事,而且当天我回来之后,就没有看到过她,更何况,我为什么要杀她呢?” 说到最后一句时,伊格尔的脸色严肃起来,来回看着他们。尤琛不禁想起之前休厄尔委员家发生的命案,委员的儿子,不仅与外国间谍有牵连,而且偷走了父亲重要的钥匙,杀害了威胁他的妓女,还把罪名扔到了连环杀手的身上。伊格尔有可能也是这种两面三刀的人吗?他有可能作出这样的事吗?尤琛盯着这个年轻人的脸,缓缓对自己摇了摇头。(未完待续) 第三十五章 伊格尔·瓦莱里安(2) 气氛一时有点凝结,安塞姆又提出了另外一个问题: “您知道当天在庭院那儿会有射箭比赛吗?” “我记得妈妈在跟客人们聊天的时候说到,在举行宴会的前一天,她忙着要佣人们找出她以前用过的箭具,说是要给客人们用的。我回来的时候,只是到庭院的遮阳棚或附近转悠,射箭比赛的情况,我没有看到。” “您当时接触过那些客人们自己带来的箭具吗?例如说,凯洛蒂尔达·诺瓦尔小姐的?” 伊格尔难以察觉地皱了皱眉毛。“不,我只知道有射箭比赛,但来的客人有哪些、她们中谁会自带器具,这些我都不知道。我对宴会不大在行,这些事情一直以来都是我妈妈吩咐下去,发邀请信,然后再和安娜莉她们一起筹备的。” 尤琛专注地看着对方的任何一个表情,他对自己说道: “是的,他知道凯洛蒂尔达·诺瓦尔对他的父母而言意味着什么。” 询问继续进行着,伊格尔的性情确实比他的父母还要好相处,而且也不会有不耐烦的表现。即使对方把自己视作凶嫌,他也没有太过激的反应,只是觉得可笑罢了。副局长又问: “那么在梳洗之后,您下了楼,是经过厨房那边来到庭院的吗?” “是的,那儿走更近些。” “当时您没有发现附近有什么人出现或走动吗?” “没有,就算有人走过,也只是些佣人而已,他们今天很忙,得把准备好的水果茶点送到庭院那边去,或是要在房子大厅里把家具搬好,方便大家跳舞。” “那个时候您经过外面走廊下的餐桌时,女佣们在场吗?” “餐桌吗?”伊格尔仔细想了想。“我没有看到有人在那里,那个时候,我记得大概是四点十五分,我还以为是她们都到庭院那边侍候了,所以也没怎么管。后来我在妈妈身边坐了一会儿,我的六个弟弟妹妹们也在那儿玩耍。直到晚餐开始,我们才一起过来。” 如果说伊格尔真的是在说谎,那他必定是个高明的演员。但尤琛知道,他身边的两个国家安全总局的官员也知道,这种可能性微乎其微。在这时,尤琛才加入到问话中。 “您在今天去过树林吗?就在房子后边的那里。” 伊格尔马上摇摇头。“去树林?当然没有,以前我爸爸妈妈就不大喜欢我们到树林那边去,而且那儿的路经过几天下雨,变得泥泞,我们就更不会去那儿。” 尤琛忍不住在心里对自己说:真是个听话的好孩子。不过他转念一想,有着如此温和性格的伊格尔,有没有可能是他的父母对他有过暗示,让他有所隐瞒呢?虽然心里想着,不过尤琛的外表没有半点异样,他又问: “今天在露天宴会上,您有什么消遣呢?” 听到他的这个问题,不仅是洛多威克和安塞姆感到奇怪,连伊格尔也觉得和调查有些不搭边。不过他还是回答道: “多半是坐在遮阳棚那儿,后来拉尔文夫人来了,我就把位置让出来。之后看着我的弟弟妹妹。” 伊格尔简短地说完,然后看着尤琛。没想到,对方却告诉他: “请再说得更详细一点,好吗?” 副首相的长公子看看副局长等人,又看看尤琛,耸耸肩膀,继续回忆道: “苏茜的那只玩具熊被她弄丢了,所以我带着她去找。凡妮莎也来帮忙,我们从树林旁边开始找,一直找到房子里,因为我的小妹妹刚才就是沿着这条路来回跑的,所以才把玩具给弄丢。后来总算在走廊外边的花丛里找到了,弄得挺脏的,好像是被人丢过来的。我一边哄着苏茜,一边在外面叫凡妮莎出来,说不用找了。我的大妹妹好像是去楼上找了,当然没有发现,不过她正准备下来的时候,看到有个女佣溜出房子,还差点以为是我。之后我们就把玩具熊交给保姆,就回去庭院那边了。整个过程中,我和我的小妹妹都没进过房子里,这点,往来送水果的佣人们都看见了。至于我的大妹妹凡妮莎,她自然更不可能与此案有关。” “您说您的妹妹看到有个女佣走出房子到外头去?是什么时候?” “是在四点五十分左右。我记得凡妮莎告诉我,她在下楼往后院这边来的时候,看到白色的围裙闪过,因此才知道是家里的佣人。她还说肯定是有什么人偷懒去了,要告诉安娜莉呢。” “四点五十分?您确定您的妹妹看到的是在厨房那边有人经过吗?” 伊格尔点点头,满脸狐疑。但对于询问者而言,这却是一条线索。因为根据佣人的证词,那时已经没有佣人在餐桌旁边了,如果当时凡妮莎看到的不是朱莉亚溜走,那么就是看到凶手的出现。因为他们都知道,凶手是在外面的树林杀害了朱莉亚,然后再把尸体搬进来。这样一来,时间也吻合了。洛多威克追问道: “您和您妹妹,看到那个女佣的长相了吗?” “我当时在屋子外,什么也没看到。凡妮莎只说她看到有个穿白围裙的女人,模样也不清楚,所以她才认定是家里有佣人在偷懒不干活。” 虽然无法再得到更多有用的线索,不过也并非完全没有收获。起码他们现在又可以排除掉几个人选——包括副首相夫人,她的长子,还有那两个小女孩。在离开之前,尤琛又给伊格尔看那张纸条,对方拿过来看了一会儿,随即还给尤琛。 “我没见过这个,是从哪儿找到的?” 当回答是从死者房间里找到的时候,伊格尔沉默了一阵子。但他走出书房大门时,又回过头来对三人说: “我之前都在市郊的营区那里,回来的时候坐的是第16号线的公共汽车。当时,我父亲的轿车也回来了,他也是刚刚回来。这点,请你们可以尽管调查。” 当伊格尔也离开书房后,这里的三个人都没有说话,他们各自有各自的想法,但不管是谁,对凶手的定论仍然没有头绪。洛多威克看看二人,既是鼓励自己也是鼓励对方地说: “打起精神来,先生们。现在让我们去向副首相阁下汇报一下情况吧。” 他们当然也没有异议。在走出书房后,尤琛走在最后面,他一直在想着一些事情。刚才在对副首相夫人,还有她的长子的时候,两人的答案自然不相同。可是在这两个人的证词的其中,却有一些地方,是令尤琛感觉到是一致的。到底是哪儿呢?他们,会不会都在隐瞒着什么呢?(未完待续) 第三十六章 埃默里·瓦莱里安(1) 当尤琛·弗莱德拖着疲惫的身躯回到莳萝谷宅时,已经是凌晨二点了。整所宅邸除了走廊上的壁灯和门廊的灯外,其它地方都是一片漆黑。他的妻子、孩子还有朋友,此时都已经早早入睡,进入梦乡了。管家内维尔一听到敲门声就赶紧来为主人开门,同时接过他的外套,一边小声地说: “先生,夫人知道您公事繁忙,所以让人为您准备好了咖啡和水,已经放在书房里了。夫人和小少爷们都已经休息……” “我知道了,你也去睡吧。” 打发了忠于职守的管家离开后,尤琛在空旷无一人的大厅里伸展一下双臂,做着深呼吸。这一天,他过的远比自己想像中的还要忙乱、复杂。副首相府上的命案被严禁泄露半点,而且那个死去的女佣也被隐藏了真实的死因,以备日后对外应付。但他们都知道,一个可怕的魔鬼曾经潜入副首相府上,在熙熙攘攘的宾客之中,杀死了一个小女佣,而且最后毫发无伤地离开了。不管是国家安全总局的人,还是副首相的人,抑或是身为首相副官的自己,都拿这件案子束手无策!先是党的委员、然后就是副首相,之后,凶手的目光又会盯上谁呢? 一想到这里,尤琛就不由自主地打了个冷颤。凶手的残忍是毫无疑问的,而这个家伙的用心之歹毒,却又令人更为恐惧。他虽然没有杀害更为重要的政治人物,却让他们一个个陷入恐慌之中,过的日子提心吊胆。这样一来,万一命案的情况被泄露出去,谁还会有心情做事?每天光想着有这么一号神不知鬼不觉的人物有可能呆在自己身边、呆在自己家人身边,那滋味可绝不好受。所以尤琛虽然对副首相一直极力不愿把案件明朗、报告给首相知道而觉得不满,可是另一方面,他也知道这样做也是为了大局着想。 尤琛往楼上走去,他的脚步声放得很轻,生怕吵醒别人。进了书房,他坐在自己一向坐着的那个位置,一眼就看到妻子留给自己的纸条。上面写着: “要是你今天晚上准备工作一整晚,那么咖啡已经准备好了。在厨房里,也有放好的点心和宵夜,记得在拿上来之前要热一热。” 他扔下纸条,靠在长长的椅背上。又是这样的纸条,在以前,当他们还在新婚的时候,虽然丈夫工作繁忙,不过为了争取时间能多和对方在一起,所以琴也总是会写此小纸条留给他,让丈夫回来之后把自己叫醒,然后再聊上几句。不过随着结婚的日子变得漫长,现在纸条上的内容也改变了。即使琴真的写上要对方把自己叫醒来说上几句话,尤琛也不会这么做了。他知道,如果真的把琴叫醒,哪怕是按照对方纸条上的话去做,妻子也肯定会因为被人打扰了睡眠而不高兴。 尤琛把脚高高地架在桌子上,双手枕在脑后。现在他的大脑里满是案子的情况,根本没有一点睡意。不过还好的是,明天他不用到首相府值班,所以用不着早睡早起——不然的话,他根本没有那个心思在副首相府参与调查到凌晨。 “纸条、箭、案发的那个树林、还有,副首相那一家人接受询问时的表现……” 年轻的军官在脑海里默默地过滤着这些字眼,朱莉亚的情人到底是谁?真的是她的相好把她给杀害了吗——就像亨伯特·休厄尔所做的那样——射箭场上丢失后又回来的箭,是哪个在场的人把它给拿走了吗?凯洛蒂尔达真的没有说谎吗?副首相夫人当时果然没有离开庭院吗?伊格尔·瓦莱里安回到家里,之后真的是到楼上换衣服去了吗?他和他的妹妹们看到了那个穿着白围裙的女人,又是真的吗? 这个个问题都好像是藏在一片黑云背后,时隐时现,让人难以捉摸。凶手明明只是杀害了一个女佣,但这个魔鬼,却似乎有意把情况拖入迷雾之中,让人更加摸不着头脑。再这样下去,他们调查的,可就不止是一个女佣的死而已,还有副首相府上的种种问题——而这些问题,却又与着那个女佣的死有莫大的关连。 尤琛的眼光无意中落到了桌面上的那张纸条上,他只是瞟了一眼,然后又把视线转往别处。纸条、又是纸条,其实琴写不写这些东西都一样。尤琛这样不着边际地想着,忽然,他仿佛想起了什么似的,抓起妻子的那张纸条细看。那上面的确是琴的笔迹,这个他认得。而写字用的纸,是他桌面上原本就放着的便笺纸,用他那支蓝色墨水的派克钢笔写下的。琴是进过自己的房间,然后确定自己不回来了,所以才随手写下这几句话的。这让尤琛想起了之前在副首相府发现的那张纸条。既然那张纸看起来像是用副首相的文具写下的,那么有没有可能是别人伪造的呢?就像琴能进来这个书房一样,当时副首相府上全是客人,集中的庭院那边,如果真有人悄悄潜入副首相在楼上的书房,然后伪造了这个东西,之后再让人被发现,那也是有可能的。凶手这么做,或许就是希望把调查的矛头引向副首相府里的人,真是用心险恶! 尤琛忍不住在心里咒骂起来,头绪是不少,但实质的证据却几近为零,再这样下去,或许又会有凶案发生了。他把脚放下来,坐在椅子上好一会儿,突然站起来走出房间去。在来到二楼另一侧的某间房子的门前时,他在那儿停了下来,举起手却又放了下去。 “要是现在叫醒她,这恐怕……而且她肯定早就睡下了。” 弗莱德家的一家之主就这样在这儿站了好一阵子,想离开却又犹豫。他不由得有了这么一个念头:要是被别人看见,肯定会以为我是深夜背着老婆来拈花惹草呢。不过这个念头并没有在他心里占据了太多时间,因为他的本意并非如此。想了想,尤琛还是决定离开。不过在他刚走出没几步,那扇房间的门就打开了。尤琛回头一看,罗蕾莱正举着烛台从门缝里看着自己。(未完待续) 第三十六章 埃默里·瓦莱里安(2) “您还没休息吗,先生?” 不知为什么,知道自己并不是孤独一人在深夜冥思苦想,尤琛觉得非常高兴。更让他感到既意外又鼓舞的是,罗蕾莱竟然也和自己一样,因为今天的事情而无法入睡。 “没想到你也是啊。” 罗蕾莱把烛台吹灭,放进房间里,然后就关上房门站在对方的面前。她没有换睡衣,头发也不见丝毫凌乱,显然她不知等了多久了。 “您是想现在就跟我谈谈吗?” “要是你不觉得累,那么我非常欢迎你能光临我的书房。” 尤琛一边说,一边转身往书房走去,罗蕾莱也跟在他身后。当然,在他身后的罗蕾莱不会看到,尤琛的脸上,浮现出一丝微笑。 当他们进入到书房以后,关上窗户和房门的室内,更显得寂静。在这样的夜晚里,不仅是这里的人,连这个山上的住户们,也都纷纷入睡。在房间里,他们的脚步声虽然被地毯吸去了,不过他们的一举一动,都不由自主地降低音量,以免骚扰到这份宁静。罗蕾莱裹着披肩,坐在书桌对面。尤琛为她斟了杯咖啡,看着这个外表纤弱文雅的女孩,此时就这样静静地坐在自己面前,在这样的时刻里,在这个静悄悄的世界里,他真的有点恍如梦中的感觉。 “您今天一定忙坏了。” 尤琛不说什么,等于是默认了。他盯着对方。“你就是为了之前那件事,所以一直等到这么晚都没有睡觉吗?” 罗蕾莱以点头的方式来表示承认,尤琛突兀地一笑,不知道是在嘲笑着谁。罗蕾莱疑惑地看着他。 “您觉得我太多管闲事了吧?” “不,只是在笑我自己。”尤琛咧开嘴,但眼睛里没有一点表情。“主赐予我们的想象力,真是最好的礼物,因为我还以为你是专门在等我呢!” 房间里一阵沉默,他们谁都没有说话。可能是察觉到了罗蕾莱没有回答的原因,尤琛平静了一下自己的情绪,又说: “你有兴趣知道今天在宴会后发生的事吗?” “是的,先生。” 罗蕾莱淡淡地笑了一笑,好像已经忘记了刚才的那一点点不愉快。于是尤琛也放下之前的话题,转而谈起今天的调查。当然,在告诉对方之前,他慎重地说: “你要记住,罗尔,今天我们在这儿所谈的话,绝对不能向外泄露。之前的案件也一样,要不然,麻烦就会找上你的,明白了吗?” “遵命,先生。” 现在罗蕾莱的神情不像之前那样,而是同样的认真。她虽然是由于被首相的副官所信任,从而得知了这些案件的不为人知的内幕,不过她却从来没有想过要对谁提起。而且她知道尤琛·弗莱德谁也不找,却在深夜来到自己的房间门外,就是想找自己讨论这件事。眼见对方这样信得过自己,罗蕾莱当然也不会感到讨厌。 尤琛把在晚宴举行时,自己与国家安全总局在那个小储物室里的发现、尸体上检验报告上说起,一直说到如何找到那支夺人命的箭,又在树林里找到了真正的凶案第一发生地点。然后又得到了副首相的同意,在宴会结束后,询问了有关人等。当听到箭是属于那位女电影明星凯洛蒂尔达·诺瓦尔的时候,罗蕾莱似有所觉。 “是这个女人?我听说,在宴会上就有一些客人对她的身份有所质疑……” 罗蕾莱的表情已经证明她是知道这个女人到底是什么来历,和副首相有什么关系。尤琛点点头,虽然他从小就接受上流社会的教育,认为这些事情不该在女士面前谈论。不过现在是为了破案,而且罗蕾莱又不是那种长舌妇,所以尤琛觉得不必忽略过去。 “没错,如果不是因为副首相阁下的关系,这位小姐是不可能进入到这样的宴会里的。” 看到罗蕾莱沉思的表情,尤琛想起以前在首相府里听到的流言。看来不管是在什么地方,不管是男人还是女人,都会有在别人背后嚼舌根的天性。然后他又继续说: “可是事后我们询问过更多的佣人和副首相夫人,他们当时都可以作证,诺瓦尔并没有离开射箭场,而是一直在庭院那儿。虽说她当时有没有箭脱靶这点还不好说,不过从场边的记录来看,她每箭起码都是命中箭靶。如果说她在那个射箭场就可以把在后面树林里的女佣给一箭杀死,那可真是需要百步穿杨的本事才行。依我看,诺瓦尔没那个本事。” 罗蕾莱沉默地点着着,一只手下意识地搓着披肩上的穗子,她是在想事情的时候才会这样。尤琛也没有打断她的思绪,而是继续介绍情况。他又说起副首相同意让他们询问他的妻子和长子,他们显得很合作,而且都不希望这件事情会扩大影响——毕竟这对他们来说不是好事。两个人都有不在场证明,副首相夫人的则更为明显,而副首相之子则有一段短短的时间不在场,不过在那短短的一会儿功夫里,他不大可能到树林里杀害女佣,然后又将尸体带进房子里来,再上楼换衣服。而且当天下午他有没有去市郊的军营与士兵们在一起,这也是很容易就能查到的事,他当然是知道这一点所以才会让人去调查的。之后又说起伊格尔带着两个妹妹沿着庭院和树林之间,再到房子那儿去找玩具熊。期间,他的大妹妹凡妮莎曾经看到过在厨房附近——也就是藏尸地点的那个小房间周围——有个身穿白围裙的像是女佣的人经过,可惜没有看到对方的脸或特征。尤琛说到这里,注视着自己家的女家庭教师。 “从时间来看,正好是在死者遇害后不久,所以我觉得那个人很有可能就是凶手!他在树林里杀死了前来赴约的朱莉亚,然后趁着客人们都在庭院那儿,他就在树林里把尸体抬回来,趁佣人们都走开,就把尸体藏在小储物室里,等人发现。随后,自己就悄悄地回到那边的场地里,所以,现在我们正在调查那个时候离开过庭院的佣人,看看有谁当时不在场。” 罗蕾莱还是没有说话,她听得十分仔细。尤琛把情况介绍完毕,看着她,对方也在看着他。罗蕾莱从那双蓝色的眼睛里读出了某样信息。(未完待续) 第三十六章 埃默里·瓦莱里安(3) “您是不是还在怀疑什么?” “说起来,我也觉得自己好像患上疑心病了。”尤琛不无自嘲地一笑。“我在想副首相夫人和她的长公子的态度。但是从他们的话里又没有什么可疑之处。” “那他们是怎么说的呢?” 于是尤琛就把之前询问的对话复述了一遍,他的记忆力好,所以连当时对方的反应和语气也都记得清清楚楚。当他说完以后,罗蕾莱若有所思地点点头。 “很有意思……那段时间里,他们虽然不在同一处,证词当然也不一样,可是,有些地方却是共同的……” “你是指?!” 罗蕾莱没有看尤琛那期盼的眼神,反而抬起头,问了另一个不相关的问题: “在后来你们是不是询问了佣人们?他们对死者有什么看法?” 尤琛对她突然转移话题有些不满,不过他想了想,还是说道: “和死者朱莉亚相熟的女佣,都说她人不多话,而且干活挺勤快,嘴巴也够紧。当然,这些方面,主人和佣人的看法大致一样。和她当天一起在餐桌旁侍候的另一个女佣说死者那天化了妆,好像是有意要等宴会中途溜走,然后赴约。这些你都应该想到了吧,罗尔?” 女家庭教师对对方话中那轻微的讽刺听而不闻,只是在思索。她抬起乌黑的双眸,眼中掠过一缕光芒。 “那么您认为,这到底是她的那个相好干的呢?还是之前政府一直在通缉寻找的那几个失踪的女人干的呢?” 这个问题尤琛没有马上回答,事实上,这也是他在事件发生以来就没有停止过考虑的问题。如果说只是情人之间的谋杀案,那么事情的严重性就轻多了。可如果真的是那两个从劳动营失踪的女士官干的,那么就大事不妙了。也正由于这个原因,所以之前即使在死者背上发现了那行血字,可是尤琛他们还是抱有希望,希望这只是普通的凶杀案,而杀人的只是死者的相好。不过尤琛现在面对着罗蕾莱,开始觉得自己这样想未免太过天真了。 “会不会是有人杀伤了这个可怜的女孩,然后又嫁祸于人呢?那些在背上的血字,真的和以前发现的血字吻合吗?” “这点不会有错的!”尤琛对这一点还是有把握的,他马上沉声回答。“不管是写法、还是句子的关联程度,还有那种一击致命的手段,都可以和之前的案子连接起来。只不过……” “只不过什么?” 罗蕾莱盯着他,但那并不是询问的眼神,而是带有某种引导的感觉。尤琛盯着她,一字一句地说道: “即使死者和副首相府上某个人有关系,当天凶器又在副首相的情人那儿发现,副首相夫人和伊格尔的态度实际上并不怎么配合……可是,行凶的手法是之前的那个凶手,这点在现场的人能感觉得到!凶手只是杀了一个小女佣,但这个家伙却把几乎有关联的人物都牵扯了进来!用副首相府上的打字机打出来的字条、凯洛蒂尔达的箭、凶手不仅是要杀朱莉亚,他的目的,就是想把我们的目光——或者说是所有人的目光——都引向副首相府里的内幕!他从一开始针对的,就是副首相和他的一家!” 当尤琛说完之后,他简直对自己刚才的话难以置信。罗蕾莱倒没有惊讶,也许她早就想这么说了。 “是的,先生。凶手如果只是想杀死朱莉亚,根本不必花这么多功夫,选定在那种人多眼杂而且守卫森严的地方下手!留下线索的纸条、客人用过的箭,那个人都经过挑选。他是要把每个和副首相府有联系——而且多少是不得被外界所知的联系——的人物,都让他进入我们的视线里。” “……正是如此。从一开关,那个女佣的死就只是个幌子,凶手的用意,就是希望搅得副首相府不得安宁!制造混乱与惊慌,真是魔鬼的所长!” “本来事情发生之后,我并没有想过这些。可是后来我回来之后,坐在自己的房间里,越想越觉得不对头,因为我觉得自己只顾着想到底谁是杀害女佣的凶手,却没有想过这背后的用意。这跟之前休厄尔先生家里所发生的命案有类似之处,不是吗?虽然被杀死的是委员本人,可是他儿子的后来发生的丑闻,不也直接导致了休厄尔家无法再进入政坛吗?现在想想,杀人固然是凶手的本职,可是捣毁那个家、制造更恶劣的情况,却似乎是他的兴趣呢!而且,从这些案件中看来,凶手之所以在死前没有太多折磨死者,反而在事后引出他家中的种种丑闻恶行,我只能说,他一定是对被害者——或者说是他们这个群体——怀有极大的仇恨,这个人物,实在可怕!” 尤琛没有说话,不过在他的脑海中,却想起当初第一次接触到劳动营事件的始末。营区里所有人士兵看守,全都死在自己人手上,而且不管被杀者还是杀人者,死前都极度痛苦挣扎——这点可以从事后的尸体上看出来。他们究竟是抱着怎样的想法,要置自己人于死地?那两个不同时间、不同地点却又同样经历过这类事件后逃生的玛戈特·海斯勒,还有明奈特·鲁珀特,从目前的情况看,和这些案件都有着密不可分的关系。也许她们就是凶手?!这个念头并不是第一次在尤琛心中形成,不过现在想到凶手的企图和用心,再次让他感到心寒。这两个女人,不管她们到底有没有杀害休厄尔委员和副首相府的佣人,她们从劳动营里带出来的,似乎不仅是她们的生命,还有来自地狱的惨叫和恐怖…… 罗蕾莱一直看着尤琛,她缓缓说道: “现在,您能不能告诉我,之前在这个住宅区里曾经出现过的那个灰白头发的女人、还有同样和那个女人在海报上被政府寻找的金头发女人,到底是些什么人了吗?” 尤琛目不转睛地盯着她,眼中没有一点可以泄露心内秘密的表情。光凭这点,罗蕾莱就知道这不是可以告诉外人的事情了。她又说: “其实,当我在副首相府上看到那个女佣背后的血字时,就想到是那个把布袋交给琼,想引起我们恐慌的金发女人的手法。这次的案子,恐怕也是她和她的同谋们干的吧?” “罗尔!这件事你不能再问下去!”尤琛的声调提高了不少。“你再问下去也没有用,而且这对你只能引来杀身之祸!记住,不要再问,也不能跟别人说,绝对不行!”(未完待续) 第三十六章 埃默里·瓦莱里安(4) 罗蕾莱看着他的眼睛,终于点点头。尤琛松了一口气,说道: “这已经涉及到政府的机密。而且要是被那些魔鬼知道了有人认出她们的行踪,搞不好,你也会……” 他没有往下说,不过罗蕾莱已经明白他是为自己着想,所以她也没有反对。尤琛的语气恢复到之前的常态,又说: “假定凶手就是那些失踪的女人,她们费尽心机想要把罪名引到副首相和他的家人身上,这样做,不是为了逃脱罪名——不然的话她们也不会写上血字了——而是想让我们的首都变得更乱。像那张纸条、还有诺瓦尔女士的箭……” “不,我想纸条不是伪造的,而是朱莉亚的相好给她的。这点应该不会有错。” “你这么说有什么证据吗?” “您难道没注意到吗?那张纸条上,残留着淡淡的香水味。那是廉价的紫罗兰花香水,那时我到朱莉亚房里,发现她就是用这种香水的。这也就说明,朱莉亚如果不是把纸条放在口袋里,就是一直握在手心里,不让人发现,所以上面才会留下香水味。如果凶手是在她死后才伪造出来的,那么那张纸不大可能有这么些揉皱的痕迹和味道。她非常重视这张纸条,握在手里不时地看,还在睡觉地时候看,之后才放到枕头底下。这说明,她知道是谁给她的,而且知道纸条上的‘老地方’是哪儿,所以才这么高兴。至于她为什么没有把纸条销毁掉,我想——” 罗蕾莱看看尤琛,然后才又说。“要不就是她太兴奋,结果没来得及销毁,事后被凶手发现,又丢回到她的房间里好被人发现。要不,就是凶手杀人后把她的纸条拿走,然后再送回她的房间。不管如何,凶手就是想让人发现这一点,所以不大可能把纸条销毁。” 尤琛喝了一口咖啡。“那家伙真会扰乱视线!” “还有,您告诉我的关于副首相夫人,还有他们的长公子的态度和问话,都显示出一点,不愿配合。即使知道一些情况,可他们也不会老实说出来。在他们的证词里,我想我和您都一样,察觉到了一些共同点。那就是,他们都在维护某人,而且是个非常重要的人物。他们即使让别人怀疑到自己,也不会想让调查涉及到那个人。会有哪个人,值得他们这么去做呢?答案只有一个,帝国的副首相埃默里·瓦莱里安先生!” 尤琛拿着杯子的手停止了动作,他下意识地看看对方,想搞清楚她是不是认真的。结果显示,对方的神情和她的话语一样严肃。罗蕾莱知道他很难相信,又继续说: “现在再回过头来看看,朱莉亚的情人是谁?能够用到副首相府书房里的那台打字机,又能拿走副首相书桌上的高级用纸,当然有些人可以做到这点。不过,首当其冲的,不正是副首相本人吗?” 现在,尤琛可真是什么咖啡都喝不下了。副首相埃默里·瓦莱里安,他就是那个小女佣的情人?!这个发现如果属实,那么肯定是政府内部的严重丑闻。这样一来,凶手为什么只针对着朱莉亚这个女佣,也就有迹可寻了。但他还是无法相信,副首相?这可能吗?想起凯洛蒂尔达的例子,尤琛却又觉得并非完全不可能。他提出自己的见解: “不过,当时他的夫人证明副首相回来后就一直留在庭院,没离开过。而伊格尔也说过,当时他回来走在路上,看到父亲的轿车也回来了,所以他们才一起回来的。如果说副首相真的是朱莉亚的相好,他也不可能有时间去赴约啊!” “问题就是在这里,如果不是在回来之后赴约,而是在回来之前就已经赴约了呢?”罗蕾莱和尤琛面对面,诉说着自己的分析。“当天下午,我在帮琼和孩子们拿吃的东西的时候,就看到副首相府的司机和佣人们在厨房里喝酒,因为他那天根本不用帮主人开车!那么说来,副首相就是自己一个人开车回来的。只要在来到那所宅子附近,把车子停到路口不远处的公用停车场,然后再从没有设防的树林那边进来,就可以轻而易举地找到在那里等候着他的情人了。之后,他再从树林那边走出来——当然,他有可能经过一些化妆,例如穿的衣服打扮不同——回到自己的汽车上,再驶到路上,开着车从正门进入他的家。那样的话,又有谁会知道他之前是不是真的刚刚从办事地点回来呢?而且最重要的是,他的儿子为他作出证词,务必向调查人员表明,副首相是在四点以前就回来。可是实际的情况呢?没人看到他们,伊格尔·瓦莱里安表示他们一回来就到了自己的房间里梳洗,半个小时都不曾下来。这段时间,没人能证明他们是否真的回到家里然后再到楼上。副首相为人谨慎,我想他可能会提早到树林里,跟女佣约会。也有可能是担心附近人多遭识破所以约会没法继续,他才在四点半后不久出现在我们的面前。先生,即使现在再想审问他家里的佣人,可能也问不出什么来。” 尤琛默默不语,心里却乱极了。他不知道这个发现到底是好是坏,连副首相都牵扯进来那么这桩案子将会更难办。可是经过这样一番谈话,尤琛确信自己的确已经解开了一部分的谜团。他相信罗蕾莱的判断,可是也因此而感到不安。在送对方离开前,尤琛再次嘱咐她:绝对不能把这些事情泄露出去,而且最好要装作完全不知情。那样的话,她本人的安全才有可能得到保障。罗蕾莱郑重地答应后,才走出书房,回自己的房间。 在她打开自己的卧室门,刚刚走进去的时候,外面似乎传来一声“吱呀”的声音,好像有门在开合。罗蕾莱警惕地往这里的走廊看去,但没有发现。书房的门是自己关上的,所以不可能从那里传出来。只能说,是二楼某间房间处传来这样的声响。 当罗蕾莱走入自己的卧室更衣就寝后,有一种感觉仍然徘徊在她的身心中。那就是,在这里的某个角落,正有什么人,在暗暗地注视着自己。(未完待续) 第三十七章 第二只断指 (第二卷也即将进入尾声,所以我也稍稍加快进度吧) 经过两天休息,尤琛又被一通紧急电话叫回到首相府。在平常,他也经常如此,由于首相非常信任自己的这位副官,所以尤琛每次值班过后,都没过多久就被叫了回去。他的家人也知道其中的内情,当然不会有什么怨言。琴目送了丈夫出门后,回到房子里,她的朋友和女家庭教师正在那儿一边说话,一边做着些活计——当然,只有一个是在织东西,而另一个——还是算了吧。蕾蒂·琼看着朋友,笑着说: “亲爱的,尤亚可真成了首相府的下任秘书长了。” 琴笑着,但没说什么,不过不管是谁看到现在的她,都会明白她心里是多么高兴。毕竟丈夫如此受到重用,这可不是任何一个禁卫军的成员都能有的荣耀。琼又问: “不过就算来叫尤亚,也用不着这么一大早就走吧?他本来还有一天的假呢。一定是首相府那边又有什么大事等他去办吧?” “这个我也不清楚。”琴一脸笑容。“只知道是秘书长派人打电话给他的,说是他非去不可。” “哎哟哟,莳萝谷将要出了个大人物啊。” 琼如此调侃着,但并不见得怎么为朋友高兴。因为在她看来,这样的苦差事,还是尽量为少的好。 罗蕾莱在为孩子的手套做着最后的一点编织,她要把手套织出一个可以绑紧的口子来,这样的话,孩子们在冬天里戴上它,就可以把手套弄紧而不至于把里面的热气都弄走了。她想起今天早上在卧室里看到尤琛驾驶着他的那辆黑色轿车,一阵风似的往市区而去。不知到底有什么事?难道是副首相府上的案子又有什么头绪了吗?这几天来,她刚开始把这些事情放在一边,可是现在又浮现在她的脑海里了。看来,只有等这个家的主人回来以后,才能问他了。 “罗尔!” 琼的叫声使罗蕾莱吓得浑身一颤,连忙抬头看着对方。只见琼咧开嘴,问道: “怎么?想什么这么入神?叫你都不理。” “亲爱的琼,你还是别闹她了,罗尔正在为手套作最后的努力呢!” 琴帮女家庭教师解了围,又顺手打开壁炉上的收音机,像往常那样,收听新闻以及广播。国家电台的广播员在播放了一段悠扬的音乐后,随即广播了一条最新的消息:在西岸的前线,今日奥登尼亚空军部队的战斗机大队击落敌方战机42架,而我方损失则为17架,取得大胜云云。别人倒还好,只是罗蕾莱的心好像一下子又飞到了那个看不见的战场。最近,她尽量不去想格特和那边的空中战争。可是,现在的广播,却让她意识到,自己其实根本没有忘记过那些事,相反,它们一直都在自己心里,从来没有离开过。手套的花边在她看来已经显得无关紧要了,她只想知道,在那些被昂尼亚空军打下的奥军战机里,有没有她所认识的那个人。 此时,在首都奥登的另一处,位于市中心的首相府内,首相卡尔·海因茨正召集了他的将领部属们,为前线胶着的战况而商议。预想中的胜利没有来到,反而现在被敌人拖进了持久战的泥潭里,这让海因茨十分不满。他已经连续工作了将近一个月,但是前线传来的战报,却没有几个能让他满意的。虽说奥登尼亚空军已经在倾尽全力战斗,并且取得了不错的战绩。可是在战略意图的实现上,却依然没有进展。为此,首相把空军部的所有高官都集合到他的府上,认真的讨论下一步该怎么做、如何才能实现迫使昂尼亚全面丧失战斗力。因此当尤琛匆匆赶回到首相府后,就是看到全府上下一派严阵以待的情景。所有人都清楚,一旦首相心情不好,那么这里今天还有往后几天的日子,就肯定不会好过。 但是把尤琛从家里叫回来的,却并不是首相本人的意思——他还以为自己的副官正在家里休息呢,因为几天前他才连续值班——而是首相府的秘书长布鲁诺。这位实际上掌管着首相府一切大小事务的秘书长派自己的副手把尤琛带进办公室,等部下一离开、门一关上后,就急忙朝尤琛说: “少校,你来得正好,我有事找你。” “有什么是我能帮得上忙的吗?” 尤琛打量着布鲁诺满头大汗的模样,心里对自己说:你没事才怪!他在首相府工作了这几年,知道这位秘书长在人前一向很有分寸,举止稳重,绝不会大惊小怪,所以首相卡尔·海因茨一直很赞赏他的那种态度。可是现在,布鲁诺却慌慌张张,甚至不顾自己正在休息,就把自己给叫了来,肯定出了什么大事。 果然,布鲁诺喘着气,哆嗦着双唇,好像有点不知从何说起似的。不过他到底是首相府的管家,又是胜利党的干事,在慌乱过后,稍微镇静了一点,才对尤琛说: “少校,我特地请你回来,是想让你看看这个。” 说完,他走到办公桌后,拉开抽屉,从里面拿出一个硬纸信封,递了给尤琛。布鲁诺对他说: “这是我今天早上收到的,实在是……令人恶心!” 尤琛连忙接过那个信封,只见这个信封上用黑墨水写着收信人的地址和姓名,还有邮政编码,但是寄信人的姓名还有地址却没写上。这个信封中间突起,似有什么硬物在里头。一触摸那个突起的地方,尤琛就有种感觉:不管在这里面的到底是什么东西,肯定不是一封信。他打开这封信,往里面一瞧,那里头的东西顿时让他泛起一股反胃的感觉——那是一只人的手指,断口处非常整齐,而且已经没有一点血迹了。 尤琛震惊地抬起头,看着面前的秘书长。布鲁诺脸色苍白,他朝对方点点头。 “很恶心,不是吗?这肯定是某个变态的杀手,想吓唬我,所以才把这个东西寄来的!真是无耻卑鄙!” 尤琛把信封小心翼翼地放在办公桌上,要是他的推断没有错,这只手指,恐怕与他上次在家里那个布袋里发现的手指,是属于同一个人的——就是数月前在瓦尔德劳动营中死去的指挥官巴列特中尉。只不过不同的是,上次那个,是在豪斯劳动营中先生还后失踪的明奈特·鲁珀特不知不觉地塞给自己的朋友,再由对方带回来的;而这一次,则更为大胆,是直接寄给了首相的秘书长。尤琛问道: “您是怎么收到这个的?” “在今天一大早,我家的管家像往常那样,把邮箱里的信件全部拿了来,放到餐桌上头。”说到这里,首相府的秘书长又忍不住擦了擦额头上的汗珠。“我太太把信件分类好,她看到这封信,虽然写着是寄给我的,可是没有寄信人的名字。而且,她当时觉得里头好像放着什么东西,所以打开了看了一下。没想到……” 布鲁诺粗重地喘着气,像是难以忍受地摇摇头。过了一会儿,他才又说道: “我太太看到里面的东西,完全被吓坏了,我也不知该怎么办才好,只能把这个先收起来。我想起在之前你的家里也曾经出现过这类东西,那是那个豪斯劳动营的女人偷偷弄到你家里的,不是吗?现在看来,这些该死的混蛋,一定是想用同样的手法,来吓唬我们的家人,想扰乱我们的安宁!” 布鲁诺嘴唇还是抖个不停,但脸上已经稍微泛起一点血色。他好像看到凶手就在眼前似的,露出了恶狠狠的神情。尤琛同意他的看法,不用问,这一定又是那个明奈特·鲁珀特(或者还有她的那个灰白头发的同伙玛戈特·海斯勒)干的好事。她们似乎以此为乐,把受害者的断指弄到政府官员以及他的家中,好制造混乱。只不过,这次更加大胆,甚至直接用信寄给了首相府的秘书长。魔鬼的胆量,看样子比他们所想像的还要可怕。虽然对方仍在气头上,不过尤琛还是得搞清楚一些事情,他向秘书长问道: “这个信封除了您的太太和您之外,没有其他人碰过吗?” “也许管家有碰过吧,因为信件一向是他拿进来的。” “那么在看到这里头的东西之后,您有没有把信封换过呢?” “没有没有,我们连看都不想再看它一眼,怎么会去碰它?”布鲁诺略带疑惑地看看尤琛,随即好像有点明白了什么。“你该不会是想……” “是的,得把它交给调查此案的国家安全总局。”尤琛凝重地看着对方。“继我家发现这类物体之后,您的府上也出现了凶手寄来的的东西,而副首相阁下的府上,也发生了命案——现在看来,很有可能与寄这些手指来的人有关。凶手一而再、再而三地犯案,不仅仅是藐视国家的法律、更是挑衅!我们必须得把证据搜集起来,让这些案子尽早水落石出。” 首相府的秘书长看着这个禁卫军军官的神情,他仿佛还有点拿不定主意——不过也有可能是因为受到了太大的惊吓,毕竟这样的“信件”,可不是谁都能承受得住的。最后,布鲁诺用力地点着头,说: “是该这样。我马上就让那边派人来带走这个!” 然后,他就拿起电话的话筒,给副首相那儿打电话。看到秘书长没有坚持他一向的“大事化小”的原则,尤琛觉得松了一口气。不管能否查出什么,但努力搜集证据,总比什么都不做的好。然而他也知道,凶手既然胆敢把一截断指用寄信的形式寄给了政府的高官,那么这信封内外,恐怕也不会有什么线索留下来。根据之前几个案子的情况来看,凶手必定是小心翼翼,不让调查人员抓到什么把柄。他们在这个信封上能否发现到什么有用的线索,还真是不好说。 看着秘书长在说电话时那紧张的表情,尤琛自己的大脑也在高速运转着。先是休厄尔委员被杀、他儿子随即被牵扯出和另一桩丑闻命案有关,该委员家中以及禁卫军总部那儿的人事档案被窃,接着是自己家里发现了头一截断指、之后就是副首相家的女佣被杀,如今,又轮到了首相府秘书长收到了这么一封装有第二只断指的信。凶手不是在随意杀害着某人,而是有意地挑选对象。而且被魔鬼所选中的,都是奥登尼亚政府中的官员——而且其中有不少都是举足轻重的大官。他们这么做,不是为了炫耀,而是仇恨!要让这些人陷入混乱、陷入悲痛、陷入一无所有的境地! 尤琛被自己的想法吓出一身冷汗,秘书长办公室虽然拉起了窗帘(由于担心外界有人故意窥视,所以首相府办公室的窗帘一向是被放下来的),不过室内灯光明亮,光线很足,但这个年轻的军官仍然觉得眼前一片昏暗。他下意识地看了看那个静静躺在桌子上的黄色信封,难以察觉地吞了吞口水。(未完待续) 第三十八章 鹦鹉之死(1) 在得到来自皇室的邀请后,弗莱德的女主人知会了丈夫,然后在那个星期的星期六,带着两个孩子、女家庭教师、保姆还有她的那位外国作家朋友,乘车来到位于奥登市中心的皇宫。她们和其他一起来此的客人一样,都是来恭贺迦蒂公主怀孕的。这位公主非常喜欢小孩,因此在这次小型的宴会上,也特别叮嘱各位客人请把他们的孩子也带来。因为担心到时两个男孩有可能到皇宫里游玩、失了体统,所以琴也把保姆带上,方便罗蕾莱在陪她们聊天时,还有人能照看到埃尔文和约翰。 在临行前,罗蕾莱见到了男主人,他显得比以前更加憔悴劳累。尽管因为时间问题,对方还来不及说些什么,不过罗蕾莱心里明白,肯定又有什么事发生了。搞不好,那个凶手又犯案了。一想到那些杀人凶手曾离自己如此之此,罗蕾莱就觉得浑身不自在。因此上了车之后,琼看到她这样脸色不好,还纳闷得很呢。 “怎么,罗尔,没想到你比我还害怕去那些地方啊。” “你可不要因己及人呀,琼。” 虽然口头上是这样若无其事地回应着,不过罗蕾莱心中的不安并没有减轻。而且,接下来,她又要面对那些奥登尼亚的达官贵人,这给她的感觉也不会太好受。 和她们相比,琴却是兴致勃勃。她一向乐于参加这类场合,而且总是能在宴会或舞会中如鱼得水,凭着这一点,她在奥登的社交界受欢迎也就没什么好意外的了。所以,不管是皇宫里有宴会,或是副首相家中举行舞会,她都是首先接到邀请的人之一,可见弗莱德夫人在这个圈子中的地位。 皇宫依然和罗蕾莱上次来的时候一样,没有任何变化。只是那些曾经铺设到宫殿大门外阶梯上的红地毯没有了,而且由于是早上,所以里面的灯光也没有亮起来。不过这其中的摆设,还是那样华贵炫目。侍从把她们领进了位于皇宫西侧的珍珠厅,迦蒂公主正坐在正中央的椅子上,接受着那些女人们对她的恭维。侍从官扬声禀报道: “弗莱德夫人到!” 琴走在最前面,而琼和罗蕾莱则一左一右地跟在她身后,孩子们在保姆面前,也站在她们身后。琴向公主行屈膝礼,说道: “恭喜您,公主殿下。” “谢谢您,弗莱德夫人。” 迦蒂公主年过三十,她看起来并没有什么过人的美貌或是气质,不过性情内向娴雅,而且脾气很好,所以在这个圈子里也总是受到众人的一致称赞。她抬了抬手,示意对方坐下,然后又看看弗莱德夫人的朋友和女家庭教师,两人现在正朝着她行礼,公主也一概示意不必多礼。看到埃尔文和约翰后,迦蒂公主高兴得满脸是笑,要他们过来,拉着男孩的手问长问短,而埃尔文和约翰也做到既不失礼数又能活泼地回答公主的问候。数位有爵位的夫人则坐在一旁,笑着看着他们说笑。 公主今天心情很好,她让两个男孩口袋里塞满了糖果,然后才让他们外出玩耍,又对琴说: “您的孩子真是太可爱了,我几乎舍不得让他们离开呢。” 受到这样的夸奖,琴当然觉得脸上有光。“能得到殿下的赏识,这也是他们的福气。” “以后迦蒂你的孩子,也一定会这样聪明活泼又可爱的!” 公主身旁的阿方萨斯大公的妻子索妮亚王妃(Sonia)如此说道,让众人连声称是又笑个不停。公主涨红了脸,不过看得出现在她满心欢喜,所以不管人们如何拿她来打趣,她也多半不会介意。随后没多久,副首相一家也来到了,玛戈特·瓦莱里安夫人和她的孩子们一道,恭贺公主。从这位夫人的脸上,完全看不出就在几天前,她的家里还发生了一起命案。公主当然也是满心欢喜地接受了祝贺,而且这一家人未来就会成为她妹妹的夫家,所以她也把副首相一家视作自己人了。看到伊格尔向自己行礼,迦蒂公主笑着说道: “欢迎您,亲爱的伊克。不过您来的有点不巧,我妹妹要晚点才来呢。” 伊格尔对此只是笑而不答,随后他坐在一旁,看着弟妹们玩闹。他看到琼和罗蕾莱,点头示意,不过没有交谈。罗蕾莱虽然上次来这里参加过一次盛大的舞会,不过对于这些人物的关系,还有这个圈子里的习惯或是传统,她都不大了解。琼好像知道她在想什么似的,主动告诉她有关皇室里的事情: “迦蒂公主结婚已经十年了,她的丈夫是现在在奥登尼亚军方总参谋部任职的奥尔达斯中将。听说他们夫妻感情不错,只是一直没有孩子,现在,皇室终于盼来了公主怀孕,所以这些人就来朝贺了。” “不过据我所知,公主的孩子是没有继承权的,真的是这样吗?” “是这样的,虽然奥登尼亚民间由于首相的政策,已经可以由女人来继承一部分家产。不过皇室的事情没有那么简单,这必须得通过皇室委员会、国家议会,最后还得由首相同意,才有可能更改延续了超过三百年的皇室法案,使女性也可以继承皇位。不过现在看来,这显然不大可能。” 她们在一旁小声地交谈着,这当然也是由于没有人注意到她们的关系,所以才得以这样详谈。罗蕾莱看着那边兴高采烈的迦蒂公主和她身边的那群贵夫人,又小声地问: “这么说,除非皇后再生下皇子,否则不管公主再生多少个孩子,也不会改变现在无人继承皇位的事实啰?” “那有什么办法呢?不过现在皇后年纪大了,生孩子的机率很小。我看呀,到时如果真的没有继承人,那么就会像人们所说的那样,会在阿方萨斯大公的两个儿子当中选一个当上皇帝陛下了。” 琼虽然很少参加这些和皇室成员有接触的宴会,不过凭着她对历史的知识和对时事的了解,所以说起这些来是头头是道。琼一直和罗蕾莱一起,看向公主那边,她忽然压低声音凑近对方说: “不过,要是皇后能像副首相夫人那样,年过四十还能生孩子,那么现任的皇帝陛下就很可能后继有人了!” 罗蕾莱正拿着一杯咖啡,不过还好没往口里送,不然的话这次肯定要呛到出丑。她努力忍住笑,又看了看那边,见她们没人发觉异样,这才对琼说: “你的嘴巴真坏!琼。” “我说的只是实情罢了。” 确实如此,副首相夫人虽然已经年过四十,不过在三年前,还生下一个女儿——也就是她的幼女苏珊娜。这件事情当时还被看作是副首相夫妇琴瑟和鸣、夫妻感情融洽的最佳证明。没想到,在琼看来,却成了一桩笑话似的话题。为了以防琼再说些什么惊世骇俗的话,罗蕾莱干脆不怎么说话,或是经常去看看孩子们在大厅外的院子里玩得怎么样。(未完待续) 第三十八章 鹦鹉之死(2) 没过多久,奥婕莉公主也来了。她一出现在珍珠厅的大门前,就仿佛卷起一阵旋风似的。这位公主一边脚不停步地走进来,一边说: “哎呀,我来迟了!姐姐,你为什么不派人叫我呀。” 她半是埋怨半是高兴地看着自己的姐姐,而迦蒂公主只是笑着,没有为自己辩解。奥婕莉公主真像一个明星似的,不停地和众人打着招呼,完全没有一点怯场,哪怕是看到自己的未婚夫。罗蕾莱不禁想:跟迦蒂公主比起来,奥婕莉公主显然更适合这个社交圈。 在看到蕾蒂·琼也来到这里时,奥婕莉公主睁大眼睛,一脸不可思议又兴奋地说: “太好了!没想到居然能在这儿看到您!您一定不知道,我可是您的忠实读者呀!待会儿一定要向您请教请教!” “我的荣幸,殿下。” 琼收敛起之前的散漫,以得体的方式回答着。之后,奥婕莉公主就坐在姐姐身边,又或者和副首相夫人聊天。不管是在谁看来,她们都像是一家人。因为并不是举行什么大型的宴会,所以来的客人不多,但全都是和皇室的圈子有着密切关联的人。罗蕾莱看到这儿的女宾客不是有爵位,就是丈夫身居要职,不禁朝自己点点头:看来要进这个地方,真不是那么容易的啊。 珍珠厅的面积不大,但也足够容纳这十几位客人。这里与其说是大厅,倒不如说是一个在皇宫里的淑女们的起居室。厅的另一个角落处摆放着钢琴,还有一架竖琴。壁炉里的火烧得正好,不旺也不弱,让人在秋天的凉意中感觉到温暖。天鹅绒地毯呈蓝紫色,中间是玫瑰花环和苜蓿叶子组成的连环结图案,厅中央上方挂着树枝形吊灯,在灯光的照耀下,那些水晶装饰显得分外夺目。高大的落地窗,两旁的窗帘是由白色的薄纱和红色的缀满流苏的绒布组成的,用同样是红色的缎子系成蝴蝶结绑在一边。名贵的瓷器和装饰放在架子上,侍女们手中的银托盘、银咖啡壶还有那些白色带花边的茶碟茶杯,都是那样的干净耀眼。虽然皇室没有了实权,不过他们的享受却一点也没有降低。 迦蒂公主坐在正中央,在她所坐的椅子旁,有一个高高的带钩架子,把一个鸟笼吊在那儿。那里面有一只浑身雪白,只有头上有一撮红羽毛的鹦鹉。迦蒂公主命人把鹦鹉从笼子里拿出来,放它到庭院里走动走动。谁知这只鹦鹉却飞落到小茶几上,伸伸脚,看看周围的客人,嘴里还在学着她们的话: “恭喜殿下!恭喜殿下!” 那些女人们又笑了起来,连迦蒂公主也是。她们都知道,这只名叫尼奇的鹦鹉是迦蒂公主最爱的宠物,平时不管她去哪儿,都会带上这个讨人喜欢的鸟儿。副首相夫人笑着向公主说: “您看,现在连尼奇都在恭贺您呢。这小家伙真有心思。” “是呀,它真是个鬼灵精!” 迦蒂公主伸出手,尼奇就轻巧地跳到主人的手指上,吃着一颗果仁。吃完了,它又再叫起来: “公主殿下有喜了!有喜了!” 这个小鹦鹉逗得公主和那些贵夫人们高兴得不得了,有的人拿糖果引诱它,它又说了几句贺喜的话,又是一阵笑声。然后,公主便吩咐侍女把鹦鹉带出去,小心看着它,自己则继续和客人们在一起。 罗蕾莱和琼此时也到了院子里,坐在藤椅上,看着埃尔文和约翰,与别家的孩子们玩耍。看到宴会没有想像中的那样宏大气派,这让两个女孩都松了一口气。她们更情愿这样静静地坐着,一边聊天,一边看着孩子们嬉戏。 不过这种安静没有持续多久,在她们的身后响起脚步声,一个清脆的声音在两人耳边突然出现: “好啊,你们怎么躲到这里来了?我可是一直在找你们呢。” 她们赶紧回头一看,原来是奥婕莉公主正叉腰看着她们。两人连忙站起来,可屈膝礼还没行,奥婕莉公主就一叠声地说: “好啦好啦,这里又没有什么外人,不要这样!来,我们一起走走吧。” 出乎意料,这位公主没什么架子,反而对琼的小说非常感兴趣,问个不停。她用赞赏的眼光看着罗蕾莱自己编织的那条围巾,然后目光又转到她的脸上,忽然说道: “噢,我想起来了!你就是上次陪伊克跳舞的那位小姐吧?连副首相夫人都向我说起过你,说是弗莱德家有个很不错的家庭教师。” “您实在太过奖了,真让我不敢当,殿下。” 罗蕾莱见奥婕莉没有恶意,心里才稍稍放松。她可真有点担心,万一有什么人看自己不顺眼,非要计较自己的外来血统身份,那么到时就麻烦了。不过现在看起来,奥婕莉不像是那种会在意别人肤色的人——这点她倒跟自己的未婚夫挺像的。奥婕莉很有兴趣地询问她该如何在毛线上织出漂亮的花色,然后又说: “哎,这个我就不行了,只能看着我姐姐织。母后织得更好,可惜把这门本事只传给了姐姐,我却没份儿。” 罗蕾莱含笑看着奥婕莉公主,谦逊地低下头。这位公主,就像一个普通的女孩儿,对很多事情都感兴趣,不过同时又能保持得了比较好的教养罢了。她的化妆,她的举止,她的动作,都显示出她是多么喜爱热闹。难怪之前在舞会上,总是看到这位公主不停地跳舞,原来那的确是她的爱好。罗蕾莱忍不住看了看那边坐在妹妹身边的伊格尔,觉得他跟奥婕莉的性格,还真是南辕北辙。不知道这个未来的妻子,到底是伊格尔本人的选择呢?还是他母亲或是父亲作出的选择? 奥婕莉在向琼问着她小说里的问题,从她的话可以看出,这位公主确实看过不少琼的小说。在被问到一个在报纸上连载的小说是怎样结局时,琼有点不好意思地说: “抱歉,殿下,不是我不想告诉您,那本书有什么结局,只是因为我自己还没想好。” “哎呀,这么说,你是一边写一边想的啰?”在得到对方的回答说是后,奥婕莉才自言自语地说:“我还以为,那些作家们肯定是早就想好了结局才动笔的呢,原来不是这样的啊。” “当然,事情也有例外的。有的小说我就想好了结局,只是过程可能会有所改变。而有的小说则因为构思变了,所以结局当然也得改变。只要作出相应的调整,就没有问题了。”琼笑了一笑。“有的时候,我会把结局改掉,因为每个作家都希望把自己的作品改到最好嘛。” 奥婕莉同意地点点头。“其实我有个问题老早就想问你了,为什么在你的作品里,那些不谈恋爱或是谈恋爱都那么清醒的女人有很多?是不是你觉得那些是很羞耻和不可取的呢?” “并不是这样的殿下,我只是希望自己笔下的角色可以活得更自由自在些,而不是被这样或那样的借口给束缚住。其实不管是古代还是现代,在许多作品里——甚至还包括不少我们津津乐道的伟大著作——只有为爱情而活的女人,才值得歌颂。男人们则不必受到这一点的束缚,男性化的作品里,爱情不过是偶然的点缀;而女性化的作品里,如果没有爱情,则根本连被读者喜爱的可能性也没有。好像在作者们看来,女人只有两种:一种是获得爱情而完美无缺的好女人,一种则是得不到爱情而面目可憎的坏女人。这类描写一直都占据着文学的主流,可悲的是不仅男人们这样写,连女性作家也不例外。为自己而活,为自己争取一切权利但唯独没有爱情的女人,是最可怕的生物,这就是他们的看法。男人们,没有女人也足以成为伟大的英雄,可是女人没有了男人,却连做别人脚底下的泥也不够资格。所以我才希望,能够在自己的作品里多写写没有爱情也照样能活得好好的男男女女,他们应该要有自己的生活,而不是整天只围着一个人转。爱情并不是不重要,只是小说把它强调得过了头。”(未完待续) 第三十八章 鹦鹉之死(3) (这一节中的某些介绍关系到在第三卷登场的某个人物的背景,想看下去的各位请留心一下吧。^^) “亲爱的琼,请别激动。不过我觉得你说得有道理。” “噢,不好意思,”琼向公主致歉。“我这个人就是这样,说起自己熟悉的领域里的东西,就没个完。” “没关系,我正想多听一些有关这方面的事情呢。” 她们一边说着,一边在草地上走着。罗蕾莱无意中看到珍珠厅隔壁的另一间房间,里面陈设较简单,不过都很耀眼夺目。在那个房间里面,放着不少画像和照片,通过室外的光线,也能看到应该是皇室成员的画像和照片。奥婕莉突然回头看了看这儿,又问: “对了,这儿放着不少我的祖上的画像,你们有兴趣看看吗?” 能够被公主邀请进入,当然不能推辞,况且她们也确实对里面的东西挺感兴趣的。在唤人来打开了房间的落地门后,奥婕莉公主带着二人入内,一幅幅画地看着。房间的墙壁上全是画像,而架子上则都是照片。有的是前几任国王的,还有的是现任皇帝陛下以及其家庭成员的,当然,迦蒂公主和奥婕莉公主的照片也在其中,不过摆放的位置没有那么显眼就是了。琼还特别留意了一下,这些画像和照片里,有阿方萨斯大公和他妻子的像,还有他两上儿子婴儿时期的照片,不过他那两上儿子成年后的画像和照片,却一概没有。看来皇室对于这两位皇子的保密措施,还真是做到了家。琼一直听说,阿方萨斯大公的儿子虽有继承帝国的可能,不过他们一家从来不让两个儿子露面,也从不让他们的资料外泄——这既可以说是一种保护,也是希望保持低调。 罗蕾莱的眼光则落在一幅放大的照片上,它被镶嵌在椭圆形的金边相框里,挂在墙上。里面有两男两女,坐在前面的罗蕾莱即使没见过但也能认出应该是上任国王,而站在国王夫妇身后的那个年轻男人,应该就是以前的腓恩二世。那时的他比较年轻,也显得更有活力。站在这一家子中的,还有一个同样年轻的女人。她站在当时的王后身后,笑意盈盈。罗蕾莱认出,这个不是现任皇后玛丽亚,那么又会是谁呢? “这位是我的姑母,远嫁到了路德尼亚去的埃莉诺皇后(eleanor)。”奥婕莉注意到了对方的目光,主动介绍道。“她比我父皇大十岁,我只见过她几次。当路德尼亚的革命发生后,她就再也没有回来过了。” “这位就是埃莉诺皇后?路德尼亚费奥多罗皇朝的尼古拉二世陛下的爱妻,在政变中遭遇不幸的皇后殿下?” 琼对这些历史的知识真是执着,不知道她身份的人,多数还会以为她是历史学家。罗蕾莱现在想起来了,在二十三年前,当时的路德尼亚皇帝遭到废黜,被革命党人赶下台,而在随后渡过一年软禁生活后,他和他的家人一起被现任政府杀害,从此费多罗维奇皇朝宣告灭亡。而尼古拉二世的妻子——也是他最钟爱的女人——皇后埃莉诺,就是奥登尼亚的公主。只是她并不清楚,原来这位从奥登尼亚远嫁到路德尼亚去的公主,竟然就是腓恩二世的亲姐姐。罗蕾莱听见奥婕莉继续说: “当年,埃莉诺姑妈和尼古拉陛下一见钟情,不顾她的父亲反对,嫁到了路德尼亚。他们夫妻感情非常好,有四个儿女。皇太子阿历克塞——其实我应该管他叫表弟——是最后一个出生的,不过因为患上了先天性的血液制造功能障碍症,所以埃莉诺姑妈和尼古拉二世陛下非常为他担忧。而且因为这样,埃莉诺姑妈也被路德尼亚皇室的人认为是制造不良血统的罪魁祸首。不过还好的是,他们的另外三个女儿——也就是我的表姐了——身体很正常,没有这样的毛病。喏,你们看,这就是他们一家的照片。” 奥婕莉指着另一张用黄铜相框装起来的照片,示意她们看。果然,在那里,已经死去的路德尼亚皇帝一家正静静地看着这个世间。她又说道: “他们的儿女之中,年纪最大的是大女儿奥尔加(Olga)、二女儿玛丽娅(mariya)、三女儿安娜斯塔夏(anastasia),她们处决的时候,最小的安娜斯塔夏只有13岁……阿历克塞的年纪更小,只有11岁。那些革命党人,真是该死!废除了皇朝,剥夺了皇位也就算了,甚至连我们当时提出的要把他们一家接来避难永远不回该国的建议也没有接纳,直接就把他们给……那些愚蠢又可恨的高地人!真应该永远诅咒他们!” 这段过往,罗蕾莱和琼也曾经听说过,不过现在听到奥登尼亚皇室的公主如此娓娓道来,也觉得好像走进了那段历史之中。 在参观完这些画像和照片后,她们又走到院子,回到珍珠厅那边。一进去,就有侍女上前禀告道: “殿下,您吩咐要人拿来的那盒巧克力已经送到了。” 奥婕莉点点头,她接过那个包装得非常漂亮的盒子,打开来看了看,皱了皱眉头随即又一脸高兴。 “噢,弗尔曼伯爵夫人没有送我喜欢的榛果巧克力,而是送来了白奶油巧克力,这个也不错。请大家尝尝吧!” 她一边说着,一边把盒子放到茶几上。这时,外面的侍女跑进来慌忙禀告道: “刚才副首相的四小姐在打网球,一下子冲到网前,被绊倒了,现在还被网缠着呢!” 副首相夫人连忙出去,连两位公主也走了出去察看,那些贵夫人们当然也不例外。她们看到副首相的四女儿把球拍甩在一边,费劲地在哥哥的帮助下,从网里钻出来,忍不住笑起来。迦蒂公主连忙安慰小女孩一番,又哄着她一起回到大厅内。她一眼看到桌子上的巧克力,就顺手拿起一颗递给对方,说: “没关系,下次一定能上网救球成功的。” 小女孩拿着那颗巧克力,又破涕为笑起来。她刚想把那颗白色的巧克力送进嘴里,却听到有个侍女一声惊呼: “殿下!那、那个!鹦鹉!” 众人顺着她手指的方向一看,只见那只白色的鹦鹉尼奇倒在桌脚旁,旁边落下几片羽毛,一动也不动,弯曲的嘴巴上还留有一点白色的物质。有个侍女大胆上去看了看,回头时就一脸惊恐。 “殿下,尼奇,它……它死了……” 迦蒂公主吓得坐倒在椅子上,喘着大气,旁边的女侍从赶紧安抚她。伊格尔看看那只鹦鹉,又看看桌子上那盒巧克力,忽然看到妹妹莉莲正在把巧克力往嘴里塞,他赶紧冲上前,一把将那颗糖果甩出去,掉在地上。女孩不解地看着哥哥。 “不要吃!大家也不要碰那盒巧克力!有毒!” 此言一出,所有人都吓得得不轻。每个人都看着那盒漂亮精致的糖果,却好像看到了丑恶的东西。奥婕莉公主更是吓得不知所以,要是刚才搞不好她先试了试这些糖果,搞不好现在躺在地上的,已经是她自己了。 在这些惊慌不已的女人之中,罗蕾莱悄悄地观察着每一个人的神情举止。一色的慌乱,一色的恐惧,没有看到谁有异样的举动。不过,她仍然有那种感觉,在这里的某一处,似乎正有一个人,得意洋洋地注视着这一切,露出了胜利的微笑。(未完待续) 第三十九章 第三只断指(1) “你们怎么回来的这么晚?” 当尤琛从首相府回来,却发现家人还没有回来。他只好一个人坐在大厅里,和爱犬帕蒂玩耍。当终于看到他们回来时,已经是晚上十一点多了。他的家人都显得疲惫而且不想说话,孩子们更是眼睛都差点睁不开了,只想着早点躺到床上睡觉。于是罗蕾莱就连忙带他们到楼上,保姆迪拉也来帮忙,侍候他们洗了澡,才睡下。尤琛不解地抬头看了看妻子的神情,问: “到底发生了什么事?今天你们不是到宫中向大公主贺喜吗?” “是贺喜,不过出了点事情。” 琴把手提包和披肩递给女佣,对方则把她的这些物件放到楼上她的卧室内。琼看起来也累得不行。她看看琴,又看看尤琛,主动说道: “算了,反正不出一天,你们首相府那边也会收到消息的。刚才在宴会上,迦蒂公主养的那只鹦鹉,叫尼奇的,死了!” 尤琛扬起眉毛,不为所动。也许他是看出了对方还有话没说出来,所以仍然在等待着。琼回想起当时的情景,还是觉得心有余悸,她又说: “问题就在于,那只鹦鹉是吃了宫外有人送来给奥婕莉公主的一盒巧克力,才死的!想起来,我们差点也把那玩艺儿给送进嘴里去了,尤其是副首相的四小姐,要不是她哥哥发现得早,恐怕也会中毒!后来宫里把那盒巧克力拿去化验,说是其中有几颗里面含有氰化钾!马上就能致人于死地的毒药!太可怕了。” “什么?!”尤琛的身子坐直了,“这是——行刺!” “现在还不知道呢。因为那些巧克力是弗尔曼伯爵夫人派人送来的,可是后来证明,她送来的不是我们看到的奶油巧克力,而是榛果巧克力——是奥婕莉公主最喜欢吃的类型。这盒巧克力被人掉了包,里面也不是所有的都有毒,而是只有三颗——包括死掉的鸟儿吃旧的那颗。当时宫外的伯爵夫人没有来,如果她真的想下毒害公主,那么她也不可能知道公主到底有没有吃到有毒的那颗,因为当时奥婕莉公主很大方地邀请我们所有人来品尝。也就是说,如果没有鹦鹉先吃,我们恐怕就会……” 琴越说越害怕,坐在沙发里不停地喘气,胸脯上下起伏,还拿出手绢擦汗。尤琛听到这个消息,真是大出意料之外。最近已经是多事之秋了,宫外杀人案不断、机密人事档案被窃;而如今在宫内,却又被人发现有人送了盒有毒的巧克力给公主,到底是哪个家伙敢这么大胆呢?尤琛忙问道: “没人出事吗?公主殿下她们怎么样了?” “不幸中的万幸,没有人吃到那些巧克力。”琼下意识地裹紧围巾,浑身轻颤。“之前公主刚刚把那盒巧克力拿出来,招待我们。谁知在院子那边的网球场,副首相的四女儿被网绊倒了,摔了一跤,公主和副首相夫人当然走出去看看她,那些客人们也一样。等到带着她们进来之后,迦蒂公主还拿了一颗巧克力给那个女孩呢!没想到在这个时候,旁边就有人看见那只鹦鹉……” 琼打了个冷颤,好像不愿再回忆当时的场景,停了一会儿,她才继续说道: “当时还觉得纳闷,怎么刚才还好端端的鹦鹉,一下子就倒在地上了?还是伊格尔·瓦莱里安醒悟得快,他看到妹妹想吃那颗巧克力,就赶紧把那东西拍掉,我们这才知道,是巧克力里面有毒!主啊,要是当时没有那个小意外,我们就都有可能会……” 看到妻子和朋友如此不安,尤琛又赶紧安慰她们一番,并且命人送来白兰地好给女士们压惊。琼不能喝酒,所以只是喝热腾腾的黑咖啡。待妻子冷静一点后,尤琛就说: “今天你们也累了,别再想那些事情,好好去睡一觉吧。等明天醒过来,就什么事也没有了。” 他半是劝慰半是哄着她们,亲自送她们到楼上进房间睡觉,一边还不忘记嘱咐她们不要再胡思乱想。等到两人进了房间、门也关上后,尤琛一个人站在过道上,拧紧眉毛沉思着。真是活见鬼!最近怎么这么多事?!宫外有风波,没想到连皇宫里也不安全!虽说尤琛并不是那种杞人忧天的性子,不过身为首相的副官,他还是觉得最近必须提高警惕,好好保护首都奥登内各处的安全——尤其是他工作的首相府。 回书房里打了个电话,是打给正在首相府值班的同事,叮嘱他们处理好事务之余,还要留心保安情况。如果有什么突发事件,必须马上第一时间联络他。打完这个电话,尤琛从书房里走出来,信步走到楼下。这里,因为他的家人已经休息下了,而且佣人们也都休息去了,所以房子里静悄悄地,只有忠实的帕蒂,还跟在主人的身边。 尤琛来到厨房,他想喝点什么。一进去,就看到有人站在柜子前面,把洗好的碗碟摆进去。过了许久,尤琛才轻声叫着对方的名字: “罗尔。” 罗蕾莱回过头,见是男主人,笑了一笑,把洗碗的手套摘下来,放在一边。 “您还没睡呀。” “今天出了这么一件事,一时间也睡不着,打算来喝点什么。” 罗蕾莱看着他从架子上拿出一瓶威士忌,然后又打开冰箱。忽然,她说了一句: “冰块会冲淡酒的味道,这样好吗?” “我知道自己在做什么,你不用担心。” 两人之间沉默了一会儿,尤琛照旧把凿碎的冰块放进杯子里,只是动作比往常要粗暴些。把酒杯拿起来的时候,他似笑非笑地看着女家庭教师。 “你害怕什么?喝酒的人是我,又不是你,酒是什么滋味,也只有我才知道。” “酒喝多了,毕竟不好。” 罗蕾莱淡淡的说着,眼睛落在那些冰块上。尤琛用力放下杯子,发出“哐”的一声,在安静的深夜里,这个响声显得十分异样。过了好一阵子,玻璃杯才渐渐不再颤动。尤琛注视着对方,冷冷地说: “瞧,我没有害怕,害怕的人是你。” 他盯着那张年轻的脸,不过那双漆黑的眼睛始终没有看他。罗蕾莱移开视线,喃喃说着: “该去睡了吧。” 她朝主人鞠了个躬,然后走出厨房。这时,后面突然传来尤琛的声音: “别忙啊,罗尔。你看看,自己掉了什么?”(未完待续) 第三十九章 第三只断指(2) 罗蕾莱迟疑地回头一看,发现在尤琛抬起来的手指上,挂着一些一闪一闪的东西。是一条项链,而那条项链的坠子,是她再熟悉不过的物件。是她的子弹项链!罗蕾莱吃了一惊,摸摸脖子,项链不在那儿。她只能走回厨房,问道: “您是在哪儿捡到的?” “今天下午,我回来的时候,在起居室的地毯上。我想是你出门之前就掉在那儿的吧,还好,没被人拿走。” 罗蕾莱想起来了,今天早上出门的时候,在起居室这儿为埃尔文和约翰整理衣裳,可能就是在那个时候,被小孩玩自己的项链,不小心扯掉了,而自己当时急于出门,没有发觉。后来到了皇宫那里,又出了这样的事情,她哪里还有心思注意到自己的项链是否还在?没想到却落在了尤琛的手里。尤琛斜睨了一眼这条项链,说道: “链坠是子弹头?挺有心思的。我想,是尤特里希少尉送给你的吧。” 他的语气与其说是询问,倒不如说是早已确认,只是在揶揄。罗蕾莱脸上一红,随即正色说道: “还我吧,先生,这个确实是我的。” “当然,不然的话我岂不是成了霸占别人东西的坏主人了吗?” 说完,他把手伸出来,递向罗蕾莱。女孩本来还有些担心他会不会拉着自己的手不放,不过当她把项链拿回来后,才知道对方没有这个意图。链子握在她的手掌中,罗蕾莱觉得自己的手心里全是汗。 “戴起来,不然小心又弄丢了。” 尤琛催促着她,罗蕾莱迟疑了一下——她本来不想在这个男主人面前这么做——缓缓把项链戴在脖子上。然后,她把项链放在领子底下,好把它遮住。尤琛明白了她的意思,又是嘲弄地一笑。 “没关系,你的东西,你爱戴在什么地方,就戴在什么地方,即使戴在衣服外面也不要紧。” 罗蕾莱嗫嚅着“这样就好”,不知为什么,她觉得尤琛看着这个项链的眼神让人很不舒服。但这是格特送给她的礼物,她不想放下。她想向对方说“谢谢”,可是又觉得此时的气氛难以说出口。尤琛又问道: “你的那个飞行员怎么样了?他最近有给你写信吗?” 罗蕾莱的脸色沉了下来,即使不用回答,别人也能看出她心中的答案。尤琛那么聪明的一个人,为什么非得问这种问题不可?罗蕾莱有点生气,不过还是按捺着自己的性子。 “我想这是我私人的问题,先生,您还是不要知道的好。” “没有写给你是吗?”尤琛对她的话恍若未闻,继续说着。“你们怎么了?吵架了?还是他不再理你了?” 罗蕾莱板着脸,走也不是,不走也不是,只能在那儿听着他的话。尤琛好像还觉得不够过瘾,又说: “罗尔,我告诉你吧,男人和女人,开始的时候浓情蜜意,恨不得永远在一起。因此,就有了结婚,可是结了婚之后,才发现一切都不是自己想像中的那么美好。不过这时已经太迟了,没有挽回的余地了。那么没有结婚就会好点了吗?不,都一样,因为他们不在婚姻之中,就会觉得不安全,没有保障。所以啊,不管是结婚还是不结婚,同样会后悔——无论是男人还是女人。你现在,会觉得后悔了吗?” “先生,你醉了!” “不是我醉了,而是你害怕!你害怕我,不是吗?” “我怎么可能……” 罗蕾莱刚想辩解,却被尤琛一把拉到自己面前。她错愕地看着那张离自己如此之近的脸庞,那双如同蓝色矢车菊般美丽的眼眸不像是真的,一切都不像是真的。她想逃,可是在那个瞬间,不知为什么,罗蕾莱只能盯着对方的眼睛,看着那张脸,她下意识紧紧地闭上眼睛。不过,尤琛凝视着她因为慌张而合上的眼睛,轻轻地放开了她。在那个时候,罗蕾莱仿佛听到了自己耳边传来的一声似有若无的叹息。她这才张开双眼,扭过头去。“够了,先生,请您放开我!” “我想,你不是那么讨厌我。” 尤琛松开环绕在她腰肢上的手臂,转而把双手放在她的脸颊旁,迫使罗蕾莱正视自己。 “你爱那个人吗?爱的连他即使有可能不回来了,也不想离开他,是这样吗?” “我说过了,这与您无关!” “当然有关!”尤琛的声调一下子提高了不少。“我不希望看到你跟他在一起!你明白吗?” 罗蕾莱从那双眼睛中读出了那个讯息,但也是她最不愿意去想的事情。她最害怕的时刻还是到来了,如果可以,她真希望自己今晚什么也没有听到,尤其是尤琛所说的每一字、每一句。她在慌乱中摇摇头,说: “不,这是不行的,先生,您知道为什么!” “因为我有家室,是这样吗?”尤琛苦笑了一下,手也放了下来,垂在罗蕾莱的身旁。“那么,我连知道答案的权利也没有吗?连一句打发我的话也没有吗,罗尔?” 罗蕾莱只觉得自己心跳如鼓,如果她此时能看到自己的脸,肯定会惊讶于自己的脸色如此通红。她看着尤琛,张了张嘴,又看到他那身黑色的军服,忽然好像被针扎到似的,浑身疼痛。 “先生,您别忘了,禁卫军中对成员的家庭要求非常严格,您是不可能……况且,这样做,对您的太太和孩子们,太不公平了。” “是啊,我是不可能离开琴的,因为禁卫军禁止一切成员离婚。不过说到公平,谁又能对我公平呢?!罗尔,难道你对我,就只有害怕而已吗?” 他们互相对视着,罗蕾莱觉得喉咙发干,就算她想拒绝,可是看到尤琛之后,又觉得难以启齿。她咬咬牙,说道: “我只希望在您的家里工作,仅此而已,先生。”(未完待续) 第三十九章 第三只断指(3) 尤琛打量着她的神情,他的脸上没有一点表情的流露。不过这样,更让罗蕾莱觉得心里发毛,她想来想去,还是觉得什么都不要说更好。终于,尤琛开口说话了,只是他的声音和之前截然不同,仍然是那个威严冷漠的禁卫军军官。 “你要和他在一起,是吗?” 罗蕾莱不想再作回答,她只想赶快离开这儿。尤琛嘴里喃喃地重复着刚才对方的那句话“只想在这里工作而已”,他抬起头,注视着这个年轻女孩。 “我知道了,如果这是你所希望的,那么我会尊重它的。” 尤琛一气喝光了那杯中的威士忌,然后头也不回地走了出去。当走到厨房门外时,他又说了一句: “老实说,对于刚才的事情,我不会感到抱歉的。你告不告诉别人,我都不会在意。” 罗蕾莱一个人留在厨房里,呆呆地站了好久,直到大厅那边的挂钟敲响了一下,她才移动着缓慢的脚步,往楼上走去。回到自己的房间里,罗蕾莱按着额头,她真不知道自己该怎么做。事情到了这步田地,想挽回也挽回不了,恐怕自己在这里工作的时间,也不长了吧?她呆坐在床边,看着窗外黑漆漆的一片。与其要别人赶自己走,倒不如自己先作好打算。她这么想着,毅然走到小书桌前,坐了下来。从里面的抽屉里拿出一份信纸,在这上面写下自己的辞呈。不过,理由……理由是什么好呢?这儿的人对她这么好,孩子们也很喜欢她,她要怎么才能离开这里呢? 罗蕾莱冥思苦想着,但那双如蓝宝石般的眼睛却又总是闪现在她的脑海中。真是烦人!罗蕾莱懊恼地扔下笔,心里像是快要爆炸一样。他是认真的吗?真的是这样吗?不过再怎么样,自己也不能和他在一起,这是一定的!他明明已经有妻子孩子了,可是……罗蕾莱虽然不愿再去想尤琛的态度,可是她又忍不住想到,要是他确实是认真的,那么事情可就糟糕了。谁能想到,他会爱上自己?!他是开玩笑而已吧,对,他以前就喜欢捉弄别人……不过要用这种事来捉弄我,那也不可能吧? 罗蕾莱越想越乱,看着空白的纸,她知道自己恐怕是无法在此时此刻完成辞呈的了。她瞪着天花板,脖子里的那条项链触动了她的肌肤。罗蕾莱把它拿出来,对着那个特别的链坠看了又看,抱怨道: “格特,你说我该怎么办哪?!你这个混蛋,为什么就这么走了?!” 乱糟糟的,就这样过了一晚。到第二天早上,罗蕾莱还担心会碰到尤琛,因此不知道该不该下去吃早餐好。谁知尤琛一大早就被首相府的紧急电话叫了去,看样子又有得忙了。于是,罗蕾莱这才带着两个孩子下来用餐。在餐桌上,她心不在焉,吃的东西也不知是什么滋味。别人跟她说话,她也问非所答。埃尔文要喝牛奶,她差点把牛奶都洒了出来;琼请她帮忙把装盐的碟子递过来,罗蕾莱却拿了一瓶胡椒粉。琼对她的精神状态表示担忧: “我说罗尔啊,你即使对我不满,也用不着拿这个给我吧?我连一点点胡椒都不能碰的。” “真是对不起,”罗蕾莱赶紧道歉,又拿了那个碟子给对方。“我一时拿错了。” “我看你精神不大好,不会是吃坏肚子了吧?” 还好的是,琴她们并没有起疑心,只是在闲聊着其它事情。罗蕾莱这才得以在餐桌上渡过这艰难的时刻,她只想溜回自己的房间里,好好想清楚以后到底该怎么办。在写好辞职信后,罗蕾莱却犹豫着该怎么向女主人开口。总不能把昨天晚上的事情告诉她吧,可是又得怎么说,才能不让对方起疑心呢?想来想去,她想到了琼。这位兰尼亚的女作家,在自己来这儿之前就曾经对自己说过:要是干得不开心,就回她那儿吧。要是向她求助,就好办多了。 罗蕾莱拿定主意,一溜小跑来到楼下,却没有看到琼的身影。一问管家,才知道对方今天到花园那边散步去了,还带着帕蒂。于是,女家庭教师也顾不得这么多,匆忙来到花园,四处寻找着朋友的踪迹。 琼此时正走在林荫道上,带着帕蒂,不时还得把对方拉回来。看到罗蕾莱气急败坏地跑过来,停在自己面前大口大口地喘着气,不由得瞪大眼睛。 “我说罗尔,是不是出什么大事了?!是奥登尼亚首相准备出家当神甫、还是法皇座下打算要加入无上教派啦?” 罗蕾莱一个劲儿地摆手。“不是,不是这些!亲爱的琼,是我有事要拜托你。” 随后,她们找了个地方,在山坡在椅子上坐下来。帕蒂被拴在一旁,伸着舌头看着她们。罗蕾莱定定神,把自己想要离开莳萝谷宅的想法告诉了对方,并且希望由对方出面对那对夫妻说,请他们准许自己离开,回兰尼亚或是继续跟着她工作。琼一时间没有任何表情,过了一会儿,她才回过神来,问道: “辞职?干得好好的,为什么要辞职?” “这个……” 罗蕾莱迟疑着,心里闪过昨天晚上的画面,她并不想把这些告诉对方。琼观察着她的神情,又问道: “该不会是出什么事了吧?到底是什么,告诉我,罗尔。” “不,真的没有什么。”罗蕾莱下定决心,不想把事情公开。“先生和太太都对我很好,孩子们也是一样。只是弗莱德家不仅是这儿上流社会里有名望的家族,先生他又是禁卫军,对于家中的成员有很严格的要求。我毕竟是外来的血统,前几次承蒙夫人的好意,让我去参加那些宴会,我已经知道,自己的身份为他们带来了不少麻烦,再这样下去,对我不利,对这个家也不利。我不想给他们再添麻烦了,而且我觉得即使要留在奥登尼亚,但也不想再出席那些折磨人的场合。” 这些话虽然是罗蕾莱用来遮掩事实,不过也并不完全是借口。每次去到那些达官贵人所在之处,罗蕾莱都能感觉到自己四周那些异样的眼光。她确实对此也已经感到很不耐烦了,再加上又出了那件事情。(未完待续) 第三十九章 第三只断指(4) 看到对方苦恼的模样,琼信以为真了。她连忙安慰对方,不过看到罗蕾莱去意已决,想了想,便说: “这样吧,反正埃尔文也快开学了,这样一来你的工作也快完成了。到时我就跟尤亚他们说,希望带你回兰尼亚去帮我的忙。我想他们也会理解的。” 得到了对方的首肯,罗蕾莱一夜悬着的心终于可以放下来了。她不停地致谢,直至对方觉得不耐烦,两人就一起带着帕蒂,回大宅那边去了。因为知道尤琛那儿最难通过,所以罗蕾莱嘱咐琼先别对琴提起,先说服尤琛,然后他妻子那边就好办多了。琼也没什么意见,于是就这样商议下了。 可是,在当天夜里,尤琛并没有回家。琴只是告诉她们,他在首相府那边还有许多公务,没法抽时间回来。其他人倒还没什么,罗蕾莱忍不住心里犯疑:对方该不会是不想看到自己,所以才不回来的吧?不过随后她又否决了自己的这个想法,因为照她看来,尤琛不大可能像逃避事情的人,相反,不想看到对方的,是自己才对。 又过了两天,尤琛还是没有回家。琴知道丈夫工作非常繁忙,现在说不定是因为前线战事有变,首相在府邸内商议大事,所以身为副官的他也没法走开。孩子们很想念爸爸,不过还好有家庭教师还有帕蒂陪着他们,使他们不至于寂寞。罗蕾莱既不想看到尤琛,可又盼着他回来,心情也终日如此起伏,难以平静。 终于,到了第五天,尤琛回家了。他刚值完班,累得不行。看到丈夫上楼去了,琴吩咐佣人把牛奶和茶点端上去。在见面的时候,罗蕾莱力持镇定,没有流露出什么异样;尤琛就像往常那样,只是看上去很累,不怎么想说话。孩子们想马上和父亲玩,可是琴叮嘱他们不能去打扰爸爸,因此两个孩子只好留在育儿室里。 经过一个下午的休息,尤琛恢复了精神。家里所有人都知道他工作的性质保密度极高,所以也没人问他到底在那边发生了什么事。琼本来想对尤琛提起罗蕾莱辞职的事,但对方却在楼上的书房里,并不出来。当罗蕾莱走出育儿室时,女佣希尔达走过来告诉她:先生请她过去书房那里。 罗蕾莱的心一下子提到了嗓子眼上,她搞不清楚对方现在叫自己过去,到底有什么事。打发走希尔达后,罗蕾莱徘徊在过道上,看着那边的书房,走过去几步又回来几步。末了,她一横心,心想:干脆由自己跟他说这样更好!于是也说不再迟疑,大步走到书房门前,敲门后才进去。 尤琛还是老样子,坐在那张书桌后面的椅子上。几天不见,他的精神刚恢复过来,不过眼中却依然可见几缕血丝。罗蕾莱按对方的意思坐下,然后就说: “先生,您叫我来,我想我明白您的意思。” “啊?”尤琛似乎觉得有点惊讶。“你明白?” “是的。我思前想后,觉得自己并不合适留在您的家里,替您教导埃尔文和约翰。我留在这里,只会给你们带来麻烦,所以我打算和琼一起,回兰尼亚去。在那儿,不会有太多人计较我的信仰或是身份。在莳萝谷的这些日子里,多亏你们的照顾,我深表感激。” 当她说完之后,尤琛很长一段时间都没有说话。忽然,他好像想笑又笑不出来似的,哼了一声,说: “怎么?你以为我是想跟你说这个吗?” 罗蕾莱难以置信地抬起头,看着对方。难道不是吗?她本来还以为,对方必然是想和自己说那天那件事。尤琛又说: “听好了,罗尔,对于你的工作表现,我们非常满意,而且也不打算让你离开。不是因为我个人的原因,而是因为埃尔文和约翰确实需要你。之前没有想到别人对你那些无聊的看法,对你造成了心理负担,那么我向你道歉;而且,我希望,你不要因为我的那番话,就想马上逃离这里,好吗?” 罗蕾莱咬着嘴唇,不知该说什么好。她不讨厌这个家,更不会讨厌孩子们,还有琴和——坐在自己面前的这个男人。留下来不是难事,可是,她可以相信对方的话吗?看到她的犹豫,尤琛把身子倾前,看着对方的眼睛说: “我的心意还像那天晚上一样,我不想再多说什么。不过你要是不想再听到这样的话,我可以保证不再说一句。当然,也不会再像上次那样。” 他面前的女孩脸色通红,不过她后来镇静下来,回视着对方。 “您就不担心我会说出去吗?” “从来没想过,因为,你不是那种人。” 罗蕾莱静静地看着想起那天晚上的事情,确实很难平静。但是对方的诚恳却又让她无法忽视,她有点动摇了。 “那个……请再给我一些时间,等到埃尔文上学后再说吧。” 尤琛对此也没有异议,罗蕾莱看了看他,发现他显得更瘦削了。这时,她才想起来,问道: “您叫我过来,是有什么事吗?” 尤琛眉头一皱。“还记得上次在琼带回来的袋子里发现的那个断了的手指吗?” 罗蕾莱急忙点点头,她对这些案件确实关心,总想弄个明白:到底是什么人,居然敢这么大胆,拿这些东西来恐吓奥登尼亚政府的要员。尤琛吁了一口气,说: “前不久,在首相府秘书长家里,有人寄来一封信,里面就放着那个手指。五天前,国家安全总局的人打电话告诉我,他们在禁卫军总部又组织一次全面的搜查。结果,你猜在那儿发现了什么?” “……一只断指吗?” “没错,就放在禁卫军总部大楼机密办公室保险柜后面的夹缝里!是杀害休厄尔委员、盗走文件、又在副首相家里以及秘书长家里制造混乱的那些魔鬼干的!他们——不,应该是她们!在用尽各种手段折磨和戏弄政府!” 罗蕾莱万万没有想到,在如此守卫森严的地方,居然也能有人潜进去,还把那截断指给放了进去。没有错,正像尤琛说的那样,凶手不急着杀死什么要员,而是要制造更多的恐慌和混乱。那些人,是要让奥登尼亚政府陷入全面混乱、直至步向地狱……罗蕾莱不难想像,当禁卫军的人和国家安全总局的人在发现这只断指后,那难受恶心的表情,耳边,仿佛传来了魔鬼的笑声……(未完待续) 第四十章 鬼影重重(1) 像往常一样,莳萝谷宅的男主人在自己的卧室里休息了一晚后,在早上七点整来到楼下。他穿戴得非常整齐,头发也梳得很光滑,制服的领口和袖子也没有一点污迹。在向自己的妻子还有孩子、朋友打过招呼后,尤琛·弗莱德坐在餐桌的首席,开始了享用自己的早餐。除了一份煎蛋、香肠,还有供应充足的牛奶咖啡外,今天早上的早餐还供应蘑菇和胡萝卜。尤琛喝了一杯咖啡,不过当他看到用胡萝卜当配菜的早餐后,迅速地皱了皱眉头。随即,他若无其事地吩咐女佣把自己尚未用过的早餐拿下去,只是吃煎蛋。他的美丽的妻子略带讶异地看着他。 “亲爱的,今天的菜不合你的口味吗?” “噢,当然不是。只不过我觉得已经足够了。” 尤琛不像往常那样,对厨娘的手艺来些讽刺或是不满的表达,而是谨慎地捡着字眼回答。这反而让琴更加不解,她又看了看对方,然后什么也没说就继续进餐。埃尔文看到爸爸没吃胡萝卜,也趁妈妈不注意的时候,把盘子里的那些胡萝卜倒到一般用来装骨头的小碟子上。他的妈妈正好看见,问道: “埃尔文,你为什么不吃胡萝卜?我告诉过你多少遍了,它对身体有益,不可以因为它味道不好,就借口不吃。” “可是……”埃尔文看看爸爸。“爸爸也没吃啊,为什么妈妈不说呢?” 琴拧着眉毛,正想好好说说儿子。尤琛笑了起来,主动对儿子说: “我的小勇士,不是妈妈不说爸爸,而是妈妈知道爸爸不是不想吃,只是快饱了,所以用不着提醒我而已。况且爸爸每次都不挑食,哪怕是有辣椒也照样吃下去。那次你不是亲眼看到了吗?没错吧。” 埃尔文迟疑地点点头,一会儿看看这个,一会儿又看看那个,好像还是想蒙混过关。不过看到妈妈的脸色仍然没有和缓下来,他只好把那些胡萝卜全吃下去。约翰本来也不想吃,不过被罗蕾莱劝着,也只好学哥哥那样,把东西闭着眼睛吞下去。 这一家前来作客许久的兰尼亚女作家蕾蒂·琼,听到他们这番谈话,又下意识地看看盘子里的胡萝卜。她忽然紧紧地抿着嘴,把盘子推开了一些。琴的视线又移到她的身上。 “全能的主啊,亲爱的,你今天怎么了?也和尤亚一样,讨厌起胡萝卜来了吗?还是说今天西尔维的厨艺确实大有退步了?” 琼拼命摇头。“都不是、都不是!亲爱的琴,你们府上的饭菜怎么会不好呢?只不过……我看到这些切好的胡萝卜……不知怎么的,就想起那个时候看到的……那个被通缉女人送来的那个袋子里的东西……抱歉,我不该这么说的。” 由于孩子们在场,所以琼才没有直接说出她之所以不想再看到胡萝卜,是因为觉得它像以前看到的那截断指。大人们当然明白她的话,琴看看她,又看看自己的丈夫,似乎有点明白两个人都先后不想再吃胡萝卜了,罗蕾莱则哄着孩子们,说服他们吃下自己的早餐。尤琛看看对方,似乎在说:“原来你也想起来了啊。”而琼觉得很不舒服地吞了口口水,尽量不去看盘子里红红的胡萝卜。琴看到他们这样,无可奈何地笑着说: “好吧,不过下不为例。幸好我们今天还有香肠跟蘑菇。” 用过早餐后,尤琛照例跟家人们告别,然后前往首相府去了。琴看着那些没吃完的早餐,苦笑着对女家庭教师说: “没想到他们竟然会对这些这么过敏,早知道我今天就不吩咐西尔维用胡萝卜来做菜了。” 罗蕾莱笑着,帮忙把餐具收拾进去。而琴则带着孩子在起居室休息,琼则和帕蒂在屋外溜达。看上去,这和往常一样,又将是很平常的一天。当罗蕾莱把东西拿进厨房里的时候,正好听到厨娘她们在问迪拉,关于那天在皇宫里的见闻。厨娘西尔维见罗蕾莱进来了,便连忙把餐具接过来,用力地涮洗着。迪拉说得兴高采烈,不住地评价着那些贵夫人穿的衣物和首饰,还有那些漂亮的花边和丝袜。几个女佣听得不愿离去,看到女家庭教师也来了,其中一个就说: “贝斯特拉小姐,您来的正好。跟我们说说那天在宫里的经历吧!迪拉说她看到那些夫人们打扮得一个个像仙女似的,可惜我们没那个眼福瞧见呢!” 罗蕾莱笑了一笑,保姆迪拉随即接口道: “这全是真的,对吧,贝斯特拉小姐?副首相夫人脖子上戴的那个,不知道是什么东西,一会儿蓝一会儿绿的,那颗小石头还会变换颜色,太吸引人了!要是你们亲眼看见,肯定也不知道那是什么。” “那个是猫眼绿,一种产自外地的宝石。”罗蕾莱款款告诉她们。“因为它很像猫的眼睛,有蓝色也有绿色的光芒,所以人们才给它起了个名字叫猫眼石。越是漂亮稀少的猫眼石,在市面上起码也得上万元一只呢。” “我的主啊,上万元?!”女佣希尔达吓得嚷嚷起来。“我一个月的薪水也不过才九十块钱呢,而且跟其他人家的女佣比起来,已经算多的了。要是这么贵,我什么时候才能拥有啊!” “亲爱的,只要你不吃也不喝,等到你八十岁那天,就自然可以买到一颗小得不能再小的宝石了!” 别的女佣这样开着希尔达的玩笑,同时对副首相夫人的首饰啧啧称奇。厨娘西尔维用她胖胖的胳臂用力地把盘子从泡沫堆里洗干净,然后放到架子上晾干,她头也不回地说道: “如果是我,才不会花那么些钱去买那个玩意儿呢——虽然它是挺好看的。喏,现在从曼尼亚,还有乌里尼亚那边低销运过来的项链小首饰,在镇里的露天市场叫卖呢,买一双也不过才六块钱,便宜多了。” “那些我也有啊,可是再怎么说,也比不过副首相夫人她们戴的那些。” 这些女人对贵夫人们的生活羡慕不已,同时又哀叹自己没那个命。有个女佣看看四周没有外人,问迪拉和罗蕾莱: “听说那天在宫里,发现有人送了一盒糖果给公主殿下,想要毒死殿下和那些客人们,这是真的吗?” 罗蕾莱摇摇头,表示自己对这件事情不是特别清楚。而当时同去皇宫的迪拉却因为有这个谈资而变得再度活跃起来,她用力地点着头,说: “是真的,可吓死人了!奥婕莉公主本来就喜欢吃巧克力,这是谁都知道的。那天有不少客人去恭贺迦蒂公主,所以在场的,都是些名流的夫人。后来公主拿了一盒巧克力出来,招待那些夫人们,没想到副首相的四小姐在网球场上差点受伤了,大家就去看她。回来的时候,刚想吃那些巧克力,就有人看到迦蒂公主的那只鹦鹉死了,而且就是吃那盒巧克力死的!真可怕呀,要是没有这一下子打了岔,恐怕现在不知有多少人吃到那些巧克力而送命呢!” “到底是谁干这些没良心没天理的事?!居然敢对这些人下毒,难道不要命了吗?!” “你说的倒轻巧,”迪拉不屑地昂起头。“可是听说现在还是没有一点头绪,根本找不到下毒的人。要是真找到了,还不得马上行刑,千刀万剐呐!”(未完待续) 第四十章 鬼影重重(2) “可是那个黑心的家伙到底在想什么呀?如果是想毒死公主,把有毒的巧克力放在那里,公主也未必会吃啊。而且奥婕莉公主那么好客,会把自己的糖果分给其他人,这也是常情。万一到时没有毒死公主,却毒死了其他不相干的人,那么可真是造孽了!” 希尔达煞有介事地摇摇头。“我看啊,那个下毒的人一定不在乎毒死谁,也许谁吃到谁就倒霉,反正那个家伙自己不吃,那不就没事了吗?只要查一查到时谁靠近过那盒巧克力,或是谁在大家出去的时候还留在房子里,那么一切不都清楚了吗?” “我想没那么容易,因为宫里马上就把那盒巧克力拿去化验了,可是没有查到什么有用的东西,只知道巧克力有毒,是一种叫什么的东西来着……氮、不是……” “氰化钾。” 罗蕾莱提醒对方,迪拉赶紧赞同。“没错,就是这个名字!反正是一种人一吃马上就死的毒药,很厉害很厉害!况且当时人人都在公主身边,也没有哪个走开,谁会知道是谁下毒呢。” 西尔维总算洗完那些杯盘碗碟,得了空闲,也来加入她们的谈话之中,她说: “哪个胆大包天的家伙,居然敢对公主下毒,真是不要命了!想想看,一定是某个对皇室不满的什么革命分子,想颠覆皇室,所以才趁机干出这种事来!一定是这样。对了,以前的路德尼亚皇室,不就是这样被那些革命党人给拉下台的吗?最后,连尸体都不知被埋在哪儿,真是可怜!那些革命分子,一个个像不要命似的,满脑子里只想着革命革命,现在的路德尼亚就是这样,一个愚蠢的魔鬼的国家!肯定是他们派的间谍干的,目的就是想整垮我们的国家!这些小人,可千万不能让他们得逞!” 听到她的话,罗蕾莱觉得有点啼笑皆非。先不说路德尼亚政府的态度,就算路德尼亚人真的想干掉奥登尼亚的皇室成员,他们的人也不可能那么容易就混进皇宫之内,而且还对公主的食物下毒吧。只要仔细一想就知道,这种可能性并不大。不过迪拉看起来似乎对这个说法颇感兴趣,她连连点头,说: “搞不好真是这样呢,那些路德尼亚人先是占领了赫尔尼亚——我的一个远房姑妈就住在那里——还强迫当地的人不信教,真是恶棍式的政权!他们一向就看我们国家不顺眼,现在听说政府也已经打算要向他们开战了呢!” 这个消息倒还真是头一次听说,不过罗蕾莱对此抱有疑问。她问道: “你是从哪儿听说的?这消息可靠吗?” “前几天,我们去镇上的酒馆里,那些士兵们这么说的,他们说迟早都要向路德尼亚开战,只是不知道时间罢了。刚开始听到,我们也不信呢。” 虽然现在无法确定这是否属实,不过如果真的又要再兴战火,那么到时奥登尼亚的局势可就更加难说了。而且路德尼亚不比昂尼亚或曼尼亚,它的国土面积广大,足足比一个米德加尔德大陆还要大,这样一个庞大的国家,又有着那样独立的政权,如果真要打起来,可就有大麻烦了。到时,恐怕格特也会继续留在战场上吧,罗蕾莱不禁这样想着。跟对方已经有将近三个月没见面了,不知道他现在怎么样了。 罗蕾莱离开厨房,迪拉因为担心孩子们也跟着一起来。她央求对方也给她的那副旧手套绣上花边,罗蕾莱说没问题,顺便又问起对方最近有没有看到自己的手套,是黑色丝绒的,几天前其中一只不见了。迪拉茫然地摇头,说: “没有。您的手套不是一直放在您房间的衣柜里的吗,也许是帮你放衣服的女佣不小心弄丢了吧。” “可是我问过希尔达她们,她们都说根本没乱动我的衣服,我想她们也不会这么做的。” “我看啊,肯定是巫婆偷了去!” 看到迪拉如此笃定,罗蕾莱真不知道该说什么才好。迪拉又凑近她,说: “是真的,有好几次,在夜里,我因为口渴,起来喝水,没想到在走到走廊的时候,看到窗户外面有人影闪过呢!当时我以为是猫,不过后来想想,越看越像是人影。在那么晚的夜里,又跑得这么快,一下子就没了踪影,不是巫婆,是什么?!你要小心啊,贝斯特拉小姐,巫婆最喜欢恶作剧了。” “好,我会小心的。” 虽然口头上是这么说着,不过罗蕾莱信不信迪拉所说的话,那又另当别论了。 到了晚上,尤琛打电话说自己今天不回来了,让家人不用等他。所以,在当天晚上的餐桌上,只有女主人和两个孩子,还有琼和罗蕾莱几个人用餐。在吃完晚饭后,琴很早就去休息了,而琼也回到自己的房间里写稿,罗蕾莱则像往常那样,在孩子们睡下了,自己才回到卧室里去。莳萝谷宅十分安静地矗立在夜色之中,与黑暗溶为一体。 在自己房间里睡下的罗蕾莱,被恶梦惊醒了。她坐在床上,擦着额头上的汗水,想起梦中所见,关于远在前线牺牲的朋友的那一幕,就觉得心脏像打鼓一样,停不下来。真讨厌,自从格特离开之后,自己就老是作这些梦。罗蕾莱说服自己不要去想那些无中生有的事情,一边看看床头柜的小闹钟,已经是凌晨一点多了。她难以入睡,因此便想去喝杯牛奶,好帮助自己睡眠。 罗蕾莱披着睡袍,拿着烛台,悄悄地来到楼下。当她来到厨房门前时,却仿佛听到里面有些声响。再仔细一听,没有错,是有人在里面。这么晚了,会是谁呢?罗蕾莱往里面一看,只见有个女佣打扮的人正趴在地板上,在灶台下找什么似的。她的动作几乎没有声音,但偶尔还会往外面看一眼,显然是担心会被人发现。透过走廊上的灯光,罗蕾莱可以看到,那个人,正是女佣希尔达。她在找什么?为什么这么鬼鬼祟祟的?罗蕾莱越发觉得可疑,因此没有叫她。里面的希尔达找了好久,不过似乎一无所获。她看看左右无人,于是便一溜烟地离开了厨房,回自己的房间去了。罗蕾莱看着她的背影,心里直犯疑。在这种时间,偷偷一个人来到厨房,又不想惊动其他人。看来她肯定是有不为人知的秘密。罗蕾莱这样想着,连喝牛奶的心思也没有了,干脆移动着脚步,重新回到楼上去。 当走到厨房旁的那个小楼梯时,一阵寒意袭来,让罗蕾莱下意识地裹紧睡袍。她顺着风的方向看去,发现是走廊上的一个窗户打开了,白色的窗帘像波浪似地抖动着,一扬一扬的,远远看去,犹如暗夜中的幽灵。罗蕾莱松了一口气,走过去把窗户关上。她刚关上窗户,却一眼看到在外边花园那棵大树底下的秋千架旁,正站着一个身穿黑衣的女人,而且对方也正在看着这里! 罗蕾莱吓得浑身一颤,想仔细地看清楚那儿。可是一眨眼的功夫,那个女人就消失了,而那棵大树和秋千架也还在那儿,花园中的景致也没有任何改变。只是,刚才她所看到的那个女人却不见了,就仿佛是从来都没有出现过一样。罗蕾莱定定的站在窗前,心中不停地回想着之前的那一幕:一个头发灰白、在月亮的照耀下闪着微微银光、一身黑衣——除了头发和脸以外——的女人,虽然看不清她的脸,不过那种冷冰冰的、没有一丝活气的视线,却是毫无疑问地看着屋里的。 这时,罗蕾莱才发现,自己的双手,一直紧紧地抓着身上的衣服,仿佛不胜其冷似地打颤。现在虽然已经进入了十一月,不过天气还不至于那么冷,唯一的解释,就只有……罗蕾莱凝视着花园里的一切,双脚久久无法动弹。(未完待续) 第四十一章 第四只断指 不知道内情的人,一定会以为,身为奥登尼亚政府高官身边的下属,肯定是身份与众不同,而且拥有着莫大的权力。不过,只有身处其中的人,才会知道,要想在高官的身边呆的长久,除了自身的能力外,如何揣摩上司的意思,不必等对方开口就尽量办好事情,是十分重要的。而且除此之外,还得明白上司的想法,得到对方的信任,这样才有可能在那个位置上干得长久。有的人本以为这是接触权贵的大好机会,可是当做下来之后,才知道这个工作的难处,于是不得不急流勇退,回到适合自己的位置上去。所以,能够一直留在高官身边继续任职的他们的心腹下属,少之又少。而尤琛·弗莱德,正是其中之一。 创世历1085年的年末,奥登尼亚军方想像中的大获全胜并未到来。相反,昂尼亚方面的空军与奥登尼亚空军战成平手,双方陷入了胶着战中,难分胜负。对此,奥登尼亚首相卡尔·海因茨十分不满,可是现在除了申斥自己的空军元帅以及空军部队没有尽力外,他和他的将领们也没有什么好办法。在意识到空军是不可能取得这场胜利后,首相的脸色也一天变得比一天差,而此时,为了减少伤亡并且为日后的作战作准备,他下令要将前线的部分空军部队撤回来,以备不时之需。这样一来,谁都知道,首相是不想再在昂尼亚上空继续耗下去了。除了空军元帅伯纳特以外,不少将领都觉得松了一口气——其中也包括空军中的许多指挥官。他们本来就觉得这次作战太过仓促,不适合在此时作战。如今的战况,恰恰证明了他们的看法。而他们也不希望空军会继续这样下去消耗作战力,因此有效地撤军,就是最好的方法。 卡尔·海因茨并不是不明白这些人的想法,可是他对昂尼亚作战,也不是出于一时之气。不过现在战况没有进展,他也只能选择撤退。自从在取得整个米德加尔德大陆的霸权后,这位首相对自己的军事才能信心大增,他依然相信自己可以取得胜利,将奥登尼亚带到一个更高的台阶,成就令他的前辈们也无法做到的大事业。 在一次商议空军重新部署暨下一步战略作战会议上,首相宣布将前线的空军部队撤回西岸防线,重新部署。这个决定让众人都轻松了不少,因为这表明首相已经不想再继续昂尼亚的空战了。在那些将领们都离开后,尤琛看到自己的顶头上司站在军事地图前面,目光落在了东部的阿斯加尔德大陆上。 “阁下?” 海因茨抬起头,既像是在看着自己的副官,又像是在远眺着另一方的土地。“亲爱的尤亚,你认为,我们的士兵,会战无不胜吗?” “是的,阁下,我一直都是这么想的。” 看到属下如此坚定的神情,海因茨咧开嘴笑了起来。已经有好几个星期,尤琛都没有看到他这样笑过了,现在看到对方心情放松,他也觉得好受了不少。海因茨点点头,又继续看着那幅硕大的地图,像是在喃喃自语地说着: “是啊,帝国的边界,又怎么会仅此而已呢……” 好不容易结束工作,尤琛离开工作的首相府回到家。家人们像往常那样欢迎他,家也还是像以前一样,是他放松身心的地方。亲吻过妻子和孩子后,尤琛发现一旁的罗蕾莱似乎有些魂不守舍似的。但他没有多问,而是回到楼上梳洗,然后又下来和家人团聚。用过晚餐,尤琛先是回到自己的书房。到了夜里十点多,他的家人都睡下了,他这才来到楼下,然后拿着酒瓶和酒杯回来。 刚走上二楼,他就看到罗蕾莱从埃尔文和约翰的卧室里走出来,正想回到自己的房间里去。他叫住了对方,罗蕾莱看上去没什么异样,不过手指却绞着披肩的一角没有松开。 “晚上好,先生。” “你今天是怎么回事?”尤琛打量着她那发白的脸色,忽然做了个奇怪的表情。“你该不会是想我会不会那样对你吧?” 罗蕾莱愣了一愣,随即有点不好意思地摇摇头。“不是这样的,先生。只是我……”她走近对方一点,压低了声音。“在两天前的晚上,我看到了一些东西。” “是什么?” 看到对方左右张望,尤琛就知道她不想在这里说出来,于是他示意对方跟过来,两人一起进了书房。关上门后,尤琛才又问道: “现在可告诉我了吗?” “是的,先生。”罗蕾莱的神情看上去并不像是解放了,相反,想起那天晚上所见的事情,她仍然心有余悸。“两天前,我记得凌晨一点二十分左右,我因为睡不着,所以打算到楼下喝杯牛奶,这样对睡眠有帮助。不过当我走到厨房外的旋转楼梯旁边的时候,才发现走廊上有扇窗户是打开了的,风一直往里吹。我走过去把它关上,却看到……在外边秋千架那里,有一个全身漆黑、头发像是灰白色的女人就站在那儿!当我还没反应过来的时候,那个女人……消失了……” “什么?!”尤琛大吃一惊。“你当时真的亲眼看到是这么一个女人站在花园那儿了吗?” “是的,虽然只是短短的一刹那,不过我不会看错的!走廊上的壁灯还亮着,而且我当时手里拿着烛台,虽然看不到她的脸,不过确实是有这么一个女人出现过!她的脸是白的,头发是白的,不过身上全是黑色,看不清原来是黑色还是因为在夜里,所以深色的衣服也成了黑色。她就站在那里,看着我……我当时吓坏了,连喊都没喊,后来她一眨眼就不见了。我去花园里转了一圈,不过根本没找到她……” 尤琛忽然一拍桌子,瞪着面前的罗蕾莱,让对方吓了一跳。他十分严厉地说道: “听好了,罗尔!下次要是再发生这样的事,你绝对不能自己一个人到花园里去找,知道了吗?!这样太危险了,在搞不清楚对方的来历之前,你不能这么做!” “可是,先生……要是……” “行了,罗尔!你不要忘记了,那个女人,很有可能就是与休厄尔委员命案,还有副首相府佣人被杀案有关的犯人!你单独面对她,就会有性命危险!要是以后再发生这样的情况,不要一个人逞能,必须通知这里的人,让他们尽快提高警戒才是!” 在尤琛的目光下,罗蕾莱只能低头称是。当然,她也知道对方是关心自己才会这么说的。尤琛得知此事后,不仅意外而且震惊。那个从劳动营生还的女士官玛戈特·海斯勒,不仅没有离开过本地,相反还一再作案,甚至如今还出现在自己的家里!他突然站起来,来回地走动,一边说: “那个女人,居然来到我家……她们到底想干什么?!要是那样的话,我的家人,这儿的佣人们,琼,还有……他们都会有危险!可恶!这些魔鬼,为什么总是这么阴魂不散!” 罗蕾莱看着他焦虑不已的神色,也替他感到担忧。作为一家之主,不仅是要管理这个家的日常生活,更重要的是,要维护这个家的安全。她没有提起那天在厨房里看到女佣希尔达的事,就是想自己再打听清楚些,然后再作决定。毕竟现在说这件事,也不大合适。尤琛站在窗前,看着那片漆黑的树林,莳萝谷宅后方的树林是没有任何防护的,也就是说,如果有人想从那里闯入,也不是一件太难的事情。 “灰白的头发、还穿着那身黑衣服……这么说,那个女人最近没有离开,而是继续留在附近这个地区!看来,这里成了她们的大本营了!为什么会出现在我的家里?而且还故意挑你能看到她的时候……” 罗蕾莱也正在想着这个问题,她猛地抬起头。“那个女人,会不会是知道您与调查的事情有关,所以借着这样的现身,好来警告您?” 尤琛转身盯着对方,久久没有说话。要是他没有猜错的话,那些作案者的手上,已经拥有了胜利党和禁卫军上层的重要人事机密档案,她们很有可能知道自己的身份。如果真是这样的话,她们是想警告自己知难而退、不要再多管闲事是吗?尤琛咬着牙说: “不,我不能!我不仅是禁卫军的一分子,更是这个国家的一分子,绝对不能容忍这些魔鬼和杀人凶手,在我们的家园里肆虐!” 罗蕾莱没有说话,似乎还在想着什么。尤琛看着窗外那尽被黑暗笼罩的大地,想了想,对罗蕾莱说: “走,我们到花园里去看看,也许会有点发现。” 这个家的女家庭教师当然没有问题,于是两人带着手电筒和尤琛的爱犬帕蒂,一起来到花园里。罗蕾莱凭着当天在窗边所看到的一切,来到秋千架旁边,指着那一块草地,告诉尤琛: “这里就是我在那天晚上看到那个女人所在的地方。” 尤琛围着这里转了一圈,没有发现。之后他看着周围,离大树和秋千架不远,就是花丛,后边就是树林。如果罗蕾莱从走廊的那个窗户看到那个黑衣女子站在这里,那么她很有可能以这些树木作为掩护,迅速离开莳萝谷宅的花园。帕蒂这时好像活跃起来,不停地在草地上嗅来嗅去,罗蕾莱正想叫它,尤琛抬起了手。 “等一下,帕蒂可能是发现什么了。” 帕蒂继续围着那一小块草皮转来转去,尾巴甩啊甩的。它那黑黑的鼻子拱着地上的草,又不时用爪子去挖,好像真的找到了什么似的。尤琛跪下来,试着挖那里的草。没想到才挖几下,一整块草皮就被掀开,露出里面的泥地。看样子,这里早就被人挖过了,不然也不可能一挖就掀开草皮。尤琛让帕蒂退后些,罗蕾莱则拿着手电筒照射着那里。在强光的照射下,他们看到泥土中似乎埋着什么东西…… “是、一只手指……” 罗蕾莱下意识地捂着嘴,尤琛则掏出自己的手帕,小心翼翼地把那截埋在土里的断指拿起来。虽然表面的皮肤已经开始有点腐烂了,不过仍然能看出那是一只人类的手指。尤琛默默地看着它,然后用手帕把它包起来,又拍了拍帕蒂的头,示意它干得好。然后他站起来,注视着罗蕾莱。 “瞧,魔鬼真的来过这儿了!”(未完待续) 第四十二章 最后一只断指(1) 当尤琛·弗莱德把自己家中花园里找到的那个“证据”交给国家安全总局的人时,管理着全国所有警力以及禁卫军的副首相埃默里·瓦莱里安的脸色,可谓是死人般苍白。大规模的搜查在市郊的高尚住宅区内屡次进行,却一直没有半点发现,这让他们的忍耐到达了极限。如今有人亲眼目睹其中一名涉案疑犯出现在首相副官的家中,更是令人感到:她们从来不曾离开过那里似的。因此,副首相下令,必须加强首都各处的治安,严查市内公共场所和民宅,进行不定期的甚至是突然的人口抽查,务求早日令凶手难以存身,浮出水面。 而同样深受威胁之苦的首相府秘书长布鲁诺,则看都不愿看那截新发现的断指。那天在餐桌上的经验,已经够他受的了。除了要应付首相府的庞大工作量外,他还必须过问有关案件的调查。这些日子里,他的眼窝深陷,往日的风度和神采都不知到哪儿去了。再看看副首相,同样也是如此。而且尤琛最近听说,由于被人告发,副首相与那位女演员凯洛蒂尔达·诺瓦尔的关系被胜利党的特别专案小组调查,显然他的日子更加难过。尤琛看着这两个在奥登尼亚足以呼风唤雨的高官,心里也明白他们的位置有多么不好坐。 回到家里,尤琛没有到楼上休息梳洗,而是看着自己的两个孩子在花园里玩耍踢球。孩子们非得拉上爸爸一起玩,不过在罗蕾莱的劝说下,也只得作罢。尤琛看着儿子们,心里真希望就这么永远下去,不要再管什么繁重的工作、那些可怕的凶案,还有未来可能仍无法停下的战争。如果能每天都这样过日子,那该有多好啊! 但是尤琛清楚,像自己这种身份,是不可能置身事外的。自己即使不去管事情,事情也会来找自己。更重要的是,自己身为禁卫军中的一员,必须要担负起保护国家、驱逐外敌的任务。在当初加入禁卫军时,他就是这样发誓的;而如今,这个誓言在他心中依然不变。 “埃尔文在学校里还习惯吗?” “是的,先生,他非常喜欢那儿,第一天去的时候,就认识了不少朋友。他还整天吵着说等学校运动会的时候,一定要您去看他的足球比赛呢。” 尤琛注视着草地上跑来跑去没停下来过的儿子,笑了一笑。“是啊,要是有时间的话,我真想看看他在学校里的样子。他上学以来,我还一次都没去看过他,而且……” 而且自己恐怕以后也没多少时间这样看着儿子们了,尤琛心里闪过这个念头。不仅是工作,现在看来,如果国家再次兴起战事,那么自己肯定也要上战场保家为国。那样的话,也许就很有可能要跟家人们永别了。尤琛从来都不是那种爱伤感的人,可是看到自己的孩子,却想着也许以后都不能再看到他们长大,心里的不舍当然也能想像。 “您看上去好像特别累似的。” 尤琛转头看着罗蕾莱,不管是什么时候,她的表情总是那样淡淡的,含蓄而又内敛,话也不多,有时真不知道她在想什么。不过现在,能够看到对方对自己的关心,这点他是明白的。禁卫军的年轻军官难以察觉地笑了起来,说: “你能不能别这样看着我?这会让我产生错觉的。” “您指的是什么?” “你这样的眼神,会让我以为——你爱的人是我。” 说完,尤琛也没有去看罗蕾莱的表情,而是看向草地上的两个孩子。罗蕾莱一句话也没说,现在再说什么,好像都是多余的。 当孩子们一身汗水地朝他们跑过来时,保姆迪拉带着他们进去洗澡换衣服去了。尤琛也起身回屋子里去。他刚走出几步,忽然又停下来,对罗蕾莱说: “我觉得这件事还是应该告诉你的好。在第25航空团服役的格尔哈德·尤特里希少尉,在一个星期前,出击作战回航的时候,受伤堕海,后来被我方的战舰救起来,现在正在战地医院时接受治疗。地点是在曼尼亚西北部的奥德卡斯尔市附近。” 尤琛回到房子里去了,只留下罗蕾莱一个人,坐在椅子上,看似平静,实际脑海里转着各种各样不同的念头。格特受伤了?一个星期前?严重吗?有没有生命危险?他现在在曼尼亚……身体能复原吗?会留下残疾吗?他在前线作战这么久,可是自己却连一点情况都不知道!罗蕾莱突然从椅子上站起来,好像自己有一双翅膀,可以马上飞到曼尼亚,去看一看格特现在到底好不好。她不记得自己为什么站在这里,也不记得房子里孩子们正在等着自己,一个劲儿地走来走去,拼命想着对策。走吧!马上就去!去看格特、希望他一切平安!他千万不要有事才好! 可是……罗蕾莱一想到数月前发生在他们之间的那场争吵,又不禁泄了气。就算自己去见他,搞不好格特才不想看到自己呢!而且现在连他所在那间医院是什么情况、准不准许别人去探望都不清楚,她光在这里想,也是无济于事。 想了半天,罗蕾莱还是没有理出个头绪。直到保姆迪拉从窗户里叫她,她才猛地醒悟过来,带着满腔的心事走进屋子里来,照看孩子们。今天这一天,对她而言,真是特别漫长,而且好像怎么都熬不到尽头。 吃过晚饭之后,罗蕾莱照旧像平常那样在育儿室里看着孩子们学习玩耍。时间过了九点,保姆迪拉本来是到楼下捧牛奶和点心上来的,不过她回来的时候,托盘上却多了一张便笺纸。她告诉女家庭教师: “这是先生要我给您的,说是您看到上面的地址,就会明白了。要是想去的话,这儿可以派车送您到车站去。” 罗蕾莱疑惑地拿起那张纸一看,上面写下了尤琛有力的字迹:曼尼亚奥德卡斯尔市诺埃尔镇石南路第1418号,空军部队后方战地总医院(不必出示证明)。如有需要,可以吩咐内维尔帮你订好车票。她当即明白了这是什么,惊讶的话都说不出来。这是格特所在的医院!没想到尤琛他,竟然连这些都替她想好了!罗蕾莱再也坐不住,吩咐迪拉看好孩子们,自己则匆忙地跑到书房前面,敲了敲门,听到里面传来尤琛那熟悉的声音时,她的心脏简直都快跳出来了。(未完待续) 第四十二章 最后一只断指(2) 尤琛一眼看到罗蕾莱,显然也明白她的来意。他沉默了一会儿,然后才说道: “路费足够吗?” 罗蕾莱也不知该说些什么才好,她知道尤琛为自己做了许多,可是不管自己再说些什么,都无法报答对方。她看着那张便条纸,又看看尤琛,说: “是、是的,先生,足够了,我还有点积蓄,这个……不是问题。我来是想说……谢谢!真的非常非常谢谢您!” “用不着这么激动,只是在那儿每天都能看到空军部的人出入,偶尔问起,没什么大不了的。”尤琛耸耸肩膀,一副不在意的样子。“行了,好好去睡一觉吧,到那个时候,你自然会见到你的朋友了。” “……但还是得谢谢您,我……我是要去那儿,不过,先生,我只去那儿两天——或者更短的时间——之后,我还会回莳萝谷来的。因为,我答应要干到埃尔文成绩好转为止。” “好吧,记住,两天时间,别忘了。” 尤琛笑了一笑,罗蕾莱站起来,本来想朝他鞠个躬的,不知为什么,却突然走上前,用力抱着他宽厚的双肩,难以克制地说着: “谢谢您!谢谢您,先生!” 当罗蕾莱走出书房后,尤琛坐在那张椅子上,良久不发一言。忽然,他咧开嘴笑了起来,笑声好久都没有停止过,他确实也很久没有这样开心地笑过了。 罗蕾莱脚步轻快地回到育儿室,之后孩子们回房休息了,她也才回自己的卧室。没想到门一打开,她却赫然看见女佣希尔达正打开自己的衣柜,把什么东西往里放。 “你在干什么?!” 希尔达连忙转过头,看到是罗蕾莱,便拿出手上的东西——那是一件洗好的围巾——解释道: “因为这个洗好了,我帮您拿上来,放到柜子里。” “……没事了,我我自己来就好,你出去吧。” 当希尔达离开之后,罗蕾莱仔细地察看自己室内的一切陈设和物件,并没有少什么,也没有乱动的迹象。但是她仍然觉得不安,希尔达最近的举动颇不寻常,她刚才好像是在自己这里寻找着什么似的。想起那天晚上的厨房里看到的一幕,罗蕾莱又联想起自己那只丢失的手套,心中越发觉得迷雾重重。 到了11月14号这一天,罗蕾莱带上自己那个大手提包,穿戴好,准备前往奥登的尼恩伯格火车站,搭上通向曼尼亚边境的列车。她和众人一一道别,孩子们尤其舍不得她,一个劲地要她早点回来。尤琛本来吩咐家里派车送她去火车站,但罗蕾莱不想这么招摇,况且她觉得自己又不是七老八十的老太婆,没必要这样。所以,她在琴和琼的目送下,上了电车,往火车站的方向而来。 一路上,一想到自己这次前去就要见到格特,罗蕾莱就忍不住想来想去,没法平静下来。这种心情,直到她登上列车,坐在包厢里的时候,也没有平息过。曼尼亚的国土离她越来越近,这也就表示着,格特离自己也越来越近。可是,他会愿意见到自己吗?罗蕾莱唯独对这个不是那么有信心。她想了又想,最后下定决心,只要去看看格特、确定他没事就好,如果条件不允许,哪怕自己偷偷看他一眼也好啊。 坐了十个多小时的火车,这趟列车终于驶进了目的地——曼尼亚奥德卡斯尔市。这里与其说是城市,倒不如说是成了奥登尼亚空军的后方大本营。车站内、大街上,旅店里、酒馆中,到处可见奥登尼亚士兵。罗蕾莱怀揣着尤琛给自己的通行证——有了这个,即使被军方检查,也可以安全通过——也顾不上这些,一路直奔战地医院而去。 诺埃尔小镇石南路1418号,本来就是一家综合型医院。现在只不过是被军方征用了,因此才成为临时战地医院。罗蕾莱没怎么费劲就进了医院里头,这里的人来来往往,多半是运来伤兵或是把尸体抬走,还有的就是前来看望自己家人的战士家属,没人注意到这个同样一脸焦急张望的黑发女子。按照着尤琛提供给自己的资料,罗蕾莱核对着每个房间上的科目名称和号码,她要找的是外科。不过照她看来,躺在这里的军人们,几乎都已经分不清是内伤还是外伤,他们中有的人脸无表情,有的人在大声哭喊,满院里都是碳酸和血的味道,浓得化都化不开,令人作呕。 罗蕾莱因为不知道格特到底在哪个病房,因此只能一间间地去找去看。虽然这儿躺满伤员,而且都是男人,不过没几个人注意到她。医生们忙得抽不出空来,几乎每时每刻都有人来叫,希望他马上过去看看病患。在一个像是烧伤科的病房外,罗蕾莱还看到一个身上缠满绷带,只露出左边胳臂、脸上只露出一边头发和左边眼睛的男人冲了出来,把热水瓶扔向护士,一边大叫着: “滚开,离我远点儿!我不要换药,更不要换绷带!你们他妈的都给我滚!” 护士们不得不把医生请来,协助她们制服病人,连卫生兵也来帮忙。那个被烧伤的士兵哭着吵着,就是不想换药。他乘周围的人稍不注意,又一头碰到墙壁上,顿时栽倒在地上。那些人连忙七手八脚地把他抬起来,放到床上。看到医护人员像对待一个牲畜般地对待这个可怜的士兵,罗蕾莱吃惊地说不出话来。这儿尽管有许多到处是伤、病情严重的军人,可是这些医生护士们,都已经累坏了,他们根本没有力气再去管这些躺着一动不动的病人,任由他们叫唤、任由他们步向死亡。(未完待续) 第四十二章 最后一只断指(3) 本来一直在后方,听到的消息全部都是“我方空军部队大获全胜,又消灭了多少架敌人的战机”之类的好消息,没想到现在来到这儿亲眼瞧瞧,才知道情况有多么恶劣。如果奥登尼亚空军真的是一直以来都取得了如此压倒性的胜利,那么这儿的战地医院,也就不必如此接收一批又一批难以治愈的病人,把整个医院里里外外都挤得满满的了。 罗蕾莱好不容易抓住一个路过的卫生兵,询问到外科在三楼。于是她便穿过那些躺在地板上嚎叫的伤员,来到三楼。这儿的情况相对好一点,虽然走廊上也有伤员,不过起码是躺在帆布床上,而不是就睡倒在地板上。这里也许是固定病房,病人的情况较为稳定,所以没什么医生或护士在这里常常走动——不像楼下,那儿可真是地狱。看来格特在这里的话,病情可能没有那么严重。罗蕾莱这样想着,不禁又放心了些许。 这里的病房较之楼下的比较宽敞明亮,里面也同样是放满了病人。一间大概有四五十平方米的房间,就挤着十个床位。那些受伤的飞行员们,有的打着石膏,有的绷带缠着头,不时说笑聊天,或是一边打牌,还有的可以拄着拐杖到走廊上活动一下筋骨。当他们看到有一个年轻漂亮的女孩儿出现在门外张望时,都是好奇地往这边张望。罗蕾莱尽量不去注意他们的视线,继续一个一个病房地找着。 当她来到一个病房的门外时,正张望着里面有没有格特的身影,却忽然听到背后有人在问: “请问您找谁?” 原来是个护士,手上拿着个白色搪瓷托盘,里面放着一堆像小山似的浸透了血的纱布。罗蕾莱只好向她解释,自己是来找人的。那护士看到她并非本国人的模样,更加疑心了,又问她: “您来找谁?可以告诉我吗?” “那个……” 罗蕾莱不知该怎么解释,她担心说出格特的名字后,对方会直接带她去找到格特。可是要是不说清楚,这个护士的疑心又很难解开。这时,病房里传来一阵床板“咯吱咯吱”的声音,然后好像有什么人在推开移动屏风。有人在里面大喊道: “护士小姐,请让她进来!快让她进来!” 罗蕾莱一听就认出来了,这是她日夜思念的格特的声音!她愣在那儿,却不敢回头去看。那个护士往里面看了看,扬声问了一句: “她是您的哪位呀,少尉?” “这都看不出来吗?她……她、她是我的家里人!” 那个护士看看里面,又看看罗蕾莱,好像明白了什么,朝她友善而意味深长地笑了笑,然后就离开了。罗蕾莱转过身,硬着头皮往病房里走。这儿一共有九个病人,除了一张床上是空着的外,其它床位都躺满了伤员。这些男人一看到罗蕾莱,顿时来了精神,一个个笑嘻嘻的。格特正坐在最靠里的一张床上,他脖子上缠着厚厚的绷带,右手打着石膏,看着罗蕾莱走向自己。显然,他和朋友一样,都觉得很不好意思,可是眼睛还是看着对方。他旁边一张床上的一个伤员看着罗蕾莱,又看看格特,打趣道: “真有你的呀,尤特里希。即使躲到这种地方,还是有人来看你。” 病房里的人一阵哄笑,格特也不理会他们,等到罗蕾莱坐在病床旁边的椅子上,他才不无尴尬地张张嘴,然后才迸出一句: “你……你……一早赶来的?” 罗蕾莱点点头,其实刚才当格特出面和护士交涉,把自己说成是他的“家里人”的时候,她就知道,格特已经没有生自己的气了。相反,他可能还很高兴看到自己前来。现在看到格特窘成这个模样,她更是肯定自己的想法不会有错。她把带来的水果放到床头柜上,同时又打量着许久不见的朋友。他的脖子受了伤,好像无法动弹,手臂也许是骨折了。不过不管怎么样,他总算没有生命危险,这让罗蕾莱终于可以放心了。格特看到她不住地看着自己,却又一言不发,显得越发窘迫不安,过了好半天,才又说道: “你这么大老远跑了来,一定很累了吧。” “你的伤怎么样了?” “嗯?你说这些?不要紧的,我的脖子是在跳伞的时候,被飞机的座舱盖撞到了,造成颈椎移位,所以现在得固定着,不能乱动。所以我就算想转头,也得整个身体转过去才行。至于手嘛,大夫说过三个月就没事了。” 罗蕾莱应了一声,却不知说些什么好。在奥登的时候,她几乎每天都想着要是看到对方,自己要说些什么,要怎么做。可是现在真的看到了格特,她却觉得喉咙好像被堵住了似的,一句话也说不出来。格特小心翼翼地看着她,低声问道: “那个,罗尔,你……是特地,特地来看我的吗?” “对。”罗蕾莱扬扬眉毛,“或者说你在这儿有漂亮姑娘来看望你,所以担心我来这儿会妨碍到你们,希望我早点走是吗?” “傻、傻瓜!说什么傻话?!” 格特脸上通红,不知是被气的还是因为害羞。罗蕾莱好不容易才忍着没笑出来,虽然是这么久没见到对方,可她还是改不了那个习惯,每次见到他都想好好逗逗他。沉默了一会儿,格特坐直了身子,看向对方。 “那个,罗尔,原谅我。我以前说了些很不好的话,我……我那个时候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了,但是不管怎么样,我都不希望看到你伤心。你愿意忘掉我过去说的话吗?” 罗蕾莱看着他,却让人分辨不出她到底是抱着怎样的心情。格特有点紧张地看着她,终于听见对方说了一句: “你记得以前在小学三年级的时候,你第一次帮我作弊冒充签名的事吧?”(未完待续) 第四十二章 最后一只断指(4) 格特颇觉意外,不过还是点了点头。罗蕾莱回忆着往事,静静地说道: “那个时候,学校组织郊游,那次活动我盼了好久。可是当我把通知书拿回到孤儿院的时候,院长嬷嬷却根本不愿意帮我签名,因为她说我不乖,不允许我去。我知道她是扯谎,因为她讨厌我,可我却根本没有办法。你那时连测验都不愿作弊,却二话不说就学着院长嬷嬷的笔迹,然后在上面帮我签了名。就因为这样,我才有机会参加学校的郊游,不必再像以前那样,只能看着大家离开。” 罗蕾莱凝视着面前的格特,他既是那个在小学里毅然帮助自己的孩子,也是那个对自己无微不至的人。这一点,从来都没有改变过。 “我真傻,不该老想着以前的事。可是不知为什么,就是忘不了。从那个时候开始,你就一直在我的身边。不管是高兴的事也好、讨厌的事也好,我们都想让对方知道。可是在你受伤出事的时候,我却还是一无所知,呆在首都那些安全的地方,继续生活。我……我不能想像,要是没有了格尔哈德·尤特里希,我到底是怎么走过来的。格特,别再让我担心了,我、我不喜欢这样!整天地提心吊胆、不知道过的是些什么日子……” 看着罗蕾莱越说声音越低,低下头拿围巾擦拭着眼睛。格特定定地看着她,他没有迟疑,只是困难地移动着身体,靠近她,用完好的左手和那只裹着石膏的右手,把罗蕾莱抱入自己的怀里。即使是在其他人的注视下,哄笑下,他就算觉得不好意思,可也不想放手。病房里有个右腿架在床上方铁丝架那儿的伤员,看到这一幕,装着双手往前一抱的模样,对旁边的人说: “来吧,宝贝儿!爱的怀抱现在向你敞开!” 他的同房病友也非常合作。“讨厌!死鬼!人家现在还没准备好呢!” 病房里一阵大笑声,有的人笑到差点从床上摔下来。格特才没有理会这帮捉狭鬼,他抱着罗蕾莱,一边瞪着他们,那神情好像在说: “得了吧!你们是羡慕不来的!” 随后,罗蕾莱把带来的苹果分给他们,再帮格特把苹果削好皮。她看上去没有不好意思,只是嘴角边都带着一丝笑容。而格特则坐在病床上,目不转睛地同样带笑看着她。经过了数月的分离之后,他们终于见面了。而且在这个活像人间地狱一样的战地医院里,彼此明白了对方的心意。现在即使要格特马上上战场,他也不会觉得有遗憾。也不理会周围的起哄声和嘲笑声,他们的眼中只能看到彼此。 在互相告诉过近期的情况后,罗蕾莱才知道,前线的空战非常不理想,完全不像后方宣传所说的那样,奥登尼亚空军战无不胜。现在他们每天都有飞行员阵亡——这甚至比一天损失上百架战机还要可怕,因为飞机没了还可以再造,但有经验的飞行员死亡,却是短期内根本无法弥补的空白。格特还告诉自己的朋友——现在应该是他的女友了——自己那天的遭遇:原来他驾驶的战机之所以坠落,不是被敌人的战机击中,而是因为在昂尼亚上方缠斗过久,油箱燃料没了,所以在穿越海峡的时候,才会一头栽倒在海里。要不是他当时紧急跳伞,恐怕现在也不会坐在这里了。当时虽然穿着救生衣,口袋里也有一份压缩的紧急干粮,可是大半个晚上都泡在冰冷刺骨的海水里,而且还要时刻担心着敌人的再度攻击,还有鲨鱼的袭击,让格特根本不敢有丝毫松懈。那天晚上,他冻坏了,正当他以为自己会这样就此死在海洋上,成为鱼儿的食粮时,一艘奥登尼亚海军的战舰却发现了他,并且把他赶紧救了上来,送到这儿来。格特知道自己是非常好运的了,因为光在那一天,就有六个队友因为战机燃料不足而被迫坠入海中,直到现在还仍然没有发现他们的踪影。 虽然前线战事如此吃紧,不过看到格特安然无恙,罗蕾莱也就放心了。得知对方是一个人赶到这里来的,格特虽然舍不得但也让她赶紧回去。因为这儿到处都是当兵的,“看到女人就心痒痒”(格特原话如此),所以与其留在这儿,还不如乘末班火车回奥登尼亚去。他实在不放心罗蕾莱一个人继续留在这里。罗蕾莱在战地医院那儿呆了足足一个下午,才依依不舍地与格特告别。当她走了之后,同房的伤员对格特说: “她可真难得呀,居然一个人跑来这儿看你。你有福了!” “是啊。”除了这一句以外,格特说不出别的话来。因为现在的他,确实除了幸福的滋味之外,已经品尝不到其它滋味了。 第二天,罗蕾莱乘坐的火车越过了边境线,回到奥登尼亚境内。坐在火车上,看着窗外明媚的风景,可罗蕾莱满脑子只想着格特的模样,还有他拥抱自己时那笨拙的动作和表情。要不是因为在车上,她恐怕早就笑出声来了。 回到莳萝谷宅,她只觉得沿路看到的一切都是那么美丽。哪怕是往常她所讨厌的东西,现在都变得无足轻重了。再次看到那所熟悉的宅邸,罗蕾莱真想冲着那儿大喊一声:我回来了!不过她还是没有那么做,只是用力地按着门铃,表达着自己由衷的喜悦。 家里还像她走之前一样,女主人和孩子们,还有琼都欢迎她回来。尤琛还在首相府工作,直到晚上才回来。他看到罗蕾莱,却不像对方那样欣喜,而是眉头紧皱。在晚饭过后,罗蕾莱见到了来到厨房拿酒的尤琛,这才有机会询问他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尤琛沉默良久,直到快离开时才说道: “答应我,罗尔,待会儿不管听到我说什么,你往后都不能把内容泄露出去,一个字也不行!听懂了吗?” 罗蕾莱答应了,尤琛这才吐了一口气,见四周左右无人,压低声音说: “最后一截指头,已经出现了。” “什么?!”罗蕾莱大吃一惊。“在哪儿?又是凶手送来的吗?” “不,不过也差不多。”尤琛一脸凝重,好像已经看到了不祥之兆。“那截断了的死人的手指头,出现在了首相办公室的桌子上。”(未完待续) 第四十三章 意外的礼物 对于一向居住在奥登市郊这个安逸舒适住宅区的人们来说,如今的气氛,已经大不如前了。 其实早在胜利党资深委员休厄尔被杀害时,小镇上居民的眼光,就开始狐疑地扫视周围,担心自己的身边是不是就有杀人犯埋伏着。不过由于该区治安状况一向良好,加上政府对案件的重视,所以恐慌不久后便暂时销声匿迹了。 然而谁也没有想到的是,案件不仅没有查个水落石出,反而接二连三地发生,这让人头皮发麻,惊惧不已。其后,甚至连副首相家中也发生了命案、首相府秘书长家里收到了带有恐吓意味的断指信件,现在,更让这其中知道内情的人震惊的是,连首相的办公桌上,也赫然出现了一只凶手送来的断指!这样下去,谁还会安全?谁还能安心地过日子?尽管国家安全总局以及警察部门已经在没日没夜地进行调查侦讯,可是现阶段仍然无法取得实质性突破,这更让民众——尤其是那些奥登尼亚政府中的高官们——感到心有戚戚焉。 时间已经跨入深秋,在大街上行走的行人们,身上的衣服也从薄薄的夏装,改换为冬装。这一年的冬天,似乎来得特别的早。在奥登尼亚首都市郊,那环绕着河边以及湖边还有树林的幽静美丽小路,已经不再出现往日那种屡见行人经过的画面了。由于担心杀人犯的出现,再加上警察局的劝喻,所以当地的居民都不敢在外面行走,生怕遇到不测。那些在镇上经营各类商店的人们,也开始悲哀地看到最近营业额的大幅下降。除了必要的生活用品还是要购买外,那些当地居民们,是能不出来就尽量不出来。要想改变这一局面,除非凶手落网。 位于这个风暴中心眼的莳萝谷宅也是如此。它的女主人虽然还是会到邻居家串串门,不过出入都由司机或是女家庭教师陪着。而外出购物的厨娘和女佣们,也不得不像她们的主人那样,乘坐着家里的轿车,集体到外面买东西,然后再尽快赶回来。大家都知道现在外面很可能流窜着一个——甚至是更多——的凶残的杀人犯,所以即使过着足不出户的日子,也没什么人抱怨。 这天一早,琴吩咐管家把男主人的换洗衣物送到首相府那儿去——因为首相府出了这样的事情,身为首相副官又是调查参与者之一的尤琛当然也抽不开身。而埃尔文和约翰也向学校请了假,没有回去——他们的妈妈实在太担心他们的安全,所以这段时期想让孩子们尽量待在家里。两个男孩没法去学校,早餐也吃得不怎么起劲,约翰甚至拿着银叉子甩来甩去。直到他妈妈瞪了他一眼,吓得他快哭了,罗蕾莱和琼逗了他一回,约翰才又开始老老实实地吃东西。 早餐很丰盛,不仅有常见的香肠煎蛋,还有蘑菇和咸肉还有腰花。因为琴相信均衡的饮食对人非常有好处,因此每次早餐上她都会吩咐厨娘西尔维准备蔬菜沙拉,并且要求孩子们必须吃完自己的那一份。这倒没什么,只是餐桌上那沉闷压抑的气氛,让两个小男孩觉得很不习惯。大人们当然不会告诉他们,最近这里出现了一个可怕的魔鬼,只是叮嘱他们没有得到父母或是家庭教师的许可,绝对不能到处乱跑。 在用过早餐后,保姆迪拉带着两个孩子先到了育儿室,而罗蕾莱则留在起居室,一边看着琴和琼聊天,一边继续完成自己新开始编织的围脖。天气转凉了,于是她们的身上也换了装束,穿着毛衣和厚厚的绒裙。琴叹了口气,愁眉不解地对自己的朋友说: “你瞧,亲爱的琼,现在大家都怕得要死,哪儿也不敢去。再这样下去,我们都快成蜗牛了。而且因为担心这里的治安问题,这几天已经有两个佣人向我提出辞职,不想在这儿干了。要是情况再这么恶化,我看咱们家迟早那些佣人都吓得走掉了。” 琼极力安慰对方,又指出现在政府正在全力调查此事。而且莳萝谷宅以及周围那些高级住宅匠保安都得到了加强,那些杀人犯不可能这么轻而易举就进来犯案。琴点点头,承认她也知道政府和警察部门正在努力,可是这样不能让她的担心有所减少。 “连尤亚也留在那边,不能回来。要是咱们这儿真的出了什么问题,那个时候可怎么办好呢?!我一个人在这儿也没人商量,还好有你琼,你能在这儿我起码不会觉得孤立无援。噢,当然,还有你,罗尔。现在我只能依靠你们了。” 两人都对她的担心表示明白,同时又表示她不必如此烦恼,事情总会过去的。罗蕾莱回到楼上,看着孩子们画画儿,保姆迪拉则到楼下休息。埃尔文画着花园里的那棵大树和秋千,还问罗蕾莱觉得怎么样、画得像不像。罗蕾莱笑着点点头,称赞他有进步。不过看到这个地点,仍然会让她想起那天深夜在窗边所看到的一切:苍白的黑衣女人、灰蓝的头发、冷冷的视线、没有一丝活人的感觉……至今这让她回想起来,仍然觉得不舒服。埃尔文和约翰在向家庭教师说着他们在学校的见闻,埃尔文指着自己的作品说: “瞧,罗尔,我这个比前几天在学校画的还要好,可是教美术的汉弗莱先生却给了我一个高分,是A哦!要是这个让他看到,他一定又会说:‘大家要多向埃克学习,他用的颜色用的大胆、有创造性。’罗尔,什么是创造性?” “就是指你的画和其他孩子的不同,画的更好、更加突出。就好比是你画的这幅画里的大树,画得就很好。” 罗蕾莱耐心地解释着,同时又不忘夸奖他的作品。埃尔文高兴得手舞足蹈,又说: “我打算把以前的画作也拿出来,到时去学校参加年级的画作展览,老师已经答应要让我的画贴上去啦!罗尔你看那几幅行吗?” 他的家庭教师认真地看了看他以前就画下的几幅画,然后点点头,说没有问题。约翰也凑了过来,要哥哥教他。罗蕾莱把自己用过的一个小画夹送给埃尔文,希望他画得更好。可是高兴过头的埃尔文不会打开这个画夹,只能让罗蕾莱教他。当罗蕾莱把画夹打开,把埃尔文的作品放进里面夹起来之后,又对他说: “以后你就照我这个样子,打开这个绳结,就可以打开画夹了。要是用得不大顺手,可以让迪拉帮你的忙。” “我才不要让迪拉帮忙呢,她的手指脏,会弄脏我的画纸的。” 埃尔文一边说,一边兴奋地看着这个属于自己的画夹。而他的弟弟则在旁边学着哥哥的样子说: “脏脏!脏脏!” 罗蕾莱不大在意地笑了一笑,有时,小孩的要求往往比大人更高。“这是为什么呢?迪拉她也能帮且你们的,不是吗?” “她老爱舔手指,弄得手指头怪脏的。那次到了宫里,我们在院子里玩儿,她以为我们没看见,又在舔了。” 过了一会儿,保姆迪拉进来了。于是埃尔文又和弟弟一起,研究这个家庭教师新送给他们的画夹,为了这件事高兴了一整天。虽然这天爸爸还是没有回来,可是孩子们的那种郁闷之情已经大大减轻了。 到了下午,在用晚餐之前,罗蕾莱按照惯例,到房间里更衣准备进餐。可当她一打开衣柜,拿出自己的那套衣服,却发现在柜子的层层衣服下,放着一个厚厚的牛皮纸袋。罗蕾莱疑惑地拿起来一看,上面什么都没写,而里面的东西,却全是奥登尼亚军国防部陆军的作战计划书和标着各种记号的地图!罗蕾莱大吃一惊,也顾不上换衣服,赶紧拿出来细看。她越看越吃惊,因为这份档案,的确是奥军国防部对未来东部作战的战略研究计划,里面甚至还有详细的进攻方案以及各集团军群的数量。 罗蕾莱确实这个东西应该不是伪造的之后,心里更加迷惑了。为什么自己的房间会有这种东西呢?这个看起来,是机密文件吧?可是它却……难道是那天?!她一下子想起那天夜里看到女佣希尔达在自己的衣柜里翻着什么,难道这个就是她塞给我的?!她为什么要这么做?如果一旦被人发现自己房间里有这么一个东西,那么肯定会被人当成是间谍的!而且很有可能,会被定以重罪!罗蕾莱心里七上八下,拿着这份档案却不知如何是好。现在拿出去销毁太惹眼了,还是等晚一点再说吧。她想了想,拿出剪刀把自己的那张厚厚的被子剪开个大口,再把这份档案塞进里面那层棉花之中。直到确定感觉不到什么异样了,她才用针线重新把被子的缺口缝起来。这样一来,很难看出这张被子有什么不对劲。 在晚餐的时候,罗蕾莱一直没有看到希尔达,可她明明记得对方今天没有休假。她故作不经意地问起琴,莳萝谷宅的女主人皱了皱眉头,说: “对了,我好像也有一天没有看到她了。这个希尔达,不知跑到哪儿去了。” 大家没什么兴致地吃过晚餐,虽然厨娘西尔维用尽心思做出一桌美味佳肴,不过吃的人却显然不大清楚吃进嘴里的东西到底是什么滋味。罗蕾莱一直想着那个档案袋,她不希望让别人发现自己有这个东西,又很想找到希尔达,询问她是否把这些文件塞进自己的衣柜里。想问清楚她这么做到底意欲何为、又或者说,是不是想陷害自己。罗蕾莱想到最近希尔达的古怪举动,心里倒有了另外一个想法:搞不好是有其他人把这个塞到自己的衣柜里,而希尔达则是想找到这个文件。既然尤琛身为禁卫军的一员,又是首相的副官,那么如果说奥登尼亚的秘密警察会派卧底来监视这一家子,罗蕾莱也不会觉得奇怪。 但是,她的这些疑问,还是没能当面问清那个女佣。因为在当天夜里,和她同房的女佣就来报告主人和管家:希尔达失踪了。(未完待续) 第四十四章 地狱巢穴(1) (总算来到最后一章了) 希尔达的失踪,让莳萝谷宅内外陷入一片恐慌。如果说之前没有发生过这数次谋杀案的话,那么这一次她的无故不见踪影,或许还会让人认为她是外出了或是回家乡去了或是不想干偷偷溜走了;可是现在这种情况下,任何人第一个联想到的,就是她被那些游荡在外的魔鬼杀害了! 这个想法确实在初期围绕着人们的思考,并且琴一度让管家带着几个佣人到周围的树林里寻找希尔达的踪迹,可是一无所获。后来,当其他人在她的房间的柜子里发现了一套藏在抽屉与抽屉之间夹缝里的禁卫军女装制服时,又在她的枕头里面发现一顶灰白的假发。人们这才知道,这个女佣原来就是在这一区不时有人见到的那个灰发女人的本体!也就是说,在莳萝谷宅工作了这么一段日子的希尔达,她和那几起谋杀案有着莫大的联系!一旦得知有这么一号凶手就藏在自己身边,可把这儿的佣人们给吓坏了。虽然不愿相信,可是从目前的情况来看,她经常能伴随着自己的主人,出入到那些达官贵人的家里,很有可能以这个“弗莱德家忠实佣人”的身份犯案。尤其是有些胆小的女佣,当看到那身制服以及那顶假发的时候,几乎吓得晕倒过去了。 琴的情况也不大好,她知道这个女佣竟然有可能就是那几起重大杀人案的嫌犯时,第一时间就是吩咐家里人不许让孩子们知道这件事,同时赶紧去通知警察局。当后来警察局以及国家安全总局的人来到后,对宅子进行一番详细的调查,得到的结论是:女佣希尔达·多伊,与休厄尔委员的谋杀案、还有副首相瓦莱里安家中的谋杀案有关。这更让平日里与她常常面对面的女佣们慌乱不已,要知道,一个杀人犯就在身边,可她们却毫无察觉,事后才得以知晓,这样的情况,当然令人恐惧。而且现在这个女人下落不明,很有可能是离开这儿,不知又要到哪个地方去犯案了,这更加令调查人员甚为不安。唯今之计,只能加强巡查,对方很有可能仍在路上,所以如果能把她拦截下来,或是困得她无法离开此处,那么逮捕她也就有希望了。 琴忙了一天,备感劳累,幸好有琼和罗蕾莱在帮忙,才使她不至于忙得手忙脚乱。在定过神来后,她告诫家里的人,先不要打电话告诉尤琛。因为他在那边工作更忙,而且现在希尔达已经离开了莳萝谷宅,所以别用这些事去烦他。等尤琛回来之后,再把这些事情告诉对方也不迟。 罗蕾莱没有告诉别人,希尔达有可能在前几天把一份机密档案塞给自己。要是被国家安全总局或警察局的人知道自己有这个东西,肯定会没完没了地接受调查。自己有外来血统,本来就受到监视,现在又被发现有这种文件,那些人只会更加怀疑自己是间谍。所以她决定还是静观其变为好,没必要现在就在燃烧得正旺的火焰上多加一根柴。 在佣人之间,惊恐的情绪仍然没有得到平息。有的女佣对自己的同伴说: “我早就知道希尔达不是好人,看她那样子,鬼鬼祟祟的,原来她果然是凶手!” “我们整天跟她在一起,居然都被她骗了,真是让人害怕!想想看,要是她一时兴起,想找人来杀,那么我岂不就会……” “全能的主啊,虽然主教导我们要慈悲,可是这样的恶人,还是早死早下地狱的好!希望现在警察赶快捉到她,那么咱们大家都可以平安了!” 总而言之,是说什么的都有。忙乱了半天,宅里的人终于可以休息了,罗蕾莱下来给两个小家伙拿牛奶,保姆迪拉正在厨房里准备。她一看到女家庭教师,就拉着对方的袖子,浑身发抖地说: “天哪,贝斯特拉小姐,难道希尔达真的是那个杀人不眨眼的魔鬼吗?!这怎么可能?!想想看,前两天,她还好心地帮我把碗洗好了呢!” 罗蕾莱极力安慰她一番,劝她不要多想,而且现在要警察在外面保护,不会有事的。好说歹说,总算让迪拉冷静了一点。不过看得出来,她还是非常害怕——这个也不能怪她,因为罗蕾莱也觉得这事大出意料之外。罗蕾莱临走时,迪拉还对她说: “贝斯特拉小姐,您今天也累坏了,睡之前喝杯牛奶,会睡得更香的。” 罗蕾莱说自己会照办的,然后就捧着牛奶上楼去了。莳萝谷宅又恢复了宁静,他们都带着不安和忧虑,躺在自己的床上,悄然入睡了。罗蕾莱也换了睡衣,在小书桌前写好一封要寄给格特的明信片,然后喝下一杯牛奶,上chuang休息了。 夜晚是如此的安静,所有的一切都归于漆黑。那些虫子的虫鸣声,还有那些极其细微的声音,都在夜晚放大了,听在人的耳朵里,就像是暗夜的精灵开始舞动起来,挥霍着属于它们的时间。在莳萝谷宅里也是如此,木制家具偶尔发出的热胀冷缩声,挂钟的声音,在夜里听来都是如此的清晰。在这些声音之中,还有一个声音,它是那样的微小,那样的无法引人注意,一下下的、一下下的,来到二楼,又来到某间房间面前。“吱呀”的一声,随着门把手的转动,房门被打开了。在走廊壁灯微弱的灯光下,一道长长的黑影照进房间里,也照进房间床铺上的那个人的脸上。那个声音又响起来,一步步地走进房间中,门再次被关上了。可是就在这时,房间里的灯却亮了起来。原本睡在床上的罗蕾莱打开了台灯的开关,注视着这个半夜探访的不速之客。 “晚上好,迪拉。” 保姆站在床前,略带着有些好奇的神情看着女家庭教师。经过短暂的对视后,迪拉浅浅一笑。(未完待续) 第四十四章 地狱巢穴(2) “我想看看您睡下了没有,贝斯特拉小姐。您知道,最近的治安实在太差了。”她的那双眼睛,落到了床头柜上那杯满满的牛奶上。“看样子,您不喜欢喝牛奶呀。我看,我还是不打扰您休息了。” “没错,的确如此。”罗蕾莱看她转身要走,平静地加上一句。“之所以会变成这样,不就是因为你吗?” 迪拉盯着对方,歪着头露出顽皮的笑脸。“您怎么这么说呀?怪让人害怕的?” “因为你,就是谋杀案的凶手。休厄尔委员的被杀、副首相家中女佣被杀,还有,在皇宫内放下有毒巧克力的人,也是你。” 久久的沉默,只有窗外那隐约的风声传来,更显得屋内的寂静。迪拉脸上没有一点表情,她想了想,才问: “您怎么认定是我呢?要知道,现在警察们终于查清楚了,干这些勾当的,是希尔达。我也被蒙在鼓里呀!” “是的,开始的时候,我也是那么想的。如果说她真的是杀人犯,那么休厄尔委员被害、副首相家里的女佣被刺,这些都可以解释是她干的。不过,还有一样,皇宫里的巧克力。” “巧克力?” 迪拉好像是来作客的一样,坐在小书桌前的椅子上,看着罗蕾莱,在等待着对方的答案。罗蕾莱没有一点慌张,以平常的语气说道: “我之前一直以为那件只是意外,和前两年凶案没有关系。但是后来我越想越不对劲。如果说那几件发生在权贵们家里的案件,都是你——或你们的人——事先策划好的,那么皇宫里被人掉包的巧克力,则可以说是件心满意足之余发生的恶作剧。只不过,不是小孩之间的玩笑,而是希望制造更多混乱和恐怖的恶作剧。那一次,希尔达是无法到宫中的,而唯一能做到的,只有你,迪拉!” “为什么不怀疑别人只怀疑我呢?要知道,那儿能下毒的人,多的是。” “手指,是你的手指泄露了这个秘密。迪拉——或者我该叫你别的名字——你的这个习惯暴露了你的弱点,每次有什么好吃的东西沾到你的手上,你都喜欢第一时间舔个够。那次在皇宫里,就有人亲眼看到你对着自己的手指舔个不停。因为你刚刚吃下了巧克力,不是吗?你把那几颗完好的巧克力吃进肚子里,然后把同一个地方偷来的奶油巧克力沾满了氰化钾,到时,不管是谁吃进肚子里,那么就肯定没命。那次回来的时候,你帮我拿手提包,我就在带子上看到有一点巧克力的碎末。你不在乎有谁死去,你只想看到混乱。”罗蕾莱停了一下,摇了摇头,她是对自己摇头。“本来我怀疑是希尔达干的,因为她的举动有可疑。可是后来我想,她那天晚上之所以在厨房的地板上找什么,就是想找你藏起来的那个瓶子吧——里面放着氰化钾的瓶子。她对你起疑心了,所以你才杀害了她,对吗?” 迪拉看着罗蕾莱,忽然笑了起来。这个矮小、不起眼的保姆,她的笑与平常完全不同。她的眼神,却是一点表情也没有。罗蕾莱平静地看着她。 “那样不是很有趣吗?那些婊子们,我喜欢看到她们吓得屁滚尿流的模样。” 如果是熟悉迪拉的人,一定会发现她的声音跟往日多少有点不一样。其中充斥着一种冷酷而自得其乐的感觉,让人很不舒服。迪拉又问: “你怎么会发现是我呢?” “起初我本来怀疑过希尔达,因为她行迹可疑,而且又失踪了。可是我想,那些所谓的证据,应该就是你放到她的房间里的吧?你对希尔达做了什么?” “那种小贱人不值一提,她不过是个幌子。本来还以为要这个替死鬼,我就可以多在这儿呆一会儿了。归根到底,都是因为她太没用了,我只是双手一拧,她就咽气了。啊啊,学习医学确实是样很有趣的东西,因为它能让你明白人体的所有弱点,虽然论起专业程度,我还比不上格莱。现在,哦,让我想想,我也不知道她到底在哪儿大概是在某条河的下游喂鱼吧。” 现在的这个女人,已经不再是以前那个慌张胆小又没人注意的迪拉,而是那样满足笃定。罗蕾莱淡淡的说道: “本来,如果只有休厄尔委员和副首相家里的命案,我还可能不会怀疑到你。可是你太得意了,凶手永远忍不住要对别人证明自己的本事,皇宫里你就再干了一次,因为你不满足于那些计划中的成绩。要是我早点注意到,现在也不会有这么多人受害了。” “他们算什么受害者?!”迪拉昂头大笑。“那些人,不,应该说是所有的奥登尼亚人,他们都是踩在别人的尸体上生活。这儿不是他们的家,我们要做的,就是要让他们下地狱!休厄尔那个老头太不识时务,所以才会被我们的人捅死,谁叫他手上握有胜利党那些蠢货们的机密人事档案呢!至于那个更蠢的女人朱莉亚,我们本来没有把她放在眼里,可是谁让她和瓦莱里安那头猪亲热的事情被我们看到了,所以我们才临时打算让她早日到地狱报到。算这个婊子好命吧。我们通通都该去死,这个世界,不应该是现在这样的,而是充斥着血!充斥着腐烂的肢体!就像他们所做的那样!那个,才是生命的真实。” “你们?” “对,我们。哦,对了,我还没有自我介绍呢,在下名为:玛丽安妮·迪拉·菲尔伯特(Marianne·Philbert),我曾经在豪斯劳动营工作过,要不然,也不会得到在首相府副官的家里工作的机会。过去的一切才是我活着的动力,为了让世人认识到他们到底做了什么。”(未完待续) 第四十四章 地狱巢穴(3) 罗蕾莱对后面那个名字有点印象。“这么说来……你也是那里的……?可是,为什么?为什么非得这么做?!” “不为什么,”玛丽安妮又是一笑,那种神情,就像是在跟邻居谈论今天买到的鱼类的品种。“世事本该如此,我们都生活在地狱里,凭什么他们就可以独居天堂?他们应该知道,既然创造了地狱,那么就必须有接受它的勇气!” “居然……” 罗蕾莱面对着对方那种如此平静淡然的表情,真是难以控制自己,她身上在轻轻发抖,不知道是因为愤怒还是恐惧。看到她这样,坐在她面前的那个女人微微笑了一笑,说: “贝斯特拉小姐,您很喜欢散步吧?” “……?” 罗蕾莱不明白她为什么会突然提起这些毫无关联的话,可是她仍然戒备着,没有回答,对方又开口了: “哦,对了,还有每天都会写张明信片或是写信什么的吧。就像那个兰尼亚来的女人,一天不写点什么就不舒服。这是人的习惯,那么您有没有想过,要是有一天,你再也不能去散步了呢?开始的时候,每天都要做的事情,突然之间,您不能去做了!而且不是一两天,是每一天、每一天……我在那儿的时候,每天都要处决十名以上的囚犯,不然的话,就完成不了任务。刚开始,我只觉得脏;不过,当我用棍子或是铁锹,或者其它的新鲜玩意儿——当把那些低等生物一个个杀死的时候,我才明白,自己原来是拥有着多么大的权利。噢,对了,忘了告诉您,在那儿,对那些低等生物,我们甚至不能用子弹了结他们,这是命令,因为这样做,就‘便宜’他们了。哈哈,这不是很有趣吗,看着他们向我求饶,看着他们用尽各种各样的方法来逃生,最后,当看到我出现在他们面前的时候,他们那种歇斯底里的模样,那才是真正的乐趣!就算是像我这样不起眼的人,但同样也能拥有那种莫大的权力!可是……我从那儿离开了,不是因为我不喜欢,而是别人把我给调走了。说什么‘这样更好’、‘享受舒适的生活’,妈的,那些人懂什么?!看到这么一大街、不,是整整一个城市、都是和那群猪猡一样的人,我却一个也不能杀死,这样还有什么乐趣!!我已经习惯了,习惯了那样的日子,可是他们却居然再也不允许我对那种低等生物动手,一群婊子养的!要是再不做点什么,那么我会发疯的。您明白吗,贝斯特拉小姐?” 说到最后,这个女人那原本狂暴的神情突然又恢复了平静,含笑地看着对方,似乎在说“你一定能了解的”。罗蕾莱注视着她那双关节泛白握得紧紧的拳头,保持着自己的情绪,继续说: “我想,生还的不止你一个人,你还有同伙。只有这样,你才能接二连三地作案。有几件案子,如果只有你一个人,是无法做到的。” “是的,”迪拉——不,现在应该称她为玛丽安妮——她十分自得地一笑。“死神——格莱塞尔达,当然,还有那个曾经是我同事的女人——明奈特·鲁珀特。那样刺穿别人的脖子,只有格莱才有可能做得到;而明奈特——我不得不说,贝斯特拉小姐,你真应该庆幸,因为坐在你面前的人是我,而我,可以让你死得更痛快一些。她们的本事,可是在我之上呀。当见到她们之后,我才终于明白,自己真正要做的是什么!” “你们到底想干什么?” “我们想干什么?这句话,你应该去问禁卫军,哦,那个叫瓦莱里安的猪最清楚。因为一切的事情,都是他一手策划的。所有的胜利党人都知道,禁卫军中知道的也不少。也许,你可以在地狱里等一等,他们很快会下来陪你的。” 在对方的话语中,罗蕾莱可以非常明白地感觉到,那股杀意与仇恨。如果说前者是针对自己的,那她不奇怪;可是后者呢?难道说,这些人真的是为了推翻胜利党而采取如此极端的手段吗? “那个档案也是你给我的吗?要用这个来陷害我?” “不好意思,我本来对你没兴趣。会干这种事的,只有那个愚蠢的婊子希尔达,她好像是什么地下反抗组织的人吧,想把这个交给你,然后再由你透露给外国。要是我没记错,你的手套丢了,是这样吧?人的心里,都有只魔鬼呀!” 罗蕾莱一愣。“是你拿走了吗?” “我干吗要这么做?不过,你一定想不到是谁把它给拿走了吧,这一切,多么有趣啊!” “…………” 玛丽安妮瞥了她一眼。“哦?我想看样子你应该是知道到底是谁偷走了你的手套吧?就是你的那个好女主人!因为那个女人嫉妒,她恨不得要你的命!要是你有机会参观一下她的房间,可能会在衣柜里找到什么意外的惊喜哦。她现在,简直成为了巫术的信徒,只是希望下咒让你早死!现在,你还在这儿干得下去吗?你那么轻易就夺走了她的丈夫,难怪她会生气,不过这个婊子,迟早也会像希尔达那种人一样,经由我们的手,到达地狱的彼岸!我们都不是人,而是生来就是为了血和肉而活着的。与其要别人先害你,为什么你就得坐在这儿毫不反抗呢?” 罗蕾莱没有说话,而玛丽安妮则跷着一条腿,继续说着: “党的教义,就是要彻底清除低等人。我们虽然信奉着全能之神,可是到头来,却依然免不了身为下贱的命运,我们所有人都是如此。低等的信仰、低等的民族,不会有谁是例外。既然首相阁下他们一直叫嚷着要创造美丽的新世界,那么就应该先到地狱去,因为只有那里,才是最适合我们的居所!”(未完待续) 第四十四章 地狱巢穴(4) “你疯了。”罗蕾莱低低地说道。 “要是我疯了,那样也许就会更加幸福,真可惜!真的很可惜!我居然没有疯,而是还活在这个世上,受着这样的罪!!因为我在这里,在这个外面的世界,我无法像以往的习惯那样,干掉一个又一个那群像蠕虫似的人,他们活在这个世上,不就是为了被人杀死吗?既然在劳动营里,我们能这么干,为什么到了这儿反而不行?都是他妈的蠢货……贝斯特拉小姐,请您帮个忙,好好让我享受一下杀人的乐趣吧!” 玛丽安妮此时神色大变,她猛地站起来,冲向坐在床上的罗蕾莱。在这个时候,房间内那扇衣柜的门打开了,一枝黑黑的枪口从里面露了出来。 “别动!” 玛丽安妮停下脚步,看着从那里走出来的人。她笑得那样开心,好像往常一样。 “您好呀,弗莱德先生。没想到您已经回来了,我想是贝斯特拉小姐偷偷通知了你吧。” 尤琛从衣柜里面走出来,他已经在那儿埋伏多时了。自然,刚才的那些对话,他也听得一清二楚。他的枪口没有一刻离开过玛丽安妮。 “豪斯劳动营看守卫兵,编号N95113,军阶为下士。去年年底复员,通过了国家安全总局的审核,所以才来到我家里工作。你们果然一直呆在这儿,因为想要在这个地区作案,有什么能比留在这里工作更加安全呢。如果不是去查阅了内部人事档案,你的身份可能还一直不会有人怀疑,我真是大意了。” “你没有大意,少校,我也没想过要叨扰府上太久。格莱和明奈特,她们还在等着我哪!” “她们现在在哪儿?!” “你找不到她们的,少校。” 尤琛冷冷一笑。“那可未必,现在你就在我们的手上!” 玛丽安妮笑得难以抑制,腰都弯了。尤琛没有理会她,而是继续追问道: “在豪斯劳动营里,为什么会发生那样的事?你们到底干了些什么?” “真不好意思,你该去问问那些死人们,因为这是他们自己的选择。”玛丽安妮的脸色像变了一个人似的,如此冷淡而又镇定。罗蕾莱突然觉得,她看起来竟有种寂寞之感。“因为活在世上太无聊了,我们都不想再看到这一切,因此大家选择了死。有的人还想抗拒,于是我们帮了他们的忙。这样的世界,到底有什么好的呢?我们这些离开了劳动营的人,居然连人都不能杀了,再活着,也没意思……我们每天所看到的一切,永远都只有死亡。所以,死亡也就成了我们解脱的最好归宿。你同意吗,少校?” “胡扯什么?!” “是吗,那样的话,不如你把那些特别建立的劳动营的事告诉贝斯特拉小姐如何?看看她会怎么看待那里面发生的一切。贝斯特拉小姐,只要你到过那儿,看过那里的东西一眼,我可以保证,你从今以后,再也不会相信这个世界真的有神的存在。” “闭嘴!你这个无耻的杀人犯!” 玛丽安妮很冷静地看着他,笑了。“怎么?不敢说是吗?也对,因为那儿的一切,都不是人类这种低等生物的神经可以接受的,所以我们才会疯的这么彻头彻尾,永远只能看到地狱。看样子,你也是知道内情的呀。” 尤琛没有说话,可是在他心里却不平静。作为禁卫军的一员,又是首相的副官,他对于副首相瓦莱里安以及后方兄弟部队的任务,是知道的。可是,他一直没有对任何人说起个这件事。没想到,如今这个杀人凶手,却站在自己面前侃侃而谈,完全没有惧色。 “少校,说起来,我们这些令你们感到恶心的凶手,其实也是你们的一分子。禁卫军,保卫国家……说起来,不一样也是杀人吗?为什么你们能在战场上杀人,还能获得勋章被称为英雄,而我们同样是杀人,而且杀得更加有效、更加多,可却连一丁点的好处也没有?少校,你在杀人的时候,快活吗?老实说,看到那些人在我手里死去的样子,我的生命才有意义!呵呵,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玛丽安妮一边说,一边走到窗户前面,抬头看着没有月亮的夜空。这个女人回过身来,朝罗蕾莱猛冲过来,罗蕾莱可以看到凶手眼中那种异样的神采——因为嗜血而焕发的光芒。尤琛开了一枪,对方身子一晃,可是她并没有停下来,而是完全不理会自己身上那个冒着血的伤口,继续朝自己面前的罗蕾莱冲过去。尤琛又开了一枪,子弹击中了她的头部,鲜血溅到了地毯上。玛丽安妮·菲尔伯特栽倒在地,那双眼中的光芒渐渐消失了。尤琛持枪上前踢了踢她,见这个女人已经毫无反应,又俯下身用手按着她的颈动脉,这才确信她已经死亡。罗蕾莱走上前,她的眼睛落在了死者的脸上。在那张不起眼的脸上,这个恶魔的同伴呈现出不一样的表情——她在笑。罗蕾莱的眼睛没法从那儿离开,为什么?为什么这个做出如此之多残忍冷酷杀人案的女人在死时不是觉得痛苦、也不是在挣扎,而是露出了让人难以理解的笑容? “那个女人,她是故意逼我们杀死她的……” 被这个念头所缠绕着的罗蕾莱,甚至连身边的尤琛在叫她也听不见。她好不容易回过神来,向担心的对方笑了一笑,示意自己没事。罗蕾莱看看地板上那个已经一动不动的女人,又看了看窗外的夜空。这一刻,星月无踪的天空,只有寒冷的风在不停地吹着。天边,无边无际的乌云出现在那里。(未完待续) 第一章 神的礼物(1) “姓名?” “……” “军中编号?” “……” “在创世历1085年7月14号那天,你所在的劳动营里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暴动到底是由谁先引起的?是外敌还是自己人?!” “……” 在这间办公室的录音磁带设备上,传出“滋滋”的声音,显示问话记录到此为止了。那盘录音带停止了转动,静静地放在体积占了差不多大半个四方桌的播放设备上。坐在旁边一张桌子上的两个男人虽然一字不漏地查看着当初他们所记下的笔录和录音带的内容有什么不同,不过他们心里清楚,想要找出有遗漏的地方,那已经是不可能的了。因为同样的录音带内容,他们已经确认过超过十遍以上了。现在这样做,只是按照上司的命令照办而已。 录音带的内容播放完毕,但依旧有人不满意。原本站在窗前的一个男人突然转过身来,怒气冲冲地瞪着那盘又厚又重的黑色磁带,仿佛想将里面的东西全部毁掉似的。看到对方这副表情,那两个都穿着同样的黑色军服的男人都下意识地低下头,不敢再多看对方一眼。 “这是故意的……一定是故意的……那个女人——不,应该是那些让人恶心的巫婆们!她们是早就计划好了的,一定是她们毁掉了劳动营,然后杀害了自己人,再以无辜者的身份出现在这里!为的就是可以混进首都、制造混乱!” 那个男人双眼布满血丝,虽然外表看起来要比室内的其他人来得更光鲜,不过显然他也已经有好一段时间不曾休息过了。此时他犹如一头困兽一般在这间并不大的房间里来回走动,可能是想藉此理清自己的思绪,也可能是想发泄一下自己多日以来的不满。终于,他停下脚步,对自己的部下说: “再进行记录核实,换下一盘录音带。” “是!” 被吩咐到的人连忙从一旁的大铁箱里拿出另一卷同样是又厚又重的录音带,放置到播放设备上——从他们的动作就可以看出,这样的事情对他们而言,已经是驾轻就熟的了。在这个时候,房门外响起了脚步声,随即有人敲门了。 “进来!” 走进房间里的是一个同样穿着黑色军服的人,他看也不看自己在室内工作的同事,径直向那个在此地唯一有权向他人发令的男人走去,举手敬礼。 “副局长,刚才打来电话,副首相阁下十分钟后到。” “我知道了。” 一听到自己的顶头上司要来,那个男人觉得自己的身体仿佛都完全紧绷了似的。他命令部下继续工作,然后自己便走出了房间,他的副官紧随其后。 在这里,其中大部分人都身穿同样的黑色军服,而他们见到这个旁若无人的男人时,都会站立在原地,向他行礼。毫无疑问,他就是这里的主人——至少,现在是如此。而这个地方,可以说是如今在米德加尔德大陆中最强的国家——奥登尼亚神圣帝国最核心的部门之一。虽然外表比不上皇宫或是国会大厦,也不如首相府那样引人瞩目,可是论起对这个国家的贡献,却是丝毫不少——起码在这其中的人是这样坚信着的。这个在奥登尼亚国内不仅是一般平民、甚至是有一定地位的官员都无法接近的建筑物,就是奥登尼亚国家安全总局总部的所在地。它统领着国内的警察部门和情报机关,连专属于首相及胜利党的军方特殊部队:禁卫军中的一部分,也都归属由它管理。因此国家安全总局的重要性,也就一目了然了。而能够在这里拥有地位,也就意味着仕途的光明。 国家安全总局的建筑面积之大、安全性之严密,这是不在话下的了。只是如果是刚来到这里工作的人,必定会觉得不习惯。因为这儿的建筑几乎都有很强的密封性,即使是有窗户的地方,也多半是拉起了厚厚的窗帘,将自己与外界隔绝。虽然里面整天灯光明亮,可是从某种意义上来说,在里面的人,也是变相的囚徒。 当然,这种观点是不会得到该局副局长洛多威克的认同的。因为在他看来,灯光也好、建筑的审美也好,都只是无足轻重的东西罢了。真正重要的,是如何解决眼下那件特别棘手的案件。所以即使在他走过的路上,不停的有人向他行礼,他都无暇再看一眼,满脑子里只有最近那件轰动整个政府高层的案件。因为在数天前,有一封信件寄到了首相府,里面不是外地群众充满热情感激的信件,也不是前方部队的捷报,而是一根断指。是的,不是恶作剧,也不是寄错地方,而是有人故意把一个死人的手指寄给了奥登尼亚有史以来最伟大的首相。而且更要命的是,在信中的那个手指,是在不久前东部山区中某劳动营指挥官身体上的一部分。而那次劳动营事件的关键人物,却依然在逃。这件事的发生,又怎么不令胜利党以及政府震惊呢?! 所以现在最重要的,就是得平息首相本人的怒火,要不然,自己就算想查下去也是不可能的了。洛多威克走下楼梯,闷闷不乐地想着。虽说国家安全总局的局长——副首相埃默里·瓦莱里安本人与首相有着深厚的交情,可是万一首相震怒之下,撤换掉国家安全总局的领导层,这也不是没有可能的。洛多威克只希望这次自己能逃过一劫。因此,连续几天以来,他都亲自监督部下,重新彻底地调查此次案件,又不辞劳苦地一遍又一遍地翻查过去的卷宗和相关资料,只希望找出逃犯的下落。可惜到目前为止,成果甚微。 当这位副局长皱着眉头往大门前走去时,有一个坐在接待处长椅上的人站了起来,向对方敬礼。这个男人也同样身着禁卫军的黑色军服,所以洛多威克也没怎么留意。不过很快,他的脚步停下来了。 “您是……亲爱的少尉,您怎么到这儿来了呢?” 如果有人此时在一旁看到国家安全总局的副局长带着这样的笑容和一个普通军官打招呼,一定会摸不着头脑。因为如果只是一个少尉的身分,还不足以让洛多威克能特地停下来跟对方交谈。不过清楚此人身分的人,却完全不觉得意外。 这名禁卫军少尉向对方行过礼,然后才说: “您好,洛多威克先生。我这次是来向作战计划处报到的,因为新的调令下达了。没想到能在这儿见到您。” “原来如此。我军能有您这样的人才,真是上天的眷顾呀!希望您日后能多为国杀敌,创造杰出的战绩!噢,对了,副首相阁下很快就到,不如您跟我一起等候他的到来吧。” 这个年纪轻轻却又能得到对方如此重视的男子笑了一笑,但还是摇摇头。他不是别人,正是奥登尼亚神圣帝国中权力仅次于首相的副首相的长子:伊格尔·瓦莱里安。他今年刚刚年满二十岁,刚加入禁卫军部队不久。在外人看来,他高高在上;而在他自己看来,他和其他军人没什么区别。(未完待续) 第一章 神的礼物(2) “我不能打扰……打扰副首相阁下,所以,请先准许我告辞。” “当然,您请吧。下次我们有空再见面。” “是,副局长先生。请代我向您的夫人以及小姐问候。” 说完,伊格尔又鞠了个躬,然后才上楼离开。一直不动声色地打量着他的副官见他走远了,才对自己的长官说: “这位就是副首相阁下的长公子吗?真是一表人才。” “嘿,这个还用说吗?” 洛多威克掉过头来,同时在心里加上一句:他可不像我们哪。不管伊格尔自己知不知情,或是愿意不愿意,他的名字总是无法避免地与自己的父亲联系在一起。在许多人看来,有一个了不起的爸爸,就等于减少了许多年的努力而可以直接踏上权力的阶层。洛多威克也抱有这样的想法,不过他同时也隐约想起,在多年以前,当副首相没有获得权力、仍然只是一个异见分子兼阶下囚时,他的家人可是吃过不少苦头。看着渐行渐远的那个年轻人模糊的背影,洛多威克心里不禁浮现出这么一个疑问:这个文静内敛的小伙子,真的曾经受过苦吗? 没过多久,副首相乘坐的座驾到达了国家安全总局的大门前,洛多威克连忙上前迎接。副首相埃默里·瓦莱里安是刚从首相府过来的,从他的脸色看来,他在首相那儿受到的肯定不是夸奖。洛多威克知道,接下来可能轮到自己要受罪了。 进了他本人专属的办公室后,副首相才开口说了他这天进国家安全总局以来的头一句话: “首相他——非常不满!” 站在他面前的洛多威克依然站得笔直,只是心里一抖。而其他几个相关的负责人,也同样是脸色难看。瓦莱里安既是在说着首相的反应,也仿佛是在倾泄着自己的怒气。这件案子,之前他因为不想事情扩大而极力隐瞒,没想到案件迟迟无法侦破,而且在逃的犯人甚至开起了首相的玩笑,所以他这次所受到的责难,也就可想而知了。 “不过是几个女人,只是呆在劳动营里看看犯人,给军官们打打针,居然会闹得这么不可开交!我们还要被这些人耍到什么时候!” 没人敢回答,因为谁都知道,此时不回答肯定是要挨批的;不过如果自作聪明开口说话的人,他所得到的痛骂肯定会让他恨不得马上从这个世界上消失,永远不要再出现才好。果然,副首相没有理会这些心有戚戚焉的部下,继续恼怒无比的说着: “杀害同僚、杀害指挥官、放火烧了整个营地、甚至事后消失无踪……先生们!请你们来告诉我,神圣的帝国,难道就要被这么几个宵小之徒给搞得无法安宁了吗?!” 在这个时候,洛多威克想不说话都不行了。他努力地深呼呼着,尽量保持平静而有力地声音说: “当然不是这样的!请阁下相信,我们必定会倾尽全力,也要将犯人逮捕归案,尽快了结此事!” 副首相瞪着自己的下属,气哼哼的。虽然内心仍然不满,可是对方的回答也有妙处。“尽快了结”,这个是重点之中的重点。如果说能逮捕犯人,不过却是要花上许多的时间,那么还不如不去办的好。现在对他们来说,能快速平定此事带来的余波和影响才是最重要的。洛多威克毕竟在瓦莱里安手下工作多年,所以对方的心思,他才能这么快就摸得一清二楚。 “调查有什么进展吗?” 看到上司态度有所软化,众人的心里才放松了一点。他们各自向对方汇报了这几天来方方面面的调查结果,表示虽然尚未有决定性的证据出现,不过在国家安全总局加大首都的搜捕范围的情况下,逃犯不可能离开此地。瓦莱里安原本瘦削的脸上蒙着的那层阴影没有消失,他叹了一口气,说: “先生们,不是我不相信各位的能力,实在是这次影响太过恶劣了!那些在逃犯人,不仅制造混乱、杀害无辜的人,混进首都各处官员的家里,而且还胆大包天的向首相作出挑战!无论如何,我们都必须尽早破案!只有这样,才能不负首相对总局的冀望!” “是!” 众人齐声应着,已经有几个人在心里想:看样子这次副首相在首相那里除了受气,恐怕还受到首相的严词苛责。很有可能首相还威胁过瓦莱里安——要是无法破案,就只能换人! 而此时在国家安全总局门外,刚刚办完事走出来的伊格尔·瓦莱里安当然不会知道他的父亲此时正在里面大发雷霆训斥部下。在这条宽敞的街道上,没有几个人会走近这栋威严的建筑。冷嗖嗖的风吹打在地面上,卷起一阵阵看不见的灰尘。伊格尔下意识地整了整军大衣的衣领。已经是冬天了,前不久秋天那股温暖的气息此时已经所剩无几,现在终于轮到冬季来统治大地了。 虽然是副首相的长子,不过伊格尔出行和平常人没什么两样:都是乘坐公共交通工具或是靠自己的双脚来到目的地的。现在,他也打算乘坐电车回家。在远离国家安全总局大楼的大街的拐角处,才渐渐看到有人在街上行走。一个矮小的男孩站在电话亭旁,背着和他身体很不相称的大背包,拿出一份报纸叫卖着: “来看看!来卖一份吧!今天的头条:我国的空军在月牙海峡取得胜利!首相阁下亲自向空军元帅嘉奖!” 本来并不是走向那里的伊格尔,看了看那个男孩,又改变了主意,走到报童的面前,递给他几张零碎的钞票。 “给我一份。” “好咧,这是您的,先生请慢走。”可能是一个早上都没什么生意,所以男孩对这个客人特别殷勤。当他看清楚对方是一名禁卫军的军官时,眼中流露出无比崇拜的神情。“军官先生,请问……您、您是禁卫军吗?” 伊格尔点点头,男孩兴奋的脸都变通红了。“太好了,我听说禁卫军里个个都是英雄,他们守护着这个国家和首相阁下。军官先生,您也一定是英雄吧?!” 年轻人苦笑了一下,他刚进入军队不久,也没有上过战场,怎么可能会是英雄。可是还没等他说话,这个男孩就激动地说: “等我长大以后,也要像您一样,加入禁卫军,上战场立功,为海因茨首相杀死那些该死的敌人狗腿子!” 伊格尔离开那里的时候,那个男孩还向他作出个敬军礼的动作。卖出一份报纸后,他又更加卖力地叫卖着。“哎,快来看看吧,今天的头条!翁波里尼亚向南部沙漠进军,击溃的昂尼亚走狗的守军,首相阁下向翁波里尼亚总统发去贺电……” 伊格尔把报纸揣在怀里,打算到了电车上再看。在离开那条大街走向车站时,他不禁回过头去看看那个男孩,对方依然在努力地宣传着。这样的情景,对于他来说,除了熟悉以外,还有另外的含义。 远方隐隐响起电车的铃声,乘客们都自动地在车站前排好队,准备待会儿上车。伊格尔凝视着远方那片灰色的楼群,却仿佛看到了一点异样的颜色。一点小小的白光出现在他的视线中,伊格尔抬起头,看到在天上,有更多的小小的白色的光芒降下。下雪了。 “妈妈,妈妈,你快看!是雪!全能之神赐给我们的礼物!” 一个依偎在母亲身旁的小女孩雀跃地看着天空,这样喊着。冬天,也因为雪的到来,而使寒冷之中多出那么一点小小的温暖。伊格尔摘下手套,任由一片晶莹的雪花,落在自己的手掌之中。(未完待续) 第二章 第一家庭(1) “伊克哥哥!瞧,是哥哥回来了!” 站在大门旁正脱下自己大衣把它挂在衣帽架上的伊格尔,一回头便看到妹妹凡妮莎犹如一阵风似的从楼梯上跑下来,连白裙子的裙幅也飘散开来。伊格尔笑了,连忙说: “当心别摔倒。” 凡妮莎跑到哥哥跟前,这才回头对着楼梯上走下来的保姆说: “我说过了,肯定是哥哥回来了,你还说不是呢。” 保姆向伊格尔行了个屈膝礼,想替他把大衣挂上,伊格尔只是摆摆手,示意不用她帮忙。凡妮莎一手挽着他的胳膊,一手拿着哥哥手里的宽檐军帽,打量着帽子上精致的徽章,说: “今天威廉上音乐课的时候没听课,打瞌睡,泽娜罚他今天不许吃点心。现在他还在房间里看乐谱呢!” “威廉又睡觉了?那科萝琳她们今天过的怎么样?你们没有淘气吧?对了,苏茜能跟得上你们的进度吗?” “苏茜刚才还跟她的小尼尼喂饭呢,”凡妮莎作了个鬼脸,“泽娜知道她跟不上我们,所以也没要求得那么严格,只要求她能记住五线谱上第一段的音符就够了。哥哥,为什么我们不能像苏茜那样,只记住几个音符就可以了呢?反正我跟科萝琳已经会弹那首曲子了,莉莲也是,记不起来也没什么要紧的嘛。” “凡妮(凡妮莎的昵称),学音乐只会弹却不知道乐谱,那样的话你迟早会忘掉那首曲子的。况且,你们跟苏茜是同年的吗?” 副首相家的长女听到后面那句,有点苦恼地嘟起嘴。从小她就跟哥哥特别要好,所以不管什么事情都乐意跟对方说。现在见连哥哥也不帮自己,因此心里的不高兴也写在脸上。伊格尔瞧见妹妹这副表情,不禁笑了起来,捏了捏她的脸颊。凡妮莎虽然嘴上嘟囔着“脸会变皱的”,不过显然很乐意哥哥这样疼爱自己。 这时,在楼梯上又传来声响,一个小女孩拖着一只白色的毛毛熊玩偶来到伊格尔面前。她个子矮,但身边那只白熊比她还要大,这女孩拖着玩具走路的样子,很难不让人发笑。而且虽然这里的地板擦得锃亮干净,不过熊娃娃的一侧也已经出现污迹了。伊格尔看到她,上前半跪在地,摸摸她金黄色的卷发。 “苏茜,今天玩得好吗?” “哥哥,抱、抱抱!” 副首相最年幼的女儿看到大哥,伸出胖乎乎的小手想搂住对方的脖子。凡妮莎指着那只被她甩在地上的熊玩偶说: “好啦,苏茜,尼尼快哭了哦,你不管他了吗?” “我已经喂过宝宝饭了,宝宝不会哭的。” 虽然苏茜只有三岁,不过说起话来却是口齿清晰。当然,她也是父母最宠爱的幺女,再加上她人见人爱,所以大家平时也不会责怪她把玩具丢得到处都是。伊格尔抱着苏茜,一边把那只被起名为“尼尼”的熊娃娃递给妹妹。凡妮莎撇撇嘴,说: “今天妈妈已经吩咐过泽娜,要她务必教会我们背好刚才那段五线谱。现在只有苏茜还不会,到了午餐的时候,你一定要受罚的!” 苏茜对姐姐的话没法反驳——很明显,她确实也对今天的课跟不上,而她们的母亲对子女的教育最为严格。所以苏茜一听这话,几乎快哭了。伊格尔赶紧安抚她,又问: “是不是今天上课的时候只顾着和尼尼玩,所以没认真听课?” “姐姐坏!姐姐坏!” 凡妮莎避开妹妹袭来的小手,跑到楼梯旁边,回头做了个鬼脸。 “小傻瓜!谁叫你不听我说,只是玩儿。幸好今天爸爸不回来,要是爸爸妈妈都知道你不听话,明天你的宝宝尼尼肯定要被一个人扔在卧室里不许出来!” 这下子,苏茜可真是急坏了。伊格尔只能一边安慰她,一边让大妹妹凡妮莎少说两句。听到这儿的喧闹声,女管家安娜莉过来了。看到她的身影,凡妮莎和苏茜都不敢说话了。安娜莉问候过少主人,然后就把想赖在哥哥怀里的苏茜抱了下来,同时还对这个小女孩正色说: “苏茜小姐,您的兄长刚回来,肯定会觉得疲劳。您怎么还能非要他抱不可呢?” 苏茜一句话也没说,只是用小手扯着尼尼身上的毛。而本想偷偷溜到楼上的凡妮莎也被安娜莉叫住,被迫听对方的训: “大小姐,您身为弟弟妹妹们的表率,更应该以身作则才是。刚才连前边都能听到您的声音了,万一有客人到此,岂不是有失体统?” 凡妮莎低着头也没说什么,不过当对方一转过头去,她就迅速地朝女管家吐了吐舌头。然后当对方看过来时,她又装成什么也没做过的样子。伊格尔把妹妹的那点小动作都看在眼里,暗暗向她示意别这样,换来凡妮莎一个得意的笑脸。 虽然她们都想和哥哥多相处一会儿,不过安娜莉还是把她们都劝回到楼上去了。安娜莉看着凡妮莎牵着苏茜的手上了楼,然后才转过身来看着这个家的少主人。 “大少爷,您这样会纵坏她们的。每次看到您,小少爷和小姐们就会什么仪态礼貌都不管了。” 伊格尔笑了笑。“他们还小呢,何况在家里人面前,用不着一味地装正经。” “您这个样子,会让夫人很困扰的。”女管家稍稍加重了语调。“要知道,整个奥登上层社会的人家——不,应该说是整个帝国的上层社会——他们都会注意着这个家里的一举一动。由于首相阁下为了帝国所以没有组建自己的家庭,所以领导着帝国所有家庭楷模的地方,也只有这里了。因此夫人才这么苦心地做好一切,不正是希望不辜负大家的期望吗?大少爷,您一定明白这么做的用意吧。”(未完待续) 第二章 第一家庭(2) 虽说是一家的管家,不过安娜莉其实更应该被称作是副首相夫人的影子分身。对于女主人的一切吩咐,安娜莉不仅完全服从,而且已经成了对方不可缺少的左膀右臂。因此在这个家里,她的话也等于是女主人的话,所以连孩子们也畏惧她。伊格尔虽然个性温和,不过并不是那种只会一味点头称是的人。 “可是如果让孩子们变成了小大人,而不是发自内心地对家里人好,那样的家才更奇怪吧?我明白你的意思,安娜莉,不过要是真成了那样,妈妈她会更难过的。” 伊格尔随后来到客厅,副首相夫人玛戈特·瓦莱里安正坐在沙发上,旁边还有三四个客人——都是和副首相家经常有来往的显贵之家的太太。她们看到伊格尔,纷纷站了起来,向对方问候。玛戈特·瓦莱里安看到长子回来了,向他点点头,嘴角边露出一丝难以察觉的微笑。 “你回来了,伊克。今天办事还顺利吗?” “是的,妈妈。”伊格尔碍于有客人在面前,所以也没多说什么。“既然您有客人,那么我不打扰了。各位夫人,请务必留下用餐,我和弟弟妹妹们都非常欢迎。” “您真是太客气了!” “跟上一次见到您,这身制服简直像是专门为您而订做的一样!真合身,比之前宣传片里的禁卫军军官还要帅气呢!” “夫人,您的儿子这么优秀,您可真是有福啊!要是我的那个不肖子能有伊格尔一半那么好,我也就心满意足了。” 伊格尔走出了客厅,那里面还传出女人的说笑声。不管什么时候,这里总是宾客盈门。这不仅是因为主人家的身分,也显示出女主人在社交圈中的地位。离开那个女人堆,伊格尔才稍微松了一口气。他和父母不同,人多的地方他都不愿意呆久一点——尤其是像这种社交场面。不过伊格尔也清楚,身为帝国的副首相一家,就无可避免要置身于其中。因此不管心里怎么想,在交际的时候,他依然会扮演好自己的那个角色。 走到后边的走廊时,伊格尔本想上楼换衣服再去看看孩子们。不过,在厨房里偶尔传来的低语声让他停下了脚步。好像是有两三个女佣站在里面窃窃私语,而且是在议论着这个家的女主人和来访的客人: “……夫人真是可怜……那些人说是来这儿拜访,实际上是想看看夫人在发生了那样的事之后,到底会变成什么样子吧……” “这不是明摆着的吗?自从……这儿就变得怪怪的,安娜莉不是都已经勒令大家不许再提那些事了吗……就算这样,外头的人还是知道了……她们都是想看看咱们的夫人会不会哭着向她们诉苦,人心多可怕呀!” “那些太太们?真的吗……完全看不出来呢……” “得了吧……虽说夫人她是咱们神圣帝国首屈一指的女性代表,可是在暗地里嫉妒她的人多得是呢!况且这次出了……这样的事故,还有……听说老爷在外头有不少女人……” 声音越发低沉,犹如空气中的小虫子扇动翅膀时发出的“嗡嗡”声。伊格尔不愿再听下去,掉头走开了。虽然以他的身份大可走进去斥责那些女佣嚼舌,不过他不想那么做也不会那么做。 当副首相的长子到了楼上的游戏室时,他的脸上已经平静了下来。孩子们看到哥哥回来了,都一窝蜂似地涌过来,围着他说个不停。只有小弟弟威尔海姆(威廉是他的昵称)因为受罚,还在角落里默写乐谱,没法过来,只能用圆溜溜的眼睛盯着哥哥。家庭教师泽娜看到这种情景,无奈地一笑,对伊格尔说: “您看,伊克少爷,只要您一出现,孩子们就对旁人视若无睹呢。” 因为哥哥来了,所以孩子们不用听课——连威廉也得到允许放下功课——大家都坐在哥哥身旁,一个抱着他的腿,一个扯着他的袖子,还有的非得他说故事不可。泽娜不得不提醒他们,楼下有客人,所以不能太吵闹。可是兴奋的孩子们却没怎么理会,最后还是伊格尔开口,他们才一个个地坐好,乖乖地听哥哥说话。威廉似乎已经知道了哥哥今天去过哪儿,开口就问: “哥哥,你到爸爸那儿去了吗?见到爸爸了吗?” 孩子们虽然还小,不过都知道自己的父亲是帝国的二号人物,而且他们也知道这个国家的许多部门都归自己的父亲管理——其中就包括禁卫军的所有部门。而伊格尔身为禁卫军的军官,去隶属的部门办事也不奇怪。不过看威廉那个样子,多半是凡妮莎把消息偷偷告诉过他了。伊格尔点点头,说: “我没见到爸爸,他最近实在太忙了。所以,你们在家里更要听话,别让妈妈操心,懂了吗?” 几个妹妹都不约而同地点头,只有凡妮莎接口道: “今天爸爸又不回来了。早上我才听到安娜莉接到电话,说爸爸有事做。这样一来,爸爸已经五天没回家了。哥哥,到底怎么了?是首相先生不许爸爸回来的吗?” “你说什么呢,”伊格尔显然还不知道这件事,他虽然笑着,不过心里却沉甸甸的。“现在帝国的名号刚刚确立,国家有很多事情都得忙,所以爸爸他当然得帮着首相阁下,一直没空回来。” 副首相家的孩子们,对于自己的父亲经常不回家,显然早已司空见惯。他们此时更在乎的,是哥哥可以回来陪他们玩。身为长女的凡妮莎,因为从小就被伊格尔照顾长大,所以对大哥也更熟悉。听到这个回答,她似乎更困惑了。 “可是,伊克哥哥,之前爸爸再忙,也没试过这么久都没回家呀。还有,爸爸那时候刚一走,就有人带着那些当兵的来了,说是要加强什么巡逻。喏,现在他们还在后山和院子外转悠呢。” 其实就算她不说,伊格尔对此也是知道的。只不过,他没法把真正的原因告诉弟弟妹妹们。 “这是当然的啰,因为爸爸妈妈都是对这个国家非常重要的人。大家希望我们这个家可以平平安安的,所以特别派人来保护我们。这样的话,以后就算你们到河边去玩,妈妈也不用担心你们会掉进河里去了。”(未完待续) 第二章 第一家庭(3) “那些人就爱小题大作!”凡妮莎显然对这种安排不大乐意。“我问妈妈为什么要让那些人在家附近走来走去,她还说叫我别管,专心弹好钢琴。可是那些曲子实在太难了,我真的很难记住嘛!要是在以前,我记得朱莉亚会弹,她还教过我呢。可是现在,朱莉亚都不知去哪儿了。哥哥,她是不是辞职不干了呀?” 一听到这个女佣的名字出现在妹妹的嘴里,伊格尔下意识地皱了皱眉头。不过他这么做不是针对自己的妹妹,而是那个被妹妹此时提起的女佣牵连了这段时期家里的不少事情。比弟弟妹妹们年长、而且又是家中长子的伊格尔,了解不少这其中的内情。可是有些话,他是绝对不能对孩子们说起一星半点的;就算是只有自己一个人的时候,他也不愿去想。 “对,她不会回来了。对了,今天你会弹新教的曲子了吗,让我听听,凡妮。” 凡妮莎蹦蹦跳跳地来到钢琴边,把新学到的曲子弹奏给哥哥听——要是换成是自己的父母,恐怕还未必有这个荣幸听到她主动弹曲呢。其余五个孩子则高高兴兴地坐在兄长旁边,一边听姐姐弹奏,一边和兄长享受着这难得的时光。 到了下午,那些客人才渐渐离去。睡过午觉的孩子们,在家庭教师的带领下出去散步。而伊格尔则留在家里,他来到客厅。果然,母亲没有回房间休息,而是在和女管家商量今天晚餐的菜单以及派人去把男主人的衣物送过去。当玛戈特·瓦莱里安看到儿子走进来时,略显疲惫的脸上透出了久违的亲切笑容。 “刚才休息的好吗,伊克。” “妈妈,您怎么不去歇一会儿呢?” 伊格尔弯腰和母亲拥抱了之后,坐在沙发上看着身边的人。玛戈特没有在儿子面前掩饰自己的情绪,她揉了揉脸颊,苦笑似的说: “有什么办法呢?客人来了,总得有人接待吧?我总不能自己躺在床上招呼客人。而且这些也算不了什么。最近有不少宴会取消了,我已经变得比较清闲,这样反而有些不习惯。” “在首相府和皇宫里的宴会也取消了吗?” 副首相夫人拍拍儿子的手,示意他用不着担心自己。“因为最近接二连三发生了不少事,再加上首相他公务繁忙,大家都不想因此增加他的负担,这么做也是应该的。所以这阵子顶多只能在家里举行小型的聚会就是了。真希望首相他千万别累坏了身子。” “那您也更应该多注意自己的身体才是,妈妈。依我看,那些宴会,少一点反而更好。” “我亲爱的伊克,我知道你不喜欢那些场合。可是像我们这样的人家,责任是无法避免的。虽说皇帝陛下一家是帝国最受尊崇的家庭,不过身为副首相的家人,为了替没有家庭的首相阁下分忧,我们做好这些事也是应该的。能够为首相阁下出一点微力,这正是我的心愿。” 说到这里,玛戈特·瓦莱里安的眼神仿佛落到了远处,看到了那位在奥登尼亚如同神一般存在的首相忙碌的身影,露出了满足的笑容。虽然丈夫已经数天未归,不过她看上去显得并不怎么担心,只有提起她最崇拜的首相阁下时,才会有发自内心的笑容。她的长子对此显然非常熟悉,所以也不怎么意外。 “妈妈。” 回过神来的副首相夫人,看到儿子那凝重的神情,脸上的微笑也消失了。 “怎么了,我的伊克。” “我今天去了国安局报到,在那儿,我听说了。”伊格尔对自己接下来要说的话似乎很难启齿,而且让他心情沉重。“父亲他,已经接受调查了,这是真的吗?” 玛戈特·瓦莱里安刚才的那点笑意如今已经完全不见踪影了。这位奥登尼亚神圣帝国上流社会最引人瞩目的贵夫人,她面无表情的脸让人有种不寒而栗的感觉。伊格尔也从母亲的反应中,读出了她的内心。年轻人对此颇为惊讶。 “这么说,妈妈您是知道这件事了?” 他的母亲答应了一声,若无其事地转过头去,拿起小茶几上的银咖啡壶,往自己的杯子里倒。伊格尔所受到的冲击,甚至不会比他刚听到父亲受调查时的震动小。他不明白妈妈为什么会如此冷淡。 “妈妈,您知道父亲是因为什么事而受到调查的吧?您心里早就知道了,是吧?!” 他盯着对方,而副首相夫人看着自己的长子,不管心里怎么想,她在表面上都神色自若。 “没错,我的孩子。” 伊格尔倏地站起来,他对母亲的反应无法接受。玛戈特·瓦莱里安看着他在客厅里走来走去,却一言不发。女管家安娜莉早已退出客厅,她在走的时候还把房门关上了,所以这个时候,母子之间的谈话不会被其他人听了去。伊格尔突然转过身来,抑制不住自己地大声说: “妈妈,既然您知道是怎么一回事,那么您为什么……为什么……” 他有点说不下去了,可是没想到,他的话被自己的母亲接了过去。 “你是问我既然早就知道你父亲的事情,为什么还无动于衷?孩子,这是我们之间的事,我知道该怎么做。” “可是现在爸爸他已经因为这些问题而接受调查了!可是之前我们却一直被蒙在鼓里!爸爸他……爸爸他……他对这个家根本不忠诚!对您、对我、对凡妮莎她们……他怎么能这样?!” 玛戈特·瓦莱里安静静地注视着儿子,等到对方平静了些许后,她才再次开口: “你爸爸他,首先是作为胜利党的一员、这个帝国的副首相而存在的。只要他能无愧于自己的工作,为首相阁下尽力,那么他的缺点,我也可以容忍。”(未完待续) 第二章 第一家庭(4) 伊格尔震惊的说不出话来。虽说他在之前就隐隐有预感:母亲可能知道父亲在外头有许多女人,可是他没想到在此时此刻,父亲已经因为那些私生活问题而接受政府调查时,母亲还能如此地平静。如果有外人听到母子俩的这番对话,恐怕会以为玛戈特·瓦莱里安只是一个跟副首相家毫无瓜葛的人。 “妈妈,您!!” 他看着母亲那没有一点波澜的外表,干脆转过身去不看对方。他也不知道自己心里到底是气母亲这样不在乎,还是气父亲的不检点。 “要不是那个朱莉亚,恐怕我也不会知道父亲他竟然会……那个时候,您要我和您对词,说我们都能证明那时父亲不在现场,不可能杀害女佣。可是实际上呢?妈妈您一早就知道,其实在那会儿,父亲他确实是和那个女人在一起!而且,还是家里的女佣……也因为那个女人的死,让那些觊觎父亲高位的人找到把柄,促使政府调查父亲的男女关系……在这样的情况下,妈妈您居然还这么毫无反应,您到底是为了什么?!” 伊格尔感觉到自己的后背有一双手在游移,最终落到肩膀上,仿佛在安抚着他的失望和愤怒。他的母亲打量着儿子结实的背部,轻轻地说: “不要紧的,伊克,我的孩子。我已经习惯了,你爸爸他……我想这次首相是要警告一下他,应该不会对他有什么大处罚的。我只要有你们就好了。” “妈妈,这不是问题的所在。”伊格尔转过身,看着眼前的母亲。“我们,真的算是一家人吗?被父亲这样欺骗、隐瞒……一家人……我甚至不知道自己再看到父亲会有什么反应!” “男人就是这样,更何况以他的地位,这是不可避免的。我们现在能有这样一个家,能有这一切,都是多亏了你父亲的努力。所以,我的伊克,不要怪你爸爸。他不仅属于这个家,而且更属于帝国、属于首相阁下!” 年轻人茫然地看着替父亲辩护的母亲,一时间什么话也说不出来。他走到落地窗前,在那里,可以看到花园中正在嬉戏玩耍的孩子们,他们是那样的不知忧愁,也不知此时在这里,他们的大哥和妈妈之间发生了怎样的争执。不知怎么的,在伊克的眼前,似乎浮现出今天在大街上见到的那个报童的身影。 “妈妈,还记得吗?在十二年前,当父亲他因为参与了胜利党的抗议游行而被关在大牢里的时候,您、我,还有那时只有几个月大的凡妮,我们三个挤在槐树大街三十四号公寓大楼的一个地下室里,每个星期只能领到十块钱的补助,在冬天,屋子里没有暖气,只有披着破被子取暖。您每天不仅要到工厂里纺纱挣每小时只有二角的工钱,还要想办法到监狱里探望父亲。而我,每天背着凡妮,到街上卖报、替人擦皮鞋。我记得你每天到不到四点就得起床,直到第二天的凌晨才能回来。您有时还在怀里揣着纸袋,里面放着已经冷掉了的黑面包。我知道那是您的午餐,可是您自己不吃,却塞了给我。那时候的我们不苦吗?我永远都忘不了那个开着电灯也很昏暗的房间,也记得您因为冬天洗衣服而裂掉的手。是很苦,可是我那时从来就不觉得难过,因为有您,有凡妮在我的身边。您一边说着故事,一边哄我们睡觉,小时候的我就认为那是幸福!如果说还有什么不满的,就是爸爸不在身边。只要爸爸能快点出狱,一切都完美了。我们在冬天就能过上一家人团聚的新年了,这就是我的愿望!爸爸出狱的那天,我只卖出了八份报纸,就赶着跑回家。看到爸爸和您站在门前等着我们,爸爸好久没刮胡子了,脸也好脏,连大衣也没有,只能竖起衣领。他身上、还有您的身上也是,都被雪沾湿了,可是看到你们两个朝着我笑的样子,我就知道那是一个最棒的新年!可是,现在呢……” 听到儿子回忆起往事,玛戈特·瓦莱里安脸上的那种镇静有某一角崩落了。如果仔细看,还可以发现她涂着浅玫瑰红唇膏的双唇微微颤抖着。这段过往,是当时瓦莱里安家几乎不为人知的过去。埃默里·瓦莱里安早期加入胜利党时,这个组织仍然不被政府认可,甚至被列入政府极欲清除的政党组织黑名单之中。而身为胜利党的中坚分子,卡尔·海因茨被逮捕入狱;他的盟友也不例外,于是埃默里·瓦莱里安和那些胜利党人一起,被关押在牢中两年。而在那时,他的妻子和儿女,却因为家中失去了支柱,而不得不困苦渡日。虽然那段过去他们已经很少提起了,可是对于这个家的女主人和长子而言,那一段不堪的日子,也是他们家庭的见证。 伊格尔直视着母亲,如今的他虽然在外人看来已是帝国豪门的阔少爷,可是只有他自己心里清楚,他所希望的,并不是现在这些享受,而是一个完整的家。 “为什么会变成现在这样呢?妈妈。在那样的日子里,我们都可以熬过来,可为什么现在却……妈妈,我们真的还是一家人吗?” 副首相夫人走到儿子身边,与他一起凝望着院落里的景致,看着她的六个儿女在那里玩耍。她也许想轻声叹气,不过还是忍住了。 “我们还有彼此,伊克。你是我的,你们都是。只要有你们在身边,妈妈不管什么事都能坚持。就算你父亲他……妈妈有你们就满足了,真的,伊克……” 伊格尔没有回答,因为他也不知道自己心里到底是个什么滋味。即使感觉到母亲轻轻地把头靠在自己的肩膀上,他也一动不动。只是那双碧蓝的眼睛,下意识地转向壁炉那儿。在那里,摆放着这个家成员的照片,其中摆放在最醒目位置的,当然就是这个家男主人的照片了。埃默里·瓦莱里安,以自豪而平静的神情出现在照片中。看着那张熟悉的脸,伊格尔却有种无法言喻的感觉:父亲似乎离自己更远了。他又再看看母亲,同样的感觉也不由自主地再次出现了。他心里对自己苦笑了一下。 我们这个家……到底是怎么了……(未完待续) 第三章 熊的胃口(1) 谁也不曾想到,在征服——哦,不,应该说是几乎征服——了整个米德加尔德大陆之后,刚刚成为“帝国”的奥登尼亚,它的最高层竟然会在1086年的新年即将来临之际,还陷入了不小的混乱之中。先是劳动营失事、禁卫军及胜利党人事档案失窃、接二连三在首都各达官显贵家中出现断指,如今,甚至连首相也受到波及。大为光火的卡尔·海因茨严令部下彻查此事,务必要找到那些至今仍然逍遥法外的凶手。而副首相则由于之前的案件发生时牵扯出他在私生活方面的“不检点”,因此也暂时停职。所以当新年快要来到时,奥登尼亚政府内部的人——尤其是身居高位的人——可以说都无心过年,只是苦苦思索着该如何面对首相的怒火。 但是,要来始终还是要来,时间是不可能挡得住的。因为绝不可以把内部的混乱与矛盾示诸于人,所以首相卡尔·海因茨在1085年12月底压抑着自己对心腹无能的愤怒,出席了新年宴会。更让政府中人感到惊讶的是,原本因为接受调查而连日不见踪影的副首相阁下,居然也出现在了宴会厅内;而且,还是寸步不离地陪同着首相。虽说他看起来犹如一个犯了错的小学生一般对首相的话每每低头称是。不过既然能陪同首相一起出席新年宴会,那么可见首相本人对这位忠实盟友的怒气已经消失得差不多了。因而在场的官员也都不敢怠慢,依然以往日的驯顺及礼仪来对待副首相阁下。至于有没有人在心中暗自嗟叹咬牙,那就不得知了。 官员可以当作什么事也没发生的样子与副首相谈笑风生,但军方的高层却不以为然。即使是在禁卫军内部,与这位副首相阁下有过摩擦的人也不是少数。这次得知他受到调查,有的将军不是在背后而是公开地向身边的人说: “早就该这么做了!” 丝毫不掩饰对副首相的厌恶。连禁卫军中人都尚且如此,那么在旧有三军的高层中,就自然更不用说了。奥登尼亚的军人们,一直以来都恪守着与政治保持距离的传统——这在他们军中尤其是高层的将领中,简直是如同军规一样的戒律。而副首相以及他所极力倡导建立的禁卫军,却显然混淆了政治与军事的界线,这已经让许多军人大为不满。不过,他们看在首相的面子上,才保持着沉默。然而他们并不像那些想将副首相扯下宝座的官员一样,针对的是权力之间的斗争,军人们是不想看到对军事一知半解的副首相插手管他们的份内事,所以即使有不满,他们也会就事论事。这一点,连首相本人也拿他们没办法。 和往年一样,新年的例行酒会,皇室中人自然会出席。在过去的那一年时刚刚成为“皇帝陛下”不久的腓恩二世,与妻子及两个女儿一起坐于上席。成为皇帝之后,腓恩二世的权力却毫无增长的势头,相反,他还因为健康的理由免去了新年的祝酒辞,只让首相来代替他行使职责。谁都看得出来,奥登尼亚成为全能教派法皇认可的帝国,国王成了皇帝,最大的受益者,依然是首相卡尔·海因茨。人们对此当然不会有异议——也不可能有什么异议。 辉煌灿烂的大吊灯下,数百名居于奥登尼亚权力核心圈中的人物以及他们的家属一起向首相举杯。虽然嘴里不约而同地说着“祝皇帝陛下身心安泰”,可是眼睛却只看着那个穿着不合身礼服、神情严肃的首相。 副首相的一家就站在离首相以及皇帝一家不到三米的距离,所以伊格尔可以清晰地看到首相以及他身后的皇帝一家子。腓恩二世连酒杯也得由皇后替他拿着,神色黯淡。看样子他声称自己身体不好,也不是做做样子而已。虽然他的未婚妻奥婕莉公主就在面前,不过伊格尔似乎没时间去注意对方。他看着紧紧盯着首相一举一动的自己的父亲,看到他偶尔流露出来的紧张不安的眼神,下垂的嘴角有时紧绷有时高高吊起,而且,还能看到那鬓边没及时染色的白发,伊格尔原本就不大好的心情此时更是沉重。 在另一侧,最高统帅部的军官们也因为是征战米德加尔德大陆的功臣,因此得以位列前席。成为皇帝也好、名称上换成帝国也罢,他们所希望的,除了首相可以好好执政带领国家走向顶峰之外,还希望这位军事上的外行不要再对他们指手划脚——如果还有战事发生的话。三军指挥司令部的西格蒙德元帅注意到曼尼亚战役中的头号功臣、在军方里有着极其崇高地位的德克元帅一直看着副首相,这位外表比内心更加严肃认真的老头子似乎还在喃喃自语。花了好些功夫,西格蒙德才听到对方的嘴里到底在说些什么: “丢人啊……丢到家去了……” 虽然听到对方是在批评着副首相,不过西格蒙德完全没有为被批评者辩护的意思。身为奥登尼亚以传统方式培养的军人,不管是对自己的职业还是家庭,都有着相同的责任感。而那位依靠着首相威光而登上这个高位的副首相,不仅对于本职未曾有太多的建树,而且在家庭方面还闹出了如此的丑闻,难怪这些将帅们会对他感到不齿。在过去的一年里,埃默里·瓦莱里安在首相的授意下,对军方的作战计划以及调度都横加干涉。如今他总算受到了一次“小小的”(装甲兵总监加勒特上将原话)教训,军方的人都觉得颇为解气。 看看德克元帅,又看看副首相,西格蒙德上将眼中浮现出些许的笑意。他正想提醒身边的加勒特上将注意这件有趣的事情,却看到对方在凝视着副首相一家。 “我的先生,您是不是发现了什么好玩的事情,能跟我分享吗?” “真是可爱的孩子,又有一位这么美丽而有教养的夫人,能拥有这样一个家庭还不觉得满足吗?我真不明白副首相到底在想些什么?!”(未完待续) 第三章 熊的胃口(2) 装甲兵总监冷冷地说着,他身边的数位将军听到此言,无一不露出赞同的神色。要知道,在奥登尼亚国内,副首相夫人的优雅以及那七个孩子的乖巧听话,都是让不少上流社会人家十分羡慕的。就算以男人的眼光来看,年过四十的副首相夫人依然具备着作为一个绝色美人所应有的全部条件。而且就算不是为了妻子,男人怎么也得为自己的孩子着想。作出那种不顾体面、在外头和别的庸俗女人寻欢作乐的副首相,是很难得到这些军人们的谅解的。 不知是不是听到了这边有些异样的声音,副首相的长子朝这群将军这儿看了一眼。在对方发现了自己的视线后,他稍稍点点头表示致意,然后又继续照顾着自己的弟弟妹妹。加勒特打量着这个低调的年轻人,不由自主地点点头。 “那样的父亲,却没有那样的儿子,这也算是瓦莱里安家祖上积德吧。” 装甲兵总监即使是在夸奖别人时,也仍然不忘以刻薄的词句说出来。西格蒙德也和战友抱有同感。 “虽然在才能上并不清楚他有多少本事,不过看得出来,他对父母的举止也是忧心忡忡。能与父亲的恶习区别开,那就等于是成功了一半。” 相比起副首相,伊格尔·瓦莱里安虽然是禁卫军中的一分子,可是他的为人与作风却颇得他人的好评。只是这一点如果被他本人得知了,恐怕也只能苦笑而已。 宴会正式开始后,首相依然像往常那样,亲自与官员及其家属一一问候,同时还不忘在对方的家人面前称赞他如何为国为政府出力。副首相夫人是第一个得到首相亲吻的官员家属,这个看似平常的举动,也被在场的不少人解读为对副首相本人的原谅以及信任。当然,跟随在后的副首相虽然没什么表情,不过可以感觉到他是怎样地松了一口气。而玛戈特·瓦莱里安化着淡妆的脸上洋溢着幸福的微笑,与首相互相问候。她似乎一点也不受丈夫的影响,还是那位处变不惊的贵夫人。 孩子们能看到父亲,显得非常高兴,只不过他们更高兴能来参加这种聚会。卡尔·海因茨弯下腰抱起苏茜,拿出口袋里的巧克力糖逗着这个女娃娃。苏茜并不喜欢巧克力,可在母亲以及兄长的示意下,还是接过了糖果,还亲了首相一下。海因茨对孩子的疼爱是出了名的,他抱着苏茜好一会儿才把她还给她的母亲,又说: “真是个小天使,夫人您每天看着这群可爱的天使们,肯定乐坏了吧。” “您太过奖了,我的首相。” 首相看到站在一边默默不语的伊格尔,见他穿着禁卫军的制服,脸露微笑地拍拍这个年轻人的肩膀。他轻描淡写地说: “我之所以没有建立起家庭,完全是由于个人的原因。这不得不说是人生的一大遗憾。但是,有家庭的人,则不应该放弃自己的权利和责任。如果连自己的家也放任不管,那样的人还能做什么大事呢?” 那些围绕在首相身旁的人无不点头称是,当然心里都或多或少地明白他的这一番话用意何在。副首相的头更低了。卡尔·海因茨瞥了一眼背后的心腹,不甚在意地问了一句: “你说是不是啊,埃默里?” “这是——当然的!” 埃默里·瓦莱里安应声答道,他站到妻子旁边,拉着对方的手,而玛戈特则微微一笑,挽着丈夫的胳臂,两人肩并肩地站在一起。首相向这对夫妻举起装满金色香槟的高脚酒杯,而周围的人群也在纷纷向首相以及副首相夫妻致意。伊格尔再也看不下去,掉头离开。 他走出那个拥挤的人群没有几步,迎面就碰上首相的副官尤琛·弗莱德。他似乎也不想去凑热闹。看到伊格尔沉着脸的模样,尤琛没说什么,只是把酒杯递给对方。 “来吧,伊克,今晚不醉无归!” “谢谢你的好意,可我现在……” 话犹未了,弗莱德夫人也走了过来——显然她刚才与众多太太们交谈去了。伊格尔向对方问好,琴也回以问候。在他们身后,首相所到之处,就会形成一个庞大的包围圈,里面不时还传来阵阵笑声。伊格尔装作没听见那儿的动静,而弗莱德夫妇可能也明白他的心思,因此没有询问他为何不回到父母身边。伊格尔远远地看到弗莱德家的两个男孩正在大厅的角落里与其他小孩一起坐着,不禁问道: “埃文上学了吧?我听妹妹说他的成绩很理想,恭喜二位了。” 琴笑得合不拢嘴。“请您不要夸他了,这才只是刚开始呢。” “确实只是刚开始而已,所以用不着期望太过。” 尤琛还是老样子,总爱挖苦别人——对自己他同样如此。琴扭过头去整理袖子上的花边,而尤琛则继续喝酒。伊格尔觉得气氛有点不对头,又岔开话题问了一句: “怎么不见贝斯特拉小姐?她没接到邀请吗?” “她已经辞职了,现在可能在兰尼亚。” 尤琛淡淡地说了一句,而此时伊格尔在点头的同时却发现,一旁的琴迅速地瞄了丈夫一眼,随即又若无其事地笑着。伊格尔不想久留,又跟这对夫妻寒喧了几句后,就一个人到露台上去了。这儿虽然还能听到里面的热闹声响,不过总算没那么刺耳。 伊格尔深深地呼吸一口寒冷而清新的空气,他实在没办法在里面多呆上一分钟。看到父母的那个样子,他觉得羞耻又难过。这不是以前那对温和慈爱的爸爸妈妈!透过落地窗,盯着里面那堆人群的伊格尔如此恨恨地想着。在那里面,有他的至亲,也是让他如今迷茫无助的元凶。不管是父亲的卑躬屈膝、还是母亲的顺从遮掩,把一切都看在眼里的伊格尔不可能无动于衷。像自己的母亲那样当作什么事也没有、甚至还主动与父亲配合演戏,他真的做不到。也许在父母的心中,和好不和好已经不要紧了;能不能够讨好首相,这才最重要的吧?虽说伊格尔不愿这样想自己的父母,可是从情况看来,这是极有可能的。(未完待续) 第三章 熊的胃口(3) 他一个人正站着,忽然有人从背后拍了拍他。回头一看,是奥婕莉公主。这个年轻女孩笑嘻嘻地看着自己的未婚夫。 “怎么了,一个人站在这儿?进去吧,里头已经开始演奏圆舞曲了,不陪我跳一曲吗?” “抱歉,我想一个人呆会儿,请原谅我,奥婕莉。” 奥婕莉盯着他看了一会儿,发现他真的不想进去。她耸耸肩膀,又回去大厅里了。虽说是已经订婚了,可是他们之间并没有多少未婚夫妻的感觉。伊格尔是不用说,如果不是母亲的极力推荐和父亲的默许,他恐怕也没有心思去接受这位公主殿下;而奥婕莉呢,她对这个未婚夫没什么不满意的地方,可是看来她更放不下对方所不喜欢的种种人间热闹。 伊格尔对拒绝对方没有感到愧疚,相反他宁愿清静一点,也不想进去像什么事也没发生似地跳舞。再说了,他清楚奥婕莉哪怕没有自己在身边,也同样会非常快乐的。年轻人看了看身后那个灯火辉煌的宴会厅,已经有人开始跳舞了,也许自己的父母就在其中。现在想想,母亲可能就像奥婕莉那样,伊格尔不禁这样想着。与其每天看着现实带给自己许许多多的失望,还不如忘记这一切,沉浸在人造的欢乐氛围里——哪怕只有短暂的几个小时也好。 真希望从这里马上消失,也许应该更早上战场才是正确的选择。伊格尔其实从军官候补学校刚毕业的时候就抱有上前线作战的念头,只是由于他的特殊身份才让行程一拖再拖。抛开家庭里的烦恼,身为一个军人,他当然愿意为国效力,尽军人的职责。只不过,现在整个大陆除了月牙海峡那边的昂尼亚还在挣扎以外,这儿还有奥登尼亚的敌人吗?伊格尔想到这里,忽然打了个冷颤。夜里是很冷,不过这并不完全是由于寒风的作用。 自己的念头还真是可怕啊,如果说要为了尽责而又发起战争,那样的话国家岂不是永无宁日?伊格尔在个人愿望与为国着想的念头中来回晃悠着,一时竟然没察觉背后传来了沉重的脚步声。等他听到有什么东西在地上砸得粉碎的声音时,这才醒觉过来,赶紧转身看看是怎么回事。 一个身穿酒红色晚礼服的女人倒在地上,原本烫好的金色卷发此时都散开了,不成样子。在她的身边,有一瓶碎裂成片片玻璃的酒瓶,里面的液体和透明玻璃碎片砸得一地都是。那个女人还像呓语似地说着什么,又好像是在咒骂着什么似的。伊格尔赶紧上前扶起对方,一边忙问: “您还好吧?” 等他扶起那个女人时,才看清对方的模样。她不是别人,正是此刻在大厅里受到众人追捧的首相阁下的情人:伊芙·塞思。伊芙之前肯定喝了不少酒,所以现在伊格尔一靠近她,还能闻到一股喷鼻的酒味。年轻人忍住不适,将女士搀扶起来。伊芙·塞思连站都站不稳,差点被自己那双名贵的金色高跟鞋给弄得再次跌倒。伊格尔见她这样,只能先托着她的胳臂,一边向里面喊服务生过来。 伊芙睁着醉眼,回头打量着扶起自己的人。她口里含混不清的说着什么: “男人……都他妈的不是……不是好东西!一个个、一个个……个个都是这样……你们尽管笑吧!笑呀!混蛋……畜生……我凭什么要受罪……凭什么……你说、你说,噢,不、不对,应该叫‘您’……对、叫您……不然又得被人笑我不知礼仪了……妈的……这些有什么了不起!我不在乎!我恨这儿的一切!卡尔……卡尔……求求你,不要离开我,我不能失去你呀……我到底该怎么做,你才会完全只属于我一个人呢……我之所以踢你最喜欢的布玛,是因为我气不过……我不能忍受一条狗甚至比我更受你的喜爱……我不能……” 说着说着,伊芙哭了起来,泪水顺着她的脸颊滴落在露台的地板上,滴落在打破了酒瓶而流出来的酒里。看到她这么狼狈,伊格尔更加确定她此时神智不清,最好得赶快派人带她去休息。要不然,仪态尽失的伊芙·塞思恐怕会在更多的客人面前丢脸,又成为上流社会的笑柄。他还是头一次这么近距离地打量这位首相的情人:长得很美,虽然跟母亲不是同样的类型,不过在吸引住男人目光方面是毫无疑问的。只是现在她脸上被自己的泪水弄得一片狼籍,连眼影和睫毛膏都化开了,使她的样子十分可笑。听着她这样酒后胡言乱语,伊格尔又有点可怜她。 说了一大串醉话,伊芙·塞思仿佛清醒了些许,她终于看清了眼前的人是谁,脸色一下子变得可怕起来。她猛地挥开对方,踉踉跄跄地站着,骂道: “是你!瓦莱里安家……你们是魔鬼!一群可怕的魔鬼!人人都说她怎样好、怎样美,然后拿我跟她比!我恨透了你们!玛戈特·瓦莱里安有什么了不起?!就算她再好,她的丈夫不也一样投进别的女人的怀抱吗?!我知道,你们都嫉妒我、拼了命的想要毁掉我……对,我是想死,可是没死成……因为我不能让你们笑到最后!每次那个女人用她那种眼神看着我,就像看着地上的一只蚂蚁,我就想掐死她!我要杀死你们、那个女人、那些胆敢笑我的人,还有、还有……说话呀、你为什么不说话……卡尔,我知道你在想什么,你厌倦我了不是吗?你始终都没爱过我……以前是这样、现在又是这样……以前有那个歌莉,现在……现在你又找到了别的事可干……东方……哈哈!哈哈哈哈哈哈!那些路德尼亚的高地人真的那么吸引你的注意吗?居然让你对那种可怕的国家起了念头……你要做天下的主宰……米德……大陆的,还有阿斯加尔德的……对、对,路德尼亚是迟早属于你的……迟早是你的……只有心满意足之后,你才会回到我身边……”(未完待续) 第三章 熊的胃口(4) 伊芙揪着伊格尔的衣襟,使劲摇着对方,好像在发泄着自己内心积压已久的不满。她边哭边笑,已经完全不记得自己到底身处何方了。听到声音赶过来的两个服务生连忙拉开伊芙,又关切地询问副首相的长公子有没有受惊或受伤。在得到否定的回答后,他们按照对方的吩咐,扶着这位女士到另一个小客厅去了。 伊格尔整理了一下被弄皱的制服,他跟这个女人并不熟悉,只知道上流社会的人都非常瞧不起她,认为她根本配不上首相。她刚才又那样恶狠狠地诅咒自己一家,照道理应该很讨厌她才是。不过伊格尔觉得与其说她可恶,倒不如说是个可悲的女人。很显然,今天晚上失意的伊芙·塞思又再借酒浇愁了。伊格尔看看那瓶打碎的酒瓶,摇了摇头。这个时候,他忽然想起对方刚才的醉话,里面似乎有那么一句: “东方……路德尼亚……” 难道是——伊格尔猛然一震,双眼看向大厅里。只不过,他没有看见想看到的人,只有那些面带欢快、穿着华丽气派的男男女女在翩翩起舞,仿佛是在宣告着新年的来临。 这个年轻人当然不会知道,在宴会进行到一半的时候,首相就和他的心腹以及军方的各位高层人士一起,到离大厅有一段距离的吸烟室去了。当然,那个地方早就安排下宪兵看守,任何人都不能靠近那儿。因为首相今天晚上有十分重要的大事要在这里趁这个机会向众人宣布。 卡尔·海因茨本人从不吸烟饮酒,但他并不禁止其他人这么做。因此在宽敞扶手椅面前的小圆桌上,摆放着名酒和雪茄烟。有的人因为长官在前,不敢放开胸怀喝酒;可也有的人照样坦然地拿起雪茄放进嘴里,然后又把斟了酒的杯子拿在手中。大家都能感觉到首相本人心事重重,而且这样特地把他们从宴会里叫来,肯定有很要紧的事。于是,在这个吸烟室里出现了长久的沉默,每个人都在等待着首相开口。 终于,海因茨坐在首席的椅子上,此时的他看上去跟之前在宴会里与各人问候寒喧的那个他完全不同。他那双深深陷进去的眼睛来回注视着每一个人,说: “先生们,我已经决定了!路德尼亚一日不彻底铲除,我们的帝国都不可能安然地统治大陆!” 没人说话,但不代表着平静。军方的将领们有的倒抽一口凉气,有的则一脸难以置信地看着他们的首相。除了副首相、国防部部长利亚姆这少数几个人外,其他人是头一次从首相嘴里亲耳听到他对路德尼亚的企图:进军的企图!海因茨脱掉礼服的外套,兴奋地在室内踱来踱去。如果没有谋划已久,他不可能会这么说。装甲兵总监加勒特愕然地看着同僚们,又看看首相以及利亚姆,他心里在说: “好家伙!原来我们一直被蒙在鼓里呐!” 他想的没有错,这是一件早就在计划中的事情了。只是到了现在,首相在计划成熟之际,才终于向部下告知。西格蒙德觉得自己有必要说点什么,他站了起来,问道: “阁下,这是为什么?帝国与路德尼亚不是盟友吗?要是真的这么做……” “以前是的,先生,以前是的。”海因茨以眼神示意对方坐下来,他没有生气。“但是可惜的很,对方其实一直在觊觎着我们帝国的土地,即使结盟,也不可能打消对方的念头。而且,那些高地人是准备要发动进攻!” 说着,他向副官使了个眼色,一旁的尤琛会意,在书柜的抽屉里拿出一个铁盒——这是专门用来放置影片胶带的盒子。尤琛一边把带子放进放映机里,而海因茨则一边说: “这是帝国的特工花费了许多功夫,才从路德尼亚的首都带回来的珍贵情报。从中,先生们,你们就会明白为什么我们要保卫自己的国家了!” 放映开始了,黑白的画面上出现了不少人物,他们聚集在一个华丽的房间里,互相举杯致意问候。其中有些人物的出现让在场的奥登尼亚军人们面面相觑:因为在画面中出现的男人们,都是他们曾经见过的人——路德尼亚的高官们!在这些人当中,簇拥着一个身材中等,体格壮硕的男人。他头发乌黑锃亮,胡子上还泛着油光。不用人说,他们都知道那是谁:路德尼亚的最高统治者康斯坦丁·伊万斯基。只见这个路德尼亚的头号人物举着酒杯,用高地语向他的官员们说了几句话,顿时所有人都安静了下来。他一边说着,一边比划,最后做了一个异常决断的手往下砍的姿势。而那些路德尼亚人则从惊讶中清醒过来,纷纷附和着。他们一边唱着歌,一边痛饮美酒。 外交部长拉尔文也坐在这儿,他看了看脸露疑惑之色的将官们,向他们翻译起了那些高地语: “我的伟大的同志们,我在此向各位宣布,路德尼亚应该从防守转为进攻态势,现在我们拥有这个实力,更应该为了自己的国家把豺狼杀死!米德加尔德大陆现在已经完全落入了奥登尼亚人手中,但是他们不是合格的统治者!阿斯加尔德大陆与米德加尔德原本同属一体,只是因为人为的划分才导致了今天这种分裂的局面!我们要把属于自己的一切夺回来!这是历史的必然!” 他没有说完全部,在场的人就知道不会有假。有一两个精通高地语的将军在看影片时就没松开过紧皱的眉头,更多的人在看完整段片子之后惊讶的嘴都合不上。首相转过身来,威严的看着室内的所有人,冷静而严厉地说道: “看吧,各位!熊的胃口是没有底限的,我们给予了他们友善,可他们却想反过来咬我们的喉咙!这就是高地人,愚蠢傲慢自以为是的高地人!他们注定要被全能之神所淘汰!再坐视不管,我们伟大的国家将会陷入最糟糕的困境!先生们,我们务必要抢在这些野蛮人的面前,守卫自己的国家!全能之神是站在正义的一方的!” 事已至此,反对也没有理由了。这些军人们只能调整着自己的心态,试着接受这突如其来的一切。要与这个世界上最大的国家开战,他们始终很难相信这是真的。在此之后,又会有多少人因为今天这个密室里的决定,而丧失性命或自己的一切呢?装甲兵总监加勒特将军看了看屏幕上那些高地人庆祝的场面,心里突然冒出这么一个念头: 那里的情景,和我们这儿的情景,竟会如此相似啊。(未完待续) 第四章 鬼上当(1) 1086年,在后世的史书上被称为改变世界的一年。 不过,当时的人们最感兴趣的,并不是如何改变世界,而是好好享受令人愉悦的春天。虽然对于米德加尔德大陆上的许多国家而言,过去的一年以及如今这一年,都是令他们倍感屈辱无奈;可是奥登尼亚和它的盟友们,在国内形势一片大好,它的人民当然也不会体会到外界的痛苦与恨意。 和民间不同,政府的高层却根本没有那个心思去留意窗外的天空是否明净、路边树上是否吐出嫩绿的新芽——当然,他们在平时也不大可能会去注意那些事情。内部制定庞大的作战目标,需要把全国都调动起来。因此这一次对路德尼亚的作战,不仅仅只是军人们的事情。政府中也有相当多的部门需要为未来的作战作好准备。补给、运输、交通、人员调配,许许多多的方面都在运作起来。最底层的人员此时还不清楚这背后的原因,不过即使是有一定地位的官员,也不可能在此时就了解政府的真正用意。 虽然是作为副首相长子的身份,不过伊格尔·瓦莱里安要求调到前线部队的申请还是很快得到了批准。在那个时候,成为军人意味着无比的荣耀,而年轻人们也渴望着到真正的作战部队去,为国杀敌。伊格尔的申请,在上流社交圈里可不是个别现象。众多和他同龄的出身贵族家庭的年轻男子都纷纷加入到禁卫军或其它部队中,以行动来证明他们对国家的忠诚。 2月下旬,伊格尔接到通知,他的调配令正式下来了。从禁卫军总部大楼出来后,他下意识地摸了摸大衣里侧口袋内的那个信封,那就是上头传达下来的命令。即使不用看,他也能背出那里用打字机打出来的字。 “禁卫军旗队装甲师第一装甲轻步营……” 伊格尔觉得兴奋又紧张。要知道,禁卫军旗队装甲师成立时间虽短,但它的成员已经用实力证明这支部队在战场上可怕的作战能力。能够加入这样的部队,这是多少年轻人梦寐以求的好事啊!如今,自己就要成为其中的一员了。这个念头让没有任何实战经验的伊格尔实在难以平静下来。 虽然是副首相的儿子,不过这并不表示伊格尔会得到任何优待。刚从军官候补学校毕业的他只是少尉军衔,因此进入旗队装甲师也必须得从低做起。他将会是该师第一装甲轻步营三连第四排排长,也就是说,他的未来要和士兵们在一起,一旦发生战事,就要直接面对前线的厮杀。伊格尔不觉得害怕,反而跃跃欲试。哪怕明明从经验还是历史告诉他,战争绝对不是一件好事,但对于这些年轻人来说,那儿才是他们的舞台。 那样的话,自己就不会整天留在奥登这儿了。也就是说,不用再看见不想看到的一切了…… 伊格尔的心头,浮现出父母的模样。他爱他们,正因为爱着父母,所以不愿看到他们那种近似表演一般、只为他人而活的生活。要是能回到从前那样该多好,我们一家…… 禁卫军的年轻军官摇摇头,他知道这是不可能的了。人人都羡慕他的好运、可以拥有那一对在帝国高高在上的父母。可是伊格尔对此不以为然,如果能让他重新选择,他倒宁愿父母是普通人。 算了,别想这些了。他这样告诉自己,要是真的到了战场上,我到底会怎么样呢……听那些在曼尼亚或是乌里尼亚作战的学长前辈们说,敌人根本不会是我军的对手,有时候胜利真是轻而易举的事情。只有在极少数的地方,才会遇到激烈的抵抗。而且只要大军团一到,对手的抵抗也就土崩瓦解了。伊格尔相信这个说法,要不然帝国也就不可能在短短一年间就征服了整个米德加尔德大陆。这么说,战争并不像想像中的那么可怕啰? 他忽然又想起他在军官学校里见过的一位教官,那位教官参加过第一次神谕战争,当时前线那些残酷的战役他几乎都参加过,是个真正的老兵。当课堂上的学员所他提出与课程不相关的问题:询问他战场到底是怎么样的时候。伊格尔还记得,教官渐渐老去的脸上浮现出一种与往日截然不同的神情,他盯着这些好奇的学生们,说道: “想要知道的话,只有自己亲自上战场。不过,我会向全能之神祈求,希望你们不要有那一天。” 除此之外,教官再也不肯多说关于前线的实际情况。伊格尔想起他那麻木而疏远的眼神,心里的不快感油然而生。那些老兵们,一定很瞧不起我们这些小伙子吧。因为没有实战经验,所以他们才对着像自己这样的人不肯多谈。不过没关系,很快,我也会知道那里到底是怎么一回事了。 “啊,这不是伊克吗?” 伊格尔回头一看,发现从禁卫军总部大楼走出几个看上去和他差不多大的军官,其中一个人还在朝他挥手。伊格尔看清来者,高兴地迎上去。 “埃里希!罗杰!怎么,你们也来这儿报到吗?” 这几名军官都是伊格尔在军官学校里的同学,毕业后有一段时间没有联系,没想到居然在这儿见面了。看到他们穿着的黑色制服,伊格尔就知道他们也成了禁卫军的一分子,这更让他们倍感亲切。互相问候过后才知道,他们中有的人被分配到装甲兵团,有的则是参谋部,还有的原本就在作战部队服役。他们邀请伊格尔到附近的酒馆,虽然伊格尔不大喝酒,可是能够跟同学兼同僚的他们在一起,还是欣然答应了下来。 踏入小酒馆,伊格尔才发现这里面聚集的几乎全是军官——准确点来说,都是比较年轻的禁卫军军官。显然,这里是他们的大本营。看到这几名军官进来,没什么人留意他们,似乎早已习惯了。酒保对这些穿着黑色禁卫军制服的年轻人同样很熟悉的样子,他热络地打过招呼,然后就按客人的要求帮他们调酒去了。(未完待续) 第四章 鬼上当(2) 伊格尔他们坐在角落的一个四人客座里,互相说着最近以来的状况。在同样的年轻人、同样梦想着为国出力的人当中,他们感觉到自己与这儿的人分外有凝聚力。他的同学拿起女侍送来的大啤酒杯,笑着碰了碰伊格尔的杯子。 “那么,为了今后能在战场上建立功勋,干杯!” 他们大笑起来,而酒馆里的其他客人不仅没有侧目而视,反而觉得这才是理所当然的。军人如今已是这个国家的骄傲,能够招待他们,还会被人视作是荣耀。 谈起大家以往的经历,伊格尔才知道,他们都跟自己一样,还没机会到过战场上去。即使有参加过对曼尼亚的作战,也只是在后方的参谋部工作。说起对战场的向往,所有人也都和他一样,充满了渴望。伊格尔的同学拍拍他的肩膀说: “伊克,下次见面,咱们就得在战场上了哦。” “不对不对,”有人笑了起来,提出反对意见。“应该是佩戴着长官发给的勋章,在胜利的会师里见面!” 身边的人都齐声附和,虽说已经好久不见,不过大家并没有因此而产生隔阂,反而因为共同的选择和理想而变得更加团结亲密了。 大伙儿边说边聊,时间的流逝也变得不知不觉。伊格尔无意中发现,附近几桌的客人,还有酒保,都对一个独自坐在吧台上的军人侧目而视。那个男人同样穿着禁卫军的制服,但却是孤单一人在不停地喝酒。要是酒保上酒稍慢一点,他就毫不犹豫地痛骂。没人敢靠近他,大家对他的存在似乎没有留意到,实际上感觉都很忌惮这个没有同伴的男人。 “怎么了,伊克?” “不,没什么。” 伊格尔对老同学笑了笑,把视线调了回来。不过他身边的人都注意到了,所以也看了过去。有人看到那个男人之后,顿时皱起眉头。 “那个家伙……莱恩·穆勒?!” 一提到这个名字,伊格尔也想起来了。那个男人是和他们一样,在军官候补学校同届毕业的军人,听同学们提过,穆勒他参加过曼尼亚战役,当时大家都非常羡慕他能有实战经验。可是现在看着面前这个人的背影,伊格尔实在没办法把他跟自己印象中那个爽朗的穆勒联系起来。 “真的……是他吗?” “不会有错的。不过,现在这家伙好像变了个样。” “听说他在前线呆了很长时间,回来之后,连家都不愿回了,整天到外头喝酒。真搞不懂他怎么会这么丢脸。” 说完,有人就上前拍拍穆勒的肩膀,跟他打招呼。当那个人回过头瞪着来者时,一旁的伊格尔被他那布满血丝的双眼吓了一跳。不过,那个确实是他们的同学穆勒,那个人缘极好又正直开朗的穆勒。 穆勒打量着自己的同学,又看看这些在桌边的年轻人,仿佛是在看着完全不相关的人。 “啊,是你们呐。” “我们今天也是刚好遇到,就一起来这儿了。过来和我们一块儿吧。” “我?”穆勒从鼻子里笑了两声,即使离得比较远,但伊格尔也能感觉到他的冷漠。“不用麻烦了,还是你们喝更痛快些。” 虽然他这么说了,不过还是被人硬是拉到他们这一桌来。面对大家的热情招呼,穆勒睁着醉眼把所有人看了一遍,然后又低头喝酒。每个人看到他这么不给面子,都在心里咋舌。有的人心里暗暗诅咒他的不近人情,不过还是笑着说: “莱恩,你可是咱们这一届里最早上战场的,怎么样?给我们这些‘后辈’们说说那里到底是什么样子的吧。” 众人也齐声附和,没想到穆勒看都不看他们一眼,只吐出一句: “没什么好说的。” “不可能吧!早在去年战役刚刚结束没多久,我从哥哥那儿就听说了,他说在他那个部队,有一个叫莱恩·穆勒的小伙子因为白刃战出色,还被授予了骑士勋章。我一听就知道肯定是你,那时在军校里,你不就对我们说过,一定要成为一个令母校和同学们自豪的战士,现在果然实现了!” “是呀,大家听说了,都很羡慕你呢!要是我们也能像你这样为国出力就好了!” 大家你一言我一语,气氛又变得热络起来。伊格尔虽然没说什么,不过心里却十分赞同他们的意见。能够上前线亲身杀敌、在枪林弹雨中磨练,正是他们这一代年轻人所渴望拥有的经历。即使没有因为身份、家庭方面的困扰,伊格尔也会毫不犹豫地抛下一切,奔赴前线作战,这是他长久以来的梦想。 穆勒依旧一言不发,他唯一感兴趣的,似乎就只有玻璃瓶里反射着电灯光芒的金色液体。看着他不住地把一杯又一杯烈酒灌进肚子里,旁边的人无不大皱眉头。有的人还是不死心,换了个话题:问他在前线有什么趣事。穆勒看了看他们,说: “多得很,那儿有不少值得你发笑的事情,你们也会遇到的。” “你在前线呆了那么长时间,肯定见过很多这样的事情吧?虽然现在我们都成了你的后辈了,不过经验之谈可不要吝啬哦!” 有的人笑了起来,想起以前在军校时的旧事,伊格尔也是忍俊不禁。穆勒扯了扯嘴角,算是回应了他们,可是照旧没有加入谈话的yu望。有个同学看到他这样,似乎想起了什么,他不自觉地压低声音问: “对了,莱恩,在战场上觉得害怕吗?我听回来的人说,作战部队在前线遇到的抵抗很少,也很微弱;可是有的人却根本不这么看,他们说那些地方看一眼都不愿再想起来,像地狱一样可怕。你以为呢?” 穆勒忽然抬起头,注视着对方。在那一刹那,看到他这模样的伊格尔,脑海中闪过了盘旋的蛇的身影。 “没什么,也就那样吧。” 本以为他会发表一番高见的老同学们,对此不禁大失所望。穆勒又沉默下去,但是没有再一味灌酒,只是握着酒杯,失神地盯着自己的双手。伊格尔在心里问自己:这个人真的是自己所认识的同学莱恩·穆勒吗?只是一年不见,他为什么会变成这副德行?(未完待续) 第四章 鬼上当(3) 虽然大家都对这个老同学颇为不满,不过总算没有表现在脸上。对方没有给他们提供话题,他们就自己聊了起来。当然,所谈的也都是和他们职业有关的事情。战场、冲锋陷阵、与敌人激烈对抗,这几乎就构成了他们所憧憬的未来的全部。这些年轻人心中,当然都希望能获得最出色的战士才能获得的勋章——不过并不是只看重那个勋章,而是更希望藉此证明自己的能力和为国献身的精神。有的同学把自己从别人那儿听来的一些关于战场的笑话说出来,博得众人一阵大笑。只是说到今后他们到底该与谁作战时,才产生了分歧。有人认为帝国的下一个敌人是路德尼亚,马上遭来了数人的反驳: “这不可能!亲爱的罗杰,你难道忘了吗,我们现在已经是盟友了,而且这是首相阁下的意思!再怎么说,路德尼亚不是也帮助过我军在乌里尼亚的战役获胜吗?那些高地人总比怕死的翁波里尼亚人好。” “我看也是,之前皇帝陛下加冕,高地人居然派出了他们的外交部长来参加!要知道,高地人根本就不信教,也不相信全能的主。可是那一次,他们居然不在乎宗教,来对我们的皇帝陛下表示祝贺,很显然,这不就正说明了路德尼亚和我国友好的意愿吗?” “昂尼亚!依我看,首相对这个国家才真的是恨得牙痒痒的,恨不得一口把它给吞进肚子里。至于路德尼亚,还是交给全能的主去感化那些野蛮人吧!” 虽然现在暂时仍算是处于和平时期,可是只有说起战争的时候,才能令这些年轻人眉飞色舞。一直埋头跟酒杯打交道的穆勒此时抬起头,看着他们,嘴里蹦出一句: “路德尼亚?昂尼亚?哈哈,我看最好是一个敌人也没有!” 说笑声停止了,大家都不约而同地看着他。穆勒脸上带着一丝醉意的笑,让人一时间搞不清楚他是不是认真的。有人试着询问道: “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没、没别的……意思,”穆勒打了个嗝,双眼半眯起来,仿佛在凝视着远方。“打仗就打吧,反正也不是由我们这些人说了算。不过——最后,我们都会死的!” 酒馆里热闹依然,可他们这一桌却没有一个人说话,连一点声音也没有,显得与周围格格不入。这几个年轻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然后又看看那个老同学。穆勒对自己刚才扔出的不合时宜之言毫无愧意,又说了一句: “早点死,晚点死,都没有区别。战场就是那么一个地方,敌人、我们,都只不过是些被打中就会倒在地上乱叫乱爬的东西,要是看到这么一个该死成又没马上死掉的活物,不管他是不是自己人,你都会恨不得往他脑袋上补上一枪。国家号召咱们去死,咱们就得去死,我们都是一群傻瓜,甘愿上当的蠢货……这样才是最好的,因为可以得到解脱。对,只有这样才是正确的,死了就好啦,什么也不用想,什么也不用做,多好哇!哈哈哈哈哈哈!” 说完,穆勒竟然忍不住大笑起来。旁边的人看见他这个样子,一句话也说不出来。在他们与穆勒之间,仿佛有一道透明而又无法逾越的高墙,将他们完全隔开。伊格尔当时就有这种感觉,眼前的穆勒确实是以前的同学,可是现在的他,已经不再是他们认识的那个穆勒了。 穆勒站起来,看也不看他们,从口袋里掏钱包。这时,徐徐的风吹起酒馆的窗帘,把外界清新的气息带进里面。风声吹得窗下的风铃叮当乱响,吹得摆好的桌布不住拂动。伊格尔看到穆勒的动作忽然停住了,对方站在自己面前,失神地看着风吹进来的地方,打了个冷颤。穆勒吞了一口口水,把几张钞票扔在桌子上,头也不回地走出酒馆。当他走到门口的时候,踉跄地撞倒了拿着啤酒的女侍,酒洒到附近一桌的军人身上,使他们大骂起来,而穆勒早已脚不停步地离开了。 在伊格尔他们这一桌,始终没人说话。大家看着酒馆门口,想起穆勒的一举一动,心里都颇不是滋味。终于,有一个同学低声说: “他疯了。” 虽然没人出声附和,不过大家心里显然是赞同他的说法的。众人对他的离开都不觉得可惜,相反,还巴不得他早点走。伊格尔想起他那时而冷漠时而愤恨时而癫狂的眼神,还是觉得直冒冷汗。看到伊格尔这种表情,旁边的人安慰他说: “那家伙是受不住刺激才会变成这样的,他一定是在战场上被吓破胆了。参加曼尼亚战役的人多着呢,但大多数人都不会活得跟他一样德行。” “可是,穆勒他不是因为作战勇敢还获得了骑士勋章吗?他好像……” 伊格尔沉默了下来,因为他自己也不知道该如何解释对方的状况。他的同学拍拍他肩膀,又说: “再勇敢的人,也有脆弱的时候。反正他为国出力,也算是不枉此生了。” “没错,要是换成我们,绝对不会吓破胆,就算没有拿过勋章或是奖励,也要让敌人看看,咱们奥登尼亚人的血性!” “吓破胆是不行,不过吓得尿裤子还是情有可原啰?” 这些年轻人一扫刚才的不快,笑得东倒西歪。伊格尔好不容易止住笑,擦擦眼角,重新投入到与同伴畅饮的愉快气氛中。之前的那点遭遇,在同龄人意气相投的聊天中,很快就消失在他们的脑海中了。 当晚,伊格尔回到家,他的母亲在餐桌上和儿子拥抱了一下,故意皱了皱眉头。 “伊克,你喝酒啦?” “是的,妈妈。”伊格尔对此不以为然。“不用担心,这点酒量我还是有的。” 玛戈特·瓦莱里安和儿子相视一笑,然后一家人像往常那样用餐。当伊格尔洗去一身的疲劳,躺在床上入睡的时候,他忽然想起今天自己在酒馆里的所见所闻。那个老同学穆勒的行为,在夜深人静的时候,又冒出来在他的脑袋里乱转。 “那个人……好像想死的样子……” 伊格尔回忆起自己当时的感觉,皱起眉头。对于一个憧憬着战争与英雄的年轻人来说,这可不是什么愉快的想法。为了摆脱这种念头也为了尽快入睡,伊格尔又翻了个身。没过多久,年轻人就已经沉浸在安稳的睡眠中,静静地做着关于未来的美梦。 战场、冲锋、铺天盖地的敌人、挺身而出的自己,在春天的月亮照亮着奥登尼亚国土之际,正有许许多多的年轻人,和伊格尔·瓦莱里安一样,做着相同的梦。(未完待续) 第五章 新排长(1) 接到新任命不久后,伊格尔就去报到了。 禁卫军旗队装甲师,在曼尼亚以及米德加尔德各国的战役中都是奋勇当先,立下不少战功,令那些军中元老们也不得不承认它是王牌之师。由于如今正处在休整期,所以该师在离首都奥登不远的基地中整顿。为了给这支王牌部队配备最新式、火力更加强大的装甲车,首相下令将国家新研发的重型坦克:奇迈拉A型号装配给该师。由此可见旗队装甲师即使是在禁卫军作战部队中,也是备受重视。 到了基地之后,伊格尔才发现像他这种初来报到的军官其实还有不少。在看完调配令之后,第一装甲轻步营营长赫德维格少校抬起头,向伊格尔笑了笑。 “欢迎您的到来,少尉。在未来的日子里,请您为了国家、皇帝陛下以及首相阁下,为之奋斗努力吧!” “是,这是我的光荣!” 之后,赫德维格带着他和另外三名同样是刚来报到的军官,一起往操场去了。在那儿,第一装甲轻步营的成员正集合在那里。离得远远的,伊格尔就看到,在操场中央,一群士兵分成四方排开,围成一个正方形。而那些队伍,都穿着整齐、动作划一,简直就像是一刀切的方阵。身穿黑色军服的士兵,看上去都仿佛是一母同胞的兄弟,难分彼此。越是走近他们,伊格尔就觉得自己的心跳越来越无法抑制。这是一支何等威风凛凛的部队啊!而自己,正是其中的一员! “立——正!” 副营长向赫德维格行礼之后,便退到了他的身后。越过营长的肩膀,伊格尔可以清楚地看到,这些士兵犹如一座座铁塔般矗立在大地上,眼神锐利。看到这一幕的人就不难明白,为什么奥登尼亚的军队可以在大陆上横行无忌,难逢敌手。 “稍息。” 营长扫视着自己的手下,眼中闪过一丝满意的微笑。刚才在立正时,士兵们喀嚓一声并拢脚后跟时就已经在操场上引起阵阵回响,而现在他们连稍息时的声音也近乎一致。站着的时候如此整齐还不难理解,可是动起来之后还是这样整齐那就不是什么部队都能做到的了。 “自曼尼亚战役结束之后,我们第一营曾有过短暂的分离。因为大家必须放下心爱的武器,却为帝国的建设作出贡献。这段时间,大家在自己原本的岗位上继续努力,为帝国的前进提供了实质性的帮助。而现在,出于国家的需要、首相的号召,我们再次重新集结。我非常高兴看到各位能以令人振奋的姿态出现在这里,因为在这儿,旗队师里其它除配备装甲车以外的营都是以我们第一营作为榜样的,我们也要不负‘第一’之名!” 那些站得笔直的士兵脸上毫无表情,只是齐刷刷地看向他们的营长。赫德维格又向他们宣布,今天会有新的军官到任,加入旗队装甲师第一装甲轻步营。在介绍到伊格尔时,他下意识地吞了一口口水,尽量维持着平静的表情走出几步,站在那里接受众人的目光。 “伊格尔·瓦莱里安少尉。从今天开始,他就是三连四排排长。” 士兵们此时不可能发言,所以当新军官站在他们面前时也只是用注视着对方。可是就算是这样,伊格尔似乎也能感觉到,自己的姓氏在士兵之中引起了一些余波。不过就算有士兵在听到他的姓氏时跟身边的人交换眼神、或是更加注意地盯着他看,伊格尔恐怕也不会知道,因为现在的他其实心里非常紧张。他既希望给自己的士兵留下好印象,又不想太过引人注目。 搞不好……自己的姓氏还真的会带来不必要的麻烦呢。 伊格尔在介绍完毕之后,忍不住这样想着。现在,只能希望士兵们不要自己自己跟帝国的副首相联系起来就好了——虽然伊格尔确确实实就是跟那位副首相有关联。 接下来,是颁发在曼尼亚战役时的作战勋章。原本在战后不久就曾经对部队中作战勇敢的士兵授予了嘉奖,而现在之所以再颁发勋章,跟之前的又有很大的不同。因为这是获得首相本人亲自签署嘉奖令、在曼尼亚前线参与过三十次以上近距离白刃战的金质月桂叶勋章。而在第一装甲轻步营中,就有两个人获得了这枚无比荣耀的勋章。其中一人,就在伊格尔刚刚接手的三连第四排。 “亚德里安·艾萨克准尉(Aderian·Assac)出列!” 一个个头跟伊格尔差不多高、淡棕色头发、蓝眼睛的军人走到营长面前。伊格尔正打量着这个算是自己部下的人,却听到赫德维格少校对自己说: “少尉,现在您已经是四排排长,所以该由您来替准尉颁发勋章。” 伊格尔有点吃惊,不过他还是接受了营长的命令,为这个在嘉奖令中被首相称为“英雄”的人授勋。站到对方的面前,伊格尔才看清楚,亚德里安·艾萨克看上去跟走在奥登街头的年轻人没什么区别,只是他给人的感觉更像一个用石头砌成的人像,而不是一个真人——这一点,跟那些在他身后的士兵们一样,伊格尔猜想,这就是被新兵们常常称为“硬骨头”的老兵们特有的神态。伊格尔真恨不得自己也能像他们一样,马上融入到这个团队之中。 在拿着勋章要别到对方胸前的时候,伊格尔忽然闻到一股浓浓的酒味。他错愕地抬起头,才发现这是从面前的这个手下身上发出的。 “准尉,你是喝了酒来接受勋章的吗?” “是,长官。” 艾萨克第一次正视着自己这个初来乍到的上司,没有一点忏悔或是不安的表情。在后面听到这段对话的营长皱起了眉头,向艾萨克说: “准尉,您今天的休假取消了,就呆在营房里好好反省吧!” 伊格尔替他戴上了勋章,而艾萨克听到处罚也是神色自若,仿佛这些事情与他无关,而是对别人说的一样。解散之后,营长赫德维格跟几个新来的军官告别,而三连的连长则对伊格尔说: “必要的时候,对他们要狠点。这些人之中有不少人都是从曼尼亚战役里活下来的,参加过恶战。他们的性情我知道,都是能拼命的好战士,只是有时总爱惹点麻烦,少尉,作为他们的长官,可绝对不能露出半点怯意。”(未完待续) 第五章 新排长(2) 当赫德维格走了之后,伊格尔往第三连四排的营房走去,他还在想着上司的话。原来对方早就看出了自己的心情,还以为一直隐藏得很好呢……伊格尔知道自己对于要接手这样一群士兵感到没有把握,没想到其实他人已经看出这点了。说到底,自己还是太嫩了呀,伊格尔想到这里,不禁有点闷闷不乐。 禁卫军虽说是备受首相以及胜利党信任重视的部队,而且设备先进是不用说了的,不过军官和士兵们居住的营房,却跟其它部队的木板房没什么两样。那是因为禁卫军的成员不仅要成为奥登尼亚最勇猛、最荣耀的部队,连训练和平时的吃住,都得比别的部队更加刻苦,所以居住的条件自然不可能更好。 第三连的木板房排列在离操场不远的草地上,那些房子像用一个倒模做出来似的,整整齐齐地并列在那儿。看到这些房子,不禁让人想起住在里面的士兵。人和房子一样,看起来是那样的相似,又是那样的一致。 一走近四排的营房,还没进去,伊格尔就闻到浓浓的烟草味和汗味。这似乎是在提醒着外人,这里是一个只属于男人的世界,战士的圈子。 伊格尔刚进去,看到排长来了,那些原本或坐或躺的士兵都纷纷站好,挺起胸膛向他行礼。只是现在的他们跟在操场上的时候不大一样:有的只穿着件背心、有的一手拿烟卷一手拿面包、还有的正在擦皮鞋。有个士兵因为来不及把自己床上的信件收拾起来,只能任由它们散落一地。伊格尔捡起一封信,递给对方。 “信件要放好,二等兵。” “是、是,长官!” 当排长示意他们可以继续干自己的事之后,那些士兵才开始忙手头的事情——只是刚才的说笑声已经小了很多。这间木板房和其它营区里的木板房一样,能容纳三十到四十名士兵,他们睡的都是双层铁架床,床边有个小柜子,这些就是木板房里的家具。对这一切,住在副首相官邸多年的伊格尔不仅没有退缩,反而更觉得亲切。 有个士兵看到新排长来了,连忙从床头拿了一只干净杯子,斟了杯热气腾腾的咖啡,递给长官。伊格尔谢过他之后,喝着那杯咖啡,觉得心里暖和和的。四排的士兵看起来都是二十来岁的年轻人,跟他差不多大,也有两三个模样老些的士兵。他们也在好奇地打量着新排长。 “少尉,请问您是姓瓦莱里安吗?” “是的。” 伊格尔表面平静,可心里未尝不有点失落。看样子,这个姓名给自己带来的影响,还没有消失啊。果然,有的士兵跟身边的战友互相递了个眼色,像是在验证他们的看法。不过老兵们倒没说什么,一个脸上还长着雀斑的年轻士兵好奇地看看他们,又看看排长,忍不住说: “少尉,您跟副首相阁下同姓呀。” 伊格尔心里真是什么滋味都有,不过他没有表露在外。 “在奥登尼亚,这个姓氏也不算少见。” 他既没有承认也没有否认,而是把问题绕了过去。这个答案对于那个年轻士兵来说似乎就是真正的答案,而那些老兵们则一言不发,似乎有点怀疑。 “艾萨克准尉呢?” 伊格尔不想再这个话题上纠缠下去,问了一句。士兵们沉默着,有的人脸上好像还笑了笑,有几个人不约而同地往房间里深处的一张双层床看去。顺着他们的视线,伊格尔看到在那张床的下铺一个人也没有,再往上看,一双蹬着皮靴的脚伸了出来,在上面晃呀晃的。 四排的新任排长走到那张床前,旁边一张床上坐着个看上去怎么也有四十岁年纪的老兵,他坐在床上玩牌。看见伊格尔后,那个老兵又看看隔壁那张床,一拳捶向床柱。 “准尉,少尉来了!” 这个老兵那种毫不避忌的语气,令伊格尔颇为吃惊。再怎么说,亚德里安·艾萨克也是个军官,就算士兵服役更久、资格更老,也不能用这种无所谓的口吻跟一个军官说话。这个场景,让一向在军校里接受教育的伊格尔有点不知如何是好。 睡在上铺的人停止了晃脚,伸头出来看了看。在营房里,虽然窗帘拉开而且里面也有照明,不过艾萨克红着眼的模样还是让伊格尔吓了一跳。很明显,他是因为宿醉未醒而躺在床上不愿起来。 艾萨克跳下床,也亏他好身手,竟然没摔着。他此时脱去了制服的黑色外套,头发也变得乱糟糟,脸上写满一个即将入睡的人被打扰时的无奈和不满。 “为什么喝酒,艾萨克准尉?” “因为——”艾萨克突然捂住嘴巴,似乎是想吐的样子,不过总算没吐。“我头痛。” 士兵们笑了起来,那个原本在玩牌的老兵忽然抬起头,说: “不头痛的时候就不喝了?未必吧?” 旁人笑得更厉害了,瞧他们那样子,跟这个军官熟络得跟一家人似的。艾萨克按着额头,瞪了那老兵一眼。 “闭嘴,欣克尔!玩你的牌去!” 他训斥对方的时候,不是一个军官在训斥无礼的部下,而更像是没有身份差异的士兵之间在拌嘴。 “穿好衣服后就出来,我在外面等你。” 伊格尔不想在士兵面前教训一个军官,所以扔下这么一句就离开了营房。当他走出去之后,还能隐约听到里面有人在说: “……我、我、我头痛……(接着是一阵大笑,还有人在拍手)准尉,您裤子上的皮带还没扎好呢!” 有人骂骂咧咧了几句,不过那些笑声与其是恶意,倒不如说只是因为无聊而开的玩笑罢了。伊格尔虽然也明白这点,不过看到身为军官被人嘲笑而毫无自省,这让他无法接受。 很快,艾萨克穿好衣服出来了。那股酒味好像无时无刻都缠绕在他身边,挥之不去。可是伊格尔总觉得,这个人也许不像外表看上去那么难以信任。毕竟,能够获得那样的勋章,这可不是任何一个爱喝酒的低级军官都能做到的。 “酒醒了吗?” “您找我有事吗?” 艾萨克不置可否,只是这样问道。伊格尔看着他那张脸,这才发觉这个与自己差不多年纪的军官肯定在前线经历过不少风吹雨打,所以才有那样一种饱经沧桑的神情。(未完待续) 第五章 新排长(3) “从现在开始,我就是四排的一分子了。虽说我是你们的排长,不过在这儿,我其实还是个新人,以后如果我有什么做的不当的地方,希望你能告诉我,让我可以改正。” 艾萨克迅速地看了对方一眼,似乎是在估量他话里的真实性有多少。伊格尔也能理解他的顾虑,不过对于他自己来说,这些都是真心话。他不仅希望自己能成为一个受士兵肯定的排长,更希望自己是和他们一样,做个真正的战士。 “您是长官,所以四排当然要服从您的命令。” 虽然对方说的话还是模棱两可,不过伊格尔把自己的心里话说出来,觉得自在多了。同时,他也觉得自己有必要提醒对方。 “准尉,在士兵的面前,必须得保持身为上级的尊严。喝酒的话什么时候都可以,但士兵们的敬畏却是买不到的。” 艾萨克转动一下眼珠,终于直视着自己新来的上级。出乎伊格尔的意料,他只是笑了一笑。 “哦?是这样吗,少尉?” 在那一刻,伊格尔没有说话。他在心里对自己说:这个男人是不是把自己当成了新兵来调教呢?听他的口气,好像是在对一个孩子说话。要是换成是其他军官听到下属有一点胆敢嘲笑自己的意图,早已勃然大怒。但伊格尔没有,他想了想,朝对方点点头。 “难道不是吗?” 两人对视着,艾萨克刚抿起嘴,但随即又绷紧了。伊格尔又换了个话题: “你在四排很久了吗?” 艾萨克点点头。“从旗队装甲师成立以来,我就在这儿一直呆着。” 照这样算来,这个人呆在旗队装甲师起码有好几年了,果然是个老兵啊。伊格尔暗暗点头,又问: “参加过去年的战役?” 得到对方肯定的答复后,伊格尔若有所思地看着艾萨克。“像你这么有作战能力的人,为什么不直接升任为排长呢?这样未免太浪费了。” 艾萨克似乎有点吃惊,他看着伊格尔,确认对方不是在开玩笑之后,才说: “不,要是我坐在您那个位子上,那才真是没用呢。” “我看我们以后还是不必用那种尊称了,”伊格尔见对方好像不大愿意提起升迁的话题,又提出了另外的意见。“直接称呼‘你’好了。对了,你有昵称吗?我家里人都叫我伊克。” 他的这个部下又看了他一眼,不过眼神里的疏远和冷淡消失了一些。伊格尔留意到艾萨克脸上掠过一丝苦笑,像是在嘲弄着自己。 “不,我没有昵称。” 之后的一段日子里,伊格尔都是在基地里渡过的。准确点来说,是在旗队装甲师第一装甲轻步营第三连四排的营房里渡过的。他吃住都和士兵们在一起,不讲求什么军官的待遇,同时和他们一起训练,渐渐了解到排里每个士兵的情况。还不到两个星期,他已经基本能叫出每个士兵的名字、他们每个人的昵称、家乡在哪儿、家里还有什么成员、以前是干什么的。士兵们也发现,这个新来的排长虽然没有一点作战经验,但却是个让人乐于接受的军官。他们也逐渐喜欢上这个有些腼腆、说话从来不吐脏字眼的排长。 在四排里呆的时间越长,伊格尔越觉得,士兵们对于艾萨克的信任敬重,比自己所想像的还要深。在平时的日子里,他们像朋友那样亲密无间地相处,而一旦在训练或是进行作战演习的时候,艾萨克的话,连老兵们都得听。这更让伊格尔觉得奇怪,为什么这样一个人材,加入旗队装甲师数年,又参与过前线作战取得如此功勋,却还是没有得到一点实质的升迁呢? 在假日没有训练演习的时候,伊格尔总会带着士兵们玩些游戏做做运动来消遣。虽然排里人人都会赌上一手,可是伊格尔从不沾那些东西。这天,他得到了连长批准,让士兵们在基地新挖好的泳池里游泳。虽说还没到夏天,可是在这种春日里暖洋洋的天气下,能在池子里畅游一番,也很舒服。这些年轻的小伙子们,只穿着短裤,一个个扑嗵扑嗵跳进水里,溅起阵阵水花,当然还有被水泼到的旁人的笑骂声。 伊格尔也下去游了一会儿,坐在一旁看着自己的士兵。按照标准,他完全可以到等级更高、设备更好的军官泳池里游泳,可他觉得呆在这儿和士兵们在一起才是最好的。 一个下士以倒跑的形式冲进泳池里,面朝天摔进碧波之中,溅起的水花差不多有三米高。他的搞怪姿势换来同伴的掌声,也让刚刚爬出池子正用毛巾擦身体的艾萨克又被弄得满头满身是水。 “亨利希这混蛋!你他妈的可真像一头被人扔进水里的猪!” “谢谢你的夸奖!” 伊格尔把自己的干净毛巾递给对方,艾萨克愣了愣,但还是接了过来,一边擦着头发一边笑个不停。经过这段时期的相处,艾萨克对这个年轻排长也有了新的了解。 “谢了,少尉。” 他把毛巾还给伊格尔,伊格尔被阳光照得半眯起来的眼睛看向了他。“不是说过了吗,叫我伊克吧。” “这不行啊,再怎么说,你也是我们的排长。” “要不这样好了,你叫我伊克,我也叫你的昵称好了。” 艾萨克看着他一会儿,难以察觉地一笑——这一次的笑,跟上次那种满不在乎的笑有所不同。 “还是算了吧。因为以前叫过我昵称的人,不是消失了,就是躺在地底下了。” 身旁不时传来笑声和戏水声,但艾萨克的低落依然显而易见。伊格尔打量着他,正想说点什么,忽然在泳池另一端传来尖叫声。原来有人正游着的时候脚抽筋了,而身边的同伴没及时拉着他。两个军官赶紧站起来,往那边跑去。伊格尔没想那么多,一下子跳进水里,往那个士兵游去。他拉住了那个往下沉的小伙子,用胳膊圈着对方的脖子,把人拉回池子边。那个年轻人是个新兵,就是在伊格尔刚到那天问他是不是跟副首相同姓的那个,他姓奥特豪斯,人人都管他叫“小鸭杰奇”——因为他有一双扁平足,跟鸭子一样。吐出几口水,杰奇总算喘过气来。看到他平安无事,有的老兵又开始嘲笑他: “怎么啦,鸭子也有掉进水里的时候!” 杰奇很不好意思,又向排长道谢。风波过去之后,有人拍拍伊格尔的肩膀,是艾萨克,他朝新排长竖起大拇指。 “真行啊,比我还快。”(未完待续) 第五章 新排长(4) (五一快乐,^^) 由于上级连日来加强对部队的训练,三军都在加强战备,禁卫军自然更加不落后。不管是演习还是别的,其强度之大,都胜过其它部队。伊格尔虽然是初次接触到这样的生活,不过他觉得这些枯燥乏味的训练比锦衣玉食的生活更加有意思,而且还能跟自己的士兵们在一起,这更是他所乐意的。 一天,他在基地里遇到了前来参加演习的老同学。现在对方已经是隶属于旗队装甲师101营。伊格尔知道,在装甲师中,凡是以三位数组成编号的营,是配备以坦克的真正的主力作战部队,所以他也很为对方高兴。他的同学说什么也要拉着他一起去跟自己的同事见面,于是在那天用午餐的时候,伊格尔坐在了另一个营区的军官食堂里,和初见面的军官们结识。坐在左侧角落位置的一个浓眉大眼的年轻军官听了伊格尔的自我介绍之后,伸出结实有力的手说: “你是排长,我也是排长,咱们是同辈哦。” 虽然对方看上去比自己起码大五六岁,不过能得到他们的认可,伊格尔倍感鼓舞。通过介绍,伊格尔才知道,这些军官都是驾驶着坦克在前线参与作战,立过战功。那个比周围的军官都要大上好几岁、相貌堂堂的年轻人叫做米歇尔·卡洛,他的坦克曾在曼尼亚国土上击毁不少敌人的火炮或是装甲车,可当上级要对他嘉奖时,他却说: “这是我和我的坦克乘员们一起创造的战绩,如果要嘉奖,请您先奖励他们吧。没有他们的协助,我什么也做不了。” 这件事迹在旗队装甲师里广为流传,伊格尔也听说过。只是他没想到此时那位事迹中的主角就出现在自己的面前,一时激动的有点不知说什么好。米歇尔——也就是米希——只是摸摸头,有点不大自在地笑着。 “这个不是应该的吗,我相信有很多人都会那样做。” 之后,他们问起了伊格尔所在连队的状况。当听到他是隶属于第一装甲轻步营的时候,有的人一拍额头,满脸恍然大悟的样子问: “这么说,你是在那个亚德里安·艾萨克的排里啰?” 伊格尔有点意外,因为他没想到艾萨克的名字居然连他们也知道,点了点头。坐在对面的那个军官笑了起来。 “请不要介意我这么说,不过,那个艾萨克在这地方,确实有不少人都听说过他。” 看见老同学一脸不解,对方便主动向伊格尔解释:“那个艾萨克不仅在前线上有名,听说喝酒打架也是出了名的。之前当他还是个少尉的时候,据说有一次喝多了跟人动起手,结果被上级逮个正着,没办法就只能将他降级。这个家伙,连他们的营长也拿他没办法呢!” “听说他打的那个人,还是参谋部的少校呢!事后艾萨克倒没什么,而被打的那个足足在床上躺了两个月才能下地!胆子真不小,如果不是因为他立过战功,再加上上头帮他求情,恐怕那会儿他就被人枪毙了!哪会活到现在。” “你说的那个参谋部的少校,我也认识。”一个胸前别着银质勋章的军官放下杯子,淡淡一笑。“人渣一个,打的好!谁让他多嘴,专揭人家伤疤。” “什么伤疤?”伊格尔忍不住问。 “亚德里安·艾萨克,他结过婚,但不知为什么,老婆不在了。有人说是跟别的男人跑了,有人说是离婚了,还有人说是因为他满足不了他老婆,所以女人才抛弃了他。那个家伙什么不好说,偏偏说起这个,像艾萨克那种狗杂种,能不把他撕成两截吗?躺在床上才两个月,已经便宜他了!”说完,他似乎又想起了什么,凑近对方,压低声音。“还听到一个传闻——当然,我也不清楚到底是不是真的——艾萨克娶的那个女人,是个异教徒!有的还说,是艾萨克为了证明自己的清白,亲手杀了自己的妻子!” 桌上一时沉默下来,有人看看这个,又看看那个,忍不住以同样的低声问: “真的?娶了异教徒但他本人没事?这不大可能吧?” “所以我也觉得不大可能是真的。想想看,他好歹也是禁卫军,怎么可能干出这种事来。” 听到他这么一说,大家之间的气氛又轻松起来。只有伊格尔和米希没有参与到这段谈话中来,后者是因为对这类话题不大感兴趣,而前者是觉得意外又震惊。 “艾萨克,原来他才是四排的排长啊……” 事后,伊格尔总不时想起那段谈话中关于艾萨克的传闻。姑且不论杀妻这些离奇传闻是否属实,但艾萨克既然是从少尉被降级,那么之前他肯定是作为四排的排长无疑。难怪大家都那么服他,肯听他的话。伊格尔不禁想到自己,看样子自己要想像对方那样,还真是有一段不小的距离呢。 进入四月后,基地内的各种训练演习更加频繁。照士兵们的话来说,“连放屁的时间都没有了”。伊格尔身为军官,但他花在训练上的时间不会比士兵们少,甚至比他们更大强度。他的以身作则和没有架子,换来的是士兵对他的信任。在越来越少的闲暇时间里,士兵们也愿意向这位排长拉拉家常,说说自己的事情。 一天晚上,第一装甲轻步营全体士兵都得在夜晚扛着装备行军。伊格尔背着沉重的背包,又要不时督促那些落后的士兵赶上去,所以渐渐走在最后。艾萨克也在他身旁,朝他咧开嘴笑了笑。接触下来,伊格尔才发现,其实艾萨克天性爱自由自在,喜欢热闹,完全不像外表那么拒人于千里之外。 “还行吗?” 艾萨克把肩上的子弹带往上拉了拉。“没问题,天亮之前一定能到目的地。” 伊格尔打量着对方,越是跟他熟悉,他就越是为对方感到不平。“以你的本事,只呆在一个排里,真是埋没了。” 对方回头看了看他,吁了好长一口气。“我在四排习惯了,要是上头想赶我走,我还不愿意呢!” 伊格尔没有勇气问对方,关于那些事情到底是不是真的,而且出于他以往接受的教育,他也不可能问得出口。反正艾萨克就是艾萨克,是自己值得信赖的战友,这样就足够了,伊格尔一边大步行军一边这样想着。 “唉,老是这样也不大方便呢,”艾萨克转转脖子,“叫我艾吉吧,更顺口些。” “好的,艾吉。” 两人相视一笑,又继续紧跟着连队的步伐往前走着。虽然背着沉重的装备,又走了大半天的路,可是伊格尔的心里完全不觉得劳累。因为在这一天,他得到了最希望的认可,而且,还得到了一个难得的好朋友。 这天晚上,星星和月亮都藏在乌云的背后,没有在天上露脸。但这些迈着大步、肩上背着沉甸甸装备的年轻人们,却觉得前方是一条光明大道。用不着要天上的太阳或是其它天体来照耀,因为现在照耀着他们的,是他们的信仰,还有为国出力的自豪与荣耀。(未完待续) 第六章 七日战争(1) 创世历1086年4月,最高统帅部对路德尼亚作战方案出台了。 国防部也好、总参谋部也好,都是此次主导作战方案的主角,而被排挤在外的三军指挥司令部则只能“静候佳音”——个中缘由,不问可知。直到现在,坚守着“此事不可行”的三军指挥司令部成员,依然不能认同首相的意见。他们觉得,就算路德尼亚领导层真的有打算对米德加尔德大陆有不轨的意图,可是如果以现在奥登尼亚的实力,也定能阻止他们的进攻。所以不必在此时急忙制定作战计划,向那个令人恐惧的大国宣战。况且现在该国是否要对奥登尼亚进攻尚不能百分之百确定,军人们认为不可操之过急。 对于首相以及他身边那些驯顺的将领们,许多由传统军队中培养成长出来的军人都无可奈何;前者是他们宣誓忠诚之人,因此要必要向他提出反对的声音,令对方明白重大的战事不可轻启。后者明明可以向首相作出作出谏言,却只是保持着沉默甚至是不遗余力地替首相执行命令,这就令他们的同事十分不满了。 其实早在军队内部,高层将领们之间就可以用“党外”或“党内”来进行划分。前者,当然就是指不隶属于胜利党、甚至是对胜利党以及其党魁政令多有反对意见的军人;而后者,却是无条件地服从着胜利党以及他们那位首相的军人。胜利党一直努力地想把军队与党完全一体化,这样做的结果当然就是导致了军人们的反感。因为在奥登尼亚军队之中,与政治清楚地划分界线,可是身为军人的戒律。而面对那些无法被“同化”的军队将领们,胜利党那一边便采取了尽量绕开他们的做法,多安插自己人,为下达政令多行方便。现在在军中,国防部与总参谋部几乎都成为了胜利党以及首相的个人部门,而依然保留中立意见的三军指挥司令部则仍是抱怨连连但又没什么好方法来改变这一现状。 这一次,当亲眼看到对路作战方案报告书后,军人心中的不满再次升腾起来了。 “你们确定,这真的就是总参谋部花费了四个月的努力结晶吗?!” 面对着装甲兵总监加勒特上将那严厉的目光,他的两名参谋长都不禁错愕不已。其中之一人试着问道: “您觉得有哪里不妥吗?” “不妥?何止不妥!简直是乱来!” 出身于奥登尼亚最东端领土的加勒特,至今依然保持着琥珀堡人的正直与认真的劲儿。在首相秘密设下对路德尼亚作战之日时,他就颇为不快,所以现在终于爆发了出来。他一手指着作战计划报告书,一边瞪着自己的下属,厉声问: “请您告诉我,总体作战日期到底是谁定下的?” “这个——”在总参谋部刚刚回来的参谋人员回忆了一下,“这是根据首相本人的意见定下的。您觉得有什么问题吗?” 即使听到是自己的最高长官的意思,加勒特的怒火也没有一点要熄灭的样子。 “愚蠢、愚蠢!!” 在扔下这句话之后,加勒特好像不想看到部下的脸似的,转身站在落地窗前。因为他实在没办法想像,一个已经下定决心并且进行全面准备的政府领导层,居然会对未来的战况乐观得这样不像话。要知道,他们的对手,可是比整个米德加尔德大陆还要大上好几倍的国家啊! “在这份作战书里提到,我军突破路军整体防线只需要一到两个星期时间;而攻占它位于阿斯加尔德大陆中央的首都雷帝城只需要十周!十周!总参谋部的人到底在想什么?!以为这是玩过家家吗?还是以为路德尼亚人都是孬种、一看到敌人就自动缴械投降?这根本是不可能的事!” “可是,阁下,”他的部下提醒他留意另外的方面。“一年前当米德加尔德大陆的人都认为路德尼亚将是最大的威胁时,这个庞大的国家却用了惨重的代价,才攻陷了面积不足它本国百分之一的赫尔尼亚。这样的军队,再加上那样无能又自大的独裁者,不可能有大的作为。而且这次我军并不是孤军奋战,在前线上,还有翁波里尼亚、布隆尼亚、洛斯尼亚的军队协同作战,还有准备方面也……” 他尚未说完,加勒特就打断了他的话,这位在奥登尼亚军征服大陆中起到重要作用的上将此时显得极不耐烦。 “那些只是陪衬而已,主要都得靠我军的作战力。而且,现在那些面条佬(指翁波里尼亚人)还在南方的沙漠上被昂尼亚驻守在当地的部队打得落花流水呢!现在他们的使者迫不及待跑来向我国求援,要求出兵。那样的军队,能信得过吗?!” 装甲兵总监揉着额头,好像在迫使自己冷静下来。当然,这时他的部下也不敢轻易开口出言,免得又自讨没趣。 “虽说在对赫尔尼亚的战役里,路德尼亚人没占到一点便宜。他们自己人打自己人,因为那些无聊的政治斗争而清除了不少有实力的将领,这也是他们失败的原因之一。至于那个独裁者伊万斯基实力如何,也没人说得清。可是,先生们,你们不要忘记了,那个国家国土太过辽阔,人口也是我们这个大陆的好几倍。一个如此巨大的国家,是不可能一口就被人吞下的,更不可能一下子就被吞进肚子里消失掉!这是实情,请你们不要忘记!跟这样的国家作战,只有长期战争,没有短期的完胜!所以我一直不想看到这一天成为现实!” 加勒特从不讳言自己对于这次作战的怀疑,哪怕是到了所有计划都拟定好了,他还是不改初衷。说白点,这位常胜将军在战场上气势如虹,可他也深知军事上的重要避忌:不可打无把握之仗。现在看到首相和他的人对战事这么乐观,怎么不让他既气恼又无奈? 虽然上司不同意这份作战计划书,可他的下属却不这么看。装甲兵总监的参谋长还是耐着性子,向上司分析说: “您的想法当然有道理,可是,经过各方的综合研究,现在的路德尼亚,不再是拥有以往那样强大的实力,民心涣散、政府独裁、军队落后,只要能够在这一年的上半年里取得决定性的胜利,那么接下来的一切就都好办了。要是错过了这个时机,等到对方再发展起来,那时候就真的太迟了!”(未完待续) 第六章 七日战争(2) “正是如此,阁下。”另一个下属也来帮腔。“路德尼亚军不管是从装备还是在士气上,都远远落后于我军。在经历过米德加尔德大陆上的作战后,我军的作战能力正处于巅峰,军队与人民同心协力,这是我们的敌人所不具备的。在路德尼亚境内,拥有着丰富的矿藏,而且都分部在离我们大陆不远的边界线上,要是能成功占领下这些地方,日后的作战就更加不成问题了。何况在此次大规模的战役之中,我们的装甲部队依然是作为重要的主力部队前进,这不正是您所希望的吗?” “我所希望的是正确地利用我军的资源,取得应该获得的胜利!而不是这样纸上谈兵!” 加勒特真是气得不行,简直是在勒令对方闭嘴似的,两个参谋长只能禁声。装甲兵总监意识到,自己的参谋人员似乎都成了总参谋部的奴隶,不再像以往那样发表着自己的有益意见。这让他更加对这份作战计划没有好感。 跟自己的部下没话好说,装甲兵总监干脆离开他所在的装甲部队总部大楼,去找自己的顶头上司去了。没想到,在三军指挥司令部,他又看到了相同的一幕。前来游说西格蒙德元帅的总参谋部的军官,以及一些支持该计划的人,都被礼貌性地请了出办公室——其实也就是被赶走了。西格蒙德不像加勒特那样直接,但他对支持此计划的人也没有半点好脸色。 一见到走进自己办公室的装甲兵总监,西格蒙德原本阴沉的脸上竟露出一丝笑容。 “怎么?您老兄看起来比我还要烦呐?你那边也是被人烦到不行了吗?” 加勒特无奈地耸耸肩膀。“本来事已至此,就应该想想怎么做才是最能保障我军不至于损失过多才是,没想到那些家伙竟然智力退化到这种程度!” 两人哈哈大笑,这让退到室外刚刚关上门的副官一时间还以为两位将军之间是不是忽然谈论起一些有趣的笑话呢。可是,这也只是错觉而已,因为在室内的两人,此时根本开心不起来。发泄一下后,加勒特马上言归正传。 “重新向首相建议吧,这样的计划根本不可能达成。” “大家都知道,可是,首相不知道。”西格蒙德想了想,用手指抵着下唇,若有所思的样子。“不,我想首相不是不知道,而是明明知道却觉得这不是问题。要命!” “‘这不是问题’?这是很大的问题!想想看,在十个星期的时间里,我们能干些什么?要是真的像情报所说的那样,路德尼亚军已经集结在大陆边界线上,那么突破他们谈何容易!这样一来,花费在这方面的时间就不少,更重要的是——我军的伤亡和后勤保障能跟得上吗?到时候,要是全能之神保佑我们,得以使我军能攻进敌人的国家,那可是纵深达到数千公里之远的不毛之地!光靠现在的后勤部门和调度能力,真的可以使我们的士兵不至于饿肚子吗?!在计划书,我甚至没看到过有冬季的补给计划!那些人在想什么?!” 西格蒙德做了个示意他冷静的手势,他本人虽然也对此忧心忡忡,但在表达方式上,与对方截然不同。 “他们的意思,是在夏季时占领首都,秋季时结束整场战争。当然,太过乐观了,可是如果能依靠我军的先头部队率先冲破对方的防线,那么进入敌国的领土是有可能的。在路德尼亚西部,有着许多被兼并的小国,它们对高地人的憎恨是世人皆知的。我倒觉得,既然不可能如此迅速地结束整场战争,何妨不将眼光放在路德尼亚西部的领土上?我军占领该处,夺得那儿的资源,既可以打退路军,迫使他们退后,同时又能威胁到路德尼亚的首都。在后方,可以进一步巩固这些根据地,把它们作为米德加尔德和我国的一部分。迅速的进攻也许能在一开始占到好处,可是要打赢整场战争,就必须一步一步来。” 加勒特低头想了想,关于这种可能性,他不是没有想过,但是现在的问题却是,他们的最高统帅部连这样的考虑也少得可怜。 “在总参谋部那帮人眼里,没有‘持久’二字。他们是按照首相的意图,希望早日结束战争。说什么‘这是人民的希望’,简直是扯淡!要是上大街随便找个人问问,我看他都会说‘最好不要又打起来’。我们这次面对的敌人,可不是乌里尼亚啊!” 三军指挥司令部部长知道对方心脏有毛病,所以递给他一杯咖啡,也是希望他能喘口气,不要太着急弄坏了身体。他弹了弹那份还静静躺在桌面上的报告书。 “五月至六月突破防线,到达雷帝城西侧的乌拉尔平原。七月包围首都,之后是乘胜追击……真的能有这么顺利,我不会反对,可是战争没有假设!在不能有十足的把握之前,我们都得为士兵们和国家着想,我们不能消耗下去。” 他所说的也是加勒特的心声,装甲兵总监不无讽刺地一笑。 “现在我们的空军刚刚从一场没用的空战里撤出来,又要对这么一个庞然大物动手!我们奥登尼亚是不是该停下来好好想一想,以后的路该怎么走?第一次神谕战争的恶梦,我已经受够了,可不要再来第二次!” 西格蒙德真是哭笑不得,他现在也不知该以什么样的心情来面对未来。想起过去,他们这些从第一次大战中熬过来的老兵,至今都心有余悸;没想到现在在他们登上高位、国家逐渐强大之际,竟又再次体验到那种心情。在第一次神谕战争之中,拥立法皇的奥登尼亚王国,听信了法皇庇护九世的所谓“神谕”,毅然出兵攻打邻国,到最后落得个一无所有的境地,被其它国家百般ling辱。那个时候,奥军倒没有败在路德尼亚军手里——因为路德尼亚当时忙于内乱,保皇党与新革命派打成一团,根本没有参加过那场战争——而是输在了一支离它们大陆很远的另一个大陆范海姆上的国家:艾尼亚的手里。前期与曼尼亚昂尼亚斗个你死我活,都没有分出胜负,最后,终于开金口愿意放下武器买卖而来帮助昂尼亚的艾尼亚,出兵打败了拥护全能教派的国家,使得米德加尔德大陆变成了后来的那个样子。至于之后的事,不仅是历史学家,连小孩子也一清二楚。路德尼亚跟艾尼亚相比如何,没人知道,只是光看地图,理智谨慎的军人会产生悲观的心态,也不难理解。(未完待续) 第六章 七日战争(3) “两面作战吗……真见鬼,这不是我们一直提醒自己要避免的事情吗?”西格蒙德坐在靠背椅里,想使自己尽量舒服些,可无论如何就是放松不下来。“我们的外交部长先生,是不是能有什么办法,可以让昂尼亚那边坐下来跟我们好好谈谈呢?就算不能再争取一个盟友,但别跟对方打起来,少一个站在后背的敌人,也是件好事啊!” 加勒特努力忍住自己想翻白眼的心情,因为一听到首相所信任的那批高官中的任何一人的名字,他都打从心底里不屑一顾。 “他会做这种努力吗?只要首相说‘不’,他就必然会说‘是的,绝不!’。之前在实行对乌里尼亚作战的时候,你忘了吗,就是那个拉尔文他斩钉截铁地保证,昂尼亚曼尼亚一定不会对我国宣战。结果呢?正好相反!他们第一时间对奥登尼亚宣战了!更混蛋的是,我那时候还在前线,直到三天以后才知道,万一昂尼亚和曼尼亚早有预谋,提前出兵,那么危险的就是我军了!他之所以还能留在现在这个位置上,不是因为他会说一口地道的昂尼亚语、也不是因为他会哄哄那些翁波里尼亚佬,而是首相不想他下台。只要对首相阁下忠诚,谁都能坐上那个高位!” 听到加勒特这么说,西格蒙德似乎觉得椅子不大舒服似地把自己的身体调整了个角度。虽说是在自己的办公室里,可他对这样的谈话也不是无所顾忌的。 “现在只能说服首相改变主意,要不然,起码也得想出个更加周详的方案。” “我们去见首相吧,只能这样!” 加勒特站了起来,他看看面前有些犹豫的三军指挥司令部部长。“请放心,我不会勉强他人。哪怕只剩下我一个人,都得有人把反对意见的声音传到首相耳朵里。” 听他这么一说,正在考虑中的西格蒙德也站了起来,在电话里吩咐备车。之后他注视着对方。 “那好,就让我们共同进退吧,我亲爱的总监。” 事不宜迟,两个将军匆忙赶到首相府——他们清楚得很,去国防部或是总参谋部是没有用的。刚走上楼梯没多远,就听到前面有人跟他们打招呼。抬头一看,不是别人,是在曼尼亚战役中立下大功的施泰因上将。加勒特和西格蒙德一见他的脸色,就知道不妙。因为这位上将脸上写满苦恼。他看看二人,三个将军之间的眼神说明了一切,他们都不同意这样仓促的作战。 “怎么,您也……” 还没等西格蒙德问完,施泰因就摇头了。 “很遗憾,我没能说服首相阁下。” 加勒特还注意到,在施泰因身边,除了他的副官和几名随从人员之外,没有任何总参谋部的军官出现在此。 “您是独自一人来劝首相的吗?” 施泰因被他的话逗得笑了一笑,但随即又有些自嘲地点点头。“没错,因为大家都觉得没这个必要。只有克米特同意我的看法,但是他现在根本抽不开身。二位还不知道吧?翁波里尼亚在南方的战役失败了,人员和物资大部分都落入了昂尼亚军的手里。现在,他们的特使正请求我国出兵支援呢!” “首相同意了吗?” 在被问到这个问题时,虽然早已知道结果,但施泰因点头时仍觉得十分不情愿。因为他自己也不愿相信那是真的。 “因为是盟友的请求,所以首相不得不考虑。而且从南方沙漠中败退,昂尼亚军有可能士气大振,从而威胁到大陆南端。所以首相认为不能让敌人在南方肆虐,有必要遏止他们的势头。” 这下子更好,成三面作战了!加勒特在心里诅咒着,连痛骂的力气也没有了。西格蒙德还保持着冷静,他询问道: “那么,担任南方军总司令的人是……” “艾尔文·克米特中将,他获得晋升了,现在是上将了。”施泰因说出这个唯一支持自己观点的同事的名字,他对此人的能力是认同的。“他是个优秀的指挥官,我认为交给他没有问题。可是,这样一来,兵力方面就……” 三人之间互相交换着眼神,都是无言。本来奥登尼亚兵力就有限,现在在攻打路德尼亚的前夕,竟然又要派兵到南方去作战,这简直令人难以置信。 “但愿南方的沙子能帮到克米特早日取胜吧!那样的话就能多把南方的兵力调回来了!” 加勒特恨恨地说道,施泰因眼神黯淡,西格蒙德则有些不安地留意四周有没有人听到他们之间的对话。但不管是谁,都没有反驳装甲兵总监的意思。 他们向对方表达了自己前来这儿的意愿之后,施泰因想了想,也表示希望一起去。他之前是因为得不到首相的首肯而退席的,可现在,他必须再度一试。于是三人一同往首相办公室而去。在来到门前的时候,一位副官连忙站出来拦住三名将军。 “很抱歉,现在首相阁下正在午休,不接见任何人,请回吧。” “向首相通报,马上!” 那名副官被加勒特的眼神吓了一跳,但首相的意思他又不能违背,正不知如何是好时,首相府的一级副官尤琛·弗莱德从另一个小型办公室里出来了。看到这副情景,他主动问起是怎么回事。在得知三人的来意后,尤琛思索了一会儿,然后才说: “请三位稍等,我试着请示首相。” “麻烦你了。要是首相在休息,那么我们愿意在这儿一直等下去。” 尤琛进去了一段时间,里头什么动静也没有。正当加勒特上将觉得不耐烦的时候,这位深得首相信任的副官终于出来了。他一见三人,就作出请进的手势,侧着身子为他们拉开门。西格蒙德深呼吸一口气,走在二人前面进去了。加勒特和施泰因也紧随其后。三人一进去,尤琛就把门关上并且离开了。 在里面,三人刚进去,先看到的不是首相,而是一只坐在名贵地毯上的狗。这只牧羊犬伸着舌头,看着客人,好像是在打量他们,又像是在希望对方爱抚自己。(未完待续) 第六章 七日战争(4) “好啦,布玛,过来这儿,坐下。” 听到主人的呼唤,这只在首相府里备受宠爱的狗便走到办公桌旁边,趴在那儿看看主人又看看客人。首相拍拍爱犬的脑袋,然后才看向来者。三人正向他行礼,他的眼光落在了施泰因身上。 “您又回来啦?真是的,我不是说过了吗,这事不能再商量了!” 施泰因没说什么,只是向他鞠了一躬,显示自己的立场。这让卡尔·海因茨皱起眉头,他又看着另外两人。 “这么说,您二位也是同样的意思吗?又是来说服我改变作战计划?先生们,我允许部下有不同的意见,但此事早已决定,所以不必多说!” “但是,阁下,这次的作战计划有着不少漏洞。首先,在时间的估算上,就超出了我军作战能力的范畴。路德尼亚方面的情况是否属实尚且不能确定,现在这种快速的作战,而没有长久的打算,实在不符合当下的情况。” 首相眯起眼睛看着装甲兵总监。出于自己的身份,他没有大吼大叫。 “您是认为,我们的士兵不可能战胜那些路德尼亚的高地人吗?” “并不是不可战胜,而是希望能有更加详细长远的规划。”看到首相神色不对,西格蒙德站出来加以说明。“现在,除了西面有昂尼亚之外,我军又即将准备对南方的原昂尼亚守军进攻,不久之后,这次更为重要的作战又将展开,三面作战,这对我国军队的实力是一大考验,后勤方面……” “南方不成问题!”海因茨有点不悦地打断对方的话,他想了想,又道:“我明白你们的忧虑,但是,我们这次绝对不是儿戏,而是真正要征服高地人的国家!我了解你们的意思,路德尼亚是如此的庞大,而我们才刚刚成为大陆的王者,现在作战看似吃亏。实际上,路德尼亚并不像各位想像中的强大!在皇权统治时期,为了拓展领土,他们的君主一代又一代地往西扩充。可是在近三四十年里,把费奥多罗皇朝赶下台的革命党人,并没有管理好这个国家。国力贫弱,人民愚钝,更不可多得的是,他们把自己人中的精英通过政治斗争抹杀掉了!这是天助奥登尼亚!连赫尔尼亚那样的小国,他们花费了两三百万人的军队才勉勉强强取胜,更何况,我们的士兵是最强的!先生们,为了长期的战争作准备,我们要更多应付敌人。资源是必不可少的,路德尼亚就拥有这些!通过这次作战,我想你们会明白我的用心的。” “就算在战役初期,我军占得先机,但也并不代表后来的作战能一如纸上所说的那样顺利。路德尼亚人肯定不愿意屈服,那么他们就必然拼死抵抗。在那些野蛮的不信教的国度里,他们的作战力是可怕的。我军若是为了全面战争胜利,就得作好长时间的准备。冬季的补给必不可少,可在作战计划中,我根本没看到有这方面的内容!” 海因茨看看他们,忽然露齿一笑。“各位是在担心重蹈覆辙吗?没这个必要,路德尼亚好比一所外表坚固宏伟的堡垒,可是内里却腐败不堪。它已经摇摇欲坠,我们的军队只要用力踢开那扇看上去牢不可破的大门,它就会垮掉!路德尼亚政府,是这所房子的屋顶,我们可以轻而易举地把它掀开。我的将军们,不轻视对手是有道理的,但过分看重对手的能耐,就会使幸运女神在您的眼前消失。在这个时候,谁能抓住它,谁就能掌握一切!” 首相的目光,落到了桌面上他正在翻阅的那份作战计划报告书上。跟他的喜不自胜充满信心的目光不一样,西格蒙德等人的眼光却是无奈不已。加勒特想起作战计划的代号——七日战争——仍觉得好笑。这个名词,原本是出于全能教派中的神话:全能之神在远古时期被异端统治者驱逐,而全能之神手下最得力的大天使长则集结信众,以战无不胜之姿攻陷了敌人的国家,使全能之神得以成为大陆的主宰。神话中描写这次战争总共花了七天时间,是一次为了人类的崇高信仰与正义的战争。用这个“七日战争”的名词来作为作战代号,海因茨的用心不问可知。他希望能藉由此次对路德尼亚作战,不仅是使全能教派统治天下,更重要的是,使奥登尼亚作为帝国完全合法。想想看,要是有那样一个大国在旁边虎视眈眈,奥登尼亚却无力驱除对方的威胁,那还算得上哪门子的帝国? 面对着自信满满的首相,三人也很难说服对方改变主意。于是他们只能退而求其次,希望对方尽量完善作战计划——尤其是冬季的后勤补给。在再三的劝说之下,很不耐烦的卡尔·海因茨才勉为其难地答应了这个请求,同意在作战计划中加强关于冬季的后勤供应。不过谁都看得出来,首相认为这方面的准备根本就是多余且不必要的。争论得头昏脑胀的三人在取得这样的小成果后,也不得不退出首相的办公室,准备离去。临走时,走在最后准备把门关上的施泰因看到,他们的首相好像已经忘记了之前那场不愉快的争论,正拿起一碟削好的苹果,给他的爱犬细心地喂食。 “七日战争、七日战争……但愿不要成为一个七年战争!” 在上轿车前,加勒特望着已被落日的余晖染成橙色的天空,吁了好长一口气。另外两人也是相对无言。在即将来临的重大战事前夕,奥登尼亚最高统帅部的将领们却被这样一种无奈而悲观的情绪所笼罩,实在令人不敢相信。可是就算如此,他们也不可能停下来了。现在他们唯一能做的,除了努力去完善那个不敢令人称道的作战计划:“七日战争”计划以外,就只有在心中向他们所信奉的全能之神祈祷,祈求它能保佑奥登尼亚军队、保佑成千上万的军人们,祈求在未来的战争中取胜。 那一天,是4月4号。在两个星期后,奥登尼亚帝国正式对路德尼亚宣战。(未完待续) 第七章 进军(1) “……诸位!请把你们的声音再次传到我的耳边,大家愿意跟随帝国、跟随我吗?!” “是!我们紧跟!” 刚走进客厅的伊格尔被这突如其来的声浪吓了一跳,他这才发现,壁炉架上的收音机是开着的,里面传来一阵又一阵的欢呼声。年轻人皱了皱眉毛,刚想走过去把开关拧下,却忽然察觉在这个漆黑的客厅里,有个人正坐在单座沙发里,双手紧握,身体前倾,不住地祈祷着。 “妈妈,怎么不开灯?” 伊格尔一边说,一边把一盏小壁灯打开。他的母亲、这个帝国第二号人物的妻子,直到收音机里的讲话结束了,才看向儿子。她化着淡妆的脸上微微一笑。 “过来,伊克。” 曾经有人说过,在帝国上流社会的贵夫人之中,副首相夫人如果伸出她的纤纤玉手,那么没有人能拒绝得了。现在,玛戈特·瓦莱里安正把自己的手伸向儿子,示意他坐到自己身边来。伊格尔坐到旁边的椅子上,又看看收音机。 “在听首相的讲话吗?” 玛戈特·瓦莱里安笑着点点头,她对首相本人的热爱,有时甚至超过了对亲人和家庭的爱。但是,这并不是一个女人对男人的那种爱恋,而是作为从水深火热中被拯救出来的民众、对于绝对信任的领导的崇拜。她的丈夫及长子都明白她的心情,所以不会多说什么。 “能够听到那个人的声音,真是何等的幸福啊……还好,我们国家能够拥有这样一个了不起的人,所以才能摆脱屈辱,也让我们一家得以过上好日子。即使是在一片漆黑之中,也完全不觉得害怕呢。” 她回忆起听到的那段讲话,流露出无比向往的神情。因为有着这样的精神支持,使得她整个人看起来都显得容光焕发。听到母亲这么说,伊格尔也笑了笑。他虽然同样崇拜将奥登尼亚重振的首相,不过对他而言,这种女性角度的敬仰仍然很难理解。 “是对路德尼亚宣战的演讲吗?” “没错,”玛戈特·瓦莱里安转头看着儿子。“首相的远见真是无人能及,那样一个可怕而且不相信全能之神的国家,已经把无辜的赫尔尼亚搞得一团糟。昂尼亚和曼尼亚自称为正义的使者,可是对着高地人却一句重话也不敢说,只会拿我们国家出气。现在终于对他们宣战了,早日揭穿他们的真面目总比迟了被他们背叛伤害更好!” 虽然在之前奥登尼亚政府曾经一度把路德尼亚作为盟友,四处向人民宣扬两国之间的友谊。可是一贯信奉首相本人所有主张的玛戈特·瓦莱里安,在表面上应同,心里却很是不平。她是个虔诚的全能教教徒,对于渎亵神、渎亵全能教义的人或事,无比恨之入骨。在去年,路德尼亚虽然成为了首相的贵宾,可是副首相夫人对这样一个国家依然没有好感。如今得知心爱的首相原来竟和她一样如此痛恨路德尼亚,难怪这位夫人会激动得连灯都忘记开,独自一人在房间里喃喃私语。 “是啊。” 虽然听起来是赞同母亲的话,不过伊格尔的心境却是大有不同。因为很快,他就必须奔赴战场,参加真正的战斗了。即使这是自己一直以来所渴望的事情,然而当它真正来到自己的面前时,伊格尔到底觉得困惑大于欣喜。 也许是察觉到儿子的心情,玛戈特·瓦莱里安将对方的手拉了过来,放在膝盖上。对于长子,她有着许多期望。 “我的伊克,你终于迎来这一天了,不是吗?你参加禁卫军的那一天,是家庭的荣耀,更是我作为母亲的光荣。我看着刚刚穿上军装的你,心里不禁在问自己:这个帅气又自豪的年轻人是谁呀?他会为国效力,在前线冲锋陷阵,而他就是我的孩子!我相信在奥登尼亚,每一个身为人母的女性,都希望看到儿子能有这一天。而我,多么幸运呀!伊克,我真得好好感谢你,是你让妈妈体会到有儿子的幸福。” 母子俩看着对方,都不约而同地笑了。对于伊克来说,往前线虽说不知前景如何,但能够有母亲的衷心鼓励,他就很满足了。 “我也很幸福,妈妈。” 既为*、亦为人母,同时又是这个国家第二号人物配偶的这个女性,眼睛不自觉地从儿子脸上移开,望向远处,仿佛是回忆起了什么事情。 “是呀,我的孩子们是够幸运的了。因为他们得以出生在奥登尼亚重新崛起的时代,得以出生在有首相阁下存在的年代。现在整个大陆都是帝国的,只要再除掉那些不信全能之神的可恶国家,那么一切都会顺理成章的!我能亲眼见证着这些伟大的轨迹,一定是全能之神的眷顾……” 说着说着,伊格尔觉得妈妈手上的力度加大了,她下意识地把自己的手握得紧紧的。即使不用看母亲的脸,他都清楚对方心中的激动。 “您不去休息吗?凡妮莎她们都已经睡下了。” 玛戈特·瓦莱里安回过神,看看了在客厅一角仍在准时运作着的旧式挂钟,上面已经显示过了午夜十二点了。她笑着拍拍自己的额头。 “瞧我!居然都忘了时候了!不过今天我太高兴了,所以就算躺在床上也未必睡得着。我的伊克,再陪陪妈妈说一会儿话吧。” 平时在外人面前得维持着风度及身段的副首相夫人,哪怕是在家里、在年幼儿女及佣人们的面前,也不得不严谨待人。只有在长子面前,她才有那么一点点空间和时间得以放松。伊格尔对母亲的这种处境非常了解,也希望自己能尽量帮上忙。 “遵命,夫人。” “东西准备好了吗?再过两天,你就要去报到,之后就得到路德尼亚去了……” “妈妈,”伊格尔笑了笑,提醒对方。“我自己哪儿用准备什么东西,军人的包裹都是一样的。而且这次出征的人这么多,谁也不会有特殊化的。” “我当然知道,我的孩子。”副首相夫人拍拍儿子的脸颊。“我相信有首相的英明决策,这次战争一定会像曼尼亚战役那样,很快就结束的,可能今年之内,你就带着战场上的胜利,凯旋回家来了。只不过我还是担心你在那些地方会不习惯。”(未完待续) 第七章 进军(2) 说到这个,伊格尔也有些迟疑。他倒不是不想跟随军队远征、在环境恶劣的地方作战,而是担心在军队中会不会有人因为自己的身份而让他排除在外,无法参加战事。至于条件有多么差,这点他早已作好思想准备了。 “您说什么呢,妈妈。在我小时候,再糟糕的事情都经历过,所以现在这些只是再次的考验罢了。您就放心吧,我不会给瓦莱里安家丢脸的。” 想起不堪的往事,又想起自己与这个儿子共同支撑着渡过的那些艰难岁月,玛戈特·瓦莱里安眼泛泪光。她伸手拥抱着儿子的肩膀,含笑说: “是的,你是我的骄傲,伊克。妈妈会为你祈祷的。” 之后,伊格尔又跟母亲闲聊了几句,就告了晚安,准备休息去了。不过刚走到客厅大门时,伊格尔又回过头,有点迟疑地问对方: “妈妈,那个……” 副首相夫人以温柔的眼神相询,伊格尔犹豫了一下,还是决定问道: “父亲最近一直没有回来吗?” 玛戈特·瓦莱里安那种令人如沐春风的神情消失了,出现在她脸上的,依然是作为贵夫人应有的不可动摇。伊格尔因为最近基本上都在连队里参与训练,和士兵们在一起,所以并不清楚家里的情况。可是从母亲的这种反应中,他知道自己又猜对了。 “真的……可是之前父亲明明告了假、特地回家的,不是吗?现在还有什么事需要他忙吗?” “作为帝国的官员,尤其是作为首相阁下信任的官员,你爸爸他当然有堆积如山的事情要做。不要这副表情,伊克,你有理解,既然身居高位,就必须要有背负起相同责任的觉悟。我们身为他的家里人,更应该支持他才是。” 伊格尔一时无言以对,但一个念头此时浮现在他的脑海中。 “难道说,父亲他……他之所以之前请假回来,是为了作作样子给别人看的吗?!” “别胡说,伊克!”玛戈特·瓦莱里安用严厉的眼神示意对方不可多说。“最近有这么多事,你父亲作为帝国副首相,既要参与军事,又得在政治上为军队作准备、宣传打气,他怎么可能抽得出身来呢?搞不好,你父亲有可能还得到路德尼亚前线去视察呢。首相这么信任他,离不开他,这可是件好事!” “好事?不见得吧。我想,如果不是首相阁下施压,恐怕父亲是不会回家的!他回来作个样子,好让人知道他改正错误,这样就能讨好首相,又能让他的政敌闭嘴,何乐而不为呢?我们都成了舞台上的小丑,而唯独没有一家人该有的样子!” “够了!” 副首相夫人忽地站起来,直视着儿子。伊格尔也没有退缩,毫不回避地与之对视。还是玛戈特·瓦莱里安先压制住自己的怒火,她平静下来后,再次向儿子说: “伊克,不管你心里怎么想,我们都是一家人。这一点,不会因为你爸爸少回来一些日子就得改变,你用不着担心。这个家,只要有我一天在——不,应该说,你爸爸也是这么想的——只要我们还在一天,它就绝对不会分离!你们是我的、是帝国的,我不会让你们受到一点伤害,也不会让任何人来拆散我们这个家!” 伊格尔凝视着母亲,心里思潮起伏。他不明白,为什么像妈妈这样一个坚强而自尊的女人,会容忍如此的羞辱。虽说首相以及外人都撮合他们这个家的男女主人和好,但在那种表面上友好关心但实际上却隐藏着不得不接受他人施恩的难堪下,他都很难承受,更何况是身为当事人的母亲?!爸爸那边怎么想,伊格尔不大清楚也不大情愿去想,可一向要强的妈妈居然会对此听之任之,而且完全成了这种可笑之事的辩护者,这就不得不让伊格尔难过了。也许有人会认为副首相夫人是因为政治上的利益而作出这样的举动,可是伊格尔相信,母亲更希望是维护他们这个家。但这种方法,让人无法接受。 “妈妈,您就不要再为爸爸说话了,您也很清楚,这一切只是给别人看的罢了。我们一家之所以在一起,并不是为了别人的目光而存在的,可现在,为什么会颠倒过来变成这样了?!” “不,不是为别人而存在,”玛戈特·瓦莱里安清晰的声音之中,没有一点动摇的迹象。这位外貌优雅高贵的夫人,显露出她不容置疑的一面。“是为了我,这个家,我付出了这么多,它是我的!那些人爱嘲笑,就让他们笑去吧!我不在乎,外人如何,也与我无关,但是谁敢对我们的家不利,那么我是绝对不会坐视不管的!伊克,相信我,你妈妈不会被这点小事击倒的。我们家未来的日子还很长,我还要看着你立战功,看着你的弟弟妹妹们长大,你是支持我的,不是吗,伊克?” “……是的,母亲。” 伊格尔低下头,他不是因为说谎而无法面对母亲,而是因为不知该以怎样的表情看向对方。 创世历1086年4月22日,伊格尔·瓦莱里安正式向家人告别,前往禁卫军旗队装甲师基地报到。在那里,他们将要乘搭早已准备好的火车,往东方而去。因为不希望家人劳累,而且不想让母亲抛头露面——其实这是伊格尔的私心,他是不想别人看到自己的家人后从而得知自己的真实身份——所以瓦莱里安家的告别不是在车站上,而是在宅邸门前。 跟哥哥最要好的凡妮莎虽然不能在母亲面前表现得太伤心,可她看着哥哥的时候,没有一点笑容。二妹妹科萝琳、三妹妹科迪莉亚是一对双胞胎,说起话来你一言我一语,非常有趣。她们现在正拉着哥哥背包的带子,不停地说着: “哥哥,你可要……” “早点回来哦!” “不要忘记带礼物。” “还要写信!”(未完待续) 第七章 进军(3) 瓦莱里安家的另一个儿子威廉对于自己年纪太小而没法上战场的事,始终很不甘心。现在看到哥哥要到前线去了,更是既羡慕又舍不得。他听见自己的这对双胞胎姐姐说个没完,忍不住插嘴说: “哥哥不是去旅游,而是去打坏人!他怎么可能有时间给你们买礼物?” “关你什么事啊?!” 她们俩异口同声的说着,如果不是家里人,根本分辨不出哪个是姐姐、哪个是妹妹。女管家安娜莉赶紧制止他们。 “少爷,小姐,现在大少爷即将出征,所以请您们不要再胡闹啦。您们这样做,伊格尔少爷该多不安啊。” 双胞胎和威廉都不满她的教训,又看了看母亲。副首相夫人点点头,示意女管家做得没错。 “对啦,要听话,不可以让哥哥为你们担心。” 母亲的话当然不能不听,还好有伊格尔的安抚,才让他们不至于生气。年纪最小的苏茜,根本搞不懂什么叫“打仗”,也不懂什么叫“敌人”,她只是听家庭教师和姐姐们说,伊克哥哥要到一个很远的地方去,不知什么时候才能回来,这让小女孩茫然不知所以。 “伊克哥哥,你能早点回来吗?” 当她的大哥摸着她的头说这个现在还很难说的时候,苏茜又冒出另外一句: “那么下个星期哥哥你就能回来了吗?” 她的天真逗笑了身后一同出来送行的佣人,不过没人敢发出笑声。伊格尔只好这样安慰她: “要是苏茜在家里乖乖的,听话不捣蛋,那么哥哥就能早点回来啦!记住,哥哥不在的时候,也得按照吃饭,蔬菜也得吃完。能跟哥哥做个约定吗?” “嗯,苏茜知道了,也会看好尼尼,不让它捣蛋。”苏茜学着哥哥姐姐们的模样,一副老成的表情,又拿出一只比她手上的白熊玩偶小得多的小熊娃娃。“伊克哥哥,这个给你,你带着小小尼尼去,就等于把尼尼也带去了一样,它会跟着你的。” 当然,她的这个愿望落空了,因为在妈妈的示意下,家庭教师劝她收起那个娃娃。伊格尔又看着凡妮莎,说: “凡妮,照顾好他们,行吗?” 凡妮莎默默地点头,她从小就很机灵,对哥哥的依赖心也特别重。这个小少女自然知道,战争是指什么,军人又是干什么的。她是在担心哥哥。 “我知道了,你放心吧,哥哥。一定、一定要早点回来哦!” 伊格尔把弟弟妹妹们都抱了抱,然后又看向一直凝视着自己的母亲。 “我走了,妈妈。” “好好去吧,家里期待着你的喜讯。” 就这样,年仅20岁的伊格尔·瓦莱里安背起自己打包好的军用背包,朝家人挥挥手后,离开了这个富丽堂皇的家,去到所在的连队报到去了。在那一天,有着许多像他那样千千万万的奥登尼亚青年,告别了自己的家人,重新穿起军装,回归部队。远至琥珀堡,北至寒冷的平原,南至温暖的海港,都有这样的身影出现。他们就像是一股股泉水,再次汇聚到大海之中。而这个大海,就是奥登尼亚令人闻风丧胆的军队。 那一天,首相再次向这些军人们发表了讲话,所以当伊格尔带领着自己的排跟随装甲轻步营来到车站准备登上火车的时候,这儿的站台四周已经充斥着年纪相仿、军服统一的人们,空气中传播着属于男性的气息。安装在站台最上方的广播喇叭里,传出了伊格尔非常熟悉的这个帝国第一号人物的声音: “士兵们,抬起你们的头,迈开你们的脚步,向东方去吧!在那里,一群野心勃勃的人正在对我们神圣的领土觊觎已久,他们痛恨全能之神,诅咒我们的文明与成就,是一群不可救药的低等民族!就是这样无法得到救赎的民族,却没有停止过他们的野心,妄图把力量加诸于我们的帝国之上。士兵们!帝国的人民们!不要畏惧,不要迟疑!为了保卫国家与这儿的人民,我们必须这么做!割断野蛮人的喉咙!把刺刀刺向他们自以为坚固的胸膛!将这些低劣民族的头颅踩在你们的脚下!让他们的野心被践踏于你们正义的皮靴之下!只有你们才能做到,士兵们!帝国为之骄傲自豪的战士们!神圣的使命再一次交付到你们的手中,你们必将不辱使命!全能之神的大天使长将神与神最看重的教义从异端手里拯救出来,而现在,你们就是背负着这样的使命!为了正义,为了国家,为了人民,‘七日战争’必将成功!我将与你们共同战斗!全能之神站在我们这一边!我们绝不屈服!绝不认输!绝不!!!” 喇叭里那震耳欲聋的声浪之后就没有停止过,不是首相的声音,而是那些激动无比的胜利党党员以及在场群众所发出的呐喊。不过在这儿,除了少数的军官可以停留一会儿听听这段广播之外,其他军人都忙着登上列车,找自己所在的车厢,安放行囊。伊格尔也一样,他点清人数后,带着自己的士兵们找到了所在的车厢——说是车厢,实际上是由货厢改成的,里面一股子干草味和马粪味——这才得以坐下歇一歇。听着这段广播,让伊格尔越发激动。自己就是这背负着神圣使命中的一员!何等光荣,又是何等重大的责任啊!原先的那些不安,现在似乎都已经烟消云散了。而且能和自己的士兵们在一起,这更让他感到自己的国家、自己的部队是无法战胜的。 跟伊格尔相比,新兵们也是有类似的表情,但老兵们却顾着休息、打牌、抽烟,几乎没几个人是认真听广播的。虽然没什么人敢说话,但那种姿势一看就知道是对广播不感兴趣。 几个月前才到这个排里报到的新兵“小鸭”杰奇,拿出那本被他翻过好几遍的高地语词典,茫然地看着身边的人。 “上头发这个给我们干吗?”(未完待续) 第七章 进军(4) 一个同样参加过曼尼亚战役、名叫弗里茨的士兵一拍他的脑袋,使那顶帽子都压下来遮住了眼睛,害得杰奇不得不把帽子重新整上去。 “当然是到路德尼亚去,别告诉我你不知道哟。” “我知道,可是——”杰奇愣愣地看看那本迷你字典,又看看大伙儿。“发这个有什么用?难道要我们去跟那些路德尼亚人交往吗?” 下士亨利希发出不怀好意的笑声。“没错,当你屁股痒痒,打算找个高地婆娘帮你开荦的时候,这玩意儿就能派上大用场。” “不对,面包和巧克力更好用。”有人用自己的经验提出了异议。“不行的话,香烟也可以。她们都爱这些,比什么狗屁高地话更管用。” 杰奇显然对对方的揶谕很不好意思,可是还是一脸无法认同的样子。“可是我们去东方不就是为了赶跑那些高地人吗?干吗跟他们交谈?况且,营里不是配备了翻译吗?我们只要负责打仗就好了嘛,跟那些不信教的高地人没什么好谈的。” 弗里茨对这个愣头愣脑的小伙子还想讽刺,被艾吉阻止了。这个深知他们性情的军人知道他们接下来不会放过嘲弄这个新兵的好机会。 “省口气,好好休息吧,到边境上去,起码得坐上两天一夜的火车呢。搞不好时间会更长的。” 艾吉所说的边境,已经不再是创世历1085年前奥登尼亚与东方国家之间的边界了。在经历过征服米德加尔德大陆的作战之后,这个新成立的帝国,它的领土边界已经把原来属于乌里尼亚的那一部分也纳入到其中。所以现在奥登尼亚人所说的“边境”,都是指原本是乌里尼亚的那一部分了。 伊格尔听着他们偶尔的拌嘴,心里有点好笑。列车终于启动了,最前方的车头喷出一股浓浓的白色气雾,悠长不气笛声响遍整个车站,预示着又将有一批奥登尼亚的年轻人即将离开他们生长的国土,前往一个他们谁也不清楚谁也不了解的国度。那些前来送行的妇女孩子们,挥手向亲人告别。有的女人不停地擦着眼泪,不知道是高兴还是难过。有的孩子则学着士兵的模样,努力地鼓起胸膛向车厢上的大人们敬军礼。伊格尔看到这些,又不禁想起自己的家里人。要到什么时候,自己才能见到他们呢?年轻人想到这儿,又觉得羞愧,才刚刚离开家准备上战场,又恋起家来了,这样实在不像一个军人应有的风范。他克制一下自己的心情,又看了看身边的艾吉——对方从上车起就没有再往车窗外看过一眼。 “艾吉,不想再看看这儿的一切吗?” 淡棕色头发的年轻人一笑。“对于我来说,哪儿都一样。” 伊格尔忽然想起,虽然他们已经成了朋友,可是艾吉却一直没有提起过有关自己家人的事情。不,是大家都不知道他家里的情况。看到他这种漠然的表情,伊格尔知道还是不要再问下去的好。 离车站越远,那些广播里和人群里发出的声音也被渐渐抛在身后。这个时候,车厢里的广播悄悄响起了,不过不是首相的讲话,而是一个女人的歌声: “亲爱的,一想起你,我便心绪全无。我独自一人,在你曾坐过的椅子上,回忆往昔的点点滴滴……” 优美哀怨的曲调,再配以清灵的歌声,让这些奔赴前线的军人们一时忘记了自己身在列车之中,仿佛又看到了家乡的美好景色与情人的身影。有人跟着曲调轻轻地哼起来,还有人在不出声地打着拍子。伊格尔沉浸在这歌声里,忘记了身处在这个闷罐车厢里的不适。 “这是谁唱的?” “爱弥尔·芳迪。”艾吉似乎对这首歌无动于衷,不过还是告诉战友。“这是最近在营里新流行起来的歌,他们好像都喜欢的不得了。” “确实是好听呀,准尉。”杰奇的神情已经充分说明他对这首歌以及歌唱者的向往。“不仅是在军营里,我上次回家的时候,也听到有人在酒吧里唱呢。” “怎么,小家伙你到酒吧去了?是去会相好去了吧!” 欣克尔没有放过他,这样开着玩笑说。杰奇赶紧摇摇头,一副“绝不可能”的样子。 “我才没有!我妈妈从来都不准我到那种地方去,只是在去我家的路上,那儿有个熟人开的酒吧,我是跟他打招呼的时候,无意中听到的。再说,我、我还没有女朋友……” 小伙子脸色通红,不知是因为说得认真还是因为羞涩。看到他这个德行,又有人主动加入调侃他的行列,这次是那个眼睑受过伤的下士希策尔。 “哎?还没有相好的,这怎么行!小子,到了路德尼亚,赶紧找一个!要是没有,就去妓院见识一下,都要上战场了,还没有这点经验,那怎么得了!” “不不不,”杰奇更加慌张了。“我不是说不考虑自己的终身大事,只不过现在还不是时候。而且、而且,您怎么能那么说呢?” “我说错什么了吗?” “那些高地人都很坏,非常坏,这是我妈妈告诉我的。我们是不可能跟他们当朋友的,更加不可能跟那些女人交往,这是违反政策的!” 他的认真没有引来道歉,反倒让老兵们笑得停不下来。杰奇瞪着这个、又看看那个,不明白自己到底说错了什么使得他们这么好笑。偏偏希策尔还不放过他,又问: “那你告诉我们,高地女人到底是怎么一个坏法啊?” “其实我也没见过高地女人,不过我妈妈跟我说,她们心肠坏,不能相信她们,人又是坏心眼,不信全能之神,所以不能跟她们交往。” 杰奇说的认真,但有几个老兵已经笑得头都抬不起来了。欣克尔不动声色地问了一句: “那么,小鸭,你想不想知道高地女人到底坏到什么程度啊?” 杰奇完全不知就里,连忙追问。“坏到什么程度?” “坏到会让你不再相信你妈妈说的话啊!” 弗里茨阴阳怪气的抛出这么一个答案,让车厢里几乎炸了锅。欣克尔捧着肚子,差点从座位上摔下来,希策尔一手指着弗里茨,又指着杰奇,那张嘴几乎把脸裂成两半。老兵们笑得肆无忌惮,连新兵们都笑得有点喘不过气来。伊格尔虽然明知道自己不应该,可是在转过头去的同时,他都没法再忍住嘴边的笑了。艾吉拍拍他的肩膀,那一脸坏坏的表情仿佛在说“没准儿他们说的有道理,高地女人确实值得我们在找个伴的时候考虑考虑”。杰奇呢,他的脸和脖子已经严重充血,头根本没法抬起来。如果能给他选择,可能这个稚嫩的小伙子会有冲动跳车逃跑吧! 火车载着这些年轻人,沿着冰冷的铁轨上向东方进发。在此时此刻,躁动不安的米德加尔大陆上,正迎来暴风雨来临的前夕。(未完待续) 第八章 意想不到的展开(1) 创世历1086年4月25日,奥登尼亚“七日战争”计划隶属中央集团军群的部队成员,第一个踏足乌里尼亚与路德尼亚之间的边境。 此次进军,奥登尼亚军队分为三个大集团军:中央集团军群由德克元帅指挥,从原乌里尼亚东部平原出发;北方集团军群由海德法特元帅指挥,从琥珀堡外围出发;南方集团军群由埃塞尔里德元帅指挥,从奥奥登尼亚与乌里尼亚原接壤处向东进发。此次进军,除了防御西海岸线以及被调往南方沙漠这总共十个师的兵力无法投入作战外,奥登尼亚几乎把所有的人力都投置于其中。再加上从其它盟国调配前来作战的军队,奥登尼亚帝国为了征服庞大的敌国,一共出动了五百万人的军队。奥登尼亚每家每户都派出自己的成年男性前往作战,这真是一次巨大的豪赌! 不过,在中央集团军群的第一装甲师所乘的坦克越过边境线之前,就已经有奥登尼亚部队的成员进入路德尼亚境内了。然而,并不是通过陆地,而是从空中飞往那里的。被分配到中央集团军群、与先锋装甲部队协同作战的空军部队第3、第9、第25、第52航空团,在当天凌晨接到命令,利用当天有利的天气条件,向敌国边境线突进,为地面部队进行空中掩护。同时,派出大量俯冲轰炸机攻击敌人的据点。 接到命令的飞行员们,早已准备就绪。不管他们之前对要进攻这个本来的“友邦”是何等的惊讶或是难以置信,但现在在他们脑海中的,就只有完成命令,取得胜利。 格尔哈德·尤特里希也坐上了自己的座驾,他今天将要为第4中队的阿伯特·乌尔里希进行护航。刚刚得知此消息后,格特只能无奈地瞪着那些纷纷向自己“祝贺”的队友,还不忘放下“狠话”: “等着吧,女士们,没准我会因祸得福呢!” 在第25航空团,谁都知道俯冲轰炸机飞行员中,就属乌尔里希成绩最突出,脾气也最难搞。和他合作过的战斗机飞行员们,无不抱怨连连,痛骂者有之、恨得牙痒痒者有之,谁都不想和他再度合作。没想到开战第一天,自己就接下了这么一份“优差”,这怎么不能让格特产生被上天耍弄的感觉呢?可是身为军人,他不可能提出异议,因此只好在心里告诫自己,无论如何都要完成任务,不管坐在那架轰炸机里的人怎么个讨厌法,自己都务必保证对方的安全。曾经跟乌尔里希有过节的彼得·汉默特祝格特好运,提醒他不用把“那个混蛋”——就是指他讨厌的乌尔里希——说的任何话放在心上。格特谢谢队友的好意,说: “他要敢在我头上多嘴,我就先把他打下来!” 在停机坪上,按照集合的飞行员们都齐刷刷地站在草地上,听着指挥官的调动和命令。格特不着痕迹地打量一下站在离自己不远的乌尔里希,暗暗对自己说: “真有你的,头一天就让我摊上这么个难缠的家伙。全能的主啊,要是您听到我的祈祷,就请您在接下来为我多多安排一些好事吧!” 虽然参加过乌里尼亚、曼尼亚战役,又参加过在月牙海峡以及昂尼亚上空的战斗,不过格特清楚,他们这次面对的,将是一个比以往都要可怕的国家。想起远方的亲人,想起自己的女友罗蕾莱,格特希望自己此次参战还能活着回来见到他们。 随着指挥官一声令下,飞行员们都登上了自己的战机,准备出发。乌尔里希看上去仿佛只是执行平常的训练似的,镇静地爬上铁梯子,进入轰炸机中。即使讨厌他的为人,不过格特仍然不能不佩服他的勇气。他也作好了准备,在拿走放在轮胎前的障碍物时,地勤绍尔在胸前划着三角,示意自己会为对方祈祷。 一架架战机接连飞上蓝天,格特在爱机冲上天际的那一刹那,再一次体验到了以往那种失去重力、在天空攀升的感觉。现在他已经不再是以前那个手忙脚乱的新人飞行员了,可以迅速地把自己的状态调整到最好,以迎接接下来的作战。 “今天要拜托二位了,”无线电耳机里传来乌尔里希的声音,他的俯冲轰炸机就在格特的右方。“希望你们不要妨碍到我的行动。” 真够呛!格特没有回答,而是在摇头。要不是那个自认为伟大的空军元帅的命令,我才不想给你这样的家伙护航呢。在轰炸机另一侧的战斗机飞行员也是格特同一中队的队友菲利蒙·朱力克,他也懒得理乌尔里希。 根据奥登尼亚军方气象部门的预测,今天天气晴朗,没有雾气,适合飞行。现在这些飞行员们在边境上飞越时,也确实是如此。良好的天气可以为己方带来有利的飞行,但同时也是在给敌人提供广阔的视线和作战空间。所以当战机飞越原乌里尼亚边境线时,格特就提醒自己,当心敌机。他们大队此次负责轰炸路德尼亚军在边境线后不远的基地,根据情报分析,附近就配备有战斗机过百架,也就是说,敌人是不会坐视不管的。 在即将靠近轰炸目标时,耳机里传出后方指挥部雷达通讯员的声音: “注意,前方两点钟方向有敌机接近。约八分钟后接触。” 格特的皮肤都绷紧了,他在耳机里让那个方位的朱力克小心,对方爽朗的声音很快回应过来: “我已经作好准备,就等着他们了!” 没过多久,目的地已经出现在前方的山坳之中,由于天气晴朗,所以战机上的人能够把路德尼亚的大地看得一清二楚。而在这个时候,敌人的飞机也像等待已久似地出现了。它们向着机群冲来,仿佛是想先把敌机给打下来。轰炸机因为没有过强的火力,因此必须得由战斗机提供保护。现在,那位自视甚高的雷纳·伯纳特元帅的命令要派上用场了。(未完待续) 第八章 意想不到的展开(2) 乌尔里希的轰炸机避过了一架敌机的扫射,往地面俯冲轰炸。那架敌机似乎不打算要放过这个猎物,正想追击,但是此时在它面前,又出现了另一架奥登尼亚的战斗机。格特缠住了敌人,好让轰炸机得以进攻地面。从驾驶舱里,他能够看见敌人的战斗机是多么的崭新,机身上的油漆仿佛是刚刚涂上去不久。相比起来,自己的爱机虽说也经过重新涂装,不过一看就知道不是新出厂的。格特在心里冷笑。 “新手是吗……要知道,我的宝贝儿是绝对不会输给你的!” 敌人似乎是急于想打下格特的战机,然后再剿灭那些可以威胁到地面部队的俯冲轰炸机。在山坳的那一头,已经有泥和火光组成的烟雾在升腾而起,路德尼亚的陆军遭到了攻击。格特识穿了对方的意图,他可不打算就这样放敌人走。 “现在才刚开始呢!” 那架灰色的敌机朝格特的爱机猛冲过来,在即将把这架战机纳入射程范围之际,格特一拉操纵杆,让爱机翻滚绕到一侧,避过了攻击。对方及时改变方向,紧随其后。眼看到对方那架战机越来越近,格特忽然松开油门,推着操纵杆,让爱机俯冲向下。这一来,来不及转向的敌机就冲到了格特战机的前方。格特一踩油门,再次让爱机攀爬向上,跟在了敌机的后方。 敌人好像没有料到会出现这种情况,一时间因为找不到对方的踪影而不知如何是好。格特双眼紧盯着准星,眼看这架战斗机离中央的瞄准点越来越接近。他此时脑中一片空白,只有眼前看到的这架敌人的战斗机。他的左手大拇指按在了机枪的按钮上。准星上,敌机的身影与中央瞄准点重合在了一起。 就是现在! 格特根本没有多想,使出全身的力气按下了机枪按钮。顿时,他的爱机吐出橙色的火舌,直扑向敌人那崭新的战机。在那新刷过油漆的机身上,一个个像腰果那么大的子弹孔出现了,其中一侧引擎被打中,还冒出了火花。顿时,它像失去平衡的鸟儿一样,歪歪扭扭地往下坠。 “打、打中了……” 格特确信自己没有看错之后,才松开了机枪按钮。他只觉得手心湿漉漉,喉咙发干,眼睛下意识地注视着那架成为自己第一个猎物的敌机。自己真的打中了!这是第一个被自己亲手打下来的敌人的战斗机!如果不是此时仍然在作战、自己还呆在狭小的驾驶舱里,格特真想挥舞双臂朝天大吼,因为从这一刻起,他终于成为一个真正的战斗机飞行员了! 兴奋的格特看到那架敌机右侧引擎冒出一道浓浓的黑烟,就像是它那长长的尾巴,跟随着这架战机直冲向下。格特一边留意着周遭的情况,一边又忍不住看了看那架被自己打中的敌机。对方的飞行员没有跳伞逃跑,离开已经无法驾驶的战斗机。看样子,他们会人机共亡的。在格特碧绿的眼睛中,映出了那架新式战斗机撞向山上的场景。随着一声爆炸,一个火球在那里燃起,路德尼亚那个还没来得及阻止敌人进犯的飞行员,就和他的战机一起,成为了冥界的亡魂。不知是由于什么缘故,那名本该可以逃离的路德尼亚飞行员,永远地和他的战机化作一体了。 格特把视线调转过来,原本激动不已的心情此时有点乱糟糟的。他还没时间来品出个滋味,就在耳机里听到朱力克的呼喊: “格特,在你后面有敌机靠近!” 格特赶紧回过神来,自己到底在干什么啊,这里可是战场啊!他重整心情,把刚才打落敌机的兴奋压抑下来,继续在路德尼亚上空与敌人的战斗机周旋。由于战斗机机群的出色护航,俯冲轰炸机机群得以完成它们的任务,把目标炸出一个个大洞,使路军伤亡惨重。格特引开那些对轰炸机攻击的敌机,一边又把一架因为追击自己队机而大意的战机纳入目标范围。这一次,当他按下机枪按钮的时候,已经平静下来了。 “为自己的愚蠢,付出代价吧!” 那架同样新得发亮的战机又成了格特爱机的靶子,它像只断线风筝似地摇摇摆摆,好像是努力想降落到地面。确定它失去了战斗力后,格特没有再射击。他这次能看到因为没法摆平飞机而被迫跳伞的敌人飞行员在空中的身影,他驾驶着战斗机在对方周围环绕,看到那个飞行员坠在伞的最下方,慢悠悠地在空中打晃。格特甚至可以看见,那个仍然戴着护目镜的敌方飞行员有一张年轻的脸,上面写满焦急无奈和恐惧。格特没有为难对方,而是离开了那里。在飞行部队中,有个不成文的惯例,当敌机被打落下来后,己方不可再对跳伞逃生的敌方飞行员进行射击。格特是认同这个做法的。只要这样就够了,自己已经完成任务,没有必要再对这些无力还击的敌人动手。 “任务完成,重新集结为护卫模式,回航!” 奥登尼亚的空军战机以及他们的飞行员都在无线电中接收到了这个命令。除了有少数两三架自己人的飞机被敌机击中而无法返航外,其余战机都按照命令撤离此地上空,返回后方。 途中,心神未定的格特收到了第一个祝贺,那是来自于朱力克的: “干得好,从今天开始,咱们尤特里希少尉的幸运日要一起延续下去啦!” 格特想起自己在出发前说过的话,忍不住笑了起来。“没错,今天是我的幸运日!” 战机群和轰炸机群安全回到后方的临时基地,在下了战机集合之后,格特才知道,今天我方以大优势盖过了路军的空中战斗机群,取得了开战的第一次胜利。不过仍有两名飞行员因为战机被打下而下落不明,还有一个飞行员丧生。随后,中队长统计了各战机的战绩,格特的两次打下敌机也得到了确认,这位新生的英雄获得了中队长的表扬,因为格特是这次出击中唯一打下超过一架敌机以上的飞行员。格特谦逊了一番,心里的高兴劲儿就不用提了。(未完待续) 第八章 意想不到的展开(3) 专门负责格特爱机地面管理装配的地勤绍尔,听到这个好消息,激动的连忙拿出一早预备下的涂料和一支大号画笔,在格特一直驾驶的901型战斗机尾翼右侧画上两个星形图案。这代表着该架战斗机的主人的空中战绩。为了这一天,绍尔可是盼了好长时间,如今终于如愿,难怪他比格特还要高兴。 看到绍尔手舞足蹈的样子,又看看那两个小小的黑色星形标记,格特对自己这个忠厚的地勤人员说: “让你等很久了吧,绍尔。真是抱歉。” “一点也不,少尉!”绍尔的嘴巴一直都合不拢。“您不仅平安归来,而且打下了两架敌机,我能作为您的技师和地勤,同样是面上有光啊!” 格特非常感激对方的好意。“那么以后也要多多拜托你了,绍尔。我会更加努力的。” “当然啦,您一定还会打下更多敌人的战斗机的!” 虽然打下了两架敌机,不过格特他们却来不及为此庆祝。因为在接下来,他们除了有少量的休息时间之外,就必须再次登上战机,与敌机展开搏斗、为己方轰炸机护航。直到当天凌晨,攻击告一段落后,飞行员们才获得了宝贵的睡眠时间。经过米德加尔德大陆上的战役后,这些年轻人们深深知道休息的重要性,所以谁也不敢怠慢,尽早让自己睡下,以迎接往后的更多挑战。 躺在简陋木板床上的格特,听到上铺的埃利克悄悄对他说: “今天你大大的出头了,格特。你知道吗,克尔温上尉听到你打下两架敌机,在无线电里一展歌喉呢!” 格特已经闭上眼睛,可是嘴角边却止不住微笑。他的师傅对他如此悉心教导,如今自己总算有了一点儿成绩,能让对方高兴,他也觉得欣喜。 “那么我以后得再加把劲,再让上尉唱歌才行。” 埃利克嗤的一笑。“得了吧,克尔温上尉那种嗓子,只能有让天上的小鸟掉下来的功效。不知对敌机起不起作用……” 他翻了个身,很快进入了梦乡。格特也是渐渐觉得眼皮越来越沉,他身上的劳累此时成了最好的安眠药,助他入睡。格特在梦里没有想起那些被自己击落的敌机的样子,而是出现了那个无助的路德尼亚飞行员的模样,还有那一道长长的黑烟。那些人,原来跟我们一样啊……他迷迷糊糊中冒出这么个念头,回荡在他脑海中的不是拥有自己战绩的兴奋,而是初次葬身在自己手里的敌人的那张不知长什么模样的脸。 那个人……那个路德尼亚人……被我杀死了…… 带着这样的心情,格特睡着了。数小时后等待他们的,仍将是一场又一场的恶仗。 跟空军部队那种不必直接接触敌人的战斗不一样,地面部队必须和路德尼亚军进行面对面的搏斗。这是在进军之前,各处指挥官告诫部下以及士兵们的要点之一。为了做好准备,绝对不能后退一步,而是要把敌人赶到他们的大后方。装甲部队既然作为奥登尼亚军的先锋,那么肯定会在更多时候面临这种境况。想到这些,初次参加战斗的伊格尔总觉得分外紧张。虽说装甲轻步营没有配备坦克,而是协同坦克以及众多的轮式装甲车辆对敌人的阵地或堡垒进攻,但毕竟理论和实际是两回事,所以在军校中学得再多的知识,伊格尔也总担心不能弥补自己在战场上的表现。 4月25日,也就是当格尔哈德·尤特里希正在路德尼亚上空打下自己第一架敌机的同时,伊格尔·瓦莱里安所在的部队,正以大步流星般的姿态,突入路德尼亚境内。诸多新式配备的重型坦克:奇迈拉型号以及凯尔贝洛斯型号,第一次在正式的战争中登场。穿着黑色坦克乘员制服的军人,威风凛凛地从炮塔上扫视前方,这些大家伙开起来足足占了半条公路的面积。那些没有配备坦克车辆的连队士兵,只能眼睁睁地看着这些大个子从自己身边开过,弄得自己满头满脸是灰土。第一装甲轻步营也是其中之一,他们的装备多半是由马匹拉着,小型机关炮、反坦克炮,都是这样由战马拉着的。原本与其它装甲部队中的步兵成员一样,他们都可以坐上卡车或装甲运兵车辆前进,无奈到目前为止,那些本该到的车辆却依然因为铁路运输受到阻碍的原因而停留在后方,让士兵们不能第一时间坐上它,众人只好以步行为主。这样一来,他们的速度就算再快,也不可能比得过开着坦克的装甲兵。 伊格尔背着冲锋枪,带领着手下赶路,还要不时和士兵们一起,把陷进坑里的推车抬出来。越过边境后他们才发现,比起原乌里尼亚那边的公路情况,路德尼亚这儿的路面更加糟糕,更不用和奥登尼亚国内那平整宽敞的大道相比了。 又一辆辆坦克从他们身边开过,刚刚才把一门反坦克炮给推出坑的弗里茨正靠在路边喘气,他看了看那些绝尘而去的重型坦克,不禁问道: “为什么只有这些狗娘养的才这么得意呢?我们却得靠两条腿走过去,太不公平啦!” “你后悔没加入他们吗?” “见鬼!”弗里茨吐了一口唾沫,“我的嘴里全是灰和土!这些路德尼亚佬连条路都修不好,果然是个穷鬼国家!我不羡慕他们!一点也不。要是没有我们协助,他们才不可能那么顺利占领敌人的阵地。” 后面那句明显是针对可以乘搭坦克的装甲兵说的,不过他的话似乎没什么人相信。欣克尔把扛在肩上的机关枪换了个肩膀,一边走一边对身后的弗里茨说: “是啊,没有你,他们就连姑娘也找不到了!得啦,闭上你的嘴,赶路吧!” 有几个人笑了起来,新兵们可不大敢笑,因为他们知道弗里茨是不会绕过他们的。在这条坑坑洼洼、号称是通往路德尼亚的“国际公路”上,第一装甲轻步营整整赶了一天的路,走的行程超过五十公里。当夜幕降临时,他们已经来到位于路德尼亚防线前方一个叫施尔季里卡的地方,在那儿的野外田地挖战壕、作掩护物,准备休息四个小时后又再上路。 伊格尔靠在自己新挖好的坑里,看看手表,现在已经是路德尼亚时间晚上八点多了,也就是奥登尼亚时间晚上七点多,他们已经跨越了一个时区,来到了一个截然不同的地方。这儿连一点灯光也没有,只有树林和田野里偶尔有虫子的鸣声。四周静悄悄的,附近虽然有村庄,不过按照命令他们不能进入其中住宿,所以这些奥登尼亚军人只能在野外休息。(未完待续) 第八章 意想不到的展开(4) 现在,家里正在做什么呢?伊格尔想起奥登家里的一切,忍不住这样想。妈妈和弟弟妹妹们,多半是在为自己祈祷吧。不仅是祈祷国家可以大获全胜,也是祈祷自己可以平安归来。伊格尔动了动身子,想使自己坐的舒服点。他还是第一次在自己国家以外的地方,在露天的夜空下,渡过这一夜。旁边有人爬了过来,是艾吉。他一坐下就把自己的水壶递过来。伊格尔摇摇头,他就自己先喝了一口。 “补充多些水份,这和抓紧时间在战场上睡觉是一样的道理。” “我已经喝过了,艾吉。” 两人并肩坐着,望着前方黑乎乎一片的树林,在年轻人的头顶上,是数不尽的星星。伊格尔屈起膝盖,却看到别在皮靴边上的刺刀,他把它握在手中。要是和敌人展开肉搏战,那么这个就必不可少了。艾吉也注意到了他的眼光,他看了看这把刺刀,无所谓的一笑。 “到时还是不要用这个好。” “为什么?” 伊格尔不解地转过头看着对方,如果肉搏战不用刺刀,那么他怎么先打倒敌人呢?用枪的话好像并不合适,因为到时恐怕敌人是不会有时间给你在那么短的距离内开枪的。艾吉指了指他放在身边的那把短柄工兵锹。 “只有它最合适。用这个的话,能直接把敌人的头给砍下来。” 看着这把工兵锹,又看看艾吉脸上那平静的神情,伊格尔忍不住抖了一下。看起来,对方似乎有过不少这样的经验。 “刺刀刺进敌人胸膛,会被骨头卡住的,我就曾经因为这样,把第一把刺刀给弄断了。就算是刺进肚子里,也得踢上一脚才能弄出来。妈的,这玩意不知是谁设计的,只是表面好看,还不如这把铁铲子呢。” “那好,有机会我会试试看的。” 伊格尔这样说着,心里却在想,我真的会有用上工兵锹去砍的那一天吗?进入路德尼亚的第一天,他们并未遭遇到任何战斗,在这种相对平静的状况下渡过了这段时间。 第二天天还没亮,踩着草上的露水,他们又再出发了。再往前去,就是路德尼亚西方防线的前沿阵地的。也许在那里,预想中的战斗就会发生。伊格尔和士兵们一起,隐蔽地在林间小路上前进,路上,他们碰到了早已到达这里的装甲营,对方在外围伏击了一段时间。根据他们的观察,这里的路德尼亚兵没有任何不寻常的动静,只是按命令驻守在这儿。那些新式的武器和坦克,还没有一点动过的迹象。看样子,对方根本不知道敌人已经兵临城下。 装甲营营长和装甲轻步营营长商议过后,决定对此处发起进攻。重型坦克兵分两路包抄敌人阵地侧翼和后方,而正面的装甲轻步营和剩余坦克则负责遏制敌人的反扑。 当那些奥登尼亚产的重型坦克隆隆声地压着路面冲向敌人的阵地和堡垒时,里面的路德尼亚军好像都傻了似的,呆呆的看着这些庞然大物出现在自己的眼前。有几个军官嘴里大喊声着,可能是在命令士兵进行反击。可是当那些慌乱中动员起来的士兵跑向大炮和装甲车辆时,装甲轻步营的火炮也同时响起,把他们的装备炸得变成碎片和垃圾,也把那些跑在最前面的路德尼亚兵炸得掀上了天。 伊格尔命令小型机枪炮压制敌人的火力,而他们则在掩护物后向敌人射击。这种情况下,伊格尔和身边的人根本搞不清楚哪里有敌人或者哪儿才是正确的目标,只能向前面堡垒的方形小孔里射击,迫使对方的机关枪哑火。艾吉拍拍伊格尔的肩膀,示意他掩护自己,又指了指前方。伊格尔知道他是想冲上前用炸弹端掉那个发射孔,于是他向两个士兵做了个手势,示意他们拿上榴弹炮跟上自己,然后趁敌人火力稍弱时赶紧跑到更前方的树丛后,艾吉和两个士兵也跟在后面。伊格尔差点摔倒,不过还好他滚进了树丛背后,敌人的子弹就在他一秒前刚刚摔倒的地方扫射而过。 伊格尔还没喘口气,上面的子弹就嗖嗖地飞过钢盔上方。他根本没法抬头看看敌人的方位。艾吉也来了,他拿过伊格尔的望远镜,把堡垒机关枪口的位置告诉了那两个士兵,对方赶紧填好炮弹,瞬间之后,一股黑色的火焰气流从堡垒内部喷射而出,那个枪口被干掉了。敌人想利用那个位置狙击奥军坦克的愿意也落空了,那些有着庞大身躯的坦克越过了堡垒的侧翼,来到敌人的后方。在那儿,可以听到炮声连连,惨叫声更是不断。伊格尔尚未回过神,就被艾吉突然拉出了树丛拼命往后跑。没跑多远,一股气浪就从后而来猛的扑向他们。两人双双卧倒在地,随后在战友的掩护下回到掩护物后。这时,伊格尔才看清楚,刚才他们所在的那个地方,已经被敌人的炮弹炸出一个坑,而那些树也被炸得不翼而飞了。要不是有艾吉及时拉走自己,恐怕现在他已经成了一团肉酱了。 在齐心协力的进攻下,敌人的反抗很快熄灭了。当进入堡垒内部后,伊格尔他们才发现,这个地方的路军守兵不会比他们的人少,装备也不算差,可是这些路军士兵,好像根本还搞不清情况,连新式的装备也没用上,就缴械投降了。站在这些成群结队走出堡垒的俘虏旁边,伊格尔对艾吉说: “刚才,真的很谢谢你。” 艾吉只是一笑,好像在说“这没什么”。伊格尔觉得庆幸又羞愧,自己到底还只是个新手啊,想要成为真正的排长,带领这些老兵们作战,还不知得等到什么时候呢。 那些路德尼亚士兵个个举着双手,被少数士兵押送着走出来。伊格尔看到,这些路德尼亚人跟自己的年纪差不多,有的甚至更年轻些。他们中有少数人,才敢抬头好奇地看看这些外来的侵略者。这样的举动遭到了一个负责押送的士兵的殴打,把好几个路德尼亚兵都推dao了。伊格尔忘记了自己的心思,赶紧上前制止对方。 “够了,现在他们是战俘,应该受到人道的对待。” 那个士兵虽然服从了命令,可是嘴里嘟嘟囔囔的,好像觉得很不以为然。艾吉看看伊格尔,安慰他说: “这样的结果已经算是理想的了,没想到高地人的防守会这么不当一回事。” 伊格尔也有同感,本以为路德尼亚军有意入侵奥登尼亚以及米德加尔德大陆,但从现在看来,这些高地人的军队,显然还没有进入状态。奥登尼亚军队中有许多新兵,在这一天投入到了相对轻松的战斗之中;而路德尼亚军中的更多新兵,则在他们没有料到的情况下,成为敌人枪口下的牺牲品、或是战俘队列中的一员。 就是在这种没有意想到的一天里,奥登尼亚军各处都是捷报频传,把路德尼亚军打懵。不过,这还仅仅只是个开始,因为现在路德尼亚的国土,才刚刚展现在西方的奥登尼亚军人们面前。(未完待续) 第九章 进占高山国(1) 阿斯加尔德大陆,与毗邻的米德加尔德大陆截然不同。米德加尔德大陆之中多为肥沃的平原、森林地带,虽然有被全能教派第三世法皇称为“神山”的阿特拉斯山脉在西侧高高耸起,不过总体来说,气候宜人,平原丘陵居多,景色更是美不胜收。而阿斯加尔德大陆,除了与米德加尔德大陆接壤的西侧土地尚可外,其余东方地带均为不毛之地,只有少量人口。夏季该大陆的维利纽夫冰原还能勉强居住人类,可是一旦进入下半年的秋冬季,这里便成为了终日寒风冰雪肆虐之地。也因此,占阿斯加尔德大陆百分之九十以上领土的路德尼亚的总人口,其中有超过七成都是定居在靠近米德加尔德大陆的那些平原地带。所以当奥登尼亚最高统帅部开始按照首相的指示制定进攻该国的计划时,都一致认定,决定胜负的关键,就是在于大陆边界线到路德尼亚首都雷帝城之间的这片土地上。只要能攻下这片占路德尼亚总面积不到五分之一的领土,路德尼亚的战力就能被他们消耗待尽。 虽然设想是如此,不过在路德尼亚与米德加尔德大陆之间,仍然有着一段被奥登尼亚军方高层称为“缓冲地带”的地段。这儿,以前曾经是路德尼亚各附属公国的所在地或其贵族的领土。由于路德尼亚的费奥多罗皇朝将这些土地分封给自己的亲属或是下属,这些地方上也纷纷出现了较为独立的小型公国。可是在创世历1063年,费奥多罗皇朝的最后一位皇帝——尼古拉二世——遭到革命党的废黜,和他的家人一起被赶离首都,成为阶下囚。不久之后,在内乱之中,尼古拉二世与他的家人都神秘失踪,后来才被已经执政的政府宣布经已处决。由此,该皇朝数百年的统治终告结束,而那些曾经被分给各贵族及皇室成员的土地也全部收归国有。那些本已算得上是独立的小公国,也都被迫成为新生的路德尼亚的一员。虽然它们的国名得以保留——其实是将国名变了省名,等级大大降低了——可是统治权,当然属于路德尼亚政府。这些以往的小型公国领土虽然不大,可是却占据着有利的地形:高耸的山脉、复杂的沼泽、以及密密麻麻不利于装甲部队进军的森林地带。这些地方,都将成为奥登尼亚军进入路德尼亚本国领土的障碍。 面对着这些地形的阻拦,奥登尼亚的首相却是没有一点怀疑过他的军队进军的速度。在他本人的预想中,只要花上一到两周,奥军最先头的部队——也就是在米德加尔德大陆上出尽风头的装甲部队——就能穿越进入真正的路德尼亚领土。对于首相本人的乐观,国防部和总参谋部的那些将军们是不敢多说什么,可是心里仍然免不了犯嘀咕: “这个可能吗?” 也不能怪他们优柔寡断,因为路德尼亚在米德加尔德的人看来,是一个不大可能被教化兼并的国家。在将近两百年前,曼尼亚在波拿巴皇帝的带领之下,曾经一度把路德尼亚帝国的首都给打了下来。当时曼尼亚人都以为此次战役必将以他们的胜利而告终,可是他们一定没有想到,被夺去了首都、兵力消耗过半的情况下,路德尼亚竟然展开了疯狂的反扑,将曼尼亚军打回米德加尔德大陆。也因为这一役,波拿巴元气大伤,最终在后来的国内革命风潮中被推翻,一代军事奇才,流放到他出生的那个无名小岛上郁郁而终。这样的例子,又怎能不让熟知历史以及军事的奥登尼亚军人们心惊胆战呢? 可是卡尔·海因茨却没有被这些事情吓倒。他和自己的部下一样,同样熟知那段历史——甚至比他们更为熟悉。可是他更加相信,自己所发展的这支奥登尼亚军已经与以往大大不同,而且现在的路德尼亚,名义上虽然统一,可内里却在不停地进行政治斗争,要是错过了这段最佳时期,又不知得等到什么时候才能铲除掉这个可怕的国家。所以,海因茨是铁了心要把战争进行下去。 4月30日,也就是在战争打响不到一个星期的时候,奥登尼亚军中央集团军群的装甲部队,已经到达原罗曼公国城下。它的进度之快,连该军群的总指挥官德克元帅也吃了一惊。这个已经年过六旬的老人,是奥登尼亚军方高层中举足轻重的人物。不管是哪位部长或是元帅到了他的面前,恐怕都得不由自主地弯腰低头以表示敬意。他也是奥军军方维持传统、严于律己的头号代表。当德克元帅取下他的夹鼻眼镜,看着面前前来报告此消息的副官时,对方已经是满头大汗。一半是因为刚拿了电报就跑来报告的缘故,一半是因为被上级盯得浑身不自在。 还好,德克元帅没有为难这个年轻的副官,而是一伸手,把战报电文拿到自己的手中,重新戴上他的眼镜,把电文从头到尾仔细看一遍。这个被奥登尼亚某些较为年轻的将军私底下称为“倔老头”的元帅,从鼻子里哼了一声,像是在以这个来代替笑声似的,把电文还给了副官,随即让自己的参谋拨通了与前方装甲部队的电话。他现在要联络的,正是在电文中报告已经到达罗曼公国外围的装甲兵总监加勒特上将,这位奥登尼亚装甲部队第一人,在此次战役中,率领着第1装甲集群——该集群由10个装甲师、2个摩托化步兵师、1个骑兵师、还有一个炮兵团组成——作为先锋部队在路德尼亚境内如入无人之境。可是连他的上司也没料到,这位装甲兵总监竟然会在这么短的时间内到达该处。要知道,现在中央集团军群的总指挥部,才刚刚越过大陆边界线不到两天呢。 电话接通了,德克元帅拿起话筒,与对方通话。电话线的另一端,装甲兵总监加勒特的声音一如既往,还是那么有力: “元帅阁下,请让我在电话中向您报告我军第一装甲集群的进攻情况。前日,第一装甲集群旗下的三个装甲师,突破路军防线,瓦解了该处的防守,并且迅速突击进入后方,迫使路军后撤,无法再组织起有效进攻和再建构防线,也让后来的部队得以顺利进驻。现在,我军已经处在罗曼公国外围约二十公里处,而第二装甲集群的魏勒上将也已经顺利到达我军东侧。请您下令!” “我知道了,第一装甲集群和第二装甲集群在原地待命,直到总指挥部下达命令!”(未完待续) 第九章 进占高山国(2) 又听取了汇报,德克才结束与前方的联络。当放下电话的时候,他的副官在一旁注意到,这位元帅似乎摇了摇头。 “哎呀呀呀……现在这个年代,我们这些老掉牙的果然跟不上了呀……” 随即,德克元帅又与中央集团军群下的空军总指挥官取得联系,要求空军轰炸机群作好准备,明天一早马上出发,对罗曼公国境内进行大规模轰炸。当时与地面的装甲部队相互配合,务求一举夺下这个占领着重要地段的小公国。 德克元帅拿着放大镜,把注意力完全放在桌面那幅巨大而详细的军事地图上。在路德尼亚首都雷帝城西侧,是一大片辽阔的平原,而挡在这片平原前面的,则是罗曼公国以及它境内的连绵山脉。由于此处的地势利守不利攻,因此路德尼亚军必将主要兵力放于此处。但是只要奥登尼亚军队可以夺下该处,那么向***进夺取雷帝城,也就简单得多了。老元帅的手指,一下一下地敲在地图上,那个名为莱蒙托夫山脉以及罗曼城的小点上。 与此同时,北方集团军群的先锋部队也已经到达了罗曼公国的西北角。这支装甲部队犹如一支突出的长矛,深深的刺入了路德尼亚的躯体内。如今,得到上级的命令,他们将和南侧的友军部队一起,向该处发起总攻。得知此消息后,北方集团军群的海德法特元帅虽然没有像德克元帅那样表示出自己的讶异,不过也是十分意外。老式军事教育下培养出来的奥登尼亚军方高层,虽说在米德加尔德大陆作战中已经领会到装甲部队的长处,可是要他们从把装甲部队视为陆军陪衬的想法一下子转变过来,显然还需要一点时间。 在远离后方总指挥部的罗曼公国外围,中央集团军群属下的数十个装甲师已经汇聚在此。它们的速度之外,不仅令传统的陆军部队惊讶,也让他们自己感到惊讶。伊格尔·瓦莱里安所在的禁卫军旗队装甲师,就是其中之一。他们虽然没有乘搭上装甲车,可是也以每天五六十公里的速度,赶在后方,一直跟紧了部队,现在来到了被俗称为“高山之国”的罗曼公国外围。 在战地的临时休息区,隔着山丘和期间的田地,伊格尔他们可以看到,自己所属的旗队装甲师那些坦克都被很好地伪装起来,和地面成了一个颜色,别说现在是夜间,哪怕到了早上,那些在空中飞过侦察的路军飞机也未必能发现敌军的坦克就在自己的眼皮底下。伊格尔虽然对装甲兵的速度已有所领会,可是看到这种情景,仍然令他嘴都合不拢。 “全能的主啊,他们是比我们早一些到了这儿……可是看看这些用草和树枝还有泥巴色帆布做出来的伪装,那些装甲兵难道是不用睡觉的铁人吗?” “那些狗杂种只要一声令下,哪怕是身上被炸出个大洞也得先干完上级的事才能倒下。”一旁的艾吉冷笑着说道,“说起来,咱们不也差不多嘛。” 看看自己身上和头上,又看看对方的那副打扮,伊格尔不由得一笑。此时,他们都已经换上了灰绿的迷彩军服,头上也戴着由树枝做成了伪装帽子,为的就是不让敌人发现。装甲轻步营也是一来到这儿,还顾不上休息,就马上进行伪装。在他们这边的阵地里,连火都不能生。因此他们今天晚上只能吃那些难以下咽的罐头食品。 伊格尔作为排长,到连长那儿听取作战任务下达,然后又回到排里,到各位巡视,跟他的士兵们交谈,鼓励他们。艾吉和几个老兵围在一起,看到伊格尔回来了,便主动往旁边让了让,好让对方有位置坐下来。 “少尉,有什么命令吗?” 在排里——不,应该说在整个三连里都是年纪最大的老兵欣克尔,一边抽着烟,一边这样问道。伊格尔坐下来看着他们。 “明天一早七点三十分,总攻正式开始。我们要在坦克后面为他们清理周围的敌人和障碍。” 有人吹了一声口哨,那是下士亨利希。“这么说,少尉,我们不是先头部队,而是那些开着笨铁壳子的装甲兵先进去伊万他家?” 所谓的“伊万”他家,并不是指罗曼公国中某位居民的家里,而是指路德尼亚的领土——就是罗曼公国了。之所以有这种称呼,是因为奥登尼亚的士兵更习惯把路德尼亚人称为伊万,所以路德尼亚人的国家,自然也就成了“伊万他家”了。这种称呼在整个奥军中都得到了充分的发扬,时至今日,甚至有些与前方联络的通讯员或是军官都习惯在电话里把路德尼亚的某处领土叫成“伊万的某某河”、“伊万的哪个公路”等等。当然,在跟上级汇报时,自然又改成了正式的名称。对于这种称呼,伊格尔开始觉得难以叫出口,不过后来还是渐渐听惯了就自然觉得无所谓了。 “对,但我们在外围必须负责火力支援。等到上头的命令下来之后,再往城内突进。” 刚脱下靴子察看自己那双脚的弗里茨,小心翼翼地把靴子重新套上脚,然后也加入到讨论之中来: “那些该死的高地佬,连条路都不会修,我的这对脚都快成扁平足了!我看呐,搞不好,那些高地佬已经把自个儿家里的东西全给烧精光,到时就不能留给我们了。反正这儿迟早都是咱们的,他们要拦也拦不住。” “得了吧,就凭你那双脚吗?”欣克尔朝他吐出一口烟圈,一脸不以为然。“这些畜生连大字都不识一个,所以打起仗来,一定也是不要命的。越是野蛮人,就越是不怕死。这个道理你应该听过吧。到时这里肯定会有场恶战,咱们还是自求多福得了。” 亨利希始终觉得不可思议。“才花了这么些天,我们就赶到这儿来了,那些伊万们好像都不会打仗似的,就凭他们,能有什么作为?我敢说,这些高地佬就像首相说的那样,只剩下个空壳子,只要咱们用力一捏,就全部完蛋!” “首相说的!”欣克尔笑了起来,差点被烟呛倒。“首相在开战之前就说,鼓励咱们国内那些漂亮女孩儿们献身给咱们,生下伟大的后代,为什么又不见有个美人在我上火车之前跟我说要陪我一晚?” 他的话让旁人哈哈大笑,连亨利希也被逗笑。弗里茨捏着嗓子、装出女人的尖细嗓门说: “亲、亲爱的,我今天……今天不舒服……哦,慢点……慢点……” 这下子更好,几乎所有人都笑得腰也直不起来,在地上打滚。有个新兵本来在一旁想办法要打开自己那个罐头的盖子,冷不防听见这么一句,马上转过头来问: “怎么……这儿怎么有个女人在说话……” 他的发问没有人回答,因为每个人都被弄得笑到近乎虚脱。弗里茨擦擦眼角的泪花,拍拍那个小伙子的肩膀,问: “你听见女人的声音啦?在哪儿?快告诉我,我们把她逮到之后好好乐一乐!” “我刚才明明听见……好像就在这里,在我身边……” 眼见弗里茨这样捉弄别人,这些老兵们没一个来得及发表意见,因为他们都笑倒了。艾吉一手指着弗里茨,好不容易喘过气来,对那个新兵说: “艾尔伯特,你闭嘴!不许再说了!”(未完待续) 第九章 进占高山国(3) 军官发话,对方不敢再有异议,可是他看着老兵们的眼神,却越发狐疑起来。终于,他察觉到了里头的异样,脸上红扑扑的,赶紧回去开自己的罐头去了,再也不敢看向那些老兵们,免得再遭嘲笑。 笑完之后,亨利希还记挂着之前那个话题,又问欣克尔: “首相的话就那么可笑吗?他老人家说的有什么不对?” “他老人家不老,只是死脑筋。”欣克尔即使是在排长面前,也是毫无忌惮之意,发表着他的意见。“路德尼亚的这群畜生,连自己人都能下得了杀手,更何况是我们这些人?看看报纸吧,他们杀死了多少自己人,结果搞到连赫尔尼亚也差点没法打下来。这样一支野蛮又不信教的军队,哪怕开头不占便宜,到后来,肯定也会反过来咬咱们的脖子的。” “所以首相才会要我们先出击吧!”弗里茨也提出自己的看法。“要是这些野蛮人跑到咱们国家里,或是到了米德加尔德大陆,有多少人会受害!别的不说,咱们的教堂和神甫肯定会被他们绞死!要不是我们先出手,后果恐怕会更糟糕呢!” 不管自己心中的企图为何,在对民间和军队宣布向路德尼亚进军时,卡尔·海因茨所禀持的理由就是:守卫自己的大陆,保护自己的国家。因此,“抗击”野蛮的路德尼亚人入侵这个概念,在军队中流传十分广泛。而且在进入路德尼亚之后,士兵们也开始越来越相信,这个宣战是有道理的。原因无它,是他们的亲身经历造成的。在跨越大陆边界线时,众多的奥登尼亚士兵就亲眼目睹敌人那密密麻麻的部队以及各种各样新式的装备,都集结在边界上,只要他们的军方一声令下,这些路德尼亚人就会浩浩荡荡冲进米德加尔德大陆来。在两军交锋时,对方到底有没有准备、有没有开打的意向,身处其中的人往往最先得知。所以当接触到这一切之后,奥军的士兵们都深信路德尼亚人对他们的大陆和国家不怀好意。现在越来越多人相信,早一天出兵更好。 对此,欣克尔和其他人也没有异议,不过这个四十岁的老兵还是说: “先出击倒没错,可是这些高地佬不是那么好对付的。瞧瞧这些路,瞧瞧这么田地,又没人管又没人理,他们没准是故意这么做的,为的就是拖延我们进军的时间。而且我之前在后勤那儿打听到,除了空军和咱们这些装甲师之外,陆军和其他部门的冬装根本没有准备呢!这样怎么能行?!” “我们还得在这儿留到冬天?不可能吧。” “不信?那咱们来打赌吧!要是我们能够在冬天以前结束战争,回家去吃新年大餐,那么我就把我攒下的烟全给你。要是你输了,那就想办法给我弄一瓶白兰地来。妈的,我最近嗓子又干又痒。” 见欣克尔这么有把握,其他人也不好说什么。伊格尔听着士兵们的这段对话,心里也有些为难:在下一年的新年来临之前,我们真的能彻底征服这么一个庞大的国家吗?妈妈和弟弟妹妹们,都在盼着我回去过新年吧……来了路德尼亚之后,自己还一直没能抽出时间给家里写信…… 身边有人捅捅他的手臂,是艾吉,对方正把一罐打开了的罐头递给伊格尔。看到对方脸上如此平静,再看看这些老兵们怡然自得的神情,伊格尔真希望自己也能像他们那样,对眼前即将爆发的战事淡然处之。 “以前临到开战的时候,你们是怎么过的?” “什么也不做,什么也不想。”艾吉似乎理解他的情绪,微微一笑。“该怎么样就怎么样吧,如果能在战场上呆久了,自然就会无所谓了。” 伊格尔咀嚼着他的这番话,心里忽然抖了一下。如果能在这儿呆久……如果……也就是说,哪怕你想在战场上活得长一点,也得看有没有那个运气才行。很多人想逃离这里,很多人希望活着离开,可是就是有人无法如愿,他们已经没有那个“如果”了……自己,又会变成什么样子呢……伊格尔打量着幽暗中这一张张脸,突然感觉到自己呆在这个离家如此之远的地方,是多么孤独。虽然一直告诫自己不能去想这些,可是伊格尔毕竟没办法忘掉家里的一切。 “亲爱的,一想起你,我便心绪全无……” 不知是在哪里,隐约飘来了这样的歌声。士兵们听着这首曲子,陷入了短暂的温馨沉默之中。伊格尔听着这首由士兵自己演绎的歌曲,看看他们,刹那间明白到:他们和自己是一样的,大家都想家,只是尽量不表现出来罢了。在这个远离故乡的夜里,只有他们这些有着共同境遇的人坐在一起,思念着家乡的一切。这样想着,伊格尔对这些手足的感情,又增添了几分。 “‘回忆’……我不喜欢回忆……”这是艾吉的声音,那样的低沉,只有身边的伊格尔才能听见。“那儿什么也没有……一切都是假的……” “回忆”正是这首在军中流传甚广的情歌的歌名。它的原唱者爱弥尔·芳迪,原本只是个在酒吧献唱的无名歌手,可是当战争爆发之后,随着士兵们对这首歌曲的喜爱,这位无名歌手也一跃成为了军队的梦中情人。伊格尔对这些情歌倒没什么,不过像艾吉这样讨厌听的人却少之又少。在黑暗的夜幕下,伊格尔没法看清艾吉的表情,只是看到他把一根烟叼在嘴上,一呼一吸之间吐出缕缕白烟。 5月1日凌晨,中央集团军群的第一装甲军群率先向罗曼公国境内发起进攻。同一时刻,北方集团军群的先锋部队也开始了他们的冲锋。留守在后方负责支援的旗队装甲师第一装甲轻步营,在向城内开炮的同时,还看到在他们的头顶上,一群又一群我军的轰炸机群越过上空,往罗曼公国内投下不计其数的炸弹。在空军和更后方的炮兵团的冲击下,罗曼公国城中心弥漫着火与光,原先清晰的视野完全被炮弹引发的烟雾所笼罩。跟空军的炸弹和大炮相比起来,装甲师留守在后方部队的火力支援,可谓是小巫见大巫了。 伊格尔所在的连队接到命令,跟随在坦克之后进入城中,巩固己方刚占领的地区,防止敌人的回袭。当第一装甲轻步营来到罗曼公国的城中心时,原先在城外看到的那一切建筑都在一夜之间消失了,它们已经成为了瓦片碎块,躺在地上任人践踏。这时,已经是下午了,在这短短的十几个小时里,现代战争的破坏力在这里得到了最好的展现。而在更东面的地带,那儿的轰炸更是从未停止过。因为据情报显示,路德尼亚军的指挥所就在那儿。在如此猛烈的攻击下,路德尼亚人边打边退,而他们的空军,来一架就被奥军空军打下一架,完全失去了作用。伊格尔他们虽然不必直接面对恶战,可是通过望远镜观察到东区的火光冲天,也是令这个新排长心惊肉跳。(未完待续) 第九章 进占高山国(4) 在装甲部队攻占下一个位于城郊的拖拉机工厂后,这里也被第一装甲轻步营进驻。他们必须要对这儿进行彻底清理,使得后面的部队、战地医院和指挥所得以进入。在跨过厂房大门的时候,伊格尔看到这栋楼没有被炸平,可能是指挥部的意思吧,希望留下一些地方来作为我军的阵地。那些原本挂在大门上的铁铸成的高地文字,也落得到处都是,和玻璃碎片混杂在一起。己方的坦克还守在外头,一个坦克车长从炮塔里面钻出来,满脸都是黑灰,冲着他们喊: “伙计,这儿交给你们了,别把我们的心血弄丢了啊!” “不用担心,要是有女人的话,也一块儿交给我们得了!” 欣克尔这样回答对方,那个装甲兵哈哈大笑,又钻进坦克里,吩咐继续前进。伊格尔按照军校教给他的知识,吩咐排里分为两队,在厂房的西端进行搜查,然后再回到中央集合。他自己则带着其中一队往楼上搜查。跟在他背后的欣克尔瞧见伊格尔端枪的样子,压低声音说: “别紧张,少尉,枪口向下比较好,不然遇见自己人就糟了。” 伊格尔这才发现,自己因为太过全神贯注地看着前方的动静,所以枪口一直向前,这样确实不利于前进。他没有回答,只是把枪稍稍放下来,继续踩着碎片上了楼梯。这儿的设备都没来得及被搬走,尤其是那些重型设备,都只是匆忙地堆放在一角,用厚重帆布盖上。看样子,路德尼亚人似乎没有料到奥军会这么快就攻到城里——又或者可以这么说,路德尼亚人对他们的战力太过有信心,所以没有打算撤退这儿的一切。 在二楼,伊格尔他们没有发现什么异常。正当他们的排长刚刚松了一口气的时候,忽然跟在左边搜查的士兵杰奇叫了起来: “少、少尉,这儿后面有什么东西……” 伊格尔马上紧张了起来,大家也是把刚刚放下的枪又再紧握在手里。他们顺着杰奇指的方向,看到在一块靠在墙边的帆布后面,有什么东西在不时地鼓起。难道是敌人的残兵来不及逃跑,躲在这儿了吗? 伊格尔一边想着,一边和另一个比较靠近那儿的士兵缓缓走上前。他示意对方看自己的手势,然后屏住呼吸,猛的把帆布一拉。顿时,在那后面的东西发出“叽叽”的声音,跑了出来。原来是几只老鼠! 大家松了一口气,还没来得及嘲笑杰奇,就又听到另一侧楼梯上传来脚步声。不过这一次不是敌人,也不是老鼠,而是第二排的分队,他们也到这儿进行搜查。在询问过没有异常状况后,他们决定去向连长汇报,好让后面的人得以进来。 这时,在西面小分队的一个士兵跑上来,告诉伊格尔他们发现了几名敌人。伊格尔连忙跟对方一起到了楼下,在一个像是办公室里的地方,士兵们正围在那儿,好奇地看着里面那三个路德尼亚兵。他们身穿黄色军服,头发剃得光光的,很可能是来不及逃跑想躲在这儿结果却被他们发现。在刚刚的短暂交火中,他们排里就有一个士兵因为躲不过从墙里射出的子弹而倒下。伊格尔看看那个瘫倒在地上的士兵,又看看守在他身边的弗里茨,后者摇摇头。 “没救了,可能是打中了脖子的动脉,一下子就死了。” 伊格尔尽量不去闻那股刺鼻的血腥味,又看看那几个敌人。除了一个士兵面无表情之外,其他两个比较年轻的士兵面露惶恐之色,嘴唇颤抖。艾吉跟他报告了其他地方一切正常外,又看看这些俘虏。 “怎么办?” 虽说已经是排长了,可是伊格尔对这些毫无经验,如今被人问到,他一时间也不知怎么回答。忽然,在一边有个士兵冲了过来,指着这些路德尼亚兵破口大骂: “该死的杂种!你们居然杀死了艾尔伯特!我要杀了你们!狗娘养的!” 他是那个士兵的好友,现在看到朋友的尸体,难以抑制自己满腔怒火,恨不得要将这几个凶手千刀万剐。旁人赶紧拦住他,劝他不要冲动。伊格尔刚想说把他们交给后方的宪兵,艾吉在他耳边说: “把他们干掉得了,省得麻烦。” 伊格尔吃惊地看着对方,他根本没想到艾吉会这么说。不过他还是摇摇头。 “不,派人把他们押到宪兵那儿去吧。” “是,少尉。” 艾吉没有反驳,甚至没有一点儿表情,仿佛他根本不曾说过刚才的那句话。当这几个战俘从围观的奥军士兵中走出去的时候,那个士兵仍然在朋友的尸体旁嚎啕大哭。伊格尔看着那个死去的艾尔伯特,心里浮现出他昨天晚上看到的那个新兵的模样。那个时候,他还会脸上发烫,跟老兵们说笑,可现在呢…… “行了,孩子,起来吧,你还活着,这就够你庆幸的了。” “有什么好哭的,打起精神想想自己吧。” 老兵们扔下这几句,又到周围巡察去了,有的人把那个哭得满脸是泪的士兵拉走。听到他们的话,伊格尔在心里想自己是不是太幼稚了,因为在他看来,这些老兵的们反应未免太过无情。艾吉在里面打开了几个抽屉,甚至发现有一包香烟。他高兴的拆开来,把一根递给伊格尔。 “来吧,庆祝我们暂时无事!” 伊格尔看着自己手里被他塞进来的香烟,心里都不知道是个什么滋味。还没有真正面对像白刃战、堑壕战那样的恶战,他们排里就失去了一个士兵。而且更让他感到不是滋味的是,他所感到震惊的事情:战俘该杀、士兵的死无人惋惜,却没有一个老兵感同身受的。他们更多的,只是关心自己的那条命。 也许是注意到了对方的视线,艾吉抬头看了看一言不发的伊格尔,给了这个初上战场的小伙子一个淡淡的微笑。这个微笑,跟他在回答伊格尔如何面对战争时的笑,是一样的。只是这个时候的伊格尔,却觉得自己与这些士兵之间,仿佛越来越远,越来越模糊。 虽然路德尼亚军在罗曼公国投下大军,可是这些部队却没能起到保卫领土的作用,甚至连阻止奥军的攻势也无法做到。在经过五天的轰炸和突进后,路德尼亚军的最后一个当地指挥所也落入奥军手中,其指挥官因为不愿逃跑而开枪自杀。罗曼公国被插上了奥登尼亚神圣帝国的旗帜,而这个占据着重要战略位置的地区失守,意味着奥登尼亚军迅速突进敌人首都成为可能。首相卡尔·海因茨的愿望正在一步步——其实应该说是一大步一大步地——实现着。当伊格尔他们得以观察整个罗曼公国市中心的时候,才发现这里一切都被炸平了,整个城市和周围的乡村都无法幸免。战争的破坏力,令初次踏足战场的年轻人无法平息自己的心绪。 “还好,还好,这一切,不是发生在我的家乡……”(未完待续) 第十章 对与错(1) “……全能而仁慈的天上之父,掌管着世界秩序的威严之神,我们在此向您祈祷,祈求您赐福于这些勇敢的战士,使他们免于灾祸、免于受创,在您的威光照耀之下,战无不胜,攻无不克,解放那些可怜迷途的羔羊,将他们从异端可怕的思想中拯救出来。为了保卫自己的国家,为了那些高贵而无辜的人们,战士们甘愿来到此地,与鼓吹‘神无用论’的异端邪恶之人作战,这是一次伟大而神圣之战,只有他们才能完成如此宏大的使命。请求您!全能的主!请您用最仁慈的心灵普照着我们的战士,拥有您的赐福,将使我们的盾牌能抵挡住一切攻击与邪恶的言语!请求您!” 随着随军牧师的声调越来越激昂,众多跪在水泥地面的奥登尼亚士兵们也跟着念念有词。虽然这里没有教堂,也没有教堂里常见的圣器和法器,而且又是露天,不过光看牧师和士兵们的样子,倒也和奥登尼亚国内教堂里的情形没什么两样。不过这儿可不是奥登尼亚,而是远离奥登尼亚数千公里以外位于路德尼亚原罗曼公国都城中心的某处。在经过奥军空军的全面轰炸以及地面炮兵部队的蹂躏之后,这个都城之中已经没有几个地方算得上是完整的了,能够找到这么一处地面平整而且相对安全的地带来给士兵们做例行祈祷,已经花了军官们不少心思。不过还好的是,现在这儿的一切,都是属于我军的管辖之下,所以那些参加着此次战地祈祷的军人们,心里都平静了许多。 随着牧师在胸前划出圣三角的形状,一众士兵们也跟着画三角。在祈祷的人群中,伊格尔所在的连队就在其中。这里的军人都是禁卫军旗队装甲师的人,黑压压的聚集在一起。在伊格尔诚心默念着祈祷文的时候,在离他身后不远的地方,排里的士兵弗里茨一边划着三角,一边朝队友欣克尔低声抱怨着: “要是全能的主可以发发慈悲,别让我们来这儿就能取得胜利,那才好呐!” “闭嘴,弗里茨。”欣克尔抬头看了看在人群中心仍然大声说着祈祷文的牧师。“真是的,有完没完,我的膝盖都酸了。” 一旁的希策尔听到他们的这段对话,做了个鬼脸。 “要是不做点什么,佛兰尼斯神甫岂不是白领军队的工资了?你们也太不体谅这个老头了。” 他们正说着,忽然看到前头的艾吉转过脸来瞪了他们一眼,几个人不敢再说话,赶紧低头跟着大伙儿一起念祈祷文。 终于,佛兰尼斯神甫抬了抬手,示意大家可以结束默念,于是士兵们纷纷站了起来,不约而同地排好队,走向神甫,亲吻一下对方的手。每当士兵们走过来的时候,神甫总是面带微笑的用手指触一触对方的额头,说一句“愿主赐福”。姑且不论这种仪式到底有没有真实的效用,不过从大多数军人们的神情看来,这样的仪式和行为已经成了他们生活中的一部分,哪怕现在是来到了异国的土地进行战争,他们也没有忘记执行宗教的仪式。与其说是太过虔诚,倒不如说是这样做能让他们减轻心中的负担。 伊格尔也一样,能够在异国的土地上进行祈祷,对他来说还是头一次。而且这次自己能够和士兵们在一起祈祷,更让他觉得意义非凡。在喃喃的祈祷声中,他似乎觉得,自己与士兵们的距离更加拉近了,而且他也在向自己所信奉的全能之神祈祷:希望自己能够早日成为一个真正的战士。 在场的不仅是低级军官与士兵们,连装甲师的师长也来到这儿,与大家一起祈祷。师长身边的一个参谋军官看到了伊格尔的身影,跟上级低声说了几句。旗队装甲师师长是新上任的迈尔中将,他没有跟伊格尔打招呼,只是朝这个年轻人点点头。从他的反应来看,他非常清楚这个年轻军官的身份。幸好他没有在众目睽睽之下与伊格尔说话,否则年轻人只会对周围那些好奇的目光感到难堪。 在聚集的人群中,伊格尔还看到了装甲营的人,其中有一个自己感到眼熟的身影。还没等他回想起来那个人到底是谁时,对方已经先走过来,向他问好: “好久不见了,瓦莱里安少尉。” 伊格尔看着这个浓眉大眼的男人,脸上也露出了笑意。“没想到会在这儿看到您,卡洛少尉。” 对方正是数月前经由自己同学介绍认识的、和他处在同一个师的军官米歇尔·卡洛。不过和他所在的装甲轻步营不同,米歇尔·卡洛是驾驶着坦克作战的,换言之,也就是禁卫军旗队装甲师中真正担当主作战力那部分的军人。虽然是获得过荣誉和作战勋章的人,可是米歇尔·卡洛却没有一点傲气的举止。 “叫我米希就行。几天前,多亏了你们的掩护和清除路障,否则我们连的坦克也不可能那么轻易就进到敌人的防线了。” 在攻占罗曼公国的作战中,是装甲师的坦克起到了决定性的作用。也正是这些看起来笨重的大家伙,使敌人的防线迅速崩溃。可是现在听到米希这样夸奖呆在后方在自己这些人,伊格尔觉得有点不好意思。 “不,哪里,其实都是你们有能耐,才能迫使敌军不得不一路后撤,最终退出了都城。我们啊,只是跟在后面负责些轻松的工作罢了。比起你们的作用,还差得远呢!” “你也太谦虚了吧,伊格尔,”米希一下子没注意,叫了对方的名字,察觉后的他抓抓自己那头剪得很短的头发,略微有点难为情地笑着,那意思好像在说“抱歉,不自觉就喊了你的名字,请不要在意。”。然后他又一脸正色地说道:“进城的时候,在我左边的一个中士——他是另一辆坦克的车长——就是因为一时没有理会无线电里后面的人的提醒,撞上了敌人设下了陷阱,坦克摔进大坑里,结果被路军一拥而上往炮塔里面塞炸弹。结果就这么他和他坦克里的士兵们都完了。要是没有你们的帮忙,我们这些在坦克里的人也未必能行进得这么顺利啊。” 其实对于装甲师里那些坦克驾驶员的心高气傲,伊格尔是早有听闻的。毕竟,他们是作战的主力,而且一日行军速度远超步兵,战斗勇敢又经历过许多硬仗,所以伊格尔对此也能理解。不过看到面前的米希,伊格尔却忍不住想:看样子,各处都有不一样的人啊。光是对方这种真诚的态度,就足以让原本怀疑他话语真实性的人信服。(未完待续) 第十章 对与错(2) “那么你也别叫我少尉啦,叫我伊克就好。” 米希年纪比这儿那些年轻的军人们似乎要大上好几岁,不过他完全没有架子,相反的,那张正直的脸上总是挂着淡淡的微笑。 “能够在这儿听到祈祷的声音,真是太好了。想想看,自从进军以来,我甚至连一次祈祷也没做过呢!” 伊格尔以一笑来表示自己心有同感。在家里的时候,他就经常和母亲还有弟弟妹妹们一起,每天做着全能教不可缺少的祈祷。可是在战争中,一切都变了样,这些年轻人连合上眼休息的时间也没有,更遑论要进行祈祷了。 “在这儿就不能像往常那样,只要在心里能有全能的主,那就足够了。” “话是那么说,不过在以前啊,我可是连喝杯啤酒都要先感谢主的。没想到现在——”米希也许是想起了自己在战事中的举动,颇为好笑。“一开饭就只顾着狼吞虎咽,吃完连嘴也不抹,哪里还顾得上祈祷。只希望全能的天上之父别怪罪我这种少根筋的人就好啦!” 听到他这么说,伊格尔也忍不住好笑。两人又交谈了一下关于最近战事的情况,他们对目前部队得暂时停留在这儿都觉得不解。罗曼公国的敌军已经被俘或是逃离,现在拦在他们面前的,是完全被自己人所掌控的莱蒙托夫山脉中的要道。为什么上级会在此时下达原地休整的命令,让人颇为费解。他们猜测是不是北方或是南方的集团军群遇到了抵抗,所以他们现在不能继续突进,以免深入敌境反而不利战况。不过,这也只是猜测罢了。 一群士兵在走出这片空地的时候,里面有人朝这边挥挥手——他是在向米希致意——伊格尔还听到有人这样喊着: “少尉,要是找到姑娘的话,可别忘记咱们呀!” 那些士兵们无不大笑起来,显然他们对自己的长官这样说话并不感到有什么忌惮。而米希呢,伊格尔看到,对方脸上刷地红了,浑身不自在。 “这些家伙,真是贫嘴……” 虽说自己有时对于手下那种肆无忌惮的说话方式也觉得很不习惯,不过看到米希这种反应,伊格尔也觉得有些意外。没想到这个年纪比自己还要大上好几岁的军官,竟然是个这么腼腆羞涩的人。想想对方的年纪,恐怕也接近三十岁了吧,可是居然还会因为别人的一句玩笑话而红了脸,这样的人实在少见。 “哎,该不会米希你真的佳人有约吧?” 本来只是觉得有趣的伊格尔,忍不住一时兴致,想要看看这个不自在的男人如何反应。米希颇为尴尬地一笑,摇摇头,之后他的神情沉重下来。 “不是的。我只是想去看看,那些俘虏怎么样了。” “俘虏?” 伊格尔没料到对方会这么说,吃了一惊。米希向他解释道: “之前在攻城的时候,我们排曾经在城郊遇到过激烈的抵抗。后来敌人的坦克和他们的小部分步兵被逼进了一座学校里。我派人向他们喊话,说只要他们愿意放下武器投降,我军将会以人道主人来对待他们。之后他们终于投降了,先是我们的人看管着,后来由战地宪兵接手。我想知道他们现在的情况怎么样,有没有被好好对待。老实说,看到那些路德尼亚人驾驶着的坦克,可不会比我军的驾驶员差劲啊。那样的敌人,也是为了自己的国家而作战,所以我想,要是能为他们做点什么,总比什么也不做的好……” 伊格尔看着对方,不管是话语中还是神情中,都能了解到此人心中那股与敌方中的好手惺惺相异的态度。伊格尔对他的好感,无疑又多了几分。因为这个人,不仅是个货真价实的英雄,同时,也是一个真正的男子汉大丈夫。 “能够碰到你这样一位厉害又懂得为对方着想的敌人,路军的人肯定也会觉得幸运的。” 面对伊格尔的称赞,米希笑了一笑——他对于别人的夸奖似乎总有点不习惯,可能是因为天性内向吧——可是之后他眼中的神采又沉了下去,取而代之的是一丝忧心。 “我也希望这样做是对的,因为让他们投降的人是我,所以我想他们得到战俘应得的对待。不过,最近我听说到一个传闻,说是最高统帅部下达的命令……” 说到这儿,米希欲言又止。伊格尔隐隐感觉到,对方要说的话,可能是不愿让别人听到。于是,伊格尔又走近些对方,低声问: “是什么传闻?” “是由首相亲自签署的战地令,自我军进入路德尼亚领土至结束战争前都有效。凡是在战区内随意处决战俘或是当地平民的我军军人,一律不必经过审核,也不必对他实行军事审判。这样一来,不管是什么人不管有没有投降,凡是路德尼亚人,就都有可能遭到某些人的随意处置。而且更糟糕的是,这样的行事,甚至用不着知会上级就可以直接行事,所以一旦要是真的有人随便杀害战俘或是平民,也不用担心会有追究。也因为听到这个消息,所以我觉得有必要去看看那些战俘……” 这个命令,伊格尔还真是从未听说过。他连忙追问: “这是真的吗?命令可以确定吗?” 米希看着他,无奈地勾起嘴角。“在别的部队,已经开始执行了。可是在我们这些装甲部队里,由于上级非常讨厌这个命令,所以没有向我们下达,因此这里有很多人都不知道这种情况。不过你也知道,伊克,战地宪兵不归装甲师管,所以他们要怎么处置战俘,我们也无权过问。要是他们真的会执行那种命令,那么的话,那些战俘很可能就……” 对于这些内幕,伊格尔完全不知情。他也清楚,对方用不着跟自己说谎,所以这件事和它背后的那条命令,也是真实的。不过听到这种违反人道主义以及军人精神的命令,还是让这个年轻人心里一阵反感。他想起以往所见过的首相本人,那样的仁慈,那样的健谈爽朗,而且就是那样一个人,对自己的弟弟妹妹们喜欢的不得了。他真的会下达那种命令吗?伊格尔不大相信,他觉得有可能是国防部或总参谋部中那些对路德尼亚怀有刻骨仇恨的将军们所筹划的,然后让首相来签下文件,好为他们的杀戮找借口。要知道,以奥军军方高层中,伊格尔就认识不少对高地人十分痛恨的将军,他们可是恨不得这些无神论者和异教徒通通死光。而且,正好的是,他们现在就在远离政府的前线这儿,手中掌握着生杀大权。只是,有一些事情他还想要问清楚。(未完待续) 第十章 对与错(3) “你说的上级是指……” “咱们的总监——加勒特上将。”米希知道他问的是阻止这个命令在装甲师内部下达的人,爽快地一笑。显然,他对这位将军很有好感。“我也是从别人那儿听回来的,不知道准不准:据说在得到这份命令的电报的时候,咱们的总监就跟电话里的总司令大吵一架,说这种东西根本对前线毫无帮助,而且会使军队背负不必要的污名,应该马上予以取消。可是中央指挥司令部的人对此也没有办法,只能让下面的人执行。上将没法让后头把这种命令取消掉,于是又想了个别的办法,干脆不在部队里下达。想想看也对,虽说是为了保证占领区彻底解除抵抗,但是面对着手无寸铁的人也得开枪,这可不是军人的所为。明明已经投降了还得朝丧失战斗力的敌人开枪甚至是肆意污辱,这样做,还是军人吗?!” 说到最后,米希似乎是回忆起了某些让他不快的事情,浓眉皱了起来。等到他发现对方的眼光一直落在自己的脸上时,才不大好意思地笑了笑。 “抱歉,我这个人有时一说就说个没完。让你感到困扰了吧,请别放在心上。” “不,你说的很对。”伊格尔用力地点着头。“我军应该以人道的方式来对待战俘和占领区的居民,不管他们是不是无神论者或是异教徒。要是任由这种情况下去,只能使我们的处境变得糟糕,而且也会被敌人找到攻击的藉口。” 两人在交谈时,附近并没有人听到他们的对话,他们也知道,军队里会有些异样的耳朵。要是对上级的批评落入这些耳朵里,即使他们知道自己的行为毫无不妥,但也难免被人打麻烦。在看了看手表之后,米希才发现时间已经过去了不少,他赶紧向对方告辞。在挥手向米希告别时,伊格尔突然顽皮心起,对那人的背影说道: “米希,要是有喜欢的女孩,也不妨多留意一下啊!” 过了一会儿,他才听到那边传来米希的声音: “那是不可能的,我已经是个老男人啦!” 想到对方现在有可能一脸窘迫,伊格尔就不禁哈哈大笑。这是他自战事正式开始以来,头一次觉得这样身心轻松。在走回去临时营地的时候,伊格尔还在想着他刚才与米希的谈话。一想到那个可怕的命令,他之前的那点愉快心情开始消失了。 “这是最高统帅部的命令吗?首相签署的……到底是谁想出来的,这种该死的东西……不,不会是首相的,那位先生是那样仁慈的一个人,而且他应该知道,这种事对战争根本没有一点帮助。对,不会是他……一定是有人把自己的心思摆上桌面,变成命令,以神的名义,来替自己达到不可告人的目的……真可恶,居然这样来抹黑我们军队的名声……” 回到临时营房——其实也就是一间民用公寓,现在被用来当成士兵们的落脚点——坐在自己那个不怎么舒适的床铺上,伊格尔的心情也渐渐平静下来。不管那样的命令多么可恶,起码在我们这儿是不用执行的,这让年轻人的心里好受一点。说句老实话,能够有时间休息当然是好事,可是当缺乏的体力与食欲得到充分的补充之后,他们就无不一想着要继续向前进发。伊格尔也不例外,现在只要越过罗曼公国,跨过辽阔的平原,路德尼亚首都就在他们眼前。可是,为什么上级偏偏在这个时候要停下来呢? 这个问题,不仅是伊格尔,也有不少装甲部队的士兵或军官在猜测着。可是他们当然不会知道,之所以会造成他们此时停滞不前,不是因为两侧战事出现变动、或是上级不愿装甲部队前进得太快,而是补给开始跟不上了。 面对着前线一日千里的行军速度,后方的后勤部门逐渐显现出它的问题。坦克与汽车的燃料在后方装运上油罐列车,已经忙坏了那些工作人员和负责调度的职员,可是在运送途中,因为超负荷的运输再加上长期超量运送,使得列车以及轨道不得不经常停下来维修。连接米德加尔德大陆与阿斯加尔德大陆之间那条漫长纵横交错的铁路线,上面驶满了呼啸而过的奥军补给列车。但是就算如此,前线的进军还是使后勤部估计错误,跟不上形势。装甲部队的油耗之多,也是他们没有想过的。虽然有政府的储备燃料作为补充,可是本地资源的稀缺,还是让负责军队后勤的官员大为苦恼。当他们把这个消息一层一层报告到首相卡尔·海因茨那里的时候,对方的回答是这样的: “不要紧张,先生们。只要我的推算正确的话,那么日后我军的燃料能源就会得到强有力的补充。所以,现在请努力地支援前线,别让他们停下!” 其实不用首相这么提醒,后勤人员也会拼尽全力支援前线。可是预料之外的事情不少,而且他们分身乏术,因此也只能拖慢进程。在得知燃料能源在战事后期有可能不足的情况下,奥登尼亚牢牢掌握着权力的第一人,在他信任的将领们面前,缓缓扫视着沙盘上的路德尼亚国境图,上面插满了小旗子和用来标示敌军有可能所在地点的黑色倒三角。 “这儿,就拥有着我们所没有的东西。要是能够拿到它,那些问题就能从议事日程是清除掉了。” 前线的军人当然不会知晓首相的心思,他们只是对自己得呆在这种地方感到无聊。这一点,连他们的上司也不例外。在给自己的总指挥官、中央集团军群总司令德克元帅通电话时,装甲兵总监加勒特上将这样问道: “后面的动作就不能再快些吗?如果因为后勤的人跟不上,我们就得停下不走,眼睁睁地看着敌人在自己面前逃跑而延误战机,那样到底是谁的责任!” “冷静,阁下也清楚,没有了后勤,我们什么也干不了。所以,再耐心一点,这也是为了全局的胜利。况且装甲部队的进军已经超乎了之前的计划,这样就很好了,要是再深入下去,两侧又缺乏支援,会很容易落入敌人的包围圈里。再等一等,加勒特,你这样的坏脾气真得改一改!”(未完待续) 第十章 对与错(4) 德克元帅在军中拥有着极高的威严,哪怕是现任的国防部部长还是总参谋部部长,在他面前都得像个小学生似地听训。所以被他这样训斥着的装甲兵总监,也并不觉得有什么好丢脸的。他只是对这种由于其它因素而被迫停止前进的局面感到不满罢了,并不是真的针对话筒那边的元帅本人。 在停留了三天之后,中央集团军群的先锋部队,终于再一次启程了。像往常那样,坦克一路绝尘而去,扬起满天尘土。而在它们之后,是乘坐着轮式车辆的其它部队,再后面,则是步兵部队的人。伊格尔所在的连队也坐上了卡车,这对士兵们而言可是个好消息。他们现在的配备总算是齐全了,虽然装甲卡车比不上前方那些重型坦克如此威风,不过对于坐在里面的人而言,已经非常满足了。 听着身边那些士兵们走了调的歌声,伊格尔也觉得自在了不少。总算又继续前进了,他可真的不想留在没有战事的地方闲着没事干。以现在的形势看来,只要能顺利穿越罗曼公国与路德尼亚之间的平原,那么雷帝城就近在咫尺了。也许,我们会参加到争夺路德尼亚首都的战事里…… 一想到这样光荣的任务,伊格尔就激动得心头乱跳。他渴望有这么一个机会证明自己,渴望成为真正的战士。艾吉对亨利希那不伦不类的“情歌”嗤之以鼻,把一个军用水壶递给身边的伊格尔。对方摇头表示自己不口渴,却换来艾吉的神秘一笑。 “如果是水的话那我也不会叫你喝,拿着吧。” 伊格尔接过来,往里面一闻,才知道水壶里装的原来是白兰地。拗不过对方的好意,同时也是为了让自己镇静点,伊格尔喝了一口,然后再把水壶传给旁边的人。士兵们就是这样,如果有什么好东西——尤其是吃的,像雪茄、酒什么的——就大家轮流用,谁也无分彼此。伊格尔觉得心里暖哄哄的。 车开了大约一个小时,忽然停了下来,前面的连长下了车,开始叫第三连的人也下车。伊格尔和士兵们一起下来,询问连长发生了什么事。连长告诉他们,之前在装甲车队经过这儿的时候,公路两旁有埋伏的路军士兵——不知道是一早就在这里等着他们、还是因为来不及撤退而留在这儿的——朝车队开火。当然,坦克和它的驾驶员们没用多长时间就摆平了这儿,继续前进。而跟在后头的装甲轻步营的人,则得负起清理这片战场的任务。其实,也就是搜查这儿有没有残留的敌人,以免他们对后来的部队造成威胁。欣克尔得知事情的始末后,嘀咕道: “那些开坦克的家伙拉的屎,还得让我们替他们擦屁股!” 抱怨也没用,因为这是命令。于是,伊格尔带领着自己的排,在公路右侧的那片草地里展开了搜查。那儿有几辆还在燃烧的坦克,不过都已经被炮火毁掉了。而不少路军士兵的尸体散落在周围,看样子,没有活口。 正在这时候,弗里茨忽然直起身,朝他们这边喊: “少尉,这儿还有一个,看来还活着。” 伊格尔走过去,他看到在弗里茨面前的草地上,躺着一个身穿灰黄军服的路德尼亚士兵。他胸前流淌的血把那儿的草茎都染红了,一动也动不了,只能用那双惊恐的眼睛注视着这些敌人的身影。这个男人的视线和伊格尔的眼光接触到了一起,他的嘴唇无声地蠕动着,却一句话也说不出来。伊格尔心想,他可能是想向自己求饶或是表示投降,但因为受伤太重,所以这个敌人已经一个字也没法说了。看到他这个样子,伊格尔手里原本握得紧紧的步枪也垂了下来。 在他们身后,响起了沙沙的脚步声。是艾吉。他一眼看到这个没死的敌人,就说了一句: “杀了他。” 伊格尔扭过头,猛地盯着对方。可是艾吉根本不为所动,他朝那边看了看,示意连长就在那儿,接着又说: “要是你不这么做,连长也会命令你这么做的。你是打算违抗命令吗?” “可他已经没有武器了,我们可以把他作为战俘交给后面的人。你要我对着这样的人开枪吗?!” 伊格尔有点不能控制自己的声调,他没想到自己朝夕相处的战友竟然会有这种提议,而且完全不觉得不妥。这让他的怒气直往上升。艾吉面无表情,冷冷地说: “排长,别忘记自己的职责。” “职责?如果说对着没有反抗力的人开枪,这也是身为军人的职责,那么我拒绝!” 伊格尔不想再跟对方辩论下去,他转过身去想派人叫后面的宪兵来带走这个战俘。可是他刚走出去没几步,就听到后面响起了枪声。当伊格尔回头看着那里时,艾吉的枪仍然指着那个路军士兵的头部,枪口冒着微微的白烟。那个原本还有希望活下去的路德尼亚士兵死了,而杀死他的艾吉则把枪收回到腰间,神情平静地往回走。当他走过伊格尔身边时,已经呆住的年轻人甚至没有一点反应。弗里茨对这样的事情早已见怪不怪,他继续到周围去搜索有没有漏网之鱼。 伊格尔迟疑地转过身,注视着那个越走越远的身影。同时,在他们的周围,那些零星的枪声偶尔响起,每响起一枪,都在表示着一个本来有可能会逃过一劫的生命在此终结。没有人对此表示惊讶,也没有人对此表示关心,对他们来说,这只是普通的任务,执行完之后,还有其它任务的等待着他们。 草原上的风呼呼地吹着,掠过那些死人的身边,掠过那些还活着的奥军士兵的身边,也掠过那个一动不动的年轻人的身边。明明还是春天的季节,可是对伊格尔来说,寒冷的气息,似乎已经提前来到了他的周围。(未完待续) 第十一章 罪(1) 跟奥登尼亚大多数的年轻人一样,伊格尔·瓦莱里安对于路德尼亚这个陌生大国的了解,最清楚的,只有关于他们这些高地人“不信教”这一点。 不,应该说是在教派和政府的影响下,奥登尼亚的年轻人才会越来越重视这个可怕国家对宗教——尤其是全能教派——如此漠视的这一点。本来许多奥登尼亚年轻一代只知道跟随父母上教堂,或者在一年中为了弥补自己或他人而向神甫祷告,他们对别人是否具有同样的宗教信仰,并不是太过关心。和保守的传统教徒不一样,他们乐于跟与自己完全不同的人接触,了解更外面的世界。 可是,这样的情况总有例外的。 对年纪轻轻的人来说,在和平时期,享受自我的人生、充实自己的世界,那些无疑才是最重要的;可是,奥登尼亚生活在这个年代的年轻人,显然没有这样的条件。因为他们所处的年代,恰恰缺少了“和平”这种东西。没有了和平,一切都让人高度紧张不安,而只有在一个强有力的团结体系之下,这种不安才会被压制下去。这个体系,就叫做国家。 一切都以国家为优先,把个人压缩到最小。这样一来,毫无疑问不管是年轻人还是其他一辈的人,都得不到自我的空间(或者被压缩到极小的程度)。可是反过来,也可以看成是所有人被同化的征兆。虽说自己本应得到的一切失去了许多,不过每个人都聚集在国家的旗帜下,同呼吸共命运,那样子的话,对于未来的恐惧,也就自然小了许多。 虽然在父母那里听说了许多关于高地人的种种恶行,不过伊格尔对于敌人这个概念,仍然是非常模糊的。对他而言,路德尼亚人是一种穿着泥土颜色军服,在厚厚的墙壁后面、在高粱地里、在树林中,朝他们开枪驳火的人。他没有正面与这些人展开过拼杀,况且就算有过与对方交火的记录,但也搞不清楚那些人,到底是怎么样的人。 本来伊格尔对这些问题也并不在意,毕竟他身为军人,而且又是与路德尼亚作战,所以敌人到底是何等模样,他也不该或不会去关心。不过,正像刚才所说的那样,情况总有例外。因为现在,他们这些年轻人已经来到路德尼亚境内,接触高地人的机会也越来越多了。 在穿越罗曼公国及其所在的山脉后,出现在奥登尼亚人面前的,是一片极其辽阔的平原。虽然在路德尼亚以及奥登尼亚高层和他们的军事地图上,这片平原都被称作莲娜卡平原;可是这个名称到了士兵的嘴里,却照样成了“伊万他家的前院”。因为它位于路德尼亚首都雷帝城的前方,所以不叫前院还叫什么呢?虽然对于文学家或是具备审美感的艺术家而言,这样的称呼真是俗气乏味,但是在士兵们看来,这才是自己人的语言,也可以说,具有士兵们的“美感”吧。 在这样的平原上,正是适合大军团或是装甲部队交战的地方,再加上雷帝城就在平原后方,因此奥登尼亚军方高层推测,此处必然是路德尼亚人下重兵伏击他们的最好场所。而且呆在这儿的很有可能是对方的精锐装甲部队,所以奥军的平原外围暂时停下前进的脚步,将先头部队中的主力——各装甲师重整集结,务求以最佳状态打响接下来的这场大战。根据空军的侦察飞机以及搜集的情报,路德尼亚军有超过一百万的军队集结在平原另一端。这儿,曾是个美丽肥沃的平原,不过接下来,却是充满着血腥杀戮的战场。这一点,双方的将领虽为敌人,却都心照不宣。 虽然身居军队的下层,不过看到这样的架势,人们心里都清楚大战在即。但是与开战的气氛所不同的是,数日以来连续高强度行军的士兵们,现在可以暂时享受一下这难得的休息时间。不过后面等着他们的是什么,他们中的一部分人都已经习惯了不再去想它,而另一部分人,则尚未意识到战争中的生活是怎么一回事。 在罗曼公国都城延伸至平原,都有不少村庄。这些村子在之前的战役中,因为没有战略用处,所以反而侥幸逃过了奥登尼亚空军的轰炸,得以保留下来。而奥军也进驻了这些村庄,来作为军队整休之地。那些路德尼亚农民,虽然知道不远的原罗曼公国里炮声连连,而且这些人一来到,就不让他们随意出入;可是对他们来说,要想搞清楚这些来自异国的年轻士兵到底是些什么人、为什么到他们的家这儿来,恐怕还得花上一段时间。 坐在卡车上的奥登尼亚年轻人,跟这些在田地上弯腰播种的农民的眼神接触到一起。他们彼此好奇地打量着,好像对方是另一个星球的来客。在那之前,奥登尼亚的这些士兵绝大部分都不清楚路德尼亚人长什么样,而世世代代都在这片土地上劳动的高地人,也对这些说着路尼语的外国人感到无比好奇。 “我敢打赌,那片地里种的是西瓜!” 和其他队友不大一样,农民出身的希策尔显然对这儿的田地更感兴趣。而且看到路德尼亚人居然干着和他在家乡里所干的是一样的活,希策尔对这些“敌人”显然更有好感。可是他的朋友亨利希对此不以为然。 “那又如何?那些西瓜现在根本还不能吃吧?!” 其他的士兵对于能否吃西瓜这个问题更感兴趣,这让希策尔颇为不满。于是他只好自己一个人兴致勃勃地瞧着这些高地农民在田里忙活着,同时还念念不忘自己家乡那儿的耕种情况。弗里茨忽然想到了什么,朝前面那辆卡车上大喊: “喂,梅策尔德!高地语里‘有吃的吗’该怎么说?” 那辆卡车上坐着另一个排的士兵,同时还有他们的随军翻译。在得到回答后,弗里茨正想张开喉咙朝那些路德尼亚人喊话,却被身边的欣克尔一扯,差点摔倒。 “快坐下,省点力气。没看到那些链子狗就站在那儿吗?” 链子狗,不是指别的,正是奥登尼亚军里负责军队执法的战地宪兵。伊格尔他们从车上往下看,这才留意到,在这附近的田地里,那些宪兵们的身影总是不时出现,似乎是在监视着这些高地农民的劳动。对于这些不参与打仗却只负责找自己人麻烦的战地宪兵,前线的军人们对他们是恨得牙痒痒,但又拿他们没办法。(未完待续) 第十一章 罪(2) “这些家伙……妈的,脚底一定是抹过油了,不然不会溜的这么快。前些时候他们还跟在咱们后头转,现在一看到这儿没开打,就跑过来能捞一笔是一笔。” 虽然战地宪兵之所以到此也是由于上级的命令指示,不过对于士兵们而言,什么时候都不会对这些墙头草有好感。弗里茨瞪着这些人的身影,就差没向他们吐口水。他才不管这么多,照旧扯开喉咙朝田里的那些那些匍匐着的人喊: “你们这儿有吃的没有?呃,吃——就是那个……” 他一边说,还一边做出吃东西的模样。听着这些变了味的高地语,众人倍感好笑。欣克尔一边把看完的信放进口袋里,一边嘲弄着他: “亲爱的,照你这种水平,可以去找个高地女人回来了。” “这儿女人多的是,可我现在想先解决肚子的问题。” “你最好向他们喊:要是不给吃的,就马上朝他们开枪,那样的话,这片地里的东西就全都归你了!” 喊话没起什么作用,不知道是路德尼亚的农民对此不感兴趣,还是弗里茨临时学来的高地语太过难听,这个士兵只能垂头丧气地坐下来。不过很快的,这点小事就被他抛诸脑后,转而谈论起那些战地宪兵的种种恶行和丑态,并且断言:刚才那些农民之所以头都不抬,肯定是因为那些链子狗的关系。艾吉听到他后面这句,差点被烟呛到。 “搞什么,说了半天,还在为自己找借口?得啦,不会说就不会说吧,没什么好丢脸的,要是想用高地语去找个女人,没准还是面包更能起作用。” 虽然被这样开着玩笑,但弗里茨并不介意——这些老兵们,有时脸皮简直比水泥墙还要厚。他趴在卡车的栏杆上,盯着那些宪兵,说: “这些混蛋只会拿着枪唬人,自己又不去打仗。我在一排有个朋友,他告诉我,他那儿有个士兵,就因为在曼尼亚的时候负责看守后方的仓库,结果那些链子狗想进去洗劫一空被他拒绝了,所以这些人就把那个可怜的家伙狠揍了一顿,听说现在都还在医院下不了床。该死的猪!要是有一天他们也要上战场,我一定会扔手榴弹逼着他们冲进敌人的阵地!” 在座的不少士兵,都有过被战地宪兵或是斥责或是夺走私人藏品的经历,所以心里都对他的话深表认同。欣克尔从鼻子里哼了哼,顺着对方的视线也在看那些战地宪兵们,说: “要是没有人撑腰,他们怎么会这么趾高气扬?这些都是上级的意思!搞不好,亲爱的弗里茨,你那个从曼尼亚佬手里拿来的纪念品,现在正在某个高官办公桌的抽屉里不见天日!见鬼,我以前曾经从敌人手里抢过一瓶很好的麦牙威士忌,是纯正的麦牙酿造的,可是还没来得及尝上一口,就被链子狗的人看见了,硬说是公有财产逼着我得上缴。那天晚上,我就听说,他们在自己那个舒服窝里喝醉酒唱歌。不用问,肯定就是我的威士忌!” 其他几个士兵也对此抱怨连连,哼哼唧唧。伊格尔看着这些来回巡逻的宪兵,忽然想起不久前和他属同一个师的101营的排长米歇尔·卡洛的话:后方已经下达了最高统帅部的命令,任何奥登尼亚的军人,如果在路德尼亚境内对路德尼亚人进行处决,可以不必受到军事审判或处罚。照这么说来,这些宪兵很有可能就是执行这项命令的先行者了。想到对方那一脸对路德尼亚战俘境况的担忧,又看看那边那些看似无动于衷的高地农民,伊格尔不禁为这种不人道的命令感到忧虑。 他的视线又落到了坐在自己对面的艾吉身上。那天的事情,他始终无法忘记。虽然伊格尔一再提醒自己,现在是战争时期,现在必须团结,可是只要一想到艾吉枪杀毫无抵抗力的路军士兵后,那种平静到令人畏惧的神情,伊格尔就觉得难以释怀。以前他就觉得,自己并不真的了解这个总是被自己用昵称来称呼的战友,而现在,这种感觉就更加强烈了。伊格尔又看看这些正在争论怎样才能有效保住未来自己战利品的士兵们,心里不禁产生了这样一个念头:搞不好,换成是他们,也一样会那么毫不犹豫。他们是真正打过硬仗的军人,他们不害怕弄脏自己的手,可是到了现在,伊格尔才开始明白,在这些赞扬的话语背后,隐藏了多少的鲜血和冷漠。 一向在和平舒适的环境里生活着的伊格尔,虽然有过艰苦的童年经历,但毕竟与杀戮无关,所以当他在这儿接触到这些老兵们对于死亡的种种看法后,他才觉得,自己与这些人之间,存在着太大的差距。不仅是身手上的或是意识上的,更重要的是,他还没有经过那样的“磨练”。自己以后会变成他们那样吗?对着躺在地上的战俘一点也不手软,一枪一个……伊格尔想像着那样的情景,可是他的脑海中又出现了一双眼睛,那个路军士兵哀求的眼睛。他把自己跟身边这些人做了不少比较,发现自己还是狠不下心来做这些事情。 “我,还是太软弱了吗……要想成为真正的军人,就必须像他们那样吗……可是,这一切……” 在军校里,伊格尔所学到的,都是关于如何获胜的战略战术知识,还有一个身为军官的威严和管理手下的能力。可是来到战场之后,他才发现,学校里教的东西,永远没有现实让人醒悟得快。军校的教官只会告诉他们,如何运用战术夺取敌人的阵地、或是打破敌方的防线、建立起有效的战地阵地,可是却没有告诉他们这些学生,该怎么样克服理想与现实之间的距离;只告诉他们要百分之百服从命令,却没有告诉他们,万一觉得命令和实际情况不符该怎么办。现在,伊格尔没法从军校那儿学来的知识里找到答案,他只能自己去试着解读这矛盾的一切。(未完待续) 第十一章 罪(3) 坐在他对面的艾吉似乎早就不记得之前发生过的事,他不时参与到士兵们的谈话中,一边嘲弄着他们,一边发表着自己的看法。在说到那些宪兵为何如此嚣张时,他冷笑着说: “胜利党今春第一号政治委员令,不是军人搞的,是那些坐在奥登宽敞办公室里的家伙们提出来的。听说为的就是不让敌人的主义和思想影响到我们的战斗力,防止敌人的攻击渗透,所以才授权军队里的人,有权随便想杀谁就杀谁。也难怪,现在咱们得听胜利党的话,而不是将军们的话。” “那些连打字都要别人帮忙的混球?”亨利希对那些胜利党的官员显然没什么好感,因为那些人简接造就了前线宪兵的狂妄,害他们也得受拖累。“他们懂个屁!只会指手划脚,说到正经的,还不是得靠我们来拼死拼活?在曼尼亚那次,他们不是来搞个什么阅兵吗?光是那次,我就被连长点名批评了四次!就因为我没有把钢盔和肩章擦得更亮些,他们就得找我的碴!结果到时更好,我们得提前三个小时在草地上等着那些混蛋,而他们那些什么什么委员,却要在列车的头等包厢里吃着牛排,喝着高级葡萄酒,慢悠悠的下了车还得洗个脸才来跟我们说几句淡话!这种罪,我可受够了,下次要再来一批什么什么参观阅兵的胜利党党委员知事,我宁可提前搞事,把我关个禁闭得了。” “那是你手脚太慢了,”欣克尔虽然总是一副悠哉悠哉的样子,不过他对那些人照样没有好感。可能是因为年纪比其他士兵都要大得多的关系,他的口吻也有点像个老头子。“什么委员令、什么授权,我亲爱的准尉,其实这都只不过是方便咱们拿到好东西罢了。想想看,要是咱们在那条村子里看中一只猪,想来个露天烧烤,可是那头猪的主人——一个不识趣的高地佬——却不肯卖给咱们,那时候,只要咱们搬出这条命令,吓唬吓唬他,那咱们就能轻轻松松的吃上罗曼这儿的猪肉了。这样不是很方便吗?至于那些吃饱了没事干的胜利党的家伙,完全可以当他们透明。这儿是咱们的世界,咱们想干什么,他们都只能干瞪眼。” 说到这些,才是士兵们感兴趣的,他们那些不满才稍稍有下降的趋势。来到他们今天要驻扎的营地——这儿一个叫做乌赞的小村庄——士兵们纷纷跳下车,伊格尔带队向村子里走去。和他们一起的,还有多达四五百人的整支连队。可能是因为这个村庄面积不大,住房又太少,所以营长命令全体士兵在村庄外的路边和田地边搭帐篷。军官们也没有住进农民的草房里,而是和士兵们一起建起临时帐篷,来作为他们的营房。伊格尔和艾吉住在一个帐篷里,对方看到他穿好帐篷绳索里的利索模样,不禁笑着说: “没想到你对这个还挺在行的嘛。” “因为以前参加童军团的时候,我就学会了。”伊格尔和艾吉一起把帐篷支起来,又把四周的绳索固定好。“那儿不管男孩女孩,人人都要学这个。” 艾吉没有回答。等伊格尔把一切搞好后,他抬起头,才看到对方脸上毫无表情。 “你没参加过童军团吗?在我们那儿,凡是小孩都得上童军团,直到上完高中前都得参加。尤其是现任首相上台之后,政府都是明文规定要合年龄的孩子参加这些活动,不然的话,可是违法了的。” “我那儿没这些规矩。”不知为什么,艾吉脸上有点僵,他咬了咬牙。“或者我错过那个年纪了,所以对这些什么小孩的玩意不清楚。” 伊格尔对他的这番解释觉得不可思议,因为童军团可是个全国性的组织,不管是在山南海北,只要是奥登尼亚的领土内,从上小学到高中的男孩女孩,一律要参加这个团,进行义务劳动和学习。如果照艾吉这么说,那么就表示他根本从来都没上过学。可是既然他能参加只有精英才能加入的禁卫军并且成为它的一名军官,那么他肯定不是个目不识丁的人。 这时候,从那边抬来帆布的希策尔听见了他们之间的对话。他也许是听不全,也许是理解错了,以为他们谈论的是另外一个话题,插嘴说: “对了,准尉,说起那个,你以前不就收到过那地方寄来的信吗?好像是……” “有完没完?!” 艾吉突然怒骂起来,吓得希策尔手里的帆布连同他本人都差点倒在地上。周围的士兵都被这突如其来的一声吓得心神不宁,赶紧看看是怎么回事。不过看到是艾吉之后,大家都纷纷转过身,继续干自己的事。艾吉一弯腰进了帐篷,根本不理会其他人。而不知所以的伊格尔盯着战友的背影,不明白他为什么会突然发这么大火。当他回过头时,看到欣克尔来帮希策尔的忙,一边悄悄对这个愣头青竖起一只手指,示意他不要再提那件事,然后就帮着他把搭帐篷的帆布拿到另一边去了。 到了晚上,艾吉还呆在帐篷里。伊格尔从伙夫那儿拿了两份饭食,走了进来,他把其中一份放在对方面前。 “别跟肚子过不去,快吃吧。” 艾吉仰面朝天,躺在自己那张简陋的行军床上,他现在看起来好像什么事也没发生过似的,只是没有笑嘻嘻的。伊格尔没有提起那些事,只是对他说: “厨房的人跟我抱怨说没有牛奶了,害得今天都有点供应不上,大伙儿已经开始有意见了。我跟连长说了,吃过饭之后,咱们就去村子里走走,看看那儿能弄到这些吧。” 艾吉听着,没有说话。过了一会儿,他终于坐起来,把那份饭菜吃进肚子里。之后,他们带上两个士兵,进村子里寻找有没有农家卖牛奶。两个士兵去村子东边,而他们则去村子西边,挨家挨户的问。伊格尔懂点高地语,所以询问的工作由他来负责。那些村民们对这两个外国军人很好奇,而且看到他们的部队没有抢他们的东西、烧他们的房子,就更不会感到害怕。只是他们那些带有口音的高地语非常难懂,所以伊格尔问了好几户人家,才有一个脸上成了泥土颜色、络腮胡子一大把的老人跟他说: “可以到那边有绿色屋顶的人家看看,那户只有个女人,叫娜塔莉亚,她家还有几头母牛。”(未完待续) 第十一章 罪(4) 因为是在夜里,所以他们俩花了点时间才找到那户人家。叫了好久,里面才有人出来。一个系着破围裙,腰身圆滚滚的中年女人走了出来,不知所措地看着这两个年轻的外国人。当伊格尔把他们的目的告诉了对方之后,娜塔莉亚才放缓了脸色,她指指后院,示意他们跟她来。艾吉察看一下院子,见这儿没有危险,才跟在伊格尔身后进去。这个女人家里确实还有两头母牛,不过一头已经不产奶了。她把一大桶牛奶毫不费劲地抬出来,比划着,意思是在说,她家里也只剩下这些牛奶了。要是还不够,她家还有些羊奶,问他们要不要。伊格尔算好价钱,把路德尼亚通用的钞票递给她。可是娜塔莉亚数过之后,却把其中的两张钞票又还给对方。伊格尔觉得意外,他试着用高地语问: “是不是我们算错数了?” 那个健壮的高地女人摇摇头,来回看着这两个年轻人。她说的高地语,伊格尔花了点功夫才听明白。“那些羊奶,就当是我送给你们的吧,我不收钱。我本来有三个儿子,现在都去参军去了,我也不知道他们现在到底是在什么地方。看样子,你们跟我儿子差不多大,要是现在在这儿,可能也像你们这样,穿着军服,长高个子了。我就盼着再见他们一面……” “她说什么?” 当他们离开那户农家之后,艾吉才这样问队友。当伊格尔把那段话告诉他之后,艾吉陷入了沉默之中。伊格尔抬着那桶沉甸甸的牛奶,心里也是百感交杂。那个纯朴的路德尼亚农妇,不是把他们看成是敌人,而是当作是和儿子一样的同龄人。想起她看着自己的眼神,伊格尔不知怎的,竟觉得有点畏缩了。一想到有可能跟这个大婶的儿子面对面的作战厮杀,他就很不好受。 “跟他们比起来,我们就是罪犯。” 在寂静的路上,艾吉忽然这么说了一句。伊格尔看着他,对方则半是自嘲半是开玩笑般的说道: “所以那些该死的命令还是有好处的,不让我们接触这些人,也就是为了不让我们心软。这样一来,杀起人来也就不会迟疑了。一举两得。” 对于那些命令的准确性,伊格尔早有质疑。现在当他亲身了解到这些路德尼亚农民后,更是暗自叹气。要是可以的话,他是不想跟这些人作战。可是现在这种和平相处的关系,又能持续多久呢?伊格尔心里也没底。 “我们并不是跟他们这些无辜的百姓作战,而是要向统治他们的那个可恶的政权开战。这才是我们的目的,不是吗?” 伊格尔这样回答着,也是试图说服自己。艾吉一边抬着木桶,一边斜睨了他一眼。 “哦?你真的那么相信吗?” 伊格尔一愣,对方继续说着:“不管什么时候,战争不可能有什么正义邪恶之分。杀人就是杀人,赢了的那一方才有资格说自己是为了正义而开枪,而输了的人,则只能灭亡或是自己咽下苦果。什么为了那儿的人民,推翻那里万恶的政权而进行战争,那些都是场面上的套话,如果无利可图,那么也就不会有战争。” 这样的话,伊格尔不仅在他那个圈子里,就算是他的朋友那里也从来没有听过。这让年轻人大为震惊,因为面前的战友竟敢如此解读政府以及首相的计划。他试着发出声音: “可是,可是我们这样做,也是保卫自己的国家,不是吗?路德尼亚人对我国早有企图,这点,从他们的架势和那些部队在边境上的人数就可以看出来了。要是我们不先出手,那么接下来只能挨打。” “挨打或是打人,结果都一样,那就是双方大打出手。你说我们要被人侵占,而他们也说他们的国家受到威胁,谁知道呢!各有各的一套,要是谁的话都得听,都得相信,那么你会很累的。” “如果换成你,你会怎么做?” 艾吉笑了一笑,正如他之前那种若有若无的微笑一样。“老样子,什么也不去想。只有那样,才能帮助你在战场上活得稍微久一点。” 伊格尔打量着对方的侧脸,那些积压已久的疑问像泡泡似的涌上心头。“你就是这样熬过来的吗?一直都是?” “对,不然不是敌人把你打死,而是你把你自己逼死。”艾吉的神情轻松到好像在说别人的事情似的,“谁都知道自己在干的都是些什么事,换一个地方,我们就都得成了罪犯。可是既然来到这儿了,那么一切都另当别论。不要再较真了,算是为了自己吧。伊克,在你的眼睛里,我们都是无可救药的罪人吧。” 伊格尔张了张嘴,但他发现,对方并不期待他的回答,所以他又闭上了双唇。艾吉继续淡淡的说着: “这个我不奇怪,因为你之前不属于这里。可是,你要知道,这儿,是只有有罪的人才能呆得住的地方。要是你想双手不沾鲜血就取得想得到的东西,那么只能是作梦。” “难道你心甘情愿这样下去吗?” 艾吉站在那儿,默默回头盯着对方。他没有生气,也没有冷笑,过了好一会儿,他才说: “你还不明白呀,因为这一切,我们都是不能选择的。我们唯一能做的,就是中止自己的脑袋,别让它想东想西。” “那么,杀死那些战俘,也是你自己的决定吗?” 伊格尔鼓起勇气说出了自己的问题,哪怕对方的勃然大怒甚至是要对自己动拳脚,他也不害怕。村子周围的树林里传出幽幽的虫鸣,偶尔还有不知名的鸟叫声,越发显得两人之间的沉默多么可怕。但是,艾吉没有生气,他甚至没有露出为难或是不知所措的神情,他只是一笑。 “这个重要吗?” 他看了一下伊格尔那双沉思的眼睛,又抬头望着满天的星斗。即使远离奥登尼亚,来到这么一个完全不同的国度,可是人们往天上看去的时候,却依然能看到一样的星空。连天上的星星都是一致的,但地面上的人们,却都各怀心思。艾吉出神地看着这夜幕上的美丽天空,自言自语地说: “果然,跟那个时候,一样的……每一次,都想着什么时候才能回去……也许,回不去了……” 他们在村子另一头等待着另外两个士兵,伊格尔还在想着刚才对方向自己说的那些话。他有时觉得自己弄明白了,可是有时又觉得难以理解。艾吉见他这么认真,拍拍他的肩膀,说: “我不是说过了吗,用不着去想。只要不想的话,未来不管发生什么事,你都能坚持过来。记住我的话,伊克!”(未完待续) 第十二章 会战(1) “莲娜卡平原东端,在我军九点钟方向,是敌军第五、第七装甲师据点。根据情报以及空军侦察机的照片显示,该区后方是敌军油库,地势较为起伏,为平原丘陵地带,因此敌军早在该处进行布防,务求将其作为反攻据点。我们旗队装甲师此次的任务……” “……我军右侧三点钟方向,是敌军堑壕阵地,路德尼亚人的第82炮兵团以及该团的火炮就在后方,战斗一开始,该团的火力将会朝攻击我军开火。旗队装甲师的东翼以及第14装甲师主力将分为两路进攻此处,我军中央部队采取诱饵策略,并且拖延时间为两翼迂回的装甲部队提供进军时间,作战时间是……” “乌赞——戈米尔大道是该战区内唯一的完好公路,敌军一直占据着这里。如果战事对我军顺利,敌人极有可能将其摧毁。我们此次是要确保该公路成为我军的据点并且不被敌人摧毁。如此一来,就能为后方的友军部队提供良好快速的进军条件,进一步巩固我军防线……” 在奥登尼亚军隶属中央集团军群先锋部队之一的禁卫军旗队装甲师,临时搭建的大帐篷里,各种解说任务的声音不时响起,偶尔也有发问的声音,不过大多数时候,还是严肃缜密的参谋部人员的解说声多。该师的中下级军官们,此时都聚集在这里,仔细聆听战斗的大体形势以及他们所属部队所要执行的具体任务。当然,在帐篷四周,都设有巡逻的卫兵,表示出此处“不可靠近”。从负责解释作战任务的参谋人员及情报人员那种凝重的神情看来,就可以知道,此次作战是否能取得成功,打开通往路德尼亚首都的任务,就得取决于这些年轻的军官们。不管上级制定了何等完美的作战策略,如果没有得到很好的实行,那么一切都等于没用。所以,在接下来的大战之中,就要看这些只有二、三十岁的奥登尼亚年轻人的本事了。 在这个临时的小会议室里,简陋的木板长凳上坐满了穿着统一黑色制服的军官。其中有些人,必须把所听到的东西牢牢记住,然后再回到自己的营或连队内,向下一级的军士或士兵传达上级的指示。光是这样看过去,他们穿着一样的军服,一样的黑色船形帽,一样是头发被剃得短短的,露出半个后脑勺。如果此时有外面的人能看到这种情景,多半会认为他们是一个家族或是一母同胞的兄弟。而且不管是美男子还是原本就相貌平庸的,此时他们坐在一起,看起来都显得如此和谐。 “第一装甲轻步营,负责支援旗队装甲师,向该区内的油库以及其守军进攻。敌人在阵地前端已经埋下地雷,你们的任务,就是必须在雷区找出可供坦克通行的通道,旗队装甲师坦克营则负责压制敌人的火力,为轻步营提供时间……” 坐在这个帐篷之中的伊格尔,听到这个命令后,下意识地对自己说: “终于来了!” 他知道,这次作战,将会是自己初次踏足战场以来首场要真正面对的硬仗。而且,是要在坦克部队之前,清除那里的地雷,为部队打开通道。这也就意味着,他们要暴露在敌人的火力之下。虽然一直是渴望着这样的作战,不过当确认自己能参加这样的战斗时,伊格尔还是觉得有点紧张忐忑。 “要是这次作战成功,那么我们就可以夺下油库,切断敌人的燃料供应,为后面的部队提供突破口……我的责任、我的责任……在敌人的火力下……打开通路……” 伊格尔不断地提醒自己任务的内容,就差没有在那儿喃喃自语罢了。不仅是没有作战经验的新晋年轻军官,即使是曾经参加过在米德加尔德大陆上各大战役的人员,也明白自己肩上的分量而觉得心里沉甸甸的。每个人都在听着和自己息息相关的任务,可是表现却各有不同:有的人在咬着嘴唇,有的人则是眼睛从来没有离开过写满作战内容的黑板,有的人拳头紧握又忽然松开。帐篷里是有几个人在抽烟,可是大部分人连那个心情也没有。他们都像伊格尔一样,全心把任务记住,因为这关乎到整体是否成功。要是在计划中列明要占领或是要进攻的地点,没有在实战中做到,那么受影响的不仅仅只是那支负责作战的部队而已,两翼的友军的进程,都会受到拖累。 会议终于结束了,帐篷里的气氛才开始稍稍活跃起来。有的军官已经站起来,到外面去呼吸新鲜空气,也有的人三三两两地往外走,小声地讨论着。伊格尔和同连队的几名军官一起走出了帐篷,走回自己的临时营房那边。在这儿,还有一两个大帐篷——不用问也知道,那是和这个帐篷一样是用来开会的地方。在另一个帐篷里,也纷纷走出一群军官,他们是旗队装甲师坦克长。其中一个军官不怎么起眼地向伊格尔抬了抬手。 “伊克,你也在这儿呀。” 那是米歇尔·卡洛,不过现在他和伊格尔之间,已经是可以互相称呼彼此昵称的战友关系了。能在这儿见到他,伊格尔也是非常高兴。 “是啊,很快就要开始了,米希。” 两人握手之后,看到伊格尔的表情,米希露齿一笑。在他的身边,还站着两三个外表更年轻些的军官,当然,他们也是坦克营的人。他们好奇而友好地打量着伊格尔,向他点点头。 “你的朋友吗,米希?” 在米歇尔·卡洛的身后,走来一个身材修长、淡黄色头发、绿色眼睛的男人。米希爽快地点点头,说: “没错,这是我们同一个师里的装甲轻步营的伊克,伊格尔·瓦莱里安少尉。” 能够听到对方承认自己是他的朋友,伊格尔真是开心得一下子浑身都充满干劲。自己居然是像米希这样的英雄的朋友!伊格尔非常清楚,自己还只是个没有经验的新人,但是能得到米希这样的鼓励和肯定,他实在是兴奋不已。在米希介绍过后,那个军官——他看起来和伊格尔岁数相仿——也轻轻一笑,向对方伸出手。 “很高兴认识你,我是旗队装甲师101营2连第一排排长,沃尔特·亚历山大(Walter·Alexander)。”(未完待续) 第十二章 会战(2) 黑色制服上的肩章表明,他和伊格尔同样是少尉军衔。不过和眼前的这个年轻人有所不同的是,在领口处,沃尔特·亚历山大戴着一枚骑士勋章,那是只有击毁了一定数量坦克的人才有资格获得的荣誉。看样子,对方也不是等闲之辈啊,伊格尔这么想着。 握手之后,沃尔特·亚历山大像是想起了什么,对装甲轻步营的这位排长说: “之后的作战,就要拜托你们了,还请多多帮忙。在那样的战场上,如果少了你们的协助,我们这些坐在坦克里与外界隔绝的人,可就麻烦多了。” “哪里,能够与英雄辈出的101营一起作战,这才是我的荣幸。” 伊格尔明白,对方是在指不久之后即将展开的大攻势。他们都清楚,这次作战的目标、地点,还有就是坦克与步兵必须共同对付敌人。在和这个新认识的军官交谈时,伊格尔很明显地感觉到,对方拥有着良好的出身。并不是说他外表修饰得整整齐齐或是一尘不染——事实上对方看起来跟其他坦克车长没什么两样,都是相同的精干——而是那种谈吐和口音。像米希,那是很明显的来自北方村庄的口音(用他自己的话来说,那就是:“我是个地地道道的在上帕拉提奈特州沃格塔村的农民”)。在军队之中,伊格尔几乎极少听到像沃尔特·亚历山大那样纯正的上流社会的口音。也许是自己加入军队的时间太短,所以没有在这儿接触到更多的同样出身的军官。但是眼前的这个人,伊格尔能够确定,对方是和自己出身于同一阶层的那种人。虽说他对这些身份之类的东西并不怎么在意,不过到底是在那儿生活惯了,所以一时听到这样的口吻,也让伊格尔产生了一点亲切的感觉。 “您是奥登人吗?我家也在那儿。” “啊,那个……”沃尔特·亚历山大有些迟疑起来,但还是点点头。“虽说生活在首都,不过也没什么特别的。” 米希在一旁听着队友这么说,忽然笑了起来。他看向不解的伊格尔,说: “请别在意,伊克。这家伙就是这么个怪脾气,不喜欢向别人说起自己的家里事。你就别管他啦!” 也许是比较注重个人的隐私吧,伊格尔只是这么想着。他将自己的昵称告诉对方后,又问: “我能称呼你的昵称吗?是沃尔吗?(Wal沃尔是沃尔特的通用昵称)” “如果可以,请叫我亚历(Alex)吧。”不知道是不是自己的错觉,伊格尔总觉得对方这时的表情似乎有一点尴尬。“我比较喜欢别人这样叫我。” “很高兴认识你,亚历。” 伊格尔这么说着,对方原本脸上那难以察觉的一点阴影现在也消失了。当这个人不笑也不说话的时候,哪怕没有板着脸,恐怕也会被人认为是个天生忧郁的家伙,伊格尔忍不住这样想。这样一个人,居然会跟性格如此爽朗的米希是朋友,还真是出乎意料之外啊。 之后他们谈起了此次的作战,虽然在介绍自己的时候有些犹豫,但谈论起军事的话题,亚历则是滔滔不绝。根据他们那边得来的消息,因为天气的原因,空军的轰炸机机群在近几天内似乎暂时不能起飞执行任务了。这就意味着,到时地面部队的进攻将要完全靠自己。亚历对此颇有信心。 “即使只有我们,也照样得干。喂,米希,那时候,在曼尼亚的康拉特,空军还顾不上咱们,可我们和我们的坦克不也照样过来了吗?” “啊,那还用说。空军有空军的地盘,咱们有咱们的世界。说到地面作战,除了我们,还有谁更合适这样的任务呢!” 亚历抬头望着蓝天,原本给人印象深沉的眼神中,此时也流露出一丝愉悦和安慰。“虽然没法出击,不过空军也能帮得上忙。当然,得看是什么时候了。” 伊格尔看着他的表情,像是明白到了什么。“冒昧问一句,你有兄弟或是亲戚的空军里服役吗?” “是的,我的弟弟是个战斗机飞行员。”亚历难得地开颜一笑。“那个家伙,最近好像也有不错的战绩呢。” “那是因为当哥哥的也有好战绩,所以当弟弟的也不能认输吧。”米希指指朋友领口的那枚勋章。“等这次结束了,真想认识你弟弟。” 他们相视一笑,眼神中尽是沉稳的自信。伊格尔虽然没有参加过那样的作战,可是却是向往已久,如今听到他们这么交谈,简直恨不得马上出发到战场冲锋陷阵。想起自己的任务,他说道: “敌军为了防止我军的坦克进攻,特地设置了雷区。我们营的人可得抓紧时间把它们清除掉才行。” “所以说要拜托你们了,”米希拍拍他的肩膀,“到时在后边的我们,可一定要看得清楚点,免得炮火没打到敌人的阵地里,反而打到自己人头上。” “那样的话,我可得找你要医药费啰。” 三人虽是大战在即,但还是自在地说笑着。在简短地聊了一会儿之后,伊格尔向两人告辞,他一边回头朝他们摆摆手,一边在心里对自己说: “真奇怪,那个人,明明像是圈子里的人……” 而那两个坦克车长,则也走回到他们营房的所在地。亚历看着伊格尔渐渐消失的背影,说: “跟想象中的不大一样,瓦莱里安、瓦莱里安……是那个瓦莱里安吗?” 后面那句话中提到的姓氏,不用想都知道是在指某位特定的人物。米希不甚在意地一笑,说: “这跟我们没什么关系吧。” “……确实是。” 亚历点点头,对于他们来说,结论他人,不是看身份或是地位,所以对方的身份到底是什么,也并不重要了。米希在走了一段路之后,忽然说了一句: “你以前,见过伊克吗?” “不,这怎么可能。要知道,首都可是很大的呀。况且像那种人家的孩子,也不会随便抛头露面吧。” 嘴上回答着“哦,是这样啊”,不过米希却一边打量着朋友的侧脸,一边对自己嘀咕: “什么呀,明明就是见过的。亚历这家伙,就那么在意别人知道自己的事情吗?” 虽然明明察觉到异样,但是为了顾及对方的心情还是什么话也不说,这个也可以说是朋友间的互相体贴吧。在奥登尼亚的军队里,也有着各种各样形形色色的朋友,而这些朋友们,或者说是同龄人们,在不到二十个小时之后,将要投入到一个巨大的生死旋涡之中。(未完待续) 第十二章 会战(3) 在营区的另一边,也有这样一对朋友,在对今次的作战展开谈论。第一装甲轻步营中有名的刺儿头——准尉亚德里安·艾萨克(不过他身边的人和他自己显然对艾吉这个昵称更习惯些)——看到他们第四排的排长回来了,只是半躺在床铺上,为他递来一个水壶。 “哟,上头终于下定决心了吗?” “是,已经决定作战计划了。”伊格尔放下水壶,那个他不用喝就知道里面全是酒。“全体集合!我要把各项作战计划向大家一一说明!” 很快,这些原本在进行着武器装备准备的士兵们,都齐聚在帐篷里,听着他们的排长所说的关于此次作战的计划。这其中尤其是装甲轻步营的作战任务,伊格尔在从连长那儿回来之后,更加明确了自己排所要执行的任务,因此现在已经能非常流畅地向众人解释了。在得知他们得在坦克前头排除障碍时,弗里茨吹了声口哨,转头对欣克尔说: “老头,你最担心的事情果然发生啦。到时候,记得要跑快点呀。” 他这么说,明摆着是在讽刺对方上了年纪,跑动比别人慢。有两个新兵觉得好笑,可是因为在排长面前再加上看到欣克尔那种眼神,马上又把笑声装进肚子里。欣克尔面无表情地说: “笨蛋,你懂什么?要知道,那样的话,那些高地佬的炮兵是不会放过我们这些活靶子,真是送死!” “就算是送死但也要去做!”伊格尔声调很严厉,但他并不是针对个人的,而是面向全排的士兵。“如果我们也无法排除雷区和障碍物,那么后面的坦克营就会一筹莫展。这样一来,攻击不可能进行。而且,我们必须是快速进行清除。” “那么,负责正面进攻的有哪几个班?”艾吉问道。 “一班和二班负责清除行动,而三班则分为两翼,在左右两侧用火力掩护前面的队友。当然,在后方,炮兵会支援我们的行动,向路军阵地发起猛烈进攻的炮火。” “但愿那些傻瓜炮兵别把炮弹打到我们屁股上!” 欣克尔也许是经历过太多那样的战役了,所以即使说着些可怕的话,但依然看不出他内心有一点的畏惧。至于那些参加过以往各战役的老兵们,则是一副自求多福的样子,默默地听着计划的解说,然后像往常那样收拾着武器弹药。不过那些新兵们,可就没那样的冷静了。他们在听排长介绍作战任务时,没错是很专心,可是瞧这些小伙子的架势,显然对未来的战斗准备不足。伊格尔显然注意到了这个情况,因此在分派任务时,不管是正面进攻的人员、还是在后面负责压制敌人火力的人员,他都采取新老混杂的办法。如果没有老兵们的引领,恐怕就算全把新兵们留在阵地上负责开火,他们也会慌得手脚打结。至于排长和副排长,不用问,当然是要亲自带领士兵们到雷区清除障碍了。 看着艾吉把刺刀别在靴子上,只是出神地擦拭着那柄短短的工兵铁锹,伊格尔看了看自己手里正拿着的刺刀,心里苦笑了一下。如果可以的话,他是不希望用到这种东西。不过,接下来发生的事,谁会知道呢。没准,到了明天的这个时候,自己已经端着刺刀,冲进敌人的堑壕里,用它来刺向敌人的胸膛。虽说作战是自己一直以来最期望的事,可是一想到那种实际情景,伊格尔还是觉得想象和实际的差距实在不小。 “用刺刀太麻烦了,等你用上铁锹之后,你会爱上它的。” 艾吉朝他微微一笑,手中的铁锹光亮到已经可以反射出他的轮廓。那么锋利的边沿,伊格尔确信,人体的血管和肌肉、哪怕是骨头,也能在瞬间分离。 “可能,我还是用这个更好吧。” 对方不大在意地笑了笑,继续擦拭着自己的那柄铁锹。那种凛冽的寒光,竟让人毫无来由地心生冷意。 创世历1086年5月12日凌晨,中央集团军群总指挥德克元帅向前线的先锋部队正式下达命令:进攻开始!随着这一声令下,各处的部队都在按照原定计划开始向敌人的阵地发起猛攻。在莲娜卡平原东侧,也就是路德尼亚军的燃料库前方,那些伪装起来的奥登尼亚军人一跃而起,在友军的火力掩护下,朝敌人的阵地前冲了过去。子弹的声音、大炮的声音、通通交织在一起,使人的听力几乎到达没有用处的地步。后方的坦克营和炮兵团是严格地照着指令下达的时间,来打响第一炮的。因此在伊格尔率领着士兵们向雷区冲去的时候,后方的炮火及时地把敌人阵地上的火力压制下去。在壕沟里,第一装甲轻步营营长赫德维格用脖子上的望远镜在观察着那里的情况。只要他们的人排除障碍,那么他就会立刻用无线电联络坦克营的人,告诉他们可以前进。只是现在,他们还得等待。 伊格尔跑在莲娜卡平原那一望无际的草海里,无时无刻都能感觉到,那些子弹就从身边、头顶上飞过。虽然按照着以往学习到的方法,尽量压低身子跑到那个位置,然后就匍匐前进。可是即使是这样,即使有后方的炮火支援,伊格尔也觉得差点喘不过气来。后面传来有人被击中后大叫的声音,不过伊格尔和其他士兵都没人回头,他们现在不能停留在这儿,只能前进。 初上战场的新兵克里斯蒂因为被这样的情形吓住,挪动得很慢。在经过他身边的时候,“小鸭”杰奇冲着他大喊: “别停下,他们说这儿不是呆着的好地方!” “可我动不了了,杰奇!我没力气了!” “别管他!”希策尔在前面头也不回地说道,“继续向前!等敌人的火力弱下来,就赶紧再往前冲!” 杰奇使尽吃奶的力气,用双臂交替着在草丛里向前爬行。而克里斯蒂则纹丝不动,瞧他那样子,似乎是被吓傻了。(未完待续) 第十二章 会战(4) “敌人的榴弹,小心!” 伊格尔因为冲在最前头,因此他一发现上面传来那种可怕的“嘶嘶”声,赶紧卧倒。其他人一听,也第一时间趴下。榴弹在草丛里掀起一个黑色的火球,把那一片顶端长着黄色小花的草丛都烧着了。那里,正是那个新兵克里斯蒂呆着的地方,而他现在,刚刚从半天上掉了下来,两条腿则落在了另外一个地方,他的身体再也没有动过了。眼看敌人的炮火还有如此的威力,又看到与自己相差只有不到十米的战友落得如此下场,杰奇嘴巴张开,一句话也说不出来。但他还是咬牙回过头,继续不要命似的往前爬着。这个事情告诉了那些新兵们,想要留在阵地中央,是完全不可行的。 他们这些人终于连爬带滚冲到了雷区前。在那些弹坑形成的浅沟里,他们还能暂时抵挡住敌人的还击。多亏后方的坦克以及炮兵团强有力的支援,才让那些路德尼亚人现在只能躲在战壕里,没办法对眼前的这些奥军士兵展开攻击。伊格尔气还没喘过来,就在大喊: “工兵!工兵!赶紧上来!” 为了排除这个雷区,工兵们就得把这里的地雷引爆,好开出一条通道。艾吉趁敌人在换弹匣的时候,迅速伸出头看看那边的形势,一边向那些抬着排雷管的工兵们招手: “快快快!” 伊格尔协助这些工兵们冲上前,有一个士兵因为步伐稍慢,敌人的机关枪子弹击穿了他的腹部,他的肚子顿时像被猛掀开似的,血和肠子流了一地,他还在那里惨叫着。没人能顾上那些伤员,他们只有眼前的目标。随着排雷管被推进了雷区内,第四排的人不约而同地捂着头趴倒在地。之后那天摇地动般的巨响,简直让伊格尔觉得自己耳膜都要破裂了。他不顾耳朵里的嗡嗡声,站起来带着士兵们往已经清除地雷的区域跑去。在到达敌人的阵地之前,他们都必须确保这片地方没有障碍和地雷的存在,这样才能让后方的坦克开进来。 随着雷区被逐渐清除,伊格尔他们离敌人的阵地也越来越近。在他们所躺在那个弹坑里,伊格尔甚至能看到敌人那些士兵手忙脚乱的动作,不时地来回穿梭着。前面的地雷又一次被引爆,第四排的不少人已经冲到了离敌人阵地只有不到二十米的距离。伊格尔拿过通讯兵背着的战地无线电设备,用这个向后方报告着情况。艾吉把敌人扔来的一个手榴弹又扔了回去,然后对伊格尔说: “要冲进去伊万的堑壕吗?” “把这个交给那些大家伙吧!” 在后面与伊克通话的营长赫德维格,得知雷区已被清除,他下令第四排以及三连的其它排在原地展开攻击,同时,他联络上了101营营长,冲着电话的那头说: “石头已经搬掉,你们可以过河了!” 坦克的乘员们,一直只在后头负责火力支援。这对于冲锋陷阵惯了的他们来说,反而是种折磨。现在一得到命令,早就准备好的他们启动了重型坦克,朝着敌人的阵地驶去。这些黑色的庞然大物,压过莲娜卡平原的胸膛,压过那些在风中火中摇摆的草丛,也压过那些自己人的尸体和残肢,轰隆轰隆地冲了过来。路德尼亚军也许是没有料到雷区会这么快就被敌人清理掉,所以他们守卫在油库四周的坦克部队根本来不及冲下来援救堑壕里的同伴。他们的火力扫射点,被奇美拉的炮火打了个稀巴烂。而跟随在坦克后面的装甲轻步营,也在收拾着这些敌人的士兵。奥登尼亚军潮水般的攻势使路军无法抵挡,只能向后撤。 在跃过那些战壕时,还有一些躲在里面避过了坦克的路军士兵。他们等坦克过后,拿起zha药包,跑向敌人的坦克。有三四辆坦克就因为这样或是履带断裂或是被炸开个大洞,不能继续前进了。还有的路军士兵,甚至将燃烧瓶扔进了敌人坦克的炮塔里。顿时,那台坦克中冒出冲天的火光,爆炸声中,浑身着火的坦克兵踉踉跄跄地跳出来,在草地上打滚希望扑灭自己身上的火。 伊格尔在跨越战壕的时候,因为前方一辆坦克爆炸而迫使他不得不摔倒。当他爬起来时,忽然发现眼前一个路德尼亚士兵正坐在地上,胸前紧紧地抱着zha药包。突然狭路相逢的两个人都瞪着对方,眼睛一动也不动,伊格尔不知是该命令他举起手来还是对准他就是一枪。而那个路军士兵看到伊格尔的枪口正对着自己的胸膛,他吞了一口口水,双手似乎在慢慢地举起来。就在他即将要举手的那一瞬间,这个年轻人的右手却伸向了zha药包的引线。伊格尔根本没有反应过来,他的手指就按下了冲锋枪的扳机。这个路军士兵,哼都没哼一声,依然抱着那个zha药包,倒在了战壕的泥泞中。伊格尔看着那双睁得圆圆的眼睛,又看看自己手中的枪,这才知道,刚才是自己的本能反应救了自己。要是他没有开枪,那么此时他就会变成一团碎裂的肉块。伊格尔扯开了那个zha药包,又爬出战壕。他刚一上地面,就有一个路德尼亚人叫嚷着用刺刀刺向他。不过在他的武器命中伊格尔之前,这个倒霉鬼的脖子和胸膛就分了家,艾吉的铁锹正从他胸前那个巨大的伤口中抽出来。看样子,艾吉运用铁锹的本事,确实是更胜过刺刀。 当天中午十二点三十三分,当路军最后一辆可以行动的坦克被炸上天之后,旗队装甲师101营的坦克正驶进敌人的燃料库内,这里已经换了一个新主人了。当这个消息向后方的指挥所报告时,那里正收到前线各方同样的好消息。这一天,奥登尼亚军以长驱直入之势,扫荡着平原上的路德尼亚军。那个谁也不曾见过的敌国的首都——雷帝城,也离他们越来越近了。(未完待续) 第十三章 恶梦的开始(1) “开火!” 随着炮手的一声令下,又一门大炮发出轰鸣,在大地的另一方,则响起了隆隆炮声。这样的声音,已经此起彼伏了约有五分钟之久。而在这五分钟之内,这边平坦的地面上,已经出现了许多大小不一的坑,但上面暂时还没有出现尸体。因为那些穿着灰绿色军服或是黑色军服的奥登尼亚士兵们,都提前躲进水泥浇筑而成的坚固战壕里,等待着外面的炮击过去。这些水泥设施并不是他们建起来的,而是由路德尼亚军建立的防御设施。不过随着它原本的主人被迫撤退,因此这里也换了个新的主人。现在,奥军正使用着路军的防御工事,来抵挡着路军的另一波攻击。 虽然在两天前,奥登尼亚中央集团军群的坦克部队发起总攻,攻占了莲娜卡平原上的路军据点,并且取得了大部分的胜利,这个与路德尼亚首都毗邻的平原也渐渐落入他们的手中。可是这一次,路德尼亚人并没有像以往那样打不不过就撤退或逃跑,相反的,他们依然在凭借着自己现在还拥有的那些据点,继续朝敌人发起反攻。由于平原东端为起伏的丘陵地带,路军的据点多数在此,易守难攻,所以奥登尼亚军队当来到这里之后,陷入了少见的苦战之中。 又是五分钟过去了,炮击总算停了下来。在原路德尼亚军的油库外侧,那些钢筋水泥的战壕里,每个奥登尼亚军人都以标准姿势转换成活动姿势:原本是把头埋在双腿的膝盖之间,全身缩成胎儿在母亲腹部时期的形状;现在,他们才把头抬起来,用僵硬的脖子转动着,观察着周围的情况。 伊格尔才一抬头,那些落在他头发和脖子上的沙石就纷纷掉落下来,引起一阵刷刷声。其实不止是他,其他人也都是这种情况。看样子,路德尼亚人虽然建立起了水泥建成的防御工事,可是质量却算不上是上乘。 “妈的,这些伊万连水泥的货色都比别人次!”老兵欣克尔吐出了嘴里的沙子,有点含混不清的抱怨着。“要是给咱们同样的时间,肯定能起得更好也更多!” “能有个地方给咱们遮遮头,你就别埋怨啦!要知道,如果不是之前我们抢到了伊万他家的油库,现在恐怕还得睡在草地上呢。” 弗里茨满脸都是灰尘,他一边用水壶里的水洗脸,一边毫无顾忌地喝下里面不知有没有沾染上灰尘的水。其他人也逐渐坐起来,趁机松动一下筋骨,或是把被炮击震落或击中的缺口再用掉下来的水泥块堵上去。 伊格尔身为排长,他不能只是坐在这里。他弯着腰在这里穿梭着,看看士兵们的情况,有没有人受伤、水泥墙有没有坍塌的地方。这时,战壕另一侧传来了惨叫,在这里头引来回声阵阵。伊格尔赶紧跑过去,发现是下士希策尔被压在了倒下来的水泥块底下,他的脸上满是鲜血。 “坚持住!” 四排的排长一边说,一边用力把那些沉重的石块推dao,旁边的士兵也赶来帮忙。艾吉一边掀掉一块不大的石块,一边朝另一头喊: “救护兵!救护兵!快过来,这里有人受伤了!” 希策尔呻吟不已,嘴里还不时在吐着血。“我完了、不行了……快救我……” 弗里茨一边拿开那些石块,一边鼓励他、帮他擦着脸上的血: “没事的,伙计,你会好起来的。瞧,医生来了,你会得救的。” “没错,到时会有好多漂亮护士围在你身边,你自然会活下来的,相信我,朋友。” 亨利希体格健壮,力大如牛,所以他搬掉石块动作最利索,也没忘记跟战友说话让他不至于晕厥过去。原本跟希策尔坐在一起的新兵施瓦格吓得脸如土色,刚才他也很有可能被水泥块压着,这之间只差了不到三十厘米的距离。看着不停呕吐着血块的希策尔,他完全不知所措。现在看到众人都过来帮忙,他才哆哆嗦嗦地帮着移开那些石块。 救护兵过来了,希策尔也在大家的帮忙下好不容易抬出了那堆水泥块小山。检查过后,三连的救护兵舒尔茨马上让人把希策尔抬上担架,他对伊格尔说: “没有外伤。可能是水泥块掉下来砸断了他的骨头或是内脏,所以他才会吐血。得把他送到后边的战地医院去才能进行详细检查。” 伊格尔叫了通讯兵过来,正想用无线电联络油库驻守的连队其他成员,叫他们准备好运送伤员。没想到这个时候,在封顶的战壕之外,那种可怕的声音再次响起。艾吉大叫一声: “卧倒!” 几乎所有人都在同一时间里趴倒在地,双手护头。伊格尔因为就在希策尔身边,所以用身体护在他的上方,同时一边使劲把他拉走,以远离那堆不稳定的石块。即使是躲在这些水泥工事底下,那种炮击带来的震撼感却反而更加强烈了。仿佛整个世界都在晃动,连身体和心脏跳动的节拍也被扰乱了,耳膜的轰鸣声像是从来就没有停止过似的,让人直想吐。在夺取油库之后,三连奉命在此次防守,以监察敌人的行动和制止对方的反扑。本来以为有水泥战壕作为他们的栖身之所情况会好些,没想到现在看来,感觉更加糟糕。炮声在过道里变成咆哮的回声,使得士兵们久久不敢松开自己捂在耳朵上的双手。 这次的炮击没有上次那么长,可是等伊格尔他们终于能够暂时松驰下紧绷的身体时,也仿佛觉得过了几个小时那么漫长。受伤的希策尔一动不动地躺在地上,只是身体偶尔哆嗦一下。趁着敌人的炮击停止,伊格尔赶紧命令两个士兵把希策尔抬出去,送回后方的油库那儿。在那里可以把伤员送到战地医院去。看到希策尔那不省人事的样子,欣克尔摇摇头,说了一句: “他不行了。” “不行也得送回去,也许还有救,总比留在这儿的好。”(未完待续) 第十三章 恶梦的开始(2) 伊格尔这么说着,一边又去察看其它地方的情况。他走到战壕的一个方形了望孔,用望远镜观察对面那些路军的举动。从双筒望远镜里,他可以看到那些高地人小小的身影在战壕里穿梭,有的人在搬运炮弹,有的人在救助伤员——因为奥军这边的大炮也没有闲着。还有的人在做着和伊格尔同样的事情——监视着他们这儿的一举一动。 “那边情况怎么样?” 艾吉来到他的身边,也在向了望孔向外张望。伊格尔把自己的望远镜递了给他,说: “他们看样子是不打算再往后撤了。本来以为能一举拿下整个平原的,可是路德尼亚人的抵抗真是顽强。” “没准他们的长官就在他们身后,拿着枪跟他们说:同志们,我们绝不能后退,因为那里就是我们伟大祖国的首都!我们绝对不能让伊万斯基蒙羞,要是谁敢向后一步,我就奉命得干掉你们,所以现在,请你们努力吧!” 弗里茨模仿别人总是维妙维肖,哪怕他不懂说高地语,但那种神情,那种姿势,还真有点像那么一回事。有的士兵笑了起来,有的则忙着趁这段时间赶紧喝水或是吃点什么,因为只要下一轮炮击一开始,那么他们又不知要等到什么时候才能这样放松一下。路德尼亚军在开始时的溃败之势,让人以为他们已经彻底失去了战斗力;可是现在这种情况说明,敌人根本没有打算把自己国家的领土让给这些侵略者。令人吃惊的是,在平原已经大半都落入敌军手里的情况下,路德尼亚军没有后退,反而是占据着那些为数不多的据点,继续跟敌人拼消耗战。 在之前听取任务分派的时候,伊格尔并没有从情报或是参谋人员那里听到有关路军炮兵团所在地的消息,也就是说,奥登尼亚的情报部门,并不相信路军还有大炮能够阻拦他们的攻势。可是现在看来,这完全是估计不足。 “高地人是想拖延时间,好让他们的援兵赶到吗?”艾吉把望远镜还给伊格尔,看到了那边的情形之后,他紧皱着眉头。“现在就差面前的那些山地了,可是就这样都没法过去,真气人。” “援兵……” 伊格尔回想起之前他们攻占油库里的情形:众多的路军士兵,年轻到没有一点战斗经验,甚至连那些新式的装备都不会用,惊惶失措地看着这些入侵的奥军士兵。光是他们旗队装甲师,就在这两天之中俘虏了一万多人、一百多门火炮,还有成团的坦克。像他们这样作战,一交手就败下阵来,肯定是缺乏经验而且指挥混乱。伊格尔相信,用不了多长时间,前方那些敌军的阵地,他们一定也能攻下来。不过看到高地人现在那种负隅顽抗的架势,又难免会让人猜测:他们是不是得到了某种希望的承诺或是见证,所以才这样拼死拼活。 又过了十五分钟,炮声始终没有响起。士兵们紧张的神经也开始得到缓解。伊格尔顺着墙壁坐了下来,将往下滑的钢盔往上抬了抬,喘着气。他现在明白了,不管是多么强而有力的军人,哪怕能以一当十,可是在这些拥有可怕杀伤力的现代武器面前,谁都无能为力。他们的大炮虽然也在向敌人那边开火,无奈距离太远,所以炮弹多半都是落在两边的阵地之间,把那些无人区的草丛炸得开了花,对那些高地人没有一点伤害。伊格尔又叫来通讯兵,跟营里联络,要求他们通知后方的炮兵部队,往前移动,不然的话这样做只是浪费炮弹。 因为记挂着希策尔的伤势,亨利希只是坐在角落里发呆。弗里茨把自己的罐头递给他,安慰他说: “没事的,现在希策尔多半已经躺在卡车上,被送回战地医院那儿。他会得到照顾的,你就少操心了。” “刚才我不应该跟他换位置的,”亨利希懊恼地抓着自己的头发,“因为我在那儿觉得气闷,希策尔就把他坐的地方让了给我。是我害了他。” “这个哪说得准。谁坐的地方都有可能挨个正着,这不是你的责任。往好处想,希策尔要是没有大碍,可能还会得到休假呢。” “他一向好运,这次一定也是这样。到时候,咱们可得去看他,可能他已经躺在哪个护士的怀里,正快活不知时日过呢。” 几个人七嘴八舌地安慰着亨利希,发生这样的事情是谁都不愿意看到的,可是它既然已经发生了,那么你就得去试着接受它,这些是在前线作战已久的老兵们的经验之谈。 到了中午饭的时间,伙夫冒着危险把锅子端了进来。大伙儿的兴致又来了,一边狼吞虎咽着自己的那份午餐,一边开玩笑。送信的士兵也来了,挎着背包,里面塞满了邮件和报纸。因为炮击停止了,再加上肚子被填饱,所以士兵们现在心情变得轻松起来,赶紧问对方有没有自己的信。伊格尔询问对方后面的情况如何,又命令他回去之后一定要告诉那儿的人,自己这一边的炮击没法伤到敌人,必须得让炮兵们更加靠近前线才行。战地邮差把一封信还有两份报纸给伊格尔,说: “少尉,这是您的。” 伊格尔接过来一看,那信封上的字他马上认出是母亲的笔迹。没想到前线的自己还没给后方寄信过去,家里就先写信来了。最近这段日子军人们忙于作战,根本没有时间做自己的事情,所以伊格尔本来打算给家里写信的计划也被迫一拖再拖。他紧握着那封家书,把报纸给了身边的艾吉和另一个士兵,自己则呆在一旁仔细地看着母亲的来信。玛戈特·瓦莱里安的信写得十分整洁,信纸也是那种带有花纹的高级货。在这个战壕里,伊格尔看着这封信,简直觉得这是另一个世界的产物。(未完待续) 第十三章 恶梦的开始(3) 母亲在信里询问他的近况,并且说家中一切安好,孩子们也非常挂念他之类的。副首相夫人在信里还说: “前线的日子过得可习惯?我在家中,无时无刻不牵挂着你,我亲爱的孩子。后方一切如常,只是在我们闲暇时的聚会里,各位夫人们都忍不住谈论起自己在前线作战的孩子,毕竟,大家都是作为母亲,那样的心情我怎么会不理解呢?可是家里杂事繁多,我又不能样样事情都拜托安娜莉去做,必须自己亲力亲为。只有到了夜深人静的时候,我的伊克,我才能坐在书桌前,给你——我的孩子——写上一封长长的信。这个时候你在做着什么呢?面对那些凶残的高地异教徒你又是怎么渡过的?首相阁下希望在秋天之前结束战争,我相信情况也一定会是如此。那样的话,按照进军的计划,恐怕现在的你也跟我所在的奥登相距几千公里了吧?如果说一个母亲可以有那种力量,在人前克制住对自己孩子的思念,那么到了空无一人的时节,她也希望自己的那种力量,可以把她的心情真切地带到她心爱的孩子身边。我的伊克,在异国的土地上,你会梦到妈妈吗?会想起家里的一切吗?我能明白你的心情,因为妈妈也是一样。但是就算如此,我们还是要忍耐。为了神圣的帝国,为了我们敬爱的首相阁下,为了奥登尼亚所有人的未来,军人们必须前进获得胜利。而我们,这些作为女性只能留守在后方的人,则会用自己全部的力量,以圣坛前向全能的主祈祷,祈求你们平安无事。每一个母亲都希望看到自己的儿子成为英雄,凯旋归来。不过伊克,当现在你与妈妈之间相隔如此之远时,我才明白,我所希望看到的是,是你完好地出现在我的面前,笑着对我说:‘妈妈,我回来了’。这是我作为一个母亲的希望,我知道,我亲爱的伊克,你一定会做到这一点的,对吗?当神圣帝国彻底战胜那个野心勃勃的国家之后,我知道我一定会用自己的双眼来证实那历史性的一幕,也会在家里的大门前,看着你向我一步步走来……” 信很长,副首相夫人完全没有吝啬自己的心声,向儿子倾诉着。她对儿子的担心和挂念,在字里行间一览无余。而在其它段落,玛戈特·瓦莱里安还说了些家里的事情,例如他的弟弟妹妹们的学习、四妹妹莉莲因为长水痘,不得不被暂时隔离起来。至于副首相埃默里·瓦莱里安的事情,只是以一句“你爸爸最近极忙,很少回家”就轻轻带过了。伊格尔把那不起眼的一句看了好几遍,他甚至可以想像,妈妈在家中默默写信的身影是何等孤寂。看样子,自己离开家以后,父亲那边还是没有什么改变。想到这儿,伊格尔不禁在心里叹了口气。 “是情人写来的?” 伊格尔抬起头,看着身旁微笑着的艾吉。“不,是家里寄来的。” “是吗?”艾吉又把视线转向他手上的那份报纸,“瞧你刚才的样子,好像是收到了女朋友的来信那么高兴。” 伊格尔觉得他说得有点夸张,没有理会,继续看自己的信,又不经意地问了一句: “你没收到信吗?” “不会有人给我写信的。” 艾吉扔下一句,连眼皮也没抬起来。伊格尔认为自己失言了,可是看到对方的表情,他觉得艾吉并不需要别人的道歉。也许是想摆脱这种气氛,艾吉指了指报纸上的一篇文章,说: “真是有够倒霉的,上个星期,刚到咱们这儿来视察的总参谋部的那些人受到炮击,指挥所都被掀掉了,有好几个人死了。这上头说那个什么什么公主的丈夫也在里头,说是已经不行了。” “什么?奥尔达斯中将?” 伊格尔大吃一惊,赶紧问对方要了报纸来瞧清楚。果然,在版面下方的一篇通讯报告里,列有视察人员的死亡名单。伊格尔口中那个名字,也赫然在上。通讯里没有写明死因,不过看之前的报道,如果对方不是死于空袭,就是死于炮击。因为在那样的后方,不可能有路德尼亚军用地面部队对其进行攻击。这么说,迦蒂公主已经成为寡妇了。伊格尔心里一沉,又把报纸还给了对方。艾吉略带好奇地看着他。 “怎么?有你认识的人?” “不,只是听说过而已。” 伊格尔在此时突然听到这个消息,虽然并没有什么悲痛之感,不过仍然非常意外。他与腓恩二世的次女奥婕莉是未婚夫妻,因此对皇室一家人也是相当熟悉。以往在奥登的时候,因为家里的关系,他不得不经常出席社交场合;而皇室里举办的舞会酒宴,瓦莱里安一家更是常客。在父母的撮合下,他与奥婕莉公主订婚,成为皇室的准成员,迦蒂公主与她的夫婿,伊格尔也是不时就能见上一面。没想到,现在身为长公主丈夫的奥尔达斯中将,刚来到前线不久,就受到炮击身亡。他心里想,现在皇室那儿,肯定乱作一团。伊格尔对长公主和她的丈夫印象不错,平时也能愉快地聊上好一会儿。一想到自己熟悉的人现在却浑身冰冷地等待着入殓,伊格尔忍不住打了个冷颤。 不知道母亲得知了这个消息没有? 伊格尔一边这样想,一边又再看看那封信。果然,在信的末尾,他看到了迦蒂公主的名字。不过玛戈特·瓦莱里安所说的事情,却与自己想像中的有所不同: “上个礼拜,皇室那边传来消息,迦蒂公主的预产期提早了。生下了一个男婴,不过遗憾的很,那位小公子一生下来就是个死婴。皇室的成员都非常难过,但也毫无办法。为免公主伤心,皇帝陛下与皇后还不得不对宫中的所有人下了缄口令,任何人都不能提起此事。可是过了两天,不知是哪个多嘴的人告诉了公主,说她的孩子已经不在人世。可怜的迦蒂公主,她听了之后,哭得晕过去好几次,差点又引发了大出血,医生好不容易才让殿下冷静下来。皇后向我表达了她的担忧:因为这次病得太厉害,迦蒂公主恐怕以后都不能生孩子了。这真是个晴天霹雳,但她并没有把这个消息告诉任何人。所以,我的孩子,在看到这些消息之后,你它把在心里就可以了。(这句话是在提醒伊格尔不可以把事情告诉任何人)现在一切人员都被禁止去看望公主,我原本要去看望殿下的计划也被迫推迟了。虽说这个孩子前没有皇室的继承权,但失去了自己的外孙,皇帝陛下和皇后都心痛不已。奥婕莉一直陪伴着她的姐姐,没有离开过医院。我想,现在除了自己的妹妹之外,迦蒂公主根本就不想跟任何人说话吧。可怜的孩子,可怜的公主,我们一家人最近上教堂,除了为你作祈祷,也为那不幸的灵魂作祷告,希望他能早日登上天界。”(未完待续) 第十三章 恶梦的开始(4) 同样是在纸张上的信息,但在伊格尔看来,都是同样的震憾。刚刚才从报上得知奥尔达斯中将不幸遇难,没想到现在又从母亲的来信中得知迦蒂公主的孩子夭折,并且很有可能以后都无法再生育。这接二连三而来的坏消息,真让伊格尔不知该怎么反应才好。要是中将蒙难的事传到了后方,恐怕宫中更加是笼罩着一片悲痛、难以振作。这样的坏消息接踵而至,恐怕不管是谁听了,都会认为现在的奥登尼亚皇室必定是与恶运之神缠绕到了一起。原本因为现任首相执政、而与权力无缘的这一代皇室,本来只是希望平平静静地过着自己的生活。可是谁也没想到,噩运会如此之快地就敲开了皇室一家的大门。 虽然离开奥登尼亚有一段时日了,可是伊格尔这此期间只是想起过自己的家人,却并未怎么想念自己的未婚妻。现在得知了后方的情况,他更加没有那个心思,只是揣测着那里的情形会变成什么样子,家里有没有受到影响。他同时也想到,要是迦蒂公主没能诞下子嗣,那么那些支持皇室的保守派所鼓吹的“由公主的后代来继承皇位”的愿望自然就落空了。那样一来,阿方萨斯大公那两个从未露面的儿子,离皇位的距离就更加接近了。自己这一家与皇室成为亲家,以后少不得也得卷进这些风波里头。 正当伊格尔想东想西的时候,旁边的人也拿着今天报纸上的这个消息,说起了自己的那点“皇室见闻”。弗里茨盯着报纸上的奥尔达斯中将的名字,一边嚷嚷: “这回亏大啰!当上了皇帝陛下的女婿,却一点便宜也没捞着,就这样送了命。哎,话说回来,公主岂不是要守寡了?” “就算那位附马爷没送命,公主也是在守寡。” 欣克尔这句妙语换来不少士兵心领神会的笑声,因为不仅是公主夫妇,在奥登尼亚,因为战争而分隔两地的夫妻到处都是。这些士兵当中,就有许多人不得不跟自己的妻子或是女友离别。 笑了一会儿,弗里茨没有忘记自己的猜测,继续说着: “之前我老婆写信告诉我,说奥登城里人人都在传:长公主被送进了医院,却没听到里头有一点动静。说是公主流产了还是死了小孩什么的,反正就没生下来的样子。所以最近皇室的人不是连胜利党的宴会也没有出席吗?这就叫祸不单行。现在呀,要想皇室找到个继承人也没门喽!” “那可未必!”有人反驳道。“皇帝不是还有个女儿吗,听说是跟什么胜利党还是政府高官的儿子订婚来着。要是首相他老人家肯改变心意,让这一对的小孩登上皇位,到时候,那小孩的爸爸是胜利党,他的妈妈是公主,这不就是合并了吗?首相之所以赞成这门亲事,不就是为了这个吗?” 他的话得到了不少士兵的认同,在这一代人当中,对皇室抱有感情的人已经很少了,因为他们现在的生活,全是胜利党以及卡尔·海因茨带来的。能够看到皇室放下身段,与胜利党走在一起,他们这些平民倒也觉得乐见其成。 “可是,皇帝不是还有个弟弟吗?听说那个人有两个儿子,那样的话,不是该他们先继承吗?”亨利希吃过饭之后,精神好了不少,也没有刚才那么自责,现在也加入到谈话之中来。“再怎么说,公主的孩子也算是男方家的人,所以皇帝弟弟那家人更有可能当未来的皇帝。” 老兵欣克尔哼了一声。“这你就不懂啦。虽说那个大公是有两个儿子没错,可是从继承权来说,大公本身就得排在皇帝的子女后头。要是首相大发慈悲,为皇帝的继承权开绿灯,到时候,即使是公主的儿子,也照样能当皇帝。别忘了,那个奥婕莉公主以后要嫁的,可是首相心腹官员的儿子。首相没有孩子,所以一定是把那个人当成是自己的小孩,或者说是当成胜利党这边的党代表,跟皇室联姻。想想看,当他们结婚生了孩子之后,胜利党就更要权利对皇室的事情说三道四了。未来呀,咱们的皇室,是个小娃娃坐在那张龙椅上,一边站着他妈——奥婕莉公主;一边站着他爸——胜利党的人,那样子,才是真真正正的联姻。胜利党,可就是名符其实的摄政王了!” “为什么非得在官员的家里选个人来娶公主呢?在皇室那儿,一定有更好的人选吧?” 小鸭杰奇对这些政治宫廷秘闻显然是初次得知,他既好奇又不解。欣克尔像拍着小孩似地拍着对方的脑袋,说: “这个只要想一想就能知道,胜利党人的后代成为皇帝,那么也就是说,胜利党的人成为这个国家真正的主宰,那样就不用被人批评是一党独自掌权。况且,有一就有二,生了一个小皇帝,那么他那个爸爸——或者说是他爸爸那边的人——自然就会为他以后的新娘划定人选。不用问,肯定也是胜利党人的女儿,胜利党人千秋万代都跟皇室成了亲家,地位就完全不用担心了。这些政治的东西,对你来说,还太难了些。你呀,还是赶紧想想要怎么为自己找个女人当新娘吧!” 这些士兵们开起玩笑来毫无忌惮,不过也因为这样,没人注意到伊格尔的表情。他没有想到,身处在民间的老百姓,对这些宫廷内的事情说起来头头是道。虽然有不少谬误和揣测,不过总的来说,倒也没有错得很离谱。他这个奥婕莉公主真正的未婚夫,听着士兵们开着自己和未婚妻的玩笑,简直不知该以怎样的表情来面对他们。老实说,他现在还确实没有想过结婚的事情。孩子、皇位之类的事情,伊格尔更加是连想都没想过。不知怎么的,听到欣克尔描绘着他和奥婕莉站在龙椅时的模样,伊格尔觉得既生气又好笑。他可对摄政王之类的角色没啥兴趣,也并不打算会这么做。只是有一点,他在心里不得不认同这些士兵们所说的话。那就是: 与皇室联姻,确实是早有预谋的。 想到这里,伊格尔把信折起来,放进自己上衣的口袋里。他不愿再想那些事情,继续站到了望孔上,监视着敌人的行动。(未完待续) 第十四章 各有各的盘算(1) 创世历1086年5月中旬,奥登尼亚中央集团军群以及北方集团军群的先锋部队,已经攻下了莲娜卡平原。尤其是北方集团军群与中央集团军群的汇合处,两军以钳形攻势,将路德尼亚军包围在其中,创下了一役只花少量代价便俘虏了敌军过百万人的奇迹。己军的伤亡甚小而敌军却大批大批地落入自己人手中,丧失了战斗力。前线的指挥官们亲眼看到那浩浩荡荡的俘虏人群时,都不由得深信:打下路德尼亚,只是时间的问题。那些原本对首相本人所设下的作战计划心存疑虑的将领们,也开始渐渐打消了自己的那点念头,全力实行对敌围歼。向卡尔·海因茨集体宣誓过的军人们,如今他们的脚步,正一步步走向那个神秘的敌国首都。 禁卫军旗队装甲师的坦克,从敌人的据点或是油库里得到了燃料的补充,并且在平原东端少部分敌人仍在抵抗之际,修理了坦克以及轮式的装甲车辆。这样一来,坦克的情况,就又回复到开战前的那种良好状态了。在与敌人的坦克正面交锋的时候,奥登尼亚的坦克驾驶员才发现,敌人的坦克虽然是新式而且火炮力量更强,但坐在里面的人却对怎样才能更有效地驾驶这种大家伙感到为难似的。有时候,他们甚至发现路军的坦克会被自己人的炮火误伤。根据从俘虏的口中得知,后方的指挥官经常向他们发出错误的命令,而且他们都是新手,碰上意外事故根本不知道该如何面对。所以当奥军的坦克一杀过来,他们往往乱作一团,继而在战斗中败下阵来。 从奇美拉的炮塔中伸出头来,米歇尔·卡洛看着这些被押往后方的上千名战俘,而在两旁负责押送他们的宪兵,却不到二十人。从底下的了望口看到这些人群的他的炮手说: “这些路德尼亚人要是真的侵犯我们的帝国,肯定是烧杀抢掠无所不为。到时候,不知有多少老百姓得受苦呢!” 米希下意识地点点头,又看看那些面无表情低下头的战俘们。虽然作为敌人,可是战斗时与敌人投降时,是完全不同的两种对待方式。米希现在没有一点要为难他们的意思,相反的,他对那些被宪兵们辱骂或是挨了拳脚的路德尼亚士兵感到同情。在无线电里,他的朋友沃尔特·亚历山大似乎也在观看着这种壮观的场面,他说: “幸好,奥登尼亚拦住了这些匪兵,没让他们碰到我们的国土一丁点。不然可就麻烦了。” “亚历,这点你大可放心。”米希听见朋友的声音,不由得一笑。“有你开着坦克挡在这儿,我相信如果敌人不是用超过三倍的兵力来进攻,他们是无法前进一步的。” 这倒不是单纯地开玩笑,而是米希深信,以朋友的能耐,与敌人的王牌坦克驾驶同交锋,也是毫不吃亏。他的回答引来耳机里传来一阵笑声,亚历又回赠一句: “得了,这个角色,由你来担任更合适!” 这两个已经渐渐成为旗队装甲师精英坦克车长的军官,不仅是在彼此开着玩笑,也是在为对方鼓劲。连日来的战斗,任何人都会觉得身心疲惫。只有能够适应战场千变万化情况的老兵,才能迅速地调整自己,以便无时无刻都能投入作战。可以说,米歇尔·卡洛和他的朋友沃尔特·亚历山大,都属于这些精干军人之列。在旗队装甲师之中,能够获得他们如此认同的坦克驾驶员,还不算是少数。难怪在经历过实战之后,那些陆军将领和其它部队的指挥官们,都更加乐意与旗队装甲师共同作战。不仅是因为他们战斗力强,更由于他们斗志高昂从不退缩。有些原本只以陆军为天的将军也不得不相信,首相卡尔·海因茨成立禁卫军,确实是英明的政策。 虽然前线的军人获得大胜,并且对之后的作战更加跃跃欲试。但是正当他们在“伊万他家前院”进行休整以准备日后再次进军时,新的停止行军令却下来了。这些军人们只能按照命令上所说的那样,原地待命,却不知要等待着怎样的命令。路德尼亚军在此的守卫已经有绝大部分都落入了他们的手中,那些高地人现在不可能马上组织起新一轮的庞大攻势。如果不趁着这段宝贵的时间进军雷帝城,那么万一敌人的援军一到,那个时候可就没那么容易前进了。 前线的军人们当然不清楚,下达这个命令的,不是他们所属的集团军群总司令的意思,也不是总参谋部得到了什么重大情报要防止敌人偷袭。而是他们的首相阁下在得知我军距离雷帝城的最后障碍被扫清时,所想到的念头。 进军与进攻如此的顺利,比卡尔·海因茨当初设想的还要顺利。这一点,是他没有想到的。春季攻势能够取得这样良好的进展,不用问,在奥登尼亚的军方高层,自然是人人鼓舞、个个欢欣。首相嘛,当然是其中最为兴奋的一个了。因为就是他,采取了这种强力而迅速的进军计划。而现在这一切都证明,他是对的。能有什么比自己在军事上取得如此巨大的胜利还要让人高兴的呢? 也许正因为前线形势大好,所以谁都更加没有想到,他们那位实际上的最高指挥官,竟然会在这种时候改变心意。 在得知前线部队顺利攻下通往路德尼亚首都雷帝城的最后一处障碍时,首相的命令几乎也是同时下达到了前线:改变进军方向,往南进发,夺取路德尼亚南部重要工业区弗拉基米尔省。 当看到这一命令被用一纸电文的形式传到他们面前时,几乎每个指挥官和参谋人员都傻了眼。在开战之前,奥登尼亚军队的所有成员都要进行宣誓:发誓要为自己的祖国与首相,攻下路德尼亚首都,实现彻底铲除这个危险的国家。如今,他们按照最高统帅部的命令,一步步向前迈进,实现着高官们的心愿。雷帝城已经近在咫尺,可是现在却突然传来命令,要求他们转而去攻占别的地方!这样的命令,怎能不让军人们目瞪口呆? 各集团军群的总司令由于是首相本人的命令,因此不能作太多的批评和揣测——至少在后方特派信使面前是如此的。不过那些离后方总指挥部有一段距离或是正在前线亲自指挥的将领们,却没有这样的好脾气。这个命令,真像是在他们之中投下了枚威力强大的炸弹,使得他们内部炸开了锅。 在各部、各军长、各师长的质疑声中,集团军群的司令部只能尽量安抚他们的情绪,同时还得派出参与过作战的前线人员,回到后方问个清楚,也是为了向后方的那位总指挥说明前线作战没有问题,可以继续之前拟定的计划。(未完待续) 第十四章 各有各的盘算(2) 可是当这些风尘仆仆的特使们回到大后方,亲自面见他们的首相时,对方是带着十分愉悦的心情接见了他们。从这点可以看出,首相本人并不是因为不信任前线的指挥官才要改变原本的作战计划的,相反,他对目前的形势非常满意,而且还盛赞了将领们的功劳。在排除了“首相不相信我们所以要改变计划”这种猜测后,奉命来搞清楚状况的几位特使们开口询问起了首相的真实意图。 卡尔·海因茨当然清楚这三个受三方集团军群总司令之命而来的军官到底意欲何为,近日心情大好的他收敛起微笑,示意他们看向摆设在大方桌上的精致沙盘地图。可以看到,标志着奥军最前方部队的黑色三角标志,已经插在了距离雷帝城不远的地方。而首相的目光,落在了与路德尼亚首都几乎处在同一经度但纬度更往下的弗拉基米尔地区。中央集团军群的特使施道芬中校瞥见首相如此神情,不禁想起他来此之前上司德克元帅所说的话: “首相之所以会改变心意,不是因为我方失利的缘故;而是因为我军进展太过顺利,因此让高兴过头的他又产生了其它新计划!” 现在看来,他不得不赞同自己的那位上司以及同时也是他恩师的德克元帅的看法。这时,他耳边传来首相的声音: “先生们,我必须祝贺你们,因为前线所取得的战况成果之大,是我之前没有预料到的。当然,我一直深信着神圣帝国的军队是多么战无不胜。这点是无庸置疑的。但是,随着形势发生变化,我作为最高统帅,当然也要有放眼整体的目光。雷帝城迟早都是属于奥登尼亚的,可是我军对于长远未来的规划打算呢,还远远不止是攻下异教徒的首都那么简单。为了神圣帝国的未来着想,我们的军队必须要成为更加强大、更加无坚不摧的威猛之师。在战斗力和斗志方面,我相信我们的士兵和军官已经做到了这一点;我要说的是——资源!” 如果不是因为面对着首相,再加上身边全是国防部以及总参谋部的高官,这三个特使真想彼此对看一眼,看看一同前来的战友到底是怎样的表情。施道芬中校想起,以往在学校的地理课上,曾经学到过关于路德尼亚的地理知识。该国的南部拥有着极为丰富的油田资源,其中以弗拉基米尔金圈最为着名。所谓金圈者,就是指该处拥有着如同黄金一样的宝贵地区,其重要性不言而喻。高地人如果想要比喻有人突然一夜暴富,就会用这样的话来形容对方的豪富和幸运程度: “他挖到了金圈啦!” 这个金圈,就是指弗拉基米尔地区。因为那儿地底下埋藏着大量石油,据说随意开采也能找到大量地底的石油。所以路德尼亚国内才会流传着关于金圈这样的谚语,此处的资源丰富可见一斑。这个事实,即使是奥登尼亚国内的平民也懂——哪怕他只是上过小学的课程——更何况是对路德尼亚进行过详细研究的军人们,只是他们不解的是,为什么现在首相会突然把这个地方放在比雷帝城还要重要的位置上。 卡尔·海因茨似乎看穿了他们的心思,他难以察觉地笑了笑,又说道: “在战胜异教徒的国家、巩固神圣帝国的边界之后,请各位不要忘记,在我们的西方,依然存在着像昂尼亚那样的国家,甚至连艾尼亚最近也在大搞什么‘支援运动’,要帮助昂尼亚人对抗我们的帝国。面对这些冥顽不灵的国家,我们不能只是通过外交途径来解决问题,必要时,就得动用到军队。可是,先生们,我相信你们应该也很清楚,在米德加尔德大陆,除了乌里尼亚北方少数几个产油区之外,这儿没有丰富的石油资源。而我们的坦克、装甲车辆、摩托、战斗机、轰炸机还有许许多多的设备,都不能离开这种资源。要维持帝国军队的战无不胜,就必须要把大油田掌握在我们的手中!现在,一个大好的机会就摆在我们眼前,路德尼亚的弗拉基米尔!它和雷帝城一样,就在我们军队的眼前,只要拿下它,神圣帝国往后将不再受燃料供应短缺之苦!当这些油田成为我们帝国的一部分之后,我们的军队必将所向披靡!” 帝国的实际掌权者越说越激动,他把双眼从沙盘上的那块地区移开,注视着面前那些心怀疑虑的前线特使们,一字一句地说: “我军将士,必然能拿下弗拉基米尔油田。不是吗?” 这已经不是在询问,而是在确认了。三人面面相觑,因为在来此之前,他们以及他们的上司都没有料到首相竟然早已擅作决定并且心意已决,所以一时间都有点不知怎么说才好。施道芬中校想起元帅的嘱托和后方战友们的期盼,鼓起勇气说: “但是,首相阁下,敌人的首都又该如何处理呢?现在我军正处于有利情况,如果能一举攻下雷帝城,那么路德尼亚的抵抗肯定会在很大程度上瓦解。而且这样一来,不管是在政治还是军事的名言上,帝国都已经是战胜国,这不正是您之前所一直期待的吗?” “确实如此。占据敌人的首都,那样的话哪怕是像伊万斯基那种独裁者,他的统治地位也会受到极大冲击。到时,我军就可以利用这一有利形势,乘胜追击,将路德尼亚其它领土纳入囊中,弗拉基米尔油田也不例外。现在我军将士上下一心,都热切盼望进驻雷帝城,这一点,请您明白!” “阁下的作战计划,不正是在秋季来临前结束战争吗?雷帝城作为敌人首都,如能为我军所有,路德尼亚也将名存实亡。您的计划自然就能顺利实现。如果要夺下南方的油田,大可再等我军顺利攻下雷帝城后再行进军。现在敌人的防线正逐渐崩溃,我军切不可错过如此大好时机!” 面对着三人的轮番劝说,卡尔·海因茨倒没有面露不悦之色。他点点头,说: “我明白各位的担忧。但是作为全军的统帅,我有必要为军队日后的作战打好基础。我会作出如此的判断,并不是出于轻率的考虑。恰恰相反,我是因为对我军的信任以及精确的推算后才重新拟定计划的。如果放弃了弗拉基米尔,那么军队日后的燃料补给,将成为大问题。艾尼亚对我国的燃料供应停止已久,我们不能从那些背信弃义的国家手里获得一丁点石油,只能靠自己!以目前我军的伤亡以及进军情况来看,哪怕是要先攻下油田再转向敌人的首都,也是在我军能力范围之内。光凭敌人那种拙劣的战略,根本无法伤及我们的将士!只要拥有了这些充足的燃料补足地,那么我军的坦克和其它车辆,都用不着担忧哪天会因为没有汽油而突然停驶!这个问题,在以往与曼尼亚的作战中就暴露出来,要是再不解决,那么接下来,我军才会面临更大的漏洞。就算是面对着再好的形势,也因为其中的燃料问题而被迫停下,这样才是我最不愿意看到的!”(未完待续) 第十四章 各有各的盘算(3) 又来了,在三名特使的脑海中,都不约而同地想起在去年攻陷曼尼亚的时候,首相同样是在胜利在望之际,做出了一个令前线军人难以接受的命令:停止攻陷曼尼亚首都,转而攻占敌国的工业区。虽然当时的命令上是说要彻底瓦解敌人的后方生产,以达到让其军事工业不可再生的目的;可是在前线的军人们看来,这根本就是多余。没想到现在,开心过头的首相竟然又要重操旧业,这更令人无法接受。还有,如果不是首相不相信陆军的部队而把攻下曼尼亚港口的战略任务交给了空军,恐怕现在的曼尼亚军队也不会侥幸逃到昂尼亚去,保留一丝反攻的希望。这样的错误,三名特使——应该说是前线的指挥将领们——都不想再看到了。 接下来的几个小时里,这背负着前线军人希望的三人,都没有停止过对首相的游说。对于他们来说,油田当然重要,可是敌国的首都更加具有决定战事成败的意义。面对着这样的大好机会,哪怕是最谨慎的军队参谋也无法轻易放弃,更何况是这些亲自参加过前线作战的人。施道芬回想起德克元帅以及先锋部队指挥官当接到此命令时的神色,又看着面前毫不动摇的首相,心里越发没底。年老但精神与头脑依旧的德克元帅对着自己这名优秀的学生说: “虽然目前的形势十分良好,但我们绝对不能忘记,路德尼亚与米德加尔德大陆上的诸国都不同。这个大国在没有失去最后一点领土和人民之前,它的抵抗是不会停止的。想想曼尼亚的波拿巴。他在一百九十年前,就率领着精锐部队攻克了路德尼亚当时的首都——圣神宫皇城,当时这个自信满满的小个子拿着他最爱的那柄军刀,往伊凡五世坐过的椅子上一扔,说‘这场战争结束了!’。可是,结果是怎样谁都知道,波拿巴被高地人打跑了,他也因为这样而失去了皇帝的位子。远的不说,看看三十年前吧,各位先生们,我知道在你们之中有许多人都和我一样,亲历过那场灾难。当时我们就没能打败高地人,是他们因为内乱才退出了战争。那种泥潭子似的国家,不适合人类居住,更加不适合进军!如果不能趁机赶紧获胜并且在冬季来临前守住现在的战果,那么很难保证我们的国家是否会重复历史的错误。一次也就罢了,要是再犯一次,我们自己都不能饶恕自己!” “阁下,您的考虑确实有理。但是作为前线的一员,我不得不提醒您,是您确定了要在秋季之前结束战争的计划。如果现在改变主意,那么日期也必将延长,到那个时候,我军的将士就很有可能多留在路德尼亚的冰原上渡过这一年!不过现在在我军上下除了少数部队,大部分人的冬装都没有呢!” 施道芬不能再保持沉默了,他必须把反对的声音直接告诉对方。房间内除了他们,还有国防部以及总参谋部的人员,他们对这名军官胆敢如此顶撞首相都吓得张口结舌。身为总参谋部部长的索罗尔德元帅是首相一直信任的心腹,此时看到自己下属的军官这种作派,他满头大汗,拼命想办法要让对方闭嘴。但施道芬才没理会这些,他依然直视着首相,表明自己的决心。卡尔·海因茨原本兴奋得脸带红光,现在他的脸色稍稍沉了下来。他看看这名前线特使,又看看同样不愿退缩的另外两人。现在他似乎才意识到,前线的意见并不像自己想象中的那样顺从。 “看样子,我们之间存在着不少的误解。不过,这点我可以理解。诸位在前线作战,只会对局部的战况十分敏感,不愿放弃眼前的目标也是作为优秀军人的必要条件。但是为了大局着想,我们必须作出有所舍弃,只有这样才能谋求更大的利益。至于您所说的冬装问题……” 首相转动一下那双深陷在眼窝中的眼珠,凝视着这个左眼无法视物但脸上神情坚毅的军官,缓缓地说: “就算是要先攻占下弗拉基米尔地区,再转道向雷帝城进军,时间上也完全来得及。冬补给我从来没有忘记过,这点,我已经命令后勤部全力准备了,你们大可放心。如果到了冬天我们的士兵们还呆在路德尼亚的地方,我能保证他们每个人都可以喝上热腾腾的咖啡、穿上保暖的衣物,精力十足地去作战。这方面不会有问题的。” 之后,三名特使没法再作过多的解释,就被首相命令他们去下榻休息去了。当他们走出首相办公室的时候,那种表情不用说当然是非常难看的了。施道芬中校想起回来前众人对自己的吩咐,更加觉得难受。完成不了嘱托倒没什么,更重要的是,再这样下去,恐怕军队又会陷入了漫长的战争之中。前线的军人们谁都不愿看到这一点,可是后方的军队将领却完全不是如此想法。 在回到总参谋部报到的时候,施道芬中校遭到了部长索罗尔德的严厉批评。这位深得首相信任的元帅,责备对方不能这样质疑首相的决策,这样不仅于事无补,更会让首相与总参谋部之间的良好关系蒙上阴影。施道芬虽然没有直接驳斥对方的话,可是从他的反应来看,就能明白他的态度。当索罗尔德批评一番之后,施道芬才说: “诚然,部长您的意见有您的道理。但是前线的情况瞬息万变,后方往往不能掌控全部。必须把各方面的意见都作过仔细的分析考量后,再制定完善的作战计划,这才是我们参谋部人员的作风。不是吗,元帅?” 索罗尔德身为他的顶头上司,可不像首相那样克制。他霍地站起身来,怒视着对方,大声说道: “您这是什么态度?!既然身为总参谋部的一员,您又拥有着良好的出身,更应该明白服从对于军人而言意味着什么!您的意思,是说我们这些人无法了解前线的战事是吗?!这真是片面之词!当你们在前线作战的时候,我们这儿从来都没有停下过,每一天都在研究着所有从前线传回来的报告和消息,努力地为前方的士兵作出更加完美的计划。您是在怀疑我们的能力吗?” 面对上司的怒吼,施道芬不管心里怎么想但外表上还是保持着冷静镇定。等到对方停下来稍作喘息的时候,他才回答道: “不,元帅。” “那样就够了!”索罗尔德挥挥手,示意他可以离开,但脸上的表情依然是余怒未息。“希望您留在奥登的这几天,可以好好休息。静下心来想一想,如何更好地完成首相的使命才是!”(未完待续) 第十四章 各有各的盘算(4) 回到首都,这些了解前线战况的特使才知道,原来后方与他们的意见竟然相差这么大。四处碰壁是理所当然的,更加令他们灰心的是,那些听到他们要求准备更充足冬季补给的要求的军队高层,几乎都露出不以为然的眼神。奥登尼亚留守在大后方的军队将领,似乎都已经被首相的那套计划给完全洗脑了。 只有少数的高官向他们表示了忧虑。三军指挥司令部的西格蒙德元帅就是其中之一,他在接见施道芬的时候,仔细地听他报告了有关前线的大小战事。在得知首相的决心没有一点的改变时,这位从传统陆军中出身的军人苦笑了一下,向自己的这个晚辈说道: “您不知道,在刚开始宣布这个新作战计划的时候,我们花了多少的力气向首相说明它的利弊之处。可是您猜首相是怎么说的?当时那位先生盯着我们每一个人,扔下一句:‘看来在我军之中,不了解军事能带来经济利益的人实在太多了。’之后,不管我们说什么,他都听不进去。不拿下高地人的油田,首相是不会甘心的。” 这样的会谈无疑更加深了施道芬内心的忧郁。所幸的是,数天之后,西格蒙德元帅就会奉命亲自到路德尼亚前线视察,到时候,他可以与自己人有时间好好商量一下,如何面对今后的形势。在向对方告别的时候,西格蒙德元帅向施道芬语重心长地说: “这次作战计划改变,并不是因为您游说失败的缘故,所以请您不要再这些放在心里。相反,能够有您这样优秀的人材在前线从事参谋工作,我为德克元帅感到非常羡慕。” 施道芬出身于奥登尼亚皇室旁支的贵族家庭中,他不仅拥有着高贵的地位,同时也是在参谋部中备受敬重的人员。要不然,凡事深谋远虑的德克元帅也不会必定指派此人回来奥登向首相了解情况了。他们这些在传统陆军中出身的人,一方面在军中拥有着崇高的声誉,但另一方面,也被某些人视作眼中钉。 在回来奥登的第三天,施道芬中校就离开了他下榻的饭店,外出到绿湖旁散步。但是他像其他游客那样找张长椅坐下来或是拿着钓杆在湖边钓鱼,而是绕着湖边慢慢走着。虽然他在之前的战争中因为失去了左眼而带来一定的不便,可是敏感的中校依然能够发现那些毫不起眼跟随在后的异样的游客。他清楚,这里无时无刻都有人在盯他的梢。不过这些对于一个在前线身经百战的军人来说,还是太小儿科了一点。 施道芬中校确认了跟踪他的人数之后,利用了湖边那密集的树林,摆脱了对方的盯梢。当那些在周围找不到他身影的特工人员还在寻找着他的时候,施道芬已经坐上一辆早已等候在湖边的蓝色轿车,往城郊驶去。那是他之前就吩咐准备好的,现在确实能派上用场。 当他的轿车行驶到奥登城外某处庄园时,四周毫无异样。施道芬没有急着下车,他确信这里没有监视的眼睛后,才将车子驶进里面。在那儿,也已经有人在等候他的到来。瞧这占地不小的庄园的面积,就可以猜测出住在这里面的人非富则贵。管家把这位军官带到一处隐秘的房间后,迅速而安静在关上门,自己独自站在离房门有一定距离的窗前守候着。 施道芬向这处的主人敬礼,而站在他面前的那个上了年纪但威严依旧的老人则对他点点头,示意他坐下。 “这次您辛苦了,约瑟。” 被对方这样称呼着自己的小名,施道芬报以一笑——显然他们间的关系非常亲近。和其他奥登上流社会人家的主人书房一样,在桌子后面正中央的墙壁上,挂着一幅主人以往的半身肖像画。那是这里的主人仍然担任着军职时的画像,里面的他和现实中的他一样,都是一位威严的老人。 在向对方诉说了最近的情况后,施道芬又这样询问这位老人: “我们这边最近有什么麻烦吗?为什么您上次特地派人带口信给我,要我暂时停止行动呢?” “我想了很多,德克那个家伙不是个会轻易改变心意的人。他对政治完全不肯插手,所以如果要拉拢他,很有可能会适得其反。他就算是在心里对现在的政治不满,但也不会多说半句话。我们只能再想别的办法,继续寻找同道中人。” “我在前线收到消息,奥尔达斯中将身亡,迦蒂公主的公子也突然死亡。这一切,会不会是胜利党的人发现了什么?” “不排除这种可能性。不过,约瑟,”老人神情凝重地盯着对方那只完好的右眼,“他们早就打算这么做了,要是迦蒂公主生下男婴,那么要让副首相儿子与奥婕莉公主的孩子登上皇位的可能性就会被大大降低。这是胜利党和海因茨最不想看到的,为了能确保他们的人永远掌握着帝国的权力,杀死婴儿这种事他们是干得下手的!这样的日子,不能再持续下去了,为了国家和无辜的人,这一切都必须被制止。要是没有了卡尔·海因茨,胜利党的根基就会被动摇,我们的国家才能重新回到正常的轨道上。约瑟,背在你们身上的担子很重,但现在,只有你们才是国家的希望!” 施道芬静静地听着对方的这番话,脸上的坚定一览无余。坐在他面前的人,是曾经担任三军指挥司令部部长的贝格元帅。由于三年前的军方高层“丑闻事件”,他虽然与案件无关,但也不得不被迫请辞。这位与德克元帅拥有相同资历的老将军,直到现在,都对胜利党的上台耿耿于怀。对胜利党而言,他不仅是前任首相尼恩伯格的亲密战友,更是一国之母皇后玛丽亚娘家的长辈,所以虽然他已不再是军队中权力核心的一分子,但却依然被视为不安定的要素。 在经过一番商量之后,贝格从隐藏在墙壁中的保险柜里拿出一份厚厚的文件,递给施道芬,说: “这种东西既然我们已经掌握了,那么就没有必要留下原件,把它烧毁吧。” 施道芬接过那份沉甸甸的文件,他的眼睛却在看着老元帅,带有一丝犹豫。“我们……真的得跟那样的人合作吗?那些人的所作所为,我觉得……简直就跟胜利党一样,毫无人性!” 贝格看着对方,他没有认同或是反对的意思。过了一会儿,他才缓缓说: “在非常时期,我们不得不这么做。这并不表示我们赞同那些人的做法,但是,只有那种人,才能作为最有力的证据,指证胜利党的恶行!约瑟,为了国家和人民的未来,忍耐是必要的。” 施道芬深深低下头去,向对方表示自己的敬意。他没再说什么,而是掏出打火机,把那份厚重的文件点着了,扔进壁炉里。里面的红黄色火焰,一点一点地吞噬着那份文件。那封皮上的一行文字:国家胜利全能党中央干部人事档案(机密)——也在熊熊燃烧的火焰中,化为乌有。(未完待续) 第十五章 铁锹杀手(1) 不管前线的指挥官如何抗议如何不满,新的进军令依然在5月20日下达到了前线部队中。在这天之前,人人都认为路德尼亚的首都就是他们与敌人的决战之地。可是现在,仗还是要打下去,可他们中一部分人即将要奔赴的地方,却是个没什么人听说过的工业区。更要命的是,连他们的指挥官也说不清楚他们为什么要舍雷帝城而不顾,反而要跑到南方去实行这个新计划。 “油田?每天饭菜里放的油够多的了,比肉和蔬菜还多,咱们不缺这玩意儿,干吗还要跑到伊万南边去找油呢?” 坐在卡车上,禁卫军旗队装甲师第一装甲轻步营的士兵们又开始了“战略转移”。转移去哪儿,到底要干什么,他们中谁也搞不清楚。只知道一点:反正是去打伊万。 弗里茨装疯扮傻的笑话逗乐了不少人,他们一边骂一边拍着大腿,称赞对方的机灵。要知道,最近在他们的伙食里,有不少偷工减料的痕迹。对于损害到自己好处的事情,士兵们是从来都不会吝啬自己那些脏话的。因为战地的蔬菜和肉类供应有点跟不上,所以厨房的伙夫们才不得不用多加油的办法来填饱士兵们的胃,没想到还是招来痛骂。他们在前线拼死拼活,不知何时就会死去,而厨房那帮家伙居然还在找借口让他们没法吃上好饭菜,士兵们不破口大骂才怪。 跟他们吃不吃得上好伙食相比起来,士兵们对于突然改变进军方向倒还没有太大的反应。负责制定战略目标和作战计划的人,向来都不会把自己的所有意图原原本本地告诉下层的人,更何况是他们这些不起眼的士兵。连他们的排长伊格尔,也不明白最高统帅部为什么总爱把作战计划朝令夕改,一会儿向东一会儿向西,就是不知道军方高层想干什么。 沿路上,他们又经过不少农家村落。不知道是因为远离首都或城市的关系,还是天生纯朴的原因,那些高地农民看到年轻的奥登尼亚士兵,往往都不知道避忌,而是好奇地观看着。有的人甚至脱下帽子朝他们挥舞着,表示跟外来人打招呼。杰奇经过那段日子以来的磨练,比之前成熟了一些。现在他看到这些高地人,不会像以往那样严格按照命令扭过脸去不看他们。相反,看到农家小院里的梨树,他不由得说: “我家门口也种着好几棵梨树呢,现在那儿应该也开花了,等一到时候,就能用竿子把上头的梨打下来,会有不少呢。” “起码也比我们这儿的大厨:阿尔伯特下士做的美味大餐好吃,”欣克尔也在张望着车外的风景,不过他在看的却是那群在田地边嬉戏玩耍的孩子。“最近看国内的报纸说咱们那边正下雨,我老婆也不知有没有把院子里的那堆干稻草给收进仓库里……” “你很好,起码还有个老婆替你打扫家里的垃圾。可我们这些单身汉呢,想在这儿找个高地女人都没门!我看呐,肯定是被宪兵那群猪担心我们会抢了他们风头,所以才变相不让我们和当地的高地人有联谊。” 弗里茨的推测当然是无稽之谈,可是却深得战友们的认同。一方面是由于无聊,一方面也是出于对战地宪兵的厌恶。只不过不管有没有战地宪兵的阻拦,要这些奥登尼亚士兵与路德尼亚平民进行联谊活动,这在现阶段是不大可能的。可能正是因为或多或少地了解到这一点,所以连日征战的他们才会更加垂头丧气。 一直在旁边听着他们对话的艾吉,忽然转过头,跟这些非常信任自己的士兵们说: “有老婆就好吗?这个结论太武断了!” “怎么……” 弗里茨刚刚想问,欣克尔就从对面伸出他的长腿,狠狠给了对方一下子,迫使他放弃了自己的问题,只能一边回瞪着他一边揉着自己腿上的痛处。可是能阻拦得了一个却防不了另一个,小鸭杰奇不知就里地问: “准尉,您结过婚吗?” “何止结过,简直上了大当了!” 艾吉仰头大笑,只是他那笑声给人的感觉却不属于高兴的那种。杰奇看看对方,又看看那些沉默不语的老兵们,被欣克尔一个恶狠狠的眼神吓得不敢再说话。其他士兵更是不敢多问,反而是艾吉一脸没事人的样子,哼着最近在军队中的流行歌曲,看着沿路的风景。伊格尔看出来,在这个排里,艾吉的过去是不能提起的忌讳。也许欣克尔知道些什么?不过现在这个样子,也根本问不了。 他们正在车上东拉西扯的时候,突然听到前面路上传来一声巨响。那些老兵们第一时间趴倒在车厢的木板上,而那些没啥经验的士兵们却东张西望不知发生了什么事。伊格尔下意识地捂着头,可是他想起自己的职责,又抬头想看看前面到底发生了什么事。艾吉一把将他拉了下来,躲在那些由简陋木板组成的座位底下,冲着他叫: “不是地雷就是反坦克炮!那些高地人袭击了我们的车队!” 他话音未落,前方又是响起声音,不过这一次却比之前的那一声要小些。可是还没等这些坐在后面车辆上的士兵看看是怎么回事,一阵灼热的雨便落在他们身上。不过从天而降的不是雨水,而是被炸成碎片的木板、铁屑、还有人体的碎片。众人等“雨势”变弱之后,才稍稍抬起身,从卡车栏杆上张望前面的状况。只见刚才还行驶在车队最前方的那辆吉普车,现在却底朝天的倒在路上,浑身都被火焰包围着,里头的人也看不清楚是死是活,一只着了火的轮胎滚进了附近的田地里,烧着了一些青翠的麦穗。 “是地雷!那辆车里的人全都报废了。” 从那辆已经严重变形的车子后面不远那个大坑看来,伊格尔相信艾吉的判断是对的。显然高地人已经把他们的国家当成了战场,随时随地都准备伏击这些外来的敌人。 车队停了下来,但后面的人还没来得及去看看前头的情况,在离这儿不远的树林里,响起了接连而至的枪声。奥登尼亚的军人们纷纷醒悟过来,都举枪回击。既然敌人已经暴露了他们所在的地点,那么他们没有理由放过这些杀害了自己同伴的家伙。第四排坐着的车辆因为离树林比较近,因此他们遭遇到的火力自然更猛烈。有的人因为在卡车上无法更好的还击,而且担心容易受伤,所以干脆从另一侧跳下去,用车身作掩护,向树林里开火。(未完待续) 第十五章 铁锹杀手(2) 伊格尔正在卡车上抓住一个敌人火力稍弱的空隙,又向树林的某个方向射去一梭子弹。这时卡车另一边忽然传来几声痛苦的喊声,下了卡车的几个士兵中弹了。他们这才发现,原来在另外一侧的山坡上,同样有敌人伏击。欣克尔想冲下去救战友,却被对方的火力阻止住了。伊格尔命令士兵们掩护自己,而他则爬到卡车尾部,趁着双方交火的时候跳了下去。他钻进车子底部,把受伤倒地的士兵赶紧拖进来。亨利希也来帮忙,两人好不容易才把伤员拉到车子尾部,左侧那些敌人所在的山坡上爆炸起来,火球一个接着一个。原来是后面负责运送榴弹炮反坦克炮之类武器的装车车辆开到,见此情形便加入战阵。随着敌人的埋伏地点被炸,那里的火力也便弱了许多。现在,轮到这些奥登尼亚人来好好教训对方了。 伊格尔和亨利希七手八脚地把受伤士兵抬上车,上面的人也赶来帮忙。当伊格尔也爬上车时,艾吉看看一个被他救上来的士兵,摇摇头说: “这个不行了。” “他只是脚上中弹而已……” 伊格尔正说着,却发现艾吉的手指正指着那个士兵的脖子,那个不大容易被人发现的弹孔中不停地冒着血。而那个自己好不容易才救过来的士兵,已经没有一点气息了。也就是说,自己刚才在车底拖着对方的时候,敌人的子弹已经命中他的要害了,可是自己却一无所知。伊格尔一时完全愣住了,他呆呆地看着那个士兵的脸,才发现对方是二等兵劳曼。刚才他还车上和队友打着牌,现在却眼睛睁的大大的,就像玻璃球那样冷冰冰的。 没过多久,敌人的伏击终于完全停止了,而三连连长则命令一排和二排的人前去两侧搜索,自己则去察看那辆中了地雷而被轰上天的吉普车的情况。虽然周围的人声再次活跃起来,而且自己排里的受损情况并不严重——多亏刚才及时把那两三受伤的士兵拉回来,不然他们呆在车子另一侧只能送了性命——可是伊格尔还是回不过神来,他看着那个死去的二等兵,眼睛很想移开视线,但就是没法停止去注视着那双已经不会再活动的眼珠。艾吉看到他这种表情,使劲拍了他好几下。直到对方终于转过头有点愕然地看着自己时,他才说: “别想这些了。刚才谁会中枪,这都说不准。要是敌人的子弹射偏一点,很有可能会换成是你中枪。劳曼运气不好,这是没办法的事。” 没办法…… 伊格尔在心里这样告诉着自己,可是对于一个接触死亡不久的年轻人来说,这并不是一件那么轻松就能摆脱的事情。他们听到前面人声噪杂,都不由自主地去张望。在那辆不成样子的吉普车面前,人们正在扑灭火焰同时把里面的人拉出来。从那些焦黑的肢体来看,车上的人已经没救了。有个军官看到死者的状况后,激动得要扑上去不让人抬走他们的尸体。伊格尔想起来,坐在车上的是四连的两个军官,而现在那个痛哭的军官正是他们的朋友。欣克尔坐在车上平息着自己刚才因为战斗而变得急促的呼吸,一边不大在意地看看那个方向,说: “运气真坏。要是我们的车子是走在最前面,这下就完喽!” 弗里茨趴在栏杆上也在看着,他只是耸耸肩膀。如果是在和平时期,相信这种事情一定会引来人们的哀悼之声和谴责;可是在这儿,谁也不知道下一次会不会轮到自己遇上这种事,他们能够做的,也只是加倍小心再小心。至于死去的人,反正流再多的眼泪他们也不能活过来,还不如提高警觉,免得再受袭击为好。 伊格尔察看一下自己,发现没有受伤。也许连他也没有察觉,得知自己完好无损后,他长长地舒了一口气。他是难过于其他人的死亡,可是感觉到自己平安无事,这显然更重要过别人的生死。 “少尉,你刚才冲下去把他们救回来,真厉害啊。” 杰奇抹去脸上的汗水,冲着对方一笑。伊格尔嘴里应着“这没什么”,可心里却在想:是吗?我很厉害吗?那只是没有中枪前罢了,要是中了枪,那么我也会像他们那样……他一边想着,一边暗暗告诉自己,以后要再碰到这种情况,虽然作为排长还是要救助自己的士兵,不过却必须更加小心谨慎。在经历过一段时期真正的战斗磨练后,伊格尔也不再像以往那样事事都无顾忌。在减低自己受害的危险性时,自己才有能力去帮助别人。要是连他也受伤了,那么只会带给身边的人更多的麻烦而已。一个受伤或是死去的人,哪怕生前怀着更大的热情和决心,但是也已经对战事毫无帮助。这一点,可以说是伊格尔用亲身经历换来的战场道理。 当天晚上,禁卫军旗队装甲师第一装甲轻步营在附近的村庄里过夜。伊格尔点了一下人数,排里一个士兵阵亡,三个士兵受伤——其中一个因为只是轻伤,所以在检查包扎过后又回来了——其余二十七人都安好。四连今天因为敌人的地雷而失去了两名军官,在后来在袭击中又有四名士兵受伤,相比起来,我们排里算是受损较轻了的。伊格尔这么想着,心里才没那么沉重。 “看现在这样子,我们是要往南去,是吗?” 艾吉见伊格尔沉默着,便主动跟他说起话。可能也是希望藉此分散对方的注意力,好让他不要老想着白天发生的那些事吧。伊格尔也觉得自己有些走神了,他连忙点点头,说: “对,上头的命令说,南边有更重要的地方等着我们去攻陷。天晓得是哪里。” “上面那些人,是不会对士兵解释他们为什么、要去做什么的。”艾吉笑了一笑,又看看那边的士兵们,低声对伊格尔说:“伊克,你要记住,自己是排长,当整个排需要你指挥的时候,你是不能有事的。死了的人就是死了,再想也没用,你还得为活着的人多着想。” “……我明白。”伊格尔看着艾吉的侧脸,他发现,跟自己差不多大的这个年轻人,实际上要比自己成熟得多。不是身体上的,而是心理上的。“谢谢你,艾吉。” 第二天早上,他们全连集合,准备再次出发。听说前面不远就是敌军的据点,所以他们在路上埋下了地雷,现在这些奥登尼亚士兵必须另从其它地方前进。在他们排着队点名完毕的时候,村子里传来一阵哭声。接着,几个宪兵押着二十来个小孩,往树林那边走去。这些孩子有男有女,从外表来看,年纪最大的恐怕也不会超过十三岁,最小的走起路来还显得歪歪扭扭。宪兵不理他们的哭喊请求,将他们像牲口一样往树林深处赶。士兵们看着这一幕,议论纷纷。(未完待续) 第十五章 铁锹杀手(3) “什么啊……不是村子里的小孩吗?” “他们想干吗?” “就算是敌人的地方,也用不着这样吧……” 伊格尔打量着这些人,他看到其中有一个穿着破旧裙子的小女孩,一边费劲地走着,一边还吮着手指。瞧她那模样,显然根本搞不清楚发生了什么事。他刚想找人问清楚,却听到身后的议论声里,有这么一个冷静的声音: “这些全是异教徒的小孩。听说躲在这里,被人抓个正着了,接下来,就是要解决掉他们吧。” 伊格尔回头一看,欣克尔抽着烟偶尔抬头看看那群孩子。一听说是异教徒,大家都无话可说,因为在奥登尼亚,是绝不容许无上教派的人存在的。而他们此次作战,为的就是彻底解决无上教派和无神论者对他们国家的威胁。不过沉默的大多数人瞧着那些孩子的目光,都有点不忍心,只是他们对此也无能为力。宪兵们要处决的人,肯定是得到了上头的同意,谁敢出头,就是与上级的命令对抗,这可不划算。 “谁叫他们命不好呢,”欣克尔有意无意地看了看身边的艾吉,又看看那些小孩。“本来他们也许还能在村子里躲上一阵子,直到我们离开。没想到昨天的突袭让这些链子狗去村庄里检查,结果一搜就搜到他们。这也是命中注定,躲得了一时也躲不过一辈子啊。” 别看欣克尔连个下士都不是,可是在这个排里——应该说是整个连队里——他的消息灵通都无人能及。小鸭杰奇似乎已经忘记了军队对他们下达过“不得同情路德尼亚境内所有居民”的命令,瞅着那些孩子,凑到欣克尔身边,低声问他: “这些孩子们会怎么样?” “还能怎么样?解决掉呗!” 欣克尔做了个大拇指往下的动作,这意味着杀人。伊格尔浑身一震,他跑上前去,拉住一个宪兵下士,说: “先停下,你们不能这样处决他们!” 那个宪兵被人拦住去路,正想开骂,不过一见是个少尉,他马上立正敬礼。不过从他口中说出来的回答,却未必像他的敬礼那样毕恭毕敬了: “少尉,这是上级直接下达的命令,您不能违抗。” “什么命令……对着小孩开枪,这也算是军队的作法吗?!” 伊格尔看看那些无辜的小孩,觉得血一直在往头上涌。四排的士兵看着他们排长的举动,没人说话。有的目瞪口呆,有的则面无表情。那个宪兵看到伊格尔这副表情,也注视着对方,高声说道: “少尉,请您回去。这些事务不是您能插手的,他们都是异教徒的子女,本身就是罪犯,我们现在在敌境内作战,不能放过这些对我军有威胁的敌对分子!” 走在队伍外侧的那个穿破裙子的小女孩,因为摔倒了而大哭起来。旁边一个宪兵见状,一手将她拖了起来,推着她往前跑。还有好几个孩子因为跟不上队伍,身上挨了拳脚或是枪柄的一击。这个队伍就在这样的噪杂声中,往树林里走去。看着这些孩子们,伊格尔根本顾不上那些禁忌,他想冲上前把带头的宪兵小队长拦下来,却被几个宪兵一直往外推。他们这些人嘴里还说着: “没事的,少尉。我们可以保证很快就解决这一切。” 伊格尔被他们拦在树林外头,眼看着那群孩子在树林里越走越远,最终没了声息。这时,那些宪兵们才往里走。很快,林子里响起一阵枪声,惊散了栖息在里面的小鸟,它们纷纷往外面飞去。伊格尔怔忡地站在原地,耳边回响着那些枪声,脑海中一片混乱。 在另一边,那些士兵们听到这样的枪声,当然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欣克尔朝地上吐了一口唾沫,向他们的排长喊道: “少尉,快过来吧,不要耽误了出发时间!” 伊格尔站在那儿半晌,终于转过身来,离开那个已经人声全无的树林。不管在政府的宣传中和禁卫军的教条之中,异教徒是一种多么可怕而丑恶的生物,年轻人就是无法把书本上的东西和那些无辜的孩子们联系到一起。他们之所以不幸,不是因为他们与奥登尼亚对抗、也不是帮助了自己人的军队,只是由于他们出生在异教徒的家庭罢了!这样的事情,让伊格尔根本无法接受。 看着他离开树林,走向另一支队伍的集合地点,欣克尔摇了摇头,同时他还瞥了一眼这个排里的另一名军官。在事情发生的时候,那个人一直一言不发;现在,他正点燃一去香烟叼在嘴唇之中。仔细一看,那支烟在轻轻地颤动着。 “你先让队伍集合好吧,我看少尉还要去找别人理论呢!” 欣克尔的提议没有换来对方的回答,艾吉仿佛什么也没听见,一个人比往常更加沉默地抽着烟。 确实像欣克尔所说的那样,伊格尔找到了三连的连长,他此时正和营长赫德维格在一起,商议着进军任务。伊格尔向他们敬礼之后,马上说道: “请您下令制止这样的行为,少校!” “瓦莱里安少尉,您有什么问题吗?” 好几个人都不约而同地看着伊格尔,年轻人极力控制住自己的情绪,回答道: “刚才宪兵队从村庄里逮捕了一群孩子,说他们是异教徒的子女,把他们在树林里处决了。这是违反军队精神的做法,我强烈请求您,少校,禁止营内的宪兵队再次发生类似的情形!” 几名军官互相对看一眼,赫德维格对这件事显然不愿多提起,他只是说了一句: “回去集合你的士兵,少尉。” “可是……” “这是命令!” 伊格尔脸上死板板的,这是因为他不想让自己满腔怒火喷薄而出。面对着上司的斥责,作为下级的他只能领命而去。当他回到自己所在的队伍中时,有不少士兵都故意装作看不见排长脸上那可怕的神情。伊格尔没有闲暇去责怪别人,他只是回想着那一幕,心里悔恨自己为什么没有能力去挽救那些弱小的生命。其实他并不知道,早在将近一个月之前,当奥登尼亚军队步入路德尼亚境内的时候,由最高统帅部下达的战地令:随意处决路德尼亚人的本国军人,可以免去军事责任。这个命令就已经在各部队内开始执行起来了。刚开始的时候,这种情况还并不多见,可是随着高地人的部队反抗日益激烈并且利用当地村庄作为转移掩护,奥军的军官们逐渐把这个命令运用到那儿,因为他们必须确保己方部队所在之处能够安全休息而不是被村民突然袭击。因此,路德尼亚境内已经有不少村庄因为这个命令而被毁于一旦,那儿的住民自然也难逃一劫。(未完待续) 第十五章 铁锹杀手(4) 本来装甲部队由于它的总监对此深恶痛绝,所以这个命令迟迟没有得到实行的机会。不过这一次,为了替在路上中了埋伏死去的同伴报仇,有的军官建议对村庄进行搜索,清理反抗分子和游击队。结果,游击队没有找到,那些藏在村子里的小孩却被作为此次任务的“成果”而命丧当场。在这支军队里,凡是有点羞耻之心的军人都明白,对着这些未成年人开枪,根本就是违反人道的。可是上级的批准却让他们不得不沉默以对,要是违抗了军令,那么上级可以随时把他们撤销军职甚至是关押起来。 在行进的途中,伊格尔在前面带领着队伍。他没有说一句话,而身边的艾吉也没有说话。两个小时过去了,他们来到了敌军的据点对面。奥登尼亚的士兵纷纷蹑手蹑脚地藏进那些由飞机上扔下的炸弹而形成的地面大坑里,准备在这儿大干一场。敌人早在那边挖好了战壕,垒起了沙包架好了机关枪形成火力网,就等着这些敌人来送死。 伊格尔振作一下,接下来的战斗不允许他走神或是分心。他从靴子那儿拿出一柄刺刀,因为照这种距离,只要他们能冲到敌人的战壕里,那么势必要展开白刃战。这对于他来说还是非常少有的经验,想到那种场景,不由得使伊格尔紧张地吞了一口口水。艾吉跟其他人趴在另一侧,他没有动用那柄簇新的刺刀,而是从军用背包上摘下了工兵锹,放在身边。伊格尔接到命令,这里是敌军一个前哨据点,目的就是为了阻止他们从公路上通过。现在四排即将要对那个据点的左翼发起进攻,以配合正面攻击。很显然,敌人也在准备着。 机关枪的枪声响起,这是进攻的号角声。伊格尔率先从战壕里冲出来,由身后的机枪手和迫击炮手掩护着,带领手下的士兵们往敌人的阵地冲过去。这样的冲刺往往跑一会儿就得停下来,因为敌人也在对方攻击的同时展开了还击。有个士兵因为趴下的时间慢了一点,他就被射中了腹部,顿时倒在地上扭成一团。前进的人根本没法理会这些,只要敌人的火力一弱,他们就又马上爬起来,继续冲过去。 当敌人的战壕离他们越来越近时,伊格尔拿出挂在身上的手榴弹——其他几个士兵也把手榴弹握在手上——拉开顶上的撞针扔进战壕里。在他们迅速捂住自己耳朵的同时,那边响起一连串爆炸声与人的叫喊声。机会到了,他们没有犹豫,趁着敌人受创的时候跳进了那道战壕里。伊格尔用冲锋枪解决掉一个想爬上来的路军士兵,然后跳进去对着那些想逃命的敌人一阵扫射。 有个侥幸逃过手榴弹爆炸的路军军官,看到敌人跳进他们的战壕,猛的扑向面前这个年轻人。伊格尔被他压在泥壁上,双手只能死死的抓住自己的冲锋枪,简直透不过气来。这时,那个路军军官身上一震,他的脸扭曲着,吐出一大口鲜血。伊格尔把这个死人推到一边的时候,才看到艾吉站在那儿,手上握着铁锹,双眼中犹如要喷出火焰似的。伊格尔还没来得及抹去脸上的鲜血,就又得投入作战之中。他射中两个想偷袭战友后方的敌人,而艾吉却已经用他手中的那柄短短的铁锹,像一阵风似的把三个高地人给摞倒了。他使用铁锹的技巧,真是无人能敌。有一个赶来帮忙的路德尼亚人看到艾吉如此神勇,刚迟疑了一下想往回跑,却听得身后风声乍起,艾吉的铁锹已经从他的脖子处砍入,将他的胸膛劈成两半。而这个高地人还往前跑了好几步,这才突然栽倒在地,鲜血像喷泉似的溅得周围到处都是。 随着阵地的陷落,那些路德尼亚守军也被一一消灭。伊格尔爬上地面,看到从后赶上的机枪手正对那些逃跑的路德尼亚士兵进行扫射。他一转身,就看到有人仍然拿着铁锹,在往一个已经根本没有一丝活气的路军士兵身上猛砍。伊格尔过去一拽,才看清楚对方是艾吉。 “行了,他已经死了。” 艾吉却推开伊格尔,抡起那柄铁锹,一次又一次地砍在那具尸体上。瞧他那样子,真像中了邪似的。伊格尔呆了一会儿,上去把他用力拉开。艾吉发狂似的喊: “滚开!我要杀死他!” 等伊格尔把他拉回到安全地带的时候,年轻人才松开手。他使劲摇晃着朋友,迫使他正视自己,同时说: “已经完了,都结束了,我们获胜了。你用不着再对一个死人浪费精力!” 艾吉胸膛急速起伏着,他一句话也说不出来,只是拼命喘气。如果不是亲眼所见,伊格尔一定不会相信,刚才那个疯子般的人居然就是艾吉。他好像把一切都置之度外,只想大开杀界。 战壕周围响起零星的枪声,这里又逐渐恢复了平静。虽然只是短短的一场战斗,可是这里已经发生了不小的改变。一方输了,并且为之付出性命;而另一方赢了,他们的命暂时还不会受到威胁。 伊格尔确信四周已经成为他们这一边的领地时,这才看向艾吉。对方现在已经平静下来了,只是依然一言不发。 “你觉得怎么样?”伊格尔刚问了一句,艾吉便站了起来,朝战壕另一端走去。“艾吉?!” “别管我。” 只说了这么一句,那个人就头也不回地走开了。看着他握着铁锹的背影,伊格尔也搞不清楚,对方到底是想去冷静一下呢,还是想继续展开无谓的杀戮。 战斗结束之后,伊格尔清点人数,排里有两个士兵死亡,一个受伤。弗里茨腿上被擦伤了,正在接受包扎,不过并无大碍。艾吉看上去还是老样子,不管是谁看到他,都很难把之前那个不顾一切的形象和眼前这个年轻人联系起来。伊格尔没有多说什么,只是拍拍他的手臂,仿佛在说“没事就好”。这一天对于他们来说,时而平静时而激烈。而奥登尼亚的年轻人,在来到路德尼亚之后,几乎每一天都是这样渡过的。最高统帅部所在意的那个战略目的地,依然在前方等待着他们。(未完待续) 第十六章 挖金块(1) 弗拉基米尔省,原本是路德尼亚境内的圣保罗公国。在三十多年前,费奥多罗皇朝的最后一个皇帝被赶下台之后,这些大小不一的公国才被现任政府取消全部统一。虽然现在和之前三十年都处于革命党人政府的统治下,不过这儿自古以来便是有名的商业繁盛之地。围绕着省府主城市的外围,还有十四个同样繁华的城市,这些城市由于其所在的位置恰似一个圆圈,圈住了弗拉基米尔省,因此路德尼亚人都管这儿叫作金圈。久而久之,金圈这个名字也成为了外界形容这个地区的最贴切代名词。 这儿不仅拥有着成熟的商业区,更加是一处富得流油的地点。在三四百年前,当人们的生活中与石油还没有产生多大关系的时候,这儿就是蕴含着巨大油田的宝地。随着人类社会进入高速发展的工业期,汽车飞机等等新式交通工具的出现,石油也成为了比黄金更加重要的财富。弗拉基米尔既然拥有着如此巨大的能源,世人对此地的垂涎三尺,也就不奇怪了。 虽然明白这一点,可是在前线作战的奥登尼亚将军们,却对此地的战略意义并不认同。在他们看来,没有什么比直接攻下敌国的首都更加快捷有效的方式,能够瓦解敌人的全面抵抗。可是不知是被胜利冲昏了头、还是确实出于对战况详细研究的首相的执意之下,奥登尼亚人只能将他们旗下的大部队转向前往弗拉基米尔,去占领大后方想要获得的大油田。对于首相曾经批评他们“不能因为眼前的利益而忽略长久的大利益”,军人们都满腹牢骚。什么才是眼前的利益、什么又是真正的长远利益?这些将军们都持有不同于首相的看法,可惜的是,掌握奥登尼亚大权的人,却不是他们。 为了说服首相改变心意,在得知前线的特使无功而返后,在总指挥部在装甲兵总监干脆登上了返回国内的飞机,打算亲自到那儿跟首相理论。在他临走之前,中央集团军群的总司令德克元帅向他说: “你这次去,就得作好一无所获的打算。” “就算是这样,我也得作出努力。” 装甲兵总监又岂会不明白首相的为人?只是他身为军中的一员,面对着他们的军队错过如此大好良机,加勒特上将自然不愿善罢甘休。在去年,当他所率领的装甲部队眼看就要把曼尼亚和昂尼亚的数十万逃军歼灭的一个小小的港口里,就是首相的一纸电文,使得他们眼睁睁地放走敌人,错过了一举消灭曼尼亚最后一点军事力量的机会。这样的错误,他是无论如何都不想再犯了。更何况,发布这个命令的人,正是掌握着奥登尼亚所有军队大权的人,要是连他都无法正确认识前线的形势,那么日后的指挥将更加危险。 首相此时并不在首都奥登,而是来到了位于琥珀堡附近的虎山营。在这个有着军队严密把守的地方,齐集着首相所信任的军事人员以及胜利党的政要们。他们此次前来,当然不是为了开宴会或是喝香槟庆祝胜利的,而是讨论日后的进一步作战。当加勒特所乘坐的飞机刚刚降落到琥珀堡机场时,他就遇到了前来迎接他的三军指挥司令部副部长克洛泽上将。对方是被委派前来接送装甲兵总监的,另一方面,他也是受了部长之命,来跟对方互通消息。 “前线的情况怎么样?” “一切都在朝着之前的计划迈进,”加勒特眉头一皱,“只不过,大伙儿都希望进军雷帝城,而不是突然往南抢高地人的油田。” “你们的心情我可以理解,不过现在首相根本什么都听不进去。” 由于三军指挥司令部部长西格蒙德元帅已经前往战地视察,刚好跟匆匆返回的装甲兵总监错过了,所以受他委托的副部长便把近日来大本营这儿的动向一一告诉这位上将。克洛泽上将还把西格蒙德的意思转告对方:虽然要据理力争,但切不可打无把握之仗。虽说近日首相对于前线部队尤其是装甲部队的战果非常满意,可要是有人胆敢质疑他的作战大纲,他必定火冒三丈。 加勒特又怎么会不明白这位老朋友的好意,可是他既然回来了,那么就必须作战到底。没想到自己在前线打仗,回到故乡,还得面对着另一帮“敌人”啊。想起自己离故乡近在咫尺却只能过家门而不得入、还要去说服一位无比顽固的上级,光是想到这些,就足以让他为之头痛。 他们一起乘车来到位于琥珀堡市郊的森林中,由于首相在那儿设置了前线大本营——虎山营,所以这附近一带的森林,全都被列入了军事禁区。周围竖起了带着高压电流的铁丝网,穿着黑色制服的禁卫军卫兵每时每刻都在巡逻着。光是想要进入这里,就得有一定的官阶。除此之外,还得通过三重关卡,连随身携带的物品都要经过检查。自从奥登尼亚在大陆上掀起一波又一波的战争浪潮后,这儿的保安也是越来越严密。 负责此处保安防卫事务的菲格莱因少将,在进行过例行检查之后,对装甲兵总监致以问候: “您风尘仆仆地赶回来,一定累坏了。首相已经吩咐我,要为您准备好舒适的住处。等您与首相的会面一结束,您就能好好地休息了。” “谢谢,不过恐怕我没那个闲情。” 自从与首相的情妇伊芙·塞思的妹妹结为夫妻之后,这个年轻军官的官运一路亨通,深得首相的赏识。不久前,他才被任命为虎山营的防卫部指挥官——这个职位,可是只有首相的心腹才能担任的,菲格莱因的地位可想而知。只是对于不少上层的军人们来说,他能否承担起这个责任,还有待时间的验证。装甲兵总监对于首相的私事没有一点兴趣,他只是认为,如果只是凭着姻亲的关系而让这么一个人登上这种位置,简直是神圣帝国的笑话。所以,哪怕对方想刻意地讨好他,加勒特也没有好脸色回赠。(未完待续) 第十六章 挖金块(2) 在虎山营的会议室中,首相卡尔·海因茨正和他的一大帮将领一起,研究他们的“七日战争”计划。在开战初期就能取得如此顺利成果,使得计划的实现越来越有希望,这当然让首相本人喜上眉梢,也同样令拟定此计划的总参谋部脸上有光。这儿的那位主宰看起来心情不错,他一看到装甲兵总监,就向他笑着说: “您总算到了,我的总监。过两天就是琥珀堡当地的狩猎日,我想您一定很久没有在山里打猎了吧,您正好可以放松一下。” “谢谢您的盛情,阁下。可是前线的部队在等着我,在来到您这儿之后不久,我必须马上返回战区。” 有人听到装甲兵总监如此硬梆梆的口气,不禁皱起眉头,同时又留意着首相的神色。卡尔·海因茨先是一愣,接着他只是笑了笑,说: “您的心在前线,这样很好,很好。” 当看到首相无意责备对方时,那些国防部和总参谋部的将军们才松了一口气。发现到这一点的加勒特上将,心中十分不屑他们那种唯唯诺诺的举止。可是这也给他增添了更坏的预感:前线的将领无一在此,而自己的同伴不是身在外地就是没有来此参加会议,看样子,今天自己是得孤军奋战了。 果然,当加勒特向首相提出疑问:为什么要改变计划不向敌国的首都进军时,总参谋部部长索罗尔德满脸不悦。他向官阶比自己低的上将说: “请您注意您的口吻!您是在怀疑首相的领导能力和总参谋部制定的计划吗?这是经过首相阁下多番研究后,得出了最有利的进军路线。前线的将士们莫非也像您一样心存不满吗?” “您不要误会,我不是针对个人或团体。”加勒特简直不想多看对方一眼,他直视着首相本人。“只是在全军上下都一致认为要向雷帝城进军、并且已经为此作好全面准备的时候,却突然要我们改变方向,转而向南方作战。这样一来,不就等于放过敌人了吗?!我认为,应该维持原来的计划,继续向东进军,占领雷帝城!” 首相回视着对方,看不出他此时到底是喜是怒。“您旗下的装甲部队,还有能力像上个月那样,在路德尼亚境内横扫敌人的防线吗?” “是的,这点我敢保证!” “我看呐,您的装甲兵们,是对攻占雷帝城才有这样的斗志吧。” “正是如此,阁下。” 接下来,加勒特不厌其烦地向在场的所有人——当然,其中是主要的是面向那位掌权者——解释了有关前线的战况。瓦解敌人的防线、中央集团军群与其它集团军群的配合进攻、罗曼公国目前新设立的防线情况,以及三方集团军群总司令的意见,都花费了加勒特不少唇舌。担任先锋部队的装甲军团由于时常突入得太过深入,经常被后面的部队以及总司令批评,这一点,卡尔·海因茨也提了出来,询问这方面有没有什么问题。对此,加勒特以严谨的态度告诉对方: “装甲部队确实由于其机动性远超其它部队,所以在前进时确实有类似的情况不断发生。但是我们并不是孤军深入,相反,利用大规模的坦克集群,一方面可以撕开对方的防线,一方面可以有效地维持已占据的区域,为后来的部队打下基础。事实证明,我们装甲部队已经和步兵师进行过许多这样的合作,并且都取得了成功。只要装甲部队能在敌人的身上撕开一个口子,那么友军更可乘机而入,一起扩大战果。在巩固占领区后,后勤保障就不是问题了。” 对于自己悉心经营的装甲部队,加勒特抱有强烈的信心。在这一点上,首相的意见和他是相同的。这位在第一次神谕战争时期只担任过步兵一职的男人,虽然对于装甲部队并不算特别熟悉,可是凭借着自觉和研究,他相信这种以坦克作为主要交通工具和武器的兵种,必然能成为军队中的神兵利器。事实也证明,他的眼光和选择是正确的。 “我非常高兴,能够得知装甲部队仍然具备如此决心。不过,上将,您要明白,我军此次转向往南攻占弗拉基米尔,最主要的原因,占领该处的油田,能够为我军未来的战略燃料储备大有好处,也是对装甲部队大有好处的一件事。如果我军放过了弗拉基米尔,那么路德尼亚人就会利用那里,成为他们军队补充源源不绝燃料之处。这种事情,绝对不能发生!” 之后,卡尔·海因茨又向装甲兵总监说明了自己的意图。弗拉基米尔金圈处拥有着丰富的石油矿层,而且守军相对薄弱。如果在此时突然转向往南而去,那么路德尼亚人将会措手不及,因为他们都以为奥登尼亚军队会攻向雷帝城。只要中央集团军群的一部分与南方集团军群相合作,那么拿下该处想必不成问题。时间上他也进行过预计,按照前期战况的估计,在今年七月之前,奥登尼亚军有能力占领油田和路德尼亚的南方重镇弗拉基米尔。那样的话,到时以其作为后援基地,再向雷帝城进发,那么在时间上也只是花短短两至三个星期就可以到达——当然,前提是以装甲部队的机动能力为估算的。在路德尼亚的秋季,中部气候宜人,可以让奥登尼亚人有充分的时间准备攻打敌人的首都。当冬天来临之前,首相相信,他的军队必定已经进驻雷帝城,在城市内建立起万全的防线制止敌人的反扑。而那个时候,后方的冬季战略物资补充也已到位,呆在敌人首都里的奥军将士们,将可以在异国的土地享受着舒适与温暖。说到最后,卡尔·海因茨抑制不住自己的兴奋,向装甲兵总监说: “您看,我的上将,这样不是更加两全其美吗?我从来没有想过要放弃雷帝城,只是让套在它脖子上的绳索稍微松开一点,等敌人的头完全进去之后再狠狠一勒。在今年之内,路德尼亚必定会被我军将士所打败!”(未完待续) 第十六章 挖金块(3) 加勒特却没有被对方的情绪所感染,在他看来,这场谈话简直像是两个世界的人在东拉西扯,却谁也不能说服谁。他语气平淡地说: “计划如能实现当然最好,可是,阁下,我身为在前线征战之人,不得不提醒您,有时计划与实际是有很大出入的。要是南下的进军并不顺利,那么到时候我军将无法赶到入冬之前攻下雷帝城。现在后勤部依然没有领到冬季物资,我们得为那些还穿着单衣、在前线作战的士兵们着想。” 对方的脸色一下子沉了下去,现在他才意识到,装甲兵总监根本没有被自己说服。每当遇到有人反对自己的意见而自己却不能使对方认同他的观点时,首相总会觉得倍感焦虑和挫败。他来回在室内走动着,一时没有开口。国防部部长利亚姆一言不发,而总参谋部部长却是倍感没面子。再看看周围其他人的表情,很显然,加勒特的话在他们这儿是很不受欢迎的。空军元帅雷纳·伯纳特似乎不管是在什么时候都能保持着愉快的表情,他看着装甲兵总监,大呼惊奇: “我的上将,这不可能!因为在空军,我们连士兵的冬衣都预备下了,听说其它冬季设备也已经就绪,怎么可能还没有领到呢?” “空军那方面我不清楚。但是在传统的三军部队里,并没有预备冬季的一切装备,这是我亲自向后勤总指挥官阿尔特上将证实的。在他那儿得到的消息说,货物还没有搬上列车呢。” “这不可能!” 首相突然从嘴里迸出一句,他的双眼发出寒光,似乎对此事完全不能相信。加勒特保持着自己的礼仪和镇静,没有说话。卡尔·海因茨转而看向一旁的副官,吩咐道: “请副首相过来!” 副官连忙领命而去。过了没多久,门外响起急促的脚步声,副首相埃默里·瓦莱里安出现在会议室内。一看到他,首相就向他嚷嚷: “这是怎么回事?冬季物资为什么还没有准备好?” 在得知首相的意思后,埃默里·瓦莱里安连忙向他解释道:物资一直在筹集着,而且从数量上和质量上来说,都足以帮助奥登尼亚前线作战的数百万将士渡过异国寒冷的冬天。只是由于这批物资数量实在太过庞大,因此他们必须分批把货物运往前线。这一切都需要时间,但副首相保证能在冬季之前将物资送到前线。在听完对方的解释后,首相的脸色才和缓了一点,他又看看装甲兵总监,说: “请您放心,对于我军将士的安危,我比任何人都更加关心。我绝不允许我的士兵们在前线挨冷受饿。所以,请您回去耐心地等待吧。” “那么,关于计划……” 卡尔·海因茨举起一只手,他原本就不大起眼的那张脸上,此时完全是由疲惫的神情所主宰的。由于连日超负荷工作,他已经有好几天都不曾合过眼了。加勒特只是听到对方这样说: “人与人之间有磨擦,这是很常见的。如果我们之间有意见不合的话,那么我愿意听听您的看法。可是,您要明白,弗拉基米尔对于我军、对于神圣帝国的重要性。这是我必须坚持的。我没有想到,在我军之中,竟然有这么多将军都对经济方面的利益如此漠视,实在可惜。” 加勒特被下了送客令,会议也结束了。这位装甲兵总监不得不带着失败离开虎山营,前往最高统帅部为他提前准备的旅馆客房。在临走之前,克洛泽上将得知了会议的结果,只能无奈地叹了一口气。加勒特明白那种挫败的感觉,确实不好受。当他们准备乘车离去时,看到一辆白色的高级加长轿车风驰电掣地离去。加勒特好生疑惑,因为在这儿,最高级的是首相的轿车,不过他记得首相从来没有乘坐过这种白色的豪华轿车。 “那是谁的车?” “伯纳特的。”克洛泽注视着那架白色高级轿车的背影,苦笑了一下。“听说是首相特许他开进来的。” “……无聊!” 不知是在批评伯纳特的炫耀还是在批评首相的允许,加勒特对于这些享受的东西都看不顺眼。忽然想起什么似的,克洛泽上将凑近对方,低声说出一个令加勒特难以冷静的消息: “在一个星期之前,空军部副部长朱利安·伦道夫上将自杀身亡了。” “什么?!” “据说是因为他与伯纳特元帅起了争执,对进军计划抱有不同意见,结果却被伯纳特训斥了一顿。在这之后,就传来了他自杀的消息。当然,对外公布是急病身亡,没有说出真正的死因。现在副部长一职由耶茨上将接任,伯纳特还好像没事人似的,真让人佩服他的演技!” 由于工作的部门不同,所以加勒特没有多少机会接触那位空军部的副部长。不过从几次少有的见面中,加勒特能够感觉到对方是一名理智务实而且能干的将领。他的死去,真可以说是空军的巨大损失。而接任的耶茨上将他是认识的,对于此人的能力之卓越,加勒特也没有怀疑过。但是对于那个逼死自己下属而又表面上若无其事的空军元帅,装甲兵兵总监就没那么好脾气了。再加上想起他在会议上的种种表现,更让人对这个胖子恨得咬牙切齿。 “首相到底在想什么?与其把空军部长的职位交给那种人,还不如让死去的伦道夫将军来担任呢!我敢说,空军里任何一个将军,都能干得比伯纳特那个家伙强!” “谁不知道呢,可是首相从来没有动摇过他对伯纳特的信任,所以他才能坐在那个位置上那么牢固。”克洛泽一想到这些就觉得无奈。他又移到了另一个话题。“就算首相下达了往南的命令,如果前线的你们无法及时占领那儿并且回到中部,那又会怎么样?首相有没有想过这之后的退路?”(未完待续) 第十六章 挖金块(4) 对方摊开双手,耸耸肩膀。两个将军彼此对望,心里苦笑。说是自信也好、说是顽固也好、反正首相现在是不会改变意见的。除非,奇迹发生吧。 “前线的士气如何?我看过战报,您所率领的装甲部队可真是立功不少啊。” “这都多亏于那些小伙子帮了我,他们才真的越来越能干了。”加勒特倏地一笑,问道:“您知道在前线,那些士兵们怎么看待这次突然调转枪口打南边的敌人吗?” “哦,他们怎么说?” “那些小伙子们,都以为弗拉基米尔真的是有金矿呢,所以一听到要往那边去,他们都开玩笑说‘到那里挖金块’!真让人哭笑不得!” 克洛泽上将哈哈大笑,笑声连前座的司机和副官都能听得一清二楚。他擦擦眼角,说: “这很正常嘛,年轻人自然想像力更加丰富。希望他们继续把这种热忱发挥到战斗上去就好了。” “他们一直都是这样做的,”加勒特看着车窗外那连绵起伏的山脉和森林,眼中浮现出浓浓的忧虑。“我只希望,上层的决策,不要变成害了他们!” 说实话,首相的这次改变心意,要往南部进军,这到底是对是错,目前还言之过早。但对于前线的士兵们来说,颠簸转移却是一向的事了。下层的军人之中,只有极少数人能够通过情报或是自己的推测来确定下次进攻或是防守的目的地;其余大多数人,往往是去到那儿打到那儿,接受了任务就得完成,这样就行了。哪怕上层的声音吵得再激烈,他们也不会知道。 禁卫军旗队装甲师因为这一命令,被临时编制到南方集团军群之中,前往弗拉基米尔。这支王牌部队,已经成为军中的抢手货,每个指挥官都希望能把它纳入麾下,为自己的作战增加获胜的筹码。这些军人们,当然有为之自豪的资本。 在渡过路德尼亚境内最长的河流莱蒙河时(这条河流几乎横穿了整个阿斯加尔德大陆,比米德加尔德大陆上的任何一条河都要长),旗队装甲师的坦克得呆在河边,等待工兵们架起临时桥梁,然后才能渡河。在三天以前,河对岸的守军就被奥登尼亚那些俯冲轰炸机炸了个体无完肤,连大炮都毁了。现在河两岸都是自己人的地盘,所以那些士兵们才能暂时在这儿歇一歇。一边看着工兵们忙碌地架桥,一边或是吃东西或是聊天。 伊格尔看着那些被伪装起来的坦克,简直认不出它们和泥地有什么区别。要是敌人的飞机从上空经过,也很有可能认不出这儿就有一支敌人的先头部队。经过连续几天的急行军,时而坐在卡车上,时而得推着卡车和轮式装甲车辆经过那些泥泞不堪的地方,他们真是累坏了。可是上级有令,他们不能停下。现在托这条大陆最长的河之福,他们才能趁机喘口气。 艾吉这几天一直没什么异样,可是伊格尔始终忘不了他那时在阵地上砍杀敌人的神情。那样的凶悍、那样的残忍,仿佛与自己所认识的那个艾吉完全是不同的两个人。欣克尔在堤岸上观察着对岸的情况,嘴里还不时咕哝两句,无非是抱怨工兵动作太快,害他们休息的时间越来越少之类的。伊格尔试着问道: “欣克尔,你在这个营里,呆了很久吧?” “算是吧,其实我本来是陆军的人,不过不知是哪个瞎了眼的,说我适合装甲兵,于是就把我给调过来了。我来的时候,这儿连辆坦克都没有呢,才刚刚组建,真是难看死了!” 最后那句,他指的是一个工兵跳入河中的姿势太丑。伊格尔又问: “那么你跟艾吉很熟悉吗?” “没错,我比他来的还早呐。”欣克尔注视着桥梁的架设,又抱怨着:“怎么这么快,他们就不能慢一点吗?我们的脚还酸着呢!” “你知道他是哪儿的人吗?他家里还有些什么人?” 欣克尔转过头,看着年轻的排长。这个老兵想了一想,说: “这些您最好还是别搞清楚的好,因为我想准尉他肯定不喜欢有人打听他的事儿。” “可是,我看他的样子,总有什么心事。要是部下的心结没法解开而影响到作战,那可是大问题。” 听到伊格尔这么巧妙地绕着圈子来问话,欣克尔下意识地笑了笑,可那双老成的眼睛里,依然是严肃的。 “还是忘了那些吧,少尉。准尉他知道身为一个士兵要怎么做,他不会乱来的。能够有人这么关心他,他会清楚的。” 欣克尔那么说,显然是不想透露有关艾吉的事情。不过这也更加证明伊格尔之前的看法是对的:那就是这个老兵的确了解艾吉的过去。伊格尔拿不准该不该再问下去,却听到身边的欣克尔像是在自言自语地说: “那孩子也是命不好啊……谁摊上他那样的事,肯定早就疯了……还是这样就好,别提醒他以往的事,让他早点忘了吧……” 伊格尔没有吱声,即使他知道对方这些话有可能是说给自己听的。艾吉的过去到底是怎么样的呢?他对自己没有家人没有朋友似乎一点都不在乎,可是不知为什么,每当看到这个战友的身影,伊格尔总觉得他是个非常寂寞的人。 桥梁终于架好了,那么坦克兵们来了精神,开动着自己的宝贝纷纷驶过河。在走向河岸的时候,伊格尔他们看到从重型坦克奇美拉上伸出头来的米歇尔·卡洛,他也看到了对方,冲着他们一笑。 “能上来歇歇脚吗?” “来吧!” 艾吉坐在坦克上,拉着伊格尔也坐上来,他们排里的士兵有不少都坐在重型坦克上,浩浩荡荡地跟随着部队过河。有人唱起了坦克兵的军歌,歌声感染了周围的人,其它一些坦克上的士兵们也在跟着唱。 看着艾吉在随着众人轻轻地哼着那首威武的军歌,伊格尔也觉得心里仿佛被太阳照亮了似的,之前的阴云都一扫而空了。对于年轻人来说,更适合他们的颜色不是暗沉的灰色,而是充满希望与火热的阳光之色。 这些男子汉们的歌声飘荡在路德尼亚的土地上,又有谁能知道,未来,他们的歌声是不是会在整个路德尼亚上空响起,成为这儿的主调呢?(未完待续) 第十七章 罚(1) “希策尔他怎么样了?伤势有好转吗?” 在第一装甲轻步营奉命南下之前,三连里的救护兵舒尔茨到战地医院去了一趟。拿些必备的急救药品的同时,也去看望了连里那些躺在医院里的战友。当现在四排的亨利希问起自己朋友的情况时,救护兵做了个无奈的表情,说: “骨盆碎了,肺部被断裂的肋骨刺中,所以他那个时候才这么大口大口地吐血。医生说,他也许永远都不能走路了。” “……主啊……” 亨利希把头埋在双手之中,难以置信地叹息着。一旁的伊格尔听了也不好受,这就意味着,希策尔今后都不能归队了。虽然从舒尔茨口中得知排里其他几个受伤的士兵伤的并不严重,有望早日归来,但想到希策尔的遭遇,他们的排长还是觉得无法释怀。 弗里茨拍拍亨利希的肩膀,把一个刚打开的鲱鱼罐头递给他。因为出发得太匆忙,所以他们连去探望队友的时间也没有。亨利希还把希策尔的一些物品悉心保留,没想到现在却没法还给他了。在希策尔受伤之前,他还曾经仔细地把自己那双靴子刷得干干净净,可是现在呢,他恐怕再也不能穿上它行走了。 虽然难过,但老兵们对此事一致沉默的态度,难免不让人感到奇怪。连亨利希也是一样,他们似乎是不再去想这件事,不再让它困扰自己。没过几天,他们就又跟往常那样,有说有笑的。在说起无法归队的战友时,声音中也没有那种难受的窒息感。 是他们太冷血了吗?还是自己太在意这件事了?伊格尔也很难说清对这件事和这些人的感觉。他一方面同情受伤的士兵,一方面看到他们这种反应,心里很想谴责他们但同时又跟自己说:算了吧,他们也不可能整天想着这些。然而再过几天,伊格尔有点吃惊地发现,甚至连自己,也开始淡忘那些不快的事,照样和众人一起行军吃饭甚至是说笑。这个年轻人每当想起这些的时候,他越是提醒自己不要那么轻易就忘掉那些死去或是受伤的人,就越是就更让他觉得,其实自己确实开始不去在意那些事情了——和以往他不能接受的那些老兵一样,他没想到自己也会有这天。 “蔬菜、蔬菜……最近的肉类供应开始少了,那些后勤的家伙,该不会是自己私吞掉肉罐头了吧?” 欣克尔嚼着甘蓝蔬菜做馅的三明治,一边发着牢骚。对于士兵们来说,没有战斗的时候,开玩笑和发牢骚似乎就是他们最好的消遣。当然,要是有个女人,那就更好了。可是没有几个士兵会奢求这些,因为这个美梦太过遥远,想了只能更加痛苦,不想反而更好受点。黑麦面包和烟草倒还充足,新兵们已经颇为满足,但老兵们却自觉他们应该对此发表一下意见,因此就抱怨上了。 “听说金圈那儿富得流油,什么都有,要是咱们在那儿住上一阵子,没准伙食也会大为改善呢。” 也许是坐上了卡车前进,所以弗里茨的心情也变得好起来——对此,欣克尔不无讥讽地说“你的要求真低”——哪怕吃着淡而无味的罐头食品,他也像是在吃着奥登最有名高级餐厅的美味大餐。 艾吉也瞪了他一眼,不过不是针对他对伙食的看法,而是另一项。“傻瓜,伊万早就把他们家的东西给搬空了,怎么可能会这么好心让我们来捡个大便宜?做梦吧!” “那个……金圈是什么?路德尼亚人真的在那儿收藏了很多黄金吗?” 杰奇来来回回地看着大伙儿,希望有人能解答他的问题。虽说之前连队上下已经发布了命令,整个旗队装甲师临时编入南方集团军群,朝弗拉基米尔进发。可是对于这些地理知识贫乏的士兵们而言,要搞清楚一个路德尼亚城市或地区的叫法和典故,显然并不是那么的容易。 大家这次对他的问题倒没有报以耻笑,相反,他们对那儿有多少财富珍藏,抱有一定的期待。既然叫金圈,那么那儿肯定是个富裕的地方。即使高地人把家里的财宝在他们来到之前先拿走了,可也很难说在那儿的地底下会不会找到什么更有价值的东西吧。弗里茨握紧拳头,兴奋地说: “先跟你们说一声,那个什么金圈的好东西我已经先预订了。要是我能找到的,你们都甭想来分一点儿,自己再到别处找去吧。我这次要发一笔财,到时衣锦还乡,自然比别人威风!” “等你找到一堆马粪或是伊万佬留下的臭袜子的时候,我们会很乐意让你把它们打包回家的。”欣克尔对他的狂想不屑一顾。“那儿肯定早就被掏空了。” 跟士兵们比起来,伊格尔的知识水平要高出现一截,所以他对路德尼亚的历史文化还是有一定了解的。弗拉基米尔以及它周边十四个城市,共同组成了金圈这个繁华的商业地带。不过那儿并不出产黄金,相反有一种名为绿松石的宝石是当地的特产,除此之外,还有肥皂和丝绸。伊格尔猜想,除了那里的油田之外,金圈是路德尼亚南部重镇,那儿的公路可以连接全国。因此上级决定要进攻那儿,可能也是希望借由那儿的交通环境,来到达迅速进军全路德尼亚的目的吧。 “亲爱的,一想起你,我便心绪全无……” 坐在前面那辆卡车上的人唱起这首军中的热门歌曲,引得其他人也开始唱了起来。虽说在军队之中,有不少兵种都有专属于他们的军歌,而且唱起来也是朗朗上口。不过有的时候,这类描写军队爱情的歌曲,更受到士兵们的欢迎。 “主啊,又是它!” 艾吉看到那些人又唱了起来,不耐烦地把脸扭到一边。之前伊格尔就听他说过,对这首歌并不喜欢,只是没想到他讨厌的程度居然有这么高。 “它没那么难听吧?” 伊格尔开始的时候对这首歌既不讨厌也不喜欢,不过听得多了,就习惯了,也自然觉得它确实旋律动听。艾吉见他问,便回过头来,又瞪了那些唱得十分投入的人。 “这不是难听不难听的问题,我不喜欢它,这也没办法。况且这种歌越唱越让人难过,它除了让你想一想家乡那边的恋人,却没法把她变出来,那样的话唱它干吗?!” 他的理由虽然牵强了些,不过倒也有一点道理。坐在他们对面的小鸭杰奇听到艾吉这番话,笑着说: “准尉,我也喜欢唱这歌儿,不过我没有恋人,所以再怎么唱也不会担心。您也试试吧,有时唱歌能够带给人好心情,我在家乡的教堂里加入过合唱班,唱着颂神的歌曲,会让人觉得离全能的主更近了。” 看到艾吉睁大眼睛哭笑不得的模样,伊格尔忍不住放声大笑。这应该就是所谓的老成扭不过天真吧,他心里这样想。虽说杰奇这个新兵毫无战斗经验,而且总是愣头愣脑的,不过有时他的纯朴还真让人拿他没办法。 “你还会唱圣歌?了不起!” 弗里茨朝他竖了竖大拇指,欣克尔也点点头,不过他的恭维可没那么容易让人接受了: “是啊,希望你以后要是被敌人打中,千万不要用那嗓子来求救,不然的话让高地人误会我们这边有女人就不好了。”(未完待续) 第十七章 罚(2) 在一阵哄笑声中,伊格尔看到艾吉把注意力转向车外的世界。沿路可以看到那些农田里,有些高地农民在割田里的草。有一对年轻的男女,男的瘸着一条腿,吃力地把那些割下来的草堆往牛车上搬。上面那个女人则把草铺在车上,同时还帮着对方搬搬抬抬。那个男人可能是因为腿脚有残疾,所以没有去参军,他们也没有抬头看这些外来的军人。女的看到男的脸上沾了不少草籽,便摘下头巾,一边笑一边帮他擦脸;男人连忙一把拿过那条头巾,自己用力地擦着,示意她不用帮忙,去一边休息。瞧他们那样子,应该是一对夫妻,而且有可能是新婚不久。甜蜜的爱情似乎让他们忘记了自己就处在他人的眼皮底下,只是专注着对方的一举一动。 “哎呀呀,真是羡煞旁人。” 亨利希也看了那儿一眼,就转过头去继续和队友们谈天说地了。伊格尔笑了一笑,一转头,就看见艾吉把嘴里的那根烟几乎都要咬碎了。他似乎完全没察觉自己的举动,只是直直地看着那对高地夫妻,好像那对男女身上带有什么特殊的魔力,把他的全部注意力都吸引过去了。 “不幸的开始……” 当伊格尔再次看着对方的时候,艾吉已经像原来那样,看着大伙儿不时加入到谈话之中。如果不是伊格尔就坐在他的身边,一定不会知道刚才那句近乎呓语般的声音是出自他的口中。从认识他的这段时间中,伊格尔知道对方不拒绝女人,但他似乎相当不信任爱情。想起自己以前在别人那儿听来的关于艾吉的过往,伊格尔觉得这个男人一定埋藏了不为人知的过往。是什么让这个一向满不在乎的人这么在意又难以自拔,直到现在都不能忘记不愉快的过去? “我的脸上有什么吗?” 艾吉发觉到他的目光,问了一句。伊格尔这才发现自己盯着对方看时间太长了,有点尴尬地收回视线,致歉道: “不是,我想事情想得入神了。” 艾吉可不是那么容易就被瞒过去的人,他看了看伊格尔,从鼻子里笑了笑。弹了弹衣服上的烟灰,他向着伊格尔说: “你一定在想,我为什么会这么奇怪吧?” “我不是这个意思……”伊格尔想了想,看到对方那不知是嘲弄还是觉得有趣的眼神,他觉得还不如坦白更好。“我想知道,你为什么会这么讨厌这些?” 虽然他没有明说到底“这些”是指什么,不过艾吉并没有装不懂。“人不一定要喜欢这些才叫正常,我对它没兴趣,就是这样。所以当看到大家好像非常热衷的时候,我就想研究研究,看看到底是什么那么吸引他们。” 听他那种学究般的口吻,伊格尔心里有没有摇头旁人无法得知。不过他显然并不同意对方的这番回答,他希望知道更多。 “真的是这样吗,艾吉?你心里只是这么想而已吗?你是不是有什么事不想告诉我们的?” 艾吉看着他,神情也不像之前那么轻浮。“那么你呢?伊克,你是不是也有什么事情在瞒着我们?” 伊格尔没有回答,因为他确实如对方所言,迟迟都不敢把自己的真实身份告诉他的士兵们。年轻的军官一直把排里的士兵当成自己的家人和手足,但只要一想到自己那个姓氏背后的含意,他就觉得有些愧对这帮信任着自己的士兵们。艾吉出乎他意料之外的凌厉,迫使他不得不放弃自己的问题,沉默起来。看样子,对方是早就看出苗头来了,只是一直对此不发一言罢了。 “人就是这样,心里总有点事。只要不碍着谁就好。” 艾吉若无其事地抽着烟,说着自己的见解。伊格尔没有回答,他一时也弄不清楚,对方是在为自己作着辩解,还是说在安慰战友。伊格尔再次感觉到,对方虽然与自己年龄相仿,可是在经历和内心上,却远比自己要成熟得多——或者说,是复杂得多。 “你瞧,像他们那个样子,也叫向往爱情吗?” 看见伊格尔不说话,艾吉好像想解除这种微妙氛围似的,指向了坐在他们对面的那些人。伊格尔这才看见,士兵们从爱情歌曲说到女人,越发来劲。排里的活宝弗里茨甚至用手比划着,装出一个正在戴乳罩的女人的姿势,嘴里甚至还不时跟上队友们的歌声,唱上两句。这样的“歌曲真人演绎”,令在场的所有人都笑得不能自持。男人口中的话题也变得更加下流,在没有女人的世界里,他们在外人看来可能非常粗鲁而且品味低下;不过对于士兵们来说,只要大家开心就好,其它的谁也不会忌讳。 伊格尔真是又好笑又好气,但他像往常那样,没有阻止士兵们的玩笑。他知道,这是他们在战场中少有的娱乐,如果连这个也要禁止,那么军人们将更加没有精神支撑过那些难熬的岁月。 “花园里的玫瑰绽放,鸟儿向我歌唱,可是唯独缺少了你。亲爱的,你在何方?我不能停止思念,哪怕是死亡……” 虽然男人们的歌声远没有歌曲的原唱爱弥尔·芳迪那样动听婉约,但也颇让在场的听者受落。他们唱着爱情歌曲,思绪却好像越飘越远,飘到他们熟悉的家乡、看到家中院子的大门、看到亲人在守候他们归来、也看到情人在他们平常相聚的草丛后大树下徘徊。大家都想家,想念亲人,可谁也没有说出来,只是依靠着歌声来平息心中的思念。 “下车!” 随着连长和司机的声音此起彼伏,卡车在一个小村子外的泥泞地里停了下来。士兵们纷纷跳下车,看样子,他们今天晚上得在这儿留宿了。当发现这儿还没有出现战地宪兵的身影时,弗里茨兴奋地一直搓手,朝他的伙伴们说: “太好了,看来今天晚上我能拿自己的香烟和面包,向这儿的农民换点粮食。哎,欣克洋,你不是一直想吃肉吗,我到时给你弄一条牛腿来。” “现在做梦还未免太早!”欣克尔扛着自己的步枪和沉重的背包,打量着这条村子的情况。“农民才不会舍得把自己家里的牛给杀了,他们还得等着它来犁地呢!” “那么猪腿什么的也行,反正能有肉吃我就要用自己的烟去换。高地人好像特别喜欢我们的香烟还有巧克力,上次我把一排巧克力给了一个红脸膛的伊万农民,他高兴的把家里储存的牛奶都送了给我。” 在他的鼓动下,有不少人都显露出对交换食物的兴趣。虽说奥登尼亚军方高层一直要求后勤确保前线将士的食品供应要丰富而且有营养,可是吃得多了再加上连日来后方运输出现问题,现在这些吃着无味罐头食品的士兵们,面对着高地人村庄里的农家食品,都开始蠢蠢欲动起来。(未完待续) 第十七章 罚(3) 第一装甲轻步营征用了这里的两个仓库,其余的士兵则照旧在野外搭帐篷。虽然这儿是敌国,而且当地的农民手无寸铁,可是前去交涉的军官还是照负一定的金钱,以当作他们营征用仓库的租金。 伊格尔他们住进了当地农民空置的马厩,虽然味道是不大好闻,不过能有一间房子休息,他们已经很满足了。伊格尔和艾吉住在一个小单间里,后者闻了闻这儿的气味,作了个鬼脸。 “我敢说这儿养的马一定伙食不错,不然怎么会到处拉屎呢?” “能有地方住就知足吧!” 伊格尔也觉得气味有点难闻,不过他早在上战场前就下定决心,不管以后遇到怎样的困难,都要和士兵们一视同仁,同甘共苦,绝对不能心存要过上好待遇的念头。在这一点上,他无疑是及格的。而且能够跟自己的士兵们多亲近,他觉得非常愉快。 听到隔壁墙后也传来类似踩到马粪时抱怨喊声,艾吉忘记了自己的那点不快,不住地笑着。 “也好,跟马住总好过跟某些人住。” 马厩里的干草不少,可以给他们提供免费床垫。于是两人又花了一些功夫,把这些草铺到地上,准备今晚就在上面好好睡一觉。连续好几天了,他们都是在车上渡过的,只有车子偶尔停下来的时候,他们才能下车解手或是赶紧生个火热点东西来吃。可能连制定七日战争计划的首相本人也没有想到,他的军队居然会以如此快速的进军速度,在路德尼亚人的地方横冲直撞,忙得有时甚至连吃饭的时间也没有。连里有的人已经得了胃病,而后勤的食品却经常迟迟未到,因此伊格尔有时还会把自己的面包或罐头让给其他士兵,好保证不要有人挨饿。所以刚才听到士兵们打算到村子里向农民们换点吃的,这位排长没有反对。按照上头的命令,这么做是违反规定的,可是伊格尔现在也学会了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不完全按照命令行事。只要他们没闹出什么事,伊格尔是不会说他们一句的。对于军人来说,命令固然重要,可是士兵们的胃同样重要。如何不违反命令又能让士兵们干他们想干的事,这是军校里没有教的,伊格尔只能通过自己这些天来的摸索,去渐渐找到一条两方皆可行的办法。 当他们整理好自己那副临时床铺时,艾吉突然停下了手,站直了望向窗外。伊格尔不解地看看他,又看看那扇积满灰尘和污垢的长方形窗户。正想问,艾吉抬起左手,示意他不要出声,同时他压低自己的声音说: “听到了吗?” 经他这么一说,伊格尔也警觉起来。他走到窗前,朝外面张望。那儿是一片空地,有几间小木屋在那儿竖立着,看起来好像是柴房或者是放农具的小仓库。在空气中传过来的,除了风的声音,还有一些微弱的哭声。 伊格尔仔细听了一会儿,确认自己没有听错。那确实是人的哭声,而且好像不是一两个人,而是有好几个人都在发出呜呜的声音。艾吉的听力更加敏锐,当听清那些声音之后,他的脸色也越发阴沉。 “小孩……” 伊格尔吃了一惊,他走出那间马厩,绕到了那片空地。越走越近,声音也越来越大,他现在才能确定,这些哭声是从那间看似柴房的小屋里传出来的。那间用木头砌起来的屋子门上,挂着一把拳头般大的锁,上面还缠绕着粗大的铁链,都已经生锈了。艾吉也跟了过来,他们绕着屋子,希望能找到一个窗户看清楚里面是谁。在屋子后边,艾吉打了个响指,示意对方过来。在他的面前,有一扇窄窄的很小的窗户,而且被木板封住了,不过从缝隙里,他们依然可以看到里面的景象:在这间阴暗没有一点照明设备的屋子里,竟然挤着大约有十二三个小孩子。他们衣衫残破,蓬头垢面,坐在那些木块上或是地上,哭个不停。有个孩子一动不动地躺在角落里,由于角度的问题,伊格尔他们根本看不清那个孩子到底是死是活。不过可以确定的是,再这样下去,他们必死无疑。 年轻人觉得好像有一记重拳砸向自己的胸口,他倒退几步,马上冲回马厩里,找来连里的翻译和这块地的农家,要求前者问清楚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并且要后者把这些孩子立刻释放出来。刚开始时,看到这个奥登尼亚军官这么怒气冲冲的样子,那个一脸老实的高地人吓得不敢说话,以为自己是有什么地方得罪了对方。可是当翻译把伊格尔的意思清楚地告诉对方之后,那个大叔看了看那间柴房,难过的低下头,他是这样回答的: “老天爷呀,我根本就不想把人关在俺这儿,那些小娃娃是在几天以前,被你们部队里的人带来的。他们把娃娃们锁进柴房里,还抢走他们的衣裳,锁了门,还警告村子里的每家每户,不许人给他们送水送饭。前一天,村东头瓦西里他家的伊琳娜好心,看见这些娃娃们快不行了,想给他们送点吃的。没想到被你们的人看见了,还把她绑起来不知带到哪儿去了。你们的人今天早上刚离开村子,临走之前还把窗户钉死了,连锁的钥匙都砸碎了。他们还警告咱们说:要是敢救这些孩子们,连咱们都得和他们一个下场!我说,军官大爷,那些娃娃犯了啥罪?干吗要这么对他们?我每天一想到有这么些孩子关在俺的柴房里,心里就特别不好受。可咱们庄稼人,哪懂这些事。要是您能行行好,把他们放出来,那也是积德呀!” 从翻译那儿听到这个老农的回答,伊格尔简直觉得眼冒金星。他没有想到,原来这又是一桩自己人干的“好事”!照这样看来,那些人多半是战地宪兵,而那些孩子很有可能是异教徒的后代,所以才惨遭如此对待。让那个农民离开后,伊格尔正想去找营长理论此事,一直在一旁听着这些对话的艾吉走过来,拉住了他。 “没用的,伊克。” “如果说我们没有看见,那就没办法。可是既然都知道了,那么就不能不管!” 伊格尔想起之前的所见所闻,想起那些宪兵们是如何对待那些异教徒的孩子,再看看那间柴房,他就难以控制自己。艾吉脸上的表情也十分黯淡,但他的语气冷静得多: “想想赫德维格少校的回答吧,他一定又是说‘既然已经发生了,那么就不能违抗命令’。到头来,我们谁也救不了他们。不,应该说,那些链子狗不管怎么做,都不会有人能拦住他们的。” “可是……” “伊克,我知道你的心情。可是现在你要是再找营长理论,你多半会被扣上同情异教徒的罪名,这已经足以让你关上好长一段时间的禁闭了!而且,就算咱们能把他们放出来,之后又怎么样呢?他们的父母在哪儿?这里又不是他们的家乡,他们只会饿死或是被两军的炮火误伤而死。如果落到后面部队的手里,没准会更惨。”(未完待续) 第十七章 罚(4) 第二天一早,他们再次上路。伊格尔没能挽救那儿的孩子,感到十分忧郁。士兵们表面上看起来似乎对那儿发生过的事没什么所谓,不过今天他们在车上的谈话却少了一些玩笑。在来到前线部队的集结处时,看到那些钢盔上刷着白色印记的宪兵们,欣克尔突然骂了一句: “狗娘养的!打仗又不会,就知道干些没天良的事儿!” 再看看其他士兵,他们虽然没有出声附和,可是那种表情已经说明了一切。他们都不满于宪兵们的所作所为,哪怕他们是按照着上头的命令来对付那些异教徒。弗里茨小声地说: “有什么办法,上头只听他们的话,他们在这儿想干吗就干吗。” 士兵们并不是对那些异教徒孩子受害无动于衷,但是在军队里,耳目众多,而且宪兵们握有很大的权力。要是他们敢公开地表露出自己的同情,那么等待着这些士兵的,也不会是什么好下场。伊格尔看着大家,既难受又欣慰。难受的是自己依然不能有所作为去帮帮那些无辜的人;欣慰的是,他知道大伙儿的心和自己是一样的,他并不孤独。 由于临近弗拉基米尔盆地,亦既是“金圈”外围的第一处军事重镇——苏兹达尔,因此奥登尼亚军队将中央集团军群南下的部队与南方集团军群的部队在此集结,准备进攻。三军指挥司令部部长西格蒙德元帅也来到这儿,亲自视察前线的情况。禁卫军旗队装甲师因为在之前的数场战役里表现出色,所以元帅还出席了这个战地临时授勋仪式,并且检阅部队。 装甲轻步营当然要出席这种场合,为此,士兵们又不得不多花上两三个小时来洗干净自己的衣服、帽子靴子,来迎接元帅的检阅——这样的决定免不了又招来士兵们一顿痛骂。当西格蒙德元帅从座驾上下来,巡视着四周威严整齐的部队时,他原本疲劳的脸上才露出一丝微笑。当他顺着列队走到四排面前的时候,他的目光对上了伊格尔的目光。元帅没有跟年轻人打招呼,不过从他的视线扫视过对方来看,两人都心照不宣。西格蒙德照例询问了一下士兵们,检查他们的装备仪容以及士气。当西格蒙德问到伊格尔,对前线的战事有什么看法时,年轻人大声回答道: “我们每天都要进行高强度的行军,虽然辛苦但排里一直保持着高昂的士气。大家都希望,可以早日胜利,结束战争。” “是的,这样很好。” “元帅阁下,请问我能向您提一个问题吗?” 周遭的人一愣,不知这个小小的少尉到底想说什么。西格蒙德看了看一脸正色的伊格尔,点点头。伊格尔毫无迟疑地问: “请问元帅阁下,为什么在我军军中,战地宪兵可以任意处决当地平民,甚至不用进行审判和调查。而且被他们处死的平民,据我一路所见,都是些孩子。只因为他们有异教徒的血统,就得把人处死,这样不是太过轻率了吗?更重要的是,宪兵部队的人声称那些孩子是异教徒,可是却没有证据证实,这样下去,将会极大有损我军的形象以及传统。我请求您阻止类似的事情发生!” 周围的士兵人群里没人说话,但几乎所有人都感觉到一股冷风朝自己扑来。谁也没有想到,这个外表文静内向的年轻军官,竟然在接受元帅检阅时,提出这样的问题!第一装甲轻步营营长和三连连长只觉得身上冷汗直流,差点背过气去。而跟在西格蒙德身后的禁卫军旗队装甲师宪兵部司令博尔特中将则是双手发抖,不知是气的还是因为害怕。艾吉等人迅速在看了一眼伊格尔,对方面不改容,还直视着盯着自己元帅。 三军指挥司令部部长看着这个年轻人,又看看周围一句话也不敢说的人们。出乎意料的是,他居然笑了。他是在赞赏对方的勇气。西格蒙德对自己摇了摇头,又向伊格尔说: “昨天我在这儿为同一个师的坦克兵们授勋,那个家伙……啊,对了,他叫什么来着?” 身后的副官迅速而小声地回答上司的这个问题,元帅点着头,继续说: “没错,是那个叫米歇尔?卡洛的小子,他居然在我为他别上勋章的时候对我说,要求我发布命令,使得后方的人可以善路德尼亚战俘。看来,你们这个师里敢跟您一样,敢说话的人不少啊。” 后面那一句,是他对着身后的禁卫军旗队装甲师师长迈尔中将所说的的。迈尔中将以低头来表示感谢,但没有回答。西格蒙德再次看着伊格尔,他第一次发现,这个以往在奥登尼亚高层官员眼中只是他父母影子的年轻人,居然也具备着如此了不起的勇气。 “对于这些事,我只能说,这是胜利党政务委员会下达的命令,首相也已经同意了。在事情没有发生之前,我们可以尽量减少类似的事件;但既然已经发生了,那么按照该命令,我们也不能去追究责任。到此为止吧,少尉,你应该把这份精力用于战场上,去打赢那些高地人!” 在西格蒙德上车之后,这位最近奔波劳碌的元帅似乎想叹气,但自己又强行忍住了。即使是像他那样身居高位的人,也有很多时候都不能掌握事情的发展。再无奈也好,他们都只能听天由命。离开那里之后,西格蒙德坐在车上,不禁想起刚才那个年轻人的表现,他笑着,自言自语地说: “是个有出息的,当军人就得有这份胆识。比他爸爸强多了!”(未完待续) 第十八章 白海鸥的坠落(1) “为什么伊万那些教堂总爱竖着个洋葱头呢?” “因为伊万和无上教徒喜欢吃洋葱!” 在苏兹达尔外围,高地上和那外面聚集着奥登尼亚人的部队。从这儿,通过望远镜,他们能看到城镇里的建筑还有外围那些军人工事。当看到那些教堂的古怪造型时,弗里茨忍不住这样问,而艾吉想都没想也回了一句——虽然没人清楚他的答案是不是百分之百正确。艾吉正忙于观察那儿的形势,之后还要汇报上去,所以他才没空听弗里茨提问。 “通往城中心的道路,看上去没有埋伏,可是两边的楼里有动静,他们是想故意制造一个缺口,把我们的人往里头引,再切断我们的退路。阴险的伊万!” 在观察过他们这个地区所能观察到的城市的情况后,两人悄悄地爬下山坡,回到排里。这些士兵们身上不仅穿着符合当地颜色的迷彩外套,连头顶上也戴着一圈草环。路德尼亚人知道城外来了敌人,但并不知道他们的具体方位;而奥登尼亚人也知道城里埋伏着高地佬,但同样不能完全搞清楚他们的位置。 “看见伊万婆娘洗澡了吗?” 欣克尔迎接他们的头一句就是刚才的那句话,对此,弗里茨耸耸肩膀。 “可惜,我只瞧见那儿有海鸥在洗澡。” “胡说,这儿哪来的海鸥,虽然有条河,不过那些应该不是海鸥。” 艾吉朝欣克尔一笑,好像在说“你也有今天啊”。他解释道: “他说的不是真正的海鸥,而是在城中心那所教堂的塔尖上,高地人把一只纯白的海鸥雕塑竖在那上面,远远看过去,好像正在梳理它的羽毛,跟真的差不多。” 欣克尔这才恍然大悟,原来自己是被对方耍了。他一边骂着弗里茨,一边嘀咕: “真是的,教堂顶放什么海鸥呀,真搞不懂那些无上教派的人到底是怎么想的。难怪他们敌不过咱们的全能教派。” 亨利希把自己的那挺机关枪擦得锃亮,他听着他们之间的对话,不知想到哪儿去了,忽然来了一句: “海鸥的肉根本不好吃,还是换别的吧!” 不用问,他的发言自然又引来众人的嘲笑。不过老实说,如果真的能抓到海鸥,没准这些胆大包天的士兵会真的品尝它的肉也不一定。他们当然不知道,苏兹达尔一向以雪景而闻名,在路德尼亚的南方是人人皆知的赏雪胜地。在创世历816年,路德尼亚的著名作家德米特里曾在此公开上演他的第一部芭蕾舞剧《白海鸥》,该剧大获成功。后来为了纪念这位作家,因此苏兹达尔人也决定,把海鸥当成是本地的标志,还把它竖立在教堂顶端。白色的苏兹达尔,配上白色的勇敢海鸥,真是互相辉映,成为当地人为之自豪的一道风景。只是现在,白色的苏兹达尔是不是会被染红,这就要看交战的双方了。 初夏的路德尼亚,正是凉爽宜人的季节。在这个国家内,奥登尼亚士兵们接触得最多的除了森林,就是糟糕的公路。这儿可能原本村庄就很少,所以他们往往要在路德尼亚境内坐在行驶的汽车上过了好几天才能看到一两个村庄,能看到的高地人自然就更少了。看着这些连绵到天尽头仿佛没有界线的森林,欣克尔啐了一口: “妈的,我敢说,那些高地佬一定就躲在那里面,等着向咱们反扑!” 弗里茨偏爱跟他抬杠。“也许是城镇里的年轻女人躲在那里面呢?之前我们每到一个村庄,里头没能瞧见有漂亮年轻的姑娘,一定是他们的那些政府,说咱们是魔鬼加疯子,吓得她们全部都躲起来了。” “弗里茨,就算没人宣传,只要她们一看见你,还是会吓得赶紧跑。” 一向不大机灵的亨利希,突然插了一句,逗得旁人哈哈大笑。弗里茨脸涨得通红,不过他很快就若无其事地坐下来,喝着军用水壶里的水。老实说年轻的高地女人到底长得什么样,他们都无法亲自证实(因为到目前为止他们顶多只是有机会看见过路德尼亚中老年农妇的模样)。虽然嘴头上说“她们肯定比不上咱们国内的姑娘”,不过要是能够在异国的土地上接触到这里的年轻姑娘,还是会让这些士兵们感到雀跃。当然,见面之后他们在私底下有没有什么交流,那就自然不用提了。 出发前曾有过豪言壮语,说一定会征服高地女人的他们,现在都无暇顾及这些,只是一门心思想着怎么打接下来的那场仗。根据过去的经验,他们乐观的估计,路德尼亚人就算花再多的人力物力,也照样无法抵挡住他们的进攻。照这种情况下去,不仅是金圈这块地方,就连路德尼亚的首都以及它的其余领土,都将被奥登尼亚收入囊中。亨利希也许是之前成功地开了一次弗里茨的玩笑,再加上他过分乐天的情绪,让他不禁对未来的战况发表感想: “6月要是能攻下这地方,那么到8、9月的时候,雷帝城也一定是咱们的了。你们说,首相会不会把下一年新年讲话的地点,选择在路德尼亚这儿呢?到时他老人家心情一好,没准会把这儿的好田地分给咱们每人分上几块。” “你在家乡还没种够地呀,整天只想着这些!”欣克尔对他的“远大理想”根本看不上,而且说到以后的战况,他可不像对方那么乐观。“路德尼亚那些野蛮人都是不要命的,他们会那么轻易就把自己的地让给你?把子弹大炮当成礼物倒是真的!擦你的枪去吧。” “他们那点底细我们早就看清了,这样的军队能干什么呀?连赫尔尼亚他们也差点拿不下,废物!我敢说,到明年新年的时候,我一定会穿着高地人的貂皮大衣,脚上是一双像黄油那样柔软又保暖的高统皮靴,再品尝着他们的伏特加,过着一个美美的节日。当然,要是再有一个漂亮姑娘,那就十全十美了!”(未完待续) 第十八章 白海鸥的坠落(2) 亨利希没有被吓倒,反而津津乐道地构思着自己的新年大计。他说的不仅是士兵们的梦想,同时也是男人们的梦想。有的小伙子因为想像到这种太过诱人的景象,忍不住发呆。此时,他们已经三四天都没洗澡(因为前线热水供应紧张),胡子也没刮,每天只是吃着一饭盒粥、两块黑麦面包,外加定时供应的蔬菜和很少的肉类食品,偶尔还有黄油和蜂蜜,不过同样很少。烟草和巧克力倒还充足,只是在质量上有时也会令这些士兵们骂骂咧咧。这样的他们,缺少着舒适的生活和待遇,但并不缺少他们依旧充沛的想象力和幽默感。也许正是他们这种高昂的士气,才让年轻的禁卫军在这一系列的战役中战无不胜,立下赫赫战功。 没过多久,排长和另外两个士兵也回来了。伊格尔是去连队里参加会议,听取连长分派任务。两名士兵是来换班的,因为他们已经站了一天的岗了。看着亨利希和一个新兵离开之后,艾吉又看向伊格尔。 “我们接下来要干吗?” “跟以往一样,跟在坦克后头,清除障碍。”伊格尔觉得靴子里好像有沙子硌脚,不过他只是皱皱眉头。“你们观察到了什么?” “高地人现在全躲进道路两旁的楼房里,等着伏击我们。要是坦克一进城,他们那些土炸弹、燃烧瓶,当然还有反坦克炮,全都会一起出来招呼咱们。到时候,我们肩上的任务一定不轻。” “是啊,可也没办法,谁叫我们必须得替坦克清理那些家伙呢。” 伊格尔拍拍朋友的肩膀,他甩甩脚,想尽量让自己那双在靴子里的脚掌舒服一点儿。艾吉又把之前所观察到的一切都详细告诉对方,研究他们的任务,如何才能更好地清除躲在楼房里的路军伏兵。他们对于巷战的经验不多——因为以往在米德加尔德大陆的战役上,还没等敌人醒悟过来,奥军的装甲车已经打到他们面前,对方想组织寸土必争的巷战也不可能了,只得乖乖投降——现在看到路军这种架势,就知道巷战在所难免。敌人虽说在之前一败再败,领土也无法保住,可是他们的决心依然,那就是决不会让奥登尼亚人拿走他们的金圈。 在军校里,对于巷战的知识,伊格尔还没有对与空军部队配合作战的知识了解的多。在第一次神谕战争时期,阵地就是阵地,几乎很少会以居民的房子来作为战场,进行拼杀。可是现在,过了三十年后,这种军队间彼此默守的惯例将要被打破。不管里面还有没有无辜的平民百姓,他们一概都不能手软。一想到这点,再想到这样的作战有可能对自己人造成的伤亡,伊格尔就难以平静。 “这里头……会有一场恶仗吧。” 艾吉像是在自言自语地说着,从他的脸上看不出有什么紧张或是不安。到底是参加过许多硬仗的老兵呀,伊格尔忍不住这样想。虽然自己也算是参加过战斗,不过那算不算是上真正的硬仗呢,他也没底。 “你们以前参加过类似的战斗吗?经验一定很丰富吧?” “经验吗……这种事情,只有躲在地底下的死人最了不起;而我们,只能每一天、每一小时甚至是每分每秒去捱着。好好想着怎么保住自己,那样的话经验就自然多起来了。” “那么战斗怎么办?难道只是为了自己的安全而什么都不去做吗?” 艾吉笑了笑,显然他并不在意对方这种说法。“知道吗,我们之所以那么拼命,一半是了获胜,一半是为了自己。输了的话,我们连命都不保,更谈不上要取得什么胜利了。我想,伊克,你也体会过这种滋味,不是吗?” 他的话,让伊格尔一下子回想起几个星期以前,在莲娜卡平原的那个狭窄战壕里,那双死死瞪着自己的眼睛。那个路德尼亚士兵,他现在回想起来,还好像是昨天的事情。伊格尔有些吃惊,因为他原本以为自己已经将这件事忘记了。可是事实证明他没有,他记得,那个敌人脸上还长着雀斑,看起来肯定不会超过二十岁,拿着个zha药包,紧贴着墙壁,用尽全部的力气注视着自己。他很慌张,不过伊格尔知道自己也一样不知所措。两个人对视着,伊格尔自己明明手上拿着枪对准了对方,可是他却没有一点获胜者应有的姿态,只是脑子里一片混乱。 “那个时候,我想叫他‘举起手’……” 在经过一段时间之后,伊格尔才能理清当时心中的思绪。他不想杀死对方,只想命令他投降、放下那个zha药包。可是他嘴唇发涩,一句话也说不出来,只能呆呆地看着对方。那个路德尼亚年轻人也跟他一样,不知该怎么办。但他之后没有选择投降,而是把手伸向zha药包。他是想拉动引线炸死自己、来个同归于尽,还是说只是下意识的动作?现在伊格尔已经不能再猜测下去了,因为正是他,使得对方后来的全部动作通通终结。他连思考都没有,直接给了对方一梭子弹。而那个路军士兵,就这样继续瞪着眼睛,看着面前和他同样年轻的敌人,死在了战壕里。 那个时刻,伊格尔回想起来,他确实是没有思考的余地,要不然,今天他就不可能站在这儿,继续带领排里的士兵行军作战了。可是那个被他抹杀了生命的敌人,他一直没有忘记——或许说,是曾经以为自己可以忘记了。他杀死对方,与其说是为了胜利,还不如说是为了自己。回想起这段过往,伊格尔又看看艾吉。他突然明白,对方的话不仅是他个人的体验,也是许多在战场上经历过厮杀的士兵们的体验。在平时,这些士兵(包括自己)绝对不会想都不想就朝某个人开枪,把对方的身体打成蜂窝。可是只要是在战场上,两个原本互不相识无冤无仇的人一旦碰上,就会抛开文明的规条,杀个你死我活。年轻人人意识到,这种荒唐的事情,在未来还会越来越多——只要战争仍在继续——而他们,也必将在这团颠倒混乱的世界中努力地求生存着。(未完待续) 第十八章 白海鸥的坠落(3) “也就是说,要抛开在文明世界的一切是吗……那样的话,我们会变成什么样子呢……” 伊格尔心中的困惑,别说是他自己,哪怕是其他作战经验的士兵也未必能作出解答。他们现在最关心的,是在接下来的任务中尽量活着,完成上级的交待。 同样在进行着紧张作战准备的,还有禁卫军旗队装甲师的坦克兵们。在他们周围,还有南方集团军群的14、17、46装甲师,他们全体人员都已经整装待命。在通过望远镜观察到苏兹达尔城镇里的情况时,这些军人同样了解到:敌人正躲在民房里等着他们。米歇尔?卡洛通过无线电耳机跟另一侧的队友说: “看到了吗?亚历,敌人城里的教堂正在朝我们招手呢。” “那种恶心的无上教派的产物,明天就会被我们打个稀巴烂!” 虽然也是个虔诚的全能教派教徒,不过米希还不像朋友那样,对无上教派如此深恶痛绝。他有时甚至开玩笑地对沃尔特?亚历山大说: “无上教派和无神论者是得罪了法皇座下,不过他们没得罪老弟你,所以没必要那么生气。” 不过对方的回答还是一点余地都不留。“他们根本就不该生存在世上,这些寄生虫!米德加尔德大陆没有受到他们的污染,实在万幸!” 米希想起往事,他深知对方的性情,所以只是一笑。在奥登尼亚军中,虽然胜利党一直宣传无上教派之可怕以及可恶,但痛恨它的人和喜欢它的人都是两个极端,只占很少数。大多数人对这些都不大在意。他们更相信是路德尼亚人要对他们的祖国不轨,所以国家才会先发制人。 “那个教堂归我了!” 面对米希的挑战,对方在无线电里“哧”的一笑。“这句话该由我来说。” 这两个同样出色的坦克车长,在开战前夕向对方发下他们的挑战宣言。即使如今大战在即,但他们的勇气依然不减。每次到这种时刻,他们都会为自己定下目标,努力去完成。现在,苏兹达尔城中央的教堂,则成为了这些奥登尼亚年轻人争先到达的胜利地点。他们的任务,正是要把里面的守军驱逐出来,控制城市的各个角落。 昔日繁华的城镇,如今里面却已成了一座空城——这样说可能并不确切,因为在它里面,依然有许多路德尼亚人在守候着。不过不是为了生活,而是为了杀死敌人。 创世历1086年5月29日,奥登尼亚南方集团军群总司令埃塞尔里德元帅通过电话以及无线电向军群集结在金圈外围的大部队发出指令:进攻苏兹达尔!伪装在城外树林内的奥军重型坦克和中型坦克,像一头史前的巨兽,咆哮着扑向这个美丽的城市。大地的震动充分显示出这种人类自进入机械时代以来的军事产物,具有多么可怕的力量。现在,它的利爪已经伸向苏兹达尔。 同一时刻,地面部队在进攻,而空军也没有闲着。来到南方之后,由于天气的缘故,周围能见度很好,所以从后方临时军用机场飞来的轰炸机群以及战斗机群,几乎把苏兹达尔的整个上空都覆盖住了。路军的战机当然也早有准备,他们那些年轻的驾驶员以必死的决心,将这些外来的敌人缠在上空,迫使他们暂时无法靠近苏兹达尔。不过,这也只是一时的事。当越来越多的新式战机被从空中打落之后,路德尼亚空军已经制止不了奥军战机靠近他们那个城市。在奥登尼亚闻名的那种俯冲式轰炸机机身下,一颗颗炸弹像鱼卵似地倾泄地路德尼亚的土地上。白色的苏兹达尔上,掀起一个个充满着可以充分刺激人类眼球接受力的巨大火球。每一团火焰的背后,都意味着那里的崩溃。那些美丽的教堂、古老的剧院、碧绿的河边草地,现在都在烈火中化为乌有。 对于胜利的一方,这样的场面当然是令人振奋的,可是对于世世代代居住在这里的人而言,却是无庸置疑的毁灭。人们不禁要问:人类的进步之神速、发展之快,到头来是否都要报应在人类自己身上呢?可惜的是,苏兹达尔人是不可能亲口回答这个问题了。 当空军部队在苏兹达尔进行完第一轮轰炸之后,那些俯冲轰炸机在战斗机群的护航下,大部分得以安全离去。留在这些战机身后的,是一个彻底变了样的城市。这是作战计划的一部分,先由空军部队使用轰炸机机群对当地实施大面积空袭,破坏其城市内的联络网以及敌军据点。现在,轮到地面部队出场了。 米歇尔?卡洛所在的奇美拉重型坦克虽然在速度上比起其它坦克有所欠缺,可是在同类之中,却是毫无疑问的佼佼者。当第一次看到这个大家伙并且试乘的时候,米希觉得自己简直就是陆地之王!此时,这位陆地之王与它的主人,正与其它奥军的坦克群一起,涌向了苏兹达尔外城的缺口。与此同时,就像是预先商量好了似的,在两边那些灰色的民用住宅内,路军的反坦克炮与机关枪朝这些坦克袭来。相比起反坦克炮,那些普通的子弹和手榴弹对于奥军军工部门所研发的奇美拉而言,真是挠痒痒罢了。它们在苏兹达尔城外的道路和田间呼啸而过,只要不是不好运气被炸断履带,一般那些砸在它们身上的普通火力都不成问题。 “鲍比,前方十一点钟方向,干掉那门炮!” 一声令下,米希的炮手鲍比?哈尔迅速操作奇美拉的炮管,使它转向车长所说的方向。装填手将那枚炮弹塞入炮膛中。轰然一声巨响,那栋原本藏匿着路军埋伏的大楼外墙被炸开半边,跟随着那阵爆炸甩出来的,还有路德尼亚士兵和躯体——只不过,现在只剩下一部分了。那门反坦克炮还没来得及派上用场,就此炸成废铁。 外头的炮火像交响乐的多重奏,从来没有停止过,而米希也不可能时时刻刻钻出来观察外头的情况。但是敌军的炮火没能击中这辆庞然大物,反而被它冲过了这条街道。米希不顾危险,再次推开炮塔门,让自己的上半身暴露在光天化日之下,观察四周的动态。那些在街道里已经堆起沙包作为战壕的路军士兵,看到敌人的坦克出现在离他们不远的地方,纷纷叫嚷起来,跳进周围的隐蔽地点继续朝对方开火。那些子弹简直是擦着米希的身体过去的,他机警的看看这里的情况,确定敌人架设路障的方位,赶紧拉上炮塔门,使得敌人从楼上丢下来的一枚燃烧弹没能击中目标,摔碎在地上烧起来。这里显然不是久留之地,米希命令炮手向那个地方开炮,同时大叫他的驾驶员: “汉斯,冲过去!他们都埋伏在两边!”(未完待续) 第十八章 白海鸥的坠落(4) 通过这辆坦克的无线电操作员,这个消息传到了其它坦克之中。他们一边操纵着坦克还击,一边全速前进,务求突破这个敌人的埋伏地点。有的坦克因为履带被敌人的步兵炸断,滞留在路上,被对方的反坦克炮炸得轰上了天。那辆不久前还威风凛凛的重型坦克,现在却反了个儿,底朝天地摔在那里。从这种情况看来,里面的乘员肯定是难以生还了。 有的坦克则比较幸运,它虽然也被敌人的磁性地雷弄得动弹不得,不过从后跟上进行突击的装作轻步营士兵却为坦克里的人员抵抗着路军的炮火。在他们的干扰下,路军的步兵没法再炮制之前的胜利,把这些坦克和它的乘员送上天。 伊格尔带着四名士兵,拉着一门反坦克炮,跟在坦克后亦步亦趋。敌人的炮火太猛烈,他们必须不时停下来还击。在一个十字路口处,他们所跟随的那辆坦克刚刚驶过中央的路口,从西面的方向,伊格尔他们却听到了一些可怕的隆隆声。艾吉连跑带爬冲到他们暂时藏身的那栋居民楼墙壁后,拉着伊格尔冲着他喊: “高地人的坦克!他们一直埋伏在那儿,就等着咱们的坦克过去它才出来!” “有多少辆?!” “不清楚,只知道那边的街区还在敌人的控制下!” 伊格尔马上命令通讯兵联络上前面的101营营长,告诉他们在这个街区还有路军的坦克埋伏。一旦被敌人前后夹击,那么他们就算是插上翅膀也别想离开。同时,他和艾吉几个人推动那辆反坦克炮,准备迎击敌人。 路军的坦克越开越近,近得可以让这些奥登尼亚人看清车身上画着的一个漂亮女人的笑脸。伊格尔脑海中一片空白,他扶着反坦克炮的轮子,手上的汗弄湿了那里。可是他现在眼中只有那些敌人的坦克。 “一秒、两秒、三秒……更近些,更近些……就是现在!” 他脑海中闪过这个念头,同时大喊一声: “开火!” 反坦克炮一发动,炮身的震荡让这些靠在它周围的士兵都倒退了几步。伊格尔只觉得自己的耳朵里什么也听不见,只有嗡嗡的声音在回响着。在听力暂时没有恢复的情况下,他的视力却证实着他们的胜利:那辆路德尼亚坦克被命中车身,刚一停下,里面就传出爆炸的声响。一个火球从里面升起,让它化身成了熊熊燃烧火焰的一部分。这辆路军的坦克毁掉了,这是自开战以来,伊格尔他们首次击毁的一辆敌军坦克。 “打中了!” 伊格尔和艾吉仿佛忘记了这是什么地方,兴奋地拥抱在一起。可是很快的,他们的庆祝就中止了,从那辆坦克里爬出两个浑身着火的人。里面的弹药仍然在爆炸,这两个蹒跚的人已经完全丧失了自卫能力,在伊格尔他们的射击下,往地上一躺,再也没了气息。 同一时间,冲在前头的坦克兵们已经从无线电里得知了后面还有敌军坦克埋伏的消息,他们纷纷掉转车身炮口,朝对方开火。往昔是居民区一部分的十字路口,为了让这儿的人民生活得更舒适幸福,还装配了漂亮的路灯、栏杆、座椅和红绿灯;可现在再也没有人去顾及这一切,现代科技下造就的可怕武器,正一一摧毁着这些或人造或天然的美丽。 路军的坦克本想夹击奥登尼亚人,可是没想到棋差一着,反而被对方包围住了自己。幸而这只是一小股部队,他们的存在很快被消灭了。而前方的奥军坦克,依然没有停下继续朝市中心进发。 又击毁一辆路德尼亚坦克之后,米希从炮塔上看到那些向后撤退的敌人。现在这个地方暂时是由他们来掌管了。而没过多久,另一边的友军坦克群也在驶来,他们按照原定计划从苏兹达尔外城东侧杀入,显然对那里也已经“清理”得差不多了,只是到底比米希他们来得晚一些。 米希从炮塔向上看去,他发现自己所乘的坦克已经来到了市中心的教堂前。在他的头顶上,那些洋葱头式的圆顶塔尖,一只白色的海鸥正在凝视着这片大地。从另一边赶来与他们汇合的坦克炮塔上,出现了沃尔特?亚历山大的身影。当看到朋友已经用无线电在向后方汇报战况时,这个一向难得有笑容的男人朝对方挥挥手。瞧他那样子,仿佛在说“你这家伙,到底比我早了些!”。 从后跟上的步兵冲进了教堂内。在那儿他们没有发现敌人的身影,正当他们感到奇怪的时候,无线电那里传来了后方指挥官的声音,他是在询问他们作战的情况,现在到底在哪儿。伊格尔从通讯兵那儿接过耳机,向营长汇报战况。士兵们在教堂内进行搜索,谁也拿不准那些高地人是否躲进这里,伺机再准备反攻。 艾吉在四周巡视着,他越看越觉得不对劲。墙壁上的布幔被他一把扯下来,后面竟然安放着zha药!很快,其他士兵也在周围发现了相同的情况。艾吉领悟过来,他一边叫大家冲出去,一边扯过伊格尔,脚不停步地飞奔离开教堂。 “怎么回事?” “炸弹!到处都是!他们打算毁了这个教堂!” 这些拼命逃离出来的士兵们一冲出来,就朝那些坦克上的人大喊: “快离开这儿!里头有大量zha药!” 米希等人大吃一惊,他们也来不及多想,赶紧命令驾驶员迅速撤离这儿。他们的坦克才刚一起步,教堂里先是传来一记闷响,紧接着,两声三声四声……爆炸声像永远不会中止似地从教堂内外、四周传来。整栋华美的中世纪教堂就在一片爆炸声中解体,那些洋葱头似的圆顶、红色黄色白色的砖块、还有那个纯洁雪白的海鸥雕塑,犹如下雨似地从空中砸落到地面,粉身碎骨。 当爆炸终于过去之后,那些奥登尼亚军人这才惊魂未定地爬起来,或是从坦克里钻出来,看着这一地狼籍。还好的是,那些建筑物的碎块没有砸中坦克或是某人的身上,它们此时静静地躺在街道上,成为没用的垃圾。 米希看看那个离自己的坦克只有一两米距离的圆形塔尖,要是那个玩意儿一旦砸到他的奇美拉上,那么车上的所有人都将跟坦克一起报废。他深深地呼吸着,眼睛落在那个海鸥雕塑上。 “米希,你怎么样?” 无线电里有亚历的声音,米希拉正耳机的话筒,回答道: “还活着。你呢?” “我这儿也没事,不过真是吓得够呛。那些愚蠢的高地人,以为这样就能阻止我们了吗?” “不,我想不是只有这个原因,”米希又看看那个海鸥,他已经明白了。“他们是下定决心,不会让自己的东西落进我们手里。如果他们没法再拥有,那么这些人就会毁掉一切!”(未完待续) 第十九章 硬骨头(1) 白色苏兹达尔,现在要改名为“红与黑的苏兹达尔”了。 经过连日来的激战,再加上奥登尼亚空军不遗余力地轰炸,这个城市已经被彻底改变。原来,它是个具有古典艺术美与天然美的城市;如今,毁灭与破坏成为了它唯一的主题。不管是身在其中的路军还是奥军,他们只想着用最猛烈的火力,迫使对方后退。这个城市会变成什么样子,已经不会有人去关心了。 跟之前的一战即溃不同,路德尼亚军所守住的战区,奥登尼亚人往往要付出极大的代价才能令此地的掌管者易手。高地人用尽办法,就是不让他们前进一步。如今,他们依然据守在城东,不停地朝西侧的奥军据点还击。 禁卫军旗队装甲师陪同14装甲师,一起把原本占据在苏兹达尔东面的一个商场里的敌军给打退了。现在那些路德尼亚人虽然暂时离开了这个本来属于他们的地方,但仍然在两条街外的一栋民宅里顽强地防卫着。枪声不时响起,而听到枪声来源的人又主动还击,但很多时候,他们都很难看到对方到底在哪个位置——虽然明明知道人就在那栋楼里。 因为道路和伏击的问题,坦克已经没法再往前开,只能留在由自己人占领的安全据点内。为了阻止敌人前进,路德尼亚人不惜炸毁城市内的建筑物,使得道路上满是巨大的石块和水泥块,既挡住了敌人的坦克,也挡住了自己的去路。双方就这样胶着对峙着,在这个城市里展开激烈的巷战。 虽然路德尼亚人的商场落在了奥军手中,不过这并不表示奥登尼亚士兵能从中占到什么便宜。因为当他们进驻这里的时候,里面的柜台、橱窗、还有仓库,几乎都被人给搬空了。再加上之前的轰炸,使得这个商场的顶楼炸出个大洞,所以那些士兵们只能在满地瓦砾加玻璃碎片的环境中暂且歇一歇脚,等待下一波的进攻指示。 “原来伊万他们也搞商品买卖呀,我还以为革命党人是不支持商业私有化的呢。” 看着这里那已经不大成样子的柜台摆设,亨利希嘴里嘀嘀咕咕,好像是来参观似的。弗里茨翻了个白眼,意思是对他的迟钝感到没办法,又说: “拜托你看清楚,亲爱的亨利希,这里是他们所谓的‘国营商场’!伊万们是不允许私有化,不过国家私有化、掌权者私有化,他们就乐在其中了。普通人不会有自己的财产,更不会有自己的商场!” “哎?他们真的那么黑心肠?连自己那些小老百姓做个买卖也不给?”亨利希抓抓他那已经纠结成一团的头发,不解地看着这里的一切。他顺手拿起柜台里少数剩下的商品——一个高地特产的用木头做的娃娃。“这价格倒是便宜啊,这高地钱换成咱们的钱大概是……” 这家伙显然对算术很不在行,拿着指头想了半天也没想出个所以然。艾吉走过去看了看那商品上的标签,马上就说: “这玩意儿只要六分钱,那把雨伞则是三角两分。” “嗬,是够便宜的!”欣克尔也来了兴趣,因为他一直想在“伊万他家”找到什么好东西,当作战利品。当然,这也是其他士兵们的兴趣所在。 伊格尔看到他们那好奇兴奋的模样,觉得有点好笑。他走上来,看看艾吉手里那把有着很漂亮花色的雨伞,向他们解释道: “因为革命党人接管路德尼亚之后,实行的是国家一体化、公有化,所以一切私人的东西全都归国家和集体所有。之后再由政府来提供商品,为了确保人人都能买到日用品,路德尼亚政府有意把这些商品低价卖出,而且听说是定量供应的,你如果想多买点,商店都不会准许的。” 士兵们显然对这个国家的一切知之甚少,所以当听到他们排长的解释时都觉得十分意外。弗里茨好奇地问: “要是有的人家里人多,好比说我家那种情况,我有五个弟弟妹妹,想多买点吃的或是用的,这也不行?” “一般来说是不可以的,因为路德尼亚政府担心有的人积蓄财富,把这些便宜的商品倒卖出去发大财,所以才会有这种限制。不过我听说在地方上他们会给那些人口多的家庭派发资格证书,证明他们那家确实需要这种商品,然后他们就能凭证多买点东西了。” “他妈的,买个面包都得发证,这谁能受得了。”欣克尔狠狠地抽了一口烟,不停地摇头。“这些高地佬真不知道在想什么,如果连飞个东西都得这么麻烦,那么国家怎么可能会有指望?想想看,我家今天屋顶破了,得去买瓦片和水泥,可是他们却说:‘不好意思,你没有证明,这些货物不能买给你。’妈的,我有钱都不能买,那么钱得用来干吗?!难怪伊万们会这么穷!” 杰奇在一边听着他们的交谈,吐了吐舌头。“我的主啊,有钱也不能买?他们国家怎么这么抠门?那些革命党人就不怕百姓造反、甚至连自己也没得吃?高地人敢跟着这些人搞什么革命,真够大胆的!” “这叫脑门被夹到了!”弗里茨拿下钢盔,权当临时椅子放在屁股下。因为这儿满地碎片玻璃,想找个地方坐也不大可能。“所以才说伊万们脑袋不灵光,之前那些个皇帝对他们不好,他们就造反,本以为跟着这么个革命党,会变得更好,没想到现在连买卖都没门了。样样发证、样样限制,这到底是哪个混蛋想出来的臭招。如果是我,一定要杀光他全家!” 大楼外又响起几次炮声,其中夹杂着“嘶嘶”声。这些士兵一时忘记了自己的话题,赶紧卧倒。等周围又再恢复平静后,他们才爬起来。因为刚才那种声音很可能表示一枚或更多枚的炮弹正在朝他们这个方向袭来,要是不赶快卧倒,那么他们之中就很可能人人会遭殃了。不过幸好的是,炮弹没有往他们所在的地方来,而是落在了街上,炸出个浅坑。 大家这才缓缓坐回原来的位置,原来在盯梢的两个士兵也回来原位,继续他们的职责,用狙击枪上的瞄准镜和望远镜来观察四周的情形。欣克尔从嘴里吐出一块木片,喃喃自语地说: “伊万,你们他妈的就不累吗?” “我们的人也不累。”(未完待续) 第十九章 硬骨头(2) 亨利希听着城那头的爆炸声,颇为得意地说。欣克尔瞪了他一眼,说: “对,要是你觉得有趣的话,不如祈祷我们那帮该死的炮兵打准点,千万别落到你的头上来!” 大家对这种看不见敌人、只能听到枪声和炮声的情况已经渐渐感到习惯,所以之前的抱怨声也少了许多。他们听到大楼外围那些坦克隆隆驶过的声音,都知道那是自己人的坦克准备退出这个街区,到城外去包夹敌人的后路。艾吉踩着那些水泥石块走到窗边,从高处望着那些离开的坦克,说: “祝你们好运!希望别一出城外就中了敌人的地雷,咱们可帮不了你!” “他们在这儿只能碍事,”伊格尔挪动一下自己的位置,让一个手臂受伤的士兵可以躺得安稳一点。“这里的地形太过狭窄,坦克留下来也无济于事,总好过被路德尼亚人从街道两边冲出来朝他们扔炸弹。” 激烈过后又恢复了平静,众人默默地坐在这个商场的一角,听着那些偶尔从外面传来的动静,更觉得这样的平静只是一时的情况。只要上头一下达命令,那么他们就得马上投入作战。无线电接不上,可能是因为敌人的干扰或是己方线路繁忙,所以伊格尔也只能在这儿等待着,也好让士兵们休息。 “我敢打赌,我瞧见他们了,”盯梢的其中一个士兵,连里的狙击手瑟格回过头来对他们说,“要是现在开枪,我能敲掉那个伊万的头。” “那样的话我们的位置也会暴露的,敌人就会让他们的炮兵来招呼咱们。”伊格尔示意对方不要轻举妄动,而是用无线电来联络后方。好不容易,总算联络上,只是里面的杂音很多,他得非常费劲才能听清楚对方的话。“T4、T4,这里是总部,请讲。” “总部,这里是T4。我们所在的第七区内标记为S15的楼房内,发现敌军的集结点,请求用炮击清除该处。完毕。” “T4,请等候回答,完毕。” 伊格尔放下耳机,坐回原处。艾吉坐在他身边,捅捅他的手臂,一脸同情地看着他。 “怎么,那些家伙没答应?” “可能是要报告上去吧。”伊格尔经过连日来的战斗,身心疲惫,不过他还得打起精神领导自己的士兵。“在没接到命令之前,我们也只能等。” 虽然在这儿无所事事,可是实际上他们除了在原地休息以外,几乎什么也干不了。既不可能外出,也不能向敌人还击,只能这么干坐着,听着外界的隆隆炮声,这样的情况,才最让他们感到郁闷。 听着一记炸弹落在离他们几条街的地方,传来一声闷响。他们之中又恢复沉默,有的人想说话又不知说什么好,有的人则干脆闭目养神,还有的甚至在玩牌。现在是晚上六点三十分,天还没有完全黑下来,可是整个城市的电力系统已经在之前的战斗中被破坏掉,所以此地黑沉沉一片。而伊格尔他们与敌人的距离很近,所以要是他们敢生火照明,很有可能会被发现,因此他们也只能任由天渐渐变暗下来,坐在阴森的楼房里。还好,这儿人数不算少,不然的话,孤独一人留在这儿,可能真的会疑神疑鬼。 街上传来隐约的歌声,引得排里的狙击手不住往外看。“妈的,这是谁在唱歌,难道就不怕暴露目标吗?” 其他人也注意到了,他们有的人往声音来源处张望,不禁笑了起来。 “是在唱歌,不过不是我们,而是对面街的伊万们。这帮混蛋,还有这种心情!” “能不能叫他们闭嘴呀!”欣克尔被吵醒,无奈地睁开眼睛看看那边,又转了个身。“真该给他们几排子弹尝尝。” “睡你的觉吧,欣克尔。”弗里茨听听那边的声音,他倒没什么所谓。“唱的还可以,就是听不懂什么意思。” 伊格尔在军校里曾经学习过一年的高地语,虽然一直没派上过用场,不过普通的词汇和对话还是可以的。现在他留心听一下那些歌词,发现敌人唱的是类似民歌的歌谣,大意是说相约的情人不能见面,内心何等痛苦。情人在家乡等我,我却无法与她相见,这样的痛苦何时才能结束之类的。这些恐怕就是路德尼亚军里流行的情歌吧,他这么想着。他们这儿有《回忆》,敌人那里也有自己喜欢的歌曲,看样子当兵的其实都一样,只是服从命令的对象不同罢了。 “那些伊万是不是故意的呀,听起来那么悲伤的声音……”艾吉摇摇头,好让自己不去注意那些歌声。“简直是在唱吊丧歌。” “那是一首情歌。”伊格尔告诉对方,“说的也是无法跟心爱的人重逢,心里非常难过那一类的意思。就跟咱们经常听的那几首歌的意思也差不多。” “这么说伊万也在想他们的另一半了?我还以为他们眼里只有革命呢!再唱下去,最好他们之中有人受不了开枪自杀,省得我们麻烦。” 艾吉一向对这些情歌不感兴趣,况且那些听不懂的高地语里还夹杂着那种悲哀的情绪,在场的人都很难接受。不过换一个角度想,其实这些奥登尼亚士兵在唱起《回忆》的时候,又何尝不是把心里的那份思念融入到其中,所以才会与歌曲产生共鸣。没有思念的人倒也罢了,可是在军队之中,往往是对家人对爱人有思念之情的人占了绝大多数,所以这些情歌才会这么受欢迎。用这种道理换到敌人的军队上,也同样通用。 又过了一些时候,连队里的伙夫终于来了,还有联络员。士兵们的情绪变得活跃起来,一边抱怨着他们为什么比往常晚了,一边把自己的调羹和饭盒拿出来,让对方给自己多勺一些菜。伙夫韦纳指着这口锅说: “这是从伊万那儿拿到的牛肉,还有咱们的土豆,你们就尝尝吧。”(未完待续) 第十九章 硬骨头(3) 之后,他还把带来的香烟巧克力分发给大家。在伊格尔问联络员有什么事情时,对方告诉他: “现在我军的坦克部队已经朝城外敌军的坦克群开战,准备切断他们的后路。上头命令你们原地留守,直到下达新命令为止。” “回去的话转告他们,我们对面街的楼上有敌人的据点,需要后方的炮击进行定点清除。” “是,少尉。”联络员苦笑了一下。“不过现在大部队的炮兵团任务很吃紧,他们接到命令,必须不停地轰炸城外的敌人据点。可能您的要求未必会被接受。” “就算是这样也要告诉他们。要是我们从这儿硬冲过去,只会伤亡惨重。” 在苏兹达尔的上空,已经完全由深沉的靛蓝色所支配,只有在西方的天际边缘,仍然残留着一丝橘色的光芒。入夜了,这个城市虽然还算不上是死城,可是也跟死城没有什么差别。伊格尔他们所在的第一装甲轻步营只能困在这个街区,虽然暂时不会受到敌人的炮火打击,可是却也没法打击敌人,这让他们倍感无奈。 本来以为只要像之前那样花上几天时间,整座城市就会归他们所有,从而在金圈的外围打开一个缺口,再从中长驱直入,杀得高地人片甲不留。现在可好,那些看似无能兼愚蠢的高地人,居然肯下这样的决心,把他们拖在这儿动弹不得。一想到这点,就让士兵们满腹牢骚。弗里茨拍拍肚子——那里面已经被刚吃进去的饭食暖和起来了,说: “几天前还想着什么时候能看看那些高地佬的黄金啊、油田啊什么的到底是个啥样子,现在可好,黄金没见着、只看到伊万的空仓库;油田不知在哪儿,只有伊万的木头娃娃一只!我还想着要干掉这些乡巴佬,肯定就像吃香肠那么容易。没想到会这么难啃!” “你呀,整天就只想着吃。”欣克尔才不理会他的抱怨,因为在此之前,这个老兵就认定路德尼亚军并不好打,现在的情况只是进一步验证他的说法罢了。“在那些该死的炮兵往这儿支援之前,咱们就只好勒紧腰带,接下来这几天,还得熬着呢!” 他们在这栋楼房里休息了两三个小时,有的人已经睡着了,还有的人仍在盯梢。伊格尔没有心思入睡,他作为排长,必须时刻留意情况。艾吉作了个手势,示意自己来观察情况,他去睡一觉。伊格尔笑了笑,正想摆手,忽然听到通讯兵很紧张地向他说: “少尉,后方要跟您通话。” 难道是终于准许了他们的请求,让炮击来对付那儿的敌人吗?伊格尔接过耳机,跟身在另一处较安全地点的营长赫德维格少校通话: “总部,这是是T4,请讲。” “T4,我们接到前方的通讯,位于你们所在地点右侧的一连正遭到敌人的攻击。他们之中有不少人已经伤亡,请马上赶往该处支援。总部已经联络了三连的其它部队人员,他们也正赶往该处,请注意和他们汇合击退敌人。完毕。” “了解,我们将马上前往。完毕。” 之后,伊格尔叫醒了那些休息的士兵,把这个事情告诉他们,并且命令全排马上出发,前往一连处汇合。那些士兵们一听能离开这儿,很快就跟着他们的排长悄悄下楼,准备去那儿击退敌人。 由于前面的大楼内有敌人,所以他们选择了从这栋楼房的后方绕下去,经由另一条街道赶往一连所在地。根据之前的消息,伊格尔知道一连已经占领了一个学校,在里面多次击退了敌人的进攻。没想到因为消耗过大,现在已经开始有点顶不住了。 在夜色之中,他们辨别着周围的动静,在空无一人的街道上迅速前进。街上两旁的楼房里没有一点光明和人的气息,它们就像神话中那些巨大的怪兽,一个个矗立在四周,阴森森地俯视着这些外来的陌生人。在走到街口的时候,他们碰上了同样是前来支援的三排。要不是艾吉及时认出了对方是自己人,恐怕瑟格的狙击枪已经先击中对方了。这让三排的士兵很是不满,弗里茨在经过他们身边的时候说了一句: “得了吧,不想被路德尼亚人的子弹问候,您就赶快闭上嘴!” 三排的排长拜尔因跟伊格尔打了个简短的招呼,两人商议该如何去支援一连。他们躲在雨衣底下用手电筒研究那幅地图,弄清楚敌人的所在地和一连的所在地,最后决定从学校大门一侧夹击高地人的突击部队。 事不宜迟,他们凭借着地图和警惕的戒备,很快来到了那栋学校旁。果然,在那里枪声大作,一连的人躲在沙包和学校的围栏后,朝敌人还击。而高地人的部队也不甘示弱,以更加激烈的火力想逼迫奥军的守军撤退。从望远镜里观察了一下,拜尔因把它递给伊格尔,说: “他们的人数不算多,可能已经被一连的人先干掉不少了。让咱们去消灭他们吧!” 紧接着,在两位排长的带领下,三连的这些士兵找好位置和隐蔽处,纷纷向那些暴露在他们目标下的敌人开火。路德尼亚人似乎没想到敌人的援军会这么快到来,一时有些慌了手脚,又有人朝这儿射击。可是在两面的夹击下,他们没能支持多久,很快就因为伤亡太多而被迫撤退。 随着伊格尔投出的一颗炸弹把那栋楼里的路军士兵炸得挂在窗户上,一动不动之后,周围又再恢复了死寂。看来,敌人是暂时不会再来了。一连和三连合力把对方击退,保住了这个据点。 当确认情况没有异常后,一连那边的沙包后亮起了手电筒的灯光。而伊格尔也用手电筒朝他们挥舞着,这是在告诉对方:这里是自己人,而且危险已经被清除。他们两个排没有人伤亡,只是欣克尔在跑进楼里隐蔽起来的时候被敌人的子弹擦伤了脸,杰奇则由于一时没看清楼里的环境,被碎玻璃扎伤了手。他们一行人赶紧进了学校里,一连连长奎勒欢迎了他们,一一跟两位排长握着手,说: “谢谢你们及时赶来,我们这儿抵挡了好几次敌人的进攻,有的弟兄已经受伤没法再起来了。再这样下去,真不知道会怎样。”(未完待续) 第十九章 硬骨头(4) 由于学校位于城中央靠西侧的高地上,这里连通着四五条大道,既可以通向城东,也可以通向城中央,同时亦能通往城外的公路。敌人就是看中这里的地理优势,所以才一而再再而三地希望夺回这里。伊格尔看看学校里那些躺得满地都是的伤员,跟奎勒说: “上尉,这些人必须得送到后方的医院才行,不然的话,也得让救护兵来治疗。” 他一边叫来自己排里的救护兵舒尔茨,一边让手下的士兵帮忙。奎勒喘着气,告诉他们: “在之前一次敌人的进攻里,我们连里的救护兵中弹了,还有一个救护兵在下午的时候跟着联络兵到后方找救援去了。因为我们这儿的无线电坏了,说实话,真的很高兴看到你们。” “这是应该的。” 因为一连现在人手严重不足,所以两个排都决定留下来巩固阵地。同时,伊格尔叫来通讯兵,让他不停地跟后方取得联络为止。 这个学校的楼房和设施还算完好,可能由于它是早些时候被奥军先攻占下来,所以没怎么受到空袭和轰炸,四周的结构没有受到影响。在看过那些伤员后,伊格尔走进学校中央音乐室,一眼就看到了墙壁那两幅画像,画像中的男人和女人正以阴沉的目光注视着来者。后面的士兵被它们吓了一跳,差点叫了起来。奎勒一边走进来招呼他们休息,一边看看那两幅画像,说: “不要在意,这些不是伊万统治者的画像。你们看。” 在他的示意下,伊格尔他们看到,画像上方还有一排用红色油漆刷在墙上的大字: “向罪人唾弃!” 再看清楚一点,伊格尔才发现,这两幅画像里的主角,正是路德尼亚费奥多罗皇朝的末代皇帝尼古拉二世以及他的妻子埃莉诺皇后。他们的半身肖像画得极好,显然是出自名家之手,可惜在这么昏暗的环境下看不清楚整体。 一排的排长疑惑地看着这两幅似乎是不应该出现在这里的画像,问自己也是在问着旁人: “路德尼亚的革命党人不是已经干掉了这个皇帝吗,怎么还会把他的画像挂在这儿……” “听说这里原本是路德尼亚皇家的别宫,每年冬天,皇帝一家都会来这儿赏雪渡假。所以这儿有他们的画像,至于后来为什么没有被革命党人撤下他们的画,恐怕是因为那些伊万们打算用民众的口水来对这些‘封建统治者’进行惩罚吧。喏,那些字不就是那个意思吗?” 众人这才明白,原来之所以还留着皇室成员的画像,不是为了纪念他们,而是为了让更多的人朝他们的画像吐口水!这样的惩罚方式,真是他们以前闻所未闻的。欣克尔用舒尔茨给的绷带按住脸上的伤口,摇着头说: “这种惩罚真可怕!要是那样,还不如挨一枪为好!” “路德尼亚皇帝人都死了,还得来这一套。恐怕他死了之后,还会缠着伊万斯基要命呢!也不知道那些朝他们画上吐口水的人,到底是怎么想的。” 门外的士兵跑来,奎勒吩咐他们在这里休息,然后就离开了。三排则在另一个教室里休息。在这里看到这两幅路德尼亚原皇帝与他配偶的画像,让这些士兵们原本不怎么丰富的历史知识与好奇心开始活跃起来。他们纷纷猜测高地人把画像挂在这儿除了吐口水以外还有什么用意,一边在向别人显示出自己自己的学识来。听到他们那些“解说”,让脱下靴子整理里面沙石的伊格尔颇为好笑,不过他并未说什么。事实上,对那段历史的了解,他自然是比不上国内那些渊博的学者和专家,可是通过他自己对书本的研究,多少也比较清楚。 “……这个皇帝真不好命,他们一家是死在哪儿的?怎么死的?不过不用问,肯定是伊万斯基那种人干的好事!你们想呐,要是那个皇帝还活着,有的人还是拥护他,岂不是给自己没面子吗?这样的皇帝,当然要铲除!” “轻点!免得让人听了,还以为你是在反对我们的那位皇帝陛下呢!说起来,没有教廷的允许,路德尼亚这边怎么能自称皇帝?难道他们的皇帝也要被什么无上教派的法皇加冕?这些高地人还真奇怪,人都死了不知多久了,还得朝他们吐口水。” “我看这皇后倒挺漂亮的,在高地女人之中,怕也算得上数一数二吧?” “这你就不懂啦,皇帝选老婆嘛,肯定是把全国上下的漂亮女人都集中起来,一个一个供他挑选,他喜欢谁就选谁当皇后。这才叫万里挑一嘛。” 艾吉听着这些胡诌,一脸哭笑不得的样子。他看向伊格尔,说: “你听听!真不知道这些人在上学的时候到底学了些什么,喂,你们以前肯定没好好上过一堂历史课吧?这样的话都说得出来,让伊万们听见了,只会笑话你们草包一个!” 杰奇原本就对这些很好奇,现在一听艾吉这么说,马上转过头来,问: “这么说,准尉您一定很清楚那段历史啰?那它们到底是怎么样的啊?” “这个……” 看到艾吉支支吾吾的,伊格尔连忙帮他解围,他把自己从书本上看来的知识转告给这些士兵们: “路德尼亚的末代皇帝尼古拉二世是在大约离现在五十年前登位的,在这个国家里,皇帝是不必得到无上教派加冕,但在成为皇帝之后,他可以得到无上教派法皇的祝福。他的妻子,不是在国内选出来的,这位埃莉诺皇后,是从我们奥登尼亚皇室里嫁过去的。她和现任的帝国皇帝陛下是亲姐弟。他们之间有四个孩子,三女一男,他们唯一的儿子阿列克塞是皇太子,不过他天生多病,所以路德尼亚皇室的人很不看好他日后能继位。”(未完待续) 第十九章 硬骨头(5) 看到艾吉支支吾吾的,伊格尔连忙帮他解围,他把自己从书本上看来的知识转告给这些士兵们: “路德尼亚的末代皇帝尼古拉二世是在大约离现在五十年前登位的,在这个国家里,皇帝是不必得到无上教派加冕,但在成为皇帝之后,他可以得到无上教派法皇的祝福。他的妻子,不是在国内选出来的,这位埃莉诺皇后,是从我们奥登尼亚皇室里嫁过去的。她和现任的帝国皇帝陛下是亲姐弟。他们之间有四个孩子,三女一男,他们唯一的儿子阿列克塞是皇太子,不过他天生多病,所以路德尼亚皇室的人很不看好他日后能继位。” 弗里茨张大嘴巴。“这么说,这个漂亮的皇后,还是我们的人啰?哎呀呀,这可真没想到!” “你别吵行不?”欣克尔也来了兴趣,抱怨他不该打断对话。“少尉,那么后来呢?” “大概是在二十多年前,经过好几年的内战,革命党人终于打败了皇帝的军队,把尼古拉二世赶下台。之后,听说他们一家被赶到东部的某个秘密地点看守起来。没过多久,他们全家都被杀了,尸体直到现在都没人知道在哪儿。能够在这儿看到他们的画像,已经很稀有了,因为现在的路德尼亚境内,恐怕皇室成员的画像基本上都被销毁了吧。” “啊,果然是革命党人的作风,心狠手辣!”弗里茨想起自己的问题,连忙再问:“可为什么路德尼亚人要娶我们皇室的公主为妻呢?这个皇帝不会在国内没法找到老婆吧?” “可是,下士,这应该是他们彼此相爱,所以才要在一起吧。难道不是这样吗,不然还干吗结为夫妻呢?” 杰奇的回答引来旁人的不满。“得啦,听少尉说吧!” 说到这个,伊格尔的话语有点难以启齿。他看看这些一脸好奇等待着自己回答的士兵,笑了一笑,还是说: “说起来,这个跟皇室的传统有关。我也只是在书上看过,不清楚是不是真的。据说在路德尼亚皇室,一直有着近亲结婚的传统,尤其是身为皇帝的人,必须得在自己的姐妹或是堂姐妹表姐妹里选一个,作为自己的配偶。费奥多罗皇朝成立之前,统治路德尼亚的罗曼皇朝也有着这个传统。有人研究说,尼古拉二世是不希望这样下去,所以才娶了外国的公主为妻——当然,在一般的宣传里,人们都认为他们是一见钟情,所以才结为夫妻的——也因为这个,皇室的人对埃莉诺皇后十分不满,因为是她导致了皇帝打破传统。而且后来他们唯一的皇子阿列克塞天生就患有血液功能制造障碍,所以这更让那些皇室成员认为是皇后破坏了他们的血统。虽然是传闻,不过不久前已经有学者通过皇室的文件证实,近亲结婚在路德尼亚皇室内是确有此事的。而且,根据皇室成员的观点,夫妻双方的血源关系要越近越好,这样他们的后代才是纯正的皇室血统。” 外面传来几声零星的炮火声,显然远方还在交战着,更显得这里一片寂静。而在这个宽敞的音乐室里,士兵们更加是鸦雀无声。因为刚才听到的那一切,实在太出乎他们的意料和猜想了。艾吉本来已经怔怔的,看到周围人的表情,觉得十分好笑。杰奇试着提出自己的——同时也是大家的——疑问: “少尉,您的意思是说……那些路德尼亚皇帝,他们每一代都要跟自己的姐姐或妹妹结婚?!” “也不是代代都是如此。有的皇帝还没来得及娶妻,就已经死去或是被他的亲人赶下台,还有的就像尼古拉二世那样,娶了外国公主。”伊格尔想了想,“不过从皇室的族谱来看,确实是这样的例子比较多。” “娶、娶、娶自己的……”弗里茨一时语塞,他看看周围的战友。“这可能吗?他们生下的小孩难道就不会疯掉吗?!这真是……真是……” 他显然是找不出词汇来形容此事的可怕性。而欣克尔在听完这段介绍许久之后,才冒出一句: “乖乖!” “问题就在这里,路德尼亚皇室在长久以来,他们的成员不仅没有什么遗传病症,甚至是以身体健康而出了名的。虽说有的人因为不得不与自己的亲姐妹结婚而得了精神病,不过除此之外,倒很少看到有例子证明他们皇室后代是有毛病的。” “路德尼亚人……果然是野蛮人!” 弗里茨的观点得到了大家的认同,对于这些虽然整天谈论着女人和风liu事的士兵们来说,这样的事情他们连听都不曾听说过,更何况现在才知道这种事居然发生在高高在上的皇室里!伊格尔听着他们的议论,有点不该不该告诉他们好:因为据他所知,在米德加尔德大陆的皇室,也有着类似的传统,只不过不为平民所知罢了。通过文献资料和从未婚妻奥婕莉那里偶尔听来的例子,伊格尔才知道,他们神圣帝国的比伦霍恩皇室家族,在以往同样有着“为保持血统的纯洁而近亲结婚”的事情。据奥婕莉说近代以来已经禁止了,但初次听到此事时,伊格尔所受到的冲击不会比这些士兵们现在的心情更平静。虽然未婚妻出于对家族的保护不想再谈论此事,不过从她的态度更能证明,这类事情在皇室当中是屡见不鲜的。 这个临时历史课只上到了这里,因为他们接到命令,必须继续前进,追击前方被友军赶进城里的路军部队。在出发之前,伊格尔又看了看墙壁上的两幅画像,里面的路德尼亚皇帝与皇后容颜不改,只是已经不知蒙上多少岁月的灰尘了。他在心里向那两位已逝者说: “很抱歉打扰了你们,今天在这儿谈论你们的事情,也没有恶意,希望你们已经安息了吧。” 这既可以说是一个来自远方的外国人向这两个不幸灵魂的哀悼,同时也可以看作是一个与皇室有关联的年轻人,对此地另一个原奥登尼亚皇室成员的问候。之后,他们把这儿让给了后方的部队,继续朝前进发。(未完待续) 第二十章 魔女之国(1) 第二十章魔女之国 在经过三天三夜的炮击之后,路德尼亚的守军终于守不住而有了撤退的迹象。他们在苏兹达尔的东面一路后撤,期间还不断炸掉公路与桥梁,希望迫使敌人的脚步能有所减慢。金圈的第一个缺口,正在朝奥登尼亚部队打开。 禁卫军旗队装甲师的坦克由于之前的巷战而一度无所作为,不过现在,它们重新出现在战场的最前端,追逐着那些撤退的敌人。沿路上,伊格尔他们看到不少被击毁仍然在冒火的路军坦克丢在道路两旁,连田地里都有不少。显然,路德尼亚人的伤亡比他们更大。 “伊万啊,快来跟我们一起喝酒吧!” 在清理战场时——其实也就是清除有可能逃过一劫落在他们之中的敌人——欣克尔高兴地从一辆废弃的坦克里找到一件宝贝:一枚别在死人身上的伊万斯基徽章,这让他忍不住向着战场的另一端大喊。其他人没有理会,而是继续在清理战场,因为他们也更希望找到这样的战利品。 “瞧,我这个才厉害呢!”弗里茨对欣克尔手中那枚徽章不屑一顾,而是亮出了自己的收藏。“国家英雄勋章,虽然只是最低等级的,不过也比你那个强。这个可是那些革命党人的宝贝呀!” 周围偶尔会响起一下两下枪声,这表示有人在“处理”那些尚未死去的路军士兵。对于这个声响及它们背后所含的意味,伊格尔有些惊奇地发现,自己居然已经对此不怎么在意了。比起以前自己会采取的行动,现在的他不仅是累得根本没法顾及这些,也是觉得习惯而变得漠然了。他抬头看看自己的那些士兵,心里在说: “看,我现在可真是跟他们差不多了!” 其他人对这样的行动也是毫无异议,他们在忙着找少有的战利品。谁也不明白这些既不能当饭吃又不能当货币用的东西到底拿来干什么,不过要是问到这些士兵,他们恐怕也回答不上来。不过没有意义不会成为阻挡他们行动的理由,这些奥登尼亚人照旧兴致勃勃地在死人的身上找来找去,就希望看到自己梦想中的战利品。 “嘿,我也有一个!是高地人的羊毛帽子,好家伙,倒挺保暖的嘛。” “你们看看,我这件雨衣怎么样,好像大了点,不过也挺漂亮的。” 士兵们有收获,兴致自然很高。况且现在战况已经变得稳定,他们可以安心地在这儿找他们的战利品,而不用担心伊万们会突然杀出来。 伊格尔也收起一件在死人身上发现的军用地图和电文,这个敌人看起来像是军官,可他没有在死前销毁这些东西,实在是失策。带回去的话,没准会发现敌人的动向和情报。在周围的搜索中,伊格尔没有发现尚存气息的敌人,只有尸体,这反而让他松了一口气。虽然说现在已经变得不怎么在意这些事情了,可是要他真的向那些受伤的敌人开枪,他还是没法动手。 胆大的弗里茨显然还不满足于那些战利品,他干脆爬上一辆路军坦克的炮塔,从车身上那个大洞往里望。这辆路德尼亚人的坦克,不是被反坦克炮击中,就有可能是被敌人的俯冲轰炸机逮个正着。一般的士兵都不大敢靠近那些还有危险的坦克,担心里面的弹药会被再次引爆。可是弗里茨好像完全不担心这些事情,他哼着歌,这里看看,那里看看。 欣克尔警惕地看看他那个方向——这个老兵显然也担心会有危险。不过之后直到弗里茨爬下坦克,仍然没有事情发生。他这才放心,又继续进行自己的搜索。旁边的士兵们也各有收获,没有上过战场的人不会知道,他们现在是在冒着很大危险来搜索这些不值钱的战利品。有人听了一定会大惊失色:既然这么危险,那么为什么还要不顾自己的生命去找那些东西呢?对于士兵们来说,这些纪念品当然比不上性命重要,可是它们却散发着难以拒绝的吸引力,让他们无法停下寻找它们的脚步。 搜索结束之后,伊格尔集合队伍回到驻地。现在苏兹达尔已经是奥登尼亚军的了,只是在外围仍然有小股部队在负隅顽抗。所以这些奥军军人可以安心地把这个完全变了样的城市,暂时当作是自己的安身之所而不会像之前那样日夜提心吊胆。 “虽说现在已经占领了这地方,不过用的时间却比预期的还要长。我敢说啊,首相他一定非常不满。攻占这个什么金圈的地方,比想像中的要费力呢。再这样下去,想要在秋季甚至是冬天之前就打道回府、把雷帝城当成礼物送给咱们的帝国,还真的有很大难度呢。” “这些事情就不是我们要操心的吧,”弗里茨听到欣克尔的抱怨,满不在乎地一笑,因为他今天收获不错。“谁知道那些高地人突然变得这么能打啊。反正他们来多少,咱们就杀多少,根本没有区别。” 在他们走过的道路两旁,那些草地和少量的农田里,散落着敌人的尸体和他们的装备,有的坦克还在着火,冒出的黑烟缈缈升上天际。奥军在处理完那些“潜在”的敌人后,就会将这些尸体埋在附近,而有用的装备则会被拿走。当然,他们只是挖一个大坑,将这些尸体集中埋在里面,然后在上面堆起一个土堆,权当告诉后面的部队——这底下是埋尸坑。敌人的入葬时也自然不会得到祈祷和早日升天的祝福,而且这一工作,往往会由奥军抓到的俘虏来们来干。当伊格尔他们路过这儿时,就能看到许多路德尼亚人——大概有三四十个——在那儿挖坑,而看守着这些战俘的奥军宪兵,却只有不到十人。他们一边说笑一边抽烟,同时还不时监督这些战俘们干活。(未完待续) 第二十章 魔女之国(2) 排里的士兵回到他们的落脚点,那儿同时也是第一装甲轻步营二连的休息所。士兵们挤在这些民宅里,虽然有时也有拌嘴吵架,不过大多数时候,他们都跟一家人似的。军官们往往能得到好一点的住处,伊格尔也不例外。不过他把原先连长分配给自己的那个单间让伤员使用,而自己和大家在一起,他觉得这样更自在。 男人们在一起互相炫耀自己的战利品,有的吹嘘自己的战利品少有,有的则表示自己的战利品拿到手是何等辛苦艰难。反正不管是说的还是听的,大家都乐于分享彼此的经验。 后方指挥所的通讯兵来了,他是营长派来找伊格尔过去的。可能是要宣布新的命令或是询问排里的伤亡情况吧,伊格尔这样想着,按了按自己上衣的口袋。在那里面,放着记录排里伤亡人数的纸条。不过连长也在那儿,要是发布新命令或是询问人员伤亡之类的事情,赫德维格直接问连长不就可以了吗,为什么还要特地叫自己过去呢? 伊格尔没有想太多,上级的命令既然来了那么他就要执行。而欣克尔和杰奇也要同行:前者是要去探望战地医院的战友,而后者则是与厨房的伙夫有约,要去那儿削土豆——这样做可不是免费的体力劳动,为了补偿帮忙的士兵,伙夫往往会给对方一些食物,而且是很不错的食物。 他们三个一起出发,穿越那些满目疮痍的街道和楼房,向着更安全的在城后方的指挥所走去。一路上,搬运设备或是开着大卡车进驻这里的奥军军人,到处都是。比起前几天他们依然得在敌人的炮火下隐蔽出行,可以明白现在此地的战役已经暂告一段落,而且这里的拥有者,已经成为了外来的奥登尼亚人。 “哎,这不是我们前几天晚上还待过的商场吗,没想到这里已经被炸成这样了!”杰奇被这儿的情况吓得咋舌。要是他们那时不是接到命令去别的地方支援而要离开,恐怕现在被下葬的人就是他们了。“幸好咱们那时已经离开了,是吧,少尉?” 伊格尔嘴上应着,看看这座商场遭受炮击后的模样,他也在心里庆幸他们的走运。而欣克尔听到这个小伙子的话后,冷笑着说: “小鸭,是好是坏有时还不一定呢。这次我们能够在炮击之前离开,确实是走运了;不过下一次没准我们去的地方才是最遭殃的,反正要作好心理准备。呆在战场上,哪有幸运可言!” 比起这个老兵用自己的经验得出来的总结教训,杰奇还显得颇为疑惑。他歪歪头看看对方,一脸不解。 “哦……是这样吗?你的意思是说,下次不是我们所在的地方会有袭击,而是我们经过的那些地方会有危险?” “反正都一样。别忘了,这儿是战场!” 欣克尔没有再多说什么,对他来说,战场就已经足以代表一切了。杰奇喃喃地应着,也许还有点不大相信。虽然在近期发生的战斗已经告诉他,多听这些老兵的应该没错。可是侥幸的心理又似乎在告诉他,倒霉事不一定会发生在自己和自己身边的人身上。 伊格尔看着他们两人,一个是连胡子都没刮、十足像一块坚硬岩石似的老兵;而另一个却是满脸稚气、思想和言行都还挺天真的年轻人。他们并排而走的样子,很难让人相信他们居然会是战友。这两人的排长忍不住对这样的画面觉得好笑,不过他静下心来想一想,也许在别人看来,自己就跟杰奇这样的新兵差不多呢。 “杰奇,你是哪儿的人?下赛克逊州?” 听到伊格尔能够准确地猜出自己的家乡,杰奇显得很高兴,他一个劲儿地点着头,说: “没错,少尉。我是下赛克逊州亨廷顿人,那儿的苹果可有名啦!您怎么知道我是来自那里的人呢?听口音吗?可是我认识的人都很难分清楚我到底是下赛克逊州还是莱因州的人呢。” 伊格尔点点头。早在很久以前,他还是个小孩子的时候,就以观察力细致敏锐而出众。“其实只要仔细听你口音的发音就能分辨出你不是莱因州人,因为莱因州当地的习惯,是把ING音发成向上扬的音调,你的也很像,不过音调还是没有莱因州人的高。只要知道了这点,那么猜你到底是赛克逊州还是莱因州居民,就容易得多了。” “少尉你真清楚啊,以前我在外头遇到的人,总是没注意到这点老把我当成莱因州人,我都懒得解释了。一般人几乎都不怎么注意到您所说的发音问题,不,应该说,可能有很多奥登尼亚人都未必知道这一点呢。” “傻小子,少尉是在说你的乡音太重,要改正过来啊。”欣克尔嘲弄着这个小伙子,好像在跟一个孩子开着玩笑。“要是以后战场是需要你传达命令,你却发音发错了,搞得大家找错目标,这就是你的责任啦!” 杰奇先是一愣,接着才明白对方是在开自己的玩笑,他不好意思地笑着摸摸脑袋。伊格尔也笑了一笑,要是真的由杰奇来向自己传达上级或别的地方的指示,他相信自己也不会听错的。 “少尉,您是奥登人是吗?我记得听您提起过。” “啊,没错。” 伊格尔有点不大愿意谈这个话题——应该说是不大想提起跟自己有关的话题,因为那样一来,就有可能让人牵扯到自己的家庭或出身。不过杰奇显然没看出这点,他继续说着: “其实在您来营里报到的那一天,我就跟他们说,您一定是出身在大城市的人。您学的东西比我们多,知道的也比我们多,一定上过大学吧。” “不,也算不上是大学。我在军校学习。” “真的?果然是这样啊,我之前就跟那些家伙说,咱们禁卫军的军官,肯定是比其它部队的要强,因为首相在禁卫军成立的时候不就说过吗,要建立起一支最强最勇猛的部队。看来咱们就是那样的人啊,哈哈。”(未完待续) 第二十章 魔女之国(3) 伊格尔被他夸着,心里有点不好意思。他想岔开话题,又问对方一句: “那么你呢,杰奇?你是为什么想要加入禁卫军的?” “这还用说,当然是因为它很厉害啰!”杰奇低下头瞧瞧自己衣领前的那枚徽章,一脸得意。“在我老家那儿,我的朋友就告诉过我,说禁卫军要的人都是最棒的,而且限制得条件不少,制服又那么帅气。想想看,能够进入到这么一支精英部队,这是谁都希望的呀。我的朋友们大多数都加入了陆军或是海军,只有我和很少几个人能够进入禁卫军,他们知道以后,都羡慕得不得了呀!” “那你那双扁平足又是怎么回事呀?我的小鸭,”欣克尔不怎么带恶意地开着对方的玩笑。“别告诉我,负责审核新兵的禁卫军军官喜欢你的那双脚哟?” 因为禁卫军对部队成员要求十分严格,身体上不能有任选残疾——哪怕是补过牙齿的也不行,所以伊格尔听到他们这么说,也有点好奇为什么长有一双扁平足的杰奇可以进入禁卫军中。 年轻的小伙子笑了一笑,看看自己那双穿着军靴的脚,说: “其实开始的时候,我也差点因为这个,而被淘汰出来了。可是因为我在训练班里的成绩是数一数二的——不瞒你们说,我在班里是射击前三名,而且发射迫击炮准确性也是排在第一名。那些挑选的人对我说:‘很可惜不能选您,虽然您的成绩很好。可这样的脚在行军却是有毛病的,所以您还是请回吧。’我不服气,因为我以往的行军比任何人都走得快走得稳。于是我跟他们说,如果不相信,可以给我几次测试,直到他们相信为止。结果他们安排了五次高强度的行军,有一次甚至是走了整整一天一夜的山里路。可是最后的结果让他们不得不承认我,因为我比那些没有扁平足的人还要走得好,而且经过医生检查,认为我的问题不大。所以最后,他们就批准了我的申请,允许我加入禁卫军啦。” “哎呀呀,现在的小孩可真是不得了呀。”欣克尔的口吻犹如一个老头子似的,实际上他正当盛年,人生过了还不到一半的时间。“像我,完全是被人强拉过来的,他们只会对我说‘您要服从命令和需要!’哪管我的行军成绩好不好!” 跟他们两个这样说着话,伊格尔倒也不觉得寂寞。在走过城西那些被严重毁坏的建筑物时,杰奇略带不安地看看那些歪斜倾倒的大楼。奥军根本没有时间也没有精力去管这些被他们或是被路军毁掉的房子,不,应该说,这个城市往后会变得怎么样,这并不在他们关心的范围之内。楼房破碎的窗户,犹如一个个黑洞洞的大口,或是一双漆黑的眼睛,冰冷地注视着这些经过自己面前的这个城市的新主人们。小鸭杰奇像是忽然想起了什么,跟前面的二人说: “对了,你们有没有听说过,有的人在进驻这些房子跟敌人作战的时候,有时会看到一些奇怪的东西哦。” “奇怪的东西?” 杰奇点点头,他虽然觉得不应该相信这些,可是想起回忆者的神情,再看到四周阴森的环境,让他开始有点动摇起来。 “我们营二连的魏格,他不是那里的救护兵,前几天还在后方跟前线之间来回穿梭,为他们连里的人拿药品或是吃的吗?有一次,我跟舒尔茨到战地医院拿吗啡和绷带,路上碰到了他和另外两个士兵。当时我们一起穿过这些房子,虽然那儿暂时还没有敌人进攻,不过担心高地人的炮火,所以遮遮藏藏地还是走了挺长一段时间。” “啊,对了,那个时候呀……”欣克尔似乎对那天晚上的事情还有些印象,他一拍自己的脑门,“我们还说你是不是中了埋伏或是踩到地雷之类的事情,回不来了呢!弗里茨那家伙甚至还打赌说,你被战地医院的某个护士迷住了,所以不肯回来。” “哪、哪有这样的事!”杰奇脸上一红,赶紧否认。接着,他又说起当天晚上的事情。“魏格那家伙胆子挺大的,老是爱吓唬我和另一个士兵,说什么‘这儿有吃人的高地怪物’啦、‘食人族也是高地特产哦’之类的,有时,他那个家伙甚至拿着手电筒往自己的脸上照,吓得别人够呛。可是,在经过一栋住宅楼的时候……哦,对了,就是前面这儿!灰色墙壁绿色楼顶的那座!” 顺着他的手指,两人看向那栋住宅楼。现在,它和苏兹达尔市内大多数建筑一样,遭到炮击而不成样子。杰奇又说: “当时,我们从楼底下过去的。因为后方的人告诉我们,这儿是受到我军控制的地点,前面还有部队在防守着,所以不用担心有敌人在。可是我们进去之后,魏格他突然叫了起来。不,其实那也不算是叫喊,而是他——他倒抽了一口冷气的声音——毕竟在战区,那家伙再蠢再大胆也不会大叫引来敌人的。他问我们,有没有看到什么。我们根本就搞不清楚他什么意思,我还以为他又想吓唬我呢!可是魏格好像并不是那个意思,他一个劲地跟我们说:‘我看到幽灵了!’,真不知道是真是假。据他那个时候说的,他是看到了在一楼的走廊那儿,有什么白色的东西飘过。哈哈,说的跟真的一样呢!我们就说,根本没有这回事!一定是他自己看错了。可是魏格他看起来像是很害怕的样子,他不停地说‘我没有骗你们,那儿真的有什么’。我们因为时间关系,也没有进去搜查。之后再经过其它楼房的时候,也没有什么异样情况。我们都想,一定是魏格想捉弄我们罢了。后来过了几天,敌人开始撤退了,我又遇见了魏格。我开玩笑似的问他还有没有见到幽灵。那个家伙结果很认真的说‘要是幽灵再出现,我肯定会马上逃跑的’,他还说什么‘那天晚上,难道你们就没有听到有人在笑的声音吗?’看到他那个样子,我都不知道说什么好了。”(未完待续) 第二十章 魔女之国(4) “是吗?那他有没有告诉过你们,他看到的幽灵是男是女?” 欣克尔不知是嘲弄对方还是真起了好奇心,不大在意地问了一句。杰奇努力地回想了一下,说: “魏格很不愿意去回想那天晚上发生的事情,可他还是告诉我,那个笑声,好像是女人的。” “女……人?” 看到两人都不约而同地看着自己,杰奇这才突然醒悟过来,非常不好意思地笑着。他解释道: “其实这也只是我从魏格那儿听回来的,他当时听见什么,我们也搞不清楚。因为我们的确是什么也没听见嘛!我敢说啊,这是那个家伙在耍我们呢。” 伊格尔和欣克尔继续往前走着,在那儿,后方指挥所和战地医院离他们越来越近。随着敌军的进一步撤退,此地开始变得安全,奥登尼亚军人们的身影也更加在此地活跃起来。欣克尔走了一段路之后,才说: “也许真的是女人哦!因为我听其他连的人提起过,路德尼亚军里,确实是有女兵的。” 对于这个消息,伊格尔倒不怎么惊讶——因为他之前也听说过类似的消息。不过杰奇却很是意外,他瞪大眼睛,连忙问: “这是真的吗?路德尼亚人……他们……他们居然用女人来打仗?会不会,只是普通的后勤兵啦、护士啦那一类的呢?” “不是,听说她们确实也参加战斗,而且有可能人数不少。”伊格尔跨过一个石堆,差点被绊了一下。“路德尼亚政府为了赢得这场战争,出尽了所有的人力物力,据说连女人也可以参加部队。虽然我们没有亲眼见过,不过从搜集的情报来看,很有可能是事实。” “女人参军……”杰奇忽然嚷嚷起来:“那么说,魏格那天晚上见到的,可能真有其事啰?那个、不就是敌人的……” “哈哈,谁知道呢,也许像魏格说的那样,真的是幽灵也不一定哦。” 欣克尔这样说笑着,完全不以为然。而杰奇仍然沉浸在这一新接收的信息之中,他自言自语地说: “没想到,这个满是异教徒和无神论者的国家……居然、居然会招收女人上战场!这么说,那些女人应该挺厉害的啰?会不会,就像是全能教义里说的那样,是……魔女的化身?!” “不对!”欣克尔回头瞪了他一眼,“应该说,是巫婆!” 他们说着说着,已经到了后方的指挥所,欣克尔和杰奇向排长道别,去他们本来要去的地方。而伊格尔则进入指挥所,向营长赫德维格少校报到。这里是苏达尔市内少数几个没被炮火毁坏的地方,因此奥军也把这里作为临时的指挥所和战地医院的所在地。往来的人员有不少,不过都秩序井然。虽说这里是战场,可是从这些奥军军人身上,感觉不到有一点异样。 “您请进,少尉。” 一个负责通传的军士把伊格尔带进一楼的指挥中心。在那儿,营长赫德维格和三连连长都在那儿,似乎在商议着什么。一看到伊格尔,连长只是朝他点点头,没说什么,赫德维格则冲向招招手,说: “过来这边,瓦莱里安少尉。” 向他们二人敬礼之后,伊格尔站立在一旁,等候着对方的话。在奥登尼亚军队内,要是上级没有提问或说话,那么下级是不能先开口的。当然,在战场上这是不必遵守的。营长示意三连连长把地图收起来,然后才看向年轻的军官,他说: “之前四排的弟兄们干得很好,我已经从一连那儿都知道了。多亏你们穿越了危险地带,赶过去支援,一连的据点才得以保存。” “我们只是执行命令,而且三排也同样参与了支援任务,我们是共同和一连一起击退突袭的敌人的。” 赫德维格对他的回答似乎很满意,点了点头。“是的,这个我当然清楚。我们营第三连的三排和四排都对此次支援有功。而且我也得知,在之前攻进苏兹达尔城区时,你们发现并且击毁了埋伏在后的敌军坦克,为友军解了燃眉之急。我已经把这些事情上报了上去,你们在近几天之内,就会得到嘉奖,所以我在这里先提前祝贺你了,少尉。” “谢谢您的夸奖,这只是我应该做的。而且在任务之中,我排里的士兵们发挥的作用更大,如果可以,我希望这个嘉奖令可以是整个三排的荣誉。” “我明白了,我会向上级报告的。”赫德维格虽然脸上满是倦意,不过他看起来还是挺高兴的。不过,在连长离开之后,他所说的话题却变得沉重起来:“少尉,你还记得在来到苏兹达尔外围时,曾经接受过检阅的事情吧?” “那个……是的。” 伊格尔不明白对方为什么会突然提起这些,有点摸不着头脑。赫德维格揉揉额头,继续向年轻的下属说: “其实在那次检阅之后,我们师里的宪兵司令对你的发言非常不满。他甚至直接向师长迈尔中将施压,要求他必须对全军下达缄口令。当然,师长拒绝了这一做法,还对他说:‘要是感到不满的话,就去对直接管理我们的装甲兵总监加勒特上将去说吧!’这才让博尔特不再提起此事。虽说上头没说什么,不过少尉,我还是希望你要注意一下,在我们这儿,随便说话可不是一件好事。尤其是,当别有用心的人在一旁听着的时候,就更要注意自己的言行。你明白了吗,少尉?” “……是,少校。” 伊格尔现在才明白,营长叫自己过来,不仅仅只是因为嘉奖令的关系,他是要提醒自己,不可以再像上次那样,直接向更高层的人揭发宪兵的所作所为。要不然的话,不仅会给自己招来麻烦,也会连累到身边的人。赫德维格虽然是在警告自己,不过也是出于关心。伊格尔并不认为自己那天的行为有什么不妥——在他看来,宪兵们的行为才是有错的——但他还是低下头,为自己给营长他们带来的麻烦致歉。毕竟不管怎么说,这件事也是因自己而起的,他不能把麻烦带给他人。 “宪兵部司令是吗……” 离开指挥所后,伊格尔走在大街上,身边都是那些来来往往忙着运输装备物品的军人。他想起博尔特中将那个模样,现在想想,自己确实是轻率了,搞不好因为此事,上层的人还发生过争执呢。想起营长的话,伊格尔忍不住这样想。他经过一队宪兵的身旁,听着他们的谈笑声离自己渐渐远去,年轻人在心里对自己说: “看来,以后还得小心军中的敌人才行!”(未完待续) 第二十一章 无法选择(1) “啊,那不是瓦莱里安少尉吗?” 离开指挥所没走多远,在经过战地医院的后门时,伊格尔听到有人朝自己打招呼。回过头去一看,一个穿着禁卫军装甲师黑色作战制服的男人站在那儿,朝他微微一笑。这样的微笑在别人看来或许没什么,不过在伊格尔看来,却总显得和对方那原本的神情有点格格不入。 “亚历山大少尉!有一段时间没见了,您还好吗?” 两人握过手之后,沃尔特·亚历山大又恢复了他那经常流露的带有一点点忧郁的神情。不过,他这样的神情不是针对面前的人,而是下意识的流露。 “托福,还活着。”这个男人打量一下对方,又是一笑。“您现在看起来真是个合格的战士呀。” 看看自己身上,伊格尔也忍不住发笑。现在的他,已经接近一个星期没有洗澡,胡子只是趁防卫阵地的时候稍微刮了刮。实在很难把之前的自己跟现在这样模样联系起来,而沃尔特·亚历山大也差不多的模样,可见他这几天也是一直在战斗没停下来过。 “您那里的情况怎么样?敌人现在是撤退到哪儿了?” “局面是暂时稳定了,看样子在近期内敌人的援兵还不会到。当然,这也很难说呀。”亚历看看身后那些忙碌的人群,“要是真这样,那么咱们的努力可就白费了。所以我一直在祈祷,能够快点下达前进的命令,这样一来,就能够把这个金圈撕开一个口子了。” “是啊,留在这儿更让人心神不宁。” 虽然一想起又要与敌人厮杀,心里的滋味就很不好受。不过比起现在这种暧mei不清的状况,军人们更希望继续进发,早日夺下这里,让战争尽快结束。 “我听说之前您所在的排发现了跟在我们坦克后面的讨厌鬼,还把他们给解决掉了,真是多谢了!要是有那样的虫子在叫着,即使我们想捕获大猎物,也会因此变得不耐烦的。” “其实只是我们刚好在那儿经过罢了,换成是谁,都会马上通知你们和后方注意的。比起坦克的作用,我们所起的作用毕竟还有限。” 他们都是要往同一个方向走,所以两人也一直说着,没有分开的打算。伊格尔想起了什么,问: “米希他现在怎么样了?一定又打下好几辆坦克了吧?” 说起他们这个共同的友人,沃尔特·亚历山大也轻松了不少。“是啊,在之前攻进苏兹达尔城区的时候,他的那辆奇美拉又打下六辆敌人的坦克,害得那些路德尼亚人现在一看到奇美拉,就掉头跑呢。” 两人大笑起来,伊格尔相信,以米歇尔·卡洛的实力,这样的战绩完全有进一步提高的可能。看看对方,他又问: “那么您呢?您的战绩也必定很不错吧。” “我哪行呀,”同为坦克车长的沃尔特·亚历山大摆摆手,他对这些似乎很看得开。“只要别被敌人打中,就算我赢啦。” 伊格尔一边应着,一边看着这个和自己差不多大的年轻人,心里想:对方十有八九只是在谦虚而已,或者比起自身来,他更为朋友感到自豪吧。沃尔特·亚历山大侧身让一队抬着担架的人过去,又对伊格尔说: “说了这么久,您好像还没叫过我的昵称呢。看样子,我也得不客气地叫您的昵称,您才会赏脸称呼我一下吧。要知道,老叫‘少尉、少尉’的,还真搞不清楚是在叫别人还是在叫自己呢。” “这个我也有同感。亚历,那么就请您不用客气了。” 两人相视一笑。在这样的战场上,要是有人在一边听到他们这种对话,一定会觉得不习惯。因为呆在这里的男人们,开口闭口几乎都离不开脏字眼;有的人还算好,不过也只是单纯地不带脏字眼而已,话里的称呼和含义就甭想要求得过高了。而现在在伊格尔和亚历之间的谈话方式,却是用着奥登社交圈里常见的口吻。在那儿,确实不怎么稀罕,可换了一个地方——尤其是在兵营这里——就更让人感觉到他们说话方式之与众不同。老实说,突然又重温在奥登时的言谈方式,这一方面让已经融合到士兵中的伊格尔有点不习惯,但另一方面又觉得很亲切。 渐渐离开了那个指挥所以及它周边的地带,四周又再次变得寂静起来。倾倒破损的楼房、满是大坑的街道、仍然在冒火的沙包,还有那些空洞的窗户,一切看起来都让人感觉不到这里有一丝生气。令人难以想像的是,就在这这儿不过两条街道外的地方,却是军人们集结的场所。那里不仅有人们走来走去地忙碌着,还有一种繁杂但有条不紊的气氛,跟此地真是形成鲜明的对比。伊格尔渐渐明白,为什么杰奇刚才在经过这里时,会突然想到之前的所谓“遇鬼”事件来。毕竟,这样的死寂,让身处其中的人很不舒服。不过既然是在战场上,那么也就不能要求这么多了。 “在这种地方,真的无法跟之前我们在城外观察到的那个苏兹达尔联系起来吧。” 亚历停下脚步,站在一处废墟前。落日的余晖把他原本就修长的身段在地上拉得更长,在满是瓦砾和泥尘的地面上,现出一个奇特而弯曲的影子。伊格尔站在他身旁,看向那个被炸平的地方——在那里,原本是一座无上教派的教堂,而现在,它已经不复存在了。只要那些碎片和石块还述说着,这里曾经有过一栋神圣的建筑物。伊格尔还记得,那时他们仍然埋伏在城外,观察这个城市。不过不是为了欣赏它那圣洁的美景和色彩出众的建筑物,而是为了观察里面那些敌人。现在回想起来,那个苏兹达尔离他们是那样的近,可是只要一瞬间的时间,所有的美丽都会化为乌有,成为现在他们眼前的废墟。一想到这个,不知为什么,伊格尔竟忍不住打了个寒颤。 “虽然是异教的教堂,不过那些路德尼亚人也是花了很大的心思才把它们建起来的吧。”亚历说着,走前几步,把一块圣母像的头部碎片拿在手里。即使是面部的碎片,但也能看出这尊圣母像原来的遭遇——被人弃置在一旁,连脸都满是油漆和由黄色灰色组成的污垢。这些痕迹都不是炮火毁坏而出现的,不用问,一定是在革命党人统治这个国家之后,宣布取消宗教,因此这些连接着宗教与艺术的精美殿堂,才会遭到如此对待。“一旦有了新的信仰,就把所有的一切都视若敝屣是吗……真是愚蠢,那样的话,神也会抛弃你的。” 他的话上伊格尔重新注视着这个年轻人,在对方的话语之中,他似乎察觉到了什么。亚历也注意到了,他回头朝伊格尔说: “很奇怪吧,我刚才的语气。不过,可能是因为我是教徒的关系,所以对这样的行为更加不能原谅。”(未完待续) 第二十一章 无法选择(2) “您一定是非常虔诚。” “虔诚吗?也许吧,”亚历抬头望着因为被城外的炮声惊吓得从天空中飞过的乌鸦,眼神好像想穿过天际,直到达人们所未知的世界。“因为在以前,我曾经有一段时间只知道放纵自己,享乐喝酒,反正是有多坏就学多坏,还让亲人为我担心。直到我从一次车祸后醒过来,看到爸爸妈妈那种担心的样子,我才知道,人活在世上不能只为了自己。在我迷失不知所措的时候,是信仰给了我力量。我诚心地向全能的主祈祷,请求它原谅我过去的荒唐。在祈祷之中,我感受到了以前从未有过的平静,我知道,全能之神愿意原谅我,重新接纳我这个不知天高地厚的人。就这样,我才再次得到了重生。没有了家人和全能的主,我真不知道自己还能不能坚持下来呀。或许,对于这些伊万们来说,新的宗教——他们称之为革命的东西——可以为他们带来更强有力的精神支柱吧。” 虽然伊格尔在家庭和亲人的影响下,自小也是一个全能派教徒。在奥登尼亚这个国家内,这样的年轻教徒真是数不胜数。不过在他看来,像亚历这样打从内心向往着全能之神的年轻人,还是很少见的。他不禁说: “您能有这份全心全意为神的信仰,真是难得。” “是吗?不过我觉得自己还是没有到达那种纯粹的境界呀。之所以求助于神,也是希望摆脱掉过去那些荒唐的岁月,说到底,我信仰宗教,也是为了自己吧。就像是在祈祷着忘掉一切的感觉,那才会让我平静。人呀,像我这样还真是自私呢。不过也只有宽大的神,才能原谅我这种人吧。” 伊格尔没有想到对方会如此坦白地说出自己的心境,颇为意外地看着亚历。不过,对于对方的那种坦诚,他却更多了几分好感。 “您的心意,一定能传达到神的耳边。只要是心怀忏悔的人,一定能得到美好的未来。” 亚历也笑了一笑,也许正因为他本身那种略带忧郁的神情,才使得他的笑容在别人看来也依旧带有忧郁的影子。 “我也如此希望着。不过……说到底,我可不是一个本性善良的人呀,神能不能够原谅我,还很难说。” 眼前这个人,到底只是在客气还是真的如他所说,是个十恶不赦的人呢?伊格尔有点不解地看着对方。在这个年轻人看来,世界依然是很单纯的。虽说不是像儿童那样,不是黑的就是白的,非常简单;可是在年轻人的心目中,人虽然有好有坏,但同样是天性纯良,不可能有像魔鬼那样可怕的存在。涉世未深的伊格尔,也许在他人看来对于这个世界的看法比较单纯,但他一直坚持着自己的理念。他注视着亚历,说: “您真的那样想吗?不过我可不这么认为。因为亚历……你能够这么想,就证明你心里有神的存在,这和那些不会反省的恶人是完全不一样的。” “……谢谢,”亚历现在看起来和刚才的神情略有不同,也许是因为他知道自己得到了一个很好的朋友吧。“伊克,你可真会开解人呀。” “我只是在实话实说罢了。” 两人站在这个曾是战场但如今又暂时恢复静寂的教堂前,看着由他们所破坏掉的一切。可能是由于在这样的环境下,所以人才比较容易产生罪恶感吧,伊格尔看看亚历,又看看自己,不禁这样想道。 “让人无法理解啊,为什么艺术上凡是精美绝伦的东西,总是那么容易遭到毁灭;而那些毫无价值却又丑陋的成品,却总是会留下来呢?这样的东西,不管是谁看到都无法产生美感吧。” 顺着亚历的视线,伊格尔注意到,在教堂废墟的一角,有一些尚未被炮火毁坏的物件。其中有一件雕塑,是人体雕塑。仔细一看,才发现那是一个普通高地人的样子。穿得破破烂烂,面目悲哀似乎还流着泪,手指指向前方,仿佛是在控诉着什么似的。伊格尔不禁纳闷,这种雕塑如此普通,跟教堂里那些雕像完全无法相比,为什么会呆在这个地方呢?看起来,它原本有可能是竖立地教堂门前的,这么说,这尊雕塑所指的方向,不就是教堂里吗? 亚历走过瓦砾堆——因为这附近一带都被清理过,没有危险的未爆炸物——他走到那尊雕塑面前,俯下身看着底座上细小的高地文字,一边念出来: “……贫苦受压的底层民众们,一直受到教会以及统治阶级的迫害,深受其苦。教会的所作所为,让这个国家陷入困境和无边的苦海中。如今,这一切都已经得到改变。人民们!站起来吧,不要害怕、不要退缩,教会的魔爪,再也不能伸到你们的身上。因为你们与革命是一体的!创世历1070年,路德尼亚苏兹达尔革命委员会下属宗教改造办特此纪念。” “……这是……以弱小老百姓指责教会的意思吗?”伊格尔对此有点难以置信,因为他觉得不管是从外表来看还是从做法来看,这样的雕塑和它背后隐藏的含义都很可笑。“太滑稽了!” “可是在这个国家里,这些才会受到重视吧,而不是先人们为了信仰而苦苦造就的艺术品。一个时世有一个时世的爱好,搞不好再过个五十年,连他们自己都会觉得这些东西会出现是件非常不可思议的事呢。尤其前提是,这种玩意居然是他们自己人作出来的!” 亚历对这种类似控诉式的雕像完全不感兴趣,转身离开了那里。伊格尔打量着这个废墟,摇摇头,他是在想,如果任由这种毫无美感的东西存在,还不如炸毁了它更好呢。此时,他心中原本对当地被自己人破坏后的歉疚感开始有所减少了。这样一个国家,恐怕还是不要存在比较好,就像他们创造出来的这种极具特色的雕像。 “像路德尼亚这种偏执又无知的国家,真不明白它为什么能存在在这个世界上超过二十年?!不仅祸害自己人,更连累旁人。好比我们国家,也不得不因为它的野心,而派我们来到这儿,跟这些野蛮人作战。真希望全能的主可以大发慈悲,早日结束这一切!” 他们离开了那个不成样子的教堂,继续穿越空荡荡的死城,往他们各自的驻地而去。看着亚历的侧脸,又想起他刚才所说的那番话,伊格尔真的很难把之前那个如此痛恨路德尼亚的年轻人与那个虔诚地信奉着神的年轻人联系在一起。他虽然也有着类似的感觉,不过说到底,这一切都是为了国家。伊格尔对这儿的人民,倒没有什么恶感。对一种事物的爱,就造成对其反对面事物的恨……亚历的心里,是不是就是如此的呢…… “果然还是只有这样一个国家的人,才会支持那种政府啊!”亚历有点突兀地说,“要是换成是以往的费奥多罗皇朝,恐怕也不会这么招人恨吧?想想也觉得不可思议,这个国家在二十多、三十年前,还是我们国家皇室的姻亲呢。可是现在,却变成了仇敌。只能说,是革命党人太过激进了。”(未完待续) 第二十一章 无法选择(3) “噢,你说的是费奥多罗皇朝末代皇帝与他的皇后吧。” 亚历与他走过一处路口,那儿正好有运输食品的车队经过,所以他们暂时停下脚步好让那些车子先过去。亚历似乎也在回想着那段过往,继续说: “不管是为了什么他们才走在一起的,但是这段婚姻,确实给两国之间带来了非常良好的关系。不过,也有可能是真的为了摆脱那种无聊的近亲结婚传统吧。对了,伊克,这种事情,你相信吗?” 面对着亚历的目光,伊格尔一时不知说什么好。其实在心里,他已经隐约察觉到之所以会有这样的传说和流言,并不是谣传或中伤的关系,而是真有其事。不过要在别人面前承认自己国家的皇室家庭有此毛病,他总觉得有点说不出口。更何况,他也和那个皇室建立起了某种关系。 “这个……” “可悲的传统,真不知道这样的事情为什么会存在。”亚历也不知道有没有听到伊格尔的喃喃自语,又开始说起来。“无法与外面的世界相接触,只能被困在一个家庭里,面对着一样的人,甚至连后代也无法逃离这样的命运。一个国家的皇族,连摆脱这些的能力都没有,只能轮回在这种悲哀之下,还自以为能拥有纯正的血统。不仅是路德尼亚,甚至连我们的国家也曾经有过如此的先例,真不知道这到底是哪门子的规矩!时代一直在进步,可皇族却依然固步自封。听说迦蒂公主的孩子死了,真是不幸。可是从另一方面来说,或许也是件幸运的事呢。” “你说什么?” 面对伊格尔惊愕的视线,亚历只是朝他一笑。“我听说,她的丈夫奥尔达斯中将,并不是外人,而是皇室的嫡系子孙之一。这么说来,她跟她的丈夫,很可能就是近亲了。近亲要结婚,他们的孩子,自然会有问题。与其等到以后才发现,还不如现在就结束一切为好。” 伊格尔看着这个人,竟觉得他似乎离自己很远似的,远到有点认不清他的本来貌目。他忍不住问: “你是怎么知道的……关于长公主孩子死亡的事。” 由于在奥登尼亚国内,这个消息仍然没有正式公布,所以一般人是不会知道这件事的。原本伊格尔是想问对方为什么会得知迦蒂公主与其丈夫是近亲,可是当话说出来之后,他就改口了。那个话题,还是不要深入为好,伊格尔这样对自己说。 面对对方的疑问,亚历的双眼移动了一下方向,看着身边的年轻人。他此时的神情,已经恢复过来了,就跟刚才伊格尔所认识的那个亚历一样。 “在报纸上看到消息,说她住院了。这么久都没有宣布皇室增添新成员,所以我才猜测那个孩子多半是遭遇不幸了。” “……是这样吗?” 伊格尔不知该不该相信对方的话才好,他总觉得,亚历似乎也跟自己一样,隐藏了不少事情。不过与他相谈的那个年轻军官却仿佛什么事情也没发生一样,抬头望着天际,自言自语地说: “愿全能之神保佑那些可怜的人吧!” “你是指……皇室的人吗?” 伊格尔有点不大确定地问着,因为在他看来,亚历对于皇室的成员,并没有什么好感。出乎他意料的是,亚历点点头,还指了指那些被毁坏的无上教派的教堂,说: “虽然它们都是属于异教的产物,不过我想心怀慈悲的全能之神,一定愿意保佑它们,不要再遭到这样悲惨的命运。虽说两军交战的炮火把这里变得一塌糊涂,不过在这之前,它们就已经被搞得不成样子了。没有了宗教,人的心灵就会失去了支柱,要是没有了向往神的信仰,那么人也就和动物无异了。但愿在我军战胜那些革命党之后,路德尼亚人可以重新找回他们的信仰吧。” 听到他这么说,伊格尔真不知道是说他心怀慈悲好,还是说他不切实际好。先不说神的意志到底为何,在人间,痛恨无上教派以及革命党的人就不在少数。而且正是他们之中地位最高的一人,发动了这场“反击之战”。不过看样子,亚历他还真是个比任何人都虔诚的信徒呢,伊格尔不禁这样想。 回到自己排所在的驻地后,才刚一走进去,伊格尔就听到里面传来走了调的歌声。原来是亨利希和弗里茨他们几个不知从哪儿弄来了酒,正在一展歌喉呢。现在由于苏兹达尔城已经成为了奥军的占领地,敌人被赶到了城外很远的地方,所以士兵们的神经也渐渐放松下来。再加上上级发布的原地驻守令已下,更让他们相信暂时不会又发生战斗,所以更加没有顾忌地唱起歌来。 欣克尔和杰奇也已经回来了,后者还带回了满满一饭盒的土豆和牛肉,让大家分着吃,这更让士兵们来了兴致。艾吉坐在一处倒塌的围墙边,靠着那些碎砖头,瞧他那样子,活像坐在一张龙椅上那么舒服自在。看到伊格尔回来,他往旁边让了让,示意对方坐到这儿来。等伊格尔坐下之后,他才打量对方几眼,问: “怎么回事?去后边被赫德维格训了?” “这还不至于。”伊格尔只是还在回想着之前与亚历的谈话,他越想越觉得不自在,只是又不知该从何说起。“少校是夸咱们,说我们上次在城区里埋伏敌人干得漂亮。” “哪还用说,这可是我们用命换回来的呀!” 在另一边,弗里茨他们越唱越来劲,浑然不觉自己的声调已经跟噪音没什么区别。瑟格对他们的唱法还听得津津有味,不住地夸奖道“不错,唱的有女高音的味道”。可是其他人就没这么买账了,欣克尔毫不留情地跟他们说: “再唱下去,不是我们先杀死你们,而是城外头的伊万会发炮弹来亲自抗议!等着吧!” 由于他的老兵身分,有的新兵还真担心他会一说即中,真的会有炮火来袭,所以紧张了一阵子。不过弗里茨和亨利希才不会那么容易被吓倒,他们亲自演绎军中的流行歌曲和他们平常训练时常唱的几首军歌,可谓是唱作俱佳。当然,歌喉如何,那就见仁见智了。(未完待续) 第二十一章 无法选择(4) 连附近几个排里的人都过来听他们唱歌,这里的人开始聚集起来,士兵们你挤着我、我挤着你,大家挤在一起,倒没什么怨言,只是乐呵呵地看着别人表演。而艾吉和伊格尔所在的地方离那儿相对远一点,再加上士兵们也不敢往军官身边挤,所以他们还算清静一些。艾吉碰碰朋友臂膀,问: “听听,他们那嗓门,简直跟杀猪似的!” “……保佑那些人……” “你说什么呢,伊克?” 直到艾吉推了推自己,伊格尔才如梦方醒,他这才发现,自己竟然不知不觉就把脑海里回想到的对话说了出来。看到对方一脸奇怪的表情,伊格尔下意识地笑了笑,当作是为自己解嘲。他想了想,问: “对了,你认识咱们师101营里的沃尔特·亚历山大?” “认识,只不过他不认识我罢了。”艾吉看到年轻人回过神来,这才放心地往墙上一靠,继续用他那舒服的姿势稳坐着。“曼尼亚战役时是全师表彰的英雄,谁不知道他?” 伊格尔在刚来到旗队装甲师的时候,其实也或多或少地听说过这里一些英雄人物的事情——因为通过政府的宣传,所以哪怕是平民百姓也会知道一些军队里的英勇事迹或人物。可是他没想到亚历的名字在自己人这里也会这么有名,这倒使他颇为意外。发觉到这一点的艾吉掉过头来看看对方,问了句: “他怎么了吗?是不是妓院的姑娘跑到这儿来找他?” “……妓院……” “哈哈哈哈,开玩笑的。”艾吉调整一下自己的表情,又问:“这个人有什么让伊克你那么感兴趣呢?” “不……我只是想知道大家对他有什么看法而已,他看起来好像是个很厉害的人。” “哦,那样的话,我劝你,伊克,最好还是不要太接近他。” 伊格尔露出疑惑的神情。艾吉继续向他说道: “因为那家伙眼神很危险。” “危险?”伊格尔不禁想起自己所认识的亚历,可是他并没有发现对方所说的那种感觉。“你怎么会那么想呢,艾吉?” “我是不认识那家伙,也不知道他的为人怎么样,只是偶尔见过几次罢了。”艾吉收敛起笑容,靠近对方。“只是啊,他的眼神总让人很不舒服,简直就跟蛇的眼神一样!” 伊格尔没说什么,他的心里也并不完全认同对方的话。只是在听到艾吉的回答时,他突然回想起亚历曾说过的话“我可不是一个本性善良的人”。年轻人摇摇头,甩开这种思维,他朝朋友说: “我倒觉得他人很不错呢。” “那倒是,在伊克你看来,这个世界上恐怕也没几个坏人吧。” 面对朋友善意的嘲弄,伊格尔有点不好意思地笑了笑。那边正唱得热闹,可在伊格尔的脑海里,却浮现出与亚历在路上的谈话的情景。他能非常清楚地记得,在那片废墟之中,对方说起的关于本国历史的过去: “其实奥登尼亚在接纳全能教派成为全能之神忠实的信徒前,不也是像路德尼亚一样,信奉着异端吗?而且,它所信奉着的,是全能教派最不能容纳的邪说。为了这个,全能教廷甚至还与我国之间有过一场漫长的战争呢。” “你是指发生在三百多年前的屠魔之战吗?” “没错。后世的人说起这场战争,往往以为是由于各国之间领土分配不均造成的。其实那是由于我们的国家奥登尼亚,一直以来都信奉着魔女的学说。魔女统治着大地,当人们信奉她之时,便会带来风调雨顺、国泰民安;可是当人们触怒魔女时,大地就会发生巨大的灾难。魔女学说,在我们国家可以说是流传已久了。甚至现在有文献指出,奥登尼亚以及各国的皇室如此信奉着魔女,就是因为在这些皇室其实都是魔女的后代。为了供奉他们的祖先,才把先人神化为‘魔女’。但是全能教廷无法容忍,于是向这些异端之国发起战争。结果是怎么样,谁都清楚。于是我国也从那时开始,正式成为了全能之神的忠实信徒国,而且魔女一词,也几乎不再有人提起。不过我们国家的皇室却是一直平安无事,可见也并非是什么魔女的后代,要不然,教廷也不会放过他们吧!” “可是在那场战争之后,我们全国——不,应该说是整个米德加尔德大陆上上下下——几乎都掀起了一阵铲除魔女的风潮。有许多无辜的女性被审判杀害,其中有很多人都被处以火刑。这件事,甚至连后世的法皇都于心不忍,公开承认那是一种错误。这也可以说是后遗症吧。” “话是这么说,不过反正教廷已经成为大陆的主宰,也不会有人真的找他们算帐。就是那样一些人,把持着全能教派,让人们误以为那就是神的意志。真是令人恶心!他们才是最应该赎罪的人……没准,魔女的后代们,真的会在最终的审判日时找他们算帐!” “魔女的后代……” “对,在这个世界上,可能真的还有魔女的后代们存在哦,伊克。” 回想起当时对方的神情,伊格尔忍不住皱起眉头。难道对方是个走火入魔的人吗?不,看起来又不像。那么就只能说,沃尔特·亚历山大确实很沉迷于这些事情吧。宗教也好、传说也罢,对于他而言,似乎都不是能够随便开玩笑的事情。 “魔女……” 伊格尔想起这个似乎缠绕着不祥气息的词,从自己偷偷研究过的一些文献中,他回忆起来,奥登尼亚皇室——比伦霍恩家族,虽然在数百年前的屠魔之战中看似毫发无损,可是也有不少证据指出,这个家族的成员,就是源自于上古时期的魔女嫡派。当然,这样的家族,自然是更加信奉着他们被神化的祖先。如果这一切是真的,那么他们又是怎么熬过那场战争而不被教廷赶下台的呢?沃尔特·亚历山大……那个人,说不定是了解皇室内情的人吧……多半是这样的,伊格尔对于这一点,才是少数可以确定的观点。 士兵们的表演秀上演得正热闹,因为今夜没有开战,短暂的宁静已经让他们非常知足了。未来谁都不会知道会如何,把握现在对他们来说才是最重要的。在这其中,只有极少数人才会知道,不久之后,他们将走向何方,与敌人再次展开激烈的战斗。(未完待续) 第二十二章 罪·续(1) 几只黄鹂鸟飞到林地中,这儿啄啄,那儿跳跳。其中一只扇动翅膀,飞到一处比其它地方都要长得高些的草丛上。它在那儿适应性地跳了几跳,草被风吹过,发出刷拉刷拉的声音,它吓得赶紧飞走了。可是在那些草的下方,却并不是泥土,而是一张涂着黑和绿色油彩的人脸。这张人脸并没有因为刚才有鸟儿飞来就动摇,相反,那张脸上的眼睛一直在盯着林地对面。在那里,是一处村落,不过里面并没有它们的主人在生活,而是一片萧瑟荒凉。只有偶尔有几个穿着黄军服的身影闪过,似乎在证明着里面确实有人的气息。 守在村子里的军人们,躲藏在隐蔽物后,用望远镜观察着村外的情况。至少从目前看来,他们没有发现什么异常。林地那些会活动的草丛不动声色地退开了,直到他们滑落到深沟里时,才站直了身。在草和泥土的掩护下,是一身已经分辨不出原来颜色的迷彩服。这些人沿着深沟悄悄地离开这里,返回到他们的阵地上。 这里是路德尼亚南部,通往雅罗斯拉夫尔城的其中一条要道。那个看似无人的村庄,就坐落在要道上。而为了能确保后面的部队顺利地进入那个城市,现在,奥登尼亚南方集团军群的先锋部队已经来到了这里,并且为即将爆发的战斗作好准备。 离那个村庄有一段距离的森林中,禁卫军旗队装甲师的指挥所就设在那里。由于不清楚敌人在前面埋伏了多少人和坦克,所以该师师长迈尔中将就派出士兵前往侦察。那些头上戴着伪装草圈和士兵们,现在正向他汇报他们所看到的有关村子里的情况。 “是的,暂时还没有发现坦克的踪影。可是由于我们所在的方位是在村子西南方,所以北面的方位无法观察到,不能确定该处是否有敌人的部队。” 他们的师长打量着他们在地图上标出了几个记号,那些是他们亲自确认过的敌人的各门大炮和所在位置。有了这些,才能对接下来的进攻更有把握。现在,旗队装甲师的坦克止步不前,也正是因为担心前面有埋伏,所以才只能暂时滞留在这片荒凉的野地里。迈尔中将和他的参谋们都相信,敌人会猜到他们经由此处进攻,肯定会在此埋伏下部队,静候他们踩进陷阱里。如果是这样,那么他们自然更不能让部下去送死。 在不久前,南方集团军群依靠着勇猛的装甲部队,迅速地占领了苏兹达尔。而现在,他们的目标又指向了在苏兹达尔北面的雅罗斯拉夫尔。只要能拿下此处,那么两地之间约一百公里的地带将会成为进入金圈的最好突破口;再加上其它部队的协同进攻,到时想要一举铲除金圈内的路德尼亚军、拿下首相最渴望得到的油田盆地,也就不是妄想了。装甲部队作为其先锋,所付出的自然要比其它仍在后方的部队更为多。因此,越是在这样的关键时刻,各装甲师的指挥官们越是不敢掉以轻心,他们既希望发挥部队所长能尽早全速前进,同时也希望将部队的伤亡降到最低。 该集团军群的总司令埃塞尔里德元帅已经给旗队装甲师发来命令:24小时内夺取通往雅罗斯拉夫尔的要道。因此,现在摆在迈尔面前的,就是如何减少自己人伤亡的同时,又能够马上啃下敌人那块骨头。 在路德尼亚南部这些无边无际的森林里,来自西方的奥军年轻人们除了要小心翼翼的行动外,还得不时提防林中的蚊虫。当入夜之后,虽然营地里没有点火点灯,不过还是有一些小虫子被附近人体所发出的汗味吸引,而撞进他们的衣领里、眼睛或是耳朵里,这使得士兵们咕哝个没完。本来由于担心敌人发现而不能点火或照明就已经够惨了的,还要在这样的林子里过夜,与这些四处瞎撞的虫子蚊子作伴,这对他们来说还真是有够新奇的体验。 “要知道,以前我们在曼尼亚——不,是在乌里尼亚的时候,也没试过遭这份罪啊!那里的林子也跟这儿差不多,虫子也有,可就是很少往我们身上靠。看来,不同的地方,连虫子的好坏都有很大差别!” 欣克尔一边解开衣领,抓抓里面发痒的皮肤,一边向旁人介绍他以往的经验。不过不少人都没顾得上反驳或是赞同他的说法,因为他们都在忙着清理那些跑进自己衣服里的蚊虫。对于这种情况,奥登尼亚军方倒是想都没有想过,所以准备也就自然不足。值得庆幸的是,路德尼亚并不全都是森林组成的国家,而且这伙人多半只会在这儿停留一到两天,不然的话,就真够他们受了的。 虽然已是夏季,不过路德尼亚的夜晚却并不算炎热。阵阵凉爽的南风拂过森林,引得树梢如波浪般摆动,要是能有人从森林的上方看去,一定会惊叹于树林在风的吹动下,与海的波浪是如此地相似。在这样的地方,倒确实不必担心敌人会发现,只不过,也会有大自然的不速之客来骚扰他们——现在的虫子就是最好的证明。 “看样子那些小虫子是爱上了你呐,欣克尔!” 别看弗里茨嘴上不饶人,可是他自己却没有停下抓痒痒的动作,相反,还越挠越厉害了。对于这些生活在奥登尼亚平原丘陵地带的年轻人来说,在森林中过夜,还确实是少有的体验,所以缺乏经验去对付那些森林中的小问题,也就难怪了。 “够啦,快闭嘴!”艾吉在林地间移动着,也像是在平地上移动一样自在,他似乎对身处的地形完全没有障碍感。“要是伊万们知道咱们在这儿,你们这帮家伙就得通通吃炮弹!跟这个相比,受小虫子咬还算不错的呢。” 伊格尔在帮其它士兵拖来树枝当隐蔽物,由于进攻还得等一段时间才能进行,所以在此之前,他们必须在森林中很好地隐藏起来,免得被敌人发现。每个人身上都披着迷彩服和雨衣,头上戴着草圈,猛一看就跟原始人似的。有的时候,坦克营的人走来这片阵地,甚至没有发现友军的人就在自己身边,可见他们的隐蔽是很成功的。(未完待续) 第二十二章 罪·续(2) “不过话又说回来,我们这样藏在这里,敌人真的不会发现吗?” 艾吉拿着他那柄心爱的铁锹,在帮战友挖坑。面对他的疑问,伊格尔从另一个坑里抬起身,擦了擦脸上的汗,说: “我想那些人知道我们就在外围,不过只要能隐蔽成功,他们就必须花上更多时间找我们的位置,那样的话,发起突袭也就有充分的时间了。” 一切布置好之后,每个人都回到自己的位置上。虽然这儿是森林,但万一被敌人发现他们藏身于此,那么到时在大炮的猛攻下,他们之前的努力也就付诸东流了。没人唱歌,也没人说笑,只有士兵们偶尔交头接耳聊几句,或是赶紧吃点东西填饱肚子。 伊格尔和艾吉在一个坑里——因为他们不能过于集中在一起,以免到时被敌人的炮火打中一处受到的伤亡更大——年轻的排长忙了一天,现在一坐下来,才发现肚子咕咕叫。还好,军用背包里他有脱水肉罐头,艾吉也帮他从伙夫那儿多拿了两块面包。伊格尔不吃不知道,一吃才发现,现在的自己,吃起东西来已经跟那些士兵们狼吞虎咽猛嚼的模样没什么区别了。 “这玩意儿吃起来真不是滋味,我猜是后勤部那些家伙为了省钱想出来的‘妙计’!” 艾吉最不喜欢脱水肉,他认为吃这个就等于是在嚼泥土一样。事实上,有不少奥军士兵同样讨厌这种干巴巴活像素食的肉类罐头,可是既然派发到自己手里,那也不能轻易扔掉。毕竟也是粮食,在战场上谁也说不准,留下这些难咽的食物,或许会对日后有帮助。伊格尔也不喜欢脱水肉的口感和味道,他觉得自己小时候曾经认为最难吃的东西,如今跟这个相比,也只能算是小儿科了。可是肚子饿的人顾不上这么多,他现在只想着赶快让自己吃饱。 “等到这次打了胜仗,我就请你吃大餐好了,艾吉。咱们天天吃都行,只要不是在这种鬼地方。” 伊格尔只花了几分钟就清理完自己的晚餐,他拿出水壶,一边喝着水一边向队友说。艾吉“哧”的一笑,点点头,说: “那好,咱们说定了!妈的,就算没有大餐也行,哪怕是家常便饭就好,总也比这儿喂蚊子强。” 这些军人们彼此依偎在一处,尽管大家在参军以前谁也不认识谁、谁也不曾了解过对方,但现在,他们就跟一家人似的,觉得眼前的人就是自己的亲兄弟。抛离掉身份地位与过去,伊格尔其实也跟这里的很多年轻人一样,他们是头一次远离家乡、没有父母家人在身边,来到这片异国的土地上。他想起了以前的家里的情景:在瓦莱里安家没有像现在那样瞩目的时候,他们一家居住在租赁来的小房间里,母亲为了节省花费,不得不用蒜拌成泥,让儿女们在涂面包的时候吃。在印象中,伊格尔觉得再也没有比那个更难吃的东西了。可是那个时候他们吃苦太多,已经不觉得有什么苦,只要能吃饱,就没什么要求了。而父亲成为政府高官,全家人过上好日子之后,对于吃的反而没太大的要求了——因为每天不管是在自己家里吃饭还是到别人家里作客,瓦莱里安家的人都是享用着高级美食和茶点。伊格尔想起以前,再看看现在的自己,蓦地发现自己这几年来过的好日子太多了,简直有点忘记了以前曾经受过的艰难。 “我家乡那儿流行做一道菜:香菌炒黑肝肠。说是香菌,其实也就是我家后头山上长的蘑菇,不是我夸口,那儿的蘑菇个儿又大、长得成片成片。不过最重要的,还不是蘑菇,而是黑肝肠。别的地方也有这道菜,可就是香肠做得不好。我家乡那儿的女人,每年到宰猪的时候,就会留下一些猪杂和猪的后腿肉——记住,是猪的后腿肉……” 无独有偶,不知是不是同样想起了家乡的美味,在离伊格尔他们不到三米的另一个坑里,已经有士兵在谈论起家乡菜来。有的人在猛咽唾沫,有的人则在骂: “添什么乱!要是你再敢说什么猪的前腿肉后腿肉,我就要把你加工成香肠!” 骂的人倒不是讨厌美食,而是厌恶对方只能说却没法让他们吃上一口,这对他们而言只会更加难受。艾吉朝那儿做了个手势,示意他们闭嘴不许胡闹,等他看向伊格尔的时候,只是笑了一笑。 “该死,再说下去,我肚子里的馋虫可真要跳舞了!” 伊格尔笑着说他也是。在这种无味枯燥的夜里,这些年轻人们唯一能做的,就是呆在自己的位置上,一边注意着敌人的情况,一边想着些能令人开心的事情。伊格尔想起不久前给家里写的信,也不知道在大后方的母亲收到了没有。虽然有时差的关系,不过伊格尔现在所能想到的家里的情形,多半是他的母亲和弟弟妹妹们在餐厅里、一起坐在那张雕刻精美的大餐桌前,桌上摆满了平常百姓享用不到的美食,为自己祈祷完然后才开始用餐。他想起那些好吃的,又看看身边那些伪装得像模像样的士兵们,真希望让他们也尝尝那些好吃的。 “你的家乡有什么好吃的?” 艾吉回过神,瞥了朋友一眼。“也没什么特别的,反正我是个要求不高的人,能进肚子就差不多了,管它好吃不好吃的。” 如果不是碍于自己的身份被人得知,伊格尔还真想把自己吃过的那些美食一一告诉这些人,这也算是分享吧。他记起来了,那些在胜利党或是皇室举行的宴会上常见的食物:像鱼子酱什么的,光是一勺子,就几乎是平民半个月的薪水。至于那些像不花钱就能喝个够的香槟美酒,更是从外国特别运来的高级货,没有一定的地位就甭想沾上一点。可是现在呢,听着旁边的人小声地议论着自己家乡的风味菜,又想想自己过去的所见所闻,伊格尔真有种羞愧的感觉,因为他觉得以前的自己实在是只会享受却一无是处。虽然自己并不是心安理得甚至是沾沾自喜地过着那样的生活,可是由于自己的家庭身居高位,所以伊格尔当然也少不了出席那种场合。而且,就算是在家里,当父亲成为胜利党的二号人物后,他们一家人的日子也是只好不坏。那样的自己,是不是缺少了反省呢?(未完待续) 第二十二章 罪·续(3) 伊格尔正想着,又听到身边有人低声说话了,不过这次不是别人,而是艾吉,他看起来似乎对家乡菜兴味索然。 “其实只要是好吃的,管它是不是家乡菜家里菜,那又有什么所谓?一样是吃,别吃得那么累,连吃个菜都要记住是哪儿做的、是哪里的特色,累不累啊!” “这也不奇怪,离开了家那么久,谁不想家。能够吃到家里人做的饭菜,那也是幸福的事。你不这么想吗,艾吉?” 看到对方一脸不以为然的表情,伊格尔又加上最后一句。果然,对方冷笑了一下,不过可能是因为在朋友面前,所以很快又抹掉了那种冷冷的神情。 “不想。” 伊格尔一时没有回答,他倒不是生气或恼火,而是为对方的这种反应感到不解。为什么艾吉每次提到家乡、提到家人就会如此避而不谈,继而火冒三丈。家,对于这里的绝大部分士兵来说,是温馨的所在,是他们的归属地;可是对艾吉而言,那个词汇,却是个禁忌,甚至是某种让人情绪迅速产生恶劣感的触媒。 “你就那么讨厌家吗?” 作为艾吉的朋友,伊格尔没有把这个疑问问出口,可是这些字眼却在他的脑海里不停地旋转着。他不认为艾吉是那种心理有缺陷或是特别别扭的人,之所以会如此避谈自己的一切,可能跟他的过去有关吧。年轻人在看着对方的同时,也想起了自己的家人,自己温柔高雅的母亲,活泼可爱的妹妹和弟弟。 “有家总比没有好。” 艾吉凝视着伊格尔,从对方的神情上找不到一点嘲讽或是炫耀的意思。他扭过头去,不再说话。伊格尔知道现在对方压根不想开口,所以也没逼对方非得说什么来回应自己。可是他觉得,也许艾吉也是赞同自己的说法的。 黑夜的大幕完全笼罩住了整片大地,在森林之中,月亮从云中好不容易探出自己的半张脸,让那些高挑随风舞动的树枝树干在它的映照下摇曳着。林子里并不是寂静一片,除了那些士兵们压制住的粗重的呼吸声外,还有树梢上鸟儿的鸣叫、土壤里虫子在蠕动的声音。偶尔有一两声长长的“咕咕”声掠过士兵们的头顶,伴随着哗啦啦翅膀扇动的声音。那是猫头鹰。在这样的夜晚,正适合它外出飞翔觅食。 在朦胧之中,伊格尔似乎梦见了妈妈。那是在他小的时候,从工厂赶回来陪伴他入睡的妈妈的身影。她坐在床边,已经变得粗糙的手抚mo着他的额头,轻声细语地给自己讲有关森林的童话故事。不知有多少的夜晚,妈妈都是用同样温柔的语调,哄着自己入睡。那时的他,其实并不在乎妈妈讲的是什么故事,只要妈妈能够在自己身边,他就知道自己今晚能安心睡着了。可是现在,妈妈曾经讲过的那些故事,却像潮水似地涌上心头,淹没了他迷糊的思绪: “……在很久很久以前,森林里住着一只猫头鹰。它没有亲人也没有朋友,于是它决定去寻找和自己一样的同类。虽然森林里的动物们全都躲着它,可是它从来没有干过坏事,因为它觉得猫头鹰是不会干坏事的,所以它也绝对不会那么做。猫头鹰没有见过自己的模样,它也没有在倒影里看过自己的脸,可它知道,它一定是只猫头鹰,有着大大的圆眼睛和一双翅膀。它找啊找啊,好不容易,总算来到了另一个森林里。在那里,它看到好多好多猫头鹰,它们都在空中飞翔盘旋着。那是它的同伴啊!它太高兴了,冲着它们喊:‘我和你们是一样的!一样的!’” “可是,没有猫头鹰愿意接纳它,那些猫头鹰只是害怕地一直在空中飞翔,不愿下来。它们冲着它喊:‘你是怪物!怪物!’它不明白这是为什么,它好想飞上去,跟它们一样。可是到了这个时候,它才发现,自己身上没有和它们一样的翅膀,它飞不起来。它哭着说:‘如果我不是你们,那么我是谁呢?’猫头鹰们没人敢接近它,只是在叫嚷着:‘你是一条蛇!你会吃掉我们的!’” “那,它最后能跟猫头鹰们在一起吗?” 在梦境中,年幼的自己这样急切地问着妈妈。虽然得知童话故事的主人公是一条罪恶的蛇,可是他依然为它担心,希望它能有个好结局。妈妈看着自己,露出一丝寂寞的笑。 “那是不可能的。因为,它本来就是一条蛇!” 掠过林地的冷风吹打在伊格尔脸上,他醒了。虽然原本他就睡不不算很熟,不过此时醒来,看着周围林地上浓淡不一的树影,伊格尔还是觉得恍如隔世。为什么会做这样的梦呢?年轻人吞了一口口水,他不记得母亲有给自己讲过类似的故事。或者说,是讲过而自己忘记了吗?他看看手表,又观察一下四周的情况,发现没有异常,这才松了一口气。 身旁的艾吉动了一下,不知是不是受到他的影响,所以仿佛还咕哝了几句。伊格尔见时间尚早,心想没必要打扰别人。他正想躺好一点让自己再休息一会儿,忽然听到有人叫他的名字: “伊克。” 是艾吉,他没睡着。伊格尔猜想他会不会是在说梦话呢,不过年轻人还是应了他一声。艾吉的声音又传来了: “你相信这个世界上,真的有神存在吗?” “……”伊格尔有点语塞,但他还是回答道:“是的,我相信。” “神真的会惩罚世人吗?” “你是指……罪人吗?” “不管是谁,只要他犯下过错,神都会看在眼里。它会永远记住你的过错,然后再给予你相应的惩罚。不是这样吗?” “是的……不过,只要心存善念,多行善事,那么神也一定会知道的,它会祝福那些善良的人。” 对方有好一段时间都没有再说话,这不禁让他身边的伊格尔以为艾吉确实是在做梦。可是,就在他抱着枪转过身去准备入睡的时候,艾吉又再开口了: “人只要来到这个世上,就一定会犯错。不管你有多大,不管你心地是否善良,都一定会犯错。有些是故意的,有些是无意的,但在神眼里,错就是错,犯了错就是受到惩罚,这是不可能改变的。而且只要犯了错,所带来的罪孽就无法消除,不管什么时候,它都会跟着你。也许……永远都不会再受到神的祝福了……”(未完待续) 第二十二章 罪·续(4) 当他说出最后那句话的时候,声音低沉到几乎听不清楚,所以伊格尔也弄不清对方到底有没有在最后那一句里加上主语。艾吉到底是指别人呢还是指他自己?伊格尔想了想,说: “我想,只要诚心悔过,神一定会知道的。只要愿意以真心来消除过去犯下的罪和错误,神会原谅那些罪人的。它是要对世间的不公进行惩处,可是我相信,神同样怀着怜悯世人的心,它会给那些罪人们一个机会的。” “……真的吗?它会吗?”艾吉的声音忽然不像刚才,变得清晰而冷静。“可是其他的人却不这么想,所做的事,在他们看来,那才叫正确。而且,每一个人都是这么想,他们说‘那是对的,不会有错’。该相信谁呢?如果说神不存在的话,那么是否就要相信身边的人呢?” “艾吉……” “这个世上,如果真的有神,那么一切就会好办多了吧。坏事也好好事也罢,全都由它来主张,那样不就简单多了吗?可是人的看法却这么多又混乱,不知道要相信谁才好……是对的吗?还是错的呢?如果说那是对的,为什么……为什么又会变成这样……算了,起码有一点我清楚,那就是,神绝不会原谅……” 夜风在林地中盘旋,把森林里的声息都压过了。等到风停下来的时候,一切又再归于寂静。艾吉没再说话,而伊格尔也没再问。不是不想问,而是他根本不知道该怎么去问。他想着艾吉的话,不原谅……不原谅……不原谅谁呢?艾吉还是他所憎恨的人?罪人吗?要照他那么说,那在这个世界上,确实就不存在没有犯下过错误的人了,因为这根本是无法避免的事情。伊格尔忽然想起,刚才在梦中的那个故事,从妈妈温柔的声调里,说出那样冰冷的答案: “不可能的,因为它就是一条蛇!” 蛇……猫头鹰……绝对不会被接纳的……伊格尔禁不住打了个冷颤。明明是六月,他竟然觉得冷。再看看身边的艾吉,对方那儿已经传来起伏有致的鼾声,他睡着了。 在清晨第一缕阳光照耀在大地之前,奥军埋伏在森林中的部队就向敌人盘踞的村庄发起了进攻。数百门火炮将敌人的阵地变成火海,而敌人自然也不甘示弱,用同样猛烈的火力向奥军阵地开火。伊格尔所带领的排花了两个小时才前进了五十米,而敌人的炮弹则在他们头顶上掠过,用尖锐的嘶嘶声将原本属于这里的宁静撕碎。路德尼亚人和他们的敌人一样,深知此地的重要性,要是这儿一沦陷,那么前方的金圈重镇雅罗斯拉夫尔将会落入敌人的包围中。到时想要再将那个城镇救出敌人的魔掌,就来不及了。 经历了将近十个小时,奥军的坦克才终于在村庄的西南面撕开一个口子。跟在坦克左右的步兵们像大坝中崩堤的水,迅速涌入敌人的阵地里。伊格尔他带着排里的士兵,任由那些子弹从自己身边飞过,冲进敌人的战壕和隐蔽物后,用子弹或是枪托把那些同样年轻的路德尼亚人的脸和身体打个稀烂。太阳高高悬挂在天空中,冷冷地目睹着这一幕又一幕血腥的厮杀。 当太阳完成它这一天的任务,准备从西边坠下的时候,奥登尼亚军也总算拿下了这个村庄。不过这一次,他们却足足拼杀了比以往的白刃战更长的时间,牺牲的人也自然不少。在渐渐变得昏暗的大地上,敌我双方的尸体和残肢散落在各处。不管在生时如何憎恨对方、用尽办法都想杀死对方,可是两边的人到最后都是走上同一条路:死亡。这一点,掌管世间万物的神倒是公平的。 在占领了村庄之后,伊格尔正在清点排里的人数——当然,又有几个士兵已经不会出现在队伍里了。同样经历过厮杀而折损过半的三排走了过来,他们的排长对伊格尔说: “你听说了吗?那些伊万好像在之前就捉住了我们的人,还把他们的尸体挂在村子里示众呢!” 伊格尔吃了一惊。当清点完人数命令队伍原地休息后,他去连长那儿汇报,却发现一连二连的其他连长也在,他们似乎在商议着什么。三连连长看到伊格尔,满是倦容的脸上像是想笑也笑不起来。等对方汇报完这次的作战情况后,连长才说: “你知道路德尼亚人捉获我军军官当俘虏的事了吗,少尉?” 伊格尔这才搞清楚,原来不止是有人被捉,而且被俘的还是名军官。他点点头头,又听连长说: “那些恶毒的野蛮人,没法从我们的人嘴里掏出点什么,就那样毫无人道地处死他们!所以我们现在在商量,为了防止类似的事端发生,我们得对这些村庄和里面的人进行处置。!” “可是,那些人只是普通老百姓……” “不要忘了,少尉,他们都是路德尼亚人,而且之前敌人的军队一直在这里驻守,他们的感情一定很深!我们的人的尸体,还挂在村子中央的草地上呢!他们是无辜的?不见得!” 面对着他们的愤怒,疲倦的伊格尔无力反驳。对他而言,现在一切都好像很混乱,他的眼前,还不时出现刚才厮杀的情景。看到他无语的表情,一连连长奎勒拍拍对方的肩膀,向他解释道: “我们怀疑敌人的少股残余部队混进了村子里,打扮成平民的样子。如果现在不彻底解决,那么日后将会危及到我们和其他部队。更何况,这里的人也未必就是无辜的。你知道吗,在我们的人的尸体上,还有许多虐待的痕迹,他们的身体,可能在活着的时候就被人割下肉来。这样的人,还算得上是善良的老百姓吗?” 伊格尔浑身一颤,他看着对方,一句话也说不出来。几名军官拿出地图,在上面比划着。瞧他们那样子,是要打算划定一个范围,然后再对范围内的人员进行“清理”。伊格尔转身离开那里后,还听到身后传来一个声音: “……一定要惩罚这些人!他们都不配被称作人!他们一定会受到审判的!如果这些异教徒和无神论者所信奉的神不会惩罚他们,那么就由我们来执行!” 回到排里,所有人都很累,他们忙着休息,没人说话或是庆祝这次的胜利。伊格尔重重地坐在地上,大口大口地喘着气。连他自己也搞不清楚,到底是心里的负担让自己这么沉重,还是说战斗的激烈让自己难以负荷。 “瞧,他们在放火了。” 弗里茨抬头看看村子里,说了这么一句。有些人也在朝那儿张望,村子里那些民房,通通被火焰吞食着,刚刚战事的硝烟才散,如今它们也依然逃不过被毁灭的劫难。那些幸存的村民,两人成一排,被绳索捆着,由两三个宪兵押着,走向森林。这一次,就算伊格尔不用看,他都知道会发生什么事。 一声、两声,从不远的地方传来零星的枪声。伊格尔不知道那是收拾敌军的枪声,还是处决敌国平民的枪声。他只是闭上眼,靠在自己的背包上,嘴唇发涩。 这漫长的一天,总算过去了。可是对于这些进入到敌国的人们来说,这种漫长的时间,依然在他们要走的路上,等待着……等待着……(未完待续) 第二十三章 林中草地(1) 在雅罗斯拉夫尔与苏兹达尔之间,奥军开始成功地扯开敌人的防线,并且希望尽量将之扩大,好让后来的部队可以迅速地进入其中,彻底瓦解敌人的防守。而在这两座城市之间,散落着不少中小城市。这里的道路也是四通八达,所以当奥登尼亚人把这里纳入囊中后,就打算利用这里的公路网来为自己人建造完善的输送网络。 图拉市就是这样一个小城市。它虽然没有金圈里的其它大城市那样知名,不过由于十分靠近雅罗斯拉夫尔,因此也成为了奥军重点进攻的地段。 路德尼亚人虽然在开战前一直被人认为是虚有其表,而且军队战斗力之弱令人难以置信。不过就算如此,他们也没有打算过要把自己的领土和人民让给外来的侵略者。根据情报,奥登尼亚身居前线的指挥官们相信,敌人将一批又一批的军队投入到战场上,而且其中有很多是之前完全没有战斗经验的新兵。看样子,他们是准备以自己的生命来拖住敌人的脚步。这样的勇气值得称赞,可是同时,也将使更多更加年轻的人们死去。 同样年轻的人,此时正坐在军用卡车或是装甲车辆上,朝图拉市进发。在开战之前,他们只是大概听说过路德尼亚、高地民族,他们也许有的人讨厌他们有的人喜欢他们,但现在,他们又一次要面对那些根本不认识的人,绞尽脑汗去杀死对方。在这里头,有的人会想,这到底是为了什么?不过更多的人,现在还根本来不及去想这个问题。他们更关心的是,自己眼下如何保住性命去获胜。 当得知他们这次是要往图拉市之后,伊格尔好像想起了什么。他隐约记得,在那儿附近,似乎是什么名人住过的地方。可是远离了书本这么久,他已经想不起来那儿到底曾经住过什么名人了,伊格尔也只好抱怨自己的脑袋不大好使。 装甲车和卡车行驶在公路上,这些奥登尼亚年轻人仿佛忘记了之前连场恶战,变得轻松起来。因为图拉市用不着等他们来攻下,中央集团军先锋部队的其中一支部队,已经把那儿打了下来。现在他们赶过去,就是为了接收成果。得知这个消息后,这些士兵们纷纷称赞对方,觉得这真是一件功德无量的好事。 在沿路上,他们可以看到在此维护秩序或是休整的中央集团军群前锋装甲师的人。弗里茨将身子挂在卡车栏杆上,冲他们喊: “伙计,好样的!真有你们的!” “不客气!” 众人一边笑着,一边看着路途左右已经属于自己人地盘的路德尼亚领土,觉得心情就像今天的阳光一样灿烂。获胜当然好,不过如果用不着他们去拼杀那就再好不过——尤其是当他们已经经历过连场血战、疲惫不已的情况下。而且,通往雅罗斯拉夫尔的道路能够打通,这其中也有他们的功劳,所以这些士兵们坐在车上,看着象征他们成果的直通公路,觉得之前的付出总算没有白费。 伊格尔却有点开心不起来。那倒不是他没有休息够——事实上在上一次战斗结束后,他们在车上几乎睡了一天——而是排里的伤亡让他眉头不展。第四排原本和其它排一样,拥有四十名成员,不过现在,经过这段时间以来的战斗,已经有十五人无法归队了,另外还有四人要在战地医院留医。这样一来,第四排已经折损了超过一半的战斗力。看着自己坐的这辆卡车和后面那辆卡车,伊格尔想起在以前,他们排起码得坐三辆卡车才行,而且都觉得有点挤。可是现在,排里只剩下这一半的人了。其中更要命的是,无法归队的人里头,有将近十人都是在上一次战斗中消耗的。在上一个村庄的白刃战里,他们收获了胜利,也收获了伤亡。对于这个排的排长来说,这是最让他痛心的。不过还好,起码还有胜利可以稍许弥补一下。对于敌人来说,既伤亡惨重又失去了他们的阵地,恐怕他们那边会比伊格尔更加痛心难过。 欣克尔把口里的水吐到车外,权当漱口。他没有把水壶里剩下的水喝掉,而是用它来淋了淋自己那块变小了的肥皂,把自己的下巴涂得一脸白泡沫。之后又拿出刮胡刀,一边慢条斯理的刮着,一边津津有味地唱起“孩子被我冲进了下水道”这样的歌。看样子,他似乎完全不担心路上会遇到埋伏或战斗。他这个老兵都如此胸有成竹,那么其它人就更加放松自在了。现在又不用他们投入战斗,而是去美美地接收成果,何乐而不为呢? “孩子被我冲进了下水道,他太瘦小了,顺着管子滑了下去……” 这种曾经在奥登尼亚二十年前经济萎靡人心不振时曾流行的歌曲,欣克尔似乎情有独钟。虽然五音不全,不过他倒也自得其乐。小鸭杰奇在之前那次战斗里脚上挂了彩,不过经过救护兵的包扎后,他就坚持要回来连队——因为他不愿掉队。杰奇歪着脑袋看着唱得起劲的欣克尔,试图向身边的亨利希求证: “这是什么歌呀?怎么听起来曲调那么……” 亨利希咧咧嘴,好像在说“很奇怪是吧?”。不过他的回答却是: “行啦,小孩子不要问这么多。” 杰奇对这样的回答更加不解,坐在他们对面的艾吉听到这番对话,不禁摇头一笑。年轻一代当然不会知道,这首歌曲讲述的是那个年代里一个在夜总会和沙龙里当红的舞女的故事。她讲述自己受情人欺骗,不得不去堕胎,之后又怎样处心积虑地报复那些“臭男人”们,玩弄他们的过程。虽然奥登尼亚一向信奉全能教派,而且教义也禁止这类低俗文化的存在。不过在那种人心惶惶的年代里,这种靡靡之音却自有其市场,所以也曾经大受欢迎。舞女、堕胎、性爱,这些本来就是全能教派所不齿之物。可是当人们生活没有保障、世间动荡不安时,这些潜伏在最底层的东西却一一浮上水面,成为当时的流行,这也可以说是末世的病态吧。(未完待续) 第二十三章 林中草地(2) “是啊,小鸭,要是被你妈妈知道了你会唱这些歌,她可一定不会放过我们。” 弗里茨如此揶谕道,杰奇虽然听出他在取笑自己,可是还是有点不知所以。士兵们有的对此津津乐道,有的则不屑一顾。当然,也有的像小鸭杰奇那样,还是浑浑噩噩。 当伊格尔把记录着这次人员伤亡的纸条放进上衣的口袋后,他抬起头,看着士兵们说笑唱歌。已经有好几天不曾出现这样轻松的情形了,他当然也希望这样的日子能更多些,不过,谁又知道以后会如何呢。他看到艾吉听着别人唱歌,脸色却越来越黯然,他好像很累似的。到最后,连艾吉也跟着哼起来: “孩子被我冲进了下水道,他不会再回来了……” 欣克尔忙着刮胡子,已经没有再唱了。他瞪了那些起哄跟着唱的家伙们一眼,又斜睨了一眼艾吉这个方向。在歌声中,除了伊格尔,几乎没人注意到他与艾吉之间的谈话: “得啦,准尉,您别唱了。我也是一时兴起。” “不,这个女人说得没错,孩子没了,不会再回来了。反正没心肝的人就会像这个婊子一样,完全不觉得有什么不自在。只是个累赘,没了就更好,不是吗?” 排里年纪最大的人没有再说话,不过听到他们这段对话的伊格尔看看他之后才发现,欣克尔脸上闪过一抹不安。艾吉呢,他好像一点事儿也没有,照旧看着大伙儿唱歌取乐。路德尼亚的公路不只是本来就质量差还是被连日来的战事炸得坑坑洼洼,害得卡车上的人也跟着颠簸。在歌声因为颠簸而稍歇的时候,伊格尔似乎听到有人说: “……得啦,你老这样这可怎么行……” 之后的公路也跟之前的情况差不多,不是小坑就是大坑。士兵们怀疑,这里的公路质量原本就很差。没水泥沥青铺路也罢了,居然连公路上也只是用黄土来覆盖的,这让他们对路德尼亚的国力更加嗤之以鼻。大家也被这样的路面情况颠得有点晕头晕脑,干脆不再唱歌。亨利希就因为路上的坑不少,害得车子也跟着上颠下颠,害他都咬到自己的舌头了。他摸着脸,有点含混不清地抱怨说: “妈的,这些伊万怎么连路都不会修。难道沥青就这么贵吗?还是说他们这个社会依然停留在石器时代?我们的司机会不会走错路了?” “一点也没错,你这大舌头。”弗里茨嘲弄着他,不过也对这样的路况抱以白眼。“这就是公路,而且是国家级公路。伊万白痴一定以为这就是路的模样,所以连改都不改。这些窝囊废!饭桶!难怪他们的国家会这么差劲,没办法,一定是人太低劣了,所以才这么笨,连修路的小事也做不好。” 狙击手瑟格本来想趁这机会好好睡一觉——话说回来,这家伙似乎总是睡不够——可是路况却打破了他的美梦,害他也不得不清醒过来跟着一起被车子抛上抛下。他恨恨地骂道: “去让高地佬见鬼吧!这是他奶奶的什么路啊?!连人家睡觉都不放过,看我以后怎么喂他们那些屁眼吃我的子弹!” 众人哈哈大笑,因为他们觉得这样骂很过瘾。弗里茨不失时机地问他一句: “你做了什么梦?要是梦到丰满的漂亮女人,记得帮我也预订一个。” 在他们的说笑声中,欣克尔皱着浓浓的眉毛,看了看那些路面的状况,他嘀咕道: “嘿,这样的路,到下雨天就麻烦了。” “你那是杞人忧天,我的亲爱的,”亨利希听到他这么说,便不以为然地应着。“这种鬼地方,老天爷都不愿来,谁会乐意给它下雨。” “你懂什么?这些路没有沥青甚至没铺过,要是真下起雨来,肯定会变成像沼泽地一样的地方!到时候,别说是人,车子也很难走得动!” 欣克尔显然对这方面很有经验,而且看得出来他对这里的路面非常担忧。不过也有人安慰他说: “说不定前面的路会更好走。没准伊万们铺路就是这么偷工减料,有的路差劲,有的路还行。瞧,咱们不也一路走过来了吗?” “那是因为没有下雨!”欣克尔对自己的观点始终不愿放弃。他看上去就像是个固执的老头子,对这些后生们那过于乐天的情绪非得浇上一盆冷水不可。“这种路,不下雨还可以走一走;可是只要到了雨水季节,我敢保证,这儿会没一块完好的地方!我老家以前就是这样,因为当时的政府根本没钱修路,只能靠我们自己开出一条路。结果可好,只要下一场小雨,咱们经过那条路的时候,就肯定得带上两脚泥。要是下大雨——哼,那就根本不用走啦,直接打道回府就成。因为路成了泥潭子,怎么走?!直到后来,政府有了首相他老人家上台,帮了村里修路,我们才不用看天吃饭。这些高地佬修的路比咱们村子的还要差劲,要是真下起雨来,你们呐,就等着骂娘吧!” “骂娘倒不会,骂没有姑娘陪倒是真的!” 众人对这句调侃抱以热烈的笑声,大家现在都不担心未来的事。伊格尔觉得路德尼亚的公路也确实够差劲的,不过他对欣克尔的担心认为有点过了。因为在这样干爽的夏季里,还不大可能会持续下雨。入秋入冬之后,就更加不会有大雨倾盆的状况出现了。 跟他们不大一样,艾吉也在注意着路上的情况。听到欣克尔这么说,他那双从今天早上就不曾舒展过的眉头就皱得更紧了。伊格尔看着他,问: “怎么,你也担心?” “欣克尔说得没错,这儿的路比咱们国内最差的乡间小路还要恶劣。我们军队里车子不少,可是履带的车辆少,用轮子跑的车多。而那些轮胎,最容易被泥浆沼泽绊住。但愿我们可以在雨季来临前,能够拿下这片鬼地方吧!”(未完待续) 第二十三章 林中草地(3) 连艾吉都这么说,那么伊格尔也不能等闲视之。不过奥军连日进军甚猛,完全没有功夫理会脚下的情况——反正不会妨碍到行军就成——如果真的被这些额外的原因导致滞留,那可就得不偿失了。看样子,自己有机会得向上级报告一下。虽然伊格尔也不知是否能引起重视,不过自己怎么也得尽责才行。他看看欣克尔,又看看艾吉,半开玩笑似地说: “没想到你这么了解欣克尔,你们一定认识了很久吧?” “在一起作战,大家谁不知道谁啊。”艾吉咕哝了一句,又指指摸着自己下巴的欣克尔。“你别看他那副德行,他的第六感可灵啦!哪怕是到了沙漠里,我看只要他愿意,他也能给咱们找来一大桌丰盛的美食。他就是那样一种人。” “准尉,夸我的话倒不必。不过要是您能提携我进军官妓院一次,我可真是不胜感激哟!” 这些前线上拼死拼活的军人们开着不入流的玩笑,毫无避忌地彼此取笑着。他们能够活下来,就已经让他们庆幸万分了。相比之下,那些赞扬他们的宣传口号和所谓的荣誉,在他们看来,还不如一些实质的物质奖励来得好。例如:像现在这样大伙儿在一起聊天、或者是吃一顿好饭好菜、再高要求些的,也只不过是想找个姑娘寻开心而已。回家倒比较少有人提起,那倒不是他们已经不再想家了,而是每个人都把对家的思念藏在心里,小心翼翼地珍藏着那些宝贵的回忆。 到了图拉市,应该会进行部队的重整,到时候,也许那些从大后方运来的兵员就会补充进连队里。看着那些士兵们,伊格尔心想不禁想:到底能有多少人,能够熬过这一场战争呢?老兵们大多数还在,可是那些从开战以来加入的新兵们,却已经有许多人都离开了。他们中的绝大部分,都是不可能再出现在这个世界上了的。虽然自己用不着给那些阵亡士兵的家里写信(那是连长的工作),可是每当想起那些不再出现的人,伊格尔就觉得这是战争给他上的课:一堂深入骨髓的无法再忘却的关于生与死的课。 车队在通往图拉市的公路上行进着,在离公路比较远的田地里,还能看到有高地农民站成一排排割草的情形。虽然现在土地的主人已经易手,不过对于那些农民们来说,似乎没有比管理他们的田地更重要的事情了。即使离得远看不清那些人的模样,不过伊格尔也可以大概猜到,在那些农民的行列里,肯定没有青年男人的身影——因为他们不是死了就是去当兵了。而年轻女人的身影可能也不多见,因为她们很有可能全躲起来了。看来,只是些老人跟妇女在那儿割草。这个场景,在伊格尔脑海里引来一道电光,他想起来了,他曾经在那儿接触过同样类似的一幕。 “图拉市……这么说,这里不就是……” 之前听到城市名后的熟悉感,现在终于得到了证实。伊格尔已经记起来,这儿到底是什么地方了。路德尼亚图拉市近郊,那儿就是该国著名作家列夫·尼古拉耶维奇的故乡。如今突然发觉自己离这位名人的故居如此之近,令伊格尔不禁激动起来。他虽然不是路德尼亚文学的忠实爱好者,不过能够与那位伟大作家的家乡近在咫尺,难免令年轻人坐不住。 伊格尔站起身来,看看四周有没有路牌。当他看到前方路边有一块涂着褪色白油漆的牌子上画着“辛菲罗波尔”的时候,他知道,从那条路进去,就是那位作家的庄园故地。伊格尔那股高兴劲儿一上来,觉得之前的疲劳都消失了。不过他也发现,在那条路上,往来着好几辆装甲车辆,似乎是打算要进驻到那里面去。 “看到老相好了吗?” 艾吉见朋友如此表情,不禁打趣道。伊格尔指给他看,并且解释道: “从那儿进去,就是路德尼亚一个名作家的庄园。那个路名我认得,曾经在书上看过。只不过……那些人是要进里面驻扎吗?” “看来是这样子。”艾吉眼尖,一下子认出那些车辆的来历。“指挥装甲车,能够坐在那上面的,肯定是个大官。他们那些当官的,当然要找个花园子住住啰。” 只希望对方不是个爱践踏文物的人就行,伊格尔如此祈祷着。毕竟在奥登尼亚不是谁都会对敌国的作家抱有敬意,更何况是在军中。要是对方是个不解风情的家伙,随意侮辱已故作家的庄园,那么恐怕全能的主也不会放过他。 “哎,少尉,您刚才说那儿是个啥地方?” 有的士兵如此问道。伊格尔回过头来,坐在卡车那窄窄的长凳上——其实也只不过是用一块木板摆上去而已——跟这些兴致勃勃的士兵们说: “列夫·尼古拉耶维奇的故居。他是路德尼亚近代最伟大的作家,可以说是这个国家的标志。” 说到作家呀文学呀什么的,这些士兵就只能干瞪眼睛。他们你看看我,我又看看你,显然还没搞清楚他们排长口中说的到底是谁。这倒不是他们接受教育的程度低,而是奥登尼亚国内确实缺少对高地语系作品的翻译,所以会不知道这些外国作家,自然也不奇怪。不过如果说起本国甚至是米德加尔大陆上的作家来,他们有不少人是绝对不会只当个睁眼瞎的。 “作家……他写过什么?” 当然,虽说奥登尼亚全民教育程度不低,不过也有的人天生就是与文学无缘。看着弗里茨好奇的模样,伊格尔想了想,向他介绍道: “《重生》、《安娜》,他的作品太多了,尤其是三部长篇小说响誉世界。路德尼亚人曾经这么形容过他:说他们国家有两个皇帝,一个是尼古拉二世,而另一个则是列夫·尼古拉耶维奇。从这点可以知道他在路德尼亚人心中的地位。”(未完待续) 第二十三章 林中草地(4) “没听说过,”弗里茨倒是干脆,直接一句话就打发过去。不过他显然对另一些事情更感兴趣。“这么说,他一定很有钱啰?” “这个嘛……” 伊格尔知道列夫·尼古拉耶维奇世袭爵位,又是上流社会的人物,钱财应该不少。可是还没等他整理出个答案来,小鸭杰奇也迫不及待地加入到这场关于“文学与钱财”的对话中来: “这个人我听说过,他可了不起啦!我们老师特别喜欢在上课的时候介绍他的作品。要是有的同学写作不及格,老师他就会一边摇头一边教训他说‘您呀,您永远都成不了像列夫·尼古拉耶维奇那样了不起的人!’我看过他的小说,他简直是大文豪!不过我们老师倒没有说,他的钱多不多。” “嘿,孩子话!”欣克尔嘲弄着这些在他看来还是“娃娃”的士兵们。“能够住在庄园里,肯定有钱!要是没钱,哪里还会有闲工夫写小说?忙活着吃的穿的都忙不过来,还有心情写什么小说?真是笑死人了!” 亨利希有点笨嘴笨舌,他现在才找到机会插嘴。“我也写过小说,不过是初中时候的事了。照那样说,我岂不也是有钱人?” “你的小说连穿着尿布的小孩也不爱看!”弗里茨毫不留情地给他一句,之后又看看那条路上的车辆。“上头的人真会找地方,不用问,那个什么作家的家肯定很漂亮,不然的话他们是不会住进去的。” “有钱人呐……” 他们关心钱财,而杰奇显然还没到这种市侩的地步,他在请教他的排长关于那位作家的过去。伊格尔当然也会跟他解释,只不过心里觉得有点好笑:没想到这个杰奇看起来傻乎乎的,还这么爱好文学。杰奇问的问题有时也够让人狼狈的,像什么“列夫死时候多大了?”、“他笔下的主角是不是就是他自己的写照?”、“听说他家庭问题不少”诸如此类。伊格尔不得不启动他尘封许久的记忆,努力来找出答案。不过他没有觉得不耐烦,相反能够聊聊这些让他觉得自在了不少。士兵们虽然不大懂这些,不过听听他们的少尉讲解一下当地的人物典故,倒也听得挺有滋有味的。 “听说这位大作家总共有十个小孩,这是真的吗?我第一次听老师这么说,还以为他在开玩笑呢!” “其实倒不是十个,”伊格尔顿了一下,因为他在心里整理着自己的记忆。对于不是列夫·尼古拉耶维奇的狂热爱好者来说,他能知道这么多,已经很厉害了的。“其实他有过十三个孩子,只不过有三个夭折了。他死的时候也不在家里,而是在离这儿很远的梁赞—乌拉尔铁路的一个小站上,因为他不想回家。” “妈呀……十、十三个……” 虽说这些士兵自己的家庭里许多人都有兄弟姐妹,可是听到这个作家儿女成群,依然忍不住咋舌。欣克尔拍拍弗里茨发呆的脸庞,又问伊格尔: “像他那种有钱人,肯定庄园很豪华气派吧。那他的墓地,岂不是更加不得了?” “才不是呢!”杰奇激动起来,用他所学到的知识替那位已经作古了数十年的作家辩解。“列夫是个非常亲民的人,他尤其喜欢农民,一直都喜欢干农活,替这些贫苦人说话。而且,我听说他的墓地很简朴,就在他故居附近。是吧,少尉?” 伊格尔笑着示意他坐下,不用这么激动。他接着又向其他人介绍。“就在那个庄园后面的森林里,列夫·尼古拉耶维奇就埋在那里。听说那儿没有墓碑,也没有任何人工装饰的地方,他就埋在那儿的一片草地里。因为那是他从小长大的地方,所以他希望葬在那儿,看着自己的家。” “嗬,有钱的人,真是花样不少……” 可能持这种意见的人不在少数,不过能够把那位作家的事迹介绍给大家,伊格尔已经觉得很满足了。欣克尔对什么作家之类的事情并不知晓,不过他却是个非常敏锐的家伙。当听到伊格尔说那位作家活得年纪很长但又不是死在家里的时候,他眉毛一挑,哈哈笑道: “那么有钱又有那么漂亮的家,他都不肯住在那儿终老。不用问,肯定是家里让他心烦,所以才跑到外头等死。搞不好,他家里有只母老虎哩!” “喂,你那么清楚,是不是你家里也是这样啊?搞不好你的母老虎也在想着你呢!” “得啦,在我家里,我才是说了算的那个!” 士兵们说着,又不知不觉的转移了话题。伊格尔带着点微笑坐在他们之中,心里却想:欣克尔果然如艾吉所说的那样,是个第六感灵敏的人。虽然他完全不清楚那个伟大作家的事迹,不过伊格尔却知道,对方猜测的几乎八九不离十。那位著名的作家,终其一生都在探讨人与人之间的平等和自由,可是他自己的家庭,却是火yao味十足,终于让他无法忍受而逃离出去,最终也不愿在家中咽下他最后一口气。 “……瞧,伊万的传单,这是我好不容易才瞒着那些链子狗拿来的。之前他们的空军在小山上把这些传单洒得到处都是,我趁机捡了几张。” 弗里茨对捡便宜是顺手拈来,没想到他对捡传单也这么在行。只见他装模作样地拿出那份薄薄的纸片,给大家念着上面的路尼语: “可怜又可悲的侵略者们,你们都被骗了!你们的左右正被我军包围,而且后路也已经被完全切断,你们没有未来,路德尼亚的土地也不会被你们所占据!(听听,听听,这口吻,比咱们后方宣传部的不会差)。在你们脚下的土地,是曾经孕育着伟大人民的土地,我们绝不会屈服,必将尔等驱赶出我们的家园!……哎,这儿,说到咱们经过的地方了——这里是我国著名作家列夫·尼古拉耶维奇的故地,万恶的侵略者们,如果你们胆敢对他的家园有任何不敬,图拉的人民必定舍弃生命也要将你们彻底驱逐!哈哈哈哈,要是咱们不破坏这儿,还真对不起他们呢!” “省口气吧,要是我们没有破坏那儿,那些伊万的传声器就会说,那是他们宣传的功劳。而万一破坏了那里,那么他们自然就更加有借口对我们这些‘低等生命’赶尽杀绝了。官字两张口,反正都是由他们说了算。甭理他,该干吗就干吗,那些高地佬也管不着!” 大家都认为欣克尔言之有理,反正在敌人的眼中,他们这些奥登尼亚人的形象也好不到哪儿去,何必管他们的喜好。只不过,在他们的眼里,那些路德尼亚人的形象也同样好不到哪儿去就是了。 车队渐渐离它的目的地越来越近了。在前方,已经被占领的图拉市正沉默地,等待着它新主人的到来。(未完待续) 第二十四章 战地聚会(1) “这么说,我们这次得替这些开飞机的家伙们看家啰?” 看着面前这个没有被破坏的机场,禁卫军旗队装甲师第一装甲轻步营三连四排的士兵们这样说着。他们刚来到图拉市,就接到任务:要与另一个装甲师的人一起,守卫机场,为空军的战机大队作好地面保护。虽然现在敌人已经被赶了出去,不过他们肯定还没有放弃,要是哪一天敌人展开反击,那么机场绝对是先袭击目标之一。为了保住机场,使后方的物资可以通过运输机源源不断地送来,所以上级决定让禁卫军的两支装甲师同时守卫这个机场。这里,可是他们的人好不容易才拼下的少数没有被路军炸毁的机场,他们当然得对这个成果进行防护。 “看,是幽灵装甲师的人。这些兔崽子,跑得倒快!” 在机场南边,是禁卫军幽灵装甲师的部队。这支部队与旗队装甲师一样,都是禁卫军中有名的王牌部队。在开战之初,幽灵装甲师就隶属南方集团军群,为后面的大部队打开了一条血路,使得奥军主力得以在路德尼亚南边的腹部地带长驱直入。而幽灵装甲师的名气,在家中越来越高,可以说是和它的兄弟部队——旗队装甲师一样知名的能打硬仗的部队。 这次他们这些王牌部队得以在此停留,倒也不仅仅是为了看守机场。事实上,经过连番恶战,各处都有人员损耗,趁着这次休整,他们可以将人员补充进去,为部队作一次调整,以便应付接下来的战斗。 虽然士兵们嘴巴恶毒,不过他们对于自己人的部队,其实还是非常友好的。看到幽灵装甲师的卡车经过,有的人干脆从沙包上站起来,向着他们挥手,冲那些友军喊: “谢谢你们!让我们一来就能坐在这儿舒舒服服地渡假!” 因为穿着同样的禁卫军制服,又是兄弟部队,所以大家都对彼此笑脸以对。只不过在看到空军的人时,这些人的嘴巴就没法管得住了: “喂!下次你们扔炸弹的时候,记得别扔到我的屁股上!” 周围的人对这些调侃都见怪不怪,所以即使是被人喊话的空军部队成员,对此也只是一笑置之,不去理会较真。旗队装甲师还在等待着人员补充,现在士兵们可以过上一段休闲的日子,所以他们说起话来,杀伤力也减轻了不少。 “都已经是7月了,咱们还没打下整个路德尼亚来。不知后方首相他怎么跟他的选民们交代呢?” 亨利希对瑟格的话感到愕然。“首相他现在还需要选民吗?我看根本不用再选了吧,反正大家也只会选他来当首相。” 的确,在4月初开战以来,他们来到路德尼亚已经三个月了。按照首相和他的幕僚的猜想,赢得整场战争只需要一个多月的时间。可是现在,这场战争还没有结束的征兆。不过事已至此,不管是他们还是指挥战争的将军,都不可能终止与敌人的交战。他们必须按照首相的意图,把这场战争赢回来。 或许有的人会认为,要在战地上休整,对于士兵们而言是件危险又辛苦的事情。可是他们一定不会猜到,其实士兵们更愿意呆在这种暂时不算前线但又不是后方的地方。因为只要一离开前线,他们就无法像现在这样自由自在,而是得整天忙于训练或是出操,反正是没闲功夫坐下来享受。那样的情形,只能使众人感到厌烦。而这里最好,虽说是战场,不过暂时没有战事发生,那么他们一方面要戒备着,一方面又可以不必进行那么枯燥的训练,何乐而不为呢?危险当然是有,可是当兵的,这些是早就要有心理准备的了。 至于他们的排长,则不像这些手下那么悠哉悠哉地可以进行短暂渡假。伊格尔必须不时到连长或是营指挥所那儿参加报告,讨论战况,听取上头分派任务。等后方的新兵员补充进来,他就得马上将那些新兵们加入训练,以便使他们可以进入投入战斗、融入到集体之中。 在连长那儿得知了他们排将要负责的地段防卫后,伊格尔走出帐篷。这儿不仅有旗队装甲师的人,同时还有幽灵装甲师和空军几个大队的指挥所都在这里。伊格尔整理一下头上戴着的船形帽,回想着刚才的对话,一边在人群中穿梭着。很难想象,在三天以前,这里还曾经是路德尼亚军重点防守的阵地。而如今,它却已经成为奥登尼亚军人们聚集的地点,并且他们可以毫发无损地在这儿走动着,跟自己人商议着接下来的指挥和任务。只有城里有时飘来的黑烟,似乎还在证实着里面曾经发生过一场激烈的战斗。 在路过一个大帐篷时,伊格尔听到在身旁传来一些奇怪的声音。他往那边一瞧,只见几个穿着飞行服的军人站在那儿,其中一个人嘴里不停地说着: “列夫·尼古拉耶维奇、列夫·尼古拉耶维奇……你们谁也别拦我,谁也别拦!” “冷静冷静!老天,我就担心这个。你看吧,果然是这样!” “我们需不需要把他打晕比较好呢?然后再把他捆在床上,那样的话你就哪儿也不能去了。” “就算你们把我绑起来也不要紧!就算是用爬的,我也一定会爬到斯韦特拉雅—波利亚纳庄园去!那里离我近在咫尺,要是我这次不去,那么我会后悔终生的……哎呀,你们别挡着我,快让开!” 伊格尔不甚在意地离开了。不过走出一段路之后,他才觉得有点不对劲。因为刚才在那些人之中,似乎有那么一个声音,是自己曾经听到过的。(未完待续) 第二十四章 战地聚会(2) 他走回去,看到那几个飞行员还在那儿。他们两个人正在合力拉着自己的一个同伴,不让他离开。而被拦者则显得无比激动,仿佛无论如何也要离开这里,前往他心目中的圣地。 “那是……格特?!” 几个飞行员停下他们的拉扯,一致的看向这里。其中被叫到的人先是一脸迷惑地打量着眼前这个身穿黑色禁卫军制服的年轻军官,继而双眼一亮,脸上浮现出喜悦的神情。他三下两下挣脱队友的手,大步走向对方。 “伊克!你怎么会在这儿!” 还没等伊格尔的手完全伸过去,格特就一把拉着对方的手摇个不停,可想而知他有多激动。伊格尔也是如此,能够在战地上见到故人,真是令他喜出望外。他们都没有发现,后面那两个飞行员擦掉头上的汗水,抚着自己胸膛在喘气。在格特为他介绍了自己的两位队友后,伊格尔似笑非笑地问: “刚才你们在这儿干吗?我怎么好像听到有人说什么绑起来之类的话。” 格特脸上一红,不过他还没开口,他的队友菲利蒙·朱力克就说了一句: “没什么,我们只是在玩猫捉老鼠的游戏。” “顺带一提,这个也可以叫做是黄鼠狼与鸡的游戏。” 面对彼得·汉默特的插嘴,格特回赠给他们的是近乎杀人般的眼光。“闭嘴!不想今天晚上被人灌酒,我劝你们还是适可而止的好!” 两人笑着向伊格尔告辞,先离开了。不过看到格特那样子,伊格尔也是暗自好笑。他现在想起来了,对方刚才所说的斯韦特拉雅—波利亚纳庄园,正是名作家列夫·尼古拉耶维奇的庄园。看样子,格特是不管如何也想到那儿一看。可是由于现在进行管制,而那里又是指挥所的所在,所以他的队友们才会拼命劝他不要触犯军令,先别去那里吧。 “你现在是在……旗队装甲师吗?”格特看看这位熟人军服上的标识,如此说道。他点点头,眼中可见赞赏之意。“能够拿到白刃战的勋章,真的很了不起啊。” 伊格尔低头看了看自己胸前那枚刚经由连长颁发给自己的勋章,有点不好意思地笑了笑。由于进路德尼亚境内以来,参加的白刃战次数增多,所以上级特地为了这些作战勇敢的战士颁发了勋章。而且不止是他,由伊格尔提名的排里其他几名同样勇敢的军人都受到了嘉奖。年轻人摆摆手说: “这没有什么,只不过是最初级的奖章而已。我比起其他人,还差得远呢!” “能够获得十次近距离的白刃战胜利,那已经非常不简单了啊!”格特爽朗地笑着,虽然与对方年纪相差无几,不过现在的格特却如同是对方的前辈,以自己“过来人”的身份鼓励着他。“要知道,我参战这么久,可是连一次开枪的机会也没有呢。” 话是这么说,不过那也是因为军种不同罢了。伊格尔这样想着,虽然在对方身上没有看到勋章,但是他猜测像格特这样的飞行员,没准战果比他们这些地面作战部队更加丰硕。只是对方不会也不愿把自己的荣誉四处炫耀而已。 “你是什么时候来到图拉的?” 两人在战地上相逢,何况又是熟人,自然比在其它地方见面更加感到高兴。他们一边慢慢地走着,一边聊着彼此的境况。面对伊格尔的问题,格特一笑,说: “比你们早十个小时。在一天前,这儿的情况还没完全平静下来。高地人的战机,依旧在天空中缠着我们的人,就算我们想下来,他们也不让。还好,地面的防空炮火起了作用,没让那些高地人把这个机场炸出个大坑来。不然的话,我们恐怕也不会这么凑巧在这儿见上一面了。” 伊格尔也笑了。“是啊,要是那些伊万敢在这儿撒野,你们也会给他们好看的。” 后勤人员正在把物资运送过来,车队从二人的身边经过。在离他们较远的机场跑道上,一辆大型运输机正准备起飞,它返航的目的地,就是离此数千公里的原布隆尼亚国境内。在那儿,奥军设立了物资输送网络,铁路飞机不必回到奥登尼亚国内,就可以从更加近的地方获得补给,然后运到前线来。当这个没被破坏掉的机场成为奥军先头部队的获物后,他们马上也组织起补给运输,务求在这里为前线部队输送更多的东西。 一辆后座上装满木箱子的吉普车经过,车上的人似乎认识格特,朝他挥挥手。格特也招手向对方示意,他头也不回地说道: “我所在的第25航空团本来是隶属于中央集团军群的。没错,就是由那位‘倔强的老头子’德克元帅率领的部队。可是后来上面的人却突然告诉我们,要往南而来。于是,我们又改变方向,朝南方集团军群来了。看样子,现在大后方的人是更看重这儿吧。” 听到格特说起在士兵们常见的对德克元帅的绰号,伊格尔颇有种亲切之感,不禁下意识地一笑。不过当对方说完之后,他的神色也凝重了起来,说: “我们那儿最近也常在议论,说是最高统帅部特别想要伊万的金圈,因为这儿有油田。这样一来,攻陷路德尼亚首都的事就得往后推了。不过如果换成是我们,当然更希望能进雷帝城——以自己的力量杀进去。” 格特显然也对此有同感,身处前线的军人,谁都希望获得这样的荣耀——作为第一批攻陷敌国首都的人。可是,现在这个愿望却得因为上级各种各样的考虑而被迫延后。(未完待续) 第二十四章 战地聚会(3) “在一个月前,我为轰炸机护航——那是我们航空团隶属于中央集团军群的最后一天,不过当时我们谁也不知道——从莲娜卡平原向东,雷帝城的外城墙我们都看见了。红色的城墙,简直就像巨人之国似的,特别高大醒目。那个时候,我们还在讨论不休,说谁能第一个进入那里头,插上咱们帝国的旗帜。现在回想起来,还好像是昨天的事情一样。可是谁又会知道,现在咱们还得调过头来,得为了这个什么金圈而努力呢。其实大家都希望把伊万们最看重的首都拿下来,那样的话,战争就好办多了。我们也可以早日回家了。” 说到最后,格特可能是想起了遥远的家乡,略有些怅然。不过这只是短短一瞬间的事,他很快又看着身边的伊格尔,说: “我记得,禁卫军旗队装甲师本来也是属于老头子麾下的,现在看来……” “哈哈,确实如此。”伊格尔对自己能够加入这样一支即使在军中也如此知名的部队感到自豪。“跟你们一样,我们原本都以为这次一定能够直捣敌人的首都,把他们打败之后就打道回府。没想到,现在还没结束。不过也好,起码能够让咱们在这儿碰面!” “说的没错!” 可能是因为连日来在战场上奔波作战,积累了不少经验。现在的伊格尔,与去年和格特在弗莱德家认识时已经大不相同。同样是经历过战斗的军人,他们之间更加有亲切感和手足之情。 走了不远,他们正聊着,忽然听到迎面有人在喊伊格尔的名字。两人抬头一看,只见有三名同样穿着禁卫军装甲师坦克车长黑色制服的军官在那儿看向他们。其中两个,伊格尔一下子就认了出来,正是同一师的战友米歇尔·卡洛和沃尔特·亚历山大。他们都面带笑容,向对方示意。伊格尔回头向格特说了几句,而对方却惊讶地注视着前面另一名军官,推推他说: “你瞧,那个是谁?” 伊格尔经他一说,才把注意力从认识的那二人转到另一人身上。他认出来了,那个军官不是别人,正是他在奥登常常见面交情不浅的尤琛·弗莱德!能够在这儿遇见他,伊格尔真是惊喜不已。尤琛看清这两人的模样后也不禁笑了,他随即用一本正经的声音说: “看来不管到哪里,我都能够遇到贵人呢!可能是坐得坦克太久了,连磁场也被它增强了。” “你们……是认识的?” 米希抓抓头,来回看着这三个人。他认出了格特,却没想到他和伊格尔还有尤琛好像也是认识的。而他身边的沃尔特·亚历山大则已经明白了,他打趣道: “看样子,这三位早就在我们之前已经是友人了呢。真是的,难为我们还被蒙在鼓里。怎么,各位不为我们这两个搞不清楚状况的人介绍介绍吗?” 格特、伊格尔和尤琛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都是忍不住大笑。之后,伊格尔向另外两人介绍了格特,同时还告诉对方,他们确实早在一年前就已经认识了(当然,尤琛并没有把伊格尔的身份告之他人,格特也看出伊格尔的心思,所以都没提起此事)。格特跟三人握手后,说: “今天一定是我们幸运日,居然能一下子见到你们几位。看来要不是来到图拉,我还真会后悔呢。” “哪里!”米希满面笑容地看着他们,似乎也觉得这样的相遇非常有意思。“今天啊,是我们大家的幸运日!” 五人都笑了起来,不知道的人,肯定以为他们很久以前就是非常要好的朋友。格特眼尖,一下子认出尤琛的黑制服虽然与米希他们一样,但臂章上却是个银色的骷髅。他朝对方竖起大拇指,说: “幽灵装甲师?今天我眼福不浅,居然能同时见到两大王牌装甲师的精英!” 他这么一说,伊格尔也注意到了,原来现在尤琛是禁卫军幽灵装甲师的军官。看样子,对方之前是一直跟随南方集团军群作战了。而尤琛则笑着朝米希他们说: “在去年,我跟格特刚见面的时候,他还是个少尉呢。没想到,一段时间不见,你这家伙已经成了中尉了。怎么样,现在战果肯定很不错吧。” 格特对自己的战绩和升迁不以为然,他只是耸耸肩膀,向新认识的友人说: “嘿嘿,只是刚脱离菜鸟新手那个等级,在我们那儿,厉害的人多得是。” “你是……第25航空团的……”亚历认出了他的番号,用力地点点头。“不错,不错。” 能够在战场上遇到故人,是令人高兴的事情,更何况是遇到好几个!所以大家都不想马上分别,希望能再多聚一会儿。格特打量着身边四名禁卫军的成员,笑着说: “不行啊,这样太不公平了!现在只有我一个是空军那边的,而你们都是一伙儿的。我看这样吧,今天晚上我所在的大队要举行个小小的宴会,要是各位赏脸的话,请务必来那边的营房里一聚吧。” 因为今天没有什么重大任务,而且在排班上岗方面他们也可以有所调动,所以四人都很乐意地接受了格特的邀请。他们各自告别,回去自己所在的驻地,只是心中多了一份雀跃和期待之情,等待着夜晚的到来。 是夜,伊格尔交待好排里的一切,然后就出发到另一侧的空军营房那儿去了。艾吉看到他那样子,忍不住揶谕道: “哟嗬,咱们的少尉,今晚佳人有约啊。” 伊格尔不理会后面传来的笑声,离开了四排的营房。他虽然今晚确实有约,不过约会的对象却不是漂亮女人,而是志同道合的朋友。想到这里,让他不禁脸露微笑。(未完待续) 第二十四章 战地聚会(4) 绕着机场的西侧走过去,空军的营房离他越来越近。当他来到那边营房前面的一片草地时,却发现格特已经在那儿等候着了。除了他之外,还有尤琛也在。他们一见他就朝年轻人喊: “总算到了,今夜要不醉无归!” “喝酒的话我虽然不行,不过我一定舍命陪君子!” 他们说笑着,很快,米希和亚历也来了。他们一起走向营房,米希还问道: “说老实话,格特。今天你们不能再把我灌醉啊,要是回去以后没法早点起来,我可不放过你们。” “你会喝醉?那样的话我们就得陪上全大队的人倒下才行!”格特对于对方的酒品早已有了解,知道米希的酒量不在话下。“要知道,埃利克他可想着你呢。一听说你们要来,那家伙早就摩拳擦掌,一副等不及的样子了!” 经过格特的解释,伊格尔和尤琛才明白,原来米希早在去年曼尼亚战役之前,就认识了格特所在大队的人,还与他们斗酒,两伙人可谓是“不喝不相识”。说起这个,亚历也看着自己同营的朋友。 “哦,原来他们那次说的就是指这个呀!可惜我那时不在,要不然,也能亲眼看看你是怎么从酒桶变成大酒缸的。那天晚上之后,我们那些人,每次斗酒都一定拉上你。原来是有这个缘故。” “我呀,只是玩票性质的。”米希甩手又摇头,毫不在意地笑着。“说起来,还是格特那儿的人厉害,一个个喝起来都跟不要命似的!我可是甘拜下风、甘拜下风!” “要是你也只是玩票性质的,那么我们可都是小孩子性质了!” 尤琛这样开着对方的玩笑,米希和众人都不禁大笑。他们一行人走着,来到了格特所在的战斗机中队的营房。门还没打开,就听见里面有人在嚷嚷: “……你们不许喝!这是我好不容易从后边的人那儿抢过来的麦芽威士忌!今天晚上,我的劲敌就要到了,我要光明正大地打赢他!” “谁是你的劲敌啊?” 格特他们一走进去,营房里的人全都看过来。伊格尔发现,为了组织这个小型的内部宴会,飞行员们把自己的床都推到角落里,空出一片地方,并且摆来不少椅子。周围当然还少不了几箱啤酒和他们的那些“私人珍藏”。刚才还在叫嚷的埃利克一看见米希,嘴里哈哈笑着,站在椅子上一手指着他说: “好家伙!你可来了,为了这一天,我不知花了多少时间。咱们今天一定要分出个胜负不可!” “快下来,亲爱的!”京特在一旁面无表情地挤兑队友。“你踩在我的椅子上了。” 营房里哄然大笑,装甲师的四名军官与这个中队的飞行员们一一见过,互报姓名和昵称。虽然伊格尔的姓氏与副首相的一致,不过并没有什么人在意。相反,他们像老朋友那样招呼着对方,把啤酒瓶塞进他手里。伊格尔很久没有感受过如此热闹的气氛了,他看看那边正在为尤琛和亚历介绍队友的格特,心里真有点羡慕他。 “这位是我们队里的彼得·汉默特,这位是菲利蒙·朱力克。” “很高兴认识你们。” 尤琛和他们一一握手,他们之间用男人的方式,迅速建立起友谊和默契。亚历照样还是那副表情,虽然是在高兴的时刻,不过他依旧用略带忧郁的眼神与众人见面。当他看到朱力克的时候,后者正向他一低头,说道: “欢迎您,亚历山大少尉。我是朱力克。” “晚上好,朱尼。” 米希像是突然想起了什么,他暂时搁下与埃利克等人的寒喧,看向自己同营的朋友,问: “对了亚历,你不是有个弟弟在空军里吗?没准这些朋友就和你弟弟是认识的哟。” “啊,也许吧。不过那个家伙喜欢藏头露尾,看到我这个不称职的哥哥,说不定早就跑了。” 格特听说对方的兄弟同样是空军的成员,更觉得高兴。“你的弟弟也是飞行员吗?可能我们真的会认识呢。” 亚历一笑,他刚想说什么,却听到那边的朱力克已经在喊: “喂!你们要等到什么时候才开始啊?别以为能就此躲过去,来吧,咱们大家都要喝!” 男人们在一起,虽然比不上皇室的宴会豪华,更没有气派的场地、如云的的上流人士高官,更没有漂亮的美女。可是大家都觉得喜不自胜,因为在这儿他们无分彼此,这是一次兄弟间的聚会。当宴会开始后,埃利克几乎就缠上了米希,非得要对方和自己比一高下——因为在去年他曾和米希斗酒,不过始终难分胜负。对于埃利克这么一个以喝酒而出了名的飞行员来说,能碰上这么一个对手,真是千载难逢的机会。而米希呢,他也乐于应战。不过想把他灌醉,那可就没那么容易了。 格特、尤琛、亚历和伊格尔坐在几张围成小圈子的椅子上,他们四人的酒量都不多,所以也没有参加这种斗酒会。只是拿着一瓶啤酒,偶尔喝一口,同时跟身边的人说说笑笑,觉得更加有意思。 在之前与其他的人交谈中,亚历就知道,格特如今已经是拥有打下敌机14架战绩的战斗机飞行员。他说起在地面部队对战斗机的评论: “我们有时在休整,看到前头天空上的自己人的战机和伊万的战机缠在一起。我们那些士兵,甚至会用这个来打赌,猜哪架能赢。要是猜对了,就有一瓶啤酒。士兵们常说,看空战更有乐趣呢。” “要真那样的话,那么我会努力不让你们失望的。” 格特做了个保证的姿势,不过换来的效果却是让旁人笑个不停罢了。来到前线将近三个月了,他们远离家乡,远离亲人,只有一群和自己年纪相仿、经历相似的年轻人在身旁,所以能够笑得开怀、玩得开心,自然不足为奇。伊格尔擦擦嘴角的啤酒沫,他并不是头一次有这种感觉,只是现在那种感觉更加强烈了。那就是:离开自己的父母家人,只和这些同样的年轻人们在一起,真让人觉得无拘无束。(未完待续) 第二十四章 战地聚会(5) “到了7月,金圈的缺口要是被完全打开。那么我们也就能早点进军油田了。那样的话,不知上头是不是会大发慈悲,放我们去攻打雷帝城?” 尤琛不管到了哪儿,说话的口吻依然不改讽刺的本色。不过说起这个话题,别人都有同感。亚历点点头,说: “我们的人本来都伸长了脖子,盼望上头叫我们转道回去。可是就算脖子伸得再长,也改变不了事实。没拿下金圈,咱们谁也不能回去。七日战争,也许会成为七个月战争,甚至是更长的时间。” 在奥登尼亚军中,几乎谁都知道,他们的首相希望早日铲除路德尼亚这个国家,所以才连作战计划都命名为“七日战争”,为的就是希望能尽早消灭敌方。可是即使知道这一点,亚历对于上级的批评,也没有一点收敛的意思。格特看到他们这副严肃的表情,半开玩笑似的说: “到时候,我们来个联合进攻吧。各位在地面上驰骋,而我则在空中支援,咱们一起开火,把雷帝城里的伊万们全赶跑,然后再邀请后头的大官们来阅兵。之后,我们就能回家了!” 虽然是调侃,不过这也确实是众人的希望。在另一张椅子上,京特听到格特这么说,回过头看着对方。 “那倒是,格特你比我们更强些,因为在奥登尼亚那边,有人在等着你啊!” 格特朝那边说了句什么,不过由于房间内一时喧闹声起,所以他身边的三人都没听清楚他说了什么。不过当格特回头看着他们的时候,伊格尔明显发现,对方显得有点不自在。 “这么说,格特你是有情人了吗?嗯,确实比我们强。” 听到伊格尔这么说,连亚历也来插一脚。只见这个平时一脸云淡风轻的家伙用看似不在意的口吻说: “虽然认识不少女人,不过好像也比不上你幸福呢。果然还是早些定下来的好啊……” “哎、那个、别听他瞎说!哪、哪有什么……”格特显然不大会说谎,难怪他会被队友们嘲弄。“我现在还早得很呢、早着呢……连点成果战绩也没有,哪谈得上什么……哎,不是不是,我的意思是说,我们太年轻了,不该只考虑自己的事情,反正……” 伊格尔强忍着笑,拍拍对方的肩膀。“反正比不上你就是了,亲爱的格特。但愿我们也能像你这样,早日找到自己的另一半。” “正是如此。”亚历轻声加上一句。 面对他们的“祝贺”,格特只能以皮笑肉不笑的表情应付过去——或者说,是哭笑不得的神情?总之,只要一说到自己,他好像就只会顾左右而言他,开始语无伦次。伊格尔虽然在开着对方的玩笑,不过如果他也碰上这种时刻,没准只会比对方更加尴尬。而在亚历那边,已经跟京特说起格特的笑话来了。他们这两个同样是看似脸上不会有什么表情的男人,捉弄起别人来,竟然一点也不逊色——甚至更加有过之而无不及。亚历向他问道: “不知那位能够有幸与咱们的空军英雄结缘的女孩,是个怎么样的人啊?长得漂亮吗?如果是那样,我也想认识哦。” “说起这个呀,”京特直摇头,好像在哀叹交友不慎似的。“格特宝贝得不得了,说什么也不肯带人过来让我们一睹芳容。而且更无良的是,居然连照片也不让咱们见。我们真是可怜,居然有这么一位吝啬的朋友啊!” “无良的人是你们!”格特毫不客气地瞪了他们一眼。 “是吗是吗?可以理解,毕竟是心上人,当然不希望被我们这群如狼似虎的家伙看到,要是被我们盯上,只怕有人会开始杀人了吧!”亚历和京特一样,对被他们嘲弄的主人公那恶狠狠的眼神毫不在意,继续说着。“是一见钟情吗?还是私订终身?哎呀,真是想想都幸福呐!怎么我们这些光棍就没那个福份呢?” “说起来,我们也是被这家伙矇了好长一段时间。直到他去年因伤住院,跟他同病房的人才偶尔有幸看到了他们那对小情人卿卿我我的场面。听说他们说的话,当场就醉倒了好几个人呢。不过不是被那几位似的被灌醉——”京特下巴一抬,指指那边有几个被放倒的飞行员。“而是被他们的幸福灌醉的!” “你们——” 格特不知说什么好,反正他现在只会越描越黑,所以干脆什么也不说,任由他们先取笑。等他们没趣了,自然也就不会再拿自己和自己的女友开玩笑了。没办法,谁叫去年当他的女友来医院探望自己时,被同病房的人看见。之后,那帮家伙免费帮他在团里宣传,现在搞到几乎每个人都知道“某某中队的格尔哈德·尤特里希是如何如何有艳福”。伊格尔笑个不住,不过看到格特这副表情后,他也很厚道地没有再加入到亚历他们之中。伊格尔放下空瓶子,转身去拿椅子旁箱子里啤酒。他看到,在自己身边,尤琛正把一整杯威士忌都喝得精光。在对方的面前,已经放了一个空威士忌酒瓶子了。 知会过上级,不用担心被打搅的这些年轻人们,仍在继续着自己的晚会。他们身处前线,确实不知死神何时会降临到自己头上。可是害怕也没用,倒不如以欢笑和豪饮,来宣泄他们对生命的热爱。这就是奥登尼亚的年轻人们,他们不是出于无知而不惧死亡,相反,他们都作好了为国牺牲的准备。所以,他们把每天都当成是最后一天来渡过。因为他们很清楚,像这样难得的相聚,不知何时才会出现。 在那个时候,谁也不知道,自己是否能活下来,再次和朋友们见面,回忆起这时的种种快乐……(未完待续) 第二十五章 罚·续(1) 创世历1086年7月,七日战争自开始以来,已经整整进行了三个月了。 虽然比预期的时间要长,可是在奥登尼亚神圣帝国的最高统帅部里,却依旧是对计划充满信心——主要的原因,当然还是因为那个掌握着全国统治权的人对此有信心,所以其他人也就必须得有信心。 随着雅罗斯拉夫尔的路军守军日子日益艰难,奥军的进展却是如有神助。前线雪片般飞来的电报中,经过筛选,有不少好消息都摆在了首相卡尔·海因茨的面前。他更加确信,自己的计划没有错。而且只要油田一到手,那么之前一直困扰着奥登尼亚军有关燃料不足的问题,也自然能够解决了!他几乎每天都不休息,只是没日没夜地与幕僚们商讨着有关前线的战事,同时制定一个又一个的方案和计划,务求让军队完全按照他本人的意图来进行战争。当然,想是一回事,执行起来又是另一回事。 前线的士兵们,可不像首相那样对石油和燃料来源地念念不忘。他们更喜欢被分派到重要的任务——例如:攻打首都。只不过,当上头的命令下来时,他们谁都不能反抗,只能一边抱怨着一边收拾行囊,跟随部队一起往另一个方向出发。 7月5日,禁卫军旗队装甲师接到命令,全速赶往雅罗斯拉夫尔,支援那里正在进行攻城任务的其它部队。在当天中午,部队就启程了。 看着离自己越来越远的图拉市,弗里茨不禁哀叹道: “妈的,我本来还打算在那儿找几个高地女人寻寻开心呢!现在全他妈泡汤了!” “孩子,省口气吧,上头那些人可不会听你这种理由。”欣克尔扯扯他的袖子,示意他坐下。卡车行驶得快,因此颠簸得也大,万一不小心跌下去,那可就出大丑了。“你应该说,考虑到个人条件和能力,我觉得自己更加适合留在那里,为各位做看门的工作。以后一定奋不顾身、万死不辞,为先生们服务。那样的话,说不定他们会觉得感动,顺便把你留下来呢。” “留我一个有什么用?跟着大伙儿一起闹,那才叫有意思!” 其他人有的笑着,有的则在讽刺他错过了找女人的好机会。因为得知又得奔赴战场,士兵们的兴致也减少了许多,连谈笑都变得有些心不在焉。 “不是说雅罗斯拉夫尔那边没问题了吗?为什么现在又得咱们非得赶过去不可?” “还用问!肯定是前头那些家伙没法搞定,所以才连累到我们也要出马。换个想法吧,起码,总算被我们挣了一些时间休息,这已经很不错了。” “才那么几天功夫,塞牙缝都不够,够做什么?以前在曼尼亚的时候,我们也没试过像现在这么赶命呢!想想还是曼尼亚人好哇,酿的酒好喝,女人也漂亮。哪像这儿!酒难喝,女人——哼,一个也没见着!” 对现实的失望让士兵们无处发泄,他们干脆一股脑儿地把这些责任全推到了跟他们作战的敌人身上。这个埋怨他们为什么不早日投降,那个恨恨地骂着路德尼亚佬不识好歹;这个呼吁伊万们赶快放下武器、跟他们一起喝酒唱歌,那个向上天祈祷让路德尼亚的漂亮女人不要再躲着他们。总而言之,是说什么的都有,大家的愿望只有一个:希望可以不战而胜。本来如果他们就这样一路打下来,没经过休息的话,可能他们对和平的希冀也已经麻木了;可是短暂的休整过后,这些奥军士兵们埋藏在心里的对家乡家人的思念就犹如潮水一样涌来,他们虽然谁也不说,可是早就想家了。而现在唯一能让他们回家的方法,就是结束战争。不过,这一点,恐怕连他们也知道,在目前看来是不大可能的了。 说了这么多,也只是为他们郁闷的心情稍作缓解罢了。车子行驶的时间一长,几乎所有的士兵都沉默下来。前路不知还有什么在等待着他们,还是省口气暖暖肚子吧。 雅罗斯拉夫尔,那座只是在传闻中的城市离他们的车队越来越近。经过数小时的行驶后,这些从外地赶来支援的军人们,已经可以看见那座城市的护城河和教堂的尖顶。那熟悉的炮火声,也渐渐清晰起来。由于车队所行驶的道路以及城内的一部分是属于奥军的阵地,所以路德尼亚空军的飞机也不时出现在他们的头顶上。如果不是有奥军的战机与之纠缠,恐怕这条路和桥梁早就被炸得失去用处,没法再使用了。 车子刚驶过那座连接着城区与城外的大桥,好几颗炸弹就落在了河里,激起阵阵冲天水柱。司机不敢在此多作停留,一踩油门,赶紧先把车子开到较为安全的隐蔽地带。一停车,士兵们纷纷跳下车,各自找隐蔽。因为现在看情形,敌人的战机很有可能再往他们这里扔炸弹。伊格尔从栏杆上一跃而下,顺手拉起一个跌倒的士兵,跑进前面的隐蔽棚架下。那儿驻守着南方集团军群的帝国步兵师,他们的人正在朝这些援军们喊: “快!快!” 等到大家都离开了那个没遮没掩的泥地时,伊格尔才松了一口气。他这时才有心思把注意力转移到其它方面。在大桥那边,已经有一辆卡车在起火燃烧,里头的人浑身着火地跳出来,或是落到河里——看样子,是被空中的炮弹炸个正着了。也因为这样,后头的车子没法再前进,那些不能过河的士兵只能跳下汽车,一边拉走受伤的战友,一边找地方躲藏。 小鸭杰奇看到这种情形,正想冲出去救人,被伊格尔一把拉住。他的排长对他说: “得等那些该死的敌机走了才行!看准点!” 如果就这样冲出去,不仅没法救到自己人,反而很有可能会让自己伤亡。在他们的眼前,有好几个全身上下被火焰包围的人从卡车上摔下来,有的还在蠕动着(不知是不是因为火焰的关系而使他看起来好像还有气似的),还有的则挣扎着想翻过桥栏杆,希望跳进河里好让自己身上的火得以浇灭。在那一团团火焰之中,黑色的舞动着的人形物体,发出不像人类的喊叫声,几乎压过了那些隆隆的炮火声。目睹着这一幕的杰奇,虽然身处战场,但依旧难以抑制自己的颤抖。很快,他就发现,身边的排长,同样目不转睛地注视着那些他们无法挽救的同伴。面对着这样的情景,他们根本无能为力。不管是在平日里如何了不起的人、如何拥有伟大成就的人,在战场上,都只是一个弱小连自己的命运都无法掌握的人罢了。(未完待续) 第二十五章 罚·续(2) 终于,敌人的战机耐不过奥登尼亚的战机,被赶回去了。轰炸也暂告一段落,杰奇愣愣地看着在河里漂浮着的黑乎乎的尸体,一时竟没了反应。而伊格尔他们,已经看准机会一下冲了出去,连忙用最快的速度把自己人救起来。有的已经来不及了,而还有的则仍在燃烧,只是会发出令人胆寒的叫声和呻吟声。有些人因为被飞机上的机枪扫射中,躲在地上蜷缩成一团。伊格尔脱下自己的外套,扑灭着一个士兵身上的熊熊火焰。其他人也赶来帮忙,纷纷把还有气的人抬到安全地带去。桥虽然没被炸断,不过敌人的一部分目的,已经达到了。在还没进入雅罗斯拉夫尔时,禁卫军旗队装甲师的第一装甲轻步营,就已经损失了超过一辆卡车的士兵。 帝国步兵师的一个军士帮着伊格尔把烧伤的士兵抬回来。他们看着这一团被烧得焦黑难辩原来面目的人,听着他微弱的呻吟。那个军士摇摇头,对伊格尔说: “没用的,少尉,他多半活不过今天。” 伊格尔明白他的意思:反正都活不长,还不如干脆结束他的生命好让他少受点罪。年轻的排长没有说话,他不像以前那样一听到这样的话就会义愤填膺,也没有安全按照对方的提议去做。这个时候,那个外表已经完全变了样的人忽然动了一下。伊格尔俯下身凑近他,才看到那张弥漫着焦臭气味的脸上,一只眼睛正微微地睁开。这个士兵用剩下的这只仍能视物的眼睛盯着伊格尔,用几乎听不见的声音喃喃说道: “求你……杀了我……杀我……” 伊格尔一言不发,他知道这个人再活下去也只是受尽痛苦,而且他很有可能熬不过今天。但是从声音中听来,那是个年轻小伙子的声音。也许他刚来到战场、也许他参加过几场战斗、也许他刚刚认为自己已经适应了异国的土地而准备建立战功、也许他刚才就和他们这些人一样,仍然在和战友们谈天说地。可是转眼之间,这个年轻人就变成了现在这副模样,等待着别人对于他的发落。就算可以保住性命,他也不可能作战了,从今以后,多半是个废人。再过几天——如果他好运可以活下来的话——在战地医院里,也只不过是又添上个令人厌烦或是害怕的会惨叫会发狂的生物罢了。 “叫救护兵来,让人用担架把他抬到野战医院去。” 奥军中等级森严,上下级关系分明。所以就算是被对方驳回了自己的意见,那个军士也只是毫无异议地接受命令,一边找人来抬担架。而当伊格尔离开那里时,那个轻微的哀求声,依然不绝于耳。 由于领空再次恢复平静,所以地面上的人们才得以收拾这儿的烂摊子。伊格尔走到艾吉身旁——对方正看着那辆被炸中的卡车——拍拍他的肩膀。艾吉头也没回,就对身后的人说: “不用看了,这车里没有生还者。” 伊格尔沉默地看着这一切,他并不知道,自己刚才那样做,到底是对是错。艾吉离开那辆还在冒火的卡车,看了看伊格尔。他似乎什么都明白,不过也是一句话没说,只是继续帮着别人救助他人。 在另一边,欣克尔他们忙着把掉进河里的人拉上来。至于那些尸体,现在已经没人有空有那个心思去管他们了,还是尽量救起更多活着的人要紧。弗里茨好不容易拉上一个飘在水面上的士兵,却发现那个人的下半shen已经不见了。而且对方断气了有一段时间了,之所以还以为他是活着的,可能是因为自己救人心切的缘故。弗里茨喘着粗气,差距跌倒的泥滩上。他冲着旁边的欣克尔喊: “妈的!那些伊万们怎么现在才发疯?!之前不是说他们一直边打边退吗?!” “谁清楚那些野蛮人是怎么搞的!没准,他们现在才开始疯颠起来!” 看到这种情景,伊格尔只能庆幸四排的汽车在前头,早一步驶过了大桥。不然的话,那些浑身着火或是漂浮在河面的尸体,就很有可能会是他们了。这里他们不能多作停留,因此只能把救助的工作留给防守在外围的帝国步兵师,而装甲轻步营的人则进入城中,参与作战。 当这些从外赶到的军人们刚进入城中不久,就听到后面又响起炮声——又是敌人的战机到了。不过他们现在已经不能顾及外头了,而是得把心思放在这座城市上。前线指挥所设立在一幢大楼的地下室里,在那里,伊格尔他们看到,天花板被震得不时刷刷响,还伴随着一阵阵的沙石落下。不管是军官还是士兵,每个人都灰头土脸的。三连的连长之前就到达了这儿,他向伊格尔招招手,示意对方过来。在他的身边,还有好几名同连的军官。伊格尔没时间向他们打招呼,只是听着连长分派任务。从楼梯那儿传来尖锐的啸声,有一颗炮弹落在外面的街道上,使得爆炸的冲击力从地下室唯一的入口里扩散进来。几乎所有人都趴下甚至卧倒,用双手抱着脑袋,以减低自己受到伤害的程度。 等一轮轰炸过去后,众人才渐渐抬起头。伊格尔发现,面前的这几个人几乎都成了土人,浑身上下被灰笼罩着,差点辨认不出原来的模样。他知道,现在自己跟他们也相差无几。连长告诉他们,现在敌人重新组织了攻势,正从东面和南面的街区进行反攻。依靠着对这里地理环境的熟悉,敌人把好几个中队的坦克都困在里面,然后再进行逐个击破。现在在城区之中,必须靠步兵来对抗敌人的埋伏。伊格尔听着隆隆的炮声,看着头顶上那盏忽明忽暗的电灯泡,还有周围那被灰尘沾得满头满脑的军人们,这才知道,原来敌人前段时间之所以撤退,只是准备反攻,他们并不打算让雅罗斯拉夫尔被奥军夺去。四排要与三排一起,前往靠近中心的城区,去解救那儿受困的一支坦克中队——如果他们的人还没死的话。 由于敌人的空军也赶来支援,所以现在奥军哪怕是想要在自己的阵地上前进,也变得颇为困难。当伊格尔从地下室出来的时候,他的弟兄们就藏在沙包后,躲避着空中的轰炸。街道已经变了样,别说是行驶,连人的行走也得花上些工夫。伊格尔把他们的任务告诉了艾吉,对方抬头看看外面,又咧开嘴看向朋友。 “果然!那些伊万佬可能也猜到咱们会来,所以才花了这么大力气来‘欢迎’我们!”(未完待续) 第二十五章 罚·续(3) 虽然前路不知吉凶,可是他们必须得前进。由弗里茨和杰奇带头,伊格尔他们把队形分散开来,靠着那些残破大楼的掩护往中心城区进发。这样所花的时间是慢,不过也可以把伤亡的可能性降低。当一发现前面有什么不对劲时,担任尖兵的二人就会马上叫后面的人隐蔽,自己也迅速跑进临近的建筑物或障碍物时,静待炮击或轰炸过去后才继续前进。 三排的人在另一条街道上,同样缓慢地靠近城中央的街区。欣克尔边跨过那些不稳当的砖头堆,一边说: “但愿那个11中队的家伙还活着,要不然,我们去到才发现人死光光了,那不也是送死吗?” “你最好祈祷那些家伙活着,不然只剩下咱们,那些路德尼亚佬怎么应付?” 瑟格手持他心爱的狙击枪,从那个老兵身边走过时这样说着。欣克尔对于坦克中队的人活没活下来不感兴趣,他只担心要是以他们这些人碰上更多的敌军,那样可不划算。 又经过两条满是坑洞和碎片的大街——如果现在它们还能称之为大街的话——炮击声和轰炸减少了许多。大家的心总算放下来了,可是欣克尔却左看看,右看看,活像出洞的老鼠在打量四周有没有猫的踪影,四处打量周围的动静。亨利希抬着机枪经过他身边时,说了一句: “你倒是快点呀,这儿不会有妖怪吃了你的。” 欣克尔沉默不语,这个一向不管在什么时候都悠哉悠哉的老兵,此时却紧皱眉头。艾吉等到他走上来的时候,在他耳边低声问: “发现了什么吗?” “太安静了……静得不寻常。” 艾吉跟欣克尔认识的时间比其他人都长,他知道要是对方这么说,肯定是感觉到了什么不对劲的地方。他走上前去,示意伊格尔小心四周的情况。确实,比起刚才他们来的地方,这儿显得像是风暴的中心点,让人不禁产生疑惑。 伊格尔看着走在最前面的两个士兵的身影,他们没有停顿下来,而是小心翼翼地前进着。看来那儿暂时没有危险,他下意识地握紧手中的枪,带着其他人步过这个街区。在城市之中交战,最难确定的就是哪儿是自己的人阵地,哪儿又是敌人的地盘。任何一栋楼房、一间房间,里面都有可能是敌人的人。军人们的争夺,也不是以普通的阵地战来计算推进的速度和成果,而是一条街道、一间房屋来计算的。不管是谁,想要穿越这个危险的城市,都必须加倍小心。 城区中心离他们很近了,在那儿并没有传来炮声。伊格尔觉得有些不妙,因为那边的坦克中队既有可能突围离开了,也有可能已经被全部消灭。一幢被炸掉了塔顶的教堂矗立在那儿,孤伶伶地与其它建筑物分割开——因为两旁的楼房都被炸毁了。按照上头给的情报,自己人的坦克中队应该就在这儿附近,可是目前为止仍然没有看到他们的身影。 “难道真的已经来不及了……” 伊格尔脑海中闪过这个念头,不过这已经轮不到他们来决定了。不管他们能不能支援自己人,最起码都要确认对方的生死才行。四排的队伍刚走到教堂前面,忽然位于他们队伍前面的弗里茨一手拉着杰奇飞奔而来,同时大喊: “敌人有埋伏!快散开!” 其实当他转身一回跑的时候,众人就下意识地知道不好了。从街区的南侧,那些楼房之中喷出黄色的火舌。有的人来不及被直接击中,瘫倒在街道上。而剩下的人则全部散开,各自找隐蔽点,有不少人躲进了教堂的阶梯和外面的大理石柱后,伺机向敌人还击。 弗里茨他们只跑了一小段路,没法回到教堂这边,便往旁边一跳,冲进一间街边小店的房间里。杰奇被拉得钢盔都差点掉了,他摔在地上,只顾着喘气什么也说不出来。弗里茨试图靠近窗边观察情况,马上又被一梭子弹逼了回去。他擦擦眼睛,知道队友们就在后头那间教堂和街道两旁的房子里,于是他冒着危险贴在窗边,一边观察着敌人的火力位置,一边大声将看到的一切告诉后头的人: “一挺机枪,在一到两点钟方向,那间挂着咖啡店牌子的房间里。二楼也有火力点,不过暂时看不清楚……” 事实证明他的冒险不是没用的。伊格尔拍拍扛着肩抬式火箭筒的士兵跟自己来,同时对后面的人说: “掩护我们!” 在艾吉的手势下,他们配合好时间冲了出去。由于还击的火力很猛,所以敌人只能暂时躲进去,没有开枪。伊格尔和那个士兵跑到离目标更近的一处坍塌的沙包堆后,在那儿,他们可以清楚地看到一楼街边小屋窗户里的路军士兵。在结束短暂的掩护后,艾吉一把拉过身边的通讯兵,要他马上联络后方,他们这儿遭到埋伏了,让三排的人赶紧过来支援。 伊格尔帮着那个士兵往火箭筒里装好炮弹,命令他对那个火力点发射。他们刚一抬头,子弹就贴着沙包飞过去,擦过他们的钢盔。他们又马上低下头,那个在排里一向扛惯火箭筒的萨克森二等兵忍不住对排长抱怨: “少尉,咱们这是冲着枪口跑!” “那也没办法!” 在伊格尔的帮助下,两人再次把火箭筒扛起来。萨克森嘴里抱怨着,但却凝神瞄准目标,当伊格尔的手一拍上他的肩膀时,那枚火箭弹也嗖地离膛而出,正中目标。里面的路军士兵整个被炸飞出来,摔落在街道已经变得凹凸不平的地面上。不管他被炸飞出来的时候还是不是活着的,奥军士兵们可没有放过他。有些人举枪射击,把那个人的身子打成像筛子似的才罢手,再转而去攻击其他目标。 一个火力点毁了,而伊格尔他们二人又如法炮制,把二楼一个敌军的据点同样炸烂。看着路德尼亚人的埋伏被逐渐催毁,有的士兵赶紧把街道上受伤的同伴拉回去。萨克森兴奋不已,朝伊格尔喊: “又干掉一个!” 由于他们所在的位置比较靠前,担心前方还有埋伏的伊格尔拉着对方往回撤。当他们冲到教堂台阶上时,伊格尔忽然感到身子一沉,整个人面朝地倒了下来。在右肩传来阵阵撕裂肌肉和剧痛中,他才知道,自己中弹了。他只觉得喘不过气来,却无法动弹一下。有人冲着他喊,也好像有人在拉扯他肩上的背带好把他拉进安全的隐蔽点。眼前的景物变得模糊,有的人在开枪还击、有的人趴在他身边不停地说着什么、还有的人躺在大街上,已经失去了神采的双眼呆呆地看着自己。 伊格尔被翻了个身,他这才看到,艾吉在自己的上方,那双手在脸颊旁拍来拍去,好像在对自己说着什么: “……喂……喂……坚持……坚持住……” 一切都仿佛变慢了下来,伊格尔在难以呼吸的窒息感中,眼睛对上了教堂台阶上方的圆顶廊棚。那是歌颂无上之神与他的使者们的彩绘。在一片黯淡之中,只有神的那张脸,显得如此突出。异教的神,拥有着与全能之神同样慈悲的脸。此时,他正一脸微笑地,看着这个躺在地面上,胸前一片鲜血的年轻人。 “……最终的审判……神的惩罚……” 眼前神那张带笑的脸渐渐离他远去,取而代之的是满目的黑暗。伊格尔仿佛沉入了深潭之中,再也听不到一点东西、感觉不到一点疼痛。只是沉下去、沉下去……离那一点光越来越远、越来越远……(未完待续) 第一章 伏魔(1) “伊克!” “妈妈。” 虽然有一定年纪但还依旧保持着美貌的女人,款款走到儿子身旁。她优雅地俯下身,跟儿子一起盯着地上的东西。 “那个是什么?” “一只金丝雀……死掉了的。” “是吗……你打算怎么办呢,伊克?” “我也不知道。妈妈,要是我能够早点放走它,它是不是就不会死了呢?” “伊克,你真善良。不过——就算放走了它,它也活不下来的。因为,它注定了只能在笼子里过一辈子,要是离开了笼子,它只能去死!” “妈妈……” “听好了,伊克。不要再为这些事情感到悲伤,你的善良应该用在更有用的地方,你迟早都会继续家庭和你父亲的事业。不要忘记了,你可是瓦莱里安一族的希望!” “妈妈……为什么……” 眼前的黑暗渐渐散开了,那些光亮刺激着还不能接受它的眼球。伊格尔下意识地闭起眼睛,希望让自己好受点。当他开始适应那种光亮,再次睁开眼睛的时候,一张人的脸也出现在他的视线内。 没有表情的脸,伊格尔在迷糊中没法做什么反应,只是这样想着。好像是张女人的脸,冰冷的、没有一点感情地看着自己。等伊格尔的眼睛能够适应周遭的光线时,女人的脸也消失了,出现在他眼内的,是剥落的天花板和几根电线。他眨眨眼睛,没有错,这儿是一间房间,而且——自己正躺在一张床上。伊格尔扭动一下脖子,虽然这样的动作还可以做,不过很快他就感受到肌肉的抗议了。自己的右边身子——尤其是上半身,就像没有感觉似的,可是又隐约能感觉到持续的剧痛。 对了,自己在之前的战斗中中弹了,那么这里就是……医院吗?伊格尔本想抬起身子好让自己看清楚些,可是他很快就不得不放下这个念头,认命地躺在身下那张铁床上。 “您醒了吗?” 毫无征兆的,房间里响起一个清脆的声音。有个护士装束的女人走到他面前,观察一下这个伤员的气色。之后她才点点头,说: “您刚做完手术不久,所以得先观察一阵子,之后如果没有异常,我会送您到普通病房去的。啊,请不用担心,您的伤口已经被清理干净了,子弹没有留在里面,骨头也还好,只是肺部被打穿了。您觉得呼吸困难吗?” 伊格尔怔忡地看着这个女人,这是刚才的那张脸吗?不,不是她,眼前的这个女人,不仅漂亮而且笑容和蔼可亲,她只是一个护士而已。伊格尔本想张嘴说话,可是他此时才发现自己喉咙沙哑,脸上戴着呼吸罩,嘴里似乎弥漫着苦涩的甜味,一句话也说不出来。那个女护士看到他这个情景,拍拍自己的额头,好像在埋怨自己粗心似地说: “瞧我,都把这个给忘了。您现在一定觉得有股怪怪的甜味吧,那是氯仿的关系。您的伤口附近的药效还没过,可能过一会儿您就会觉得非常疼。本来一做完手术,我就得送您进病房的,不过医生说你很有可能觉得呼吸困难,所以必须得戴上氧气罩,请忍耐一下吧,我马上弄好这些氧气钢瓶。要喝水吗?” 她平易近人的声音让伊格尔的紧张缓解了不少,不过还没等他表态,那个女护士就转身拿了一杯水过来,还拿来一柄小匙子,轻轻摘开年轻人的氧气罩,一口一口地喂对方喝水。她坐在床上,离伊格尔很近。虽然没法动弹,不过头一次和家人以外的女性离得这么近,这还是让伊格尔觉得有点窘迫。年轻人甚至可以闻到对方身上有股肥皂的味道,显得干净朴实。不过再看清对方的那张脸,伊格尔才觉得朴实这样的词并不适合形容对方。棕黑色的头发被白色的头巾包着,脸部的线条异常柔和,眼睛、鼻子、嘴巴,无一不美,而且它们居然能如此地出现在同一张脸上,勾勒出一个美人的形象。她真的是护士吗?伊格尔一瞬间觉得有点疑惑,因为他不大相信像一个这么美丽的女人,居然会是个前线护士。 “够了吗?还要再喝点?” 女人的手放在伊格尔的脸上,轻轻拭去他嘴角边的水渍。伊格尔喝过水之后,喉咙的不适感消失了大半——只是每次呼吸都觉得疼痛——他试着说道: “不、不用了。谢谢。” 那个女护士离开他,把水杯放回去。她当然没有看到,在她身后的伊格尔下意识地松了一口气。他盯着这个女人,可以确认她不是自己在梦中见到的那张脸。只是,仍然有点熟悉感。是在哪儿呢?这样一张美丽的脸,照道理来说,如果他曾经见过,不大可能会忘记的。 “对了,我的弟兄们……” 可能是呼吸一急促,伊格尔马上觉得右肩一阵剧痛。这一下,差点使他的脸都扭曲了。那个护士又帮他戴上氧气罩,确认他没事后,才说: “您不用担心,就是您里的人把您抬到这儿来的。还好他们跑得快,不然您一失血过多,咱们这儿的医生也是束手无策了。” “是吗……” 这么看来,这儿果然是离雅罗斯拉夫尔有些距离的野战医院。不知道大家的作战怎么样了。没有了自己在那儿,艾吉应该能好好地带领他们吧?伊格尔想起他在失去意识前,似乎还见到艾吉一脸焦急地想让自己保持清醒不要晕过去。那个时候,他还见过…… 没错,就是那个。伊格尔下意识地看了那个护士的背影一眼,在晕倒之前,他看到的是无上教派教堂廊棚顶的壁画。在壁画之中,有无上之神和他的天使们。(未完待续) 第一章 伏魔(2) 眼前的这个女人,拥有着和那些画工笔下同样完美的天使们的脸。她像天使,不,应该说简直就是天使那么美丽。 “您的眼睛是不是觉得不舒服?” 那个护士一回头就看见对方目不转睛地盯着自己,所以走上来察看。伊格尔赶紧移开视线,略带含混不清地说: “不,没什么,只是觉得睡了很久……” “放心吧,您不会有事的,少尉。”女护士用转轴调整一下铁床的高低,好让病人躺得更自在些。她一边说,一边推着床和氧气瓶——因为两者底下都有轮子,所以推起来还不算费力——离开这个小房间。“来吧,您现在可以到普通病房去了。请您这段时间留在这儿好好养伤,可不要不爱惜自己哟。” 听着楼外的鸟鸣,看着洒落在走廊上的阳光,伊格尔真觉得恍如隔世。虽然肩膀上的疼痛随着麻醉药药力的减退而越来越疼,不过这也让伊格尔感觉到,自己还活在这个世界上,自己还能活着。他问那个护士: “我的伤……碍事吗?我得休息多久才能回战场?” “要是您能静下心来养伤,那么三到四个月内您就能康复。在这段时期期间,我们会好好照顾您的。” “什么……”伊格尔觉得时间太长了,他希望马上回到弟兄们的身边,可是身体状况又不允许。“真倒霉!” “这次您没有被子弹射中动脉或是骨头,就该感谢全能的主了!”那个护士朝他一笑,她的微笑似乎有着连画上的天使也不具备的娇美。“我叫威廉敏娜,这儿大家都叫我敏娜。要是觉得有什么不舒服,到时就按床头的电铃吧,我们会赶过来的。” “请问……在您进来看我之前,是不是还有别的护士或什么人来瞧过我呢?” 敏娜稍稍歪着头看着对方,一刹那之间,伊格尔在阴影和背光的作用下,没法看清对方的脸。女人脸上是何表情,他只能靠猜的。 “没有啊,您怎么那样想呢?大家都忙得不可开交,可能是作梦了?” 自己之前确实是在做梦,不过那张没有表情的脸……伊格尔下意识地看了看对方,他几乎能认定不是眼前这个女人。但刚刚在背光时与自己相对的敏娜的脸,却也同样有着那种不确定感。自己不是在做梦——伊格尔沉默着,在咬牙忍受疼痛时,如此对自己说着。那张脸、那张脸……实在是没有一点活人的感觉,可是,那个人,又的的确确是在凝视着自己…… 敏娜的脸突兀地出现在伊格尔眼睛上方,她冲着对方一笑。 “到了!” 可能是享受了太久的安静,所以一听到房间里略显噪杂的人声,让伊格尔有点不适应。里头出来一个面貌和善的中年护士,她帮着敏娜,把病床推进这间病房里。里面已经有五六个病人,他们看起来是受伤有一段时间了,现在正在这儿进行康复。还有的则伤得比较厉害,躺在床中不住地叫唤着。伊格尔躺着的病床被推进房间里侧的角落里,敏娜还帮他把一扇屏风拉过来,挡在这张病床旁边。 敏娜又察看一下氧气瓶的情况,之后她对伊格尔微微一笑说: “有什么不舒服的,就按铃叫我来吧。” 她和另外那个护士在病房里没有多作停留,就继续忙她们的工作去了。临走时,伊格尔还能听见病房中那些伤员们对敏娜喜逐颜开地开着玩笑,似乎非常喜欢她。伊格尔压抑着肩膀上的伤痛,缓缓地呼吸着。这儿离雅罗斯拉夫尔有多远?城里的情况怎么样了?大家之后的情况又怎么样了?虽然从把自己送来这点,可以知道排里的人应该没被包围,不过身为排长,伊格尔没看到弟兄们的样子,始终不能放心。但同时令他安慰的是,艾吉他应该仍在排里,有他在,指挥就不会有太大问题的。 “喂,你觉得怎么样啊?” 旁边那张病床上的一个伤员,左手臂包扎着绷带,挂在脖子上,走过来看他。伊格尔看着对方,朝他眨眨眼,不过他现在不大想开口说话,因为他只觉得难受。那个伤员看样子也是军官,他同情地点点头,说: “不要紧,你会好起来的。来到这儿,一切都会变好的。之前当我被炸伤的时候,差点以为自己的胳臂会被截掉,没想到命留着,手也没丢。” “可不是吗?”对面病床上一个被固定着脖子、无法下床走动的伤员,安慰他们道。“我刚送来的时候,喉咙被伊万们开了个大口子,连话也不能说。可是现在,你们看我,又能说话了,而且脖子也没断。这儿有不少好姑娘,她们会好好照顾你的,孩子。” “是啊,说起来,漂亮的姑娘也有呢!” 房间中一阵笑声,虽然这儿伤员躺满了整个房间,不过看样子他们的伤都不算特别重——或者说是已经得到好转了的。伊格尔用微弱的声音问着身边那个伤员: “现在雅罗斯拉夫尔的情况怎么样了?敌人开始反攻了吗?” “那些家伙好像一直在组织这些,现在听说那儿越打越厉害。咱们军官病房这儿的人不算多,可是听说士兵那儿——也就是在楼下了——的伤员不少,这下子,医生护士们就更得忙坏了。喏,你进来的那一天,我还看到前线那儿用马车拉来十几个受伤的士兵。因为那儿的路被炸坏了,连卡车和坦克都无法走,所以他们只能找到附近的当地居民,让伤员坐上马车,从田间的小路过来的。” “连装甲车辆也走不动了……是这样吗……如果是真的,那可就糟了……”(未完待续) 第一章 伏魔(3) 伊格尔暗暗忧心,要真的是这样,那么城里的人只怕日子更加不好过。因为坦克兵不能加入到城中的作战,现在全部的重压都落到了步兵身上。真不知道排里的弟兄们现在是不是还在炮火的袭击下,一边进行防御,一边还击。 “哎,对了,还没请教,你是哪个部队的?” 当伊格尔把自己的姓名和所属部队告诉对方后,那个伤员朝身后的其他人笑了一笑,又对新来的病友说: “咱们这儿全都是自己人,我们也是禁卫军装甲师的。以后要是有什么需要帮忙的,尽管说好啦!” “谢谢。” 伊格尔这时才发现,自己早已被换上了一身条纹式样的伤员服,而原先的衣物,还有钱包、皮靴、手表那些小物件,都被整整齐齐地摆在床头一张靠背椅旁。他大概知道是谁帮昏迷不醒的自己换了衣服,不由得脸上通红。同房的人劝告他说: “那是护士帮你整理下来的东西,她们是不会碰你的钱包和那些小玩意儿的。不过我劝你,还是清点完之后,把它们都放到枕头底下。在战地医院里,难保小偷不会进进出出的。虽说小偷更爱光顾士兵的病房,不过还是多个心眼的好。” 就算伊格尔想按照他们的指引去做,现在也是有心无力。没办法,只能先随它去了。小偷来了,他也只好眼睁睁看着,谁叫他如今伤口疼得动也动不了呢。伊格尔虽然不担心自己的性命,可是他害怕会不会留下什么后遗症。以往在奥登尼亚的时候,他曾经发生过最严重的一次受伤,也只不过是在运动中扭伤了脚踝,将近一个月都得一瘸一拐地走路罢了。而现在呢,这个二十出头的年轻人头一次尝到子弹的滋味,就足以让他够受了的。只要一呼吸,伊格尔就会产生肩膀撕裂似的感觉,所以他会这么担心也不奇怪。 同病房的人由于伤势不算严重,而且康复有望,所以气氛也比较轻松些,不时有人走动或是打牌,还有的人在说笑。伊格尔身上的麻醉药渐渐消去,所以伤口更觉得痛了。这一天里,他几乎都是这样,被疼痛折磨得连饭也难以下咽。 上厕所的问题也同样令他尴尬。有好几个小时,伊格尔都在犹豫,不知自己该不该按电铃叫护士来帮忙。因为以他一个人实在很难完成平常看似不起眼的小事,可是年轻人又无法过得了自己那关。还是护士来查房的时候,主动问起需不需要帮忙。伊格尔后来回忆起当时与护士的对话,依然觉得既好笑又无奈。不过,随着羞耻感的渐渐消失,周围的人对此也并不以为然,所以伊格尔也开始习惯了不再把这些问题看成是丢脸的事情。原先在他看来很再棘手的事情,也变得简单起来了。 换过绷带之后,伊格尔被送回了病房。同房的人为了拿来了饭菜,鼓励他多吃点,早日养好伤。这让伊格尔非常感激,可是那些既是战友又是如今他的病友的人只是笑笑说: “行啦,兄弟,咱们既然都是来这儿为国参军的,还计较这些干吗?” 在这儿,伊格尔发现,虽然同病房的伤员都是禁卫军各装甲师的人,不过出身却各有不同。有不少人,之前都是贫苦阶层出身,直到被禁卫军接纳后,才得到提拔。而还有的,则和他一样,曾经受到过良好的教育和培养。可是大家对此都不大在意,认为既然加入到同一个部队里,都是禁卫军的成员,那么大家都无分彼此,应该和睦地如同一家人那样相处。 在听到伊格尔介绍自己的姓氏时,确实也有人拿他与副首相开玩笑——不过,也只是限于开玩笑而已。伊格尔也发现,在禁卫军的其它装甲师里(例如海狼装甲师、第19、第29装甲师等等)居然有不少外国人。他们有的是布隆尼亚人,有的是翁波里尼亚人,有的是洛斯尼亚,连曾经被奥登尼亚打败的乌拉瓦尼亚,也有公民加入到这支“敌人”的部队里。虽说他们也是信奉全能教派、同为一个大陆的居民,不过上头的政策会允许外国人参加胜利党苦心经营的部队,这让伊格尔颇为意外。可是,对于对方来说,能够加入禁卫军,与奥登尼亚人一同作战,这正是他们梦寐以求的事情。他们还告诉伊格尔,早在奥登尼亚政府由胜利党全面接管时,他们那儿的人,就已经对胜利党非常有好感,认为只有它才能拯救米德加尔德大陆、拯救神圣的教义。如今,它的禁卫军向外国的有志之士闯开大门,他们自然不会错过这样的机会。有个被炸伤头部、半边脸都包扎得密不透风的军官告诉伊格尔说: “当初我来报名的时候,我对审查的那个人说‘我是布隆尼亚人,这一点会不会成为我参加禁卫军的障碍?’结果那个人对我说,禁卫军看重的是现在,只要你坦白过去,愿意从现在起全心全意地成为禁卫军的一分子,那么他们都会欢迎。就这样,我通过了非常严格的考核,加入了禁卫军。现在想想,像胜利党那样宽容的政府,可真比我们国家强多了!” 所以说虽然得知在禁卫军中有如此多的外来分子,不过伊格尔对它的爱一点也没减少;相反,他更加为之自豪了。细数在米德加尔德大陆的战争史上,虽然也有许多国家为了打胜仗而征召外国雇佣兵,不过伊格尔相信胜利党是不一样。它是真心实意地为了这个大陆和全能教派而做了这么多的努力,连外国的青年也得以加入它的王牌部队中,可见胜利党对于他们的信任。(未完待续) 第一章 伏魔(4) 现在摆在这个年轻人面前的,不是为了彼此的国家争吵不休,而是共同对抗他们现在所在的这个可怕的庞大国家——由无神论者和异教徒所把持的路德尼亚。 在同一间医院里,伊格尔也看到过非常可怕的情景。那些被截掉手脚、不能动弹的士兵,那些浑身烧得辨认不出原来模样的人,发出可怕的哀嚎。那些声音,伊格尔恐怕一辈子都不能忘记。在这里为伤员们服务治疗的,是隶属禁卫军前线医护团第一营的医护人员。他们现在所在的,原本是属于路德尼亚雅罗斯拉夫尔市的一所近郊医院。由于前线部队的努力,所好不容易保住了这一处没受到损坏,所以现在这儿成为了奥军的战地医院。这儿的护士有些熟练、有些则笨手笨脚的——也许是像士兵一样,也有新人补充的缘故吧——其中最受他们欢迎的,当然是人既漂亮个性又好的敏娜了。得知是这个护士帮他装的氧气瓶时,有人不由得感叹伊格尔的好运: “你可真是有福气呐!要知道我们这边眼巴巴地盼着她来,有时整整一个星期也不一定能见着她。” 对伊格尔来说,被哪个护士照顾都是差不多的。不过他也承认,能够在这种地方看到漂亮女人,确实是件令人心旷神怡的事情。 来到这间战地医院的第三天,伊格尔就有访客上门了。当欣克尔和亨利希在外头张望的时候,伊格尔已经发现了这两个家伙,叫他们进来。当看到伊格尔受的不是致命伤后,亨利希高兴的直搓手,说: “太好了,少尉。” “啊,是啊,谢谢。” “哎,你这家伙,除了说这些,怎么不把礼物拿出来?”欣克尔不忘挤兑这个脑袋不灵光的伙伴一句,然后又看着他们的排长。“少尉,我这次是受大家的拜托来的。他们本来也想过来看看您,不过那边的战斗刚结束,有很多事情有忙,所以只有我们两个来了。喏,这是我们从厨房那儿弄到的,给您改善改善伙食。” 他们把两个苹果、一瓶乳酪还有两块巧克力放在伊格尔床上。年轻人既觉得有点好笑又很感动,他说: “在这儿伙食还可以,你们还是带点东西给自己或是排里的弟兄们吧。” “咱们以前住过战地医院,”亨利希说这话时还来回地小心察看周围有没有医生护士。“他们的伙食比猪食强不了多少。况且咱们都能弄到这些,您就只管拿着吧,少尉。” 对于这方面,欣克尔只是颇为自得地一笑。“少尉,不是我夸口,我能弄到的东西,可能比你们军官的伙食还要强些。况且来这儿之前,准尉就嘱咐过我,要是您没能收到这些东西,那么我回去就准没好事!” 听到他们这么说,伊格尔只得权且先收下。不过他最关心的,依然是前线的战事。他急忙问道: “城里的情况怎么样了?排里的伤亡多吗?” “之前我们突破了敌人的埋伏——因为后来连三排的人也赶过来了。有五六个人也挂了彩,不过还不算太严重。布奇、埃卡特、斯特拉姆阵亡了。现在那地方暂时还是由我们的人管着,不过不知道那些伊万会不会又跑回来。这次他们好像动真格了。” 听起来,现在城里的情况虽然对我军暂时有利,不过路德尼亚方面似乎仍然不打算放弃雅罗斯拉夫尔。这是当然的,因为这个城市一旦落入敌人的手里,那么金圈就必将被撕开一个巨大的口子,到时奥军就可以从中长驱直入,直奔油田而去。 “是吗……你们这几天都辛苦了。” 伊格尔打量着这两个老兵的模样,胡子没刮,浑身酸臭那是常事。他们俩眼窝深陷,头发像打了结似的,军服上沾满了泥浆和灰尘,脸上也处处可见污迹。可见最近的战斗何等激烈,让这些前线的士兵们连一点休息的时间也没有。亨利希朝对方咧开嘴笑笑,说: “现在还算好啦,少尉。因为那些伊万们总算被打退了,咱们接下来可以有工夫休息一下,要不然,还真没时间来看您呐。” “得啦吧你,之前差点连礼物也忘了带,要不是我提醒你,你岂不是得空手来这儿?”欣克尔捅捅他的肩膀,指了指床头柜上。“你瞧,少尉的杯子都空了,还不快帮忙倒点水来。” 亨利希说不过对方,只得嘀咕着去倒水。不过没想到连热水壶里都空了,于是他只能拿着它到外面取热水去了。伊格尔用左手支撑着自己,努力坐着,问: “艾吉怎么样了?他没有受伤吧?” “他好得很!只是对排里的事有点心烦。”欣克尔朝对方一笑,好像在安慰他似的。“因为您走了,他只能一个人应付排里的弟兄,这对准尉来说可不算是件美差。” “他一定能干好的,”这倒不是伊格尔的愿望,而是他相信事实确实就是如此。“以他的本事,足以胜任这一切。” 欣克尔瞥了年轻的排长一眼,他看上去也明白,伊格尔曾经了解一些关于艾吉的过去。 “他那人啊,就是心眼太实。” 像是明显感觉到对方话中有话似的,伊格尔不禁抬头注视着这个老兵。一直以来,他都觉得对方跟自己比起来,显然更加了解艾吉和他本人的过去。只是,他却总是避而不谈。这时,年轻人的好奇心又被勾了起来。他尝试着问: “艾吉他,是不是有什么特别不愉快的回忆?” 年过四十的老兵一时没有说话,只是面无表情地看着对方。伊格尔回想着自己所认识的艾吉,他确实就是有这样的感觉。在那个人的身上,隐藏着许多不愿令人回首的往事。(未完待续) 第一章 伏魔(5) 过了一会儿,他听见欣克尔叹了口气,说: “少尉,您是个厚道人。不过对于准尉的事情,谁都无能为力。最好,还是让它过去吧。那样的话,才是真的对他好。” “以前……到底发生了什么事?艾吉他……” “唉,这也不是什么秘密,反正你迟早都会知道的。”欣克尔又叹了一口气,不知是在感慨艾吉的身世,还是在感慨这件事的流传。“准尉他曾经结过婚,还有个孩子。那个时候,我们都对他羡慕得不得了。不过前年早些时候,他探亲回到部队之后,就再也没有提起他老婆和孩子的事情了。之后,我们谁也不敢跟他再提这件事。他恢复单身了。” 艾吉有过家庭的事,伊格尔也曾经听到过。不过他还是第一次从知悉内情的人嘴里听到关于这事的始末由来,他没有说话,而是继续听着欣克尔说: “有的人说他老婆跟别的男人跑了,有的说他跟老婆离婚了、因为孩子不是他的。不过这些都是扯淡。事实上,准尉那样做是对的,跟那个女人和她的孩子早日划清界线。因为,他老婆竟然是个异教徒的后裔!” 欣克尔摇摇头,又看了看震惊的排长。他像是能明白对方的感受似的,又说: “准尉事先压根不知道那女人的底细,他们好像是通过写信认识的。哦,对了,就是咱们有时会收到的那些来自大后方的鼓励信。由政府发起、学校倡议,让那些女学生给不认识的前线军人们写信,鼓励他们好好作战,为国杀敌之类的。反正,准尉就收到过那样的信,后来,他跟那个给他写信的女学生好上了。等她一毕业,就跟她结婚。听说是个非常非常漂亮的女人,好像还特别年轻。不过我们没见过,我只知道那个时候准尉对他老婆像捧在手心里似的,当她是自己的女神。可是,谁也没想到,那个女孩居然还有那样的身份。可能就是在那次探亲的时候吧,准尉知道了他老婆的真实身份。据说是上头派人找到了他,说了这事。说他老婆其实是异教徒家庭的成员,不过后来才被人领养,所以他们一时也没有查出她的身份来。” “那……艾吉他……” 一想到如果要面对这种情况的人是自己,伊格尔就觉得冷汗直流。更何况要直接面对这一切的,就是已经与对方成为夫妻的艾吉啊。欣克尔苦笑了一下,接着说道: “还能怎么样?离婚呗!我不知道准尉那时是怎么想的,不过这种事情还是尽早了断了更好,跟那种女人在一起,连他都得进监狱。您别看准尉现在这样,他可一直都是个非常虔诚的全能教徒呢!对于全能派的教义,咱们谁都比不过他清楚。而且他热爱自己的国家和宗教,当然不可能会为了那种女人抹杀理智。我想,准尉一定特别痛苦吧,不仅是被那女人骗了,而且更差点背叛了自己的宗教和国家。” “这么说,他的妻子,是知道自己的身份还要嫁给艾吉的啰?” “这个嘛……我也说不上来。”欣克尔坦然地表示自己对此一无所知。“不管她是不是故意的,总之都肯定逃不过制裁。那期间,准尉只知道喝酒睡觉,根本不想理会别人。上级看着没办法,只能把他降级,希望他清醒过来。现在,这些总算都过去了,会好起来的。” 伊格尔想起自己所认识的那个艾吉,但他可不能确定,对方是不是真的已经完全没事了。在他看来,过去的阴影,仍然笼罩在那个年轻人的头顶上。他忽然想起一件事,又问: “对了,那么,那个孩子怎么样了?虽说母亲是异教徒,不过孩子总是无辜的吧。现在是艾吉照顾他孩子吗?” 欣克尔阴郁地一笑,他脸上的神情有点不自在。“这更不可能了吧。全能教徒怎么可能与异教徒生下孩子、并且任由那娃娃长大?那可是咱们政府最厌恶痛恨的事情哟,我想,多半现在也跟那个女人一起,不知在哪儿的监狱里吧!” 虽然对方说得还算含蓄,不过伊格尔已经猜到他的意思了。送到监狱还未必,恐怕已经是被“处理”掉了,就像他们在路德尼亚这儿所见到的异教徒的孩子们那样!一想到这个,伊格尔竟觉得浑身发冷。那个孩子——照艾吉的年纪来看,他的孩子肯定还很小——现在可能已经跟母亲一起,成为地狱里游荡的野鬼孤魂了。他现在终于明白了,为什么艾吉会如此不愿谈及过往,那样的过去,不管对谁来说,都是太过沉重而且痛苦了。 “准尉他是个好人,会为兄弟们着想,像他那样的人,一定会得到全能的主的看顾,再有自己的家,忘掉那些该死的过去的。您说是吧,少尉?” 伊格尔点头应着。作为好友,他当然希望艾吉可以重新获得幸福,不过每当他想起对方那难以言喻的神情时,总不禁会想:艾吉他真的能够忘记过去吗?在他的心里,会不会仍然有那个女人和他孩子的存在呢? 那天晚上,伊格尔一直在做梦。他梦到了艾吉,还有他身边那个面目模糊的女人,女人怀里抱着孩子。他们发出的哭声令人不安,周围还隐约可见那些一个个穿着破烂的小孩,他们身后出现一个个战地宪兵,对着他们的脑袋开枪。鲜血浸到自己的脚边,可是他却没有办法退开一步。那张曾经俯视过自己的女人的脸又再出现了,她身后似乎满是灰白的蛛丝网,一层又一层地罩上来,直至让自己无法呼吸。 伊格尔被吓醒了,他没法再入睡,只能听着病房里此起彼伏的呼噜声,张开双眼,孤独地等待着黎明的到来。(未完待续) 第二章 新病友(1) 伤口愈合的情况不大理想,伊格尔虽然在这儿得到护理,不过肩膀仍然试过在晚上不停地流血。这让他不得不起来按铃,直至护士们赶来把他送去救治。负责他们这个病房的是之前那个帮着敏娜把自己病床推进去的中年护士,她叫爱丽泽,不仅为人和善而且尽职尽责。当看到那些血把床褥都弄湿时,爱丽泽对伊格尔半是生气半是责怪地说: “少尉,您怎么这么迟才按铃呢?要是伤口不是裂开了,肯定不会流这么多血。要是我们来迟了一点,您搞不好会休克的!” 面对她的关心,伊格尔也只能举手投降。他辩解说自己以为血会止住,可是没想到会流得这么厉害。况且都已经是深夜了,他担心影响对方休息。爱丽泽在送他到医生那儿时,对他嘱咐道: “下次可千万不要再这样了,流了这么多血,这可不是开玩笑的。” 从她那儿,伊格尔还知道,前线这儿的医疗物资开始出现了短缺的情况。绷带吗啡还好,后面有库存,不过血浆却有不足的情况,现在连医生和护士们都得捐血。所以难怪爱丽泽会特别留意伤员的出血情况,这既是对病人的关心也是为了节约输血。 当在医生那儿进行了一些治疗后,血又止住了。伊格尔觉得自己好些了,因此要求回病房去。当爱丽泽刚推着病床来到转角的时候,就听到那边有护士跑来,叫着这个护士的名字: “有新伤员来了!底下的房间全满了,所以要送到你这间病房来。” “知道了,我马上过来!” 爱丽泽推着病床进了房间,伊格尔这才注意到,房间里有一个伤员的床上是空着的。他不禁问道: “那个人怎么了?也被送到医生那儿去了吗?” “不是的,少尉。”爱丽泽弄好床位,一边替对方盖上毯子。“他刚刚死了,我们把他送走了。” 伊格尔噤声不言,在他离开病房的时候,他还看到那个伤员好端端的;可就在这么一会儿时间里,对方就已经不治身亡了。而且在这里,这些事情已经成为常态,没有人会表示惊奇或特别难过。 年轻人躺在床上,他虽然想合上眼好好睡一觉,可是总觉得心里乱糟糟的,就是睡不着。肩膀又开始疼起来了,他想到那个伤口就觉得担心。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好起来,而且现在一呼吸,那儿就觉得疼痛难当。 没过多久,房间外面又再传来脚步声。不过这次并不是把死人往外运,而是送来一个新病人。伊格尔稍稍抬起头,打量着对面那个躺在床上的病人。护士们麻利地把一切弄好,然后就尽量不出声地离开了。房间里没有灯光,伊格尔只能隐约看到那个病人脖子上似乎有白色的东西,可能是那儿受伤了,所以得包扎固定着吧。在夜里,他只能听到对方沉重的呼吸声。他病床所在的地方,正是之前那个死去的伤员所睡的床位。谁又会知道,这新来的病人,到底能不能比上一个病人熬得更久些呢? 到了早上,迷迷糊糊从睡梦中醒来的伊格尔,听到了房间外传来的祈祷声——那是护士们在为了病人们而进行的祈祷。他动了一下身子,发现肩膀的疼痛不怎么厉害了。于是他试着坐起来,好让自己能够舒服一点,因为他已经好几天没有下床走动走动了。 同房的病友已经有人走到那个新来病人的床前,看看他的情况。伊格尔此时才看清楚,对方躺在那张床上,像是完全不能动弹的样子。他不禁问: “喂,朋友,你怎么样了啊?” “看起来好像是摔断脖子。这下可不妙。” 那个前去看视的人朝大伙儿这样说,一边摇摇头。伊格尔知道,人的颈椎是人体的脆弱之处,如果颈椎断了,那么就意味着一个人将从此失去活动甚至是自理的能力。没想到这个病人的情况会这么严重,只不知他是怎么受的伤。这时,伊格尔听见一个似曾相识的声音在说话: “见鬼,我的飞机……哎,我的手脚也不听话了。” 伊格尔想了想,他努力地从床头爬到床边,伸长脖子看着那张病床上的人,问道: “你是……京特·兰斯洛特?” “……我怎么好像听到有人在叫我的名字?那声音我似乎认识……喂,全能的主,你是在故意捉弄我吗?要是我没听错,请再说一遍吧,该死的,谁叫我现在没法动一下呢。” “天哪,京特!真的是你!”伊格尔如果不是因为伤口刚刚好转,他多半会跳起来。“是我,伊克!上次我们还在图拉那儿喝酒来着。你这是怎么了?” “伊克……噢,对了,我想起来了……怎么,你也这么不幸沦落到这种境地了吗?” 果然是他!伊格尔按着伤口,慢吞吞地下了床,艰难地移动到对方的床边。来到京特身边时,他才发现,对方的情况比自己刚才看到的还要糟,脖子以上还能活动,可是脖子以下的身躯似乎都十分僵硬,一动也不能动了。京特虽然如此状况,不过他的表情却不见如何慌张绝望。这个飞行员只是看了看伊格尔,还似乎笑了一下,说: “哟,没想到咱们会在这种情况下见面。请原谅,我不可能跟你握手了。” 旁边的人好奇地看着他们。“你们认识?” 伊格尔点点头,随即又把注意力放在对方身上。“我是肩膀中了枪,来这儿已经有好几天了。你这是……” “啊啊,没错,我是从我的宝贝飞机那儿一起掉下来了。那个医生不肯对我多说什么,不过我看啊,这次我的脖子多半是摔成好几截了,要不就是脊椎也断开了。不好意思,这个样子让你见笑了。”(未完待续) 第二章 新病友(2) 京特虽然受了这么严重的伤,而且很有可能是使他往后都不可能再站起来的致命伤,但他依然保持着自己的作风,跟别人开着玩笑。这样的勇气,就不是谁都能具备的了。 “你觉得怎么样?” 话说出口,伊格尔就觉得后悔了。现在对方这个模样,连移动自己的手脚都做不到,还能怎么样呢?可是京特倒是处之泰然,他用眼睛从左往右溜一眼,说: “嗯,如你所见,起码眼睛还没法闲着。” 虽然伤得这么重,不过对方那种乐观坚强的态度确实令人佩服。伊格尔走近对方的床铺前,跟他对望着。现在的自己虽然也好不到哪儿去,不过总算还不至于全身瘫痪的程度。伊格尔有些愧疚地对京特笑笑,好像在为自己能走动而感到抱歉。京特则只是用眼神示意他坐到床边来,对他说: “说来惭愧,昨天一早我就跟着大伙儿一起出击去了。打下别人的时候,也把自己暴露在敌人的枪口底下。我和我的飞机掉进山里,我滚出舱来,以为这下全完了。没想到醒过来的时候,就发现自己已经包扎得像跟香肠似的躺在这儿。一定是空军的人进来搜索,所以才救了我一命吧。哎,才短短十来个小时,没想到我就成了这副德行。昨天一定是我的倒霉日子。” 伊格尔下床之后,才知道自己现在的体力跟没受伤的时候相比,简直低得惊人。他不得不靠在京特病床边喘气,不过还好伤口没事。 “没想到……我们会在这种情况下碰面……” 京特从鼻子里哼了两声,权当是笑声。“这就是老天爷的意思啊,亲爱的伊克。幸好咱们之前就在一起喝过酒,不然的话,现在的我得一边挨着背上的伤,还得一边跟你这个‘不认识的人’寒喧问候。那不是更麻烦吗?” 伊格尔真不知是好笑还是无奈。他没有料到,对方到了这种地步,居然还有心思开玩笑!不过这也可以看出,京特这人心理素质很强,不是那种轻易被击倒的人。他安慰对方道: “你会好起来的,京特。老天爷怎么会舍得让你这位空军王牌呆在这儿,而不去建功立业呢!” 这种说法倒比较让京特能够接受。他乐得直笑,只是身子一点都动不了。目睹了他这样的状况,伊格尔心里暗暗难受。自己虽说也受了伤,不过跟对方相比,简直可以说是小巫见大巫了。而京特还能保持着乐观的心境,更让伊格尔觉得自己多有不及。 在伊格尔提出自己想要为对方做点什么的时候,京特朝他眨眨眼,说: “拿饭拿水什么倒不要紧,况且洗身子之类的也有护士帮忙。不过,我还真有一件事求你哩!” “是什么?” 京特示意对方凑近自己,然后他压低声音在伊格尔的耳边开始说出自己的请求: “负责为我做手术的那个医生,请你去套套她的话。看看我到底伤到什么程度了,当然,千万别说这是我要问的哟。” 只是说了几句话,京特就累得把头往枕头上一靠,喘息不停。伊格尔答应了对方的要求,他只是觉得犹豫:万一对方的情况严重到会影响到他的下半生,那么自己到底该不该告诉他好呢? 到了下午,在伊格尔的请求下,爱丽泽终于同意让他到外面的走廊上活动一下。他离开的时候,还能看到京特朝他作出一个“拜托了”的眼神。年轻人心领神会,他这只是借口走动走动,实际上也是为了对方打探。伊格尔希望,在医生那儿听到的消息,不至于让人绝望。 每走一步时,伊格尔几乎都能感觉到肩膀伤口提出的抗议。看样子自己到外头还是早了些,不过也没办法了。他来到楼下,才发现这儿更加噪杂,而且护士、医生、救护兵什么人都有,而在他们之中的,还有许多伤员。有的人就躺在地板上,哼哼唧唧,有的人则经过简单的包扎,被队友护送过来,还有的人躺在角落里,好像已经没气的样子了。因为从这儿过去,就是士兵病房。很显然,那儿的情况更加糟糕。 看着这些人群,伊格尔才猛地记起,自己来之前,忘了问京特那个为他做手术的医生是谁。现在可好,该怎么找呢? “让一让!” 身后有两个救护兵抬着担架急忙跑过来,伊格尔赶紧退到墙边。他看着他们把一个蜷缩在角落里的士兵用帆布裹起来,费劲地往外走。看那架势,伊格尔就知道,那个士兵已经死了。而现在这些人能做的,就是用布把尸体从这儿抬离,再去进行集中处理。自己在躺着休息的这几天里,这座战地医院已经不知有多少人丧命了。 “少尉,您怎么下来了?” 伊格尔回头一看,敏娜正拿着一个铁盆,从走廊上过来。伊格尔一开始有点手足无措,不过他定定神,待对方走到自己面前时,才问道: “我是想来找一个医生,是帮我们那间病房里刚来的人做手术的那位……” 旁边又有几名医生匆匆跑过,还有的伤员躺在地上直叫唤。敏娜皱了皱眉头,朝他说: “这儿太吵,咱们到外面说吧。” 于是伊格尔跟着她,走到外面的草地上,那儿已经竖起了支架和绳子,上面晾满了洗衣好的床单和被褥还有病号服。伊格尔这时才看清楚,敏娜手上拿着的那个盆子里,全是黑色的血块,还有一些棉花飘在上头。他闻到那股气味,差点窒息过去。敏娜朝盆子里看看,把它放到一边去。她一边用围裙擦擦自己弄得很脏的手,一边看着对方,问: “行了,您说吧,到底有什么事非得让您下来不可。”(未完待续) 第二章 新病友(3) 伊格尔把自己的来意告诉了对方,又问敏娜知不知道是谁帮京特做的手术。敏娜想了想,说: “您说的是昨天晚上送来的那个飞行员吧?这样的话,我记得帮他做紧急手术的是凯瑟琳·曼纳医生。她是个很棒的外科医生,对脊椎受创的治疗很在行。啊,要不这样吧,我替您找她来。” “那太谢谢了。” 伊格尔向她一低头,如此致意道。敏娜只是一笑,在离开的时候留下一句: “请您也要小心自己的伤势呀。” 虽然这儿仍能听到医院里传来的那些伤员们可怕的叫喊声,不过伊格尔站在太阳底下,看着这些随风飘扬着的白色被单,觉得沉重的心情也缓解了些许。没过多久,从走廊另一侧,有一个穿着白大褂的人走过来。伊格尔看见是个女人,不由得愣了一下。不过他马上醒悟过来,朝来者说: “您就是凯瑟琳·曼纳医生吗?” 这个女医生看上去比他的年纪要大一些,不过由于连日来的劳累和忙碌,原本清秀的面容也显得眉头紧锁。她很自然地朝这个年轻军官打招呼: “是我,您一定是瓦莱里安少尉吧?听敏娜说,是您有事找我?” 伊格尔点点头,他没料到对方是个女人,而且也不知道她对京特的情况了解多少。在他迟疑着该不该问的时候,女医生用手指把略显蓬松的头发往后拨了拨,走前几步,问道: “是伤口有问题吗?如果需要的话,我可以为你检查。” “不,不是我的问题。事实上,我是来请教您的。”伊格尔下定决心,抬头看向对方。“昨天有一个刚送到我们病房来的伤员,那位叫做兰斯洛特的飞行员,他是我的朋友。我想知道,他的伤势到底怎么样了,还有复原的可能吗?” 女医生没有马上回答,她侧了侧头,注视着面前的年轻人。“这是……他托您来问的吗?” 没想到这女人倒挺厉害的,伊格尔心里这么想着。不过在外表上,看不出他有半点慌张。他只是摇摇头,说: “他根本不知道我来找人问他的情况,是我担心他的伤,所以不管怎么样也希望找人问一问。请您告诉我好吗,医生?” “……好吧,不过希望您对他保密。”女医生吁了一口气,看得出她的疲惫不仅是身体上的,还有心理上的。“兰斯洛特中尉受了非常严重的伤,在飞机坠落的时候,他的脊椎断成了三截,目前看来,复原的机会微乎其微。如果他能配合治疗,那么也许他的上半身可以在日后恢复知觉。不过……其他的,就得看他本人的毅力和运气了。” “这么说,他以后都不可能走路了吗……” “这是很有可能的。像他那样,没有摔断脖子当场死亡,已经是不幸中的万幸了。现在这个样子,我们只能尽人事。也请您多多开解他吧。” 伊格尔默默地点头,他之前虽然猜测过情况有可能很糟糕,不过现在从医生嘴里得到证实后,仍然让他难以接受。连自己都是如此,更何况是当事人京特!他跟对方告辞后,转身要走。女医生又叫住了他: “那个……您是他的朋友,请您务必要好好劝劝他。像他那个样子,也依然有好转的可能的。” 回到病房之后,伊格尔简直不知该怎么面对京特了。他想想与那个女医生之间的交谈,还是觉得不告诉对方比较好,起码这样,能让他不放弃希望。伊格尔对床上的京特说: “你的伤虽然厉害,不过也不是没有治好的可能的。那个女医生已经跟我说了,她说假以时日,你的伤会渐渐好转。到时候,他们会送你到后方治疗,你就又能站起来了。你一定能行的,京特。” 面对他的安慰,京特点点头。这个飞行员用他那双依旧明亮的眼睛看着对方,微笑着说: “伊克,你真是个温柔的人。” 伊格尔心里突突直跳,他觉得,京特已经看穿了自己的意图了。他听见对方接着说道: “知道吗?在我刚醒来问那个女医生的时候,她也是这么对我说的。‘不要紧,你不会有事的’,‘千万不可以往坏处想,你的人生还长着呢’。你们安慰人的口吻,还真有点像呢。” “京特……” “说不要紧,那是假的。不过,伊克,我现在还不是认输的时候。如果我是个七老八十、儿孙满堂的老头子,那么我会就此撒手,不管它算了。可是现在我还得回到我的战斗机上,跟我的队友们并肩作战。反正现在已经动不了,站也站不起来了,干脆放手一试得了。不管那些人说什么,我都得试着重新再站起来。人的生命如果只是在一张病床上渡过,那么就太过没意思了。更何况,现在我的队友们,还继续在天空中跟伊万们作战呢!我又怎么能自己一个人躺在这儿享受!” 伊格尔凝视着这个不服输的飞行员。对方的不认输,不是因为他不知道自己的情况;相反,是在他已经得知自己的伤情何等严重后,决心倒更加坚定了。他的勇气与坚毅,可能是老天爷也无法折服的吧。伊格尔看着京特,心里突然觉得,自己能够认识这个朋友,真是件幸运的事情。 “你说的对,一起努力吧。” 京特朝这个年轻人一笑,似乎是在感激他的鼓励和好意。伊格尔真心地希望,京特可以早日恢复健康,重新站起来,登上他的战斗机在蓝天上飞翔。 当伊格尔再次见到那位女医生时,对方主动问起有关京特的情况。伊格尔表示,虽然京特现在没法站起来,但是他相信以他的为人,一定不会轻易放弃。所以他希望对方也不要放弃,继续帮助京特。凯瑟琳·曼纳医生听到他如此回答,下意识地又用手拨拨头发,若有所思地说道: “是啊,那个人好像就是这种脾气呢……不管别人说什么、怎么劝他,他都不为所动的样子……真是个麻烦的家伙……”(未完待续) 第二章 新病友(4) 说到后来,她忍不住轻轻地发笑。不过当她注意到伊格尔盯着自己看后,马上又收敛起笑容,咳嗽了两声,然后才说: “您的话我会记在心上的,少尉。作为医生,帮助自己的病人复原这是我的份内事。也请您别把我们之间的谈话告诉他喔,这就权且当作是我们之间的秘密吧。” 之后,这位女医生以她特有的快步离开了走廊,到其它病房巡视去了。看着她走下楼梯的背影,伊格尔在心里头对自己说: “自己现在是不是充当起别人的信使来了呢?” 虽然有这么想过,不过能够帮助到别人,他心里还是非常乐意的。而他回到病房后,看到爱丽泽正喂京特喝水,前者还帮后者靠在竖起来的枕头上,好让他能坐上一会儿。京特摇摇头,说: “主啊,现在我连一点感觉也没有。不过这样倒好,要是有人刺上我一刀,我恐怕也不会觉得疼。” “您这是什么话!”爱丽泽正色斥责道。在这间病房里,那些军官们感觉上更像是她的孩子。“您肯定会好起来的,到时候,您不是还要继续操纵您的什么什么飞机吗?” “……是901型战斗机。” “哎,反正都是一样!最重要的,就是您要自个儿站起来。您太懒啦,怎么能老躺在这儿不动。您还这么年轻,以后还得娶媳妇、成家立室。年轻人这样下去可不行!” “好了,好了,爱丽(这是爱丽泽的昵称),拜托你让我稍微歇一会儿,行吗?” 看到对方确实不想再喝水了,爱丽泽才一边放下杯子、帮对方盖上毛毯,一边唠唠叨叨地走出病房。她看到伊格尔,马上就对他说: “我说少尉呀,您能坚持走动走动是件好事,不过可不要太过火了!要知道,您的伤口还在复原之中,看在主的份上,就让您自己注意注意吧。” “我一定记住你的嘱托,亲爱的爱丽。” 等对方离开病房之后,伊格尔才松了一口气,而病房里的其他伤员也一样。伊格尔挪着脚步走到京特病床边,向对方打趣道: “被唠叨的滋味不大好受吧?” “我可算是领教了!”京特笑了一笑,之后又点点头。“不过她们都是为了我好,所以才故意那么刺激我,目的就是希望我能鼓起勇气,早点恢复自理能力。说老实话,自从离开老家之后,我还真没被女人那样唠叨过呢!” 伊格尔有些意外,他没想到在自身遭遇到这种伤残的情况下,京特仍然保留着对他人的锐利目光。这样的话,看起来想瞒住对方关于他和凯瑟琳医生之间的谈话,也有一定的难度。 “对了,你今天的散步去了很久啊。” “啊,因为楼下那边来了不少新伤员,大家都忙坏了。所以我绕了个圈子,到草地那边活动一下。” 虽说京特目光锐利,不过伊格尔生活在奥登尼亚第二号高官家庭里,每天都得应付着外人的谈论和目光,对于他而言,要如何以完美的姿态应对过去,也不算是件难事。京特点点头,看看伊格尔完整的四肢,喃喃自语道: “能活动一下真是好事啊,如果光是拥有它们却无法使用它们,这真叫人沮丧。什么时候,我也想到外面的草地看看。没准儿,会在空中看到我们的战机……” “这一天不会远的,那时候说不定你会走得比我还快,所以你最好还是停下来,等等我吧!” 面对着这种状况,其他人早就垮了。伊格尔曾经见过有的伤员因为被截去了大腿,在护士送饭的时候,拿起餐叉就往自己喉咙上戳。对于许多人而言,失去了自己身体的一部分,活着也不再有意义,他们的人生就此再也看不到光明,所以宁愿结束这一切。对于这种场面,伊格尔已经开始见怪不怪了,他不是不同情那些断手断脚的士兵,而是相同的事情见了太多,人也渐渐变麻木了。不过让他没有想到的是,眼前的京特,也许往后的日子都不可能再站起来,成为废人的可能性极大;但他却选择了以这样的积极态度来面对,这就不是任何人都可以轻易做到的了。他在佩服之余,也希望为对方做点什么。毕竟人生活在麻木无助中久了,能够见到一丝光明与希望,都会情不自禁地被吸引过去。伊格尔看着京特无法动弹的四肢,衷心希望他能有站起来的一天。 “哎,连你也刺激起我来了?现在我还得由别人帮忙擦身子、解手,对我这样一个病人,还是温柔点好。真希望这儿的美女再多一些,那样的话我的动力会更大,说不定马上就会好起来……” “漂亮的女人都在外头等你,以后你再将这段时间补回来吧!” “嘿嘿,这儿的护士是不少,不过大多数都是像爱丽泽那样的,简直比我妈妈还要唠叨。还有那个……” 伊格尔好奇地看着他,有点不解对方为什么突然停下来不说了。不过看京特那样子,并不是因为沮丧的关系。年轻人试着问: “‘那个’?” “啊,不,没什么,反正都是麻烦。她们就是那样,唠唠叨叨烦死人,整天让我耳根不清净。” “她们?” 伊格尔转转眼珠,难道除了爱丽泽之外,还有哪个人会这样对京特,刺激他以帮助他早日康复吗?在他正想着的时候,京特脸上有些不自在,只是大声说: “哎呀,行了!总之女人都一个样!” “对你来说,或许有一个不大一样!” 心里这么想着,不过伊格尔还是非常厚道的没有说出来。因为,他大概知道对方觉得不自在的原因是什么了。只不过,自己猜的到底对不对呢,伊格尔回想着这几天来的事情,忍不住笑了出来。京特略为愕然地注视着他,说: “你这家伙……” “不好意思,因为我想起在回来的时候,见到一只小猫和小狗打架,真是有意思。” 伊格尔自从受伤以来,都不曾有过这么轻松的时刻。见他笑成这样,京特无奈地摇头,嘀咕着: “猫狗打架……有那么好玩吗?” 那一天,是创世历1086年7月11日。奥登尼亚军攻陷雅罗斯拉夫尔,金圈的缺口被正式撕开了。(未完待续) 第三章 蜘蛛丝(1) “我的妈呀,又是这首曲子。我们作为伤员,就不能听点别的吗?” 在战地医院的军官病房内,当有人听到今天的广播又是例行的全能教义文朗诵时,不禁发出这样的感叹。事实上,广播里要发表怎样的内容,并不由他们说了算,而是由护士们掌握的。她们似乎不大喜欢播放歌曲,只是经常播放经文的朗诵或是偶尔插播关于前线的消息。不过这样一来,那些还有力气去听广播的伤员们自然是颇为不满。他们可是宁愿听那些被护士们视为靡靡之音的歌曲,也不想听什么神的教诲——最起码,现在是这样。 同病房的人在不满地嚷嚷,有人则如此回答他: “你要是不想听,把耳朵塞起来不就完事了吗?” 被说者可不愿牺牲自己的耳朵,他还在那儿嘀咕:为什么不是那些护士们来迁就他们的习惯,而是要他们去顺从护士。他的病友又说: “因为她们觉得我们需要救赎,而且不是一般的救赎,只有这样,才能让我们这些‘充满罪恶的’灵魂得救——大概是这样。” “我们如果需要救赎,那么她们也差不多。反正都是双手沾满了血!” 室内有不少人对他的如此歪理觉得好笑,于是也在起哄。虽说他们这些在前线战场上下来的人确实是杀过人,但是在他们看来,自己这么做并没有错。他们是为了国家而杀人,而且你不杀死敌人,敌人就会杀死你。在战场上,根本没有犹豫的时间。可是被这些救治伤员的纯洁的护士们看成是“需要救赎者”,这让他们无法接受。照他们看来,如果没有他们在战场上浴血奋战,哪儿能换来国家的安全?这些护士们虽是好意,但也让军人们不大能接受。最重要的是,他们希望在受伤休息时,可以给他们一个安静的场所。 “咱们唱歌吧,起码她们不肯清净,咱们也别让她们讨了便宜去!” 虽然不服,不过这个提议也是应者寥寥。因为他们刚睡醒,实在还提不起力气来唱歌,对抗广播喇叭里那低沉的诵经声。 又过了半小时,喇叭里的声音总算终止了,各个病房里的伤员们也松了一口气。可是他们已经被吵醒,睡意全消,想再睡个回笼觉也不可能了,所以只能起来。 很快,楼梯上传来脚步声,是护士们来了。爱丽泽一进病房,就朝众人打招呼: “早上好,各位!昨天晚上睡得好吗?” “很好,护士。可就是早上还没睡够,就被你们的广播吵醒了。” 面对他们的责备,爱丽泽只是一笑。“这样也是为了防止大家别变成懒虫呀,好啦,快把你们的床单拿给我,今天可以为你们换上更干净的被褥了!” 众人嘴里说着,不过还是乖乖地把东西交出去。在战地医院里,由于人手不够,换床单这样的小事,也变成了有限制和奢侈的事情。爱丽泽收好床单,同时对京特说: “来吧,中尉。” 每一天,京特都得由别人来帮忙自己擦身子,解决大小便的问题。不然的话,无法动弹的人,身上很容易长褥疮或是有别的问题。京特也从开始的不习惯,变成现在的自我调侃: “我已经准备好啦,亲爱的爱丽。就让我现在享受婴儿般的待遇吧!” 说完,他冲着伊格尔一笑。爱丽泽一边把床单放在京特的脚边,一边推着那张病床离开。等护士一走,病房里的伤员们又活跃起来。虽说限制外出,不过只要他们在一起,总能找到乐子。有的人在打牌,伊格尔婉拒了他们的好意,因为他想到外面走走。之前受伤较重的那段时间,可真把他憋坏了。 楼下还是那么人来人往,不停有新的伤员被运到这儿。看样子,前线的战事同样吃紧。伊格尔吃力地走到另外一边楼梯那儿,缓缓走下楼。因为那边靠近仓库,所以出入的人员较少,他慢慢走着,也不用担心妨碍到哪个急忙路过的医生或是救护兵。 自己之前因为伤得厉害,所以不能下床。在那时候,他都觉得十分苦恼。再想想情况比自己糟糕得多的京特,不知他又是怎么想的呢?像他那样坚强的人,真不应该就此终了一生啊。伊格尔按着自己的伤口,不禁这样想道。 他步下楼梯,绕开人潮,走到医院的草地上。有些护士把洗好的床单拿到空地上晾,肥皂的气味混合着草的清新,让伊格尔觉得精神为之一震。自己也已经有好久,没有这样好好地看看这一片天空了吧。 几个护士离开后,草地上就只剩下伊格尔一个人在散步。不过他更喜欢这样的安静。从小到大,他都对这样安静的场所情有独钟。虽说后来因为父母的原因,不得不经常出席那种热闹的场合,可是对于宁静的向往,这个年轻人却是一直没什么改变。 “不知道妈妈她们现在在做什么……已经三个多月了,感觉就像是三年似的……” 伊格尔心里默默地想着,对于家中的记忆,一切都还是那样鲜明。家人的容貌举止、家里的摆设和气氛,每一样他都记在心里。他知道,在大后方,妈妈一定每个星期都给自己写信,把家里的情况告诉他。而弟弟妹妹们,也在一边学习着,一边挂念着他们的大哥。 “威廉的学习怎么样了,还跟得上吗……他老是爱玩,不过脑子是很聪明的……科萝琳和科迪莉亚不要太淘气了,莉莲上次出水痘不知现在好点没……凡妮莎应该会照顾好他们的,苏茜、苏茜……” 想着想着,不知为什么,伊格尔脑海里突然闪过一张脸。他疑惑地停下脚步,回忆着这张不大熟悉的脸。那是在几个月以前,曾经在路德尼亚的某处村庄外的树林里,他曾经见过的那张脸。伊格尔想起来了。在那个时候,他所见到的女孩,就跟苏茜差不多大。但是那些孩子却无法像他的弟弟妹妹那样,享受着家人的呵护关怀,而是被宪兵们押着,推搡着进了树林里,一个个被杀死。 跟苏茜差不多大的女孩……伊格尔一会儿想起自己年幼的妹妹,一会儿又回忆起那天所见到的异教徒的子女们。他甩甩头,继续在草地上慢步走着。面对有心无力的事情,他告诫自己,想得再多也没用,还不如什么也别想。 正当他走着走着的时候,身后一些异样的感觉却使得伊格尔下意识地回头看看。在楼梯那边和走廊上,并没有看见有人走动。难道那是错觉吗?伊格尔盯了一会儿,又回过头。因为在那个时候,他似乎觉得,有人在背后窥视着自己。(未完待续) 第三章 蜘蛛丝(2) 在草地上,还有些地方浸着水。并不只是由于洗过的床单在滴水,那是之前这儿曾下过一场雨,所以草地变得湿滑。伊格尔原本慢悠悠的走路姿势,在这种地方倒也有好处,那就是不会由于走得太快而跌倒。伊格尔找了一张椅子坐下来,他呼吸着清新的空气,感觉战争已经是离自己好远的事情了——虽然在离这儿数十公里的地方,两军的交战仍然进行着。 在微风中,伊格尔看到有什么东西在石头缝里发光。他凑过去,才看清楚那是一根细细的线。它被风吹得一晃一晃的,因此在阳光下闪闪的。石头缝里,一只灰色的小东西爬了出来,是一只蜘蛛。它爬上石头,又爬进缝隙里,好像总是忙个没完。在它的努力下,伊格尔可以看见,这只蜘蛛是在编织着属于它的网。 一圈、两圈、三圈……蜘蛛的网开始成形了,伊格尔的视线也停留在那儿没有离开过。他也不知道为什么,自己会对这种原本毫不感兴趣的动物着迷起来。一阵风吹过,蜘蛛的网在风的鼓动下,又破裂了。伊格尔吁了一口气,坐直了身子。他心想,这下子,那只蜘蛛就会放弃了吧。 可是,当他十分钟之后又往那儿不经意地看一眼时,才发现那只蜘蛛仍然在编织着网。它好像完全没有因为之前的事情而放弃,反而更加起劲了。看到它的网终于织好了,小蜘蛛在上头走来走去,伊格尔也从椅子上站起来。他朝着石头上那个临时主人说: “风还会吹下去,你又能编多少次呢?迟早都会破的。” 年轻人往医院楼房这边走着,因为这一放松,使得他觉得伤口也不大疼痛了。伊格尔小心地避开草地上的一洼水,一抬头,目光正对着走廊和楼梯那边。那儿的转角处,有些影子被太阳拉得长长的,在地面上形成会不确定的阴霾。 在那儿……好像有人…… 伊格尔想了想,忽然以比平常快得多的脚步移动到转角后。可是在那儿,他一个人也没看到。奇怪了,伊格尔想,为什么刚才自己明明觉得这儿好像有点不对劲呢?算了,可能是太久没出来走动,连心思也变得疑神疑鬼起来。伊格尔这样想着,又往楼梯那边走去。在墙壁的角落里,一层裂开的蜘蛛网正在随风轻轻飘动着。 走回到那个喧嚣的过道里,看着那儿忙碌的医生,闻着那些刺鼻的消毒药水味和碳酸味,伊格尔却觉得自己仿佛松了一口气似的。刚才在那个如此安静的环境里,听着从远处飘来的人声,他是觉得自在。可是当时间一久了,却给他一种难以言喻的感觉。那儿和家里或是在奥登散步的感觉完全不一样,在阳光之下,总有些阴影缠着他,让他难以完全平静下来。 可能是由于战争的缘故吧,伊格尔不禁这样想。要知道,这里毕竟是战场,如果说有完全安心的那一天,那恐怕也是战争结束、自己可以回家的时候了。只不过,那一天,不知何时才能到来。 在一楼里,有些医护人员在忙着搬运物资。也许是因为要把医院搬到别处去的缘故,所以医院这几天显得特别忙。而新的伤员也开始不往这儿送了,他们会改由铁路送往更前方的战地医院。因为奥军现在的阵线又往前移了,他们很有可能会进入雅罗斯拉夫尔城,在那儿进行继续治疗。伊格尔看着这些人,心里想像着那座他曾在里头负伤的城市的模样,他认为在那样一座被炮火严重摧残的城市里,很有可能已经找不到一座完好的建筑物。也就是说,接下来的那段日子,也许他们会住进帐篷甚至是露天的地方。自己倒也罢了,可是那些重伤员能撑得住吗?伊格尔边走边看着那些躺满在过道里的受伤士兵,心里不大好受。 走上楼梯,楼下那些噪杂声消失了一些,伊格尔的耳朵周围也变安静下来。不过也正可能是因为这样的安静,让他听到楼梯转角处那个放拖把杂物的小房间里,传来一些奇怪的声音。伊格尔在那个房间门的小窗户上,仿佛还看到了人影在晃动。 当他经过那扇门前时,里面的声音也越发清晰起来。有女人的笑声,还有一些低低的呢喃声。伊格尔很快明白了,那里面,正有一对男女在调情。他可不想在这儿多作停留,急忙往楼上走。身后那个小房间里,还传来隐约的女人声,其中夹杂着男人的声音。 “……讨厌……现在不行,会被人发现的……呵呵,你真坏……” “不然……就没时间了……要不,到了晚上……” “真是的,别着急……对了,我跟你说件事……哎呀,就是那个人嘛……好像怪怪的……还有哦……” 多半是哪个负伤的军人,在这儿抓紧机会与护士约会吧。伊格尔对此不感兴趣,也不愿打扰别人的“雅兴”,选择了匆匆离去。 进了病房,那些人还在打牌,而且正打得热闹。京特已经回来了,无法动弹的他朝伊格尔眨眨眼,充当是打招呼,又好奇地问: “你怎么了?你的脸色看起来好像刚跑完一百米冲刺似的,血都在往头顶上涌。” 伊格尔下意识地摸摸自己的脸,不料对方却大笑起来。他这才发现,原来京特只是在耍自己而已。他干脆粗声粗气的说: “没错,下楼跑了一阵,感觉不错!” 想起在楼梯听到的那些声音,伊格尔虽然不在乎,不过难免心里乱跳。京特打量着对方的表情,又说: “你的伤看样子已经不大碍事了。真好啊,再过不久,就能回到部队了吧。” 伊格尔点点头,虽说要再次回到前线总让人不大高兴,不过想起自己要能再和兄弟们一起,这才是他所乐意的。京特又告诉他说: “不过前线这儿因为部队调动频繁,所以复原的伤员想要重新回到原部队去,不知行不行。说不定,还得重新调配到新部队去。”(未完待续) 第三章 蜘蛛丝(3) “这是真的?” 伊格尔有些吃惊,因为在来战场之后,他一直在旗队装甲师第一装甲轻步营,跟那些士兵们相处了这么久。现在如果因为这次负伤而要让他调离,他可是一万个不愿意。京特虽然全身脖子以下都不能动弹,不过眼睛却依旧有神。他看着天花板,说: “你不用担心,伊克。因为禁卫军可不是谁都能参军的部队,对于成员的要求,自然比别的部队都更高。就算是成员负伤离队,但只要康复可以继续进行作战,那么它那儿也会接收的。要是你真担心回去以后不能再回到原来的地方呀……” 他做了个抿嘴的表情,伊格尔会意,凑近对方。京特用压低的声音在他耳边说: “那么你就等伤一好,悄悄离开医院,回到你弟兄们所在的部队就可以了!那样一来,谁还管你呀!” “悄悄离开……这样行吗?” “有什么不行的,在我那个飞行大队里,就有不少队友都是这么做的。关键就是,别让那些好事的人发现你溜走就行了。反正你是回到前线打仗又没有逃跑,所以事后就算被人知道,也不会对你怎么样的。” 伊格尔一想也对,本来就不是想当逃兵,只是不想被后方重新分配罢了。他曾经在排里听说过,有的士兵就是这么干的。因为担心没法回到原来的部队,所以干脆提早离开医院,直接奔战场来了。当然,也没人去追究他。京特打量着伊格尔的神色,半开玩笑似地说: “看样子,再过一段时间,我一觉醒来,就会突然发现有人不见了啊。那时候可怎么好呢?是赶快叫人来看看谁失踪了好呢,还是……” 坐在他床边的年轻军官赶紧举起食指,示意他轻声些。伊格尔感谢对方好意的同时,还不忘记捉弄他: “要是我能复原回到自己排里,以后我请客!而且没准会有漂亮的姑娘哦。” “十个吗?” “……?” 伊格尔一愣,他没想到京特会突然冒出这一句。京特面不改容地说: “要是没有这么多女人陪着我,我可是不会觉得满足的。” “……那就说定了!” 两人相视一笑,而在另一边,打牌的也正到热闹处,笑声不断,没人留意到这两个病友间的谈笑。 “你刚才在看什么?眼睛一动不动的。” 伊格尔想起刚才进房间来,看到京特那个严肃的表情,不禁问道。京特闻言看向天花板的角落,他难以觉察地笑了笑。 “瞧,我有个朋友在那儿。喂,向伊克打个招呼吧。” 伊格尔顺着他的视线往上看,原来在天花板的墙角处,也有一只蜘蛛,它像不会动似地挂在自己的网上,没有一点反应。京特垂下眼,向对方说: “我这个样子没法起来也没法做点什么,只好抬头看天。没想到这小家伙还插知趣的,居然走到我上头来结网。我正好观摩观摩蜘蛛的生活。” “蜘蛛……” 年轻人看了眼那只不起眼的蜘蛛,想起他在庭院里看到的蜘蛛。他下意识地在心里摇摇头,为什么今天不管走到哪儿,都好像会看到蜘蛛的身影呢?他听见京特又在说话了: “即使明明知道自己的努力是白费也好,它似乎都不肯放弃……很傻,不过也值得我们钦佩。” 也许是想起了自己的境况吧,京特的声音中略带点低沉。但是他很快又恢复了往常的样子,看着一言不发的伊格尔。对方的视线似乎在蜘蛛的身上没有移开过,呆呆的不知在想什么。 “伊克,你讨厌蜘蛛吗?” “不,说不上。只是……我从来不曾留意过这么小生物。”伊格尔忽然记起来,在小时候,他们一家租赁着地下室当作一家的居所时,那儿潮湿狭窄的连住在其中的他们都觉得很难忍受,但却总不时地有蜘蛛网出现。对了,为什么现在才注意到呢?早在很久以前,他就常常看着这些蜘蛛,等待着上夜班的妈妈回来。那些记忆,随着那些蒙上灰尘的蛛丝,似乎又再次浮现在他的眼前。“它们不管是在什么地方,都能住得下来。” “这也正是它们厉害的地方吧,被毁掉多少次,总能再爬起来,继续织着网。越是弱小的生物,反而有着我们意想不到的坚强。” 入夜后,楼下那些忙碌的护士们也开始减少了。她们在为伤员服务了一天之后,都渐渐休息去了。只有一两个巡房护士的身影,偶尔徘徊在走廊上。听着草地那儿的蟋蟀声,伊格尔缓缓合上了眼睛。 身边的呼噜声此起彼伏,男人们的打鼾声在这间医院里到处都能听得见——当然其中也会有一些伤痛难抑的叫声——对此,伊格尔已经变得很习惯了。他听着这样的声响,全身都开始投入梦乡中。 前线隆隆的炮火声,连带着军人们的喊叫厮杀声,在耳畔响起。在自己身边,艾吉、欣克尔、杰奇、弗里茨、亨利希、瑟格、希策尔……一个个地消失,一个个地倒下。最后,只剩下自己一个人了。在茫茫的草原上四处寻找,可是没有一个人,即使是大声地喊着,最后也只能听见自己的回音。大家……到底在哪儿……啪嗒……我现在只有自己一个人了,大家……啪嗒……你们在哪儿……啪嗒……一个人,太孤独了……啪嗒……是谁……啪嗒……是大家回来了吗,是谁……啪嗒……人在哪儿?为什么、为什么我什么也没看见……啪嗒! 伊格尔猛然惊醒,他睁大眼睛。他一时间无法确定,刚才在梦中那些声音,是不是真的。于是他凝神细听,没过多久,不知从什么地方,又传来一声熟悉的声音: “啪嗒……啪嗒……” 似乎正朝这边过来。这不是在做梦,伊格尔现在完全清醒了。他听着那些像是脚步声的声音,心里在回忆,护士查房的时间早过了,现在她们应该都去休息去了。他很想看看手表上的时间,可是不知怎的就是没法鼓起勇气把手抬到面前来。 “吱——呀” 病房门打开了,伊格尔浑身一震。由于自己的病床在房间的角落里,离房门最远,所以他躺在床上,隔着移动屏风,只能看到在地板上那一缕投射进来的灯光越来越宽。在这片橙黄略显昏暗的灯光中,竖立着一个黑色的影子。伊格尔瞪着这个影子,身体好像被绳索紧紧绑住,难以移动。(未完待续) 第三章 蜘蛛丝(4) 影子在灯光中,一动不动。房间里其他人的打鼾声依旧没有停下,显然周围的人都睡得很熟,根本不知道有人就站在门上。随着时间一点点过去,伊格尔眼见那个影子依旧纹丝不动,他更加相信,来者不是医生,也不是护士。因为如果医生护士查房,一来不会安排这么晚的时间,二来也不会只是站在门外却一动不动。 会是谁呢? 又是“吱”的一声,房门被关上了。房间里再次成为了黑暗的天下,楼道走廊的灯光被一扇房门隔绝在外头,无法进入这里。也许已经走了吧,伊格尔正想合上眼,但是就是这个时候,那个声音又出现了。而且这一次,它是在房间内响起的! “啪嗒、啪嗒、啪嗒……” 那个人没有离开,而是进来了。伊格尔刚消失的紧绷感马上又回来了,他只听得那个脚步声离自己这里越来越近,看样子,似乎是要走到这个角落里来。医院里的人不会这样查房的,来的人到底是谁?!伊格尔从小就不是神经过敏或是迷信鬼神之说的人,可是在这样一片黑暗之中,听着这种细碎而无法抹去的声音,任谁都会觉得不安。 由于在黑暗中呆久了,所以伊格尔的眼睛对面前的事物还不至于什么也看不见。借着窗外那微弱的月光,伊格尔从屏风中看去,只见一个影子从屏风的一角渐渐移到了屏风中央,然后,脚步声没有了。那个人,就在屏风后面,或许,正在看着自己…… 伊格尔半眯着眼睛,他喉咙发涩,就是问不出“你是谁”这句话。他知道屏风后面有人,可是他说不出话来。他依靠自己的听觉,希望能从同病房的呼噜声中,分辨出有没有别的声音。不过,在屏风后没有一点声息。如果刚才不是他确认过确实有人进来,他多半还会以为自己只是在做梦罢了。 那个人,没有离开,也没有移动。就在那儿,就隔着那一块薄薄的布帘。伊格尔眼睛一直没有离开过那个黑影,而那个黑影也没有移动的迹象。 一阵风从窗外吹进来,使得布帘作的屏风也吹得不住鼓动摇摆,上面那个影子,就好像会动似的,也开始摇摆起来。伊格尔注视着那个影子,始终在屏风之中,不走也不退。 这到底是不是自己的幻觉而已呢?还是说,真的有人停留在屏风后面,注视着自己或病房里的其他人?伊格尔一时觉得恍惚起来,他觉得,肩膀上包扎着伤口的绷带,又开始有点湿湿的,可能又流血了。 要按铃吗?可是那样的话,屏风后面……伊格尔毅然睁开眼睛,他想证实那到底是不是自己的错觉。当他把目光在屏风上来回扫视的时候,忽然发现,在屏风一侧,有什么东西在随风飞扬着。灰白色的……一缕一缕的……像蜘蛛的丝线…… “啪!!” 一扇没有关牢的窗户被风吹得打在窗台上,发出不小的响声。伊格尔被吓得心里一跳,等他再回过头时,影子消失了。伊格尔定定地看着那个屏风,他按着自己的肩膀,试着坐起来。当他一伸手把屏风推开时,那后面什么也没有,只有隔壁几张病床上,那些人还在睡得正香。病房的门,还像原来那样,关得紧紧的。 刚才那是在做梦吗?伊格尔的思绪被伤口的疼痛打断,他咬着牙,用力地按着床头的电铃。他在黑暗中看不清伤口的情况,只能感觉到自己的手上都是湿湿的。在昏迷之前,他隐约听到一阵急促的脚步声,之后他就什么也不记得了。 当伊格尔再次睁开眼睛的时候,流入他眼帘的是一片明亮的光。旁边走来一个护士,看了看他,又朝身后说: “瞧,他醒了。” 又有一个护士走过来,是爱丽泽。她看见伊格尔无事,这才露出放心的表情。不过这个护士的嘴巴可没有闲着,她不住地对伊格尔说: “少尉,您可真会让人担心哟!昨天晚上等我赶到的时候,您的伤口都流了好多血。事后一检查,才发现它又裂开了。真是好险!幸好您比较清醒,还知道按铃,要不然我去迟了,那可怎么办?!下次您得千万小心,虽说没事,可伤口老不愈合,吃亏的只是您呀!” 伊格尔觉得头晕,也没力气应付对方。爱丽泽拿来一杯准备好的水,慢慢喂他喝。这水里面放了点糖,伊格尔喝完一杯之后,才觉得好些。他看着爱丽泽,笑了笑说: “我知道,你不用担心。” 爱丽泽见对方已经脱离危险,便叫那个之前在守着他的另一个护士可以离开了。她在忙着清理那些脏绷带的时候,伊格尔问道: “爱丽,昨天晚上,病房里好像有人进来过?你来的时候有没有看见什么人?” “有人进来?”爱丽泽瞪大眼睛,这倒使得她眼角的皱纹减少一些。“可我赶来的时候,房门还关得好好的,我没看见有人打里头出来。您是不是看错啦?那种时候,哪会有人进进出出的。” “那倒也是。” 伊格尔没有多说,不过他总觉得,昨天晚上,自己并没有看错。当他被送回到病房后,同房的人都来问候他。还有的人则说起晚上突然听见有人赶来,还把伊格尔推走了,以为他多半快不行了,没想到现在又看见他平安回来。得知他是肩膀伤势复发,有人劝他说: “现在是伤口复原的关键期,你得特别留意才行。不然的话,一次次地裂开那可就麻烦了。” 伊格尔感谢他们的好意,不过他心里清楚,昨晚之所以伤口又再次发作,是因为那种紧张的对峙感。他怎么也忘不了当时心跳如擂鼓的感觉,也许就是那样才使得伤口又裂开的。不过,看他们的样子,谁也没有发现昨天晚上有人曾经悄悄进来过,自己还是暂时不说为好。 在回到老位子上时,伊格尔躺在床上,他一侧头,又看到那扇折叠屏风。只不过,现在它像房间里的其它家具那样,一点也不起眼。伊格尔安慰自己不要太紧张,同时把视线收回来。可是当他看着天花板的时候,似乎想起了什么,又把眼光移到之前屏风所摆过的位置上。在那儿,有什么东西…… 方砖铺就的地板上,只有白绿两色。但是在伊格尔床边,他却分明看到,地板上有灰色的物体。当伊格尔看清楚那个东西之后,他的呼吸几乎停止了。因为出现在他眼中的,是一只被捏碎的蜘蛛的尸体。它静静地躺在那里,分离的身体旁,那些丝线般的蛛丝,还在微微地颤动着。(未完待续) 第四章 失踪(1) “……由于前线调动的关系,战地医院也必须撤离这儿,前往更前方的地方,救助军队的伤员。重伤病人会搭上大后方的火车,回到后方进行详尽的医疗;而轻伤病人或短期内可恢复的病人,则搭乘南下的列车,在更前方的战地医院进行治疗。请各位不必担心,医护营人员将会为各位解释一切转移事务,有问题者,可以向看管你此处病房的医生或护士征询……” 这段广播,已经连续两天都在战地医院这儿响起了。不少伤员猜测,他们下一个目的地,应该就是雅罗斯拉夫尔。听说前线现在已经攻陷了那里,而且敌人的威胁不复存在,所以战地医院才能获得进入其中。 战地医院里的医护人员也更加忙乱。他们一边得把医疗设备搬运上车,一边得把现有的伤员分类,以确定谁可以离开前线,而谁仍得呆在前线接受治疗。那些断手断脚的军人们知道,战争对于他们而言,已经可以算是结束了。因为他们永远都不可能复原,因此也就不再可能继续打仗了。而那些有望复原的伤员,则有的抱怨自己受伤太轻,有的则想早日结束治疗。反正是心思不一,人心浮动。毕竟在过了这么一段较为安逸的日子后,要再回到前线继续激烈的战斗,不是谁都愿意接受的。伊格尔是属于后者的,他希望回到前线去。 不过虽然他本人是这么想,可伤势的问题都有点不容乐观。目前病房里的分类名单虽说还没有下来,但伊格尔觉得自己应该不是回后方接受治疗,而是跟随这所战地医院前往雅罗斯拉夫尔。到时候,说不定能见一见艾吉他们。因此他对肩膀的伤口特别留意,小心翼翼地不让它再有复发的机会。 其实像伊格尔这样的,已经算比较好的了。像京特·兰斯洛特那样,就铁定是得回到大后方接受治疗。他目前仍然没有一点起色,还得为复原作出加倍的努力。京特对此也没有什么好办法,他只能对伊格尔说: “看样子我只能又回到米德加尔德,接受那些医生护士们无休止的摆弄了。” 伊格尔安慰着对方,当然心里对自己可以有机会重回前线感到高兴。京特倒没有把他那令人招架不住的话语倾泄到对方身上,只是笑着说: “能回去就好,不过可得抓紧时间了。要是你伤口再发作,机会可能就溜走了。” 他说的是实话,目前虽然有把握自己可以随医院继续往南,但名单一天没出来,伊格尔还是觉得没底。年轻人感谢对方,同时又说: “我们到时可还要在路德尼亚见面呢,你可不要中途逃跑了才好!” 这样说,当然是为了鼓励对方。京特露齿一笑,说: “咱们等着瞧吧!” 在爱丽泽查房时,她看到伊格尔在下床走动,便说道: “少尉,您要是真好起来,那咱们可就得感谢亲爱的主了!可是别忘了,您的伤口总是不大听话呀!” “我现在好得很,请你放心得了。” 伊格尔可不希望自己被列入转移到大后方的名单,因为那样的话,想要回到原来的部队,就更加不可能了。为此,他一直很小心自己的伤势,而且经过这么多天的休养和治疗,肩膀的伤也恢复了不少。接下来,应该就是等名单的公布了。 在更换包扎的绷带时,伊格尔面对着那个年轻护士敏娜,曾经想从她那儿打听一下消息,看看自己是不是能够随医院一起转移。而敏娜似乎也明白他的心思,只是说: “现在一切还很难说呢。要知道,少尉,您的伤口虽说好了,可是情况却不算特别稳定。而且,您前段日子曾经试过咳血是吧?那样的话,你的肺部机能可能还有问题呢。” “只是一两次而已,不要紧的。”伊格尔努力试着说服对方,他显出一副“完全没问题”的样子。“我现在感觉好多了,要是连我这样的都得回大后方,那就不合适了。” “老实说,少尉,也有的人想方设法都要把自己弄回去。您倒好,老想着前线。” 敏娜朝他一笑,这样的笑容即使在奥登尼亚的时候,伊格尔觉得那些电影明星们的笑脸也不过如此。他倒没有掩饰自己的心情,直接了当地说: “那是因为,我本来就想回到原部队战斗。如果等回到大后方,说我康复了,然后又把我分配到其它地方去,我可不干。” “这么说,你是打算不行的话就得逃跑?” 护士一脸感兴趣似地看着他,好像在研究什么有意思的现象。伊格尔被对方说穿心事,有点尴尬,但他马上做了个手势,示意对方不要大声。 “请别说出去,我现在还不想这么做。” “唉,要走的始终留不了,况且我以前也不是没见过像您这样的人。只不过,可得等您伤口好了,您才能自己作打算,明白了吗?” 等对方离开之后,伊格尔才发现,自己根本没从敏娜嘴里掏出点什么有用的情报。真是的,自己本来想着要问出点什么,没想到却被对方反客为主了。看样子,这个年纪轻轻的护士,可是个嘴巴很紧的人呢。希望她不要把自己的事情告诉别的人,伊格尔心里掂量着,还是认为她应该不是那种人。 在吃午饭的时候,有几个护士脚步匆匆地离开自己的病房,往楼下去了。看到她们那个样子,病房里的人都在猜测,可能是有新伤员送来了。不过也有的人认为这个可能性不是很大,因为现在医院即将撤离,往雅罗斯拉夫尔去。而前线的伤员,应该都被送进那座城市里,接受军队救护兵的暂时看护和治疗,而不是往这里送。坐在伊格尔隔壁的那个伤员,把香肠送进自己嘴里,朝身边的人说: “今天打针的时候,爱丽泽好像挺心神恍惚的。我问她们是不是有什么事,可她没说。哼,我猜呀,可能是出什么事了,不过医生们不许她们说罢了。”(未完待续) 第四章 失踪(2) 有人听着,忍不住揶谕对方。“那你打听出什么来了?” “这个难不倒我!”那个伤员放下勺子,压低了声音。“听说咱们这层楼第六号病房的一个人,叫什么来着……哎,我不记得了,反正是咱们禁卫军的人,是阿瓦隆装甲师的一个中尉。他已经有两天不见踪影了,同房的人都不知道他去了哪儿,大概只知道是两天前的深夜里他就好像不在病房里。现在可能就是在找他吧。” “失踪了?没准,他只是逃跑了吧?” 但这种说法却遭到那个知情者的否认,他直摇头。“这不可能,因为那家伙的军服、钱包、打火机还有靴子什么都在,只是人不见了。要是真当逃兵,那他怎么不带上那些?少了它们,他还能去哪儿?” “难道他是回前线了?” “那些护士们猜测,那个人失踪的时候,应该只穿着病号服。凭他那样,到哪儿都能认出来,所以他不可能走得远。而且听说那家伙的伤没什么大问题,精神也很正常,所以发疯逃跑似乎不怎么可能。现在也不知道找着那家伙没有。” 病房内由于这件事件而议论纷纷,有的人问那个中尉长得什么模样,有的人问知不知道现在的情况如何。不过也有人对此表示反对,他说: “未必是找那个家伙吧。因为我听说,大概也是在两天前,她们有个护士不见了,在这里哪儿都找不着,而且听说她的随身行李也在,不像是逃跑。可能那些女人现在就在找自己这个同伴啊,那个中尉,也许是到别的地方进行什么手术了吧。” 这下子大家说得更热闹了,有人表示,曾经见到过那个中尉带着护士装束的女人到外面进行幽会,这次会不会是他用甜言蜜语哄得哪个护士跟他一起离开,然后两人就逃离了这儿,到某个世外桃源双宿双fei去了。这样的解释在他们之中倒比较多人信服,与其说是因为有证据,倒不如说这个版本让他们更加津津乐道。 当京特从外面被护士们送回来的时候,他已经吃过午饭了——其实是别人喂他的。有的人抓紧机会,问问京特有没有打听出些什么消息。京特不解地看着他们,说: “你们指什么?是医院转移病人的名单吗?” 他们于是又纷纷七嘴八舌地把之前所讨论的事情告诉对方一遍,反正是说什么的都有。照伊格尔看来,其中还有不少是他们自己穿凿附会、强加上去的想象画面。当然,京特没有受影响,他明白了问题的核心所在。想了一想之后,京特才说: “照这么说,我记得刚才爱丽她们好像在议论什么人不见了的事情,里头有她们一个同事,有没有军官这个我倒没听清楚。反正她们现在确实在找人。” 这样的答案当然不能让他们满足,于是他们又自己开始议论起来。伊格尔走到京特床边,问候几句,然后又说: “那个护士,是在什么时候失踪的?” “你也对这个感兴趣?”京特略感好笑地看看他,不过还是作了回答。“听她们说,是在两天前,那天晚上她不用值夜班,所以本来应该是在宿舍里休息的。可是跟她同房的护士在当晚没有见到她回去,之后就一直没有人再见过她了。” 两天前的晚上……伊格尔还记得,就是在那天深夜,他在病房中感觉到了异样的存在。该不会是,那个护士遇到了什么不测吧?他这么想着,忍不住又问: “对了,京特。在两天前深夜里,你有没有发觉有人曾经进来过咱们的这间病房?” 对方摇摇头。“我当时睡得很熟,没发现什么。你看到了什么吗?” 伊格尔不知该怎么跟别人提起自己的所见所闻,所以干脆用别的话掩饰过去。京特好像没留意到他的态度,只是接着说: “可能是那天晚上外面有人跑动的关系,惊动到你了吧。因为在我们这层楼,那天晚上有个军官也失踪了,当时就有人在找他。不过也没找到人。真好笑,我听那些护士们在背后议论,说那个军官跟那个护士是一对儿,他们俩经常在楼梯转角处那间小房间里约会,还以为没人知道。” 楼梯转角处的小杂物房……伊格尔突然想起,在两天以前,自己从外面散步回来,就在那儿听到过男女的调情声。现在想想,会不会就是失踪的那一对呢?他突然问了一句: “那里找过没有?” 京特错愕地看着他,不明白他在说什么。伊格尔顾不了这么多,他看向对方,急切地问: “那些人,去找过那间杂物房了没有?他们会不会在那里面?” 京特这才明白,原来他是指那对被人说成是情侣逃跑的军官和护士。他意外地摇着头,说: “不在那里吧,因为那儿之前就找过了,可是一无所获。况且那里头那么狭小,就算真的藏进里面了,外头透过房门的小窗,马上就能看见了。” 伊格尔想想也对,既然别人都知道他们有可能在那儿约会,怎么不会去搜查。看样子,是自己多心了。这时,他听见京特对自己说: “你见过他们吗?” “可以这么说,因为那个时候,我并没有看见他们的脸,所以没法确定。不过,两天以前,我回来的时候,曾经听到在那间小房间里有人说话。是一男一女,现在我才在想,当时听见的,会不会就是那一对在那儿约会。” “撞个正着吗?”京特嘲弄地笑着,不过他很快又恢复了往常的神色,注视着对方。“能告诉我,你听到什么了吗?” 这下轮到伊格尔表示惊讶了,因为他没想到京特会对这些男女之事感兴趣。不过他还是努力地回忆着,说: “他们……好像觉得那儿不大方便,说是怕人发现。男的就说‘到了晚上’,抱歉,我只听到这么一点。”(未完待续) 第四章 失踪(3) “你怎么想呢?” “我?我想,他们应该是希望晚上再到那里头约会的意思吧。毕竟在医院这儿也没有什么场所可以躲过别人的耳目了。” 当他说完之后,京特一时没有说话。伊格尔有点不自在地笑了一笑,说: “当时我只是路过而已,确实没听清。反正他们说这些的时候,也是不希望别人听见,所以声音才会那么小。” 京特回过神,见伊格尔还在说着,便略带歉意地点点头。看他那样子,似乎是想什么事情想得入了神。伊格尔有些犹豫,自己该不该把那天晚上的事情告诉对方呢。虽然没有把握说这是有关连的事件,可是发生在同一个夜里的不寻常事却有两桩,这难免会让年轻人觉得奇怪。 “那天晚上,他们真的在一起吗?” 伊格尔意外地看着对方,他没想到京特会对这件事如此关心。京特向他解释说,要是那两个人只是口头上说着要约会,可是实际上当晚并没有在一起,那么说他们各自离开到前线或是逃跑也有可能;不过如果他们真的在一起约会,那么就只能说明,这对男女有可能遇上了什么事情,所以才两个都没有出现。他们一个是军官,一个是护士,自然清楚军队的纪律,也明白如果私奔逃跑会有怎样的下场,京特认为他们不至于愚蠢到要与军队作对,任意逃离前线。伊格尔看着对方,忽然想到了什么,试探地问: “你是不是认为……他们发生了什么意外吗?” “说不准,只是我个人的猜测而已。”京特有点自嘲地一笑,“也许,他们现在正在某个角落里,继续没天没日地亲热呢。” 仔细想想,这也有可能。于是这件事就先被他们放到一边去了,反正找人的工作不归他们管,他们就算在意也没有用。 又过了一天,伊格尔在早餐过后,照常起来活动一下。他因为担心伤口,所以减少了下去散步的次数,只在房间和走廊上活动活动。当他在这儿转悠的时候,听见窗户里有同房的病友朝他喊: “伊克,你闻到什么怪味儿没有?” 伊格尔闻言,使劲吸了一下鼻子,之后摇了摇头,表示什么也没闻到。窗户里那人则朝外面看看,又说: “总觉得有股什么味道,很不好受。” “大概是血或是脓的味道吧,这儿是医院嘛。我们在二楼,气味已经算可以的了。” 但没想到那人还是一个劲儿地摇头。“不,不对。不是那股味道,是别的什么东西。反正之前也没觉得这么怪味!” 没等他说完,其他人就在起哄,要他赶快出牌,因为他们都等得不耐烦了。伊格尔缓慢地移动着脚步,他看左右没有医护人员,心想干脆下去转转,好让自己的双脚可以得到充分的活动。于是他又朝楼梯那儿走去,可是刚下几步楼梯,就看到迎面一个护士走上来。她一看见伊格尔,就说: “少尉,您怎么又下来啦?” 原来是敏娜。伊格尔向她解释说,自己只是偶尔下去一次,很快就回来。敏娜双手抱在胸前,打量他一番,然后又说: “我看您最好还是趁着爱丽泽或是医生来到之前,回病房去。不然的话,他们就有可能又得担心起你的伤口来了。” “我不是说过了吗,我的伤口已经好了!” “肺部穿了一个洞,这还叫好?要是以后您再回到战场,却被呼吸的问题搞得没法作战,那可别怪我没劝你哦。” 敏娜轻巧地上了楼,可是很快,她又转回来,走到伊格尔身边。“对了,您之前有没有见过金莉?就是在你们那层楼六号病房的那个护士。” 看样子,还是没找到人。伊格尔摇摇头,他反问一句: “那个病人呢?他也没找着?” “哎呀,看样子你们都知道了。”敏娜做了个无所谓的表情,“听说他们是一起不见的,我们那儿有不少人说,他们是私奔的。真浪漫,不是吗?” 伊格尔听着她这么说,不禁侧着头看了她一眼。最后那句话,与其说她是在羡慕那个军官和护士,倒不如说她是在讽刺这一对儿。看得出来,敏娜一点也不对这种事qing动心。伊格尔含糊地说: “可能他们另有原因吧。” “这样做也太蠢了,军队怎么会放过他们!要知道,在战争时期,胆敢做逃兵的人,都是死路一条。他们的脑子多半不大好使,才会想出这样的笨主意。” “你也认为他们一定是私奔了吗?” 敏娜甩甩手,一副不在意的样子。“要知道,他们之前就一直就在一起,还老当别人傻子,以为我们不知道。拜托,谁不清楚他们那点子事呀。恋爱中的人,总是特别笨。而且很有可能,是爱情让他们发烧发到完全忘我,忘了国家和自己的职责,一溜烟跑了。这样也符合他们的作风。要是哪一天传来消息说,宪兵们在其它地方逮到他们,我一点也不会觉得奇怪。” 连那个失踪护士的同事们都这么认为,可见两人在一起的可能性相当大。这样的话……伊格尔想起那时与京特谈话所想到的头绪,他们会不会真的出了什么意外呢?可能是因为最近伤员减少,而且要忙的事情已经差不多搞好了,所以敏娜的心情不错。她看看伊格尔,半开玩笑似地说: “没想到少尉您这么关心他们呀,要是他们知道,肯定会很感动吧。” 伊格尔正想说“没这回事”,可是他的头却移到另一侧,眼光落在楼梯拐角处。他现在才发现,这儿确实有那么一股奇怪的难闻的味道,就像刚才同房的伤员所说的那样,不是往常闻惯的气味。在哪儿呢?他一边用目光寻找着,一边走到转角处的平台上。敏娜刚想开口,就听对方先说道: “你闻到了吗?” 敏娜疑惑地看看他,又看看周围。伊格尔双眼转了一圈,最后看向那个放置拖把桶子的小房间。他下意识地走过去,敏娜也跟了过来。她略带迟疑地说: “这是……”(未完待续) 第四章 失踪(4) 伊格尔伸出左手,把有些生锈的门把手拧开。敏娜刚说了一句“之前这儿已经搜过了”,可是从门里迸发出来的强烈气味却让她忍不住捂住了口鼻。伊格尔虽然有心理准备,不过也差点被这股气味熏倒。实在太臭了,而且不是一般的臭味,是一种腐烂的气息,令闻者欲呕。伊格尔正想进去,被敏娜拦住了,她说: “让我来吧。您行动不便,里头又小,要是被那些杂物碰到您的伤口就不好了。” 由于那间房间确实很小,再加上敏娜的要求,伊格尔只好同意。他看着敏娜小心翼翼地走进里面去,四处寻找着臭气的来源。那儿只有些拖把之类的清洁工具,勉强能容纳三个人进去。可是一眼就能看见全部,哪来什么隐藏的人? 伊格尔发现,在里头还能听到一些细微的“嗡嗡”声,好像是苍蝇。他示意敏娜往有声音的地方找找看,没过多久,女护士一把掀开水桶的盖子,吓得倒抽一口凉气,倒退了好几步。伊格尔见状,也三步并作两步走到她身旁。他一边扶着对方,一边往桶里看去。在那里面,有一桶黑黑的液体,在液体之上,有一只苍白的手腕露了出来,那些苍蝇们就在上头盘旋吮吸。这就是臭味的来源,伊格尔拉着敏娜先出来,他们都是脸色煞白。敏娜深呼吸着,不禁回头看了看黑乎乎的房间里一眼,问: “那到底是谁……怎么会弄成这样……” 伊格尔也没有想到,本来想来这儿看看有没有失踪的人在此隐蔽,可是没料到却发现了这么一幕。在惊魂稍定后,他问敏娜,是不是医院里有人在处理完伤员的断肢后,又错把本该进行处理的残肢给弄到这儿来了。不过敏娜直摇头,她很肯定地说: “这是不可能的,因为当伤员的四肢被切下来之后,我们会马上把它们弄到一起,再去进行焚化,整个过程都是大家一起干的,那种情况下是不可能有人把残余的手脚藏起来再拿出去。我们对这方面很小心,从来不会出岔子的。而且,那只手的手指上,还有粉红色的指甲油呢。也许就是……” 伊格尔也觉得有理,而且他想起刚才所看到的水桶,里面那些好像是血。如果不是伤员们那些被切割下来要处理的残肢,那么又会是谁的手呢?他觉得,有必要再进去看看。敏娜吃惊地看着他,有点张口结舌地问: “您、您还要……进去?我想,不如这样吧,我来找人处理吧,现在您不应该这么劳神。” 还没等他说话,敏娜就像一阵风似地跑下楼去叫帮手了。伊格尔呆呆地站在那里,他看看那个房间,走了进去。之前是因为突然,所以他被吓了一跳,不过这次他可是有了准备,所以臭味再浓烈、场面再可怕,他也不会觉得心惊胆战了。揭开那个水桶,他凝视着那只断手,发现它手腕纤细而且指甲像是经过修剪,像是年轻女人的手。他端详得越久,就越觉得这是女人的手腕。如果说这是真的,那么这只手就肯定不是受伤军人的残肢了——因为伤员全是男人,而男人的手是不可能这么纤细的。手腕有开始腐烂的迹象了,也正是因为这样,所以气味才传到了外头,引来了发现者。 伊格尔观察够了,一步步挪到外头去。他心想,在这么狭小的地方,真不明白那对男女还怎么会觉得约会有趣!这里十分黑暗,只要人一站在门前,里面的东西几乎难以辨清模样。伊格尔忽然抬头向门外看看,又看看那只在黑暗中的手腕。他皱了皱眉头,嘴里嘀咕了一句话。他一边想着,一边走到门边。当他回过头时,忽然发现一旁挂着抹布的架子上,仿佛有点不对劲。再看清楚些,那儿有一根长长的、灰白色的丝线,粘在了架子下方。伊格尔缓缓地把那根线拉出来,它很长,起码超过三十厘米。当伊格尔把它拿在手中的时候,才发现这并不是一根线,而更像是人的头发。 “什么啊……这个是……” 他还没来得及多作设想,就听到楼下传来脚步声。伊格尔赶紧把自己刚才的发现掖在口袋里,之后转身看着一口气跑上来的敏娜和其他两个护士。见伊格尔还没走,敏娜也没多说什么,她只是指指里头,然后两个护士就进去查看了。没多久,她们也出来了,脸色苍白得没有一点血色,其中一个护士把房门掩上,而另一个则对伊格尔说: “少尉,请您对这件事保密好吗?我们现在要马上处理这儿,但不想在你们当中引起骚动。” “当然,我可以保证。” 伊格尔没有心情再到外头散步,而是离开了那里。他知道,没过多久,那里的一切都会被护士们清理干净,再次回复成一个僻静的角落。可是那个腐烂的手腕,仍然在他的脑海里徘徊。 病房里似乎没人察觉到外面发生的那一切,他们照旧开着彼此的玩笑,在一起玩牌。伊格尔回到自己的病床上,他拿出口袋里的那根灰白色的细线,仔细观察着。这是人的头发吧,不管怎么看都很像,而且照这种长度来看,是个女人的吗……伊格尔想起那个曾经见过几次的现已失踪的护士的模样,那个女人是棕色头发的。伊格尔看着它,隐约有种在哪里看到过的感觉。灰白的……灰白的……跟那天晚上,屏风后面的一样…… 他浑身一抖,差点把那根像是头发的东西也抖落下来。伊格尔不愿再多作假设,他把那根头发扔到窗外,静下心来跟其他人聊天说笑。当天晚上,他没有看到敏娜,所以也没法打听此事。不过第二天,对方就出现在病房之外,手里拿着托盘。伊格尔匆匆走出去,叫住对方。敏娜一见是他,似乎已经明白他的意思。两人走到走廊一侧,敏娜先开口说: “您是想知道那是怎么一回事,对吧?” 这正是伊格尔的来意。敏娜倒没有多吊对方的胃口,她看看左右无人,凑近对方,轻声说: “请您一个人知道就好了。根据我们后来检查,那个,应该是金莉的手。只是,其它部分还没找到。” “这么说,她已经……” 敏娜凝重地点点头。“很有可能是死了。因为从那个手腕的腐烂程度和桶里的血液凝固程度来看,它们被丢弃在那里,已经超过两天了。也就是说,在金莉失踪的那天晚上,她应该是……” 被杀了!伊格尔明白到这个事件背后的含义,心里一阵发怵。而且听对方说,其它部分还没找到,那么就意味着,那个护士的身体可能仍旧散落在这附近。敏娜没有再透露更多的消息,她在走的时候说: “请您忘了它吧,这样对大家都有好处。” 伊格尔站在走廊上呆了一会儿,缓缓往回走。他何尝不想忘记那可怕的画面,可是这并不是他能控制的事情——就像在战场上,他不可能对眼前的厮杀马上忘个干干净净。在看似平静的战地医院里,有一些不为人知的阴影。伊格尔从来不曾像现在那样,真切地感觉到它们的存在。在他心里,再次冒出那个念头来: “在那天晚上,我所见到的,并不是梦……”(未完待续) 第五章 死神(1) 7月中旬,禁卫军第一医护营与它所管理的战地医院,要开始进行迁移了。 在名单公布的时候,伊格尔果然如愿地听到,自己的名字出现在即将登上往雅罗斯拉夫尔的列车名单上,而有不少重伤员则要回到大后方继续进行治疗,京特就是其中之一。听到这个消息后,京特向伊格尔表示祝贺,而后者也祝愿对方可以早日好起来。 那个时候,前线的信使刚刚来过,将寄给伤员们的信转交过来。伊格尔也收到了来信,是家里寄来的。在拿到信时,他才发现除了母亲写给自己的信外,还有大妹妹凡妮莎给自己的信,而另一封是未婚妻奥婕莉公主的来信——看到信封上的笔迹时,伊格尔下意识地扬起眉毛。这时,他听到京特对他说: “我亲爱的伊克,能够再移一移您的双手,为我看看这封信里写什么吗?我可不想被听女人们来为我絮絮叨叨地念信。” 伊格尔会意地一笑,说了句“这是我的荣幸”。然后便拿起寄给京特的信,看看信封,告诉对方,这是他的队友埃利克给写的,信不算短,而且开关写了不少关于空军大队里的事情。当京特听到前线的战报时,头稍稍从枕头上抬起,仔细地听着伊格尔的声音: “……在两天前,我们又出击了。不过这次是把伊万们赶回他们老家去。伙计,老实说,没了你,我能作战也觉得没劲!要知道,你身为我们大队击落敌机最多的人,可是我们日夜挑战的目标啊!对了,格特那个家伙,他的纪录已经超过二十架了。这小子,虽说是咱们中队里最晚打下敌机的人,不过还真是不鸣则已、一鸣惊人。我看呐,咱们迟早都得被他超过去了。现在只有你是我们唯一能跟他并肩的人,所以啊,赶快给我早点回来,让格特那小子有人竞争一下,不然的话他万一也失去动力了,那么我们大队的未来可就真是一片黯淡了。不过你放心,虽说你暂时休息,我们也没敢放松,大家的击落纪录也有所提升。最近我在为乌尔里希护航。那个家伙真是个令人有想把刀子捅进他肚子里冲动的人!唉,我现在总算明白你那个时候为什么会用那种眼光瞪着他了,说实话,如果杀人不犯罪,我还真想试试用这家伙来开刀——怎么?被吓到了?开——玩——笑!要是因为那种人就得犯罪,可就得不偿失了。” 再往下念,就是其他一些问候的话,里面还夹杂着其他队友的问候和近况。看样子,是由于最近出击任务太过频繁,所以京特的队友们都无法赶来这儿看望他。京特听完这封信的内容,喃喃自语地说: “啧啧,没想到会这么快呀……格特这家伙……看样子,我以后还得追赶他们了……” 伊格尔把信收好,放在枕头旁边。他热心地问: “要我写封回信吗?这样的话你的朋友就知道你要转移到其它医院去了。” “我想他们会知道的,”京特感激地朝他一笑,“因为之前医院通知他们把我在大队里的一些物件送过来,他们都已经知道我的情况了。而且现在我要回去后方,他们还得留在前线,怎么见得着。等以后再说吧。” 又跟京特聊了几句后,伊格尔才走回自己的床铺上,把揣在怀中的信拿出来看。妈妈的信还是跟以往一样,把最近在奥登发生的事情详细地告诉他,同时也没忘把家人的近况说一遍。至于凡妮莎的信,伊格尔打开信纸之后,才发现里面原来是一幅画,背面有字。这张画有许多颜色,非常鲜艳,画的是一个穿着军服的人在太阳花朵里的模样。只不过,这画有的地方十分稚嫩而且可笑,有的则画得较为有笔法可言,整体看上去反而不轮不类,既天真稚气又有模仿成人笔法的不成熟。伊格尔一看就知道纸中央那个手长脚短、一只眼睛大一只眼睛小的人是自己,他干脆翻过画纸,先看后面的文字。这段应该是大妹妹凡妮莎写的,在所有弟弟妹妹们就数她的字最漂亮: “哥哥,我本来就想着要给你画一幅画像。记得吗,在去年的时候你就答应过要做我的模特,不过一直没机会。没想到我还没动笔呢,威廉他们知道了,也嚷嚷着要一起作画送给你。太过分了!他们只让我画你的头发、耳朵,还有那些花。画里的那个人,太阳是苏茜画的(好丑啊),你的眼睛是科萝琳和科迪莉亚的杰作,躯干是莉莲涂的颜色——我明明记得你的制服是黑颜色的,可她偏说是绿颜色的。那对脚嘛,就是威廉那家伙干的好事。于是就成了这个样子。我们不敢让妈妈看见,要是被泽娜知道了,也会说我们的,没准还会去告诉安娜莉,那可不妙。所以哥哥,收到我的信后,你千万别告诉她们,行吗?我们每天都在看着日历,算着你什么时候会回来。家里没有你,好没意思!哥哥,你要过多久才能回来?妈妈也一样想你,虽然她很少跟我们说这些。爸爸也有好长时间没回来了,上个月科萝琳科迪莉亚生日,我们才见到他,他送了一对非常漂亮而且一模一样的娃娃给她们,首相先生也送给她们两支用金子打造的长笛,可漂亮啦。好了,现在已经很晚了,我要睡了。 吻你的 凡妮。” 看着那幅弟妹们同心创作的“杰作”,伊格尔忍不住发笑。对于这样的礼物,他虽然没有料到,不过也乐于收下——画得好不好是一回事,但毕竟是他们的一番心意嘛。不过他的未婚妻为什么会写信给他,伊格尔就有点奇怪了。因为对于他而言,哪怕一直没有收到对方的来信,也是很正常的事情。奥婕莉一直不喜欢写信,她认为那样太浪费时间;不过伊格尔自从来到前线后也没有写信给对方,只是在给母亲的回信里要她转达对公主的问候。难怪现在年轻人一边拆信,一边在心里纳闷。看到信的时候,他更有种奇怪的感觉,因为信不仅不短,甚至有挺长的篇幅。伊格尔迟疑地打开信纸,心里却在想:这封信,会是别人替公主代笔的吗? 不过接下来所看到的打消了他的疑虑,因为那确实是公主的来信。平常只会对跳舞宴会感兴趣的奥婕莉,这次不知为什么,居然肯坐下来花时间给自己远在前线的未婚夫写信。伊格尔倒没有受宠若惊的感觉,他只觉得有点奇怪。 “既然写了,就不能不看呐……” 心里这样嘀咕着,伊格尔留神看着信的内容。让他觉得麻烦的还因为,之后就得给对方写回信,可是写什么好呢?伊格尔写给家人的信时可以有许多充实的内容和问候,但对于自己的未婚妻,却完全想不出要写什么。(未完待续) 第五章 死神(2) 在信中,奥婕莉先是解释自己之前为什么不给对方写信,是由于她要经常照顾刚生产完的姐姐,忙着安抚父母,所以抽不出时间来写信(完全了解,伊格尔不甚在意地点着头)。她问未婚夫在前线怎么样,有没有受伤,又询问前线的生活如何(还能如何,除了行军就是杀人,伊格尔按着额头,又想起那些战斗的场面)。言语中,可以看出奥婕莉似乎还以为自己的未婚夫是不必到前线杀敌的,因此总是问他路德尼亚风光如何、那儿的人怎么样、有没有什么有趣的特产,她对那些特别感兴趣(伊格尔对这部分内容以一目十行的态度去对待的)。然后她又提到,最近由于她姐姐的不幸,再加上前线的战事,所以舞会举行的次数被大大地减少,让人好生无趣(伊格尔看到这儿,才更加确信这封信是由未婚妻所写的,因为这符合她的为人)。下面又说,她姐姐的孩子没了,父母非常担忧,不想让大女儿知道丈夫在前线阵亡的消息,以免她更加难过。大家都过的不怎么好,所以这段日子特别无聊(难不成这就是她写信给我的原因?伊格尔不禁这样猜测)。后头又提到,她与自己的未来婆婆见面时,经常聊起她们共同关心的那个人,她觉得应该写点什么给对方,所以就动笔了。 看完信后,伊格尔拈着那张薄薄的信纸,心想,多半是母亲的缘故,奥婕莉才会给自己写信。看她在信中虽然没有直说,不过似乎对伊格尔的母亲颇有些畏惧之感。也许正是由于玛戈特·瓦莱里安的提醒(或是督促?),才让爱玩乐的公主不得不提起笔,给远在路德尼亚的伊格尔写信。 母亲的信里没有提到这这些事,不过伊格尔想,以母亲的为人,就算真的有过这样的举动,只要她不愿让外人知道,那么谁都不可能探知她的秘密。伊格尔瞄了一眼未婚妻的来信,不管是母亲还是妹妹的来信,都提到首相——其中前者的信中说得更多——然而在奥婕莉的信里,她对那个掌管着奥登尼亚的男人只字不提。伊格尔也不清楚,那个一向爱跳舞游玩的未婚妻,是有心的呢还是无意为之的呢。 不管怎样,到回信的时候,可有得烦了。伊格尔一想到要应付未婚妻的来信,简直觉得比上战场还要难受。他不知道该跟对方说些什么,也没什么跟她可说的。 到了晚上,护士们将重伤员送走。京特被抬上担架,他要跟那些伤员一起,被转移到后方去治疗。临走时,他跟伊格尔道别,说: “咱们雷帝城见!” 伊格尔欣然应诺,因为他知道,这是对方对自身伤病的挑战,也是为重返战场作出的承诺。他走下病床,在走廊上注视着京特和那些伤员们的离去。战争上的分别总是令人难受,尤其是,他们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再次见面。 “您回房去吧,会着凉的。” 爱丽泽看到伊格尔站在那里一动不动,便连忙劝他回去。伊格尔又看了一会儿,直至人都离开了,这才挪动着脚步,走回病房。走了不少伤员,这儿一下子变得冷清起来。虽然之前一直觉得战地医院太吵,不过现在一安静下来,反而让人觉得不习惯。伊格尔没有跟其他人一起玩牌,而是回床上休息了。 睡了不知多久,伊格尔醒了。他觉得冷,伸手一摸,才发现原本盖在身上的毛毯被甩在一边。他不记得自己有踢被子的习惯,不过此时也只能先把毯子拉上来。当他抬起上身的时候,忽然看到对面的窗户上有人影晃过。那儿是走廊,晚上为了照顾伤员们入睡所以没有开灯,但伊格尔看见了,他看到那一头灰白色长长的头发,在那儿掠过。 伊格尔那点睡意全消失了,他睁大眼睛,仔细地盯着窗户。那儿像往常一样,没有一点动静。伊格尔没有多想,他下了床,穿上医院发的拖鞋,往门外走去。在走廊上,只有他孤独的影子倒映在过道里,四周还是那样寂静。他往左右看了看,毅然朝楼梯那个方向走去。下了楼梯,他连一个护士或医生的身影也没看见。现在多半很晚了,也许已经是凌晨了,所以大家全都去休息了。在楼下大厅里,那些原本占满过道的伤员如今全都被送走了,有些房间里更是声息俱无,周围漆黑一片。 伊格尔走出大楼,站在那片草地上举目四望。刚才他偶然瞥见的那个人,不知还在不在这儿?如果自己没有看错的话,那就表示,医院里确实有一个谁都不曾发现的人,静静地潜伏在这里。会是敌人吗?如果是这样,那自己就有必要揪出对方,还这里一个安全才行! 一想到这,伊格尔暗自加强了戒备。可惜自己身边既没有武器也没有帮手,不然的话,也不至于这么没把握。他走到草地另一侧,在那儿连接着树林,对方会不会已经逃进里面去了。正当他张望的时候,伊格尔忽然停下脚步,因为他感觉到,在自己的左侧,有人在注视着他。 迟疑地转动着头部,伊格尔双眼终于可以看到那股视线的来源所在了。在草地边一块大石头上,坐着一个人。浑身漆黑,只有那头长发是白色的——准确点来说,是灰白的。伊格尔屏住呼吸,眼睛眨都不眨地凝视着对方。现在,他终于看清楚了,那是一个穿着黑色短大衣的女人,除了头发、脸和手,她身上所有地方都是黑色的。再看清楚一些,伊格尔才发现,这个女人在短大衣下面,似乎是穿着一件黑色的制服,瞧那同色的长袜和靴子,这种打扮他以前曾经见过。那是禁卫军部队中的女性制服,虽然没有看到军阶章和领章,不过对方应该是个禁卫军的女兵才对。伊格尔试着问道: “你是……” 那个女人没有回答,伊格尔甚至弄不清楚,对方到底有没有听见他的话。在那头长发的遮掩下,他看不清对方的脸。虽说头发灰白无光,而且又穿着短大衣,不过从这个女人的外表来看,她似乎并不老。难道是这儿的护士吗?伊格尔继续向对方说: “你是自己人吗?为什么三更半夜还在这儿?” 还是不说话,在漆黑的夜里,伊格尔唯一能依靠的,只有自己的眼睛。他看到那个女人似乎动了一下,也许是正在看着自己吧。在渐渐适应了黑暗后,伊格尔隐约能看到对方的脸,是个年轻女人,只是没有一点表情,脸色苍白得可怕,不过也正因为如此,所以她眼睛的颜色更显得深邃无边。(未完待续) 第五章 死神(3) 伊格尔警惕起来,这个女人暂时不逃也不说话,但万一她是敌人,那么就糟糕了。他毕竟是禁卫军军官,往日在军校中的学习如果说只是一个过程,那么在战场上的磨练则是这个年轻人成为一名真正军官的必要条件。伊格尔严厉地说: “回答我!你到底是谁,一个人在这儿干什么?!” 女人身子动了一下,她那双与脸同样苍白的手上,没有拿任何武器。她站起来了。伊格尔全神戒备着,警惕着这个女人的一举一动。在这个时候,他的耳边突然传来一个低低的声音: “我是谁……我也不知道……” 这个声音如此细小低沉,而且还带点清脆,这不禁让伊格尔一愣。现在他才能完全确定,对方到底有多大。如果说自己之前还把对方看成是个女人的话,那么现在听清楚她的声音后,伊格尔才知道,她的年龄应该还停留在女人与女孩之间。但他马上集中注意力,又问: “之前就是你闯进病房来的吗?你到底想干什么?还有,最近在医院里发生的护士失踪,也跟你有关吗?” “……” 那个人缓缓移动着身子,面向伊格尔。她确实很年轻,看到与与这个死气沉沉的外表不符。不过在那张年轻的脸上,却弥漫着相同的冰冷的神情。伊格尔咬咬牙,喃喃说着: “你不是这里的人……说!你是我军的人吗?还是路德尼亚的奸细?!” “……” “不回答是吗……”伊格尔此时已经完全把那些紧张抛到脑后了,他只想着该怎么对付这个奇怪的女人。“要是我现在一喊,医院里的人都会跑来,到时你想逃走也来不及了。趁早你还是快点说吧!” “……伊格尔·瓦莱里安……活着……有意思吗?” 同样是那清脆淡漠而没有一丝生气的声音,伊格尔对她的话在心里一怔,可是在外表上他没有一点退缩的迹象。对方那双眼睛是她全身上下唯一透露出生命气息的器官,此时那双眼睛正无言地盯着面前的这个年轻人。这次,轮到伊格尔不作声了,不过对方却没有停止发问: “活着,就是好事了吗……你的生命,不也一样建立在别人的尸体上吗……都一样……” “……!” 伊格尔面对着这番摸不着头脑的话语,只觉得又气又莫名其妙。一片乌云遮在了这片大地的上空,使得原本就黯淡的夜色更显得一点光亮也没有。就在这无边的黑暗之中,伊格尔发现,这个女人的眼睛在苍白的脸上,更加引人注目了。他注视着那双眼睛,似乎移动不了自己的视线。那个淡漠冰冷的声音又响起来了,只是这一次有点不同,声音大了些许,但与之前相同的是,都是如此的虚无: “第一次杀人的时候,是什么感觉?” 这家伙难道脑袋有毛病吗?伊格尔瞪着她,不回答也不说话。他在估量着要怎样做才能不让对方逃跑而抓住她。只听她又继续说道: “知道吗……第一次夺走他人的生命时,被你杀死的那个人,是不是一直在盯着你……可能,那个人怎么也不能相信你是怎么杀死他的吧……是这样吗,伊格尔·瓦莱里安?觉得恶心吗?还是后悔……或者说,都不是?而是……自豪?……” “……闭嘴!” 伊格尔牙齿咬得格格作响,他不明白这个女人在说什么,更不明白她为什么好像对自己的事情了如指掌的样子。现在他觉得,不管她穿着哪边的军服,都肯定是自己的敌人! “像你这样的杀人犯,也有资格议论他人吗?!” “……杀人犯?”出乎意料,那个女人似乎笑了一笑,只是在笑的时候,那种阴森的感觉一点也没有减少。“军人可以合法地杀人,而别人就不行,是吗……果然是受到过良好的教育啊……‘为了我们伟大而神圣的帝国,为了保卫我们善良纯朴的人民,我们必须要拿起枪,保家为国,将那些对祖国虎视眈眈的豺狼全赶出去’……这就是他们告诉你们的,所以为了这个,即使杀再多的人,也不算什么……对,你们是英雄……英雄……杀得人越多,就是越了不起的英雄……真的……很了不起……” 不可原谅……伊格尔双拳紧握,他只觉得全身的血都在往上涌。这个女人,不仅是在侮辱自己,同时,也是将所有奥登尼亚军人都当成是杀人犯。但是对方好像完全不把他的反应看在眼里,又说: “已经晋身为英雄的你,喜欢……杀人吗……哦,当然,是说不喜欢,是吗……因为,‘为了国家,那是正义’,是的,那个时候,大家都这么说,每个人都觉得这才是对的。也对,国家这么说,领袖这么说,政府这么说,军队这么说,大家也这么说,所以,这是不会有错的,不是吗……应该是没有错的……可是,为什么他们偏偏没有说,被杀的人,竟然也有着跟人类一样的眼神呢……就是这个,他们难道没看见吗……” “叫你闭嘴你没听见吗?!” “……你为什么要生气?别生气,这对你的身体不好……难道你也看见了吗?看见那个死在你手里的人,那个之前被称作‘蛆虫’或是‘最劣等生物’的东西,竟然会有跟我们一模一样的眼神……他看着你的时候,你在想什么?兴奋吗?因为杀了他,你终于也成了英雄了……为国出力之人……这就是得到的报酬……可是,那个人还在看着你……还在看着……他的眼睛为什么没法闭上呢?为什么?只是两个很小的地方而已呀!闭上了,就不会再看见了……即使睡觉的时候合上眼,那对眼睛,也好像就在你面前,一直看着……我知道,他们没有走……而是都在那儿……为什么大家就是看不到呢……” “老子要是有枪就毙了你!” 伊格尔怒不可遏,他从来不曾这么愤怒。不管是多么好脾气的人,都不可能任由他人肆意侮辱,更何况她根本是将所有的军人都看成是杀人狂魔。不料,那个女人听了,居然放声大笑。她的笑声在空地上盘旋着,犹如一把锋利的小刀,不停地刮过人类那层薄薄的耳膜。那张清秀的脸再次望向伊格尔时,仍然可以看到那上面扭曲过的痕迹。 “毙了我……那么你还等什么?动手吧!” “别以为我不敢!”伊格尔虽然在战场上杀过人,但那是在敌我双方作战之时的作战,他与那些敌人并没有深仇大恨。但是现在,面对着这个女人,他头一次有了如此渴望杀人的冲动。“我看你才是魔鬼!”(未完待续) 第五章 死神(4) “是吗……也有人这么说过,不过见过我的人,都死得差不多了,即使没死,也觉得死了更好……” 女人喃喃自语,她抬头看看漆黑的天际,又看看面前的人。瞧她那样子,似乎浑然不在意自己的生死。她一挥手,一道银色的光芒划过他们之间,一把小刀插在了伊格尔面前的草地上,柄端末尾似乎还带点颤动。 “用这个吧。” 伊格尔定睛一看,发现那是一把手术刀。锋利的边缘在这一团漆黑中,还能隐约感觉到它的光芒与刺骨的冰冷。他盯着对方,那个女人没有一点移动的迹象。她只是站在那儿,不带一点表情地看着伊格尔,只有那对眼睛,在一点一点地缓缓随着他的动作而移动。伊格尔俯下身,把那柄手术刀拔了出来。是一把非常利的刀,如果用它的话,不管是什么人的脖子或是皮肤,都能像切薄纸那样割开。当刀子拿在手里的时候,年轻人却有点迟疑了:这个女人,到底是故意设个陷阱给自己的呢?还是说真的打算让自己来杀死她?不管怎么看,都是前者更合情合理。所以伊格尔犹豫着没有马上动手,也是因为担心她是不是有什么阴谋诡计。 他又再看看那个女人,她有一张很年轻的脸和跟年龄完全不相符的神情。像她这么大的女孩,现在应该是刚刚毕业或是外出工作的年纪,要不就是与同龄的年轻人谈谈恋爱,坐在男孩自行车的后座上在村子里到处去玩。她的那双眼睛,没有像书本中描述那样“血红的眼球”,而是清澈明亮。她站在那儿,没有一点反抗的样子,双手垂在两旁,没有一点表情。在那一刹那间,伊格尔居然想起了以往在美术馆里看到过的一幅画《卖水果的小女孩》。画中的那个小女孩,将那些不多的水果用裙子兜起来,站在街上,等待着那个向她跑过来的客人。神情平静又带着与年龄不相符的成熟,虽然初看觉得她有种任人摆布的态度,但那样的眼神,令人折服。不知为何,眼前的这个在逃女杀人犯,竟让他突然想起那幅画作来。虽然愤怒,虽然痛恨,可是他没法对一个手无寸铁的人动手,更何况对方还是个女人。 伊格尔看看手中的刀子,他不想杀死对方,但更不能让她跑了。所以他没有用刀子刺向她的脖子或是胸膛,而是指了指她,说: “你过来,往医院那边走。我要把你交给合适的人去审问。” 如果能到了医院那边,他就能让守在外头的宪兵们把这个女人抓起来,然后就可以审问清楚对方到底是不是奸细了。那个女人看着他,像是在自问也像是在问他: “不杀我,是吗……” “我没必要对你这种人动手,走吧!” 伊格尔没有忘记自己的军人身份,在战场上杀敌是不可避免的,但是他不是那种嗜血成狂的人。在没有确定对方的身份和来历之前,他觉得还是把她交给宪兵更好。他警惕地瞪着对方,见她没有移动的意愿,正想再喝斥她的时候,忽然手一软,那柄刀子掉到了地上。伊格尔头晕目眩,眼前的一切都变得模糊起来。他下意识地看向自己的肩膀,才发现那儿已经渗出一大片血,可自己之前还懵然不知。 伤口的剧痛加上失血过多,让伊格尔连站都站不稳。在他慢慢弯下身倒在草地上的时候,眼睛中出现了那个女人朝自己走来的一幕。他听到那个冰冷的声音在自己上方响起: “……别激动,这对你的伤口不好……” 这下完了,伊格尔在疼痛的折磨中如此想道。刚才自己被那个女人的一番话气得抓狂,伤口可能就是在那个时候又裂开了。现在,轮到他成为别人的刀下亡魂了。可他还是挣扎着问: “那个护士、还有那……军官,他们都是你杀的吗?” “因为他们挡我的路。”女人好像一点也不担心对方会袭击她,半跪在他面前。“可惜,你错过机会了,少尉。” “可恶……” 伊格尔只觉得眼前越来越模糊,不管是女人的脸,还是周围的一切。在恍惚之间,他似乎听到了对方的声音: “路德尼亚,这儿跟奥登尼亚没什么不同……对于你们来说,这儿只是战场。也许不久之后,就是地狱了……奥登尼亚,也一样……” 看到伊格尔昏了过去,女人站起来,她环视四周,自言自语地说: “又是这样吗……不管去到哪里,好像结果永远都一样……那个人对我说过,他说,‘你只会给别人带来死亡……’也许吧……死神……” 微微的凉风吹在脸上,年轻人眨眨眼,醒了过来。不过这次醒来,他没有看到之前曾经见过的那张没有表情的脸,而是两个护士瞪得大大的眼睛。伊格尔慢慢回过神来,其中一个护士捂着胸口说: “谢天谢地!少尉,您总算醒过来了。” 伊格尔没有力气说话,不过他已经认出面前的两个护士了,左边的爱丽泽正一脸庆幸的模样,而敏娜则拿毛巾帮他擦汗。怎么?自己还活着?伊格尔动了动嘴唇,用虚弱的声音问: “我这是在哪儿……之前……” “哎呀,这儿当然是病房了,还能在哪儿?”爱丽泽见他没有大碍,不由得一直向全能之神祈祷。“昨天晚上还好您在晕过去之前知道按铃,我们才赶过来。到的时候发现您留了好多血,要是再迟些,恐怕就来不及了。这真是万幸呀,一定是全能的主在保佑您呢。” “我……按了铃?”伊格尔吃了一惊,“可是,我之前明明是在草地上,晕过去的……” 两个护士莫名其妙地对看一眼,年轻的敏娜露出摸不着头脑的笑容,朝对方解释: “可是当我们赶到的时候,您就躺在病床上呀。以您当时的情况,是根本不可能从别的地方回到病房的床上,然后又再按铃通知我们的,因为您流的血太多了。您会不会是做梦啦?” 伊格尔一时没有说话,他闭上了眼睛在喘气。见他从危险中脱离出来了,护士也安心了不少。她们昨天晚上就帮他重新护理过伤口,又包扎好,还为对方输了血。现在见病人好转,爱丽泽才放心去巡视病房。当她走了之后,伊格尔才问敏娜,昨天晚上自己所在的病房有没有什么异样情况,又或者是有没有发现外来的不明人员。敏娜摇摇头,说: “跟往常一样,没什么情况。您问这个干吗?” “没什么,只是问一问。” 伊格尔躺在床上,他那股眩晕感已经消失了许多。不过在他心里,仍然存在着难以言喻的恐惧感和紧张。因为他知道,是那个女人把自己送回到病房并且通知了护士。她没有杀自己,而是继续藏匿起来,窥视着周围的人和事,再次等待着出手……(未完待续) 第六章 归队(1) 当战地医院来到新的地点:雅罗斯拉夫尔后,已经是7月13号的事情了。众多的伤员们坐上闷罐列车,晃晃悠悠地来到这个城市。在他们眼前,不是以往那个曾经让路德尼亚人为之骄傲自豪的金圈中数一数二的大城市,而是一个充满残垣破壁、满目疮痍的地方。在这儿发生的战斗激烈的程度,可想而知。有的伤员不禁这样说: “那些高地佬,果然是发疯了!” 在之前的消息中,他们听到的都是前线大获全胜的新闻。虽然有人知道敌人进行了反击,不过谁也没想到反击的程度会如此激烈。路德尼亚人反抗到底的决心,是以行动来证明的,而奥登尼亚所设想的战争结束日,恐怕还得再往后推迟了。 在雅罗斯拉夫尔,伊格尔渡过了一段相对安稳的日子。在那期间,战地医院没有遭受过敌人的空袭——可见奥登尼亚空军已经完全掌控住此地的制空权——里面也没有再发生过怪事。伊格尔的伤也在一天天地好转,呼吸的时候,也不会再感觉到疼痛了。 到了9月中旬,奥军的攻势,已经在金圈中部的油田打响。伊格尔见伤势已经好得差不多了,便主动要求回前线去。医生在检查过他的伤口之后,也对此表示同意,不过出于谨慎,他还是劝对方道: “最好还是小心一点,少尉。您的肺部功能复原得如何,伤口会不会有再度破裂的危险,这些我作为医生,都有必要保证您的伤势完全康复。” 伊格尔不管是从自己的感觉上,还是医生的话语中,都知道现在自己的伤不会再出什么问题。这正是他日夜盼望的一天,如今终于复原了,他又怎么会因为这一点小事儿就继续呆在医院里?所以他已经决定好了,等天一黑,就搭上从前线来的禁卫军幽灵装甲师一个救护兵的车子,回到前线去——对方已经答应他,愿意载他一起回去。在战地医院继续呆下去,后方只会给你分派新的部队。但只要你不当逃兵,你回去原来的部队也是可以的,回去之后向自己的长官报告就可以了。伊格尔拿定主意,检查完一回到病房就不动声色地收拾自己的行李。 到了晚上,他连晚餐都不吃,直接拿着背包走到楼下。他避过走廊上的人流,走到停车场附近。在背后,有人叫住了他。伊格尔回头一看,是敏娜,对方手里还拿着两个面包。她一边走过来,一边对伊格尔说: “原来如此,难怪您连晚餐都不吃了。是要回去了吗?” 伊格尔并不打算隐瞒,只是点点头。敏娜叹了口气,那神情好像在说“我早就知道”。她把面包递给对方,说: “路是要走,可是肚子也得填饱,这个您路上带着吃吧。到前线还有好长一段路呢。” “谢谢。”伊格尔接过面包,抬起手触了触军帽的帽檐,以表示自己的感激。“这段时间多亏你照顾,我才会康复得这么快。再见。” “嗯,我可不大希望以后再这儿看到您。”敏娜看了看身后的医院,微微一笑。“请您多保重。” 她这么说,自然是不希望对方再受伤之意。伊格尔再次向这个护士表示感谢,然后他大步走向停车场。在那里,已经有人在等着他了。当他上车之后,那个救护兵看看那边,半开玩笑似地问: “是您女朋友吗?看上去真漂亮。” “别贫嘴了,快走吧。” 伊格尔只是笑了一笑,没有放在心上。他把两个面包放进背包里,打算回到前线再和大家一起分享。他现在满脑子都是前线和自己的弟兄们,两个多月不见,不知他们现在怎么样了?自己突然出现在他们面前,不知那帮家伙会有什么反应?伊格尔既高兴又有些不安,毕竟自己离开那儿有一段时间了,他不希望与自己的弟兄们产生不熟悉感还有隔阂。 车子行驶在往南的公路上,根据消息说,旗队装甲师目前正在油田外围,负责剿灭敌人的左翼部队。在一路上,伊格尔还看到不少从前线撤下来的伤员,他们被卡车运往后方。当然也有车队往前线而去,有的是运送物资燃料,有的则是运送部队过去。看到他们那簇新的军服和武器,伊格尔就知道,他们是刚刚被调遣来的,这些人可能根本就没参加过战斗。派这样的人去,多半是有去无回。旁边开车的士兵好像也有同感,他昂起下巴,指了指那些运载着士兵的卡车,说: “那些兔崽子们,去到那儿够他们瞧的!” 在一处村庄前,那个士兵把伊格尔放下车,然后指给他看,旗队装甲师的人,就驻扎在那儿。伊格尔向对方道谢,然后背起军用背包,朝里面走去。在泥泞的路上,两边稍为干燥些的地面上,都坐满了或是躺满了禁卫军士兵。他们看起来像是已经有一两个星期没有洗过澡、刮过胡子,头发和泥浆的颜色差不多,一个个在那儿进行着暂时的休息。也许是刚刚从前线上撤下来的,所以那些人都显得特别疲惫,没几个人有心思抬起头看着这个穿着干净军服的军官。 伊格尔问了几个过路的士兵,得知第一装甲轻步营在村子东面。于是他又穿越这个村子,往那边走去。当拐过一栋木屋之后,在那些长满小草的斜斜的小山坡上,伊格尔看到一群士兵在那里休息。他看了好一会儿,才从里面认出了自己熟悉的脸孔。是他们,都在那儿。伊格尔没有迟疑,直接走到那里。 有的人抬头看看,看了好几眼才发现是伊格尔;有的人则以注目礼迎接着他的到来;还有的人挪开身子,好让他走进里面去。伊格尔听见旁边有个嘶哑的声音朝他喊: “嘿,少尉,回来的路不好走吧?” 那是欣克尔。如果伊格尔不是还认得那张脸,光听声音,可能都不知道是他。伊格尔觉得自己那身干净制服真的在这里有点太不合时宜了,他甚至希望自己能跟这些人身上一样满是污泥。他点着头,一边走一边说: “是啊,不过还是回来的好。” 欣克尔有气无力地笑着,那些士兵们看到排长回来了,虽然只是看着他没说什么,不过对方的到来,似乎让他们觉得更安心了。当伊格尔走进他们之中的时候,有个人在另一边站起来,看着这个回归到军队的军官。伊格尔一抬头,看到艾吉那张被油污弄得黑一道灰一道的脸,那张脸上隐约流露着笑意。(未完待续) 第六章 归队(2) “回来啦?” 伊格尔应了一声,他走过去,拍了拍对方伸出来的手。两人相视一笑,又一起坐了下来。大家对排长的到来没有什么欢迎的场面或是喜悦不已,不过能够重新回到这里,看到自己的弟兄们,伊格尔觉得无比满足。大家对他就像往日那样,简直就像他根本没离开过这儿两个多月似的,这让伊格尔觉得更高兴。他还是这里的一分子,是他们的一家人。 当他把面包拿出来分给大家的时候,艾吉吹了声口哨,说: “好东西!跟咱们吃的面包还要上等些,后面伙食不错吧?你的伤全好了?” “全好了。”伊格尔掰下面包,递给周围的士兵们,又递一块给艾吉。“反正都差不多,你尝尝吧。要是不饿,就留下,以后再吃。” 艾吉对这个提议倒觉得不错,他接过面包塞进自己的口袋里。大家把面包掰成更小块,好让每个人都有一份。伊格尔没有给自己留下一点,不过最后弗里茨又弄下一块来,让杰奇递给他们的排长。艾吉也劝他留下,说: “毕竟是你带回来的,你不尝点?” 被他这么一说,伊格尔只得暂时留下一块。他问对方道: “现在这儿的情况怎么样了?连长在哪?” “他到后头跟赫德维格汇报去了。咱们在一个小时前,刚刚回来。之前是一连的人接了咱们班,要不然,现在可能咱们还没法碰上呢。” 亨利希负了伤,胸前包着绷带。他摇摇头,朝他们两人说: “那些高地人简直像疯子似地往咱们的阵地上冲,不要命了!幸亏我跑得快,不然就会被他们的手榴弹炸个正着。” 伊格尔看了看周围,又转头看着艾吉。“我离开的这段时间有多少人缺队?有新兵员补充进来吗?” 艾吉指了指坐在另一边的十几个士兵,向伊格尔示意他们就是新加入的兵员。在他们之中,大多数人都低着头,好像都累垮了,还有的人则抱着脑袋,浑身发抖。看样子,激烈的战争让他们都难以适应。伊格尔问清楚连部的所在位置,打算到哪儿去跟连长报到。艾吉也站了起来,朝他说: “咱们一块儿去吧,反正我也要去报告这次的伤亡,正好交班。” 他们一起往村子里的指挥所走去。一路上,路两旁的士兵在他们身边走过,其中不少都受了伤,包扎着绷带或是脸上身上有血污。伊格尔现在越发感觉到,想要攻陷油田,一点也不容易。连号称王牌部队的禁卫军旗队装甲师都落到如此境地,奥军其它部队的攻势的下场,可想而知。 “这些是哪儿的部队?从前线刚撤退下来的?” “啊,没错。他们是61步兵师的人,可能在前面栽了跟头。” 村庄外,隐约传来轰隆隆的声音,不过又跟炮弹轰炸的声音不同。伊格尔他们转过一条小道,走到村中央较为宽敞的大路上。在那儿,伊格尔发现了声音的来源,是坦克。它们一辆接一辆地驶过这条路,往村子外而去。看样子,是要去支援作战的。伊格尔刚穿过那条路,就听到后面有人在喊他的名字。一辆行驶在路上的坦克上,炮塔上露出一个人的上半身,朝他挥了挥手。伊格尔眯着眼看去,认出那是米希,也朝对方挥了挥手。在坦克驶过的声音中,还听到对方在朝他喊: “……听说你之前伤了,没事吧……” “谢谢,所以又回来了。” 坦克上那个穿着黑色军服戴着耳机的军官似乎笑了笑,然后就转向前方,看着自己的坦克跟随坦克群一起出发。艾吉也瞅准一个空隙,从两辆坦克之间跑了过来。在他们前面不远,就是指挥所所在的房子。 一进去,伊格尔就闻到里面那些烟味与汗酸味混杂在一起的臭气,不过似乎没人在乎这些,里头那些往来商议的军官军士们,个个都顾不上这些,因为他们有更重要的事情关心。三连连长也是刚回来不久,他正跟一连还有二连连长看着地图,商议下一次的作战任务。当他们的短暂会议结束后,伊格尔走上前去报到。连长仓促地抬头应了一声,把手上即将熄灭的烟塞进桌上的烟灰缸里。 “什么时候回来的?” “大概半个小时前,我希望重新回四排。” 连长点点头,他看到后面的艾吉,接过对方手中的纸条,看看上面写着的伤亡人数,不由得按着额头吐了口气。他眼睛里布满血丝,不知已经有多少天没有睡觉了,伊格尔如果不是站得离他这么近,恐怕一时也难以认出对方就是连长。 “好吧,欢迎你回来,伊克。四排现在重新由你带领,艾吉会告诉你接下来我们的任务,再过四小时,我们就得出发。趁这段时间,让弟兄们好好休息一下吧。” “是,长官。” 连长拍拍他的肩膀,外面又有人进来,把电报交给连长。伊格尔和艾吉离开了那儿,一走出去,伊格尔就问: “最近路军的反击很猛烈吗?什么时候开始的?” “我们一来到就是这样,连喘气的工夫也没有了。不仅得应付敌人的进攻,有时还得救那些什么都不会的新来的兔崽子们怎么听炮弹的声音,好别被炸个正着。” 跨过那些像泥潭子似的路面,伊格尔拉了艾吉一把,因为后者差点被绊倒。年轻人暗自庆幸自己回来了,不然的话,他可能真的会错过更多战斗,与他们的距离也就越拉越远了。艾吉看看对方的肩膀,问: “你真的好啦?之前他们商量过要去看你,不过来到这儿之前,一切都变了样,我只能让他们老实点呆在这儿。在医院过得怎么样?有意思吗?” 伊格尔一直摇头。“憋死了,要是再不回来,我在那里真的快成为要别人整天照顾的老头子了。医生和护士倒不坏,不过整天都不让人动弹,谁受得了!” “哦,是吗?”艾吉拿出口袋里的面包,咬了一口。“这么说,你一定认识了一位善解人意又漂亮的护士啰?不错,现在一切都得抓紧机会,不然一错过就没了。该死的战争!咦?这是什么?”(未完待续) 第六章 归队(3) 正想反驳的伊格尔听到他这么说,瞧了他一眼。艾吉从嘴里掏出一张小纸条,不解地看着它又看看那个面包。伊格尔接过纸条,他想这可能是敏娜塞在面包里给他的。上面写着一行字:小心伤口,多保重。艾吉瞥瞥朋友的神色,又瞥瞥那张纸条,他已经明白了。这家伙把冲锋枪的带子往上拉了拉,说: “你的动作真快,光是在那里呆两个月,就已经把女人的心给带来了。” “胡说什么,这只不过是……” 伊格尔本想辩解,却被对方一手压过那张纸条。艾吉还故意把它一甩一甩的,似乎有随意扔掉的嫌疑。他一边晃着纸条,一边说: “好呀,不仅有人给你面包,还写上爱的叮嘱,真让人羡慕!女人的字我一眼就能看出来,我告诉你,这上头的字,分明就是一个女人写的……” 话没说完,艾吉的手忽然停了下来。他脸上失去了笑容,只是盯着纸条上的字。伊格尔看到他这个样子,不禁问: “你怎么了?” 艾吉没有回答,甚至连理都没理对方。他只是一个劲儿地看着纸条,好像那上面的东西已经把他的注意力全部都吸了进去。伊格尔发现,朋友拿着纸条的双手在微微发抖。 “艾吉?!” 他终于清醒过来,猛地抬头看着对方。伊格尔被他那张惶的神色吓了一跳,推了他一下,又问: “你到底怎么了?” “不,没什么。” 艾吉以近乎呢喃的声音说着,一边迅速地把纸条塞进伊格尔的口袋里。他没有为自己刚才的举动作出任何解释,也没有回答对方的问题,继续朝前走着。伊格尔不解地看看那张纸条,又追上去,问: “这纸条怎么了吗?你怎么光看着它又不说话?” 走了一段路后,艾吉的神情又恢复成往常那样,只是没有了一点笑容。他摇摇头,淡淡地说: “只是看看而已,没别的意思。这是谁给你的?” “你指面包和这个吗?”伊格尔看看口袋里那伸出一角来的纸条,觉得没有必要隐瞒对方。“是个护士,我在战地医院的时候,她一直照顾我。” “是吗?” 伊格尔生怕别人起什么误会,连忙摆手。“不是的,她是个好姑娘,只是尽责照顾每个病人。我跟她挺熟的,她可能就是想送我点礼物而已,就这样,没别的。” 艾吉斜睨了对方一眼,这时他脸上才略带一点微笑。“你这家伙,这怕什么?要是有女人,那才是好事!我只不过觉得她的字写得挺好看的,想多看几眼。” “是吗,不过也用不着这么着迷吧。” “因为,觉得有点眼熟……不,只是错觉而已。一定是这样。” 两人边说边走着,不过伊格尔却觉得,朋友在向自己隐瞒了一些事情。但对方既然不愿说,那么他也不会去追问就是了。当走回到他们排的休息之处时,有些士兵已经睡着了。伊格尔没法睡着,他跟艾吉商量接下来的任务和目前前线的情况。他得知由于这么长时间都无法攻下油田,所以上面下了死命令,要求禁卫军的几支装甲师无论如何都要占领油田,把敌人赶出去。而禁卫军旗队装甲师要面对的敌人,是位于敌人主力部队左侧的两支装甲师和三个步兵师,还有一个炮兵团。在敌人的死命反抗下,他们的人依旧无法前进一步,双方在此地陷入了胶着状态。想要打开局面,就必须多加大兵力的投入,所以在回来的路上,伊格尔才会看到那么多车队往这里运送补充兵员。 “到明天凌晨,我们就要进攻这一块。这里是敌人一个步兵营的阵地,两边都是树林,只有中间这里是平地,所以想要攻下它,不容易。” 艾吉指着地图上一个作着标记的地方——大概还不到成年人尾指的指甲大——这里就是他们明天要进攻的地点。伊格尔依靠着手电筒的光亮,观察那张军事地图。确实如艾吉所说,这里是个易守难攻的阵地。听对方说,之前的帝国步兵师,在这个地方发起好几次进攻,不过最后都是无功而返。现在,这块硬骨头,要轮到他们来啃了。艾吉还把两翼协同作战的部队人数和所在地点告诉了归队的排长,到时会有火力从两侧上进行支援,不过正面的冲锋依然无法避免。伊格尔看着地图,在心里算了算两军之间的距离,他说: “要拿到这个阵地,必须得快速往前冲。只有这样,才能冲击他们的防线。” 对方点头,表示自己也是这样的看法。“连长已经向其它连要求支援,到天亮的时候,他们会在两翼发起掩护。在趁他们攻击的时候,我们就得快速穿越这片空地。” 两人又商议了一阵子,之后伊格尔便收起地图,打算小睡一会儿。他并不觉得累,只是在战斗前为自己保持充足的体力,这也是非常重要的。艾吉也在他身旁靠着山坡的泥土,闭着眼睛。他的呼吸声听起来有点急促,可能是这么多天以来,一直都没好好睡过一觉的缘故吧。伊格尔这样想着,也在不久后睡着了。 天还没亮,第一装甲轻步营三连第四排的人就已经准备好,往前方出发了。借着微明的晨光,他们在树林中穿梭,来到即将要进攻的地点。透过望远镜,伊格尔观察着敌人的动静。有两门炮,在阵地的两侧,那些路德尼亚人的脑袋,偶尔会在战壕中移动,但很快又消失在底下了。两边都很小心翼翼,不让敌人发现自己人的踪影。不过这并不表示,接下来的那场战斗就可以因此避免了。伊格尔看看手表,上面的时间显示,离发起进攻的那一刻只剩下不到五分钟了。在自己排的两边,那些略有起伏的坡地上,负责火力支援的人也应该已经到位了。现在,就等着进攻的到来了。 手表上的秒针一步步逼近预定的时刻,伊格尔吞了一口口水。离开战场已经有两个多月的他,不仅担心自己的伤口会不会又再复发,同时也担心自己还能不能像以往那样进行战斗。在离前线有一段距离的战地医院呆久了,适应了那儿相对的平静,再要让身处其中的人来到战场,这对他们的心理状态都是个很大的考验。 就像是互有默契似的,在预定时间一到的时刻,两边树林及坡地上响起了炮火的怒吼。而埋伏在树林和浅沟里的四排士兵们,在听到炮声的那一刹那,由他们的排长带头冲向敌人的阵地。伊格尔的心跳此时简直有点不受控制了,他只觉得那颗不听话的心脏差点能从嘴里迸出来,不过他脑袋里什么也没想,只是一跃而起,向前方冲去。(未完待续) 第六章 归队(4) 敌人那边迅速醒悟过来,于是他们的还击也没有间歇地朝奥军士兵们袭来。有的人因为动作稍慢,一下子被击中,整个人面朝下倒在还沾有清晨露珠的草地上;有的人虽然运气比较好,没有被敌人的子弹击中要害,可是腿上受伤,也是倒在地上直叫唤。伊格尔虽然离开战场有一些时间了,不过还不至于到忘记了在这种地方生存的基本要素:留在原地多数必死,只能继续向前。排里的其他老兵们也一样,他们虽然有的跑得快,有的跑得慢,不过都是奋力冲向敌方阵地。在艾吉身边,有个刚加入不久的年轻士兵,看到前面有个战友脑门上挨了一枪,整个人倒向他这个方向,他一时慌了手脚,不知是躲避那个战友好,还是推开他继续冲。艾吉眼睛也没往回看,只是一把拉起本想侧身避开的那个年轻士兵,嘴里一边叫着: “快!” 也正因为这一下,那个士兵没有停下脚步,跨过那个不知是死是活的人,跟众人一起冲。而有的新兵则没那么好运了,他们要不就是像别的士兵那样中弹,要不就是因为犹豫而遭受到同样的命运。在战场上毫无经验的他们,现在就像慌乱的羊群,除了少数人能鼓起勇气跟大伙一起跑之外,不少人已经被吓懵了,只能当敌人的靶子。 子弹在他们身边嗖嗖地飞过,这段看似不大的草地,四排的人跑起来却觉得像是跑马拉松那样遥远。伊格尔把一个士兵从草地上拉起来,等于是迫使对方也继续冲。直到他们冲到离敌人的阵地只有不到二十米距离的时候,伊格尔拿出胸前挂着的一枚手榴弹,扔了过去。敌人的战壕里发出一些叫喊,不过已经迟了,那儿的泥土被炸得直冲上天,而有两个路军士兵则被爆炸的冲击力甩到了战壕之外。战壕的其余地方也遭到了相同的攻击,而且之前被奥军两侧的掩护炮火打中了一门迫击炮,所以火力大减。由于四排的人在两侧的掩护下不要命地冲过来,所以虽然有一部分人倒下了,不过更多的人却得以跑进他们这边的阵地里,进行白刃战。 被伊格尔拉过来的是弗里茨,因为他刚才手臂受伤了,所以差点跌倒。不过也幸好伊格尔那一拉扯,才让他没有直接被敌人的炮弹击中。这时他用剩下那只没受伤的右手端起冲锋枪朝战壕里扫射。所到之处,激起一阵烟尘,那些从另一端跑来的路军士兵,被迎面击中,倒的倒死的死,堆在那个出口,互相重叠在一起。 伊格尔用刺刀挡开一个敌人的枪尖,用枪托砸向对方的脑袋。在他的猛击之下,那个士兵倒在战壕里,血喷溅在后面的泥墙上,活像一幅印象派的油画。在别的地方,也有人跳了进来,跟敌人展开肉搏。艾吉没来得及拿出自己最爱的铁锹,只好用刺刀跟敌人拼。不过就算这样,对方也不是他的对手,反而被他在身上刺出一个洞来。杰奇因为刺刀戳在一个跟他差不多大的敌人身上,一时没拔出来,所以等又一个路军士兵冲向他的时候,他只能用双手抓住敌人的步枪,死命地往那个人的喉咙上压。欣克尔解决了自己的那个对手后,顺手用枪托砸了那个敌人的后脑,那家伙鲜血从口鼻里喷出来,倒在杰奇身上。小伙子赶紧把那人推开,然后又拔出刺刀,与其他人作战。 经过了大约半小时的白刃战,再加上友军从两侧赶来支援,路德尼亚的守军见形势不妙,只能先撤退。一个军官朝他们的人喊声着什么,被瑟格盯个正着,一枪了结了他的性命。那些爬出战壕后撤的路军士兵,也有不少被夺取战壕的敌人们举枪射中,没来得及逃跑就丢了性命。枪声已经不再像之前那么密集了,不过不同的是,之前被当成靶子的奥军士兵们,现在已经反过来,把路德尼亚人当成了靶子,一个个端起枪收拾他们。战壕里,已经看不到有活着的路德尼亚士兵了。 结束战斗后,伊格尔派出一队士兵向前搜索,清理那儿的敌人。而他和剩下的人则在战壕中查看,确定没有存在的威胁后,伊格尔才跃出战壕,朝两翼挥舞胳臂,然后又叫通讯兵过来,用无线电联络后方,报告他们的战果。 艾吉拿出水壶,自己喝了一口,然后又把它递给他们的排长。伊格尔也喝了一口,他觉得那些冷水好像直接浇到自己那颗灼热的心脏上,现在那颗心脏才依然在有力地鼓动着,显示它之前曾经进行过怎样的运动。 “你没受伤吧?” 面对伊格尔的目光,艾吉摇摇头。“没事,你呢?” 伊格尔点点头,虽然是回到战场上的初次战斗,不过他起码能知道,自己还是可以适应这儿的情况。面对激烈的战斗,是哪个军人都不太愿意碰到的事情,但既然自己已经回来了,那么最好还是能够和弟兄们在一起,冲锋陷阵。 弗里茨坐在战壕里,接受救护兵的包扎。他朝伊格尔笑了一笑,示意自己没事。刚才要不是对方拉走自己,他恐怕也和那些大多数新兵一样,现在都成了死神的猎物。所以这一笑里,也包含着感激。 成功夺取了敌人的阵地,不过自己这边也不是丝毫无损。事后清点了人数,有六人死亡,四人受伤,在死亡的士兵中,有五个是新兵,他们来到路德尼亚,还不到一个月。伊格尔把他们的士兵识别牌摘下来,准备回去再记下他们的名字。 在往回走的路上,伊格尔的心跳才渐渐平复下来。经历过这样的战斗后,他才知道自己在后方呆得太久了,所以即使思想上作好了准备,身体也也没有完全接受。不过还好的是,总算挺了过来,接下来,恐怕还会有更多这样的情况出现。 在连指挥所,连长他祝贺了四排的成功,并且告诉对方,在即日内,他们营可能很快又要转移,要他们作好准备。当伊格尔离开指挥所,走回排里士兵们的休息地点时,却发现有不少人在冲着南边的方向望。他顺着那些人的视线看过去,发现在那边的天际上,黑色的烟弥漫在那里。而且看那样子,不是附近起火,可能是从很远的地方飘过来的。 “它们是从哪儿来的啊?” 在四排那儿,也有不少人注意到了这些烟,纷纷朝外面张望。有的人说是前线那儿爆炸的硝烟,也有人说可能是路德尼亚人把他们自己人的村庄放火,以防被他们占领。当伊格尔坐下来之后,艾吉盯着那些烟,用只有他们俩才能听到的声音说: “我看啊,路德尼亚人在放火烧他们的油田了!”(未完待续) 第七章 重返原地(1) 当一封列为“绝密”的电文从前线传回到奥登尼亚,并且来到这个国家实际上的主人的手上时,已经是创世历1086年7月下旬的事情了。在琥珀堡的虎山营大本营内,警卫森严,里面聚集的那些高级将领们,却有不少连看一眼他们最高上司的脸都不敢。因为在那个时候,卡尔·海因茨,正拿着那封刚刚拆开的电报,双手直抖,不知是因为生气还是出乎意料。那些掌握着前线数百万名军人命运的高官们,此时通通保持着沉默,只是一言不发,等待着首相先开口。 奥登尼亚如今唯一的主人放下电报,他在沙盘桌子前来回走动着,双手背在身后。离他更近些的人,似乎还能听到对方嘴里在嘀咕些什么,只是听不清楚。海因茨只是走动了几步,然后他突然转过身来,朝副官说: “马上接前线,联络埃塞尔里德!” 副官领命而去,在虎山营这儿,可以连接全米德加尔德大陆的电话线路,当然,目前在路德尼亚的地区也可以进行联络。因为早在进军该国的时候,那些奥登尼亚军队中的工兵们,就开始在他们的占领区内,架设好可以连接往国内的电话线路,以方便前线和大后方联系。 在等待电话接好的时候,卡尔·海因茨的焦虑没有丝毫减少,他时而看看地图,时而看看标志着军队路线的红色三角标记,但就是不看身边的那些将领们。当然,也没有人敢开口问他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有的人已经隐约猜到了事情的始末,而有的人则忐忑不安。当副官进来报告电话已经联系上前线后,卡尔·海因茨拿起电话话筒,跟远在数千公里之外的南方集团军群总司令通话。室内的各人只能听到首相的声音在这里响起: “您好……是的,我已经收到电报了……这个消息确切吗……他们是什么时候开始的……现在我军所在地点是在哪儿……对,你说吧……(首相移动了几步,盯着那幅挂在墙上的巨大地图,寻找着什么,之前,他的脸色越发阴沉)必须尽快向前……是的,不能再耽搁了……敌人虽然开始动手,不过要是动作再快一点,可能还有挽回的余地……不,我亲爱的元帅,您必须想办法做到!是的,不能停下来!……好、好,我期待着。” 当他放下话筒,再次看向面前的这些将领们时,那种阴郁的表情完全没有减少的迹象。他一字一句地说道: “根据前线发回来的可靠消息,位于路德尼亚南部,也就是我军第三战区内,敌人已经对他们目前仍然占领的油田进行破坏烧毁了。” 国防部部长索罗尔德还有总参谋部部长利亚姆,都是脸色一沉,但没有马上说话。刚刚从前线视察归来的空军元帅雷纳·伯纳特则用手帕擦擦额头上的汗,又看看首相和地图,好像难以置信会发生这样的事情。国防部部长看看周围的人,觉得自己有必要带头说点什么,于是他问道: “路德尼亚在金圈中的部队没有撤退现象,可能是上级给他们下达了死命令,要他们必须死守,不行的话,就要把油田毁掉。现在如果再往南进发,应该还来得及阻止。” 海因茨点点头,他站在沙盘前,注视着那里的精巧模型。在金圈那儿,有他最渴望得到的东西,可是当它真的近在咫尺时,却又得到愿望可能落空的消息,这怎能不让他着急恼怒? “现在南方集团军群的先头部队已经连夜赶往油田所在地区,希望能够赶走那些路德尼亚人。如果能来得及,那么我军应该能够夺下南部其它地区的几块油田。” 早在数月之前,当路德尼亚的首都就在奥军前方之时,他们没有办法再继续向前,而是依照首相的命令,转而往南方进发,誓要夺得那儿的油田,为国家也为军队争取更多的资源。在那个时候,就已经有不少将领表示反对——其中尤其以前线的高级军官们的态度最为坚硬——因为在他们看来,资源固然重要,可是如果能直接夺取敌国的首都,那就能在极大的程度上瓦解敌军的意志和士气,那样的话,再对路德尼亚全国作战,就更具有了心理优势。可是首相的固执让他们也没有办法,只能依从命令行事,先考虑南部夺取油田的作战。虽然成功地撕开金圈上路军的防守阵势,并且大部队伤亡不多,但这几个月来,却依然不能马上靠近油田并且将之夺下,这已经让他们倍感压力。现在油田还被敌人抢先一步烧毁,这更让他们有着功败垂成的感觉。三军指挥司令部部长西格蒙德元帅盯着首相的身影,心里在说: “要是真这样,那么我们的努力可就全都泡汤了。早知如此,为什么不直接攻陷雷帝城呢?!” 心里的不满没有直接发泄,但他脸上的神色已经可以让人感觉到这一点。作为大后方最高统帅部中的一员,他是支持直接对敌国首都进行作战的少数派将领。虽说作为军人,服从了首相的命令,改为研究如何夺取路德尼亚南方油田,可是现在他们感觉却像是被人摆了一道,所付出的心血都白费了。而且最重要的是,如果真的无法拿到想要在油田,军队在那儿已经花了两三个月时间,时间即将步入秋季,可是“七日战争”仍然没有直刺敌人的要害部队,这才是最让他们担心的。 “还有一百……不,一百二十公里,只有再往前一点,再前一点,我们的装甲部队,一定能够……” 虽然传来了不好的消息,不过卡尔·海因茨依旧对前线抱有希望。确实,以装甲部队的能力,一天之内可以到达那个地点。可是那儿的路德尼亚人是不会轻易让他们进去的,这一点,在场的人也一样清楚。要剿灭敌人并且夺下油田扑灭那儿的火势,这并不是在短期内就可以做到的事情。西格蒙德即使不在前线,可是经验告诉他,要是油田着火,就等于是烧个没完,那儿的油田,在敌人的破坏下,设施当然没了,而里面的石油恐怕也是凶多吉少。那样的话,就算他们的人真的拿到了油田,也是无济于事。(未完待续) 第七章 重返原地(2) 卡尔·海因茨仍然在和他的心腹们商议着,而一旁的西格蒙德和他的参谋长互看一眼,那样子像是在说“现在恐怕太迟了”。他们作为奥军的一分子,又是高级将领,当然不希望看到自己人的作战白费,可是事到如今,如果那里真的不可能再取得什么成果,倒不如重新考虑日后在整体作战更好。毕竟,路德尼亚南部的油田他们没能拿到手,可是那个国家还有很多地方更加具有战略意义。如果能再次调整作战重心,拿下路德尼亚的要害部队,那么成功也仍然在望。毕竟从目前的情况来看,敌人的部队虽然抵抗顽强,可是从作战上还不能对奥军构成太大威胁。跟这样一个庞大的国家作战,如果再拖下去,那么吃亏的只能是奥登尼亚自己了。 “阁下,现在是否应该考虑调整作战计划、重新制定新的作战目标?” 房间里一片死寂,因为首相不说话,所有人都不敢说半个字。海因茨盯着自己的三军指挥司令部部长,但他没有像两三个月以前那样马上否定对方的话。西格蒙德觉得有机会了,所以他抓紧时机又说: “油田方面我相信以南方集团军群的实力,可以与那儿的敌军进行周旋,并且他们有能力夺下油田。但那部分原本隶属中央集团军群的装甲部队,是否可以将它们重新用到该用的位置上去?那样的话,对前线将会更加有利。在冬季来临之前,我们的士兵一定可以尽可能地深入路德尼亚领土,建立起有效的防线。” 首相听着他的话,之后又从左到右扫了这些将军们一眼。那样子似乎是在问“你们呢?你们是否也有同样的想法?”。被他看到的人,要么是稍微移开眼神,要么就是低下头,大家都没有回答或是附和。眼看着到手的油田就要失去,首相心里的难受程度可想而知。但他没有朝作移动建议的人大吼,也没有不耐烦地制止对方。在沉默了一会儿之后,海因茨终于又开口了,他的声音听起来倒显得很平静: “我认为只要进军的时间加快,油田那儿的情况还是可以得到控制的。不过,我的元帅,您的看法也有道理。” 能够得到对方如此说法,就表示他也确实承认前线军人之前不愿转移到南方作战而更愿攻打雷帝城,是没有错的。可是现在,已经多花费了两到三个月时间了,要是能再早一点的话——想到这儿,国防部部长也说: “如今金圈内的敌军虽然没有撤退,但他们的反抗只是剩下时间的问题。以南方集团军群的兵力,收拾他们绰绰有余。而调配过来的中央集团军群——尤其是禁卫军的几支装甲师——如果能调头往北,再回到雷帝城外,以他们的速度,十月应该就能到达。路德尼亚的冬季非常漫长,但我相信前线的部队是能够争取到时间,在冬季大雪来临前,就进入雷帝城,甚至是建立起属于我军的防线。” 看到连利亚姆都站出来说话,其他人又见首相没有生气,于是这才纷纷劝说可以改变计划,重新往北作战之类的。只有空军元帅看看周围的人,又对首相说: “阁下,现在情况尚没有定论,也许是路德尼亚人故意制造烟幕,好让我们的人以为是油田被烧毁而已。如果提前把兵力抽离,那么就可能正中敌人的诡计了。” 虽然这个伯纳特平时说的话都没几个人肯放在心上,不过他此时说的也有一定的道理。可是在主战敌国首都那一派将领们看来,不管油田能不能夺取,现在最重要的是不能再浪费时间,必须抓紧在冬季来临前,攻下雷帝城。当然他们也清楚,对于南部的油田,他们的首相是多么渴望得到,所以也不敢马上反驳空军元帅的意见,而是不由自主地盯着首相。 一向雷厉风行的卡尔·海因茨,却不像之前那样,很快就作出了自己的判断和命令。如果是别的提议,恐怕他也不会在意。可是雷帝城对于路德尼亚还有奥登尼亚军而言,有着太过沉重的意义和军事目的,所以要他因为油田而选择放弃敌国首都,这点他还不至于。想了一想后,他朝众人说: “总参谋部拟定新的对路德尼亚中部——尤其是对首都的——作战计划,务求尽快交上来给我。但是,要不要转移大部队,必须得等到前线在南部的会战结束,才能有个定论。先生们,我们不能马上放弃眼前的土地,哪怕只有一丝希望,也要拿到那儿的石油!” 他的决心已下,别人再说什么都听不进去。三军指挥司令部副部长克洛泽上将拉了拉上司的袖子,面无表情地看向前方。西格蒙德当然明白这位老战友的提醒:不要再多说了,现在说什么,首相也不会放弃金圈和油田的。三军指挥司令部部长在心里叹了一口气,他对自己说: “他不想放弃,难道就要我们放弃了吗?” 更使这些希望在雷帝城一决胜负的将领们感到无奈的是,油田的夺取现在还没有成果,他们的部队就浪费了几个月时间。这几个月,要是花在对雷帝城的作战上,那么该有多好!就算未必能如他们所愿,迅速夺取首都,但起码也能进行得更加顺利。他们中有些人甚至还担心得更长远一些,要是冬季到来了,那么前线部队中相当多的军人,就得在异国的土地上过冬,而且还很有可能是得渡过一个严寒的冬季。对于这一切,在有些人看来,最高统帅部所做的工夫还不足够。 在走出会议室时,副首相埃默里·瓦莱里安被西格蒙德叫住。后者询问他,对于冬装的准备和防寒物资,是否已经准备齐全了。对此,副首相笑了笑,说: “您可以放心,元帅。对于这一点,我们早有准备。现在那些物资都运往东方,可能正停留在缓冲地带,相信不久之后,我们的士兵就能得到他们的冬装了。” “这样的话最好。”(未完待续) 第七章 重返原地(3) 三军指挥司令部部长点点头,但心里未尝还有点顾虑。副首相所说的缓冲地带,就是指米德加尔德与阿斯加尔德大陆之间的那些地区,现在它们都属于奥登尼亚,并且被军方作为战略缓冲地带来进行后勤物资的中转枢纽。能够把冬季物资已经准备好并且运到了那里,那么就表示离前线的距离被大大缩短了,照这样下去,前线的奥军将士们没过多久,应该就能领到冬装。真是这样就好了,西格蒙德看了看瓦莱里安的背影,这样对自己说着。自从对路德尼亚开战以来,他就一直与最前线的将领保持着联系,了解那里的情况。眼见马上结束战争无望,所以他觉得越发有必要得为自己的士兵们做好过冬的准备。不然的话,到时他们恐怕就会被困在路德尼亚那个冰坨子里,动弹不得了。 在离开的官员中,眼尖的克洛泽一眼发现有个没穿军装的官员往会议室走。他碰了碰上司的胳臂,西格蒙德也看过去。他双眼一亮,马上走上前,朝那个官员热情地问好: “您好!好久不见了,亲爱的克尼!您身体还好吗?” 来者是奥登尼亚军需处处长克里斯托弗·皮埃尔。别看他的官职在这群人当中不大,但却是深受首相信任之人。而皮埃尔名声极佳,在他人眼中,并没有因为他是首相的心腹而有微词,相反,大家都对他的能力以及为人赞誉有加。皮埃尔与两人握手,他近日来一直很忙,所以西格蒙德到现在才碰见他。皮埃尔摸摸自己那刮得青青的下巴,莞尔一笑说: “托您的福,还不至于累垮下。怎么,您马上要走了吗?” “是的,战事太忙了啊。”西格蒙德见左右没有外人,便压低声音问:“关于前线的冬季物资,是不是都已经预备好了?我希望您能详细地告诉我。” 刚才虽然已经问过了主管这方面的副首相,可是西格蒙德却更愿意相信皮埃尔的话,因为他知道对方的为人绝不会夸夸其谈,而是实事求是。果然,皮埃尔失去了笑容。他轻叹了一口气,以同样的低声告诉对方: “没错,物品已经预备下来了,而且早在一个月以前,我就准备把东西通过铁路运送到前线去,再进行分发。但是当时,上面的意思却是,战争还不会进行到那个地步,用不着马上准备,而且现在有更加重要的武器设备要运送,所以冬季物资得暂缓一下。结果一缓,就延迟到了现在。不瞒您说,那些东西,仍然在乌里尼亚与我国的交界的某些基地大仓库里,还没有动过呢!” 听到这番话,西格蒙德虽然不是感到十分讶异但也已经是之前没料到的。他赶紧又问: “可是,刚才副首相才告诉我说,物资已经弄好了,只有一声令下就能上火车运到前线。怎么……” 皮埃尔苦笑了一下,他是首相最信任的心腹之一,却从来没有因为这样而摆起个架子,对别人指手划脚。他向对方道出了实情: “其实副首相说的也不算错。不过当东西在准备的时候,上头就下令,要先把更重要的战争物资和补给运送过去,所以冬装得押后。有一部分停留在缓冲地带,还有一部分,仍然在国内。只是,上面似乎对这件事,已经没有再过问了。我作为筹集物资的发起者,也只能把它们先留在那儿。列车不给运,我也只能干着急。” 原来实情是这样,西格蒙德真不知该作出个什么表情来诠释他心里对此事的想法。他只能朝皮埃尔说: “谢谢您的告知,要不是遇到您,恐怕我对这方面的情况也是一无所知呢。” 他们又寒喧了几句,皮埃尔就离开去见首相了。现在首相谁的话也听不进去,希望冷静睿智的皮埃尔可以让对方听进别人的意见吧。西格蒙德又看了一眼皮埃尔离开的那个方向,在心里加上一句: “可惜呀,在首相身边,像他那样的人太少了!” 离开的人当然不会知道,皮埃尔与他们的首相到底谈了些什么。事实上,除了胜利党与军方的几名高官外,卡尔·海因茨最信任的人,就是皮埃尔。后者不仅担任过大陆运动会组建委员会会长、建设部部长,还参与过国会大厦的建设。虽然看起来官位不高,但这些职务,如果没有首相的亲自同意,是不可能获得出任的。可以看出,此人是受到海因茨何等的信任。即使在这个只有少数人才能出入的虎山营里,他去见首相,通常是不用通报就能直接见到对方的。 当看到皮埃尔之后,海因茨还在嘱咐自己的秘书长布鲁诺一些事,反倒是他的爱犬布玛,已经摇着尾巴以开心的模样迎接对方的到来。当布鲁诺向皮埃尔鞠了一躬然后又离开时,首相就吩咐皮埃尔坐到自己身边来。他一边让布玛过来,一边对皮埃尔说: “我说克尼呀,你可总算来了。在这儿的日子让你觉得很不习惯吧?” “您能住得舒服,我也理当如此。”皮埃尔坐下之后,就开始向对方诉说冬季物资的运输时间表是不是该早日定下。“要不然,时间就有可能来不及了。” 他那种直接的说话方式,一点也没惹恼对方。海因茨只是拍拍布玛的头,又说: “你的提议我明白,这也是必要的。只不过,目前确实还早了些,而且我相信,我的军队一定能够达到我的愿望,在冬季之前进入雷帝城的。” 在看到对方露出为难的表情后,海因茨想一想,又说: “这样吧,我会吩咐埃默里,让他尽快把要运送的前线物资先送走,之后就能提早运送你准备下来的冬季物资了。”(未完待续) 第七章 重返原地(4) 在向对方道谢之后,皮埃尔又转入了另一个话题。在说到这个问题时,他那担心的神色,甚至不会比之前说到冬季物资无法运送时的神情轻松一些。即使在隔音设施完善的房间里,他的声音也情不自禁地压低下来: “刚才我与前线通过电话,查普曼先生那边仍然没有消息,不过他们会继续寻找的。” 查普曼是受首相与胜利党之托,被派往前线与军方进行合作的帝国全权代表。他的任务,就是要在被占领区内,建立起良好的秩序,以防敌人的破坏。此人在某方面来说,甚至有着比集团军群总司令更大的权力。海因茨听到对方的话,皱了皱眉头,但没说什么。皮埃尔仿佛是明白他的心理,安慰他说: “路德尼亚如此之大,而且目前我军所占领的地域还不到它的二十分之一。所以请您不要着急,会有线索的。” “线索我们本来就有,就是不知能不能派上用场!”海因茨没有再跟布玛玩,而是示意它自己去放松,而他则紧皱着眉头。“在战场上,谁能保证一定可以发现什么。而且,搞不好当我们发现要找的目标后,对方已经是具尸体了!” “其实这也只能是尽人事了。毕竟哪怕是在和平时期去找,也可以算是大海捞针,更何况是目前这种情况。不过我相信查普曼他们,也不会放弃的,只要一有发现,就会马上跟这边联系。” 海因茨挥了挥手,似乎表示自己不会抱太大的希望。“但愿如此,我的先生,但愿如此!皇室既然这么希望能够找到那个人,那么我们也不能放着不管。现任的革命党政府,肯定做梦也想不到,他们日夜要找的人,不在我们国内,就在他们的眼皮底下!所以我们就得加快速度,绝对不能让他们抢先。” “是。而且要是那个人真的存在并且被我们的人找到,那么对于神圣帝国而言,不仅是出兵的理由更加充分,连统治路德尼亚的原由,都能变得十全十美了。皇室的人会心急,也不奇怪,说到底,那也是他们的亲戚,可能也会站在他们那边。” 说到皇室,海因茨原本就没有笑容的脸上一沉,他心不在焉地转着办公桌上的地球仪,说: “他们当然是那么想的,谁叫我们的帝国自古以来就跟路德尼亚的皇室有姻亲关系呢。不过即使找到了,能不能由那个人来作我们的门面代表,还得由我说了算!搞不好,要是那个人跟我们国内的那个女人一样,那么皇室的那帮家伙,恐怕就得痛哭流涕了。” “虽然如此,但为了以防万一,在疗养院里的那个女人,是不是该进行处置呢?留下来虽说没坏处,可是也难保皇室在没有办法的情况下,把她当成后备,那样就比较麻烦了。” 海因茨突然“哧”的一笑,笑声中带有明显的轻蔑。“一个疯女人?他们还不至于那么愚蠢。他们现在的目标,只有那个女人的孩子!再怎么说,咱们的皇帝陛下,也不可能蠢到要自己那个疯外甥女去当路德尼亚新皇朝的奠基人!再说,她年纪大了,而且又是个不可能治得好的病,还是由她去吧。如果她的小孩现在还活着,恐怕也是到了快成年的年纪了,皇室那帮家伙,日夜图谋的就是这个呐!由他们自己人来担任路德尼亚这边的主人,简直是梦寐以求的事情,咱们在旁边看着,不妨帮他们一把好了。而且不管找到的是谁,都将是站在我们这一边的,哪怕本人不愿意!” “这是当然的,阁下。” 皮埃尔盯着首相脸上的笑容,嘴角边也露出一丝微笑。在奥登尼亚人只关心着东方战事的时候,只有极少数的人知道,在这个帝国的最高层,筹划着日后的大计。为了那一天,他们已经不知准备了多久,现在目标正一步步达到,他们的脚步也必将越来越快,直至走到终点的那一天才会终止。 在皮埃尔与首相走出那栋房子,在四周散步时,从后方那些装饰得十分华美的楼房里,走出一个女人,朝这儿大喊: “卡尔,吃饭啦!” 这个声音虽然楼下的卫兵已经听过不少次,可是仍然被吓了一跳。首相看了看那里,还没说什么,皮埃尔就先主动告辞了。看着他离开之后,海因茨带着布玛往那儿走去。在里面等待着他的,是他的情妇伊芙·塞思,也只有她,能够在这里大喊大叫。在两人用餐的时候,伊芙不住地说这个说那个,不等对方回答又开始说起别的话题。而海因茨则慢吞吞地吃着他的那盘素菜,不时把烤好的野鸭肉喂给布玛吃。伊芙不停嘴地说: “刚才你怎么开会开那么久?我都快等得肚子饿扁了。明天咱们要邀请空军元帅和他的夫人吃饭,你可别忘了时间啊!对了,你说我是穿红色的衣服好呢,还是蓝色的那条裙子更好?唉,我就是不知道怎么选,衣服太多了!” “你穿什么都漂亮,亲爱的。” 伊芙朝对方露齿一笑。“自从我妹妹跟菲格莱因结婚之后,出席这样的场合也变得越来越多了,我本来就不知道该怎么选择搭配的服装和首饰,可你倒好,还老叫人送来,害我更拿不定主意了。” “你不是需要这些吗,我当然得让人准备。不然的话,粉红色也很好,你说呢?” 虽然是向着自己的情妇说话,不过海因茨的眼睛却下意识地看向壁炉上方。在那儿,摆放着一幅用高级相框装裱起来的素描画,画的是一个美丽的少女,她正微笑着看向坐在餐桌前的两人。伊芙注意到他的视线,她马上沉下脸,可是又不能说什么,只是说: “穿粉红色显得我太胖了,我不喜欢!” 海因茨回过神,继续跟对方有一搭没一搭地说着话——不过多数时候都是对方说的多。过了一会儿,伊芙的心情才有所好转,又问: “我刚才看到皮埃尔了,怎么不请他过来吃饭呢?” “他太忙了,下次再说吧。更何况,他现在得时刻注意东边有没有消息啊!” 说着说着,不知是想起了什么,奥登尼亚的首相忽然哈哈大笑,还差点呛到了。伊芙惊讶地看着他,然后拿过一杯水递给对方。海因茨喝了水,自言自语地说: “是啊,真想看看那些家伙不甘心但又得听命于我的样子!想找他们的人来统治路德尼亚,还太早了!”(未完待续) 第八章 兜兜转转(1) 浓浓的黑烟飘过碧蓝的天际,即使是不清楚形势的士兵,也会知道这是从远处飘过来的浓烟,而且没有间断过。 9月下旬,正是奥军对金圈攻势最猛烈的时期,路德尼亚人虽然死死抵抗,可是终究止不住后退的步伐。而在这种时候,那些从远处飘来没有停过的浓烟,除了解释为油田被烧毁外,似乎也没有更合理的推测。 一群鸟儿从天上飞过,它们扑腾着翅膀,往北方飞去。在这几天里,奥军的士兵们,就已经看到过不少这样的事情。杰奇原本站在卡车栏杆边把漱口水往车外吐,他看了看那些飞鸟,对旁边的人说: “本来按现在的季节,它们应该是往南飞才对。现在一个劲儿地往北走,可能是要避开那些烟,那种味道太难闻了。” “谁说不是呢。”亨利希虽然对这些自然界的现象没什么感触,不过这几天来那股黑烟就没有停止过,让他的鼻子在做梦的时候,也似乎闻到了烧饭煮糊的气味。“这不是普通的民宅失火。如果不是一个大城市被轰炸而里头的火没法救,那么就是那个油田被伊万烧掉了!” 士兵们经过这么几天,原本的愕然惊讶也变成了现在的漠然。上层的焦急盘算,没有影响到他们。只是这些士兵们都觉得,连日来的辛苦和伤亡,现在都随着这股黑烟,都付之一炬了,这让他们多多少少都觉得恼火不甘。而且几个小时前他们又接到命令,全体转移,又得离开这里。虽说不知目的地是哪儿,不过眼看着即将到手的金圈又溜走了(起码他们没法再留在那儿攻进油田里),自然更令人不快。 本来进行作战转移,就是军队中的常事——简直可以称得上是军人生活的一部分。但是不知目的的转移,令人特别难熬,所以卡车上的人都没心情聊天说笑,只是听着车轮声和卡车的引擎声,令人昏昏欲睡。 “当心——电线!” 道路两旁的声音偶尔响起,会让卡车得停下那么一会儿工夫,不过很快,司机又扳动操纵杆踩下油门,继续开着满载军人的车子前进。前些日子由于两军交战,所以附近一些道路上的设施被破坏。现在那些奥军工兵们正在把毁坏的电线杆子重新竖立起来,他们忙着自己的活,没人抬头看看身边这些经过的卡车;而卡车上的人也在忙着休息,同样看也不看这些工兵一眼。 当车队行驶到一条大道时,旁边一块路牌上还用油漆刷着“距离雅罗斯拉夫尔150公里”的字样,士兵们知道,他们又回到老路上来了。因为这条路就是他们进入金圈时曾经过的道路,现在看着这块由自己人竖起来的路牌,不少人都感到心情复杂。弗里茨冲着南边那冒着黑烟的土地说: “再见啦,金圈。” 他们都或多或少地了解,自己这次一走,恐怕再也不会参加争夺油田的攻势了,金圈自然而然也是与他们无缘了。四排里,已经有一部分人换成了新面孔,其中有的还来不及被自己人熟悉,就又永别了战场。其实不止是四排,其它部队也是如此。而他们这样的付出,到如今却只能眼睁睁地看着敌人把油田放火烧毁,那种无奈郁闷的心情,谁都不好受。 “我们是往北去吧?” 艾吉被卡车颠得睡意全无,又睁开眼睛,喃喃地向身边的伊格尔说。重新归队不久的排长摇摇头,表示他也不是很清楚。现在只是暂时调动还是重新编制,只有上面的人才知道,他们这些身居下层的军人,只能依靠自己的头脑和常识去猜测了。不过在心里,伊格尔觉得他们重回金圈的可能性不大,要是自己猜得没错,这次调动,上头的意思有可能是要将他们旗队装甲师再次北调。这样一来,在北面的作战岂不就是…… “也许我们又回到老路上来了。” 听到伊格尔压得很低的声音,艾吉眨眨眼,不大在意地一笑。经过连日作战,他原本就瘦削的脸更显得憔悴。 “我们就像一条追逐着自己尾巴的狗,总是转啊转的。其实,都被人耍了!” 虽然伊格尔没有出声附和他的话,可是他也觉得,与其在此地浪费了两三个月都无法获得油田,还不如一早就进攻路德尼亚的首都。那样的话,也许他们现在已经进驻雷帝城,还可以围歼敌人的大部队呢。这种想法与其说是伊格尔太过自信,倒不如说是之前的经历以及相信自己人的信心所给他带来的有力证据。 过了两个小时,车队终于停下了。这里是一个没遭到战火破坏的村庄,看那样子,似乎之前就是驻扎过奥军的部队。田里的高地农民们,对士兵们的到来并不感到惊讶或是害怕,而是照样忙自己的农活。在卡车经过他们身边时,伊格尔还看到,有的农民摘下破旧的帽子,朝他们笑了笑。看样子这儿还没有被战地宪兵全面接管,伊格尔这样对自己说。因为他们都知道,如果哪儿被他们的宪兵所接管,那么那个地方肯定是民怨沸腾。有时候士兵们在私下里议论,觉得路德尼亚这儿之所以开始出现抵抗组织和游击队,其中有很大一部分原因就是因为那些宪兵们的所作所为。在宪兵们出现之前,他们都跟当地老百姓相处得好好的;可是宪兵一踏上那片土地,那里的友好态度就会急转直下,变得不可收拾。 按照老规矩,他们要在这个村子里过夜。在伊格尔征用了当地农民的草房后,那个留着大胡子、起码有六十岁的老人非得要这些军人们尝尝他家里煮的咖啡,如果不喝,他说什么也不肯拿走。面对他的盛情,伊格尔只得谢谢他,然后喝着那热气腾腾的咖啡。咖啡喝下去,他觉得一身的疲劳仿佛都被驱走了一大半,整个人都暖和了许多。这老人还把自家农舍里的鸡蛋和牛奶也拿出来,慰劳这些奥军士兵们。最后,伊格尔不得不婉言谢绝他的礼物,让他把东西拿回去,大家只是拿一点就好。老人用口音非常浓重的高地语向他们说: “俺家里有的是,你们尽管拿,尽管拿。俺这儿没别的招待,只有这些了,你们再不要,又让我这么拿回去么?多不好意思哩!以前的兵经过这儿,也跟你们一样,不拿俺们的东西,不烧俺们的房子,还帮村里把路铺平了。俺知道,你们是好人。” 听到翻译解释了老人的话之后,伊格尔脸上一红。他没有勇气去问,眼前的这个老人,到底知不知道他们是来自哪儿、有什么目的的军队。即使明知这是为了自己的国家与人民而进行的作战,可是伊格尔清楚,对于这里的人来说,他们却是属于侵略者。可是在这几个月来的所见所闻,路德尼亚老百姓的纯朴令这些来自另一个大陆的军人们感到不好意思甚至是羞愧。他们像对待自己家人一样欢迎着这些人,可是自己却是为他们带来了战争,伊格尔那个时候在心里不禁闪过这个念头。(未完待续) 第八章 兜兜转转(2) 当老人没法把东西送到,只能又拿着它们往回走的时候,艾吉走了过来。他看着那个老人的背影,皱着眉头说: “这些高地人干吗对我们这么好呢?” 伊格尔下意识地看着他,艾吉的侧脸显得疲惫发青,嘴角耷拉着,可见他最近的日子有多么不好过。 “不管是政府还是宗教,这些高地人都跟我们势不两立。可是看看他们,看看这些老实巴交的农民,有时我简直觉得,他们对我们好到——好到让我差点以为自己是他们的兵哩。” 伊格尔也有同感。奥登尼亚政府以及全国上下最推崇的胜利党,不管是战前还是在战后,都一致宣扬无上教派可怕论、路德尼亚野心论。从开战之初的情况,这些奥军士兵们也确实感觉到,路德尼亚政府是有意要进军米德加尔德大陆的——不然他们也不会在刚开战时就在边境上遭到如此之多的路军大部队。这更坚定了他们要与这个有着可怕野心之国的作战,因为不打倒它,路德尼亚将会严重威胁到米德加尔德大陆上各国的生存——尤其是奥登尼亚。可是当接触过这里的老百姓后,这些外来的士兵们却又发现,他们的为人与政府的宣传完全不同。这些热情好客的高地人根本不像后方说的那么可怕凶残,相反还要让他们想起自己国内的农民和普通百姓,因为他们都是那样的善良拥军。不管他们是否信奉无上教派,伊格尔都觉得这点不重要了。他想到这一点,不禁哑然失笑,对自己说: “我的天,原来在这么多天来,我一直都见过接触过这些异教徒们。可是他们也没有怎么样啊,真是可笑!” 他笑得是自己之前把政府和全能教派的那一套宣传调子记得太熟,一心以为异教徒和无神论者是吃人不吐骨头的怪物。可是现在仔细一想,却知道根本不是那么一回事,所以他才会对自己的无知感到可笑。 “你笑什么?” 面对艾吉疑惑的目光,伊格尔有点不好意思地抓抓头发,差点把钢盔都弄了下来。他摆摆手,示意自己没什么。 “不,只是庆幸今天晚上能睡好觉了。” 当天晚上,他们就住在那个老人家后院的草房里。已经接近十月了,不过路德尼亚的夜晚依然吹着凉爽的清风。这种静谧的夜,似乎可以安排不少奥登尼亚军人在前些日子里作战的劳累,使他们可以安然入睡。 伊格尔听着周围房间或帐篷里行军床上吱呀吱呀的声音,也觉得眼皮越来越沉重。正当他睡意越来越浓的时候,忽然听到房间另一侧的角落里,传来了艾吉的声音: “伊克,你在医院那儿,呆了有两个月了吧?” “啊,”伊格尔闭上眼睛,“两个月零十天了。” “在那儿过得习惯吗?” “刚开始当然不怎么好受,而且伤口老是出血。说实话,我可宁愿早点回来,跟大伙儿一起。” 又沉默了一会儿,艾吉又说话了,他这次的声音显得有点僵硬: “在那儿的护士对你好吗?” “当然,他们也是禁卫军的人,只不过是医护营的人罢了。”伊格尔觉得有点好笑,瞥了一眼对方床铺的那个方向。“你怎么问这个?” “没什么,随便问问。”艾吉显然并不打算就此中断话题,而是又问道:“有漂亮的护士姑娘向你*了吗?我听欣克尔说,他去的时候,看到有几个漂亮护士对你特别好。” 伊格尔摇头笑着,只是不知道在房间另一个角落里的艾吉能不能看见。“她们对谁都好,因为我们是病人,她们职责所在,才那么用心照顾我们。哦,如果你以为那个送我面包的护士是我的女朋友,那么抱歉了,我的朋友,她不是。我也没有在那儿有过什么风liu韵事。” “那个护士也是医护营的人?长得漂亮吗?” “是的,非常漂亮,而且很年轻。不过可能不是我喜欢的那个类型吧,我只觉得她人很好,而且在我们那儿,喜欢她的人还着实不少。” “让我猜猜,金发碧眼、皮肤很白、笑起来露出牙齿更好看?” 不知怎的,伊格尔只觉得对方的声音仿佛离自己很远似的。他抬了抬头,见艾吉仍旧躺在那儿,这才放心。 “虽然她笑的时候是挺可爱的,不过她是黑头发。要是你想认识她,可以到战地医院瞧瞧,她准在那儿。” “不,我哪有那个时间,只是挺好奇的,对着那么一个尤物,伊克你居然没有动心,实在令我奇怪你喜欢什么样的女人。” 伊格尔只是笑了笑,显得对此并不在意。因为在他心里,他对自己喜欢什么样的女性,也没有认真想过。只不过,那个女人,一定得是有着优雅的举止、温柔的声音、最好是——年轻人脑海中出现了母亲的形象。他嘴角边的笑消失了,他努力地思索着,确认自己的想法。是的,对于自己来说,如果能够找到一个像母亲那样的伴侣,那是最好不过了。可能是从小就深受玛戈特·瓦莱里安影响,伊格尔一直觉得像妈妈那样的女性才是最完美的,所以在潜意识之中,他也希望自己日后的爱人能够是这种类型的。不过要找到那样的女人,可是一点也不容易。伊格尔还把自己的未婚妻与心目中理想爱人的条件比较了一下,觉得她在大部分都适合,只是似乎缺少了点什么似的。 “当然,奥婕莉不是不好,她只是还年轻,而且喜欢热闹,这也没错。可我总不能整天陪着她跳舞、出席宴会……也许等再过几年,公主的性情会变得好点……反正我们的婚事早就定下了,现在想说‘不’也晚了……跟她过下半辈子,应该不会差……她是个好女人,而且我跟她在一起,真是有点高攀了……就算我不在,奥婕莉也不会觉得寂寞,这倒是件好事……”(未完待续) 第八章 兜兜转转(3) 好像在为某件事情辩解似的,伊格尔把未婚妻的优点想了又想,说服自己不要去胡思乱想。他不是对奥婕莉毫无感情,只是说到“爱”,却又有所欠缺。而奥婕莉是怎么想的呢?伊格尔硬塞下自己满子念头,回想着往日与公主相处的情景。不管是从他的记忆还是从证据来看,奥婕莉公主的想法,可能跟自己相差无几。照这么看来,咱们这对未婚夫妻,还算是挺搬配的嘛,伊格尔心里对自己这种想法苦笑了一下。翻了个身,他打算早点入睡。在朦胧中,他似乎听到艾吉的声音: “……我真是……疯了……” 第二天一早,装甲轻步营的士兵就集合起来。他们要离开这儿,往更北的方向进发。村子里的高地老百姓们用托盘把食物装着,递到这些军人们面前,劝说他们收下。为此,营长赫德维格以及各连的连长都不得不谢谢他们的好意,但同时又表示他们不能收下这些东西。有的农民趁士兵们不注意,又把面包和鸡蛋塞进他们的口袋里,让年轻人哭笑不得。面对着他们的一番盛情,第一装甲轻步营的军人们只是收下了极少的东西,然后就劝对方回去。等到卡车起行的时候,士兵们回头看去,那些路德尼亚庄稼人,还站在路边伸长脖子朝他们的方向张望呢。 “但愿他们的儿子兄弟别在军队里!” 欣克尔掉过头来,沉重地叹了一口气。跟他一样,这些奥登尼亚士兵们虽然是前来与路德尼亚人作战的,但他们在心里都不情愿与这些老百姓的亲人们拼个你死我活。伊格尔甚至想,他们那些儿子兄弟即使参军了,可能也是像他们的家人一样,都是天性纯朴厚道的老实人呢。再看看身边的这些弟兄们,他们在参军前又何尝不是普通善良的老百姓?为什么像这样的人,却非得拿起枪或刺刀,把素不相识的人给杀死呢?伊格尔想着,觉得心里很不好受。 车队行驶了一天,又来到更北的地方。这里是靠近雅罗斯拉夫尔的城镇,虽然规模不大,却已经成为奥军的一处基地了。后勤物资在这里卸下,再运往更前线。而战地医院、旅馆、酒吧、妓院,在这儿都能找到。看来这里是被奥登尼亚军人们全线进驻的地方,跟后方的那些军事基地也没有什么不同。 一进入这儿,士兵们的情绪也开始活跃起来。不管是眼前所看到的一切还是以往经验让他们推断,他们都认为上级把他们调到这儿来,不仅是要为下一次进军作准备,同时也是给他们休养的机会。在这里,他们能好好地休息、找找乐子,把疲惫的身心再次振作起来。弗里茨看到大街上那热闹的景象,一边点着头一边说: “对了,对了,这才像话嘛!” 街道上除了随处可见的军人外,还可以看到一些年轻女人在走动着。她们打扮得有点俗艳而且身材丰满,这让坐在车上的士兵们会心地笑了起来。在城镇之中,还可以看到有些地方居住着它原来的主人,这些路德尼亚人不像村庄里的庄稼汉那么朴素,不过他们对于奥登尼亚军人在自己的城镇上出现,也没有一点害怕或是惊惶的表现——可见他们已经适应了这种情况。 当三连连长宣布他们将在此地进行短暂休整后,士兵们个个都松了一口气。这意味着他们将在这里起码渡过一到两天,这已经足够他们找乐子的找乐子、休息的休息了。而且总是在前线作战,他们几乎都已经忘记了一个平凡城镇该拥有的模样,现在这里正好能满足他们。也有的人把这次休息看成是最后的娱乐,打算在这短短的数十小时里把想做的事都做完:写信给家里、吃顿好的、睡一次美美的觉、找个女人。瑟格一边拿着背包一边往分配给他们排的兵营走去,一边嘀咕着说: “谁知道还有没有下次啊,妈的,你们谁也甭想拦住我。” 这也是其他士兵的心声。在前线的休整虽然不及在后方休养的时间长,可是这儿有个好处,那就是不必进行训练。不然的话,士兵们非得抓狂不可。在简陋的营房里放下武器和行李,艾吉拍拍朋友肩膀,问: “有事要忙吗?” 伊格尔摇摇头,报告交了,为死去士兵家人写信的任务又属于连长,他现在没什么可干的。艾吉一把拉着他往外走,嘴里说: “来吧,咱们别浪费时间。” 他不由分说便把伊格尔一路拉着,来到离兵营不远的妓院。这所军官妓院看起来生意不错,而旁边的士兵妓院则是人满为患。伊格尔想挣开对手的手,向头也不回的艾吉说: “你等会儿,等一等!” 直到他们走进妓院的大门,艾吉才松开手。他看着自己的朋友,下巴朝里面那些女人们扬了扬,说: “好难得才有这个机会,你还等什么?要知道,想要再有下次,不知得等到什么时候呢!” “不,我只是……” 伊格尔有点胆怯地看了看那些妓女,虽然之前他也来过妓院,但是来这种地方,他始终觉得不习惯。尤其是这里弥漫着那种交易和迫不及待的气氛,更让他无所适从。艾吉看着那些坐在沙发上左拥右抱的军官们,又说: “虽然这儿不大适合咱们这些低级军官来,不过现在也没有更好的选择了。在这儿,人人平等,反正进去以后都不穿衣服,谁还会在意你肩膀上的军阶章呢。” 看到伊格尔不说话的样子,艾吉觉得十分好笑。他继续说道: “别看这儿这个样子,比起士兵那边来说,已经算好得多了。据说他们那儿,连妓女的人数都不够,所以排队的人就更多了。咱们要珍惜时间才行。” 他们正说着,忽然有几个军官从里面出来,看样子像是要离开。其中一个人转头朝两人看了看,扬声叫道: “伊克!” 那是沃尔特·亚历山大,伊格尔没想到会在这种地方跟他见面,一时间有点慌了手脚。反倒是对方一脸落落大方地与他问好,然后又跟艾吉打招呼。伊格尔为两人作了介绍后,亚历脸上带点微笑看着他们,说: “我们其实也是刚到,大概只比你们的车队早到两三个小时,没想到大家的目的地都一致哟。” 伊格尔本想说点什么,可又不知怎样说才好,艾吉则打着哈哈,点头称是。这时,亚历的同伴们都出去了,而在大厅那边,一个年轻女人急忙走了过来。她身材容貌看起来都很不错,只是化的妆有点过浓了,而且被汗水弄得有些斑驳。这个女人走到亚历身边,可是看到还有人在这儿她就停下了脚步。伊格尔他还搞不清楚是怎么回事,就听见那个年轻女人不舍地问: “您这就要走了吗?”(未完待续) 第八章 兜兜转转(4) 原来她问的是亚历。男人笑了一笑,而女人则毫不避忌另外在场的二人,只看着亚历说: “要是有时间,您一定要来呀!我等着您,不管多晚都行。” 说完,她嫣然一笑,随即离开了。伊格尔还在发愣,而艾吉则打趣地看着亚历,问: “您是这儿的常客?” “不,我头一次来。” 亚历似笑非笑地说了一句,他又跟两人寒喧了几句,然后就走了。伊格尔瞥了那个妓女离开的方向,又看了看门外,心里清楚刚才的情形意味着什么。艾吉却毫不客气,他笑着说: “这家伙可真行,他对女人很有一套。” 伊格尔在这儿站也不是坐也不是,甚至连看都不想看那些女人。艾吉已经找到伴儿,他拥着两个女人,又向伊格尔说: “别管这么多了,来了就要找开心。我们既然还活着,就要好好享受活着的时间。不要后悔啊。” 虽然伊格尔也明白对方的话有道理,可是他就是不习惯这里的感觉。当艾吉带着女人进去以后,他干脆走出妓院,不想留在那儿了。那儿的女人不管长得多么漂亮,她们给伊格尔的感觉,就像是在菜市场任人挑选的货物,只要你选中了,用不多的钱就能将她们暂时据为己有,伊格尔不喜欢这种交易,而且那些情景也令他不快。他不能想像那些同僚们为什么能在自己人的眼皮底下这样跟女人调情找乐子,起码对他来说,他就没有办法这么做。 正当伊格尔往营房那边走的时候,在青石街道两旁那些没有被军队占用的民房里,有些居民正在那儿走动。准确点来说,是女人,因为这里本地的男人,不是死了就是去当兵了,所以城镇里只是剩下那些老幼病残的人。在一栋用红砖砌成的两层小巧民宅前,有几个女人正吃力地把水罐抬进里面去。从这里的楼房看来,这个镇上的路德尼亚家庭还是挺富裕的,有点像奥登尼亚乡村那些住房。虽然没有那么精致,不过面积却更大些。伊格尔朝那边不甚在意地瞄了一眼,刚好与一个站在篱笆前的女人眼光相碰。那个女人没有回避,相反,她朝伊格尔笑了笑,而且没有一点掉头就走的意思。伊格尔有些奇怪,又看了那边一眼。他发现那儿站着的几个女人有老有年轻,而那个向自己笑的女人则跟自己差不多大——或者比他大几岁。她们的打扮不算时髦但也不土气,有点城市女人的感觉。在这种地方,居然还能看到这些不怕生的高地女人,实在令人意外。 伊格尔脚步一慢下来,那个女人跟她旁边那个年纪较大的女人说了几句,然后就朝这个年轻军官走来。伊格尔搞不明白她想干什么,一时间只是盯着她看。这女人肯定不会超过三十岁,而且长的也挺漂亮。个子高挑,皮肤白皙,身材也算丰满,穿着蓝色连衣裙和一件毛线外套,灰色的卷发落在肩上,看上去还有点妩媚。她用蓝色的眼睛看着伊格尔,吃力地用不大纯正的路尼语向他打招呼: “您好,军官先生。” 听到她能说自己人的语言,伊格尔的戒备心放松了。他询问对方是不是有什么事情找自己的时候,那个女人用不正宗的路尼语跟他说: “要是不嫌弃,请您晚上到这儿来过夜吧。” 这个请求让伊格尔完全没料到,他一时都说不出话来。见对方没反应,那个女人用她仅知的那点路尼语向他解释:她们那一家是当地的财主,虽然在革命党政府那儿吃过些苦头,不过因为家里的人跟当地的官员搞好关系,所以才使得家里没有遭到大冲击。现在男人们全走了,到前线去了,家里只剩下她们几个女人。她们的房子虽然没被奥军征用,不过她们总是为此提心吊胆,生怕哪一天会有士兵闯进家里搜刮钱财。所以,这个女人请求伊格尔到她们家里过夜,也是希望借着招待奥军军官,可以防止抢劫发生。伊格尔听完她的解释,向她说道: “你们不用担心,我们的士兵是不会乱来的。就算有征用房子,也会请你们先离开。” 看到伊格尔似乎无意来她们家,这女人倒没有着急。她缓步走上前,一手搭在伊格尔的胳臂上,一面用她那好看的眼睛盯着对方,轻声劝说他改变主意。伊格尔闻到她身上那股淡淡的体香,觉得脑袋有些发晕。她身上的香水味比妓院里那些女人的香水要高级许多,而且那种良家妇女略带羞涩的妩媚也比妓院中的女人的笑更加令人难以拒绝。她的手贴上伊格尔的脸庞,低低地说了一句: “您要是来,我愿意侍候您。” 伊格尔从来不知道女人的手那么软,她那双纤手抚过的地方,自己仿佛就要软化了一般。一想到这点,伊格尔觉得很不好意思。他没有想过,自己不愿上妓院,可是在别的女人面前,也同样抵挡不住她的娇声软语。那女人又说,她们家非常安全,绝对不会有人对他不利,所以请伊格尔放心。最后,她指了指那栋房子,又说: “晚上,我等您。” 伊格尔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回了营房的,他觉得脑袋里乱得很。一会儿是妓院里的情景,一会儿又浮现出那个女人的脸和笑容。对方显然是因为他的军官身分,所以才想招待他的——当然为的就是保护他们的家财。不过看样子,她们又确实不是妓女,而且听那女人的意思,似乎只欢迎他一个客人。也就是说,他要在那个房子里充当临时主人也无妨。去还是不去呢?伊格尔有点拿不定主意。偏偏艾吉又不在,营房里不少士兵都外出了。只剩下他坐在那儿,心里七上八下的。 到了晚上,伊格尔思前想后,觉得去看看也无妨。他想了想,从自己的食物配给中拿了一块面包、两包香烟、还有一块巧克力,觉得这样可能足够了。于是他离开兵营,前往那栋红色小楼。守在门外的一个老女人一看到他,什么也没说就为他打开了大门。伊格尔进去之后,才发现里面的家具装饰都像是一个中等富裕家庭,显然她们害怕有人抢劫钱财,也是有道理的。伊格尔在周围巡视了一下,发现她家的花园不小,但是四周都紧着墙壁而且门窗都锁好了。看样子不会有危险。剩下的,他只要好好渡过这一晚的时间就可以了。 第二天清晨,伊格尔回到了营房。当他往自己那张空着的行军床上躺下去的时候,身边那些士兵们睡得正熟。这倒让他安心了一点,起码这样不会被人追问。他没有熟睡,只是断断续续地做梦,梦里既有母亲也有自己的未婚妻。一梦到她们,伊格尔又惊醒了。这时,已经是早上的六点三十分了,要起床集合了。兵营里那急促的喇叭声,在空地上盘旋着,预示着新的一天的到来。(未完待续) 第九章 大雨(1) 创世历1086年9月28日,奥登尼亚南方集团军群最终取得了金圈会战的胜利,歼敌四十余万,俘虏敌人超过一百七十万,可以说是大胜。但是这样的大胜,却没有换来应得的报酬,因为早在奥军军队攻进油田前,路军当地最后一支守军奉命破坏油田的所有设施,并且将其放火焚烧。油田的火无法止住,而奥军只能眼睁睁的看着这一切而无力回天。没能取得金圈的油田,就意味着他们这将近三个月的时间都白花了。 不过在那个时候,对于战况乐观的人,依然占据了大多数。且不说他们来到路德尼亚之后屡战屡胜,再加上敌军顽强但拙劣的抵抗,也是他们乐观的原因之一。在接见被俘虏的路德尼亚第三方面集团军司令时,奥登尼亚军的装甲兵总监曾这样问过对方,为什么你们有过撤退的迹象但最后依然留守在金圈里?对此,那位路德尼亚军人是如此回答的: “我们之前曾经接到过撤退的命令,以保留实力。可是没过多久,又接到原地坚守的命令,所以我们又留了下来。” 由于可见路德尼亚方面的指挥混乱。他们对于敌人的认识不足——尤其是对奥军装甲部队的低估——是可能导致他们作出如此决断的因素。不过这也更让奥军高层将领相信,在路德尼亚政府内部,充斥着各种势力,在这种斗争下,大大地削弱了他们军队的战斗力。 在路德尼亚南部的作战一无所获后,奥登尼亚神圣帝国的首相再次对战略方向作出了调整。将军队进攻的矛头,重新指向了敌国的首都。这一次,他打算将原本南调的兵力拨回中央集团军内,并且再加上原先在北部进行不冻港争夺战的北方集团军群的一部分,集结成为主攻雷帝城的大军。 就是在这种情况下,伊格尔他们所在的禁卫军旗队装甲师,再次被编入中央集团军群,往北进军与友军汇合。在得知他们这次的目标确实就是雷帝城后,亨利希激动的第一个站起来,嘴里直嚷嚷: “早知是这样,之前直接打过去不就得啦?!” “上头的人就是爱瞎搞。” 欣克尔在一旁不冷不热地插了一句,算是附和对方的说法。早在几个月以前,当他们得知自己所在的部队有可能负责起进攻雷帝城的任务时,都兴奋了好一阵子。因为要攻下敌国的首都,不仅可以使他们早日获胜,而且那样的荣耀,也不是哪个部队的士兵都有幸获得的。可是最后却被告知是要往南方作战,这让他们当时失望不已。现在可好,他们总算又回来了。 在经过短暂的休整后,禁卫军旗队装甲师的流失兵员又得到补充。看着那些连名字都还不大熟悉的新兵们,伊格尔心里暗暗纳闷:为什么后方挑选兵员的军官不把那些块头大、或是伤病复原后的士兵重新补充进来他们的部队,而是非要派这些一眼看去便知是刚从学校毕业不久的稚气未脱的小伙子。他们在前线上当然是毫无经验,而且伊格尔瞧他们的样子,除了会行军拿枪外,其它的事情,都是一知半解,还得靠别的士兵去教。万一发生战斗,这些人肯定要出事。这不是伊格尔的揣测,而是以往的事实证明了这一点。看到他们后,伊格尔也不禁庆幸,幸好自己当初执意要回到第一装甲轻步营来,不然的话,后方的人还不知会把自己派到哪个部队里去——就算同样是禁卫军的部队,但伊格尔也只希望回到四排来。 一望无际的白桦林矗立在道路两旁,仿佛没有尽头似的。与他们来时的景像略有不同的是,在林中,地面上多了一些金黄的落叶,无声地在暗示着季节的转换。装甲车与卡车组成的车队在路上扬起一路烟尘,弥漫在四周,使得车上的人看见那些景物,也仿佛蒙上了一层灰——恰似他们的心情。 从北到南,再从南到北,这期间对于外界的人而言,只是多出了两到三个月的时间;可是对于这些前来进行作战的军人们来说,他们这段日子里无功而返,虽说是打了胜仗,可也跟没打仗没什么太大区别。有的士兵安慰别人——其实也等于是安慰自己——说,既然俘虏了那么多敌人,也是值得的。可是同时也有悲观者说,搞不好敌人的部队源源不断,那么我们俘虏得再多伊万佬也没用。真是说什么的都有,不过有一点他们还是相同的:那就是既然上级要我去哪里,那么我就要去哪里,一定听从命令,只是背后难免有抱怨罢了。 禁卫军旗队装甲师的车队一路向北行,坦克车队(包括重型坦克)相比起其它车辆更具有优势,那些只能靠双脚步行的步兵师团们,经常只能带着一脸羡慕或是痛恨的表情,看着那些经过他们身边的装甲车辆扬长而去,弄得他们一头灰。在这一点上,装甲部队的人应该庆幸了,起码他们不用整天步行。 不过坐在卡车上也有烦恼,那就是解手的问题。由于这个原因,卡车就不得不行驶一段路程或是隔几个小时就停下,让坐在车上的人解决大小便。当车队行驶了一天终于停下来的时候,车上的士兵们纷纷跳下来,在路边小便。他们今天晚上,要在这儿过夜。伊格尔帮着别人搭起帐篷,同时按连长的命令派出一小队士兵去附近的树林里搜索——虽然这儿也是奥军的占领区,不过在野外停留或是过夜,他们都必须保证周围的安全,以防遭到偷袭。 当帐篷搭好之后,艾吉已经从伙夫那儿拿来一饭盒扁豆,递给伊格尔——这就是今天的晚餐。伊格尔回头一看,艾吉已经搭好了帐篷,不由得说: “你手脚还真快。” “活学活用嘛,”艾吉嘴上笑着,不过眉头皱了一皱。“现在咱们来比比,没准是我搭会快点。”(未完待续) 第九章 大雨(2) 他们正要开始享用晚餐,却听到森林里传来几声枪声。这一下,几乎所有人都扔掉了手头上正在干的活或是东西,赶紧抓起枪,躲在帐篷或是障碍物后面,警惕地注视着林子里的情况。伊格尔听出来,刚才传来枪声的那个方向,正是他派出的小队士兵前去巡视的地点。难道那里出了什么状况吗?他不敢放松,弯腰跑前几步,跑到离林子更近的一处帐篷后。在那儿,是瑟格和杰奇的帐篷。他们的排长低声问道: “看到什么了吗?” 身为狙击手的瑟格在用他的狙击步枪上的瞄准镜盯着远处的情况,他略略摇摇头,说: “没发现,可能他们太过深入了,我没发现那边有人影或是动静。” 伊格尔拿起挂在脖子上的望远镜,也在向树林那边张望着。同样的,他也没有看到有什么异样情况。枪声没有再响起,这样的死寂更让人感到不安。连里其它排的士兵也同样在戒备着,却都是毫无发现。 正当他们在观望的时候,林子里传来一阵声响,有一个士兵跑回来了。他一边猛喘气一边向伊格尔报告说: “游、游击队!大概有十个人左右,刚才我们跟他们交火了,打伤他们一个人,剩下的都逃了,其余的人在追捕。” 这时,连长也过来了。他听到这番话后,命令伊格尔带人去追击。伊格尔带着六七个士兵,在夜色中潜入了森林。路德尼亚的森林,往往像是没有尽头似的。在外面看,就觉得没有边际,进入其中以后,就更加让人觉得它是如此密密麻麻不知哪里是尽头。他们分成两组搜索,没过多久就遇到了自己人。看样子,他们已经控制住这儿的形势了。带头的军士指了指地上一个躺着的人,向他报告说: “游击队。在夜色里我们看不清具体有多少人,估计是十人左右。这个被我们打死了,还有那两个——” 顺着他的视线,伊格尔看到有两个平民打扮的男人双手放在脑后,坐在地上,被士兵们用枪指着。很显然,这是两个落网的敌人。伊格尔只看了他们一眼,然后又问: “剩下的逃往哪个方向了?” “向东去了。我们追击了一段路,不过还是被他们跑了。” 伊格尔看看这座在夜色中显得辽阔苍凉的森林,敌人是游击队,他们很有可能比自己的士兵更加熟悉这儿的地形。如果没有大部分进行搜索,现在贸然派人前去追捕是非常冒险的行为。所以他命令士兵们收队回营地,带上那两个俘虏。至于那个尸体,他们没有要处理的打算。 当他们回到营地之后,伊格尔又把情况向连长报告。他们不约而同地转过头去,打量着那两个俘虏。一个看起来也许超过四十岁了,双眼低垂,嘴巴闭得紧紧的,自从他刚才被奥军抓获之后,他就没正眼看过这些敌人;而另一个则跟这儿的不少奥军士兵年纪相仿,是个二十出头的年轻人,他也没打量自己的敌人,只是浑身轻轻颤动,牙齿即使咬着也会不时发出格格声响。 两个士兵对他们进行搜身,不过没什么发现。只是从那个中年男子的上衣口袋里搜出两张照片,看起来似乎是他家人的;弗里茨在那个年轻男人的裤袋里拿出半片面包,他闻了闻,把它递给了杰奇。那个中年男人盯着把自己照片拿走的士兵,双眼好像要喷出火焰似的。他猛的朝那个士兵扑过去,想要跟他撕打好抢回照片。不过他很快就被扯开,弗里茨和另外两个士兵把他揍到在地,这男人才老实了一点。连长命令道: “把他绑起来!” 之后,这个中年男人被捆得结结实实,很难动弹。看到这一幕后,那个年轻的游击队员下意识地闭起眼睛,仿佛不想再看下去似的。三连连长打量这二人一眼,之后他走到年轻的面前,叫翻译把自己的话告诉对方: “你们是什么组织派来的?总共有多少人?跟这附近的路德尼亚军有联系吗?你们的头儿是谁?在什么地方潜伏?” 翻译忠实地把连长的话复述一遍,而那个年轻男子闭上眼又睁开眼,很明显他是听懂了翻译的高地语,可是他依然一言不发。问了好几遍,他都是这样。连长思索了一下,他让伊格尔把地图拿来,然后两人一起看着那张标记着附近详细地形的军事地图。他们所经过的都是自己人控制的范围,可如今这里出现了游击队,这表明这儿有某一处出现了敌对势力,甚至有可能是路军的人渗透进来,组织当地人进行敌后活动。连长看着地图上那些就在附近的一些村落,说: “他们知道我们的车队会经过这儿,也许之前的装甲车辆他们没法进行伏击,可是对着我们这些人,他们就敢动手了。必须得铲除他们,不然的话,会给后面的部队带来更大的麻烦。” 伊格尔也同意他的观点,虽说用大部队可以轻而易举地完成这个任务,不过对付当地的游击队,却不可能让上级动用这些多人前去围剿。然而在另一方面,伊格尔也明白连长的意思:要是没法找出游击队的埋伏地点,那么就表示他们将会有“范围内清除”的方法,去消灭有可能存在的敌人。也就是说,在地图上制定出一个大概的范围,然后把里面的村庄全部消除。一想到这个命令有可能带来的下场,伊格尔不禁在心里打了个冷战。 连长踱到那个年轻男人面前,他没有动手殴打或是恶狠狠地威逼对方,这更让那个游击队员感到不安。连长向他说道: “你参加战斗没多长时间吧?瞧你,连手上都没长出茧。你的家在这儿附近吗?你一定不想自己的家人或是朋友邻居受到伤害吧?我们只想对付游击队,不愿伤及平民。要是你能告诉我们游击队所在的潜藏地点,我可以用军官的身分保证,你能够安全地离去。”(未完待续) 第九章 大雨(3) 翻译马上把这段话告诉了对方,那个男人看看他,又看看连长和伊格尔,他眼神慌乱,似乎不知如何是好。在另一边,欣克尔走过来,在别的士兵手里看了看他们缴来的两张照片。那上面是那个中年男人与一对小女孩的合照,可能是他的女儿。欣克尔看看那张照片,又看看那个被捆绑起来的男人。那个男人不管怎么看,都像是个在田地里辛苦工作的农民而跟什么战斗开火之类的事情无缘。不过当听到他们之间的交谈后,这男人瞪着自己的同伴,大声嚷嚷起来。瑟格上去给了他一脚,可他还在喊着,听他那口气,可能是在让对方不要出卖组织。伊格尔看着士兵们制服那个中年男人,听到翻译在向他们解释说: “他在叫这人别听我们的,他说我们是在骗他们,我们都是……他说要是他敢把情报泄露出去,他会杀了他的。” “他什么也干不了!”连长又示意翻译把自己的话转达给那个年轻男人,他说:“当游击队被消灭以后,谁也不会威胁到你,你大可放心。我们只要消除敌对分子,可要是你们不说,那么你们的决定就会使这附近的所有人都被牵扯进来。为了确保我军的安全,我们在没有确切情报的情况下,会把这一带的人通通干掉。这样,就会更快些了。” 听到对方这么说,那个年轻男子吓得脸色苍白,浑身抖得更厉害了。伊格尔心想,这男人的家一定就在附近,可能真的像连长所猜测的那样,他们是附近村庄农民组成的游击队,只是不知道是否有路军的人在背后指使。 那个中年男人被打倒在地,可是嘴巴里还在含含糊糊地骂着。年轻男人瞥了他一眼,犹豫地张了张嘴唇,说了一句: “我……我不知道……” 他看到面前这些奥军军人们的眼神,又加上一句。“我……真的……” “你不知道?”连长注意到他总是不时地瞥了瞥中年男人那个方向,于是他走到另一个俘虏面前,命令士兵把他拉起来,直视着对方。“我再问一遍,你们的人都在哪儿?!总共有多少人?!” 那个脸上青一块紫一块的男人被人强拉着领子,再次站起来。他盯着敌人的脸,突然吐了一口口水。这一下,让他得到了更多的拳脚。连长抹去脸上的唾液,脸色不改,他头也不回地问翻译: “他在嚷嚷什么?” “他说……” 翻译听清楚这个游击队队员的话后,似乎有点难以启齿。连长瞪了他一眼,又道: “你照直说!” 翻译连忙点点头,接着开始说出对方的话。伊格尔虽然高地语不算纯熟,不过也能听出个大概。那个男人,是在痛骂他们这些奥登尼亚人,骂他们占领了高地人的家园,放火烧他们的村庄,强奸他们的妇女,把他们儿童的肚子剖开,砍下胆敢抵抗者的脑袋,再把他们的尸首和头颅挂在路边示众。他大骂他们是恶魔的刽子手,终将要受到惩罚。翻译译到这里,也不禁擦擦额头上的汗,接着又说: “你们不得好死、这群畜生,我要啃光你们身上的肉,哪怕做鬼,也要拉着你们一起死。想知道我们的人在哪儿!我告诉你们,反抗你们的人到处都是,你们就继续做着恶梦,直到我们的人来收拾你们吧!我们要以牙还牙,把你们放干身上的血,再倒吊在树上,就像你们对我们的人干的那样!我诅咒你们,你们下地狱去吧!魔鬼!” “够了。” 连长不耐烦地轻斥一声,翻译马上终止了自己的复述。老实说,当听到这些话的时候,他也吓得够呛。旁边的士兵听到这个男人的话,都面面相觑。大家仿佛都在问:这家伙在说些什么呀?小鸭杰奇甚至愕然地瞪大眼睛,看着这个脸上青筋凸起被仇恨的怒火扭曲了脸庞的男人,他不明白,为什么对方会这么恨自己这些人,甚至恨到说出这么难听的话来诋毁他们。欣克尔默默地看着这个跟自己差不多年纪的男人,无声地叹了一口气。 “把他们带走,营长会打算亲自审问他们的。” 连长一挥手,士兵们就把这两个俘虏押走了。而那个仍在反抗的中年男人,则是被两个士兵半推半拉地离开这片营地,从他们的视线里渐渐消失了。四周又再恢复了寂静,有的士兵已经钻进帐篷里打算抓紧时间睡觉了。还有的人仍在朝俘虏离开的那个方向张望着,杰奇就是其中之一。他疑惑地盯着那个方向,又看看自己身边的战友,不禁问: “他说的是真的吗?我们的人真的对村子里的人做过这些事?可为什么……为什么我们之前去过的地方,都是相安无事的呢?” “还用问吗?他在瞎扯!”弗里茨才不理会那一套,“你也说了,我们什么时候干过那些事儿?简直是睁着眼睛说瞎话!” 伊格尔倒觉得,那个中年男人不像是在撒谎。只是他也不相信他们的部队里会做出这种事,处决异教徒是有过的,可是说对路德尼亚的村庄进行彻底毁灭甚至是污辱妇女和儿童,这就让人难以置信了。这时,他们听见欣克尔在一边开口了: “那家伙没有说谎,他是认真的。你们没看见吗,他那表情,多半是他的家里人就是那种下场。” 作为排里——其实应该说是连里——年纪最大的士兵,欣克尔的话有时简直比军官们的命令还要让人信服。所以一时之间,大家都没有说什么。不过很快,亨利希就试探着问: “你的意思是,我们的人真的那么干过?强暴妇女、杀死小孩还把他们的尸体挂在树上?” 欣克尔没啥好气地瞪了他一眼。“我只是说,他的情绪是真的。可是到底是谁干那些没天理的事情,那我可没说!你这脑袋瓜里,怎么就不能灵活一点呢!” 挨训的亨利希抓抓头发,嘀咕了一句但没有反驳。杰奇还是觉得不相信,他像是在自问又像是在追问着身边的人: “如果他说的是真的,而我们的人又没这么做过,那么又会是谁做的呢?这样的事情,太惨了!”(未完待续) 第九章 大雨(4) “我们是杀过异教徒,可是你也看到了,我们是用子弹把他们送上西天的,不是什么活剖肚子呀砍下脑袋呀。而且要烧毁一个村庄,没有上级的命令,谁会那么干?我们之前经过那些村子,想要吃个西瓜,还得跟当地人买呢!我想我们的头头们也不会疯到要我们像野蛮人那样,杀了人还要吃他们的肉。这根本不合常理,谁知道这是谁干的,我看是他们那些伊万佬出于仇恨乱宣传的!” 对于这一点,伊格尔也有同感。奥登尼亚军队在路德尼亚人看来无疑是侵略者,可是这同时也是一支纪律严明的军队。虽说不能确保每一个军人都有廉耻或是对人有最起码的尊重感,但没有上级的命令和指示,他们从来不会逾矩半点,更不用说像刽子手那样残忍地将人处死。伊格尔心想,那些下令的军官们再笨再痛恨高地人,也不会做到那种程度。至今他所看到过的,也只是枪决犯人——这点他不打算否认——实在很难把那个中年男人嘴里说到的一切把他们这支部队联络起来。这时,他听见一旁的艾吉说话了: “当我们的脚踏进伊万他家的时候,这些高地佬就已经恨不得吃我们的肉了。我们来这儿,又不是为了讨他们喜欢的,该怎么做就怎么做去,他们怎么说怎么想,那与我们无关。” 他跟伊格尔下意识地对看一眼,两人脸上都出现了一种类似苦笑的神情。的确,他们是侵略者,在路德尼亚人看来,他们就是魔鬼。哪怕他们是真实的人,也有血肉之躯、也有喜怒哀乐,但在那些充满了仇恨的心灵中,他们永远都是怪物与恶魔的化身。在那天晚上,伊格尔在帐篷里翻来覆去,他回想起自己曾经接触过的那些路德尼亚人,他们大多数都非常友善,而且对他们这些外来者没有一点敌意。那个送自己牛奶的高地女人,那个朴实厚道的老农,还有那个希望保全自己家产而陪伴了他一夜的女人,他们在心里,也把自己这些人视作魔鬼吗?不,伊格尔想起他们的神情,否定了这个念头。在路德尼亚这儿,既有对他们热情友好的人,也有视他们为仇敌、恨不得杀光他们的人。 到了第二天一早,连部就派来士兵,要让伊格尔过去一下。看到连长之后,对方向他表示,由于营长在审问中套出了那个年轻男人的口供,知道了游击队的藏身地点,所以他们准备派出小股部队进行清剿。考虑到昨天晚上四排已经执行了任务,所以今天他打算把清除游击队的任务交给其它排去做,而四排则负责处决犯人。听到这个命令后,伊格尔想了想,他已经知道要处决谁了。只听连长又说: “另一个家伙一直不肯合作,我们只能处决他。如果留下来,交给宪兵们,他只会死得更惨。他真该庆幸,落在我们的手里,起码能让他死得有尊严些,而不是什么砍头之类的酷刑!” 听得出,连长对昨晚那个中年男人的话也是非常不满。虽然对执行这种任务有点无奈,不过伊格尔也觉得,这种人要是放走了,那么他有可能会制造出更多的威胁——哪怕他不再参加游击队,以他对奥军的痛恨,也会自己单枪匹马地对敌人作出种种干扰或是放冷枪。连长看了看伊格尔,说: “少尉,这是为了军队的利益,我们必须得这么做。” “是。” 他与伊格尔一样,都不想杀害平民。可是当这些平民武装起来,直接威胁到他们自己人的人身安全时,那么他们也绝不会坐视不管。伊格尔走出连部的帐篷后,心里不禁想,这样的处决,以后会不会成了惯例呢?只要他们一天没有取得胜利,这种事情恐怕也不会停止。而且就算是取胜了,在往后一段相当长的时间内,路德尼亚对他们而言,也依然等同于战场。 当伊格尔把命令告诉了排里的士兵之后,大家都没什么表示。瑟格冷哼一声,说: “看到我们把他处决,那些伊万佬肯定又在嚷嚷我们如何残忍如何冷酷吧!可是他们想过没有,如果我们不这么做,我们会死多少自己人?难道非要我们敞开胸膛,对着那些屁都不懂一个的高地人说:‘来呀,往这儿打!’,他们才会停止侮辱我们的军队吗?做梦!” 有的人笑了起来,不过也有的人不以为然。在问到谁愿意执行任务时,杰奇第一个低下了头,有的人则眼望别处。艾吉表示自己愿意执行任务后,欣克尔几乎是同时说: “少尉,让我来吧。” “……好吧。” 不用多说什么,伊格尔也能明白对方的感觉。欣克尔不是出于戏弄囚犯的残忍快感而去执行任务的,相反,他是希望帮那个人一把,让他少点痛苦地离开人世。他又叫上另外两个士兵,带着他们走到营地的空旷地方。在那儿,犯人已经被押在那里,他脸上又添了一些拳脚的伤痕,不过还是紧闭着双唇。面对着即将要发生在他身上的事情,他似乎已有预感,可却毫无惧色。 伊格尔示意两个拉着他的士兵走开,然后从别人手里接过一块黑布,打算替对方蒙上。那个男人突然骂了一句: “不用这么麻烦,你们这些魔鬼,要来就来吧!” “这是行刑必要的,因为你是犯人,但也是个人。我们全能教徒不会任由人的尸体在死亡时遭到作践。” 伊格尔的高地语说得不算纯正,可是对方听懂了他的话。这个男人愣了一下,看了看眼前的这个年轻军官,随即扭过头,不发一言。看到这种情景,欣克尔出列说: “长官,请让我来替他蒙上眼睛。” 伊格尔同意了,他把布条交给下属。欣克尔走到那个男人身旁,一边替他蒙住眼睛,一边说了声: “愿主保佑你,但愿你到了天国,可以早日与死去的家人团聚。” 那个男人没有说话,可是欣克尔和伊格尔都看得清清楚楚,在黑色的布条下,一些透明的液体渗透出来,划过他的脸颊。 “举枪!预备——发射!” 一阵整齐的枪声响起,惊起了林中的飞鸟。它们越过天际,越过众人的头顶,往远处飞去。伊格尔看着那个瘫倒在地的男人,心里一片空白。一回头,艾吉已经站在他身后,不知等了他多久了。 “走吧。” 伊格尔点点头,他还要去汇报情况。走了没几步,有些东西砸到了他们的脸上。伊格尔略带错愕地看向天空,在那儿,越来越多的雨水大滴大滴地落下来,淋湿了这些奥登尼亚军人们。很快,地面上原本的黄土颜色变得更加深,天地之间一片模糊只有雨点声没有停歇地在他们的耳边响起。 这是路德尼亚入秋后的第一场雨,偌大的雨点冲刷着土地,也冲刷着土地上那鲜红的颜色……望着那道几乎变成泉流的血水,伊格尔抬起湿漉漉的脸,任由雨水落到自己的眼睛上、嘴巴上。(未完待续) 第十章 泥海泽国(1) 十月,路德尼亚的秋天到了。可是与此同时,雨水的季节也来到了。 在春夏季的时候,当奥登尼亚的军人迈着大步踏进这片土时,那些雨水仿佛也识趣似的,销声匿迹起来。虽然偶尔来一两场暴雨,不过也是很快就雨散云收。当军队上层的将领们担心夏季的暴雨是否会对行军造成阻滞时,上天却用一片如宝石般澄净的碧蓝色来表明它的宜人。一切看上去仿佛都是那么的顺利,连天气也作美。可是,就连奥登尼亚那些贫困山地里的农民们都知道一句老话:天一好,禾苗笑;天不好,全焉掉。意思就是说天气好的话,连农民田地里的作物收成也会多得让它的主人高兴得心里乐开了花儿。可要是天气一差,那么那些靠天吃饭的农作物则只能落得个无法收成的可怜下场。由于可见天气的好坏,能够对农民产生何等大的作用。奥登尼亚军队虽然不是靠田地吃饭的,可是天气的恶劣,依旧会对他们的行军造成困难。而这场迟到的秋雨,就让南方集团军群抽调北上的部队遇到了许多麻烦。 不仅是天气的原因,如今连地面的问题也是状况百出。之前在晴天或是不下雨的天气里,路德尼来那些坑坑洼洼的路面虽然让坐在车上的军人们抱怨连连,不过毕竟还能较为顺利地通过。可是现在一遇上雨季,它的问题就更为严重了。没有水泥或沥青铺就的路面,在雨水的作用下,完全变成了一团烂泥。车子行驶的地方,不是公路,而是泥潭子。至于步行的士兵们,那就更惨了。在行军路上,他们每次走过一条路,就活像是个泥人,两条腿上的靴子完全看不出本来的颜色,而是变成了被泥巴裹着的两根棍状物。不管奥军军服的设计者之前如何想到要让士兵们能够穿着长长的靴子、威风凛凛地行军,现在在暴雨和泥泞的面前,照样成为了它们的俘虏。 人的步行虽然辛苦,不过起码也算是能走得动。可是随着雨季的无休止,车辆的行进成了更大的问题。装甲车辆还好,依靠着履带的滚动,能够碾过那些软巴巴的泥地;可是轮式车辆就没那么幸运了。奥军的车子,经常在行驶到某段路的时候就毫无征兆地陷入了坑中。由于陷得过深或是被泥浆裹住了,所以坐在上头的人不得不下来帮着推车。在这种情况下,部队的行军速度远远不如以往,甚至有时一天都走不了二十公里——简直比步兵还要慢。可是车辆又不能丢下,所以那些原本由汽车载着各处移动征战的士兵们,此时也只好舍弃舒适和座位,一起帮忙把汽车推出坑来。 禁卫军旗队装甲师的情况同样好不到哪儿去。跟别的装甲部队相同,该师的装甲车辆确实不少,不过同时也有许多轮式车辆。那些车子经常在路上耽搁,跟不上那些坦克的速度。在开战之初,几乎没人想到轮子与履带相比起来的劣势,而如今,这种由于上层对形势环境的估计不足,使得他们旗下的部队遭到了来自天气与人为简陋道路的双重挑战。 坐不上坦克的第一装甲轻步营,几乎每天都得有人手推汽车的场面出现。像伊格尔他们所在的连队,就总是没法在卡车上坐得太久,就得下来再次推车。道路上那些被雨水化成了一汪汪泥浆的坑洞,也让这些士兵们吃尽了苦头。 “一、二——三!” “使劲!使劲!” 在卡车两旁,那些士兵们被浑身淋得湿透,可依然在咬着牙希望把卡车从陷进去的地方推出来。连他们的排长也没有置身事外,而是一起来帮忙。卡车轮子在坑里高速转动着,溅起几尺高的泥水,弄得伊格尔和他的士兵满头满脸。弗里茨脸上连眼睛都被弄进了泥水,他一边擦着一边咒骂道: “他妈的!这是什么鬼地方!这真的是我们以前经过的那些路吗,怎么现在全换样了!” “如假包换,就是它没错!”艾吉看一眼前方那似乎还远远没到尽头的泥路,直喘着气。“就好比一个你看着漂亮的女人一卸妆,马上就变成了黄脸婆了!” 他们扶着卡车两边,伊格尔又朝前面驾驶室里的司机喊: “再来!” 司机又启动了引擎,这一次,在众人齐心协力下,卡车的轮子终于恋恋不舍地离开了那个停留了十来分钟的坑,爬上了情况同样好不了多少的路面上。欣克尔可能毕竟是有点年纪了,他显得比别人更累。在好不容易爬上车子,还没坐稳的时候,行驶的卡车差点把他颠下来。瑟格赶紧拉住他,一边对他说: “伙计,看着点!不然你摔进洞里,我们可没力气把你也拉上来了!” 众人笑了起来,不过也是有气无力的笑。他们最近的行军速度慢,而且经常得跟泥泞路作战,这与敌人交战更让他们感到沮丧无奈。弗里茨脸上已经差不多全被泥浆占据了,不过他也懒得去擦——反正还有可能会再弄脏,所以擦不擦干净都无所谓了。这个在米德加尔德大陆上参加过不少战役的老兵抱怨说: “以前在咱们那儿,什么时候遭过这份罪?哪怕是乌里尼亚那些鸟都不生蛋的地方,公路也比这个好得多。那些伊万们肯定是故意的,把路修得烂烂的,也不管它,由得它这副鬼样子。现在好了,这笔帐就得由我们来买单。” “我就不信他们不用走路!”亨利希恨恨地骂了一句,在路上,块头大的他不知几次摔在路上,弄得满嘴泥。“哎,欣克尔,你他妈的还真说对了。这种狗啃似的路,迟早会给自己惹麻烦,现在还真成这样了!”(未完待续) 第十章 泥海泽国(2) 他这么一说,倒让不少人想起在夏季的时候,他们仍然在干燥晴朗的天气下行军。那时候欣克尔就对路德尼亚的道路情况表示过忧心,现在想想,他的预言全中了。欣克尔虽然提前猜到了会有这种情况出现,不过他脸上难有笑容。这个年过四十的老兵抹着脸上的雨水,一边跟身边的人说: “老实说,如果再给我一次选择,我还真宁愿自己说不中呢!即使我说中了,也没人会给我一个金质勋章。你说是不是啊,少尉?” 被他调侃到的排长苦笑了一下。“看样子后勤部的气象台应该吸纳你过去才对,欣克尔。也许你来当天气预报员,会让我们有所防备。” 大伙儿经过刚才的推车战,本来都很劳累,不过现在气氛被他们的几句话调动得活跃起来,之前脸上的怨气才开始消失些许。有人开玩笑把欣克尔叫做“天气预报小姐”——因为在电台广播或是他们很少见到的电视节目里,预报天气这种不大重要新闻的,往往都是年轻漂亮的姑娘。欣克尔本人也是毫不在意,拿这些来跟战友们互相挤兑。不过看到他们样子的人就会知道,他们此刻的模样,不仅完全不能与电台或是电视节目里的主持人相比,连一个普通人也不如。身上披着雨披,但全身上下几乎没有干透的地方,全被大雨浇得像个水人。军服的颜色也成了和泥巴没有太大区别的色彩,要是他们现在要马上到野地里埋伏,简直不用再作任何伪装就可以趴在那儿不被人发现——因为他们身体看上去与地面没有差别了。 车外的雨声越来越大,坐在车上的士兵们觉得,这雨仿佛不会停似的,没完地下着。而卡车行驶的时候也远远没有以往那样顺畅,这不禁让坐在它上面的人心里祈祷:但愿不要这么快又要陷进某个在前面等待着他们的坑洞里。 “照这样速度,我们什么时候才能到达雷帝城呀!” 弗里茨这句话已经不是在询问,而是在抱怨了。他的问题没人能回答,因为大家对此心里也没底。连一向比较乐天的亨利希也只是说: “等这该死的雨停了吧,等它停了,咱们就能加快脚步了。” 天上下雨,地面的人们只能干瞪着眼,拿老天一点办法也没有。而这些之前在路德尼亚攻城拔寨无坚不摧的军人们,现在同样是抱着无奈的心情,默默地等待着雨季的结束。在大自然面前,人类的能力依然十分有限,这一点哪怕是最狂妄的人也无法否认。现在,只有看看大自然愿不愿意给他们一个机会,让天气早日放晴了。 由于刚才推车时用力过猛,伊格尔觉得右肩上的伤口有点隐隐作痛。他担心伤口有事,因此扒开领子看了看。还好,伤口没有裂开也没有出血,他这才松了一口气。艾吉看到他这个动作,问了一句: “旧伤复发吗?” “没事。” 伊格尔朝对方露出一个安心的笑容,把钮扣系上。他可不希望自己的身体在这种雨天里被弄得里外湿透,更何况自己的伤口也得小心着点。艾吉从自己那顶钢盔上流下的水滴组成的帘子往外看,他摇摇头说: “想要让这天见晴,还早得很呢。你看这天,最近一直都没见过有好脸色。” “是啊,阴沉沉的。”伊格尔对于老天爷的脸色已经不抱什么希望了,所以连看也懒得去看它一眼。“只是没想到雨季会来得这么迟。” 在奥登尼亚的时候,按照以往的经验和实际情况,雨水充沛的季节不是春天就是夏天。秋冬是干燥晴朗的天气,几十年如一日都是如此。可是来到路德尼亚之后,这些异国的年轻人才发现,原来世界的气候在不同的地方有着如此反常的表现。在这儿的夏季,凉爽宜人,他们几乎不曾见过一滴雨。可是进入了秋天,这姗姗来迟的雨水却开始占据了天地间的景色,肆意地在他们头顶上挥洒着。 在大雨中,车队行驶的速度很慢。既要小心湿滑泥泞的路面,又要当心前后的距离。而且由于天色的阴沉,总使人感觉现在不是白天也不算是夜晚,让人有种无所适从的感觉。亨利希在沉闷之中嘀咕道: “照这样走,什么时候才能到雷帝城呀?” 虽说是重回到他们渴望的中部战场上,去夺取敌国的首都。可是这无情的雨水却让他们此时的心情变得分外低落。坏天气能让人的情绪变差,这句话真是一点不假。 在这种天气下,禁卫军旗队装甲师以及其它北上的部队磕磕绊绊地走了不少路程。可是换着在以前,他们的行进速度可以比现在快上两倍甚至更多。连装甲师都尚且是这般情况,那么其它诸如摩托师或步兵师等部队,他们的艰难就可想而知了。 到了十月下旬,恶劣的天气依然没有改善的迹象。随着雨季的延长,不仅奥军中的轮式车辆遇到极大麻烦,有时甚至连坦克也会遭到泥泞路面的阻滞。到了夜晚,没有停止过的雨落到这些奥军军人们的头上,更让他们瑟瑟发抖。长期的潮湿的环境下,使得他们的病患也开始增多。皮肤病、肠胃病不用说,由于潮湿,也使得许多士兵的脚十分不适应。军医以及部队里的救护兵们,经常不得不四处奔波,教导那些脚部由于潮湿溃烂的士兵,如何晾干自己的脚、多多活动自己的手脚以防它们泡在积水里。所以有一段时间里,如果有人能够有幸看一眼那些行进中的奥军部队,往往会发现那些士兵们脖子上多围了一圈东西。不是用来御寒的围脖,而是他们那未干的袜子。 走走停停,奉命北上的奥军部队,已经多花了许多时间,可是走的路程却没有以往的一半。而且更要命的是,雨季根本没有一点要停的迹象。这让众多士兵的心情一天比一天恶劣。用他们的话来说,那就是现在不是跟伊万作战,而是跟雨水过不去。路德尼亚这片土地上出现了这种可恶的天气,更让人感觉到,这是连大自然都在抗拒他们的进军。虽然位于上层的军官们是不会有这种想法的——或者说是不会流露在表面——可身居底层的士兵们却对这样的议论没什么顾忌。 十一月初,经过漫长的跋涉,禁卫军旗队装甲师以及其它北上的部队终于来到了距离雷帝城不足一百五十公里的地方。再往前去,便是中央集团军群先锋部队的所在位置。只要两军会合,那么进攻的序幕也能拉开了。(未完待续) 第十章 泥海泽国(3) 11月4日,也就是距离奥登尼亚进行军路德尼亚整整七个月之后的这一天,禁卫军旗队装甲师来到了他们曾经进驻的地方:莲娜卡平原东南侧的村庄。只是不同的是,如今这儿已经见不到一个村民了。他们的人纷纷猜测,里面如果没有敌人,那就是高地人自己把自己人给赶跑了。看到那些草屋屋顶,伊格尔不禁想起他们曾经在那儿,受到过村民的热情款待。不知那些善良的百姓现在怎么样了,他们会不会被路军视作奸细而遭到惩罚?然而伊格尔他们没有太多时间去理会这些,因为现在更重要的事情摆在他们眼前:进攻敌国的首都。 在进村的时候,车队又遇到了麻烦:轮子被泥浆紧紧地吸住了。这一次,全车的人使上吃奶的力气,也没法把这几吨重的卡车推出泥潭。正当他们一筹莫展的时候,重型坦克营的坦克出现了。有几名军官从各自的坦克里伸出头,看到路面如此泥污的情况后也不禁大摇其头。他们爽快地答应了对方的请求,用绳索把卡车与坦克拉在一起,利用坦克来把汽车拉出来,而士兵们也在一边继续推。 “好了,拉吧!” 随着坦克车长的一声令下,驾驶员操纵着重型坦克往前冲。在坦克的协力下,有两辆卡车很快摆脱了泥潭,重新可以行驶了。而伊格尔他们还在推自己所坐的那辆车,虽然类似的情况在一路上出现过不少,可是每次这种问题的发生都会令人身心俱疲。欣克尔论体力确实比不上身旁的那些年轻士兵,他背靠在卡车的档板上,一边喘着气,一边用全身的力量来推车。伊格尔想让自己来代替他那个位置,好让对方休息一下,不过被这个老兵摆摆手拒绝了。众人配合着坦克的节奏,推着沉重的卡车。在他们的努力下,卡车终于重回路面,而代价就是溅得好几个士兵满头满脸都是泥浆。而弗里茨甚至因为收不住力,一下子失去重心整个人脸朝下摔在泥潭里。一旁的亨利希一只手就把他给拧起来,而已经看不出本来面目的弗里茨站稳之后,使劲抹了一把自己脸上的泥水,破口大骂道: “他妈的!这些伊万家里的泥巴,比屎还要臭!” 其实别人的情况也比他好不了多少,大家都是一身的泥水,每个人都像是在泥浆里滚过几个小时,现在哪怕要他们的父母来辨认他们的儿子,恐怕也会看不出个所以然。他们头发、眼睛、耳朵,到处都有污泥的痕迹。不管是谁,在这些泥泞的包围中,心情都不可能像春天的阳光那样灿烂。艾吉拍拍弗里茨的肩膀,说: “行了,谁没有掉进去过呀。” 这也是实话,因为在这一路上,他们几乎每个人都遇到过摔进泥坑里的事,大家对这些都简直是见怪不怪了。弗里茨啐了一口,摇着头说: “我们没输在伊万的手里,倒先被这些泥巴搞得晕头转向,真是可笑!” 伊格尔他们向经过自己身边的那些坦克上的战友道谢,其中一个军官看到伊格尔时,抹了抹脸上的雨水,大声说: “如果不是你开口,我简直认不出你了,伊克!” 是沃尔特·亚历山大,他虽然没有被泥浆搞得一塌糊涂,可是也是浑身湿。伊格尔也知道自己现在那个狼狈样,他笑了笑说: “要是你们下来走,一定也会受到泥浆的喜爱的!” 当晚,第一装甲轻步营的人与坦克营的人一起,在村子里过夜。虽然下着雨,不过他们还是替坦克作好伪装,而且在室外不生火照明。为的就是不希望被敌人发现——因为此地离雷帝城已经不远了,他们的行军必须更加小心。在与连部相邻的草屋里,伊格尔看到了亚历和米歇尔·卡洛。前者正把自己那顶湿漉漉的帽子摘下来拧干,而后者一看到伊格尔,则自嘲地笑了一笑,说: “瞧,伊克,我们总算在雨水中泡过来了。” 的确,他们这一路与其说是走过来的,倒不如说是在水中泡过来的。连日不断的雨水,使人几乎忘记了晴朗干燥是一种怎样的概念,连人的心情也变得跟天气一样差。不过在这种情况下,米希还没忘记开自己的玩笑,可见他还不曾由于环境的影响而变得低沉起来。伊格尔跟他们握握手,又跟他们坦克的乘员互相打过招呼。有人搬来一张歪歪斜斜的椅子,伊格尔坐下去的时候只觉得前后摇摆,不过总算能坐下来。亚历把帽子挂在墙壁上,一边回头对他们说: “这儿可搬得真彻底,连家具都没了。” “是伊万佬干的,肯定不会有错!”另一边一个坦克装填手指了指空荡荡的房间,如此说道。“这村子里其它地方也一样,这儿还算好,起码有几张椅子,听说别的地方连壁炉也拆掉了。” 米希若有所思地摇头。“就算村民们再害怕,也不会怕成这个样子,收拾家里的细软就行了,何必连家具也弄走?我猜这不是村民的自发行动吧?” “你是指……” 面对伊格尔略带疑惑的目光,米希凑近对方,低声说: “我们走了之后,这儿并没有我军的宪兵驻守。因此这儿很有可能,来过路德尼亚的军队。也许就是为了防止当地人跟我军接触、甚至成为我们的基地,他们让村民们离开并且把这儿的一切都弄走或是烧掉。也许他们本来想把房子也给烧掉,可是来不及了。” 亚历也坐在那个空无一物的灶台上,加入到他们的谈话中。他表示,最近得知在他们的占领区内,经常发生有奥军士兵纵火烧毁当地居民房屋劫掠*的事情。在上级的指示下,宪兵部队派出人手加紧对那些地区的巡察,并且在军中进行盘问和检查,可是都没有发现有奥军士兵作出这种事情。直到一两个星期前,一队宪兵在一个起火焚烧的村庄内发现一具穿着奥军军服的尸体,他们才发现,原来是有人在冒充他们的人来进行破坏。亚历告诉伊格尔说: “那具尸体,表面上看确实是穿着我军的军服,不过质地很粗糙,而且事后经过检验,他根本不是那个部队的人,连士兵识别牌也是伪造的。那儿的村民死了不少,活下来的人都说亲眼看到是我们的人对他们进行清扫,而且还连小孩子也不放过。可是我们现在知道了,那些所谓的奥军士兵根本就不是我们的人,而是冒牌货!不是我们做的,会有谁呢?”(未完待续) 第十章 泥海泽国(4) 伊格尔看看他,又看看脸色凝重的米希,他的声音在回答时也不自觉地变低了: “……高地人吗……” 米希也许本来是想笑的,不过始终都笑不出来。他喝了一口水壶里的水,之后才说: “仔细一想就知道,我们的人虽说占领了那儿,不过情况一直很稳定,也用不着对当地进行扫荡。如果说路德尼亚人为了不让他们的居民与我军合作而弄出这样的移赃嫁祸来,倒是有可能的。只不过,那些都是他们自己人,他们怎么能下得了手!” 虽然身为敌人,不过米希却完全不能认同对无辜百姓下手的事。说这是军人的骄傲也好、尊严也罢,他是不会对平民做出这种事的。伊格尔也一样,他想得更多:因为如果没有上级的命令,奥军的军人是不可能集体去对一个村庄烧杀抢掠的。而据他们所知,直到目前为止,他们这些部队也从来没有执行过这类命令。所以当米希和亚历认出是路德尼亚人自己干的时候,伊格尔也倾向于这种意见。要真的是这样的话,那他可能对路德尼亚人那彻骨的仇恨感到可怕:因为他们痛恨奥军居然痛恨到要把这一切战火无限扩大,然后再嫁接到敌人的头上来。亚历似乎也在回想着他所得知的消息,按着额头说: “虽然消息还没有被正式公开,不过从宪兵那儿传来的,可信度很高。那样的话,我们的敌人迟早会变得越来越多的。” “公开也没用吧,反正我们的人是没干过那样的事,当然知道自己是清白的。可是那些路德尼亚老百姓呢?他们会相信谁?也许,会更偏向于他们的政府吧。” 米希一边说着,一边下意识地摸摸自己的右腮。他不摸还好,一摸嘴里顿时发出“嘶嘶”的倒抽气声。伊格尔不解地看着他,亚历则半开玩笑似地说道: “怎么,又痛起来了?可惜没有止痛药。” “牙痛吗?” “不,不是,我早就过了换牙的年纪了,怎么可能还牙痛。”米希摸着腮帮,有点尴尬地一笑。“算是负伤了。” 伊格尔正觉得不知所以,一旁的亚历却忍不住笑了起来。米希瞪了他一眼,嘴里迸出一句话: “够了!都两天了,还没笑足呀!” 亚历才不管这么多,他瞥见脸上写满不解的伊格尔,解释道: “没错,咱们的米希是负伤的,不过说起来这次负伤是完全可以避免的。而且说起来,他恐怕是咱们全军头一个负这种伤的人,真不知是说你幸运好还是不幸好,我亲爱的米希。” 米希不知什么缘故,好像越发窘迫了。他有点不耐烦地挥挥手,说: “作为军人,受一点伤也没什么,你就快闭嘴得了!” 伊格尔仍然不知道他们为什么会有这种反应,不过就是脸上受了点伤而已,而且看样子,米希根本没有大碍,为什么他们——尤其是亚历——会对这件事觉得如此有趣。亚历也不打算瞒着他,又说: “米希那颗可怜的牙齿,是被一个路德尼亚女人打掉的。” “什么?” 看到伊格尔如此吃惊,米希脸上一红。不过他还没来得及解释,他的朋友就笑着先替他解围道: “不,不,亲爱的伊克,不是像你想像的那样。米希他自从来到这儿之后,就从来没有跟任何一个女人单独呆过,不管是咱们部队里的护士或是那些高地女人,他呀,简直就像块刀枪不入的硬石头,绝对不会有什么不道德的风liu韵事。这一点,我完全可以保证。” “你这家伙……” 面对对方那不知是赞扬还是挖苦的玩笑,米希真是哭笑不得。伊格尔听出了亚历的话中之意,他颇为吃惊地问道: “那么说,是路军的……军人吗?” 米希这次倒没有苦笑,相反,他很认真地点点头。这下子,伊格尔更感兴趣了,因为他们之前只是听说过路军里可能有女军人,但一直没得到证实。在他好奇的目光下,米希有点左右为难。不过他不是那种心胸狭窄或要面子的人,虽然脸上挨过敌人的揍,但他还是跟对方说道: “那是在一个星期以前吧,我们进入中部战区之后,来到那个村子外头。名字我忘了,反正是以前曾经经过的地区。在那儿,有一群羊……” “多亏那群羊,我们才不至于早登天界!” 亚历和米希对看一眼,双方都是一脸庆幸逃过一劫的表情。米希又接着说: “那群羊在草地上转悠,我们的坦克是要打算从它们所在的那块草地上经过的。没想到突然那儿就发生了爆炸,之后那些惊慌的绵羊到处乱跑,又触动了更多的爆炸,我们才知道,原来那儿埋有地雷。于是我们的车队纷纷掉头,不过有些坦克还是被地雷候个正着,炸得没法动弹。路军的人在那儿埋伏着,他们的士兵像不要命似的冲上来把磁性地雷粘在我们的坦克上。我那辆奇美拉也被敌人的火箭筒射中,差点没起火,我的驾驶员和炮手都晕过去了,而我还好醒着,于是就把他们从火里拉出去。当我把汉斯也拖出来的时候,刚一踩到地,就有人来袭击我了。当时我想赶紧掏出手枪,可是被对方打掉了。那人用铁锹想砍下我的脖子,被我夺了过来,之后,就是一拳……” 米希摸摸脸上,似乎还在为那个隐隐作疼的伤口而心有不甘。伊格尔盯着他,问: “那个……就是路军的女士兵?” “对,我当时根本没发现,直到她揍了我一拳,又用铁锹把我压在地上的时候,我才发现,跟我作战的,原来只是个女人。光看她那样子,我还真不认出来呢。” “长得很五大三粗吗?” “那倒不是,应该说、可能是……”米希好像对这方面没什么太多的回忆,因此想起来也比较困难。“好像挺年轻的,反正我之后才看到她穿着一条裙子,不过是军服,连颜色式样也跟路军士兵的一模一样,所以我才知道她是军人。” “所以说你幸运嘛,我的朋友。”亚历不忘调侃对方。“在我们这么多人之中,你可以算是头一批见到过路军里有女人的人了,比起我们这些得四处找女人的人来说,你可真是光坐着就会有女人送上门来!” “她可是来要我的命!” 米希对这种“幸运”完全不在意,相反他还觉得这并没有什么好说的。伊格尔问他,后来怎么样了,米希会意地一笑。 “当然,我没有被打死,虽然掉了一颗牙。至于那个女人嘛,之后后面的中队赶来支援,敌人被打跑了,我就没有看到她的踪影。” 没想到原来路德尼亚军队中真的有女性,而且他们的女人并不是负责通讯医治士兵之类的事情,而是真的上战场与男人一起作战!这件事伊格尔原本只是当成笑谈,听听就算了。可是他知道米希是不会说谎的,连他都和敌人的女兵面对面过,那么可见此事不是空穴来风了。伊格尔不禁想,在这种恶劣的情况下作战,连他们这些男人都觉得吃不消。敌人部队中的那些女兵们,又是怎么渡过这可怕又漫长的岁月的呢? 外面依然下着大雨,与前些日子不同的是,奥军士兵们今天晚上可以暂时不用在野外的战壕里熬过长夜,而是能够在屋子里睡上个稍为安稳些的觉。在他们面前,通往雷帝城的路只剩下不多的一段了。(未完待续) 第十一章 疯子对疯子(1) 雷帝城,这只是路德尼亚首都的通俗外号。对于不熟悉路德尼亚的人来说,似乎它的首都,就只有这个名字而已。实际上,雷帝城的真实名字,是圣康斯坦丁。这是为了纪念五百年前路德尼亚那位有名的皇帝,因为这座城市,就是在他的主持下,一点一点地兴建起来的。它的面积,也由原本的一个小村落,逐渐变成了路德尼亚的政治经济中心。 如今,这座屹立了五百年不倒的城墙外,又有来自外国的军队,准备对这里发起进攻。他们跟以往的军队差不多,都对这座城市里有什么建筑什么文化不感兴趣;对他们来说,最重要的就是夺取这里,利用这儿的影响力辐射到整个路德尼亚去,以便为他们的胜利打下坚实的基础。 最高统帅部早在金圈油田被烧毁时,就经过讨论,决定依旧由德克元帅所指挥的中央集团军群来承担此次进攻敌国首都的任务。而装甲兵总监加勒特上将所率领的装甲集团军(此集群比军群等级要低一级)则归于德克麾下,听其差遣,与友军一起进攻雷帝城。士兵们虽然不清楚己方此次进攻的总人数为多少,但粗略估计怎么也有百万之数。 在外围的集结地中,除了自己人的部队外,从南部归来的士兵们还发现,在他们的营地周围,还有一些穿着其它国家制服的部队出现。其中的翁波里尼亚军他们是认识的,可是还有的军队他们就不清楚了。亨利希看着从路上经过的印有玫瑰图案的军用卡车,嘀咕道: “别告诉我他们是曼尼亚佬哟,要是他们在我们旁边或是背后作战,没准还会给我们一枪呢!” 因为他跟一些老兵一样,都参加过曼尼亚战役,知道那个国家的首都有个绰号就叫“玫瑰城”。不过欣克尔像拍小孩脑袋似地拍拍对方,说: “傻瓜,那是洛斯尼亚的国徽。曼尼亚人怎么可能会被允许加入到我们之中来,真是的!” 经常由于学识太少而遭到训斥和嘲笑的亨利希对此倒不以为然,他不屑地一笑,说: “那也差不多,反正都是没出息的国家,它的军队也不见得好到哪儿去!” 这倒不是奥军的军人太过瞧不起别国的部队,而是由于事实如此。以一支能够在半年内对整个米德加尔德大陆横扫千军的部队来说,它的成员有这种眼光,也是自有其道理的。虽然有盟国部队的协助,不过绝大多数时候,奥军当然还是更加相信自己人的实力,而不是打算依靠盟军的帮助。弗里茨这一次也站在亨利希那边,他发誓道: “如果要我跟这些家伙呆在一个战壕里,那么我一定会把一颗子弹留给自己。他们都是软骨头,可能敌人的枪一放,他们的双手就举起来了。听我在南部沙漠作战的表哥来信说,他们整天跟翁波里尼亚人在一起,那些面条佬真是中看不中用!在我们的人去之前,不仅连当地的土著也打不赢,甚至还损失了十几万人——据说有大部分是自动投降的。如果没有我们那位克米特司令的指挥,现在那些土著在昂尼亚佬的帮助下,可能正在煮翁波里尼亚人身上的肉来吃呢!真到关键时刻,这些部队绝对帮不上忙。” 艾吉听到他们的对话,也回过头来盯着战友。“南部现在的情况怎么样了?听说我军获胜了?” “好像是的,在我表哥那儿,整天只能看到沙子和苍蝇,就是没有一个敌人,据说昂尼亚佬都撤到别的地方去了。更好笑的是,当我们的人救出那些被俘的翁波里尼亚人的时候,你猜那帮傻瓜在干什么?他们居然在沙漠里找来树枝打棒球!老天爷,要知道,那儿可是战俘营啊!他们好像一点都不在乎自己是不是成了囚犯,还在那儿悠哉悠哉地玩乐。当有人问他们为什么不计划逃跑或是抵抗的时候,他们那个傻瓜指挥官还一本正经地说:‘因为我们在刚开始作战的时候,没找到弹药库在那儿,所以没子弹了,干脆早点投降,也让大伙儿没那么操劳’。你们听听,这是一个指挥官该说的话吗?!” 他说得起劲,不过旁人却是一脸惊愕。小鸭杰奇毕竟没有多少与盟国部队合作的经历,所以对他的话有些半信半疑。这个小伙子想了又想,忍不住问: “连军官也是这样?可是翁波里尼亚的总统法尔洛,当初不是言之凿凿地说要占领南部地带、赶走昂尼亚人的势力吗?既然他们全国上下的部队几乎都到那儿作战了,不可能还这么漫不经心吧?” “看样子你还是不大了解我们这些吃面条长大的朋友们,我的杰奇。翁波里尼亚人就是这副德行,他们只喜欢音乐绘画还有女人,对打仗完全不在行!遇到一点困难,几乎想都不想就打算先放弃再说。他们的总统对着人民,当然得那么说,不过实际做起来就是另一回事了。我承认他们也许对女人特别在行,可是在战场上,就是个窝囊废!” 弗里茨完全不掩饰他对翁波里尼亚人的看法,虽说言词偏激,但却也不全是没道理的。对于他们这个所谓的“盟友”,凡是奥军中人,几乎都有这样的同感。和平时期做做朋友倒还罢了,可是真要真刀真枪在战场上拼杀,那还是千万别相信翁波里尼亚人为好。看到周围的老兵都是与弗里茨有着类似的神情,杰奇这才信了。他瞪大眼睛,又追问道: “这么说,翁波里尼亚人在南部沙漠那边已经全军大败?所以上头才要分出兵力到那儿去,替他们收拾残局?全能的主啊,翁波里尼亚人好歹也有四五十万部队,怎么就这么不堪一击?沙漠里有吃人的怪物?还是说当地的土著真的那么厉害?可以用他们那些木做的箭和长矛打赢拿着步枪和火箭筒的翁波里尼亚人?”(未完待续) 第十一章 疯子对疯子(2) 欣克尔见这小伙子抱着头想个不停,不禁哈哈大笑。他弹了弹对方的脸颊,说: “当然不只是他们,因为那儿原本是昂尼亚人的领地,所以昂尼亚人也有帮助他们作战。可是以人数和装备来说,翁波里尼亚人肯定占上风,但他们就是没那个胆量和志气,打了就跑,这样能管什么用?所以啰,我们的首相大人才不得不花点心思,把我们的部队派到那儿去,既是帮自己人也是抵挡那些前来增援的昂尼亚军。记住,要是到了战场上,不要指望那些友军能帮到你多少忙。他们不要你帮忙,就已经是全能的主赐福了!” 众人说起那些友军在战场上的可笑下场,都是一阵大笑。伊格尔虽然没有和翁波里尼亚军合作过,而且对士兵口中那些近乎于天方夜谭般的笑话觉得过于夸张了,不过对于他而言,他也不会在战斗中希望倚赖他人。 艾吉也在打量那些路过的友军部队,与士兵们嘲弄的眼神不同,他显得面无表情。伊格尔碰了碰他胳臂,问: “你也跟这些翁波里尼亚人合作过吗?” “对,可我对他们不感兴趣。”艾吉转过头,示意对方看着那些洛斯尼亚的士兵。“比起翁波里尼亚人的没用,我可更不愿意跟这些狗杂种一起作战!” “为什么?” “在他们国内,虽然有不少奥裔的居民,可是其余的人,都是不希望跟我国合并的民族。当初如果不是昂尼亚跟曼尼亚说好了,让洛斯尼亚归我们的国家,他们那些人还不知道要怎么闹。现在却要由这些人来充当我们的支援,我宁愿让路德尼亚人站我后边呢!” 显然,艾吉对洛斯尼亚被兼并的过程比较熟悉,也许是在军中就得出了这样的经验,所以他对那些洛斯尼亚的部队没有一点信任可言。伊格尔也清楚,当时如果不是奥登尼亚以强硬的姿态去面对昂尼亚曼尼亚的威胁,是不可能争取到洛斯尼亚的一部分原先属于他们国家的领土的。而在后来,奥登尼亚夺得了整个大陆,洛斯尼亚也自然不得不低头归从。可是在背地里,也许他们的人依然在诅咒奥登尼亚抢走了他们的国家。这种互不信任感,看来不仅在奥军中如此,在洛斯尼亚士兵那儿,也有着传播的余地。 在紧张的准备中,他们惊喜的发现,路德尼亚天空中的雨停了。虽然潮湿依旧,不过总算不用弄得一身湿,这对于整天饱受雨水之苦的士兵们来说,简直是个大喜讯。白天,黑压压的轰炸机群经过他们的头顶,飞往那个城市进行大规模密集的战略轰炸。虽然离得不算近,不过在他们这儿,依然可以看到从城中飘来的浓烟,可见爆炸之猛烈与火势之大。可是到了夜里,路军却依然在用他们的广播,来向敌人宣示着他们的存在和不屈服的决心。 听着那些在风中传来若隐若现的声音,有的士兵发现,那是用他们的母语路尼语进行的广播。虽然敌人的传单不能看,这个国家的歌曲也不能唱,可是军官们却没法阻止大家不耳朵不去听那些来自敌人的广播。于是,在夜晚,总有士兵竖起耳朵,想要听听路德尼亚人到底要对他们说些什么。杰奇在听到这些广播时,刚开始还以为是自己人的广播,可是后来才发现那是敌人的宣传。他跟其他士兵一样,都觉得好奇,所以也跟大伙儿一起听听对方的广播是什么内容。更让他惊奇的是,敌人的声音,说出来的路尼语,居然比他们中的不少人还要好、还要没有口音——这其中就包括他自己。 “……你们永远无法征服路德尼亚的山山水水,与所有侵略的列强一样,你们都只是这里的过客。也许你们现在会为自己的胜利沾沾自喜,可是这只是一时的。路德尼亚人民不会屈服,而遭受胜利党利用的你们,如果不再及早醒悟,推翻这个可怕的政府,也必将遭到堕落到无法拯救的地步。放弃那些不切实际的想法吧,路德尼亚只会承认一个主人,那就是它的人民!奥登尼亚的军人们,回去你们的国家吧,这儿不属于你们……” 他们静静地听着广播,谁也没有说话。倒不是因为他们对广播的内容多么着迷,而是由于广播的声音本来就很小,要是他们一说话,那就更加没法听清楚了。他们谁也没把敌人的广播内容放在心上,只是把它当成一种无聊时的调剂品。在紧张拘束的夜里,除了这样,他们这些军人又有什么可以消遣的呢? 狙击手瑟格唯一的爱好就是睡觉,现在大战在即,可是他也依旧像没事人那样,倒头呼呼大睡。其他士兵可不像他那么幸运,能够心无旁鹜地休息。身处于大部队之中,感受到那股涌动的集结洪流,哪怕是没有一点作战经验的人,也会知道接下来迎接他们的,是一场大规模的战役。在大战面前,小小的生命只是人群中的一点,但即使只是这一点,也有着不同于别人的思绪和心情。他们听着广播,却想法各有不同。有的人又开始想家了,有的人则歪着头,计算着他们来到路德尼亚已经有多少天了。有的人不时抬头看天,希望雨水早点彻底结束。还有的人不顾信纸潮湿,努力用铅笔把自己的家书写完。 “说这话的人……会是咱们国家的人吗?” 刚加入部队不久的一个名叫乌尔哈特的新兵,他年纪跟杰奇差不多,脸上还长着青春痘。听到他这天真的问题,不少人都笑出声来。乌尔哈特迷惑地看看他们,好像还不明白为什么自己这么问会招人笑话。(未完待续) 第十一章 疯子对疯子(3) 弗里茨正想对这个新兵的无知好好嘲弄一番,却听到旁边的杰奇说: “路德尼亚人也有人学咱们的路尼语,就像我们部队里那些会说高地语的翻译一样。怎么连这个都不懂?在学校里,你难道就没有学习过昂尼亚语或是曼尼亚语吗,这是相同的道理。” 听见这个年轻人的回答,比他大不了几岁却更加老成的弗里茨下意识地与身边的欣克尔对看一眼,那意思仿佛是在说“好家伙,他也能教训起人来了!”。乌尔哈特有点不好意思地笑了笑,既是回答也是解释道: “我学过外语。可是从前在家乡那儿,我听见老师和神甫都说,路德尼亚这儿的高地人很笨,舌头又粗糙,所以他们说起话来总是哆里哆嗦的,口音也很奇怪。我们班主任还告诉我,根据他的研究,路德尼亚人的舌头不适合说外语,他们也不会路尼语。所以,我听见这广播,才……” 来到这里之后,那些只在国内接受教育宣传的年轻人才开始明白到,路德尼亚这个国家和它的人民并不像政府或是别人所说的那样不堪。这让许多年轻的士兵都产生了不同程度的疑惑,而乌尔哈特这样的例子也不在少数。从他那低下头的模样,就能明白他自己其实也对这种想法感到害羞。艾吉本来默默听着他们的交谈,现在听到这番话,也开口道: “孩子,当我第一次上战场之前,我回到家乡遇见我小学时的一个老师,他跟我说,根据以往的研究指出,曼尼亚人天性就是软骨头,而昂尼亚人笑里藏刀,他们的血都是绿色的,而且血液中有着病态的因子。所以他鼓励我一遇见敌人,就要马上将他们杀死,以防止那些低级的血统蔓延传播疾病。结果当我看到那些被我们打死的敌人时,我才知道,原来他们的血,跟我们的根本没有两样。不管是敌人还是我们,我们能做到的事,他们也可以做到。同样都是人,没有什么区别。就像你能流利地说一口曼尼亚语或者是上古时期的旧式路尼语,那些伊万们也行,他们就算不懂但也会去学。除掉那些衣服、都不说话,如果一个咱们自己人跟曼尼亚人或是路德尼亚人站在一起,你会认出哪个才是本国人吗?” “不,我想我不能。他们长得都挺像,除非是说话或是走一走,我才有可能辨认出哪个才是自己人。” 乌尔哈特很认真地想了一会儿,然后才这样回答。艾吉点点头,既是对他同时也是对那些新兵们说出自己的忠告: “不管你们在后方那儿接受过什么教育,懂得几门外语,来到战场上之后,那些东西绝大部分都是毫无用处的事情。忘掉它们吧!不要以为敌人会轻易被击垮,他们会跟我们一样,为了争夺某个阵地或是某间房子打个你死我活,到时你们必须得靠自己。一旦打起来,谁也顾不上谁,你们要有心理准备。” 新兵们都没说话,像小学生那样安静地听着老师的讲解。虽说到时不知管不管用、或是究竟能不能帮上他们的忙,不过艾吉就和别的老兵一样,都尽量把自己的经验传授给别人,好让他们可以增加生存的机率。 他们的排长一直没有说话,他听着艾吉的话,心里却不禁回想起六七个月前。当时他仍是一个刚踏足战场不久的人,虽说是军官,可战斗经验却几乎为零。在那个时候,艾吉也是如此,用自己的话和行动来为他阐明战场的真理。伊格尔已经不再像以往那样,对一切都一知半解,时而激愤时而悲哀。现在的他,虽然内心依然有着触动,可是在面对事情的时候,已经可以保持着表面上的冷静和理智了。伊格尔看着那些刚来不久以的新兵们,心里在想,他们或许就跟我一样,要是能活下来,恐怕也变不回以前的那个自己了。 广播的声音消失了,不知是因为风向的转变没法再传达到奥军的阵地上,还是因为受到某种原因而停止。在奥军离雷帝城还有好长一段距离的阵地这里,又是一片寂静。那些担心军队士兵会受到敌人广播而产生思想动摇的人觉得庆幸,可是士兵们却觉得唯一的一点乐子也没了,怅怅不乐。 可能是脑海里的思绪太多,有些人怎么也睡不着。欣克尔毕竟有经验,他闭上眼睛,保持着半休息的状态,一边跟他们的排长聊天——他觉得这样能帮助人快速入睡: “少尉,我们现在离雷帝城还有多远?” “一百五十公里左右。” 一旁的亨利希吓了一跳的样子。“我的妈呀,原来雷帝城的广播喇叭这么厉害,咱们离得这么远,居然能听到城里的声音,路军的喇叭一定特别大吧?” 他的插嘴让伊格尔忍俊不禁,同时还不得不解释清楚。“不,这不是雷帝城里传出来的广播,我想应该是敌人在前沿阵地广播,他们的阵地离首都还有一段距离。敌人的阵地,距离我们只有几公里。” 得知世界上原来没有那么厉害先进的喇叭,这让亨利希大失所望。艾吉对他的表情看在眼里,也倍觉好笑。杰奇想了又想,似乎终于下定决心,他问: “少尉,这个路德尼亚的首都——雷帝城,它的原意是不是指‘雷电般的帝王’?” “是的,在高地语中,雷帝就是这句话的缩写。在路德尼亚,雷帝城的名字是康斯坦丁,这是这个国家以前一个皇帝的名字。” “为什么不直接叫康斯坦丁,而非得叫雷帝不可呢?”杰奇似乎天生就有着爱刨根究底的yu望,所以当他开始发现自己的排长懂得这么多知识后,经常请教对方不少问题。“那个叫康斯坦丁的皇帝,非常厉害吗?”(未完待续) 第十一章 疯子对疯子(4) “厉害?可以这么说吧,因为这个雷帝城就是他建造的,所以他才会用自己的名字来为他命名。路德尼亚的首都原本在东南方向,直到这个皇帝的出现,才把国家的重心迁移到这儿。这个康斯坦丁三世号称疯子,他一生作过很多大事,有好有坏。虽然把国家扩充了许多领土,可是同时也杀了很多人——其中有很多是自己人。据说现在在雷帝城里,仍然能看到他下令建造的钟楼和大炮,而且那些建筑几乎都是以他命名的。路德尼亚人大概觉得,这个皇帝行事古怪,而且像天上的雷电那样不可捉摸,所以就给他起了雷帝这个外号,一直到今天,他们也这么称呼他。于是康斯坦丁,就逐渐被叫成了雷帝城。” 虽然此地并不是一个教授人知识的好地方,不过对于伊格尔来说,只要有人向他求教,那么他也会将自己的知识没有保留地授予对方。杰奇听得了入了神,他用力点点头,说: “以前我向老师们请教,可他们都不肯说,还说什么‘不能对异教徒的文化有半点好奇,不然你也会被腐蚀掉’。他们只告诉过我,有关那个疯子皇帝的逸闻,说他在建造大教堂的时候,召见了一个宫廷里非常有名的建筑师,还问对方:你能不能起一个比这里还要漂亮的大教堂。那个建筑师跟他说,当然可以,而且我能建造的比这里更漂亮十倍。听说就是因为这句话,那个皇帝马上把他的头砍掉,而且从那儿之后,就禁止国内的任何人在建造教堂时,比首都的教堂更加华丽。这是真的吗,少尉?” “我也听说过,而且这事也确实有过历史记载。这个康斯坦丁很喜欢把自己的名字给城市命名,在金圈更南方,还有一座大城市,就在莱蒙河支流的东岸,原本也叫康斯坦丁。不过后来才改成科斯佳洛夫,也是当地的省府。” “科斯佳洛夫?”杰奇转转眼睛。“噢,我懂了,因为康斯坦丁的昵称就是科斯佳,所以那个皇帝才把名字改为小名,其实都是一个人嘛!” 他们俩的交谈,旁人很难插上嘴。不过亨利希听见他们总是不时地提起“康斯坦丁”这个词,好像想起了什么,他问旁边的萨克森: “喂,康斯坦丁、康斯坦丁是谁呀?我总觉得在哪儿听过这个名字似的。” “就是那个伊万斯基的名字呗!” 萨克森没好气地回了一句,又接着努力入睡去了。而亨利希则一拍大腿,恍然大悟地说: “难怪啦!我就说在哪儿听过这个名字,原来就是那个独裁者!妈的,连名字都跟皇帝取得一模一样,原来他自己就想当皇帝!” 在路德尼亚民间,以康斯坦丁为名的人不少,所以同名也不足为奇。可是到了这些奥军士兵们口里,却俨然成了又一个可以攻击伊万斯基的例证。欣克尔也笑出声来,说: “以前有个疯子雷帝,现在又有个疯子伊万,敢情他们路德尼亚专出疯子。一窝疯!” 不大的笑声驱走了他们身上的寒意,让士兵们稍微增添了一点乐趣。雨停的时间不长,那股潮湿到了夜里,转化为冰冷,让衣着单薄的军人们不免挨在一起,彼此取暖好入睡。在他们身上那块土地,依旧是烂成一团,一派惨不忍睹的景象。 在11月10日,由于北上的部队与中央集团军群已经汇合,路面上拥挤不堪。加上数月来的大雨,使得道路难以行车,这令原本就无法快速行进的部队车辆更加雪上加霜。因为这个,上层的指挥官们不得不特别派出部队,充当交通协管员,指挥各部队的车辆在狭小的道路上分出个先后次序,缓缓行驶。就连对泥泞免疫的坦克也不能幸免,因此在路上,总有不少坦克车长坐在坦克上,郁闷地看着自己人的车队挤在路上,把他们逼到那些树林或是荆棘丛里,过数小时都没法前进一步。奥登尼亚的装甲兵可能不会想到,他们的坦克,不是困在敌人的地雷中,也不是困在恶劣的泥路上,而是被自己人的车队拦住了。更有的士兵这样跟自己的战友开玩笑说: “在国内我刚拿到驾照的时候,还不知道塞车是什么概念。现在来到这个鬼地方,才让我真正明白交通顺畅的重要性。” 别说是士兵们,其实如此恶劣又拥挤的路面情况,连上级的将领有时也无法避免。像奥军的装甲兵总监加勒特上将,他所乘坐的军用吉普车在路上先是被一队车轮陷入水沟的卡车所阻挡,然后连他坐的车也落得如此下场,被差劲的道路困住。如果不是有一队摩托部队的经过,送上将回到他的指挥所,恐怕加勒特还得多困在路上好几个小时。 路德尼亚的雨季现在看来,算是告一段落了。而有的奥军士兵敏锐地发现,在大雨结束后,路面的情况也开始变好了。那些原先的泥泞已开始变硬,这样一来行军就不必再受泥浆的困扰了。可是在看到这一幕时,有些老兵却皱起眉头。欣克尔就是其中之一,他对身边的人说: “今年的冬天来得特别早,这对我们不是个好消息。” 有人问他为什么,他就指着地面上那些因为落霜而变坚硬的污泥,说: “才11月而已,这儿就开始结霜了。要再过不久,这一片地方恐怕都会下雪。可是直到现在,我们的冬衣还没出现过呢!” 不幸的是,少数人的担心成为了现实。在路德尼亚首都雷帝城的外围,那些缓缓前进的奥登尼亚大军,在经历了雨水的困扰后,如今,他们又将迎来另一个同样不曾想到的敌人:漫长寒冷的冬季。(未完待续) 第十二章 冬将军(1) “快看,下雪了!” 在士兵惊奇的声音中,伊格尔看到灰色的天空中缓缓飘下白色的雪花。它们就像小绒毛似的,落到地上和人的头上。奥登尼亚人怎么也没有想到,在大雨滂沱的路上好不容易坚持下来,现在又轮到提早来到的冬天向他们发难。 伊格尔伸出手掌,把落下来的雪花接到手上。和在国内看雪的心情不同,那时候他起码穿得全身暖和,不必担心自己会被冻感冒。可是在这里,他和他的士兵们都穿着夏季的军服,单薄得在寒风中瑟瑟发抖。伊格尔可以感觉到,自己的手脚冻得僵硬,要是再这样下去,肯定会有更多的毛病。 士兵们抱着双臂,几乎是以缩成一团的姿势,围在一起。这样做也是为了保持温度,虽然暂时没法生火,不过人一多,起码冰冷的空气也会减少一点。他们的车队今天没法前进,而他们只知道前面出了什么事,所以才耽搁了。其实那儿出事的原因也是与气候有关。有不少坦克由于天气太冷,导致了引擎出问题,所以不得不停下来修理。这样一来,自然就耽误了时间。 就在前线的士兵们由于突如其来的严寒而饱受痛苦之际,位于大后方的最高统帅部内,却依然在对进军敌国首都的作战作出种种计划部署。他们似乎并不知道,路德尼亚的冬天会来得这么早,也不相信他们的部队竟会因为这个原因而止步不前。 在琥珀堡,由于是当地的神诞节,所以家家户户都在庆祝。而身处于崇山峻岭密林中的虎山营,虽然没有像附近地区那样进行节日的庆祝,不过在会见自己的部下时,奥登尼亚的首相也总会加上一句“节日快乐”,以表示对下属及其家人的问候。 由于之前的北部战役中,北方集团军群在进攻港口时曾遭到敌人大部队的围攻。而空军部队为身处包围圈中的友军每天进行物资空投,帮了友军大忙,成功地为胜利奠定了基础。所以当这次一见到空军元帅兼空军部部长时,卡尔·海因茨面露笑容,向对方祝贺道: “我亲爱的元帅,您此次功不可没,请代我向空军的诸位祝贺他们的成功。多亏了你们的指挥和那些勇敢的飞行员们,才让我军的大部队不至于被困死在那儿。空军果然没有辜负我的期望,您和您的飞行员一样,都是好样的!” 雷纳·伯纳特也是满面春风,这个体重远远超过正常标准的胖子谦逊地低下头,回答道: “能够作出自己的贡献,我相信这是奥登尼亚军人的本分与天职。也全赖有您的英明决策,所以我们的飞行员们才能够勇往直前,不惧怕任何危险与困难,顺利完成了空中支援。这一切,都是您的功劳。” 两人一边说笑着,一边在林地里散步,身后还有不少高级将领。在他们四周,虽然看起来都是与外界树林无异的景色,可是在那些密林之中,却隐藏着众多的宪兵和特工人员,随时在四周观察着情况,以保证虎山营以及首相的安全。 听到空军元帅如此恭维他们的首相,总参谋部部长带着一点微笑,似乎也在倾听着;而身为国防部部长的利亚姆,却是高兴不起来。虽然同为首相最信任的将领,可是在他们之中,有不少人都对这个空军元帅心存不满。空军此次取得优异战绩是事实,可是到底是不是这个元帅的指挥结果,那就未必了。 利亚姆瞥了一眼同样沉默不语的西格蒙德,两人似乎想的事情都是一样的。他们在担心前线的战况。虽然每天的战况汇报上,都是听到相同的好消息:我军已经顺利攻占某地啦、俘虏敌人军团多少万人啦、又攻退敌人的一次进攻啦,可是就算是这样的好消息,也无法平息他们内心的忧虑。身为久经沙场的军人,他们比谁都清楚,那些汇报,只是给国内宣传的新闻,而真正的战况,他们必须亲自掌握。而从他们各自渠道得来的前线消息,现在问题越来越多,也更让他们坐立不安。 “来吧,先生们,明天就要过节了,我特地吩咐人准备了一点食物和酒水,请你们到里面享用吧。现在前线仍在打仗,所以我们不能大肆庆祝。要是有哪位对这儿的食物觉得不丰盛,那么还请见谅。” 海因茨看上去心情不错,他一边走向房子,一边向身后的众人如此说道。空军元帅连忙回应道: “能够在您这儿品尝食物,简直是我们的荣幸。这既是神诞节的庆祝,也是为了日后的胜利进行的庆祝预演。” 听到这句话,首相似乎更加高兴了,他不住地点点头,一副笑逐颜开的样子。其余的元帅将军们也不敢多言,只是陪笑。而西格蒙德心里骂了一句: “该死的伯纳特,说这么多奉承话,当心下巴歪了!” 只是不管心里有多少不满也好,他们都不大可能在首相面前直接说出自己的反对之声。要知道,现在这位看似表情和蔼、为人随和亲近的首相,一旦发怒,没人能够受得了。他的铁腕作风,更是令人胆寒。所以即使是在前线多么勇敢的将领,当真的面对他们那位地位超然的首相时,也只能尽量保持沉默。 在进入室内之后,众人发现这儿的木桌上已经铺上白底碎花的桌布,上面放置了烛台鲜花,当然还有不少糕点和小吃。卡尔·海因茨是个众所周知的素食者,而且从不抽烟喝酒,但他并不要求自己身边的人也得跟他一样,过着苦行僧一般的生活。今天的小小聚餐,桌面上有不少奥登尼亚或是琥珀堡的美食,肉类也占了大多数。(未完待续) 第十二章 冬将军(2) 首相拿着一个酒杯,里面也装着液体,不过和那些将领们手中的杯子不一样,他的杯里只是白开水。按照惯例,作为主人的首相要作祝酒辞,他只是简短地说了声“干杯”,然后就喝下杯中的白开水,其它将官也纷纷举杯。西格蒙德注意到,在自己的左侧,总参谋部的一个成员,正在冷冷地盯着空军元帅和自己的上司。那是刚刚晋升为总参谋部副部长的施泰因上将,他从前线回来不久,显得心事重重。 “您从前线刚刚回来,觉得还适应吗?” 在首相与别的将领谈话时,西格蒙德跟施泰因一起,站在角落里不引人注目地进行着交谈。施泰因脸上有点浮肿,他浅浅一笑。 “从前线回来的人都一样,对这儿不可能马上适应。我真是贱骨头,睡惯了行军床,现在睡上了弹簧床,居然又觉得不习惯。” “要是这样的话,我亲爱的将军,我劝您可以用地板来练习一下。因为我那时候从前线回到后方,就是靠这个来调整习惯的。” 施泰因笑个不住,这让他眼中的疲劳消退了一些。“多谢您的指点,我回去以后一定试试。只是在那儿呆得时间长了,回来之后,居然还想着那里的所见所闻,所以要在头脑上适应过来,那可就更难了。” 说到这个话题,西格蒙德小心地朝左右看看。见无人注意他们的谈话,这才对施泰因说: “我的朋友,那里的情况比我几个月前去的时候还要变得更糟了吗?还是说,有什么意料之外的情况发生?” “天气。”施泰因面无表情地看着对方。“路德尼亚的天气如今非常恶劣,气温一直不断下降。今年的冬天不仅来得比往常早,而且温度降得更低。由于这个原因,我们的部队行进非常困难,而且更要命的是,冬装还是没有发到士兵的手里!” “什么?!这都已经过了好几个月了,为什么冬季物资还没法运到当地?最高统帅部已经三令五申,要把冬季物资运到前线去,难道这都是假的吗?” “假倒未必,只是命令是一回事,执行起来又是一回事。”施泰因斜睨了一眼首相所在的那个方向。“首相确实是有过这个命令,不过由于执行的力度不够,所以底下的人认为不必着急,一层推一层,大家都在拖延时间。结果现在可好,路德尼亚那天已经是冬季了,可士兵们还穿着单衣,这样下去可怎么得了!” 西格蒙德知道,首相本人是听取了他们的意见,同意提前准备冬季物资,已应付前线的冬季。可是负责执行的却是副首相以及后勤部,他们的工作成果如何,现在可以从施泰因充满怒气的话语中找到端倪。三军指挥司令部部长叹了口气,他也清楚,如果再对首相表达此事,对方多半会非常生气地跟他们说“我早就派人作好这方面的工作了!”。卡尔·海因茨对自己心腹的信任,是难以动摇的,所以不管他们怎样投诉关于副首相工作不力的事,只怕海因茨也不会听进耳朵里。 在这小宴会结束后,众人纷纷告辞离去。施泰因还没走出房子,就被首相的副官叫住了。原来他是奉命为请这位上将留步的,因为首相有事找他。施泰因有些意外,但还是马上跟随那个副官到另外一个房间等候首相。他觉得,也许首相是有关于战况的事情想要询问自己,所以才单独把自己留下的。 没过多久,海因茨来了。当他进门时,施泰因吃了一惊,因为他看到的首相,脸露痛苦的表情,紧咬着牙齿,浑身直打哆嗦。副官为两人倒了咖啡,然后就退了出去。总参谋部副部长在对方问候过自己后,才试探地问道: “您是不是哪儿不舒服?” “我很好,谢谢您的关心。” 虽然口头上是这么说,不过海因茨那灰白的脸色和额头上的汗珠却瞒不了人。在喝过一口咖啡后,似乎感觉好点的首相这才说道: “请原谅,我刚才接受了注射,那是一种新药,对我的病有很好的疗效,只不过会有点副作用。我没有吓到您吧?” 施泰因连忙作出回应,只是心里有点讶异。因为他在之前是听说过首相患病的消息,不过一直以为问题不大,没想到原来首相病得不轻。再仔细打量眼前这人的脸色后,施泰因可以肯定,自己的看法没有错,首相的病不像外界说得那么轻描淡写。 “您有话跟我说,是吗?” 海因茨不动声色地注视着对方,深陷的眼睛中光芒依旧。施泰因发现,要是有人想要在这个男人面前隐藏起自己的心事,那么多半是以失败告终。也许,他早就看出我心有不甘了。也好,趁这个机会,向这位掌权者阐明自己的观点好了。可能是由于曾有过那样的先例,所以施泰因对接下来的这番谈话,并不感到特别害怕。 “路德尼亚目前天气十分恶劣,气温急剧下降。而我军大部分的冬装依然没有运送到前线战区,再这样下去,我军士兵将会受到严寒的侵袭!不仅是战斗力,甚至连人身安全也会受到威胁。我觉得,有必要向您再次说明这一点。” “我每时每刻都与前线保持密切联系,他们的情况,我非常清楚。”首相脸上死板板的,看不出有什么表情。“目前当地的气温虽然有下降,不过并不像您说的那样可怕。我相信,以我军士兵的士气和耐力,足以找到对抗寒冷的办法。” 看样子,首相不怎么相信施泰因的话,而且显得颇为抵触。总参谋部副部长即使明知道对方不喜欢听他的进言,但还是继续说道: “可是,阁下,如今前线的情势,不是光靠士兵们的意志就可以抵挡得住严寒的。因为那儿的气温,在一夜之间就会下降十度!路德尼亚的冬季今年已经提前到来,可我军要是再不进行冬装输送,那么前线的将士们就会遭遇寒冷带来的种种麻烦,甚至会因此而影响到我军的作战。这岂不是得不偿失吗?”(未完待续) 第十二章 冬将军(3) “冷静点,我的将军。前线的情况并不像你想像的那么糟糕,我军的战略物资是足够的,前线的士兵们每个人都会拿到属于他们的冬装,这点你无须担心。” “问题就在于现在负责后勤输送的部门,根本还没有把冬季必备物资送到前线去,那些东西甚至还停留在两个大陆的边界线上!首相,我恳求您,无论如何也要命令后勤部把一切物资尽快运送到部队手中,不然的话,我军的损失将会更大!” 面对施泰因的请求,卡尔·海因茨皱起了眉头。他冷冷地说: “您太过相信前方传来的情报了,上将。可是根据我得到的消息,目前我们的士兵士气高昂,而且已经想办法一一克服了严寒带来的问题,冬装虽然有少部分因为铁路维修而没办法及时送到部队手里,不过大部分都已经送去了,这一点,并不成问题!我相信后勤部即使有天大的胆子,也不敢延误冬季战略物资的输送。” “可为什么,我之前……” 海因茨挥了挥手,示意对方不必感到疑惑。“虽然战争的期限超出了我的预期,不过我不是那种连士兵死活都不关心的人,在年中的时候,我就已经发布命令,要军需部门准备好冬天的必备物资,所以皮埃尔才会出任那儿的主管。冬季物资是早已预备下了,我们的铁路也保障了物资可以准时到达前线当地。要是不信,请您看看这个吧。” 说完,他走到那张宽大的办公桌后,从文件夹里拿出几张薄薄的纸,递给总参谋部副部长。施泰因接过来一看,发现那是一张张电报,上面的内容大同小异,无非是打印着“A批次已运达”之类的字样。那是表示着物资运送完成的意思,通常这种电文只会在下面的部门内由负责该计划的长官之间传阅,不会进行上级呈报。施泰因没有想到,首相竟然会连这种类似单据的电文也会亲自过目。他看着海因茨重新坐到自己面前,不禁问: “您怎么连这些也……” “我作为三军统帅,当然要亲力亲为。”海因茨并不感到得意或是自傲,他似乎觉得身为一国的最高领导人,连这种小事也要过问是应该的。“我比任何人都关心我军部队的需要,所以从来没有放松过对补给的严格要求。我的将军,对于您如此关怀前线战事,我感到非常高兴。在曼尼亚战役之前,就因为您的建言,而使得我军取得大胜。我衷心希望,您能继续发挥这种战略天赋,为我军取得更多的胜利。” 言下之意,就是要施泰因别再理会冬季物资运送与否的问题,而是好好进行他的本职工作——为前线拟定更多作战方针和计划。但施泰因并不是那种轻易放弃的人,也正因为他的坚持,才使得奥登尼亚的首相在进攻曼尼亚之前,决定采取他那大胆的进攻计划,从而使得奥军大获全胜。他觉得,虽然有电文的证据,不过难保这其中会不会有诈。因此他不顾对方的暗示,又问: “那么请问您,这些电文真的是从前线传回来的吗?” 海因茨盯了他好一会儿,可以看出这位首相对下属那近乎质问的语气颇为不满。但他还是控制住自己的脾气,笑了笑说: “您可真是个爱刨根究底的人呐!是的,这当然是从前线传回来的,不然的话,它们也不会送到我的手上来。” 然后,他拿起电话说了几句。很快,秘书长布鲁诺进来了。这个身材不高的男人虽然目前只是担任着首相府秘书长的职位,可是由于首相对他的信任,所以不管是到哪儿,都要他一起同行。也因为这个原因,所以布鲁诺在胜利党或是政府中的地位,同样引人瞩目。 “您找我吗?” “施泰因上将对前线这些电文还想再确认一下,所以我把你叫来,要你向上将亲自解释一下,这是何时收到的、哪个前线指挥部发来的。” 布鲁诺似乎是想笑但终究忍住了,他一一跟施泰因重复这是何时何地发来的电文,完全可以保证其真实性与可信赖性。施泰因没有说话,但在心里他暗暗地想: “这个两面三刀的家伙有没有可能是与前线某些不中用的军官串通好,用这些所谓的证据来欺骗我们呢?” 虽然在首相府出入的时间不多,但施泰因对这个布鲁诺没有什么好感。也许跟大多数在前线作战的军官差不多,他们都看不惯那些在大后方对战争一窍不通却又爱指手划脚的官僚。很不幸的是,布鲁诺在施泰因眼里就是这种人。所以这位上将对他的表述感到怀疑,也就不难理解了。 碍于首相在前,施泰因没有对布鲁诺提出什么质疑。在听完布鲁诺的话后,海因茨抬起头,看着敢于向自己表达疑问的总参谋部副部长,说: “您看,这难道还会有假吗?物资确确实实已经运到了,在这个冬天,哪怕路德尼亚再寒冷,我们的士兵也会安然无恙的。” 施泰因低下头,可并不表示心里也在低头。他瞥见布鲁诺面对首相时那一脸恰到好处的笑容,心里越发没底。当秘书长离开后,首相再次看向自己的客人,说: “我这次请您留下,不是为了讨论物资输送的,我有更重要的事想和您商量。我想知道,您对我军攻占雷帝城的看法。” 施泰因坐直了身子。“您是指……” “例如,我军即使攻下了雷帝城,对于我军的整体利益和战略上的作用,会有多大?请您把自己的想法完整地告诉我。” “攻占雷帝城,在很大程度上是一种标志上的意义。”总参谋部副部长想了一阵,才回答对方的问题。“因为它是路德尼亚的首都,如果能夺得这个城市,这将会在士气上极大地鼓舞我军将士,而且同时也是对敌人的沉重打击。但要是说到实际上的战略意义,那恐怕不多。” “哦?怎么说呢?”(未完待续) 第十二章 冬将军(4) 海因茨像是非常感兴趣,马上追问了一句。施泰因斟酌了一下,觉得说出来也无妨,因此他又道: “雷帝城位于路德尼亚偏西,地处交通要道,如果夺取了它之后,我军可以继续进军该国东部,交通条件会得到改善。可是再往东部,那儿只是荒原,并没有值得我军进占的必要。根据情报,路军的主要兵力,除了分布在雷帝城西侧外,还分布在南部的重要城市以及少数北方城市。可以看出,对于那个革命党人把持的政府来说,除了首都之外,南方的城市同样重要。这也就是为什么我军的金圈的进攻会遭到阻碍的因素,敌人是下了决心不让我军前进到他们重要的原油和工业生产基地去。那儿相当于他们国家的命脉,一旦被人握住了,那么即使战争陷入了胶着状态,那么路军也会因为失去了新鲜血液的输送而终将倒下。” “您也认为,路德尼亚的南部有那么重要吗?” “是的,阁下。” 在听到施泰因的分析以及回答后,海因茨脸上的不悦都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一种会心的微笑。看得出来,他对于对方的回答是很满意的。 “太好啦,您知道吗,在这么些天里,我一直没法在前线或是这儿找到一个既能支持这种观点但又能说服别人的人,您可是头一个呀。我对于雷帝城兴趣不大,就因为正如您所说的那样,它是具备标志般的意义,可是在战略上的意义不算大。所以数月前我才会命令我的将士们前往南部作战,为的就是能够夺取路德尼亚的重要工业基地。当然,油田也是我的目的。因为只有这样,我国才能迫使这个庞大的国家尽快失去支撑,从而结束战争。我知道在外头,有的人议论我是不是烧坏了脑子,为什么要去进攻那个比整个米德加尔德大陆还要大的国家。可是我没有疯,因为我清楚该怎么做才有机会取胜,而在这方面,我们神圣帝国的军队是有可能做到这一点的!它的国家再大,也得依赖有力的生产来输送物资进行补充,那些该死的革命党人忙于内斗,他们面对我军的进攻,多半是希望进行持久战。可要是我军能够夺下路德尼亚那些生产物资的众多基地,那么高地人即使能飞上天也无济于事。他们也进行不了持久战,那么到时候,这个国家必将倒在我们帝国的脚下。这就是我所希望的。” 也许是因为碰上了一个能够理解并且支持自己观点的人,首相那一脸倦容都奇迹般地挥发掉了。他不再是背靠着椅子坐着,而是身子前倾,凑近对方又再说: “在以往的军事目光看来,能够攻下敌国的首都,那就等于战争的结束。可是那是中世纪的作法,在现代战争里,即使失去了首都,也不意味着战争终止。相反,只要还有人力物力的支撑,那么暂时落败的国家,也可以通过大量补给,再次与敌人进行作战,并且拖垮对方。现在的路德尼亚政府就是这种调调。他们的国家非常贫穷,而且那个政府只会勾心斗角不理生产,所以当我军一旦真的进入那片土地之后,他们才慌了手脚,急忙把本想往西侵略的部队调回来,抵挡我军的进攻。我敢打赌,现在看到帝国的军队在雷帝城外,他们那个独裁头头伊万斯基一定非常高兴。因为我们能占领的,也只是一个空城罢了。他们早已把一切重要设备和人员都搬迁到东部的荒凉地带,为的就是继续在大后方进行指挥,好让路军能够与我军进行持久战。可我要告诉他们,我不会让他们如愿的!这也正是为什么,我总是强调金圈的重要性,因为南部才是路德尼亚的命脉!只有掐住敌人的命脉,他们才会落败。” 奥登尼亚神圣帝国的首相,目光落在桌面上那个精致的地球仪上。顺着他的目光,施泰因可以看到,在那片国土广阔的国家南部,有着密密麻麻的名称和标记。他虽然不像首相那样热衷于进攻路德尼亚南部,但也认为那儿确实是敌国的重要工业基地。 “可是我的将领们似乎并不领情,他们都只看到那个挂着空壳子的首都,却忘了敌人的枪从哪儿来。”海因茨有点疲倦地揉揉脸颊,最近这段时间,他根本就没有好好休息过。“早在曼尼亚战役的时候,我就担心过这个问题,所以才特地抽调部队去占领曼尼亚的工业区。可是事后,那些将军们都跟我说,这是毫无必要的。但是现在,我不会让这种错误再次发生。要想打赢这场仗,要想彻底让路德尼亚垮台,就得这么干!” 很显然,对于自己的南部进攻设想,海因茨从来就没有放弃过。即使现在他的中央集团军群已经准备要对雷帝城发起进攻,他也念念不忘之前那个战略目标。看到施泰因略带犹豫的眼神,首相似乎明白他的想法,又说: “当然,这一切,还得等到雷帝城会战结束后,才能谈及。我也不会傻到放弃眼前的东西,好让路德尼亚人耻笑我们帝国的。” 他的承诺让施泰因安心了些,不过这位上将也清楚,对于想要得到的东西,首相会不惜一切去争取,这就是他的为人。在临走前,海因茨叫住了总参谋部副部长,问道: “您听说了吗,最近艾尼亚那边有些情况,那些国会议员,似乎正被他们那个狡猾的总统说服,不仅打算支持昂尼亚,甚至有可能要公开与我国宣战。” “有这种事?” 施泰因吃惊地反问一句,因为他最近忙于制定前线的作战计划,并不晓得在大洋彼岸,那个艾尼亚的种种举动。如果真是这样,那么在帝国的敌人名单上,又将增加一名强大而可怕的对手了。首相表示这只是私底下的谈话,让他只要记在心里就可以了。施泰因低头答应,他明白这是对方信任他的表现,只是内心仍然觉得不安。要知道,跟路德尼亚如此庞大的国家作战就已经够他们头痛的了,如今要是再添上一个同样庞大而且国力雄厚的国家成为帝国的敌人,那么奥登尼亚的未来可就难以预料了。 走出房子,施泰因拿着外套跟帽子,一边思索着刚才与首相的谈话,一边想着回去之后要如何应付上级的盘问。因为总参谋部部长可不是一个容易相处的人,如果得知有部下在首相面前谈论自己所不知的话题,那么那个部下就会有麻烦了。 天阴沉沉的,不过没有下雪。施泰因叹了一口气,因为他想到,现在在前线的军人们,不知会忍受着怎样的折磨。(未完待续) 第十三章 初次反击(1) 刀一样的冷风刮过,人们下意识地抱紧双臂,想要用自己的躯体来尽可能地抵御住寒冷的侵袭。在一个星期以前,这儿满目都是绿色、灰色与黄色的世界,而如今,天地间几乎都被白色占据了。面对这种情况,奥登尼亚军中有的士兵开玩笑说: “瞧,雪的行军速度,比我们还要快!” 这其实也只是苦中作乐而已。因为在严寒之下,大多数士兵都只穿着夏季军服,他们一个个仿佛都矮了许多——因为缩头弯腰想要保持体温。有草屋帐篷住的还好些,而那些在露天战壕里的士兵们,简直被冻得无法挪动一下。不仅是士兵们,哪怕是能够穿上冬衣的军官,也根本不觉得暖和。 在士兵们的温度计上,气温停在了零下20度左右。不过他们已经不再去看这个温度计了,因为它已经被冻坏失灵,现在这个温度,只是显示在坏掉之前的气温。也就是说,如今他们所在地的温度,要比零下20度还要低。在这恶劣的天气下,那些来自国内北方、了解寒冬可怕的士兵们也觉得难以忍受,更不用说那些来自温暖地带的士兵们,会作何种感想了。火没法生——因为风雪太大了,吃着冰冷的饭菜——送来的途中早就冻成冰块了,浑身没有感觉——被冻伤了,甚至连解手也成问题——这种天气下人一到外头就会被冻僵,更何况是得解开衣服大小便。士兵们在野外甚至不敢随便触碰物体,因为一碰就会被沾上冻住。枪拉不开栓、汽车没法行驶,这些简直成了家常便饭,也逐渐让士兵们习惯了这些麻烦事成为他们前线生活中的一部分。 有一回,伊格尔他所在的排里,有两个士兵到外面搬东西。只有一个回来,而另一个却不见踪影,一问之下,才知道那个士兵冻僵了倒在地上,而他的同伴没力气把他抬回来。事后那个倒霉鬼总算被抢救过来,可是大家也没有心情拿他取笑——因为这样的事情太多了。即使不发生在他们的排里,别的连队之中也是随处可见这样的情况。 这场意外提早的严寒,也使得奥军前线高层指挥部措手不及。尽管屡屡敦促后方要送来冬季物资,可是直到现在,他们还没看到那批物资的出现。前线与后方的沟通渠道不顺,也让负责与大后方联系的军官大为头痛。他们向后方打去一通又一通电话,务求让对方尽快送来必备的冬季物资,可是都如石沉大海,没了下文。而当奉命来到离前线有一段距离的后方转运枢纽时,却发现那儿的物资都根本还没到。再一问,才知道那些补给在更远的后方堆积如山,却因为程序装车这些问题而没法及时送过来。这不禁让得知内情的军官大为光火,可是他们又没有权力命令对方马上将物资运往东部,又得一级一级地往上报。这样一来,时间被越拖越长,让人忍不住怀疑这些补给还能不能送到前线阵地上。 在到阵地上视察时,将领们更能感受到环境带来的严峻考验。士兵们不得不用被子或是毛毯来代替冬衣,好让自己尽量暖和点。在这样的情况下,他们还得作战执勤进行任务,这更让士兵们叫苦连天。不过即使是如此,奥军的军纪也没有出现松散的情况,军人们的士气也维持在之前的水平——他们仍然渴望作战,取得胜利。这不得不说是长久以来治军严明的优点,也是让心情苦闷的将领们唯一感到欣慰的地方。 步兵们的处境艰难不在话下,而拥有着许多先进武器装备及车辆的机械化作战部队,也同样遭到了寒冬的挑战。以禁卫军旗队装甲师为例,该师的坦克由于缺乏解冻剂以及助燃剂,所以坦克及装甲车辆的油箱往往是早上还能发动,可一停下没多久,里头的燃料就结冰了。没有办法的坦克兵们,只好用在坦克底下生火的法子,来促使油箱解冻。坦克不能开动,装甲部队的作战力自然大减。在这段时期内,位于雷帝城外侧的奥军坦克集群,基本上处于有车没法开、有油没法使的尴尬境地里。甚至有的轻型坦克由于结冰过厚的缘故,导致车子跟地面冻在一起,动不了了。奥登尼亚的士兵们,还是头一次见识严寒的可怕。在物资匮乏的情况下,他们还得想办法解决这些问题,心情掉到谷底也就不足为奇了。 在中央集团军群司令部的将军们视察前线阵地的时候,看到的就是这么一片景象。面对着士兵们的种种疑问和求助,他们也只能用安慰的话语来鼓励对方。可是除此之外,将领们也做不了什么。该集团军群的总司令德克元帅在视察位于雷帝城侧翼的一支摩托化步兵师时,看见士兵们即使坐在草屋里,用那哆嗦的手划着火柴可怎么也点不着香烟时,他忧虑的脸色更加沉重。作为指挥官,如今却连将士们的冬衣也无法保障,这怎么能让他安心。该师一个中尉鼓起勇气向这位司令问道: “长……长官,我们……我们……什么、时候才能……才能拿到必要的、必要的东西,好……好让摩托……快点动起来……再这样……下去,我担心……我们的摩托,恐怕都得……报……报废了……” 德克看着这个因为过于寒冷连说话都不清楚的军官,沉住气说: “会有的,孩子,会有的!” 这与其说是保证,倒不如说是鼓励和给对方希望罢了。事实上,连这些将军们也一样,他们的冬衣同样是七拼八凑来的。后方的运输线上迟迟不见运送冬季物资的列车前来,他们也只好靠自己了。 而在装甲兵总监加勒特上将看来,他所为之衷情为之心爱的装甲部队遭到寒冷的破坏,更让他心痛不已。在重型坦克奇美拉和凯尔贝洛斯的炮管上,挂满了长长的冰棱,看上去好像是坦克长出了透明的胡子。炮塔盖打不开,炮弹冻得结在一起,这些问题就和油箱结冰一样,不停地困扰着这些坦克兵们。他们曾在战场上英勇作战、横扫千军,可是面对路德尼亚这异常的气候,他们也束手无策。谁能想到,这些有着陆地之王美誉的装甲部队,不是被敌人的军队打得落花流水,而是被大自然搞得动弹不得。(未完待续) 第十三章 初次反击(2) “即使在坦克里,我也没法观察到外面的情况。因为望远镜和瞭望镜都是被冻住了,没法转动,想要观察情况,只能靠自己的眼睛。可是就算是这样,我也不能保证看清楚敌人的情况,因为风雪太大了。” 在与装甲兵总监面对面时,有不少军官都是这样向对方抱怨他们的情况和处境之恶劣。加勒特每视察到一处,心情就会更坏上几分。现在这个样子,行动都成问题,更别提作战了。奥登尼亚中央集团军群,只得被困死在雷帝城西边,忍受着煎熬。 禁卫军旗队装甲师的坦克集体瘫了,但并不表示士兵们就可以因此高枕无忧。相反,他们还得每日进行巡逻,加强阵地的工事。越是在这种情况下,上级越是担心敌人的部队会不会前来进攻,所以命令下面要全面加强警备。 第一装甲轻步营虽然没能住上草屋,不过也有帐篷住。到了晚上,他们往往围坐在一起,中间生个小火堆,大家一起来暖和。他们已经不敢再奢求好好睡一觉了,因为即使在帐篷里睡,其结果也是被冻得受不了而醒过来。有好几个士兵躺下睡了一会儿,可是马上又不得不起来,清除脚上的冰霜。穿着衣服袜子睡觉,都抵挡不住,所以他们干脆围在火堆旁,彼此靠着彼此,歇一歇也好。 “这鬼天气,什么时候才会到头啊!” 弗里茨平时说起话来张嘴就来,可是现在天气冷得他一张嘴就打哆嗦,听起来非常滑稽。欣克尔坐在他旁边,看起来好像老了二十岁似的。这个排里年纪最大的老兵像一尊颤动的塑像,含混不清地说: “现在只是刚开始而已,我看还有得受呢!忍着点吧,谁叫你来打仗的呢。” “打仗……我不怕,我没想过还得跟老天爷作战。全能的主要是发发慈悲,就让我明天能喝上一口热汤吧!” 他的祈求换来旁人的嘲弄,因为这样的事在他们看来已经是完全不可能的了。瑟格被冻得睡不着,只好靠在战友身上。他瞄了瞄弗里茨一眼,说: “奢侈!要是我的话,只希望别让我的饭盒结成冰块,我就非常感谢神了。” 帐篷外那“呼呼”的风声似乎从来就没有停过,入夜后,那股风声听起来就像是一群巨兽在荒原上咆哮,震得人坐立不安。欣克尔打量一下周围,见帐篷底下的风不住涌进来,叹了口气。这一叹气,似乎让他听到了鼻孔内有什么东西结冰的声音。 “但愿能坚持过今天晚上,我们的帐篷被风雪这样吹着,不知还能不能多撑几个晚上。” 其实这个情况他们的排长也注意到了,可是现在这样总比呆在外头强。伊格尔为火堆加了一块他们好不容易烘干的木头,希望它能烧得更旺些。小小的火苗带给士兵们一点暖意,虽然对实际情况起了不什么大作用,但也足以令士兵们觉得安慰一些了。艾吉帮着拨火,一边说: “能有个帐篷,我就知足了。听说在那边,有的屋子还因为积雪太多,倒了,里头睡觉的人一个也没逃出来,被活活压死。这儿不错,就算帐篷被吹垮了,也是替咱们多盖床被子。” 有几个士兵脸上挤出一点笑意,但大家都没啥心思交谈。他们不仅一起坐在火堆旁,连姿势都一样:头缩进领子里,双手插在袖子里,身上披着一件毯子或是被子。如果此时有人闯进来但又不仔细瞧,一定不会认出这是奥登尼亚精锐装甲师的成员。虽然冬装还没运到,不过禁卫军的情况又比普通部队的情况要好些,最近经过上级的批示,他们把搜集到了被褥毯子送到阵地上来,为士兵们抵寒。而且伊格尔他们得到消息,禁卫军的冬季物资,将会优先于其它部队的补给,先输送过来。伊格尔想到连禁卫军都是如此,那么其它部队的遭遇可想而知。 帐篷的帘子被掀开,有人进来了。亨利希背部就对着门帘,他赶紧转过身来喊: “快拉下!快拉下!” 进来的士兵放下布帘并且固定好,室内的寒意才减少了许多。由于刚才这一弄,使得火都差点熄了,艾吉赶紧用脚把那些灰烬和碎木柴推到一起,好让火别被风刮灭。士兵是来交班的,因为四排的巡逻结束了,轮到其它排去进行巡逻了。刚刚出去转了一圈的小鸭杰奇,脸上的眉毛和嘴唇上方,都是白色的——那是冰霜结在那儿了。现在一进来,遇到火堆的热力,他的脸上那些冰霜又溶化了,一道道水滴顺着脸颊流下来。弗里茨看着杰奇擦脸,摇摇头说: “好像越来越冷了。之前我去巡逻的时候,结冰的速度还没这么快。” “可不是吗!都是一片白茫茫,我根本分不清东南西北,摔了一跤,还好没有迷路。” 大家挪动一下,给别人让出位置来。杰奇和另一个士兵靠近火堆坐下来,欣克尔又说: “要是这种天气迷路了,全能之神也救不了你们!那么大的雪,两三个小时就能把躺在地上的尸体给覆盖了,认都认不出来是在哪儿。我小时候听我叔叔说过,说在赫尔尼亚跟路德尼亚的交界,冬天那儿的人取牛奶不是用瓶子或是桶,而是用棍子。知道为什么吗?因为只要把热牛奶一浇到棍子上,马上就能结冰,所以当地人只要带一根棍子,就能把牛奶一滴不漏地取回家。当时我还不信,以为是我叔叔开玩笑。现在呀,我知道这是真的了。” “牛奶?我倒想喝口热牛奶,可惜这儿牛奶冰棍不少,就是没有热的。”弗里茨忽然笑了起来,看着众人说:“不过棍子确实有好处,因为我们现在到外头尿尿,要是没有棍子帮忙敲断那冰柱,咱们可就麻烦了。他妈的,我从来没想过,尿尿的时候,竟然还要靠根棍子帮忙!”(未完待续) 第十三章 初次反击(3) 他虽然是开玩笑,但也是事实。在这种极度严寒的地方,死物结冰不奇怪,连活人也有被冻僵结冰的危险。所以士兵们如厕小便的时候,要用到别的方法来防止自己结冰,一点也不奇怪。 萨克森嫌他的笑话破坏了别人的想像,很是不满地瞪着弗里茨,说: “见鬼!别把我关于热牛奶的美好想像鬼扯到那儿去,我即使喝不上,也希望能在梦里喝一口呢。被你这么一说,哪还有心情!” 亨利希忍不住笑了起来。“这样啊,那你就这么想好了,反正两样东西都一样,刚开始的时候还是热的,后来就冷了,再之后就结冰了。只不过出来的地方不一样,一个在上头,一个在下边,这样的话能不能帮你联想联想啊?” 对方先是一愣,接着瞠目结舌不语,而其他士兵早已抱着肚子大笑了。弗里茨撞了撞亨利希的手臂,那样子好像在说“没想到你也会来这一招啊”。艾吉一边摇头,一边跟伊格尔一起把火弄得旺些。本来在士兵之间这种玩笑话就很常见,可是在这种冷到令人无时无刻不在发抖的环境下,他们仍然有心情开玩笑,这就不是普通人能做到的了。 由于水跟杯子凝固在一起结成了冰块,所以有些人得用钢盔来充当饮水工具。欣克尔不知从哪儿弄到一钢盔烧酒,他还把酒分给其它人,大家一起喝好暖暖身子。上天好像在有意捉弄着他们似的,先是滂沱大雨,之后雨停了,可是风雪随之而来。而且范围之大、温度下降大急,令人措手不及。 可能是因为刚从冰天雪地里回到稍为温暖些的帐篷里,所以杰奇缩着肩膀,似乎觉得更冷了。伊格尔见他这样,便把自己披在身上的毯子拉出半边,披到对方身上。杰奇感激地看了看他的排长,只是哆嗦得说不出话。欣克尔对天气已经不抱什么希望了,他说: “气温还会继续下降呢,你们等着瞧吧!” “现在……可能在零下20度了吧,还要降……这是什么世界呀?!” “零下20度?”弗里茨对同伴的话做了个鬼脸。“那个温度计早就坏了,所以现在肯定不止这个温度。我看呐,怎么也得零下30度,要是继续下降的话——那样的话我们跟身在东部的冰原有什么两样!” 路德尼亚远东地带都是以冰原为主,几乎全是无人区。由于当地气温过低,所以路德尼亚百分之八十的人口都集中在该国西部。如今奥军的大部队只是在这个地区内,都已经感受到这种恶劣的严寒,所以在士兵们看来,这里已经跟他们心中的不毛之地没有区别了。 帐篷外,那些从来没有停过的大风好像要炫耀自己的力量似的,吹得奥军营地的帐篷难以招架。弗里茨竖起耳朵听着外面的动静,他低声说: “好像有什么东西倒下了……不会是帐篷吧?” “是树。”欣克尔即使听到声音,但依旧连眼皮也不抬一下,照旧向着火。“在我家乡那边,有一年下大雪,把树都压垮了,那声音就跟刚才一样。” 不过亨利希也跟弗里茨一样,对帐篷表示了担忧。“万一真的把咱们的帐篷给吹掉了呢?那样的话,咱们不就……” “嘿,还能怎么样,到天上去啰!那时更好,我们被风刮到天上去没法下来,不用打仗,那多好呀!” 看着欣克尔像哄小孩似地开着玩笑,而亨利希还一脸迷惑,艾吉不禁瞪了那个傻大个儿一眼,说: “行了你!没有帐篷咱们就睡地里,就像其它步兵师的人一样!别婆婆妈妈的。” 有的士兵见亨利希先是被开玩笑之后又被人说,还是愣头愣脑的,不禁笑了起来。瑟格把伸向火堆取暖的手缩回来,挤进袖子里,一边朝脑袋不大灵光的同伴说: “哎,不打仗好、不打仗好,所以呐,亲爱的亨利希,你力气大,赶紧想个法子,让咱们的帐篷和咱们一起,被吹到天上下不来,那样连长他们也拿咱们没办法,到时就会说:‘行呀,你们就呆在上头,看着我们打伊万,等赢了再下来吧!’这样真是太好了。” “可是……这怎么可能?!” 众人再也忍不住,哈哈大笑。亨利希这才明白,原来自己一直被人耍了,他也不以为然,只是瞪着那些人,骂道: “哪怕到了天上,连长也会叫人把我们打下来!到时候,你们就准备好吃子弹吧!” “哎哟哟,我亲爱的亨利希,没想到你还会考虑到这方面啊。” “就是,咱们的亨利希,脑袋可好使啦!” 这些士兵们,打仗的时候勇往直前,在开起军队和自己人的玩笑时,同样毫不留情。不过不管是他们自己还是他们的同伴,都早已熟悉了这样的生活,所以即使是被嘲弄,也不会有什么太大的反应,顶多就是在回嘴的时候也开对方的玩笑就是了。说到毒舌,非士兵莫属。 在他们说笑的时候,外面那呼啸的风声中,传来几声异样的声响,接着还仿佛听到有人喊叫的声音。伊格尔听了一会儿,跟艾吉对看一眼,两人都察觉到,外面可能出什么事了。不过士兵们听见了也不大愿意动弹,他们彼此疑惑地看几眼,屁股仍然粘在火堆旁的位置上。可是看到他们的排长跟准尉都站起来打算到外头去看看,有的士兵也站起来,跟他们一起往外走。果然,在离他们不远的地方,有两座帐篷被风刮倒了,那一大片青灰色的布幔盖在白雪的大地上,显得尤为醒目。 伊格尔他们赶紧过去帮忙,刚走出帐篷的时候,伊格尔险些透不过气来,因为风太大了,直呛得人打哆嗦。附近几个帐篷里也有人闻声出来帮忙,他们合力把帐篷再扶起来,里面的人被压在底下,不停地乱动,一眼看去,好像有一道起伏的波浪。 忙乱了好一阵子,总算把帐篷又固定好,伊格尔吩咐那几个士兵要当心,然后就回到自己所在的那个帐篷去了。进去之前,艾吉还不忘仔细检查帐篷周围是不是固定稳当。进了帐篷里,虽然仍然觉得冷,不过伊格尔觉得比外面起码有好一些,没那么冷嗖嗖的。才出去这么十来二十分钟工夫,他们的脸上都结了霜,头发眉毛和胡子上,都可以看到白色的结晶状物。(未完待续) 第十三章 初次反击(4) 看着他们坐下后,欣克尔碰了碰身边的弗里茨,说: “从现在开始,不要再说什么大风刮倒帐篷之类的话。要不然,等帐篷没了,我就要拿你来做桩子,在外头立起帐篷来,听见没有!” “又不是我一个人说的,他们那些家伙不也……” 弗里茨还想咕哝,欣克尔已经打断了他的话,一副不容置疑的样子说: “行了,反正谁也不许再说,要再说,让他到外头说去吧!” 换言之,就是要再说废话的人到外头被冻成人柱,不许进来。于是帐篷里又出现了一阵寂静,因为谁也没有说话,只是在烤火。艾吉擦着脸,想起刚才在外面见到的情形,下意识在摇摇头,说: “再这样下去,我们就算在帐篷里,也会被冻死。那些呆在外头堑壕里过夜的人,真不知道会怎么样。” “听说现在因为物资短缺没有帐篷、只能在地里过夜的人不少呢。妈的,看我们这样子就知道了,衣服没有,解冻剂没有,帐篷少,真是还想不想让人过日子了!” “我们来这儿就是打仗的,”瑟格半是怜悯半是同情地看了看弗里茨和周围的人,又缩了缩肩膀。“上头把我们当铁人用,那也没办法。” “仗要打,日子也要过。咱们吃的穿的都没有,拿什么去打仗?难道就像佛兰尼斯那个老头说的,要靠‘全能的主赐予我们伟大的力量’去战胜那些野蛮人?那样的话,恐怕连伊万们也会把我们当成一群疯子!” 欣克尔虽然和周遭的士兵一样,都是虔诚的全能教派教徒,不过在说起实际情况来,却是一点也不含糊。他头脑清醒,可不相信什么依靠着意志力和精神就能够战胜这可怕的天气,即便是说到他们营里的神甫,也照批评不误。瑟格听见他这么说,不禁皱起眉头,反驳道: “神甫那是好意,他的工作就是为了让我们鼓起勇气加强信心,谁能料到天气会这么可怕呢?再说了,天气变坏也不是……” “也不是他的错,是不是?”欣克尔冷冷一笑,“这个我们都知道,可是上头的人就会这么说,你等着吧。他们没法给咱们发冬衣,也没法让咱们吃上热饭,就会让神甫们出来,跟咱们说,一切都会有的,都会有的,只是要晚一些,这是考验你们的时刻,你们一定要获胜!就是这么简单,他们当官的不在乎,可我们还得听着布道,想像着厚厚的大衣和热气腾腾的饭菜,在雪地里听着神甫的长篇大论。如果天气一直是这样,那么我们遭这份罪的时候还多得是呐!” 虽然不知道他们会不会在雪地里听布道,不过看目前的情况,要挨饿挨冻的日子,显然还没到头。这让众人的心情更加低落,杰奇忍不住问道: “为什么上头就是不给咱们发冬衣呢?难道他们不知道这儿冷吗,还是说来不及做那么多的衣服?还有鞋子袜子也是,咱们国内以现在的工厂能力,要赶出冬装来也不难吧,怎么这么多天了,就是没有一点动静……” “可能冬季物资还在半路上吧,也许那儿的铁路被冻坏了铁轨。” “会不会是游击队炸了大桥,让大后方的列车没法驶进来?” 士兵们说起他们此时最关心的冬季物资,都是七嘴八舌,各自发表着他们的见解。只是谁也不清楚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原本沉默着的艾吉拨着火,迸出一句话: “上头的人可能根本就没想到会有这么大的雪,所以之前连东西也没有预备。” 大家听着,都提不出什么反驳的话来。因为在之前,他们在路德尼亚呆了七个多月,上头确实从来不曾提到过什么冬装之类的物资输送。在上头的人看来,在冬季之前就会结束这场战争,所以没有必要准备冬天的所需物资。欣克尔略带苦涩地一笑,说: “是啊,连计划的名字也叫‘七日战争’,可见首相他老人家,还真没想过这些呢。” 虽说是开玩笑,不过也是等于批评上级的人没有高瞻远瞩的目光。这在别人面前,欣克尔是绝对不会说的;不过此时在自己人的圈子里,他才会吐露一二。弗里茨叹了口气,说: “没办法,在冬装来之前,还是靠自己吧。真想知道到底是谁负责冬季物资的,那个大官现在肯定在温暖的家里,坐在壁炉面前,喝着美酒,没准面前还有个脱衣舞娘供他观赏呢!” 伊格尔听着他们你一言我一语,但没有开口。他想起来,早在乌里尼亚战役打响之时,负责后方物资筹备运送的,就是自己的父亲——神圣帝国的副首相埃默里·瓦莱里安。如果现在没有变动的话,物资方面的准备工作,应该也是由父亲去负责的。听见弗里茨那样嘲讽“负责冬季物资的大官”,伊格尔心里很不是滋味,但他照旧一言不发。因为以目前的情况,他实在找不出任何一点可以为自己父亲作辩解的理由。而且现在想起来,伊格尔记得,父亲也和首相一样,对于对路德尼亚作战的冬季物资,确实是抱着无可不可的态度。看样子,自己很有必要在给家里的书信中提到这点,好让自己的父亲明白:前线这儿的寒冷并不是夸张的战报,而是确有其事。但连他自己心里也没底,等信寄到的时候,这儿的情况会变得更糟糕还是有好转。 与天气相比,中央集团军群的指挥部还有同样担心的事情。在11月中旬,被风雪所阻滞的装甲部队,集结在离雷帝城不足两百公里的小镇外,遭到了路德尼亚军的突袭。这是自开战以来,路军方面初次发起主动进攻,并且收到了效果。在没有心理准备加上被风雪损耗过多的情况下,装甲部队不得不被迫后撤。甚至一度谣传奥军装甲兵总监加勒特上将在遭遇敌人袭击时阵亡的消息,虽然后来证实只是不实消息,不过这也能看出敌人的攻击带给奥军官兵的冲击之大。奥军的阵线,离雷帝城又拉开了一段距离。随着冬天那漫天飞舞的大雪,奥军士兵艰难地撤退到更外围的地区,静候着天气的好转。现在他们知道了,除了冬将军这个可怕的敌人外,现在,他们真正的敌人——路德尼亚军队也在可怕的严寒中,开始渐渐苏醒了。(未完待续) 第十四章 战地里的时装发布会(1) 隆隆的声音压过了风声,驶向了那一片白茫茫的大地。那些黑色的坦克,在白色的鹅毛大雪中,显得那样夺目。在坦克之后和它的两侧,那些穿着厚厚冬衣的士兵们弯腰前进,小心翼翼地观察着周围。 “轰”的一声,一团橘黄色的火焰包围了其中一辆坦克,紧接着,又有一辆坦克身上冒出火球。那辆坦克像浑身着火的怪兽,失去控制地向前冲,直到撞到旁边树林里才停了下来。从雪地里,冒出一个个白色的物体,纷纷朝面前那些冲过来的士兵们开火。有的士兵中弹倒下,旁边那个从坑洞里冒出来的脑袋看见了,赶紧在枪弹的掩护下,爬过去把对方身上那件大衣扒下来,还没忘记把那双靴子也拽下来。后面有人冲他大喊: “弗里茨,快下来!坦克!” 又有一辆坦克朝他们的阵地压过来,弗里茨充分动用他的四肢,像只大蜥蜴在雪地里爬行着,一下子滚进旁边那个坑洞里,避开了那辆坦克。在坦克过去之后,有人从事先挖好的坑里一跃而起,把zha药包塞进敌人的坦克里,然后赶紧跳下来卧倒。坦克里传出一声闷响,马上停了下来。有个士兵见状,拿着手榴弹就想跑上去好再给里面的人来一下子。一旁正在朝敌人的步兵射击的伊格尔扭头一看,赶紧喊道: “下来!下来!” 可惜已经迟了,坦克内部引发了第二次爆炸,将这架战车上半部分炸裂开来。那个冲过去的士兵也无法幸免,被火焰吞噬。不过更多的人根本没空去注意这些,在他们眼前,那些还活着的敌人才是他们的目标。 随着一个个步兵被干掉,那些受地形限制移动缓慢的坦克也成了活靶子。尽管有的火力据点被坦克兵发现而起用大炮轰掉,不过那些坦克的命运,却多半是被反坦克炮炸掉或是被地雷炸断了履带而无法行进,被敌人一拥而上,撬开炮塔盖往里面扔手榴弹。 这场战斗持续了不到四十分钟,没有了炮火的声音,风雪声再次占据了大地上空。艾吉把枪口垂下,打量周围,发现没有敌人可以再站起来了,这才走出他所在的堑壕。其他人也纷纷走出来,他们满头满脸是雪,因为之前一直躲在雪堆下面。为了这次伏击,三连的人花了不少时间才在这儿挖出这么些个可以瞒过敌人的坑洞。果然敌人没有防备,一下子中了他们的埋伏。 与之前的情况不同,那时他们常常是进攻敌人的阵地;而这个时期,却是敌人调转了枪头,不再撤退或是一味防守,而是开始进攻起奥军的阵地来。虽然这次他们取胜了,不过有些人心里也明白,一两次的胜利,并不能改变路军试着向他们发起冲击的事实。 欣克尔走过去用枪尖戳戳地上的路军尸体,冷不防却掉进一个雪堆里。看到他这个样子,杰奇也过去帮忙,可是他一个人力量有限,怎么也拉不起对方。亨利希一边拉着欣克尔的手臂,一边笑着说: “喂,欣克尔,雪好不好吃啊?” “就跟冰淇淋一样,你不如也来尝尝!” 欣克尔在两人的帮助下总算爬上来,他吐一口唾沫,把嘴里的雪也吐出来。虽说别的士兵在经过战斗后也是气喘吁吁,不过似乎谁也不如欣克尔喘得厉害。这个老兵坐在雪地上大口大口地喘着气,把枪揽在怀里。还有几个士兵在另一边检查敌人坦克的状况,发现没有生还者后,才回来向伊格尔报告。他们的排长正看着救护兵舒尔茨在救助那些伤员,舒尔茨走过去只看了那团焦黑的肉块一眼,就朝排长摇摇头,示意那个人已经没救了。伊格尔让他去救其他受伤的士兵。他看了看那辆仍然在燃烧在的坦克,又看了看那散发出浓烈气味的被烧焦的尸体,随即转过头,让其他士兵帮忙拉走反坦克炮和伤员。 艾吉走到他身旁,看了看那儿,问: “那是谁?” “二等兵路德维希,他来到战场只有不到两个月。” “是啊,不管我们怎么说,一上到战场就忘了教训只会往前冲,那么迟早跟他一样下场。” 伊格尔忍受住那股恶心的气味,将尸体身上那块被熏黑变形的士兵标识牌摘了下来。这样一来,就正式宣告四排又少了一名士兵。虽然在战斗中他曾经试图阻止这个士兵不要贸然冲过去,可惜并没能起到效果。这并不是伊格尔初次目睹自己的部下死亡,而且这样的事情对他们来说也是见怪不怪的了。在战场上,当一个人在你身边死去的时候,熟悉了这种死亡的人可能不会太难过伤心,而是变得麻木了。 一样是新加入部队不久的乌尔哈特,看到这可怕的情形,吓得一句话都说不出来。如果不是身边的萨克森推他一把,恐怕他还会一直坐在雪堆上,直到被冻住屁股。其实他跟别的新兵相比起来,还算好的了。有个新兵在刚才的战斗中连钢盔都忘了捡,抱着头躲在坑里。现在他才哆哆嗦嗦地爬起来,看着前面地上的尸体。亨利希把他拉起来,一边说: “戴上你的钢盔,不然的话你就等着脑袋开花吧!” 那个新兵什么也没说,他一下子钻进亨利希怀里,紧紧地抱着对方,嚎啕大哭起来。亨利希也由得他,只是拿着那个钢盔比划了一下,看到同伴偶尔投来他这里的目光,才做了个摊开双手的动作,表示他也没啥办法劝住对方。 结束了战斗,他们还得想法子把反坦克炮拉回到后面的阵地去。把自己人的尸体草草埋了之后,他们又踏上了往回走的路程。雪越下越大,风仿佛从来就没有停过似的,吹打在这些穿着单薄军装的人身上。回程的路一点也不好走,甚至比刚才的战斗更让他们感到棘手。花了将近三个小时,这队士兵才走完了这段原本只要不到一个小时就能走完的路。(未完待续) 第十四章 战地里的时装发布会(2) 回到营地上,士兵们可以休息,但伊格尔还得去向连长汇报战况。连部指挥所设在村子一间大草屋里,那儿才有全村里仅有的一个火炉——因为别的房子不是被烧光就是被大雪压垮了屋顶,根本没法住人。一进去里面,伊格尔就被迎面而来的热气弄得身上一震。对于一个刚刚从冰天雪地里归来的人来说,这样的温暖,已经是梦寐以求的了。不过伊格尔顾不上取暖,他向连长报告了刚才的战况、击毁敌人的坦克数量,我方的伤亡情况。连长这几天也被冻得满手是冻疮,但他那裸露的双手还得暴露在严寒中,指挥部下作战。他先向伊格尔表示祝贺,然后又说: “最近有一批物资要从后方运来,也许就有冬衣。四排还没有冬装,所以我打算让你们的人去领。” “那样的话太好了!这几天弟兄们几乎连睡觉都睡不着,总是被冻醒。能够有一件冬衣,起码也比现在强。” 伊格尔他们现在内里还穿着奥军的夏季军服,可是外头却穿上了敌人的军大衣——这是他们从战斗中抢来的战利品——只是军阶章和路军的军徽被摘掉了。没有自己的冬装,他们只好去抢敌人的。由于气温下降得太快,而他们又缺乏围巾护耳那些东西,所以只好用毯子床单代替。每人撕下一长条,像头部受伤的士兵那样用它来包扎着头和脖子,只露出一张脸。这样一来,他们起码不会一到室外就会被冻得难以招架。可就算如此,冻死冻伤,依然是奥军中的常事。如果冬装再不来,因寒冷而伤亡的人数会更多。 “是啊,要是有冬装的话那就再好不过了,可是现在还没法确定。回去替我问候弟兄们,让他们现在好好休息吧。” 伊格尔离开了连部,才一出门,那冷风吹打得他眼睛都眯了起来。他只好尽量把大衣的领子竖起来,好抵御夹杂着雪花的大风。 “嘶——咣”的一声,让本来在走着的军人们下意识地缩起身子,不过他们很快就又站直了继续自己的路,因为那声炮击并不是朝着他们这个方向来的,而是在离他们不远的前沿阵地上。伊格尔听着那炮声,知道是路德尼亚人朝他们的阵地发起了攻击。随着严寒的加剧,奥军的士兵都被冻得只剩下不到百分之十的行动力;可是那些路德尼亚人却好像突然活跃起来,最近一直朝敌人组织进攻。看样子,高地人果然是在寒冷的环境下长大的,伊格尔不禁这样想着。因为如果不是能够适应这样的寒冷,高地人也不可能在冬季如此活跃。 “再这样下去,别说是进军雷帝城,只怕是连防守阵地都有危险。” 伊格尔看着这漫天不曾停止过的大雪,心里越发沉重。在南部金圈那儿一无所获,之后不得不折返,又碰上大雨的肆虐。后来雨停了,可是更加厉害的敌人出场了——这个名为“冬天”的敌人,仅仅一露面,就促使奥登尼亚军队上下止步不前,而且损失了不少人员和武器装备。现在奥军从攻势转为守势,在很大程度上就跟天气的变化有关。 回到帐篷那儿时,艾吉他们正在烤火。大家尽量围在一起取暖,一个接一个地把一瓶略有点暖意的啤酒喝进肚子里。虽然不算热酒,但至于比冷冰冰的强。伊格尔坐在他们之中,接过那瓶酒,也喝了一口,然后就把它递给旁边一个头部被子弹擦破了头皮的士兵,好让这个伤员也能感受一点暖意。 “连长怎么说?” “他要我向大家表示祝贺,感谢你们阻止了敌人的进攻,而且没把那门反坦克炮弄丢。” 听到排长这么说,欣克尔从鼻子里哼了哼,权当是冷笑。他说: “那当然,还有谁会像我们这些傻瓜一样,花几个小时在外头挖好埋伏,还等在里面等上好久,为的就是杀死那些伊万们?我看要是我们胆敢不把那门炮带回来,连长才‘高兴’呐!” “好好休息吧,现在这情形,不知道前线的阵地会不会继续往后撤。那时候,我们又得转移了。” 伊格尔挪动一下靴子里的脚指头,他总觉得那双脚很不自在——可能已经长了冻疮了。士兵们之前也察觉到前线的情况不如以往,弗里茨留心听着外头,见没有什么动静,才说: “那些高地人好像是来真的了。他们怎么就那么有劲啊,难道这零下三、四十度的气温,他们就一点也不在乎吗?” “你在哪儿长大,他们在哪儿长大?”瑟格抱着他心爱的狙击枪,慢条斯理地说:“他们的血液一定是蓝色的,就像冰一样。所以这些高地人才能够在大冷的天里还这么如鱼得水,完全不怕被冻死。我敢说,他们就算是要解手,也肯定是外头解决的,因为不怕冷嘛!” 杰奇吃惊地瞪大眼睛。“你是说……那些高地人这么能抗寒?!” “完全有这可能。这个国家为什么在以前从来没有外敌入侵过,只有它侵略别人、没有人能战胜它,就因为它冷!曼尼亚以前那个皇帝不也一样,开头打得高地人落花流水,可是一过冬——全能的主啊!他们马上就像田地里的白菜那样,全蔫了!在那个时候,如果高地人不出来打仗,又怎么把曼尼亚佬赶跑?所以,那些伊万们一定是特别习惯寒冷,现在打仗,正合他们胃口!” “难怪他们之前越打越跑,没个章法,原来是怕热!”弗里茨可不管真假,他现在只想诅咒那些大冷天里还要与之作战的敌人们。“早知道是这样,就把这群野蛮人引到米德加尔德大陆南方的沙漠里,他们到时被晒得融化掉,咱们连仗也不用打,就能完胜了!哎呀,可惜呀……”(未完待续) 第十四章 战地里的时装发布会(3) 虽然畅想是非常美妙,可是现实毕竟是无情的,再怎么美好的想像,也无法让他们身上的重担减轻一些。伊格尔又跟他们说: “过几天会有一批物资从后方运来,可能会有冬装。到时你们就能穿上暖和又贴身的大衣啦。” 这个消息倒让人振奋,而且正是他们所渴望的。可是还是有人觉得不满,欣克尔按照他的方式,来对这个好消息发表自己的意见: “要是再早点,那就更好了!上头的人永远都是这样,动作起来总比前线慢半拍。” “是全军的物资都到了吗?还是说……” 艾吉显然知道现在全军上下能够配备冬装的部队少得可怜,所以他才有此一问。伊格尔摇摇头,低声说: “不,只是一部分运到而已。要想我们所有士兵都穿上大衣戴上围巾毛袜子,还不知得等多久。” “是吗……” 艾吉没再问下去,他已经明白,即使他们的状况可以在不久之后得到改善,但全军却依旧有大部分人还得用薄薄的衣服去抵挡严寒,这对于军队来说,可实在不是件好事。路德尼亚人的攻势没停过,而他们却还得为自己的冬装而担心。自从来到东部战场后,伊格尔头一次觉得,己方的军队在这方面上比不过敌人。 “要是再往后撤,咱们是不是直接要打道回府啊?” 亨利希对情况的估计总是那么乐观单纯,似乎对于他而言,战争没有胜负,只是结束与否,而结束就意味着回家。弗里茨一拍他的脑门,骂道: “醒一醒吧!现在退回去,伊万们就会跑进咱们的大陆里兴风作浪。到时候,别说是大城市,哪怕是像你家乡那些小村子,同样被遭路德尼亚人毒手!不想没了你的家,就得打跑那些野蛮的伊万斯基们!” 对于路德尼亚人的观感,奥军士兵往往是划分为两派。一派是不屑去接触,而另一派则没这个忌讳。后者觉得路德尼亚这儿的老百姓人好,又朴实厚道。可是对于路军的感觉,不管是哪一派都是一致的,那就是他们的敌人都是些凶残野蛮的禽兽,不会有任何人道主义或是善良的存在。要是落在他们手里,那可真是生不如死,所以在战场上有的士兵负伤后来不及撤退,担心自己会被路军俘虏,多半会选择自杀了事。士兵们都觉得,要是让这样的军队进入米德加尔德大陆,那么其所到之处,必定生灵涂炭、哀鸿遍野。 “那可不行,亨利希,仗还没打完呢。” 听到伊格尔这么说,亨利希这才失望的低下头。他不是不想打仗,只是想家了。其实这儿所有人都想家,只是忍着不说。在风雪与战火的折磨下,那种思家的情绪,在士兵的心中越发高涨。乌尔哈特自言自语地说着: “不知我家那儿今年下雪了没有?” 没人答话,但并不表示大家对这个话题不感兴趣。相反,他们都各自想着自己的家、想着当地的天气、想着他们的亲人。伊格尔想起妈妈和弟弟妹妹们,他用双臂把自己抱得更紧点。在上战场之前,他跟弟弟妹妹们告别,在那时,最年幼的妹妹苏茜天真地问他,是不是过几天就能回家。没想到现在,一晃已经过了半年,可是战争仍在继续,而归家的日子却依然遥遥无期。 “苏茜、威廉、莉莲、科罗琳、科迪莉亚……还有凡妮莎……妈妈……” 伊格尔略带惆怅的想,不知自己真的有机会回去,弟弟妹妹们还能不能认出自己这张脸。凡妮莎倒还好,因为她毕竟是个小少女了。可是其他孩子,现在不是在学校里,就是在家里的育儿室里,听着教师的训导,学习外语和钢琴。他们会知道自己的兄长此时在前线做些什么呢?他们会想起自己吗?可能会想起,不过思念的程度可能会与妈妈的那种挂念有些差距。或许只有妈妈才能真正理解,自己在前线这儿过的到底会是怎样的日子。 时间进入了创世历1086年11月下旬,奥登尼亚军队所盼望的好天气并没有出现。相反,大雪已经下了持续超过三个星期。厚厚的积雪覆盖了大地,将它本来的面貌都埋藏在下面。奥军的绝大部分坦克和装甲车辆都已经没法行驶,自然也没法参加作战。原本在米德加尔德大陆上各战役中威风八面的装甲兵们,此时却只能抱着双手取暖,一边诅咒老天爷的不厚道,一边无奈地看着其它兵种的士兵们在忙这忙那,而他们却只能坐壁上观。 路德尼亚的首都雷帝城附近地区,气温依然在下降。奥军的士兵们已经不会再去问身边的战友“今天几度啦?”,因为他们知道,只要气温一天没上升,那他们的苦日子就还没到头。反正都是冷,对于大部分仍然穿着夏季军服的士兵们而言,下降五度还是下降十度,感觉也差不多。他们拿这样的天气毫无办法,只能硬着头皮撑过去。可是更要命的是,即使在这样的天气之中,他们还得进行战斗。那其中的困难,简直无法用语言去述说。而且他们非常羡慕他们的敌人,因为他们不仅有厚厚的冬装、能抵御冰雪的暖和靴子、枪拉得开栓、坦克也可以照旧行驶。看着敌人们精神抖擞,士兵们在私底下向自己身边的朋友抱怨说: “为什么伊万他们好像完全不怕这种天气似的,我们这边才刚下雪,大伙儿就全冻瘫了!” 现在他们才认识到,他们面前的敌人,并不是一盘散沙。恰恰相反,路军那强大的后勤支援以及他们对本地气候的熟悉等有利条件,现在才开始显露出来。 在盼星星盼月亮地盼了好几天后,从后方铁路上运送来的物资总算到达了前线阵地。当伊格尔带着人去把那些冬装领回到排里的时候,一哄而上的大家看到那些冬装的模样,全都愣住了。他们你看着我,我看着你,好像都不相信自己所看到的东西是不是真实的。四排排长看着他们这种表情,颇为无奈地一笑,说: “听连长说,这是大后方的宣传部经过宣传,才募捐回来的。已经是第一时间就往这儿送了,现在没有别的选择,总比冻坏的好。” 四排的士兵们还是瞪着那些冬装,但谁都没有欢天喜地的拿起来就穿。因为摆在他们面前的,是一堆花哨艳丽、色彩缤纷的女用大衣,其中还有帽子和围脖,甚至连护耳都有。这些大衣的面料和剪裁倒很高级,而且不是貂皮就是水獭皮,看上去非常暖和舒适。不过要把它们穿在身上,对于这些士兵来说,依然是个棘手的问题。欣克尔拎起一条黑白相间的围脖,又看看一件同色的大衣,摸摸上面那柔软的皮毛,嘴里啧啧有声地说: “全能之神啊!铁路那边没搞错吗?这真的不是给某个将军的夫人送去的,而是给我们的?”(未完待续) 第十四章 战地里的时装发布会(4) 小鸭杰奇瞪着那些漂亮的大衣,他好像自出生起就没亲眼见过这些漂亮服装似的,看个不停。直到弗里茨拍了他一把,他才如梦初醒,对身边的人说: “这些跟商店橱窗里的那些大衣差不多,而且好像还要漂亮。我们——真的要穿吗?” 大家无言以对,谁也没有勇气把这些穿在身上——尽管他们都已经冻坏了。伊格尔见众人犹豫,他想了想,挑了一条黑色的围脖,解下自己那条用床单制成的临时头套,把这条跟军服颜色完全不搭调的东西系上去。大家见排长带了头,于是也纷纷效法,将那些冬装披在自己身上。艾吉随便给自己拿了件大衣,然后又递给伊格尔一件。后者本想不要,因为他想把暖和的大衣让给士兵们,不过还是拗不过对方,只能先收下。伤员们或是身体上已经有许多冻伤的士兵们,拿到了最暖和的大衣,他们虽然在开始时觉得特别别扭,不过穿在身上后就不想再脱下来,因为确实很暖和。其余人也分到了大衣,他们各自穿着一番后,再看看彼此,都忍不住哈哈大笑。每个人的模样都显得十分可笑,有的人戴着钢盔,底下却是一条紫色的艳丽围脖;有的人里面露出军服的肮脏领子,外头却是一件条纹大衣。看到队友这副不男不女的样子,谁都倍觉好笑。这是自路德尼亚气温急剧下降以来,他们头一次笑得这么开心。 “妈呀!瞧瞧你……瞧你这样儿!” 弗里茨看着个头最壮硕的亨利希非常费劲地把一件豹纹大衣穿起来,笑得几乎岔了气。亨利希看看自己,无奈地耸耸肩膀,之后他看到弗里茨那装扮,同样是笑得止不住声。因为对方身上也穿着一件黑白纹路的大衣,十分滑稽。他边笑边指着对方说: “主啊……这儿、这儿怎么会……怎么会来了一只母牛?太好啦……我、我正想喝点新鲜牛奶呢!” “女人的衣服真可怕……”艾吉看看自己身上那件大衣,也是一脸苦笑。“她们好像穿什么都非得弄得这么花哨,什么豹纹啦、斑马纹啦、还有乳牛纹……咱们都快成动物了!” 欣克尔才不管这么多,他穿着一件长过膝盖的灰色大衣,上面的皮毛又细又密,让人觉得非常暖和,只是这样的后果就是让他看起来跟一棵松树差不多。他抱着胳臂,看见杰奇很艰难地脱下里面那些用床单或是毯子做的布块,便来帮忙。他一边替对方穿上一件黑色貂皮大衣,一边笑着说: “哎,现在要是有谁进来咱们帐篷里,准以为是走错了地方呢!瞧瞧咱们这样子,不像是当兵的,倒像是那些模特!” 大伙儿哄然大笑,弗里茨故作优雅妩媚地甩着大衣的下摆,模仿女人走路的姿势,嗲声嗲气的说: “欢迎各位今天来参加位于王家饭店举行的全新冬装展示会,今天的新式冬装,将由奥登尼亚禁卫军旗队装甲师第一装甲轻步营第三连第四排的诸位傻瓜来为您们展示,敬请欣赏他们的表演,请鼓掌!” 帐篷里笑声不断,大伙儿似乎忘记了之前的种种不快和煎熬,拿他们现在那样子开起玩笑来。伊格尔也笑个不住,身上因为受到寒冷折磨而产生的不适,仿佛也消退了大半。能看到弟兄们能穿上暖和的衣服,重拾笑声,他就觉得非常高兴了。艾吉看着他们装腔作势地表演,一边向伊格尔嘀咕道: “嘿,这些穿起来是暖和,可到了外头,别的排会不会把我们当女人看啊?” “现在只要暖和就好,没办法。” 艾吉点点头表示赞同,不过眼里的神色却始终不怎么轻松。“为什么后头一宣传,那些阔太太们就捐来衣服,现在已经送到前线来了。可原本部队里该预备下的物资还是迟迟没到,连个影子都没见着。真不知道后勤部那帮家伙到底是干什么吃的!” 年轻的排长瞥了他一眼,也不知说什么好。的确,跟外界比起来,后勤部一直没法将冬季物资送到前线,这无疑已是失职了。现在,前线的士兵们甚至只能倚靠大后方那些捐来的女人大衣御寒,这更让人哭笑不得的同时对军队后勤部感到失望。 开始的时候,众人这种打扮,都有点不好意思到外头去。万一被其它连队的士兵们看到了,不笑掉大牙才怪。身为同道中人的他们,自然清楚士兵那张嘴的杀伤力有多大。不料到了外头,他们看见对方,都指着彼此笑个不停。因为别的连队也一样,都穿上了各式各样的女用大衣。他们现在不像一支军队,倒更像一支拙劣可笑的时装表演队伍。 当伊格尔看到坐在冻僵了的坦克上的米歇尔·卡洛和他的坦克乘员时,也几乎笑得连路都没法走。因为那位一向英气过人的坦克车车长,现在裹在一件臃肿的紫蓝色大衣里,呆呆地坐在自己心爱的坦克上,面无表情地瞪着每一个路过向他投去笑声和嘲弄眼神的人。而他的坦克乘员也好不到哪儿去,不是穿着女式大衣就是戴着暖和但过于华丽的帽子,十足的异相。米希倒没有瞪着伊格尔,只是向对方投去一个同病相怜的眼神,仿佛在说: “没想到咱们现在都成了这副德行了!” 伊格尔朝他点点头,一回头,脸上就笑得咧开嘴。其实在各自眼里,他们都显得十分可笑,只是看到对方这个模样,没人能忍得住笑意。 跟下级官兵们暂时的开心不同,中央集团军群的指挥部中,却是笼罩着阴云。在进攻雷帝城外围的城镇中,集团军屡遭败仗,而且敌人的攻势一天比一天猛烈。眼看着气温依旧,中央集团军群的总司令德克元帅急得嘴上起泡,吃也吃不好,睡也睡不着。他担心士兵们的安危冷暖,更担心敌人的进攻。他们都明白,现在想要按计划攻下雷帝城,只能是痴人说梦罢了。然而更让他们忧心的是,从大后方传来指示,要求他们务必在三天内进攻到雷帝城城下,以达到首相在新年前夺下敌国首都的命令。 在进攻受阻与严寒的多重困扰下,奥军的攻势根本无法组织。在遭遇到敌军的强大反击与目睹前线装甲师的众多坦克因寒冷而无法行动后,装甲兵总监加勒特上将不得不宣布,军队撤退。这是自乌里尼亚战役以来,奥军的精锐装甲师头一次从己方的防线中撤下。“七日战争”计划,也从原先的三到四个月时间,正式拖入到了第八个月。(未完待续) 第十五章 慢性自杀(1) 创世历1086年,离新年已经不到一个月的时间,路德尼亚当地的气温突破了零下五十度。奥登尼亚军队中的车辆几乎全部瘫痪,日常的武器装备有搬运上阵地,只能靠人手去推。在如此之低的气温下,连马匹也被冻僵了。为了不浪费资源,也为了确保士兵们不至于老饿着肚子,上面发布命令:如果战马死亡,可以将马匹当作伙房的粮食供应。于是,在冰天雪地中,那些冻得直打哆嗦的士兵们,吃着粘糊糊不知是什么味道的马肉,一边提防敌人的进攻,一边盼望天气能够好转一些。 虽然冬装要比底下的士兵整齐些,不过指挥部的将领们,却一点也不觉得好受。他们在尝试进攻雷帝城外围的城镇时遭到了敌人的猛烈袭击,这让他们十分吃惊。因为在之前的战斗中,路军军队从来没像现在这样,能够组织起如此有效而且强力的反击,甚至迫使奥军的阵线不得不往后撤。与此同时,在奥军的左右两翼,也遭到了路军先锋部队的冲击。虽然暂时仍能够抵挡,可是根据那儿传回来的可靠消息,路军的后援正在源源不断地赶往那里。要是再这样下去,奥军又将陷入一场持久的消耗战,这可不是德克元帅及其幕僚们所希望看到的。 在中央集团军群位于雷帝城约一百二十公里的总指挥部内,负责与前线阵地通讯的士官们简直忙得连喝口水的时间也没有。因为每隔几分钟,前方就会传来电报和电话,报告那儿阵地目前的情况。而这些消息之中,几乎所有都是在报告他们的阵地遭到敌人的进攻,或是与敌人的战斗陷入了胶着状态,总之是没有一个好消息。当那些通讯员将电报或电话内容传达到德克元帅手里的时候,那位老人不由得拿下伴随了他三十年的老式眼镜,盯着纸条上的内容,紧皱着眉头。 “阁下,现在两翼都受到敌人的进攻,而且他们的支援从来没有停止过。我们到底该怎么办?” 德克元帅看着自己的参谋长与幕僚们,他们也跟他一样,都是好长时间都没休息过,一脸倦容加焦急忧虑的神情。老元帅疲惫地叹了口气,说: “我们如今已经无兵可派。之前集结的五十个师,现在都分布在战线上,有的被敌人挡回来,有的则被敌人打得后撤。我手里除了指挥部周围不足一千人的小股部队,根本没有别的部队可用。还能怎么样,只能让他们全力抵挡敌人的攻势!” 德克元帅的参谋长吞了一口口水。“那要是损耗过大,我们的人无法抵挡……” “……”德克看着自己的手下,虽然脸上神情严肃不过眼中也闪过一丝无奈。“这将交由前线指挥官决定。如果损伤过大,那也只能先命令部队撤退,到后方的据点再组织攻势,建立起有效的防线!” 看着部下得到自己的肯定,打算去向下面发布新的命令,老人在心里沉重地叹了口气。他知道,在这个冬天想要拿下雷帝城,已经不可能了。 前线的忧虑与焦急就像路德尼亚漫天飞舞的大雪一样,从来没有消失过。可是这样的情绪,却没有传达到大后方去。与之正好相反,在米德加尔德大陆那安全无忧的最高统帅部内,首相及他的幕僚们,正在制定最新的进攻计划,务求在新年到来前,让路德尼亚的首都,成为奥登尼亚军队的囊中物。 由于天气转冷,所以首相没有留在靠近乌里尼亚的虎山营内,而是抵达了位于奥登尼亚国内与兰尼亚边境接壤的阿特拉斯山脉脚下,另一个著名的大本营——鹰营内过冬。这儿虽说是位于米德加尔德大陆最高的山脉,可是常年气候温暖宜人,是个理想的渡假胜地。每一年,奥登尼亚神圣帝国的第一掌权者,都要来到这儿,与他的亲信们共同渡过新年。 在鹰营内,卡尔·海因茨与陪同他的将领们一起,为在路德尼亚中获得赫赫战功的军人颁发奖状和勋章。每走到一个军官或士兵面前,海因茨都会亲自询问对方的状况,对获胜有没有信心之类的问题。而当每个前线将士回答有信心时,他都会不由自主地露出满意的微笑。可能他并不知道,早在这次接见之前,这十几个将会获得与首相见面机会的军人,就被副首相集中起来,要求他们绝对不能说出首相问题以外的话语,而且首相问到什么,他们就必须按副首相的交待去说。这样一来,自然能令首相本人满意,可是获得受勋的军人们是如何想法,那就没人在意了。 在为前线将士颁发完勋章后,海因茨跟一直伴随在他身边的空军元帅说: “我已经听说了,在您带领的空军中,又有不少了不起的飞行员打下了敌人的战机,其中有的总击坠数量已经超过了六十架,真是可喜可贺。为了表达我对空军的敬意和对您的祝贺,为他们受勋的仪式,就由您来代替我进行吧。请您一定要向那些勇敢的飞行员们转达我的敬佩之情与祝贺,我为他们感到自豪。” 雷纳·伯纳特高兴的满脸红光。要知道,在奥登尼亚国内,哪怕是在军队中最高位的国防部部长,也没有得到过能代替首相替人受勋的荣耀之举。这自然令这位体重日益加深的空军元帅喜上眉梢。为了哄得对方更加高兴,伯纳特打铁趁热,向对方说: “两年前,您曾在首相府接见过我们空军的年轻人。里面有位您很赏识的来自琥珀堡的飞行员,他如今也已经成为了拥有超过四十架敌机击坠纪录的王牌飞行员。不久前我才向前线签署了嘉奖令,将三枚金质月桂叶神圣三角骑士勋章送往前线去,那个年轻人就是其中被授勋的飞行员之一,很快就要被上级授以此等荣誉了。这全都多亏于您当初对他的一番鼓励呀!” 海因茨停下脚步,他想了想,马上就明白对方所说的那个飞行员是谁了。只见首相又笑了一笑,说: “真是这样的话,那可是我军之福!也是您这位空军总司令的功劳,在你们空军之中,这样的好小伙还有不少,可惜呐,我没法一一接见。不过即使只是见过其中一小部分,都能感觉到他们是好样的。也请您对尤特里希——啊对了,他现在是什么军衔了?”(未完待续) 第十五章 慢性自杀(2) 在得到空军元帅的回答说是中尉后,海因茨莞尔一笑道: “恐怕不久之后,他还会以更高的军衔接受勋章呢!而且,说不定这个小伙子跟他的同袍们,就会接连获得更多宝剑等级以上的骑士勋章。” 之后,他又看着伯纳特,对这个兴奋的胖子说: “也请您向尤特里希中尉转达我的问候,我对空军有他们那样的人才感到无比骄傲,并且希望这样的人才会越来越多。” “这是一定!空军的小伙子们能够得到您的问候,他们一定会更加努力作战,为帝国争取伟大的胜利的!” 他们走在半山别墅外的超大露台上,有说有笑,而其余将领和官员则跟随在他们身后,亦步亦趋。在这里,人人根本感觉一到如今是十二月,阿特拉斯山脉的雄壮躯体,为这儿挡去了大部分由东部和北部吹来的寒风和冷空气,使得这儿四季如春。不过要说到所有人的心情都跟首相以及空军元帅一样,都像这样的气温那样良好,这恐怕有点强人所难。有的将领跟前线一直保持着密切联系,所以对那儿的情况也是颇为了解。在得知前线的攻势屡屡受阻、敌军的威势却一天天高涨后,他们再看到兴高采烈的首相和他身边那群更加得意洋洋的下属后,心情只会越发糟糕。 12月7日,鹰营这里的欢乐气氛被前线的战报破坏了。在得知奥军阵线被迫后撤时,首相的脸色之坏,让所有在他面前的官员都不敢抬头看对方一下。在作战地图上确认过他的部队如今已经撤到离雷帝城更加远的地区时,首相马上下令如今最高统帅部以及陆军司令部前来商讨应对之策。鹰营内的守卫人员也不敢再像往日那样忙于准备新年的屋内装饰,人人都不敢说笑聊天,而且不时留意着在会议室那边有没有传来什么消息。送咖啡进去的副官,一打开会议室那两扇具有隔音功能的大门,便听到帝国的首相在里面朝他的下属们大吼: “……撤退了这么多!而且连敌人的进攻也没法抵挡!这还是我们帝国的精锐之师吗?!我们的陆军到底在干什么!任由之前的战果流失,简直是把流血流汗才得来的土地又双手送给路德尼亚人!这为什么跟前面的战报完全不一样!有没有人能告诉我,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呢!” 室内一片寂静,不过并不表示一个人也没有。相反,那些将领和官员们站在首相面前,大家浑身直冒汗,神情尴尬,却又不知说什么才能平息首相的怒气。由于在前些日子里,大本营所收到的战报中,基本中只是报告夺取了某某城市、攻下了某处重要阵地,打通了往那里的要道之类的好消息,所以首相一直深信,他的部队将在不久之后夺得雷帝城,作为新年的礼物呈献给他。可是谁能想到,如今雷帝城没拿到,而奥登尼亚的军队却一撤再撤,毫无进展。这当然令海因茨大发雷霆,他觉得自己被骗了。可是也许连他本人都没有想到,正是因为情况突变得厉害,再加上部队损耗过大,才导致前线指挥部不得不命令军队后撤;再加上与大后方联络的军人都担心会引来上级的怒火,所以才尽量把不好的消息延后。如此看来,这些责任,也可以说是海因茨本身造成的结果。他相信冬季物资已经运送到前线——实际上却是一点动静也没有;他相信前线如今正在一日千里地进行着他的计划——可是前线的军官却担心他的怒气会让他们进退两难所以只好先用好消息来传回去。海因茨的怒气是有道理的,不过说起来也全跟他有关。 只是奥登尼亚神圣帝国的首相当然不会承认这一点,他也确信这完全是前线的责任。在被他问到之后,三军指挥司令部部长觉得自己应该有必要出面,所以他看向首相,回答道: “正如电报上所说的那样,阁下,前线将士如今正在受到严寒与敌人的双重阻击。他们能够在那样恶劣的天气下击退敌人的攻势,就已经是万幸的了。敌人装备精良而我军却得挨饥受冻,作战力被大大削减也就不足为奇了。” “即使路德尼亚的天气再恶劣,他们也必须守住!不能撤退!这是绝对不允许的!”卡尔·海因茨并没有因为对方的回答而变得情绪缓和下来,他反倒更加怒不可遏,根本无法接受这个现实。“接通前线,我要亲自跟布劳契通电话!” 布劳契是奥登尼亚陆军总司令,在不久前才晋升为元帅。在曼尼亚战役时,他指挥陆军部队取得了赫赫战功,还曾经得到过首相的公开表扬。如今这位元帅正在前线指挥作战,已经有好几个月都没有回来过米德加尔德大陆的土地上。西格蒙德元帅想到那位僚友的处境,又看到首相如此可怕的脸色,他心里想: “看样子布劳契即使在前线,日子也不好过呀!” 电话接通后,首相一把从副官手里夺过话筒,与前线的陆军元帅交谈起来。说是交谈,其实在鹰营会议室内的众人,都只能听到他们的首相不时朝着话筒大吼,简直是在训斥对方。虽然陆军总司令的声音没人听到,不过他们都清楚,对方此时肯定是带着十分难看和无奈的神情,边挨首相的骂边为自己辩解。不仅是陆军的将领们觉得难堪,连刚才在散步时一脸得意的空军元帅伯纳特,在看到首相生气时,也不住用手帕擦拭着自己额头上的汗珠。卡尔·海因茨不是时常发火的人,可是只要他一生气起来,那么谁说的话都没用。这些在奥登尼亚权倾一时的人物,此时都不约而同地选择了沉默的方式,好为自己在首相面前可以明哲保身。(未完待续) 第十五章 慢性自杀(3) 通话结束时,首相的声音才稍微降低了一些。不过从他猛地把话筒摔到电话上的势头可以看出,他根本还没有消气。海因茨走到地图前,十分专注地观察着雷帝城周围的标记,当他越看清楚之后,那股怒气也更加难以抑制。他像一头困兽似地在室内走来走去,双手下意识地甩动着,一边咬牙切齿地说: “……三个星期……只有三个星期,连一个月都没有,防线竟然后撤了这么多!两百、三百……再这样下去,不到一个月,又得撤回到大陆边界线上了不是吗?!德克他们到底是怎么想的,为什么不调动部队去增援?任由路德尼亚人把他们的部队投入到进攻我军的攻势中……‘坦克已经开不动了’……这怎么可能!我军可是拥有全大陆最多坦克的军队,为了加强我军的装甲优势,在战前我就命令工厂制造了许多新式优良坦克,现在它们应该发挥作用!我们没有后撤的空间!要再组织起来!再组织!集中兵力,打垮敌人的主力部队,然后再配合两翼的集团军,对敌人进行围歼!我们要彻底打垮伊万斯基和他那支腐败无能的军队!” 卡尔·海因茨越说越气,当他脚步刚停下时,他的左手就毫无征兆地砸在面前那张气派的桌子上,震得那无辜的桌子颤动起来,连桌面上杯子里的咖啡都出现了波纹,一圈圈地散开。没人敢接过话碴,因为大家都知道现在谁一开口准倒霉。 在勉强调整一下自己的情绪后,首相转而看向自己那群集体沉默的官员们,向他们宣布道: “从现在起,撤消瓦尔格·布劳契的陆军总司令一职,在没有找到合适人选替代的情况下,这个职务将由我暂时担任。向中央集团军群的指挥部发出命令,绝对不能后退,违者将予以严厉处罚!我军必须确保己方的阵线,如果是之前曾经后退的部队,那么现在就要再以当地的据点作为阵地,重新对敌人展开反击。我们一定要、一定要把敌人打回去!无论如何,这个冬天里,我就要听到我军将士已经成功占领雷帝城的好消息!” 众人齐声应是,都表示一定全力支持首相的作战计划,务求早日获胜。作为布劳契的上司,西格蒙德则面露为难之色。他试着向首相表示道: “此次进攻不力,虽然是布劳契的责任,但我身为三军指挥司令部的长官,也负有不可推卸的责任,所以我请求阁下,也将我降级……” 可是首相只是一挥手,表示没这个必要。“您并不是负责直接指挥之人,所以我只会惩罚有责任的人,这点您无须担心。不过,我不希望再看到类似的情况发生,不然的话,我真的非常质疑陆军部队的作用,这一点,也请您记在心上。” 三军指挥司令部部长低下头,以示自己完全明白和了解对方的意思。他知道,首相对陆军不满久矣,现在爆发出来,也并不完全是因为前线撤退的缘故。而自己一向倾向于陆军,想必首相也心知肚明。如今说这番话,就是暗示着如果陆军再次失利,那么不仅是陆军元帅地位岌岌可危,恐怕连三军指挥司令部也将不复存在。一想到这个后果,西格蒙德只觉得后背一阵潮热,汗水把自己的衬衣都打湿了。跟对禁卫军、空军的信任不同,首相一直对陆军颇为微词。而由于为陆军作出种种担保和辩解,如今连三军指挥司令部也变得处境不妙起来。作为它的最高长官,西格蒙德当然不愿意看到该部被首相彻底遗弃。他同时也希望,陆军可以在前线争取更多的胜利,好让首相能够对传统的陆军有所改观。 “在这份电报中,第一装甲集团军的加勒特和指挥第四装甲集团军的赫普都进行了撤退。他们也被免职了!我不允许在我的部队里,出现不倾尽全力取胜的军人!” 西格蒙德听着,脸色越发难看。他已经没有心思去留意周围的官员有没有谁朝他露出嘲讽的笑意,或是象征性地表示安慰。再往下听,首相所颁布的新任前线装甲部队指挥官,都是他的心腹,要不就是原禁卫军的高级将领。西格蒙德知道,这是首相以实际行动来表达他对陆军的不信任。对方完全不相信他们所说的关于前线将士受灾、无法进行作战的话,而是认为这是陆军在为失利找借口。然而事到如今,不管他再说什么,首相都不会听进去。所以西格蒙德只好先答应下来,并且作出尽量让对方满意的姿态。他这样做也是为了保存陆军在最高统帅部的发言权以及三军指挥司令部的地位。要是连他们这些声音都消失了,那么最高统帅部将会完全被胜利党以及禁卫军的人所统治,这绝对不是西格蒙德那一派传统陆军将领所乐意看到的场面。 在所有前来参加会议的官员中,只有少数人是跟西格蒙德一样,为陆军感到担忧。更多的禁卫军和胜利党官员,则在一边跟随着首相的口吻责备陆军的无能时,一边为他们的人能够登上前线指挥官的位置而兴奋不已。要知道,如果他们的人能够在前线获得重大战功,奠定他们的位置,那么日后他们的人自然就更能名正言顺地取替传统陆军派的人物,全面接管奥登尼亚军队了。他们对作战行军的事情知之甚少,但是对于权力,却是当仁不让。能够再将军队全面据为己有,那么胜利党就能更加稳如泰山了。 在接二连三地向前线发去多道命令的同时,首相根本连提都没提到过有关冬季物资的事情。他倒不是忘记了,而是在他看来,这件事情早已得到解决,不必再多说。现在对于帝国最重要的,就是如何中止撤退,重新杀回到雷帝城外。军需处处长皮埃尔拼尽全力,好不容易才让阻碍多时的一批物资运上前线的铁路,而看到他如此努力后,军方后勤部部长却对他这样说道: “亲爱的先生,您何必如此担心呢,在前线那儿多的是东西,我们的士兵不会挨饿受冷的。您最好还是把心思放在平常的工作上,那样就可以了。要是您累坏了,首相要找您商量事情您没法去,那个责任我可担待不起。” 皮埃尔已经没法跟身边的人说,前线的物资如今堆积在刚跨过大陆边界线不远的地方,离前线还远得很。不仅负责此事的后勤部的人不会相信——因为他们确信自己已经尽力了,没法运到前线士兵手里,那是前线的人的责任;而首相跟他身边的人也不会相信——因为负责此事的后勤部又确认已经把物资送出去了。他们哪里想到,就因为这股过于严重的官僚作风,导致运给前线的冬季物资难以输出,再加上铁路系统的落后,更使得本已恶劣的情况雪上加霜。即使皮埃尔明白个中道理,但以他一个人的能力,也起不了什么作用。他也只好尽自己的一分力量,好为前线的军队解燃眉之急。(未完待续) 第十五章 慢性自杀(4) 跟去年奥登尼亚空军在昂尼亚上空的作战一样,部队陷入了持久战中。而且由于上级的估计不足,导致了人员的过多无谓损伤——这些损伤如果之前是有准备的话,那么是可以有效避免的。而且比空军那时的情况更为严重,现在是陆军主力部队都受到如此多重的牵制。如果说去年是奥军空军在敌国上空慢性出血而导致最后的失败,那么此时的奥军主力地面部队倒不算是出血,只是在一点点地试图挣脱敌人套上自己脖子的绳索。 大后方的人无法感觉到那条绳索的束缚,可前线的军人们却无法视若无睹。12月10日,在全师只剩下十来辆坦克可以行驶的情况下,禁卫军旗队装甲师接到命令,向东前进,为处于包围圈中的第19装甲师解围。该师四日前被路军突袭,由于兵力早在寒冷中损耗甚大,再加上敌人的突然袭击得手,所以该师一直无法组织起有效的突围行动。再这样下去,一步步收窄其包围圈的路军必将他们一口吞下。在得知此命令后,旗队装甲师师长迈尔中将带着一脸愁容看向草屋外那漫天风雪。由于这场可怕的严寒,已经使得他指挥的装甲师中有九成的坦克都无法动弹。而如今他们还要肩负起拯救友军冲出重围的任务,他们的压力可想而知。 但是即使面前有着再多的敌人、再可怕的天气,命令一下达,他们就必须出发。没有大批坦克的支援,救援行动自然就落在了该师中仍能行走作战的步兵身上。而坦克营的人是如此,现在没有了装甲车辆,他们只能先充当一回步兵。 数个装甲轻步营的人穿梭在路上——其实说是行军,真实的情况是一路上都不得不与齐腰深的大雪作战——途中不时有人一脚踩进软软的雪坑里,然后又在自己的努力和战友的帮助下爬上来。师长迈尔亲自负责指挥此次行动,他坐的坦克被大雪阻住了,他就干脆下车来,跟士兵们一起步行。看到师长也参与作战,这使得士兵们都受到了鼓舞。大家虽然走得非常辛苦,但谁也没有停下来。在行进途中,艾吉碰了碰伊格尔的手臂,示意他看看后面。伊格尔扭头,费力地从一片白茫茫的雪花中看向自己身后。在那儿都是他们自己人,不过也有别的营的人。 “坦克兵……他们也来了。” “没了坦克,希望他们也是出色的步兵!” 艾吉这样说可不是开玩笑,因为在接下来战斗中,他们之中的坦克少得可怜,想要帮助友军突围,就必须靠步兵的力量了。伊格尔回过头,继续吃力地在风雪中前进。每个士兵都带着武器,有的还得扛着沉甸甸的重机枪、或是三四个人一起推拉着一门火炮,在这样的天气中,他们的辛苦不言而喻。 在来到目标地点约两里路的时候,全军没有贸然前进,而是进入了树林之中,向前方观察情况。根据情报,在前面就是敌军的阵地,再往前走,他们就会与敌人短兵相接。所以在此之前他们要对那儿的情况进行观察。不过伊格尔并没有从望远镜里看到有路军的踪迹,废弃的村子里一个人也没有,只有几栋着火的草屋屋顶在冒出浓浓的黑烟。 这时,师长迈尔来到第一装甲轻步营中。他走到伊格尔身旁,用自己的望远镜观察前面的形势,一边问: “有发现吗?” “暂时没有,长官。” 迈尔放下望远镜,他是奥登尼亚军中目前年纪最轻的师长——只有三十四岁——虽然拥有着与同龄人相比更大的荣耀的职权,不过这也意味着他的身上背负着更加沉重的使命。他看向他的士兵们,说: “必须前进。敌人很有可能就藏身在村子里,但我们得突破封锁,进去把自己人救出来!” 旗队装甲师的少数坦克再次启动,冲向村庄。而在两翼,包抄向那里的士兵们则一边留神四周的情况,一边赶紧往里面冲。还好,他们并没有发现敌人。在绕到村子北边的时候,有一小队士兵发现人的踪影,正想举枪,却发现那正是他们要找的第19装甲师的人。在得知这一发现后,伊格尔还有另外几个连的军官都带着他们的人,来到友军藏匿的地点。在经过一番简短的询问后,他们才知道,原来第19装甲师的人在经过凌晨的努力突围后,剩下的人都逃到这儿来。而在他们身后,还有两个师的路军在穷追不舍。伊格尔看到,第19装甲师的许多士兵伤的伤倒的倒,有的连走也走不动,只能用绳子拴在一块门板上,由别的士兵拉着走。他们谁也不想落在敌人手里——因为对奥军军人而言,一旦落在路德尼亚人手里,那就意味着生不如死——所以一看到援军出现,该师师长激动的狠狠拥抱着迈尔,表示哪怕是爬着,也要跟他们一起冲出包围圈。迈尔向他们表示,自己来到这儿,就是为了带他们离开的。他甚至还开玩笑似地说: “我们两个师合起来的坦克现在超过三十辆,起码有些胜算。” 这当然是安慰对方的了,事实上第19装甲师的坦克也是少之又少,一路突围,有的坦克只能丢弃在路上。一个是由于严寒,一个则是由于战斗损耗,两支装甲师,如今都变得名不符实,但所幸的是,他们的士气犹存。 在救出19装甲师的人后,旗队装甲师负责殿后。伊格尔带着手下的弟兄们在村中的道路埋设了地雷,如果敌人真的从这里追赶而来,那么这些起码能阻挡他们一下。他们也紧随大部队之后,迅速撤离了那里。 虽然在救助友军上取得了实际成效,可是这一路上,他们中的不少人都不觉得高兴。这是自开战以来,他们的部队头一次遭到敌人如此包围,而且损失惨重。虽然逃得出命来,不过也并不表示他们取得胜利。伊格尔他们开始感觉到,敌人手中的剑,已经出鞘,挥向他们了。(未完待续) 第十六章 艰难的路(1) 在得知自己被最高统帅部免职后,奥登尼亚军装甲兵总监加勒特正在前线负责指挥他手下的装甲师,试图从路军包围圈中救出更多友军,然后从那儿撤离。当这一纸命令交到他本人手里的时候,他已经连续四天四夜都不曾合过眼睡上一觉。头发蓬乱、胡子拉碴的装甲兵总监拿着那薄薄的纸,然后把它递给了自己的下属。 虽然从上司的表情那儿看不出什么异样,不过他的参谋长等幕僚也猜到这个命令不是好事。当他们看完那上面短短的字句后,都不约而同地看向那个在命令中已经被撤职的人。 “长官,这是……” 加勒特转过身,看着自己这些生死与共的部属们。他此时倒显得很平静,只是点点头,说: “如你们所见,先生们,我已经不再是这儿的指挥官了。魏斯中将,从现在起,这里的一切由你负责指挥!” 被他点名的魏斯一愣,他刚想说什么,就被加勒特挥手阻止了。与对方合作十几年,魏斯当然清楚他的个性。别人也许看不出什么来,不过他明白装甲兵总监现在是满腔苦水倒不出来。 “最高统帅部的命令,没人可以违抗。这儿的指挥权将交由你,希望你能好好带领部队继续作战。” “可是,这样的话,您不就……” “啊,没错,”加勒特重重地坐在屋子里那张残旧的椅子上,叹了口气。“回大后方去,向那儿正式述职,然后回老家,过我的平民生活。” 第一装甲集团军指挥部的幕僚们对上层这个决策都感到愤愤不平,他们从震惊中清醒过来,纷纷对这个命令表示不满。有的人甚至对他们敬爱的装甲兵总监说: “阁下,只要您说一句,我们可以集体向最高统帅部抗议!向他们撤回这种不合理的命令。他们这么做,根本就是漠视您的努力和成绩,也是漠视前线的形势。” “是啊,请您向我们作出指示吧,我们愿意听您的服从!” 面对激动气难平的下属们,加勒特面色没有好转。他沉着脸看向众人,斥责道: “现在不是为我个人谋求权利的时候!你们应该把注意力和头脑放在战事上,先生们,那才是你们要做的事。关于我个人的去留,我会服从后方的安排。而且我相信,只要我还有一口气在,日后军队需要我,我就一定会回来!” 在眼看情况无法挽回后,指挥部内众人的心情都十分低沉。而且随后他们还得知,此次最高统帅部撤下了一大批将领,其中有不少都是在军中立下赫赫战功、深得官兵信任支持的将领,而且他们中大多数都是出身自传统的陆军一派,所以总令不少人怀疑后方此次的做法,到底是针对实际情况,还是别有用心。 虽说对于这样的决定,军中抱有质疑的人有不少。可是命令已经下达,他们也束手无策,只能看着陆军总司令以及其他将领纷纷离职。在与加勒特见面时,中央集团军群总司令德克元帅打量着对方的神情,问: “您这次回去,是想向首相直言自己的意见吗?” 加勒特也并不打算隐瞒这点。“是的。我个人的得失无所谓,但我不能眼看着军队士兵继续受这样的折磨而不管。总得有人去向最高统帅部的人提醒:在前线这儿,情况远远没有他们想像的那么简单。” 在奥登尼亚军中,长期以来一直奉行着军队与政治绝缘这样的理念。而传统的陆军一派,正是奉行着此类理念。而德克元帅,更是其中的魁首,他一向厌恶在军队中扯上与政治有关的话题。面对着胜利党在军中越来越明目张胆的扩张,他也总是保持着沉默。这一次,在得知加勒特的意图后,老元帅没有像往常那样板着脸教训对方,他只是叹了口气,说: “我的孩子,你这次要走一条艰难的路啊!” 已被撤职的装甲兵总监无言以对,他也明白,光要凭他个人的力量或是传统陆军一派的力量,想要扭转最高统帅部中的情况,难之又难。但即使是这样,他也必须这么做,因为这是军人的职责所在。 而当他看到同样是遭到撤职的原陆军总司令布劳契时,两人彼此看了一眼,都忍不住脸现苦笑。在前线拼杀了这么久,谁能想到,他们的命运不是因为负伤或阵亡而离开,却是由于自己的上级发来一纸电文,就此被赶出军队。这样的结果,不管是多么坚强的军人,也是难以释怀。 “您是要到大后方去吗?” “哦?看样子您也是啊,那么正好,咱们来作个伴吧!” 两人淡淡地开着看似无关痛痒的玩笑,事实上都下定决心:不管这次他们会遭到怎样的处罚,他们都要向大后方的那位最高掌权者说出他们对前线的看法,希望能让对方回心转意,重新探讨对敌作战的问题。只是他们也不知道,自己的努力,到底会换来怎样的下场。 12月中旬,在将自己的职权交托给他人后,奥军陆军总司令以及装甲兵总监分别搭乘空军的运输机,从路德尼亚返回到米德加尔德大陆。途中,他们在乌里尼亚境内换乘国内航班,前往奥登尼亚与兰尼亚边界的鹰营。在那儿,奥登尼亚神圣帝国的头号人物正在那里与他的心腹幕僚们庆祝着即将到来的新年。 当加勒特风尘仆仆地赶到位于阿特拉斯山脉下的鹰营时,这儿的气温大概是12到15度左右,丘陵和山地上开满五彩缤纷的鲜花,羊群悠闲地在绿地上吃草,到处都是一派节日的气氛。这跟前线那儿的严酷情势,形成多么大的不同!而当加勒特坐上鹰营派来接载他的豪华轿车,一路行驶进鹰营里,那里的人正忙于准备新年的事宜,为这个大本营作各种各样的筹备。大家都显得喜气洋洋,甚至还能看到那些穿上鲜艳民族服装的年轻姑娘们,在接受了首相的接见后,高高兴兴地在庭院中为这些高官们翩翩起舞。如果不是亲眼所见,装甲兵总监一定不会相信,这儿就是奥登尼亚军方最高统帅部的所在。因为不管怎么看,这里都更像是个举行着不间断新年宴会的皇家宫殿。(未完待续) 第十六章 艰难的路(2) 由于首相正在接见翁波里尼亚大使,所以加勒特只能在别的房间里等候接见。他只觉得浑身不自在,因为不管是抬头低头,他所看到的景象,都跟豪华气派有关。房间的灯饰被换上新的水晶吊灯,以配合新年的到来;地面的地毯也换上了首相最喜欢的粉红色,显得十分惹眼;至于其它的窗帘桌布、壁画鲜花,更加是名贵崭新,为的就是要迎接新年。装甲兵总监不禁想起他在路德尼亚,与自己的下属们呆过的那些地方:不是草屋就是装甲车里,不是阵地就是树林,那儿有时连盏电灯都没有,只能靠煤油灯来照明。而就是在那样的环境下,他们熬过了一个又一个日日夜夜,指挥前线部队作战。鹰营的一切令他觉得恍如隔世,但同时也令这位将军觉得十分厌恶。 好不容易,他总得等到了首相的副官前来,通知他可以去与首相见面了。装甲兵总监快步走出那个装饰奢华的房间,匆匆步过同样有着豪华装修的走廊,来到首相所在的房间。有的军官看到这个穿着肮脏大衣、脸上也不见得有梳洗过的将军走过自己面前,还差点以为自己看错了。因为在鹰营这里,怎么会出现这样一个不修边幅但肩膀的军阶章上又有着四颗将星的人呢? 当房间双扇橡木大门打开时,里面传出一阵笑声。加勒特只觉得一股淡淡的香气扑面而来,让他差点打了个喷嚏。装甲兵总监步入房间,里面官员将领不少,而且个个都穿着上过浆的毕挺礼服,显得神采奕奕,而且气派非凡。与路德尼亚前线那不是白就是灰或黑的颜色相比起来,这儿的色彩之丰富夺目,简直令加勒特一时有点难以反应。他不得不用自己那双看惯了风雪和军服的眼睛,努力寻找着他此次所要面见的人的身影。 终于,在那个人群聚集得最密杂的地方,他找到了自己要见的人。卡尔·海因茨身穿一件过大的黑色礼服,虽然和别的官员一样,打着领结、胸前的口袋上别着上过浆的白色手帕,头发梳得光滑、皮鞋擦得亮锃锃;然而看他那神情,似乎总与别人有所不同。旁边的人不是一脸敬畏地听他说话,就是压低自己的嗓门,谦逊恭谨地回答对方的问题。跟以往相比,首相发呆的时间仿佛更长了,有时别人向他凑趣,他反倒回过头来,一脸不知所以然地望着对方。当没人打搅他的时候,他就会瞪着室内的某一点:或是茶杯或是那名贵的油画,自己一个人想得出了神。除了少数时候,周围的人都不敢惊动他。所以当室内有时安静得过了头后,这位首相才会如梦初醒似地看看周围,笑着向客人举杯或是与身边的人说上几句话,然后大家才能心安理得地继续说笑。 加勒特觉得,自己就好像一只突然闯进羊群里的狗,惊动了这场华美的宴会。那些或是认识他或是不认识他的官员们,每个人都瞪着自己,好像看着怪物似的眼神。他们个个光鲜、人人气派,而只有这位从前线刚刚归来的将军,仍然是灰头土脸。 副官走上前去,在首相耳边低声说了几句。海因茨这才把视线从壁炉架那儿转过来,看着朝自己走来的装甲兵总监。乍一看到对方,他皱起眉头,但很快脸色又恢复如常。当对方向他敬过礼后,首相还是依照着往常那样,与对方握手致意,他说: “欢迎您,我亲爱的总监。能够在新年来临前看到您,真是鹰营之喜。” 虽然手中已经没有了实权,不过加勒特依然保留着军中的头衔。虽然这些东西对他来说根本不痛不痒,可是对于那些官员们而言,装甲兵总监照旧是他们不得不打起精神去应对的人物。 “您从前线归来,一定非常劳累,我已经命人为您准备了客房,请您先去好好梳洗一下,权当是休息吧。” 首相在说这话的时候语气很周到客气,不过在话语底下,却潜藏着不容置疑的决定。哪怕是坚强硬朗如加勒特这样的人,也不得不先低下头,表示感谢,然后就由一位穿着黑色军礼服的军官带着他来到客房,安排他休息。加勒特一方面是看出首相对自己的不满,另一方面,他也觉得自己接下来要与对方的谈话,还是不要在那种宴会的场合里提起更好。如果有机会,他希望单独跟首相谈谈对战事的看法。 洗过澡,加勒特吃了药,之后他本想在床上歇一会儿,没想到头一沾上chuang铺,就马上呼呼大睡起来。这一觉,他足足睡了一天。之后当侍从前来为他送上早餐时,已经是第二天接近中午的时候了。加勒特按着胸口坐起来,抱怨为什么没人叫醒他时,侍从非常彬彬有礼地回答道: “因为首相阁下吩咐,您肯定累了,所以让您好好休息,不然的话我们不能打扰您。” 加勒特点点头,心里却在想,不知首相是真为自己着想呢,是因为不想见自己才这样吩咐呢?算了,反正接下来的谈话,多半愉快不到哪儿去。他跟侍从提出要见首相,不料对方却露出惊讶的神情,告诉他说: “首相在昨天下午就接受翁波里尼亚总统的邀请,到边境上参加新年庆祝仪式去了。您难道不知道吗?” “什么?!”加勒特苍白的脸色一下涨得通红。在明知道自己来跟他述职的情况下,首相居然离开了鹰营,到远在千里之外的地方去参加什么庆祝,这不是明摆着不想看到他吗?!“那么首相阁下什么时候回来?” “这个,恐怕也要一星期吧。您也清楚,首相他的公务繁忙,行程紧密,所以未必能按原定日期回来……” “不用说了,我等就是了!我是回来述职的,没有见到最高统帅部的长官,怎么能先离开呢!”(未完待续) 第十六章 艰难的路(3) 加勒特拿定主意,也不管这么多,决心要在这儿等到首相为止。可是没过一小时,留守在鹰营的国防部部长利亚姆就派人找到了他,在与装甲兵总监见面时向对方说: “亲爱的总监,您只要向我述职就可以了。我会将与您之间的谈话一五一十地报告首相,他也非常关心前线的形势,只是实在抽不出时间。” 眼看自己跑了这么一趟,可是对方竟然连见都不见自己,如今甚至还派出自己的上司来挡驾,这令加勒特感到十分恼火。他冷冷地说: “我希望直接面见首相,我有许多关于前线的第一手情况,要亲自向他报告!” “向我报告也是一样的,因为我得到首相的命令,负责接受您的述职报告。”利亚姆虽然也是首相所信任倚赖的心腹,不过他倒不像总参谋部部长或是空军元帅他们那样,对胆敢提出不同意见的前线军官一律抱以坏脸色。“您要知道,首相他所负责的不仅是军队的事务,与此同时,国家也需要他。” “难道首相此次突然离开鹰营,不正是为了不愿接见我吗?!” 加勒特这些天以来的怒气没法压制住,终于爆发了出来。他原本也不想在对方面前说这样的话,可是现在自己已经离开了军队,失去了指挥权,再大的麻烦也吓不倒他,所以他干脆把心里的话倒个一干二净,也好让最高统帅部的人明白自己的决心。利亚姆摇摇头,好像很不同意这位同僚的做法。他指了指面前的椅子,示意加勒特坐下,然后才以与刚才同样冷静的声音说: “不要发火嘛,您的心脏一向不好,要是连您也病倒了,那么我军的装甲部该如何是好?” 加勒特正想反驳自己已经离开部队,没有任何实权了,可是利亚姆马上接着说: “这次虽然是首相本人下的撤职令,不过请您相信,我们这些在大本营的人都清楚,他只是希望通过对您与陆军总司令的处罚,来提醒军中的人:不要擅自后撤,一定要坚守防线和阵地。拿您们开刀,首相也是不得已的。况且您在前线劳累已久,我知道,您因为两次心脏病发,已经在战地医院住过一个月,不过您自己又拔掉输液管,重回前线的,不是吗?没错,这些首相都知道,关于前线的事宜,他没有一分钟不关心的。您要好好休养,接下来,军队依然需要您。” 在对方的目光下,装甲兵总监缓了几口气,他心情平复了一些,之后再向对方表明自己的心迹: “对于我个人的处罚,我没有任何意见。首相的命令,我一定接受。可是我此次前来,不是为了个人而来的,我是希望能把前线的最新情况告之首相,请他因应最新的形势,再制定作战计划。我们的士兵在前线受了太多的苦,现在他们无法取胜,这与他们的作战力无关。相反,我军受到的制约太多,如果能够减少这些损失,我相信不久之后我军要夺取雷帝城,仍然具有很大希望。” 利亚姆见对方的语气放和缓了,他也点点头,表示理解。这位国防部长与加勒特的年纪相仿,虽然同为胜利党中人,也是常受首相耳提面命之人,不过跟更多“惹人讨厌”(军中大多数将领的说法)胜利党式军官相比,利亚姆还算有威望。他向对方解释道: “虽然身在后方,不过首相的劳累一点也不比在前线的士兵们少。他已经有将近一个星期都没有休息过,每天深夜到凌晨,就是在研究对敌的作战计划,务求让计划更加完备,早日争取胜利。您要多体谅首相阁下的苦心呀!” “可是前线的情势与诸位所想的大有不同!也许在大本营的人看来,能够有情报的传达就可以马上了解前线的情况,可是真实的样子,如果不到前线上去,那是根本无法得知的!” “您的意思是要让首相和最高统帅部的人到前线上去吗?” “正是如此!只要首相能够亲眼看看路德尼亚那些糟糕的铁路网、前线阵地那些恶劣得大白天也伸手不见五指的寒冷天气,他就会明白,现在想要让我军的士兵像三个月以前那样作战,实在是异想天开!” “注意您的口吻!”利亚姆喝斥道,他作为长官,绝对不能听到下属说出对上级不敬之词。在他看来,现在加勒特根本就是在责怪首相以及最高统帅部的人。“我不是说过了吗,首相阁下自有主张,我看呐,军中有时人心不稳,恐怕就是这些别有用心的谣言起的作用!您身为装甲兵总监,怎么还会为这样的谣言推波助澜呢?!” “您说这是谣言?”加勒特气得胸口一阵剧痛,不过他顾不得这么多,只是逼视着对方。“前线的情况确实糟糕,这不是什么别有用心的话!我们的士兵因为严寒,已经冻死冻伤的人不少,就算活下来的人,也得挣扎着,去修理那些被冻得没法动的设备的车辆。那些士兵们一个个冻得浑身是疮,身上长满虱子,只能喝雪水和着冰棍似的面包来充饥!哪怕是在第一次神谕战争时期,我军也不曾遭到过如此恶劣的天气!可是您却对我说,这只是谣传?!说这句话的人,才真是别有用心!!” “您太激动啦,要知道我也只不过是把情况稍微介绍给您而已。对于真实的情况,我们心中自然清楚,首相阁下更加不在话下。前线将士我们又岂会不挂在心上呢,并不只有去过前线的人,才了解他们的苦处。” 利亚姆即使没有直接点名,但加勒特也知道他是在反驳自己的观点。现在看来,最高统帅部是根本不相信他们这些从前线归来的人所提出的意见,在他们看来,他们拥有的情报网可以使他们更加了解前线的一切大小事宜,而不需要前线本来的声音。接下来,他们又为战役交换了一些看法,两人不欢而散。加勒特走回客房的时候,仍然气得手直发抖。他打算赶紧离开这儿,宁愿回奥登尼亚自己老家那里养老,也不想再多看这帮官僚们一眼。可是没走出几步,他只觉胸口绞痛加剧,吐出一口白沫,晕倒在走廊上。吓得周围的军官和侍从们赶紧上来,又是抬回房间又是请来医生,生怕这位虽被免职但仍然在军中拥有很高威望的将军有什么不测。(未完待续) 第十六章 艰难的路(4) 事后经过医生检查,判定装甲兵总监是心脏病发,所以鹰营又连忙指示下去,将加勒特送往医院进行治疗。在当地医院进行了紧急治疗后,医生觉得这位将军身体情况很不理想,因此最好还是回到奥登尼亚国内,接受专家的诊疗,这样对他的病情更有好处。于是本来是来此述职的加勒特上将,又再次乘搭飞机,回到奥登尼亚国内,在首都近郊的医院内接受详细的治疗。根据专家的意见,在临近新年时,医院的心脏外科为这位将军进行了一次大手术,并且在术后交待他的家人:必须要令他平静地休息。于是被撤职的装甲兵总监就只能在病房里暂时生活,虽然想着前线部队的情况,但也无可奈何。 离创世历1087年还有不到一个星期时,装甲兵总监的病房里来了一位客人。当得知对方的姓名后,加勒特连忙示意护士可以让对方进来。一位身材高大但左眼失明的军官走了进来,手里拿着一个黄色的大信封,朝对方敬礼。加勒特微笑着看着他走进来,一边招呼道: “行啦,亲爱的约瑟,这儿又没有外人,你还是快坐下吧!” 来者是原中央集团军群总司令部参谋人员,约瑟·施道芬中校。他是该集团军群总司令德克元帅的爱徒,也是军队中传统派的少壮人物,所以看到他前来,身为同道中人的加勒特自然感到欣喜亲切。 “请原谅,总监,我没有带鲜花前来。不过我带了别的礼物,希望您会喜欢。” “那样正好,我这种人的病房里,没有花才合适呢,有花也不知用来干吗!” 看到那份“礼物”后,加勒特才知道,原来那是德克元帅写给自己的一封信,大意是在前线听说他病发,劝他好好休养,先别忙碌,待日后身体好转再回来。除了那封信外,还有一些关于前线的战报。由于加勒特仍然拥有军职,所以这些文件带给对方看,也不会有泄露情报之嫌。看完那些文件后,装甲兵总监抬起头,正想向施道芬道谢,却一眼看到对方的右手袖子空荡荡的,里面似乎少了一截。注意到对方那惊讶的视线,施道芬低下头看看自己的右手,露出一个浅浅的笑容。 “在一个多月前,我在雅罗斯拉夫尔与图拉之间受到炮击,右臂被截去了。从那个时候起我就被送了回来,现在终于又能正常起来了。” 虽然他是在开着玩笑,不过身为军人的加勒特明白,那样的痛苦,没有经历过的人是很难了解的。不过他并不想又再提起对方那不愉快的回忆,只好说: “真没想到,我们居然还是病友呐!早知道这样,我如果提早回来,也许还会在这儿跟你一起聊天,渡过这无聊的日子。” 他们都是从前线不得不撤下火线归来的军官,但又都心系前线。可是现在却因为这样那样的原因只能留在这儿,那种内心的郁闷和痛苦,可想而知。也正因为有这共同的感受,所以他们才更能明白对方。 “我是接到陆军司令部的电话,才知道您也回来了。听说您是先到鹰营去的?跟首相讨论过前线的真实情况了吗?” 装甲兵总监脸色一沉,他因为得病而显得枯黄的皮肤泛起一抹激愤的红潮。不过他还是抑制住自己,淡淡地说: “还没来得及,首相到边境上跟翁波里尼亚的法尔洛庆祝新年去了。” “原来如此。”施道芬点点头,不过从他那沉吟的模样,也能明白他已经了解对方话中的含意。“布劳契司令也是如此,他回来后就一直在休养,任何人都不得其门而入。我去三军指挥司令部时,那儿的同僚告诉我,他们的人本想去探望将军,可是才走到他家门前,就被人拦住了,不仅不让人进去,而且也不让里头的人出来。” 施道芬迎上加勒特那惊愕的目光,沉重地一点头,压低声音说: “不错,是禁卫军的人和国家安全总局的人。他们是奉命去对布劳契司令家进行监视的。将军一家哪怕是个佣人想要外出购买日用品,也必须经过他们的检查。布劳契司令回来有好多天了,可是不管是陆军司令部的人,还是三军指挥司令部的人,连他一面都没能见着,大家都很着急。” “这……这根本就是软禁!” 虽然自己被免职,从自己一手建立的部队中被迫离开,回来后又遭到如此冷遇;可是当听到自己的同僚竟然还有如此不堪的境遇时,加勒特真是气得连话都说不出来。施道芬见他气得脸色大变,便赶紧倒了一杯水,递给对方,同时又劝道: “请您保重身体,亲爱的总监。您才动过大手术不久,身体要紧呐。” 经过施道芬一番苦劝,加勒特好不容易才平息了些许怒火,但他心里无论如何也吞不下这口气。他们这些人从第一次神谕战争时就为国效力,如今为了国家,再次踏上战场;虽说身为将军,但其实也与前线的将士们一起,都是在敌人的炮火下熬过来的,可是谁能想到,现在他们竟然就因为最高统帅部对他们的质疑,被勒令免职,甚至还要被那些国家安全总局之流玩弄于鼓掌之中!加勒特还在想着,却看到施道芬凑近自己耳边,用极低的声音说: “总监,要是您出院后留在奥登休养,恐怕您的家门外到时也会有这样的人出没。所以我向您建议,最好还是另选疗养之地为好。” 他这番话提醒了加勒特,装甲兵总监连忙点头。其实他本来就不想留在这种是非之地,如今经过这样的事情后,他更加坚定了自己要回到老家琥珀堡附近养老的念头。只要自己这次一出院,马上就把家人一起接到家乡去,再不踏入奥登半步。 “真的非常谢谢你来看我,要知道,我在这儿可真是闷坏了呀。” 两人心照不宣地笑着,彼此都明白对方没有说出口的话。虽然身为医院之中,可是谁也不能保证,他们的谈话没有外泄的可能。所以在这个时候,少说或是不说是最好的。 当创世历1087年的新年即将到来时,奥登尼亚的陆军之中,也经历了战时最大的一次人事调动。身在前线的将官有百分之四十到五十遭到了撤换,而没有被撤换的将领,也有不少被强行调到禁卫军中,虽然是继续担任军职,不过已经不再与陆军有关联了。有着悠久传统和曾立下无数辉煌战绩的奥军陆军部,就这样在欢天喜地的新年里,迎来了自己自第一次神谕战争以来最低迷苦闷的变动期。(未完待续) 第十七章 告全军书(1) ——路德尼亚境内,奥廖尔,奥登尼亚中央集团军群总司令部所在地,距离雷帝城一百三十公里—— 在一栋挨过了奥军空军空袭后仍然保持完好的民用大楼里,总司令部的人员在这里频繁出入。经过数天的等待,该集团军群的总司令德克元帅总算与大后方通上了电话。这次的大规模人事变动,令他措手不及。在与最高统帅部的人交涉没结果后,老人重重地放下话筒,他命令部下再次拨通与大后方的联系电话,不过这一次,却不是打给国防部、总参谋部或首相所在的大本营,而是他一个下属的所在之处。电话接通后,德克拿起话筒,在那伴有杂音的电话线路中,他听到了自己那个部下熟悉的声音: “……喂……喂,是前线吗?我是约瑟夫·施道芬中校……请回话……” “约瑟,是我。你哪里的情况如何?” “是,元帅。我去看望过装甲兵总监了,他的手术很成功,术后恢复情况良好,没有大碍,请您放心。只是布劳契上将那边,还有其他几位将军,我都没法见到他们,也许还得再等一段时间。” 听到加勒特发病但已经没大碍的消息时,德克宽慰地点点头;不过听到还有其他将领仍然无法与外界接触后,他的脸色迅速转为阴沉。虽然自己的学生没有在电话中多说什么,不过他知道,这是表示不妙的信号。 “……奥登这边很冷,雪虽然不大,不过比往年要冷得多。请您要多多保重,元帅。” 在结束通话后,德克盯着那黑色的电话,陷入了沉思。旁边没人敢打搅这位老元帅的思绪,只是站在一旁静待他作出指示。德克知道,刚才学生的话,暗示着如今在奥登那边,高层的人事变动频繁,而且许多都是无法更改了。这是早在施道芬因为受伤而回到后方前,他们之间就定下了联络用语。为了避开那些窃听的耳目,这些在前线拼死拼活的军人们,也不得不采取这样的方式来进行通话。看样子,首相这次是下定决心不再依靠陆军了。德克一想到这里,不禁心中隐隐作痛。奥登尼亚的陆军自诞生以来,就一直是国家所倚赖的最为重要的力量,不过连他们这些传统的陆军一派都没有想到,仅仅是因为对陆军的不信任,国家现在就要将陆军司令部下放到比其它军种更低的地位。 “咱们也有今天呐!” 德克摘下他的眼镜,在手里摩挲着,眼中满是苦笑。他回想起施道芬刚才的电话中所说的话,再想到自己的身份,觉得实在无奈。身为军人,本不应该作此藏头露尾之事;然而为了躲过那些秘密特工的耳目,他们也只能采取这样的联系方法。虽说是迫于无奈,可德克依然为这种做法而深感郁闷。连政府军队之中都充斥着这种可怕的风气,再这样下去,恐怕还会生出更令人恐惧的事端!一向对政治保持着远离态势的老人,想到这里,也是连连摇头。 中央集团军群总司令抬起头,扫视一眼自己的部下们,发布新的命令: “命令如今位于雷帝城城外的装甲集团军前进,无论如何,也要在新年前到达敌国的首都城下!” 其实总司令部的人都知道,大后方所发来的有关作战的种种新计划,几乎都不可能实现。如今他们唯一能做的,就是进自己的力量,去尽量争取胜利——这也是为了尽量去争取大后方最高统帅部的信任。 德克回想起自己那位爱徒在军中的表现,感到满意的同时也总觉得有丝阴影。只是他从来没有对任何人说起过自己的疑问,哪怕是面对着施道芬本人。在他看来,施道芬不仅是出色的参谋,也是出色的军人,更是他引以为荣的弟子。可是他的这位弟子,对于政府的所作所为,所流露出来的态度,却似乎并不那么单纯…… “约瑟他……不可能吧……” 老人把疑问放在心里,又投入到忙碌的工作中。在这里,他是统率整个集团军群的指挥官,没有太多时间去想除此之外的问题。然而有些人有时所产生的不好的猜想,往往有有变成现实的可能,这是因为他们在之前就察觉到了端倪,从而才在心里引发了种种猜测。事实上,施道芬在与前线的通话中,并没有向德克提起过,他在新年期间与装甲兵总监的一番谈话,以及自己最近在奥登做过什么。因为,那是即使面对着自己的恩师,也无法马上说出口的话。在装甲兵总监得到允许,离开医院在奥登近郊一所别墅中渡过新年的时候,施道芬又再上门拜访。不过这一次,可不是单单为了探望对方的病情以及告知有关陆军司令部的情况。为了以防室内有窃听装置,他们是在草地上聊天的。因为身体还没完全康复,所以加勒特得坐在轮椅上,由施道芬推着,边走边说。在结霜的草地上,施道芬向对方问起,是否还记得休厄尔元帅。加勒特苦笑着说: “我怎么会忘记他呢,休厄尔可是我在军中的同袍啊!虽说大家已经不在一个部门,不过我也跟他有过联系。他是个好兵,即使离开了总参谋部,我觉得以他的本事,肯定会有一番作为的。” “是啊,以休厄尔元帅的为人,他绝不是甘于人下之人。要是现在他依然是总参谋部部长,那么该有多好!起码在三军与最高统帅部之间,也能有良好的沟通渠道,而不像现在这样,大本营那边说什么,国防部和总参谋部就附和什么,前线的大部队只能听,不能说半句不是。”(未完待续) 第十七章 告全军书(2) 加勒特叹了口气,因为他想起了以前的国防部和总参谋部。“休厄尔是称职的总参谋部部长,霍巴特也一样。在他们的带领下,国防部也好,总参谋部也好,都是军队的顶梁柱,委以重任绝对不成问题。现在……利亚姆和索罗尔德并不是平庸之辈,可他们实在是……” 虽然对方没有把话完全说出口,可是施道芬也能领悟他的意思。已经成为残疾人的中校神情凝重地看着远处那结冰的湖面,眯起了仅剩的那只右眼。 “如今我国与路德尼亚的战争仍在继续,可是最高统帅部却完全没有自己的主见,只能点头称是,这样下去,只会害苦了我们的士兵!可是这儿的人却忙于巴结胜利党和政府,完全忘记了自己的军人身份。眼看党派的势力已经渗透进了我军的最高层,可是却没人敢提出自己的意见,这样实在可笑!” “那也没有办法,谁叫我们的政府中全是胜利党人呢。”加勒特不屑一顾地笑了笑,“就算是军队里的士兵,也被他们征收为党员。这也罢了,不过依我看,他们最好还是少插口军队的事务为妙,因为那些胜利党人根本什么都不懂!” 由于是在室外的草地上,所以他们不必担心自己的谈话会被窃听。也因为这样,他们所谈问题的尺度才会大了不少。施道芬又说: “不过事实就是如此可笑,懂行的人没法留在合适的岗位上,为国出力;而那些只会而小聪明和诡计的人,却凭着奉承和讨好,一路青云直上,当了大官。我们的政府,就像个病人一样,把身体内好的细胞除掉,却让那些致命的细胞继续繁殖。再这样下去,到底会怎么样呢?” “……病了总会好的嘛。” 加勒特仿佛觉得冷似的,把大衣的领子拢紧了些。两人间一时没有说话,过了一会儿,施道芬略显突兀地问了一句: “总监,您知道去年——哦,现在算是前年了——在奥登这儿发生的几起凶杀案吗?” “……?”加勒特疑惑地扭转头看着对方,他努力地想了想,才显出一副领悟的样子。“好像听说过。怎么,不是宣告破案了吗?” “其实案件一直没有进展。应该说,自开始的时候就没有一点头绪。”施道芬右眼中的光芒似乎有着比冰雪还要令人发冷的温度。“虽说国家安全总局宣称在凶手在潜入某位军官的家中遭到击毙,可以结案。不过实际上,他们仍然在寻找那些凶手。” “……那些?这么说,不止一个人吗?” “是的。而且他们所犯下的头一个案件,就是杀死了胜利党的人事委员长——休厄尔。” 装甲兵总监皱着眉毛苦苦思索。“休厄尔……胜利党的人事委员长……他不就是……” 对方眨眨眼睛表示他的话没错。虽然失去了一只眼睛,不过施道芬的相貌堂堂并没有因此而有所折损。 “他与休厄尔元帅是堂兄弟。因为休厄尔家族人丁不旺,所以彼此之间来往得很密切,虽说是堂兄弟,不过其实就跟亲兄弟没什么两样。” “一家人也有贤有愚。”加勒特说了一句在奥登尼亚民间流传已久的谚语,来表示自己的看法。“虽然同姓休厄尔,不过依我看,那位委员长先生,跟他的堂兄根本就不在一个档次上!休厄尔是大将之才,可他那个兄弟……哼,还是免得说脏了我的嘴。” 其实不止是加勒特本人,在军队之中,只要是熟悉前总参谋部部长休厄尔元帅的人,都会了解到他是一位多么能干的将领;至于他那位依靠着胜利党才坐上高位的堂兄弟,却只是落得个“党棍”之名。两人的口碑差别之大,可见一斑。有一些对休厄尔元帅抱有好感的军官,甚至根本不愿提起那个胜利党人事委员长就是元帅的叔伯兄弟。因为在他们看来,这种人只会玷污了元帅的威名。然而现实就是如此地讽刺,休厄尔元帅早在现任首相上台之初,就遭到罢免,直到现在都被排除在军队高层之外,而他的那个堂弟,却凭着在胜利党中的势力,屡任政府高官,声势不可谓不浩大,风头可算是一时无两。如今休厄尔委员的死,军中不会有什么人觉得惋惜,加勒特有点不解,为什么施道芬会提起这个人来。 “您说的一点没错。而且有消息说,那位委员之所以得到今天的高官厚禄,正是因为休厄尔元帅的下台!” “……” 加勒特吃了一惊,盯着施道芬。这样的事情,他从来没有听说过——这当然也与军队传统一派的作风有关,因为那些军人们一向跟政治保持着距离。现在忽然从自己的同僚口中听到这种情况,使装甲兵总监一时忘记了自己的顾虑,追问道: “这是怎么说?” “原本休厄尔元帅贵为总参谋部部长时,他的这个堂弟,只是刚加入胜利党不久,还是个初级党员,别说是负责什么大事了,哪怕连个党里哪个主任的办公室都不够资格进去。可就是这样一个人,却在短短的几年时间内,一跃晋升为胜利党的人事委员长,专门负责管理党的机密人事档案。请您试想一下,这样的人,凭什么做到这一点?” 加勒特不语,可在他的心里,对于那种人的设想,多半不会好到哪儿去。果然,他听见施道芬接着说: “当时胜利党的人为了把休厄尔元帅拉下台,因此想尽了办法。恰好,他们得知他的堂弟就在组织之中,所以找上了他。我想,在这两者之间,恐怕还少不了一些秘密的协议吧!”(未完待续) 第十七章 告全军书(3) 见对方不说话,施道芬没有因此而中断这个话题。相反,他直视着装甲兵总监,一字一句地说道: “正是因为这个堂弟的告密和帮助,休厄尔元帅才会被无辜罢职的!” 虽然已经隐约猜到了他会这么说,不过当真的从对方口中得知这一答案时,加勒特仍然是无比愕然。对于大后方政府内部的斗争,他早有耳闻,然而传统的军人道德,要求他们对此必须不闻不问,否则的话在他们自己人看来,他们军人的荣耀和道德感,也会被那些阴谋诡计所玷污。可是他怎么也没想到,施道芬竟然会提出这种看法:堂堂奥登尼亚军总参谋部部长,竟然是被这些人给搞下台的!这位上将觉得浑身直冒汗,他不由得问: “你怎么知道的?这件事……可以确定吗?” “我虽非当事人,不过我可以保证,亲爱的总监,这件事不会有假。” “何以见得?” “在军部之中,当时有贝格元帅的人,也负责那次调查休厄尔元帅的案件。老先生告诉我,他的人可以证实,休厄尔元帅的那位堂弟就是其中的主谋。” 一听到“贝格”这个名字,加勒特马上打消了怀疑的念头,因为他知道,那个人是不会说谎的。跟德克元帅一样,贝格元帅在奥军将领中同样拥有极高的威望。他的年纪甚至比德克还要大一些,都是被奥军军官们称为“老头子”那一辈的元老级人物。虽然在数年前贝格已经退出军队,但是他在军队中的影响力,依然不见减退。只要是传统军方一派的人物,就都会对这位元老保持着崇高的敬意和畏惧之心。哪怕是像现役的数位元帅,在这几个“老头子”面前,一样是头都抬不起来,充其量只能像小孩那样听着家长的训话教诲。因此,装甲兵总监这才相信,施道芬所说的没有半句虚言。 “那么,元帅……先生他,也知道休厄尔元帅是被冤枉的啰?” “当然,而且他一直对自己无法制止这种事的一再发生感到十分痛心。”施道芬推着轮椅,来到更加平缓的草地上,那间别墅也离他们越来越远。“现在事已成定局,再讨论也没用。可是贝格元帅真的不希望再看到类似的事件发生。总监,像您和布劳契上将那样,遭受不平待遇的前线将领还有不少,要是再这样下去,我们的军队,不久之后恐怕就要改名成了‘胜利党军’了!” 装甲兵总监一时没有说话,不过这并不表示他内心就像外表那样平静。事实上,他已经被今天这番谈话弄得心烦意乱。他原以为,今天施道芬来看自己,是为了探病并且把前线的形势告诉自己;可是谁能想到,这位参谋军官却说起了自己毫不知情的后方政府与军队间角力的内幕,而且其中还牵涉到一些军队中的高官,这更让加勒特感到无所适从。现在正是冬季,可是装甲兵总监穿着厚厚衣服的身上,已是汗流浃背。 “不,奥登尼亚的军队,不会这么容易就完全与政治混为一谈的!我军向来有属于自己的优良素质和传统,所以才能在古代至今,一直尽忠职守、保家卫国。如果我军是那么容易就会成为政治的俘虏,那么别说是作战,就算是价值观,恐怕也早就协调不过来了!” 施道芬没有被对方半是辩白半是训导的口吻吓退,他坐在一张干净的长椅上,与对方平视着,说: “您的见解当然有道理,可是现在形势与以往相比完全不同。宗教、再加上政党的力量,远远超过我们军方的想象。本来,军人就应该对国家效忠、对政府效忠、对首长效忠,这是理所当然之事。可是现在,不管我们如何付出努力,首相以及他身边的人,却从来都没有对军方流露过真诚的信任,这是非常不合常理。请您试想,如果首相真的完全信赖我们,又何必设立禁卫军呢?!” 关于这一点,加勒特也无法为那个最高掌权者辩护了。因为谁都知道,在如今的军队之中,禁卫军是头号的王牌部队,而且更是政府的心腹之军;而由伯纳特带领的空军也由于其司令与首相的交情,远比其它兵种更受重视。一直以来,他们这些传统军方人物都能感觉到,首相对部队的疑虑,只是碍于彼此的身份再加上军人的服从感,所以没有人公开提起过罢了。这是公开的事实,但也是不能被说起的禁忌话题。没想到,现在这层禁忌竟然被眼前这个年纪小自己许多的军官打破了。加勒特越发觉得,再谈下去,恐怕会更加纠缠不清。而且这个话题也实在太过危险了。所以他只是看了对方一眼,就说: “那是首相本人的考虑,而且事实证明,禁卫军确实能打硬仗,是可以担负重任的精英部队。我们的努力不会白白付出的,你太过杞人忧天了,亲爱的约瑟。” 别看装甲兵总监平时一副直肠子性格,但是他已经意识到,对方要和自己谈的事情没有那么简单,所以他干脆先发话,也是在劝对方打消那种不敬的念头。 “也许在您看来,是觉得我年轻冲动,所以才有那种想法?可是,我的总监,要知道,抱有这种想法的人,在军队之中,只怕是比比皆是吧!” 不知为何,在加勒特看来,眼前的施道芬,完全不像是自己的晚辈,而更像是个心机深沉、语中带刺之人。在他沉吟的时候,施道芬又说话了: “请您好好地想一想,为什么我军中那些足以被委以重任又有本事的人,却得一个又一个地遭到这样的下场。而且接替的人,全都是那群党棍的人或者就是他们自己!那些平庸之辈,真的可以指挥我军,去跟路德尼亚军拼个你死我活吗?难说!他们没有一点真才实学,只会在平日里勾心斗角、玩弄权术,这样的人来掌管军队,我们会怎么样?我们的士兵会怎么样?结果可想而知!阁下您心胸宽广,也许不会顾虑到自己的官职,可是您身为我军装甲部队的第一人,怎么也要为前线的将士们着想吧!再任由这种情况下去,只会有更多的士兵白白送命!”(未完待续) 第十七章 告全军书(4) “够了!”加勒特虽在病中,可是他从军多年而来的那股威势,丝毫未减。“约瑟,看在贝格元帅以及你我位属同僚的份上,我再次告诫你,离政治远一点!越远越好!那不是我们应该涉及的领域,我们要做的事情,只是打好仗!” “政治的干涉,已经使得我们失去了领导军队的权力。您身处其中,不也深受其苦吗?在曼尼亚战役的时候,就因为首相不相信陆军的能力,才导致敌人的逃军得以聚集在港口,逃到大洋彼岸去!那个时候,首相没有让您的部队去完成最后一击,相反,他却选择了自己更加信任的空军!结果呢,虽说我军大获全胜,可是那一役,还是让数十万的曼尼亚和昂尼亚军队跑了!上级的指示,有时可以创造前所未有的大胜,但当指挥不当时,那么身受受害的,可就不仅仅只是军队而已了,只怕连我们的国家,也会如此!” “这是不可能的!” 加勒特厉声喝斥,使得施道芬终于停下了自己的说词。也许是由于动了气,所以装甲兵总监脸上涌起燥红的血色,他勉强压抑住喉咙里那奇痒的感觉,正视着对方,说: “你也是军队的一员,自然知道什么该说,什么不该说。政治的事情我们不管,记住,军队才是我们应该关心的,仅此而已。别的,我一句都不想听。” 施道芬不见慌张失落,他朝对方鞠了一躬,表示尊重。不过加勒特也知道,他不说不代表真的不想说,只是出于对自己的尊敬和礼让罢了。那种不敬的话题,光是想一想,加勒特就觉得心惊肉跳。他隐约觉得,施道芬会这样跟自己谈起这些事情,并不是其个人的想法。在他的背后,会不会有什么自己无法察觉的人物呢? 两人又谈论了一番别的话题后,施道芬这才向主人告辞。虽然加勒特请他留下用餐,不过还是被对方婉言谢绝了。当送走这个军官后,加勒特回到自己的房间,心里仍然是七上八下的。他弄不明白,那番话施道芬无疑是来试探自己的,可是他到底是为谁来进行试探的呢?是传统军中一派?还是与胜利党对立的其它派系?或是说——他是故意替首相那边来刺探的吗?! 一想到这里,加勒特更感到坐立难安。要知道,首相一直以来都对传统的军中将领感到不满,而如今由于前线战事的暂时失利,更令到这种矛盾激化。如果施道芬真的是替“那边”的人来试探自己,那么可以预料到,那边已经对自己起了疑心了。加勒特万万没有想到,自己刚回大后方不久,不仅遇上首相的冷脸、身体的不适,甚至还有这种忽明忽暗令人难以把握的刺探。虽然现在还不好说,不过看样子自己还是得小心为上。 在用午餐的时候,加勒特仍然在想着与施道芬之间的谈话。他觉得又有些不大可能,因为以施道芬的为人,他一向立场鲜明,是坚定的陆军保守派人物。以他的为人,绝不可能为了名利而投靠到胜利党的门下,还为他们进行卧底刺探的工作。如果不是那边的人,那么说来——装甲兵总监想到了对方曾经提起的名字——贝格元帅,他恐怕跟这件事脱不了干系。如果说休厄尔元帅之案的内幕他如此了解,那么受他吩咐与自己前来对话的施道芬,会是老元帅的人,也就不足为奇了。 “没想到,在前线我们得应付敌人;到了后方,竟然还搞不清楚敌我双方到底是谁!真够可笑的!” 虽然在心里对自己这么说着,可是加勒特连一点想笑的感觉也没有。相反,不管什么东西吃进嘴里,他都觉得十分苦涩。看来,自己呆在这儿的时间不长了。看着窗外的飘雪,装甲兵总监默默地叹了一口气。 创世历1087年新年,当米德加尔德大陆上——尤其是奥登尼亚国内——一派喜气洋洋的气氛,欢庆着新年的到来时,位于路德尼亚国境之内,那漫长的战斗仍然没有结束的征兆。在攻击被敌人一次又一次地打退后,前线的部队只能暂时撤下来,重整人员装备,再进行下一次的攻势。这是为了完成胜利的使命,同时也是因为来自大后方的压力不断。 在奥军装甲部队之中,来自于上级的一份告别令下达到了士兵们的手中。那是自奥登尼亚拥有装甲部队以来便一直与它在一起打拼的装甲兵之父——威廉·加勒特上将的告别令,全文如下: “第1装甲集团军司令,创世历1087年1月2日 集团军日命令 第1装甲集团军的全体官兵们,首相及国防部部长已于日前解除我本人的司令之职。 在我即将和你们告别之际,不禁忆起这八个月来我们并肩携手,为国家之尊严而进行的战斗,以及我们装甲兵所取得的辉煌胜利。我谨以满腔崇敬之情追思那些为国家献出宝贵生命的将士们。我的战友们,我将发自肺腑地感谢,送给你们在漫长日月中所一直恪守的忠诚、奉献和纯真的情谊。我们曾同舟共济、患难与共;与你们在一起作战,是我毕生最引以为傲之事。 再会了! 我相信,你们必将勇往直前,无惧敌人的炮火、无惧严寒的可怕、奋勇作战,获得胜利。我之身已离,然我之心必将与你们一起,共渡这艰难之路! 奥登尼亚神圣帝国万岁! 威廉·加勒特。” 告别令下达后不到一个星期,第1装甲集团军由于损耗过大加上敌军攻势日渐猛烈,不得不撤离前线,再次回到原点驻扎地。路德尼亚的首都雷帝城——圣康斯坦丁——也离奥军军队,越来越遥不可及。(未完待续) 第十八章 野兽(1) “呯”的一声在树林中响起,与往日不同的是,林子中的飞鸟没有被枪声所惊吓,匆匆逃离它们的家园,而是根本连影子也见不着。因为冬季的严寒不是把它们冻死,就是让这些早有准备的飞禽走兽们躲藏起来,各自冬眠休息。 虽然动物们已经依照大自然的规律,进行它们的休养生息;可是仍旧有一种生物,哪怕到了最严酷的环境中,也还是要与自己的同类斗个你死我活。眼下,在只有积雪和大树的森林里,在天与地的注视下,他们又再展开厮杀。 “第一队向前!” 在大树与荆棘丛后,五六个士兵一跃而出,手持步枪向前逼近。在他们身上,有各种颜色的大衣,让人难以辨别他们到底是哪支军队的。有的士兵被雪堆绊倒了,又连忙爬起来,双眼始终盯着前方,仿佛那儿有什么怪物正在伺机而动。 在同样的命令下,又有两支小队的士兵从左右包抄过去,与第一小队形成合拢之势。而在他们身后,那些参天大树旁,黑黑的枪口与比枪口更加冰冷的人类的眼睛,也是一刻不离地对准着那里。 小队中一个士兵做了个手势,他和他的同伴踩着厚厚的积雪,发出“吱呀吱呀”的声音,他们走到荆棘丛后,审视着那里的情况。在他们眼前,是七八个身穿棕色大衣的敌人,只是现在已经失去了气息,匍匐在地或是以各种古怪的姿势挂在大树旁,在他们身下或是四周,那些红得近乎发黑的液体正缓缓流淌着,与白得亮眼的积雪形成鲜明的对比。 活下来的一方用枪尖挑动那些一动不动的人,检查他们是否真的断气了。在这几个士兵身后,有一些满脸稚气的士兵看到这个场景,吓得脸色煞白。这些没有战场经验的人一时忘记了自己的职责,只是双眼发直地看着这可怕一幕,被满地尸体的惨状完全吸引了过去。 “得啦,别光顾着看,检查这些伊万混球们身上有没有什么有用的情报!” 听到旁人的提醒,那几个士兵才赶紧动作起来,与战友一起上前去搜查那些尸体。那个提醒他们的士兵,用他那双混浊的眼睛盯着一个傻呵呵的士兵,训斥道: “乌尔哈特!你还要看到什么时候!” 对方惊醒过来,连忙收回视线,也上前帮忙。只是他神色慌乱,好像对这种事情没有一点经验似的。那个老兵自己也走过去,手脚利索地翻查着敌人的尸体。在另一侧,那几个事先检查敌人的士兵中,有一个朝他喊: “欣克尔,瞧这个!” 他手上拿着一块亮晶晶的东西,是手表,而他的脸上,也笑得像一朵花似的。欣克尔朝他做了个不屑的手势,头也不回地说: “得了!那些高地人的手表,还没我们国内生产的货强!” “起码在冰天雪地里,他们的手表还能照常走,可咱们的手表都已经停下了。” 虽然交谈了几句,不过他们的动作可是一点都没停下。如果察觉到敌人仍然有气息,那么他们就会再用手里的枪给他们一颗子弹,直到确定对方不会再有任何反应为止。于是,林子里又有了零星的枪声,回音在林中盘旋,其中还夹杂着一些树上积雪落下的声音。在这队士兵身后,负责指挥此次行动的军官正注视着前方的情况。刚才当看到前头的士兵朝这儿做了个手势后,他才命令别的小队继续上前,包围曾经是敌人占据的地方。 “但愿这不是敌人的主力部队。” 身旁有人说了一句,从大衣下的领子可以窥见,此人也是一名军官,但跟指挥行动的军官相比,却低了一级。听到他这么说,那个眉毛和胡子上挂着白霜的军官点点头,说: “应该不是,可能只是小股的侦察部队,刚好被我们碰上了。艾吉,把地图给我。” 对方非常费劲地从衣服里掏出地图,叫旁边一个士兵过来,两人把地图摊在那个士兵背上,共同研究起来。艾吉指着那上面纵横交错的红绿灰三色路线的其中一条,说: “我们的方向没错,瞧,这儿是我们之前经过的村庄,而这里是我们的目的地,这片树林就在这儿。” “敌人出现在这里,意味着要不就是穿过了第4装甲师的防线;要不就是,第4装甲师还没跟上来。如果他们被敌人包围,那我们的后撤就得延期了。” 艾吉虽然没有翻白眼,不过他脸上的神情充分说明他对这种情况的不悦。他一边用眼角的余光瞄瞄前方的情形,一边对身边的人说: “是啊,要是那群兔崽子没能及时撤回来,那咱们就得又像上次那样,继续去完成拯救友军的任务了!老实说,伊克,那种情形,我可不像再碰到第二次了。自乌里尼亚以来,我还没见过我们的人会在敌人的追击下逃得那么狼狈!” 伊格尔把地图塞给他,苦笑了一下。冬季的严寒本来就令奥登尼亚军疲于应付,可是谁能想到,在如此可怕的天气下,敌人不仅没有丧失作战能力,相反还一反过去的防守姿态,步步紧逼。如今轮到奥军的人要在行军中分外小心来自敌人的袭击,在两个月以前,这是他们根本没有想像到的。 别看这一次他们把敌人的小股部队清除掉了,可是他们所属的禁卫军旗队装甲师,却是正处于撤退的路线上。由于前线的敌人增援源源不断,而奥军却是物资短缺加上装备不整,只能在敌军的猛烈进攻下开始战略撤退。即使后方一再要求前线守住阵地,可也依然不能改变前线指挥官后撤的决心。因为部队的消耗太大了,严寒夺走了许多士兵的生命,也使得他们手中的各种武器装备失灵的失灵,冻裂的冻裂,再这样下去,奥军不可能再占到丝毫便宜。为了遏制这种过大的损失,部队只得选择撤退。(未完待续) 第十八章 野兽(2) “能救回来,还是好的。” 伊格尔已经记不清他们在回撤的路线上,到底是第几次与敌军交火了。虽然到目前为止,他们还能够组织起有效的反击,找退或消灭敌人的小股力量,不过再这样下去,要是真的碰上了敌军的主力部队,那可就糟糕了……想到这里,伊格尔也不禁皱起眉头。结在他脸上的冰霜遇到热气融化为雪水流下来,可是没过多久,他的脸上又开始出现白色的结晶。虽然全身上下都包裹在厚厚的衣物中,可是只有那张脸,仍旧暴露在外。伊格尔下意识地把包住下巴和脖子的女式围巾拉上一些,遮住自己冻得裂开数道口子的嘴唇,一边注视着前方那些部下们的搜索。 在搜查时,弗里茨把从敌人身上得来的战利品放进口袋里,一边查找着有没有什么可用的情报。他一站起来,就看到旁边有个士兵,左右张望,一脸不知如何是好的表情。弗里茨走过去问: “你怎么了,找到什么没有?” “他……他……” 那年轻的士兵见对方询问,马上松了一口气。可随即又紧张起来,指着面前那个歪靠在树上的敌人,语不成句地说着。弗里茨弯下腰,正想去敌人身上搜刮一番,却听到身边这个士兵好不容易冒出一句: “他……好像……还活着……” 弗里茨吃了一惊,刚想把垂下的枪口对准敌人,却看到那个本已奄奄一息的路军士兵手在大衣底下摸索着,眼睛死死地瞪着这两个奥军士兵。他一眼看到那大衣下略微鼓起的物体,连想都不想,就揪着身旁那个士兵跑开几步,迅速卧倒,同时嘴里大喊: “卧倒!手榴弹!” 跟弗里茨喊声一同响起的,还有轰隆的爆炸声。伴随着这声爆炸,旁边有几具尸体被掀翻,而跟这些尸体一起被气浪掀开的,还有两三个奥军的士兵。周遭大部分士兵由于弗里茨的喊话而逃过一劫,不过也被弄得满头满脸是雪。爆炸过后,那些卧倒在地或是在大树后躲起来的士兵们又纷纷松开护住头部的双手,惊疑不定地观察着周围的情况。 “没事吧?” “你怎么样?” “这边没人受伤!” “我这儿也是!” 此起彼伏的声音响起,这才让士兵们悬起的心稍稍放下。与此同时,那些痛苦的呻吟声也在他们耳边响起。有的士兵赶紧上前,看看同伴的伤势,还有的则朝后面喊,叫救护兵过来。伊格尔他们从荆棘丛中伸出头,见此情形,便传令数名士兵跟自己一起过去,帮忙把伤员抬回来。 弗里茨爬起来,看到那边被爆炸波及的士兵正在雪地上打滚,身下流了一洼子鲜血。他看向身旁那个愣住的士兵,抓着他的领子朝他吼: “他奶奶的!你为什么不一枪打死那个混蛋!居然让他拉响了怀里的手榴弹,要是再晚些,你就铁定得送死!” “……” 欣克尔帮着救护兵舒尔茨,抱着一个口里气若游丝的伤员,看着救护兵给对方打吗啡。他一眼看见弗里茨质问乌尔哈特,便喊道: “得啦,看看你们自己有没有受伤吧。” 弗里茨这才想起,刚才离爆炸最近的,就是他们二人。于是他赶紧看看自己身上,没地方见红,这才放心。他又瞪着身边的人,骂道: “这回算你小子走运!以后再碰到这些狗杂种,就该先给他们一枪,管他们死了没有!听见了吗?!” “……”乌尔哈特从适才的震惊中清醒过来,他嘴唇颤抖,盯着弗里茨,好像连说话的能力也被吓得不知丢到哪儿去了。“……我……我只是……见他还有气,想……想……” “怎么?想看看能不能救他?”弗里茨被他气得咧嘴一笑,只是这一笑跟刚才得到战利品的笑完全不同,显得那样恶狠狠。“告诉你,你不开枪,他们就要你的命!这就是最好的例子!” 弗里茨一手指着那具被炸得不成样子的尸体——现在那名路军士兵可真的成为一具尸体了——它的四肢有好几部分都不知所踪,身体中有的部分则挂在树枝上或是被甩到老远的雪地上,红的红黑的黑,惨不忍睹。乌尔哈特只看了那儿一眼,便捂着嘴巴想吐。他好不容易才抑制住反胃的感觉,垂下手,却看到手上也是一汪血。他吓得赶紧检查自己的脸,没有发现伤口,可是脸上却沾着鲜血。那不是他的,而是来自于刚才那名引爆手榴弹的敌人的。乌尔哈特张大嘴巴看着这些血,好像连作出反应的能力也失去了。 伊格尔走到士兵身旁,低头看看那个躺在欣克尔怀里的士兵。是萨克森,他双眼紧闭,脸色比身下的积雪还要苍白。救护兵舒尔茨双手压住对方腰部的伤口,已经弄得满手是血,可是即使如此,萨克森还是没能醒过来。舒尔茨检查了对方瞳孔和脉搏,无奈地朝伊格尔摇摇头,说: “他死了。” 没人作出回答,欣克尔将粗糙的手掌放在萨克森眼睛上,帮死者合上眼。伊格尔吩咐舒尔茨去救助另外两名伤员,自己则把萨克森的士兵标识牌摘下来,作为阵亡的印记。他又看看周遭那些还在喘气的士兵,说: “检查一下身上,没受伤的话,就准备撤退。” “是。” 有的士兵把从敌人身上搜到的地图或是命令交给伊格尔,有的则帮救护兵抬伤员。刚才那次突如其来的爆炸,使得四排有两名士兵死亡,一名重伤。而与爆炸点最近的弗里茨和乌尔哈特,却奇迹般地逃过一劫,没有受到半点伤害。亨利希拍拍弗里茨的肩膀,安慰他说: “伙计,你真大命!” “是啊,要是那小子能早点说出来,咱们都能大命地撤退!” 弗里茨忍不住又瞪了他口中所说的那个“小子”一眼,而后者却还是没回过神来,浑身直打颤,看着已经阵亡的同伴。他现在才开始意识到,他们会有如此下场,都是因为自己没有及时除掉敌人的缘故。(未完待续) 第十八章 野兽(3) “不,我……” 小鸭杰奇见乌尔哈特这般神情,便上前推了推他,迫使和自己同样岁数的乌尔哈特看着自己,他才说: “别唠叨了,撤退吧。” 他几乎是半推半拉的,才把对方给推回到后面的阵地上。临走时,杰奇回头看了一眼爆炸现场,欲呕吐的神情,在他那稚嫩的脸上一闪而过。四排的人撤离了树林,留下来的,只有满地的尸体和残肢。 在撤退的路上,伊格尔向连长报告了他们四排与敌人的树林中交火的情况。在得知是小股部队后,连长显得如释重负,他向下属说: “要是敌人的主力部队出现在这儿,那么我们的麻烦就大了。” 伊格尔赞同他的观点,他们这些从前线下来的部队,正是由于敌人的进攻势头如此猛烈,才不得不离开。这些天来,即使是士兵们开玩笑,也没有了以往那种对路德尼亚军的轻蔑之情。他们知道,现在敌人的真正实力,才开始渐渐展露。 “接下来,我们必须赶到乌里日诺夫——也就是这儿——在那里重新组织阵线,抵抗敌军的进攻。上头已经下令,凡是后撤的部队,都必须在我军曾有的据点上,再次建立起有效的防线,与敌军作战。所以,麻烦还在后头呢,让大家作好准备。” 伊格尔看着地图,现在他们要后撤的地点,全是之前曾由己方军队占领的地区。谁能想到,仅仅过了一两个月,他们就要重新回到这儿,又得再次在那片土地上与路德尼亚军交战。光看这撤退的形势,伊格尔就知道,属于奥军的有利时机和条件,现在都被敌人占去了。就像是赌桌上双方交手,互出王牌。不过,现在轮到敌人出牌了。 回到自己排的行进队伍中,伊格尔告诉他们今天晚上得在树林里过夜,欣克尔面无表情地嘀咕: “很好,很好,从哪儿来,就回哪儿去。哎,借问一声,那里有没有暖气?” “只有冷气供应,所以大家还是小心点吧。” 伊格尔刚一说完,亨利希就回过头,看着嘴里咕哝个没完的老兵,调侃道: “不如你把你的大衣脱下来,当柴火,好让大家取取暖。你看看怎么样啊?” “我看不如把你这身长膘的肉扔进火堆里,这样烧得更旺些!” 亨利希对欣克尔的诅咒只是笑嘻嘻的,瑟格听见他们之间的谈话,忽然来了一句: “肉?我现在还真怀念起马肉的味道来,咱们已经好几个星期没吃上过一顿热饭了。每天都得跟闹毛病的肚子作战,那才够受呢!” 由于物资供应短缺,再加上天气恶劣依旧,所以这些身处前线的士兵们,确实有好长一段时间都没吃到热腾腾的饭菜了。之前,大伙儿聊天时,除了骂后勤、骂伙夫,还在盼望着能早日改善他们的处境,最起码,也让他们可以穿得暖和些、吃得饱些;不过现在,他们都已经对此失去了信心,战地厨房送上来什么,他们就吃,大家谁也不提热饭热菜,仿佛没有一点奢求的样子——那是因为他们知道这是不可能的了。 大家听见瑟格的话,有的人默不作声,有的则朝他摇头,那神情好像是在说“你懂什么呀!”,示意他闭嘴。瑟格个性单纯又乐天,哪怕连吃苦,也能被他当成玩笑。他看看身后那些推拉着反坦克火炮的士兵,说: “马都被吃光了,接下来,咱们难道要吃这些大炮过日子?早知道在那个时候,我一定多尝尝几块马肉,现在就算想起来,也能有个回味。” “我看后勤部别逼得咱们吃人就行!”弗里茨埋怨地看对方一眼,因为对方的话让他想起了往日能够吃上热饭菜的时光。“以前的家乡那儿,咱们村子里连牛都不能杀,说马啊牛啊都是咱们庄稼人的好伙伴,宰了它们,就等于失去了好帮手。喏,现在不就是?连这几门炮都得用人手拉,没了马,咱们就得接畜生的活了!” 他的话在风雪中传到了后面那些士兵的耳朵里,正在推着反坦克炮的一个士兵忽然抬起头,冲这个不识趣的战友喊: “好家伙,你骂我们是畜生?!” 大家笑了起来,只是笑声被呼呼的风声掩盖了不少,剩下那一点回音,也随即消失在雪原的上空。犹如呜咽哭泣之声的大风,卷走了明亮的阳光和地面上的生灵,也卷走了大地的气息。士兵们只能一个跟一个地在齐膝深的积雪地里行进,同时还得带上他们那些沉重的装备和伤员。 到了入夜前,第一装甲轻步营总算赶到了目的地。在树林中,他们砍伐那些被积雪压得弯了腰的树木,用它们来做障碍或是隐蔽物。而更多的士兵则在雪地上挖战壕,好为今晚过夜做准备。在几名士兵两旁,往往是堆得像小山那样高的白雪,他们必须得挖开铺在上面像好几层厚厚地毯的积雪,才能在泥土地面上挖出坑来。 伊格尔也帮着手下的士兵们挖坑,他已经派出了士兵到前线盯梢,周围也已经布置下了防守火力点。在零下三十到四十度的低温下,人还得在室外过夜,睡在露天的雪地里,这听起来像是天方夜谭。不过行进的速度一直受风雪拖延,而为不让敌人发现,他们只能不搭帐篷,直接就在林子里过夜,这也是没有办法的事情。 “哎哟,妈呀,瞧我这铁锹!” 杰奇举起手里那已经变形的铁锹,一脸哭笑不得。旁边那个坑里的欣克尔直起身来,看了一眼,就说: “欢迎你加入烂铁锹行列,我们有的人已经用坏了三把铁锹了。” “可不是吗,连我的宝贝锹子,也在之前挖战壕的时候,一下子折断了。”艾吉现在想起那个情景,仍是难以释怀,好像在为“死去”的铁锹感到不平。“那锹子我用了快有两年了,没想到一下子就断送在了伊万家的硬地上!” 杰奇打量着自己那柄弯成两折的铁锹,与身旁的同伴互看一眼。他还想试着用变形后的锹子看看能不能继续挖,可是成效甚微。伊格尔见此,把自己那柄铁锹扔给对方,而他则拿起一个累得靠在坑洞上休息的士兵的铁锹,继续挖深战壕。风雪越来越大,他们的时间不多了。(未完待续) 第十八章 野兽(4) 路德尼亚的冬季,夜晚来得特别快。虽然白天没有阳光,不过起码也能让人感觉到地面气温尚不至于太过刺骨。可是到了下午四五点,天空中的光亮仿佛迅速被抹掉似的,由黑暗接管了一切。雪倒没有下,只是风在黑暗中更加肆虐,好像在耀武扬威似地展示着自己的力量。那些在大风下还得在野地里过夜的士兵们,只能三四个挤在一个坑里,头顶上用帐篷的帆布或是树枝来作掩盖,彼此间哆哆嗦嗦地抽着烟,权当是取暖。 作为排长,伊格尔还不能马上进自己那个坑里睡觉休息。他到各处察看一番,确定周围没有异样情况后,嘱咐火力点上的士兵注意情况,这才回到自己原本所在的战壕中。那个坑不大,但也能容纳两三个人。艾吉就在里面,他见伊格尔满头满脸都结了冰,便把自己嘴上叼着的香烟递给对方,好让战友也能感受到一点热气。伊格尔胡乱地擦擦脸,抽了一口烟,把烟又塞给艾吉。头顶上那厚重帆布也被风刮得不住鼓起又塌下,真让人担心它不知什么时候会被刮跑。 听着外面呼呼的风声,艾吉懊恼地看着手上的烟又被风吹熄了。他笨拙地从几层衣服下掏出打火机,一次又一次地想在大风的干扰下点燃那支烟。伊格尔用手为他护住左右,这才点着起来。艾吉无奈地笑笑,说: “倒霉!” 事实上,他们的境遇已经不是用倒霉就能形容得了的。在明明是干爽明朗的秋季,却遭遇了罕见的大雨,而且一下就持续到了冬天。一进冬天,路德尼亚的冬将军也来敲门了——好像嫌这些奥军士兵的情况还不够热闹似的,非得亲自来插上一脚。眼下,他们边抵抗敌人的进攻,边撤退到原来的占领区,途中没有入住村庄里那些民房或是自己人搭建的帐篷,而是直接在露天下挖坑过夜。这样的惨状,别说伊格尔没经历过,哪怕是之前曾经参与过米德加尔德大陆上各战役的老兵们,也是叫苦连天。 “呜呜……呜呜……” 狂风大作,凄厉的风声像一把利刃不停地刮着士兵们那薄薄的耳膜。有时你听见风声,好像听见有一大群人在哭泣,哭声忽远忽近,可是当你仔细一听,又发现这只是幻觉罢了。伊格尔和艾吉虽然坐在有遮掩的坑洞中,可也被这样的声音弄得坐立难安。 “呜……呜……” “怎么了?” 艾吉看到伊格尔直着脖子听外面的动静,便问了一句。伊格尔听了好一会儿,才说: “好像有人在哭。” “是刮风吧,这天气,每天晚上我都梦见有狼在我耳朵边叫呢!” “不,是有人哭的声音。” 伊格尔听清楚了,那不是风声,而确实是附近有什么人在哭泣的声音。他推开头顶的帆布,认清声音的来源,弯着腰出了战壕,来到离他们不远的另一个坑内。一掀开上头的树枝和帆布,伊格尔爬进去,就看到乌尔哈特和欣克尔正坐在里面。前者双手抱着头,肩膀直打颤,而后者则抱着他的肩膀,安慰着对方。欣克尔挪动一下身子,好让伊格尔也能坐进来。面对对方询问的眼神,他又看看那个年轻的士兵,说: “没什么,他还在为今天的事难过呢。” 原来是这样。伊格尔推了推乌尔哈特,见他满脸泪痕,抽泣得说不出话来。 “别想了,起码你还活着。” 乌尔哈特看着排长,他摇摇头,哽咽着,语不成句地说: “不,都因为我……因为我……大家才……” 说完,他眼中的泪水又流淌下来,滴湿了他的大衣。伊格尔明白他的后悔之情,但现在说什么也没用了。要是能够让对方明白要怎么做才能避免类似的悲剧,那么也算是值得的。 “所以你就该知道以后要是碰到类似情况,该怎么做。不然的话,下次可没那么好运了。” 伊格尔在说着这些的同时,脑海中却浮现出自己刚上战场时的情景。那个时候,面对受伤的敌人,他根本没想过要杀死对方,而且对别人那照杀不误的做法,深感震惊。可是如今,自己竟也跟别人一样,变得根本不在意这些事情了。这样就是老兵了吗?老练有经验的战士?伊格尔想起曾几何时自己是那样梦寐以求地希望成为这种人,可是现在直到他真的成为了这种硬骨头似的老兵后,他才知道这其中包含了多少的辛酸和无奈。 “萨克森……海因里希……他们、他们都是我的朋友,我……我真的没有想到,我从来没想到会害死他们……” “孩子,打起精神来,你应该感到庆幸,这次你没事。不然的话,你日后怎么给家里写信呢。”欣克尔虽然语气老道,不过也带有真心的成份。“我们大家都是这么过来的。谁没失去过自己的朋友?谁身上没带点伤?大家都一样,能够留下命来的人,就很幸运了。你迟早也会明白的。” “我……我……我不明白……” 乌尔哈特用模糊的泪眼看着身边的两人,他忽然觉得,排长和老兵欣克尔的脸在他看来,变得如此陌生。在他们的脸上,有一种自己尚未具备的东西。此时,正是这种东西在发挥着作用,使两人都显得如此镇静。欣克尔笑了一笑,他盯着对方,告诉他: “在战场上,当你第一个朋友死去的时候,你会嚎啕大哭,恨不得自己代替他去死;第二个朋友死的时候,你会在事后留几滴眼泪并且忏悔自己的没用;第三个朋友死的时候,你会拿走他的弹带、香烟和靴子,然后打算自己回家的时候顺便把他的东西寄给他家里人;第四个朋友……哦,对不起,你已经没有朋友了,因为你只想着自己该怎么活下去,好好自保。每个人都是如此,只要习惯了就行。孩子,你必须要适应它,适应在战场上随时就会有人离开你,哪怕那个人就是你亲爹!对,我们不再是人,只是野兽,为了生存,就得将别人咬死。只有野兽,才能在这种不见天日的地方活下去!” 年轻的士兵像三岁小孩一样,似懂非懂地听着老兵的话。伊格尔不知道乌尔哈特是不是真的能明白这番话,不过对于他自己来说,这确实就是战场的真理。自己,不也一样吗…… 回到自己所在的那个坑里,艾吉已经快睡着了。在半梦半醒之中,他察觉到伊格尔回来,问了一句: “发生什么事?” “没什么,乌尔哈特在那边哭着,觉得很难过。” “哦……他还太年轻了,会好起来的。” 艾吉含糊地说着,渐渐进入了梦乡。伊格尔嘴里说着“是啊”,平静的心中其实也对这样的自己感到意外。他终于变得跟战友们没什么两样了,这就是他想要的。可是,他是真的希望变成如此模样的吗?伊格尔自己也说不清楚,他只知道,现在的自己是再也不可能回到从前了。(未完待续) 第十九章 独狼(1) 来到乌里日诺夫后,奥登尼亚军的士兵们才明白,原来随着天气变化的,不仅只是气温,原来还有人的态度。 当他们的军队在数月前经过此地时,附近村庄里的农民,都热情地招待他们,拿出自家吃的穿的,非要他们收下不可。然而他们谁也没料到,这次重新驻扎到这里来,那些当地居民一看到他们,全都低着头;偶尔有一两道从背后投来的视线,其中也隐藏着憎恨与愤怒。那些目光,简直比这低温的天气,还要让人感觉到寒冷。村民们的态度,自然也落在了士兵们的眼中。 在征用了当地人的草屋时,伊格尔像往常那样,把钞票递给这几间屋子原本的主人——虽说他们是侵略者的部队,不过奥军中有严令,不能随便占用当地的民用楼房,如果要征用,就应该按照租用的条件来与对方协商——没想到那个老农连头也不抬,把钞票推回去转身便走。看到他这样子,即使是再迟钝的人,也明白对方不愿与自己交涉。伊格尔愣了一愣,只得将钞票收起来。他有点纳闷,为什么之前对他们如此热情的当地村民,只是过了几个月的工夫,就成了现在这般态度。如果说现在是对侵略者的军队感到痛恨拒绝,那么早在他们刚来到的时候,就应该也是如此才对,不过那时候当地人不仅没这样做,相反还非常欢迎奥军的到来,那种态度,也不像是假的。这中间,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好家伙!村子里的老太婆,见了我就掉头跑!” 亨利希从外面打水回来——说是打水,其实也就是从雪地里弄回一桶子冰块——一进屋就气呼呼地说。在这间被当作第四排主要临时营房的草屋里,有他的不少战友在。那些人听了,互看一眼,毫不客气地大笑起来。亨利希还来不及问他们笑什么,瑟格就走过来,拿过他手里的铁桶,上下打量着对方。亨利希还觉得莫名其妙,问他一句: “你看什么?不认识我啦?” “没什么,只是越看你真是越英俊啊!” 亨利希看看笑得东倒西歪的大伙儿,又看看瑟格,然后又看看自己。一向脑筋不大灵光的他,好不容易才领悟到原来瑟格是在拿他取笑。他一把揪住对方的领子,骂道: “好你个整天拿狙击枪在我们后头跑的混蛋!你敢笑我?!” “哎,我哪里是笑你呀?要知道,我这是在夸你呐!” “我……你……”亨利希一时说不出话来,他明明觉得对方的话不对头,可又说不出来。“反正你没安好心!” “夸你长得俊你不满意,难道要说你丑啊!”瑟格才不在乎,他朝众人挤挤眼睛,一脸坏笑。“要不是你长得那么英俊,吓得那些路德尼亚老太婆心如鹿撞,她们怎么会掉头就跑?由此可见,你的魅力有多大啊!” 草屋里虽然也不算暖和,不过总比外头要好许多。可能是能够留在室内过夜,所以大伙儿的兴致高了不少,连开玩笑也比往常活跃。艾吉见有人还想调侃亨利希,便回头说: “行了,有完没完。准确睡你们的觉去吧!” “准尉,他们……” 亨利希指着这帮“无良”的同伴,却说不出他们的具体“罪状”,只是忿忿不平的瞪着他们。小鸭杰奇原本一直在旁边听着,现在他突然抛出一句: “那些村庄里的老太婆,干吗那么害怕咱们呀?” 室内沉默了片刻,之后这间屋子里响起了更大的笑声。士兵们笑得比之前更加厉害,哪怕是之前被嘲笑的对象——亨利希——也笑得没法停下。伊格尔被对方那天真的问题逗得哭笑不得,而他对面的艾吉也是如此。弗里茨撞了撞杰奇的身子,反问一句: “那你说,这是为什么?” 杰奇正感到奇怪,一旁的欣克尔瞪了这些笑个不住的人一眼,慢条斯理地说: “瞧你们!屁大一点事,也说个没完。他不知道,那才叫正常,谁像你们,整天想着那些龌龊事!” “咱们不爱吃素的,就爱吃荦的,这有啥办法!老婆不在,女友不在,拿拿这些寻开心,也没什么大惊小怪的。”弗里茨拿着自己的背包往墙壁上靠,坐在稻草铺成了临时床垫上,大声感叹起来。“唉,要是真的有个年轻姑娘看到咱们就跑,咱们追上去。那情景,可多美妙!” 众人也向往着这样一幕妙不可言的场景,各有各的念头。杰奇这才明白,原来他们这些人之所以拿什么老太婆开玩笑,其实并不是对那些胖得连腰身都没有的中老年妇女感兴趣,而是借此发泄一下对异性的渴望罢了。他自言自语地说: “就算村子里本来有年轻姑娘,听到咱们要来,也肯定一早就跑光了。” 这话倒不假。虽然奥军的士兵并不知道路德尼亚在民间如何宣传他们这些敌人的“暴虐”“凶残”“无恶不作”,不过看这情形,就知道是村庄里的年轻一代生怕遭到不测,所以在他们来到之前,就躲起来了。再加上现在看到村子里的人对他们如畏蛇蝎,就算是心地再好的奥军士兵,也会感到无所适从。 “之前我们的人不是经过这里吗?那时候,这些村子里的人对咱们可好啦,又送吃的喝的,又让我们非得留下不可。怎么才过了这么几个月,他们就……会不会是战地宪兵对他们太狠了,所以他们才——” “不可能。”欣克尔否定了杰奇的推断,“这个片地区虽然是我军的占领区,不过一直都不是军队的驻扎点。那些链子狗只会出现在安全的指挥部周围瞎转,他们不可能到这么远的村子里作威作福。” “那如果不是宪兵们,会是什么人经过这里,然后又让村民们对咱们恨得这么牙痒痒的呢?瞧他们那样子就知道,一定是认为我们的人对他们作出了什么坏事,所以他们才会变成这样。”(未完待续) 第十九章 独狼(2) 杰奇想个没完,但旁人对他的话感到不耐烦了。弗里茨朝地上啐了一口,说: “咱们来这儿就是打仗的,别想这些!要知道,咱们跟他们这些路德尼亚乡巴佬说过话,已经触犯了上头的命令,因为他们一概不许我们跟这些‘革命党人分子’接触。记住,你现在是来杀他们的人,可不是为了讨这群乡巴佬高兴的!” 杰奇没有说话,但从他的表情看得出来,他似乎仍然难以释怀。其实何止是他,其他人也觉得此事颇为费解。不过他们也知道,自己既然身为“侵略者”,却要为“被侵略”的平民们设想周到,这样确实奇怪。当伊格尔看着众多的弟兄们逐一睡下陆续休息的时候,他也躺到了干稻草上,脑海里浮现出那些村民们的神情,心里琢磨: “看样子,我们现在四处都有敌人了。” 入夜后,路德尼亚盘踞了天空一天的风雪越发刮得厉害。即使是住在草屋里,情况比在露天的战壕里休息要好,但众人也依旧是挤在一个炕上或是地上,身子缩成一团,在不大暖和的被窝里保持温度。伊格尔把屋子里最暖和的角落让给了排里手臂受伤的士兵,自己则睡在靠近窗户的地方。那些无缝不钻的冷风,从窗户里透进来,一阵一阵地袭向年轻军官的脸庞,让他难以入睡。伊格尔不得不费劲地把被子和围巾捂在自己脸上,只露出眼睛和鼻子,好减少一点冷风带来的影响。不过即使如此,过了半夜,他依然是没法睡得安稳。 旁边传来一些声响,睡不下去的伊格尔扭头一看,只见有个人影从地上的被窝堆里爬出来,悄悄往外走。他想了想,也爬出被子,不惊动别人出了屋外。那个人影走到草屋对面的柴房旁,刚一站定,就听见后面有脚步声。他吓得赶紧回头,同时还不忘记用枪指着声音的来源处,慌慌张张地问: “谁、是谁?” “杰奇,是我。” 年轻的士兵看清楚来者是自己的排长后,顿时松了一口气。伊格尔朝对方笑了笑,又说: “别紧张,孩子,我也跟你一样,只是夜里睡不着才到外头尿尿的。” 杰奇有点不好意思地笑着,虽然加入军队已有不少时日,不过在别人看来,一脸稚气的他实在很难被人当成是个有经验的士兵。他似乎也觉察到这一点,所以一直非常努力地想拉近与老兵们之间的差距,只是有的时候,这种差距还是会不经意地流露出来——比如刚才就是如此。如果一个老兵被人跟踪,那么他会很快警醒发觉,而不是像杰奇这样,等到伊格尔走到自己背后时才醒悟过来。伊格尔本不想吓到对方,所以已经故意弄出一些声响,没想到杰奇还是被吓得手忙脚乱起来。在解手的时候,他问对方: “跟大伙儿一起,还习惯吗?” “挺好的,我受他们的照顾不少。”杰奇想起刚才的情景,也觉得自己那副慌张样子颇为好笑。“最近老被路德尼亚人追击,我想我绷得太紧了。” “这是好事,在前线,就该有这种警惕。不过,不要过头了。要是把自己人当成敌人,那可不妙。” 伊格尔费劲地把拉链拉上来,正在这时,忽然有两只手重重地拍在两个人的肩膀上,吓他们一跳。当他们回头看时,就听到身后那个人传来的大笑声。伊格尔朝来者摇摇头,说: “艾吉,你最好改一改走路没声音的毛病!” “哎,那可没办法。况且我正想听听,你们两个夜里跑出来,在说什么悄悄话呢!” 艾吉对自己能成功吓到两人似乎感到十分得意,笑个不住。不过被他吓到的二人就没那个心情了。伊格尔还好些,杰奇瞪着对方,结结巴巴地说: “准、准尉!你刚才要是再不说话,我、我、我可真打算开枪了!谁谁知道在咱们后头的,会会不会是是路军啊!” 艾吉显得毫不在意,他重重地拍拍对方的肩膀。“孩子,所以你就该庆幸,幸好我不是伊万的人!不然的话,恐怕你就不能活下去,成为一个地道的老兵了。” 年轻的士兵喘着气,显得还没有缓过劲来。伊格尔见艾吉也是出来解手的,便问: “你这家伙什么时候跟在我们后头的?真像幽灵似的,连走在雪地上也没声音!” “就在你爬出被窝的时候,我就听见了。我本来想一起起来的,没想到半路上就听见你们在说悄悄话,所以我干脆不出声,要偷听一下你们在说什么啊。” “幸好我们没有说你坏话,不是吗?亲爱的艾吉!” 伊格尔不无嘲弄地说着,一边看了看满脸尴尬的杰奇。后者觉得难堪,倒不是因为被艾吉听到了他们的谈话,而是自己出来解手,竟然没听到有人跟在自己后面。先是少尉,接着又是准尉。如果跟在后头的是敌人,那么现在自己肯定已经没命了。 艾吉解手后,又跟二人一起往草屋走。在走到半路的时候,原本还在与他调侃着的伊格尔忽然看到在路对面的一间茅屋外,有个人影靠墙站着。从风雪之中,他勉强看清了那人身上穿着的奥军军服——虽然外头穿着一件路军的破旧军大衣。伊格尔把枪往肩上一挎,走到那边,推了推那个士兵,说: “这么晚了,你怎么还不——” 话犹未了,那个被他一推的士兵就像失去支撑点的木偶一样,重重地倒在地上。伊格尔吃了一惊,他这才发现,原来这个士兵已经断气了。随后走来的二人发现这情况,也是大吃一惊。伊格尔和艾吉蹲下察看这尸体,杰奇仔细地辨认着死者的脸,在两人身边说: “这是三排的布洛克!他们住的那间草房,就在离这不远的后头呢!” “他死了。” 艾吉的手指离开那个士兵的颈部,朝伊格尔摇摇头。四排的排长检查这名死者的身躯,终于在其脖子上方、耳朵后方靠近脑部的位置,发现一个流血的小孔。不用问,这就是致命的原因。艾吉一把将还愣在那儿的杰奇给扯下来,与他们二人一起藏到茅屋的墙壁后,压低声音对他说: “见鬼!还站在那儿是想死吗?!”(未完待续) 第十九章 独狼(3) 杰奇一时说不出话来,不过伊格尔知道,看这士兵的死亡情况,再看他身上的致命伤口,便知道他是突然受到袭击的。而且朝他开枪的,极有可能是敌人的狙击手。说不定,敌人现在就在他们周围伺机而动!他跟艾吉互看一眼,两人眼中的神情皆是表示有同感。这种一枪毙命的伤口,如果是近距离开枪的话,肯定会引来死者的警觉。然而死去的士兵像是毫无知觉就被击中,可见只有狙击手才能做到这点。 伊格尔与艾吉拉着杰奇藏到茅屋的另一侧,同时把挎在肩上的枪也拿了下来,紧握在手中。杰奇从刚才的震惊中清醒过来,也赶紧把枪持在手中戒备着。伊格尔从一堆木柴上往左侧看去。刚才那个死去士兵的伤口是从左边击中,右边穿出,正说明敌人的子弹是从路的左边射来的。他很想观察一下到底是哪间房屋或是地点可以作为狙击手的藏身伏击之地,可是在风雪之中,他却很难看到前方的情况。 艾吉挤到他身边,也在注意着前面的情况。他低声问道: “要把弟兄们叫起来吗?” 伊格尔扭头看了看,他们现在要起回到临时营房去,就必须穿过村中央那条没有任何遮掩的大路,然后才能到达目的地。在不知道狙击手所在位置的情况下,他们这样做,恐怕就会变成下一个死者。伊格尔摇摇头,说: “我们不能放着这件事不管,不过现在贸然走过去,说不定正中敌人的意!该死,他到底藏在哪儿?!” 艾吉打量了村子另一头,之后他指着一间座落在两间草屋后面的灰棚顶的屋子,说: “要我猜的话,那个地方正合适。” “你确定?” “距离上差不多,而且它那个窗户正好露出在两间房子之中,可以用来作掩护的同时,又能观察到村子里的情况。” 艾吉虽然不是像瑟格那样,是个专业的狙击手。不过论起射击的精准度和这方面的经验来说,他也不输于神枪手瑟格。伊格尔想了想,朝二人说: “走!我们分开,艾吉,你带着杰奇走右边,我从左边绕过去,咱们去那里看看。” 对方当然没有异议,于是在茫茫风雪中,伊格尔依靠着房屋的掩护,无声无息的窜到左侧,一步步逼近那间不起眼的草屋。当他贴上那间屋子的外墙时,看到艾吉与杰奇也迅速在冲到房子的另一侧,准备行动。他朝对方做了个手势,又指了指后门,意思就是要他们从后门冲进去,而他则从前门进去。当一切准备就绪后,伊格尔在心里默念到三,举枪撞开门冲了进去。他刚一冲进里头,就看到有个黑影正匍匐在窗前,见有人进来,吓得倒抽一口冷气,正想逃走,却被后门那里等个正着的艾吉和杰奇用枪逼了回来。那人只得一步步倒退回房子中央,刚走了没几步,背后就被人用枪顶上了。伊格尔从对方手上夺过那把狙击枪,看了一眼,随即命令杰奇搜这人的身。 伊格尔进来之后,才发现这儿原来是一间马厩。只不过那些马儿似乎早就被人牵走了,所以这儿也等于是空置了一段时间。他在马厩里转了一圈,见没有其他人,这才走回到艾吉他们身边。当他看到杰奇与艾吉惊讶地瞪着那个敌人时,不禁皱起眉头,说: “你们搞什么?还不搜他的身,看看他还有没有别的武器或是身上带着什么情报。” “少尉……”杰奇扭头迅速地看了排长一眼,又看看那个敌人。“这……” 伊格尔费解地看看他们,又看看那个敌人。在艾吉拿着的手电筒的照明下,伊格尔发现,那个敌人长得不高,身上披着一块与马厩稻草颜色相差无几的毯子,只是那张脸却与他们有很大的不同。这是一个女人,而且年纪不大。此时她正面无表情地直视前方,只是双唇发抖。伊格尔有点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他仔细一看,没有错,这确实是个年轻女人,而且从她毯子与大衣底下的那军服颜色,可以认出她也是路德尼亚军队的一员。 面对着三个敌人,而且自己的武器又被夺去,那个女人一言不发,眼睛也不看他们,只是浑身都在颤抖,不知道是因为冷还是因为害怕。在她的右腿上还缠着绷带,显然是受了伤。杰奇正犹豫着不知该不该上前搜对方的身,那个女人猛地一把推开他,手往大衣底下一掏,拿出一柄小刀就往自己喉咙上刺。伊格尔冲上前,花了好大工夫才从对方手里把刀子夺过来,就算如此,刀尖也划破了那个女人围在脖子上的衣物,弄出好大一个口子。伊格尔看看那个摔倒在地的女人,又看着杰奇,命令道: “搜她的身上!快!” 杰奇不敢怠慢,连忙上前搜身。艾吉走到伊格尔旁边,刚才在缠斗中,他在旁边拉开了那个女人的手臂,不然的话,现在他们这个战俘恐怕已经自杀成功了。他看看伊格尔手中的小刀,又看看那个始终不说话的女人。 “路德尼亚的女人力气不小!杀人力气大,自杀的力气更大!” 他们都明白,那个女人不管是作为一个战俘还是作为一个异性,都不愿意落入敌人的手中。如果不是亲眼所见,他们都不能相信,能够如此熟练地使用狙击枪杀死己方的士兵,竟然就是这么一个弱女子!看来,路德尼亚青年男女全年皆兵的说法,是有道理的。伊格尔想起他们之前在这片土地上听到过的传闻,心里不禁冒出这么个念头。 “报告长官,没有发现其它武器或是情报。” 杰奇拿着一柄从那女人靴子里发现的银勺子,递给伊格尔。伊格尔看看那玩意儿,又看看那个窗户,他猜想这个女人躲在这儿可能有一段时间了。也许是想等到敌人离开后再走,不过今天晚上她却选择了一个在屋外解手的奥军士兵下手,这才暴露了自己的行踪。看着那个坐在地上的女人,伊格尔用较为熟练的高地语问: “你是什么部队的?在这儿埋伏有多久了?这附近只有你一个人吗?你的其他同伙在哪儿?” 听到敌人会说自己国家的语言,那个女人还是不说话。她瞥了这几个男人一眼,看到指向自己的黑洞洞的枪口,又闭上眼睛。伊格尔又问了一遍,对方还是不回答。看她那样子,像是根本不打算合作。艾吉打量着那把狙击枪,见枪管上还缠着伪装用的布条,连瞄准镜镜筒上也是如此。他不禁点点头,说: “没错,是她干的。这女人如果不是无意落单在这儿,就是有意在这里等着我们送上门!”(未完待续) 第十九章 独狼(4) 虽然穿着厚厚的衣服,不过从这女人的脸,也可以看出她有多么年轻。看到男人们的目光落在自己身上,尤其是落在自己脖子上那片露出白皙肌肤的衣物破裂处时,女人下意识地用手把领子拢起来。伊格尔半跪在她面前,直视着对方,逼问道: “我知道你听得懂我的话,如果不合作,那么你也将会像刚才你杀死的那个士兵一样下场!我再问一次,你是什么部队的?在这村子里,除了你,你还有别的同伙在吗?!” 那女人似乎缩了缩脖子,但还是没有理会敌人的问话。伊格尔站起来,就听到艾吉冷冷地说道: “不要紧,要逼她开口的方法,多得是!” 见三个敌人一时没有说话,那女人惊疑不定地抬起头,看了他们一眼。眼看三个男人站在自己身旁,那种像打量着猎物般的眼神令在自己身上游走,她吓得赶紧低下眼睛,同时身上抖得更厉害了。 伊格尔知道她在害怕什么,不仅是丧命而已。要是现在遭到敌人的强暴污辱,恐怕再坚强的女人也会觉得生不如死。不过年轻的军官并不打算这么做,他虽然在清一色男人的世界里呆得久,但也不至于说看到一个女人——哪怕是敌人的女兵——就会如此饥不择食。他在想着法子,希望能让对方开口。于是他又再说: “只要你跟我们合作,我们可以保证你的安全。” 那个路德尼亚女兵抬起头,冷冰冰地看了眼前的敌人一眼,又再扭过头去。从她的肢体语言中,伊格尔已经明白,这个女人是不会合作的。看来要将她交给连长,等宪兵们来撬开她的嘴吧。他用枪指着对方,示意她站起来。正想押着她往外走的时候,忽然听到在他们身后传来一个冰冷清晰的声音: “不许动!举起手!” 伊格尔他们吃了一惊,一扭头便看到有个黑影站在他们背后,那支冲锋枪的枪口,已经地准了他们。同时他们也感觉到,那也是个女人的声音!与此同时,那个原先被他们押着的路军女兵却松了一口气,连脸上那紧绷的神情也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一脸喜悦。伊格尔听到他们身后那个女人命令她的同伴把他们的枪缴下来,同时还听到那个冷静的女声问道: “塔尼娅,你没事吧?” “我还好,幸好你及时赶到。”她们的高地语在伊格尔听来有些口音,不过还能勉强听懂。“奥尔加,要不是你,我现在准没命了!” “在医疗队那儿我听说你没跟上来,就回来找你了。果然是在这儿,被这些人发现多久了?” “刚才。有个奥军鬼子像是发现了我,我只能干掉他。没想到后来他们发现了那个尸体,我一时没找到他们的踪影,没想到……” “行了,趁还没惊动其他敌人,我们得赶紧撤。” 那个全身都笼罩在阴暗处的女兵此时缓步走出来,盯着这几个奥军官兵。跟那个狙击手女兵相比,她显得不那么起眼。脸上戴着一副黑色的眼镜,遮住了大半个脸庞。那双灰色的眼睛在他们身上一一掠过。与对方的眼神接触的那一刹那,伊格尔仿佛觉得自己成了猎物,而对方正是那头对他们虎视眈眈的狼。 “不要动!鬼子,不然要你们的命!” 跟刚才那些高地语不同,这是他们十分熟悉的路尼语。跟艾吉与杰奇相比,伊格尔的惊讶更甚。因为他听得出来,对方刚才说的那两句路尼语,不仅吐字清晰发音纯正,而且像是奥登的口音!他完全没想到,自己竟然会在此时此地、在敌人的口中,听到家乡的语言。那个女兵朝他们比划了一下,示意他们转过身去,吩咐道: “朝前一直走,要是谁敢停下,我的子弹可没长眼睛!” 不会有错的,确实是奥登的口音。如果说之前伊格尔还有所怀疑的话,那么对方接着所说的话则让他明白自己的判断没有错。身旁的艾吉朝他打了个眼色,他们都清楚,如果敌人不是想打死他们,就是要他们离开,好为她们的逃脱争取时间。不过不管怎么看,都是前者更有可能。因为要是一旦他们离开了,那么到时以村子中奥军的兵力,要搜捕这两个敌人的女兵,简直是轻而易举之事。眼看着那个女兵手中的冲锋枪枪口一直对准他们,艾吉和伊格尔都苦无办法。 正在这时,马厩外突然传来一声爆炸,紧接着,又是接二连三的爆炸声响起。这一下子,震得马厩内的五人倒的倒,摔的摔。杰奇被附近一处爆炸弄得跌倒在那个名叫奥尔加的女兵身上,她的枪顺着地面滑了出去。离枪最近的艾吉一把冲过去,他刚一把枪拿在手,手臂上就挨了那个女人一脚。塔尼娅见自己的同伴与敌人缠斗在一起,举起枪却不知瞄准谁。趁她犹豫的那一会儿,伊格尔硬是从对方手里又把他们的枪给抢回来,连杰奇也来帮忙。那边艾吉在那个女人身上也没讨到什么便宜,那个女兵见势头不好,趁着屋外爆炸、室内敌人还没站稳的工夫,冲自己的同伴喊了声: “走!” 两人趁乱跑出马厩,朝村子外的树林跑去。伊格尔他们追了出去,正想举枪射击,却看到那些充任临时营房内跑出不少自己人。有的边跑还边朝他们大喊: “敌人空袭!隐蔽起来!” 他们这才知道,原来这一连串爆炸是路德尼亚空军的所作所为。不得已,他们只能先放弃追击那两个女兵,跟众人一起跑出村子,躲进之前经过这儿的部队挖下的战壕里。大约过了二十分钟,空袭才结束。他们纷纷从战壕里探出头,察看周围的情况。伊格尔见艾吉一直捂着手臂,便问他怎么了。艾吉苦笑了一下,将袖子往上推了推,示意对方看。他同时还说: “我除了大衣,在底下还有四层衣服。如果不是这样,刚才那个伊万婆娘可能已经踢断我的手了。” 所幸的是,他还有伊格尔跟杰奇,三人都没有受伤。想起那个女人敏捷的动作和无声的步伐,伊格尔仍然觉得心有余悸。杰奇抖了抖钢盔上被爆炸洒落下来的雪,跟他们说: “是啊,准尉,那个伊万的女兵动作很快。别看她戴着那副有色眼镜,行动起来真像只猫似的!” “什么有色眼镜!”艾吉被逗得笑了一笑,“难道你连近视眼镜也没见过吗?那个婆娘眼睛看不清,所以才戴它。” 杰奇瞪大了眼睛。“可是,可是……我刚才摔在她身上,我看见她的眼睛是绿色的!不是灰色的!如果她戴的那个不是有色眼镜,那干吗我们刚才看她的时候,却看见一双灰眼睛呢?” 两人一愣,都没想到在如此忙乱之中,这个年轻士兵还有这样的发现。杰奇努力地回想着,一边说: “嗯,不会有错的,是绿色。我看得很清楚,就像猫眼睛一样!” “行了,高地婆娘反正都不是好惹的。就像咱们禁卫军那些乏味透顶的思想政治课上所说的一样,异教徒的女人——啊,现在拿来称呼高地女人也他妈的一样——都是虚伪狡诈冷酷扭曲的生物炸弹!” 伊格尔从战壕爬起来,看了艾吉一眼但一句话也没说。杰奇不解地看看准尉,却让这个士兵颇为吃惊。因为对方牙齿咬得紧紧的,脸上的神情也被扭曲着,仿佛在忍受着莫大的痛苦。不过看到伊格尔朝他摇摇头,杰奇也不再说什么。 事后他们才知道,这次空袭,是路德尼亚军发起反击的第一波空中攻击。接下来的日子里,路德尼亚人将继续动员他们的士兵,将外来的侵略者赶离他们国家的首都。(未完待续) 第二十章 不请自来的访客(1) 这个新年,可以说是奥登尼亚军队在前线所过的最为难熬的一个新年了。 自从乌里尼亚战役以来,在米德加尔德大陆之上,可以说没有一个国家敢与奥登尼亚争一长短。哪怕是具备这种勇气的国家——例如曼尼亚——到了最后,还不是被迅速打败而且主力部队被迫逃往海峡对岸吗?这样的结果,自然证明了敌人的无用与奥军的厉害。因此虽然路德尼亚国土面积虽大,不过深信其不过是草头王当家、部队不堪一击的奥军将领,依旧相信他们的军队可以按照原定计划,迅速地完成对敌作战任务,占领这个庞大国家的核心地带。不过,他们失策了。 当奥军大部队赶赴路德尼亚时,正是春guang明媚的四月。他们的那位最高统帅相信,以他手下的精兵强将,是可以在半年甚至是更短时间内攻占路德尼亚,彻底打垮敌人的作战意志。也因为这种过分的自信,所以奥军后勤部根本没有为前线官兵准备过冬的衣物与物资。所以当冬天的严寒肆虐整个路德尼亚西侧地带时,那些可怜的奥军士兵们只能瑟瑟发抖地盼望天气早日好转,让他们少挨些冷。无奈天公不作美,天气并不像他们所想像的那样暖和起来,相反,那些刺骨的风雪自从去年的冬季以来至今仍未停止。在这种折磨和损耗下,奥登尼亚军队的作战力自然大受打击,哪怕他们想要作战,但也无能为力。在万般无奈的情况下,中央集团军群的先头部队只能选择撤退,虽然是离雷帝城越来越远,但这样起码能让他们的士兵减少一些损伤。 当第一装甲集团军的部队往西撤到他们原先停留过的据点时,不少装甲部队的指挥官悲哀地发现,他们手下的部队损伤情况十分严重。有的装甲师甚至只剩下不到十辆坦克可以行驶作战,其余的不是由于冻得无法启动而被扔在路上,就是在与敌人的作战中被炸毁。还多亏那些勇敢的坦克兵们,才把不少冻僵但无法运作的坦克给强行拉了回来。在撤退到离雷帝城约一百八十公里的村庄时,禁卫军旗队装甲师师长迈尔中将视察了部队。面对着那些被冻掉耳朵和嘴唇的士兵们,他心中非常难过,但还是得打起精神鼓励他们继续作战。唯一能够让他觉得安慰的,就是在如此恶劣的条件下,部队的官兵们,依然拥有良好的士气,渴望将敌人击退。 在回到师指挥部的时候,迈尔就接到后方的电话,说是第一装甲集团军的司令要开会,命令所有装甲师师长前来报到。他放下话筒,跟自己身边的参谋说: “让我们去听听从大后方来的催命鬼是怎么说的吧!” 虽然一直忙于前线的作战,不过他们都清楚,此次前来的新任第一装甲集团军司令,已经不再是深得坦克兵信任的原装甲兵总监威廉·加勒特上将,而是原禁卫军坦克司令部副部长曼弗雷德上将。早在奥登尼亚国内的时候,迈尔就曾经听人说过,这位上将是总参谋部部长索罗尔德的心腹,深受对方信任,那么他自然也就是最高统帅部所中意的人选了。不管如何,临阵撤换一位德高望重的指挥官,而且又是在作战的紧要关头,这种举动,即使迈尔身为禁卫军中人,也觉得难以接受。 在坐上吉普车来到更后方的指挥所时,迈尔发现已经有好几名同僚正在那儿等候着会议的开始。跟自己一样,他们也是第一装甲集团军其中几支装甲师的师长。第14装甲师的师长和幽灵装甲师的师长由于负伤,所以没法前来,只能由副师长或是他的参谋长前来代替。他们只是彼此点点头,大家都没怎么说话。 会议是在大楼的地下室举行的,由于最近路军空袭猛烈,所以为了确保安全,所以会议没有放在露出于地面的楼层举行。看着这地下室内阴暗的照明,迈尔不动声色地打量着那位刚从大后方赶来接替职务的第一装甲集团军司令,心里也仿佛蒙上了一层阴影。在这个地下室里,那些奉命前来的装甲师师长们,个个都是灰头土脸,外面虽然穿着大衣和手套,不过也跟前线的士兵们一样,都是看不出原来的颜色。而那位新任司令的打扮,却使得人眼前一亮。看上去非常暖和的驼毛大衣,与军服同颜色的围巾和手套,那顶军帽上,金闪闪的徽章无时无刻不在刺激着人们的眼球。再看看那位上将的脸,迈尔似乎还嗅到了一丝茉莉花肥皂的香味。他在心里对自己说: “果然是从文明社会来的人呐!” 曼弗雷德上将似乎也察觉到了他与部下们在外表上的不和谐,不过他没有对此多作解释(可能是觉得没这个必要吧),而是站在木桌前,威风凛凛地朝他们宣布道: “诸位,虽然大家已经在日前得知最高统帅部撤换第一装甲集团军司令的事情,不过现在我还是头一次与各位同时见面。从现在开始,我就是第一装甲集团军司令,希望诸位能尽己之力,与我一起为神圣帝国的作战而努力!” “是!” 众人齐声应道,虽然经过连日激战奔波,不过这些前线的指挥官们,并没有因此而显得狼狈不堪。曼弗雷德逐个询问了他们关于作战的情况,在问到禁卫军旗队装甲师时,他盯着迈尔,问道: “中将,为什么一个星期前你就下令要全军后撤?难道你不知道首相的意图是死守据点,与敌人展开作战吗?” “是的,阁下。然而旗队装甲师辖下的坦克绝大多数都已经无法启动进行作战,光靠步兵,无法抵挡敌人的进攻。在那个时候,我请示过中央集团军群总司令德克元帅,他命令我军可以——” “在前线指挥的人是你!而不是总司令部!他们是不明情况才允许旗队装甲师撤退,可是您身为它的师长,应该明白撤退带来的后果!我再次宣布,从即日起,我军将不允许撤退,一步也不行!我们要以原地为据点,向敌人的突出部猛烈进攻,直到他们后撤为止。那样的话,我军就能重新回到新年前所占领的地区了。”(未完待续) 第二十章 不请自来的访客(2) 话已至此,就算反驳也没用。迈尔脸上看不出一点表情,表示遵命。不要以为只有他才遭到批评,其它的装甲师师长——尤其是陆军的装甲师——更是被曼弗雷德痛批得体无完肤。看他那样子,不知情的军官一定会以为他是不是跟陆军有深仇大恨,所以才这么毫不留情。当曼弗雷德走到第17装甲师师长面前,拿着一份电文斥责他不该撤退时,跟在迈尔身后的参谋朝他的上级低声说道: “长官,这次陆军可惨了!” 虽然没有回答,不过迈尔心里也是这么想的。他示意部下不要说话——万一现在被新任的司令官察觉,那可糟糕了——自己则依旧面向前方,用眼角的余光盯着那个气势汹汹的上将阁下。 “新官上任三把火呐……” 看到对方身上那舒适整洁的大衣和军服,迈尔心里涌起一阵厌恶感。他不愿对上级多作批评,不过有时也难以压制心中的想法就是了。 在批评了一通之后,这位司令官才好像满意了一点,开始进行真正的会议。在会议上,无非是讨论今后对敌的作战任务以及各师的作战区域和合作等问题。看到曼弗雷德那胸有成竹的模样,迈尔又悄悄观察一下周围那些师长的脸色,发现他们和自己一样,都是紧绷着脸不多作表示。这位司令完全把大后方的作战计划照搬上来,可是他却忽略了一个最重要的因素,那就是实地考察。在书面上看,这个计划似乎十分完美,可是只要是熟悉前线情况的军人就会知道,要是真按这种计划去行事,那么到头来不是敌人会被迎头痛击,而是自己人会受到更大的伤亡。 有人尝试着向这位新司令解释该计划的遗漏之处,然而曼弗雷德一摆手,一副根本不容置疑的样子说: “诸位不必再多言!我军剩下的时间有限,必须把之前的损失一一补回来!只有这样,才能在最短的时间内将我军的阵线重新移到雷帝城城下!” 他察觉到室内那静默得可疑的气氛,又抬头看了看这些军官们。他又补充了一句: “诸位在此前就已经浪费过绝好的机会,这令首相大为震怒。如今首相阁下亲自委派我前来,就是为了要尽快纠正这种错误。诸位难道还想再重来一遍错误的行事吗?” 众装甲师的师长们别无它法,只能附和。看那样子,如果敢不服从他的命令,恐怕这位新司令就会像首相撤掉装甲兵总监的职务那样,罢免他们的军职。身为禁卫军中人,都尚且心中忐忑,更何况是陆军一派的将领。在这次会议上,那些与传统陆军一派走得颇近的将军们,几乎都像成了新任司令眼中钉似的,他们的提议和建言,才一出口,就被驳回,压根就没有讨论的余地。直到这个时候,迈尔他们才知道,在大后方那边,最高统帅部与陆军之间的矛盾,竟然已经到达了如此激化的程度。光从这位新任司令曼弗雷德上将的身上,就可见一斑。迈尔注视着这位新头头的侧脸,心里却在想:能够如此坚定不移地执行来自最高统帅部的命令,恐怕才是这位上将得以成为新任第一装甲集团军司令的原因吧。他暗自祈祷,但愿大后方不要派出一个只会对他们弯腰鞠躬的应声虫,而忘记了真正的前线指挥官到底是什么样的。 在会议结束的时候,在新司令的要求下,众人达成了一致的计划:全军前进,务必要在十天内重夺雷帝城周边地区的控制权。虽然参与会议的装甲部队负责人都知道此命令达到的可能性不高,然而最高统帅部的命令再加上集团军新任司令那不容讨论的作风,让他们明白到,事情只能如此,不得有转圜的余地。 当与会者向曼弗雷德敬礼致意,准备离开指挥部时,那位刚才雷厉风行的上将朝迈尔说: “中将,请留一留步。” “是,长官。” 目睹着别的同僚一一离去,可自己却还得留在现场与这位新司令单独面对面。迈尔心中却没有半点“上司单独留我在此,是因为我受到信任和重用”等类似的想法,他只是想早点离去。 果然,当其他将领已经全数离开指挥部后,刚才还是板着脸的曼弗雷德此时已经换上了另一副表情。他十分和颜悦色地朝比自己年轻了起码二十岁的迈尔笑着说: “我亲爱的中将,早在国内的时候,我就曾经听海因里希元帅谈起,在禁卫军众多装甲部队的指挥官之中,您是最年轻有为的一位。如今看来,果然是名不虚传啊!” “您太过奖了!” 迈尔不无惶恐的低下头,心里却在嘀咕:他到底想说什么?接着,他又听到对方以同样和谐的声音说: “最近在我军之中,由于客观因素的影响,使得一些前线的指挥官出现了动摇的迹象,这也导致了最近一段时间我军在作战时不战而退的现象,这是十分不可取的!(看到迈尔的神情后,他又加上一句)当然,我清楚像您这样勇敢的指挥官,是不会贸然进行如此莽撞的命令,这也是因为来自上头的压力。像刚卸任的装甲兵总监、还有我军中央集团军群的指挥司令部,他们那些人都是对最高统帅部的命令阳奉阴违,不予以真正的实行,这才导致了进攻雷帝城的作战毫无结果,而且我军的战线一退再退,这完全是他们的责任,与身处最前线作战的部队无关。这点,我也是清楚的。” 曼弗雷德背着手在阴暗潮湿的地下室走着,衣着光鲜像是随时都准备去参加阅兵仪式的他,与风尘仆仆满头满脸都写着“疲倦”二字的迈尔,形成十分鲜明的对比。尽管劳累不堪,但迈尔依旧挺起胸膛,听着这位上将的话: “只不过,亲爱的中将,我想以您的聪明才智,也有所发觉:最近在我军之中,由于极少部分别有用心的军官的煽动,使得在前线这儿,有一些指挥官开始对最高统帅部的命令觉得不满,继而产生了异样的声音。关于作战问题,我们可以正大光明地进行讨论,但如果那是居心叵测的挑动我军的团结,那就是不应有之举!目前在我军之中,您知道有没有这样的人吗?”(未完待续) 第二十章 不请自来的访客(3) “我?”迈尔诧异地看向对方,他这才知道,原来对方留下自己,确实是把自己当成是“自己人”,所以才想从自己口中套出有用的情报。“对于这方面,我一无所知。” “想当年,当我还在您这个年纪的时候,也只不过是一个在军校中任职的教员罢了。如果不是胜利党的破格提拔人才和禁卫军的成立,恐怕我也不会有如此值得骄傲的一天。您比我们这一辈年轻许多,正是有着大好的前途,我相信,有您这样的前线指挥官在,我们的军队,一定能战无不胜,取得辉煌的战绩!”曼弗雷德笑容不改,走到站得笔直的对方面前,像个慈祥的长辈那样,按着也属于年轻人范畴的禁卫军旗队装甲师师长的肩膀。“日后您如果有任何事情要向我报告,可以直接向我说明,我会非常乐意接受您的意见。” 迈尔低下头,嘴里喃喃地说着“实在不敢当”,不过他的心里却五味杂陈。这位属于最高统帅部一派、对大后方命令只会执行不误的新任司令,向自己投出了招揽的橄榄枝,自己是要接还是不接好呢?他可完全没有想到,来到前线作战的自己,居然还要为军队以外的事情大费心神。他隐隐觉得,这次就算最高统帅部把陆军一派全都清除出权力核心之外,对他们的军队而言,也未必见得是件好事。 在临走前,曼弗雷德还很亲热地拉着这位少壮师长的手,鼓励他勇往直前,并且对他说: “我在来的时候,在运输站那儿有人送给我一只野鸭子,不如您就留下来,与我一同用餐吧。” 在婉言谢绝了上级的好意后,迈尔表示他不能离开部队太久,得尽早赶回去。于是这位禁卫军旗队装甲师师长匆匆坐上吉普车,离开了指挥部。一路上所见的景物皆是一片白茫茫,但迈尔的心情,却不像这白色世界那样单纯。他回想起那位新司令的种种言行和举止,觉得左右为难。自己本是禁卫军中人,自当该站在最高统帅部的那一边;可是经过了数年的共同作战,他相信不管是三军也好、禁卫军也好,都是国家的军队,自当一视同仁,大家都是战友,为什么还非得分出个不同来才可呢?难道在最高统帅部的人心中,除了禁卫军或是由伯纳特统领的空军外,其它部队,都不值得信任吗?眼看着不少同僚被罢免的罢免、撤职的撤职,迈尔心中也是怅然不已。虽然在心中有过庆幸自己是禁卫军一分子的想法,不过其中也还是替同僚感到不平的念头居多。只是现在上头的分裂,已经逐渐影响到前线他们这些人之中了,面对着这种情势,他到底该怎么选择呢? 看到参加完会议后师长便一直紧锁眉头,他身旁的参谋长希尔根便问道: “是不是上将向我们师提出了什么命令、让您觉得非常难办?” “如果光只是命令,那也罢了。” 迈尔叹了口气,他将在会议之后曼弗雷德上将向自己所说的话,与心腹说了一遍。说完之后,他看着对方,苦笑着说: “鲁茨,你也看到了,哪怕我现在不表态,他们也一定会逼我表态的。对于这些,我可是一点兴趣也没有。” 他的参谋长得知原来新任司令是为了这些政治争端而将自己的上级单独留下来时,也是脸色一变。虽说身为禁卫军的一分子,他们不会在此次最高统帅部与陆军一派之间作出什么牺牲,但令人没有想到的是,为了防止军队中有人倾向陆军,那些从大后方前来接替职务的司令官们,居然都开始在自己的下属中划分起派系来。这样的政治斗争延伸到军队之中,是他们此前完全没有料到的。 “您打算要怎么办呢?” “现在我不想理会这些事情,光是前线那些路德尼亚人,就够我烦的!” 希尔根一时没有说话,因为他在估量着此事的严重性。看到师长神情凝重的样子,他又劝慰道: “请您不用担心,他们再怎么嚣张,也不可能将刀子动到禁卫军的人事调动之中。如果光以表不表态就来决定派系之间的划分,那么也未免太儿戏了一些。阁下,我倒认为,曼弗雷德上将是在试探您。” “什么?”迈尔吃了一惊,“这是怎么说?” “首先,您身为禁卫军旗队装甲师的指挥官,是首相与最高统帅部所钦定的,作为首相最在意的主要部队指挥官,怎么可能只经由前线自作主张地决定去留与人选?况且,新任司令阁下此次不留他人,只留您一位,当然也可以说是由于您是禁卫军中人,但换一个角度想,何尝不可以解释为:他要先在最亲信的人当中寻找有没有敢于违背他的声音?这样一来,如果心怀反对他意见者,则会有所行动,而当一行动时,必会被上将和他的人发现。那时候,他就能一一排除谁是自己人、谁是心向着陆军一派的。在进行完清理之后,他就可以放心地使用自己这边的人或是自己所信任的人,那样一来,他的命令也不会再有人敢说半个‘不’字,来自大后方的命令,自然就能得到百分之百的执行。” 虽然没有马上回答,可是迈尔看向自己心腹的眼神,却是大有不同。他现在仔细回想起来,也觉得事情颇为可疑,只是当时自己身处其中,还来不及多想罢了。希尔根靠近他耳畔,以只有他们俩才能听清的声音说: “阁下,现阶段您只需要保持沉默,不作任何反应即可。那样的话,不管是什么调整,都与您无关。试探也会终止,因为上将他会看到,您既不会将他的话传到陆军人物的耳中,也不会对他的话表示反对。这场风暴,总会过去的。” “但愿如此,”迈尔抹了抹脸上那凝结的风霜,“真没想到,来到远离大后方的前线,我们居然还得为最高统帅部与陆军之间的你争我斗付出代价!”(未完待续) 第二十章 不请自来的访客(4) 作为禁卫军的一分子,迈尔跟其他禁卫军将领一样,也大可置身事外;可是看到己方军队内部竟有如此深重的裂痕,这是任何一个前线指挥官都不愿看到的。不过讽刺的是,即使在面对着敌人的时候,他们这些本该指挥部队与敌人周旋作战的将领们,还不得不考虑如此同时应对来自后方与军中的种种压力。 在来到离指挥部大约二十公里的时候,禁卫军旗队装甲师师长的司机发现,前面的那条道路由于遭受敌军的轰炸,已经变得无法行驶。而那些奥军工兵,则在风雪中忙碌着,务求将这条主干道尽快修好。在得知此消息后,迈尔只能命令司机绕道,希望能在天黑以前赶回到师指挥部去。没想到在半路上,天就变黑了。参谋长希尔根建议不如到附近驻扎的部队营地中休息半天,待天亮后再起行。迈尔见道路越发难行,而且天色阴沉,也只能作如此打算。他问了一句: “那里是哪个部队的所在地?” “是我师第一医护营的临时战地救护所所在。之前他们本来是在我军后侧进行救治工作的,不过由于前线遭到的轰炸猛烈,所以您下令让他们搬到这边来的。” “哦,对了,我想起来了。”迈尔拍拍自己的额头,好像在嘲弄自己的善忘。“自己下的命令,自己都快记不住了。” 既然是来到救护所,迈尔也打算在那里看望一下自己师中那些受伤的官兵们,给他们鼓鼓劲。他没有让手下惊动任何人,而是在下车之后,就在参谋长的陪同下,来到设置在原当地商场三层楼房内的临时救护所中,看视那些伤员们。有些士兵们看到一位将军朝自己走来,询问了自己一些问题,并鼓励自己好好养伤,待对方走开之后,才惊觉这位便是自己所在装甲师的师长。看到师长前来看望他们,激动的士兵们纷纷围上前来,听着师长的话,偶尔也有人不时向师长说出他们部队的情况。 迈尔看到,在这儿躺着的不少士兵,其中有好多人并不是被敌人的炮火所伤,而是因为遭受了严重的冻伤,有的甚至被迫得截去手臂或是脚踝,才能换来冻伤不进一步伤害到自己的躯体。越是视察下去,迈尔也越清楚这严寒为自己这些士兵们所带来的严重伤害。可笑的是,大后方的人居然还认为这点已经不重要了!想到最近的命令以及那位新任第一装甲集团军司令曼弗雷德上将的口吻,更让熟知个中情况的迈尔感到恼火。 有的士兵们冻掉了耳朵,有的则冻掉了眼睑,有的则是嘴唇都被冻伤夺走了,模样既可怕又可怜。还有不少士兵由于没有足够的袜子,连脚掌都变了样。腐烂的肢体不得不切下,以确保其生命,所以禁卫军旗队装甲师师长所看到的士兵们,大多数都是缺胳膊少腿,其中真正因为与敌人作战被炮火所伤的士兵,人数倒不多。可是这样的“好消息”,已经很难再让身为指挥官的迈尔高兴起来。 在吩咐医护营的医生护士要全力抢救伤员后,迈尔又问到他们医疗品可曾有短缺或是不足,在得到否定的回答后,他才稍微安心了一些。他对这些日以继夜为军队伤员进行救治的医护人员们进行了肯定和表扬,希望他们继续做好自己的工作,这让医护营的医生护士们感到十分鼓舞。看着这些受伤但依旧渴望回到前线作战的士兵,再看看这些忙个不停但还是如此努力的医护人员,迈尔不禁想:为什么下层的人都尚且如此团结,上头的人,却连这一点也学不到呢? 冬天的夜来得特别早,不到五点,大地就再次陷入了黑暗。拒绝了医护营营长要为自己腾出一间宽敞的空房间来作为休息之用,迈尔只是选择了一间离病房不远的狭窄的小偏房内略作休息。他的参谋长以及随行卫兵和司机,则在隔壁同样狭小的房间内休息。听着那些病房内和露天庭院内伤员们难以抑制的痛苦呼喊呻吟,迈尔的心情也像这夜色一样,变得一片黑沉沉。 “以目前的状况,要起击退敌人,重新回到雷帝城周围,那可不容易啊……” 躺在室内那张简陋的行军床上,迈尔却怎么也睡不着。如果说物质条件的艰苦只是阻挡住了军队前进的脚步,那么来自上层的压力就是使得军队直到如今都还没取得前进还是后退共识的主要原因。随着军队上层的分裂,这种势头肯定会逐渐影响到下层。要是到时候连普通的团队中,大家都不再以真实的战事为依据,而是忙着划分派系来决定作战计划,那样可就…… 迈尔翻了个身,在那些厚厚的大衣底下,不知有多少虱子正在他的身上肆虐。他已经记不清自己到底有多少天没有洗澡了。他对自己的处境倒没什么,因为更烦心的事情对他而言还有的是。 室外隐约传来几声叫喊,仿佛是有伤员大声叫唤护士似的。夹杂着窗外的风声,救护所里的人声,再加上自己满脑袋都仍在想着这些天来发生的一切事情,迈尔不仅没有睡着,相反还越发清醒了。 禁卫军旗队装甲师师长把枕在脑后的双手放下来,又转了个身,准备努力入睡。他们休息的时间不多,必须得抓紧。不然的话,回去以后,还有得忙呢。迈尔想着部队里那些尚要等待自己进行决定的诸多事务,渐渐也觉得眼皮变重,睡思越来越浓。 “呀”的一声,偏房那扇唯一的门发出了被人推动的响声,这顿时惊醒了准备入睡的中将。他疑惑地抬着上身,朝身后看去。出乎他意料的是,在关闭的房前,多出了一个人影。那个人正直面向床上的自己,站在那里。 “晚上好,中将阁下。”(未完待续) 第二十一章 敌方我方(1) 伴随这一声突如其来的问候,迈尔已经半坐在床上,难以置信地瞪着眼前的人。室内的电灯早已熄灭,光是依靠着自己的肉眼,很难看出对方的模样。不过从刚才那个声音中,迈尔分辨出对方是一名女性,而且年纪不大。依他所见,这个女人似乎并未穿着护士的制服或是袖标。 “你是谁?你为什么进来我的房间?” 女人没有说话,也没有往前走。迈尔见来者奇怪,更加警惕,他又追问了一句: “难道你不知道我已经下了命令,任何人未经允许不得进入我的房间吗?!” 救护所外一片寂静,那些伤员们似乎都已经入睡了。可是在这斗室之中,那紧张的空气,却让人难以平静。迈尔左手在被褥之中,无声地伸进枕头底下,摸到了自己放在下面的手枪和枪套,他紧握在手,这才放心了一点。这时,那个女人又再说话了: “当然知道,尊敬的将军。只不过,我是有事来找您的。” “有事?”迈尔凝神细看,随着眼睛对黑暗的熟悉,他这才渐渐看清,那个女人穿着一身黑色的衣服,头发却呈现出浅浅的颜色,还不时被门缝里吹进来的风弄得不时飘拂而起。“你是这儿的护士吗?如果有什么事情要报告,那么等我休息完之后再说吧!” “恐怕这件事情不能等这么久。” 说着,那个女人开始动了。她走前几步,来到迈尔床前,站在房间中央。依靠着从窗外透来的光线,迈尔看见一个年纪轻轻但头发已经变成浅灰蓝色的女人,在黑色大衣下,她确实穿着禁卫军的女兵制服,只是脸上一点表情也没有。随着与她视线相接,迈尔的手也握紧了枕头底下的手枪。不过那女人没有再逼近,她静静地看着对方,嘴角抽动了一下,说: “请不要担心,将军。如果我是敌人或是刺客,那么我不必现身,还能有更好的方法杀死您。可我没这么做,而是选择来到您的房间,因为我确实是有事情向您说明。” “……” 迈尔打量一下这个女子,确实很年轻,而且从相貌上来说,长得并不难看——如果不是那种冷冽的神情使她的容貌打了折扣,相信以她的年纪和外表,足以迷住不少同龄人——他没有移开视线,不过视线的核心却离开了她的脸。这位师长压低声音说: “你出去吧!如果有谁叫你进来,那么你回去告诉对方,我不需要用女人来解闷!” 年纪离自己三十五岁生日还有大半年的迈尔猜想,这个女人会不会是医护营或是附近那些后勤部官员为了讨好自己而特意送来的。其实类似的事情,他也不是头一次遇到过。虽说跟其他前线指挥官与那些将领们相比,迈尔的年纪确实年轻许多,但这并不表示,他会因此而乱来。奥登尼亚军方之中,早婚人士居多,迈尔也不例外。不过他的一些同僚,即使是已有家室,来到前线之后,也有过与别的女人共渡一夜的事例。迈尔不会揭穿这些事情,但他自己也不会照做就是了。 奇怪的是,那个女人轻声笑了起来。一个年轻少女的笑,本来应该像春风中的花朵那样,令人沉醉迷恋,然而迈尔听到的,却是像冰块裂开的声息,只令人觉得发冷。 “能够侍候您,这自然是我的荣幸。不过我说过了,此次前来,是有要事向您说明的。” 到底有什么事情需要这个年轻女人半夜跑来,向自己亲自说明不可?迈尔见她并没有携带什么武器,稍稍放心的同时也觉得更加迷惑。见对方不说话,那女人又道: “您不相信我不要紧,或者您觉得我对您有威胁?自从我进入这房间以来,您就没有高声喊叫自己的人过来,因为您很有勇气,也觉得自己可以应付我。不是吗,阁下?” 确实,如果迈尔是那些初来乍到的指挥官,看到半夜有人突然闯入自己的房间,多半会连忙大声叫喊,好让自己身边的人来保护自己。不过迈尔并没有这么做,一来是对自己的应付能力有自信,另一方面,也是他想多观察一下这个女人到底想干什么。 “……那么你倒说说看,是什么要紧的事逼得你非在半夜进来我的房间不可?” 女人沉默了片刻,她缓缓举起自己的右手。迈尔看得很清楚,那上面什么也没有,没有刀子,也没有手枪。那五根细长的手指,在窗外的光线中被照成五道长长的黑影。她是想让自己看见她并没有携带武器吗?迈尔本来是这么想的,不过他很快就发现自己猜错了。因为那五根手指中的四根,开始动作起来,组成了一个奇特的图案。除大拇指以外,食物和中指并拢在一起,而无名指则和小指并拢着,这两对手指,在中指与无名指之间分开,形成了一个倒三角的图案。当看到这个时,迈尔的眼睛瞪大了。 “这是……” “我正是为此而来的,阁下。” 女人放下了手,随着她手指无声的并拢,刚才那曾经出现过的倒三角图案也消失了。不过将那一切都看在眼里的禁卫军旗队装甲师师长,却没有因此而变得平静。他显得难以置信,眼睛再一次盯着对方的脸。 “您现在明白了吗?我为什么要来找您?” 迈尔虽然在枕头底下那握着枪的左手没有松开,可是对于这个女人的敌意,却有所减少了。只是他一时之间还很难相信这是事实,所以他又说: “我不知道你是什么意思。你在这个时候进来我的房间,就是为了要让我看这个而已吗?” “您还不相信是吗?” 对方一点也没有慌张不安,只是反问了一句。迈尔镇静下来,冷笑着说: “小姑娘,光凭这些,为什么要我相信你所说的话呢?这太无稽了吧!” 那个女人沉默了一会儿,她倒没有因为对方的话而勃然大怒或是手足无措。只是站在那儿,静静地看着对方,这样反而让人感到更加不安。女人又再走前几步,这一次,她是走到了迈尔的床边,缓缓坐下。如果不是穿着这一身色调阴沉单一的衣服,再加上她那形如死灰般的头发,光看她的脸和那神情,迈尔真有种感觉,她很像是中世纪时期奉行禁欲主义画派画家笔下那些女性人物:沉静、柔和、清澈的眼睛里充满了难以言喻的思绪。 “既然这样,那没办法,只好请您亲自确认了。” 刚一说完,房门外又传来声音。这一次是,有人在敲门,而且是迈尔所熟悉的声音,他的参谋长: “将军、将军,请问您是不是已经睡下了?”(未完待续) 第二十一章 敌方我方(2) 迈尔心里一紧,又看看那个脸色如常的女人。也许是希尔根听到我这房间中有别人的声音,所以来察看。这下该怎么办呢?如果叫心腹离开,自己岂不是表示想和这个女人独处一室吗?可如果让希尔根进来,他看到这个女人,那就……还没等他作出反应,那个女人忽然又再站起来,一把打开门,将门外的希尔根迅速推了进来,害得那个参谋跌倒在地。女人一脚踩着希尔根的手掌,一边冷冷地说: “刚才在窗户旁边偷听的人就是你吧?你知道多管闲事会有什么下场吗?” “像你这样来路不明的女人才有问题!” 希尔根反唇相讥,换来的是手掌的剧痛,因为那个女人的靴子重重地压那上面,差点踩碎了他的指甲。迈尔见女人眼中杀意闪过,他连忙说: “等一下,他是我的心腹!如果你要对他动手,那么我也不会放过你的!” “是吗?”女人看了看希尔根,又扭头看向禁卫军旗队装甲师师长。“他可以相信吗?” “当然,鲁茨跟随我多年,他绝对不会把今天晚上发生的事情告诉任何人。” 在得到对方的保证后,女人的脚才松开,希尔根从地上站起来,怒视着这个阴沉的年轻女人。他原本在隔壁休息,当听到师长房间中竟有女人的声音,这才起来看看。没想到在窗外听了一听,却发现来者像是不怀好意,于是便赶紧过来。迈尔制止了参谋长想掏枪的举动,对那个女人说: “我好像在哪儿见过你?你到底是谁?” 能够动作如此灵敏迅捷,而且转眼间就将行伍出身的希尔根制服,这个女人,肯定不是普通人。那女人压根不理睬瞪着自己的希尔根,朝迈尔淡淡地说: “有人管我叫格莱塞尔达,你也可以这么叫我。” “格莱塞尔达……格莱……”迈尔大吃一惊,因为他终于想起来,到底是在哪儿见过这个女人了。“你不就是在首都被通缉的那个杀人犯吗?!” 不仅是他吃惊,连他的参谋长也是相同的神情。他们怎么也没想到,在距离本国如此遥远的异国土地上,竟会出现一个本来只会出现在监狱或是通缉文件上的人。而且此人现在正手无寸铁地站在他们面前,对他们那震惊的神情无动于衷。 “我就说你来路不明,果然不是个好人!” “好人?什么才是好人?你们吗?” 希尔根正欲拔枪好制服这个杀人犯,但是他的上级依然用声音制止了他。迈尔始终还有些顾虑,他还在想着这个女人刚才的举动。他看向对方,问: “你刚才说要确认。那么你打算怎么证明呢?” “师长,她只不过是——” “够了,鲁茨,她不是来对我下手的。你到门边去,看看有没有人偷听我们的谈话。” 看到迈尔如此坚决,再看看这个女人确实没带任何武器,希尔根也只能收起自己的话,按照命令站在房门前,只是身体依然朝向室内的二人,为的就是监视这个女人的一举一动。这位忠心耿耿的参谋长只看到,格莱塞尔达再次走回到自己的师长面前,坐在床边,脱下自己的大衣。面对迈尔惊奇的目光,格莱浅浅一笑,说: “不要着急,将军。因为藏在我身上的证据,如果不脱掉这件大衣的话,是很难让您过目的。” 接下来,这个女人拉高右手的衣袖,将自己的手腕呈现在禁卫军旗队装甲师师长面前。希尔根看见迈尔皱起眉头,但并不说话。这时,他又看见格莱回过头,向自己下达命令: “去把窗户的帘子拉起来!” 眼看这个女人居然把自己当下人使唤,希尔根真是十分恼火。不过他见迈尔朝自己点点头,也只得照办。当他拉上窗帘后,狭小的房间里更加黑暗,令人难以视物。而他背对着二人,也无法观察那个女人的手臂上到底有什么。当他回过身来时,格莱的身体背对着自己,面向坐在床上的迈尔。他没能看到格莱的手上有什么,却听到从自己那位上司的口中发出倒抽一口气的声音。当格莱将袖子重新拉下,再次穿着上那件黑色的大衣时,希尔根听到这女人这样对迈尔说: “现在,您相信了吗?” 希尔根惊奇地看到,自己的上司缓缓看向那个女人,朝她点点头。接下来,他还命令希尔根出去等候,守在门外。这分明就是表示,他要和这女人单独谈话。希尔根弄不清楚这女人到底使了什么魔法,竟然令他那位一向谨慎稳重的指挥官居然同意了她的话,两人还要单独谈话。他正想说些什么,却看到迈尔朝自己难以察觉地摇摇头,又说: “去吧,待会儿我会叫你的。” 无奈之下,他的参谋长只能选择暂时退出房间。希尔根站在房门外,他竖起耳朵也听不清房间中两人到底在说些什么。那个女人到底是什么来头?为什么师长不下令逮捕她反而要按她的话去做?万一这个女杀人犯对师长不利的话……他的心里七上八下的,仅仅在门外呆了一分钟,就好像过了一天那么漫长。 救护所内响起了噪杂声,在房子另一头,希尔根隐约看到人影晃动,似乎是有几个护士朝那儿跑过去,可能是对伤员进行急救吧。他正想提醒屋内注意有人过来,却听到里面的迈尔叫自己进去。希尔根一打开房门,就看到自己的上级坐在床边低头沉思,可那个女人却已经不见踪影了。 “长官,那个……” 迈尔无言地侧着头,看了看房间里那扇唯一的窗户。希尔根这才发觉,原来那女人是从窗户离开的,所以自己站在房门外也不知情。他迅速关上房间的门,走到迈尔面前,压低声音向对方说: “长官,那女人为什么您不马上逮捕她呢?她可是个危险人物!” 禁卫军旗队装甲师的师长依旧不说话,只是光从他的神情中,他的参谋也能感觉到,对方并不打算这么做,这越发使其觉得惊讶。 “请告诉我,您为什么要对此人置之不理呢?万一,她伤害到您、伤害到我军官兵……” “不,她不会对我做出危险举动来的,这点你可以放心,鲁茨。”迈尔推开行军床上的被褥,叹了口气。“今天晚上的事,你不要对任何人提起。就当是完全没有见过这个人,明白了吗?”(未完待续) 第二十一章 敌方我方(3) 希尔根一时说不出话来,他没有想到,自己的上级不仅会听从于那个女杀人犯的话,而且看样子还打算要维护对方。这究竟是怎么回事?为什么一向理智谨慎的师长,居然也会对这个被国家通缉的杀人犯不作任何处置、甚至还任由她来去自如。难道说,师长跟那女人……希尔根想起今天晚上那一幕,心里不禁涌出了许多念头。迈尔不愧是与对方共事多年,一眼就看出了对方的疑虑。这位年纪轻轻的中将苦笑了一下,说: “不要误会,亲爱的鲁茨,我跟那个女人没有一点私情,事情也不是你所想象的那样。我之所以不打算对她进行逮捕,自然是有原因的。” “真的非常抱歉!”希尔根向对方一低头,表示歉意。其实他也了解,迈尔为人正直,并不是那些爱拈花惹草之辈。只是事情来得太过突然,再加上对方又是一名女子,所以他才会联想到那方面去。“只是,如果您不愿逮捕她,这到底是为什么呢?” 迈尔站起来,在狭小的房间内背着手来回踱步。看得出,此时他心里十分苦恼,像是有什么棘手的要事却难以解决。希尔根不敢催促对方,只能等待。过了好一会儿,他才听到自己的师长又叹了口气,说: “鲁茨,我与她之间的谈话不能外传。我只能说,你就当作根本没看见过那个女人,也没看到过她来找我。因为要是你知道了这件事,对你一点好处也没有!相反,肯定会为你带来极大的危险!所以,你就当作毫不知情好了。” “可是……”听到上级这么说,旗队装甲师的参谋长吃了一惊,因为他没想到对方竟会这么说。“莫非是那个女人会对我下手吗?将军,请您放心,我身为军人,绝对不会因为这些宵小之辈的威胁,就心生惧意而不敢有所作为的!” “我与你身为同僚这么多年,怎么会不明白你的勇气呢,鲁茨。只是事情确实不像你所想的那样,我也只能这么说了:那个女人的身份,你不要再问,也不要再想。好了,你去休息吧,已经很晚了。” 希尔根满腹狐疑,却不知到底该从何说起。他越想越不明白,为什么师长会对一个杀人犯这般维护,而且师长是不可能因为害怕一个杀人犯报复,就对此人置之不理。想起刚才那女人的举动,希尔根觉得,自己似乎漏掉了什么,而且他所遗漏的那点,却正是他的师长会对那女人刮目相看的重要一点。当他低声向对方道了晚安正想推门出去的时候,又听到迈尔对他说: “哦,对了,鲁茨,你去向医护营的人打听一下,看看是不是这片地区的公路和桥梁都被炸毁得非常严重,所以要想回到前线,就得再多等上一天的时间?” “是,长官。”迟疑了一下,希尔根忍不住抬头看看对方。“请问,您是怎么知道我们还得在这儿多待上一天呢?” 迈尔想了一想,脸上露出略显无奈的笑意。“因为刚才那个女人对我说,前方的工兵营遭到轰炸,伤亡惨重,所以得等到支援的工兵队赶到,维修和架桥的工程才能进行。” 希尔根没有再问下去,而是敬礼之后便离开了师长的房间。只是他一直往外走,心里也一直没停过种种想法。那个女人,甚至连这些都知道,可见她是隐藏在军队之中,也许,就在这医护营里……可是即使了解到对方的藏身之所,为什么师长仍然不打算行动呢?希尔根相信,连自己都能猜想到的事情,师长也会想到,只是看对方的样子,是完全不打算采取逮捕的手段,好让那个女杀人犯落网。那个女人到底是什么来头,居然让师长这样听信她的话?而且看她虽然被通缉,可却依然半夜潜入将军的房间,甚至对其直陈来意,可真够大胆的!更令他觉得意外的,就是自己的上级不仅没有逮捕这个女人,甚至还打算不去追究对方是否就隐藏在我军军中! 这位参谋长觉得自己就算是想破了脑袋,恐怕也找不出问题的答案来。他知道,如果想要明白这一切,就只有从师长口中听到真实的答案了。他找来救护所的医生,询问对方前面修桥修路的情况。果然,由于轰炸太过猛烈,连工兵营的人也多有死伤,所以维修只能延后,他们一行人因为找不到回去的路,所以只能又得多留在救护所一天。 又被那个女人说中了!希尔根打发了医生回去,自己则去向师长报告。看到迈尔点头不语的样子,他也不好多问,只能选择离开。可是即使是回到自己的房间,躺在并不舒适的床上,希尔根也觉得今天晚上难以入睡。他要想的事情和要理清的头绪,实在太多了。 到了第二天早晨,禁卫军旗队装甲师师长以及他的几位随行人员都早早地起来,急忙向将军报告的医护营营长,满头大汗地向上级解释,由于前面的轰炸严重,再加上维修不能及时进行,所以还得请将军在此多留一天。迈尔表示理解,同时告诉对方,如果道路一旦回复通畅,那么自己就要马上离开回到装甲师所在地,所以让医护营的人随时留意消息,并且及时通知自己。在打发走医护营营长后,迈尔又来到医护营的联络处,让接线员为自己接上与前线的电话,自己与留守在那儿的副师长等人通话。迈尔将情况告之了对方,并要留守的指挥部军官作好疏导官兵躲开轰炸,并且守住防御阵地。 在迈尔与前线指挥部通话时,站在他身后的参谋长不着痕迹地打量着上级的侧脸。他在心里想:看样子,师长昨天晚上也是没怎么休息,可能他也在想着那件事吧。 结束了通话后,迈尔又去看看昨天晚上新送进来的伤员,其中有不少是在轰炸中受伤的。看着那些或被炸伤或被烧伤的士兵们,迈尔眉头紧锁。虽然他振作起精神,一一鼓励这些士兵们,不过他心里清楚,这样的轰炸,意味着敌人不再是数月前一味防守的架势,而是开始动真格的了。对于敌人的能耐,前线的指挥官们最为清楚。他们也了解到,现在想要再重复战役刚开始时的优势,已经不可能了。他们必须得重新设定目标,要有与敌人进行持久战的心理准备;可是为什么连前线的人都清楚的一点,大后方的最高统帅部却偏偏是熟视无睹呢?在多重的压力之下,迈尔的作战之心虽然与这救护所中的大多数官兵一样,都不曾退缩减少过,可是那种忧心忡忡之感,却越发明显,令人难以忽视了。 在只吃了一个干硬的小面包作早餐后,迈尔回到房中。他的参谋长也没有马上离开,而是注视着对方。希尔根感觉到,接下来,将军一定有话对自己说。与对方共事多年,他能感觉到师长隐隐的意图。(未完待续) 第二十一章 敌方我方(4) 果然,没过多久,迈尔看看手表。他突然转过身,朝自己的参谋长说: “跟我来,鲁茨。” 他们出了房间,避开大厅内那熙熙攘攘的伤员与医生护士组成的人潮,绕到大楼外侧。眼见没人发现他们,迈尔又往大楼后方的仓库走去。这让希尔根十分惊讶,因为那个地方是用来放置伤员尸体的地方,师长去那里做什么?他不敢多问,只能跟上。仓库前没人,可能是看守仓库的护士去帮忙抬尸体了,于是二人打开仓库大门上的小铁门,走了进去。 一关上门,希尔根就看到这座不大的仓库里放着不少盖着白布的尸体。有的尸体连裹尸布也没有,只能用帆布包裹着,一层一层地叠起来,堆的几乎有仓库天花板那么高——这也是为了节省地方。虽然从军多年,看到那些惨烈的、令人作呕的场面有不少,不过当站在这个冰冷阴森而且堆满尸体的仓库中,希尔根仍然觉得颇不自在。跟自己的下属相比,迈尔也有类似的神情,只不过他似乎更在意别的事情。 “将军,我们这到底是——” 迈尔举起右手,示意他不要发言。希尔根马上合起嘴巴,没有吐出半个字来。这时,从那几堆尸体后传来了脚步声。那个灰发黑衣的格莱塞尔达踱着步子走到二人面前,瞥了一眼希尔根,然后看向禁卫军旗队装甲师师长。 “早上好,将军。” 原来师长到这儿,是为了见她!希尔根一想到刚才这个女人就隐藏在尸体之中,冷冷地窥探他们,他就觉得浑身汗毛直竖。这个女人,虽说是国内通缉的杀人犯,不过却躲在这堆尸体之中还能如此自在,这就不是普通的女人或是杀人犯可以具备的勇气了。 跟希尔根相比,迈尔似乎对对方的出现一点也不觉得惊讶。他面无表情地注视着这个女人,说: “你让我到这儿,是要接着昨天的话吗?” “让他听见,不要紧吗?” 格莱不答反问一句,同时那双深邃的眼睛落在了希尔根身上。虽然得到了师长的吩咐,不可对这女人作出什么举动,不过希尔根还是觉得愤愤不平。他脸上死板板的,回视着那冰冷的眼神,说: “就算先不论你杀人犯的身份,作为一个士兵,你也应该知道如何面对上级吧!三番四次对军官作出如此无礼的举动,光凭这一点,你就足以被枪毙了!” “军官?士兵?”格莱哈哈大笑,那刺耳的笑声回荡在阴森的仓库里,更让人觉得毛骨耸然。“不好意思,我可没有义务,要随时随地肃然起敬地对你们敬礼鞠躬。那些事情,你们熟悉,可与我无关!” 真是放肆……希尔根拳头紧握,他发誓如果师长一声令下,自己一定要亲手枪杀这个可恶的女人。看着这个年轻女人脸上因为大笑而变得古怪的扭曲表情,即使是两名纵横沙场多年的军官,也觉得难以适应。 “我说过了,他是我的人,绝对不会将事情泄露出去的!你说吧,到底还有什么事?” 格莱止住笑,她的大笑收敛,就跟她的发笑一样,同样突兀而且没有一点征兆。在不到半秒的时间里,那张脸上又是一潭死水般不为所动的神情。女人的脸、不,应该说是人类的脸,能够在极短的时间里作出种种表情,这是希尔根所熟知的。但看到眼前的这个格莱塞尔达,他又觉得,不管自己对人类的表情如何熟悉,也照样会有感到惊奇的时候。 “接下来,将军阁下,您不必主动来找我。要是有什么需要您帮忙,我和其他人,会来找您的,如果要什么记认凭证,那就是……” 格莱举起右手,再次作出了那个食指与中指分开的手势。看到这个手势,迈尔没说什么,但希尔根却瞪大了眼睛。因为这个手势,正是全能教派最忌讳的逆三角,是最大的不敬以及对全能之神的诋毁!震惊中,他又听到那个女人说: “还有,就是像我身上的那种记认。如果有人来找您,您可以让此人出示身上的记认,来确定对方的身份。那个是不可能仿冒得了的,所以以它来作为认记。这样子,没有问题吧?” “……我知道了。” 迈尔此时并不像禁卫军旗队装甲师的师长,在与一个普通的禁卫军女兵对话。在希尔根看来,简直就像是在合谋什么事情的同行似的。迈尔盯着格莱的脸,沉声问道: “我真的可以相信你说的话吗?说到底,你也是——” “也是个杀人犯?”格莱脸上又出现了那种令人很不舒服的微笑,“堂堂的‘铁甲骑士’,难道也会害怕一个杀人犯吗?” “铁甲骑士”是迈尔在军校时的外号,由于他曾经在一次实战演习中身负重伤,结果却奇迹般地复原回到军队,所以他的同学们都管他叫铁甲骑士,比喻他的身体强壮。没想到这个女人会连这些也知道,这不仅迈尔意外,连希尔根也觉得不可思议。他越发觉得,这个女人对军队的事情,比他们想像的还要熟悉得多。 “也对,我的身份难免让您怀疑。不过,那个记号是真的,这点您已经亲自确认过了,没错吧?如果我所言有假,那么——” 格莱转过身,走到一个摆放在地上的尸体旁,掀开帆布。那个刚死去不久的士兵显露在他们眼前。格莱从靴筒中拔出一柄银色的小刀,一下子就把那个死人的右耳割下来。她的动作之快,连就站在她面前的迈尔和希尔根也看不清楚。只觉得眼前一花,这个女人的手上,就多出一了只鲜血淋漓的耳朵。 “如果我说的有半句假话,那么日后我就会向您亲自送上这样东西。只不过,到时您所收到的那只,将是我自己的耳朵!” 迈尔接下她扔过来的那只耳朵,一言不发。希尔根暗暗告诫自己,如果日后真的要对这个女人动手,恐怕也得十分小心才行。因为看她的举动,只怕有不少男性士兵都比不上她。他现在才确信,这个女人没有对师长和自己动手的意思,因为她要真想那么做,只怕他们还来不及作出什么举动,刚一进仓库就会被对方用刀子抵住喉咙了。 “你还有别的同伴?他们是谁?有几个人?也跟你一样,都在我军中潜伏吗?” “这个您不必知道,只要时候一到,我们自然会来找您的。” 结束这了次奇怪的会谈后,在趁着仓库外没人看守之际,迈尔他们离开了那里。希尔根看着上司,满腹疑问却不知从何问起。他知道,即使现在问中将也不会说些什么。只有一点他可以肯定,那个绰号叫格莱塞尔达的女人,绝对不是一个普通的杀人犯。在她的身上,隐藏着太多难以理解的秘密。(未完待续) 第二十二章 丹娘(1) 在连接着中央集团军群后方总司令部与前线之间的主要道上,黑压压的车队正缓慢得在雪原上爬行着。远远看去,就像一条长长的黑蛇,在雪地上溜过,动作迟缓地向西方游移行进。 现在虽然已经是创世历1087年1月中旬,可是占据了路德尼亚一个多月之久的风雪,仍然没有结束的意愿。原本一直盼望天气好转的奥军士兵们,现在唯一能做的,也只有缩着肩膀,以自己穿得不多衣服的躯体,去抵抗那可怕的严寒。天气转睛、气温升高?那已经不再是他们所祈求的了。现在大家只希望,自己不要得伤寒、不要得痢疾、不要被虱子咬得浑身红肿、不要因为战壕足太过严重而被迫截肢,这些,就是目前的奥军军中最流行的几样事物。 冬装还是没有影子,士兵也学会了不再对身边同伴那所穿的女式大衣感到惊奇或是嘲笑,因为他们自己也是如此。至于那些没有分配到从后方募捐得来的大衣的士兵们,则往往用无比羡慕的眼神,看着那些可以分到一件大衣的战友们。 坐在像蜗牛爬一样行驶着的卡车里,禁卫军旗队装甲师装甲轻步营的人,现在有资格在同一师的坦克兵面前抬起头。因为后者所使用的交通以及作战工具,现在却不得不靠卡车的拉动,都能返回驻扎地点。也正因为这样,所以车队行驶得特别缓慢,难免有时会让坐在上头的人埋怨。 “我看呐,现在我们旗队装甲师,是时候改名为旗队步兵师了!” 脑袋几乎缩在竖得高高的领子和围巾底下,弗里茨只露出他那双灰色的眼睛,半眯起来好让风雪别对它影响太大。欣克尔咕哝了一句什么,不过话才刚一出嘴边,就被风刮跑了。只是瞧他那神情,多半也是在说:废话!谁不知道这个呀! 挤在卡车上的众人虽然都坐在有帆布遮盖的车棚底下,可是谁也不觉得暖和。有的人在跺脚,有的人在不停地摩擦戴着用布块做成的临时手套的双手,有的则几乎将整张脸都用围巾包裹起来,大家这么做无非只有一个目的,驱走寒冷,保持身体的温度。这可不是开玩笑的,有的士兵因为坐在车上太久没动一下,结果到了下车的时候,才发现自己的靴子被冰冻在了车厢的地板上,最后差点把自己的靴子都给报废了,才勉强由同伴们合力将他拉扯开。在这种情况下,不管身边的人发生什么因为冰冻而弄出种种笑话,大家也已经见怪不怪了。坐在车里,跟坐在外面没什么区别,同样都是坐在冰窖之中,所以士兵们也懒得说话,还是留口气来暖肚子吧。 卡车“吱呀吱呀”的碾过路上的积雪,即使轮胎上绑着链条,行驶起来也照样十分艰难。而且道路与周围一样,都是白茫茫的,这样的话司机只能小心翼翼地开车,一边认路一边留意车辆的情况,再加上后头用绳索跟卡车拉在一起的重型坦克,所以车队每一辆车的行进都举步维艰,车队走得那么慢,是可想而知的。 天阴着,厚厚的云层似乎在告诉地面上这些被寒冷折磨得太久的奥军军人们:寒冷和下雪的日子,还有得是呢!经过了半天的行驶,在入夜前,走在车队前方的车辆,才总算到达了他们今日的目的地:离雷帝城有一百多公里的一个名叫契德洛夫的村庄。在这儿,早已有其它部队驻扎,而禁卫军旗队装甲师,也将在这里进行短暂的休整。前线已经一退再退,因为路德尼亚军出乎意料之外的强大反抗,令奥军措手不及。为了保存实力,虽然从大后方一再命令位于雷帝城外的前线部队不可撤退,但依然阻挡不了中央集团军群以及其辖下前线部队指挥官要后退的决心。他们这样做,不是因为胆怯,而是不希望看到自己人伤亡加剧。现在前线的将领们意识到,这场仗再打下去,将会变成持久战,而不是像首相所说的短期战役。而要想在持久战中能与敌人抗衡,己方的实力保存就变得非常重要了。 车队缓缓驶进进入村庄的道路,两旁还看到正在同样朝村庄走去的士兵队伍。瑟格因为太冷根本睡不着,所以靠近车厢尾部的他,干脆掀起帆布的一角,朝外头看去。他一边往外看一边头也不回地对里面的战友们说: “瞧,是253步兵师。这些混蛋,他们来的倒早!肯定把最暖和的房子都霸占了,让我们去住他们之前挖好的露天战壕。” “要是他们敢这么做,我们就进去把他们扔出来!” 弗里茨本来就盼望着有住进房子里,好好休息一下。现在听到对方这么说,他也挤过来,从布缝里看向外头那些步兵师的士兵。透过破裂的帆布,欣克尔看到路上还有维持秩序的战地宪兵的身影,他冷笑一声说: “不用着急,亲爱的弗里茨。要那些链子狗在,他们一定早就把附近村庄里的男女老少给赶跑了,好让咱们可以进驻。这样一来,你想要哪个房间都行,用不着和253步兵师的人抢地盘。” 顺着他的视线,亨利希也看到在路上确实有宪兵把守。这下子,让他的心情更加恶劣。因为他们都知道,凡是有宪兵们在的地方,哪怕他们不想找碴,有时也难免不被那些链子狗们找麻烦。 “好哇好哇,要咱们跟链子狗住在一起,这下我晚上睡觉可得小心了。” 他朝同伴们挤挤眼睛,有几个新兵听了不明所以。乌尔哈特试探着问: “为什么晚上睡觉要小心?那些宪兵会来搜查我们的床铺吗?” “哎?当然不!”弗里茨故作夸张地挥挥手,“因为一个不小心,那些混蛋就会跟你挤在一个床上,到时候,你可得小心自己的屁股啦!”(未完待续) 第二十二章 丹娘(2) 几个年轻士兵一听,这才察觉对方的意思。他们笑也不是,不笑也不是,只能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面对着那些发出笑声的老兵,觉得眼睛不知看哪里才好。艾吉见他们这副表情,便看了看那几个拿他们肆意开玩笑的老兵一眼,好像在示意他们不要太过分了。他虽然在排中呆了很长一段时间,跟那些士兵简直比自己的亲人还要熟,不过他毕竟是军官,也不能跟着他们一起捉弄新兵。伊格尔收起地图,从帆布的裂缝中看了看——因为冻得太厉害,所以车棚的遮盖帆布也是裂开了不少口子——不远处便是村庄,而且有的房子的烟囱中还冒出了黑烟,这显示正在有人生火或是做饭。看样子,这里受到空袭的可能性不大,不然的话,上级是不会允许底下的士兵或是厨房的伙夫们生起火来的。 “如果没有那些坦克,可能我们一早就到这儿了。” 坐在慢悠悠、晃晃荡荡荡的卡车里,小鸭杰奇不禁发出这样的感慨。跟在卡车后头的,还有一辆辆重型坦克。这些昔日在战场上所向披靡的大家伙,现在却是一块沉重的废铁,依靠着卡车的拉动,跟随在车队之中。欣克尔看着从自己嘴里吐出来的一道长长白气,说: “现在那些坦克兵也够郁闷的,他们的婆娘全不行了,还得靠咱们的车来拉着。要是再这样下去,我看他们迟早会考虑转投到步兵师,彻底放弃他们那些不争气的婆娘。” “你是说,坦克是他们的……” 杰奇对他的说法有些不解,欣克尔哼了一声,指着车后头那些坦克,说: “不是他们的婆娘,是什么?你想想看,他们那些坦克兵,整天辛辛苦苦都要挤进里头,然后又呆在里头不出来。喏,现在他们还呆在里面呢。” 这一下,车里好像炸了锅似的,那些士兵们笑个不停,笑声还传到了路上。有的人甚至笑得眼泪都流了出来,双手乱舞,看上去跟耍酒疯的醉汉没什么两样。他们对欣克尔那绝妙的比喻抱以热烈的反应,这种两性间的隐喻是他们玩笑常常爱提及的,不过像欣克尔这样既能开此类玩笑又与现实中的情形巧妙地结合起来,这可不多见。在长时间离开妻子女友,又在没有一个异性的环境下生活这么长时间,只要是个正常的男人,都不会拒绝拿这种成人笑话来开涮。 艾吉笑得有点喘不过气,一手指着欣克尔和满脸通红的杰奇,一边用力拍着自己大腿。伊格尔虽然身为排长又是军官,可是他也没法抑制住想笑的心情。在笑的同时,他不禁想起自己在坦克营中的两个朋友:米希和亚历。要是对方听到这种比喻,他们会怎么样呢?伊格尔略带恶作剧地想着,亚历可能还没什么,说不定他还会报以会心的一笑;不过米希的话,可能就没那么自在了。那个连女友都没交过一个的米希,听到这种笑话,可能会坐都坐不住,赶紧落荒而逃。 车子终于停下了,前面纷纷响起了叫人下车的命令声。伊格尔将枪挎在肩膀上,首先跳下了卡车,因为过于冰冷而变得坚硬的土地,使得他的双脚钻心地痛。其他士兵也一个接一个地下来,准备进村子。寒风刮在他们脸上,让他们每个人都不由自主地缩了缩身子。看起来,卡车顶上的帆布还是有些作用的,因为起码能让他们免受太多寒风的侵袭。有的士兵还在留恋车厢里的温暖,被伊格尔一喝之下,也只能离开卡车,跟上队伍。 “哎,是个好地方呀,可我是不会来这儿的。” 弗里茨打量着村子那些简陋破败的茅草屋和仅有几间瓦房,如此感叹道。其他士兵又何尝不是如此,可是现在对他们来说,能够有一间房子住,哪怕再简陋,也总比露天夜宿要强得多。 村子里除了初来乍到的禁卫军旗队装甲师,还有原先就驻扎在这儿的253步兵师。可是除了奥登尼亚的军人外,这儿看不到一个老百姓的身影。士兵们知道,这都得“多亏”宪兵们,肯定是他们把老百姓赶的赶、杀的杀,一个不留,所以才能腾出整个村庄来给部队进行驻扎。士兵们虽然不满宪兵的所作所为,但对于曾经有可能发生在这片土地上那些烧杀抢掠之事,已经不大在乎了。他们更在意的,是今天晚上自己能不能住上一间不漏风的房子。 刚走进村子不久,伊格尔他们就发现有不少253步兵师的士兵急匆匆地跑到村子另一头去,那儿似乎发生了什么事。由于离得远,也看不清那儿是怎么了,于是伊格尔抓住一个跑过的士兵,问: “前面发生了什么事?” “报告长官,”当那士兵看清楚对方是个少尉,连忙敬礼。“听说那儿抓住了一个游击队队员,正在把犯人押过来。” “原来今天到的,还不止是咱们呐。那些路德尼亚佬,做什么都想抢在咱们前头!” 欣克尔不无揶揄地说了一句,向那些无所不在的路德尼亚游击队表示他特有的问候。犯人被抓住,看来形势也被控制住了,所以伊格尔也没留意那边的事情,继续带着手下的弟兄到连指挥部落脚的房子周围,找房子好让大家住进去。连长把靠近连指挥部的两间草屋分给了四排,虽然地方不大,不过总算有个休息的地方,而且又不用到露天歇息,所以士兵们也没怎么抱怨。在村子里,伊格尔还发现,原来他们的师长也将指挥部设在这里,显然也是刚刚撤回来的,所以也跟士兵们的住处一样,都设在了简陋的房子中。(未完待续) 第二十二章 丹娘(3) 弗里茨朝那边那些忙碌的人群看了一眼,就说: “瞧,连咱们的师长也不得不跑回来呢。这下可好,接下来,最高统帅部是不是连咱们装甲师的头头也得换掉啊。” 上次大后方突然罢免了装甲兵总监以及多位前线指挥官的职务,已经让底下的士兵们大感愕然。他们虽然不知道大后方中那些种种争斗,不过在他们看来,随意撤换掉这些经验丰富而且作战勇敢的指挥官们,是非常要不得的行为。只是这些抱怨之词,也不过是在私下里交谈才会提起罢了。 “喂,听说了吗?步兵师那些家伙,逮住个游击队了!” 出去找柴禾的瑟格走进草屋,手上抱着那些被雪打湿的草堆和木柴。不过他的话引不起同伴们的兴趣,有人对他说: “你老兄现在才知道?早在来的路上我们就听说了!” “是吗?”瑟格忍住要摸摸自己发痒的脑袋——因为它现在已经在头盔和临时围巾的包裹下,变得密不透风——嘀咕着。“本来我还想看看,那个女的到底长什么样子。” “女人?” 周围的人都吃了一惊,因为他们只听说抓住一个游击队,却不知道那是一个女人。弗里茨瞪着瑟格,问: “你不会是耍我们的吧?” “如果不是女人,那我就是龟儿子!” 大家这才相信,原来真的是抓住一个女游击队队员。这下子他们可来了兴趣,有的人问那女人多大,有的人则问那个女人长得漂不漂亮、还有的人问现在那个女人在哪儿,被谁审问看守。欣克尔见大家一窝蜂地问,而瑟格一时又说不清楚,他不耐烦地说: “得啦,问什么呀,去看看不就行了!” 他的提议让众人十分赞同,在得到伊格尔的默许后,大家兴致勃勃地出发了。艾吉架好床板,铺上稻草,对伊格尔说: “走,咱们也去看看。” 接着,他不由分说,便把伊格尔也拉了出去。伊格尔本来对这种事情没什么兴趣,不过又拗不过对方,只能勉为其难过去看看。不去不知道,在村子另一头的空地上,253步兵师的临时指挥部就设置在那儿的一间小木屋里,周围有不少士兵在那儿张望,但没人敢走到小屋周围。有的士兵一来就问: “女人呢?那个女的在哪儿?” 一副迫不及待的样子。不过其他人也差不多,他们不仅是想看看那个被俘的游击队,更想看看那个女人长什么模样。伊格尔和艾吉来到那些士兵之中,有人看见是军官来了,便为他们让开一条道,好让他们可以站在前面。伊格尔他们听见身边有人在说: “刚才进去了,现在师长正在审问她呢。” “好像还有几个士兵也被叫进去了,他们今天艳福不浅啊!” 虽然谁也不知道里面的审问进行的如何,不过大家的兴致似乎都被今天这突然出现的女游击队队员给吸引了过去,纷纷猜想着里面的情况。军官们还好,士兵们的嘴,可完全没有放过那个女游击队队员的意思。有的人还七嘴八舌地向周围的人介绍自己所目睹的一切: “那女人年纪不大,看起来不会超过十九……不会超过十八岁,短头发,大眼睛,长得挺漂亮。当然,穿的可没这么好看……(这句别有暗示的话引来旁人的一阵笑声)她跟那些路德尼亚猪想放火烧我们的马棚,结果被我们给逮住了。她的同伙溜得快,可这个女人没那么走运,一下就被我们抓住了。真是蠢女人,跟我们作对,只有死路一条!” “没错,不能因为她是个女人,我们就得任由那些人来捅咱们的胸膛和脑袋。要是她能真心悔改的话,不如让她进妓院,每天为我们服务来挽回她犯下的过错吧!” “那种脏女人,谁要啊!” 在空地的周围,放置着从前线搬运回来的火炮,既有253步兵师的,也有旗队装甲师的。有的士兵们坐在火炮旁边,还有的甚至爬到上面去,从高处往远看,希望能不能看到小木屋中的情景。由于现在他们刚刚从敌人的进攻中后撤来到这儿,上头的军官们忙着清点部队的物资和人数,或是制定下一步的计划,所以士兵们都无事可做。与其呆在草屋里暖和,还不如来看看今天这个路德尼亚游击队女人是什么模样。 在士兵中不是没有军官,相反也有不少下层军官——像伊格尔他们——不过他们并未阻止士兵们的凑热闹,而是也站在人群之中,想看看接下来上头会如何处置那个女敌人。当然,军官们不像士兵,那张嘴皮子几乎把那个不曾谋面的女人给说尽了,他们只是在一旁看着,不参加到士兵们那些近乎猥亵的谈话中,但也没制止他们。 “喂!那个该不会是从妓院跑出来的妓女,到这儿来找她的老相好,被人发现,反而被当成是游击队了吧!这可不值啊!” 这个颇有创意的猜想引来旁人一阵大笑,艾吉站在伊格尔身边,听着那些无聊的玩笑,一边摇头。他指给伊格尔看,在那些大笑的人之中,弗里茨瑟格他们也在那儿。瞧他们那样子,兴致还真不低。艾吉喃喃说道: “妈的,瞧那德行!刚才在车上的时候,我还以为他们全死掉了,现在可好,一个个生龙活虎的。这群狗杂种们,见了女人就高兴成这样!” 伊格尔忍不住微笑。他跟艾吉一样,都能理解士兵们为何会如此兴奋。长期在前线打仗熬日子,他们都几乎已经忘记了在家乡所过的到底是怎样的生活。家人、女友、妻子,这些全被他们抛在奥登尼亚,双方之间只能靠通信来联系。可是这样又怎么能让这些奥登尼亚男人们感到满足呢?他们谁都希望回家,见自己的亲人、见老婆孩子或是女朋友,可是谁都知道,除了极少数得到假期的幸运儿,他们中绝大部分人都是不可能实现这个愿望的。(未完待续) 第二十二章 丹娘(4) 所以,在前线厮杀的闲暇时,他们如果不谈论自己的家,就是在说女人,希望来弥补心中的空虚。如今哪怕是出现个女性的敌人,也足以让生活单调苦闷的他们谈上好一阵子了。军官们深有同感,自然不会制止士兵们的做法。 这时,小木屋的门打开了,有三个士兵走出来。除了他们,还有一名军官朝村子另一头走去,他一眼看见空地上围着不少士兵,便大声喊道: “不要聚在一起!都散开!” 士兵们见上头发话了,即使想再多看一会儿好戏也不能继续留下的,只能渐渐走开。不过有的人是走到空地的附近的草屋旁,仍然在朝那儿张望着。伊格尔他们也往回走,那三个从小木屋里出来的士兵走到人群之中,马上就被人搭话: “喂,那女人漂亮吗?上头打算怎么对付她?” 有人一眼看见其中一个从木屋中出来的士兵手上拿着自己的皮腰带,正在往裤子上系,马上笑嘻嘻地说: “啧啧啧,你小子今天有艳福啊!怎么,三个都上过那个女人了?感觉如何?” “你他妈的才有艳福!”那个系着皮带的士兵瞪了对方一眼,“谁上她了!我们是被叫进去审问那个女人。因为那个他妈的贱人什么也不肯说,所以师长命令我们用皮带抽她!他妈的,死鸭子嘴硬,害得我手都抽软了!” “什么?用皮带抽她?你们抽了几下啦,她真的一句话也不说?” 有的士兵显出不相信的样子,结果马上换来那三名从木屋中出来的士兵的白眼。其中一个说: “足足抽了她半小时!那个婊子,连一句话都不说,一副贱相!我们一个按着她的手,一个按着她的脚,基迪负责抡起皮带抽她。那个臭女人,连哼都不哼一声,害我们白废力气。最后师长让我们可以走了,妈的,倒像是咱们的过错似的,怎么也不能撬开那女人的嘴!要是再给我一点时间,看我怎么对付她……” “得了吧,你呀!你那点工夫,只能应付应付家里的老婆!” 听到这话,有的人笑了起来。不过那三个参与了审问的士兵,却显然没这种开玩笑的心情,他们中的一人对身边的人说: “要是上级暂时不想处决她、要再进行审问,或者你们就有机会见见她了。那个臭女人,别的本事没有,只会闭上嘴巴害我们被人骂!” 听到他们的话,士兵们半信半疑。伊格尔他们回头看了看,见那三个士兵还一脸忿忿的,便知道他们不是在说谎。这个时候,艾吉和伊格尔听到了像是欣克尔的声音响起: “那女人真的是游击队,而不是路军的士兵?上头从她嘴里问出点什么没有?” “是游击队,不是正规军。要是能问出点倒好,可那个贱人的嘴像被人焊死了,什么都不吐出来。只说自己叫他妈的什么丹娘、就是来赶走我们这些万恶、愚蠢、不堪一击的该死的敌人!哼,他奶奶的!我们蠢,那么被我们抓住的她也聪明不到哪儿去!” “丹娘……” 伊格尔听到这个名字,结了霜的眉毛拧在一起。如果他没有记错,那么这个名字应该是在高地民族民间传说中,在一百多年前曼尼亚军队入侵路德尼亚时,路德尼亚民间一位起来反抗敌军的女英雄的名字。看样子,那个女人连用的都是假名,更不要说会透露其它情报了。 “那个女人倒是块硬骨头。” 艾吉淡淡地说了一句,瞧他的神情,既不敬佩但也不像别的士兵那样诋毁。伊格尔也有同感,落入他们这些敌人的手中,还能保持顽强的意志,这一点即使是男人也很难做到。不过艾吉接下来又低声说了一句,让人觉得四周的温度似乎下降得更厉害了: “她要再不说,步兵崽子就要毙了她。” 虽然嘴上说着“是啊”,不过伊格尔还是很难相信,一个普通的高地女人,居然能在死亡面前,依然拒绝与他们合作。在人群之中,他们又听到那几个参与了审问的士兵们的声音: “师长说了,要跟旗队装甲师的人商量一下,看看怎么对付她。不过啊,我看上头那意思,只要她还是什么都不说,那么咱们就要动手了!到时候,也可以让那些附近的老百姓看看,反抗我们会得到什么样的好处!” “嗬,只怕他们会在背地里恨透了咱们呐!” “恨就恨,谁怕他们!我们是侵略者,难道他们打死我们的人,把我们害得这么惨,我们就得一声不吭,任由他们干?真是的!” 谁都不会为敌人说话,哪怕是那些有兴趣看看那个女游击队队员真容的士兵。同样都是被敌人所杀,但为他们哀悼的,永远只有自己人。伊格尔回头一看,见在空地中央,已经有几个士兵在一名军官的带领下,在那儿将几块木料竖立起来,像是要搭架子的模样。他指给艾吉看,又说了一句: “看样子,是不打算浪费子弹了。” 在往回走的时候,伊格尔碰见了连部来传讯的人,因为连长要自己过去一趟。他让艾吉先回去,自己则到连部。向连长汇报了情况,又商议了一会儿,他便离开了。在路上,他看到自己师指挥部的房子里人越发多起来,可能是从前线撤来的人数不少,所以现在指挥部正在想办法安置这些人。除了军人以外,他还意外地发现,那里有医护人员进出。看清楚之后,他走过去,朝那两三个打算离开的医护人员开口试着叫了声: “敏娜?” 那个包着头巾的女护士一回头,便看到了对方。她愣了一下,随即笑了起来。医生带着另外几名护士离开后,她跟伊格尔站在房子人流不多的一侧,向他询问近况。敏娜一边背着沉甸甸的药箱,一边打量着对方,点点头说: “看来您的伤全好了,这样就好,我也放心了。”(未完待续) 第二十二章 丹娘(5) “那段时间多谢您的照顾。”伊格尔向对方致谢,又看看师指挥部的房子。“你们怎么到这儿来了?我记得医护营的临时救治所好像离这不远,是要搬到这里吗?” “不是,我们是接到电话,特地赶过来的。你们的师长迈尔中将在赶回前线的路上不是因为轰炸而出了车祸吗?他的腹部受伤,不过他又坚持不肯离开前线,一定要赶回来。咱们的营长没法子,只能让医生带着我们几个过来为师长看病。看情况,可能这几天我们都得过来为师长看病换药呢。” 原来是这样,伊格尔点点头,他是听说过师长迈尔在回来的路上遭遇车祸险些丧命的事(士兵们的消息渠道总是特别灵通),不过没想到迈尔是一直带伤在指挥着部队。他又看看对方,笑了笑说: “如今这儿不大太平,哪怕你们身在救治站,也要小心。” 敏娜点点头。“谢谢您,少尉。对了,我不久前收到曼纳医生的来信,您知道吗,兰斯洛特中尉在大后方的医院康复的情况很理想,最近他的手指开始能自主活动了!” “这是真的吗?太好了!” 听到那位曾经脊椎断成三截的同房病友如今伤势好转的消息,伊格尔也感到喜出望外。敏娜还告诉他,因为治疗得当,所以京特的康复比预期中还要进展得快。说不定,他还能再次站起来。虽然未必能重返空军,不过对于他而言,也是上天眷顾了。看到伊格尔放心的样子,敏娜又叮嘱他几句小心旧伤的话,然后就匆忙离开了。 在即将走到他们排的人所住的草屋时,伊格尔一眼瞥见在旁边那座被大雪压塌了屋顶的茅屋旁,艾吉正站在那儿。走前两步,伊格尔又退了回来。因为他清楚地看见,艾吉脸上挂满泪痕,还不停地用手擦拭着。伊格尔想了想,没有马上进屋或是走过去,他退回到房子的另一侧,在那儿默默地抽烟。直到抽完一根,他才走出来,向已经恢复平静、看不出一点异样的艾吉说: “我说怎么里头没看见你,原来你在这儿。走,快进去吧。” 当天下午,结果出来了,由于那个自称丹娘的女游击队队员拒不合作,所以253步兵师的师长下令将她绞死。当那个女游击队队员出现在奥军士兵的面前时,大家才知道,这是一个多么年轻的女孩子。她赤着脚,身上裹着黑色的棉袄和同色的长裤,清秀的脸上一点表情也没有,在冰冷的雪地里朝为她竖起的绞刑架走去。她走起路来显得颇为吃力,这似乎就是奥军军官有意拿走她鞋子的用处——一来防止她逃跑,二来更要让她尝尝当众出丑的滋味。当士兵们将绳索套上她的脖子时,在附近跟大家一起看热闹的伊格尔听到她说话了,声音不大,却很清晰,没有一点颤抖: “你们不可能绞死一亿两千万高地人!” “对,但我们能绞死你!” 负责在一旁监督此次行刑的军官扔出这句俏皮话,脸上流露出十分得意的表情。有的军官和士兵甚至拿出了照相机,打算为这一刻作点留念——在奥军之中,上至军官,下至士兵,十有八九都带是带着照相机来到前线的,所以拍照是非常普遍的事情。 正当负责行刑的军官打算下令处死这个女人时,在人群中匆匆走来一位军官,朝对方说了点什么。他的同僚听了之后,一脸愕然地回望着对方。那个赶来的军官指指那女人,又严肃地说了几句。之后,他竟然走过去,命令士兵们将那女人放下来!这下子,可在人群中炸了锅,士兵们对这样的发展感到十分惊讶,不停地打听着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接下来,行刑被停止了,军官命令手下的士兵用车子将那个女人送走,离开他们的驻地。由于是上级的命令,所以他们也只能照办。可是那些看不成热闹的士兵们,却觉得十分不满。他们眼睁睁地看着那个同样惊讶的丹娘上了吉普车,被毫发无伤地送走,有的人看看身边那些嘴巴张得大大的同伴,问: “有没有人能告诉我,这是怎么回事?” 当然,没人能回答他。大伙儿只知道,他们今天唯一的乐子,就这么没了。而那个想杀他们的高地女人,居然就这样得以逃过一劫。到后来,有人传出消息,说这是师长的意思。在与旗队装甲师的师长商议后,他们决定,不对这个女人用刑,而是将她送回到村庄外、那些高地百姓们聚集的地方。士兵们对这个事情发展全都抱怨连连。不过也没法子,谁叫这是上级的决定呢。对于那个女人的生死,他们完全不在乎,只是觉得能有这样的机会看好戏,却被迫就此罢休,当然感到心有不甘。可是说归说,事已至此,他们也只能接受了。 到了第二天早上,由于村庄容纳不下这么多部队,所以禁卫军旗队装甲师决定再往西撤,到离这里约十里以外的村庄去驻扎。坐在车上,大家照旧像往常那样,哼哼唧唧,偶尔开玩笑要不就是休息。当车队驶到离契德洛夫村不到五里的林子外时,坐在车厢后的杰奇突然惊叫起来,他指着外头,朝众人说: “天呐,你们快来看!” 众人朝他指的那个方向看去。伊格尔看到,在林子外那片白茫茫的空地中间,有一具尸体正躺在那儿,浑身浸透在血液凝固成的冰霜中,肢体破碎,全身上下甚至连一点遮体的衣物也没有。有人认出来了,那具尸体正是昨天他们所看到的那个丹娘!欣克尔凝视着那里,喃喃说着: “全能的主啊……看那样子,如果不是被人砍下来的,就是被狼什么咬成这样的。” “那个女人……咱们的人不是将她好好地送回来了吗?怎么还会……” 欣克尔收回目光,他已经明白是怎么回事了。“还用问吗,是她那些同胞们干的。因为他们怎么可能会放过这个看似与我军有合作所以才得以安然返回的叛徒呢!” 车厢内没人说话,所有的人现在才意识到,原来昨天上头的人之所以下达放走敌人的命令,竟是有着如此可怕的用心。看着那具离他们越来越远的尸体,伊格尔包裹在厚厚衣物下的身体,感觉到了并非来自大自然的彻骨塞意。(未完待续) 第二十三章 不堪回首(1) 一月的路德尼亚,可怕的暴风雪出现了和缓的迹象。不过对于奥登尼亚军队的军人们来说,天气的可怕依然存在。只不过在外出的时候,他们的能见度略有提高罢了。在这种情况下,路军的追击仍旧未曾停止。无力再进行有效反击的奥军,只能选择暂时的撤退,逃过敌人大部队的同时,也为自己人多争取一点时间。 一路走来,伊格尔他们看到其它部队的情况,甚至比他们更惨。禁卫军部队虽然也与陆军别的部队一样,没能得到来自大后方的冬衣,但起码也算是有件募捐得来的大衣暖暖身子。可是陆军部队的人,却连这样的运气也没有。伊格尔看到,有的士兵还是穿着夏季的灰绿色军服,在寒风中瑟瑟发抖。真不知道他们是怎么熬过来的!在看到那一幕幕后,这就是伊格尔最先的想法。 在与首相卡尔·海因茨本人的接触中,伊格尔一直觉得对方不仅是这个神圣帝国不可或缺的领导者,同时也是一位非常和蔼慈祥的长辈。对于他和他的弟弟妹妹们,海因茨永远是那么语气温和而且乐呵呵的,对孩子们那幼稚的问题,他一点也不觉得厌倦。不过伊格尔也知道,正是那个亲切的长辈,导致了今天奥军如此凄惨的局面。如果是刚参军那会儿,伊格尔一定会为对方辩护,觉得造成这一切肯定是后勤部或其他官僚的责任,而与首相无关。可是随着在军队中的时间越长,伊格尔也越清楚,如果没有来自最高统帅部的命令,下面的人绝对不会如此大胆,连冬季物资也没有准备。不仅如此,最近将前线指挥官屡屡撤换的举动,也正是来自于大后方的最高统帅部与它主人的意见。 禁卫军旗队装甲师与其它部队一道,离雷帝城越来越远。现在,他们已经距离那个遥不可及的敌国首都已经有一百五十公里远。而这个距离,正是当初奥军对雷帝城如火如荼地进攻之时,它的集团军群总司令部的所在地。如今,原本驻扎在这里的中央集团军群总司令部已经撤到了离这儿更远的地方。身处其中的将领们,则继续焦头烂额地策划着接下来的行动纲领,以求将局势扭转过来。 在驻扎到空无一人的村庄后,第一装甲轻步营的士兵们发现,离这儿不远,就是同一师第一医护营与第一装甲集团军司令部医护营的临时救治站。由于撤退得太快,所以他们一直来不及成立战地医院,只能一边救助受伤的官兵,一边跟随大部队撤退。 在看到那些护士们忙碌的身影后,弗里茨朝身边的几个同伴挤挤眼睛,说: “瞧,全能的主多么眷顾咱们,连安排地方也安排得这么好!” “你应该去谢谢咱们的师长,是他把咱们安排到这里来的。”欣克尔双手插进袖筒里,眼睛瞟瞟那些女护士们。“嘿,是不错,可惜她们不在院里。” “她们不在院里还会在哪里?”乌尔哈特困惑地看看他们,“只不过医院还没成立罢了,你们看吧,只要继续留在这儿,医护营的人肯定会让野战医院开张的。” 他此言一出,换来的却是老兵们的嘲笑。杰奇明白他们准没好话,脸上一红,拉拉乌尔哈特大衣下摆,示意他别多说话。可是还没等对方醒悟过来,亨利希就拍拍这个年轻人的肩膀,说: “你一定没进过院里吧,那可是个好地方,等下次有机会,咱们带你去好好开心开心,你准会舍不得回来……” 亨利希没有说完,他自己就先笑倒了。乌尔哈特这才明白,原来那些老兵口中的“院子”跟自己所说的医院,是完全不同的两回事。他不敢再多说半句话,免得又惹来耻笑。 对于这些士兵们所说的下流玩笑,身为排长的伊格尔一概不管。经过连日的行军转换地点,他觉得十分疲惫。只不过有时用耳朵听听他们之间的谈话,也觉得颇为有趣。他向身边的艾吉笑了笑,却发现对方完全没有反应,双眼直勾勾地看着地上,一副出了神的样子。 他们即将驻扎的村庄,房子已经被烧得差不多了。据士兵们从宪兵那儿得来的情报,是当地老百姓跟随了路德尼亚人的游击队撤退到山里去了,在临走前,为了不把自己的房子土地留给这些“万恶的敌人”,他们选择了用一把火来烧掉自己祖祖辈辈居住的房屋和田地。因此,当他们来到村子中后,只能在严寒之下,在野外辛苦地搭起帐篷,方便休整。有的部队境况更糟,因为连帆布也短缺,所以只能睡在露天的战壕里。 他们彼此帮助,花费了好大工夫才在大风下搭起了帐篷。虽然比不上房子,不过今晚起码不会睡在野地里,所以大家都没怎么抱怨。进了他们那个小号帐篷,伊格尔一下子坐倒在搬来的稻草堆上(这些稻草还是他们费了好大劲才从村子里找来的,因为村子没有留下一点有用的东西,甚至连干稻草也没剩下多少,可见这儿的老百姓对他们这些敌人是何等恨之入骨)。他帮手下人弄起了几个帐篷,气喘吁吁的。他看见艾吉坐在对面,还是一言不发的,便问: “你怎么了?” “没事。” 艾吉转过头,不过伊格尔可不相信他的话。从几天前,朋友一直就是这个样子。不管大家说些什么笑话,或是有人跟他说话,他都心不在焉。因为怕流下的汗使衣服结冰,所以伊格尔站在帐篷里来回走动着,好让身上快点干透。他一边拿眼睛瞄了瞄艾吉,不由得在心里叹了口气。(未完待续) 第二十三章 不堪回首(2) 到了中午时分,伊格尔见艾吉还是没有说话的意愿,他也没有强迫对方,而是到外头从流动厨房那儿拿来了两份饭菜——其实也就是一点微微冒着暖气的粥和一个小面包。他把饭菜捂在大衣底下,一溜小跑进了他们住的那个帐篷,将盛在饭盒里的午饭递给艾吉。 “吃吧。” 艾吉接过饭盒,他虽然吃着粥,又咬一口面包。可是伊格尔看到他的眼睛连转都不转一下,就知道他的心思还在想着别的事情。三两下工夫,他们就将午饭消灭干净。伊格尔抹抹嘴,眼看着艾吉咬着那个面包,差点就要咬到拿着面包的手指。他推了一下对方,说: “你到底怎么了?整天掉了魂似的。” “……” 艾吉终于看了对方一眼,令伊格尔吃惊的是,朋友眼中充斥着茫然的痛苦。那双总是冷冷地看着残酷的战场、却可以连眯都不眯一下的眼睛,此时似乎笼罩着一层水气,变得苍凉迷蒙起来。 伊格尔坐到对方身旁,听到艾吉自言自语地说: “……都要死的,一样都要死……她,应该也是这样……” 他抬起头,看着一脸疑惑的伊格尔。“伊克,人死了之后,真的会的灵魂吗?如果有,那么那些灵魂到底是会下地狱还是上天堂?她会去哪儿?下地狱是吗?是不是?” “等等,你在说什么啊?哪个她?” “……应该是在地狱里吧?因为她不可能上天堂的……她不会被神眷顾的,就像那些被我们杀死的路德尼亚人,还有那个因为我们而被自己同伴弄死的高地女人一样,都上不了天堂……他们一定很恨吧,恨我们、恨这个世界……还有、还有……还有……” 艾吉说不下去了,他闭上双眼,泪水流下脸颊,牙齿咬得紧紧的,浑身都在颤抖。伊格尔无言地搂着对方的肩膀,希望这样能让他好受点。年轻的军官知道,也许是那天看到那个自称丹娘的女游击队队员的下场,让朋友想起了什么往事。在艾吉的内心,那件事情似乎一直没有离开过他,所以哪怕只是目睹他人的惨剧,也会令他受到不小的冲击。伊格尔想起去年当他仍然在战地医院接受治疗的时候,欣克尔与亨利希来探望自己,前者还将艾吉的过去告诉给自己。也许正是因为对自己那个异教徒妻子依然心怀愧疚,所以艾吉才会如此自责。在艾吉的心中,一定还爱着那个女人。 “过去的事情,别再想了。” 艾吉痛哭了好一阵子,才平静了些许。他摇摇头,朝朋友说: “不,你不明白,伊克。这一切都是我的错。是因为我,他们才会……我的……” “那怎么会是你的错呢!”伊格尔不好说自己了解对方的过去,只能极力安慰他。“那些人的死,都与你无关,这就是战争,我们都是这样走过来的。” “不,是我害死他们的……我的妻子……还有,孩子……如果不是因为我,他们不会死的!” 说完,艾吉双手抱着头,无声地抽泣着。伊格尔此时唯一能做的,就是用力的按着对方的肩膀,告诉他自己就在他身边。艾吉发泄了一阵,似乎好点了。他抹了抹脸,向伊格尔说: “你应该也听说过了,营里关于我的过去有不少闲话。不过他们说的几乎都是真的,我的……妻子,她是出身于异教徒家庭,她说她自己也不知道。我们是一见钟情,很快就结婚了,那个时候,我才刚加入禁卫军不久,而她,才刚从学校毕业。一年之后,我们有了自己的孩子,是个男孩,长得像他妈妈……可是,没过多久,上头就有人来找到我,说她是……她是……拥有异教徒的血统,我必须跟她划清界限……我不相信,于是跟着他们去看她。当时她被人关起来,和孩子在一起。她什么都对我招认了!那是真的!她确实拥有着异教徒的血统,不过她对我哭着说,这件事她之前也毫不知情,因为她从小就被人领养,所以什么也不知道。那些人还对我说,要想继续在在军队里,就必须和她离婚。我,答应了,在文件上签了字,承认自己跟她没有任何关系……” 艾吉说到这里,他被泪水浸透的双眼忽然冒出一种奇异的光芒,就像是水中的火焰一样。他扭头盯着伊格尔,用难以形容的语气说: “伊克,你知道吗?在知道我与她脱离关系之后,那个女人抱着我的腿,哀求我,求我即使不救她,但也要救救我们的孩子。他们不会允许那个孩子活下去的,这点我清楚得很!这样下去,她会死,孩子也是……可我是怎么做的,你想到了没?我甩开她的手,头也不回的走了!我甚至没有再看她一眼……就这样……就这样……” 伊格尔完全惊呆了,他看着朋友一句也说不出来。真相虽然在之前就有人流传过,不过恐怕他们谁也不会猜到,竟是如此的残酷。而一直背负着这个秘密的艾吉,他内心的痛苦,外人更加是无法想像的到。艾吉继续喃喃地说着: “我当时只想到自己会怎么样,我不想被他们拖累。我恨她为什么不告诉我她拥有那种肮脏的血统,不过恐怕她会更加恨我吧。因为我不仅没有救她,甚至连孩子也……是啊,她们母子俩都在地狱吧,妈妈抱着孩子,在诅咒着见死不救的丈夫和爸爸……我也会下地狱的,一定是这样……” “别说了,别说了!”伊格尔稳定住自己的情绪,并且迫使对方看向自己,从那种可怕的幻想中清醒过来。“事情都已经过去了,再想也没用。忘了她们吧,人都已经死了,你就不要再怪自己了,这样又有什么用呢!”(未完待续) 第二十三章 不堪回首(3) “可我知道,她们就在我身边。”艾吉惨然一笑,他的脸上还留着斑斑泪痕。“我看到她了,我向她认错,求她原谅我这个不中用的丈夫。我将心里话告诉她,不管她是谁、拥有什么血统,我都爱她。虽然过去已经没法改变,但我可以用自己的一生来补偿她,只要她愿意,要我下地狱都行!可你知道她是怎么对我说的吗?她说:‘既然你这么痛苦,那么我又何必惩罚你呢?我就是要你下半辈子都永远痛苦下去,生生世世!’她绝不原谅我,看到她的眼神,我就知道,我犯下的罪,永远不可能消失……” “什么?”伊格尔大吃一惊,“你看到她了?” 艾吉合上嘴巴,看了看震惊的战友。过了片刻,他那没有表情的脸上忽然掠过一丝苦涩的笑容,说: “是啊,在梦里!只有在梦里,我才能看到她。如果这只是一场噩梦,该多好……” 原来是这样,伊格尔吁了一口气。看着脸如死灰的朋友,他只能不住地劝慰对方,不要再多想了。即使知道了这悲惨的过去,可是对于当事人和劝解他的人来说,这样的事情,还是越少涉及越好。这种过去,不管是谁恐怕都无法接受吧。伊格尔凝视着艾吉的侧脸,心中五味杂陈,他同情那对无辜受难的母子,但也了解朋友那无尽的痛苦。这整整一天时间里,艾吉虽然没再情绪失控,但也一句话都不肯再说。而伊格尔能做的,静静地等待着对方,希望他自己能熬过来。 由于撤退的部队人数日渐增多,相同的,那些从前线受伤的许多官兵也被转移到这个相对安全的地带来。以医护营的人手,已经是捉襟见肘,难以应付这潮水般涌来的伤员。在上级的命令下,那些原地驻扎没有任务的士兵们,都要组织起来,尽全力协助建立野战医院。于是在不必站岗防守的日子里,装甲师的士兵们——当然也包括一些军官——都要来到医护营,为医护人员帮忙。前线的伤员真的太多了,当他们看到那些被路军打得焦头烂额好不容易才捡了一条命逃回来的人后,才发现相比起他们的境遇,自己已经算是幸运的了。 在忙碌的医护营内,伊格尔又见到了之前曾经照顾过自己的护士们。尤其是曾经在他所在的病房工作的爱丽泽,看上去既疲倦又劳累,不过一看到伊格尔出现在她面前,高兴到笑的合不拢嘴。在伊格尔向她致谢的时候,身边经过的护士和救护兵半开玩笑似地跟爱丽泽说: “亲爱的爱丽,这下见到您儿子平安无事,您可放心了吧?” “少尉,甭管他们这群捉狭鬼!”爱丽泽上上下下打量着伊格尔,见他虽然也和其他士兵一样,被冻得脸色发紫,嘴唇颤抖,浑身上下除了里面那套夏季军服外,还套着各色冬衣。不过已经完全恢复了健康,因此她也放心了。“您没再受伤,真是全能之主的保佑!” “那得谢谢你当初的照顾,爱丽。” 这时,外头又送来了伤员,足足有一个连队之多。爱丽泽当然第一时间就过去帮着护送伤员赶来的救护兵,示意他们该把病人抬到什么地方,伊格尔也来帮忙。他们一边把一个腹部有着很大伤口的士兵往里面抬,爱丽泽一边对伊格尔不好意思地笑笑,说: “真抱歉,少尉,您来看我,还要帮我的忙,真是太谢谢您啦。” “没什么,这是应该的。”看到那些大帐篷里全都是前线下来的伤员,伊格尔又看向护士。“最近伤员是越来越多了吧?” “可不是吗!”把那个脸色发灰的伤员抬到帐篷里面去之后,他们又走出来,看到那儿那些成卡车的受伤官兵,爱丽泽叹了口气。“咱们自从进了冬天之后,就没停下过。而且整天向后撤,可是越撤,伤员就越多。少尉,希望您多保重,不要再受伤了。” 伊格尔笑了一笑,说了声“我会的”。不过要是在战场上,不想受伤是一回事,能不能不受伤就是另外一回事了。有人来叫爱丽泽,她顾不上与伊格尔话别,只能先过去了。伊格尔看着帐篷里躺的密密麻麻的士兵,看着他们因为受伤而不断呻吟痛苦的模样,感觉心里也跟这天气一样,阴沉沉的。 在医护营的另一边,他属下的弟兄们,也在帮着救护兵把伤员抬进里面去。伊格尔凝视着他们的身影,看到欣克尔把点着的烟塞进一个伤兵的嘴里,还拍了拍他的脸颊;又看到弗里茨他们像哄小孩似的,哄着那些大腿或手臂被截掉的士兵。艾吉在那里指挥着他们。他没有走过去,而是想了想,又来到另一个大帐篷里。 在这里面,伤员正陆续被抬进来。大多数人受的伤还不算重,不过也有的看上去情况不妙。里头有好几个护士,其中一个看到伊格尔后笑着说: “哎呀,这不是瓦莱里安少尉吗?没想到会在这儿见到您。” “是啊。”伊格尔跟对方寒喧了几句,接着就问:“敏娜在哪儿?我怎么没看见她?” “她好像是到放药品的小房子那边去了。那些拆下来的纱布她都抱走了,可能要清理好一阵子呢。” 向对方表示感谢之后,伊格尔直接往放置药品的临时仓库那边走去。说是仓库,其实也只不过是原先就留在这儿的附近村庄里看守树林的守林人上夜小屋罢了。一推开门,伊格尔就看到那个漂亮勤快的女护士在那里将染血的纱布和绷带放进一个大容器里,又将刚刚煮沸的冰水倒进里面去。敏娜吃力地想把装热水的铁桶抬起来,却看到旁边忽然伸来一双手臂,帮着自己将满满一桶热水倒了进去。她回头一看,就看到年轻的军官站在自己身后。 “让我来。” “太谢谢您了,少尉。” 倒完热水之后,敏娜把盖子盖上。她这才朝伊格尔感激地一笑。 “您什么时候来的,吓我一跳。”(未完待续) 第二十三章 不堪回首(4) 伊格尔没有马上离开,而是靠在堆满了床单布条的桌子旁,看着这个护士在忙碌。他看到对方回头盯着自己,才说了一句: “我想在这儿坐一会儿,你不介意吧?” “当然不会。”敏娜忽然朝他调皮地一笑。“您想偷懒的事情,我不会告诉别人的。” 伊格尔就靠在桌子旁,却一言不发。敏娜从口袋里掏出两颗糖,递给对方。不过伊格尔只是摇头,敏娜把糖放进自己嘴里,又朝他笑了笑。 “您干吗老盯着我看呢,看得我怪不好意思的。” “……有吗?”伊格尔虽然是这么说,脸上也像是回应对方似的笑了笑,可是眼睛却还是落在对方身上,尤其是落在那张漂亮的脸上。“最近你过得好吗?” “还不是老样子!整天都这么忙。只不过最近老是随着大伙儿东奔西跑的,骨头都颠坏了。” 敏娜捶捶自己的肩膀,又有点不好意思地看看对方。伊格尔沉默了一会儿,忽然又问: “上次我在战地医院的时候,另一个病房的一个病人和护士失踪的事情,有结果了吗?” 听到他这么说,敏娜的脸色沉了下来。这件事情,是只有他们医护营内部少数人才知道的。而伊格尔则是因为当时与她一起首先发现了那个失踪护士尸体的一部分,所以也清楚这桩事件。女护士低声说: “后来我们在医院的其它地方发现了金莉尸体别的部分,不过那个军官的遗体却一直没发现。有的人说他就是凶手,或者是畏罪逃跑了。但我觉得不是,先不说他跟金莉在那时候打得火热,就算他把金莉杀了,那样对他而言,又有什么好处呢?” “的确,这个可能性不大。”伊格尔沉吟地点点头,又盯着对方。“其实有件事我早就想跟你说,在战地医院休整的那段期间,我就发现,在你们的医院里,有外来人的存在。” “您指的是……” “一个通缉犯,来自国内的杀人犯。我亲眼看见的,而且跟那个杀人犯面对面过。我记得,那个人的绰号就叫——格莱塞尔达。” 敏娜愣了一会儿,忽然倒抽一口凉气。因为她想起来了,这个名字曾经听过。 “就是那个……天呐,为什么您不早说呢?!” 伊格尔摇摇头。“因为我之前没有证据,而且当我那天晚上发现了这个女人的时候,我当时因为失血过多,连站都没法站起来。不知道你还记不记得,在医院即将转移的前几天晚上,我的伤口又流了很多血。就是那天晚上。” “我记得,那个时候我们赶过来,看到您床单上的血,简直快吓坏了。要是再晚一点,您就非常危险了。”敏娜拧着好看的眉毛,一脸不解。“为什么您……您的意思是,当时您是被那个杀人犯伤着了吗?!” “不,恰恰相反,那个格莱塞尔达不仅没有杀死我,反倒是她,将我送回了病房,而且按下电铃,这才让你们及时赶到,救了我一命。” “原来如此。”敏娜手捂着胸口,松了一口气的样子。“可是那个杀人犯,她为什么会……” 她指的是面对着一个发现了自己而且伤口破裂随时有生命危险的军官,那个女杀人犯不仅没有对他下手,反而救了对方,这种情况,实在令人不解。伊格尔面无表情地说: “我也不知道。” 两人沉默了一会儿,敏娜点点头,像是在自言自语地说: “这么说,是那个叫什么格莱塞尔达的女人干的啰!太可怕了!” 伊格尔抬起头,端详着眼前这个女护士。被他看得不好意思的敏娜转过身去把容器里那些被热水浸透的纱布绷带捞出来,又放到别的地方。这时,她听到伊格尔的声音从后面传过来: “当时我们在楼梯拐角杂物间里发现的,真的是那个护士金莉的手腕吗?” “不会有错的。我们后来把发现的尸体残缺部分组合在一起,发现确实对得上号。您忘了吗,我们发现那只手臂的时候,指甲上面还涂着指甲油呢。那种粉红色的指甲油,确实是金莉的最爱。其实上头有些护士都为此批评过她,说护士怎么能擦指甲油。她也接受了我们的意见,平时不擦那玩意儿。不过那天晚上——” “因为那天晚上她要去会情人,所以才特地擦上指甲油的,是这样吧。”伊格尔接过对方的话,说出了自己的见解。“她没想到,其实凶手早就盯上她了!” “是啊,要是那天晚上有别的护士或是病人也经过那儿,说不定他们也都会被……”敏娜突然害怕起来,摸摸自己的脸。“要知道,护士晚上经常会被吵醒,得跑到别的病房去替伤员救治或是看护他们,要是那天我也经过那儿的话,岂不是就……” “你不会有事的。” 敏娜看看伊格尔,又是一笑,但对方没有笑。他自从进来房间之后,脸上的表情似乎就没怎么变化过,始终是那个样子,即使偶尔笑着,也不见得是真的心情愉快。看上去,这个年轻人心事重重。伊格尔又开口了: “而且,我怀疑,那个杀人犯是一直跟着你们医护营,来到前线的。她非常狡猾,可能平时就藏身在你们的人之中!” “什么?!”敏娜大吃一惊,迅速地看看外头又看看对方。“那么,您是不是看到她了?” “……还没有,不过我是这么想的,既然她可以能够在你们医护营中藏身这么久,在平时,她可能是化身成为某个你们熟悉的人,跟大家在一起。搞不好,她就是这儿的护士呢!” 女护士被他的话吓得不轻,张大眼睛看了他好一会儿才结结巴巴地说: “是我身边的人……这不可能!大家都、大家——” 她又不说话了,可能是开始觉得伊格尔的有道理吧。年轻的军官不再靠着那张小桌子,而是站直了身子,又说: “而且,如果光靠她一个人,那么就算她隐瞒得再好,也不排除会被人发现。我看,那个死去的女护士和她的男友很有可能就是识穿了她的秘密,或者说,是识穿了她同伙的秘密!” “她……还有同伙?!” “难道不是吗?一个人伪装容易被人发现,可是如果她有同伙也在这儿,而且深得别人的信任,能够有这样的同伙为自己作掩护,别人起疑心的机会就少很多了。敏娜,你觉得,在你们营里,有你认为可疑的人吗?” “我……” 敏娜歪着头努力地想着,这时,她忽然听到身后房间的门上传来“喀嚓”的一声。扭头一看,是伊格尔用放在门旁的有手臂那么粗的木条,把房间门给拴上了。敏娜吃惊地看着他,问: “少尉,您这是干吗?” “这样的话,就不用担心我们的谈话会被别人打扰了。”伊格尔转过身,盯着这个漂亮的年轻女人,嘴里缓缓吐出一句话:“因为你就是那个杀人犯格莱塞尔达的同伙。”(未完待续) 第二十四章 名角登场(1) 在禁卫军旗队装甲师后撤的临时驻扎地点上,其辖下的第一医护营驻地内忙碌个不停。因为前线的伤员是如此之多,忙得那些护士和救护兵们连抱怨的时间也没有。如果不是那些部队中的官兵们也来帮忙,恐怕他们真的会连喘口气的时间也没有。 在医护营的北边,是放药品和清洗纱布绷带的小木屋。如果此时有人经过这里,一定会以为这间屋子里一个人也没有。因为里面静悄悄的,而且从外面看去,那扇被风雪吹打的窗户已经变得十分肮脏模糊,根本看不见里头是什么光景。不过这并不意味着里面就确实没人,那间小木屋里不仅有人存在,而且还不止一个人。 屋子里的一男一女此时正在彼此对视。他们中一个神色吃惊,一个则神情凝重。大家一时间谁也没有开口,里面的空气似乎也有着比室外更加寒冷的温度。终于,那个女人说话了,只是她说话时断断续续的,好像还没回过神来: “少、少、少尉,您怎么……怎么这么说呢,您是不是……是不是开玩笑?!” 那个与她面对面的青年男子脸上照旧一点表情也没有,只是那双眼睛始终没有离开过对方。他抽了抽嘴角,说: “我开玩笑?我看是你跟我、或者是跟你所认识的那些善良的护士们,开了个大玩笑吧!” 敏娜见对方如此严肃,她这时才仿佛回过神来,使劲地大声说道: “您一定是误会了,我怎么可能是那个杀人犯的同伙?这绝不可能!如果不信,您可以去营里问问,我在这儿工作了这么长时间,连一点坏心也没有,更加不会和什么杀人犯牵扯到一起了!您这么想我,到底是为什么呀?!” 伊格尔背靠着木屋的门,这是为了防止对方逃跑。虽然敏娜诉冤的模样十分惹人怜爱,可是他却连眉毛也不动一下。他盯着这个女护士,继续说: “你伪装得太好了,本来我也不会怀疑到你身上。不过那个女护士金莉的死,倒让我看清了一件事。而且这件事,直接让我怀疑到你。” “您以为,是我杀了她?”敏娜又气又怕,浑身直打颤。“那么您可以去营里问问,当天晚上跟我值班的就有两个护士,还有一个护士过来问我们要绷带和吗啡。她们都可以证明,我在那天夜里没有踏出过房间一步!这是真的!我绝对没有杀死金莉和她那个军官男友,他们的死如果不是您那天的突然发现,我还根本不知道呢!” 伊格尔面对对方的辩白显得无动于衷,他稍稍侧着头,好像在打量着一个不认识的人那样,看着敏娜,说: “我有说过,人是你杀的吗?” “那……” “对,人不是你杀的,或是当时你确实不在杀人现场。不过这并不表明,你不知道他们是被谁杀死的!还记得吗?当时我因为闻到一股臭味,从楼梯转角那个房间里传出来,所以我们一起到里面看个究竟。当时,你是第一个进去里面,亲眼看到那个手腕的,对吧?” 敏娜点点头,吞了一口口水。“我当然记得,想起那时候的情景,我到现在都觉得害怕。” “当时你因为被吓到了,所以赶紧跑出来,跟我说,里面有一只人的手腕,被放在桶里。我问你会不会是医院里处理伤员被切除的残肢,把它给弄到这里面来。你说不可能,因为医院不会处置得这么轻率,而且你还说——那只手上的指甲上涂着指甲油,粉红色的,不可能是伤员被切除的残肢!” “对,因为那个时候我看到那只手之后,确实是这么想的。”敏娜脸色忽白忽青,不知是因为想起了当时的情景还是因为看到伊格尔铁青的脸色。“您想想看,如果我是杀人犯或是杀人帮凶,我当时会这样被吓倒吗?” “老实说,我那个时候根本没有怀疑过你,我现在想想,你当时的表现也不像有假。”伊格尔举起右手,示意对方不要说话。他接着又说:“可是当我自己进去看过那只手之后,我才发现,有点不对劲。你跑出杂物间,向我说出里面的东西时,露出了破绽。” 敏娜手放在胸前,看着这个军官。“您到底在说什么呀?” “指甲油。你可能还没发现吧?虽然死者的手指甲上,确实是涂着那种很漂亮的粉红色,可是在那么阴暗而且没有一点光线来源的杂物间里,人的肉眼,根本不可能看得出死者的手指甲上,到底有没有涂着指甲油!那种粉红色,可能在大白天或是有光线的地方,能够清楚地辨认出来;可是在那个杂物间里,它的颜色是看不出来的,因为里头太黑了。你说要叫人来的时候,我又进去看了看,我看着那只手的时候,顶多只能分辨出它那些指甲的形状,根本没法看见指甲的颜色。可第一个进去然后又匆忙跑出来、连头也没往回看的你却对我说:那只手的手指上涂着粉红色的指甲油!我在那个时候,就觉得很奇怪,为什么你能一口说出,那只手的手指上,涂着什么颜色的指甲油?要知道,即使走到楼梯拐角上,再往杂物间里看,都不能看见手指甲上的颜色,可你却能那么肯定,这就让我对你起了疑心!” 小木屋里没有一点声音,如果有,那也只是窗外的风声呼呼地刮过,传进里面罢了。敏娜定定地看着面前的军官,问: “就算您看不清楚,也不代表别人看不清楚。况且,您怎么知道我在里面就一定看不见那只手上涂着指甲油呢?就因为这个,您就要来对我兴师问罪吗?” “还不止。” 伊格尔此时完全没有一点松懈的样子,相反,他想起了什么,脸色更加难看了。他盯着这个护士,说: “你还记得在几天前,当我军撤退到契德诺夫的时候,跟253步兵师在一起的时候,他们曾经抓到过一个路德尼亚女游击队队员。那时,他们不是打算把她绞死吗,可是最后却没有那样做,相反,却把她放走了。我那会儿只觉得百思不得其解,直到亲眼看到那个女人的下场后,我才明白,想出那个办法的人,实在可怕!”(未完待续) 第二十四章 名角登场(2) “女游击队队员?我好像听说过……”敏娜不解地抬头望向对方。“可是,您提起这个干吗?” “开始的时候,253步兵师师长是想着要将那个女人公开行刑,好杀鸡给猴看,也可以震住当地那些老百姓,让他们不敢乱来跟我军作对。可是谁能想到,最后那一刹那,他们居然放走了她。可是那个女人也许不会想到,这样放她走,其实不是为了她好,而是要让那些老百姓和他们之中躲藏起来的游击队的人看到,那个女人不仅没死还被我们的人给送了回来。这意味着什么?在那些高地人看来,能够安然无恙归来,这说明那个叫丹娘的女孩跟我们合作了!所以才留下一条命!对我军恨得咬牙切齿的路德尼亚人会怎么想?我想,他们绝对不会放过她,果然,在第二天,我们就看到她破碎的尸体扔在雪地里。据了解情况的人说,那个女人是被人先用刀子割破喉咙,没法叫出声来,然后衣服被人扒光,扔在雪地里。在路德尼亚森林里,虽然大部分动物都冬眠了,不过也有的例外。好比说——狼,或者是狼群。闻到血腥味的狼群当然不会放过这大冷天里的美餐,所以这个女人死的时候,不是因为失血过多而先死掉,就是被狼活活咬死的!” 似乎是想起了那个时候所见的一幕,伊格尔虽然保持着冷静,不过也难免身上一哆嗦。他的双眼始终没有离开过那个女护士,又说道: “我一直在想,是谁想出这种办法,居然能够不脏自己人的手,就能够借刀杀人而且干得那么漂亮。本来253步兵师师长的主意已定,是打算把那女人绞死就算了的。可是谁能想到最后时刻,他们又改变了主意。所以我猜,这不是那个步兵师指挥官的主意。” “不是他们的主意,那么就是我们装甲师指挥官的主意啰?我听到这个消息的时候,就是这么想的。因为步兵师的师长曾经征求过我们旗队装甲师师长的意见,询问他该怎么办。士兵的消息,有时比将军来得快。我的人从别的地方得到这个事的消息,回来就说,是咱们的指挥官迈尔中将向253步兵师师长提议,不要杀这个女人。应该把她毫发无损地送回去,那样一来,那些高地人肯定不会放过她。没错,这个主意果然有用。不知就里的高地人以为是她背叛了他们,所以才会用这么可怕的手段来对付她,让她遭受比绞刑更恐怖十倍的死亡过程。能想到这个主意的人,简直有着魔鬼般的智慧和心肠!” “您到底说什么?我怎么一点也听不懂。” “别着急啊,敏娜——或者,我该管你叫别的名字?”伊格尔不动声色地与她对峙着,“原本我还在想,为什么咱们装甲师的师长,居然能想到这个可怕的毒计,让他们自己人咬自己人。可是那天晚上的一次巡逻,让我改变了自己原来的看法。它让我知道,我当时的推断都是错的,因为想到这个妙招的人,并不是咱们这些军人。而是你!明奈特·鲁珀特小姐!那个与格莱塞尔达齐名的在逃杀人犯!” 与他互望着的女护士一愣,她那张完美无瑕的脸上,像是露出了哭笑不得的神情。她摇摇头,抑制住自己的笑意,说: “天呐,亲爱的少尉,您怎么这么说呢?您不仅要把杀人的罪名安在我的头上,现在还诬陷我是那个在逃的杀人犯?!我不得不说,您的想象力真是令人意外!” “哦,只是我的想象而已吗?那么,让我来告诉你一件事吧,敏娜——不,应该叫你明奈特才对——在那个女人被人送走的那天夜里,我所在的排就是负责在驻扎地营地四周巡逻。当时,我跟一个士兵在风雪里走散了,我心急着想找回去的路,可是却迷失了方向。不过也因为这一迷路,让我看到了自己本不可能看到的一幕。我看见了,那个丹娘是怎么死的,而且也看见了,当时跟她在一起的那个人。那个人就是你。” 这个时候,伊格尔发现,敏娜脸上那淡淡的笑意消失了。她仿佛换了个人似的,虽然还是那样静静地注视着年轻的军官,不过好像一刹那间年长了十岁。她眼睛看着伊格尔,却如同越过了他,看向遥远的天际,如同剧场上的主持人一样,心平气和地说了一句: “落幕时间,到了。” 接着,她又看向伊格尔。现在的她可不是那个天真可爱的护士,而是一个多少显得有些无奈——这种无奈给伊格尔的感觉,更像是一个正在舞台上尽全力演出的演员、遇到了不识趣打断她表演的小孩时的那种无奈感——连她说话的声音,也比以往低沉了不少(这似乎才是她真正的声线): “少尉,您是来抢戏的吗?多看看我这种小丑式的表演,您应该感到高兴才对。因为没有一个好的丑态百出的演员,是没有办法衬托出主角的高大形象的。” “凶手大多数都是得意洋洋的,因为他们渴望别人发现他们那高明的手段。你也不例外,明奈特小姐。在确定那些高地人果然按照你预先的设想处置了那个‘叛徒’后,你不顾晚上的风雪,跑到那个女人身边,想看看她的下场。我还记得,当时你跟她所说的话。” 伊格尔努力不去理会对方,清了清嗓子,回忆着当时自己所耳闻目睹的情景,用平淡的声音将它呈现在二人的面前: “‘您觉得如何,丹娘姑娘……噢,对了,我看您现在已经说不出话来了……真可惜,那么漂亮的一张脸,现在被人用刀子划成这副德行……您一定很疼吧,不过跟这个相比,您更觉得痛的,只怕是您所相信的人,居然就是处死您的人,这简直就像是老天爷在跟您开玩笑呢……别这么瞪着我,怪可怕的……啊,我忘了要自我介绍,我叫明奈特·鲁珀特,对,我是奥军的一名护士,正是你们所痛恨的奥登尼亚军的一分子……啊?您说什么?让我来看看……您眼睛里像冒火一样,怎么?想杀了我吗?……也对,因为造成您今天这个样子的,就是我……我可是一片好心,不希望您将来到了地狱,也得当个糊涂鬼……噢,不,像您这样,应该是上天堂的吧……不过我觉得很疑惑,您可是名叛徒,像您这样的叛徒,又怎么可能得到自己人的祝福和祈祷,得以升天呢?’”(未完待续) 第二十四章 名角登场(3) 说到这里,伊格尔忽然停了下来。他看看那平静的女护士,说: “有些声音,只有你才有可能发出。那样可怕的笑声,我想不管我怎么学,都学不来。要知道,当时一听这声音,我觉得自己来到了地狱!如果不是因为当时发现狼群在向我那个方向靠近,我一定会开枪将你先送进地狱!” “还是让我来接着替您说吧,亲爱的伊格尔·瓦莱里安少尉。”女护士敏娜——也就是明奈特·鲁珀特嫣然一笑,她越是笑得美丽平静,就越是让人毛骨悚然。对于那天晚上发生的一切,她似乎抱着极大的兴趣,刚才在听伊格尔重复那番话的时候,她也脸带微笑。“我对那个女人还说:‘您恐怕就是有十张嘴、一百张嘴,也没法向自己人说清楚到底是怎么回事吧?不错,我知道那些路德尼亚人有多么恨奥登尼亚的军队,正因为这样,所以我才更了解,如果他们看到您平安无事地回去,绝对会认为您跟奥登尼亚人之间有了某种协议,所以才能回来。这样一来,谁还会相信您?我特地来看看,看看您是怎么被自己人那股名为正义的怒火给活活折磨死的!啊哈,对了,就是这种眼神,自以为是禀持着世间所有正义都在你那边的眼神,它真让人讨厌!你的那些同伴,是正义的;你嘛,也是正义的。正义与正义之间,居然没法容得下彼此,这就是你应有的结局!就让叛徒的名义,来让你的一生作个终结吧,直到死后,哪怕你下了地狱,都要被路德尼亚人千代万代地诅咒!我喜欢你这种表情,亲爱的姑娘。死在自己人手里的滋味,感觉如何啊?’” 说完,明奈特忽然昂起头,她再也没法抑制住自己,在小木屋,在伊格尔面前,哈哈大笑。伊格尔从来没有见过一个女人——尤其是这样一个漂亮女人——的脸会被那恶意而充满自得其乐的大笑搞得这副模样,更可怕的是,在如此大笑之中,那个明奈特的美丽,却还是没有一点折损,这只是更让伊格尔觉得恐怖。明奈特笑了好一会儿,她才喘着气,看向伊格尔,像一个年轻羞怯的姑娘那样朝他点点头,又说: “请您原谅,少尉,因为我每次看到这样傲气的女人有这种下场,总会觉得很痛快。说老实话,她们本该如此。其实这次还算轻的呢,要是依着我的性子,我是绝对不会让她死得这么快,只要她还活着,那么接下来所受到那些无尽的羞辱,才会扒下她身上那层名为‘正义’和‘英雄’的皮。扒光那层皮,您就会发现,她们这种女人,全是一个样儿!” “居然……” 虽说早已有心理准备,不过当与这个杀人不见血的凶手面对面接触后,伊格尔才发现,自己还是低估了对方那种令人颤栗的心理和头脑。明奈特不管从哪方面看,都与凶手啊、杀人啊血腥这样的字眼完全无关。可是在谈到自己对那可怜的路德尼亚女游击队队员临死时所说的作践对方的话语时,她那副高兴的劲头,可是别人根本装都装不出来的。明奈特看着脸色煞白的军官,又说: “您看上去不大舒服,要坐一下吗?” 伊格尔瞪了她一眼,不过明奈特完全不受到影响。她双手抱在胸前,继续自说自话起来: “你们男人呐,总是不会对付女人。像我这样,只要懂得怎么化妆,那么谁也看不出我原来的样子。那个女人也一样,让她被绞死?根本就是便宜了她!你们这么做,只会让她成为英雄罢了!哼,当英雄?想得倒美!我看得出来,那正是那个婊子所希望的——啊,请原谅我的粗鲁,不过那样的女人,要想得到你我的尊称,恐怕也是不可能的——她被那些高地人和他们的政府哄得满腔热血,迫不及待就跑来送死。在253步兵师的临时指挥部里,不知您看到了没有,当时别人审问她的时候,她居然一副很得意的样子,跟那些男人们说‘我当然是来杀光你们的!’我最讨厌那种自以为是的人,尤其是那样的女人!本来她烧死你们几个人,都与我无关,我只是看不惯她副骚劲。她以为她是谁?那样想当英雄是吗?那么我可以成全她的死,不过我要让她带着叛徒之名,到地狱里去报到!这才是符合她的身份!一个叛徒的死!因为与我军合作,所以被自己人割掉喉管,没法发出声音,再被扒掉衣服扔到雪地里,不是冻死就是等着被狼咬死。您知道吗,少尉?那个女人可能至死的时候,都没尝过男人的滋味。即使她被自己人扒光了衣服,不过因为嫌她脏,所以那些高地男人谁都不愿碰她呢!” 说到这里,明奈特发出清脆的笑声,白皙的双颊涌起红潮,衬托出她双眸晶亮。伊格尔一句也说不出来,他在心里,只能一直默念着全能之神的名字,希望能压抑住心头的恐惧和五味杂陈。看到伊格尔的神情后,明奈特依然脸色如常,又说: “您同情那个女人吗?这可是不行的哦,亲爱的少尉。在我军之中,是不能与路德尼亚人接触的,要是您的心情被上级知道了,说不定会还会批评您呢。怎么,您爱上她了吗?” “……说什么蠢话!!” 伊格尔心头火起,他没有想到,在自己的罪行被人揭穿了之后,这个女人居然还如此不知悔改,而且更让他意外的是,这女人的冷静远超出自己的想象。 “哈哈,那是。身为帝国第二号人物的继承人,又怎么可能会对那种婊子心怀好感呢。如果真是这样,恐怕您的父母都不会饶过您。多么听话的孩子呀,您将来要娶的女人,或许比那个婊子身份要高得多,不过说到底,也只不过是个生孩子的机器罢了。”(未完待续) 第二十四章 名角登场(4) 这个女人跟那个格莱塞尔达一样,都是如此可恶!伊格尔压制住自己的怒火,冷冷地盯着对方,一字一句地说: “我之所以来找你,只是因为有些事情还想不明白。” “哦?不明白?您要我告诉您什么?” 明奈特打趣地看着这个年轻人,瞧她那样子,真是完全感觉不到一点惊慌。这女人倒也聪明,一下子就说出关键。伊格尔尽量不去注意对方眼中的嘲弄,只是说: “你到底是用什么方法,让上头的指挥官听你的话,用这种毒计来弄得敌人生不如死。这就是我不明白的。哪怕你能混在我军之中越久,再有本事,也不可能会让上头的人对你的话言听计从吧!” “嗯,这倒是事实呢。”明奈特一副煞有介事的样子,老成地点点头。她盯着伊格尔,露出一个甜美但隐藏着恶意的微笑。如果说以前在伊格尔看来她显得年轻又可爱,那么现在她的外表依旧,只是仿佛老成了许多。“您应该明白的,因为男人不管再怎么坚强,总得需要女人嘛!只要女人能用她们的身体去取悦对方,那么不管是多么位高权重的男人,都会拜倒在女人的裙子下的。您在军中这么久了,难道还不明白这点吗?” 伊格尔一言不发,只是瞪着这个女人朗声大笑。看样子,明奈特十分乐意以极其恶意的玩笑来对付他人,哪怕将玩笑开到自己头上,她也满不在乎。与此同时,年轻人也在心里告诫自己,对方的话,不能全信。虽然军队中是什么样的人也有,不过他相信,以前线军官的自律和自重,会心甘情愿服从这个女人的人,是不大可能存在的。搞不好,她是故意说这些来激怒我的。这时,他听见明奈特又说话了: “不过没准他们也会嫌我脏呢,要知道,像你们这些军人,除了自己,什么都不会放在眼里。虽说心里发誓要对后方的妻子和女友忠诚,不过上了前线之后,没人管束,又一直见不了面,自然就会不甘寂寞。少尉,您不也一样吗?我相信,在路德尼亚这儿,也会有拜倒在您魅力之下的女人吧?” “闭嘴!” 伊格尔当然不会忍受这个放肆的女人对自己如此嘲笑,他稳定一下情绪,这才发现,经由刚才那么一搅和,自己本来要问的问题,已经被这个女人越扯越远了。不能再这样下去,他必须要弄清楚,这个明奈特·鲁珀特与她的同伙,到底是怎样混入军中,然后又是怎样与某个上层人物扯上关系的。 “我再问你一遍,你到底是怎么混进来的,还有,你的同谋一共有几个?” “您那么聪明,干脆自己猜不就得了。”明奈特面对他的威胁,依旧显得无动于衷。“像我这种下等人说的话,您就算听了,也不会相信吧?” “你是不打算说是吗?” 伊格尔也不想再跟这种女人啰嗦下去——因为他知道,对方是不会按自己所想的那样回答的——他掏出手枪,指向明奈特。 “离开炉子,举起手。按我说的做!” 那个炉子和旁边的容器上还放着热水,要是这个女人有心反抗,说不定会用它们来袭击自己,所以伊格尔才会这样命令着对方。明奈特却好像一下子看穿了他的意图,往容器里看看,平静地一笑。 “不用担心,少尉。水早就结冰了,它们伤不了您的。我也不会伤害您。” “你以为我会相信一个杀人犯的话吗?” 明奈特耸耸肩膀,她看上去很年轻,可是她给伊格尔的感觉,好像她的年纪要远在伊格尔之上似的。这个女人,完全不把指向她的枪口当一回事。 “少尉,您真是……真是太有意思了!是啊,我是杀人犯,老实说,我以前杀过的人可能比您在战场上杀的路军还要多。而且更要命的是,我杀的几乎都是些自己人——虽说他们也跟我一样,也好不到哪儿去——可是说到底,我们不都是一样的吗?杀人就是杀人,您真的以为这世上会有什么为了‘正义’而杀人的事情吗?” “当然!以你这种人,是不会明白真理和正义的重要性。别把我们军人跟你混为一谈,像你这种只为了满足自己私欲而杀人的女人,一定会受到全能之神的惩罚!” “惩罚?我吗?”明奈特还是在笑着,但与那种天真的笑容不同,她的笑容没有传达到眼睛和心灵的深处。再仔细看她那双美丽的眼睛,似乎真的流露出某种深深的惊奇。“那么按照您的说法,杀死无辜的平民,也是军人的真理和正义啰?不知道在那个所谓的神面前,我们到底是哪个比较罪孽深重呢?是您还是我?你们真的只是为了正义而战吗?不见得吧!” 伊格尔脑海中回想起曾经的所见所闻,他没有回答,只是手枪一直指向那个女人。要杀死她,是轻而易举的事情。但要是真的杀死对方,那么她的同谋还有她们所奉行的计划,就会不得而知了。明奈特又看看伊格尔,她那放肆的大笑消失了,换上的是一脸的平静。 “请把枪放下吧,亲爱的少尉。如果我真的要杀您,那么早在战地医院的时候,我就会动手了,何必等到现在呢?对于其他人的死活,我不担心,可是您的安全,却是我不得不保障的。” “一个杀人犯的话,谁会相信!”伊格尔冲口而出,可是在认真咀嚼完对方的话后,一个念头如同闪电般在他脑海里掠过。“你……你是……有人派你来的?!” 明奈特做了个无可不可的表情,既不承认也没有否认。伊格尔想到自己的父亲,又想到他所管辖的国家事务范围。不,那是不可能的,父亲不可能会派人来保护自己,因为在战场上,自己都难以自保,更谈不上保护他人了。更何况,这个女人只是一个在逃的杀人犯罢了!(未完待续) 第二十四章 名角登场(5) 可是——她说的也有点道理,在战地医院的时候,自己身体虚弱,她完全能将自己轻易杀死。不,那一定只是因为当时自己没有察觉到她的真实身份,所以她才不会动手。眼见伊格尔神情变了又变,明奈特好像也了解到他内心的活动一般,说: “算了,现在要您相信,确实有些勉强。不过您会知道的,虽说在战场上我们确实未必能救得了您,不过要是像上次那样,您又受伤无法自保,我们会来帮您的。这一点,请您拭目以待。要是可以,您不妨将我当作一个演员得了,人生在世,哪个不演戏呢?” 这一次,明奈特说得一本正经,不过相对的,却是伊格尔笑了起来。但即使如此,他还是毫不放松。 “这真是头条新闻!在国内因为被通缉而逃跑的杀人犯,来到前线的战场上,居然还对着一个军官大言不惭,说是自己是为了帮助他而来的?!看你的头脑也不笨,为什么会找这种愚蠢的借口!也许你的演技可以骗过不少人,不过在我看来,依然是个蹩脚的演员。” 明奈特没有动怒也没有生气,她仿佛早已料到有这样的结果似的。伊格尔正想喝令她拿来旁边的一条绷带将自己捆绑起来,这女人却不紧不慢地摘下头巾,同时朝窗户外头张看着,头也不回地说: “少尉,我劝您还是到外面比较好,现在外头那些人好像想找什么地方躲起来似的,也许是空袭或是炮击又开始了。” “你胡说什么?!去,拿两条绷带过来,将自己先捆脚再绑住手!” “您还真是顽固啊……”明奈特此时的表情看上去,竟有点像个幼儿园的女老师,对不听话的孩子感到无奈的那种表情。“不过就算你开枪,我也没办法。随您的便吧。” 这女人难道真的以为自己不敢开枪吗?伊格尔正想着该用枪射击她哪条腿的时候,明奈特又开口了,声音显得很镇定自若: “要是希望对方丧失抵抗力,而且又不至于杀死对方,那么不妨试着射击我的小腿、膝盖比较好,这样一来,您既不用担心我会逃跑,而且也能留下个活口了。” “你以为自己在犯下这么多案件之后,还能苟活吗?!” “……没有,不过如果这是您的意思,那么我说了:我也没办法。谁叫我不能对您动手呢?” 这些女人好像都一个样,死到临头还只会嘴硬!伊格尔对这张脸越看越厌恶,因为他在心中隐约觉得,在两人交锋中zhan有优势的,不是握有武器的自己,而是对方。忽然听到木屋外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紧接着,有人使劲拍门。 “伊克!伊克!你在里面吗?” 是艾吉的声音,伊格尔一惊,不知道自己该不该出声的好。这时,他又听到艾吉在门外着急地喊: “快出来,伊克!站岗的人发现在三点钟方向飞来一群敌军的轰炸机,很可能是朝我们这儿来的!得隐蔽起来!” “我在这儿!你……” 伊格尔只朝外面喊了一句,就看到令他难以置信的一幕:明奈特居然无惧于自己的枪口,走上前将那根木条拿下,然后打开小木屋的门。看到她那如同平日里有条不紊的动作,伊格尔一时都呆了。如果说对方是要逃跑,那么她不可能还这么不紧不慢的样子,他下意识地将枪口对准明奈特的脑袋,咬着牙说: “住手!明奈特·鲁珀特,给我站到一边去,将自己绑起来!” “少尉,要是再不开门,那么你就会被炸死在这儿的。” 明奈特还是那副很有耐心的口吻,此时,远处传来了隆隆的声响,那声音伊格尔再熟悉不过,正是轰炸机的炮弹落在土地上的爆炸声。正当他一走神的时候,小木屋的门打开了,艾吉站在门外,冲着他们喊: “快出来,敌人已经在轰炸我们的营地了!” 还不等伊格尔反应过来,明奈特就赶紧说——这与她之前那副模样截然不同: “少尉,还等什么,快走吧!” 说着,她一把将伊格尔推出小木屋,自己也跟在他们身后,离开了那里。伊格尔被艾吉拉着跑向堑壕的时候,还不忘看向后面。明奈特并没有跟上来,她渐渐被四散逃跑的人群所淹没。在消失之前,伊格尔仿佛还看到,那个女人在朝自己挥手,如同告别的样子。他们总算在炸弹落下来之前跑进堑壕里躲避,泥土和烟尘差点令人窒息,不过幸运的是,总算没有炸弹落在他们身上或旁边。 在轰炸结束之后,士兵们纷纷从躲避地点走出来,抬头望天。艾吉与伊格尔也一样,走出堑壕。伊格尔看看四周,又看看艾吉。对方朝他笑了笑。 “真对不起,打扰到你的约会啦?不过我想还有机会,让你跟你的小情人见上一面的。” “艾吉……”不知为何,伊格尔竟显得如此错愕。“你……为什么……” “嗯?我怎么啦?”艾吉显得有点摸不着头脑,他想了想,然后又笑了起来。“噢,没错,刚才那个就是你的相好吧?我呀,只向人打听到说你在那儿,却没想到原来还有别人。放心放心,我不是那种不识相的人,这次只是例外。你这家伙蛮有眼光的嘛,找了个这么漂亮的护士!” “……” 伊格尔一言不发,盯着自己的战友。艾吉见他这样,反倒觉得奇怪。过了好一会儿,伊格尔难以察觉地摇摇头,像是在对自己又像是在对身边的艾吉说: “……算了,没什么……” 那一天,奥登尼亚中央集团军群总司令下达新命令,正式停止进攻雷帝城,全军撤退。(未完待续) 第二十五章 刚刚开始(1) 创世历1087年1月,即将进入2月的时候,位于大后方的奥登尼亚最高统帅部,那里的气氛和温度,似乎可以与路德尼亚寒冷的前线相媲美。在同一天内,本来已经是军队最高统帅兼陆军总司令的首相卡尔·海因茨,下令罢免中央集团军群总司令德克的职务,让他马上离开前线回后方述职。这样一来,奥登尼亚军中原陆军一派的核心人物,已经几乎全都离开了前线,不再担当重要职务了。这也显示着,首相对这些人是彻底放弃了信任。 在得知此一消息后,军方的高层却是出乎意料之外的,没什么人提出反对之声。在他们看来,如果敢在首相的怒火面前发表不同的意见,那么他们也会像德克或是布劳契加勒特等人一样,落得个不光彩的下场。说不定,还很有可能遭到极其严厉的惩罚。为了他人挺身而出,这样的事情听起来当然是非常有勇气的,可是在现实中,就不是那么简单的一件事了。所以那段时间里,大后方不管是最高统帅部还是几处大本营中,所有军队高层都保持沉默,也就不难理解了。 跟保持沉默的将领们不同,首相却几乎是没有停止过发表他的意见。对前线作战计划的意见、对前线指挥官们的意见、对战线扩大的意见、对集团军如何才能包围敌国首都的意见。虽然人不在前线,可是卡尔·海因茨并没有偷懒,相反,他的行程与召见军方各部长的次数之频繁,简直比前线的指挥官们还要忙碌得多。可以说是每天夜里,首相府或是虎山营鹰营里的侍从副官——具体是哪里的侍从,就得看当时首相是在哪一处官邸下榻了——都能看见,首相本人在深到天明那段时间里,不是呆在会议室就是呆在自己的办公室里。只要有人进去向他报告或是送来宵夜咖啡,就一定能看见首相在拿着前线的电文和作战报告,仔细地研究,一边还在做着记号和备忘。等到天一亮,首相的副官几乎肯定就会接到来自身旁办公室内的电话: “请国防部部长过来!” 当然,里面所说的人物有时是不一样的,不过总的来说,都是如此。可见海因茨对于前线的战事何等关心。 然而关心是一回事,所下的判断和命令准确与否,却是另一回事。身在前线的上层指挥官,往往接到来自大后方的命令时,都是十分苦恼。因为按他们的情况,要执行首相的决策,是不大现实的甚至是很困难的;可是如果不依令而行,那么等待他们的,就会是像德克元帅或是原陆军总司令那样的待遇——被人“请”回来。所以,目前这个阶段,前线的奥军是进也不是,不进也不是,处于两下为难的境地。 对于前线军人们的态度,首相到底了解几分,没人敢去问他。不过他对前线将领们的看法,却是人尽皆知的,那就是一天不如一天。每次接到雷帝城外我军被迫撤退的消息,首相总不由得大发雷霆。在首相身边的高官和工作人员,对他的怒火总是十分畏惧。而且最近首相本人的健康有出现令人担忧的迹象,所以海因茨也不得不在忙碌之际接受治疗。这似乎让他的脾气越来越暴躁,也越来越难以捉摸。曾经有一次,帝国防务部部长布鲁诺——他已经从首相府秘书长升官多时了——向他的最高长官汇报来自路德尼亚的战况。当得知那时还是中央集团军群总司令的德克元帅竟然不顾自己的命令,让部队继续后撤时,首相突然从舒适的真皮椅子上站起来,挥舞着双手,将那些文件扔得满地都是,不住地大吼: “他怎么能这么做?!他居然敢!!一群小人!没人能背叛我!没人!!!” 那时的情景,连十分熟悉首相为人的布鲁诺也吓了一跳,更别说那些同样在场的副官和侍从们了。他们一时只能震惊地看着暴怒的首相,却不知如何是好。最后,还是首相先镇定下来,在宽敞的办公室里踱着步子,又朝低下头的布鲁诺说: “通知国防部以及中央集团军群司令部,该集团军群总司令自即日起,被免除所有职务,让他马上撤离前线,到后方向最高统帅部述职。” “是。” 布鲁诺诚惶诚恐地应诺着,但他没有马上离开,因为他觉得,首相还必定有话吩咐。果然,当首相在铺着红色高级羊毛地毯的地板上又走了三个来回,又说: “再传令下去,通知他们,由中央集团军群副司令暂时接替该职务。再请国防部部长、总参谋部部长他们过来,我要商讨新的作战。” 布鲁诺领命之后,赶紧去联系各处了。在奥登的首相府中,没人敢再用前线的战报去刺激首相敏感的神经,反是有坏消息的,经过布鲁诺的手,都被暂时扣下了。这位依旧是首相府里担当二号人物的角色,如今拥有了更大的权力,连他所不熟悉的战事也开始插手起来。 在等待他的部下前来时,首相府的秘书长带着医生来到首相的办公室,因为注射的时间到了。看到他们的,海因茨皱了皱眉头,不过也没多说什么。这时,军需总监皮埃尔也来了,他并没有在外面得等上好长工夫,就被请进了办公室中。一看到他,首相就说: “你瞧,亲爱的克里斯,又得让你看到我这个病人的模样了。” 与皮埃尔说话的口吻,首相总是显得比较放松自如,而不像在他的官员面前那样严厉而不容置疑。与那些官员们形成鲜明的对比,皮埃尔也是脸带微笑。 “请您千万别这么说,阁下的身体健康,那可是帝国之福。” 在他与首相府秘书长的全程监视下,首相的私人医生莫里昂小心翼翼地为那位帝国的头号人物打了一针,然后又用消毒过的棉花压在那个细小的针口上。一切完毕后,他对首相说: “请您务必要小心,最近感冒在国内流行,这可能会对您的健康造成影响。我开的药丸您觉得还好用吗?” “啊,都差不多,味道好像没有以前的好。”首相按着额头,他对这样的治疗显得无可奈何。“辛苦你了,医生。” 在谦逊几句后,莫里昂与首相府秘书长离开了办公室。看着他们关上了房间大门,皮埃尔回过头,见首相将刚刚接受过注射的右臂放在椅子的扶手上,闭上双眼。虽然没睁开眼睛,不过海因茨的嘴巴并没有闲着,他说: “坐下,皮埃尔,坐下,你不可能老是站着跟我交谈。” 在谢过对方之后,皮埃尔坐到了办公桌前。他见首相脸色苍白,而且皮肤出现了浮肿的迹象,显然病了有一段时间了,便问: “您怎么不好好休息呢?要是病拖久了,对您的健康没有一点好处。” “我当然知道,可是现在没法闲下来。”海因茨像在跟老朋友见面似的,跟对方交谈着。他指了指那些放置在办公桌两旁堆起来的文件,“瞧,他们根本不会让我闲下来的。” 首相口中的“他们”,指的就是前线的将领们。在卡尔·海因茨看来,如果没有自己日以继夜地督促他们和发去命令,只怕前线的战事将会更加糟糕。所以身为帝国的领袖,他无论如何也不允许自己休息。皮埃尔像是明白他的心理,所以没说什么。不过海因茨的话闸被打开,却好像一时有点收不住了。他粗重地叹了口气,坐直了身子,又说: “你看吧,只要我稍微一放松,他们就像断了线的风筝似的,拼命想要逃离我命令的范围之内。可他们不知道,我是经过深思熟虑才会作出那些决定的,他们就只会拿前线的情况来搪塞我,什么军队损耗过大啦、士兵伤亡惨重啦、敌军的进攻如何猛烈诸如此类的。这都是借口,只要他们愿意干他们就能干好,可他们在困难面前,都选择了退缩。所有人都是如此,而且每个人在出错之后还在拿客观因素说着不放,想拿这些来蒙混过关,好让我同意他们的看法。这真是可笑!前线我虽然没有前往,但那儿的情况我清楚得很!他们的眼睛只能看到面前的一小块地方,而我呢,我却得打起十二分精神,注意着整个战场的所有动向!除此之外,还包括我国的南部战场和国内外各种各样的事务,所以,我不能休息啊。”(未完待续) 第二十五章 刚刚开始(2) 说完之后,海因茨又稍稍靠在椅子上,像是想以这种方式来缓解自己生理与心理上的压力。皮埃尔谅解似地听着,没有发表任何意见。直到首相觉得缓过气来了,他才开始将自己带来的消息报告给对方: “外交部那边正在与昂尼亚、艾尼亚展开秘密协商,在近期内,可能不会有什么进展。” “哼,果然如此。” 海因茨拍拍脑门,重新坐直起来。对于急转直下的形势,他只觉得分外恼火。就像是本已不顺心的人,不管干什么事情都觉得棘手。 “艾尼亚一边向我国宣战,一边又跟我们进行秘密会谈。如果它国内的那些反战分子知道了,肯定会把他们那个狡猾的总统给赶下台!” 其实在去年的12月,艾尼亚就正式宣布:对奥登尼亚作战。仿佛是早就呼应好似的,除艾尼亚之外,世界上又有数十个国家在那时同样宣布对奥登尼亚作战。现在,它们已经站到了昂尼亚那边,不会再与奥登尼亚作任何官方接触,也自然斩断了所有联系。奥登尼亚自然也不甘示弱,宣布那些国家为敌对国,并且把艾尼亚也列入头号敌人的名单中,有着与昂尼亚同等的地位。可是那些激昂的宣战布告背后,两国的外交部门依然在寻找方法与对方进行接触,不仅奥登尼亚如此,艾尼亚也有如此意向。当然,他们的这些举动,在彼此的国家内只有那个几个人知道,而且那些人的身份,全都是能够掌握着一个国家命脉部门的高官。在皮埃尔汇报这些消息时,海因茨看向这个名为军需总监实际上是自己最信任的心腹,说: “昂尼亚人现在一定是高兴得在跳舞吧,得知艾尼亚也终于被他们拖下水,他们一定非常高兴。怪就怪我们低估了他们的阴谋诡计,昂尼亚人对这些煽风点火的事情最拿手不过了。” “目前艾尼亚虽然对我方宣战,不过要真正投入战场,恐怕也不是短期内的事情。阁下,如果这段时期内,我国的外交部门可以找到与对方进行协商的渠道,我想,就算是昂尼亚人,也拿艾尼亚没办法。” “但愿如此!亲爱的克里斯,但愿真的如你所说的那样,”卡尔·海因茨头颅高高昂起,像在宣布着自己的傲气。“不过如果他们拒绝与神圣帝国进行协商,那么我的回答也只有一个:战!我可以不让曼尼亚、昂尼亚好过,也可以不让路德尼亚好过,当然,就更能让艾尼亚人觉得不好过!” 首相的手掌贴上了办公桌上那个精致的地球仪,他手一拨,地球仪迅速地转动起来,直到他的手指按了下去,按在了那个用黑色字体清晰标明为“艾尼亚”的地区。皮埃尔点点头,说: “是的,阁下,奥登尼亚伟大的军队一定能为您做到任何事。” “我相信我的士兵们,他们是绝对的好样,不会被任何困难所压倒。当然,我也乐意给那些艾尼亚人一个机会,以显示帝国的宽宏大量。我们原本就可以联合起来,向那些万恶的国家共同宣战,可是他们却被那些小人所指使,迫不及待地放弃了这个大好时机。愚蠢的人!他们肯定会为此付出代价的!要是没有人能阻拦路德尼亚,那么这个可怕的庞然大物必定会将它的利爪伸向我们的大陆,将我们的人民变成异教徒的奴隶,这是多么可怕的未来!艾尼亚人难道会以为他们就可以逃得过去吗?也许,当路德尼亚真的要开始扩张它的领土时,第一个,就会瞄准艾尼亚的领土呢!” 对于他的敌人,首相有两种不同的看法和意见。他不可能与路德尼亚和平共处,因为不管是从大局出发还是由于私人原因,他都对这个国家的一切憎恶异常。然而对于那些现在仍在抵抗自己的另外几个国家,他却显得相对手下留情。昂尼亚也好,艾尼亚也好,在他看来,原本都应该是可以争取过来的盟友对象,哪怕是宿敌曼尼亚,他也曾经想过要与对方进行合作。不过可惜的是,在首相看来,这些国家都拒绝了他伸出去的友谊之手,共同起来对抗奥登尼亚。在他看来,这样的举动真有点像自己人打自己人,迟早只会便宜了另一个野心勃勃的国家——路德尼亚。 皮埃尔专注地听着对方的话,接下来,他又问道: “听说您刚才下令撤换了前线中央集团军群总司令一职,在首相府外,我看到有好几位将军都赶过来,可能是希望代替老德克向您求情的。” “让他们等吧!我不会改变自己的任何命令。我这样做,不是针对德克或是其他人,而是他们都违背了我的命令,不仅进攻没有一点进展,相反,现在还撤退得离目标越来越远,这是任何一个军方领袖都无法容忍的。我也不打算让德克完全脱下军装,毕竟,这也是对他的尊重。但我不能将前线的指挥权交到胆小鬼的手里!绝对不能!” 能够与帝国的头号官员讨论关于前线的重要情况,可见皮埃尔的实际地位,并不只是一个小小的军需总监,不然的话,他也不可能在首相府或其它大本营内都出入自如了。他想了想,又向对方提出自己的见解: “虽然我对指挥一窍不通,不过现在所有部队都已经撤离到离雷帝城很远的位置,如果要再发起进攻,恐怕也得等到冰雪融化的时节。那时候,敌人的部队也许早已部署好了,就等着我军上门来。” 跟其他将领提意见时恼怒的样子不同,首相此时心平气和地听完对方的话,然后才说: “你的想法跟我一样,我一直认为,雷帝城只是个标志,夺取了它,并不见得对帝国的利益有什么好处,对前线的部队,也最多只能起个鼓舞士气的作用。根据情报,路德尼亚的政府部门早在去年十月,就搬迁到离雷帝城有两百多公里的另一个城市去,他们是早就有这种打算了。据说在去年冬天的时候,他们那个独裁者伊万斯基,为了激励他那些愚蠢的国民,甚至冒着被我军轰炸的危险,在首都中央广场上,举行了阅兵仪式——好啊,他们上前线的士兵越多,咱们士兵们的活靶子也就越多——现在在北面,我军的北方集团军群已经来到当地的大城市卡捷琳娜堡附近,进攻已经开始了。要是占据了那里,那么路德尼亚北方的所有不冻港,就会落入我军之手,到时,就可以有效地缩短大后方与前线之间的补给线。你负责筹备的物资,也可以尽快运往前线了。” 在说到后面那几句时,首相笑了笑,看着正向他致谢的皮埃尔。接着,他又开始阐述自己的观点: “我还是那个看法,要想真正让路德尼亚瘫痪,只有一个办法,切断它的主动脉。它的主动脉在哪里?在这儿!南部!以金圈和科斯佳洛夫为首的众多城市群。那儿是路军的后方工业大基地,而且有着丰富的资源和肥沃的田地,拥有了它们,我军就可以以逸待劳,哪怕是什么也不做,也可以看着敌人倒下来。我迟早都会将那里的土地划入帝国的版图之内,这是迟早的……” 海因茨直直地盯着地球仪,对于路德尼亚南部那异常丰富的资源,一直是他关注的目标。虽然之前因为被敌人打乱了阵脚,而导致夺取金圈的油田失败。不过这却不意味着帝国的首相,对那里的兴趣有一丝减弱。他看着地球仪上那片名为“科斯佳洛夫”的小圆点,喃喃自语地说: “科斯佳洛夫、科斯佳洛夫……那个傲慢愚蠢的伊万斯基,他是用自己的名字来命名这座城市的。而拥有他名字的这个地方,必定会被重新改名。到时候,那儿将会是神圣帝国之都,一个崭新的城市……” 他从自己的梦想中醒来,看着一直保持着恭敬态度的皮埃尔,朝他一笑。 “是啊,亲爱的克里斯。一切才刚刚开始呢!我相信,在这新的一年里,我的愿望、帝国的愿望,必然会实现的!”(未完待续) 第一章 普通人(1) 创世历1087年才刚过了不到一个月的日子,奥登尼亚东部远征军中央集团军群的总司令官,就离开了他熟悉的战场,回米德加尔德大陆去了。 弗兰兹·维尔海姆·德克,不管这个名字在奥军中哪个兵种中被提起来,都会令人产生一种微妙的敬畏和肃然之情。虽然他一直只是一位陆军中出了名的传统派保守将领,可是对于他的尊敬,却并不止于陆军内部。即使是如今在其国内威风八面、对别的军种总是指手划脚的奥登尼亚第三(或者可以说是并列第二号?)号人物——空军元帅雷纳·伯纳特,在这个老人的面前,也不得不低下他那平日里昂得过高的头颅,耐着性子听对方那严肃镇定的声音教训自己。陆军元帅以及海军元帅,哪怕是三军指挥司令部的部长,在这个老家伙面前,也只能像是个初入学的小孩子,接受着这位德高望重的老教授对他们的指导。且不说他们这些年纪基本都已过半百的将军们面对此种情形心中是否会感到无奈,但在表面上,谁也不敢对德克的话嗤之以鼻。 然而如今,就连这样一位老元帅,也不得不被迫接受罢免的命令,从军中默默离去。原因很简单,因为他命令中央集团军群辖下的数个集团军在敌人的攻势下后撤,怒不可遏的首相卡尔·海因茨二话不说就将其从中央集团军群总司令的位置上撤下来——一如之前他罢免了陆军总司令与装甲兵总监那样。 虽然有了上一次的经验,不过中央集团军群指挥司令部的一众将领们,依然对此事难以接受。要知道,这次撤换的,可不是什么普通的将领,而是他们人人所尊重敬仰的老元帅啊!而且在陆军之中,德克的门生不在少数,这次首相的命令,当然会令他们忿忿不平。 “先是贝格元帅、休厄尔、霍巴特元帅,我们本来以为缠绕着陆军的不幸已经消失了。可是谁能想到,对路德尼亚的作战还没取得决定性的进展,来自大后方的声音又得让我们从美梦中醒过来!难道非得让我们自己人拿着刀子指着自己人吗?!” 在面对着自己的老师时,中央集团军群辖下第3集团军司令恩斯特上将气得身子发抖,如此述说着自己的愤怒与不甘。他身边的军官们,大多数也有着相类似的神情。和他们相反的是,德克本人一言不发,他保持着理智的沉默。从四个小时前起,他就已经不再是中央集团军群总司令,什么“七日战争”计划、“对路作战”方针,都与他无关了。看到原上司兼恩师的神情后,依然还留在中央集团军群担任参谋长一职的罗本中将想了想,没有加入到旁人的劝说之中。 “请您拒绝!这种命令,我们完全有理由相信是由于首相的一时气恼以及一些别有用心的小人在他身旁调唆所至!在我军的历史之中,如此重大的决策居然不经由国防部以及三军指挥司令部的商议,就草草下达,实在是少见又可笑!” “的确,首相他对于前线的形势根本毫不知情,仅仅以地图上的概念来判断我军是否进行了前进或是后撤,然后就根据这些来进行人员调整,是完全不合理的!阁下,只要您觉得有必要,那么我们都将力争到底。” 底下的将军们群情激愤,他们在前线不仅要面对敌人凶猛的进攻,还得应付来自大后方的种种压力。如今,那些累积在心里的压力,终于因为德克元帅的被撤换,而爆发出来。他们并不是情绪心性尚未成熟的年轻人,不过此时在这样的情况下,稳重与压抑自我,似乎都被这些军人们暂时抛到一边去了。 面对着下属们的激动情绪,德克却始终一言不发。只要他不说话,那么没人敢逼他开口,哪怕是这些正在气头上的将领们。当他们发表完自己的意见后,都不约而同地停下来,注视着他们尊敬的老元帅,希望能从对方的口中听到回应。终于,在经过接近十分钟的漫长等待后,德克在得知自己被撤职后第一次发表了自己的意见: “安静!诸位,我将会——接受这一命令,没有任何异议。” 这下子,大帐篷里确实是安静下来了。因为每个人都似乎不敢相信这个回答,他们愕然地看着老人,一时间竟不知说什么好。中央集团军群参谋长看了看上司,又低下头。德克缓缓扫视众人一眼,又说: “对于我个人的处分,我将会完全接受,因为这是来自最高统帅部的命令。诸位也一样,没有必要为我鸣不平。” “可是……可是……”一位匆匆从前线赶来的将军难以置信地摇着头,“这根本就是因为首相听信了小人的片面之词,才会作出的愚蠢决定,您为什么……” “正是如此,阁下!只要您不接受这样的命令,我们还可以向首相提出反对的意见。一切还是可以挽回的!” “命令就是命令!不管是什么,我身为奥登尼亚神圣帝国的军人,就必须毫无异议地接受!” 德克少见地发出了严厉而高亢的声音,因为他不能容忍他人对最高统帅的怀疑,哪怕是自己的门生与信赖的部下。最近由于路德尼亚恶劣的寒冷天气,已经令这位老帅脸上和身上出现不少冻疮,他苍老的脸上却并未因此而失去原有的威严和高高在上。他背着手,看向众人,说: “诸位都是帝国的骄傲与自尊所在,我个人被撤职,那也只是我个人的问题,绝对不能让它影响到整个军队!这一点,你们都要明白。首相作出国家的最高决策者,他的命令就是一切,我将以军人的身份,接受这一命令。你们都不必再说什么了,只要继续将精力放在眼前的战事上,为国出力,那才是我所希望见到的!”(未完待续) 第一章 普通人(2) 面对德克的话,几乎所有将领都不得不低下头,聆听他的教诲。虽然在心里未必愿意照他的话办,不过至少在表面上,大家都会尊重这位老元帅的意见。有些年轻的将军已经忍不住在脸上显露出哀叹的神情:因为老人一离开,到时不仅前线的整体指挥权会加剧受到来自大后方的影响,而且军队的团结也将成问题。这是他们最不希望看到的。 老人说完之后,又看了一眼这些军官们。他们中有不少本来就是自己的学生,而就算不是自己学生的那些将领们,也是深得自己器重与信任。离开他们,他也不舍;离开军队,更是他所痛心的。不过现在命令已经下达,那么他将会一一接受,因为在他看来,这也是军人的职责所在。 “好了,大家要打起精神。前线就依靠你们了,为了帝国,为了那些服从于我们的勇敢的士兵们,你们更要为奥登尼亚赢取这场胜利。我会期待着的。” “是……” 大家虽然齐声应和,不过语气中的坚定却有所减少。如今大后方与前线的矛盾加剧,高层的将领一再被撤换,这让他们如何能安心指挥前线?当去年他们满怀信心带领着军队奔赴路德尼亚的时候,又何曾想到,困扰他们作战的,除了敌人之外,竟然还有来自于自己人的种种阻挠。现在这个问题,看起来似乎比路军的步步紧逼更让他们大感头痛。 在向老元帅告辞之后,这些前线指挥官们纷纷走出大帐篷,准备返回他们各自部队指挥所的所在地。有的人回头看了一眼帐篷,喃喃自语地说: “但愿这不是最后一次在前线看到老头子。” 他口里所说的“老头子”,自然就是指德克元帅。不过这么说,并不是出于对对方的不敬,相反,正是由于心中希望这个老人能再次回前线指挥军队,所以才有此一说。他的同伴听到他这么说,像是想苦笑又失败了。 “不到两个月,换的人一拨又一拨……我们的首相,到底是怎么了……” 没人知道这个问题的答案。在前线的军人们,越发感觉到他们的命运,就像这路德尼亚可怕的风雪一样,带走了光明和温暖,剩下的,则是阴暗和冰冷。 而他们并不知道的是,当他们离开之后,还有人会对德克元帅继续作出自己的游说。这个人,就是刚才在众人求见德克时没发表过意见的参谋长罗本中将。他按照老元帅的吩咐,将前线的指挥纪录一一整理起来(这是以备后任中央集团军群总司令到任时可以马上明白之前的状况),当报告整理完毕后,他面向老人,双手垂在大腿两侧,以无可挑剔的笔直姿势向对方说道: “阁下,我请求您,请您拒绝命令!” “阿尔贝特,怎么连你也……”德克吃了一惊,不过很快就平静下来,因为对方会说这种话他其实并不觉得意外。“不,这是不可能的。” “可是您比任何人都清楚,这个命令是完全不公正的!它只是出于首相对目前战线后退的不满,觉得有必要为帝国和军队找来替罪羊,好为他和最高统帅部遮丑、在民众面前有个交代,所以才会草草下决定的。对于这样的命令,又怎能接受!” “你忘记了吗?当无法完成上级指示的时候,身为下属,就理当接受惩罚。我们是向帝国发誓效忠的军人,就更加应该接受命令——无论它是嘉奖或是惩罚。虽说首相在整体战略的进攻目标上是有过犹豫的时刻,不过现在是我们将雷帝城送还给了敌人,所以我会接受这个命令,交出我的职权。阿尔贝特,我希望你也一样,要心平气和地接受这一切。” “但我恐怕没有办法做到!阁下,您说丢失进攻主动权是您的责任,可是这恰恰是大后方的首相和最高统帅部要我们去做的事!他们对于前线的不熟悉,导致了战略上的失误,所以不管我们在局部上有多少战术优势和胜利,也无法弥补整体上的失利。这完全是首相的责任!当最高统帅有不称职时,身为下属,难道不是理当进行揭发和指正吗?如果不那么做,那也是身为军人的失职!所以我才请求您,不仅是出于对您个人不公待遇的不满,也是希望能改正最高统帅部的失职。” 参谋长面无惧色,阐述着他自己的观点。德克听到他毫不犹豫地指责首相以及最高统帅部的错误,一下子站起来,那双从来不曾出现过动摇的眼睛怒视着对方。 “够了,中将!你怎么能……居然说出这样的话来!” “因为这是实情!” “但你怎么可以如此无礼指责国家的决策者!” “这是您教导我的:当有人犯错误的时候,就要指出来,并且让他好好改正!这是二十多年前,当我还是一个军校学生的时候,您在课堂上,就这样告诫过我们!您还说,这是关系着整个集体,如果一个人只是以个人的身份去犯错,那么可以看成是个人的问题;但在集体之中,这却是有可能会危害到整个集体的举动,所以必须要时时刻刻严格要求自己、审视自己的言行,只有这样,才能人人一心、将集体的力量发挥到最大。难道首相他,就不是奥登尼亚军的其中一分子吗?” 面对着下属的发言,德克沉下脸没有说话。这是他亲自教导出的优秀学生,是他的骄傲,如今看到对方能够不畏权势与压力,仍然直抒己见,这是老元帅所欣慰的事情。不过对方如此发言,万一被别人听去了,导致日后对这个优秀参谋长的不利,那么这又是德克所不希望看到的。他已经打算接受撤职令,但他不愿看到由于自己的事情,而令到更多优秀的前线军官受到牵连。 “亲爱的阿尔贝特,我明白你的感受。确实,首相的做法有时是欠缺稳妥,而且他对于前线的情况,不甚了解。但如果我拒绝接受命令,那么你觉得会发生什么事呢?”(未完待续) 第一章 普通人(3) 罗本听到老上司这么说,不禁看看对方。他想了一会儿,才说: “要是那样的话……恐怕会在中央集团军群司令部内——不,恐怕会在对路德尼亚作战的前线上,都会引起对大后方的反对之音。” “正是如此。并不是我夸口,而是我知道要是连我也对首相的意见表示反对,那么到时候必定会有更多人对首相的命令不满甚至是反抗。这不是我所乐见的,更不是我军之福!我们现在,比任何时候都需要团结。只有团结到一起,奥登尼亚神圣帝国的军队才能在这儿站稳脚跟,继续争取胜利。胜利,这才是对我军最重要的事情,至于我个人的得失,这是可以忽略的。” 德克走到桌子前,看着那一叠叠被整理好的文件,那上面积攒着他的心血与精力,他比任何人都不愿离开前线,但现在为了军队的利益,他只能这么做。他回过头,看到罗本眼中的低落,拍拍他的手臂,语重心长地说: “亲爱的阿尔贝特,不必为我感到不平。我已经老了,现在是属于你们的时代。我相信,没有我,你们也可以做到带领军队前进,甚至能比我做得更好。我一直是这么坚信着的,奥登尼亚有优秀的军人,不仅有勇敢善战的士兵们,还有同样勇敢头脑冷静精明的指挥官们,这样子,我军又岂会落败呢?请别让我失望,好吗?” “是,阁下!” 面对老元帅的嘱托,罗本强忍住心中的难过,以任何人都找不出毛病的声音和姿势毅然回答着。只是当德克转过身去,吩咐贴身的勤务兵收拾自己那点简单的行李时,参谋长看向恩师的眼神,无疑流露出了悲伤。他不知道,自己还能不能与对方有见面之日。他又怎么会不清楚,老元帅心中对于军队的热爱?如今就因为这种不明不白的命令,迫使老人离开前线,这对于一生都致力于建设军队、致力于军队指挥的德克而言,又是怎样的沉重打击啊!所以当罗本回到自己所居住的那个小帐篷时,他的副官看到上级坐在行军床上,手按着额头,久久不发一言,好像被这严寒给完全冻住了似的。 交出了职权,任命了临时司令官,将大小事务交待清楚后,德克拒绝了有的将领要求同行的建议,自己孤身一人乘坐位于中央集团军群总司令部不远处的军用机场的运输机,返回国内。当看到这位老元帅的身影出现在机场时,飞行员们不禁下意识地瞪大眼睛,注视着这一幕。已经成为第25航空团第一大队第2中队队长的格尔哈德·尤特里希中尉,在队友的提醒下,看到了这位中央集团军群原总司令离去的身影。现在已经是拥有接近五十架适敌机击坠纪录的王牌飞行员,面无表情地低声说着什么: “……这事原来是真的的……连老头子也……” 虽然不是传统陆军派的一员,不过对于这位老元帅的尊敬,这些空军们的小伙子与陆军中人没什么区别。他与身边的队友一起,无言地注视着这位老人登上运输机,起航离去。灰色的运输机消失在同样灰色的云层中,渐渐失去了踪迹。地面上,站在格特身旁的朱力克叹了口气,说: “这下子,我们可能再也见不着这个顽固的老元帅了!” 即使没有回答,不过格特心中也是跟对方有着类似的想法。他把注意力重新放到手中的信上,眼睛落到了他原本正在仔细念的一段上: “……现在国内的广播一直在宣传对路德尼亚作战顺利——听他们的口气是十分顺利——而且预言获胜将是短期内的事情。老实说,格特,我真希望这是现实,因为这样一来,我就能早点看到你了。你现在所在的地方,距离我给你写信的地方是那样遥远,我只好用心灵的翅膀,在梦中飞翔到路德尼亚、飞到前线,但愿能用自己双臂拥抱着你,给在严寒中的你一点温暖……” 格特本想将将信贴到自己的胸口上,好好感受着这封女友温馨的来信。不过他还是没这么做,因为旁边还有不少人,他们都在看着德克乘坐的飞机离去。将信收进自己羊毛夹克的胸前内口袋后,格特将手搭在朱力克的肩膀上,苦笑了一下。 “陆军最近的日子不好过啊,要是咱们空军能够这样换头头,我倒乐意。” 飞行员们露出心照不宣的笑容,他们空军的战线,虽说在起飞后比地面上的陆军要远出许多,不过总体的后撤,依然是事实。更要命的是,他们还不知道这样的后撤和变动,还会维持多久。 与底层的人不同,虽然交出了指挥权,只身离开了前线,不过德克心里清楚,自己回去以后,还得应付各种各样的麻烦事情。其中最让他觉得没有把握的,就是来自于首相的压力。自己可以说是对方眼中的败军之将(虽然这其中有很大一部分责任是首相得担负的),如果将会因此而面临更加严厉的处罚——甚至是军事审判——德克都不会觉得惊讶。虽说在下属面前他表现出对首相和最高统帅部的完全信任,但是老元帅自己明白,对方是不大可能会给予自己以相同的信任的。 “政治……真是个可怕的怪物!” 从模糊狭小的机身窗户上,德克心不在焉地看着窗外的云层,脑海中却在想着回去以后要应付的局面。作为传统的陆军人物,他一向秉持着与政治绝缘的理念,同时也一直按照着这种理念去做。不过现在还是被这些可恶的政治给缠了上来,不禁让老人心生倦意。 “可能,我真的老了……” 带着这种无奈的心情,德克回到了奥登尼亚。当他打算以罪人之身,去面见首相的时候,却惊奇地发现,前来迎接自己的首相与那些官员们,满面笑容,像是发生了什么天大的喜事一般。在首相府内,卡尔·海因茨亲切地接见了这位德高望重的老元帅,并且当即宣布,会在三天后正式为其颁发神圣帝国大勋章,以表扬对方在军中的功绩。这样一来,反倒让德克摸不着头脑。因为他心里清楚,自己此次是被勒令辞职的,一旦交出职权,不再是远征军中央集团军群总司令后,势必会遭到最高统帅部的责罚。事实上,他之前已经打定主意不再去想自己会受到什么惩罚。然而令他没有想到的是,情况会与自己所想的完全不同。(未完待续) 第一章 普通人(4) 虽然面对着这一派看上去大好的形势,不过老人还是凭借着自己的敏锐观察,很快就领悟到,首相这样做,无非只是做做样子罢了。在国内的宣传中,并没有把自己描绘成败将,相反,只是在通告中轻描淡写地说自己只是交接了任务,回来参加授勋仪式的罢了。这跟自己之前想的完全是两样!首相这么做,一来可以算是勉强给自己一个面子,二来也表示自己对陆军高层的尊重,仿佛是在向前线的指挥官们示好,让他们好得以安心继续作战。德克听着首相特使向自己宣读的通告文件,心里却在苦笑。 “要真是什么勋章之类的,倒免了吧。只希望首相他不要把一个窝囊废派去前线接替我的职务。” 对于他这样一个在战场打拼了大半辈子的老人来说,现在不管自己要面临何种命运,他都会坦然接受。不过一想到国家与军队的命运,他就无法平静下来。 在授勋仪式的前三个小时,德克奉命出席了首相府举行的作战会议——当然,在会议上他只能草草报告了一下前线的情况,而没有属于自己的发言时间。这更让老人感觉到,首相是下定决心不会再重用自己的了。他对此早有准备,只是略觉惆怅。 会议结束后不久,帝国防务部部长布鲁诺笑容满面地走上前,问候这位老元帅的健康。德克对于这个人一向没有好感,因此也只是淡淡地说了几句。可是对方好像没有退缩的意思,又亲切地询问他日后的打算: “我听说,加勒特上将用他的退休金,准备在琥珀堡购置房产。其实在郊外或是乡下生活,对人的身体确实大有好处。不知您会作何打算?要是您能留在奥登,或是继续接受国防部的邀请、担任军中要职,那么我相信在您的引领下,帝国的军队必将能得到更好的发挥。要真是这样,这可是帝国的福音呐!” “很遗憾,我不打算日后生活在奥登。”德克斜睨了布鲁诺一眼。要是在军中,有人受到了德克这样一瞥,恐怕会当场吓得冷汗直流。“我已经老了,当然也希望回故乡归隐。我相信在军中,比我这个老头子优胜的人多得是,军中的事务我又何必操心。我只希望能当好帝国的一介平民,以一个普通人的身份,为祖国效力。” “那是当然,那是当然。” 布鲁诺连声应着,又着实恭维了对方好一阵子,这才告辞离开。看着他的背影,德克原本耷拉着的嘴角此时又高高的吊起来,像是证明着他内里的傲气。 “不知天高地厚的小人!想要来探听我的底细,就尽管来吧!我倒要看看,你会怎么把陷害人的那一套用在我的身上!” 走出几步后,德克接过侍从递来的那根元帅金杖——这是他刚从前线回来时,首相亲自授予他的一根新的元帅金杖,以表示对他的尊重——不禁叹了一口气。这些表面上的荣誉和物质,没法给老人带来一点踏实感。相反,他回来之后,更加觉得大后方这儿的情势比自己想像中的还要糟糕。 “多么可怕的政治,现在我在这儿没有一个能相信的人……表面上向我示好,也是为了稳住前线的人,不过暗地里,却一直在提防着我,担心我会冲击他们的军事统治权……多么愚蠢!他们真正要担心的,应该是路德尼亚的大军才对!” 又看了看那个布鲁诺离开的方向,德克开始明白,那个家伙之所以特地会来向自己套近乎,恐怕也是得到了首相的授意吧!看来,自己确实是不能在这儿多呆了。 的确,正如德克所想的那样,布鲁诺离开没多久,就将他们之间的简短谈话完全告诉了首相。卡尔·海因茨听了之后,不作任何表情,只是轻轻地说了一句: “普通人是吗……这对于他也挺合适……” 紧接着,他又让人请副首相埃默里·瓦莱里安过来他的办公室。一见到对方,首相就说: “埃默里,现在你越发要忙坏了。” “请您放心,我的首相。哪怕是我忙坏了,我也绝不会让这些人从我的眼皮子底下溜掉一秒钟的。” 副首相对于海因茨的话中之意,了解得非常清楚。早在最高统帅部频频下令,撤换掉一大批前线的高级将领时,遍布整个奥登尼亚以及米德加尔德大陆的国家安全总局特工们,就将这些军人们的一举一动都纳入监视的范围内。现在,他们的名单上,又多了一个曾经闻名遐迩的名字——德克元帅。听到对方的回答,卡尔·海因茨似笑非笑地点点头,说: “辛苦你了。不过你要知道,埃默里,只有这样做,才能完全制止那些别有用心的人。” 与首相的神情相对应的,埃默里·瓦莱里安的微笑同样是带着一丝笃定。对于军方——尤其是传统陆军一派的人物——的限制和监视,他确信自己的工夫已经做到家了。 在创世历1087年的2月初,也就是奥登尼亚神圣帝国东方远征军中央集团军群原总司令德克元帅回到大后方不足一个星期的时候,奥登尼亚神圣帝国皇帝腓恩二世在授勋令上签下了自己的大名,同意将第一枚本国最贵重也是最高荣誉的神圣帝国大勋章授予德克元帅。值得一提的是,当这位皇帝在宫中签署授勋令时,他的两旁,除了一个侍从外,站着来自首相府以及最高统帅部的五六位军官。在他们的全程注视下,皇帝略带哆嗦地在文件上签字,之后这几名军官带着文件,犹如他们才是皇宫中的主人似的,昂首挺胸地从皇宫离开了。 当亲眼目睹了这一幕之后,皇帝的二女儿奥婕莉公主站在雕刻华丽的廊柱下,冷冰冰地看着这些人的离去。在她的身后不远处的房间内,是皇后与长公主迦蒂在里面。因为担心长公主不想看到穿军服的人从而想起她那在战场上牺牲的丈夫,所以门是掩着的。但这并没有完全掩盖住从里面传来的微弱哭声。 当奥登尼亚神圣帝国的头一枚神圣帝国大勋章被首相亲手授予德克元帅时,位于路德尼亚的前线上,进攻雷帝城的计划被正式中止。但已经后退了不少的奥军士兵们暂时还并不知道,自己离真正的撤退回家的日子究竟还有多远,他们只是隐约感觉到,这场战争,要到真正结束之日,还有着非常漫长的等待……(未完待续) 第二章 等待出发的日子(1) “第三连第四排排长,伊格尔·瓦莱里安少尉出列!” 当禁卫军旗队装甲师第一装甲轻步营副营长发出这样的声音后,那一排排整齐站立在雪地上的士兵中,有人走出三步,笔直地站立在长官们的面前。营长赫德维格露出微笑,向这个年轻的军官说: “由于我营的推荐令已经获得上级的批准,所以从即日起,您将晋升为中尉军衔。祝贺您,瓦莱里安中尉!” “谢谢您,长官。” 不仅是获得了晋升,同时营长还将一枚黑色的负伤勋章交给了三连的连长,让他来为伊格尔别上。当伊格尔接受了嘉奖后,重新退回到自己原本站立的队伍中。在他后面,还有好几位军官都获得了嘉奖,还有的也跟伊格尔一样,军衔被提升。 本来自己受到了擢升,这是一件值得高兴的事情。然而伊格尔却一直板着脸,没有丝毫笑容。要知道,在他写给上级的报告中,他不仅提到了自己排中那些作战勇敢的士兵们应该受到嘉奖,同时也着重提到亚德里安·艾萨克准尉的功劳,请求上级恢复他原来的军衔。可是看样子,自己的提议没有获得通过,因此也只有自己获得了晋升。关于战友的勋章和本该获得的军衔,却一点也没见着影子。这当然令伊格尔觉得不快。 事后当营长宣布解散时,伊格尔叹了口气,转身就往回走。他一下子就碰上迎面走来的艾吉——之前他就站在自己身后——对方笑着说: “怎么样啊,中尉?咱们今天是不是该为了你的升职,好好喝上一杯呢?” 伊格尔没有掩饰自己失落的心情,摇摇头。“不了,艾吉。现在哪怕要我喝上等的香槟,我也只会觉得是在喝地上的雪水而已。真的很遗憾,他们没有接纳我的报告。” 艾吉对自己能否获得提升一点所谓也没有,他只是笑了笑,示意对方不要把那件事放在心上。 “得啦,伊克,你怎么还把它当真呐?要知道,对我来说,能够这样不必每天看连长的脸色,听营长的报告,那才是好事!我现在舒服惯了,你要真把我推回到那个位置上,我可不放过你!” 虽然他口头上是这么说着,不过伊格尔也知道这是因为朋友不希望自己有负担,所以才会这么说的。不过依照艾吉的性格,他也有可能是在说真心话。只是自己未能为战友尽力,伊格尔始终觉得难以轻松起来。 其他士兵也纷纷向伊格尔道贺,经过这十个月以来的相处,他们早就像一家人那样,有了荣誉一同分享,有了责罚也一同分担。所以现在看到伊格尔获得嘉奖晋升,他们也觉得高兴。老兵欣克尔的祝福永远和其他人不同,他摸摸嘴唇上方那结了霜的胡子,说: “好好好,现在是中尉,接下来就是上尉。咱们伟大的连长要是不幸死掉了,那么亲爱的中尉,您可要努力争取,进入连部。到时候,连部就是咱们四排的了!要是再接下来,同样伟大的营长也死掉了,那么这个营就是属于我们的了……” 能够毫不顾忌地诅咒上级,也只有像他这样的老兵才有胆量。别的新兵听了,顶多吐吐舌头,不敢搭话。而熟悉欣克尔的老兵们,则一笑置之,因为他们早就听惯了对方那种嘲讽的口吻。要知道,这些老兵们,虽然在见到长官时敬礼踏正步是做得一点不差,不过背后嚼对方的舌根,也同样认真。亨利希似乎对欣克尔的信口开河误以为真,他晃着头,自言自语地说: “四排的第一营……听起来好像真他妈的像那么一回事!哎,那少尉——不,中尉什么时候能坐上那个位置呢?” 大伙儿笑了起来,伊格尔忍着笑,瞪了对方一眼,说: “那么你去接替我坐那个位置好了!我看你最好亲自去问营长,看看他会不会大发慈悲,将营长的位置让给你,亨利希。” 亨利希虽然脑袋不大好使,不过总算还能听出对方的玩笑。他赶紧摇头。“这可不行,那样子赫德维格少校不把我的头拧下来才怪!” “哟,你总算明白啦?”弗里茨朝他挤挤眼睛。“难不成你刚才调唆中尉,是想让他先被营长罚个半死呀?” 亨利希嘴里嘀咕着,不过他学聪明了,不再直接反驳,免得又受嘲弄。他们现在是在距离路德尼亚首都雷帝城二百五十公里之外的位于高山国与莲娜卡平原交界处,这里是中央集团军群原来的后方阵地,如今都成了前线据点,被大批从前方撤回来的部队进驻,务求在这里建立起坚固的防线,抵挡来自东方的敌军进攻。虽然是故地重游,不过禁卫军旗队装甲师以及其它师团的官兵们可没有一点喜悦之情,他们只是一边履行着命令,一边休整。至于天气?这个话题他们早就失去信心,再也不谈了。 众人往营地的帐篷走去,一边开着玩笑。虽然天气恶劣依然,不过现在起码他们是在安全地带,不必每天都提心吊胆地提防着路德尼亚人的进攻,所以心情也不算太坏。想起之前那段日子部队不断撤退,弗里茨哀叹起来: “一样的日子,一样的工资,只是我们的脚已经不是踩在伊万的胸膛上,而是只踩在他们面前!” 听到他居然像个诗人那样朗诵着自己的见解,有的小伙子觉得好笑,不过还没笑出声来,就被对方狠狠瞪了一眼,然后顿时合上嘴巴当什么也没听见。只不过,那些跟弗里茨太过熟悉的老兵们,却对他突发兴致的战地诗毫不留情地嘲笑一番,甚至连刚才被人嘲笑的亨利希也不例外,他说: “弗里茨,只要咱们的裤裆别被伊万佬踩个正着,那么咱们就能重头再来。这点,你该庆幸才是。”(未完待续) 第二章 等待出发的日子(2) 言下之意,就是在笑对方被路德尼亚人差点吓破了胆子。弗里茨哼了一声,说: “你当心自己的裤裆吧!” “伊万们裤裆里什么也没有,所以咱们狠狠地踩上一脚也没用。” 艾吉回过头来,朝他们说了一句,换来大伙儿的一致认同。要知道,早在几个月以前,奥登尼亚的部队还在高地人的领土上驰骋纵横,来回无敌手;可是即使如此,他们依然没能攻下敌国的首都。当在得知路德尼亚政府已经把雷帝城搬空,准备用一个空城来跟他们对抗时,这些奥登尼亚的军人们不由得有种被骗的感觉。联想起去年的金圈战役,他们对于高地人东躲西藏的方式恨得牙痒痒,但又拿它没办法。所以现在艾吉才会这样调侃他们的敌人,这也可以说是士兵们的诅咒吧。 “准尉,看起来,还是没有宝贝的高地佬占便宜哟。咱们以后上战场,可得小心啦。没准儿,他们会专门对付咱们那儿呢!” 欣克尔不冷不热地加上一句,往往有着激化他人幽默细胞的作用。此时,听到他们这么交谈后,即使是那些腼腆的新兵们,也耐不住吃吃地笑了起来。听着士兵们放肆的笑话跟笑声,伊格尔心里也觉得好笑,只是仍然下意识地摇摇头。要是在以前,别说是家里,哪怕是在周遭交往的人物当中,他也绝对没听过这样低俗的笑话;不过现在,他已经从开始适应的阶段,转变成习以为常了。甚至有的时候,他觉得这样的语言,才是属于军队自己人的语言,听着听着,也颇有种亲切之感。 进了军官住的小帐篷之后,艾吉见帐篷的顶都被雪打湿了,于是便对伊格尔说: “咱们换个位置吧,你床铺上头可能会滴水。” “难道要你今天晚上挨雪水呀?” 伊格尔只是摇摇头,示意没这个必要。早在来前线之前,他就作好打算,要当个真正融入军队士兵中的军官,与他们同甘共苦。虽然前线这儿的情况恶劣,比他没来部队前的想像更加严重,可是他已经习惯了,而且觉得这样做是应该的。艾吉见他不同意,便干脆自己动手,把对方的床铺拉开——其实也只不过是一堆干稻草上面放着一张破旧被子和一个充当枕头的沙袋罢了——靠着自己的床铺。这样一来,起码沁着雪水的帐篷顶不会直接对着伊格尔的床铺。他向朋友笑了笑,故意作出不怀好意的模样说: “没办法,今天晚上咱们就挤一挤吧,亲爱的!” “先说明一句,我可是有踢人下床的习惯,所以你最好别挨得我太近。” 伊格尔回敬了一句,也笑了起来。他想起不久前,朋友仍沉浸在悲伤的往事中不能自拔,那个时候,他也不知该如何帮助对方。如今看来,艾吉已经走出那个阴影了——至少,不会再被那些悲惨的回忆整日缠绕着。 伊格尔弄好那些干草堆,回头看了看哼着歌的艾吉,对方正在清理步枪上的冰霜。他想了想,用一种不大在意的口吻问: “对了,艾吉。那天我们跟第一医护营在一个营地遭到空袭的时候,你来找我。当时你怎么知道我在那个小屋里?” 艾吉想了一会儿,才知道他在问什么。“问人。不然的话,我哪能那么神通广大,知道你会在那个地方呢?怎么,你担心我会妨碍你的约会?” “要不是你,我可能早就被路德尼亚人的炸弹给弄死了!”伊格尔盯着对方。“那么说,你知道跟我在同一个小屋里的,还有个护士啰?” “嗯?”艾吉回过神来,把视线从他的枪支上移到朋友身上。“怎么?你那天真的在约会啊?” 伊格尔没有说话,既不承认也不否认。只是他脸上的神情,却与开玩笑有着很大的距离。艾吉见他这样,笑了一笑,说: “得啦,那天那种情况,就算冒着被你责怪的风险,我也得去叫你啊。如果打断了你的约会,那么下次在妓院,我请客。” “艾吉,你知道我不是这个意思。你看见那个护士了吗?” “看见……”艾吉一脸迷惑,“她没来得及逃生吗?我当时只顾着叫你,哪会顾得上其他人!” “你当时看到她了?没别的了吗?” 艾吉见他如此认真,便也认真的注视着对方,聆听他的问题。当伊格尔这么问之后,他似乎显得更惊讶了。 “什么别的?你到底指什么?当时敌人的炸弹都快落到头顶上了,我哪还注意得了这么多!在那些炸弹掉下来之后,最要紧的是先跑开!不然的话,我们现在还哪能继续站在这儿!” 伊格尔缓缓点点头,不知为什么,此时他看着朋友的神情显得喜怒莫测。他盯着艾吉,一字一句地问: “那么说,你对那个护士……没什么印象吗?” 艾吉摇着头。“没有,好像挺漂亮的,是吧?我当时只想着叫你快点出来,隐蔽起来。” 四排的排长一时没有说话,他的视线已经从对方身上移开,落到了帐篷的角落里。虽然伊格尔的嘴唇动了几下,不过艾吉听不清楚他在说什么。这个从军经历远比对方丰富的年轻人皱起眉头,问: “伊克,你是怎么了?干吗老问那个护士?” “没什么,只是随便问问。” 伊格尔没有把心里的想法告诉别人,哪怕是自己最信任的战友。因为他不敢肯定,别人会不会认同他的推断。艾吉笑着,半是开玩笑半是安慰他说: “行了,要是你想找个漂亮护士,我可以帮你介绍,反正咱们医护营里,应该也有一些漂亮的年轻姑娘,你要是吓跑这个,还有候补的。” “我可不像你,人缘这么好。” 伊格尔像是摆脱了之前的思绪,回了一句。不过在他的心里,依然隐藏着自己的念头。他必须得搞清楚一件事。(未完待续) 第二章 等待出发的日子(3) 在吃午饭的时候,伊格尔以前线士兵们特有的速度三扒两拨就干掉了自己那份午餐——在以前,他所受到的教育都是要求他以“优雅、高尚”的举止行动,哪怕是平常的吃饭——然后就到连部的临时指挥所去了。不过在去指挥所之前,他却是来到与指挥所毗邻的第一医护营的营区,找到那里的护士们,询问情况。当得知他是来寻找护士敏娜的时候,有的护士想了想,说: “说起来,我们也有好几天没见她了。可能她是被调到更后方的野战医院去了?听说那儿很缺人手。” 还有的护士则是另一番回答。“敏娜?没见过?她是不是请假了?” “她一年三百六十五天都这么勤快,从来没休息过。可能是轮到她到大后方休养去了也不一定。” 虽说回答的都差不多,可是问到细节上,却没有哪个人能真正说出她现在在哪儿。伊格尔脸色越发阴沉。他猜想,自己之前所想的可能没错。在碰到曾照顾过自己的护士爱丽泽后,伊格尔也问起了那个护士的下落。爱丽泽一边忙着为伤员更换绷带,一边说: “上头有命令,要派两个护士到司令部去,方便随时照料军官们的伤病。您应该知道,现在战壕足泛滥,即使是能呆在司令部的帐篷里,那些上级的军官们也是步履艰难,所以他们需要照顾。敏娜被派到那儿去了。您找她有什么事吗?” “不,只是随便问问。”伊格尔心里一沉,他对自己说:果然如此!接下来,他又问:“知道这命令是谁下的吗?司令部,还是你们营的上级指派的……” 爱丽泽露出略带歉意的笑容。“不好意思,少尉(她还不知道伊格尔晋升的事)。关于上头的命令,我们很少问。毕竟那儿需要人手,所以即使我们心里抱怨司令部不该要我们的熟手护士,也没办法。对了,要是您到司令部去,说不定会看见她呢。” 伊格尔嘴里应着,但心里想的却是另外一回事。司令部,是旗队装甲师的司令部了。那么说,那个女人确实得到了某种支持,所以才得以被调离医护营,直接躲进了司令部里。只不过,背地里支持她的人,到底是谁呢?伊格尔想着这个问题,一边向爱丽泽告辞,一边走出躺满伤员的帐篷。 在医护营这儿,到处可见医护人员与伤员来来往往。有的伤员因为帐篷里没地方,只能直接被放在露天的雪地里,接受治疗。他们的呻吟和惨叫,充斥着营地。看着这一幕幕,伊格尔原本就不大好的心情,此时更像是跌到了谷底。他像呆住了似的,站在原地,不过经过他身边的那些脚步匆忙的人们,恐怕不会想到,此时在这个年轻军官的脑海中,却在飞速地运转着: “明奈特·鲁珀特……不会有错的,她没有死,那天逃跑了……可恶,要是我的动作再快些,早知道就不能对这种女人手下留情,最好先打晕她,再捆起来……她有后台,而且就在咱们师司令部里……如果没有一定的权力,是不可能轻易就把医护营的人调过去,现在这儿已经够忙的,要是再调走熟练的护士,恐怕医护营的营长也未必同意……权力不小啊,跟她一伙的人,到底会是什么来头的呢……如果我马上向上头汇报那天的事情,第一,我手头上没有实质证据,第二,即使我指出那个女人是逃犯,可是有人为她撑腰,这件事很有可能也会查不下去——不,应该说是我的汇报刚一呈上去,就有可能被抹掉,当作完全没这回事……可我又不能任由那个女人逍遥法外,到底该怎么办呢……” 伊格尔想起那天他在小木屋中,当面揭穿了护士敏娜的真实身份——奥登尼亚国内的头号通缉犯明奈特·鲁珀特时,对方那有恃无恐的态度。以及他所推断的事情,他越发觉得,这个女人虽说是在逃的杀人犯,不过背后却有着重重迷雾。首先,她是怎么通过军队中严格的选拔,得以加入前线的医疗部队,并且一留就留在这里这么久,而从来未被他人识破她的真实身份;其次,当她施下毒计,间接害死了路德尼亚的那个女战俘时,她肯定不可能是自己直接出面,向决策的军官们当面说明的,那么就表示,是有人听了她的说法后,再经由那个人的口,向他人提出,从而达到让高地人害死高地人的目的,那个愿意听她想法的军官,又是谁呢?最后,那个女人如今在司令部中蜇伏,而且又有上层的人为她撑腰,如果她担心自己的秘密被人揭穿,那么她很有可能会将下一个目标对准自己。那个时候,我岂不是…… 伊格尔想到这里,不由得心中一惊。这几天来,他一直只想着如何才能彻底揭穿那个女人的身份,却忘记了自己也有可能遭到她的暗算。她能够让某个上级听自己的话,那么要整死自己,也是很有可能的事!伊格尔回想起那天与明奈特的交谈,一时间竟忘了自己身在何处,仿佛跌入了冰窖中一样。 “还好我没有马上去向上级汇报这件事,不然的话,她一定会调唆为她撑腰作掩护的人,随便找个什么借口:或是说我违犯了命令,或是派我去无人区巡逻什么的,然后再干掉我,就说成是冷枪或是被冻死什么的,这样一来,就不会有人知道她的秘密了。可恶!到底是什么人,在一直为她撑腰……” 伊格尔此时才觉得,以自己的军阶和影响力,实在是太过微不足道了。现在即使知道他们的师中有个可怕的杀人犯——也许还有她的同伙——他也因为有忌惮而一时不能下手,甚至连揭发她也不行。伊格尔所顾忌的,不是那个明奈特,而是隐藏在其背后的,那个不知身份的上层军官。 “要是能知道为她撑腰的人是谁,然后再找个信得过的上级,说明我的身份……请求他行动……”(未完待续) 第二章 等待出发的日子(4) 想到自己到头来居然还是要用“副首相长子”这个身份来行事,伊格尔的心里多少有点不是滋味。早在进入军队之前,他就下定决心,不会用家族或是父亲的身份,来为自己谋求一点方便。他要靠自己,来完成为国效力的使命。可是现在这种情况,如果不这么做,恐怕自己很难找到方法与那个明奈特对抗。要知道,在严格服从命令的奥军军中,只要上级一个命令,哪怕是再不合理,下面的官兵都必要遵守。如果那个明奈特想弄死自己,只要通过为她撑腰的那个人一句话,就能让自己死得不明不白——看起来就像是一件意外或是敌人所干的那样。况且伊格尔对于上层的军官会听从这样一个杀人犯的话总是心存疑虑,所以他才希望能搞清楚事情的来龙去脉,然后再作对策。 他一边走,一边在自己的记忆中寻找着有关旗队装甲师司令部的资料。对于那儿的军官,他知道的不多,恐怕还不如自己手下的那些老兵们知道得多。除了师长、副师长外,他只记得几个参谋的名字,还有……还有…… 伊格尔叹了一口气,在心里对自己说:我一个低级军官,会不知道里头有些什么人,这才叫正常。谁叫你呢,偏偏惹上这种事,但又不能置之不理。看来还是得问问别人好了。他拿定主意,准备打听清楚师部内的人员情况——关于这方面的渠道,他可以跟连部的人交流交流,或者直接去问他那帮消息灵通的老兵们。 “真是的,跑来路德尼亚打仗,竟然还会遇到这种事!” 虽然伊格尔是这么想着,不过出于对军队的责任还有自己应会的职责,他是绝对不会将事情放任不管的。 走出没多远,伊格尔因为想事情太过入神,没有注意到自己右侧有人跑过来,差点被人碰倒。他一撞之下,这才愕然地抬起头,看向那喧闹的地方。有好几个救护兵跟护士都跑了过去,进了一个大帐篷里,里面似乎发生了什么事情,还有不少人挤在门帘外往里看。伊格尔经过那儿的时候,也忍不住好奇往里面看了看。只见帐篷里站了不少人,不过都是背对着外面,声音时高时低,其中有一个声音尤其大,仿佛能把帐篷都给掀开了: “……滚开!滚开!你们这些狗杂种!都是他妈的骗我!杂种!狗娘养的!” 那声音越骂越大,而帐篷中的医护人员们,则一个劲儿地在苦劝。看样子,似乎是有病人因为不满而向周围的人发泄,医护营的人赶来劝说,更激怒了对方。那个声音又响起来了,盖过了周遭噪杂的人声,传到帐篷外面的人耳中: “我谁也不信!你们通通滚!滚!!我的腿被你们切掉了,现在你们还想骗我?!一群吃人不吐骨头的杂种!我不会信你们的鬼话!就是因为听了你们那个医生的话,把我麻醉了,就把我的腿给卸了!你们不是人!畜生!畜生!” 那个伤员激动的甚至把水瓶也往外扔,差点就砸中了一个护士。吓得那些人赶紧后退,不过还是不肯离开,而是继续劝说对方冷静。虽然不大清楚事情的前因后果,不过周围的人也多半猜到,这个伤员来的时候是四肢齐全,也许腿上的伤并不算太严重,不过战地医生为了节省时间和人力,往往有不少人是直接把伤员受伤的肢体进行切除,根本没有为对方进行有效而且可以保留肢体的手术,所以等到他醒过来的时候,已经成了残废了。可能是看了不少类似的事件,所以围观的伤员或是医护营的人也不怎么激动,只是在一旁低声说着什么。而那些匆匆赶来的救兵兵和护士,则极力劝说那个伤员,示意他有话好说。里面又传来一些声响,可能是又砸了什么东西。那个伤员又在大嚷: “叫那个医生来!叫他来!我要他把我的右腿还给我!要不然,老子就要切掉他的腿!我不会放过那个混蛋的!他怎么不敢出来?!知道害怕了吗?他奶奶的切了别人的腿,就没胆量承认啊!” 很快,战地宪兵来了。他们一来,就忙着推开周遭那些围观的人,嘴里一边说: “让开,让开!别站在这儿,回去!” 伤员们对宪兵感到十分不屑,不少人干脆转过脸,当作没听见他们的话。宪兵们进去帐篷没一会儿,里面又开始嚷嚷起来。听声音,似乎是那个伤员打算自残,所以情势更加糟糕。在外面观望的伊格尔不禁摇头,对自己说: “那些链子狗,对付一个受伤的人也只会这种招数而已吗?果然有够无能的。” 吵嚷了一会儿,里面的声音却逐渐安静下来,人群的骚动也似乎有收敛的迹象。伊格尔好奇地看着,发现那些背对着自己的医护人员们已经开始走进帐篷深处去了,周围的人也开始散去。难道事情被那些宪兵们压制下来了?伊格尔走近些帐篷外,往里一瞧,只见三四个护士七手八脚地抬着一个被截肢的伤员,把他扶上chuang去——这个应该就是刚才闹事的那个伤员了,而那些宪兵们则在一旁盯着那个人,同时还有人与旁边一个扶着拐杖的病人争论着什么,那个背对着帐篷门的病人说了句什么: “……对一个病人,体恤体恤吧……” 见事件已经平复,有不少人都离开了,这让伊格尔能够大概看清里面的情形。那个闹事的伤员此时满面泪痕,任由那些护士们为自己擦拭,一动不动,像死了似地躺在床上。那个刚才还与宪兵们争论的撑着拐杖的病人,则走到那个伤员的床边,一边俯下身,一边对他说着什么。 伊格尔走了几步,他忽然又停下来,看看那个帐篷。接着,他走了过去,进了帐篷,来到那个闹事伤员的床边,注视着那个扶着双拐的病人。 “你是……莱恩·穆勒?”(未完待续) 第三章 鬼也不上当(1) 伊格尔站在那人的背后,一脸惊讶地看着那个人直起身,回望着自己。没有错,眼前的这个人,正是自己在军校时就读的同学莱恩·穆勒。而对方脸上也闪过一丝惊讶,过了好一会儿才说: “是你……伊格尔……” “真没想到会在这儿看到你,”伊格尔打量一下对方,“怎么样?挂彩了?” “啊,是啊,如你所见。” 穆勒说着,一边扶好自己手臂下的拐杖,一边缓缓移动着。伊格尔扶着他,向他所在的床位走去。忽然在这里看见了这个老同学,伊格尔心里像是打翻了五味瓶似的,什么滋味都有。原本能够在战场上遇到自己的同学,是一件值得高兴的事情。不过他又回忆起当自己还没正式加入部队时,曾经在酒吧里遇到过这位老同学,当时对方的表现,可以说与他们那一辈人的想象大相迳庭,甚至可以说是失望。直到现在,伊格尔脑海里,还能回想起穆勒当时那讽刺阴暗的神情,不知道现在他还是不是这样。 费力在坐在自己的床铺上,穆勒喘了几口气,又看看那边那个伤员,对伊格尔说: “他叫维特勒,亨利·维特勒,原本跟我在一个连里。一个星期前,他参加了部队为坦克扫雷的行动,他是个老手,很少犯错,可是跟他一起行动的那个新兵傻瓜却慌慌张张地踩上了地雷。那个傻瓜当场被炸死,托他的福,还有几个站得比较近的士兵也被炸死炸伤。亨利虽然躲过一劫,不过腿上也中了弹片。本来他的伤不重,可是送来的时候,这儿的伤员已经堆满了十几个大帐篷。医生人手又不够,所以他们连看都不看,直接就把他的腿给切了。所以亨利一醒过来,就嚷着要找回自己的腿。他是想自杀。” 听着穆勒那不带任何个人感情的描述,伊格尔又看看那个像死了似的亨利·维特勒,心似乎也在往下沉。他叹了口气,说: “是啊,我之前在战地医院里呆过,那些医生们常常这么干。” 两人间一时无言,似乎都在惋惜那些惨遭截肢士兵们的不幸,也似乎是在庆幸自己走运。因为他们也受过伤,不过并没有被医生草草切下自己的手臂或是大腿。伊格尔又看看穆勒,问: “你伤的怎么样?什么时候进来的?” “快一个月了,我的小腿中弹,不过还好,负责治疗我的医生没有让我变成残废。”穆勒抬头看着伊格尔。“看上去你也进来了,在哪个部队?” 伊格尔告诉了对方自己所属的部队后,刚想问,结果穆勒就笑着说: “那咱们是友军了,虽然不是同一个师。我是幽灵装甲师,鬼怪的一分子。” 在禁卫军的装甲部队中,虽然每支装甲师都有各自的名称,不过在私底下,那些多嘴的士兵们,总会给这些名称再加上他们喜欢的别号。伊格尔当然知道这点,例如旗队装甲师就会被一些人嘲讽为“马路挥大旗”,喻意他们更像是仪仗部队而不是来打仗的;而幽灵装甲师则是被称为“鬼怪”,现在穆勒这样说,当然是在开自己的玩笑。 见老同学心情似乎不错,伊格尔也放下心来。他帮穆勒盖上被子,一边说: “刚才是你帮着那个士兵说情吧?本来我还以为,宪兵们一定不会放过他的。” 穆勒从鼻子里笑了一声,这样的笑声是在表示对宪兵的轻蔑。“他们那些人,只会在自己人里头耀武扬威,一旦要他们真的做点事情,马上就慌了手脚。” 他说完,又将注意力放在眼前的伊格尔身上。当看到对方那满脸风霜和未剃的胡子后,穆勒下意识地点点头,说: “看来,旗队装甲师最近的状况也跟我们差不多。喏,我们这些人,就是被友军救下来,才被你们医护营的人接收下来的。不然,我们今天也就不可能见面了。” “你们陷入了包围吗?” “这已经成了常有的事啦!入冬之后,我们什么都缺,只能死守战线。可即使是这样,上头那些蠢材还是不懂情况,只会叫我们坚持坚持再坚持。现在可好了,坚持也坚持不下去了,只能后撤。早知道这样,还不如提前作好过冬防守的准备呢,起码也不至于现在那么狼狈。” 穆勒一边说,一边指了指床旁边的破旧椅子,示意伊格尔坐下说话。伊格尔坐了下来,一边听着老同学的话,心里却在想,眼前的穆勒,跟自己在将近一年前见到的那个穆勒,真是有着天壤之别。去年参与对路德尼亚作战前,他跟一些同学曾经重遇穆勒,大家一起喝酒聊天。当时穆勒显得心不在焉,而且对他们的热血情怀嗤之以鼻。他看上去跟一个普通的酒鬼没什么区别,只是在于多了一身禁卫军的制服罢了。伊格尔与同学们都不能理解穆勒为什么会变成这样,还认为对方可能是被战争吓破了胆。然而现在在战场上再次看到这位老同学,伊格尔才发现,穆勒没有被吓破胆,而且还是一位老练坚韧的军官。战场上的穆勒,与回到大后方的穆勒,仿佛是完全不同的两个人。其实现在回想起穆勒在那时对他们所说的话,伊格尔已经能够理解到他的含意,只有上过战场的人,才知道他的表态并不是吓唬人而已。因为现在的伊格尔,也已经经历了将近一年的战地生活,虽然为国效力的忠诚与责任感仍然没有一点减少,但之前那种渴望成为真正军人与英雄的满脑子想法,早已消失许久了。 “哎,你们也得换上这些娘们的冬衣过日子,我之前也跟你一样,穿得像只花哨的鸟。不过进了这儿,他们一下子就给我脱guang了,换上这些酸臭的病号服。我现在倒怀念起那些女人的大衣来了。”(未完待续) 第三章 鬼也不上当(2) 伊格尔跟他对望一眼,苦笑着。自从入冬以来,路德尼亚这儿的气温冷得可怕,可是大后方的冬季物资,却一直没有出现过。他们不得不依靠着宣传部从大后方募捐得来的女性冬衣,穿在自己身上抵挡寒冷。幽灵装甲师跟旗队装甲师一样,因为都是禁卫军王牌部队,所以才能得到那些募捐来的衣物,其它那些部队哪怕是想穿它们,也没这个机会。 “就算穿着它们,我也从来不觉得暖和过。路德尼亚这个鬼地方,要下雨就下雨,爱下雪就下雪。天老爷爱下就下吧,我们都习惯了。” 穆勒斜睨了伊格尔一眼,似乎笑了一笑。“咱们在这儿还有得是时间耗呢!现在虽然暂时撤退了,不过接下来,一定又有新的命令,指派我们到别的地方去跟高地人拼命。” 从他那一眼里,就可以感觉到,如今他不再是把伊格尔视作一个毫无经验只有信念的新手,而是将对方看成为一个与自己同辈的同袍。伊格尔回想着那个红着眼喝醉酒的穆勒,又看着眼前这个虽然受伤但精神极佳的穆勒,说: “这个当然,哪怕我们身上只剩下一条裤衩,他们也照样会派我们到冰原去,执行任务。” 穆勒哈哈笑着,随后又咳嗽起来。伊格尔心想,跟那个时候相比,也许穆勒没有改变过,而是自己变了。这到底是好事还是坏事呢?伊格尔也有点说不准,不过他比任何人都清楚,自己要再变回以前那个天真的伊格尔·瓦莱里安,是不可能的事情了。 “不过不是冰原,因为上头对那些鸟不生蛋的地方是不感兴趣的。” 伊格尔略带好奇地看他一眼。对于未来的作战目标,他也曾经跟艾吉他们讨论过,只是多半是说着说着就变成了开玩笑。现在听穆勒的口气,似乎对于日后进军的目的地,他已经胸有成竹。 “你是指……” 伊格尔心里想着:路德尼亚百分之七十到八十的领土都是荒芜的冰原,除此之外,剩下的城市圈几乎都集中在西部——也就是目前在他们面前的那片土地。如果它们真的是进军之地,会是北面还是南面呢?伊格尔又想起去年他们的人曾经花了好几个月的时间去攻打南部的金圈,不过最后还是无功而返。照亮相看来,应该就是北面了。他记得,现在北方集团军群正在包围卡捷琳娜堡——那是路德尼亚北方最大的不冻港。听说现在的情况处于胶着状态,那么说,是北边了…… 他正那么想着,却听到穆勒又开口了: “不是北就是南,反正现阶段再往东也有限。不过我看呐,多半是南边。” “南边?”伊格尔不易察觉地皱了皱眉头。“可是金圈现在已经成为我军的阵线,要是再到那儿去,不会有什么作为……” “不,不,再往南,再南边!” 看到他那笃定的神态,伊格尔心里思索了一下。虽然他对于路德尼亚的地理位置比不上那些整天看地图研究作战的参谋们熟悉,不过也清楚这个敌国的城市要地分布地形。要是真的像穆勒所说的那样,比金圈更南方的,就只有…… “……科斯佳洛夫……” 伊格尔缓缓念出这个对于他而言有点拗口的路德尼亚名词,但心里始终对这个地方会成为日后要进攻的目标觉得不大可信。因为那儿虽然是路德尼亚南部的重镇,不过论重要性比不上首都雷帝城,论资源比不上金圈,轮运输能力又比不上北方的那些不冻港,为什么要到那里去呢? “哈哈,我只是随口说说罢了,不要放在心上。” 不知是不是看出了对方的怀疑,穆勒笑了笑,对老同学这样说。伊格尔赶紧回过神来,对他说: “不,我只是觉得好奇,为什么这样一个地方,你会觉得上头看它比看雷帝城更重要?” “我猜的。”穆勒嘴里迸出一句,打趣似地看着伊格尔,接着又笑起来。开过玩笑之后,他的神情变得正经了些。“这个地方在我们看来,也许确实比不上雷帝城,不过在路德尼亚的那些城市里,它不仅是南部连接金圈的要道,更是连接着南部工业和农业产地的要道啊!上头对这些东西,不是早就眼红很久了吗?” “是有这个可能……” 禁卫军旗队装甲师的年轻军官回想起在金圈战役时,他们也明白,上头的人同样是对那儿的石油资源志在必得,所以才会将原本隶属中央集团军群的他们,调给了南方集团军群,以增加攻击力,务求早日夺取金圈——应该说是夺取它那儿的丰富资源。虽然他也知道科斯佳洛夫以及更南部一带,确实拥有着路德尼亚的大半工业和农业资源,不过最高统帅部真的会因为这些而弃敌国首都于不顾,转而将主力部队再次调往南方作战吗? “而且更重要的是,这个城市,是路德尼亚里唯一一个被那个独裁者伊万斯基亲自命名的地方,而且那个傲慢的高地佬,还是把自己的小名给安上去的。这样一个城市,如果占领了它,那么夺取它的意义,可就比夺取雷帝城更重要了!” 对于这个传闻,伊格尔当然清楚。而且光从字面上看,能够被那个不可一世的伊万斯基用自己的昵称来命名,可见科斯佳洛夫这个城市,对于路德尼亚政府而言——起码是对那个伊万斯基而言——确实是非常重要的。但如果只是因为这种原因而让大部队转向,那么伊格尔还是觉得难以接受。 “虽然雷帝城现在是离我们越来越远,不过要是真的转向南方,那么这场战争就真不知什么时候才能到头了。科斯佳洛夫虽说份量不轻,可是再怎么样,也不可能与首都相提并论。”(未完待续) 第三章 鬼也不上当(3) 年轻人叹了一口气,对于那个曾经距离如此之近,但又再次失去的战略目标,他跟大伙儿一样,都觉得心有不甘。如果再重来一次,他不仅希望上级能够做好冬季物资的准备,为大部队的官兵提供足够的后勤保障,并且希望能够再次进军到那个有着数百年历史的敌国首都去。也许在军队之中,就有着这样的想法:那就是能够夺取敌国的首都,就等于是宣告了敌国的灭亡,所以这样的荣耀,自然是人人争取的目标。这种念头,在奥军之中当然是十分普遍。 “雷帝城算什么,不过是个空壳子罢了!”穆勒看起来对于那个人人恨不得奋勇当先、头一个进入的敌国首都并不怎么感兴趣。“高地人不是傻瓜,他们得知我军到来,而且他们的军队太过无能,所以多半会节节败退,所以早就从首都撤退了。这也就是为什么,虽然雷帝城曾经两次面临被我军兵临城下的危险,但路军仍然毫无顾忌的原因。那儿什么也没有!只是剩下些空房子跟城墙。高地人正希望我们这么做,占领一座空城,主力部队受到大损耗。可是他们呢?却保留着大部队,继续跟我们周旋。当然,为了面子而且为了能跟自己的老百姓交代,他们也不会轻易放弃这里。可要是真的将雷帝城弄丢了,他们也会说:政府以及人民早已撤离,我们将继续作战,永不放弃!你瞧,伊克,这些伊万们跟咱们在米德加尔德那些敌人不一样,他们有决心放弃一切,只为了击退我们。他们不在乎自己的部队有多少新兵一上战场就被干掉,因为他们有的是人员补充。他们摆出个架势,就是要告诉我们:不管你们有多少人,不管你们的装甲部队多厉害,只要我们还有一口气,就会跟你们作战到底!这就是路德尼亚人。我敢说,对于这些伊万们的个性,大后方那些只会画图纸打报告的头头们,还不如我们前线的人了解得多!” 听到他如此批评最高统帅部,伊格尔有点吃惊。不过仔细想想,他说的也是实情。早在进入路德尼亚的时候,他们就能感觉到,虽然战术模糊、士兵大多又是新手、装备比较落后,但路军并没有因此退缩,相反,他们运用各种各样的方法,来牵制敌人的前进。这其中,甚至就包括牺牲他们自己人——不是牺牲一两个人,而是牺牲一个团一个师、甚至是大部队——路德尼亚人的决心,由此可见一斑。 “那么照你说,雷帝城是不在我们主力部队的目标里啰?” “当然是在目标里,不过不是头号目标。”穆勒见伊格尔沉思着,作出个似笑非笑的表情。“毕竟攻占首都,在宣传上也会更好听些。我想要是咱们能够按照上级的意思拿下了路德尼亚南部,那么接下来,雷帝城肯定又会成为我们下一个目标的。” 伊格尔忍不住笑起来。“那样的话,岂不是变成了吃回头草?这听起来也太可笑了。” “可笑也没办法,谁叫咱们只能服从命令,却不能提一点意见呢。” “好啦,亲爱的莱恩,听你这么一说,好像咱们接下来真的要到南方去似的。你要知道,现在我们在路上是举步维艰,连那些大雪都没法战胜。要真正想动起来,怎么也得等到冰雪融化的时节,那时候,上头恐怕才能调动大部队呢。” 听到伊格尔这么说,穆勒也是一笑。对于这段日子以来的情况,他也跟对方一样,觉得十分无奈。 “可不是!咱们现在的敌人不是伊万,而是那些到了春天也未必能完全融化的积雪。也许再过一些日子,我们就会被派到前线,不过不是为了进攻,而是去铲雪!” 两个人笑着,笑声渐渐被淹没在周遭那些伤员们的呻吟和叫嚷声中。穆勒跟伊格尔聊了这么一会儿,心情似乎好转了不少。他点着头,喃喃说道: “也对,不管是雷帝城还是科斯佳洛夫,都跟咱们无关。这些事情,只能让上头的人去想,然后我们就得去做。就是这么简单,他们在图上划个圈,咱们就得把那块地方吞下来,哪怕最后只能当个废人……” 他的眼光,落在那些已经失去了自己肢体的伤员身上。伊格尔顺着他的视线看去,看到那些或无神或愤怒或绝望的眼睛时,不禁下意识地垂下眼帘。他知道,这些人并不是因为什么偶发事故才变成这样的,如果换一个时间或地点,那么现在躺在简陋的行军床上、失神地看着自己空荡荡裤管和袖子的人,同样有可能是自己。伊格尔不会像刚开始参战时那样,天真地以为这样的事情只要自己小心点,就完全能避免。战场是非常公平的一个地方,不管你长得什么模样、有什么身份、学历有多高、性情好不好,只要你在战场上,你就能体会到子弹和炮弹的滋味,继而有可能失去自己的四肢或是性命,这就是它的公平原则。现在奥军的状况虽说是阵线后退了不少,而且不时会面临敌军的追击或轰炸,但总体来说,也还是掌握着一定的优势;可是即便如此,战地医院里的伤员们,却始终是有增无减。这个残酷的事实,足以让对战争心存幻想的人警醒起来,可惜的是,大后方的将领和决策者们,却从来不曾来过这儿,更不用说了解这里的情况了。 “以前在军校里的时候,听有的教官说,来当兵就是上了大当。当时还觉得那些家伙是在唬我们,贬低我们。现在呢……该看的都看到了,该做的也都做过了,我终于明白,上了当的,就是我们……要是在和平时期,穿着漂亮的制服,别着精致的军刀和勋章,那个,怎么也不能叫做上当吧。” 穆勒眯起眼睛,像是在回忆着往事似的说着。伊格尔没有反驳他的话,一方面是因为对方现在是个病人,不宜和他争论,;而另一方面,也是因为他在心中暗暗觉得这话是有道理的——虽然在自己的思想中始终觉得为国效力而参军,是不能这样贬低的。(未完待续) 第三章 鬼也不上当(4) 伊格尔凝视着老同学,内心波涛迭起。在将近一年前,奥登尼亚对路德尼亚宣战前夕,当时他与其他人遇到了穆勒,一帮同学们聚在小酒馆里谈天论地——当然谈论得最多的,还是战场——与众人格格不入的穆勒,当时就断言,上战场等于上当。这句话,直到现在伊格尔都还记得。回想起他那时耷拉着脑袋灌酒、对他们说出这番话的样子,再看看现在眼前这个包扎着绷带,灰头土脸但像足了一个硬骨头的穆勒,真是有着天壤之别。也许,现在这个才是真正的莱恩·穆勒吧。一个饱经风霜、知道什么才是战场真实的军人。那个时候,自己真是看错他了,伊格尔这样对自己说。能够这样冷静分析形势,受伤又不失去勇气和镇静的军官,怎么可能是个吓破胆的疯子呢?伊格尔想起那时同学们对穆勒的评语,不禁摇了摇头。 “你怎么了?觉得我的话很可笑吧?” 伊格尔看着穆勒,又摇头。“不,只是想起之前我们的作战路线,从北到南又是从南到北,绕圈子转个没完。” “谁叫咱们当兵的就得听上头的命令呢,哪怕他们现在要我们脱guang衣服到雪地里跳舞,说这样可以吓退伊万的部队,我们也只好照办!” “这法子不错,只可惜伊万未必能看懂咱们的舞蹈!” 伊格尔跟穆勒一样,以底层官兵才有的方式,尽情地开着自己的玩笑,也在奚落着那些对他们指手划脚的上级。换成在以前,伊格尔连想都不敢想,更不用说会以口头上的表达来嘲弄自己的上级;可是现在,他真的跟那些老兵们没什么区别了。虽说平常在自己手下的士兵面前,他不会加入到那些嘲弄的话语中,不过那也是由于自己是上级,毕竟不能跟士兵一起发牢骚。但现在又不一样,穆勒既是自己的老同学,又是跟自己同是军官,所以开起玩笑来,自然不必顾忌太多。 “以前他们说什么,我们就信什么;现在他们说什么,我们就骂什么。这样的结果虽然不是我们希望的,不过也跟上头的愚蠢有直接关系。在军校的时候鼓励我们、刺激我们不当兵不上战场就不是个男子汉,现在到了战场,谁也不会信这一套,于是他们又改了个方式,只下命令,其余的一句也不多说。聪明,真聪明,那些当官的,永远有一套。只可惜,来过这儿之后,就算当了鬼,也不会上他们的臭当!” 穆勒说完,转转眼珠,瞪着一个在帐篷外好奇地盯着他们看的宪兵。对方刚刚处理完这里头的闹事,看见两个军官坐在一起说笑,忍不住多看了两眼。一接触到穆勒的视线,那个宪兵赶紧转过头,之后就离开了帐篷门外,不知走到哪儿去了。看样子,一定是被穆勒的眼神所压倒,不敢再偷听他们的谈话了。穆勒没有理会这些宪兵,只是嘴里骂了一句“链子狗”,然后又把视线落在伊格尔身上。看到对方领子下若隐若现的勋章,他笑了一笑。 “受过伤?已经好了吗?” “去年的事,早好了。”伊格尔对那些荣誉啊勋章啊之类的事情并不怎么在意。“在苏兹达尔,挨了一枪,在医院住了两个多月,还好又回来了。” 他所说的“还好又回来了”,并不指回到前线如此严酷的境地中,而是指自己能够回到原本隶属的部队中,与自己人在一起。对此,穆勒也有同感。 “是啊,要是我复原之后那些后勤人事处写文书的小官对我说:亲爱的中尉,您务必要服从帝国的分配,到新的部队中接受锻炼!那么我一定会把他的门牙打下来!反正都是在打仗,还是跟着老兄弟们好。” 伊格尔笑着,把自己是从战地医院里溜走,然后找回到原本所属部队驻地的事情告诉了他。穆勒也笑了,点点头说: “对,我以前也试过这么干。管他的!只要不当逃兵,那些人就拿你没办法。” 他们又聊了一会儿,因为帐篷里伤员越来越多,医护人员也忙碌个不停。伊格尔便主动告辞。穆勒看着他,又说: “但愿咱们还有见面的日子,伊克。虽然不想看见这些情景,不过留在这儿,有时想想,倒比回去要强。这儿起码身边都是自己人,简直比家里人还要亲;回去,就知道还是无处可去了……” 伊格尔离开医护营的营区,心里却在想着刚才与穆勒的谈话。他们谁都没有提起去年的那次见面,但伊格尔觉得,他们想的都是一样的。穆勒没有疯,他只是在战场上呆太久了,结果当真正能回到后方、回到家的时候,却完全不知该以怎样的面孔和心情去面对自己的亲人和朋友。只有回到战场上,他才找回了自己。连穆勒这样的老兵,都是如此,要是自己以后要机会回家,又会怎么样呢…… 他抬起头,看着那开始放晴的天空,自己对自己一笑。得了吧,现在战事正吃紧,自己根本不能回家。就算有,恐怕也得等到胜利之后。那个时候,或许家里人已经认不出自己了。只要胜利之后,只要胜利…… 不知为什么,年轻人脑海里又浮现出当初穆勒在酒馆吧台上痛饮的样子,他犹如一头孤狼的神情,至今仍清晰地闪现在伊格尔的回忆中。他下意识地停住脚步,身处在车来人往的路上,独自发呆。 “我也会变成那样吗……” 伊格尔打了个冷颤,他把这个念头抛开,迈着大步走回四排的驻扎地。在那里,隐约可以听到那些士兵们的笑声。伊格尔心里暖和起来,他对自己说: “不会的,我不会这么做的。更何况,我并不是一个人……” 他一边想着,一边走进帐篷里。没过多久,里面就传来一些更响亮的笑声,回荡在寒冷的风雪中。那是军人们特有的爽朗热烈的笑,虽然经历过挫折和失败,也经历过战友的离去,但他们的信心依旧。这样的官兵,在奥登尼亚军中处处可见。他们没有暖和的冬衣,只是倚靠着各自的鼓励和坚韧的精神,蜇伏在路德尼亚的冰天雪地里,等待着新一轮进攻的到来。(未完待续) 第四章 冰雪化了(1) 经历了四个多月——超过一百二十个日日夜夜——后,路德尼亚那满布寒风与大雪的天空中,终于迎来了春天的第一缕阳光。这对于奥登尼亚人来说,可是个好消息。 最先注意到这一现象的,当然是前线部队那些饱受风寒之苦的士兵们。这好转的气息,带给他们原本麻木的心灵一丝希望。当然,很快连上级的指挥官们也敏锐地发现了这一事实。他们预计,再过不久,路德尼亚的风雪将会停止,当地的春天即将到来。到那个时候,奥军将可以重整旗鼓,再次与那些不惧风雪的路军大干一场。 不管在世俗的任何地方,上级与下级所想的事情,永远都有着距离。例如说现在这件事情,对于士兵们而言,是个好现象,这意味着他们不久之后就可以脱下那些粗糙的床单和募捐来的大衣,以奥军的常用军服遮体,也足以应付这天气。而且更重要的是,他们可以晚上睡得着觉而不用担心被冻得瑟瑟发抖、或是因为长期挨冻而全身长满冻疮。不过对于他们的上级而言,这件事除了有士兵们所想的那些事情的好征兆外,还有的就是——军队终于能够发挥正常的战斗力了。无论何时,获胜才是他们所最关心的目标。 这种好消息——虽然暂时还没有成为板上钉钉的事——当然也被前线当成日常汇报,传递到了大后方去。不过这个消息却还没引起重视,因为最高统帅部在忙着更加重要的事情,所以即使他们看到了这个消息,也只会在感到欣慰的同时,还不忘与他们脑海中所想的计划联系起来,看看对他们的事情有没有帮助。因为在这两三个月以来,大后方一直在忙着执行首相卡尔·海因茨的命令:制定对科斯佳洛夫作战的整体计划。 自从传统陆军一派在去年被最高统帅部连连撤下之后,现在在前线部队之中,有一部分上层的指挥官已经换成了最高统帅部指派的军人,所以命令传达之后,感觉也似乎真的顺畅不少,不再复以前屡屡阻碍异议的样子。这一点,自然令他们满意,尤其是令首相满意。而且由于首相的坚持和固执,使得哪怕是在大后方这里,即使有的高层将领想要表达不同的意见,每当想到最近的人事变动,也是心有余悸,所以不敢多说什么。因此现在在奥登尼亚军队最高层的各部之间,看上去一派和睦,有商有量。这个局面,也正是海因茨所希望的。 2月16日,位于阿特拉斯山脉下的一处大本营——鹰营之中,召开了新年后第一次的正式作战布署会议。除了国防部、总参谋部以及三军指挥司令部外,在前线作战的陆军、海军、空军也派出各自的代表,前来参加会议。与会者都或多或少地猜到,这次会议上,是首相发布新进军计划的场合了。 当三军指挥司令部部长西格蒙德元帅打量着走进来的前线代表时,他的目光落在那几位陆军将领身上。没人知道,这位元帅在心里一直向自己摇头。 “没了啊,全都没了啊……再接下来,还得换多少人,才能满足啊……” 他心里的自言自语中虽然没有主语,不过他清楚得很,自己所指的人到底是谁。虽说西格蒙德如今已不在陆军中担任要职,可作为出身于陆军的将领,他对于那个兵种自然有着比其它兵种更深的感情。如今看到那些熟悉的老战友们一个个都不见了踪影,他心里的失落和无奈,自然无法消除。更令他担心的是,如果此时自己只是有兔死狐悲之感,但日后谁能保证自己的部门中,会不会出现同样的情况?一想到这儿,西格蒙德顿感头皮发麻。他瞥了一眼那边正在低声交谈的几个将军,随即移开了视线。 现在的自己,可真的是孤身一人作战了! 不管往哪儿看,西格蒙德都只看到聚集在会议室中的,全都是些禁卫军或是与胜利党关系十分亲密的将领。虽说其中有不少皆有赫赫战功,但这种唯亲是用的场面,又怎能不令一直保持中立的军人担心?更让西格蒙德忧虑的是,现在有这种担心的人,在这个会议室之中,除了自己,其他人可能根本不作如此想。 “奥登尼亚神圣帝国、尊敬的首相阁下到!” 正在轻声交谈着的众人,一听到大门敞开、传来外面侍从那抑扬顿挫的声音时,马上不约而同地转过身,面向会议室的双扇门。每个人都低下头,恭恭敬敬地迎接着那位头号决策者的到来。他们在军队之中,都可称是上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人物,平常要想他们低头,都难过登天。而如今这一室都聚集着这类人物,而他们又同时对来者如此谦恭,这种场面,可不是什么人都能看见的。 一阵脚步声响起,有人走进了会议室中。低下头的将军们,眼睛只能看到铺着名贵地毯的地面上,多出了一双擦得锃亮的半旧黑皮鞋,在他们身边踱过。他们依旧没有抬头,而是目送着这双皮鞋的主人走到椭圆的大桌子后,才一起直起身,再次面向那个帝国的头号人物。在会议室中军阶最高、地位最高的国防部部长利亚姆说了声: “敬礼!” 所有人都齐唰唰地举起手臂,朝卡尔·海因茨敬了个庄严的军礼。奥登尼亚有史以来权力最重、地位最高的首相脸上略带着一点笑容,看着这些军人们。他扬了扬手,说: “早上好,我亲爱的将军们。” “您早,首相。” 虽然会议室里人数不少——大概有十五六个人,不过他们在回答首相的问好时,声音是如此地整齐,连声调都相差无几。如果有人在旁只是听到这个声音,恐怕还会以为此时在室内的都是一母同胞的兄弟们在说话呢。 “今天早上,我请诸位前来,正是为了再次讨论我们大家都十分关心的计划——对路德尼亚南部的作战计划。为了这个计划能够早日完善,总参谋部花费了不少人力物力,现在,它终于出现在我的面前了!”(未完待续) 第四章 冰雪化了(2) 说到这里,卡尔·海因茨稍稍侧着头,扫了一眼站在自己左侧的总参谋部部长索罗尔德。后者因为这句话,而下意识地抬起胸膛,脸上流露出一丝自豪与激动。站在椭圆桌对面的西格蒙德看到对方这副神情,心里冷笑。他发现,在首相说到这句话的时候,站在海因茨右侧的国防部部长利亚姆却没有一点笑容,眼睛盯着空无一物的桌子上,好像对刚才的话完全不曾听见。 “诸位,虽然由于一些客观因素,导致我军在雷帝城的进攻无功而返,不过接下来,我军将会重新组织反攻,务求再次令敌军的前沿阵线后撤。而这一次,我军的目标将是——科斯佳洛夫!” 此言一出,首相耳朵里听到的,皆是将领们啧啧称赞之声。有的人嘴里发出感叹之音,仿佛已经看到了未来那光明宏伟的前景。但也有的人在保持着沉默,西格蒙德脸上一副垂首聆听的神情,可私底下却在想:这会议室里,赶忙赞成首相这次进军计划的人,到底有多少呢?比我想象中的多?那么不赞成的人又有几个呢?在与身旁的副部长交头接耳时,三军指挥司令部部长还趁机观察了一下周围将领们的神色。结果让他心里一沉,看起来,附和的人居多,意见中立的人少,而反对的声音更是没有出现。 “在去年夏季期间,我军曾经进攻敌人的南部重镇金圈,不过由于前线未能整合态势,一鼓作气攻下金圈,致使延误了时机,令敌人有机可乘,破坏了当地的油田。虽然胜利有所折损,不过我军依然取得不错的结果,那就是将南部的要道把握在我们的手中。现在,如果我军继续南下,那么金圈以南的科斯佳洛夫一带,就尽在我军阵地前方。为了营救他们的首都,路德尼亚人将大部分的兵力调到了中部,意图在那里消磨我军的战力。不过我们不能上当,也不会上当!那样一个空城,即使不占领,也没什么好难过的。他们就是希望我们在那些不重要的地方多作停留,好为他们争取时间,以便可以派出他们的主力部队,守护南部的重要地区。那就是乌拉尔河沿岸的科斯佳洛夫地带!那儿有着广袤的平原和丘陵,正是路德尼亚最重要的产粮区,而且科斯佳洛夫是当地工业区的首领城市,那儿可以为路德尼亚人的部队每年生产出大量武器车辆和飞机!就是通过这条还没失守的要道,他们源源不断地把人力物力往北边送,抵抗着神圣帝国的勇猛军队。只要掐断它——” 奥登尼亚的首相说着,转身看向挂在墙壁上那细致的巨幅地图。他略带浮肿的手指,地图上路德尼亚下端的某一点死死地按下去,就好像碾死一只蚂蚁那样。看着对方眼中那奇异的光彩,西格蒙德一时忘了他们此时正在商议的计划,却冒出另外一个念头: “首相最近,好像由于健康的原因而一直接受治疗。看他的脸色,似乎真的不怎么好。” 他的想法自然没人知道,因为室内所有人的视线都集中在一个人身上。他们聚精会神地听着那个人的声音,眼睛随着那个人的手势和眼神移动着。房间中静得可怕,只能听到那个人仍然在说话: “早在曼尼亚战役的时候我就说过,切断敌人国内的生产命脉,让对手彻底丧失后援,这才是最重要的。至于敌国的首都,多半只有字面上的含义,而没有实际的意义。所以我当时才会下决心,让装甲部队转向,去占领曼尼亚的工业区。虽然当时的进展非常顺利,以至于我的这个设想还来不及成为现实。不过现在我们面对的是一个比曼尼亚更强大的对手,对付这个国家,不能掉以轻心。必须要找出它那副躯体上的主血管,用一把手术刀将它挑断,那样的话,不管它身体里还有多少血,都会很快流光的。科斯佳洛夫,正是路德尼亚的主血管!占领了它,就等于路德尼亚整个南部完全失守。它的弹药和资源都将失去,没有了人力,也没有了补给,高地人再怎么野蛮残忍,也只能低头认输。” 卡尔·海因茨在谈论到自己的敌人时,脸上的原来的那份病容全消,仿佛换了个人似的。如果只是在屏幕上或是收音机里曾接触过此人演讲的人,一定会觉得惊讶:为什么现在眼前这个海因茨,会与屏幕上或广播喇叭里的那个激动近乎狂热的男人完全不同。他显得十分冷静,但与公开演讲时一样,话语中都富有极大的煽动力,让聚集在他身边的人,每一个都不敢分心,都在全神贯注地倾听着他的见解。即使此时在会议室中有的将领对首相的决策心存不满,但也照样不由自主地被他的神情和所讲的内容吸引,仔细听着。不管是对首相极其驯顺的国防部部长、总参谋部部长、禁卫军的将领,还是其它各部的高官,无一例外都像孩子一样,专注地凝视着在他们面前侃侃而谈的首相,犹如虔诚的教徒在全能之神跟前做礼拜。 “有人说,我忽略了对路德尼亚的研究,不重视对它的作战,因此才会制定才‘七日战争’那样的短期进攻计划来。我要对此作出更改,我从来都没有小瞧过这个野蛮人的国家。正因为对它的重视,所以我才会下达命令,让总参谋部的诸位制定出完整而有效的方案,务求一击就能致敌人于死地。如果不是一出手便击中敌人的要害,那么像路德尼亚那样一个庞大的国家,必然难以驯服——这是我所不乐见的,也是神圣帝国要避免的不利因素。第一次神谕战争的教训,没有人比我更深刻地认识到。我是在那场战争中成长的,也在那时经历过许多生死,当时的帝国,是由于什么才倒下、最终任由它国的侵略者ling辱,我了解得很多,因此也十分心痛,所以我更明白,到底要怎么做,才能使帝国重蹈覆辙。这一切,都是为了神圣的帝国,为了使帝国树立起千年、万年不灭的权威与尊严!”(未完待续) 第四章 冰雪化了(3) 首相的声调不高,跟他在公开演讲时的模样完全不同。但那种威慑力以及透彻人心的感觉,丝毫不减。这也不难说明,为什么帝国的将领们,会在首相面前如此唯唯诺诺,并不完全是由于对方的地位和权力所导致的。海因茨停顿了一会儿,又转头看着总参谋部部长。 “我亲爱的部长,接下来,请您向各位说明此次作战计划的要点。” 得到命令的索罗尔德挺起胸膛应了一声,也只有在这个时候,他原本文静具有奥登尼亚上流贵族的外表下,才流露出军人的特质。海因茨依然站在椭圆桌在正中央,只是让索罗尔德成为临时的焦点。这位从头到尾都负责参与了此次策划的总参谋部部长开口说道: “该行动命名为‘青色羽翼’,计划在今年的四月份进行。由隶属于南方集团军群的第七军、第九军、第十六装甲师、第十九装甲师、第三十二装甲师,以及隶属中央集团军群的第一装甲集团军和第四装甲集团军参加此次行动,空中支援由第五航空团负责。该军群的负责人将由原南方集团军群副总司令保罗·瓦尔斯特担任,他们的目的,就是要前进到路德尼亚南部重镇科斯佳洛夫,包围该地区,并且全歼该战区乌拉尔河两岸——尤其是南岸驻守的路德尼亚主力部队。该行动所规定的时间是在创世历1087年冬季之前,我军必须占领科斯佳洛夫以及该城所横跨的河流两岸。” 接下来,索罗尔德又将军队的详细布署情况,人员配置、武器补给运输路线,以及敌军的驻守情况,兵力的多寡以及防守的地形作了一一介绍。即使是对计划不满者——如三军指挥司令部部长西格蒙德元帅那样——也不得不对计划的详细以及情报的精准表示佩服。看得出,最高统帅部这次,是下了极大的工夫的,这也正显示出,首相对于那个路德尼亚城市,是多么志在必得。 西格蒙德脑海里不禁浮现出保罗·瓦尔斯特那张瘦削精干的脸,在总参谋部工作时期,此人是个称职而且完美的参谋人员。七日战争,他是计划的制定者之一,同时也是他亲身参与的头场重大战役。以目前从前线传回的报告来看,他无疑是称职的。不过西格蒙德心里总有点嘀咕,莫非此次选派此人作为计划的负责人,是因为他是隶属于最高统帅部那一派的缘故吗?况且对于一个初上战场的将领来说,要负起如此重大的职责,未免令有有些担心。 不知是看出了西格蒙德的担忧,还是早已料到有人会对此持反对之音,首相此时举起一只手,暂时打断了总参谋部部长的发言,自己说了起来: “对于瓦尔斯特上将的为人,我想各位一定十分了解。他有着对帝国绝对的忠诚,以及敏锐冷静理智的头脑,将‘青色羽翼’行动辖下的四十万军人交给他,我相信这是正确的选择。而且在他的身边,同样聚集着我军众多出色的指挥与参谋人才,他们一定会不辱使命,将科斯佳洛夫在今年年底之前,纳入帝国的版图之中。” 既然首相都如此支持,那么其他人更是没有反对意见。这其中有的人与保罗·瓦尔斯特交好的,自然乐于见到他有这样立大功的机会;而更多的将领,则在赞同的同时,也不免想起此人与最高统帅部的良好关系,自然更是不愿多说什么。因此,这个即将组建起来的新集团军的总司令人选,就这样毫无异议地被定下了。 在提到这个南方第一集团军该如何突破路军防线,突入到科斯佳洛夫外围时,总参谋部所制定的计划是:在北部由于有奥军原本所占领的金圈地带,因此可以依靠那儿的防线进行突破,同时再加上南方第一集团军在另一侧面分配出的兵力,两方面同时行动,务求迫使路军后撤,只有其撤退到乌拉尔河沿岸,加上奥军的空中与地面优势,路军的立足之地越来越少,无法展开纵深防御,到时北岸的守军被消灭,奥军将稳稳地屹立在科斯佳洛夫的半边城池内,与南岸的路军相抗衡。前期的进攻战役,最高统帅部估计所花的时间大概是两到三个月左右。到了后期,将会一步步集中兵力,将科斯佳洛夫南岸的守军完全消灭。那个时候,奥登尼亚军将可以在初冬之前,就能稳稳当当地拿下科斯佳洛夫。 从计划上来看,确实是十分完美。不过对于在前线经历过指挥战役的人而言,自然了解实际情况与图纸上设定的计划,有着许多的不同。可是如今这一点,也似乎没什么人敢在首相面前提起来。西格蒙德耳朵里听着索罗尔德的介绍,脑海里却在想着:看样子首相也不希望把战役拖入冬天,因为那样的话,吃亏的只能是我们的人。他要是能早知道路德尼亚的冬天是那么可怕,就不会犯下去年那样的错误了。不然的话,恐怕此时路德尼亚的首都,也早就是神圣帝国部队的占领区了。对于那个近在咫尺但又不得不放手的目标,陆军传统一派的将领们始终觉得十分可惜。要不是因为最高统帅部在战略上的估计不足,他们是完全有可能把雷帝城拿下的。不过现在,这一切都只能是纸上谈兵罢了。最高统帅部,又把新的目标放在南部的科斯佳洛夫身上,身为军人,只能服从命令并且尽全力做到最好。 “诸位,这并不是一次普通的战役,它的成败,关系着帝国的荣耀以及东线战场上的进退。占领这个城市,能够为帝国打开一扇重要的大门,一扇通往强盛和广阔领土的大门。那儿连接着东方辽阔的平原,和数之不尽的能源储藏地,有了它们,将使帝国更加战无不胜!所以,我希望各位能够倾尽一切心血与力量,为帝国争取这场胜利!” “是!” 所有的将领都挺直了腰杆,齐唰唰地看向首相。不管有什么异议也好、什么疑虑也罢,在最高长官的命令面前,他们都必须放下心中所思所想,以坚守的姿态来面对。(未完待续) 第四章 冰雪化了(4) 在接下来长达三个小时的会议中,他们又进一步商讨了关于前线的调动以及各部队负责的战区范围还有协同作战等等问题。在取得了令人满意的成果后,首相才宣布散会。在西格蒙德刚打算要走的时候,首相叫住了他。这让三军指挥司令部部长感到十分愕然,因为能够被首相叫住、进行单独交谈的机会,对于他而言,还真是很少有的事。 在进行完漫长的会议之后,海因茨虽然有些疲倦,但显得神采奕奕。他带着笑容,示意对方坐下,然后自己才开口说: “根据前线的报告,最近路德尼亚方面的天气有好转的迹象。这就意味着,我军重新恢复战斗力的日子不远了。实在是件好事。” “确实如此。” “更重要的是,在青色羽翼计划即将进行的前夕,我军的调动是否及时,这是非常关键的。天气好转,我军就可以发挥它本身具备的强大机动性,以进行大规模的南下行动。您作为三军的指挥司令,这段期间可要好好地辛苦一下,让前线的三军士兵们,可以按照计划进行调动。” “是,这是我的职责所在,属下一定照办。” 西格蒙德一低头,表示自己的态度。不过同时他心里也在想,首相叫住自己单独留下来,难道只是为了这件事而已吗?接着,他又听见海因茨的声音了,这次对方的声音显得更加和蔼可亲: “最近从前线归来的德克元帅以及一批将领们,都纷纷到他们各自的老家或是在帝国各地的名胜休养,这对他们的健康和心理确实是件好事,我也为他们高兴。他们虽然从前线上退了下来,不过之前一直为帝国作出许多贡献,我十分挂念他们。有机会的话,请您向他们转达我的问候之意,而且请告诉诸位:帝国对于他们的忠诚非常了解,也完全明白他们的为国之心。如果有好的时机,我依然欢迎他们回归部队,再次为国效力。” “是,我一定会转达您的问候。” “这就好,”首相抿着嘴角,此时他看起来不觉得严肃,反而显得十分平易近人,与刚才在会议上的那个他显得尤为不同。“近来军中有着一些不好的传言,似乎是想离间挑拨我与诸位之间的友好情谊,这样的小人之言令人恶心!我可不希望因为这些无谓的谣言,使得军方上层出现不和谐的声音。您明白吗,我亲爱的元帅?” “是,阁下!” 西格蒙德头上沁出一层细密的汗珠,连忙低头回答道。这番问答,看起来只是首相要借三军指挥司令部部长之口,向之前那些被撤职的将领们表达自己的问候。可是实际上,却是在警告他们,不要轻举妄动或是意图作出反抗。如果他们有不满,那么也必须隐藏起来。只要他们能够完全依照最高统帅部的意思去做,那么日后还有复职的机会——至少也不必担心生活和养老的问题;可要是他们胆敢作出与最高统帅部背道而驰的举动,那么首相以及他身边的人,也绝对不会放过他们。看样子,对于这批被隔离在最高权力外的将领,首相依然不大放心,所以才借故要西格蒙德转达问候,实际上就是要他去警告那些人:即使离职,也要乖乖听话。 离开了鹰营内部的会议室后,西格蒙德只觉得头脑里充斥着各种各样的声音,让他几乎没有办法静下心来思考。先是“青色羽翼”计划,然后又是首相那番话,搅得他都有点头痛了。自己在首相眼中,就算不是传统陆军一派的代表,也跟他们脱不了关系。所以才会有让自己传话的意思,也许首相是希望借此,先警告一下自己吧。一想到这儿,西格蒙德顿觉头痛欲裂。他自问立场中立,不偏向那一帮那一派,不过由于出身于陆军,又与陆军的传统高层过从甚密,所以别人认为他是陆军的人物,也有他的道理。 在坐上座驾之后,西格蒙德用不着吩咐,司机便驾驶着轿车,驶上公路,往奥登尼亚内陆的腹地城市驶去。由于此处的交通便利,所以来参加会议或是受邀前来的各色大人物,都能很方便是来往于首都及鹰营之间。 在公路两旁,除了树木之外,还不时可以看到那略有起伏的丘陵及农田。阿特拉斯山脉顶端依然是白雪的世界,而在山下,那因为天气转变而开始融化的冰雪,已经以水流的形式,流下山来,使得山脚下的小河,重新焕发出活力。在明媚的阳光下,河里的冰块一闪一闪的,映照着清可见底的河水,更让人觉得犹如身处在天堂之中。 不过即使是看着这样美丽的风光,坐在轿车上的西格蒙德也高兴不起来。他一边苦苦思索着首相那番话的含意,一边还得考虑到不久后要进行的忙碌工作。副官也不敢打扰他,因此轿车内一直是静悄悄的,只有汽车行驶的路上发出的声音,充斥在他们的耳朵旁。 没走多远,在一处大路上,轿车停了下来。司机从车窗伸出头,询问前面那些拦阻着道路的士兵是怎么回事。西格蒙德抬起头,副官马上向他解释说: “前面的道路因为山上的积雪融化,将积水和泥块冲到山下来,所以他们在忙着清理。很快就能完成。” 西格蒙德朝前面看了看,果然是如此。他对赶紧走到车子旁自己面前的那个负责清理路面行动的军官回敬了军礼,然后示意对方去忙,不用管自己。这个时候,西格蒙德耳朵里,却听到了一些意外的声音。听起来,好像是有人在追逐笑闹,而且有人在唱歌拍手。顺着那声音,西格蒙德发现在他们后方,在道路一旁离农田还有一段距离的空地上,有五六个小孩在玩闹,同时,他们还唱着当地的歌谣: “冰化啦,雪化啦,红脸膛的太阳出来啦! 农夫带着老牛转,准备犁地啦! 冰化啦,雪化啦,满天的乌云都不见啦! 蛇又钻出洞,盯着青蛙看啦! 冰化啦,雪化啦!小草终于长出来啦! 母鸡咯咯叫,小鸡跟着到处跑啦! 冰化啦,雪化啦,小河又再出现啦! 河里的石头露出来,绊得鱼儿一跟头!” 稚嫩的童音伴随着清脆的笑声,孩子们的快乐,也感染着周围的世界,在他们的笑声和歌声中,世界也变得可爱起来。西格蒙德听到孩子们的歌谣,先是一笑,继而又下意识地皱起眉头。他在心里对自己喃喃说着: “冰和雪都没了,剩下的,就是底下的石头了。没有了表面一色的冰雪,底下重新又显露出那些不一样的东西来。我们呐,恐怕永远没办法像冰雪那样,不管是心里或是身体都是同样的颜色吧……”(未完待续) 第五章 哪一个才是疯子?(1) 在奥军前线官兵们热切地盼望中,路德尼亚战区上那像是永远不会融化的冰雪,终于开始让步了。 最初,先是寒风停止了。这对于那些苦无御寒衣物的奥军士兵们来说,真是天大的福音——要问他们有多高兴,恐怕上级下令让他们可以上妓院,也未必会让他们这么兴奋。过了不久,连雪也停了。这下子,甚至连最悲观的人也看到了希望。好像是在顺应军心似的,连日来的气温虽然提高的速度不快,但也确实比最寒冷的时节有高出不少。奥军士兵们见此,除了感动之外,当然还没有忘记要感谢他们每个人都信奉的全能之神。所以在那段日子的祷告里,士兵们也显得特别起劲,好像只要念一念经文,听一听神甫的朗诵,所有的风雪都会消失。有的士兵甚至在起床或是大小便的时候,也不忘感谢神恩,这自然招来了同袍的嘲弄。 “伟大慈悲的全能之神,感谢您赐予我们食物,感谢您让我拥有健康而没有惹上战壕足的身体,我作为您忠诚的儿子,祈求您一定要再次保佑我,让我可以早日喝上热腾腾的米粥……” “拜托,亨利希!你难道非要在这时候念叨吃的吗?!” 弗里茨拉着裤子,从茅厕里走出来,瞪着面前那个一脸虔诚的亨利希。由于外边的气候寒冷,所以奥军官兵解手,都只能在室内,而且就算进去了,也是快速解决——因为实在太冷了。现在虽说天气渐渐暖和起来,不过低温没有完全消退的情况下,奥军上下还是不敢掉以轻心,依然在搭好的草棚内解手。 “人是高级动物,不过其中也不乏有退化的人。他们的脑袋里,不是吃的就是喝的,这可以理解,完全可以理解!” 不知道为什么,欣克尔现在说起话来,特别像一个当官的——或者说是他学的太像了。如果换套军官制服,再把他脸上那嘲讽的笑容抹去,没准别人会真以为他是个军官。不过他可没这个兴趣,情愿只是个小兵。 士兵们彼此调侃,一边仍然在痛骂着前线这儿恶劣的天气,一边希望天老爷早日变脸,好让他们不用受这么多罪。亨利希才不管这么多,他虽然老被人嘲笑惯了,不过对于自己要做的事,一向是坚持到底。这不,即使在旁人如此开着他的玩笑,他依然面不改容,照样念完自己的祈祷文,一边解手。当他们这伙人往营地的帐篷走去的时候,欣克尔用他惯有的慢悠悠的腔调问: “亲爱的亨利希,你以后吃粥的时候,请不要再念叨了好吗?” “如果是要感谢全能的主,那么我一定会念的。” 亨利希鼓起胸膛,一副自豪而且大无畏的样子。刚才在茅厕里承受了这么多嘲弄,他能坚持下来,顿时觉得自己很了不起——要知道,士兵们的毒舌比起女人们也是毫不逊色。没想到欣克尔摇摇头,又说: “哎,当然不是这个啦。全能之神要感谢,不过我不希望您祈祷,是因为不想让您想起热粥之外,别的东西呀!” 联想起刚才他在茅厕里的表现,其他士兵马上明白欣克尔所指的是什么含意,哈哈大笑。亨利希明白过来,脸涨得通红,但还是不肯认输,说: “反正、反正,我自有道理!你们管不着!” “对对对,你要颠倒过来,这个我们学不来,更加管不着!” 他们嘲笑着对方,而亨利希也骂骂咧咧毫不示弱,一帮人就这样走进帐篷里,留下一连串笑声和雪地上泥泞不堪的脚印。 听到士兵们的笑声,伊格尔张开了眼睛。最近他咳嗽得厉害,再加上发烧,所以一直留在帐篷里休养。本来看到他这个样子,连长让他去战地救护所治疗,可被伊格尔拒绝了。伊格尔不想离开前线,也不想离开自己的弟兄们。何况在他心里,有个问题一天不得到解决,他就不想呆在医护营所在的地方。 帘子一动,有人走了进来。艾吉从怀里拿出个饭盒,同时一边扶伊格尔坐起来,他说: “总算从伙夫那儿弄到一点热水,快趁热吃药吧!” 伊格尔一坐起来,就觉得头重脚轻,连眼前看到的东西都是模糊的。他咬咬牙,将口袋里装着药片的纸包拿出来,就着热水,“咕噜”一声将药吞下去,然后又靠着一旁的墙壁直喘气。 艾吉坐在对面的行军床上,打量着朋友的模样。他皱了皱眉毛,说: “要是得了肺炎,那可就麻烦了。” “不是肺炎,只是发烧而已,因为之前有点感冒,所以才变成这样。” 伊格尔觉得好些了,又张开眼睛,坐在床上。他原本苍白的脸颊上,此时涌现着晕红的色彩,看上去颇不搭调。他也知道,因为自己之前肺部受过伤,抵抗力弱些,所以患上肺炎也是有可能的,不过他会极力避免这种情况出现的。伊格尔打起精神,与艾吉交谈起来: “连部今天没派人来吗?” “还没有。现在我们只能呆在这儿,等雪化了才能上路。”艾吉压低了声音,“看样子,雷帝城我们是不会攻打的了。” “唉,有这个可能,那儿的抵抗太坚决,而看上头的意思,又似乎对它不是特别感兴趣。” 伊格尔昏昏沉沉的脑袋里,又想起之前听到过的一些消息:在大后方,最高统帅部的策划者们,对于雷帝城并不是最重要的,他们所看重的,是路德尼亚的南部。他记得之前在救护所里遇到的老同学莱恩·穆勒,也持有相同意见。如果真是这样,他们所在的中央集团军群,其重要性可能就会比不上南方集团军群或北方集团军群了。艾吉啐了一口: “我们拼死拼活的,他们一句‘不去了’,我们就得转回来。这不是他妈的白白浪费了大半年时间吗?如果不是这么跑来跑去的,光是头几个月的成果,就足以让咱们的首相在新年演讲里对底下人炫耀了。现在可好,拖在这儿,半死不活的。”(未完待续) 第五章 哪一个才是疯子?(2) “艾吉,这话你最好别到外头说去。”换成在以前,听到有人在这样损自己敬爱的首相,伊格尔可能会非常生气。不过现在他参了军,说话的又是自己最信任的朋友,再加上发烧的缘故,让他对朋友的话并不大当真。 “大家都这么看,只是谁也不会公开叫嚷而已。” 艾吉粗重地叹了一口气,虽然没有得病,但他目前的身体情况也算不上特别棒——事实上在奥军前线阵地这儿,要是想找到一个满面红光、穿着光鲜良好又保暖的军人,也只剩下极少数了。在这种天气加环境的双重折磨下,奥军原本高昂的战斗力与旺盛的意志力,也被消磨得差不多了。幸而现在的天气开始好转,不然连这么一点希望都没有,奥军的指挥官们接下来可真要担心到时要如何鼓励士兵们去作战了。 伊格尔喘息一回,又睁开眼睛,瞥了对方一眼。“现在天气也开始好起来了,我就不相信路德尼亚只有冬天。到了春天的季节,咱们自然又会活过来,到时准叫那些高地人好看!” “但愿如此,可能那些高地野蛮人也正这么想呢!他们简直像野草,在这种天气下都能战斗,而且穿得暖和,吃得又饱。相比起来,咱们那段日子的狼狈劲——不说也罢!不管上级要我们去哪儿、打什么部队,我只有一个要求,拜托他们先准备好再说!不然的话,一切都是白搭。” 伊格尔缓缓靠在枕头上,嘴里说着“是啊”,心里却在想:现在自己的想法,跟以前真是大不相同了啊。批评上级,批评指挥官,批评总司令,批评大后方,批评最高统帅部,甚至是批评首相,这一切,是以前的自己连想都不敢想的。现在,好像一切都变得自然起来。 “你呢,也得赶快好起来。不然光靠我一个,怎么能压得住那帮混蛋!他们一闹,搞不好连我都不放在眼里,所以啊,你别想着偷懒,快点病好,给他们一点颜色看看!” 艾吉这么说,自然是为了鼓励对方,不过也未免太贬低自己了。伊格尔知道,以他的本事,足以胜任排长一职——其实艾吉原本就是四排的排长,之所以被贬职,也是由于其它原因。听到他如此“自谦”,年轻的军官卟哧一声笑出来,之后又咳个不停。他一边咳嗽,一边说: “你、你这话、是、是说……说你自己的吗?别笑、笑死人了!” 两人有一句没一句地说着,时间倒也不算太难熬。听着帐篷外越来越清晰的人声和脚步声,伊格尔知道,外面的风雪是越来越小了。可能再过几天——甚至有可能在今天晚上——雪就会完全停了。一想到这儿,原本沉重的脑袋,顿时也觉得轻快了一些。这样的天气,他们已经盼望了好久,如今终于等到了。 正说着,忽然听到外面一阵噪杂声,有人一掀帘子,朝帐篷里面喊: “东边有敌人的飞机,快隐蔽!” 两人一听,赶紧跳起来跑到外头。艾吉拉着伊格尔的胳臂,一边跑到树林里。同时还有不少士兵们往这儿跑来。艾吉一边喘气一边骂: “我们的空军到哪儿去了?为什么现在天上全是伊万们在耀武扬威!他妈的!” 伊格尔一眼瞥见还有几个士兵站在营区中央的空地上,便着急地喊: “快隐蔽起来!” 有几个士兵闻言连忙跑开,不过还有个士兵却一动也不动。他抬头望着天空中那些敌机,手掌搁在眼睛上面,大声说: “没事儿!中尉。那些不是战斗机轰炸机,而是侦察机。您瞧,它们机身上没有机炮。” 那是欣克尔的声音。听到他这么说,伊格尔和艾吉疑惑地互看一眼,两人都抬头朝天空望去。果然,在灰蒙蒙的云层下,出现一些路德尼亚战机,不过体型与战斗机或是轰炸机区别颇大,当它们俯冲下来时,伊格尔他们也认出来了,那的确是侦察机。其中有几架飞机,朝敌人的营地这儿俯冲时,投下了什么东西,满天撒下来。由于担心其后还有敌机来袭,所以伊格尔还是叫欣克尔隐蔽起来。直到确定敌机群离开之后,他们才开始走出树林。 这个时候,他们又看到,在西边——也就是在他们的防线之后——自己人的战机出现了。它们追逐着敌机,一直往山那边去了。看那样子,那些路德尼亚侦察机多半是有去无回。士兵们回到营区,发现满天又开始飘起了白色的物体。不过这一次飘的可不是雪花,而是一张张纸。弗里茨像个小孩似地跳起来,吹着拍打着那些纸,嚷嚷起来: “原来伊万给咱们送擦屁股的纸来啦!” 原本因为这次突袭而气氛紧张的士兵们,听到他这么说,顿时笑个不停。在他身旁的瑟格也笑着挥舞着一张落到自己头上的纸,说: “真够机灵的!知道咱们茅厕里缺纸,这么快就给送来了,不愧是咱们的孝顺儿子!” 众人笑着起哄,把刚才的沉重气息一扫而光。而伊格尔接住一张从空中悠然降下的纸,见那上面写满了字,心想这多半是敌人针对他们的宣传单。还没来得及细看,就听到那边有人在喊: “不许看!不许拿!通通放下!这些是敌人的反动宣传,你们谁都不许拿走!” 大伙儿回头一看,发现来的人是宪兵队的人。为头的那个宪兵队队长走在他的下属前面,一边喝斥着那些拿着宣传单的士兵,一边推开他们好为自己让出一条路来。有了上司如此真人示范,那些宪兵们也个个有样学样,对士兵们推的推挤的挤,或是一手打掉他们手里的纸,或是一边骂着他们不该拿敌人的东西。(未完待续) 第五章 哪一个才是疯子?(3) 士兵们看见这伙“强盗”(这是士兵们私底下对宪兵的称呼)来了,都没有好脸色。有的士兵因为参军经验尚浅,所以听到他们吆喝,便放下手里的宣传单,也不敢再看——会这么做的多半是新兵。而那些老兵们则转过头去,当作什么也没看见,照样拿着那张纸在比划。有的士兵大胆,原本没拿起那些宣传单的,此时都故意拿在手里,装模作样地看着,一副不气死宪兵不罢休的架势。 “瞧,这些露屁股眼的家伙们来了!” 艾吉朝地上啐了一口,眼睛瞪着那些宪兵们。伊格尔看到他们来,也同样没有好脸色,他低声朝朋友说: “刚才要隐蔽的时候,他们跑得没了影;现在没事了,他们出现的倒快!” 那些在前线作战的军人们,谁也不会把宪兵们放在眼里。因为他们虽说身在前线,可不负责作战,却专门对付自己人,而且平日里装腔作势横行霸道,因此在部队里是臭名远扬。如果说宪兵们能有自知之明,可以秉公办事、执法有道,那么士兵们也许还会将他们视为自己人,可是在禁卫军旗队装甲师第一装甲轻步营里头,却没人会这么想——因为管着他们的这支宪兵队确实太讨他们嫌了。 “把它放下!哎,你,就说你,手心里捂着什么?扔在地上!快点!你们几个,快把这些东西捡回去,我们必须马上将这些反动宣传物烧掉。” 伊格尔在不远处盯着宪兵们的一举一动,他看着那个宪兵队队长——他记得对方是姓梅里克,是个中尉——在那儿指手划脚,一副指挥官的模样,下意识地摇摇头。艾吉哼了一声,连看都不愿去看这些链子狗。虽然心里对宪兵们的那副样子很瞧不上眼,不过他们执行的命令毕竟没错——在前线这儿,军队上下任何人都不得接触或收藏敌人的宣传物,哪怕是从敌人身上得到,也得马上交与上级——所以伊格尔也让士兵们把原本拿着的宣传单扔了,谁也不许收藏。 这时候,梅里克走到欣克尔面前,看到这个老兵居然一手拿着宣传单,一边还煞有介事地念叨起来。他马上质问对方: “中士,为什么还拿着这些东西?难道你没听到命令吗?” “嗯、嗯……这上头说,奥登尼亚军队里面,就数宪兵们最坏了呢……不仅坏,而且啊,还作恶多端……我再看看啊,看看有没有什么更出人意料的事儿……” “你说什么?!” 梅里克听到他的自言自语,气得脸都红了。他一下子把欣克尔手里的纸夺过来,上上下下看着那张宣传单,希望找出对方刚才所说的这上面宣传的有关“奥登尼亚军队中宪兵们的恶行”这些字样来。可是找来找去都没发现,这时候,欣克尔笑了,他说: “咦?中尉,您刚才明明叫我们不许看上头的字,更不许拿在手里不放,现在您怎么自己就看个不停了呢?这样做,可是违反命令的哦!” 他这么一说,众人马上明白是怎么回事了,原来他在耍对方呢!大伙儿都大笑着,一边指着欣克尔,又一边指着宪兵们,捧着肚子笑得眼泪都出来了。意识到自己上当受骗的梅里克,气得脸由红变紫。他指着欣克尔,破口大骂起来: “你这个混蛋!居然敢对上级说谎?!” “我什么时候说谎啦?中尉,您自己听不清楚,别埋怨我呀。”欣克尔一脸满不在乎,他才不会被对方吓倒。“我老眼昏花,这上头写些什么,我看不清楚。刚才是您把纸拿走的,也就是说我已经遵从命令把东西给您了,您怎么还咬着我不放呢。” “你、你!!你这头猪!我要将你关起来!” “等一下!” 原本站在那儿的伊格尔见梅里克像是要动真格的,便马上走过来,对他说: “现在东西都在你们手里,没必要这么认真了吧?我们的人不会违反命令,更不会看这些东西,你们还是赶紧把它们捡走吧,免得到时被人拿走了,你们就要吃亏了。” 梅里克看见这个年轻军官出来维护他的下属,仍然怒不可遏,气冲冲地朝对方说: “中尉,您是怎么管教您的手下的?居然让他们如此放肆!” “我怎么管教我的人,这是我的事;您要是想逮人的话,那么请便,不过我会将这件事报告上去,到时倒要看看是谁的责任大!” 宪兵队长见伊格尔根本不为所动,又听见说要报告上级,他咕哝了几句,勉强压抑住自己的怒气,转过身吩咐手下把敌人的宣传单全拿走。周围的士兵们或冷笑或指桑骂槐,纷纷嘲弄着宪兵们那副丑态。梅里克见众人都如此,也不敢多说什么。临走时,他又看向伊格尔,挤出一副似乎是友好的笑容,说: “真是谢谢您的帮忙了,中尉。记得去年当我们队里执行任务的时候,您也曾经对我们的任务提出不少意见。我回去之后,一定不会忘记您的。” 说完,他就带着手下的士兵们撤退了。那些捡来的宣传单纸张,塞满了几个麻包袋。伊格尔瞪着他的背影,不屑地转过头。他当然清楚对方这么说有什么含意。早在去年的时候,当他初次踏足战场,目睹宪兵们把无辜的异教徒小孩们处死时,就曾对上级提过意见,要求停止这种做法。可能就是在那个时候,宪兵队的人就把自己视作眼中钉。梅里克的口气,显然是把自己视作仇敌。伊格尔知道这一点,不过也不会在意。 艾吉拍拍伊格尔的肩膀,看着那些士兵们陆续走回帐篷里,对他说: “虽说链子狗只是狗仗人势,不过被它们咬上一口,也不好受。” “我会小心的。” 伊格尔点了点头,也和对方一起往帐篷那儿走。当走到前面两个士兵身旁时,他停了下来,对他们说: “好啦,把东西拿出来吧。” 两个年轻的士兵不知所措地看着伊格尔和艾吉,一时不知如何是好。小鸭杰奇看了看这个,又看了看那个,小心翼翼地问: “您说什么东西,中尉?”(未完待续) 第五章 哪一个才是疯子?(4) 旁边的乌尔哈特也是如此神情。伊格尔也不打算跟他们多费口舌,直接指了指对方的靴子。两人一低头,这才发现乌尔哈特的靴筒上露出白色纸张的一角。乌尔哈特满面通红,十分不安地把那张纸抽出来,递给他们的排长,同时还说: “那个,中尉……我、我,我不是……” “现在行了。”伊格尔把那张单子撕个粉碎,又看着两人。“你们什么都没捡,什么都没看,听见了吗?” “……是,长官。” 两人对看一眼,连忙齐声应道。本来他们违反了命令,是要受罚的。不过伊格尔现在主动这么说,就等于是替他们遮掩了过去,当作没事发生了。 回到帐篷里,帘子一放下,艾吉忽然笑了起来。伊格尔不解地回头看着他,正想问,却见对方从自己的袖管里掏出一团纸,朝他扬了扬。伊格尔顿时瞪大了眼睛。 “天呐,艾吉,你……” “嘿,别担心,没人看见。”艾吉兴致勃勃地把那张被揉皱的纸展开,一边走到朋友面前。“我们以前就试过这么干。其实每次撒这些玩意的时候,谁不会拿些来看,有的人甚至会保存起来,当成是战场上的纪念。只要不被宪兵发现,拿这个就不算违令。” 伊格尔见他这么说,也只能苦笑了一下。艾吉把视线从纸上移到他的脸上,问: “怎么,你对这个不感兴趣吗?” 他的朋友推了推他,那样子好像在说“这怎么可能”,然后便把那张纸接了过去,认真地看起来。这个虽然是路德尼亚人的宣传单,不过上面写的全是路尼语,而且印的字体不小,排版清晰,是以一问一答的形式来展开的。问的问题,是奥军军方经常宣传的口号或是话语,而回答的呢,则是路德尼亚人的反驳。可能是希望这样,能动摇奥军的意志。不过现在研究着它的伊格尔和艾吉,则把它当成是一种乐子。宣传单上头一个问题就是“奥登尼亚神圣帝国已经取得了决定性的胜利,路德尼亚的陷落将不可避免”——这是在奥军军方和大后方经常宣传的一种新闻和信息,而路德尼亚方面是如此反驳的: “你们所谓的‘决定性胜利’只是一时的,我们勇敢的士兵已经将你们的大部队从我国的首都城外赶走,让你们的人在露天的雪地里挨饿受冷,我们则在坚不可摧的城墙内痛饮着烧酒,高声欢唱我们的胜利。金圈是如此,雷帝城也是如此,你们可以观看我们的领土,但永远无法zhan有它们!” 看完这一段,伊格尔抬起头,看了看艾吉。他发现对方脸上和自己有着一样的表情,那种表情既不同赞同但也不是不屑一顾。停顿了一会儿,艾吉才说: “在战况上来看,这倒也是实情。” 伊格尔露出苦笑的样子,点点头。事实上在前线的军人都知道,他们现在虽然可说是占领了路德尼亚的半壁江山,不过说到占领了什么关键地区或是大城市,这方面的战果还是少得可怜。他们再接着往下看: “帝国的皇帝陛下、伟大的首相阁下,将会引领我们前进。在英明决断的指挥下,我们必将战无不胜,成为阿斯加尔德大陆上唯一的胜者!” “你们的皇帝只是个傀儡,而你们所相信的首相卡尔·海因茨,则是天字第一号疯子。他滥用职权、唯亲是用,排挤异见分子,打压贤能,是一个不折不扣的独裁者。在这种人的领导下,你们只会步向失败!奥登尼亚的士兵们,你们到底是向自己的国家效忠,还是向个人效忠?那样一个疯狂的男人,真的值得你们为他卖命吗?他独居于安全的后方,安排许多不合理的战略目标,却让你们为他的野心而牺牲,这样的领导,你们认为值得吗?!” 看到这里,伊格尔听到艾吉从鼻子里笑了一声,说: “哦,现在上升到进行人身攻击了。” 跟他一样,伊格尔对于路军的这种宣传并不相信。不过光从字面上来看,倒写得很像那么一回事。他不明白那些宪兵们为什么那么害怕,不许士兵们看这些宣传。其实就算让底下的人看到这些,也只不过是当取乐而已,不会认真看待敌人的话的。他们那样做,不正是对自己人没有信心吗?想到这里,伊格尔不禁想起宪兵队长的嘴脸和他的神情,心里轻蔑地一笑。 接下来,还有一个问题的反驳引起了伊格尔的注意,那上面的“异教徒”字样吸引了他的目光: “奥登尼亚表面上尊崇全能教派,暗地里却利用宗教进行人种清洗,以达到他们的政治目的。过百万无辜的无上教派教徒和无神论者,还有许多有识之士,就是因为你们国内惨无人道的大清洗而送命。他们的可悲遭遇,却被你们的政府一再隐瞒,不欲令人得知。你们难道不明白这是为什么吗?因为你们的政府在害怕!害怕被人得知他们的双手居然沾满了这么多的无辜人的鲜血!这样的政府,连自己的子民也不放过,它才是真正的魔鬼代言者!” 看完这一段,伊格尔一时竟有些不敢看艾吉的眼睛了。他不知道,现在朋友脸上会出现怎样的神情。是不屑、嘲弄、凝重,还是说——难过?因为艾吉本人就曾经因为这种政策,而受到极大的冲击,直到如今,还不能释怀。 沉默了半晌,伊格尔把那团纸拢成一团,朝艾吉说: “这东西你还要吗?” 艾吉没说话,只是摇摇头。伊格尔从怀里拿出一包烟,一根含在嘴上,用打火机点着那团纸,再用它来点烟。看着那团纸被渐渐烧成灰烬,他才觉得安心。不是因为那上面的话句真的触动了他,而是不希望看到朋友的伤疤被再次揭起。 “如果说,我们的首相是疯子,那么他们的伊万斯基不也一样吗!” 伊格尔跟对方开着玩笑,换来艾吉淡淡一笑。看起来,似乎什么事也没发生,不过伊格尔知道,在对方心里,也许不管是提起或是没有提起,那道未曾愈合的疤痕,仍然隐隐作痛。(未完待续) 第六章 往南,再往南(1) 身居军队下层的官兵们,当然不会知道最高层的脑袋里在打着什么主意。不过现实摆在眼前,当初春的阳光照耀到他们的身上、路德尼亚的冰雪开始融化的时候,他们中的一部分人,也同时接到了转移命令。 当禁卫军旗队装甲师向众官兵们发布命令,下令自即日起往路德尼亚南方前进时,大家都各自心里有底:看样子接下来雷帝城是轮不到他们打了。这个认知让不少人好生郁闷,因为他们的最大梦想,就是占领雷帝城,歼灭路军主力,然后回家过日子。现在上级却把目标再次投向路德尼亚的南部,自然令他们颇为不满。 在得知师指挥部下达如此命令后,旗队装甲师101装甲营的米歇尔·卡洛便这样同自己最要好的朋友沃尔特·亚历山大说: “请告诉我,亲爱的亚历,这是不是只是上头跟我们开的一个迟来的新年玩笑?” “遗憾的是,他们那些人完全没有这种幽默感,更不会跟我们开这种玩笑。” 类似的抱怨还算好的了,要是换了在士兵们的嘴里,恐怕会更加粗鲁。军官们都对这样的命令感到不快,底下的人就更肆无忌惮地表达自己的意见——当然,都只限于个人抱怨或发牢骚的形式,他们谁都不会对此提出异议。也许是为了减轻朋友的不快,亚历跟对方介绍自己得到的情况: “据说在乌拉尔河下游沿岸,那里聚集着路德尼亚人的主力部队。要是能消灭他们,那么我军的胜利就真的是指日可待了。” “哦,真的吗?”米歇尔·卡洛难以察觉地皱着眉头。“要真是那样的话,之前我们围攻雷帝城,如果能够加强补给和防线,自然就能逼得路军尽遣他们的主力来挽救首都,这样一来,又何必等到现在才跑到南方去,好让那些以逸待劳的路军来对我们进行迎头痛击呢?” 他说的是实情,而且这也正是让前线军人最不满的一点。去年当他们对雷帝城形成围攻之势时,形势一片大好,然而最终却由于己方后勤补给的极大缺陷,而导致了撤退的结果。这一桩桩一件件,至今仍令他们心中不满。一想到去年冬天那股子狼狈落魄样,他们就既叹息又不忿。因为他们怎么也没想到,迫使他们撤退的,竟然就是自己人的无能。如果上级能够一早对那些本该预备下的冬季物资有好的准备,那么他们相信以自己人的实力,一定能拿下雷帝城。不过现在,说了也是白搭。亚历捅了捅朋友的肩膀,说: “别问我,米希,别问我。请您去问管这件事的人吧,我不知道!” 后面那句,是他们去年冬天常常在后勤官员那儿听到的一句话。当时他们为了自己人的冬装和必要的设备没法拿到手,而跟那些官员们争执个不休。当然最终的结果往往是无功而返,可是对于那些人的嘴脸,他们仍然记忆犹新。米希无可奈何地笑了起来,说: “对,我们是无辜的,他们不是负主要责任的,大家都一样。可是谁又能告诉我,到底应该由谁来对去年的失利负责呢?” 米希这么反问,并不期望有人能给出答案来。亚历瞥了他一眼,心里知道他跟自己所想的应该是一样的。对于进攻雷帝城失利,虽然最高统帅部以频频撤换高层指挥官来表示有人会对此作出负责,可是实际上,对于谁应该要负起真正的负责,底下的军官们自有自己的看法。 “德克、布劳契、加勒特,好多好多人都走了,回家养老去了。不过谁都清楚,他们可没有把冬装扣押起来,更没有在严寒下命令我们还得跟穿得好吃得饱的敌人一味死拼。该负全责的人,现在还过得比谁都好!” 米希一时没有说话,他看着身旁的亚历,觉得他不管是说话的语气还是脸上的神情,都比此时气温还要冷酷。也许是因为这个话题太过敏感,所以他没有接过来,而是谈论起了他们即将要南下前往的目标——科斯佳洛夫。对于那个以往他自己并不感兴趣的城市,米希有着自己的看法: “如果真如情报上所说的那样,路军主力部队汇集在该城市的沿河两岸,那么我们的人肯定要先将北岸的敌军清除干净,然后再进行两岸的大包围。那样一个大跨度的城市,要真用我们这个新成立的南方第一集团军去进行完全包围,恐怕还有些难度。如果口袋扎得不紧,那么里面的豆子也会漏出来,而且很有可能会趁着口袋扎紧的那会儿工夫,全掉光了!” “除了南方第一集团军之外,南方集团军群也会有部队协助我们进行包围——前提是,我们必须要完全占领科斯佳洛夫北岸。不然的话,防线前进不了,他们就算有心帮忙也只能干瞪眼。科斯佳洛夫身为路德尼亚南部重镇,最近二十年以来,它的重要性甚至开始超过了金圈。金圈我们只拿下了半个,要是这次还是只拿下半个科斯佳洛夫,咱们伟大的首相一定气得暴跳如雷!” 亚历说的轻描淡写,不过米希也知道,看上头这架势,此次进攻,绝对不容有失。因为他们现在坐在帐篷里,不用担心有人听到他们的谈话,所以米希干脆把前几天刚刚下达的新命令文件拿出来,与对方仔细研究。这份文件只限发布到军官一级,所以士兵们对此还暂不知情——不过如果被他们知道了,恐怕也是骂声连连。文件是在帝国的头号实质掌权者的名言发布的,文件号为55616,是一份绝密文件,上面如此写着: “2月27日,第41号指令(东线作战) 首相兼陆军最高总司令,最高统帅部大本营,创世历1087年2月27日,总参谋部创世历1087年第55616号绝密文件(只限于军官)。 第41号指令,在路德尼亚的冬季会战即将结束。由于我军东方远征军官兵的顽强作战和富于牺牲精神,我军已取得防御战上的重大胜利。敌人在人员和物资方而损失极为严重。在整个冬季,敌人在扩大所谓初期战果的努力中,已使其准备用于以后作战的预备队主力受到很大消耗。 一旦天气和地形条件具备,我军指挥官和部队的优势将再次取得行动的主动权,迫使敌人就范。目标是,最终歼灭路军残存的有生力量,尽可能多地夺取它最重要的战争经济资源。 为此,应投入我军全军上下的一切可使用力量,但同时,也应保障米德加尔德大陆西部领土及北部海岸线的安全。”(未完待续) 第六章 往南,再往南(2) 整份文件,虽然没有提起他们即将要前往的那个城市的名字,不过从上级口中,已经得到了证实,只是在文件上没有出现罢了——这也是为了防止一旦情报文件泄露,就不会被敌人马上得知他们接下来的战略进攻目标。 “防御战……要知道,我们的目标可一直是进攻取胜,如今却在防御战上取得胜利。这个称呼传出去,不知道最高统帅部又会用什么消息来遮掩。” 米希弹了弹文件,对于那上面所说的“我军在防御战上取得重大胜利”,他深知那只不过是大后方的常用托辞罢了。一向强调以进攻代替防线的奥登尼亚军方高层,原本一直不愿承认在去年冬天范下的严重错误导致他们失去了雷帝城,可如今在这份文件中看来,虽说是粉饰,但也倒说出了他们最不想看到的情况。 “是啊,对于当惯了官的人来说,什么拗口他们就爱用什么来打发人,反正你越听不明白越好,说到底,也只是为了糊弄下头的人。”亚历吁了口气。“上面所说的战争经济资源,就是指科斯佳洛夫的农田和后面那些工业区吧?能拿到它们再好不过,但要是因为光顾着抢别人的钱财,而忽视了对方手里那把刀子,那才是傻瓜呢!就像是两个站在独木桥上的人,狭路相逢,当然大打出手,希望把对方打下去,让自己顺利过桥。可是咱们这边却好像不急着要对手送命,而是忙着抢他身上值钱的东西,这样一来,对手难道就会乖乖任我们打吗?这样的想法实在太天真了,送他下地狱之后,他的东西,不就自然而然落进我们的口袋里了吗,干吗这么着急呢!” 亚历的说法深得米希的赞同,他们虽然只是低级军官,不过身在前线,所以看问题的角度也与大后方的那一套不尽相同。而且在前线,拥有着这类看法的军人,更是不在少数。只不过没人敢把这些告之那位身在奥登尼亚的首相罢了! “那些财宝的光芒,让人迷住了眼啊!” 米希一向很少对上级的整体作战目标提出意见或批评,在他看来,身为下级,首先要做的就是自己的份内事。不过现在,连他也对这一系列作战方案感到颇有微词,可见这个命令在前线的不得人心。对于士兵们而言,没法占领敌国首都赶紧取得胜利,,让他们没法回家,这当然要骂;而对于军官们来说,上级的意见与他们所理解的不同,这样的分歧更让人不安。可是身处底层的他们,又苦于无法直接向上表达,所以只能这样内部商量。 “如果前进顺利,那么在四月——最迟也顶多是五月——‘青色羽翼’计划就会展开,到那个时候,冰是化了,雪也没了,但愿全能之神可以用它的慈悲保佑我们,让我们得以顺利进军!” 话是这么说,不过他们心里都清楚,事情往往没有这么顺利——像去年的雨季突然来临,还有冬季异乎寻常的超低温,都是他们之前连想都没想过的。要调动如此之多的部队到同一个目的地,光是这路上的交通情况,就够部队的指挥官们愁的了。而到了当地之后,要如何展开攻势,这又是另一个问题了。米希看着手拈着圣三角链坠,口里喃喃自语的亚历,问: “你相信南方集团军群的人,可以及时赶到我们的另一侧,进行包围合拢吗?” “说实话吗?” 亚历故意反问一句,换来朋友一记白眼。他随即笑了笑,但之后又一脸严肃。 “不相信!” 看到米希状似感兴趣地看着自己,亚历也回敬他一个白眼,那样子好像在说“行了,你比我更清楚是怎么回事!”。他说: “我相信自己人,可是在那里,负责此次支援的却有一分部都是布隆尼亚、翁波里尼亚还有洛斯尼亚的杂牌军!这些人,不管是把他们放在我的前头还是后头,我都不会放心!要我说,还不如只用我们自己人来完成包围!” “可惜的是,我们国内还有一部分军队,必须得进行米德加尔德大陆的防御啊!” 看起来,米希也跟朋友一样,对那些外国友军们抱有一种不信任的态度。当然,这也不能怪他们,因为在历次实战之中,那些外国友军们已经证明了他们是多么的令人失望。 “所以啊,我们只好祈求全能的主保佑,希望那些狗杂种们别给咱们添乱就行!” 亚历大笑着,不过听起来他的笑声里没有太多的欢乐。如果说身为士兵的人是由于了解得不够清楚而引起烦恼和抱怨,那么军官们的烦恼则是因为了解得不少,则更加感到迷茫失落。这两者虽然内涵和过程不一样,但其结果倒是相同的。 军官们有军官们的苦恼,而士兵们与他们的上级相比起来,则更为直接。当得知接下来大部队即将转移到路德尼亚南方进行新的战役后,杰奇难以置信地瞪大眼,看着周围忙着抓虱子的战友们,说: “南边?又是南边?为什么我们非老往那儿去不可呢?” “第一,南边的伊万婆娘多而且听说长得漂亮;第二,那里有好多农田,一定有不少好吃的;第三,上头的意思,‘我要南边,我就要南边!呜,呜……你们不给我抢回来,我就要打你们的屁股!’。所以,别问为什么,小鸭。” 欣克尔把一个藏在他领子里过冬的虱子一下抓出来,仔细地欣赏对方的构造,接着粗糙的大手一捏,顿时宣告一个小生命从此呜呼哀哉。其他人也在忙个不停,因为冬天即将结束,他们总算可以在较为正常的天气下活动——虽然当地气温仍然是在零下——而那些虱子们也开始活跃起来。所以在脱掉冬衣之前,士兵们也会来个对虱子大作战,希望让自己不知多久没洗澡的身上,可以自在舒服一点。(未完待续) 第六章 往南,再往南(3) 杰奇好像没有听到对方的调侃似的,自己一个人想着,连身上的虱子都忘了抓。最后,他终于得出一个结论来: “路德尼亚的南方,一定很不得了!所以大后方的最高统帅部和首相他们,才非得要咱们去那儿不可!” 弗里茨听了,不由得从鼻子里发出“嗤”的一声,以此来表示自己的不屑。他说: “这个还用你来说呀?早就知道了!” 他看着杰奇泄气地重新坐下,抱着脑袋,便又好心地安慰对方: “行了,反正不管去哪儿,咱们自己多当心点,一见轰炸就赶紧躲,这样就没错了。管它南方还是北方,对我们来说,都是一样的。” “南方的雪会少点吗?或者更暖和点?” 亨利希因为在冰天雪地里受够了罪,所以一心希望到一个气候宜人的地区作战,至于到什么地方,他又缺乏一些具体的概念。欣克尔笑着反问他: “你觉得在伊万家里,会有好地方吗?” “……应该有那么一两处吧。”亨利希不大确定地说,他又补充一句:“那些将军元帅们呆的地方,应该就挺不错!” 一向反应迟钝的亨利希,这次说的倒没有遭人嘲笑;相反,大家都不禁点点头。在士兵们看来,虽说同样身在前线,可只要是军官——尤其是上层的高级军官们——呆的地方,肯定就比他们呆的地方强。至少强多少,那就要看那个军官是个怎么样的人了。不过不管怎么说,待遇上胜过士兵,那是一定的。虽然也有一些上层的军官是甘心与士兵们同样生活的。 “要是能让那些将军们跟咱们一样,整天在这儿抓虱子,他们一定会向首相说:还是结束战争的好,让大伙儿回家去吧!那样的话,咱们就不必待在这些鬼地方,自己吃不饱还得喂那些贪心的虱子!” 弗里茨可能是想家了,开始发起感慨来。本来没有打算加入谈话的瑟格听到他这么说,不禁抬头横了对方一眼。 “这不可能!首先,那些当官的肯定不可能跟咱们一样,其次,他们也不会希望战争结束,要真是那样,他们领口和胸口上的勋章就会飞走了!” “如果他们中有些人觉得拿不拿那些勋章都不要紧,又觉得这样太受罪,或许也会这么做的。” 弗里茨不肯放弃自己的想法,仍旧试着说服他人。欣克尔这时开口了: “他们不会觉得勋章不要紧,而是觉得勋章太要紧了!哪一个当将军的,不希望自己的胸前挂满那些五颜六色的玩意?要知道,那样在别人面前,才有面子!喏,那个什么……哎,小鸭,以前那个曼尼亚的皇帝说过什么来着?就是你那次跟我说的那个。” “‘不想当将军的士兵,就不是好士兵。’曼尼亚的波拿巴皇帝的名言。” “哎,对,就是这个。”欣克尔拍拍大腿,叹了口气。“你们听听,既然是名言,那么就肯定表示它有道理。人人都想当将军,自然就得多立功。可立功得怎么立呢?当然就需要战争,既然有了战争,就得争取多杀人,只要敌人杀得多,那么那些勋章啊表扬啊,还有晋升啊之类的好事,自然就会找上门来。所以,那些将军们是不会嫌勋章多的,而且下面的人也想争取当英雄、当将军甚至是当元帅,自然就更想多杀人立功,那样一来,谁会觉得勋章不重要?谁会跟首相说‘咱们别打了,还是让他们回家吧’?那样的话,那个傻瓜肯定第一时间被会撤职,甚至是掉脑袋!” “难道他们之中就真的没有一个人会这么做吗?连想都没想过?他们来过这儿,知道前线是怎么一回事,他们就不会想想,要是能有一种法子,可以不用战争就能获胜,那样不是更好吗?” 弗里茨还是不依不饶,看样子,他是较起真来了。亨利希看看他的脸色,咕哝了一句“不会有这种法子的”。可对方不理他,还是看着众人。欣克尔笑了笑说: “那你倒说说看,有什么法子可以不打仗也能让敌人低头?” “嗯,好比说:谈判,或者是制裁——经济制裁——还有,还有,”弗里茨此刻把他那不多的知识全搬出来,可惜还是不大够用。“反正都是这些事情,咱们帝国外交部的人,肯定懂得更多。一定会有什么办法的。” “谈判?这不顶用,因为那些路德尼亚革命党才不吃这一套。况且,在去年四月之前,咱们还是盟友呢,看上去相处得挺好。可是后来呢?还不照样打起来!至于制裁,怎么制裁?伊万家里要石油也有、要铁也有、要媒也有,他们才不在乎我们帝国甚至是我们大陆封锁边界呢!这些路德尼亚人,天生吃惯了苦,你也亲眼看见的。他们光是依靠着这些一点生产力,都能过日子,所以我敢说,就算是制裁封锁,也拿他们没办法。所以啊,这仗说到底还是要打,不打不行。” “他们落后愚昧那是他们的事,为什么我们非得跑这么大老远要来教训这些伊万蠢猪呢?把我们的人放在边界上,不许他们过来,那不就完了吗?!” “哎呀,跟你说了这么多你都不懂,官方的理由呢,是因为伊万们太贪婪,想要咱们的地方,所以咱们得先发制人,不让他们侵犯我们的大陆;至于私底下的理由吗,可以有很多种,反正总归一句话,首相看谁不顺眼,咱们就得打谁。” 欣克尔挥舞着双手,作出一副演讲的架势。即使没听过国家电台广播的人,也能猜到他是在模仿帝国头号人物作演讲时的姿势。弗里茨歪着头想了一想,又接着说: “也就是说,如果首相不想打,那么我们就可以不用来打仗了,是吗?”(未完待续) 第六章 往南,再往南(4) 这一次,倒没人能反驳他。有的人转过头,看着别的地方,有的人还在忙着与虱子战斗,还有的人则低下头叹气。杰奇见欣克尔不出声,又看着弗里茨,说起自己的见解来: “首相一定特别痛恨路德尼亚,是这样吧。要不然,他也不会让咱们来到这种地方,跟高地人斗一次。如果首相不是那么讨厌这个国家,兴许咱们就有机会不来这儿了。” 乌尔哈特原本正安静地听着老兵们的交谈,此时,他也忍不住说: “不过首相那么讨厌路德尼亚,一定有他的道理。他是咱们帝国的首相阁下,想的事情肯定有缘故。” “什么缘故?”欣克尔对这个说法抱有不同意见。“如果只是为了一个人的好恶,而让我们全跑来这儿打仗送死,那可称不上是缘故!” “可是,可是,首相他是政府的领袖,又是帝国的最高长官,他既然都那么说了,就应该是对的。” “就算是这样,也有别的办法让我们避免这场战争吧?就像刚才弗里茨说的,把部队驻守在边境上,不让他们过来。以我们帝国的实力,要防御肯定不是问题。可为什么首相他还是要打这场仗呢?我们问的是这个啊!” 听到杰奇这么说,跟他同龄但参军经验尚浅的乌尔哈特抓抓脑袋,一时说不出话来。对于那些刚上战场的年轻人来说,既然国家需要他们,那么不管是哪里他们都必须前往。而且为了国家,为了自己的亲友,为了荣誉,他们绝不能后退,个个奋勇当先、努力厮杀,这才是为国为家争光之道。不过要说到为什么要杀死面前的这个敌人的最主要理由,他们就各有各的不同看法了。如果在平日,可以说是因为对方想要杀死自己,所以自己不能坐以待毙;但将战争的理由提升到国家层次上,士兵们显然都莫衷一是。 “因为高地人太坏了,他们一直想要咱们的大陆来作后花园,我们可不能任由他们拿去。” 亨利希这个说法可以说是最普遍的,所以虽说没什么大错,但也不能引起大伙儿的注意。瑟格也提出了自己的看法: “路德尼亚的革命党人一心要改造全世界,毁灭所有的教会,让这个世界颠倒过来。所以为了咱们的全能之神,也为了教会,我们就得出手才行。你们也看到了,在这个国家里,他们对那些异教徒也不放过,更不用说是全能教派了!” “他们的国家面积那么大,不过多半是冰天雪地鸟不生蛋的地方,所以为了过得暖和些,他们拼命从东边过来,想要找个能让他们一亿二千万人住得舒服的好地方,我们米德加尔德大陆,就是他们最想要拿到手的土地。他们这些年来,扩张得太厉害了。” “听说伊万斯基和他的那些狗腿子官员特别痛恨我们帝国,觉得我们妨碍了他们的发展。而且我们得到了法皇座下的认可,有了皇帝,所以要是伊万斯基想当皇帝,也得跟在咱们的腓恩陛下后头,他自然就不高兴,想要讨回这个名号啰!” “他们的政府对下头的老百姓太坏,连吃都没得吃。为了转移他们的视线,就跟他们说;在西边有好多国家,他们那儿有好吃的,到他们那儿抢去吧,不用钱的——只要你不死!所以他们就过来了。” 士兵们七嘴八舌地说着,真是各有各的想法念头,各有各的奇怪理由。而总结起来呢,这些说法和观点,又全都是他们平日里在广播或是政府宣传里、还有就是从身边的人那里听回来的,至于这些观点对不对,他们也不曾仔细想过。现在认真说起来,谁都觉得像是有道理,但又像是缺了点什么似的。到了最后,亨利希听完别人的话,象征性地总结说: “总之呢,就是伊万斯基们不好,所以他们该打!” 大家你看着我,我看着你,都不禁笑了。不过这不是开怀大笑,而是多少带有一点无奈地笑。他们在战场上作战,与敌人厮杀,也隐约想到过,在他们面前的敌人,都是跟他们差不多的老百姓而已;至于帝国整天宣传的那些“万恶的伊万斯基”和革命党人,他们确实从来不曾见过。想到自己来这儿快一年了,要打的人没打着,整天在前线,想着家里,这样的心情,的确不好受。 “要是伊万斯基垮台了,咱们也许就能回家了。” 弗里茨喃喃说着,深深吸了一口烟。他们跟那个路德尼亚头头没一点私人恩怨,更加沾不上边;可是只要对方消失,那么说不定自己就能离开战场,回到故乡过安稳日子,那样的话,就算要他们成千上万次诅咒伊万斯基,他们都乐意。小鸭杰奇托着腮帮,坐在木箱上出了神,连身上的不适感也忘了大半。他突发奇想: “在路德尼亚军队里,他们那些士兵,会不会也在想着要咱们帝国的首相死掉呢?” 帐篷外响起了叮叮当当的声响,那是厨房的伙夫用勺子敲打铁桶的声音。开饭了,士兵们这才放下手头的活,拿饭盒的拿饭盒,纷纷走出帐篷到流动厨房那边去。营地里渐渐噪杂起来,压过了风声。杰奇也跟大家一起走出去,他看见周围那些熟悉的脸,看见这一片黑压压的士兵们,不知怎么的嘴里嘀咕了两句。在他身旁的瑟格听见,疑惑地回头看着他,可马上又转过头去,跟面前的伙夫讨价还价,让对方给自己多勺些烧土豆。杰奇自己想想刚才所说的那句话,也有些脸红,他心里说: “他们要吃饭,咱们也要吃饭;他们要睡觉,咱们也要睡觉;他们有家里人,咱们也有家里人;他们要写信——或许不会,因为高地人文化程度不高,但不管怎样口信也会有吧——而我们也有写信;看起来,他们跟我们一模一样嘛!都要打仗,都要保命,又都有亲人朋友……为什么相差无几的我们这群人,又非得打个你死我活不可呢?” 像杰奇这样的念头,是不会有人可以为他解答的。就算有的人有着相同的困惑,也只能藏在心里。而不久之后,他们就会跟随大部队赶往南方,参与新一轮的战役,所要达到的目的,就是要他们杀死更多跟自己经历相似但国籍不同的年轻人。(未完待续) 第七章 我们来了!(1) 雪终于完全停了,这是一个好消息;但同时又有一个坏消息,那就是休整结束了,原隶属中央集团军群的一部分兵力,将要转移到路德尼亚南方,为新战役作好准备。 所以在创世历1087年的三月初,中央集团军群第一装甲集团军的士兵们,一半欣喜一半忧虑地看着那片开始发亮的天空。因为对他们来说,不下雪就表示不会再冷,是件好事,可同时也意味着他们难得的休息没有了。 “没了雪灾,就有人祸。” 这是奥登尼亚北部的农民,在冬季寒冷天气结束后,常常会挂在嘴边的一句话。虽然没有了雪来糟蹋他们辛苦种下的农作物,可是这也并不意味着万事皆向好。现在,用它来诠释奥军官兵们的心情,真的再贴切不过。雪下完了,就表示他们要继续厮杀了。 在从连部那儿得到正式的命令后,伊格尔在他所指挥的排里,向士兵们宣布了撤离此地、往南转移的消息。在说出这个事情之后,士兵们倒没有表现出太多的惊讶或是不满,因为他们也或多或少地猜到上级肯定不会让他们继续休整下去,只是不知道未来要进军的目标到底是什么地方罢了。当从年轻的排长嘴里听到“科斯佳洛夫”这个词时,杰奇头一个嚷起来: “科斯佳洛夫?我们这次是要攻打那个独裁者亲自命名的城市?” “是的,小鸭。”伊格尔抬抬手,示意对方先别插嘴。“我们这次转移,仍然是隶属第一装甲集团军,但最上层则改由南方集团军群指挥。一切没变,只不过方向转了一下。” 士兵们没怎么议论——因为现在是在长官面前——不过回到自己的帐篷里就难说了。欣克尔喃喃说着: “这不就跟去年一样吗?” “根据可靠情报,在科斯佳洛夫周围,聚集着路德尼亚第三集团军、第五集团军,以及从西边撤回的第七集团军。这些都是他们的主力大部队,如果能早日消灭他们,将会使战争的日期缩短许多,而且对科斯佳洛夫战役有着决定性的作用。彻底拿下路德尼亚南部,会使我军从去年冬季的暂时失利中重新振作起来,并且扭转局面。所以这是一次十分重要的作战,希望大家能打起精神,全力以赴!” 这番话跟伊格尔从连长那里听来的相差无几,只不过稍有改动罢了。伊格尔虽然对这些照本宣科的命令式话语不感兴趣,但又是必须得说的。他身为排长,就一定要将所有的命令都完完整整地传达下去,并且让士兵们明白,他们接下来的任务。 当排长将命令宣布完后,亨利希举起了手,伊格尔示意他可以发问,于是这个大个子便问: “我们什么时候出发,中尉?” “明天一早。”伊格尔扫视了周围自己手下的士兵们一眼。“今天晚上抓紧时间休息吧,收拾好行李。” 当他们的排长离开后,有的士兵笑了起来,说: “你们瞧,这多简单,听起来好像去郊游一样!” “是够简单的。不过郊游可不会送死。” 士兵们意识到休整即将结束,都不禁怀念起之前那些空闲日子起来。虽然那段时间他们每一个人都被冻得够呛,不过仔细想想,没仗打的日子怎么也比打仗强。 半个月前还占据着路德尼亚天空的雪花,此时已经不见踪影,取而代之的是从云层后透出来的缕缕阳光。地面上的雪开始融化,因为到处都是湿答答的。大地原本多彩的模样开始显露出来,冬天正式宣告退位了。士兵们走回各自的帐篷,一边彼此开着玩笑。有的人在对他们休息的这片营区和村庄告别,有的人则想着自己有什么东西落下了,在收拾行李的时候得拿回来,还有的人对那个他们即将前往的城市有着憧憬之心。亨利希听别人介绍,说这个科斯佳洛夫虽然不像雷帝城那样重要,可也是南边数一数二的城市,因为又高兴起来,说: “要是能拿下被独裁者起名的科斯佳洛夫,那么咱们就等于是把脚踩在那个伊万斯基脸上了!” “你以为他会让我们轻易踩上他的脸啊?到时候,他们那些高地人,肯定会‘热烈欢迎’咱们的!你呀,最好还是小心自己的屁股别被他们踩上吧!” 欣克尔最实际,不管到哪里,首先最关心那儿的敌军情况。当从伊格尔嘴里听说科斯佳洛夫以及当地乌拉尔河两岸都有敌军的主力大部队驻扎,他就觉得事情不如有些人想象中那么美妙。在他看来,这次往南方去,跟去年的金圈战役差不多,都会遭到激烈的抵抗——甚至有可能是更加激烈的战斗。 “他们那个独裁者为了保住自己那个城市,肯定不会让咱们大摇大摆进去坐下当主人的。一定是把所有的王牌部队都调往那里,为的就是要保住那个科斯佳洛夫。全能的主啊,但愿我们能抢先一步,把它拿下,不然就要麻烦了。” “那些高地人的王牌部队不提也罢!之前如果不是我们的补给有问题,让准备充足的敌人趁虚而入,现在我们的战线不会后退的。即使他们会在科斯佳洛夫等着,我们也会把他们的头砍下来,当战利品送给伊万斯基。” 瑟格对于路德尼亚人的能耐不屑一顾,这种观点在奥登尼亚军中,可谓比比皆是。当然,这不能怪他们轻敌,实在是由于战争进行到现在,路军其实一直都是处于守势,而且表现明显差劲。虽然在冬季的首都保卫战里有所起色,但在许多奥军军人看来,他们只不过是砧板上的鱼,临死前略有挣扎罢了。所以大家对瑟格的说法显然更认同一些。弗里茨碰了碰欣克尔的胳膊,说: “放心吧,欣克尔。到了科斯佳洛夫,就给你找一个美美的姑娘,让你舍不得离开那里呢!”(未完待续) 第七章 我们来了!(2) 众人的兴致被调动起来,一边说着一边进各自的帐篷去了。而往另一边走的伊格尔听见士兵们的笑声,不禁回过头来看看,笑了一笑。得知又有新的战斗发生,这是前线的军人最不想看到的;可是看到自己的士兵有着如此斗志,却又令人倍感欣慰。 3月4日一大早,当天上的太阳还半遮半掩地在云层后不肯露面时,禁卫军旗队装甲师的全体官兵,就已经整装待发了。占全师百分之九十以上的坦克营成员,都将自己那些之前得到过修理的坦克开动起来,浩浩荡荡地沿着公路往南前进。而第一装甲轻步营的官兵,则坐上装甲运兵车,跟随在后出发。看到这样一付场景,如果之前对奥军心存疑虑的人,此时都会将心中的担忧一扫而光。因为他所能看到的奥军部队,仍然是一支威武勇猛的王牌部队。而禁卫军旗队装甲师,只是原中央集团军群第一装甲集团军中的一部分,在它的身前身后,还有着不少装甲部队已经准备好,随时都能跟上大部队转移了。 接任第一装甲集团军司令只有短短一段时间的曼弗雷德上将,看到禁卫军装甲师的英姿时,激动得向身边的军官们说: “这真是帝国的荣耀!我们伟大神圣的帝国,能够拥有这样精锐的部队,又何愁不胜呢?!” 旁边的军官们自然附和——况且这禁卫军的装甲师也基本上都是精锐之师,所以这么说也不算错。不过要是这句话让禁卫军旗队装甲师师长迈尔中将听了,恐怕会在心里投以一记白眼。因为在他看来,这位司令官会这么说,只不过是由于他们的军服上,镶着的是禁卫军的标记罢了。如果换成是陆军的精锐装甲师,恐怕这位上将就不会轻易吐出半句赞许之词了。 在一路上,由于暂时都是处于己方的控制区,所以没发生什么袭击,这让车上的士兵们可以稍微放松一点。不知是不是因为没睡够,大家都没有唱歌说笑,只是闭眼养神的养神、抽烟的抽烟。瑟格本来想搭人玩牌的,不过见旁人没啥兴致,也只能作罢。 伊格尔拿着地图,研究上面科斯佳洛夫的地形、位置以及沿河的情况。他手上的烟虽然点着了,不过却几乎没抽上一口。那长长的烟灰,已经堆积到一根长条,开始耷拉下来。艾吉看了他一眼,又看看地图,说: “科斯佳洛夫,好地方。现在好到有两个国家的天字第一号头头都来争夺它。” 他的朋友一笑,算是对此表示认同。“所以这注定是场苦仗,亲爱的艾吉。” 他们之间交谈的声音,只有彼此才能听清楚。在士兵们面前没有发表自己的意见,但并不表示伊格尔完全认同此次作战。有些话,他只能对自己的朋友也同样身为军官的艾吉说。 “如果情报无误,那么现在集结在科斯佳洛夫的路军,起码有十八到二十万人。对方也不是傻子,当我们的人去到那儿,开始进攻的时候,他们就会醒悟过来,将更多的兵力调到这里。那个时候我们能确保两翼还好,不过同样得快速占领该处。可要是两翼不保,那么我们就有苦头可吃了。” “在我们两边除了原南方集团军群的几个装甲集团军,还有翁波里尼亚的集团军,还有洛斯尼亚、布隆尼亚的军队。对于他们,我们可还是不要有太高期望的好,所以就看南方集团军群的埃塞尔里德怎么做了。” 能够对一位元帅直呼其名,可见艾吉的大胆。而作为听者的伊格尔也没有对此大惊小怪,他只是回答说: “现在就是担心战线拉得太长了。想想去年的情况,艾吉,我们当时人员充足,武器装甲也胜过敌人,可照样因为补给缺乏而退了回来。这次要是同样将战线拉长,我担心又会重蹈覆辙。” “让我看看。” 艾吉把地图接了过去,认真看了起来。虽然这是由奥登尼亚军经过己方的情报以及侦察所绘制的敌国地图,不过其精确度之高、内容之仔细,却是连路德尼亚军人也不得不叹服的——前提是,如果他们能见到敌军的地图的话。科斯佳洛夫是一座大城市,人口约有两百万,整座城市座落于乌拉尔河中游,横跨两岸。连接这个城市交通的,总共有七座大桥。当然,现在还是不是剩下七座,奥军得亲自去确认过才知道——因为难保路军不会为了守住这座城市而炸掉桥梁。其中北岸,是科斯佳洛夫城百分之七十的领地所在,而在河中央的沙洲和南岸,则是其剩余的范围。跟其它路德尼亚城市不一样,由于这是一座被政府领导所亲自命名的重要城市,因此面积大许多,连市内的各种设施之完善和工厂之多,也是别的路德尼亚境内城市所少见的。艾吉指指科斯佳洛夫北岸的地区,说: “能够将这部分占了,那么剩下的就比较好办了。” “是啊,因为这样一来,数十万的路军就无法在城里立足,只能逃向南岸了。或者,是被我们一步步包围,直到吃掉他们为止。”伊格尔看着那些密密麻麻的工厂。“再过不久,我们的空军就会将这儿一切都炸平,再接下来,就轮到我们登场了。” 有了金圈战役的经验,伊格尔现在已经大概猜到之后这场战役的进攻方式。在我军兵力超过对手的情况下,可以将其分散开来,形成包围之势,一点点一步步蚕食科斯佳洛夫的城区。将敌人赶到河岸时,在空中和地面和火力支援下,切断对方的退路,将他们全部歼灭。当然,这是最理想的情况。实际会如何,还得等到战斗正式打响之后才能见分晓。 “又是在废墟里作战啊……”(未完待续) 第七章 我们来了!(3) 艾吉把地图还给伊格尔,往后一靠,悠悠地说了一句。可能是想起了去年夏天在金圈城市市区里的作战画面,伊格尔跟他一样,也是不自觉地叹了口气。在那些城市里,他们在残残垣败壁里辗转,与敌人逐一争夺阵地。当时战争的毁灭力之大、杀伤力之可怕,至今都令人难以忘怀。而且就在那段日子里,自己初次负伤,不得不在医院里躺了两个多月。这次的战斗如果激烈,说不定自己又会挂彩。到那个时候,就…… 伊格尔想尽力摆脱开那种不愉快的想法,又看着艾吉。对方也出了神,自言自语地说: “这一去,又不知道何年何月才能离开……” 事实上,他们的前进,并不如想象中那么顺利。由于在路德尼亚南部希亚半岛的包围中受阻,所以原本计划参与科斯佳洛夫战役的南方集团军群辖下第九装甲集团军以及协同作战的翁波里尼亚第五集团军,并没能及时与大部队顺利会师。由于希亚半岛战役比原定的夺取时间押后了将近两个月,所以奥登尼亚军最高统帅部制定下的“青色羽翼”计划,要等到五月份时,才能正式实行。而当希亚半岛被攻陷后,南第九装甲集团军赶到会师地点时,已经是五月中旬的时候了。而在那里,那些已经集结起来的三十万大军已经摩拳擦掌,不耐烦好久了。 新组建的南方第一集团军,在此时宣布正式向科斯佳洛夫进军。四十万军人,辖六个军共20个师,坦克约750辆,火炮总共有7500门,再加上第五航空团的将近2000架飞机,第一集团军,就这样声势浩荡地朝路德尼亚南部重镇科斯佳洛夫而去,吹响了进攻的号角。 当跨越科斯佳洛夫前方的大片平原时,坐在车上的禁卫军旗队装甲师第一轻步营的士兵这样朝那座离他们越来越近的城市喊道: “喂,伊万斯基,我们来了!” 青色的羽翼,由此在路德尼亚的大地上,缓缓伸展开来。 在进攻科斯佳洛夫之前,南方第一集团军在其总司令保罗·瓦尔斯特的指挥下,先是对其外围一带的中小型城市发动进攻。路军似乎并未料到敌人的大部队会出现在这里,因此毫无防备,在开战之初,便节节败退。因此,第一集团军辖下的第2装甲军——即第十六装甲师,以及从中央集团军群调来的第四装甲军——便顺利占领了乌拉尔河的弯曲地带,也即是科斯佳洛夫沿岸上游,包围之势,逐渐形成。 而在右翼,第1装甲军也进展神速。科斯佳洛夫外围的科斯纳大平原上,路军的防线一溃千里,几乎是一下子便撤退到了200—300公里外,而没作出有效的抵抗。路军没来得及巩固防线,但一路往南撤退,看样子,他们是打算在科斯佳洛夫中死守来对付敌人。 此次的大规模进攻,正是奥军一直以来最擅长的包围战的模式:钳形攻势。这两只在前端的钳子,将会一路逼尽到科斯佳洛夫,直到死死地钳在乌拉尔河北岸。在那个时候,这个包围圈里的路军将是九死一生。 现在,位于这个巨大“钳子”右侧,隶属第1装甲军的禁卫军旗队装甲师,以及其它数支装甲师,那些拥有陆地之王美誉的坦克们,正势如破竹地冲向路军的防线。在那段日子里面,能够比它们前进得更快的,恐怕就只有路德尼亚那些望风而逃的军人们了。看来他们也明白到如今已经来不及在外围组织反攻和巩固防线,所以唯有一再后撤以求逃到安全地带再进行有效反击。 创世历1087年六月初,正是路德尼亚凉爽宜人的夏季。而在这个月的第一个星期日,奥登尼亚南方第一集团军右翼第1装甲军辖下的禁卫军旗队装甲师,其上百辆坦克正对乌拉尔平原南端的起伏丘陵地带进行强攻。在那里,路军的据点虽然也有装甲部队驻守,不过令人奇怪的是,这些坦克并没有开动起来,之后在奥军空中和地面的双重火力轰炸下化为一堆废铁。 当跟随在坦克之后的装甲轻步营的士兵冲进敌人的据点时,发现这里已经空无一人。冲在最前面的一连和四连命令众人仔细搜索,以防有漏网之鱼。而伊格尔他们所在的三连则是为攻击核心提供火力支援,直到接到营长的命令后,三连才开始离开原来的据点,朝刚刚被自己人拿下的敌军据点前进。刚才在侧翼负责支援时,伊格尔和艾吉他们,亲眼目睹自己人的坦克如入无人之境,在路德尼亚军的眼皮底下直冲而去,那样的场景,自然令人心生激动与自豪之感。不过同时他们也倍感疑惑:因为在之前的情报中,显示敌军有可能在此地狙击他们的前进,而且在路德尼亚方面,应该会出去装甲部队来进行还击。可是现在却完全连敌军坦克的影子都没见着,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呢? 直到三连第四排的士兵们与负责进攻核心的四连汇合时,他们才发现,构建好的地堡和壕沟里,一个敌人也没有。坦克还放在草棚底下隐蔽着,上头还散发出油漆的气味,可见是刚出厂不久。高地人还没来得及用上这些新得发亮的坦克,就往更后方撤了。杰奇走近那些坦克——之前已经有人搜索过,里面一个人也没有——看着它们,又回头朝大伙儿说: “全新的!可能连用都没用过,虽然比不上咱们那些坦克那些好,也没那么精密。那些路德尼亚人可真够忍心的。” “因为如果他们再不忍心,那么到时被炸毁的就不是这些坦克,而是他们自己了。” 得到命令可以暂时原地休息后,士兵们有些靠在墙壁上喘气,有的则四处搜查。依照他们的经验,很快他们就得再上路,与坦克营协同进攻。既然很快就要再次投入作战,那么现在的休息也变得无关紧要了,所以不少人都保持着高度集中的注意力,以应付上级随时发出指示。弗里茨扔下刚才那一句,看也不看这些坦克——要知道他对这些无法拿走的战利品是不会感兴趣的。杰奇跟在他身后,不过还是忍不住回头看看那些敌军坦克。(未完待续) 第七章 我们来了!(4) “这些还是新的呢……报告给坦克营的人,说不定他们会对这个感兴趣的。” 从他俩身旁经过的瑟格听见这句话,朝杰奇做了个似笑非笑的表情。 “你去把这句话告诉那些装甲兵们,他们肯定会‘感谢’你的。” 这摆明是在嘲讽对方,因为他们都知道,装甲兵们对敌军的坦克确实有研究的兴趣,但如果说到要他们来保护甚至是接纳这些坦克,那么就根本不可能。在二十分钟后,三连接到命令,再次出发。类似这样进攻——略作停顿——进攻——再进攻的情形,这一个月来他们已经经历过不知多少次了。推进的速度之快,连身为其中成员的奥军士兵们,也觉得吃惊。同理,就可看出路军已经打算放弃乌拉尔平原,而将战场设置到离科斯佳洛夫更近的城市圈外围。 进展之顺利,也让大后方的最高统帅部十分满意。在接二连三地收到来自前线的报告,得知我军的推进神速、现已一步步逼近科斯佳洛夫后,首相卡尔·海因茨连觉也没睡,连夜召集众将领讨论下一步的行动。在确认前锋装甲部队推进得如此之快后,海因茨手掌一下子拍到面前的桌子上,说: “我们必须要巩固胜利!诸位,现在科斯佳洛夫就在我军眼前,为了将那些高地人赶到北岸岸边,全部歼灭,我军需要更多的兵力,一鼓作气击溃敌人!” 为了达到这个目的,最高统帅部依照首相的命令,对前线的部队作出调动:左翼的第2装甲军离开原来的阵线,加入到第1装甲军的阵营中,目的是为了加强右翼的进攻,以达到两翼保持平衡,可以一边有条不紊地前进一边用强大的火力和冲击力完全击破敌人的防线。同时,最高统帅部还命令在南第一集团军后侧负责支援的第九装甲集团军加入到前线战斗中。为了能够一击将敌军完全踩在脚下、再也无力反抗,海因茨和他的心腹将领们都希望藉此调动来达到他们想要的效果。因此在六月上中旬,奥登尼亚东方远征军的南第一集团军前进的道路上,出现了更多的部队和坦克车辆。调动看起来十分及时,如果这些部队在路德尼亚军的防线前一起协同作战,那么敌人就只能受到毁灭性的打击。 然而世事往往是天不从人愿。当大后方的最高指示及时下达到前线的时候,部队确实按照命令开始行动起来。但是去年曾经一度困扰过奥军的交通问题,如今在这个关键时刻又再出现。令最高统帅部意料不到的是,路德尼亚的公路情况之差,竟然影响到了他们的大计。由于公路狭窄而且年久失修,所以奥军那些南下的坦克们都挤在一起,谁也动不了一下。至于那些运输的卡车也同样如此。现在不是高地人的部队在阻拦他们前进,而是那些破破烂烂的道路。对此,前线的指挥官们十分恼火,可是除了跟上级抱怨、还有试图想找出别的前进道路之外,他们也没有更好的办法。因为将第九装甲集团军转移来这里,是最高指令,他们想反驳也反驳不了。就这样,向科斯佳洛夫进发的南第一集团军在路上竟然担搁了一个多星期,在这段期间他们无法作战,也无法前进,心情之郁闷,可想而知。 在得知这一消息后,大后方的最高统帅部不得不再次举行紧急会议,商讨对策。首相卡尔·海因茨在研究过前线的部队分布形势后,又再发出命令:第九装甲集团军改变方向,由侧翼为第一集团军提供支援,两方面形成合围之势,将科斯佳洛夫以及北岸地带完全包围。这样一来,确实有助缓解前线部队道路不通的情况。但是第九装甲集团军,就不得不比第一集团军赶更多的路,前往侧翼。他们在路上同样也要花去不少时间,虽然在六月下旬完成了这一命令,但时间的流失却也是不争的事实。 与此同时,路军方面在敌人这一担搁的时间里,已经发现南部重镇科斯佳洛夫成了敌军的最新目标,而且还是未来一段日子里最重要的进攻目标。为此,他们也开始行动起来。在奥军由于道路拥挤而停滞不前的那段日子里,路德尼亚人从西南方面紧急调来预备部队以及驻守西边的第八集团军。加上科斯佳洛夫原有的驻军——其中已经包括那些从北面撤回来的部队——科斯佳洛夫城内外约有二十五万大军、辖四个军共13个师、火炮迫击炮约3000门、近500辆坦克、飞机约近600架,目的就是为了保卫西起乌拉尔卡亚、东至科斯佳洛夫斯克这长约五百公里、纵深约为一百二十公里的防御地带。这也可以看作是为了保卫科斯佳洛夫的缓冲地带。得到此一情报后,奥军南第一集团军总司令部得出结论:敌军已经开始集结,并且希望将他们的主力部队拖在科斯佳洛夫北面,在那里进行消耗战。由于在兵力及火力上比不上对方,所以路军是希望通过拖延时间来换取对战况的逆转。如果在缓冲地带拖下去的时间越长,那么路军的支援就能赶到,到时候,奥军将要面对源源不绝的敌军补充,这对他们来讲,当然是最不希望见到的场面。因此,第一集团军总司令部向前线各部队下达了更加猛烈进攻的命令,务求打乱敌军在防御地带的部署,一举冲过该地带再回头进行合围。只要先吃掉这部分敌军,接下来对科斯佳洛夫,就更容易下手了。 创世历1087年7月初,在空军与地面炮兵部队的双重火力支援下,奥登尼亚南第一集团军分为左右两个突击集团,在行进间向敌军的防御地带进行突破。目标是该防御地带后方的鲍里斯诺夫——此城离科斯佳洛夫不足六十公里——同时歼灭乌拉尔河上游的剩余敌军驻守部队。 此时不管是奥登尼亚的最高统治者、还是路德尼亚的领袖,都为了这座矗立在乌拉尔河中下游的科斯佳洛夫,而倾注了主要的兵力。只是他们也许谁都不曾想到,在这座城市之中,将会洒满两国军人的鲜血,变成他们最终归宿的墓场……(未完待续) 第八章 将刀子架在伊万的喉咙上(1) “呜”“呜”声过后,在一条宽阔的河面上,炸出一条条冲向天际的水柱。而在河的两岸,都不时受到同样的轰炸。只不过炸出来的不是水柱,而是一朵朵黑黄色的圆球,其中还夹杂着众多的人体。那些被抛上天然后又摔下来的,多数都已经不会再动弹了,其中只有少数仍然在哼哼唧唧,用微弱的声音来表示他们离死亡不远。 在河的北岸,奥登尼亚军的官兵们,正藏身于战壕中——这些战壕原本是路德尼亚人留下的,如今已经成了奥军的阵地再次使用——一边向对岸的敌人还击,一边为架桥的工兵提供火力支援。在他们来到之前,路军已经将此地唯一的桥梁炸掉,迫使他们的敌人不得不停下来,在河岸上与他们展开对攻。坦克在离河稍远的地方进行炮轰,步兵则在河堤上向对岸一次又一次地开火。在用反坦克武器打掉奥军的数辆坦克后,奥军的工兵死伤过半,不得不暂时撤退,而重新接替的另一个工兵营却无法再向前前进半步,因为敌人的火力太过猛了。 在河堤侧面,是禁卫军旗队装甲师第一装甲轻步营的官兵们。他们现在发挥起步兵的作用,为友军提供掩护。当敌军的大炮轰到这里的阵地时,伊格尔他们马上停止射击,抱着头缩进战壕里。有的新兵没经验,被落在附近在炮火炸得飞出战壕,落到了河里或是后面的泥地上。落在他人身上的,是一阵阵的泥雨——有时里面还伴随着血雨,不过这已经不是战士们关注的焦点了。看到后面有两辆坦克被炸得跳起来,一辆差点冲进战壕里,弗里茨回过头大喊: “妈的!这些伊万狗杂种!” 坦克并不是停留在空地上为前方的人进行火力支援,但即使如此,也被那一阵猛似一阵的敌军炮火弄得狼狈不堪。伊格尔一边朝河对岸射击,一边冲排里的通讯兵喊: “联络营部,告诉他们炮兵团的轰炸点偏了,现在敌军在我们在二点到三点方向,要他们重新调整位置!” 话音未落,又有一枚榴弹炮晃晃悠悠地朝他们的阵地而来。看准了它的方向后,奥军的军人们再次把头缩回战壕里,那枚榴弹在他们面前的河里炸开了,激起满天水花。在这样的火力交集中,这些在最前端交火的军人们的处景,可谓是十分狼狈。不过这狼狈也有所不同:对于路德尼亚方面来说,他们已经从前方的阵线中撤退下来,现在在防御着后方的据点;而对于奥登尼亚人来说,他们已经逐步突破了敌人的防御阵线,开始朝进攻的目标前进。 这里是乌拉尔河的其中一条支流——铁廖辛科河,路军在科斯佳洛夫前方组织起的防御带,就包括其中这里。比起六月下旬七月上旬的时候,如今奥登尼亚军的前进脚步,已经踏进了这条防御带之中。继左翼的突击集团突破了敌人的防线后,现在右翼的数支装甲集团军也已经冲开高地人的防御,开始进入这片防御带之中。为此,路德尼亚方面自然是进行了紧急增援,所以当禁卫军旗队装甲师来到河对岸时,遭遇到了来自敌人的猛烈还击。 对岸的敌军炮火稍歇,而奥军这边也趁机将派出去的工兵营掩护到桥墩附近。没有桥,他们的坦克部队就不能过河,自然无法对敌军的阵地发起更加有力的冲击。在这稍一停顿的时间里,伊格尔喘着粗气,把钢盔往上面推了推。他此时脸上全是泥和水,再看看身边的士兵,也都是这副德行。艾吉一边换弹匣,一边朝伊格尔说: “空军怎么还没到?!光靠那些炮兵的混蛋,要压制敌人的火力还不够!” “之前的轰炸刚过,可能飞机还在半路上呢!” 接着,他们没有多交谈的时间,继续与对岸展开驳火。虽然第一装甲轻步营使尽全力,但由于后方的火力支援不足,所以一时也不能对路德尼亚人的阵地造成大破坏。相反,在几次的炮击中,奥军的临时阵地还损失颇大,河面上漂浮着二三十具尸体,灰绿色的河水中出现了暗红色,渐渐将河水变成另一种颜色。 正当路德尼亚的士兵看到自己的还击颇有成果后,高兴的挥舞着拳头大喊大叫。可是他们的喊叫没能持续多久,在空中出现了密密麻麻的俯冲轰炸机群,那是来自西北方的奥登尼亚方面军的。同时,路军的官兵们,看到了一个令他们简直不敢相信的事实:在河面之下,涌出了十数架涂有神圣三角图案的奥登尼亚坦克,这些大家伙从水里钻出来,轰隆隆地压过河堤,朝他们的阵地冲来。这是经由奥登尼亚军需部在不久前才研发出的水陆两用坦克,为的就是能够在这些地形上派上用场。如今,它的突然出现令敌人措手不及,一时间只能目瞪口呆地看着这些坦克从水底里钻出来,碾出他们的阵地、也碾过他们的人身上。 由于这种新式坦克的进攻得力,使得路军的阵地不得不在坚持抵抗一阵后,便火速撤退。与此同时,工兵们也在掩护下开始架设桥梁,好让更多的坦克可以过河。而步兵们则不用等到桥架好,直接坐橡皮艇渡河而去,冲上路军的阵地,将路德尼亚的国旗扔在脚下,插上奥登尼亚神圣帝国的国旗。 战场上的追击仍在继续,不过变得疏散的枪声显示战况已经进入尾声。禁卫军旗队装甲师占领了铁廖辛科河南岸,距离科斯佳洛夫又近了一步。为了进一步扩大己方的阵线,禁卫军旗队装甲师的工兵们将桥梁临时架起来,让后方那些坦克以及装甲车辆顺利通过。由于此地的路军已成强弩之末,所以奥军必须加快前进的步伐,以防敌人可以有时间再构设新的防线。(未完待续) 第八章 将刀子架在伊万的喉咙上(2) 在敌人的阵地内,奥军官兵们忙着歇息喝水。如果现在不休息,那么接下来恐怕连喘气的时间也没有——这是他们在南部这片战场上得出来的最新结论。伊格尔用有点颤抖的手拿出水壶,大口大口地灌着自己。有的士兵干脆把敌人用来冷却机枪的水拿来就喝,他们那副贪婪样子,别人看了,肯定会以为他们有几天几夜不曾喝过一口水。两军的阵地上都是尸体和残肢,但他们都没那个时间去清理——这些工作会交给后面的部队负责,他们还得继续前进。 看着临时浮桥被架起来,一辆辆坦克鱼贯而过,旁边的工兵在忙于指挥车辆的行进,一边挥舞着手中的小旗子,一边大声嚷嚷着。而刚刚不到两小时前,那些工兵们还像车轮底下的蚂蚁那样,被敌军的炮火打得七零八落。现在总算攻克了此地,他们自然要抓紧时间。 艾吉喝足了水,用手背抹着嘴角,同样也抹下来脸上不少尘土和水渍。他站到伊格尔身边,也看着那些坦克,说: “现在才来!真是时候。” “谁叫它们没有脚呢。” 伊格尔虽说是在跟朋友开玩笑,不过他的脸上由于实在太过疲惫,所以连一点笑容也没有。他扶着敌军掩体的墙壁站起来,看到满地都是子弹壳,便对艾吉说: “跟我们那边一样。这次这些高地人,好像更认真了。” “就算再认真到头来也得跑掉。” 艾吉从鼻子里哼了一声。虽然前线的官兵们都意识到路军有决心有保护他们的重要城市科斯佳洛夫,不过想与做是两回事,奥军的人依然坚信胜利在自己这边。 在路军的掩体和战壕周围,四处可见尸体。有的则只剩下一部分,粘在墙壁和泥土树木上,连个人型也没有。有的士兵没见过这么可怕的景象,下意识地走到那些依然滚烫的肉片面前,仔细一看,这才知道自己在研究着的是敌人尸体的碎片。他们呆呆地看着那些因为炮弹的冲击力和热力而被粘在墙上的手脚,好像还不能把它们跟人联系起来。两个士兵回来向伊格尔报告没有发现敌军的踪迹,而曾经留在掩体内的文件也都被全部销毁。他们的排长点点头,同时吩咐众人集合,因为他要清点一下伤亡的人数。弗里茨还对艾吉他们说: “战壕里面还有些更精彩的东西。如果后头的人突然大发慈悲,想要将那些高地人就地掩埋,不用铁铲,只要用一块碎玻璃,就能把那些人的尸体从墙上铲下来,然后用两片指甲薄的木板一盖,就此完事。” 由此可见战况之惨烈和敌军的伤亡严重。艾吉点点头,跟伊格尔互看一眼,然后才说: “这个法子,可能他们不会用到敌人身上,而是先用到咱们自己人身上。” 显然,奥军那边的惨烈同样不输于路军。已经来到战场上一年多的伊格尔现在面对这种情况,可以处变不惊,继续做自己要做的事,其他那些老兵们也是如此。而那些没见过此情此景的士兵们,则吓得脸色惨白,不敢相信但又不能不相信。瑟格刚才在河对面用狙击枪干掉了敌军三个机枪手,不过也差点被炮火击中。他此时一边忙着检查自己的爱枪,一边走过那几个呆愣的士兵身旁,一下子冲他们喊: “看什么!集合去!” 听到他人的声音,才使得那几个士兵如梦初醒。他们赶紧把视线从那些碎块上移开,到排长面前集合去了。亨利希被炸伤了右边肩膀,此时正在接受救护兵的治疗。欣克尔满脸是泥,坐在他身旁。两个老兵,此时不管从头到脚、还是由里到外,几乎都是灰色的,连指甲缝里也不例外。欣克尔抽着烟,之后把它塞进亨利希的嘴里。痛得直叫唤的亨利希使劲吸着烟,好像想从中获得一点力量似的。直到他抽完一根烟之后,再把白烟从胸腔里喷出来,同时还伴随着一句: “这些、这些该死的伊万!” 好像除了咒骂之外,也没有别的办法可以发泄心中的情绪了。不过这也表示着,连奥军王牌部队的人,也不得不承认路德尼亚军人的勇敢和坚决。 “他们给你挂了点彩,不是吗?” 弗里茨站在救护兵舒尔茨的身旁,看着他救治伤员,也在一旁打打下手。他话一出,马上换来亨利希更加连绵不断的脏话喷薄而出。其精彩程度,没有被那些话中诅咒的主角——路军士兵们——听到,实在有点可惜。 可能是因为超过三个小时的进攻终告胜利,所以也让大伙儿的心情稍稍好了一点。他们在今天一大早就跟随坦克营进攻此地,不料发现敌军在河对岸加强了防守,所以在后面的增援赶不及的情况下,他们只好自己先与敌人展开隔河的对攻战。自己人的伤亡不少,不过总算换来了成果,所以也可以说得是上值得的。 清点了排里的人数后,伊格尔把阵亡和负伤人数报告给了不远处的连长——后者是刚刚在发起冲锋时先带领着士兵们坐小艇渡河的头一批军官之一。连长抹着脸上的汗水,向几个排长说: “等坦克营过来之后,我们就得跟上。还是老样子,穿插掩护、协同作战。如果发现敌军在前方埋下反坦克陷阱或是障碍地带,那么我们就得上去处理掉!” 他属下的几个军官都答应着,伊格尔发现其中有两名排长没有出现,而是由他们排里的军士长前来报告。他知道,这就意味着,他们已经或死或伤,不能再作战了。想起刚才自己曾经离敌人的子弹和炮弹如此之近,一场激战下来却毫发无伤,伊格尔在庆幸的同时也不禁流下冷汗。他自己也不知道,这样的幸运是否能一直延续下去。(未完待续) 第八章 将刀子架在伊万的喉咙上(3) 回到排里弟兄们之中,伊格尔拿下钢盔,想清理一下因为爆炸和卧倒时跑进里面去的泥土。一拿下来,他才发现,自己那个灰色的钢盔上,多出了两道弹痕。一道在上方,是子弹擦着头顶过去的痕迹;而另一道则把钢盔下方边缘打出一个缺口。伊格尔看着这个救了自己一命的钢盔,心想:如果这两颗子弹一个往下一点,一个往上一点,那么现在自己的脑袋上肯定会多出两个窟窿。有些事情,永远是你当时不会有感觉,可在事后却是心有余悸,战场上就有许多这样的例子。简直可以说,几乎每个人都会碰上这种情况。他们一边庆幸着自己此次逃过一劫,而另一方面也更加警惕起来,提醒自己在下次作战的同时不要掉以轻心——虽说在战场上是什么事情都会发生的,不过小心总比冒失要强些。 由于桥梁已经架起来,所以众多装甲车辆顺利通过了铁廖辛科河,又再度朝路德尼亚南部的腹地进发。艾吉把自己那个看起来边缘有些坑坑洼洼的钢盔戴上——他那顶钢盔也有着跟伊格尔一样的情况——向朋友说: “他们坐在里面,我们就得用腿跟上。但愿下次别又碰到一条河,而且又被敌人困在河对面!” “准尉,那样的话正好让他们的坦克多喝水,从水底下钻过去,吓死那些伊万佬!” 欣克尔休息了一会儿,脸色和缓过来,跟艾吉开起玩笑。他们其实也是在最近的战斗中,才见识到水陆两用坦克的威力。对于这些能在地上奔驰、在水底横行的钢铁怪物,他们既畏惧又觉得好笑。在他们看来,虽然水陆两用坦克威力不小,不过刚才那种战斗,如果没有他们的火力支援,坦克想过去也不是那么容易的。 在临出发之前,艾吉想起了什么,问伊格尔: “我们走了,那么后头由谁来巩固防线?” “第5军的人,其中大部分由我们的盟国军队组成。” 艾吉一听,就摇摇头。在奥登尼亚军队之中,没有谁看得出那些所谓的友军们。 “就凭他们?哎,这下我得自求多福了。那些洛斯尼亚人、翁波里尼亚人、布隆尼亚人,他们如果会打仗,我的名字就倒过来写!” “谁说不是呢,”伊格尔皱了皱眉头。“据说在第5军中还有刚刚从乌拉瓦尼亚独立出来的特兰西瓦尼亚军,他们的摄政王应我国的要求,也派出军队来协助作战。每次一想到这些人在我们后面,都觉得没法安心。” 特兰西瓦尼亚,原本并不是米德加尔德大陆上的国家。这个名称,是来自于乌拉瓦尼亚联合王国的一块较大属地。当三年前奥登尼亚军队横扫整个大陆之际,这个联合王国当然也很快败下阵来,成为奥军的手下败将。而为了瓦解这个面积颇大的联合王国,也同时为了达到羞辱其王室的目的,奥登尼亚宣布承认特兰西瓦尼亚为独立国家,支持其组建国家。于是,这片属地在奥登尼亚人的扶持下,开始组建起属于自己的国家,正式脱离乌拉瓦尼亚。如今,为了报答奥登尼亚的知遇之恩,特兰西瓦尼亚当然也派来了自己的部队,前来协助奥军。这支部队的人数还不算少,当时还曾经被奥登尼亚无所不能的宣传部宣传为友国对他们的鼎力支持和绝对信赖。不过大后方的看法永远与前线的看法有着一定的差距,现在在奥军官兵们看来,这些友军都不中用,只能靠自己。 他们再度出发了,沿着铁廖辛科河,一路向东南而去。在奥军面前,是层层叠叠的防守阵线,路军虽然在人数和武器装备上逊于敌人,但他们并不打算就此放弃,而是要死守自己国家的每一寸土地,同时这也是为了减轻科斯佳洛夫方面的围城压力。 虽然有着如此的爱国心和决心,但路军的防线在一日日后退也是铁一般的事实。在同年七月下旬,防御带内已经被奥军前进了约有四十公里,离他们要进攻的目标越来越近。而防御带内的路军人数逐渐减少,不得不依靠后方的人员补充。乌拉尔河离奥登尼亚人的长统靴已经不远了,奥登尼亚军人的脚何时踏上这条被路德尼亚人称为“女神乳汁河”的河流,看来只是时间上的问题。 7月26日,路军北面防御带的最后目标鲍里斯诺夫告急,该城外围,已经聚集了奥军第1装甲军的主力部队。同时,南第九装甲集团军也开始发挥它的作用,在上游侧翼对路军一路穷追猛打。防御带内的路军阵地,已经有百分之七十到八十,都落入了奥登尼亚方面的手里。虽然获胜在望,但路军以空间换取时间的做法也收到了成效。他们的最高指挥层利用此防御带换来的时间,将更多的部队运往科斯佳洛夫,以求保卫该城。奥军南第一集团军总司令保罗·瓦尔斯特了解敌军的意图,可现在也只能咬牙顶上,先拿下这里再算。 7月的最后一天,科斯佳洛夫北面最后一座城市鲍里斯诺夫被奥军攻破,防御带宣布失守。但由于路军进行了紧急撤退,再加上奥军两翼一时没法马上合围,令本来在包围圈内的约十万名路军官兵得以逃出生天,往南面逃去。此时,奥军的先锋部队,离科斯佳洛夫仅六十公里。南第九装甲集团军也传来喜讯,他们已经将乌拉尔河上游驻守的路军装甲部队消灭,只剩余少量人员逃往乌拉尔河对面。至此,奥登尼亚南第一集团军就可以真正展开对眼前那座大城市的包围了。在这个时候,路德尼亚原本驻守于科斯佳洛夫北面防御带的所有集团军,都不得不撤回到科斯佳洛夫南岸,准备在那里与敌人决一死战。 而为了令当地守军鼓起斗志、坚守这座曾被伊万斯基亲自命名的大城市,那个路德尼亚革命党的领袖于七月下旬发来命令:凡是不服从命令而离开战斗岗位或者撤退的军人都将被枪毙。其口号就是“决不后退一步!”。即使如此,路军的防线依然节节后退。八月初,离鲍里斯诺夫仅被占领后第三天,路军第15集团军新组建的防线被攻破,而在该集团军后方,则是科斯佳洛夫城外的公路路段。为了防守这一重要方向,路军组织起东北方面军,前往支援。虽然也有过数次反扑,但所取得的成效令人无法满意,并且被奥军左翼的先头部队成功抵御住。因此,在八月上旬,路军第15集团军及其后赶来的东北方面军被迫后撤,退守至科斯佳洛夫外围城廓地带。(未完待续) 第八章 将刀子架在伊万的喉咙上(4) 在全面突破了路德尼亚方面全力构建起的防御地带后,奥登尼亚军士气大振。在八月中旬,经过短暂的调整后,南方集团军收到了来自大后方最高统帅部的重新布署:集结二十万大军、2000门火炮及迫击炮、近700辆坦克、以及1000架飞机,以保罗·瓦尔斯特指挥的南第一集团军主力以及南第九装甲集团军的主力,从西面和西北面,向科斯佳洛夫发起钳形攻势。为了这一天,奥登尼亚的决策指挥层不知盼望了多长的时间,如今终于是将这一纸命令实行的时候了! 在同年八月中下旬,亦即是最高统帅部下达总攻命令后仅过了数十小时,来自南方集团军第五航空团的飞机频繁出动,对科斯佳洛夫进行铺天盖地的轰炸。日间轰炸频繁自然不用说,甚至是在夜间,奥军出动战机架次也达到了超过2000架次。每一次出击,都意味着科斯佳洛夫城内外将遭受到火焰与爆炸的包围。科斯佳洛夫城内上百万的居民,只能扔下自己的家园,逃往敌人的魔爪暂时不能覆盖的乌拉尔河南岸。于是在乌拉尔河沿科斯佳洛夫城那一段河面,出现了近百年来都不曾有过的景象:密密麻麻如同蚂蚁一样的人群,携儿带女、带着大包小包的行李,艰难地挤向河岸旁的临时码头——因为原来兴建的码头已经被炸得粉身碎骨了。人群中除了少数那些在旁指挥呼叫的军人外,绝大部分,是无辜的老百姓们。他们个个面带愁容,看紧自己的家人行李外,还要看紧小型轮船何时靠站。只要有一艘船靠过来,他们就争先恐后地涌过去,希望自己与家人能够搭船到南岸去。不过并不是所有人都能如此幸运得以逃离如今那个已成火焰地狱一般的科斯佳洛夫北岸城区,因为要到有路军总指挥部所在的南岸,必须要有军方签署的通行证。而这种通行证十分少有,往往是有着军职的人员才能获得,连军属也未必能有一张通行证。也就是说,那些怀抱着希望来到码头的科斯佳洛夫居民,不得不再次面对失望——他们中的绝大部分不能过河,也不可以过河。如今为了抵抗日益临近城外的敌人,路军必须将这一河面上的运输路线作为确保军队人员和物资补充的地点,自然就顾不上那些居民了。为此,路德尼亚军负责进行科斯佳洛夫保卫战的第七集团军总司令扬格科夫上将还曾对他的参谋人员如此说道: “我知道这一切都是为了保卫我们伟大的祖国与城市,但一想到那些在敌人轰炸下的居民区跟住在那里的人们,我就觉得自己有罪!” 如今的路德尼亚,为了确保科斯佳洛夫不失守,已经将一切资源用上,自然就更加顾不得那些平民了。有些居民见离开无望,只得返回住地。他们中甚至有的人在家里拿出了收藏多日的罐头,一边全家食用一边对自己的妻儿们说: “吃吧、吃吧,即使到了下面,也要做饱死鬼,不能让奥登尼亚魔鬼们抢走它们!” 其下场自然不消说,因为很快,科斯佳洛夫北岸的城区,就遭到了毁灭性的轰炸。路军方面面对那些奥军强大的空军,根本无力组织起有效的地面反击,只能任由它们将科斯佳洛夫炸成废墟。即使是躲在地下室里的科斯佳洛夫平民,也无法幸免。有的人被活活烧死,而更多的人则是因为被困在地下室,大楼在爆炸时坍塌,倒下的砖瓦堵住了唯一的出口,他们接下来不是被爆炸的浓烟熏死、就是被活活饿死。而那些依然不愿离开码头或河岸的市民,则同样命运堪虞。重型轰炸上肚皮下如鱼卵般投下的炸弹、俯冲轰炸机呼啸而来的机枪子弹,都能瞬间就将人的性命夺走。有的时候,有些侥幸登上小船可以过河的市民,才刚坐到河中心,就被扑面而来的连串扫射夺去了生命。这种情况下,往往是整船的人都无法幸免,求生的渡河,变成了死亡的渡河。对于奥登尼亚军来说,轰炸的目的不仅仅是为了瓦解城内路军的作战力,同时也是要将这座城市的防守彻底打碎。在那些日子里,能够与城内爆炸声相媲美的,就只有路德尼亚军民滑向死亡时发出的惨叫和悲痛的呼喊声了。 在城外的奥登尼亚军队当然不会知道那里面发生的一切——或者可以这么说,即使知道了,他们的决心也不会有所更改。在南第一集团军总司令部的决策下,再次将部队主力调整至科斯佳洛夫城正面,同时继续增加兵力,力求在最短时间内攻克科斯佳洛夫。而第一集团军辖下的第四装甲军,甚至突破了城外路军的防线,直接威胁到其后方。这样一来,城外的路军真可以说是四面楚歌。而由于投降者或不战而逃者将会受到可怕的惩罚,所以他们谁都不敢逃离自己的岗位,继续与敌人作战。 为了缓解城外剩余部队的压力,在八月下旬,路德尼亚城内第七集团军在东西两翼组织起数次颇具规模的反攻。虽然不足以将敌军主力击退,但也确实在一定程度上缓解了友军的防守压力。但理所当然的,他们也付出了十分沉重的代价。也正因为此次援救,才使城外仅剩的防御部队得以撤退入城中。但如此一来,就等于全面丧失了科斯佳洛夫城外的所有地段,直接将这座城市暴露在敌人的炮口之下。奥军最终达到了此次前进的目的,他们的军人如今终于可以踏入这座与伊万斯基有着不解之缘的城市了。奥登尼亚那把自从在米德加尔德大陆上开战以来便一直战无不胜、攻无不克的利刃,已经抵在了路德尼亚巨人的咽喉之上,一点点、一点点地向它的要害伸过去……(未完待续) 第九章 Rattenkrieg(1) 创世历1087年9月1日,对于奥登尼亚军最高统帅部而言,是一个值得纪念的日子。在同一天,得到首相卡尔·海因茨的授命,以及胜利党的授权,神圣帝国的副首相埃默里·瓦莱里安亲自到国家广播电台发表讲话,他向全国人民如此宣布道: “由于首相阁下的英明指挥,以及我军官兵的英勇作战,如今,路德尼亚邪恶政权的核心——科斯佳洛夫城,已经沦为我军的又一个胜利战场!为了争取这次伟大的胜利,我军官兵不惜付出一切代价,以少胜多,击退了路德尼亚大军,步步逼近独裁者的老巢。如今,就让我们以全副身心为那些了不起的士兵们祝福吧!当下一个新年来临的时候,我们有足够的理由相信,他们将会用彻底而伟大的胜利,为我们带来一份最好的礼物!欢呼吧,神圣帝国的人民们!你们是孕育出伟大士兵的英雄父母,你们应该为那些勇敢的年轻人感到骄傲!因为是他们,在首相的带领下,将胜利带来,将帝国的荣光,建立在永恒的碑石之上!” 这样的广播,在奥登尼亚最偏僻的乡村都能听到。得知连第二把手的副首相都亲自出来演讲,那些奥登尼亚老百姓们自然相信这就是事实。对于战争能够取胜,这自然是好事,不过更多人所关心的,就是自己家中的儿子兄弟,能不能早日归来团聚。 远离阿斯加尔德大陆数千公里以上的这些奥登尼亚人民怎么也不会想到,在那座被他们的领导称之为“邪恶政权核心”的城市内,有着众多与他们一样纯朴友善的人们,如今这些无辜人们的命运,却是在火焰中挣扎、在爆炸中体无完肤,直至丧失性命。 当奥登尼亚国内的老百姓在计算着自己的儿子何时回家、何时庆祝接下来全家团聚的节日时,科斯佳洛夫的老百姓们,却是忙着逃生、忙着如何逃离他们世世代代居住的心爱家园。当奥登尼亚的平民在街头和村口挂上庆祝胜利的旗帜时,科斯佳洛夫的平民们则是满身鲜血地躺在乌拉尔河上飘浮,直至被鱼虾吞食光;当奥登尼亚平民忙着在家中烧火煮饭、为家人准备晚餐的时候,科斯佳洛夫的人们,则是从火光冲天的楼房里跑出,一边发出凄厉的叫喊一边希望扑灭自己满身的火焰;当奥登尼亚人在家中的餐桌旁一边吃着精心烹制的菜肴,一边与家人说笑着进餐时,科斯佳洛夫人却不得不咽下泥土和草根树皮,忍受着没有粮食渡日的煎熬。同样都是人,同样都是有着自己的血肉与思考的人,同样都是希望过上安稳日子最好不要发生战争的人,彼此之间的境遇,却有着如此之大的不同。他们之间的绝大多数人都不曾见过对方,也对对方没有丝毫恨意。仅仅只是为了国家元首的一句话,就让他们中的一部分互相厮杀起来,而且不将对方彻底消灭干净,都不会罢休。 而如果这番广播与国内的喜庆气氛被奥军前线部队得知,恐怕他们上至总司令部、下至低层的官兵们,都只会露出一脸苦笑。因为在他们看来,现在仅仅只是击退了城外的敌人守军。要想真正拿下这座大城市,恐怕还得经过一番苦战。 在接到来自最高统帅部的首相亲自签署的命令后,南第一集团军总司令保罗·瓦尔斯特看向自己身边的军官们,扬了扬手里的文件说: “首相阁下希望我们能在新年之前,就将这座城市纳入帝国的版图之中。先生们,为了这个目标,努力吧!” 虽然是在鼓励对方,但其中的语气听起来,却有着跟在大后方进行宣传的副首相以及那些官员们的声音,有着很大的不同。与其说是兴奋激动,倒不如是在发布新的命令——而且是一道分量不轻的命令。为了这一个命令,日后将要他们的人付出多大的代价呢?这一点,当时在集团军总司令部指挥所里的军人们,谁都无法确定。 几乎是在同一时间,依照着帝国首相的期望,南第一集团军开始了正式攻城的命令。由于科斯佳洛夫外围已经无敌军把守,所以奥军先锋部队大可安心地越过那些城廓,进入到城市之中去。根据此前的情报和得到的消息显示,科斯佳洛夫在乌拉尔河北岸以工业区居多,在其靠近河岸的东北与西北面,则有一部分居民区——如今这些都几乎成了废墟。空军已经将城内北岸大部分都炸成了无人地带,如今在那里等待着奥军地面部队的,则是早有准备的路军守军。 当第一集团军辖下的第1装甲军以及第4装甲军徐徐进入科斯佳洛夫城廓缺口时,并没遭到什么激烈抵抗。这让原本紧绷着神经的坦克兵们下意识地松了一口气。不过很快,他们就遭到了来自城内的猛烈炮火。为了不让敌军的大炮发挥威力,路军士兵不得不将作战地点一再靠近敌人,直到离到足够近了,才将手中的武器一一向敌军的坦克和士兵招呼而去。虽然城内的楼房被破坏殆尽,但道路的样貌依然。而且加上那些新增的路障——楼房的残骸和众多的水泥石块——奥军的坦克前进得非常缓慢,经常被埋伏在两侧的敌人反击。在得到这一消息后,各装甲师的指挥官,见损失不小,知道敌人是有备而战,因此不得不下令将坦克部队后撤,让步兵上前,与敌人展开城中肉搏。这一命令得到了军长的同意,并且将交战的情况上传给集团军总司令部。当得知此事后,保罗·瓦尔斯特与参谋们商议,试图将装甲部队的主力转移到城西侧较宽阔地带,希望从那里让坦克进入城中核心地带。无奈在那里,奥军的坦克同样遭到了激烈的交火。由于地形狭窄,所以平日里身为作战主力的装甲部队也占不到敌人步兵的一点上风,到最后也只能撤退。经过连日来的这些交战经验,第一集团军总司令只好放弃以坦克为作战主力的计划,改由各军中的步兵为作战主力,渗透进科斯佳洛夫里,与敌军的步兵展开拼杀。虽然同时也会伴以少数坦克作为火力辅助,但这样一来,路军原来的战略设想已经成功。那就是让奥军最强大的主力部队——装甲部队无法直接参与此次作战,而改由步兵对步兵。(未完待续) 第九章 Rattenkrieg(2) 在禁卫军旗队装甲师,同样遭遇了如此情况。在得知他们无法进入城中后,坦克营的装甲兵们,只能带着郁闷的心情,目送着同一师的步兵们,开赴入城。看着那些同袍们的身影,101坦克营的中尉米歇尔·卡洛在耳机中这样对自己的好友说: “但愿他们中的大多数人,能够在日后的胜利中,还能出现在我们的面前!” “……也许吧。” 作为他的好友,沃尔特·亚历山大又何尝不是一样,希望能够尽量兵不血刃就能获得胜利。不过跟残酷的现实比起来,他们也知道自己心中的愿望实在有些天真了。 旗队装甲师第一装甲轻步营,以及该师中的其它主要由步兵组成的部队,得到命令后赶赴科斯佳洛夫城内。一知道要进行巷战,士兵们几乎没人说话了。尤其是老兵们,每一个都阴沉着脸,看上去好像去参加葬礼一样。因为他们清楚,这样的巷战,是不可能轻易获胜的。 第一装甲轻步营此次要进攻的目的地,是位于科斯佳洛夫城西北角的一个车站。如果情报显示无误,那么那里至少有成千上百的敌人在等候着他们。 当跨过科斯佳洛夫外城的城墙时,伊格尔已经可以看到市中心的教堂建筑物——那里现在也是残埙败壁,没有一处是完整的。而他们所要进攻的小车站,则在环城公路的尽头。触目所见,城里一片破败,有的地方仍然被火苗的舌头一点点地吞食着。 三连按照攻击阵形前进,四排并不是负责作战主力,但也要在左侧九点钟方向进行火力支援。三连以一排在前、三排四排在左右两侧,以楔子阵形组织进攻。伊格尔带领着士兵们,悄悄来到在车站前方左面的一处铁轨后,那里停留着一辆闷罐车,不过已经被炸得无法行驶,只能留在那儿,正好可以用作掩护。 跟他们的呼吸声相比,城里一片寂静。虽然偶尔可以从河岸那个方向传来爆炸声或是城外的冲锋声,不过这更显得这里安静。这样的寂静只能让人不安,三连的人都知道,这并不意味着敌人已经全面撤离此处,相反,他们极有可能就躲在附近,静候着敌人送上门来。 悄悄溜到闷罐车的后方,伊格尔从车身的缝隙里用望远镜张望车站的情况。那里没有发现敌人的身影,也没看到一个平民。找着机枪的亨利希跟杰奇把枪安置在火力点上,作好准备。同时,其他士兵也纷纷找好位置,瞄准那里。伊格尔转过头,低声询问身旁的狙击手瑟格: “有发现吗?” “没看到人。” 透过狙击枪上的射击瞄准镜,瑟格可以清楚地看到数百米以往的地方,至于那个面前的车站,就更不在话下了。连他都这么说,伊格尔便稍稍离开列车车身,在它的掩护下,朝右边埋伏好的三排挥了挥手,做了个手势,示意他们这边暂时没有发现。对方也同样回以手势,显示他们已经安排妥当了。紧握着枪杆的艾吉瞄着那个小型车站,用别人都听不见的声音咕哝: “……这些伊万,藏起来倒有一套……” 很显然,他压根就不相信车站里一个人也没有。恰恰相反,他认为那里肯定有埋伏。伊格尔透过望远镜,看到前方的一排也已经布置好了。在他们排长的命令下,四个士兵手持手榴弹,悄无声息地依靠两旁堆得高高的瓦砾,一步步向车站的月台和窗户靠近。窗户和周遭依然没有动静,伊格尔又将望远镜移到自己人身上,发现其中有两个士兵已经卧倒,用手肘支撑着,挪近车站被炸塌的一角。一个士兵刚拉下手榴弹的引线,正想将它投进里面的时候,在后侧一处房子的砖眼里,喷射出火舌。那个士兵当场被打死,手榴弹也没扔出去,落到他身边,炸得那堆碎砖头再次冲上了天。不过趁着这一时候,其余三个士兵一起将手榴弹扔了出去,其中两枚都落在那个枪眼前面,将那里炸没了声响。就在这个时候,里面好像互相呼应似的,各处的射击点都开始发挥了它的作用,朝那些袭来的奥军发起了猛烈的反击。原来,路军早就把这个车站当成了据点,将它里里外外都修成了一个临时的战壕,那些由于之前轰炸而破裂的墙洞,都成了他们往外射击的枪口。 “掩护他们!” 其实用不着伊格尔跟那些军官们吩咐,各个排里的机枪手早已作好准备,就等着这一声令下了。在奥军交织的火力网上,车站外顿时激起阵阵尘土,同伴还伴随着子弹在空气中的摩擦声、以及击中人体及房屋窗户里的声音。前去投手榴弹的士兵又有两人中弹倒在那里,其中一个已经不会动了,而另一个则蜷缩成一团,不知是死是活。只有一个士兵快速地绕到铁轨的损毁列车车身后,及时逃过一劫。 “前方十点钟方向,敌人的迫击炮!” 欣克尔一边朝敌人射击,一边高声将自己看到的敌军前行移动告诉给了侧后方的队友。亨利希的杰奇的帮助下,迅速移动枪头,用机关枪子弹向推着炮身的路军扫射。有几个穿着黄色军服的士兵当即被打得骨碎身裂,倒下地来。发现敌军将重型武器进行移动,一排排长立刻命令两名士兵冲锋到更前面去,将那门炮炸掉。伊格尔他们,也为对方进行掩护。伊格尔稍一瞄准,打中了一个冒失地站在窗户旁迎击敌人的路军士兵,后者发出令人耳膜都几乎被刺穿的叫声,摔在车站的月台下,被对面的火力几乎打成两截。艾吉已经打下了三四个敌人,然后又将自己的枪口对准那门敌军迫击炮后方,只要出来一个敌人想推走它或是救走自己人,他们的子弹就会马上朝那个人身上打去。在十五分钟前还是宁静得吓人的车站,此时已经完全沦为了战场。(未完待续) 第九章 Rattenkrieg(3) 一排的那两个士兵在己方如此猛烈的炮火掩护下,顺利来到距离那门迫击炮不足二十米的地方。他们侧躺在肮脏不堪的泥地上,一手将手榴弹扔向那里。有几名路军士兵本想冲上前将炮推走,可没想到自己也跟那门炮一起,成为了手榴弹的牺牲品。伊格尔朝那里迅速地看了一眼,发现那门炮已经炮管被炸开一个大洞,浑身冒烟,还有一个死人的上半身,挂在迫击炮炮管上,双手垂在另一边,身下还拖着一些肠子,足足拖出一两米远。 虽然迫击炮被炸,不过守军却一点也没有退缩的迹象。如果一旦有人被从射击点上打下,就马上会有第二拨人上来,由他们继续抵抗。火力之猛,与敌人不相上下。一排试图向车站发起冲锋,但在自己人掩护下向前跑过去的士兵不是被射中就是被迫退到有掩护的地方,没法进行突破。 与此同时,三连连长见敌人抵抗如此坚决,便当即下令让留守在阵形后方的二排也加入到战斗之中。他们绕过四排的阵地,往更侧翼而去,并且用他们所携带的更强火力武器,将敌军的据点防线撕开一道口子。一排将士兵驱使到车站的侧面,逼近那个缺口。当路军的人从里面冲出来,想继续防守时,等待他们的,就是敌人的子弹和手榴弹。投出手榴弹后,一排的三四名士兵迅速转过身,将头低下,直待爆炸过后,他们才抬起身,用冲锋枪朝里面一阵猛扫猛射。本来有些路军士兵只是受伤并没有死,躺在地上呻吟不止。在这次扫射过后,也没了声息。几名奥军士兵一马当先,冲进缺口里,可刚跑了不到一半,还没来得及靠近车站的主候车室,便被里面的火力所击倒。现在,他们就跟自己刚刚杀死的敌人一样,都成了躺在地上没有一丝生气的尸体。 奥军士兵依靠快速的步伐,有几个人冲到离主候车室不远的墙角下,开始朝那里射击。而在外面,还有更多的奥军士兵涌进来,在他们身后,二排与已经移动过来的三排继续掩护着他们的进攻。 明晃晃的玻璃经过一连串的扫射,哗啦啦地碎了一地,映照着天空中的阳光,显得很刺眼。在它们的上面,那些穿着长统靴的奥军士兵踩过这些碎片,一个个朝目的地攻去。又有几声爆炸从房屋中传来,有好几个路军士兵从里面被抛出来,当然,他们即将没被炸死,也会马上被敌人杀死。 见一排的人已经几乎都冲了进去,开始渗透进车站内部,伊格尔按照战前的指示,马上调动士兵们,将火力点移到车站围墙的缺口两边。当他朝里面快速地张望一眼的时候,发现那儿除了满地的尸体,就只有满地的玻璃和瓦砾碎块。有两个一排的士兵在主候车室内推开敌人的尸体和他们的机枪,架上自己的武器。只不过这一次,却是将枪口对准车站之内。 伊格尔叫来弗里茨与乌尔哈特,他们在缺口的另一侧,而他和艾吉则在他们对面。朝他们做了个手势后,四人当先,冲进了车站之中。当发现这里已经落入我军的控制之后,伊格尔才让乌尔哈特将其余人叫进来。他打算在这里重新架设火力点,对付那些残余的敌人。 此时在车站的另一边,路军被暂时打退,但仍没有撤退的样子。成批成批的穿着新军服、一脸稚气的士兵们,冲向敌人,被打死打伤后,尸体弄得到处都是。而在他们之后,仍然有一批批士兵在还击着,同样等待着冲锋。亨利希他们将机枪带到一排现在所在地点的侧面,重新形势扫射。在那喷射着橘黄色火舌的枪口下,有不少多少路德尼亚年轻人被打得皮开肉绽,鲜血横流。杰奇一边为亨利希弄好机枪弹带,一边帮着他调整位置。他看到,有几个敌人,手上连枪都没有,想从死去的战友手里拿过一杆枪,可是一出来,就被击中了头部,倒在一边死了。像路军这样奋不顾身的冲锋法,杰奇以前从来不曾看过。有好几次,甚至有一两个敌人冲到了离他们不到四五米的地方,嘴里哇哇大叫,脸上的神情十分可怕。他们被射中倒地后,从那些人身上喷出来的鲜血,甚至溅到了杰奇和亨利希的脸上。可是谁都已经顾不上这些了,不管是路德尼亚的守军、还是奥登尼亚的士兵们,眼中都只看到活的敌人。而他们的目的,就是要将对方所有的活人通通消灭,直到将目标占领为止。 虽然人数上比敌人多出不少,但由于他们的士兵似乎非常缺乏经验,而且有的人甚至连一支作战用的步枪也没有,所以大多数路德尼亚年轻人都只能白白送死。路军在车站里越来越处于劣势,虽然不愿后退,但面对敌人的猛烈火力,也只好步步为营,边打边退。进攻是从清晨六点开始的,但足足过了四个小时后,奥军才真正将车站里驻守的敌人赶出去。为此,他们也付出了沉重的代价。即使退出了车站,路军仍然在外面那些附近楼房的断壁后,进行不间断的抵抗。看他们那样子,似乎并不打算就此认输,而是要继续与敌人拼过,好将车站重新夺回来。 面对这些似乎永不知疲倦的敌人,奥军方面有点吃不消了。在得到营长的同意后,刚刚从另一个敌人据点撤下来的一连,也加入到车站的争夺战中,前来为战友们增援。得到他们的坚守,三连中的一部分人得以从最前线退下来,到车站内部稍作歇息——说是歇息,其实也只不过是可以多喘几口气罢了。(未完待续) 第九章 Rattenkrieg(4) 经过数小时的激战,伊格尔他们都已疲惫不堪。在拿起腰间的水壶时,伊格尔才发现,自己那个军用水壶已经被打穿着了好几个洞,成了筛子似的,里面的水全漏光了,可他自己却一无所知。他看了看那个水壶,无奈地把它扔在一边。艾吉喝了几口水,把自己的水壶递增给对方。伊格尔喝上水之后,才感觉到自己是多么的渴,喉咙里已经快冒烟了。 虽然现在车站暂时属于他们,不过奥军的军人们仍然得保持十二分的警惕——因为这儿就是战场,而离他们不到五十米的地方,就是双方交火的最前线。派出四个士兵在周围建立好火力点,伊格尔顾不上休息,叫来通讯兵,用他背着的无线电通讯器跟后方联系,告知连长,这里已经被攻克,但敌人还在外围坚守。在拿着话筒汇报的时候,伊格尔的手是颤抖的,声音也是一样。跟排长相比,士兵们的情况同样如此,因为战斗还没结束,所以劳累的他们即使稍稍撤下一点,也得咬着牙坚持下去。 刚放下话筒,就有一枚炸弹落在候车室窗外,顿时炸得周围那间房子塌掉好几面窗户,里面的楼层发出异样的声响,好像随时准备倒塌似的。伊格尔和那些老兵们,下意识地倒卧在地,双手抱头,以尽量减轻爆炸对自己的伤害。可有些士兵就没那么幸运了,他们还没来得及作出反应,就被爆炸的余威波及、或是被弹片击中,成了新的牺牲者。伊格尔从满室烟雾和灰尘中抬起头,吐出嘴里的一块木屑,这才爬起来。艾吉卧倒的够快,所以没有受到爆炸的牵连,只是因为那些玻璃窗碎片被爆炸的气浪震下来,差点插到了他的背上,手指也被碎玻璃弄出好多道口子。欣克尔他已经爬了起来,帮助那些被石块压在底下的士兵,将他们拉出来。不过很快他就停下手了,因为对方脸色发青,鼻子和口里淌着血,已经死了。弗里茨摸摸离自己最近的一个满脸是血的士兵的脖子,发现他也断了气。一咬牙,他转向救助别人去了。 爆炸刚过,四排里有好几个火力点便开始运作起来,对付那些在外围想要重占车站的敌人。亨利希好像要将心中的怒火倾泄出来似的,用他操纵的机关枪将那个方向的敌军扫射得没人敢举枪射击。其火力之猛烈和交织之密集,甚至连交战双方彼此之间的平地,也被打成坑坑洼洼的泥地。敌军所躲藏的地点,大多是附近楼房的墙壁后。而那些替路军抵抗住子弹的断壁,上面也出现了一个接一个深浅不一的白点,为敌人的子弹曾经到过这里而留下了见证。 车站内外,到处都是尸体。那些生前红着眼睛厮杀的敌我双方,到了死的时候,不也一样是你睡在我身边,我睡在你旁边,大家谁也不会再分彼此,以共同的结局来迎接他们人生的终点?然而活着的人,却没有这般幸运,因为在他们面前,依然有着可以杀戮的对象。 路军的攻势渐渐被逼退了,但这个时候的奥军战士们,同样累得够呛。听着那枪声离得他们越来越远了,二排的人还在车站外为前线提供火力支援,不过也不再像刚才那么猛烈。随后,连队里的临时指挥部也来到车站这儿。连长满脸是硝烟留下的痕迹——看得出来他之前也不好过——他一见伊格尔就向对方说: “中尉,我们必须马上出发。在东边,四连的情况不容乐观。” 伊格尔记得,四连要攻占的目标,是离车站不远的一个小学。那里是被营长划定为不久后要来用作团指挥部的地区所在。如果没能拿下它,那么指挥部就会迟迟没法进来,前线的决策也有可能受到影响。可是士兵们刚刚经历了一场激战,身心疲惫,他不得不向连长说: “您也看到了,我的弟兄们从开战到现在,有的人连一口水都没喝过。能不能让他们稍作休息……” “这是命令,出发吧,中尉!” 连长面无表情地下达命令,伊格尔只能听从。连长自然不是对四排有意见,所以才让他们连休息也顾不上就到另一处战场上去,而是因为现在的战况实在激烈,他没法不这么做。伊格尔对众人下令,整装待发朝另一个战场前进。士兵们累得连抱怨的力气都没有了,不过他们还是站起来,紧握着枪,跟随在他们的排长身后出发。看着他们离去的身影,三连的连长不禁暗暗叹了一口气,这一天,连里的损失远远超过了他之前的预计,虽然命令自己的手下要继续作战,但他实在不愿失去自己的士兵们。 命令两名士兵担当尖兵,四排以扇形的队形在瓦砾堆里前进。伊格尔一方面注意着前方的动静,一方面不由自主地留意着士兵们的状态。看到他一直紧皱着眉头,艾吉稍稍走近他,朝朋友作了个手势,那意思是在说:不用担心,我们还行。伊格尔点点头,但心里却依然不怎么好受。现在能够再次出发的排里士兵,已经只剩下开战前的一半而已了。面对自己损伤过半的弟兄们,面对未知战况的前路,伊格尔在心里不停地祈祷: “全能的主啊,您虔诚的信徒伊格尔·瓦莱里安在这里向您祈求,请求您!让我的弟兄们可以免除敌人的伤害、免除炮火的侵袭,让他们可以平安地活下来吧!他们都是勇敢的战士,神圣帝国需要他们、部队需要他们、我也一样需要他们!” 虽然不知道自己的请求能否被全能之神所接纳,但伊格尔依然如此祈祷着。前进了不久,在街道的一侧,传来了交战的枪声。伊格尔与全排上下戒备着,靠近到那里,展开了又一次与敌人的战斗。 同一天内,类似这样的战况,在科斯佳洛夫北面城区,比比皆是。也是在这一天,路德尼亚与奥登尼亚两国,在这个地狱一般的战场上,各自失去了成千上万的军人。在这其中,大部分都是人生尚未完全展开、本来还有着大好未来的年轻人们。没有人知道,在这个巨大的绞肉机里,还有多少人,会付出他们的生命……(未完待续) 第十章 茶杯里的战斗(1) 从天空中,一群又一群的飞机掠过那个已经变得破损不堪的城市上空。在它们身下,投下了数以万计的炸弹和燃烧弹。每一处它们经过的地方,下面都将极大地变样。那些原本雄伟辉煌的建筑物,现在无一例外都变成了巨大的砖块和瓦砾堆。担任第五航空团主力轰炸机群的飞行员们,在临出发前,让他们的地勤人员在炸弹上用粉笔写下这样的句子: “不要客气,请多吃一点!” “神圣帝国送给诸位高地野蛮人的礼物!” “接受神圣的洗礼吧,路德尼亚猪!” 之后,这些炸弹就会倾泄在科斯佳洛夫城中,让那里变为火焰升腾之地。由于路军的飞行员在早期的作战中就伤亡过多,如今接替他们职能的,都是些毫无经验空有报国之心的年轻飞行员。作战经验匮乏的他们,往往都变成了奥军战斗机猎杀的目标。也正因为如此,所以科斯佳洛夫的制空权,都是由奥军一方来掌握着。在投下众多的炸弹后,奥军的轰炸机群开始返航。在回去的时候,望着战机下那片爆炸四起的城市,奥军的轰炸机飞行员们不禁朝下方大吼: “伊万,别打啦,来跟我们一块儿喝酒吧!” 现在,在他们心里,那些路德尼亚人甚至连反抗的可能都没有。与其继续这样被慢慢绞杀,还不如及早投降的好。 与空军的自信相比,地面部队却压根没这么轻松。因为在他们面前的,是一群又一群同样作战经验缺乏但不肯后退的路德尼亚军人。不知有多少次,他们亲眼目睹这些年纪轻轻的敌军士兵,手上连枪都没有,穿着那些不算全体的军大衣,朝他们的阵地冲过来,用双手、用牙齿、用棍棒、用一切他们能拿来作武器的物件来和敌人进行近身搏杀。这样的战法固然拙劣,但在近身搏斗中,奥军的支援炮火往往没法进行炮击——因为在那个阵地上,除了有敌人之外,还有更多自己人——所以往往一场战斗下来,路军毫无疑问是死伤甚大,但奥军这方面也同样伤亡惨重。这种战法,被奥军士兵称为“死亡的贴面舞”。跟在舞池里那旖ni的男女共舞风光不同,这可是与死神的残酷共舞。随着战事的一日日深入,奥军的指挥官们开始意识到,这是敌军有意为之的战法。因为他们的火力不足,为了避过奥军那强大的炮火,他们只能选择与敌人近距离格斗,直至敌人的大炮失去作用为止。虽然对路军这种作战方式恨得咬牙切齿又十分不屑,但在奥军的指挥官们,也依然拿他们没办法;与此同时,奥军的军官们,也不禁开始重新审视敌人作战时那坚定的狠劲。 当前线的伤亡数字以文件的形式上呈到仍然暂时在科斯佳洛夫城廓外围的南第一集团军总司令手中时,保罗·瓦尔斯特双眼睁大,随即又恢复了往常的神色。虽然没听见对方有任何惊讶的反应,不过在他身边的副官确实听见了上级口中发出过类似叹气的声音。 “A战区阵亡1020人,B战区阵亡1500人,E战区阵亡2000人,G战区……1800人……” 集团军总司令将视线移到另一份摆在小木桌上的文件,那儿记录着同样是今天但另一翼战区的伤亡人数。他在心里做了个算数公式,换来更加沉重的脸色。 “只是一天而已,我军就达到了八千人以上的阵亡数字,还不包括因为受伤而无法投入作战的官兵……” 瓦尔斯特为人冷静内向,因此内心就算有什么想法或情绪,也很少表露在脸上。他向下属发布命令,调整军队阵形,以更密集的队形向科斯佳洛夫市区内前进,务求彻底清除城中的守军。同时,他又命令通讯员,联络第九装甲集团军,让对方的火力为城中提供支援,同时尽快让后方的盟国友军固守阵地,该集团军好早日赶来进行协同作战。在命令一一发布完毕后,保罗·瓦尔斯特重新站在军事地图前,在那张铺满整个桌面的纸上,除了路德尼亚南部重镇科斯佳洛夫周遭的详细地形外,还有许许多多红色绿色的数字和标记。即使是军队中人,但不熟悉作战事务的人,恐怕也不能看明白这张地图上的种种含义。 看着地图时,瓦尔斯特向他的幕僚们说: “我们的人必须前进到乌拉尔河北岸的河堤旁,占领那儿的码头和一切可以渡河的场地。只有这样,才能对北岸的敌人形成包围圈。那样一来,我们才可以将这些路德尼亚人部队的主力,吃进自己的肚子里。” 这是早在进入科斯佳洛夫之前,集团军总司令部就制定好的方案。如果钳形攻势能够成功,那么路军的主力就将又一次落入奥军的包围之中。对于这一点,前线决策层上下都深表认同。而要做到这一点,奥军的“钳子”就必须有力,而且前进的速度要够快。在米德加尔德大陆的作战上,奥军部队就是依靠着这种战法,不知吃掉了多少敌人的大部队,完成了最终的胜利。现在,科斯佳洛夫城内的路德尼亚守军,又要面临同样的境遇了。 在科斯佳洛夫靠近城墙的空旷地带,如今已经变成了众多装甲师的聚集地。由于城中的境况不明,加上道路狭窄不适宜坦克前进,所以那些装甲兵们只能停留在这儿,看着城中火光冲天。虽然在这里不会有路军的突袭或是敌人空军的轰炸,那些坦克们也可以像阅兵仪式上那样摆放得整整齐齐,不过这并不能让心急如焚的官兵们满意。他们渴望作战,而不是只能留在舒适的后方跷起脚享受。(未完待续) 第十章 茶杯里的战斗(2) 离师指挥部不远,有一处连绵起伏的高地,那里是奥军装甲部队作为屏障的地区。离那儿不远,就是科斯佳洛夫的城区,如今那里已经由自己人控制着,所以有一些装甲部队的官兵,会不时到高地这里,眺望城中的情况。这一天,禁卫军旗队装甲师的米歇尔·卡洛,与他的无线电通讯员一道,在这个高地上观察城中的战况。从望远镜中,米希看见自己人在移动,朝城区的街道左右逼近;也能见到那些依然躲藏在楼房内朝来者开火的敌人守军。他的年轻的通讯员趴在高地的野草丛里,一边听着城中的呐喊厮杀声,一边朝自己的车长说: “中尉,要是我们能进去那里头,敌人肯定不会像现在这么嚣张!” 米希没有回答,但他笑了一笑,表示认同。如果道路条件许可,他真希望现在就马上冲入城中,与敌人展开战斗。要知道,现在在后方看着前线的自己人与敌军日以继夜地搏斗,可自己这些人却派不上用场,这当然不会令装甲兵们好受。而且他们相信如果能够让他们的坦克加入战斗,那么以坦克的火力和前进速度,肯定会让敌军吃够了苦头,同时也能帮助自己人减少伤亡。 虽然米希并不是军队高层的一员,但通过各种渠道,这些身处下层的官兵们,依然得知在城中的厮杀惨烈,我军即使前进一步,也得付出上百人的代价。如此一来,他们自然更加坐不住了,不断地向上级请求加入战斗。但无奈那些活跃在城中街道两旁的路军依然神出鬼没,所以坦克一旦进去,也恐怕凶多吉少,因此指挥部仍旧让坦克原地待命,听候差遣。 “这样下去,恐怕到战役结束,我们的坦克也只能被晾在一边!” 米希越看越心情沉重,同时也越来越感到自己是多么无能为力。谁能想到,以往在各大战役中横扫敌军、攻无不克的坦克部队,现在来到这个被奥登尼亚最高统帅部称为“关键中的关键”的战场上时,却只能干瞪眼坐在一边,看着步兵们拼杀自己却什么也帮不上忙。 闷闷不乐地离开高地,回部队驻地的路上,米希还在不停地想着: “那些路德尼亚人,一定是故意的。他们的火力上不及我军,因此就只能想出这种办法,好来抑制我们的进攻……可恶,难道就真的让他们得逞了吗……” 坐在坦克上的米希,是一个几乎所向披靡的坦克车车长。而即使离开坦克,他也依然是个优秀的军人。与他的同袍们一样,面对目前这种情况,他们都心有不甘,同时也在不断地想办法,希望能为战斗多出一分力。 刚走到驻地,米希就听见有人在喊他的名字。回头一看,正是自己的好友沃尔特·亚历山大。对方一边朝他走过来,一边说: “这儿没找到你,准是到高地那儿去了吧?” 米希默认了对方的猜测是对的。“是不是这儿出了什么事?” “要是真出点什么事那倒好!”亚历阴沉地一笑。“我还想着要到那边去看看城里的情况,没想到你这家伙倒先比我早一步了。” 原来朋友也和自己一样,想前往更靠近城区的地方观察。米希略带歉意的一笑,好像在为自己没叫上对方而感到不好意思。他让自己的通讯员可以回去了,然后面朝亚历,叹了一口气。 “太没意思了,他们在城里跟高地人面对面的搏斗,可我们呢?却只能在这儿掰着手指头过日子!” 亚历的神情倒还冷静。“恐怕还有更糟糕的。听上头的意思,因为担心敌人的轰炸机有可能到达我们这儿,所以想要将坦克进一步撤出城墙外——为了保全实力。” “还要……”米希见身边有一些士兵经过,就不便发出更大的声音。“这简直就像是在把这个城市让给路德尼亚人似的!” “上头是这么说着,不过要落实还等再看看前面的情况。也就是说,我们是去是留,都得拜托城里那些步兵们了。但愿他们努力加油,提携我们一下!” 即使是在说笑着的时候,亚历的神情中也带有一丝淡淡的忧郁,这让他看上去更显得难以捉摸。米希当然听出朋友是在苦中作乐,开着他们自己人的玩笑,可是那种相同的郁闷心情,却是不言而喻的。 “他们的伤亡惨重,要是再这样下去,也许会要求继续增援……不过,轮到我们的可能性不大。” “第九装甲集团军的情况还好些,因为它所在的侧翼,并不是城区之内,而是相对宽阔的河岸地带。在那里,很适合坦克的作战。他们离这儿越来越远,要回头也不是那么容易。如果真得等到他们前来支援,恐怕城里的情况会更糟。” 在两个年轻军官的身旁,是一排排停放的整整齐齐的奥军坦克。它们看起来是那样威风凛凛,但只有它们的主人才知道,这种停放意味着什么。 “那个集团军太远了!而且别忘了他们跟我们一样,就算来了也只能挤在科斯佳洛夫外头,只能看、不能打。那他们还不如不来呢!或是——如果把我们调到他们的战区去,或许还能起作用。” 虽然知道上级如此调派的可能性不大——因为现在眼前的城中激战正吃紧——但米希仍然想把事情往好的方向看。对此,亚历则干脆不抱什么希望。他冷笑一声,说: “我看我们还是坐在这儿,看着敌人的表演吧!要是全能的主怜悯,说不定我们还有些登场的机会。” 米希没有说话,他跟朋友一起,不约而同地看向那个城市中心的建筑物顶端。那些冒着烟与火的塔楼,正歪歪斜斜,似乎很快就要掉下来似的。米希发出这样的感慨: “科斯佳洛夫说是个大城市,可现在对于我军而言,简直就像一个茶杯那样拥挤!” “……茶杯……”亚历转了转那双碧绿的眼珠,看着远处,无声地笑了。“确实如此!”(未完待续) 第十章 茶杯里的战斗(3) 地跨两岸的科斯佳洛夫城,里面不是居住着老百姓和当地人,而是聚集了数十万的军人。他们彼此像在捉迷藏一样,寻找着对方的踪迹,然后杀死对方。因此这个城市虽大,但他们彼此都容不下对方。从某个方面来说,说它拥挤,也是有道理的。 由于前线的战况激烈,加上要经过转移战区,所以各部队的突击小队往往会混在一起,与别的团甚至是别的师的士兵们一同作战。此时,禁卫军旗队装甲师第一装甲轻步营辖下的三排、四排官兵们,就跟第七军的133步兵师混在城西的车站处,守卫着这里。之前经过连场激战,这个车站总算被夺了下来。而劳累不已的第一装甲轻步营则驻守在这附近,以防敌军再度来袭。 夜晚的降临,并不意味着战斗的结束,相反,在离车站不远的地方,还能听到交火的声音。偶尔有爆炸在附近发生,士兵们的第一反应往往是迅速趴下——哪怕他所站的地方满地是玻璃碎片——然后守在各火力点的士兵才会赶紧朝外搜索,看看是不是有敌人攻过来了。这样紧张的气氛,让他们睡也睡不踏实,干脆靠着破损的墙壁坐着,有一搭没一搭地聊天。 伊格尔把钢盔当成临时椅子,坐在车站候车室的一角。这里是他们花费了数十条人命换来的据点,不过看着这个残破的车站,他根本高兴不起来。 周遭仍然有枪声,离他们这边比较远,士兵们猜测应该是自己人在逼近敌人的火力点。辛苦了几天,四排剩下的人数已经不到原来的一半,三排更惨,大概只剩下四分之一左右。因此现在两排合起来,也不到原来一个排的人数那么多,合并也是无奈之举。伊格尔把那张记录着伤亡士兵人数的纸张放进口袋里,心里盘算着不知什么时候才能将排里的情况报告给连长。 “这些伊万们,难道就不能歇一会儿吗?” 被打扰到睡眠的弗里茨,这样向他新认识的133师同袍抱怨。站在窗户旁边用狙击枪瞄准对面楼房和街道的瑟格则头也不回地说: “给我闭嘴,弗里茨!你能挨着墙闭上眼睛,就该知足了!我想睡也没那个机会。” “你不闭上眼睛照样能睡着!” 弗里茨打了个哈欠,虽然想睡却是睡意全无。他身旁的陆军步兵师士兵喝着水壶里不多的水,一边说: “我们那边的伊万都这么狠。妈的,好像我们是吃人不吐骨头的魔鬼,只要被我们一碰到,他们就会被打下地狱永世不得超生,这些狗崽子是越打越狠。” 步兵师的人所遭遇到的战斗,同样令他们不堪回首。现在回忆起那时的场景,他们仍然心有余悸。欣克尔听见对方这么说,便开口道: “这些不信教的野蛮人,因为没有害怕的东西,所以自然发狠得更厉害。只要城里有草根树皮,他们就能活下来,再跟我们斗!” “也许他们连尸体也不会放过。” 将机枪交给杰奇来守着火力点的亨利希得到一点休息时间,见反正睡不着觉,所以也加入到谈话中。眼见这个城市除了尸体和废墟外,别无它物,所以他才联想到敌人那异常凶猛可怕的战斗力,作出这样的推断。 一时间没人说话,大概大家都在想着伊万吃人的样子,被那可怕的画面震住了。乌尔哈特怯怯地问了一句: “他们……吃人?” “对,他们最爱吃的,就是我们这儿新加入的士兵。皮肤光滑、肉质鲜美,又爽口又不粘牙,可受欢迎啦!” 弗里茨脸上没有一点笑容,一本正经地说着。看到他那德行,亨利希差点没笑起来。不过这个大块头还是忍着笑,转向以相同的神情看向乌尔哈特他们,点点头。在数天激烈的战斗中幸存下来的乌尔哈特,与之前那完全不懂事的时候相比,已经有很大的进步了——这种进步当然是建立在他那纯真内心的逐渐崩溃上——现在听到老兵们这番话,他皱了皱眉头,没说什么。看那样子,显然是不相信居多。 “城里人到哪儿去了?” 乌尔哈特疑惑地看看窗外和断墙外那些黑乎乎的楼房,那里声息全无,与黑夜溶为一体。旁边一个步兵师的士兵插嘴说: “早溜啦!他们怎么会一直等我们上门,再送上香喷喷的蛋糕和牛奶,让我们美美地饱餐一顿?” 说着说着,他自己不禁咽了一口口水。弗里茨没再捉弄乌尔哈特,而是朝城市的另一侧看过去,说: “那些伊万的婆娘们都一定是跑到南边去了。在那里,有他们的大军所在,可以保护他们的同时,又能让她们替自己做饭,多么两全其美呀。” “不是做饭,是把肉割下来,用来慰劳他们那些野蛮人军队。” 亨利希好像对吃人的那个念头还在抛之不去,可见在他的脑海里,那些路德尼亚人如果不吃人,才是不正常的。听到他这么说,欣克尔低声笑了一下,说: “照你这么说,亲爱的亨利希,所以那些高地人才这么有战斗力、怎么打也打不死啰?” “难道不是吗?”亨利希明知这个想法真正实现的可能性其实并不大,但为了面子问题,他还是不得不死撑下去。“他们什么事干不出来呀!把手无寸铁的士兵赶到我们面前,好让我们多消耗子弹和手榴弹,而他们那些军官却躲在那些年轻崽子身后,用手枪逼着他们往前冲,不然就得打死他们。这样的民族,就算吃人,也是不足为奇!” 且不看最后那一句,亨利希之前所讲的,倒是实情。经过这么些天以来的战斗,奥军官兵们渐渐发现到一个事实:那就是那些不要命冲上来的路军年轻士兵,其实在他们的战壕里,有军官以命令和手枪相胁迫,迫使他们一定要冲锋陷阵,不然就会打死他们。在某些离敌军较近的据点上,伊格尔他们确实看到过有路军的士兵因为没有第一时间冲出战壕,马上就被自己的军官一枪轰掉了脑袋。看到此情此景后的其余士兵,更加不敢退却,光着手就冲过来与敌人搏斗。这样一来,他们的下场可想而知,但即使伤亡如此惨重,路军似乎仍然不打算改变这一作法。虽说军队之中军纪严明是好事,但严酷到这种程度,连一向有着铁一般军纪的奥军军队,也是咋舌不已。(未完待续) 第十章 茶杯里的战斗(4) “那些可怜的小崽子,连枪都没有,还想跟我们斗?” 欣克尔自言自语着,听起来像是在贬低对方,但仔细听听,话语中也带有一丝对那些无辜生命逝去的惋惜——即使他们是敌人。有个士兵低声说: “他们都疯了。” 虽然在战斗之中,敌军那近乎疯狂的冲锋确实让人震憾,但他们都明白,这并不代表敌人是真的疯狂。在那边的阵地里,也许那些人也跟他们一样,在议论着今天的战况,议论着敌人强大的火力和同样疯狂的进攻。这里面,到底谁更称得上是疯狂的呢?谁也不知道,但他们唯一知道的是,只有更加疯狂更加不要命的人,才有可能在这座城市中取胜。 艾吉坐在角落里,闭着眼睛,其实他没有睡着。此时,他睁开眼,疲倦的双眼呆滞地盯着眼前的地面上。伊格尔强行忍住自己的睡意,仔细聆听着外头的动静。他听见艾吉在自己身边说: “太安静了。” 伊格尔回头看了他一眼,这个年轻人知道,朋友这么说,表示他认为现在的这种氛围不是件好事。相反,他觉得这有可能是暴风雨来临前的宁静。 “那边是我们的人吗?” 艾吉又问了一句,伊格尔这才点点头。在他手持的望远镜中,可以看到车站东南方向不时有爆炸的火光,映照得黑夜红了半边天,随即又黯淡下去,恢复成原来浓墨般的颜色。伊格尔加上一句: “暂时还没发现他们的踪影。” 确实,在他的眺望中,不管是自己人还是敌军,都没有出现在这一带他的视线范围内。这其实也是有安慰朋友的意思。艾吉没说话,坐在他身旁,拍拍自己的耳朵,满脸心事重重。在两个多小时前的一场战斗中——其实他们当时是迂回到原来的阵地,进行据点巩固,结果遭遇到了敌军的小股分队——有颗手榴弹在他身边爆炸,幸好艾吉跑得及时,不然他现在肯定早已没命了。可是躲过了手榴弹,他至今都觉得耳朵旁一直嗡嗡响,让人感觉很不舒服。 “我不知道……但是,真的很安静,这不寻常……” 远处的炮火渐渐少了,车站这边显得更加安静。在候车室里,四处火力点上都有自己人的士兵,所以室内的人可以安心地坐上一会儿。他们之间谁也没说话,这样的沉默更让人觉得空气尤为凝重。伊格尔也有着类似的感觉,不过他还是希望艾吉所说的和自己所想的那种不好的预感,不会实现。 站在窗户前的瑟格,用射击瞄准镜对着外面。他意外地发现,在离车站不远的街道上,出现了几个人影。仔细一看,那并不是敌军的士兵,而是穿着破烂的平民。在瞄准镜里,瑟格看到那两三个平民中有男有女,老的那个是一个留着大胡子的男人,他蹑手蹑脚地走进一栋房子里,身后那对年轻男女紧随着,看起来,他们是想到里面找东西吃。又或者说,那原本就是他们的房子?瑟格不禁这样猜测起来,他观察一下周围的情形,又下意识地把瞄准镜对准那栋房子,想看看那三个男女到底怎么样了。他还看到,跟在他们身后的,似乎还有一个特别矮小的身影。那是个孩子,虽然离得太远,所以没法看清是男孩女孩,不过从身高和姿势可以判断出,确实是个小孩。那个孩子扯着女人裙子的下摆,脚步不稳地朝房子里走去。房子里似乎有什么动静,瑟格留神着,继续盯着那里仔细观察。他看到,有人从房子里出来,不过一时看不清是些什么人。屏心静气再看了一会儿,终于有发现了。那是路军的士兵,他从里面伸出半个脑袋,看了看外头,然后就匆忙把那个孩子和女人拉过去,想将他们接进房子里。那栋破房子里的窗户上出现了一些人影,瑟格马上对伊格尔说: “中尉,十点钟方向的那栋蓝色的房子里有敌人!而且不止一个!” 伊格尔马上冲到窗前,用望远镜观察瑟格所说地点的情况。果然,在那里他也看到有敌人出没,然而在之前,这几栋离他们很近的楼房里一直是没人的,那些路德尼亚兵不知是什么时候窜到这边来的。他们很有可能是来冲着车站来的!伊格尔来不及多想,立刻下令: “开火!” 刹那间,从车站这边喷射出多道火舌,朝那几栋街道对面的房子袭去。那个走在最外面的路军士兵,被瑟格一枪打中脖子。黑夜中,他像一棵被砍倒的树木,重重地倒在地上,鲜血如同喷泉一样溅出。而房子原本就破烂不堪的窗户,现在再一次遭到子弹的洗礼,变得更加毁烂。有几个埋伏地点不好的路德尼亚士兵,当场被猛烈的扫射击中,倒在窗户上或是靠在墙壁上,浑身都是弹孔。 由于被敌人识破了埋伏点,所以那儿的路军只好先撤退回去。在确认这点之后,伊格尔下令停止射击。候车室里的奥军士兵们,这才开始探头看看那边的情况。瑟格看到,在那个被自己打中的士兵身后,那几个平民打扮的人也倒了一地。那个女人用她的身体趴在小孩的身上,似乎是想让孩子不受到伤害。他也知道,在底下的那个孩子,已经不可能活下来了。虽然今天他用心爱的狙击枪打中了不少敌人的枪手,但这次自己的立功,让他怎么也高兴不起来。 “干得好!” 伊格尔挤到窗户上,拍拍他的肩膀,然后又观察那几栋楼房里还有没有可疑。瑟格将脸颊靠在瞄准镜旁,心里却不由自主地想起刚才那个孩子蹒跚行走的身影。 又一次击退了敌人的来袭,但这并不能让众人的情绪放轻松一点。而且经过刚才那么一轮扫射,他们原本的睡意此时更加是跑到九宵云外去了。杰奇双手仍然握在机枪的枪把上,他紧皱眉头,说: “这些高地人,跟老鼠一样,到处乱窜。连他们什么时候来的,我们都没察觉。” “悠着点,孩子,悠着点。”欣克尔还是那样气定神闲的。“听欣克尔老爹的话,现在就这么紧绷绷的,那可不行啊。要知道,那些路德尼亚人还会再回来的。所以,把精神留到那个时候再用吧。” 这一夜,不管对于获得据点的人,还是对于失去据点的人,都是如此漫长。而在这样苦苦煎熬的夜晚之中,科斯佳洛夫失去了往日的风采和万家灯火,迎来的,是仿佛永无止尽的黑暗。(未完待续) 第十一章 “为了祖国,冲啊!”(1) 在科斯佳洛夫城外围,越来越多的奥登尼亚后续部队开始进入城中。为的就是巩固城内友军好不容易夺下的防线。他们原本就听说前线战事吃紧,一批又一批的步兵被源源不断地送往城中参加战斗;可是直到进入城中,他们才知道,前线士兵们换来的防线,是付出了多大的代价。 负责驻守在第一集团军总司令部附近的司令部宪兵队,奉命去野战医院里叫上一队没受伤的士兵和救护兵,去前线阵地收拾自己人的尸体。在得到命令后,医院的临时院长——院长霍纳少校在前些日子的轰炸里被炸得头盖骨破裂,已经被送到大后方进行救治了——马上派出一组十人、共有两组人去进行战场清理。这可是件苦差事,不过由于是上头的命令,所以大伙儿也只好照办。随宪兵队和小队前去的,还有四名护士和一名医生,这是因为在战场上有可能还有生还者,所以派这些医护人员前去,也许还能挽救那些濒死之人的性命。 在踏足原来的一处战场时——以前这儿曾经是个公园——这些人全都呆住了。因为出现在他们眼前的,是层层叠叠的尸体。这其中,既有自己人,也有敌人的尸体。他们混在一起,几乎认不出来谁是自己人,谁是敌人。宪兵队的队长一时忘记了发号施令,只顾呆呆地看着这一切。他们原先只被告知是要来清理尸体,但谁也没想到,尸体竟有这么多。 “这……全是我们的人吗?” 一个救护兵走前几步,差点踩到一个碎裂的手腕上,他赶紧倒退两步。宪兵们中有几个开始捂住鼻子,让众人干活。有个士兵没好气地说: “还有那些高地人呢!别管他们,先把我们的人给找出来,然后再想办法弄到别的地方去埋藏。” 因为有命令在身,所以他们也顾不上惊讶,必须要完成这个工作。不过照现在看来,他们的人手还是少了些,宪兵队长不禁这样想着。他又看看那边在尸体中徘徊的医生和护士们,朝他们喊: “不要浪费时间!我们必须赶快办好,这里随时有可能成为战场,所以我们的时间不多!” 那两个医生没顾得上这些,他们一心希望能在这儿找到还有救的人。所以他们低声命令几个护士分散开,到各处去查找还有没有生还者。于是,四个护士踩在尸体上,到处查看,可惜都没有发现。又找了一会儿,这些人都听见在城中心的方向传来巨大的爆炸声,那是己方的轰炸机在那里进行定时定点的轰炸了。一听到那声音,宪兵队队长便又朝众人喊: “听见没?得再快点!” “这些人,就知道叫人干活!” 一个护士不满地咕哝着,又低下头去查看脚下的尸体堆。在离她不远的地方,一个年纪稍长的护士忽然抬起头,疑惑地朝左右看着,低声问: “奇怪了,敏娜到哪儿去了?” 她找来找去都没发现自己要找的人,便又问起身旁的同事来。不过跟她一样,那几个护士也没看到她要找的人。有个护士说了句: “她好像是到你的右边去了,那儿好像是个篮球场之类的地方。” “我没看到她呀。” 有个护士在这时插嘴了。“算了,反正她也走不远,也许是趁机到什么地方歇一会儿去了。看到这种场面,她还不吓昏过去呀。多半是躲起来,不想干活了。” “这算什么呀!”那护士皱起眉头,同时她协助自己的同伴将一具自己人的尸体从敌人的身体下拉出来。之后,她抬头看着眼前的同事,小声的嘀咕:“她多半是以为自己有了像师长那样的大靠山,就可以不用干活了。真会偷懒!” “嘘!小声点。要是让人听到了,你就有麻烦了。唉,谁叫男人都喜欢漂亮的呢,只要看到一个,就连路都走不了,何况这儿是前线!只是没想到,连咱们的师长也爱这一手,每次不舒服要咱们这儿派人去看病,准得叫上敏娜一起去。我看啊,要是这次回去之后,敏娜她一定会离开咱们医护营的。” “哼!她现在早就不在咱们的营里啦,还不是每天都呆在司令部那儿,专门侍候师长他们!这次不知她又耍什么花招,非得上这儿来帮忙查什么尸体!我看呐,一定是师长或是某位将军拗不过她,才特定下命令让她也跟着来,其实是让她出来散散心的!” 那个护士听到对方这么说,忍不住笑了起来,不过这也只是一刹那间的事情。 “哎,来这儿散心?亲爱的,这儿别说是我们,连老鼠也不会喜欢这儿的!” 她们一边说着,一边清理这些堆积如山的尸体,忙得连腰都直不起来。在她们附近,还有一二十人的小队,也在清理着这里。他们把自己人的尸体找出来,除了检查有没有生还者之外,还会把死者脖子上还没有摘下的士兵铭牌摘下来,以此作为凭证,来清点死亡人数。 在离他们不远的一个同样空旷的地方,被炸得裂开的地方上同样铺满尸体。在两旁的木架子已经倾斜下来,那上面的网子也随风飘动。在尸体堆中,有一个人走动着。她像行走在平原上那样,在尸体之中漫步着。当她走到篮球架下时,目光落在一个尸体的脸上。那是一个年轻的奥登尼亚军人,他的脸上全是污泥与硝烟的痕迹。直到死的时候,他依然双眼微微张开。但是跟身旁那些尸体所不同的是,这个人的脸上,却还残留着一丝浅浅的微笑。 明奈特·鲁珀特缓缓弯下身,凝视着这个已经不知死去有多久的士兵。随着风而来的,还有一道道弥漫的硝烟。那黑黑的烟雾先是浓烈、继而随风飘散,化作轻烟消失在空中。那些烟雾,也同样掠过女人的脸。在它们的背后,是女人浮现出笑容的轮廓。(未完待续) 第十一章 “为了祖国,冲啊!”(2) “是吗……已经知道了吗……只有死了,只能知道,天堂的模样……” 女人将视线从那个含笑的嘴角移开,扫视一眼周围。在这儿,除了废墟,就只有数之不尽的尸体。面对着如此密密麻麻的死尸,即使是拥有着钢铁一般意志的男子汉都会觉得胆寒。但不知为什么,此刻与尸体们在一起的明奈特,却显得少有的安详。她轻轻地坐下来,双手抱着膝盖,带笑地看着那些不会说话也不会动的尸体,嘴里喃喃地说着什么: “……真让人怀念啊,就像那个时候一样……对了,只有在这些地方,才会让人感到安心……” 一阵风吹散了她话语的尾音,那阵风所带走的,不止是女人的呢喃,还有那阵阵的恶臭、以及那远处的种种爆炸交火声。 在科斯佳洛夫接近城市中心的地带,奥军已经展开了连日来最猛烈的攻势。因为在那儿,敌人的部队盘踞着当地的每一座房屋,并且从那些废墟的窗口洞眼里,朝敌人开火。由于两军太过接近,所以无论是后方的炮兵部队,还是从空中赶来支援的空军轰炸机群,都对此无能为力。这正是路德尼亚军方面所想要的结果:不让敌人的强大炮火进行有力支援,要缠住对方,以白刃战和肉搏战来消灭敌人的部队。奥登尼亚方面即使已经察觉到这点,但也对此无可奈何。因此,他们现在只有将希望寄托在最前线的那些步兵身上,期望他们可以尽早将敌人的部队击退,以便进行有效的炮轰和包围。 “小心!” 随着一声大吼,那些在一栋大楼一层内前进的士兵们纷纷卧倒。当他们抬起头时,头顶上仿佛下起了“灰雨”,这阵“雨”将这些军人们的脸色全部都换了一个样,原本有的人长得白皙,有的则较为黝黑,还有的则是古铜肤色,但现在,他们通通都一个模样——灰头土脸。 伊格尔觉得眼睛里全是灰尘和土屑,他揉揉眼睛,连带的,把泪水也挤了出来。他爬起来,朝周围看看,见大多数士兵都平安无事,便朝最前面的尖兵做了个手势,示意他们继续前进。他一边踩着玻璃,一边把一个还趴在地上的士兵拉起来,说: “走吧,不能留在这儿……” 话还没说完,伊格尔就愣住了。因为他清楚地看到,被自己拉起来的那个士兵腹部有一个碗口大的伤口。在那个伤口中,还不停地流着鲜血。至于那个士兵,他已经一动也不能动了。他放下对方,而前面的士兵见状,也叫救护兵过来。排里的救护兵三步并作两步地跳过来,俯下身摸摸那士兵僵硬的脖子。随后,他朝排长摇了摇头。 “没救了。” 伊格尔没有多问,让救护兵回到自己该跟的士兵身后。他放开那个士兵的手臂,解开那人的衣领,将那个士兵铭牌的下半部分摘下来,藏在贴身的衣兜里。然后他示意士兵们继续前进,自己也跟随着他们,一边警戒一边离开这个刚刚夺去他们同袍性命的房间。在连日来,这样的事情,已经使他们见怪不怪了。伊格尔也几乎记不起来,自从进入到科斯佳洛夫城后,他的排里,失去了多少的弟兄。 前面的尖兵做了个手势,跟在后头的人都不约而同地停下来。伊格尔可以看到,他们排现在是在一处楼梯的跟前,而在楼梯的墙壁后,被炸出一个大洞,里面可以看见那边房间东倒西歪的样子。看来,是弗里茨发现敌人的踪迹了。伊格尔悄悄爬到前面,向蹲在那里的弗里茨轻声问: “发现什么了吗?” “我听到声音了,是人的呼吸声,而且不止一个。” “是躲在楼梯后那个房间里面吗?” “有可能,不过我听到的声音好像还要更远些,也许是跟那个房间相连的什么地方。”弗里茨虽然跟伊格尔以极低的声音交换着意见,不过那双眼睛却由始至终都在盯着楼梯对面。“要是我们一进去,那儿埋伏下的人就会马上开火。” 伊格尔从那堆砖头块后,朝那儿望了一望。他没发现有敌人,也没发现有什么可疑的迹象。不过他知道弗里茨的判断不会有错,而且正是依靠对方那敏锐的听觉,他们排才几次在以往的巷战中得以逃过敌人的埋伏。 “能绕过去吗?” “难说。也许我们一钻到楼梯那儿,他们就会开火。现在不清楚他们的人数,动起手来有点麻烦。” 伊格尔听到对方这么说,下意识地摸摸身上挂着的手榴弹。如果不是因为距离太近,他真想将手榴弹扔过去,一了百了。不过他没这么做,因为他知道如果自己贸然出手,那么敌人恐怕会马上还击,甚至是将自己扔过去的手榴弹扔回来。那样的话,可就不划算了。 跟随在他们身后的士兵们,谁都不敢抬头。意识到前面的埋伏,这让他们的动作分外小心谨慎。有个士兵按捺不住心里的好奇,问身旁的杰奇: “喂,看到敌人了吗?” “别说话,快把头低下!” 杰奇虽然是这么说,但他的话对对方显然没起太大作用。因为又过了一会儿,听到前面如此安静,那个士兵忍不住把头抬了一下,想看看那个楼梯对面的情况。他刚一伸头,张了张嘴,一记子弹就命中了他的右上额,这个士兵马上倒下来,子弹孔里还汩汩地流着血。看到这一幕,杰奇张大嘴巴,随即又注视着前方的情况。伊格尔见敌人还没露面,就已经干掉了他的人,更是不敢大意。他一边观察着那边的动静,一边叫来离自己不远的狙击手瑟格,问: “以你的判断,敌人在什么方位?是狙击手吗?” 瑟格爬到离排长很近的一处砖头块背后,脸朝着对方那个方向,说: “不是狙击手,因为距离太近了。不过我能弄清楚开枪的位置,如果他还在原地,我就能干掉他!”(未完待续) 第十一章 “为了祖国,冲啊!”(3) (春节快乐!) 在得到伊格尔的答复是“可以一试”后,瑟格将狙击枪拿起来,架好位置,朝对面瞄准。在射击瞄准镜里,他很快发现了目标。在那支步枪后边,握着它的主人的手腕正轻轻抖动着。瑟格在心里笑了,朝自己说: “蠢东西,让我来教会你一件事吧。轻易开枪,可不是一个优秀射手的品质!” 他默然不动,眼里仿佛只有那一个目标是发亮的,其余的东西全都黯淡下去了。在那支步枪的主人开始慢慢朝这边伸过头来的时候,瑟格一枪击中的他的头部。于是他也和自己刚才杀死的那个奥军士兵一样,都成为了死神的俘虏。看到有人想去拉那个死去的士兵一把,瑟格没有犹豫,继续免费送上自己的一枪,又再干掉一人。与此同时,弗里茨听到了在楼梯那边有些响动声。过了一会儿,那儿的声音没了。他仔细地听着,之后才对伊格尔说: “中尉,他们都撤了。” “你确定?” “是的,一共只有两个、三个人。可能是知道自己人数太少,所以暂时先撤退了。我现在没听到他们的脚步声,有可能是撤了这栋楼又或者是到别的楼层去了。” 伊格尔决定赌一把,他命令尖兵在前,众人分散开来,继续前进。在跨过楼梯间,进入到对面那个大房间后,他们发现地面上的两具尸体。除此之外,没看到一个敌人。伊格尔这时才稍稍松了一口气,因为根据之前的经验,他们每次在这些楼房里作战,都是寸土必争。即使占领了前院,也得在那里与守在房屋窗前的敌人展开猛烈的交火。这样的例子,让他们不敢掉以轻心,每前进一步,都得分外谨慎戒备。 在与房间相连的另外两处房间内,他们发现了与外面街道相通的墙洞。敌人应该就是从这儿溜了。在让机枪手守在那儿当作据点后,伊格尔这才命令众人原地稍作休息。这命令一下,士兵们各自找地方坐下,这才知道自己有多么累。欣克尔像落水的狗一样,浑身是汗,直喘粗气,他喝水的时候,手都直抖。而其他人的情况也差不多,他们都抓紧时间抽烟的抽烟,喝水的喝水。因为他们谁都不知道,下次能有这样的休息,是在多久之后才有机会轮得上。 艾吉跟亨利希负责守住他们来时的那个墙洞,这是为了以防外头的敌人从那儿攻过来。年轻的军官虽然脸色发青,不过看上去还支持得住。他拍了一把差点连眼睛都睁不开的亨利希,然后坐在他身旁,又看向伊格尔。 “我们离目的地还有多远?” “还有一个街区。”伊格尔长呼了一口气。“再加把劲吧!” “现在不加把劲也不行啊,到处都是伊万们。”艾吉嘴角抽动,但终究没笑出来。“要是不赶过去,我们留在这儿也是凶多吉少。” 难得有这么一个机会休息,众人都不愿浪费掉。他们谁都没有交谈,而是各自养神,希望在出发前,能够将身上的疲劳消除不少。伊格尔没有摘下钢盔当临时座椅,而是直接坐在肮脏的地板上,用微颤的手拿出一包烟,使劲吸起来。看他那样子,像是想把所有的烟都吸进自己的肺里。不过旁人不会知道,除了身体的劳累外,精神上的疲倦更令伊格尔很难吃得消。已经有三天三夜都不曾合过眼的年轻军官,此时一坐下来,才感觉到自己的身体每一处都在抗议。他实在太累了,这种劳累使他即使已经疲惫到了极点,但合上双眼也未必能睡得着。虽然如此,但是看着这些士兵们,伊格尔又不自觉地提醒自己:不能垮掉,因为自己有责任带领他们去战斗。 也许是因为刚刚得到一次难得的休息,伊格尔的右臂又开始痛起来。在两天前,一次对前沿阵地的突击中,他被迎面而来的榴弹炮气浪掀翻在地,虽然随后又爬起来继续作战,不过战斗结束后,他才发现自己的右臂流血不止。幸而经过检查之后,才发现只是擦伤,没有伤筋动骨,于是简单地处理包扎一下后,他又带领着排里剩余的弟兄们出发了。伊格尔察看了一下伤口,见没有流血,又放下心来。他知道,与众多瞬间丢掉性命的人相比,自己这点小伤实在是无足轻重。他在庆幸自己走运的同时,也不禁在想:下一次,又会轮到谁呢?年轻人下意识地想起之前在自己身边死去的那几个士兵的模样。他们有的死的痛苦,有的死的迅速,虽然跟众人在一起,但依然不能避免他们丧命的下场。自己的排尚且如此,连里其它排的情况就可想而知了。也许现在三连的人数……不,应该说是整个第一装甲轻步营的人数,已经剩下不到原来的一半了。伊格尔扫视了周遭一眼,这样想着。 十分钟后,伊格尔命令全排出发,离开这里。士兵们即使休息得不够,也只能从命。这时,守在靠着街道一侧墙洞的弗里茨忽然朝他们喊: “敌人!敌人!” “在哪儿?!” 伊格尔一听,赶紧跑到那个墙洞旁边,差点摔了一跤。弗里茨批给他看: “在那里,九点钟到十点钟方向!起码超过五十人,而且还有反坦克火炮支援!” 伊格尔瞧那儿一看,马上又缩回头来。因为敌人那边的火力,已经在朝着这里倾泄。他知道,这些人是冲着他们来的,如果现在不离开这儿,那么他们这些人都将成为瓮中之鳖,被敌人包围然后歼灭。伊格尔顾不得满脸汗水,朝弗里茨耳边吼: “我数一二三,你就开火掩护吧!” 然后,他又向着身后那些蹲下的士兵们说: “在他们掩护的同时,你们分成三个人一组,冲出去,贴着墙绕到这栋大楼的旁边去。那里的过道可以通向别的街区,我们必须撤离这儿!” 于是,在伊格尔的号令下,他们以三人为一组,贴在墙洞旁,只要弗里茨与亨利希的机枪一开始朝敌人扫射,他们就拼命冲出去,顺着墙根底下直跑,希望能抢在敌人的子弹和炮火前到达大楼的另一侧。同时,为了阻止敌人的前进和他们的炮火,伊格尔和杰奇也在楼梯间那里的洞眼朝外扫射,这样一来,就为自己人争取了不少时间。 路军似乎发现了敌人要进行撤退的企图,于是加大了对大楼的射击。有的士兵运气不好,刚一冲出来,就被打成个筛子,浑身是血的倒在那儿。而他的同伴们则借着这一刻,以百米冲刺的方式贴着墙跑了过去。 很快,房间里的人几乎都已经撤离完毕了。伊格尔他们从楼梯间那儿退了回来,向弗里茨和亨利希说: “你们快撤,我来掩护!” 杰奇想留下来跟排长一起,但被伊格尔一推,只能跟着弗里茨他们跑出那个洞口。在伊格尔的掩护下,他们三人顺利地抵达大楼后侧的过道。在那儿,艾吉一眼看见他们就问: “排长呢?” “为了掩护我们,他还在大楼里,得有人掩护他,才让他好冲过来!” 艾吉一听,马上端起冲锋枪,跟几个士兵一起,蹲在大楼的墙角后,朝敌人那步步上前的阵线射击。伊格尔将机枪里的子弹打得所剩无几,他靠在洞口旁,趁着敌人的火力稍弱,刚一冲出去外面的街上,就听到头顶上传来一阵急速的尖啸声。那是炸弹落下的声音,而且正是冲着自己的这个方位而来的。伊格尔赶紧往旁边一跳,之后他捂着头,任由上面地动山摇,落下似乎永无尽止的灰土。(未完待续) 第十一章 “为了祖国,冲啊!”(4) 好不容易,伊格尔才从一片烟雾中分辨出自己所呆的地方——还是刚才那个一楼的房间,只不过现在它又塌了半边,一堆砖瓦埋在自己身上。伊格尔不知道刚才那到底是敌军的炮火还是友军的支援。他被埋在瓦砾底下,试着转动一下身子,才发现自己没有想象中被压的那么严实。因为刚才在轰然倒塌的同时,那扇摇摇欲坠的房间门倒在两堆砖头上,刚才横跨在自己身上,也因为有它,才替伊格尔挡去不少致命的石块。 伊格尔透过那烟尘,看到自己离墙洞其实很近。他爬出来,往那边靠过去。然而即使现在他想离开也迟了,因为在街道那边,那些路德尼亚士兵已经像潮水似地涌上来,就连刚才的爆炸也没能吓住他们的脚步。 伊格尔看到这种情况,知道自己一出去,马上就会成为靶子。他迅速地朝左右看看,又爬回了那堆像小山那么高的瓦砾后头。在那里,刚好可以将外面的视线挡住。伊格尔听着那越来越近的沉重而纷至沓来的脚步声,心里不住地祈祷: “全能的主,我唯一的神,我在此请求您,但愿您让我逃过这一次,让我远离敌人的视线……” 年轻人发白的嘴唇一张一合着,但没有发出一点声音。此时,他除了祈祷之外,别无他法。大楼外,那些冲过来的路军士兵踩着破裂的街道,朝这儿进发。伊格尔透过一个细小到几乎难以辨认出来的洞眼,看到外面那些敌人如同蚂蚁般涌将过来。那些穿着黄色军服的敌人,有的举枪射击、有的推着火炮、有的则拉走受伤的同伴、还有的则跑向前去占领更佳的位置。他们谁都没有发觉,仅与他们一墙之隔的地方,有一个奥登尼亚军官正在那儿匍匐着。 伊格尔不知道前面那儿自己人的情况怎么样了,既担心他们会不会已经覆没,又担心自己会很快被敌人发现。但是很快,他就发现自己的其中一个担心是错误的。因为在那些往前冲的路德尼亚士兵中,有不少被前方的火力击倒,这显示在大楼一侧的前方,还有自己人。伊格尔确定那些火力点是来自那里,这才稍稍安心一些。可是一想到自己的处境如此危险,他又不禁流下冷汗。 在那些路德尼亚士兵后面,则是各种火力支援点。除了那些武器外,伊格尔还透过墙眼看到,有个军官模样的人靠在街道对面楼房外的檐柱下,一边朝前面开枪,一边挥舞着手臂,朝士兵们喊: “为了我们的祖国,为了我们伟大的伊万斯基,冲啊!” 在那震耳欲聋的炮火声中,伊格尔好不容易才分辨出对方所说的高地语。而在那个军官的前方,已经躺满了满满一街道的尸体。其中大部分,都是路德尼亚人的。伊格尔朝那儿张望着,他忽然看到那个军官的视线从这儿扫过,之后,那个人向这里举起了枪。正当伊格尔以为对方发现了自己,要命令手下进行扫射的时候,却迟迟没有动静。伊格尔朝外面又看了一眼,他得非常靠近洞眼,才能见到在墙外面,一个路军士兵缓缓从墙上滑下,满脸惊恐的神情。原来刚才敌人不是发现了自己,而是要杀死自己人。伊格尔起初不明白为什么,不过他转念一想,马上明白了:因为那个士兵是向着后头跑的,他想离开这儿——不管是为了离开战场,而是离开敌人的火力——被上头那个军官发现之后,马上将他枪毙。 伊格尔想到这里,又看看那个继续呼吁着士兵们冲锋的军官。如果不是因为害怕被敌人发现,他真想端起枪干掉那个家伙。 成排成排的路军士兵不顾命似地涌上前,但其中在绝大部分都在奥军的还击下被击倒。转眼之间,原本空旷的街道上四处可见尸体。有的路军士兵因为没有马上死去,躺在那儿呻吟叫唤。可是谁也没有理会他,敌我双方继续着仿佛没有尽头的厮杀,完全没法顾及还活着但不能动的人。 又一次爆炸,将一个路军士兵甩进塌掉半边的房间里来。伊格尔吓了一跳,他马上握着枪,准备有需要就朝对方身上再补一枪。因为那人要是叫唤起来,自己肯定难逃一死。不过他没这个必要出手,因为那个被爆炸的气浪甩进来的敌人,早已断了气。此刻他的肉身正由于爆炸的热力而粘在墙壁上,上身支离破碎,而两条腿则不见踪影。 那些路德尼亚兵像不知疲倦似地冲锋着,但基本上都是被摞倒的多。一次又一次,一次又一次,面对这种可怕的场景,伊格尔听着墙外那冲天的厮杀声,觉得心脏已经不受自己控制了似的,一个劲儿的狂跳。要是再这样下去,我军的火力即使再强大,恐怕也会敌不过敌人的人肉阵线冲锋。 正在伊格尔想着的时候,天空中再次传来了轰鸣声。那是奥登尼亚的空军,在那些成群的俯冲轰炸机的扫射下,路德尼亚人在这条街道上的冲锋再次被阻止。成片成片穿着灰黄色军服的人,像被割下的稻草那样,倒成一片一片。面对来自空中的强大火力,路军不得不后撤。而与此同时,守在大楼后侧的艾吉他们,也开始加强反击,把那些来不及逃跑或是跑得稍慢一点的敌人打个稀巴烂。路军的几个士兵还想照命令将反坦克火炮推回去,可是他们还没来得及动手,就被俯冲轰炸机的机枪直接命中,有的人半边脸都被掀开,有的人则倒在地上,全是血的身体还兀自震颤个不停。 在又占回了街道后,艾吉赶紧冲回了那栋房子里。他蹲下身,一边端枪瞄准敌人后撤之地,一边朝里面喊: “伊克!伊克!你在里面吗?快回答我!” “……艾吉,是你吗?” 当看到浑身是灰差点辨认不出原来面目的伊格尔从里面爬出来后,艾吉顿时松了好大一口气。他三步并作两步跑过去,拉对方出来。两人跑回大楼后侧,在那里,弟兄们还在进行着射击。 “你跑哪儿去了?真让人吓得魂都掉了!” 艾吉虽然是抱怨着,其实看到朋友安然无恙,心里高兴得很。伊格尔一直喘着气,顾不上回答。等到战斗暂告一段落后,看到那满街的尸体,连这些奥登尼亚军人们也忍不住双眼发直。他们知道战斗的惨烈,可是这样的结果,要等到战斗结束之后,他们才会真正认识到它的威力。 伊格尔注视着那些和他差不多大的敌人士兵的脸孔,注视着那毫无生气的层层尸体。他靠着墙坐下来,大脑中一片空白。那一天,科斯佳洛夫城上空的太阳,被吹不断也划不开的浓浓黑雾所掩盖。(未完待续) 第十二章 敌与我(1) “……无辜的人们,在你们面前,有着光明而美好的未来,可你们却为了那个万恶的独裁者,甘愿来到这儿送命。你们的家人、你们的情人、你们的朋友,都在故乡热切盼望着你们回去,为什么要为了那愚蠢的命令而白白送命呢?请你们看清楚,在你们面前的,是无法战胜也无法压倒的路德尼亚人民!他们不愿与自己一样的人战斗,但为了保卫家园,会不惜一切!请放下武器吧,这才是你们唯一的出路……” 隔着几条宽阔的街道和那几乎被炸平的楼房,路德尼亚军阵地上的广播随风飘到了奥军的阵地上。这样的广播,当然是为了瓦解敌人的意志和战斗力。不过从现在的情况看来,所取得的成效,实在很有限。 伊格尔他们现在临时据守的,是一个宿舍区的给水塔和仓库。从那儿的窗户,他们可以隐约窥见对面的路军阵地。虽然知道对方就在那儿,可是又没法动手,这令人倍感郁闷。 “这些高地人,怎么不唱个歌,那样也好哇。总比现在整天唠叨的强!” 欣克尔已经习惯了敌人的广播,把它当作耳边风,偶尔还会开起敌人的玩笑来。不过他的大多数队友都没有反应,因为对他们来说,与其关注敌人的广播在说些什么,倒不如抓紧时间养一养神。 空中的轰鸣声不断,那是要到科斯佳洛夫南岸进行轰炸的奥军轰炸机群。最近奥登尼亚空军第五航空团的战机出动次数之频繁、轰炸力度之大、范围之广,可以说是这座城市自建成以来受到的最严重轰炸,而这也可以说是奥登尼亚空军在敌国的土地上倾泄炸弹最多的一座城市。这样的“开先河”,对于作战的双方来说,都是头一次。 四排经过在街区中穿行跋涉,来到这里与连里其它排的人汇合。说是其它排,实际上,这里所剩下不到二十人,都是二排和一排的幸存者。他们的损失已经过半,有不少人甚至来不及被证实是失踪还是战死。如今他们与四排在一起,乍看起来人员齐整,可是谁能想到,他们各自排里都伤亡惨重,如今这些人加起来,还不到两个排的人数。 这里说是宿舍区,但居民们早已没有了踪影——很有可能是逃难去了。而剩下这些满目疮痍的房屋,又大多在轰炸中被炸得或是倒塌或是摇摇欲坠,奥军前线的士兵们,能在其中找到一两栋可供栖身进行据点防御的楼房,就足以庆幸神的垂青了。 虽然宿舍区已没人居住,不过在奥军的眼皮底下,偶尔还能看到一两个抱着孩子的女人经过——她们是往城外逃难去的。对于这些平民——虽说在自己人的宣传里都把这些人视为敌人或是“伊万斯基的间谍”——奥登尼亚的军人们一般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只要不妨碍到他们的作战和任务,不往他们的军事重地去,那么这些奥军士兵们也不会理会科斯佳洛夫城的居民偷偷摸摸地往安全地带跑。现在的科斯佳洛夫,基本上就是个战场。只不过,那里的建筑物和那些偶尔出现的平民的身影,仍然会不时提醒着交战双方的军人们:这里曾经是一个居住着上百万人口的和平的城市。 经过两个小时的睡眠,弗里茨打着哈欠醒过来,他是被河岸那边的炮火吵醒的。在奥军的不懈努力下,前沿阵线在一步步往前进;虽然路德尼亚军用尽人力物力,但到目前为止,攻势方面仍然是奥军zhan有优势。弗里茨一边捂着嘴巴,一边朝大伙儿说: “要是早一点……呵……啊……早一点到河岸那儿,我们的担子就能轻一些了。” 他所想的,也正是奥军南第一集团军总司令部所制定的策略。只要能够让两翼的大“钳子”牢牢地按死在科斯佳洛夫北岸东西地带,那么这里面的路军就只能等着敌人的包围,直到被消灭为止。现在,为了这个目的,禁卫军旗队装甲师属下的步兵部队成员正往河岸而去。当然,弗里茨他们没有上级想的那么详细而且明了,只是根据以往的作战经验,如果城区到河岸能够成为自己人的地盘,那么敌人的人员和武器食品补给中断,他们就只能束手就擒——这就是士兵们的经验。 “哼,到河岸?现在我们连市中心的边都没摸到呢!眼前每走一条街,就有那些高地佬拿着枪和手榴弹在等着你。亲爱的弗利(弗里茨的昵称),不如就你当先锋,头绑着红布,挥舞着咱们帝国的国旗,向前一冲,准能吓得那些敌人往后撤!” “嘿嘿,我当然愿意为国出力,不过我块头不大,还没有你那么结实,亨利希。要是你愿意去,起到的效果肯定比我好。” 弗里茨嘻笑着,嘲弄着对方。他是出了名的嘴巴不饶人,即使被朋友讽刺自己的异想天开,他也会把对方的话又扔回去。其他人不是闭上眼休息,就是在注意着外头的动静,有两个士兵在打牌,不过打了一会儿又抬起头,聆听对面的枪声。 他们又互相挤兑了几句,弗里茨打了个哈欠,将头转向墙上的洞眼里。那幅墙上有好几处地方都被震掉或打掉了砖头,正是用来射击的好地方。弗里茨在那儿张望着,看到在离宿舍区不远的一条大街上,有一个戴头巾的女人抱着孩子,同时还拉着两个小孩,往北边走去。看她的样子,似乎对身边的炮火已经无动于衷,只是急着赶路。她身边的两个孩子中,有一个小男孩,他不时掉头往后边看看,听到那炮火声,将手指含在嘴里,又看看那个女人。弗里茨从洞眼里可以看见,那个男孩脸上的惶恐不安,和那个女人的麻木表情。 看着这个戴头巾的女人和她身边的孩子,弗里茨一下想起在家乡那里,他家门前,那些在镇上青石路上走过的邻居家的主妇们,也是这副打扮。她们有的有时抱着孩子,手里拎着一条鱼或是一把蔬菜和土豆,从自己家门前走过。而现在,在这个已经沦为战场的科斯佳洛夫城里,这个女人让他想起的,就是那宁静安详的日子——虽然对方脸上没有一点表情,而且她和孩子们都是风尘仆仆、全身都挺肮脏。一时间,士兵看得有些出神。(未完待续) 第十二章 敌与我(2) “家里现在怎么样了……” 一想到这个,弗里茨就摇摇头,重新把目光转回室内。不是他不愿想,而是现在想起那些对自己根本没有好处,相反,还很有可能把自己折磨得发疯。 坐在另一个机枪据点旁,伊格尔与艾吉在一起研究地图。由于二排跟一排的军官都已经阵亡,所以现在这儿等级最高的军官就只有伊格尔和艾吉。他们两人就得肩负起带领剩余的士兵前进突击,占据原来目标的任务。 “……七点钟方向,这是A2,如果得到的消息跟联络没错,那么三排还有125步兵师2团的应该在这儿。” “这片是工厂区……科斯佳洛夫国营冶金厂、机床厂、拖拉机厂,想要过去就得先穿过这两条街。在那儿,我们的坦克遇到埋伏,被那些伊万干掉了五辆。” “这儿地形不适合坦克前进,两边的高楼虽然被轰炸过,不过他们还能躲在里头,趁机反击。我们要前进,晚上还有机会。” 伊格尔最近连场战斗下来,眉头就几乎没松过。因为实际情况的残酷,远远比战前他们所预想的还要严重。即使看城区地图只有短短几公分——大概相当于实际中的两三百米——他们往往也得花上双位数甚至乎是三位数以上的人力,才能击退那里的敌人,占领该处。 听到他这么说,艾吉也并未简单地表示乐观。这个比伊格尔还要多出几年参军经验的老练军人(其实他的年纪也只不过是比伊格尔大上两三岁),也是头一次在战场上遭受到敌军如此猛烈的进攻。 “也许从底下还能通过,不过敌人都是些夜猫子,晚上更活跃。记得那天晚上我们从城西车站那边前进吗?才刚过小学,就被旁边的敌人打个正着。” 伊格尔点点头,他当然还记得,那场战斗的激烈程度,令他现在只要一闭上眼睛就能想起来。而且就在那短短的一天里,他就失去了排里将近一半的兄弟。这也成为了四排以及伊格尔心中的噩梦——虽然随着战斗的日渐深入到城区,他们已经渐渐对这种情况习以为常。 “可是大白天会更加危险,那里街道狭窄,两边又有楼房,想要进去,不会飞檐走壁,就只有晚上试着冲过去了。” 艾吉也知道这是没有办法的办法,而这就意味着,四排以及跟他们一起的一排二排的成员,又将有人丧失性命——而且很有可能是为数不少的人都将在那里终结生命。 伊格尔打量着朋友的神情,即使不用看,他也知道自己眼中的忧思与对方是一样的。他迟疑了一下,见没人留意他们之间的谈话,便又凑近一下艾吉,低声对他说: “艾吉,有件事要拜托你……” “嗯?” 艾吉不甚在意地转过头,看着对方。伊格尔轻声说: “要是我被打中了,你们没法将我拉回来,那么到时候,请你解决我吧!还有,我写好的信都放在背包里,要是我回不去了,也请你……” 话还没说完,艾吉就打断了他。“行了,我会的。” 看他那样子,似乎对此一点也不惊讶,但这样反而使伊格尔觉得安心。能够将身后事托付给自己最信任的战友,那么就算自己到时有个三长两短,年轻人也起码算是交代了后事。想起那每一场异常激烈可怕的战斗,伊格尔越发觉得,也许自己就是下一个会倒下的人。为了那不知何时会降临到自己头上的死亡,他已经作好准备;唯一让他放心不下的,就只能对家人的牵挂。在踏上路德尼亚战场之前,伊格尔就按照部队的要求,写下了遗嘱。当时他身边还有不少年轻人对此觉得根本没这个必要,因为他们会很快获胜归来。可是现在,这样的事情却显得颇具远见。伊格尔甚至在进科斯佳洛夫不久后,趁着那短暂的一两个小时休息,写下一份长长的家书,作为对家人的最后告别。他不知道,自己还有没有命活着回去见他们。 “伊克,要是我落在敌人手里,你知道该怎么做吧?” 听到艾吉那平淡的嗓音,伊格尔这才如梦初醒,看向对方。接触到战友那平静的眼神,伊格尔也点点头,说: “你放心,我明白的。” “那就好。” 艾吉露齿一笑,虽然他此时脸上都是油污灰尘,但他笑起来的时候,依然带有一丝爽朗和稚气。伊格尔也笑了,不过他心里却在对自己说: “我要记下来……记住每个人的样子……虽然我相信他们一定都能活下来……是的,大家都会活下来的……但还是要记住他们的模样。那样的话,即使他们……我也能在心里跟他们在一起……” 看着艾吉那淡然的神情,伊格尔心里却并不平静。他对自己是死是活已经有了心理准备,在战斗的时候,每当见到那些在身边倒下的士兵,他也不感到难过或是痛苦。但是每次一静下心来,那些情景就会栩栩如生地出现在自己眼前。要是连艾吉他们也会离开的话,那么自己就算活着,也…… 伊格尔正想着,忽然被身边的人拍拍肩膀,他听到艾吉又说话了: “记得到时候要瞄准点,不然的话我可是会怕痛的。” “没问题,你也是哦。” 两个年轻人彼此开着死亡的玩笑,他们心中对自己的死并不害怕畏惧,但是一想到朋友要是也会离自己而去,那种难过与煎熬,恐怕会比自己面对死亡还要来得痛心。伊格尔看着艾吉的笑脸,心里清楚对方跟自己也是相同的念头。 到了夜幕降临之际,仓库里的士兵们开始出发了。而给水塔上的士兵也在确认四周没有异常情况后,在队伍后面跟随而来——这样做也是为了防止敌人会突然前来偷袭。伊格尔他们的队伍照旧是分散开来前进的,依靠着那些歪斜的楼房,他们小心翼翼地前进。他们都吃过苦头,知道即使是再小心的前进,也很有可能会在下一秒钟就被街道旁不知哪里的窗户中射来的冷枪击中。路德尼亚军在夜晚确实非常活跃,他们借助着对地形和环境和熟悉,狙击手散布到四处都是,在暗中一一干掉那些胆敢出现在他们瞄准镜内的敌人。(未完待续) 第十二章 敌与我(3) 前进了大概不到三十米,他们就听到侧翼传来的爆炸声。伊格尔与对面楼道内的艾吉对看一眼,虽说夜里看不清对方是什么表情,不过他大概能猜到艾吉此时在想什么。他们都在想,那个传来声响的地点,极有可能就是他们要前往的目的地。现在在那儿,我军正在顽抗到底,与敌人进行厮杀呢。 伊格尔朝身后和对面的士兵做了个手势,示意他们将自己的命令传下去:继续前进,从前面第一个街心十字路口那儿绕过去。他也不清楚这周围到底有多少敌人埋伏,只是希望找到更安全的道路,好让大伙儿可以快速赶到那里去增援。 他们每走一步,不仅可以听到周遭那一片死寂、不远处起伏的枪声,还有就是自己难以压制的心跳声。不是一两个胆小的新兵,而是每个人几乎都会如此。只是有些人学会了不去注意自己那过快的心跳,也有的人在行进的同时,努力让自己的心跳降下来。 “咚咚、咚咚……” “呜……轰!” 心跳的声音,耳膜外又感受着那爆炸的声音,两者混合在一起,差点让人分不清哪个是现实,哪个是自己的幻想。 他们一行人四五十人,虽然只是行走这短短不足五十米的街道,但也花去了半个小时的时间。这要是在往常,这些身分健壮疾步如飞的奥军士兵们,恐怕只要花十秒钟就能过去了。确定了这儿没有敌人后,伊格尔才稍稍放心些。他希望自己划出的路线是正确的,能够尽量避免下属又要在路上进行更多战斗和伤亡。 才刚绕过路口,担任尖兵的弗里茨就赶紧下蹲在一旁的瓦砾堆里,同时朝后面挥挥手。见他示意,后头的人都纷纷隐蔽起来,同时观察四周是不是出现了敌人。弗里茨看到在这个路口处的那个交通灯上,好像有人在站着。他担心是敌人的岗哨,所以才赶紧隐蔽并且让队里的其他人也照办。透过那堆砖头和一张歪在街上的破桌子,弗里茨看到那个站在交通灯下的人一动也不动。他等了约四五分钟,见那里的人还是没有动静,便大着胆子,在旁边伸头看了一下。之后他猛的缩回头——因为担心有狙击手——不过已经看清楚了,那不是敌人的岗哨,而是一个被吊在上面的人,因为刚才那一瞥,已经让他看见那个人的双脚离地差不多的三四十公分。 知道前面没有威胁后,他们又再继续前进。当来到那个交通灯底下时,弗里茨借着天上偶然掠过的照明弹的光芒,看了看那个死人。那是一个路德尼亚士兵,如果不是脸肿起来、满脸紫黑色,那么他生前应该是个年轻人。在那个交通灯附近,有一个安全岛,那儿还躺着几具尸体,全是路军士兵的。他们都是脑门中枪,横七竖八地躺在那儿。可是周围又没有发现自己人的踪迹,也不见更多的尸体。这具尸体到底是谁多此一举吊上去(要知道现在在这个随时有可能丧命的城市里,用这种方法处死他人,对于处刑者本身,都相当危险,因为你要暴露在空地里),这些敌人又是不是友军干掉的,伊格尔他们都顾不上思考,甚至连觉得奇怪的时间也没有,脚也不停地离开了。 枪声越来越近,目的地就近在咫尺。伊格尔他们更加小心起来,每一步都在张望,要是这会儿哪怕有自己人突然从窗户里出来,那么迎接他的,就将会是自己人那一点也不留情的子弹。 突然,在离他们只有几米的地方,传来几声呻吟。这一下,让众人原本就已经紧绷的神经又再绷得直直的。他们各自原地下蹲或躲到障碍物后面,以应对敌人的突袭。可是过了好一会儿,还是没什么动静,只有那个若隐若现的声音,还在他们耳边持续着。外边的交战双方似乎停顿了下来,因此四周更显得鸦雀无声,这让众人听着那个声音,更加倍感恐怖。 呻吟声变成了哭声,好像不会中断似的,从他们前面飘过来。伊格尔示意前面的尖兵探查情况,于是弗里茨跟另外两个士兵又小心地绕到前头去,想寻找那个声音的来源。在顺着一栋被炸成坍塌的大楼后边,弗里茨找到了声音的来源。那里唯一仅存的围墙前面,已经有十多具路军的尸体,照这个样子看,他们生前都是站成一排,然后再被人击倒的。哭声就是从那堆尸体里传出来的。 弗里茨用枪尖把两具尸体拨开,露出底下的东西。果然,在那里面,有一个人在哭泣。他同样身穿路德尼亚军服,是个非常年轻的士兵。左胸上染满鲜血,不过这个伤口没有要他的命。从这儿没法看见他的下半shen,但弗里茨有点明白了,这些敌人看起来像是被人枪毙的样子。而眼前的这个高地人则侥幸逃过一劫,被尸体压在下面。不知是因为害怕还是见自己还能活命,这个高地人在底下叫唤起来,终于被路过的敌人听到了。 他看着这个全身上下哆嗦的敌人,一时倒有些犹豫了。对方现在没有武器,更没有反抗的样子,自己对他开枪是可以,不过不对他开枪似乎也行。那个路军士兵哭得头都抬不起来,只是身子缩成一团,像是害怕站在上面的人会给他一枪。 正当弗里茨迟疑的时候,他忽然听到了一个微弱的声音,那是那个路德尼亚士兵口里发出的。弗里茨不懂高地语,因此也听不明白他在说什么。只是从那颤抖的声线和乞求的语调里,他感觉到对方应该是在求他放过自己。而在离这儿不远,伊格尔听见了那个敌军士兵的话: “求求你……求你,别杀我……”(未完待续) 第十二章 敌与我(4) 他这才知道,原来前面果然有敌人。伊格尔正纳闷为什么前面的尖兵不处置这个敌人时,他又听见了那个年轻人的声音: “我、我不会、不会向他们告、告密的……因为,他们要杀我……我好不容易才、才从他们枪口底下逃命,求你……” 这时,另外两个士兵也发现了声音的来源,走到弗里茨身边。他们你看看我,我又看看你,对这个突如其来的敌人不知如何是好。弗里茨本来枪口一直对准那个路军士兵,现在看到他这副模样,枪也缓缓垂下来了。他直觉地感到,对方对他们没有威胁。 伊格尔跟其他人也赶过来,看到这个情景,年轻的排长大概明白了这是怎么一回事。这些路德尼亚士兵,多半是因为各种原因而被自己人就地处决。而其中这个士兵虽然中枪,但侥幸没死。再看看周围那些尸体,同样是非常年轻的敌军士兵,多数人身上,还穿着崭新的军大衣。这些人如果不是因为畏战胆怯,就有可能是因为想逃离战场而被枪毙的。其实这种事情在奥登尼亚军队里也有发生,只不过他们没想到路军在对付自己人这方面也是如此不留情。 看到聚集的敌人越来越多,那个年轻士兵显得更加害怕。他不住地诉说着,脸上分不清是泪水还是汗水。伊格尔听见他说: “他们都走了,我不知道他们在哪儿。我不会向他们告诉你们的位置,我也回不去了……求你们发发好心,让我离开吧。” 看来,他已经可以算是敌人的叛徒了。不过就算是敌人的敌人,也未必等同于自己人。有的士兵怂恿别人下手解决这个敌军士兵,被拒绝后,他自己也不想动手。伊格尔不想在路上耽搁时间,也不放心这个所谓的敌军逃兵。正想叫人给他一枪的时候,在前面的街道处,传来了十分清晰的枪声,是敌人发现他们了! 众人马上撇下这里,纷纷在附近找到隐蔽点,向街的另一头开火。敌人离他们大概只有二三十米,虽然在黑夜中看不清他们的大概人数,不过也能看见有一些敌人的街道两旁的楼房里转移或是寻找新的隐蔽点——显然他们也是刚刚发现背后有敌人,所以才匆忙应战。伊格尔在那不间歇的枪声中,用望远镜看了看,发现在敌人的更前方,还有一部分路军与人交战着。那里显然就是他们要去的地方,而且里面的工厂区似乎已经被自己人给占领了。他们没有失守!伊格尔感到一阵雀跃,因为他知道自己这些人没有来迟。于是他也举起枪,瞄准敌人藏身的地点,进行射击。 被从两面夹击的路德尼亚军士兵,除了前面一些固守阵地之外,后头的人都纷纷掉转枪头,来应付后面的敌人。有的人试图靠近敌人的据点,不过没走几步,就被打中一头栽倒在地。还有的路军士兵从房屋窗户旁还击,但也因为没有及时退回去而被敌人的子弹打得倒在窗户边沿上。在最前边的几个尖兵,将手榴弹扔到路军藏身的砖块堆前,炸得那儿翻出两个人来。这二人即使在爆炸的时候没死,但当他没有藏身之所,坠落在地之时,也会被奥军士兵那猛烈的火力几乎打成两截。 在离这儿更远些的地方,守在那里的奥军也发现支援赶到,便马上加强了火力,希望与外围的友军共同消灭敌人。在双重的夹击之下,路军有点吃不消了,他们没法前进,便希望暂时后撤到附近地点去。于是又有一些人企图接近伊格尔他们所在的街道。有三四个路军士兵不要命似地冲到离他们不足十米的地方,扔出了手榴弹。在他们前面的躲在掩体后的两个奥军士兵赶紧往旁边跑,其中一人被候个正着的路军士兵一枪射倒。在对这些敌人扫射时,弗里茨他们发现有枚手榴弹被扔到了后面的掩体去,他们一边趴下一边大叫: “当心!” 那枚炸弹没有落到自己人的头上,而是被扔到了离他们不远的那处路军士兵被枪毙的地点。那里传来一声闷响,好几具尸体被炸得离开了原来他们所在的地点,或是身体分了家,一派惨不忍睹的景象。 弗里茨他们端起枪朝外头就开火,那个扔手榴弹的路军士兵自然无法幸免。弗里茨回头看看,见那幅围墙前已经看不到那个幸存的敌军士兵,那些尸体弄得到处都是。当他再次回头的时候,才瞥见那个敌军士兵所在的地方已经没有人了,从那底下伸出一只颤巍巍的手,抖动着,那只仍有点生命迹象的手臂上,连白骨都露了出来。 参加过米德加尔德大陆上几乎所有战役的老兵没再看下去,因为他还得作战。但是在他心里,却仿佛与眼前一样,都是燃烧起熊熊的火焰。弗里茨似乎杀红了眼,连已经倒在地上的敌人也补上几枪,更别提是那些活着的敌人了。 在前后的包围中,路军的士兵已经招架不住了。最终,他们一个人也没逃得出去,全都倒在了这片街道上,血染红了这儿街道路面的砖块。因为处处都是尸体,反倒让人觉得像是一道再平常不过的风景线。虽然歼灭了敌人的部队,不过也花去了将近四个小时的时间。天边开始发亮了,又是新的一天——新的杀戮的一天。 在跟自己人的部队碰头的时候,三排的排长头上包着厚厚的绷带,用力握着伊格尔的手。他告诉对方,125步兵师跟他们的人都只剩下不到三分之一,要不是他们赶过来,恐怕这次他们这些人都得死在这儿不可。而伊格尔得知他们在昨天一天里竟然是先占领了这个街区、继而又被敌人赶了出来、紧接着又夺下这里,再后来就像四排还有一排二排所见的那样,又得面临被敌人攻占的危险。这一次次的争夺,不仅是敌我双方的激烈较量,也是付出了众多的生命。 弗里茨没有跟刚刚重逢的友军寒喧,他走到那面断墙前,看着那满地的尸体。在尸体堆中,那只从缝隙里伸出来的手臂,已经不再颤动了。奥登尼亚士兵蹲下来,静静地看着眼前那只属于路德尼亚士兵的手臂,脱下了钢盔,将手指深深地插进自己的头发之中。(未完待续) 第十三章 拖拉机工厂(1) 在科斯佳洛夫城北岸,是满布着这个城市以至是这个国家都为之骄傲的工业区。有多少钢铁和其它工业产品,就是经由这里生产,再运抵国内其它地方,发挥着它们的作用。而如今,这些地区都已经不再有人进行生产劳动,而是成了两支军队之间必争的兵家之地。 在城中西北、西南、东北面,都是这个城市的工厂区。而现在这里那些厂房中的烟囱,都不再冒出浓烟,取而代之的,是两军交战时的炮火,以及从空中扔下的炸弹所引发的爆炸大火。 在刚刚进驻科斯佳洛夫城北面不久,奥登尼亚南第一集团军总司令部就收到消息:路德尼亚军现在正在进行全面反扑,而且是24小时从不间断的反扑。这就意味着,城中那些奥军步兵们,将要经受住更加重大的考验。为了令前线的压力有所缓解,保罗·瓦尔斯特下令,让装甲部队中的各式重型火炮进城,希望能对敌军有所震慑和压制对方的火力。于是,在通往城中心以及各处工厂区的要道上,都出现了奥军的火炮以及推着它们的奥军官兵的身影。 虽然有此设想是件好事,不过真正实行起来,才知道有多困难。因为在周围的街道楼房中,不知什么时候,就有可能出现敌人,将他们手中的燃烧弹或手榴弹扔过来,把你辛辛苦苦才弄来的火炮炸个稀烂,而负责运火炮的人,也自然是难逃死亡的下场。敌人虽说阵线在军事地图上看似后退,但实际上,这些路德尼亚人已经四处分散开来,各自在隐蔽场所上等候着敌人上门,再送给他们一颗或更多的子弹。也就是说,现在只要一离开总司令部,你都有可能在前面不远的地方被不知躲在何处的敌人狙击手一枪干掉。有的前线指挥官——在士兵们的口中往往会更加详细:例如是某某团的团长,或是一位更高级的将军——在视察前线阵地或是在所谓的安全地带进行休息时,前一分钟还坐在那儿好好的,后一分钟,他的下属就只能看到一具脑门或是脖子上不停流血的尸体倒在那里。敌人渗透得如此之密、如此之广,令人发指。而在不久之后,集团军总司令部也意识到这一情况的严峻性,因此在全军上下都宣布加强戒备。而对于那些与敌人几乎是面对面进行搏斗的奥军士兵来说,这条命令简直是多此一举,因为对他们来说,到处都是敌人,这一点是早就得到印证的了。 在位于科斯佳洛夫西南边,集中着它几乎所有的大型工厂。而最近,这里也汇聚了两军的众多兵力。因为他们的总司令都意识到,能不能真正拿下(或夺回)这座城市,就得在北岸的这片广大地区决出胜负。 在来到这片工厂区后,依靠着无线电通讯,禁卫军旗队装甲师的残部,以及125步兵师、133步兵师,还有第四装甲师的残部,都要按命令在这里进行争夺战。与此同时,城外经由最上级命令调拨而来的各支部队,也正往此处进发。保罗·瓦尔斯特与扬格科夫都明白,这是这场战争中的关键所在。 禁卫军旗队装甲师剩余的部队,重新集合在一起,成为一支新的编队,在这儿,有各个装甲轻步营的人。而他们如今剩下的兵力,已经是大大地减少了。其中有的连队,甚至已经名存实亡了。 在那儿,伊格尔见到了他们连的连长,对方也是死里逃生。连长清点了一下剩下的军官人数,同样少得可怜。而从连长口中,伊格尔得知营长赫德维格已经在两天前阵亡,营部的临时指挥所被敌军突袭,那儿至今没有一个生还者出现过。在得知如此之多的坏消息后,伊格尔心情沉重,也没那个兴致再庆幸自己这些人能得以逃过死神的魔爪。 在临时的整合过后,伊格尔被告知,他们即将要前往这附近的一个拖拉机工厂,守在那儿——或是先夺下那里——然后再想办法进一步扩大己方的阵线。在看了看自己那些疲惫不已的弟兄后,伊格尔在心里苦笑着。 “能不能守住那个地方,都成问题。拿什么去扩大阵线啊……” 虽然是这么想着,不过军令如山,他在连长面前,当然要领命。之后当他问到连长,增援部队何时到来时,连长回答他的,同样是微微的苦笑。 “‘很快’!这就是上面的指示。所以在这之前,我们就得靠自己了,中尉。” 这也就是说,增援能不能到都是个问题。伊格尔叹了口气,心里知道后面的日子是越来越不好过了。 在得知他们将要前往的下一个目的地是拖拉机工厂时,士兵们大多连开玩笑的力气和心思都没了。欣克尔看上去好像老了整整二十岁,他环顾左右,说: “嗯?拖拉机?不错,如果在这座城里能有一台拖拉机给我们当代步工具,肯定比坦克要强!” 艾吉听到他这么说,无声地一笑。“不会有的,因为这些玩意儿全被伊万们带走或是变成废铁了。” 早在去年,参加过金圈油田争夺战的艾吉,就在其中一座城市中差点遭遇到敌人的炸弹。那里并不是什么军事重地,而是当地城市的知名建筑物。连这些东西路德尼亚人都尚且要不顾一切地炸掉,好让它们不能被敌人所占领,更何况是作为重要物资的生产车辆?所以艾吉才有此一说。众人当然也明白那儿现在多半是空无一物,不过这还不是最让他们担心的。士兵们所想到的,是那儿极有可能有成百上千——甚至是更多——的敌人在那么等待着他们的“光临”。一想到之前那些敌人是如何“欢迎”他们进城的,这些活下来的奥军士兵们无不心有余悸。(未完待续) 第十三章 拖拉机工厂(2) “他们人真多啊……”杰奇半是自言自语地说着。“一批死了,马上就有另一批补上……难道他们都是杀不死的吗?” 敌人那不要命式的冲锋,和他们那似乎从来不会中断的人员补充,都是令奥军士兵为之胆寒的事情。一想到高地人那贴身肉搏战,即使是参加过许多大小战役的老兵也觉得头皮发麻。在米德加尔德大陆上,奥登尼亚军中有不少人参加过重要作战,但是现在跟科斯佳洛夫城中的白刃战相比起来,简直是小巫见大巫了。 “那地方有多大?就我们这些人去吗?” “不,除了我们连的,还有一连和133步兵师2团的剩余兵力。那个工厂原本有近三千平方米的厂房,不过现在只剩下一半了。之前的轰炸将它的南边一个厂房炸毁,我们得拿下剩下的那部分。” 伊格尔同样疲惫,但他现在不能在士兵面前露出半点怯意,他还得带领他们去作战。三连的军官现在只剩下廖廖可数的四五个,他真不知道该庆幸自己得以生存的好、还是哀悼死去的战友好。但说实话,自己还能活着,虽然痛苦劳累的同时也确实觉得全能之神在眷顾着自己。只不过这种眷顾随着战斗的日益加剧,也会令人觉得是种负担。伊格尔在战斗时不会多想别的事情——事实上那种情况也容不得他多想——但在战斗结束之后,每次看到那些阵亡或是躺在四周发出惨痛嚎叫的伤员,他的心里就更加难受。这种难受不会表现在脸上,也许现在有曾经认识伊格尔的人见到他,也会竖起大拇指,赞扬他是个钢铁般的奥军军官;可是在心里,却是与脸上的麻木正好形成相反。 “也许,自己不久之后,也会越来越麻木的。” 伊格尔对自己苦笑了一下,他现在也只能通过这样的念头,好来证明一下自己的心暂时没变成石头。 “那儿没准有上万敌人在等着我们。” 亨利希嘀嘀咕咕,好像已经看到了那些敌人站在自己面前似的。这个排里块头最大的士兵,也跟不少人一样,身上负伤。虽然还能作战,但心情却一天比一天恶劣。开始的时候还有问增援何时能到,但现在他们基本上都不再对这件事抱有太大希望。 9月13日凌晨,天还没亮,伊格尔便带领着自己手下的弟兄,从原先的战地临时指挥部出发,迂回前往附近的拖拉机工厂。虽然这里离那儿只有不到一公里的路程,可是谁也不知道,这其中有多少间即将或已经倒塌的民房中,有多少敌人已经渗透进来,在伺机而动。为了保证安全,四排以及其他集结在一起出发的士兵们都按照往常那样,采取分散前进的方法。这样的话即使前面或其它地段遭遇埋伏,也能减少伤亡。 由于此地是工厂区,所以厂房与厂房之间,相对有不少比较空旷的场地。有的楼房之间相距超过二十米以上,而这些地带对于前进中的奥军士兵而言,简直是等同于穿越雷区。伊格尔走在队伍中间,他留意着前面的尖兵的同时,还得留意后面的人会不会遇到突发状况。在四排的左右两翼,还有连里的其他分队,以及133步兵师的残余兵力。经过连场激战,现在三连剩下的人数不及之前的一半,加上步兵师2团,也只不过比原来组建起的连队总人数稍稍多出一些罢了。伊格尔注视着前面的士兵一个个小心地穿过那片空地,心里在想: “不知这次一去,还有多少人能活着回来……” 空地上也有不少路军的尸体,他们可能是之前参与进攻的,可是之后因为奥军加强了防守,所以他们只得撤退,连同伴的尸体也没能收拾。这些场景,已经无法让身处其中的军人们触目惊心,因为连日来他们见过的类似情况实在太多了。 正当伊格尔与一个士兵想跑过空地的时候,忽然听到一声枪响,跑在伊格尔前面的那个士兵栽倒在地上,趴在一个路军士兵尸体的脚跟旁,不再动弹了。伊格尔赶紧退到一幅断墙后,艾吉和一部分士兵还在那儿。他们一听就知道,是狙击手。艾吉看看伊格尔没事,然后又朝墙外对面那里看了看,说: “他们都没出来。该死,这些地方,到处都有高地人的枪手!” 伊格尔从墙后看了看,发现那个中弹的士兵没有一点动静,多半是身亡了。想到刚才自己与对方之间仅仅只差一两个身位的距离,如果自己跑快一些,说不定现在中枪的就是自己了。但他顾不上害怕,而是朝空地对面做手势,示意已经跑过去那儿隐蔽起来的狙击手行动,找出敌人所在的地点,干掉对方。 在看到空地对面那些没有屋顶的楼房里,自己人的枪手开始寻找敌人。伊格尔这边也没闲着,在那面断墙后用挂在脖子上的望远镜在刚才传来枪声的方向查找敌人的踪影。虽然是在夜幕之中,天也没完全亮起来,但是已经熟悉了夜间行军的伊格尔,还是可以从望远镜中看到离这儿大概二三百米的地方,有四栋并在一起的残存厂房。屋顶早就被奥军的空军轰炸得没了影子,而底下的第四和第三层,还是比较完好的。在那儿有几面窗户,玻璃都碎了,但没发现枪口和人的踪迹。而在那些楼房的墙体上,还有一些砖眼——不知是被震碎的,还是被人为弄掉的。 “右边三点钟方向,”艾吉朝前看看那个死去士兵的姿势,又朝夜幕下的另外一边看去。“在那几栋楼吧。” “窗户上没发现,可能在墙洞里。”(未完待续) 第十三章 拖拉机工厂(3) 伊格尔说完,又将望远镜递给对方,让他也可以观察那里的情况。现在他们只能静心等待,只到自己人的枪手干掉敌人为止。不然,冲出去多少都是白费。 在那边,瑟格和来自133步兵师2团的一个狙击手都架好枪,寻找他们认为可疑的地点。跟伊格尔他们想的一样,这两个狙击手也把目标放在大约三百米开外的那几栋楼房里。因为那儿的视野很好,可以俯瞰这整片空地。 一旁的亨利希按捺不住,想看看那个中枪士兵的状况。可他刚一伸出头,就被欣克尔骂了回去: “不想活了是吧!赶快坐好!” 亨利希只好又坐回去,只是嘴里也没闲着,一个劲儿地说: “这些伊万耗子,真该将他们捉来剥皮削肉用来下酒!” 在已经跑过空地并且在一旁隐蔽起来的士兵当中,有的是那个刚刚死去士兵的好友。眼见朋友送了命,那个士兵哭得头埋在双腿之间,任别人怎么劝也不抬头。有的人还爬到离那儿较近的位置,想喊喊话,看看那人还有没有反应——可惜都是白搭。爬回来之后,那个士兵抹了抹脸,说: “没用了,他完全没反应。” 一听到这个下决定的消息,大家都没说话。亨利希看看那个哭得浑身发抖的士兵,又看看外头,接着对绕到前面尸堆中埋伏的瑟格说: “喂,打死他!就算把他打下来,也不要住手!” 瑟格没有理会。周围静悄悄的,好像什么事也没发生过一样。如果不是那满地的尸体,谁也不会知道,这里曾经是一个多么可怕的战场。 又过了五分钟——这五分钟对于伊格尔他们来说,真像是经过了五个小时那样漫长——步兵师2团的狙击手找到了那个隐藏在对面楼房里的敌军枪手,而瑟格也用瞄准镜对向那里。两声几乎是同时响起的枪声过后,远处的楼房那儿越发显得寂静。瑟格这时才抬起头,对自己人喊: “好了,出来吧,他死了。” 这下子,众人才开始行动起来,有的赶紧跑过空地,有的则来到那个死去士兵的身边。伊格尔命令三个士兵去搜索那里的楼房,以防那儿还有埋伏。他自己则摘下那个士兵的铭牌,接着命令大家继续前进。经过这一闹,他们已经在路上耽搁了一些时间,现在得加快脚步。 之后,他们没有在路上遇到抵抗或是埋伏,可以说是颇为顺利地来到目的地——科斯佳洛夫城西的拖拉机工厂。在刚进入厂房中的时候,走在最前面的尖兵差点被自己人的枪口抵个正着。原来驻守在那儿的原16装甲师步兵部队和141步兵师部队,已经在数次与敌人的交战中伤亡惨重,本来驻守此地的一千人,现在只剩下不到四百人了。所以他们现在可以说是草木皆兵,差点把前来增援的友军当成敌人,也是不足为奇。 在介绍过这儿的情况后,16装甲师的一个少尉告诉伊格尔——此人已经是部队中唯一幸存下来的军官了——在三个小时前,敌人又发起了一次进攻,将拖拉机厂后侧的一栋楼房夺了过去。他们只能将伤员先送到这里,然后再让人守在那道防线上,务求不让敌人再前进一步。现在在那里,他们彼此之间都可以听到对方的呼吸声,只是看不到人。离得如此之近的防线,伊格尔听了也觉得吃惊。 在吩咐弟兄们赶到另一边的厂房时,伊格尔留下两个救护兵,协助进行救治。而他则和那个少尉一起,跨过那废墟似的厂房,来到那一排楼房的后侧。从那个坍塌的墙壁上,伊格尔还能看到远处那个路军仍有人朝这儿赶来。虽然看不见具体的人数,不过应该可以确定是支援或是通讯兵。那个16装甲师的少尉头上缠着绷带,满面血污,对伊格尔说: “要是让那些路德尼亚狗崽子赶过来,这儿就麻烦了!” 伊格尔表示同意,他告诉对方,现在最重要的是阻止敌人前进,最好的当然是把他们赶出拖拉机厂。当走到一个像是生产车间的地方里,那个少尉指了指那些堆积在木架子后面的尸体,说: “这些都是工厂里的工人。当我们进来的时候,他们就拿起铁锹木棍,反正是能拿起什么就拿什么,冲过来跟我们拼命。我们没让他们逃出去,不过来之前,这里就已经空荡荡的了,肯定是被他们把东西全搬走了。” 伊格尔看都不看那些尸体。“虽然东西没了,不过这个工厂是连接城西工业区跟城东居民区的要道,而且有两条主干道可以通往河岸,所以那些高地人绝对要来抢。” 在来到一栋屋顶缺了半边的厂房后,伊格尔看到,那些原来就守在这儿的自己人,正躲在那些临时障碍物后或是敌人那些残缺的尸体后,向对面的敌军还击。由于之前遭到过轰炸,所以拖拉机厂的这栋楼房与对面那栋楼房之间出现了一个大洞,从楼顶直通地下。也正因为这个大窟窿,所以奥军暂时失去了对面那栋楼房里的据点(那里的士兵没几个能逃回来,都在那儿战死了),而路军也苦于无法向对面发起更有力的冲击。 伊格尔他们趴在厂房二楼的一堆废铁后面——估计这原先是台机器,不过现在已经根本辨认不出原来的模样了——观察着楼房间的情况。唯一连接着厂房与厂房的,就只有二楼那里仅剩的一条十分狭窄的过道,前面就是被轰炸炸出来的大洞。奥登尼亚的士兵们,正用枪口对准对面的敌军,进行猛烈的扫射。伊格尔看到,那些路德尼亚人都想靠近那条窄窄的通行之路,无奈都被逼了回去。有个路军士兵见前面的人都被击中倒下,刚一转身,子弹就从他的身上穿过,他哇哇叫着,喷了一地鲜血,倒在同伴面前。但即使如此,路军仍然没有一点放弃的迹象,他们那些从附近赶来的支援人员,都涌上来,希望能在人力方面胜过敌人,从而达到突破的目的。(未完待续) 第十三章 拖拉机工厂(4) 面对这种情况,刚刚赶到的禁卫军旗队装甲师三连以及133步兵师2团的士兵们,都加入到了战斗之中。看到敌人这边一下子出现了更多的火力点,在对面厂房那里的路军有些喊叫起来,又忙着把机枪架设好,对其它新出现的敌军火力点进行还击。虽然距离不远,但是由于曾经有人把手榴弹扔过去之后,被路军士兵又拿起来,重新扔了过来,造成不小的伤亡,所以这些在这个楼道阵地内战斗的士兵们,都不敢轻易投手榴弹过去。而且震动一大,有可能连他们所在的位置也会出现坍塌的迹象。 刚赶到的四排士兵,有的将枪口对准对面厂房楼道里的敌人,有的则将枪口往下,对准那些跑楼梯上来增援的敌人。由于对面的火力点居高临下,所以那些冲锋的敌军士兵一时有不少都死在楼梯上,死在奥军的枪口下。经过连续而猛烈的扫射后,路军在下面想冲上来的行动暂时中止了。在外头,他们纷纷朝敌人所在的楼房射击。打中一些敌军士兵的同时,也招来了奥军士兵的还击。有的人被打中的时候,还不至于受致命伤,可是他所站的位置却离厂房间的那个大洞太近,在中弹的同时,身子一摇晃,直直地掉下去,这样,就自然没人能救得了他。 过了将近一小时后,路军方面已经支撑不下去了。在对面楼层里的士兵,差不多都死光了,就算是想跑的人,不是被奥军打中送进地狱,就是被自己那边的军官看见,一枪将这个逃兵打死。在禁卫军旗队装甲师第一装甲轻步营三连和133步兵师2团的协助下,16装甲师和141步兵师的人,总算击退了敌人。看着敌人后撤,伊格尔他们张望了一下,对仍在射击的人挥挥手,喊了声: “够了,停止射击!” 军官只是命令四个士兵带着两架机枪到对面厂房楼道那儿,朝那些沿路撤退的路军进行扫射。其余的士兵,则忙着救助自己人,或是看看有没有敌人需要再补上一枪的。 这时,在靠近那个大洞的厂房墙壁旁,传来了一声高于一声的叫唤。有人听出来,那是乌尔哈特的声音。他们赶过去一看,发现乌尔哈特不知什么时候被压在一面围墙下,只有头和手露了出来。他受的伤不重,不过差点连气也喘不过来。原来这上面的厂房墙壁由于之前遭受过轰炸,所以有些地方虽然看上去还好好的,其实也濒临倒塌的边缘。乌尔哈特当然不晓得这种情况,他在作战时冲到这面墙壁旁,因为躲避敌人的射击往旁边滚了一滚。没想到墙壁却在这个时候倒了下来,刚好压住了他。 看到这个情景,旁边的士兵都七手八脚想把断墙抬起来。无奈这面墙壁有上百公斤重,而且又是钢筋水泥结构,即使他们一起使劲,也很难抬起它。伊格尔看到这样,便命令大家都上去帮忙,而他自己也过去抬断墙。在众人的努力下,墙壁开始往上移动,可是才刚露出一道缝隙,就不得不又压下去——因为实在太沉了,他们都搬不动。乌尔哈特的叫唤声越来越痛苦了,他对身边一直跟自己鼓劲的杰奇说: “全能的主啊!我快透不过气了!” 这个时候,亨利希发现了后面有人被压在墙下,便让旁边那个士兵接过机关枪,自己从楼道间那条狭窄的过道绕过来。他看了看情况,一语不发就伸出那双厚实粗糙的手掌,往断墙下一托,同时嘴里喊着: “一、二、三!起!” 旁边的人也一起使劲,刚刚还没法抬起来的断墙,现在却像被使了魔法似的,十分听话地向上移动着。在抬到离地面大约有三四十公分的时候,杰奇和弗里茨一人一边拉着乌尔哈特,将他轻轻地拉出来。当乌尔哈特的脚也离开了那面墙后,众人才将那块无比沉重的巨型石块放下。当所有人放下它之后,无不喘气歇息,只有亨利希还像没事人似的。他走到乌尔哈特跟前,问那个脸色苍白的士兵: “觉得怎么样?哪儿受伤了吗?” “还、还好……”乌尔哈特惊魂未定,吞了一口口水。“刚才在压下来的时候,还有墙上有个木架子,挡在我身上,所以我才没受伤。不然、不然的话,恐怕我现在早没命了……谢谢、谢谢你、大家……” “说什么傻话!” 亨利希不大在意地摆摆手,一点也不把自己刚才救人的事放在心上。而其他士兵看到战友无恙,也松了一口气。弗里茨擦着汗,向乌尔哈特开玩笑说: “好小子,连墙壁也爱上你了,非得往你身上靠。要是下次到什么地方作战,你可以小心那儿的墙会朝你飞过来哟!” 士兵中发出一阵笑声,驱散了之前那紧张激烈的作战气氛。这也是士兵们在庆幸自己在战斗中得以幸存,借此抒发心中憋闷已久的情绪。 战斗总算结束了,不过伊格尔清点一下人数,发现刚才与他一起同为增援的士兵中已经有十五人阵亡、六人受伤。又是一场恶战,他看着对面厂房以及那个直通楼底的大洞下堆积起来的尸体,一句话也说不出来。但不管如何,他们现在起码保住了拖拉机工厂。至于之后的时间,他们还有得忙呢。 天边开始出现了一轮红日,在科斯佳洛夫的地平线上,太阳照常映在那些废墟之上。在高达数米的瓦砾堆和尸体堆上,太阳的光芒将整个城市笼罩在它之下,以此来宣告新一天的到来。跟死去的人相比,活着的人看不到任何战争会结束的希望。而为了保住性命,他们都得拿起枪握着手中的武器,继续打算与不认识也毫无关系的敌人拼下去。这场围城与反围城之战,不管是奥登尼亚还是路德尼亚,都不清楚何日才能真正结束。但他们唯一清楚的是,在结束之前,他们务必倾尽全力,在这座城市中获取胜利。 离创世历1088年还只剩下不到四个月的时间,进入科斯佳洛夫城后的每一天,奥登尼亚军与路德尼亚军每天伤亡人数,各自都超过了四位数。这个纪录,随着战事的一天天深入,还在不停地刷新着……(未完待续) 第十四章 全面推进(1) “诸位!目前神圣帝国东方远征军南方第一集团军,已经进占了科斯佳洛夫!目前该城近百分之七十的面积都成为了我军的据点!” 当这句话从奥登尼亚帝国的首相卡尔·海因茨口中宣布的时候,位于琥珀堡近郊的深山密林中的虎山营主会议室内,响起一片赞叹之声。接着,不知是谁先带头的,众人都鼓起掌来,表示自己心中的喜悦。 卡尔·海因茨微笑着看向众人,他现在就像三年前自己的军队占领了曼尼亚首都、迫使敌国宣布无条件投降的时候,一样高兴雀跃。虽然现在这个他梦寐以求的城市仍然有一部分未曾被己方所占领,但对于这个领导人来说,能够有这样的进展,也确实令他心中无比兴奋。 “要是能够让伊万斯基的头被砍下来,那么我愿意向全能的主献出自己的一切!” 这句宣言,是海因茨在数年前成为首相不久后,对自己的心腹所说的一句话。当时,奥登尼亚国内没几个人相信,政府会在不久之后就向这个盟国开战。而如今,看到自己的愿望一步步得以实现,海因茨不高兴才怪呢。 虽然前线传来令人高兴的战报,不过这并不代表海因茨会因此停顿自己的工作。相反,由于有此好消息的刺激,更让他在工作会议上更加积极了。在沙盘模型前,帝国的首相看到表示我军的红三角已经前进到了距离科斯佳洛夫北河岸越来越近的位置,嘴角仍残留着一丝微笑。接下来,他抬头看着室内的每一个高官将领,用低沉但清晰的声音说: “为了确保我军能够在十月前完全攻占科斯佳洛夫北岸所有城镇,第一集团军必须加快进度,在城市内加大对敌人据点的冲击,必须要在最近两个星期内,就把那些路德尼亚猪赶到河对面去!” “照目前的情况看,作战再进行下去,这个目标达成将不成问题。” 国防部部长利亚姆对前线能够有此进展也表示乐观,他刚一说完,就又听到总参谋部部长索罗尔德的声音在会议室内响起了: “诚然,如您所推断的那样,我军能够在科斯佳洛夫城中进行有力的战斗。这不仅是多亏于您的统帅指挥,也是得益于您对我军士气以及作战力的正确估计。我亲爱的首相,请允许我再次向您表示祝贺,不久之后,也许我们就又将收到前线传来的重大好消息了!” 索罗尔德作为此次负责制定所有对路德尼亚作战计划的总参谋部部长,自然脸上有光。之前,他不顾其他同僚的反对,为首相制定出更多对敌作战的种种计划。如今已有成果,他更加是觉得有必要自豪。面对他的近乎奉承的祝贺,首相不仅没有斥责,相反还满脸带笑,点了点头。 “我同样要祝贺你,我的部长阁下。是你与帝国忠诚的参谋人员们,制定出如此周详的计划,实在是我军之幸!” 虽然觉得高兴,不过话没说完,首相脸上就已经不再有笑容。他再次恢复了那常见的严肃神情,看向面前的沙盘。 “科斯佳洛夫的敌军虽然在人数上不及我军,不过他们那个万恶的头领一定不会轻易让我们的士兵踏足他们自以为神圣的场所。保罗·瓦尔斯特要将一切可以调动的火力运抵城中,为我军将士进行火力支援。只有用大炮和飞机,才能教训这些愚蠢而野蛮的低等民族。” 在首相说着他的意见时,旁边的副官长会把对方的每一句话都记录下来,以便到时可以将命令第一时间发送到前线去。在神圣帝国的最高决策层内,首相所说的每句话,都是金科玉律般的存在。要是有人胆敢反驳,那么等待他的下场和处分可想而知。 在参与会议的人之中,几乎没几个人是曾经在前线指挥过作战的将领。他们自从开战伊始,便一直在首相身边,与对方协商各种军方的问题。但是他们中谁也不会承认,自己对前线到底是何种情况其实是一无所知的,在他们看来,有前线的联络加上无线电通讯,还有自己的人也会不时从前线回来汇报情况,所以这些高级将领们,个个都对前线抱有乐观的看法,认为很快就能结束战争。就算其中有些生性慎重的军人,也会觉得在今年之前结束战事是有希望的。在这种乐观情绪环绕的最高统帅部内,他们都在认定:科斯佳洛夫是肯定能拿下的,问题就在于到底是何时何日罢了。 眼看着与自己同一阵线的战友们撤职的撤职,上前线的上前线,三军指挥司令部部长西格蒙德元帅越来越感到孤单。看着站在自己前面的国防部部长以及总参谋部部长,再看看身边那些同样喜气洋洋的将领们,他不禁在心里叹了口气,对自己说: “再过不久,我恐怕也要离开这里了。现在每一次作战会议,对我来说都有可能是最后一次了……” 虽然在之前的前线高层将领人事变动中,西格蒙德本人并未受到太大冲击。但是目睹着所管辖的三军指挥司令部在前线的人一一被调走或是罢免,就算是再不在乎的部长,也会感到郁闷。更何况是在这个司令部里工作了超过十年的西格蒙德本人?他已经感觉到,首相对自己是越来越不信任,再这样下去,全面撤换三军指挥司令部的人,也不会令他感到惊讶。 可能是明白到自己不管再说什么,对方都不会听进去,所以西格蒙德已经打定主意,干脆闭上嘴巴,只听他们说算了。虽然这样做觉得对自己的职责是一种亵du,不过当前形势,已经容不得他再作选择了。 “……因此,将城外的装甲部队有效地分布在城中各处进行作战,这点同样重要。告诉前线,不管怎么样,也不能让部队的人闲下来,得牵制住科斯佳洛夫城的路军,让他们动弹不得。只有这样,我军才能早日形成包围网,将里面的这一窝敌人尽早成擒!” 首相一说完,周围的将领也在不住点头。然而就在这个时候,众人耳朵里听到了一个不一样的声音: “可是,在城外的友军侧翼,也同样重要啊,阁下!” 所有人都无声地朝声音的来源处看过去——除了站在那个发言者身边的总参谋部部长——那人是陆军总参谋长弗朗克上将。他此时注视着首相,阐述着自己的见解: “诚如您所见,首相阁下,在科斯佳洛夫城中我军zhan有优势。可是在该城城外,我军并没防守防线,完全是由盟国的友军在进行协同防守。他们不管是从人员还是武器装备上,都远远落后于我军,所以在面前凶狠的敌人军团时,就很难保持优势。而且根据前线的汇报,城外的防线上,友军的据点拉得太开太长。有的时候,甚至只用一个团来防守两百公里长的地带。这样的防守太过薄弱,也不利于我军的侧翼啊。” 海因茨盯着这个面貌文弱的将军,看到他那不为所动的样子。首相转过头,叫来自己的副官长,命令对方将前线关于侧翼的战报文件拿上来。很快,文件被送到了帝国的头号掌权者手里。海因茨看了看那上面的文字,这时,会议室里没有一点声音,安静得让人害怕。而总参谋部部长索罗尔德趁着没人留意的时候,瞪了一眼站在自己身后的弗朗克一眼。不过弗朗克过于专注首相本身的反应,所以竟然没发现面前的元帅作出这样的表情。(未完待续) 第十四章 全面推进(2) 过了一会儿,海因茨的眼睛终于从文件上抬起来,再次看着陆军总参谋长,他开口了,声音中一如既往地平静: “这方面不成问题,友军的人数虽然确实比不上我军,不过在防守阵线方面,他们拥有的经验已经足够应付路德尼亚人了。” “可是,阁下,科斯佳洛夫城外的地带对于我军的阵线来说,是非常重要的。目前我军虽然已经把敌人牵制在城内,而且开始紧逼往河岸方向。不过这并不代表城外的防线就可以松懈,要知道,不管是翁波里尼亚军,还是布隆尼亚军,或是特兰西瓦尼亚方面军,他们的作战能力都令人担忧。而且最近他们的指挥部也向我军请求支援,希望能够得到有力的补充。我军如果目前再派出部队,或是从另外两个集团军方面抽调军团前往,那么城外的防线就能抵抗来自敌人的冲击。这样做对我军以及友军都是有利的,请您三思!” 会议室里更加安静了,因为众人都不敢说话。有的将军甚至不敢把视线落在首相身上,因为他生怕自己看见了对方脸上有什么难看的神情,到时不是首相下不来台,而是目睹首相这一神情的自己会下不来台。 “你怎么会这么认为呢?敌人现在根本已经自顾不暇,我军已经将他们逐渐包围起来。他们就算真想冲击城外的防线,也不可能有一点作为的。你应该对友军有信心,更要对我军的将士们有信心啊。” 海因茨咳嗽了两声,才把话说完。他虽然声音平静,不过眼神中却掠过一丝焦躁。似乎是因为自己还得为这种问题向下属作出解释,而觉得有点不耐烦。西格蒙德看到首相如此神情,不禁下意识地又看了一眼陆军总参谋长,他在心里想: “好家伙,快别说了,再说下去,你可得当心!” 可惜碍于此时的情况,三军指挥司令部部长根本没法提醒对方。而弗朗克却对周遭各种各样的眼神视而不见,他继续说道: “攻城是当前头号要务,这点我也承认。可是科斯佳洛夫城外,我军及友军的阵线拉得太长,这本来就不利于防守。再加上我军的绝大部分都已经进入城中参加作战,那么那些留在城外看守阵线的友军,就无人可管束了!在原本作战力就不如我军的情况下,一旦敌人能够出城作战,那么我军外围就岌岌可危了!” “这是不可能的!因为敌人不可能到城外!”海因茨也提高了自己的声调,“你没看到地图吗?不管是前线的文件还是情报显示,敌人的集团军现在只能被围困在城内,他们根本哪儿也去不了!只要我们的大军一起发起进攻,他们就会全部葬身在科斯佳洛夫之中!这是毫无疑问的!” 看到首相生气了,一旁的副首相作了个眼色,作为胜利党要员参加会议的布鲁诺赶紧上前,低声劝首相不要动怒、当心自己的身体健康。而副首相则扫了陆军总参谋长一眼,那样子好像在说: “真是个不识趣的家伙!” 在布鲁诺的轻声劝慰下,首相的脸色转了几转,总算缓和了一些。看着那个不引人注目、悄悄退回首相身后的布鲁诺,西格蒙德不禁在心里对自己说: “这个家伙,现在好像快成了帝国的第三号人物了!” 虽然说明的是,不管是在三军之中还是在与胜利党关系更加密切的禁卫军之中,对于这个依靠着首相权威而爬上高位的布鲁诺,有好感的人都不算多。除了他自己安插进禁卫军中的一些心腹外,军中的人对于这个外表不起眼的矮个子,往往一说起来就会面带讥嘲之色。而那些对他指手划脚干预军中事务大为不满的军人们,更是直接在背地里称为他“首相府的跳虱”,以此来表达自己对此人的鄙视。 海因茨来回踱着步子,最近一直关注着前线战事的他,在信心满满希望一鼓作气攻下科斯佳洛夫的时候,居然听到在自己身边发出如此异样的声音,他的心情突然变得糟糕,也不是没道理的。如果换作是在以前,他还能够跟众多“非党内”的将领们有商有量;可是现在,只要被其身边的人认定“不是自己人”,那么即使对方的军功再高、军阶再大、作战经验再丰富,他也不大可能会得到首相的重视。 走了几步,首相似乎觉得自己已经足够平静了,因此他又转头看向那个直言不讳的陆军总参谋长,说: “我相信我军的能力,也相信友军不会辜负帝国的期望。您所说的问题,那是不成问题的!这一点,您就不必费心了!” 听到他说话的语气,旁边的人都已经脸色煞白,而弗朗克本人脸色沉重,但依然站得笔直。在路尼语系之中,一个人对他人的称呼,如果用的是“您”,那么就是表示友好尊重但疏远;而如果称呼“你”,那么就表示亲近。而在神圣帝国的最高统帅部这儿,首相对于自己人——偶尔也会对那些他不得不表示友好尊敬的将军们——一向称呼“你”,而谁都知道,只有得不到他信任——或是那些辈份较高的将领——的人,才会被称呼为“您”(可能只有军需总监是个例外)。得到这个称呼的人,往往就已经表明了他丧失了在最高统帅部中的地位和本应得到的尊重,离开这个最高层的圈子,恐怕也不会太久了。现在首相已经如此称呼,那么陆军总参谋长的地位就有危险了。 会议不欢而散,有不少人在私底下都认为这是陆军总参谋长的过错。而默默拿起帽子和手套打算离去的弗朗克,刚走出会议室,就听到身后有人赶过来叫他的名字。那是布鲁诺,他此时一脸笑容可掬,向这位将军说: “我从总参谋部那儿听说,您家里的房子最近水管有点问题,连累到您的夫人和女儿都得暂时搬到别处去住。要是您愿意接受党的一份礼物,那么我们可以为您安排在尼德堡的别墅居住,那里空气清新,周围都是田园风光,一定能让您的家人在那儿住得舒服,而且这样对您心血管的毛病也会大有好处。” 弗朗克一愣,他家中最近确实是在进行装修,不过很快就要结束了。那是祖上留下来的老宅,他们一家人都不打算搬走。可是现在听对方这意思,似乎已经连别的住处都替他找下了。陆军总参谋长明白了,在布鲁诺的笑容背后,隐藏着无法驳回的决定。这不是一个普通官员的劝导,而是来自于最高层的意见。他知道,自己在最高统帅部的工作恐怕是要永远结束了。弗朗克虽然了解到自己的处境,但他此时没有流露出半点彷徨恐惧之色,而是紧抿着嘴角,说: “谢谢您的好意,我们并不打算放弃祖先留下的房产。不过如果是有需要,我会跟我的家人一起,在乡下过过日子。” “是呀,这样对您和您的家人也有益。如果在购置房产上有什么困难,请不要见外,尽管向党和政府提出要求,这是您应得的。我相信陆军人事部也能帮助您。当然啰,您出身于名门,钱财乃是小事,不过我也是希望向您表达政府和党的一点心意而已。请代我向您的夫人问好,我的内人对上次在府上受到的招待还一直念念不忘呢!” 结束了寒喧之后,布鲁诺离开了弗朗克的视线。因为知道自己很快就要离开军队、离开一向熟悉热爱的事业,弗朗克即使听着对方那刺心的话语,也没马上作出反应。他只是觉得难过。(未完待续) 第十四章 全面推进(3) 看到陆军总参谋长黯然离去的身影,三军指挥司令部部长忍不住长叹一声。本来身为军人,服从命令乃是天职;如果由于建议不妥或是出言不逊而得罪上级,被迫离职,那也是不得已但还是要服从的事。可是现在呢,首相不仅没有给一点机会下面的人申辩,反而我行我素,什么意见都听不进去。现在要将人撤职查办了,也不是依照军方的传统,给当事人予以严肃但仍能保持体面的作法,而是净派些心腹来挡驾。一想到首相有可能是不想再看到讨自己嫌的将领、而故意让他的人来做说客,好让别人知难而退,西格蒙德就不禁大摇其头。更让他心中倍觉煎熬的是:如今传统陆军一派的将领,除了仍在前线的少数人之外,其余的基本上都走的走、离的离了。 兔死狐悲,西格蒙德最近在难得的休息时间里,也每每会想起自己管辖的部门,会不会在日后遭到相同的命运。那样的话,军队又该怎么办呢?西格蒙德与那些被撤职的陆军将领一样,并不觉得自己是军队的主心骨或是军队离开自己就不行;但身为奥登尼亚的军人,在军中服役了差不多一辈子,他们对军队的热爱都是一样的。如今眼看军队中越来越遭受到政治的毒手和污染,又怎能不让这些将军们大感痛心呢? 在创世历1087年9月23日,在路德尼亚境内进行得如火如荼的科斯佳洛夫攻城战期间,位于奥登尼亚帝国大后方的最高统帅部又发布了一条人事命令:自即日起,陆军总参谋长弗朗克上将由于健康原因已经辞去陆军中的一切职务,但仍保留其军衔与地位;该职务,由禁卫军总司令部参谋长巴登上将接替。 这个命令,在大后方引起怎样的反响,前线的军人都不得而知。不是他们对此毫不关心,而是目前的战事让他们自顾不暇,哪里还有时间关注别的事情。好比说南方集团军群辖下第一集团军总司令保罗·瓦尔斯特,在得知要求增援的命令被驳回后,他满脸忧色。因为按照目前战事的人员损耗情况,他们需要补充更多的兵力。而看到敌人能够借助河对岸的运输线进行增援,更让集团军司令部的人员觉得泄气。每天数以千计的奥登尼亚军人死在这座城市之中,城中幸存的士兵都与敌人的阵线搅在一起,难分彼此,强力火炮的作用被削减到最低。因此这个时候,是最需要增援的。可是,天不从人愿——应该说,是“人”不从人愿。 在向第九装甲集团军发出要求更多增援的电文后,保罗·瓦尔斯特觉得视线模糊。旁边的副官一看,就知道是怎么回事,赶紧拿来一块湿毛巾,让长官敷在脸上。瓦尔斯特将毛巾用力地按在左眼上,最近他的脸部肌肉经常出现颤抖甚至是痉挛,尤其是眼睑为最,所以这个指挥着四十万大军(这个数字已经由于最近的伤亡情况而出现变动)的上将,不得不用这种治表不治里的办法来缓解脸上的抽搐。 他一边用毛巾按着脸,一边弯腰俯身研究最新的战报,不时看看地图。看到第九装甲集团军的主力,离城中的阵线还有很长一段距离后,他不禁眉头越发皱得紧了。现在后方增援要不到,而友军又离得远——在保罗·瓦尔斯特和其他前线将领看来,那些盟国的部队是信不过的——这样的话,城中的军队会更加吃力。他在数天之前,就接二连三地发出命令,要求各部队将众多大炮运入城中,为前沿阵线提供支援。可是有不少大炮还没到达目的地,就已经被敌人埋伏在左右的小分队干掉;而那些可以运到城中开始进行作战的大炮,却又都无用武之地,因为它们要不是打中了自己人的阵地,就是因为害怕打中自己人而被迫哑火。敌人与自己人几乎是在同一处地方,叫炮兵们如何只打中敌人、不伤到自己人?在看到这些不好的情况后,总司令部内有的军官不禁这样对自己的战友说: “除非我们有大天使长的羽翼保护,每个人身上都有个神奇的防护罩,否则城里的火炮根本不可能一发打下去,只打死那些高地人,而我们的士兵却安然无恙!” 这充分说明了指挥人员的无奈。他们也意识到,这正是路军想要的结果。因为敌人大炮的火力和射程根本比不上他们,于是就想到了以空间换取时间的做法。随着奥军的主力被拖在城中,乌拉尔河沿科斯佳洛夫城南岸也在输送着更多的路军士兵前来。面对这一幕幕,保罗·瓦尔斯特这个曾经参加过第一次神谕战争的老兵,不禁想起那时奥军与曼尼亚军在曼尼亚境内旺斯那儿进行过的战役。当时那里仅仅三天时间,两军各自的死亡人数都超过了两万人。这段在后来的史书中被称为“绞肉机”的战役,至今仍然是那些参加过第一次大战的老兵们的恶梦。如今,在这位总司令的心中,科斯佳洛夫城中的战斗,已经开始渐渐取代了“绞肉机”的回忆了。 “每天阵亡人数,六千到八千;受伤人数,短期内不能再进行作战的,就有一万人以上;再这样下去,我军在城中的阵线缺口,会越拉越大……” 想起之前的汇报,瓦尔斯特觉得头痛欲裂。幕僚建议他再次向最高统帅部要求增援,他想了很久,才勉强答应下来。他不是不希望没有增援,而是担心这样做会触怒大后方。他见过太多因为与首相据理力争但到最后都被撤职而离开军队的同袍,他自然不愿自己也落得如此下场。 跟奥军想要而要不到增援所不同,路军的增援却是一直没有停止过。在乌拉尔河沿城南岸的坚固地下室中,路德尼亚科斯佳洛夫方面军的总司令扬格科夫的日子也算不上好。不过跟他的敌人瓦尔斯特不同,他用不着担心增援,而是忙于指挥城中的部队进行更有效的近身肉搏战、守住或夺回重要据点、死守住乌拉尔河上唯一的运输线。扬格科夫在路军中资历不算深,但他此次临危受命,是下了决心无论如何也要打赢这场艰难的战役。有趣的是,这位路军总指挥也在阴暗潮湿的地下室中患病,每日也得像他的敌人保罗·瓦尔斯特那样,抱病进行指挥。不过他患的是湿疹,而瓦尔斯特是肌肉痉挛。 这位年纪还不上四十岁的路军总司令,在忍耐着浑身奇痒的同时,还得借助地下室那刺眼的灯光研究文件和地图。这一幕,同样可以放在科斯佳洛夫城北岸的奥军总司令部内。只是双方的长相不同、所穿的军服也不同。可是除此之外,那种坚持、那种折磨、那种煎熬,都是惊人地一致。 在起先遭到奥军猛攻、原来的科城方面军总司令被免职之际,路德尼亚革命委员会战地支部的委员长鲍里斯·希罗诺夫曾如此问扬格科夫本人:您对于这此战役,不知是作何打算呢?扬格科夫如此回答道: “就算城里只剩下我最后一个人,我也绝不会让婊子养的奥登尼亚人从我身上跨过去!” 这番回答不仅当时在场的希罗诺夫本人满意,而得到此汇报的伊万斯基本人,据说也是大加赞赏。因此,有着必胜决心的扬格科夫出任总司令,带领路德尼亚方面军对敌人进行顽强抵抗。 而无独有偶的是,在选择谁来作为攻城集团军总司令时,奥登尼亚神圣帝国的首相和他的心腹将领们,问到保罗·瓦尔斯特时,他是这样说的: “为了帝国,为了首相阁下,哪怕是要我付出自己的生命,我也要将科斯佳洛夫城当作礼物,送到帝国来!” 之后,瓦尔斯特被提升为上将,成为南第一集团军总司令,负责拿下他发誓要夺取的科斯佳洛夫。 两个截然不同的政权,两个在各方面都很不一样的国家,两个彼此仇视但都拥有绝对权力的领袖,在选择担当前线重任的将领时,都把忠诚与坚定看作是头号要件。这不能不说是神所开的玩笑,不过就算他们彼此知道这一切,对对方的厌恶与痛恨,也不会有丝毫减少。在他们那近乎超人般的意志力前,为此率先付出代价的,却是两国的士兵,还有就是科斯佳洛夫城那些无辜的百姓们。为了领袖们的野望,两军素不相识、从未谋面的人们,此时要将对方当成天字第一号仇人,不杀光对方为止就不罢休。这座原本以河岸风光和出色的工业生产能力而闻名于外的城市,此时变成了杀戮之地。触目之处,皆是尸体与废墟。 在又一次增援命令被驳回后,南第一集团军总司令部收到一条新命令:要求我军重整旗鼓,推进前沿阵线,将敌军进一步赶到河堤岸边,以达到进行包围的目的。于是,心中无奈的保罗·瓦尔斯特也只好收拾心情,向城中的部队一一发布命令:再次前进!扩大阵线!将敌军的主力围困在科斯佳洛夫北岸河堤的狭窄地带!之后,缩小包围圈,全歼敌人主力部队!(未完待续) 第十五章 死神的指尖(1) 从创世历1087年九月底到十月初,科斯佳洛夫之内,有不少地方被奥军与路军反复争夺。本来之前是被奥登尼亚人所驻守的,却完全有可能在经过不到半天时间之后,重新成为路军的据点;而路军原有的不少地方,也会在同样不长的时间里,被敌人夺去,插上奥登尼亚帝国的旗帜。如此反复来反复去,一个小小的楼房甚至一段道路,也会被双方的士兵攻来守去,直至到它们变得不成样子,双方的互攻互守也依然没完。 科斯佳洛夫西边、西南以及东西地带,都是一片工厂区。这些工厂的厂房,如今不是成为堆积如山的废墟,就是成了奥军或路军临时栖身之所。虽说在里面可以歇上一会儿,不过不管是奥军的人还是路军都知道,没过多久,他们又要继续投入战斗。而此时所呆的地方,很有可能不再停留——因为它们不是被轰炸就是会被敌人占了去。 在城西的工厂区,争夺得尤其激烈。在两个小时前,禁卫军旗队装甲师第一装甲轻步营的人和其他部队的残存士兵在一起,与敌人混战了将近一个小时。击退了敌人之后,虽然己方也有不少损失,但幸免于难的士兵们知道,最起码接下来的一段时间内,他们暂时不用担心敌人会马上攻过来。 从东北边街道而来的通讯员和伙夫,把信件报纸和食物、水都带了来。虽然这条输送线路暂且无事,不过由于担心饮用水不足,所以大家都不敢放开肚皮喝,而是一小口、一小口地润润喉咙。这还算好报,他们从通讯员那里得知,有的据点根本送不进东西去,那么的人只能大家把各自的水壶全拿出来,大家轮流喝水。 面对着好不容易送来的一点食物——其实也就是冷掉的粥加干硬的面包——不少人都没什么食欲。亨利希饿得够呛,拿起饭盒就吃了个底朝天。其他人咽口水,试着把粥喝下去。他们实在太累了,加上这几个星期以来,都没有睡过一次安稳觉,所以现在在体力消耗如此之大的情况下,吃不下食物,也是正常的。 欣克尔吃一口粥,就着一口面包。虽然觉得难以下咽,可是每次伙夫把饭菜送来,他都要强迫自己吃下去。由于送来的时间往往是推迟了许多,所以在进餐的时候,谁也只能饿着肚子作战,久而久之,不少人的胃部都有毛病。这还算是好的了,因为他们只是很难吃下去,而那些受伤的人,有的则是想吃也吃不了。他们躺在水泥地上呻吟着,忍耐着伤口的剧痛,哪里还吃得下什么食物? 看到一旁的杰奇劝乌尔哈特尽量多吃些,欣克尔笑了笑,说: “这就对了,如果你不吃,以后后悔的也是你自己。” 乌尔哈特原来是坐在角落里,捂着肚子缩成一团。他的身体倒没什么毛病,只是连日的战斗让他亲眼见到许多各种各样的尸体,满脑子都是人体的残骸和碎片,所以他只觉得恶心想吐。现在见众人都在努力吃东西,他看看眼前的面包和粥,还是拿了过来,把它们吃进肚子里。粥冷得凝固成块,而面包也是又黑又硬,但士兵们依然想办法把它们全吃光,因为他们都不知道,下一餐能不能送来。 伊格尔其实也跟士兵们一样,吃不下咽。身为这儿仅存的几个军官之一,他的心情更加恶劣。支援迟迟不见,敌人却是一天天活跃。面对着这个不知能守到什么时候的阵地,伊格尔心里也没底。他现在只能这样告诉自己,有一个人就守到最后一个人、能守到什么时候就守到什么时候。在环境、身体的不适加上心理的三重压迫下,他能吃下东西,就已经非常不错了。至少吃进嘴里的食物是什么滋味,他压根就没留意过。 “喂,拿着。” 艾吉弯着腰走过来,将一个削掉半边的梨递给他。这是刚才伙夫带来的,伊格尔示意将这个比黄金还贵重的水果让给伤员。现在它又重新回到自己手里,伊格尔觉得奇怪。 “怎么?受伤的人吃不下吗?” “他们都吃过了,喏,这边就是削下来给他们,每人都能咬上一口。这半边梨是他们让给我们吃的,你也吃一口吧。” 伊格尔看看那边,见那些伤员中确实有些在嚼着梨。他不好拒绝——也确实是觉得喉咙里像火烧——接过来咬了一小口,就把它递给身边的士兵了。他继续将注意力放在作战地图和统计着伤亡人数的纸片上。那支被他用来记录死伤人数的铅笔,只剩下短短的一截。再过些时日,恐怕伊格尔想统计伤亡情况,也没有笔来作记录了。 刚来到拖拉机工厂时,加上这儿本来的守军人数,大概有五百人左右。可是这一个星期下来,还能作战的,只剩下只有二百人了。面对如此之高的伤亡情况,每一个士兵都会觉得心里沉甸甸的非常难受,更何况是暂时负责防卫这个据点的伊格尔。 年轻的排长下意识地咬着那截铅笔,听见士兵们在一边有气无力的说着什么: “……哎,我看还不要紧的嘛,如果没有增援,那么他们会直接把大炮朝这儿对准,一轰!隆!什么都不剩下啰!敌人没了,我们也没了,他们的后顾之忧也解了嘛!” 士兵口中的“他们”,是在城北相对安全地带的集团军总司令部的人。由于一直见不到后面派人过来协助作战,而自己这里却是每天有伤亡,谁都会心情糟糕。士兵们此时也只能用这种反讽的方式,来嘲弄那些负责指挥全线作战的高级军官们了。 “我们死了不要紧,谁替他们擦皮鞋呢?那些官老爷的皮鞋,总不至于自己擦吧。” “不不不,是擦屁股。他们就爱这个。” “我说是擦他们的纤纤玉手!” “擦脚癣!” “擦鞋垫!” “擦脚丫!” 士兵们真是说什么的都有。在这儿他们不用担心自己的话会被人告发,也不用担心会被多管闲事的军官听见。一旁的亨利希只顾着吃,没听见他们的话,他忽然抬起头,呆呆地问: “擦什么?” “擦你老兄的屁股眼!” 弗里茨说着,拍拍对方头上的钢盔,弄得那顶钢盔压下来遮住了眼睛。亨利希从别人的笑声中清醒过来,咕哝着把钢盔重新戴好。他对弗里茨说: “要是你想擦我的屁股,就用嘴来擦吧!” 他们开着一些低俗的玩笑,权当取乐。在这一片颓埙败瓦之中,他们四周只有炮火或是敌人冲杀的呐喊声,没有一点娱乐,也只好拿自己或身边的人开心了。有的士兵在打牌,有的在抽烟,基本上大家都很少说话。往往是笑了一下后,接下来就是更令人难受的沉默。 不远处,又有一枚炮弹尖叫着落下来。虽然离这儿还有一段距离,不过有的人还是第一时间趴下来,双手抱头,保护自己。待平安无事之后,又再坐起来,继续哼哼唧唧地坐在那儿熬时间。 “上次夜里,敌人趁机占领了东边的一栋楼,虽然后来总算又把他们打回去。不过接下来,如果他们又发起冲锋,那么我们这儿可就……不,那也是没办法了,幸而我们这个据点还算人多,如果换成别的地方,一定得全军覆没。要是附近有的楼房失守,被路德尼亚人占了,那么我们这边的运输线路都难说啊……” 伊格尔看了地图半天,眉头就一直没有舒解过。现在一直所见的都是许多不利的情况,再加上他又要弟兄要带领,这让身为军官的伊格尔怎么也安心不下来。 “两点钟方向,发现敌人!” 窗户上火力点机枪手的提醒,让众人猛的跳起来。原先还像病人似的他们,现在马上拿起枪,纷纷跑到另一边的墙壁旁,从那里观察射击。果然有敌人的踪影,而且能够看到的人数就有三十人左右,不排除后面还有跟上来的敌人突击队。伊格尔一声令下,士兵们手中的枪不是跨过窗户、就是伸出那些墙眼中,朝外面射击。顿时,这片工厂外再次被打破寂静,又一次见证了双方的交火。(未完待续) 第十五章 死神的指尖(2) 虽说发现得早,不过还是有一队路军士兵趁机跑进了附近的厂房里。而走得慢些的人,则往往不是受伤了事,而是直接到地狱去报到。有一部分路军士兵已经跑到附近那栋厂房的二楼,架起机枪,向敌人还击的同时,也为自己人进行掩护。 没料到敌人动作这么快的奥军这边,不得不低下头或躲在掩体后,等对方换弹匣的时候才能起身还击。艾吉见外头的敌人越来越多,便冲着伊格尔喊: “那边还有敌人,我得过去!” “掩护他!” 不用伊格尔说,当艾吉和另外两个士兵趁着敌人火力稍弱跑到另一个的时候,士兵们也举枪射击,“突突”的声音响彻整栋厂房和拖拉机厂。当路军从低头躲避子弹的状态中恢复过来后,艾吉他们都已经跑到另一边去对外面进行扫射了。 一个又一个涌过来的敌人,一个又一个年轻的脸孔,在奥军的枪口下,成为新一批尸体。而那些尸体的制造者们,依然顾不上周围。有不少人眼中只看到敌人与自己,他们只知道,如果不杀死对方,对方就要杀死我! 在击中一个贸然跑开的敌人后,伊格尔眼睛一下子扫到从楼外跑来两三个士兵,其中一人背上背着火焰喷射器,正爬上有遮掩的楼梯,朝他们所在的厂房而来!因为离那儿有段距离,所以伊格尔先看看那侧的士兵。见他们抵挡敌人的火力都非常吃力,根本空不出人手来。于是他跑出障碍物,在自己人的掩护下,来到靠近楼层断层的地方。这里是可以看到楼梯,伊格尔端起冲锋枪朝下扫射,击倒了一个敌人,但那个背着火焰喷射器的士兵却躲开了。年轻军官咬紧牙关,在耳边不停地传来子弹“嗖嗖”声的情况下,再度靠近断层。这一次,他干脆贴在墙壁后,瞄准那个空隙位。 火焰喷射器的一角出现了,不过在这个时候,伊格尔只觉得自己的肋间一阵剧痛。他也没留意,只是继续瞄准那边。当那个敌人的头部刚一露出来,他就扣动了扳机,将一梭子弹打进那个敌人的身体里。眼看着那个路军士兵歪倒在楼梯上,而他身上背着的火焰喷射器也被引爆,弄得火焰的龙卷风直冲整个楼梯间。伊格尔赶紧贴在墙壁后,躲过那股火焰烈风。 他干掉了对方,又一口气冲回到相对安全掩体后边。旁边的艾吉看到那里的情况,知道是怎么回事,朝朋友伸了伸大拇指。但伊格尔知道自己有不妥,因为当他跑回来的时候,就觉得胸口至肋间,像被一个九十公斤以上级的拳王击中一拳似的,连身体都差点要折成两半。看到他这个情况,同样在那个掩体后的杰奇朝那边扫射了一阵,赶紧蹲下身来看他的排长。在伊格尔的左肋,杰奇发现一个枪眼,流血倒不严重,只是伊格尔满头大汗,嘴唇发白。 “救护兵!救护兵!” 杰奇不要命似地喊着,希望能让在后头的救护兵赶过来,救助伊格尔。可是敌人的火力实在猛烈,即使有好几个士兵也跟着一起喊,后头的救护兵也没法及时跑过来。 “尝尝这个吧!” 艾吉他们将手榴弹扔到离这儿较远的那栋厂房里,那几枚手榴弹甩进了窗户里,他们赶紧低下头。顿时,那儿传来两声巨响,原本很艰难才占领那儿的路军士兵,又不得不被爆炸的气浪摔出来,变成敌人枪下的靶子。 经过一轮激战,敌人的阵线没法再往前一步,而奥军也失去了将敌人从附近厂房里赶跑的力气。两军不得不暂时停火,各自行动起来,忙着补充弹药或是救助伤员。 “停止射击!” 几名军官叫了起来,示意手下的士兵们结束战斗。虽然还能看见敌人在附近,不过因为知道他们不会马上又冲过来,所以奥军的士兵们也抓紧时机歇一会儿。 “准尉,中尉他……” 艾吉见伊格尔这种情况,又问救护兵: “伤得严重吗?需要动手术吗?” “看样子子弹是穿过了肺部,虽然出血不厉害,不过最好还是送到后头的临时医院那儿检查检查。”救护兵又察看一下伊格尔的瞳孔,点点头。“意识还清醒,越早送去越好。” “伊克,伊克,”艾吉拍拍朋友的脸颊,“你支持住,我们会送你去医院的。” “……这里、这里……不能离开……” 伊格尔虽然呼吸疼痛,不过并不觉得自己的伤势有多么要紧。他刚指了指厂房,艾吉就明白他的意思,说: “行了,我们不会误了事的!不过你也要去医院才行!” 说着,他叫上杰奇和那个救护兵舒尔茨,向另一个军官报告了情况。接着,他让杰奇和舒尔茨用一块帆布将伊格尔兜起来,往工厂外面抬。由于道路两旁全是瓦砾,所以他们在行走的时候非常困难。而且四周随时都有可能出现敌人的枪手,更让他们想停留也不敢停留。 一路上,艾吉不时跟伊格尔说话,希望他能保持清醒。伊格尔的伤口没怎么流血,这让人放心了一点。伊格尔自己觉得胸口很闷,有点呼吸急促。不过他强忍着,没有出声。到了某些难行的路段,艾吉见他们三人很难通过,干脆自己将伊格尔背起来,拼命跑向战地医院所在的地点。那是位于城西北的一个地下商场,现在那儿已经被用作战地医院的所在地。伊格尔渐渐连话都说不出来,只是一个劲儿地喘气。杰奇跟舒尔茨也跟着一起没命似地跑,救护兵眼见伊格尔脸色发紫,手不停地抓着喉咙,知道不妙,便冲艾吉喊: “不好了,中尉他好像快要窒息了!” 即使他不说,艾吉也知道情况严重。他们三人带着伊格尔,总算来到那个战地医院。这儿是个非常宽敞的地下空间,四处都躺满了伤员。艾吉在杰奇和舒尔茨的帮助下,刚一放下伊格尔在地板上,就到处找医生,他还不住地喊: “医生!医生!” 可是这儿的医生也少得可怜,仅有的两个还在替刚从前线撤下来的伤员截肢,;周遭一片哀嚎之声,让杰奇听了觉得毛骨悚然。旁边有一些在这儿呆得久的伤员看到艾吉这么叫着,便插嘴说: “没用的,那些医生都在忙着呢。要想他们来看病人,他们根本没时间!” 艾吉见找不到医生,他吩咐舒尔茨看护着伊格尔,自己则和杰奇分散开来找医生。舒尔茨见伊格尔越来越难受,手放在喉咙,好像想像那儿抓破似的,脸也肿得厉害。他着急不已,一眼看见那边好像有个穿着围裙的救护人员经过,便赶紧跑过去,希望能拉到人来为伊格尔治疗。 这个时候,伊格尔什么也感觉不到。在一阵阵强烈的窒息感中,他的眼前模糊,胸口好像快要炸开似的。这个年轻人张大着嘴巴,却无法呼吸到一点空气。如果用手可以挖开喉咙,他一定早就将自己的喉咙挠开了。可是已经来不及了,因为伊格尔的全身越来越无力,但窒息感却一直不曾停止。他的眼睛都几乎撑破了眼眶,手指上短短的指甲也在喉咙上抓出几道血痕,在那可怕的感觉中,伊格尔几乎什么也看不见。他头顶上那盏电灯的光芒也似乎在离他而去…… ……那是……我要挖开嘴巴……挖出来……将里面的东西掏出来……啊,被堵住了……我、我……我还不想死……爸爸妈妈、还有……你们别走……我是伊克……别离开我……妈妈……你的儿子不能呼吸了,帮帮我……妈妈……妈妈……妈妈……妈妈的眼睛……妈妈在看着我……妈妈……我的喉咙好热啊……好冷……那是什么……妈妈?……妈妈……什么东西钻进我的喉咙里了……妈妈……你手里拿着什么……你是在笑吗……那是你的眼睛……妈妈……妈妈的…… 伊格尔闭上双眼,他忽然只觉得浑身轻松起来。尤其是喉咙里的窒息感,突然全都消失了。在一阵刺痛感过后,他觉得自己的喉咙上仿佛多出了一点什么,又少了一点什么,接着,那对于他而言无比甜美的空气灌了进来,年轻人大口大口地呼吸着,重新又活了过来。(未完待续) 第十五章 死神的指尖(3) 当艾吉他们总算拉了一个医生过来时,救护兵舒尔茨还在那边找人。一眼看到艾吉回来,他也跑过来,一边对他们说一边告诉医生情况: “太好了,医生,拜托你,中尉他呼吸困难,快要窒息了。再这样下去,他……” 几个人走到伊格尔所在位置的跟前,一看,艾吉他们顿时傻了眼。因为伊格尔的喉咙出现了一只底部被打碎的玻璃试管,这玩意儿就插在年轻军官的气管中,周围贴着四块固定玻璃管的黄色胶带。伊格尔刚才那满脸的肿胀和呼吸困难,现在全都消失了。年轻人正缓慢而有节奏地呼吸着,看上去已经没事了。 “这是怎么回事?”艾吉疑惑地看看舒尔茨,“难道是你……” “不,我刚才也找人去了,没想到现在中尉他……” 三人不知是怎么一回事,不过看到伊格尔这样,也是惊中带喜。那个医生上前检查了一下,之后他回身就走,还一边气冲冲地对艾吉他们说: “既然你们找到医生给他切开气管治疗,那么还干吗四处找人?我现在还有十几台手术等着我呢!” “医生,他没事吗?” “你们看见啦,他之前可能是被肺部的血块堵着喉咙,所以窒息。现在已经有人替他切开气管,把血块弄出来,还帮他用玻璃管呼吸。他哪会有事!身上那个伤口也已经不要紧了。你们可真会瞎折腾!” 在确认伊格尔已经无大碍后,艾吉才总算放心了。他蹲在对方身旁,轻轻拍拍伊格尔的脸颊,问: “伊克,你觉得怎么样?” 又问了两声,伊格尔才稍稍眨眼,看向他们点了点头。经过刚才这一生死边缘,加上喉咙上的伤口,他说不出话,只是一直呼吸着。艾吉又等了一会儿,直到有医生过来这边看视病人,请对方再确认过伊格尔身上的伤口确实无事后,他才累得一屁股坐在地上。之前为了让朋友赶快得到救治,他一路跑来,现在心里一放松,才发现自己全身骨头都快散了架。由于连日的战斗加上没有好好休息,刚才又经过那样的忙乱,现在会觉得如此疲劳,也是在情理之中的事。 杰奇看到排长没事,也是松了一口气。他这时才发现,周围那些伤员的惨状比他们的中尉还要凄惨得多。有不少断手断腿的士兵,因为没有得到及时的手术,只能躺在地上呻吟,伤口处流出的血水,已经将这儿的地板弄得污秽不堪。这里到处都是叫唤的人,可是几乎没什么人去管他们。眼看着这些可怜的伤员犹如等死一般地呆在这里,杰奇就觉得心里发毛。而离他们更远的一间房间内,那儿的声音更让人觉得身心颤抖。因为在那里面,正在进行着手术,医生正用锯子将一个士兵的大腿锯下来。伤员根本没有被麻醉,因此在进行手术的时候,那个人惨叫的声音充斥在整栋建筑物之内。杰奇脸色惨白,一句话也说不出来。而更让他觉得惊讶的是,这儿其他伤员或是偶尔来走动的一两个救护兵和医生,他们好像对此都无动于衷。 救护兵舒尔茨本来正在照看伊格尔的情况,听到那不绝于耳的惨叫,他不禁抬起头,看向那边,心有不忍地说: “现在城里的临时医院根本没有麻醉药,所以不管是什么手术,都只能在伤员清醒地时候进行。有的人即使能进行手术抢救,也会死在手术台上,因为这儿不管是药品还是设备,几乎什么都缺。城外的东西运不进来,这医院的伤员肯定会越来越多的。” 也就是说,等死的人也会越来越多。一想到这儿,杰奇更是一句话也说不出来。他看到艾吉将一包香烟分给那些伤员,于是也赶紧把自己的烟送给周围的人。在对伤员的情况无能为力之际,他们也只可用这样的方法来安慰对方了。 艾吉回过头,看看伊格尔喉咙上的伤口。他又看着舒尔茨,问: “这样切开,真的不会有事吗?” “不会的,只要到时将伤口重新缝合就行了。到时中尉就能像以往那样,能吃能喝能呼吸。这儿是气管,刚才中尉一定是被里面的血块堵住了,现在把血块弄出来,就好了。难怪之前的伤口不怎么流血,应该是肺部内的微细血管破裂,引起了内出血,全都从这儿倒流出来,塞住了气管。”舒尔茨一边说,一边仔细地观察那个伤口和插在上面的玻璃管。“这个小手术动得是时候,直接切开,让血块流出来,再把导管弄进去,帮助呼吸。这应该是哪个外科医生帮中尉动的手术吧?” “你说这手术做得,是吗?” “没错,看切口就知道,很利索,不拖泥带水,而且没有伤到其它部位。您要知道,准尉,人的喉咙是有着很多的血管,大动脉也在这儿。所以别看这个手术小,但要弄得这么好、又不会弄伤喉咙别的地方,如果不是手法熟练的医生,做起来也不容易。” 艾吉没有说话,他只是觉得奇怪,刚才自己去找人的时候,整个地下室里除了那间动手术的小房间,其它地方根本没看见有医生。那么刚才给伊格尔动手术的医生是什么地方跑过来的呢?他询问杰奇,是不是对方找来的医生,不过杰奇只是摇头,因为对方刚才也一直找不到医生。 不管怎么样,现在要救的人总算平安无事,这让他们也觉得安心。艾吉守在伊格尔身旁,一边观察他的伤势一边等待医生可以有空过来为他进行气管缝合。他看见朋友的嘴唇蠕动,好像在说些什么。艾吉凑过去,不过伊格尔喉咙有伤,再加上又是在昏迷中,所以说出来的话断断续续而且声音极小,艾吉好不容易才听到他在说什么: “……妈妈……手……手……” 更多的时候,他都只能看到伊格尔嘴唇一动一动的,却完全没听到声音。艾吉喃喃自语地对他说: “放心,你会好起来的,伊克。” 他让杰奇和舒尔茨先回去,在拖拉机厂那边,更需要他们。杰奇他们见排长没事,于是也离开了这个战地医院,返回据点。艾吉照顾着朋友,有时用水沾湿对方干裂的嘴唇。在他们旁边,还有不少伤员。这些人显然是从更早的时候就呆在这儿,不过由于得不到及时的治疗,只能半死不活地在这里耗着。离伊格尔不到一个身位,躺着一个因为截去大腿而昏迷的士兵,在他身边,还有一个眼睛上包着绷带的士兵在照顾他。那个失去下肢的士兵不时说着胡话,偶尔醒了,也是说个不停。这时,他突然睁开眼,嚷嚷起来: “我的腿!别、别锯掉它,我还能走!我不会让你们这帮混蛋得逞的……我的腿……我要回去……没腿我就能飞了……别过来,你们别过来!我不能让你们锯掉它!死神!死神过来了!求求你……别拿走我的腿……” 说完,他又闭上眼,躺在地上急促地呼吸着。那个已经几乎完全失去视力的同伴在一边默不作声,听到艾吉询问是怎么回事,他才说: “没什么,他一直发烧,总是不停地说胡话。” 眼见这里到处都是这样的伤员,艾吉心中越发沉重。突然,他又听到那个被锯掉大腿的伤员开口了,而且这一次他是朝着伊格尔在说话: “死神……死神来过了……他要死了,死神在他身边……别过来、别……我不想死……别杀我……我不想死……别割我的喉咙,进去了,进去了……死神……的手……它要挖他的心脏……喉咙里……好多血……我的腿在流血,血流不停了……好多血……不要,不要过来……黑色的……黑色的……还有,还有,灰的……白的……彩虹,不,不是彩虹……死神……啊,我不要看,我不要看它的眼睛,要是看了,我会死的!死神会杀死我的!你别过来!我不会让你得逞的!你这个死神!快滚!滚!!!” 说完,他眼睛往上翻,咕咚一声倒在地上。旁边那个眼睛受伤的士兵叫着他的名字,又用手去摸他的脉搏。之后,他叹了口气,吐出一句: “他死了。” 地下室里到处都是这样的场景,也没人对死者表示关心或是同情。只有他身边那个眼睛看不见的伤员,一直留在对方身边。艾吉听着那个人刚才所说的那番话,又见他一直指着伊格尔这边,心里原本消散的迷雾此时仿佛又重新出现了似的。难道说,他刚才看到了什么吗?也许他看见了是谁给伊格尔动的手术?不过现在即使他想再问,也没有机会了。 更多的伤员被陆续送往这里,与城外的道路被路军围攻,城中的奥登尼亚军人此时已经陷落在这个孤岛之中。(未完待续) 第十六章 罪·延伸(1) 创世历1087年进入到了十月,虽然今年的气温并不像去年那样,冬天早早来到;可是在科斯佳洛夫城中的奥军集团军总司令部内,那种令人心寒的感觉一直挥之不去。因为城中的人员损耗越来越大,而敌人方面却一直是增援不断。虽然双方的死伤都是十分惨重的,不过由于路军的补给线与运输线始终在轰炸下坚持没有失守,所以为了尽早瓦解敌人在乌拉尔河沿岸的水路运输线,奥军在城中两翼的突出部已经按照上头的指示,在对河岸的高地发起猛烈进攻。 在科斯佳洛夫沿乌拉尔河北面,距离路军河面运输线的一处小山岗,当地人管这儿叫做“蒙耶岗”,这儿原本只是一个建有凉亭和小公园的风景区。可是现在,它却沦为了两军拼了命也要争夺的战场。凉亭和免费的市立公园已经不复存在,取代它们的,只有尸体和瓦砾堆,还有那些被炸弹削去一大截的小山头。这个小山岗,现在谁都认不出它原来的面貌,只有两军此起彼伏的交火声和爆炸声,才能让人意识到这里不仅面目全非而且已经成为一个可怕的战场。 在133步兵师与141步兵师的协同作战下,奥军在九月底初次占领此地。在看似轻松地击退了路军的守军、替这个高地风景区留下了超过三四百具尸体后,奥登尼亚集团军总司令部认为切断敌人河面补给运输线的机会已经到来了。可是他们谁也没有想到,这仅仅是一个开始。因为接下来,路德尼亚人与他们之间的争夺,才正式打响。短短的一个星期里,路军与奥军为了这块河边高地,不惜花费了大量的人力与物力。自然,牺牲者的众多那是不用再说的——有时仅仅一天的工夫,路德尼亚方面派来进攻此处的军队,就牺牲了上万人。在这样的疯狂冲击之下,奥军疲于招架,有好几次都被迫从那儿撤走——其实也算不上是撤走,因为那儿仅有的守军已经全部战死了。而从后面传来的一道又一道命令,迫使他们又不得不重新集结队伍,再次向那个高地发起冲击。就这样,以你争我夺的反复来回中,奥军伤亡惨重,而路军也同样有过之而无不及。他们都希望能将这个制高点拿下来,从而切断(保障)这条运输线路。 在得知己方的军队失去了蒙耶岗高地后,作为路德尼亚科斯佳洛夫方面军总司令的扬格科夫上将,对他的部下如此发布命令: “就算你们没了武器、没了弹药,要跟敌人肉搏,将那块地方给我咬也要咬回来!” 在这样的死命令下,路德尼亚人真可谓是用尽了一切办法,也要将那块曾经属于他们的领地夺回来。于是军官们动员起来,再以同样严厉的方式去要求着士兵,一次又一次在敌人的眼皮子底下、在敌人的火力点扫射底下,将兵员运送过来,然后加入到山岗的争夺战中。那些年轻的路德尼亚士兵,全都是踩着自己人的尸体往小山上发起进攻。虽然他们中的不少人,甚至连枪也只是刚刚分发到手中,不过这并不能阻止他们要夺回高地的决心。奥军在山上设立的据点,一次次用架设好的机关枪将冲上来的敌人击倒,而让他们头皮发麻的是,敌人的冲锋似乎是永无止境的。在一次跟总司令部联络中,集团军总司令保罗·瓦尔斯特亲自拿过话筒,他听见的是自己的士兵在电话那头透过爆炸声喘息着说: “他们……又上来了……人数太多了!前面的一倒下,后面的就紧跟着冲过来,好像全城的敌人都来了……” 确实,因为路军明白只有这个山岗在,他们在河面上的运输线才能得以保障;而这个山岗一失,那么他们的唯一生命线也就要失去。而且没有了乌拉尔河这条仅有的补给运输线,那么科斯佳洛夫方面军也将被敌人切断两半,这样一来,河岸北面的自己人就会落入敌人的包围圈里。这是路军指挥层无论如何也不希望看到的。 奥登尼亚方面也深深地意识到这片高地对战役的重要性,因此他们也是发誓必须要将此地拿下来。在反复的争夺中,奥军数次失去了这片山岗的掌握权,当前线残存的军官透过无线电与后方联络时,他听到的是集团军总司令的声音: “如果没把它夺回来,那么你们也不用回来见我了!” 言下之意,就是要他们为失去高地而殉职。在上级的绝对要求下,奥军也从来没有停止过对蒙耶岗的冲击。山岗下的缓冲地带,已经堆满了不知有多少具的尸体。路军的有,奥军的也有,这些层层叠叠的尸体,现在已经代替了山岗的草坡,成为进攻一方脚下的新路阶。也正因为有了这些人工的“地毯”,使得这个小山岗的海拔,在一夜之间不知升高了多少。然而现在,活着的人已经顾不上这些了,他们的眼中,都只有这座山岗上的制高点。 整个十月,路军与奥军,几乎都是在这样的反反复复中渡过了他们的攻/保城战。蒙耶岗是其中之一,在北岸的城区中,像革命工厂(那儿原本是生产机床的)、拖拉机工厂,还有城中的粮仓,都是如此。每一处都是尸体堆积如山,瓦砾成片,可是即使凄惨至此,也没有人停下他们的脚步。进攻的一方要拼命,守着的一方更要拼命。不用任何人提醒他们都知道,只要稍有放松,那么他们的下场将会和周围的自己人与敌人一样,都成为再次点缀这个战场的一具尸体。在这些据点里,敌我双方往往都靠得很近,有时,他们甚至就在同一个房间里,彼此之间能听到对方的喘气声。这样的近身肉搏,对双方而言都是从未有过的体验。而这样的体验,所付出的,是生命的学费。为了一个不足十平方米、二十平方米的小房间,奥军与路军是刺刀拼刺刀、铁锹对铁锹,要瞄准发射的枪弹,在这儿几乎起不到什么作用。如果手上的工具拼完了,那么就会以赤手空拳相对。总而言之,不是你死就是我亡。在这样的战斗中,奥军那些有战斗经验的士兵们拼得所剩无几,而路军方面,更是要以十倍的代价来付出他们那些年轻而刚踏上战场不久的士兵们。奥军即使能夺下这些据点,也得应付接踵而至的敌人的又一轮进攻。(未完待续) 第十六章 罪·延伸(2) 凑巧的是,十月,正好是路德尼亚革命党政府建国的纪念日。在官方的宣传文件和广播中,往往将十月称之为“红色十月”,以此来代表他们的先烈为推翻封建王朝而建国的伟大胜利。如今,路德尼亚的红色十月,就在科斯佳洛夫城中上演着。当听到不远处敌人的阵地广播里传来的声音时,暂时死守着蒙耶岗据点的141步兵师的一个士兵,对已经喘不过气来的战友如此说道: “红色的十月,瞧,我们这儿可不是到处都是红色吗?” 红色的鲜血与黑色的土地,已经成为他们眼中世界的主调。用鲜血装点而成的战场,所能给活着的人的感觉,不是悲壮,也不是惨痛,而是对自己生命的异常执着与恐惧。现在能够活下来的人,根本没时间也没心情去感受什么悲痛之情,他们就如同动物一般,只是每时每刻注意着周遭的任何情况,以求自己能够在下一轮的战斗中活下来。不管是奥登尼亚官方所宣传的“青色羽翼”、“大天使长的双翼必将护佑我们的军队”;还是路德尼亚那边所宣扬的“为了保卫革命的成果”、“保卫祖国的正义之战”,现在看来,都仿佛是对这场战争的讽刺。因为在战场上的军人们,根本无法去顾及这些所谓的理念,他们最关心的,就是怎样才能活下来。什么神的庇佑、什么正义之战,早就在这场战役中、在那些尸体中、鲜血中、残肢中、隆隆的炮火中,化作一片烟尘,消散在虚无的空气中了。 在两军的交战中,还有一方是被人忘却但又的确存在着的,那就是这座城市的居民。他们中的大多数人,都无法如愿渡河而去,在相对较为安全的南岸栖身。这些无辜的百姓,只能留在北岸,在满目疮痍的城市中挣扎求生。他们有的是留在离家不远的地方,有的是躲在路军的阵地里,还有的人是在奥军的阵地周围暂时安身。他们想走也走不了,真是上天入地皆无门。路军顾不上他们,奥军更顾不上他们。死去的人反而是幸福的,因为他们不必担心在物资极度匮乏的情况下,要靠什么来维持生存;也不必像活着的人那样,整天在震耳欲聋的炮火声中瑟瑟发抖,担心炮弹随时会落到自己头上。没有吃的,他们就挖野草野菜、没有野草野菜,他们就只能挖树皮树根;如果连这些都被吃光了,那么他们就会四处不要命地去寻找动物的尸体,祈望能给自己或家人一顿饱餐;可是当这些都没有后,他们只能选择最后一个方法:吃人的尸体。这个在城中倒是处处皆有,饿极了的人们,即使心中再不忍再痛苦,也只能这么做,因为他们还想活下去。不忍心吃自己亲人的尸体,他们就会和邻居交换着吃。这样的生存,即使是在人类文学史有史以来描写地狱中最可怕场景的名著里,也未曾出现过。但如今,这一幕幕令人恐怖而心酸的情景,却一而再、再而三地发生在科斯佳洛夫城内。 活下来!这是奥登尼亚军残存官兵们唯一的念头,是路德尼亚残存官兵的唯一念头,也是这座城市百姓们唯一的念头。抛开那些所谓的意识形态、所谓的国籍、所谓的血统与种族,人类的骨子里,不依然是相同的吗? 十月中旬,原本一直死守着科斯佳洛夫西面拖拉机工厂的奥军官兵,已经在数次与敌人的争夺战中筋疲力尽。即使他们的炮火再猛烈、防守再坚决,也依然抵挡不过敌人的冲击。有一半的厂房,都被路德尼亚人重新占了回去。而援军又少得可怜,这让驻守在此的奥军军人们明白,艰难的日子对他们而言,现在才是刚开始。 在该工厂中,带领着士兵们作战的军官是越来越少。而那活下来的少数几个军官中,每个人都付过伤。在处理完肋间的枪伤后,伊格尔便匆匆返回工厂,继续留在这儿与士兵们一道抵抗敌人的进攻。他看上去与离开之前没什么区别,只是喉咙上包扎着绷带,此外身上还有一个在军服底下的伤口。他没有因受伤而失去战斗力,这已经是十分幸运的了。只是在每次与敌人的交战中,士兵们都总能听到一个沙哑的声音在指挥他们作战,那就是伊格尔·瓦莱里安中尉的声音。这个年轻的军官,就是靠咬紧牙关也要坚持下去的坚强意志,带领着士兵们一次次击退敌人,同时应对着身上的伤痛和劳累。 而与他一样,同为少数幸存军官的亚德里安·艾萨克准尉,也是以行动来证明军官的带头作用。每次只要有那个倒霉的敌人冲进他们的阵地这边来——其实也就是厂房里的房间罢了——这个低级军官就用抡起他手中的工兵锹,朝对方直劈下去。每次都有好几个路军士兵或军官,就是这样被对方的铁锹砍得两半,胸脯与头分离或是手臂与身体分离,就这样失去了生命。 与军官们一样,士兵们也是如此。虽然他们已经数不清自己到底失去了多少战友,击退过多少敌人,不过每次只要一投入战斗,他们无不是拼了命的。这已经不仅仅是在保卫据点了,因为他们都清楚,只要敌人攻下这里,那么他们也必将是死路一条。敌我双方都是扭成一股绳,谁都不放松。 在偶尔的短暂歇息中,两边的士兵都在忙着喝水或是休息来补充体力。几乎所有人身上穿着的军服,都看不出原来的颜色。他们的脸,也都逐渐变成和周围墙壁相似的颜色。大家都是累到极点,但谁都不想死。(未完待续) 第十六章 罪·延伸(3) 在破碎的窗户旁观察了敌人的动静后,伊格尔靠着断墙坐下,用水壶里的水沾湿嘴唇,同时也小心翼翼地喝下一小口水。如今在饭都很难吃得上的情况下,他们这儿连水也变成了珍贵资源,每次都不敢大口大口地往下灌,哪怕他们已经渴极了。有时会下雨,这也成了士兵们的福音。他们会冒着生命危险,到外头接雨水,把这些天降的甘露存起来。伊格尔现在喝的,也是接的雨水。他的喉咙依然很痛,肋间的伤口也一样,不过能够在如此激烈的战斗中存活,就已经是万分好运了。 喉咙的麻痒感一直没有消失,但伊格尔并不敢经常去挠它。回想起那里的窒息感,他依然心有余悸。幸而现在已经不碍事了,而且肺部的伤口也没有留下太多后遗症,要不然现在他也只能躺在那个战地医院里奄奄一息。 还好,现在他还是和大家在一起。 伊格尔虽然没对任何人说起,不过他心里确实是这么想着的。而当看到自己的排长回来时,士兵们那种安心的表情,也可以说明一切。虽然如今是这样的艰难,但他们毕竟还有着可以依靠的人。 “要是,自己死了的话,那么这些人,都要靠艾吉了……” 伊格尔缓缓把视线转向自己最信任的朋友,在自己受伤不能动弹的时刻,也是他将自己背到医院去,救了自己一命。不过让伊格尔觉得有点奇怪的是,在被问到是哪个医生为自己紧急开刀的时候,艾吉却总是支吾以对。问得多了,没有得到回答,伊格尔也不再问。况且战事日益吃紧,他也没有那个心思再去想这些事情。 “累了?” 艾吉看到伊格尔盯着自己,以为他是想跟自己聊天,才问了一句。伊格尔摇摇头,他又看看自己的口袋,那里面装满了阵亡士兵的铭牌,全是他亲手摘下来的。每一次,他都觉得自己像在摘掉他人的生命。 “天黑了。” 即使用不着看窗外,伊格尔也知道现在天空中没有了一丝光亮。很奇怪的是,当他们来到战场之后,才发现原来光明与黑暗并不像想像中的那样重要。敌人不管是在何时都有可能发起战斗,而他们也一样。最大的影响,也只不过是因为光线不足,而有可能导致你在战斗中负伤或是死亡罢了。看到太阳与否,现在对这些军人们来说,已经无足轻重了——而且很有可能会由于白天的到来而使敌人发现自己的身影,从而再次遭到袭击。 艾吉一时没有说话,在幽暗中他的轮廓似乎也被渐渐地溶化。周遭的士兵们也各自休息或是沉默,没有人说话。大家宁愿省些力气,也要维持住体力。看到这一幕,伊格尔下意识地回想起自己在窒息时眼前曾经出现过的昏暗。现在虽然自己是清醒而且没有生命危险,可是所看到的东西,却又与那个时刻有着奇妙的吻合。 “黑的、灰的、白的……” 那个时候,他眼中所有的礼物都模糊起来,头上的电灯泡好像散开一样,充斥在自己视网膜的每一个角落。那种感受,不是迅速而猛烈的痛苦,而是缓慢的像是被一点点拉长的折磨。要是自己那个时候真的死了,那一切都…… 当时不曾觉得害怕,可是现在一切总算过去了,伊格尔才觉得恐惧。那样的死亡,是他怎么也没想过的。他看过太多士兵因为身体中弹、肢体破碎、或是被敌人的炮弹击中而死,可是被血块堵住喉咙、在难以忍受的窒息中死去,想想都令他觉得害怕。幸好的是,现在自己总算还活着。而此时此刻,为了要活得更长时间,他依然要努力着。 “他们那边没动静。”艾吉看了看断墙外隔壁那栋厂房的窗户——其实现在已经不能被称作窗户了,只是个大窟窿。“要是想睡就趁现在吧。” 后面那句是对士兵们说的,身为军官,他们还不能放松下来。伊格尔见士兵们有的闭目养神,有的昏昏欲睡,四周一片宁静,让人似乎感觉不到这里是战场。他对艾吉低声说: “你也休息一会儿吧。” 艾吉摇摇头,他注视着伊格尔喉咙上的伤口。虽然没说出来,不过伊格尔似乎也感觉到他的意思是:你这样都没有休息,我就更加不能了。 “伊克,伤口没事吧?” 伊格尔笑了笑。“能吃能喝,有什么事?你这句话从那天起已经问过我好多遍了,真是啰嗦。” 在另一侧,有个士兵在睡梦中翻了个身,被他碰醒的战友咕哝了两句,又继续入睡了。伊格尔看不见艾吉是什么表情,只听到他说: “没事就好。你知道,万一伤口感染了,那就更麻烦了。” “感染就感染吧,起码我还能留一条命在。”伊格尔想抓抓喉咙,但又忍住了。“医生帮我做的切口很漂亮,缝合得也很好,我当时以为自己快不行了。” “是啊……” 艾吉喃喃地说着,他的声音比起之前小了许多,可能是不想打扰到旁人休息吧。伊格尔本来就不打算睡觉,所以他干脆打起精神,跟看起来同样不想睡觉的艾吉聊天。他问道: “那些天我在医院看到好多人呐,连药品都没有,医生又少。你们带我到那儿的时候,一定花了不少工夫才找到医生来救我的吧?” “……没什么,应该的。” 伊格尔觉得有些不解,因为艾吉在说话的时候没有看着自己,而是转过头去,好像是自己跟自己说话似的。这一幕让他想起自己还留在那个战地医院里的时候,也曾经这样问过对方,可是对方的反应跟现在如出一辙。这里面会有什么隐情吗?伊格尔趁着这难得的没有战斗的间歇,再次向对方试探: “我当时记得有人帮我开刀,喉咙那儿一下子通畅了许多。这才活了过来,真要好好感谢那个医生。”(未完待续) 第十六章 罪·延伸(4) “这本来就是他们的职责,况且再不进行手术,你就没命了。” “哦?不是一个医生帮我开刀的吗?还有谁?” 伊格尔等待着对方的回答,而艾吉则依然如故。“那些医生全都很忙个半死,我这个低级军官能够把人拉来,就谢天谢地了,哪还顾得上问名字?” 留守在拖拉机工厂的仅有几名军官中,伊格尔俨然已经成了这儿军阶最高的军官。不过他并不感到骄傲,而是心情一天比一天沉重。而现在坐在他对面的那个军官,恐怕也是同样的心情。 “那儿的医生只有两个,我后来看到他们还都穿着白大褂。可是在我印象中,帮我开刀的那个医生,好像是穿着黑色的衣服……” 他还没说完,就看到艾吉盯着自己,视线总算落在了他的脸上。过了好一会儿,才听到艾吉以极低的声音说话了: “你还记得什么,伊克?” 艾吉的声音中有点发颤,这和大家一样,因为太久没休息或是睡眠过了,所以声音也比不上以往有力。伊格尔沉吟了短短片刻,终究仍是摇头。 “没别的了。” “没别的?”艾吉靠在墙壁上,“医生在救人的时候顾不上这么多,我还看到有的医生将自己的医生袍脱下来,为伤员做急救呢。” 伊格尔点点头,说“也对”,但他脸上的表情,却并不如说出来的话那样轻松。又沉默了一会儿,正当艾吉看着外头不知这漫漫长夜何时结束时,他又听到了伊格尔的声音: “艾吉,你当时究竟看到了什么?” “……”艾吉一语不发,他拿不准对方到底知道多少。“谁救了你重要吗?伊克,最重要的是现在你活着!” 这一次,轮到伊格尔不说话了。但艾吉也明白,这并不表示对方心中的疑惑被完全清除,于是他又开口了: “不管是谁救了你的命,你都得好好活着。伊克,你会活下来的。” 伊格尔闻言,抬头凝视着对方。虽然没有笑,但他脸上的神情也说明他觉得自己能够活下来是件多么好运的事。 “我希望大家都活下去。” 他与艾吉对视着,没有人说话,但心里想的都是一样的。虽然在片战场之中,这样的愿望已经变得非常奢侈,但每一个人心中都依然没有放弃过这种期盼。也许正是因为有这样的坚持,才让他们能够在废墟与炮火之中熬了下来。 结束了这段谈话后,室内再度恢复寂静。只有那些士兵们或高或低的呼吸和打鼾声,才证明这里有人存在。伊格尔收回看向艾吉的视线,落在地面上那堆被稍微挪开的玻璃和砖头上,心里却浮现出这样一个景象:一双被放得大大的眼睛,游移在自己的脸部上方。没有脸,没有嘴巴,没有鼻子,只有一双眼睛。那双眼睛就是这样,一直注视着当时的自己。窒息中,他只记得自己的难受和痛苦,其余的一点印象也没有。但他还会想起那对眼睛与那弥漫在自己视线中的一片黑幕。 可能是濒死的人都会想起与自己最亲密有关连的人,所以伊格尔开始的时候,也觉得那是自己脑海中母亲双眼的幻影。可是不管与自己的母亲如何相比,那对眼睛却依然还是不觉得像。有着母亲那样的柔和,但却似乎又有哪里不一样…… 伊格尔并不认为那是一双男性的眼睛,他固执地觉得就是跟自己很熟悉的一个人相象。如果不是母亲、又不是自己的姐妹,那么又会是谁的呢?为什么自己会在接近死亡边缘的时候,会如此真切地看到有这么一双眼睛呢? 工厂外的空地呼呼地吹着风,那股深夜的寒风也吹进了四处破损的厂房内。有的人在睡梦中下意识地抱着手臂,希望自己睡得更暖和一点。但伊格尔却不觉得冷,因为在他回忆的时候,有某种东西,让他觉得身体内的温度比外界的寒风更加冷。 “那个时候,我……” 这时,一个女人的声音淡漠而冰冷地在他的脑海里响起: “因为,它本来就是一条蛇!” 伊格尔被惊醒了,他这才发现,在不知不觉中自己快要睡着了。真是好险,他擦擦额头的汗水,看看四周。没发现什么异常。要是在这种时候睡着了,敌人发起进攻,那么可就措手不及了。年轻人努力压制自己心中的不安,不再去想那个声音和那个眼睛的来源。 清晨,路军又一次发起了对厂房的进攻。跟以往一样,奥军这边也是奋起应战。原本平静了好一段时间的拖拉机工厂,再次响起那不绝于耳的交火声。这样的声响,可以令任何一个身处于和平时期的人感到崩溃,可是对于身处其中的士兵们来说,这只不过是日常生活的一部分罢了。 厂房里的奥军守军投出几枚手榴弹,那些来不及躲开了路军士兵被炸得上了天。再落下来的时候,已经成为一堆没有气息的肉块。而这样的肉块,整个水泥地面上到处都是。既有路军的,也有奥军的。而避过一劫的路德尼亚人则还以颜色,往敌人所在的据点里同样投进了手榴弹,除了一枚被重新扔出来外,其余三枚都在里面炸出隆隆巨响。不过奥军仍然没有失去战斗力,他们跟敌人死拼着,终于把他们击退了。类似的场景,在同一天里不知有发生过多少次。其中唯一不同的,也只不过是进攻的规模大小。就算是攻守双方互换,那么接下来所要发生的事情,其实也与刚才所发生的一切完全一样,只是敌我两边所穿的军服颜色不同而已。 狭小的空地上,堆积着成堆成堆的尸体。他们都是些很年轻的男子,可是现在,除了他们身上的军服,几乎没什么能让人辨认出他们原来的模样。刚刚经过一场激战,伊格尔重新来到窗边注视着敌人所撤退的那个方向。那儿原本也是由他们驻守的厂房,可是在几天前的一个夜里,敌人重新把它夺了回去。现在,他们只能步步为营。 伊格尔将目光从远处收回,他的视线落在空地中的尸体上。现在每个人都已经学会了习惯它们的存在,谁也不会对它们表示多一眼的关切。硝烟飘拂而过,伊格尔看到,在那一堆又一堆的尸体下,红得如同黑色的道道液体,像小河一样流淌。那种形状,恰似一条条弯曲盘旋的蛇,向着未知之地,延伸、延伸……(未完待续) 第十七章 回到人间(1) 正如奥登尼亚最高统帅部以及东方远征军南第一集团军总司令部所预想的那样,冬季的严寒,没有像去年那样过早地降临。不过同时也有些比天气更让人担心的消息,那就是在科斯佳洛夫城中的巷战,一天比一天激烈。 巷战的激烈程度,远远比奥军指挥层原先想想象的严重得多。每一天,他们所收到的伤亡损耗报告,都是令人瞠目结舌的数字。不过就算如此,他们驱使前线士兵的脚步却一直没有停下。现在停下,无异于给敌人喘息之机。而他们也明白地意识到,要想这种伤亡降到最低,除非要完全占领这座城市——因为路德尼亚人完全不会投降或放弃。 可是就在巷战如此惨烈之际,在城北无所事事的装甲部队成员,却依然不得进入其中战斗。反而他们在最近接到新的命令:第九装甲集团军方面要求支援。因此这些对城内战事心急如焚的坦克兵们,都不得不重新调整方向,准备要到另一翼去支援己方部队。 当禁卫军旗队装甲师的诸多坦克营成员接到此命令时,他们都觉得,此次一去,恐怕将会与城中的自己人离得越来越远了。可是命令又无法不执行,因此他们也只能选择上路赶往另一个战场。有的人看着城中那硝烟弥漫的坍塌教堂顶端,这样喊道: “别了,科斯佳洛夫。但愿我们回来的时候,你还是以属于我的。” 没有人知道他们何时能回到城中的战场,也没有人知道他们要走多久。而他们之中几乎所有人都不曾想到,这一去,将会是他们最后一次看到科斯佳洛夫。 在驾驶着坦克沿着乌拉尔河进行西上的时候,沃尔特·亚历山大站在炮塔上,眺望着那条金光闪闪的河岸。那儿如今虽然见不到路德尼亚人的身影,不过己方部队也由于作战损耗过猛,而暂时无法据守在此处。 河面上,漂浮着一具具尸体。他们大多是浸泡在河中多日,可一直没人理会。可以想象,接下来的日子,这儿还将出现更多的尸体。亚历碧绿在眼珠凝视着那宽广的乌拉尔河,脸上经常挥之不去的忧郁神色,此时不知是由于阳光的作用、还是灰尘的遮掩,看起来似乎竟带有一丝详和。 “多么相象啊,令人怀念的地方……” 幸好,此时他的无线电耳机是处于关闭状态,不然让其它坦克上的战友听到,肯定会觉得奇怪。之后,这支聚集起来的装甲部队,沿着河岸一直往西,加入到第九装甲集团军与敌人的战斗中。他们离科斯佳洛夫,已经有超过十公里的距离。 而在城中,活着的人所感受到的,却绝对与详和平静无缘。人们在死人堆中辗转,在那些已经失去神采的眼眸注视下极力杀死任何一个与自己所穿制服不同的人;在这里,活着是一件更让人感到窒息的事情。 而此时,禁卫军旗队装甲师第一装甲轻步营(如今它的规模已经根本算不上是一个营了)的士兵们也遇到了这样的事情。他们之中的一人,活着,可是比死更难受。 那是小鸭杰奇。在刚结束的一场战斗里,他和战友们一起,成功地保住了厂房前的空地,没让敌军占领。可是他自己却由于转身太慢,而逃不掉那颗手榴弹。他的双腿近乎没有知觉,他只能在战友的注视下,大声呻吟着,痛苦地喊叫着自己快要死了。 而另一个是年轻的士兵乌尔哈特,他的腿没有被炸断,可是他的下巴被弹片削掉了一半。更可怕的是,他没有马上死去。这个还不到十九岁的年轻人,只能用手把自己那几乎快掉下来的脸的一部分扶上去,同时靠在战友的身上,连话都说不出来。他自从参军以来,一直没有受过伤。这在老兵们看来,是件不祥的事。因为没有受伤的人,迟早也有出事,而且一旦出事,其程度会比以往他们所受过的伤更加严重。现在看来,老兵们的看法显然是对的。 伊格尔他们把失去双腿的杰奇抬回来,商量着要怎样穿越封锁线把他送到医院去。因为在不久前,路德尼亚人在一次成功的反攻中,占领了城中的两处主干道,使得奥军的城中运输线被迫中断。现在轮到他们初尝被人包围的滋味了。 乌尔哈特挨在亨利希的身上,他显得很安静,只是近些看就可以知道,他一直在发抖。这是出血过多加上意识模糊,他已经不觉得害怕,只是冷。 “你不会有事的,我们会找到医生,帮你治疗。喂,小子,你还没交女朋友吧?回去之后,我就介绍一个给你。” 亨利希不停地跟他说话,希望能让他保持意识清醒。乌尔哈特只能发出一些含糊不清的声音,他的脸越发苍白,血流得两只手以及胸前都是。在亨利希的说话声中,这个瘦削苍白的年轻人,合上了眼睛。 “喂!喂!” 叫了几声,亨利希原本紧张的眼神涣散了。他朝忙着救治的众人说: “不用、不用忙了。” 弗里茨刚刚跑过去将救护兵舒尔茨拉过来,等对方才替杰奇包扎了一下,就想将他带过来看看这个新兵的伤势。而现在,他只能呆呆地看着那张破碎的脸,叹了口气转过身去看杰奇的情况。而舒尔茨摸了摸乌尔哈特的脉搏,然后也离开去救治别的伤员了。 亨利希看着那张年轻的脸,这个新兵自从来到部队以后,他一直以老兵的身分在照顾对方,感觉就有点像是他的弟弟。现在看到他如此死去,即使是面对着铺满整个战场尸体都不会眨眼的像亨利希这样的老兵,此时也会觉得惘然。(未完待续) 第十七章 回到人间(2) 伊格尔也来看过,但他几乎没有时间去注意这个刚刚死去的新兵的那张脸,只是把他脖子上的士兵铭牌摘下一半,塞进自己的口袋里。伤亡的人不少,作为排长,他没法只顾及一个死去的人。现在他们四排只剩下不到十人了,曾经的成员们,不是阵亡在这片土地上,就是由于伤势而离开了战场。 眼看工厂一天天——其实可以用小时来算——被敌人占领,而自己这边却只能选择不停地后退,再看到每次战斗几乎都有同袍倒地不起,即使是再坚定的乐观主义者,现在心情恐怕也会变成灰色。 亨利希喘着气,松开了环抱着年轻士兵的那双粗糙大掌。在另一边,杰奇的呻吟一直没有停止过。他的双腿有其中之一已经被炸断,但另外一个,则是被弹片贯穿,肌肉裂开了一个非常大的口子,里面的白骨都露了出来。看样子,要失去另一条腿,也只不过是时间上的问题罢了。杰奇痛得不停的在地上打滚,旁边几个士兵好不容易才按住他。欣克尔一边拍拍他的脸,一边说: “会好起来的,你会躺在病床上接受治疗,什么事也不会有的。” “啊啊啊啊啊啊啊——!” 杰奇无法忍受住那巨大的疼痛,只顾一直叫喊。伊格尔走过来,看到他腿上的伤势。以前还拥有一双扁平足的杰奇,现在——恐怕到了以后——也不可能再用自己真正的双腿站起来了。 “东北边,三点钟方向!” 伊格尔赶紧冲到窗边,这一次,即使不用旁人提醒,他都能看到,那些在街道中迅速穿行而至的敌军士兵。他们如同潮水一般,向着这片厂区涌来。 “他们又来了!中尉,我们该怎么办?!” 看到这种情景,又看看厂房里人数寥寥的士兵们。伊格尔满面是汗,那些汗水几乎把他原先一脸的灰黑都流出道道沟子。 “现在该怎么做才好?” “我们这儿抵挡不住的,要是再这样下去……” 士兵们的话语纷至沓来,一时间好像塞满了伊格尔整个脑海。他迫使自己冷静下来,看看手表,朝那些士兵们说: “进行撤退。不过在此之前,我们也不能将这个工厂交给高地人!” 接下来,这些仅存的士兵们在伊格尔的命令下,开始将zha药迅速安置在厂房的四周以及梁柱上。因为通讯兵已死,所以现在由弗里茨暂时接任了与后方联络的任务。他不停地用战地电话联系炮兵部队,呼叫对方定时轰炸此地。同时,伊格尔让两个士兵找来一块帆布,将杰奇抬起来。这儿已经没有剩余的伤员了,因为躺在那儿的,全都是尸体。伊格尔又在厂房后方的一处残埙断壁内,布置了两挺分散射击的机枪。这样做可以暂时拖延敌人进逼的脚步——不过能拖到什么时候,这可就难说了。 “走!” 伊格尔一声令下,禁卫军旗队装甲师残留在城内的这少数人员离开了厂房。而当他们退出这个厂区之后,伊格尔跑到其中一挺机关枪的所在位置,要那个士兵赶紧离开,自己打算为众人垫后。不过这时艾吉却抢在他前头,握住了那黑色的枪把。 “快走!我还要让那些伊万尝尝艾萨克大爷的厉害!” “不要恋战!” 伊格尔一边跑,一边还回头看到艾吉朝自己竖了竖大拇指。两旁残破得不成样子的建筑物在他眼中摇晃,他此时除了枪声、炮声,还能听到自己急促的心跳声。他在心里不住地重复着一句话: “别死啊、别死啊、别死……” 当他们一行人刚刚离开厂区范围的时候,就听到后面枪声大作。同时,伊格尔似乎还听到机关枪的声音。可能是艾吉他们,也有可能是敌人的。伊格尔一边留意着小队前进的地方是否安全,一边还在留心听着后头的动静。 “为什么还没响?是敌人发觉了吗?艾吉……艾吉,别管那些了,快跑啊!不然的话……不然,就真的来不及了!” 此时,伊格尔心乱如麻。他后悔自己刚才为什么没有留下来,与朋友一起并肩作战。要是那样的话,说不定艾吉他们多一个人,就能多一点时间拖住敌人,然后脱离那个鬼地方了。这个时候,他听到前面抬担架的亨利希朝他喊: “中尉!前面街道上出现了敌人!” 这一喊,马上让他清醒过来。自己在做什么啊?身为军官,就要顾全大局!这儿还有好几个人的性命要你负责呢!伊格尔示意担架先停下来,自己则和欣克尔一道,跑到街道的拐角处,观察那儿的情况。果然,那里出现了一些路德尼亚士兵的身影。不过从他们的移动来看,似乎是要到南边去增援,没有停留的意思。因此,伊格尔示意欣克尔先别轻举妄动。以小队现在的战斗力而言,能少战斗一场就尽量少战斗,因为他们已经没有多少可以消耗的兵员了。 突然,在拖拉机工厂那边,传来一声巨响。接下来,又是一声、两声……爆炸了,是他们之前预先埋设好的zha药。看样子,是艾吉他们趁敌人进入了厂房,引爆了zha药。希望艾吉他们赶快脱离吧!伊格尔屏住呼吸,再悄悄探头看看街道上的情况。果然,这一爆,吸引了那些路军士兵的全部注意力,他们中有些叫喊着,纷纷向那里加速前进。很快,那儿的路军几乎都全到厂区那边去了。 好机会!伊格尔朝身后众人做了个手势,示意他们可以继续前进。于是,士兵们有的抬着伤员、有的持枪警戒着,一路朝北边的己方阵地前进。他们先要前往的地方,是那儿的战地医院。杰奇已经不再叫得死去活来,而是躺在帆布上,可怕地喘着气。看他那样子,脸色苍白得吓死人。抬临时担架后面的亨利希,看到杰奇紧咬着嘴唇的脸,脑海中下意识地想起之前那些死去的年轻士兵。他们都一样,一样那么年轻,一样的苍白,一样被战场折磨得发了疯。亨利希的嘴唇颤抖起来,只是在那隆隆的炮火声中,没人听到他在嘀咕些什么。(未完待续) 第十七章 回到人间(3) 好不容易穿越了两条街道,欣克尔忽然听到旁边的一条小路传来沉重的脚步声。他马上把枪口对准那里,不过当看清来者之后,枪又垂下了。那是艾吉以及瑟格,他们已经撤回来了。伊格尔看到他们,顾不上说什么,只是挥挥手叫对方马上继续前进。还有一处火力点的机枪手没有回来,他们的命运可想而知。 厂房那边,爆炸声依旧不断,其中还夹杂着许多瓦砾砖块以及墙体轰然倒塌的巨响。原本在这两个月内被两军你争我夺但依然屹立不倒的工厂厂房,如今却在主次即将易手之际,变成与城中其它地方一样的废墟。在科斯佳洛夫里头,有着这样命运的建筑物,触目皆是。而伊格尔他们,就是在这样荒凉破败的废墟中前行,一步步朝他们认为是有希望的救赎之地而去。 来到了昔日曾是战地医院的那栋大楼,担任尖兵的伊格尔探个半个身位,朝那里张望——这是为了防止前面有敌人埋伏,所以得先进行探查——可是出现在他眼前的,却只有一栋冒着大火、楼层上半部分已经完全坍塌的建筑物。里面,还有一些士兵浑身着火跳出来。他们嘴里叫喊着意味不明的声音,一边想要扑灭自己身上的火焰。那个曾经是许多士兵及医护人员来往进出的地下室入口,如今正冒出滚滚黑烟。 “这是……” 本以为已经来到安全地带的士兵们看到这副情景,全都大吃一惊。伊格尔走了过去,看着那混乱不堪的场面,他随手拉住一个往外跑的士兵,问: “这儿发生了什么事?” “没看见吗?敌人的飞机轰炸这儿了!整栋楼都快塌了,再不逃,我们也会死的!” 那个慌乱的士兵甚至没有注意到向他问话的人是个军官,说完,他用力挣脱伊格尔的手,赶紧往北边跑了。欣克尔注视着那个窜出一股浓烟的地下室入口,喃喃地说: “难道,那些伤员还在里边……” 他不敢想像此时里面会是怎样一副情景,也不敢想像那些无力逃生的伤员此时会如何。伊格尔和艾吉都冲到那里,可是又被那呛人的浓烟给逼了回来。里面很可能已经着火,而不停往外冒的黑烟又把想要冲进去的人都给挡在外面。此时,大楼上方的水泥板还在往下掉,那些上吨重的石板砸到附近一些奥军士兵的身上,把他们活活压扁了。有的士兵刚好被砸到头部,顿时整张脸都没了半边。伊格尔看到上面有石灰往下掉,他抬头一看,之后赶紧把还站在自己面前的艾吉给一把拽了回来。他们两人刚扑倒在地,就听到大楼前“哗啦——隆”的一声,又一块巨大的水泥板掉了下来。而它掉下来的位置,就是刚才伊格尔与艾吉所站的地方。他们爬起来,看着那块差点要了自己命的石板,一句话也说不出来。艾吉看看石板离自己那短短的距离,又回头看看伊格尔。 “你还好吗?” 伊格尔点点头。“你呢?” “没事。” 两个年轻人没有时间去庆幸或是害怕,他们看着那个越发浓烟滚滚的入口,听到里面仿佛传来一阵又一阵凄厉的叫声。那一刹那,伊格尔所看到的似乎不再是一个普通地下室的入口,而是与地狱相接连的大门。在门的彼方,是地狱中的游魂在呼喊。 这儿已经不能停留了,所以他们必须得马上离开,寻找更安全的阵地。临走时,亨利希回头看看那个曾经的战地医院。那座大楼,在大楼与爆炸声中,夷为平地,扬起漫天的烟尘。他们一路上都能看见不停往后撤的自己人,于是伊格尔便询问他们指挥部在哪儿、上面的命令是要到哪儿防守。虽然是后撤,不过奥军部队中仍有一部分人组织起来,掩护着自己人,为他们多争取一些时间撤退。 经过了两个多小时的且战且退,伊格尔他们终于来到了靠近城墙的北边阵地。这儿已经汇集了不少从城中心撤下来的人,什么部队的都有。而且这里面大多数都是伤员,瞧他们的样子就知道,这些时日,为了抢夺科斯佳洛夫的每一寸领土,他们付出了多大代价。虽然是称为防线,不过这里面倒更像是个收容所,收容了来自城中四面八方撤退下来的自己人。 伊格尔他们将杰奇放下,此时这个年轻人已经因为失血过多而晕过去了。伊格尔对艾吉说: “你留在这儿,我去找医生。” 旁边有一些似乎是先撤到这儿来的奥军士兵,听到他们的交谈,便如此说道: “没用的,这儿连个护士也没有!你们是从南边过来的吧,没看到吗?那儿连医院都被炸了,听说里面医护营的人为了抢救伤员,好多人都没逃出来。” 举目四顾,这里确实连一个医护人员的身影都没看见。只有那些没受伤或是已经受伤的士兵,还在这儿挣扎。伊格尔还在寻找着医生的身影,他不想轻易放弃,艾吉已经在问周围的人: “那城外呢?现在能撤出去吗?如果留在这儿,没有增援,我们迟早会被伊万佬包围的!” “谁知道啊,能逃过来就已经很不错了……” “城外?现在到处是战场,就算逃出去,上头也会命令我们再进来送死!” 各种各样的声音汇成一片,让人抓不出个头绪。在没有找到医生后,伊格尔又失望地回来了。在迎向众人的目光时,他摇摇头。 “这儿只有从前线撤下来的伤员,一个医生也找不到。” “那么说,只能到城外……” 艾吉吞了吞口水,又看向那个躺在地板上昏死过去的年轻士兵。亨利希着急起来,对身边的人不住地说: “要不然,我们到连部那里,不行就更上一级,到营部、师部……总而言之,在那些地方,就应该有医生了吧?!”(未完待续) 第十七章 回到人间(4) “现在连里只剩下我们这几个人了!去哪儿找指挥部?”弗里茨吐了一口气。“现在一切都乱了套,大家都只能各顾各的,根本……根本谁也不会来管我们这些人!” “难道就这样看着小鸭死吗?!” 亨利希激动地朝着身边的人吼,而他的队友们大多数都是沉默以对。伊格尔走过去,拍着对方的肩膀,迫使他与自己对视,之后,他向这个老兵说: “我们谁都不希望他死,亨利希。只要我们一天还活着,就不会放手不管的。” 看到排长那与自己同样迫切的眼神后,亨利希没有说话。他健壮的身躯好像比之前耷拉了不少,这个老兵重新坐在杰奇身边,握着对方的手,希望能给予他一点鼓励。 人群中又发出一阵惊呼声,顺着周围人的视线,伊格尔他们抬头看到天空中出现了战机群。有人大喊: “敌军轰炸!” 这一下,里头好像炸了锅似的,有不少人都纷纷往外跑。伊格尔他们没有轻易动弹,而是先观察那些敌机机群。当发现那些是俯冲轰炸机后,伊格尔与艾吉便迅速地跑到隐蔽处,躲在瓦砾和断墙底下。年轻的排长朝另一个同样的隐蔽的下属们喊: “别出来!是俯冲轰炸机,当心扫射!” 话音刚落,在外头那片空地上,响起了接二连三的“突突”声。而那些之前慌慌张张逃命的士兵,此时就被打个正着,当场血染一地。待路军的轰炸机机群结束袭击离开后,躲起来的人们才纷纷走出来,检查这里的情况。经过这么一搅,现场的伤员和尸体更多了。弗里茨呆滞地从断壁后面走出来,看着那满地的尸体和鲜血,他像是在自言自语地问: “我们的战机在哪?为什么现在这里只能看到敌人的飞机?” “还用问吗?”欣克尔看着那些还想抢救伤员的士兵们,无力地坐下来。“肯定早就飞不动了,要不,就是被敌人的飞机先炸光了!” 如今城中的情况远远比自己想像的还要严重,接下来,到底该怎么办呢?伊格尔看看自己的士兵们,又看看昏迷不醒的杰奇,心里一片迷茫。连部没有了,营部不知还在不在,师部不知在哪儿……现在他们就像是一群孤儿,找不到可以为他们作主的人。 “伊克……是伊克吗?” 伊格尔开始听到有人叫他的昵称,还以为是听错了。不过当他迟疑地转过头去,才看到那是自己认识的人。是一个四连的军官,伊格尔一见到对方就赶紧跑过去,向他询问,现在营里的情况怎么样了。那个军官叹了口气,说: “营指挥部转移到离城外不远的地方,不过最近他们转移得很频繁,所以现在还不知道在不在哪儿。我们连只剩下这么几个人了。你们呢?” 当看到伊格尔这边的情况后,他的那个同袍沉重地点点头,又说: “虽然是逃了过来,不过我们的连都可以说是名存实亡了。接下来,就看咱们的运气啦!” 他这么说,其实就等于是听天由命了。因为现在的情况已经轮不到他们来作主,在他们四周,全是凶猛来袭的敌人。能不能够活命,也是一件无法由自己说了算的事情。 在问清楚营指挥部的具体位置后,伊格尔回到士兵们身边。瑟格正在用水壶里仅剩的水沾湿杰奇的双唇,大家都抬头看着排长。伊格尔蠕动着嘴唇,总算把憋在喉咙里的话说出来: “不能留在这儿,得继续转移。到城外去。” “那,杰奇……” 大家的视线都不约而同地落在那个年轻士兵的脸上。可能是由于水滴的作用,杰奇眨眨眼,清醒过来。刚才的话他都听到了,此时他呆呆地看着伊格尔和周围的人,用几乎听不见的声音说: “别留下我、别……我不想……” 最后,他的话语变成了哭泣,已经完全听不清了。亨利希用血红的眼睛看着伊格尔,说: “我来背他,就算用背的,我也要把他带离这儿!” 伊格尔看了看他们,没有说话。当他转身拿起背包和步枪的时候,只是说了一句: “快点,出发吧。” 他没有反对这么做,于是,在弗里茨和欣克尔的帮助下,亨利希背着杰奇,跟上队伍朝城外而去。一路上,他们所看的所听的,全都是些令人不忍再看多一眼的场面。死人,那是常见的,而更令他们无言的是,有许许多多的伤员,趴在路边叫唤。他们已经走不动了,留下来只有死路一条。可是在他们这些人之中找不到几个说是再盼望出城活命的人,他们似乎已经明白到,没有人愿意带他们走。于是,这些已经失去战斗力的士兵只是求那些路过的同袍做一件事:别让他们落在伊万的手里,他们不想遭到恐怖的折磨。也就是说,希望让对方杀死自己。他们的声音像鞭子一样,每时每刻都抽打在那些过路的士兵身上——和心上。 有一个已经被炸断双手(或者说是被打断?)的士兵,穿着破烂的军大衣,整个人脸朝下地趴着。由于已经失去了双手,所以他甚至没法把自己的身体支撑起来。可是就算如此,他的脸还是拼命地朝上,看向每一个经过自己身边的同袍。每当有人靠近他时,他就会用嘶哑的声音喊: “求求你们、求求你们,给我一枪吧!就一枪、就一枪……” 没人理会他的请求,大家好像看不到他、也听不到他的声音。伊格尔他们也一样,漠然地走过那个士兵的身边。在这样的环境里,每个人都只能顾及到自己,他们已经没法去顾及他人了。那个士兵的声音,以及其他伤员的呼喊,都一点一点地,被这些逃出城去的士兵抛在身后。在那里,黑色的硝烟依然直冲天际。那些呼喊,也终将在不久之后,变为死寂。路德尼亚的天空,已经从秋季的凉爽,转变了乌云密布。快要下雪了,又是一个死一般的冬天…… 出城的时候,大家依然没有说话的意思。只有躺在帆布担架上的杰奇,望着那座离自己越来越远的城墙,喃喃地说: “太好了、太好了……我……不用留在那个地狱里了……我要回来、我会……回来的……我不想死……”(未完待续) 第十八章 裂缝(1) “后方大本营……最高统帅部新一号指示……” 位于科斯佳洛夫城外的南第一集团军总司令部内,这儿的主人手拿着一张薄薄的电文,却听不见他下面的声音。身边的幕僚都急切地看着他的神色,听听接下来的内容。可是,他们的总司令已经很难再说话了。 终于,保罗·瓦尔斯特艰难地抬起头,注视着周遭的军官们。他动了几次嘴唇,才迸出一句不完整的话: “要、要……要求我们……我军……死守科斯佳洛夫……” 没有说出主语,可是这个简陋指挥部里的军官们都清楚,发布这一道命令的人是谁。集团军参谋长鲁道希·舒密特看着总司令那张全是死灰颜色的脸,心里也在不停地往下沉。 “总司令……” 似乎除了这样之外,他们再也找不到办法来安慰和他们心情一样——甚至是更糟——的瓦尔斯特。自从九月开始,集团军的兵力就一直消耗不断,而如今随着敌人的增援日益众多,他们的兵员却在锐减。向后方请求支援,却往往没了下文,而盼到的,却一律是“死守此地”的命令。眼看着城中的兵力无以为继,心急如焚的保罗·瓦尔斯特接连向大后方的最高统帅部发出增援请求,但结果依然如固。舒密特鼓起勇气,朝总司令说: “阁下,您必须要将这儿的情况如实汇报啊!不然的话,他们只会以为这儿的情况没有改变,所以是不会增兵的!” 如果是在以前,有人敢这样当面质疑上级的做法,那么即时被实行军法处置也是在情理之中的事。可是现在,大家都似乎沉默着,看向那个念完电报就不再说话的总司令。由于担心过多向大后方阐述战场的情况、会被上级斥之为“无能”,所以瓦尔斯特并不敢向大本营全盘托出此地已经逐渐陷入敌军包围圈的事实。但是即使如此,大后方最高统帅部那依靠他们所谓情报而得来的乐观,却依然如故。要打破那位领袖的乐观和好心情,瓦尔斯特光是想想就觉得头痛欲裂。 “说了也没用,”瓦尔斯特强忍住脸上的肌肉抽搐,“他们不会相信的。所以现在只能靠我们自己!” 靠自己,这听起来多么的冠冕堂皇。可是谁又能想到,在这句话背后,现在科斯佳洛夫城内的奥军,已经伤亡超过四成了呢?再这样下去,恐怕他们连自己都尚未依靠了。 “把地图拿来!” 没有向自己的幕僚多作解释,瓦尔斯特继续投入到工作中,研究要如何解城中部队之围。仅仅在几个月之前,奥登尼亚的军队还在这座城市中所向披靡,将路德尼亚人几乎完全赶到南岸去。可是现在,情况却开始出现了相反的迹象。敌人开始攻过来,而自己的部队却不得不渐渐后撤。为什么会变成这样呢?敌军不是已经支持不住了吗?我们的人没能拿下河岸,这就导致了敌人陆续增兵吗?瓦尔斯特内心的焦虑不在任何人之下,可是他不能跟别人说起、也不愿跟别人说起。他是这个集团军的总司令,他必须得保持坚强。 看着上司的侧脸,集团军参谋长在心里对自己说: “也对,对于他来说,要跟首相那边直接摊牌,这简直是不可能的事!” 如今已经是创世历1087年的11月底,离明年只剩下一个月左右的时间。路德尼亚再次成了大雪纷飞的世界,与去年一样,急速下降的寒冷气温冻坏了不少奥登尼亚军人。虽然有了去年的经验,也让他们知道了在这么可怕的天气下该如何自保,不过还是有不少人,以伤病和严寒的折磨下,加入成为冥府的一员。奥军已经不复去当时进入科斯佳洛夫城的威风凛凛了。 在到前线阵地视察时,几名总司令部的参谋看到各路从城中撤下来的伤员及少数部队。他们都是就剩下这么一丁点可怜的兵力,根本无法守住阵地,迫于无奈才选择离开。而那些伤员们凄惨的状况,更是令这些军官们心情无比沉重。在回程的路上,他们都说起向大后方摊牌的事。只有强烈要求,才能让最高统帅部明白前线的糟糕情况。但是在这之前,他们必须得说服一个人:保罗·瓦尔斯特上将。只有他点头,他们才能派遣代表回大后方。这个任务,被交托到参谋长舒密特的手上。最近他的心绪与同事们一样,都已经跌落在谷底,不过为了战事、为了那些士兵们,他愿意一试。 在来到总司令休息的临时指挥所那儿,舒密特却没看到一个高级将领在。他向卫兵询问,得知总司令有可能是在地下室里休息,于是他就往那儿走。推开地下室沉重的双扇门,舒密特就闻到一股浓烈的雪茄味。他晃晃脑袋,以为自己是不是闻错了味。要知道这里可是战场啊,怎么可能会闻到这种高级雪茄烟的味道呢?!不过,事实证明这位参谋长的嗅觉没有出错,室内确实弥漫着一股烟味。而在里面吞云吐雾的,正是集团军的总司令以及他身边的两三个心腹将领。 “哦,鲁道希,是你来啦。” 隔着那紫色的烟雾,舒密特几乎看不清总司令的神情。他看看这个,又看看那个,吃惊地说不出话来。 “来,你也坐下,好好休息休息吧。” “阁下,您这是……” “换换脑子,睡又睡不着,干脆这样坐一会儿也好。”不知是不是因为雪茄烟的关系,瓦尔斯特现在看起来跟刚才那个焦虑紧张的总司令很不一样。“对了,你来找我有事吗?” “有事……我问您这是在干什么?”舒密特从震惊中清醒过来,恢复了往日的声调。“前线将士们还在死亡线上挣扎,可您呢?您躲在这里是要干什么?”(未完待续) 第十八章 裂缝(2) “我……躲在这儿?” 瓦尔斯特出奇地冷静,他对部下的斥责不怒也不急,而是又抽了一口雪茄烟。之后,他阴郁地一笑。 “我要换换脑子,因为我得歇一会儿。这不是罪吧?” “……不,不是,阁下。” 意识到自己与对方身份的舒密特只能这样搪塞过去,但在心里依旧很不以为然。这时,他才注意到,在这个宽敞的地下室里,周围堆满了许多食物。有罐头、香烟、巧克力,香肠、糖果、面包、甚至还有一瓶瓶原本只应出现在大后方晚宴舞会餐桌上的美酒。这些东西是从哪儿来的?舒密特还以为自己是不是看错了,他眨了眨眼,再仔细看一次。没有错,这里的食物多得数不清,有的几乎可以堆到天花板上去了。 “说吧,到底有什么事?” 舒密特把视线从那些食物上移开。他知道,现在再问对方关于那些食物的事情,总司令也不会回答的——即使对方没有回答,参谋长自己心里也有个成形的答案。他清清嗓子,说: “我希望,请您再考虑向最高统帅部请求增援。” 室内没人说话,总司令只是看了对方一眼,随即就狠狠地吸了一口烟。 “你难道之前没看到我的努力吗?每一次,那边的回答都是一样的。现在,只有靠我们自己啦。” “就算如此,但那也有可能是因为我们与大后方之间情报不通,所给他们造成的错觉。要是能让最高统帅部直接了解这儿的情况,我相信他们会……” “怎么了解?叫他们过来看吗?”瓦尔斯特粗暴地掐熄烟头,瞪着这个不知好歹的下属。“我难道没试过吗?可他们不听,这又有什么办法呢?” 在保罗·瓦尔斯特身边的几个将领都保持着沉默,舒密特也不期望在这里面可以找到自己的支持者。他意识到这么说行不通,于是又换了个方法: “那么,让前线的人去告诉他们吧!有目击者同时也是参与者的证词,相信他们总该会明白事情的严重性吧?现在做还来得及,阁下!” 那一声“阁下”,使瓦尔斯特猛震一下。他似乎清醒了不少,只是眼神还是那么低沉。他叹了口气,说: “也……只能这样了……那么好吧,鲁道希,我现在委派你,赶回后方,向最高统帅部报告,请求……请求增援。” “是……阁下。” 自己此次前来,总算有点成果,所以舒密特也就没有再跟对方交谈太多。他看得出来,此时总司令不管是身体上还是心理上,都处于一个极为焦躁不安的状态。 当他转身正欲离去的时候,却听到后面响起保罗·瓦尔斯特的声音: “对了,听说第九装甲集团军那边……已经找到了?” “……好像是的。” “……”瓦尔斯特嘴里发出低沉的声音,似笑非笑。“是吗,那么起码总算先完成一个任务了。” 敬礼之后,舒密特没有作任何停留,离开了地下室。他没有兴趣知道,在那个房间里,那些人会进行怎样的“消遣”。他也不愿再去想,刚才与对方交谈时的不愉快。他只想赶快回后方,将这儿的情况一五一十地告诉最高统帅部。必须要抓紧时间!要快!不然,前线就会……他甩甩头,在甩掉那些不快想法的时候,也顺便把刚才所看到的一切都甩出脑海外。那堆积如山的食物、那弥漫的烟雾,还有总司令在说起大后方时眼中闪过的恐惧之色…… “但愿……不,是一定要来得及!” 在回到指挥所的时候,同僚们都用期待的眼神看着他。当得到确切的回答后,众人脸上忧心的神色未改,但显得比之前松了一口气。要知道,在前线上下级向上司提出这种近乎命令式的建议,是很有可能遭到军法处置的。如今舒密特平安归来,而且还得到了许可,这当然令他们原本悬着的心放了下来。 “总司令怎么说?” 面对同僚的疑问,舒密特摇摇头。他们这几个人之间的谈话,是在帐篷的里间,不会被来往的人察觉。 “还能怎样?总司令他呀,根本没那个胆量跟首相挑明!” 又有一个参谋发话了,而令众人觉得气闷的是,大家都觉得他的说法是对的。作为一个在远征军中独立指挥一个庞大集团军的上将,保罗·瓦尔斯特不乏精明冷静的头脑、也不乏军人的坚毅,更不乏要打赢这场战争的决心。但是他唯一也是最大的弱点,就是对于那位一直在大后方无时无刻都在注视着这场战争的首相阁下的恐惧与敬畏。他害怕首相,对于那位最高长官所说的每一句话,都无法忽略。事实上,这样的将领在奥军之中,可谓四处皆有,绝不只瓦尔斯特一个。但是现在,集团军上层将领们最不愿意看到的事情还是发生了:由于担心自己的增兵请求会被首相视为是过分之举,所以瓦尔斯特压根不敢惊动大后方。 听到同袍这么说,舒密特不禁下意识地注视着他们,同时,他也在心里问自己: “难道我们就不害怕首相了吗?” 可悲的是,他找不到为自己、为同僚们辩护的理由。他们都害怕首相,发自内心地敬畏那个没有军职的男人。尤其是当大批中央集团军群中的传统陆军派将领被纷纷撤职查办后,这样的畏惧,在奥军中更是盛行——越高层,越是如此。 “不过,现在可不是害怕的时候!” 舒密特这样告诉自己,也是为了坚定自己的决心。为了这场必须要打赢的战役、为了那些至今都仍在科斯佳洛夫城中作战的士兵,他们没有退路。(未完待续) 第十八章 裂缝(3) 同年12月初,奥军南第一集团军总司令部的三名参谋,得到瓦尔斯特的许可,搭乘军用飞机,离开那个惨烈的战场,飞抵米德加尔德大陆。在飞机上,舒密特这样对自己的随行人员说: “我们这次回去,也是要打一场没有把握的仗啊!” 这一句话,便可说明他们一行人对于此次能否获得实质性成果,是不抱有很大希望的。舒密特与他的同事都记得,在去年的冬季,身居前线指挥的装甲兵总监加勒特上将为了冬季的物资运送问题,也是如此跑回大后方,希望说服最高统帅部改变心意。可最后的结果却是,他以及一大批陆军将领被罢免,连个申诉的机会也没有。此次一去,说不定自己这些人也极有可能步他们的后尘——不,应该说是肯定会如此。舒密特一想到首相那张严厉而冷淡的脸,就觉得浑身不自在。他现在才更了解,为什么总司令会对这种话题噤若寒蝉。现在换成是他自己要亲自面对那个令人望而生畏的首相,舒密特才顿感压力之大。 这些明知后果但依然步着先人步伐的军官们,在当天抵达了琥珀堡机场,然后在那里换乘国内航班,回到奥登。由于年底将至,所以首相要留在首都,接见不少外国客人,并且对他们进行周到友好的款待。由于国内一直宣传要支持前线、减少不必要的奢华和浪费,所以在奥登的大街之上,来自前线的军官们并没有见到太多漂亮的装饰或是宣传画,只有在那些居民楼的小区内,才可以见到那些忙着采购货物的男男女女在忙碌着。 而身为全国的表率,皇宫与首相府也没有过分地装饰。相反,都是出奇的朴素——尤其是后者,除了门前的一些不起眼的饰物外,简直跟平常没有什么区别。而事后舒密特等人才知道,为了让首相府可以进行更多更有效的工作——指挥这场战争——首相下令将一切宴会停止,而招待外国来宾的任务,则落到了皇宫那儿。 幸运的是,舒密特他们没有花上好几天的时间才等来接见,而是在到达奥登的当天下午,就接到办事处的通知:首相要在晚上七点整与他们见面。在得知这个消息后,大家都觉得稍稍松了一口气。因为这样表明了首相起码是十分关心前线的战事,而不是对此不闻不问。可是舒密特却心中忐忑:首相关心前线是件好事,可万一自己这些人的汇报与对方的期望不符,那么他们又该如何是好呢? 当晚,他们这一行刚从前线回到首都的军官们,换上正式的军礼服,乘车来到首相府门前。此地依然如故,气派、壮丽、而且闲人不得靠近。在被人带入里面之后,舒密特等人面对着一路上众人眼里那好奇猜测的神情,只能装作视而不见。显然,他们的身份,已被众人所了解。他们想知道的是,这些从前线回来的军人,到底是汇报好消息的呢,还是来汇报坏消息的呢? 首相见到他们的时候,身边还聚集着不少高级将领。国防部部长利亚姆到西岸防线视察去了,而总参谋部部长索罗尔德则应邀与前来的翁波里尼亚、布隆尼亚等国的军事将领进行会餐,所以都无法前来。军中各重要部门的领袖皆不在,而守在首相身边的,则是那些军阶不高但同样深得对方信任的参谋人员。此时舒密特等人看到那些军官,又看看自己,心里想: “同样是参谋,这其中可真是差别不小。” 很明显的,他们也已经看出首相对那些人的绝对信任。而要说服首相,恐怕也得说服那些不曾到过前线的人才行。 首相在对这些前线的军人们问候了几句后,便开门见山地说: “行啦,请告诉我,你们诸位这次回来,所为何事?” 关键的时候到了,舒密特心里一紧。但他保持着镇静,尽量用和缓的语调向对方回答说: “我们是为了请求增援而来的,阁下。” 出乎舒密特等人的意料,首相微微一笑。“是吗?” 看样子,对方是早就明白他们的来意了。不过这也是在情理之中的事,所以舒密特没有去细想这一笑背后的含意,而是继续说: “阁下,如今我军在科斯佳洛夫城中陷入了胶着战。敌军的兵员一直都没有中断补充,而我军却在里面消耗着有生的力量。每一天,我军在那所城市之中,都要付出超过四位数的伤亡代价,这些是我们亲历之事。这对于世间任何一支军队来说,都是沉重的打击,尤其是在异地的作战中!” 在说话的间歇中,首相才举起一只手,示意要打断对方一下。之后,他说了一句: “那么,就要将更多的兵力运送到那边去?” “是的!” 舒密特大声应着,而与他一同前来的参谋也是相同的神情。海因茨面无表情,他转身看了看那些站在他身后的心腹幕僚们,那神情好像在说: “瞧,果然被你们猜中了。” 之后,他又转过身,与被接见的军官们面对面,说: “前线需要兵力的心情,我可以理解。但如果因此而进行夸大,那么就真的很成问题了!” “夸……” 舒密特等人说了半个字,就说不下去了。他们没有想到,对方竟会作出如此的反应。舒密特连忙说: “阁下,这绝对不是夸张,而是我军在科斯佳洛夫的真实情况!” “我能明白你们的心情,”首相依旧不理会他们,在室内来回踱步,一边说着。“毕竟在战事稍稍有点吃紧的时候,就希望增兵,来达到缓解敌人攻势的目的,这我非常清楚。可是你们诸位也要了解,如果我军将更多的兵力派往东方,那么整个大陆的防卫,就会出现削弱。那样一来,海峡对岸的昂尼亚以及艾尼亚那些投机分子,就会感到有机可乘了!这是我们必须要避免出现的局面。”(未完待续) 第十八章 裂缝(4) 接下来的将近半个小时内,首相一直在阐述着关于大陆的防卫以及对东线战事的看法。舒密特等人出于身份以及礼貌,不能打断对方,只能听着。在首相的话语中,舒密特感觉到,对方根本不相信在科斯佳洛夫奥军是糟糕情况,他认为这只是前线将领的托辞,只是为了求得更多的兵力好早日获胜、减少自己的负担。对此,数十小时前还身在前线如今才赶回来的军官们,都大感惊讶。他们不明白,首相这种看法是从何而来。 好不容易,卡尔·海因茨总算停了下来,拿起早已为他准备好的淡咖啡喝了五大口。舒密特赶紧向对方表明:前线的情况更加恶劣,他们都是身历其境的人,绝对没有夸大。他还说: “在我军的前沿阵地,每个小时、每一分钟,战士们都要打起十二分精神,防范敌人的来袭。而每一次战斗,他们都会付出很大的代价。为了一个工厂、一条街道,更多的时候他们甚至是为了一间小小的房屋,就有花去上百人的伤亡。每次看到那些从前沿阵地被抬回来的伤员,我们就恨不得将一切火力都对准城里轰。可是这样不行,因为我军与敌军太过靠近了,有时双方就混杂在一起战斗,所以不管是如何强大先进的火炮,都在那儿派不上用场。只有更多的增援,才能压制路德尼亚人的进攻势头、守住科斯佳洛夫。这些都是我们亲眼目睹的,我们可以向全能之神起誓!” “亲眼目睹?当然,诸位都是从前线刚刚回来的,当然是目睹了那一切。这一点,用不着反复向我提起吧?” 在看到首相脸色一沉后,那些原本站在一旁没有发言的首相府幕僚们,都向舒密特他们投来责难的眼光。可是他们现在根本顾不上这些,因为他们在心怀不好预感的情况下,还要试着努力去说服奥登尼亚的首相。首相对前线的成见之深,是他们之前完全没有预料到的。即使曾经猜想过会因为增兵请求而被对方斥责,他们也绝没想到是因为这样的情况。 “我跟诸位一样,一样心系前线。每天、每个小时,我都会接到来自前线的战报与电文。每一条,我都熟记于心。当然,在看到那些报告的时候,我都会希望前线的人不要用一些自以为是的口吻,向大后方阐述那里的情况。对于科斯佳洛夫,我的了解不会在各位之下。所以也希望你们不要再用内行人的语气,来向我请求增援,这是非常不理智而且不必要的!那儿到底需不需要增兵,我自有道理。” 意识到首相对他们的回答十分抵触,舒密特满头大汗。他赶紧回答: “我们绝对没有一点类似的意思,阁下。正是因为要得到您的支持与谅解,我们才会回到这儿来,向您说明我们所见的情况。请您息怒。” “你们诸位的辛苦我都看得一清二楚,这也正是说明了你们对前线战事的关心,作为一名称职的奥登尼亚军人,这是很值得赞赏的。不过,我要提醒诸位一句,关于前线,我很了解,了解的程度,比你们更加全面仔细。” “是。” 三人无可奈何,只能这样回答。眼看首相都快要发怒了,他们没有一点办法,唯有低头希望先减少对方的怒气。舒密特越发意识到,要在这种没有一点胜算的情况下博得首相的理解和同意,恐怕比上天还难。 “看到地图上,在西边海岸线上我军拥有30个师,在南部接壤沙漠地带有15个师,你们就以为兵力充足,可以往东线补充?这是完全错误的!我们不仅要防范已经在进行战斗的敌人,更要提防那些至今还没出手的敌人。像昂尼亚,这个被礼仪和精致早餐所腐化的国度,他们的军队到如今还没与我军正式交手;还有那个艾尼亚,他们的总统野心勃勃,一直希望用一场大战的胜利,来奠定这个人种混杂国度的地位。路德尼亚在垂死挣扎,我们不能将更多的兵力送到那儿去,而是要预备着对付那些国家的进攻!作为一国的领袖,我要向奥登尼亚全体负责,也要向整个米德加尔德大陆负责。这样的重担,我不奢求所有人都能理解,但我希望诸位可以明白。” 都说到这个份上了,舒密特他们也知道再往下谈,也谈不出个什么来。在承诺会对他们的意见进行充分考虑后,首相的副官前来带走三人,同时首相还对副官长吩咐说: “为先生们准备好旅馆,务必要让他们可以得到完全的放松。” 在他们离开之后,首相府的幕僚们没有继续刚才那个不愉快的话题,而是向首相说起了最近在东方远征军中北方集团军群的大胜。首相含笑地听着,最近快要过节了,他的心情不希望受到一点打扰。 在幕僚们告退之后,首相吩咐让人把他的爱犬布玛带过来。这只黄黑毛色的牧羊犬在主人面前十分听话,而且对主人非常依恋。在抚mo着布玛的时候,海因茨的神情,似乎才真正地平静下来。看着这只对自己忠心耿耿的狗,海因茨自言自语地说: “布玛,为什么只有你才会这样呢?只有你……才会对我这样毫无保留,他们每个人都在想着怎么瞒我、骗我……还是你好啊……” 温顺的布玛享受着主人的爱抚。不管主人有多么大的烦恼,但只要它出现在面前,那么主人都会放开满怀心事,陪它玩耍。 在旅馆里,舒密特他们面对着精致的菜肴完全提不起劲。他们的努力现在看来,将会以失败告终,而这是他们最不愿意看到的。让他们更感到吃惊的是,大后方这里,有着极为根深蒂固的对前线的不信任。正是这种不信任,导致了指挥层之间越来越不合拍。舒密特他们作为在前线的军人,还是头一次感觉到这个裂缝的存在。它不仅没有像想象中的那样越来越小,相反,还在进一步扩大。而承受它所带来的后果的,却是前线那些军人们。没有人知道,他们肩上扛得过久的重担,要到什么时候才能真正卸下。 “前线……那儿的人,还在等着这边的好消息吧……” 一想到前线同僚们那期盼的眼神与嘱托,舒密特等人就觉得十分无力。他们谁能想到,此次一来,他们将再也回不到科斯佳洛夫那个战场上。那里,将成为奥登尼亚军人最难以忘却的梦魇之地……(未完待续) 第十九章 孤独的守候(1) 虽然奥登尼亚的首相对于路德尼亚的战事有着很大的必胜决心,但是现实的情况却远远不如他想象中那么乐观。一道又一道的加急电文,都在诉说着同一件事:科斯佳洛夫告急。这样的态势,让卡尔·海因茨也不得不重新调整作战策略,希望将局势扭转。他一方面急电前线,要求加固阵地,拖延敌人;另一方面,则与下属商议研究如何增派一支有力的部队,前往解救围城之危。但是,即使在这样的情势下,海因茨依然拒绝了某些将军的提议:让第一集团军联合城外的第九装甲集团军,进行突围。他觉得,这样一来就等于是主动放弃了科斯佳洛夫,向敌人认输,这是他最不愿意看到的。 在与各主要部门的部长商议过后,海因茨将目光落在了候选名单上的施泰因上将的名字上。这位将官,几年前在奥军研究如何攻打曼尼亚时,就是由于他那出奇制胜的方案,才使得奥军不费吹灰之力,就轻易地占领了曼尼亚全国。在经过那一次之后,这个原本默默无闻的军官得到了迅速提拔,成为了如今总参谋部的副部长之一。对于他的本领,海因茨不仅信任而且十分赞同。因此,在众多资历老、作战经验丰富的将军之中,海因茨点名提议由施泰因来担任解救第一集团军的部队指挥。 既然首相都作出这样的表态,况且谁人都知道施泰因也确实是名能征善战的将领。因此,这个提议被获得迅速通过,当天就正式发布命令:从原中央集团军群与北方集团军群中抽调出一支约十二万人的集团军,其司令官是施泰因上将,目标是解救科斯佳洛夫方面的南第一集团军以及在城外的第九装甲集团军。 施泰因本人深感肩上的责任之重,但他依然领命。无他,只为能够尽快解救自己人。创世历1087年的12月,这支匆忙调集起来的集团军向着东部继续进发。在那里,仍然有超过三十万的友军在等待增援。 如今,整个科斯佳洛夫的形势都变得与数个月前不同。那时候,奥军是这儿的主宰;这时候,换成了它原来的主人——路德尼亚军。路军逐渐占据上风,并且开始调转枪头包围起城中的奥军来。而在城外,科斯佳洛夫那漫长的河岸线原本是被奥登尼亚盟国的友军所驻守。但是作战力远远比不上奥军的他们,却一次又一次在与路军的对峙中败下阵来,阵线也屡屡失守。路德尼亚人反攻的蓝图正一点一点实现,这一次,轮到他们出牌了。 在离科斯佳洛夫城外不远的一处临时阵地里,原禁卫军旗队装甲师第一装甲轻步营的剩余一些士兵,驻守在那里。他们在存身之地,是一间几乎被大雪掩埋的小木屋。原本驻守在这里的士兵已经全部牺牲,而现在还活着的人,还不知道他们到底能撑多久。 杰奇受伤的双腿虽然在之前已经止住了血,不过因为没有及时治疗,所以那儿总是散发出一股腐臭的气味。他的战友们,只能用毯子和衣服将那儿包裹起来,同时也尽量让他躺得舒服一点。可怜这个年轻的士兵,生不如死,每天都蜷缩在木屋的角落里,呆呆地看着上方。 没有受伤的人也好不到哪儿去。除了要应付敌人突然袭击、应付腹中的饥饿感、应付那与去年冬天一样的严寒,还要应付自己心中的恐惧与焦虑。继续有人死亡、继续要抵挡敌军、继续要这样熬……在这种无法言喻的可怕感觉中,他们所有的情感都消失了,唯一剩下的,似乎就只有对求生的强烈yu望。 在一次防御战中,弗里茨被敌军的炮弹炸中。他没有马上死去,可是胸前却出现了一个大口子。通过那个巨大的伤口,其他人甚至可以看到他的肺部在鼓动着。没有医生、没有药品,甚至连个救护兵也没有,弗里茨痛得直打滚。原本从他那张嘴中经常说出的讨人喜欢的笑话,如今都完全变成了痛苦的惨叫。他的战友们看着他,却无能为力。唯一所能做的,也就只有死死地按住他,一边跟他说些不着边际的安慰话语,一边希望他能赶快安静下来。 在痛苦之中,弗里茨偶尔也有清醒的时候,他不顾旁人使劲按着自己,昂起头朝战友们说: “来呀,快杀了我呀!救命啊!我完蛋了!对准我的脑袋、什么地方都好,快给我一枪吧!” 弗里茨满嘴都是鲜血,还喷到了别人身上。与他一同参加过曼尼亚战役的亨利希和欣克尔,此时对于朋友的痛苦,都束手无策。他们看着近乎疯狂的弗里茨,转过身去,不愿再看到对方受到这种折磨。杰奇躺在角落里,他混浊的眼睛悄悄看向那个原本自己非常熟悉的老兵,嘴唇抖个不住。他患上了疟疾,最近一直在发烧、晚上睡着了也在颤抖。 “啊啊,全能的主啊!砍我的脑袋……砍我的头……啊……” 声音最后变得模糊不清,因为大量出血,所以弗里茨已经说不出话来了。他的嘴唇到喉咙,全被血占据了。挣扎的力量也越来越小,到最后,他几乎不动了。伊格尔和艾吉松开了手,注视着这个曾经给排里带来多少欢乐的士兵。如今他的死相只会让人感受到恐怖与无助,再也看不到那欢快明朗的笑容了。 大家都知道,他是救不活的了。因此,阵亡也只是迟早的事。可是弗里茨好像还不愿放弃,一直在可怕地哼哼。有时伊格尔以为他已经断气了,想要上前帮他闭目摘铭牌,还会突然听到这个士兵喉咙里发出几声咕哝。 好像是为了证明自己顽强的生命力似的,弗里茨居然还多熬了两个小时,之后,在众人的注视下,他才微微张开眼睛,死了。这样的坚持,倒不如说是一种令人绝望的折磨。世界上没有人想死,这一点,可以从弗里茨的眼睛可以看出。就算在临死的时候,他那双因为疼痛而发疯的眼睛,似乎还在问身旁的人: “为什么不救我?为什么我非得死不可?!”(未完待续) 第十九章 孤独的守候(2) 当排长伊格尔想为他闭目时,弗里茨的眼睛依旧微张着,就像是至死都仍在留恋这个世界。在看到自己的好友如此死去时,没有人会觉得平静或是与己无关。只是这样的场面在最近出现得太多,让人有点目不暇接,所以在对这种事情的感受力上,也出现了迟钝的迹象。 欣克尔默默地接过伊格尔递来的弗里茨的士兵证及党员证——这些东西他一开始就说明要给对方作留念的;如果今天先死去的是欣克尔,那么也是同样道理——放进怀里。亨利希一声不出地走到另一边去,他好像是尽量想离开那具尸体远点。被发烧弄得迷迷糊糊的杰奇,仿佛看到这个大个子嘴里念念有词。 艾吉帮着伊格尔,将尸体用布裹起来,放到木屋旁的棚子底下。在那里,还有好几具尸体。按照奥军的传统,战死的阵亡将士都会被进行妥善的安葬。但是如今在这个残酷的战场上,伊格尔他们没有工具可以在坚硬的雪地里挖出大坑,因此只能在旁边停放遗体,待来日再作打算。幸好此时已经进入冬季,寒冷的气温使得尸体不会腐烂,这低温天气反倒帮了他们一个忙。 “瑟格、弗里茨……你们在这里好好作个伴吧。” 艾吉看着那一具具简直包裹的遗体,这样说道。在这儿,他们还能勉强收拾战友的遗体,而在城中以及城外,不知有多少奥军将士的尸体,仍然暴尸荒野,得不到应有的收拾。伊格尔在站起来的时候,感觉到里面口袋中的那些被他摘下来的士兵识别牌在叮叮作响。他每次一想到这里面所代表的牺牲人数,就总是一阵心酸。可是现在,随着死去的人每天都在增加,他的心酸也变成了不知该如何表达的麻木。他跟艾吉都没有多谈这些事情,两人处理完毕后,就进小木屋去了。在这种时候,即使谈论也不会有结果。他们悲伤、他们难过、他们恐惧、他们快要发疯了。可是每一个人都没有说起这些,因为他们知道,谈论这些,也不可能减轻他们心中的重担。 伊格尔抽着烟,为身体取暖。他脑海中漠然地飘过最近手下的人牺牲的情景:瑟格,一个百发百中的神枪手,可是在一次普通的转移阵地时,却被流弹击中。当时旁边的人还以为他睡着了,可是之后才发现,他断气多时,连哼都没哼一声就走了。还有刚才像弗里茨一样,不少士兵被弹片或爆炸击中身躯,但没有马上死去——像那个年轻的乌尔哈特——他们使尽全身的力气挣扎,想逃脱死神的魔爪,但到最后,这一切都被证明是徒劳的。在看到太多太多这样的死亡后,前线的军人们,最终习惯了它的存在。在一个士兵不幸死去之后,他们会像没有任何事情发生过那样,继续留在阵线上,准备下一次战斗。可是,谁又知道他们心里在想什么呢? “下一个,会是谁呢?” 尽管没有说出口,但人的心里就会这样想。伊格尔缓缓扫视着木屋里这仅剩的几个士兵,最后,将眼光放在自己的手上。哪怕现在想到自己也会步上相同的命运,伊格尔也不再觉得惊奇或是畏惧。该要来的,始终都要来。他们明白,自己是多么渺小而无力,命运,掌握在别人手里。 家、亲人、情人、故乡、朋友……这一切一切,离他们越来越远,越来越遥不可及。虽然与以前一样想念着那里的一切,可是这些军人们就像是站在一个山中隧道里,望着那远处的一点光。渐渐的,随着战事的深入,他们在这儿呆得越久,那一点光也越来越不清晰,他们离那个光明的出口的路,也变得更加漫长。周围全是黑暗,这样反而好,因为他们已经习惯了。在黑暗中呆久了的人,当他的双眼再次看到光明时,会被那光芒的威力,夺去仅有的视力。只是,他们现在还不知道,那个光明的所在,到底何时才能触及。 现在,小木屋里,除了双腿受伤无法作战的杰奇,就只剩下排长伊格尔,艾吉以及老兵亨利希和欣克尔。这五个人像石头铸的那样,呆坐在里头,一言不发。送走了这么多的同袍后,他们已经变得越来越孤单。四五百人的连队,现在却只剩下这几个人,又怎么不让他们越发感到绝望呢? 在之前的转移中,艾吉拼了命拿来一瓶甜酒。这半瓶酒,现在是他们除了抽烟以外唯一取暖的方式,可是谁也舍不得喝。当杰奇被疟疾折磨得晚上无法入睡时,他的战友才会把酒拿来,喂给他喝一点。此时,亨利希却好像要打破这个禁忌似的,拿起那个瓶子,往自己的口里灌酒。看到他那豪饮的样子,欣克尔费劲地挤出一句: “别喝光了,留一点。” 亨利希恍若未闻,直到他自己认为灌够了,才放下酒瓶。他满面通红,打着酒嗝,含混不清地说: “喝呀,喝呀,喝了……就不会想东想西……” “亨利希,你喝多了。” 伊格尔淡淡地说着,现在要他作出任何表情,都像是一种奢望。亨利希转而看向自己的排长,说: “那你也……喝……喝……” “我说你够了!中尉叫你别喝了,你没听见吗?!” 欣克尔的话招来亨利希更加激烈的反应,他一下子站起来,高大的身躯似乎要顶到木屋的屋顶了。这个年纪比欣克尔轻但同样经历过多场战役的老兵一手挥舞着酒瓶,一手乱动,一边说: “听见了!你他妈的这么大声……以为、以为我是聋子啊!这他妈的酒一点也……一点也不好喝……我要被呛死了……死了……除了喝酒,我们还能干什么?!这里,这些……都已经完了……我们都会完的……所有人,都是……”(未完待续) 第十九章 孤独的守候(3) 他说不下去了,一屁股重重地坐下来,直喘粗气。他的喘气声,听起来竟有点像呜咽。谁都不说话,木屋里好像也要跟外头的冰天雪地一样,要凝固起来了。这时,杰奇醒了,他没法说出完整的句子,只是蠕动着嘴唇。欣克尔从亨利希手中把酒瓶夺过来,小心地将里面滴出来的酒沾湿年轻士兵的双唇。杰奇又陷入了昏睡,欣克尔这才稍稍离开床边,将酒递给伊格尔。亨利希对失去了酒瓶没有一点反应,他还是低着头坐在那里。伊格尔喝了一口,又将酒给了艾吉。艾吉却没有喝,他看看那瓶子里金绿色的液体,喃喃地说: “还是留着吧,要用的时候再用……” 说完,他看看那边的杰奇。虽然此地的气温已经到达了零下二三十度,木屋里头也跟外面一样冷,但他们依然可以闻到在厚厚衣服底下传出来的气味——那是人的肢体腐坏的时候所发出的恶臭。杰奇的腿算是完了,他这辈子也是个残废,虽然是活着,但现在看起来,倒更像是活受罪。 “哎,排长,你说外边会有人来救咱们吗?” 面对欣克尔的疑问,伊格尔一时不知如何回答。反倒是亨利希先开口说话了: “要是来的话,早就来了!现在那些人还会想起我们吗?” “迟来总比不来的好,”欣克尔显然疲惫而淡漠,好像天塌下来也不会让这个老兵觉得为难。“那边的人,迟早会知道这里的糟糕形势。他们不来,就是放弃了科斯佳洛夫,这是咱们的首相阁下所最不希望的事情啊!” 在很多时候,士兵们一旦说起上级或是政府的官员,就总带有一种不以为然或是嘲讽的感觉。起初,当伊格尔接触到这种口吻的时候,心里同样觉得不以为然。因为他觉得对方那个阶层不了解首相和政府以及军队的高层,但是现在,他听到这样的话,虽然不会附和对方,但心里却是站到士兵们那一边的。 “来了有什么用,还不是照样被打死……相比起来,还是喝酒的好……喝了酒,什么都忘了,也不用再想……” 亨利希说着,身体摇摇摆摆的,也不管旁人是如何瞪着他。艾吉走过去,一把按在他肩膀上,说: “坐下,坐下!” 回过神来的亨利希呆呆地看着对方,不过最终还是被艾吉按得坐了下去。他肩膀都垮下来,完全不复往日的模样。艾吉看着这个熟悉的战友抱着头,也是一脸无奈。他们现在被困在这儿,获胜已经越来越没希望,而离开却又更加遥不可及,感到无助甚至是绝望,也是很正常的事。他不想责怪亨利希,但也不想看到对方继续这样下去。 这时候,伊格尔也走过来,他半蹲在亨利希面前,告诉对方: “不管外头会不会有人来救咱们,我们都必须自救。这样下去一点帮助也没有,懂了吗?” “……我明白。” 亨利希低声说了一句,眼中红丝未退但癫狂的神情已经消散了许多。他们之间再次恢复了平静,大家也不再说话,毕竟在这种情况下,更要注重保持体力。外面的风雪越来越大,不到下午四点三十分,天已经变黑了。听着那呼呼的风声,每个人心里都越发觉得孤寂。在小木屋里,只有杰奇偶尔的呓语声飘过: “好冷……掉进湖里了……拉住我……那时候,我……我不知道……原谅我……” 喃喃的声音,最终也消失在茫茫风雪之中。在这大雪之下,人类的活动却没有停止。要他们停止这杀戮的行为,恐怕只有一方取胜或是——所有人都消失。 在当月的月底,新集结起来的增援部队终于来到了距离科斯佳洛夫不足一百公里的地点。集团军司令施泰因上将,决定以打击外围路军部队的方式,来解救城中和周边的友军。 该行动命名为“风暴行动”,通过从外围的路军防线中撕裂出一个巨大的口子,从而打开一条连接城内外的通路,解救其中的友军。由于此前奥登尼亚盟国部队所驻守的沿科斯佳洛夫河岸防线皆被路军攻破,所以现在该集团军所要面对的敌人,已经不再是当初战役打响时的那支路军,而是拥有着漫长而稳固防线、兵力集中且补给充足的强大部队。施泰因比谁都清楚,这场仗不好打。 当然,知道接下来将要面对奥军精锐部队的路德尼亚方面,也依然没有松懈。在制定了城市包围战略后,路军乌拉尔河方面军(即是原科斯佳洛夫方面军)总司令扬格科夫得到情报,得知奥军的援兵已全速往此前进。路军方面组织起外围部队,对敌人的增援进行阻截。当奥军的援兵前进到离城约五十公里处时,遭到了路军的顽强阻击。双方战斗时的驳火声,响彻天地。其中奥军一支部队,甚至前进到距离科斯佳洛夫只有二十公里的地方,离城不远的奥军士兵以及城中的残余部队,甚至能听到从雪原中传来的炮火声。人们争相往那个方向涌去,希望看到自己人的出现。大家都在纷纷鼓励:他们有希望了! 在伊格尔他们几个人所在的离城不远的小木屋里,也同样听到了这清晰的炮火声。开始的时候,他们还以为是路军在围攻城内,但听清之后才发现,那是在更外围的交火声。是己方的增援部队来了! 这个消息令他们多日来萎靡不振的精神重新醒过来,人在绝境的深渊中如果能看到一条细细的丝线,也会将它当成是一根救命稻草,现在南第一集团军的官兵们就是如此。 在听到那似乎近在咫尺的炮火声时,伊格尔与艾吉互相对望,两人脸上都是不敢相信的神情。虽然心里一直在盼望有救援前来,但此时真的发现援军来到,他们却一时难以相信这是事实。四个人都站在木屋外,听着那些夹杂在风声中不时传来的交火声。亨利希呆呆地听了一会儿,他忽然转头向其余三人嚷嚷起来: “听到了吗?是我们的75毫米大炮的声音!这不是伊万的大炮!” “嘘!别说话,那声音好像又消失了。”(未完待续) 第十九章 孤独的守候(4) 欣克尔竖起一只手,示意对方先别说话。他们就这样静静地听着,过了没多久,又有那炮声。这一次,他们都听清楚了,确实是自己人的炮火!这让他们更加兴奋,这些天来的郁闷和低沉,似乎都随着这炮声而消失得无影无踪了。 “太好了……他们果然没有抛弃我们,这下子,我们有救了!” 亨利希激动得跳了起来,他用力地抱抱这个,又抱抱那个,好像不通过这种方式,就无法表达自己心中的喜悦。而另外三人此时都毫不介意他的这种庆贺方式,因为他们心里也是高兴非常。 伊格尔凝视着看不到远处的地平线,耳边听着那似乎越来越近的炮声,心里不住地呐喊着: “快来吧!快杀进来吧!只要你们能进来,那么到时候,我们就可以重见天日了!” 这样的念头鼓励着他们,使这些士兵一时都忘记了身上的劳累与伤痛,变得无比期待。盼了这么多天,而且是在这样的绝境之中,所以他们此时心情雀跃,一点都不奇怪。 木屋里的杰奇也被吵醒了,他不解地看着外头,不明白大家为什么会突然全都跑出去。害怕起来,他试着向外喊: “中尉……你们在外面吗?” 因为受伤严重而且卧床太久,所以他的声音也变得十分微弱。就在这时候,一声隆隆的声音压过了他的,迫使原本还觉得迷糊的杰奇瞪大了眼睛。 “那是……” 当伊格尔他们进来木屋之后,杰奇已经完全清醒过来了。他一脸惊恐地看着大伙儿,问: “是敌人攻过来了吗?那些炮声……” “那是自己人!是援兵的大炮!他们来救我们了!”亨利希高兴地坐在床边,捧起杰奇的脑袋狠狠亲了一口。“我们快要得救了!帝国没有扔下我们不管!你很快就能回到后方的医院,接受治疗,到时候,你一定能得到最好的照顾!” “自己人……”杰奇通红的脸颊上,也浮现出欣喜的笑容。多少天了,他一直昏沉地睡着,就算是醒了的时候,也是浑浑噩噩。“真的吗?他们离这儿有多远?” 伊格尔摇摇头,但脸上依旧是喜悦居多。“听这声音,可能离咱们这儿有几十公里。但你想想看,以我军部队——尤其是装甲部队——的行进速度,这样的距离,一天之内就能跨过。所以,他们不会远的。” “……这就好……” 杰奇毕竟是久病之下,所以说了没几句,又一头倒在那简陋不堪的床铺上,直喘气。在可怕的风雪之中,这些奥登尼亚官兵重新燃起了希望。似乎是风越大,这火焰就越是燃烧得旺,什么都不能摧毁。因为他们坚信,帝国不会扔下他们不管的。 然而,在经过数天的期待之后,那带着他们全部希望的炮声,却越来越寥落、越来越遥远。开始,科斯佳洛夫包围圈里的奥军军人们,还不相信;可是随着那炮声的消失时间越长,他们原本的激动与雀跃,此时都渐渐冷却下来。直到创世历1088年的新年到来时,他们就再也没听过那些来自于友军的反击号角。有的人因为相信不久后将得到突围,所以干脆把自己那笨重的御寒衣物也给烧了,为的就是希望能在突围时跑得更快。但如今,离开此地之日越发变得遥遥无期,所以他们也更加饱受风雪之苦。 确实,由施泰因带领的增援部队一度曾突进到离城只有约二十公里,但随后,路军切断了他们的前进路线,迫使他们不得不停下来,对付那些维缠的敌人。路军早已料到敌人会有此一着,所以如今他们不慌不忙不地展开攻势,将那些试图与城中奥军全围的增援部队逼离科斯佳洛夫。三十公里、四十公里……一百公里,两百公里……奥军的援军被迫一退再退,科斯佳洛夫已经完全消失在他们的视野之中。虽然在西翼,援军与第九装甲集团军的主力合力突围,并且成功汇合,但是对于那个仍然处于科斯佳洛夫之中的第一集团军,他们却无能为力。最终,援军与第九装甲集团军后退了离城至少二百五十公里以上,增援科斯佳洛夫的南第一集团军,实际上已经成为泡影。而第一集团军的官兵们,只能继续陷落在敌人越收越窄的包围圈里。 这是令人绝望的事实,甚至比不派遣任何援军来拯救他们,更让城中的奥军官兵感到绝望。他们最后的希望已经破灭,而在他们四周的,是可怕而毫不留情的敌人。食品与药品已经消耗殆尽,他们难以维生。弹药也快没了,可就是在这种情况下,奥军的军人们在这座城市之中,依然在进行顽强的抵抗。投降的人几乎没有,他们不相信路军会以人道主义来对待战俘,因此情愿战死或冻死,也不肯向敌人竖起白旗。路军也逐渐缩小包围圈,一步步将圈中的敌人消灭。 创世历1088年1月13日,留守在科斯佳洛夫的禁卫军旗队装甲师第一装甲轻步营的最后几人里,又失去了一个同袍。是亨利希。在再也没有听到那熟悉的炮声后不久,那一天,他喝了一大口薄荷甜酒,神情茫然但满嘴都说着令别人意义不明的话,径直朝路军的埋伏阵地走去。不管他身后的战友与长官如何呼喊,他就好像是完全没听到似的,只顾往前走。伊格尔目瞪口呆地看着他这一举动,就听到欣克尔在一旁说: “不好,他疯了。” 他们不知道亨利希是不是真的疯了,但在他们视线中,亨利希那大摇大摆往敌军阵地走去的身影,在白茫茫的大地上显得如此突出。以至于他在中弹后身体震颤的姿势,他们都能看到一清二楚。中了一枪、两枪,但亨利希好像没有感觉似的,继续拍着胸脯往前走。那架势,仿佛是在对敌人说: “来啊,打这里,打这里!” 更多密集的子弹朝他射来,即使离得远,但伊格尔他们也知道,此时他的身上,必然成了蜂窝状。 “亨利希!” 这最后的呼喊也被风雪盖过了,一如亨利希那倒下的身躯也消失在地平线上一样。他们又少了一个战友。欣克尔坐倒在堑壕里,艾吉也缓缓将视线收回来,因为已经看不见对方的尸体了。而伊格尔抬起头,看到那满目的白色。那残酷的、无情的、冰冷的白色,不住地朝他袭来,袭来……(未完待续) 第二十章 罚·延伸(1) 在外界的增援部队与路军展开激烈战斗时,身处于科斯佳洛夫城中的奥军总司令部内,也有军官劝说他们的总司令,努力突围,这样就能避免全军覆没的下场。可是,保罗·瓦尔斯特没有这么做,因为他还在担心上级的意思。他不愿想那些陆军将领那样,因为撤退而被免职甚至是彻底退出军界。而随着他的这一决定,意味着更多的奥军官兵,将葬身于科斯佳洛夫。 1月20日,南第一集团军在科斯佳洛夫城中商场地下室内的总司令部,收到了这样一封来自最高统帅部的电文。上面写着,保罗·瓦尔斯特晋升为帝国元帅,授予元帅权仗。签署的名字为:卡尔·海因茨。这样一来,瓦尔斯特得到了帝国军人个个都梦寐以求的荣誉,只不过,却不是在他所希望的场合。 手持着这份电报,但保罗·瓦尔斯特却没有一点喜悦之色。在他身边,幕僚与副官也不知是祝贺他的好,还是保持沉默的好。这位刚成为元帅的将领转过身,离开了作战室,副官赶紧跟上去。后者听到自己的上级在一边走一边喃喃地说着什么,那是充斥着苦涩与无奈的语气,吐出的沉重话语: “……元帅是吗……我成了元帅……这下子,我是再也不……” 瓦尔斯特清楚得很,这份晋升的命令,其实是一份变相的命令。在奥登尼亚军中,从来没有过元帅以上的将领被敌人生擒或是打死,所以首相签署这份文件,赐予他元帅之荣,实际上,就是要他以战死来殉职。他的活路,也被这一张电文,给中断了。不仅如此,他还很有可能将背负起奥军有史以来最大的耻辱:葬送超过二十万的主力部队。这样的下场,令瓦尔斯特无法承受。所以在副官眼中所看到的新任元帅,是一副难以言喻的凄苦神情。在回到地下室的住处后,瓦尔斯特要求副官不得让任何人进入他的卧室,而他,则一个人呆在里面。坐在那张破旧的椅子上,出了神。 “元帅、元帅、元帅……一个……失败的元帅?” 而在离科斯佳洛夫城外不远的那栋不起眼的小木屋里,伊格尔他们也在面临着抉择。在看到亨利希的惨死后,伊格尔的最后一点信心也崩溃了。他知道,不会再有救援,也不会出现奇迹。他们在这儿,只能等死。当艾吉提议离开这里,到军用机场碰碰运气的时候,伊格尔没有说话,但欣克尔却皱起眉头。 “您在说什么,准尉?打算逃跑是吗?” “不是逃跑,是撤退。”艾吉扫了他一眼,又看着自己的好友。“你说呢,伊克?” “……” 伊格尔回望着对方,看到艾吉的神情严肃,知道他不是在说笑。年轻的排长低下头,而欣克尔见状,更是大吃一惊。 “怎么?你们真的打算逃跑吗?这怎么行!这不是军人所为!而且,你们又是军官,就更加不能……” 艾吉猛地瞪着对方,他并不愤怒但神情中也毫无让步的姿态。“对,我们是胆小鬼,是叛徒,这就是你想说的话对吧?可是我们的死活又有谁来管过?援军是不可能来的,我们不会投降但也不想死在敌人的手里,这难道也有错吗?军纪?天职?见他的鬼吧!又有谁因为这些而顾及我们呢?!我们不是当叛徒,更没有出卖过自己人!出卖我们的,是那些口口声声要在这儿打胜仗的人!那些高官!那些将军!还有我们伟大的首相阁下!” 他的话说完,木屋内一片死寂,连欣克尔也没有出声。因为谁都知道,艾吉所说的是事实。杰奇昏了一些时候,现在又醒了。他此时躺在那儿,静静地听着他们之间的争执。过了好一会儿,又有人说话,这次,是刚刚一直没出声的伊格尔: “……好吧。” 艾吉和欣克尔都看着他,所不同的是,前者的目光与后者的目光形成强烈的对比。欣克尔眼见两个军官都打算去寻找机会逃离,他紧绷着脸,太阳穴处的青筋不住跳动,说了一句: “我不会让你们这么做的!” “欣克尔,你不逃吗?” “别把我跟你们混为一谈!”欣克尔怒斥道,同时,他拔出了腰间的手枪,指向面前的二人。“你们要走可以,不过先打倒我再说吧!” 伊格尔脸上还是没有半点表情。“我们不想再杀人。” “不是想逃跑吗?那么就拿出点勇气来!杀了我啊!只要我还有一口气在,就不会眼睁睁地看着别人逃跑!” 伊格尔与艾吉都没有与他拼死拼活的意思,而他们都拿定主意,要离开这里到没有陷落的军用机场去。伊格尔默默地站起来,要往外走,而艾吉也跟着他。欣克尔的枪口一直随着他们移动,他还说: “很好、很好,你们走吧,都走吧!但我绝不会放过你们!” “你真的不走?杰奇呢?” 艾吉又问了一句,欣克尔愣了一下,不禁看看躺在床上的杰奇。那个失去双腿的小伙子听了,只是摇摇头,说: “不,你们走吧,我只会连累别人,所以,还是留下来的好。” 之后,杰奇又看向老兵欣克尔,满面病容的他此时看来,却是一脸适然与平静。“算了吧,欣克尔,算了吧。让他们走吧,他们……或许还能活。” 在那样的眼神之下,老兵沉默了。伊格尔与艾吉也是无言以对。终于,欣克尔手垂了下来,枪口也不再对准那两个打算离去的军官。杰奇微微一笑,吃力地朝对方点点头,又向伊格尔与艾吉说: “中尉,准尉,祝你们好运。还有,中尉,请替我问候您的弟弟妹妹们,您以前教过我好多有趣的知识,我一直……咳、咳……很想谢谢您……” “一定……你真的不走吗?”(未完待续) 第二十章 罚·延伸(2) 杰奇那张年轻的脸上不见一点恐惧与不安。“谢谢您,但我……还是留在这儿的好。” 当伊格尔与艾吉离开小木屋之后,过了很久,杰奇才轻轻地说: “他们走了……” 那是非常哀伤的语气,因为现在,这里只剩下他与欣克尔了。他又对欣克尔说: “你也走吧,离开这里,去找飞机……说不定……” “我要留下,因为我不能走。” 欣克尔毫无商量余地的说,但这样反而会被身边的人感到欣慰。两人间似乎不需要说话就能明白对方的心境,包围被俘死亡,这是迟早的事情,但起码,他们不用一个人去面对。杰奇又说话了: “欣克尔,记得在两年前的6月吗?那时候,我第一次上战场,在那个有个蓝色屋顶的教堂里,我对着那群人,开了枪……那个时候,你是怎么安慰我的,记得吗?” 老兵无言地点点头,他没有忘记那一幕。杰奇继续说着他的回忆: “我当时快发疯了,是你对我说:不要紧的,这不是我的错。你过去看看那些死人的时候,我问你,那里面是不是有一个小男孩。你是怎么回答我的?你说:什么小孩,全是大人,都是些路德尼亚兵……我想说的是,谢谢你,欣克尔……” “……嗯。” 似乎除了这一声之外,老兵也不知该如何回答。他心里明白,对方已经知道,那些被杀死的人当中,到底有没有一个小男孩。他坐到床边,用双臂抱着那年轻的士兵,像抱着自己的儿子一样。不管未来迎接他们是的怎样的死亡,他们都已经作好准备了。 在漫天的风雪之中,也有人为了逃离死亡,而作着最后的努力。在往西边走去的途中,伊格尔与艾吉不时要辨别着方向,不让自己迷失了道路。在离这里约六公里的地方,是奥军目前唯一还没陷落的机场——古姆拉克军用机场。如果能到了那里,并且搭上飞机,那么他们就有希望回去了。回去那个梦想中的家园。 不知摔倒了几次,也不知重新站起来几次,每一次,伊格尔和艾吉都互相扶持着,努力往前走。白色的天地似乎永远没有尽头,在他们经过的地方,处处可见冻僵的尸体。那些尸体,绝大部分是奥登尼亚士兵的。什么形状都有,而这条死人之路,竟成为引领伊格尔他们通向机场。艾吉一边走一边说: “看样子准是这儿没错!因为有这么多人都想往这里跑,那表示,机场就在那边!” 他不停地用话语和行动鼓励着朋友,两人就这样走着,在茫茫风雪之中蹒跚前进。渐渐的,伊格尔觉得自己的眼皮越来越沉重,身体也不听使唤。他觉得,自己的极限已经到了。然而艾吉还是牢牢地抓住彼此的胳膊,半拖半拉地一起往前走。伊格尔脸完全没有感觉,他已经被冻僵了,好不容易他才说了一句: “艾吉……要是、要是我……回不去了,那么,你可不可以……” “一定能回去的!一定能!别睡啊,伊克,前面就是机场,上了飞机,你就能回家了!回家!听到了吗?” “听……听到了……家……” “对,回家……”扑面而至的风雪刮走了艾吉的声音,但很快,他又继续往下说:“回到家,我们就再也不用回来这鬼地方了!那儿的羽毛垫做的床褥、枕头,还有热水澡,热气腾腾的饭菜,还有很多很多漂亮女人!这些都在等着我们,伊克,想想呐,你的家里人,不是还等着你回去吗?!” 一想到家人,伊格尔就像被猛扎一针,又清醒过来。他咬咬牙,努力用僵硬的双腿迈开脚步,与朋友一起并肩前进。对呀,自己在想什么?我不能死在这儿!我还要活着回去!见妈妈、见妹妹和弟弟,见一切自己想见的人! “艾吉,我们要一起回去……一起……” “对,一起回去……” 不知道是因为风太大了还是说不出话来,艾吉的声音说不下去。他们紧靠着对方,你扶着我,我扶着你,一起向目的地艰难地走去。那漫天漫地的白色之下,依然可见,两个灰色的小点,在一步步、一步步地往前走…… 军用机场出现在他们的视线之内,这时,他们已经走了不知多少个小时了。夹杂着霜雪的冷风掠过,里头就算同时夹杂了其他细微异样的声音,两人也不可能听得清楚。看到那人工铺就的机场跑道和周围那间孤独的小木屋,伊格尔兴奋地大叫: “艾吉!快看呐!是机场!我们到了!” “嗬、是、是啊……机场……” “上了飞机,我们就可以回家了,艾吉,我们可以回去了!” 狂喜让伊格尔不知从哪儿生出一股巨大的力气,让他的步伐更快。也许是因为这样,他觉得身边的艾吉显得脚步慢了下来。 “艾吉,快点!再过不久,我们就能离开了,快呀!” “……” 艾吉没有回答,伊格尔猜想他可能是累了,毕竟刚才他花了那么大力气来带着自己走,现在这样也不奇怪。于是,他把朋友的胳膊往自己肩膀上拉了拉,随即脚不停步地朝跑道那儿走去。他看到的,他眼中所看到的,是一架军用飞机在上空盘旋,想要降落在地面上。那是承载着他们所有希望的飞机啊!伊格尔一兴奋,几乎以小跑的速度朝那儿奔去。谁知脚下一不留神,顿时被雪滑倒了,而艾吉也跌在他的身上。伊格尔赶紧爬起来,他觉得身上的艾吉没有动弹的意思,便说: “艾吉,艾吉,好啦,别睡了,我们要坐飞机了!” 没有回答。伊格尔坐起来后,发现艾吉还面朝下地躺在雪地上,他心里“咯登”一下,赶紧将对方翻过身来。艾吉闭着眼睛,好像睡着了似的。(未完待续) 第二十章 罚·延伸(3) “艾吉?艾吉?” 他的好友没有发出任何声音。伊格尔疑惑地看着那张平静而熟悉的脸,终于,他发现为什么朋友不说话了,因为在艾吉胸膛上,渗出了一大滩鲜血。艾吉,已经永远不会再说话了。 “艾吉……艾吉……不,不!为什么偏偏是现在……为什么是你……” 伊格尔知道,那颗不知何时从何处而来的流弹,要了朋友的命。而现在,自己已经是孤独一人了。他茫然地看着这片笼罩着风雪的大地,茫然地看着那开始降落的军用飞机,又茫然地看着好友。 “艾吉……” 支撑着他的东西,犹如一根弦被切断了,伊格尔像是浑身的力气被抽干了似的,也一头栽倒在雪地里。他的脸,正好朝向朋友。 “……我们,要死在这儿了吧……也好,让我们死在一块吧……” 朦胧中,伊格尔仿佛要陷入永远的沉睡。而这时,不远处的轰鸣声将他吵醒了。那是军用飞机的螺旋桨划破气流的声响,那架连接着天堂之门的飞机,就在那里,近在眼前啊!伊格尔盯着那架飞机,又看看身边的朋友。艾吉脸上神情依旧,他再也站不起来,也不能再回家了。 “艾吉……艾吉……原谅我……原谅我……原谅我!” 伊格尔猛地跳起来,他也不顾脚下的雪有多厚,也不管如刀般的风一道道划在自己脸上。在他的眼中,只有一个目标,军用飞机的舱门! 在军用飞机处,忙着接收伤员的士兵一个个将人拉上去、抬上去。有个救护兵看到跑过来的伊格尔,便伸出手去,一边使劲将他往上拉一边还说: “嘿,来得可真是时候啊!我们这儿还没满员呢。” 伊格尔进了飞机舱里,在后面的角落里重重地往舱壁上一靠。此时,他听不到那些伤员们的呻吟声,也听不到那些仍想挤上来的人的噪杂声,他只能听到自己那沉重的呼吸与过快的心跳声。 “不要看,不要看外边……艾吉……艾吉……艾吉……他就在那儿……” 身心的双重折磨下,伊格尔昏了过去。而在他迷迷糊糊的时候,听到了飞机再次启动螺旋桨的声音。这架满载着伤员的军用飞机,终于缓缓起飞,离开了科斯佳洛夫的土地,朝西方而去。 一天之后,古拉姆克机场陷落,至此,奥军与外界的通路完全中断。 “亲爱的,一想起你,我便心绪全无……” 这首由原本不知名歌手爱弥尔·芳迪演唱的《回忆》,在科斯佳洛夫城中响起。这是在创世历1088年的2月1日,奥军最后仅有的无线电台所播放的歌曲。整个科斯佳洛夫城,硝烟未退,尸体满布城中。只有这清灵的歌声,回荡在那沾满鲜血与残肢的街道上。当歌曲结束后,奥军无线电台响起了那标准的男中音。只不过这一次,他所说的内容与以往完全不同: “第一集团军无线电台即将关闭!敌人已经攻占!神圣帝国万岁!” 自此之后,城中便再也没出现过奥军无线电台的广播声。因为在那一天,路德尼亚的先锋部队冲进了城中商场地下室内的奥军集团军总司令部,第一集团军总司令保罗·瓦尔斯特元帅率领部下投降。这也是奥军自第二次神谕战争以来,头一次有元帅级的军官向敌人投降。第二天,在城中被围困的奥军将士也宣布投降,人数多达十余万。虽然仍有一部分奥军在城中负隅顽抗,可是实际上,胜负已经被决定了。 这场无比惨烈的战役,最终以路德尼亚一方胜出而告终。但是双方的伤亡同样惨重,可谓不分伯促。奥登尼亚方面,除了投降的十一二万仍在生的军人外,此外还阵亡三十万人,盟国友军部队的阵亡人数,也高达三十二万人——这其中,还包括大约有五万的路军投降战俘。而路军方面,四十八万军人战死,伤员是前者的两倍。而平民的伤亡人数,却是无法估计。在经过那次战役之后,科斯佳洛夫城中的原有居民,只有不到千分之一的人见证了这来之不易的胜利,等到了回家的那一天。而更多的人,早已离开了人世。 奥军的惨败,同样在国内掀起了巨大的余波。在副首相的公开演讲中,要求全民一心,共同抵御外敌。实际上,奥登尼亚神圣帝国,已经从战略上的进攻姿态,转变成为防守姿态。对于奥登尼亚政府及军界的上层来说,对于这个消息,简直是难以置信。在得到前线的确切情报,知道救援失败、第一集团军几乎全军覆没后,首相卡尔·海因茨似乎不能马上相信这一事情,不停地去求证、去向前线询问。但是事实始终是事实,怎样也不能改变。在得知第一集团军包括总司令在内竟然有多达20名将军向敌人投降后,首相的震惊变成了冲天怒火。他狠狠地将办公桌的那个地球仪摔在地上,在那个地球仪上,标有“科斯佳洛夫”字样的地点,也被摔成一块块的碎片。在首相身边,所有人都不敢说话,唯恐一开口就会遭到暴风骤雨般的痛骂甚至是严惩。谁都清楚,现在谁再说话,就等于是在首相那原本就燃烧得十分旺盛的火气上添上一桶油。 “20个人,全部、全部!他们全都背叛了我!保罗·瓦尔斯特,这个该死的……我是那样的信任他、那样的赐予他别人得不到的荣誉,可他!只差一步,你这个愚蠢的家伙就可以踏入神圣的殿堂,可他竟然选择了退却!帝国没有这样的军人!更没有这样的元帅!” 话虽然是这么说,但荣誉毕竟是首相本人亲自赐予的,所以现在要收回来,也已经为时已晚。无奈之下,海因茨只得宣布命令,向全国发表公告,要求全国人民动员一切力量及资源,继续这场“伟大而神圣的战争”。奥军在科斯佳洛夫的惨败被轻描淡写的抹去了,只是那三十万阵亡军人的家属,再也等不到亲人的归来。他们甚至在政府的公告中,也不知道前线自己亲人的生死。只有随着岁月的流逝,这一点才会逐渐为人所知。(未完待续) 第二十章 罚·延伸(4) 在2月初,伊格尔·瓦莱里安与极少数的奥军官兵一起,回到了米德加尔德大陆。他们在原乌里尼亚境内的己方部队驻点战地医院接受治疗。当得知自己活命并且已经回来这里后,不知有多少军人痛哭流涕,庆幸自己依然可以看到这个世界。可是伊格尔却显得相对平静许多,他不哭也不笑,只是整天沉睡。禁卫军旗队装甲师,由于之前大部分坦克营都调往城外,支援第九装甲集团军,从而在后来的包围中逃过一劫并且得以保存这部分主力部队;但是其中隶属同一师的众多步兵,活着并且出现在人们眼前的人,却屈指可数。伊格尔所在的第一装甲轻步营三连,只剩下他一人。其余连队的成员,不是死,就是被俘虏。虽然禁卫军旗队装甲师的主力仍在,但那些已经失去的成员,都再也回不来了。 “兄弟,运气不错呀!要知道,像我们这样能逃出来的,往往是一个营、甚至是一个团里才有这样一个名额呐!” 每当听到旁人想与他说话,这样安慰他时,伊格尔只会更加沉默。对于自己曾经的战友和连队的情况,他只字不提。有护士将他的情况告诉给了医生,医生的结论是: “典型的战地受创综合症,像这样被吓坏的年轻人,现在越来越多,简直处理不过来了!不过假以时日,我相信他们都会好起来的。” 现在医生的结论是否正确没人知道,但就现状看来,类似像伊格尔这样的从前线死里逃生的军人非常多,而他们“好起来”的迹象,却迟迟没有出现。身体上的伤口还有个进行医治的方法,但对于这个军人们的内心,那些没有参与前线作战的人,却觉得对方的心有重重紧闭的大门。现在,那些门依然关闭着。 由于在前线长期营养不良,所以伊格尔跟许多此地的伤员一样,都是伤病缠身。他的肺炎和疟疾让这个年轻人有一段时间甚至只能躺在床上休养,幸好的是,这里药品与医护人员人手充足,所以他的身体也一点一点康复起来。 伊格尔在这个位于乌里尼亚的野战医院里,足足住了两个多月的时间。而在他养伤的这段日期里,外界的变化也没有一点要停下来的迹象。虽然没有向民众公布前线战事的大败,但在军方内部,最高统帅部接连下达人事命令,撤去一批将领的职务。而他们本身有的是在前线曾经参与过作战、有的则是在后方进行制定策略,总体来说都没有犯下什么过错。唯一的“错误”,就是他们这些军官都是与在科斯佳洛夫向路军投降的将领有着不错的私人关系。如今,他们也将因为这些与公事完全无关的私交,而受到莫名的惩罚。而对于那些无法受到处罚的变节将领,首相卡尔·海因茨的怒火也没有丝毫减弱。他们的家眷,都被免去军属的待遇和称号,甚至被赶出原来的宅邸,从此就再也不能接受政府的应得补助。面对这一切,没人向这些无辜的人解释些什么,他们甚至不知道自己的家人做了什么、何时能归来,只知道一夜之间,他们就被人扫地出门,连普通的军属也不是了。这些发生的奥登尼亚各地的风波,所知者不多,也没有任何官方文件或通告。就算是政府内的官员或军方的人,要过问此事,那么他们接下来的下场,就十有八九变得会与那些“失踪”将领的家属们一样。 保罗·瓦尔斯特的家人是首当其冲遭到变故的军属,他的妻子与女儿日夜盼望,没有盼到男主人从前线传来获胜的好消息,反而只从官方的广播中听到了模糊的所谓“暂时退却”公告。而瓦尔斯特,却赫然成了失踪人员名单上的头一个。还没等他的妻子与女儿搞清楚这背后的含意,第二天一早,就有身穿禁卫军制服的人上门,请她们“移居别处”,因为附近将有重要部门进行办公,这栋老宅被征用了。瓦尔斯特夫人还沉浸在丈夫有可能“阵亡”的噩耗中难以自拔,现在又要突然被赶离家,更让她无法接受。反倒是她的女儿见事情已经无法挽回,主动安慰母亲,同时收拾行李离开,准备到亲戚家暂住。在跨过家门的时候,瓦尔斯特夫人虚弱的靠在女儿身上,一边喃喃地说着: “要是你爸爸回来了,他会怎么说呀……” 她的女儿久久没有说话,直到她们走出了那些将她们赶走的政府人员的视线后,瓦尔斯特的女儿才低声说了一句: “我看,爸爸是不会回来的。” 瓦尔斯特夫人哭得说不出话来,她并不知道,在女儿心里,有着更糟糕的念头。因为照现在的情形来看,父亲如果真的战死,那他身为元帅,却竟然连个悼念的仪式也没有,反而急于要将元帅的家属清除出公众的视线。那么,父亲他恐怕……女儿不敢再往下想,她只能扶着母亲,一步步离开那个曾经的家。 与大后方的动作频频不同,奥登尼亚神圣帝国的东方远征军,此时正是战线全面收缩之态。不仅之前在路德尼亚南部所占的领土被路军开始重新占回,而且南方集团军群的士气更是一泄千里。作为此次科斯佳洛夫战役失利的替罪羊,该集团军群总司令埃塞尔里德元帅也被调回后方,重新由最高统帅部指派新将领接替他的职务。而无法成功解围的施泰因及其部队,则没有遭到处罚。毕竟现在首相的怒气全发泄到变节投降的瓦尔斯特身上,无暇顾及他人。 在医院调养了六十多天后,主治医生向他救治的伤员——伊格尔·瓦莱里安中尉宣告了喜讯,他的病情已经康复。由于禁卫军旗队装甲师也在早前回国,那么作为第一装甲轻步营的唯一幸存者,伊格尔也必须要回国向其所属部队报到。而根据军方的规则,在前线重大战役中负伤的伤员,将可以根据其受伤的程度,返回国内继续接受治疗。而且伊格尔在前线作战已久,从没休假,所以按例,他还可以得到约二十至三十天的假期。也就是说,他可以回家了。 “中尉,恭喜您了。您的家人一定在盼着您回去呢。” 面对医生和护士的话语,伊格尔一时不知说些什么才好。过了很久很久,当他自己一个人会在病床上的时候,才自言自语地说着: “是啊,要回家了,终于……”(未完待续) 第二十一章 不一样的家(1) 创世历1088年4月10日,在阔别了故乡两年时间后,伊格尔·瓦莱里安,终于踏上了回家的路程。 穿着那身已经显得破旧但洗干净了的军服,背着那个沉甸甸的背包,伊格尔站在列车的车厢里,看着窗外飞逝而过的风景。一切都很熟悉、一切又都很陌生,这里已经是奥登尼亚的土地。火车正载着许多像他这样从前线归来的军人,往奥登尼亚的首都而去。每当停靠在某个站台上时,就总有一些士兵下车,兴冲冲地与前来迎接自己的家人拥抱在一起。他们有的哭有的笑,就像孩子一样。但还有更多的女人和小孩,却根本没盼到自己想见的人。她们那失望沮丧的脸,映照在车窗上,也映入了伊格尔的眼睛里。 这次可以回来暂时休假,伊格尔没有通知家人。他知道,爸爸多半是没时间所以不能前来,而妈妈同样事多。所以干脆自己直接回去就算了,也用不着叫家人赶来接自己。伊格尔是抱着这样的念头,但在心里,他其实还没有作好如何就对家人的准备。到那个时候,自己会露出什么表情呢? 不管他是情愿还是不情愿,列车再次启程,朝远方奔去。奥登,这个帝国的首都,已经离军人们越来越近了。 尼恩伯格火车站,这里依然是人来人往,非常噪杂。来接自己家人的妇孺到处都是,伊格尔好不容易才从人群中挤了出去。他一步步走在奥登那宽阔平整的道路上,看着周遭那曾经铭记于心的景物。在两年前,他就是在这里,搭乘火车,前往路德尼亚的土地。那个时候,大家都在一起,艾吉、欣克尔、弗里茨、亨利希、杰奇、瑟格、希策尔……而现在……伊格尔在阳光的映照下,拖着那长长的影子,走向公车车站。 当搭上公车来到一处幽静的街道时,伊格尔下了车。这个沉默的年轻人依照着往日的记忆,缓缓步上其中一条两旁都是大树的道路,往那里深处走去。这条路,他走了多少次啊!如今再次走在这上面,伊格尔觉得自己好像是在做梦一样。 渐渐的,那个枣红色的屋顶出现在他的视线里,而那扇雕刻着西番莲的大铁门,也出现在道路上。伊格尔站了一会儿,为的是好好看清这一切。之后,他又迈开脚步,朝那儿走去。虽然是副首相家,但这里与奥登其它上流社会人家的住宅没什么太大区别。伊格尔迟疑地审视着铁门和门里那个世界,按了按电铃。 没过多久,从花园里就有个园丁跑了过来。这个老人吃惊地看着门前的人,慌忙摘下那双沾满泥巴与草屑的手套,为对方开门。伊格尔对一脸意外的他点点头,打着招呼: “你好啊,库勒。” “……少爷,您回来了……少爷回来了!” 园丁回过神来,赶紧到园子里去叫来其他佣人,但伊格尔摆摆手,示意他不必在意,去干自己的活就行了。顺着那条被修剪和打扫得干干净净的小径,伊格尔穿过花丛,向大宅走去。花的香气,那整齐而漂亮的花园的景致,都让他越发觉得脑袋昏沉。一闭上眼想清醒清醒,那刺眼的白色马上占据了他的整个视线,让伊格尔不得不再次张开眼睛。他定定心神,走上台阶,推开宅邸的大门。 一打开门,扑面而至的,是一股若有似无的香气。那是在门边一张高几上花瓶里的花所散发出来的。那是新鲜摘下来的玫瑰与百合,上面还沾着露水。擦得锃亮的樟木地板上,铺着带有漂亮图案的地毯,一旁的衣帽架上,大衣和帽子都挂得十分整齐。走廊上的壁灯是花朵形状,而淡粉红的墙纸上,也同样是一朵朵花苞图案,两者真是相得益彰。拐角处的楼梯,不管是踏板还是扶手,都被擦得亮闪闪,一看就知道是打过蜡并且得到了长期的小心护理。与大门相连接的小客厅里,壁炉里的余灰被清理得不留一丝痕迹,而且壁炉架上的白色大理石都是干净得一尘不染。镶有高级护墙板的墙上,挂着几幅肖像画。中间是如今整个世界都熟知的奥登尼亚的领袖卡尔·海因茨首相,而旁边那几幅,都是瓦莱里安家的珍藏。有的是先祖的画像,还有的则是祖先的收藏品。里面有一张长沙发以及两张单人座椅,上面的缎子和丝线看上去跟新的一样,令人怀疑它们到底有没有被人使用过。 伊格尔看着这一切,这是他在前线几乎每天夜里都会梦见的家啊!他缓缓摘下钢盔,身体不由自主地靠着墙。他很想坐下来,甚至很想睡一觉。因为他怕这不是真的,只要自己一醒过来,这些如此熟悉的画面都会消失。 有佣人发现了他,惊喜之余,赶紧去通知这家的女主人。而当伊格尔还在打量这些布置的时候,就听到楼梯上传来一阵响声,好像还伴随着有人开门的声音。紧接着,从二楼的楼梯下,出现了一张可爱的笑脸。那张笑脸的主人脚不停步地跑过来,张开纤细的手臂,抱着伊格尔的脖子。 “伊克哥哥!哥哥你总算回来了!” “凡妮……” 伊格尔并不适应这种强烈的拥抱,他下意识地推开对方一点,这才看清楚自己的妹妹。两年不见,凡妮莎已经从一个小女孩变成一个14岁的小少女,亭亭玉立地站在他的面前。光滑且散发着清新香气的发辫垂在肩膀上,皮肤白皙,眼睛里充满着兴奋的亮光,注视着自己归来的哥哥。 “哥哥,我想死你了!” 凡妮莎好像根本没看见对方身上那身破旧的军服,与年轻人脸上未刮干净的胡子,只是一个劲儿地诉说着自己的喜悦。伊格尔将她的双手从自己的脖子上解下来,眼睛也稍稍移开,看着别处。 “凡妮,你让一让。” 少女发现兄长并不像自己那样兴奋,于是迟疑地松开双臂,又看着对方坐在地板上,手搭在膝盖上握在一起,好像一个陌生人似地看着这个家。伊格尔把步枪靠在墙壁上,然后又问: “家里好吗?” “好,都好。”凡妮莎好不容易见到了兄长一肚子话要说,但看到对方这样,一时又不知从何说起。“哥哥,你……累了吗?” 伊格尔无声地叹了口气,这时,他的所有弟弟妹妹都跑下楼,来迎接他了。威廉看起来长高了,好奇地打量着哥哥的步枪和那身军服;科萝琳和科迪莉亚则还是像以前那样,说个不停;莉莲和苏茜扯着哥哥的袖子,非要他抱不可。大家嚷成一团,除了伊格尔。 “伊克,是伊克回来了吗?” 一个清晰的女声传来,让孩子们都不约而同地降低了自己的声线。伊格尔和他们一起朝走廊那边看过去,那里出现了一个苗条修长的身影。伊格尔站起来,看向对方。 “我回来了,妈妈。” “噢,全能的主啊……” 玛戈特·瓦莱里安好像是从佣人那儿得到消息,刚刚从后面的庭园那儿进来。她眼含泪水地看着面前的长子,伸出手将对方抱进自己的怀中。(未完待续) 第二十一章 不一样的家(2) “伊克、伊克……” 将头靠在母亲肩膀上的伊格尔,下意识地闭上眼睛。他希望在借由母亲的怀抱,可以将脑海中那些可怕的场面一一忘记。但很显然,这不是刹那间就能做到的事情。 “太好了,你终于回来了!为什么不向家里先说一声呢?我也可以派人过去接你呀?你是走路回来的吗?一定累坏了……” 见到儿子从前线平安无事的归来,一直禀持着上层社会教养的玛戈特·瓦莱里安也忍不住问个不停。她泪流满面,手也抖个不停,可想而知内心有多么激动。而在母亲的感染下,几个年纪较小的孩子也哭起来。凡妮莎只是扁扁嘴,没有流泪,但眼睛也一直看着哥哥不愿移开。 “伊克,你还好吗,是不是受伤了?” 面对着母亲殷切的询问,伊格尔却并不怎么激动。他摇摇头,努力做出一副令人安心的表情。 “我没事,妈妈。只是因为得到了休假,所以先回来了。” 因为不想让家人担心,所以他没有说出自己在回来前曾经在战地医院治疗了两个多月的事——即使说出来,也没有一点用处,他是这么想的。家人那热烈的眼神令他觉得不习惯,而周围的家居摆设,也令他非常不适应。他手足无措地站在那儿,接受着家人的拥抱与问候。 在一家人团聚、激动稍过后,女管家也带着佣人们,来向少爷问好。伊格尔勉强应了几句,他本以为见到家人,自己的一切不适就会全都消失。但没想到,现在那种不适感更加强烈了,他只想一个人呆着。可能是觉得儿子一脸疲倦,所以副首相夫人在擦去脸上的泪痕后,又吩咐佣人: “去准备准备,放好热水,将熨好的衣服拿出来,还有,叫厨房多预备一些菜肴,今天的晚餐要丰盛的!” 女管家安娜莉恭谨地领命而去,随着副首相长子的归来,这个家的佣人今天又要忙碌好一阵子了。玛戈特·瓦莱里安虽然哭了,但脸上的妆并没有被弄脏。她看上去还是那样保养得当、那样美丽动人。伊格尔打量母亲一眼,她像往日那样盘着长发,穿着一身连衣裙,脸上的妆化得恰到好处。那身连衣裙,是这家女主人衣柜里最寻常的一件,但伊格尔知道,这“寻常”的裙子,是普通的平民女子用一个月的工资也买不到的。孩子们身上的衣服也一样,看起来很普通,但剪裁得很花心思,而且所用的布料都是上等品。相比之下——伊格尔看看自己那身洗得有点退色并且袖口打着补丁的军服、自己那沾满尘土的长统靴、还有那支与此地氛围格格不入的步枪,他不禁觉得自己看起来一定很像个小丑。 “好啦,孩子们,哥哥刚回来,一定累了,快上去,泽娜还在等着你们。不行,现在得让你们哥哥好好休息。” 在妈妈的连哄带劝之下,孩子们只好先上楼去。看到大哥今天回来,人人高兴,哪里还有心思顾得上功课。在孩子们走后,副首相夫人又笑意盈盈地看着自己的长子,说: “我们每天都在数日子,为的就是想知道你什么时候能回家。现在总算好了,全能之神听到了我的祈祷,将你从战场上带回来了。伊克,你在那边受过伤吗?你一定过了不少苦日子吧?” 妈妈,我应该怎么告诉你,在那里只有死人才能享受真正的幸福,如果你受伤了,那么就意味着地狱般的折磨正式展开了。伊格尔这么想着,但嘴里却说: “我没事,妈妈。瞧,我现在不是回来了吗?” 但玛戈特·瓦莱里安在激动之余,总觉得儿子的态度与往常很是不同。除了劳累之外,似乎还有别的东西,阻止她与儿子的心靠近。 “在那儿,一定不好过吧?伊克,告诉妈妈,你在那边过得怎么样?” 怎么样?还能过得怎么样?每天都要忙着如何自保、以及因为要自保而如何将冲到面前的敌人活活打死。每天睁开眼,几乎都能看到自己的同伴脸色发紫、开始肿胀的尸体躺满一地,又能怎么样? “我挺好的,妈妈。” “可我听说,从前线回来的人,好多都得了刺激,有的人甚至精神出了问题。他们都说,战场上非常可怕——” 可怕?只是可怕?能够受到刺激,兴许还是件好事吧?像现在的自己,又到底算什么呢?当那些场面日复一日地出现在你眼前,而你又对此无能为力逃也逃不掉的时候,就只能去接受那一切——那个如同地狱般被歪曲的事实。 “不是这样的,妈妈。” 伊格尔打断了她的话,因为他不想讨论这个问题。母子俩边说边穿过走廊,上了楼梯之后,窗上的白蕾丝布帘被吹得不住拂动。窗外阳光明媚,正是春天的好时光。伊格尔往那儿不经意地看了一眼,可那过于明亮的光线与那白色的窗帘,使他赶紧闭上了眼睛。直到离开那扇窗户,进了自己的房间,他才睁开双眼。 “好了,现在已经到家了,一切都会好起来的。伊克,你的房间我每天都让人做清洁,为的就是等你回来。当然,你的东西我不让人动一点,因为我知道你不喜欢别人碰它们。” 副首相夫人爱怜地看着自己的儿子,紧紧拉着对方的手不愿松开。在浴室里,佣人已经准备下热水、毛巾和衣物,就等着这间房间的主人来享用了。玛戈持·瓦莱里安在儿子的额头上亲了一下,然后离开了。儿子回来,她要忙的事还多着呢。只是不知为什么,刚才在儿子身边时,伊格尔好像不是很喜欢这种方式,还一直想离自己远一些似的。不过,现在看到了儿子回家,玛戈特·瓦莱里安心里就算有再多的疑问,也完全抛之脑后。因为现在的她,只想着要如何才能让儿子在家里过得舒舒服服,就像以前一样。 “我们一家人,终于又在一起了。” 脑海中不时地掠过这个念头,让副首相夫人的兴致更高了。她不停地吩咐这个、吩咐那个,让佣人和管家将事情办好,为的是只求让儿子满意。 在楼上,伊格尔望着自己的房间。当父亲成为奥登尼亚胜利党的要员、它的副首相时,自己一家人才搬进这所宅邸里。伊格尔以前就不喜欢那些花哨华丽的装饰,所以房间里除了一些必备的家具外,并没有多余的装饰。墙壁上挂着他在学校里赢得的奖状和证书,书桌上的照片里,那个年轻人笑得一脸灿烂。伊格尔看着那张照片里的自己,像是在看着另一个不认识的人。(未完待续) 第二十一章 不一样的家(3) 书桌上,那盏陪伴他渡过许许多多个夜晚的台灯,仍然静静地放在那里。白色上描着茶花图案的陶瓷灯罩光洁如新,镇纸压在一叠信纸的一角,不管是哪里都看不到灰尘。一切就像自己离开时的那样,一点都没变。 伊格尔走到书桌和扶手椅前,盯着那些信纸。一抬头,旁边的书柜里,也放着众多书籍。有不少是伊格尔喜爱的作家的著作,以前他一直梦想着要把这个书柜填满,之后再买一个,好放更多的书本。年轻人随手拿了一本有着烫金硬皮封面的书,那是一本诗集。拿在手里,伊格尔觉得拿着它的感觉,比不上拿着一杆枪更舒服,又把它重新塞了回去。书桌上的小水晶花瓶里,放着一束淡蓝色的绣球花。可见自己不在家的这段时日,佣人每天都会来房间里打扫、换上鲜花。 这就是自己的房间,自己曾经在这儿写过多少的文章、多少的诗篇啊。但如今在战场上得以活命归来的伊格尔,只是事不关己地看着,看着这个属于他的房间。将背包放在一边,伊格尔走进浴室。浴缸里的水仍然热气缭绕,使白色陶瓷洗手盘上方的镜子都变模糊了。 伊格尔将那身脱下来的军服和腰带扔在洗衣篮里,他不经意地看一眼镜子,却被吓住了。因为在镜子中央,出现了一张瘦削、黝黑的脸。他此时正一脸惊恐地瞪着镜子外的伊格尔。这是自己吗?仅仅过了两年,自己竟成了这副样子!伊格尔逃也似地离开镜子,进了浴缸。热水的温度令他的皮肤一时难以放松,整个人都直打颤。瞧他那样子,会让人以为他不是在洗热水澡,而是浸泡在刺骨的冰水中。 “放松点、放松……” 年轻人在心里默念着,同样试着去接受那种有好长一段日子都不曾接触过的温度。在前线的时候,能洗上澡的次数少得可怜,更别说是洗热水澡了。在跟战友聊天的时候,他们每时每刻都在想着回家以后,首先要把自己洗得干干净净的,把污垢全搓出来,然后用热水把自己完全包围住,直至躺得舒服了才起来。没想到,现在自己终于躺在热水里了,却是这副德行。 伊格尔一边想着,一边用那干净透明的水清洗着自己。不知是不是热水的蒸气跑上来,他觉得眼睛里涩涩的。不过很快,他就没有那种感觉,而是继续仔细而彻底地清洗身躯。 那天,他在浴缸里整整坐了一个小时,直到热水已经完全变冷了才出来。擦干身体,换上佣人早已放置在一旁的干净衣服。那是伊格尔以前穿过的衣服,现在变得有点不合身了。伊格尔又刮了胡子,当他再次出现在镜子里的时候,才总算跟以往的那个自己找到了相似之处。只是眼中的神情依然是陌生的。 在房间里坐了一会儿,窗外天色渐暗。伊格尔注视着自己的床铺,床单枕头还有被褥都干净依旧,他一下子倒在上面。随着弹簧床垫把他微微抛起随即又平复下来,伊格尔觉得自己全身似乎都要瘫在这张床上了。两年,足足七百多个日日夜夜,不是躺在简陋的行军床上,就是睡在冰冷肮脏地泥地上。每当他与艾吉挨在一起,在战壕里迫使自己入睡的时候,都会告诉自己:自己是睡在家里那张床上,自己睡得很香。如果不是这样,他根本睡不着。而随着这样的日子越来越多,他也习惯了睡泥地、雪地甚至是更糟糕的地方,一张普通而舒适的床,成了不可及的奢望。而现在,它终于出现在自己面前,伊格尔好像要把所有的时间都给补回来似,躺在上头不愿动。 床单是以前的床单、枕头也跟以前一样高低适中,伊格尔全身的劳累此时好像要释放出来似的,使得他不由自主地合上眼睛,希望进入梦乡。刚一闭眼,一片茫茫的白色出现了。在那洁白到刺眼的光芒底下,似乎有什么东西在动着。那是什么……是黑色的,跟泥土一样……人的手、脚,还有头,躯干,一点点露了出来。好多……好多……全是在那底下,在白色的底下……堆满的,像山那样高,他们……艾吉他们全都在那里面……白色,把一切都覆盖了……艾吉……大家…… 睁开眼,没有开灯的卧室一片黑暗。伊格尔坐起来,他已经不想睡了。刚换上的衬衫,后背被水滴沾湿了。伊格尔离开了那张床,又再看看这个在黑暗中的房间。这儿确实是什么也没变,但是他好像已经不属于这里了。 来到楼下,佣人们都面带笑容地跟他问好,祝贺他的平安归来。伊格尔心不在焉地应着,来到与餐厅相连的小客厅。玛戈特·瓦莱里安正坐在里面,与女管家商量着事情。一看到他进来,副首相夫人脸上又流露出平静而喜悦的神情。安娜莉在跟伊格尔打过招呼后,就离开了。伊格尔坐在母亲对面的沙发上,视线落在茶几上。 “洗完之后觉得舒服点了吗,我的孩子?” “是的,妈妈。” 伊格尔仍旧看着茶几上,那里摆放着一瓶用玻璃罩罩着的蜡花,娇艳欲滴,不仔细看,都分不出真假。底下铺着一张白色方巾,白得令一切逊色。为什么家里会那么多白色呢?难道母亲她们的喜好改变了吗? 不知道伊格尔在想什么的副首相夫人,一直在看着自己的长子。她轻声说了一句: “坐过来,孩子,让我好好看看你。” 伊格尔依言坐到对面去,坐在母亲身旁。这个距离,他们彼此能互相看得一清二楚,而且伊格尔可以闻到那股淡淡的香水味。玛戈特·瓦莱里抚mo着儿子额前的头发,轻轻地说: “你变得更结实了,伊克。刚开始,我都快认不出你来了。” 没错,自己又何尝不是几乎认不出自己的家人来了?虽然他们的样子一点也没变。他又听到妈妈柔和的声音: “现在好了,我们在一起了。伊克,在前线的时候,想家吗?” 伊格尔无言地对上母亲的视线,他不知道该怎么告诉对方。为了不让自己被折磨得发疯,他必须要抛弃掉对家的思念,那样,才有可能将全部的注意力放在战斗上,以求活命。不过他还是点点头,因为看到母亲眼中的泪。(未完待续) 第二十一章 不一样的家(4) “想,当然想。” “这次你回来,一定要好好歇一歇。妈妈已经把最近的一些应酬都推掉了,我要留在家里,好好陪着我的伊克。”这家的女主人停顿了一会儿,又试探地看着儿子,问:“这两年你在那边的战场上是不是遇到了什么事情?那些该死的路德尼亚人听说非常野蛮残忍,我一直担心,你跟那些野蛮人作战,会不会吃亏。” “我没事,妈妈。” “是吗?我每天都会祈祷,那是为了我们的国家,也是为了你,伊克。我想全能的主一定是感应到了我的请求,所以它大发慈悲,让你回来了。真是……真是太好了!” 说着说着,副首相夫人忍不住落泪。伊格尔看着母亲,心里却在叹气。大发慈悲才让我活着回来?这如果是真的,那一定是个天大的恶作剧!因为那个神的故意捉弄,才使自己可以逃命回来,继续承受着种种不适的感觉,令人极不自在。但因为这也的确是事实,所以他没有反驳的意思。 “在那边打仗,肯定非常辛苦吧?我从那些太太们那里听说,前线要什么也没有,而且还得跟死人睡在一处。每天都要提防着那些凶残的路德尼亚人的进攻,一定很难熬吧?” 跟死人睡在一起……那是伊格尔在科斯佳洛夫城里,早就习惯了的一件事。前线的大兵们,谁也不会再拿这个来抱怨,因为他们知道,抱怨也是白搭。有时候,他们必须踩在那些发胀的、肚子鼓鼓的尸体上,到另一个地点作战。那些死人的脸,都叮着大黑苍蝇,完全变了样。有时候一不留神,跌倒下去顺手拉着一具尸体的胳膊或是大腿,那么之后那具尸体就破裂开。这一切,就像昨天的事情一样清晰,在伊格尔的脑海里徘徊。他对母亲只是轻描淡写地说: “没什么,不会的。” 母子俩说了一会儿,之后就到餐厅去了。当他们刚坐下,孩子们也来了。因为之前到花园里玩过,所以他们又换上新衣服,高高兴兴来见自己的大哥。如果不是母亲在旁,恐怕他们会一直缠着伊格尔,连饭也不吃。 开胃菜、头盘被一一端上来。高脚的水晶杯,在灯光下烁烁生辉,里面的液体发出沁人心脾的香气。餐厅室中央的大吊灯,把这些都照得清清楚楚。精美的菜肴,一定花去了厨师不少的工夫,那些带有瓦莱里安家徽的碟子和陶瓷器皿,都白得令人不可思议。在前线吃惯了干面包和雪水的伊格尔,此时一动也不动,像傻了似的瞪着那盘主菜。 “为了庆祝伊克的回来,干杯!” 很少喝酒的副首相夫人,首先举起杯子,与家人一一碰杯。年纪较小的苏茜,也努力从椅子上爬起来,装作大人的样子,仰头喝下杯子里的橙汁——他们年纪太小,不能喝酒。而伊格尔将葡萄酒一喝而尽,重重地放在餐桌上。那灼热的液体顺着食道往下流,带给他全身的一股充实感。回到家里这么久了,他还是第一次觉得有这种实实在在的感觉。 “快尝尝看,这是你最喜欢的迷迭香伴小牛里脊肉。” 在母亲热切的凝视下,伊格尔只好拿起刀叉,将那块煮成暗红色的肉块切下一小块,送进嘴里。鲜嫩的肉汁在口里流淌,那真的是他曾经喜欢吃的主菜吗?伊格尔勉强将它咽下去,心里再也不愿看那盘肉一眼。 “怎么样?还对你的口味吗?” “啊,当然了。” 伊格尔不敢看母亲,又只好看着那盘牛肉。在战场上,类似的肉块他见得太多,几乎没什么感觉了。可是现在看到这块碟子里的牛肉,他才发现,原来人肉与动物的肉,以肉眼看去,竟没多大区别。 “哥哥,哥哥,打仗有意思吗?” 弟弟威廉一直很向往军队,所以现在看到哥哥回来,就迫不及待地想问他关于战场的事。伊格尔没说话,他妈妈就先看看小儿子。 “你呀,老想着这个。” 威廉看到妈妈的眼神,不敢再看她,但还是盯着哥哥。伊格尔过了半天,才说了一句: “没什么意思。” 听到这样的回答,小男孩大失所望。他本以为能够在战场上威风杀敌的军人,一定会碰到很多厉害的战斗或是是创造英雄的事迹,谁知哥哥却只是这样轻描淡写。于是他又问: “那哥哥你杀过人吗?” 这一问,让孩子们的视线都集中在他和伊格尔身上,连他们的母亲都下意识地看向自己的长子。伊格尔握着佣人刚上来斟满酒的杯子,好像什么也没听到。玛戈特·瓦莱里安赶紧说: “好了,威廉,你哥哥才回来没多久,怎么老问这么多话。你不让哥哥好好休息吗?” “我才不是……” 威廉觉得委屈,但他看到母亲将视线落在哥哥身上,又习以为常地撇撇嘴。虽然家里年幼的孩子多,但妈妈经常将心思放在哥哥身上,这是谁都知道的事实。没想到,他在这时却听到哥哥的声音了,显得那样平淡而无动于衷: “杀过的。” 威廉听了,又注视着哥哥,希望能从他嘴里听到更多关于战争的事情。可他又失望了,因为哥哥在说了这么一句之后,就再也没回答他的问题了。伊格尔对家人的眼神、餐桌上精美繁杂的菜肴,似乎都不再关心,他只是低头喝酒,仿佛那是唯一能满足他的东西。 由于公务繁忙,所以埃默里·瓦莱里安并没有回来,因此伊格尔也没见到父亲——看他的样子,对此并不怎么在意。夜深人静之际,副首相府邸的人都入睡了,伊格尔则躺在那舒适而宽敞的床上,辗转反侧。他不明白,为什么自己现在终于睡上了渴望而久的有床垫床褥枕头被子一应俱全的床铺,自己却没法睡得着。往往合上眼睛没多久,他又醒过来,翻了个身想寻找个舒服的姿势入睡。 直到凌晨,床头柜上的闹钟时针与分针,已经指向两点三十分的数字。伊格尔叹了口气,从床上坐起来。他还是睡不着,不知为什么床越是舒适,他越觉得别扭。木制的地板看上去仿佛更加有吸引力,于是他干脆躺在地板上,头靠着床头柜,打算即使睡不着也在地板上躺完下半夜。 冰凉的地板让他想起了在前线的日子。那个时候,他们只能睡在露天的战壕里、泥地上,为什么也能睡得这么香呢?虽然被子少而且又单薄,不过大家挨在一起就可以互相取暖。现在,这儿只有自己…… 就这样,伊格尔直到天亮也没有回床上睡。他一直半躺在地板上,睁开眼睛,在离开前线终于回家的头一天,以这样的方式来迎接新一日的到来。(未完待续) 第二十二章 人群里的怪物(1) 虽然是休假,但按照军队的条例,凡是在家休养的现役军人,照样要到附近的所属部队司令部报到。而禁卫军旗队装甲师的后方办事处,与其它禁卫军部队一样,都设立在位于奥登市中心的禁卫军全国总司令部内。因此,回到家的第二天,伊格尔便带上证明,到那里报到去了。这个全国总司令部,事实上是与国家安全总局设置在同一栋大楼内,也就是说,伊格尔要到他父亲所在的办公地点去。 虽然是知道自己的父亲也在那儿,不过伊格尔根本没想过要去见见自己的至亲。他去那儿,不过是跟别的军人一样,只是办事。 穿着军服走在大街上,伊格尔觉得很不习惯。不是不习惯那身军服,而是路人的目光。有的人是敬畏、有的人是艳羡、有的人则是好奇,还有的人看了伊格尔一眼,就赶紧让开一条路,好像不以此就不能表达他对军人的尊敬似的。伊格尔不喜欢这种感觉,简直像动物园里被观看的猴子。 禁卫军全国总部与国家安全总局在同一处,那儿有许多各自独立但又同在一个围墙内的建筑物,那儿的大街上,半天都看不见一个普通百姓经过。瞧门前那守卫森严的样子,就知道这是国家重地,闲人不得靠近。当然,也有一些像伊格尔这样的禁卫军军人,像进入一栋酒店似地走进大楼内。出示了证明,在来访处写下自己的名字和所属部队的编号,伊格尔也走进了大楼内。这儿跟他没上前线时完全一样,只是乍看上去,似乎卫兵的人数更多了。穿过门楼,往连接禁卫军全国总部的另一栋大楼走去。这里有不少禁卫军军人,他们有的是像伊格尔那样来办事,有的则是在里面工作,人员穿流不息,但停下脚步的人却没一个。即使是在这里面,也依然有很多双眼睛,在盯着众人的一举一动,察觉有没有什么异样之人。 伊格尔找到了禁卫军的作战部人事科,那儿等候的军人有不少,都安静地坐在走廊的长条椅上,等办公室里的人叫号再一个个进去。伊格尔也向里面递了证明,之后便在那儿等候。虽然周围全是穿着相同制服的军人,但看着他们,伊格尔却一点也没有产生什么同袍之情。除了少数人之外,他们的军服都是簇新、别在胸前的勋章更是亮闪闪。在前线,你根本无法想像人是如何保持干净的,因为那是不可能的。所以现在伊格尔看到这漂亮的军服,好像在看着完全与自己无关的东西。 “伊格尔·瓦莱里安中尉!” 轮到自己了。伊格尔应了一声,然后走进人事科的办公室。在经过例行询问以及认证等手续后,伊格尔便完成了报到手续,可以离开这里了。虽然有的人在听到这个姓氏后,对他多看了几眼,但伊格尔却一直视若无睹。 在走到正面大门前时,值班室的军官叫住了他,说: “请您稍等,有您的电话。” 伊格尔停下脚步,疑惑地看着那个搁在上头的电话话筒。接过来应了一声,就听到里面是个不怎么熟悉的声音: “中尉,听说您现在就在总局这儿。” “你是……” “不好意思,忘了自我介绍。我是帝国副首相兼国家安全总局局长瓦莱里安先生的新任副官,他吩咐我,要请您过来总局这儿一趟。我现在在大楼那边等候着您。” 原来如此,爸爸他早就知道我会来了。伊格尔放下电话,只得改变方向,往国家安全总局那边的大楼走去。禁卫军全国总司令部在右,而它的主体建筑则在左,那儿同样是人来人往,但没人会在大厅走廊或楼梯上停下来。 当看到年轻人出现在旋转门前时,一个与伊格尔同年相差不多的军官走上前,朝他问道: “瓦莱里安中尉吗?请跟我来。” 父亲找我有什么事呢?伊格尔并不觉得爸爸找自己是要闲话家常,毕竟那种事可以回到家再进行。而且他也清楚自己的父亲是一个多么执着的工作狂,绝对不可能在工作的时候还有心情与儿子聊天。 副首相在办公室,是在顶楼。能够来到这里的人更加少,房间与房间之间,虽然工作人员多但整体上都是鸦雀无声。伊格尔很少来到父亲的办公室,此时他站在那扇紧闭的大门前,还可以注意到旁边接待室里几个工作人员好奇的眼光。 “阁下,中尉到了。” 大门一打开,伊格尔先见到的不是自己的父亲,而是一排沙发和书柜。这是办公室的外间,没一个人在。他站在门边上,听到从里面传来那个再熟悉不过的声音: “让他进来。” 副官做了个“请”的手势,伊格尔走进去,对方便在门外以不发出一点声音的动作将门关上。伊格尔还在打量办公室,又听见里间有人说话了: “伊克,快过来吧。” 走进里间,伊格尔发现这儿的装潢更加气派,但是这种气派与家具的装饰无关,而是因为它的格局以及这儿的主人的权势。父亲不喜欢太过豪华的装饰,家里如此,没想到在办公室也一样。在那张光亮得可以倒映景物的办公桌后,埃默里·瓦莱里安正坐在那里,放下电话话筒。看样子,他刚才还一直在忙着。伊格尔站在办公桌前,朝他鞠了一躬。 “您好吗,父亲?” “你总算来啦,伊克。你妈妈告诉我,昨天你刚回到家,所以我就想你今天会来报到。坐吧,别老站着。” 原来是妈妈告诉他的,伊格尔一边想,一边坐在两张椅子中的一张上。父母真的和好了吗?还是说父亲不回家已经成了常态,所以只用电话和妈妈联系?要是在以往,伊格尔每次想到这些,都觉得很不好受。但现在,他只是纯粹作为思考而已,与自己的心情无关。(未完待续) 第二十二章 人群里的怪物(2) “晚上休息的好吗?你妈妈知道你要回来,昨天根本没睡好,整天想着怎么给你弄好吃的呢。” 伊格尔抬起头,打量着父亲。跟往常一样,埃默里·瓦莱里安的头发总是抹上发油,梳得非常光滑。他身上的制服不是新的,但笔挺非常。在政府里谁都知道,副首相对于自己以及他人的仪表非常看重,要求更是严格。以前有一个接待处的工作人员,就因为袖扣歪了,结果当天就被看到这一幕的副首相撤职。从那儿以后,这里就再也没人敢忽略自己的仪表了。只是父亲眼角的皱纹多了,鬓边虽然染过,但还是能看到岁月的风霜。两年不见,父亲好像没变,又好像变了。 埃默里·瓦莱里安也在看着儿子。在前线呆了这么长时间,儿子变得更结实,肤色也变成了浅黑色。穿着禁卫军制服,不管谁看到他,都会认为他是个真正称职的禁卫军军官。只是伊格尔那双眼睛,却像是游离在外,非常疏远。 “伊克,这次回来,要休息多久?” “二十……差不多一个月吧。” “是吗?那就在家里好好休养吧,你跟你妈妈还有弟弟妹妹们,都不久没在一起了,他们肯定想跟你在一起。” “是,父亲。” 伊格尔应着,心里不禁在想,父亲找自己来,就只是为了说这些而已吗?接着,他又听到坐在对面的父亲咳嗽了几声,说: “到月中的时候,政府打算在皇宫里举办一个宴会,欢迎那些从前线归来的将士代表。首相知道你回来,对我说一定要你和我一起出席。” “是吗?我知道了。” 伊格尔皱起眉头,因为这样的事情由母亲来对自己说明不就得了,干吗父亲要亲自来说呢?好像是察觉到他的心思一样,埃默里·瓦莱里安笑了一笑说: “事实上,那天奥登各界的知名人士都会出席,你妈妈也会和凡妮莎她们一起来的。不过你不必跟她们在一起,与我一道见见首相吧。首相阁下得知你平安无事回到家,也很高兴呢,说是一定要看看你不可。” 伊格尔低下头,既可以看作是致谢也可以看成是不想让别人看到他的神情。 “原来是这样,这真是我的荣幸。” “在前线两年了,那边的日子不好过吧?我虽然身为副首相,但并不能使用特权,所以有时就算是想知道你的近况,也不能动用职位去询问。不过在那时候,我……” “父亲,要是您还在忙,那么我还是先告辞了。” 伊格尔的话让副首相一时语塞,他看着儿子,迟疑了一会儿才点点头。这时他的神情好像又恢复成刚才那样自信而且充满威严。他说: “那样的话你先回去吧,我这几天还抽不出身来。等有空了,我再回家去,咱们好好聚聚。” 当伊格尔起身离开这个不普通的办公室后,副首相坐在靠背椅上,很久都没有作出半点反应。又过了好一会儿,他才打开抽屉,从一叠信件底下抽出一张卡片。那是一张引有绿边的卡片,上面大多是印刷字体,只留下一个空格来填写。只见上面写着: “伊格尔·瓦莱里安未受伤,仍健在。” 名字是由手写体写上去的,而剩下的字样则是一早印好的。卡片下方还印有“加急”的字样。这种卡片在战时的奥登尼亚家庭中,几乎家家都有。因为这是与前线亲人的联系和证明。除了名字留出空格外,其它的内容都是一样的。为的就是在第一时间让前线或后方的人可以得知自己家人的状况。埃默里·瓦莱里安收到这张由禁卫军旗队装甲师第一装甲轻步营营长填写的加急报平安卡片,但他一直收藏在自己身边。每次想起儿子了,就会拿来看看,好让自己安心。 见到儿子了,好多话想说,但他没想到父子间的对话会这么快就结束。儿子的眼神让他一惊,因为在自己的印象中,伊格尔一向是个温柔稳重的孩子。是什么让他变成现在这样了呢? 在离开了国家安全总局后,伊格尔游荡在大街上。他并不急着回家,而是想多看看自己的故乡奥登。一个瘸着腿的中年男人,拉着一个小男孩,把汽球放得高高的,好让男孩跳起来拿。这对父子开心地走着,经过伊格尔身边,使得年轻人不由得多看他们几眼。他记得,类似的情景,也曾经出现在自己的回忆中。只不过现在想想,那好像已经是上辈子的事情了。 一切都很熟悉,不管是公园、街心广场、市场里的叫卖声、公车车站上等候的人群、还有那道路两旁他曾经很喜欢的可以遮阴的老槐树。这些,都是从小就在奥登长大的伊格尔都看惯了的事物。这些景物,变化不大。伊格尔坐在路边一张长椅上,打算好好看看这些。 不知是因为熟悉感使然,还是景物确实漂亮宜人,伊格尔脸上惯有带着的不安开始逐渐被平静和详和所取替,他看着头顶上那茂盛的大树,如果站起来伸出手,几乎就可以摸到它的树叶。自己小时候,就曾经跟玩伴们在这些树下玩捉迷藏。它们不会说话,也不会一直追问他什么前线和战斗之类的事情。 街对面走来一个脚步踉跄的男人,看上去大概有六十岁了。这个老头打着酒嗝,朝这边走来。他看到身穿军服的伊格尔,又突然回过身来,笑嘻嘻地指着对方,说: “好、好嘛!国、国、国家的英雄啊!满大街都是!了、了不起!多杀杀死那些该死的高地佬、佬,为国争光!好、好样……我请你喝、喝呀,兄弟……” 伊格尔见他醉得不轻,也不想和他纠缠,离开了那里。想要好好看一眼故乡,融入那片不会带给你烦恼的景色,也成了奢望。 回到家里,母亲已经外出了,说是去参加什么聚会。伊格尔回房间把军服换掉,如果可以的话,他真的很想在休假的时候不穿这身制服。育儿室里喧闹着,孩子们好像是在玩游戏。一看到哥哥,本来正在弹钢琴的凡妮莎就朝他看了看,趁家庭教师不注意向哥哥做了个鬼脸。伊格尔坐在弟弟妹妹中间,看着他们玩耍。(未完待续) 第二十二章 人群里的怪物(3) 弹奏完一曲,凡妮莎跳下皮面凳,跑到哥哥身边,问: “怎么样,哥哥。我弹得比以前强多了吧?” 伊格尔点点头,旁边的家庭教师泽娜就笑着说: “是不错,可是还要继续努力哦,不然的话,只会弹《第七协奏曲》的其中一章,那可会让人笑掉大牙的。” “哼,谁敢笑我才拧掉他的大牙呢!” 凡妮莎一脸满不在乎,可见她最近已经能将这首曲子弹得熟记于心,所以才不把家庭教师的话放在心上。孩子们围着哥哥,说着不着边际的话,非常热闹。伊格尔坐在他们之中,也放松了一些。 庭园外响起“呼呼”的声音,使二楼育儿室的窗帘都飘拂起来。泽娜走到窗边,把窗帘拢起来,一边朝外头看看说: “好像起风了,这天气,风也凉爽。” “呼呼”,风继续吹着。风声中似乎夹杂着一些别的声音,不知是哪儿被风刮倒了东西,倒在地上哗啦作响。伊格尔下意识地听着,他觉得风声似乎有点不对头。声音有点起了变化,变得越来越尖、越来越尖啸…… 那是炮弹袭来的轨道声! 这个认知让伊格尔猛的跳起来,他耳朵里所听到的,全都是这种刺耳的声音。要快、必须赶快离开!因为照那声音来看,炮弹似乎是要落在这个房间里!他顾不上什么,一手拉着坐在身边的凡妮莎,另一只手则抱起苏茜和莉莲,左右一扫视,然后迅速钻进了那张坚固的桌子底下。同时,他还朝那些愣住的弟弟妹妹大喊: “快跑!敌人开火了!” 室内所有人都吓得看着他,一句话也说不了。而伊格尔呢,他还在拼命按着妹妹的头,一个劲地说: “低头!低下!捂住耳朵!” “伊克少爷……” 过了很久,回过神来的家庭教师泽娜才走近桌子,弯下腰朝紧咬着牙的伊格尔说: “你干什么呢?什么开火?只是……只是起风了……” 伊格尔直直地看着她,随即,他听到了身边的哭声。那是年幼的两个妹妹被吓坏了所发出的哭声,她们挣扎着想逃出哥哥的手臂,爬到家庭教师身边。而凡妮莎也钻了出来,一脸惊恐的看着哥哥。伊格尔看看那扇窗户,又看看泽娜,最后看着他所想要拯救的弟弟妹妹们。孩子们都以相同的神情盯着他看,在那一瞬间,他们所看到的那个人,似乎不是他们熟悉的哥哥。而那个作出如此突兀举动的年轻人缓缓站了起来,看看室内都被他吓得不敢说话的孩子们,转身走出了育儿室。在走廊上,年轻人依然可以感受到背后射来的好奇怀疑的目光。他不想辩解,也无法辩解。 现在,伊格尔才真正明白,为什么自己明明回到家了,却仍然如此不习惯。因为他的身体在这儿,但心却不在。或者说,是心不能适应这个家。在大街上的那种感觉,此时在家里,也浮现出来了。 “在动物园的笼子里,人人都在看……看那只野兽……他们害怕它,又想看看它怎么个怪异法。那个,就是我……” 到了中午,伊格尔也没用餐,于是管家只好让人将餐点送上去,让他在房间里进食。孩子们虽然没有哥哥在身边,不过也已经没什么所谓似的。到了晚上,女主人终于回来了。当然,在她稍作梳洗的时候,女管家安娜莉把今天家里的一切大小事情都汇报给对方,其中也包括发生在育儿室里的事情。玛戈特·瓦莱里安听了,没有一点表情,她只是说: “你们谁都不许惊动少爷,让他静心歇一歇。” 之后,她就来到二楼,站在长子卧室的门前,轻敲了两下。 “伊克,伊克。妈妈能进来吗?” 没听到里面有回应,玛戈特·瓦莱里安皱皱眉。以前长子即使在赶功课最忙的时候,听到有人敲门,也不会不理不睬。这让她更担心了,又敲了两下,才听到里面有人说话: “门开着。” 进去之后,玛戈特·瓦莱里安看到儿子靠在床上,手里拿着一瓶快空了的白兰地。房间里全是酒味,差点让她被呛到了。她忍住那种不愉快的感觉,走到床边,看着儿子。 “下来用餐吧,我的伊克。” 伊格尔头也不抬。“我不饿,妈妈。” “那你也总不能老坐在这儿吧,来,下来陪妈妈坐会儿也好啊。妈妈今天挺累的,可是又想说说话。” 副首相夫人一字不提今天长子的怪异举动,只是希望让他离开房间,不要再独自一人喝闷酒。她伸手想拿开儿子手里的酒瓶,但伊格尔的动作更迅速,一下子移开了。玛戈特·瓦莱里安吃了一惊,扭头看着对方。看到伊格尔漠然的眼神,她不禁叹了口气。 “好吧,你一个人坐坐。要是觉得饿了,就下来吃饭吧。” 当她走到门旁的时候,忽然听到背后传来伊格尔的声音: “妈妈,您给我说过的那个故事,是叫做什么名字?” “故事?”漂亮的副首相夫人转过身,“你指哪个故事,我的孩子。” “就是猫头鹰跟蛇的那个。我还记得,故事的内容,可是就是想不想它的名字。那应该是个童话对吧?” 玛戈特·瓦莱里安想了很久,但始终一点头绪也没有。伊格尔见她这样,又说: “我觉得那个故事很有意思,可是在家里不管怎么找,都没发现写有那个故事的书。那是妈妈您以前听到过的吗?我记得,您是在我很小的时候跟我说过它。” 伊格尔回忆着,看看那边的母亲。出乎他意料的是,母亲的脸上出现了令他意想不到的神色,虽然只是一闪而过,但他在昏暗中看得很清楚。 “哦,对了,是那个故事,妈妈当然记得。只不过隔得太久远了,所以妈妈都忘了。没想到,伊克你的记性还这么好啊。要不是你提起来,妈妈可能真的一点印象都没有了呢。” 玛戈特·瓦莱里安作了个微笑的表情,“怎么在问这个呢?” “我想知道,那条蛇最后怎么样了。” “那个……” 副首相夫人沉吟着,又斜睨了儿子一眼,见他仍在等待着答案,就说: “妈妈一时想不起来了。等过些日子,妈妈想起来了,再告诉你好吗?” 伊格尔听了,也不回答,只是转过头去看着窗外,又喝了一口酒。他的母亲在离开房间、关上房门之前,还在门缝中深深地看了儿子一眼。(未完待续) 第二十二章 人群里的怪物(4) 而伊格尔呢,他坐在床垫上,想起那个童话故事:猫头鹰、蛇,还有一对始终盯着他的眼睛。他喃喃自语地说着: “蛇,蛇,蛇……我……” 他下意识地将在印象中似乎是女性的眼睛与母亲的眼睛做了个比较,总觉得不大像,可是又说不出是哪里不对。喝光一瓶酒之后,他双手交叠在脑后,躺下来。年轻人一边看着床顶,一边说: “可不是,掉到猫头鹰窝里来了。一条蛇……妈妈干吗那么害怕呢?” 确实,刚才在交谈之中,伊格尔很清楚地看到,自己问起这件事的时候,妈妈脸上出现的,是再清晰不过的惊恐。 第二天早上,伊格尔为了拿酒,来到楼下。但他却被坐在客厅里的母亲叫了过去。玛戈特·瓦莱里安像没事人似的,招呼儿子坐下,又给他看一个放在沙发上的大礼盒。那里面蒙着一层薄薄的纱纸,底下好像是衣服。 “下星期,皇宫就要举行宴会,专门欢迎你们这些从前线归来的军人。我托你的福,伊克,现在也成了英雄母亲,可以接受大家的祝福,这真是多亏了你呀。来,快帮忙看看,妈妈这条新裙子怎么样?” 伊格尔不大在意地瞄瞄那条华丽的晚礼服裙子。“不错,很合适。” “可是花边这儿还要修改一下呢。”副首相夫人自言自语着,又笑了笑。“到时候,大家一定都会来看看你,看看我们年轻的英雄现在怎么样了。你也能见到未婚妻了。” 不知为什么,看到这些琐碎的家长里短,伊格尔就觉得厌烦。他只是按捺着性子,没有掉头就走罢了。见到那些人?他可没有兴趣;与未婚妻互相衷肠?还不如跟酒瓶为伴更好!现在伊格尔最不想与人交谈,尤其是与那些生活在大后方的人谈论有关战场的事情。他一点都不觉得说那些有什么意思,他巴不得自己是个哑巴,那样的话,就没人会逼他开口了。 “伊克?” 听到母亲的呼唤,伊格尔才回过神。“什么,妈妈?” 看到儿子并无异样,副首相夫人才稍稍安心了一些。她继续一脸笑意盈盈地说着要赴宴该准备的事,因为她希望到时儿子身穿军礼服的英姿,可以让与会者都感到赞叹羡慕。作为一个母亲,当然愿意看到众人都为她的儿子而感到自豪。 “你在那儿的两年,我跟你爸爸不知有多担心。有时候,晚上做了个恶梦,都不敢告诉别人,又不住地向神祈祷,希望那些坏事——尤其是与你有关的——绝对不要应验。你昨天为什么不多跟你爸爸聊聊呢?他为了你的事,不知有多牵挂。你爸爸工作忙,虽然抽不出身,但心里跟我,都是一样的啊。” 伊格尔看看母亲,心想:这是在暗示他们已经和好了吗?不过也算了,反正你们和好不和好,我也没办法。爱怎么样就怎么样吧。但他还是点点头,说: “我知道。” “你爸爸不大爱表达自己的内心,但他一直对你抱有很大希望,伊克。爸爸也好、妈妈也好,都知道你终有一天会从战场上回来,回到我们身边的。” 伊格尔在心里叹了口气,正想说些什么,又听到母亲接着说: “所以,多听听你爸爸的话。那天宴会上,你和爸爸一起,好好见见首相阁下。这会对你大有帮助的。” 什么帮助?升官还是发财?不过不管如何,现在谁都不能帮自己达到愿望,这点伊格尔最清楚了。他这么想着,回答道: “首相他那么忙,在宴会上待到祝酒辞的时候,就已经很不错了。我哪有机会见到那位阁下。妈妈,你们太多心了。” “这怎么会是多心呢?首相他是什么样的人,你也很了解,不是吗?况且在你小时候,首相就一直很疼爱你,这些你都是亲身经历过的。现在首相想见见你,这是多少参战过的年轻人都盼望不了的,你怎么反而这么说呢?” 伊格尔觉得有点好笑,妈妈平时头脑冷静又聪明,为什么现在竟会这么拘泥于这些事情上呢?首相想见自己,这就表示自己能平步青云了吗——当然,这方面伊格尔根本连想都没想过。这只不过是社交礼仪的套词罢了,没想到父母竟都这么在意,让伊格尔不知如何是好。 “行了妈妈,反正我那天会出席宴会就是了。” 年轻人这么说着,但心里却在说:那天晚上就算能见到首相,顶多也不过是在他会见众人时,一个个敬酒向他祝贺,而自己只是跟在父亲后面的一个小跟班,其中一个不起眼的会见者罢了。这有什么值得父母如此激动的? 看到儿子的神情,做母亲的也明白了几分。不过她什么也没说,只是笑了笑,说: “到那天,你好好放松一下,跟奥婕莉跳上几曲。” 离开了母亲所呆的客厅后,伊格尔在走廊上停下脚步,摇摇头。他掏掏口袋,发现没带烟,只好作罢。不过这似乎使他的心情变得更加糟糕了。 “什么帮助,什么希望,只不过是一场宴会罢了!” 想起以前的经验,伊格尔对那样形式的宴会没有一点好感。不过是一群人在假笑、说着假话,彼此你恭维我、我恭维你,大家互相吹捧的场合而已。他现在最渴望的,就是安静,可是回到家之后,才发现这也是奢望。 而在客厅里,盯着门外的副首相夫人发了一会儿呆,才收拾礼盒和新订做的礼服。她贵为帝国二号长官的配偶,什么华服首饰没见过,更不会对一件新礼服如此衷情。事实上,她刚才只是希望借那些小事,想跟儿子多聊聊。现在看来,儿子的情况,比她想像中还要麻烦。到底该怎么办呢? 正当她想着的时候,女管家安娜莉悄无声息地进来了。朝女主人行了个礼后,安娜莉问道: “今天的午餐已经照您的吩咐预备下了,要添上少爷要求要喝的酒吗?” “不,不能。”玛戈特·瓦莱里安振作起来,又成为一个无可挑剔的高官夫人。“要是再让他喝下去,肯定会出乱子的!”(未完待续) 第二十三章 求婚(1) 创世历1088年4月16日,也即是距科斯佳洛夫方面集团军覆没只有两个多月时间,奥登尼亚政府在皇宫之内举行盛大的宴会,目的是为了表扬那些在前线归来的军人们的功绩。而三十万军队惨败被俘、科斯佳洛夫没有拿下这样的消息,则完全没有出现在政府的宣传之中。去参加宴会的达官贵人就算知道个中的内情,也一样装作兴高采烈的样子,前去皇宫参加这次宴会。 伊格尔没有像往常那样,以陪伴母亲和弟弟妹妹们的名义去出席宴会。而是先前往父亲的办公地点,与对方一道乘坐那辆光亮如新的高级轿车,向皇宫而去。埃默里·瓦莱里安穿着禁卫军的礼服,显得神采奕奕。而他的长子也穿着黑色的军礼服,并且按照母亲的意愿,将曾经获得的勋章戴在胸前。刷得一点灰尘都不见的宽边檐军帽、雪白的手套、锃亮的长统靴,当然还有那身上过浆的笔挺军服,一切看上去都与这个年轻人十分相称。此时不管谁见到伊格尔,都会忍不住竖起大拇指称赞:好一个英武的禁卫军军官! 但与父母满意所不同的是,伊格尔只觉得浑身不自在。即使在路德尼亚战场上,浑身长满虱子、军服破破烂烂、他当时也不会有不自在的感觉。可是,现在——伊格尔从车窗的倒影里看到一个完全不同的自己,在心里苦笑着。 “你是谁啊?别让我恶心了!” 想归想,伊格尔并没有将自己的想法表露在脸上。在前线两年,他不仅学会了怎样杀人、怎样与敌人拼刺刀、怎样挖草根和树皮来填饱肚子,也学会了如何将自己的心事完全埋在心中、而不会有人发觉。 坐在轿车上,父子俩没什么交谈的机会。因为副首相还要不时回复副官交到他手里的文件,或是在上面下批语,而伊格尔呢,也没有说过半句话。当黑色的长轿车驶进皇宫的主殿前方时,皇帝腓恩二世的弟弟阿方萨斯大公在门前亲自迎接,他的妻子与奥婕莉公主也在一旁。由此可见皇室对于政府二号人物的重视。 副首相与长子下了车,前者与大公握手交谈,又问候过大公妃以及公主,然后便与大公一边说笑着往里走。而伊格尔也同样问候过皇室的成员们,之后便走在奥婕莉身边。他们几乎没什么交谈的机会,因为越往里走,就越是要应付周围的人的问候。伊格尔只听到奥婕莉在与别人交谈的空隙时大声向他说: “我真高兴你回来,伊克。” “我也很高兴见到你,殿下。” 伊格尔不经意地扫一眼自己身旁的未婚妻,心里明白:她跟自己一样,不过都是在演戏罢了。我们还真是非常合作的一对儿啊。 宫中早已预备好了宴会的场地以及一切,现在宾客已经来了约有八成。当然,全是些有头有脸的人物。首相作为主角,当然不可能一开始就出现,所以众人都有共识,要早点来参加宴会,那么就可以在之后迎接他们敬爱的首相了。 副首相与一众胜利党的要员一起低声说笑,神情显得十分开心。似乎在两个多月之前,根本没发生过前线战事大败的事实。而看到副首相的长子也站在他的身后,那些高官们都对这位年轻人露出了亲切了笑脸,一如往日——也许里面还添加了一些敬意。有的官员如此向伊格尔笑着说: “亲爱的伊克,经过在前线的磨练,如今你终于成为令国家骄傲、令你的父母与家庭都为之骄傲的战士了。禁卫军中有你这样的人才,还怕日后不能打更多的胜仗吗?” “正是因为有这样的年轻人,我们的帝国才能更加繁盛。别说是米德加尔德大陆,就算是整个世界,他们也会为帝国拿到手的!” “我尊敬的阁下,能有如此令人自豪的儿子,真是您的福份!我衷心希望自己的儿子也能像您的长公子一样,为国效力!” 周围的人越是奉承说好话,副首相就越是谦逊。他一直在摇头,十分诚恳地回答道: “各位太抬举他了,他还嫩得很呢?如果没有首相的英明决策,我军又怎么会取得今日的辉煌成果呢?这一切,都应该归功于首相才对!” 伊格尔站在父亲后面,听着这些对话他好不容易才忍住没有打哈欠。实在是太无聊了,年轻人默默地注视着这一群衣着光鲜气派的高官,听着他们那些关于战争的见解,这让他搞明白了一件事:那就是这些人里头没一个知道前线的真实情况。 期间有人问起伊格尔关于路德尼亚军的溃败战况,看他那样子,似乎是以为要打败路军是件轻而易举的事。伊格尔只能回答不大清楚,有人就接口了: “那些不信教的路德尼亚人,都是完全没脑子的。我军如今气势如虹,正是一鼓作气攻下他们的好时机。如果错过了这个机会,那么我们就不能早日将阿斯加尔德大陆的领土献给帝国了。” “他们虽然野蛮愚昧,但根据人类学的定律,这种人通常非常狡猾狠毒,所以也绝对不要忽略他们的阴谋诡计才是。” “哈哈,他们的阴谋诡计,就是想从别人那里抢更多的地盘、更多的粮食,还有更多的女人!” 一个胜利党党务委员会委员的话,让众人哈哈大笑。而副首相听了,也是莞尔一笑,以示赞许。他们兴致勃勃地谈论着,没人注意到,伊格尔已经悄悄退开,离开了那个高官所组成的临时小圈子。 在大厅那边,众多高官眷属以及宫廷贵族命妇,都去参见过皇帝以及皇后,然后都聚集在大厅里,谈笑风生。在那个最瞩目的圈子里,不用问,主角就是伊格尔那高雅美丽的母亲。玛戈特·瓦莱里安正满面笑容,听着四周那些女人们的恭维和问好。孩子们也在周围,同样打扮得粉妆玉琢,乍一看,真是个令人羡慕非常的好家庭。“您的大公子过来啰。” 那些夫人们看到伊格尔走到她们身后,都纷纷为他让出一条路,同时笑着用眼神向他打招呼。玛戈特·瓦莱里安一眼看到儿子,马上绽放出更加灿烂的笑容。 “你来啦,伊克。” “您好,妈妈。”亲吻了一下母亲的额头,伊格尔又向周围的女人们一一打招呼。也难为他,这么多达官贵人的太太,他能记得一清二楚。“祝各位夫人晚上玩得愉快。” 女人们都在赞美伊格尔的功绩和他不俗的外表,这也是在恭维着副首相一家。伊格尔今天所说的话,简直快超过他从前线回来后所说过的话语的总和。他又站了一会儿,随即告辞到其它地方去了。这儿到处都是人,而且都是非富则贵之人。每个人看到伊格尔,不管是认识的还是不认识的,都争相向他表达自己的敬佩与赞扬。伊格尔维持着快僵硬的表情,跟他们作着礼仪上的友好招待。跟路德尼亚人进行白刃战的时候,他都没觉得这么累过。(未完待续) 第二十三章 求婚(2) 到了晚上七点整,大厅门外走进侍官长,他高声宣布: “神圣帝国首相,卡尔·海因茨阁下的座驾到!” 随着这一声,好像有人吹响了集合的号角。皇帝与皇后离开他们的座位,走到宫殿外迎接。而跟随在他们身后的是大公夫妇、两位公主,之后则是副首相一家。余者皆按照官位高低,齐集在宫殿宴会厅大门两侧进行迎接。 当皇帝夫妇来到轿车门前时,卡尔·海因茨座驾的司机下了车,为他的主人打开车门。首相跨出轿车,朝前来迎接的皇帝夫妇问好。又与一同出来迎接的大公夫妇、公主、还有副首相一家问候。之后,他与皇帝走在最前头,被众人簇拥着走进宫中,接受更盛大的迎接仪式。伊格尔也在其中,不知为什么,他听着那股问候首相的声浪,竟然打了个哆嗦。旁边的奥婕莉公主见他这样,不禁奇怪地看了他一眼。 像往日那样,海因茨并不为自己的打扮作出过多要求。他还是那样、眼神锐利、表情严厉认真,不管是谁被他看到,都会不自觉地低下头。在宴会开始前,他的演讲也是众人必要要俯首聆听的。跟往常一样,海因茨一直在宣扬帝国的胜利,同时也鼓动全国上下要团结一心,不要让敌人的阴谋得逞。伊格尔发现,首相在谈话的最后多出了这么一段,这是在以前没有的: “……在全能之神的庇佑下,我们的帝国,必将勇挫敌人的诡计与野心,获得全面胜利。敌人是永远不得得逞的,因为他们要面对的,是一个强大而且战无不胜的神圣帝国!帝国万岁!” 挫败敌人,这不正意味着敌人已经开始威胁到奥登尼亚和它的军队了吗?伊格尔听出了这段演讲背后的弦外之音。他不禁对自己点点头,说: “起码你们是知道,在那里现在怎么样了。” “那里”指的是什么地方,不言而喻。 在结束了演讲之后,首相宣布宴会正式开始。早已有人将一批在前线归来的禁卫军军官带到他面前,等候首相的接见,伊格尔也是其中之一。旁边的宾客,都以一种羡慕中夹杂着崇敬的眼光,注视着这群英雄们。军官们并不像在前线接受检阅那样排成一排,而是围在首相身边,与他进行交谈。每当旁人将一个军官介绍给首相的时候,海因茨都会将目光直视着对方,脸上露出既和蔼但又威严的神色,问对方是哪里人,家里现在怎么样,在前线经历过什么战役,有没有负伤等等等等。 在看到伊格尔时,卡尔·海因茨没有说什么,只是谁都能看出,他的笑容越发明显了。拍着年轻人的肩膀,海因茨从头到脚在仔细打量着对方。末了,他才又是一笑,又重重地拍拍伊格尔,然后才将注意力转到下一个被接见的军官身上。伊格尔见状倒松了一口气,因为他觉得自己已经开始无法应付这些场合了,他真想掉头走。 当首相一一见过这些前线归来的军人后,他又去到副首相那边的圈子里,与那些心腹部下们交谈。伊格尔转身想走,却被人叫住了。回头一看,是首相的副官长。他拉着伊格尔,低声问: “听说您在前线负过伤,有一次情况还比较严重。现在怎么样?都好了吗?” 在回答说已经不要紧之后,伊格尔颇觉奇怪。他不明白对方为什么会突然来问这个。首相的副官长又详细询问了他在前线是如何负伤、如何治疗、如何获得勋章后,才看看周围,然后压低本来就很低的声音向伊格尔说: “因为首相阁下想知道您在那边的情况,但现在他又很忙,没法问清楚。所以才派我来,向您了解详情。” 伊格尔点点头,表示理解。但心里却在想:首相知道这些干吗呢?莫非他也想更了解有关前线的事情,所以才让副官长来找自己?想起刚才看到首相那比两年前更显憔悴苍老的脸,伊格尔不禁吁了一口气。刚才他就在宴会厅的一些声音中,听到有人说起关于首相病情的话,现在看来,他的病可不浅呐。 年轻人不去跟任何人搭讪,也不去参加那些热闹的由人群组成的圈子。他拿起一瓶上等的白兰地,就一直往杯子里灌。只有喝下酒,他才觉得能够在这儿呆更长时间。虽然不去留意他人的闲话与交谈,不过伊格尔还是发现,今天晚上皇室的成员有点奇怪。去到皇座附近问候皇帝与皇后的人更多了,那儿的圈子也同样热闹。在演讲结束的时候,他记得首相在那儿逗留了很长时间。这在以前都是非常少见的,所以让熟悉个中情形的伊格尔感到莫名其妙。难道首相与皇室的关系转变了吗?或者说是大家都去慰问皇室,安慰失去丈夫的长公主?但伊格尔觉得这不大可能,因为迦蒂公主的丈夫奥尔达斯上将(在他阵亡后,政府按照惯例为他提升了军阶)是在一年多前就在战场上去世的,那时早就该慰问过了,绝不可能拖到现在。 “你知道吗?听说在回程的时候,禁卫军旗队装甲师遭到了不少麻烦呢!” 一个低低的声音在伊格尔附近传来,年轻人扫视一眼周围,发现有两名穿着同样是禁卫军制服的人在围幕后不引人注目地交谈。不过看他们的肩章和胸前的勋章带,就知道他们的军阶比伊格尔高出许多。 “可他们不是已经带着人顺利回来了吗?这也就表示任务完成了。” “完成?为了带那么一个人回来,居然要我们的精锐部队先撤退,而且半路上还遭遇了自己人的袭击。这次能把人带来,就已经是全能的主保佑了!” 有人轻轻“哼”了一声。“那是谁也没料到的,谁能想到,那些该死的特兰西瓦尼亚人居然会恩将仇报,对我们的人开火!而且是在营地里突袭!听说就因为友军的背叛,害得第九装甲集团军的那帮人不得不花费时间来清理那些‘友军’,还曾经跟旗队装甲师失散了好几天。那段日子里,因为不知道那个人是死是活,还让集团军司令奥立弗上将白了好多根头发。” “那种人也会不见?”声音越发低了,伊格尔得集中精神才听到对方的话。“我是从旗队装甲师那儿听回来的,据说当特兰西瓦尼亚军对我军的营地进行突袭的时候,好多装甲兵因为没料到友军会调转枪口,所以根本来不及反应,更别说是应战了。一下子打死好多人,可是就在那个时候,你知道吗?那个人居然爬上了我们的奇美拉重型坦克上,操纵着机关枪,将冲到面前的特兰西瓦尼亚人打成两截!好像也正因为是这么一搅和,才让我们的士兵争取到了更多时间,组织起来突围。真没想到,装甲师的命,居然是被那种家伙救了!”(未完待续) 第二十三章 求婚(3) “这是真的吗?就算路德尼亚人再强,不过单凭一个女人,而且又是俘虏,她有可能做出这种事来吗?依我看,她本来是想将枪口对准放过她一命的我们吧!” “不管怎么说,这样的人都必须密切监视。真搞不懂首相和皇室到底在想什么,为什么非得把这么一个不知来历、而且心怀不轨的女人带到奥登尼亚来!而且还要带进皇宫里来!” “嘘!小声点,当心有人听见。” 谈话到此结束,之后,那两名军官看见左右无人,才从后面走出来,重新满面笑容地加入到宴会中。伊格尔对宴会一点也不在意,他反倒对这个消息有点好奇。此前已经收到消息,说他所属的旗队装甲师主力部队仍得以保留。不过在官方的宣布中,是因为该装甲师前去增援第九装甲集团军,因此与后者逃过一劫。可现在听这些人的口吻,似乎装甲师还背负着一个不为人知的使命?带了一个路军的女俘虏来国内?而且那人还在皇宫里?这也太离谱了吧!伊格尔又喝下一杯酒,重新为自己再斟上。 “伊克。” 奥婕莉从他身后走来,这样满不在乎地与自己的未婚夫打着招呼。伊格尔向她举了举酒杯,又看看在皇帝周围的人群,说: “你不去吗?” “我逃出来的,反正都是老一套,没多大意思,不是吗?” 奥婕莉看见伊格尔喝酒喝个不停,也不朝他看,只是说: “出去走走吧,这儿气闷。” “正合我意。” 伊格尔与奥婕莉一起往宴会厅外的庭园走去,走时还不忘带上一瓶白兰地。在廊下,他们离大厅的声浪有些距离,这时,奥婕莉才深呼吸一口气。伊格尔问: “怎么,没找到合适的舞伴?” 他知道,奥婕莉平时最喜欢跳舞,而在宴会之中,不跳上几曲,她是不会罢休的。而伊格尔对跳舞没多大兴趣,但也不会阻止未婚妻与别的男人跳。奥婕莉听到他这种语气,笑着说: “老是跳也没多大意思。对了,你在前线那边有意思吗?” “没什么意思的。” 伊格尔已经厌倦了这种话题,不管现在是谁问他,他也照样是懒于回答。为什么在人们的脑海中,就觉得战场是个应该有意思的地方呢?没错,那里确实是另一个世界,不过绝对不是天堂。看到他的表情,奥婕莉倒不生气,她又问: “那些路德尼亚人长什么样?女人长得漂亮吗?” “都是人而已,头上没有长犄角。” 在奥登尼亚民间,一向流传着“魔鬼的头会长角”这种说法。伊格尔这么一说,使奥婕莉笑了起来。 “那么说那里也有漂亮女人啰?你喜欢路德尼亚女人吗?” “……如果你想知道实情,那么我可以告诉你,我在那边有过女人。” 伊格尔见她追问不休,干脆这么说。现在他对一切都不有患得患失的心态,就算因此得罪了公主,他也不后悔。这个从战场上侥幸生还的年轻人,似乎是想借着将一切在他人面前挑明,来堵住别人的嘴,也可以用这种刺痛来惩罚自己。 “有几个?” “几个我忘了,只是记得有四五次吧。有时候还会在营地外过夜。” 没想到,奥婕莉完全不生气,看到伊格尔如此坦白地说起自己与路德尼亚女人交往的事,她反倒更感兴趣了。 “真的?是在妓院里?我听外头的人说,在军队里有妓院。” “有些是,有些不是。在战场上,不找女人的男人是有的,但非常少,因为大家都不甘寂寞。” 奥婕莉的笑此时看起来非常不同寻常,因为她像个孩子,对这样的话题听得津津有味,但却完全不恼自己的未婚夫竟然背着自己去找女人。其实,她笑得很单纯,也有些得意。 “原来是这样,我就说男人们在外头不简单,宫里的人都说我不该这么想。你说这些,就不怕我生气吗?” 伊格尔转头看着她。“你在生气吗?” “唔……”奥婕莉终于忍不住笑出声来。“老实说,我还真不知道该怎么生你的气呢。你能告诉我这些,我挺乐意听的。你瞧在里面的那些男人,又有哪个不是家里有贤妻或泼妇,都还要到外头找女人的呢?这种事,谁都知道,就是没人敢说罢了!” 之后,奥婕莉看看伊格尔的脸色,又赶紧说: “我不是针对你的家庭,我只是想说,这儿都是一样的男人。” “你会这么说,就表示你太在意啦。” 伊格尔又喝了一杯酒,瞧他的样子,对于父母是否会被别人在背后议论,已经不在乎了。他的未婚妻站在他身旁,笑着说: “其实我没有爱过你,伊克。这点你跟我完全一样,不是吗?可是这样倒奇怪,因为我觉得跟你相处更好,大家都没有负担。不必整天想着那些你有没有想着我、我又有没有牵挂你的小事,那样做,真是太累了!” 要是在以前,虽然明知这个事实,但若是听到对方这么说,恐怕伊格尔也会觉得不适应。但现在,他被未婚妻先挑明真相,也只是抽动一下嘴角,表示自己在笑。 “那么要跟一个对你既不忠、又不爱你的男人结婚,你不觉得非常委屈吗?这完全是我们父母的意思,而不是我们的选择。” “你是指要跟相爱的人结婚吗?那种事情,太不现实了吧!”奥婕莉此时的口吻完全不像一个公主,而是非常地老练。“与其是那样,倒不如跟像你这样的,大家都不爱对方但能保持默契的人在一起,起码这样可以更好地应付外界。而且我们都会给予对方自由,不会轻易去管着彼此。知道吗,伊克?在跟你订婚的时候其实我很高兴,因为你从来都不会对我跟哪些男人跳舞感兴趣,也不会要我做这个那个,我就知道,咱们是合作愉快的一对。” 伊格尔也笑出声,不过却多少带点哭笑不得。他真不知道是应该附和对方好,还是取笑她的念头。但在心里仔细一想,他也觉得公主的话并非全无道理。只是,自己毕竟是副首相的长子,而皇室一向极其畏惧首相以及胜利党的人。更有甚者,皇室也许是不希望这桩婚事办成的,所以身为皇帝之女的奥婕莉会这么说,倒让伊格尔觉得不解。(未完待续) 第二十三章 求婚(4) “别忘了,我也是胜利党的一分子。你对这个难道可以接受吗?” “接受?我可没喜欢过他们!但你不大一样,伊克。你要是真的站在他们那边,就肯定不会对我说刚才的那番话了吧。” 没想到奥婕莉看起来只是个爱享乐的公主,其实心里也有着自己的见解,而且还并不是那种幼稚的看法。伊格尔没回答,等于是默认。他也知道,今天两人的谈话,双方都不会泄露出去的。奥婕莉学着他的样子,将胳膊支在走廊的栏杆上,托着下巴,对未婚夫说: “既然你这次回来了,咱们要是结婚也挺好的。那样子,就再也不会有人吵着我们了,而且最重要提——结了婚之后,我们就谁也不欠谁的了。” “你这是在向我求婚吗?” “如果你要这样认为,我也不会反对。伊克,好好考虑一下吧,我们俩都很清楚该怎么演好戏,所以要让胜利党那些人和你的父母安心,我相信我们有足够的把握可以让他们开开心心地接受我们要‘结婚’这个事实。” “那你的牺牲可不小,要知道,等我们结了婚,他们会一天到晚上嚷嚷,要我们赶紧生下后代。”伊克灌了自己一口酒,用手背擦了擦嘴角。“我希望你才要考虑清楚,跟这样一个男人过下半辈子,可不是一件开玩笑的事。” 奥婕莉笑个不住。“我就说嘛,你不是他们的人。反正你好好想想吧,我没有开玩笑,而且是觉得可行,才会向你提出来的。” 伊格尔瞥了未婚妻一眼,咕哝了一句什么。他的视线,又落在宴会厅里皇座周围,那里依然有不少人在与皇帝夫妇、大公夫妇攀谈。发觉了他的视线,公主也朝那儿看去。之后,她会意地一笑。 “啊,那些人啊。他们都是知道了消息,所以特地来向我们道喜的。” “道……喜?” “是的。因为我们皇室又增加了一名新成员——虽然还不知道是暂时的还是永久的。而且这次得到了首相的承认,所以那些人就赶着过来凑趣啰!” “新成员?”伊格尔吃了一惊。难道是阿方萨斯大公的两个皇子已经成家立室,生下后代了吗?不过他回来这几天,却一点消息也没听到。况且如果真是如此,那么首相及胜利党那边肯定是大起波澜,因为这让他们的宏愿落空。可是现在看来,又完全不像这么一回事。 “对,不过并不是像那些人担心的那样,再说了,两个哥哥还在军队里,没相过结婚的事情呢。”从奥婕莉的称呼来看,她与大公的两个儿子关系不错,像真正的一家人。“怎么样,要不要看看她?今天她没出来,留在后面的客厅里。” 伊格尔好奇这会是哪个皇室新成员,可以得到首相的承认。于是他与奥婕莉顺着走廊向宫殿后走去。穿过几处比较安静的院落,他们来到离宴会大厅已经有好一段距离的另一处宫殿内。这儿已经听不到什么声音了,也更为安静,只有外面草地和树丛中传来幽幽的虫鸣。透过落地窗的光线,伊格尔可以看到,房间里有些人在走动。奥婕莉拉着他的手,绕到落地窗的一侧,顺着她的手指指去的方向,伊格尔清楚看到房间中那个坐在椅子上的女人。那是个非常年轻的女人,她周围有不少侍女在走动,所以根本看不清她的神情。屋外的两人只能看到那女人像木头似的坐在那儿,一动不动。 “她算起来……应该是我的表外甥女吧。唉,太过复杂的亲戚关系我一直都弄不清楚,叫起来也特别拗口。虽然还不知道这个是不是真的,不过看胜利党这次的举动,恐怕也假不到哪儿去。更何况,我父亲他——说她是真的。” “嗯?怎么不说话?你不好奇她是谁吗?想想看,伊克,能够被我叫做表姐的人又有谁呢?只有这么一家,来自路德尼亚的皇室。就是我的姑母埃莉诺与那里的末代皇帝尼古拉二世生下的女儿,一共有三个,还有一个我本来应该叫他做表哥的男孩。可惜他们现在都不在了,而这个女人,她的母亲,就是我的表姐。” 奥婕莉也在看着房间里那个模糊到仿佛没有一点存在感的女人,说出了一个令伊格尔完全意想不到的事实: “玛丽亚·尼古拉耶夫娜·费奥多诺娃。这是她母亲的名字,是姑母与尼古拉二世的二女儿。我父亲说,她长得跟我表姐一模一样……很意外吧,当初玛丽亚没有死在叛军的手里,而是逃了出来,而且,还生下了孩子……真是的,我现在要变成什么‘表姨妈’了,听起来真老气,这个女孩才比我小几岁而已呢。她可厉害呢,虽然我听见很多人都管她叫做‘高地随军妓女’,不过如果她的身份真的得到证实,那么路德尼亚的皇室就可以继续延续下去了。她叫做……” “……奥尔加?” 伊格尔这么一说,让奥婕莉吃一惊,不过她随即笑了笑,说: “什么呀,原来你早就听说了。也不知道这是不是本名,反正她说自己叫奥尔加·弗金娜(Olga·Fokina)。当然,是在路德尼亚找到她的,听说她居然还是个当兵的!这可真有意思,她被当作特别俘虏,混在部队里,才回到奥登尼亚的。于是那些长舌妇就开始议论,她是不是那种下贱女人,专门为前线的男人提供那种服务的。” 不知是想到了什么有意思的事情,奥婕莉笑了起来。“当然啰,军队说根本没这种事,只把她安排到妥当的地方。因为她是俘虏,而且有可能是上级想要的人,所以他们根本不可能伤害她诸如此类的——真好笑,事实上有不少阔太太都怀疑自己的丈夫在前线是不是有别的女人,男人们还在为自己辩护似的。总之不管怎么样,现在,她就是我们皇室的新成员了。虽然没有公布,但他们都知道这件事,所以晚上才赶着向我们献好。上天真像在捉弄人一样,居然让路德尼亚皇室的血脉延续下来。不是吗,伊克?那样的话,那些路德尼亚的革命党听了,可能脸都要绿了!” 伊格尔耸耸肩膀,往回就走。奥婕莉叫不住他,只得停下匆忙的脚步。她又看看后边那个房间,再看看未婚夫离去的背影,自言自语地说: “真奇怪,看伊克那样子,倒跟奥佳的神情一模一样呢?难道是因为他们都当过兵?” 她当然不会知道,完全没有听说过这件事的伊格尔是如何得知那个女孩的名字的。而在离开的途中,伊格尔喝着所剩无几的酒,心不在焉地想起在战场上的往事:那个大雪纷飞的夜晚,那突如其来的枪口、那冰冷但纯正的奥登口音、还有那双锐利无情的眼睛,隐藏在厚厚的眼镜后……就是她,上天竟然会以这种方式让他再次见到曾经拼死拼活的敌人,简直让人无所适从。 在伊格尔脑海中,浮现出刚才所见的画面:绿色的眼睛,透过明亮的玻璃窗,投影在自己身上。没错,那不正是杰奇所说的绿色吗……现实,真是太有趣了……(未完待续) 第二十四章 砂漏(1) “……客人……” 谁在叫我? “客人,客人……” “唔,别烦我……” 伊格尔不耐烦地嘟囔了一句,想翻个身却发现自己不是睡在床上,而是趴在一张桌子上睡着了。他再次听到了那个声音: “客人,客人,请醒一醒……” 年轻人猛一抬头,差点让他眼冒金星。他不记得自己喝了多少,只记得好像是在一大早,自己就跑出门,来到某个地方想喝它个够。没想到来到这里,还有人在烦着他。伊格尔按着像要裂开的头,暴躁地问: “叫什么叫!我还没睡够呢!” “现在已经是黄昏了,客人。您要是再睡下去,可能会赶不及最后一班公车的。” 伊格尔等头痛的感觉略有些缓解后,才再次抬头,瞪着眼前这个不识趣将他吵醒的人。这个女人好像是这里的老板,倒不老,只是非常唠叨。此时她正以浅浅的微笑看着醒过来的年轻人,而不对他刚才的话语作出反击。 “赶不及,这才好呐!” 伊格尔一想到自己那个家,就觉得索然无味。家里的人要不对他不闻不问,要不就是整天制止他喝酒,让他觉得非常厌烦。要是不喝酒,又能干什么呢?如果不喝酒,他就觉得熬不下去。 “您的家人会担心的。” 担心?才怪!她们只是担心我会给她们丢脸罢了!伊格尔恹恹地用手支头,瞪着那个女老板。对方其实挺年轻,可能还不到三十岁,一脸笑容,脖子上围着条纱巾。在伊格尔脚下,还有一只同样懒懒的猫睡觉。 “斟满。” 伊格尔指了指杯子,示意对方将添上白兰地。但女老板只是一笑。 “您喝得太多了。” “我叫你添上!” 伊格尔不想再睡,因为他睡梦中全是那些想忘掉但一直抛不开的画面。只有酒,才能让他暂时忘记那一切。他现在渐渐想起来,之前他在家里过得很不愉快,因此每天一早就离开家,到外面喝酒。不知怎么的,顺着一条不认识的小路,他走到这间店来。这里起初看起来并不像一家酒馆,但因为看到那熟悉的酒瓶,所以伊格尔觉得在这儿喝也无妨。更何况在这里不会被别人打扰,喝也喝得自在。没想到,现在却发现自己碰上这样一个不识趣的老板。 “柠檬苏打,好吗?” 伊格尔正想发作,却看到这个女人笑容不改。但他却打了个抖,清醒了一些。看着女老板为自己调制醒酒的饮料,他不禁奇怪起来:只是这样一个普通女人,为什么在看到那张脸的时候,竟有那样的错觉?就像是,在跟一个没有脸的人说话似的……年轻人甩甩头,告诉自己,酒喝得太多,连视力也被影响了,看来还是先停一停再喝吧。 一杯饮料被放在伊格尔面前,他皱着眉头瞪着那瓶玩意。女人还是那样笑着,仿佛永远不会生气似的。 “这是免费提供的,请您试试看。” 叹了口气,伊格尔只得拿起那杯饮料,喝了一口。味道不坏,但始终没有酒那么带劲。他因为宿醉未散,所以脑袋好像一直被人使劲敲着,里面乱作一团。不知是饮料的作用,还是酒精开始散去,他觉得头痛好了一点。 “您喜欢吗?” 伊格尔放下杯子,不想回答。他的眼光,又落在女人身后架子里那些酒瓶上。女老板没有故意装作看不见他的眼神,只是说了一句: “一下子就把一辈子可以喝进肚子里的酒全喝光了,那样不是很无趣吗?” “那不叫无趣,那叫今朝有酒今朝醉。” 伊格尔见对方的态度不软不硬,一时也不知怎么才能说服她。见客人没有离去,这个女老板好像也不怎么生气。她似乎觉得能有人与自己聊天,也是挺乐意的。她看到伊格尔烦躁的样子,笑了笑说: “像您这样没酒量的人,还是少喝些好。” 这人可真啰嗦!伊格尔没有理会,但这并不能阻止对方发言,她又说: “喝醉了,是可以好好睡一场,不过那样的话,就会错过看到更多更有意思的东西了。” “有意思?”伊格尔冷冷一笑。“什么才叫有意思?” 那女人将手中擦干净的玻璃杯倒扣在吧台上方的架子上,笑得耐人寻味: “好比说,一大早起来的时候,听听花园里小鸟的叫声,踏着还沾有露水的草地,四处走走。现在是春天了,好多花都开了,看着它们,不也很有意思吗?” 伊格尔虽然因为头痛而不想说话,但听到对方的回答,忍不住笑出声来。他扬脸看着这个看上去比自己要年长些的女人,说: “这些就叫有意思?” “不是这样吗?”那女人虽然被人嘲弄,但神色不改。“起码,它们不会让人烦心。” 伊格尔不禁又看看这个女人,但他的眼神跟之前的有所不同。他现在才真正看清楚这个女老板的脸。长的不起眼,打扮得也不起眼,但不知为什么,她脸上总带有一种与年龄不相称的笃定与成熟。似乎她不是只比伊格尔大个五六岁,而是大上五六十岁。年轻人自己也不明白,为什么会有这种感觉,不过他当时确实是这么想的。 “要再来一杯吗?” 女老板好像完全不在意对方那疑惑的眼神,抬了抬手中的一大杯柠檬苏打水。伊格尔觉得没什么心情喝酒,于是也没再拒绝。太阳渐渐被地平线所吞噬,它的光芒也一点一点减弱。在这个小酒馆内,一切都好像因为光线的不足而成了画中的景象。吧台、架子、杯子、酒瓶、鲜花,还有那个脸上始终带点微笑的女人。 又喝了一杯,伊格尔觉得头不痛了,看来这柠檬苏打水还真有点效用。不过头不痛,心里也就开始烦闷起来。每次都是这样,他下意识地想着。这就是他为什么要喝酒的原因,只要一清醒,他就会看到太多太多自己不想看到也不愿想起的事情,家里、家人、路上的行人,周围的声音,一切一切都让他觉得难以适应。坐在电车上,听到电车在路轨上发出的“滋滋”声,他会觉得那是炮弹在空中朝这边袭来;路人看到他一身军服时那打量的眼神,让他打从心底里开始厌恶那身军服;家人狐疑又关切的姿态,更让他觉得不耐烦。为什么他们就那么喜欢问自己关于战场的事情呢?这些东西真的那么有趣吗?一想起在前线的经历,伊格尔无声地叹了口气,将剩余的苏打水喝了下去。他不想清醒,因为这样只会让他更加难受。(未完待续) 第二十四章 砂漏(2) 看到女人为自己的杯子里添水,伊格尔抬起头,对她笑了一笑,说: “晚上有空吗?” “怎么?” “要是你愿意,那么我们不如一起去找点乐子。” 面对年轻人的邀约,女人只是一笑。虽说在战争开始以来,原有的道德规范已经因为战争而变得可有可无,年轻的女孩子们往往经常混迹在士兵堆或军官们的宴会上,与他们调情说笑,继而鬼混,在奥登尼亚——甚至是整个米德加尔德大陆——这种男女间的混乱关系已经屡见不鲜,因此即使在大街上看到成双成对的军人和年轻女子在一起,旁人也不会责怪什么。但是在伊格尔面前的这个女人,神情不是谴责的,亦不是轻浮的。 “抱歉,我还得看店呢。” 伊格尔虽然被对方拒绝,但并不觉得惋惜,反正要找女人容易得很。这是在战争期间,只要他乐意,他甚至可以每天晚上都跟不同的女人在床上渡过。反正他不想回家,因为他不愿再去面对家人的眼神。这并不是个别现象,与伊格尔一样,有不少军人在前线死里逃生回来,好不容易见到家人,却不知为何完全无法溶入家庭,而他们只好寄情于酒精和女人。在伊格尔去禁卫军在首都郊外的基地报到时,发现与自己有着类似烦恼的同袍不少,只是各人的程度不同罢了。 “找个女人陪您睡觉,就能一了百了吗?” 伊格尔瞪着这个出言不逊的女人,可她仍是保持着微笑。那样子好像她只是做了件无可无不可的事情。女人俯下身,凑近年轻人,近得可以让年轻人看清她那双深邃的眼睛。 “女人和酒,都是一时的选择,它们帮不了您一辈子的忙。” “你说的太多了!” 伊格尔虽然在战场上回来之后,便一直无所事事整天喝酒,但如果因为他的外表而认定他会被人欺负,那就大错特错了。可是那个女人完全不害怕,她笑着,但脸却像一张面具,使人看不出她到底在想什么。 “您看那个。”她稍稍扬起下巴,指了指放在一旁的那个砂漏,楔形的玻璃瓶里,装着淡蓝色的沙子,正在缓缓往下方落去。“虽然看起来是在转移位置,但只要又换个方向,那么它还得重新再来一遍。事实上,那些沙子根本没有移动过,只是放的地方不同罢了。它们逃不出那个瓶子。” “……也许是因为离开瓶子,它就变成一盘散沙了。” 伊格尔看了一眼那个沙漏,如此说道。真奇怪,明明说的是沙漏,但他知道对方在说什么,也知道对方明白自己的回答是指什么。可不是吗?不管到哪儿,其实都是一样的。忘也忘不掉,甩也甩不开,因此只能用别的方式来取代自己的思考。 “或许,它们还有别的选择。” 女人用友善的目光注视着伊格尔,而他则盯着那瓶沙漏,苦笑着。 “选择?还有什么选择?可恶……为什么人要有记忆呢?如果没有它的话,那么说不定可以过得更快活些。” “有可能。”那女人点点头,眼中神情依旧。“但忘掉一切之后,也未必会快活。” “我想忘掉……” 伊格尔没有往下说,他想起了太多那不堪回首的画面,每一次想起那些,他都觉得自己的心也往下坠,坠进那个黑暗没有边际的深渊里。有时候,他也真的就想干脆沉到里面也好,但理智又阻止他那么做。那些记忆,是他与战友们共有的回忆,是他与他们从相识到相知的回忆,但也是极为痛苦的过往。现在,只有他一个人还带着这些回忆,来到故乡,他觉得自己有罪。 要是能忘掉那一切,该多好!伊格尔只想记着与战友们那些快乐的回忆,而竭力不愿去想他们被炸得肚破肠流、鲜血横飞的结局。也想忘掉家人那疏远的眼神、那惊恐的表情、和在自己身后不时投来的种种猜疑视线。 “记忆是在您心里的,您之所以记不起来,不是因为您忘却了它们的存在,而是一时藏在某个角落里,让您无法找到它们。没有了它们,也就变成不完整的一颗心了。” “那我宁愿不完整……” 伊格尔喃喃自语地说着,但语气中非常迷惘。他已经完全没有心情喝酒了,因为现在周围的东西又把他拉回到现实里来。看来今天是没法在外面过夜了,他这样恹恹地想着,站了起来,将两张钞票压在杯子底下,又看看那个女老板。 “谢谢你愿意听我发这么多牢骚。” “我很乐意。” 女人浅浅一笑,好像刚才他们之间只是在闲聊一些无关紧要的事情——事实上,也确实没什么重大事情。伊格尔跨过那只还在睡觉的懒猫,走到门口,突然又转过身来。 “还没请教你的名字。” “雪瑞迪。请您走好。” 回答的言简意赅,这种不爱嚼舌头的女人倒也少见。伊格尔这样想着,离开了那里。 夜幕降临,奥登的街头上已是华灯初上。家家户户都在忙着准备晚餐,一家团聚坐在餐桌前有说有笑。大街上行人渐少,偶尔还可以看到一辆巡视的警车经过。伊格尔看到玻璃窗里那些普通人家在用着晚餐,笑声越过窗户,飘到大街上,飘进年轻人的耳朵里。自己以前不也曾经经历过许多这种场合吗?那个时候的快乐,为什么现在完全消失无踪了呢?伊格尔没有停留,竖起外套的领子继续朝前走。 虽然是晚餐时间,不过大街上也并不是没有人停留。有的人跟伊格尔一样,在路上快步走着,有的人则拿着酒瓶在晃,不时传出一两声难听的歌声;还有的人在路边捡着破烂。一阵并不猛烈的晚风吹过,让伊格尔觉得自己的视线有点模糊。看来自己的酒还没完全醒,还是回家睡个大觉吧。伊格尔想起自己那个家,又是一阵头痛——这并非完全是由于酒精的作用。(未完待续) 第二十四章 砂漏(3) 恍惚中,他似乎看到一个身穿黑衣的女人站在离自己不远的地方。灰白的头发、比这夜色更黑的衣服,还有那张看不真切的脸。他想起来了,那个曾经在战场上见过的女人,那个杀人犯。伊格尔不惧反笑,他自言自语地说: “对了,是你……怎么?是来要我的命吗?” 没有人回答,只是夜风继续吹着,恰似在战地医院的那个夜晚。伊格尔觉得眼前的景物都变成模糊的色块,但他还不至于醉得倒下。年轻人继续说着: “来吧,来要我的命吧……活着……跟死了,没有区别……那个时候,我就应该……” 风声将他的话语只停留在嘴边,而没有了下文。伊格尔在朦胧中,似乎看到那张脸离自己越来越近,脸上没有别的,只有一双眼睛,被放大在自己眼前。他的回忆中,这双眼睛不只见过一次。 “眼睛……眼……在战地医院里,后来,还是在战地医院里……我看到了……你在那儿……拿着刀子,挖开我的喉咙……救了我……还有,还有……真是怪了,我去路德尼亚之前,根本没见过你,有……有、也是在通缉画报上……为什么……好像很久以前,就在哪儿见过你……不,是见过那双眼睛……那对眼睛的主人,不是你……但跟你很像……是谁……我想不起来……” 伊格尔按着额头,走到那由黑色与灰色组成的人体面前,凄然一笑。 “再、再见啦……要是想要我的命,趁早动手……但……邪门……你为什么……为什么不在那时就杀了我呢……要是那样,我也就不用在这儿……遭……遭罪……” 年轻人踉踉跄跄地走了过去,完全不理会旁人。在他身后,一个正在将从垃圾堆里捡来的废品进行包扎的老太婆奇怪地看了他一眼。这个小伙子为什么之前就一直朝自己咕咕囔囔呢?自己根本不认识他呀!老太婆没为这件事费太多神,她拢拢自己那花白的头发,继续穿着那身破旧的黑衣在街上收拾破烂。在战争开始以来,物价飞涨,日用品的花费也越来越大,为了过日子,在奥登街头,不时能看到这些普通百姓在捡破烂,好帮补家计。 “对,记忆……是忘不掉的,它只是……躲了起来,不知藏到哪儿去了……” 不知经过了多久,伊格尔一步高一步低地走回了家。那座闲人勿近的宅邸,仍然亮着几处灯,但里面的人却几乎都睡下了,显得十分幽静。在按了好久的门铃后,有佣人连忙赶来,为这家的大少爷开门。伊格尔头也不回,直奔大宅而去。他打算好好洗衣一个澡,然后上chuang歇息。 在走进大宅,经过走廊的时候,一旁的小客厅里,还透出一缕灯光。伊格尔没有朝里面看,径直朝楼梯那个方向走去。可他走出没多远,就听到身后有开门声,之后,一把再熟悉不过的女声叫住了他。 “伊克。” 伊格尔只得转过身,看着那个站在门内的女人。“妈妈,还没睡吗?” “你进来。” 玛戈特·瓦莱里安也不知在那里等了多久,她只是扔下一句话,就走进客厅里。伊格尔见避不过,也只能跟了进来。他大概知道母亲想跟自己说什么,无非又是那一套。什么家族呀、荣誉呀,他以前听得多了。只是年轻人心里奇怪,为什么自己以前就总是那样俯首听着母亲的教诲,而现在,他只觉得那些十分可笑。 “坐下。” 副首相夫人神色淡然,看不出个喜怒。而伊格尔也坐在母亲对面,一副心不在焉的样子。 “你去哪儿了?又是去喝酒了?” 既然知道,干吗又问?!伊格尔没有说话,但他的母亲已经明白了他的态度意味着什么。她深呼吸了一口气,又说: “伊克,你为什么非得这么做呢?” 要是在家里能喝酒,我也许不会老跑到外边去,可惜你们不让我喝。伊格尔还是不说话,这让玛戈特·瓦莱里安皱起眉头。现在在她面前的,完全不是她熟悉的伊格尔,而更像是个陌生人。这种感觉,随着初见时的喜悦渐渐退去,现在越发明显。 “你就不能少喝酒吗?” “我喝得已经算少了,妈妈。” 听到伊格尔那不知是认真还是开玩笑似地回答,让副首相夫人惊愕过后,更加生气。 “你这个样子,还算喝得少吗?别再喝了,听懂了没有!” 伊格尔不作声,他对于母亲的态度,也与上战场前有着很大的区别。如果不让我在家里喝,那么我到外头喝就是了,为什么你连这个也不允许呢?难道你真的希望我留在家里把它搞得乱七八糟吗?伊格尔如此想着,他知道,这个家里几乎谁都不想看到他留在这儿,因为他是一个让人感觉毫无希望的酒鬼。 “伊克,你是在埋怨妈妈吗?” 伊格尔看看母亲,摇摇头。他现在谁也不埋怨,在战场上,那些缺胳膊少腿的人又该埋怨谁呢?那些被无端剥夺生命的人又该埋怨谁呢?那些本来很有希望跟自己一样回家的战友,现在却只能躺在路德尼亚的土地上,身体逐渐腐烂没人去管,这又该埋怨谁呢?也许正因为不知该去埋怨谁,但又对这一切无能为力,所以伊格尔才宁愿自己是个酒鬼,那样也总比整天清醒着想起这些事情的好。 看到儿子的态度,玛戈特·瓦莱里安也明白了几分。儿子不回答,不代表他真的就是如此想。相反,现在她感觉到在自己与儿子之间,不知何时已经筑起了一幅难以逾越的高墙。而在这之前,她与儿子是多么无话不谈啊! “那么求求你,伊克。为了这个家,为了妈妈,别再喝了!” 叹了口气,伊格尔的眼睛移向别处。他该怎么向根本没有接触过那一切的母亲说明:如果当一个人在那样的环境下生活了两年,突然回到远离战争的和平世间,那种不适应感,是完全能令人发疯的。而他还不想发疯,因此只好舍弃那份清醒,让酒精来麻醉自己。 “我会考虑的,妈妈。”(未完待续) 第二十四章 砂漏(4) 回答得连他自己都不相信,更不用说能瞒过对方了。玛戈特·瓦莱里安化着淡妆的脸此时满是忧心的神色,她说: “最近你到外面喝酒的事情,连你父亲都知道了。有不少人在背后谈论,说这样做非常有失体统。还有的太太甚至跑到家里来,跟我旁敲侧击地说起这件事,我实在不想看到你的名声被人毁掉!” “我的名声?”伊格尔无声一笑。“我有什么名声可言?” “怎么没有!你可是神圣帝国的副首相、瓦莱里安家族的继承人!你将来可是要继承这一切、继承你父亲,怎么能在现在就落得这样的下场!你必须振作起来,我的孩子。” 又是家族、又是父亲,伊格尔简直听腻了。他不明白,为什么以前自己每次当妈妈搬出这套理论来的时候,都会低头服从呢?真是不可思议,他想到这儿,忍不住笑了起来。这让坐在他面前的副首相夫人先是一惊,继而十分不满。 “你就这么瞧不起这些吗?可是它们却是你父亲的心血,也是我们家族未来的希望!不管如何,你都得承担起这个责任,并且成为一个绝对合格的继承人。我不是在跟你开玩笑,伊克!” “我知道,妈妈。可是既然要继承这个家族,恐怕我没那个本事,所以不如还是趁早另找他人吧。依我看,威廉也不错,虽然他现在年纪还小,不过再过个十来年,一定比我这个当大哥的好过十倍。要不然,请父亲找一个合他心意的人好了。反正不管怎么看,我也是不称职的,不是吗?” 从来没有听过儿子这样跟自己说话的副首相夫人,一下子说不出半句话来。她死死地盯着儿子,好像在看着一个根本不认识的人。伊格尔此时已经完全清醒了,连头都不痛,但他觉得这样的对话有够无聊的,只想早点回去睡觉。 玛戈特·瓦莱里安没有马上发火,她冷静下来,喘了几口气。在情绪理顺之后,她才再次开口: “我不知道原来你是这么想的,伊克。” 她的儿子没回答,而玛戈特·瓦莱里安没有放弃,直视着对方,说: “知道我为什么要在这儿一直等着你回来吗?因为我希望我们之间好好谈谈,伊克。妈妈不想再见到你这个样子,你以前根本不是这样的!我们对你的希望,并不是要成为你的负担,而是期待,你明白吗?你去战场的时候,两年了,我跟你的弟弟妹妹们,每天都在祈祷,为了你的安全祈祷,也希望我们一家人可以早日团聚。现在愿望终于实现了,而且你也成为一个千锤百炼的战士,这正是我们所希望的。没有人比你更优秀,伊克,这是我跟你爸爸都一直认同的事。为什么你要这么自暴自弃呢?” “我并不优秀,妈妈。” 千锤百炼的战士?伊格尔听了,只是想笑。是啊,确实是千锤百炼,看到了太多的尸体、看到了太多不完整的肢干、看到了太多中弹但尚未死去的人在四周呼喊、看到了太多因为缺衣少粮而奄奄一息的同袍,他的心确实是千锤百炼——变得刀枪不入了。他自己比谁都清楚,以前那个心软和善的年轻人,已经一去不复返了。 “不,这不是真的。你天生就是一个优秀的继承者,除了你,没有人能做到这一点!” 沙子又回到原点上了。伊格尔不禁想起在那个小酒馆里,所看到的沙漏。表面上是在移动着、往下漏,但只要换一个方向,马上又继续刚才的动作,永无休止。真不明白妈妈为什么这么坚持,就因为自己是长子吗? “用不着这么肯定,妈妈。瓦莱里安家又不是只有我一个,我相信你们迟早会找到适合的人选的。” “这不是寻找不寻找的问题!而是在于你,伊克。只要你愿意振作,整个世界都将属于你!你还不懂吗?你才是我们的希望,我们从来不曾属意于他人来承担这件事。” 玛戈特·瓦莱里安想说服儿子,但伊格尔始终不为所动。见状,她又说: “不要忘了,伊克。当你成家之后,你的孩子,很有可能会成为神圣帝国的合法继承人,那个时候,你将会是帝国掌权者的父亲,也就是真正的摄政王!那个时候,难道你还要以喝酒来过日子吗?你也知道这样下去是不行的!所以赶快戒酒吧,这是为了你好,也是为了我们家族,更是为了整个帝国!” “哈哈……哈哈……” 伊格尔真的没有办法忍住自己的笑,因为他从来没有听过这么滑稽的事情。为了鼓励他振作,母亲甚至列举了这样的未来。与奥婕莉公主是否结婚还是个未知数,现在又说起什么孩子、什么帝国皇帝的父亲、摄政王,这当然令年轻人发笑。 而在他对面,他的母亲虽然紧绷着脸,但没有生气。等年轻人笑完了,她才说了一句: “你觉得这事很好笑,是吗?” “难道不是吗,妈妈?”伊格尔擦擦眼角,身体还在微微颤动。“为了让我振作,您确实是煞费苦心了。可是很遗憾的是,现在这一切根本还没定论呢。” “不,这是早就注定的了。在你出生的时候就注定的了!” 看到对方没有表情的脸上,一派笃定,伊格尔笑的心情也没有了。他摇摇头,对自己说: “算了,还是去睡吧……” “你一定以为我又在妄想了是吧,伊克。但是实话告诉你,我没有。虽然你自己不确定,但我却是知道的,你爸爸也一样。我们都知道,当你来到这个世界上的时候,就注定了你的不平凡,因为你天生就是要成为神圣帝国甚至是整个大陆的领袖的!” “凭什么?凭什么,妈妈!就凭我姓瓦莱里安吗?”伊格尔忍耐着的怒火终于爆发出来了,他只觉得一切都那么可笑又可悲,但不知为何,自己的母亲却如此执着于这些虚幻的事物。“二十多年前,当爸爸还是个普通小老百姓的时候,你们迎接我的出生,就是这样想的吗?那么我告诉你,妈妈,我不是什么天生的统治者,更不是主宰这个国家的人,现在不会,以后也不会!因为我只是一个想有命活下来的人,我跟你们不一样,我对继承这个家族没有一点兴趣!” 说完,他喘着气,与母亲对视着。奇怪的是,玛戈特·瓦莱里安并未发怒,相反,她居然笑了。 “是的,你跟我们不一样。因为你并不是普通人的后代,伊克。” 伊格尔正想再说什么,但被自己的母亲抢先了。而当他母亲说出以下一番话的时候,他完全呆住了: “这个秘密我和你父亲都知道,只是隐瞒了二十年,现在是要告诉你的时候了。伊克,你并不是我们的亲生孩子,你的母亲,很早就离开了人世;而你的父亲,正是这个帝国最伟大的人物,卡尔·海因茨阁下!”(未完待续) 第二十五章 真相 “很惊讶,不是吗?我知道你在想什么,伊克。别用那种眼神看着我,我没有疯,更没有得什么妄想症。这才是实情。虽然我打算要将这个秘密隐藏得更久……” “是的,伊克,我跟埃利(副首相名字的昵称)都不是你的亲生父母。我们是在你两岁那年,才成为了你名义上的父母。可是在这二十年里,我们一直把你当成自己的孩子来抚养,所以,你是我们的孩子,是带着我们希望的孩子……” “你的母亲,名叫歌莉·海因茨(Colley·Hyintz),是的,这也不该瞒你。她是——你亲生父亲的亲侄女……从小,歌莉就非常喜欢海因茨阁下,首相阁下也非常喜欢这个侄女。那是二十五年前,那时候,首相阁下还没有像现在这样被世人所熟知,而胜利党,也仍然是个微小的组织,不会有人想到,当二十年后,他所带领的胜利党会成为这个大陆的主宰……在歌莉十五岁的时候,就来到首都求学,是海因茨阁下为她支付学费和一切。他对她真的很好,连心都掏给她了。我想,在首相心里,除了这个帝国和党以外,最重要的,一定是歌莉……” “你应该见过她的长相,伊克。她长得很美,你像她。怎么?没印象?想想看,你不是曾经在首相府上看到过吗?那是在首相的办公室或是私人房间里,总有一张名家素描的人物画。那画里面的女孩,就是你的母亲。首相以这种方式,来铭记歌莉,他一直忘不了她。她是个活泼的女孩,我们也是在那个时候认识的。那时候,我与你父亲交往了一段时间,也认识了未来的首相阁下。我们都认为,他们是很好的一对。就算年龄和身份上有不相配,但是他们是真心相爱的,这点,谁都能看出来。歌莉喜欢粉红色,于是首相也变得喜欢粉红色;歌莉喜欢帽子,首相几乎每个星期都会买一顶新的送给她——虽然那时首相也是囊中羞涩。歌莉也深爱着他,虽然她还年轻,偶尔有顽皮淘气的时候。曾经有一两次,歌莉跟她学校里的同学或是跟外头才刚认识的摆地摊的画家有说有笑,首相非常生气,但很快,他们就会和好。后来又过了几年,胜利党终于筹建起来了。首相也下定决心,要迎娶歌莉……” “他们是在创世历1066年结婚的,那时,歌莉已经怀孕了。虽然才十七岁,但她不顾父母的反对,坚持要嫁给首相阁下。后来,首相与歌莉在柳树大街租个了房子,在那儿愉快地生活着。他们跟其他的海因茨家族中人断绝了来往,但是他们过得很幸福。过了半年,你出生了,是歌莉起的名字,因为她喜欢‘伊格尔’这个名字。而在那年,我和埃利也结婚了,我们之间经常有来往,大家像一家人那样。虽然还没有权势和社会的认同,胜利党的业务也非常艰难,可是就算如此,我们也很知足。首相那样疼爱歌莉,光是看他们之间的样子,我们都认为他们会一辈子这样幸福下去。不过,事实上,我们猜错了……” “在你出生的时候,歌莉就患上了产后抑郁症。症状非常严重,连医生都束手无策。整天吃药调理,没让歌莉的病好起来,相反,她越发烦躁。而在那时,胜利党稍有起色,作为党的主心骨,首相必须要将全部身心扑到这番事业上,所以无暇照顾歌莉。歌莉也因为这个,每次一见到丈夫,都会跟他大吵一架。当然,首相一直让着她,不跟她吵。他跟埃利还有我商量,希望我可以去照顾歌莉。我答应了,这是应该的。而且我也很喜欢这个女孩,不想看到她这样下去。可惜的是,歌莉的病一直没什么起色。她变得非常不安紧张,一点小事就要大哭大闹。有时候,当孩子在玩耍的时候,她也会无端哭起来,说‘要是我不在了,他该怎么办呀!’之类的话。看到她那样子,首相非常担心,可他真的分不开身,所以照顾她的任务只好由我来承担。我只能尽量开解歌莉,劝她别多心。她的病情反复,拖了一年多。到你两岁的时候,她的抑郁症比以前似乎有所减轻了,这让我们很高兴。歌莉是六月生日的,那天,首相本来答应她,要早点回家,为她庆祝生日,所以歌莉打扮得很漂亮,还为你买了一套新装。我当然不能老留在那儿,于是提早回家了。可是就在那天晚上,我还记得很清楚,是在凌晨一点多的时候,埃利就接到电话,那个报噩耗的电话……歌莉,她死了……” “接到海因茨阁下打来的电话,我跟埃利都赶过去。我们在那里看到的,是穿着漂亮的连衣裙、化着妆、像睡美人一样的歌莉。她用丈夫留给自己防身的左轮手枪,朝嘴巴开了一枪,血溅得一屋子都是……后来我们才知道,原来那天首相本来打算回家,可是又遇到一件非常要紧的事情,他必须要赶去。所以没法立刻回来跟妻子庆祝她的生日,等到他终于回来的时候,看到的,却是歌莉的尸体……你当时坐在地上,周围全是妈妈的血,奇怪的是,你根本没有哭,连叫唤也没有,所以邻居甚至不知道歌莉在里头自杀。你就是那样,坐在妈妈旁边,摸着她……她是自杀的,这点毫无疑问。也许是因为没有丈夫为自己庆祝生日,所以抑郁症又发作了,她真是狠心,就那样走了,那年,她才刚满十九岁……” “首相像疯了一样,抱着她的尸体不愿松手。如果不是埃利抢下那把手枪,他一定会朝自己脑门上再开一枪的。看到妻子惨死,他不能原谅自己,因为他觉得是自己害死了歌莉。接下来的那段时间里,海因茨阁下无心党务,也无心生活,他像老了二十岁似的,一直在屋子里背着手走来走去,念叨着歌莉的名字。看到他那个样子,真让人揪心。可是你还小,必须得有人照顾,于是我把你接了过来,当成自己的孩子。足足过了半年,首相阁下才终于走出阴影,开始埋头工作。他比以前都更加寄情于工作,勤奋的令人担心。胜利党当时在民间已经有一定的知名度,所以他们的工作更加忙碌。首相没法照顾年幼的你,于是他郑重地拜托我和埃利,请求我们好好抚养你,当成是我们的孩子……我们当然乐意,只是一想到首相孤身一人,就觉得心酸。首相并不是不认你,孩子,而是他有更多的事要做、有更多的任务等着他去完成。为了这个国家,他不能停下来。他之所以将你交给我们,是因为相信我们。埃利是他最忠诚的心腹,而我又与你母亲相熟,所以将你交给瓦莱里安家,他非常放心。而且那样一来,他也可以经常有机会看到你。你不知道,每次你小学、中学毕业、考上军校、进入禁卫军,我们都会第一时间告诉首相,而首相阁下也很关心你,他只是从不表露罢了……” “歌莉死了之后,首相一直没有再结婚的打算。伊芙·塞思?还有别的绯闻里的女人?那些不过是过眼烟云罢了!首相心里唯一爱着的,自始至终都只有你的亲生母亲。他永远不会忘记她。当然,首相阁下也是个男人,偶尔觉得有寂寞的时候,他会在别的女人身上寻找你母亲的影子,可是他是清醒的,知道她们谁也无法代替歌莉。除了歌莉之外,他唯一牵挂的,就只有你了,伊克……” “我原本以为,两岁的你,不可能对亲生母亲有什么记忆。可是事实上,她还留在你心里,不是吗?那个童话故事,关于猫头鹰和蛇的,就是她在婴儿床边为你念过的。每次听到那个故事之后,你才肯睡觉。我没想到,你还会记着。是啊,毕竟是亲生母亲,虽然当时年纪还那么小,可是到底没忘掉…… “你在战场上的一举一动,他都清楚,因为前线的人会奉命将有关你的报告全数上呈。他为了国家,失去了最爱的女人,不能再失去唯一的儿子了……” 结束了那漫长的回忆,玛戈特·瓦莱里安抬起头,看向站在面前的年轻人。这个年轻人,是她名义上的儿子——也是她比亲生孩子更重视的儿子——但他,却拥有着这个世界上独一无二的身份。为了让他振作,她只能作出这样的选择:告诉他一切。 “首相阁下也对我们说过,说不说出这个秘密,随我们。可是他只要我们答应一件事,要等你成年之后再说,因为他怕你如果年纪太小,会接受不了。现在,你已经成年了,伊克。我希望你能好好想一想,你难道不该摆脱过去、成为一个合格的继承者吗?这不是为了我们瓦莱里安家,而是为了整个帝国啊!” 伊格尔·瓦莱里安——现在也许应该称为伊格尔·海因茨了——站在原地,一动不动。瞧他那神情,似乎与之前没多大区别。但是仔细一看,才发现他的瞳孔中,空洞得可怕。 “伊克,你是首相唯一合法的继承人,将来,整个帝国都是你的。你想想看,政府高官那么多、胜利党的高官也不少,为什么首相偏偏要从我们家里挑选出公主的未来夫婿呢?仅仅因为埃利吗?这只是其中一个原因,因为由你来迎娶帝国的公主,那么日后你们的孩子就可以名正言顺地坐到那个宝座上,而你,伊克,就会是真正的统治者。首相阁下的血脉,将会永远地延续到这个国家之中。日后,海因茨家族的血统,将会超过比伦霍恩家族,成为这个帝国甚至是这个大陆的真正领袖!为了这一切,你无论如何都要振作起来。伊克!” 玛戈特·瓦莱里安热切地看着儿子,希望他能体会到那种无与伦比的自豪感。但是,过了很久,伊格尔脸上还是不见那种希望中的表情。他抬起无神的眼,看着远方,喃喃地说: “果然,那双眼睛,是她……蛇,一条蛇……唉……” 说完,他离开了小客厅,走了。副首相夫人大感意外,因为她没有想到对方得知这个秘密,竟然没有一点反应。她下意识地走出客厅,看着儿子渐渐与幽暗溶为一体的背影,试着叫了一声: “伊克?伊克,你去哪儿?” “睡觉。” 年轻人头也不回,上楼去了。在过道里,玛戈特·瓦莱里安呆呆地站在原地,望着楼上的方向,她不知为什么,只觉得满心慌乱。自己这样做真的对吗?还是说不该揭露这个隐瞒了二十年的秘密?一向对己对人都很有把握的副首相夫人,此时体会到了一种苦涩而难言的滋味。 寂静的宅邸内,响起一声声沉重的脚步声,踏在楼梯的木板上。就像是一声声沉重的敲击,不停地打在那些未入睡的人的心上、敲打在他们那颗已经不知变成什么模样的心上……(未完待续) 第一章 “生日快乐”(1) 夹杂着片片雪花的大风刮过空旷的土地,在这种季节,不管往哪个方向,都是一片茫茫的白色。在这片只有一个颜色的土地上,在大地的水平线另一端,开始冒出了一些黑色的影子。虽然它们身上也累积了不少白雪,可是那底下的黑色,在大雪中依旧十分显眼。隆隆的声响中掺杂着不间断的“吱呀”声,雪地被碾出一道道长长的痕迹。这些犹如史前怪兽似的物体,似乎无惧大自然天气的恶劣,依然在按照着预定的轨道行进着。渐渐地,它们越来越多,巨大的声响压过了风声。 这些由人类之手而创造出来的战争工具,此刻正由它们的主人所驾驶,向东面进发。履带碾过的地方,都在雪面上形成鲜明的痕迹。随后,后面的坦克再次重复这种痕迹。可是当它们经过这里不久,大雪很快又会将这些车痕覆盖。在坦克的车身上,基本上只有黑白两种颜色,偶尔在白色之下,还可以看到一些已经变模糊或是几乎看不清的油漆痕迹。如果没有猜错的话,那应该是坦克的主人们替它所做的一点小小的装饰。可是不管是多么崭新的坦克,只要到了战场上,那么它的面貌,必将会有很大的改变。 在坦克之中,也并非像外面的世界那样除了风声就一片寂静。坦克内部的动力室处,它的驾驶员一边要从专心注意着前方路况,一边还要留心听一旁的长官有没有吩咐。而在另一旁,无线电操作员正全副身心地不理会那坦克行进时的响声,从耳机中分辨出从后方传来的讯息。当他拿下耳机时,已经将一张写满字的纸递给了身旁那个穿着黑色制服的军官,同时说: “长官,团长来电。” 那个军官将凑在潜望镜前的脸转过来,将纸接了过去。不过他只看了一眼,就将纸揉烂塞在口袋里。这辆坦克里的无线电操作员虽然不是头一次看到这种状况,但还是有点不安。 “长官,要是团长知道……” “知道就知道。” 军官——同时他也是这辆坦克的车长——只扔下这么一句,然后就继续扭转头在潜望镜里审视外面的情况。虽然外头都是白茫茫一片,不过他们依然得警惕敌人会不会来个突然出现。 又过了大概二十分钟,军官看看手表。虽然此时外界的气温已经到达零下三十多度,不过他的手表依然运作正常。那上面的时针与分针分别指向了“7”和“3”的位置。军官不由得撇撇嘴,即使作出这样的动作,他的脸也不会显得难看。 看样子还是迟了点,他不禁这样在心里想着。要是他把这个想法告诉其他人,说不定还会遭到反对,因为以这个坦克营的前进速度,已经超出了上级的预期。所以刚才团里才会发来电报,询问他们所在的方位到底在哪儿。可是对于指挥着这个营的眼前这个军官来说,这样的速度,还是不能让他满意。他一直希望自己的坦克能够再快些、再快些。因为只有这样,他们才能早些与有可能陷入敌人包围圈中的自己人部队汇合。 “注意,已经到达指定区域。继续保持作战阵形前进,留意四周。” 放下话筒,军官又扯了扯衣领。虽然是在坦克里,可是实在是太冷了,即使穿着厚厚的大衣,也不能让车辆里的军人们觉得暖和些。当他在坦克的战斗室里(其实也就是与驾驶员所在的位置相距不过一米多的地方)看着炮手与装填手已经将坦克大炮所需的炮弹准备就绪后,身后的无线电操作员又向他报告了: “长官,团长的最新来电。” 军官这次连接过来的兴趣也没有,头也不回地扔下一句: “放那儿吧。” “可是,长官……” “我说放那儿!” 操作员只能悻悻地将纸片压在自己手边,好等长官改变心意时可以再拿给对方。看到这副情景,无论是驾驶员还是炮手和装填手,都不觉得惊讶。因为他们知道,自己的长官就是这个性子。对于上头的无线电,他一向是看作可有可无。这一点,甚至连他的上级都清楚。可是对于来到前线还不到一个月的无线电操作员来说,看到自己的长官居然弃上级的命令于不顾,当然令他一时难以适应。 当驾驶员报告说前方发现了信号时,坦克车长赶紧凑到潜望镜前张望。在确认之后又亲自推开坦克炮塔塔门,探出头去寻找己方部队的踪迹。这时,炮手朝无线电操作员笑了笑说: “行啦,埃特,别这么愁眉苦脸死了娘似的。少校没有怪你的意思。” “我知道,可是……”年轻的操作员看了一眼站在上方的军官。“要是团部怪罪下来,难道少校就无所谓吗?” 听到他这么说,不仅是炮手笑了,连原本不打算插嘴的装填手也是一笑。他说: “说实话,做了少校的坦克车组成员这么久,我还真没见过弗莱德少校会对哪个上级的命令唯唯诺诺、诚惶诚恐的。他也不喜欢对下级的作战横加干涉,你呀,迟些就会习惯的,因为咱们的营长就是这种人!” 而在炮塔外,露出上半身的该坦克营营长正在确认对面的信号。当确定那是自己人的部队后,他通过无线电向全营的坦克发布命令:全速前进,保持警戒。因为他们还不清楚这周围是否有敌人部队的存在。 当来到那片不大的树林前时,这些已经在雪地中穿梭了24小时的坦克都逐渐停下。它们依然以作战的阵形守在树林外围,同时每个坦克的车长都在各自戒备着,以防敌军来袭。该坦克营营长已经跳了下来,询问那些士兵长官何在。这时,树林中出现了一些人影。当他们来到那个军官面前时,坦克营营长马上朝对方敬礼。(未完待续) 第一章 “生日快乐”(2) “禁卫军幽灵装甲师第2团第3营尤琛·弗莱德。” “稍息,少校。”站在尤琛对面的,是一个军大衣肩章上有着三颗将星的中将。他此时看上去一脸疲惫加不满。“为什么没有把重型坦克带来?” “因为凯尔贝洛斯的重量是河面冰层无法承受的,况且,轻型坦克有利于我们争取更多的时间前进到这儿来……” 话还没有说完,就被对面这位中将举起手打断了。很显然,他对于前来救援的坦克部队居然没有带上重型坦克而觉得不悦。至于尤琛心里是怎么想的,没人知道,因为他现在看上去表情依旧。 当后面又有一位军官来报,说跟在后头的两门自行火炮都沉进河里的时候,那位中将马上离开了。只留下尤琛站在雪地上,目送着他的背影离开。这位将军走后,幽灵装甲师2团3营的营长不知是因为气的还是因为疲倦而吐了一口长长的气。虽然一来到就遭到了上级的冷脸,不过现在他还顾不上个人的感受,因为在他面前,还有不少友军部队的惨状需要救治。这是从东南方前线撤下来的第148步兵师的残军,他们在前线遭到包围,好不容易才逃到这里。而尤琛接到的命令,就是要从敌军手魔掌下将这支步兵师解救下来。 在命令营里的医护人员对友军部队进行救治的同时,尤琛也发现,该步兵师的人数少得可怜。军官们倒是一个不少——而且受伤的几乎没有——可是士兵们却没几个,当问到那些同一部队的人时,他们的回答是: “他们的速度太慢了,还在后头呢。应该快到了吧。” 看样子,是因为伤者太多,所以被军官们扔到后面自生自灭去了。当听到这个解释时,从另一辆坦克上赶过来的3营副官奥托尔·哈根下意识地看了一眼营长的脸。虽然由于夜色加上风雪的缘故,并不能完全看清身旁之人的神色,不过哈根也清楚,尤琛的心情应该和自己是一样的。 当步兵师的军官有事离开后,尤琛点着了自己手上那根熄灭多时的半截烟,狠狠抽了一口,然后才对身旁的哈根说: “看呀,奥图,咱们来这儿真不知是干什么来的!” 哈根不无讥嘲地一笑。虽然身为副官而且军阶比对方低,不过在两人看来,他们的关系除了是上下级和同僚之外,还是一对知心的朋友。所以不管尤琛怎样向对方抱怨、又或是哈根如何向营长发牢骚,他们都不会觉得奇怪。 “上级的需要。” “我看他们是需要凯尔贝洛斯才对!” 尤琛说完,好不容易才抑制住自己想大笑的心情。在奥登尼亚军中——尤其是装甲部队之中——重型坦克奇美拉和凯尔贝洛斯可以说是坦克中的王牌。而能够配备上这些王牌坦克的装甲部队,禁卫军中的幽灵装甲师就是其中之一。148步兵师之所以那样急切盼望幽灵装甲师来拯救他们,其中有很重要的原因就是希望重型坦克能帮助他们从敌人那儿尽快逃脱。所以当尤琛一见到对方的师长时,就换来这样的发问。这对于辛辛苦苦赶了足足一天路前来拯救友军的尤琛他们来说,自然是件很受打击的事情。尤琛他们当然也知道,现在前线那儿的战况,非常不乐观。这样的救援行动,已经是见怪不怪了。 随后出现的148步兵师众多伤兵,更印证了尤琛的看法。他们才刚艰难地逃出敌人的包围圈,可是那副惨状,依然令前来救援的友军难以轻松得起来。健全没有受伤的士兵(这一类数量很少)在背着或是搀扶着受伤的同袍;而更多的伤员则是坐在马车或是骡子拉的车里,还有的士兵,因为坐不上马车骡车,而且受伤的程度严重,连走都不能再走,只能用绳子拴着腰,拖在车子后头拉过来。有的时候,雪地里甚至出现一道长长的血痕——那是伤员无法愈合又得不到治疗的伤口在地面上拖行时留下的痕迹。在命令医护人员和手下赶紧上去帮忙时,尤琛站在路旁看着这一幕,对哈根说: “瞧,波拿巴一世的别涅金大撤退!” 如果说之前还能苦笑的话,那么现在的尤琛与哈根这两名军官,可真是连笑的心情都没有。尤琛所说的别涅金大撤退,是指将近两百年前,曼尼亚当时的军事独裁者皇帝波拿巴一世进攻路德尼亚时有名的败退。当时原本以为已经彻底取胜的曼尼亚军队,完全没有料到路军竟有反攻的势头,一下子退出了好远。而别涅金,就是曼军大败退中最有名的一个地点,当时曼尼亚军队在那里就损失了五万人,尸横遍野。自此之后,曼尼亚军队再不复往日的威势,被迫撤出阿斯加尔德大陆,成功被路德尼亚扭转劣势。巧合的是,如今的奥登尼亚军队,同样是跟那时的曼尼亚军一样,来到千里迢迢之外的路德尼亚作战。而用这个著名战例来形容眼前状况的尤琛,在心里是不是已经将己方部队的情况与当时的曼尼亚部队相等同起来,就无人得知了。毕竟身为前线的基层指挥官,却将部队的情况说成大败之军,这不管是哪个阶层的军队都要非常忌讳的。不过能够在自己的副官前说出这样的话,也可见两人间的信赖程度之深。 由于已经入夜,所以部队此时无法前进,只能在树林周围暂时驻扎一夜。负责防御的,不用问,当然是幽灵装甲师的救援部队了——因为148步兵师的人几乎没什么作战能力了。这天晚上,包括尤琛在内的所有坦克车车长,都没人入睡,他们必须得时刻保持高度集中和警戒,以随时发现周围有可能出现的敌军。3营的战地医生在救治伤员的时候,也向前来看视的营长抱怨: “我们根本没看见那些148师的医生来帮忙,之前明明看到他们在他们师长那儿走动的,为什么现在他们不来救治伤员呢?”(未完待续) 第一章 “生日快乐”(3) 面对这个问题,尤琛也无法给予肯定的答案。他只能尽力鼓励部下、同时以身作则四处看视,向士兵们证明他们并不是无人指挥的部队。这一夜,幽灵装甲师可以说是无人入睡,反倒是148步兵师的那群将领及军官,倒不知在哪辆坦克里睡得正酣。当哈根将这件事告诉尤琛的时候,尤琛倒没过多地表现出责怪。他们也是从死亡线上逃下来的人,会感到疲惫也是很正常的。令这位营长觉得不满的,另有他事。 提心吊胆地过了一晚,总算没发生什么事情。部队也没有发现路军的踪影,幽灵装甲师的士兵们开着玩笑,说那是因为连伊万也不屑追赶148步兵师的残军败将。说笑归说笑,他们的警惕程度之高,依然没有减退的迹象。凌晨时分,天还没有亮起来,这支混合部队就准备启程了。由3营的坦克在左右两翼护卫,148师的人与医护人员在其中,往西面撤退。 刚开始行进的途中,他们没有发现任何路军的踪迹。而根据之前得到的情报,追赶148残余部队的路军第34掷弹兵师很有可能就在附近。所以尤琛不敢放松下来,在来到距离他们曾经经过的那条河约有两公里的时候,由于担心后面有追击,所以尤琛先带领他的坦克营在148师残兵后方进行掩护,他们之间拉开了一段距离。不过预想中的埋伏敌军迟迟未曾出现,这才让人稍稍放心了一点。可是很快,前面就传来了坏消息。尤琛通过无线电联系,得知在河边前面的友军遭到突袭,现在情况十分危急。他二话不说,马上命令全营全速前进赶往河边。 在那条3营路过的河岸边,如今已经变成了又一个战场。残余的步兵师士兵与医护营的人员一起,以十分有限的力量向敌军还击。路德尼亚方面虽然不是来了支大军,但也有一个中队的人数之多。这些路德尼亚士兵,仿佛很熟悉这种神出鬼没的战斗,他们都身穿白色的迷彩作战服,在雪地中歼灭敌人的残余部队。当尤琛的坦克营出现在这些高地人面前时,他们马上调转枪头,来对付敌军的坦克。而此时,148步兵师以及幽灵装甲师医护营的人员,都已经损失过半了。 “开火!” 在尤琛下达命令的同时,他所在的坦克同乘组员都已经迅速地行动起来。炮手和装填手配合得天衣无缝,刚将炮弹塞入炮膛中,炮手就将这枚炮弹发射到敌军的阵地去了。而驾驶员也没有一点要停下的意思,径直朝敌军中队的位置冲了过去。这样的情况,并不仅仅只出现在一辆坦克上。几乎所有3营的坦克都是如此,在这样猛烈的冲锋和炮火打击下,路德尼亚的追兵简直快要哑了火。 在友军部队强大的火力配合下,原本几乎丧失掉还手之力的残余部队也开始反击。在交火中,河面的桥梁被炸个正着——原本坦克的大炮是冲着路德尼亚人在河边的一个隐蔽点去的,没想到却连带炸坏了后头的桥梁——再加上其后的连续交火,使得河上那原本就狭窄的小木桥更加不堪一击,“哗”的一声一半砸在了冰面上,砸出几个大小不一的破洞;而另一半还悬在岸边,摇摇欲坠。 不到一个小时,路军的追兵被全部消灭干净。但这时候,尤琛他们原来所救下的友军伤残余部队,也出现了更多的伤亡。在命令部下清理战场的同时,尤琛跳下坦克,来到医护营之中,询问情况。原来步兵师的师长及那批军官之前已经乘坐3营拨给他们的坦克渡过河了,而他们这些来不及撤到河对岸的人,则正好遇到敌人的追击,因此只能在这儿进行作战。如果不是幽灵装甲师的人及时赶来,恐怕他们现在都已经沦为路军手下的亡魂了。 在得知148师师长“顺利撤退”的消息时,尤琛抽动嘴角,他是好不容易才忍住没有大骂出口。不过他身边的人都清楚,不管是对军官还是对士兵,如果对方犯下愚蠢低级而且不可饶恕的错误,那么尤琛可不会管你是什么人、什么身份地位,照骂不误。他之所以现在没有痛骂对方,并不完全由于对方是将军、是上级,更重要的是,现在他还必须想法子让部队过河。 河面的木桥已经不成形,别说是坦克,就算是人也走不过去。哈根找来工兵,尤琛询问工兵队需要用多久时间才能修好桥梁。当得知大概需要花上三四个小时的时候,尤琛没说什么。他命令工兵忙修好桥梁,自己则陷入沉思。哈根看看河面的方向,摇摇头说: “就算暂时修好了,以现在它的承受能力,也只能让载着伤员的马车通过。刚断裂过的桥,就算修好了,也很难承受坦克的重量。” 尤琛没有回答,但从他的神色来看,显然是认同这番意见的。现在过了河不远,就是安全的大本营,后面又有追兵。如果想要马上到达自己人的地盘,免得再受敌军包围突袭,那么就只有放弃这些坦克了。 站在坦克上,尤琛通过望远镜看向他们这个临时营地的东南面。目前看来敌军的大部队并未出现,可是再耗在这儿会非常危险。经过了大概三个小时,木桥在工兵的修复下又开始勉强横跨在河面上。尤琛用戴着手套的手擦拭着脸上流下来的雪水,向自己的副官说: “咱们再找一座桥!” 哈根抬头看看自己的上司兼同僚,点点头。虽然以目前的情况来看,大多数指挥官都会选择将车辆扔掉,尽快回到大本营的做法;但尤琛会作出这种命令,他压根就不觉得意外。 在命令医护营与工兵队护送友军残部过河后,尤琛钻进自己所在地那辆坦克里,拿过操作员手中的耳机,向全营发布新的命令: “绕道行驶,我们要找出新的路径过河。全体注意,别让自己落在伊万的阵地里!” 说完,他就把耳机扔下,命令驾驶员掉头,沿河东上前进。尤琛可能并不知道,在其它坦克里,已经有不少士兵或车长因为他后面那句话而吃吃地笑起来。在这种困苦的作战环境下,如此开着玩笑来鼓励手下的营长,也有着能够明白他的用意而保持着高昂士气的下属。要知道,他们接下来所要经过的,可不是什么宽阔的城中街道或是风景优美的田原,而是随时匍匐着杀机与敌人的路德尼亚土地啊!(未完待续) 第一章 “生日快乐”(4) 一众坦克又开始前进了,早上的雪乍看之下似乎不大,可是风刮着粉雪,一层又一层覆盖在大地上,也非常容易让人迷失方向。所以尤琛的坦克营在前进的同时,不仅要注意四周的敌情,更要跟得上队伍。 一路东上,这里可以说是更加接近敌军的阵地和大部队。所幸的是,不到三小时,坦克营就找到了一架位于下游的结实桥梁——而且没有被毁坏过。于是,尤琛和他的下属们,还有那些坦克,全都一个不落地渡河而过,将敌人抛在身后。当他们回到后方大部队的驻扎地点时,已经是距离他们出发时的50小时之后了。 在向幽灵装甲师师长汇报此次作战情况时,尤琛正好看到148步兵师师长从里面出来。这位将军看到尤琛,连一点表示也没有就走了。尤琛觉得他是不是有可能因为这次大败而担心军职不保——至于对方有没有向自己和自己的下属表示感谢,他倒不大在乎。不过他的顶头上级2团团长在看到尤琛平安归来、并且部队人员和车辆装备没有损失后,不禁大喜过望。 “你们没事,就是最好的消息,弗莱德。这次任务交给你,果然是对的。我还听先回来的人说,你不想把装备和车辆都扔下,所以又绕道回去,在敌人的阵地里找桥梁过河?” “是的,长官。”尤琛说话的时候总是一本正经——这也许跟他曾经担任过奥登尼亚首相府里的副官的经历有关——但他的语调,却往往显示他他的内心并不如外表那样刻板。“因为我发现路德尼亚军阵地里的桥比我们阵地里的桥结实。” 听到他这么说,团长只是一笑。而站在另一边作战地图前的幽灵装甲师师长则皱了皱眉头,但随即也是无奈地一笑。这是他们不得不承认的事实,因为连日来的节节败退,再加上难以巩固阵地,所以奥军阵地里确实没几座完好的桥梁可供运输。虽说是敢于直言,但换成别的上级,恐怕现在会对尤琛的说法勃然大怒;而此时师长与团长都没有要打算责怪尤琛的做法,也可见他们对于这个下级的欣赏。 “泰德勒中将向我师表示感谢,”幽灵装甲师师长泽格中将瞥了一眼不动声色的尤琛。“但他也提到过,如果能有重型坦克,那么他们的撤退将有可能更加顺利。” 很显然,那位步兵师师长并不真正感谢尤琛他们的救援行动,相反,还很可能是颇有微词。对于师长所得到的后面那个说法,尤琛依旧是眼望前方、平静地说: “如果能有人事先保住那些桥梁,那么我们的部队就不必只靠薄冰面来渡河了。实在可惜!” 尤琛看似赞同此观点,实际上却是把球踢回给那种提出不切实际建议的人。本来桥梁的情况就不容乐观,甚至无法承载起重型坦克,所以尤琛料到此点,才会使用轻型坦克来作为救援部队的主要作战车辆。他的话还有更深一层意思:要不是148步兵师的师长无能,守不住本该守住的阵地,那么他们原本可以加固桥梁,使得后援部队得以顺利及省时地通过。也就是说,对方责怪尤琛没有使用重型坦克来进行救援,这里面大部分是对方的责任才是。当然,尤琛不会把话在上级面前直接说出口。当他的话外之音,他的师长与团长也是明白的。 在尤琛离开后,2团团长向师长表示,自己会在报告中提起今次的救援行动,并且打算推荐尤琛·弗莱德晋升。师长泽格中将点点头,表示自己也是同意他这么做,但他随后又说: “不过通过的可能性不大,因为弗莱德他啊,还太年轻了一些。要知道,如果他这次得到晋升,那么他的军阶也就跟你一样了。” 对此,2团团长只是一笑,并不那么介怀。因为他相信自己的目光没有错,况且以尤琛的战绩来看,晋升只是迟早的事,他也只是作好自己的本份、理应推荐有才能的下属而已。目前尤琛·弗莱德仍是少校军衔,而他的团长则是中校。但是两人之间,已经相差了超过十五岁,所以师长才会用这个来打趣尤琛的上级。 “再这样下去,我军的阵线,可就真的是一溃千里了……” 说到目前的战况,上层的指挥官都是很不乐观。南第一集团军陷入在了科斯佳洛夫城内,无法脱身,相反,路军的气势却是如日中天。像148步兵师那样的撤退例子,如今可谓是屡见不鲜。 当回到营地那边时,尤琛一进帐篷,就听到迎面而来“啪”的一声。那是哈根把军用水壶的盖子拧出来扔到地上,好像是在模仿开酒瓶瓶塞似的。在帐篷里,还有好几个军官,他们都在等候尤琛。一见到营长回来,众人都不约而同地拍起手。 “噢,寿星回来啰!生日快乐!” 尤琛愣了一愣,这才明白他们原来是在替自己庆祝生日!哈根将装满酒的水壶递给对方,同时挤挤眼睛说: “怎么,连自己的生日都记不起来了?还好我们没忘记,不然就让少校你给躲过去了。” 众人笑闹着,一边替营长祝寿,一边喝着很难得才保存下来的酒。尤琛努力地回想一下,出发是1月26号,而今天已经是29号了。真没想到自己居然还能回来并且庆祝生日!尤琛苦笑起来,随即板着脸对这些属下说: “什么生日?我离那天还远着呢!想要我跨进三十岁的老头行列,没门!” 他的下属无不大笑起来,看样子,他们彼此之间都已经非常熟悉这种谈话方式了。说归说,但尤琛喝酒还是不含糊。用前线军人的话来说,这么个喝法是不会醉的,因为这“只是用来暖暖身子而已”。 当下属们散去之后,尤琛坐在帐篷里,吁了口气。三十岁……自己也已经来到这个年龄段了。来到前线已经两年,他差点连自己的生日都忘了。幸好,自己身边还有这样一群同僚部属,也不至于那样孤寂。 与人生之前的二十多年相比,尤琛这个生日可以说是过得最黯淡的一次。倒不是说他之前的生日过得有多么隆重热闹(相反尤琛并不喜欢把这些日子看得那么重,所以往年在家中的时候,也只是家人一起吃饭了事),而是这一年,年初,奥登尼亚军在前线遭到惨败,所以前线人心不定,尤琛哪里还有什么心思给自己过生日? 在尤琛的生日仅仅过了三天,位于路德尼亚南部重镇的科斯佳洛夫就传来消息:奥登尼亚南第一集团军向路德尼亚投降,损失超过三十万人。这样的开始,似乎预示着,奥登尼亚在新的一年里,仍然有许多的艰难困苦在等待着它……(未完待续) 第二章 火炬营(1) “……承全能之神的洪恩,奥登尼亚神圣帝国在重重磨难中崛起,才得到了今天的地位。这一切,全是靠我们自己的努力得来的!任何人也无法否定、任何人也无法抹杀!帝国遭遇到那些不公平的对待与指责,全因敌人的嫉妒与仇恨!帝国绝对不能倒下!我们一定要坚持到底!我深爱的帝国子民们啊!伸出你们的手,让我们团结在一起,共同守护帝国,击退外敌的野心!” 在远离奥登尼亚的路德尼亚土地上,在奥军士兵们的耳边,依然传来了那个令人无比熟悉的声音。只要大后方有重要讲话,那么前线这儿也可能通过广播传送。现在,奥登尼亚首相卡尔·海因茨的声音,就透过那竖立在杆子上的大喇叭,向他的士兵们一遍又一遍地播放着。如今已是创世历1088年的2月中旬,这里的雪越下越少了,冰也开始融化。但与冰雪消融的场景不同,在奥登尼亚前线军人们的心里,恐怕仍然是被寒冷的冰雪所覆盖。由于科斯佳洛夫的大败,使得奥登尼亚的南方集团军群大受打击,被迫从战略进攻变为战略防御。而这其中的转变,如果不是身历其境者,恐怕都不会有那么深的体会。而首相以及大后方高官最近的讲话,也在不断强调要“全民一致团结抵抗”“一心保卫国家”。试想想,如果前线战事顺利,就算没有进一步扩大领土但能保持原有阵线,那还有必要作出这样的指示和讲话吗?因此,奥军的官兵们了解到,现在轮到他们处于劣势了。 如今,由于科斯佳洛夫方面的南第一集团军投降、残军撤退、所以也使得在第一集团军后方的南方集团军群被迫进行战略转移——其实也就是变相的撤退了,只是名义上好听一些。现在,南方集团军群总部,已经撤退到离原来的驻地超过四百公里的地区,重新驻扎下来。因为在它的面前,是来势汹汹的路德尼亚方面军。科斯佳洛夫的惨败,不仅使得奥登尼亚丧失了一支多达数十万人的主力部队,制造了奥登尼亚军队自有历史以来头一次被敌人俘虏该国元帅的先例,更使得两国在战场上情势逆转。这样的结果,不仅是之前信心满满的帝国首相、军政高官没有料到,同时身在前线的众多高层将领也是始料未及。 作为南方集团军群的总司令,埃塞尔里德元帅虽然并未亲自指挥过科斯佳洛夫方面的战斗。但由于自己是已向敌人变节投诚的保罗·瓦尔斯特元帅的上级,所以他也不得不暂时放下沉重的军务,亲自到大后方,向首相作出说明述职。首相没有宣布要撤除他的职务或作出一些不利于他的消息,但是埃塞尔里德本人,却是如坐针毡。他深知首相的性情,也了解对方由于此次战败而何等暴怒,所以与其赖着不走,倒不如自己先主动让对方找个台阶下。于是,南方集团军群总司令也向首相表示自己愿意辞去军职,绝不留恋权位之意。但没想到,首相并不同意他的辞职,还向他表示: “此次战事不利,与你们无关。这完全是由于保罗·瓦尔斯特的无能所致!各位若要真的体谅帝国,那么就更应该化悲愤为动力,继续在前线为帝国争取更多的胜利才是!” 虽然辞职没有成功,但埃塞尔里德心里始终忐忑不安。在同年六月,在检查出心脏及肠胃的严重毛病后,这位元帅终于请辞成功,离开了他关心的前线,回到后方安静地养老去了。当然,这是后话了。 大后方对前线的战况不了解——这里是指那些老百姓们——而前线这里,也不知此时在他们的家乡中,依然是一派士气高昂。男女老少,不管老的小的,只要还能走动,都要加入义务民兵团中,学习如何进行射击、行军等作战练习。为的,就是等某一天可以真正地“保卫国家”。要是让前线的官兵们知道,他们在后方的家人也得像他们那样,每天都得跟枪支打交道,恐怕他们都不知是想哭还是想笑好。因为他们上战场的原因,不正是为了保卫国家、保卫自己的人民吗?可是现在看来,这个愿望,随着战况的改变,也有落空的可能了。 与大后方那股全民皆兵的热潮不同,前线的官兵们,无不希望这股战火可以终结在阿斯加尔德大陆。可是现在,科斯佳洛夫方面的失利,让他们的士气颇受打击。这其中,以南方集团军群为最。失去了一个集团军,一名元帅及多名将领集体向敌人无条件投降、三四十万自己人战死、十余万人被俘、更重要的是,在路德尼亚南方,原本他们辛辛苦苦夺取回来的阵地,如今一下子都拱手送回给了敌人,这怎么不让奥军官兵感到沮丧呢? 不过气恼归气恼、不服归不服,如今前线失利这已经是奥军军内公开的秘密,这些军人们现在所要做的,不是抱怨,而是要继续与敌人争一长短。一场战役,只能代表局部的胜利;但要说到完全取胜,那么双方都离这个目标有着颇远的距离。 由于保罗·瓦尔斯特变节的风波未息,在南方集团军群内,也有不少将领因这件事遭到牵连,而不得不丢了军职,以各种各样的名义被扫地出门。对此,禁卫军部队所受到的波及还相对算少——与陆军中的人事变动相比,确实是小巫见大巫了——只是也有过类似情况出现。每当上头消失了一位原本正坐镇前线指挥的将军、取而代之换上一位新指挥官时,底下的官兵们总不禁要猜测:是不是之前的指挥官与投降的军官团有关联呢?不过,他们的猜测,往往都得不到任何确凿的答案。军队内部的人事风波,越来越具备了政治化的浓厚意味。(未完待续) 第二章 火炬营(2) 虽然奥军中暗流不断,可是在外人看来,它依然是一支无比强大的军队。这支曾经在米德加尔德大陆上难逢敌手的军队,之前在路德尼亚上绊了个跟头。现在,为了挽回之前的失利,它的脚步不仅没有因为那次打击而停下,相反,它已经作好打算,准备再次将自己曾经丢失的东西要回来。 在创世历1088年2月至3月份,奥军最高统帅部下达命令,要求前线部队集中兵力,对路军刚刚占领的位于首都与南部乌拉尔河之间的阵地进攻。根据奥军总参谋部的想法,这段漫长的防御阵线,是路德尼亚军新建立起来的防线,防御力量有限,因此如果我方集中大部队进行强攻,那么就有可能撕破这条新防线,从而达到瓦解敌人领地及士气的作用。为此,奥登尼亚最高统帅部以首相卡尔·海因茨的名义向中央集团军群以及南方集团军群同时发出命令,要求两部汇集主要兵力,向该防线上的图拉、卡尔科夫、达沃斯卡等要点进攻。奥军的设想是:通过集中兵力以及猛攻夺下这些据点,然后通过这些据点的有利位置和便利交通,迅速扩大战果,从而达到将整个路军阵线押后的目的。至于能不能让首相及奥军的最高统帅部达到愿望,现在依然要看那些前线将士们的努力了。 南第一集团军已是名存实亡,虽然主力大部队不是成了路军手下的俘虏、就是地狱中的游魂,不过也有一些部队幸运地逃脱了包围,重新加入到作战之中。禁卫军旗队装甲师及协助第一集团军的第九装甲集团军就是一例。虽然该师的步兵已经几乎全军覆灭在科斯佳洛夫中,但值得庆幸的是,在陷入包围圈之前,由于第九装甲集团军的要求,旗队装甲师的主力——坦克部队——都已离开科斯佳洛夫,与装甲集团军汇合,这才逃过一劫。所以旗队装甲师依然保持着强大的实力,而这次进攻任务,它当然也榜上有名。 当旗队装甲师出现在南方集团军群的先锋部队中时,该集团军群司令部对于它的到来可是非常欢欣鼓舞的。因为这就表明最高统帅部是将这支原本隶属中央集团军群的精英部队正式划编到他们的麾下来。在奥登尼亚军中,能够得到禁卫军这样勇猛善战的部队,就好比如虎添翼,而且还不是任何指挥官都要得到的有力增援。而且禁卫军本身所表现出的视死如归的战意,更是令上级赞赏、同袍钦佩。 尤琛所在的幽灵装甲师,也是备受集团军群司令部器重的精锐部队——当然,这个精锐就意味着打苦仗、打硬仗,这可是许多军人的噩梦。他们得知兄弟部队也要即将加入此次战役时,有的人就开玩笑说: “难道他们在科斯佳洛夫还没打够吗?” “他们跟我们一样,都是脑袋被人夹了!” 虽然是说笑,但不少士兵都清楚,旗队装甲师只是损失了并非主力的步兵队伍,至于那支令它成名、令敌人闻风丧胆的坦克主力,依然无损。号称禁卫军中第一装甲部队王牌的旗队装甲师,如今的实力,与战前相比,也并无太多变化。至于说到“脑袋被夹”,那只不过是下层的士兵对上级所发出的不满牢骚罢了。因为他们都了解,如果不是上级的需要,他们和旗队装甲师还有其它禁卫军以及前线的部队,就不会超过700个日夜都得留在异国他乡,为了这场目前还看不到头的战争继续打下去。 路德尼亚的冬天终于过去了,与往年一样,它的严寒,都让这片土地上的人感受到大自然的可怕。而随着天气的好转,奥登尼亚军队也似乎看到了前线战事好转的可能。不知是巧合不是老天爷有意的讽刺,前年奥军因为大雪而宣告对敌国首都进攻失败;去年,同样是因为那可怕的天气(当然其中更多的是人为因素),奥军在科斯佳洛夫伤亡惨重,最终还把那个即将吞进肚子里的城市吐出来。而这两次战役中,路德尼亚人面对恶劣气候时仍能顽强作战,确实令奥登尼亚军方大感头痛和忧虑。所幸的是,现在春天总算来了,姗姗来迟总比不来的好。 在驻扎在大本营地内,尤琛他们看到了旗队装甲师。两支兄弟部队相逢,自然感觉亲切。只是他们都不大愿意提起不久前在科斯佳洛夫的惨败。在商议作战计划时,尤琛与营里的副官和参谋一起,来到旗队装甲师的营部。开始的时候,旗队装甲师的人甚至差点将尤琛误认为是普通的参谋人员。即使在商议作战任务时,尤琛也不急于发表意见,而是静静地聆听别人的发言,随后才作出补充。要看到帐篷里的光景,不熟知个中内情的人,恐怕十有八九都会像旗队装甲师的军官一样,错将尤琛当成是个可有可无的人。 跟下属不同,旗队装甲师师长迈尔却是认识尤琛的。他们都念过同一所军校——虽然不曾在军校内有过交集——不过身为前辈的迈尔在战地上结识了尤琛后,与他交情不错。如今重逢,当然高兴。 “不管走哪儿都能碰到你,咱们俩注定要纠缠不清了啊!” 面对前辈的玩笑话,尤琛报以一笑。虽然在作战时雷厉风行而且不甘寄于人下,但在平常的日子里,尤琛往往都是以文静内敛的态度示人。对他不了解的人,如果亲眼目睹他的两副完全不同的作风,或许还会以为他有双重人格。 与上司一样,迈尔的副官希尔根也对尤琛印象深刻。他敏锐地发现,在战术问题上,尤琛与迈尔的风格十分相象,两人都更倾向于冲锋式的战斗。只不过迈尔的作风与他的外表相符,而尤琛的战术倾向却与他此时微笑不语的模样颇有些格格不入。要是希尔根的这番猜想被尤琛的副官哈根得知,那么后者很有可能会笑着说: “什么呀,他根本就是那个性子!”(未完待续) 第二章 火炬营(3) 他所指的,当然就是尤琛内里的真实个性。的确,要了解这个军官内心的真实世界,除了需要时间,还需要深入而独到的剖析目光。 当商议对卡尔科夫的作战计划结束后,迈尔对尤琛说: “听说你的营叫做‘火炬营’,看看你之前的作战记录,还确实像那么一回事。” 尤琛不以为然地一笑,但有点纳闷为什么前辈会知道这个外号。迈尔也不打算瞒他,就说: “这个可是敌人告诉我的呢!在去年入冬前,我们曾经俘虏过一支曾与你们装甲师交手的路军部队,从他们那儿的情报还有士兵口里,都把你的‘弗莱德’营叫成火炬营!现在连敌人都这么叫,你想赖也整不掉了。” 面对称赞,尤琛仍然十分平静。他所指挥的营队在幽灵装甲师中素有骑兵队之称,这个他是知道的,但没想到敌人所起的外号,现在居然变成了自己人口中的称呼,难免让人觉得有点好笑。 “如果是这样的话,那么我倒更希望能有机会与前辈您的旗队装甲师共同作战,那么一来,就有机会来证明到底是谁的速度更快了。” 迈尔听到他这种既褒奖又像下战贴似的回答,不禁大笑起来。这个尤琛,即使在面对着上级和比自己年长的人的时候,也完全不会降低其嘲讽的程度。不过,这样的“嘲讽”,却是比那些奉承话还要令人来得入耳。 虽然能够与自己人见面是件值得高兴的事情,可是迈尔的眉头之前一直皱着。所以现在看到师长的笑容,他的副官鲁茨·希尔根也觉得心里松了一口气,不禁看了一眼尤琛。这个副官注视着对方,心里想:看样子他也看出来了。 在说起他们接下来即将要进攻的地区时,迈尔叹了口气,说: “在三个星期前,那儿原本还是我们这些前线部队的后勤补给中转站之一。可是现在……” 想起这段日子以来的节节败退,旗队装甲师与幽灵装甲师的人都是心有同感。虽然后者不是像前者那样是直接从前线被迫后撤的,但是看到前方战事一再失利,继而影响到他们原有的属地再度失守,这是任何军队都不能等闲视之的。而尤琛想起前些日子里所接触过的从南方撤下来的残余部队的惨状,也沉默了下来。还是迈尔先抛开那股愁绪,拍拍他的手臂说: “对了,我都忘记祝贺你了,你们的师长已经向上级提交了申请,我想不久之后,你的脖子上,恐怕就会多一枚骑士勋章了!” 尤琛一笑,在奥军军中,除了最普遍也是最常见的圣三角勋章外,代表着更高一级荣誉的骑士勋章可不是谁都能获得的——哪怕是校级及以上的军官。他可不会像其他人那样掩饰,因为他一直希望获得这枚勋章。这个比迈尔年轻五六岁的军官瞥了一眼对方领子下的那枚勋章,笑着说: “跟前辈您相比,还是晚了。不过下一次,就不知道会是谁领先了。” 对于尤琛那种直率而且敢于发起挑战的性格,迈尔从认识他的时候就非常欣赏。两人又交谈了一会儿,尤琛这才告辞离去。在这几个军官走后,希尔根若有所思地看着帐篷外,像是自言自语似地说: “光看他的外表,还真没想到他会是这种个性。” “有很多人就是因为这个,而差点看走了眼。”迈尔收敛了笑容,低声说了句:“可因为这种个性而不喜欢他的上级,恐怕也不少。不过,尤亚那家伙知道了也不会放在心上的……” 创世历1088年3月2日,奥登尼亚南方集团军群向位于科斯佳洛夫西北面约三百五十公里处的达沃斯卡等地区发起进攻。而其中作为先头部队的禁卫军幽灵装甲师,就是以尤琛所带领的3营作为冲锋队,向该地区的路军防线突破。相比起去年时路军一路后退、直至退回到科斯佳洛夫城中的局面,如今已经极大的不同。这些地区已经聚集起路德尼亚的大军,打算将他们的防线再度扩大。换言之,如今要陷于被动境地的,已经是曾经在这片土地上叱咤一时的奥军了。 尤琛属下的3营,是第2团中的先头部队。达沃斯卡地区属于平原与丘陵所形成的混合地带,所以对坦克而言还是非常有利的。3营的任务,就是通过在周边地区的作战,撕开敌人的防御,从而为后方的部队打开一条通路。如果先头部队可以顺利完成这一任务,那么接下来,后面的大部队就会像楔子一样插入敌人的阵地中,再向左右两翼扩展(因为如果只一味向前方突进,那么该部队所在的地带变成狭长的地带,很难保证不会被敌人重新切断)。当然,这是顺利的情况下所能达到的最好目标。也就是说,到底能否成功,除了看自身的努力外,还得看敌人。 3月4日,在达沃斯卡周边地区,3营遭遇了路军的一支坦克纵队。尤琛他们没花多大力气就收拾掉了敌人,并且击毁了三辆敌军的坦克。这时,原本由该坦克纵队守护的阵地已经看不到一个敌军——因为在之前的战斗里,他们或是已经转移或是战死——所以,这里也就暂时成为了奥军的阵地。 在消灭了敌人之后,尤琛在无线电旁等候上级的指示。可是等来等去,得到的命令不外乎那么几条:“原地待命”,“巩固阵地”,让尤琛十分不满。他现在是在战场上,不希望只是呆呆地留在这儿等候胜利的成果,如果可以,他希望加入作战。 尤琛命令操作员向上级发去请求,要求继续前进。可是很快他们就从无线电中得知,在3营后方,大部队依然没跟上来。也就是说,现在他们是处于敌人的包围圈中,搞不好,随时都有可能全军覆没。得知这种情况,成为营长所在坦克组乘员之一的无线电操作员不久的哈尔,脸色煞白。而驾驶员他们也看着营长,等待他下达命令。尤琛只沉吟了一会儿,随即就说: “继续前进!目标是三公里外的敌军桥头堡据点。”(未完待续) 第二章 火炬营(4) 接着,他用无线电告之全营,在周遭战况未明朗的情况下仍然往前而去。当营长离开哈尔身边,走到潜望镜旁观察外界情况时,操作员不禁目瞪口呆地看着长官的背影。如果不是亲眼所见,他一定不会相信这位长官居然敢在这种情况下还要求部队前进。万一真的冲过去,那到时候,他们所要面对的,就不只是一支坦克纵队而已了!可是再看看驾驶员和炮手他们的神情,却似乎见怪不怪。装填手兰茨朝与自己同龄的无线电操作员耸耸肩膀,那样子好像在说: “你以后就会习惯的,咱们的营长,向来如此!” 在一路冲锋之下,3营来到那个临时的目的地附近。路军的守军发现了他们的踪影,自然不会放过这支突如其来的坦克部队。尤琛所乘坐的坦克并不是身在坦克群中,而是一路带头,直冲到敌人所在的桥头堡下。其速度之快,甚至连路军外围阵地上的火炮也来不及转过来对它开火。而当路德尼亚人手忙脚乱地准备调转炮口来对付这个“不速之客”时,后面紧跟而上的奥军凯尔贝洛斯坦克已经将那里轰出一个大坑。原先在里面的路军,不是身体分了家、暴露在天空下,就是被炸得甩出来,随后又被敌人的坦克碾过。凯尔贝洛斯作为与奇美拉同样的重型坦克,曾经有奥军的军方将领质疑它的速度不如以前的作战坦克。可是通过在战场上的事实证明,只要发挥得宜,它冲锋陷阵的速度,不会输于其它坦克,而且在火力与自身装甲防卫能力方面更胜一筹。 桥头堡内的路军显然根本没料到在这里会出现敌军的坦克部队,于是匆忙应战。但是无奈已经迟了,当尤琛所在的坦克与其它三辆坦克开进桥头堡内时,那里面的守军已经几乎全部战死了。一个中了枪无法行走的路军士兵,企图爬出去,但在奥军机枪的扫射之下,身体几乎断成两截。进入了桥头堡中,尤琛以及其它坦克中的车长及乘员,都纷纷跳下来,清剿敌人,务求将这片阵地据为己有。脸上已经一片黑的尤琛,顾不上周围躺满一地的尸体和弥漫着的呛人硝烟,跑到楼上,观察四周的情况。通过之前由自己人的坦克所轰出来的墙体缺口,尤琛可以看到在这片平原上,只有路军部队出没的踪迹,却依然没有一点自己人的踪影。看来,他们是最先到达此地的。在命令下属将这个消息告之后方时,尤琛下了楼,命令全营严阵以待。要知道,敌军发现他们的地盘上突然出现了这些奥登尼亚人的部队,绝对不会轻易放过对手的。而现在后援未到,在后方大部队到达这里的这段时间内,3营必须要靠自己的力量来守住这个位于敌军之中的阵地。“照这个样子,想要跟后面的大部队接上头,恐怕还得等上一天时间呢。” 听了自己副官的话,尤琛没有吱声。事实上,一天还算是乐观的估计。如果后面的主力部队被敌人缠得脱不开身,那么3营很有可能就还得在这儿多等上几天的工夫,才能看到自己人的支援。即使知道自己所带领的部队如今是身处一个多么危险的环境,尤琛仍然面不改色。 “一天是等,两天也是等。反正我们既然来了,就不打算走!” 这句话并不只是尤琛自我安慰,在3营里,抱有如此视死如归的高昂士气的官兵,可以说是占营里的绝对多数的。虽然在之前由于战斗减员而补充过一些新兵,不过总体来说,幽灵装甲师的官兵自始至终都不曾在战场上有过退缩的表现。 当幽灵装甲师的先锋部队3营进驻到这个桥头堡后,路德尼亚军很快就发现了这个肉中钉。当尤琛他们进入桥头堡后没多久,敌人的军队就朝这里进发了。由于此处是平原中丘陵的所在,地势较之附近更高出一些,所以相对来说,刚夺得此处的奥军有着防守上的优势——之前有着这一优势的路军之所以没能利用此优势击退敌人,是由于3营的速度与火力实在太过迅猛了。在桥头堡外围,奥军的凯尔贝洛斯形如咆哮的巨兽,向那些胆敢来犯的敌人发挥出自己强大的威力。而与尤琛一样,他的下属也喜欢作激烈的冲锋。有的时候,虽然原本身在阵地中防御,可是还是有坦克冲进了敌人之中,将他们的阵线打得七零八落。随后,这些坦克又能安然无恙地返回,回来的时候,坦克的履带上,往往会多出一道道鲜红而浓烈的痕迹。看起来,上司的作风,确实能影响到下级。尤琛所带领的3营之所以被敌我双方都称为火炬营,很显然并不只是尤琛个人的风格所致。 一次又一次,3营击退了那些想要重夺桥头堡的敌军。虽然也付出了不少代价,但往往是进攻的路军比守在堡内的奥军要付出更大的伤亡。从路军方面来看,这个原本应是四面楚歌的敌人阵地,却没有一点预想中的败退迹象;相反,他们这边所要付出的代价却多得多。在得知对手是奥登尼亚禁卫军的幽灵装甲师后,前来负责指挥作战的路军97掷弹兵师师长恶狠狠地骂道: “这些该死的纵火杂种!” 在高地语中,纵火与火炬是出于同一个词组,所以从另一个方面来说,敌人的痛骂,正好表示了3营这个“火炬营”的出色作战能力与顽强作风。 三日之后,后方的主力部队终于突破了敌军的纠缠,与冲到了最前面的3营汇合。当得知尤琛他们已经在这里坚守了三天时,幽灵装甲师的师长泽格中将几乎不能相信自己的耳朵。要知道,他所指挥的大部队为了要通过那片由敌人把守的阵地,花费了多大的力气啊!而3营却居然只凭一己之力,就在敌人的包围中渡过了三天,而且还坚持到后方支援的到来。这让泽格等指挥官在惊讶之余,又不禁赞赏尤琛所带领的3营的突破与防御能力。也正是因为此处的通路,使得奥军的主力部队得以撕裂路军的防线,从而直插到达沃斯卡周边,为不久后的总攻铲除了最后一点障碍。(未完待续) 第三章 血色广场(1) 早在科斯佳洛夫方面的南第一集团军陷入不利局面时,奥登尼亚的最高统帅部,就有意在路德尼亚南部开拓第二战场,以减轻第一集团军的压力。而如今随着该集团军彻底覆没,这个计划也从原先的“减轻前线压力”,变成了“夺回地盘”。此次南方集团军群倾其兵力,欲撕破路军北起雷帝城、南至科斯佳洛夫外围的防线,就是此计划的结果。而如今投入了众多禁卫军的王牌装甲师,其目的就是希望通过装甲部队的突围能力,将路军防线扯开一个巨大的缺口,以便让奥军可以进一步压制敌人的前进态势——在经过了科斯佳洛夫长达一百多天的战役后,如今的奥登尼亚军队,已经不可能像之前那样在敌人的土地上横行无忌了;相反,路军的反攻势头却是一天胜似一天。所以现在的奥军在制订相应计划时,也从攻势,转为了守势。 3月10日,禁卫军幽灵装甲师对达沃斯卡的进攻正式展开。像往常那样,尤琛所在的第3营依旧是先头部队,当进入这座城市的那一刻,尤琛看了看手表那硕大的表盘,上面显示时间为十点整。虽然道路两旁仍有未清理干净的积雪,不过比起前些日子在雪地里行进的艰辛,现在奥军的装甲部队已经很满足了。3营所在的2团,其目的就是要进入城中的主干道乌里扬诺夫大道,与1团汇合。 途中,虽然遭遇到一些零星的反抗,但是3营很快就将敌人的火力摆平,朝目的地进发。像路德尼亚那些沦为战场的城市一样,达沃斯卡已经变得完全不像一个城市,奥军重型坦克所驶过的区域,除了废墟,还是废墟。不过现在交战双方都无暇理会这些小事,一方想着如何进占这个城市,而另一方则想着如何才能击退敌人、保住他们的家园。 在乌里扬诺夫大道,尤琛他们只看到1团的一部分。少了两个营,还有一个连队不知去向。很显然,在进城时,1团所遭到的反击,要比3营多得多。为了找到那些失散的部队官兵,尤琛和1团团长商议,一部队往西,一部分往东,找到并且支援有可能遭到伏击的自己人部队。尤琛带领3营,朝城西而去。那里的道路损毁严重,逼迫坦克有时不得不绕道而行。而这种浪费时间的行军,是尤琛最为讨厌的。当有辆坦克因为道路问题而陷在坑里止步不前,其车长向尤琛联络,要求帮忙时,他的营长在无线电里这样吼了回去: “自己想办法!不然你就飞过来好了!” 虽然骂得难听,不过这也是实情。如今他们实在没有多余的时间在路上耗,而其它坦克也面临着同样因为道路不畅而先进缓慢的问题,所以尤琛根本没理会对方的要求。这时,尤琛又收到来自团部的命令,是要求他找到1团的残部并且与对方一起突围。尤琛听着耳机里的杂音,同时命令操作员调整频道,向自己的下属喊话,要求他们加快速度,绝不能停留。 乌里扬诺夫大道是达沃斯卡的最重要主干道,虽然以往曾是一条笔直宽敞的大路,可是由于战事的缘故,这条大道早已变得坑坑洼洼,不复往日模样。而如今行走的这条大道上的路军和奥军,都要下一番工夫,才能争取尽快到达想要前往的地点。在行经河岸与主干道交接的路上时,驾驶员发现了前方有敌军坦克的踪影,大声叫着引起营长的注意。尤琛从潜望镜里一看,果然在道路的交叉口看到路军坦克的炮管,那些敌人的坦克,此时也正在移动着,似乎也发现他们了。 “嘶——咣”的一声,一枚炮弹将奥军的重型坦克履带炸断,当场使得那辆凯尔贝洛斯停滞不前,困在原地。尤琛命令驾驶员全速前进,同时又将这个命令发布下去。因为现在以他们的射程,还不大可能伤及那些躲在废墟和大楼后的敌军坦克。况且这里太过空旷,再这样下去,他们只能当靶子。而那些受到炮击而无法行驶的坦克,其乘组人员也赶紧离开,免得再受一次炮击死在里面。没有了坦克,他们只能像后头的步兵那样,亦步亦趋跟在后面,伺机向敌人所在的方位还击。有的坦克早已起火,里面的人一边叫喊着推开炮塔门下来跌落下来,一边在地上打滚。后头的士兵想目前帮忙扑灭对方身上的火焰,却被一梭子弹使得两人都同时丧命。 虽然被敌人先行袭击,不过尤琛所率领的3营还是大部分坦克都躲过了敌人的炮火,冲到了前方。还没等路军的坦克瞄准凯尔贝洛斯和身躯,奥军的重型坦克就开始发挥它的威力了。一辆路德尼亚I—4型坦克被炸得先是往前一跳,把趴在前面沙包堆后面射击的几个自己人一起吞噬到火焰里,然后一声巨响,整辆坦克被掀翻上天,落下来时已经翻了个身,掉到一旁稀烂的草地上。 “瞄准两点钟方向,开火!” 在熟练快速的操作下,炮手瓦纳等装填手一推入炮弹,马上将炮弹送出膛,精准地命中了营长所说的方位。在那儿,又有一辆坦克着了火,在自己人的阵地里横冲直撞,甚至冲出了道路那破损的护栏,一头摔进了河里。当看到自己可以在移动中的坦克也能命中敌军,瓦纳与兰茨激动地抱在一起,连他们的营长也忍不住笑了笑。不过很快,这点小小的喜悦就被他们抛在脑后,因为在他们对面,还有不少敌人仍在那儿顽强防守。碍于敌人的火力渐猛,尤琛不得不命令营中的坦克驶到河岸与大道之间,以此来作为屏障,再向敌军阵地还击。由于凯尔贝洛斯射程占优,因此战斗中奥军渐渐占据了上风。当尤琛的坦克一马当先冒着敌军的炮火冲锋时,驾驶员诺维克少尉听到头顶上“嗖”的一声,他下意识地向上一望,这才发现自己前方的装甲上出现了一个小小的洞口,显然那是弹片击穿了坦克装甲。他咽了一口口水,继续加大马力朝前冲。要是刚才那颗子弹再稍稍低一点,那么现在倒在坦克中的,肯定就是自己了。(未完待续) 第三章 血色广场(2) 由于损失惨重,路德尼亚人被迫撤退——其实撤退的人数也不算多,因为死在这个阵地上的人就不少。尤琛的坦克营碾过刚刚还是由敌人所把守的据点,继续往城中而去,寻找兄弟部队的所在。这时,时间已经是中午两点十分,而包括尤琛在内的奥军官兵们,连午餐都没吃。 在路上,尤琛接到无线电通讯,得知1团其中一个营被敌人围困在城西一所小学里,进不得退不得。于是他们赶忙向那个小学前进,途中少不免又遭到敌军的袭击,但总算大部分主力坦克都得以来到目的地。 在那所不像小学的学校外,尤琛他们看到路军形成了一条密密麻麻的阵线,拼命向内里的幽灵装甲师1团残部进攻。敌人坦克的出现,让路德尼亚人大吃一惊,因为他们根本没有料到对方可以这么快就突破城中的各处防线、来到这儿增援。于是,他们又纷纷调转枪头炮口,迎击这些“不速之客”。但即使如此,这些看起来笨重无比的重型坦克,其速度还是比路军想象之中的要快得多。左右两翼的坦克协同进攻负责火力掩护,而中央的坦克——尤琛的坦克就是其中之一——则是冲击对方的阵地。刹那间,学校外围的阵地上,响起了远比刚才还要震耳欲聋的炮声。而那些受伤士兵的惨叫和哀嚎,反倒在这样的巨响下被掩盖了。 看到增援部队到来,小学里的1团1营大受鼓舞。虽然之前由于受到敌军围攻而损失惨重,不过现在他们依然集结火力,与外面的援兵一起内外夹攻敌人。 路德尼亚人由于没有想到敌军的增援会来得如此之快,只顾放手去对付学校里的敌人,所以阵线拉得颇长,也一定程度上分散了火力。如今当他们意识到这个问题时,奥军的坦克已经从外面冲了过来,从他们那不甚坚固的防线中突破而出。有的路军官兵点燃了手榴弹束,想上前将奥军坦克炸毁,可是这一举动也因为奥军的火力掩护而未能成功。中弹倒下的路军军人,手一松,那一整捆手榴弹也顺势滚回到自己人所在的沙包堆前。随即,那里发出一朵冲天的灰色之花,其中的“花瓣”却是由地面的泥土、沙包、人体的残肢碎片和黑黄色的烟雾组成。 在炸毁了敌人最后一门尚在战斗的坦克后,3营的坦克一路冲过敌军已经再无还击之力的防线,来不及离开的路德尼亚军人,不是被后面的子弹命中,就是被隆隆驶过的坦克碾过自己的身躯。一个大腿中弹的路德尼亚士兵,好不容易爬出死人堆,却听到后面传来那可怕的似乎要将大地的胸膛都撕碎的声音。他顾不上回头去看,只知道一个劲地向前爬,希望能爬进前面那个战壕里,好让自己逃过一劫。然后不管他的双手和躯干如何努力,始终都是被追赶上来。奥登尼亚军方最引以为傲的凯尔贝洛斯重型坦克,压过了那个士兵的双脚,在那“卡卡拉”的悚人之声中,又向前碾过了那个年轻士兵的胸腹,最后,他的头部也消失在黑色的履带之下。不知有多少次了,每当坦克出现在战场上的时候,就总少不了这样的画面。而这一次,也像以往那样,不管死去的是谁,现在双方都杀红了眼,根本没时间去理睬或是多看一眼。也许只有履带上和地面上那一滩血肉模糊的东西,才能证明这儿曾经有过一个生命,他想活下来,但最终还是失败了。 在消灭了路德尼亚军的防线后,尤琛与1团的残部1营总算汇合了。不过由于之前苦战太久,所以1营也已经损失过半。当他们的副营长与尤琛见面时,营长都已经牺牲多时了。 看了一眼那堆得有一人多高的尸体,尤琛擦了擦眼睛里的汗水,说: “马上集合所有人,准备突围!” 以目前的情况看,路军增援只是迟早的事情。而这所小学并不适合作为据点,而且奥军这边在人数上也落了下风,所以尤琛也不打算留守在此地,而是按照上头的命令,带上要救的1团1营迅速撤离。 当幽灵装甲师的队伍从学校刚刚离开不久,尤琛就收到情报:敌军已经以一个师的兵力增援此地,要他们马上离开。听到这个消息,尤琛还没说什么,炮手瓦纳就露出了顽童般的笑容。 “要是我们还在那儿听候命令,现在不知有谁来跟他们对话呢?” 从其他车组乘员的表情也可以看出,他们对于自己能够赶在上级的指示前就知道如何正确行事而感到自豪。这一点,多半要归功于他们的营长。而匆匆集合起来的幽灵装甲师,则向另一个指定地点出发。那儿原本是尤琛与1团商议好的汇合地点,是位于达沃斯卡城中央的革命广场——在奥登尼亚这边,“革命”两个字是不会叫的,他们只会称之为“伊万”的广场。 为了要前往那个广场,尤琛他们必须渡河。可是经过连日来的激战,城中的不少桥梁都被毁掉,要么就是难以承载重型坦克通过。尤琛可不愿意耽搁时间,他命令以轻型坦克为主的中队过桥,而自己则带同众多重型坦克另寻可靠之路过河。真不知道是说他幸运好还是巧合好,尤琛在不久的下游处找到了一座完好的桥梁,奥军的凯尔贝洛斯们,都迅速地通过那里,并且很快与原先已经过河的其余成员汇合。在这时候,尤琛的耳机里传来了副营长巴列茨的声音: “敌人留下一座桥想当成他们的运输线,没想到现在却成了我们的了!” “因为他们不知道弗莱德大爷居然这么快就光临此地!” 毫不脸红地这么说着,也可以看出尤琛在自信与决心。在战术上的冲锋,幽灵装甲师内他当第二,恐怕没有人敢认第一。而这样迅猛的速度加上出色的作战与防御能力,也正是尤琛为何能在战场上带领他的装甲部队屡立奇功的原因。 在伊万的广场上——路德尼亚人那边当然还是革命广场——双方的交锋已经开始。被打散了的路军士兵有许多被歼,但从城外赶来的支援却大有源源不绝之势。毕竟,现在这片地区早在之前就已经重新被路军夺了回去,所以奥军想要在这新的防线上弄出个大缺口,可不是件容易的事情。(未完待续) 第三章 血色广场(3) 幽灵装甲师和第52装甲师,在战斗中汇合,共同在城中广场与敌人展开激战。尤琛他们所在的位置是该广场北侧,这里的防守相对薄弱。于是奥军将整体阵线渐渐拉近,集中火力应对前方的敌人。在此时,一些路军坦克通过自身对城市路况的熟悉灵活地穿插在广场周围的街道上,想要转换位置来夹攻敌军。奥托尔·哈根的坦克驾驶员发现了敌人的可疑行动,而哈根则马上将这个情况通过无线电告诉了尤琛。在察觉到敌人这一打算后,尤琛先是将这一消息告诉友军,提醒他们来自广场两侧的危险。随后他则命令全营调转火炮口,同时冲到广场四周的街道中,占据有利位置以防止敌军的突袭。 路德尼亚的I型坦克有的刚在街道另一角露了个脸,就被奥军重型坦克的火力打得重新退回去。而有些冲锋过早的坦克,虽然避过了敌军的炮火,却陷入了更加危险的境地:他们和坦克一起,被奥军的部队包围了。 在凯尔贝洛斯的火力掩护下,随后跟上的掷弹兵与步兵一道,匍匐着身体跑上前,将zha药包从炮塔门里塞了进去,之后赶紧跑到有掩护的地方。路军有三四辆坦克就是这样被干掉的,其中有的看势头不对,赶紧转过头想跑出敌军的所在地。在街道另一侧靠近广场处的奥军当然不会放过这个机会,一辆坦克的炮管中发出轰天巨响,将那辆路军的装甲车炸得粉碎。尤琛那辆坦克也趁机收拾掉了一辆敌人的坦克和一门火炮,将路军的想从这里当成突破口的意图毁掉了。 而在广场那边,空旷的地形很适合坦克的作战,但即使如此,双方仍然很难从对手那里占到一点便宜,两边一直处于胶着状态。在两军之间,有一道径渭分明的地带,那就是交战双方的中间空白地区。而那里,曾经是广场的喷水池和花园所在。现在花园早就没了,而剩下那个孤伶伶的喷水池,也在两军的炮火中倒下。那个在池中央用大理石雕塑起来的路德尼亚少女,虽然还保持着动人的姿势,但头已经不知到哪里去了,所以现在看起来十分滑稽。池子既崩且塌,水也早就干了,只有那个雕塑还伫立在池中央,看上去真是凄凉。而在此时,不知是奥军还是路军的一枚炮弹,落到了喷水池附近。那个早已千疮百孔的少女塑像,在一阵剧烈的晃动后,最后还是倒在了池子里,倒在了那些堆得厚厚的青苔和淤泥中。 直到入夜前,双方依然在这片广场上你争我夺。由于幽灵装甲师在城中打开了一个缺口,使得后面的部队可以较为顺利地进入达沃斯卡。这时,这股有力的增援部队也来到广场,加入了战斗。相比起奥军这边,路军却渐渐有点难以招架。在晚上九点三十分时,路军最后一支中队终于退出了广场的范围,退守到城南去了。达沃斯卡的要道,也有大半落入了奥军手中。 当尤琛接受兄弟部队的祝贺,恭喜他们幽灵装甲师夺下广场时,他脸上全是油污,但仔细一看,脸色又非常苍白。他和他带领的官兵,已经有整整十二小时不曾休息过了,也不曾进食。刚才战斗时还生龙活虎的尤琛,如今战斗一结束,才觉得头晕目眩。他顾不上说些什么,用颤抖的手扯开衣襟,从内里的口袋中拿出一块巧克力,咬了一大块含在嘴里。一旁的副营长知道他低血糖的毛病又犯了,便将水壶递了过去,示意营长可以喝一口酒来提提神。吃了一点东西,尤琛这才觉得有了精神。 四周仍然有不少士兵在忙着巩固阵地,或是清理敌人的尸体——这样的清理可不是要好好收拾对方的遗骸,而是不能让这些尸体妨碍到自己人的视线和前进的道路。3营副营长巴列茨去看视坦克的受损情况,而尤琛则把苦涩的巧克力咽进肚子里。能够拿下这里,已经比之前的预期好。如果等到深夜仍不能占据这个广场,那么奥军想要通过这一战线来拓展阵地的目的也就自然落空了。虽然完成了这次的任务,但尤琛高兴不起来。不仅是因为头晕的关系,在他的营里,今天的损失恐怕不少。 在战事稍停的时候,士兵们除了忙着巩固刚夺过来的阵地,就是赶紧休息。这十二个小时里,除了喝过几口水外,他们根本没有时间停下来吃点东西,甚至连精神也一直紧绷着。如今战斗总算结束了,可也有不少人像尤琛那样,累得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身为副官的哈根看到尤琛这样疲惫,便劝他干脆靠在坦克上歇一会儿。尤琛抬起头,看看同样累得够呛的哈根,说: “真奇怪,你是谁啊?” 哈根还没反应过来,就又听到尤琛接着说: “哎呀,奥图,如果不是你脸上那颗痣,我还认不出你来了!” 他的副官这才领会到,对方是在跟自己开玩笑呢。哈根真不知该作出什么表情,他半靠在坦克旁,喘着气,摇摇头。 “长官您有时间说笑话,还不如休息的好。” 使用敬语,这既可以说是下级对上级的尊重,但在这个时候,却是哈根对于尤琛的揶谕。这种善意的揶谕换来尤琛无力地一笑。 “这就是休息的一种,你该好好体会笑话给人带来的轻松,我亲爱的奥图。” 自认无法领略个中滋味的奥托尔·哈根中尉只好苦笑,他觉得,自己对于尤琛的笑话,恐怕是很难有所共鸣的了——尤其是尤琛那自以为是但又确实让人哭笑不得的冷幽默。 “今天,干得不错。” 哈根想了想,这才知道对方是在夸奖自己的坦克组乘员及时发现广场周边敌情。他闭着眼睛靠着坦克上,说: “今天是属于我们3营的。” 这样说,也就等于是将所有功劳放到尤琛和全营身上。当他们终于可以找到时间稍微休息的时候,也已经是将近凌晨了。这一天,奥军的幽灵装甲师其中一部分官兵,在敌人的城市中,与敌人——还有自己人——的尸体睡在一起。他们没有时间去抱怨环境的恶劣,只要能有个没有炮火的地方给他们小睡一会儿,他们就非常满足了。而除此之外,还有的士兵在前半夜仍未能入睡,因为他们要负责警戒四周的情况,提防敌军来犯。谁也不知道,他们能在这个广场上停留多久、休息多久,但只要能有一个安宁的现在,奥军的官兵们就别无所求了。(未完待续) 第三章 血色广场(4) 经过两天的激战,达沃斯卡总算被奥登尼亚方面拿下。不过这场仗里,损失惨重的除了路德尼亚人之外,奥军方面也是如此。光是尤琛所在的3营,就损失了两辆重型坦克,另外还有三辆坦克因为受损而无法进行作战。不过与别的营相比,尤琛他们还算损失较轻的了。奥军的编制是以“三三四四”为基础,亦即上层的军、师、团,其编配数量以三为限;而下层的营、连、排,则是以四为限。因此,幽灵装甲师也不例外,2团也一样拥有四个营,每营定制配置坦克十八辆——这其中以重型坦克为主,但也有以轻型坦克为主力的辅助作战营。眼看路军给他们这样制造麻烦,奥军的坦克指挥官当然眉头紧皱。 虽然损失上超过敌人,但路军此时已经不再是一年前那支“打了就跑”或是“没打就跑”的军队了。他们不愿放弃自己的领土,因此依然在被占领的城市周边进行游动作战,希望能找机会重夺该据点。为此,奥军不得不拿下一座城市,还得煞费苦心地对其周边进行“定点清理”,以求能够早日巩固这来之不易的防线。 3月15日,幽灵装甲师再次起行,他们此次的任务,是要在达沃斯卡附近巩固阵线。说是巩固,其实是在城外与敌人作战。现在奥登尼亚的将领们明白,要使高地人彻底屈服放弃目标,是一件多么困难的事情。这一点,如今就体现在他们的战场上。因此,要迫使敌人屈服,唯一的办法,就是付出流血的代价——不仅是对方的,其中也包括自己人的。 在进攻达沃斯卡城旁小镇时,尤琛与他的3营一起,继续发挥着他们在战术上的冲锋优势。火炬营一词,并不仅仅代表尤琛所率领的3营,如同有着火炬那样在战场上照亮人心的作用;而是火势一旦燃起,那么就没有任何东西可以阻挡得了它。在别的地方放火,可能还一时半会形成不了猛烈的火势,但如果在草原上放一把火,那么不消片刻功夫,火势就会烧出一条通天大道来。这一点,不管是路德尼亚的牧民,还是奥登尼亚的牧民,都十分清楚。所以尤琛的火炬营,就有这样的意味。 这一次,在达沃斯卡不足两公里的若可来夫镇上,火炬营的威力,再次得到了证明。尤琛所乘坐的坦克,利用两翼三辆重型坦克凯尔贝洛斯——这个坦克的威名在路德尼亚战场上已经和奇美拉一样,传遍各处了——作火力掩护,自己则指挥着坦克一路冲过了路军的阵地。试想一下,在清晨的乳白色的晨雾中,仍然在眺望前方阵地的路德尼亚士兵,忽然听到了那坦克行驶所发出的巨响,当然是赶紧戒备并且随时准备开火。可是当他们的眼睛还没适应过来的时候,就发现白雾中突然出现一个黑色庞大的物体朝自己直冲而来。浑身血液凝固的路军士兵还来不及反应过来,就在眼前失去了那个物体的踪影,随后一枚又一枚炮弹落在自己这边的阵地上,炸得他们措手不及。当有幸存的士兵试图寻找那个突如其来的庞大之物时,才赫然发现,那个东西已经冲进了他们这边的阵地里,用更加猛烈的火力交这里变成火海。此时路军士兵才看清楚,那并不是什么童话书中的怪兽,也不是地狱兵团里的巨犬,而是奥登尼亚军方的战争利器——重型主战坦克凯尔贝洛斯。 当路军回过神来,开始集中火力猛攻敌人时,尤琛的那辆坦克已经冲到了敌方阵地的后头,反过头来炮轰那个阵地,形成两面夹攻之势。也几乎是在这个时候,幽灵装甲师在镇外的师部,收到了来自3营的一份电报: “在若可来夫镇上激战。” 可是仅仅过了不到十五分钟,前线又传来一份电报,这次的内容与上文大同小异,但结果截然不同: “已占领若可来夫。” 当幽灵装甲师师部的联络通讯员将这份新电文递到师长手上时,师长泽格中将看看新电文,又看看之前那封电文。他有点搞不清楚,这两份都是出自3营之手吗?会不会是敌人的攻心之计、要引诱我军主力部队进入小镇而发来一份假电文呢?泽格放心不下,命令通讯员再次与3营联系,务求要搞清楚镇上的战斗情况。命令发下去,泽格心里不禁嘀咕起来:要知道,那个尤琛·弗莱德可不是个喜欢看电文的主啊,万一他又不理会,那岂不是……所幸,这次尤琛没有与师部抬杠,而是很快发来一封再次确认的电文,上面明明白白写着: “今早七点二十五分占领全镇,消灭敌军主力,少数敌人逃往镇外南面。” 这下子,幽灵装甲师的师长才真的相信了。他在命令主力部队进入镇中的同时,半是自言自语地说: “……算了,管他看不看,只要别出岔子就行……弗莱德那家伙,就那么讨厌慢吞吞吗……” 而在若可来夫镇上,此时的3营,已经在忙于清剿镇中残余的敌军。这次突击成功,其中尤琛的战术指挥和全营的默契配合是起了关键作用。尤琛已经从坦克里出来,得知此次作战己方没有坦克受损,他觉得很是欣慰。副营长巴列茨将地图摊在一个士兵的背上,与尤琛一起比划着,商议巩固阵地,防止敌军反攻。 在连日来的作战下,不管是怎样的铁人也会觉得疲劳。尤琛看看巴列茨的脸色,深知自己也与对方一样,都是脸有倦容。 “瞧,我说过我会揍伊万屁股的。” 巴列茨听了,不禁笑了。这是在进攻之前,尤琛所说的一句话。当时作为副营长的巴列茨不同意他担任冲锋的角色,因为营长要是有个三长两短,那么对整个营都是沉重的打击,所以巴列茨要求让自己所乘坐的坦克进行冲锋。但尤琛拒绝了,他不觉得因为自己是营长,就有权利躲在后头看下属冲锋。在看到众人担忧的神色后,他就是用上面那句话,来回应他们的担心。 “这次任务完了,还有下一个。真不知什么时候才到头。少校,您也有好久没回家了吧?” 巴列茨的感叹让尤琛脸上的笑意渐渐退去。良久,他无声地叹了口气,脸上看不出是喜是悲。 “是啊,已经快两年了……”(未完待续) 第四章 伊万的拳头(1) 创世历1088年3、4月份奥军在路军南部防线上的接连胜利,令奥登尼亚最高统帅部大喜过望。 原本由于科斯佳洛夫方面的惨败,已经令首相卡尔·海因茨及其心腹幕僚的神经变得十分紧绷,似乎随时就有断裂的可能。而在军队高层之中,也弥漫着一层看不见的阴影。这与战前的过于自信形成了鲜明对比,像是又一次印证了那句古老的格言: “自信之人,必有自卑之处。” 其实奥军在路德尼亚战场上,仍然zhan有不小的优势。虽然失去了三四十万人的整个集团军,但从两军对垒的形势上看,奥军并非就此一溃千里。不过只要联想到奥登尼亚之前的作战历史,就不难明白他们的将领为何现在觉得这般沮丧。因为之前在米德加尔德大陆,他们取得的胜利,数不胜数;而刚开始进入路德尼亚时,虽然有过遭到牵制之时,但总的来说,也不曾有过大败。再加上首相对于科斯佳洛夫以及路德尼亚南部可谓志在必得,如今一旦在那里遭到惨败,其打击之沉重,自然远胜过以往的任何一次失利。 虽然遭此打击,但奥登尼亚人可不会就此罢休。况且,现在鹿死谁手,尚不能下定论呢!在失去科斯佳洛夫之时,奥军最高统帅部,就已经开始制订新的计划,务求挽回在路德尼亚南部的战略优势。在这种情况下,原本带领增援前去营救南第一集团军但最终无功而返的施泰因,并没有遭到首相的过多斥责。海因茨本人的怒气,更多是冲着那个曾被他寄予厚望、但最终却选择了背叛的保罗·瓦尔斯特去的。对于施泰因,首相仍是非常信任。 为了进行新的作战计划,奥登尼亚在前线的部队必须赢得更多空间。也由于路军追击过快,没来得及进一步巩固防线,因此在科斯佳洛夫被夺回后的一段时间内,路军新建立起来的防线遭到了奥军强有力的冲击。不少据点失守,防线也被迫后退。为此,路德尼亚方面不得不暂缓过快的进攻脚步,选择各主力部队合流,以便进行战略防御。经过了这两个多月来的拉锯战,两军之间的地盘渐渐确定下来,而路军因为增援及时,所以防线也渐趋稳定,没有进一步失守。 在得知图拉、达沃斯卡等重要据点被重新夺回后,首相卡尔·海因茨在位于琥珀堡的虎山营内高兴地对众将领说: “这样一来,就能实现新的计划了!” 他们所说的那个新计划,正是通过将两军摆在同样的位置上,再进行新一轮的大反攻。其目的不用说,当然是为了减少今年年初在科斯佳洛夫的失利。 在新的任命中,施泰因本人被任命为南方集团军群副总司令,地位仅次于埃塞尔里德元帅,归于其辖下指挥的有一个装甲集团军和两个集团军。奥登尼亚军方高层有不少人都认为,施泰因本人接任南方集团军群总司令一职,只是迟早的事情。虽然之前埃塞尔里德元帅新回后方述职,向首相表示愿意离开总司令一职以让贤,而首相拒绝了这一请求,但总的来说,要让施泰因挑起前线主力部队的指挥大梁,却是显而易见的。 此时,新任的南方集团军群副总司令也在虎山营内。这段期间,他与最高统帅部一起,共同制订了前线的反攻计划。其目的就是通过进攻路军防线上的突出部,来歼灭路军,从而达到瓦解其防线的最终目的。在作战会议室内,那个制作得十分精致的沙盘立体地图上,清楚地标识着奥军的控制地带,与路军的防线所在。可以看到,通过这段日子以来的反攻,奥军重夺了一些重要据点,像以图拉、达沃斯卡为主的姆岑斯克地区,就至少使奥军的前线向东延伸了近百公里。而路军的防线在后退的同时,却也保留了一些突出地带。在那个沙盘上看,那个突出的地方,犹如一只硕大的拳头,似乎正在向对面的奥军阵线挑衅。 “罗亭,是距离我军最近的敌军突出地带,不足二十公里。其地形以平原为主,周边虽然有山体,但海拔极低,对行军不会构成威胁。如果要想突破敌军的防线,那么以此突出部来作为突破口,可以说非常理想。” 奥登尼亚总参谋部部长索罗尔德款款说着,同时眼睛还要留神首相的神情。首相卡尔·海因茨站在大桌前,两只眼睛从沙盘上游移着。 “该突出部正面长约230公里,但观其底部,却只有不足80公里的宽度。因此路军一定会想方设法都要保住那狭窄的连接通路。而如今我军中央集团军群已经控制了其北面的斯维帕斯耶地带,再加上南方集团军群所控制的姆岑斯克地带,正好形成了其夹击之势。” 看到奥军的最近成果,首相不禁点了点头。虽然科斯佳洛夫没了,但并不代表战争就此终结。这时,站在首相身旁的施泰因向对方解释起自己的计划:鉴于罗亭突出部的地形与其中的路军兵力,他希望以南方集团军群分为南北两翼,对罗亭地区进行包围。这又是奥军最熟悉的钳形攻势,而如今这种攻势面对该敌方突出部可谓是对上了号。如果钳形攻势两翼的“钳子”,可以钳断罗亭突出部底部,那么就意味着该突出部的路军与领土,都将被奥军一口吞下。不知是凑巧还是别的缘故,在科斯佳洛夫,奥军也是被路军用同样的方法吃掉的。如今奥军再用此法来对付路军阵线上的“拳头”,不知内里是否有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的意思? “只要将罗亭地区纳入帝国战场上的版图,那么路德尼亚人的防线,也就等于被撕裂开了一个巨大的缺口。” 首相的目光没有移动,而是直直地看向沙盘上那个在路军防线上鼓起来的类圆形突出问。路军当然是不打算放弃一寸土地,可是照这个突出部的位置来看,实在不利于他们防守。也许是看出了首相的忧虑,国防部部长利亚姆向他汇报: “通过我军中央集团军群与南方集团军群合力,已经将该突出部两侧的敌军逼退。如果我军能够缩短战线,加强钳形攻势的两翼,那么路德尼亚人就算想救,也无法动弹。”(未完待续) 第四章 伊万的拳头(2) 很显然,最高统帅部是赞同施泰因的计划。而他们依照以往的经验,也认为首相必会同意此次进攻计划。要知道,如果不趁现在进一步扩大战果、击溃敌人那因为忙于追击而拉得过长的防线,那么日后战况会如何就真的很难说了。因此,作战会议室内的众将领都将目光落在他们的最高长官身上,静待他发言。 “这个罗亭地区,都是平原吗?” 总参谋部部长似乎没料到首相会突然又问这个,愣了一下。施泰因赶紧回答道: “是的,是一望无际的平原地带。” 首相又陷入了沉默。他在大桌子前踱着步,眼睛一直落在沙盘上。不知是否因为前线整个集团军投降的原因,如今的帝国首相看上去更显苍老。在胜利党的政府中都流传着首相为了勤于政务,而加大了用药量和针剂注射的传闻。这个传闻没有得到过证实,但看到首相苍白浮肿的脸庞,三军指挥司令部部长西格蒙德元帅觉得此事是无风不起浪。 将副官手里的一份卷宗接了过来,首相翻开文件,找出那一页,头也不抬地向面前的下属问: “根据情报显示,路德尼亚方面在该地区内的主力部队是第一装甲集团军,除此之外还有超过四个师的装甲部队,是这样吗?” “是的,阁下。” 在一旁默默听着对话的西格蒙德,下意识地看了一眼首相。要是在以前,海因茨根本不用看文件,就能回忆起从前线逞交上来的情报和消息——而且是事无大小都记得非常清楚。然而现在,却要依靠文件—— 西格蒙德正想着,又听到首相的声音在静谧的会议室内响起: “也就是说,以坦克为主攻部队的一战吗?” 施泰因点了点头,因为这就是他之前的设想。在这种空旷的平原地带,不管是我方还是敌方,头一个想到的主力部队成员,就是装甲兵。也只有以装甲部队为先锋的进攻,才有可能在最短的时间内,击溃突出部内以及突出部周围的路军主力部队。对于装甲部队的优势,施泰因深信不疑。也正因为在之前诸多战役中的出色表现,才让装甲部队这一次又得到最高统帅部的青睐,希望让他们肩负起这个重担。 首相压抑住剧咳的感觉,继续保持沉默。在这时候,总参谋部部长索罗尔德不禁看看国防部部长,但对方根本没理会他的目光。于是索罗尔德只好看看施泰因,这位深得首相信任的上将此时虽然没有说话,但脸上的神情平静。他相信自己的提案会得到通过的,因为他清楚首相也与他一样,不甘心于科斯佳洛夫的失利。西格蒙德发现这几个人的神态,心里不无讽刺地一笑。虽然前线遭到沉重打击,身为军队高层一员的西格蒙德也非常不好受,但现在看到索罗尔德他们一副忐忑不安的模样,也不禁让他觉得有点解气。此次前线失利,除了高层指挥的决策错误外,在西格蒙德看来,临时撤换大批有经验而且作战顽强的陆军将领,也是失利的原因之一——只不过,愿意承认这点的,现在在奥军最高统帅部内,还没有几个。 “此事关系重大,我还得再斟酌斟酌。” 说完,首相终于忍不住咳了一声,但马上又忍住了。听到这个模棱两可的回答,无论是国防部部长还是总参谋部部长,都不敢立刻追问。只有施泰因顾不得许多,问: “阁下,正是由于此事关系重大,所以才需要您尽快下决定。要是错过了这个时机,等敌人的防线得到了巩固,那个时候,就太迟了!” “我当然知道这一点,我的上将。”首相瞥了对方一眼。“所以我更得仔细考虑。” “按照目前的情况,路军因为之前的进攻而将战线拉得过长,如今刚退回去,防御虽然人数不少可并未站稳脚跟。我军绝不能错失良机,得趁对手站不稳的时候,狠狠给他一拳,这样才能做到痛揍敌人的目的。” “行了,上将。今天的会议就到此结束吧。” 首相都已经开口了,那么众将都不可能再留在虎山营,只能向首相辞别,退出会议室。看到施泰因闷闷不乐的样子,西格蒙德特地在众人都走了之后才跟上去,拍拍他的手臂说: “不要别失望了,现在首相如此谨慎,也有他的道理。” 这“道理”,当然就是因为之前的惨败。施泰因见是西格蒙德,便苦笑了一下,说: “每次都是孤军奋战,我都不知道自己能撑到什么时候。” 西格蒙德明白他话中所指,也是回以苦笑。在对路德尼亚开战以来,原本那批作为前线主力部队指挥层里中坚分子的陆军将领,如今剩下不足四分之一。而与这批将领有着深厚交情的三军指挥司令部部长,则也有种被排挤到一边的感觉。在自己的意见不再受重视的情况下,西格蒙德等所剩无几的原陆军传统将领,自然心灰意冷,即使参加重要会议,也不见得会被最高统帅部接受自己的意见。所以施泰因这话,也有点抱怨的味道。 “老弟,现在首相谁也不信,你要是成群结队地去游说他,他还很有可能会起疑心呢?所以,你把个人意见提出来,首相或许还会认真地考虑。” 这样说,不仅是鼓励施泰因,其实也是地嘲弄着他们这些陆军老臣子的境遇。明明是军中栋梁,如今却只能落得个边缘地带也难以立足的下场,这其中的反差之大,也只有他们可以体会了。 “首相难道是病情加重了吗?要不然,为什么……” 施泰因还没说完,就被西格蒙德举起一只手,制止了他。即使他们身为军队高层,可是要在背后说起关于首相的事情来,也得格外小心。当来到地下停车场时,西格蒙德见左右无外人,这才对施泰因说: “首相的病虽然不是秘密,可是他本人并不想过多提起这点。病人嘛,总会比较忌讳这些,所以我们也少说就是了。”(未完待续) 第四章 伊万的拳头(3) 施泰因无言以对,显然他也不打算在这个话题上纠缠下去。只是他还是想不通,到底是什么原因,让首相举棋不定呢? 在离开了虎山营之后,西格蒙德从车窗上观看沿路风光,脑海里却在回想着这些天来与首相见面的一幕幕。到底真如人们猜测的那样、是科斯佳洛夫的失利使他犹豫呢;还是别的什么原因让他不肯轻易再下反攻的命令呢?三军指挥司令部部长在车子经过连接市区的桥梁时,对前面的司机说: “在第二个路口转右,到卢帕卡庄园去。” 司机答应了,继续平稳地开着车。西格蒙德想起自己即将要去的地方,心里倒有点想看看后头是否有可疑的车辆跟踪。但他还是没那么做,因为出身与教养不允许他这么想,而且他仔细一想,自己就算去那里被人发现了,也没什么不见得人的。 在路上那儿,轿车拐进了一条安静的公路。琥珀堡地处奥登尼亚东端,与乌里尼亚、路德尼亚相距不远,也正因为地形,所以如今已是四月初了,但早上的气温仍然偏低。道路两旁的松树、桦树还有草叶上,都还结着近乎透明的冰霜。 很快,卢帕卡庄园到了。说是庄园,其实也就是跟当地老百姓中的中层人家差不多的建筑。这里前面是池塘,两旁有菜地,在菜地、池塘与后头树林的包围中,就是卢帕卡庄园的正房所在。这时,原本在菜地里工作的佃农抬起头,看看这辆轿车,又看看房子那边。当西格蒙德下车时,房子的大门打开了,一个跟他差不多年纪的男人搓着手,急忙走了出来。他一边走向西格蒙德,一边笑着说: “我亲爱的朋友,是什么风将你吹到这儿来的?” 西格蒙德微笑不语,与对方拥抱过后,才打量一下好久不见的老朋友。只见对方脸色红润,手上沾满了草籽屑,脚上那双靴子全是泥,一身农夫的打扮,差点就让他认不出来。三军指挥司令部部长紧握着那双有力的大掌,说: “没想到堂堂的帝国装甲兵总监,原来在农活方面,也有如此造诣!” 原本曾经担任过奥登尼亚神圣帝国装甲部队总监的威廉·加勒特,此时却是一脸憨笑。他并不在乎让别人看到自己这副德行,相反,如今没了军职,在故乡过日子,反倒让他的身体比以前好了许多。 看到园主来了,菜地里的佃家都站在远处向他们脱帽问好。看样子,加勒特跟这儿的农民相处得不错。加勒特一边将朋友往房子那边拉,一边说: “你来得正好,早上我去打猎,打了一只野兔。再加上附近农户送来的一点野味,这一桌子我根本吃不完。你来了,就非得试过我太太的手艺才能走!” “哎,就算你不说,我也早就安着这个心呐!” 两人说笑着,走进房子里。加勒特知道这位与自己交情极深的同袍,应该是去过了虎山营,才来这边探望自己的。他离开军队有好一段时间,虽然在此地过得十分悠闲,可是也挂念着前线的情况。西格蒙德看着这栋布置并不豪华但简朴的房子,叹了口气说: “要是我退休的时候,能够像你一样在家乡养老,也就别无所求了。” 听出他话中的失落之意,加勒特不禁看着他。 “这可不应该从正当盛年的三军指挥司令部部长口中说出来啊,要是那样的话,咱们的部队该怎么办。” “什么正当盛年,都半老头子一个了。”西格蒙德在对方面前并不打算隐瞒自己的失意。“你应该也听说了,现在我们那一代人,不是被撤职、就是被换回来干些无关痛痒的活儿。前线的事情?现在是该管也不能管了。” 说完,西格蒙德又叹了口气。加勒特正想询问清楚,却听到走廊上传来脚步声,他知道是自己妻子来了,所以也只好暂时不发问。果然,加勒特夫人见有客人来,而且又是丈夫的好友,高兴非常,热情地挽留对方留下用午餐。西格蒙德向她问过好,又说: “既然如此,那我就只好厚着脸皮来蹭饭啦!” 又聊了几句,加勒特夫人便回厨房去了。而加勒特则带着西格蒙德来到客厅,两人坐在茶几两侧,仍然保留着军中虚职的装甲兵总监替对方倒满一杯咖啡,问: “现在情况到底怎么样了?” 西格蒙德禁不住摇头。他喝了一口香醇的咖啡,将路德尼亚的战况一五一十地告诉对方。德克元帅被撤换、更多陆军传统派的将领得不到重用、科斯佳洛夫方面的失利,还有如今最高统帅部准备有新计划的事情,这些都是在加勒特离开军队后发生的。他虽然曾经听说过,但毕竟不如内部人士知道得多,所以当听到这些事情时,加勒特原本因为见到故人而欣喜的神色,也渐渐变得黯然。他知道科斯佳洛夫方面,南方集团军群的先锋部队遭到失败,但没想到却是如此大败。在得知保罗·瓦尔斯特向敌人投降的时候,加勒特皱起浓眉,喃喃地说: “哦,难怪之前在电话里,他的太太会那么说呢……” 他从回忆中清醒过来,又问西格蒙德询问: “那现在最高统帅部是打算挽回颜面啰?” “正是!” 他们所说的,就是指最高统帅部所要在接下来所要发起的新一轮战略进攻计划。出于保密和需要,西格蒙德并没有将该计划的详情告诉加勒特,只是含糊地提起有这个打算。加勒特从军多年,又曾身居高职,自然明白其中道理,因此也并没有追问下去。他想了一想,随即拈着嘴唇上的胡须说: “对了,因为科斯佳洛夫拿到手,路德尼亚人当然会乘胜追击。这么一来,他们越是追得快、进入我军阵线深,那么他们自己的阵线就会拉得过长。这反而会成为对我军有利的一点,我想,我在广播里听到的最近的几次胜仗,可能就是这样赢回来的吧。” 西格蒙德没有直接回答,但他心里却惊讶于对方那敏锐依旧的分析。不过如今加勒特毕竟已经离开了军队,所以有不少事情西格蒙德都不能无所顾忌地与老朋友谈。他只是笑着,半开玩笑似地说: “你这就叫人闲心不闲啊!在这儿过得快活,可心里还在想着军队吧?” “不想才是假的!”(未完待续) 第四章 伊万的拳头(4) 不知是不是猜到了对方的顾忌,所以加勒特也是一笑而过。在得知对方不会急于回奥登尼亚本土时(因为接下来几天虎山营那边还有会议),加勒特盛情邀请西格蒙德留在庄园过夜。还没等对方拒绝,他就指着西格蒙德说: “你少跟我来客气那套!我这儿没别的,就是野兔、野鸭、满山都是鹿啊獐子,我又喜欢打猎,可又吃不完,每次都被家里的‘总司令’骂。这次你要不帮我多吃点,那么我可就又会被‘总司令’罚了!” 西格蒙德知道他所说的“总司令”是指他的太太,不禁哑然失笑。“我的饭量你也别指望太高,不过消灭一些还是可以办到的。” 中午,加勒特夫人做好了满满一桌饭菜招待客人。虽说只是家常便饭,但相比起在虎山营或是鹰营曾经见过的高级餐点,西格蒙德还是更喜欢这样的饭菜,也乐意于如此进餐。席间,加勒特与他没有谈起军队最近的动向,只是略略聊了聊关于各陆军将领被撤职后的境况和军队的人事变动。在得知加勒特与德克元帅等人还保持着联系后,西格蒙德便说: “老头子现在被当成神像那样供起来,他才不乐意呐!不过比起老头子,那些在奥登住下还得整天被人监视的人,就更糟糕了。首相这次的大换血,做得太绝了。” “别说是生活在奥登会有监视,就算在我这儿,他们也不会让我们安生!” 加紧勒特冷冷一笑,端起杯子喝了一口由他自己酿造的烧酒。见他这样,西格蒙德倒吃了一惊,忙问: “怎么?在你这儿也有监视吗?” “表面上是没有人盯梢,不过每个星期,村长和镇长都会上我家来,‘联络’邻里感情。还不是胜利党那群狗让他们这么干的!如果不是,谁会耐烦每个星期都来盯我这不得势的人?” 听到这个消息,西格蒙德有些不安地在座椅上移动了一下。他担心,要是被盯梢的人回去一报告,那在首相心里,会怎么想呢?算了,他转念一想,如今加勒特已经从军方高层核心中被除名,自己又没跟他密谋什么,要不然,到时自己主动向首相说起此事就是了。谅那些盯梢的人也不敢把自己怎么样!想到这儿,西格蒙德拿定主意,也不再多想,继续与加勒特边吃边聊。 在饭后,加勒特带西格蒙德到自己精心照料的田地上走动。在这儿说话,就不必担心有什么“耳朵”会听到了。在一边新搭起来的棚架下,垂着一些还没长成的葡萄,周围的地里,有茄子、南瓜,附近一块小一些的地里,种着草莓和樱桃。加勒特将一些得意之作指给西格蒙德看,换来对方大笑。加勒特还执意要老朋友将两个个头很大的南瓜带回去,说是送给他夫人的礼物。西格蒙德见他如此诚恳,只得收下。看着这即将收成的农作物,西格蒙德突然想起了今天早上在虎山营里的见闻。为什么我们的军队高层内部,就不能种瓜得瓜、种豆得豆呢?如果能够像种菜那样一心一意,还怕没有好收成吗?那些家伙,为什么连这样的道理都不懂呢? 可能是察觉到了他的情绪,加勒特没有再摆弄南瓜和茄子,拍拍手上的泥,说: “最近前线要有动静,你的担子一定更重了。” “要真有动静才好!可惜,现在上头到底是怎么想的,我们谁也搞不清楚。” 加勒特回过头,好奇地盯着他。西格蒙德把施泰因的计划关键内容隐去,只将刚才会议的始末告诉了他。在听到首相的反应时,加勒特眼中闪过一道光芒,随即又问: “在东边之前的战役里,我军的坦克损失不少?” “有时候可以称为‘严重’。可是现在我军的重型坦克并不缺少,而且燃料也不短缺,真不明白为什么首相还会这么迟疑。” 加勒特在田埂子上走了几步,忽然转过身,对西格蒙德一笑说: “这也不难理解,因为首相不希望我军的装甲部队变得名存实亡。” 看到对方不解的样子,加勒特开始解释起来。根据他所了解的情况,奥军虽然目前由凯尔贝洛斯和奇美拉组成坦克部队的主力,但这两种深受军方倚赖的重型坦克,其月产量却非常低。前者每月为四十至五十辆,而后者则最多不会超过每月三十辆的产量。如果下去,消耗比不上生产,自然就会令前线再无重型坦克可用。那个时候,装甲部队还怎么负担得起进攻任务?首相就是因为不愿自己的王牌部队被生生损耗下去,所以才在此次新计划面前下不了决心。即使对方没有完全明说,但出于对前线和战况的了解,加勒特也猜到,奥军所设定的新战场,应该会以装甲部队进行主攻任务。 越听下去,三军指挥司令部部长的脸色就越是阴沉。关于奥军新主战重型坦克出产量低下的数字,他时有听闻;可是向后勤部了解,所得到的答案往往是“不会有问题”、“足够应对前线战事”。现在装甲兵总监的一席话,再联想起首相在会议上的态度,他才知道这是事实。很显然,海因茨是知道这点的,所以他才会对未来那场以坦克为主力进攻的战役心存疑虑。经过科斯佳洛夫一役后,他再也不希望奥军有什么重大损失了。 “不过总参谋部和施泰因是下定了决心的,国防部也不会多作反对。看样子,最后还得看首相的意思。” 西格蒙德忽然想起在会议上,所看到的首相审视着沙盘的眼神。他比任何人都希望能在路德尼亚挽回颓势,要他放弃这一作战设想,可能吗?再想到沙盘上那个路军阵线前硕大的“拳头”,西格蒙德一时间只觉得心乱如麻。 眺望着远处的田地,已经退出军队许久的装甲兵总监叹气道: “我虽然离开了前线很长一段时间,不过对于坦克这方面,我敢说没别人比我了解得清楚。之前我曾经向首相写信,希望他接纳我的意见,可以对我军的装甲部队进行重新整改,以达到拥有更强的作战力。可要是这次战役一打响,那么计划就……唉,只能听天由命了!”(未完待续) 第五章 与坦克谈恋爱(1) 创世历1088年四月中旬,南方集团军群将下辖的主力装甲部队调回到原高山公国内,进行调整休养。而禁卫军幽灵装甲师,就是其中之一。经过了攻占达沃斯卡等城镇的战斗后,该师虽然在损失上并未如其它先锋部队一样惨重,但同样需要修整——这也是为了日后的战役作更完全的准备。 从1086年以烈焰风暴般的速度横扫过路德尼亚境内、横扫过其那些原先曾是小公国的土地;再到如今前线阵线一再萎缩,被迫又回到这些小公国的土地上,这其中的巨大落差,令奥军官兵都颇感失落。虽说现在前线并未完全失去转机、而且这些小公国也是属于奥军的后方补给后勤基地,但再次回到这儿来,依然不免令奥军有种“又退回来了”的感觉。 在南方集团军群中,无论是军官还是士兵,都不能私下里讨论关于科斯佳洛夫的失利。原因就在于最高统帅部认为这样做会使军心涣散、对军队的士气有不利影响,而奥军又是出了名的军纪严明,所以在科斯佳洛夫方面惨败后,乍一看,在奥军——尤其是为投降的南第一集团军作后援的南方集团军群——之中,鲜有听到关于那场战役的评论。但是,这并不代表严格遵守命令的奥军军队,会真的对那件事避而不谈。 在撤退回后方——即高山国境内——时,禁卫军幽灵装甲师2团3营的尤琛就与自己的副官私底下讨论过这场前方的惨败。在他们看来,原本已经占领了该城将近百分之九十面积、并且开始缩窄包围圈准备将敌人一网打尽的南第一集团军之所以最后惨败,很大程度上是因为他们没有彻底剪断敌军的生命线——乌拉尔河南北两岸的路军河上运输线路。有了这条线路,不管是损失多少兵力、还是损失多少补给,后方也照样能源源不断地将前线所需的人力物力送来。路德尼亚方面强大的生产力和人员补充能力,令奥军官兵印象深刻。本来按照大后方最高统帅部的设想,只要将路德尼亚南部的工业重镇据为己有,那么敌军必将因得不到补给而一溃千里;可是现在的事实证明,路军不仅没有垮,相反从前线的情形看来,他们还能支撑下去。这一点,显然就与作为帝国最高统帅的首相卡尔·海因茨的设想不同,他所没有发现——或是不会承认——的这项事实,却被前线的奥军感觉得清清楚楚。要是上头再不想办法彻底掐断路军后方强大的生产和人员补充能力,那么再打下去,也是硬仗苦仗。 “听说在去年天冷得要命的时候,乌拉尔河全结冰了,用炮弹炸都炸不断那些冰层。所以路德尼亚人就靠着这结了冰的河从东方运来更多的物资。而我军呢?城外头的运输线路都被掐断了,里面的人吃没得吃,穿也没得穿,靠什么去打仗?!喏,瞧瞧我们,前年的时候如果不是因为师长跟一批将军的强烈要求,恐怕我们那时早就冻死了!” 虽然军阶不同、又是对方的副官,但哈根在尤琛面前好像很少有顾忌的时候——当然,这只限于私下交流之际。 在幽灵装甲师中,除了师长等少数几名将官外,别的人都不知道尤琛曾经是首相的心腹副官。而这一点,尤琛也从未向人提起过。在军中同袍中,有时听到一些关于对首相战略设想的质疑之声,尤琛多半是听,并没有加入到谈论之中。一方面是因为出于对首相的尊重,另一方面也是身为军官的自制——不能过多的谈论上级的错失。只是这一次,他也觉得最高统帅部有不当之处。 “去年科斯佳洛夫战役最要紧的关头,陆军总参谋长就曾经向首相建议,要求增强城外的阵线防御能力。那里只是由翁波里尼亚、特兰西瓦尼亚那类‘友军’的部队进行防守,根本不能配合我军。没想到,那儿还是头一个被敌人吃掉的地方……” 在说着的时候,尤琛不禁心里想:首相是否曾经重视过这样的意见呢?如果重视,那么恐怕现在也不至于赔上整支集团军。要是之前一开始就不重视,那就表明……尤琛不愿往下想,可是心里有一个微弱的声音悄悄冒了出来: “就是说首相他根本没这个打算!” “……那些部队根本不管用!如果没有我们,他们早就完蛋了!”哈根还在说着,并没发觉尤琛的思路有异。“翁波里尼亚国内形势最近非常不稳,有谣言说他们的总统法尔洛先生将会退位,而军方的人将要接管一切。这些墙头草似的国家,如果相信他们一丁点儿,你都会死无藏身之地!” 尤琛回过神来,嘴角一撇。“跟特兰西瓦尼亚比起来,翁波里尼亚还算是够哥们的了!起码没在背后捅我们一刀。” 尤琛所说的“捅我们一刀”,是指两个多月前,当禁卫军的部队与特兰西瓦尼亚军奉命后撤时,由于相信了国内临时政府的擅动,希望借消灭奥军来达到该国与昂尼亚等级国结盟的目的,特军向奥军发动突然袭击,造成不小的伤亡。虽然最后特军被完全消灭,但奥登尼亚神圣帝国依然怒不可遏,首相卡尔·海因茨下令,马上将特兰西瓦尼亚的傀儡政府要员通通处死,并且严厉镇压该国的人民起义。仅在半个月内,特兰西瓦尼亚国内,因为这次镇压而送命的百姓,就多达六万人。这个数年前才从乌拉瓦尼亚独立出来的小国,遭受了沉重打击。虽然上头明令不许议论前线战事,但世上没有不透风的墙,这个事件,还是被奥军上下官兵得知。而从那以后,每当在军中看到这些“友军”部队时,奥军军人们也不禁小心翼翼起来。奥登尼亚人开始意识到,不管是在战场上还是在联盟中,除了自己人,别的国家并不能完全信任。这让身处前线的奥军官兵,更加感到孤独。 “我听说还不仅因为这个。”哈根看看左右无人,凑过来压低声音说:“在遭到特兰西瓦尼亚人突袭的部队里,就有禁卫军旗队装甲师。他们是奉命将一个重要的战俘带到大后方去,所以那次袭击,差点让他们无法完成命令。所以最高统帅部在得知消息之后,才会那样震怒,差点把这个小国都给灭了。” “你说的是那个什么路德尼亚皇室的末裔吗?这也不知是真是假!”(未完待续) 第五章 与坦克谈恋爱(2) 尤琛虽然人在前线,不过在官兵中的消息流通渠道,远比上头将领们所想的还要灵通。他在不久前听说过,最高统帅部四处在路德尼亚国内寻找费奥多罗皇朝的继承者,并且已经将此人作为战俘送到后方去。这个消息一开始流传时,大家都是一笑置之,不愿相信。要知道这个皇朝已经消失了二三十年,其后人也早已被路德尼亚的革命政府杀得一干二净,哪里能有什么继承人?更何况要在战火纷飞的土地上找一个所谓的皇室继承人,这不等于是大海捞针吗?所以奥军的军人都只把它当成是个笑话,而没人相信。可是随着类似的消息增多,再加上有关部队的人也出来现身说法,让这个传闻一度喧嚣尘上。似乎奥登尼亚方面真的已经找到一个正统的费奥多罗皇室后裔,并且打算当路德尼亚被占领后,让此人充当奥登尼亚神圣帝国在此地的傀儡政权代表。 这种传闻,相信者是有,但不相信的人更多,尤琛就是其中之一。他相信当他的祖国真正占领了整个路德尼亚后,到时要如何处置、如何管理都好办,何必费事又找来什么皇室的后裔?况且即使是真正的皇室血统继承者,在敌国以及路德尼亚人看来,恐怕都会说成是假冒的。这样的事情,根本是吃力不讨好,又何必多此一举呢?所以尤琛在看到、听到别人谈论起此事时,要么就是当没听见——这往往是在同僚间;要么就会命令对方马上停止说起此事——这往往是对于他的下属们。 看到尤琛那讥讽似的神情,哈根有点不好意思地一笑。他倒不是担心会遭到对方的责怪,只是也觉得自己有点好打听了。 “就是啊,这些事情,谁知道是真真假假?我甚至还听说过更可笑的呢:是旗队装甲师的人说的,他们找到的那个战俘,还是个女的呢!这样一来,路德尼亚岂不是要多出个女皇了吗?” 尤琛被他一番话逗得大笑不止,还咳嗽了几声。“好啊!太好了!说不定他们还会说:那可是个标致的美人,而且年纪轻轻。这简直就跟童话故事里的一模一样啊!” 两人说笑着,也没什么忌讳——因为旁边也没有外人,所以他们也只当拿这些话题来取乐。前线的生活枯燥,而且他们又在异乡土地上,所以比起在大后方那里,军人们的聊天话题也显得放肆了不少。 四月下旬,禁卫军幽灵装甲师已经回到高山国都城附近,进行短期的休整。与路德尼亚前线那儿的民众相比,高山国这儿当地的老百姓对奥军还算不错。虽然因为帝国全权战地代表的政策,导致这些小公国内不时发生骚乱或反抗,但奥军所在的地点,往往还是比较安稳的。当地人也显然更喜欢与奥军军队相处,因为后者往往不会去骚扰当地人的生活,就算是驻扎在村庄或城镇时,也显得更加慷慨宽容。所以奥军官兵们也没有想到,自己在当地之所以较受欢迎,居然是因为同一部队内的宪兵和后方派来的战地临时政府代表的恶行所导致的逆反后果。 3营所在的地区,是离高山国都城不远的一处小村庄内。在这里,他们不必担心会有突然袭击,也不必担心与当地百姓会有什么紧张冲突。前线士兵都喜欢的,就是离前线有一定距离、但又不是在后方的地区。因为在这些地区里,既可以进行休养,同时又不必像在大后方那样,整天不是操练就是行军,比在前线时更糟糕。再加上这里的老百姓对奥军比较友善,所以幽灵装甲师的坦克兵们对这儿可以说是赞不绝口。 在休整期间,尤琛从上级那里得到了一枚骑士勋章。这是奖励他在支援148步兵师以及在达沃斯卡攻城战中的优异表现。尤琛并没有掩饰自己对于这枚勋章的渴望,早在他任职于首相府中时,他就一直希望到前线来,成为一个真正的军人。如今这枚勋章对他来说只是一个开始,接下来,他还要在这片战场上继续大展拳脚。 在村庄里,尤琛跟其他军官一样,都住在当地老百姓的木屋草屋里。跟在前线时的煎熬相比,这儿已经可以算是天堂了。不过整天休整,也让尤琛颇不适应,他可不是那种能闲得下来的人。如果不是因为装甲师需要进行人员补充修整,他真希望自动请缨上前线。明白他性情的副营长巴列茨有时看到营长这副不自在的模样,就会开起他的玩笑来: “就算你的心想闲下来,可是阁下的骨头照样在叫唤!” 其实怀有这种心思的军官,也并非只有尤琛一个。但在指挥官一级中,能够像尤琛这样宁愿总是留在前线的人,就不多见了。再加上军方的人员调整,一批军官遭到撤职或是调查,如今换上来一批新的前线军官虽说请战之心甚诚,但论到经验,毕竟还不及原来的指挥官。在禁卫军中这样的情况较少,因为这里面的军官往往都是被突然一纸命令调到了陆军中去,以补充那批被撤下的原战地指挥官。与此同时,还有一批原陆军的军官被调入到禁卫军中——这很明显是首相不信任陆军的缘故——他们对于这个新环境,也还要花上不少时间去适应。 在高山国都城附近重整部队时,一批新的补充兵员也来到这里,加入成为了禁卫军幽灵装甲师的分子。跟尤琛他们之前猜想的不同,这是来自于空军部队的官兵。这其中,以各基地的地勤兵居多,他们对于要突然加入这个团队,感到很不习惯。然而军令如山,再加上又是重要的王牌部队,所以没过多久,这些新兵员也渐渐溶入到这支大部队之中。 在休养期间,这里部队闲暇时的生活也还算得上是挺丰富。除了深受官兵们欢迎的体育活动外,士兵们与当地女性的交往也是多姿多彩。也许在奥登尼亚敌对一方的人看来,侵略者与被侵略者之间有交往,这本身就是一件难以置信的事情。不过现实就是如此,奥军士兵与这里高地女性虽然不能光明正大地来往,但在私底下,成双成对的可不少见。至于军官们吗?虽然不会像士兵那样,而且表面上也按照上级的命令行事——就是在进入路德尼亚前最高统帅部发布的“不得与高地人有任何交流”的那种命令——可是真当见到有士兵与当地女性在一起,除了少数不通情理的军官会给予处罚外,绝大多数都是当没看见,顶多私底下训斥两句了事。所以士兵们在这儿过得暇意,简直都不想离开了。(未完待续) 第五章 与坦克谈恋爱(3) 而在军官们看来,要忧心的事情还有不少。在师部、团部内,已经接到命令要进行全军整合、提高战力。这无疑是为了不久后的某场战役所要作下的准备,这样一来,他们就必须抓紧时间,在这有限的时间内尽力将装甲兵们的作战能力提升到以往的水平——因为自开战以来装甲部队损失不小,这其中还包括许多有丰富作战经验的坦克兵;而如今新抽调来的兵员还没能达到那个水平,所以必须得加强训练。也正因为这样,所以幽灵装甲师与驻扎在这附近的其它装甲部队一样,不停地加强磨练,希望能尽快提升作战力。士兵们私底下也许免不了抱怨,不过训练起来,依然认真。 在训练的闲暇时,尤琛也会和士兵们打打球,一起放松放松。这天下午,刚经过连续几天高强调急行军的士兵们休息起来后,又打起篮球。这里原本就有路德尼亚政府给村子小学修建的篮球场,所以要打球没问题。3营的坦克兵们此时都脱下了制服,撸起袖子,用向学校借来的篮球在操场上玩起来。虽然已经今天是周末,所以学校里没有上课,不过还是有些小学生三五万群地在操场边,看这些外国人打球,有的甚至还不时给场中人加油助威。光看那样子,你一定想像不到他们之间竟然是敌对的双方。 随着一记上篮成功,场下的士兵开始喝起彩来。不过另一队的士兵可不干,他们中有的戴着头盔,竟然作势要将烟雾弹扔进场地里。充当裁判的那个士官可没被吓倒,他冲到场边,吹响哨子,手一指,那架势仿佛在说: “犯规!离场!” 当然,没人愿意离场,于是那个想扔烟雾弹的士兵只得乖乖坐下。不过另一队的士兵和他本人的队友却笑翻了,有的人还大声说: “场上的还没吃牌,场下的就先挂彩啦!有一套!” 也有人冲着那名“裁判”3营一连的波克少尉竖起大拇指,好像在夸奖他“执法公正”。至于板着脸的波克本人心里是不是跟大伙儿一样笑翻,那就不得而知了。 在操场旁,那些小孩看到奥军的篮球比赛这么有趣,也没人舍得离开半步。有的孩子甚至大着胆子上去摸摸士兵手中用来看球的望远镜,跟比他们大十来岁的士兵们玩在一起。其中有一个看起来不过七八岁的男孩,一脸羡慕地看着可以轻松上篮的高个子士兵,好像也想投篮看看。那个来自奥登尼亚的大男孩,瞧瞧因为一个罚球在那边争执的同伴,狡猾地一笑,抱起那个路德尼亚小男孩,将他高高举起,篮球也放在他手中,示意他把球塞进去。小男孩在大男孩的帮助下,顺利实现了他的灌篮美梦,高兴得又叫又笑。另一队的士兵看到此情景,十分好笑,赶紧冲着裁判说: “不好啦,有人犯规了!” 波克少尉回头一看,又板着脸要上前处罚。那个士兵抱着小男孩,赶紧溜到场外,逃避处罚去了。这场所谓的篮球比赛,打到最后,根本都没人在乎胜负了,因为每个人都笑得抱着肚子喊痛,哪里还有心思记挂最后的结果? 而在场外,有些军官也在对这场比赛指指点点。不过基本是开玩笑的多,没几个想去打扰士兵们的兴致。奥托尔·哈根中尉看到有个士兵用怪异的姿势进行跨下运球,差点没笑岔气。他正想叫营长也看看这一幕,却发现坐在身边的对方看着一封信,入了神。可能是家里的来信吧,哈根这样想着,所以也没打扰对方。 闹哄哄的比赛总算结束了,士兵们也是一边笑一边彼此骂走回营房。军官也纷纷回住地去,哈根起身走了几步,见尤琛还坐在那儿,便试着叫他: “长官,比赛结束了。” “……”尤琛抬头一看,见果然如此,便收起那那几页信纸,与他们一起走回营地那边。在短短的路上,尤琛一言不发,也没心思听别人说话。哈根觉得奇怪,但也不敢多问什么。 这时,副营长巴列茨走了过来。他因为身体不适,所以之前一直在村子里休息。看到尤琛,他将刚刚得到的电报交给对方。尤琛看了看上面,似乎里面的内容早在他的预料之中。还没等他开口,巴列茨就说: “师部的来电,刚才通讯部刚收到的。” 尤琛没说什么,只是点点头。他们之间早就有种共识:休整不是长期的,只要时机一到,他们就得离开这儿,继续到前线作战。现在这封电文,证明了他们的看法。尤琛不无留恋地看看这宁静的村庄,说: “始终都得走啊……还是趁更多人舍不得之前就离开吧。” 他的副官哈根也从营长手里接过电文,看了看。他又看看身边的两个军官,心想:迟走还不如早走好,再住下去,我们幽灵装甲师真是无仗可打了!这样想着,他不禁说了句: “看来,咱们的人跟当地友好人士的联谊,也要到此为止了。” 他所说的“友好人士”,是专指与奥军士兵有来往的当地女性。一说到这个,巴列茨忍不住好笑,他说: “这是当然。我们天生就要跟坦克在一起,这些过眼烟云只是来解解闷的。” 听他这种说法,似乎大有坦克是“第一爱人”,女人反而成了露水情人的感觉。哈根本来觉得好笑,不过细想之下,又发现实际情形的确如此。对他们这些坦克兵来说,与坦克相处的时间,远比与自己的情人妻子相处的时间要多得多,这样说,倒也不为过。哈根想起在大后方的妻子,不禁叹了口气,说: “是啊,相比起来,还是坦克可爱得多了!” “我们早就知道你对凯尔贝洛斯垂涎三尺了!” 尤琛的挤兑,让巴列茨笑得更欢。哈根见尤琛脸色如常,也放了心。三人说笑着走回到村子中的营地里,各自进屋休息去了。 太阳落山了,村庄跟往日一样,变得十分寂静。如果不是仔细观察,外面的人可能还发现不了这里已经驻扎了一整支奥登尼亚的装甲师。枭枭的炊烟从各家的房屋烟囱中升起,其中还夹杂着饭菜的香味,让人感觉这儿还是一个安详的小村落。 在尤琛与副官所住的木屋里,这间屋子的主人——一个地道的高地农民,年过六十但身体硬朗,满脸胡子——热情地招呼尤琛他们过来用餐。这些天以来,这个老人跟他的孙子都把尤琛他们当成自己人,有好吃的就一起吃,把自己最好的房间让给对方,自己则睡在外间。尤琛他们也渐渐习惯了对方这样的热情款待,平时也偶尔帮老人家里干些活,或是把自己的补给品送给对方。 这家的男孩已经九岁了,跟尤琛的长子埃尔弗里希(昵称埃尔文)同岁,所以每次见到这个男孩,尤琛都非常高兴。他很疼爱对方,还曾经教过他学习路尼语。男孩虽然是高地人,不过已经把这个外国军官当成是自家人,一见到尤琛,就总是“少校”“先生”不离口,也很喜欢尤琛。这时,看到男孩跑进来拉自己去用餐,尤琛眼中的忧愁之色似乎都消失了,一把将他抱起来,对他说: “小别佳,你让我们把你家里的粮食吃了,你自己不饿吗?” “不饿!因为我是男子汉!”(未完待续) 第五章 与坦克谈恋爱(4) 名字叫做彼得而昵称是别佳的小男孩,笑嘻嘻地举起手臂,想要鼓起一点肌肉来证明自己是个男子汉。尤琛听了,一边笑,一边用手指指他的肚脐眼,使别佳笑得弯成一团。尤琛还笑着说: “男子汉?男子汉?你是男子汉吗?就你这小娃娃?” 这样的场面,自从住进这户人家以来,就不知发生过多少次。哈根在旁边看着,也是笑得乐不可支。两个军官逗着孩子,走出房间。在简陋的木桌前,这家的主人老农夫已经摆好了饭菜碗盘,招呼他们一起吃饭。尤琛这才放下别佳,对老人说: “这些天来一直麻烦您了。” “哪儿的话哟,少校先生!您不嫌弃我这儿肮脏,我高兴都来不及。来来来,快坐下吃吧,菜都凉了。” 哈根一看桌面上的烧土豆和腌白菜,就知道这是老人从家里储藏的粮食中拿出来的。对于老人的一番心意,他每次想起,都觉得十分感激,同时又隐隐觉得有点羞愧。 “大爷,您把家里的腌菜都拿出来让我们吃,那你们日后吃什么呀?” 老人连连摆手,同时又一边拉下他们坐在餐桌前,示意他们多吃点。 “我这些哪叫什么菜呀!顶多填填肚子还行,况且我家还有得是,你们不用操这个心,多吃点啊。” 他一边说,一边又把菜都推到两人面前。尤琛看到他这样,本想叹气又忍住了。其实他知道当地村民虽有腌菜的习惯,不过现在这个年头,收成一般,再加上又在打仗,他们能有一些蔬菜储藏起来就很不错了。如今他们吃的,都是老人一家的全部粮食啊!想到这儿,尤琛和哈根都不约而同地沉默起来。老人看到他们这样,反而着急,一个劲儿地说: “哎呀,好先生,你们吃点儿吧!我知道你们心疼老头子这个家,可我们这儿有办法找吃的,不像你们,到了前头,吃也没得吃,穿也穿不暖,想要吃上一顿家常饭比登天还难。所以趁着在我家里,你们多吃一点,也让我心里过得去哇!” 面对这份朴实的情意,尤琛一时真不知说什么才好。他定了定神,对哈根笑着说: “咱们吃吧。要是不吃,岂不是浪费了人家的心意吗?” 说完,他又抱起一旁眼巴巴盯着他们的小男孩,自己先吃了一片烧土豆,又喂对方吃,还说: “大爷,您别站着,也一块吃吧!” 老人又是摇头又是摆手,说自己已经吃过了,请他们用餐就行。哈根哪里听他的,一把将他按在椅子上,一边说: “好了,大爷,这样子一起坐下来吃饭,才像是家常饭啊。” 老人拗不过对方,只好陪坐在一旁,不过还是吃得很少,劝客人用餐反倒起劲。看到小别佳嚼土豆时的模样,尤琛心里很不好受。他身为军人,不想过多地参与政治,但是看到眼前的老人与孩子,他不禁要问,为什么最高统帅部的命令,竟然连这些纯朴的百姓也不肯放过,非要对他们实行严酷的统治不可呢?如果仅仅因为他们是外国人、拥有高地血统,那未免太愚蠢了! 用过晚饭后,尤琛他们帮忙收拾,不过被老人“赶”了出来,只得回去休息。小别佳缠着尤琛,非要他教路尼语。他的祖父瞪了他一眼,说: “瞧你这没规矩的,人家先生忙了一天,还要休息呢!” 当别佳恋恋不舍地离开时,尤琛看着这孩子的背影,心里却浮现出远在数千公里外、自己两个儿子的音容笑貌。埃尔文和约瑟他已经有两年不曾见到了,不知孩子们现在怎么样了呢?一想到自己那个别号为“莳萝谷”的家,尤琛又皱起眉头。 夜深了,村庄中不管是平民还是军人,都静静地睡下了。哈根也不例外,他朦朦胧胧半睡半醒之间,好像见到了自己的妻子和孩子,孩子们离得自己远远的,好像不认识他了;而妻子则模糊得看不清面目,不知她是喜是怒。哈根从梦中迷糊醒来,发现卧室中似乎还有点亮光。他睁大眼睛一年,才发现是尤琛在里间的床上半靠着,用手电筒照着手里的纸张。哈根有点奇怪,半夜三更为什么长官还在看东西?看那纸张,也不像是文件,倒更像是信纸。他想起尤琛有低血糖的毛病,要是晚上不休息好,往后恐怕就有麻烦了。于是哈根轻声说: “睡吧,少校。” 尤琛那边没吱声,过了一会儿,当哈根再看看那边时,那里已经没有一点灯光了,而尤琛也早已躺下了。 到了第二天一早,哈根刚一起床,就又看到尤琛站在窗前,手里仍旧拿着那几张信纸。他的副官不禁暗暗奇怪,这么想念家里,也用不着一封信颠来倒去的看啊。在出门前,哈根见尤琛神色如常,便问道: “长官,是家里有什么事情吗?” 尤琛一愣,见对方的目光扫过自己手上拿着的信纸。他似笑非笑,将那几张纸塞进对方手里,说: “没什么。你也可以看看。” 哈根正想说这样不好,不过尤琛已经把信塞给他,自己则迈开大步而去。哈根想了想,觉得长官既然这样把信给自己,说明这里面也没什么太过私人的话语,看看也无妨。他一边想,一边打开那几张皱巴巴的信纸,只见上面的用清秀的字迹写满了几页纸。他猜想这就是弗莱德夫人的笔迹,其中说的多数是些家长里短,自己的近况还有孩子们的事情。其中有一段写到: “……亲爱的,你何时才能归来?我跟孩子们一起,无时无刻都在想念着你。莳萝谷和往日一样,你种下的花草还在,看着它们,就像又看到了你一样。尤亚,在前线一定你过的必定很难熬吧?这与我在大后方的心情是一样的,我渴望着见到你……孩子们更是如此……” 看到这里,哈根又想起自己的情况。老实说,他倒希望自己的妻子能写为这样深情的家信呢!他也不想再多看长官的家信,正想折好,又发现在最后一张信纸的落款处上,似乎是匆匆又加上一段话: “今月从琼那里得知,罗尔已经与格尔哈德·尤特里希上尉共谐连理。他们应该是去年年底尤特里希上尉临时回国接受勋章时结的婚,但通知的人很少。我打算送他们一套银餐具,作为结婚贺礼。看到他们能找到属于彼此的幸福,我相信你也会替他们高兴的。” 落款是一个非常漂亮的签名:琴。哈根看看这封信,似乎还能闻到上面的香味。他不禁有点羡慕自己的营长能有这样一个写得一手好字、而且颇有学识的夫人。他在旁人中听说过,营长出身不俗,他的夫人也一样。他们这一对儿,可是军中人人羡慕不已的模范夫妻。 在跟上营长的时候,哈根将信纸还给对方。尤琛问也不问,直接塞进军大衣里。哈根想起昨晚对方的模样,不禁心里一笑:看样子营长也很挂念自己的家人呢!可是看到尤琛那没有表情的脸之后,哈根又觉得有些意外。难道信里还有什么不好的消息自己没有看到吗?不过这到底是人家的家事,他也不好多问的。 在进行新一天的坦克冲锋训练时,尤琛站在凯尔贝洛斯上,看着自己所带领的坦克兵们依照着他的作战指示向前冲,对身边的人大声喊道: “看吧,诸位!坦克真是我们最好的情人!”(未完待续) 第六章 “诸神末路已近”(1) 在奥登尼亚神圣帝国经历过科斯佳洛夫之败后,奥登尼亚军队曾一度被路军赶得不住往西撤,丧失了不少原本占领的土地,而其阵线也比往日缩减了许多。直至1088年的春季攻势过后,奥军才总算暂时在路德尼亚中站稳脚跟,没有被敌军进一步逼退。 而在这种两军对垒的关键时刻,奥登尼亚最高统帅部内,仍然为是否该执行新的作战计划而争论不休。支持的一方认为,只有通过这次会战,才能逆转劣势,并且将失去的阵线夺回来;而反对的一方则觉得,经过科斯佳洛夫一役后,如今再贸然发动进攻,很可能被敌军识破进而且击溃,所以应该更加谨慎从事。这两股声音自总参谋部应首相要求制定新作战方案以来,就几乎没有停止过,而它们不曾停止的原因其中最重要的一点,就是因为该国的最高统帅还未曾正式发表他本人的意见。 无论是支持该计划的总参谋部及南方集团军群副总司令施泰因上将,以及反对该计划的将领也好,他们都无比在意于首相本人的态度。因为不管他们如何争论,如果没有首相的表态,那么这种争执还会持续下去。这也是支持与反对双方都不希望看到的,他们想尽快有结果。 但似乎越是众人期待度高,越是让他们感觉到结论出来得迟。在双方争议不休的时候,首相对于此次新战役的看法也是莫衷一是。作为帝国的最高长官,在经历了前线那样的大败后,他当然比任何人都希望要用一次大获全胜来稳定军心;但是对后方战备生产力的担忧,又让他无法抛开顾虑大步前行。毕竟在国力上,奥登尼亚还比不上艾尼亚或是路德尼亚这样称雄了好几代的大国——虽然奥登尼亚目前算是米德加尔德大陆的主人,但是仍未能完全将整个大陆都归纳到自己的真正版图中。 在最高统帅部内无法意见一致的时候,卡尔·海因茨还曾经征询过不少已从军中退出的高级将领的意见。这其中还包括被他本人亲自罢免的陆军原总参谋长弗朗克以及仍然保留虚衔的装甲兵总监加勒特,因为他们都是装甲部队方面出身,堪称其中的行家,所以在这场将要利用装甲部队作为主力的战役面前,询问他们的意见,首相觉得并无不妥。而与首相之前所想的一样,他们都不赞同新的作战方案,认为这样将会对奥登尼亚的装甲部队带来重大损失——战役是否取胜还是其次,问题在于这样大规模的以坦克为主力的会战,肯定会使坦克部队造成损伤。要是弄不好,那么奥登尼亚神圣帝国引以为荣的装甲部队,就会遭到前所未有的重创。这是他们所最不愿意见到的。 在虎山营进行商讨新计划的期间,首相甚至还与在当地休养的装甲兵总监通过电话。当他的心腹官员——如今已经是胜利党常务委员长——布鲁诺小心翼翼地提出异议后,首相倒不觉得有什么不可告人之处,他是这样回答自己的下属的: “他虽然已经不在军中有一段时间了,不过仍然是装甲兵总监嘛。这类问题,没有人比他更熟悉。” 既然首相都这么说了,布鲁诺也只好唯唯诺诺地答应着。不过在那段期间,装甲兵总监所住的庄园附近,那些颇有可疑的人也似乎少了几个。在与这位被自己撤职的装甲兵总监通电话时,首相倒是头一次向对方透露了自己的担忧——他不希望看到奥登尼亚的装甲部队受到过多损害。 “以我国目前的生产力,还远远不能满足前线对于坦克以及各类装甲车辆的需要。如果这次战役顺利,那自然好;不过要是又陷入了长期的消耗战中,那么我军的装甲部队可就要经受严酷地考验了。” 虽然这两人在一年多前就因为对前线的战事看法不一而话不投机,但这一次,他们的看法却是一致的。加勒特在电话中也深表自己有同感: “确实如此,阁下。每月全国不超过五十辆的总产量,实在令人难以放心。而我军的装甲部队又是必须要以这类重型坦克为主要作战力,缺少了它们,装甲部队就好比失去了有力的臂膀。据我所知,路德尼亚方面的重型坦克日产量远高于我国,所以敌人在这方面有恃无恐。要是此次开辟新的坦克战场,恐怕吃亏的还会是我军!” 对于加勒特依然如故的直率,这次首相并没有表现得不悦。因为连日来的虎山营的各将领的讨论和争议,仍然不能让他平息心中所有疑虑。要不然,他此次也不会特地与意见向来跟自己不合的装甲兵总监通电话了。 “这点我也得到过可靠的情报,也许有所夸大,不过即使不管敌方的产量如何,光是我军的重型坦克得不到后勤的有力保障和更新,这就足以令人担心了。说实话,我的总监,自从这次作战计划制定以来,我的心情就一直很不好。对于我军装甲部队的前途,我作为帝国的最高负责人,更是不能掉以轻心。” 虽然是被对方亲自拒之于军队的门外,不过加勒特听到首相如此表态,就觉得还有希望说服对方阻止此次作战计划。他既不希望看到可以说是自己一手建立起来的装甲部队毁在前线,同时也希望让奥军可以保留这支王牌兵种,以便日后进行更完善更强大的改革。在加勒特看来,奥军的装甲部队虽然号称大陆无敌手,不过仍有改进之处。如果能够将它进行全面改造,那么这个王牌兵种,将能更加发挥它的威力。 在结束了与加勒特还有弗朗克等人的通话后没几天,新一轮的会议又开始了。面对着总参谋部和施泰因等人期盼的眼神,首相却是少有地沉默。当然,在这个帝国里,没有任何人胆敢逼对方开口说话——除非他自愿。看到首相的神情,施泰因似乎了解到,对方仍然心存疑虑。但是在他看来,这是不必要的。(未完待续) 第六章 “诸神末路已近!”(2) “阁下,以我军在春季攻势的推进速度来看,敌人的防线仍然处于脆弱状态,而且缺乏有力的支援。如果错过了这一时机、不去扩大战果,日后敌军必然会巩固其防线,那时想要重夺属于帝国的领地,就会迟了!” 相比起来,总参谋部部长索罗尔德虽然也支持此次作战计划(要知道这个计划可是他所领导的总参谋部的心血结晶呵),但在首相面前,却也不敢太过直白地表现出自己希望计划可以实施的yu望。而反对一派虽然并没几个代表人物在场,不过从海因茨那犹豫的眼神,就可以看到他们的影响力犹在。 “我的上将,您就真的这么有信心吗?” 要说一句,在现在整个米德加尔德大陆上,能够直视卡尔·海因茨的双眼而不显得心虚胆怯的人少之又少,其中就包括施泰因这位被对方亲自提拔起来的将领。南方集团军群副总司令只是稍稍低头表示应有的礼仪,随即说道: “是的,首相。我也明白您的顾虑,毕竟我军如今的重型坦克是作战主力,而后方的生产力低也是事实。可是这并不会妨碍到我军在路德尼亚战场上的表现,此次战役,正是要趁着敌人未曾建立起稳固的阵地防线,而重拳出击。先是利用南方集团军群辖下的先锋部队对罗亭地区外侧的路军进行战略打击,以达到缩短我军包围圈的目的;之后,再集中优势兵力,对这个突出的敌军拳头实行毁灭性打击,成功的话,我军将可以全吞包围圈中近15万敌军。这个拳头对于路德尼亚人而言,就会变成致命的伤口。以我军的机动性和兵力方面的优势,是可以做到以少数牺牲换来更大的胜利。” 在施泰因的阐述结束后,室内出现了短暂的沉默。所有人的目光都像下了咒似地,定定地看向他们的最高长官。三军指挥司令部部长西格蒙德元帅也在盯着首相,他不禁想起不久前与装甲兵总监的见面,同时心里也在浮起一个念头:看样子,反对此次计划的声音,确实在首相那儿zhan有不小的份量。 而卡尔·海因茨呢?他早已习惯了在众人的目光下进行自我思考。这个无冕的王者,自从担任奥登尼亚的首相一职以来,就无人敢对他的权威发出挑战。现在,他的一句话,将会改变前线战场——甚至可以说是整个神圣帝国——的命运。他看了看一脸恭敬的总参谋部部长以及施泰因本人,像是要吐出一口气似地说: “这一次的作战计划,就交由你们来负责吧!” 随着这一锤定音,总参谋部部长以及施泰因都脸露喜色,其他将领即使心中反对,但也不敢露出半分。在会议室内,所有人都向首相表示,一定会竭尽全力,为此次会战的成功而努力。不知是不是因为过度思考,还是由于连日来都没有好好休息过,首相的脸色显得十分疲惫。他在与部下商议了一会之后,便宣布散会了。 在随后的数次会议中,该作战计划被最高统帅部正式命名为“城堡”计划,目的是通过奥登尼亚集中装甲部队兵力歼灭敌军阵线的罗亭突出部,以达到彻底瓦解敌军防线的结果。因此,此次战役又被称为“罗亭战役”,从中可以看出,这个突出部对于奥登尼亚与路德尼亚双方的重要战略意义。 与下属们不同,首相虽然同意了此次计划,但是他看起来依然带有三分不确定。面对旁人的这种疑问,总参谋部部长索罗尔德只是一笑。 “首相最近因为忙于公务,所以病情也没好转。我们身为部下,更不能用这些琐碎小事去让首相阁下心烦。” 当这句话从索罗尔德身边传到国防部那里时,国防部部长利亚姆抽动嘴角,不屑地说: “首相生病是不假,不过恐怕索罗尔德那家伙根本是有恃无恐!” 这句回应,当然是国防部部长与自己心腹交谈时说起的,所以并没有流入到总参谋部部长的耳朵里。曾经深得首相以及胜利党高官信任的两名军中高官,在看法上的不一致由来已久,只是在外人看来,他们都无比效忠于首相,自然谈不上什么分歧。在国防部看来,总参谋部虽然是按首相吩咐制定重要的战略计划,可是却大有取国防部而代之的感觉。这又怎么不让身为国防部领导的利亚姆感到心惊呢? 在确定了作战计划后,奥军最高统帅部也忙碌到了极点。战役准备在同年五月中旬打响,但由于路德尼亚春季的雨水增多,使得路况十分不乐观,连带影响到了装甲部队的汇合,所以该计划又被迫推迟。在这段时期里,首相卡尔·海因茨的身体状况却是一天不如一天。虽然服药量和注射量只多没少,但如此大剂量的药物用下去,却没见首相的病情有多少起色,这不禁让胜利党以及帝国政府忧心忡忡。 在出席拜伊斯特剧院举行的新一年公演歌剧《神之指环》时,首相也应邀出席。在帝国官员中,几乎无人不知首相本人对于歌剧的喜爱。尤其是纳瓦戈(此人便是号称奥登尼亚歌剧之父的著名作曲家)的作品,首相几乎是每场演出必捧场。这次当然也不例外。由于首相到场,所以剧院事先就受到了严密监控,首相府宪兵部队派遣了超过三百名士兵在外看守,并且连屋顶上也有狙击手候命。而剧院方面也按照国家安全总局的要求,进行了详细的布置工作,以迎接首相的来临。 创世历1088年5月13日,首相卡尔·海因茨像往日那样,来到了剧院,准备欣赏新一季的公演。在卡尔·海因茨还只是奥登尼亚一个普通且不起眼的百姓时,就曾经多次在这座剧院内欣赏纳瓦戈的歌剧。如今当他成为帝国真正的掌权者后,这座剧院也承蒙他的垂青,成为首都奥登十分有名的剧院,而且装修排场远胜往日。如果拜伊斯特剧院有灵,那么它可能也不会想到,在二十年前,那个曾经穿着寒酸大衣、连座票都买不到只能买站票、在过道里把一场又一场歌剧看完的落魄男人,竟然会成为如今整个帝国的核心。天上的神明,似乎有心与无知的人类开玩笑。(未完待续) 第六章 “诸神末路已近!”(3) 早在首相到来之前,政府、胜利党以及军方中的达官贵人们,都已早早来到此地,他们这么做,无非是希望到时能成为迎接首相中的一分子。前线失利、战役,似乎都与他们无关,呈现在拜伊斯特剧院中的,依然是一派奢华的景象。 当首相在官员以及随从的簇拥之下,缓步走进剧院时,所有的人都站起来,朝这位帝国的第一人鼓掌致意。副首相埃默里·瓦莱里安也早已在此等候——剧院周围的安全防卫工作,就是他命人布置好的——此时他迎了上去,见对方脸色煞白,不禁暗地里有些吃惊。在与首相几乎是并肩——两人间的步伐大概只相差一到两步,可见副首相对此多么注意——往正对舞台的二层中央包厢走去时,埃默里·瓦莱里安低声向首相说道: “今天上演的歌剧是经过新编排的,不知能否让您满意。要不然,也可以让公演中止,让剧院再好好编排编排。” “……唔……” 首相好像此时才清醒过来,点了点头。在所有人的目光注视中,首相走上中央的豪华包厢里,缓缓坐下。在他坐下后,剧院内的人才纷纷坐回自己的位子上,同时也把注意力转向正中央的舞台。 深红色的帷幕缓缓拉起,出现在舞台中央的是扮演歌剧神之指环中男主角的歌唱家。他身穿由绸缎和金线织成的演出服,外套漂亮的盔甲。随着那深邃高亢的歌声响起,歌剧的第一幕也开始了。这章名为黄金之祸的第一幕歌剧,首相早在年轻时就不知看过多少遍了。他紧绷着的脸容上,此时才看到一丝投入与陶醉。在剧中人第一幕表演完毕的时候,他才对身边的人说: “也许是我上了年纪,我还是更喜欢当年叶特琳主演的神之指环。那个时候,我可是看着她的表演、听着她的歌声渡日的。纳瓦戈的编排、无懈可击的剧本,再加上叶特琳的歌声,那真是天作之合!” “叶特琳身为我国当年首席的女歌唱家,她的表演和唱腔的确是无人能比。”布鲁诺在一旁陪笑着,“这次公演剧院采用了新一批歌唱演员,像身为女主演的薇克·法尔克,唱腔同样了得。不过能不能经受得住时间的考验,就要看观众的口碑了。” “新的演员并不是不好,像刚才那一幕里齐格弗里德与女武神相遇的咏叹调,就可以看出女主演的功力,能够培养出这么优秀的歌唱家,剧院真是功不可没。不过她的新式唱腔与当初的叶特琳不同,也许是我更偏好清灵的唱腔多一些。不过话又说回来,就是这样浑厚有力的唱腔,才能显露女武神之威,不是吗?” 奥登尼亚上流社会一向十分重视在音乐、绘画、文艺方面的知识与培养,所以上层社会出身的人,都或多或少地在这方面有所涉猎。不过他们中有不少人即使身为歌剧的爱好者,也不得不叹服于卡尔·海因茨对于纳瓦戈歌剧作品的独到理解。尤其像他那样明明个人喜好很强烈,但依然可以客观分析出各届歌剧主演的不同和优劣之处,就不是所有欣赏歌剧之人都能做到的。因此,当首相说出这番评价时,他身边的官员与随从,并不是出于对对方地位的敬畏与敷衍心态才点头了事的。 当歌剧继续进行的时候,副首相悄悄扯了扯首相府宪兵队大队长的袖子,示意对方要多多留意首相的情况。宪兵大队队长乔斯林中将不露声色,像是向舞台上张望,其实却是观察着身边首相的神情。只见卡尔·海因茨脸色越发苍白,额头上布满了豆大的汗珠,嘴唇有点哆嗦。乔斯林表面镇静,心里却暗叫不妙。他与副首相等人交换了几个目光,都是在想办法如何才能劝首相早日离场。因为他们知道,首相可能又犯病了,现在最好要接受注射或是休息。 第二幕、第三幕都结束了,舞台上精彩的表演和歌声,赢得了台下阵阵热烈的掌声。首相也看得非常入神,偶尔还会动动嘴唇,用旁人几乎听不到的声音来背诵歌剧中的唱词。副首相见是时候,便向一旁使了个眼色。首相府宪兵队队长凑到首相耳朵旁,轻声说: “阁下,不如到休息室里坐一坐好吗?” “现在还有最后一幕呢!你让我去哪儿?” 首相有点不高兴地瞪了自己的宪兵队队长一眼,乔斯林不擅言词,旁边的布鲁诺赶紧上前加入到劝说行列之中: “这次新公演只是实验性质,不少方面都尚未完善。您如果愿意,大可等到剧院方面把新的表演阵容编排成功后再来欣赏。现在您到休息室坐坐,也是为您的身体着想。” “身体?你们怎么这么无礼,表演还没结束,观众却要先退场,这是对剧作家、这出歌剧和演员还有其他观众的无礼!我难道连这点礼仪也没有,甚至连最终一幕也没看完,就要私自退场了吗?!” 面对首相的训斥,两人都无言以对,只能听着。见首相如此固执,副首相也只好打消了请对方先行离开的念头,同时向首相的副官递了个眼色,再借故到外面,命令首相的副官赶紧打电话请首相的私人医生过来。这么做,也是为了以防万一。最近首相发病次数频繁,他身边的人都得万分小心。 在安排妥当后,埃默里·瓦莱里安又进入包厢中,重新坐在首相身边的缎面沙发椅上。在他刚坐下时,首相就开口了: “埃利,最近家里还好吗?” “是的,承蒙您的问候,我的家人都过得很好。我的妻子和孩子们,都非常牵挂首相您呢。” 海因茨脸上露出一丝笑容。“那伊克呢?还有喝酒吗?” 副首相的头更低了,不知是因为心虚还是出于对对方的尊敬。“伊克他在这里休整了一段期间,已经回到所属部队报到去了。再过不久,他又要重回战场。现在他一切都好,沾酒也少了。”(未完待续) 第六章 “诸神末路已近!”(4) “这样才好,年轻人,不能总是酒不拿手啊。” “您说的是,我回去之后,一定会转告犬子,让他铭记您的教诲。” 他们的交谈到此为止,因为紧接着,《神之指环》的最终一幕也开始上演了。所有的人都屏息静气,观赏舞台上的表演。担任女主演的歌唱家薇克·法尔克,此时正像她所扮演的那位女武神一样,对世界的命运发表她的宣言: “请为我在神河畔堆起木柴, 让烈火熊熊燃烧, 烈火会烧尽高贵英雄的遗体。 把他的骏马带过来, 让它与我一起追英雄而去, 让我的身躯一起分享英雄至高无上的荣耀。” 优美的唱腔令人身心陶醉,但那神圣中伴随着悲壮的氛围,又令人无法轻视。舞台下的奥登尼亚皇家乐团,与歌唱家一起,严丝合缝地进行着音乐与歌唱的同时表演。副首相埃默里·瓦莱里安瞥了一眼首相,发现他脸上的汗珠更多了,有的甚至弄湿了首相脖子和那雪白的衣领。 “看样子快要犯病了。” 首相身边的人更加着急,可首相本人却好像根本不在意似的,仍然在全神贯注地欣赏着这出他最爱的歌剧。当听到舞台上的女武神那似乎是从灵魂中喷薄而出的歌词时,首相竟然情不自禁地小声唱了起来: “诸神末路已近,我要将火炬投向神界华丽的殿堂中!” 虽然只是短短的一句唱词,但似乎将首相的身心都点燃了。他不住地念着这一句话,同时身体也弯得越来越低,似乎整个人就要往前倒下。这一下,可把包厢里的人吓坏了。包括副首相在内,众人都忙着将首相搀扶起来。还好此时歌剧已到高潮,所以台下与其它包厢中的人都只留意舞台,竟没发现正中央包厢这儿的情况。副首相见事态不妙,便赶紧命令把包厢的帐幕落下,同时让跟随而来的禁卫军宪兵将首相扶到就近的休息室里。首相双眼紧闭,连路都几乎走不了,幸好有身强力壮的宪兵将他送到另一个房间里。 发生了这样的事情,副首相他们哪里还有心情看戏,都匆忙赶到休息室中探望首相的病情。埃默里·瓦莱里安见对方躺在长沙发上,呼吸微弱,手直发抖,似乎真的病得不轻。他着急起来,一边让赶来的院长守口如瓶,不得将此事泄露出去;同时又问外头的人,首相的私人医生到了没有。 很快,首相的副官便带着医生赶到了,两人都是气喘吁吁,也顾不得什么礼仪,便直接进房间来看视首相。首相的私人主治医生也不敢怠慢,在检查过后,便提出要为首相注射。过了一阵子,卡尔·海因茨终于悠悠醒转。他看上去好像睡着了一样,只是脸色苍白得吓人。 “……落幕了?” “啊?啊,是,是的,阁下,全剧已经结束了。” 布鲁诺可没那个胆量向首相说明他晕倒的事实,只能如此掩饰。而副首相等人也同样如此,只是告诉对方他因为过于劳累,而来到后台的休息室这里暂作停留。当首相的目光接触到自己的医生时,他不禁稍微睁大眼睛。 “莫尔斯?为什么你会在这儿?” 见瞒不过去,埃默里·瓦莱里安便主动解释道: “是我派人叫医生来的。因为看到您不大舒服的样子,所以我想还是让医生来看看比较好。” “我会有什么事?”首相本想摆摆手,不过仍觉得眩晕得厉害,所以又垂手按着额头。“行了,不用这么大惊小怪的,让他们回去吧。” 既然首相都这么开口了,那么医生想不离开也不行。不过副首相鉴于情况有可能生变,所以仍让人带着医生在剧院的另一个房间内等候,以防首相的病情出现问题。经过刚才的治疗,卡尔·海因茨已经渐渐回过神来。不到十分钟,已经能重新坐起来,用身旁随从递过来的热毛巾擦脸。海因茨虽说脸色还不算好,但兴致仍在,他一边擦脸,一边说: “这次的公演我觉得很好,不知你们认为如何?我是公认的叶特琳的忠实歌迷,不过也不得不承认,新女主演的唱腔与叶特琳相比,同样出色啊!” “确实如此。” 旁人因为这一突发事件,差点连魂都吓掉了,哪里还有心思去欣赏歌剧的演出?只有副首相等几人,还保持镇定,应付对方的问话。 在剧院中,演出结束,观众自然散场。有的人看到中央包厢处已经不见首相等人的踪影,便以为是由于首相府或军方有要事,所以首相才中途离场而去,所以也没什么人起疑心。剧院的演员得知首相的后台的休息室中,也不敢前来打扰,只是由剧院院长以及该歌剧的导演前来问候。这时他们所看到的首相,仍稍虚弱,但比起之前显得好多了,所以也没猜到对方是发病了。在徇例称赞了几句后,首相又向剧院院长表示祝贺,觉得这次的公演可以到达九十分的高分。这自然令院长和此次的导演欣喜非常。在见面不久后,他们也主动离去了,好让首相可以在这儿安心休息。 在随从纷纷退出休息室的时候,副首相见首相没有别的吩咐,因此也打算到外面守候着。在门即将关上的时候,他似乎听到了房间中传来了首相低沉的声音: “诸神末路已近……谁能接下这yu望与冷酷的宝剑,只有真正的英雄!……英雄……不朽的英雄……将火炬投向那华丽虚伪的神之殿堂吧!” 在休息室外,胜利党常务委员长布鲁诺向副首相耳语,表示自己对首相病情的担忧。在他们看来,首相最近发病越来越频繁,所以他们也必须要要应对之法。在商议中,副首相埃默里·瓦莱里安斩钉截铁地对首相的随从人员说: “这阵子,不管有什么公演或是不重要的活动,都尽量避免让首相出席!在这段期间,我们必须要让首相阁下保持健康!”(未完待续) 第七章 不安分的棋子(1) 由于位于阿斯加尔德大陆西南部的路德尼亚境内,雨季比往年都要漫长,所以奥登尼亚前线方面的会战准备,又再受到阻碍。装甲部队的会合缓慢,这并不是由于坦克或是驾驶员以及基层指挥官搞不清方向,而是道路实在太过烂溶溶,所以迫使连坦克这样的装甲车辆也行进缓慢。 在“城堡”计划得到首相的首肯后,南方集团军群在其副总司令的调动下,开始朝路军所在的罗亭等地区前进。虽然进攻并不是马上进行,但在进攻之前,他们要太多的方面要准备,丝毫也不能大意。 在南方集团军群内,虽然施泰因只是副总司令,但他实际上的职权,却已经取代了总司令埃塞尔里德元帅,成为该集团军群的第一指挥官。自从科斯佳洛夫一役惨败后,埃塞尔里德主动请辞虽没被首相接纳,但他终日如坐针毡,还是以身体不适为由从前线回到大后方,进行调理。而南方集团军群,已经归施泰因所有了。 曾经有的军官觉得奇怪,为什么首相没有责怪埃塞尔里德,可他自己却非得辞职离开前线不可?事实上,这位元帅原先也并不打算辞职或是交出南方集团军群总司令一职,不过当他听说投降的南第一集团军司令保罗·瓦尔斯特与其他将领一起,都向路德尼亚方面表示忠诚后,便主动向大后方的最高统帅部提出自己的要求,然后毫不留恋地离开了前线。身为军人,他当然心系着自己的部队,又怎会如此绝情?之所以这样做,就是因为埃塞尔里德已经明白到,首相对于保罗·瓦尔斯特等叛徒的怒火,终有一天会烧到前线来。到时波及的人数与范围之广,可就不是几十名军官了。那样做,只会使前线这儿的用人更加捉襟见肘,难以应付战事。为了降低首相的怒气,埃塞尔里德元帅思前想后,最后决定牺牲自己,来换取首相对前线军官团的信任。果然,在埃塞尔里德离开前线、将职权交给施泰因后,前线——尤其是南方集团军群内——的人事调动相比起去年要少了很多,大部分将领和基层指挥官也得以留任。所以埃塞尔里德这一着,也真是下对了路。他十分清楚,首相不仅是出于对叛徒的震怒,同时也日益不信任他们这些“外人”继续担任军方的重要位置。既然要被换走,还不如自己先提出,这样反而更好。所以与之前那些被罢免、撤职的陆军传统将领们相比,埃塞尔里德元帅的离去不仅不显得失落,相反还颇得大后方最高统帅部的好评。 与此同时,路军的动作也从未停止过。他们在罗亭地区布署了大量的兵力,力求保住这个显眼的突出部。当身在前线的中央集团军群第一装甲军司令——即接替加勒特上将之职的——曼弗雷德上将将一份前线的情报与照片送回后方时,又引起一番争议。因为在航拍的照片上,可以清楚地见到路军在阵线上设置了大量的碉堡,阵线工事十分坚固。而且据情报显示,位于东方的路军增援部队,会陆续来到西面前线,准备阻击奥军。看到这些照片,令反对城堡计划的将领更加有了理由不支持该计划,他们向首相提出意见,希望取消此次进攻。 由于最近接连生病,所以首相有好一段时日没有见军方的人。此时他虽然仍然算是在静养,不过也不能对此事不闻不问。在看到那些照片时,卡尔·海因茨皱起眉头,看向总参谋部部长索罗尔德。 “敌人在这么短的时间里竟然就将防线弄得如此稳固?我军的推进速度如何?” 在谨慎地回答前线部队已经进行有力整合后,总参谋部部长提出了自己的见解: “虽然路军最近动作频频,不过要在这样短的时间内稳固防线的工事,就算有一部分是进行了巩固,但如果说到是全体防线,那是不可能的。所以我相信,这只是路德尼亚人使出来的障眼法!目的就是希望通过这些虚有其表的工事来吓退我军的进攻。” 在平常看来,他的看法也有其道理。不过在空中航拍的照片中,那些碉堡和工事的痕迹非常明显,而且分布在各防线的重要地带,乍看之下,不像有假。所以首相听完总参谋部部长的回答,仍然默不作声。 看到索罗尔德的模样,国防部部长利亚姆暗自好笑。但他表面上还是维持着镇静的神色,向首相建议道: “如果敌军真的已经建立起了稳固的防线,那么此时我军的进攻就等于失去了意义。不如再等详细情报出来后,再作定夺?” 首相的手指在照片上一点一点,似乎是想通过那一叠照片来亲眼见证敌军的防线是否牢固。看到利亚姆竟然不帮自己说话,索罗尔德的脸色涨得通红,但随即又恢复过来,似乎什么事情也没有发生。只是那双在夹鼻眼镜后面的眼睛,不时扫过国防部部长的脸庞。看到他们之间波涛暗涌,一旁的西格蒙德元帅心中冷笑。这在他们看来是一伙的几个奥军最高级别的将领,原来心也未必是一样的。 与总参谋部部长的恼怒不同,施泰因却是坦然得多。他继续向犹豫不决的首相说: “对于我军而言,以往的胜利都是建立在迅速有效的进攻上,这是我军强项。而在敌军方面,虽然貌似建立起了稳固的防线,可是看看他们从进攻到被我军击退再到后撤的时间,不可能这么快就建立起能够抵御住我军进攻的防线。这其中,很有可能都是欺骗外界的障眼法。为的就是希望吓退我军,使得我军放弃原先的进攻计划。而如果我方上当,采取了保守的防御态势,那么他们那边,就可以争取到更加充裕的时间,这才能进一步巩固他们那不完善的防线。路德尼亚人在春季攻势里遭到失败,不可能马上组织起力量进行反攻,所以他们确实想要保住好不容易才夺回的领地,所以建立防线是必然的。只不过,如今他们的防线,肯定不如我们想象中的稳固。” 国防部部长斜睨了施泰因一眼。“照您这样的说法,这些从前线所拍到的照片,都只是恰好被我军的侦察机拍到而已吗?” “路德尼亚人虽然没时间巩固防线,但做做样子还是有时间的。光从照片上看,谁都会认为那是固若金汤的碉堡、密密麻麻的铁蒺藜和绵延数公里之长的带刺铁丝网。但是,我军目前离敌军的防线最近的也有十公里之远,并没有办法亲自确认照片上的地面情况是真是假。而那些,在空中的航拍照片上看来,确实与实物一模一样。” 也就是说,支持“城堡”计划一方的人,认为那只是敌军的误导之计,其实真正的防线远不如照片上看到的那样毫无破绽。利亚姆打量着施泰因的神色,一时陷入了沉思,反倒忽略了身边索罗尔德那不时扫来的不满眼光。 这个说法也有道理,一时间室内众人小声地议论起来,有的对施泰因的看法表示赞同,认为路德尼亚人不可能在这么短的时间内就建起如此完美的防线;而有的则觉得照片所拍的是事实,这证明了路军已经开始了进行有效防御,而我军此时碍于当地的雨季,无法快速前进,所以到时难保不会在前线碰到了大钉子,所以还是应该三思而行。这两种意见交织在一起,虽然由于在首相面前而不敢大声争吵,不过那低沉的嗡嗡声反而让人觉得头晕。西格蒙德其实一开始对总参谋部的城堡计划就觉得有所保留,因为该计划在他看来,依然是靠着奥登尼亚军队在米德加尔德大陆上的那一套快速进攻的经验来制定的。也就是说,奥登尼亚的前线官兵们,必须要在这个计划所规定的短期时间——十到二十天左右——就击垮路军的防线。而根据在路德尼亚这两年的作战经历来看,这种作战方法,是不能在高地人面前起作用的。那些不怕死的高地民族,就算自己牺牲了成千上万的士兵,也誓要阻止敌人前进一步。所以奥军在路德尼亚这两年来吃够了苦头,如今施泰因等人还是照老样子来制定新的作战计划,怎么不让人担心呢?(未完待续) 第七章 不安分的棋子(2) 虽然会议室内讨论声四起,不过首相却似乎听而未闻。他现在是沉浸在自己的思绪里,或者说是在考虑两方的见解。他走到放置着那一叠文件与照片的桌子前,又再仔细端详那此照片。虽然是黑白的航拍照片,但是地面上的景物十分清晰,可以清楚地看到路军的碉堡分布、堑壕的深浅、铁丝网的密度。如果按照军事教科书上的阵地设定,那前面应该就是埋藏有地雷的看似闲置空地——不过在照片上什么也看不出来。卡尔·海因茨沉吟着,始终不发一言。施泰因见此,不禁上前说道: “阁下,如果此时才停止计划,那么我军此前在春季攻势中的胜利就等于毫无作为。而且这样一来,会被敌人争取到更多时间,这是兵家大忌啊!” 眼见争持不下,西格蒙德觉得自己也有必要出来说话。他在首相踱步经过自己身边时,也向对方建议道: “与路德尼亚人交战的这两年里,我们才认识到高地民族对于战争的决心。他们绝不可能轻易放弃自己的土地,就正如我们英勇的官兵会下死力气保卫大陆和帝国一样。况且路军方面人数一直能够得到补充,所以如果他们有意进行战略防御、增派人手建立防线,这是有可能的。我甚至怀疑,路军的元气已经恢复过来,他们如今并不像我军在春季攻势中所接触到的那样脆弱。要是这样的话,我军就必须得有长期作战的觉悟,而不是只依靠以往的作战经验来应对敌人。” 虽然在经历过一大批陆军将领被撤被换、陆军以及其上级三军指挥司令部在最高统帅部内的发言权已经不如往昔。不过此时西格蒙德的发言,依然在这个宽敞明亮的会议室内引起阵阵回响。反对一方见这位元帅也支持暂时搁置此计划,不禁胆量更壮;而总参谋部部长的脸色,则更加难看,只是碍于在首相与同僚面前,不敢太过显露罢了。首相本人听完西格蒙德的说法,虽然没有点头,但也没有不悦之色。施泰因早已知晓西格蒙德等人不看好城堡计划,所以现在元帅的发言,他也在意料之中。而这位新上任不算久的南方集团军群副总司令所看重的,当然还是首相本人的意思。 “您刚才说应该等详细情报出来再作定夺,请问您要怎么个详细法呢?” 在各人意见不一、首相仍保持沉默的时候,总参谋部部长索罗尔德转向利亚姆,像往日那样低声询问着。不过在这句问话里,却少了一些往日的商量意味,而多出一点别的东西。利亚姆看了他一眼,说: “当然是要弄清楚敌军阵地上的碉堡有多坚固、他们那些架设起来的大炮到底是真才实料还是虚有其表!” “照这么说来,您是觉得应该花上一、两个月甚至是更长时间来侦察敌军的阵地啰?” “正是如此。行军打仗,最忌就是不了解敌人的情况而贸然深入,那样的话,就有可能会正中敌军下怀。” 听出对方话中之意的利亚姆,依然板着脸如此回答着。而索罗尔德却笑了起来,说: “照您这样,即使敌人原本所布置的都是假防御,那么在那个时候,恐怕都会变成真的了。这样一来,我们可就真的为敌人争取了有利的空间和时间了!” “您这话是什么意思!难道要把我军的四五十万官兵都不问青红皂白就迫使他们进入敌人的区域,被对方迎头痛击吗?!不要忘了,我军的东方远征军就是因为之前曾经轻敌,而造成相当严重的后果,这些事情,难道阁下又想再次重复吗?” 国防部部长口中的“严重后果”,就是指科斯佳洛夫的那次惨痛失利。之所以这样隐去了地名,是因为这件事只要一提起来,最高统帅部的将领都会知道是指什么,而不必直接指名道姓。如今听到利亚姆说起此事,索罗尔德笑容更加冰冷,他还击道: “冷静分析敌军的强弱,然后根据情况采取适当的应对之法,这才是身为一个指挥官应有的才能。如今路德尼亚被我军从西边击退回到原来的阵地,之前他们防线拉得过长,疏于防范,如今又骤然被打回到原地,难以一时马上建立有效防线,这并不是我们的低估,而是实情!如果这次再放过敌人,那才真的是我军的失策!” 眼见两人的说话声音越来越大,似乎有点控制不住自己似的,室内各将领都愕然相顾,又看看这两位在最高统帅部内深得首相信任的高官,一时都不知说什么好。而施泰因虽然是城堡计划的制定者一方,但如今见到总参谋部部长与国防部部长争论起来,不禁连忙上去劝解,提醒他们现在是在开会之中,不应该大声喧哗。利亚姆知道施泰因本人并无二心,只是与其他奥军将领一样,只求为帝国取胜,才会希望能打一场漂亮的胜仗来挽回之前的失利;可是对于索罗尔德,他就没那么好言相待了。两人间的矛盾一向就有,只是由于他们都是首相所信赖的心腹,所以无论在哪里,都要显出一副和睦同进退的样子向外界昭示奥军最高统帅部团结一致。 眼看首相脸色越来越阴沉,西格蒙德皱起眉头看看利亚姆,又看看索罗尔德。在会议室内,其他军官不是比这二人军阶低,就是比他们地位低,所以都很难上去劝解。只有自己,与他们军阶一样,身份也相近。所以西格蒙德想了想,还是走上前去,插在二人中间,说: “请二位控制一下,这里是作战会议室,并不是私人场合。一切都要由首相阁下来定夺,有意见可以发表,但不应该这样起冲突。” 他的出面果然起到作用,利亚姆沉住气,不去理睬索罗尔德;而后者则看看西格蒙德,又看看一旁的首相,点了点头,退到另一边去了。卡尔·海因茨原来见二人吵起来,本来就举棋不定的心里越发烦乱。现在见二人被劝开,这才稍稍松开眉头。他背着手,在桌前来回走着,只是不说话,室内众人都将眼光放在他身上,也没人敢开口。之前一直在前线负责指挥作战的施泰因,是在今年的三月份才回来大后方的。如今在电灯的灯光下,他才看清楚,首相的两鬓出现了刺眼的白色,而且那些白色已经开始朝他的额头进占而去。再一看,对方额头上那岁月留下的痕迹,更加比以前明显了。施泰因有些意外:怎么这几个月没见,首相更显苍老了呢? 正在他想着的时候,虎山营的主人终于开口了。可能是因为之前一直没说话,他的声音显得有点嘶哑,但还是一如以往的低沉有力: “计划按原定目标进行,各位务必要齐心协力,为帝国争取更大的胜利。” 定论出来了,施泰因与索罗尔德欣喜若狂,而西格蒙德他们却有口难言。首相的结论,就等于是最终结论,没有人可以更改。因此,会议室里的各人,不管是怎样的心情,此时都得朝帝国的真正统治者低下头颅,表示自己一定遵命。 没想到花了这么多功夫,到头来还是落得一场空!看着施泰因那兴奋的神情,西格蒙德不禁在心里叹了口气,只是脸上依然维持着恭谨诚恳之色。他知道,要是首相已经下决定的事情,有人胆敢在表情或是眼神中显露出不同意的样子,那么他接下来马上会遭到首相的询问。如果首相不能说服此人,那么那个人的前程和仕途也即将到此为止了。(未完待续) 第七章 不安分的棋子(3) 会议结束时,首相在众人的陪同下走到室外。这时已经是正午时分,太阳悬挂在天中央,照耀得琥珀堡地区的山林十分美丽。只是这些人恐怕都无心去领略大自然的美景,因为一部分人要忙于执行新的作战计划,而另一部分人则是因为意见受挫,而心中嗟叹,哪里还有心情去留意周围的景色? 在陪同首相在虎山营中散步的时候,首相看看身边的三军指挥司令部部长,见其他将领仍在后边,便向西格蒙德说: “您一定不明白我为什么心里犹豫,但还是要采纳总参谋部的新作战计划吧?” 西格蒙德压根没想到对方会这么问,一时间倒有些愣住了。不过他很快回过神来,说: “我想,您一定是有自己的考虑,所以才决定这么做的。” 海因茨脸上满是倦容,与这群奥军高层将官相比起来,他的劳累与操心不在他们之下,甚至比他们更加劳心劳力。他点点头,像是想叹气但又忍住了。 “的确如此。我军现在最需要的,是一次更加响当当的胜利。即使是不久前的春季攻势,也还没有达到那个效果。我的元帅,我想您也很清楚,自从失去了科斯佳洛夫之后,我军的士气受到了怎样的打击。在这种情况下,我军更需要一场完胜。” 卡尔·海因茨的担忧,其实也正是奥军前线指挥官的担忧。这样的大败,在奥登尼亚重新崛起以来,就不曾见过;这样一来,它所造成的负面影响,自然更加具有冲击力——尤其是对身在前线的奥军军人而言。正因为如此,要想令受到打击的军心得以恢复,就必须要有一场痛快淋漓的大胜,以振作人心。 对方的顾虑,西格蒙德还是头一次听他本人亲自说起。看起来,首相对于此次战役,依然是心中仍存有疑虑。但是战事在前,不能一味犹豫,而且为了重振军心,他只能选择这一条路。看着时而摇头时而自言自语的首相,西格蒙德鼓起勇气说: “阁下,虽然我军曾在前线遭受失利,不过并没有伤及根基。如今在路德尼亚前线,依然拥有百万雄兵。这足以牵制敌军,而不让他们跨过大陆的边界线一步。所以我恳求您,这次战役还是要详细考虑为好。” “……唔?”首相回过神来,这才听清楚对方的话。“我的元帅,您的见解是正确的,但是您遗漏了一点,那就是高地人的冷酷决心。他们自建立起路德尼亚以来,就一直不曾放弃过西进的目的。这一点,不用我说,您也可以从各国的历史书中看到。面对这样一个野蛮而冷酷可怕的民族,我们绝对不能掉以轻心。因为只要一放松,他们就会回过头来,死死地咬住你!这个民族天生低劣,但是历史的潮流也没有将他们淘汰,足见他们生存的野心。如您所说的那样,即使现在我军按兵不动,但是敌人会不会也就此罢休呢?一定不会!他们必然会想方设法都要往西前进,务求将我们的米德加尔德大陆也吞进他们的肚子里。为了牵扯住这样一个劣等又可怕的民族,我军官兵无论如何也不能退却!只有前进!只有前进!” 说到最后,卡尔·海因茨越发激动,脸色也变得通红。只是与刚才的苍白一样,现在的通红也并不一定表示身体的健康,而只是情绪变化的证明。西格蒙德见他如此,不禁暗自摇头:看样子,即使这次作战被搁置,也免不了很快就有别的计划取而代之。因为首相是不会放弃东进的目的,就正如路德尼亚革命党如今拼死抵抗奥军一样。 “为了我们神圣的帝国,不管是我本人还是前线的士兵们,都不能放弃。只有这样,豺狼才会因为惧怕你的决心而退缩。我是一个生逢其时的人,因为我们英勇的军人没有令人失望。自古以来,奥登尼亚军队的作风就是如此严明,也许会被外界的人嘲笑我们是棋盘上的棋子,没有鲜明的个性,但是正是他们眼中这些没有个性的‘棋子’,却创造出一个又一个的不可能!这充分证明我军是多么的勇不可当,我是幸运的,幸运……不过也总有些让人不快的存在……对于那些不遵从命令而且辜负了我们期望的人,应该彻底从这个棋盘上被除掉!他们不配!那些愚蠢而且忘恩负义的人,全能之神不会忘记他们的恶行……愚蠢……” 一边说着,首相一边难以抵制自己的情绪,狠狠地咬着牙齿。瞧他那样子,似乎他的仇人就在眼前,他恨得把自己的牙齿都快咬碎了。西格蒙德明知他是在痛骂保罗·瓦尔斯特等人,但也不好说破,只能用别的话来劝解: “阁下,该是用餐的时候了。大家还在等着您呢。” 卡尔·海因茨吐了一口长气,往左右看看,也没再说什么。每当他生气或是暴怒的时候,周围的人——无论是高级将领还是普通随从——都会感到瑟瑟发抖,难以镇静下来。随着首相发病的次数越来越多,他生气甚至是暴跳如雷的时候也越来越多。每到这时,人们就得花上好大力气才能劝住对方,让他冷静下来。西格蒙德观察着首相的神色,见他这次倒没有生气下去,也松了一口气。这时,他脑海中不禁闪过一个念头:在虎山营这里,被首相诅咒的保罗·瓦尔斯特等人,现在不知在路军里面怎么样了? 在奥登尼亚军方之中,抱有这个疑问的人不在少数。不过由于这是禁止谈论的事情,所以谁也不敢开口说起此事。而事实上,虽然已经向路德尼亚投降,但是保罗·瓦尔斯特等一批变节将领的日子也十分不好过。路德尼亚政府对这批奥军原将领表面上十分拉拢,可是暗地里却像防贼似地防着他们。既要他们作为宣传工具,亲自出面在广播里或会议上宣扬奥军的劣迹和奥登尼亚的野心,而另一方面,也在极其严格地监控着他们的一举一动。瓦尔斯特他们自知如今身不由己,但也无能为力。远离家乡、亲人不知在国内是死是活,再加上在这里受到的郁闷,使这批当初投降的原奥军将领十分难过,只是如今的他们,却也只能这样苟活下去。 这些高级战俘们,路德尼亚方面当然不会轻易放过。所以在路军与奥军两军相接之处,几乎都能听到这群将领的演讲广播。里面的内容无非就是劝说奥军官兵脱离那罪恶的统治,来到正义的一方,为铲除那个邪恶的帝国而努力。当然,这样的广播,所换回来的,往往是奥军战壕里与阵地上一阵阵嘲弄的笑声。奥军之中对于这些投降将领的最后一点同情和怜悯,也在此时被消除得没有一点痕迹了。 创世历1088年5月下旬,由奥登尼亚最高统帅部向前线发出命令:同年七月,前线实行城堡计划,由中央集团军群与南方集团军群一起执行。这就意味着,从科斯佳洛夫一役中失败后的奥军,如今已经治好了伤口,并且摩拳擦掌,准备再与敌人大干一场。这一次奥军所投入的兵力,比科斯佳洛夫一役只多不少,而且奥军高层的目的,就是要重夺他们之前曾经据为己有的土地。路军方面当然也发觉到敌人的动向,自然不甘示弱,绝不会轻易认输。 一场大战,又即将在这片满目疮痍的土地上拉开。只不过,这一次,谁也不知道胜利女神到底会垂青于谁……(未完待续) 第八章 罗亭会战(1) 自科斯佳洛夫战役后,奥军再次出动大规模兵力全线压上,就是在这一次的罗亭突出部战役中。 原本打算五月或六月份开始实行的城堡计划,却由于路德尼亚当地的雨季被往年时间更长,而不得不押后。虽然这样一来,就有时间让敌人巩固防线,但同时可以为奥军调集更多兵力。 在城堡计划得到首相的首肯后,奥登尼亚神圣帝国的远征军再次发挥出它调动迅速的优势,尤其是负责担任此次主作战力的中央集团军群与南方集团军群,更是在短短数个星期时间内,就会合了数十万人、众多的装甲车辆以及令人望而生畏的各种威力强大的火炮武器。中央集团军群——如今已经改由原禁卫军梅策尔格元帅担任其总司令——辖下的第一装甲集团军在罗亭突出部的北面,该装甲集团军共拥有十八个师,还有四个布隆尼亚师,总计三十五万人,其中装甲师有八个,超过六百辆坦克,将近五百门火炮。 而正对罗亭突出部中央的,则是中央集团军群的第二集团军,共计有十万人。该部在进攻中是起到辅助作用,目的是为了让南北两侧的奥军集团军可以保持联系,并且不至于被罗亭突出部内的敌军分散奥军两翼。 最后,在该突出部南部的,就是由施泰因率领的南方集团军群——该集团军群的总司令埃塞尔里德元帅虽然仍保留其头衔,不过实际上已经把所有的职权都交给了少他十多岁的副总司令施泰因手中。该集团军群此次派往参与城堡计划的总共有三十五万人,与北面的中央集团军群第一装甲集团军一样。其中包括第七装甲集团军,其辖下有155步兵师、禁卫军幽灵装甲师、禁卫军阿瓦隆装甲师以及第19装甲师,这里的人数就达到了22万人,1000辆坦克,七百门火炮。除此之外还包括右翼的第五集团军,一共十个师,13万人,340辆坦克和25门火炮。 除了这些浩浩荡荡的集团军群布置在前线外,还有将近20个师布置在了它们的侧后方,以便随时可以进行支援。而负责空中支援的,则有中央集团军群的第4、第52航空团和南方集团军群的第31、第47航空团,飞机超过2000辆。如此一来,参与到此次会战中的奥军人数,实际上已经超过了90万人。这样的声势,是当初的科斯佳洛夫攻城战也比不上的。更重要的是,这次两军所要交战的场所,将会是宽广辽阔的平原,而起到决定战役胜负作用的,自然就是装甲部队了。 与奥军曾经由于是否该执行城堡计划时所产生的分歧不同,路军方面,很早就察觉到敌人有反攻之势。本来对此抱有不信任态度的路军高层,也在奥登尼亚人的春季攻势之后,转而支持进行战略防御。因此路军一早便在自己的防线上进行更加有力的巩固,并且从东方调来大批增援部队,以应对日后敌人有可能发起的强大攻势。路德尼亚人所采取的方法,就是要消耗掉奥军的有生力量——尤其是他们的装甲部队——以达到摧毁其王牌的目的。鉴于这一战略目的,路军方面也在其防线上布置了大量的兵力:中央集团军总兵力在70万以上,坦克1800辆,大炮以及自行火炮也有约10000辆。路德尼亚最高指挥部认为,奥军将会从正面发起进攻,以求一击击溃他们在罗亭突出部内的兵力。所以路军将主要的兵力押在中央,其防御与作战力也是最强的。 而在罗亭南边,与施泰因的南方集团军群正对面的,则是路军的另一支强大力量:从东面赶来的坦波夫方面军。该集团军也拥有强大实力,总人数60万,坦克1600辆,大炮以及自行火炮有8000多门。在这些路德尼亚方面军背后,同样有着补充军团的存在。一旦前线有需要,他们随时就可以被替换到前线来,与敌军展开厮杀。路德尼亚的雨季既帮助了奥军,也帮助了路军。如今两军都是旗鼓相当——从人数来看路军稍胜一筹——就看谁能抢得先机,将对手压制下去。 在路军方面看来,奥军随时有可能打响这次突出部战役。但是雨季过去了,奥登尼亚方面依然没有一点行动的迹象,这未免令人生疑。在一次又一次的虚惊中,路军依然死守着他们的防线,等待着看不见的敌人上门来厮杀。路德尼亚的春天渐渐过去了,时间开始步入了夏季,但是预想中的进攻,还是没有到来。这反而让一心保家卫国的路军官兵十分沉不住气,如果没有上级的死命令,恐怕他们中有的人已经按捺不住,向敌人的阵地猛攻而去了。 短短的两个月,在路德尼亚这边看来,简直像过了两年那样漫长。看不到敌人,也看不到交火,他们真不知道自己到底是为了什么要在这儿进行战略防御。不过就当路军官兵以为这样的郁闷会一直持续下去时,上天为他们这边带来了福音。7月13日夜间,位于罗亭地区南部的坦波夫方面军旗下的186步兵师,抓获了一名迷路的奥军士兵。在经过威逼利诱的审讯后,该士兵终于招架不住,向敌人承认:他们的进攻日期就是明天。而巧合的是,在7月14日的凌晨一点三十分,罗亭突出部北面的路军也俘获了一名奥军的中士。根据他的招供,也说是在今天的凌晨四点发起进攻。这个突如其来的好消息,令路军大喜过望。其总司令部在研究之后,决定采取先发制人的办法,打乱奥登尼亚人的阵脚!于是,在创世历7月14日凌晨三点,路军位于罗亭突出部内的数百门火炮,一起轰鸣起来,齐齐将雨点般的炮弹砸向奥军的阵地。罗亭会战,也在此刻开始,正式拉开它厮杀的序幕。 (现阶段每天两更,希望大家多多收藏、多多推荐,拜托拜托)(未完待续) 第八章 罗亭会战(2) 这一下变化,确实是奥军始料不及的。此前他们并未发现敌军已经知晓了进攻时间,因此仍然在按兵不动。可是随着路军的大炮袭来,奥军即使再惊愕也只能匆忙应战。奥登尼亚人那种按计划行事的性格再次在战斗中体现无疑。虽然因为被敌军炮击,而造成进攻计划一度推迟了将近三个小时,不过在15日早日接近七点整时,南方集团军群的第七装甲集团军依然发起进攻。在进攻之中,奥军的装甲部队成员这才明白到,原来路军的阵地并非虚有其表,而是实实在在地对他们起到极大的阻拦作用。也就是说,奥军总参谋部事前的估计是错误的,路军的确可以在这么短的时间内构建起强而有力的防线。此时这些因为估计不当而造成的苦果,只能由奥军的装甲兵们吞下去了。 而辖属第七集团军的禁卫军幽灵装甲师,是在凌晨四点整时发起进攻的。在他们面前,是坦波夫方面军的第120装甲师。经过这些日子以来的编排和调整,幽灵装甲师得到了有效的补充,实力也有所增强。在这次战役打响前,他们就迫不及待地想要在这儿继续他们的辉煌战绩。尤琛率领的2团第3营,在冲锋之后不到半小时,就迎面遭遇了敌军的坦克。那些崭新而且火力强大的路军I型坦克,已经成为了奥军的噩梦。不过现在,3营的营长和他的下属们,只想拿这些新坦克开刀。 3营所用的凯尔贝洛斯重型坦克,在火力与速度方面跟路军的I型坦克不分伯仲。但是实际上操作起来,驾驶员和炮手装填手的行动如何,还是有区别的。就像如今发生在路军尼亚罗亭地区草原上的一幕:奥军重型坦克以惊人的速度冲向敌军,使路德尼亚的炮手甚至来不及调转炮口射击。而正当里面的坦克兵手忙脚乱地调整方向时,一旁就出现了另一辆敌军的坦克。幽灵装甲师的坦克,确实如同幽灵一样,在路军的阵地上左冲右插,见一个消灭一个,连犹豫的时间也没给对方。 尤琛所在的坦克,驾驶员诺维克少尉像不要命似地操纵着坦克在敌人的坦克群中穿插。而炮手瓦纳与装填手兰茨则更忙,往往是一发炮弹打出去,又紧接着一另一发炮弹。路军阵地之中,处处开花。本来是先发起进攻的路军,此时却像是被打懵了一样,不知该往哪里打,因为四处都有敌人的踪影。 敌军坦克一发炮弹落在尤琛所在坦克的旁边,之前幸亏诺维克眼急手快,赶紧将坦克转了个弯。不然的话,现在就会轮到尤琛他们这些人成为炮弹下的亡魂了。 “十点钟方向,开火!” 在坦克之中,那震耳欲聋的轰鸣声占据着人们的耳膜,而唯一能压过它的,就只有坦克乘员间彼此的叫喊了。车长一发现险情,马上对炮手下命令。而熟练的炮手在这样狭小、噪杂的环境中,不到一会儿工夫便装上炮弹,将大炮对准那个位置发动了炮轰。这一幕幕,不仅是在尤琛的坦克中可以见到,在3营的其它坦克里,也是大同小异。 在冲散了敌军的坦克后,3营的坦克将I型坦克逐辆消灭或俘虏。到这一场战斗结束时,绰号火炬营的3营,已经缴获了敌军40辆坦克。虽然这次战斗幽灵装甲师也有20多辆坦克被毁,不过总计起来,还是牺牲得少,收获更大。 3营的坦克兵们,在得到路军的新式坦克时,都不禁好奇地打量着这种敌人新研制的主战坦克。它看上去体积比奇美拉、凯尔贝洛斯还要小,但火力与速度可不弱。3营1连的排长波克少尉,对这个敌人的大家伙颇有兴趣。他可不像其他人那样只满足于抚mo观看,而是直接跳进里面去,将这辆坦克开动起来。旁人起哄者有之、看热闹者有之、劝说者有之,但战役一打响就取得这样痛快无比的胜利,不管干什么,他们都可以不计较。 路军I型坦克发动起来,在平坦的草原上开始绕起圈子来。平常总是板着脸的波克,现在也依然板着脸。只是他那神情在旁人的哄笑中,未免显得有些滑稽。更要命的是,此人站在路军坦克之上,活像平日里站在凯尔贝洛斯上一样,都是那么的威风凛凛、神气活现。看到少尉如此“表演”,那些刚刚从战斗中解脱下来的士兵,无不笑得弯下腰抱着肚子。有的人甚至还指着那些路军坦克,又看向波克,说: “瞧、瞧!少尉这德行,倒还真有点像那些伊万佬呢!” 说笑归说笑,他们可不能让这些战利品再次回到敌人手中。于是这些坦克被交回到了后方部队手中,而他们则继续乘坐着自己的坦克,向前方奔去。 与3营的冲锋一样,奥军虽然在之前由于被敌人打乱阵脚而不得不仓促进攻。但其进攻之猛烈、进攻之迅速,依然令路德尼亚方面大吃一惊。南方集团军群在施泰因的调教下,不仅重新整合为一支可怕的部队,而且威力更胜以往。路军方面眼看情势不妙,只好将之前设想好的趁势反攻取消,转而进入到全面防守中去。在路军的阵线上,尤其是直接面对奥军南方集团军群的坦波夫方面军最为吃力。虽然在人数上占优,但奥军势如破竹般的猛攻,还是令他们疲于应付。 担任路德尼亚坦波夫方面军司令的苏萨宁中将,面对奥军的猛烈进攻估计不足,因此在开战后不久,就被迫紧急调回前线的军队,回头来与敌军展开厮杀。跟他一样,路军将领原本以为这次突然发起进攻会令敌人措手不及难以防御,可是他们低估了奥军那严密的组织能力和决心。即使是开头被对手打乱了阵脚、占得先机,可是奥军并未因为这样而失去战斗力。相反,他们还是按照原定计划的那样,对路军的重要据点展开强攻。这样一来,倒使得路德尼亚人始料不及——因为他们以为计划被打乱后,奥军就不会有时间和能力去对他们的阵地进攻;可是事实证明,奥登尼亚人下了决心的事情,谁也别想拦住它。 (现阶段每天两更,希望大家多多收藏,多多推荐,拜托拜托^^)(未完待续) 第八章 罗亭会战(3) 如果说路德尼亚人的民族个性使他们像一匹永不知疲倦的烈马、可以在看不清未来的道路上狂奔而去;那么奥登尼亚人就如同他们所崇拜的阿特拉斯山上的雄鹰,若是不看清地面上猎物上动向,那么是不会轻易出击的。这两种民族个性,很难说谁优谁劣,但是现在在路德尼亚罗亭地区周边,那一片已经燃起雄雄战火的土地上,这两个民族正以他们各自独特的个性作出选择,务求将胜利拿到自己的手中。 在后撤的途中,坦波夫方面军与冲进了己方阵地里的奥军开始了新一轮的对攻战。辽阔的路德尼亚中南部平原,如今已经密密麻麻地布满了许多有着庞大体型与可怕噪音的战争机器。它们口中喷出火舌烈焰,袭向对手。一个又一个的火球不是落在草丛中、就是落在黑鸦鸦的坦克之中。有的坦克已经动弹不得,身上着火,陷在有半人高的草丛内。但更多的坦克,却依然是头也不回地冲向敌军。虽然奥登尼亚军按部就班地展开他们的进攻,令敌人没有预料到,但回过神来后,坦波夫方面军也不甘示弱,派出了自己的装甲部队对阵地进行顽强防守。双方的战斗似乎陷入了胶着的状态,一时难分胜负。 与地面的情况不尽相同,奥军空军的情况要比地面的友军好不少。南方集团军群的31、47航空团全力出动,将路军的战机压制得根本不见踪影。在这样的有利局面下,奥登尼亚的战机驾驶员当然是为所欲为了。于是在7月14日及15日这将近两天的时间里,奥军空军对敌人的阵地开始了一波接一波的狂轰滥炸,迫使敌军的坦克即使出动也不敢太过肆无忌惮,而是得时刻小心头顶上的袭击。在空中优势明显的有利战况下,南方集团军群的第七装甲集团军一步步突破敌军阵地的缺口,朝罗亭突出部的中心地带前进。鉴于此不利形势,赶来驻守阵线的坦波夫方面军只能将更多的兵力调回来,用于进行战地防御。如此一来,原本曾经占得先机的路军,如今又因为敌人的死心眼,又回到两军对峙胶着的本来局面了。对于一方而言,当然不是好事,可是对于它的对手来说,却无疑是值得庆幸的。 仅仅过了24个小时,当7月15日清晨的太阳再次出现在路德尼亚的大地上里,无论是路德尼亚方面还是奥登尼亚方面,各自的部队都遭到很大损失。谁也不愿后退一步,谁也不愿低头,于是为了彼此的求胜yu望,在这片广阔的草原上,势必要付出血的代价。奥军的进攻由于被敌人的炮火拖住,虽然仍然在前进,不过步伐已经变得缓慢起来。在过去的四五个小时里,奥军南方集团军群最前端的部队,只是前进了几公里。这样的速度,不仅无法与平时的前进速度相比,甚至比不上开战当天的进展。面对敌军越来越密集的炮火,身在奥登尼亚军方研制的奇美拉重型坦克中的车长对自己的驾驶员如此吼道: “现在我们在什么位置?” “敌人的地盘里!” 这样的回答未免有避重就轻之嫌,不过倒也是事实。在两方激战的过程中,奥军装甲兵能够搞清自己的坦克前进了多少公里就已经很不错了,哪里还能详细弄清这是什么地区、哪个方位?反正他们只知道一点,那就是他们现在已经冲进敌军里了。面对这样混乱的局面,不仅奥军方面大感头痛,连路德尼亚军的司令部也是无可奈何。面对空军方面提出该如何进行轰炸的疑问,司令部给出的答案是: “看准点!” 因为现在要给出我军与敌军的确切清晰位置,简直是天方夜谭,所以路军的指挥核心也只能给出这样的指示。在两军混战的地区上,不时能见到奥军以及路军的战斗机和轰炸机,但是他们如今对地面的友军都是爱莫能助——因为奥军中有路军、路军中又有奥军,叫他们怎么轰炸才能不伤及自己人?换言之,空军的作用正因为这种新战况的出现而逐渐变得越来越小了。 空军是没法依靠了,而地面部队则杀得正酣。在罗亭突出部南边,是由奥登尼亚南方集团军群进行主攻的地区。由于此前的进攻受阻,再加上战术佯攻被敌军看穿,因此第五集团军决定改变方向,向罗亭偏东的斯捷潘诺夫前进。该城的路军主力相对较少,所以奥军的突破相比起之前可以算是十分顺利。不到一天后,奥军第五集团军的先头部队就已经出现在该城外围的空旷地带上了。路军明白到敌人的企图,因此紧急调派了第21装甲师以及第54装甲师回防。双方在斯捷潘诺夫城外的战斗一触即发。 第五集团军由第6装甲师以及第17装甲师为先锋,在突破路军的防线过程中,他们的损失也不少,但是也仍然对路军构成严重威胁。多达七八百辆的两军主战坦克,汇集于此,开始了又一次不是你死就是我活的战斗。 斯捷潘诺夫城外的坦克会战,可以说是一次奥登尼亚与路德尼亚双方作战坦克谁高谁低的总体比较。虽然在双方看来,敌人的坦克各有长短,但是一旦它们碰面,两军当然都只寄望于自己所乘坐的坦克能够更胜一筹。在这一点上,奥军无疑是先体会到了作为强者的信心。因为在相同的距离上,他们的奇美拉与凯尔贝洛斯的火力更强大,而敌军的I型主作战坦克却不能对他们造成有效破坏。因此在斯捷潘诺夫城外,战斗开始时对奥军十分有利,胜利的女神似乎已经在向这些来自异国他乡的军人们招手了。 眼看着一辆又一辆己方的坦克在敌军坦克的炮火下变成废铁,可是自己这边还没能对敌人进行有力打击,路军的坦克兵们急了。他们只能在敌军坦克的炮火下左右穿插,寻找空隙趁机向对方发起反击。可是这样的反击收效不大,而这段期间内奥军却可以对路军的坦克作出更强而有力的进攻。从潜望镜里看着那一望无际的草原和地平线上那如同蚂蚁般涌来的敌军坦克群,一辆I型坦克上的路军军官车长向自己的驾驶员发出了这样的命令: “向前冲!冲进敌人的坦克群里!” (现阶段每天两更,希望大家多多收藏,多多推荐,拜托拜托^^)(未完待续) 第八章 罗亭会战(4) 这道命令乍一听无异于自杀,坦克中不仅是驾驶员,连其他乘员都愣了。可是看着车长那红着眼睛的模样,驾驶员不能不从命。这辆坦克的冲锋,让其它的路军坦克大感意外,因为这样朝着敌军冲去,根本就是送死。果然,还没有来到奥军坦克群中,它就被直接命中,在轰隆隆的巨响中,这辆I型坦克被炸得完全变了样,而里面的人也没能逃出来。可是它的牺牲却提醒了路军的指挥官:只有消除距离,才能让我军与敌军的坦克处在同一水平线上,那么敌军坦克的强大火力,才能被消减到最低!指挥官将冲锋的命令通过无线电发布到了每一辆己方坦克之中,在统一的指挥下,路军坦克开始冒着密集炮火,企图冲进奥军的坦克之中。 路德尼亚人的作战计划,让它的对手颇为吃惊。在看到如此之多敌军坦克向他们冲来后,有的装甲兵还因为能有这么多的炮弹靶子而觉得高兴。可是很快就有人明白过来,敌人是在用这样的代价,来换取双方的均势。一旦真被他们得逞,那么这场坦克会战,就要变成坦克肉搏战了! 领悟到对方企图的奥军方面,当然不会让敌人达到目的。奥登尼亚军的诸多坦克,将炮口对准那些冲过来的敌军坦克,万炮齐发。虽然在火力上不占优势,但是路军的坦克相比起奥军来说,速度却胜出不少,而且装甲能力更强。不过即使有速度与装甲方面的优势弥补,也不能让路军的坦克安然无恙地杀入敌军坦克阵中。不少I型坦克报废在这短短的数百米距离上,左右或是后面的坦克,则毫不停步,继续向前冲刺。如今不用指挥官的命令,这些坦克也不会停下来,因为他们都清楚,只有向前才能有活命的一丝机会,而留下来,却只能与身边那些报废的己方坦克一样。 路军的冲锋可以说是一路踏着鲜血与废铁前进的,不知有多少辆坦克,还没来得及与敌军坦克沾一沾边,就被炸烂在那一片草原上。在六个小时前,这儿还曾经是一片绿油油生机盎然的美丽草原,沾着露水的草叶之间,还有许多或黄或紫或红的野花。可是现在这一切仿佛在刹那间就消失了,看上去,还是绿色的一片,可是却由于那刺眼的火球和黑色的浓烟而转化成可怕的惨绿。 在经过一轮不要命式的冲锋后,路军终于来到了奥军面前。这个时候,草原上剩下的I型坦克已经不足原来的一半,而它们冲锋陷阵的势头依然不减。而在这时,奥军的坦克却开始哑火了。之前如果说它们曾经占尽先机、对敌军坦克肆意攻击,那么现在却没这个优势了。因为敌军的坦克就在自己面前,或是在己方坦克的侧面,坦克的大炮根本不能对这么近的距离进行有效打击,所以奥军被敌人冲到面前之后,反而变得缚手缚脚。 又是一声声枪击与炮声,但与开战时不同,这次却是轮到了路军的坦克成为主角。远距离下无法占优的I型坦克,如今却是在敌军的坦克群中左冲右突,完全占据上风。奥军的坦克没有对方的行动灵便,吃了大亏。没转得及炮口方向,就被敌军先命中而不得不退出战斗;或是来得及调转炮口时,敌军的坦克却早已离开那个位置,向别的敌军坦克发起冲击去了。奥军坦克群被路军冲击得几乎不成模样,变得非常狼狈,损失也在累积增加之中。 有的坦克被炸毁,里面的坦克兵逃过一劫,赶紧跳出来离开自己的座驾。不过这一部分人也没有选择离开战场,而是留在这里,依靠着剩余的己方坦克的掩护,继续向敌人开火。无论是路德尼亚还是奥登尼亚,这样的场面在此处多得是了。双方的求胜意志与决心,在斯捷潘诺夫城外的这片地区上表现得淋漓尽致——而且是用血与火来作为最富冲击力的表现方式。要是被他们各自所崇拜的神看到这一幕,恐怕也会惊叹于人类这种生物居然会有着这样难以置信的坚定决心。 太阳升起又落下,大地与天空再次恢复了漆黑的颜色。可是在战场上,却似乎没有白天黑夜的概念。在敌我双方的脑海与眼睛里,只有厮杀、厮杀、厮杀。草原上满布着废铁的残骸与尸体,而更多活着的人,却仍然不打算停止他们的杀戮。虽然没有时间的概念,可是人体毕竟是人体,再坚强的意志,也不得不因为身体上的极限而选择停下来。已经厮杀超过十二个小时的两军,都出现了疲态,枪炮声开始变得零零落落,最后完全停了下来。这时,距离两军开战的时间已经足足过了十六个小时了。不管是奥登尼亚人,还是路德尼亚人,都无法再继续战斗下去。双方一致停火,虽然不是事先商量好的,但此时看来,倒是异途同归。 一天的战斗下来,奥军的伤亡惨重,但是比起他们的敌人,也可以算是程度较轻的了。路德尼亚方面用如此高昂的代价,拖住了敌人的脚步,迫使他们不能对斯捷潘诺夫城进行包围和歼灭。而当路军前线战斗之际,后方的指挥部也在紧急运作,向总司令部发出请求,要求对此处进行增援。于是,在当天夜里,当奥军与路军的装甲兵都在进行休养调整时,路军后方的援军已经陆续来到斯捷潘诺夫方向了。这样一来,奥军原先希望借由迅猛进攻而拿下斯捷潘诺夫的愿望落空了,路军虽然牺牲了众多作战坦克以及士兵,但也总算达到了他们的目的。因为如果被敌人拿下了斯捷潘诺夫,那么罗亭突出部就会被从底下扯开一个缺口,奥军自然可以通过这个缺口源源不断地进入其中——这可不是路军方面所希望看到的。 如今,团结在罗亭地区这个突出部的周围,战斗仍然在持续。不管是奥军还是路军,不管是前进还是死守,两军都以惊人的意志和决心,誓要不达成目标不罢休。可是谁也没有想到,在那段日子里,远离阿斯加尔德大陆的另一片大陆上,改变这场会战结果的重大事件,已经在历史的酝酿之中了…… (现阶段每天两更,希望大家多多收藏,多多推荐,拜托啦^^)(未完待续) 第九章 “城堡”被停建了(1) 在罗亭地区周边的战斗进行得如火如荼之际,隶属于奥登尼亚禁卫军幽灵装甲师第2团3营的少校尤琛·弗莱德却是相当郁闷。 并不是幽灵装甲师被摒弃在战斗之外,也不是无仗可打。恰恰相反,尤琛所率领的3营,与同一师的2营一起,对路军的阵线发起了强力冲击,并且在7月15日就宣告撕开敌军的第一重防线,带同凯尔贝洛斯重型坦克一起,驰骋在路德尼亚的领土上。一路突破,3营发现他们要面对的路军根本不是自己的对手,所以前进非常顺利,这让尤琛看到了进一步突破的希望。如果情况许可,他当然是希望能越深入越好。路军的反扑?包围?不好意思,这些事情还不在他本人的考虑范围内呢! 尽管前进的速度很快,但尤琛也并未因此而忘记要给现在属于自己人的阵地建立起战壕和防御地带。当跟在幽灵装甲师后面的155步兵师看到那不像是短时间内挖就的战壕与防御工事时,惊讶得眼珠子都瞪出来了。有的士兵向自己的同伴说: “看样子,那些开坦克的家伙简直能干我们的活了!” 禁卫军装甲师的能耐,给友军的成员留下极其深刻的印象。而在战场上的突破能力,也是他们使人啧啧称奇的长处之一。正因为这样,所以禁卫军的作战能力也备受奥登尼亚军方认可,高层的军官们也从开始时的怀疑和不屑,逐渐转变为对禁卫军的俯首认同。 旁人对禁卫军是怎么个看法,尤琛现在没有兴趣也没那个心情去搞清楚,因为现在对他而言最该关心的,是前面的敌人。当幽灵装甲师的先锋部队冲击到罗亭突出部西南面的相对开阔地带时,3营与处于攻击主轴线上的2营惊奇地发现,之前那些被他们歼灭的敌人,竟然就是这里的最后一批防守部队。如今在这些奥登尼亚装甲兵的面前,已经没有了敌人的踪影了。面对着那一片似乎没有尽头的开阔草原地带,尤琛深受鼓舞。他觉得,直捣敌人巢穴的大好时机已经到了。如果能从这儿撕开路军在罗亭地区的防线布署,那他可是一点也不意外。 不过事情的发展往往是天不从人愿——或许应该称之为别人不能配合你自己的愿望。当尤琛跳下坦克,在路军那堆满尸体的堑壕上眺望远处的落日时,那一望无际的平原、呼啸而过的凉风,让尤琛心中萌生出一股前所未有的豪情:要是从这里出发,凭着他们的战斗力和顽强的作战意志,他们能够拿下整个阿斯加尔德大陆!尽管远处不时还会传来阵阵炮声,提醒着这些奥军军人、敌人就在他们身边,可是尤琛和他的士兵们一样,深信这里将会是他们大展拳脚的最佳战场。 就当尤琛观察着周遭地形与工事设施时,副营长巴列茨走了过来。经过这几十个小时没有停歇过的战斗,他和尤琛一样,显得十分疲惫。但因为目前部队占据了有利位置,大家的兴致都很高涨。尤琛回头看着他,咧嘴一笑,可是马上又收敛起笑容。因为他看到对方神色有异。巴列茨也没多说什么,而是直接将一张揉得皱巴巴的纸条递给营长。尤琛知道那应该是来自后方指挥部的电文,接过来一瞧,见上面用铅笔写着一句短短的话: “注意时间!不要太过向前。” 3营的营长面无表情地看着这封由部下转达过来的命令,巴列茨叹了口气,说: “据说现在我们成了部队的突出部,随时有可能陷落在敌人的包围圈里,所以师部才会发来这样的命令。” “扯淡!” 尤琛不以为然地将纸条捏成一团,看他那样子,如果不是师部发来的命令,他极有可能已经将这纸命令给扔进草地上沟沟里了。在离他们不远的地方,工兵正在为坦克做掩体。虽然他们在这儿停留的时间可能很短,但是对于奥军的军人们来说,哪怕只停留十分钟,也必须要对自己人的掩护多加考虑和准备,不然的话,没有掩体事小,但万一暴露了目标让敌人发现了他们的所在,那可就不是闹着玩的了。 尤琛不愿过多在部下面前责怪上级,所以他整理一下自己的情绪,离开堑壕,回到凯尔贝洛斯坦克组成的团队中。在那里,他找到自己的无线电操作员汉斯·埃特布里曼,让对方联络师指挥部,他打算亲自问个清楚。要知道,如果现在放弃了这么一个大好机会,那才是真正的傻瓜!尤琛一边想着,一边不自觉地将脱下来的手套拍着坦克的躯干。也许有的人看到,会认为他此时满心不耐烦,所以身旁那个操作员才这么诚惶诚恐地摆弄无线电。实际上,尤琛就算是有不耐烦或是不满生气,也不会将气撒到自己下属的身上。 无线电接通了,尤琛接过话筒,里面传来一阵杂音。他试着说了几声,才又听到话筒那边出现了自己很熟悉的幽灵装甲师师长的声音。对方对于尤琛要联络他似乎觉得有点意外,于是就问尤琛是不是遭遇到棘手的战况。当报告一切顺利后,尤琛又向对方提及前进的问题。可是师长一口就拒绝了他的建议: “少校,你最好看看地图。现在你们所处的位置当然比我们预想中的更深入,可是也因为这样,而无法保证后方的插入线路。为了保住目前的成果,你应该坚守在那里才是。” “可是这儿的敌军已经被我军全数歼灭,现在正是前进的大好时机。根据情报显示,该地区之中的路军装甲师在下午已经抵达了东边的斯捷潘诺夫外围,所以防守力量相对薄弱。如果能趁此时机深入其中,说不定还能在路德尼亚人的防线上撕开一道口子!” 虽然尤琛对战况很有信心,可是师长却始终不为所动。说到最后,话筒那边只扔下一句: “总之你们太往前了!不能再前进了。” (现阶段每天两更,希望大家多多收藏,多多推荐,拜托拜托^^)(未完待续) 第九章 “城堡”被停建了(2) 然后就结束了通话。尤琛瞪着那个有数处弹痕痕迹的话筒,咒骂了一句。在前线与后方之间,往往由于所接触与判断的不同,而导致作战的分歧;这样的事情,他经历过不少,但这次的交涉的结果仍然令尤琛颇感失望。对他来说,放走了一个好机会,那么下一次,也许没准降临到自己头上的就是噩运了。而且这次放过敌人,很有可能会给对手喘息之机。 看到自己的长官这副表情,哈根就已经明白这次与后方师部的通话多半是没能达到目的。他将打火机递到上级的嘴边,替对方点着了烟,然后努力挤出一个微笑,说: “您也该休息啦。” “敌人可不会休息!” 喃喃自语地说了这么一句,尤琛吸了一口烟,将目光转向地平线的另一端。在那里,依然有着成千上万的路德尼亚士兵在等待着他们的到来。 前方的部队突击不成的,抱怨;突击成功的,也抱怨。突击不成无法撕开敌军防守的,因为陷于苦战加上没有援军,所以肯定会要怨言;而像尤琛所率领的3营那样,突击成功的,却也因为无法再进一步而抱怨不已。事实上,上级亦有上级的考虑。作为负责整个地区战局的指挥部,肯定要对整个战区的作战作出调度。不让先锋部队太过深入,一方面固然是不希望他们陷入敌军的包围,同时也是为日后的战况留一手——万一附近的友军遭殃,那么这些先头部队也可以有足够的时间调转枪头,和同袍一起对付前来进攻的敌军。当尤琛他们正为自己无法继续前进而闷闷不乐的时候,在幽灵装甲师左翼的部分装甲部队,却陷于苦战之中。师部为了那里的状况,忙得焦头烂额,根本分不开身。所以刚才尤琛与师部联络时,他们的师长泽格中将才会是那样一副匆忙而急切的声音和态度。如果有必要,幽灵装甲师就会将之前派出去的先头部队重新召回来,以解遭围困同袍的燃眉之急。泽格不允许2营、3营继续前进的原因,也正是由此而来。 幽灵装甲师2团的2营和3营在罗亭西南部闲得无聊、数天上的星星来入睡的时候,该师1团以及3团却依然在距离四十公里的地方进行着苦战。正像尤琛所说的那样:敌人不会休息,自己这边也有人不会休息。其实只要双方的体力、作战力不曾耗尽,又没有上级的指挥因素或外界原因而要后撤或转移,那么这些恶仗则会一直持续下去。2团花费了很小的代价,便一一突破了敌军的防线,甚至来到了敌军防守的空白地带;相比之下,1团和3团就没这样的好运了。尤其是1团,该团的坦克几乎在这两天的战斗中报废殆尽,如今剩下的装甲兵,则只能充当临时步兵,向敌军的阵地和坦克还击。而路德尼亚方面的情况也好不到去哪里,他们的坦克在奥军的轰炸之下,伤亡更加大。但是凭借着顽强的作战,始终未退半步,继续与敌人纠缠。所以在7月16号这一天,奥军与路军都付出了极大的代价,但都没能完成达到自己这一方所设定的目标。幽灵装甲师1团的残兵,与3团混合在一起,组成一支临时扩编的队伍,不依不饶地向敌军那边展开攻击。 战斗持续着,无论是敌我双方,伤亡与损失都只多不少。奥登尼亚军方面的“城堡”计划,在其设定者的坚持下,如今缓慢而有序地进行下去。只是每前进一步,奥军都要付出更加沉重的代价。虽然遭到了敌军的顽强抵抗,但是在施泰因等城堡计划的支持者看来,路德尼亚人的抵抗只是暂时性的、不会长久。他们的有生力量正在被奥军大量消耗,所以只要再坚持得更久,胜利的大门就会向奥登尼亚这边打开。 与南方集团军群的缓慢前进一样,负责此次计划侧翼进攻的中央集团军群,也是进攻的收效甚微。接替了“老头子”德克元帅职务的新任中央集团军群总司令梅策尔格元帅本意是想通过假情报和假进攻来迷惑敌人,从而令到他们要进攻的真正目的地防守力量减弱。谁知这一着却被路军识破,并没有像奥军预想的那样,将主力派到别的地区去。于是在南方集团军群猛攻路军罗亭突出部没甚进展之际,奥军中央集团军群也在罗亭突出部的西北方遭遇到了路军的强力回击。而且中央集团军群的进攻速度,比南方集团军群的更慢。主轴攻击线上的奥军,一天之内仅前进不足七公里;而在其两翼,更加是毫无进展。路军的防守力量之强大,可见一斑。 当7月17日凌晨,奥军中央集团军群先锋部队与路军的战斗暂告一段落时,奥军所在的位置,只是比他们发起进攻前的地点向前推进了五公里。而在这短短的一天里,担任中央集团军群前锋部队作战主力的第31装甲师,却损失了起码有四十辆主战坦克。这样的伤亡与消耗,自然令奥军高层指挥部大为忧心。此时他们才感觉到,路德尼亚人在此地的防御能力,并不像之前想像的那样薄弱而且虚有其表。“城堡”计划,倒真的没有起错名字。不过它的意义,已经从原来的喻意奥军进攻力量强大,改为对路军方面严防死守的惊叹。 正当罗亭会战的交战双方为了这块土地而打得元气大伤、你死我活之际,一道电文来到了奥登尼亚南方集团军群副总司令——实际上也是整个南方集团军群的真正总指挥——施泰因上将面前。看到该电文的内容后,这位已经等于是南方集团军群第一把手的副总司令,虽然不至于像尤琛·弗莱德那样板着脸,但从他的眼神来看,这份电文的内容绝无好事。 “阁下?” 面对副官的轻声提醒,施泰因抬起眼睛。他似乎也有些拿不准,到底该不该完全以这份电文的内容行事。不过在考虑了五分钟之后,这位上将就吩咐自己的副官: “召集总司令部全体成员,要开个紧急会议。” (现阶段每天两更,希望大家多多收藏,多多推荐,拜托啦^^)(未完待续) 第九章 “城堡”被停建了(3) 虽然有的将领在前线战地巡视穿梭,不过接到命令后,仍然马上赶了回来。除了有两位将军及一位作战参谋由于在前线战况激烈无法赶来外,南方集团军群总司令部的主要成员几乎都到齐了。在这些风尘仆仆的军人们面前,是一脸凝重之色的施泰因上将。他开门见山地说: “最高统帅部有令,我必须回去一趟。” 这个命令是众人都没有想到的,所以当从施泰因口中得知此事时,他们都不禁面面相觑。有的人看见副总司令满脸担忧,不禁在心里把此次的事件跟以往那些前线调动联系起来。难道上将也跟那些陆军将领一样,因为失去了首相的信任而要被迫撤职了吗?但是这个猜测又很难令人信服,因为谁都知道施泰因本人深得首相信任,而且与总参谋部关系良好,实在不大可能会与那些离开军队的将领们一个下场。 那么,到底又是因为什么呢?这个疑问,直到施泰因离开前线、搭乘军方飞机回国的前一天夜里,才跟自己的心腹参谋人员提起:在米德加尔德大陆南部,由艾尼亚、昂尼亚组成的先遣远征军,正式踏上了翁波里尼亚的领土。敌人的战略反攻,终于开始了。而翁波里尼亚不管是从国力还是从军力或是人的意志与决心上,都不怎么可能有那个能力与这样强大的军队对抗,于是该国的总统——也就是与奥登尼亚首相卡尔·海因茨有着良好私交——的法尔洛,向奥登尼亚请求,希望他们能派出军队,为他化解此次危机。面对盟国的请求,海因茨当然不可能听而不闻,所以在权衡之下,这位奥登尼亚的首相有可能会将东面的部队抽调一部分到翁波里尼亚去。而与此同时,为了防止曼尼亚漫长的海岸线遭到敌国来袭,奥军军方高层早已有计划打算将部分军中主力调往该国。所以施泰因猜测,此次自己回国,是首相想找人商量这方面的事情,或是听听更多人的意见:应该调哪部分军队回去、或是怎样进一步巩固曼尼亚方面的防线。 施泰因的猜测虽然没有直接证据,但确实八九不离十。凭借他本人对首相以及最高统帅部的了解,他估计首相这次有可能会将原本属于自己调配的前线部队征调一部分回国,再到翁波里尼亚或曼尼亚作战。施泰因倒不是不愿意——毕竟这关乎整个战略全局,更应该顾及——只是他心中仍然觉得有些不妥。他太了解首相了,所以隐隐觉得这次让他回去,事情没有那么简单。 7月19日,施泰因上将从前线回到大后方,在阿特拉斯山腰上的鹰营受到首相的接见。卡尔·海因茨没有过多的寒喧,而是盯着对方,问: “我的上将,想必您对于最近发生在翁波里尼亚的事件,也有所了解了吧?” “听说过一些,但还不是非常清楚。” 施泰因低下头,他发现身边诸人的目光都有些奇怪。有的人不胜遗憾地看着自己、有的人则是装作看不见自己、还有的人整天盯着首相的脸色,仿佛如临大敌。难道真的是要将自己撤职吗?可是自己在前线并没有打败仗,也没有触怒首相之举,到底是怎么回事呢?接下来,他又听见首相开口说话了: “作为守望相助的盟国,翁波里尼亚遭到敌国来犯,我们自然不能见死不救。而且——如各位所知道的那样——以翁波里尼亚军的实力,不可能守住他们的国家、甚至不可能牵制住艾尼亚与昂尼亚的联合部队。这样一来,要阻止敌人通过那儿入侵米德加尔德大陆,就只有靠我们自己了!” 这个话题早在施泰因的预料之中,所以他也并不觉得怎么惊讶。可是再接下来的对话,却不得不令这位南方集团军群副总司令瞠目结舌了: “我军目前在东部消耗过大,而且没有十分的把握却赢得这场胜利。最近,中央集团军群的进攻更加糟糕,梅策尔格后方的第四装甲集团军,差点就要面临被敌军部队包抄失去退路的危险。我不能眼睁睁地看着战况继续这样下去。所以我决定,中止‘城堡’计划!将我军的主力,放置回米德加尔德大陆这边,全力应付艾尼亚和昂尼亚联军!” 这样的结论,首相和他周围的将领官员们似乎谁也不觉得讶异,只有从前线匆忙赶回来的施泰因,震惊得一句话都说不出来。卡尔·海因茨看到他如此表情,好像早已料到,因此向这位由自己一手提拔的将军点点头,说: “你的心情我非常了解,但是我的上将,你有明白,现在在我们面前的,并不是只有路德尼亚这个敌人而已。在西边,昂尼亚收容着从米德加尔德大陆逃走的各国残兵败将,公然和我们对抗;而和它狼狈为奸的艾尼亚,现在也公开向神圣帝国挑战。这个国家造成的威胁,还远在路德尼亚之上!” 说起那个在去年年底突然向奥登尼亚宣战的国家,海因茨眉头打结。对于昂尼亚也好、艾尼亚也好,他本来一直是禀持着中立甚至是带有拉拢的意向与对方建立关系。但是昂尼亚与艾尼亚却都先后与自己的国家变成敌人,这不能不说是奥登尼亚首相心中的一个死结。这不得不说是奥登尼亚外交部的失败,不过即使变成如此境况,首相也没有惩罚外交部和它的部长的意思,拉尔文以及他手下的那批外交部官员,依然把位置坐得牢牢的。早在今年年初,当艾尼亚向奥登尼亚宣战的消息传开时,就有胜利党的委员向首相提议,撤换外交部长,努力改善本国与外国的关系——尤其是与敌对国的。因为不管是卡尔·海因茨还是奥登尼亚的众多高官,他们都清楚,树立了这么多而且实力强大的对手,对如今陷于战争泥潭中的帝国来说,绝不是一件好事。但是这样的建言,没有得到海因茨的首肯。相反,没有失去部长职位的拉尔文,反倒不像往日那样高高在上了。现在见到他的人,都会觉得这位部长先生无时无刻不是在摆出一副低姿态——在首相面前尤其如此。当前线的将领们知道此事时,有的人甚至这样说: “外交部?我们的帝国有这个部门吗?” (现阶段每天两更,希望大家多多收藏,多多推荐,拜托拜托^^)(未完待续) 第九章 “城堡”被停建了(4) 简直是用无视的态度来对待这个令他们颇为不满的国家重要机构,当然,在这种氛围和情况下,谁也不会同情拉尔文,如果有的军官亲眼看到他如今的模样,恐怕还会嘲讽他是在故作姿态呢!不过施泰因最近忙于制定作战计划,数月前又亲到前线指挥,自然不了解这些。所以现在这个消息从首相的口里被宣布出来,难怪他会觉得无异于晴天霹雳。震惊中,施泰因还是收拾起自己的心情,努力向首相解释道: “即使如此,也不能将前线的部队的努力化为泡影啊!阁下,正如您了解我的处境一样,对于帝国的处境,我们这些身在前线的军人,又怎会不关心呢?可是在我们看来,昂尼亚与艾尼亚的联军,自然是不能等闲视之,但是并不代表可以因为这个威胁而忽略掉其它同样重大的威胁啊!路德尼亚的军队防线如今在前线只剩招架之力,胜利对于我军而言,指日可待!要是现在真的放弃了计划,那就不仅是神圣帝国失去了一个可以彻底歼灭敌军主力的大好机会,更是放那些高地人一马,让他们得到梦寐以求的重生机会啊!我相信阁下您比任何人都明白这一点,还请您三思!” 三军指挥司令部部长西格蒙德元帅移动自己的视线,盯着那个朝首相低下头的南方集团军群副总司令。这位元帅在心里对自己说:不愧是施泰因,连反对的意见都能说得像奉承话,让人听起来能更往心里去。虽然他不愿承认自己以及自己的同僚在这方面有所欠缺,不过听到施泰因的话后,西格蒙德仍不禁有叹息之感。如果之前军方表达的意见,有大部分人可以像施泰因那样说话,或许首相就不会对众人心生反感、继而撤换他们的职务了吧?西格蒙德倒不是对自己那批如今已经离开军队的同僚有不满,只是觉得遗憾。 “路德尼亚、艾尼亚、昂尼亚,都是帝国可怕的敌人。尤其是前面两个,它们的实力真是深不可测。”与在公开演讲时所说的不同,首相此时在自己的将领官员们面前,才真正吐露了他对敌人的看法。“要是这两个敌人一东一西、共同联合起来夹击大陆、夹击我们的帝国,这才是我们最不愿见到的!为了防止它的发生,我们无论如何都得将其中一方先击退。东边跟那个野蛮民族的战斗在持续,而西边则是正打算跃跃欲试,所以要打击的话,我觉得西边会更好入手。这也就是为什么我要抽调东线的部队到西面的缘故,如果能在翁波里尼亚就将敌人的联军击退,那么他们就不敢轻举妄动,就算想再启战端也会有所顾忌,这就为帝国和我们的军队争取了更多的时间。当然,我中止‘城堡’计划,但并不打算就此撤出路德尼亚战场,这点,你可以放心。” 最后那句,他是对着深得自己信任的南方集团军群副总司令说的。能够得到首相这句表态,让施泰因悬着的心稍稍放下来。不过听首相的口气,似乎对“城堡”计划不再抱有什么大期望,只求不要再有更大的损失。这难免不会让人联想起将近半年前,奥军整整一个集团军在科斯佳洛夫大败的惨痛失利,可能正是因为有此前车之鉴,所以首相现在才会对这种重大的作战计划感到举棋不定,当遇到有外敌威胁时,就先想着结束另一边不利的战事以减少损失。这样的态度,最高统帅部的将领们已经是见怪不怪,不过对于一心希望以一场彻底的大胜在东方洗掉军方颓气的施泰因来说,这是极不可取的。所以他还是想要说服对方: “您的体谅让我不胜感激,我相信前线的将士们,也与我一样,都盼望着以完胜之姿归来,完成您对我军的期望。如今在前线,我军的士兵虽然遭遇到困难,可是也从无退缩之念,努力突破敌军的防线,为的,就是希望能够在不久的将来一举拿下路德尼亚的大片土地,为我军日后的再次进军作准备、为帝国的宏愿打好基础,更重要的是,要为帝国与阁下您的蓝图,清除掉一个可怕的敌人啊!这次机会,真的是千载难逢!敌军现在看似防守严密,难有可乘之机。可是实际上,他们已经是强弩之末,不可能再组织起有力的反攻。只要我军集结兵力,对该防线上的路军进行逐个击破,就能撕开防线长驱直入。如此一来,何愁敌军不破呢?” 如果说之前对施泰因的话只是觉得他说话巧妙,懂得婉转劝解,那么现在听了这番话,西格蒙德可真是只有摇头的份了。怪不得施泰因与传统陆军一派相处得好、与总参谋部相处得好、连国防部也愿意替他说话,看来他为人处事,确实有其他将领所不及的地方啊。首相脸色和缓,但语气却一如以往地无法质疑: “我的将军,你可以继续带领南方集团军群,对路军展开进攻。只不过,在你手下能调度的兵力,将会有所减少。自今日起,‘城堡’计划这个名称,会被终止,但是进攻不会停止。我们必须作好更多准备,以应付日后有可能出现的更多战斗。” 在卡尔·海因茨的一锤定音之下,鹰营之内虽有众多的奥登尼亚军方高级将领,但谁也不能再提出反对意见,只有俯首称是。施泰因能争取到这一结果,也算是有所收获,所以也没有再抗议下去。与念念不忘“城堡”计划的他相比,首相以及他的心腹们,更多的则已经把忧虑的方向,转到了翁波里尼亚那边。他们都明白,只有奥军才能阻挡敌人的联军,翁波里尼亚自身的力量弱得可怜。可是现在又能不能来得及阻止他们最不愿意看到的敌军从大陆南部登陆呢?谁也不清楚。 就这样,奥登尼亚神圣帝国军方总参谋部与上将施泰因费尽苦心制定的战略作战计划——“城堡”——在还没有取得实质性的胜利前,就被载入了发黄的历史史册之中,再也没有被写上过帝国往后的战略计划之中。如此短命的作战计划,在奥登尼亚的军事历史上虽非首次,但也颇为罕见。不管是支持它的还是反对它的将领都好,现在他们知道,在他们面前的,已经不再是只有路德尼亚这样一个大国与他们作战,另一个令人心生不安的国家——艾尼亚也终于出现在他们的面前,要与他们决一死战了。 (现阶段每天两更,希望大家多多收藏,多多推荐,拜托啦^^)(未完待续) 第十章 打道回府(1) “乌拉!” 带有高地人特有的浓重卷舌音的欢呼冲锋声,响彻整片草原。因为在他们这些人的面前,是一支即将陷于包围圈里的敌军主力部队。那些连路尼语字母都不懂得几个的路军士兵,只知道他们要围歼的敌人是属于奥军中央集团军群的一个装甲集团军,要是能彻底消灭对方,那样就可以将敌军中央集团军群的后路都给断掉了。 在战壕、工事与坦克中听到敌人冲锋声的奥军官兵,无不颜面失色。在路德尼亚战场以来,他们还是头一次听到敌人如此高昂而又可怕的冲锋陷阵时的叫声。那声音就像天上的落雷一样,席卷了整个大地。在这样的叫喊声中,他们知道现在周围全是那些野蛮民族的身影。落入敌人的手中,必然没有好下场。所以有的军人见难以逃生,干脆将贴身的瓦特式手枪检查一遍,确定里面的子弹足够杀死自己,然后才整顿一下自己的仪容,希望以自杀来作个自我了结。但是也有的军人依然没死心,他们明知敌人在缩小包围圈,可还是组织起了部队,希望能逃出这里。 这是中央集团军群的第5装甲集团军,由于此前在草原上的遭遇战中,他们被路军的近身不要命式的坦克肉搏战搞得焦头烂额,坦克损失严重。再加上作战路线拉得太长,太过深入,所以形成了楔子形状,陷在了敌人的阵线中。如今被敌军包围,前后左右都受到攻击,难以招架。 幸好该集团军右翼的南方集团军群及时派出援军,将路军紧缩的防线硬是扯开了一道宽约二十公里、长不到八公里的口子。通过这个口子,困在里面的中央集团军群残部才得以撤退到包围圈外。路军的口袋没有形成,反而让口袋里的敌军跑了。不过即使是挽救了自己人,不少前线的指挥官都知道,这样的胜利只是建立在原本的失败基础上罢了,营救成功也没什么好值得炫耀的。 的确,路军这次的包围不成功,但现在的总体形势却是对他们越来越有利。奥登尼亚大军团团围在罗亭突出问周边,可是不管是用坦克还是靠步兵,就是无法靠近罗亭内部的核心地带一步。相反,有好几次依靠强大的火力、奥军将步兵送入罗亭城或周围其它城市中心,依然被里面的路军赶了出来。奥军士兵没能再次进去里面扩大战绩,而是离那里更加遥远。南方集团军群倚重的几处前线先锋部队,在地图上看,犹如四五道锋利的箭头,直插入罗亭突出部之中。但这些箭头,在进入其中不久后,都没几个能留在里面久一点,而是被迫后退——因为路德尼亚人的反抗比他们的进攻更加激烈,而且援军的到来更加是络绎不止。在这种情况下,奥军不能扩大战果,也是可想而知的。 与路德尼亚方面正盛的士气形成鲜明对比,奥军对于刚脱离科斯佳洛夫、又马上陷入罗亭这个泥潭,无不大吐苦水。在得知“城堡”计划将会被中止后,他们的心情也十分复杂。一方面,是因为没获得预想中的胜利就停止计划,自然令人泄气;而另一方面,这样做也许能达到减少损失伤亡的效果,又令人安心了些许。不过怎样,如今的奥登尼亚东方远征军,都已经完全不再像当初进入路德尼亚时那样威风凛凛、横扫一方而没有敌手了。 由于计划被终止,所以奥军最高统帅部的下一个动作就是要将属意的部队转向西方去。中央集团军群被抽调、南方集团军群也有被抽调,而且派去翁波里尼亚的,都是精兵——这是在情理之中的事情,因为在奥军高层看来,要阻止艾尼亚那样强大的联军,当然是只有他们的王牌部队才能做到这一点。于是,南方集团军群的先头部队之一、禁卫军中同样有着王牌地位的装甲师——幽灵装甲师,也与其它精英部队一样,接到了即将启程返回米德加尔德大陆、到翁波里尼亚南部作战的命令。 当从团长口中得知此一消息时,与在场的其他几位营长一样,尤琛一时间都不知说什么才好。现在他们在路德尼亚战场上正是到了紧要关头,一旦离开,这里的战况就不知会变成什么样子。尤琛眼看着到手的胜利又因为外力的缘故而从自己手中溜走,心情肯定算不上好。不过相比起他的隐忍不发,其他同僚的反应更加激烈——虽然这是最高统帅部下达的命令。 “翁波里尼亚佬连跑到家里叫的狗都赶不跑,还得巴巴的叫我们帮他,这算什么道理!如果我们这位盟友可以更有出息一点,那么我们现在要考虑的就不是他家里的问题,而是专心对付高地人了!” “这次登陆哪怕只是敌人的试探性进攻,但是还要我们横跨两个大陆去对付他们。难道翁波里尼亚就不能将他们在南边沙漠里的军队叫回来、先抵挡一阵吗?” “你以为他们那些军队还在吗?早就在沙漠里被昂尼亚人干掉了!喏,那次不也是我们出兵帮他们的忙。这些面条佬的能耐,还真是令人惊喜!” 团长没有制止众人的抱怨,可能是因为他自己对这个决定也颇有微词吧。不过议论归议论,命令一旦下达,就必须得遵守。所以当众人话音刚落,他就清清嗓子,开口说: “诸位,有意见的话也请到此为止吧!接下来,你们要好好准备,很快,我们就要转移战场了。在那儿,我们必须得打起精神,为帝国赶走那些敌国联军。” 会面一结束,2团的数位营长都得回到各自所属的阵地上,准备集结部队,与后面的部队交接。按照日程表,他们会在明天的凌晨搭乘运输列车,来到位于南方集团军群总司令部后方不远的高山公国境内的彼德罗夫斯克换乘专用运兵列车,回到米德加尔德大陆。 (现阶段每天两更,希望大家多多收藏,多多推荐,拜托拜托^^)(未完待续) 第十章 打道回府(2) 尤琛正想离开时,团长叫住了他。原来在约一星期前的一次近距离白刃战中,尤琛的3营与敌军的一支步兵旅队相遇,在布满障碍物的阵地上,坦克无法行驶前进,所以尤琛他们纷纷离开坦克,与敌军进行短兵相接的战斗。在这次战斗中,尤琛孤身一人,用集束手榴弹将敌军的一辆装甲运兵车炸个粉身碎骨。为此,团长将师部发来的一枚近距离作战宝剑勋章替尤琛别在胸前。团长还向对方表示祝贺,而后又不无惋惜地说: “要是上头能尽早接纳我的建议,那么现在你已经是一名中校了。” 原来团长早在之前就一直为尤琛的晋升说了不少好话和报告,但是他的提议却总没有下文。对此,尤琛也并不感到失望,他笑着说: “能有您给我戴上这枚勋章,已经是我莫大的荣幸了。” “不要灰心,”团长拍拍对方的肩膀,“我觉得你应该有更大的晋升空间,所以到了翁波尼里亚,你一定还会发挥得比在东线这儿更加出色的。” 向团长告辞后,尤琛返回了3营所在的阵地。他一路上想起刚才的命令与团长的话,看样子对方也已经看出自己内心的不满,只是没有明说而已。到翁波尼里亚再建功立业?尤琛不否认那儿也有他们要对付的敌人,可是要离开这个自己为之奋斗努力了两年多的路德尼亚战场,他很舍不得。更重要的是,偏偏是在这时候离开啊…… 眺望着漆黑的天际,天上的星星在夜空中非常醒目。它们一闪一闪地,好像在向这个奥登尼亚的军官告别。尤琛长长地吐出一口气,心里扔下一句: “便宜那帮高地人了!” 对于自己及自己所带领的营队能否取胜的问题,尤琛从来没有一点怀疑。不仅因为他对自己有着自信,更是由于他对自己的部下有着强烈的信心。如今在胜利唾手可得之际才要离开,他也只能收拾心情,强打精神,作好要转移的准备。 跟他们的营长一样,对于要离开路德尼亚——下层的官兵虽然知道要离开,但许多人往往都只是被告之要转移,却不清楚到底要去哪儿——人人都显得难以理解。他们不知道目前在翁波尼里亚的局势,也不知道世界上由于艾尼亚向他们的帝国宣战所以已经有数十个国家站到了奥登尼亚的对立面去,只知道现在他们再多加把劲儿,就有可能消灭路军主力。所以要他们放手,不管从哪个方面来看,都未免有点强人所难。 士兵们知道他们的反对也无济于事,所以抱怨之声更大些、抱怨的内容也各有不同;而军官们对此命令则保留着审慎的看法,即使他们有不满,但也只限于私底下交流,并没有完全表现在脸上。无论如何,走是走定的了,而这一去,他们也不知什么时候才能回来路德尼亚继续完成未完的作战任务。 创世历1088年7月20日凌晨,幽灵装甲师的成员上至师长、司令部,下至军士二等兵,都已经坐在了用货运车厢改装成的列车里,离开前线的战场。伴随着火车的铁轨上行驶的声音,路德尼亚与他们一点一点地分离,直至他们再也看不到自己曾经呆了许久的那片土地。在战场上的时候,士兵们对于路德尼亚几乎没一句好话;可是现在真要离开这里,每个人都没有谈笑风生、庆幸自己得以离去,而是表情复杂地从敞开的车厢门里凝望着这片广袤无限的土地。有的士兵将两手放在嘴巴旁边,做成个话筒朝列车外行驶过的土地喊: “喂!路德尼亚,你要好好坚守自己的贞操,要等着我回来,别让那些伊万把你给占了!” 有不少人哄笑起来,还有的人一言不发,静静地抽着烟,想多看两眼路德尼亚。在官兵们乘坐的车厢后面,列车还拖着一辆辆放置在平板车厢里的坦克和装甲车辆。这些曾经用它们的履带碾过路德尼亚大地的作战武器,如今就这样无声无息地离开,全然没有了当初的声息和威风。连3营里一向出了名外表严肃内心古怪的波克少尉,也少有地叹息道: “本来我还打算胜利日的时候,开着我的凯尔贝洛斯回家,好让我的孩子们可以亲眼看一看爸爸的威风劲儿呢!” 其实像他这样有此打算的人,休止一两个。不过现在他们接下来要在翁波里尼亚对付的,也是强大不在路军之下的艾昂联军。昂尼亚的军队,他们曾经在四年前、在曼尼亚的土地上与对方较量过,不过艾尼亚的军队,就没几个人见过了。对于艾尼亚,不少奥军官兵只知道它是曾在第一次神谕大战中后来出手却几乎大获全胜而归的一个可怕国家。有的人表示不用害怕这支远渡重洋而来的军队,认为都经过了三十年,艾尼亚军队未必像以前那样勇猛;也有的人从实际出发,指出当时的艾尼亚军其实是在大陆各国都打得精疲力尽时才出手,所以当然能打败奥登尼亚等国,捞得饱饱的才离开,这样的国家,投机分子太多,军队恐怕也会受到影响;但也有的人觉得艾军闻名已久,肯定要其道理,所以不能小觑。说来说去,谁也不能肯定谁说得更接近事实。反正在他们心里,不管面前面对着的是哪一个国家的部队,不管你是精兵而是弱旅,他们都会倾尽全力,务求打倒对方为止。 尤琛等军官乘坐的车厢,与士兵们的车厢没有两样,都是临时改装的运兵车厢,比较简陋。但是军官们没什么抱怨之声,而是安静地休息,或者偶尔交谈几句。与副营长说了一阵,尤琛的副官奥托尔·哈根见营长按着额头,双眼紧闭,担心他是不是低血糖发作,连忙拿出一包剩下一半的巧克力,递给对方。不料尤琛推开他递来的巧克力,摇了摇头。 (现阶段每天两更,希望大家多多收藏,多多推荐,拜托啦^^)(未完待续) 第十章 打道回府(3) “我不是头晕,只是闭目养神顺便想点事情。” “拿着吧,没准什么时候能派上用场。你身上的巧克力和糖不是都没了吗。”哈根见尤琛没事,还是强要他把巧克力收下。之后他调侃道:“还有什么好想的?我们现在可真是波拿巴一世的大撤退了。” 说起那次历史上有名的败走,尤琛也是不由得苦笑。他们现在虽然仍不算惨败而回,可是连胜利的边都还没摸着就得离开,这样的结果,自然不是他们所乐见的。 “我们是火炬营,但不是救火营啊。” 听到营长这么说,好几个营部的军官都是一笑。不过不要误会,他们现在是带点无奈的苦笑。虽说上级的命令不能反对,但在心里,要他们马上接受这样的战略转移,可不是一时半刻就能做到的。巴列茨将烟头一掐,扔出车厢外,说: “哪里失火,哪里就有我们的身影。翁波里尼亚人现在被火烧身,没有我们这个亲密‘爱人’的帮助,又怎么可能安然无恙呢!” “哪些面条佬,给我们擦鞋也不配,谁是他们的爱人。” 有的军官如此嘀咕着,引起了他人的赞同。在奥登尼亚军中,不管是哪一盟国的友军,都几乎不可能得到奥军官兵的认可。因为他们本身就是一支强大的军队,要想让他们认同,就必须有着与他们同样强大的力量。然而遗憾得很,翁波里尼亚也好、布隆尼亚也罢,还有洛斯尼亚等等盟军,其自身实力都令人摇头,更别想成为与奥军比肩的军队了。而且在今年年初,当奥军的部队奉命后撤时,侧翼原本的友军——特兰西瓦尼亚军竟然向奥军反咬一口,造成奥军措手不及,险些被歼灭。这更让奥登尼亚官兵对所谓的盟军没有一点好感。于是众人现在一提起那些友军,虽然没有大骂出口,可也找不到半点好脸色。有的人甚至还如此祈求: “只要那些吃面条长大的翁波里尼亚人不要在背后捅我们一刀、风往哪头吹他们往哪头摆,我们就已经非常感谢全能之神了!” “哼,这可难说。” “搞不好,他们现在的军队已经向艾尼亚人投降了!” 狭窄的车厢里传出一阵爽朗的笑声,声音夹杂在列车行驶声中,飘散在路德尼亚大地的上空。哈根喃喃自语地说: “那样的话真是再好不过了,我们也许不用去翁波里尼亚,而是在后头转个圈,就又回来了。” 说归说,不过谁都清楚这只是奢望而已。就算真的像他们所说的那样,翁波里尼亚国内全线失守,他们也不可能回路德尼亚战场。而且要果真如此,只怕到时奥军全军的主力都会转移到那里,与海峡对岸而来的联军又展开大厮杀。 尤琛听着部下的说笑,虽然没有加入的意思不过也是听得津津有味。要是没有相同的立场,他恐怕也不会允许下属这样讨论并且拿翁波里尼亚的战况开涮了。列车像永不知疲倦地往西方开去,渐渐地车厢里的声音少了,军人们都休息的休息,养神的养神,还有好长的路要走呢,所以还是省些力气吧。哈根见尤琛没有入睡的意思,便凑过去,低声问道: “我们这次到底要到什么地方?” “翁波里尼亚西南地区,它外围的加里波第群岛,是敌军此次的登陆地点。” “这么说那里离弗尼尼、威汀萨这些城市很近啰?我记得,我们的空军在当地也有驻扎。” “没错,现在那边第18航空团和25航空团都有分队驻扎,为的就是应付海岸线上昂尼亚空军的骚扰和空袭。要是翁波里尼亚军失守得太快,恐怕那些城市和那儿的我军空军,都会有危险……” 不知为什么,尤琛原本还颇有兴致的脸色一下了阴沉起来。他没有往下说,而哈根看看对方,安慰说: “只要翁波里尼亚不是全民倒戈、一起向敌军投降,那么我们现在赶过去,还来得及。我总觉得艾尼亚不可能贸然出手,这次登陆,说不定只是有试探的意味。他们现在是想找出米德加尔德大陆西岸的薄弱之处,好在日后对那里进行大举进攻,迫使我们放弃曼尼亚和那些南边的小国。” 尤琛回过神来,点了点头。可是看他的样子,似乎仍是心事重重。哈根认为对方对那边的战事太过忧心,又说: “在这儿我们对着那些好战的伊万都没有输过,还会怕那些艾尼亚的纨绔子弟吗?!就算他们已经登陆,还是要被我们赶回海里去。” “对于这点,我不担心。”尤琛一笑,仿佛是对之前的一点补偿。“都是战场,我们没法选择。只是要选择努力活久一点呢,还是完全放弃让别人来主宰自己的命运,这个选择权还掌握在我们手里。” 哈根没有说话,只是从他的笑容可以看出,他与尤琛的选择一样,都是希望经由自己的努力来达到扭转未来的结果。 在到达彼德罗夫斯克之前,列车得经过那漫长而广阔的路德尼亚土地。车厢里除了在门前负责警卫的官兵外,几乎所有人都进入梦乡。哈根朦胧中似乎见到了自己的孩子就在面前,朝他跑来。可是跑不到几步,有人拦住了他们。妻子挡在孩子的身前,一脸惊恐地看着自己这个方向。他想劝妻子不要害怕,却突然发现令妻子感到恐惧的人正是自己!他吓得醒了过来。举目四望,都是自己的同僚。他们穿着洗过补过但破旧依然的军服、脸上胡子拉碴,如果不是肩上的军阶章,谁能认出这是奥登尼亚神圣帝国禁卫军王牌部队的军官?哈根叹了口气,他想到了自己。自己现在这副模样,跟眼前的同袍如出一辙。这样的模样见到了妻儿,他们还会认出自己吗?又联想起梦中妻子那畏惧的眼神,作丈夫的觉得心里很不是滋味。 在模模糊糊的幽暗中,哈根看到坐得离自己不远的一个人仍未入睡。他看着车厢外的天空,嘴唇偶尔蠕动着,但更多时候都是抿得紧紧的。那是他们的营长,是那个令他们为之自豪敬仰的营长,只是在这夜深人静之际,哈根看到的营长,却是一脸孤寂,与往日那个神采飞扬的他截然不同。哈根没敢打扰对方,可能是因为他明白,谁都需要独处的时间吧。只不过,他想不明白,营长难道也有什么烦恼却不能告诉人吗?像营长那样,后方有个好家庭、前线又能和自己深信的下属一起作战,还有什么让他感到难过的呢?渐渐的,哈根支持不住,倒头又睡着了。 (现阶段每天两更,希望大家多多收藏,多多推荐,拜托啦^^)(未完待续) 第十章 打道回府(4) “快醒醒……醒醒!彼德罗夫斯克到啦!” 哈根在副营长巴列茨的推搡中醒过来,他揉着眼睛,迷糊地朝车厢外看去。果然,南方集团军群后方后勤医疗集中的本营彼德罗夫斯克到了。在这里,可以说是前线与后方的重要连接枢纽站,而要乘坐列车回到米德加尔德大陆,这里可以说是其中一道必经办之处。幽灵装甲师与其它被调回的部队一样,都要这儿换乘更大型的列车,赶往另一个大陆。在这儿,随处可见密密麻麻的士兵人潮和各式各样的作战车辆武器。也有许多前线急需的食品、衣物、燃料和医疗用品等各样物品,都是从这里运到前线的。所以彼德罗夫这个原本在路德尼亚革命政府统治时期不大有名的城镇,现在反倒成为了奥军几乎人人熟知的地点。 经过列车四天三夜的驰骋,奥登尼亚紧急调派往翁波里尼亚的十万大军,其先头部队终于来到翁波里尼亚南部靠近加里波第群岛的卡拉布里亚。在这儿,不少奥军都已作好准备,就等着跟艾尼亚佬大战一场。 然而想像终究与现实不同,当幽灵装甲师的队伍来到卡拉布里亚时,尤琛所在的2团,按照当地翁波里尼亚政府的要求,将3营派去南部海岸边的城镇,解救那里被围困的翁军。接到命令的尤琛,自然是二话不说就带着人、坦克与武器上路去了。可是当他们来到海边的小镇厄勒尼时,还没进镇就遭遇了敌人的袭击。两边的山上,机枪声和小型火炮的声音四起,向他们没头没脑地袭来。尤琛原本是跟巴列茨一起在小山坡上观察镇内的情况,遇到这样的突袭,当然是赶紧跑回自己的坦克里。巴列茨的手臂被擦伤,不过所幸没有受伤;而尤琛回到自己的坦克里,他的驾驶员诺维克少尉一脸惊讶地看着他,尤琛这才发觉,原来自己身上的军服在胸前和手臂的部位竟然多出了几个洞!他赶紧检查一下,安心地发现自己没有中弹,这可真是奇迹了。在这种情况下,尤琛居然还有心思跟自己的驾驶员和其他乘员开玩笑说: “我才刚来,就被敌人这么迫不及待地欢迎。你看,他们打穿我的军服,可能是想再赔我一件新的呢!” 看到营长镇定自若,其他人自然感到心中踏实。此时,像是与镇外山上的火力相呼应似的,在镇中的不少房屋里,同样倾吐出橘黄色的火舌,朝奥军的装甲车袭来。但是这样在常人看来具有可怕破坏力的射击,打在奥军的凯尔贝洛斯身上,却像在挠痒痒,只是激起一阵烟尘,对那黑色的钢铁之躯没有造成一点损伤。 凯尔贝洛斯那门沉重的火炮伴随着“格楞格楞”的声音,转移了方向,对准了小镇中那栋发射火力最猛烈的小楼。在一声惊天动地的声音响过后,那栋楼房被轰出一个与房间面积相等的大洞,而里面的机枪手也已经被炸得抛在大街上,身体四分五裂散落了一地。随后的交火中,里面的敌人压根不是奥军的对手,纷纷逃离原位,从小镇的另一端撤退。副营长巴列茨在潜望镜中透过那飘散开的烟幕,看得清清楚楚,那不是艾尼亚或是昂尼亚军队的服饰,也不是什么当地武装游击队的人,而是翁波里尼亚军!这是怎么回事?他诅咒了一句什么,随即抓起无线电的话筒将这一消息报告给了尤琛。他们的营长仔细辨认,确实发现情况就像巴列茨所说的那样,他们眼前的敌人正是他们本来命令中要进行解救的翁军。不过为什么会变成这样,他们都摸不着头脑。尤琛想了想,下了命令: “打!先把这儿搞定再说!” 既然都是朝他们开火的敌人,那么面前的到底是哪方的军队,对前来此地作战的奥军军人来说,都没有太大区别。 战斗开始得很突然,但结束得同样快速。不到半小时,小镇内外的炮击声和枪声几乎都停歇下来了,剩下的,只有那些奄奄一息的伤员的呻吟声。3营在确定里面的敌人火力都被清除干净后,开始进入小镇内。沿途所见的一切,再次证明了他们之前看到的是事实:与他们作战的,是翁波里尼亚军。面对这个意想不到的敌人,装甲兵们都觉得奇怪。我们不是来打艾尼亚佬的吗?怎么现在却变成这些翁波里尼亚人了? 在进驻小镇的同时,有士兵将企图逃跑但不成功的翁军幸存士兵带到营长面前。尤琛站在坦克的炮塔上,靛蓝色的双眼向下俯视着那三个神情惶恐不安的翁军士兵。在这个军官的注视下,三人几乎都是不约而同地低下头,不敢再多看对方一眼。 “你们是哪个部队的?编号多少?” 听到这不带一点外国口音的纯正翁波里尼亚语,俘虏们都颇觉意外。一个肩章上表明他是下士军阶的士兵,稍稍抬起头,结结巴巴地回答道: “……我们……我们,是523、步兵、步兵师的……” 尤琛一听,顿时皱起眉头。这支步兵师,不正是在情报中显示原本驻扎在此地的翁军吗?如果说是冒充的,可是看他们的模样,听那口音,又的确是翁波里尼亚人。尤琛冷冷地问: “是谁命令你们向我军开火的?你们是司令官在哪儿!” 听到这个奥军军官的问话,其中一个外表较为年轻的翁军俘虏,忍不住缩了缩脖子。那个原先开口回答的士兵只能硬着头皮,解释道: “我也不知道我的的师长在哪儿……之前他们曾经在五公里之外的另一个村里驻扎过,现在不知道还在不在……在三天前,师长他……当地还有其它师团,都向艾尼亚的联军……投……投降了……所以,师部命令我们,要在此地进行防御……” 不用再往下说,周围的奥军官兵都已经清楚这些翁军士兵要“防御”的对象是谁了。一想到他们山长路远地赶来这儿,目的就是要为了救助这些所谓的“友军”,可现在倒好,竟然被自己原来要救的人对付!这样的结果,可真让奥军咋舌不已。 尤琛又审问一番,然后才一挥手示意部下将这些俘虏带走。现在他跟其他人一样,都窝着满肚皮火,只是没有表现在脸上罢了。让自己的通讯员马上联络团部以及各营,提醒他们要注意当地的守军后,尤琛看着这个刚刚被炮火破坏得不成样子的小镇,勾起嘴角狠狠一笑。 “不管你是谁,有我这个对手,只能是你们倒霉!” (现阶段每天两更,希望大家多多收藏,多多推荐,拜托拜托啦^^)(未完待续) 第十一章 指挥官与战地全权代表(1) 相比起在东方的艰苦战役而言,在西面进行的翁波里尼亚境内各大小战役和战斗,奥军简直轻松得如同在渡假一样。 翁波里尼亚国三面临海,属于半岛地带。而艾昂联军又是从其西南面进行登陆,所以奥军赶赴此地进行战斗的大部队,十有八九都是在海岸线附近作战。翁波里尼亚明媚的海滩风光,在米德加尔德大陆是出了名的,不管在哪个国家提起,都有不少人身心向往。奥登尼亚人也是其中之一,只是这些奥军官兵没有想到的是,他们居然是在战火中初次接触翁波里尼亚这如画的风景。 幽灵装甲师作为奥军的王牌部队,对付路军尚且勇猛得有过之而无不及,更别说是对付这些临时倒戈的翁军了。而翁波里尼亚军呢?他们的战斗意志非常薄弱,往往是战斗开打没多久,就会有人在窗口或草丛中伸出白旗,表示投降缴械。面对这种战斗和那打输了还能嘻嘻哈哈的敌人,奥军官兵无不大摇其头。对于他们来说,根本不能明白为什么敌人往往不放一枪就马上投降——虽然这样对他们自身而言会更加轻松——不仅毫无军人的尊严,而且在投降的时候,说起他们不战斗的理由,还能保持一副理直气壮的态度。相比起重视军人身份与尊严、一向恪守禀持着军人应有之姿的奥军官兵来说,这些翁波里尼亚军,根本算不上是军人,而且是丢尽了军人的脸。可是在另一个方面来看,翁军自身,却没几个人是与以前的盟友、现在的敌人——奥军——有相同看法的。他们觉得,战斗既然打都打不赢,干吗不节省一些时间,既减少伤亡,也不浪费时间。 在7月的战斗里,尤琛率领的3营几乎都是碰上这种令人哭笑不得的翁军当地守军来充当他们的敌人。每次战斗,最长的不会赶一小时;最短的,则是他们的坦克刚开到敌军的阵地前,就已经从望远镜里看到对方的指挥官拿着一面白布朝他们挥舞。正如3营第一场战斗所抓获的俘虏说的那样:当地的翁军,有不少都在联军登陆期间向他们投降,因此又调转枪头对付原来的盟友奥登尼亚人。不过在发现奥军比他们强大太多时,又有几乎相同数量的翁军守军选择了第二次向敌人投降。面对这种敌人,奥军十分不屑,同时又觉得非常好笑。 尤琛也与部下一样,都对这个所谓的“敌人”又好笑又好气。例如在7月29号,当幽灵装甲师奉命前往距离威汀萨城约三十公里的一个小城时,那里面的翁军一听说是奥军前来,想都没想就大打城门,向刚刚在十来天前才成为他们敌人的奥军投降。奥军装甲兵一看此情况,就知道今天多半又是无仗可打。虽然如此,但由于担心敌军有诈,所以尤琛还是在等到敌军此城的司令官出城后,才与他们一同进城。前来迎接“敌人”的,是翁军541步兵师的师长,维比奥中将。这位中将面对着军阶比自己低了不少的敌军指挥官,并不显得局促不安。相反,他似乎对能够避免一场战斗打从心底里觉得愉快。尤琛虽然在这些天来对翁军的那种令人无语的个性有一定了解,不过看着身边这位翁军中将的表情,他再次在心里摇头。 “这些翁波里尼亚佬到底在想些什么啊……” 奥登尼亚自古以来就有着尚武的传统,不仅是平民,封建王国时期的贵族阶层,就是构建军队核心——军官团的主要来源处。而这个传统,直到今天都不曾改变过。作为奥军军人,他们一直遵守着为国为家必须要倾尽全力的天职。所以在米德加尔德大陆,有些看不惯奥登尼亚的人会戏称他们是“职业军人之国”,可见奥军和它的军人们是多么名声在外。如今这些真正的军人们看到这些如此不像军人的翁军,自然会在可笑的同时,心中恼火。 当尤琛像一位国王般被领到城中的541步兵师指挥部中时,那位翁军步兵师的师长甚至还一脸微笑,向比自己低了三级、年纪也比自己小很多的奥军指挥官说: “幸好你们来得早,不然的话,我们这儿恐怕就会被艾尼亚人接管,到时候,一场战斗在所难免。这可不是我们所希望看到的呀!” 尤琛在听到这番话时,心里到底是怎么想的,没人知道。不管是他的下属,还是刚刚向奥军投降的翁军将领,都只能看到这位少校面带笑容,反问一句: “哦,是吗?” 奥托尔·哈根作为尤琛的副官,站在他们的背后。虽然没看到尤琛的表情,不过听到营长这样的回答后,哈根脸上掠过一丝极力忍住笑的神情。不管是尤琛还是别的奥军军官,都对这些翁军一百个瞧不起。维比奥中将似乎对对方的情绪毫无察觉,还是保持着得体的微笑,以听起来十分诚恳的声音说: “原本我们对于战争,就非常不乐意。尤其是要与您和您下属这样的队伍作战,更不是我们所愿意的。要知道,我们两国本来就是友好的同盟啊。要去年年底的时候,我还曾经在路德尼亚与各位的同袍一起协同作战呢!回想起那些时光,真是令人心生自豪之感。无奈的是,现实的变化往往不是你我所能掌握,我们当地的政府官员,早就在敌军登陆的时候,跟他们串通在一起,威胁我们放下武器。为了不再生灵涂炭,我们也只好如此。现在能够再见到诸位,也让我们放心了。” 照这位将军的说法不一,一切似乎都与他们无关。好像全是别人的错,面对着自己不发一枪便赶紧投降的事实,翁军将领都显得一副无所谓的样子,而且还巴不得如此。在听到最后那句时,尤琛下意识地扫了对方一眼。如果不是周围还有不少人在场,他真想问问这位中将:你所指的放心,是不是意味着要把保卫翁波里尼亚的任务完全交到我们的手上呢?尤琛对他们越发没有好感,在接受了对方的投降、收缴了他们的武器和装备后,尤琛匆匆离开翁军的指挥司令部,回到自己的3营营地里。现在3营也进驻到了这所小城中,对于翁军他们既不当作盟友看待,也不当作战俘看待,而是将他们这批人直接交由更上级去处理。大家谁都不想再多对这些不是军人的军人一秒钟,所以看到他们离开都显得非常乐意。 (现阶段每天两更,希望大家多多收藏,多多推荐,拜托啦^^)(未完待续) 第十一章 指挥官与战地全权代表(2) 在这批战俘的背后,那些目送着他们背影的奥军士兵,对阶下囚指指点点。哈根与几个军官站在坦克旁边,向他们复述起不久前在翁军指挥部内的所见所闻。听到翁军步兵师师长的解释,除了哈根以外,其他三个军官都笑得直不起腰来。哈根擦擦眼睛,绘声绘色地模仿那个师长的原话,之后,他一边摇头一边笑着说: “妈的,投降还能投降成像他们那个样子,我还是头一次见呢!” “可能在他们看来,这才是最好的方式,他们让我们误会了,说不定还觉得委屈!” “还好我们在战场上不必跟这些家伙呆在一起,不然的话,我的枪口该对准谁啊?!” 众人你一言我一语地说着,连日来在战场上的奔波与疲劳,似乎都在说笑声中清除了不少。而一直在旁边听着他们发表意见的波克少尉,突然不阴不阳地加了一句: “诸位,这不是懦弱,而是为了和平。这是伟大的翁波里尼亚朋友送给我们可以有更多时间渡假的一份大礼啊!” 听到他这既像是在模仿敌军将领但又像是在淳淳诱导的话,让众人先是一愣,继而更加笑得难以抑止。艾尼亚昂尼亚联军虽然之前就在附近的群岛登陆,但被奥军牵制在当地,无法更深入内陆。而现在幽灵装甲师等部队所处的位置,则是在距离最前线登陆场还有一段距离,而在这里,没有任何人是他们的对手。所以波克调侃他们是来渡假的,倒也深得众人同意。只是在放松之前,他们必须得确保这里的防守不出问题,因为奥军谁都信不过那些翁军有心思去认真针对外敌进行过防御,所以连这些事情也要他们亲自确认后才能安心。 当奥军在翁波里尼亚南部迂回进行移动作战时,当地的守军不用说,自然都是闻风而降。而游击队的身影,也不怎么多见。所以奥军在这儿的日子,多半时候都过得比较悠闲。在7月的最后一天,幽灵装甲师的主力,奉命来到威汀萨附近。接下来的这段日子,他们很有可能要在这座城市及其周边驻扎。坦克与装甲车辆不能进城,因此尤琛与几名手下坐上吉普车辆,来到城中的当地政府所在地,跟这儿的官员会面。在来到威汀萨之前,尤琛就得知有胜利党的高官在此,而且此人与他的团队,现在还是威汀萨的真正行政长官,管辖这里的一切。这种人,在奥登尼亚政府的文件中被称为“外地临时政府总督”或是“协理政务官”,而在奥军军方之中,一般管这种人叫作特权代表或是全权代表。因为他们对战争的进程没有出过一点力,却又在当地像太上皇一般被供养起来,对军方的事务指手划脚,所以大多数军人都非常讨厌这些人。可是作为先行在此驻扎的部队最高级指挥官,3营的营长尤琛即使再讨厌对方,也必须按照程序与对方合作。他在吉普车上听着副官对那位全权代表的介绍,当得知那个代表的名字后,尤琛眉头拧起来,像是自言自语地说: “弗朗滋·哈希曼?哦,那个查普曼的妹夫,小儿子去年才认了布鲁诺当教父的那个哈希曼……” 说着,他嘴巴动了几动,仿佛是因为消化不适想吐口水似的,但最终还是忍住了。巴列茨听到他的话,觉得有点意外,不禁问: “你认识这个代表吗?” 尤琛摇摇头,那副样子表明不想再多说,于是巴列茨也没再问。不过当他回过头去时,心里冒出一个想法: “看来这次进城跟那些人见面,恐怕会很不愉快……” 心理作好了这样的准备,倒使得军官们有所放松。因为根据以往的经验来看,与当地由奥登尼亚官方指派来的临时政府总督和官员们相处,都是件令人无法轻松的事情,与其抱着要跟他们好好相处的念头,倒不如一开始就没有任何期望,这样的话,也许会更自在些。尤琛如此,巴列茨如此,别的军官也差不多。 来到威汀萨城中,临时政府协理政务官的办公场所,设在了这里著名的古迹——原翁波里尼亚国王的夏宫。这座行宫自失去了它的主人后,便成为了一间博物馆,供当地人以及外国游客参观。可是在战争开始后不久,为了讨好前来这儿进行“政务管理”的奥登尼亚官员,翁波里尼亚人只得答应对方的要求,将这座行宫交给对方使用。因此,现在尤琛他们为了要见战地代表,来到了夏宫前面。 看着这座华丽精致的夏宫,哈根的视线就几乎没法移开。这样美丽的宫殿,光是看着就已经觉得惊叹不已。可是一想到那些握有大权的战地代表官员们居然就这样毫不客气地住在其中,不免令这些军官们多了几分鄙夷。 “翁波里尼亚国王勒奥尼三世的行宫,建立于创世历772年,曾经是该国王情妇瓦露安娜夫人的居所。现在,则是我们了不起的临时政府总督兼协理政务官哈希曼阁下的住所。好,让我们一起去晋见那位大人吧!” 尤琛在作出如此“介绍”的同时,脸上的笑容看了让人不寒而栗。而听到他将哈希曼与“国王的情妇”相提并论,哈根心中暴笑不止,只是脸上暂时没有异样。巴列茨还好,不过负责开车的司机就只能边笑边转过脸,以防让长官看到自己那不敬的大笑。很明显的,不管是谁,对于那位即将要见面的总督大人,都无好感。 在走入行宫那漂亮的大厅中时,绘制着各色精致壁画的穹顶,让人看得流连忘返。不过尤琛现在没有那个兴致却注意这些漂亮的艺术品,他对前来迎接的总督助理那群人说: “总督在哪儿?” 本来军方的代表前来,按照程序,当地的政府代表就应该前来迎接。可是现在自己一行人都已经来到他的住所了,却还没见到主人,这让未免说不过去。而尤琛心里对对方完全不觉得有客气的必要,所以也就毫不客气地问了。果然,总督助理面露不安之色,略有些尴尬地说: “哈希曼阁下偶染风寒,身体不适,最近一直在府中调养。他得知诸位要来,特地命我们在此等候,总督阁下也在楼上,请跟我来。” (现阶段每天两更,希望大家多多收藏,多多推荐,拜托拜托拜托^^)(未完待续) 第十一章 指挥官与战地全权代表(3) 也不知道是真病还是假病。哈根在心里这么咕哝着,他的目光刚好与巴列茨含笑的眼神接触在一起,两人知道对方心里所想的跟自己完全一样。 尤琛不再说话,与他们上了楼。在二楼的主客厅前,两个身材高大的宪兵守在双扇门外,一见众人,马上行礼。巴列茨看到这个情景,本来就不大的眼睛眯得更小了。再怎么样,这里也是临时总督府,用不着在自己的房间门前,还安排卫兵看守吧。这位总督,怎么这么乐意于像个犯人似地呆在里头? 当门打开后,一阵雪茄烟的浓烈味道扑面而来。一走进里面,尤琛他们在这股味道之中,又闻到了翁波里尼亚著名特产马帕上等乳酪和葡萄酒的芳香。这样的味道,使得闻惯了硝烟血腥与吃够了干硬黑面包的军人们感到有点头晕目眩。在宽敞的客厅中,穿着笔挺礼服、身材瘦削的胜利党委员、此地战地总督兼协理政务官哈希曼站在军官们面前,张开双手,以笑容和一叠声的“欢迎”来请他的客人入内。看到这位总督红光满面的样子,哈根在心里对自己说: “他会有病才怪!” 的确,跟眼前这些因为饱经战争风霜而显得十分老练的军人相比,哈希曼一看就知道是那种养尊处优的高官。而他身边的那些官员们,也同样如此。尤琛可没有对方那么热络,只是在礼仪上保持着待客的教养。握过手后,哈希曼像是十分高兴,搓着手向尤琛说: “你们能来这儿,实在太好了。您可能还不知道,少校,前些日子,敌人的军队曾一度在西南面的海岸线上十分猖獗,还好由于首相的英明决断,早日派遣了我军前来。不然的话,光靠那些不中用的翁波里尼亚人,这儿迟早会被攻破。现在,我可以放心地向全城宣告,敌人绝不可能再前进一步了!” 当哈希曼一说完,他们的周围,随即响起了那些官员们的笑声。那声音响起的时机如此恰到好处,不禁让人怀疑这是否有进行过事前排练。身为副营长的巴列茨还得维持着表面的严肃,而哈根则像是有点受到惊吓似地看看那些当官的。不过很可惜,由于那些人的目光都紧盯着他们的总督,所以没人发现对方以表情向他们作的一个玩笑。 “是啊,他们一点也靠不住。”尤琛在说这话的同时,眼睛却瞥了哈希曼一眼。“听说您最近得了风寒,现在如何?好点了吗?” 哈希曼完全没有一个得病之人该有的样子,可听到对方的问题,他好像显得更加愉悦,似乎想表达他对客人的关心所作出的诚恳反应。 “非常感谢您的慰问,我的少校。我的病只是小问题,不足挂齿。也许正是因为我军的到来,使我的病在一夜之间,就好转起来了!” 哈希曼笑着,那些官员们也在笑着。看到这伙人那样貌不一但神情极类似的笑,哈根忍不住在心里颤抖了一下。他们难道是一母同胞的兄弟吗?怎么连这种一看就知道是假惺惺的笑容看上去都像是同一个人似的。 除了少数几名高级官员外,其他人都退出了主客厅。而尤琛这次只带来了副营长和副官,所以两人都留在厅内,继续参与这次会面。司机已经被带到另外的房间去,得到了很不错的款待。哈根见自己没法离开,心中希望,但也不得不维持着自己都很讨厌的虚伪表情,继续在这个房间中与他人周旋。相比之下,尤琛显得自在许多。只是他的笑容跟哈希曼的怎么会比起来,显得不怎么热烈。 “城中目前的情况如何?威汀萨附近的防御力量足够吗?” “现在城里还算平静,要是光靠那些翁波里尼亚人,可能会引起大混乱!不过在威汀萨周围的乡村里,有不少游击队曾经在那儿驻扎,也许他们的人至今还潜伏在这儿。城里目前加强了巡逻,不过也不能确保有没有游击队混了进来。这些人,可得分外小心啊!” 尤琛喃喃地说着“是这样吗”,他想起自己所得到的情报,游击队虽然在翁波里尼亚的南部时有出没,不过多半是在山地或是群岛上,而在这些中等或以上规模的城市里,还不曾听见有游击队敢公开发动袭击的消息。哈希曼好像没有发现对方的情绪,继续介绍说: “那些恐怖分子神出鬼没,有一次,在弗尼尼,那儿的临时政务官——也是我的朋友——就遭到炸弹袭击。他刚出门,就差几步就进了自己的轿车,没想到就在那个时候,轿车就被炸上了天。原来当地的游击队恐怖分子,早就串通了他府邸里的人,派了几个人混进去做清洁工,趁机将炸弹放到政务官的车上。真是好险啊!要不是炸弹提早引爆,恐怕我方就又会失去一个优秀的战地行政长官了!面对这些杀人不眨眼的恐怖分子,我们可不能掉以轻心!” 当哈希曼说到“杀人不眨眼”的时候,巴列茨与哈根不约而同地看向他。尤琛抬起头,看着眼前这个失去笑容、变得有点坐立不安的总督,似笑非笑地点点头,说: “这是当然的。” “您可能还不知道,我们这儿也曾经遭到游击队的袭击。大概是在半个月前,那些游击队知道了敌军从群岛登陆的消息,也变得猖狂起来,四处搞破坏。啊,就是在离城中央圣泉广场不远的那所电影院……那个叫……” 旁边的助理见哈希曼想不起来,赶紧凑上前低声在他耳边说了些什么。只见哈希曼恍然大悟地点着头,说: “噢,对了,就是那家专门为我们的人开放的红玫瑰电影院。那天是周末,有不少我们的官员都带上家人朋友,到那儿看电影。本来,我也接受了邀请,要到那儿观看影片。不过,由于临时有公务,抽不出身,所以就没去。没想到当天晚上我就接到急报,说那儿发生了大爆炸,整间影院几乎都被炸平了!原来,这又是游击队干的好事!那次爆炸,有十多名我方的临时战地政府人员死亡,受伤的人数更是高达前者的五六倍!事后我们逮捕了一批恐怖分子,才知道这是游击队策划已久的行动。您想想看,在这样的环境下,又怎么让我们的政府人员能安心处理公务,管理整个城市呢?所以我们这儿是对诸位真的是期盼已久了。” (我会保证努力稳定的更新,请大家继续支持我,多多收藏和推荐吧^^)(未完待续) 第十一章 指挥官与战地全权代表(4) “那不知阁下希望我们要如何对威汀萨进行防御呢?” “这是您的强项,我相信我军的王牌部队,一定不会在这方面令人失望。”哈希曼话音一转,“当然,如果您不介意的话,我希望阁下的部队可以在城中驻扎。尤其是在总督府及政府部门周围,要建立起完善严密的防御。这样一来,即使是游击队长了翅膀,也不可能越过我军精英部队所设下的防线一步啊!” 说着说着,哈希曼笑了起来,他身后的几名官员也在笑。可是在他们对面,形成鲜明对比的却是尤琛巴列茨等三人的面无表情。实际上,军官们觉得非常意外,他们按照军令,是不能进入城中驻扎的,只能在城外驻扎。由于威汀萨是座历史名城,而且里面又有自己人管理,所以按照程序,作战部队不必进入其中。可是现在一来到威汀萨,这儿的总督所提出的第一个要求,就是要他们保护总督府和临时政府。这样的要求,让军人们无法接受。尤琛清了清嗓子,尽量以和缓的声音说: “阁下,您的顾虑我已经了解。不过根据前线的军规,我们的人只可以在外围防御,不能干涉城中事务。而且只要我们驻扎在城外,我相信游击队想要混进来,也不像以前那么容易了。” “这怎么会是干涉呢?我的少校,请您不要顾虑这些,我们政府军队是一家,一起守护这座城市也是我等的职责。在这方面,绝对不会有人误会您的。所以,您就请安心带同部队一起驻扎城里吧!” 尤琛一笑。“别人误会不误会,与我无关。但是这是在战争开始之前,最高统帅部下达的规条命令,我们身为军人,又是负有指挥的职责,更不能对这样重大的命令熟视无睹。我们会尽快以城外进行驻扎防卫,要是您有需要,我们可以加强城市各进出要道的检查。您这里如果人手不够,我还可以将营部的宪兵队派来,供您差遣。” 眼看无法说服尤琛,哈希曼在软硬兼施之下不能达到目的,也只好先答应下来。不过看他那脸色,像是满脸不情愿。或许是不习惯于被人拒绝吧,这位总督对这样的结果肯定是心中不悦。但随后,他还是耐着性子,招待军方的客人留下来吃午饭。对于尤琛他们而言,这样的午饭不吃更好,所以他们竭力推辞,没过多久就离开了总督府。 在他们走到一楼大厅时,在一旁等候的司机也跟了上来。巴列茨见左右夫外人,这才说: “难怪盼星星盼月亮盼着我们来,原来是盼我们当他的保镖来了!” “保镖?”尤琛冷哼一声,“我看他是把我们当成呼来喝去的奴仆了!” 哈根也有同感,一想起刚才的所见所闻。他就觉得恶心。而自己一行人还得跟这些政治流氓交涉,更让他们不快。早在担任奥登尼亚首相副官一职时,尤琛就曾经见过这个哈希曼。当时哈希曼刚加入胜利党不久,还只是个挂着虚衔没多少职权的党员。这个会计出身的男人,在各个宴会与公开场合上,一直讨好胜利党高官,乐得为他们当跑腿,因此官也越做也大,手里的权也越来越多。在妻子的哥哥、胜利党高官查普曼的提拔下,哈希曼成为了新一任胜利党常务委员会委员,而且在不久前,尤琛听到这么一个消息:哈希曼将刚出生不到一个月的幼子,由首相的心腹官员布鲁诺受洗,正式成为他的教子。有着这样牢固可靠的靠山,哈希曼做官一帆风顺,也就不足为奇了。只是在深知其底细的尤琛眼里,对这样的人完全没有半点尊重。 在这个总督府里,他们没人想多留。刚想走出大门,巴列茨朝对面走来的两三名军官看了一眼,认出了什么。他低声告诉尤琛: “那是驻扎在这附近的航空团的人。” 尤琛往那儿一看,那几名空军军官正在讨论着什么,没多注意他们。当这些空军军官走过他们身旁时,尤琛浑身一震,扭过头去盯着对方的背影。而空军的人并没有察觉,他们似乎是在讨论着一件很棘手的事情,所以没有发现眼前来的是禁卫军王牌装甲部队的军官。巴列茨见营长表情有异,觉得奇怪,问: “您认识的人吗?” 尤琛盯着那几个人,但一直没有开口。直到对方的身影消失在楼梯后时,才将视线转回来。只是他的神情,分明已经将答案透露了出来。 “走吧。” 当天,3营就将部队驻扎在城外,并且派了一队宪兵,前往总督府。城里像往常那样,看起来一派和平的景象。这对于常年在路德尼亚泥潭子里艰苦作战的奥军士兵来说,真像登上天堂一样,令人舒服自在。 不过这样的平静在一天后的夜里,就宣告结束了。凌晨两点的一通紧急电话,打到了尤琛的营指挥部里。话筒那头,是威汀萨临时战地政府的官员,他是从总督府打来这通电话的。那个管辖一个城区、手握当地行政管理大权的官员像屁股着火似的,不住地在电话里说: “游击队发动袭击了!请求支援!你们一定要快点赶过来,快!” 尤琛当时还没入睡,只是他拿着话筒、听着电话那头的人在不住呼喊的时候,显得多少有点无动于衷。那官员还在喊: “总督府门前被人放火了!你们进城的时候一定要带上消防队!我们这儿的电线被人切断了!消防队那边的电话怎么也打不通,所以你们要赶快进城!” “那总督本人呢?” “总督阁下没有受伤,但是他……” “啊,这可真是太好了。” 说完,尤琛就将话筒往电话上重重一挂。城外没有敌军来袭,而且各处的关口都把得极严,所以尤琛判断不可能有敌军进入城中。就算是游击队捣乱,规模也有限。至于那些官员们慌乱的德行,他压根不想理会。叹了口气,他看着帐篷外,自言自语地说: “看样子今天晚上是甭想休息了。” (现阶段每天两更,希望大家能够多多收藏,多多推荐,拜托啦^^)(未完待续) 第十二章 异教徒的《圣天使之歌》(1) 淡黄色细沙绵延几公里,铺就出翁波里尼亚海岸边美丽的海滩。七月的碧蓝色的天空,白色的云彩挂在天边,炫目的阳光下,人们头顶上的天际美得不像真实的景物,而更像是画家笔下的产物。 海滩边并不像往日那样平静,因为最近这儿有不少附近驻扎的军人前来,他们或是来这儿游泳、或是来这儿晒太阳、又或是带着自己新结识的女伴来此约会,所以海滩变得热闹起来,顺带的,也让附近村民们多了不少眼福,有些小贩的生意也好起来。 翁波里尼亚人在米德加尔德甚至是世界的历史上,近代以来都一直不曾是“强者”的代名词,这很大程度上与他们的民族个性有关。正像他们的盟友奥登尼亚军军人所抱怨的那样,翁波里尼亚人并不是合格的战士——甚至连军人的边都沾不上。不过换另一个角度看,这个不喜欢争端的国家的老百姓们,现在能够在海滩边上乐呵呵地看着外来军人与女人嬉戏,也与他们这种个性有关。 来到翁波里尼亚还不到一星期的奥登尼亚禁卫军幽灵装甲师部队成员,在经过了几场不痛不痒的战斗后,便发现他们来到此地后那原本该完成的作战任务,已经悄悄变了样了。艾尼亚与昂尼亚的联军并没有像之前的情报所说的那样,已经深入翁波里尼亚内陆;相反,他们的脚步,至今仍在加里波第群岛上徘徊。这越发使得这些军人们相信,这次进攻只是佯攻,目的是为了试探米德加尔德大陆的防卫如何。而敌人联军没见到、临时倒戈的翁军又不堪一击,所以此时在翁波里尼亚的奥登尼亚军人大多数都无仗可打,因此便“忙中偷闲”地来到闻名已久的翁波里尼亚名城威汀萨外的海滩边,好好放松一下身心。 奉命驻扎在威汀萨城外的幽灵装甲师2团3营,此时此刻才真正体会到什么叫做“人间天堂”。因为在这里,不仅有美不胜收的海滩、清澈见底可供欢快畅泳的海水、漂亮而且风情万种的翁波里尼亚年轻女人,还不必担心什么时候炮弹和子弹和落到自己头上,所以奥军官兵都乐得在此来个临时渡假。在东方打了两年多的恶仗苦仗,现在他们才终于可以稍稍松口气了。 奥托尔·哈根在被阳光照得有点暖意的海水里扑腾了一会儿,随后又游到浅滩上,从水里钻出来。他抹着脸上的水,不过很快就被身旁的人又弄得满头满脸皆是。这个中尉转过头,看着那边的下士与他身边那个穿着蓝色泳衣的女人,因为他们在追逐打弄,一个不小心,就将水泼到了旁边的哈根身上。还好,哈根只是笑骂了一句“混蛋”,并没追究,这才使得那个士兵继续放心与他新找来的女伴玩耍。 在海滩边上,附近村子里的村民也在岸边晒太阳——大多数是上了年纪的老人。他们看着这些外来的奥军军人,看着他们跟女人们打闹调情,全然没有一点不悦之色,反而显得颇有兴味。虽然这些奥登尼亚官兵在此前曾经与他们的军队作战——而且还是彻头彻尾的大胜——不过当地的老百姓似乎完全不介意他们是侵略者还是友军,照样能跟他们相处得非常友好。这在某些人看来极有可能是通敌卖国的表现,却使得奥军官兵受惠不少。 3营的营长也在海滩上,他在海里游了好一会儿,才上岸休息。虽然身边的不少士兵甚至有军官都带着女人,可他并没有斥责对方。这次到海滩游泳,就是得到他的首肯。虽说这儿表面是算是战场,不过身处其中的奥军军人都清楚,这里没有敌人——就算有也只是些小规模的游击队捣乱——所以不在这儿放松,还能在哪儿放松? 有些士兵不会游泳,这次也趁着大好机会,在同伴和女人的鼓励下,以拙劣的姿势跳入水中,捣腾了几下,引来岸边一阵笑声。副营长巴列茨也是泳术不精,不过他可没那个兴趣在旁人面前露拙,所以只是躺在柔软的沙子上让阳光把自己晒黑一点。他看到尤琛坐在旁边,浑身还滴着水,不禁羡慕地看了一眼。 “翁波里尼亚的海岸线,果然名不虚传!” 尤琛闻言,禁不住大笑。“你还没下去过呢,就知道它好?既然这么说,那你也赶快下去尝试一下吧!” “得了,要我这样的旱鸭子下去,那才真是糟蹋这么好的海滩呐。还是让我们在这儿仔细欣赏泳装美女吧。” 也许是身在海滩、又脱去了军服,所以大伙儿的情绪高涨。不过是军官还是士兵,此时好像都没有了阶级意识,只是放松寻开心。尤琛擦干头上和身上的海水,也学着巴列茨那样躺在沙滩上,他满足地叹了一口气,说: “还是在城外头好。” 他的话也让副营长心有同感。巴列茨将手插进暖和松软的沙子里,一边翻弄一边说: “在城里头,我们简直快成了人家的私人保镖了,哪有闲工夫快活?在这儿就不一样了,除了有游击队,还有可怕的联军出没,让海滩都变冷清了!” 他的嘲讽让尤琛和附近几个军官都笑了起来。自从驻扎到威汀萨以来,他们就见惯了城中那些从本国委派来的官员们的嘴脸,着实让这些军人们感到恶心。翁波里尼亚的游击队不大成气候,但有时也会出没在城中,搞些破坏,不过程度非常有限,而且只能造成一时混乱并不能破坏大局。不过即使如此,也让城中的总督与那些战地代表慌张不已,动不动就要城外的部队进城“维持秩序”,自然更令军人们备感不满。像三天前的晚上,有破坏分子将燃烧瓶扔在了总督的临时住所前,吓得那儿的官员手忙脚乱。而当时的消防局由于电话线路不通,更让官员们忙上加忙,因此他们不管三七二十一,就叫尤琛带人进城。 (现阶段每天两更,希望大家多多收藏,多多推荐,继续支持我吧^^)(未完待续) 第十二章 异教徒的《圣天使之歌》(2) 可是等他们进城来一看,才发现城中的情况根本没有像对方所说的那么严重。除了总督府遭到轻微袭击之外,城中其它地方平安无事。可是尤琛与总督兼奥登尼亚政府战地全权代表兼协理政务官哈希曼见面时,对方已经吓得脸无人色,一个劲儿地说着“这是游击队发动的恐怖袭击,必须马上阻止!”。相同的话,说了一整个晚上,难免不令人怀疑这个人到底是自动人偶还是所谓的总督。看到对方这副德行,尤琛只能按捺着性子,指挥人将火扑灭,顺便安定总督府中的人心惶惶。事后,尤琛他们得知总督下令,在城中展开大肆搜捕,抓了将近一百名所谓的“恐怖分子与游击队成员”。当然,当地的政务与军队无关,他们也不能插手,只是听说了这件事的奥军官兵们,几乎无言地表示着自己的不屑。现在巴列茨这么说,就是用这个来讽刺城中那些战地代表们。正因为他们的胆小,才使得城外的海滩没有出现那些人的身影,也使得军人们可以任意享用这一方乐土。 一想起这些天来看到的战地代表种种行径,尤琛嘲弄的微笑就几乎不曾从嘴边被抹去过。当总督所住的行宫前被人纵火时,尤琛被迫被对方拉着,听着那个浑身发抖的总督诉说他的种种担忧,简直令人崩溃。事后每当想起此事,尤琛都忍不住要在心里大骂。那样的纵火,只要有一般的灭火装置,很快就能灭掉不成问题。可是仅仅是这种程度的袭击,也足以令那位战地全权代表哈希曼神经衰弱,这不能不说是奇闻一桩。在数天来的例行会面中,都被对方如此诉苦并且软硬兼施要求城外军队进驻以“保护城市安全”后,尤琛忍无可忍,他干脆在离开总督府后,又不露行藏地折返回去,将几枚手榴弹在总督行宫前引爆,吓得里面的人鸡飞狗走,好一派忙乱。当坐在吉普车里的尤琛与他的副官看到这一幕时,无不失声大笑。当然,这只是他们少数几个人之间的秘密,总督以及那帮从奥登尼亚本土派遣来的战地官员,至今仍然弄不清楚那次袭击到底是谁的动作。 结束了半天的海滩休假之旅,3营又像往日那样,重新穿越军服,手握枪支继续执行他们在此地的任务。连接威汀萨城内外的两个主干道上,都有军队把守。来往人员车辆,都要接受严格检查——哪怕是官员的车辆也不例外。离八月还有不到十二小时的时间,天上的太阳热力正强,照耀得大地蒸发了不少水份,柏油路面更加是酷热难耐。那些守在关卡的奥军士兵,无不热得满身大汗,连军服都湿透了。不过即使如此,他们还是照样守在自己的岗位上,没一个人走开过。 到了下午,太阳在五六点过后,仍然悬挂在天上,只是逐渐倾向另一侧,热度也减弱了一些。正当守候在关卡处的幽灵装甲师2团3营3连一个小队以为自己的站岗时间已过、今天又是无事的一天时,从威汀萨城东的大道,驶来了五辆大卡车。领头的是一辆小轿车,坐在里面的是威汀萨当地政府的人。在被问到他们带着什么人出城时,对方告之:这是在城中搜捕到了异教徒,准备将他们遣送回奥登尼亚。看过该官员的通行证明和工作证后,一个少尉走到卡车旁,往里头看了看。只见里面都是些蓬头垢面的男女,有老有少,每辆上车挤了三四十人,加起来总共有接近两百人。见出城的人数众多,负责监守此岗哨的军官将证件还给了威汀萨市政府的那名官员,对他说: “上头有规定,出城的人数超过每天的限制,必须要报告长官。你等着吧。” 由于现在翁波里尼亚不少地区都成为了奥登尼亚人管辖的地方,所以被告知不能马上离开,那官员也没有办法。于是岗哨的军官命令他们将卡车停在一旁——免得阻挡后面的车辆——而自己则去打电话通知营部,询问是否能放行。 这个时候,尤琛正与巴列茨他们一起,在营指挥部里讨论起敌人联军的作战意图。当哈根在话筒里听到前方岗哨传回来的消息后,便转告了尤琛。尤琛接过话筒,询问了一下车队的人数和目的地。他们的营长沉吟了一会儿,又问: “这些异教徒原本是这儿的居民吗?还是从别的地方来的?怎么被当地守军拘捕的?” 于是岗哨的军官又去询问负责押送这批异教徒的官员,又把情况转告给营长:原来他们这批异教徒并不是当地人,而是来自奥登尼亚国内的,其中有不少人都是从奥登来的。他们来到此地,不用问目的就是为了避难,逃避奥登尼亚国内疯狂的异教徒抓捕大潮。没想到,前几天那场针对总督府的小破坏,令总督下令在城内展开大规模的清查行动,于是他们也就被从藏身之地揪了出来,现在又要被押回奥登尼亚。 听完这番话后,尤琛想了想,对电话的另一头说: “叫车队来营部这儿,我有话吩咐带头的人。” 得到命令后,岗哨的人让威汀萨市政府官员带着车队往他们的营指挥部去。对方只能照办,于是这个车队又朝着离岗哨不远的3营营地而去。当威汀萨市政府官员来到指挥部的帐篷里时,尤琛刚刚打发副营长巴列茨出去。他一见迎面走来的官员,便说: “听说您准备带着这些异教徒出城去?要将他们送回我国是吗?这么大热的天,你们可真是辛苦了呀。” 尤琛的话中隐藏着轻微的讥嘲,但如果不是仔细辨认,是很难听出来的。那个官员没有留心,而是按照着自己的思路向这里的最高军事长官解释: “他们都是藏匿在城里的异教徒,通过总督阁下这次的有效行动,才让我们发现了这批人的踪迹。按照我们两国的条约,这些人理当应该被尽早送回贵国。所以这次虽然人数众多,但还希望您能体谅,让我们可以……” (现阶段每天两更,希望大家能多多收藏,多多推荐,拜托^0^)(未完待续) 第十二章 异教徒的《圣天使之歌》(3) “既然贵处已经因为城中的骚乱而忙个不停,那么作为驻扎在此地的军队,我们很应该为盟友分担困难,更何况,押解异教徒回国内,对于我们军方来说,不管是理由还是人力物力上,都比贵政府更充分。所以,要是不介意的话,就将这些人交给我们来处理好了。” 尤琛的话是对方没有想到的,那官员一愣,正想笑但又消失了,他迟疑地说: “可是,这批异教徒是贵国委派的总督阁下亲自要求我们押送的,要是现在有所变动,这恐怕……” “反正都是押送,由军队来做会更合适些。更何况,现在城中的情况急需安抚管理,你们的工作同样重要,所以为了不耽搁诸位的宝贵时间,我相信这样的安排,总督也会同意的。” 面对着这位威严不容置疑的奥军少校,威汀萨市政府的官员也只能答应对方的要求,同意将这些异教徒转交给对方。在心里,他们打定主意,要是回去以后被总督或奥登尼亚的战地代表们得知而责怪,那他们也有理由申辩:因为这是你们自己的军队要求的嘛!对于这些翁波里尼亚本地的官员而言,少一事更好。 在办理了转交手续、打发走了威汀萨的官员后,尤琛又让哈根去把车队里异教徒的领头人物带来。于是哈根又来到营地附近的停泊着卡车的地方,在那一群难民似模样的人里询问谁才是他们的领头人。那群异教徒开始时看到周围全是奥登尼亚军人,吓得个个低头,人人发抖。不过过了不久,他们就发现这些“敌人”没有为难他们的意思,相反的,还让他们下车休息。有的异教徒可能是在国内受过太多磨难,误以为是要将他们就地枪决,所以死活不肯下车。官兵们不知营长的意思,只能先把他们留在原地看守。哈根的到来,更让这些男女老少不安。他们你看看我,我又看看你,就是不肯说出谁才是他们这群人中的领头人物。哈根与不少奥登尼亚同龄人一样,都知道在异教徒中,教会中的人例如神甫和颂经人就是公认的带头人,所以他问了一遍又遍: “你们这儿有颂经人或是神甫吗?” 异教徒们没人出声,只是或低下头或一脸惊恐地看着面前这个军官。哈根没办法,又见他们都能听懂路尼语,索性说: “你们领头的要是再不出来,我们马上将你们送回城里,让那些市政府的人来将你们送进劳动营吧!” 他这句话一说,没过多久,人群中一个留着胡子、年纪大概在六十岁上下的老人走出来。虽然是多日来颠沛流离但看得出这个老人不是普通的老百姓,显得彬彬有礼而且颇有书卷味。他朝哈根点点头,说: “请不要难为他们,我是颂经的巴纳(巴纳在异教徒中表示‘传道之人’,是专指颂经人)。” 哈根清楚地看到,在这位老人走出人群时,里面有不少人都想将他挡在身后或是要拉住他,显然,这位一定就是这些异教徒的带头人物。他没说什么,便将这位巴纳老人带往营部。 一进营部,尤琛好像已经等得有点不耐烦,扫了一眼哈根。接着,他就将注意力放在眼前这个老人的身上。颂经人可能是头一次来到奥军这种指挥部里,显得有些局促。但他还是鼓起勇气,走前一步向尤琛致意——这个老人也能看出谁的军队高低、谁是这儿的指挥官——向他说道: “指挥官先生,我们虽然是异教徒,但是都是些普通的老百姓,从来没有做犯法的事情。来到翁波里尼亚,也是迫不得已。希望您明白,我们都无意反对政府、反对胜利党,也跟那些外国敌人没有半点联系,所以请您……” 可能是想到他们接下来将会遭遇到何种下场,所以巴纳颂经人显得有点哽咽。看到这个老人弯腰驼背地向他们乞求,哈根不禁转过脸去。尤琛的声音这时候在他们的耳边响起来,显得很平静,就像是平日里跟同僚们在一起聊天时那样: “你们从哪儿来?奥登吗?” “是的,我们都是奥登人。只是在一年多前,因为证件不再有效,所以只好到翁波里尼亚来。” 听尤琛这么说,哈根才发现,巴纳的口音的确是奥登口音。没想到在翁波里尼亚,也会听到乡音,而且是在一个异教徒身上。在奥登尼亚国内,原本就居住着超过百万之数的异教徒,只是在胜利党上台后,这个数字才急剧减少。尤琛请老人坐下来,然后他笑着说: “我也是奥登人,不过离开家乡也有两年多了,一直没回去看过。离开家,在外面飘泊,那滋味不好受啊。” 看到这位指挥官如此和颜悦色,让巴纳放心不少。他在椅子上欠欠身,表示同意。尤琛又说: “你们一共有多少人?在翁波里尼亚没别的地方落脚了吗?” “指挥官先生,自从翁波里尼亚成为奥登尼亚的盟国后,虽然表面上没有针对我们异教徒的措施,不过只要被证明是异教徒,一律要遣送回去。在南部,原本还好些,不过最近随着战局有变,我们这儿的清查行动也变得越来越多,最后,我们还是没能藏住,被拉了出来……” 想起那些遭遇,老人仍然心有余悸。尤琛仿佛很能理解,同情地点点头,又说: “政治上的东西,我们说不准,也没法改变。不过要是你们回国,那还不如到别的国家更好。像是兰尼亚那些地方,既然是中立国,那么就不会有遣送的规定。是这样吗?” 当听到眼前这位军官的话时,老人完全愣了。他本来以为对方叫他进来,是为了审问他,好得知其他藏匿异教徒的情况,没想到对方却像是要送他们到安全之地,这着实出乎他的意料之外。看着尤琛清澈的蓝眼睛,巴纳回过神来,忙不迭地点头。 (请大家多多收藏,多多推荐,继续支持我吧,我一定会努力更新的^0^)(未完待续) 第十二章 异教徒的《圣天使之歌》(4) “是的,应该是这样。” 尤琛沉浸在自己的思路中,又看看老人。“不过,你们即使有通行证也没法支撑到兰尼亚,这样吧,我派人让威汀萨市政府的人把你们的行李细软还给你们,你们日后上路,也更方便了。” “您是说……要、要将东西也还给我们?”巴纳颂经人大吃一惊,因为他压根也没想到这位军官居然会这么为他们着想,不仅愿意送他们到安全的中立国,甚至还要把被抢去的行李交还给他们!“可是,可是……您的好意我们心领了,只不过,可能那些东西已经被扔掉了,要是您派人去要,恐怕会对你造成麻烦……” “这有什么麻烦的,反正那些家伙拿了你们的行李也只会私吞。” 说完,尤琛就让副官去联络威汀萨市政府,要他们将先前逮捕的这批异教徒的行李都一起拿过来。看到尤琛坐言起行、并不是在捉弄他们,巴纳感激得无言以对。过了半天,他突然跪在这个奥登尼亚禁卫军军官的面前,流着泪说: “愿您的全能之神保佑您!虽然您与我信奉的教不同,但我还是要祝福您!就像我们相信自己的神一样,您的心中一定也有全能之神的存在,正是有着这些像您一样以神准则行事的人,才让我们明白善的力量!真的非常谢谢您,我代表所有人祝福您!” 尤琛一把拉起老人,他倒不像对方那样激动,只是笑着说: “我们是同乡,出门在外,照顾同乡不是理所当然的嘛!” 看着尤琛,巴纳颂经人一句话也说不出来,抓起对方的手亲吻着,以宗教的祝福仪式来表达他的感激。在奥登尼亚国内,正是一群与尤琛穿着同样制服的军人,将他们赶离家园,抓走他们的亲人朋友和邻居,迫使他们来到异国他乡也得耽惊受怕。可是眼前这个禁卫军军官,一个地地道道的奥登尼亚人,却像对待自己人那样照顾着他们,使他们绝处逢生,这怎么不令老人打从心底里感激呢? 当车队里的其他异教徒得知此事后,简直不能相信自己的耳朵。奥军不仅放过他们,甚至还帮助他们到中立国去?!原本对此事心存疑虑的人,当得到巴纳亲口证实后,都不禁高呼无上之神显灵。其实,这也不是什么神迹,只是一个禁卫军前线指挥官的决定罢了。 不过在威汀萨城时,这件事可没有那么简单了。得知幽灵装甲师把异教徒要走之后,威汀萨官员向前去询问事件原由的总督府战地代表复述了整件事,并且口口声声说: “这是贵国的指挥官所要求的,所以我们要权衡两国紧密合作的友谊后,决定遵守对方的要求,将犯人转交过去。现在,他们又要来要行李了,至于为什么,我们也不清楚!” 有人将事情转告给总督哈希曼,让对方大为恼火。前几天总督府遭到袭击,城外的军队却按兵不动,这已经够让他不满的了。现在抓到这么一批异教徒,正是可以彰显他的政绩的好机会,却又被军方插了一脚。所以哈希曼抓起话筒,要求接线员将线路接驳到城外的幽灵装甲师2团3营指挥部,要对方的指挥官跟他解释清楚。当他在电话里一口一个“怎么回事”、“难道军方要放过他们吗?”时,尤琛只是在电话那头轻描淡写地说: “这些小事,不劳总督过问。目前城中情况还有变化,阁下分出人力来送这些异教徒回国,未免会分薄城中的防守力量,这可不大好。所以,还是让我们军方来接管吧。军队方面,十分乐意帮您做这点小事。” 不管哈希曼怎么说,尤琛就是没放在心上,也不松口到底准备要将那些异教徒怎么办。哈希曼也不好与对方撕破脸,只能悻悻地扔下一句: “那么您就看着办好了!但愿那些异教徒身上没有传染病,不会危及军方的安全!” 说完,就挂了电话。尤琛瞪着话筒,脸上掠过一丝冷笑。 “党棍!有传染病的人是你们!而且就是你们这种人,让整个胜利党和政府,都染上了贪生怕死、只为自己谋好处的传染病!” 由于有军方的要求,所以异教徒们的行李细软很快被送了来。那些人都对尤琛无比感激,在拿到通行证时,看着那薄薄的却可以使人逃出生天的小本子,有的人禁不住当场失声痛哭。颂经巴纳以在教堂中为人祈福的宗教仪式,再次祝福尤琛,并且问对方: “您对我们有着再生之恩,我们到底要怎么做,才能报答您啊!” “这有什么好报答的,举手之劳而已。”尤琛不以为然地笑着,忽然皱了皱眉头,笑容未改,只是眼神中多了一点狡猾。“对了,你们平时在自己的教堂里,会唱什么圣歌呢?” 巴纳老老实实地回答着,虽然是不同的宗教,但信奉无上之神的一派其实与信奉全能之神的一派,在很久以前就是同属一脉。因此在无上教派的歌曲中,自然也有不少是与全能教派相类似的圣歌,类似什么歌颂主神之歌,歌颂圣母之歌或是歌颂各路天使的歌曲,不仅名字一样,连曲调都相近。尤琛听完之后,想了想,说: “在威汀萨城时,有从本国来的高官。那位阁下整天对我说,非常想念国内,尤其是好久没在国内的教堂做礼拜了,自然也听不到乡音唱的圣曲。要是你们不介意的话,今天晚上,请为那位先生高歌一曲吧。我相信他听到以乡音唱成的无上教派圣曲,一定会感动到流泪的。” 面对这样的要求,再加上有这位奥登尼亚禁卫军的长官愿意保证他们的安全,异教徒们当然都乐得答应。只是他们谁也不清楚,他们要去献唱的对象,究竟是何人。而知道内情的尤琛,心里早就偷笑不止了。 (现阶段每天两更,希望大家多多收藏,多多推荐,拜托^^)(未完待续) 第十二章 异教徒的《圣天使之歌》(5) 当天夜里,威汀萨城中与往常一样,寂静幽暗。总督府也不例外,管辖着威汀萨等城的奥登尼亚总督,却由于担心外面有游击队或恐怖分子袭击,所以连往日热衷的宴会也不搞,呆在行宫中享受。今天的晚饭,是由他的心腹官员们陪同着,并且还有四名年轻漂亮的翁波里尼亚美女。这些女人,都是威汀萨市政府奉命找来的,目的就是要让总督阁下在此地过得舒适称心。这样的节目和排场,对总督府中的人来说,已经是见怪不怪的了。不用问,夜里能够陪总督过夜的,一定又是那个总督非常喜爱的、有着红色头发的翁波里尼亚南方美女。而总督的心腹,也有着与常人不同的待遇。在其余三名女性中,他们也可以任意进行挑选,找到自己心仪的对象去共渡春xiao。酒足饭饱后,哈希曼将手搭在那个红头发的女孩肩膀上——这意味着今天的晚宴要结束了——带着醉意说: “夜也深了,不劳烦各位继续陪我了,好、好啦,让我们……明天见!” 在一片恭送声中,总督首先带着他的情人离开餐厅,到楼上去了。别的官员自然也不甘落后,纷纷带着女人离去。只剩下餐桌上的一片狼籍,让佣人们去收拾。这样的“足不出户”,在哈希曼看来一点也不难熬,而且还可以算得上非常快活的。而且呆在总督府里,又有安全保障,又能得到这样的享受,怎么会不快活呢? 过了两个小时后,总督府内外也陷入了一片死寂中。如果不是看建筑物的规模,谁也不会猜到,这里竟然是奥登尼亚战地全权代表的住处和办公场所。在总督府二楼,哈希曼本人的卧室里,他与他的情人睡得正香。这时候,一阵歌声在窗外飘起,悠悠地飘进总督府里。 过了好一会儿,红头发的翁波里尼亚女孩听见这歌声,咕哝了一句什么然后又转过头去。可是这歌声没有消失,还一直持续着。这个红发女孩听清楚了,她觉得这不像是收音机里的声音,而是有人在外面的空地上进行着现场演唱。再听了一会儿,这女孩觉得自己的判断没有错,于是她拨开枕边人摸过来的手,推了推对方,问: “您听,那是……什么?” 带有翁波里尼亚口音的路尼语没能让总督清醒过来,他甚至还不耐烦地换了个姿势,想睡得更舒服些。可是他的情人没让他继续睡下去,又推了推他,边推还边说: “您快醒醒,听听,这是在唱歌吗?” 终于,总督瞪着她,微微张开眼睛,说: “你搞什么呢?刚才还不满足吗?” “不是的!您听……听……那个!听见没?有人在外头……” 不用她再说,总督也听到了。那歌声已经充斥在他的卧室中,在寂静的夜里显得十分突兀,甚至有种令人不寒而栗的感觉。那不是什么夜总会或是舞会上流行的歌曲,也不是什么令人缠mian绯侧的情歌,反而像是天上传来的声音。被这歌声吓一跳的总督赶紧将被子裹在身上,他已经睡不着了。哈希曼下巴打颤,结结巴巴地像是在自言自语: “这是……谁在唱……像……像……” 像什么,他没有说。不过光看他那表情,都可以猜出,他觉得这歌声准没好事。还是那个翁波里尼亚红发女孩听出了端倪,她侧着头,边听边喃喃的说: “怎么那么像教堂里的圣诗班的唱歌……” “……是在外头吗……好像就在底下……难道,又是游击队……还是说……” 往日里威风凛凛的总督,现在却好像个三岁小孩一样,连站都不敢站起来。他们两人都听得很清楚,歌声是从他们窗下传来的,而且不止一个人,听起来起码有十几个人在合唱。这更让哈希曼害怕不已,就差没拉着他的情人,躲进对方的怀里。那个红发女孩撇撇嘴,好奇心支使她爬起来,走到窗边张望。只见在楼下,站着十来二十个人,都是普通老百姓的模样。他们在一个老人的带领下,声情并茂地唱起圣歌。现在女孩听出来了,那是教堂里经常演唱的曲子,是歌颂圣天使的歌曲。因为这首歌是赞扬圣天使长带领从天使解救主神,发动圣战,所以曲调威严,听起来与别的圣歌很不一样。听着那高昂的歌声,里面的哈希曼早已躲在被子底下不肯出来,仔细一看,还能发现被子底下的人在直打哆嗦。 “没事的,只是……只是有人在唱圣歌罢了!” 哈希曼听情人这么说,又颤抖着从被子底下钻出头来。他听了一会儿,觉得有点不对劲,但一时又说不出是什么来。又听了一阵,他这才发现,原来这首圣歌不是他所熟悉的全能教派的歌曲,而是无上教派的圣歌!这一发现,顿时令他吃惊不小。他万万没想到,居然会有人这么胆大包天,在自己卧室窗下公然唱异教的歌曲!而且听声音并不是一两个人、似乎有不少人!这一吃惊,倒让他的害怕消失了。他赶紧爬起来,走到窗边。不过这时,窗子底下的歌声也结束了,一曲终了,那些人纷纷走过旁边的街道拐角后。之后,一辆大卡车载着他们迅速离开,溶入黑夜之中。可怜的总督还根本在于没来得及看清楚那些人的模样,就眼睁睁地看着这伙大胆之人离开了。哈希曼用床单裹身,傻了似地站在阳台上,一句话也说不出来。他的红发qing人见这样,也是想笑而不敢笑。凉爽的夜风吹打在他们的身上,使人觉得翁波里尼亚的夜晚并不炎热。而统治这一地区的奥登尼亚委派过来的总督大人,就那样呆呆地站着,足足过了五分钟之后,总督府内外才突然响起一个高亢而嘶哑的咒骂之声,这一叫,几乎让里面的人都吓醒过来: “这他妈的到底是怎么回事啊?!” (现阶段每天两更,希望大家多多收藏,多多推荐,继续支持我吧^0^)(未完待续) 第十三章 别人的太太(1) 创世历1088年最炎热的季节已经过去一半,但是身处在各地的奥登尼亚军人却对太阳有着不同的要求。例如,在东方与路军仍然处于艰苦拉锯战中的奥军,无不希望这种炎热早早消失——虽然路德尼亚大部分地区都算是气候清凉的了;而身处在米德加尔德翁波里尼亚境内——尤其是沿海岸线地区——的奥军,却都欣喜于散发着无穷热力的太阳高挂在他们头顶,因为这样他们就可以晒得更黑一些。 奥登尼亚人天生喜欢晒太阳,这或许跟他们国内天气常常以多云为主有关。所以当这些士兵来到表面是上战场、但实际上等于是渡假胜地的翁波里尼亚后,人人都乐于去海边。即使不会游泳,也希望能在这个夏天将自己晒成一身古铜色。所以,这时如果去翁波里尼亚南部名城威汀萨城外不远的海水浴场,就能看见那些奥军官兵像来渡假的游客那样在海滩上不愿离去。当地人对这支外来军队的“入侵”倒没什么意见,因为对方不会骚扰他们的生活,而且这些士兵的到来,有时还带旺了村子里的生意。 虽然上头的人给这些已经离开战场但又不算是完全离开战场的士兵制订了每天都必须进行的操练计划——这样做的目的,就是要让士兵们有事可做,这条不成文的军规早已成为军人们默认的条例。士兵们对这种枯燥乏味的操练没有一点好感,不过这样的日子,相比起他们在东方战场上的经历,已经可以说是在天堂般逍遥了。所以抱怨的人多,但真正心生不满的人少。 不过跟城军驻军的悠闲比起来,城里头的情况却让人没法放松。其实威汀萨城中的大多数人都像往日那样生活——战争显然并没有改变他们生活的方式——只不过有一个人却并不这么觉得。加上他的地位与权力,所以害得城里鸡飞狗跳,也是可想而知的事情。 事情的原因在于:两天前的晚上,正当奥登尼亚的战地全权代表兼任翁波里尼亚数个省份管理的总督阁下,在府邸中休息时,忽然听到自己卧室楼下传来了在米德加尔德大陆被全面禁止的异教徒语言。更过分的是,楼下那群说着大逆不道语言的人,竟然还在唱着异教徒的圣歌!当晚,总督是不能入睡,连其他在总督府内的大小官员都不能休息。人人忙着查找到底是哪里来的异教徒敢到这儿来唱那些严禁被提起的歌曲,而且还是在总督的鼻子底下唱的! 为了搜捕异教徒,威汀萨城里再次掀起了一波检查与检举的高潮。除了威汀萨当地市政府与总督府相配合进行搜捕外,城里还鼓励居民举报他人。凡是被认定为有可疑的人物,即使举报抓捕后是没有任何问题的,也不会追究举报人的责任。所以在这样的“鼓励”下,一些别有用心的人纷纷行动起来,想趁这个机会来好好整一整平日里得罪过自己或是自己看不惯的人。当然,最后的结果令总督府的人失望。因为绝大部分被举报的人都与异教徒无关或完全是被冤枉的,就算有的人被定罪,那也是因为他本身就是罪犯——其实也只是一些小偷罢了——什么异教徒、什么游击队、什么恐怖分子,一个也没找着。轰轰烈烈的行动,不得不因为城内外民怨过大加上没有成果,而被迫中止。 当在电话中得知此消息后,城外幽灵装甲师2团3营的营长不禁哈哈大笑。要知道,那一出“总督府外唱曲”的好戏,正是由他本人一手策划,让3营的人进行协助。在那天晚上,3营先将二十名异教徒悄悄带进城里,带到总督府外——至于他们为什么能如此轻易地进入其中,这可就多亏他们的守军身分了。在凌晨三点整,在颂经巴纳的带领下,众异教徒齐声高度唱起《圣天使之歌》,于是就有了之前的那一幕。事后,尤琛动用3营力量,将所有异教徒送走。所以当总督哈希曼气得跳脚,命令所有人追查那伙“匪徒”的去向时,那些异教徒们都已经在向北的大路上进发,朝着翁波里尼亚与兰尼亚的边界线前进了。由于有尤琛为他们签发的通行证,他们当然是毫发无损地离开得以得到兰尼亚。而奥登尼亚战地全权代表的揪出所有恐怖分子与异教徒的愿意,自然是落空了。 事后,曾有人怀疑到这件事是不是城外守军的杰作。因为当天那里的指挥官就曾经要求将一批异教徒转交给他们,由军方来处理。于是总督与他的幕僚都怀疑起是军队搞的鬼。可是官员们去那儿一问,才被对方告知所有异教徒在当天已经被送走,没一个留在这儿。从军方的人所说的话来看,这似乎不是他们所为,不过官员们总觉得事情不简单。问起异教徒被送到哪儿了,军队的回答是: “本来要送到什么地方,现在就是去那个地方。怎么?你们不相信是吗?” 被对方这么不留情地顶回来,官方的人到底心存忌惮,所以不好再追问下去。加上当时目睹异教徒唱歌的总督本人,在夜色下没有认出其中任何一个人的样貌,自然也不清楚那里面是否有转交给军方的异教徒,所以对军方的追究只能不了了之。毕竟现在有敌人的联军在翁波里尼亚,想要本地太平,他们还得依赖军队,所以也不能得罪对方。这件事,即使总督猜到是何人所为,也只能选择忍气吞声。 在办完了这件“小事”后,尤琛心情颇佳。虽说平日里治理军队甚严,而且操练从未停止过,不过在那段时间里,士兵们往往都能看到他们的营长嘴角边带有一丝微笑,就像是想起了什么有趣的事情似的。营长对他们要求严格,但是几乎从不苛刻打骂士兵——有些触犯军规或做事不力的人除外——所以这位被3营官兵视为“3营之父”的少校心情越好,众人也觉得感同身受。 在每个星期的例行公事中,总有一样是尤琛想极力避免而无法避免的。那就是要进城里,与坐镇城中、管理着翁波里尼亚南部好几个大省的总督大人见面。一来是为了彼此通报各自的情况,二来也是与总督商议要如何布置军队进行防御——这是上级的要求。每当到了这种时候,尤琛也丝毫没有掩饰自己的厌恶。对于他来说,每次一进城就要面对那个整天向自己抱怨长抱怨短但又不干实事的总督、甚至还得耐着性子听他的所谓“军事见解”(实际上对方如此卖弄也是为了迫使军方可以按照他的要求对军队进行调动,保障他的安全),这当然令人心生厌倦。 (现阶段每天两更,希望大家多多收藏,多多推荐,继续支持我吧^0^)(未完待续) 第十三章 别人的太太(2) 又是那个鸠占鹊巢的总督府,又是那些一脸带着讨好笑容的官员,又是在总督府内把守森严的总督本人办公室内受到接见,一切一切,都只会让尤琛觉得越发不耐烦。在他的面前,还是那位面色苍白但笑容不止的总督——只是现在的笑容显得有些心不在焉——尤琛看着对方,心里冒出一个恶毒的念头: “早知那天晚上就不放异教徒进来给他唱歌,放些游击队进来就好了。” 坐在沙发上的总督哪里知道眼前这位驻军的指挥官竟然满脑子都在想着这个问题,将城中的情况向对方介绍一遍,又说: “那些游击队之流,其实并不成气候。尤其是当有我军的部队在当地的时候,他们往往也只能是小打小闹,不过即使如此,也足够令人心烦的。要是他们与艾尼亚联军有联系,趁现在的机会在城中大搞破坏,那也是我们要必须提防的。” “这是当然。” 尤琛应了一句,他在想:接下来你又有什么要求呢?果然,哈希曼直视着尤琛,一脸凝重地说: “少校,眼下当务之急,就是要加强城中的防卫力量。光靠府里与军中派来的宪兵,恐怕还不足以负责整个威汀萨城的治安,希望您能够在这方面多加考虑。毕竟现在我们要共同为这座城市负责,不能辜负国内对我们的信任啊。” 尤琛点了点头。“您所言极是,威汀萨城现在是距离前线最近的后方中转补给基地,而且又有您在此管理,它的治安自然是我们要保证的。不过最近我得到可靠情报,敌国联军在加里波第群岛上突破了我军的防线,迂回绕道来到了西面的海岸线,也就是说,他们很有可能会在不久之后推进到威汀萨附近。这样一来,我们就必须要首先保证威汀萨西南面地区的安全,以免让敌军有机可乘。而且这样的话,还要拜托您为我军提供支援,保障后勤的及时到位。我相信,在我们的通力合作下,联军一定会被打退的。” 当听说了这个消息后,哈希曼半信半疑地皱起眉头。因为这样的情报他并未得知,所以从尤琛的嘴里说出来时让他觉得一时难以置信。他身后站立的秘书赶紧走上前去,朝自己的上司低声说了几句,这让哈希曼脸上的颜色由白转青、再由青转紫,让尤琛与哈根看了个不亦乐乎。憋了半天,哈希曼才略带颤抖地说: “原来、原来这个情报,不是敌人迷惑我军,而是确有此事?” 尤琛此时心中是什么样的想法,旁人并不得知,他们只能看到这位少校的脸上满是沉重之色。“是的,刚开始的时候,我军前线的参谋也认为有造假的可能,也许是敌军希望调动我军的主力,所以才放出风声。可是现在从前线敌军的移动来看,这并不是假情报!敌人是在迷惑我们,不过却是让我们当真的当成假的,好任由他们的先遣部队突入到防守稍弱的翁波里尼亚西南部地区!所以,总督阁下,我们现在的首要任务,就是必须对威汀萨西南进行全面防守。在这方面,还需要您的大力协助。” 在尤琛说话的时候,哈希曼的脸色渐渐恢复如常。不过他仍然是心头乱跳,因为刚刚得知自己所在的“安全地带”,竟然有可能在不久后变为战场,这可是他完全没料到的。当对方话音刚落时,他赶紧振作精神,又以往日一方地区领袖的姿态说: “这是应该的,我们政府军队本来就是一家,更何况都身在国外,为了完成神圣帝国交托的重要使命,我们更要紧密合作。在这方面,少校可以完全放心,翁波里尼亚如今局势混乱,各处拥护法尔洛总统、拥护反对派的军队都有,再加上敌国的联军又在群岛上窥视境内,所以还要拜托诸位了。我相信,以我军的作战力,一定可以不负首相及最高统帅部所托,将敌人赶出米德加尔德大陆!” 尤琛一边应着,一边看着眼前这位总督。他对自己说,这个家伙能够爬上今天这样的高位,他的这种快速反应和能言善辩,恐怕也是主要原因之一。难怪像布鲁诺那样的宠臣,也会对他青睐不已。看样子,物以类聚这句话果然没错。尤琛在谦逊一番后,又像是不胜为难似地看着对方,说: “只不过,这样一来,城里的守卫,恐怕就会……” 话还没说完,他就自己先转过头去,没再看总督。哈希曼明白他的意思,只能笑着说: “您太见外了,少校。既然如今敌军有可能进入陆地,当然是要以前线为重。至于威汀萨城及它的周边地区,我相信我们还是可以靠自己的人手管理好的。这点,您大可放心。” “是啊,在总督您的治理下,我相信这儿一定会像和平时期那样安定,也让我们的士兵知道这里有他们可靠的后方基地。” 双方都在笑着,而且各自身后的人也在笑,看起来真是十分和睦融洽。奥登尼亚神圣帝国所要求的“军政一家”,也不过如此。 会面结束后,尤琛没有应对方的邀请留下来用餐,而是选择了离开。在这座总督府里,虽然由于是前翁波里尼亚王家行宫、拥有着众多精美的艺术品和建筑物,不过只要一看到这里头的人,尤琛就再也没心情留在这儿多一秒钟。他走下楼梯时,想起刚才自己对那位总督所说的话“要是那些异教徒只是假扮的,而且带有武器,那可就糟糕了”时、哈希曼变得惨白的脸,就忍不住好笑。早知道是这样,真应该吓得那个家伙三天三夜都下不了床,这样城中平静,自己这边也省得麻烦!尤琛才不理会对方会在背后或是在交给国内的报告中提自己的坏话,况且他认为自己的所作所为才是正确的。 在转过楼梯拐角时,走廊上有一位身穿奥军空军服饰的军官一见尤琛他们,马上走过来,朝他们敬礼。尤琛知道在威汀萨附近除了自己这支部队以外,还驻扎有两个航空团的人。只是平日里双方各自有上级调度,又不是联合作战进驻,所以双方之间几乎没有见面。如今看到这个空军的军官出现在自己面前,尤琛觉得有点奇怪。 (现阶段每天两更,希望大家多多收藏,多多推荐,支持我吧^^)(未完待续) 第十三章 别人的太太(3) “有事吗,少尉?” “您好,长官。我是第25航空团第2联机大队队长副官,奉命在这儿等候您。我们大队的队长克尔温少校,希望您能务必到空军基地去一趟,有要事商议。” “知道了,那么你先回去,我们还有些事要处理,随后就到。” 那个军官又敬了个礼,这才转身离开。看着那人的背影,哈根不禁问: “不知道空军有什么事,要当面商量?” “只要不是让我们派兵力维持他们的治安就行!” 在扔下这句恶毒的话后,尤琛与哈根一起,乘车返回城外的营地指挥部。在那儿稍停停留后,他们又驱车前往约十公里外的空军基地,那儿是25航空团分部的驻扎地。由于在翁波里尼亚局势有变,但路德尼亚那边仍然战况激烈,所以空军没法将整个航空团都派来西南,只好派遣一到两个联机大队前来作战。25航空团就有两个大队在这里的空军基地驻扎,不过由于此地战况完全没有想像中的激烈,所以这儿的战机与飞行员出动数量,也少了许多。 在空军基地上,第2联机大队队长克尔温少校正在一栋二层高的楼房里等待着装甲部队同僚的到来。这里外头没有宪兵把守,而且楼房看起来也朴实不起眼,不过在哈根看来,比总督府要顺眼多了。克尔温少校比尤琛要大上四五岁,外表严肃但笑起来显得有点稚气。在空军基地这儿,他的地位就与尤琛一样,是威汀萨附近驻军的空军一把手。如今,装甲部队的指挥官与空军的指挥官终于碰头了。克尔温少校在尤琛离自己还有一段距离时就先将手伸了出去。 “今天真是贵客降临了呀,少校。” “彼此彼此。” 尤琛一把握住对方的手掌,两人相视一笑。在窗外照射进来的明亮阳光下,哈根看见克尔温脸上笑的时候脸颊上有个稍稍陷下去的“酒窝”,不留意的话还不可能注意到。哈根心想,这个联机大队的队长一定是个身经百战的飞行员。因为有过军旅经历、曾在枪林弹雨中熬过来的人都能看出,克尔温脸上有着弹痕的踪迹。 没什么多余的寒喧和问候,两边的指挥官坐下后,克尔温就将自己请对方过来的用意说出来: “最近城里头局势不稳,哈希曼打算要提前回国进行汇报,并且参加秋季举行的一年一度党内委员大会。所以他要求我们空军为他们准备好运输机,送他回国。这样的话,日后城中的情况恐怕就要阁下多为费心了,因为管事的一走,他们底下的人也未必能有什么起色。我这次请您来,也是想商量商量那段时期的军事防御任务。” “哈希曼要回国?”这件事尤琛还是第一次听说,他在几个小时前仍在威汀萨城内,与总督本人见面。可对方压根就没说起过这件事。“他这一去,怎么也得两个月后才回来吧?” “这还只是保守的估计。”克尔温想起了什么,无奈地一笑。“因为根据我这边的人与总督府协商的结果,送总督回国的运输机,还得送那位先生在国内不少城市转悠,可能实际使用的时间要比我们想像的还要长。所以当他离开之后,这附近地区的防卫工作,就完全落到我们身上了。” 幽灵装甲师2团3营的营长点点头,不过他心里又冒出一个声音:就算那个家伙在这里,防卫工作不照样是我们全扛下来的吗?听克尔温的语气,似乎也对那位总督阁下多有不满,只是他与尤琛在表面上都没有说穿罢了。 看样子那个哈希曼也不相信我,一天没确定好走的日子,也不会透露风声。尤琛这样想着,又问: “不知总督本人对我们军方有什么要求吗?” “装甲部队那方面,我并不清楚。不过对于空军这边,总督先生可是说得足够详细的了。我们为了将总督一行人安然无恙地送回国内,决定派一架新式的运输机搭载乘客,并且有两架战斗机进行护航。不过总督大人他还是担心会有游击队对他的专机进行袭击,所以强烈要求派出一个战斗机中队进行护航,以确保他的飞机可以安全抵达国内——最起码,也有到达兰尼亚境内。而且他对我军的运输机不大满意,认为尚有可改造的空间,于是提出建议,要我们将运输机进行调整,以便他和他的随从在上头可以好好地休息。” 装甲部队方面的指挥官与他的副官觉得奇怪,下意识地对看一眼。一架运输机而已,难道还要把它改装为战斗机吗?那个哈希曼葫芦里到底在卖什么药?莫非他真的怕死怕到这种程度?克尔温见他们不解,苦笑着说: “哦,其实也没什么。只是总督阁下希望将运输机的内部结构进行调整。例如说,他想要在飞机上办公,没有桌椅可不成,于是我们将一套新桌椅钉在机舱里,好供总督使用。不过哈希曼不大满意,他觉得榉木桌子不如樱桃木来得好,所以要求更换。另一方面,他觉得椅子皮革的颜色也不尽如人意——啊,在我军的运输机上,都是以黑色和绿色为主的——总督先生想要金色的那种,大概、大概是香槟色吧……他觉得,只有这样的运输机,才能使他在上面的旅程过得舒服。对于这些要求,我们会尽量满足。不过再怎么样,也没法将军用运输机改成豪华客机,这一点,恐怕要让哈希曼总督失望了。” 听着克尔温那平静下带有嘲弄的话语,尤琛觉得又好笑又好气,一句话也说不出来。本来他就对城中那个只享受、不做事的总督没有一点好感,现在又得知他的种种无理要求,更是感到厌恶万分。对于前线的军人们来说——尤其是对于曾经在路德尼亚战场上经历过生死的军人们——能够让他们回到大后方、回到国内,就已经是上天的恩赐,谁还会计较自己所坐的是什么交通工具,上面是怎样的设备呢?可是这些安安稳稳坐在大后方享乐的党棍,却在战争紧要关头,依然为了自己的一己之私而喋喋不休,实在令人无法将他们视为是自己一伙的!尤琛想起总督府非前朝国王的行宫而不进驻,再想想总督府里那种气派,觉得哈希曼这种人提出这样的要求,实在只是本色作风而已。 “今天早上到城里与总督阁下见面的时候,他还对我提起翁波里尼亚当地的鱼子酱虽然不如路德尼亚,但也别有一番风味。现在想想,总督阁下恐怕已经连在飞机上的早餐午餐晚餐加夜宵都准备好了!” 克尔温闻言一笑,而他身边的副官与几名参谋人员,已经在心中偷笑不止。尤琛又说: “总督阁下想要香槟色的皮革椅,我想他这么神通广大,一定有办法弄好。所以这方面的事情,也就不用您担心了。我们还是好好想想,该怎样在那位先生离开的期间,作好本地的防御工作吧。” “我也是同样想法。” 两个指挥官都是这种态度:能在范围之内做到的,就尽量按哈希曼的要求做。但是超出范围以外的事情,他们可不管。 (现阶段每天两更,希望大家多多收藏,多多推荐,拜托拜托!)(未完待续) 第十三章 别人的太太(4) 商谈了一个下午,尤琛才起身告辞。以往在总督府里,往往呆了不到半小时,他的身心就想着飞出那个豪华的行宫,回自己熟悉的部队营地那儿。而现在,由于确实是有要务在身,加上言语投机,所以时间过得飞快,而尤琛却觉得并不漫长。克尔温见对方要走,就说: “可惜我还有事要做,不能留您在这儿作客。噢,对了,如果您不介意,让我的大队副队长陪您到城里用餐,顺便为您介绍一下我们最近的情况。不知您意下如何?” “那就先多谢了。” 尤琛没有推辞,他也正想请对方作客。虽然没能与联机大队队长一同进餐,不过能够跟他这边的人一起,了解更多的情况,也是个不错的结果。于是,克尔温让联机大队副队长海因里希少校陪同尤琛和他的副官,到城中空军军官常去的处所共进晚餐。 进城不久,在城西旧城区老街附近的一个餐馆内,海因里希像主人一样,招待着幽灵装甲师的客人。在这家餐馆里,可以看到有六成以上的客人,都是空军官兵和他们带来的人,哈根忍不住向空军的同袍说: “这地方是你们空军的会所吧?” “因为它离我们的基地近,而且空军有一部分随军家属都住在隔壁大街的小区里,所以这儿我们常来。”海因里希也是个拥有着丰富飞行经验的飞行员,他此时忙不迭地招呼客人用餐。“这里的饭菜是我们本国厨师做的,有家乡风味,你们试试看。” 能够在翁波里尼亚吃到国内风味的饭菜,已经让尤琛他们十分高兴。再加上今天跟空军的人沟通良好,也使得尤琛在总督府那儿的郁闷消失了大半。在席间,他们又再谈起总督府对军方的诸多挑剔要求,都是边骂边笑。海因里希告诉尤琛他们:在运输机的问题上总不满意的哈希曼,曾经当着克尔温大队长的面说,要是做不到这种程度,空军的人也不过如此;有胆量做些触犯法律与教条的事情,却办不好政府官员的要求。哈根不禁问: “什么触犯法律与教条的事?” “其实这事儿也在我们大队里传过好一阵子,虽然没哈希曼说得那么夸张。”海因里希笑着,不过看上去有点无奈。“因为我们大队里的一个飞行员,娶了个有外国血统的女人。这件事在当时轰动一时,不过最后,没什么人受到追究,婚也结成了,人也没事。没想到那个总督被我们大队长顶了回去,恼羞成怒,居然还提起这件事,想威胁我们。” 可能是想起哈希曼当时的模样,海因里希好不容易才憋住笑。哈根越发觉得惊讶,在胜利党上台之后,只提倡教徒对教徒、本国人对本国人的婚姻,居然有个飞行员敢与外国人结婚,而且还没遭到处罚?他感到好奇,追问对方这件事情的来龙去脉。海因里希也不觉得这是什么禁忌,还挺乐于说起此事的,于是他就将事情缓缓道来: “男方是我们大队里一个战斗机飞行员。那家伙现在已经是王牌飞行员了,不过他呀,因为害羞,不管是对着谁,都不好意思提起自己的战绩。好像是超过一百一十架……哦,不,是一百二十架敌军战机的击坠纪录了吧。他娶的那个女人,虽说有着外国血统,不过从身份和证明文件上来看,又的确是奥登尼亚人无疑。有人说她是个异教徒——不过我不大相信,因为这不可能;有人说她是外国间谍——这个好像更离谱了,反正是说什么的都有。他们好像是在去年年底还是今年年初左右结的婚,当时没人敢给这对新人主持婚礼,男的都急坏了。后来听说是找到了他原来所属空军基地的一个神甫,出面为他们作了仪式,婚礼这才办成了。事前这个飞行员就将自己要结婚以及结婚的对象上报,搞得大队甚至是航空团指挥部都不得安宁。因为有不少人反对他的婚事,不过最后克尔温少校出面,将这件事情报告给航空团直属的指挥层——也就是格兰特·富尔克少将那里,少将知道了,问清楚女方的情况,然后就说‘既不是外国人,又不是异教徒,那为什么不能结婚?’于是,没人敢再反对了,那个幸运儿也得以娶了老婆。现在他也在基地这里,他老婆就在城里划分给空军军属住的集体宿舍里。” “您说……他是个幸运儿?” 哈根颇为不解,为什么婚事如此不顺、而闹得这么大,海因里希还会称那个新郎为幸运儿。联机大队副队长有点不好意思地露齿一笑,说: “那个家伙就是我们大队的人,而且是克尔温少校一手培养出来的。他的妻子,很少出来,不过有两次我们曾经在宿舍区外见到过她。有些人看过她之后,都说‘难怪尤特里希那家伙非她不娶,她确实很不错。’我也见过那个女人,虽说是有外国血统,不过你还真的别说,尤特里希那小子,选女人挺有眼光的。” 说着说着,海因里希又看看墙上的表,半是自言自语地说: “好像上次也是这个时候,她外出卖东西,就在大街对面那条路。我们的人坐在这里,看到她也是在这个时候出来的……哎,你们看,她走过来了!” 哈根顺着海因里希的视线,透过玻璃窗望向大街对面。在对方的指引下,他看到一个戴着头巾的女人走向街道的另一边。在街灯的照映下,哈根看出那是一个年轻的女人,眉眼虽看得不特别清楚,但感觉也颇清秀。如果没有海因里希的提醒,他恐怕还根本不会发现对面街上走着这么一个女人呢。当那个女人走出他们的视线外时,海因里希调回自己的目光,对哈根说: “那个女人跟宿舍区的军属几乎没什么来往,不过有些以前见过她的人说,那可真是个妙人儿呢!尤特里希会娶她,恐怕也是被她迷得不行了吧。” 哈根嘴上应着,不过心里却想:看起来也没什么特别嘛,可能只是空军的人爱瞎起哄罢了。他似乎是要征求同意似地看向自己的长官,却发现尤琛根本像什么都没听见,眼睛直勾勾地看着自己面前的盘子,而盘子里的主菜却没动过一点。 在回营地的路上,尤琛也一直没说话。哈根见他这个样子,也是摸不着头脑。他对车上这样的气氛很不自在,没话找话地说: “空军的人胆子可不小啊,连这样的事情都有。要是在我们部队里,不把那个人押进大牢才怪!” “不过是别人的事情,有什么好说的!” 这就是尤琛在晚饭后说过的第一句话,之后那天夜里,哈根也没再听到从营长嘴里说出一言半语。(未完待续) 第十四章 罗蕾莱(1) “少校,您最近的睡眠不好,而且用餐不定时,再加上心中压力不小,所以低血糖的现象发生次数更多了。您必须要注意以下几点……” 在营指挥部里,军医官沃勒将营长手臂上缠绕的橡皮管解下来,一边嘱咐对方。最近尤琛的健康并没什么大问题,只是昏睡和晕倒的情况有时发生。这让指挥部的人好不紧张,都劝尤琛要注意身体。其实在尤琛成为3营的一分子不久后,他身边的官兵都知道他有低血糖的毛病,所以对长官在这方面的情况也比较留意。尤琛本人倒不觉得什么,只是像往常那样让军医为自己检查。 在听到军医唠叨式的话后,尤琛举起手,示意他不必多说。闭目养神了好一会儿后,他才开口说: “别大惊小怪,我一点事儿也没有。” 沃勒正想以自己的医学知识来列举对方身体确有毛病的证据,但尤琛抢先他一步说: “要是你想我没事,那就多开点糖给我好了。这样的话,你可以少操些心。” “少校,这可只是吃糖的问题,还得补充更多的……” 尤琛可没兴趣听他在自己耳边啰嗦,很快将对方打发走了。当军医官离开指挥部之后,3营营长长吁了一口气,这让副营长巴列茨破颜一笑。 “平日里有勇气冲着敌人火力点跑的弗莱德少校,怎么就没勇气听咱们的医生多说一点养生之道呢?” 尤琛白了他一眼。“这叫养生之道?再听下去,恐怕我的寿命都会短两年!” 巴列茨没有继续与对方斗嘴,因为他们还有事情要办。他将总督府打来的电话跟尤琛复述一遍,从头到尾一个字也没漏掉。内容大概如下:总督哈希曼即将回国,到时希望指挥官前来机场送行,日后这段期间还请对城中事务以及军务多多操心——诸如此类。尤琛听完,赶紧在自己胸前划了个圣三角,说了句: “感谢全能而仁慈的主!” 以此来表达他的心情。要知道,在威汀萨城区附近驻扎的装甲部队或是空军部队的人——尤其是它们的指挥官——都不曾对那位即将回国的总督有什么好感。现在他要离开,简直是件令人拍手称快的事情。尤琛又看看手表,自言自语说: “还有三个小时。时间真是个神奇的东西,有时觉得它过得飞快,现在——又变得这么慢吞吞!” 巴列茨可以理解对方的心情。在这半个月里,尤琛不得不与哈希曼那些人打交道,这本来就不符合他的性格。如今得知对方要走,怎能不令他们的营长高兴? 当天下午,尤琛带着副营长与副官来到空军基地的机场上,送别那位总督阁下。哈希曼在来机场的路上,可谓是浩浩荡荡,车队的长度都令人目不暇接,更别说是那些荷枪实弹的警卫了。由于担心有游击队或恐怖分子发动突袭,所以总督府强烈要求城外驻军以坦克来作保护,使车队中心的总督可以安全到达机场。面对这个要求,尤琛倒答应得爽快。因为那天他本来就打算要官兵们操纵坦克来作演练,所以也算是少有地答应了总督府的条件。在登上飞机前,哈希曼还与尤琛、克尔温等人一一握手,表示自己的不舍。当然,同时也表示了对他们的信任,认为他们即使没有自己在这儿,也可以很好地完成工作——这个倒是事实。 运输机内部是经过改装的,不过恐怕也很难让养尊处优的总督满意。不过他在登上飞机时,还不忘摘下帽子,朝身后的送行人群挥舞致意。除了总督府那帮官员外,其余都是军方的人。真心拍手舍不得总督的人,可以说没几个。不管是幽灵装甲师的人,还是空军的人,都把这次总督出行当成一次笑话来看。 看着军用运输机飞离机场,机场上大部分人都在心里松了口气——总算可以有一段时间不必看到那个总督了。而总督府那群来送行的官员,原本一脸难舍的模样,但当飞机远去后,倒有说有笑起来,似乎是在打算今天要到城中的某处餐厅去品尝新到岸的翁波里尼亚海鲜。看到他们那个样子,就知道这些人其实心里对哈希曼的回国同样不以为然。 尤琛在烈日的映照下觉得有点头晕,这几天忙着开会制定操练演习,晚上睡的时间少,早上只喝了一点咖啡,也没吃什么东西。他定了定神,看到旁边的空军军官同样是一脸轻松,不由得一笑。 “在最热的时候回国,总督大人的避暑计划真是恰到好处。” 在机场上,官员们都已经坐着各式华贵轿车回城了,只剩下装甲部队与空军的人。所以尤琛这么调侃,也不必担心会被别有用心的人听了去。克尔温被太阳照得眯起眼睛,使他脸上的笑容显得有点滑稽。 “谁不知道我们奥登尼亚气候宜人,正是米德加尔德大陆人人向往的旅游胜地呢。总督这样做,也是为帝国的旅游效应作出亲身示范啊!” 装甲部队的指挥官与空军部队的指挥官都笑得有点不怀好意,他们两人对于哈希曼这么急着要回国的原由心知肚明——要知道现在离国内召开的党委员大会还有好一段时间,哈希曼这次回去,时间上来说也未免太早了些——当这位总督阁下得知艾昂联军在加里波第群岛有所突破、很有可能突入翁波里尼亚西南部内地的消息时,便毫不犹豫地作出提前回国的决定。所以对这个内幕十分了解的尤琛与克尔温等人,对哈希曼本人越发嗤之以鼻。 尤琛与克尔温说起联合演习的事情,一边说一边离开那里。在他们身后,有飞机降落在机场跑道上。不过这并不是运输机,而是奥登尼亚空军目前作为战机主力的901型战斗机。看着那忙碌的地勤人员,克尔温朝装甲部队的指挥官说: “我同意。在目前这种环境下,虽然这儿的局势还在我们控制之中,不过敌人的实力不可小觑,进行联合演习,对日后的作战更有帮助。”(未完待续) 第十四章 罗蕾莱(2) 说着,他皱起眉头,显得颇为忧心。“米德加尔德大陆的海岸线如此漫长,虽说我军已经在沿岸布署了重兵把守,不过始终令人不能完全放心。您一定听说了吧?在南部沙漠击退了昂尼亚远征军的艾尔文·克米特上将,在曼尼亚视察的时候就曾经说过:要想阻止敌人在西线登陆,我方目前的准备还不足够。所以在他的建议下,首相将原本驻扎在东线作为后备力量的好几个师,都抽调回西边。这个举动,当时被不少高层将领抗议,说两边的军力布置不平衡。可是现在看来,这个做法是很有必要的。” “这次群岛登陆,实际上只是艾尼亚联军的一次试探罢了!他们的目标,是大陆防御最薄弱的地区。”尤琛对于对方的见解也有同感。“防不胜防啊。而且,现在在东方,我军又陷入苦战……” 说到这里,两人都不约而同地沉默下来。根据他们得到的情报,在路德尼亚,南方集团军群在施泰因上将的带领下,仍然迟迟未能夺取罗亭突出部。与奥军最高统帅部之前的乐观猜测不同,路军不仅抵受住了奥军装甲部队的强大攻势,而且渐渐形成了反击之势。东面的胶着战,令奥军高层苦恼不已。而原本对罗亭战役持有保留态度的首相本人,更是产生了不小的忧虑。所以在这种情况下,他听取了克米特上将等倾向于防御派的将领的意见,将一部分后备或需要进行人员补充重建的师团调到西面,在曼尼亚至翁波里尼亚海岸线上打造防御工事,以防敌国来袭。此次幽灵装甲师等原本在路德尼亚境内作战的部队之所以调来翁波里尼亚,一部分是由于有敌军在该国境内登陆,急需友军援助;另一部分,恐怕也是出于奥军最高统帅部对西线要进行防御巩固的考虑。 “对了,来到这儿这么久了,怎么都没有听说法尔洛总统出面的消息呢?现在他的国家正在遭受外敌入侵,他老人家怎么也该移动一下尊驾,鼓舞人心吧?” 克尔温说话时哪怕是在讽刺他人,也是一副斯文模样,与尤琛不留情面的嘲弄有所不同。3营营长听了,似笑非笑地解释说: “那可不!不过听说法尔洛总统目前忙于摆平议会里那些对他多有不满的人,而且在他的内阁中,居然也出现了要求他下台的声音。所以这段时期翁波里尼亚政府忙乱不堪,为了挽救这一危机,法尔洛当然没法抽身出来像往常那样公开接触群众。” “什么?在这种时候闹内哄?”克尔温还是头一次听到这个消息,先是意外,继而又一脸不可思议加不屑。“越是在紧要关头,自己人就越要团结起来,这才是抵御外敌、拯救国家的最好方法。更何况法尔洛到底是他们亲自选出来的领袖,理应受到大家的尊敬和追随,怎么能在这种时候只想着争权夺利呢?!” 两个指挥官都是相同想法,因为在奥登尼亚军人心目中——这种念头可是不分军阶的——既然已经向领袖宣誓,发誓要效忠于对方、效忠于国家,这个神圣的誓言就不能被打破。自己身为军队的一分子,就必须要用实际行动来支持自己所效忠的领袖,这是无庸置疑的。现在看到自己的盟国在遭到敌军来袭时,却是如此姿态,自然令奥军的人大感摇头的时候不不免更加鄙视翁波里尼亚人。 “克米特上将现在在曼尼亚吗?” “不,两个星期前他到了翁波里尼亚,现在他是我们这一区禁卫军总部的头儿。” “他也在威汀萨吗?” 尤琛边走边问,翁波里尼亚奥军禁卫军总部的管理者换成克米特,他是知道的,不过克米特本人喜欢低调行事,而且为了确保消息不外泄,所以即使是像尤琛这样的指挥官也不清楚克米特本人到底在哪个城市落脚。 “不是。要知道他在哪儿,恐怕只有他自己和首相知道。翁波里尼亚既连接曼尼亚,又连接兰尼亚、到我国边境很近,所以他要到什么地方视察很方便,所以我想这位将军很有可能目前在这几个国家之间游走呢。” 想起那位曾经见过几面的艾尔文·克米特上将——这都是尤琛在首相府里工作的时候的事情了——装甲部队方面的指挥官心想:这个将军接手这里的禁卫军总部后,一直没有要求各处的禁卫军指挥官向他报到,恐怕也是不想将自己上任的消息宣扬开来。难道首相将他任命在此地,是另有用意?现在翁波里尼亚的战况已经得到控制,克米特上将也有可能是将目光放在别的地方……有时候一些在外界看来非常微小或是不起眼的人事调动,往往背后隐藏着最高层的真正用意。尤琛作为首相副官在奥登工作的时候,就曾经接触过这样的事例。开始的时候,他还并不明白为什么要这样做,但后来呆在首相身边的时间多了,他也渐渐理解到那位最高统治者的用意。人在西边前线的尤琛,总觉得克米特的到来,并不只是仅仅为了指挥奥军牵制敌军登陆。 “他可真是行踪不定。” “上级办事,自然是神神秘秘,为的就是不想让底下的人猜透嘛。” 克尔温一边说,一边不大在意地笑了笑。尤琛也不觉一笑,好像在笑自己想得太多了。这时,从机场上走来几名飞行员,向克尔温敬礼。尤琛不经意地抬头一看,顿时愣住了。而站在他面前的那个飞行员,也是相同的神情。 “埃利克,格特,今天的出击怎么样?” 面对联机大队队长的询问,一个飞行员爽快地作了回答,而另一个还在发愣。这时,克尔温才注意到他与尤琛的目光,前者更是露出了喜悦的笑容。克尔温看看自己的人,又看看尤琛,问: “你们认识?” “是的,长官!我们在奥登的时候就认识了。” “原来你在这儿啊,格特。”(未完待续) 第十四章 罗蕾莱(3) 尤琛向克尔温点点头,似乎在承认对方所说是正确的。他又仔细打量格特,这个比自己小六岁的年轻人可能来到翁波里尼亚有一段时日,脸晒得有点黑,显得更结实了。他额头上全是汗。在阳光的照耀下,汗珠在闪光,他的笑容也在闪光。和以前一样,格特仿佛还是四年前曾经在首相府中受到首相接见的那个年轻飞行员。只是额际的发线略有升高,看起来十足是个干练的空军军官。 克尔温似乎对自己的部下与尤琛相识感到很高兴,呵呵直笑。“早就认识,居然也不对我说一声。害得我这个不知情的老家伙差点要为你们引见了呢!” “你好,少校。上次我们在路德尼亚一起喝过酒,你可真能喝呀。” 埃利克也跟尤琛打招呼,他笑着的时候露出一口雪白的牙齿。尤琛与他用力地握握手,说: “跟你的酒量比起来,我充其量只是小儿科罢了。” “怎么?你们还在东线见过面?”克尔温语气似抱怨,不过脸上的神情已经出卖了他内心的欣慰。“看样子我还错过了不少好事呐!不行,下次要喝酒,我可得插上一脚,免得日后大家见面,只有我被蒙在鼓里!” “队长,您也喝酒?那好,如果下次还有聚会,我请您喝牛奶好了!” 埃利克还没说完,大家都已经笑成一团。旁边经过的士兵,无不好奇地朝他们张望着。大笑过后,克尔温将脸上的表情调整过来,向尤琛正式介绍道: “这两位都是我们大队里的王牌飞行员。虽然您已经见过了,不过还是让我来介绍:埃利克中尉,尤特里希上尉。他们都是我看着长大的,尤其是格特这个家伙,是我不知操了多少的劣徒。” 两人朝尤琛敬礼,装甲部队方面的指挥官也朝他们端正地回礼。听到大队长如此介绍,埃利克不禁嚷嚷起来: “劣徒?长官,您要是这么说,那我和其他飞行员算什么啊?格特现在的击坠纪录,远比我们的战绩多得多呢!” “你们是让我更加头痛的恶徒!” 克尔温装出一副恶狠狠的样子,但效果却是让其余三人更加乐不可支。尤琛打量着格特欣喜中不失沉稳的微笑,不禁对自己点点头。在四年前,当他们第一次在首相府里见面时,尤琛就觉得这个年轻人不仅有胆量而且稳重可靠,将来肯定会出人头地。现在再见,果然印证了自己的看法。 格特右手的无名指上带着一枚金戒指,款式不怎么起眼,但尤琛没有把它忽略掉。他向格特致意说: “恭喜你,格特。我在信里知道了你和罗蕾莱的喜事,没来得及送你们礼物,不要介意。” 格特本来想说点什么,不过由于一直在笑、笑得咧开嘴合不拢,所以只能一个劲儿地回答“谢谢”“谢谢”。除此之外,好像再说什么感激的话,也不足以表达他内心的激动。克尔温见他们是老相识,又聊得开心,在交谈了一会儿之后,又嘱咐格特他们几句,便先告辞回去办公了。埃利克也跑回营房——按他的话来说就是“在飞机上可憋坏了”——所以尤琛就和格特并肩走着,边走边聊。而跟随尤琛前来的副营长巴列茨与哈根,还在空军营地外等候。哈根远远看见自己的长官跟一个飞行员模样的人在一起,不禁问身边的巴列茨: “少校他在空军里有熟人吗?” “天涯何处不相逢嘛!” 巴列茨不知在想什么,随口应了一句。哈根望着远处,只看到他们的营长与那个飞行员站在草地上,好像有不少话有谈。当然,他根本就不知道那两人之间谈话的内容。 “来这儿多久了?” “半个月前。”格特用皮靴尖踢走一颗草地上的小石子,又抬起脸朝对方一笑。“我们大队还有一部分人留在东边,我们本以为在这儿会跟艾尼亚的空军干一仗,不过直到现在还不见踪影。” “以你的实力,现在不管是伊万的空军,还是艾尼亚的战机,都不在话下吧。上次我们在图拉附近见面的时候,听说你的击坠纪录就已经很厉害了。现在的战绩肯定更上一层楼了。” 格特还是笑着,好像有点不好意思。“可能是因为路德尼亚人的空军没有经验,再加上我军方面的战略突袭成功,所以我在那儿才能击毁不少敌人的战机。在我们大队里,比我更厉害的飞行员有不少,只是他们出击的次数少,才没那么多的击坠纪录罢了。” 面对他的谦虚,尤琛当然没有完全信以为真。看着眼前这个自己早在四年前就已经认识的飞行员,他觉得既陌生又熟悉。格特似乎对提起自己的事有点不习惯,他想起什么,又连忙说: “之前罗尔在莳萝谷的时候,多亏您一家的照顾,真是非常感谢。” “没什么。”尤琛看看不远处停放在停机坪上的战机。“这是应该的。” “罗尔也来威汀萨了,她就在城里。”格特说到这儿忽然像是想到了什么有意思的事情,正想笑,但又强行忍住了。“她要是知道你也在这儿,一定很高兴。要是你有空的话,请到我那儿去试试她的手艺吧。不是我夸口,罗尔做的饭菜比餐馆大厨做的都强!” “真是太不巧了,最近一直在忙,连离开驻地的机会也没有。可能没时间上门打扰。”尤琛转过头,正面对着阳光,使得他眼睛都不得不眯起来,不过还是对格特笑着。“真是可惜……” “不要紧,等你什么时候有空都行。” 两人说着,已经走到了机场的边缘。这里的草地上有一些飞行员正在晒日光浴,有的闭上眼睛,有的则朝格特挥挥手。尤琛又看着那些战斗机,好奇地问: “那些双座式的战斗机好像跟其它飞机不一样,难道这就是训练机吗?” “是的,这些战机有些是我军生产的,不过也有的是从敌人手里夺过来的。”说起战机,格特就像是被打开了话匣子,停不下来。“路德尼亚人的乌曼式战斗机算是旧式型号,虽然火力和飞行距离都比不上我军的901,不过在近距离作战时,它也可以说是个中好手。目前我军得到最多的敌机型号,就是这种伊万战机。出于不浪费的目的,我们空军将这些缴获回来的敌机改装了一下,然后就用它来训练新入伍的飞行员。不过现在训练的时间越来越少,往往是刚走出飞行学校大门不久的新飞行员,来到战场没多久,就得操纵战机进行真正的空战。有不少人都因此牺牲了,这很令人遗憾。我觉得,要是他们能够有足够的时间进行训练磨合,相信他们一定能干得很出色。”(未完待续) 第十四章 罗蕾莱(4) 尤琛对战机很感兴趣,视线一直徘徊在它们身上。他又看看格特,问: “以前我还是个中学生的时候,还参加过学校组织的滑翔机俱乐部。毕业的时候如果不是得到了长辈的推荐入读陆军军校,恐怕我可能会报读空军的。那样的话,现在咱们也许就是队友了。” 接着,他又询问了不少关于飞行方面的问题。格特发现,尤琛对于如何操纵飞机并不陌生,他本人确实在这方面有着比较全面的知识。于是格特忍不住问: “你会开飞机吗?” “这倒没试过。” 尤琛耸耸肩膀,格特也看看那些战斗机,回过头来说: “要是你有兴趣,我很乐意奉陪。” “这可不好吧!如果被我搞砸了一架战斗机,还不知得赔到什么时候呢!” 两人在草地上交谈着,如果不是两人所穿的制服不同,恐怕见到他们的人都会以为这是同一部队里的两个挚友呢。当尤琛离开空军机场,重新坐到车上时,哈根略显意外地看着长官。不过他和巴列茨一样,都没问对方为什么与一个飞行员聊这么久才走。坐在吉普车上的尤琛,又恢复了以往那种镇静但缺乏表情的指挥官姿态。 一路上,谁都没怎么说话。哈根觉得不自在,但看看尤琛,又看看巴列茨,似乎都觉得这样并无不妥。于是他也只好闭上嘴巴,打消了要说话的念头。他还记得,一大早有出来为总督哈希曼送别时,尤琛的情绪还很高涨。因为终于可以送走那个“麻烦的家伙”,所以营长在来的路上还有说有笑。现在怎么又变成这样了呢?哈根可不认识营长会为那个哈希曼的离去而情绪低落。他不露痕迹地瞥了尤琛一眼,发现对方望着窗外,手放在窗框上。接下来的十多分钟路程里,他一直是这个姿势。 回到3营的营地了,哈根跳下车,感觉自己松了口气。坐在他身边的尤琛下车时慢吞吞的,下车后抬头看看天上,说了句: “好大的太阳。” 之后就朝营指挥部走去。巴列茨觉得有点不对劲,赶紧跟上去。他这才发现,尤琛脖子与下巴上,全是汗水。再一看,尤琛脸色比之前更加苍白,双唇紧闭,脚步也有些不稳。看样子,营长是快要犯病了。哈根也发现了这点,与巴列茨互看一眼,对方朝他打了个眼色,于是他调转方向,跑去叫军医官了。 刚一进办公室,里面的人都停下脚步朝尤琛敬礼。尤琛手指刚触到额头,就差点摔倒在地。幸好他身后的巴列茨一直在留意他的情况,赶紧将他扶起来。旁边的人见状,也连忙上来帮忙,将尤琛扶到他那间简陋的卧室里。见军医还没来,巴列茨让众人让开些并且把窗户打开,好让尤琛可以呼吸新鲜空气。这时,哈根已经带着军医官沃勒来到室内,让他替尤琛治疗。 沃勒忙了好一阵子,示意让尤琛脱下外套躺好。他对巴列茨等人说: “不要紧,少校只是中暑了。再加上可能早餐吃得不够,所以会觉得有点晕眩。只要休息休息,多补充水分,就不会有大碍。” 听说尤琛无事,众人这才放心。哈根想起在去机场之前看到尤琛只是喝了点咖啡,根本没吃过什么东西,不禁在心里埋怨自己太过粗心。尤琛喝了杯牛奶,渐渐觉得精神好了些,又看看周围的人,说: “行了,都忙去吧!” 看到营长恢复过来,众人也各自去工作。巴列茨松了口气,肩膀都塌下来,他对尤琛说: “下次即使再忙,也别拿自己的身体开玩笑啊。” “你现在说话的口气怎么跟沃勒一个样儿?该不会你成了他的学生吧。” 巴列茨见尤琛有力气嘲弄自己,反倒觉得安心。只是他板着本已显得严肃的脸,说: “看来我以后还真有必要跟沃勒学一学,治治你这毛病!” 尤琛本想摇头,不过由于头还是发昏,所以只能作罢。他坐起来,靠在椅背上,对巴列茨说: “别在这儿发呆啦,该干吗就干吗去,省得别人看见,还以为我要罚你呢。” 副营长被对方这番话说得有点好笑,不过见尤琛没事,也才放心地离开。临走前,他还嘱咐哈根要好好留神,别让尤琛再累着。哈根守在营长身边,劝他不如去睡一觉,结果反而被尤琛说他: “部下都在忙,只有我这个当营长的睡大觉,这像话吗?” 虽然尤琛这么说,但并不表示他对哈根有所责怪。哈根看着尤琛喝下第二杯牛奶,不禁说: “一定是刚才在机场上太阳太猛,你在那儿又站得太久,所以才会中暑。最近天气这么热,你之前还吩咐过,要士兵们注意身体,别晒过度了。现在怎么自己也这样了?刚才真把大伙儿吓坏了。” “只不过是昨天晚上没睡好而已,什么中暑,没那么严重!” 不知是不是因为没有复原,尤琛把杯子放在一旁,没有说话。看到他脸色不好,哈根忽然想起在回来的时候,自己在车上看到的营长,就是这样的神情。看上去好像什么事也没有,但正是由于这种令人摸不透的冷静,更让人觉得不解。要知道,3营所认识的营长尤琛·弗莱德,可不是那种喜怒不定的男人。哈根将这个解释为:营长累了,需要休息。所以他对尤琛说: “您还是在这儿好好休息吧,如果有什么吩咐,我就在门外。” 然后,他将临时找来的面包和牛奶留在卧室内,关上门走了出去。当哈根关卧室门的时候,他看到指挥官已经将视线朝向窗外,嘴里喃喃说着什么。离开卧室后,哈根坐在走廊上,想起今天的事情,他还是觉得有点难以适应。想到营长昏倒时的情景,哈根在空无一人的走廊上自言自语地说: “罗蕾莱、罗蕾莱……罗蕾莱是谁啊?营长认识的人吗?他刚才,好像是在说这个名字吧……对了,刚才在机场上那个飞行员,不就是前些日子在总督府里看见过的那个人吗……难怪有点面熟,原来营长在这儿果然有熟人啊……”(未完待续) 第十五章 946、22704(1) (大家知不知道,标题的几个数字代表着什么呢^^) 由于送走了那位向来诸多要求的总督大人,尤琛开始觉得与城中的关系好起来了。 其实,与哈希曼相比,他手下的官员能办好事的人少、享福的人多,也算不上是可以替人分忧。不过由于官职较小,再加上对军方倚重,所以总督府的大小官员,都对尤琛的话点头称是居多。军方有什么要求,也往往不再会被总督府方面以别的借口推辞或是不予理会。在这种情况下,尤琛觉得事情好办,也就不足为奇了。 像往常那样,尤琛与副官一起进城,在总督府内与官员进行例行会议,之后照样是不接受邀请就离开。在走出总督府时,尤琛向表情轻松的哈根说: “早知道,让你代替我留下来吃饭好了。” “您这是把我扔进火炕里呀!” 哈根在自己的营长面前,根本不用掩饰对那儿的厌恶。虽然如今那个哈希曼没在里头,不过他对总督府以及那群从本国派来的“战地代表”,一样没有好感。在驱车驶离总督府时,按照平日最短的路线,他们要经过城中的主干道才能到达连接城内外的关卡。顺着这条大路驱车直走,就是离城不远的幽灵装甲师2团3营驻地。 在威汀萨城的这条大道上,由于平日里来往车辆不少,所以安装了红绿灯。尤琛他们所乘坐的虽然是军用车辆,不过包括司机与乘客在内,显然都没想过要违反交通规则。所以红灯在他们前方亮起来时,吉普车像身旁的其它车辆那样,停在白线之后,静待交通灯转换。哈根像往常那样向外面张望,对于威汀萨城的灯红酒绿,他在奥登尼亚时就早有耳闻,不过来到城外驻扎这么久,他也没有在城里好好逛过。每次也只是趁着进城公干的那么一点时间,在车上看看城中的风景。 正当他看着车外风光时,听到吉普车上传来了开车门的声音。哈根一愣,转过头去,就看到营长走下吉普车,朝人行道上走去。尤琛的副官吃了一惊,正在不知所措也想下车的时候,却看见他们的营长已经站在人行道上,面前还站着一个女人。因为被尤琛挡住,所以哈根没看清那个女人的长相外貌,只是看到她个子不高,正在跟营长说着什么。司机没料到有这种情况,看看那边,又看看哈根,那意思好像在问: “我们该怎么办?” 哈根也觉得奇怪,不过他猜想营长可能是碰上了熟人,所以特地下车去见面。他想了想,指指前面说: “先把车停在那家邮局门口吧,我们在那儿等。” 由于没有得到指挥官的命令,他们自然不能先行离开。不过看那边的样子,可能还得交谈好一会儿,所以哈根便让司机把车停在一旁,好等营长过来。他与司机当然不会知道,到底是什么人能将他们的指挥官吸引到人行道上,与之交谈了许久。 “你好,罗尔。” 尤琛坐在车上的时候,无意中发现了人行道这个熟悉的身影。而那个时候经过此地的罗蕾莱,也发现了对方。这下子,尤琛也不能再像上次那样保持沉默,于是他走下来,走向对方。罗蕾莱头发剪短了些,还是那样朴素的打扮。她对这个突然出现的男人有些吃惊,不过很快就露出笑容。 “真没想到……居然能在这儿见到你。您好吗?” 曾经担任过弗莱德家家庭教师的罗蕾莱,此时像是有点不知道该如何称呼对方,说的话也不大流利。尤琛见她这样,淡淡一笑说: “之前我曾经见到格特,他告诉我你也来这里了。只是没想到,居然会在大街上看到你。恭喜你了,罗尔。” 罗蕾莱右手的无名指上,戴着与格特相同款式但型号更小的戒指。她稍稍低下头,笑着的时候也仿佛觉得有点不知如何是好。尤琛看到她手上的手袋,问: “在这儿还住得习惯吗?” “嗯,挺好的。我就住在城西那边的空军临时征用的集体宿舍里,想上街买点东西。您呢?是要出城吗?” “啊,正准备走。”在他们二人的身边,交通灯的颜色换了又换,各种各样的汽车在拨拨地向前行驶着,如同一道永不停歇的河流,向前奔流。“威汀萨这儿不错,有不少值得一看的地方。” “是啊,是个很好的旅游胜地。” 汽车的喇叭声响起,因为有一辆车起步稍慢,被后面的车不耐烦地按喇叭催促。两人之间充斥着这种刺耳的声音,一时间没人说话。过了好一会儿,还是尤琛先开口了: “一个人在那儿住吗?” 罗蕾莱点点头,现在她比初见尤琛时镇静了不少,对许久未见的眼前人也展示了恬静得体的微笑。“格特每星期会回来一次,不过很快就得回去。虽然是这样,能在这儿,也挺自在的。” 说完之后,她才想起什么似的,又问: “您呢?是在城外吗?” “我们这些当兵的,奉命到哪儿就是哪儿,无所谓。”关于军队的事情,尤琛不能多谈也不想多谈。他回头看看,发现自己所乘坐的吉普车已经停到离自己不远的路旁,显然是哈根他们在那儿等待自己。“再次恭喜你,罗尔。原本我在琴的信里知道你们的事,不过没送上贺礼,别见怪。” “怎么会!琴托人送来一副很漂亮的餐具,我很喜欢呢!谢谢你们。” 尤琛本想说那副餐具是琴本人的主意,他的那份贺礼根本没有送出过的机会。不过他没接着说下去,而是又笑了笑。他们两人站在街,身边都是脚不停步的行人,未免显得有些奇怪。不过他们都没有移动脚步离开,或是到旁边商店的屋檐下接着交谈,而是就那样站着。坐在吉普车后座的哈根,从倒后镜里看见他们在情景,心里不免嘀咕: “搞什么啊……营长不是跟那个女的认识吗?怎么好像无话可说的样子……”(未完待续) 第十五章 946、22704(2) 又看了几眼,哈根这才发现,那个女人是自己见过的。就在上一次空军联机大队副队长请他们二人到城中餐馆用餐的时候、告诉他们这个就是故事中的女主角、那个有着外国血统但还是嫁给飞行员的女人。哈根觉得很是意外,他看着镜子里的二人,又想起前不久营长在空军基地里与那个飞行员交谈的情景,一个念头在他的脑海中突然出现: “难道少校认识这对夫妻?!” 不过他的猜测目前还得不到证实,因为他在倒后镜中,只能看到尤琛与那个女人在一起说话,可说些什么,就没法弄清楚了。在那边,尤琛与罗蕾莱默默地站了一会儿,突然说: “我该走了,打扰你这么多时间。” “不,一点也不会……” 虽然这么说,不过罗蕾莱还是看着尤琛,目送着他走回吉普车上。尤琛在向对方告别后,头也不回,一坐到车上就命令司机开车。车子越驶越远,将身后的一切越抛越远。尤琛坐在后座上,好像什么事也没发生似的,反倒是哈根,忍不住回头看看那个已经看不清的女人的身影。他本想问尤琛,是不是认识那个女的。不过在面对着尤琛的时候,哈根就把话吞回到肚子里。 尤琛虽然在看着窗外路上的风景,不过照道理来说,这些景物他早在以往不知看过多少遍了,不可能那么感兴趣。所以哈根觉得他比往常更沉默,也不是没有道理的。在车子即将到达营地的时候,哈根终于鼓起勇气问: “长官,刚才那位是谁?” 他原本以为尤琛多半会瞪自己一眼,或是干脆不回答。不过,他没有猜对,因为尤琛转过着来看着他,平静地说: “她是我以前认识的人,是一位空军飞行员的妻子。” 这样的回答对身为副官的哈根来说,也足够详细了。但哈根看着尤琛的侧脸,心里却想:既然是这样,那刚才为什么少校你跟那个女人说话的时候,总是不看着对方的脸呢?当然了,哈根可没有将自己的这个疑问问出口。与尤琛共事这么久,他清楚有些话是不能问的。刚才那个问题,还是他想来想去觉得无关紧要才问的。只是从营长的态度中,这个精明的副官也似乎是看到了一些不同的东西。 接下来的几天,由于忙于进行人员补充和重整,3营的士兵们几乎都时间休息,更别说是到他们最爱的海边晒太阳兼约会了。他们这群离前线有一定距离、但又不算是在大后方的官兵,显得比前线的军人更忙,不过看到军官们都和自己一样,所以抱怨归抱怨,倒没什么人真正感到气不平的。 当西线仍然是处于暂时的风平浪静时,东面的战事,却已经发展到令人意想不到的境地。虽然“城堡”计划被中止,但在施泰因等人的强烈要求下,首相卡尔·海因茨依然同意让南方集团军群在罗亭地区作战,击破路军防线。然而随着战事的越来越深入,路德尼亚方面的战略优势越发明显。地面上,他们与奥军展开对攻,迫使原本计划打算突入其阵地的奥军放慢了脚步,而且有不得不后退的迹象;在空中,简直快成了路德尼亚空军的天下。在这样的双重夹击下,奥军只能苦苦支撑着,完全没有了开战之初时那股子进取的劲头。奥登尼亚人曾经有机会踏进罗亭之内,但现在一退再退,甚至连原来的阵线也有失守的可能。这个军事强国巨人的双脚,被路德尼亚越推越远,直到最后也没能站稳在罗亭地区之内。在这种情况下,胜利已经成了妄想,奥军前线将领唯一能做的,就只是拖延失败的到来。 在奥登尼亚国内,出于最高统帅部的乐观以及首相本人对施泰因的信任——再加上那位上将本人确实在指挥方面屡立奇功——所以对东面战事抱有乐天想法的人也有不少。随着传统陆军一派将领的纷纷离去,如今奥登尼亚军中占据前线高级指挥官地位的,多半是被新提拔起来或是由首相和最高统帅部指派的将官。其实也不能说他们对于军事指挥不在行,而是在教条书本与现实之间,还有许多大而深的鸿沟,想要跨越它们,到达真正的现实彼岸,恐怕还得花上不少时间。 东线不妙,西边也同样好不到哪儿去。虽说艾昂联军看似止步于加里波第群岛、没法再进入翁波里尼亚本土,不过在这个半岛之内,已经开始酝酿出阴谋的气氛。在控制了翁波里尼亚南部的局面后,奥军自然没有马上撤离,而是继续驻守在当地——这是当然的,因为如果他们要离开,恐怕第一个不同意的就是翁波里尼亚人,因为他们没有办法应付这一切。相对平静的日子后面,军人之中开始流传着微妙的传言。虽说奥登尼亚男人与胜利党总是口径一致地称“女人是世界上最具有长舌天性的动物”,不过到了军队之中,有的人就会发现,其实男人们也爱说闲话,只是表面上不像女人那么热衷罢了。最后,这股闲话终于像翁波里尼亚海边的海风一样,吹进了当地的上级指挥官耳朵里。 “法尔洛总统要下台?!” 头一次听到这个传闻时,是在7月下旬。当时尤琛还在为敌军何时登陆、在何处登陆等作战问题而伤脑筋。所以当有人将情报告诉他的时候,他半信半疑,之后就更加忙得没空理会了。而后随后总督哈希曼回国、当地的军务有所减轻,尤琛在一次闲聊中,无意听到又有人提起这件事,他才有所觉察。他与身边的军官讨论,到底这种传闻从何而来。如果不是这么一回事,那么这股歪风又为什么会吹出来。实际上,就算法尔洛真的下台,严格来说,也与他们不算有太大的切身关系。可是这位翁波里尼亚总统,却是奥登尼亚的忠实盟友,在胜利党刚上台不久、仍被外界质疑的时候,他是头一个站出来替海因茨以及胜利党说话的。随后,更加确立了两国的友好盟国关系。万一这位总统下台,由别的人掌握这个国家的政权,那么两国间的关系可就很难说了。到时候,说不定翁波里尼亚人就会反过头来,第一个对付奥军。曾经被“自己人”袭击过的尤琛,想起那时在城外遭遇的袭击和身上军服的子弹孔,冷笑着说: “就算他们的总统不换人,他们不也照样反了吗?联军拿枪这么一比划,这些混蛋就慌了,掉转枪头对付起我们来!所以不换人,我们照在这儿;换了人,我们还在这儿!”(未完待续) 第十五章 946、22704(3) 这句话的背后,蕴藏着尤琛对翁波里尼亚军的轻蔑与对奥军的信心。不用问,当然得到了众人的赞同。巴列茨想了想,又说: “软骨头看时势而动,这是不会有错的。不过法尔洛应该清楚他们与我军之间的差距,如果他敢乱来,肯定不会被咱们的首相大人放过,那个时候,他一定会死得更惨。照道理来说,他不大可能会跟我们作对。” “说不定是暗地里跟昂尼亚那边联手,在外面又公开散布说自己要下台,好让自己不用背负什么责任,那样的话,日后即使被我们算帐,他也可以有理由开脱!” 不知是因为前线军人的作风皆如此,还是由于被他们那位营长影响太深,3营指挥部的军官们说起话来,没几个是口下留情的——尤其是对敌人。在谈论盟国的总统时,他们也没想到要忌讳点。巴列茨听了对方这么说,便道: “那样也不是不可能。不过看法尔洛的样子,没那个意思要和我们决裂。但是他底下的人,就难保了!” “可能是担心我们没法拯救他们的国家,所以就只想着‘与其让人打死,不如自己先投降好了’。于是就干脆双手一举,答应艾尼亚人,不再跟我们站在一起。法尔洛可是翁波里尼亚男人的代表,当然也是这方面的代表了。” “翁波里尼亚佬连狗也不如!” “哎,可别那么说,我儿子在家里养的狗也知道贼来了要叫、提醒家里人呢!” 指挥部内响起一阵笑声,这些在战场上熬下来的男人们,即使知道在这里的情况有恶化的可能,但依然丝毫无惧,这是翁波里尼亚军人怎么也学不来的军人之气——当然,他们可能既不想学也没时间学。尤琛听到下属提起“家里的狗”,不禁想起自己离开东线战场时,托别人带着的爱犬帕蒂。早知这里的战况如此悠哉,真应该把帕蒂给带来。有这只狗在身边,起码不会像现在这样偶尔闲下来也不知该干什么好。 “法尔洛不是完全控制着政府和议会吗?有哪个敢跟他过不去的。他的儿子、他的女婿、甚至他的哥哥的女儿的丈夫的兄弟,不也进了军队,捞了个将军当当吗。这么一大家子占着翁波里尼亚,还怕会有人起来反对他吗?就算他说因为有人反对、所以自己才不得不与我国关系破裂,恐怕也是他的一面之辞罢了!” “人倒霉起来,走在柏油马路上,都会被玻璃划破脚!更何况是像翁波里尼亚这种国家!一看势头不对了,就赶紧再换人上台,换了哪个对形势有利,他们就拥护哪个。喏,现在那些面条佬看我们不顺眼,就想着要去巴结艾尼亚人,所以有的人大概就想打法尔洛那个位置的主意,这个嘛,一点不奇怪。” 尤琛听着部下的交谈,心里也对最近的传闻有所保留。他不是不清楚翁波里尼亚人的本性,也不是没遭遇过翁军的倒打一耙。可是如果真的是法尔洛想要割裂两国的关系、投向艾尼亚的怀抱,他觉得可能性不高。因为作为胜利党最早的国家级领袖支持者,法尔洛比任何人都要明白在敌国眼中,自己可是个与胜利党一样罪恶深重的可怕分子;要敌人接受他,可以说比登天还难。与其去试那边的水深不深,还不如站定原来的立场,总比掉进水里的巨大漩涡将自己卷走要好。尤琛觉得法尔洛虽然不如他们帝国的首相卡尔·海因茨那样坚定,但也应该会看清形势,知道贸然反叛奥登尼亚,是不会有好下场的。 “什么哥哥妹妹、老婆老子的,”波克少尉刚来指挥部没多久,在里面倒咖啡,一出来,听到他们的对话,就插上嘴了。“在这儿,我们就是他们的老子!” 开始时大家都愣住了,接着无不哈哈大笑。哈根知道波克将别人说的话听岔了,可是还是忍不住一边笑一边用手指指着对方。有的人笑得眼泪都溢出来,怕人看到连忙转过身去擦拭。波克见众人如此反应,觉得奇怪,不过他很快反应过来,一本正经地说: “怎么?我说的有错吗?翁波里尼亚人现在就像儿子一样,得乖乖听我们这些老子的话!” “对,对,你说的很对。” “波克老爹!” 有的军官跟着起哄,一时间,指挥官里什么声音都有,不过传得最大声的,还是笑声。不过这样的欢乐,在一天里也只是出现过这么一次而已。因为在更多的时间里,他们都忙得没法坐下来休息。 在8月初某天晚上,哈根在营部迎接刚回来的尤琛。对方是从城里回来的,与总督府那帮家伙“讨价还价”(尤琛的原话),所以脸色也不大好。哈根待对方坐在办公桌后面,才一一向他汇报今天营中的大小事务。除了原本预定要举行的演习因为坦克的问题而要延迟,还有2团其它数营的指挥官打来电话或电报,与这里互通信息。尤琛喝了口不冷不热的咖啡,朝哈根说: “督促那些新手一定要熟练地驾驶坦克,不然的话,我们可没那么多修理技工!” “是。”哈根合上电报单本子,最后才报告:“下午的时候,空军25航空团那边打来电话,是一位飞行员打给您的。尤特里希上尉希望您后天能有空出席在空军基地那边举行的一个小聚会。” “知道了。” 尤琛捂住嘴巴,好像是想打哈欠但又忍住了。他挥挥手,示意副官可以离开。在只有一个人的办公室里,响起了一个细微到近乎没人能听清的声音: “……我来错地方了……” 离开营长那个跟营地其它房间没什么区别的办公室,哈根在走廊上长长地舒了一口气。现在的天气很热,热得令他都有些恍惚了。这个副官一边念叨着“人一热就心情糟啊”下了楼梯,迎面撞见与营长同一坦克的乘员——驾驶员诺维克。这个年轻的少尉正兴冲冲地往上跑,差点撞到了哈根身上。他一见到对方,马上停住脚步,笑眯眯地看着对方,完全没有一点差点撞到人的自觉。见到他这个样子,哈根觉得好笑。(未完待续) 第十五章 946、22704(4) “是不是撞上我让你觉得特别开心啊,我的少尉?” “不不不,当然不是了。啊,我有撞到您吗?” 诺维克睁大眼睛,笑的同时一副难以置信的样子看着对方。哈根拿他没辙,只能一笑,问: “什么事让你这么高兴?” “是这样的,中尉。那个,去年的时候,我就曾经发誓,只有等到前线胜利了,才办自己的事情。虽然现在还没有等到那个时候,不过我可能得……我女朋友前天从国内赶过来,我们见面了……哈哈,我们商量着,不如就在这儿结婚,反正一切从简,她的亲人也在兰尼亚那儿,过来参加婚礼挺方便……” 说了半天,哈根总算听明白了对方的意思。他一脸不耐都化作笑容,接着又调侃起对方来: “怪不得这两天你总是春风满面的,原来有这么件好事!到时候把新娘牵出来给我们瞧瞧,让我们估估价。” 说得别人的女友好似农家的母牛一样,不过诺维克对此只是嘻嘻笑,完全不介意。哈根又问: “要去跟营长报告这件事吗?那就快去吧,趁他现在暂时还没开始忙。” “遵命!” 诺维克一溜小跑,上楼去了。哈根看着他的背影,本来还笑着,忽然想起了当年的自己。那个时候,自己不也一样开心得要死吗?可是谁能想到,现在呢……他叹了口气,转身离去。 营地的时光还是那样紧张忙碌却平静,军人们对于外界的风波也不大在意。在8月6日夜里,尤琛前往空军基地,出席飞行员们之间举行的一个小小宴会。这次他不是以幽灵装甲师本地指挥官的身份前来的,而是以战斗机飞行员格尔哈德·尤特里希朋友的身份来参加聚会的。第2联机大队要为两个破纪录的飞行员庆祝,格特就是其中之一。为了不让尤琛来此觉得好像“被空军的人包围”,飞行员们也乐意看到其他装甲部队的成员到来。来到营房中,尤琛才知道,原来格特击坠敌机数量,已经超过了一百三十架。这样的纪录,当然要好好庆贺一番。而在如今的奥登尼亚空军里头,能够有格特这样纪录的战斗机飞行员,也几乎都是在25航空团里——尤其以第2联机大队为首。格特本人对别人的祝贺显得不大好意思,只是说: “没什么,这没什么……哎,这有什么好庆祝的啊。” 尤琛看到他这个样子,不禁一笑。他想起以往曾经听到的官方广播宣传:有的飞行员击毁了三、四十架敌机,便已经被政府宣传部封为空军英雄,四处宣传该飞行员的事迹。后来还听说过有宣传上百架敌机击毁纪录的,当然,那些宣传更加广了。像格特这样可就真的是名符其实的空军之宝了,可是他自己呢,好像比任何人都不自在。 在向格特祝贺时,对方笑了笑,拉尤琛到一旁,压低声音说: “还好你今天晚上能过来,不然我像个傻子似地坐在这儿,不知会被他们搞成什么样子!” “好哇,原来你小子是拿我当挡箭牌了!” 尤琛故意板起脸,一副要训人的样子,可惜,没人上当。格特在被同伴叫走前,还对尤琛说: “罗尔告诉我,几天前在大街上见到你了。我们有这么久不见,下次一定要到我那儿多坐一坐,尝尝罗尔的手艺。” “一定一定。” 格特走开后,尤琛站在营房的角落里,看着那个被其他飞行员强行塞进自己手里的玻璃杯。杯子里的液体正映照着这个军官的脸庞,也映照出他的嘴唇在一动一动: “可不是吗……已经有很久很久没见了……九百多天呐……” 在另一边,有些新来的飞行员问他们的中队长——也就是格尔哈德·尤特里希上尉: “那位是您的朋友吗?” 格特顺着对方的视线看过去,在那里,尤琛仰起脖子,将满满一杯威士忌喝下。格特回头朝对方一笑: “是的。” 跟他们营长一起来参加这个在“空军地盘”举行的聚会,哈根与诺维克自觉像来陪衬。因为不管是谁,他的目光首先都会不由自主地被他们的指挥官吸引过去。哈根看着与飞行员们很自然就聊起来的尤琛,抿了一口酒,对自己说: “这就是上级军官的作派吧……” “嗯?你说什么?” 旁边的诺维克好奇地看着他,哈根连忙用别的话遮掩过去。他看着这些天来总是一脸傻笑的诺维克,又忍不住挤兑他道: “瞧你,简直把‘我要结婚’这几个字全写在脸上了!喂,要炫耀到别的地方去,当心表现得太幸福会让别人揍你!” 偏偏诺维克确实开心,也就自然没把“警告”放在以上。他甚至还不忘问对方一句: “那么那些‘别人’里,包括中尉您吗?” “……不想死就闭嘴!” 哈根瞪了对方一眼,不过神情里无可奈何的成分居多。他瞥了一眼不远处的尤琛,又看看身边这个乐在其中的年轻军官,不由得说: “小子,恭喜你的话,你以后肯定会听见许多。所以跟那些相比起来,我跟你说几句实话:别以为结了婚就能高枕无忧,你要烦心的事情还多着呢。这只是一个开始,而且弄不好,还很有可能是一个恶梦的开始!” “可我和安娜都约好了,不管以后怎么苦,都会支撑下来。我们还打算多要几个孩子。” “那就好。可是你也要记住,除了钱以外,婚姻还需要更多的东西,不仅仅是爱情——如果你以为光靠爱还有钱就可以过一辈子,那你就大错特错了。夫妻说得好听点是新开始,实际上,当你们结婚之后,就不再是一对恋人那么简单,别以为在婚姻中就更能自由自在地恋爱。你们得像一家人那样生活,而不是每天都得腻在一起,只看得到对方。朋友、家人、父女、母子,有时甚至是两个暂时不相干的人,这就是夫妻之间相处的真实模样。我现在提醒你,就是希望你以后别被吓到。” 哈根说完,也不管诺维克会怎么回答,自己又喝了几口酒。当他感叹于白兰地的香气时,听到诺维克有点结巴地开口了: “谢、谢谢,谢谢你的忠告,中尉。我会记住的。只不过,只不过……不是人人都会有糟糕的婚姻吧。像营长,啊,还有像你家里。中尉,你的过来人理论我非常感激,我也会以你和营长的婚姻为学习的榜样的,为我们帝国再多添几个娃娃!” “……那就好。” 哈根微微笑着,向沉浸在幸福中的诺维克点点头。在那边,已经有飞行员来招呼他们,还有的人正嚷嚷着要如何灌得格特满肚皮酒。今天,依然是很平静的一天。(未完待续) 第十六章 一天的飞行员(1) 创世历1088年的八月还没过一半,米德加尔德大陆南端,不平静之势越来越明显。这其中,尤其以翁波里尼亚沿岸为最。 在国内一片是继续与奥登尼亚合作、还是该顺从艾尼亚的争执声中,翁波里尼亚的局势就似乎注定了要在这两种选择中摇摆。事实上,即使他们现在想抽身、变成中立国,无论是奥登尼亚还是艾尼亚,都不可能放过它。因此翁波里尼亚政府对眼前的一切越发敏感,除了总统法尔洛之外,几乎没有哪个高官愿意出面向奥登尼亚方面示好。当看到奥军在路德尼亚迟迟未曾获胜时,翁国政府的这种倾向,更加明显了。 翁波里尼亚那个自从封建王朝倒下以来就不曾发挥过什么大作用的议会,却突然像醒悟过来似的,在年中的议会选举中,有不少一直在议会中坐得牢牢的议员却被涮了下来——他们绝大部分都是法尔洛一党的人——而新上台的议员多半是反对党一派的。虽然目前总统的权力仍没有被减弱,但这样的结果,让人无疑感觉到该国议会中已经出现了对总统及总统一派不信任的倾向。 而如此的风气,最近更有蔓延到首都以外地区以及各处部队中的迹象。翁波里尼亚人担心自己站错了队,会被奥登尼亚所牵连,所以一直在犹豫是否要向艾尼亚示好。不过反对这种做法的人也有不少,有的人是拥护奥登尼亚,有的人则是担心会被奥登尼亚清算、所以不能轻易投向另一边。在这种情况下,翁军更是无心作战。幸好有奥军在它的国内驻扎、扼制了敌国联军的深入,不然,翁波里尼亚人可能连争论的机会都没有,就得低下脑袋向艾昂联军投降了。 在威汀萨等地区内,驻扎在当地的奥军自然也感受到翁波里尼亚人的异常。不过当地的兵力完全在他们的掌握之中,所以奥军军人对此并不怎么担心。自从议会的选举结束后,加上国内的反对声浪喧嚣尘上,所以每次尤琛等人见到威汀萨当地市政府官员时,对方表面上一如既往地恭敬顺从,不过一转身,往往就在小声议论最近国内的争论。看到这样的情景,尤琛等人无不是相视苦笑。他们倒不是害怕翁波里尼亚人与军队会对他们造成威胁——事实上这种事根本就不在他们的担心之事目录中——而是对这个国家的人感到既好笑又好气。本来在奥军军人看来,国家——尤其是领袖——制定的政策,就要无条件拥护,哪怕为此付出生命。没想到现在他们这个所谓的“盟友”,却在利害关系面前显得这般畏首畏尾,当然令奥军对他们更为不屑。 威汀萨城外的奥登尼亚禁卫军幽灵装甲师第2团3营,像往日一样。没有战争、还有训练;没有枪声,仍闻笑声,士兵们留在营中,或是检查自己的座驾,或是休息,或是操练,看上去跟平常差不多。只不过,原本正检收完从大后方刚运到的药品的军医官沃勒,被营长叫去了。一进门,3营的指挥官就朝军医说: “带上你的药箱,跟我来。” 沃勒不明所以,但营长的命令又无法违抗,因此只能匆匆回去收拾了一下,便带着军医随身必带的药包与营长坐上车,离开营地。眼看着威汀萨与3营营地离自己越来越远,沃勒摸不着头脑,问对方: “长官,我们这是要去哪儿?” “去了你就知道。” 只扔下这么一句。沃勒点点头,心里困惑。他看看坐在前座的营长副官奥托尔·哈根中尉,见他在倒后镜里朝自己诡秘地一笑,倒不禁嘀咕起来: “这到底是要干什么呀……难道长官是要带我为别人看病吗?不过也不对啊,如果是这样,那么病人带上门不就得了,难道说,是有什么尊贵的将军病了,要我过去看吗……” 沃勒百思不得其解,只能安慰自己说:反正到时候就水落石出了。自己也曾经在战场上经历过枪林弹雨,在敌人大炮下救过不知多少伤员,不管是什么场面都吓不倒自己。想到这里,沃勒也安心了不少。 当吉普车来到他们一行人的目的地后,军医官才发现他们已经来到了奥军在此地的另一处基地——第25航空团支部第2联机大队的所在地。他忽然想起什么,下车后跟营长的副官说: “今天好像是空军的什么接待日,让空军那些在本地的不少军属来这儿热闹一天。怎么,长官要我们来这儿与空军联谊吗?” “……是啊,联谊!” 哈根不知怎么回事,一边说一边转过头去。沃勒暗自奇怪,为什么对方脸上的表情如此古怪呢?这时候,他们听到尤琛的声音,连忙跟了上去。3营营长先与联机大队队长以及各中队长见了面握手,寒喧一番。克尔温望着草地上那些正在谈笑风生或是与自己丈夫男友合影的空军家属们,笑着说: “今天就要麻烦您了,我们这些当观众的可要好好饱饱眼福!” “如果有什么不到之处,可要多多指教。不对的地方,尽管骂,不必留情。” “啊哈,这是当然的!不过我想,凭阁下的知识,恐怕到时候还要我们来请教您呢!” 他们一路说着笑着,走到离机库不远的草地上。在那儿,第2联机大队第一中队队长格特将自己的妻子带过来,与尤琛见面。之前四处张望的军医,忽然看到一个黑头发、象牙色皮肤的年轻女人站到了营长面前,吓了一跳。他以为自己看不清楚,赶紧揉揉带着血丝的眼睛。再一看,没有看错,确实是个有着外国血统的女人。虽然长得不错,可是不管怎么说,也是个外国女人呐!怎么会出现在这儿……沃勒正想问哈根这是怎么回事,又见那个女人与一个上尉军衔的飞行员手拉手站在一起,还跟自己的营长有说有笑,这没搞错吧?!沃勒再看清楚点,这才发现,营长看到这个女人,好像早已认识对方,一直脸上带笑。这时,他耳边传来哈根从牙缝里迸出来的声音: “把嘴巴合上!”(未完待续) 第十六章 一天的飞行员(2) 原来之前沃勒太过惊讶,张大嘴看着营长跟那个女人却不自觉,差点闹个出大笑话。军医官不敢再看,低下头问哈根: “那个女人……那边,搞什么啊?!” “没搞什么,待会才有活动,你不用知道为什么。” 答了等于没回答一样,也只有哈根有这样的急才。沃勒心中不满,不过也不敢多说别的。他抬头看向那边,发现营长还在跟那个女人说话,在旁人的交谈声中,他听到了这么几句: “……待会儿有表演……你会看吧……那好,敬请期待!” “好,我会拭目以待的。还有,请您小心。” 这句话从在场任何一个人嘴里说出来,3营的军医官沃勒都不会感到惊讶。可是这一次,当他亲眼看见、亲耳听见那个外国女人说出一口流利甚至带有琥珀堡口音的路尼语时,他可真是完全不知该作何反应。等他回过神来时,空军上尉已经带着那个外国女人走开了,营长也与其他空军军官继续交谈。他看着那边,心想:原来是那个飞行员的老婆,只不知道是哪国人,长相那么少见,偏偏又说得一口流利的本国话!看看周围,似乎也有不少人对这个外国女人的出现窃窃私语,或是投以好奇疏离的目光,但没几个人敢上前与之搭话的。 “这边,医生。” 尤琛在另一边叫他,沃勒赶紧过去。哈根却没跟上来,只是在原地目送着他们。沃勒转过头跟随着营长走向机库时,还觉得纳闷,因为他似乎看到哈根在那儿笑得脸都快抽筋了。难道是自己的错觉而已吗? 正当他还在为这些问题纠缠不清时,却看到自己与营长已经来到空军的一个小机库中。这里面停放着好几架飞机,但都是双座式的。尤琛对领他们进来的两个飞行员报以一笑,又摸摸面前一架战机的躯壳,说: “接下来就让我们好好合作吧。” “长官,我们怎么来这儿了呢?这到底是……” 尤琛转过身,朝发愣中的军医官点点头,一副理所当然的样子,说: “来空军基地,当然是来开飞机的啰!” “开、开飞机?那您为什么要叫我也来这儿呢……”沃勒突然明白过来,说出来的话也打结了。“您该不会……该不会……是想要自己……” “没错,今天我也要来试试,当一个飞行员的滋味。” 尤琛说得轻松,但他的军医却是吓得不轻。对方连忙劝阻指挥官,因为他知道对方根本没开过飞机,又怎么可能说要当飞行员就要当飞行员呢?这一开起来,岂不是拿自己的命开玩笑吗?!面对军医苦口婆心地劝解,尤琛移动着碧蓝色的双眼,看向面前这个比自己大出十几岁的军医官,说: “所以,我才要带你来啊。” “带、带、带我?可是……少校!要是您在上面真的出了什么意外,就算我有天大的本事,也不知能不能来得及进行抢救啊!当然、当然,未必就真的会有什么意外……我只是打个比方而已……不管怎样,您都不能这么轻易地尝试如此危险的事情啊!” “沃勒,你可真会为人着想。我之前就想来想去,到底要谁陪我好呢?于是就想到了你。一来你是医生,万一出了什么事情,你可以为我治疗;二来嘛,如果我头一次飞行成功了,那么总得需要个见证者,你就最合适了。” “谢谢您这么瞧得起我,这是身为下属的荣幸。可是您再怎么样勇于尝试,也要为自己着想……” 话说到一半,沃勒突然觉得有哪儿不对劲。再仔细一想,突然,他的脸色大变,原本红润的脸颊出现了如同死人般可怕的青灰色。这个自认处理再多伤员与尸体都不会害怕的军医官,现在却真真正正让看到他的人明白到:什么叫做恐惧。抖了半天,沃勒好不容易才问出了一句话: “长、长、长、长官……你……您是打算……打算要我也……也……上去……上去那里……” “哎呀,难道你之前不知道吗?”尤琛可能是想到接下来要进行前所未有的尝试,显得很开心。“叫你来,当然是要你跟我一起在飞机上,见证我成为飞行员啰。” 如果说之前得知尤琛要开飞机,还只是晴天霹雳而已;那么现在的沃勒,简直可以说是被吓得如同死人一个。他耳朵里听着长官的话,可是却怎么也不能把自己与这次飞行联系起来。他像个提线木偶——而且还是那种做工粗糙、动作拙劣的木偶——似地将身子移到营长面前,用跟刚才相差无几的声音问: “那、那您以前就……就……一次……一次……一次也没开过……” 还是他那位好心的营长帮他把话说完。“一次也没开过飞机?是啊,你怎么知道?不过不要紧,凡事总有第一次嘛。况且一回生二回熟,说不定我开得顺手,在上头转半天也不肯下来。” 沃勒此时的心情,没有人知道。不过看到他的模样,旁边的两个空军军官都忍不住偷笑。看到对方那神情,可怜的军医官忽然想起刚才哈根那样子,他这才明白,为什么对方一路上每次看到自己就是欲笑而不敢笑的表情,原来就是因为这个!不过他现在才弄明白,已经太晚了,因为尤琛正叫他换上飞行服、背上降落伞伞包,准备开始这一次伟大的飞行行程了! 沃勒退无可退、避又无可避,只能将泪水强忍在心里,默默念叨着全能之主的法号,登机去也。由于尤琛是初次驾驶飞机,所以他们乘坐的是教练机,飞行员当然是坐在前座,而那位被骗来的见证者则坐在后座。前座后座,不管是神态还是表情,都形成极其鲜明的对比。一个兴致勃勃,一个欲哭无泪。军医官在飞机即将启动、离开机库里,脑海中不禁出现自己家人的身影,他像身患绝症自知命不久矣的人那样,不停地心里说: “圣父圣母圣灵,保佑我吧!要是我这次能有命再站在大地上,一定会好好做人,再也不抱怨家里的老婆整天唠叨、再也不说没时间陪孩子、再也不抽那么多烟、再也不贪伏特加……总之要我做什么都可以,就是保佑我吧!”(未完待续) 第十六章 一天的飞行员(3) 老实说,这位军医上了飞机之后居然没被吓晕过去,也不得不算是奇迹一件。相比之下,穿戴好的尤琛在飞机前座驾驶的模样,还真的有一个战机飞行员的风范,让人不敢相信他是头一次驾驶战斗机。 当这架由双座式的教练机缓缓驶上机场跑道上时,不远处的飞行员都向它投以热烈的欢呼声和掌声。早在这天到来之前,尤琛就一直钻研驾驶战机方面的学问与理论。再加上他本人在求学时期的经历,使得他对这方面的知识很快就能上手,并且曾经亲自搭乘由其他飞行员所驾驶的战机,所以尤琛可以说是有备而来。这初虽然是他初次正式尝试驾驶战机,而且没有一个飞行员与教练陪他同行,不过尤琛已经做好了万全的准备,而且信心十足。 初登场的驾驶员是这么想,不过陪同他的那位却未必有着相同的想法了。后座上的军医官沃勒看着机场两旁的人群,似乎都化成了一张张哭泣的脸——这倒跟他心中的幻想十分吻合——仿佛就是在为自己送行。这让他更感不妙,无奈前面坐的那个是自己的上司、3营备受尊重的营长,所以沃勒即使心中有一千个一万个不情愿,也不敢说出口。于是,在机场跑道隔离带两旁外的人中,有的人见到双座战机后座的乘员一脸哭丧的表情,还以为是自己看错了呢! 尤琛按照着空军飞行员曾教过他的步骤一一进行操作,眼看战机在跑道上越驶越飞,即将离地,后座的沃勒双手紧紧抓着飞行服的带子,拼命在心中大喊: “全能的主啊!保佑我吧!” 全能的主有没有听到这位信徒的呐喊,没人知道,不过当战机顺利地从地面腾空而起时,尤琛依然镇定如初,还在驾驶舱内喊道: “天空,我来了!” 这一喊,只有他后座的陪同人员军医听到了,而这时候,对方险些吓昏过去。开始的时候,飞机与空中的气流相冲,有些颠簸。尤琛花了一些功夫,稳住了战机,驾驶着这架教练机在空中翱翔。而那几十秒钟的不稳,倒让后座的沃勒差点没尖叫起来。因为他以为自己这下一定会随着战机一起,跌落到地面粉身碎骨。事实证明,他的指挥官驾驶起战机来,也有着以往在地面上驾驶坦克那样的稳定性。 在经过一番摸索后,尤琛的驾驶比之前熟练了不少,飞机也不像刚起飞时那样摇晃得厉害。原本以为指挥官驾驶战机只会在低空盘旋、过过瘾而已的军医,这时忽然发现稳定下来的飞行轨迹开始有所改变。他的营长,正驾驶着战机朝更高空爬升。这一来,可把沃勒吓坏了。他顾不上许多,在后座扯开脖子嚷: “长官,是不是飞机不受控制啦?!” 不知前座的尤琛听清楚他的话没有,这位少校头也不回地说: “到更高的地方,才能看到别人看不见的天空!” 这下可好,马上让沃勒的心跳加速。幸好尤琛只是头一次驾驶战机,并不会像其他空军飞行员那样偶尔来个空中花式回转,不然的话,后座的那位,恐怕连心脏都会从嘴里跳出来。尤琛完全沉浸在了操纵战机的快感之中,只觉得不亦乐乎,哪里会注意到后座的军医已经是面如白纸。 战机越飞越高,穿过了云层,飞翔在万里高空之上。这时,尤琛看到朵朵白云在自己的身下,蓝天环绕着自己。在天的一端,太阳令人无法忽视地占据着那里,散发出无穷的热力。在它的照耀下,一切都仿佛染上了美妙的金色。云朵是金色的、天空是金色的、飞机是金色的,连坐在飞机上出神地观赏着这一切的驾驶员和他的随从,也是金色的。虽然是在密封的驾驶舱内,不过尤琛已经完全被眼前的美景迷住了。在这儿,除了天地,就只剩下了他自己。天与地的广阔,让人忘记了一切。战争的可怕、冲天的炮火、腐烂的尸体、一切一切,都被人抛在脑后,只剩下眼前这无边无际的天空。从战机上往下望,蓝色的大海与绿色的大地,如同自然的地毯,舒展在这个军官的眼中。地面上的房屋显得如此渺小,连刚才起飞的空军基地,在空中看来,也不过是方寸大小。尤琛这时才真正明白,什么是大地在他的脚下,在广袤的天际中,在辽阔的大地上,人显得如此渺小,自己只不过是自然中的一分子。忘我的感觉,让尤琛似乎体会到了一个不一样的自己——那是一个不用担心一切的、只需要好好享受此刻的自我。 “如果世界上真的有所谓的天堂,那么就是指这里了吧……” 尤琛在心中默念着,他觉得自己已经与天地溶为一体,把所有的烦恼都全数丢开。然而美好的时光再令人难舍,终究也有结束的时候。当尤琛驾驶的双座式战机平稳地降落在跑道上时,后座上原本近似于昏迷状态的军医总算清醒了一些。看到熟悉的地面与人群,他不禁在心中痛哭流涕,不停地对自己说: “我回来啦,我回来啦,主总算没有舍弃我!” 不过这么说有点有失偏颇,因为让他平安无事回到地面的,不就是之前把他扯上战机的营长吗?既然要感谢,还不如感谢尤琛比较好。早已准备好的地勤人员,在战机停下后,一溜小跑上前,忙着拉沙包搬舷梯,他们一边扶尤琛下梯子,一边鼓掌,好像是在对这位装甲部队前线指挥官初开战机的勇敢表示赞赏。至于后座的那位?一个地勤士官往里头看了一眼,就赶紧叫人过来帮忙——因为沃勒已经脚都软了,没法爬出飞机。 下了地之后,可能是因为之前刚刚在空中体验着失重的感觉,所以尤琛脸色稍稍有点苍白。不过这个少校还是脸带微笑,似乎仍在回味着刚才那次飞行。他摘下护目镜和飞行帽,抹着汗水,对前来向他表示祝贺的联机大队队长克尔温少校说: “非常感谢您给我这次机会,让我这个笨拙的新手也可以体验到飞行的乐趣。” 克尔温也为对方第一次就能够将战机驾驶得如此流畅而且不出事故感到惊讶,他看看那架教练机,又看看满头满脸是汗的尤琛,笑着说: “这次飞行真令我大开眼界。本来我还以为您是开玩笑而已,没想到您却真的向我证明了,原来装甲部队的人开起飞机来,也是毫不含糊!”(未完待续) 第十六章 一天的飞行员(4) 他们忍不住大笑,有的飞行员得知此次飞行的驾驶员竟然就是禁卫军幽灵装甲师的一位营长时,不禁吐了吐舌头,向自己的同伴说: “下次你说团长会不要要求我们也得会驾驶坦克才行呢?” 不管怎样,人们对于尤琛的胆量和技术,依然是称赞不已,只是尤琛倒有点不好意思。他的副营长等军官也上前向上级表示祝贺,巴列茨看看那架战机,摇着头说: “头一次开就能顺利上天下地,我看空军肯定在动心思要将你挖到他们那边去呢。” “像我这种不成气候的飞行员,他们才不会要!” 哈根在旁边听着,笑了一笑,正想插嘴开营长的玩笑时,忽然看到尤琛的目光一闪,脸上的微笑稍稍收敛,随即比之前笑得更加灿烂。哈根顺着对方的视线看过去,在那边,第2联机大队第一中队队长正带着自己的妻子走过来,向顺利完成初次飞行的尤琛祝贺。哈根看着营长与对方打招呼,又看看那个沉静的女人,下意识地将视线转开。于是,哈根只是在耳边听到了他们的那番交谈: “……对我这次飞行有什么提议吗?” “少校,我真诚地向您提议,请您赶快加入空军吧!这样的话,日后恐怕我们的王牌非您莫属了!” “……要真这样的话可不好,我怎么能抢你们的饭碗呢?” 营长似乎与那个飞行员聊得很开心,哈根记得,这个看起来不过二十四、五岁的飞行员,是该航空团以及第2联机大队中的王牌。以往在空军之中,能够击落下二三十架敌军战机的飞行员,都已经是响当当的王牌;没想到现在的空军,却出现了不少远远超过以往纪录的超级王牌。哈根相信能够创造这种战绩的飞行员,绝不是虚有其表。不过让他不明白的是,为什么如此出色的飞行员,却居然要娶一个让人侧目的妻子呢? “……您的身体还好吗?会不会觉得头晕?” 听到这略显低沉而清晰柔和的声音,哈根不禁转过头,迅速地看了那个女人一眼。在如此近的距离下,他才头一次看清对方的长相:黑色的眼睛似乎深不见底,那一丝微笑的光将眼睛中有可能出现的其他情绪都隐藏在背后;秀气的五官,配上嘴角边那若隐若现的浅笑,让人看了就觉得舒服。她看起来不像已经结了婚的妇人,倒像二十出头的女学生。看上去,她似乎任何时候都是这样令人如沐春风的表情,可是哈根却觉得有点吃惊,因为这个女人的眼神表明,她不管和谁说话、表现出怎样的神情,眼睛里始终一如既往地保持着令人难以琢磨的冷静与隐忍。这样的神情,反倒让人想探究她的内心。哈根又瞥了一眼营长,心里说: “也难怪……倒的确是个与众不同的女人……” “我很好……真的,好的现在可以喝光一大瓶威士忌!要知道,刚刚上去还有下来的时候,可差点把我吓得摔倒在地了!” 格特笑得胸膛起伏,他看起来对尤琛的勇敢感到很是敬佩。他于是说起了自己头一次上天的经历,弄得尤琛不住大笑。他的妻子罗蕾莱听到丈夫的“英勇事迹”,也不禁又好笑又生气地瞪了他一眼,说: “难怪你胆子那么大,原来都是被吓出来的!” 那个在空中厮杀从来不曾皱过眉头的王牌飞行员,此时听到妻子这么说,略带羞涩地摸摸脑袋,又看看对方。瞧见这一幕的哈根,心里忽然冒出一个念头: “在外表上,男的比女的成熟;在言行上,女的显得比男的要成熟。” 这虽然只是他的个人观察,不过倒也八九不离十。而当他的视线落到自己的上级身上时,又不禁没了那个观察他人的兴致。尤琛在看向罗蕾莱的时候,脸上的微笑少了,不过眼神却更加专注,似乎是想仔细打量对方,看看她过得好不好。哈根赶紧往两旁看去,幸好,现在有不少空军飞行员与他们的女友或家属都在另一边玩游戏玩得起劲,没什么人注意到这几个人之间的交谈。要是让人发现了,恐怕就会找营长的麻烦了……哈根这样告诫着自己,同时在心里提高警觉,留神四周有没有一些别有用心的眼睛。作为副官,他觉得自己有必要保障上级不受外来影响。 “……您不如吃点糖吧,这样可能会好些。不管做什么事情,人都需要体力,请您要注意身体。” 听见罗蕾莱的声音,哈根越发觉得意外。没想到这个女人不仅认识他们的营长,甚至连他们营长患有低血糖、需要经常补充糖份这点都清楚!尤琛点点头,语气比之前开玩笑时和缓了不少: “我会的。” 原来他们真的认识,而且那个女人还这么了解少校的事情。哈根心里开始犯嘀咕:虽说目前这个女人是我军空军飞行员的妻子,不过跟她接触得多了,恐怕也会招来非议。这方面,营长不会不知道,不过他好像根本没把这些放在心上。这些事情,自己该不该对上司提起好呢? “我终于明白,为什么会有那么多的优秀人才加入空军。在天空中驾驶着飞机的时候,我真的不想下来了。” 面对尤琛的称赞,格特由衷地叹了口气,像是也回忆起了自身的经历。“是啊,在天空中,人就可以感受到大自然的伟大和自身的渺小。能够亲身感觉到这一切,足以让人无憾了。” 尤琛也是一笑,与格特不约而同地抬起头,看着那片碧蓝的天空。他雕像般的侧脸在阳光的映照下,多少显得有点不真实的感觉。 “要是能够留在那儿,该多好……那样的话,所有的事情都可以抛开,不会再有烦恼……不过,能够再次站在大地上,倒让人重新领悟到很多东西。像是自己的责任、自己的牵挂……” 罗蕾莱站在他们身边,一直默默地看着他们。这时候,尤琛已经低下头,视线与她的交接在一起。当格特重新望向尤琛时,两人的目光早已分开了。 “来吧,我们的新飞行员,这次可要为你的初次飞行好好庆祝!” 格特与妻子还有尤琛一起,往热闹的人群那边走去。哈根跟在他们身后不远处。他对自己说: “人再迷恋天上的世界,也总得有重归大地的时候。更何况……” 他想着,忽然对自己一笑,摇摇头,迈开大步与自己人一起,加入到空军基地那闹哄哄的人群中。(未完待续) 第十七章 看不见的阴影(1) 在得到盟国奥登尼亚协助、将敌国联军驱赶出本国领土后不久,翁波里尼亚国内再次掀起波澜。而且这一次的变故,比艾昂联军的登陆还要令人感到震惊。 “法尔洛下台了!” 这样的流言,之前也一度在翁波里尼亚南部地区流传开来。由于那儿曾经或临近战场,所以这样的传闻,都或多或少地被那里的军民当成是敌军别有用心的宣传策略,好让他们可以不战而轻易取胜。不过随着奥登尼亚在当地驻扎地部队得到这条确切的消息后,他们不得不相信,翁波里尼亚如今已经开始变天了。 对于政治,奥军的军人一向抱有与己无关或是不过问的原则,更何况他们如今都是在盟国的境内,对于该国的政治,更加觉得没有插手的必要——可是在另一方面,奥登尼亚神圣帝国政府派来的战地全权代表,可能就不是那样想的了。可是如今的情势,让这些抱着远离政治之姿的军人,也不得不考虑当地的情况。 当从情报人员手里得到这个消息时,尤琛作为当地驻军的最高指挥官,自然得负起管理好部队的职责。由于担心政治方面的波动会影响到驻军,所以3营在其营长的命令下,加强了守卫力量。相比起军队来说,城里那些从奥登尼亚而来的战地代表们,显得十分慌张。本来他们就一直在威汀萨城内以及周边地区作威作福,如今翁波里尼亚局势大变,很有可能由反对派来接掌权力,这就表示这些来自异国他乡的战地代表,会首当其冲遭到报复。这么一前后联想,自然令他们寝食难安。为此,他们在总督不在、城内人心思动的情况下,纷纷联合起来,要求军方为他们采取保护措施,以防不测。 尤琛在安抚过那些官员后,半是劝告半是警告地对他们说: “如果哈希曼总督得知情况有变,一定不会留在国内。他本人可是十分尽忠职守,如果发现有人对工作采取不负责的态度,很有可能会有严厉的惩罚。到那个时候,就算我想劝解,恐怕也是无能为力了。” 在听到尤琛这么说后,众官员都是你看看我、我又看看你,一副颇为不安的模样。而他们对面的尤琛则在心里冷笑。事实上,要借助那个所谓的总督之名,来压制住这些人,是件让尤琛感觉不算愉快的事情。可是现在这群官员个个都自持与尤琛有着平起平坐的地位,要求他做这做那,尤琛自然不乐意。因此在名义上借用那个哈希曼的名字来达到逼退他们的效果,也可以说是尤琛的一种变通吧。 在军方指挥官的说服下,众官员只能留在城内,继续他们的工作——当然,实际上他们的工作效率如何,那就没人过问了。而在对付威汀萨原市政府的官员时,尤琛可连一点客气也没有了。在得知法尔洛被迫下台后,翁波里尼亚各地都掀起了变动政府的风潮,威汀萨也有如此波动。在如今反对派声威大振的翁波里尼亚国内,各处政府机构内,都不敢发出半点支持法尔洛的声音。而且在施政上,似乎也开始了偏向反对派一方。在这种情况下,甚至出现了有的地方政府反过来对付奥军在那儿的当地驻军,迫使那些“外国侵略者”远离他们的城市。威汀萨市政府内,也因为这个问题而吵了起来。与反对派站在一起的人,则咄咄逼人地要求政府对奥军采取强硬态度,赶走“敌人”;而持保留意见者则认为,不能急于一时,因为他们手头上没有足够的军队——就算有,恐怕也不中用——不能将奥军清理出翁波里尼亚的国土。 就在两派争论不休之际,驻扎在城外的奥登尼亚禁卫军幽灵装甲师2团3营的营长,像往常那样进城,来到威汀萨市政府办公厅,与他们的市长会面。在进城之前,副营长巴列茨等人曾经劝过尤琛,在目前的情况下还是不要进城为好;就算要进入其中,也要带上部队的整编坦克连,以武力保障他的人身安全。但是尤琛只是笑了笑说: “威汀萨是座老城,如果真的要把坦克开进去,那么就会压碎一路的青砖路。那个价钱,我们赔不起。” 早在奥登尼亚向米德加尔德大陆上的各国宣战时,神圣帝国的首相就曾亲自颁布军令:严禁部队对最高统帅部要求保留的城市进行破坏,违反者会以在国内破坏文物的同等罪名论处。在进攻曼尼亚时,这条命令就曾起过作用,使得那儿有十数座老城市得以毫发无损。而这道命令,至今仍然起作用。在他们进入翁波里尼亚之前,上级就曾经要求他们对划定保护圈的城市要“小心对待”,威汀萨就是其中之一。所以尤琛现在就拿这个命令开玩笑,拒绝了部下要为他带兵入城的请求。 虽然营长没有准许自己这些人的请求,不过巴列茨还是觉得不放心,他在营长离开后不久,马上命令全营作好准备,以便随时进城保护他们的指挥官。 尤琛跟平常一样,带着副官和司机开车进了威汀萨。由于最近法尔洛下台的影响,使得城中人心思动,不仅是当地政府的官员,连老百姓也不例外。人们在各处都议论着这一事件,众说纷纭。哈根坐在车上,发现城里大街上那些行人们看着他们这辆座驾时的眼神,也似乎与往日有所不同。这时,他听到身边的尤琛说话了: “刚来的时候,这儿举行过欢迎仪式,把我们捧为英雄;现在一转眼,我们就成了神憎鬼厌的侵略者了。” 在说这些的时候,尤琛的脸上看不到一丝恐惧,而且还略有些笑意。不过哈根知道,营长的笑不是赞赏,而是出于赞赏的对立面——鄙夷。坐在吉普车内,这位忠诚的副官再次向指挥官建议道: “我们不一定要面见威汀萨当地市政府的人,把他们叫到城外也行。现在这里头的情况没人说得清楚,您不必非得冒这个险。” 尤琛转过头,看着这位从路德尼亚战场上就一直陪伴在自己左右的副官,又笑了笑。这一次,他的笑容多了几分安慰。 “奥图,我们进来,就是要让那些翁波里尼亚人明白,谁才是这里的主人!他们连保护自己国家的本事也没有,还谈什么与我们决裂!”(未完待续) 第十七章 看不见的阴影(2) 看得出,尤琛根本就没把这次见面放在心上,而是跟往日那样,依日程行事。哈根见长官执意如此,倒也没有异议。当他得知此次要依惯例进城后,对自己的安全没怎么担忧,反倒是一直在考虑如何才能确保营长的安危。他想起在离开驻地之前,副营长巴列茨还有一众营指挥部军官对自己的嘱咐:一定要保护好营长。想到这儿,哈根下意识地看看自己腰间。黑色的腰带上,别着奥军通用的华特式手枪。虽然在战场上呆得时间很长,不过作为装甲部队的一员,哈根使用凯尔贝洛斯大炮的次数、都比使用这支手枪的次数要多。现在一想到有可能会将它派上用场,哈根就觉得以往真应该多用用它。 吉普车停在了市政府办公楼前——这座办公楼可完全没有总督府那样气派——尤琛与副官走下车,让司机在外等候,他们二人走进了大楼内。当看到这两个身穿黑色军服的男人走进来时,楼内的接待处工作人员与路过的人都不禁朝他们多看了两眼,连原本正在说话的声音都压低了不少。尤琛看都不看他们一眼,往市长的办公室走去。哈根感觉到背后射来的目光,对自己说: “很好,真像来到了艾尼亚一样!” 在市长办公室外,他的秘书坐在桌子后面忙于接听电话。当他抬头看到一个脸无表情的奥军军官站在自己面前时,差点吓得把手中的话筒都扔了。尤琛把帽子和手套都拿在手里,说: “通报吧。” “可是,可是市长他现在正在忙着接见……”那秘书朝里头看了一眼,有点不知该说什么好。“不如您先等一等,我马上……” “通报!” 哈根冰冷的声音压过了他的辩解。在上司办事的时候,身为副官的他必须要背负自己的职责——为对方开路。看到二人的神情,秘书没法再说出个“不”字,只能拿起话筒向办公室里传达。在附近的一些房间里,有人悄悄探出头来,想看个究竟。不料被哈根发现。在对方凌厉的视线下,吓得赶紧缩回头。拿着话筒听了好一会儿,市长秘书满脸难色,对尤琛说: “市长现在真的有要务在身,他从早上就一直在接见客人,现在真的不方便……” 尤琛也不等他说完,迈起脚就直走向办公室,哈根紧随在他身后。外来部队在本地的指挥官,像在自己的卧室里那样,拉下门把手,一把推开了办公室的大门。那个秘书拦也拦不住,当他冲过去想解释的时候,已经看见室内的市长与他的几位客人,一脸愕然地注视着两个不速之客。秘书不敢看市长的眼神,只能说: “少校他一定要进来,所以……” “行了,没你的事,出去吧。” 秘书喏喏连声地应着,退了出去顺便将门关上。在门即将关上的时候,他只看到市长从沙发上站起来,迎接军方的客人。当这个无奈的秘书重新坐回到自己的位置上时,他不禁看向办公室一眼,自言自语地说: “这下可有好戏看了,要赶走奥军的议员,居然和奥军的军人碰到了一块儿!难怪市长今天老说头痛,这种场面,不头痛死才怪!” 在办公室里,市长向尤琛解释,表示自己正在接待威汀萨地方议会的议员,所以一时怠慢没有接待,请他们不要介意。尤琛没说什么,而是将视线转向坐在沙发上仍然没有站起来的三个人,朝他们伸出手。 “您们好,我是奥登尼亚禁卫军幽灵装甲师在本地的前线指挥官,尤琛·弗莱德。” 三个人中没一个看起来要有跟尤琛握手的打算,甚至连一点表示也没有。坐在上首位的一个看上去年约四十岁的议员,目光如炬地看着这个外国军官。尤琛见对方如此,便将手缩了回来。虽然明知对方不大可能给他好脸色,不过在礼貌上,他还是禀持着风度。 “外国来的军人,就可以肆无忌惮地闯入他国市政府机构,可真是勇敢!” 尤琛看着这个像是领头的官员,又看看在一旁擦汗的市长。事实上,刚才看到对方如此无礼的时候,哈根真想上前给那些人一点颜色瞧瞧。不过由于尤琛没有发怒,所以他也只能先忍耐着。而且哈根也留意到,刚才在旁边同样看到这一幕的威汀萨市长,吓得大汗淋漓。他猜测,即使威汀萨市长有倾向反对派的意思,可是也还是希望在两方之间取得平衡——要不然,刚才那位市长就不会对议员的举动感到惊讶,甚至有可能是乐于见到对方拒绝尤琛的示好。 “呃,啊,让我来介绍,这位是威汀萨地方议会的议长布日尼先生,这位是副议长森诺尔塔先生,这位是议员代表鲁齐萨先生。这位是……” 市长原本想为双方作个正式的介绍,可是当他的手刚朝向尤琛的时候,议长打断了他的话: “刚才已经见识过了。真不愧是奥登尼亚的军人,连上门拜访也如此与众不同。让我们这些小地方的议会中人,也大长见识!” 听着对方这样含讥带讽的说话,哈根已经眯起眼睛,冷冷地看向那三人。尤琛静静地听着那位议长的嘲弄,待对方说完后,忽然一笑,说: “在礼仪方面,我们当然是自愧不如。原本还以为,相交朋友,就要倾诚以待。没想到,在贵国的常识中,朋友就是要拿来背叛的。这样的做法,我们国家,当然没有。” “哈哈!奥登尼亚是法尔洛的朋友,但不是我们国民的朋友!现在法尔洛已经不再是我们国家的领袖,所以他制定的政策,我们也没必要再遵守。更何况,那些根本就是错误的政策!” 说着,布日尼站了起来,与他身旁的两个议员一起,迎向尤琛。他们的模样不一,但此时看起来,却又是如此地相似——因为他们的神情是一致的。 “翁波里尼亚不欢迎你们这些外来的军队,你们驻扎在我们的领土上,为的,只是要防范你们的敌人。为什么你们与敌人作战,却要让我们的国家遭受炮火?!我们要保卫自己的国家!不管是艾尼亚还是你们奥登尼亚,我们都不欢迎!” 布日尼说得慷慨激昂,但一旁的市长早已吓得呆了。他压根没想到对方会这么大胆,敢公开斥责奥军的军方代表。呆愣中,市长颤巍巍地偷偷看了一眼尤琛,发现对方没有勃然大怒,这才放心了一点。市长在得知法尔洛总统下台的消息后,也曾经与反对派一方接触过。但是要说到与奥登尼亚方面,不少官员(包括市长本人在内)都持不同意的态度。因为他们清楚,现在要离开奥军,几乎是不可能的。(未完待续) 第十七章 看不见的阴影(3) 在翁波里尼亚驻守了不到一个月的禁卫军装甲部队本地最高指挥官,看了看议员,又看了看不敢作声的市长。然后,他与自己身旁的副官对看一眼,两人竟忍不住笑了起来。看到他们如此放肆,议长与他的议员又惊又气。布日尼咬牙切齿地问: “你们以为我们是在开玩笑而已吗?!” “不,不,不。我可没有这个意思。”尤琛好不容易止住笑,仔细看,他的肩膀还在微微颤动。这时,他的神情似笑非笑,让人看不穿背后的真实面孔。“我完全相信阁下以及阁下所代表的翁波里尼亚人民有这个权利作出自己的选择,这是贵国公民的自由,我方无权干涉。不过要说到在贵国的土地上作战这个问题,可就不是我方的选择了。阁下如果记性不好,不妨去好好想一想,先对贵国领土进行攻击,一直觊觎着贵国土地的军队,不是我们的奥登尼亚神圣帝国,而是艾尼亚与昂尼亚。它们与它们的盟友,没有选择更加弱小的国家进行作战,而是选择了翁波里尼亚,这是为什么呢?在艾尼亚人的枪口下对我军甚至是对同国的友军进行进攻的翁波里尼亚军队,又是得到了谁的命令呢?这一切,可不是我方的‘功劳’。既然阁下口口声声说要自己保卫自己的国家,那么让我在这儿首先给您提一个醒,要小心的,可不止是我们这些外来的军队,还要仔细留神在自己身边的那些自己人!因为他们不知什么时候,就会调转枪头,与‘自己人’打起来。为的,仅仅是因为他们想保住自己的命!这些民族特性,我想不用我说,阁下与阁下的人民,都比我更加清楚才是。” 议员们听到这个奥军军官胆敢如此数落他们的军队以及人民,气得脸都通红。市长见势头不对,连忙出来打圆场: “大家都是来商量事情的,何必这样呢。来来,坐下,大家都请坐下,有不同的意见,可以再沟通,用不着……” “你说我们都是怕死贪生的人吗?!即使没有你们这些军队,我们翁波里尼亚人民也可以自己战胜外来的侵略者!”副议长也是一副义愤填膺的神情,“我们现在不是要打算投靠艾尼亚或是昂尼亚,我们谁也不帮!别以为你们奥登尼亚可以在我们的国家为所欲为,我们翁波里尼亚人,是打不垮的!” 听到这番质问,哈根真的很难忍住自己内心的暴笑。不管谁在他面前,说哪个国家的人不贪生怕死、敢于有自己的主张见解,他都会在内心或是出于礼貌而认同。可是只有这个翁波里尼亚,他是太了解了。南部一战,大败于数倍少于自己的昂尼亚军;在路德尼亚战场上,他们就根本靠不住;在自己的国家,也无法抵挡外来的侵略军,不得不向奥登尼亚求援,这才保住了自己的国土。如今总统刚下台,艾昂联军没法威胁内陆,他们就马上换了一张脸,一口一个“独立”、一口一个“自主”,活似真的多有能耐一样。看到这些人的嘴脸,哈根不禁在心里猜测:如果是出于单纯的民族主义,而认为他们可以完全靠自己的军队来换取不败之地,这倒情有可原——因为对方脑袋不怎么灵光嘛!可是如果是出于反对派的心态,而要对前总统法尔洛所制定或是支持的一切进行推翻,那他们可就真的有点矫枉过正了。要知道,凭翁波里尼亚军,就算花上十年,也别想从艾尼亚的手里站起来——这个时间,哈根还算预测得短了。面对这种没有自知之明的人,哈根简直连摇头的气力都没有。他忽然想起进城前巴列茨本想让尤琛在坦克的护卫下前往,现在再想想,要是这些口口声声说不依靠奥军、要靠自己人的力量摆脱困境的翁波里尼亚官员、看到奥军的坦克,会有什么样的反应呢?哈根恶作剧似地联想着,心里倒真希望将这些人吓得屁滚尿流。 “既然如此,那么我相信日后贵国的军队完全可以胜任击退外敌之责。啊,还有,顺便提醒各位一句,恐怕艾尼亚人和昂尼亚人,并不打算像我们这样、能够跟阁下这样的官员好好交谈。因为在他们的宣战口号里,宣称翁波里尼亚是破坏世界和平的首犯之一。但愿那一天到来的时候,贵国的军队可以胜任这一重大责任。” 尤琛哪里不知道这些人虽然口头上说脱离与奥登尼亚联盟后要保持中立、实际上却是满脑子都在想着该如何讨好艾尼亚,好与对方彻底停战。然后摇身一变,成为那些国家的同盟国,好在日后可以逃脱惩罚继而捞得好处。所以他这样说,就等于反将他们一军,泼这些人一头冷水。果然,在听到尤琛的话后,议员代表气得差点五官错位。如果不是市长在旁努力劝解,他们很有可能会向尤琛扑过来。可是奥军军方的代表也没把他们看在眼里,所以只是一笑置之。 好不容易送走了那三位议员代表后,威汀萨市长又转过身来,向尤琛解释自己的苦衷。他表示目前国内虽然领袖易主,但各地区仍有自治权,而且他本人也对奥军怀有好感,不到万不得已的时候,同样不希望看到奥军离开。尤琛看到市长那一脸为难样,便说: “您不必担心,我们奥登尼亚人对盟国的领土从没非份之想。而且这一次,我们是前来帮助贵国赶走侵略者的,所以目的一达到,我想不久之后,我国的最高统帅部也会下命令,让我军进行转移。” “这点我当然了解,我也从不担心这点,请您千万不要误会。要知道,如果不是有贵国的军队来维持当地的防守任务,恐怕我国现在已经有好一部分地区成为敌人的阵地了。您无须将刚才那几位的话放在心上,他们身为议员,当然有时要表达反对之声……” 市长好像唯恐尤琛生气,解释了大半天。他说来说去,无非表达的就是一个意思:自己并不同意与奥军决裂。虽然这位市长也同样不想得罪刚刚将总统赶下台的反对派,可是要与奥登尼亚军翻脸,他显然还没这个胆子。尤琛见此,还不得不反过来安慰对方的惊慌,告诉他目前奥军仍然要在他们的国家里执行任务,所以不会马上撤退。得到军方指挥官的保证,市长这才放下心来。(未完待续) 第十七章 看不见的阴影(4) 当尤琛与他的副官走出市长办公室时,周围依然是好奇刺探的目光,只是一遇到对方以相同的视线回应,马上又消失了。哈根想起刚才那三个议员代表的反应,仍然觉得十分好笑。他在米德加尔德大陆上也算是游历过不少国家——其中有好大一部分都是由于战争的原因——但从来没见过像翁波里尼亚人这样的。打了败仗,不觉得羞耻;枪炮未发一弹,就拱手将领地相让;投降的时候,输的一方比赢的一方更加理直气壮;而且现在更让他见识到了这个国家的可怕民族性:把黑的说成白的,颠倒是非,而且显得振振有词。这样的翁波里尼亚人,哈根已经不再是像以前那样对他们表示不屑,而是压根就没把他们放在心上。因为他认定,这样的民族,永远都别想有出息。 见哈根笑得诡异,尤琛瞪了他一眼。不过也许他自己也抱有同感,所以也没多苛责副官的异样。哈根忍不住向自己的长官说: “要是真的换上他们那些反对派来掌权,这个国家的局面又会变成什么样子呢?” “他们呐,不是当大国的走狗,就是当拳头比他们硬的国家的奴隶,没什么区别。反正对于他们来说,输掉整个国家,也不会觉得丢人。” “可是刚才他们还一副得理不饶人的模样,好像光靠他们自己就真的可以高枕无忧了。”哈根笑得几乎咳嗽起来,他不得不稳定一下自己的情绪。“对了,以前当我们刚来到威汀萨的时候,全城的官员和他们的家属不是都出来迎接我们吗?我记得那位议长和他的太太也在场。当时天上突然来了架飞机,吓得有人喊‘不好啦,敌机来空袭了!’于是议长的那位年轻漂亮的太太,在这一喊之后马上不见踪影。当然,那个时候不少人都吓得躲起来。其实那只不过是附近我军空军基地的侦察机罢了,就把他们吓成这样!后来,人们发现议长太太不在了,就到处去找,没想到这一找才发现,原来他那位太太早就自己离得远远的,躲在树林里和她的保镖谈笑风生呢!哦,对了,还有什么议员的太太——我不记得名字了——在南部渡假的时候,遇到了艾尼亚的小股部队。结果那位议员为了保命,居然将自己的老婆都献出去,给艾尼亚人享用。但更没想到的是,原来他老婆一早就跟对方的军官勾搭在一起了!这些事情,当时不都是城里的新闻吗?听说当事人不仅不觉得丢脸,反而还认为这是自己的伴侣有魅力呢!妈的,给脸不要脸!” 如果换成别的长官与副官,那么身为副官的人肯定不敢在长官面前这样议论。但是哈根与尤琛名义上是上下级,实际上是相交多年的好友,所以再怎样谈论,哈根也清楚尤琛是不会在意的。确实,在听到哈根数落起那些议员的“家中丑闻”时,尤琛也笑得乐不可支。如果不是因为此时他们仍在市政府内,恐怕尤琛会以更恶劣的玩笑来痛骂那些不知所谓的议员代表们。 笑了一回,尤琛又吁了口气。他摇着头,若有所思地说: “真奇怪,法尔洛在翁波里尼亚国内成名已经有将近二十年,每次选举都以绝对高票当选总统,可见这儿的人对他有多么拥护。怎么现在一旦下台,就马上变得一钱不值?这些翁波里尼亚人的风向,也转得太快了吧!” “他们不是不拥护法尔洛,只不过跟他们自己的利益相比,一个法尔洛算得上什么呢?也许在他们那些人看来,我们奥登尼亚才算是不懂得变通吧!” 哈根含讥带讽地继续绕着弯儿骂翁波里尼亚人,他的长官只是一笑。尤琛忽然想起什么,问哈根道: “为什么最近教廷那边,没有一点消息了呢?不是说法皇座下派出了五位大主教,到大陆各处进行法会吗?法尔洛可是法皇原本最鼎力支持的人,现在他一下台,法皇怎么就一句话也不说了?” 记性颇佳而且过目不忘的哈根一边想着,一边回答长官的问题,他此时已经完全收敛起刚才那讽刺的笑容: “教廷已经有将近两个月不曾正式对外公布法皇的活动,据说法皇要切除体内的良性肿瘤,所以必须要休养一段日子。这段期间的弥撒和法会,都将由大主教负责。可能也是想避开这些风波吧,而且法尔洛一走,教廷跟法皇的日子就有可能变得相当难过,所以他们也应该在讨论对策才是。” “身为侍奉全能之神的人,为什么还要搀和到尘世间的俗事中来呢?” 尤琛喃喃说着,话语中并没多少对法皇以及全能教派教廷的尊重,相反,只让人感到一丝厌恶。哈根又接着说: “教廷的最大靠山现在不在了,他们也只能选择这样的方法来逃过世人的指责。谁叫当初法皇一力支持法尔洛呢,现在没了他,教廷肯定担心。甚至还有传言说:这次法皇派出五位大主教,目的就是为了考察他们中谁是最合适的接班人,好让自己可以快点交出那个位置,让下一任来承受压力。五个大主教,除了一个到我们那儿外,还有的到乌里尼亚、翁波里尼亚、曼尼亚和兰尼亚。也许那几个要去到战败国的主教都在担心着自己的人身安全呢!” 到翁波里尼亚来?尤琛有点意外,因为他没想到身为教廷所在地的翁国,本来就是离法皇以及全能教派教廷所在地,为什么还要让其中一位大主教在国内巡视进行法会仪式呢?他正想问是哪个大主教在翁波里尼亚国内巡视,两人这时已经走到了市政府门外。哈根不经意地看向大门外,却几乎看傻了眼。尤琛见他这样,也将嘴边的话咽了回去,同时看向门外。只见在门外停靠着他们乘坐的那辆吉普车的地方,司机和车子还在,只是几乎变了个样子。司机——营部的一位中士——脸上全是水,帽子掉了,领子也被扯开,好不狼狈。而那辆吉普车呢?更加令人目瞪口呆。不知是什么人用油漆在车身上划了一道道五彩的痕迹,有的画成个大花脸,有的画上一些下流词句,还有的在玻璃窗上用颜色将它涂得满满的。乍一看去,根本认不出那是他们原来乘坐的车辆。 “这是怎么回事?!” 司机一看尤琛出来了,也顾不上自己的模样,连忙立正敬礼,向对方报告道: “报告!刚才我上厕所,才离开五分钟,回来的时候,车子就变成这样了。可能是流氓或是小孩的恶作剧,我回来的时候已经没看到有人在车子旁边了……” “流氓小孩?”尤琛瞪着那辆不像样的吉普车,气恼不已。“他们哪有这个胆量!在这么短时间里就能把车子搞得一塌糊涂,他们肯定早就计划好了!恐怕是因为现在翁波里尼亚变天了,所以有的人才敢这么做!” 不仅车子被乱画,连轮胎都被刺破了。没奈何,尤琛只能让司机用无线电联络营部,要他们再派一辆车子来。哈根不敢多看尤琛的脸,也没心情再看那辆吉普车。他发现,在路过的行人中,有不少都对车子和他们指指点点,活像在窃笑奥军的落魄。尤琛叹了口气,说: “往后,翁波里尼亚可能到处都能看到这样的景象。我们在这边的日子,可真是越来越不好过了啊……”(未完待续) 第十八章 视察(1) 与西线这里的日益紧张形势相比,东面的战况可以算是更加令人无所适从。原本对进攻计划信心满满、一心要拿下路军防线突出部的奥军南方集团军群,如今却是一再倒退,甚至将原本的阵地被敌人抢了回去。这一次的会战,花费了大量人力物力资源与时间,不仅没拿下原定预定的目标——罗亭突出部,反而让路军集中了兵力,对奥军的防线进行有力冲击。这样一来,在创世历1088年的八月中下旬时,奥军已经在前线耗费了太多的力量,没法再组织起反攻,只能且战且退,任由敌军将他们的地盘重新夺回去。属于奥登尼亚人的威风时刻,现在已经无法再现了。这次战役,从主动进攻转为了被动防御,其中的种种失败,也无法详述。但奥军最高统帅部为了不让路军抢回太多有价值的东西,不惜下达命令,要求全军后撤时,一概要将当地的村庄以及人员及生产资源全部清除。如此一来,路德尼亚西部的不少富庶城镇与村庄,顿时变为了杀戮与火焰吞噬之地。不知有多少无辜的平民丧生在这不必要的清除政策之下。而奥军也为了防止撤退的后路有保障,所以执行起这些任务来,都不含糊。就这样,奥军在东面节节败退,让大后方的最高统帅部在无比恼火不甘的同时,也更加将注意力集中到西边来——因为这儿是他们另一侧防御外敌入侵的主要防线。 在奥登尼亚的忠实盟友法尔洛下台后,奥登尼亚神圣帝国当然没有坐视不管。在首相卡尔·海因茨的宣布声中,奥军出于两国曾经签订的友好条约,又一次将大约五万人的大军浩浩荡荡地派遣到翁波里尼亚国内,目的就是要一方面镇压住反对派以及他们的军队,另一方面,也是伺机寻找法尔洛等“盟友”的下落。因为在下台不久后,法尔洛以及他的家人和心腹就被反对派秘密囚禁起来,不知去向。如今翁波里尼亚国内,由反对派的帕吉奥将军执掌政权,这一派已经公开表示要与奥登尼亚断绝一切关系。所以现在奥军就是来对付自己的“友军”,好让他们明白“谁才是这个大陆上真正的主人”(神圣帝国首相海因茨的发言)。 一方面加强西线的防御与兵力,一方面,奥登尼亚也不能任由东线的情况继续糟糕下去。于是在当年八月底,奥军从情况相对稳定的翁波里尼亚南部抽调回一部分兵力,再次派遣到东线战场,继续与路军展开厮杀。要重回东方,这对每一个奥军军人来说,都是个不轻的担子。而且为了挽回在东面的败势,又考虑到翁军本身的实力不强,所以奥军高层决定将一部分主力部队——尤其是以富有战地经验的前线军人——调回东面。虽然幽灵装甲师不在此列,但翁波里尼亚南部不少驻扎在当地的部队,都将要调走自己的一部分兵员。 在威汀萨等南方老城,反对派的势力还没有像北方那样牢固,所以当地的官员,也不敢与附近的奥军公开决裂。就算不再来往也好,也绝不会作出挑衅之姿。所以幽灵装甲师2团3营在城外的驻扎,虽然是加强了防守,但实际上也没真的开战过。相反,他们的指挥官还是像往常那样,该训练就训练,该演习就演习,该修理坦克就修理坦克,有时甚至还驱车来到邻近的空军基地,与那儿的指挥官进行磋商。 8月29日,翁波里尼亚仍然像平时一样,热浪逼人。尤琛因为犯病,所以留在营指挥部休息,前往空军基地的行程,就由副营长巴列茨代替。由于天气过于炎热,再加上最近的形势不稳,所以营长已经禁止官兵外出,并且加强戒备。即使如此,还是有些士兵因为耐不住酷热,在训练或是操演时中暑了。况且最近营长的健康也有些问题,所以这段期间营中的军医都忙坏了。 下午,巴列茨终于回来了。现在军官凡是要外出的,都必定要多带上一辆武装车辆与人员一同保护——哪怕你本来只有一辆车。巴列茨走进指挥部,看到营长手里拿着湿毛巾,坐在半旧桌子后面研究作战地图。而尤琛一抬头看到下属,脸上掠过一丝忍俊不禁的神情。因为巴列茨的脸颊红扑扑的,虽然他本身肤色就被晒得黝黑,不过这样一看,倒使他年轻了好几岁。不用问,这一定是在之前外出被太阳晒出来的。巴列茨虽然热得满头是汗,不过袖子与领口还是好好的,没有一点翻弄过或是被扯开的痕迹。再看看营指挥部里的军官们,也是热得像刚刚从水里捞出来似的。 “报告!” “辛苦了,坐下说吧。” 巴列茨刚一坐下,旁边的哈根就将一块毛巾递过来。副营长感激地看了对方一眼,接过毛巾,不过可能是因为尤琛在前,所以他不敢忙着擦拭,而是先汇报说: “刚才与第25航空团的第2、第5联机大队的队长都见过面,他们那里没有遭到过袭击。之前的情报是误传。空军的情况也仍然在掌握之中,他们也没有发现任何昂尼亚空军或是艾尼亚空军的踪迹。在这方面,他们请我方放心,一定会将这儿的制空权掌握得牢牢的。” “是吗,那就太好了!”尤琛点点头,与部下那红润的脸色相比,他多少显得有些苍白。“之前空军与我军之间的无线电遭到干扰,让我们通讯失灵,所以这样的假情报才会有可趁之机。途中的线路修好了吗?” “我去的时候已经在抢修,因为线路老旧,再加上前些天热带风暴登陆的时候将那些电线杆一个接一个地刮倒,所以要修好,还得花上一到两个小时。” “必须要抓紧时间。不然的话,会出更多的谣言和岔子!”(未完待续) 第十八章 视察(2) 由于两天前翁波里尼亚南部有热带风暴靠岸,导致这片地区遭受暴风雨袭击,同时这场风暴还破坏了不少当地设施,电线就是其中之一。而在装甲部队与空军联络不畅时,尤琛就曾经收到过不确定的情报,说是空军基地附近遭到袭击。于是他在暴风雨一停后,就派副营长前往一探究竟。翁波里尼亚的天气说来也怪,风雨一停,太阳就又露脸。而这场难得的风雨只是带给当地的奥军凉快了两天左右的时间,现在,又得天天暴露在阳光下进行操练演习了。 在听取完巴列茨与空军那边的见面内容后,尤琛一边在心中整理着这些天来得到的新消息,一边对巴列茨说: “好了,去休息吧。” 巴列茨站起来,敬礼就往回走。他突然又转过身来,对尤琛说: “第25航空团的两个大队都有飞行员要重回东面战场,其中凡是有三十架以上击坠纪录的飞行员都是必须要回东方去的。所以他们的大队长要我向您转告:计划有更改,下个月的联合陆空演习要推迟两到三天。” 他们的营长点点头后,巴列茨这才离去。看到尤琛疲倦的神色后,哈根在他稍作休息的时候劝对方道: “您忙了差不多有三四天,这些天也睡不好,今天凌晨才睡了两个小时。请注意身体啊。” “大家都一样,干吗我能去偷懒呢?” 尤琛一边揉着眼睛,一边不大在意地说着。为了防止再有敌军从翁波里尼亚南部沿岸登陆,幽灵装甲师接到命令,要在沿岸建立起防御工事。因此再过几天,尤琛还得作为该地区的最高指挥官到沿岸视察正在建设中的军事要塞。 到了晚饭时间,身为营长的尤琛才有空休息。望着部下为他端来的饭菜,他觉得根本吃不下。拿起勺子,勉强咽下几口饭菜,尤琛又放下,喝了半杯咖啡。虽然肚子里空空的什么也没有,可他就是没那个食欲。当哈根进来的时候,就看到他们的营长将饭菜放在一旁,喝起威士忌来。他愣了一会儿,才说: “长官,喝这个,太伤身了吧。” “问题就在于,除了这个,我什么也吃不下去。” 哈根忍着没有指出,最近对方的酒量比以往增加了不少。再这样下去,他真担心上司会不会身体更加糟糕。 “这段时间营里中暑的人不少,或许您常常觉得头晕也跟天气有关。要多补充些盐分和水分才行。” 尤琛勾起嘴角。“知道吗,你现在的口吻简直跟沃勒他们一个样!” “在人体常识这方面,听医生的准没错。” 哈根不理会对方的嘲弄,反而一本正经地回答着。弄得尤琛不禁笑起来,当他的笑声渐竭后,坐在那里的营长点点头,像是在对自己也像是在对哈根说: “行啦,我知道该怎么办。” 哈根见对方总算开始用餐,便满意地打算离开。不料尤琛叫住了他,问他是否知道教廷派往外地的是哪五个大主教。哈根回答说: “除了在翁波里尼亚本土进行法会的格拉大主教外,我国那边是约达大主教,兰尼亚那边是维斯帕大主教,曼尼亚那边是帕特里克大主教,乌里尼亚那儿是瑞普大主教。由于兰尼亚那边教会少的缘故,所以维斯帕大主教可能会在九月初就返回这里,向教廷报到。也许到时候,他会经过我们这边的路线回教廷呢。” 尤琛在嘴上说着“也许吧”,但他的双眉拢起,显然心里在想着问题。哈根见他这样,便问: “是不是有什么问题吗?” “也不算,只不过法皇为什么偏偏会在这种敏感时刻就派出自己的五个大主教,让他们周游列国呢?” 尤琛一边说着,一边陷入沉思。当他从自己的思考中清醒过来时,看到哈根仍然站在面前,便笑了笑说: “好了,你可以走了。” 哈根走后,尤琛好不容易解决掉今天晚上的晚餐。他双手放在脑后,将腿架在桌子上,好让自己可以更舒服一点来回想这些天来所听到的消息和获得的情报。法尔洛下台、反对派现在掌权、艾昂联军似真似假的登陆进攻、教廷的消声匿迹……现在发生在翁波里尼亚国内的一切,都让人像在雾中窥视一般,看不清事件的轮廓。而且现在自己的国家又正陷于两方同时作战的境地,要是搞不好…… 想到这里,尤琛觉得椅子不太舒服似地换了个姿势。他还是将双手托在脑后,望着房间中央天花板上那个昏黄的灯泡。要是想同时对付这么多可怕而且强大的敌人,奥登尼亚就不能再这样下去!我们国家既没有那个人力也没有那个物力可以支撑着与这些国家同时为敌。首相不可能不了解这点,那他打算日后要怎么做呢?难道最高统帅部就完全没有办法了吗?翁波里尼亚还算好摆平,但日后万一艾尼亚和昂尼亚将目光对准大陆西边其它的突破口呢?真到那个时候,我军又该如何是好呢?好久没有回国了,现在国内的情形也不知如何。国内的人总不会以为搞定翁波里尼亚、就没有下一次了吧?不,不对,如果首相没意识到这点,他也不会在前些日子让克米特上将那些特使一拨拨地到曼尼亚以及乌拉瓦尼亚的海岸线巡视了。有这个意识当然是好的,但愿还来得及…… 尤琛想着想着,渐渐觉得眼皮越来越沉重。也不知过了多久,当有军官来到营长办公室时,赫然发现他们的营长已经进入了梦乡。 9月1日,尤琛·弗莱德作为威汀萨及其周边地区的奥军最高前线指挥官,一大早就乘车带着随从人员往城外的海岸线而去。他们今天,是要去视察那里的防御工事。在临行前,指挥部一名军官将一封信件交到尤琛手上,说是昨天从空军基地送来的,但由于对方一直在忙,所以现在才拿给他。尤琛将信掖在胸前的口袋里,坐上车,与下属一起出发了。(未完待续) 第十八章 视察(3) 除了尤琛与副营长所乘坐的那辆车外,他们后面还跟有三辆车。其中一辆也是搭乘着营指挥部的人员——出于安全考虑,这辆车驶在队伍的最前方——而后面有两辆车都是搭载着士兵与武器的武装车辆。虽说这片地区的形势与翁波里尼亚北部相比仍算安定,不过为了以防万一,在军官出行时,仍然要有护卫人员跟随。 尤琛在车上与巴列茨交谈了一会儿,想起那封信,便拿出来看看。这一看,倒让他的目光离不开那封信了。尤琛将里面的信纸拿在手里,仔细地阅读起来: “亲爱的尤亚 突然给你提笔写信,可能会让你觉得有些意外。但是现在我已经没有时间去向你告别,因为再过两个小时,我就要离开翁波里尼亚、重返东面战场了。这是上级的命令,我们自当遵从。只是时间紧迫,不能向我最近认识的同袍一一告别,实在令人遗憾。我与罗尔能够在这里跟你重逢,实在是意外之喜。但可惜这儿仍然算是半个战场,所以我们见面这么些天以来,我甚至都没法请你到家里一同进餐,但愿来日仍有这个机会吧! 东线险恶,这是我们都认同的;而如今的翁波里尼亚,恐怕也好不到哪儿去。在这里,我军的威胁,是来自方方面面的,军方的、政府的、民间的,各处汇集起来的仇恨,更让我们防不胜防。所以请你务必要小心。 帝国万岁! 格特” 尤琛看完这封短笺,又不由自主地前后查看一番。格特果然是要回东面去,那么罗蕾莱怎么办呢?信里没有说,但尤琛猜想,也许罗蕾莱也会很快离开这里的。为什么格特不在信里向自己提一提这件事呢?自己是这里的军方最高指挥官,如果要办什么手续回国或是到别的国家,那会更容易些。尤琛又仔细想了想,他觉得不是格特不想说,而是忌讳说这件事。因为即使在翁波里尼亚这里,也难保军方内部的信件不会遭到检查。回想起自己与格特见面的情景,尤琛并不觉得对方像是心有疥蒂的样子。而且,对于这个年轻人,尤琛心里其实一直很感激。因为当他与罗蕾莱一起出现在自己面前的时候,这个比自己年轻六岁的空军飞行员,却有着别人所不及的稳重。他从不会在他人面前对自己的妻子表现得特别亲昵,顶多也只是拉拉手。这一幕幕,被尤琛看在眼里,他的心才会觉得好受些。 他将信重新放进口袋里,又想:现在城中虽说对奥军仍有忌惮,不过也难保有心怀不轨者会对奥军及与奥军亲近的人作手脚——像上次那辆吉普车的事情,尤琛仍然想起就觉得生气。如今罗蕾莱已经是奥军空军的家属,说不定会有什么人盯上那个空军的集体宿舍、或是对那里面的人进行攻击。那样的话,罗蕾莱岂不就…… 坐在后座的巴列茨忽然感觉到身边有人在动,他扭头看去,发现尤琛一脸凝重地跷起另一条腿坐着。巴列茨以为他坐不惯这种轿车,露出安慰的一笑。因为自从那次“吉普车事件”后,为了防止有人袭击军官,尤琛他们每次出行都只能换乘轿车。他当然不会知道,自己的营长现在心里到底在想些什么。 这封信是昨天晚上送来的,也就是说昨天格特已经离开翁波里尼亚了。那么罗蕾莱现在是不是还在城里呢?格特不在,可能会有些军中的人欺负她也说不定。尤琛不自觉地摸着早上起来后刮干净的下巴,想马上联系空军的城内的集体宿舍。可是他回过神来,发现自己仍然坐在车上,于是也只好打消了这个念头。 他们一行人来到了距离威汀萨二十多公里的指定海岸防御阵地。在那儿,已经可以看到一些铁蔟藜竖立在沙滩上,而在距离沙滩不远的地面上,也有不少人在忙碌着。这是奥军幽灵装甲师工兵大队与翁军方面派来的一个团的士兵,他们在这里已经工作了三四天,为的就是要在限期前完成海岸防御要塞工事。 看见上级的到来,工兵大队队长本想集合众人接受检阅,但尤琛制止了他。因为这位指挥官觉得自己是要来亲眼验证本地的防御工事构建到什么程度、何时才能完成进度,而不是来耍上级的威风。所以他示意让对方继续忙去,而自己则与下属一起,在海岸的要塞中或是沙滩上巡视。尤琛发现炮台上的大炮仍然没有影子,就问工兵副队长是怎么回事。对方有些为难的样子,说: “由于最近连接北部内陆的运输线路受阻,所以本该从那边运来的大炮一直没法到位。我们已经在催促的了,可能还得花上几天时间。” 尤琛一听,就知道是因为翁波里尼亚北边与奥登尼亚翻脸,导致原本的运输线路受阻,不少补给或是兵员必须得绕道前来。他也没说什么,只是叮嘱他们必须要加紧进度,同时也绝对不能忽略建筑物的耐用度。副队长连声答应,又带尤琛等人往别的地方视察。 在烈日下,一些翁波里尼亚士兵热得抬不起头,抱怨连连;相比之下,奥军的工兵同样是热得头浸汗,可是没有哪个人停下来歇一会儿的。尤琛看也不看那些翁军士兵一眼,他与副营长都是同样的意见,如果按照目前这种进度,要在限期内完成海岸防御工事不成问题。至于那些翁军士兵,尤琛则对工兵副队长说: “当心点!” 这当然是话中有话的了,工兵副队长忙点头。其实在这个工地上来看,有翁军士兵工作的地方,就总能见到有奥军下级士官在旁边监工,每个都是全副武装。虽然看起来对所谓的“友军”毫不信任的样子,不过也可以说是减少了发生“意外”的机会。 尤琛来到炮台上,用望远镜观察近海沙滩的情况。根据工兵队的报告,已经在浅海区埋设了地雷,如果敌军一旦登陆,那么他们首先碰到的不是岸边那些铁蔟藜,而是脚下的地雷。尤琛在海岸那里视察完毕后,又嘱咐工兵大队一番,这才乘车离开。在回去的路上,哈根回头看看那些已经俨然一副阵地模样的海滩,心想: “在我们这片大陆,恐怕有不少地方都像这儿一样,开始武装起来。能不能够阻挡敌人上岸,就看它们的了!”(未完待续) 第十八章 视察(4) 在回营地的途中,车队所要经过的道路有一段是紧靠着威汀萨城的。当看到前方那号称是从三个世纪以前就保留至今的古城墙,哈根忍不住在心中想:现在城里不知乱成什么样子了呢?虽说我军就在它旁边,不过那些游击队和反对分子,恐怕不会轻易放过这个好机会。 威汀萨城的这一边,与连绵的山坡相连。再加上这里是连通东西的要道,所以在尤琛他们的3营来到此地之前,奥军就已经在这里设有关卡。如今只不过是这里的官兵都换成3营的人罢了。按照惯例,即使是上级的车辆,也要接受检查。所以当车队来到关卡前时,就要自动停在它的前面,好让这里的卫兵上来检查。 不过这一次坐在前座的司机与军官却发现有点不对劲,因为关卡处不见了那些本该站岗的士兵,取而代之的却是弥漫的硝烟和呼喊。再一看,岗哨前有两三个士兵倒在地上,一动不动,还有的士兵仍然在挣扎,朝这边的车队挥手。由于离得不是那么近,所以车上的人根本听不清那里的喊些什么。但他们这些军人都意识到了危险,司机也赶紧将车辆的速度放慢,最前面那辆车上的军官将头伸出窗外,好去听清楚面前的人在喊什么。他隐隐约约听见: “快……停下……不要……别过来……” 他大吃一惊,赶紧跟后面的其实车辆联系,让他们隐蔽起来,因为前方的关卡很有可能已经遭到袭击。这时,尤琛他们所乘坐的车辆也已经发现了前面的异样,停在了路边的树丛里。巴列茨朝外面张望,而哈根则拔出手枪警戒着,连开车的营部中士也不例外。尤琛本来也想下车看个究竟,但被自己的副官拦了下来。他一看哈根他们的姿势,不禁觉得好笑,说: “瞧你们,这是……” “长官,注意隐蔽!” 面对哈根的着急,尤琛只是淡淡地说了一句: “能要我命的人,现在还不在这个世界上呢。” 说完,他就将自己腰间的枪套打开,将手枪紧握在手。后面配备有武器的武装车辆,士兵们也不敢掉以轻心,纷纷将车上架设好的机关枪枪口转向关卡那边。硝烟散去后,车队的人看得一清二楚,那里的士兵几乎都躺在地上,岗哨旁的沙包和铁丝网也被炸开一个口子,很显然这里遭到了袭击。而在一旁的山坡上,也可以看到有奥军士兵的尸体挂在树丛上。尤琛从车上下来,用车门作掩护,朝岗哨那儿观察。巴列茨猫着腰跑到他身边,向营长说: “看样子是游击队突袭。不过现在没看到敌人在哪儿,关卡那边的士兵都牺牲了。” “长官,我们现在该怎么办?” 尤琛看了看左右的山体,又看看岗哨中那些死去的士兵。他发现有三四个士兵都是在朝他们这边的方向跑来时面朝下摔倒在地,很明显是背部中弹身亡。而在岗哨的另一边,则是向左弯的大道。他指了指岗哨后面的山坡,对巴列茨说: “那些人很有可能躲在那里,先杀死了守卫的士兵,然后再居高临下地朝关卡扫射。他们那里现在的射程还没法威胁我们的车队,不过他们刚刚肯定发现了我们朝这边来,所以很有可能还在那里等着我们过去呢!” 分析完后,他又命令后面两辆卡车上的军官,各自带着一个小队的士兵,从山上包抄过去,而他们则在这里吸引敌人的火力。尤琛没有像巴列茨建议的那样退到安全地带去,而是与他们一起悄悄潜到岗哨附近,看清楚敌人的位置后开火。山上的游击队似乎也正在等待着这些奥军的到来,但没想到对方居然事先发觉了他们的埋伏,于是只得匆忙应战。有好两个人因为来不及隐蔽,所以被奥军打得从山上直滚下来。 正当游击队的火力几乎全面集中到一个点上时,从山下无声包围过来的奥军又在他们背后开火了。游击队当场被打得溃不成军,几乎所有人都死在了奥军的枪口下。不到十分钟,山上就有奥军军官向关卡那边挥手示意,表示这里已经被他们所控制,尤琛这才命令手下停火。现在,他们才能去理会岗哨这里那些倒下的士兵。不过他们都已经全部断气,救也来不及了。 “没想到现在游击队这么大胆,连我们的关卡也敢袭击!” “他们现在不大胆,还有什么机会能表现他们的胆量呢?” 尤琛一边说,一边从一个士兵身边站起来。对方背部有四五个弹孔,可以说是一下子就要了他的命,所以尤琛摸了摸对方的脉搏后,也只能无奈地走开。哈根他们也在四处查看,发现岗哨里的电话变成了个破烂,只剩下一根电话线将它挂在空中。看来这次袭击来得非常突然,所以关卡这儿的士兵连反应过来的机会都没有,就被敌人打了个七零八落。 过了一会儿,山上的军官带着一个小队的士兵下来,向营长报告他们的战况:歼敌九人、打伤一人,我方只有一个士兵手臂擦伤,其余人均无伤亡。看那些人的模样,并不是正规军,而是游击队。尤琛点点头,下令将那个幸存的敌人带过来。他的下属面露难色,说: “那家伙两条腿都断了,而且……” 尤琛听了也不说话,而是直接往刚刚仍是战场的山上走去。在那里,仍有一些士兵留在那儿清理战场、搜查敌人的尸体。尤琛看到那个穿着普通工人服,脸和头发都被弄得肮脏不堪的游击队幸存者。跟在他身后的部下明白对方是想审问这个人,正想开口,却听到他们的营长用流利纯熟的翁波里尼亚语问: “你们是什么组织的?埋伏在什么地方?是威汀萨城里吗?还有多少人?” 那个翁波里尼亚人好像压根没听见对方的问题,他脸色惨白,嘴唇一动一动。尤琛走前几步,才听清楚他在咕哝什么: “……可恶……被……骗了……” 他没说别的东西,只是这样喃喃说着。随后他的嘴唇也不动了,只有那双眼睛仍然呆滞地看着前方,但已经失去了焦点。尤琛见这个游击队已经被全灭,又从他们身上找不出什么有用的情报,只能离开。在留下一个小队清理现场、掩埋尸体并且负责重建关卡后,尤琛继续带着部下和车队驶往营地的方向。在路上,哈根看到他们的营长像出了神似的,嘴里反复念叨着什么,但一个字也听不清楚。 这一天,就这样看似有惊无险地过去了。(未完待续) 第十九章 战地的礼拜(1) 得知指挥官等人在路上遇到游击队袭击,幽灵装甲师的人当然不会轻易罢休。在趁着进城的时候,有的军官以命令的形式,要求全城严查,务必要找出游击队的老巢为止。他们深信,游击队必定曾在这个城市里扎根,所以才会对奥军的岗哨地点以及防守兵力了如指掌,因此攻击才能一举成功。威汀萨城,也因为这个原因,而陷入不小的混乱中。为了让奥军平息怒气,当地政府不得不派出警力进行全城搜捕,找出“可疑分子”,向奥军方面交待。只不过,被他们抓来的不是无辜的市民就是街上混吃骗喝的流氓,顶多也不过是一些小偷而已,根本没有什么游击队的影子。也由于这样,让威汀萨的市民对他们的市政府以及奥军更加没有好感。 尤琛对于这些动作都视作可有可无,有时甚至还会让部下收敛一点,别干涉城中事务。因为他认为,如果真要在市民里寻找游击队的人或是他们的支持分子,那么要是稍微有点控制不好,就会演变成军民对立。他不想看到这种局面,因此才不表示同意。不过即使指挥官本人的意愿是这样,但有时他的部下们的怒气实在是无法控制,也就自然发生了一些不愉快的事件。对于这一点,尤琛也没什么好方法。 在忙于安抚部下与城中的愤怒的同时,尤琛从北部的禁卫军驻翁波里尼亚总司令部那里接到命令,说是维斯帕大主教将会从兰尼亚返国,到时很有可能会途经威汀萨,所以要他们作好迎接的准备。在得到这个命令后,尤琛沉吟了一会儿,决定还是亲自打电话到总司令部,将这里的不稳定情况告诉对方,希望通过他们来通知大主教,好让他到时可以选择一条更安全的路线回到首都的教廷所在地。可惜事情的发展总是不如人愿,禁卫军总司令部在听到尤琛的说法后,回答道: “这是大主教本人的意思,而且他所选择的路线,都是有我军驻扎的地点。这样一来,既可以满足大主教本人想为军队祈福的愿意,也可以更好地保证他的安全。如果连我军都不能在这里保证主教的安全,谁还能保证?所以,少校,你与其担心这个,倒不如趁这段时间好好想想该怎么样平息当地的局面吧!” 在结束通话后,尤琛盯着话筒,好像想将无辜的电话扔出去。不过他终究还是没这么做,只是放下话筒时,声音未免有些过大了。哈根被他这一下吓得连忙转过身来,看着自己的上司,问: “他们那边怎么说?” “按照原定计划!”尤琛吐了口气,仿佛也觉得自己有点暴躁了,所以尽量缓和着自己的情绪。“虽说大主教本人是好意,不过这里再怎么说,也算是半个战场。他要到这么多个‘半战场’上转一圈,我担心会遇到什么不测。” “他要是从兰尼亚回来,那么再到威汀萨这儿来,然后才回首都向法皇覆命,那可真的走遍半个翁波里尼亚了。”哈根本想笑,但不知怎的却笑不出来。“现在教廷的地位尴尬,法尔洛下台不久又不见人影,这个国家上下又处于夺权的混乱状态中。现在巡视国内,不是个好主意。” 尤琛从鼻子里哼了一声。“谁知道那些人在打什么主意?可能是想挽*心吧,毕竟他们之前一直支持着在统治者不行了,现在为了保住他们从前任法尔洛那里得到的好处不会被现任给剥夺掉,教廷和法皇就算再不情愿,也得作作样子!只不过啊……” 3营营长叹了口气,但没说出下半截的话来。不过即使他不说,哈根也明白对方的意思:大主教等人还能舒舒服服地巡视大陆各国进行法会弥撒,而负责沿途城市等治安的驻军就惨了,不仅得小心翼翼地迎接主教的到来,还得忧虑当地是否会出现动荡局面。现在北部的政治不稳定,也终于开始波及到了南部,再加上本地的武装反抗力量开始频频动作起来,所以难怪尤琛会眉头紧锁,觉得事情不乐观。 哈根见长官这样,便想着要开解对方,他哈哈一笑说: “就算那些翁波里尼亚人再怎么离经叛道,也不可能会对他们世世代代最尊敬的法皇和他的代表开枪吧!” “如果是这样,那就再好不过!” 由于怀疑附近山区藏匿有游击队,再加上最近尤琛忙于营中军务,所以这几天都没有进城,与城中官员见面。不过在刚一空闲下来的时候,尤琛就私底下吩咐哈根,让他去打听看看,城内空军租用的地盘是否有遭到袭击或是有什么异样。哈根于是换了便装进城,仔细观察过后再回来向长官汇报。得知那里暂时平安无事,尤琛松了一口气。哈根清楚,那个曾与营长相识的有着外国血统的女人,至今仍住在那里没离开。也许营长是想知道那个人的情况,不过对方不说,他也不敢说出口。这件事情,由始至终哈根都没让其他人知道。甚至在事后,他也表现出一副根本没在近期进城的样子。只是在空军集体宿舍内观察动静的时候,他才从那里的人口中得知了更多关于那个飞行员妻子的情况。那个女人原来也在奥登工作,听说是师范大学毕业的,也算是半个老师。她本姓贝斯特拉,现在则改姓了夫姓:尤特里希。平常这个女人很少跟其他人来往,因此大家对她也了解不多。 看到尤琛若有所思的样子,哈根也没去打扰对方。他只是觉得,即使是军人,也有属于个人范畴的事情,只要不影响到本职的工作就好。虽然觉得营长跟那个女人相熟,很可能会使他惹来不必要的麻烦,不过哈根还是一如既往地保持着沉默,为自己的上司保守这个秘密。(未完待续) 第十九章 战地的礼拜(2) 9月6日,尤琛与空军基地那边的指挥官说好,要在大主教光临威汀萨的当天,一同前往城中,迎接对方。在当地市政府那方面,也一早就联络好——对方也不敢不听从奥军军方的安排——要在城中为维斯帕大主教的到来举行祈福法会。在前一阵子,城中由于要抓捕捣乱破坏分子,闹了好几天,现在才总算平静下来。为了加强城中的保安力量,尤琛特地拔出营部的宪兵,与城内的警察共同进行联防,以确保大主教维斯帕来到威汀萨后,可以安然无恙地离开。 那天夜里,尤琛与空军两个联机大队队长约在城中的餐馆见面,商谈如何迎接大主教的事宜。在结束会面后,在路旁先等待自己上司的哈根,看到尤琛走出餐馆,但是却没有走向车子这边,不由得大感奇怪。由于担心长官的安全,所以他也跟了过去。可是没走几步,哈根就不得不停下来。因为他看到他们的指挥官站在一家不起眼的小餐厅面前,默默地看着餐厅面向大街这边的玻璃窗。哈根留神看了一会儿,确认那里面并没有自己曾经见过的人,再看看尤琛,也不像是碰到熟人的样子。3营的营长,只是出了神地看着那扇玻璃,从玻璃中哈根能看到,尤琛脸上写满了落寞。在那家普普通通的小餐厅里,多数是双人的小座椅,有不少情侣在那儿依偎在一起,显得好不亲热。哈根想了想,又看看依旧一动不动的营长。在不算特别干净的玻璃中,映照出尤琛难以言喻的神情。没过多久,尤琛终于走过来,哈根赶紧跑回原位,装作没事人的样子在车旁等候。 “等很久啦?” “多抽几根烟的工夫罢了。” 哈根笑着,将手中的烟蒂丢掉在街上。为长官开了车门,待对方坐进去后,这位副官才跑到另一边,也坐进车中。当轿车开动后,缓缓驶出城后,后座的尤琛始终一言未发,而前座的哈根也一样将嘴巴闭得紧紧的。 又过了一天,威汀萨人总算迎来了教廷特使——维斯帕大主教的到来。先是由奥军装甲部队以及空军部队的代表在城外迎接那位主教——对方是乘坐列车而来,所以他们等待的地点自然就是威汀萨城郊的火车站。火车站站台已经被奥军与威汀萨的警察清理得干干净净,连一个外人都没有。空军25航空团驻扎在此地分部的两个大队队长都早早来到此处,静候那一班列车的到来。而尤琛也带领着营部的军官,每个人都是身穿整齐的军服,完全是一副一丝不苟的模样站在那儿。营长与副营长还好,虽然天气炎热,而且穿着这样的制服,但依然站得笔直。不过哈根与其他军官可就觉得浑身不自在,因为内里的衬衫已经被汗水湿透了,弄得他们很不舒服。在来到火车站之前,同样作为营指挥部一员的波克少尉,就曾悄悄对哈根说: “真想知道那位大主教猊下如果看到我们这些人顶着个大太阳来等他,会不会心里在笑我们是傻瓜。” “不至于吧,人家好歹是大主教,而且很有可能是法皇座下的接班人呢。” “有时候,神与他的代言人,也是有着难以逾越的鸿沟。” 十分正经地说了这么一句后,波克就没再说话了。反倒是他身边的军官看到他那个样子,窃笑不己,不过被哈根一瞪,就不敢再将笑容直接摆在脸上。 尤琛在前一天晚上就将自己的制服与白衬衫熨好,而且把皮靴也擦得锃亮。虽然他对这些仪式也觉得可有可无,不过既然决定了要这么做,那么就要做到无可挑剔——这是他做人哲学的信条。所以不管是奥登尼亚禁卫军的支持者,还是它的敌人,现在要是看到尤琛本人站在站台上的英姿后,恐怕都会竖起大拇指赞叹:真是个标准的军人!即使是最厌恶禁卫军的人,也不得不认同尤琛以及他带领的部下确实拥有着完美的军人之姿。 早上十点三十分,列车终于驶进了威汀萨火车站。火车头喷出白烟,同时还伴随着巨大的“呜呜”声,它身后拖着的那长长的车厢,也随着列车的逐渐停止而平稳地停靠在站台旁。列车中间都是包厢,而大主教维斯帕就在众目睽睽之下,从包厢里走出来。他头戴红色的小圆帽,身穿黑色的法袍,一脸和蔼的微笑。一下车,就朝特地来此迎接他的奥军军方与威汀萨官员问候。不管是军阶和官职大小,他都一一与对方握手,并且亲切地用祝福的手势在对方额上一点,同时说一声“愿主赐福”。虽然列车比预定时间晚点了半个小时,有的人心里不满,不过看到维斯帕大主教如此礼貌,那些不满都随之消失了大半。 “我很高兴,因为我不仅回到了祖国,而且还受到诸位如此重视的迎接,实在令我受之有愧。”维斯帕大主教向众人笑着,一方面又向官员以及军方的代表致谢。“真是辛苦各位了,我的力量虽然微薄,而且远远比不上法皇座下,但是也希望为这个城市的人民和它的驻军出一分力,希望各位可以让我为大家作一场公开的祈福法会,也当是我为威汀萨以及诸位的招待的一点小小回赠吧。” “您能光临此地,是威汀萨的荣幸。能够有您主持法会,我们当然是求之不得。” 威汀萨的市长表现得十分谦虚,而军方的人也没有异议——因为这本来就是行程中的一部分嘛——所以一行人便簇拥着大主教与他身边的主要随从,一起乘车入城。沿途,威汀萨的市民几乎都是夹道欢迎大主教的到来,鲜花更加是洒满了整个街道的两旁。而大主教坐在车中,也不住地向路人挥手。光看这架势,简直比总统到来还要令人感动。坐在后面那辆车中的尤琛与巴列茨看到这情景,都下意识地对望一眼。他们虽然也是全能教徒,但是看到翁波里尼亚人对于宗教的狂热,依然令他们有种自愧不如的感觉。(未完待续) 第十九章 战地的礼拜(3) 而在另一方面,看到这里的人对大主教的到来这般激动兴奋,也令他们觉得未免有点过于夸张了。巴列茨看着车窗外那些欢呼着的人群,不禁说: “好家伙,这场面,以前我曾经在国内看过。不过不是欢迎法皇,也不是欢迎我们的皇帝陛下,而是在欢迎我们的首相大人。” “在这些人的心里,可能只有宗教才能挽救他们的罪恶。” 尤琛的回答还是那么刻薄,不过习惯了他的作风的巴列茨只是笑了笑。虽然偶尔有交谈,不过他们的注意力,始终放在前方的那辆轿车上。因为那里面,坐着教廷的特使,他们作为当地的守军,当然有责任要保护对方不受一点伤害。 而在道路两旁除了那些狂热的信众外,还有奥军宪兵以及威汀萨本地警察的身影。他们为了保障今天的市面安全,已经出动了所有能出动的人员,为主教的到来作好准备。不过在那些人群的推挤下,由警察和宪兵组成的阻挡人墙,差点就要被冲破,由此可见威汀萨市民的狂热。其实今天这个场面,换到翁波里尼亚的其它城市,也照样是有过之而无不及。在这个国家里,对于全能教派的信仰,可以说是超过了对任何人物、事物的信仰,成为一种看似过分狂热但实际上自有其传统与渊源的特性。 当车队来到威汀萨市中心的市政府大楼门前时,大主教在身边诸人的簇拥下,走上台阶,再次转身向身后的群众挥手致意。这一下,又引得广场及街道上传来阵阵响亮的欢呼声。其中更夹杂着经文的念颂声与唱起圣歌的声音。 进入市政府大楼后,大主教被请到了专门为他而设的舒适房间内。而能够与对方一同进入其中的,就只有总督府、市政府以及军方的最高代表而已。其余人,都只能在门外守候而已。 尤琛等人在房间中再次向大主教维斯帕问候,对方也笑着一一回答,表现得非常有耐心。当得知尤琛正是这一地区的军方最高负责人时,大主教拉着对方的手,先做了个“感谢主”的手势,然后才朝比自己年轻了起码三十岁的军官说: “这次我给各位添麻烦了,一切,还需要您多多费心,拜托了。” “请您不必客气,因为这本来就是我们的职责。” 在寒喧过一番后,市长又向大主教提起,祈福法会将在晚上八点整在市内的大教堂举行。在举行法会之前,请大主教在这里好好休息。维斯帕看起来总是很好脾气,不过谁跟他说什么,他都是一脸笑容。他此时侧耳听完市长的话,然后又点着头说: “一切就要劳烦各位安排了,我自当从命。” 看到大主教这么好说话,而且合作顺利,在场众人心里无不松了口气。在市长等官员离开后,尤琛又向大主教提起,最近翁波里尼亚国内局势不稳,连威汀萨此前也曾出现过混乱,不过现在已经平定下来。但是为了对方的安全着想,还是希望大主教可以在市政府内休息,不要外出。维斯帕大主教一听,便不住地点头说: “这些我也曾经听说过。您是这里的军方领导,我都按照您的要求去做就是了。” “十分感谢。” 尤琛等人之后也退出了房间,让大主教在里面可以自在地休息。当他们站在楼下的时候,空军方面的代表笑着跟装甲部队在本地区的最高指挥官说: “没想到维斯帕大主教本人这么和气,又肯服从我们的安排。看来这下是可以放心了。” “这样的话最好。” 尤琛如此回答着,刚刚跟过来的副官哈根听到长官的话,心里在想:咱们的营长,不到大主教结束一切事情安全离开,他都不会觉得放心的。只希望接下来的这24小时,可以平安渡过吧。 那天晚上六点正,尤琛就与部下一起,在城内草草用过晚餐,然后又赶往市政府大楼。此时大街上已经是熙熙攘攘,与平日完全不同。人们都想进入大教堂去参加由大主教主持的法会,所以也一早往教堂的方向而去。不过这次法会,可不是谁都能进入其中的。只有经过审查、具备一定地位的人,才可以获准参加此次法会。也就是说,更多的民众,都只能聚集在教堂外的广场上,通过广播来聆听大主教的声音。 “这次维斯帕大主教一来,城里好像也变得安分了不少。那些威汀萨市民,真跟过节没什么两样。” 巴列茨之所以这么说,是因为在此之前奥军由于与城中市民关系恶劣,而引发了不稳地局势,这件事曾经让奥军十分头痛。没想到如今大主教的出现,倒让双方似乎都忘了那段不愉快,变得一心一意只想迎接法会的到来。 尤琛看了自己的部下一眼。“只怕是过了节之后,照样闹!” 在有些人看来,尤琛的话可能有时显得比较不那么乐观。可是在实际上,这样的担忧往往是很有必要的,因为它可以使事态在发展得更差之前,就促使人想方设法阻止这一局面的恶化。所以巴列茨也点点头,没说什么。 好不容易,他们所乘坐的车辆总算来到了市政府大楼前。他们一下车,就听到那些市民们的欢呼声与颂经声。因为得知大主教在这里暂时下榻,所以有的信众干脆齐聚在大楼前面,以颂经的方式来表达自己的大主教到来的喜悦之情。有的人则兴奋地谈论着这次法会要如何进行、大主教会念诵哪些经文。虽然市政府外保安严密,随处可见警察与奥军的宪兵,但此时的威汀萨市民似乎已经不在意他们的存在,只是醉心于即将举行的法会。 在宪兵的引路与保护下,军官们迅速地进入了市政府大楼内。在走进大厅的时候,尤琛发现自己的领子都被汗水浸湿了,因为外面的包围人群太多,使得他们即使想进来也得花上不少工夫。哈根的靴子被踩出好几个脚印,而其他几个军官也不见得能保持住他们原来的军人风度。看到自己的下属这个样子,尤琛忍不住笑起来。(未完待续) 第十九章 战地的礼拜(4) “这可是自波拿巴一世从路德尼亚的大撤退以来,最狼狈的撤离啊!” 哈根等人互相看看,都是面面相觑。最后,他们也忍不住笑了。稍稍整理过外表后,尤琛一行人上楼去了。在那儿,维斯帕大主教正与市长等官员坐在一起,议论着最近的国内形势。一见到尤琛,市长等人连忙站起来迎接。而维斯帕也上前问候,并且以宗教的礼仪再次为他们赐福。尤琛在问候了对方几句“是否习惯”“休息得可好”之后,也坐到了大主教的对面。得知他们正在讨论目前的形势,尤琛看了眼陪笑的市长,说: “如今贵国面临着严峻的形势,这恐怕要花一段时间才能平息。教廷最近派出像您这样尊贵的特使在各国巡视,也真可谓用心良苦啊。” 当原总统法尔洛下台后,一力支持对方的全能教廷,处境就变得很微妙。一方面,他们是国教的核心教会,但另一方面,也很有可能会遭到反对派的压制。因为最近全能教派教廷也没有进行任何公开活动,这次派出特使,也极有可能是希望他们到各国——尤其是奥登尼亚——去游说,希望争取更多的支持。所以尤琛现在这样说,就等于是在嘲讽了教廷一回。 也不知到底有没有听出这个军官的话中之话,维斯帕大主教还是那样微笑着,回答说: “我相信,任何万难的事,都自有结果。在主的带领下,我们无论面对着何种处境,都要保持着一颗平静的心。只有这样,困难才会过去。” “大主教猊下果然是饱读经文之人,所说的也是句句良言。” 面对市长的称赞,维斯帕大主教又是一笑。他转过头看着尤琛,说: “大陆的子民本是一家,无分你我。这次我来到威汀萨,一方面是要为本地的百姓进行祈福,另一方面——要是您允许的话,我希望能为军中的官兵也进行祈祷赐福。” “那实在是太感谢了。” 尤琛露出令人无法拒绝的笑容,深深地一点头。看到这一房间的笑容,站在尤琛侧后方的哈根不禁对自己说: “各有各的盘算啊……这种场合,还真不适合我们这些人参加呢……少校真是不幸,虽然他应付这些绰绰有余……” 就这样,市政府大楼内的数方会面以和气收场。过了不久,空军的代表也来到了,他们与大主教一起,步出市政府大楼,前往教堂准备进行法会。 威汀萨大教堂,虽然名气比不上翁波里尼亚其它著名城市的教堂,但同样出自数个世纪前的名家之手,十分富丽堂皇。教堂内的壁画雕塑,全都是以前保留下来的文物,但看上去跟新的一样。如果不是下方标有金属牌注解,恐怕真会有人认为这是现代人制造的教堂摆设。当跟随在大主教身后步入教堂的奥军军官看到这个教堂时,都不禁称赞不已。他们作为全能教徒,虽然也在军中也进行礼拜祈祷,不过都是在营地内一间大点的房间里,分批听军中神甫祈祷罢了,从来不曾进过城中的教堂进行礼拜。这次,是他们头一次来到这间教堂的内部,亲眼看到翁波里尼亚那出色的宗教艺术品。就连波克那样爱开玩笑的人,也说不出什么嘲弄挑剔的话,而是忙着观赏这座宏伟的建筑物。 看到奥军军官如此赞叹这座教堂,教堂内负责迎接他们的神甫不无得意地介绍说: “这所教堂在我国还算是比较年轻的了!像弗尼尼的圣母大教堂、首都的升天大教堂,那更加是不在话下了!” 虽然军官们出于礼貌都在嘴上说着“确实如此”之类的回答,不过在心里,有的人却对对方的态度很是看不惯。就算你们的教堂建得再美,可惜后代子孙无能,甚至没法自己保护自己的国家领土与这些美丽的艺术品。 总督府的代表、军方的代表还有本地市政府的代表,全都就座于最靠近神坛的前席。在这里,尤琛他们可以清楚地看到大主教和他身边神职人员的一举一动。大主教被请进内廷,进行沐浴更衣。而此时虽然距离法会的开始还有一段时间,获准参加此次法会的人都已经络绎不绝地来到教堂内外,他们个个都打扮得光鲜体面,谈笑风生,对接下来的法会感到十分期待。乍一看之下,根本没人能想到,在三四天以前,这个城市里居然还会因为大规模的搜捕与抗议行动而乱作一团。宗教的驾临,暂时掩盖住了那难堪的局面,也使得没法靠拢的人心,在这个时候变得融洽相处起来。 “这里面都已经布置好了吗?” 看到教堂里的人越来越多,尤琛低声问身旁与坐在身后的军官们。副营长巴列茨以同样的低声回答: “都安排好了,教堂顶部不仅有狙击手候命,而且里里外外都是我们的人。” 尤琛没有再说话,但从他的神色来看,显然是相信自己的部下的。哈根就坐在自己上司的后座,当然也听到了这番对话。而在他身边,还有三四位同样是来自营指挥部的军官。他们都清楚,为了这次确保法会以及教堂内所有人员的安全,尤琛不惜将营的兵力抽调进城,布置在这里。为的就是要让法会进行得顺顺利利,不能有丝毫闪失。除了身穿制服的军人在这里候命外,尤琛还特地将一部分宪兵装成便衣的模样,在客人堆里随时观察情况,以便在万一有事故发生的时候,也可以及时阻止。 眼看时间即将踏入八点整,教堂里前来参加法会的人已经坐得满满的,真是密得连针都插不进去。不过即便如此,教堂中依然保持着安静,并没什么噪杂的声音。人们有序地按照事先划定的区域坐好,静待法会的开始。 在仪式开始前,神坛上已经点燃了蜡烛和长明灯,照耀得那里十分明亮。而在神职人员的引路下,身穿白绸绣金线法袍的大主教维斯帕,也走上神坛,一脸庄严肃穆地站立在教堂的穹顶之下。法会开始了。(未完待续) 第二十章 滴血圣像(1) “愿主赐福!” 在这一声充满中气的声音响起后,教堂内不管是什么人,都纷纷低下头,以恭谨而清晰的声音回应: “愿主赐福!” 在布道开始之前,大主教维斯帕首先念了一段古语的《传道福音》,而这时候,一旁的颂经士也开始有条不紊地念着旁人完全听不懂的祈祷文。在大主教与颂经士的带领下,那一群由8——15岁少年男女组成的教堂唱诗班也唱起了他们最熟悉不过的圣歌。不过不管是经文还是歌曲,在场的人哪怕是每天、每个星期都进教堂进行礼拜的人,都听不明白他们到底在说些什么、唱些什么,只知道那是出自宗教的经文和歌曲,反正只要虔诚聆听就是了。 接下来,穿着带有复杂刺绣和花边法袍的大主教,流畅地背诵起福音书中赞美全能之神与圣天使的经文。之后,他像在以往做的礼拜那样,对目前社会上最关心的事件发表教廷的看法并为事件中的不幸进行祈祷。这一次,他所提起的,是翁波里尼亚国内目前的形势。维斯帕大主教对如今国内的混乱表达了自己的祝愿,希望这场风波可以尽快平息下来——当然啦,至于说到这场风波的起因和两派的斗争,大主教的发言中只字未提。而在这段布道进行的时候,站在神坛旁的颂经士照样在念他的经文,似乎完全不受对方的影响,只是声音低了不少。在说到最后,大主教将双手举在半空,先是向着而且教堂的穹顶,之后又转身面对着全能之神的全身像,祈祷道: “愿您保佑那些无辜的百姓们!愿您的神迹降临在人间!为我们开启一条明路吧!全能的主啊!我们伟大的圣父啊!宽恕世间无知与深重的罪恶吧!宽恕他们吧!” 教堂里的人都不约而同地跟着大主教那样低下头,不停地朝全能之神的雕像喃喃地说着“宽恕吧”“宽恕吧”的字眼。有不少女人甚至将头弯到了膝盖上方,以极其卑躬屈膝的姿态,来向神表达她的忏悔之情。仿佛如果没有这样的仪式,他们的罪孽就真的不会消失一样。 在镀金带有绵纱帐幔的神坛上,大主教越说越激动,开始了又一段布道,他的声音比之前越发高亢了许多,似乎神就在他的面前倾听着他们的祈祷: “全能而仁慈的我们的天上之父啊!您无所不能,救救这些迷途的羔羊吧!他们依从着您的神示,必将得到救赎。只有您的光芒,可以照亮黑暗中迷失方向的孩子!救救我们吧!让我们接触到您的光芒!接触到您的神圣!接触到那至福至善的仙境吧!” 教堂内一片听似混乱实则都是念着同样词句的声音,不管是军官、政府官员、当地名流,还是教堂内的那些神职人员,个个都凝望着全能之神的圣像,嘴里念叨着祈求神明赐福的语句。在他们心里,也许有的并不一定相信神迹会因此出现,拯救自己;可是在这样的法会上,不管是谁,在这种氛围下,才有种似乎找到了自己心中支柱的感觉。也只有这样,他们这些人才能越发觉得自己是正确的,自己是神的子民、奉行着它的指示行事,自己是世间所有正确声音的代表!无论曾经产生过怎样的动摇和不安,但在这祈祷之下,一切都像是可以被抹去,剩下的,依然是坚定的信念。所以在教堂中,没有人嘲笑那些晦涩难懂的经文,也没有人嘲笑那古怪的风琴声和歌声。在场的人几乎都深信,宗教所信奉的一切,正是他们所要执行的一切。为了自己的国家,也为了自己所信仰的神,他们必须得坚韧不拔地完成自己的使命! “羔羊需要您的指示,我们需要您的指示,您是世间唯一的明灯,是我们心中最神圣不可侵犯的圣地与乐园所在。全能的神啊!求您在天上俯瞰着我们芸芸众生,为我们的心灵引路吧!我们将永世赞美您!我们的父啊!” 年纪早已过了花甲之年的大主教双手垂下,再次向圣像行礼。在他的带领下,众人也纷纷低头,这表示前面一段布道已经结束。接下来,按程序将要由大主教为信众讲解福音书中的某一篇章。这时,颂经士又开始高声起来。他的嗓门带有翁波里尼亚语口音,所以念起古经文来更加难懂。好像是与对方配合好似的,教堂后侧那巨大的管风琴发出激荡人心的乐声,而唱诗班也开始转换了另一首歌曲。这些声音,并不是人们要仔细倾听的重点,这些人这么做,只是为了配合大主教可以更好地进行这次的法会。因为要他们的颂经与歌唱,让身处其中的人感到这里更加神圣,对法会也更加用心。 大主教收敛起刚才的激动神情,和悦地向教堂内的信徒们讲解起传道福音中的一章。早在他还在向神像乞求“宽恕吧”的时候,一旁的神甫就已经迅速地为大主教打开书本,放置在神坛的镏金铜架上。而视力不好的维斯帕大主教,戴上他那在兰尼亚订做的价值不菲的眼镜,望着他看过不知多少遍的福音书,开始向众人进行讲解: “今天,我在这里要为大家所讲的,是关于一群堕落之神的故事。没错,神的崇高,一如世上的太阳,高挂在天上,照耀着我们,给我们温暖,也给我们带来希望。但是也有这样的神灵,它们不仅沉浸在罪恶与妄念之中,而且对黑暗无比迷恋。它们曾经是让人敬仰的神,却选择了深渊之道。这就是我要为大家所讲的:神与魔,只是一念之间。这就是全能而慈悲的大神,为警醒后人而作的伟大篇章——《启示录》。” 大主教的声音,透过设置在铜架前的话筒,清晰地传遍了整间教堂。教堂中——尤其是神坛周围——处处点满了蜡烛,将那里照耀得纤毫毕现。教堂穹顶讲述神如何罹难、如何获得重生故事的彩色壁画、神坛后巨大的神像和几乎占满了整幢墙壁的彩色玻璃,还有那或大或小的周遭塑像,同样都被蜡烛照得完全展现在信徒面前。那其中,已经有些铜像因为过于久远,而被人间供奉的烟火熏得发黑。在飘忽的火光中,塑像也似乎显得灵动起来,有了种活气。(未完待续) 第二十章 滴血圣像(2) 启示录所要说的故事,尤琛和其他人一样,都听过不知多少遍。但如今他也像身边的人一样,默默地聆听着大主教讲解这一全能教派之人都耳熟能详的篇章。维斯帕大主教实际上根本不用看面前的书本,也能清楚地讲出这个启示录的由来和它里面的人物。因为自从他成为神职人员以来,就不知接触过多少次这本福音书。也正是这种操作上的熟练,使他看起来似乎是真心地为这个故事觉得感动,自然而然地知道在什么时候如何调动听众的情绪。在这方面,几乎全能教廷中所有的神甫都清楚这点。越是上层的神职人员,就越了解该怎么做。所以在看了看福音书之后——事实上大主教不用看就能知道它的开头说些什么——维斯帕像是身心都已经沉浸在那个遥远的故事中,动情地向信徒们说: “当全能之神开天辟地之时,一众跟随着它的信众也获得了自己应有的救赎,成为掌管世间万物的神灵。它们为这个世界带来了繁华、带来了光明,为我们现在的世界打下坚实的基地。但是光明的背后,永远有黑暗。而这些黑暗面,迷惑了不少神灵。它们没有听从大神的劝告和警示,走进了黑暗之中,并且被这些罪恶的事物深深迷住。于是,从那一天起,它们放弃了原先的信仰,成为了拥有可怕力量的魔鬼。神的荣耀光辉,也远离它们,天使也与它们决裂。全能而慈悲的父,没有放弃这些黑暗的心灵,而是不停地与它们作战、劝解,祈求它们可以清洗心中的罪恶,重回天国,感受真正的至乐。这些堕落的神,将它们的羽翼覆盖到整个世界,也令到世上的人们乐于追逐罪恶、感受黑暗,从而忘记了他们真正的向往和使命。这些罪恶,如今依然存在于我们的世界上。而为了要跟它作战,我们往往要付出无比的心力,才能远离它。所以啊,全能之神的孩子们呐,时时提醒自己,不要忘记远离黑暗,那是吞噬一切的力量,并不是我们真正的追求。” “虽然堕落的神灵已经不愿回头,但我们的神不会放弃。全能之神决心要挽救它们——这些曾经的子弟——因此,大神将堕落之神制服,并将它们囚禁在圣殿之下,要它们每日感受着神的圣光和慈悲之光。这里,也让我们看到,如果想要放弃罪恶,拒绝这些黑暗的诱惑,就必须要坚持与神在一起。教廷时刻提醒自己的信徒,即使每日不到教堂进行祈祷,但也要时常心中反省,反省自己的过错和妄念。只有这样,才能远离黑暗的吞噬。我相信在座的各位,一定早已明白这个真理。只要心中有神、心中有善念与慈悲,那么不管在什么时候,都不会堕入黑暗的深渊。” “然而,即使伟大如全能之神,也有遭到世间嫉恶与黑暗诋毁之时。在神创造世界之后,那些被罪恶所占据了头脑、不惜为自己的利益而开启战端的人,将欲念的长矛指向了我们的全能之神。而我们可爱可敬的大神,为了感化顽劣之徒,不惜以身试险,没有动用法力来惩治恶人,而是留在他们阴森的牢狱中,为他们祈祷。为了营救出全能之神,圣天使长以及大神麾下所有司智、司仁、司德、司善等天使,一起聚合起来,誓死要营救他们的造父。由于人类被罪恶所感染,变得再也没有忌惮,因此变得蛮勇。而为了尽快救出我们的神,圣天使长想到了那些被囚禁在圣殿下的堕落之神。圣天使长告诉那些黑暗的心灵:主已有难,为何袖手旁观?堕落的神灵决心用自己的双手清洗罪恶,因此决意加入营救大军之中。这支特殊的军队,战无不胜、攻无不克,而且由于它们熟悉罪恶,所以对敌人的大军更加有战胜的把握。” “就这样,神的大军取得了全面的胜利。全能之神也安然无恙地回到了圣殿。在得知圣天使长说服了堕落之神后,全能之神感到了真正的力量,因为只有这股力量可以战胜一切,那是比黑暗与罪恶还要大的力量。那就是爱与虔诚。于是,为了让后世的人们明白到该如何战胜心中的恶念与自私所形成的黑暗,全能之神命令他在人世间的使徒,为其编写文章,记录下这些堕落之神如何从黑暗的深渊重新回到圣境、找回善与爱的过程。这就是我们今天所看到的《启示录》。全能之神希望我们明白,即使伟大如神者,也有被黑暗所迷惑所吞噬的时候,更何况是凡人?如果想要战胜这些可怕的力量,不是靠对抗,也不是靠躲避,而是要用心中的光明与善良去克服它们。这才是唯一能战胜黑暗的方法。诸位!我们出生在这个世上,拥有的只是软弱的肉体。但是我们的心灵,却可以无限接受神与它的启示,那样才可以将我们的心灵提升到最高的境界。远离黑暗、远离罪恶、远离深渊,只有靠自己才能做到!靠我们的那颗心,去战胜那一切的迷惑与不安吧!只有当我们能够完全以爱和善的力量来管理这个世界,我们的世界,才会真正变成神界的乐园!” 在最后,大主教甚至再也没有看一眼福音书。他每次布道和讲解时,都已经掌握了一套规律,知道何时能将人心煽动起来。现在,他又在按照着自己熟悉的那一套,将教堂内所有人的心情都鼓舞起来,跟着他一起背诵《启示录》中的警句。于是乎,“以慈悲抹去心中之污垢”、“光明驱赶走黑暗”这样的声音,在教堂中此起彼伏。有的人念的快些,有的人则念得慢吞吞的(可能是觉得这样念才更给人以虔诚的感觉吧),所以信众们的声音听起来显得有些噪杂,让人无所适从。 坐在最前列的尤琛与其他人一样,都在念着他们都十分熟悉的《启示录》中的句子。这些故事,在他还很小的时候,就常常被父母——尤其是母亲——拿来教导他不要做错事、不要学坏,所以尤琛对这些内容,了解的程度不会在大主教之下。虽然在聆听讲解时尤琛与别人一样专注异常,但当到了背诵篇章的时候,他一边念着,一边却在心里想: “只要这样做,我就真的不会堕入地狱了吗?我就真的可以成为完人了吗?”(未完待续) 第二十章 滴血圣像(3) 纷乱的声音更加强了他的这种感觉,宗教带给人一时的高昂感,此时又好像回落下来,让他们中的一部分人对这仪式重新感到质疑。确实,一个人在做某件事的时候,往往有可能因为各种各样的原因而产生不自信;可是当一群人都在重复着同样的事情、做着同样的仪式的时候,因为个体而产生的不自信和不确定感,就会在集体的影响下消失。这就是宗教的力量,如果不依靠团体而只注重个人,那么全能教派恐怕也就不会有今天的地位。同理的,还有无上教派,甚至连路德尼亚的革命党也是如此。在外人看来,这种共同的影响力,不管是宗教还是政治,都没有太大区别。尤琛虽然没想到这么深的地方,但他和教堂中其他人心里所产生的动摇感,正是这两种影响力交锋的结果。究竟要相信自己还是相信大多数人所说的话,这是自古以来每个人都有的烦恼。即使是头脑聪明的人也不例外,好比现在的尤琛。 在第二排,坐着装甲部队的代表。3营指挥部的军官,由于身躯高大所以在狭窄的座椅上要行礼很不方便,于是他们几个之间就不免有时出现小声的嘀咕: “喂,别睬我!” “小心您的肩章。” “奥图,我知道你一直对我的脚有好感,不过也不要这样迷恋着它,好吗?” 波克阴阳怪气的一句话,让哈根这才发现,原来自己刚才站起来的时候就踩在了对方的左脚上。他连忙低声道歉,一边移开脚。听到他们的对话,让前面的巴列茨回头看了他们几个人一眼,随即又转过头去,跟上大主教的速度继续背诵《启示录》。得到尤琛首肯想来亲自见见大主教的诺维克少尉,现在也在一旁不停地念叨“宽恕我”“宽恕我”。看他那副虔诚的样子,波克正想张嘴,就被旁边的哈根碰了一下胳臂,示意他别多嘴嘲弄他人。波克耸耸肩膀,又继续他的念经仪式。就算他不说,哈根大概也能猜到他想说些什么: “是不是因为你小子在婚前犯下什么不可饶恕的错误,为了好在日后举行婚礼的时候可以心里平静,所以一个劲的这么说啊?” 要是这句话真的出了口,恐怕诺维克不是脸涨得通红,就是想跟波克算帐。不过还好的是,他们知道这里是什么场所,所以是不会像在营部里那样闹的。 在一轮感觉闹哄哄而且一个念得比一个大声的背诵经文完毕后,大主教满面红光,他似乎对信众有如此虔诚而深受感动。这个老人也不顾那宽大的袖子垂落下来,扬起手,轻轻往下摆,像是在对众人说: “可以啦,可以啦。” 很快,教堂中又恢复了安静。大家在经过这样一番颂经后,又聚精会神地凝望着他们面前的大主教,静待他接下来的行动。在这个教堂里,不管你是有怎样的官职、怎样的地位、有怎样的出身、受过什么程度的教育、家中财产多少,都会像小学生一样,乖乖地听着大主教的话,按照对方的指示来行事。 这时,从管风琴后方的房间里,左右各走出两名同样身穿白绸法袍的神甫——但他们的袍子上是没有绣金线的,花样也没那么复杂——他们两个都手捧金色的托盘,上面放着一些器具。一个一手拿着金光闪闪的杯子和碟子,另一个手里则拿着教堂专门用来装圣水的法器、和一块用绣有全能教派印记“圣三角”的白布包着的面包。两人走路的模样几乎完全一致,都是穿着那样宽大而显得有点可笑的袍子,像双胞胎一样一起站在神坛前。这些仪式,教堂的神甫不知排练过多少次,也经历过了不知多少场法会与礼拜,所以他们现在做起来,显得信心十足,而且自认为他们就是神的使者,将仪式必备的圣器带到大主教面前。这对神甫一脸恭敬地将东西放在神坛的铜架上——福音书早就被搁到一边去了——然后躬身退开。 维斯帕大主教微笑着,用装圣水的法器把里面的红色液体倒进杯子里,同时打开那块白布,露出里面已经切成好几个小块的面包。他将杯子和面包放在同一个托盘里,稍稍低下头,用别人听不见也不可能听得懂的词句念了几句话,然后抬起头,以和蔼的微笑面向前方,再次向着话筒说: “全能的主是仁慈的,它愿意将自己的爱与身体一起,奉献给世人。现在,请有心的人到前面这儿来,接受祈福圣餐,接受全能之神的血与肉。” 所谓的全能之神的“血肉”,其实就是那些杯子中的葡萄酒和面包。据说经过一番祈祷之后,这些东西就能变成神的血肉,而吃了它们的人,将会受到神的眷顾和祝福。这就是圣餐了。与其说人们想吃下神的血肉,倒不如说他们相信在这样的仪式中,可以增强自己的信仰,使他认为神真的会对自己另眼相看,做起事来也能更加得心应手。 自愿吃圣餐的多数是些孩子,不过也有大人走出座位,来到神坛前。他们一个个无论年纪大小,都像孩子一样注视着站在神坛上所以显得比他们高大的大主教。只不过孩子的眼神更热衷于那些香喷喷的面包,而大人们则无比崇拜地看着面前的维斯帕大主教,好像对方是可以清洗他们所有的罪恶、超渡他们升天的活菩萨。 “请上前。” 旁边的颂经士早已没有念那些又难听又难懂的经文,负责起将前来吃圣餐的人排好队伍的任务。在脱下袍子之后,不管是里面的身体结构还是心灵,他都跟在座的信众没有差别,都是人罢了。不过在这里、在这个神坛面前,穿着由人手织出来的法袍,颂经士却觉得自己与众不同。不过因为他智力出众,也不是因为他比别人更厉害,只是因为他现在有这个资格,可以在人人低头的法会上作出这样或那样的安排,而且人人都得听他的。照这样看来,大主教也可以用同样的例子来诠释他的心态。 不管如何,他们都在煞有介事地进行着他们的仪式。排在最前面的是一个个头只比大主教的膝盖高一些的小男孩,他眨巴着眼睛,一个劲地盯着面包。这是威汀萨市长的儿子,他今天也跟自己的母亲和兄弟一起,来到教堂内参与法会。而排在他后面的几个孩子,也多半是当地政府官员的孩子或是当地名流的子女——教堂方面早就准备好了这样的安排,而且在认人方面,那位平日里只知道看福音书来念经文的颂经士,显然脑袋的记性很不错——而在孩子的队伍后面,才是大人们。他们此时似乎比孩子们更像小孩子,一脸诚惶诚恐地望着眼前的神坛和大主教,似乎自己向前走一步,就越发接近了神的所在。(未完待续) 第二十章 滴血圣像(4) 当头一个男孩走到大主教面前时,维斯帕面带微笑地询问他叫什么名字,今年多大了。然后他一边将一块切成方形的面包放进对方的嘴里,再拿起搁在法器上的银勺子,将里面的葡萄酒喂给小男孩。之后,他还和蔼地拍拍对方的头,就接着面对下一个前来吃圣餐的人。两旁自然有神职人员把孩子送回到他的座位上,那个男孩在往回走的时候,还不停地咀嚼着嘴里的面包块呢。 教堂里的大多数大人们,虽然都没有领圣餐,不过他们在注视着这一仪式的时候,无不专注得入了神。有的女人看到自己的孩子得到了大主教的祝福,激动不已,差点就要从自己的椅子上跳出来。大主教拍拍孩子的头,他们在微笑;孩子们乖乖地吃下面包和酒,他们也同样微笑。好像并不是大主教在喂圣餐,而是他们自己本人在喂圣餐似的。 看着这一幕的时候,尤琛原来也在笑。不过笑着笑着,这个军官突然想起好几年前,自己仍然在奥登的时候,与家人一起,带着孩子第一次上教堂。那时候,他和琴是来为约翰进行洗礼的。埃尔文对教堂里的一切都感到好奇,不住地问这个问那个。当到了圣餐的环节时,看到面包的埃尔文也要挤上去。他吞下面包时那个狠劲,弄得教堂的神甫先是一愣,继而忍不住笑了起来。那时候,作为父母的尤琛和琴都感到很不好意思,不过琴对于儿子的不礼貌觉得很丢人,而尤琛则看着儿子忍俊不禁。埃尔文好像根本不知道自己做错了什么,回头看看父母的时候,还是一脸得意,好像在说“瞧,爸爸妈妈,我也吃到全能之神的血肉啦!”。当然,在回去的路上,琴一直在纠正埃尔文的错误,同时还不忘抱怨没有责怪过儿子的尤琛,认为是丈夫使得儿子越来越难以管教。那时候的情景,如今回想起来,依然历历在目。尤琛没有再笑,他无声地叹了口气。不知道远在奥登的孩子,还记不记得他们那个离家两年多在外打仗的父亲;还有,结婚前无话不谈但结婚后却越来越不想交谈的妻子琴…… 终于派完了圣餐,大主教并没有马上结束今天的法会,而是再想为在场这些深受困扰的“羔羊”们进行开解。可是他刚说了一句“赞美我们的主吧,全能之神是我们一切的盾牌,是我们唯一可以信赖的支柱”,教堂外就传来了一声可怕的巨响。这声巨响的突然以及声音之大,让所有人都吓呆了。同时,有的人甚至感觉到自己正在坐着的椅子摇晃了几下。 紧接着,又是一声巨响,这次听明白了,不是地震,而是爆炸声!尤琛他们这些军方的代表,马上醒悟过来,寻找爆炸的方位。而此时教堂内的人们,都被吓得不轻,纷纷大叫或是逃出自己的座位,想跑到安全的地方。 在这样的混乱局面下,尤琛一把站在椅子上,命令手下冲上神坛保护大主教撤离。然后他转过头,对副营长以及空军的代表说: “是袭击!得让这儿的人先稳下来,要是随便冲出去,很有可能会遭到更大的危险!” 军官们竭力在这里稳住形势,而总督府和当地市政府的官员们,则被这突如其来的爆炸弄得不知所措,有的人甚至也想跟随人群一起冲出去。不少人都摔在地上,然后又被后面的人踩上去,底下发出一片模糊痛苦的喊声,但也被人们那惊慌的呼喊压过了。教堂的大门是关闭的,那里正冒出浓烟。人们冲到那儿去,不住地拍打撞门,想离开这儿。军官们看到这样的情况,只能先极力稳住人群的情绪,让他们远离可能有危险的地方。尤琛他们听了刚才的爆炸声,觉得外头都是爆炸的来源,所以他们命令教堂里的宪兵和警察,将人群从门上带开,不要靠近那里。同时,哈根等几个军官已经极力从近乎疯狂的人群中挤过去,来到神坛那边。他们四五个人围在外头,以身体作为人墙,保护里面的大主教。 这个时候,随着浓烟从门缝里钻进来,使得教堂里的情况更加混乱不堪。不管是信徒也好、神职人员、教堂唱诗班也好,无不惊慌逃离自己原来的位置,想尽快离开他们刚刚还趋之若慕的教堂。尤琛和空军的军官一起,向人群大声呼喊,想让他们冷静点。同时,守在教堂里的宪兵和警察,也纷纷出动,维持秩序。而且人群中有的开始感觉到门外才是危险的来源,再加上爆炸的烟尘在那里弥漫,所以已经有的人开始渐渐离开教堂大门,不再靠近那里。 正当尤琛他们想方设法要安抚众人情绪的时候,从教堂内部传来一声异样的声响。不过由于是现场太吵,所以有很多人根本没听见这个声音。尤琛疑惑地转过头,搜索着声音的来源。巴列茨也听见了,他脸上露出恐惧的神情,朝神坛那边看去。尤琛明白是怎么回事,大声叫喊着让自己的部下将呆在原地的大主教护送到后面的房间去。尤琛这时因为站得高,所以看得特别清楚。在神坛上,大主教维斯帕露出慌张的神情,左右张望。在他身前身后,都是军人的身影。刚才军官们同样发现教堂内有人向神坛这个方向射击,所以为了保护大主教,他们一边撤退,一边有人伸手将大主教的头和身体往下按。维斯帕身子一沉,但随后又抬起身来,眼神呆滞,嘴巴张开,看上去好像根本不知发生了什么事情。不过就在这个时候,又有枪声响起。这一次,尤琛眼睁睁地看着维斯帕胸部喷溅出鲜血,对方的脸写满痛苦与难以置信,像一根木头似地往地上倒去。 看到大主教中枪,教堂内的情况更加不受控制。宪兵与警察,不得不动用手中的武器来维持治安,强行令这些人保持冷静。尤琛一边向神坛那边跑过去,一边用眼睛目测射击的方向。他看到,在教堂右侧上方的包厢里,有人正从那里跑开。他命令宪兵上去将射击者逮住,然后来到维斯帕身边。这时,军官们将大主教抬到神坛后方的地毯上,为他做急救——在这里可以阻挡住射击的视线。满身鲜血的维斯帕眼睛已经失去了焦点,没有了呼吸。 “怎么样?!” “已经不行了……大主教他受了致命伤,已经……” 哈根摇摇头,沮丧地看向自己的上司。尤琛晃晃悠悠地站起来,将目光从那个穿着法袍的尸体上移到教堂正中央的神像上。由大理石雕刻而成的全能之神雕像,光洁的脸庞上露出微笑,那些从维斯帕身体里溅上去的鲜红液体,正顺着全能之神的嘴角,一滴一滴、一滴一滴地从那里掉下来……(未完待续) 第二十一章 新来的调查者(1) “有没有人能告诉我,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面对着面前这个男人的怒吼,站在房间中的人没一个敢回答的。他们这些人,除了身穿军服之外,就是穿着宪兵或是警察的制服。平日看起来,一定威风凛凛。可是现在呢,他们在一个同样身穿军服、个子不算高大但满脸怒容的军官面前,却是惶恐不已。 尤琛瞪着这些宪兵与警察——这个时候不管是谁出现在他面前,恐怕都会被他瞪得心神不安——如果不是因为理智提醒他不能发火,他可能早就将眼前的人全给狠狠训一顿了。由于在之前的教堂进行法会受到袭击,并且使得当时地教堂内进行仪式的大主教遇刺身亡。作为威汀萨地区的军方最高指挥官,尤琛自然要负起大部分责任。也正因为这一棘手的案子,让他脾气越发变坏。本来以为是万无一失的保安,却一而再、再而三地出现问题。不仅教堂外爆炸了两次、造成教堂内外的混乱,而且更可怕的是,教堂中众目睽睽之下,大主教维斯帕被枪击身亡。这样的结果,自然令人无法接受。尤琛觉得这件事自己首先难辞其咎,因为大主教是死在自己负责的地区,而且这样一来,还极有可能会引起更大的事端——在目前翁波里尼亚国内混乱、与奥军交恶的情况下,这样的猜想是有可能成为现实的。 “两次爆炸、两次枪击……我们居然都毫无防备!这样的漏洞,到底是我的吩咐还是你们的疏忽!” 尤琛将一叠调查报告甩在桌面上,本来与当地的关系就够紧张的了,现在奥军进行保安的教堂中,却发生了大主教遇刺的案件,这只会更加令奥军的日子难过。看到长官这个样子,宪兵队队长与威汀萨警察局局长都不敢是该回答还是不回答好。哈根也在一旁,看到这个情景,他觉得就算挨骂也得出面。于是他走到尤琛身旁,低声说: “长官,现在我们的人已经逮住了那个引爆zha药的犯人,如果能够从那个人的嘴里得到更多的情报,起码可以减低这个案件引发的后果。” 尤琛似乎也对自己的情绪一再进行克制,他冷静了一点后,问负责审讯犯人的宪兵队队长: “那个家伙有开口吗?” “是的,他熬不住,还是招了。”宪兵队长见尤琛不像刚才那样生气,连忙回答。“他招认,他是威汀萨以及周边地区联合组成的‘国民解放阵线’游击队的成员。为了这次刺杀行动,他们已经计划了超过半年以上。原本,他们是要在教堂内发动袭击,将集体去做礼拜的高官和他们的家属全部歼灭。没想到来的却是大主教本人,所以他们临时改变了目标,爆炸是虚,引出我们的人员是真,为的就是要直接刺杀大主教。” “这些家伙的情报还真不赖啊!居然比我们都强!” 尤琛咬牙切齿地诅咒着,不过在他的心里,已经渐渐冷静下来。因为他告诫自己,再这样生气也没有用,只有保持理智冷静,才会对事情有帮助。 “那个在教堂二楼射击的家伙的身份查到了吗?引爆zha药的人有没有供认跟他是一伙的?” 在教堂的行刺中,射杀了大主教维斯帕的狙击手躲藏在二楼一个包厢的座椅底下。当里面的人因为爆炸而纷纷逃离此处时,他才从里面出来,然后用一直带在身边的狙击枪刺杀了正欲撤离的大主教。不过当那个人从里面逃跑的时候,就被从外面赶来的警察与宪兵包围。由于他携带有武器而且想跳窗而出,所以警察只能向他射击。而那个犯人也因为中枪而从窗中掉下来,摔死了。这样一来,他们就无从得知此人的身份,而只能从别的犯人口中寻找证据。现在一听对方问,警察局局长马上回答道: “刚开始的时候,那家伙根本不肯承认自己有同伙,只说自己是一个人,因为对政府和教会心怀不满,所以才要策划这起爆炸案,说不知道还有人同时行刺大主教。不过用刑之后,他才肯说出来,他们早在一个月以前,就用钱买通了教堂的人,让他们的人进去里头当清洁工。再加上不久前因为得知大主教有可能要来到威汀萨,所以市政府又出钱对教堂的老旧建筑和内部进行装修,因此那一次,他们得以派了几个人混进装修工人里,趁机就将zha药埋在了教堂外的下水管道和墙壁里,好在到时进行引爆。他最后才肯说,那个负责射击的犯人是他们游击队的人,他家里原本就是在教堂做工的,所以这次他混进来,根本没有人怀疑。这些人的家属和附近邻居,都已经被全部拘禁起来,一一审问。相信很快就会有更多的情报。” 游击队,又是游击队。尤琛在心里极力要将那烦乱纷杂的情绪理清,这次是游击队原本就策划好的一次袭击,不过他们本来的目标是针对政府官员,但没想到教廷不久前决定派出五位大主教到国外进行巡视,其中一位甚至回国时途经威汀萨此地,因此,他们的机会就来了。而且他们的目的得逞了,这次刺杀,如今已经是名扬天下了!尤琛想到,即使是已经得知行凶者和他背后的组织还有对方的来历以及企图,但如今维斯帕大主教已死,誓必引起极大的风波。到时候,这个乱摊子真是不知该如何收拾。而他身为在该地区驻扎的奥军军方最高代表,必然难辞其咎。被处分、被撤职,这些他都想过。尤琛对自己一旦有此下场倒不算太难过,他只是觉得不甘。本来在这地区的防御工事以及对3营的操演一直进行得很顺利,但是如果现在自己要离开,那么这些事务恐怕都会不了了之,这可真是他最不愿意看到的。 “跟市政府和总督府那边联络过了吗?必须要封闭全城,禁止任何人外出。因为游击队的其他成员很有可能仍然在逃,一听到风声,就想趁机出城。得把他们一网打尽!” 宪兵队队长与警察局局长都挺直了胸膛,表示他们一定尽全力逮捕凶手和他们的组织。当他们离开后,副官哈根中尉才告诉尤琛,已经与城内联系过,那里也是乱成一锅粥。当地市政府不仅要派出警力协助军方调查案件,同时还要忙于维护城中的治安——因为大主教遇刺,所以现在城里人心惶惶。而总督府那边,则根本没人愿意出来,因为他们比威汀萨当地人更担心自己会是下一个行刺的目标。尤琛听了,不禁气得笑了起来。 “真是会帮忙!”(未完待续) 第二十一章 新来的调查者(2) 他这里说的,当然不是真的指对方有帮助了。3营营长重重地坐在椅子上,手按着额头。哈根明白他的苦恼,尽量在心中挑选着言词,说: “目前已经有了眉目,而且城里又被封锁起来。相信游击队是逃不出去的,只要能逮到他们,案件也就有个交待了。” “你知道吗?我刚回来,就先后接到了禁卫军翁波里尼亚总司令部、师部还有团部的电话。喏,刚才教廷也来问到底是怎么回事,要求我们‘务必给他们一个交待’。现在我们是别想离开威汀萨了,恐怕就算这次我们可以查出凶手,但这儿的翁波里尼亚人也会加油添醋地把这个事件加工成阴谋大案,然后再跟我们扯上关系,这下子,我们两国的关系就会更加糟糕了。” 听到尤琛这么说,哈根也是眉头紧皱。因为最近当地本来就因为总统下台,所以与奥登尼亚方面关系恶化。如今在奥军管辖的地盘上,竟然又发生了教廷特使遇害的案件,这样一来,可真是在即将熄灭的火焰上又撒了一把盐,使得事件更加复杂化。 “我们本来是来这里进行军事防御的,没想到竟然惹上这么多事。而且是来了一件又一件!” 尤琛双手支在办公桌上,扶着额头。大主教遇刺后,他们好不容易才将教堂里的人疏散出去,然后马上展开了搜捕行动。同时,也在教堂内外进行清查。发现还有未爆的zha药——估计是部件失灵,所以在游击队的人进行引爆时没有启动,这也才使得教堂里的人没有更多伤亡,只是人与人之间互相践踏而造成的伤亡数字更高。事后,威汀萨城中一片混乱,人们都各自逃回家中,不敢出门(这倒也方便了奥军与当地警察进行搜捕)。而奥登尼亚禁卫军幽灵装甲师第2团3营也奉营长之命,将坦克以及武装车辆驶入城中,一方面是进行保安,一方面也是有镇慑敌人的作用。如今,仍然有两个连队的坦克在城中的主要街道和出口进行治安任务,城中的情况也比之前略略安稳了一些。不过在营地这儿,他们的营长却依然因为案件带来的后续影响而苦恼不已。 “对了,大主教的遗体还放在警察局吗?” “是的,已经由法医进行检验。不过由于死者的身份特殊,再加上教廷规定信徒死后是不能轻易进行解剖,所以警察局方面也不能进行开膛,而是让法医检查大主教遗体上的外伤。刚刚他们打来电话,说已经检验完毕。死者胸前有一伤口,导致大量出血,相信这就是致命伤。” 3营营长听了,无言地垂下双肩。早在教堂外发生爆炸的时候,为了保护大主教,他已经让自己手下的军官前去将对方团团围住,准备撤退到安全地方。没想到在这种情况下,游击队安排下的狙击手竟然还是趁乱射中了大主教,导致了这一惨剧的发生。功亏一篑以及亲眼看到大主教在自己面前被杀的不甘感,让尤琛好不懊恼。 “子弹找到了吗?” 在教堂爆炸声刚响起后不久,尤琛与他的部下就听到了教堂内的枪声。以他们在战场多年的经验,马上感觉到那是有人在用狙击枪射击。而第二枪,才击中了大主教的要害部位。所以尤琛才会问找到现场的那枚子弹弹头没有。哈根连忙说: “警察局在现场的搜查人员已经在神坛附近找到了那枚子弹的弹头,经过检验,确实是从那支在教堂二楼找到的狙击步枪里发射的。至于另一颗子弹,恐怕现在仍然在大主教的遗体里……” “教堂那边还要彻底搜查,”尤琛站了起来,“走吧,让我们亲自进城再看个清楚!” 本以为进入九月,翁波里尼亚这儿的清凉气候可以给他们带来更多的愉快回忆。但奥军在此地驻扎地部队此时发现,这根本是妄想。因为威汀萨城中的混乱与大主教遇刺案件,使得那里没一日安宁,不仅流言四起,而且原本繁华热闹的城市,也几乎是在一夜之间变得如同死城。为此,3营的官兵不得不日夜在驻地与城中进行戒备,以防游击队再次进行袭击。而另一方面,城中的搜捕也日益盛行。凡是略有可疑的人,都会被警察局或是奥军的宪兵逮捕,进行查问。这样的气氛,更让城中居民惧怕不已。以前是担心游击队会报复,而现在更要担心不知什么时候就会被人抓走。威汀萨的安宁,似乎一去不复返了。 与此同时,这件案子还惊动了在翁波里尼亚北方的禁卫军总司令部与大后方的最高统帅部。他们纷纷派出特别官员,前来询问以及在有必要时调查此案。而教廷方面也是为之震动,派了特使前来为大主教进行祈福和祝祷他早日升天的法会。连新上台不久的翁波里尼亚反对派组建的政府内阁,也特意赶到威汀萨,想要搞清楚事情在来龙去脉。这数方的压力加在一起,都向威汀萨当地市政府以及奥军军方的人砸过来,使得不管是威汀萨政府官员还是奥军的军方代表,都忙得喘不过气来。但是在案件一天尚未完全搞清楚之前,他们都知道,这种忙乱是休想停下来了。 9月10日,尤琛刚刚从城里回到城外的3营驻扎地。在城中,他在禁卫军总司令部的特派员和教廷的特使面前,不停地受到质疑和责怪,简直让人身心崩溃。不过尤琛能够撑到现在仍然保持清醒,这也不得不说是他的厉害之处了。游击队分子已经被逮捕得差不多了,其中果然就有企图逃亡到城外的人。而根据他们的证词,供认那起爆炸案确实是经他们策划——只是先前针对的目标不同——而大主教也是被他们的人所刺杀。由于这个游击队一直认为教廷有出卖国家、向奥登尼亚讨好的倾向,所以才特地发动这一起刺杀行动。在他们看来,这是一次“阻止了教廷变节、阻止了他们出卖国家主权的行为”,因为大主教的出行,正是为了与国外的敌人商量如何将翁波里尼亚交到他们手中,以求得到更多的好处,让教廷成为这个国家真正的主人。目前尚未查出游击队与反对派之间的联系,不过尤琛发现在游击队员家中那些没烧完的文件中,曾经提到过反对派中坚者的名字。也有可能是因为这样,新上台的反对派政府成员,没有立即对这件事向奥登尼亚军方展开对峙。(未完待续) 第二十一章 新来的调查者(3) 他刚一坐下,就有营指挥部的军官向他汇报,今天又有多少来电,其中更加有来自师部的电话,无非是要求尽快平定当地局势、减少损失之类的。尤琛只能耐着性子一一听着,同时把一旁副官递来的电报看一遍。这些天以来,他不知多少次忙于奔走在威汀萨城内外,也不知自己多少次听取有关案件和各处反应的汇报,真是少点耐性的人都做不来。在说到最后的时候,他的下属看了看记录文档最下面那行,说: “还有,有私人的电话找您,说是……” “现在我根本没空听什么私人电话,不是都说过了吗?除了跟案件有关的文件和电话以外的东西,我一律不接触。因为如今我们都没那个时间!难道对你说过那么多次,你都不明白吗?!” 尤琛一发作起来,指挥部办公室里顿时鸦雀无声。军官们先是一愣,随即又装作什么也没看见似地各自忙去了。哈根因为在长官身旁不能立刻离开,所以只能把头转过一边,不去看那个负责通讯的军官窘迫的脸色。尤琛对于下属一向宽容,极少责骂刁难。但如果一旦在公事上理解错了他的意图,那么那个人自能自认倒霉,因为他们的营长对于这方面要求最为严格,从来没有情面可言。 指挥官拿起今天送来的文件看,哈根见那个可怜家伙还愣愣地站在那里,便朝他做他个手势,示意他可以离开。那个才挨了一顿训的少尉这才走开,不然的话,接下来他肯定还有更好受的。果然,在接下来的工作中,尤琛根本没再提起过刚才这件事,就像是完全没发过火似的。在他今天的行程中,晚上还得到城里一趟,去向禁卫军总司令部的特派员阐述此案的进展。这个案子基本可以确定,是由游击队发动的袭击,虽然他们事前并不知道大主教维斯帕会在教堂中进行法会,但这次意外的行程决定,反倒使他们的计划有了意想不到的效果。而这几天里,威汀萨城内搜捕到上千人,其中大概只有十几人是可以确定与游击队有关——这些人已经全部被关押在市警察局和奥军城外驻地,接受审问。至于那大部分无辜之人,则仍然在案件没有定论下,不得不被关押在狱中——这样做,是威汀萨市政府为了不走掉一个恐怖分子而下的决定,这让城中居民不仅没有安全感,相反还更加惶惶不可终日。 在与威汀萨城内警察局通电话的时候,哈根为尤琛整理那些桌面上凌乱的文件。他发现刚才通讯官将登记来电记录的记录本子也留在这里,不禁一边在心里摇头,一边自言自语似地说: “真是的,难怪少校会这么训你。做事这么不灵光,哪个上级不恼火,还好现在被我看见替你收起来,不然你的东西落在这儿,看你要怎么找……” 本子翻开了,哈根瞥了一眼上头,随即一怔。他看清楚之后,又下意识地看看还在通话中的尤琛,眼光又落在本子上。待尤琛总算将话筒盖上后,他刚想将这个本子交给对方,却听到电话铃声又响起,不用说,又是来找尤琛的。看着他们的营长在办公桌旁徘徊,眉头深锁,额头上也似乎出现了不少深深的纹路,哈根不禁叹了口气。这些天来,他们营指挥部遭遇了前所未有的危机——而且还是发生在相对和平安全的“准后方”地区——营长和他们一样,都似乎在一夜之间感觉苍老了不少。 结束通话,已经是将近半个小时之后了。尤琛一边将话筒像是扔破烂似地砸在电话上,一边吐出胸中的闷气。这时候,他看到哈根在一边有点不知所措的样子,便问: “你干吗呢?” “啊,是这样的,长官,这个……”哈根觉得还是要告之对方,所以将那个本子递了过去。“那上面记录着您今天有一个私人电话,是在城中餐馆里打来的,那位尤特里希太太……” 哈根没有再往下说,因为他看到自己的长官眼睛在盯本子上面后,就没有移开过,甚至有可能连自己说的话都没听进去,所以他也就识相地保持沉默。尤琛看到记录本上写得清清楚楚,确实是写着“尤特里希太太”,但没有记录下关键内容的名词。他喃喃地说了些什么,但哈根没听清楚,尤琛又抬头问自己的副官: “为什么不早点告诉我?!” 哈根觉得有些啼笑皆非,因为刚才通讯官正要向他汇报的时候,就被对方先打断了,所以根本来不及告诉他。现在倒好,营长反而问起这个来了。尤琛也没等对方回答,直接又拿起电话话筒,要求接线员给他接城中空军租赁的集体宿舍。由于线路正忙,所以尤琛又放下电话,重新盯着本子上的那个名字。 见营长如此,哈根心里有点好笑,不过更多的却是担心。还好,现在指挥部里没人注意到这件小事,各自都在忙自己的工作。要不然,如果被人看到他们的指挥官对一个来电如此紧张,很有可能会以为那是师部或是禁卫军总司令部打来的电话呢。 过了大概五分钟,电话响起来。办公室内外来往的军官都没有感到惊奇或留神,只有尤琛一把抓起话筒,紧贴在脸边。他“喂喂”了几声之后,才从杂音里听到一个女声: “……喂,请问是……” “是我。”也不等对方说完,尤琛就先应了一句。虽然话筒里的杂音不少,不过他还是一下就能听出那是谁的声音。“我刚才才知道你找我。是不是有什么事?” “……那个,案子的事情,我都听说了。你还好吗?” 当营长重新拿起话筒的时候,哈根已经识趣地退到隔间之外,他坐回到自己的办公桌椅上,正面对着营长的办公桌。在那里,他只能偶尔听到营长“嗯”“是的”这样的回答声,除此之外,就只能看到营长脸上的专注与缓和不少的神情。与刚才的尤琛相比,现在的他显然更为平静,脸上好像也舒展开了许多,不像前几天那样紧绷着。 “真像有人使了魔法一样啊……” 哈根想着,不禁将视线转移开。当他在外间把尤琛签署过的文件一一放好在铁格架子里,正想继续将未过目的文件处理好时,尤琛走出隔间,站在他的办公桌面前。 “走吧,奥图。” “去哪儿,长官?” “当然是进城了。” 看到尤琛一边穿起制服外套,一边往外走,哈根也不得不跟上去。不过在他的心里,却是一片迷惑。 “可是长官,我们跟总督府约好的时间不是晚上七点吗?现在离那个时间还有将近三小时……” “我们不是去总督府。”(未完待续) 第二十一章 新来的调查者(4) (祝大家端午节快乐!) 扔下这一句后,尤琛又让人把开车的中士叫来,然后先到楼下坐到车上。哈根一边坐上车,一边看着他们的营长,心里想: “难道这么快,就要去约会了吗?不过也不对呀,那样的话,营长干吗要叫上我呢……” 哈根怎么想也想不出个所以然,不过他觉得,营长会突然有这个行程,可能就是跟刚才那通电话有关。回想起那时候在空军基地见到的那个女人,哈根这才了解到,原来对方对于他的上级而言,居然还有着如此非同小可的影响力,可以使在百忙之中的营长暂时放下公务,进城去与她见面。反正那个女人可能是知道了那桩大案,想问候少校罢了,这也用不着这么急急忙忙的吧?哈根心中有些不情愿,不过身为忠实的副官,他什么也没说。 在进城的路上,尤琛像往常那样平静,而哈根却觉得不自在。因为一想到待会儿他们两人见面,自己却要在旁边,这未免让他觉得自己这次同去是要去充当电灯泡了。说老实话,看到尤琛之前与对方见面的情景,他可以理解为什么上司这么想见这个女人;不过换成要自己陪同,这就让他不解了。我又不认识那个女人,反正到时候趁少校不注意,溜到外面等他们就是了。哈根拿定主意,这才觉得没那么左右为难。 到了威汀萨城中,司机按照营长的吩咐,果然将车开到奥军空军在城中租赁的集体宿舍附近的街道上。而当车子停在街上的时候,那家经常有奥军军人以及他们的家属光顾的餐馆里,硕大的玻璃窗内映照出一个纤细的身影。那个黑发女子原本正坐在那里,看到车子来了,便抬起头,然后走了出来,站到他们面前。 哈根看着营长和那个女人站到一起,而他则转过身去。街道上比往日少了许多行人,也没那么噪杂,所以即使哈根没刻意去听,也将他的上司与对方的对话听得比较清楚: “您好,特意将您叫出来,真是不好意思。” 那个女人虽然说有着外国血统,不过在礼貌和举止上,却显得无可挑剔。这时,尤琛的声音也飘了过来: “最近这里的情况比较差,你没什么事吧?” “我很好,顶多只是在宿舍附近的餐馆吃点什么,然后就回去了。这附近的治安还可以,不过别的地方,我就不敢说了。您呢?听说当时爆炸的时候,您就在教堂里,没受伤吧?” 尤琛好像说了句什么,哈根没听清楚,但是他听见了那个女人轻轻的笑声。当他转过头去扫了对方一眼的时候,尤特里希太太的脸上仍然残留着一丝又是安慰又是牵挂的微笑。哈根回过头来的时候,心里在想:怪不得呢,这个女人笑起来的时候更好看了。 “案件有进展吗?要是这样下去的话,不仅城里的情况会变坏,而且您也……” “不用担心,我们已经在进行调查了。”尤琛的声音听起来让人有种安心的感觉。“这次案件虽然意外,但是那些犯案的人也没法逃走的!对了,这儿不方便,上车来谈吧。” 随后,尤琛与她坐进了车子的后座,而哈根与司机坐在前排。本来哈根还觉得不自在,可是没想到那个女人与尤琛,好像根本不担心别人听到他们的对话,继续交谈着。在听了他们不少对话之后,哈根更觉得奇怪,因为那个飞行员妻子与他的上司所谈的,完全是关于这次案件的内容。虽然有的地方由于涉及军队以及政府的机密,不能公开;但在可以公开的部分,尤琛都尽量会向对方解释清楚,同时又把案件的经过详细地复述一遍,连自己当时的所见所闻都一一告诉对方。 车子在威汀萨市内转悠,由于营长没有说出目的地,所以司机也只能选择一些有自己人防守的安全地区行驶。哈根坐在前排,听到那个女人说: “原来游击队为了这次袭击这么煞费苦心……他们一定供认了吧?这样的话,您是不是就会没事?” “现在还说不上,毕竟这次在大主教在这里遇刺,是我失职。所以上头再怎么处分我,我都会接受。现在,我只想尽快让这件事水落石出,不然会更麻烦的。” 听到尤琛那坚定的语气,哈根心中一阵难过。不管是他还是营中的每位官兵,都不愿他们的营长承担此次失职的责任,更不希望看到对方因为这件事而离开3营或是被降职甚至是撤职。所以在调查、搜捕、维持城中治安这些方面,凡是有3营的人参与的行动,他们都分外卖力,为的就是希望能早日平息事件,好让尤琛的责任更轻些。 “只要能证明这件案子是由他们本地人所为,那么那些指向奥登尼亚的矛头,就会消失的。况且现在这件案子已经有这么大的进展了,不是吗?您应该放心才是。” “谢谢你对我这么有信心,我也希望如此。” 哈根在倒后镜里看了一眼黑发女人,他对自己说:要是这个女人整天呆在营里,那么少校生气的次数可能就会急剧减少了呢。这时,尤琛与那位尤特里希太太的交谈更加低声,神情也更加凝重。哈根只能听到对方这样低声跟他的上司说: “是这样的,在电话里,我说过……希望……如果进去的话……也许会……” 尤琛没有说话,只是在思考着。后来,他点了点头,那个女人反倒看着他,略带忧心地说: “不过这样一来,要是有人知道这件事……恐怕……您就会受到……” “那里都是我们营的人,况且你是我请来的,没人敢说个‘不’字!” 说完,尤琛仿佛下定了决心,对司机说: “去大教堂!” 于是,车子载着四人,朝市中心的大教堂而去。一路上,街道的行人稀少——军人与警察的数量更多——而在市中心地带,也完全没有了往日的热闹景象,连原本在假日出来摆摊的小贩都早已消失得无影无踪。当车子在大教堂门前停下时,那位王牌飞行员的妻子下了车,尤琛也下了车,他将哈根叫到跟前,吩咐道: “待会儿你送这位女士进里面,她要做什么,由得她,不要限制她。而你,则跟她一起去。等事情结束后,你就派人送她回原来的住处。明白吗?” 这么说,岂不是要让这个没有任何关系、也没有任何职务不相干的女人进去案发现场参观吗?哈根大吃一惊,正想说什么,却看到尤琛一脸严肃地看着他,说: “奥图,这件事我只能拜托你。她一个人在里面我不放心,所以我要你跟她一起,进去教堂里面。有你在,里头的看守也不敢为难她。记住,不管她要做什么、看什么,都不要阻止她。我现在要去警察局,之后还要去总督府,所以到时候你一定要将她平安送到家。” 营长都这样吩咐了,哈根即使心里再不乐意也只能回答说“是!”。看着营长与那女人告别然后上了车离去,哈根心里不禁泛起一阵怅然之情。接下来这段时间,自己就要陪着这个根本不相识的女人在教堂里转悠,这到底算怎么回事吗?再看看站在台阶上仰望着大教堂外观的那个女人的神情,哈根对自己说: “这个女人不可能是进去礼拜的。不过她就算对这个案件有兴趣,进去查看也不可能有什么结果啊?算了,就让她意识到那里面曾经是一个多么可怕的场所吧。” 他这样想着,向对方说: “女士,请吧,让我来为您带路。” 两人一前一后地走进大教堂中,开始了奥托尔·哈根先前怎么也没有想到的一段调查历程。(未完待续) 第二十二章 在神的眼皮底下(1) 由于有营长副官的带领,所以罗蕾莱·贝斯特拉得以越过教堂外重重防卫,进入到教堂内部。看到这个女人的到来,有的卫兵瞪大了眼睛,还有的将眼睛上下下地打量她一番,然后窃笑起来。哈根等罗蕾莱先行,自己则稍稍落后,叫那个窃笑的卫兵过来,脸上毫无表情地对他说: “要是你不把心思放在自己的工作上,只顾看别的东西,那么你就等着被撤职吧!” 那个卫兵当场吓得脸如死灰,不敢多说什么,也不敢再看旁人,在岗位上站得笔直。当罗蕾莱回头看时,哈根已经再次跟在她身后,一路为她进入教堂内部开绿灯。这个女人对于教堂内部的建筑似乎很感兴趣,一路走来的时候就一直抬头观望。 当他们来到当天举行过法会的教堂主殿内时,这里空无一人。由于之前的调查和取证已经结束,所以这里就被封锁起来,只有外边有卫兵看守,而主殿内则继续保持着当时那个样子。这个时候,哈根看到罗蕾莱没再看那些更加引人注目的壁画和雕像,而是注视着过道两边的长椅。在教堂爆炸的时候,由于人群想往外涌,所以椅子也被弄得乱作一团。在警察局与军方的调查人员来过后,才重新把椅子推回原来的位置。 “请问案发的时候,那些椅子不可能那么整齐吧?” “当然,那时候人人都只顾逃命,哪会顾得上这些椅子,当然是能推开就推开,所以好多椅子都被人群推到了离大门很近的地方。有的人甚至被这些椅子挤倒,受了伤。” 罗蕾莱不语,继续往主殿前方走去。在来到神坛前时,她转过身,来回看着眼前的几张长椅。她又开口了: “这么说来,当时没被动过的椅子,只有前面这几张而已吗?” “是的。” 哈根看着她站在神坛前打量,却在纳闷她为什么要来这里、要对这儿的一切问东问西。要知道,这些根本就与她无关,更何况她可能不是全能教派的教徒,按道理,是不应该进这里来的。 “这三四张椅子,当时应该就是政府和军方的人所坐的吧。也就是说,只有他们在爆炸的时候,没有往外走。而是保持冷静,留在了这儿。” 哈根不禁看了她一眼,这个女人所说的,跟教堂刚开始爆炸时的情景一样。确实是只有他们最前两排的人没有失去冷静,而是极力想安抚那些人的慌乱情绪。 “只有他们,没有离开。而其他人,都全涌到大门边上去了……” 黑发女人自言自语地说着,然后走上神坛。在那儿,地毯上仍然残留着当天大主教留下的鲜血,只是已经变成黑色的了。哈根见她走过去,正想提醒她——因为在他们这一代人的教育和礼仪中,女性是不能看到这些恶心的场面的。而因为接触到这类似情景而吓坏了的女人,哈根也不是没有见过的。可是他看到罗蕾莱弯下腰,仔细地查看那滩血迹,然后就像刚才那样,继续平静地观察周围的事物。她的神情专注,乌黑的眼睛从地面上,又移到周围的祭坛、铜架上。看到她这样,哈根倒有些意外,因为他之前以为对方看到案发现场不是一脸恶心的表情就是捂着嘴巴逃出来,没想到她会这么平静。 “这里……就是当时大主教站的地方……” 罗蕾莱看着那个用粉笔画出的地面人形,往左移动了几步,又看看左右,然后问哈根: “请问一下,当爆炸声响起之后,大主教是不是站在这个地方呢?” 哈根仔细一瞧,确实没错。他点点头,罗蕾莱又看看周围,像是在自言自语地说: “因为爆炸,所以人在当时肯定会觉得糊涂……当意识到危险之后,就想离开,所以……” 她一边说,一边将脚步往右移。那个标志着大主教最后遇难地点的用粉笔画出来的人形图案,也离她更近了些。她又询问哈根,大主教的中弹位置在什么地方。在得到确切答案后,这个女人一边用手指着自己胸部与颈部之间的地方,一边又继续自言自语: “这个位置……这个位置……伤口在这儿……而且当时旁边都已经有人保护了,可是还是……这么说,只能是从高处射击……” 她将清澈的眼睛看向左上方,那里是教堂的二楼包厢的所在地。哈根在一旁看着,他这时忽然明白,对方来这儿既不是出于好奇想参观现场,而是在以自己的推断来进行案件重演!这个女人她到底在想什么啊?哈根更加觉得奇怪,也就忘了自己一脸不解的神情,继续看着对方。 “能带我上去看看吗?” 于是,哈根又带着罗蕾莱到了二楼的包厢,任由她在那里观察。罗蕾莱先是将身子探出包厢外,做了个举枪瞄准的姿势,朝刚才她站在神坛前的位置比划。看到这个女人毫无游玩嬉戏的意思,哈根倒不禁对她的举动越发好奇起来。他看着这个女人将手臂垂下来,歪着头盯着下方的神坛,嘴唇动了一下,但没听见她说什么。其实在哈根得到尤琛命令的时候,以他本人对营长的了解,他觉得对方不可能出于个人感情而让这个女人来到案发现场参观。因为这种利用职权谋私的行为,是尤琛最厌恶也最不可能涉及的。他相信自己的上司也不会这么做。可到底为什么对方要让他带着这女人来到这里呢?现在看到罗蕾莱的一举一动,都不像是在参观,反倒像在弄清楚当天的所有细节。哈根脑海中突然闪过一个念头: “该不会……少校他肯允许这个女人进来这里,该不会……是要她……” 这个念头哈根没有说出口,但即使在心里,他也对这样的念头觉得很荒谬,因为他觉得根本不可能。可是除此之外,又好像没有其它更合理的解释了。不过当他又看向身旁这个女人的时候,又不禁认为自己可能是过于异想天开了。因为一个女人破案?这也未免太……他没有再往下想的原因,也是出于在心里尊重自己的上司。(未完待续) 第二十二章 在神的眼皮底下(2) 接着,罗蕾莱还察看了狙击手藏身的座椅底下。看到她居然不怕弄脏裙子几乎是趴在地上朝座椅底下张望,哈根转过头去。从他现在这个角度看,教堂中央一览无余。在这个角度,确实可以轻易朝神坛的方向射击。只不过当时他与同僚们一起,站在大主教的周围用身体筑起了人墙来保护对方,但没想到还是被游击队有机可乘。想到这里,让哈根觉得颇不甘心。 当他回过神来的时候,就看到罗蕾莱站在包厢前,面向教堂中央的位置,出了神地想着什么。这个黑发女人想了一会儿,回过头来问: “请问,当时是响起过多少声枪声呢?” “两次。”哈根对于当天发生的一切,宛如历历在目。“第一次枪击过后,营长就发现了教堂里有狙击手,所以命令我们都上去保护大主教。没想到……还是迟了。” “也就是说,第二枪击中了……”罗蕾莱喃喃说着,又看看楼下的神坛。“当时您们就在大主教身边?” 哈根点点头。“是的,我们几个人,可以说是用身体将他围了起来。正想让他弯下腰,好撤退的时候,就……” 说到这里,他不禁在心里叹了口气。要是他们可以再快一点、再早点明白到爆炸是怎么一回事,也许大主教现在就不会有事,而3营以及尤琛也就不会承受那么大的压力了。其实以他们当时的反应来看,已经比教堂中的其余人更冷静也更行动迅速的了。但是如今现实的严重后果,始终让哈根以及当时在场的军官难以释怀。 “我想那个时候现场肯定一片混乱,也只有军方的人,可以想到要保护大主教撤离。能做到那样,已经很不容易的了。” 哈根盯着这个女人看了一眼,而对方已经重新将视线落到楼下去了。哈根心想,这个女人是在安慰我吗?难道自己的心事这么容易被人看穿?他自问不是那种把心中情绪与想法都摆在脸上的人,而且担任副官的其中一个先决条件,就是要能保守上司交代的秘密事宜,不让外人看出一点苗头。哈根成为尤琛的副官这么些年,这方面自然合格——不然尤琛也不会如此信任他了——没想到这一次,这个才见面不久的女人,居然像是看出了自己的思绪,还反过来安慰他。但他心里另一方面又在想:也许对方只是客套话而已,这也不奇怪。 两人又回到楼下,本以为对方已经看完了现场,没想到罗蕾莱一点也没有离开的意思,仍然在神坛附近徘徊。她站在当时大主教以及保护他的军官们所站的位置那里,又昂起头,看着二楼那个包厢。见她一脸困惑的神色,哈根心想:你到底是来干什么的?如果这里真的还有什么线索,早就被我们的调查人员发现了,哪里还等你来发现。虽然这么想,不过他的神情却未见丝毫异样。 罗蕾莱看看脚下,因为这儿是教堂神坛、祭坛、唱诗班、颂经士所在的地方,因此地面铺了一个约比教堂地面高出十五厘米的台子,这个台子的面积,大概有八十至一百平方米大。唱诗班所站的地方,是三层梯椅组成的,方便每一排的成员都可以让后面的人清楚看到。不过罗蕾莱所感兴趣的,还是神坛以及它的附近。神坛外的地板,是一色平的。她观察过后,又问身后的哈根: “请问一下,大主教本人的身高是多少?” 哈根一愣,不明白她为什么问这个。不过他还是回忆着,说: “我并不清楚具体数据,不过以目测的标准来看,大概是175公分左右。因为我们营长的身高是这个数字,大主教跟营长站在一起的时候,两个人个头差不多。” “那么您还有当时在场一起保护大主教的各位军官的身高又是多少呢?” “我们?” 哈根现在有点明白,对方可能是想通过得知身高方面的比较,来判断当时大主教在他们的包围中,究竟是如何会被楼上的狙击手击中。因为他们的身高与大主教本人的身高,对狙击手的射击,是会造成影响的。现在被对方这么一问,他才有机会仔细思考这一点。 “我们的平均身高是180公分,当时在场的我的同僚们,身高都跟这个数字差不多,不会有比大主教矮的。不过,这样的话……” 哈根吃了一惊,因为他想到一个不合理的地方。罗蕾莱显然明白到他的情绪,点了点头说: “大主教的致命伤,是在脖子到胸脯之间的正中央位置。而当时,您与其他军官一起,都已经上前将大主教团团围住。照道理来说,大主教的身体,除了头部以外,其它部位应该都被别人遮盖住了。而且以楼上的角度来说,大主教必须把身体完全正面对二楼左边那个包厢,才有可能被人在正中央弄出一个伤口。” “也许是因为我们当时在移动中的疏忽,所以才导致大主教中弹。” 哈根实在不大愿意回忆那时的情况,因为只要一想到是他们的失误使得这一惨剧的发生、继而使得如今3营和他们最信赖的营长要面临如此境地,他就觉得难过。不过罗蕾莱却不像他那样陷入自我的情绪中,而是继续思考着。她看着哈根,一字一句地说: “这也许只是我个人的见解,不过我认为,您与您的同僚们,在当时的情况下,宁愿将自己的身体暴露在外,也不会让大主教有危险。所以,您们是不会仓促移动而使得大主教暴露在枪手的枪口下的,这是我的看法。” 哈根没有说话,但是在进入教堂后这段时间以来,对这个女人的看法,却几次改变。原本以为她只是靠着与营长相识的关系,想进来看看,没想到对方却认认真真地观察一切;原本以为她内敛少言,没想到却能一再看穿自己的心事;原本以为这种有外国血统的女人,会对他们这些禁卫军避而远之甚至是畏惧,没想到她却敢反过来安慰自己。哈根真是不知道说什么好,他语塞了一会儿,才说: “可是这次大主教遇刺,到底是我们的失职。” 这时,他听到那个女人轻轻一笑。朝她看去时,对方脸上的笑容并没有讥嘲之意。 “您笑是因为觉得我没这个必要后悔吗?” “不,我之所以笑,是因为我并不是出于安慰您,才会这么说的。”罗蕾莱没有再笑,虽然脸上的神情柔和,但浮现出沉静坚定之色。“刚才我会那样说,是因为我个人的分析。奥登尼亚军人——尤其是像您们这样拥有着无上荣誉而且久经战场的禁卫军——即使是自己中弹,但为了完成使命,也不会轻易退却。所以我会认为当时在场的军官——包括您在内——都没有离开大主教的意思,而是会一直用自己的身体去保护对方的安全。”(未完待续) 第二十二章 在神的眼皮底下(3) 这个女人真是……哈根不禁又看了她一眼,不过这一次的注视,与前几次都不大相同。因为他自从见到这个女人以来,头一次意识到,对方的观察之仔细、分析之独到准确,都与她柔弱的外表截然不同。而且,不仅是在女性之中,恐怕在男人里,这样的见解也是……哈根心下有些惴然,他开始有点明白为什么营长会那样对待这个女人了。也许,并不完全是由于私人的原因…… “如果说,在当时那样的情况下,还能趁着那样一瞬间的空隙瞄准然后射击……”罗蕾莱已经将注意力放在别的事物上,忽然又转过头来看着哈根。“依您的看法,那个射杀大主教的犯人,枪法如何?” “可以说得上是一流的。” 这一点,就算哈根不愿承认,也不得不这么看。因为能够在那种情况下射中大主教,即使是他们军队中的狙击手,也未必能在两枪之中就有一枪直接击中大主教的要害。他又加上一句: “当然,也有可能是运气好。” 这可以说是他的另一种看法,也可以说是他对那个已经在追捕时身亡的犯人的挤兑。罗蕾莱听了,只是一笑,然后看着周围,又问: “第一枪的子弹,已经找到了是吧?第二枪……在大主教的遗体里?” “没错。”哈根跟刚才相比起来,显然不像之前那样对于对方的问话不大起劲。“第一枪的弹头是在神坛左边找到的,就在我们当时所站位置的前边。是射偏的一枪。” “那第二枪的弹头,有没有可能还留在现场呢?它没有贯穿大主教的身体吗?” 见她问得认真,哈根回忆与思考的时间也变长了,只是他自己好像还没发觉——或者说,是因为他对于对方的问题不再感到抗拒的原因。 “不,不可能的。因为在检查遗体的时候,只有胸前有伤口,而后背上却没有出现伤口。这就是说,子弹并没有贯穿大主教的身体,自然也不可能出现在这儿了。” 罗蕾莱抱着双臂,陷入了沉思。看到她那个样子,哈根突然脑海中掠过一个念头,只是这个念头让他自己有点不敢相信。他张了张嘴,还是问: “莫非,您认为……现场还有第二枪遗留下的弹头?” 说完,哈根自己就先摇头了,他不是针对对方而是为自己的失言而摇头。这怎么可能?他对自己说,当时在场的他们明明看见大主教中弹倒下的情景,不会有错的。况且后来的尸检虽然没有解剖,但也同样仔细详尽,已经证明子弹仍然留在遗体之内,又怎么可能会留在教堂这里呢?没想到,当他还在为自己的念头感到可笑的时候,却听见罗蕾莱说: “我是这么想的。” “什么?!” 哈根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连他都认为可笑的念头,没想到对方竟然当真了!他不禁有些哭笑不得,看来对方到底是个女人,想法也太过天真了。 “尤特里希太太,请原谅,但是我认为,您这么说,实在有点……” “不符合现实,是吧?”罗蕾莱却丝毫不以为然,还是一如既往地保持着她的沉静。但即使如此,哈根也可以感觉到,对方的意见,没有一点有让步之感。“但是我还是这么认为。” “为什么?就因为您所谓的身高或是方向的不对吗?可是大主教遗体上那个确实是枪伤,而且当时我们所有人都在场,不会看走眼的。” 罗蕾莱明白对方的意思,不过她笑了一笑,却换了一个话题: “中尉,能请教您一个问题吗?当一个被人认为是相对安静舒适的场所里,突然传来异样的声音。那个时候,人的第一反应是什么呢?” “当然是看向那个声音的来源所在了。” 虽然哈根不明白她为什么突然改变话题,不过还是如此回答着。罗蕾莱又继续问: “那么,当这样的声音在被认为一定安全的地方一再响起之后,在场的人又会如何呢?” 哈根想到她也许是把当时的情况与现在的问题联系,以作出分析,所以没有显然不耐烦,而是又回答说: “当然是一边注意着那里的情况,一边想办法远离那个有可能危险的所在。” “是啊,所以当教堂内开始响起枪声的时候,您们一边保护着大主教,一边想办法要到安全地带。是这样吧?那个时候,诸位的注意力,不是放在教堂外的爆炸声上,就是放在教堂二楼传来枪声的地方,也就是说,里面的大主教反而在你们的视线之外。” “这……” 哈根一时不知说什么好,罗蕾莱没有看他,而是顺着自己的思路往下说: “因为当时您这些在场的军官,都奉命前去保护大主教。为了让对方绝对安全,你们甚至将他围在自己人的身体墙壁里,每个人都身外,一边注意着枪声,一边谨慎地移动着。当大主教中弹之后,才转过头来,发现里面的人已经被枪手击中了。是这样吗?” “……”哈根回忆起当时那混乱不堪的场面,他并不清楚别人是怎样的,但是自己确实如罗蕾莱所说的那样,是在感觉到异样后,才回头看到大主教倒下。“您的意思是……” “也就是说,当时大主教身边虽然有很多人在保护他,但由于所有人都认为枪声在那边,所以反倒将注意力集中在那儿,而没有人去看看里头的大主教到底怎么样了。在以军官的身体组成的围墙中,反而形成了一个真空地带。” 哈根现在才终于完全明白对方的意思,她是指,不仅是外在有威胁,连他们身边也有可能出现意想不到的事情。他愣了半天,才说: “您的意思,是指刺杀大主教的并不是那个游击队的狙击手,而是——大主教当时身边的人?!” 一想到这儿,哈根按捺不住自己的情绪。他无论如何也不能接受这个想法,因为这就意味着,当时在场去保护大主教的军官都有嫌疑,而那些人,都是自己生死与共的战友,怎么可能做出这样的事情! “请您先不要生气,我只是举出有这样的可能性而已。况且当时现场如此混乱,当听到爆炸声后,教堂在神坛附近的神职人员也有不少。现在还很难说到底跟谁有关。” 听她这么说之后,哈根心里才缓和一点,不过神情严肃依旧。看来自己刚才是看错她了,还以为她会有什么正确的见解。看来这些不信教的人果然连思维都比较怪诞,想法也是顾前不顾后。 当他还在为了对方的质疑而闷闷不乐的时候,却看到罗蕾莱·尤特里希打量起神坛以及周围的雕像壁画来,一边看一边问: “真是美丽的艺术品。这些作品,全都是古代的工匠留下来的吗?” “应该是的,除了日常的清洁外,这儿的雕像和壁画基本上都没有进行过翻新,还是像以前那样,教堂这样做,也是为了保留最初的模样。”(未完待续) 第二十二章 在神的眼皮底下(4) 考虑到像她那样的人,不大可能进得了教堂,所以这样感兴趣也不奇怪。哈根想起维斯帕大主教刚从外国巡视回来,途经威汀萨举行一场祈福法会,不料却命丧当场,不禁心有所感,叹了口气。可罗蕾莱却像是对神坛以及神坛周围的雕像更感兴趣,不住地左右张望。她有时甚至弯下腰,仔细观察地面。哈根觉得有点好笑,他们派出的调查人员,已经把这儿的地面都几乎翻了个遍,不可能有遗漏什么证据。现在看到这个女人如此孜孜不倦,倒令人有点不知如何是好。反正她也不可能找到什么,就由她去好了。想到尤琛的命令,哈根打定了主意。 不知营长那边怎么样了,现在他可能还在警察局里忙着听那些人的汇报呢。想起他的那位上司,哈根的视线,不觉移到眼前那个女人身上。少校对她这么另眼相看,到底是为什么呢?她长的还可以,但是跟记忆中少校的夫人比起来,似乎并没那么耀眼夺目;这女人看起来像是不大喜欢说话,而少校一聊起来却可以跟人足足聊上几天几夜;穿着打扮也很朴素,如果就这样走在人群中,如果不是因为她的外表,恐怕没有几个人会注意到她。为什么那个屡立战功的王牌飞行员会非她不娶,而少校也对她不一样呢…… “这些事情还是不要多管的好。不过要是被人发现这个女人和长官是认识的,那恐怕……” 哈根心里想着,竟没听见罗蕾莱在问他话。当他抬起头的时候,就发现对方的视线落在自己身上。 “怎么了?” “不,没什么。”哈根一边回答,一边想着这方面的顾虑。他觉得还是有必要向对方提醒一下。“尤特里希太太,您应该知道,我们的营长,是威汀萨地区军方的最高指挥官吧。” “是的,这个我听说过。” 罗蕾莱回头看着他,哈根正视着对方,稍稍加重了自己的语气,说: “我希望您能了解,作为军方的代表,营长他的一举一动,不管是到哪里,都会受人瞩目。有很多人都会留意他的举止和行动,在这种情况下,也自然会有些别有用心的人,想要抓住他的把柄。为了您和他的名誉着想,我希望你要多加小心。” 说是要罗蕾莱“小心”,倒不如说是提醒对方不要更多地接近尤琛。罗蕾莱明白他的意思,她半垂下头,笑了一笑,接着就说: “我明白了,请您不用担心。” 哈根见对方肯作出表态,也点点头。无论这个女人对他们的营长是作何想法,但她身份特殊,再加上又是一位空军王牌飞行员的太太,要是过多地跟尤琛在一起,肯定会招来非议。到时候,恐怕还会对尤琛造成不好的影响。 “您真是位尽职的副官。” 罗蕾莱这么说着,一边走下神坛,又看向那几尊被蜡烛包围着的神像。哈根一听,马上盯着对方。不过因为罗蕾莱没有看着他,所以也就自然没有机会感受到他凌厉的视线。 “身为下属,这是必须要做的。” 罗蕾莱转身看向对方,虽然哈根神情并不放松,但她显然并没有受到对方的影响,依然是一贯的柔和中带着沉稳的表情。 “您在以前就一直在战场上与弗莱德少校共同作战、也经历过生死吧……那么,往后弗莱德少校,还要多拜托您了——虽然我没有那个资格对您这么说。” 说完,她也不顾对方会不会回答,继续自己的观察。哈根看着她的背影,心里似乎又明白了什么。也许是体会到对方的心境,哈根不禁说了一句: “我会的。” 罗蕾莱听了,朝他微微一笑。哈根没有反应,但在心里却自己琢磨:也许这个女人确实有她不同寻常的地方,所以少校才会这样对她吧。 “这是……全能之神的雕像……” 哈根眼睛里看到那个女人站在主神像面前,出了神似地望着。过了一会儿,她自己先摇摇头,回头对哈根说: “抱歉耽误了您这么多时间,我们走吧。” 哈根松了口气,带着罗蕾莱离开教堂主殿。可是当罗蕾莱走在两排长椅中的过道往外走时,一边回头望。在巨大的彩色玻璃窗外,折射进耀眼的阳光,使得整间主殿都笼罩在神圣的光辉中。哈根走了几步,忽然发现身后那个女人早已停住脚步,转身看着神坛上的神像。他走过去,问: “您怎么……” “看那儿!” 哈根摸不着头脑,顺着对方的手指望向神坛后的全能之神全身像。没什么异常,不还是那尊神像吗?他刚想这么说,就看到罗蕾莱又朝神坛走去,直接走到那个比真人高出约半个头的神像面前。哈根只能跟过去,他问: “这个有什么不对劲吗?” “在地毯上,有一些粉末。那是大理石的碎片,只不过非常小,所以很难发现。” 罗蕾莱摊出右手,将她从地毯上搜集到了碎片给对方看。哈根不解地看看她,又看看那些碎片,说: “当时爆炸的冲击力不小,可能使得教堂里的神像也受到震动,将雕像外面震得剥落一些,也是有可能的。” “不过这些都是粉末,不像是被震得剥落下来的,倒像是从神像上飞溅开来的。从它们跌落在地毯上的形状来看,就算真的是有爆炸波及到神像,也应该是在神像后方有爆炸,所以才会造成这个形状。不过,当时教堂里是没有爆炸的,而且教堂外的爆炸,也是在大门那个方向,不是吗?” “是这样,可是……” “看样子,全能之神好像有话要告诉我们。” 哈根被她的话弄得越发不知所以,他吃惊地看着这个女人将放置在一旁的一把人字梯搬过来——这是在之前搜集证据时调查人员留在这儿的——放在神像面前,自己爬了上去,与神像的脸面对面。接下来的事情,更让哈根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因为这个女人,居然检查起神像来,而且还用手在全能之神的脸上不时掏摸这里、又一小时抠抠那里。哈根见她这么大胆,赶紧叫她下来,但罗蕾莱好像压根没听见他的话,依然在我行我素。见她如此,哈根连忙向全能之神的雕像将双拳握起,放在下巴下面,向神祈祷: “请原谅我们的不敬吧,您心怀慈悲,不要跟这个女人一般见识……” 他的默念还没结束,就听到罗蕾莱说了一声“找到了!”,接着,对方跳下梯子,脸上露出不枉此行的满意笑容。哈根觉得奇怪,走过去一看,才发现她的右手手掌中央,正静静地躺着一颗小而扁的金属物体。 “那是……子弹的弹头?!” 哈根一眼就认出,这个东西很像是奥军普遍使用的狙击步枪子弹的弹头——当天在教堂行刺的游击队的人使用的,也正是这种枪——这岂不是表示…… “两颗子弹都在现场,那样的话,将大主教致死的那个伤口,不可能是这颗子弹造成的。真正杀死大主教的,另有其人!” 哈根抬起头,看着眼前那张沉静依然的脸,再看看那枚弹头,竟不禁心中一抖。在他们身后,全能之神像什么事情也没有发生过一样,安详地看着他们,只是在右眼的眼珠底下,多出一个很难察觉的小小黑洞。由于长年被烛火所熏,所以一般人即使走到神像面前,也不可能发觉在那张被熏黑的脸上,会有什么破洞。 哈根看着罗蕾莱,一时间竟什么也想不出来。他只知道一件事情:这下子,又要起风波了。(未完待续) 第二十三章 福音书(1) 正当哈根与罗蕾莱一起,在市中心大教堂内部进行调查的时候,尤琛却来到威汀萨警察局,听取调查的汇报。到了晚上,他还要到总督府一趟,好去向禁卫军总司令部的特使交差。 在警察局局长特别设置的调查室内,尤琛等人在听着今天一天的调查进展。游击队的成员又被逮到五个,现在都已经被押送到了市内的秘密场所进行审讯。当然,在逮捕真正有关联的犯人的同时,威汀萨警察局同时也逮捕了多达三四百人的无辜百姓,这一点,被他们自动省略掉了。 在汇报的时候,警察局的警员又向尤琛和局长提起一个新情况:原本与大主教一同到来此地的教廷神职人员,负责照顾大主教饮食起居的神甫齐诺尼失踪了。自从当天教堂发生爆炸、大主教遇刺之后,教廷的人都没有见到过他。现在已经过了好几天了,也在威汀萨城没找到这个人。尤琛皱起眉头,问: “在大主教和他的随同人员下榻过的市政府房间里,没有什么发现吗?” “没有,那个神甫也没有回去过那里。因为在市政府里都要保安人员,如果他回来了,肯定会有登记的,但是登记上显示他自从跟随大主教前往教堂后,就再也没有回来过。市政府大楼里的人也没见过他。所以可以肯定,他是失踪了。” 警察局局长听说又有个教廷人员出事,使得他更加脸色难看起来。他看向尤琛试探地问: “您说,会不会对方有可能是与游击队是有关联,所以当案件发生后,他第一时间逃亡,逃出城外去了呢?” 尤琛既没有点头也没有摇头。“这个可能性不是没有。不过当时大主教的所有随同人员全都在教堂内,为法会进行准备。当教堂宾客全部到齐后,他们的人都入座在旁边的座位上,当时大门紧闭,再加上众目睽睽之下,要想中途溜走,肯定会引起注意的。不过,也有可能是他从我们不知道的地方溜了出去。像那个枪击大主教的犯人,不也是想从窗户逃跑吗?现在一切都不能排除。” “是啊,您说的有理。” 在威汀萨不管是市政府还是警察局,都对奥军无不从命。现在看来,这样的相处方式,倒给奥军的调查和封锁带来很大的方便。 “反正教廷的人还在等着要带走大主教的遗体和遗物,所以我要先去市政府那边,去将他们的东西收拾起来,好带过去的。请诸位继续努力吧。” 尤琛站起来,室内不管是站着还是坐着的人,都纷纷站起来朝向对方,一直送这位奥军军方的代表离开警察局。尤琛上了车,命令司机驶向市政府,然后自己一个人靠在座椅上,松了口气。虽然警察局的人都对自己毕恭毕敬,不过看到这些低声下气的翁波里尼亚人,尤琛还是不习惯那种高高在上的感觉。不过现在最重要的是案件尽快告破,不然的话,还会有更大的棘手事情在等待着自己。 尤琛下意识地朝车窗外看去,威汀萨街道上随处可见士兵与警察的身影。在主要街道上,还可以看到3营的凯尔贝洛斯重型主战坦克的身影。现在城中的气氛十分骇人,家家户户都不敢轻易出来,生怕一出来就会遭到逮捕。绕过几条街道后,在车中,尤琛还可以看到远处大教堂那金碧辉煌的尖顶。 “不知罗尔现在怎么样了……不要紧,哈根在她身边,会为她开路的。而且就算有什么人想阻拦她,哈根也会按我的意思去办。罗尔提出主动要到那里面去看看,可能是她觉得案件有点蹊跷?不过这样也好,要是由她去仔细看过现场,说不定会有什么发现……但还能有什么发现啊?不大可能的……游击队的组织和犯人都在现场,而且事后看来,爆炸案他们确实是策划已久,只是这次刺杀的主角换成了临时到来的大主教……可恶,为什么我会这么笨,居然让那些混蛋轻易得逞……” 尤琛一边想着,一边沉重地闭上眼睛。他太累了,需要好好地休息,不过现在的情况却让他无法停下脚步,只能继续忙下去。除非案件真的已经告一段落,不然他可真是甭想得到安逸——虽然尤琛从路德尼亚战场上来到翁波里尼亚,并没有想过自己得尽情享受一番。 没过多久,车子已经来到了威汀萨市政府大楼前。由于得到了警察局的电话通知,所以市长已经派人在这儿等候尤琛的到来。一见奥军军方在此地的最高指挥官下车,市长助理连忙迎上去,一边与对方走进大楼,一边忙不迭地说: “您可真是辛苦了,这么热的天,还要跑来跑去的……大主教的随同人员之前都按照您的吩咐,被安全转移到其它地方去了。他们的房间,我们谁也没动过,而且还派人在外面看守。您进去看看就知道了。” 对于对方的奉承话,尤琛不置可否。但是听到市政府将那些房间封存起来,尤琛不禁满意地点点头,说: “这样最好。” 市长助理又告诉对方,市长到了总督府那边,会见教廷的代表,所以没法赶来协助工作,因此派他来听从尤琛的命令。当他们来到市政府大楼后方的原教廷人员入住过的房间时,门外站立着四名警察,一见他们到来,马上举行敬礼。尤琛问: “这段期间没有人进去过吧?” “是的,我们按照命令,在这里看守,任何人都不能靠近。” “继续站岗!” 说完,尤琛就与市长助理等人走到大主教的房间面前,市长助理命人打开房门,然后又对后面的随从说: “你们守在外头,少校要进去检查。” 看到他这么明白自己的做事方式,尤琛又是一笑。不过当他们二人进去房间里以后,他脸上已经一点笑容也没有,而是认真地检查起大主教放在这个房间内的行李起来。(未完待续) 第二十三章 福音书(2) 维斯帕大主教的行李不多,只有一个漆皮箱,里面也不过是些换洗衣物而已。有两件法袍被挂在房间的衣柜里,都是大主教来到这儿后才换下来的,可能还没来得及进行清洗熨烫。在床头的小书桌上,放着一本打开的《传道福音》,里面还夹着一张书签,上面印有《传道福音》里的一句话:神与他的代言人之间有着难以逾越的鸿沟。上面还放着一支半旧的钢笔。除此之外,房间里就再也没有别的东西了。 尤琛在检查过后,没什么发现,便亲自将大主教的衣物收拾到漆皮箱里。之后他们再到别的房间里进行检查。由于案件事发突然,所以跟随大主教来此的随从人员,之后都没有回来过这里,因此他们的房间东西也没有动过。尤琛检查了三四个房间——都是双人房——都没有异样。然后,他们来到走廊尽头的那个房间门前。市长助理一边开门一边对尤琛说: “这是亚利奥神甫和齐诺尼神甫的房间。” 3营营长是头一个走进去的。房间和其它教廷随从人员的房间一样,都很整洁。如果不是床上的枕头中央凹下去一块,这里真像是没人住过一样。尤琛检查亚利奥神甫的床铺和衣柜,没有任何异常。然后,他踱到齐诺尼神甫的床前,盯着那里出了神。 如今这个人依然下落不明。他到底是在案发当时受伤甚至是死亡而一时没人清点发现、还是说已经从教堂甚至是威汀萨城逃走了呢?照道理来说,跟随大主教出行的人员,全都是在教廷有职务、经过严格考核的神职人员。应该不会轻易与外敌联系,甚至是共同合谋要害大主教的命吧…… 尤琛知道这样想也不会有什么结果,所以干脆把心中的念头都放到一边,像在其它房间里检查时那样,认真而仔细地检查着齐诺尼的行李。 这个神甫的物件和其他房间里的神甫差不多,除了日常的换洗衣物和几本福音书以外,就没别的什么了。尤琛甚至连床底下都察看过,没有什么异常。在床头柜上,同样放置着一本《传道福音》。尤琛顺手翻开这本几乎是所有全能教派教徒都耳熟能详的书,看到在书本里面些词句被用黑线在下面划了一道——神职人员不仅是用这本书来作为布道,同时也要作为学习。尤琛见没什么发现,就把书本盖好,转身就想离开房间。 不过他走出房间没几步,又停下脚步,回到里面。市长助理本以为他检查完毕,忽然看到对方又回来,赶紧退到一边,静待他继续检查。尤琛看看床头柜的那本书,又走到衣柜底下,将一个行李箱从底下的大抽屉里拿出来。在箱子里,一本保存得十分完好的像新书一样的《传道福音》出现在尤琛面前。他拿起那本书,又扭过头去看看床头柜那本。市长助理见他打量这些书本,便在一旁小心翼翼地说: “神甫外出,带两本以上的《传道福音》也没什么吧。一本用来作早课晚课,一本用来学习。这儿的神甫也是这样的。” 尤琛没有理会他,而是拿着他刚从箱子里找到的这本福音书,在床头柜上与另一本作比较。不管从外观还是从重量上,两本书完全一样。只不过床头柜那本书显得旧一些,而行李箱里的那本保存得更好。 尤琛检查过后,发现确实没有什么问题,只能放下那两本书。他缓缓站起来,扫视一眼房间。难道这个齐诺尼神甫的失踪,真的只是偶然吗?为什么偏偏是在大主教遇刺的时候,就发生这样的事情……尤琛一边闷闷不乐的想着,一边将那本旧的福音书按照原样摊开,放在床头柜上。他低头看看那上面的内容,所划黑线的部分,也全都是些信众整天在布道中所说的神之警句与劝喻。3营营长扭头欲走,但在脑海中忽然闪过些什么,迫使他不自觉地停了下来。尤琛再次拿起床头柜上的那本书,仔细看清楚里面的内容。他看到在上面用黑线划着一个句子,是圣天使篇里的一个神喻: “有意的小恶,要比无意的大错更可怕。” 其中“无意的”那个词组的字母拼写,本应是“ohneAbsicht”,但奇怪的是,单词中的“e”却没有了。再看下一个同样划着黑线的字句,是另一个圣天使回答神的问题: “在善与爱的照耀下,罪恶将没有栖身之地。” “没有栖身之地”,这句话的拼写应该是“keinDachubermKopfhaben”,可是里面也缺少了字母“i”。尤琛看下去,发现其中大部分句子不管是语法还是单词都没有拼错,可是划着黑线的字句中,确实是有四五处出现了错漏。尤琛为了确认不是自己看错,又将另一本福音书拿来作比较。结果发现,较新的那本福音书中,排版、印刷还有连出版的日期次数都与旧的这本完全一样,但是里面的字句却拼写正确,并不像旧的那本有单词错误的现象。 这下子,尤琛更没有轻易放过书本中划着黑线的部位。他拿着两本福音书,仔细地对比起来。发现在较旧的那本福音书中,总共有七处划着黑线的句子中,都出现了错误的单词。而且这些单词的错误,都是缺少了某一个字母。最后得出了结论,七个句子中,按照先后顺序,总共缺少了以下几个字母:e、i、t、r、f、g、n。尤琛虽然可以肯定这本旧福音书中隐藏着秘密,但这个新发现的结果却让他觉得困惑。因为不管怎么看,这七个字母组合起来,都无法成为一个单词。尤琛再仔细检查一遍,发现这些句子确实是以前就划下的,而且是用齐诺尼神甫的那支钢笔所划的,不管从哪个方面来看,都是他本人划下的字句。而且这本因为频繁用过而显得较旧的福音书,上面的字母拼写错误,都很难让人发觉。因为它的印刷看起来没有一点异样,就像是正常的排版一样。尤琛也因为它的特殊之处,而更加起了疑心。 看到尤琛这么翻来覆去地察看两本书,市长助理不禁上前问: “请问,是不是还要收拾神甫们的行李呢?” “先放在这儿,继续让人看守,不可能乱动。”尤琛将那本旧福音书拿在手里。“如果有人问起来,就说这是我的命令!”(未完待续) 第二十三章 福音书(3) 既然奥军军方的人都发话了,那么市政府的人也只能听命行事。况且有了尤琛这句话,就算上头有怪罪下来,他们也可以说是按照命令做事,不用承担太多责任。 尤琛将那本书带走,前往总督府与禁卫军还有教廷的特使见面,向他们介绍了案件的进展——不过关于那本从齐诺尼神甫那里找到的奇怪福音书,他并没有提到。当教廷特使得知齐诺尼神甫至今仍然失踪时,不禁皱着眉头说: “他为人可靠,办事又得力,深得维斯帕大主教的信任,绝不可能背叛教廷与大主教的信任,与那些恐怖分子有联系的。只不过,他现在到底在哪儿呢?” 在见面时,教廷特使一再要求尤琛务必要找到齐诺尼神甫,不管对方是生是死。身为此地奥军军方的最高代表,尤琛当然得答应下来。不过他在心里想:这个神甫如果还活着,没有理由不露面,照这样看来,他很有可能是遭遇到了意外。另一方面,尤琛依然不能排除那个神甫与游击队是否有关联的猜测。要不然的话,无法解释为何他会在行刺当天失踪,而且至今仍未出现。 好不容易结束了见面(其实认真说起来,倒不如说是尤琛单方面不停地听别人的抱怨),尤琛走出总督府,来到车子面前时,已经是晚上的十一点多了。这个时候,威汀萨城中已经陷入一片寂静,不过在这片政府大楼林立的街区,到处可见警察、宪兵、还有奥军禁卫军幽灵装甲师坦克的身影。似乎只要在他们的保护下,一切都可以安然无恙。 营部的中士看到长官回来,连忙为对方打开车门。尤琛坐进车子里,又看看手表,心想这个时候哈根应该早就将罗蕾莱送回去了,不知她那边有什么事情没有。尤琛按捺住自己想马上知道结果的心情,吩咐司机回驻地。 在路上,尤琛又将那本福音书拿出来。虽然车内以及周围没有光线,无法详细检查书本。但他将那本书拿在手里,一边回想他所看到的上面那些难以察觉的错误之处。同一期出版,而且用了挺长一段时间来作为学习之用,那个齐诺尼神甫不可能没发现上面的单词有错误。可是他还用黑线将它们一一划起,显然是清楚的。那几个遗漏了的字母,又代表什么意思呢?它们不管怎么看,都无法组成一个有意义的单词,看上去顶多只是几个凌乱的字母罢了。不过尤琛觉得这是因为自己还没有真正参透它们的意思,如果能够从这其中找到一些蛛丝马迹,说不定也许能从中找到齐诺尼神甫的下落。 回到驻地时,营指挥部内仍然是灯火通明。由于发生了那样的大案,所以最近这儿指挥部中的军官们也是忙得不可开交。看到营长回来,副营长巴列茨朝他同情地摇摇头——因为对方清楚他刚才是到哪儿去了——告诉尤琛: “今天在城里继续进行搜索,不过游击队没发现一个,反倒是一些小偷小摸的人抓了不知多少。哼,反正是不是贼,都是那些警察说了算,到时候,这笔帐又得算到我们头上。审问别的犯人,得到的结论和之前差不多:都说这次袭击是早就计划好了的,不过大主教的临时到来,才让他们的目标改变了。” “找到那个失踪的神甫了吗?” 尤琛一边问,一边脱下外套。巴列茨仍旧摇头,显然他们也是毫无头绪。尤琛没说什么,只是嘱咐他们继续进行搜捕工作。这时候,他看到哈根从楼上下来。他看了眼对方,又朝众人说: “今天你们都忙了一天,去休息吧。” 得到长官的命令后,军官们才各自整理好手头上的文件和工作,然后才离开去休息。哈根没有走,他跟着营长到了二楼的办公室。两人走过去,刚关上门,尤琛就问: “送她回去了吗?” “是的。傍晚六点左右,我让威汀萨市警察局派了车,我送她到了空军租赁的宿舍大楼前面,看着那位女士进去的。” “辛苦你了。” 尤琛松了松领口,坐在椅子上。他看到哈根仍然笔直地站在桌子前面,就说: “行了,坐下吧,反正这儿也没有外人。” “长官,请您看看这个。” 他的营长抬头一看,发现哈根的手中多了一个东西,那是将男用手帕包裹起来的物件。尤琛接过来,打开手帕,发现里面是一颗子弹的弹头。哈根告诉对方: “这是尤特里希太太在教堂的主神像那儿找到的。我后来到警察局让他们进行对比,发现这一颗弹头是当天犯人所使用的子弹。” “什么……”尤琛用手帕捏着那颗小小的金属物体在灯光下细看,他又看看自己的副官。“这么说来,两颗子弹的弹头都在现场,不可能在大主教的遗体里……那么大主教身上那个伤口……” 他将弹头依旧放在手帕上面,又向着哈根问: “罗……尤特里希太太怎么说?她有什么看法吗?” “她也跟您的看法一样,认为当时在现场那个使用狙击枪的犯人,并不是真正的犯人,而是另有其人。如今既然两颗弹头都在现场,而根据大主教遗体的检验,证明他身上的伤口不是贯穿伤口,所以子弹应该还残留在里面。只要进行遗体解剖,取出那颗子弹,相信就可以有新的证据。” 尤琛默默地听着,眼光落在那颗小小的弹头上。他不是不知道这样就可以有新进展,而且很有可能是导致案件是否能真正告破的重大进展。不过依照全能教派的传统,死者是不能进行解剖的,尤其是像维斯帕大主教这样身居要职的神职人员。一旦真的在遗体上动刀子,肯定会引来更大的风波。 “如果真能如此,那当然再好不过。可是……” 哈根也明白对方的意思,他点点头,说: “是的,尤特里希太太也知道教廷对于这方面是非常重视的,不可能轻易让人解剖遗体,所以她表示这只是个建议。而且从另一方面看,有了这个新出现的证据,也许能够令教廷方面改变他们的做法也未必。”(未完待续) 第二十三章 福音书(4) 尤琛不置可否。“你们在那儿还有什么发现吗?” “那位女士在现场观察得很仔细,”哈根想起罗蕾莱当时的样子,在心里加上一句:简直比专业的调查人员还要仔细。“我觉得,在没发现这颗子弹的弹头之前,她就对游击队的狙击手可以在两枪内就射中大主教,感到很有兴趣。” “哦,兴趣?” “是的,因为在她看来,当时我们是第一时间听从您的命令,上台去用身体保护着大主教本人。而且从身高还有方向来看,当时大主教就算会被击中,最有可能的部位也应该是外露的头问,而不是有人遮挡住的胸前。所以在那个时候,尤特里希太太就对这一枪产生了疑惑。” 回忆起下午的情景,哈根依然历历在目。他清了清嗓子,说: “她先是在楼下确定方位,然后又到二楼那个包厢里。这位女士甚至还模仿起犯人的样子,进行射击。她告诉我,这样子大主教胸前中枪的机率很小,所以她不认为游击队的人是真正的犯人。后来,她从神坛后的主神像里找到了这颗子弹——是在神像的眼睛底下发现的——这就更加证明,她的推断是对的。” 听着哈根的复述,想到罗蕾莱模仿着手拿狙击枪进行瞄准的样子,尤琛不禁低头一笑,但他的笑容只是一闪而过,又问: “对于真正的犯人,她是怎么说的?” “她认为……行刺大主教的人,有可能是当时在他身边的人。” 尤琛看着一脸不自在的哈根,安慰地笑了笑。“不用在意,罗尔她的意思并不是针对特定的某个人,她只是指出有那样的可能性而已。当时你们之所以上前去保护大主教,还不都是因为有人突然行刺,所以不用在意。” “是。” 哈根低下头,他回忆起罗蕾莱的眼神,在那个女人眼中,似乎任何人都有可能行刺大主教。这种不偏不倚的态度,对破案当然有帮助,不过对于当时参与了事件的人来说,却未必会感到释怀。 “尤特里希太太认为,当时在台子上、神坛附近,大主教身边的人,都有这个可能。而且从胸前的伤口来看,犯人所处的位置,就在大主教身体的前方。如果按照这个方向来进行回忆,可能会想起什么。” “大主教的前面?” 尤琛合上双眼,让平静的脑海中尝试着浮现出当天的画面。当时的爆炸使得所有人都往后面涌去,哪有闲暇去顾及前面的神坛周围。他那个时候因为要安抚人群,所以站在椅子上,看周围也更加清楚。当时神坛周围除了大主教和保护他的自己的那些下属们,还有惊慌不已的唱诗班和四五位神甫。他们有的蜷缩在一团,有的茫然不知所措,好像并没有谁跑到大主教的面前……等等,在第二次爆炸声响起的时候,惊慌过度的唱诗班的孩子们,纷纷跑向教堂后方的房间,那时候,他们就阻挡过自己看向大主教那边的视线。好像是有五六秒的时间,之后大主教再出现在自己的视线里时,他眼神呆滞,好像根本不知发生了什么事,看着我们这些人。有人想让他弯下腰,躲避枪击,可是之后,大主教就胸口喷血,直接倒下了! 这里面,有多少瞬间是被自己忽略的呢?尤琛想起那个场面,他记得自己由于当时不时地转过头去留意人群以及教堂大门那边的情况,所以大主教那边的情形,可能会有他看不到的地方。难道就是在自己疏忽的时候,凶手就对大主教下了毒手?可是当时在维斯帕大主教的身边,有好几名自己的下属。他们得到命令要保护对方,就算自己中枪也不会让大主教受伤的。为什么……凶手到底是用什么方法行刺成功的呢? 尤琛觉得头脑里理不出个头绪,他张开眼睛,叹了口气。哈根又道: “当时尤特里希太太还跟我说,由于考虑到目前的情况复杂,所以这个新发现还是不要宣扬开来的好。如果有必要,她可以完全不透露一字给别人。这一点,她请您放心。” “罗尔……” 尤琛当然知道,罗蕾莱的意思是指:要是军方有意不愿将这件案子调查下去,而要以目前的结果为准,那么她也不会将今天的调查以及自己所知道的东西泄露出去。这与其说是为顺应军方的意思,倒不如说是为了尤琛着想。现在这个样子,已经够乱的了;要是再出现一些新的令人无法忽视的证据,而让案件被卷入更大的漩涡,到时候恐怕两国的关系都会起大变化,而尤琛也必须得承担起更大的责任。但是对尤琛而言,现在既然已经有了新的证据,那么即使他没有第一时间上报,但也不能坐视不管。想到罗蕾莱的好意,又想到案件背后的复杂关联,尤琛决定,先自己进行调查,如果一旦发现有突破性的进展,有了十足的把握,那么到时候真正结案也来得及。 “不是游击队的狙击手,而是当时在神坛附近的人……会有谁呢……会有谁呢?” 尤琛沉思着,一时竟忘记了副官仍站在自己面前。不过哈根对此似乎早就习以为常,他想起了什么,从怀里掏出自己的钱包,将里面一张纸摊平在桌子上,请尤琛过目: “这是那位女士要我交给您的,这是她对案件几点要素的列举。” 他的上司一看,见上面用清秀的字迹写着几行字,都是与这件案子有关的: 第一,游击队在半年前已决定进行教堂袭击,教廷决定派遣大主教到国外,是半个月前的事。两者之间可有联系? 第二,狙击手的射击与大主教中枪的伤口不符。(这后面打了个勾) 第三,当时在神坛上的大主教,周围究竟有哪些人可以趁机靠近他、而不会引来怀疑? 第四,游击队的预谋策划,为何轻易取得成功? 除了一个疑问之外,其余的还都是无法回答。尤琛看着这些问题,又想起自己从齐诺尼神甫的住处得到的那本奇怪的福音书,他半是自言自语半是对面前的哈根说: “这下子,我们更有得忙了!”(未完待续) 第二十四章 字母的秘密(1) “您好。” “这里没人,罗尔。如果你愿意,可以随便称呼我。” 看着眼前朝她大踏步走来的军官,罗蕾莱微微一笑。这里是威汀萨城郊的一处乡间旅馆的咖啡座,今天她与尤琛约好,要到这儿来见面,为的就是在这个僻静的地方可以好好讨论一下案件。与尤琛一起同来的,只有他的副官哈根。为了保密,这次尤琛连司机也没带,而是让哈根来开车。哈根无意离开车子,他只是朝罗蕾莱这个方向略点一点头,然后就将注意力放在四周。看样子,他这位副官真是非常警惕。 旅馆的老板娘是个哑巴,但做事非常利落勤快。她将客人引到座位后,拿来咖啡壶和两个杯子后,就离开了。尤琛在百忙之中抽空过来,并不是跟对方叙旧的。不过他还是花了点时间,看看罗蕾莱。他发现对方的右手缠着绷带,问: “这是怎么了?受伤吗?” “不,没什么。” 不知怎么回事,罗蕾莱说起这个的时候,脸上好像极力压抑着笑容。他们没有多寒喧,直接就进入到正题。尤琛将那本福音书拿出来,一边将它递给罗蕾莱,一边又拿出口袋里的小纸条,说: “书本上总共有将近六十处划着黑线的地方。不过总共只有七个句子发现有错误的单词。而且每个出错的单词,都是其中缺少了一个字母。我把它们记在这上面了。” 罗蕾莱看着那本书,又看看纸条上的字母。对照过后,发现果然如此。她放下福音书,盯着七个字母,喃喃自语地念着。过后,她半眯起眼睛——尤琛知道,这是她觉得事情感到有趣的反应——说: “这几个字母,翻来覆去都无法组成一个单词。分开看的话,勉强可以,但还是有几个剩下的字母不能组合上去。也就是说,不能这么看。” 她看了一会儿,又看看那本福音书,注视着尤琛。“这就是你在电话里提起的那本书吧。” 听到罗蕾莱的称呼,尤琛心里如何想不清楚,但他脸上表情依旧。 “没错。现在他们都不知道这本书在我手里,当然,营里的电话没有人窃听,所以我才会跟你联系,约你今天出来。” “这就是那个齐诺尼神甫的福音书……”罗蕾莱对对方后面那句话似乎不怎么在意。“神甫本来就受人尊重,就算要搜查他的行李,翻开他的书本,顶多也只是看看里头有没有藏着什么纸张或是文件,不会有人注意到上面的单词有错误。幸好你发现了这本书。” “现在还不知道是幸或不幸呢。” “现在还不算晚。” 罗蕾莱一边说着,一边将纸条和书本放在两人之间。她指着那几个字母,对尤琛说: “从书本上来看,这些印刷有错误的地方,跟别的单词完全一样,看不出有修改过的痕迹。看来,在印刷的时候,就已经是故意如此排版。不是吗?” 尤琛点点头,表示自己也是相同的看法。“而且那个神甫整天将它用来当作学习用具,还在上面划下黑线,他不可能不知道那里有遗漏字母。所以……” “他不仅清楚,而且可能还借这些字母别有所指。” 两人的目光交接到一起,不管是碧蓝的眼睛中,还是乌黑的眸子里,都浮现出“可以确定”的神情。罗蕾莱看看纸条,说: “现在这个人已经不知去向,甚至不知是死是活……那么多个跟随大主教来此的神甫,只有他失踪,而且只有他带着这么一本奇怪的福音书,这难道只是巧合而已吗?” “这也就是为什么,今天我约你来这儿。”尤琛正视着对方,“罗尔,我想你帮我的忙,搞清楚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这番话,即使尤琛不说,罗蕾莱也了解。看到对方这么信任自己,她回以一笑,又注视着那几个字母,说: “现在看起来,不管怎么拼,这几个字母所组成的都不能算是有意义的单词。也许……” “不是从字面上来看它们隐藏的含义吗?” 在旅馆的咖啡座外,哈根坐在门前栏杆上,不停地注意着周围的情况。他偶尔扭过头去,会看到他们的营长与那个黑发女人在密切交谈着。如果让人知道营长将案件的同情告诉了对方,这个女人到时肯定会被牵连进来,连营长也……哈根在心里叹了口气,直到现在,他还是认为营长不该这么做。不过现在事情已经到了这种地步,那么他身为副官,就要对对方的行踪的安全负责,今天的事情,就算尤琛没有吩咐,他也绝不会跟外人提起半个字的。 “如果不是指由它们组成的单词,那又是什么……” 尤琛说的,其实与罗蕾莱想的一样。光看这七个字母,确实令人摸不着头脑。尤琛原本点着了烟(其实他倒不是想吸烟,只是单纯地下意识作出这个动作,脑袋里还在想着案件的线索和那些字母),不过因为罗蕾莱在面前,所以又把它掐灭了。罗蕾莱看见,说: “您不必在意我的,在家里,格特偶尔也吸烟,我习惯了。” “这是礼貌的问题。” 尤琛见桌面上没有烟灰缸,于是就朝在吧台后的老板娘做了手势,示意要烟灰缸。老板娘掖起围裙,将一个干净的云母贝壳式样的烟灰缸拿到他们这桌来,然后又离开忙自己的事情去了。看到对方走过来,罗蕾莱状似随意地将那本福音书盖起来,等对方走后才又打开。旅馆的窗户涌进凉爽的清风,使得桌面上的纸条书页乱飞。罗蕾莱和尤琛赶紧按住它们,前者的眼光落在福音书上面,她看得似乎入了神。 “罗尔?” 叫了两遍,罗蕾莱才如梦初醒地抬起头,看向尤琛。奥军军官见她神色有异,又问: “你怎么了?” “我想可能是这样,不过也有可能是错的。喏,这个,你来看看。” 听见一向说话有分寸的罗蕾莱这样前言不搭后语,让尤琛皱皱眉头。但当他把注意力集中在罗蕾莱手指下的福音书上时,他像是有点明白对方的意思了。(未完待续) 第二十四章 字母的秘密(2) “这是……标明页数的数字。” 尤琛看着对方,静待她给自己一个解释。罗蕾莱凑近他,压低声音说: “数字。不要看字母表面的意思,而是看它在字母表里排列的顺序!” 这一下,尤琛完全明白了。不过两人既没有笑也没有欢呼起来,而是更加将视线集中在那七个字母上,同时在心里默念出那个字母在字母表里排第几个。尤琛拿出笔,将想到的结果一一记下来。这七个字母,在字母表里的顺序号是这样的: “5、9、20、18、6、7、14。” 看着这几个数字,尤琛心中激荡起一股波澜。他一直觉得在它们背后隐藏着秘密,如今这个秘密,在他与罗蕾莱的推敲下,开始显露出尾巴来了。但现在还不是高兴的时候。他用笔尖指着这七个数字,说: “它们又代表着什么呢,这样看的话……” “十个数字。” 罗蕾莱冷静的声音让尤琛抬头看着她。他所看到的是,一张温柔沉静但眼神中深不可测的脸。罗蕾莱继续说: “光这样看,一眼得出的结论就是:十个个位数。在我们日常生活中,有什么什么东西加起来的数字是多达十位数的呢?” 生日、车牌号码、门牌号码……好像都不可能。尤琛在罗蕾莱所指的这条道路上思索着,没有一点怀疑,因为他相信对方。十位数,现实生活中,有什么东西跟十个数字是有关系的吗?尤琛不住地想着,而罗蕾莱显然也一样。尤琛想到一件事,他对罗蕾莱说: “银行金库的密码。我记得翁波里尼亚对银行金库的保险密码作过统一规定,存钱物进银行金库者,必须有身份证明和十位数的密码!” “这很有可能。接下来,就是要看看那位神甫先生有没有到过银行了。” 尤琛精神大振,连日来的疲惫感似乎都已经一扫而光了。他走出旅馆,嘱咐了哈根几句。然后他的副官就到旁边的电话亭里面,在跟什么人联系。尤琛重新走进咖啡座里,向罗蕾莱说: “看样子我请你来果然是正确的。” “现在还只是推测而已,我也说不准这样的推断有没有道理。” “不管如何,起码有点进展总比没有进展的好。谢谢你,罗尔。” 罗蕾莱一笑,用缠着绷带的右手拿起杯子,轻啜了一口咖啡。尤琛也端起杯子喝了一口,他有点漫不经心地问: “我记得上次看到你的时候,你的手也缠着绷带。受伤有好几天了吧?” “不,这个,其实真的没什么。”说着说着,罗蕾莱忽然噗哧一笑。也许是因为觉得不好瞒尤琛,所以她只好将事情一一道来。“之前我刚到城里的时候,格特担心我会被人找麻烦,所以说什么也得教我防身术。我本来觉得没那个必要的,可是又拗不过他。那个家伙,在教的时候要找个对象,所以我就成了那个倒霉的‘犯人’。他教我要是被人从背后偷袭,该怎样拧住对方的手,结果那天劲一使大了,就把我的手给……” 她看着自己的右手,一脸哭笑不得,最终还是忍不住笑着。“现在已经好多了,快能拆掉绷带了。” 尤琛原本还以为是罗蕾莱遇到什么麻烦,所以手才弄成这样。现在听说没人找她麻烦,松了口气。听着对方说起与她丈夫之间的趣事,他也在笑着,不过眼睛一时看向外头,一时又越过罗蕾莱的肩膀,看向后边。罗蕾莱好像也感觉到了什么,讪讪地笑了笑,说: “很无聊,对吧。” “不,是很羡慕。” 尤琛放下杯子,正视着对方。罗蕾莱低下头,正不知说什么好,忽然又听到对方开口了: “你现在这个样子,日常生活怎么办?” “也没什么。吃饭可以到餐馆解决,洗衣服扫除什么的,只能将就点了。只有写信的时候比较伤脑筋,还好已经差不多痊愈了。” “你留在这儿,格特会很担心吧。” 罗蕾莱没有说话,只是从她的神情中,尤琛明白自己说的没错。他上身往前靠,凑近她说: “罗尔,你接下来有什么打算吗?现在这儿越来越乱,没准日后这里会变成奥登尼亚的敌国,你留在这儿,太危险了。回国去吧,这样的话,对你们都好。” “可是要是回奥登尼亚,我不知道自己还能待多久。”罗蕾莱感激地看了他一眼,“因为在那儿,我总是躲不开那些目光。这也就是为什么,格特会主动调来这边的战场的缘故,他在东线,原本可以建立下更大的战功。可是为了我,他还是选择来翁波里尼亚,因为他相信这会对我好。没想到,现在情况有变……” 即使罗蕾莱不说,尤琛也知道,凭她的血统与外貌,还有无神论者的身份,即使已经拥有了奥登尼亚国籍,别人也不会轻易放过她。可能正是因为之前在国内过得实在不算好,格特才会带着妻子来到国外。看到这种情况,尤琛也不禁沉默了。 “我想,如果不是发生这次大主教遇刺案、使得翁波里尼亚与兰尼亚的边境线关闭,我可能会到兰尼亚去,到那儿住上一些日子。格特现在在前线,我不想让他分心。” 罗蕾莱不知是不是想起一些不愉快的记忆,轻轻地叹了口气,但她很快又掩饰住自己的失落,朝尤琛说: “抱歉,我们出来,不是让您来听我的抱怨的。” “到曼尼亚怎么样?” 尤琛突然一句话,倒让罗蕾莱愣了好一会儿。她明白过来后,像在自言自语地说: “曼尼亚……” “是的,”尤琛觉得有必要照顾对方,毕竟她在这里没有一个熟人,能谈得上话的,也就只有自己了。“不怕告诉你,我们的调动令很快要下来了。大概再过半个月,就要前往曼尼亚。在那里,情况应该比这里要好。而且当地与兰尼亚的边境暂时没有问题,如果绕道进了曼尼亚国内,说不定你要申请去兰尼亚会更快些。我官职不算高,但在那儿起码能说得上话。要是可以,你跟我们同时出发到曼尼亚去——车票什么的,我可以帮忙——之后,看看情况,我为你办理前往兰尼亚的通行证吧。”(未完待续) 第二十四章 字母的秘密(3) “谢谢,不过……” “你是不是担心这件事会走漏风声?这方面我不敢百分之百保证没事,但我会尽我最大的努力让你可以平安无事地离开。能相信我一次吗,罗尔?这个翁波里尼亚,实在不适合你继续留在这里。” “我知道你会说到做到,但这样的话,不怕给你带来麻烦吗?”罗蕾莱黑如深潭但清澈的眼睛看向对方,掠过一丝调皮的笑。“我在之前就听说过了,一群在城里被人搜出来的异教徒,本来是要遣返回国内的。后来不知为什么,居然都安全离开到国外去了。而且听说他们在临走前,还在总督府楼下为总督唱圣歌。这件事情当时地城里都传开来,好多人都在猜测是怎么一回事呢!” 尤琛见她识破事情的始末,也不禁一笑。对于那件事,他可是一直感到颇为满意呢!不仅能送走那些异教徒、让他们平安到达兰尼亚;更能捉弄那个不知所谓的总督阁下,当然令这位奥军军官心中大快。 “那你愿意让我为你效这个劳吗,罗尔?” “我明白了……真的很谢谢你。” 两人相视一笑,连日来的操劳与忙碌,此时都像是被尤琛抛在脑后,完全没有带给他任何影响。这份宁静和舒适,他真希望永远延续下去。 又过了一会儿,哈根进来了。他走到咖啡座旁,向尤琛低声说着什么。罗蕾莱见状,一边喝着咖啡,一边将头转过去,观赏窗外的田园风光。当她回过头的时候,看到尤琛脸露喜色。 “让你说中了,罗尔。” “那个神甫真的……” 她没再往下说,虽然旅馆这儿并没几个客人,他们之间的谈话也不必担心被人窃听。尤琛点点头,说: “他本人没有到过银行,不过在来到威汀萨的当天,他作为大主教的助手,曾经来到过教堂参观准备工作。那个时候,一个在教堂做了几年帮工的小伙子被他叫过去。他给对方二十块钱,说要他帮忙将一个包裹存进威汀萨当地最大的银行的金库里。神甫说他之前就已经跟银行打电话约好的了,密码也确认过,只是抽不出时间去,所以要他帮忙,只要存东西再将钥匙拿回来就行,别的一概不用他管。事后,那个人将钥匙带了回来,可是没看到过齐诺尼神甫,自然也没法将东西交给他。后来法会当天他没去教堂,而是留在家里。刚才,我才让哈根派人去确认过,果然没错,钥匙在那个人手里。不过他不知道密码多少,也不清楚包裹里面是什么。” 罗蕾莱静静地听着,也情不自禁地点点头。他们两人的心思都是一样的:必须要确认那个花费如此大心机藏起来的包裹。罗蕾莱知道,自己要是与尤琛一同前往,那肯定太过惹眼,说不定会给对方惹来麻烦,所以她坚持先回去,等尤琛的消息。尤琛见此,只好答应。他们一起上了车,驶进城里,先到了空军的宿舍,将罗蕾莱放下来。在关上车门的时候,罗蕾莱透过车窗朝尤琛说: “请您一定小心。” “我尽量。” 尤琛看着她走进宿舍大门,然后才让哈根改道,前往银行。当车子在街道上行驶的时候,尤琛心里不住地猜想那个包裹里会藏着什么东西,竟让齐诺尼神甫如此费尽心机。如果真的与案子有关联,那还好;但如果只是收藏着他私人的秘密,那么线索就等于是断了……算了,还是等自己亲眼确认过再说吧。尤琛拿定主意,心中也定了不少。 来到银行时,由于哈根之前派的人与银行联系过,所以银行经理已经在等候他们的到来。一见奥军的军官出现在门前,对方赶紧走上前,又是打招呼又是问候。尤琛并不理会,直接问: “齐诺尼神甫的包裹还在你们这儿吗?” “是的,当然了。我们银行的金库一向信誉良好,所以有不少客人指定将他们的贵重物品放在这里的保险箱中。齐诺尼神甫的东西是四天前送来的,当时我和金库主任还签名确认过,不会有错的。” “很好,因为现在教廷方面希望把他们的人带走,所以他们的东西也要带走。齐诺尼神甫不便外出,所以他的包裹由我们来代拿。” 银行经理由于对方的特殊身份再加上又带来了钥匙,哪敢不从?于是便连声就应着,带着他们二人来到地下的金库门前,让主任开了铁栅,然后进去里面。在地下室的灯光下,尤琛与哈根看见这里的金库墙壁上密密麻麻排满着保险柜,看起来非常结实的样子。经理带他们来到更深处的房间,这里墙上的保险柜更大,看来是用于存放更大个头的物件。尤琛将钥匙交给经理,后者与金库主任一起,将其中一个柜子打开。原来这里的保险箱想要打开,除了客户本身拿着的那条钥匙外,还有银行方面的保险钥匙。这样一来,可以更安全,保证里面的东西不会轻易被人拿出来。当开了保险箱外层的门后,里面露出了圆盘密码锁。这是要客户自己将锁定的密码设置在这里,以便多一层保障。尤琛按照着他与罗蕾莱推断出的那个十位数的密码,一一拨动上面的圆盘。当最后一个数字拨完后,保险箱上传来“卡”的一声,显示最后一层锁也被打开了。尤琛觉得自己心跳有加快的嫌疑,他暗暗高兴于罗蕾莱的推断无误。这下子,那个东西终于要出现在他们面前了! 银行经理与主任,小心翼翼地将里面那个包裹拿出来,交到尤琛手上。尤琛接过来,觉得包裹并不怎么沉。银行经理又对他说: “我们银行为了方便顾客确认包裹有没有闪失,还可以专门为阁下准备一间房间,由您在里头亲自检阅东西。您的意思是……” “带我去。” 尤琛一声令下,谁敢不从?银行经理便让金库主任处理好保险柜,然后亲自在前面引路,带着尤琛与他的副官到隔壁的一个小房间里去了。在进去之后,银行经理告辞离开,并说自己就在地下室门外,如果有什么事,可以随时吩咐。尤琛对对方只有一个交待:不能让任何人进来。(未完待续) 第二十四章 字母的秘密(4) 当房间内只剩下他们二人的时候,哈根望着这个用牛皮纸包得滴水不漏的包裹,不自觉地咽了一口口水。他们能不能找到什么新的重要线索,现在全压在这个包裹上了。可要是里面的东西根本没什么秘密,那样的话……哈根不敢再想。不过他的上司显然没时间去顾虑这些,他拿出自己随身携带的军用匕首,割断了包裹上的绳子,将外层的牛皮纸一张张打开。 当外面的四层牛皮纸都被打开后,里面露出一个硬皮纸纸盒,看上去很像是成衣店里用来放置熨好的衬衣和外套的盒子。盒子上甚至用红笔写了一个大大咧咧的“5”字,哈根觉得它跟自己在奥登尼亚国内时经常去光顾的那家裁缝店的盒子感觉很像。他有种不好的预感。尤琛打开盒子后,发现里面放着一件灰色的衬衫,虽然叠得整齐,但还是一眼就能看出是旧衬衫。除此之外,什么都没有。哈根看着那件衬衫,几乎不敢看上司的脸。尤琛用双手将那件旧衬衫提拎起来,愣愣地瞧着它。 看样子,这次是白跑一趟了。哈根不禁这么想。而他的营长则从头到脚打量着那件薄薄的衬衫,看到衣领上被挂上标签,写下了客人的名字,那正是齐诺尼神甫的姓氏。他摇摇头,将它扔下,好像在嘲弄自己无用似地说: “只有这么一件玩意儿,就这个东西,居然……” 说着,他忽然合上嘴巴,又看看那件衬衫。哈根意识到什么,忙问: “长官,怎么了?” “不对,刚才我拿在手里的时候,感觉盒子没这么轻。如果这里面只有一件衬衫,那么它里面肯定还有东西!” 尤琛一边说着,一边拿起那个纸盒细瞧。他把纸盒盖好——衬衫被扔在一旁——重新拿在手里,这一次,他察觉似地露出微笑。然后,他把这个盒子放到自己下属的手里,说: “奥图,感觉到了吗?” “……是的,普通的纸盒没这么重。” 哈根将那个盒子放回桌子上,尤琛打量一下纸盒和它的盖子,发现那个盒盖有些古怪。他试着用刀子在盒盖内边沿部位割下去,割了一刀后,里面露出夹层。锐利的匕首划破了盒盖的内层,将里面的东西完全暴露在两名奥军军官的眼前。正如尤琛的推测一样,盒子的夹层内用绞带固定着三样东西:一个信封,一枚奥军中常见的圣三角勋章,还有一卷摄像带。哈根也来帮忙,与尤琛一起,将那些牢牢粘在上面的胶带小心翼翼地撕下来——因为这样才不会弄坏那几样物件。 终于,他们把胶带全部弄走,可以仔细地打量这些如此隐密地收藏在这里的东西。尤琛看着它们,心中明白,如果它们只是普通的私人物件,那么齐诺尼神甫绝不可能将它们如此费尽心神地收藏在衬衫盒子的夹层里,然后再放进银行的地下金库保险柜中。他把三样东西排开,先看看那个信封。信封很薄,而且是被蜡封住了口。尤琛将信封口割开,拿出里面两张薄薄的信纸。在灯光下,他在这种奇特的场合,阅读着一封好不容易得来的他人的信件。只见上面写着: “尊敬的法皇座下……” 这是用昂尼亚语写成的!尤琛心中大吃一惊,然后顾不得看信中的内容,先看后面的落款。那上面明明白白地写着“R·斯潘塞”,正是昂尼亚总统伦纳德·斯潘塞! 看到上司拿着信纸的手开始发抖,哈根也感到了不对劲。之后,他看着尤琛一面带着震惊的神色,一面读完了整封信。然后,上司将信重新放入信封内,在做这些动作时,他浑身抑制不住地轻轻颤抖。 “长官?” 面对哈根的轻声呼唤,尤琛转过头,注视着对方,又像是根本没有看到他似的。经过短暂的死寂之后,他终于开口了: “这封信,是昂尼亚总统写给全能教廷法皇庇护十一世的。” “什么?!”哈根的震惊,不在于对方之下。因为全能教廷自奥登尼亚崛起以来,就一直支持着它与它的盟国。当曼尼亚与昂尼亚向奥登尼亚等国公开宣战后,教廷更是公开站在奥登尼亚这一边。因此,全能教廷可以说是已经与海峡对岸的那个国家决裂了。没想到,现在在这里,他们居然看到了昂尼亚总统写给法皇的信!哈根在发现纸盒有夹层的时候,就觉得他们会有所发现,但根本没想到会是这样的大发现。一时之间,他还很难相信,又问: “是亲笔信吗?还是……” “以前国内的报纸,曾经登过斯潘塞在与我国谈判的和约上的签字文件。那个签名没有错,而且看它的内容……”尤琛眨眨酸涩的眼睛,“可以肯定是昂尼亚方面秘密写给法皇的,两方面在秘密协商法尔洛下台后,该如何由教廷为他们那边暗地里出力,而昂尼亚方面又怎样在日后保证教廷的地位和领地不变。这不大像是伪造的。” 看到营长这么说,哈根知道这一切都不是虚构的。教廷竟然在私底下与他们的敌人互通消息,而且连法皇也参与到其中!这让身为全能教徒、一心敬仰教廷与法皇的哈根十分难受,而且感觉到了被彻底背叛的耻辱感。不过在这时候,他仍然想弄清楚一些事情,又问: “这封只是昂尼亚方面写来的信,会不会教廷方面只是想与对方虚与委蛇,并不是真心想……” “如果只是这样而已,那他们的人有必要将信收得这么隐蔽吗?这就已经表示他们本来是想将信亲自带到法皇面前,好让对方过目的!光是这样,就已经可以证明教廷心怀异念了!而且,如果我没有猜错,那么这次维斯帕在兰尼亚境内进行所谓的教会巡视,其实只是为了好让教廷的人可以跟我们的敌人联系上,进而将这封密信取到手罢了!奥图,你想想看,一个普通的神甫,怎么会手头上有这些东西?他是大主教的左右手,平日有什么行动计划,能瞒得过对方吗?也就是说,他们这次出行是一次集体掩护,目的就是要拿到这封信!” 这个结论不管从哪方面看,都无懈可击。哈根脸色煞白,一句话也说不出来。随后,他的脸色通红——是被气得——牙齿咬得格格作响,向他的上级问: “长官,现在我们该怎么办?这封信,还有这些……” 他们不约而同地看向那封信件和剩下尚未检查的那两样物件,尤琛知道事关重大,而且他认为,就算有了信件在手,可是如果现在揭露出来,教廷的人可以把事情完全推到那个失踪神甫的身上,宣称与他们无关。这样一来,这些证据也就没用了。他思索了一会儿,毅然说: “带回去!在向上级报告之前,绝不能让一人知道!”(未完待续) 第二十五章 血的记录(1) 在威汀萨城外的奥登尼亚禁卫军幽灵装甲师2团3营的驻地内,他们的营长与副官刚回来不久,就继续投入到忙碌的工作与联络中。营指挥部的军官们只知道今天他们的营长进城去,是到市警察局听取案件进展的汇报。没有人发现,营长与奥托尔·哈根中尉的脸上,可有没有不寻常的神色。事实上,他们看起来与平常没什么两样,只是对于今天早上进城的事情只字不提。 入夜后,经过一天的忙碌,3营营长也停下手头上的工作,让大家去休息,只留下副官哈根。当营指挥部二楼只剩下他们二人时,尤琛低声问对方: “准备好了吗?” 哈根点点头。“是的,刚才我让人把放映机和屏幕弄到楼上来,说是今天晚上您要看从后方寄过来的关于党代表大会和首相讲话的摄像带,他们看起来都相信。” “好。” 尤琛没多说什么,只是站起来,与副官一起离开办公室,来到走廊尽头的那间小型会议室中。会议室里已经将那台放映机放置到圆桌上,并且在桌子另一头将那块充作屏幕的白布固定好。接下来,只要将带子放进去,他们就可以在这儿观看摄像带的内容了。 尤琛将那卷从银行地下金库保险柜里得来的带子从公文包里拿出,现在他们正要确认这其中的内容(因为它与一封昂尼亚总统写给法皇的信还有一枚圣三角勋章放在那个盒子的夹层里,所以其重要性不言而喻)。在发现那个惊天的秘密之后,尤琛并没有马上将事情向上级汇报。在他心里,还是想要进一步确认过所有东西后,才作打算。 将带子放进放映机后,屏幕中出现了一片白光。哈根不禁看看上司手中拿着的那枚圣三角勋章。这样的勋章,他也有一枚——因为在奥军军中,这样的勋章是作为最普遍的奖励——只不过回到营中,再次检查后他们才发现,这枚勋章上染有血迹,而且勋章后面的扣子上,还夹有一张纸条。上面写着: “你以为,只有你才配拥有这样的荣誉吗?你这个恶心下贱的婊子!” 记得刚看到纸条的时候,哈根愣住了。而他的营长则仔细检查着这张纸条,下结论道: “这是用口红写的。” 这个勋章和那张纸条到底是什么意思呢?为什么齐诺尼神甫居然将它也放到了盒子的夹层里藏起来呢?哈根百思不得其解,所以,现在他们只能从这卷摄像带里继续查证了。在经历过那封密信之后,哈根觉得,不管这个带子里播放的是什么内容,他都不会心生惊讶了。 屏幕中白色消失了,紧接着,是一片模糊的黑色。黑色的出现时间很长,让人以为是不是会永远持续下去。看着那些不时掠过的条纹,哈根不禁皱起眉头。而尤琛则眼睛也不眨地盯着屏幕。 终于,屏幕里出现了别的东西,那是一张桌子,上面放着一本类似笔记本的东西,有一只手从镜头左边出现,握着笔在上面写着什么。之后,镜头往上移动,映出桌子面前的墙壁。在那里,一幅挂历,挂历上面那张印刷纸上标明了是七月份。接着,那个本来在写东西的左手,用笔把“14”那个格子划了个圈。然后镜头再次移向书桌的笔记本上,这一次,尤琛和哈根将本子上的大字看得很清楚: “开始吧。” 然后,屏幕再次出现黑色。当映象又再浮现时,这一次不是在某个书桌前或是房间里,而是在一条走廊上了。很明显,这并不是连续拍摄。拿着微型摄像机的那个人,可能是出于什么原因才把它先关掉,然后再打开。尤琛看着那彩色的画面,心里在想这种能够拍制彩色画面的摄像机如今除了政府和军方之外,民间根本不可能拥有。而在国外,这种情形也差不多。也就是说,能够拍摄这段映象的,多半不是什么普通平民百姓。 画面中,走廊全是开着灯的,因此不知是在白天还是黑夜里拍摄的。当镜头移动到走廊中央时,对面拐角处出现了异样的物体。镜头再走近些,才看得清楚,那是两具尸体。正确来说,是两具穿着奥军军服的尸体。一个士兵身体摊开状,倒在拐角处,而他对面有一个面朝下的女人,同样穿着奥军军服(只是下面穿的不是裤子而是裙子),显然也已经死去了。但是镜头并没有刻意停留在这两具尸体上,而是继续向前走。绕过好几个走廊,那其中都有像刚才那样的尸体,令观者震惊。可是从画面上来看,一直保持着镜头的平稳,显然拿着微型摄像机的人,连手都不曾抖过。由于那个年代的摄像技术所限,摄像机是无法收录现场的声音,所以尤琛和哈根也无法搞清楚当拍摄者走在那里的时候,周围是不是还有生还者。 当镜头来到另一个走廊的时候,这里显然干净多了,既没有尸体也没有鲜血。进了一个锁着的房间——当镜头放在地面的时候,尤琛与哈根看到,画面中显示出一双脚,穿着平底的鞋,再认真分辨,还可以看到白色的衣摆晃动与脚上的近乎透明的丝袜。当摄像机被重新拿起来的时候,借助着那一瞬间的移动,这两个观众看到了拍摄者的模样:一个穿着白大褂的红发女人,脸虽然没看清楚,不过能够看到在白大褂之下,这个女人也穿着奥军的军服。 “对了,这些人身上穿的……”哈根回忆起刚才看到那些尸体和现在出现的这个女人身上的军服,不禁倒吞一口气。“是自己人!” “禁卫军的卫戌部队,也就是大家平常说的‘狱卒’。” 尤琛听似平静的回答,让哈根更加感到不寒而栗。从刚才的画面来看,拍摄者所在的地区似乎有不少禁卫军的卫戍部队成员,但出现在镜头中的却全是些尸体。这到底是一卷什么带子啊!哈根看到上司还能如此冷静,不禁佩服地看了对方一眼,然后让自己也冷静下来,继续看画面。(未完待续) 第二十五章 血的记录(2) 镜头进入了刚才那个被锁上的房间,里面亮着一盏壁灯,在它的照映下,看到房间中有两张铁架床——很像是医院里手术室中的床——一张是空的,另一张则盖着白布,显然底下有什么东西。当拍摄者将白布掀开时,床上赫然出现一个口目皆闭的男人。他大概不到四十岁,稍微有点秃顶,身上的军服倒是十分笔挺。只是一动不动,看样子也是具尸体。直到目前为止,除了那个拍摄者以外,镜头中出现的,全都是尸体。拍摄者将镜头放在房间中的某个地方,继续进行拍摄,而她自己则将旁边的盘子拿过来,掀开上面的纱布,拿起一把锋利的手术刀,将那个男人的右手手指切下来。镜头将这一切都忠实地记录下来,看她的动作,非常利落而且快速,好像这对于她而言,只是个再平常不过的活计。女人再次走到镜头前面时,左手已经拿着一包用纱布包起来的东西——里面隐约可见看见手指的形状——然后将微型摄像机拿起来。尤琛这时可以看到那个女人的脸了,蓝绿色的眼睛、高高的鼻子、形状姣好的嘴唇,红色的头发绑成辫子,有些头发散开,落在她脸颊的两侧。这女人的脸上很平静,没什么表情。 在看到那张脸的时候,尤琛心里模模糊糊地浮现出一个感觉。这个女人在自己的记忆中没有出现过,不过那张脸倒有点眼熟。他压制住自己想要一探究竟的念头,继续看屏幕。当镜头走出那个房间的时候,哈根突然跟尤琛说: “那个男人好像是中尉军衔。” 尤琛点点头,他渐渐察觉到,这卷带子里接下来将要播放的内容,将会令他们终生难忘。镜头来到另一个房间,这里灯光明亮,而且更让这两个观众感到意外的是,影片中头一次出现了还活着的人。打开房门的是一个女兵,中等个头,一脸惊恐的神色,不过当她看到拍摄者后,似乎安心了一点,并且让对方进去。进去之后,房间中还有四五个同样穿着禁卫军卫戍部队制服的女兵。她们个个看起来都神情疲倦而且惴惴不安,不知是不是因为顾及对方的情绪,拍摄者将微型摄像机放到旁边的一张椅子上,角度朝上,让它仍然拍摄,自己则坐到那几个女兵中间,与她们说话。这一次,镜头看得更加清楚,五个女兵中的两个右臂上都系着袖章,上面的标志显示她们不是救护兵就是护士。女兵们显然坐立不安,有个女人还常常立在窗户面前向外窥视,好像担心有什么人会突然出现似的。至于那个头一次完整出现在镜头中的拍摄者,尤琛这一次可以肯定,这是一个女医生,年纪可能不会超过三十岁。她好像在安慰着对方,劝她们不用担心。由于片段没有声音,所以尤琛与哈根只能猜测她们之间的谈话内容。 哈根看到,那个原本手持微型摄像机的红发女人,手上没有了那包切下来的手指。她看上去跟这些女兵都很熟,对方似乎在向她打听什么。当交谈了几句之后,房间内有两三个女人都不约而同地看向窗外,脸上露出恐惧的表情。红发女人连忙安慰她们,从表情上看,这似乎与刚才那个轻易切下尸体手指的那个女人不大一样。这时,有个女兵走向房门的方向,好像是要开门。由于在镜头之外,所以没能看到外面进来的人是谁。不过从房间的女人回头望的表情来看,似乎也是认识的人。哈根眯起眼睛,想要把屏幕里的一切看得更仔细一点。因为他发现,这些女人的眼中都流露出十分恐惧不安的神情,仿佛只要周围有一点风吹草动,就会将她们吓得魂不附体。有一个棕色头发的女兵,她坐在桌子前面,像傻了一样。突然之间,她捂着脸,浑身发抖。房间里的人都不住地拍着她的肩膀,像在安慰对方。但是这个女人一下子站起来,推开自己的同伴,就想往外跑,同时她一脸狂躁,在喊着什么。哈根正觉得纳闷,忽然听到身边的尤琛嘴里发出细微的声音: “让我出去、我得出去……” “长官……您会读唇语?” “以前在中学的时候,学过一点儿。”尤琛看着屏幕,又摇摇头,“不过时间太久,有很多都生疏了。” 他们把注意力再次放到屏幕上,这时候,那个发狂的女兵已经被人按下来,她坐在地上,痛哭着朝周围的人大喊。光看她那模样,如果不是穿着禁卫军的制服,哈根一定会以为她是个精神病病人。尤琛看了一会儿,才说: “‘你们懂什么……外头……他们都疯了,只有逃出去才是唯一的出路,不能坐以待毙……’那个女医生在劝她‘不要担心……会没事的,派人……’另一个女兵‘营长不在……所有人都……副营长……知道我们……会要我们的命……他们会发现……’‘现在说这个太迟了……营长一死,两派的人都疯了一样……现在大门那边被……控制着,无法靠近……得想办法……’‘为什么……会在现在……正好赶上……” 看着屏幕念到这里,尤琛忽然皱了皱眉头,好像对有念出口的词感到没什么把握。他认真看清楚那些女人的口型,继续说: “‘枯水期’?……‘没人会知道……这里发生了什么……等到那时候,我们都会……死……死……’‘已经……两天了……还要……到什么时候啊……我受够了……男人……会把我们当……(又是一个令尤琛为难的词)……杀死……我不要,不要……’” “这里到底是什么鬼地方啊?” 哈根一边听着长官的话,一边在心中不住地想。影片中那种阴郁黯淡恐惧的气氛,似乎已经透过屏幕,传递到他们的心中。那些女兵们张惶惊慌的眼神和躁动的举止,都让人意识到这不是一部虚构的电影,而是真实的纪录片。(未完待续) 第二十五章 血的记录(3) 大概过了十分钟,那个红发女人又带着镜头离开。在转过走廊的拐角后,镜头低了下来,仿佛是拍摄者有意下蹲,然后一直守在那个拐角,将镜头对准那边那个房间的门。这个镜头甚至比开始时的黑幕还要漫长,让人等的有点不耐烦了。可以想像,当时那个拍摄的人,就是这样在幽暗的走廊处静静地等待着。不知过了多久,镜头忽然稍稍晃了一下,然后更把把镜头靠前了,仍旧对准那里。房门仿佛有过被撞击的现象,又过了一会儿,整片房门倒了下来,有一个女兵爬了出来。但是令人作呕的是,这个女人脸上全是鲜血,一脸痛苦地往前爬着。在她的身后,一个看起来比较胖的女兵跟了出来。她手持木椅,不住地砸向地上那个无力反抗的女兵。鲜血溅到了墙上,溅到了那个胖女兵的脸上。之后,那个胖女兵走进房间中,拿出个袋子,离开了。哈根明明记得,刚才并没有看到房间中有这个胖女孩。也许是刚刚开门的时候让她进去了,不过镜头没有把她记录在内。 这时候,镜头开始逼近那个房间,自然也拍到了那具惨不忍睹的尸体。房间中的景象更让人目瞪口呆,三个女兵躺在地上,鲜血几乎把她们都覆盖了。其中一个女兵衣服被人撕开,胸脯好像被开了个大洞,鲜血不住从里面涌出。但是这里面还有一个活着的女兵,她蜷缩在房间的角落,双手抱着头,一个劲地哭着。尤琛看得出,她应该是在说: “为什么会这样……为什么……我们明明可以没事的……就因为那个……” 镜头往地上移动,拍摄者伸手将一个东西捡起来。那是一只人类的大拇指,她把那个东西放在掌心里,朝对方伸过去。那个女兵吓得不轻,哭得更加厉害,好像压根不想再看到它。尤琛猜想,这可能是刚才那个红发女人故意留在这个房间里的,也许这一幕杀戮场景正是她想等待的。 可能是拍摄者向对方说了些什么,那个女兵抬起脸,没再失声痛哭。她呆呆地接过那个断指,站起来,晃晃悠悠地朝门外走去。镜头没有跟上去,而是又拍着房间中的场景。看样子,那个拍摄者似乎对这一切感到很满意,有意透过镜头来发泄她的喜悦。至今为止,哈根发现镜头还没有出现过明显晃动,这显示拍摄者拥有多么可怕的心理素质。 镜头再次来到房间外时,这里似乎显然开阔许多。再看清楚一点,原来已经到了户外,而且周围已经一片黑暗,显然是到了夜晚。可能由于周围的房屋照射过来的灯光,使得镜头可以比较清晰地映照到接下来的场面。在烂泥地似的地面上,有七八对男女正在互相厮杀,有的把对手打倒在地,还坐在对方身上,不住猛刺猛砸。不要以为只要男人才会这样厮杀,那些女人们嗜血的神情,更让人感到恐怖。这些男人女人都穿着禁卫军的制服,他们似乎完全没注意身边不远处有摄像机在将他们的杀人丑态拍下来。尤琛看到,一个男性士兵在用刺刀砍倒另一个士兵后,他跳上去,将那柄长长的刺刀捅进对方的腹部,然后往颈部上切割。看到这一幕,不管是他还是哈根,都几乎就此想把眼睛移开,不想再往下看。杀人的人脸上,完全找不到一丝正常人类该有的神情,不过他们身上的军服与手中的武器,却都清楚表明他们曾经是一支纪律部队中的成员,而不是什么地狱中的吃人魔鬼。 接下来,镜头离开了空地,又走进另一幢楼房中。在那里一个类似大厅的地方,尤琛他们再次看到了刚才那个行凶的胖女孩。很奇怪的是,她将手中那个袋子不停地往墙壁上砸,只重复这一个动作。袋子下方,已经渗出了暗色的液体。她好像已经忘我一般,只顾着在这样的摔打中找到快感,连经过身边的摄像机也没理会。镜头绕过她,又来到另一个更加宽敞的房间内。在这里,镜头忽然往下坠,然后就从较低的角度往上拍。在镜头前面不远,出现了一个穿着裙子的身影,不过看不到对方的上半身。而在她的对面,有一个金棕色卷发的女兵,在说着什么。光看那个女兵的模样,长得很娇媚,不过她的神情尖刻充满了恶意。哈根觉得,整个片段中,不管是男是女,他们的神情都令人相当不舒服。即使现在这个女人长得漂亮些,但也没法带给人以愉快的感觉。尤琛还发现,那个金发女兵的领口下,还别着一枚勋章,正是常见的圣三角。由于在奥军军中,女性即使参军为军服进行服务工作,也不能视之为真正的军人,所以只为军人而发的勋章,自然与她们无缘。没想到,这个女兵的身上,竟然有一枚圣三角勋章,这实在少见。 这时候,镜头中没拍到全貌的那个女人,朝那个女兵冲了过去。那个金发女兵露出吃惊的表情,转身要跑。没想到被对手扯住了头发,按倒在地。在挣扎搏斗中,她根本不是对方的对手,头发被大片大片地扯下,并且一抬起头想呼吸就遭到掌掴。拥有一枚勋章的女兵此时脸上完全没有那种高高在上的感觉,她不住地呼喊,甚至还踢开对方逃跑,但都不成功。随着镜头的移动,这时尤琛他们才看见,那个将对方按在地方痛揍的女兵,正是刚才在房间中那个幸存下来的女人。她现在像是完全换了一个人似的,犹如一头野兽撕扯着自己爪下的猎物。镜头依然一刻也不放过,记录着这令人胆战心惊的一幕。 随着搏斗的持续,那个金发女兵已经被打得没了力气,躺在地上奄奄一息。接下来,另外那个获胜的女兵用绳子(可能她已经准备好了)将对方的四肢捆起来,然后将对方身上的衣服全部剥下来。看到这个女人的举动和她那种欲疯欲狂的充斥着仇恨的眼神,哈根真是完全没法将她与刚才那个痛哭的胆小女兵联系起来。(未完待续) 第二十五章 血的记录(4) 无声的屏幕中出现了不堪入目的一幕:那个金发女兵被对手用绳子将四肢扯开,整个人呈大字形被固定在房间中央。她醒过来时,不住地挣扎但都失败了。她的对手又给了她几巴掌,然后将那枚勋章握在手里,离开了那个房间。镜头也随之移动到那个金发女兵面前,她显然还没死,只是被揍得很难看。那个金发女兵醒过来,看到眼前的镜头,张大嘴巴拼命说着什么。可是镜头并没有理会她,而是径直离开了那个房间。镜头来到房间外,从门缝里往里面拍摄。又过了一会儿,房间中出现了几个浑身是血的士兵的身影,他们看到了那个赤裸的女人,其中两个士兵仰头大笑起来。当他们解开裤子弯下腰的时候,镜头另一侧,可以看到那个金发女兵的腿在乱晃,就像某种昆虫的四肢一样。更让尤琛和哈根感到窒息的是,镜头似乎并不打算将这一幕结束,而是一直拍摄到那几个男兵完事离开后,又进去探个究竟。这时候,那个原本一脸得意的金发女兵已经头歪向一边,脖子被割开,胸部被切下,下身根本不完整,可能是刚刚被强奸她的士兵顺便杀死的。 镜头离开这个房间后,又继续前进。尸体、鲜血、赤裸裸的男人和女人的身体,都一一出现在那个彩色画面中。这凄惨而宛如地狱的场景,仿佛永远没有中止的尽头。在又来到一个不大的房间后,画面中再次出现了刚才对金发女人行凶的那个女兵的身影。只不过,这一次,她是被吊在半空中,身体晃来晃去。镜头好像对一切都不感到害怕,朝上方将对方的死状和上吊的位置都拍下来。之后,镜头中又出现了那熟悉的左手,将地面上那枚闪亮的圣三角勋章拿在手里。就在这时候,镜头又开始晃动起来,朝后面转过去。但是紧接着出现的黑色画面,告诉他们带子到这里就放映完毕了。 看着那已经恢复成单一色调的屏幕白布,哈根好像还能从那里看到那些可怕令人禁不住呕吐的场面。他闭上眼睛,在心中不住地告诉自己:那只是播放的片段,不是真实的,不会发生的现实世界里。可是他同时也清楚,那样的画面,不可能是伪造出来的。但是哈根只能借由这种做法,好让自己得以冷静下来。 “这……就是那个片子里的勋章吧……” 尤琛盯着桌面上那枚圣三角勋章,一想到它原来竟是那么一段杀戮时光的见证者,他就觉得冷汗从自己背上不停地流下。哈根捂住嘴巴,但还是克服住自己,部: “这到底是什么片子?为什么教廷会得到这个东西……” “创世历1085年7月14日,我国北部由禁卫军卫戍部队管辖的瓦尔德劳动营发生暴动,除了一个女兵之外,所有男女士兵都死在营区内。而且经过检查,发现他们几乎全是死于自相残杀。那个被人切下手指的中尉,应该就是瓦尔德劳动营营长巴列特中尉。不过我明明记得,文件上说,他是自杀身亡的,怎么会……” “长官,您……” 看到哈根瞪得大大的眼睛,尤琛这才回过神来。他朝对方勉强一笑,说: “抱歉,我自言自语罢了。” 事实上,尤琛比哈根更清楚,这卷带子的价值。因为它真实地记录了当初发生了那个劳动营中的暴动事件,当初瓦尔德的暴动,与另一个劳动营的暴动,都曾在胜利党以及政府高层内引发极大的风波,而尤琛当时作为首相的副官,也经历过与劳动营有关的调查。但他怎么也没想到,案件的内幕,竟然会是如此可怕。 “为什么齐诺尼会拿到这些东西呢……这可是……” 哈根也意识到,这是关于禁卫军内部的机密,绝不可能被外人得知。尤琛一边思索一边说: “恐怕维斯帕他们这些人,就是为了这些才会到兰尼亚的。在我们内部,有人将它泄漏出去,交给这些外国人,想把它公诸于世。奥图!” 被叫到的哈根赶紧看向对方,站得笔直。尤琛脸上阴沉沉的,完全没有往日的自信,他说: “绝不可以把今天所看到的一切都泄露出去,忘掉它吧!这种东西,不能让人发现。要送回后方交给政府,恐怕会有危险……把它们藏起来,直到我们回国之后,再交给上级。” 哈根在回答的时候,差点被自己的声音吓到了。可能是想借助这样,好让自己尽快忘却带子中的内容。他与尤琛商议妥当后,将东西重新放回纸盒里,藏在营部的某个地方内。 第二天,尤琛所在的3营突然接到上级的调动令,要他们马上离开翁波里尼亚,赶赴曼尼亚,进行重新调配和集结。这令众人吃惊不小,因为按照之前的命令,他们是要到十月份才有前往曼尼亚,现在却突然宣布要提前离开,实在令人摸不着头脑。不过命令始终要执行,3营也只有全营动员,尽早上路前往曼尼亚。 当天晚上,尤琛与哈根一起,想将那份信函与带子拿出来,一起带走。但是当哈根撬起他埋藏东西的地板时,却发现底下空空如也,只有一张纸条在那儿。两人面面相觑,尤琛捡起纸条,而哈根则不住地回想自己的举动有没有被人发现的可能。不然的话,底下的东西怎么可能会消失了呢,一定是有人拿走了。要不然,就是…… “我再找找看,也许是我记错了,不在这块地板下面。” “不用找了,”尤琛制止了部下,将纸条递到他面前。“你看看这个。” 哈根不解地抬起头,看看自己的上司,又看着那张纸条,上面写着短短一句话,是用打字机写的: “到此为止。” 哈根脑袋中“嗡”的一声响,好像把他的思考与记忆都震得抛到九霄云外去了。尤琛将一切情绪压在心中,淡淡地说: “我们的行动,可能一早就在他人的监视中了。” 两人都没有说话。当哈根重新站起来时,他看到尤琛闭上双眼,沉重地吐了一口气。在这一声漫长的叹息中,哈根知道,他们不可能、也绝不能再将那天所看到所接触到的一切秘密泄露出去。不然的话,等待着他们的,将远不止只是信件与带子被拿走而已。到时候,监视着他们一举一动的那双眼睛,也许就会像屏幕中那个永远镇静的镜头一样,朝他们不断地逼近、逼近…… 在恍惚之中,哈根似乎又听到尤琛的声音。只不过,这一次长官的声音听起来,多少有点有气无力: “到曼尼亚去吧,去那里,不知还有什么在等待着我们……”(未完待续) 第一章 阳光消失之后(1) 位于奥登尼亚与兰尼亚接壤的阿特拉斯山脉处的鹰营内,几乎没几个人想到他们的军队会在东方遭遇到如此惨痛的失败。 这其中,最失落的,莫过于卡尔·海因茨本人了。 “这是一次可怕的结果!先生们,难道你们是想用这个来向我证明,我的帝国、我的士兵,只是一群屈服在东方野蛮民族下的懦夫吗?!” 这样的咆哮,已经算是比较温和的了。事实上,在创世历1088年9月初得知前线失利的情况后,奥登尼亚帝国的首相曾经暴跳如雷。他完全没有想到,自己曾经寄以厚望的“城堡”计划,竟然会落得如此下场。为了这次会战,奥登尼亚东方远征军付出了将近五十万人的牺牲、损失坦克超过了1500辆,损失火炮约3000门,损失飞机2000架。这样的打击,简直比年初的科斯佳洛夫失利还要沉重,自然也更让人无法接受。本来以为拥有相等甚至略胜一筹的兵力,怎么也不至于会落到惨败的下场。然而事实竟是如此地令人绝望,奥登尼亚在东线的这次战役彻底败于路德尼亚手下,并且为这次教训付出了高昂的学费与代价。更要命的是,现在的奥登尼亚东方远征军——尤其是南方集团军群——已经元气大伤,不知何时才能恢复过来。 虽然与奥军的损失相比,路德尼亚的损失有过之而无不及。但是这些对于实力强大的路德尼亚来说,它所受到的打击肯定比奥登尼亚要少得多。更何况,他们才是这次战役的胜利者,作为取胜的一方,即使付出再多,也总比损失相近但落败的一方强。 “他们怎么能这样对我……瞧瞧这些人干得好事吧!我的叮嘱、我的吩咐,没人放在心上。他们就像是只能看到眼前猎物的狼,扑上去对那些诱饵撕咬,却没有看到背后那只凶猛阴险的熊在等待机会,对准我们的喉咙一扑而上!” 海因茨的失落也是可以料到的,毕竟这次战役他之前虽然心存疑虑,但还是给予了全力支持。可谁能想到,结果竟会是这样的令人无法接受!看着首相的拳头握紧又松开,他身旁的副官长朱兹勒上校也不禁低下头,同时还偷偷瞥了一眼同样惴惴不安的胜利党中央党务委员会委员长布鲁诺。 也许是理智占据了上风,帝国的首相闭上嘴巴,粗重地呼吸着。他这几年来看上去要比实际年龄显得苍老,鬓边白发与脸上皱纹的增多,证明了他内心的忧虑和健康的每况愈下。看到对方脸色潮红,鹰营的宪兵部大队长和副官长意识到了什么,前者与后者对看一眼,便上前轻声问道: “快到服药时间了,阁下。” 海因茨没有理会,他再次睁开双眼时,眼神已经恢复成一如既往的严厉和冰冷。这位奥登尼亚神圣帝国的头号掌权人物向自己的下属发布命令: “撤除南方集团军群副总司令施泰因上将一切职务,自即日起,南方集团军群编入中央集团军群,归梅策尔格指挥。” 说完这几句话后,卡尔·海因茨似乎是再也难以抑制心中的情绪,他猛的站起来,走向张贴着阿斯加尔德大陆地图的墙壁前,用尽全身的力气瞪着那幅地图。担心他要撕毁地图和物件发泄的室内众官员,都面面相觑,不知如何是好。有的人紧张地看着首相的背影,还有的人偶尔看一眼布鲁诺和首相身边的副官长,似乎在示意他们要想想办法。布鲁诺使了个眼色,旁边的侍从悄无声息地退了出去,准备去把首相的私人医生找来。 “这些人,这些……我是那么地相信他们……可是他们却这样对我……” 海因茨越说越气愤,他苍白的脸颊上浮现出燥热的红潮,显得有点异样。不过他并没有再说下去,因为剧烈的咳嗽打断了他的话。那突如其来的咳嗽是如此难以抑制,以至于首相的背都弯了下去,旁边的侍从与副官长赶紧搀扶着他。虽然室内依然保持着安静,不过看看那些政府与军方的高官,没几个是脸色平静的。他们诚惶诚恐地注视着首相,活像刚刚挨到父母师长痛批的小孩,不知该如何是好。由于路德尼亚战事吃紧,而翁波里尼亚那边又局势未明朗,所以国防部与总参谋部的部长都各自到前线视察去了,三军指挥司令部部长西格蒙德元帅留在国内,因此这时鹰营内除了几位军方的高层代表,大半都是首相的心腹官员。不管他们平日里在自己的岗位上和下属前是多么的威风凛凛,如今在鹰营的主人面前,他们都只能小心翼翼地应对着。 这紧张而无言的气氛还是被首相本人终结的。他咳嗽过后,轻轻地推开忠心的秘书和副官长,示意他们不用大惊小怪。同时又扭转头看着自己一手提拔起来的胜利党中央党务委员会委员长,说: “不必请医生过来。” “是。” 布鲁诺顾不得擦汗,赶紧答应着走到房间外让人通知医生不用来了。朱兹勒没想到首相在如此气恼和咳嗽的时候,竟然还会注意到他人的小动作,不禁松了一口气。因为首相不管怎样生气或是发病,他对于周遭的观察和掌握能力,始终不曾缺少过。 “现在我们只能退回去,退回去!虽然这是一个让人不能接受的事情,但我必须要承认事实,我们现在在路德尼亚人面前,失败了!现在我们要做的,就是要避免失败的阴影扩大。埃利。” 听到首相呼唤的副首相埃默里·瓦莱里安,从一众官员中走出来,一脸凝重地站在首相身旁。担负着在奥登尼亚国内以及米德加尔德大陆制定宣传任务的副首相,如今面对帝国的前线的军事失利,当然也是心有戚戚焉。他仔细地聆听着对方的每一句话: “回国之后,我要公开进行号召,让全国人民一起团结,共同战胜我们面前的敌人。在这段期间,小心别让敌国的言论影响到我方的士气。”(未完待续) 第一章 阳光消失之后(2) “是。” 心领神会的副首相低下头去,恭谨地答应着。事实上,如今在米德加尔德的每个角落里,对于民众的监视和盘查,都是前所未有地严格。哪怕是奥登尼亚本国人,也会遭到来自附近邻居甚至是自己家人的注视,这正是胜利党所提倡的“战时团结”的实际形态。至于媒体方面的宣传,就更加不用说了。封锁了一切消息,胜利党希望在这个大陆只出现一种声音,那就是只宣布他们有利或获胜的消息。在这种大政策的前提下,人民高度“团结”,自然也是意料中事。更重要的是,这个房间里,不,可以说是任何一个奥登尼亚政府的官员,他们都清楚,失利或战败的事情,绝对不可以泄露一点风声。就算此时首相已经在他们面前承认此次战役失利,但是在民众面前,这样的字眼也是不能出现的。 “翁波里尼亚那边还没有消息吗?” 面对首相的眼光,有的官员低下头。负责此事的军方将领见点名问到自己负责的事务,不得不硬起头皮回答: “目前我们仍然在密切监视着反对派的动向。根据情报指出,可疑的地点有两处,现在我方的情报人员已经在进行分析,务求早日找出真正的地点。” “必须要快!因为再这样下去,那些反对派分子很有可能会将他们手头上的重要筹码交给敌人的,那时候,要再挽回翁波里尼亚的局势就来不及了!” 对方喏喏连声地应着,显然对于此事还没有一个明确结果而感到不安。更重要的是,这件事情是首相亲自吩咐的,如果办不好,那么自己的下场事小,只怕到时候会牵连更广。 会议好不容易总算结束了,退出房间的官员无不发觉,自己浑身是汗,脸色看起来也十分狼狈。除了少数几个禁卫军方面的将领外,其余的人都像是刚刚参加了一场葬礼似的,脸色沉重又难看。看到禁卫军的将领那带有一丝喜悦的眼神,有的人在离开鹰营后对自己说: “瞧他们那样子,真像现在只剩下他们能挑大梁似的!” 不过话又说回来,现在奥登尼亚东方远征军里高层指挥官中,也确实是禁卫军的将领占了大多数。经历过与路德尼亚两年多的战争后,奥登尼亚军方高层也发生了很大的变化。所以现在禁卫军的人感到高兴,也不是什么意外的事情。虽然传统一派的奥军将领十分厌恶非正规的部队,但在首相的极力支持下,他们也不得不无奈地接受这个现实。 “瞧,是军需总监。” 官员们的眼睛不由自主地注视着那个迎面走来的男人。对方还是像老样子,保持着一脸恰到好处的微笑,向他们点头打招呼。当然,面对着这位可以说是首相最信任的心腹官员,每个人都露出了热诚友好的笑容。当对方出他们的视线之后,有的人又向自己的同僚卖弄起自己的小聪明来: “要不是他来了,恐怕首相阁下还会继续生闷气呢。” 虽然这样的话有嘲讽之嫌,不过倒也承认了这是个事实。在奥登尼亚,不管是政府还是军方,都知道首相对于这位军需总监的信任。也只有他,可以在盛怒的首相面前劝解对方,而不用担心被因此遭到处分。 “唉,现在的日子可真是越来越不好过了呀……” 这样的话,虽然没几个官员敢说出口,不过在心里,却是他们这些天来最常常想到的一句话。可见,在前线失利的同时,悲观的阴影也在大后方蔓延开来。 迈着沉稳步子走进首相私人房间的军需总监,先看到了首相的女秘书们。她们正坐在外间的麂皮长沙发椅上,双手握在一起放在膝盖上,显得有点心神不定。不过跟那些官员们的不安不同,这些女秘书们所担心的,却是首相的身体情况。看到军需总监进来,她们都赶紧站起来迎接。其中一个年纪稍长的女人——她是这几个女秘书中的带头人——压低声音向对方说: “您能来太好了,首相阁下现在正在接受注射呢。” “哦,莫里昂他们已经到了?” 得知首相的私人医生在里面,军需总监克里斯蒂安·皮埃尔做了个“明白”的表情。他是从外地赶过来的,虽然显得疲倦但看起来仍旧保持着一贯的内敛风度。他跟这四个年轻女性谈了一会儿,就使她们的脸上又再浮现出笑容。其中一个女秘书——她是负责照顾首相起居饮食的——十分认真地对皮埃尔说: “总监,请您一定要向首相阁下说一说,请他好好养病,不要再拿自己的身体去拼命了。上个星期,他睡觉的时间加起来都不足一天。再这样下去,我真的很担心首相会更加虚弱。” “是这样吗?我会向首相建议的。” “拜托您了,”这次说话的是另一个女秘书。她和自己的同事看起来都拥有相同的神情,那就是对首相的关切。“您的建议,首相一定会听的。” 皮埃尔微微一笑,没有回答。此时在他心里不禁回想起刚才见到的那些官员们的神情。与眼前这些女孩们相比起来,他们的嘴脸还真是让人又可笑又可叹啊。可笑的是,他们只想到自己,并不是像这些女孩是出自内心地关怀首相本人;可叹的是,身居高位的他们,却竟然连女人也比不上!皮埃尔当然没有把自己的想法表露出来,而是很有耐心地在等待首相接见之前,继续与这些像崇拜着全能之神的全能教徒那样、一心向着首相的年轻女孩们交谈。要知道,在奥登尼亚国内——不,应该说是在米德加尔德大陆上——想要成为首相秘书的女性不知有多少。她们中不乏狂热分子,但能够中选的,却只有这么几个少数的幸运儿。所以这些经过严格挑选和检查的年轻女人,都十分珍惜自己的机遇,她们是打从心底里希望为首相献出自己的一切。所以只要是对首相有利的事情,不管是什么,她们都会去做的。(未完待续) 第一章 阳光消失之后(3) 在被问到首相最近的情况时,带头的女秘书皱起好看的眉毛,轻声说: “首相阁下对于前线的情况糟糕感到很担心,他什么人也不见,只有接到命令的人才能来这儿见他。而且首相阁下非常关心翁波里尼亚总统法尔洛的去向,他担心对方会不会已经遭到国内反对派的毒手。” “全能的主啊,这一切为什么偏偏选在首相身体不好的时候发生呢?甚至连塞思小姐也要来插一脚。上次首相正发烧的时候,她偏偏在电话里吵……” 在被带头的女秘书瞪了一眼后,那个忿忿不平的女孩也只能选择合上嘴巴。即使她不说下去,皮埃尔也可以看出她对于打扰到首相的人是多么不满,哪怕对方有着特殊的身份。这些女孩,与其说是帝国的一员,倒不如说是首相崇拜者的一员。在管住自己同事的不当言行后,对方热心地询问皮埃尔是不是要来杯热咖啡。因为首相在接受诊治,很有可能还要休息一会儿。如果让军需总监这样白等下去,她们知道这是很不妥当的。皮埃尔微笑着接受了她们的提议,在捧着那个冒着热气的咖啡杯的时候,他向这些友好热诚的女孩们说: “以后还要拜托你们好好照顾首相阁下,他总是这样忙于公事,往往会忽略了自己。这时候,就得靠他身边的人来为他多付出点精神和心血了。” “哪里,这是我们应该做的。我唯一担心的就是,也许我们做得还不够好。” 这些无论是外貌还是学历都十分出众的年轻女孩们,一个个对于皮埃尔的赞赏都红了脸。其中一两个年长些的,则不好意思的笑着。而从她们说后面那句话时流露出来的担忧也可以看出,她们眼中,只有一个首相。 又过了大概半个小时,里间的门终于打开了。拿着一个黑色鼓囊囊皮包的首相私人医生与他的两个助手走了出来。侍从看到军需总监,无声地让过身子,准备带医生他们出去。不过皮埃尔叫住了莫里昂: “首相的身体怎么样?有什么新情况吗?” “现在还没什么大问题。只是首相阁下休息的时间太少,这会加重他身体新陈代谢的功能减弱。” “还是用以前的药剂吗?份量是多少?” “是的,我并不敢加重药剂的份量,请您放心。” 在整个帝国之中,除了副首相等少数几个官员外,军需总监皮埃尔是极少可以过问首相私人事务的官员。而且在面对着别的高官的时候,可以轻描淡写地将对方的问题回敬过去的莫里昂医生,此时完全不敢对皮埃尔的问题掉以轻心,每一句都是认真地回答——至少表面的态度是如此。由此可见,军需总监的身份与地位,比他表面的官职还要高得多。 “听说你建议首相要多多外出,晒晒太阳,有这回事吗?” “是……是的。” 莫里昂显然没有想到自己与首相在单独交谈时的内容也会泄露出去,不禁吃了一惊,一时间不知如何回答的好。由于他们两人交谈是在另一处的角落里,旁边的侍从秘书与助手都不敢上前打扰,所以也没人看到这位首相的私人医生此时会是这样慌张的表情。看到莫里昂的样子,皮埃尔不禁笑了笑,说: “因为首相告诉我,你对他作出这样的建议。我只是感到好奇,所以才问一问罢了。” 莫里昂吞了吞口水,连“原来如此”这样的话都回答不出来。他一向知道首相本人对于军需总监的信任,可没想到原来在背地里,首相对于皮埃尔的信任程度,居然有如此之深。 他万分庆幸,自己在首相面前没有说过什么对军需总监不利的话,要不然,现在他就不只是站在这儿发窘而已了。 “好了,你去吧。首相要服用的药丸,还等着你去配制呢。” 在得到对方放话后,莫里昂如逢大赦,告辞之后赶紧离开。如果可以选择,他宁愿被任何一个高官盘问,也不愿被军需总监问几个看似简单的问题。这个自从成为首相私人医生而开始身价地位得以百倍提升的医生,如今在奥登尼亚政府官员中最害怕的,却是这个总是一脸和蔼笑容的军需总监。 刚步入里间,皮埃尔就听到从留声机上发出的一阵激昂的乐声。伴随着其中雄浑的男高音,真使人有如置身于天上的圣殿中一般。即使没有听完,皮埃尔也知道,这是歌剧《格林罗恩》中的唱词。每当这个时候,卡尔·海因茨都喜欢用自己最爱的音乐来消除心灵和身体上的疲劳。这是首相的习惯,他身边的人也都早已知晓,更不用说是军需总监了。 卡尔·海因茨坐在宽大的缎面扶手椅上,闭着眼睛,似乎已经沉浸在这美妙的乐韵中。皮埃尔没有再往前走,他站在那里,同样安静地聆听着歌声。黄铜留声机中发出的声音,覆盖了整个房间,也覆盖住了这个房间主人那听起来有些紊乱的呼吸声。随着黑胶唱片的不停旋转,歌声也达到了震撼人心的高潮。最后,随着唱片中男高音那浑厚哀伤的结束尾音,整张唱片也播放完毕。房间中再次恢复寂静,只有歌声的回音似乎仍隐隐回荡地室内与听者的心中。 “‘当我年轻时,对爱情失去了兴趣;于是,我把自己的身心投入到伟大的事业中……’克里斯,你还要站在那儿什么时候?快坐下吧。我在很久以前,为了能够在剧院里欣赏纳瓦戈的歌剧,不惜站在过道里,直到散场。那种站着欣赏歌剧的姿态,会很累人的。” “诚如您所见,阁下。”皮埃尔笑了笑,同时坐在首相身旁的另一张扶手椅上。“但是好的音乐,确实能令人忘记疲劳,所以我站在那儿的时候,还真没想到过这个问题。” 海因茨露出了这许多天来难得一见的表情:微笑。可以看出,只有在这种时候,他才能够放松身心,享受一下自己所喜爱的音乐与艺术,忘却那些重压和责任。不过,这也只是短短一会儿的时间。(未完待续) 第一章 阳光消失之后(4) “前线的事情,你都听说了吧?” “是的。” 皮埃尔低下头,而他身旁的卡尔·海因茨已经被再次点燃了怒火。他浮肿的手掌紧掐着椅子的光滑扶手,一字一句地说: “那些人,他们开始的时候总是以豪言壮语来获取我的信任。而我,也给予了他们谁也不曾有过的荣耀和权力。但是结果呢,他们是怎么对我的?每一次,每一次,他们都是这样,浪费了我的信任,浪费了帝国的资源,无功而返甚至是大败而回!我们奥登尼亚良好的从军传统到哪儿去了?!那些自诩为国家精英的上流阶层的贵族们,他们的责任感又到哪儿去了?如果不是那股子自大惯了的贵族荣誉感作祟,恐怕那些人也不会这样落得大败的下场!哼,传统的陆军规则,令人肃然起敬拥有良好教育的军官团,现在都成了帝国的负累!” 海因茨越说越气,皮埃尔觉得自己有必要说点什么,于是他委婉地开口了: “您作为军队最高统帅,自然觉得有必要为全军以及帝国负责。可是也请您小心自己的身体,不要太过劳累了。” “我的身体?”海因茨苦笑了一下,“克里斯,其实除了你,和少数的人之外,没有人关心我的身体会如何!他们如果知道我的病情,恐怕还会松了一口气。因为这就意味着他们不用再如履薄冰、整天战战兢兢地看我的脸色来说话做事。不管是在国内,还是在远离帝国的前线上,这样的人,到处都是!” 说完,帝国的首相沉重地叹了口气。很显然,他没有被自己的下属在他面前的表现蒙蔽到,相反,对于他们所顾虑所关心的问题,卡尔·海因茨是很清楚的。不过,也正因为这优异的观察力,让他经常陷入一种难以言喻的失落感和无力感中。也许,看清楚真相未必是件好事——对于某些人而言。 “好啦,我们不要再谈东方的事情了。”海因茨看了对方一眼,“要是你想为施泰因说情,还是打消那个念头吧。我不会再委任他作为军方统帅,但也不会让他过上难堪的生活。” 被对方识破自己意图的皮埃尔没有觉得不好意思,他只是笑着说: “这样的处理,已经够宽大开恩的了。虽说此次战役的失败并不完全是施泰因的责任,不过作为南方集团军群的指挥官,他必须要将这次失利承担起来。” 海因茨点点头,他的心思也许已经飘到别的地方去了。“翁波里尼亚那边还是没有一点消息吗?” “我这次来,正是想要向您说说这件事。” 皮埃尔收敛起笑容,虽然他给人的感觉一向是位谦谦君子,不过此时他的眼神中透露出锐利的光芒。 “根据下面的人回报,目前可以确认法尔洛并没有离开过翁波里尼亚。而且将他软禁起来的地点,一个是位于该国与兰尼亚交界的阿特拉斯山脉南簏,另一个则是位于该国与曼尼亚交界的白河河畔。我们的人截听到翁波里尼亚发送的来往电波,其中有两次他们提起过‘重要人物’,所以我们相信,在阿特拉斯山脉南簏的可能性更大。” “一定要万无一失,因为如果一次不成功,就会打草惊蛇。到时候要想再次行动,翁波里尼亚那边就会察觉到的。” “是。那么,这次的行动,是要……” 皮埃尔没有往下说,不过从他与海因茨对视的眼神来看,他们彼此都知道对方想要说的是什么内容。帝国的首相沉吟了好一会儿,才说: “不,没那个必要。这次的行动,可以交由禁卫军的‘胜利女神’部队去做。我相信他们的指挥官奥托·内兹斯科尔可以完成任务。” “是。” 在得到首相的首肯后,皮埃尔已经在心中琢磨着回去后要马上将这道命令发布下去,以求可以早日救出奥登尼亚那位下落不明的忠实盟友。而由卡尔·海因茨亲自点头应允成立的禁卫军胜利女神部队,可以说是一支特殊作战部队。他们人数不多,但在战场上已经屡立奇功,因此这次将任务交给对方,也可以看出首相对他们的作战力是很有信心的。 “还有就是,那个事情……我们也已经证实,实情确实就是如此。与当初的情报显示是一样的。” 不知为什么,在听到这句话后,原本还谈兴甚浓的卡尔·海因茨又叹了一口气,而且显得既在意料之中但仍有点难以相信似的。 “可以百分之百地确认?” 皮埃尔没有说话,只是将一份文件夹从公文包里拿出来,递给对方。首相打开文件,仔细地看着上面的东西。他看得很认真也很慢,足足过了大概二十分钟后,他才把文件夹还给对方。 “没错,确实是证据确凿了……哼,连他们都选择了背叛,那么我们也没有必要再为他们留情面!不能让这种人继续存在下去,我们要从大陆内部把所有腐烂变质的根拔掉!克里斯,让他们去办好这件事!记住,绝对不能让任何人发现一点问题。” “是,属下务必尽力,将此事尽早完成。请您在安心静养的时候,等待好消息吧。” 卡尔·海因茨神色严厉,但这并不是针对自己面前的下属。他站起来,走到落地窗前,将深蓝色丝绒的窗帘缓缓拉开。随着帘幕的开启,室内的灯光变得有点黯淡,但依然发挥着它的作用。阿特拉斯山脉上的天空,厚厚的云层覆盖了整个大地,使得阳光也没有出现。皮埃尔听到他的上级用带点嘲笑的语气说: “你知道吗,克里斯?他们要我多晒点太阳,说是对我的身体好。可是他们却没有说,没有太阳的时候,该怎么办呢?就像是——” “全能之神的圣光,也没法照耀进圣殿下阴暗的地牢中,为那些堕落的神带来光明。” 虽然自己的话被对方接了过去,但是海因茨看起来没有一点不悦,相反,他还轻轻一笑,算是对部下反应敏捷的赞许。本应艳阳高照的天空,也在云层的遮盖下,失去了它的光芒。就像是没有人知道,奥登尼亚帝国的阳光,何时才会出现……(未完待续) 第二章 圣殿下的魔鬼(1) 在翁波里尼亚变天的时候,原本在民众中拥有极高威望的全能教廷,也变得六神无主起来。 本来作为教廷总部,又是全能教的发源地,教廷本该一力支持翁波里尼亚才对。可是与法尔洛政府还有奥登尼亚政府同样关系密切的全能教廷,对于是否该投奔反对派政府,至今仍然争论不休。他们分成了三派,一派是希望按照老样子,继续执行以前的政策;一派则反对继续与法尔洛一派或是奥登尼亚人接触,应该站在新政府一边;还有一派则持中立意见——或者说是逃避的办法——觉得从现在开始不再去与什么政府站在一起,而是只管好他们的教廷就行。面对这杂乱纷繁的意见,身为教廷的统治者,法皇也显得十分为难。所以这些天来许多主教都被拒之门外,没有受到法皇的接见。连例行的布道会,法皇也罕有地缺席,只改派大主教出席。 而当创世历1088年9月上旬,刚从兰尼亚回到国内的维斯帕大主教,在奥军管辖的地区内遇刺,这件事更加激起了教廷的波澜。反对与奥登尼亚继续站在一起的一派,如今像是找到了突破口,再次上书法皇,请求对方“好好考虑未来的动向”,并且一边谴责奥军。现在看起来,全能教廷似乎是真的要与奥登尼亚决裂了。 案件引起的后续反应仿佛没有中断的时候,随着维斯帕大主教的遗体被运回教廷总部,全能教廷内要求法皇公开与奥登尼亚决裂的声音也越来越高。可是在他们的视线中,法皇仍然没有露面。他可能是铁了心要多观察一阵子再说,毕竟,奥登尼亚神圣帝国可不是说被人甩就能轻易被甩的。对于这一点,法皇还是心中有数的。 全能教廷的总部位于翁波里尼亚首都洛莫中心地带。虽然在与奥登尼亚帝国交好后,对方大方地赠予了一块原本属于兰尼亚与布隆尼亚交界处的地区作为教廷的领地,但是全能教廷的总部,依然没有离开过洛莫。有幸去到那儿参观的人,一定会感叹教廷属地内那些宏伟辉煌的大教堂与博物馆,这些从五六百年前就开始兴建的建筑物,本身除了是宗教场所外,也是极为了不起的艺术品。可以想像的是,在这样美丽的殿堂中,负责向世人传教的全能教派中人,是多么的自豪与骄傲。 教廷中的大多数神职人员,都居住在主教堂后。他们所居住的建筑物,在外貌上来看并没有主教堂群那样夺目,但同样是经历了数百年的岁月保留下来的,所以也是十分难得的历史文物。这些全能教廷的组成人员,每天就居住在它们之中,连起居作息也与中世纪时的人无异。这并不是容易改变的国度,更让人无语的是,在这些虔诚的神职人员看来,只有这样的生活,才能使他们更加接近神、更为地上的人们所尊崇。 在法皇每日召见主教的红宝石厅中,那些身穿着黑袍或是白袍的男人们,个个都在用眼神无声地交谈着。因为现在法皇没有到来,所以他们即使要交谈也不能出声。每个人的眼睛里都可以看到这样几个问题: “法皇座下到底在想什么?” “他如今是倾向何种打算呢……” “我们教廷的命运,全掌握在那个人的手里啊……” 沉默而骚动的气氛,在这个陈设华丽的大厅里流淌着。只是出于他们的教养和对法皇权威的尊敬,才不至于有人公开地在大厅中说长道短。 又过了好一阵子,红宝石大厅那连接走廊的双扇大门终于打开了。出现在众人面前的,正是全能教廷现任的法皇:庇护十一世。他的头发都已经完全变白好几年了,身体也还是像往日那样,不高不矮。可是现在在大厅中,有不少人都觉得法皇神情疲倦,像是一夜之间又老了十岁。 “愿全能之父赐福于你。” 轻轻地说了句,法皇就坐在了属于他的那个位置上。这儿也是整个大厅最瞩目的座位,在他的左右两旁,全都是教廷中有头有脸的人物。而现在,他们都以专注的眼神注视着对方,期待着从他的嘴里说出那个至关重要的决定。 “很遗憾,最近由于我的身体出了些毛病,所以没有办法参加公开布道和法会,请各位见谅。这段期间,还要辛苦大家了。” “您言重了。” 十几位主教纷纷弯腰作答,看上去他们无不对法皇尊敬至极。其实,这只是礼貌上的需要罢了。果然,马上就有主教向法皇公开挑战: “我们尊敬而伟大的法皇座下,到底要到何时,我们教廷才能摆脱现在的混乱呢?翁波里尼亚的形势已经严重波及到我们,再这样下去,也许我们也会遭到池鱼之祸。” “确实如此。法皇座下,我们不能再这样等待下去,必须要先找到合适的解决办法,才能化解危机。不管是翁波里尼亚还是奥登尼亚,不管是新政府还是旧政府,谁都需要我方的认可和支持。只要您愿意,我们就可以重整教廷,而不是继续被这种混乱拖累下去!” “是啊,只要您下定决心……” “法皇座下!请您表态吧!” 厅内的人声此起彼伏,足以证明全能教廷上层也是波动不安。面对他们的一致要求,庇护十一世皱起眉头,强忍着才没有叹气。教廷内部都尚且如此分歧,他作为全能教派的第一号人物,更感到头痛。 “诸位,请自制。法皇座下无时无刻不关心教廷的一切,又怎会不知其中的关系呢?但是一味地要法皇马上作出选择,这并非是有耐心的举动。” 专门负责侍候法皇饮食起居的红衣主教皮奥尼站在法皇身旁,冷冷地训斥着这些人。不少主教听到他这么说,这才渐渐收敛了一点。但也有人盯着皮奥尼的脸,在心里痛骂: “你得意什么?不过是只靠着法皇权威到处乱吠的狗罢了!” 红宝石厅内终于安静了下来。庇护十一世慢悠悠地开口了,他的声音和他的外表一样,显得衰老无力: “请大家放心,我作为教廷的一分子与负责人,无论如何都要为教廷日后的出路着想,选择合适的方法来解决这次的事件,所以,各位不必担心。”(未完待续) 第二章 圣殿下的魔鬼(2) 与法皇的话正好相反,每个人心里都没底。如果真要他们“不必担心”,那肯定也是作出选择以后的事情。不过很不幸的是,大多数人都察觉到,法皇并没有作出真正的选择。 接见不了了之,因为法皇很快就离开了,据他身边的红衣主教皮奥尼说,因为法皇座下身体不适,所以才要提前离席;如果各位还有事,可以通过他来向法皇传达。教廷里既身兼神职又身兼官职的主教们,才不愿意对皮奥尼多说什么。等到对方也离开红宝石厅后,才有忿忿不平的声音在里面响起: “他算什么?活像自己已经是法皇一样,让我们什么都得听他的!” “这些小人何必理会。我看呐,现在更大的问题,是在于法皇到底怎么想。恐怕这个皮奥尼老是出来挡驾,也跟法皇的意思分不开呢。” 虽然这个推断还没得到完全证实,不过大家看上去都表示相信。因为在他们看来,皮奥尼肯定没有这样的权力,而他如今之所以能够成为“法皇第二”,一定也跟法皇的授意分不开。有的人一想到比自己地位还要低的红衣主教竟然可以对自己指手划脚,不过心中勃然大怒,同时更加深了对法皇的不满。在走出红宝石厅,确定周围没有法皇以及皮奥尼的耳目后,有的主教这样对自己的人说: “等着瞧吧,如果法皇想逃避责任、不理会教廷的存亡,他肯定会把自己的位子传给皮奥尼那个家伙的!” 这与其说是预言,倒不如说是人在气愤之后作出的武断推论。当然,说出这句话的当事者本人,是否真的希望这一切成为现实,那自然是不言而喻的。 回到自己那舒适豪华的住所后,庇护十一世将沉重的身体完全坐进用金线和绸缎作椅面的扶手椅中,旁边的橡木小几上,摆放着一本烫金封皮的《福音书》,一片用纯金打造成的薄薄的枫叶放在书的扉页上,旁边还有一瓶蓝黑色墨水瓶,一支由兰尼亚手工作坊制作的精致墨水笔随意地竖立在瓶子中。周围不管是墙壁还是墙壁上的画像,还有床铺以及各式家具,如果与世上最有钱的富翁的家里相比,也丝毫不会逊色。可是就是处在如此奢华的住所中,法皇却依然显得惴惴不安,眉头紧锁。他衰老的身体在这样漂亮精致的家具衬托下,显得如此格格不入,仿佛是天上乐园鲜花丛中一堆已经枯萎的杂草。 “法皇座下,该用餐了。” 进来的是刚才一直与他寸步不离的红衣主教皮奥尼。此时的他看起来不像在红宝石厅中那样高高在上,而是与身边的侍从一样,用恭谨有礼的态度,来侍候自己的主人。 法皇叹了口气,在那一身用高级面料制成的法袍底下,那具衰老无力的躯体依然无法完全掩盖。他看着皮奥尼,说: “不必了,我吃也吃不下。” “您要用一点,才有精神做事啊。” “要是我有精神,那才糟糕呐。” 扔下这么一句,法皇就挥挥手,随即转过身子,将架子上的夹鼻眼镜戴上,做起神学早课来。皮奥尼赶紧朝侍从使了个眼色,站在他身后的四个人便像刚才一样,手捧着印有教廷徽章的托盘近乎无声地退出房间之外。只有红衣主教留在房间里,小心翼翼地关上房门,站在那里静静地看着法皇做早课。 当早课结束后,法皇将夹鼻眼镜拿下来,在如同干瘪橘子皮的手里把玩着它。同时,他一边半是自言自语半是向身边的红衣主教说: “现在到底能有什么方法,来避免祸事的发生呢?教廷要怎么做,才能让所有人都满意……” 皮奥尼此时完全没有刚才在红宝石厅中的那股威风劲儿,他默默低头听着法皇的话,像个小孩一样露出了敬畏的神色。法皇叹了口气,这让他脸上那数不清的皱纹显得更多更密了。 “虽然法尔洛不在了,可是奥登尼亚那边绝对不会善罢甘休的。我们谁也不能得罪,谁也不能怠慢,可是这样的话,他们就会逼着我们表态,让我们非得选择一边不可……要是站错了地方……” 说到这里时,法皇黯淡的眼中掠过一道光芒。此时的他,看上去跟之前在大厅时有些不一样。就像是一个原本软巴巴的气球里,又开始被注入了气,变得立体起来。他与房间里的那个红衣主教皮奥尼,现在就像互换了气势似的。一个是真正的主人,一个依然只是仆人。 “您如此忧虑,也是为了教廷。可是那些人却只知道要您早早作出选择,实在令人反感!” “他们的算盘以为我不知道吗?这些人,只看到反对派现在得势,就以为站在他们那边就能高枕无忧,简直是大错特错!卡尔·海因茨领导的胜利党,绝不可能放过翁波里尼亚。他们现在已经在这儿了,也许再过一些日子,还会派更多的军队到这儿来。到时候,翁波里尼亚也许就不复存在,而是成为奥登尼亚的殖民地了。那些急功近利的家伙,以为这样就能甩开奥登尼亚了吗?愚蠢!” “可是奥登尼亚那边要是不放手,这恐怕……” 皮奥尼在法皇面前,不管说话还是行动,都是一副十分小心翼翼的模样。那些在人前认定红衣主教威风八面的人,肯定不会想到,原来对方在法皇面前竟是如此温顺而胆怯。法皇没有看他,而是继续顺着自己的思路说: “在表面上,我们必须跟奥登尼亚人周旋。不然的话,不仅是为自己惹来杀身之祸,连教廷都会有危险。对了,在威汀萨那边,还没有消息吗?” “是的,”可以看出皮奥尼对自己这个回答显得颇为害怕。“他们已经在加紧搜索,可是仍然没有结果。即使在维斯帕大主教和同行的人当中,也没有发现那个。” “这怎么行!” 法皇恼怒地一拍椅子的扶手,不大响亮的声音吓得皮奥尼缩了缩肩膀。虽然早已料到对方会有类似反应,不过法皇一旦发起怒来,他还是觉得受不了。 “请您息怒。现在关于那个的事情并没有一点迹象和风声,我想还没有人察觉到。可能是被我们的人藏到某个安全之所,一时没有发现而已。只要赶在对方面前拿到东西,就可以免去一患了。” “问题就在于不知道东西现在在哪儿!偏偏在那个时候,维斯帕又被人行刺……要是这是奥登尼亚方面安排的,那可就有得瞧了!”(未完待续) 第二章 圣殿下的魔鬼(3) 法皇苍老的声音中似乎蕴含着一股力量,让皮奥尼像被人说到自己似的抬不起头。发泄一通怒气之后,庇护十一世又说: “去小教堂准备一下,我待会儿要到那里进行祷告。” “是。” 皮奥尼得到法皇的命令,赶紧忙去了。小教堂,是一个设置在法皇卧室楼下的房间里。那个房间,除了法皇本人,还有经过法皇本人许可定时进内打扫的教廷侍从外,没有任何人可以进去。虽然全能教廷在自己的领地上建立了许多宏伟漂亮的大教堂,不过历届法皇,都有属于自己的私人小教堂。虽然从面积上来说比不上大教堂,不过里面的陈设和雕像还有格局,却一点也不输于大教堂。每当法皇要进行冥想或是要单独祈祷时,他就会来到楼下的小教堂,一个人在里面呆上一段时间。在这段时间里,不管是什么人、或是来禀告什么事,都不能打扰法皇。 过了半个小时,当站在楼下走廊的皮奥尼一眼看见楼梯上那个步履缓慢的身影时,赶紧迎了上去。他亦步亦趋地跟在法皇身后,一边小声地向对方禀告: “都准备妥当了,您请吧。” “唔,别让人来打扰。” “是。” 即使不用吩咐,皮奥尼也会像只忠心的看门狗那样,为法皇挡住一切可能会骚扰到他祈祷的外来人员。 这个经过特殊改造而成的小教堂,关上沉重的双扇门后,里面就成为了安静封闭的空间。不管是房间的门还是那些看起来美轮美奂的彩绘高大玻璃窗,都是完全隔音的。这样一来,外界的声音就没法进入其中,影响到法皇在此进行的祈祷。 虽然只是个小教堂,不过这里的面积依然比人们想像中的要宽敞。走进里间,一尊中世纪时期流传至今的全能之神圣像赫然出现在法皇眼前。庇护十一世和他的前任们,不知有多少次就是在这尊神像面前独自忏悔,喃喃自语着。这一次,也不例外。 法皇费劲地在神像面前的圣坛前跪下,双掌紧握在胸前,以完全顺从屈服的姿态在神面前进行着今天的忏悔: “请求您宽恕我的罪恶,宽恕我的无知,宽恕我为了让您的教义在世间流传、不得不与人进行斗争的野心,宽恕我吧,宽恕我吧,宽恕我吧……” “连全能之神在人世间的化身,也要请求自己原谅自己的罪恶吗?” 这突如其来的声音让法皇吓了一跳,他赶紧抬起头,张望着。在声音来源的外间,那扇靠在墙边的屏风后面,走出一个人影。瞪着这个不速之客,法皇几乎呆住了。这个房间里竟然还有其他人,这是他根本没想到的。 “你怎么能进来这儿,快出去!” 想起自己权威的庇护十一世怒喝着,同时心中仍然惊吓于他人在这里的突然出现。那个皮奥尼到底在干什么,竟然连有人进来都不知道。这时候,那个人又说话了,而且这次法皇听得很清楚——那是一个年轻女人的声音: “既然你能进来,为什么别人就不能进来了呢?” “真是可恶……来人呐,来人!把她……” “请不要费劲喊了,你在这个房间里祈祷了这么多次,应该比任何人都清楚,这个房间里是听不到外边的声音,同样的,里头的声音也传不出去。” 法皇大吃一惊,因为他没想到对方如此清楚这儿的构造。看着那个在黑暗与光明处若隐若现的人影,法皇强自支撑着站起来,问: “你到底是谁?为什么要躲在我的房间里?” “人子来,为要拯救失丧之人。” 伴随着那轻轻的笑声,法皇只觉得自己背上流下一道冷汗。对方所说的那句话,他再清楚不过,因为那是福音书中路加圣天使传道篇第八章中的某句。意思就是说,全能之神之所以要成为人,就是为了要拯救同样拥有软弱肉体但无能自救的人类。庇护十一世在成为法皇之前,有超过四十年的时间都是在与全能教派的书籍为伴,对于这句话,他再熟悉不过。可是如今从那个突然出现的女人口里说出来,却让他不寒而栗。 “到底是谁让你进来的?!你不是教廷的人吧,赶快出去,这不是你能来的地方!” “哦?没想到法皇年纪大了,还挺有威风的嘛。作为同样是神子民的人,为什么只有你才能进来这里呢,难道我就不是神的子民了吗?” 既然明知自己是谁,还敢这么无礼!法皇恨恨地想着。在了解到对方只是个女人后,他没有了之前的畏惧之情,而是只想着赶紧让门外的人将她带走,并且好好调查这是怎么一回事。 “出去!不然的话……” “就要喊人过来?法皇啊,不知你要怎么样才能让门外的人听到你的声音呢?” 法皇不理会对方的嘲讽,大步向房门那边走去。正当他想绕过那个女人的时候,却突然感觉到身上一阵剧烈的痛楚。低头一看,有只漂亮修长的手握住了自己的臂膀。由于外间没有开灯,透过里间的灯光,法皇看到这个女人似乎在微笑。 “别着急,法皇座下,让我们好好谈谈吧。” 说完,法皇一下子被推进里间,差点使他摔倒。这个女人的力气之大,也是他没有料到的。现在法皇似乎可以确定,来者多半不带好意。他吃力地用手臂支撑自己的重要,同时扭过头,对另一边的黑暗说: “你、你要干什么?” 那个女人离开了外间,在里间的灯光下,她的轮廓外貌一览无余。金黄色的头发、蓝色的眼睛,细长的眉毛,红润的嘴唇。如果不是在这种情况下见面,法皇或许还会以为是壁画中的天使现身来到自己面前。她穿着制服式样的服装,只是没有标识和肩章。即使穿着这身衣服,也依旧无损拿她的美貌。女人用穿着长皮靴的脚踩进了原本只属于法皇一个人的空间,脚步声被厚厚的地毯完全吸走。 “为什么要害怕呢?如果不是做了亏心事,世间还有什么事情会让法皇座下感到害怕的呢?” 听着她不带一点情绪起伏的声音,法皇一句话也说不出来。他没心思跟这个突然出现的女人交谈,只是纳闷于她为什么会在这个小教堂里、而且现在对自己步步相逼。 “这就表示——你做错事了。” 女人的声音突然变得冰冷,就犹如是天上传来的一般。法皇一惊,猛的指着对方,说: “我想起来了,这个衣服……应该是奥登尼亚的军服吧!”(未完待续) 第二章 圣殿下的魔鬼(4) 明白到对方的身份,法皇好像突然来了精神。他一手扶着圣坛,一边面向对方,又惊又怒地说: “原来是奥登尼亚的……说话!到底是谁让你进来的!又是谁派你来的!” “你一下问这么多个问题,让我怎么回答你好啊?”那个女人转了转眼珠,看到法皇的模样,又是一笑。“别着急,我们有的是时间。” “你……” 法皇气急败坏,只想让这件事早点解决。就算对方没做什么,但长时间与这样一个年轻女人在房间中单独相处,传出去,也会对法皇的声誉造成不好的影响。年纪老迈的法皇对女人早已不感兴趣很多年了,所以现在眼前这个女人再漂亮,他也没心思与她周旋。他更担心的是,这个女人是不是奥登尼亚方面派来的?如果是真的…… “你在为什么而忏悔呢?” 可恶,必须得想个办法离开这里。原本一心要在这儿进行虔诚祈祷的法皇,现在却巴不得马上离开小教堂。这个女人看上去娇弱,可是真要跟她搏斗起来,自己不知道能不能占上风……只要能够拍门,对了,拍打房门,外头的人就会察觉的。 法皇拿定主意,低下头装作思考的样子。可是他下一个瞬间就用与身体不相称的速度跑向外间,希望用自己的手臂或身体去拍打房门好弄出声响。然而就在他的手臂触及那扇门前,身后一股力量将他拉了回去。法皇的右脚被那个女人扯住,她像抓住一只猫或一只狗似地将法皇衰老的身躯重新甩到里间的地板上。被这样重重摔下,法皇脸上露出痛苦的表情。那双黑色皮靴站在他的眼前,女人冰冷的声音又一次响起来了: “看样子,不让你乖一点,你是不会好好跟我谈谈的。” 那个女人跪在地上,双手一上一下地握着法皇右脚脚踝和脚掌,左右扭了几下,之后猛的将它们扭成了九十度角。顿时,室内响起一阵持久可怕的惨嚎,正是出自于法皇的口中。年近八旬的老人哪里经得起如此折磨,差点晕了过去。可是那股剧痛太过强烈,以至于他晕倒都被痛醒过来。那个女人完全没受到影响,而是继续用自己的方法来对法皇的另一只脚进行“处理”。看到她这样,法皇再也忍不住,一个劲地叫: “求求你,快住手,住手呀……” “谁让你这么不听话呢,如果你刚才不跑,那我也不必这么麻烦了。” 话音刚落,又是一声令人窒息的惨叫。女人漠然地看着法皇满头大汗地倒在地毯上,不甚在意地说: “瞧,现在这样多好,我们可以好好谈一谈了。” 这个女人不是人!在剧痛中,法皇咬到了自己的舌头,嘴巴里流下鲜血。女人在拗断自己脚的时候,动作敏捷而且熟练,这不是一个普通女人能做到的。因此当法皇再次看着自己上方那张脸时,眼神完全被恐惧占据了。 “你是谁……谁……” “我是谁这不重要,重要的是,你干了什么。” “我……” 脚上的伤让法皇疼痛难耐,他趴在地毯上不住地喘气。女人又问: “怎么?想不起来了吗?” “可是,我真的……真的不……” 法皇说不下去了,他在集中全身的力气想对抗疼痛。女人见他这样,嘴角边流露出一丝微笑。 “我提醒你一下,从三年前开始,你在每年夏秋两季,都会以各种各样的名义让自己手下的人到大陆各处去巡回视察。这是为什么?” “……!” 法皇没有出声,但女人已经听到他喉咙里那一声惊讶的抽气声。女人又接着往下问: “他们每次回来,都向你说了些什么?带来了什么?” 庇护十一世仍然没有说话,但这时他不是因为疼痛,而是由于恐惧。法皇那裹在法袍中的身体,微微地颤抖着。 “怎么,没印象吗?该不会真的患老人痴呆症了吧。” 听着对方的嘲讽,法皇额头上流下大滴汗水。他此时完全没有之前的威严,也不是高高在上的法皇,而是他人手中的猎物。 “这么说——你承认有这回事,是吗?” 法皇一抬头,正与那双眼睛相对。他吓得浑身一振,随即忙不迭说: “不,不是这样的。我没有……没有那个意思……我跟你们是合作的……” “现在才想到这个,太迟了!” 女人站起来,俯视着这具无法动弹的躯体,如此宣布着。听出她话中之音的法皇,越发害怕,他不住地请求着,为的只是要活命: “求求你,我没有那个意思……这是误会,一定是误会!我没有想过要背叛你们,这是真的!我现在一直没有他们的意思来投靠别人,也是因为……” “是你自己的小聪明害死了你,谁叫你好好的法皇不当,当什么墙头草呢。到了地狱里,再好好地向全能之父忏悔吧。没准,他会减轻你的刑罚。” 对方完全不理会法皇的哀求,用一只手掐住他的下颌骨,迫使法皇不得不张大嘴巴。女人从怀里掏出一个小玻璃瓶,打开盖子,将里面一颗白色的药丸毫不费力地放进法皇的喉咙深处。直到法皇被迫吞下那个玩意后,她的手才松开。法皇刚想说话,却发现自己像喘不过气似的,只能用惊恐万状的眼光盯着那个女人。恍惚中,他似乎听到了女人的声音: “其实你该庆幸才是,因为我们一般处死犯人,是没这么斯文的。能给你留个全尸,还有什么好遗憾的呢……” 法皇没有听完对方的话,因为他呼吸停止了。那双像要爆裂出来的眼球,死死地瞪着上方,在那里,全能之神的雕像静静地看着这一切。 女人为死去的法皇整理一下仪容——让法袍遮住他的双脚——满意地笑笑,随后又无比厌恶地看一眼圣坛前的神像,头也不回地走出房间。房间外的走廊上,一个人也没有。女人向左右两边看看,这时,有一个教廷侍从手捧托盘,上面放着一顶带有纱网的小圆帽、一个皮包和一件女用外套从拐角处走出来。他与女人擦身而过,将托盘里的东西放在对方手里,女人接了过去,但彼此都没看向对方。女人顺着走廊来到建筑物外,一边跑一边将手上的东西往自己的头上和身上穿,迅速地通过花园来到前面的大教堂群中。在那里,有几十名游客正经过大教堂的回廊。谁也没有发现,一个刚才并不曾见过的女人来到他们背后,混进这群人里面,跟他们一起兴致勃勃地参观教堂建筑。之后,这伙人离开这里,到更远的地方去参观了。 而在专属于法皇私人的小教堂门外,那个侍从放下托盘,从楼梯下的储物间中拖出一个软绵绵的男人身体,将对方靠在小教堂门外。他用手帕从怀里拿出一把手枪,放到那个身穿红色法袍的男人手里。走廊上静悄悄的,一个人也没有。因为当法皇在小教堂里单独做祷告的时候,红衣主教皮奥尼早就遣退了别人,只有自己留在门外等候。如今,还是和往日一样,法皇在里面,他在外头,只是都已经成了尸体。在皮奥尼脖子与下巴的连接处,一个黑洞洞的枪口赫然在目,那里流下来的鲜血,已经将他的法袍胸前一片从红色染成黑色。 做好一切后,侍从又拿起那个托盘,像往常那样,走进了黑暗的过道中。楼里内外安静依然,就像是什么事也没发生过一样。(未完待续) 第三章 一是一、二是二(1) “看,萨梅尔。” 虽然同伴吆喝的声音听起来很有劲儿,不过与他一同乘坐装甲运兵车的其他军人,却没几个愿意抬头看看那个目的地的。对他们来说,新地方是必须要来的,但不一定必须得感兴趣。 “坐下,舒曼,你挡住阳光了。” 这一辆装甲运兵车里的军官波克少尉,不耐烦地斥责道。因为他手头上正拿着上个月的《镜》杂志,所以不愿被人打扰到自己难得的阅读时间。他的部下只能坐下来,一边还不忘嘀咕: “我只是想说,那地方看起来不错,也许我们在这儿也可以跟在翁波里尼亚一样,在海滩边快活快活……” “这里有的是女人,因为曼尼亚的男人全死光了!”他的同伴不无恶毒地扔下一句,“可别指望了,那里不是用来给我们游泳或是看泳装美女的,而是要我们把这儿当成战场。” 自从接受命令从翁波里尼亚的威汀萨进行紧急转移来,奥登尼亚禁卫军幽灵装甲师第2团第3营的人就几乎都是在车上渡过。他们先是乘坐跨国列车来到曼尼亚境内,然后再转乘从后方一起转移过来的装甲车,浩浩荡荡地朝目的地出发。在曼尼亚的萨梅尔城内,已经驻扎了禁卫军在该国设立的总司令部以及海岸防卫部,3营上下就是要来这里听从他们的差遣。 离开了翁波里尼亚,虽然是离开了那边开始动荡的局势,但也意味着他们不知何日才能回到那梦寐以求的海水浴场和翁波里尼亚美女群中去,这样的结果,当然令军人们不大满意。因为在所有的战场中比较起来,翁波里尼亚简直是个天堂。虽然曼尼亚这边也是由自己人管辖,而且景色在大陆上也是响当当的,不过这依然未能消除奥军官兵对翁波里尼亚的相思之情。 “这么说,我们都要归那个克米特管啰?” 艾尔文·克米特上将,是奥登尼亚神圣帝国首相卡尔·海因茨最信任的心腹将领之一。在大后方的最高统帅部内,人们甚至认为首相对他的信任,会比对施泰因上将的信任更深些。由此可见克米特担任这个战地要职,不仅是因为他的军事才能,也是由于首相的任用。 “他是个聪明人,应该知道会怎么做。” 波克的眼睛只盯着杂志,也不知道他是不是真的听懂了部下的发问。克米特本人并不属于禁卫军,但在东线战场失利而导致许多陆军将领被撤换后,一大批禁卫军将领走马上任成为正规部队的指挥官,因此,禁卫军内部也必须进行新鲜血液的补充。于是,克米特也就半推半就,接受了首相的任命,成为禁卫军曼尼亚战地总司令部的总司令。不管怎么说,这侠将军对于禁卫军并无恶感,而且还对于禁卫军这支在其他将领眼中视为“非正规”的部队投入了不少心血,所以要接受这个人的指挥调度,3营上下倒不觉得有什么不适应。 在萨梅尔城内,幽灵装甲师的其他成员也陆续到达,3营就是这股汇集大潮中的一股。而离萨梅尔不到三十公里,就是海岸防线上重要的一点:布洛涅。如果从萨梅尔往北约两百公里,则是当初奥登尼亚(还是王国的时候)军将昂尼亚与曼尼亚联军赶出大陆的卡莱尔城。虽然那一次包围战让三十多万敌军逃到了海峡对岸,不过对于奥军来说,那里依然是一个值得怀念的战场。 车队前方的一辆装甲车内,在三名通讯兵身旁,是3营营长尤琛·弗莱德少校。他已经有两天没睡觉了,不过依然双眼有神地注视着身边的一切。通讯兵们忙于从无线电里接收外界传来的消息,同时还要清楚地记下再交给他们的长官。谁也没有发现,他们的营长在打量周围的时候,眼中弥漫着看不见的阴影。 如果说同坐在车里的其他人没察觉,那尤琛身边的副官奥托尔·哈根却没有忽略。事实上,在整个3营里,也只有他最了解为什么营长会有那样的眼神。其实,他自己也有着类似的目光。 在离开翁波里尼亚的时候,尤琛就命令哈根:将他们在那儿发现的事情一字不许泄漏。当然,尤琛本人是更加不会提起半个字的。关于那件事,就像没发生过一样,除了两个人的心里,再没留一点痕迹。 看到尤琛沉思的神情,哈根不由得想起那时的情景。他还很清楚地记得,在那些到手的证据消失后的几天里,自己每天晚上都做恶梦。梦见有人悄无声息地来到自己床边,挥动着冰冷的刀子,从自己身上流出来的血,流得一地都是。自己的疲倦,多半就是因为这样的缘故。哈根不记得自己从那时起就有好好睡过一觉,即使能勉强入睡,也是很快就被恶梦吓醒过来。 “少校也是一样吧……在我们身边,隐藏着看不见的敌人……不,也许不是敌人,因为从那张字条来看,目前对方还只是要警告我们而已。不然,对方大可对我们下手……但就算不是敌人,又有谁知道对方到底是什么目的呢……” 哈根这样想着,竟没发现有人在推自己的手臂。他吓了一跳,赶紧看着旁边的诺维克少尉。对方被他这样的反应也吓到了,忙问: “中尉,您怎么了?流这么多汗?” “哦,这个呀,天气热,况且坐在车子里头。安全是安全,可是不大通风。” 哈根一边以手掌扇风,一边松了松黑色军服的领子。诺维克相信了对方的解释,苦笑着说: “可不是吗?在翁波里尼亚的时候觉得热,偏偏又选在这种时候转移,不热出一身痱子才怪。” 跟同僚互相聊着些不着边际的话题,哈根这才松了一口气。他身边的人也不知道,这个军官一脸紧张加不快到底是因为什么。 在与诺维克闲聊的时候,哈根又看了看尤琛的背影。营长正与通讯兵对话,并且将对方手中的记录本拿过来看。大概是在跟师部通话吧,哈根想。他又回忆起来,在即将离开翁波里尼亚的时候,尤琛在百忙中抽出时间,与那位飞行员尤特里希的妻子通电话。虽然他们通话的内容没人知道,不过从后面尤琛对自己的吩咐来看,哈根清楚营长是希望让那位太太能尽早离开翁波里尼亚,也到曼尼亚这边来。按照上司的吩咐,哈根在出发前的一天将一本有效的通行证交到那个飞行员妻子的手上,并且告诉她,营长本人的意思。哈根记得,当时那个女人握着那本通行证,是这样跟自己说的: “请您回去代我向弗莱德少校致谢,并且告诉他,我知道该怎么办。”(未完待续) 第三章 一是一、二是二(2) 别看那个女人外表文静,但做起事来倒挺有主见。老实说,她会不会也来曼尼亚呢?要是不来,营长肯定会失望;可要是来了的话…… 哈根下意识地看着尤琛,他那位上司的侧脸在周围的黑色军服衬托下,略显苍白。哈根并不想让对方失望,可是照他看来,那位太太还是不要出现在这儿的好。虽然从男人的角度,他完全能理解少校的内心,可是从现实的情况来看,这种事情最好还是尽快了结。 “万一让别人知道了这件事,那少校他可就……” 哈根之前不是没有想到过这件事,只是如今从那忙碌与复杂的事务中暂时脱出身来,才头一次意识到事情的严重性。奥登尼亚军队之中,对于军人——尤其是军官——的家庭情况是否良好,要求十分严格。禁卫军虽然在陆军等将领的眼中“不算正式的军队”,可是对于奥军的一切传统和要求,却是完全一致甚至控制得更加严格。禁卫军军官一旦要结婚,那么他那位对象的祖辈三代以及现时的家庭情况,都会查得清清楚楚。在禁卫军人事部确认无误后,才能批准予以结婚。这样的规定,在后世看来也许十分可笑,但在奥登尼亚尤其是禁卫军内部,这却是一个极其重要的规定,任何人都无法忽视或逾越。而禁卫军军官的家庭若是出现什么问题,那么其人事部与内务部也会闻风而至,调查是否事件对军官本人和对军队对帝国有影响。这样的例子,哈根听过一些,也深知这些规定绝对不是开玩笑的。所以,他想到尤琛的时候,便在心里对自己说: “就算割下我的舌头,我也绝不能向任何人说起这件事。” 与另一个事件的保密不同,这是哈根打从心底里对自己发下的誓言。为了保护他尊敬的上级,哈根作好了一切打算。哈根不仅具备一个副官应有的忠诚,更拥有不输于作战参谋的头脑。他在意识到有罗蕾莱·贝斯特拉这个人之后,就开始一边为营长想办法隐瞒,一边注意观察周围的人的动向。所幸的是,到目前为止,仍没有人发觉到其中的苗头。这让哈根悬着的心放下一些,但仍然没有放松他的警惕。要知道,即使不是有事实依据的婚外情,但一旦被人说成是有“男女问题”,那么接下来等待他们营长的,也是不得不进行的调查和取证。到那个时候,哪怕最后证明并无其事,对营长的伤害和冲击也无法抹去。所以哈根才会这样下定决心,不让营长与飞行员妻子来往的事情泄露半点。 在萨梅尔,已经有不少从东面战线或是南部战线转移过来的部队。他们与幽灵装甲师一样,都是从各个地方调集过来,在这里进行新的编制整备和人员补充。在路上,尤琛他们看到了同师的其他成员。在翁波里尼亚时,他们的同僚也跟他们一样,在当地的城镇驻扎,渡过了一段快乐的时光。现在要离开那个美不胜收的地方,让众人难过了好一阵子。在路口看到他们所乘坐的车辆时,对面的人朝他们大喊: “你们也被赶过来啦!” 以此来表示他们同为天涯沦落人。诺维克向身边的哈根说: “要是南部沙漠当初的战事顺利,也许克米特上将就不会提前回到米德加尔德大陆,不会搞这个什么西面海岸防御,那样的话,我们在翁波里尼亚呆的时间可能会更长些。” “就算克米特不在,我们的政府也会派别的将军来这儿。到时候,我们还是要来。” 哈根笑着摇摇头,不过不是冲着自己年轻的同袍,而是对现实的无奈。他们都知道,在南部沙漠的作战中,由于昂尼亚联军的强大,迫使奥军与翁军不得不放弃该处。当克米特上将由于心脏有毛病而提早回国进行治疗之际,当地的情况更加是一落千丈。奥军与翁军的联合部队大败——其中翁波里尼亚人的损失更大——唯有彻底打消在南部站稳脚跟的念头。因此艾尔文·克米特也没有再回那个战场,而是接受了最高统帅部新的任命:在曼尼亚进行海岸防御指挥。可以看出,首相以及最高统帅部现在的心思放在了两个地方,一个在东,一个在西。尤其是当眼下东面的情况日益不妙之际,西面的防御更是为最高统帅部以及它唯一的总指挥所关心。在这种情况下,像幽灵装甲师这样的军中王牌装甲部队有不少都来到曼尼亚,是完全可以理解的。 “要是那位上将阁下再犯一次心脏病,那我们这儿可就群龙无首啦。” 尤琛原本正在看着一份电报,可能是听到部下之间的对话,突然拧过头来说了一句。瞧他的样子,似乎不管是被派到什么地方,都不在乎。曼尼亚也好,翁波里尼亚也好,对他而言,都是战场。 “克米特上将会不会成为曼尼亚战区总司令?” 在无人注意时,哈根这样问着自己的上级。尤琛听了只是一笑。 “这是意料中事。” 哈根也不得不承认这是事实,因为以克米特本人与首相还有最高统帅部的关系来看,作出这样的安排是迟早的事情。而且如果安排这样一位能干的将领来当这儿的总指挥,也是驻扎在这里的官兵们所乐见的。 “是啊,有这么一个人来指挥,比那些靠裙带关系爬上来的人强。” 虽然目前还只是禁卫军战区总司令部的头儿,不过在底下的官兵眼中,克米特似乎已经成了这个战区的三军总司令了。如果这件事被克米特本人得知,恐怕也只是苦笑而已。因为当初他从南部回国后,不久就听到了大败的消息。为此,他向首相请辞,为的是希望豁免其他将领的罪责,好让自己一个人把这一切都扛起来。但首相给他的命令是: “养好你的病,艾尔文。” 然后就没了下文。在南部沙漠作战失利后,有不少将军纷纷落马,他们不是被撤职就是战死沙场,只有提前回国的克米特上将平安无事。为此,克米特显得十分自责,但最高统帅部内一直没有要惩罚他的意愿。相反,在近期的一次接见中,卡尔·海因茨在会议上当着众多高级将领的面,亲自向克米特下达新的任命:艾尔文·克米特上将即日起前往曼尼亚,接任为新的禁卫军驻曼尼亚总司令。在得知这个消息时,众将领都不意外。因为在他们看来,克米特接替这个职务,可谓是再恰当不过,因此他们也十分乐见其成。再加上有首相的授意,哪个敢说个“不”字。就这样,艾尔文·克米特上将经历了统率的大军失利后,依然没有失去最高领导的信任,而是来到曼尼亚,继续发挥他的作用。(未完待续) 第三章 一是一、二是二(3) 在萨梅尔城中,位于西郊湖畔有一座原本属于当地前领主的中世纪城堡。在曼尼亚大革命后,这座城堡便没有了主人,而是分配到了“人民”的手中,成为了放置谷物、农具的地方。在第一次神谕战争时,曼尼亚人将这里用作前线的指挥部,把这儿变成一个办公场所。而在与奥登尼亚人最近的一次战争中,这儿又一次变成了战地指挥部。当曼尼亚人逃到海峡对岸时,这个城堡便理所当然地成为了奥登尼亚人的驻扎场所。原本担任曼尼亚禁卫军战地总司令的将军,非常喜爱这儿的环境,于是就将自己的私人住所与办公地点都设在这儿。而他的后任们,也都在这里落脚。艾尔文·克米特上将也不例外,他在曼尼亚萨梅尔这个前贵族城堡内,已经住了大概有两个月的时间。在这段期间内,他除了一边对从东线转移过来的部队进行编制外,一边在努力加强着海岸的防卫。在他的指挥下,原本还处于不甚重视的海岸防御工事以及防线的建设,马上加快了速度,将海峡的一边逐渐构造起坚固的壁垒来。 9月16日,从布洛涅返回萨梅尔的艾尔文·克米特,在车上看到了那些从城外络绎不绝而来的部队车队。他对身边的参谋长于里克·波舍斯基说: “他们的速度比我预想的还要快。” 言下之意,是对这个装甲部队的快速集结与转移感到满意。因为在此前,他与参谋们都认为,也许要到18至20号左右,这些原本呆在翁波里尼亚的装甲部队才能来到萨梅尔。对此,他的参谋长回答道: “您还是不打算让他们到布洛涅吗?” “正是如此。” 克米特活动一下在手套下的手指,因为长期没法根治的风湿,最近已经蔓延到他的手指了。波舍斯基一点也不觉得讶异,只是沉思着说: “可是这样一来,大后方也许会认为派装甲部队来变得毫无意义,或许会让他们离开。” “那也得首相点头才行,可我想,首相不是那种会轻易改变心意的人。” 上将对于这方面有着自己的主意,而对于他人的担心,他不怎么放在心上。出于参谋的谨慎,波舍斯基还是劝对方: “物尽其用,如果装甲部队只能守在后方,那么他们的坦克就没办法发挥作用了。要是让他们……” “在海岸防御工事旁边进行作战吗?那儿没有他们的用武之地。不仅在那些狭长迂回的海岸线旁移动就很困难,更重要的是,敌人的空军可不是吃素的!要是把这些装甲部队白白浪费在敌机的射击底下,那可真是我的过错了。” 看得出来,艾尔文·克米特上将对于如何使用装甲部队,并不像大后方所想的那样,只要一味放上前线即可。他深信兵力必须善用,尤其是这样的王牌部队,绝不能轻易让它们有闪失。而如果胡乱将他们放上战场却让他们无法发挥其效果,在克米特看来,这才是身为将领在指挥上的大忌。 在因心脏病突发而回到国内时,克米特原本以为自己一定会像那批陆军将领一样,被马上撤换掉,从此远离军队。但是没想到,首相并没有责怪他的意思,而是让他安心静养。之后,又重新任命他为曼尼亚方面的指挥官。这在不少人看来,都是绝对信任的表现。为此,克米特也曾在会议上表示,一定要为首相以及帝国好好守住西面的海岸防线,不辜负对方的厚爱。如今能够来到曼尼亚风光优美的地区驻扎,手上掌握着这一地区的军事指挥权,在许多前线将领看来,都是件美差。波舍斯基看着自己的上司,说: “要是能够在这儿多住上一些日子,那样您的身体肯定会大有改善的。” “如果能这样倒也不错,不过啊……”克米特意味深长地看了一眼自己的参谋长。“于里,我来这儿,只是被变相降职罢了。” “怎么……” 波舍斯基一时有点反应不过来,他的上司接着说: “首相真正重视的,是东面的战事,是他最为痛恨的路德尼亚人。你应该还记得,在大战刚开始的时候,他还曾经极力避免要与昂尼亚曼尼亚开战,因为在首相看来,这些国家是可以拉拢甚至是团结的。不过很可惜,天不从人愿,他的愿望没能实现。在战争进行到白热化的时候,他首先想到要击败的人,就是东方的高地民族。这才是他的心头大患。如果首相真的是要与海峡对岸的那个国家决一死战,那么他就不会只是派遣空军去那儿打打闹闹、而后又在海岸上建立防线。说穿了,他还是不相信昂尼亚还有范海姆大陆上的艾尼亚会真心和我们的帝国作战。要是我真的受到重用,那么我现在呆的地方,就不是曼尼亚的萨梅尔,而应该是路德尼亚境内了。” 听完对方的话,波舍斯基一时没有说话。但是从神情上来看,他对上司的分析并不觉得意外,只是显露出对上司遭到冷落的不值和惋惜。 “早在沙漠作战的时候,我就知道首相可能已经对我不再信任了。因为我在当时没有按照他的命令死守凯洛港口,而是将我们的大军撤退到连夜撤退到上千公里以外的港口,准备撤退回米德加尔德大陆。在那个时候,我就作好了会被严厉处分的准备。只不过,也许首相还有他的考虑吧,所以又起用我,让我继续带罪立功……” “这怎么是罪呢?!”一向沉稳的波舍斯基不由得激动起来,因为事关他最尊敬的上级,他是不可能冷静得了的。“正因为您的先见之明,使得我军得以在昂尼亚空军的战机底下逃脱出来,几十万人的兵力得以保留,使得帝国没有在南面遭受更可怕的损失。这根本就是一次正确的行动!如果说您真有什么错,那就是顶住首相那边的压力,拯救了更多士兵的生命罢了……” “不要再说了,于里。”听到参谋长有数落首相的意思,克米特赶紧制止了他。“既然身为军人,当初发下的誓言就必须要遵守。我们都是对首相效忠过的,所以不管首相怎样调遣下令,我们都要服从。那次的事情,我虽然不后悔,不过对于首相要怎么做,我都会遵命。如今首相让我来到曼尼亚,也许真有他的长远用意也不一定。我们要做的事情,就是在这里好好完成我们的任务。其余的,什么也不用想。” 虽然猜测到首相的心思,不过当身边的人说穿这些后,克米特又变得十分忌讳,不想再往下谈。与对方共事多年——从第一次神谕战争时就是同一个兵营的同袍——波舍斯基仿佛很能理解对方的难处,因此也就此打住不提此事。在波舍斯基看来,上司的要求是头等大事;但如果上司遭到不公的对待,那么要他漠然视之,却也是不可能的事情。(未完待续) 第三章 一是一、二是二(4) 司令官所乘坐的车子来到城堡前的岗哨,那儿的卫兵在确认过是司令的车子后,便将障碍物移开,然后一起敬礼目送着车子驶进去。也许是回到了这个熟悉的住所与办公地点,又或许是因为湖畔的美景使人心旷神怡,克米特的脸色看起来舒缓不少,他向波舍斯基说: “等这边的事情忙完之后,我们回国的时候,再为你庆祝你跟你太太的结婚纪念日吧。上次你跟着我在沙漠里,有好久没回过家了。” “这怎么行呢,您当时不也身在前线指挥,和我们一样都没回家么。今年您太太的生日您也没时间为她庆祝啊,身为下属,我怎么能只想到自己呢。” “这可不该啊,男人要在自己的事业上成功,首先要有一个好的家庭。只有这样,男人才能没有后顾之忧地去建功立业。” 也许是想到了自己的家庭,克米特脸上露出了笑容。波舍斯基只得一笑,说: “那样的话,到时我邀请您跟夫人,还希望您们要赏脸出席我家那寒酸的小宴会啰。” “啊,不止不止,还有我的希达和曼弗雷德也会要来祝贺你们。所以记得要多多准备些食物才好!” 两人大笑起来,一边走下车子,一边往城堡内走去。刚才为他们开车门的副官也紧随其后。对于这些情景,副官也见怪不怪,因为在克米特手下,谁都知道他对于下属的关爱以及将他们视作一家人的良苦用心。而且克米特上将本人极其重视家庭观念,他对于自己的妻子露比·克米特以及还不到16岁的儿子曼弗雷德·克米特的重视,那是不用说的;而对于从小父母双亡、被克米特亲自照看到大的他的侄女希格鲁德·克米特(她的昵称就是希达),这位上将也像自己的女儿一样疼爱——甚至是有过之而无不及。所以上将身边的人都清楚,如果自己的家庭问题多多甚至是难以维持,那么他在克米特上将面前,多半是不受欢迎的人物。 城堡外围已经架设起高高的铁丝网,周围有宪兵来回轮流巡视。而在城堡之内,依然像往日那样忙碌。不少总司令部的军官在这儿迈着急切的脚步走动,为的是在第一时间得到消息和命令,然后赶紧去下达通知。而且跟其它战区司令部相同的是,这儿的女话务员也有不少。她们在某种程度上也得到了军方的承认,因此才能在这儿以军人的姿态为男性服务。当克米特上将一路走进来的时候,那些忙碌的人们停下手头上的事情,立正朝向对方敬礼,并且目送着对方走过。之后,他们才继续忙着。在总司令办公室外的大办公室,放着五六张看上去很沉的办公桌,每一张桌子旁,都起码有一两个军官在那儿忙于讨论或是核对消息。一看到上将回来,一位离上将最近的军官连忙立正站好,喊了声: “立正!” “稍息。” 克米特示意大家继续工作,而他则把军大衣、帽子还有手套脱下,顺手交到身后的副官手里,然后不慌不忙地走进专属于他的办公室里。参谋长波舍斯基也来到自己那张办公桌后,准备处理文件。最近随着南边以及东边的部队转移到他们的战区内,这些人的工作量也大幅度增加。不过波舍斯基觉得,这正是上将所希望的。 “中将,旗队装甲师、阿瓦隆装甲师以及幽灵装甲师的三位师长要求见上将。” 有人向波舍斯基汇报,并且告诉他们,那三位前来求见的师长已经在楼下等待了二十分钟。波舍斯基吩咐人把他们带上来,然后自己带着三人去见克米特。上将原本在里面通电话,看样子,似乎是与大后方通话。他示意对方进来,然后又朝话筒那边说: “是的……是的,我知道这件事的重要性……没错……没错……请转告他们,我不会让最高统帅部失望的。” 通话结束了,克米特放下话筒,一边打量着眼前这三位站得笔直的装甲师指挥官。不仅是在禁卫军中,如今在奥登尼亚陆军之中,这三个装甲师的威名也是如雷贯耳。 “欢迎你们,老实说我早就盼着这一天,好跟诸位面对面坐在一起。” 在克米特的授意下,有人又搬来两张椅子。在克米特坐下后,三位师长才坐下。本来他们也不是没有过在上级面前站着来汇报一整天的经历,不过克米特上将却不是那种老是强调自己权威的将军,他觉得与其要在下级面前摆这种威风,倒不如在战场的指挥上让下属真心认同。 “我很高兴你们的到来,因为这样一来,海岸的防御能力,又将大大加强了。这对于西线而言,是件好事。” 接下来,克米特听取了他们的汇报。对于这些装甲师的迅速转移的能力,他无疑是非常满意的。不过在最后,三位师长互看一眼,其中旗队装甲师师长迈尔中将向上将提出他们的请求: “如果情况允许,请让我们到最前线作战。我们的士兵都已经作好准备,他们来到这儿,是希望为帝国出一分力,而不想只留在相对安全的后方看着别人打。” “在这儿就没法为帝国出力了吗?”克米特皱了皱眉头,一旁的波舍斯基不禁瞥了这几个师长一眼。“你们要知道,这里也是战场。战场上的事情,谁都说不准。我要装甲部队留在这儿,就是希望以你们的能力,来为海岸线作最后一道坚固的防线!况且在那种地区,装甲部队的坦克没法发挥移动的优势。在距离最前线有一定距离的地带等候作战,这是最好的万全之策。” “可是这样子的话,那我们来到这儿……” “贵部无须多言!对于你们的职责,弄清楚之后就要好好履行,这才是你们要做的事情。在没有得到上级的命令之前,你们一概只能留在这里,早早将编制和整备搞好。命令是什么,就是什么,黑色与白色是有着严格分界线的,这一点,请诸位不要忘了。” 这样说,也就意味着他们的请求没有结果了。三位师长面对克米特的强硬,也只能低头称是。早在来这儿之前,他们就发现,自己所要驻守的地区,并不算是真正的前线。如今他们想要趁此机会作最后一搏,但很遗憾也失败了。看样子在曼尼亚的日子,这些装甲部队也许会觉得有些郁闷。克米特温和外表下的铁手腕,在让这些师长感到无奈的同时,倒也钦佩对方说一不二的性子。 在他们离开后,克米特站在窗前,凝视着窗外连接着城堡与湖畔的公路,自己对自己说: “但愿这些了不起的部队,不要毁在我的手里……要为帝国,多留下有用的力量啊……”(未完待续) 第四卷 尤琛(中) 第四章 国与家(1) 来到萨梅尔还不到一天的时候,这些刚安顿下来的装甲部队成员,就听到了东线南方集团军群大败于路军的消息。而该集团军群实际上的指挥官施泰因上将的撤职,也显然在人们的意料之中。 倒不是说官兵们认为他无能,而是一旦失败的将领,必将遭到首相的撤换,这早已成了前线官兵们的共识。现在越是身居高位的将领,就越来越觉得很难办事。按照首相的意图去办,往往与实际情况不符;而按照自己的见解去做事,又很有可能激怒首相,遭到不好的下场。这样一来,前线的将领缚手缚脚不知如何是好,也就成了奥军的常态。 对于底下的官兵们来说,原本上层的争斗和人事调动,跟他们关系不大。不过由于指挥官的频繁调换和更替,使得作战计划以及政策屡屡更改,这也是一件非常令人头痛的事情。为此,埋怨之声四起。然而对于最高统帅部来说,这些微弱的杂音是可以忽略不算的。 3营终于回到了师部的指挥下,但是对于一部分的官兵来说,这却是一件未必令人愉快的事情。因为当初在他们营长的指挥下,他们在翁波里尼亚当地也照样能干得有声有色。而且营长对于他们的要求只要是在可以允许的范围内,也往往都会同意他们放松放松。现在不仅是调动不是编制都得重新从师部指挥,这难免令人有种“以往的轻松日子没有了”的感觉。只是想归那么想,到上级命令下达的时候,3营的官兵们依然是全力执行的。 尤琛像其他营的营长一样,去师部以及团部参加会议。看到他之后,2团团长显得十分高兴,他还对自己所喜爱的这个部下说: “我已经向上级申请对你进行嘉奖升迁,不久之后,应该就会有消息的了。” 对于团长的好意,尤琛很是感激。即使到头来此事没被批准,但也可以看出上级对于自己的提拔。在那时,他也趁机向团长打听: “我们还会有回路德尼亚的日子吗?” 对此,他的团长一副难以言喻的表情,他不好直说但也不好不回答: “对于我们这些人来说,只有听从上头调派的份儿,没有自己选择的余地。所以,还是安心在这里进行人员和武器的整备吧。” 尤琛嘴上答应着,心里却在想:如果照这样来看,他们恐怕是没什么机会再次回到东面战场的了。先是对敌国首都进攻未果,之后又在科斯佳洛夫遭遇前所未有的大败,如今,南方集团军群的包围再次遭到重创。如今仍然在那儿进行东线防御的,也就只有中央集团军群而已了,光靠他们,真的能行吗…… 想起在战场上所接触到的路军,尤琛对他们的勇猛和日益成熟的作战指挥很感佩服。但从反方来看,这种成熟和勇猛,就意味着自己这一方将蒙受极大的损失。所以尤琛对于那个自己曾呆过两年多的战场,感到放不下也是很自然的。 “连施泰因这样的人也从军队中离开了,还有谁能够阻挡住路德尼亚人啊……” “我们还是放弃阿斯加尔德大陆吧,那里不是我们可以立足之地。况且只要有米德加尔德,也足够帝国的生存空间了。” 类似这样悲观退缩的言论,在最近一段时期内,常常可以从奥军高级将领口中听到。但是与他们的意见不同,首相本人却并不这么看。在他看来,失败是由于前线将领没有完全按照自己指挥调动的缘故,所以才招来如此下场。只要按照他的意图行事,不仅失利也能被挽回,路军也迟早会败于帝国之手。只是他的坚持还是没有换来期望中的大胜,东方的奥登尼亚远征军,已经退回到原高山公国境内,进行战略防御。那曾经被他们的铁蹄踩在脚下的大片路德尼亚领土,如今再次成为了它们原本主人所拥有的东西。从军事地图上乍一眼看去,那上面的形势分布,仿若回到了创世历1086年时两方各自守着大陆边界线的情景。只是两个国家都各自损失了超过百万人数的兵力,而其中一方虽牺牲更多,但夺回的土地和优势也更大。 面对此种情势,虽然身在曼尼亚,不过尤琛也是心有同感。照目前的情况来看,首相是既不愿放弃路德尼亚,同时也打算与海峡对岸的敌国对垒。这样的话,双线作战,对奥登尼亚神圣帝国只坏不好。首相不可能不明白这个道理呀?为什么还要……尤琛百思不得其解,因为他曾经在首相府工作数年,作为卡尔.海因茨的副官,他对那位最高统帅十分了解。以首相那样一个拥有坚定个性和决断力的人,为什么却迟迟没有将全国大部分兵力集中、只与一线敌人作战呢?再这样下去,东边的事情没完,到时候,要是海峡对面的敌人又发起进攻,那时候,可真是左右为难了! 尤琛没有把自己内心的想法告诉任何人,不过在会议上与交谈中,他明显察觉到,身边的同袍拥有与自己类似想法的人,不在少数。自己这一层都是如此,上层的人更加不可能没发现才对。可是他们又为什么没人向首相建议单边作战呢? “也许,是没人有这个胆量向首相提议……” 这个想法,是在尤琛得知南方集团军群副总司令施泰因被撤职的内幕后,浮现在脑海里的。之前他就曾经见过这位将军,深知他个性直率有话就说,不是那种吞吞吐吐的懦弱之人。在与首相意见不合时,有一次尤琛亲眼看到他头也不回地离开会议室,也不管首相在后头叫他回来。这样的倔强性子,使得卡尔.海因茨对他既不满又佩服。不过随着对前线指挥的分歧日益加深,他们之间的上下合作良好,也渐渐变成互不信任。尤琛听说,当匆匆从前线赶回的施泰因得知自己被撤职的消息后,说了句: “我早知道啦。看样子,不过谁指挥,都不会合首相的意思!” 所以施泰因被从军队中扫地出门,也是在情理之中的事情。只是在尤琛看来,顶撞上级的军官当然有错,不过如果军方和政府中一味只是奉承讨好的人围绕在首相身边,那么还不如有几名敢于直言的下属在他身边更好。遗憾的是,离开大后方两年多的尤琛并不知道,现在在卡尔.海因茨身边的政府官员与军队高层将领,已经没一个人敢把自己的心里话告诉对方。而且,那些阿谀奉承之辈,却是一天比一天多。 在随后的日子里,幽灵装甲师与其它装甲师一样,都进行了紧张的新编制和补充。人员方面补充进来的多数是些只在军校里接触过理论课程而没有实际操作驾驶经验的新手,不过对尤琛来说,这还不算什么;更严重的是,由于燃料的匮乏,使得3营的坦克有好一部分都没法行驶,只能放置在一旁当摆设。为了这个问题,下层的指挥官们不住地向上级要求,希望能早日将燃料运来,不过他们得到的答复往往是: “再耐心等待一些日子,燃料会从大后方运来的。” 换言之,也就是没办法。从这种无奈的等待中,尤琛领悟到一个事实:那就是帝国不管是国内还是国外(被占领的)的产油基地,如今不是枯竭就恐怕是无法再开采了。而无法开采的原因,有可能就是那里已经不属于帝国的管辖了。难道说,东面的路军,真的已经势如破竹地摧毁了我军的防线,将该国南部的少量油田也再次夺了回去…… 虽然目前这个猜测并未得到证实,不过在如此无可奈何的等待下,眼看着曾与自己并肩作战的坦克一天天荒废下去,尤琛不禁灰心地对自己的副官说: “看来,这次新编制,是要把我们从装甲师改编为步兵师了。” 在说到这一句话的时候,尤琛面带笑容。不过哈根知道,他只是在嘲弄自己人罢了。一个装甲部队的指挥官,如果手下没有了坦克,那他就等于是无兵可带了。尤琛往往一想到这种场面,就倍觉无奈。 在3营来到曼尼亚后一个星期,哈根从电话中得到一个消息,之后,他像汇报公事般将这个消息告诉了自己的长官。看到尤琛眼中掠过的笑意,哈根在心里说: “少校啊,如果可以的话,我倒希望那个女人还是不要出现的好。就算现在她也来到曼尼亚,最好也早早地离开。” 可是跟副官的心思正相反,尤琛对于罗蕾莱可以平安无事地来到曼尼亚感到高兴。之前他们离开时,翁波里尼亚当地的局势就不大乐观,所以他非常担心罗蕾莱会不会遭遇不测。还好的是,这个不测没有变成事实。尤琛将准备好的通行证签上自己的名字,又盖上章,让人送过去。当然,能够为他办好这件事的人也只有哈根了。 在与罗蕾莱见面的时候,那个黑发女人还是老样子,似乎当地的战场氛围还有周遭经常出现的禁卫军部队成员对她完全起不到作用似的。她接过那个通行证,又向哈根说: “我不想给任何人添麻烦,所以我会很快离开的。请转告弗莱德少校。” “一定。” 哈根没有否认,在听到罗蕾莱作出如此肯定的承诺后,自己很满意。因为在他看来,只有这样,才是对少校最好的保护。也许,这个女人也明白到这点,所以才会这样对自己说吧。哈根在回来的路上,想起罗蕾莱那犹如洞悉一切的眼神,不由得心中嘀咕。他对这个女人的观察与判断力已亲眼见证过,只是现在看来,自己对于她头脑的估量,还是不足够。 当然,在驻地里听到这句由副官嘴里复述一次的回答后,尤琛并没有什么大反应。他只是点点头,说: “知道了。” 然后又继续投入到工作中去。哈根不禁想:这到底是很好地掩盖住自己的真实心情呢?还是与对方心灵相通、所以对这样的答复并不感到意外?虽然在尤琛身边工作了很长一段时间,不过这一次,哈根也没弄清楚上司到底是怎么想的。只是往后的一段时间,他也没有发现尤琛颓废失落的样子,这才放心。 “首相曾经说过,衡量一个男人是不是真正的男子汉,有两种方法。一是看他娶什么样的女人,二是看他用什么样的方式死去。我自问不是什么出色的人,但如果是以上两点,那我还是有信心去完成的。” 这是在哈根刚加入3营、与尤琛初见面时,对方所说的话。至今,哈根对当天的事情仍然记得很清楚。娶怎样的女人那个是不用说,尤琛已经做到的;而用怎样的方法死去……哈根看着上司的侧脸,心中明白,他们都是一样的,就是希望以一个军人应有的方式死去——战死沙场。这个念头,尤琛一直没有改变过。哈根也相信,不管是在哪里、在怎样的情况下,尤琛也还是那个自己所熟知的尤琛.弗莱德,不会因为一个女人而改变的。 创世历1088年9月底,禁卫军曼尼亚战区总司令艾尔文.克米特上将来到幽灵装甲师驻地,进行视察。虽然燃料的问题仍然得不到很好的解决,不过在阅兵场上,那些可以行驶的重型坦克仍然没有令人失望。看着它们那厚实坚固的钢铁身躯,克米特似乎心情也愉快了许多,对环绕在身边的将领们说: “先生们,干得好!” 对于装甲兵们,克米特虽然不像原装甲兵总监加勒特上将那样热烈鼓舞,但也高度赞扬了他们的努力与功绩。不管面前的人是师长、团长还是一个普通的士兵,克米特都一视同仁。在这些装甲兵面前,克米特既是一个威严的司令官,同时也是一个真诚关切的长辈。因此在装甲部队内,他的名声也不在装甲兵总监之下。 在这一天,尤琛也见到了这位上将。对方一看到他,马上笑了起来,与年轻军官用力地握手——简直是连对方的胳臂也甩起来——拍着他的肩膀说: “尤亚,没想到我们会在这儿见面!” 早在克米特担任首相虎山营以及首相府指挥大队队长时,尤琛就曾经在这位将军手下任职。也正是由于对方的推荐,尤琛才成为了首相的贴身副官。对于尤琛,克米特与其说是把他当成下属,倒不如说是看作一个自己家族中亲近的晚辈。 尤琛在众目睽睽之下,并没有与克米特多交谈。只是面对着那些好奇刺探的目光,他也不畏缩回避。在首相府工作的那段日子里,不管是面对着上级、同僚还是外界的眼光,他都已经学会了如何去不卑不亢地应对。 “看起来,咱们的营长像是上将的侄子。” 在凯尔贝洛斯坦克上接受检阅的装甲兵,这样跟自己身边的波克少尉低声说了句。波克少尉瞪了他一眼,转过头去时却突然回赠了一句: “我看像是女婿!” 波克突如其来的这一下杀手锏,害得他身边四个坦克兵都差点笑出声来。不过总算他们还记得这是在接受检阅,面前有不少将领经过,所以还是努力保持着严肃的神情——当然心里可能已经笑得不知成什么样子了。 “这下好了,要是我们往后得继续呆在这个鬼地方‘编制’,那就有劳您向上将提一下,让我们可以早点回到前线去吧。” 面对着身后哈根那不知是请求还是挤况的话,尤琛根本没有理会。相反是一旁的副营长巴列茨无奈地笑看他们一眼,那神情好像在说: “这怎么可能嘛。” 其实早当幽灵装甲师前往曼尼亚萨梅尔途中时,就听到消息说:他们这次也许只是呆在“准前线”(就是距离真正作战的前线还有一段距离的同属战区的地带)里进行操练编制,能不能投入实际作战,还有待商榷。得知这个消息时,装甲兵可们不干了。因为他们觉得自己千里迢迢赶来曼尼亚,结果却只能看着别人打仗,那他们的到来,还有什么意义?虽然他们在路德尼亚战场上已经经历过不知多少次的战斗,可以说是从生死边缘重回人间的,对于战争,没有人比他们有更深刻的了解和对杀戮的日益厌恶。但是只要仍然身为军人一天,他们都不会忘记自己的职责。所以哈根的调侃,在某个程度上也是反应着下属们的心声。 与部下的乐观不同,尤琛却是深知克米特上将的为人。这位将军,在第一次神谕战争时期是步兵营的营长——他与加勒特上将还曾经是同营的战友——为人深受传统陆军一派的薰陶,正直敢言、作风鲜明,只要是自己认准的道理,那么他会一直坚持下去(简直有点过于固执,不过这也是陆军将领中常见的态度)。且别说自己在对方面前就像是晚辈,哪怕是在首相面前,恐怕克米特也不会轻易改变自己的做法。要想说服对方将他们这些装甲兵派往前线,可以说比登天还难。这也就是为什么尤琛在听到哈根的话时,连一点反应也没有,他是太清楚上将的为人了。 禁卫军战区总司令部的视察结束后不久,就有一位肩章表明他是少校军衔的军官来到尤琛面前,向他敬了个礼,说: “弗莱德少校,总司令官让我来邀请您:今天晚上七点整,请到总司令部与他一起用餐。只是家常用餐,不必穿戴军礼服。” “谢谢,请您转告上将,鄙人深感荣幸,到时就打扰将军府上了。” 当克米特上将的副官离开后,哈根碰了碰望向远处的营长的胳臂,说: “瞧,连全能之神也察觉到我们的意志,帮这么一把。可要好好把握机会。” “得了,奥图,这是不可能的。” 能够与上级这样随意地闲聊着,哈根与尤琛之间的友好关系可见一斑。被对方这么一说,哈根才发现尤琛不像在开玩笑,不禁问: “为什么?比起我们来,起码这位上将看上去好像愿意听听你的话,不是吗?” “听是一回事,要不要实行却是另一回事。奥图,打消那个念头吧,就算不论上下级关系,上将的性子是不可能轻易改变的,他特别认死理。” “照你这么说……完全不可能?” 哈根仍有点不甘心,尤琛斜睨了他一眼。“对,我亲爱的朋友。如果你不信,不妨自己去试试?” 面对营长的建议,哈根只能做了个白眼,显示他的无奈。他倒不是不相信尤琛,只不过有这么个机会时,人总是想得多。 “要不今天晚上,你跟我一块去,我向上将介绍说:这位是我的副官,他现在有话跟你说?如何?” “去那儿?!”哈根做了个鬼脸,“我可不要整天晚上对着那些将军,连饭都没吃上几口。” 尤琛的提议当然只是开玩笑而已,不过哈根的回答也是实情。一想到自己这个“小官”到时要面对着总司令以及他周围那些将军们,尤琛就觉得头痛。在军队之中,是没有什么平等可言的,就算他是以总司令客人的身份去到那儿,也恐怕没什么可跟其他人好说的。尤琛不会觉得自卑,但那些将军们应该也不会有心情与这样一个既是下级又年轻的军官去交谈的。尤琛对这些场合早已见怪不怪,所以他才会对哈根的提议觉得既好笑又无奈。 到了晚上,尤琛来到禁卫军总司令部与总司令住处的那座城堡外。守卫此处的宪兵在检查过他的证件后,又由值班军官与里面通电话确认过后,才准许这位少校和他的车子进入其中。由此看出,这里的防卫何等森严。(未完待续,如欲知后事如何,请登陆www.qidian.com,章节更多,支持作者,支持正版阅读!)(未完待续) 第四卷 尤琛(中) 第四章 国与家(2) 当尤琛来到一楼的餐厅时,那里面已经是灯火辉煌,说笑声不绝于耳。虽然尤琛对于出席这种场合是抱着可有可无的心态,不过只要是出席了,那么他在礼貌和仪态上就会做到无懈可击。有士兵为他开门,尤琛一走进去,差点就被迎面而来的人撞上。他看了看那个冒失鬼,不由得吃了一惊。 “曼弗雷德!” 那个因为跑得步伐太快而几乎与尤琛撞在一起的年轻小伙子,睁大眼睛看着这位军官,他露出笑容。 “嘿,尤亚!爸爸说你也会来,我还不信呢!” “你想去哪儿?干吗跑得这么慌张?” 尤琛可没有被对方的问候给转移话题,他好奇地看着上将的独生子脸上浮现出不安的神情,后者赶紧朝周围看看,见没人留意到他们,于是又将尤琛拉到一旁,低声说: “好啦,尤亚,你就当作没看见我。我现在要溜啦。” “要是你父亲知道了,我可不好回话哟。” “没关系的,只要你说不知道,爸爸就没办法了。再见啦!” 说完,曼弗雷德也不管尤琛想拉住他,一溜烟钻出门外去了。尤琛只能摇头,认识这个男孩好几年了,他顽皮的个性还是一点都没变。尤琛这时才有机会观察起周围的情况,虽然可以算是一次宴会,不过来参加的都是军人;室内的摆设也算得上精致,但与大后方那些政府上层所办的宴会相比,朴素多了;桌面上的菜肴看上去不错,其实有不少都只是用普通罐头里的内容物弄成的,整个宴会,不显得奢华,相反是来此参加的军人们,个个神情专注地进行着交谈。 宴会的主人原本正与两位将军在说话,他的声音不高,不过只要他一开口时,就总能听到他那清晰沉稳的嗓音——因为周围的人的说话声会不由自主地低下去: “不,我不能认同这点。虽然在第一次神谕战争的时候,那位先生给予过我不少的帮助。” 在副官的提醒下,艾尔文.克米特得知尤琛也来了。他转过头,迎向朝他走来、并且向他立正敬礼的尤琛。 “晚上好,尤亚。” “晚上好,将军。” “刚才你见到曼弗雷德啦?那小子跑哪儿去了?” 原来克米特上将早就知道自己的独子溜走了,而曼弗雷德居然还以为自己的行动天衣无缝。尤琛不禁笑了起来, “是的,不过他现在在哪儿,我也不清楚。” “算了,就让他到外面喂喂蚊子吧,我们今天要好好聚聚,尤亚。” 说起自己那个宝贝儿子,克米特也像其他父亲一样,半是无奈半是生气地皱起眉头。尤琛想起来了,刚才见到曼弗雷德的时候,对方身穿帝国青年团的褐色制服。所谓帝国青年团,与民间儿童必须要参加的劳动团又不一样,能够加入这个青年团的,不是拥有过人的才能和成绩,就是帝国政府以及军方高官家中的儿女。这个青年团的成员,在某方面来看,也可以当作是未来政府及军队中上层人员的后备军。照这样看来,曼弗雷德所在的青年团,也许是跟随着禁卫军总司令部,来进行一年数次的战地劳动与演练的。当尤琛将这个问题向上将求证时,对方叹了口气,说: “正是如此。不过照我看呐,他来这儿,总比呆在后方要好。” 一般的家庭,当然都不愿意自己的儿子上战场,更何况是像克米特家这样的情况——只有这么一个独子——不过克米特上将本人并不这么想,他并非不关心儿子,但与其让儿子成为一个只会吃喝玩乐的败家子,他更希望儿子能够继承军人家庭的传统,成为一个有担当敢作敢为的男子汉。这或许就是为什么,克米特上将愿意将儿子带来战区的原因。 “曼弗雷德虽然有时贪玩,不过他人很聪明,而且行动力强,相信以后一定会为帝国发挥他的才能的。” “但愿是这样,尤亚。老实说,如果他能有你一半,我就已经心满意足了。” 这倒不是克米特本人的客套话——以他的地位,也完全不必这么说——在刚认识尤琛的时候,克米特就非常欣赏这个年轻人。虽然这位将军与弗莱德家族有着良好的关系,不过他还是看出,当时不到二十岁的尤琛,是那种不必依靠着家族关系而是依靠着自己能力向上攀登的人。出于对这个年轻人的喜爱,克米特甚至认真地考虑将自己最疼爱的侄女希格鲁德许配给尤琛。不过后来尤琛与未来的妻子订婚了,这个打算才不得不终止。要不然的话,今天的尤琛,或许还真有可能已经成了克米特家族中的一分子——从这个过往来看,波克少尉那开玩笑般的话,也是有其道理的。 由于有上将本人的亲自招待,所以这里的其他将领们,也对尤琛表现得颇为亲切。当然啦,说到深入的交谈,尤琛依然只能当个旁听者。在被问到装甲兵们在这儿的操练怎样、燃料是否足够时,尤琛这样回答上将: “我们的燃料短缺已经是众所周知的了。现在我们的人除了希望能让他们的坦克动起来之外,还希望让坦克可以在海岸边上的前线作战。” 克米特上将认真地听着对方的话,当听到后面那句时,他紧皱的眉头松开了,取而代之的是淡淡一笑。 “尤亚,装甲部队的热诚我可以理解。不过说到实际作战的问题,这还有待确定。” 以尤琛对上将本人的了解来看,这样的回答就表示:我并没有将装甲部队派到海岸线上进行防御的打算。虽然没有直接从上将本人口里说出来,不过尤琛几乎可以肯定是这意思。看样子,大伙儿的如意算盘落空了。尤琛虽然早已料到有这样的结果,不过也觉得有点失落。 当入席之后,军人们用着这些或许算不上美味的饭菜,但言谈热烈依旧。东线的战事是他们关心的焦点,在谈到施泰因上将被撤职的时候,克米特上将说: “他是为大后方与前线之间的隔阂付出了代价。可怜的施泰因,以他的才能来说,他完全有能力走得更远。” 乍听之下,是在惋惜施泰因本人,可是听清楚了,才能了解到克米特本人是在表达着他对于大后方(也许就是那个“无事不管”的最高统帅部)乱插手前线战事的不满。这样的话,如果放在奥登尼亚国内,是没有人敢说的。不过在这个曼尼亚的禁卫军总司令部内,大伙儿对上将的话并没有表现出大惊小怪的样子,显然他们在这儿具有着在大后方所没有的相对言论自由。而且看上去,大家都或多或少地同意上将的看法。 过了一会儿,餐厅的门打开了,是宪兵将曼弗雷德送了回来。那个男孩穿着类似于军队但又不算是军人的制服,耷拉着脑袋走到父亲的面前。克米特不悦地瞪了他一眼,让他坐在自己旁边的位子上。看到曼弗雷德这个样子,有的人笑着问他: “你刚才到哪去啦?” “到河里跟鱼游泳去了!” 曼弗雷德没好气地应着,当然,他又招来父亲的斥责。有人在为曼弗雷德的淘气解围,克米特说: “作为一个男人,不仅要对自己的工作负责,同时也要对自己的家庭负责。只有这样,才是一个称职的男人。要是他以后连这点都没法做到,那我还宁愿他不是军人!” 很显然,连曼弗雷德以后的道路,克米特都已经作好了打算。不过看看曼弗雷德的样子,又像是对这样的未来并不排斥,只是对父亲的责备撇撇嘴而已。 “你呀,要多学学尤亚!看看人家,不仅在军队称职,在家庭里,也同样称职。男人啊,不能只顾国不顾家,更不能只顾着家而不顾国。只有同时兼顾并且做好了,才能算是真正的男人。帝国是我们要付出一生心血去为之保护努力的事业,而家庭,也有着相同的重要性。连自己的家庭也照顾不过来,还有什么资格去管理这个国家?” 克米特一席话,让在座众人无不点头。而且从他们的神情上来看,这并不只是简单的敷衍而已。在奥登尼亚军队当中,一向就有着类似的传统:军人要有个好家庭,才能更好地为国效力。曼弗雷德听到父亲这么说,倒没有表现出不耐烦,而是朝着尤琛一笑,说: “要是我有尤亚那么厉害,我就可以马上上战场了!” “孩子话!你还得向尤亚多学着点呐!” 得到上将如此称赞,尤琛本来应该觉得十分荣耀才是。不过他只是礼貌地微笑着,没有一点喜形于色的感觉。有的军官看到他这样,还觉得他真是有风度。实际上,尤琛的心里却是翻腾得厉害,他看着席上诸人,脑海中却一直回响着刚才上将的话: “国与家、国与家、国与家……有国才有家,照顾好家才能为国效力……照这么说,其实我是个不及格的人吧……” 萨梅尔距离海岸防御线最前端的阵地布洛涅,有着不超过三十公里的距离。再往北去,就是大战开始之初,奥军将昂尼亚人还有曼尼亚人大败于此的卡莱尔城。而在两地之间,就有着新月海峡米德加尔德大陆这方最突出一角的尖端——圣路加。这个城市,早在曼尼亚军撤退到海峡对岸时,就成了奥军的囊中物,一座名为城市实为阵地的战区。由于它的地形特殊,再加上与海峡对岸的敌国相近,所以奥军在此地投入的防卫力量最大,此地的防御工事也最为密集。而沿着圣路加一直往南的海岸城市,也大多与它一样,成为奥军海岸防线的一分子,任由奥军在它们其中聚集行动。由此可见,奥军最高统帅部不仅日夜提防东面的路德尼亚,也对西边的敌人始终抱有高度警惕。 得知他们的愿望难以实现后,哈根对他们的营长说: “那我们来到萨梅尔,到底是为什么?” “大概是给奶油蛋糕上加上几颗装饰用的草莓吧。” 尤琛没好气地回答,他作为上级,不能在下级面前表露出自己对更上层的不满,不过哈根是个例外。他们此时不是以上下级的身份交谈,而是以同僚兼朋友的姿态互换意见。在没法违反命令的前提下,军人们想要表达不满,也只能以抱怨的方式在同僚间发泄了。 虽然在私底下对于上级将他们视作“摆设”的做法觉得不满,不过克米特上将管辖下的禁卫军,又的确是战意高昂,无论是前线的阵地还是海岸线上的工事,都建设得头头是道。不仅如此,克米特上将为了使前线的官兵在防守海岸线的日子中不会太无聊,还特地从后勤部中拨来款项,为官兵们买来了一批手风琴,好让他们在闲暇时能用音乐来打发时间。 而从海岸防线的重点——防御工事——来看,也确实一如大后方宣传部所宣扬的那样:拥有可以抵挡敌国联军大部分于门外的作用。昔日曼尼亚美丽的海滩,如今已经被密密麻麻的阵地和障碍物还有地雷阵所占领。不管是哪个方向来看,都让人无法将眼前的地方与以前的海边渡假胜地联系起来。 在另一方面,克米特对于空军也十分重视。或许是由于在南部沙漠时吃过大亏,所以克米特对于海岸防线的防空要求之高,也比大后方的命令更加严格。空军战机与飞行员24小时随时待命,为的就是要在敌军登陆前,就对他们实施密集而可怕的打击,以求在与敌军的争夺下,占有防空优势。 如此高级别的戒备和防线,足见奥登尼亚对海峡对岸是多么地忌惮。最高统帅部深信,即使目前那边没有动静,但是只要一有机会,艾昂联军一定会趁机组建起大规模的战舰船队,往米德加尔德大陆而来。到时候,肯定又是一场恶战。在翁波里尼亚的登陆没有取得结果后,艾昂联军很快离开了当地,在群岛外围游弋。这更坚定了奥军高层的看法,那就是敌军无时无刻都在寻找机会,而他们,绝不能有丝毫放松。 在这种没有真正的战斗而却又身在“准战区”的日子里,装甲部队的绝大多数成员都过得有点无聊。倒不是说上级给他们的操练和维修任务无关紧要,而是他们一向认为自己来到曼尼亚是为了作战的,可如今发觉自己原来是候补的,那种心情上的失落,也是可以理解的。尤琛也和大伙儿一样,不过他身为营长,只得将这种情绪压在心里,同时还得按照上头的意思去做。坦克有不少,燃料却欠奉;士兵有很多,真正的作战却没有;虽说是战区,但距离他们心目中的阵地还有好一段距离。因此这些在东线战场上与敌人拼个你死我活的装甲兵们,现在却显得无聊而且闷闷不乐。 当然,也不是没有高兴的事情。像尤琛,他那条原本寄养在路德尼亚境内中转基地的爱犬帕蒂,终于来到他的身边。这只有着黄白毛色的牧羊犬,是被负责后勤补给的军官给接回来的。它一下车,就直扑自己许久未曾谋面的主人,来个热烈亲吻。尤琛在它面前,连日来精神上和身体上的疲倦仿佛都一扫而光,笑着跟它又搂又抱。帕蒂一边舔着主人,一边嘴里发出“叽叽咕咕”的声音,同时又黑又大的眼睛盯着主人,好像在说: “你怎么这么久才接我过来呀?” “照这么说,这个算是少校的‘儿子’啰?” 有的好事之徒向了解内情的人问清楚后,不禁这样开起他们营长的玩笑来。不过现在这样的处境和环境,倒也挺适合与爱犬在一起的,所以大家对于帕蒂的到来,是高兴大于好奇。 看到周围全是一些与主人有着相似外表的人,又看到他们对自己如此宠爱,帕蒂简直高兴得有点找不着北。它在人群里看看这个,又看看那个,不时将肚皮朝上,又不时去舔别人伸过来的手,完全一副乐颠颠的样子。但是往往只要它的主人一喝,帕蒂马上就就乖乖地走过去,不再理会别人。看到营长的狗这么可爱,有不少士兵也在外头张望。 “好了,来吧帕蒂。” 用不着套狗绳,尤琛一走,帕蒂即使跟别人玩着,也马上站起来,一溜小跑跟了过去。看到它这个样子,有的军官起哄说: “哎呀呀,这个就是我们3营的最新一个成员啊。” “不错,小家伙比有些新来的还要听话懂事。” 在回应中,也可以察觉到久经沙场的老兵们,对于新补充进来的兵员的素质有所不满。不过这也只是开开玩笑罢了,算不上是恶意的针对。 哈根也跟了过去,他一边逗着左看右看的帕蒂,一边对营长说: “如果在翁波里尼亚的时候也有它,那么我们的日子也可以轻松一点。” “那样的话帕蒂会热坏的,它最怕热了,是不是,帕蒂?” 牧羊犬咧开嘴巴,让长长的舌头耷拉在外面,犹如一个天真的孩童般盯着自己的主人。瞧它那模样,哈根既好笑好觉得有趣。 “帕蒂想主人啰,是不是啊?想见爸爸啰!” 听到对方把自己称作帕蒂的父亲,尤琛一笑,好像也挺乐意的。在远离奥登尼亚的异地,他们中有很多人都很久不曾见过自己的家人,尤琛也一样。他也想念自己的家人,尤其想念自己两个年幼的儿子。现在帕蒂来到自己的身边,自然让他想起了当初在家乡的那段时光。 “进来,帕蒂,看看你的新家——只是暂时的。” 尤琛一边站在大门外,一边任由爱犬在自己身边转来转去。哈根这时才注意到,营长手上拿着一个信封。也许是发觉了对方的眼神,尤琛不甚在意地挥了挥那个信封,说: “家里寄来的。” “又收到信了?真好啊。” 虽然嘴上那么说着,不过哈根的心里还是有些不确定的。因为他也不清楚家中的来信,是否真的能让营长打起精神,而不是看完之后就会有一段时间的沉默。只是在表面上,哈根还得与对方打着哈哈: “是太太写来的吧,家里没事?” “没什么,反正是报个平安。” 尤琛将信拿在手里,粗略地看一遍,随后就将它塞进自己口袋里。在前线这儿,只要是收到家里来信的,不管是军官还是士兵,无不欣喜若狂,不把信看个十遍八遍都不会罢休。而尤琛每次接到家里来信后,看完里面的内容后,与下属们的反应截然不同。倒不是说他会变得沮丧无比,而是在哈根看来,尤琛并不会为了一封家书而鼓舞起高昂的情绪,甚至有可能是一种难以言喻的郁闷。至于这种郁闷到底是出于什么原因,哈根就算了解到一些,也绝不会向旁人多说半个字。 而在另一方面(在哈根看来简直就是“事情往往凑到一块来”),王牌飞行员格尔哈德.尤特里希的夫人罗蕾莱.尤特里希,也在办理着前往兰尼亚的手续。在这些事务上,尤琛帮过对方不少忙,不过他们二人在曼尼亚并没有见面。哈根有好几次,都曾经接到营长的命令,要他将一些证明文件寄出去,不用说,当然是寄给那位女士的。只有哈根了解这些情况,也只有他是被尤琛所信任,而不用担心将事情泄露出去。看着眼前营长口袋里露出一角的信纸,又忽然想起这件事来的哈根,心中突然冒出一个念头: “要是双方都同时要见少校,他会怎么做呢?” 虽然知道这个念头实现的可能性近乎为零,不过哈根还是没有抑制住自己的猜测。他对既是营长又是自己朋友的尤琛没有恶意,只是觉得好奇。他没有身处在这种情况中的经验,因此在看到别人时,会忍不住这样想。不过从另一个角度来看,哈根对这些并没有什么厌恶感,一方面是由于对方是他的朋友,另一方面也有可能是因为男人其实在心里对这种事,与世俗还有女人的看法是不一样的。 但是话又说回来,哈根提醒自己,那个外表柔弱的黑头发的女士,也许并不像他们想像中的那样,只会依靠男人而已。在她面前,即使营长有心要帮忙,也得用委婉的方式提出,而不是直接要求对方按照自己的意愿去做。办证的事情是如此,那次调查也是如此。哈根回想起那个时候所见到的罗蕾莱,仍不禁咋舌于她的冷静和观察力的认真仔细。这样一个女人,也的确会更让男人想入非非。哈根本身没这个念头,不过他还是试着以自己的角度,来为上级的心情辩解。(未完待续,如欲知后事如何,请登陆www.qidian.com,章节更多,支持作者,支持正版阅读!)(未完待续) 第四卷 尤琛(中) 第五章 家的重要性 收到家书的还有其他军官——连家书的一点影子都没见着的哈根,反而觉得轻松了不少——其中以快要结婚的诺维克最为高兴,他简直快要把那三张薄薄的信纸都捏破了。也许是自己一个人还不足以感受到喜悦,于是他将自己家信中的内容告之他人。而刚经过他身边的哈根则成为了他倾诉的一员: “中尉,您看呀,是我未婚妻寄来的。她真好,说要是我没有假期回去完婚,那么她会用自己的积蓄赶到曼尼亚这边,和我举行婚礼!她多好呀,真是个天使!” “是啊,说的一点都没错。不过你也不用让你的宝贝赶来咱们这个男人堆里,因为营长不是给了你假期了吗?” “全能的父啊,我太幸福了,真希望让兄弟们和我一样幸福!我从来不知道,结婚是件这么好的事情,我以后要有个家了!一个真正只属于我自己的家,有了它,我工作起来会更卖力,以后回国,就会有我的妻子在等着我……” “往后还有孩子对不对?好啦,孩子,我明白你的幸福,不过请你先松开手好吗?” 原来诺维克只顾着诉说自己的甜蜜,拉着哈根的袖子不放,让对方欲走而不得,只好出言提醒。年轻的少尉吓一跳,赶紧红着脸松开手,向对方致歉。哈根笑了笑说: “现在你终于开始了解家庭的重要性了,这很好、很好哇!” 他使用在国内时常常听到的广播里那打着官腔的播音员的声音,引来旁边一些军官捂着嘴偷笑。诺维克有点不好意思,不过他还是一脸喜悦。 “对不起,我实在太高兴了,亲爱的中尉。真希望你们都能出席我的婚礼,这是我一直以来的愿望。” “就算不能出席你的婚礼,我们都会替你高兴的,小子!” 哈根一边笑着,一边使劲掐掐对方的脸,好像还把他当成是个小孩子似的。想起自己在以前对他所说的那些关于婚姻与家庭的教训,哈根不禁在自己心里摇摇头。他对自己说: “就算我们这些人过得不怎么好,不过也不代表新人也一样啊。也许他们会有那个能力,建立起一个比我们好得多的真正幸福的家庭。” “奥图,奥图!” 尤琛的声音在楼梯上响起,哈根朝诺维克做了个手势,连忙跟了上去。在营长身后,哈根正想解释自己为什么迟了过来的原因,却听到尤琛说: “年轻真好啊,那么有勇气,比我们这些老头强多了。” 尤琛与哈根的年纪不过三旬,离老迈还有着很长一段距离,实在跟老头之流扯不上关系。不过他这么说,也是在跟比自己更加年轻的诺维克等人对比后所作出的自嘲之语。因为在他们这些已经成家立业的人看来,拥有光明前景的年轻人毅然参与到婚姻与家庭的组建中来,确实是件值得称赞的事情——至于为什么称赞,他们自己最清楚。 “我们还行,没老。喏,现在上头不是把我们调来另一个前线,要我们继续发挥吗?” “看着自己的孩子一天天长大,说自己年轻,都好像有点说不过去了。” 不知是不是想起自己的儿子,尤琛的脸色沉了下去。哈根明白他的心情,自己何尝不是如此,已经有两年多不曾见过家人、不曾见过孩子了。哈根叹了口气——他们现在不是在以军人的身份交谈,而是在以父亲的身份交谈——说: “不知道我们回去之后,孩子还认不认得我。也许,一见到我还会问:‘叔叔你找谁呀?’,那时候,我该怎么跟他说呢?” “说‘我是你爸爸’!” “问题就在于,他会回答‘可我爸爸不长你这样啊’。” 两人站在楼梯上,沉默了一会儿,忽然忍不住大笑起来。他们的笑,与其说是在认为这个玩笑真的很有意思,倒不如说是在嘲弄自我。两年多,将近九百个日日夜夜,没人不想家,但他们只能忍着,哪怕直到最后都无法回去看家里一眼。只是对于他们来说,在想家的同时,“家”的意味,又让他们从温馨甜蜜的思念中,咀嚼出别的味道来。尤其当日益成熟后,这样的感觉,他们都出现过,并且现在仍然在影响着他们。 “奥图,你有很久都没收到过家里的来信了吧?” “……” 哈根一时不知说什么好,干脆保持沉默。不过他还是很快笑了一笑,说: “没办法,我老婆不大会写字,写信对于她来说,更是件苦差。早在去乌里尼亚之前,我就跟她说过,别写信,即使你写了寄过来,我也未必有那个闲工夫看。所以,这样我们更方便,反正在国内也不会有什么事情,家里没消息传来,就是最好的消息。” “是吗。” 尤琛没有再继续问下去,不过他中止了自己的问题,并不是出于冷漠,而是对于朋友的了解和体贴。在3营之中,哈根可以说是除了那些家中无人的官兵外,最少收到家书的人了。面对这个现实,哈根已经开始习惯,只是仍略带怅然。妻子没给自己来信,一方面确实是由于她的文化程度不高,所以信也写不好;而另一方面,恐怕夫妻间的不和,也是导致后方的妻子没有给前线的丈夫频频写信的缘故。哈根一直不愿将这个问题当作真正的问题,他认为只要继续这样作战、周游列国,那么家庭也就不会有问题了——因为自己不在家里。不过这样一来,孩子们对于父亲的陌生感和不认同感,恐怕也会日积月累。一想到这儿,哈根也与尤琛一样,心中难过又不安。 在营长的办公室里,关上门后,尤琛才问哈根: “最近有什么发现吗?” 不知是受到对方的影响还是什么,哈根的声音也变低了。“暂时没有。” “……” 尤琛没有再追问下去,不过看他的样子,似乎仍然难以释怀。在翁波里尼亚时,他们在调查全能教廷维斯帕大主教遇刺案时,得到了一些令人震惊的证据。不过这些证据,很快就消失了。这件事,尤琛与哈根只有在无人处才敢谈论。而且根据他们的推测,拿走证据的矛头,越来越指向他们身边的人。面对这个推论,哈根开始时也不愿相信,只是后来越是仔细地思考,就越发现这才是有可能的。也就是说,在3营中,有人已经知道了他们的行动,所以才抢在他们面前将证据带走。每次一想到那些证据——尤其是那卷带子——哈根就忍不住流下冷汗,他心想:偷走这些证据的人,如果不是知道其中的内情,就必定是被知道内情的人派来的。从对方这种冒险(因为那个人一动手,就肯定会让尤琛他们察觉自己身边有监视的眼睛)的举动来看,那封记载着昂尼亚总统与法皇的信、还有那卷带子,都肯定是真实无疑。 “我们的人,原来都在干着这种事……” 每次想到这儿,哈根心中都相当不快。身为军人,他一直恪守着军人的规条和准则,也相信自己所服役的军队是毫无疑问的正义之师。可是在那些影像里呢?残忍地互相杀戮,犹如禽兽一般,令人难以相信画面中人仍然怀有人类的心。最令他感到恶心的是,那些人全都穿着禁卫军卫戍部队的制服,换言之,也就是他们的同袍犯下如此恶行。哈根相信,只要是有良知的人,看到那种画面,都绝对不会觉得好过,更不用说是身处其中了。但画面中那些男男女女,无论是谁,都对这种杀戮不觉得有什么不妥,相反,还鼓励他人去实行,所以哈根心中,既对这些无耻的行为感到愤怒,同时也在他们与真正的军人之间划下了一道明显的分界线。他就算死,也不会承认那些人是军人。 “当时知道我们外出到威汀萨的人,一定是营里的。那天我们没有通知总督府或是当地政府和警察局,而且他们也不知道那个齐诺尼神甫将东西放在银行金库的事情。能够觉察到我们行为的,就只有这个推断符合事实……” 尤琛喃喃说着,其实也是在与哈根讨论这个问题。这件事,已经成为他们二人间的秘密,每次要说起,都得先找个安全把他人隔离开的地方才能好好谈。哈根在心悸的同时,也觉得有点好笑:堂堂奥登尼亚禁卫军军官,连讨论个事情也不得不作出如此安排。但是一想到那个有可能潜藏在自己身边的人,他就笑不出来。 “当时我们将东西藏在房间的地板下,如果真的按我们之前推测的那样,那个人一直在监视我们,那么对方应该是在我们离开之后不久就进去找那些证据了。第二天,我们回去的时候,东西就不在了。这样看来,那个人肯定知道那是什么……对方很清楚……” “你觉得对方知道那一切,甚至有可能参与过那些事情?” 不愧是与哈根在战场并肩作战数年之久的战友,尤琛看出了朋友的顾虑。哈根点点头,说: “就算没参与过,但那么着急要找回那些东西,表示他不仅在意那封信,也在意那个带子。说不定,现在那玩意儿已经被毁了。这种事情一旦传出去,对我军、不,对整个帝国的声誉而言,都有极坏的影响……” 说到这里,哈根突然吃了一惊,因为在刚才的交谈中,他忽然想到了以前自己所忽略的一件事情。显然,尤琛早已注意到了,他见哈根如此,便说: “是啊,这也正是我之前想不通的地方。如果说偷走证据的那个家伙,真的是因为害怕自己的罪行被人得知,那也就罢了。不过在那些证据里,却有着那封关系重大的密信。所以我认为,偷走那些东西的人,不是想利用它们来做什么;恰恰相反,那个人是要马上将东西毁掉、将信带走!” “那样的话……”哈根发现,越是接近他们认为的事实,却越无法轻松。“是帝国的密探吗?” 尤琛看着自己的副官,两人谁都没有说话。营部所在的小楼外,有几辆吉普车将维修用的零件和少得可怜的燃料运过来,引来不少官兵围观。他们的声音传入尤琛的办公室时,只剩下一点微弱的声波,但也越发显得这里面安静得可怕。 “谁知道呢。” 尤琛想起了自己在国内时调查胜利党高官遇刺案以及后来那些案件时的经历,当时他还认为,帝国应该要有自己的眼线,这样才不会任由犯罪分子猖狂。没想到,现在这些眼睛,已经来到他们身边了,连军队之中也有他们的身影。 “对方找到了信和带子,多半知道我们已经看过里面的东西了。如果真的是帝国的人,那么那个家伙为了保险起见,说不定会除掉我们,可是又没这么做……” “如果说是帝国的人,那比较有可能。因为我们到现在都一直没被人盘问或是调查,也许是要请示上级?又或者是……” 看似刚有点苗头,哈根马上又觉得自己陷入了思考的网中。对方到底是什么人?为了什么目的而拿走那些证据?那个人打算要怎么对付我们?这一切一切,都没有答案。这时,哈根听到了尤琛冷静的声音在耳边响起: “奥图,以后不管发生什么事情,哪怕有人来问你,你也说没见过这些东西。知道了吗?” “这……” 哈根一愣,他注意到营长的眼神,吃惊地说: “等等,难道你是要自己一个人扛起这些吗?” “这件事越少人知道越好,那个偷东西的贼也是这么想的吧。所以要是出了什么事,你一概说自己不清楚就是了。” “少校!” 哈根控制不了自己的嗓门,他知道,尤琛是打算万一真的发生了调查,也将责任全背起来,让哈根可以置身事外。意识到这点,哈根觉得气不打一处来。 “你真当我是那种人吗?况且现在事情也不至于到这种地步吧?!” “有备无患,奥图,这次你得听我的。” 尤琛还是那样冷静,不过他看向哈根的眼神表明,他对这次决定是不会轻易让步的。哈根知道现在无法说服对方,他没有表态,但心里肯定不会照办。尤琛为了他着想,将未来有可能发生的意外事件都想好了,哈根怎么会不明白,可他也绝不能眼睁睁看着尤琛出事。 门外响起了脚步声,两人都不说话了。果然,有人敲门了,是副营长巴列茨。他一进来就说: “知道吗?法皇死了!” “什么?!” 尤琛和哈根对望一眼,彼此都可以看见对方眼中的惊讶。3营营长看着擦掉额头上汗水的巴列茨,问: “这是什么时候的事?” “就在三天前,当时教廷隐瞒了消息,不过后来还是撑不住,对外宣布说法皇去世了。什么原因还不清楚,不过听说是发病的缘故。” “生病吗……以那种老人家的身体来说,也不是不可能的。” 一想到法皇庇护十一世那颤巍巍的衰老模样,尤琛对这次突发事件也不怎么意外了。在四年前,他曾经有幸近距离见过法皇一面。当时对方已经年过古稀,日益老迈,只是看不出身体哪里有问题。没想到,在这种多事之秋,又有人们意想不到而且很有可能是后果严重的事件再次发生了…… “那国内现在有什么反应吗?” “政府本想派人去慰问的,不过听说翁波里尼亚的新政府拒绝我们的人进入他们的地盘,所以现在可能连教廷的葬礼也没法出席。现在翁波里尼亚的反对派说要调查这次事件,看看有没有什么可疑之处……” “可疑?” 尤琛从对方的语气中听出那细微的不满,浓眉打结。巴列茨不屑地一笑,说: “可能是看看这次法皇的死,会不会又与他们所憎恶的某些势力或是国家有关吧。你知道,在两国交恶的情况下,一方出了什么事,为了转移视线,往往会将事情推到别人头上,自己躲在一边装无辜。” “还真符合面条人的作风!” 哈根恨恨地说,想起那时候在翁波里尼亚国内驻军,他们虽说是外国军队,但也保护了当地的治安,免受游击队的骚扰;可是在那些反对派人士的嘴里,却完全不是这么一回事,好像是他们的来到,使得他们的家园变了样,这种奇特的道理,让当时参与了会面的哈根至今都在心中觉得又好笑又好气。原本在奥翁两国的蜜月期以及后来的合作期中,为了不使“盟友”感到受辱,在奥军军中,是禁止公开以言语或行动来抹黑翁军以及他们的国家。不过现在好了,随着对方换了掌权者,变成了对立的一方。这些原本就对翁军作风颇有意见的奥军军人们,骂起来可真是毫不留情。 “那这样一来——我国的帝国称号,会被剥夺吗?” 由于奥登尼亚“神圣帝国”之称号,是由教廷以及法皇亲自赐予的(也正因为如此帝国的称号才会在大陆上得到广泛承认)。如今曾经力挺奥登尼亚的庇护十一世已死,那么教廷方面会不会见风使舵,变成被反对派政府意志所掌管的一个机构而与奥登尼亚疏远,这是很难说的。尤琛想得更远,他觉得要是这种情况真的发生,那么在他们那个反对派新政府的授意下,全能教廷顺从他们的意思,不再承认奥登尼亚拥有帝国称号,那也是件十分棘手的事情。只见巴列茨摇摇头,说: “他们还不敢吧!如果真这样,那么我们的人就会马上将教廷公国里的所有建筑通通毁掉!” “怎么?我们的人已经进军到洛莫一带了吗?” 哈根有些吃惊,因为在他们来到曼尼亚之前,奥军仍然只在翁波里尼亚南部一带,并没有往北的打算。现在听副营长的口气,似乎奥军随时就可以占领翁波里尼亚的首都了。 “正是如此。而且,就在洛莫城外。”巴列茨可能是想到了什么,不禁笑了起来。“翁波里尼亚那些声音大、腰杆直的反对派,听说现在已经不知溜到什么地方躲起来,连影子也不见。所以,现在翁波里尼亚首都成了座没人管的空城,我军要进去,完全是时间上的问题。只不过,可能还给教廷几分薄面,所以才没占领它罢了。” 说起翁波里尼亚的军队与它那个新政府,这三个奥军军官无不摇头冷笑。虽然曾经算是盟友,不过这并不意味着下面的人会打从心底里承认对方是他们可靠的朋友。尤琛又想起什么,忙问: “那个法尔洛呢?还是没找到?” “还没呢,不知道把他藏到什么地方去了。也许不久之后,我们的人会在某个海水浴场的泳装美女堆里,发现这个家伙的踪影吧。”可能是跟尤琛共事久了,所以连巴列茨也变得语含讥嘲起来。“据说反对派政府逃到了西北边,继续在那里组成临时政府,‘继续领导国家前行’——哼,应该说是倒退才更准确吧——可能法尔洛现在的监禁地点,也还在他们掌握之中。不然那个家伙一看到反对他的人倒台,肯定会马上跳出来,对我们帝国和我们的首相阁下表示衷心的感激之情才对呀,哪有可能还当缩头乌龟藏着呢!” 的确,以法尔洛那种人的个性来说,这才是他的作风。哈根忍不住偷笑,可尤琛倒没有像往常那样也加入到嘲弄的行列中来。他默默地想着什么,之后又对副营长说: “要是有什么最新情况,马上来报告。” 巴列茨离开之后,哈根看看尤琛,说: “这一年可真够呛的。” 对于奥登尼亚和它忠心的军队来说,确实是多事的一年——而且所发生的事情,往往只坏没好的,这更加令人郁闷。尤琛在沉默许久后,才说了一句: “如果真的是我们……” 哈根注视着他,但尤琛没有再往下说。他抬起头,向对方一笑说: “没什么,只希望这些不好的事情,不要发生在我们的帝国里!” “但愿家乡没事,是吧……” 哈根在心里好像解释着对方的话一样重复想着这个念头,对于这些久离家园的军人们来说,所做的一切,不仅是为了他们的国家,更是为了他们身后那个重要的家。能够在异国他乡颠沛流离这么久,如果没有这种信念的坚持,恐怕谁也无法撑下去。 而如今,距离他们家园的动乱与战争,还会有多远呢?谁也不知道!(未完待续,如欲知后事如何,请登陆www.qidian.com,章节更多,支持作者,支持正版阅读!)(未完待续) 第四卷 尤琛(中) 第六章 营救行动 “长官,禁卫军特别行动部队‘胜利女神’突击队负责人奥托.内兹斯科尔少将求见。” 在办公桌后正与两位参谋商议着事情的艾尔文.克米特上将,听到副官的禀告,难以察觉地抽搐一下脸颊的肌肉。但他随即就下命令: “请他进来。” 由于总司令要单独接见对方,所以两名参谋都离开了对方的办公室。在退出房间外,转身欲走的时候,其中一名参谋,忽然停住了脚步。因为他瞥见了迎面走来的那个将军的脸庞,吓了一跳。那个前来求见于克米特的少将,身材高大魁梧,军服笔挺,下巴发青,显然刚刮过胡子。乍一看似乎与这个禁卫军战区总司令部里的其他军人没什么区别,不过对方脸上那带着杀气的表情,与随时随地都可能显露出狰狞的眼神,却让人极不舒服。在与那个少将擦身而过时,好奇的参谋还发现,对方右边脸颊上,有一道长约十公分的疤痕占据在那儿。他不得不承认,这个“装饰”,倒与这个男人十分相称。 “这人是谁?” “你刚才没听到吗?是特别行动部队的人。” “不,我的意思是……” 由于两人所在的走廊上不时有人来回走动出入,所以他们的交谈没法继续。回到参谋的集体办公区内,参谋长波舍斯基已经回来了——在今天一早,他就外出办事去了。看见他们,就问: “从总司令那儿回来的吗?对了,把这些整理好的文件拿过去吧,要总司令本人亲自签署的。” “现在恐怕不大方便……” 在听完部下解释情况后,波舍斯基不禁皱起眉头。因为部下所描述的那个人的外貌和名字,让他想起一些令人不大舒服的回忆。 “是那个‘铁人’内兹斯科尔吗……” 在同一时刻,禁卫军曼尼亚战区总司令部的总司令办公室里,艾尔文.克米特上将正压制着自己的不快,打量着自己面前正在敬礼的人。出于礼貌,他扯动嘴角一笑,说: “请坐,我一直在等待你的到来,少将。” “那真是不胜荣幸,上将阁下。” 虽然外表像是重量级摔跤手,可内兹斯科尔的声音听起来还不赖——当然,是与他的外表作比较后得出来的结果。在上级面前,他表现得十分恭敬,不过也仍然是一个有着粗野外貌的人所能表现出的尊敬。 “关于这次的行动,我已经从最高统帅部那里得到过授意,在我管辖的战区内,将会尽全力协助你的行动。所以需要什么人员或是武器装备,你尽管开口。” “能够得到您的协助,我不胜感激。”内兹斯科尔为了表示友好,咧嘴一笑,但让人更加感觉到他像是一只野兽。“不过我和我的成员所需要的,只是一些有效的通行证,以及一辆汽车而已。” “哦?这么看来,你对这次任务是非常有信心嘛!这就好,我在曼尼亚会期待你们的好消息的。” “谢谢!” 即使坐在椅子上,内兹斯科尔也比坐在他对面的克米特上将高出近一个头。虽然上将本人的身高并不算突出,不过肉兹斯科尔不管是在哪个将领面前,恐怕都占有身体与高度上的优势。 “不知道你们会怎么进行此次的行动呢?还有关押的地点,这些全都搞清楚了吗?” 内兹斯科尔脸上流露出一丝得意的表情。“是的,在首相阁下的授意下,我们从各方面将得到的可靠情报整合起来,结果发现,目标人物极有可能就在我们此次前往的地点那里。当地的防守兵力不是那么强,也许是为了掩人耳目吧。不过请您放心,参与这次行动的成员,个个都是个中好手,他们不仅在战场上,在特殊的作战行动中,也照样可以发挥他们的本事。我有信心,一定不会让您失望的!” “如此最好,不过,你们只要不让首相和帝国失望就好了,我个人的观感,无足轻重。” 克米特没有理会对方的奉承,只是这样轻描淡写地回答。虽然外表令人望而生畏,不过在克米特上将面前,内兹斯科尔也不敢太过放肆。他喏喏连声地应着,那种顺从感与他的模样极不协调。 将负责后勤补给调配的官员叫来之后,克米特向对方说: “需要什么,就跟他说好了。” “真的十分感谢!” 之后,内兹斯科尔就与人一起退出了办公室。在关上厚重古老的橡木门后,艾尔文.克米特上将不禁作了个不愉快的表情。他的不快,不是因为生理上的原因,而是在心理上。又过了没多久,他的参谋长过来了,手上还拿着一叠文件。一见到对方,克米特就说: “怎么现在才回来?我想你在外头还没吃午饭吧?” “刚刚用过一点了。我之前就回来了,不过听说您在这儿见其他人,所以才没过来。” 两人都不禁看对方一眼,很显然的,他们都明白对方心里想说些什么。克米特哼了一声,说: “你见到他了吗?” “没有,只是听说。” “这次任务,果然交到他手里了。首相好像不认为军队有那个能力去完成,所以就将事情让那种人去处理了。” 波舍斯基叹了口气,对于奥托.内兹斯科尔本人,他与自己的上级一样,都没什么好感。并不是由于对方是非正规部队的指挥官,而是由于在以往他们曾经听说、甚至是亲眼目睹过对方在操练士兵时所做出的种种恶劣行径。虽然在口头上说那是为了严格磨练士兵的坚强意思和精神,不过即使是参军已久的老一派将领——例如克米特他们——也很难接受对方的这种做法。 “现在只能期望对方可以顺利完成任务了。毕竟,要救的那个人,对于我们的帝国和首相阁下而言,还算重要。” “他要是这次砸了锅,就让他也试试被人折磨的滋味吧!” 虽然知道这种可能性极小,但克米特仍不禁这样诅咒着。因为对于那个自命不凡的男人来说,失败简直比要他的性命还更令他难以接受。 那么话又说回来,这个名声不佳的奥托.内兹斯科尔少将,又是为什么要来到曼尼亚的呢?他接下来又将到哪儿去呢?答案就是——营救帝国的盟友,翁波里尼亚原总统法尔洛。 其实早在翁波里尼亚国内形势大乱、法尔洛被迫下台的消息刚传到奥登尼亚的时候,当时身在琥珀堡虎山营的首相卡尔.海因茨就决意要营救对方。不仅是因为法尔洛是奥登尼亚的忠实盟友,而且如果失去了这个人,那么日后奥登尼亚对于翁波里尼亚的控制力,必定大为减弱。在东线战事吃紧的情况下,奥登尼亚可不愿再见到自己的身边邻国发生大规模反对他们的浪潮,继而使得后院起火。因此,在他的命令下,奥军最高统帅部向前线发去密令,要求将军中拥有丰富突击任务经验的军官派到后方来,要从中挑选出一人作出突击队的队长,前往营救法尔洛。 那十名特地从前线赶回到大后方接受审查的军官,他们都是第一次面对面地见到了这个帝国的首相。而那个可以决定着他们命运的男人,将审视的光芒从他们的身上一一掠过。每个被看到的人,在更加站得笔直的同时,心中也开始发毛。只有奥托.内兹斯科尔,兴奋得脸泛红光,呼吸急促,双眼从未离开过他心目中最崇敬的那个人。 “先生们,我想你们都听说了,帝国的忠诚盟友,翁波里尼亚总统法尔洛,最近在反对派的围攻和要胁下,被迫辞职了。而且,直到如今,他的去向依然是下落不明。” 开场白过后,军官们即使很想互看几眼、以确定他人的想法,但还是没人敢动一下。在他们面前,那个无论从外貌还是年纪上都比不过他们、然而却能完全震摄住对方的男人又开口了: “我决定,要派出我军中优秀的军人去完成拯救法尔洛的任务!你们有谁愿意为帝国完成这一使命呢?” 在询问时,众军官都不敢说话。对于这种任务的难度,即使是用脚指头去想,也知道有多么困难,更何况对方的要求是要把那个如今不知在不在人世的法尔洛安全地救回来。这种大胆的营救行动,如果放在最高统帅部又或者是三军指挥司令部去讨论,多半是不同意的声音多,同意的人少。可是在帝国头号掌权者的要求下,不可能也似乎得变成可能。 “呃?各位有谁愿意完成这个任务吗?” “我能做到!” 一片死寂中,一个响亮的声音从后排响起。海因茨好奇地看过去,发现那儿站着一个虎背熊腰的中年军官,一脸激动中夹杂着无庸置疑的坚定。他朝他走过去,与这个比自己高的男人对视着,再一次问: “您有这个把握吗?” “是的,只要按照我的方法去做,我可以保证,在不久之后,您将看到法尔洛先生出现在您面前!” 冷冷地审视着对方好一会儿,卡尔.海因茨嘴角边突然流露出一丝微笑。他用力地拍拍对方那结实的肩膀,说: “从现在起,你就是新成立的突击队队长了!” 在得到这一任命后,奥托.内兹斯科尔由于有首相撑腰,所以不管是要什么人员和武器补充,都十分顺利。就这样,这个才刚新加入奥登尼亚禁卫军“胜利女神”特殊部队不久的少将,成了其中最引人瞩目的人——当然,关于他的身份,只有少数的人清楚其底细;其余的将领,也不了解他的真正身份。内兹斯科尔与奥军强大的情报网联系起来,像猎犬一样共同寻找起法尔洛的踪迹来。 鉴于国内形势一直没有稳定的迹象,再加上担心奥军反扑,所以翁波里尼亚新政府内阁,将囚禁起来的法尔洛交到军方手里,在国内四处躲藏。有那么一两次,奥军已经收到可靠情报,显示法尔洛被关押的所在。可是当内兹斯科尔带着他从军队中精挑细选来的精兵强将,赶往该处时,往往扑了个空。他们仅仅来迟了那么一会儿,对方就好像已经嗅到什么不祥味道似的,赶紧带着囚禁的目标人物离开了。就这样,现在这个只听命于首相本人的突击队和它的队长,又来到了曼尼亚。当然,也是为了下一次的行动作准备。 这次,内兹斯科尔倒没打算马上出动,前往他们的目的地翁波里尼亚境内,而是只带同他的两个心腹,装成游客的样子,去那儿“参观”。他们“游览”的地方,是位于翁波里尼亚与曼尼亚交界处的阿特拉斯山脉南簏,因为在那里,可能有一个令他们非常感兴趣的人物藏身在那儿。 在负责为突击队提供物资的军官处,他的下属看到这伙人神神秘秘的样子,都觉得十分古怪。当目送着那几个“游客”打扮的人从帐篷出来后又乘车离开,有人这样问自己身边的人: “喂,我没看错吧?这些人打扮成这个德行,难道是要到海滩去渡假?” “可能他们也要放松吧!” 有的人如此不怀好意地回答。这些徘徊于各处战场、经历过生死存亡的军人们,本来看到这些古怪又状似不务正业的突击队成员,就觉得不顺眼;现在他们当然不会放过任何一个嘲弄对方的机会。更何况,看上去又确实很像那么一回事嘛! 这些军人们当然不会知道,车子里所坐的,是得到了帝国最高层授命的特别部队成员。他们来到这儿,可是在进行着一顶与渡假完全无关的重大任务。能够完成,这自然皆大欢喜;如若不能,那么可就后患无穷了。所以,那三个“游客”的心中,都对自己的一言一行不敢有半点疏忽大意。 由于手持有效的通行证,这三个来自“兰尼亚”的游客,便开始了他们的翁波里尼亚国内的行程。不过他们的旅游路线有点奇怪,不是先到人人心目中的天堂——翁波里尼亚海滩——而是赶往阿特拉斯山。这座米德加尔德大陆上的最高峰,连接着数个国家:翁波里尼亚、兰尼亚、布隆尼亚、曼尼亚,当然,还有那个新出现不久的神圣帝国——奥登尼亚。那里虽然也是旅游热门地区,不过翁波里尼亚境内的山脉地区来看,其景色的可观赏性,还比不上其它几个国家。 这三个人,出手阔绰,而且每到一地,都似乎对那儿的风光以及故事感到入迷,所以不管他们去到哪儿,都很受欢迎。当他们来到阿特拉斯山下的蒙特诺小镇上时,这种气派和作风,也使得帮他们打听事情的耳朵迅速增加。三人下榻在山下一间可以观赏到湖面风光的小旅馆,老板对他们的到来十分欢迎,因为他们花销很大,却又不怎么在意钱的事情。因此,在他们住下的两天时间里,老板与他的员工,都竭力为他们提供优质的服务,好让客人觉得称心满意。 在旅馆当侍应的一个女招待,也得到过这三个客人的优厚小费。在她感激不尽的时候,其中一个客人向她问起,附近山上有没有什么好风景的时候,女招待摇摇头,说: “先生,还是不要上去的好。那上面的路很不好走,而且全是些狭窄的小路,要是一不小心,很容易就会掉下来的。” “这么说,那上面只是个荒芜的山头啰?” “噢,倒也不完全是这样。山上那个毒蛇岬——会这么说因为那儿实在太险要了,而且山石突出悬崖的样子,很像一条蛇——旁边,有一间小饭店,那是我们村子里一个当地贵族在几十年前建的,后来被外头来的一个兰尼亚富商买下来,改建成现在的饭店。听说那里面的环境不错,不过只招待有身份的客人。啊,当然,像您这样的客人,不管到哪儿肯定都会受到欢迎的。” “那样啊,要是上去走走,顺便到那儿喝杯波蒂红酒,再看看山边的风景,应该也很惬意吧。” 一听到客人这么说,那个女招待头摇得更厉害了。“我想诸位还是不要上去的好,毕竟那条路太险了,连送货上去的当地人都觉得路不好走。况且,最近那家饭店被一个有钱人给包下来,不许别人进去呢!” “有这样的事?那肯定是个特别富有的人啰?” “也许是吧,我也只是听说回来的。”那个女招待有点不好意思地笑笑,随即又变得愁眉苦脸起来。“那里现在被人包了下来,不管是谁,都不能上去。我也有好久没见过彼得了……” 见客人好奇地看着自己,那女招待略带羞涩地笑了笑,解释道: “彼得是我的未婚夫,他是在山上那家饭店里当经理的。以前每天下班之后,我会在这儿等着他下山,再一起回到村子里。可是在一个星期前,彼得就没回过家,打电话去也说他正忙着。后来他托人给我写了个纸条,说最近饭店特别忙,所以没空回家,叫我不用担心之类的。真不明白什么事这么忙!啊,对了,一定是那个包下饭店的有钱人把这儿当成是他的家,对彼得他们呼来喝去的,让他们不得不被迫加班,连回家的时间也没有。” 可能是注意到自己的口吻有责怪的倾向,那个女招待醒悟过来,又朝三位友善的客人一笑,然后就赶紧带着杯子和托盘回厨房去了。 在旅馆一楼的窗边,那三个客人头凑到一起,以旁人无法听清的声音在细语着: “是那儿了……” “嗯,不会有错的……” “接下来……” 在当天夜里,在旅馆的后门,有三个人闪身溜了出来。他们动作敏捷,而且像动物一样将走路时的声音降到最低。他们沿着上山的道路,朝那个名为毒蛇岬的地方走去。但是光看他们的模样和这出行的时间,实在令人无法将他们与游客联系起来。哪怕他们会辩解说:我们要到山上去看日出,听者恐怕也会觉得奇怪。 来到半路上,三个人的行动变慢了。并不是他们因为体力不支而变得迟钝,而是在警惕着身边每时每刻的情况。在一处略为宽阔的山路上,走在最前面的那个男人停下脚步,对后面打了个手势,然后三人都马上躲进了紧贴着石壁的草丛后。过了一会儿,山路上方传来动静,像是有人从上面走下来。果然,在漆黑中,躲在草丛后的三人依靠着声音,判断出有两个穿着皮靴的人走来这里。其中有人点着了火柴,烧着了自己含在嘴唇中间的烟。那一点火光,让三人看到了对方的模样:那是两个穿着翁波里尼亚军服,手持冲锋枪的士兵。他们没有交谈,而是用随身携带的手电筒往山路上照。发现没有异常后,两人才又再度沿着山路返回山上。看样子,他们就是驻守的毒蛇岬的人。现在,躲在草丛后的三人,终于可以确定一件事了。那就是他们所要营救的目标,就是在毒蛇岬那儿没错! 天一亮,那三位阔气的客人,就穿着登山装、拿着手杖准备清晨爬山去了。他们婉言谢绝了旅馆要为他们派当地向导的好意,匆匆赶往另一座山峰。那座山峰,正位于毒蛇岬的对面,从那里居高临下地俯瞰,可以清楚地将周围的景物一览无余——包括对面的毒蛇岬。在攀爬了一上午后,三人顾不上休息和用餐,来到海拔两千米的半山腰上。透过双筒望远镜,三人都将对面那个山上的情况看得清清楚楚,尤其是毒蛇岬的情况。那座女招待口中被有钱人包下来的饭店,是一座有着蓝色屋顶的旧式建筑物。在饭店的周围,是毒蛇岬相对开阔的地面。那里可以说是山上唯一一块平整的空地,除了那幢不过两导高的小饭店外,周围还有一块呈三角形的大空地,旁边全是碎石杂草。在远处白雪皑皑的山峰顶端的映衬下,那处用人力构建而成的小饭店更显得令人惊叹,因为它居然能够站立在那样险要的悬崖边,可见人类在建筑学上对大自然的挑战。(未完待续,如欲知后事如何,请登陆www.qidian.com,章节更多,支持作者,支持正版阅读!)(未完待续) 第四卷 尤琛(中) 第七章 从天而降的奇兵(1) 不过对于那三人来说,除了观察这间山中饭店和它周围的环境外,更令他们感兴趣的,还有那里时隐时现的士兵的身影。他们一边记下饭店周围士兵出没的次数和时间,一边留意着望远镜中的情况。过了一个多小时后,其中一个人对身旁那个长得五大三粗的同伴说: “少将,他们每十分钟就巡逻一次,巡逻的有三队卫兵。一队负责连接山上的道路,一队负责饭店周围,一队负责山下的道路。巡逻周围道路的卫兵每队有四人,而巡逻饭店周围的则是五人,配备是标准的翁波里尼亚军装备。” “目前只观察到饭店大门以及窗户旁都有士兵出没的身影,没发现目标的踪迹。” 他们中那个看似带头的身躯粗壮的男人放下双筒望远镜,仍然注视着对面山脊上那个建立在悬崖边的饭店,露出志在必得的一笑。 “不会有错的,他就在那里!” 确定了目标无误后,三人当天就离开了翁波里尼亚,折返回该国与兰尼亚还有曼尼亚交界处的地区。在那里,已经有人在等待着他们的到来。化身为旅客前往当地确认情报的内兹斯科尔,利用首相给予他的权力,马上向曼尼亚战区的禁卫军总司令部要求,派三架军用运输机、两架负责待命的小型侦察机和他从国内带来的那八十名拥有丰富作战和空降经验的伞兵来这里。内兹斯科尔打算与他的突击队队员一起乘坐运输机,从三国交界处来到目标所在地点,并且实施空降,占领毒蛇岬,解救出里面的目标人物。然后再带同目标人物乘坐待命的侦察机,转移到离他们最近的奥军占领地区内的军用机场,马上赶回奥登尼亚。内兹斯科尔对此次行动信心满满,他相信只要自己一出手,一定能够顺利完成任务。 由于要禁卫军总司令部的全力配合,内兹斯科尔所要求的东西很快就来到边界线的基地上,迅速集结起来。突击队成员都清楚他们的任务,也雀跃于他们可以有这种机会为帝国做一件“了不起的大事”(内兹斯科尔的原话)。9月23日凌晨,内兹斯科尔与他的突击队成员一起,乘坐着军用运输机,赶往目标地点。 不过就在当天下午,禁卫军曼尼亚战区总司令部却接到一通紧急电话,说负责营救行动的突击队乘坐的运输机,在前往翁波里尼亚途中遭遇到昂尼亚空军,被迫突降,可能会出现伤亡。一听到这个消息后,该战区的禁卫军总司令艾尔文.克米特上将马上命人确认消息,他对自己的参谋长说: “要是这次行动被翁波里尼亚发现,那么他们肯定就会马上转移目标的。” 他的参谋长知道,这也就意味着,他们这些天以来的努力将会化为乌有。虽然在私人方面他们都对那个号称“铁人”的内兹斯科尔没什么好感,但是身为帝国的军人,当然不希望行动失败。 “如果伤亡严重,那么也许会影响到营救……我军现在可没有时间再给内兹斯科尔,让他重新找人来组建突击队了!” “没准这次突降,他本人就摔得没法再动弹了呢。” 虽然一向宽于待人、严于律己,不过在提到那个内兹斯科尔的时候,克米特还是忍不住讥讽对方。事后,他们从前往当地营救(营救本该进行真正营救行动的人)的人员传回来的消息中得知:突击队的成员伤亡不大,只是摔手断脚的多。由于他们在中途遭遇到了从南部沙漠前来轰炸奥登尼亚的远程昂尼亚战机编队,被敌人的战斗机击落,坠落在翁波里尼亚西北部的大湖中。由于当地村民并不知道他们的身份,因此将这些士兵们救了上来。之后的事情,就简单多了——直接将他们送回到曼尼亚治疗。 在医院看视突击队成员时,面对着无精打彩、一脸羞愧的内兹斯科尔,克米特倒没说什么,只是安慰对方好好养伤,不要想其它。肉兹斯科尔原本就一脸横肉,如今经过这次受伤,再加上包扎的绷带,越发显得脸相凶恶。他向克米特说: “我就算拼了这性命,也要为帝国为首相将目标安然无恙地给带回来!” “阁下能有此决心,真是帝国之幸。” 克米特的回答相对之下,只显得平淡无奇——也许他正是这么想的。不管怎样,这次行动的失败是毫无疑问的。而且连目的地都没去到,就被半路杀出的敌机给弄得措手不及,甚至掉进了湖里,弄得灰头土脸,内兹斯科尔与他的队员们觉得没脸面对同僚,也是可想而知的。不过,这次意外反倒更激发起了内兹斯科尔本人的斗志。他发誓,无论如何都要将那个目标人物救回来! 在帝国方面,当然也很快得知了此次营救行动中途夭折的消息。作为授予此次行动所有权的帝国头号掌权者,自然是忧心忡忡。他担心一旦被翁波里尼亚方面发觉此次行动,就会将他那个忠实盟友进行“秘密处理”。那样的话,日后就算奥军能重夺翁波里尼亚,也失去了代替奥登尼亚统治它的最佳人选。而且对方在翁波里尼亚的影响力也不可小视,有他在,起码可以让一部分翁波里尼亚人继续心甘情愿地与奥登尼亚这边站在一起。所以,在这次行动失败后,首相命令奥军情报网密切监视翁波里尼亚新政府内务部的动向,截取其内部通讯和电报,时刻注意着目标的情况。 不知是幸或不幸,翁波里尼亚方面并不知道奥军有这么一次针对着他们监禁的人物的行动。但是在九月下旬,他们将目标人物再次转移,地点无法得知。这就意味着,奥军又不得不再花宝贵的时间,却寻找目标的新监禁地点。这样一来,再生变故恐怕难免了。 在伤还没完全好的情况下,奥托.内兹斯科尔匆匆来到鹰营,与在这里休养的首相见面。一看到对方,他首先就朝对方道歉,表示这次行动之所以失误,完全是他个人估计不足的缘故,恳请对方再给他一次机会,好让他和他的队员们,可以带罪立功。看着这个五大三粗的军官在自己面前弯着腰求情,卡尔.海因茨吁了口气,说: “我亲爱的少将,这次行动,关乎结盟的命运。翁波里尼亚毕竟是帝国的盟友,如果你们再次失败,那么我必将撤掉你的职务!” “是!” 内兹斯科尔没有抬起来的脸上,淌满了涔涔而下的汗水。他深知这次行动背后关系到的种种利益要害,只能成功不可失败。虽然得到了首相的准许,可以有再次行动的机会,不过内兹斯科尔非常清楚,他已经没有退路了。 曼尼亚的萨梅尔,早在四年前、曼尼亚军败退到海峡对岸时,就已经成为奥军驻扎的其中一个重要地点。由于这里是曼尼亚自古以来就公认的连接中部与西北部的交通枢纽,所以无论是它原来的主人,还是后来居上的敌国军队,都会不约而同地选择这里作为他们驻军的重要基地。 如今,这一重要地点,成为了奥登尼亚禁卫军战区总司令部的所在,更证明了它的存在价值。出现在这里的,也大多是身穿黑色制服的禁卫军成员。这一点,可以从守卫在总司令部门外的宪兵眼中得到证实。 九月末的一天,总司令部外岗哨的看守官兵,在查证过迎面而来的车辆上的人员的身份无误后,才打开大门,让车子进去。坐在那上面的禁卫军军官,下了车就往城堡里走,差点撞上一个将军。出于礼貌和上下级之间应有的尊重,他侧着身子敬礼,让对方先过去。只是那个看上去一脸凶相又壮硕的少将,好像完全没发现有人几乎要撞上他又为他让路,带着兴奋的神情离开了。 那名初来军官的同僚三步并作两步跑上台阶,略显意外地看着对方出了神地盯着自己后面。他回头一看,那个少将坐在车子上扬长而去的背影,依然隐约可见。 “认识的人吗?” “谈不上,不过如果我没搞错,那个家伙应该就是那个‘铁人’了……” 说完,军官的眼中掠过一丝略带轻蔑的笑意,随即和自己的部下一起,走进总司令部中。尤琛.弗莱德今天是来参加与禁卫军总司令的作战会议,整个幽灵装甲师、凡是营部或以上的军官,都要来出席会议。所以,才出现了一幕他与副营长巴列茨,在总司令部门外撞见养伤归来的突击队队长奥托.内兹斯科尔少将的情景。在往里走的时候,尤琛想起之前从总司令部这儿传出的一些小道消息:说什么最近上级在策划一顶秘密行动,关系重大,诸如此类的。开始时,尤琛对这些事情嗤之以鼻。可是在看到这个内兹斯科尔出现在这里后,他不禁思考起原来那个不被自己所重视的消息。 “那个家伙,一向热衷于什么特别部队的建设,对于常规作战,却没什么建树……他几次三番来到这儿,难道只是个巧合而已吗?” 尤琛当然不会知道,在奥托.内兹斯科尔背后,隐藏着奥登尼亚神圣帝国最高决策者的意向。为了这个意向,就必须要付出很大的代价。而突击部队和它的指挥官,只不过是这盘棋局上的一处棋子罢了。因为奥登尼亚要利用这些棋子,去拯救对它而言更为重要的另一枚棋子。 虽然当初的行动失败,不过也许真的是决心起了作用吧,在奥托.内兹斯科尔养伤期间,奥军的情报网再次发挥了它的作用,将一份有用的情报送到突击部队指挥官的面前。情报显示,翁军秘密转移了目标人物,但是在这段期间内,该处的交通运输网络上,却并未发现有转移车队的踪迹。也就是说,目标人物虽然被转移,但极有可能仍然居于边境的山脉之中。(未完待续,如欲知后事如何,请登陆www.qidian.com,章节更多,支持作者,支持正版阅读!)(未完待续) 第四卷 尤琛(中) 第七章 从天而降的奇兵(2) 这个消息,令内兹斯科尔大为振奋。他派出了自己没有受伤的两名下属——都是从特别行动部队建立之初就一直跟随着他的心腹——前往当地进行查探。他的两个部下再次以游客的身份,在当地转悠,希望找出可靠情报。在距离他们的指挥官当初曾住过的蒙特诺小镇五公里外,有一处偏僻得多的村庄。这条村子拥有着山脚下一大片牧场和农田庄园,并且充分利用那儿的土地资源进行水果蔬菜的种植、养着奶牛,并将这些农产品卖给当地的大户人家或是旅馆酒店。在经过这村子的时候,两人与当地人建立起了不错的关系,可以很轻易地从对方嘴里问到一些关于当地的消息。在一个农民的嘴里,他们得知,以往常常订购这个农民地里蔬菜水果的一个地主家,这几天好像有新来的客人在那里作客。那个地主当地人都认识,不过最近最很少露面。而且他送上去的东西,都只能送到门外,不能像平常那样送进门去。说到这个,对方还觉得忿忿不平。因为他自问自己送去的蔬菜都很新鲜,而且双方都是老主顾了,为什么还对他这么不客气,连送个货都要他赶紧走,好像他是来要饭似的。 听到这个,两个“游客”互相看了一眼。其中一个安慰那个朴实的农民说: “这也没什么,或许有钱人家,规矩也特别多嘛。” “可那位老爷以前从来不这样啊!不仅请了不少陌生人在家里当保镖,还对我们问三问四的,不许我们靠近大宅一步。真不像话!就算是请重要的客人,难道让我们看一眼,他就会化成灰啊?太过分了。” 事后,两个“游客”当然也没多说什么。只是在随后几天时间里,这两个外地人却常常出没于那个农民口中提到的地主大宅,观察那儿的情况。当他们再次出现在他们的指挥官面前时,已经换上了标准的禁卫军制服,向对方汇报此次侦察的结果。 “这个地点……距离毒蛇岬只有两个山头!而且地势更加险要,想要实行空降,几乎是不可能的……” 内兹斯科尔盯着军用地图,喃喃说着。同时,他的部下还向他介绍自己在当地所得到的情报: “那里是那个地主祖上买来用作渡假用的别墅,现在已经成了翁波里尼亚军的据点。他们的保安十分严密,哪怕是按照他们的要求前来送货的人,都要经过仔细盘问和检查。并且这个地方只有一条路可以上山到那儿,而且后面那条通向山上的小路尤其狭窄。比当初的毒蛇岬更难进攻,不过对于防守一方来说,倒是完全可以在不占人数优势的情况下,有可能坚守到援军到来。” 这样看来,从山下进攻也不可能了。如果真要这么做,就算奥军突击部队能够顺利突破翁军的防卫,也不排除对方会先下手为强、干掉目标人物,那样的话,他们可就真的无功而返了。这也是内兹斯科尔最不愿意见到的一种结局,所以他毫不犹豫地排除了这种作战的可能性。 “那儿的地形如何?” “宅邸所在的地方,是半山的一块平地,没有树和大石头,周围的空地面积,就跟当初在毒蛇岬上的那块空地一样大。宅子靠向北方,前面就是那块空地。从海拔的高度来说,大概是在1500米左右。” “这个高度、还有一样面积的空地……” 内兹斯科尔眯起眼睛,仿佛已经看到了那个地点,那个关押着他一心要拯救的人的地点。如果这样推算,也许能使用那个从来没有人敢用过的新方法……在这个男人的脑海里,浮现出这样的画面来…… 十架滑翔机出现在停机坪上,而在周围的草地上,聚集着八九十名全副武装的伞兵。他们个个神情凝重,聆听着那个站在吉普车上向他们说话的男人。天还没有亮,但是这丝毫无损那个站在车子发动机罩上的男人的兴致,他朝这些士兵们大声说: “这次任务,只许成功,不能失败!它关系重大,而且要求我们必须要以随时准备牺牲的精神去完成它!如果有人觉得难以胜任这次任务,现在还可以退出!” 底下的伞兵们没人开口,他们觉得自己既然都已经来到这儿了,就没有理由打退堂鼓。指挥官看着他们,满意地一笑。 “那好。让我们出发吧!” 位于曼尼亚与兰尼亚、翁波里尼亚交界处的奥军一处小型空军基地,集结了这次营救行动的所有突击部队成员。他们将会乘坐滑翔机,顺风飞越边境,来到翁波里尼亚境内阿特拉斯山脉之中。没人知道,在那儿等待着他们的,将会是怎样的恶战。 当天凌晨四点,十架滑翔机从跑道上依次起飞,朝着远方驶去。由于突击部队从奥军军方气象部门处得到讯息,知道这几天来一直刮着的东南风可以将他们乘坐的滑翔机送到目的地去。所以稳坐在机舱内、带着降落伞包并且全副武装的突击队队长内兹斯科尔深信,这次行动,绝对不会像上次那样夭折,而是胜利在望。 与指挥官那信心十足的样子相比,不少士兵都困在滑翔机那小小的机身内,闷热难当。更有甚者,因为空气浑浊,呕吐起来。一个人呕吐不要紧,要命的是其余原本强忍着不适的士兵一看到这些,也忍不住呕吐起来。于是,滑翔机内一片狼籍,让人感觉更加难受。 内兹斯科尔倒不觉得难受,因为他一直透过舷窗,观察空中与地面的距离,看看滑翔机有没有走错方向。由于风速加本身飞行速度的影响,滑翔机只能在云层中飞行,这就使得驾驶员没法看法周围的地形。突击队的指挥官看到这样,便用别在靴子上的军用匕首将布质的滑翔机机舱底划开一个口子,从那个口子里,他可以比较清楚地看到下面的地形。这位似乎永不知疲倦的特别行动部队指挥官,一边朝下面张望,一边大声地对前面的驾驶员通报着地形的变化。 终于,他们看到了那个熟悉的阿特拉斯山脉。在那儿,初升的太阳在群山的掩映下露出一小半脸庞,红霞将满天的云彩与覆盖着白雪的山头照耀得无比动人。只是谁也无心去欣赏这片美景,他们在意的是那个位于半山上的目的地。在滑翔机机舱的缝隙中,内兹斯科尔看到了那处宅邸所在的地点。只是让他吃惊的是,那个原本预想中的降落地点,感觉上要更小些,如果飞机在那儿进行迫降,很有可能出岔子甚至是就此错过、坠入悬崖。 可是事到如今,已经没有退路了。内兹斯科尔命令驾驶员,在半山的空地处降落。这让驾驶员大吃一惊,他向指挥官辩解:在那儿降落太过冒险,而且十架滑翔机要想全数降落在那儿,可以说是不可能的事情。不过内兹斯科尔没有理会他,而是说了一句: “如果你不愿意,那就换我来驾驶!” 驾驶员无可奈何,只能咬着牙试着将滑翔机迫降当地。由于风速的影响,再加上地点太过狭小,试了好几次,滑翔机都无法降落。最后,驾驶员在指挥官的催促下,以近乎不要命的姿态,将滑翔机机头向下,冲向那片半山的空地。紧随其后的,还有好几架奥军的滑翔机。 原本在山腰上放哨的翁军卫兵,突然看到那些盘旋在自己头顶呼啸而过的飞机,险些把魂都吓到了。接下来,他们无不目瞪口呆地看着一辆滑翔机朝宅子冲去,在离对方不到十米的距离才停下,紧接着,后面一架接一架的滑翔机又以同样不要命的姿势冲下来,降落在那片空地上。第二架一头撞上了第一架滑翔机的屁股,随后几架滑翔机,也全都是这样一架撞一架,还有两架因为没法降落在此,只能朝山下飞去,其中一架可能是来不及改变方向,撞在了山间,粉身碎骨。 那八架惊险地降落在山腰上的滑翔机,已经不大能看得出原来的样子。它们大多数都是被后面那架飞机撞烂机尾,而机头则栽在地上,一副屁股朝天的可怜样。里面的人不用问,肯定是被撞得昏头转向。不过毕竟是经过长期训练精挑细选出来的优秀士兵,他们很快就冲下滑翔机,按照原定演习和布置的那样,将各处据点占领,齐齐将枪口对准那所房子。 此时那些守卫在此的翁军士兵,简直都不能相信自己眼睛所看到的东西。那些穿着伞兵服、钢盔上带有奥军徽章的男人,真的是奥登尼亚派来的军人吗?他们怎么会出现在这里?一个接一个的疑问,再加上亲眼目睹对方那大胆至极的降落,让翁军士兵一时间失去了反应,好像看着外星人似地瞪着他们。当他们醒悟过来的时候,已经成为敌人枪下的俘虏了。 在控制了房子外部后,内兹斯科尔在他所隐蔽的那个地方朝房子喊话,声音大得足以让里面的人听得一清二楚: “我们是奥登尼亚特殊部队,前来解救我们帝国忠实的盟友法尔洛总统阁下。放下武器投降,我可以保证你们的生命安全!” 眼看着奥军突如其来的袭击,负责守卫此处的翁军指挥官都快吓傻了。因为他怎么也没想到,自己千挑万选的最佳地点,居然就这样被敌军攻克了!而且现在,轮到他们成为敌军枪口对着的靶子了。(未完待续,如欲知后事如何,请登陆www.qidian.com,章节更多,支持作者,支持正版阅读!)(未完待续) 第四卷 尤琛(中) 第七章 从天而降的奇兵(3) 在宅邸中,已经目睹这一幕并且听到对方喊话的法尔洛,真可以说得上是欣喜若狂。他早在下台时,就被新政府以“秘密保护”为由,软禁起来。随后,就不停地转换囚禁的场所,为的就是不让人发现他的存在。法尔洛知道,奥登尼亚人是不会对这件事坐视不理的。所以他每天都在盼望着外界有好消息传来。不过即使是像他这样狂热地盼望者恐怕也没有想到,奥军的救兵,竟然是以如此方式出现在这里的。这在让他激动之余,更加由衷地相信自己的祈祷起作用了。 有的翁军士兵看到敌军已经匍匐在外,一副随时准备要进攻的模样。慌张起来,就想向敌人开枪,站在窗户前的法尔洛一眼看到,马上高呼: “不,不要开枪!我们不希望流血!” 这些负责看守此处、监禁原总统的官兵们,其中有一部分对这位原总统心怀好感。虽然对方在他们面前是个变相的阶下囚,但依然有人对他表示尊敬。如今这位前领袖的话,让原本作战意志就不甚坚决的卫兵们,更加感到为难。那个本想开枪的士兵缓缓将手中的枪垂下来,不知如何是好地看着他的同伴与军官。 而翁军看守部队的指挥官,也有着同样的犹豫。他当然知道如果将法尔洛交出去,会有怎样的后果。可是现在他们既无法防御也无法击退敌人,这样眼睁睁地与从天而降的敌人对峙着,肯定不是办法。法尔洛走了过来,他此时根本不像一个囚禁的特殊犯人,而更像是这里的主人,向对方说: “我亲爱的将军,我不希望看到自己的同胞受到伤害,我相信您也一样。如果您愿意按奥登尼亚人的意思去做,我可以用性命向您担保,您和您的人不但不会受到半点伤害,而且还会被后世歌颂为正义的使者。” 指挥官看看窗户外,又看看身边一脸恳切的法尔洛,他的决心在一点点、一点点地被软化掉了。这位将军无奈地耷拉着肩膀,对身边的副官和士兵说: “找一面白布弄到窗户外头去,告诉那些奥登尼亚人,我们是他们的俘虏了!” 过了不到五分钟,房子二楼窗户外,一面白布赫然出现在那儿,随风而动。内兹斯科尔知道事情成了,他大喜过望,只身一人走出隐蔽处,大步走进宅邸内。一看到从楼梯上下来的法尔洛,他就朝对方敬了个标准的军礼,以对上级汇报的口气说: “总统阁下,我是奉我国首相之命,前来迎接您的!” “是的……是的,我就知道,海因茨首相是不会放弃我的!” 由于太过激动,法尔洛顾不上说什么,一把抱着眼前这个身体高大魁梧的军官,狠狠地亲吻对方的两腮。能够如此绝处逢生,是他一直期盼却又不敢抱太大希望的事情;谁能想到,如今却真的实现了!自然令被囚禁了一个多月心情郁闷不已的法尔洛感觉到,自己的阳光真的来了。 不过对于负责此次营救行动的奥军突击部队指挥官来说,现在还不到高兴的时候。他按照惯例,缴了翁军指挥官的手枪,这表示接纳了对方的投降。之后,便命手下进入宅邸,占领该处。只是这还没完,他马上又命令随行的通讯兵用无线电装置联络在附近待命的小型飞机,要求对方前来接走目标人物。与此同时,内兹斯科尔对附近的翁军动向也十分敏感。因为最近奥军曾经一度占领了附近的地区,如果可以的话,他希望自己带着法尔洛,先搭乘小型飞机到附近最近的一处自己人的机场,再转乘其它飞机,直接返回奥登尼亚境内。只有这样,才能最大限度地保证法尔洛的人身安全。如今在翁波里尼亚多呆一刻,都谈不上安全。 与当地机场的通信没法接通,内兹斯科尔不禁担心起那里是不是已经被翁波里尼亚人给重新夺回去了——如果他们所乘坐的飞机降落在那儿,那岂不是才出狮笼又入虎口吗?这样的事情,内兹斯科尔当然不会干。所以,他在军用地图上拼命寻找离这儿最近的可靠机场。终于,在待命的小型战机来到前,他决定改变方向,到离这里稍远一些但至今仍被自己人所掌握的一个小型军用机场,在那儿换乘飞机。 为了让那架救命的飞机得以降落此处,伞兵们也没有闲着,而是忙着将那一堆滑翔机移开,同时清理出一片可供降落的空地。甚至连尊贵的翁波里尼亚总统——奥登尼亚方面至今仍不承认对方已经下台——也来帮忙,拔走杂草、搬走石头,真是十分卖力。 过了大概半小时,那架体积小、飞行速度慢的待命飞机终于来了。这是一架只能乘坐两人的小型侦察机。在降落之后,侦察机上的飞行员几乎都不敢相信自己真的能在这个鬼地方上降落下来。他的指挥官没有多余的词句欢迎他的到来,一见面劈头就说: “少尉,马上将我和总统阁下送到派温尼机场去。” “可是,阁下……这架飞机,只能坐两个人而已!” “事到如今,只能这样!” 内兹斯科尔才不觉得这是什么麻烦,相反,如果只让法尔洛一个人先去到机场,到时候那些主动陪他回国的人,岂不是更容易被最高统帅部和首相认为是拯救他的英雄吗?这是内兹斯科尔最不愿意见到的事情,所以哪怕这架飞机只能坐一个人,他也要跟法尔洛一起挤进去。 在劝说无效后,飞行员只能按照对方的意思去做。至于那些同来的伞兵和新增加的俘虏们,就得自己下山回到属于奥军的地盘上,再离开翁波里尼亚。 在侦察机的后座,法尔洛坐上去后,内兹斯科尔也挤了进来。他那粗壮的身躯,现在差点逼得法尔洛喘不过气来。看到一个肥胖男人和一个大块头的男人挤在一个狭小的空间里,不管是谁看到都觉得难受,可他们俩一个是只想赶快离开这儿,另一个则死也不肯放弃这个立功的大好机会,所以就算挤得再辛苦,他们也不会哼一声。飞行员启动了飞机,将侦察机掉转头,朝空地的另一边滑行而去。由于距离实在太短,飞机是很难在这么短的跑道上起飞的,所以飞行员只能使出吃奶的力气,将飞机不住地拉高。有的士兵看到飞机在滑到跑道边缘后仍然没有起飞,简直快惊叫起来。不过这个担心并没有变成现实,因为那架小侦察机,还是在它驾驶员的努力下,升上了蓝天。 虽然起飞了,但是这时在驾驶舱里,飞行员与他的两个乘客都是满身大汗。不同的,是前者是因为这惊险的飞行,后者则是因为与别人挤在一处热得不行。 在经过三个多小时的缓慢飞行后,侦察机终于平安地降落在由奥军控制的派温尼机场上。在那儿,已经得到指挥官命令的突击队成员正在那儿待命,并且已经将军用运输机准备好了,就等待着他们的到来。 才刚下了那架狭小又闷热的侦察机,法尔洛喘了几口气。他看着周围的奥军,这才确实感觉到自己是在“自己人”之中,于是连呼吸也顺畅了许多。但是内兹斯科尔可没让他闲下来,而是一把扯过对方,将他带上另一辆大型的军用运输飞机。这儿更宽敞,空气也不至于那样浑浊,再加上自己刚刚从监禁地得救,所以法尔洛也没埋怨半句,相反还一直不断地感谢前来营救他的突击队和奥登尼亚政府,当然,还有他那位最“忠诚的朋友”——帝国首相卡尔.海因茨。 在当天夜里,位于阿特拉斯山脉的奥登尼亚政府最高领袖所设立的鹰营,迎来了一位国家元首。对方一下飞机,就由奥托.肉兹斯科尔少将陪着,护送到鹰营里。已经得到消息的帝国首相没有休息,而是一直在等待着对方的到来。鹰营灯火通明,这一夜上下未眠。 曾经来过鹰营作客的法尔洛,如今再次看到这座熟悉的建筑物,几乎要令他哭出声来。他没有想到,自己还能活着来到这儿,见到自己的盟友。而且在半路上,奥军方面告诉他,他的妻子和一双儿女,当初就来到奥登尼亚避难,并且得到了很好的保护。也就是说,他还能见到自己的家人!这位昔日自恃甚高、认为自己理当与奥登尼亚首相平起平坐的总统,如今完全没有了那股高傲之气,而是像个孩子一样完全听命于奥军、感激对方为他所做的一切。 在鹰营门外,奥登尼亚神圣帝国首相亲自出门,迎接那位好不容易才逃到这里来的盟友。一见到对方,两人也没多说什么就拥抱在一起。尤其是法尔洛,好像抓住一根救命稻草似的,紧紧地扯着卡尔.海因茨的袖子不放。看到如此场面,一旁的官员与将领,无不为之感动。更让他们咋舌的是,原本这次谁也不看好的营救行动,竟然成功了!而且要营救的人,没有受到一点伤害,完好无损地出现在他们面前。 “我的朋友,我最最亲爱的朋友!我就知道,全能之神听到了我的祈祷,所以派来了你的使者,让我能够活着跟你见上一面!伟大的全能之父啊!伟大的神圣帝国!” 法尔洛的激动,再次爆发出来。幸而他毕竟曾经当过一国之主,不然的话,现在他在海因茨与众人面前,很有可能已经放声大哭了。 “我的朋友,您受苦了。不过那一切都已经过去了,神圣帝国与它的忠实同盟是不可能被打倒的!” 卡尔.海因茨用力地拍拍对方,脸上始终保持着微笑。以往的会面中,不管奥登尼亚在事实上是处于多么占优的位置,但是招待自己盟国的领袖时,奥登尼亚政府都会像对待自己的领袖一样,一视同仁。不过如今随着法尔洛失去了往日的地位,就算之前计划安排得再周到,如今看来,他也像一个难民来投奔有钱的亲戚一样,向帝国的首相诉说自己的感激之情。尤其是这位“有钱亲戚”愿意保护无处栖身的自己时,他的心情真可以媲美临到行刑关头获得赦免的死囚。 “是的,神圣帝国是永不可能被打倒的!” 这一句话充分表明,现在的法尔洛,已经是一个完全被告奥登尼亚掌握了生杀大权的另类囚犯。只是这一次的囚禁,他是心甘情愿的。 在举行过简短的晚宴后,卡尔.海因茨与法尔洛进行了不到一个小时的私人交谈——据首相的秘书看,与其说是交谈,倒不如说是一方在安慰已经吓掉魂的另一方。之后,帝国的首相亲自送法尔洛到卧室门外,与他互道晚安。那场景,在场的人看了都觉得像是一对阔别多年的朋友。当卡尔.海因茨转身离开那里时,他叫来了自己的副官,对他下达新命令: “马上联络布鲁诺,让他安排一下,好让法尔洛见见他的家人。同时还要联络翁波里尼亚战区的最高指挥官,让他在安全地带找个合适的地方,并且派遣足够的禁卫军人员,好让咱们的客人可以在未来住得舒服一点。” 副官将对方的话牢牢记在心里,然后赶紧依令行事。这就意味着,奥登尼亚神圣帝国的特殊客人,将会在不久之后,成为真正的看不见的特殊囚犯。(未完待续,如欲知后事如何,请登陆www.qidian.com,章节更多,支持作者,支持正版阅读!)(未完待续) 第四卷 尤琛(中) 第八章 将军之女(1) “快点,诺维克!” 从一栋看似普通民宅——其实那儿就是一栋普通的民宅——的大门里,飞奔出一个年轻人。他喘着粗气跑到车子旁边,手上还抓着一件外套,衬衫倒是雪白,只可惜连衣袖的扣子还有一颗没有扣上。看到他这副德行,原本坐在车子驾驶座上的军官那不耐烦的神情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瞪大双眼。 “嘿,我说你——” “行啦行啦,快开车吧。要不然真迟到了,我们会被少校活宰一万遍!” 他的同袍没有反驳——虽然从事实来看,他们的少校是不可能将他们活宰一万遍的;不过要是挨对方的批或是在众目睽睽之下迟到,那么对于这些军官来说,同样不好过。在车子上路之后,负责开车的军官说: “要是让大伙儿看到你这模样,他们不笑死才怪!” “笑死也总比没礼服穿的好!” 诺维克一边说,一边急急忙忙地将那件原本抓在手里的军服外套穿起来。那是一件白色的军礼服外套,同样的,他所穿的裤子也是白色的。与身旁同僚那一整套黑色制服相比,还真显得十分另类。 事实上,今天是幽灵装甲师的军官与萨梅尔当地名流聚会的日子。由于对方的盛意邀请,所以在得到战区总司令的同意后,装甲部队的军官们才可以应邀全数出席晚会。当然,像诺维克这样的年轻军官也不例外。不过在持续了大半天的操练结束后——他们的营长可不会因为今天要宴会而让手下什么也不干地渡过一天——他回到自己的房间时才发现,自己那套常用的军礼服有个钮扣掉了。这对于诺维克而言简直是一大打击,因为穿着这样的礼服出席晚会,先别说主办晚会的当地人会怎么想,光是自己的上司也不可能容忍自己穿着掉钮扣的制服出现在众人面前。再加上,诺维克在针线活方面的经验可以算得上是零,所以他在无可奈何之下,突然灵机一动,赶紧将另一件不常用的军礼服穿了来,好去参加晚会。虽然明知与大伙儿礼服的颜色不同,不过诺维克也实在没办法了。 在来到宴会场地——一位当地有名望的市议员的家——时,那儿已经聚集了不少人,他们都陆续走进宅邸前面的庭园中。而在那里,已经把一切都布置好了,这儿的主人正在与装甲师的几名高级军官谈笑风生。而在他们身旁,同样有不少当地的名流(包括萨梅尔的市长和当地市政府中大多数有头有脸的官员)也在和禁卫军军官一起,表现得十分热络。虽然从外界看来,曼尼亚有着被对方侵略之仇,而且在曼尼亚境内,也时不时有游击队或是潜入此地的敌军间谍扰乱;不过在奥军所在的地方,曼尼亚居民就算时时提醒自己,不可与对方接近,但也总有愿意与奥军亲近的人在。而且相比起无事不管的宪兵部队或是帝国派遣来的官员,奥军部队对于当地事务较少插手,对那儿的人也表现得较为尊重,所以就不难想像为什么这些曼尼亚人乐意招待对方。 “哎呀,这位白马王子是谁啊?!莫非是来迎接那个连毒苹果都照吃不误、空有脸蛋毫无头脑的公主吗?” 面对波克的故作惊讶,诺维克满脸通红,瞪了他一眼。 “你少搀和,波克!” “难道是因为没有看到那个有着蠢兔脑袋、美貌无比的公主,所以我们的白马王子生气了吗?”波克煞有介事地低语着,俨然一副舞台剧演员在排练时的模样。“白马王子啊白马王子,为什么你是白的?” 本来诺维克对于自己今天这副无奈的打扮就觉得不自在,现在被对方这么一说,更加觉得不知如何是好。有人走过来喊波克过去,是同营的军官。他边走边嘀咕: “快进去吧,我说怎么没看见你,原来你在这儿。刚才好像听到你说什么白……” 话说了一半,对方愣愣地看着刚刚赶来的诺维克。很显然,对方的军礼服让他吃了一惊。诺维克正想解释,却冷不防听到一旁的波克插嘴说: “怎么样?是不是很有白马王子的味道呢?” “……确实是!” 看到一个个同僚都对自己的礼服忍俊不禁,诺维克觉得自己有必要说点什么,于是他说: “你们不也有这套礼服吗?干吗像没看过似的!今天的晚会,上头的命令又没有说不能穿白色的礼服,我穿不行吗?” “不不不,当然行了。尤其是像你这样的,才有资格穿出它的味道。” 说完,波克与同伴一起,赶紧溜走了。瞧他们的背影,像是笑得连腰都直不起来。诺维克虽说是替自己辩解,不过现在的他,已经把脸上的红云,蔓延到脖子上了。在白色的军礼服映衬下,更加明显。 “我有预感,今天晚上我可能要闹大笑话!” 当诺维克这样跟自己一同乘车前来的同伴说时,对方只回答了一句: “放松点,伙计。今天的晚会上,没有比你更瞩目的人啦。” 当这些受邀而来的军官们步入这所宅邸后,才发现它并不像外边所看的那样朴素。这里面的庭院比起奥登尼亚国内同样阶层的家宅花园来说,是小了点,但在精致程度上,却有过之而无不及。而那些漂亮的来自热带的花卉,也让人目不暇接。奥国禁卫军的军官们有不少都看出,这些花朵如果挪了个地方——例如是他们的国家——恐怕就不能存活了。因为曼尼亚这里有着奥登尼亚缺少的充足阳光,还有充沛的雨水。现在在庭院灯光的照耀下,它们似乎显得不像真的。诺维克细看之下,才发现有的花朵上还爬着吸花蜜的小虫子,这才确定它们是真的。曼尼亚人那股热爱精致美丽的作风,真是自古未变。 而在庭院与房子的连接处,这儿的主人为了能让招待客人的场地变得宽阔些,将那儿的回廊也变成庭院的一部分,只是把一部分栏杆拆了,好让人进出更加自由方便。在院落中央是一个小小的喷水池,池中央用大理石砌成的裸女正用她肩膀上的瓶子往池里倒水。在清澈的池水水面上,倒映着周围那些热闹喧嚣的人群的影子。 在摆有食物和酒水糕点的自助餐长桌上方,还摆下两三张小圆桌和附带的椅子。它们的颜色是与大理石一样的白色,在庭院中很显眼。而能够坐在那里的,除了这家的主人之外,也就只有幽灵装甲师的高级军官和当地数一数二的大人物了。此时,看着庭院内聚集了越来越多的军官和名流及其家眷的身影,这家的主人对幽灵装甲师师长说: “承蒙您的到来,才让寒舍蓬毕生辉,实在不知该怎么感谢您才好!” 虽然之前当地也曾组织过类似的晚宴,不过能够一次请来这么多奥军军官,也足可证明主人有多大面子。对方笑了一笑,说: “我手下的小伙子们,能够来到这里渡过愉快的一夜,他们也非常高兴。” 看着这些人的交谈,不知情者肯定不会想到,他们中的一方是侵略此处并且现在仍然对它实行占领的敌军,而另一方则是这个国家的其中一员。而且不像外人想像的那样,奥军驻地的曼尼亚人,会像传闻中那样每时每刻都在抵抗诅咒敌人。这一幕,可以说是与官方的调子颇有出入。 在来到这儿不久后,由于接到电话,幽灵装甲师师长不得不到到总司令部一趟。他临走前,吩咐部下: “好好地玩一玩,不过不要闹到让人家替你收拾的下场!” 虽然师长和一些师部的高级军官都离开了,不过这无损众人的兴致。相反,他们在这儿更加无拘无束,虽然长官还在这儿,不过在这种场合下,他们都不大会主动打搅下属的兴致。在庭院临时搭起来的高约半米、总共有六七十平方米的台子上,开始有一些人跳舞。他们中有的是当地官员名流带上自己的妻子女儿跳舞、或是跟别家的女性跳舞,但更多的,则是禁卫军军官们跟他们找来的舞伴在台子上按着节拍翩翩起舞。在这些曼尼亚女性的心目中,这些来自异国他乡的军官们,远比自己身边常见的男人更有吸引力。从她们那时而专注入迷、时而嫣然一笑的神情就可以看出,今天的晚会,她们肯定不会认为无聊。 在庭院的一角,幽灵装甲师第2团3营的营长尤琛.弗莱德很早就来到这里。不过他这么早来这儿,可不是为了跳舞,而是得到师长的授意。他们这些营级以上的指挥官,在晚会开始之前,还要听听师长的嘱咐和商议——当然不是关于跳舞的,而是跟这儿的战事有关。虽然他们都只能按照艾尔文.克米特总司令的要求,留在萨梅尔,不过只要情况一天不能确定,他们就仍有赶赴前线的希望。从路德尼亚回到西边来的军官们都知道,在战场上,是什么事情都有可能发生的。 “先生们!你们原来在这儿呀,你们不来,可让我们这儿不少夫人小姐,都觉得好生无趣呢。” 主人本来是在庭院另一边招待客人的——因为之前看到他们聚在一起,想必是说些外人不方便听的话,所以他识相地没有过来——如今他赶紧迎上来,热切地拉着几名军官来到台子周围,好让他们可以找到称心的舞伴,享受一下这个晚会。尤琛也转移了脚步,跟随着他们一起来到舞台周围。这个时候,正拿着一杯马丁尼在一处种植着紫苑花的篱笆旁独自啜饮的哈根,连忙走了过来。他的手里,还多拿了一杯威士忌。 “喝一点不至于口渴。” “谢谢。” 尤琛接过杯子,喝了口威士忌。他随即感到满意似地眯了眯眼,看看那个杯子里的液体。 “好酒,纯正的昂尼亚威士忌。不知道他们是怎么弄来的。” 由于两国交战的缘故,早在奥登尼亚入侵乌里尼亚时,昂尼亚就与曼尼亚一起,宣布它是两国共同的敌人。自然,一切物资都被禁运了。而如今,尤琛竟然能在曼尼亚的土地上还喝到禁运已久的敌国名酒,也不由得感到惊奇。看样子,这里的主人不仅是有钱有身份而已,在某方面,还挺有办法的。(未完待续,如欲知后事如何,请登陆www.qidian.com,章节更多,支持作者,支持正版阅读!)(未完待续) 第四卷 尤琛(中) 第八章 将军之女(2) “这瓶子虽然擦拭过,不过肯定藏在窖里很久了。我想他会说‘这是以前留下的,在开战之前就留的,没想到还能派上用场’。” “要是给宪兵的人看见了,多半会恐吓他,要他用别的方法来澄清自己为什么会有禁运品吧。难怪这家的主人没邀请宪兵,原来是因为这个。” 尤琛自言自语似地说着,一边又看看杯子。此时,舞台上响起了悠扬的圆舞曲(这简直可以说是奥军军方晚宴上的保留曲目),而台上的男男女女们,也改变了之前略快的步伐,在那儿缓缓移动着。有的女性甚至将头靠在舞伴的肩膀上,要知道,她跟对方认识了肯定不会超过两小时。 “好啊,连我们最喜欢的曲子都搬来了。看来这些曼尼亚人不让我们今天醉死或是跳舞累死,是不会让我们离开的。” 哈根欣赏着他人的舞姿,一边摸着下巴,说着不负责任的调侃。在他们身后,响起了副营长巴列茨的声音: “你们也没找到舞伴吗?” 两人回头看着他,只见巴列茨一脸苦笑着朝他们走过来。在对方身后,有一位上了年纪、头发花白但化着浓妆的老太太在朝他们挥手。如果说那位太太的妆容让人吓得不轻,那么她身上绣着珠片亮闪闪的晚礼服,还有那顶插着羽毛的大帽子,可真会让人以为自己是置身于化妆舞会现场。哈根盯着巴列茨身后,一脸不可思议的样子。 “那位夫人是你的舞伴?” “我可没有这样耀眼的舞伴!”巴列茨回敬对方一个白眼,随即叹了口气。“我刚进来不久就被那位太太缠上了,没想到现在的老太太都这么爱说话!一个劲儿地对我说,她的儿子怎么样啦、她的儿媳如何啦、她的孙子让她怎么看不顺眼啦……老天爷,这跟我有什么关系!” “或许她见到你像见到儿子一样亲切。” 面对营长的玩笑,巴列茨同样表现得没好气的样子。“她的儿子,得了吧,我还没这么老!” 尤琛还好,哈根赶紧拿起杯子,遮盖住自己即将爆发出来的笑声。发泄过一通之后,巴列茨显得好多了,他看看舞台上的人,又看看营长。 “干吗不去跳舞?还没找到舞伴吗?” 其实在3营里,谁都知道,任何人如果去参加舞会,或许都会试过找不到舞伴。不过在他们看来,他们的营长却是不属于这个范畴之内的。因为不是他们的营长本人对于找舞伴多么拿手,而是就算他自己站着不动,也会有不少太太小姐来邀请他的。尤琛故作为难地一笑,说: “正是,还没找到像你那样那么好的目标。” 哈根忍着笑,瞥了一眼气恼的巴列茨。为了岔开话题,他赶紧说: “对了,刚才师长说些什么了?” “加紧修理坦克、加强训练,让新来的尽快溶入到团队中去,不可放松大意。”尤琛耸耸肩膀,“基本上就是我们现在在忙的事情。” “问题在于,我们忙得有没有价值呢?” 说到公事,巴列茨好像忘记了之前的困窘,意味深长地与尤琛互看一眼。他们目前只知道,该战区的总司令无意将他们这些装甲部队派往最前线的海岸线上、去进行防御任务。如果说任务不重要,那么最高统帅部也不会下达这样的命令,让他们大老远从东边的路德尼亚回到这里;但如果说任务重要,却又将他们放在一旁,这又是为何呢?近日来,不仅是尤琛与他之间讨论过,相信在其它几个装甲师内部,也发出过这样的疑问。 可是疑问终归是疑问,上头不发话,他们也没办法。想起总司令艾尔文.克米特上将,哈根不禁说: “我看要那位将军阁下改变心意,不是件容易的事情。” “说对了!” 团长的声音突然在他们耳边响起,让三人吃了一惊。他们很快就一致朝向对方所在的那个方向,挺直身板迎接对方。2团团长微笑着说了声“稍息”,然后就从左到右看着他们,说: “不要心急,先生们。你们以往的努力有目共睹,相信总司令也是出于对我们的信任,才特地向最高统帅部要求,让我们到曼尼亚来的。战场上的事情千变万化,没人知道预定下的主角,是不是就是真正的主角。一切,还要看未来的发展。” 团长的安慰,他们都明白。其实也不是说他们是那种一天不打仗就身子痒痒的战争狂,不过在风雨欲来、战事必然会发生的前提下,他们倒宁愿早点与敌人在战场相见,然后尽自己和团队的能力,将敌人赶出大陆——最好是成功地削弱对方的大部队,迫使他们以后都不能再回来捣乱。现在这种等待,更让人心烦意乱。 “为帝国干杯。” 在尤琛的提议下,四人举起杯子互碰,发出清脆的响声。团长朝尤琛点点头,又离开去应付当地官员的邀约去了。看着他的背影,巴列茨不由得说: “大家想的都是一样的,克米特上将是个聪明人,不可能不知道。他到底在想什么?难道身为禁卫军的他,不相信自己人的实力吗?” “我看不像是这样。” 哈根喃喃说着,因为他回忆起与那位上将的会面,觉得他不是那种对装甲部队放心不下的人。尤琛又喝了一口威士忌,像在回味着醇厚的酒香,说: “他清楚装甲部队的作用,所以才要我们到这儿来,为他负责最后的重要防线。” “你是说,他认为海岸线上的防线不足以抵挡敌军的登陆部队吗?” 巴列茨这么一问,哈根也好奇起来。在他们的注视下,尤琛缓缓说道: “我相信是这样。而且上将本人对于艾尼亚的空军非常忌惮,他不愿意在如今这种情况下,让装甲部队调动到最前线去。那样的话,恐怕部队的坦克还没到那里,就会被敌机炸得开花。克米特上将一直很强调空中掩护还有情报的作用,对于敌军的动向,我想他很清楚。所以,他才不愿在情况不明朗的时候,将手中的王牌打出去。为的,就是希望一旦海岸防线告破之后,后面还能有部队可以前往支援,控制住局面。” 这还是巴列茨与哈根头一次听到的分析,他们下意识地互相看了几眼,从对方的眼中,都不约而同地发现了认可的神情。即使没有得到当事人的承认,但在他们看来,这个分析无疑是最接近事实的。哈根看着自己的营长,心想:他们以前果然是认识的,难怪少校会这么了解那位将军的个性和行事作风。 “这样的担心也不无道理。因为在今年年初的时候,沃特斯基就遭到昂尼亚空军的空袭,炸毁了一间造船厂。当我们国内的宣传部对人民大力宣扬说‘那只不过是敌人的小小伎俩,我们是不会被击垮的!’的时候,艾尼亚的空军也来了。这些杂种们,肯定早就驻扎在昂尼亚本土了,现在他们几乎每天都到米德加尔德大陆上空转悠,尤其是我们的国家,更成了他们频频光顾的地点。上将担心会被敌人的空军弄得前无退路,可能在南部的时候,他的部队就遇到过同样的事情吧。” 一想起自己的家乡有可能被天上的战机扔下来的炸弹炸得没一块平整的地方,三个军官都流露出了担忧的神色。他们之所以远征、离开家两三年甚至更长的时间、在战场上与死人为邻与敌军搏斗,不正是为了保住自己的国家和家人吗?如今敌人却从空中而来,轻易地对他们所关心的那块土地进行狂轰滥炸,这些人在前线的奥军军官,不忧虑才怪。 “所以我们无论如何都要将敌人挡在大陆之外。不管是路德尼亚人、艾尼亚人、昂尼亚人,还是曼尼亚的残军,一旦被他们踏上大陆甚至是帝国的土地,这里将永无宁日!” 与尤琛一样,另外两人都是一脸严肃。面对这些问题,前线的军人往往有着更深刻的认识。 在台子上的乐队得到了主人和军官们丰厚的小费,演奏得十分卖力。在动听的舞曲中,有更多的当地名流家眷纷纷找禁卫军军官跳舞。有好几个年轻的太太和小姐注意到了尤琛,她们在对面窃窃私语,不时抬头看他一眼,然后又赶紧收回自己的眼光。尤琛面对哈根的微笑,说: “看来我很快要离开你们一阵啦,先生们。” 对面的一位夫人看似要行动起来,她朝这边走过来。可是还没等尤琛迎上去,她就径直走到他们身后那位穿着白色礼服的军官面前,邀请他跳舞。尤琛三人愣愣地看着一身白色的诺维克被女伴带上舞台,跳起舞来。后者在经过他们身旁时,接触到上司那惊愕的眼神,还不忘羞涩地点点头。之后,不少女性都注意到这位穿着白色军礼服的军官,他是那样的特殊——这是当然的,因为来的军官里面,只有他一个人穿着白色礼服——于是她们都想找他跳舞。面对此种情景,诺维克显然没有料到。不过他也不好意思拒绝对方,只能一一奉陪。虽然是在跳舞,不过年轻的少尉也可以感觉到台下那些没有舞伴的军官们那忿忿不平的眼神,其中就包括自己的营长。对此,他只能投之以抱歉的目光。他那样子仿佛在说: “真的,我也没想到会这样!” 晚会仍在继续,场面不算大但非常热闹,来参加的人都觉得出席是正确的选择。看着那些在庭院中或角落里与当地官员交谈的团部军官们,哈根不禁想起一个问题。为什么这儿的人不直接邀请克米特上将来参加今天的晚会呢?当他把疑问向身边的营长和副营长求证时,后者笑着说: “要是总司令来了,我们可没机会来!” “也许是另有宴会。能想到让我们来参加一场晚会,已经很不错了。” 听尤琛这么说,仿佛当地的名流在招待来客的问题上,还是很有自己那一套的。哈根觉得有道理,因为这些当地官员与名流,既然连他们都能如此礼貌客气而且热情地受到招待,肯定不会冷落更高层的军官了。看样子,那儿的宴会,肯定是更加高级,更令人赏心悦目——换言之,也更加令下层的官兵觉得侧目。(未完待续,如欲知后事如何,请登陆www.qidian.com,章节更多,支持作者,支持正版阅读!)(未完待续) 第四卷 尤琛(中) 第八章 将军之女(3) “上将阁下的那个宝贝儿子呢?回国了?” 尤琛点点头。“青年劳动团当然不可能在这儿呆很久,他们还得趁早回国去,忙着做作业和考试。” 从话音中听来,对于青年劳动团——或者说是其中某个人——尤琛觉得颇为麻烦。对方一离开,他松了一口气。副营长和营长的副官都知道,克米特上将那个独子,在以前就曾经惹过不少笑料。他的父亲气得不行,可他本人却满不在乎。克米特上将的宝贝儿子,谁的话都不听,不过有时倒能听听尤琛的话,所以上将希望尤琛可以趁此机会好好训训他。不过尤琛对此也是爱莫能助,而且对于曼弗雷德本人的顽皮,他也实在有点吃不消。 “听说上将是结婚十二年了才得了这么个儿子,这是真的吗?” 尤琛点头,关于克米特家这个模范家庭的一些事情,在军中也有过传闻。哈根听了,感叹道: “十二年……如果换成别的男人,恐怕早就甩了老婆,找别的女人去了!上将阁下可真是个从一如终的人呐。” “听你这么说,好像咱们的这个战区总司令,成了福音书里被赞美的贤良妇女似的。”巴列茨嘲弄一下对方,但也对他的意见表示同意。“我军虽然有重视家庭的优良传统,不过说起来,克米特上将还真是少有人比得上。” “要维持这样一个家庭,肯定需要很大的耐心吧……” 说着说着,哈根脸色沉了下去。他想起了自己的家,现在那个家到底算什么呢?名存实亡吗?好像比起这个程度还有点距离,但再这样下去,恐怕也差不多了。为什么世间有的人尽心尽力就能有一个好家庭、好的妻子和称心的孩子,而有的人不管怎样努力,却总是没法得到理想的结果呢? “听说每年到妻子生日那天,不管再怎么忙,上将都会赶回家里,替他的太太庆祝。真让人羡慕啊,难怪他们结婚这么多年,都还像新婚那样甜蜜。我们可比不上啰!虽然老婆的生日还能记得住,不过有时她一变脸,问‘今天是什么日子呀?’,而你回答不出来,那就够你瞧的!” 巴列茨可能是因为这个话题,而想起了自己家里的事情,一边摇头一边苦笑着。事实上,几乎他身边的每个已婚男人都经历过这种时刻。妻子希望自己全心全意地围绕着她转,脾气好的时候还好说,万一她正在气头上,而你偏偏又对她那些看似平凡实则刁钻的问题回答不上来,那可就有好戏看了。所以对他们这些军人来说,上前线,有时未必是件坏事。起码夫妻俩长期分居两地,没法吵架,只会挂念对方,见了面,亲热都来不及又怎么会忙着数落对方。一想到这个存在的可能性,哈根不禁目瞪口呆,因为这是他以前从来没想过的。 “对了,还听说,克米特上将对少校您特别另眼相看啊?” 尤琛瞪着自己的副官,没想到巴列茨也被哈根这语气吸引着。他好奇地看看他们,问: “是不是指那位将军本来想让咱们的少校当他的女婿的事情?原来是真的啊。” 这下可好,连巴列茨也搞和到一起,真是有够添乱的!尤琛不想回答,哈根却说: “是侄女婿。听说将军是一心要咱们少校成为他的家里人,所以一心打算着要将他的侄女许配给少校。当然啰,这事儿没成。不过我看上将还是把少校当作自己人看嘛。” 在尤琛面前——尤其是在这种场合里——哈根不像是个副官,更像是一位军阶相等的战友。尤琛懒得理会,巴列茨又问: “那位小姐长的漂亮吗?” “好了!再这样说下去,人家的名声都被你们牵扯坏了。那样的话,人家以后要找娘家,万一听到这些话,会害了别人的。” “原来那位小姐还没嫁……” 巴列茨若有所思地说着,与哈根互看一眼,两人差点没笑出来。哈根忍着笑,向营长说: “没准在那些将军家里,还有这位或那位小姐,仍然在等待着如意郎君呐。我看啊,以前准有不少将军想要跟少校您做媒。” “胡说八道!” 尤琛哼了一声,瞪着舞台上那个与不同的舞伴几乎跳了一晚上的诺维克。在副营长与副官在背后偷笑的时候,尤琛仍然瞪着不远处的舞台,可是他脸上却出现了迷惑的神情。之后,他低下头,以旁人听不见的声音说: “做媒……将军家……” 台子上的乐队又换了首舞曲,这次是适合大家一起来跳的群舞,于是有不少人都欣然跑上台,手拉着手在跃动。巴列茨的目光也被吸引过去,哈根见尤琛出神不语的样子,碰碰他的手臂,说: “别对一个玩笑太在意,我可以收回那句话。” “不,不。我想起来了,奥图,多亏你的那句话,让我记起来了。我就觉得,好像在什么地方见过她似的,果然,就是……” “你说什么?” 由于舞台和周围的声音太大,使得哈根听不清对方的话。尤琛看看左右,将副官拉到离舞台远远的一处角落里。这儿是花圃外头,没几个参加晚会的人愿意停留在这儿。哈根觉得奇怪,可是却看到自己的上司眼中充满着震惊严肃。 “您刚才说什么?” “那个女人,奥图,就是那个在摄影机里面出现过的、拍下整幕惨案经过的红发女人,我知道她是谁。” “什么?!那是……” 哈根没想到对方竟会在这里跟自己提起这件事,不由得大吃一惊。尤琛看上去完全没有刚才轻松的样子,他压低声音,清清楚楚地对副官说: “那个女人,我曾经见过。她是现任东方远征军中央集团军群总司令梅策尔格元帅的女儿!” “开炮!” 随着坦克车长的一声令下,坦克内的炮手迅速调整方向,将炮膛内的炮弹击向预定地点。在山坡的西侧,顿时冒起一个硕大的火球,同时伴随着冲天的浓烟。待硝烟散后,坦克乘员才从潜望镜里看清楚,炮弹击中在目标的左侧,并没有完全命中。 “可恶!” “下次要是在战场上也没打中,那么就轮不到你在这儿骂了。” 在这片平原上,除了这辆坦克之外,还有许多辆坦克在进行着演习。它们面前的“敌人”虽然不是正牌的,不过演习的程度也几可乱真。 到了下午,演习终于结束了。充当奥军的A军获得胜利,不过也付出了十来架坦克牺牲作代价;而B军呢,所承受的“伤亡”更加惨重,不过也不是完全没可取之处。在坐镇主席台上观战的装甲师师长看来,A军这条防线,差点就要保不住了。如果不是B军迂回突破的时间太长、而且下达突破命令的指挥官开始有点犹豫,他们这边本来能取得更好的效果。 在总结大会上,他们的师长对行军迅猛、火力点设置合理等好的一面进行了表扬。而同时,师长依旧认为他的部下可以有更好的改进。 “先生们,别忘了那些路德尼亚人是怎么依靠着像破烂似的坦克,冲到我们面前,跟我们性能良好、火力十足的重型坦克对抗的!如果毛病不改,无论下次的敌人是谁,对方都不会轻易放过我们的漏洞!记住这一点!” 幽灵装甲师的成员都聚集在一片开阔的空地上,昂起头聆听着师长的训话。在这种时候,能够无惧于来自天空中敌军战机有可能空袭的危险,也可以说是师部有意为之。 虽然看似大部分的坦克都参与了演习,不过实际上由于燃料不足,所以仍然有一部分坦克只能被迫晾在营地的棚子底下,与这次的演习无缘。对于后方到底什么时候才能为他们提供足够的燃料这种问题,装甲兵们已经从之前的不满抱怨、逐渐转化为现在的麻木无奈。本来单以奥登尼亚的资源来说,就很难为自己的军队提供源源不断的充足燃料补给。即使在米德加尔德大陆上,能够找到一块高产量的油田都很不容易。这也就是为什么,他们的首相对于东方的路德尼亚如此念念不忘、甚至即使要帝国背负着两线作战的重担也要对这个庞大的国家开战,正因为那儿的资源十分丰富,只要能够在那里站稳脚跟,就能开采那些如同无尽宝藏般的油田和矿藏、这样一来就可以解决奥军的燃眉之急,甚至是完全解决帝国在这方面受制于人的局面。无奈如今在东方接二连三的失败,连累到奥军的燃料补给,这也不是最高统帅部以及它的掌权者愿意看到的。 在演习中,1团与2团联合组成A军。在回营地的途中,有一些坐在坦克上的装甲兵对路过的B军士兵喊: “下次拜托你们跑快点!不然的话,我的凯尔贝洛斯可不会再手下留情了!” “你跟你的那头笨驴一辈子也别想追得上我!你们只能跟在我的宝贝屁股后头!” 如此这般地斗嘴,也是军队里常见的生活方式。在前线部队这里,生活的枯燥乏味程度远比大后方的人所想像的还要深。全是男人的世界,让他们这些年轻人在感觉更无拘无束的同时,也不由得对外面的世界和家乡越发想念;当然,对于异性的思念与渴望也一样。 与其它同样驻扎在萨梅尔的奥军装甲部队一样,幽灵装甲师住在城外的小镇上。那么与萨梅尔紧邻,交通方便。在幽灵装甲师来到这儿之后,他们就住在当地居民的房子里,仍有一部分士兵不得不住在马厩或是旧仓库里。虽然是敌人,不过幽灵装甲师的军官们,自问与房子里原来的主人相处得不错。在这儿的日子,过得甚至比当初在翁波里尼亚的时候还要平静——目前来说是这样。(未完待续,如欲知后事如何,请登陆www.qidian.com,章节更多,支持作者,支持正版阅读!)(未完待续) 第四卷 尤琛(中) 第九章 那个噩梦的记录者(1) 作为3营的营长,尤琛和自己的副官住在小镇东头的一所宅院里。房子的主人是这儿的镇长兼镇治安委员会会长。同时在这儿工作并且会在这儿过夜的,还有营部的几名军官加通讯兵。因为这所房子面积够大,所以尤琛才将营指挥部设在这儿。 这个普通的小镇——顺带一提,它的名字叫做圣马克,与许多曼尼亚国内其它地方的村庄小镇一样,都有着以圣徒或天使的名字来命名的喜好——因为有了这些外来军队的驻入,变得与以往不同了。 倒不是说奥军在此地烧杀抢掠、无恶不作,而是以往相对封闭的小镇,由于奥军的到来,变得热闹了一点。萨梅尔由于有着铁路运输上的优势,所以在奥登尼亚国内运来的军方物资,可以较快到达,自然,圣马克小镇以及周边的奥军装甲部队,就能在此生活上一段时间。也因为奥军官兵手头上有着这样那样的相对丰富的食物和资源,让当地的曼尼亚人乐于和他们交换。当然,交换的条件是一方要为另一方做事,然后对方就将自己许诺下的东西给他。在米德加尔德大陆上,哪怕是奥登尼亚,由于战争的影响,平民往日里衣食住行所要用到的东西,如今已经大打折扣。即使有钱,也没法弄到想要的东西——尤其是食物。所以要想吃得好一点,就只能从军队手中交换到。 在当地人只能以野菜粥或是从附近湖里钓来的小鱼当主粮吃的时候,奥军的驻扎,反倒让那些家庭伙食稍有改善。一般来说,住在那儿的奥军官兵,如果与那家人关系不错的话,会将自己得到的补给品送一些给他们。而作为报答,那个家里的妇女会帮他们洗衣服刷靴子。这样一来,再加上奥军部队一般来说都不会主动干预当地事务,所以那儿的居民与奥军相处下来,也算融洽。 在看到军官们回来的时候,镇长家的孩子们本来正在房子前的空地上玩耍,赶紧溜进里头。而在镇上其它地方,也同样有此情景。看到这一幕,巴列茨苦笑了一下,对营长说: “就算表面上跟我们好,暗地里,他们的家长都会叮嘱他们说‘别在那些人面前出现,他们会把你的屁股打烂!’,这才是居民们的真实态度。” “一点也不奇怪。”尤琛原本正在看着通讯兵送来的文件,上面记录着今天从师指挥部和团部传来的电报。“就像我儿子上学之后,第一天回来,就是这样跟我形容他的老师。为了孩子着想,他们不得不想出一些保险的办法,例如吓唬孩子们,好让他们不要到处乱跑。要是有个镇上的小孩无意中弄坏了我们的东西,到时忧心忡忡的肯定是他们。” 跟孩子们那慌张的样子不同,房子的主人却是满面笑容地迎接他们归来。与此同时,这一家的主妇已经用奥军给他们的罐头做好饭菜,招待他们用餐。尤琛他们婉言谢绝,表示自己还不想进餐。最后,还不得不用“不能打搅主人家用餐”这样的理由搪塞过去。在上楼之后,奥托尔.哈根中尉往下看了一眼,说: “这些虚伪的俗套客气真让人讨厌!” “曼尼亚人跟昂尼亚人一样,都喜欢讲究这种礼貌。” “什么‘礼貌’!”哈根不屑地笑了笑,“我们不跟他们一块吃饭,他们才松了口气呐!” 房子有三层高,后面是参天大树,让这幢屋子即使在炎热的夏季,也感觉十分凉爽。主人一家住在一楼,而营指挥部在二楼,营长与副营长等人的卧室则在三楼。在平时,军人们虽然常常往来于这幢房子,不过很少去打扰主人家的生活。当然,对方在背地里是否经常抱怨半夜有人来敲门或是老有外人进入他们的房子,这就不得而知了。 二楼那个宽敞的大客厅,现在已经被用作3营营部的工作地点。像其它驻扎在前线的军队办公室一样,这里有几张临时拼凑起来的“办公”桌椅,上面放置着繁杂的文件还有通讯仪器。一幅军用地图挂在墙壁上,对面的壁炉架上放着收音机,一旁还有发报器。一切看起来略显凌乱但依然井井有条,只不过他们办公的地点从户外到帐篷再到用水泥建筑起来的房子里,里面的内容,没有多大变化。 在进入那间小房间(现在它被3营的官兵们当作是“营长的办公室”)后不久,坐在外头桌子后面忙着将文件整理好的哈根拿起刚吵起来的电话,里头是尤琛的声音: “奥图,你进来。” 之后,哈根手捧着一叠纸片来到这个小房间里。尤琛等他一关上门就问: “有消息了吗?” 他的副官从那叠全是电报的纸片底下,将一张放在桌子上推过去。尤琛拿起来一看,只见上面写着: “查证后确定梅策尔格小姐已死。” 哈根同情地注视着他的上司,事实上,在刚收到这个电报的时候,他的心情与营长一样,除了无奈还有不甘。尤琛盯着纸片,头也不抬地问: “有查到她是什么时候去世的吗?” “这是今天一早从国内寄过来的,我按照你的意思,打电话到三军指挥司令部还有禁卫军人事部去问,之后,他们将这些寄到这儿来。禁卫军的邮件总比陆军的要快,再加上曼尼亚离帝国不远。” 尤琛打开那个暗黄色的牛皮纸大信封,取出里面的东西。那些文件,与他们都很感兴趣的那个人有关。从里面的证明文件,或许有助于他们了解更多。文件上还附有禁卫军总局人事部某位主任的来信,他对尤琛表示问候,并且表示:老同学的要求他可以尽量帮忙,而且此类有关禁卫军人员的文件他只能复印无关紧要的一小部分——并且还得告知上级,得到同意后才能复印。而且这次能够对尤琛公开这少量文件,也是跟对方同为禁卫军成员有关——其余的都是可公开的文件或剪报,还有一些是他本人从他人那里搜集回来的情报,因此请老同学原谅。尤琛看完信,将一张约有一份杂志封面大小的薄纸拿到面前。在那上面,照片那个格子里显露出一个女人的头部。不过由于是复印件,所以不怎么清晰。 “这就是阿尔缇玛.梅策尔格(Ultima)吗?” “不错,阿尔缇玛.亚历克莎.梅策尔格。如果我没记错的话,在出生之前,她本来应该被起名为阿尔提拉的。” “阿尔提拉?那个远古时期曾经在米德加尔德大陆上建立过统一王朝的外来武士?”哈根皱了皱眉毛。“看起来,她的父母一心希望她是个儿子啊!” “正是如此。”尤琛冷冷一笑。事实上,在奥登尼亚这样拥有尚武传统的国家里,要有儿子继承家业,以往是法律要求现在也仍然是普遍现象。不过尤琛以前倒曾经想过,要是自己能有个女儿该多好,他不是不喜欢儿子,只是在拥有两个活泼的男孩后,自然情不自禁地倾向于想再拥有一个可爱的女儿。“梅策尔格元帅当初结婚很晚,当他第一个孩子出生的时候,他都三十多岁了。所以他非常希望头胎是个儿子,就起了这个名字。没想到,生出来的却是个女儿,在失望之余,他可能也没什么力气再取个别的名字,只好直接就将原先想好的名字改动一下,用在女儿身上。” 哈根接过上司手里的那一页文件,上面依次写着姓名、年龄、性别、受教育程度、加入过何种组织(包括宗教方面),有无胜利党党员资格认证、家庭情况、住址,联系电话等等。很详细,但只要细看的话就会发现,这样的表格,跟小学时期就要开始填写的表格差不多。只是上面的格子更多,要求填写的内容也更多。表格中的字迹有力,一时倒很难分辨这是出自男性还是女性之手。让哈根有点恼火的是,这张复印得来的文件上,根本看不清楚阿尔缇玛.梅策尔格本人的相貌。他回忆起那时曾在屏幕中看到的那个偶尔出现的女人的脸,又似乎很难将她和眼下这张纸上那模糊的脸庞联系起来。 “出生时间:创世历1060年6月9日……在曼尼亚国立医科大学毕业,是以A类人材被政府招入军队,原来她也算是军人啊。后在禁卫军卫戍部队工作,军阶是……中尉……” 自己也是中尉军衔的哈根看到这上面的介绍时,不禁耸耸肩膀。在奥军之中,女性一般只是作为“助手”型的角色为真正的军人服务,所以不管是从政府到民间,都不会正式将她们列为军人。不过在医护部队或是卫戍部队中,有不少女性存在,她们中有极少数的人能够获得军方认可,成为军队中真正的一员。这些女性可谓是凤毛麟角,所以当尤琛写信到大后方给自己的老同学、要求对方进行一下调查时,那边很快就传来了消息。因为在看片段时,尤琛注意到了那个女人穿着白大褂,而据他所知,不管是在前线还是在劳动营中,护士是没有资格穿上白大褂的,只有军医官才能有这个资格。因此他让老同学将调查的重点放在“拥有军衔的女性军医官”这上头来,果然很快就有了结果。 官方的证明文件只有这张薄薄的纸片,但哈根依然看个不停。他像是在对上司说又像是在自言自语地说: “有个这么好的家庭,干吗还要到军队去呢……现在的女人真让人摸不透。” 尤琛点点头,但他看起来像在思考其它问题。“如果是失踪或是非正常死亡,或许还能查到点什么。不过,偏偏她是因病而死的……”(未完待续,如欲知后事如何,请登陆www.qidian.com,章节更多,支持作者,支持正版阅读!)(未完待续) 第四卷 尤琛(中) 第九章 那个噩梦的记录者(2) 他的副官无言地将目光落在那封夹杂在文件的信里,营长的老同学提到,阿尔缇玛.梅策尔格是由于脑瘤晚期不治而身亡的,其间并没有任何不寻常的事情。那个女人是在奥登的皇家医院去世的,死前还有她的家人在旁陪伴,因此显然不可能有假。 由于保密的关系,所以这个女中尉服役的地点和工作的内容性质都没有在文件上被提及。但是尤琛已经可以百分之百地肯定,她就是那名出现在瓦尔德劳动营惨案片段里的拍摄者。哈根相信对方,只是没能清楚地认证文件上与片段中的是否同一人,对他来说有点遗憾。 “她是个什么样的女人?” 被哈根这么一问,尤琛本来就没舒展过的眉头,此时拢得更紧了。 “我只见过她两三次,基本上是在那些小型的家庭聚会里。她是个……看上去很乖巧可爱的女孩。” “乖巧?” 哈根好像明白对方的迟疑,别有用意地重复着那个词。没想到尤琛看着他,认真地点点头。 “是的,这就是我对她的印象。” 与尤琛只相差一岁的哈根不禁叹了口气,他本想从上司口中多了解那个红发女人的意愿看起来很难实现了。尤琛似乎也了解他的心情,瞪了他一眼,说: “拜托,奥图。突然间要我回忆一个只见过两三面,而且是在好多年前的这么一个人,这总需要点时间吧!我又不是万能档案库,就算是,也得花时间来找一找。” “好,好,我不强迫您。” 哈根举手作出个投降的样子,一脸苦笑。但尤琛可没被他的滑稽样感染,那双蓝色的眼睛看向窗外,努力地回想着那些以往他没什么感触的往事。也许真的是他的努力得到了全能之神的回应,一些看似与他无关的画面还有声音,逐渐从他的心底升起,在脑海中越来越清晰…… 创世历1076年的初夏,当时仍在希格中学就读高三年级的尤琛.弗莱德,与家人一起,到熟人家中作客。那户人家他们时有来往,但不算特别要好。那个时候,奥登尼亚掀起了一股崇拜的狂热之风,而这股风气的始作俑者,便是胜利党。他还记得,在家中无意听到父母对话时,曾经说起这一家的男主人,放弃了原有的军职,参加到一个非正规的政党的特别部队里,当时那个特别部队的名字,叫做“王家禁卫军部队”,是一个很少人听说过的军队。尤琛还记得,自己那时还在世的父亲,对于这支只为胜利党服务的部队感到不屑一顾,他还要求过自己:如果要报考军队,绝对不能跟那些部队拉上关系,因为它们是——那个词是怎么说的?尤琛思索着。他想起来了,父亲那个时候是这样跟自己说的: “只为政治而存在的部队,迟早都会露出它的打手的本色!” 对了,就是这个,打手。在那些正规军出身的军人们看来,禁卫军只不过是胜利党的打手罢了,是一支不入流的部队——它甚至根本不该被称为部队。而当时他们要拜访的那一家的男主人,居然就是这个部队中的军官,因此这次拜访能够成行,也颇让尤琛感到惊讶。反正在那一天,他们一家来到那里,开始了对另一家人的拜访。 尤琛记得,在进入房子的时候,里面传来动听的琴声。之后他们被请到起居室,里面有好几位小姐都坐在那儿。有人站在那儿唱歌,有人为她伴奏。如果自己没有记错的话,那时候坐在钢琴后面负责弹奏的那个女孩,就是后来他在摄影带中看到的那个女人。阿尔缇玛.梅策尔格,那年她只有十六岁。 听到这里,哈根心中忽然冒出一幕不可能的画面:在夏天美丽花园中,两个郎才女貌的少年男女肩并肩地走在一起,脸上写满幸福。不,不,这不可能。哈根赶紧摇摇头,会产生这样的联想,或许是因为听到少校介绍当时他们的年龄的缘故吧。毕竟在外人看来,这个年龄的少年和少女,往往都是怀春之年。遗憾的是,当他在进行遐想之时,尤琛忽然似有所觉,看到部下的表情,马上明白了。他咬牙切齿地说: “奥图,可别误会,我可不像那些爱情小说中所写的那样,一到少年时期就非要爱上某个同龄女性不可!” 哈根哪里再敢说什么,只能赶紧称是。他待营长怒气稍减,又忍不住好奇地问: “后来呢?” “后来……” 尤琛再度陷入到他的回忆之中。他想起来了,那个时候,坐在钢琴后面的那个女孩穿着白色的纱裙,夹杂着金色的红发上,系着一条蓝色的缎带。她长得像梅策尔格先生,他听母亲与别的夫人们私下里交谈时,就是这么说的。不过这个女孩的出生,曾经让这个家庭感到失望和不满。原因是梅策尔格一直希望头胎是个儿子,这样的话,自己也不必担心日后继承人的问题了。可惜的是,当创世历1060年夏天,这个女孩平安出世时,梅策尔格没能如愿。他之前想好的“阿尔提拉”这样象征着权力与武力的名字,自然不能用到这个女孩的身上。因此她的母亲只好采取折衷的办法,将那个名字作了修改,称自己的长女为阿尔缇玛。当然,随着后来梅策尔格家里又添了三个儿子,继承人的问题是不用担心了。而这个长女也意外地给父母带来不少乐趣。连曾经对她的降生感到过失望的梅策尔格,也把这个女儿当成掌上明珠一般看待。 阿尔缇玛感觉很安静,如果不是别人问她什么问题,她几乎就只是静静地坐在一旁不开口。每次有别家的太太或是小姐跟她聊天,她肯定会用那略显低沉而柔和的声音说: “是的,夫人。我很乐意……” 在那时——恐怕现在也是如此——的社交圈内,无人不称赞梅策尔格小姐的教养良好、举止高雅得体。而那时的弗莱德家女主人,也常常当着众人的面称赞阿尔缇玛,说她真是位聪明又漂亮的小姐。现在想想,尤琛觉得,父母与梅策尔格家之所以来往密切起来,恐怕也是有替他和哥哥的终身大事考虑的缘故。 “尤亚,你不也很喜欢这首曲子吗?来,去跟阿尔缇玛一起演奏看看,两个人合奏,说不定会更动听。别推辞,男孩子在这种时候更应该主动一点。” 事后尤琛已经想不起来,自己到底有没有按照母亲的意愿,去跟那位少女合奏。不过他猜想,自己多半是找个什么借口——要不就是请哥哥帮忙,在外头来叫自己离开——溜走了。第一次见面时,他只有这样模糊的记忆画面。 不过真正令他对这个阿尔缇玛留下印象的,恐怕还是回家之后,他与哥哥的一席谈话。因为哥哥提醒他,父母有可能是要他们中的一个、娶梅策尔格家的长女。那到底会是谁呢?尤琛当时惊讶地问哥哥,正在大学就读的哥哥狡猾地一笑,说: “我可不要那么早结婚,我想可能是你吧,尤亚。” 之后,两兄弟还因为这件事担心了好一阵子。尤琛当时并不知道,在那次的会面时,原本梅策尔格夫妇是想看看弗莱德家的长子个性脾气如何。能不能配得上他们的女儿。可是后来一见,他们的眼光倒转移到尤琛身上来了——这一点,尤琛是后来听母亲说的。早知如此,恐怕当初他说什么都不会去梅策尔格家了。当时是上校军衔的梅策尔格,对于这个年轻人十分欣赏。他甚至还跟自己的同僚——也就是后来的艾尔文.克米特上将——提起过此事。当克米特将这件事情作为玩笑与尤琛说起的时候,当时尤琛的第二个儿子都即将快来到人世了。尤琛从上将的嘴里得知,他与梅策尔格都希望自己成为他们的女婿(其中一个是侄女婿),所以梅策尔格与克米特谈起此事时,克米特似真似假地警告说: “那可不行!因为我也想让尤亚那小子成为我的希达的丈夫呢!” 后来,这些愿望当然都没有成真。因为在就读军校的时候,尤琛结识了琴,两人顺利地结婚、组建家庭。在家中举办婚礼的时候,尤琛依然记得母亲这样跟自己开玩笑: “到时候到底要不要请梅策尔格家和克米特家的那两位小姐呢?只怕她们来到见到你,会不好意思噢!” 这些话是母子俩在琴不在的时候,私下作为玩笑话说说而已。她们有没有来参加婚礼,尤琛也没有什么印象。 “原来我们的营长,还真是差一点就成为了他们的女婿啊!” 哈根联想到不久前自己的一次猜测,但他可不敢表露出来,只是继续聆听着对方的话。他和尤琛此时坐在办公桌前后,都抽着烟。不过尤琛只是将烟夹在手指之间,任由烟灰掉落到桌面上。 “后来我从别人那里听说,说因为成绩太优秀了,所以梅策尔格的长女到国外求学去了……” 即使是现在,奥登尼亚神圣帝国也依然没有专门可供女子入读的大学。除了那些护士学校、烹饪学院诸如此类的非正规学校之外,奥登尼亚的适龄女性如果想在高中之后继续学习,就只能到国外去念大学。而当时与他人一样观念保守的梅策尔格,居然会让自己的女儿到曼尼亚求学,这也让周围和他家有来往的家庭感到非常意外。 “不是说梅策尔格不喜欢这个女儿吗?为什么还要愿意让她到国外念书呢?而且还是到曼尼亚那种地方。” 在奥登尼亚的传统观念看来,尤其是老一辈人,他们觉得曼尼亚社会上那股提倡妇女解放、民主自由的风气非常坏。那儿教育出来的女孩子,也是所谓的现代派的拙劣产物。所以像梅策尔格那样的人居然允许女儿到那儿求学,哈根觉得很不可思议。(未完待续,如欲知后事如何,请登陆www.qidian.com,章节更多,支持作者,支持正版阅读!)(未完待续) 第四卷 尤琛(中) 第九章 那个噩梦的记录者(3) “是这样,梅策尔格也不喜欢曼尼亚。不过我想,他对自己的女儿很放心,所以根本不担心她会出什么乱子。” “很放心?”哈根想了想,“哦,难怪你之前说她是个安静乖巧的女孩,这样的女儿,应该也挺得父亲的欢心。” 尤琛点点头。事实上关于那个家庭的事情,他有不少都是从别人的嘴里听来的。“总之,她到曼尼亚念大学,据说是以非常优异的成绩毕业,回国之后,凭借着她的学历和这样一个家庭背景的推荐,她加入了禁卫军。” “这在那时是个大新闻。” 哈根吹了个口哨,据他猜测,在整个奥登尼亚,能够成为禁卫军正式一分子的女性,恐怕不会超过两位数。而如今,禁卫军在总人数已经超过三十万了。尤琛也了解他的想法,说: “是啊,所以她才会以军官的身份,在卫戍部队看守的劳动营里,进行着她的医学研究和实验吧。” “你所指的实验是……” “还记得在片段开头的时候,镜头里有人在写字,写的是‘开始吧’这几个字?我现在越想越觉得,当时阿尔缇玛.梅策尔格在拍这些的时候,她已经预料到会有这样的情况发生!甚至可以这么说,她不仅鼓励人们互相残杀,而且还乐见其成……” 小小的房间内,刹那间沉默了下来。两个军官似乎都在回忆那时所看到的摄影带中的内容。确实,就如同营长所说的那样,负责拍摄的那个梅策尔格元帅的红发的女儿,对一切显得十分冷静。不过面前发生的是屠杀、强奸、疯狂的人群,她拿着镜头的手,一直都没有晃动过。哈根有时问过自己,如果他处在那样的环境下,还要拍这么些鬼玩意儿,会不会还能保持冷静甚至是无动于衷?他自问做不到,因为那不是一种单纯的冷静,而是更接近于冷酷。 “难道,这位梅策尔格小姐是挑起事端的人吗?” “现在这么说还为时过早,毕竟我们手头上什么证据也没有。光靠这些,也没法进行更详细的分析。” 尤琛将那些好不容易得来的证明文件和表格放在一边,拿起那些随信一起寄来的剪报。那上面的报纸都已经发黄,被小心地夹在一本小笔记里。在禁卫军总局人事部工作的那位老同学,在笔记本的扉页上写下这样一句话: “这只是我在内部黑板报上收集来的,或许你会有兴趣。” 再仔细一看,原来这些剪报上,都有关于阿尔缇玛.梅策尔格的名字。像是她对外科新式手术的试验得到成功啦、成为禁卫军的一员、得到禁卫军高层将领的接见、还有一张泛黄的照片。这些报纸不多,但也可以让人一窥这位女性的事迹。 “喏,来见见阿尔缇玛.梅策尔格吧!” 哈根接过那张报纸,细瞧上面的照片。在那张不算大但清晰度尚可的照片中,一个穿着禁卫军制服但文雅漂亮的女性静静地看着他。不错,就是那个人。哈根看着剪报,嘴巴稍稍张开。照片上的这个年轻女人,虽然看不出头发和眼睛的颜色,不过从脸蛋来看,都算得上是美人。如果她脸上的神情再柔和些,或许还会迷倒不少她的同袍们。眼睛不大但很有神,鼻子高但不会让人看了就不舒服,嘴唇稍稍薄了些,不过也有可能是拍摄的角度问题。总之就这样看,阿尔缇玛.梅策尔格都完全不像是那种歇斯底里、欲疯欲狂的恶魔医生。 “是个可人儿,她结婚了吗?” “恐怕还没有。”尤琛扬了扬那封信,“这里面没提到,我想她是那种专注于工作,所以还来不及结婚。” 专注……哈根默念着这个词,突然一种恶心恐惧的感觉浮上心头。要是那个女人所干的工作就是指煽动杀戮、记录杀戮的事情,那么她的专注,不会让人有一点好感。相反,只是更加厌恶而已。 “女人就应该早点结婚,然后在家里相夫教子,好好管理她们最拿手的家务事。” 尤琛状似调侃的话,其实也是哈根的心声。两个男人看了彼此一眼,都是以已婚男人兼过来人的心态彼此理解对方的心情。哈根叹了口气,说: “要是这姑娘能够找到意中人,早早结婚,兴许现在我们就不用这么伤脑筋去怀疑她了。” “怀疑吗……我也希望是这样。不过,从那个带子里的内容看,她肯定清楚那儿发生的事情,而且,还处变不惊地将它们一一记录下来。这样做,不是很像医生在拍下什么治病过程或是解剖实录一类的东西吗?” “我的天……不,那个女人,真的有这种头脑和胆量吗?或者说……她只是替别人执行这种命令?要知道,在那种时候还能那么冷静,可不像一个女人能做到的事情啊!” “这件事只有问她和那些卫戍部队的人才知道。只不过,那些人都已经死了,而她也……” 尤琛看着那张纸片,突然想到在三年前,自己头一次得知从劳动营中救下的唯一生还者,进行了闻所未闻的谋杀和恐吓计划。那些人到底经历过什么?几个弱女子罢了,为什么也要做这种事?去年因为脑瘤而死的阿尔缇玛.梅策尔格,会不会在那些谋杀案里也充当了一个角色?那时候要是将那个凶手同时也是知情者的女人留她一条活命就好了,可是自己也没办法,因为对方已经像疯了一样,而且她是想袭击罗尔……噢,对了,罗尔……那个时候,罗尔在自己身边,她总能靠自己的观察和了解,猜到许多不为人知的内幕。要是现在她也在自己的身边该多好……不,不要想了,罗尔并不想见自己…… “长官?” 3营营长转过头,看着迷惑一脸的副官。他定定神,以眼神相询。哈根于是就将自己的问题重复了一遍: “你说你见过她两三次,除了头一次之外,还有哪次见面是让你对她有印象的?什么都行,我们得多知道这个女人的事情,才有可能了解她背后到底发生了什么。” “还有,在那一次……” 在尤琛心底,缓缓浮现出一个画面。那是一个令人感到很不舒服的画面,因为那里面的回忆,夹杂着血腥与残忍。当时在奥登尼亚,尤其是北部地区,胜利党的势力极大。而在这个政党的影响下,那些地区对于异教徒的迫害,有时简直到了惨不忍睹的地步。尤琛在军校就读,放假时应邀到同学的家乡旅游。那是在北部的符腾堡,一个大城市。但是就在那里的街头,他亲眼看到了当地人是如何将一个异教徒进行公开行刑的。在场的警察也好、宪兵也好,还是那儿的政府官员,完全没有出手阻止的意思,而且他们还在一边观看了整个过程。尤琛如今再次回想起那时的情景,都忍不住感到颤抖。本以为已经过了这么多年,在战场上经历过生死考验和战火磨练的他,已经不会再对那样的情景感到震惊。不过现在的回忆证明,那种令他不快的感觉,至今仍然存在。 那个异教徒男人,据说是在不久前的一天夜里,进入当地一家乡绅家中偷盗,并且强奸了乡绅的女儿。在陪审团的一致通过下,判决这个男人死刑,并且要进行公开的处刑,为的是“大快人心”。但是那个异教徒却口口声声说,自己是无辜的,当晚他本来是想探望自己在那个家里做女佣的母亲,没想到进去之后,才发现那里被人偷盗,而且当时他根本没碰过那个女孩。但是他的辩解没有起到任何作用,当地市政府决定,要杀一儆百,将这类“社会的人渣”公开处决。就这样,一幕自诩为“公正公平”的审判结束了,一幕经由法律判决但实际上却只是为了替当地人取乐的刑罚开始了。尤琛记得,那个男人被绑在木桩上鞭打,全身上下,连一片完整的皮肤都找不到。之后,有的人甚至割开他的皮肤,用里面的脂肪组织来点火。那个异教徒,在火焰中惨叫着,不住地呼喊着他的无上之神。这更加激怒了当地的民众,他们在趁火势蔓延开来之前,先割下了对方的耳朵、鼻子,还有舌头,于是到了最后,那个男人在火中蜷缩成一团,只能发出一些模糊的、令人发怵的声音。那可怕的一幕,尤琛至今还记得很清楚。 “那这件事,跟这个女人……” 面对哈根的疑问,尤琛苦笑了一下。这件案子当然与那个阿尔缇玛.梅策尔格无关,只不过当时他在围观的人群中,却无意中看到了那张似曾相识的脸。原来当时阿尔缇玛也在那儿,观看了行刑的过程。尤琛回忆起来,当时那个女孩的脸,没有一点害怕与惊慌,她偶尔转过头去,也不是不忍再看犯人的惨状。而是去观察周围人群脸上的表情,看看他们是怎么对待这件事的……当看到周围的人一脸兴奋地叫好、眼中写满仇恨与憎恶的样子时,尤琛看到,阿尔缇玛若有所思地点着头,当时的自己,甚至将眼前那可怕的一幕都暂时忘却,因为他觉得十分震惊的是,为什么那个女孩,居然能在那样的情况下一直保持着面无表情……那个女孩出奇地冷静,完全没有任何表情,让尤琛第一次不由自主地记住了她的身份和她的名字。只是尤琛当时并不明白,到底是出于什么原因,让阿尔缇玛连连点头的呢?经过十多年后,他再次回想起来,已经对此有所察觉,只是觉得心寒…… 也许,阿尔缇玛.梅策尔格之所以点头,是因为她知道,杀死异教徒,是根本不会受到任何责备的。那一种神圣的法律,一种代表着人类“正义”的法律……(未完待续,如欲知后事如何,请登陆www.qidian.com,章节更多,支持作者,支持正版阅读!)(未完待续) 第四卷 尤琛(中) 第十章 甘味茶(1) “这些该死的婆娘!” 这句话,出自于那个站在走廊上气冲冲的男人。与周围那些身材高大的男人们相比,这个男人不仅矮了整整一个头,肚皮更有日益隆起的现象,而且在他刚摘下帽子后不住冒汗的脑袋上,还可以看到一个十分清晰的光圈。不过很可惜的,这个光圈并不是全能之神赐给天使们的证明,而是他秃顶脑袋造成的错觉。 “女人,无知又愚蠢的女人!如果说她们是天字第一号傻瓜,那么允许她们进军队的人,更是无可救药的白痴!” 面对他的咒骂,身旁的人都无动于衷。并不是他们不想搭腔,而是他们中的大多数人都了解,现在还不到他们插嘴的时候。 “亲爱的上将,我们谁也不能要求造物主改变他的设定。男强女弱,这是天生的道理,我们只能去接受事实。” 负责接待这位禁卫军曼尼亚战区副总司令的总司令的参谋长,和他的部下一起,在与这位上将努力地周旋着。他们此时已经来到总司令的办公室外。激怒副总司令弗雷茨上将的,倒不是这儿的女话务员,而是他办公地点的女性。在今天早上起来的时候,由于某位女话务员的失误,导致了他昨天晚上亲自熨好的那件白衬衫变成了大花脸,为此,弗雷茨大发雷霆。顺带的,连他在这儿看到的女性,也引起了他心中的不快。副总司令是一个非常守时的人,有时甚至是在这方面过于严苛了。为了今天与总司令克米特上将的见面,他本来担心路况问题,所以打算提早出门。没想到,这一切都让一个笨手笨脚的女人给毁了!害得上将几乎误了会面时间,难怪他会这样生气。 不管波舍斯基在心里同不同意对方的观点,但是他的回答,无疑让弗雷茨觉得好受了一点。在瞪了一眼那些忙碌的女性的身影后,他大步走进了那间办公室里。当然,其他人都留在外面,等待着会面的结束。波舍斯基让下属带着副总司令的随同人员到楼道拐角处的另一间屋子里坐一坐,好让他们不至于在这儿白白站上一段时间。参谋长又瞥了一眼那些不知道有没有听见副总司令抱怨之声的女话务员,微微一笑。事实上,在他看来,这些女性在军中的某些地方出现,还能让那儿的气氛活跃起来呢——当然,他跟弗雷茨一样,认为前线是必须要将女人排除在外的。萨梅尔的禁卫军总司令部这儿,还不算是真正的前线。 两人的会面结束后,参谋长这才进去见总司令。看到对方脸露倦意,不禁心生怜悯。 “还没解决吗?补给的事情。” “要解决这个问题,除了我们的帝国能够得到一块富得流油的新大陆!”克米特上将摇着头,“在弗雷茨那儿,也有人不住地向他抱怨:燃料不够啦、坦克成了废物。要是装甲部队再这样下去,可就真的成了步兵了。” 这样的预言,克米特上将并不是头一个说的人。但是现在,它却似乎开始变成奥军高层的共识。 在谈了将近半小时之后,察觉到上司开始疲倦的波舍斯基,准备悄悄退出去。这时候,克米特叫住了他: “于里,你知道吗?刚才弗雷茨特意跟我提起,要我小心部队的军官会有不好的传闻。” “他指什么?” “装甲部队之中,有军官跟外边的女人来往,很有可能会影响到我们的声誉。” 波舍斯基笑了笑,在外地驻军时,哪怕是年纪大些的军人(四、五十岁)都曾经有过在外面有情人的事,这不奇怪。他不明白为什么副总司令会将这些事情特地向总司令提起。在他从军的经历中,他甚至知道有年纪更大的将官,与年轻貌美的女人在驻地外同居的事情。 “据说是个有夫之妇,而且好像还是个外国女人。” “是这样……有些消息有可能是从枕头风那儿吹出来的,知道是谁吗?” 禁卫军战区总司令没有马上回答,他过了一会儿,才再次开口说: “传闻有时不一定属实,不过在它成真之前,我们都要仔细对待。或许,可以让每周的师部或团部会议上,提醒一下。” “是。” 波舍斯基明白对方的用意,暗自想着回去之后马上将这个安排传达下去。从上司的神情中,他似乎领悟到什么。看起来,上将也许心里有什么苗头了?不管怎么说,这类传闻,还是赶快让它平息下来的好。 事实上,艾尔文.克米特上将并没有告诉自己的心腹,传闻中的人物是谁。他对自己的下属关怀备至,同时也更不愿意看到有这类丑闻出现。只是在这类事情没有传开之前,他都不希望当事人的名字会被人议论。最好的结果,当然是在事情闹大之前就摆平。 在萨梅尔城四周驻扎的奥军装甲部队中,仍然是一派平静的气氛。不少坦克兵们都在等待着燃油的到来,由于等待的时间太长,所以使得他们现在连抱怨也没有了。在幽灵装甲师第2团3营的驻地中,他们的营长从外边刚回来——有当地的神职人员邀请一些军官前去参加礼拜。在回到自己的房间后,副官哈根就拿着咖啡进来了。 “谢谢,奥图,你想的确实周到。” 尤琛拿过杯子,他一早上起来就往教堂去了,只吃了半片面包,此时此刻确实很需要一杯咖啡来提神。不过刚喝了一口,他好像想起什么,将手伸进外套口袋里掏了半天,将一包东西放在桌子上。 “这是什么?” “这一区神甫执事给我的优厚贿赂。” 哈根扫了眼自己的上司,在有些时候,如果把对方的话当真,那么自己准会上当。尤琛不在意地笑着,继续喝着不怎么好味道的咖啡——因为后方资源紧缺,所以连前线所需的物资:一些生活用品,也都不得不找其它东西来替代原材料。咖啡也是其中一种。在占领区这些地方,有时连代用品造的咖啡也喝不上。 “看起来……有点像是装糖块的袋子” 哈根不大能确定自己的判断是否正确,尤琛耸耸肩膀。 “或许是一包炸药末也有可能。” 觉得自己被耍够了的哈根决定拆开来看个清楚,在撕开袋子的一角后,他看见里面都是些又黑又碎小的叶片。尤琛哈哈大笑,哈根瞪着他,说: “你是不是打算要生吞这些玩意到嘴里啊!” “这个是用来喝的。” 尤琛收起笑容,将那些叶子倒进另一个杯子里,接着再将热水倒进去,盖上盖子。哈根好奇地看着他的举动,想了想,说: “这是茶叶,对吗?” “你太聪明了,奥图。” 哈根面对他的嘲弄不为所动——在认识这个上司以后,他就意识到,这人有着越是身边亲近的人就越爱开对方玩笑的恶劣习惯——继续盯着那个杯子。可他嘴上却说着: “简直像昂尼亚人的习惯。下午的自家或别人的花园里,悠闲地喝着茶,真是恶趣味!” “这袋东西是教堂执事收藏了好多年的,你但愿它没有坏掉,可以让我们一尝这‘恶趣味’到底是个什么滋味。” 说着,尤琛打开了杯盖子,两人不约而同地看向杯子里头。只见那些小片的黑色叶子在热水中飘浮着,挤在水面上,黑压压的。两人不禁对看一眼,尤琛露出了不怀好意的笑容,而哈根则觉得不那么舒服。 “看上去不怎么样。” “是吗?” 尤琛嘀咕着,将这个杯子拿起来。看到他要喝,哈根赶紧说: “等会儿!你真的确定……要喝这个?” “不试试看,又怎么会知道这玩意是什么滋味的呢。” 哈根本想再劝自己的上级,不要以这个来做试验。谁知道这些茶叶会不会喝坏人、继而让他们的营长发生什么不适之类的副作用。那时候,自己可真是责任大了。没想到尤琛昂起头,那杯子里热气腾腾的水(还有一点茶叶)都咽进喉咙里。他侧着头,好像在品味着它的味道。他的副官忙问: “怎么样?那些茶叶……能吃下去的吗?” “听说吃了也无害。”尤琛沉默了一会儿,忽然古怪地一笑。“你也试试?” 之后,他不由分说,就将袋子里仅剩的那点茶叶倒在了哈根的杯子里,然后再斟上热水,递到对方面前。哈根被弄得不知所措,不过他看到上司的表情后,便接过杯子,同时嘴里还在嘀咕: “你能喝,我也能喝……” 他几乎是闭着眼睛着那半杯子水喝下去的,只觉得喉咙里直冒热气,却一时没弄清楚茶水的滋味。不过没过多久,他就感觉到,在看似苦涩的味道后,渐渐产生了另一种甘甜滋润之感。那股味道与咖啡的香醇完全不同,非常特别。 “有意思,我本来还以为这些东西都是苦的。” “神甫执事之前也这样告诉我,说它的味道很好。听说昂尼亚人喜欢用这个来解酒,因为它比咖啡更醇厚,而且不必像咖啡那样加糖。” “茶……”哈根虽然听说过海峡对岸那个敌国的人喜欢用这种饮料作为日常起居时的饮品,不过他还是头一次喝到这个,它那股奇特的味道让喝惯了咖啡的他觉得很好奇。他脑海中浮现出一句东方的谚语。“甜如爱情、黑如夜晚、热如冥府……” 尤琛听了,认同地点点头。茶水的滋味、颜色还有它的热力,都与这句谚语不谋而合。虽说茶的甘甜与咖啡的那种深刻的甜蜜味道有很大不同,但是同样令人难忘。 “甜如爱情……” 哈根突然皱起眉头,向自己的上司汇报公事。除了那些日程表上安排好的例行公事外和营内的事务外,师部还打来电话,要求营部的军官明天要到那里去参加什么会议。尤琛听了,问: “是什么会议?” “没说。”(未完待续,如欲知后事如何,请登陆www.qidian.com,章节更多,支持作者,支持正版阅读!)(未完待续) 第四卷 尤琛(中) 第十章 甘味茶(2) 尤琛点点头,看得出来,他有心事。之前与副官开着轻松玩笑时的那个他,此时仿佛已经消失了。哈根在离开对方房间之后,不禁又朝那扇紧闭的门看了一眼。他想,他或许知道对方为什么会有那样的表情。因为罗蕾莱.尤特里希太太,很快要离开曼尼亚了。这个消息,尤琛已经知道了。不过在哈根看来,这倒不能说是一件坏事——以一个副官兼心腹的立场来讲,他会为对方保密,但始终不希望看到对方因为那个女人的事而有所牵挂。 可是,哈根的愿望,似乎没有被全能之神接收到。因为在那天下午,尤琛就趁着装甲部队集体放半天假的空闲时间,独自驱车来到距离萨梅尔约一小时车程的普瓦龙市。在当地的一间小旅馆,住着他想要见的人。 在走进那间旅馆的时候,尤琛可以感觉到,柜台上的服务员和周围几个经过的男女,都露出一副疏远畏惧的神情。他们害怕他。不过尤琛顾不上这些,而是径直来到旅馆二楼,敲了敲204号房间的房门。 过了一会儿,门后传来脚步声,从门缝里也闪过黑色的影子——尤琛知道,那是里面的人透过门上的猫眼在观察来者。之后,房门打开了一道缝,罗蕾莱的脸出现在那儿,她没有解下门链。 “您好。” “你好,罗尔。方便让我进去一下吗?” “我现在恐怕没那个时间,因为我在收拾东西。” 不知为什么,罗蕾莱的口气很冰冷,好像完全不认识尤琛似的。尤琛觉得奇怪,又问: “证件的事都弄好了吗?要是你去边境不方便的话……” “我会的,少校,谢谢您的关心。如果您没有什么事的话,那么我要关门了。” 之后,还没等尤琛反应过来,罗蕾莱就将房门关上了。尤琛站在那儿,面对着那堵像墙壁一样的房门,很久都回不过神来。他转身往回走了两步,但之后又站住了。他的视线还是落在204号房间的门上,仿佛想看透那扇门,看进里面去。门缝下透过光亮,没有一点影子的存在。 尤琛猛的走上前,又敲起门来。而且这一次,他用的力气比平常大得多。终于,门又打开了,罗蕾莱还是像刚才那样,在门缝中看着他。尤琛也不等对方先说话,就说: “听着,罗尔,不管你对我有什么意见也好,但是别把我当成是敌人好吗?如果你不愿意让我帮助你,那么我可以按照你的要求走开;但是……” “您说得够多的啦,少校!我的证件没有一点问题,您上次不是已经检查过了吗?我是地地道道的奥登尼亚公民!您尽忠职守也未免太过分了吧?我上次不是跟您说了吗,我的证件没有过期,没有!我安全是按照合法的程序来获得自己的通行证的,拜托您就放过我吧!” 罗蕾莱的声音提高了不少,掩盖住了尤琛后半截的话。有的住客听到外头有声音,便打开房门偷瞧,不过看到是个女人跟奥军军官争吵,又赶紧将头缩回去。 尤琛正愣着,忽然看到罗蕾莱将门链解下,只不过身子仍然堵在门口,一边将通行证塞到他的手里,一边还是以那样近乎尖叫的声音说: “喏,您不信,就再检查一次吧!真是的,没想到会这么啰嗦!我记得自己上次明明您就检查过我的身份证,我的确是奥登尼亚人!您怎么还是不信我啊,居然又跑来检查,看我会不会溜掉!请您看清楚啦,这是真正的通行证,是你们军方发给我的,这不会有错吧?真是的!” 说完,罗蕾莱一把将证件夺了回去,在关门之前又扔下一句: “我拜托您别烦着我啦!” 之后,她用力地关上门,留下尤琛呆立在走廊上。他过了好久,才提起脚步,离开了那家旅馆。在走到大街上时,他只觉得阳光无比刺眼,简直让人有点眩晕。尤琛朝自己的车子走去,跟街道上的一个男人撞在一起。他好像完全没感觉一样,只是打开车门坐进驾驶座里,而那边那个男人抬抬帽子,没说什么,就跟另一个男人一起朝街道一侧走去。 尤琛启动了车子,他朝倒后镜看了一眼。那家不起眼的旅馆还是那样,静静地矗立在街角。他的车子驶上了另一条车道——这是通往城外的——,溶入了车流之中。尤琛知道,如果站在房间窗前,罗蕾莱应该能看到自己已经离去。也许,这才符合她的心意吧!尤琛一想到刚才,就头痛欲裂。他不明白,为什么罗蕾莱会这样对自己。 “我做错什么了吗……对,我本来就不应该来,来见一个有夫之妇……就算见一面也不行吗……就见一面……我只想看看,你好不好……你就那么不希望看到我吗……罗尔……因为我是禁卫军……禁卫军……禁卫军?证件……对了,刚才……” 尤琛猛地刹车,引得后面的车子也不得不停下来。有的人已经在开始骂了,不过尤琛没理会这些,他想了想,继续开车。不过这一次,他只是将车子停在一幢大厦后面的停车场,然后自己匆匆下车,往刚才来时的方向走去。他在来到旅馆所在的那个路口时,停住脚步,站在一间咖啡馆的墙角后朝那儿张望。果然,有两个男人就站在旅馆外面,其中一个正是刚才撞到他的人。他们看起来像普通人,戴着时下常见的帽子外套,手上还拿着一份报纸。不过尤琛观察了十五分钟,发现他们始终在旅馆四周徘徊。 又观察了好一会儿,尤琛想了想,发现大街对面有家洗衣店,店员正在向门前的一辆小货车搬运东西。他走过来,发现那小货车上装的是一箱箱打包好的衣物,准备送回去给客人的。当那个店员与司机的身影消失在店门后时,尤琛见四下无人,便跳上车。当他过一会儿下来之后,手上已经拿着一包衣服。尤琛迅速地离开了那里,找到一条小巷。那儿是条死路,除了垃圾桶和前来寻找食物的野狗野猫,没有别人的身影。当尤琛再次从那条小巷里出来的时候,他已经换上了一身普通的衣服,没有一点军官的模样。这个穿着灰大衣,行色匆匆的男人再次来到旅馆附近,他没有从正门进去,而是绕到旅馆后边。在那儿,有一道后门,不过却是清洁工用来运垃圾和食物潲水的地方,尤琛确定那儿没人盯梢后,溜了进去。那里连接着旅馆一楼的厨房,但里面的人打牌打得兴起,根本没发现有外人从后门进来。尤琛顺着过道来到厨房隔壁的杂物房,发现这儿地上放满了篮子,里面有的装着脏衣服,篮子上面都各有着一根根粗管子,这是上面的住客将自己的衣服可以直接从楼上的便利通道扔下来的管子,方便客人可以不出门就能将衣服交给旅馆的人洗。也就是说,它是跟楼上房间相通的。尤琛找到了204号房间的管子——因为管身上和下头的篮子上都有标记——开始手脚并用往上爬。在自己的家莳萝谷宅那儿,也有这样的设施,同时还有用来将食物送到楼上的小型升降设备。这类设施确实为住在里面的人提供了不少方便,不过尤琛现在爬上去才知道,原来管道内很滑,而且没有什么可施力的地方。如果不是管道本身比较狭窄,他可以撑开手脚一点点往上升,恐怕早就掉下来了。 过了不知多久——尤琛觉得可真是够久的——他终于看到那个开在管道上方的小门了。尤琛觉得自己的体力都快耗光了,于是他猛的一伸手,将手抓在门缝边缘上,之后再借助着那儿,一口气将自己拉上去。当他从那个管道口爬出来的时候,听到了那个熟悉的声音。 “天呐!” 罗蕾莱赶紧将他拉上来,之后一脸难以置信地看着他跪在地毯上。尤琛喘了几口气,终于有力气说了一句: “对待客人,你就不能温柔点吗?” “我真的不知道,你会来……感谢你们的全能之父!它一定是向你显灵了!” 罗蕾莱忘记了她的惊讶,一把抱住了尤琛。她不住地说: “我不得不那样做,我不得不……幸好你能明白,尤亚!幸好你明白!” 尤琛在她的怀抱里静默了一会儿,才抬起头,注视着这个不久前才将他赶走的女人。他露出了自信的笑容。 “你也太小瞧我了,罗尔。全能的父今天休息,所以暂时没法向我显灵,是我们互相之间的了解,才让我明白并且回来的。我知道你不会无缘无故向我大吼大叫的,一定是有什么原因才会让你这么做。” “你发现了吗?” “对,那些人还在外头。他们是来监视你的?” 罗蕾莱点点头,她眼中充满着忧心的神色。“已经三天了,只要我一出去,就会有人跟踪我,而且二楼我还怀疑有的住客是他们的眼线,在一边监视着我的举动。也许是我入境的时候,被这儿的人给盯上了。他们怀疑我的身份。” “曼尼亚这儿没人有权这么做,也就是说……只有……” 尤琛没有直接说出他的那个答案,不过罗蕾莱已经知道他是指什么人了。那些在旅馆四周以及内部监视自己的人,极有可能是和尤琛来自同一个国家甚至是来自同一个部门。 “禁卫军什么时候也变得像国家安全总局一样,疑神疑鬼的!” 尤琛在心里暗自咒骂着,他大概了解为什么那些自己人会盯上罗蕾莱。不过他们至今都只是监视,这就表示,他们对于罗蕾莱的行动,仍然没有抓到一点错处。 “那通行证还能用吗?” “被他们扣下来了,说是要仔细检查。” 如果不是因为要罗蕾莱面前,尤琛恐怕要破口大骂起来。检查什么?这明明是军方发出的有效通行证,却因为怀疑持有者的身份而没收,简直岂有此理!尤琛控制一下自己的情绪,又问: “那他们检查过你的身份证明了?”(未完待续,如欲知后事如何,请登陆www.qidian.com,章节更多,支持作者,支持正版阅读!)(未完待续) 第四卷 尤琛(中) 第十章 甘味茶(3) “是的,不过要我说,他们未必相信那是真的,可能还在跟国内联系,看看我所说的是否属实吧!”罗蕾莱翘起嘴角,露出轻蔑的笑容。“只要我一出现,他们就会马上盯着,好像要看清楚我是不是跟什么可疑人物接头,泄露对帝国不利的消息和情报。” 我现在不就是那个可疑人物了吗?尤琛脑海中掠过这个念头,不过现在还不到他们叙旧的时候,他必须让罗蕾莱离开这里,另觅一处安全之地,好等到有机会离开曼尼亚,回到国内。不过,到底还有什么安全的地方可以让罗蕾莱住上一阵子呢?尤琛苦思冥想,之后,一个主意出现在他的想法中。 “罗尔,把这个换上。” “这是……” 罗蕾莱皱了皱眉,看着尤琛塞到自己手里的那包衣服,那是一套工人的工作服,蓝色的布洗得有点发白,里头还有一顶看上去同样很旧的宽边遮阳帽。她这时似乎才发现,尤琛穿着的不是军服。在意外之余,她不禁问: “你是要我换上这个吗?” “正是如此,不然的话,我们没办法离开这个旅馆一步,更别说跑到城外去了。” 罗蕾莱还是有点迟疑。“不过即使能出城去,接下来,我能去哪儿呢?得有通行证,才能过边境的检查线,要不然……” “谁说我们到边境?”尤琛一边说一边从地上站起来,“我知道有什么地方可以让你在那儿安全地呆上一段日子,而不会有人怀疑。” 罗蕾莱没有说话,可是她的眼神分明在表示疑惑。尤琛轻声笑了起来,低声告诉她: “就在萨梅尔。” “……军队驻扎的地方?!” 尤琛点点头,而罗蕾莱已经从震惊中清醒过来,脸上浮现出不知是该笑还是该生气的神情。很显然,她不同意这个办法。于是尤琛开始向她解释起来: “我指挥的3营,住在离城很近的一个小镇上。我住的那间房子,是当地镇长的房子,主人家还是住在那里,只不过是住在一楼;二楼是营指挥部;三楼才是我和别人的住房。在我那间卧室头顶,还有一间小阁楼。只有进入我的卧室之后,才能进入那上头。而平时,没有人敢进去我的房间。相信我,罗尔,这儿没人有那个权力和胆量敢搜军官的房间。你大可以在那上面躲一些时日,我会尽快替你再办通行证,或者想个办法,让你可以早点回国……” “是到兰尼亚去。” 罗蕾莱低语着,不过她现在的态度,似乎没有之前那样坚决。她明白对方的好意,叹气说: “你知道自己在干什么吗?要是被人发现你把我藏到那儿去了,他们准会……” “那就想办法别让他们发现!罗尔,你继续住在这儿,还得受他们的监视,直到他们找到借口将你逮捕或是驱逐出境。那个时候,你不仅没法回国,恐怕到别的国家也不行。要是格特知道了,他会怎么想?” 提到她的丈夫时,罗蕾莱才真正显露出犹豫。她之所以之前一个人留在翁波里尼亚,后来又辗转来到曼尼亚,准备从这儿的边境返回国内,就是不希望让格特担心。他现在人在东部前线,还不清楚妻子在外地遭遇到了麻烦。 “我向你保证,我在那幢房子住了快有一个月了,对于它的结构我自问很了解。那个小阁楼我上去看过一次,里头没有老鼠,只有一些灰尘。窗户也被用木板钉上,所以要是你愿意朝外头张望,也不会有人发现那里面有人。底下是我的房间,我保证半夜不打呼噜扰你清梦。” 罗蕾莱本来是安静地听着,当尤琛说完后,她再也忍不住,掩着嘴巴笑起来。不过,那也只是一刹那的事情而已。之后,她十分严肃地说: “好吧,就算我可以在那儿住一些日子,但我要怎么靠近那幢房子呢?别忘了,那儿都是你们的人,要是他们其中有一个发现了我这个外来的‘鬼鬼祟祟的女人’,他们不朝我开枪才怪!” “这方面你不用担心,我有办法。” 尤琛似乎颇有把握,而罗蕾莱还是觉得忧心忡忡。但很快,她就被尤琛催促去换衣服,事到如今,罗蕾莱也只好见一步走一步了。 换好衣服后,罗蕾莱走出洗手间。尤琛一看她的模样,忍不住又要微笑。因为出现在他面前的罗蕾莱,穿着一身宽大的工作服,手上抓着帽子,头发盘在脑后,看上去更像个年轻少女。 “你穿这个也很好看。” 罗蕾莱瞪了他一眼,那意思好像在说“你的打扮也好不到哪儿去”。尤琛刚想说明,自己所说的是真心话,罗蕾莱已经说: “行了,我们快点离开这儿吧!” 之后,他们按照尤琛来时的路线离开了旅馆。楼下两个厨师和几个服务员虽然都在厨房里,不过他们忙于未完的牌局,所以还是没发现有不速之客已经走出旅馆的后门。尤琛带着罗蕾莱,抄小路回到停车场。尤琛在车上换了衣服,而罗蕾莱则坚持要躲在车尾箱内——因为要是让城外岗哨的士兵看到一个军官车上坐着一个工人打扮的平民,即使不起疑心,恐怕也会觉得奇怪。 出了城,由于车程还有将近一个小时,所以尤琛在偏僻的林间小路上停下车,让罗蕾莱从后面出来,坐进车里。他对她说: “等到了萨梅尔那儿,你再进去也不迟。” 一路上,他们并没有遇到什么检查或是岗哨。到了圣马克小镇外,尤琛先将车子驶进树林里,好让罗蕾莱又一次藏进车尾箱中。在躺进去的时候,罗蕾莱对他做了个鬼脸,说: “要是你不希望我给你添麻烦,进去之后就别再管这辆车,让我躺在里面得了!” 她这么说,其实是在暗示,担心自己会为尤琛惹来祸患。尤琛怎么会不明白她为自己着想的用意,不过他只是笑了笑,表示根本没这个必要。 由于今天上头放了半天假,所以营里的军官和不少士兵都到了镇公所那间礼堂里,跟当地人联欢。当然,无非是喝酒抽烟兼寻找合适的异性伴侣。尤琛知道,营指挥部所在的那幢房子,只有很少人留守在那儿。要想将罗蕾莱悄悄带进房子顶楼,应该不会太难。 将车子驶到镇长房子隔壁的空地上,尤琛看看四周。有两个正从房子里走出来的军官,一看到他,马上举手敬礼。尤琛也敬了礼,他看着那两人渐渐走向小镇另一头,房子里很安静。尤琛想了想,将一副手套扔在驾驶座上,然后大步走进房子里。一楼没有人,主人一家不在,可能是外出或是参加小镇的联欢去了。二楼那个当作营指挥部的大厅里同样很安静,只是偶尔传来一点声响。尤琛从来都不知道,自己回自己所指挥的营部,居然还需要这么小心翼翼,简直像个小偷似的。不过他很快摆脱了这个念头,从门向里面张望。有两个士兵还在里头,不过他们中的一个已经趴在桌子上睡着了,而另一个则偷空在躲在房间一角喝着收藏起来的白兰地。尤琛又到三楼看看,没有人,很显然今天的联谊活动把不少人都吸引过去了,所以营部这儿才这么空落落的。 尤琛迅速而安静地下了楼,将车子后边打开,同时又将手套拿走。由于这所房子是处于小镇的一角,周围除了一幢无人居住的破烂小房子外,就没有任何房子了。所以罗蕾莱从车子里出来、然后又跟随着尤琛进了镇长的房子,没人发觉。在经过一楼二楼的时候,两人特别小心,还好没能出什么岔子。当来到三楼尤琛的卧室后,这间房间的新主人刚一打开门,里面就有个物体突然扑了出来,吓了他们一跳。不过当他们看清楚那个东西后,才不约而同地放心了。牧羊犬帕蒂本想对跟着自己主人的来者大吼一顿,好把对方赶出去,可是它看清楚那个人的模样后,马上就摇头晃脑,把驱赶对方的念头扔到九霄云外去了。 他们进了房间,尤琛将房门锁上,罗蕾莱这才拍拍帕蒂,一边爱抚着它一边小声说: “好孩子,真乖,真乖,听话,坐下。” 帕蒂顺从地坐在她的脚边,一直看着罗蕾莱。尤琛将那个收在夹层中的楼梯慢慢放下来,这样子,他的卧室顶部就出现了一道通往上方的门。他带着罗蕾莱走上楼梯,来到那个小阁楼里。罗蕾莱见这儿除了四面墙壁,一个与烟囱连接的小壁炉,一扇被木板钉着的玻璃窗户,就什么也没有了。她转过头对尤琛说: “是个好地方,对于现在的我来说,没有比这儿更好的避难所了。谢谢你,尤亚。” “别客气。你可以用底下这屋子里的卫生间,这就不用担心被人发现。还有,我会每天拿食物和水上来的。” 尤琛当时的心情,并没有明显地表露出来。不过从他将自己的棉被、枕头还有一些日常用品搬上来的样子来看,可以感觉到他是很乐意这样做的。他对罗蕾莱说: “这儿没有床,所以只能先睡着地板。我的大衣挺厚的,底下再铺一层被褥,可以暖和些。” “那你……” “别担心我,罗尔。作为这儿的指挥官,我要再要些棉被,还是有办法的。” 当收拾得差不多之后,尤琛这才离开阁楼。看着头顶的天花板,尤琛一边下意识地摸着爱犬的头,一边对它说: “帕蒂,为了不让你老走近罗尔的房间、被人发现她藏在那儿,我得让你到别的地方睡去。” 当尤琛牵着帕蒂走下楼的时候,遇见了回来的人。副营长巴列茨带着几个军官,唱着歌回到房子里来。看到他们,尤琛挤出笑脸。 “玩得高兴吗?” “您没来太可惜了,长官!” 哈根也在他们身后,当这些人继续上楼时,他还在尤琛身旁。这位副官好奇地打量着尤琛,使尤琛有点不自在。 “你不认识我啦?看什么!” “老实说,长官,您今天看起来好像容光焕发啊。” 尤琛一时无语,不过他很快反击了。“你这家伙酒喝多了。” “我倒没喝什么酒,不过也许是上午那杯茶的作用,让我们今天特别有精神吧!果然是甜如爱情、黑如夜晚、热如冥府啊。” 当尤琛将帕蒂带进一楼的院子的小狗屋里时,他看着这条对自己忠心不二、表情可爱的牧羊犬,嘴角边绽放出打从心底里发出的笑。他知道自己在做什么,同时,他并不后悔这样做。(未完待续,如欲知后事如何,请登陆www.qidian.com,章节更多,支持作者,支持正版阅读!)(未完待续) 第四卷 尤琛(中) 第十一章 阴差阳错(1) 东线告急! 这几乎是自从科斯佳洛夫的大败以来,奥军最高统帅部每隔一段时间就要从前线收到的坏消息。与显现出“暴风雨前的平静”的西线(这句形容词出自驻扎在那儿的奥军官兵们)相比,东方的情况更让奥军高层担心不已。现在在路德尼亚,奥军优势不再,连守护自己的防线,也出现了左右为难、应付不暇的局面。南方集团军群自“城堡”计划失利后,便将剩下的残部整编进中央集团军群之中,所以说,如今能够在那里抵挡住路军大规模反攻的,也只有中央集团军群了。 相形之下,来到西边曼尼亚境内海岸防线的奥军部队,其中的大部分人都怀念起了路德尼亚。至少,那儿有仗可打;而这里,他们既无法作战,也看不到敌人,甚至连海峡防线上的防御工事,他们也不能插手。在这样的等待中,越来越多的人都觉得不耐烦。 在曼尼亚海岸上负责建立防线任务的,当然是奥军。不过说到有干那些真正的体力活:例如在水下和沙滩上布满反登陆的铁蒺藜、在敌军可以进行空降的地区竖立起整片整片的桩砦障碍物(这些被军中称为“克米特芦笋”),这些就落到了奥军的俘虏身上。他们中有不少人都是从战俘营中找出来的,既有曼尼亚人,也有乌里尼亚人,甚至还有路德尼亚人。他们不管原先是怎样勇猛的战士,如今都只能在奥军军士或军官的枪口和监视下,拼命地工作,好为自己争取多一天的生命。 虽然对现状感到不满——会有这种感觉的,大部分都是驻扎在“后方之前、前线之后”的那些装甲兵们——但该做的事情,官兵们还是会一件不落地按照命令去办好。在曼尼亚驻扎期间,如果问那些从路德尼亚战场返回米德加尔德大陆的装甲部队成员们,有什么好处时,他们多半会说:部队的编制和人员得到了应有的补充和增强。这一点,或许是他们唯一不感到抱怨的。在路德尼亚的作战,已经让奥登尼亚的装甲兵们感到身心疲惫。而且这些原本攻无不克的奥军装甲部队,在路德尼亚一步步成长起来的装甲部队面前,遭受到很大的打击。能够回来进行补充和整改,也是一件好事。 除了东边的情况日益令人担忧外,如今让这些前线将士们感到害怕的,就是他们的家乡也开始遭受来自敌国的空袭。路德尼亚人的战机,由于当地战况激烈和路程遥远等原因,还没法威胁到奥登尼亚。不过在西边,海峡对岸的昂尼亚就不同了。在那个国家上,不仅拥有它本身就十分突出的空中战斗力,同时还包括那些在数年前就陆续驻扎进来的艾尼亚军。于是,在米德加尔德大陆的上方——尤其是奥登尼亚神圣帝国的上方——总会出现那些形如鬼魅般的敌机身影。而每次它们的到来,也总是会让它们下面的土地遭受爆炸与硝烟的折磨。昂尼亚也好,艾尼亚也好,它们的敌机倾巢而出,目的地就是针对那些隐蔽在田野、山间、城市中的各种各样为前线生产武器装备的兵工厂。那些工厂自然是首要目标,而与它们相隔不远的一些非军事目标,也往往遭殃。为此奥登尼亚不得不加强它的防空力度,在空中组织起一张防护网,但往往也是漏洞不少,导致处处哀鸿遍野。 不仅是奥登尼亚的平民们对空袭感到越来越担心,连那些身在前线的奥军官兵也不例外。就好比是曼尼亚海岸防线上的奥登尼亚禁卫军装甲部队的驻地,每个星期中,总有几天可以在头顶上听到那些令人发怵的战机轰鸣声。为此,他们必须将坦克隐藏起来,不让人在空中发现它们。早在他们刚来到此地的时候,曼尼亚战区的禁卫军总司令艾尔文.克米特上将就曾下达过命令,要部队尽可能将装甲车辆隐蔽起来。奥军官兵居住的地点之所以选择在平民家中,也是考虑到这个原因。因为敌机的战机原则上是不会对平民的住宅进行轰炸,所以奥军的人住在里面,也可以减少被空袭的可能性。对于敌军那强大的空中优势,他们的总司令可谓有着深刻的体验。在南方沙漠作战时,原本占有很大优势的奥军之所以在最后关头仍然败下阵来,被敌军夺去了空中优势是其中最重要的原因之一。也正是由于十分忌讳这方面,所以克米特不同意将装甲部队送到海岸防线上,他是不希望将自己一方的王牌部队,白白暴露在敌军的轰炸机下头,尽量避免未开战就已经连地面上的优势也会失去这一后果。就算是步兵师的调动,也是在夜幕的掩护下进行的。 这一天,在从海岸防线回总司令部的途中,艾尔文.克米特上将与他的副官坐在车上,他们又从天空中听到那可怕的声音。总司令的司机对此已经很有经验了,他马上扭转方向盘,将车子驶到路旁的树林里,然后他与总司令的副官一起,赶紧让上将躲起来。克米特是下了车,只是他没有躲起来,而是径直站在他那辆黑色的斯德塞梅轿车旁,凝望着空中。他的副官挡在他身前。 “阁下!” “别慌,赫尔,那只是侦察机。” 过了一会儿,那架在空中的小黑点开始变大,并且朝着地面俯冲而来。但是它没有进行扫射或是投下炸弹,而是顺着公路低飞,然后很快又攀升而去。这时,上将的随从才看清楚,那确实是一架侦察机,他们的心也才放下来。但这个时候,克米特却一脸不快。在回到轿车上时,他的副官还听到上司喃喃自语着: “想来就来,想走就走。现在这儿成了他们的后花园了。” 上将口中的“他们”指的是谁,他身边的人都清楚。只不过这次是侦察机,难保下次不会撞上带着炸弹的轰炸机或是战斗机了。 回到总司令部所在的城堡时,参谋长波舍斯基正在等候着上将。他是有事报告。 “怎么了,于克?” “调查有结果了,证明之前的推断没错。确实是有人泄露了我军的情报。” “人呢?”克米特上将一听,马上盯着下属的眼睛。 “已经下达了逮捕的命令,宪兵部会尽快将事情处理好的。” 曼尼亚战区的禁卫军总司令长长地出了一口气。“在这种时期,我们必须加倍小心。将这件事通报全军,给他们提个醒!” 与此同时,由禁卫军宪兵部大队长带领的宪兵,分别乘坐着两辆车来到萨梅尔市郊的禁卫军幽灵装甲师师指挥部所在地。今天由于营级以上军官都来到这里参加会议,所以当他们的师长看到那些宪兵时,不禁显露出迷惑的表情。 “有何贵干?” “奉命前来逮捕违反军令的现行犯,这是总司令部的证明文件。” 在确认过那张薄纸上的签名和内容无误后,幽灵装甲师师长脸色铁青。因为他没有想到犯人居然出自他所指挥的部队里,而且此时就坐在他的会议室中。泽格中将默默地将文件还给宪兵大队长,侧了侧头: “请跟我来。” 他将宪兵们带到会议室,在那里面,集合了数十名军官。这些军官都是各营部和团部的骨干,今天到这儿来,是参加例行会议的。可是如今看到宪兵的身影,不由得面面相觑。师长泽格站在他们面前,显得沉重而严厉。 “我非常遗憾而且沉痛地宣布,在我们装甲师之中,有军官与外敌私通,将情报泄露出去。如今调查已经得到了证实,总司令部必须逮捕那个在我们之中胆敢违反军令的人!” 在听到师长这么一说后,室内顿时鸦雀无声。这个消息对于他们中的绝大多数人来说,都有着可以媲美重型轰炸机上扔下来的炸弹的威力。军官们你看着我,我又看看你,大家都是一脸惊疑不定的神情。会是谁呢?会是谁如此胆大包天竟然敢将军中的秘密泄露给敌人呢?如果不是事实摆在眼前,他们恐怕很难相信这会是真的。因为在他们之中,就有那样的人。可他们作为对方的同袍战友,竟然对此毫无发觉。 “先生们,我们这次来,是因为在诸位之中,有一个人罔顾军中法规,与自己的外国情妇互通信息,将那些情报透露给他的情妇,然后再通过他的情妇转达给外界。根据我们的调查,这些情报已经有一部分被曼尼亚这里的游击队得知。也就是说,他们就极有可能将这些再通过各种各样的渠道透露给海峡对岸的我军的敌人!” 在会议室可怕的沉默之中,有一个人开始感受到了这件突如其来的事件所带来的冲击力。不,应该说可能有两个人以上。因为他们中有一个觉得自己可能了解一些内情的军官,悄悄将视线看向自己的营长。而此时,他的上司脸无表情。奥托尔.哈根不住地在心里对自己说: “不,不会是少校的。他不是那种人!虽然他是认识……不过少校绝不可能对别人提起这些情报,他不会……” 哈根当然不知道,自己那位顶头上司此时心里到底在想些什么。尤琛在听到师长以及宪兵大队长的话后,心里一沉。他想到了那个藏匿在自己卧室上小阁楼里女人。难道罗尔被人发现了?他自问自己从来没有对罗蕾莱提起过什么军中情报或有关消息,而且他也不认为罗蕾莱与什么游击队或是敌对组织有关。但是在奥军军中,他的行为,也足以构成犯罪了。主动藏匿被调查的可疑人物、对方有着外国血统而且还是军中同袍的妻子,尤琛知道,自己是逃不掉了。原来之前曾经在军中流传过的传闻,是真的,而且自己的行动原来也被别人掌握着。只不过,他觉得很后悔:因为没有提前让罗蕾莱离开。自己会被逮捕进监狱,不过要是能让罗蕾莱早日离去、到兰尼亚或是别的什么地方也好,要不然,她会受怎样的折磨啊……尤琛本以为自己可以将罗蕾莱救出监视和调查的魔爪,但没想到,将她带来,结果反而连累了她。(未完待续,如欲知后事如何,请登陆www.qidian.com,章节更多,支持作者,支持正版阅读!)(未完待续) 第四卷 尤琛(中) 第十一章 阴差阳错(2) “也许他们还不知道罗尔就藏在我那儿,要是我不说,或许罗尔会知道这件事情,之后她能趁机逃出去……全能之神啊,但愿您能让我的祈祷成真!” 尤琛在觉悟到自己将要面对的处境后,他反倒豁了出去。只不过,他不能看着罗蕾莱与自己一样,被人逮捕然后在监狱中被迫忍受着无休止的刑罚和审问。他深呼吸了一口气,眼角的余光注意到了哈根的眼神。他心里对这位忠诚的战友道歉,自己没有让他知道这一切,一来是为了保密,二来也是不希望牵连到更多人。现在看来,这是对的。尤琛向哈根微微笑着,默默地向对方说对不起。因为自己是不可能再担任3营的营长了,未来的事情,也得让他和别人去操心了。 而哈根看到那一笑,却宽心了不少。因为在他看来,这一笑意味着尤琛在他自己表示:不用担心,我怎么可能发生那种事呢?由于正在担忧着,所以看到这笑意后,哈根竟然没有发觉对方笑容中略带寂寞的神色,只以为是对方明白他的猜测要他安心。 “威莱恩少校!我们现在正式逮捕你!” 宪兵大队长的声音如同雷声一样落在会议室内,众人都纷纷转移视线,一脸难以置信地看着第2团1营的营长。对方已经低下头,一言不发。在这群震惊的人当中,尤琛无疑是感到最震惊的一个,因为在他看来,宪兵是冲着自己来的,可谁能想到,原来犯人另有其人!这下子,他再也无法掩饰住自己脸上的惊愕。不过并没有人对他的表情觉得有什么奇怪的地方,因为大家都一样,对这个突然出现的“犯人”完全没料到。只不过,他们与尤琛的震惊,却是有着不一样的原因。 当宪兵们将手铐铐上1营营长的手腕时,他们一左一右地想挟着对方往外走。那位少校此时抬起头,冷静地表示: “我有脚,可以自己走。” 宪兵大队长有些不悦,不过在看到幽灵装甲师师长泽格中将的神情后,他便朝自己的手下点点头,示意他们可以让犯人自己走。当然,宪兵们围绕在他身旁,好像生怕他会长翅膀飞走了似的。当犯人被从这个会议室中带走后,宪兵大队长向泽格中将敬礼,说: “感谢您的配合,事情早日有个交待,也可以让您的人尽快洗去不好的嫌疑。” “不用客气,这是应该的。” 虽然泽格中将说的很文质彬彬,可是那语气却不怎么好。发生了这样的事情,而且泄露情报的还是自己的下属,这当然不会让幽灵装甲师的师长好受。在这种情况下,还要他接受像宪兵大队长那种人不知是有意还是无意的讽刺,泽格自然不会乖乖接受。 当事情结束后,会议到了尾声。泽格对他的部下们说: “先生们,将今天的事情记在心里。调查的结果一天没有结束,我们都无权下结论。” 这样既是提醒大家不要再管那件案子,同时也有保护当事人名声的意味。在任命了新的代理营长之后,师长也随之宣布会议结束,众人解散。在离开那里的时候,巴列茨低声向尤琛说: “真没想到竟然是会威莱恩!他看起来完全不像那种人。” “是啊……” 尤琛真有点不知说什么好。看起来完全不像那种人?可不是嘛!自己不也在他人眼中,是一个称职的好丈夫和好父亲吗?然而谁又能知道,他却对别人的妻子念念不忘。想到这个,尤琛对这样的自己觉得很是厌烦。其实要是在军中,如果问起那些官兵们,尤琛.弗莱德是怎样一个人时,人们对他的评价多半是非常正面的,而且不可能有人将他与威莱恩那样的经历联系起来。尤琛觉得自己虽然没有泄露什么情报和消息,但光是一想到罗蕾莱,他就不由自主地心烦意乱起来。尤琛心想,也许自己跟威莱恩根本没什么区别。 “现在事情总算是告一段落了,之前人人都在流传,说这个有嫌疑、那个有问题,搞得满城风雨。现在可好,原来都是瞎扯罢了!” 哈根对于事件能够有个结果,已经十分满意了。更重要的是,事实证明他的上级是与此事完全无关的。哈根由于是唯一一个知道尤琛与罗蕾莱有过交待的人,所以在事情刚发生的那时候,他也非常担心这种关系会给尤琛带来麻烦。而后来的调查更让他一度为此烦恼不已,因为他认为如果这真的与尤琛有关,那该如何是好呢?还好,如今事情已经平息了,他的营长还是3营的营长,并没有因为那方面的问题而被调查或是逮捕。哈根当然了解尤琛的为人,深知对方不可能出卖军队,但他与那个有着外国血统的女人相识,这是毋庸置疑的;正因为那个女人的存在,才让哈根担心自己的上司遭受无妄之灾。 “原来就在我们身边……他可能只是一时糊涂了吧。” 听到巴列茨这么说,哈根赶紧示意对方别说的那么大声。“当心让那些宪兵和他们的耳朵听到!这些人,最喜欢搜集别人私下交谈的话了,好像真是什么有用的情报似的。糊涂不糊涂,这也很难说。也许威莱恩真的是被那个女人迷昏了头,所以对方不管要他干什么,他都会照办。” “多可惜,一个那么优秀的军官,居然就因为这个……” 巴列茨不住地摇头,哈根虽然没回答,但显然也有同感。尤琛在一旁默不作声,他想到了自己。自己这样做,到底是对还是错呢?军人的天性与为罗蕾莱辩护的声音在他脑海中交织到一起,使他越发心里纷乱。 “不管怎样,让罗尔尽早离开这儿,到安全的地方栖身,这对她好,对我也好。” 尤琛告诫着自己,不能再这样下去。即使没有威莱恩的这件案子所给他带来的冲击,他对于自己的内心,也早已有着“要结束掉那一切”的念头。他希望帮助罗蕾莱,但不希望自己继续纠缠在那段感情之中。 “是的,你做到的,尤亚。更重要的是,你有个家,罗尔也有属于她自己的家,忘记她吧!” 在回圣马克小镇的路上,尤琛也一直这样对自己说着。他不是出于厌恶或是憎恨才想到要罗蕾莱离开的,而是理性告诉他,这样做才是正确的,对他们都有好处。 到了晚上,忙碌了一天的尤琛,借口自己要回房间用餐,带回了一盘满满的饭菜。他锁好卧室的门,然后将那个梯子放下来,之后自己捧着盘子和一个装满水的瓶子上去。在那儿,罗蕾莱正在等候着他。 “喏,小姐,您点的主餐。” 尤琛像个餐厅侍应似的,将盘子端到对方面前。罗蕾莱笑了笑,接过那个瓶子,问: “今天是不是遇到了什么事情?” “有吗?” “因为……没什么,当我没说过吧。” 罗蕾莱没再问下去,而是为自己倒了杯水。尤琛看着她的侧脸,心里却在想:罗尔是不是因为看出了自己的回避,所以才没有问呢?他觉得,在罗蕾莱面前,很少有人能够隐瞒自己的心事。当他回过神来的时候,罗蕾莱将撕开的半片面包递到他面前,她自己则拿着另外半片面包。 “要是肚子饿了,你也吃吧。” “不,我之前就吃过晚饭了。”尤琛忍不住笑了,“罗尔,你有时真像个……” “小孩?噢,这也得看什么情况下。格特也这么说过我,不过照我说呐,男人有时候更像小孩。” 罗蕾莱在说起这些回忆的时候,对眼前的军官完全不避忌,同时脸上还带点微笑。尤琛看着她,不禁想,她与格特相处时的情景,到底是怎么样的。罗尔会为他做饭?为他洗衣服?为他在家里做打扫?尤琛虽然告诉自己不要往下想了,不过此时他的脑海中却浮现出这样一个画面:罗蕾莱穿着干净的白色围裙,头发也梳起来,站在厨房里,一边用围裙擦着手,一边回过头来对自己笑着说: “再等一等,饭马上就做好。” 尤琛想得出了神,连罗蕾莱好奇的目光也没发现。等他再次看向对方的时候,罗蕾莱已经将面包消灭得差不多了。看起来,她是真的饿了。尤琛一边看着她,一边回想着那个画面。他觉得,要是真的有那么一天,自己可以一边静静地看着她忙碌的身影,一边在旁边偶尔看看报纸,那将会是一种怎样的感觉……尤琛一方面命令自己不要去想,但一方面又忍不住对那想像中的画面感到温馨。 “是不是我的吃相吓到你了?” 罗蕾莱的声音在他耳边响起,尤琛迎向她的视线,摇摇头,自嘲地一笑。 “没什么,今天的事情不少,所以一时还放不下。” 他那嘲弄的笑容,其实有一半也是针对自己的。不过在外人看来,就像是他嘲弄是个只顾工作的人。 “能告诉我到底是什么事吗,尤亚?” 尤琛听出,罗蕾莱的声音跟刚才有点不一样。那种活泼感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无法言喻的严肃感。阁楼上只有一盏马灯——是尤琛弄来的——在那算不上明亮的灯光中,尤琛可以清楚地看到罗蕾莱的神情。她一直在看着自己,那眼中的神情仿佛她是一个比尤琛年长的人。 “事实上,我差点以为今天没法回来见你了。” 尤琛叹了口气,将今天逮捕威莱恩的事情告诉了罗蕾莱。这个黑发女人听完整件事之后,双唇微微张开,似乎是想叹气,但最后她还是放弃了。罗蕾莱直视着尤琛,一字一句地说: “我明白你的担心,这也正是我所担心的。” “罗尔,你……” 尤琛有点纳闷,罗蕾莱真的会知道自己在想什么吗?接着,他听见罗蕾莱又说: “离开这儿,本来就是我要完成的一件事。而且这样的话,对你有百利而无一害。” “是这样吗?”尤琛突然觉得心中一直压抑的苦涩感涌上心头。“罗尔,将你带来这儿,是我的决定。而且我没有后悔做这个决定,如果说我真要什么要后悔的,那也是没有将你及时送走、让你落入那些人的手里。不,我绝不能看着这些事发生。”(未完待续,如欲知后事如何,请登陆www.qidian.com,章节更多,支持作者,支持正版阅读!)(未完待续) 第四卷 尤琛(中) 第十一章 阴差阳错(3) 罗蕾莱沉默了一会儿,她心中的复杂滋味,并不在于尤琛之下。当她再次开口时,声音还是一如既往地沉静稳定: “尤亚,如果我的到来只会为你惹来灾祸,那么我宁愿回国去。” “回国?”尤琛不解地看着她,忽然想起,在之前见到她的时候,罗蕾莱就曾经表示过,自己是想到兰尼亚去。“为什么不回奥登尼亚,那样的话,你跟格特也许就有更多的时间见面了。” “问题就在于,国内的眼睛和耳朵,比这儿的还要多、还要密。”罗蕾莱意味深长地看着他,“对于我这种可疑分子,当局又怎么可能任由我在他们眼皮底下生活而置之不理?当初能够跟格特在一起,我也没有想到。” 看到对方的神情,尤琛这才明白,原来她在国内的时候,也受到监视和调查。这大概就是为什么,格特愿意从东边的战场离开带着妻子来到别的相对安全的国家。尤琛越想越觉得奇怪,他问道: “可是当初你跟格特不是已经正式结婚了吗?照道理来说,婚姻得到了承认,那么你已经是军属,他们为什么还不放过你?” 女人摊开手,做了个无奈的表情。“可能还是由于我的血统吧。其实早在我跟格特为了结婚而忙得不可开交的时候,这些问题就困扰了我们很长时间。当然,格特并不在乎什么血统呀宗教信仰的东西,可是那些证婚的神甫们在意。他们一看到我的模样就礼貌地请我们离开,说别的地方或许会有人愿意帮助我们进行婚礼。可是如此这般跑了好几个地方之后,我跟格特才不得不承认,根本没人愿意帮助我们。他们都不希望为我这种人证婚,所以只想打发我们走罢了。直到格特的三姐姐打来电话,说家乡那边也为了这件事四处打听,后来这件事可能传到了格特曾经服役过的布利奇特基地,那儿的一个艾伦神甫表示愿意跟我们谈谈,于是我们马上就赶往那儿去跟他见面了——可怜的格特,他当时的假期非常有限,可他跟我都希望能在他的假期结束前,就将事情办妥。” 罗蕾莱停下来,尤琛看着她,鼓励地说: “说下去,罗尔。” “我们到了那里,跟神甫见了面。艾伦神甫已经升任当地教堂的执事,他是从别人那里听到格特和我的事,所以主动跟琥珀堡那边联系,让我们来见他一面。见面的时候,他问了我不少问题,同时又问我为什么不信教。我想,我的回答可能让他挺满意的,这位好心的神甫写信给地区主教后,决定为我们证婚。于是,我们就在格特训练和工作过的布利奇特空地基地的小教堂里举行婚礼。神甫真是个好人,他顶住了那些压力,并且说服了主教。如果没有他,我跟格特也许现在都无法在一起。” “我能想像,格特一定高兴坏了。” 在尤琛的语气中,也许隐藏着别的更深层的意思?不过罗蕾莱没有看向他,而是继续说: “他是高兴极了,记得当艾伦神甫表示可以为我们举行婚礼的时候,格特抱着神甫狠狠地亲了他几口,弄得老人家的衣服领子都变皱了。不过在结了婚之后,好像那些监视我的眼睛更多了,也许他们是担心格特会把什么情报泄露给我,而我就将它们交给某些敌对分子吧!” 在说到最后一句时,罗蕾莱的声音明显带有讽刺的感觉。尤琛能明白她的感受,他说: “这跟前线的情况变糟糕,也有一定的联系。在前方作战不利、本土又屡屡遭受空袭的情况下,政府会越发担心内部有奸细,所以变得有些疑神疑鬼。但我相信你是清白的,罗尔。” “要是他们能像你那样倒好!”罗蕾莱感激地一笑,尤琛非常喜欢看她的笑容。“不过,我刚才说那些并不是为了要打击你或是怀疑你,尤亚。因为我真的不想看到自己给你带来什么麻烦。” “你没有给我带来麻烦。”尤琛将声音的重点落在了“没有”这个词上面,但是此时,一道阴影掠过他的心头。他开始有点明白,自己为什么想将罗蕾莱尽早送走了。“罗尔,虽然我现在不能肯定,不过在我的营里,也许埋伏着眼线。” 他看着罗蕾莱,对方眼中流露出疑惑的神情。罗蕾莱想了想,问: “是跟那些监视我的人一伙的吗?” “我还不能肯定,但是有一点——那个人,比他们更可怕十倍!” 罗蕾莱静静地等待着,让对方来为她解释。尤琛沉思了一会儿,摇着头说: “不,罗尔,现在我还没法告诉你什么。因为我只知道有这样一个人的存在,但却连对方的任何一点线索也没有掌握到。我只能说,那个人也许还在观望着我的一举一动,所以我得非常小心。尤其是,不能让那个人发现你,罗尔。” “……我明白了,那么在无法确定能够离开这儿之前,我都会小心的。”罗蕾莱凝视着对方,“还有,你也是。” 两人相视一笑,在共同的笑容和共同的心灵面前,尤琛觉得,即使那个可怕的幕后黑手仍然在自己身边徘徊,他也不会觉得恐惧。 进入秋天,曼尼亚西北部地区也跟米德加尔德大陆的一部分地方一样,树叶变得金黄,开始占据被繁花占领了整整一个春天与夏天的大自然。在道路的两旁,随处可见黄色的和变得深红的树叶。更多的叶子,是随着带着些许寒意的秋风落到地面,为土地增添上一层美丽的地毯。 在圣马克小镇那条镇公路上——其实也就是一条普通的两车道公路罢了——路边也随处可见秋季的美丽景色,这赏心悦目的秋色让这个不起眼的小镇,开始变得动人起来。 一辆吉普车驶过那条公路,在前方,有几个放学回家的女孩牵着手一起走着。她们对那些过往的军车似乎都很熟悉了,所以并没有谁惊恐地跑开或是好奇地多看两眼。对她们来说,这些军人和他们的车辆,就跟周围的景物一样普通。 一个年纪稍小而且没有背着书包的女孩跟在几个女孩身上,她看起来可能还不到上学的年纪,所以只是抱着自己的娃娃跟着姐姐们四处转悠。这个笨拙的女孩并没有发现,自己挡在了公路靠近中央的地方,自然也挡住了军车前进的方向。吉普车司机正想按喇叭使对方让开,坐在后座的军官制止了他: “拍拍车门,喊一喊就行了,听到喇叭声,会吓坏这些小丫头的。” 于是司机将头伸出车门外,冲着那几个女孩喊了几声。走在前面的女孩回过头,看到这样赶紧将那个小姑娘拉到路旁边,好为奥军的车让路。车子启动了,在起步时缓缓经过那些女孩身旁。此时,她们看到,那个坐在车子后头的军官用与不耐烦或是凶恶相差甚远的表情看着她们,尤其很感兴趣地看看那个抱着洋娃娃、还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的小女孩。只是当那个军官的眼睛无意中落到小女孩怀里那个睁大着眼睛、面无表情的洋娃娃时,他的神情才起了些变化。 车子很快离开了那段路,拐了个弯,朝可以看到许多房屋一角的那个方向驶去。即将要回到营指挥部了,可是尤琛原本还算高昂的心情,突然变得低沉起来。他纳闷地思索着,想要找出原因。当车子停在一栋房子前面,司机为他打开车门的时候,尤琛才总算找到了答案。 “对了,那个玩意!” 被他的自言自语吓一跳的司机,看着自己的上级,担心是不是自己无意中做错了什么。尤琛将心里话脱口而出之后,也有点不好意思。不过他快步走进房子里的时候,又恢复成一个冷静自信的指挥官的模样。在一楼客厅里,镇长夫人与她的孩子们在那儿玩耍,看到尤琛回来,对方友好地点点头,同时按住自己那些想溜出去的孩子们。尤琛向主人问候了几句,然后走到二楼。在楼梯上,他还瞥了一眼一楼客厅里那两个女孩手中拿着的玩具:穿着用绸缎和蕾丝做成衣服的模样可爱的洋娃娃。现在,尤琛可以肯定,让自己刚才情绪低落的,就是这种东西。 回到自己的办公室后,尤琛透过房门上方的那块毛玻璃,清楚地看到外面的人影晃动,那是营部的军官们忙碌的身影。往事也犹如这些光与影一样,浮上自己的心头。 那是在自己仍然是一个毛头小伙的时候,跟随着母亲还有兄长到别人家里作客。当时,尤琛还不明白作客的前一天晚上、父亲那略有点漫不经心但又笃定的口吻是什么意思,就正如他那时也同样不明白母亲时常浮现的微笑是代表着什么。他只知道,他们要去的那个家庭,是与他的家一样有着贵族出身的上流社会家庭。在步入那个漂亮宽敞的客厅时,他只记得那儿都是人,而且基本上都是女人。其中有些年纪大些,而更多的则是年轻女孩。作为一个刚满十八岁的小伙子,尤琛对身处在女人堆中感到很不习惯。他甚至还想:早知是要来这儿,还不如回军校游泳或是参加野外求生训练呢。不过很可惜,在那次拜访中,不允许他中途“逃课”。因此,尤琛只好尽量跟同样不自在的哥哥呆在一起,与那些女人保持距离。 虽然当时不好意思去注意那些女孩,但还是有些漂亮的面孔,足以让少年对她们多看几眼。可是如果不是有母亲的介绍,尤琛几乎可以肯定,自己绝对不会注意到,在钢琴后面弹奏着舞曲的女孩。在那个时候,或许是由于自己有些明白了父母的用意,所以才更对母亲介绍的人不感兴趣。不过现在尤琛回想起来,他有一件事是能自己确定的,那就是对第一次见面的阿尔缇玛.梅策尔格的印象。她不像是个活人。(未完待续,如欲知后事如何,请登陆www.qidian.com,章节更多,支持作者,支持正版阅读!)(未完待续) 第四卷 尤琛(中) 第十二章 洋娃娃(1) 可别误会,尤琛并不是认为对方是个可怕的魔鬼化身、或是一个令人厌恶以至于让人不想再看到她的女孩,而是她的存在感的确很薄弱。阿尔缇玛.梅策尔格可以是个非常有教养又有礼貌的少女,但问题就在于,她同样可以在别人没有问她话的时候,整整好几个小时都不发一言。可是看她的样子,又并非是那种患有某种疾病(例如自闭症)而不能开口说话的女孩。她很安静,但又不是那种神游太虚式病态的安静;她很有教养,也知道自己什么时候该说怎样的话;她仿佛就跟那儿的环境已经溶为一体,所以很难让人特别注意到她。不过也正是在那个时候,尤琛在哥哥的提醒下,留意到她的不同寻常之处。 “尤亚,那个洋娃娃模样的女孩,总让人觉得怪怪的。” “洋娃娃?” 还算是少年的尤琛,对哥哥的比喻觉得奇怪。因为在他看来,这些女孩都打扮得像个洋娃娃,可为什么哥哥只唯独留意那个安静的阿尔缇玛.梅策尔格呢?他的哥哥用不像是开玩笑的表情对他说: “对,她就像是那种娃娃。你也知道,尤亚,娃娃本来是没有生命的,所以人们——除了那些小姑娘——是不会去注意她的。可是有时朝她那边看上一眼,我就老是心里发毛……就像是,不会动的洋娃娃突然有了反应,而且,她还在观察着我们的举动……” 自己那个时候是怎么回答的?尤琛想不起来了,不过他想,自己多半可能是岔开话题或是嘲笑哥哥的神经质。因为在他们这些年轻人看来,害怕一个安静的少女,这根本不像话。当时自己也没有将这件事放在心上。直到后来在那些片段中看到了阿尔缇玛.梅策尔格的身影,再到后来逐渐回忆起她身上那股异样的感觉…… 到底是什么让自己回忆起那个女人的呢?尤琛本以为自己已经忘了,可是现在回想,那时候哥哥的话,与他自己所看到的一切,也许比他在那些血腥片段中所看到的那个红发女医生的印象还要深。阿尔缇玛.梅策尔格仿佛就是那样一个人,她看似不起眼但还是能让人留下印象。只不过,却是一种很难说得清楚的奇怪印象。 尤琛自问,是不是在得知了那个女人在劳动营内的身份和她所经历的事情后,自己才会对她有那种莫名的畏惧感呢?不,不是这样的,他在认真地思考过后,还是下了这样的结论。在第一眼看到阿尔缇玛.梅策尔格的时候,他就直觉地不喜欢对方。那个时候,也说不上来是为什么,他只是单纯地觉得,可能是由于父母想撮合他们的缘故所以自己才会心生厌烦。但现在再去回忆,尤琛发现,自己对那个女人的畏惧感,恐怕就与哥哥所提的一样。因为那个女孩像是对一切都不在乎、十分恬静的模样,可是只要人们没有注意到她,她就会用一种说不清、看不明的眼神,一直在注视着这些人。那神情,就好像是人们是蜂房里忙碌的蜜蜂,而她却是一旁可以掌管他们生死的养蜂人…… 真是个让人不舒服的女人! 尤琛在椅子里换了个姿势,但是他并没有从自己的思绪中走出来,因为那段久远而突然的记忆,让他此时体会到了什么叫做心有余悸。在看到那些摄像带中片段的时候,尤琛甚至不觉得那里面的阿尔缇玛.梅策尔格可怕,只是过分冷静,可能是由于她一直都躲在镜头后面的缘故吧。不过自己的亲身经历就不同了,尤琛可以肯定,当时还只是一个16岁少女的她,给自己以颇难受的感觉。倒不是说对方眼中心怀恶意或是别有用心地打量着他,而是她似乎天生就是那样的人,天生就会用那样的眼神去凝望人。这样一想,阿尔缇玛.梅策尔格,倒确实跟医生这样身份很相称。一样会令人不由自主地想起一些冰冷、令人弄不明白而且感觉不愉快的事情。 除此之外,还有什么呢?那个女人的家庭吗?不,她的家庭看起来并没有什么问题。想到这儿,尤琛忽然苦笑了一下,因为他联想到了自己。自己的家庭,在外人眼中,不一样是幸福美满吗?但是实情只有他们自己才知道。尤琛心想,要想弄清楚那个女人是如何加入禁卫军并且到劳动营以军医官的身份去那儿工作,也许她的父亲梅策尔格元帅会在其中起到一些作用,也许是——帮自己的女儿谋取了这份工作?尤琛对梅策尔格家男主人的认识不深,不过他记得对方是一位对身份地位相当重视的人,这样的人,似乎不会乐意看到女儿抛头露面到外界——尤其是到他所在的军队里头——工作,这不符合梅策尔格的作风。事实上,就尤琛所知,军队高层的将领中,梅策尔格这类军人多得是。她的家庭也许对于她的工作并不怎么重视,自然也不怎么了解,那么要想从他们嘴里搞清楚阿尔缇玛的事情,就没那么容易了。可是,到底该从哪儿下手呢?如果可以,当然最好是从劳动营原地——也就是案发现场——入手调查,可是他没法到那儿去,而且更令尤琛在意的是,那小纸条上的警告字句: “到此为止。” 很明显的,那个拿走证据的人是在警告他们,这点尤琛相信不会有错的。不过现在想一想,这字句除了警告之外,不也证明对方是不希望他们继续了解那件事的内情,不希望跟他们交手吗?尤琛下意识地摸摸刮得干干净净的下巴,在那次之后,他还是头一次意识到对方的用意。那个人虽然不知道是敌是友,但从对方留下警告字句来看,既可以说是命令他们停止调查,但同时不也可以看作是对他们的一种善意的提醒吗?如果自己没有理解错误的话—— 尤琛突然站起身,他走到窗前,打开窗户深深地呼吸着。从窗户可以看到小镇路上来来往往的官兵的身影,3营营长的眉头更无法舒展开。 难道,真的会是自己人吗? 这个想法不止一次在他脑海中出现过,而如今在更深一层的思索过后,尤琛发现,自己更倾向于这个看法了。如果情况允许,他真希望现在马上跟小阁楼里的罗蕾莱好好商量一下这件事的来龙去脉。不过还不行,尤琛告诫自己,告诉罗蕾莱,这等于会将她也拉进危险的漩涡里。这桩事,还是越少人知道越好。 过了大概不到一小时,哈根回来了。他脸上横一道竖一道的黑印,弄得满身臭汗,外套也脱下来挂在手臂上。本来还沉浸在自己思绪中的尤琛,一看到部下这副德行,忍不住哑然失笑。 “你跟当地女孩在泥潭里约会了吗,奥图?” “是约会,不过是跟我那辆宝贝坦克!” 哈根向他敬礼时,还算认真,可是他的手臂刚一垂下来,他整个人好像都要软掉似的。可以看出,他累坏了。尤琛这才想起,今天从翁波里尼亚那边运来的燃料到了,所以幽灵装甲师的一部分坦克也得到了燃料补充。由于太长时间没有运作起来,所以坦克兵们要先试试燃料行不行、会不会对坦克引擎造成损坏。哈根也是这么做的,不过从结果来看,好像并不理想。 “即使是国内最著名的汉克工厂生产的重型坦克也不例外,一旦久了没活动活动,再想让它动起来,它就会在那儿哼哼唧唧,给你脸色看!” “燃料足够吗?” “是的,我们将保养得最好的一辆拿了来试验,幸好,结果证明那些燃料不是假冒货。只不过——” “花的时间长了点?” 尤琛打趣地说着,同时,他一边倒了杯咖啡,放在哈根所坐的椅子面前。在私下里,两人的关系与其说是上下级,倒不如说是同僚兼朋友更为恰当。 在用手帕擦了擦脸之后,哈根嗅了嗅自己的衣服,做了个鬼脸。“真受不了,我得快点去洗个澡才行。” 尤琛不禁笑了起来。“别在意,亲爱的奥图。要知道在几个月以前,我们在路德尼亚那会儿,大家超过一个月不洗澡都是寻常事。我也闻惯了你们这些家伙的体味了。” “先是翁波里尼亚,之后又是曼尼亚,住处的条件都不错,被惯坏了。” 哈根有点不好意思,不过回想起那时的自己,再看看现在的自己,他也觉得很不可思议。他又看看一脸凝重的上司。他猜想,在自己进来之前,对方肯定在思考着什么。只不过他不知道该不该问好。尤琛发现了他的神情,笑了一笑,说: “也没什么,只不过在发愣地时候,想了想那位小姐的事情罢了。” “是她……” 这是两人间的暗号,由于担心周围有人监视或窃听,所以在提到关于那件事和那些案件中的人时,他们都会使用暗语。“小姐”,就是指阿尔缇玛.梅策尔格。得知尤琛是在回忆关于那个女人的事情后,哈根凑近对方问: “有什么是你认为感兴趣的东西吗?” 尤琛将自己的结论告诉了副官,哈根若有所思地点点头,喃喃说着: “有意识的洋娃娃……这个评语倒很新鲜。” “放在她身上再合适不过,而且,她让人不寒而栗。” 尤琛捏着杯子的把手,好像非常使劲。哈根看着他,提出了自己的看法: “知道那位小姐,是出于家庭的意思还是她自己的主见,才会到国外就读医科大学吗?” “为什么这么问?” “要是是家庭的意思,那还好理解。可如果那是她自己的选择,那么这可真是符合你对她的印象了。一个冷冰冰、只埋头于各种无情实验的女人……” 不知怎的,哈根打了个寒颤。尤琛明白他的意思,并且也觉得确实符合事实。医生,可不是吗!这个要求专业与专业态度的行业,乍一看之下似乎跟阿尔缇玛.梅策尔格那种贵小姐没法联系到一起。可是见过她的人——例如像尤琛这样的——却会十分认同这意见。 “你认识汉斯.安德烈吗?” 正意外于副官突然提起不相关话题的尤琛,本想摇头,但那个姓氏,让他有点迟疑了。再看向哈根时,3营营长不大确定地说: “如果没记错,梅策尔格夫人娘家的姓氏,就是安德烈……”(未完待续,如欲知后事如何,请登陆www.qidian.com,章节更多,支持作者,支持正版阅读!)(未完待续) 第四卷 尤琛(中) 第十二章 洋娃娃(2) 哈根用力地点头。“对,在几天前,我碰见了这个人。他是梅策尔格家的亲戚,准确点来说,是梅策尔格夫人的外甥。他现在在17装甲师服役,是个连长。” “那么……” “我无意中从他嘴里听到梅策尔格这个姓氏的时候,才知道他原来跟那一家子关系很密切。梅策尔格夫人当他是自己人,而且经常邀请他在假期到她家去住上一段日子。所以那家人的事情,他很清楚。” 尤琛看着副官那自信的神情,不禁抿嘴一笑。“我的奥图,你是什么时候变得这么消息灵通的?连这个人也能被你在这儿找到!” “并不是我灵通,只不过在前几天的联欢会上,我才认识了汉斯.安德烈。在喝了几杯之后,人总会打开他的话匣子,他也不例外。我问了几句关于梅策尔格家的状况,他就滔滔不绝地说起来。当然,也有关于那位小姐的事情。不过当时周围人多眼杂,我没法详细问下去。可是要是再去找他——像是再多带些好酒——我想他会乐意说出来的。” 他的上司瞪着他,同时一边往桌子底下摸索。之后,他将一瓶密封的白兰地扔进哈根的怀里,调侃道: “喏,今天晚上好好去乐一乐吧!” 按照军人的作派,哈根是行动至上者。所以在当天晚上,当营里其他军官在房子里或是抽烟或是听音乐或是打牌的时候,他就已经按照约定好的时间,出发到小镇西边的那所小酒吧里,在那儿等待着他的客人。由于军队的进驻,所以小酒吧以往的客人都减少了许多,但是与之相对应的,却是军方的来客有不少,所以小酒吧的生意还算不错。坐进卡座后——这是哈根特意挑选的,因为他觉得半封闭的卡座比吧台或周围的座位更适合于交谈——哈根示意酒保选两瓶好酒来,然后将自带的白兰地倒进杯子里。在他刚完成这一系列布置后,小酒吧门口出现了一个军官的身影。哈根似有所觉,朝那边挥挥手。 “喂,这边!” 汉斯.安德烈咧嘴一笑,走到卡座这儿一屁股坐下。“好家伙,你这么早就来啦?” “什么早呀,也不过是刚来。”哈根将玻璃杯推到他面前。“来试试,这是我好不容易弄来的珍藏。” 抱歉啦,少校。哈根心里这样说着。不过为让对方说出更多有用的消息,这些也是有其必要的。果然,闻到那白兰地的香气,安德烈高兴得直搓手。 “是好酒呐!真是太谢谢啦。” “好酒当然得一起分享,一个人喝太没意思。来,干杯!” 哈根心中暗笑,举杯与对方相碰。安德烈将一杯白兰地灌进肚子里,双眼放光。他擦擦嘴,拍拍哈根的肩膀,说: “真够劲的!来,咱们一块喝,兄弟。” 看得出来,汉斯.安德烈是那种三杯下肚之后无话不谈的人。哈根正是看准了这一点,所以才想到用痛饮来引诱对方,好说出自己想打听的情报。在又喝了两杯之后,哈根状似随意地问: “对了,上次听你说,你挺熟悉梅策尔格家是吗?” “何止是熟悉,简直就像我自己家里的事一样!”安德烈满足地看着那杯中的液体,“我姨妈和我那些表姐弟们,都非常喜欢我,很愿意让我在他们家里渡假。我姨父不常常见面,但我在他那儿学到不少有用的东西,例如怎么行军打仗,怎么在阵地进行指挥。那家人是我除了自己的家之外,最喜欢最亲近的人。” “梅策尔格元帅是位那么了不起的人,他的家庭肯定也很优秀。对了,他的儿子是不是也在装甲部队服役?” “我的大表弟早死,很可惜,他人非常聪明,就是不长寿。”安德烈叹了口气,又喝了一口白兰地。“还有两个表弟,一个是在装甲部队——我记得他现在还在东线战场——另一个是在摩托化步兵师里服役的。他们都干得不错,没有丢梅策尔格家的脸。” 哈根殷勤地替对方斟酒,同时也为自己倒上半杯。放下瓶子后,他又说: “真是个优秀家庭,那样的家庭环境,又有那样的好父母,儿女当然更争气了。” “可惜也有出问题的时候。” 安德烈自顾自地说了这么一句,他注意到到哈根好奇的眼神,又忙掩饰过去,举起了酒杯,嚷起来: “来,咱们再干一杯!” 哈根欣然应诺,不过在举杯相碰的同时,他在心里对自己说:看来还要把对方再灌醉一点,他才会透露实情。于是接下来,哈根并没有继续刚才的话题,而是热情地与对方共饮。在提到喝酒这方面,他所在的3营的营长酒量非常好,而作为他的下属,哈根也有着不错的酒量。在他喝了几杯之后,依然神智清醒;而安德烈呢,已经脸颊变红,舌头也开始有打结的时候。他显然是个好酒之人,但并不是一个有酒量的人。 又过了不到一小时,小酒吧里的客人渐渐稀少,卡座那儿的客人就更少了。就算有人交谈,声音也不由自主地变低了,就像是怕打扰到别人似的。哈根看看眼前的安德烈,再看看周围,觉得正是时候。于是在对方又喝下半杯白兰地后,哈根又问起刚才那个问题: “对了,汉斯,刚才你说梅策尔格那家子有出问题。是出什么问题啊?有那样一个好主人、好太太,又有那么优秀的儿子,还能有什么问题呢?” “没……问题?问题,大着呢!”安德烈打了个嗝,但手还是抓着酒杯不放。“那家运气不好,摊上那么个女……儿,就是倒了大霉啦!” 他喝了酒之后,有点控制不住自己的声音。幸好,小酒吧里没什么人留意他们的谈话。就算有别桌的客人,也坐得离他们比较远。哈根装作不解的样子,一副不相信的口吻说: “怎么会呢?我虽然跟上流社会没缘份,不过也听说过,那些家庭里的姑娘都是百里挑一的,不仅人有教养而且又出众。梅策尔格家的小姐想必也是这种姑娘吧?” “错!完全错!”安德烈右手从空中往下劈,直落到桌子上。他看上去非常不以为然。“阿尔缇玛虽然看起来很好,可她是个……彻头彻尾的……怪物!” 可能是因为喝了不少白兰地,所以安德烈在吐出这个词的时候,显得有点费力。哈根见打开了对方的话匣子,便有意地追问下去: “怪物?那种好家庭里出身的女孩,怎么被你说得这么不堪呢?汉斯,该不会是你的这个表姐教训过你,所以你才心里不服气吧?” “我不服气?才不会!不怕……告诉你吧,阿尔缇玛就是太聪明了,聪明得——过了头,所以大家才不喜欢她的。你想想啊,那样一个小姑娘,被人孤立,肯定不会好受对吧?可是,啊记住了,我说可是啊,那只是对普通人而言罢了。对于阿尔缇玛那种人来说,不过别人讨好她还是冷落她,她都他妈的完全不在乎!她对一切都无所谓的样子,对谁都是这样……不过在有些时候,好比说……呃……好比说在她爹妈面前,还有那些客人外人面前,她总是很乖巧的,所以谁都不知道她会是这样一个人。我不喜欢她……帝国只需要好母亲好妻子,她肯定做不到的……” 哈根见他开始有些恍惚,便赶紧劝解似地拍拍他的脸,说: “行啦,别说这些不开心的。世界上有很多类型的女人,我们都无法一一理解,不提也罢。” “什么我不理解!我知道那个女人的事儿!她就是个怪物,怪物……小孩子从家长那儿分糖果,分得多少,她都不在意。可她有时会将自己得到的糖果分给别的小孩,我也试过从她手里拿了几颗糖。可是后来我才看到,她有时对着别的小孩,以一副恩人的姿态,要他们求她,才将糖给他们。我原本以为,她一定是那种刁蛮任性的小丫头。可是没想到,我完全错了……有一次,我又看到她用同样的方式去将得到的糖果和汽水分给别的小孩,之后,我看到她站在他们旁边,像一个大人似地观察他们的一举一动。她那时候的模样,我现在都记得一清二楚。像个研究人员,像个医生……反正她是将那些人当成她的实验品,研究他们的反应。我知道她是故意做出那些坏脾气给人看的,有时她做出非常好心的模样,那也是给别人看的。她真是个演戏的好手……后来我有一次问她,干吗要这么做,你……你知道,她是怎么说的吗?” 哈根摇摇头,安德烈用双手将自己的上半身支撑起来,努力与对方平视。他慢悠悠地说: “我那个表姐看着我,就好像看着她是个成年人,看着比她小整整一辈的小孩——也就是我啦——说‘因为只有这样,才能弄清楚他们在不同情况下得到糖果后,会不会有新的反应。例如说,是否感到屈辱或是感到轻松。吃进嘴里的糖果,对他们而言,是不是会因为心情的不同而滋味也有所不同。’你、你瞧!她竟是为了这些,才搞出那么多花样儿来的!这不是在研究是做什么?我想在她脑袋里,我们都不是和她一样的人,而是供她研究解剖的对象。在那个时候起,我就知道,她不是小孩,甚至比那些大人还要可怕!” “可是她可能也只是出于好奇才那样做的吧,毕竟还是小时候的事情嘛。” “不,不,不,根本不是那样的。你不明白,哈根,那种人因为天生太过聪明,所以没什么事情能难得倒她。阿尔缇玛幸好还只是个女人,如果她是男人,恐怕没有她不敢干的事情!有时候,我真觉得,她到底有没有感情?!” 说到这儿,安德烈浑身一颤,没有再往下说。而在他对面听着这段过往的哈根,心中也产生了类似的感觉。他可以肯定,安德烈并不是出于什么偏见才会这样诋毁自己的表姐。而是那个女人确实做过这样让人不舒服的事情,才给他留下极其深刻的印象。 “那后来呢?你的这位表姐,已经嫁人了吗?” “怎么?你对她感兴趣?千万别,哈根,不要靠近她!她不嫁人更好,这样才不会害惨了她的丈夫!我记得,她好像是在卫戍部队做什么军医官吧……哼,不是我说句恶毒诅咒人的话,而是她去那种地方,正合适!” 看着安德烈摇头晃脑的样子,哈根突然想起尤琛白天时跟自己说起他对那个女人的第一眼感觉:一个有着自我意识的洋娃娃。这个比喻,现在让哈根感到背上开始冒出冷汗…… 阿尔缇玛.梅策尔格,幸好,这个女人已经死了……(未完待续,如欲知后事如何,请登陆www.qidian.com,章节更多,支持作者,支持正版阅读!)(未完待续) 第四卷 尤琛(中) 第十三章 秘密审讯(1) 随着海峡对岸的敌国越发频繁地骚扰米德加尔德大陆,在曼尼亚海岸线上驻守的奥军也加强了当地的防卫。即使是驻扎在那儿村庄里的军人或是当地居民,出入也会受到严格检查,更不用提外来的人了。因为奥军情报部相信,在近期内,昂尼亚国内掀起了大规模的运输潮,目的就是帮助他们的军队在沿岸组织起来,向对面的大陆进行反攻。而为了配合这一行动,敌国会加派间谍到此地打探、窃取情报,也就自然不足为奇了。 在忙碌公事的闲暇,幽灵装甲师第2团3营的营长尤琛.弗莱德,也偶尔曾接到过禁卫军战区总司令的电话——当然,是以私人身份打来的。在公事以外的私人时间里,艾尔文.克米特上将依然将他视作晚辈,因此对他表示关心也不会让人感到意外。有那么一两次,克米特上将都希望尤琛来跟自己一起用餐,聊天叙旧。尤琛婉拒了,他倒不认为光与这位长辈吃饭会有什么不妥,只是实在太忙抽不出身来。况且自己现在怎么说也是对方的下属,还是不应该太大大咧咧、无所顾忌地好。 十月中旬的一天,从演习场地回来的尤琛,接到副官给他的消息:总司令部打来电话,邀请他前去。尤琛知道,这是克米特上将的一番好意。在权衡过后,他决定还是赴约。即使在晚餐的餐桌上可能没有他这样的小官说话的地方,但是能够见一见克米特上将,这本身就是挺让人高兴的事情。在尤琛心里,也并不完全只将对方当成工作上的上司。 在来到总司令部所在的那座中世纪城堡后,尤琛才发现,今天的晚餐并没有什么让人望而生畏的大官——在他看来,克米特上将并不属于那些人——只有总司令部里的几位与自己军阶相等的军官,还有上将的秘书与副官。在他来到一楼的用餐室时,上将的副官对他说: “请您在这儿等候,总司令很快就来。” 作为一个受到邀请的下属兼晚辈,尤琛当然没有意见。他与总司令部的人挺聊得来,所以时间不知不觉也过去得很快。大概到了晚上七点三十五分,艾尔文.克米特上将的身影出现在门外。 “晚上好,先生们。” 在总司令部一名中校的口令下,众人一起站起来,向对方敬礼,连回答的声音也如同发自一个人似的: “晚上好,阁下。” “坐吧,坐吧,不要因为我的出现,而让你们变得无话可说。” 克米特虽然在工作上要求严厉并且几乎从不留情面,但是在私底下,却是一位十分和善的长辈式的人物,因此他身边的军官都很喜欢与他一起交谈或是出行。他看到尤琛也在座,并且跟自己身边的人很谈得来,不禁满意地一笑。 “尤亚,要你陪我这个老头子吃饭,委屈你啦。” “您能让我来加入,我求之不得!” 众人说说笑笑,虽然军阶与地位相差很大,但是在上将面前,几乎没什么人会感到拘束畏缩。当克米特入席后,众人也才一一坐下。侍从连忙上来,为上将倒了一杯产自曼尼亚著名产酒地多蒂地区的红葡萄酒。同时,还有几个勤务兵在为客人们倒酒。他们行动迅速,并且小心翼翼地不让自己影响到主客间的谈话。 “为了帝国,干杯!” 众人都拿起自己面前的高脚酒杯,向这里的主人举杯应和。随后他们开始品尝头盘、主菜,虽然菜式并不算特别精美豪华,但能够在志同道合者的陪伴下用餐,显然更能令人食欲大增。快乐的时间过得就是快,当用过晚餐之后,便开始有人向总司令告辞。于是众人也纷纷告辞,因为他们都清楚总司令不可能这么悠哉悠哉地听着他们的闲聊渡过这一夜。尤琛也一样,他明白由于自己并不是总司令部的人,所以要离开的话也最好识相点。在他家乡——也就是神圣帝国的首都啦——的社交圈里,即使主人家没有下逐客令,身为客人的也要懂得察言观色,不能愣着愣脑地只顾坐在那儿不愿离开。 可是在尤琛正要告辞的时候,克米特刚跟自己一个要回去把手头上工作忙完的下属说话,他马上回过头来,对这个年轻军官说: “不,尤亚,你先等一等,我还有话要跟你说。” 这样一来,就算尤琛想先离开也办不到了。于是他服从了对方的吩咐,安静地来到餐厅旁边的桌球室兼吸烟室里等候着。 过了一会儿,上将的副官进来了。他对尤琛说: “请跟我来,总司令已经到后院了。” 于是尤琛就与对方一起,顺着古堡的回廊和过道走向后院。由于这所古堡早在很久以前就失去了自己的主人,后来又被军队征用,所以内部的装修还基本维持着以往的模样。在走廊灯光的照映下,那些墙壁上挂着的古老肖像画阴森森地俯视着经过他们面前的外来者。虽然这座城堡中聚集着许多奥军官兵,但是尤琛还是觉得这儿有些过于安静了。可能克米特上将并不喜欢吵闹吧,不过在入夜之后,这种安静给人带来的感觉不是安心,而是莫名的恐惧。 在后院,克米特上将正站在凉亭里,抽着烟。当副官向他报告已经把人带到时,这位总司令才回过头,对尤琛说: “今天晚上过得还愉快吗?” “是的,阁下。” 在看清楚尤琛的神情后,克米特微微一笑。不知是由于灯光不明亮还是他脸上表情的缘故,此时的上将看起来比他的实际年龄要年轻不少。他又对尤琛说: “亲爱的尤亚,我今天让你到这儿来,不仅是希望你能陪我一起用晚餐,同时也希望你能陪我做接下来的一件事。” “我十分乐意,阁下。只恐怕我的能力不足,没法替您完成任务。” 克米特笑着摆摆手。“哦,不,并不是什么任务,只要你在我身边,一起去见见一位有趣的客人,听听对方是怎么说的,那就行了。” “有趣的客人?” 尤琛觉得奇怪,既然是请客,那么就像刚才那样与对方一起用餐或是聊天不就得了,为什么上将的话里好像在暗示对方是不能外出的呢?难道是帝国内部派来的特使吗?可这样的话,以自己的身份,去见对方可不怎么合适吧? 尤琛越想越觉得奇怪,因为他弄不明白克米特到底是什么意思。上将见向来聪明机智的年轻人被自己弄得摸不着头脑,不禁哈哈大笑,然后才说: “这件事一点也不复杂,只不过我对于那位客人的话很有兴趣,希望你也能一起来听听,然后也想知道你对这件事是怎么想的。” 面对上司的要求,尤琛哪怕是不情愿的也只能答应下来。更何况,他自己都对对方所提到的事开始感兴趣起来。到底是什么样的客人,值得克米特上将这般重视呢?尤琛在心里对自己说:看样子对方来头不小呐! 他们穿过凉亭,来到古堡后方更靠近湖边的小楼里。这栋小楼与古堡其实是一体的,只不过在当初设计时,城堡的主人为了让自己的夫人可以更近距离地观赏湖面风光,才特地修了这座小城楼式的建筑,好让他的妻子可以登高远眺。在进入这座小楼后,尤琛看到,这里面与前边一样,卫兵侍从一个不少,只是显得更加安静。 克米特显然对这儿很熟悉,也不用人带路,三转两拐就来到他想要到的地方。那里的房间布置,与他的总司令办公室相比,没了那种繁杂忙碌的感觉,却更多了一种无形的威严感。他见尤琛打量着周围紧贴着墙壁的书柜,便说: “这是城堡旧主的藏书室,这里面的书籍,有些已经超过三个世纪了。” “是的,确实如此。” 尤琛想起他的祖父在弗莱德旧宅的藏书室,也拥有相近的规模。他很清楚,要将那么多名贵而且古老的书籍收藏到一起,不知得花上多大的功夫!没想到,现在自己所站的地方,竟然也有着可以媲美一个中型图书馆的藏书量。不过很快,他的注意力就从那些书籍移到了室内。因为在那儿,已经有人在等待着他们的到来。那是总司令部参谋长于里克.波舍斯基中将,对方朝克米特敬礼,并且礼貌地与尤琛握手。 尤琛仔细看看二人的神色:克米特上将神情自若,波舍斯基中将则表情严肃,他更感到好奇。因为上将只会将自己信得过的人留在这个特别的房间里,显然他们接下来要做的事情不是一般人可以知晓的。 波舍斯基在得到上司的示意后,用室内电话联络外头,尤琛只能听到他说了句: “带他过来。” 然后克米特坐到那张宽大的桌子后,那儿原来已经有两张椅子,他让两人也坐在一旁。于是尤琛先为波舍斯基放好椅子,最后才为自己搬来另一张椅子——放在下首。他们坐下后,尤琛再次打量起面前的两位将军,他心想: “真有意思,看来这次要见的人,肯定不一般!” 过了不到五分钟,门外响起一些细微的脚步声——由于隔音的功效,所以外头的声音是很难传得进来的。之后,有人轻轻敲门。尤琛是这个房间中军阶最低的人,所以他觉得应该要由自己来开门。但波舍斯基按下了他,自己走去开了门。之后,两名卫兵将一个穿着灰绿色衣服、头上罩着一块黑布、双手反铐在身后的男人押了进来。克米特上将点点头,其中一个卫兵将那人头上那块下摆一直遮到他脖子上的黑布摘了下来,随后他们敬过礼之后,就离开了藏书室。(未完待续,如欲知后事如何,请登陆www.qidian.com,章节更多,支持作者,支持正版阅读!)(未完待续) 第四卷 尤琛(中) 第十三章 秘密审讯(2) 尤琛仔细打量着这个来者,发现他年纪不大——也许跟自己差不多——棕色头发,体格健壮,面貌长得还不错,只是脸色苍白。那个男人有点不适应地眨眨眼睛,开始左右张望周围的环境。他的眼睛,一一从克米特、尤琛还有回到室内的波舍斯基身上掠过。最后,男人的眼睛落在了克米特身上。因为很明显,他才是这儿的主人。 “你是……” 他一开口,尤琛几乎能感觉到自己倒吞了一口气。因为他说的是正宗的昂尼亚语,这是一个昂尼亚人!然而克米特与波舍斯基对此完全不感到惊讶,前者用他稳健适中的男低音说话了: “欢迎你,乔治.罗杰上尉。” 这个手铐仍然没被解开、坐在正中央椅子上的男人听到这个军官可以说出自己的名字和军衔后,不禁快速眨眨眼。尤琛看得出来,他觉得讶异,但极力不让它表现出来。 “不用问,你们都是奥登尼亚禁卫军的头头吧?” 这个名叫罗杰的男人继续用昂尼亚语说着,他的注意力仍然落在克米特那儿。现在尤琛越发肯定,他确实是昂尼亚人无疑。原来今天上将所说的“有趣的客人”,就是指这个来自敌国的囚犯。 “注意你的措词,上尉。” 波舍斯基面无表情地扔下一句,那个昂尼亚男人似乎是想耸耸肩膀,但由于手被牢牢铐在身后,所以没法做出这动作。他看看克米特,又看看波舍斯基,说: “你们带我来,难道要为我举行欢迎晚会吗?” 真是一个不见棺材不掉眼泪的家伙,尤琛在心里摇摇头。对方似乎还不怎么明白自己的处境,只要克米特上将使个眼色、动一下手指头,那么这个男人就必死无疑。但上将似乎并不介意对方的口吻,只是说: “现在让我们来谈一谈,你的国家派你来曼尼亚,所为何事?” 原来这是一个进入了曼尼亚刺探情报的间谍,总司令之所以要单独审问他,或许就是要从这个俘虏的口中获取一些可用的情报吧。尤琛想起来了,以前他就曾经听说过,艾尔文.克米特上将喜欢亲自审讯俘虏,现在看来,果然没错。 “哦,没什么。只不过我在那边听说,你们把整个大陆封闭起来,觉得好奇,所以过来看看。” “你这家伙……” 参谋长满面怒容,因为他不能容忍对方竟然在自己的上司面前如此放肆。不过克米特朝他摆摆手,示意不必在意,波舍斯基这才坐下。曼尼亚战区禁卫军总司令看向那个男人,说: “那么,你看到什么了吗?” 与平时相比,克米特上将神色如常。但在他那不高的声音中,却带有一股潜在的、令人无法忽视的力量。乔治.罗杰又眨眨眼,不过这一次,他的神情有所动摇。 “在我刚上岸不久,你们的人就将我抓起来了,而且还免费送给我几个拳头。” “恐怕是因为你不老实,所以我们的官兵才会这么做。”面对对方那狡猾的指责与转移话题,克米特根本不放在心上。“你应该庆幸,他们没有用子弹来对付你这个入侵者。” 乔治.罗杰忽然昂起头,哈哈大笑起来。克米特冷冷地看着他,而波舍斯基双手开始紧握。他抑制住自己的笑声,喘着气向面前这位高高在上的奥军将军说: “我?入侵者?真是太好笑了!真正的侵略者,应该是你们奥登尼亚人!” “我看你说够了!”克米特依然保持着他的冷静,只是稍稍提高了声调。“回答问题,上尉!” 这个已经沦为阶下之囚的男人,看着对方。他也已经平静下来,说: “反正我现在已经是你们的犯人,所以要怎么说,也得由你们说了算。” “这么说,你承认你是昂尼亚派来刺探我军防线的?!” 乔治.罗杰没有说什么,可能是在克米特威严的逼问下,他也没法搪塞过去。坐在一旁的尤琛看见这个男人蠕动一下嘴唇,但最后还是紧紧地闭上。克米特将身子往椅背上一靠,像法官一样宣布着: “昂尼亚军情处特工乔治.罗杰上尉,于创世历1088年10月10日凌晨两点三十分在圣路加A号海滩登陆,并且与他的同伙一起,对当地的沙滩土质情况进行勘查,于凌晨三点零五分被我军海岸巡逻部队逮捕。这就是你所做的事情,你承认吗?” “……你们怎么会知道我的名字和军衔?” 尤琛看得出来,这个男人眼中的疑惑并不是假装出来的。面对他这个问题,克米特上将脸上掠过一丝微笑。 “与你同来的那个特工——就是那个我们怀疑有着异族血统的男人——他对我们招供了。虽然他是不认识你,也是头一次跟你一起行动。不过在出发的时候,他说他听到有人这么称呼你——当然,你也有可能是故意使用假名?但不管怎样,你和他一样,都是来自昂尼亚的间谍,这点是不会有错的。” 这个名为乔治.罗杰的男人没有反驳,而且看他的模样,显然有点不自在。尤琛觉得,他可能是担心同伴会泄露更多的情报,同时也担忧对方的生死。艾尔文.克米特上将仿佛了解他的忧虑似的,说: “在没有得到我的同意之前,你们都不会受到刑罚,或是上绞刑架。只不过,上尉,这次我请你来见一面,是希望能跟你好好谈谈的。” “好好谈谈?要谈什么?我们之间没什么好谈的!” 男人眼中充满戒备与警惕,虽然已经成为他人的猎物,但他依然保持着身为军人的觉悟。见对方已经逐渐开始愿意进行真正的交谈,禁卫军战区总司令没有再露出笑容。恰恰相反,他此时的神情异常严肃冰冷。克米特一字一句地说: “说说你的国家与艾尼亚的打算!” 藏书室里一片沉默,尤琛甚至觉得那种死寂的无声之音持续了很长一段时间——他一向认为即使是寂静其实也是一种声音,只不过难以被世人所察觉罢了,但它的威力,却比那些噪音还要可怕得多。终于,他听到罗杰再次开口说话了: “你们太高估我了,我只是一次行动中的一个小小的棋子。对于上级的意思,我是不能过问的。所以,我什么也不知道。” “‘什么也不知道’?上尉,要是你真的什么都不清楚,那么你来到曼尼亚,只是为了旅游而已吗?!” 面对这位从外表看来并不健壮高大,但气势上却压倒一切的将军,乔治.罗杰显得有点难以招架。他低声说了句: “上级的命令,我当然要服从……” “那他们是怎么跟你说的?” “……就跟以前一样,执行重要任务,”罗杰垂下眼睛,思索着什么。“我们只知道,自己的行动都是上级的命令,而且绝对不能出错。如果我没法回去,他们也会有相应措施的……” “恐怕,你不是第一次来曼尼亚了吧!” 克米特上将打量着这个比自己年轻了二十多岁的昂尼亚军人,脸上的精明之色尽皆显现。面对他一次又一次的进攻,罗杰再次受到了冲击。连一旁的波舍斯基和尤琛都看得出来,上将的话,明显刺中了对方的弱点。这个原本只想通过打马虎眼糊弄过去的特工,现在可能没法从这里全身而退了。可当他抬起头时,那种略显畏缩的神色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一脸的坚决。 “既然你已经清楚我的行动,那么还等什么?下令将我处死吧!我是不会回答你的问题的。” 是个好汉,尤琛开始对这个乔治.罗杰有所改观了,虽然他们仍然是敌对的双方。总司令笑了笑,说: “不要着急,我的先生。我对于处死俘虏这种行为,不感兴趣。如果你不想开口,我也不会通过什么残忍手段来逼迫你的。但是,请你先把我的问题听完。第一,你的国家,为什么要派你来曼尼亚,研究海岸线上的一切?” 跟刚才不同,罗杰没有再寻找别的借口,而是干脆保持着沉默。克米特好像也预料到他会如此,所以没有气恼,而是又问: “第二,为什么你们选择刺探情报的地点,都集中在曼尼亚西北部海岸一带?” “第三,你们是不是与这儿的游击队有联系,让他们来为你们先输送情报,然后再由你们派人过来亲自确认?” “第四,为什么要研究海滩的沙土?” 一个又一个的问题,如同看不见的暴风雨一样向罗杰频频袭来。在连番追问下,那个男人依旧保持着沉默。尤琛盯着他,心想这下可好,他好像连坐也坐不稳了。这一次,罗杰说话的声音显得有点不耐烦了: “我说过了,将军阁下,我是不会回答这些问题的!” 果然是厉害的老手,尤琛不禁佩服地看了一眼坐在主位的艾尔文.克米特上将。而曼尼亚战区的禁卫军总司令此时神色自若,充分显示出他才是这里的主人。他换了个姿势,好让自己可以坐得更舒服一点。上将平静地说: “是吗,我想我已经弄清楚一点事情了。” 乔治.罗杰不安地在椅子上动了动身子——由于双手被反铐,所以他没办法再移动得多些。显然,他对于敌人能够了解这么多的事情并且开始找出它们之间的关联,很是担忧。此时,克米特那如同法官般的宣判声,再次在藏书室中回响: “也就是说,昂尼亚,还有它那个盟友艾尼亚,准备联合起来,向米德加尔德大陆进行大反攻!” 室内安静下来,尤琛发现,自己可以听到房间中那细微的呼吸声。有的比较平稳,有的细不可闻,还有的,则是想尽力压制自己粗重的呼吸声……(未完待续,如欲知后事如何,请登陆www.qidian.com,章节更多,支持作者,支持正版阅读!)(未完待续) 第四卷 尤琛(中) 第十三章 秘密审讯(3) 三个奥登尼亚的军人都看着眼前的犯人,他们各有所想,但毫无疑问的,大家都觉得,刚才那个结论是正确的。而乔治.罗杰那稀疏的眉毛,已经聚拢在一起。他瞪着眼前的敌人,可还是一言不发。 “还是不回答吗?上尉。” “……” 克米特上将露出了只有胜利者才会有的微笑,他明白,这次审问取得了一定的效果——虽然与预想中的略有差距。无论是年龄还是军衔都比对方低得多的昂尼亚男人,忽然破颜一笑。 “这只不过是你自己的猜测罢了,将军。我可什么也没说,当然,我也不会将自己的想法告诉你们任何一个人。” “真是顽固之徒!”虽然嘴上这样说着,不过克米特的神情表明,他对于对方的坚守非常欣赏。“你的神情已经出卖了你,我的上尉!” “我说过了,那是你的一面之词。我什么也不知道。” 要是他遇上的审问官是别的军人,尤其是那几位以严厉不择手段而著称的禁卫军将领,他的下场会如何呢?尤琛脑海中突然冒出这样一个问题,一时间他也不知如何作出正确的解答。但是有一点他是可以肯定的,那就是这个男人肯定会吃极多的苦头,完全没有了现在的模样。照这样看来,艾尔文.克米特上将不仅是优待俘虏,简直是心存仁慈了。不过尤琛自问,他也觉得这才是对的。因为对一个无还手之力的俘虏进行严刑逼供,绝非真正的军人所为。 “昂尼亚人一向爱用礼貌掩饰他们的虚伪,没想到,上尉,你也能娴熟地运用自己的态度来对抗审问。不过我在之前就已经说过,我是不会对你进行刑罚的,所以你大可放心。我唯一感兴趣的,就是你的国家与军队的动向。在你们那片不算宽阔的海岛土地上,肯定聚集了相当多的艾尼亚军队吧?” 罗杰瞥了对方一眼,他的神情已经完全不像刚进来时那样轻松——其实他早已将生死置之度外,所以才那样无所谓——很明显的,克米特上将带给他的压力,已经让他不能自动忽视了。那位将军继续说着他的见解: “那些艾尼亚人,把你们的国家当成是他们的后花园,任意妄为。如今,他们甚至将你们的国家当作跳板,好把他们的两只脚都踩进米德加尔德大陆。你们,昂尼亚,终将成为艾尼亚人的附属品。” “我说了,我什么都不知道!” 开始发怒了,尤琛心想。他可以辨别出,在这个男人的声音中,带有细微的明显经过压抑的感觉。波舍斯基则没有了刚才要随时准备惩罚对方的态度,他钦佩地注视着自己的上司与那个犯人,就像是在看一场精心动魄的精彩表演。当然,“观众”都是站在审讯者这一边的。 “昂尼亚曾经在航海时代,成为过世界的霸主。但很可惜的,限于你们自身的土地面积还有人力,你们不得不失去了自己的优势。让你们交出霸权的人是谁?艾尼亚!这个国家,虽然它的母语与你们的母语是一样的,但是艾尼亚人是不会乐意看到你们成为这个世界的主人。在他们心里,早就计划好了,通过战争,将你们一步步拖下水。当你们精疲力竭的时候,他们却躲在一旁,观察着事态的发现。好啦,等到你们无力再还击的时候,他们登场了,宛如救世主一样地登场了!艾尼亚人用行动来公开宣称:我才是世界唯一的主人!他们很久以前就是这样干的,在第一次神谕战争的时候。” “哦,对了,我的上尉,你可能会说‘我当时年纪太小,不清楚’。但是你的父辈们应该告诉过你,当他们在米德加尔德大陆上与我军艰苦作战、死伤惨重的时候,将那些必要物资和武器高价卖给你们的,正是在范海姆大陆上毫发无伤的艾尼亚!他们最喜欢这套把戏。之前宣称中立,实际上却对参战国源源不断地输出武器,而且还是以比平常贵出许多的价格。之后看到形势已经到了即将结束、各个国家都耗费了巨大的力量,它就开始出手来进行所谓的收拾残局。就是通过这样,艾尼亚人将你们的霸主地位抢走了。而现在,他们的人更驻扎在你们的国家里,把那儿当成是他们自己的地方,并且还要进一步进军另一个他们垂涎已久的大陆,来这儿继续进行它的霸权之战……” “你说够了没有!” 暴怒中的乔治.罗杰,没有挣脱那牢不可破的束缚。而尤琛已经站起来,站到他的身后,居高临下地看着这个犯人。要是他一有什么举动,尤琛也好、波舍斯基也好,都会将他马上制服。克米特朝尤琛点点头,说: “不用在意的,尤亚。” 尤琛这才没有将皮带上的枪套打开,取出里面的手枪。罗杰恨恨地瞪着这些敌军军官,最后他的眼光落在身后的尤琛身上。 “你们才是头号恶人,居然还敢反咬一口?!” “难道我说的有错吗?或者说,你不敢对自己的所谓盟友发泄怒气,才将气撒到我们的帝国上?要知道,当初对昂尼亚伸出和平之手的,正是我们神圣帝国的首相阁下!他是真诚地希望与你们的国家结盟,共同对抗可怕的路德尼亚。可是你们那位愚蠢的新总统是怎么做的呢?斯潘塞先生选择与一个可怕的魔鬼共舞——路德尼亚!他宁愿将自己的国家与人民带进未来可怕的风暴中,也不愿留恋面前的和平,只因为他那点子不甘心与公报私仇的想法。就因为他个人对于我们的首相和军队存有偏见,世界也因此失去了它本来可以拥有的和平。可怜的昂尼亚人啊!你们不仅当不成世界的主人,连送到手的和平也推开了。如今战争变成这种局面,很大程度上都是你们的责任!” “这只是一派之词!我绝不相信!” “你们这些国家,每天满脑子里想的,都只是为自己的利益而行动。比起赤裸裸进行剥削和抢劫的艾尼亚,昂尼亚起码还懂得什么叫做表面上的礼貌——当然,这礼貌骗倒了不少人。但是你们的国家和艾尼亚一样,骨子里其实都在想着那一套:如何从别的国家身上取得更大更好的利益呢?很不幸的是,当在二三十年前,帝国刚刚从第一次神谕战争的泥潭中走出来的时候,昂尼亚就教唆我们的宿敌曼尼亚,联合起来把绞索套在奥登尼亚的脖子上。同时还一边威逼着它,多交更多的赔款和土地。通过这样,昂尼亚分到了不少好处,可是它一直没有满足过。是的,你的国家就是这么干的。” “颠倒黑白!发动战争的,是奥登尼亚!你们这些人,只会将责任归咎的别人身上!” “可是我的上尉,你也别忘了,当初我国对你的国家商量时,昂尼亚根本就没有理会例如乌里尼亚,布隆尼亚这些小国的要求,而是执意让我们将它们收入囊中。这些和约的签署,难道你也没听说过吗?你们的上任总统,还亲自来到奥登尼亚,与我们的首相阁下协商,‘无论如何也要取得和平’,这就是你们的态度。当时,昂尼亚国内的反对政府制裁我国的游行,你难道也没听说过吗?看看吧,连你们的民众都知道,我国是不会先挑起战端的,因为那是昂尼亚政府的诡计!后来之所以要出兵,也是为了要保护我们的国土。” 乔治.罗杰脸色通红,他的胸膛起伏着,好像有话不吐不快。但即使是在这种时候,他还是没有急于反驳,而是等对方说完之后,他才表示: “我们那儿总有些笨蛋,天下都有笨蛋,奥登尼亚也不例外。不过当你们的爪牙露出来之后,所有人都醒悟过来了。老实说,我非常庆幸,我们能够清醒地看到奥登尼亚的真面目。你们都是一群刽子手!” “说起杀人的话,昂尼亚在殖民地杀的人更多!” “那么异教徒呢?这也是军人该杀的人吗?!” 昂尼亚军官激烈的反驳,让藏书室中一时变得鸦雀无声。尤琛甚至可以感觉到,自己的心脏加快了跳动的速度。艾尔文.克米特上将突然脸色一转,一拍桌子道: “我不想听你这个行外人的说法,因为你们所受到的教育和宣传,都是歪曲的。好啦,上尉,我们的交谈,就到这儿吧!” 之后,他身边的参谋长走到门外,让卫兵将犯人带走。在临走前,克米特上将叫住了乔治.罗杰,对他说: “我可以向你保证,我不会让人对你进行用刑或是处死。” 昂尼亚特工看着这个将军的双眼,点了点头。然后,他就被带走了。在藏书室中,尤琛忽然惊觉,自己还坐在这儿干什么,识相的就应该早点告辞离开才是,于是他向总司令告辞,克米特没有挽留他,而是同意了,并且对他说: “尤亚,刚才的一切,就当作你根本没经历过吧。” “……是。” 在回程的时候,尤琛还是不住地思索着,为什么上将会特意让自己也参与到这次秘密的审讯中。他猜想,对方可能是要看看,自己会如何判断那些情报,还有那些情报背后透露出怎样的信息。克米特上将的掌控全局,乔治.罗杰的机智与反驳,还有,波舍斯基参谋长……尤琛想起来了,在审讯进行到最后的时候,参谋长脸上,分明流露出那复杂难言的情绪。那是一个只有在心中受到很大冲击的人,才会有的表情……他为什么会有那样的表情…… 不管怎样,这次审讯结束了,而且自己以后再也不能提起半个字。尤琛这样告诫着自己。在他心中,努力将那些疑问压制在心底。只是,也许还会有那么一些影子和声音,在他心中某个隐秘的角落活动着……(未完待续,如欲知后事如何,请登陆www.qidian.com,章节更多,支持作者,支持正版阅读!)(未完待续) 第四卷 尤琛(中) 第十四章 蜜蜂信使(1) 在国内的许多处重要的兵工厂和工业区陆续遭到轰炸后,最高统帅部向西边海岸防线的部队提出了最新的要求:极力阻止敌军的空军肆虐米德加尔德大陆上空。面对这个命令,西线的前线指挥官们,更多的只能是苦笑。因为在他们这儿,天空中虽然也存在有自己人的战机,不过要想阻止敌军来袭,那简直是不可能的。要知道,奥登尼亚空军的主力,几乎都放在了东面战场上。如今又怎么可能从那样激烈的厮杀中抽身出来,来到曼尼亚或是米德加尔德别的海岸线上阻止敌机呢? 但命令就是命令。为了能够起到扼制敌机这样沉重的任务,曼尼亚战区内的奥军开始行动起来,将防空火炮集中起来,再分布到海岸防线上敌机有可能经过的空域。在那之后,虽然曼尼亚的海岸线上也确实响起过那些火炮轰击天空的声音,然而这并不能阻止敌人的战机如入无人之境般地飞进米德加尔德大陆的腹地,对奥登尼亚神圣帝国的领土及其领土内的重要设施实施定点打击。 对于敌军的空中优势,禁卫军曼尼亚战区总司令艾尔文.克米特上将可谓是了如指掌。正是由于这种来自空中的威胁,使他无法完全伸展开手脚,调动大部队进行全面防御。为此,他甚至不得不让拥有强大地面优势的装甲部队留在相对安全的阵线后方。这样做,起码能够减少不必要的伤亡。 “每天多达三次以上的空袭!他们是铁了心要进来!” 面对那份报告着不妙消息的文件,当地禁卫军总司令部的最高指挥官,唯一能做的,就是用忧虑烦恼的表情将它“啪”一声放在桌上。而他面前的副官似乎也可以理解上司的这种举动,只是默默地将下一份文件递过去。而那上面的消息,同样不会令人感觉愉快。 “哈!昂尼亚人就那么迫不及待,想要把这儿重新夺回去献给他们那个无能的盟友吗?” 文件上记录着,最近一个星期以来,敌军间谍的落网人数和他们出没地点。比起以往,次数与人数都有所增加。艾尔文.克米特上将想起来,自从艾尼亚军在翁波里尼亚西南半岛登陆时,曼尼亚这边也开始出现了敌人诡秘的身影。不会有错的,他告诉自己,敌人的目标就是曼尼亚!他们是跟路德尼亚联手,打算同时发起进攻,好让帝国两边都顾不到头。 只不过,他们的登陆地点,到底会选择在哪儿呢? 针对这个问题,连日来克米特总是忧心忡忡。从他行军多年的经验来看,要想避免这样一场极其猛烈的大反攻并且占得先机,那就必须找到敌人的登陆地点。不然的话,帝国的部队很难第一时间将敌军赶回海峡对岸去。 艾尼亚人不会甘心,昂尼亚还有曼尼亚人自然更加不会甘心。他们绝不可能就此罢休,所以,上至帝国最高统帅部,下至西线前沿阵地的前线指挥官,都认为在不久的将来,敌国的联军肯定会对米德加尔德大陆西部海岸进行登陆反攻。奥登尼亚对于敌人的心思,也是了解的。这也就是为什么奥登尼亚神圣帝国的首相卡尔.海因茨,会特地将艾尔文.克米特来接管这个战区。其目的就是为了要巩固这儿的防线,以达到扼制敌军进攻的目的。但是克米特同时也非常清楚,敌人也是铁了心要完成自己的使命。 如果是卡莱尔的话……克米特站起来,看着那幅挂在墙壁上的军事地图。他的眼睛找到那个之前曾是曼尼亚人与昂尼亚人大败溃退的港口,但很快又摇了摇头。不,不大可能是卡莱尔。因为这个港口虽然位置不错,可是距离昂尼亚比较远,而且他们知道那里肯定会有我们的人在严密防守,所以不可能在选择那儿进行登陆。那么,是圣路加? 克米特认真地注视着地图上标注的那个城市。那里是曼尼亚本土距离昂尼亚最近的一个地点,路程短就能缩减更多时间,从而让登陆更能有条不紊地进行。的确,充裕的时间,这是非常重要的。可是,敌军真的会选择这里吗? 圣路加与其它曼尼亚港口相比,入海口相对狭窄。而且那里地形险要,易守难攻,并不是一个容易拿下的地方。就算艾尼亚人和昂尼亚人不怕死,但这些他们也是必须要考虑仔细的。 “这一点太突出了,但是对登陆军来说,不能展开多面冲击和包围,而且我军在当地的火力点居高临下,上岸只有死路一条……这么说,这儿也许还不是最佳地点……” 此时的艾尔文.克米特上将,已经在心中把自己当成了艾昂联军那边的人,试着以对方的角度来研究哪里才是最佳登陆地点。最后,他的目光一路向下滑,落在了离“圣路加”字样西南边的一个名字上。 “迪马尔……” 这同样是一个优良的港口。但是与圣路加相比起来,那儿拥有的海滩面积更大,可以用于防守的高点位置更少,这样一来,对进攻一方比较有利。当然,它与海峡对岸的距离,比圣路加要长一些。迪马尔的地形位置犹如一个被海水侵蚀了半边向内凹的圆形,海滩几乎连成一片,而它的后面,则是广大的曼尼亚内陆。 这不正是一个理想的地理位置吗?! 克米特浑身一震,几乎连拿在手中的单片眼镜也掉了下来。因为以他的角度来看,已经找到一个合适的登陆地点了。当然,除此之外,曼尼亚还有很多港口和海滩,但是从它们的位置还有当地情况来看,从那儿登陆,显然都比不上迪马尔理想。 “难道是它,又或者是……另一个……” 克米特知道时间是不等人的,在他们这边研究着敌军动向的时候,艾尼亚人和昂尼亚人肯定早就选好了地点,就开始为如此大规模的行动进行全面准备了。奥登尼亚这边,也绝对不能停下来。只是,克米特不禁想,最高统帅部就算明知敌军要进行登陆,但也可能像自己一样对敌人的登陆地点搞不明白呢。 虽然事关重大,但也不能因此马上下定论。要是搞不好,在选择上押错了赌注,那么到头来吃大亏的肯定是自己人。克米特并非爱好赌博之人,不过在军中指挥整个战局的将领或指挥官,都或多或少地拥有这种赌徒般的性格。因为在情况未明朗时,就必须要作出决定,这一来,就要看你的决定是否正确了。在另一方面看,这也可以称之为一场更浩大更惨烈的赌博。 在忙碌了一上午之后,克米特没有留在办公室里,而是来到古堡的花园中信步走着。他可以说是在散步,同时也可以说是在透透气。现实中的巨大压力,他一直支撑着。但再坚强的人,也总有暂时休息的时候。 由于已经进入秋天了,所以花园里并没有什么漂亮的花卉和鲜艳的植物,反倒是那些曾经绿油油的树叶,现在都开始披上红色或黄色的外衣了。克米特上将站在草地上,远眺着湖光山色。他耳边似乎听到了一些异样的声响。 “是什么……蜜蜂吗……” 上将顺着声音看过去,在草丛里,仿佛有什么小东西在那儿出没着,但他并没有看清楚是不是自己设想的那种动物。克米特笑着对自己摇摇头,看样子自己是累了。 “现在这个季节,蜜蜂也不可能像春天那时那么频繁出动了吧。” 艾尔文.克米特上将不禁想起:今年春天,自己当时还在国内,接受治疗。虽然身体上的疾病仍然困扰着他,不过能跟家人一起共渡,就已经让他心满意足了。那时候,百花盛开,园子里非常美丽。露比、曼弗雷德、希达,大家围绕在他身边,那是多么美好的时光!露比喜欢玫瑰,不管什么颜色都喜欢;希达喜欢桅子花,她对门前那块花圃里的桅子花最关心了;曼弗雷德,那小子什么花也不感兴趣,他只喜欢在花园里玩,真是长不大的孩子……比起希达的温柔懂事,曼弗雷德还差太远了…… 想到自己的家人,克米特不禁叹了口气。国内如今也被敌军的空袭所困扰,但愿家里平安无事。这时候,他似乎感觉到了什么,看向古堡大门那个方向。果然,有车子进来了。而车上的人下来之后,就被上将的副官领着,带来花园这儿。是参谋长回来了,他显得风尘仆仆,但精神还不错。 “于里,见到你回来我太高兴了!” 于里克.波舍斯基向对方敬礼之后,才面带微笑地看着自己的上司,说: “我刚才还担心,贸然过来会打扰到您的神思呢。” “什么神思呀,只不过是无聊的联想罢了。对了,于里,在热洛埃,你看到什么、听到什么啦?” 他所提的“热洛埃”,是指曼尼亚中北部与奥登尼亚十分相近的一个中等城市。那里如今已经成为帝国以及东面的军事物资运往曼尼亚的重要枢纽,相等于一个大型的中转站。最近一段时间,热洛埃那儿所接收的国内物资,有不少都滞留在当地,根本没有及时运往前线,补给的短缺,已经让前线这儿的官兵们抱怨连天。波舍斯基此次前去,就是到那儿监管物资的运输情况,同时催促后勤部的人能尽快将更多物资运过来。也可以说,他是代替克米特上将去那儿视察的。 波舍斯详细地将自己在那儿以及一路上的所见所闻都复述了一遍,而且他十分注意,尽量没有加进自己的主观意见。在谈到那些物资何时能被运来前线的时候,波舍斯基说: “根据那儿的人的报告,这恐怕需要一些时日。”(未完待续,如欲知后事如何,请登陆www.qidian.com,章节更多,支持作者,支持正版阅读!)(未完待续) 第四卷 尤琛(中) 第十四章 蜜蜂信使(2) “哼,他们只是想瞒混过去而已吧!什么叫做需要一些日子,我怀疑,他们本身就没有多少物资储存在那儿,所以现在根本没法满足我们的士兵的要求!” 说完,克米特不悦地摇头,好像想让自己从那种情绪中脱离出来。波舍斯基虽然碍于自己的身份而不能直接表达意见,可是看他的神情,显然对事情也是抱有相同看法。 在询问了有关物资的事情后,他的参谋长话音一转,像谈起旅途趣闻似地告诉对方: “在热洛埃,我见到了总参谋部的施道芬中校。” “施道芬……哦,是那个施道芬吧。他还是老样子吗?” 在克米特的话中,对于这个人名并不算特别陌生。相反,这个名字的出现,让他想起了一些以往的回忆——虽然跟施道芬本人其实没有直接的关系,但是通过他,克米特隐约想起了他的老师以及那一代陆军将领的身姿。要知道,克米特本人也是自那儿出身的。 “是的,他看起来不错,已经适应了缺少左眼和右手的日子,就像一个正常人那样生活。他要我向您问好,祝您身体健康,家庭幸福。” 说到自己的家庭,克米特难得地露出微笑。“他的确是个不可多得的年轻军官,拥有着陆军传统的熏陶,同时又不失自己的主见。真不愧是老头子培养出来的接班人!” 他与自己的参谋长齐声大笑起来,那笑声荡漾在花园的草地上。克米特所说的“老头子”,就是指在奥登尼亚三军中鼎鼎大名的德克元帅。而能够与那位倍受人尊敬的老元帅的名字联系在一起,可见施道芬本人在这些高官将领中,也有着良好的人缘。 “由于人事调动,所以施道芬在去年就离开了路德尼亚,回国养伤。他现在隶属于总参谋部——啊,这样的话,我跟他可就更亲近啦——前来曼尼亚进行例行巡视。他对国内的情况,也很忧心。” “忧心?” 作为波舍斯基的上司,克米特似乎察觉到对方语气中那微妙之处,于是转移视线看着对方。波舍斯基之前的那一点笑意,此时已经完全消失了,他低声说: “正是如此。目前帝国内部有不少地方都遭到了空袭——而且往往都是些重要的工厂——至少那些我军原本设立在海岸线上的雷达站,就更是敌军飞机炸弹爱光顾的地方。再这样下去,生产很难恢复。而且那些艾尼亚人的战机,对周边的民居也同样不留情。昂尼亚人更喜欢这么做,有不少平民的住宅区和村庄遭受严重毁坏,但政府为了不动摇民心,将这些消息通通封锁起来。” 这些事情,克米特都早已知晓。但是关于平民及其家园的损害情况,他还是头一次从自己人嘴里听到这样的说法。这不禁让上将皱起眉头,他问道: “这是真的吗?有哪些地方遭到了无端轰炸?” “多数集中在帝国的西北部地区,那里属于‘女神的腹地’(在路尼语中这个名词特指平原),所以昂尼亚人特别喜欢用那儿的民居和村庄来练投袭炸弹的目标。施道芬去过那儿,亲眼目睹了更多糟糕的情况,他感到非常难过。” 艾尔文.克米特能够理解自己的下属与那位施道芬中校所感到的痛苦,他们身为军人,为国家履行职责,以战争的形式来为国效力,但这并不代表他们乐于对平民出手。早在米德加尔德大陆上的各个王国为了各自利益而大打出手的中世纪时代,奥登尼亚的军队就是受到国家与贵族的严格控制。负责指挥这支强大军队的军官,都是来自于上流社会的传统家庭,因此,他们的观念明确:虽然尚武,但绝不滥用武力。而使用武力对待平民,是他们所不耻的。直到现在,奥登尼亚军队中这种传统观念依然流行。克米特想像着那些画面,大声说: “如果说是波及,那还情有可原,因为这毕竟是战争,不可能保证没有绝对的伤亡。但是针对平民!昂尼亚人的礼貌到哪儿去了?他们不是自诩为最热爱和平与生命的民族吗?!” 波舍斯基与上司一样,只是稍有节制——他毕竟还是下属,得在对方面前克制自己的情绪。他苦笑着说: “据说昂尼亚人都非常同意他们的政府这么做,因为他们觉得有必要将三年前我军的轰炸算到我们的人民头上,称这是‘礼尚往来’。” “我们的轰炸?”克米特诧异地想了想,他随即明白了,取而代之的是一脸无奈与讥嘲。“这一切都得多亏伟大的空军元帅雷纳.伯纳特元帅,因为他相信‘适当’地轰炸会更加有效、能更快速地瓦解敌人的意志。于是,我军那些优秀和有品德的空军飞行员,就只能对敌国的平民所在区域狂轰滥炸。这些,都要归功于那位先生才行!现在可好,被人抓住了把柄,而伯纳特呢?恐怕那些炸弹永远不会丢到他头上,因为他什么时候都会舒舒服服地坐在最安全的地方,享受他的美食与佳酿!” 提起那位空军元帅,克米特显然没有一点好感。事实上,在奥军之中,哪怕是在空军里头,对那位元帅有好感的人,也属于少数派。在反对雷纳.伯纳特的人看来,他最大的支持者——也就是这个帝国的头号人物——才是真正让他们不敢公开反对前者的原因。克米特摇着头,继续说: “空军中都是些优秀的小伙子,他们是好样的。在很多时候,都是用尽自己的力气去完成那些艰巨的任务,他们之所以不得不付出这么多血汗甚至是生命,就因为有那样一个好大喜功、夸夸其谈的上司!这真是巨大的浪费!为什么埃默里.瓦莱里安不将自己兼任的宣传部部长的位置让给伯纳特呢?那样的话,这位先生肯定能够干出一番好成绩的!” “或许是干好他的爱护动物协会会长?” 听到参谋长的调侃,克米特不禁哈哈大笑。这实在很符合他们对那个人的看法,只可惜,他们也很清楚,那个男人是不可能放弃自己的官职的——更何况,他的靠山大着呐!说来也怪,原本是找猎爱好者的雷纳.伯纳特,在加入胜利党不久后——那是好多年前的事情了——就开始变得热衷于爱护动物起来。他对此十分热心,而且在胜利党成为国会的唯一党派后,就颁布了由他主导的法令《保护野生动物与防止家畜虐待法》。自此之后,这位元帅家中的那些装饰用的动物头颅:什么鹿啦、熊啦、豹子啦、老虎啦、还有狼——诸如此类的——都根本不是出自于他的手,而是旁人赠送的礼物而已。这位元帅虽然没有变得跟首相一样,只爱好素食而拒绝肉类,但在说到保护动物这方面,他在奥登尼亚自认第二,恐怕也没有人敢认第一。有时候,对对方的这种爱好感到奇怪的波舍斯基忍不住会想:伯纳特之所以如此爱护动物,会不会跟他自己常常被人嘲笑那“猪一样的体型”有关呢?当然,这样的念头,他可从来没有公开跟身边的任何人说起过。 想起雷纳.伯纳特,波舍斯基又想起最近一件跟他有关的重要事件。他犹豫了一下,正想对上司汇报,却看见克米特敏感地看了他一眼,接着又转过头去,淡淡说了一句: “耶茨自杀了,是吧?” “您已经知道了?” 波舍斯基感到很吃惊,因为他从消息来源那儿得知,这件事在帝国以及军方内部,知道的人都不多。可能是有人故意将这件事压了下来,好等到有更重大消息或事件发生时再将它公布,那个时候,大家也许就不会对空军部副部长死亡的消息感到意外了。克米特与耶茨并没有深交,但是对于这件事,他显然有着自己的看法。 “而且他是自杀的,对吧?” 他的参谋长深深一点头,嘴巴抿成一条直线。在继朱利安.伦道夫之后,这是第二位自尽的空军部副部长。全能教派的精神,就是鄙视自杀,认为那是懦弱的表现,极力宣扬教众要珍惜自我与他人的生命,严厉禁止此类行为。但是这一次,波舍斯基感到,自己是站在同情耶茨与他的前任的这一边的,因为他很了解对方的难处和无奈。这时,他听到面前的上将发话了: “在那样一个人的手下工作,不仅承担了如此巨大的压力,而且还要忍受永无休止的指责,不管是谁都受不了!伦道夫也好,耶茨也好,他们都是出身自总参谋部,是拥有着钢铁般精神与意志的真正男子汉,我相信他们都绝不是那种悲观怯懦之人,但他们都选择了这样一条路!这真是个悲剧!” 克米特深深地呼吸着曼尼亚秋天那洁净凉爽的气息,好像想将胸中的郁结之气全部吐出来似的。虽然他并不是空军的人,但对于那儿发生的事情,他早有耳闻。波舍斯基告诉上司,这个消息自己也是从施道芬那儿听回来的,其过程与结果之可笑无奈,让他感到不可思议并且几乎为之气绝。因为当耶茨上将自杀后,他的人第一时间将这个消息报告给了空军部部长伯纳特元帅。据说,当时那位元帅第一反应是气得跳了起来,并且大喊: “搞什么?居然弄出这种事!” 简直就像是一位穿着体面光鲜的绅士在街道上突然被人泼了一盆脏水似的感觉,他不是关心耶茨的死亡,而是关心这件事会不会给他、给空军带来什么影响。之后,据说那位元帅定了定神,在自己的副官与耶茨的副官面前抽泣起来,他哭哭啼啼、淌眼抹泪地说: “他也很不容易呐,我们就不要太责备死者了吧。”(未完待续,如欲知后事如何,请登陆www.qidian.com,章节更多,支持作者,支持正版阅读!)(未完待续) 第四卷 尤琛(中) 第十四章 蜜蜂信使(3) 后来,一切就都没有了下文。耶茨上将下葬的消息,只有极少数的人知道。他的葬礼之简单冷清,让人无法想像他生前还是帝国空军部的副部长。在刚听到这些事情的时候,波舍斯基先是感到惊讶,但之后再仔细一想,也就不觉得有什么好奇怪的了。空军部部长的作派,他也是早已耳闻并且见识过的。 在发泄一通过后,克米特像是忽然想起什么似的,问了一句: “那么首相知道这事吗?” “听说后来是伯纳特亲自向他汇报的,不过并没有引起什么反应。首相将空军的一切事务都交给了伯纳特,可见还是那样信任他。” “信任这样一个人,我们优秀的空军就算再强大,也得迟早完蛋!” 艾尔文.克米特冷冰冰地说着,他并不在乎自己的观点被外人得知后会惹来怎样的麻烦。他的参谋长点点头,说: “因为这位先生是有恃无恐。” 虽然是很简短的一句话,而且对方说话时声调与往常没什么区别。但克米特上将还是发现了对方话中似乎别有用意。但是,他没有接对方的话题往下说,而是转向看着那没怎么经过打理而开始变得衰败的花园,说: “在那里还跟施道芬聊了什么有趣的话题吗?” “基本上,他跟我提到过的情况,都算不上怎么有趣。因为,我们关心的事情,往往都是一样的。” 克米特迅速瞥了自己的部下一眼,因为他发现,今天的波舍斯基,仿佛与往日有点不同。 “在这个时节,我们所关心的事情,当然是一样的了。” 好像没有理会到对方想转移话题的愿望,波舍斯基正视着自己的上司,一字一句地说: “您比谁都看得清楚,也了解得更多。如今我们的帝国,正在走向疯狂的边缘!” “于里!”克米特以严厉的目光来制止对方说出更多的不敬言词。“我们是在跟可怕的敌人在进行着消耗战,但这并不意味着我们肯定会一败涂地!在战争没有结束以前,这是不能下定论的。” “可是我所说的疯狂,并不仅仅指战争而已。事实上,早在战争开始之前,我们就注定不能走得更远。因为神圣帝国被一个拥有着疯狂念头而且固执的人手里,它几乎要被人毁灭了!现在,我们的祖国,正在发出沉痛的哀嚎,乞求它的儿女们能够从那个人的手里将它拯救出来!” 克米特这次倒没有制止对方,因为他的眼神已经充分表明,他根本不愿再这个问题上继续谈下去。而他的参谋长也以同样毫不相让的眼神注视着他,那样子好像在说“我知道你不爱听这些,但我必须要说,而且我是不会改变自己的看法的”。在严厉的上司与心意相通的同僚、这两个完全不同的角色之间,克米特犹豫了好长一会儿工夫,才选择了后者。他叹了口气,对波舍斯基说: “好了,再谈下去,如今的现状也不会有所改变的。而且,这很可能会为你带来更多不必要的麻烦,你明白吗,于里?” “我非常明白,阁下。但是我也同样明白,身为军人,不能对自己的祖国一步步走上一条通往地狱的末路却视而不见、装作毫不知情的样子!帝国不仅是一个人的帝国,更是我们所有人都有权利去守护的,为了这个,我们早已准备好随时随地付出自己的生命,难道不是这样吗?” 曼尼亚战区禁卫军的总司令下意识地摇摇头,自言自语地说: “你今天到底是怎么了……” 随后,他稍稍提高了声调——当然,周围没有旁人的听他们的谈话,所以声音再高一些,也不用担心会被人听了去——以明显带有责备的口吻朝对方说: “我看你是太累了,于里!你今天肯定是忙坏了,去休息吧。” “我之所以会这么说,完全不是出于什么个人的私怨,阁下!请您听我说,这个国家——让我们为之自豪的国家——虽然曾经经历过那样可怕动荡的年代,但是到头来还是依靠着自己的努力,它又重新站起来了。那时候,毫无疑问地,我跟所有人一样,衷心感激胜利党为我们带来的一切,我永远不会忘记那些日子。我有生以来头一次感到,这是属于我们国家、人民还有我自己的光荣年代,终于来临了!为了这个目标,我在很久以前就加入了军队,我深信,用自己的努力就可以和人民们一起,完成这个伟大的使命。” 在说到自己的经历时,波舍斯基的声音微微发颤,他心中的激动显而易见。克米特沉默下来,他能够理解对方的感受,因为他自己也是这样走过来的。紧接着,他又听见下属用难以抑制激动之情的声音继续说: “胜利党对我们许诺,要为国家带上一个永恒的光明大道。只要假以时日,我们的帝国,就能超越艾尼亚、路德尼亚这样的大国,站立在世界之巅。我相信,这是一定会实现的。卡尔.海因茨,我丝毫不怀疑他的这一愿望——有时我甚至不得不说,他渴望复兴国家和民族的愿望,要比我们中的绝大多数人都更为强烈,简直是太过于强烈了——但是作为一个统治者,他根本没有认清形势。您也看到了,先是昂尼亚,之后是路德尼亚,现在又轮到艾尼亚了!他到底要对多少个国家发起战争才会满足?要获得多少的土地和石油才会罢休?不,起码到现在为止,我都没有看出他有罢休的打算,一点也没有!他的心中,是充满着与我们不一样的狂热,因为只有当整个世界都会纳入他的麾下时,这个人才会有一点点的满足。可是与他那些愿望相对应的,却是我们国家被拖入了越来越难以抽身的战争泥潭子里!现在不仅是东边越来越糟糕,西线同样也有免不了开战的可能性。国内的生活非常艰难,普通老百姓已经活在了每日遭受轰炸还有无时无刻严厉的监视和管辖之中。他们看不到未来,更看不到那个被胜利党和首相所宣称的‘光明大道’!” “战争总会过去的,现在谁胜谁负,还没有结果。我相信,我们的官兵是不会轻易认输的。难道你的心中,已经对国家和军队感到不信任了吗?!” 面对克米特那毫不留情地质问,波舍斯基像是并不感到意外。他依旧站得笔直,只是说话的声音更加颤抖: “不,阁下,对于自己的祖国与从事多年的军队,我从不怀疑。我爱它们,比热爱自己的生命更爱它们。正因为这样,我绝不能、绝不能眼睁睁地看着它们被人拖累,直至灭亡在他国的枪口下!就像第一次神谕战争时那样!” 当自己的参谋长说出最后那句话时,克米特的身子稍稍摇晃了一下。他还是那样严肃的神情,只是眼睛中掠过一丝悲伤与无奈。其实他何尝不清楚眼下的局势对于他们的国家来说,是非常不利的。但是身为军人,又怎么能质疑上级、质疑帝国最无上的权威呢?当他正想警告自己的部下时,却听到波舍斯基这么说: “阁下,我明白,自己这么说足以被国家安全总局与禁卫军逮捕。但是我没有办法再说谎,国家在哀嚎、人民在受难、我们的士兵在遭受惨痛的折磨,但那些人却要求我们装作看不见听不到!我以前也曾经很天真地认为,只要不去听不去看不去想,这是很容易做到的事情。可是我发现自己不能再这样下去,这是我们的国家!我们又岂能明知有错而不去改正、任由我们发誓效忠热爱的国家走向死亡呢?!这不是为了个人,一切都是为了我们的帝国。我也明白,您心里是很清楚的……” 波舍斯基说不下去了,他摘下眼镜,拭去眼角的泪水。看到他如此真情流露,克米特也不禁内心黯然。是的,他又怎么会不知道这些呢?可是在帝国、在军队,胆敢谈论国家政治以及军队大事的人,都会被列入监视的黑名单中。克米特也知道,在军中,已经有不少将领因为批评最高统帅部和首相的政策,从此以后就失去了踪影,再也无法为国家与军队效力了。如今国防部也好、总参谋部也好,都只不过成了首相的一言堂罢了。要是还有人敢质疑首相,那就等于是质疑自己的国家一样。从很久以前,国家——奥登尼亚,就与胜利党还有它唯一的领袖联系在一起。所以哪怕是高官将领也好,都没人敢公开谈论这些事情。虽然,它们是的的确确存在着。 花园中除了他们的谈话声之外,似乎还隐隐约约传来了蜜蜂振动翅膀的“嗡嗡”声。在头脑一片空白之际,艾尔文.克米特上将再一次明显感觉到:那个微弱而细小的声音,正在自己心中逐渐扩大、扩大、扩大。就算不用别人提醒自己,他也知道,内心的那个声音,其实早已存在许久了,只是如今,它终于不再只满足于沉睡的状态,开始向它的主人表达自己的存在。 克米特这时并没有叹气,他也没有看向哀痛不已的部下,只是用听似平静实则无力的声音对身后的下属说: “别说了……别说了,于里。” “……阁下……” 波舍斯基并没有急于让上司兼多年的好友马上表态,或许是因为他已经明白到,对方内心充满了和自己一样的矛盾与冲突。毕竟,要冲破思想上的牢笼和那些无形的枷锁,是一件非常艰难的事情。但不管怎样也好,如今,他已经鼓起勇气迈出了第一步,波舍斯基相信,自己所盼望的那一天,一定会来到的……(未完待续,如欲知后事如何,请登陆www.qidian.com,章节更多,支持作者,支持正版阅读!)(未完待续) 第四卷 尤琛(中) 第十五章 迈出决定性的一步(1) 曼尼亚,十月下旬。 创世历1088年,注定要成为了奥登尼亚军事部门最讨厌的一年。事实上,他们在这一年里遭受到的损失,远比以往任何一年都要大得多。 科斯佳洛夫、罗亭、大陆南部沙漠、翁波里尼亚,这些地点,如今每当在奥登尼亚军队内被提起来时,无论是说者或听者,都往往带有一种难以言喻的悲哀和失落。一而再、再而三的失利,让人似乎无法再看到奥登尼亚神圣帝国辉煌时期的荣光。更要命的是,现在帝国四面楚歌,仿佛周遭全是它的敌人——而且全都是些实力强劲的大国与它为敌。 与这些地理名词一样,“8”这个数字,也开始被奥登尼亚军队所厌恶。原本在他们所信仰的国教全能教派中,8并不代表什么邪恶或是不吉利的事情,但如今,随着这一年发生的坏事越来越多,奥军讨厌“8”的风气,也并不是什么不可理解的事情了。 “祈求全能之神,让我们在这一年中事事如意,一切顺利。” 同样的话,如果是出自不同的人之口,就带有不同的含意。好比说,上面那句话如果是奥登尼亚国内某位住在村子田地边上的农民在新年晚餐上所说的,那么它的含意多半就跟它的字面意思一样,是希望自己可以顺利平安的祈祷。而如果这句话是出自于奥登尼亚前线军队军人之口,那么它所表示的,显然就是与国内农民截然不同的意思。倒不是说军人们希望自己可以活得长久,而是他们再也不希望在今年看到惨痛的大败了。帝国需要胜利,但更要拒绝失败——尤其是如此可怕的失败。 在去总司令部与总司令共进晚餐之后,尤琛好像已经忘记了那天的事情,一直埋头忙于军务。事实上,像他这样的前线指挥官,在曼尼亚战区这里,不知还有多少。为了那尚未搞清楚、仍未能确定到底会不会发生的敌军大反攻,他们确实付出了许多心血与精神。 当然,谁也不会知道,这位尽职尽责的装甲部队前线指挥官,在私底下有一个绝对不能向别人提起的秘密。为了这个秘密,尤琛可谓是煞费苦心。如今3营的营长由于血糖有问题,所以总是独自一人在房间里用餐。在那个无人打扰的时刻,尤琛就会将食物和水送上小阁楼,让里面那位住客享用。如果换成是别的奥军军官,肯定对这样的行为大惊失色之余、愤而表示自己绝对不会做出这种事;而对于尤琛来说,他却是顾不上这些后果了。因为对于他而言,能够保住那个住客的生命安全,就正是他所希望的。 虽然罗蕾莱就在自己身边,可是有不少时候,尤琛都无法将自己的所思所想告诉对方。因为那其中牵扯到太多的内幕,要是告诉了罗蕾莱,尤琛担心,这反而会害了对方。所以在平常的日子里,尤琛往往只能将心中的疑问交给自己来梳理清楚。但是,这样的理清思绪,往往并没有一个确实的答案。 “敌人的进攻,真的会在我们的战区内实行吗?” “登陆的地点,会在什么地方?” “总司令他到底什么时候才让我们到海岸线去进行真正的防御?” “那天的审讯,总司令他有没有从那个俘虏的嘴里得出什么有用的结论?” 这些问题——尤其是最后那个——都是不能轻易跟他人谈论的,尤琛虽然对于罗蕾莱另眼相看,但在军队内部事务这方面,他毫无疑问跟以前一样,一点也没改变过。让尤琛感到头痛的是,问题看似简单,可要认真起来,却几乎没有哪个是可以被当成实际答案的。 虽然目前可以肯定,艾尼亚人是打算联合昂尼亚还有曼尼亚以及米德加尔德大陆其它反对帝国的国家一起,对大陆进行登陆攻势。可是在奥军内部,对于到底哪里才是敌人属意的登陆地点,仍然争论不一。不管是陆军还是禁卫军,国防部还是总参谋部,都认为敌人的登陆地点将在圣路加与迪马尔之间产生。只是到底是哪一个,现在争论来争论去,始终还没有一个明确的结果。 至于那第三个问题,现在好比是尤琛日常功课一样——虽然总是想起,但已经不怎么抱实现的希望了。 而最后那个问题,也是最让尤琛感到不解的。审讯俘虏,这是艾尔文.克米特上将的习惯,他喜欢在一对一的审讯中,将原本顽固抵抗的犯人的意志一点点剥落,好从他们嘴巴里得到更多他想了解、感兴趣的那一方面。只不过,那天审问那个昂尼亚男人,上将真的有得到意想中的收获吗? 很显然,那个男人是不会泄露国家机密的。只是根据尤琛的观察,从对方的反应中,总司令确实已经感觉到自己的推断有一部分是正确的,这让他很满意。然而…… “异教徒也是该杀的吗?” 这个声音突然在尤琛脑海里响起,让他觉得很不舒服。他想,不仅是自己,上将也好、他身边的参谋长也好,他们都知道这种事是存在的。可是面对这一切,他们只能保持着沉默。那个男人虽然是敌人,但他所说的东西,并不是一派谎言。尤琛回想起当时上将的反应,不禁这样对自己说: “简直就像是在联合演一出戏似的……” 而且在他本人看来,这出戏演的多少有点蹩脚。在那个昂尼亚间谍的眼中,他们这些军人当然是一伙儿的;而在尤琛心中,他隐隐约约感觉到,他与那些劳动营中的看守、那些负责批示逮捕异教徒的人、将他们运往劳动营的人,都是一伙儿的。虽然曾经拯救过一批无辜的异教徒,但在尤琛心里,他仍然认为自己跟这些事情的造成者是有一定程度的关联的。但是在那之前,他几乎都没怎么好好想过这方面的事情…… “到底是在什么时候呢?对了,就在三年前,那个时候……” 尤琛回忆起数年前在家中的遭遇,那时,是他头一次在“那些人”面前详细地听到那些不为人知的事情。他不愿相信,但在证据面前,却也不得不相信。那个过程是痛苦的,尤琛现在还记得当时自己心中的迷惘和震惊。 “要是这一切,可以从头再来那该多好。我们和他们,和平共处,谁也不招惹谁……” 虽然他很清楚,过去的事情是不可能改变,但人就是这样,常常会对以前的事情心生感慨。当天晚上,他与副营长巴列茨讨论起自己所想的问题——当然是头两个了,后面两个尤琛是不会轻易与他人分享的。在被问到的时候,巴列茨非常肯定地说: “敌人肯定是打算在曼尼亚登陆,这点不会有错的。因为不管从地形还是距离来看,曼尼亚都是最合适的登陆地点。这儿离昂尼亚最近、而且有好几个地势开阔的登陆场,敌人不可能放过它们。” “这么说,问题就在于,到底是哪里啰?” 尤琛与对方互相看着,两个人都好像想从彼此眼中看出对方心中的答案是什么。后来,还是巴列茨先说出自己的观点。 “圣路加?” 尤琛喃喃地重复着这个地点,思索着。看到他这个样子,巴列茨便问: “或者你有别的看法?” “也许迪马尔也有同样的可能性。” 巴列茨笑了起来,这一笑是佩服对方心细如发。他向营长坦诚,自己确实也曾考虑过这个地点,但后来还是转向圣路加,他是这样述说自己的观点的: “从距离上,圣路加与海峡对岸的昂尼亚最相近。如果敌人发起大反攻,那么肯定是集结了大量的舰队和兵力,横渡海峡需要花费大量的时间。而如果选择距离最近的登陆地点,那么毫无疑问可以将这方面的时间弥补回来,从而让他们可以有更多的时间来选择对陆地进攻。当然,圣路加的当地情况,对于登陆者来说,不如迪马尔理想,这点我承认。可是我还是觉得,时间与距离,是最重要的。” “你说的有道理,但是别忘记了,迪马尔的海滩几乎可以说是曼尼亚整个西部海岸线上最宽阔的一处,而且它的后面,就是曼尼亚内陆腹地,可以说没有什么天然屏障来保护那儿。要是敌人攻破了海岸防线,就有很大机会长驱直入……如果到时候再来调动我们装甲部队去这儿去那儿,可就晚了!” 尤琛话语最后,再次流露出对上级不将他们调往前线的不满,巴列茨也同意地笑了起来。但他马上又收敛了笑容,说: “但是迪马尔的距离要更远些,那样庞大的舰队,如果真要横渡海峡到迪马尔,那么它们首先就很有可能被我方发现。这样一来,他们的计划就会被识穿的。” “或许他们就是意识到这种想法具有普遍性,也许会倾向于它。老实说,在四年以前,我们是怎么攻下曼尼亚的,你还记得吗?” “这个我当然没忘记。原本最高统帅部是铁了心要采取老式计划的,可没有想到,情报有可能被提前泄露,所以最后时刻,咱们的首相阁下毅然采取了施泰因中将——哦,现在是已经离任的上将了——的计划,突破曼尼亚防线,来了个出其不意。” 说到最后那句时,巴列茨沉默了一会儿,之后他略显突然地开口了: “我明白,少校。因为敌人同样希望出其不意,好打乱我们的防线布署。不过,我还是倾向于圣路加。” 面对部下的固执,尤琛不由得扑哧一笑。他笑着拍拍巴列茨的手臂,说: “我尊重你的看法,当然,我也一样顽固。” 类似的争论,在他们之中时常可见。尤其是在全军上下都几乎可以肯定、敌军一定会在未来不久进攻米德加尔德大陆的前提下,大家都有相类似问题的想法——从另一个角度来看,也可以看出奥军官兵就算没有明说,但也已经确定自己一方从开战之初的强大攻势、如今被迫转入了防御的态势——那就是,敌人究竟在打着什么样的算盘?这一点,他们当然还无法马上得知。(未完待续,如欲知后事如何,请登陆www.qidian.com,章节更多,支持作者,支持正版阅读!)(未完待续) 第四卷 尤琛(中) 第十五章 迈出决定性的一步(2) 而这样的情景,并不只限于下层的官兵中。对于曼尼亚战区的奥军高级将领来说,这些同样是十分重要的议题。要是能早日破解它们,这对于我方自然是极为有利。 不过近日的禁卫军曼尼亚战区总司令艾尔文.克米特上将,在思考着这些重大军事问题的同时,他的眉宇间往往平添一股忧色。他身边的人总以为,对于一个身居高职的将领来说,这是很常见的,可谁也没有想到,他们的总司令,心中在思考那些问题的同时,会和尤琛一样,也在思考着绝对与旁人提及的东西。 自从那天与自己的参谋长谈话之后,克米特心中一直是忐忑不安。他担心他们间的谈话会不会有泄露的可能,也担心自己的下属拥有这样的念头会招来祸患。不过以他对波舍斯基的了解,他明白对方正是由于这份对于国家以及民族的深厚感情,所以才产生了如此激烈的念头,其实想起来也不为怪。只是…… “虽然我们现在人在曼尼亚,不过一切还是小心为上的好!” 克米特提醒着自己,也提醒过波舍斯基。他深知,不管是在前线还是在大后方,胜利党以及首相的眼睛,可谓是无处不在。要是一不小心被人知道波舍斯基竟敢批评至高无上的首相,那么到时候就算是自己也无法保住对方了。每次一想到这里,克米特就难以平静下来。 自己熟悉的老部下,为何会突然提起那样的事情来呢?克米特仔细想过,觉得还是跟对方曾经与总参谋部的施道芬中校的见面有关。那两个人,可能在私底下就谈论过这些事情,之后再由波舍斯基来向他作出有限度的透露。对于约瑟夫.施道芬,克米特并不认为一个中校会有权力和胆量向比自己高许多级的将军提出那样的质疑和要求,因此,他越发觉得对方背后有人,而且是来头不小的人。 “要是说,施道芬是通过我的人,来向我传达信息,这更能说得过去……” 这样的猜测不是头一次在上将脑海中浮现,只是每次一想起,他就总觉得有些不安。他不是一个喜欢插手政治的军人,对于政治方面的事情,他与传统的军人一样,敬而远之。可是如今情况变化太快,即使是像他这样不愿干预政治的人,也不得不将眼光稍稍转向那里,表示自己的关切。 但即使是这样,波舍斯基所表现出的指责力度,还是远远超过了克米特所设想的范围。这也正是为什么,曼尼亚战区的禁卫军总司令会对此感到不安的原因。 “于里不应该这么着急的,虽然他的感情我可以理解,但是这样下去,他——或者是他们——就有可能会被那些不怀好意的眼睛盯上的……” 在为下属担忧的同时,克米特也担心自己身边会出现那样的眼睛。即使再光明正大的人,也会有惧怕黑暗的时候。更何况,在他看来,那种不熟悉也不清楚却又无处不在的势力,确实像一股庞大而令人窒息的黑暗力量。他自然也很清楚,这力量背后所主导的人是谁。 克米特不禁又想起,那天他们的花园中的谈话。于里克.波舍斯基,自己忠诚的部下,以一脸悲愤的表情说: “您能想像得到吗,阁下?他们在背地里所做的勾当令人齿冷!简直是禽兽不如!那些表面上看来是被遣送到国外或是别的地方的异教徒和外国人,其中还包括胜利党的许多反对者,都是被关押在名为劳动营的牢房里!每天从事着繁重的工作,而且据说他们进入那里面之后平均每个人都活不过一年!这是堂堂正正的所为吗?这是光明正大的胜利党所实行的政策吗?很遗憾,事实并非如此!他们中绝大部分都是平民,生平根本没有犯下过任何罪行,可能有很多人甚至连警察局也没进去过;而另一部分,是对胜利党持有批评意见的人,但他们的反对言论和行动也是在法律允许的范围之内的,并没有做过什么伤天害理的事情;还有一部分,就是更加没有抵抗力、更加脆弱的我军从战场上抓获的战俘。就是这些可怜人,被强制性地赶到劳动营中——如果不愿意去,那么他们就会马上‘消失’——日复一日地干着没有尽头的体力活,之后,再经过我军军医官的筛选,把体质差的、身有疾病的人通通杀死!这是全能教义与我国传统中最令人痛恨的谋杀!而且,他们是在进行着大规模、有效率的谋杀,还完全不以为然。这就叫‘还奥登尼亚清新的空气’、这就是胜利党告诉我们的‘人性化的、自愿的大迁移’。不,完全错了,我们全都被骗了!就是这些人,将我们变成了魔鬼的同伙,让我们手上沾满了同谋者的鲜血,而到头来还要被他们蒙在鼓里!” 当听到这一段的时候,艾尔文.克米特脸色发白。他听说过劳动营,但并不清楚它的内幕。现在从自己老下属的嘴里得到了这样的情报,让他一时难以接受。 “不,这不可能,于克。那些地方确实是关押犯人的,不过是为了让他们替帝国劳动的,这在新闻纪录片上也有播出过,不是吗?” “那只是骗人的罢了,阁下!什么‘严格而良好的环境’、‘人性化的处理’、‘公正公平的劳动体制’,这一切全都是假的!一个用镜头和恶意纺织起来的大谎言!没有人能够在里头活得像个人样,除了那些耀武扬威的禁卫军卫戍部队的成员!尤其是在帝国北部以及中部地区,还有米德加尔德大陆的北部,例如乌里尼亚等地,那儿的深山密林里修建了许多这样可怕的营房,为的就是要榨干那些可怜囚犯的每一滴鲜血!那些制定这项政策以及实行它的所有人,根本比异教徒还要可怕十倍!” 看到下属如此激动,克米特倒冷静了一点。他咳嗽了一下,说: “于克,我可以理解你的情绪。不过,这是真的吗?又或者说,你所得到的情报,只是他人别有用心的谣传——” 波舍斯基摇了摇头——这是非常无奈而且羞愧的表现——之后他苦笑着向上司说: “其实在那之前,我也希望是假的。谁愿意相信自己的国家和自己人会干出这样没有天理的事情呢?可是在用自己的眼睛看过那一切之后,我也不得不承认,这是真的,而且事实比我们所听到的介绍还要糟糕得多。” 他的上司大吃一惊。“什么?你去过劳动营?!” “……是的,阁下。” 参谋长脸上的表情清楚显示,他其实很不愿意回忆那段经历,只是由于不得己才只好承认。克米特先是吃惊,之后他让自己平静下来,想了想,似有所觉地问: “是去年你回国休养的那段时间,去的劳动营吗?” “没错,要不是今天跟您在这儿谈起那些全能教义中被绝对禁止的恶行,我可不想再想起那些画面。它们让我觉得恶心,而且害怕……” 两人沉默了一会儿,谁都没有先开口的意思。一个是沉浸在过去的回忆中难以自拔,而另一个则是感到震惊并且觉得不解。还是总司令先说话了: “为什么你那个时候不把这些告诉我呢,于里?” “因为当时那些劳动营出过事,正处于消息封锁时期,我去那儿的时候,他们就警告我说,让我不要乱说话,并且装作毫不知情。我原本以为,自己可以做到的。可是事实上我错了,我不仅没有忘记那些,而且有的时候,还常常被它们从梦中惊醒……阁下,我们共同在军队中共事多年,我是个怎么样的人,相信您最清楚。我比任何人都不愿意诋毁自己的国家与民族,更不愿意看到它被后世绑在历史的耻辱之柱上受到万人指责。可是这一次,我真的没有办法为它辩解——不,应该是没有办法为那些制定或是执行这一政策的人辩解!他们口口声声说异教徒是魔鬼,应该从大陆中被驱逐,实际上,我看这些人才是真正的魔鬼!” 艾尔文.克米特注视着自己的老部下,是的,他非常清楚对方是不会说谎的。也就是说,那些事情都是真的……一想到这儿,克米特竟忍不住浑身微微颤抖。去年当他所率领的远征军在大陆南部沙漠遭到艾昂联军大包围几乎陷入绝境时,他都没有过这样的感受。而是毫不气馁、坚持带领着他的部队找到了突破口,连夜将大军撤出敌军的包围圈,从而挽救了更多的奥军官兵。他的才能与威名,甚至在他的敌人那儿也是得到公开的承认。谁能想到,大名鼎鼎的艾尔文.克米特上将,如今竟会在这种情况下感到莫名的畏惧。 “那么,你看到了什么?” 在被如此问到之后,波舍斯基的情绪似乎稍有缓和。事实上,这只是假象,因为他陷入了那痛苦的回忆中,刚开始的时候情绪上的波动也仿佛显得没那么激烈。 “尸体,许许多多的尸体。他们……像一车车的货物那样,被人丢上卡车,然后运走。据说,这是要进行‘有效的处理’。除了尸体之外,还有更多的,就是那些像骷髅一样的所谓囚犯。正如我跟您提到的那样,他们原本全都是些无辜的平民——里头是有些政治犯,但数量非常少——但是长期的高强度劳动和营养不良再加上那种恶劣的居住环境,使他们不仅面无人色,活得也不像是个人!他们像猪猡那样,一群一群挤在狭窄没有照明又闷热的木头房子里,每张床上起码得睡四个人。就是这样的人,为我们的帝国生产毛毯、肥皂、皮革制品,还有大量的军工器械……更让我难以容忍的是,那儿……那儿……有非常多的小孩,他们也……”(未完待续,如欲知后事如何,请登陆www.qidian.com,章节更多,支持作者,支持正版阅读!)(未完待续) 第四卷 尤琛(中) 第十五章 迈出决定性的一步(3) 说到这里,波舍斯基有点哽咽,但他还是努力稳住自己,深呼吸了几下,才又接着说: “阁下,相信您也会同意,不管是多么邪恶的异教徒和罪犯,如果他们犯下了罪行,那么也只应该由他们本身来承受惩罚,但他们的孩子总是无辜的吧?如果不能接纳他们,让他们离开、寻找合适的土地或是国家移居,那样也可以吧?但为什么?为什么偏偏连那么小的孩子也不肯放过?!他们得也跟自己已经无法再见上一面的父母一样,衣不敝体、连吃的东西也少得可怜,还得在那种环境下不停的替我们工作!工作到死!我永远也无法忘记,当我走到一个所谓的子弹加工厂里的时候,顺手拿着那儿的弹壳看了看,那个本来正在用自己小小的手指头去擦、去打磨弹壳内部的小男孩,马上抬起头像个卑贱不已的奴隶那样看着我。他那副既想讨好我但又害怕我的神情,就好像我是屠宰场的主人,可以随时决定他这头牲畜的命运……难以想像!可这又并不是在做梦!在全能之父的土地上,竟然会有这样的地狱!伟大的天上的父啊,我真想向它祈求,这一切从来都没有发生过!” “连孩子也……” 克米特忍不住有一刹那闭上了眼睛,他仿佛在想像着那样一幅画面:在穿着笔挺制服、皮靴擦得锃亮、气色良好、体格健壮的军官面前,一个个弱不禁风穿着褴褛衣衫的瘦弱小孩在车床和机器面前忙碌着,头也不敢抬地将他们弄好的产品小心翼翼放在对方面前,然后犹如等待着全能之神最终审判那样、等待着对方的最终裁判,以决定自己的命运。他痛恨这样的画面,但一方面还是觉得这太过不现实了。 “你当时去的是哪所劳动营?” “我去过两个劳动营,一个是国内北部的豪斯劳动营,还有一个是在原乌里尼亚境内的拉可夫劳动营。一个比一个恶心,一个比一个可怕,这些全都是通过我的双眼所接触到的,阁下。” “豪斯劳动营……这个地方不是还曾经在国内上映过一部纪录片,介绍过那里的情况吗?”克米特想起那部新闻纪录片的画面,再联想起部下的证词,不禁眉头打结。“影片里还说什么‘改造思想、改造身心,让人再次重生的理想场所’,这么说来,这些全是扯淡了?!” “正是这样,我的将军。影片是可以经过剪接的,画面是可以经过挑选和有意布置的。反正,没进去的人,根本不可能知道那里面长什么样子。就以我参观过的豪斯劳动营来说吧,根据他们的介绍,说之前这里头曾经发生过可怕的血案——当然,他们所指的可不是杀害那些异教徒,这些他们是不会认为有什么不妥的——好像是自己人杀自己人……” 听着下属的介绍,曼尼亚战区的禁卫军总司令插了一句: “要是在那样的环境下生活,那些人就算再坚强也会变成疯子!” 波舍斯基一脸严肃地点着头,对此,他可谓深有同感——虽然他只去过那儿参观了一次。 “而且据说是整营的人都参与了这样的疯狂行为,据说当时劳动营的营长试图阻止,但反而遭到了部下的绑架。最后,当救援部队进入其中的时候,看到的就是非常可怕的场景——让我觉得奇怪的是,对于那里面的囚犯们的死活,那些官员没一个人提起过,他们对这个好像也完全不感兴趣——营长被分成几大块,一块在东一块在西,而他的所有下属,都在彼此的残杀斗殴中死亡。在那之后,他们又迅速调集了人员,对那儿进行了部分重建和清理,所以当我来到那儿的时候,看到的又是一副‘繁忙’景象。卫戍部队的工作效率,可真是够迅速的了!” 在说到这些见闻的时候,向来稳重内敛的波舍斯基也忍不住流露出强烈的嘲讽意味。当然,在一旁的他的上司并没有阻止他或是感到不悦,因为他正在沉思。 “这柱案件怎么完全没有听说过?难道是消息被封锁了吗?” “是的,而且是被‘绝对的、安全地’封锁了。所以只有极少数的人知道内情,而且如果不是后来还有劳动营发生类似事件,他们也就不会想到要调查那种地方的。总而言之,我当天离开那里之后,唯一的感觉就是;十分高兴自己可以马上离开那个鬼地方,最好永远不要再看到它。那儿是活地狱,这是毫无疑问的。” 如果说以上这番话是出自别人之口,那么艾尔文.克米特上将还有可能怀疑那是不怀好意的离间挑拨之计。但是于里克.波舍斯基是不会那么做的,他对克米特忠心不二,绝不可能欺骗自己的老上司。这一切都是真的,克米特痛苦地意识到,他以往心中的疑惑和不解,现在都不可能再若无其事地继续遮掩下去了。正如那些昂尼亚战俘在他面前所宣称的那样:奥登尼亚神圣帝国,对众多无辜的平民犯下了可怕残暴的罪行——而这一切的起因,仅仅因为他们所信仰的不是全能教派。 一想到这个,克米特脑海中闪现过某些念头,但他一时抓不住它们。过了一会儿,他才问自己的下属: “如果说那些人是以全能教派的名义来屠杀异教徒,那么,全能教廷知道这件事吗?” “这个我也说不上来,因为目前并没有证据显示教廷方面知道这些事。不管怎样,以全能之神的名义进行这种大规模的谋杀,真是天理不容!阁下,我与施道芬都有同感,这样的事情,不能再继续下去了!” 听到部下的口气转而变得高亢起来,克米特略带疑惑地看着他。但这位上将很快明白过来了,他若有所思地说: “这么说,施道芬跟你的见面,主要就是谈这个的啰?他也知道……他是不是要你向我传达些什么呢?” 不愧是奥登尼亚军中优秀的将领,很快领悟到对方潜藏的意图。波舍斯基显然也不想隐瞒什么,他稍稍低下头,向对方说: “在施道芬那边,他告诉我有不少军官对国内以及战场上的形势很是不满,他们希望能够促使首相以及最高统帅部作出改变——最起码,想要上级能够听进更多的不同的意见,不能再这样一意孤行下去——他们联络了不少人,施道芬想让我向您转达,希望您也能够对他们的行动给予支持。” 克米特下意识地倒吞一口气。“他们这是在做宪法以及军中明令禁止的事情:反对首相!” “您可以说是反对,但也可以说是一次有益的行动,因为我们只想让上层听进更多的建议,”波舍斯基显然已经把自己也纳入了施道芬等人的行列中,因此也称起“我们”来了。对此,克米特听着不禁觉得刺耳。“路德尼亚那边败局已定,现在我们唯一能做的就是从那儿赶快撤军,然后守住大陆的边界线。而在西边,尽量争取与艾尼亚昂尼亚进行谈判,务求不要出现未来的大规模战争。因为现在的帝国,很难长期支撑下去。要是真的陷入了持久战尤其是两面作战中,那么到头来吃亏的,只能是我们!” “要是被人发现的话,那么首先有事的也是你们!” 面对上司的警告与质疑,波舍斯基停顿了一下,看得出来他是犹豫过,但最后,这位帝国的军人始终坚持着自己的观点: “阁下,目前的情况,我相信您心中更清楚。不管是帝国内部,还是在两线的战场上,我们都处在极为不利的位置。帝国是我们共同的帝国,难道我们要眼睁睁地看着它步入泥潭最终无法自拔吗?!为了我们的国家和人民,我们有必要做点什么!您知道吗?已经有很多的人开始行动起来、寻找有效的方法来挽救国家,这其中就包括许多我军威望甚高的将领,例如贝格元帅。” “什么,贝格元帅也……” 听到这个名字的时候,克米特一瞬间失去了冷静,瞪大了眼睛。因为贝格之名,在奥登尼亚军中可以说是当代如雷贯耳的名字之一。贝格元帅在奥登尼亚帝国军人们心目中的地位,就正如同德克元帅那样,倍受尊敬与爱戴。只是他并不像德克元帅那样,在帝国与其它国家进行战争时,仍然活跃在战场上。事实上,当胜利党在奥登尼亚全面掌握了权力后,这位老一辈的军人就选择了退休闲赋在家,不问世事。哪怕是胜利党以及它的党魁一再呼唤发出友好的邀请,他也完全不改初衷。克米特没有想到,原本在自己心目中早已远离世间一切纷扰事务的老元帅,如今居然也参与到这项行动中来。没想到,连这样重量级的元老都认可了这项行动,那么可见这些人的举动并不是心血来潮的产物,而是有计划有组织的行动。看到上司的表情与反应后,波舍斯基又连忙说: “而且,他们衷心希望在您新年回国述职的空当,与您见上一面,到时候,他们可以详细说说自己的见解,相信您一定能作出正确的判断。” “别说了,于里,我是绝对不会去的。” 克米特很快又恢复了往日的模样,冷冷地对自己的下属作着这样的宣布。当他转身往屋子里走的时候,停下脚步头也不回地说: “不过,要是你去那儿听听他们的话,这点我无权阻止。” 说完,他走向了城堡的回廊,从那儿进了屋子。看着他的背影,波舍斯基一时不知说什么才好。最后,他朝上司消失的方向,深深地鞠了一躬,以表示向对方无言的感激。他知道,自己这次的努力成功了——最起码,是开始了全新的一步。(未完待续,如欲知后事如何,请登陆www.qidian.com,章节更多,支持作者,支持正版阅读!)(未完待续) 第四卷 尤琛(中) 第十六章 将珠子串起来(1) “我说埃特啊埃特,你什么时候才懂得将把有用的跟没用的电报分开呢?” “可是中尉,这些电报都是从后方基地发来的,我没有看出它们有什么不同。况且,要是真按照营长的意思,要是到时候有些什么电报没及时送给他阅览,误了事,那可就……” 奥托尔.哈根不禁叹了口气,不过其中是气恼的多还是想笑的成分多,他也不清楚。他只好对认真的通讯兵说: “我们不是不把那些电报给营长,相反,所有的来件他都会一一看完的。只不过,营长希望将最重要的先看过,然后再看别的。所以,在送上去的时候,你要稍作分类,明白了吗?” “明白,您早这么说不就行啦。” 面对这个振振有词的通讯兵,哈根在心里摇摇头,心想还是不要跟他多说什么了。要知道,每次跟办事特别认真的埃特沟通,哈根就总觉得比较费劲。当然,这个通讯兵的工作可是没有什么能被人挑刺儿的地方,所以哈根与别的军官都不会常常为难对方。 在回到自己的座位后,哈根将一叠今天一早营长签阅过的文件弄好,准备待会儿发布下去。有的是3营的演习通知、有的是准许军官放病假的条子、有的是分配燃料的文件,这些东西,一向使尤琛很不耐烦。不过,更多的文件还有副营长巴列茨帮忙去处理,所以在哈根看来,尤琛的抱怨,也不必太过于当真就是了。在无仗可打但又并非和平时期的日子里,军人们的日子,往往非常难熬。此时对于身在曼尼亚前线后列的众多装甲部队的成员们来说,更是如此。 “差不多也该回来了……” 抬头看看墙上的钟,再对对自己的手表,哈根自言自语着。今天尤琛与巴列茨一起去师部参加例行会议,在以往这个时间,他们应该是结束会议返回驻地的途中了。 又过了半小时,营部所在的房子久响起了汽车的声音。是营长与副营长所乘坐的车子来到楼下了,他们下了车正在往里走。当尤琛与巴列茨的脚步刚走到二楼营指挥部所在房间门外时,一个刚欲出门的军官马上喊到: “起立!敬礼!” 于是所有人都放下手头的工作和东西,站得笔直向他们的长官行礼。尤琛一边往自己的办公室走一边也在敬礼,说: “稍息,继续忙吧,诸位。” 之后营长与副营长都回到自己的工作岗位上,于是指挥部内的其他人也恢复成刚才的样子,把自己的工作继续进行。哈根拿起另一叠文件,将它们抱在胸前,离开位子来到营长办公室门外。敲门过后,得到营长允许的他走进里面,朝正脱下外套的尤琛报告说: “这是今天团部新下达的文件,还有一部分是营内的文件。” “把它们放下,”尤琛将外套挂在一旁那个旧衣帽架上,回头看了眼这些纸张。“文件、文件,每天都是文件,我真怀念在路德尼亚的时候,起码那时候我每天在手里拿着的不是枪就是望远镜。” 哈根体谅地一笑,他何尝不怀念那些日子呢。但没有办法,他们这些军人只能按照上级的命令行事,不管对方要你做什么。 3营营长坐了下来,在那套油漆剥落并且式样落后的桌椅之间,开始一一看那些文件。他看的很快,似乎是漫不经心,但实际上,每一张的要点和特别要留意的内容,他都看得清清楚楚。哈根没有说话,因为这时候是不能打扰上级的。之后,尤琛拿起笔,一张张地在文件落款处或是表格内签上自己的大名。哈根将对方签好的、摆在一边的文件又整齐地收好,动作近乎于无声。 当这一切都完成后,尤琛将身体往椅背上一靠,大声地说: “好,行动完毕,可以中止输入新指令了。” 这是他与哈根都很熟悉的说法,将自己比喻为机器,一种只会不停执行同一动作的机器:例如签名。尤琛是通过这样的说法,来嘲弄埋头于公事的自己。哈根将文件整理好,朝上司点了点头。 “您辛苦了,少校。” “没什么辛苦的,不,只不过是早餐之后出去散散步而已。”尤琛皱着眉毛,“会议、文件、文件、会议……只有这几样,我的骨头都要变脆了。” 哈根的苦笑表明,其实这里的军人,几乎人人都跟他们的营长一样。只不过,对现状的不满,并不能改变什么,现在看来,只能让他们心中越发郁闷罢了。在汇报了营中的一些事务后,哈根忽然想起什么,看了看手表,说: “对了,已经过了午餐的时间,我马上让人将食物……” “哦,送到我房间里吧,我想休息一会儿。” “是。” 身为副官的哈根在离开营长那间狭小的办公室后,当然马上去执行对方的要求。他想起来,最近对方在自己房间中用餐的次数,比以前增加了不少。也许,尤琛是不想吃饭的时间也被人打扰、签那些文件吧,哈根这样想着。 随后,尤琛离开了二楼,来到三楼自己的卧室。他将门锁好后,又拉动绳索,将连接自己卧室与小阁楼的楼梯板放下来。像往常那样,将饭菜带到楼上,交给那儿的神秘住客。看到这满满一盘的饭菜后,罗蕾莱用乌黑的眼睛来回打量着它们,然后又抬起头向尤琛说: “这些全都要让我一个人消灭吗?那你呢?” “我有自己的配给,所以你不用担心我的肚子饿不饿的问题。请多吃点吧,罗尔。” “再这样下去,我可真得减体重了。” 罗蕾莱嘀咕着,她显然还不大相信尤琛已经吃过午饭的这种说法。在她细嚼慢咽用着午餐的同时,尤琛也像她一样,坐在小阁楼的地板上,看看周围。 “在这儿会觉得气闷吗?可惜这儿的窗户没法打开,况且又不能让外头看见,所以你在这里或许会挺难受的。证件的事我还在打听,他们那边口风很紧,一时很难透露点什么。不过我想他们要是没法证明你有什么过失,迟早会让你通过边境的。” “谢谢你这么安慰我,我在这里已经很好了。只是,我想格特会以为我已经失踪了……” 罗蕾莱眼神有些黯然,但她还是保持着一贯的沉静。尤琛注视着她,说: “这方面你可以放心,我能给他写信,告诉他你平安无事。” 黑发女人朝他笑了笑,那笑容正是尤琛喜欢看到的。只是这一次在他心里,也许会浮现出别的滋味来。他们之间沉默着,没人说话,罗蕾莱将面包醮上草莓酱,偶尔看一眼尤琛。年轻军官在认识她的时候,就对她的个性以及头脑非常欣赏。尤其是,当一个人不想说话的时候,她可以敏锐地发现,而且不去打扰对方的清静。跟这样一个女人相处,是令人愉快的。 当罗蕾莱将那份午餐吃了不到一半之后,她将盘子推开一点,说: “我吃饱了。” 尤琛笑了起来,在男人看来,女人的胃口总是很小。他觉得这不是罗蕾莱的推托之辞,所以也就没有再要求对方多吃一些。这个时候,小阁楼内隐隐响起了外面传来的钟声,尤琛一听就知道,那是小镇教堂的钟声。他朝窗户那边看了一眼,说: “周末早上的圣餐会结束了,听说今天镇民们要进行祈祷,祈祷战争早日结束。” 在末尾那句,尤琛话中也许带有那么一点嘲弄的意思。但罗蕾莱没有反应,她就像是没有听到对方的话一样,只是出了神地听着那钟声。 “不管在哪儿,教堂的钟声听起来总是相象的……还记得夏天的维斯帕大主教遇现案吗?” 当尤琛回答说他绝不可能忘记那件事后,罗蕾莱半是自言自语半是向他解释道: “在第二天上午,我记得听到了从市内大教堂传来的钟声,而且敲钟的时间很长。周围的人都说,这不可能只是普通的钟声,结果,后来我知道,是维斯帕大主教遇刺了。” “那件事也让我受益匪浅。” 尤琛郁郁不乐地说着反话,他想起那时候自己因为这桩案子,而惹来许多麻烦。虽然从结果上来看,他没有受到处分或责罚,但对于自尊心很强的尤琛来说,在自己管辖的地区里发生了这样重大的案件,他首先就会跟自己过不去。 “你怎么又提起这个呢?” 面对尤琛疑问的目光,罗蕾莱垂下眼睛,像是在思索着,回答道: “那天你允许我进教堂实地观察,有什么事让我觉得不对劲……我们现在可以确定的是,杀死维斯帕大主教的人,不是游击队在二楼事先埋伏下的狙击手,而是另有他人。” 尤琛点点头,他对那件案子的细节和调查经过,至今仍然历历在目。多亏了罗蕾莱,细心地发现在教堂内部还有一枚子弹弹头,这才证实事先埋伏在教堂内的游击队并不是杀死大主教的真凶,而是当时在他身边的人——这点是罗蕾莱的看法。罗蕾莱沉思着,继续说着自己的见解: “如果说游击队的人没有躲杀大主教,而是当时在大主教身边的某个人动手刺杀了他,那么这一时机不是太巧合了吗?你想想看,为什么偏偏在那个时候,游击队会袭击教堂,而教堂里面又有他们的人?之后,那个真正的凶手就趁着有人开枪射击的工夫,干掉了大主教。现在想想,他们更像是一早就商量好似的!” “你是说,我们……有游击队的人?不过根据那些犯人的证词,他们是在很久以前就策划要对教堂实行袭击,只不过刚好那时候碰上大主教回国罢了。照这样看来,他们恐怕……” 罗蕾莱明白对方的顾虑,毕竟要将犯罪嫌疑往自己人身上引,谁都会觉得不舒服,一时间也没法完全接受。她从自己的行李中拿出一个笔记本,并且问尤琛借用墨水笔,在上面一边写一边说: “先把这些列出来,然后让我们一一进行排除吧。”(未完待续,如欲知后事如何,请登陆www.qidian.com,章节更多,支持作者,支持正版阅读!)(未完待续) 第四卷 尤琛(中) 第十六章 将珠子串起来(2) 尤琛凑过去,看到她在纸上面写下了几行字,内容如下: “第一,游击队的埋伏是否针对大主教本人? 第二,凶手(简称X)是否知道有袭击计划? 第三,大主教的行程安排,会被谁得知? 第四,X与游击队之间,是否有联系? 第五,杀死大主教的原因是?” 看着罗蕾莱写完后,尤琛并没有马上将对方递回来的笔拿走,而是点点头说: “这些正是我们头痛的地方,罗尔。” “要是能搞清楚这些问题,那么我相信真相就会迎刃而解。但问题就在于,我们所掌握的线索太少了。” 看到罗蕾莱皱眉的模样,尤琛想起了只有自己及副官哈根才知道的一件事。那个从大主教随从齐诺尼神甫收藏在银行地下金库保险柜内的物件,它们能够证明,大主教以及其背后的教廷,正在进行一场政治上的大变动。最后它之所以被人拿走,也许正是因为对方不想让人知道这件事,那么说,难道那个拿走证据的人,就是枪杀维斯帕大主教的犯人?但是尤琛非常犹豫,他不知道应不应该让罗蕾莱知道这些事情。 “……游击队已经被逮捕,他们的罪名不会被减轻,所以杀不杀死大主教,对他们而言都一样。可是他们坚持不承认这点,也许他们事先确实不知情,只想袭击教堂,但偏偏大主教运气不好,撞上这样的事情?而令我好奇的是,凶手知不知道这个袭击计划的存在呢?如果那个人事先就已经知道……尤亚,你怎么看?” “……这个,我想……”尤琛的思绪还沉浸在刚才的那个想法中,甚至没有听清楚罗蕾莱在问什么。到底应不应该告诉对方呢?虽然他相信罗蕾莱能帮助自己解开这个谜团,但要是因为知道了这些而让对方惹上杀身之祸,那可是尤琛不愿意看到的。“……我也不知道……” 罗蕾莱看着他,露出古怪的表情。“你到底怎么了?” “事实上,我在想,或许我知道的要比你更多些,罗尔。” 小阁楼里静默着,窗外的秋风刮过,使得阁楼那扇沾满灰尘的玻璃窗“吱呀”作响。两人互相打量着,最后还是罗蕾莱先说话了: “你是负责调查的主要一方,当然知道得更清楚。” “不,罗尔,我所指的意思是,我知道的内容,比那些跟我一起调查的人还要多。” “什么样的内容?”罗蕾莱稍稍眯起眼睛。 “关于大主教手头上握有的机密。” 尤琛想来想去,觉得既不能将所有的东西都一股脑儿地告诉罗蕾莱——因为这样对她没什么好处;而同时自己也不能将事情完全埋在心底,不泄露半分。因此,他采取了一种办法,可以将事情告诉罗蕾莱,但事件中那些证据的内容,则不能透露。他看着罗蕾莱的神情,解释道: “罗尔,这案件中有些东西是我不方便跟你说的,而且你知道以后,也许会有非常大的麻烦。所以,我只能跟你说一些大概的东西,至于详细部分,恕我不能直言。” “好吧,我明白了。”罗蕾莱盯着尤琛,缓缓地点了点头。“那么我也向你保证,今天——不,我所知道的一切与这个案子有关的详情,我绝不向他人提起半个字。” “谢谢你的谅解,罗尔。” 罗蕾莱其实比任何人都更清楚,能够让她了解这些事情,本身就体现了尤琛对自己的信任。她觉得,其实要说“谢谢”的人,应该是自己。不过她没有把这些话说出来,而是追问: “那么,现在能告诉我,你当时掌握了什么秘密的情报吗?” 于是,尤琛将自己与手下一起去取神甫遗留物件到银行的事情说了一遍,齐诺尼神甫的福音书,是他与罗蕾莱一起研究并且破解了背后的密码。他告诉罗蕾莱,他们在银行的保险柜中,发现了“事关重大的东西”,而且根据他们的推测,这东西很有可能是大主教吩咐随行神甫将它收藏起来的。为的,就是不让人发现教廷的秘密。而在他们看过那些东西之后,它们却在不久之后消失了,那个拿走它的人留下字条,示意他们不要再对这件事纠缠不清。在听完尤琛的介绍后,罗蕾莱定定地看了他一会儿,之后她缓缓问道: “那些东西,关乎许多人的利益吗?” “可以说它们的厉害程度,比你想像中的还要可怕、威力还要大得多。教廷是无论如何也绝不希望它们被公布的——最起码,首先就不希望看到它们落入我们的手中。” 罗蕾莱明白到尤琛的用意,又低头不语。她随后又询问了对方,证据藏在什么地方,具体是什么时候不见的,有没有可能是教廷的人将它们重新偷走。尤琛叹了口气——因为这个结论,是他不得不承认但又为之觉得难过的一点——说: “我可以肯定,外边的人是不可能偷走那些证据的。唯一能完成这件事的,就只有我们的人。” 这样一来,就与罗蕾莱推断杀害大主教的凶手是奥军军中的人是一致的。罗蕾莱喃喃地说着: “真是这样,那么有些问题就可以解开了……” 她抬起头的时候,尤琛正在看着她。罗蕾莱将写着问题的那一页指给他看,说: “现在问题的核心就在于,凶手与游击队之间有没有存在某种联系。如果有的话,那么那次的袭击与它所取得的效果,也就可以说得过去了。” “他们是相互勾结的?” “不排除这个可能性,不是吗?”罗蕾莱虽然是坐在铺着被褥的地板上,可是看她的神情,却如同一位威严的法官。“不管游击队那边知不知道有大主教来当地的这回事,如果凶手是提前得知这个消息,之后通过联系或是有意泄露给对方一点军中的情报,好让他们可以跟自己站在一起。那么到时候,他就可以了解到游击队方面的行动,并且打算利用混乱来杀害大主教。然后,这些罪名就可以全都推到那些游击队的身上,而凶手自己,就可以不被任何人怀疑,继续以其表面的身份存在着。而当凶手发现你们得知有那些重要证据的存在后,出于保密的目的,那个人偷走了证据,而且,更重要的是,那个人没有打算伤害你们的意思……也因为这个,所以我认为,是军队内部的人干的。” 尤琛不语,无疑,罗蕾莱的分析很有道理,而且也确实有这个可能。不过凶手与游击队是有联系的,而且前提是那个家伙是军队的自己人,他是游击队一早就潜藏在军队中的卧底呢?还是因为这次事件才有了合作的呢?尤琛越想越觉得奇怪,他仿佛想到了什么,又仿佛什么也没想到。脑袋中如同一团黑雾,什么都看不清楚。 “我明白你的感受,尤亚。我并不是针对集体,只是觉得有那样的可能性。希望我的话不至于给你添上负担。” 尤琛转头看着对方,但又好像是在看着更远的地方。他甩甩头,低声说: “不,罗尔,我不是对你的看法有什么不满……只是,有些事情,我总想不起来……好像是无关紧要的,我甚至还以为自己忘掉了,不过现在它又……” “是跟案子有关的?跟凶手有关的?”罗蕾莱马上问道。 “我就是不清楚,虽然想不起来,而且好像只是件小事,可是现在就是有点奇怪……那是什么呢……我记得,不是跟案子有关的——至少,不是发生在刺杀当天的——可我在那个时候,就觉得有点不对劲儿……” 在这种时候,罗蕾莱压制住自己想打破砂锅问到底的意图,让对方可以有个清静的环境去仔细思考他的回忆。尤琛不断地回想着那时候自己在翁波里尼亚时的经历,到底有什么地方不同呢?到底是哪一处的回忆、让自己心生疑惑呢?那时候,原本一切都还算顺利,可是中途有一件不大不小的奇怪的事情,自己当时好像是记住了的;不过后来又发生了维斯帕大主教遇刺案,使得他的心思全都扑到那上头去了,结果忘记了其它一些事情,那件事会不会就在其中呢…… “发生在刺杀之前的……似乎跟一些冲突有关,但又程度不怎么大,所以我现在才想不起来。不过里面有点怪,我那时候心里还有点放不下,因此才会……” 尤琛的眼睛一一从小阁楼的地板、被褥、壁炉、行李包、罗蕾莱、封着木条的窗户上掠过,但他并没有真的在看这些,而是将注意力放在自己的内心。那个引起他好奇的画面到底是什么?虽然他一时想不起来当初那件是什么事,不过他对那时的感觉还有印象:突如其来的吃惊,让他觉得背后还有更多的消息,因为那种吃惊的感觉,是从一个意想不到的地方而来的…… 当禁卫军军官陷入了苦思冥想之中时,罗蕾莱一直在旁边没有干扰他。直到尤琛无奈地叹了口气,摇着头一副束手无策的样子时,她才说: “不要紧,人不可能记住所有的事情,你已经尽力了。” “可惜还是没有想起来。”尤琛对于脑海中的那团烟雾仍然觉得很不愉快,因为他没想到自己的记忆力在关键时刻竟然靠不住——虽然那件事还说不上来到底对推断有没有帮助。“我只能记得,当时那些奇怪的感觉,却没能记住那种感觉的来由是源自于哪件事情。” 罗蕾莱体谅地看着他,朝他鼓励地笑了一笑。“看来还需要一点时间,不是吗?不要着急,尤亚,这种事谁都试过。等到了时候,你或许就会突然又想起来了。” “但愿如此。” 尤琛仍有些郁郁不乐,因为他觉得那件自己未曾想起的事情,也许真的会对调查有利。可是偏偏自己却遇上了记忆的瓶颈,实在令人恼火!在对自己失望的同时,隐藏着更深一层的担忧:万一在他们寻找出真正的事实之前,那个潜伏在军中的凶手再次行动起来,那么他们到时将防不胜防。尤琛可不愿意看到这样的场面再次发生,所以他希望无论如何也要尽早揪出那个家伙来。(未完待续,如欲知后事如何,请登陆www.qidian.com,章节更多,支持作者,支持正版阅读!)(未完待续) 第四卷 尤琛(中) 第十六章 将珠子串起来(3) 这时候,他听到罗蕾莱又说话了,声音一如往昔,但仿佛又多了一点笑意: “就像是玩串珠子一样,串起来,或许就是一个漂亮的链子,但也有可能变成奇形怪状的麻花结。” “抱歉,你说什么?” “我想起了自己小时候流行的一种女孩子的玩意儿,大家将一些有洞眼的珠子、钮扣、甚至还有河边捡来的小石头,用一根绳子串起来。这个看起来容易,但想串出一个漂亮的链子很难。我也试过,可惜结果不怎么理想。” “你的意思是,这样的推断和调查,让你想起了串珠子吗?” 尤琛明白了她的意思,罗蕾莱用力地点点头。要是换成别的人,恐怕会以为眼前这个女人在开什么玩笑,但尤琛相信,罗蕾莱不用那种言语空洞无物的女人,她说话是经过深思熟虑的。 “可能我觉得它们之间确实有相似之处吧!推理也好、串珠子也好,本来就是将看似完全无关、没办法拉到一起的事物和东西串连起来,使它们组成一个新的模样。当然,最后到底是个什么样子,我们现在还无法得知。” “你说的对,现在我们要将那些丢失的、散落在不知什么地方的珠子一个一个地捡起来,然后再试试看,能不能将它们串进那条名为‘案件’的线索里。”尤琛吁了口气,“没想到女孩们玩的游戏有时候还挺有哲理的。” 能够这么说,显示尤琛并不是那种自视高高在上、脑筋死板的人。与他同时代的男人们——哪怕是比他更年轻的——恐怕到死也不会想到要认同女人的观点和她们的爱好。罗蕾莱义正词严地说: “在很多时候,女人都倾向于琐碎无聊的东西,我也不例外。但我觉得,这些琐碎之中,自有其存在的意义。” 看到对方那故意板着的脸,尤琛哑然失笑。在终于忍不住之后,他决定自己先大笑一场。当然,由于小阁楼与外边房间之间几乎不存在着什么缝隙,所以笑声传到外头被人听见的机率也很小。 罗蕾莱对于他的大笑没有一点恼怒的表现,相反,她也带着点理解的笑容,注视着对方。等尤琛笑声渐竭之后,她才温和地说: “现在心情好点没有?” 尤琛知道,她是为了自己才会故意这么做的。也许,这些天自己从内心发出来的忧虑烦闷之色,都被她看在眼里,所以罗蕾莱才会想法子来逗自己开心。不知怎么的,他觉得自己笑不出来,只是心中升起一股暖意。 “是的,好多了,罗尔。” 在情绪平复后,他们又将注意力集中到共同关心的话题上。罗蕾莱想起了什么,试探地问: “尤亚,在你的军营里,会不会有女人存在而不被人知道的呢?” 尤琛瞥了她一眼,那神情好像在说“你指你自己吗?”。罗蕾莱立刻懂了,她脸上一红,忙解释: “不,我是指会不会有女人潜藏在军营中,与你们一起辗转各地而不被发觉?” “你是不是想起了以前在国内发生的那些案子?不过我可以向你保证,在我这里,是绝不可能混进军营的。” “对不起,我不该这么问的。” 罗蕾莱向他表示歉意,尤琛只是不甚在意地挥挥手,说: “要是你有机会参观我的军营就知道了,这儿除了男人,还是只有男人。女人是绝不会有容身之所的,更不可能会有什么女杀手混进我们的军营中却根本不会被我们所察觉。” “真的很抱歉,可能是我对三年前的案子太过执着了。那时候,还有人没被抓到,你这方面有什么消息吗?” 听到对方这么问,尤琛犹豫了一会儿,但他开口时还是缓缓摇了摇头,说: “不,我没听说过。” 其实他是在犹豫,到底要不要把那天所见到的片段以及他与哈根对片段中人的调查告诉对方呢?这件事如果让罗蕾莱知道了,会不会为她带来麻烦?要知道,当时那个家伙可是把所有的证据都给带走了,也就是说,对方显然也清楚那带子中的内容,不想把这些泄露出去。要是被那个人察觉到了罗蕾莱的存在,或许会…… 尤琛对自己摇摇头,还是想清楚再说吧。他想起那个在自己回忆中和影片片段中出现过的阿尔缇玛.梅策尔格,真希望将她的事情一五一十地说出来,听听罗蕾莱是怎么说的。尤琛一直认为,在看待女人这方面,最好还是问问女人的看法。她们看待自己同性别的人,总有着敏锐的观察力和判断,尤琛对这点深有体会。可惜的是,现在他还拿不准主意,到底应该怎么办。 要想起来的事情没法想起来,要分析的事情又没法告诉自己信任的人,自己还真是有“本事”啊!尤琛深呼吸了一口气,又将它从胸腔中吐出来,好像希望这样做可以让自己深藏在心中的郁闷也一并发泄似的。罗蕾莱懂得他的苦恼,用看似老掉牙话安慰着他: “我们会有办法的,肯定会有的。即使现在不出现,在以后也能找到解决问题的方法……” 曼尼亚位于奥登尼亚的西南部,从地理位置上看,似乎这儿的冬天会来得晚些。但是如今身处曼尼亚西南海岸线上进行防守任务的奥军官兵,却可以证明,这里的秋季与即将来到的冬季的气温,不会高于国内同季节的气温。 时间在跨过创世历1088年的10月后,很快就来到了秋季与冬季的交接点——11月份。虽然白天这里的气温还算凉爽、气候宜人,但到了晚上,那些驻扎在曼尼亚城镇内的奥军官兵都知道,如果在没有暖气设备的房间中睡觉又不盖被子,那么第二天起床之后就几乎可以肯定会得感冒。由于曼尼亚的交通枢纽发达,所以那些来自奥登尼亚或是米德加尔德大陆其它地方的补给物资可以很快到达目的地,因此相比起在路德尼亚要冬衣没有、要吃的也很少的情况,奥军在曼尼亚的日子可算是很理想的了——虽然用于补充车辆坦克的燃油依然十分匮乏。 在为楼上的住客提供食物和水的同时,尤琛也将自己的大衣送给罗蕾莱。天气渐冷,他担心对方在那样的阁楼里会身体变差。但罗蕾莱只是对他说: “我的东西够啦,你还是留给自己吧!” 的确,尤琛将自己的面包送上阁楼,再加上瓶子里经常满满的清水,即使有一两天不送饭来,罗蕾莱也完全可以用身边的食物来维持下去。按照她的说法,被褥很暖和,她自己带的衣物也足以应付过冬。但尤琛还是执意要她收下军大衣,且不管罗蕾莱是否真的暖和不需要别的衣物,在尤琛看来,男人照顾女人本来就是应该的,更何况自己让罗蕾莱来到这儿暂时隐居的。 而在工作的闲暇之余,尤琛有时也会和罗蕾莱讨论那件案子的来龙去脉。虽然罗蕾莱将问题的突破口都设立在关键要点上,但他们所能掌握的东西实在入少,所以依然迟迟没有办法作出重大的突破论断。 自己身在前线,又忙于进行军营的整备编制,同时还得随时随地都要提防来自前线的重要战报、是不是要转移阵地,所以尤琛实在没有办法再进一步调查案件或是与之有关的情报。而罗蕾莱就更不用说了,她现在根本无法外出,甚至不能让别人发现她的存在,所以自然对取证调查也同样爱莫能助。要不然的话,尤琛会非常放心地任由罗蕾莱去对这件事进行她的调查。 在写信到路德尼亚前线给格特的时候,尤琛并没有直接在信中写明罗蕾莱就在自己这儿,受到他的照顾——因为这样做很有可能被那些私自检查前线信件的人发现,从而暴露罗蕾莱的行踪。尤琛写好信后又检查了一遍,确信自己的信中没有直接透露罗蕾莱的事情但同时又能使对方看得明白,这才放心地将信寄出去。而就是在那个时候,他想到了一个办法,一个或许对调查有帮助的法子。找一个可以相信而且不会泄露风声、同时又可以在国内自由往来的人,让对方来帮这个忙。那么,能找谁呢?尤琛想来想去,想到了自己在老同学,那个目前可能人在兰尼亚的蕾蒂.琼。这个女人虽然名义上是作家,但一年之中,往往有三分之一的时间是在休息的。她是没有犯罪纪录的公民,可以在奥登尼亚境内往来。更重要的是,这个好奇心重的女人与尤琛、罗蕾莱都相识,她的看法有很多时候都是跟他们一样的,要是请她帮忙,说不定可以在国内查到一些有用的情报也不一定。只不过,尤琛心里有点没底,自己要怎么说才能让她帮忙调查而且又不必担心她会泄露出去呢?这件事关系非浅,要是胡乱让人调查,说不定会被发现而且惹下祸患。尤琛同时也不抱太大的希望,因为连他自己也不知道该让对方调查哪方面的东西才对他们有帮助。 在思来想去之后,尤琛将眼光放在了那段记录着劳动营杀戮的带子上。教廷拿到了它——这其中显然也是通过某些秘密途径的——而且将它和昂尼亚总统写给法皇的信放在一起,显然是十分看重它的价值。也许,是要通过这个来对帝国进行要胁或是要达到其它目的?而那个拿走证据的人显然也了解这一点,所以才要把它带走。尤琛越发觉得,那个犯人并不是针对帝国,相反也许是为了帮助帝国隐瞒这丑陋的行径,所以才带走了证据——甚至有可能是毁掉它了。要是这样看的话,这两派所共同关心的那个事件的原始发生地点:劳动营,可能还隐藏着更多的秘密。尤琛并不打算让琼去查看劳动营遗址(这么做简直是将她送进火坑),但是也许能从别的地方入手。 于是,在写完给格特的信之后,尤琛又拿起笔,给远在兰尼亚的琼写了封信。信中提到,他们在希格中学求学的那段时光,并且还问到琼,记不记得在低年级的阿尔缇玛.梅策尔格。因为最近听说她去世了,而弗莱德家与梅策尔格家交情很深。尤琛想到了一个理由:他表示自己在前线曾经见到过梅策尔格元帅(是见到过,不过不是最近的事情了),对方由于爱女去世而很是伤心。因此他希望与那家人也曾经有过来往的琼可以到那儿替自己祭奠,并且看看那儿的情况可好,自己也可以安慰安慰如同长辈般的元帅阁下。(未完待续,如欲知后事如何,请登陆www.qidian.com,章节更多,支持作者,支持正版阅读!)(未完待续) 第四卷 尤琛(中) 第十七章 尤琛开始行动(1) 写下这些后,尤琛开始嘀咕,这样真的能行吗?而且不直接让对方进行调查,还不清楚琼是不是真的会对目标人物感兴趣。要是她真的只是去那儿看望一下,然后就离开,那么自己的目的可就泡汤了。于是尤琛又在信中看似不经意地回忆起,觉得那个阿尔缇玛.梅策尔格似乎有点与众不同,问琼是否还有印象。他以一位希望安慰长辈的后辈者的身份,表示想要了解那位小姐的情况多一些,好在日后能对元帅进行更大的安慰(尤琛写下这词之后,忍不住作了个鬼脸,天晓得自己什么时候才有机会再见到梅策尔格元帅!不过身在大后方的人,是搞不清楚军中的事情的)。同时他还提到,最好不要让自己的名字告之梅策尔格一家,因为他不想给他们带来“负担”。请琼务必要帮帮这个忙,自己会等待她的回音。 就这样,信写好之后,尤琛将它与写给格特的信同时寄了出去,而他自己,则得留在曼尼亚等候着回信。 到了11月中旬的一天,一封来自兰尼亚的信件来到了尤琛的手上。果然是琼的回信,她在信中表示说,自己已经做完了手头上的事情,正愁无聊,所以在看到对方的来信后,决定去奥登尼亚神圣帝国走一趟,替他看望梅策尔格一家的同时,也“顺便逛逛”。她表示自己会尽力帮老同学这个忙,不过同时也对自己的能力表示没啥信心——这是在告诉尤琛,要是没能问出些什么来,请不要怪她。至于梅策尔格一家,她已经打过电话去了,对方对她的前往表示欢迎,并且可以留她住一些时日。这样一来,就“方便多了”(琼的原话)。而尤琛所提到的那个梅策尔格家去世的长女,琼用了个非常奇怪的比喻: “炎热的夏天正在路上吃着美味的冰淇淋,却突然发现自己迷路在看不到尽头、没有人烟的森林里。” 这句话,尤琛看了几遍,才觉得这应该是琼对于那个目标人物所描述的她自己的感觉。尤琛认为琼是想说:本来一切都还好,但不知为什么,总有种阴森难以捉摸的看法。这就是她对阿尔缇玛.梅策尔格的感觉。当然,在信里,她没有提到自己为什么会有这种感觉——尤琛记得,在中学时琼好像是见过对方的——而是表示,自己可以理解尤琛的立场,会想办法了解那位小姐的情况的。 在下旬,尤琛接到了从路德尼亚辗转而来的前线信件。这是格特的来信,对方的信写得不长,但表示了对尤琛的感谢。而且从字里行间,尤琛看出,格特是明白了自己的暗示,知道罗蕾莱现在安然无恙,因为格特在信中这样写着: “我要向您表示诚挚的谢意。因为对于那个我们同样十分关心的人,能够安好地生活,我已经十分满足。我现在在前线还算可以,请不用担心。” 这段话,如果说开头是对尤琛的暗示表示理解,那么后面那句则可以看成是对罗蕾莱说的。虽然在信中,格特只字未提自己的空战战绩如何,不过尤琛从军中消息已经得知,格尔哈德.尤特里希击坠敌战机数量已经跃升为全军第一,即将突破两百架的大关。看样子在经过翁波里尼亚的短暂休憩之后,格特比以往更加没有停止过自己向上的步伐。要是看到这个消息——指格特一切安好——罗蕾莱肯定会高兴的。 同时,格特在信中提到,路德尼亚人的反攻特别疯狂,简直到了令人难以招架的地步。空军所在的机场,有的时候早上还是属于他们的,可到了下午却换成了路军的据点。为此,空军方面遭受了不少损失。格特对此表示了极大的忧虑,因为在东部前线的军人们看来,现在连他们的防线也受到了危险,就算马上将防线后撤,恐怕也难以抵挡敌人的进攻。 东线不妙,这是奥军在继科斯佳洛夫、罗亭突出部等地接连出现重大失利后,由上至下都有的念头。如今通过身在东方前线的格特的第一手来信,尤琛发现,原来问题比他们想像中的还要严重得多。 当他将这封来信交到罗蕾莱手中时,对方显然还颇为意外。因为她没有想到,会这么快就有消息。看着罗蕾莱念着信的模样,尤琛在一旁陷入了长久的沉默中。而后,罗蕾莱当然向尤琛表达了自己的谢意,她同时也向对方说: “用不用给他回信都随你的意思吧,因为我想他已经知道我得到他的消息后,会安心点的。他也一样,只要知道我现在的情况安好就行了。真的太谢谢你了,尤亚!” 在说过客气话之后,尤琛在心里对自己说: “格特可真有福气!” 他没有把这句话对罗蕾莱说,因为他大概能预料到对方有什么反应。在说过格特的事情之后,他又将自己的打算告诉了罗蕾莱。当听到尤琛将任务拜托给琼之后,罗蕾莱先是一愣,随即笑着说: “是啊,比起我们,她有足够的时间和好奇心去那儿了解一切。我相信,琼在必要的时候,能守得住秘密的。” 很明显,他们的看法是一样的,都认为蕾蒂.琼是此时他们的第一选择。而现在接下来,他们要做的,就是静候对方的消息。 在11月22日,尤琛收到了第一封琼的“调查来信”。信中没有提到什么废话,而是稍稍问候了尤琛的情况后,谈起了自己在梅策尔格家的第一印象与见闻:这家人很客气,虽然招待她住的是另一处别墅——尤琛也知道这点,如今凡是军中高级将领的住处,接待的客人都要受到严格核查,所以梅策尔格家可能是为了方便而让琼住到别宅去。当然,男主人与他们的一个儿子如今仍在战场上,只能靠书信联系。女主人在家,管理着家务。她对于琼的来到显得挺乐意的,一方面可以有人陪她作伴,另一方面也可以与人聊聊她去世的女儿、一解她心中的忧思。梅策尔格元帅的小儿子因为受伤需要疗养,一个月前从东线前线回来,说不定会有机会见上一面,了解更多的事情。 而当说起那个她与尤琛都希望了解更多的目标人物:阿尔缇玛.梅策尔格时,琼略带抱怨地说: “对于去世的人要给予尊重,这是常识;不过对于活着的人来说,过于美化甚至是理想化过世的人,显然就有点画蛇添足了。” 她是对于梅策尔格家人的态度有些不满,显然是由于他们对于阿尔缇玛的评语太过泛泛而谈,完全没有一点实际可以掌握的东西。尤琛明白她的想法,因为类似的事情他也曾经碰到过。死者一旦过世之后,周围的人总倾向于保留对方好的一面,而选择将她的私事与不好的一面隐藏起来或是忘掉。这从亲情上来讲,无可厚非;但对于想要了解调查的人而言,却是个不小的障碍。要如何掀开那层布、看清楚后面的内幕,就得看琼有没有那个手腕了。 同时,在信中,琼还提到了一些她认为有趣的地方:在梅策尔格家中,如果问到仆人,他们那位小姐小时候以及她的工作的事情时,就总有人支支吾吾,仿佛不怎么想提起这方面的事情。只有一个上了年纪、耳朵有点聋的园丁,曾经自豪地告诉她,“小姐是个很了不起的人,她对医学懂得特别多”。但还是没人乐意谈论她的职业,包括她在什么地方工作、有没有结识过男朋友之类的事情。琼告诉尤琛,在她看来,这一家子似乎都对阿尔缇玛.梅策尔格的工作不想过多提及,也许这种态度还跟她的父亲有关。因为有一次,在与仆人交谈时,琼无意中得知,在阿尔缇玛想在国外就读、继续求学的时候,曾经让她的父亲大为恼火。不过之后对方就没有再谈下去了。琼在信中写到: “这不是很奇怪吗?有一个聪明女儿,总比有一个令人担忧的笨女儿好,可为什么当父亲的好像对女儿的选择那么厌恶呢?好像所有人都受这种态度影响,而将阿尔缇玛的工作当成是禁忌,不愿说起议论。这倒让我更觉得有意思了,这家人关于阿尔缇玛,到底还隐藏着什么秘密呢?” 这是个好现象,因为尤琛看出,对于那一家子以及阿尔缇玛的事情,琼现在很乐意去了解更多,并且与他分享。 之后,琼的来信几乎是每星期有一封,里面将自己在那儿的所见所闻都很详细地告诉了尤琛。偶尔还会问:不知这些会不会你对有用啊?在11月快要结束的时候,尤琛又收到了琼的来信。这次,当他把信拿在手里掂量的时候,发现比以前的信份量要重些。显然,琼用了更多的信纸。难道她写下了什么有意思的调查吗?尤琛真有点等不及了,不过那天由于操练的事情特别多,所以他直到晚上十点回到自己的卧室后,才有机会打开那封信看。小阁楼上的罗蕾莱可能已经休息了,所以他决定不去打扰她。 按下床头小台灯上的按钮,拉下房间中用帆布做成的遮光窗帘——这在米德加尔德大陆几乎已经成了最流行的窗帘,因为它可以在物资匮乏的情况下代替原有的窗帘布。更重要的是,它能把室内的灯光完全遮住,而不必担心被天空中的敌机发现此地有人居住——尤琛换了衣服,靠在枕头上,认真地看着老同学的最新来信。 果然,在信中,琼用很长的篇幅,记录下了自己的见闻。开头她就提到,由于梅策尔格元帅的小儿子就在国内的军医院进行治疗康复,所以梅策尔格夫人希望去看望他。然而她的风湿病让她难以离开家一步,所以这个任务,就落到了“自告奋勇”的自己手里(尤琛可以想像,琼一定是觉得这次探望也许能够打听到什么)。于是,在一天前——指她动笔写信的时间——她带上礼物和梅策尔格夫人的嘱托,来到距离首都奥登一百多公里的军医院探望病人。琼还写到: “看到我的到来,施密特.梅策尔格有点吃惊(这是梅策尔格元帅最小的儿子,尤琛记得他好像才二十出头)。但是得知我是受他母亲所托后,他也挺乐意有人来探望他的。因为按照他的说法,‘这儿闷得令人憋气’。所以在跟他聊天的时候,我开始询问他关于他姐姐的事情。一开始,他也跟那一家子一样,不想多谈。不过后来因为看在我给他带了一点好东西的份上,他愿意说出一些实情。为了方便你可以了解得更详尽,我尽量将自己脑海中能记下来的谈话重写一遍吧。”(未完待续,如欲知后事如何,请登陆www.qidian.com,章节更多,支持作者,支持正版阅读!)(未完待续) 第四卷 尤琛(中) 第十七章 尤琛开始行动(2) 尤琛看到这里,心想:看样子快到点子上了。琼如果得到了什么意外收获,肯定会在之前卖一下关子,然后才告诉对方,现在显然也一样。而且看起来,她觉得这些情报会很有意思,值得研究。尤琛又猜想,或许是带了好酒过去,所以才引得施密特愿意吐露自己知道的情况?琼这家伙,还动这些脑筋。 他接着往下看,的确,在后面的将近两页的信纸上,都是记录着她与施密切特的交谈对话。很详细,而且往往一旁在括号里还附有琼对对方反应的观察和一些感想。下面就是那些内容了: “‘为什么您对我姐姐的事情这么感兴趣呢?’ ‘哦,其实是这样的,因为您也知道我的职业,而作为一个小说家,往往要在很多时候了解与自己截然不同的人的生活和他们的经历,这样写出来的东西才可信。听说您姐姐很能干,而且懂得不少医学上的知识,我下一部小说,想以一类独立性强的女人为主角,所以想请教请教。’(嘿嘿,这个借口果然让他放松了警惕哦) ‘原来是这样,不过对于我姐姐,我可能了解得不多。她太爱自己的工作了,就算一家人在一起的时候,她也不怎么会说自己的事情。’ ‘您的姐姐可真是了不起,现在有工作而且独立性高的女人,很少见呐。’ ‘少见?(我觉得施密特好像对这话不怎么喜欢,不过可能不是冲着我。)确实少见,她就是因为太少见了,所以才这么快离开人世的!’ 之后我向他表示了道歉,没想到施密特却说:‘不,不,我不是针对您。相反,我觉得——可能您会觉得我太无情了——姐姐能够早点离开这个世界,或许也是一种解脱。’ ‘这是为什么呢?’ ‘您还没有见过我姐姐吧?或许只是偶尔在学校里见过一面?那么我不怕告诉您,我姐姐那样的人,最好还是别见她!因为她会让您产生很不愉快的反应的。’ ‘不至于吧,听说她是那么聪明,又善解人意。’ ‘哦,那只是她其中一面罢了,事实上,包括我在内,我们一家人都没人可以弄清楚,我姐姐到底是个什么性格的人。她在面对着别人的时候,活像个千面人!有时候,为了某种目的,甚至会用一些极端的脾气来应付别人。而在那之后,她就会躲在暗处,观察那个人的反应。她就喜欢玩这个,做她的实验!’ (施密特的话匣子被打开之后,变得有些滔滔不绝起来,下面有很多都是他的原话。其中一部分让我真不知说什么好。) ‘姐姐她从小,就是一个非常特别的人。当我们还在为小学的一道数学题而烦恼的时候,比我们大不了多少的她,却在看着大学的教材。更要命的是(他这样说自己的姐姐,恐怕是没什么好感,或者说是恐惧大于好感),她居然会懂那些玩意儿!有的时候,她说的话或是引用的文章,连大人都没听过。爸爸妈妈拿她毫无办法,因为不管是惩罚还是奖励,她都无动于衷。她就是这种人,我想她除了自己的实验之外,没什么可以动摇得了她。’ ‘在对待我们还有家里的仆人的时候,姐姐的脾气在一开始也被人认为是喜怒不定。我也一样,觉得她为什么有时候爱生气但有时候却又很温柔,以为她是病了或是天生如此。不过在后来,我才逐渐发现,姐姐的那些或喜或怒或悲或乐的表情和反应,完全是做给别人看的罢了!我可是亲身经历过的,姐姐的脾气——不管是好的还是坏的——一般是在旁人面前显现出现的,将人吓唬——或者安抚——之后,她总会在一个不起眼的角落里,偷偷地看看那个目标有什么反应,是生气还是高兴、是沮丧还是兴奋,总而言之,她实际上是把对方当成一个实验品,希望用情绪这种东西来对人进行测试!这是真的!她在很小的时候——我那个时候还没出生呢——就开始玩起这一套来了。我开始也想不明白,为什么姐姐会这么做。有一次,我终于忍不住,问她在干吗。结果你猜我姐姐怎么回答?她对我笑着说——顺带一提,那笑容我可能这辈子都忘不了——不试验,又怎么会知道真相为何呢?可能我的理解力太低了,反正我每次看到她在乐此不疲地玩这种游戏,就觉得害怕。’ ‘也许你会嘲笑我,居然连姐姐的小孩游戏也害怕。可是当时我就是这种感觉,我觉得姐姐跟我们完全不一样,大人教导我们的东西,她好像完全不必去遵守似的,因为她有头脑,也有那个个性。噢,这样说你可能明白一点,我姐姐她其实个性跟爸爸一样顽固,她认定一件事的道理,就不会再改变。所以不管大人们怎么教她、怎么训斥她,她都不在乎。反过来,那些教训她的可怜的大人们,还会被弄得很惨呢,这也是我经历过的。好像是上小学的时候,我姐姐念的是一所很有名气的学校——就是那种从校长到老师一概要求很严格的学校——当那儿的老师想要将她纠正毛病的时候,反而被我姐姐气个半死。之后,有好几个老师都经常找我姐姐的碴,可是很遗憾,她们没有成功,因为我姐姐不管是学习成绩还是校内纪律,都可以用完美来形容。大概就这样过了一个学期,突然有一天学校打电话回来,说我姐姐病了。后来我才知道,我姐姐原来在那天早上吃过学校的食物之后,就一直闹肚子疼,好像是得了急性胃炎。当然,那时候我父母不可能善罢甘休,要查个清楚为什么我姐姐会突然生病。随后的一些细节我也记不清楚了,但记得的是查出当天姐姐除了吃过学校餐厅的食物后,还吃过老师给她的面包。好像是爸爸通过了一些手段,让警察局化验了那块面包,结果太惊人了,里面居然有砒霜!你能相信吗?是厌恶我姐姐的其中一个老师给的这块面包有毒!’ (我听到这儿吓了一跳,觉得很可怕。不过仔细想了想之后,又好像觉得哪儿有点不对劲,之后施密特的看法也印证了我的观点) ‘是的,我姐姐被人下毒,当然不能在那儿继续念书。而那些一直欺负我姐姐的老师——送面包的那个已经被逮捕了——也都遭到了调查。后来的结果我想你也可以想到,她们要不是被学校辞退,就是忍受不了这个案子带来的压力而主动辞职离开。反正啊,经过那次之后,我姐姐就可以经常以身体虚弱为由不去上学,自然,也就免了在学校里被人欺负的经历。我父母虽然对我姐姐日常作风颇有微词,不过说到疼爱她,这可是有目共睹的。老实说,不是我诋毁自己的姐姐,我一直认为,以我姐姐的为人,是绝对不可能被人轻易欺负的!她能把所有人玩弄在鼓掌中而不自觉,又何必得罪老师呢?我想,这或许又是她的实验吧。不管那些毒面包到底是真的还是假的,反正我倒觉得不必太过着急替我姐姐出头,因为没这个必要,而且我想她也不需要。’ (看到了吗?很显然的,施密特觉得事情有蹊跷,只是不明说。他是怀疑他姐姐的) ‘当知道姐姐选择了医生这个行业之后,我居然第一时间就想,实在再合适不过了!因为什么实验啊、研究啊,诸如此类的东西,对她来说,如同天堂一样吸引。我们家里对这件事不大满意,主要是父亲的缘故。因为他不想看到我姐姐进入了军队,甚至进入了禁卫军。哈哈,这个消息当时由我姐姐宣布的时候,我们所有人都没说话,因为太过吃惊了。可是我看她好像挺满意的,而且对那份工作很热衷。对了,你还不知道我姐姐在禁卫军中做什么吧?我告诉你,她干的活就是在军队中被称为狱卒部队的由卫戍部队所看守的劳动营里!换句话说,我姐姐等于是做监狱里面的医生!听说那儿非常可怕,不过我想姐姐她不会在意的,因为我后来每次看到她,她都显得很开心。可能是因为在那儿的什么研究实验有理想的结果吧,反正我是不会想要知道她干什么玩意儿——因为我猜肯定没好事。’” 看到一大段的文字后,尤琛陷入了沉思。从阿尔缇玛.梅策尔格家人的口中,果然知道了更多外人不曾知晓的内幕。不过现在看起来,还没有什么东西让人感到极有兴趣的。但不管怎么说,阿尔缇玛.梅策尔格就是劳动营中人、并且参与过劳动营屠杀的事实,是再一次得到了确认。 让尤琛最感兴趣的是后面一段记录。在被问到阿尔缇玛.梅策尔格工作“有没有独立性”时(这个理由当然是琼自己编的),施密特.梅策尔格是这样回答的: “她那工作我怀疑根本就有问题!爸爸也好、妈妈也好,从来都不问她在哪儿到底做了些什么——当然,我父母对于女儿居然出去工作而且是在军队里工作感到很丢脸,因为周围一样地位的人家里,没有哪个人家的女儿像我姐那样的——有好几次,我发誓我看到爸爸用特别奇怪的眼神盯着姐姐看,哈哈,那个时候我就在想:爸爸肯定是生气了,不过又不敢直接让姐姐从军队离开。而且,你想想看,她加入的还是被禁卫军中人最瞧不起的狱卒部队里头,当然爸爸会对她没有好脸色啰!有一次啊,我偶然回家一趟,看到我姐姐有客人。不过啊,她没敢让家里人看见,而是在外头跟一个女人见面的。我想那个女人会不会是卫戍部队里的人呢?后来还有几次,都是不同的女人找到她,她们在外头见面,还以为没人知道,哈哈!我还记得,其中一个非常漂亮,真的很漂亮,金色的头发、蓝蓝的眼睛,活像个天使似的——不怕你笑话,我到现在都还记得那漂亮女人的模样。不过其它的就不怎么样了,她们好像不是上流社会的人,来找我姐姐的时候,一副畏畏缩缩的样子,可能都是些穷人家的女孩,被我姐姐不知用什么原因骗了,甘心为她卖力吧。我姐姐就是那种人,凡是人,她都感兴趣——不过却是对于如何研究他们感兴趣。我听家里人说,在她被发现晚期肿瘤、躺在病床上的时候,好像还有什么高官来探望她。好像那些官员跟我们家不大熟,真不知道她是从哪儿找来这些人脉的,听说当时我妈妈都觉得吃惊。唉,虽然我不大喜欢她,不过现在她死了,不管怎么说,她毕竟是我姐姐,我也不想再回忆她的坏处。” 在这一段后面,琼也写下了自己的一些看法。她写道:那个像天使一样的漂亮女人,不知可曾让你想起了什么? 看完整封信后,尤琛再次将那一段仔仔细细地看了好几遍。他几乎可以肯定,这个阿尔缇玛与那些三年前曾在首都犯案的劳动营逃犯是认识的,因为那个“漂亮女人”在施密特.梅策尔格的描述中,完全跟那个豪斯劳动营的原女看守明奈特.鲁珀特一模一样。尤琛甚至怀疑,那些案件,跟阿尔缇玛.梅策尔格有没有什么内在联系呢? 那天晚上,尤琛想着这些问题,无法入睡。(未完待续,如欲知后事如何,请登陆www.qidian.com,章节更多,支持作者,支持正版阅读!)(未完待续) 第四卷 尤琛(中) 第十八章 笼中相见(1) 季节的变迁,在米德加尔德大陆的各国都是一样的。虽然有的地方由于地理位置不同,秋天的气息也相对的不是那么浓厚。不过奥登尼亚的首都并没有出现南部某些地区的气候情况——气温降低的没有降低、叶子该掉落的也没有掉落——而是明显地被秋天占据了。而且如果有的市民清早外出,就能看见草地上有结着半透明白霜的景致。在奥登大街上的行人,有大部分都换上了厚厚的外套,甚至还有人戴着围巾和手套。显然,这儿不仅已经是秋天,而且冬天也即将来临了。 不过这些大自然的变化,除了视觉上也许会让人产生新的感觉外,更多的却是让人为之苦恼。因为煤炭供应短缺,让一半以上的奥登市民家中没有暖气供应,这对于人们来说,可是件棘手的事情。如今连政府部门及机构都被迫减少暖气供应时间,可见奥登尼亚国内的煤炭是多么的稀缺。但是即使是政府也对此束手无策,因为战争的关系,几乎所有可以利用的资源都被送到前线去了,再加上本身的资源不足,所以大后方缺这个那个,也就不足为奇了。 虽然煤炭以及其它许多日常生活用品都成了抢手货,然而对于这个国家里的某些人或是家庭来说,这方面的烦恼还是有限的。除了胜利党以及首相府的重要部门所在外,还有一个地方,是奥登尼亚政府及军方统战部不可忽视之处。皇族们所居住的市内宫殿,同样有着暖气供应。虽然没有了实权,不过在生活品质方面,这些人跟以往仍旧差不多。当然,后来由于胜利党以及某些高官的提倡,皇帝腓恩二世亲自公开发表声明,表示愿意与国民同甘共苦,因此主动减少了一部分供应用品。不过在皇宫之中,皇帝一家所过的日子仍然比普通人好许多。 像以往一样,负责皇宫后院的女官们一大早就起床,里里外外收拾一番,将厨子做好的食物检查好,再准备端到皇帝皇后以及公主们的卧室中。当迦蒂公主回皇宫静养后,这儿侍从女官们原本就迅速近乎无声的工作,就更加轻手轻脚以来。虽然在表面上不允许人们交头接耳,但在私底下,女官们都在说着大公主精神衰弱的问题。当然,绝大多数女人都非常同情对方的遭遇——这一点,跟话题中人是不是公主并没有太大关系。 在送去早餐之后,除了一些女官及侍从留在饭厅侍候外,别的仆役可以稍稍轻松一点。女官们看见从后花园送早餐回来的同事,不禁窃窃私语起来。不管在任何时候,人都喜欢通过这样的方式来听取彼此的秘密,只是这些女人们的声音更低罢了。有的女官张望着那边的方向,低声说: “后花园那边简直快变成监狱了!” “瞧你说的!安娜,那种地方如果说是监狱,那么可有好多人情愿挤破头住进去呢!” “我说的都是实话嘛,将那种人安排进来,政府肯定不安好心!” “可我听说,是皇帝陛下还有皇后殿下都同意的,而且还是事先说好了的。况且,你们也看到殿下们对那种人的态度了,怎么也说不上坏嘛!” “两位公主心肠好,所以即使是面对着那样的人,也不会有坏心眼的。” “只有两位公主而已吗?我真怀疑,你的眼睛到底看见了什么?不仅是两位公主殿下,还有皇帝、皇后以及大公一家,都对那个人很和善又热心,把她当成家里人似的。哦,但愿全能的父可以保佑陛下一家,他们的心肠真是太好了。” 说起在宫内明令禁止议论的话题,人们似乎总有种打破禁忌的快感。此时,这些受过高等教育、经过精挑细选才得以进皇宫的女官们也不例外。她们对于宫中那个神秘来客的身份及其一切行动都感到十分好奇,并且对皇帝一大家子的态度也颇为玩味。 “用餐时间结束了,快过去。” 宫中侍从长一声令下,这些女官们的交谈也到此为止。大家都过去侍候,还有的人则在自己负责的岗位上工作。宫内看起来一片繁忙但有条不紊的样子,大家都在忙着自己的工作——或是装作忙着工作的样子。 在来到艾菊厅坐下阅读今天刚送来的早报及其它一些信件时,腓恩二世坐在他最喜欢的那个位置上,默不作声地看着报纸上的铅字。而皇后玛丽亚则坐在丈夫对面的缎面椅子上,一边拿起杯子,一边向身旁的女官问: “今天花园那边送过早餐了吗?” “是的,按照您的吩咐。” “她现在还在用早餐吗?” “是的。用餐之后,要请她过来吗?” “哦,不,不用了,让她休息吧。那孩子喜欢留在花园里,就让她去吧。” 女官一直低头答应着,然后当皇后不再发问时,又退后两步,像房间里的人一样保持沉默。这时候,腓恩二世忽然抬起头,对自己的妻子摇摇脑袋,十分费力地说: “看……看着点……奥婕莉……她……她喜……喜欢……去……去那里……去那里打扰……” 皇后马上明白了对方的意思,她微笑着安慰丈夫: “不,不会的,亲爱的。奥婕莉是喜欢跟奥尔加一起,不过我想她不会那么没分寸,在奥尔加用餐的时候也上门打扰。” “这……这样最……最好……” 随后,腓恩二世就没有说什么,继续看报纸。玛丽亚.比伦霍恩深情地注视着丈夫,接着就将自己昨天没织完的一段毛线拿过来,放在膝盖上。她打算为大女儿编一副袜子,皇室成员中有好几个人身上穿戴的饰物,都是出自这位皇后的手,她喜欢一个人的时候做些编织的活计。 而在距离皇帝及其家人居所有一段距离的后花园中,如今成了他们一位客人的住所。在奥登尼亚国内,连首相也不曾在皇宫内居住过——当然,那是因为对方有着比皇宫更加华丽、更加自由的行宫——而如今居然有一个外来者可以悍然入住其中,难怪宫中的人会对此议论不休。 在早上十点钟的时候,皇宫中突然无声地骚动起来。因为来客人了,而且不是普通的客人。一般在这种时候,皇室是不会接待客人的,但是这次来的人,不属于那一例。国家安全总局局长安塞姆带着他的人,在低头垂首的皇宫侍从长面前说: “通知皇帝陛下,我们今天是要来带奥尔加.弗金娜小姐出去的。” 侍从长不敢怠慢,马上去通知这儿的主人。宫中不管是侍从还是女官们,每个人见到他们都得低下头,以恭敬的姿态迎接对方的到来。安塞姆与国安局的人在门厅等了一会儿,他摘下手套,不耐烦地左右徘徊。他只等了不到十分钟,便干脆迈开大步,自己走向皇帝陛下所在的房间。一路上,每个人都躲在两旁,没人敢阻拦他们。安塞姆一走进皇帝与皇后的房间,便大声说: “陛下,您难道昨天晚上没接到通知吗?副首相阁下亲自给您打了电话,说好今天一早就让我们来接人的。” 在艾菊厅中,从皇帝到侍从,没一个人敢对这伙人无礼的行为作出指责。腓恩二世努力想说些什么,无奈由于气喘,他差点说不出话来。玛丽亚皇后见此,连忙代替丈夫向来者解释: “我们已经派人去后边请她过来了,请您再稍等一会儿。” “这样的话最好。” 国安局的人不像是贸然闯进这里的不速之客,相反更像是这儿真正的主人。在他们面前,皇帝皇后也不敢多说半句。 而在后花园那儿,已经有好几个女官匆忙赶到那儿,在那儿一所幽静房间面前,敲了敲门,但里面没人回答。从前边过来的女官长顾不上这么多,吩咐手下在外头等候,自己则推门进去。房间中的装饰与皇宫其它地方一样,古老而华丽。正当女官长走进里间的时候,她仿佛觉得眼角瞄到了什么,不过她心中只有一个念头:马上让房间的主人到前边去,好打发那些人离开,所以脚不停步。不过她走到里间时,赫然发现床上一个人也没有,这儿并没发现有人存在的感觉。 女官长露出焦急不解的神情,她知道要是再找不到人去交差,那么今天国安局那些人会把这儿掀翻的。她一转身想往外走,却差点尖叫起来。因为在她的视线中,一个穿着黑色衣裙的女人正呆在外间墙壁的夹角角落里,盯着她。女官长没意识到自己倒退了两步,她定定神,朝对方鞠了一躬。 “早上好,小姐。” 那个年纪很轻的女人没有动一下,女官长不敢与她对视,所以并不知道对方是不是在盯着自己,她只是继续低着头说: “陛下请您过去,国家安全总局那边派人来接您了,说是要请您外出一趟。” 在女官长低垂的视线中,出现了一双穿着黑色尼龙丝袜的脚。那双脚的线条很美,穿上丝袜再合适不过。女官长抬起头,看着眼前的女人缓缓站起来。她这时才发现,原来对方一直以同一种姿势坐在那儿。一膝屈起,一膝平放,手臂搁在膝盖上头,而她就用手臂托着下巴,那张脸上的神情既可以说是冷漠,但也可以说是完全没把心思放在眼前的事物上。。偶然与那双介乎于蓝与绿之间的眼睛对上,女官长赶紧移开自己的视线。她没有否认自己的感觉:害怕那双眼睛,更害怕那双眼睛的主人。自己刚才为什么没有发现背后有人?一想到刚才自己被这双眼睛紧紧盯着,女官长就觉得浑身起鸡皮疙瘩。这更让她坚定了自己一向以来的看法:那就是居住在这个房间中的少女,像一头动物;确切点来说,是像一头野兽。(未完待续,如欲知后事如何,请登陆www.qidian.com,章节更多,支持作者,支持正版阅读!)(未完待续) 第四卷 尤琛(中) 第十八章 笼中相见(2) “请您跟我……” “知道了。” 当对方开口说话后,女官长的感觉没有变好一点。相反,她情不自禁地哆嗦了一下。声音中既没有不满也没有责怪,可是为什么自己还是觉得害怕呢?那更像是冰层裂开的声音,清晰、干脆,而且没有一点味道可言。不,不,都不像,女官长暗暗纠正自己,是幽灵的声音,没有一点生气的感觉。 奥尔加.弗金娜出现在皇帝皇后以及国安局的人面前时,几乎所有人都注视着她。在这么多人面前,少女却好像什么也没看见,站在艾菊厅当中一语不发。奥登尼亚国家安全总局局长打量着她,发现眼前这个人就跟自己上次见到她的时候几乎没怎么改变过:一套由皇室提供的价格不菲的黑色衣裙,黑色的尼龙长袜,显得她十分苍白。不过只有那双眼睛,仍然在证明她是一个大活人。低头的样子仿佛毫无威胁,只让人感觉她似乎是一个没脾气、只知道顺从的人。 “早上好,奥尔加.弗金娜小姐。” 面对着国家安全总局局长那看似平易近人的问候,奥尔加微微低下头,好像是在回礼似的。虽然贵为高官,而且又是副首相的心腹,不过安塞姆似乎对这个少女还算有礼貌,他说: “请您跟我们走一趟,有些事情要麻烦您。” “好。” 奥尔加的回答很简短,她似乎是那种天生不喜欢多说话的人。安塞姆朝她侧身一让,她就转身跟对方的人一起离开。看着他们的背影,玛丽亚皇后忍不住轻声叫道: “奥尔加……” “殿下,我有事要外出一会儿,抱歉不能奉陪了。” 原本当皇后出声之际时,一旁的女官们明显看到了国安局的人神色不悦,安塞姆甚至皱起了眉头。不过奥尔加这么一说,皇后自然是无话可说,连国安局的人也没再将心思放在刚才那点小事上,而是与奥尔加一同走出房间。很快,这伙人就离开了皇宫,乘车前往市内其它地方去了。看到他们离开后,宫中诸人才觉得松了一口气。皇后与自己的丈夫对望一眼,两人打算安然渡过一天的好心情都没有了。而就在这个时候,他们的小女儿像一阵风似地来到这儿,她一见到父母就说: “怎么回事?刚才我来这儿的途中,看到奥尔加走了!” “别说了亲爱的,他们今天本来就约好要带奥尔加去办点事。” “那她什么时候回来?” 玛丽亚难以回答,她看看丈夫,又看看自己的小女儿,只觉得十分为难。这时候,皇帝又开口了,他的声音还是像刚才那样,迟钝而且语不成句: “别闹……了……奥……奥婕莉,回……回……回房……回房间去……” “我没有闹,闹的人是他们!” 奥婕莉说完,又像一阵风似地跑出艾菊厅。在她身后,还隐约可闻父母的叹息声。在身为皇帝伉俪最疼爱的幼女,奥婕莉有时并不像宫中其他人那样,对无礼之人敢怒而不敢言。她不顾身后女官们的请求,一气跑到后花园中。看着那所空无一人的房间,奥婕莉气冲冲地自言自语: “这算什么?!想来就来想走就走!那些下贱肮脏的蠢货,真恨不得马上让昂尼亚人的炸弹落到你们头上! 奥尔加又不是你们的犯人……不过,也许她会给他们好看的……对了,她一向是那样的人……呵呵,不管是谁,好像都拿她没办法……” 而在皇宫中因为这次事件而骚动稍止的时候,国家安全总局已经带着他们这次邀请的人一起,前往首都奥登的皇家医院。在那儿,医院院长与精神官能系主任都在那里迎接着他们的到来。一见对方,国家安全总局局长就吩咐道: “你们准备一下,然后一到时间就带病人出来到那个房间里。” 医院院长与他的下属当然连声答应着,今天的行动,早在以前就安排下了,所以对他们来说,并没有什么难度。只是要接待的人物,让医院中人不得不倍加小心。在安排好之后,安塞姆又与奥尔加、院长等人一起,进医院里头去见刚刚来到这儿的他的上级。在某间房间中,安塞姆见到了自己的上级,副首相埃默里.瓦莱里安坐在当中,而他身旁还有好几位胜利党的高官。 “早上好,阁下。” “您早,我的局长。” 在与官员们一一打过招呼之后,安塞姆又汇报道:人已经带过来,一切都准备就绪了。副首相点点头,看看这个小房间中墙壁上那面大玻璃镜子——从这面玻璃上,可以清楚地看到隔壁那个房间中的一切。副首相吩咐了几句,而后又问医院院长: “为什么皮埃尔总监还没到呢?” “我们的人已经在外头等候着了,只要那位先生一到,就会马上……” “要等他过来之后,才能开始,懂了吗?” “是,一切都遵从您的吩咐。” 院长哪敢说半个“不”字,虽然名为皇家医院,不过这里所收治的病人,不是胜利党显然的官员就是禁卫军中的将领,个个都有来头,个个的官阶身份都在院长之上。要是有人对他不满,那么他的院长位置也就坐到头了。今天为了这件事,他们不知重复安排了多少遍,直到让国家安全总局的人满意为止。 在这个小房间中,有不少人都故意不去打量那个唯一的女性。可是只要别人一不注意,他们就会用眼角的余光将对方从头到脚看个遍。这个穿着黑色衣裙的女人,显然成为这儿的核心。不过她的表情,却好像完全感觉不到异样似的,站在安塞姆身后,谁也不去看。 房间的挂钟显示着距离十一点还有二十五分钟时间,这时候,外头来人了,是军需总监克里斯蒂安.皮埃尔。这位深信帝国首相信任的官员完全没有人们想像中的架子,他一边不住道歉,一边向众人解释,自己的车子在半路上抛锚,所以来迟了,为此他感到非常抱歉——其实他比原定时间迟到了还不到十分钟。副首相等人当然没人责怪对方,反而安慰他,并且对他的到来表示欢迎。因为军需总监这次之所以来医院参与事件,是由于得到了首相的命令。在这种情况下,他就好比是首相的代表,来这儿观察一切。 “真是抱歉,我来晚了。” “哪里,我们也没到多久。” 副首相与皮埃尔一边寒喧,一边看着对方入座。这时候,军需总监才看到,在这里还有一个年轻的女性。他不像别人那样遮遮掩掩,而是好奇地看着对方。当这次聚会的官员都到齐后,副首相才看向那个年轻女人。 “最近在宫中的生活还习惯吗?” “很好。” “皇室的人对您如何?” “照顾得很周到。” 原本以为这个原路德尼亚女兵会摆出一副硬骨头架势来对抗他们的众官员,不禁诧异地看了对方两眼。因为这个年轻的女孩在回答副首相的问题时显得平静从容,一点也没有发抖害怕的迹象。这时,埃默里.瓦莱里安没有说话,可他身边的安塞姆却开口了: “奥尔加.弗金娜小姐,皇室的成员将您视为自己人,那么他们想必会将不少心里话也告诉您吧?” 奥尔加没有说话,只是看着国家安全总局局长,好像在询问对方到底想问什么问题。看到她这个样子,军需总监皮埃尔忍不住想:这女孩如果不是迟钝过人领悟不到这意思而不害怕,就是有备而来或心理素质强大到在这种情况下还能保持镇静。副首相没有阻止下属的问话,因此安塞姆又接着问: “为了帝国着想,我们必须要保证皇室的安全。不过最近这段时间,由于皇室与国安局之间有些误会,让人误以为我们不允许外界去探望皇室。这真是天大的笑话!我们担心,会不会是一些别有用心的人故意向皇室渲染这些事件,而让我们之间产生隔阂。对此,不知您可有一些了解?” “您指的是……”奥尔加沉吟片刻,摇摇头。“我倒没怎么发现有这些事情。” “哦,真的吗?您如今已经是皇室中的一员了,他们如此信任于您,想必日后还需要您向皇帝和皇后多多进言,好化解皇室与政府间的小小误解才好。” “您太言重了,我能得到神圣帝国皇帝一家的照顾,和胜利党的开恩,就已经很满足了,哪里有像您说的这么了不起呢。不过,我倒好像在哪儿听说过,有人向皇后和公主提起过,关于前线的一些惨状,让她们吓得不轻,连皇帝陛下也觉得痛心……” “是谁?!” 听到这里,不仅是安塞姆,旁边的官员都暗暗竖起耳朵。只见奥尔加低着头一边想,一边慢吞吞地说: “上次进宫的那些夫人们,里头就有人向皇后她们说起关于前线的事情。不过那几位夫人我并不认识,只记得其中带头的那位夫人大概四十岁左右——或许年纪更大些?不过我弄不清楚——非常漂亮,言谈举止很优雅,这位夫人好像地位特别崇高,大家都很喜欢,又佩服她,总是围绕在她身边,她说过什么来着?哦,好像是什么‘前线反攻’、谁谁谁的家里又有人阵亡之类的吧……哦,对了,那位夫人的几个孩子都很可爱,她有……五、不,是六个孩子,五个女儿都像天仙似的,可受那些夫人们的欢迎啦!” 在听到奥尔加这番话之后,安塞姆脸色阴沉。他没有再问下去,而是悄悄打量着自己身旁的上司。只见副首相神情如常,只是脸色忽红忽白,并且尽量不去看任何人。房间里的气氛一时沉默得可怕,只有奥尔加还像个没事人那样,平静地看着眼前的这些奥登尼亚的官员们。在一旁的军需总监看看这个,又看看那个,他心里有点好笑,不过看向那个年轻的女人时,又不禁滋生出一股莫名的寒意:本来是要被耍和要被盘问的那个,结果到头来却变成是他们都被耍了!在死寂中,副首相挥了挥手,说: “好了,可以开始了。”(未完待续,如欲知后事如何,请登陆www.qidian.com,章节更多,支持作者,支持正版阅读!)(未完待续) 第四卷 尤琛(中) 第十八章 笼中相见(3) 在一轮盘问没法取得一点成果后,副首相下达了命令。于是院长等人连忙将奥尔加带出房间,又去向自己的下级传达指示,让他们按照安排好的那样行事。军需总监与三四个人一起,都站在这个小房间里,透过那面玻璃,注视着隔壁房间的动静。过了没多久,那间有着铁栏杆的房间中被带进一个女人。这个女人并不年轻,而且身上穿着为精神病犯人特制的撕也撕不烂的衣物。她目光呆滞,流着口水,任由医院的工作人员将她带进牢笼似的房间里。之后,医院的人离开,退到房间外守着。而那个女人依然故我,她那蓬乱夹杂着白发的长发、歪斜的眼睛和嘴巴,还有那肮脏的手指和脚指——因为她身体连同手臂在内都被特制的衣物紧紧捆住——一切都让人看了就很不舒服。 看着这个女人,国家安全总局局长安塞姆不由得偷偷看了看身边的人一眼。副首相跟其他人安然自若,只是偶尔能发现他们并没有注视着那个女人的脸。而军需总监则用他一贯柔和的表情凝视着隔壁房间中的人,但十分平静。安塞姆调回自己的视线,告诉自己: “不用害怕、不用害怕,那个女人没法伤害到你的,她只是个被人关起来的疯子……” 虽然是这样安慰着自己,不过安塞姆仍然没法否认,自己每次看到这个女人,都会觉得很不舒服。 很快,在那个房间外,有影子在晃动。有人将奥尔加.弗金娜带来了。她仍然没有表情,站在铁栅栏外,视线落到了房间中那个女人身上。安塞姆也不知道是不是自己的错觉,因为他觉得在看到那个女人的时候,奥尔加迅速地眨眨眼睛,像是想移开视线。 其实跟他一样,房间中的所有人都对这次会面全神贯注。他们是想看看,房间中那个女人会有什么反应。一捆白布包裹着身体的女人,跟在房间外穿着黑衣服的少女,形成了极其鲜明的对比。不仅是外表的穿着,连神情与举止都是如此。 她们一个萎靡不振地坐在地板上,一个如同军人般站得笔直;一个嘴眼咧开而且近乎痴呆,一个则是五官清秀神色凝重;一个年纪不小而且浑身肮脏,另一个则年纪轻轻且干净利索。安塞姆如果不是身在这里,他突然有种想发笑的心情:多么形成对比的两个女人,而且让人没有想到的是,这样的她们竟然还有着切身的血缘关系! 过了很长一段时间,奥尔加都在看着牢笼中的女人。而对方则对身边的一切仿佛毫无知觉,只是在发呆。在这时候,安塞姆头一次看到,奥尔加脸上掠过难以言喻的表情,张了张嘴。也许她是叫了对方一声,而那个女疯子则像是没听到。站在玻璃前看着这一切的副首相不耐烦地叹了口气,说: “我们这次是白走一趟了。” 他身边的人也有同感,好像只有军需总监仍然像刚开始的时候,带着温和而且充满兴趣的神情看着那边的房间。 “瞧,她动了。” 军需总监的提醒让众人的注意力再次集中起来,果然,他们看到,那个被关在房间中的女人歪着头看向铁栅栏外,她“嗬嗬”地傻笑着,视线对上了默然不语的奥尔加。之后,她的动作加大了,好像一个小孩像撕破自己身上那层衣服。她没法自己站起来,就在地板上打滚,一边打滚一边冲着奥尔加喊: “啊啊啊啊啊!不好啦!着火啦!我要烧死啦!救火!救火!” 她的眼睛一时落到那些医院护士的身上,一时又落到奥尔加身上。即使是副首相他们也可以感觉到,在看到奥尔加出现后,这个女人的病犯得更厉害了。她好像想极力逃离铁栅栏前的少女,又或者是想逃离那些医院的人?观察者一时也没法得出结论,但他们可以肯定的一点是,她看到奥尔加之后,并不是完全无动于衷。 这时,副首相对跟随在身边的医院院长问: “这种情况,能确定病人认识她看到的人吗?” “从精神病学的角度讲,病人犯病有多种可能。她也有可能是将对方认成是自己心中所想到的那个害怕的人物,所以才会产生狂躁行为。可能还需要更多的会面,才能确定……” 院长没再往下说,因为他看出对方已经不需要自己的解释了。对于这个结果,副首相等人似乎感到很不满意,不过他们对此也没什么更好的办法。 当发现他们今天没取得任何实质性成果时,副首相只能下令结束这次会面。他对身旁的军需总监说: “毫无疑问,亲爱的克里斯,里头那个女人,确实就是已经过世的路德尼亚皇帝尼古拉的女儿:玛丽娅.尼古拉耶芙娜.费奥多诺娃。但是至于另一个是不是她的亲生女儿,还有待考证。” “是啊,不过在我看来,这件事并没有多大疑问。” 看到副首相面露不解后,克里斯蒂安.皮埃尔耐心地解释着自己的看法: “精神病人——例如说像玛丽娅那种程度的精神病人——一般在这种安静的环境下,不容易犯病。但是当她情绪激动的时候,才会出现异常。根据我的了解,这一个星期以来,病人的情况还算稳定,几乎没有犯病的时候。不过每次见面,她却总是表现出异常的激动,我认为这已经能在某种程度上证明,她是认识奥尔加.弗金娜的。” “您言之有理,”副首相点点头,“而且从她所带来的那些证据来看,都可以证实她熟悉这个女人、熟悉在奥登尼亚的生活。再加上从路德尼亚皇室那儿流传下来的……” 他们的交谈被一段突如其来的叫嚷声打断,因为在那个房间中,玛丽娅.弗奥多诺娃开始撕咬自己的衣服,对着外头大喊: “见你的鬼去吧!该死的菜贩子,你算什么东西?敢占我的便宜?!我把你咬死、咬死,咬断你的脖子……你们甭想欺负我,我要让你们好看!” 埃默里.瓦莱里安眉头紧皱,看着医护的男女护士将病人制服,并且一边为她进行注射。他朝众人说: “今天先到这儿吧,大家可以回去了。” 于是,副首相及那几个官员都离开了房间,不再关注那场没有下文的会面。安塞姆官职最低,所以他是最后一个离开的。他看到军需总监还盯着玻璃那边,便走到对方身旁,轻声说: “阁下,您请。” 军需总监这才仿佛如梦初醒,他微笑着向对方点了点头,然后也随着那些人身后走出房间。安塞姆好奇地看看特制玻璃,他在猜测,是什么东西使得军需总监注视了如此之久呢?是疯狂的女病人?还是那个冷静得出奇的少女?安塞姆透过玻璃窗,瞥见奥尔加边走边回头的样子,不禁松了口气。因为在他心目中,这个有着路德尼亚血统的女人可不是一个让人感觉愉悦的人物。 在跟上军需总监他们的时候,安塞姆已经吩咐过下级将奥尔加接回皇宫。他看到皮埃尔仍一副沉思的模样,便主动说: “很抱歉,今天让您忙里抽闲来这儿一趟,可是又没能有什么结果,真是遗憾。” “哦?遗憾?也许吧,不过我觉得来走走也没什么大不了的。那个奥尔加.弗金娜,现在还住在皇宫吗?” “是的,听说这女人好像有意要把自己孤立起来,不跟任何人主动交谈,对一切都漠不关心。不过我相信,我们迟早有办法让她配合我们的工作。” 皮埃尔不知有没有听进去对方的话,只是“嗯”了两声。他的喃喃自语落入了国家安全总局局长的耳朵里,让后者觉得奇怪: “不关心是吗……不关心……不关心……好像不是……有种很强烈的情绪……非常强烈……但那到底是什么……” 当奥尔加.弗金娜回到皇宫之后,她照旧没有理会任何人,在房间里闭门不出。那些侍从和女官们都对她今天的去向颇为好奇,有人猜测她是去接受审问,有人猜她是不是要见什么大官,还有的人甚至猜测她是不是想把路德尼亚的情报告诉奥登尼亚军方。总而言之,说什么的都有,只是没敢公开讨论罢了。 而唯一一个敢去看望她的人,此时刚进入她的房间。奥婕莉歪着头打量奥尔加,问: “他们给你苦头吃啦?” 奥尔加好像什么也没听见,连头也不转过来。但这并不能阻止奥婕莉想谈话的欲望——事实上她自己跟自己都能说话说上半天——她坐在一张椅子上,一边想像着一边说: “听说禁卫军还有什么国安局里头很多人受刑,我也弄不清是不是真的,他们什么人都抓。你看见了什么没有?他们就是这样一些人,不从目标嘴里得到些东西,就不罢休。不过你可以放心,因为你是我们的人,所以他们暂时还不敢乱来。怎么样?今天出去好玩吗?” 见对方还是不理会她,奥婕莉也好像不怎么在乎,继续说着自己感兴趣的话题: “你在军队里待了很长一段时间吧?那些路德尼亚男人是怎么样的?当时我国的部队——好像是禁卫军吧——带你回来的时候,他们是怎么对你的?有打骂你吗?还是说……(她突然吃吃笑了起来)看见有女人他们觉得很高兴?哎,我说的对不对?” 在门外响起了女官的声音,原来是皇后那边派人在找她了。奥婕莉站起来,不满地说: “真是的,妈妈整天不让人有空闲。好啦,我先走了,下次再聊。” 说完,她就匆匆忙忙地离开了后花园,往前边去了。在房间中,奥尔加坐着的姿势依旧,只是她此时才将头扭过来,看着房门的方向,用清晰的低音说了句: “小孩。”(未完待续,如欲知后事如何,请登陆www.qidian.com,章节更多,支持作者,支持正版阅读!)(未完待续) 第四卷 尤琛(中) 第十九章 在军中有黑手(1) 今天,是平静的一天。 对于曼尼亚西北部的许多小镇而言,情况就是如此。其中就包括奥登尼亚禁卫军幽灵装甲师第2团3营所驻扎的圣马克小镇。军人们为这里注入了一些活力,而更多的镇民则是从开始时的恐惧、到后来的无所谓、再到如今的漠然。只要你别招惹我,我也不会招惹你,不管是奥军还是当地平民,所抱有的就是这样的想法。 不过这一天中午才要来到的时候,在3营指挥部外头,就响起了一阵噪杂的声响。有什么人在高声说话,旁边也有人在说话。后来声音小了点,所以房子里的人也没在意。不过后来那声音又突然响起来,让人没法再忽视下去。 “诺维克!发生了什么事?” 正在极力希望事情大事化小、小事化无的诺维克少尉,抬头看到二楼的窗户旁,站着他们的营长,便连忙敬礼,随即又指了指身边的人说: “少校,是镇教堂的神甫,他来向我们投诉,说我们的人……” 还不等诺维克说完,那位头发几乎完全掉光的神甫便冲着楼上喊: “长官,我们是奉公守法的良民,没有做错过一点事!要是军队有需要,可以向我们提出,但不能够私自拿走东西。这样的话,影响非常……” 他也没有说完,因为在窗户旁的尤琛离开了。正当他们都在大眼瞪小眼的时候,忽然听到从房子门前传来声响,之后,营长与他的副官都走了过来。奥托尔.哈根瞪了眼诺维克,说: “有什么事到连队里解决,干吗站在外头瞎嚷嚷!” 诺维克低下头,不敢看营长和哈根。而尤琛则走到那个穿着深灰色袍子的神甫面前,问: “到底发生了什么事,神甫?” “是这样的,”看到有负责人出现,神甫也马上来了精神,比手划脚地说起今天发生在他那所教堂中的“不幸事件”。“今天一早,我们跟往常一样,起了床之后就忙着打扫教堂——您知道,有好多人都等着一早上进门祈祷,所以就算不吃早饭,我们也得清洁好教堂——我跟往常一样,将每个人都派了任务:热拉尔神甫负责准备祈祷、纳可涅神甫去敲钟、还有布朗神甫带着几个杂役去园子里拿工具进行扫除。本来人人都没事,跟平常的日子完全一样……” “神甫,您的重点是——” “噢,那简直令人气愤!有人将我们教堂里放在神像面前的金杯拿走了!虽然那只是一个外表像黄金但其实是用黄铜做的杯子,但好歹也是供奉神灵的用品和祭具,怎么会消失呢?于是我们到处寻找,发现教堂里多了这么一件东西。而在昨天晚上我们的人关上教堂的大门前,它还不曾出现过在里面。” 神甫将一个黑色手套递给尤琛,他很清楚对方肯定一看就明白,那是奥军官兵所带的手套。尤琛打量着手套,与哈根对看一眼。看样子,是有人闯进教堂了。 “我们的教堂自从在这个镇上建起来之后,还没有发生过这样的偷盗事件。镇民们非常爱戴教堂,对它可是尽心尽力的。也许,这是贵营中某些人的玩笑之举,还请您——营长先生,仔细检查检查。” 神甫说着说着,气好像才平复了一些。不过看他那样子,似乎被偷的东西实际价值不大,可代表着至高无上的意义。尤琛好不容易才忍住想要搔头的欲望,他没想到一大早会闹出这种事来,而且还被人吵上门了。虽说奥军如今掌管着曼尼亚,但是一般来说,驻军都希望与当地居民相安无事地共处——其中最重要的是这儿已经是占领区,所以军队不能像在战场上那样按照自己的意思来做事。 哈根还在打量着那手套,他抬起头,问神甫: “这手套真的在教堂里发现的?当时你们的人锁好门了吗?” “是的,就是如此。” “既然大门锁好了,那么外边的人是怎么进去的呢?” 面对哈根的问题,神甫似乎早要准备。他回答说: “虽然大门是锁好了,不过今天早上我们在周围巡视的时候,才发现教堂有扇窗户被打破了,窗户的入口很小,差点让我们发现不了。偷东西的贼显然是从那儿进去的。” 可能是由于此前本地治安良好,所以对于这起盗窃案,教堂的人感到非常气愤。看到尤琛的态度不错,神甫好像更没顾忌,一个劲儿地向这位长官诉苦,请求他帮忙解决问题。尤琛将手套交给副官,对神甫说: “请您放心,我们会给您一个交待的。发生了这样的事情,我向您表示遗憾。” “我们一向是跟奥军合作的,所以军队方面要是有什么要求,可以当面向我们提出,用不着采取这样的手段。愿上天的神宽恕窃贼的无知与罪恶。” 正当神甫既为自己辩解也顺带不着痕迹地向尤琛表示友好的时候,一旁的哈根脸上露出意外的神情,他翻开手套内里,见缝在里面的一张小布条上写着它的主人的名字。这个发现让他更感到不解,他向自己的上司报告: “长官,这个手套是属于营中一连的坦克兵,这点没有错。喏,您看,这上面还写下他自己的名字。但是在上星期,他就向我诉苦说在河边洗衣服的时候,不知为什么,离他们不远的旁边整盆衣服都被河水冲走了,他的一件外套裤子还有内衣和一副手套都在里面,至今还找不回来。恐怕,这就是他那副失踪的手套了。” “什么?”尤琛一边察看着那手套上的名字,确实像副官所说的那样。“当时那些衣服真的丢了?” “是的,而且对方还因为这次的事情,不得不写了份报告,您已经签过名,同意让他去领新的军服和衣物。那天在场的还有另外两名士兵,他们因为当天的衣服比较少,所以并没有多余的衣服放在盆里,而这个手套的主人则问镇上的人借了个旧木盆,用来装他的衣服。他们是五天前在镇外河边洗衣衣服,盆子放在一边,他们在洗衣服的时候,才发现那个木盆掉进河里,他们想捞也来不及了。” 没想到竟然还有这样的内情,尤琛问清楚副官能不能确认这就是自己人丢失的手套、得到肯定的答案后,他想了想,看看那副手套,又问下属: “这条河我记得就在离小镇很近的地方,外边就是连接小镇的道路,是这样吗?” 哈根赶紧点头,在这儿居住了有一段时间,所以圣马克小镇的道路以及其周边路况奥军都已经熟透了。尤琛觉得还不能肯定,便让诺维克将失物的主人叫来。当对方来到之后,尤琛问他认不认得这手套。那个士兵瞪大了眼睛,连忙回答: “是的,长官!这就是我在上星期丢失的手套,我当时以为它一定是顺着河流漂到下游去了。” “当时你的盆子怎么会在河里呢?” “我也不知道……因为我们三个人在河边洗东西,一边聊天,没想到回过头来,就看到它……” 尤琛让对方先离去,然后他又对着神甫说: “我的神甫,您也看到了,这手套是我军士兵的失物,很难说是落到什么人的手里。而那个捡到它的人出于某种原因将它带进教堂并且又一次弄丢,所以就造成了我军士兵入内偷窃的假象。” 神甫一时语塞,他很想辩解什么,但又不知从哪儿说起。尤琛又问: “我记得那条路是连接小镇与小学的唯一一条必经之路,如果这样的话,说不定当时路过的小学生会见到什么。又或者说,他们一时淘气,想跟我们的人开个玩笑,这也不足为奇。 您还提到过,那个窃贼进入教堂的窗户入口很小,我想这倒有可能是小孩的恶作剧。因为我知道贵教堂内,还有不少中世纪遗留下来的珍贵文物,像是用白银打造的福音书,还有更名贵的摆设,为什么窃贼偏偏只偷盗不值钱的杯子呢?” “这个……” 看到对方无言以对,尤琛又和颜悦色地说道: “神甫,我建议您可以到镇上的小学里去寻求校长和老师的帮助,让他们调查看看,最近有没有哪个小孩捡到军队的衣物在别人面前炫耀。小孩子没什么心机,所以很容易露出马脚。” 神甫半信半疑地告辞离去了,看着他的背影,哈根对自己的上级说: “少校,要是您愿意退役,我想国内的警察局肯定很乐意邀请您去工作的。” 对此,尤琛略显讽刺地一笑。他爱国家,也爱自己工作多年的军队。即使是真的有从军中离开的那天,恐怕他也会优先考虑与军队有关的工作,而不是到警察局上班。哈根又问: “您怎么知道士兵的衣服是被过往的小孩丢进河里的呢?” “其实也只是推测而已,在听说他们洗衣服的地点就在河边时,我就想起来,那条路是小孩子们上学放学的必经之路,所以他们肯定会在那儿往来。同理,放了学喜欢到处玩耍的小孩,很容易就会发现我们的人在河边洗衣服。你知道,奥图,小孩子做事不会顾及这么多,他们也许是觉得有趣,也许是想打发我们的人离开、好还给他们一个游玩的场所,又或许是同伴之间的恶作剧,所以顺手将盆子推进河里。至于到底是不是小孩拿着我军的手套溜进教堂里偷偷拿走了杯子,我也没底。” “但最起码现在可以将我们的人从黑名单上清除了。诺维克,你也要学着点,别老让人牵着鼻子走。” 诺维克见事情解决了,心里也松了一口气。他听到哈根的嘱咐,脸上红了一红,说: “我会努力的,中尉。不过谁能想到,那个我军的手套竟然是丢失物件,而且少校还能知道那条路上会有些什么人经、嫌疑最大,不然的话,那位神甫可能真的会闹上半天。” “你小子这次算个教训,少校……少校?长官?”(未完待续,如欲知后事如何,请登陆www.qidian.com,章节更多,支持作者,支持正版阅读!)(未完待续) 第四卷 尤琛(中) 第十九章 在军中有黑手(2) 哈根回过头来,却看到尤琛好像在看着很远的地方,一言不发。他跟诺维克都觉得十分奇怪,于是前者又叫了一声。这时候,他们的上司才将眼光落到面前,盯着他们。 “怎么了?” “不,没什么。只是看见您好像出了神似的,还以为您有什么事呢。” “哦,不,我没事,好得很。好啦,回去工作,今天的事情还多着呐!” 尤琛一边说一边往房子里走,他的步伐,比往常更加敏捷迅速,好像有什么力量推动着他往上走似的。哈根与诺维克当然也跟着回到了营指挥部,继续他们手头上未完的事情。事实上,尤琛没有将真话告诉部下,因为在刚才那件事中,他得到了启发,让他回忆起了自己一直苦想而未有结果的事情。尤琛自己也没有料到,刚才神甫告状的这件小事,却在无意中让自己找到了记忆上的突破口。 “必经之路……必经之路……必经之路……这跟那个时候,不是一样的吗?” 虽然想起了自己认为重要的事情,不过现在尤琛还没法在别人面前将它表现出来,只有等到晚上了。 一天的忙碌结束后,尤琛又像往日那样,将食物带回自己的房间里用餐。不过他的目的地,并不只限于自己的卧室,而是卧室头顶上的小阁楼。 一见到罗蕾莱,尤琛就将今天的事情从头到尾告诉了对方,并且说: “还记得我以前老说有件什么事情想不起来吗?今天这一搅和,竟然又让我想起来了!” “是什么?” 尤琛开始向对方述说自己的回忆,连他自己都觉得奇怪,原本以为已经忘记的事情,竟然还能回忆起来,并且想得清清楚楚。他对罗蕾莱说: “在维斯帕大主教来到威汀萨的几天前——我记得还不到一星期——那是九月一号,我们要到海岸上视察那儿的防务工作。是一大早出发的,中午的时候就离开海岸线,准备回威汀萨城外的驻地。可能你也知道,罗尔,威汀萨城的一面紧靠着山峦,所以我们的车队就得从那儿绕着山路回营地。当然,山路上有我们的岗哨和关卡。那天我们的车队来到半山上的岗哨站前时,发现那儿不对劲,所以我们停下车,之后就跟进攻那里的游击队驳火,将他们干掉了。游击队的人没能逃掉,而是全部被我们消灭。那个时候我还纳闷,为什么一支游击队居然敢这么大胆,趁着翁波里尼亚内乱的时候来个趁火打劫吗?可是之后见到一个即将死去的游击队俘虏,让我更加觉得奇怪。” “他当时受了重伤,救也救不活了,当我想抓紧最后机会问他一些情报的时候,他却在嘴里不停地说‘被骗了’。这就是我听到的他的最后遗言。” 当尤琛沉浸在那段回忆中时,一旁的罗蕾莱同样听得入了神。尤琛又解释说: “我军——尤其是指挥部的——是绝密的,一般营里的士兵恐怕都不会知道我今天要到什么地方去、见什么人。也就是说,如果当时营指挥部的车队并没有到城外,然后回营地的途中路经那个关卡,也许我们就不会碰上那个游击队了。从游击队那个家伙的反应来看,他们根本没有料到我们当时的出现,因此就被我们消灭了。但是在这之前呢?他们清楚关卡的情况、那儿的人数、武器装备和车辆,还很好地利用了那儿的地形来作为进攻阵地。我军在关卡上的人员,几乎全都被对方的攻势打蒙了,差点全军覆灭。也就是说,游击队是有备而来的,我那时觉得奇怪,并不仅仅是听了那个家伙的遗言,而是不明白为什么我军花了那么多时间和人力布置下的关卡,竟然一下子就被游击队攻破了。我想,这是因为有人告密!” “可是当时你们的车队不是正经过那儿吗?所以最后全军覆灭的,也还是游击队。” “这正是我怀疑的地方。如果按照我的设想,游击队原本就打算在那个时候攻击关卡,但他们没有料到,我们会在那时经过当地。所以那个游击队的人就会临死的时候说‘被骗了’这样的话,因为他们是被那个我军内部跟他们互通消息的人骗了!时间太凑巧了,让人觉得这不是巧合,而是事先经过周密安排的。” 罗蕾莱低下头想了想,随即又问: “那么你的意思是,那个与游击队互通情报的人,其实并不打算真的让他们得逞,而是希望通过这样,让他们相信自己?” “没错,因为只有游击队肯跟那个家伙配合,那个人才可以在大教堂内上演了一出‘游击队刺杀大主教’的好戏啊!” 尤琛终于明白,自己为什么会对这样一件看似无关紧要的小事如此念念不忘。因为在他心里,始终对它的发生抱有疑问。而随着后来维斯帕大主教遇刺、发现大主教的秘密及后来证据被偷走、之后他与罗蕾莱的分析都越来越将目标锁定在军中之人的身上,这一切一切,都让尤琛很想努力想起自己心中的那点疑问到底是所为何来。他用低沉的声音说: “当时游击队的人都死光了,所以谁也没有办法将这个错误的情报告诉给组织里的人,其余人只知道他们的进攻失败,却不清楚这次失败的主要原因。可能除了这个之外,那个家伙还透露了一些情报——但可能对于我军的影响不大——从而换来游击队的信任。于是,那个人了解到了他们要对大教堂进行爆炸的消息,这样一来,这个家伙想要行刺大主教,就有了更充分的掩护了。游击队确实当了别人的替死鬼,而那个家伙,现在还逍遥在外呢!” “当时你们要出行到海岸线去,有哪些人知道呢?” “这是事情发生前一天晚上才确定的,知道的人就只有……3营营部的军官……” 范围越来越缩小、凶手的真实身份也离他们越来越近,尤琛的心中却更加沉重。他即使明白这是很有可能的事情,但对于自己的人居然做出这种事情来,也依然感到难以置信。 罗蕾莱似乎明白他的感受,并没有说什么安慰的话。她过了一会儿,才说: “从现在的情况来看,那个人,还不愿意正面与你为敌。” “……是的,”尤琛点点头,他觉得不管是身体还是心中,都是如此沉甸甸的。“要是那个家伙真想对付我,就不会只是警告我们而已了。那个人完全有可能用更了无痕迹的手法对我下手,因为当时根本没人知道我得到了那些证据。就算我死了,别人也只会以为是发生了什么事故或是不幸的意外,而不会有人将我跟那些不见影踪的证据联系起来。” 这么看来,自己还算是得到了凶手的恩赐啊!一想到这里,尤琛心中那种不愉快的感觉又来了,凶手的宽容,在某方面看来,就如同是挑战与嘲笑,嘲笑他们的无能和不能阻止自己的行为,从而导致不幸的发生。尤琛忽然想起那个游击队成员躺在地上,奄奄一息的样子。那个男人在濒死的边缘,还在念念不忘地诅咒着他人的出卖。 “自己不也跟他一样,被那家伙给骗了吗?” 尤琛闭了闭眼睛,他试图让自己冷静下来。这时候,罗蕾莱轻声对他说: “这样的话,要考虑的目标人物,就可以指定范围内了。” 她没有说出尤琛的营部中有黑手存在,是因为出于对对方的尊重和理解。尤琛了解到她的好意,但并未觉得好过些。他咬着牙,一字一句地说: “我绝不能容忍这个家伙继续在我的营里呆着,一定要将这人揪出来,把监视的眼睛和耳朵除掉!” 在接下来的几天里,尤琛的眼睛除了注意自己的工作外,还多了一顶任务:那就是时刻注意着营指挥部中人。他坐在那个小办公室里,掀起窗帘的一角,从这小小的缝隙里观察着外头的动静。每个人都在忙着自己的工作,偶尔有的人会走到露台上吸烟,聊上一两句。大家看起来就跟平常一样,没什么特别的。 离办公室最近的位置,是副营长巴列茨的办公桌。他的位子,虽然也在营指挥部的大房间里,不过周围有屏风阻隔,看起来与周围的办公桌不同,也还能保护他的隐私。尤琛的眼睛,落到了巴列茨的背上。 “他来到3营有好多年了,对,几乎就是跟我同一时间来到3营的。他对国家和军队都很忠诚,而且为人厚道,甚至连过火的玩笑都不喜欢听。那天在关卡附近与游击队驳火的时候,他就在我身边,还差点受伤了……不,他不是那种人。” 随后,尤琛的视线,又落在了离巴列茨有一点距离、但同样靠近营长办公室的一张桌子上。那是他的副官,奥托尔.哈根的座位。他不在位子上,而是将一份文件拿去发电报了,过了一会儿才走回来。看着他在那儿埋首工作的模样,尤琛心里陷入了复杂的思绪中: “奥图,奥图,我们认识的时间也不短了,对于我的一切,他总是那么用心而且尽力。我想我再也找不到像他那样的副官了。他是我的朋友,又是我忠诚的战友。就算有的时候他知道了我的事情,但从来不会跟任何人提起,而是努力要保护我……不,就算天塌下来,奥图也不会背叛我的。” 尤琛站在窗前,又一一打量着营指挥部内那些或坐或走动的身影。那些军官们,都是他所熟悉的。不是他一手提拔上来的,就是通过实战证明了自己能耐的人,他们个个都是好样的。尤琛看着那几张脸,想起他们在当天也曾出席过大教堂内的礼拜,并且当时就在台上用身体保护着大主教。巴列茨、哈根、波克、诺维克……有时候,尤琛觉得他们甚至比自己的家里人还要亲,还要熟悉。尤琛看着外边,心里翻腾得厉害: “波克那小子……哦,不,他跟我同岁,只不过比我小几个月。他喜欢跟人开玩笑,但很多时候都只是想活跃气氛,并没有恶意。有他在的地方,那儿一定特别热闹。他打起仗来也是个好样的,有几次受了重伤,他还不肯回后方医院接受治疗,而是留在阵地上跟我们一起。虽然是爱开玩笑的性子,可他以身为军人为荣,对那些谋杀之类的阴谋手段不屑一顾,不会是他的……”(未完待续,如欲知后事如何,请登陆www.qidian.com,章节更多,支持作者,支持正版阅读!)(未完待续) 第四卷 尤琛(中) 第二十章 青年师(1) “快结婚了吧,诺维克那小子……他倒好,整天跟人说起他的未婚妻,好像不是个要结婚的人,而是个快要当爸爸的人了……真是……我以前不也这样走过来的吗?像他一样,年轻、对一切充满憧憬,不知畏惧。在国家的名义下,一切都是正确的,根本不需要畏缩退却……对,也不可能是他,他连自己的心事都隐瞒不了,动不动就脸红,不可能干了那样的事之后,还一副若无其事的样子。” 与其说是在分析每个人行凶的可能性,还不如说是在替对方一一辩解、清除嫌疑。尤琛也许已经意识到这点了,不过他并不觉得这样做有什么错。的确,虽然越来越能够肯定凶手就在自己周围,但他还是不愿意去怀疑自己那些老部下们。他们是共同在战场上、生死线上渡过的人,了解对方的性情、年龄、学历、家乡在哪儿,甚至清楚地知道对方的习惯和喜欢用哪个牌子的剃刀。他们是一家人,这并不仅仅只是尤琛个人的想法而已,而是全营——尤其是营部的那批军官——都有的念头。如今竟要从自己的家人里找到那个行踪诡秘的凶手,这怎么不让尤琛难过? “会不会是自己的分析有误呢?也许凶手是外边的人?” 有的时候,尤琛也会这样对自己说。但这种推断,很快就在他的脑海中消失了。因为不管是从大主教当天被刺的情形来看,还是从游击队那天被他们消灭的情况来看,还有悄无声息地从他们的眼皮底下拿走证据的手法,这一切都明确显示,不是外人干的。而是在尤琛办公室以外的那些军官们之中,就有人完成了这些杀人、联系外敌以获取情报、毁灭证据的案件。如果没有营指挥部中的情报和消息确认,不可能有人会这么准确地完成这些事情。 凶手就在自己身边! 尤琛闭上眼睛,靠在椅子上。当听到一些微弱的声响后,他马上睁开眼睛,看到自己的副官带着些许惊奇的眼神站在他的面前。 “你怎么进来了?” 面对长官的责怪,哈根并没显露出什么委屈的表情,他只是回答道: “我已经敲过门了,长官。可能是我敲门的声音太小,下次我会注意到的。” “不,我也走神了。与你无关。” 哈根是将文件拿进来的,有几份新的电报,必须要让营长过目。看到尤琛刚才的反应,哈根忍不住问: “长官,您最近身体还好吧?会不会觉得疲劳呢?” “我很好,奥图,好的可以去参加大陆运动会的马拉松长跑。” 见营长神色如常,哈根放心了。他似有所思,笑了笑说: “对啊,最近您不仅气色好了,感觉上好像更年轻了似的。” 尤琛觉得纳闷,哈根连忙解释说,这绝对不是自己的奉承,而是个人的看法。他还开玩笑地跟长官说: “您可能还不知道,在之前新补充进来的新兵那儿,有的人还以为您只有26、27岁而已呢,完全不觉得您已经到了而立之年。有什么秘诀可以教教我吗?” “傻瓜!哪有什么秘诀?不过是你们的错觉罢了!” 哈根故作惊讶地扬起眉毛,又仔细地打量着面前的上司。最后,他仍然笑着说: “不对,这不是错觉,我的长官。我想可能是好的心态,让人看起来更年轻了吧。要知道,您最近好像都很愉快,遇到什么事情很少发火——当然,您以前就不怎么爱发火——整个人看上去精神抖擞、容光焕发,真让人羡慕。” “……你小子拿我开心够了吧!” 尤琛的斥责中,或许带有一点窘迫,但哈根没有听出来。当对方退出办公室之后,尤琛又看看没拉下窗帘的窗户。在那儿,映照着一个年轻人的头部及胸部以上的模样。玻璃窗外的年轻人朝玻璃窗里的自己笑了笑,脸上闪现过复杂的表情。变年轻了?尤琛自己也不知道这是不是好事;可他清楚,自己为什么会这样。那是一个他希望永远隐藏在自己心里的秘密,一个别人无法触及的、甜蜜的秘密。 创世历1088年12月1日,曼尼亚这儿开始下雪了。虽然雪花不是很大,但对此抱有不满意见的奥军官兵们仍有不少。在寒冷的天气下——虽然比不上以前在路德尼亚时的低气温——但部队中的装甲车辆及坦克行动起来更困难。再加上大后方也急需冬天取暖的燃料和煤炭,所以前线这儿的燃料供应,越发捉襟见肘。所以,奥军官兵们的抱怨,也就可想而知了。 在每周或是每月与后勤部扯皮,希望对方能够更快更好地供应给他们补给的时候,有些人也发现,来往前线与中转基地的列车或是卡车上,装载了一些少见的食物。这在他们看来是很稀奇的,但是显然不是后勤部搞错的原因。因为在刚进入冬季时,奥登尼亚就将一支新组建起来的装甲师投入到战场使用。他们如今已经来到了曼尼亚,在距离萨梅尔不足二十公里的地方进行休整演练。 那一天,尤琛像往常那样,去师部参加每周的例行报告会议。在来到师部驻地时,让他与副营长感到惊讶的,这儿竟然出现了不少生脸孔,而且这些生脸孔,又都是如此地年轻——年轻到让人不敢相信。 “这些人……都是军人吗?”巴列茨吃惊地看着对方的脸与他们所穿的那身军服。可上面又清楚地表明,这是一支奥登尼亚的部队。“那是什么标识……禁卫军青年师?” “我想起来了,据说是在科斯佳洛夫大败之后,没过多久就组建起来的装甲师。但我没想到,他们居然会这么年轻,而且,现在也得上战场……” 尤琛与他的部下们,目瞪口呆地看着这些脸孔稚嫩、身材比成年人略显瘦小的士兵们。今天由于是进行过联合演习,所以青年师的官兵们会出现在幽灵装甲师的营地上,也不奇怪。但是幽灵装甲师的人显然对这些士兵们的出现感到非常不习惯,个个都在打量着他们。 有一些步行走出训练场地的士兵,擦着脸上的泥巴和雪水,一边兴奋地跟同伴谈论着他们今天的战绩,一边走过尤琛他们的身边。跟这些在战场上厮杀过数年的军人们相比起来,他们不管是体格上还是神情上都与对方相去甚远,不管怎么看,这些根本就是小孩子。 “我的天,您能肯定这些人不是后方少年团的人?而是真正的军人?他们年纪最大的恐怕也只有十七、八岁而已……” “看到那个臂章了吗,奥图?不会有错的,这就是那支传闻中的青年师。只是没有想到,他们居然会这么快就来到战场!” 哈根回过神,看看自己的营长还有副营长,见他们脸上都没有半点调侃的意思,这才不得不相信自己看到的是真的。他不住地摇头,说: “还是些孩子呢,都是孩子……您们看那边那几个,肯定不会超过十七岁!看上去也许像个大人,可是毕竟还没成年!他们怎么会拿着枪出现在这儿呢……” 看起来,尤琛他们的感觉,与哈根完全一样。这些在前线经历过生死存亡的军人们,突然看到这些比自己年轻得多而且还是未成年的少年兵出现在这里,其震惊的程度,不亚于当年曼尼亚人看到奥军仅花费不到一月时间便占据了他们的整片国土。 “可能是国内已经再也找不到适龄青年参军了,所以连这些少年也……” 巴列茨看着那些同样表现出好奇与渴望的脸,不忍心再说下去。他们谁都明白,来到战场这儿,等待着这些孩子们的未来究竟是怎么样的。可是看看这些十分年轻的士兵们,没有哪个人脸上会流露出不安与畏缩的神色。相反,他们对于自己能够来到前线,个个都感到雀跃鼓舞。 由于会议时间快到了,所以尤琛他们也不能光顾着对事件发表意见,只能匆匆来到师指挥部,在大帐篷里参加每周的报告会。在那里面,他们发现今天同样多了不少生面孔。那些生人同样穿着禁卫军青年师的制服,不过相比起外面那些少年来说,他们可谓是真正的大人,一看就知道是有参战经历的成年军人。 在会议上,师长将参与这次联合演习的青年师师长介绍给众人。尤琛一看就愣了,因为新出任青年师师长一职的人,正是前旗队装甲师的师长迈尔中将。没想到,他现在已经被调配到青年师去了。 “看样子,这支青年师可不是闹着玩儿的。至少,对于最高统帅部来说是如此……” 意识到这点的尤琛,开始有点心神恍惚。他一想到那些还流露着稚气的脸,一想到他们的未来,就觉得心中难过。 由于会议后两方的师长还要合议很多事项,所以尤琛没找到机会与青年师师长迈尔交谈。要不然的话,他确实很想趁着这个机会来询问对方,这个师到底是怎么回事?难道真的让人这些孩子们上战场吗? 在离开的途中,尤琛他们再一次看到了那些孩子兵们。他们有的显得块头很大,但大多数人明显没有成年人那样健壮。他们很好奇地打量着这些军官们,哈根甚至可以看到对方眼睛盯着自己胸前徽章时的激动劲头。很显然的,这些少年们,对战场充满了渴望,而不是恐惧。哈根与他的上司一样,都不明白为什么会发生这样的事情。 坐在车上,回圣马克的途中,原本一直沉默不语的尤琛,对哈根说: “将有关青年师的资料尽量弄来。” “是,长官。” 哈根知道,尤琛也跟他一样,想弄清楚更多的内幕,想知道为什么偏偏要派这些年轻的孩子来战场送死。对于上级的做法,他们身为军人,一般都不会有什么意见。可是这一次,他们觉得坐立不安。(未完待续,如欲知后事如何,请登陆www.qidian.com,章节更多,支持作者,支持正版阅读!)(未完待续) 第四卷 尤琛(中) 第二十章 青年师(2) 又过了两天,通过搜集情报与消息,哈根终于整理出一份比较详细的文件,将它送呈在营长面前。尤琛仔细翻阅着,看着那些打字机打出来的字迹。里面记录了不少青年师的档案与参战纪录,像是它的人数以及装备等等方面,都历历在目。在尤琛专心看着文件的时候,哈根想起那些士兵,不禁说: “我还是很难相信,长官。即使帝国的适龄青年严重缺乏,但也不能让这些孩子上战场,这真是罪过……” “我也一样,奥图。可是他们既然来到这儿了,那么上头就肯定打算让他们在这儿发挥作用。这是经过禁卫军征兵局和帝国少年团共同协商过的,目的就是要补充足够的兵力。” 越看那上面的记录,尤琛的眉头就越是打结。当年他就读军校时,也已经是高中毕业后的事情。真正参军的那一年,他已经年满二十岁。也许在不少人看来仍不够老练,但是最起码自己是以成年人的身份来到军队的。可是现在看到这些青年师的成员,他无法保持沉默。 “上次我们在师部看到的那些,都是青年师中的团长、连长,他们倒不是未成年人,而是从各个部队中征调而来的有作战经验的下级军官。不过除了他们之外,剩下的青年师官兵,百分之八十,都是未成年人。他们中年纪最大的,才刚到十八岁;而年纪最小的,才只有十五岁!我该说什么好呢,奥图?” 与尤琛的心境相似,哈根也不知道该对这样的事情作何表态。在他看来,这根本就是荒谬绝伦的,要让少年和孩子到战场上送死!这简直是灭绝人性与自动毁灭帝国的未来,任何有点头脑和良知的人,都不会赞同这样的做法。可是偏偏允许甚至是组织这一行动的,却是帝国的最高部门!在沉默中,哈根听见自己好不容易发出声音: “这个师……一共有多少人?” “35000人,其中20000人现在都驻扎在曼尼亚这儿了。还记得那些经过圣马克的卡车吗?那上面装满了一箱箱鲜牛奶还有巧克力、糖果,那些全都是给他们的,因为帝国的最高统帅部规定,他们仍然处于发育期,所以要补充更多的营养。” 尤琛淡淡地说着,但实际上,他的内心远不如外表那么平静。哈根听着上司的介绍,已经说不出话来了。既然最高统帅部明明知道这些孩子是未成年,为什么还要让他们来送死呢?!真是岂有此理,一向对上级的指示与命令很少持有非议的哈根,此时也忍耐不住自己的气愤,在心中不住地诅咒着那些推少年们上战场的官员们。 “三万多人……以时间来推算,应该组建了才刚满十个月左右。这么短的时间,对他们来说太少了……不,他们根本不该来的……” 哈根纠正着自己的话,同时感到无力感攀上心头。如果说战争的惨烈程度让成年人都难以接受,更何况是这些少年们!可是他还记得,与他们彼此打量时,那些孩子没有谁是害怕或不安,他们全都一副渴望着能早日上战场的样子。这点,哈根觉得自己的判断不会有错。他将自己的看法告诉尤琛后,3营营长苦笑着说: “因为对那些孩子来说,能够上战场、杀死敌人、建功立业,可是他们梦寐以求的事!能够有这样一个机会加入军队,他们求之不得!再加上征兵处与少年团的鼓励,又有哪个孩子不希望自己成为战场上的英雄呢?对了,奥图,听说大后方那儿征集少年兵员,是可以不必征求父母的同意的,所以能有这么多少年加入军队,征兵局可真是花费不少苦心。” 尤琛毫不留情地讽刺着那些早已是成年人的官员们的所作所为,而哈根已经呆了,他难以置信地重复着上司的话: “不必父母的同意、不必他们同意……那么,这些孩子来到战场,甚至连他们的父母也用不着知会一声……天杀的……” 从自己的身份来说,尤琛和哈根都不认为,加入军队是件不好的事情。只是问题在于,这些人都是些孩子,他们本来就不应该出现在这儿,而是应该呆在后方,完成他们的学业和锻炼;而不是手持武器、开着坦克,来到战场上与成年人一同厮杀。 其实不仅是军官们对这些孩子兵大摇其头,连士兵们对于这些普遍比他们还要小上好几岁的同袍感到不适应。虽然在3营或是其它装甲师中,也有的新补充兵员才刚满十八岁,但是看到这些比自己更年轻的士兵,他们不觉得意外才怪。在得知这些士兵确实就是他们的战场同袍时,有的士兵这样对自己的战友说: “这些小孩到底是来干吗的?” 在这些已成年的士兵眼中,这些孩子兵与其说是来战斗的,倒不如说是来送死的。因为在他们看来,这两者并没有太大的区别。 在冬季的联合反登陆演习中,禁卫军的装甲部队终于得以象征性地来到海岸防线上,进行他们这次任务——不过更多的时候,都是在为前边提供炮火支援。禁卫军幽灵装甲师1团、2团,在布洛涅防线右侧进行阵地防御。3营在最边上的位置,而紧靠着它的,就是禁卫军青年师的其中一个团。这个1团的成员,除了它的团长以及少数一些下级指挥官外,其余的人基本都在十八岁以下。 在下午,得到上级的同意,尤琛派出通讯兵,希望与旁边的部队取得联系。因为他们到了这个时候,应该要集中火力,对入侵的“敌人”进行反击。在经过一段时间的等待后,青年师的人终于赶来了。可能是觉得有必要填补其中的空隙,所以青年师1团将它的一个营调来,与3营进行合作。对方的营长年纪比尤琛还大一些,是从18装甲师调来的。而营中的其他不少军官也是如此。不过除了这百分之二十是有作战经验的军官外,这个营中剩下的百分之八十,都是才进入军队顶多只有半年的少年。 在与对方商议后,双方营长都同意将青年师的一个连队留作预备队,在后面为两边提供支援、联系沟通。在上级的布置中,“敌军”将会凭借他们强大的空中优势和地面部队,不仅登陆上了滩头,并且进一步向内陆扩张。所以在这个时候,后边的装甲部队就必须要守卫在曼尼亚那些荆棘丛和田野中,阻止对方的前进。所以按照原定计划,尤琛在下午五点左右,就命令全营后撤,做好迎击敌军的准备。3营来到青年师1团1营4连的所在处,一处距离后面村庄还有好几公里的树林中。跟青年师别的连队一样,4连的连长也是从别的部队调来的有经验的军官,其余的人——就不能要求这么高了。 当他们的连长离开之后,尤琛与巴列茨一起,打量着眼前这一排的士兵。他们将坦克停在树林中,排长在听着无线电,更多的士兵是在坦克中或是在坦克旁,一脸兴奋地谈论着真正的点头何时到来。他们为那两门火炮做的掩护很像那么一回事:上头的草和树叶看起来还很新鲜,把它们整个都覆盖住了。要是在天空中,很难辨认出这儿的地面上有两门火炮。不错,一切看起来都很井井有条的,但这依然不能使尤琛他们安心些。倒不是说他们认为对方只会拖后腿,而是对这些少年们那种兴奋感到叹息。 尤琛看看那门火炮,又看看它周围的那些同样作了伪装的士兵们。一个年轻的声音从旁边飞进他的耳朵里: “下午好,少校。” “您好——下士。” 尤琛转过头,看见一个大概只有十七、八岁——也许更年轻——的士兵站在自己身后,脸上露出笑容。如果没有身上的军服和头上那些伪装草圈,他活脱脱就是一个学生。此时,这个学生样的少年跟在尤琛身后,好像有很多话想跟这位长官说,但一时又不知如何开口才好。尤琛一边看看火炮,一边回头对他说: “做得很不错。这门炮是你负责的?” “是的,不过不是我一个人的功劳,是大家的努力。”那个少年笑着,露出雪白的牙齿。“噢,谢谢您的夸奖。这次能够参加演习、跟您的部队一同作战,真是求之不得!” “是吗?” 要是在换成别人,尤琛如果察觉到对方是不怀好意,那么肯定会讽刺回去。不过这一次,他知道对方没有这个意思,同时也是因为对这样的少年的憧憬感到无言以对。巴列茨一直在旁边打量着这些非常年轻的部队成员,他问: “你今年多大啦?” “我十七了,很快就满十八岁。” 年轻的下士回答得很快,而他说完之后,面前的两位军官都不由自主地对看一眼。尤琛一边走着,一边说: “你十七了?” 也许是尤琛声音中的那一点难以分辨的因素,让跟在他后头的下士显得有点迟疑。他点点头,用比刚才要低一点的声音说: “嗯、嗯,是的,是这样。我已经……十七岁,过八个月了。” 尤琛笑了一笑。“真是这样吗?下士,在长官面前,你也习惯了说谎吗?” 那个年轻人瞬间瞪大了眼睛,他随即又不自然地移开视线,一会儿看看周遭的同伴,一会儿又看看地面,有点不知所措地说: “我、我……我是还没到年龄,不过并不会差太多……不,长官,我不是……” “你肯定还不到十八岁,甚至是更小。说实话吧,下士。” 面对着尤琛和巴列茨的目光,那个年轻下士脸红了,他低着头,说: “我还不到十七……不过这并不是重点,青年师在建立之初就说明,它的成员不受年龄限制。” “是的,下士,这点我也知道。不过要我来说的话,那么我会猜你还不到十六岁,你同意吗?”(未完待续,如欲知后事如何,请登陆www.qidian.com,章节更多,支持作者,支持正版阅读!)(未完待续) 第四卷 尤琛(中) 第二十章 青年师(3) 尤琛盯着对方,迫使他越发窘迫起来。巴列茨也一样,好奇地看着这个少年。其实他们早就看出,即使个子高、身躯还算强壮,但在他们这些成年人面前,少年毕竟还是少年,只要短短几句话,就可以试探出他的真实年龄。果然,他们面前的年轻人没有了刚才那一点理直气壮,他略显郁闷地说: “我已经有十五岁零九个月了,当初我入伍的时候,是符合规定的,青年师需要十五至十七岁的青壮年,他们是这么说的……长官,我并不认为年龄的限制就可以判断一个人到底适不适合作战。” 看到他如此坚持,尤琛真不知道自己应该苦笑好还是叹气好。他问了一句: “你叫什么名字?” “希格弗里德.舒拉茨,长官。禁卫军青年师1团1营第4连第2排的军士,在今年年初加入部队,已经通过了后方的训练。” 很明显的,在军官面前,少年并不希望自己被看成是没有经验的门外汉。事实上,几乎在所有行业中,那些没有经验或是年纪尚浅的人,都希望在老手面前得到承认、不会被小看。因此,他们往往会非常卖力、以此来弥补自己的不足。尤琛对此不置可否,只是又问: “今年2月的时候加入部队?” “是4月份,我们在后方的训练跟真刀真枪的程度不相上下,长官,这点我可以保证。为了能上前线,大家都是拼了命的,谁也没有偷懒或是不尽力。最终,他们只选出成绩靠前的人,剩下的,还得留在国内。后方的人都非常羡慕我们,为了能对得起这个青年师的称号和帝国以及首相的期望,我们无论如何也不会退缩的!” 羡慕?期望?在听到这些词汇的时候,巴列茨一时间没能按捺住自己的情绪,呆呆地看着眼前的少年。不过很快,他就转过头去,将叹息藏在自己心中。尤琛沉默良久,他既不愿伤害这些少年,但也不愿意像后方那些官员一样、捂着自己的良心去鼓励这些少年送死。他说了一句: “你们还太年轻了,下士。像你们这样的年纪,应该去好好念书才对。” “原本我们都是这样打算的,长官。”不知为什么,舒拉茨的脸胀得通红,眼中泪水盈眶。“可是时势不允许,帝国的形势不允许,我们不能再袖手旁观下去了!我们好多人的家都被万恶的敌军轰炸了,有的人连父母的最后一面也没见着,甚至连他们的尸体也没找到。大家都希望为国出力,不想再像小孩子那样帮不上忙。也许在您的眼中,我们是比不上那些成年的士兵,那么有战斗力,不过经验和战场上的厮杀是需要经过实战的,这点只要在我们接触战场之后,就会得到弥补。可是请您相信!我们为国杀敌的心不会改变,更不会输给任何人!这就是我们真正的想法,就算我们死,也绝不会让敌人进入大陆、进入帝国一步!” 在他们周围,虽然不少士兵并没有靠拢过来,但有些也听到了他们之间的对话。尤琛从左到右看着周围,发现这些少年士兵们,几乎都是以相同的表情在述说着跟舒拉茨一样的心迹。他们渴望战斗,既是为了国家、为了首相、为了荣誉、也是为了自己。对于这些孩子们那无比高涨的作战情绪,两个成年军官都不约而同地沉默下来。是的,正义当然有它的理由,而且在信奉它的人的心中,这理由是神圣而且不容许被抹黑的。可是对于曾经在战场上拼杀好长一段日子的真正的军人们来说,生命还有着除了战斗之外的其它更重要的意义。即使他们无缘享受,那么这些比自己年轻得多的少年,也理当远离厮杀、去过上真正的人生,而不是成群结队地来到战场,为了这场不知结果如何的战争付出宝贵而稚嫩的生命。 “我相信你们的决心,不过你也要知道,下士——不,舒拉茨,人的生活有很多东西,有时候,战场是不能包括在内的。” “可是如今帝国已经告急,我们虽然年轻,但也绝不能眼睁睁地看着它有事!这是身为帝国一分子的责任,而且正是我们所渴望的!少校,您一定在战场上经历过很多,所以才获得了这么多荣誉,难道您刚来到军队的时候,也是一个富有经验的人吗?只要给我们时间,我们会长大,更会吸取更多的经验的!” 面对尤琛的忠告,少年并不怎么领情。相反,他觉得在对方眼中,自己仍然只是个小孩。这时候,一旁传来了一把严厉的声音: “你们受训的时候,你的教官就是这样教你跟长官说话的吗?” 原来,哈根与波克他们都在附近。当他们想来到营长面前跟对方报告的时候,却看到了这样的一幕。身为营长的副官,哈根在听到那样的言词后,理当站出来训斥对方。不过看上去,尤琛并不很介意。舒拉茨脸上白了又红,他也意识到自己的口气太重,所以连忙立正敬礼,说: “很抱歉,长官,是我失言了。” “这些小子还真是单纯的家伙!” 波克在哈根和其他军官那儿低声说着自己的看法,而他的同袍们,也无疑是同意这个观点的。正因为单纯,所以信仰才越发真挚炽热,更让人感受到这其中那可怕的热力。它既可以燃烧起人熊熊的斗志,但也能让人被烈火焚身。这到底是好事还是坏事呢?尤琛也说不上来,但他只是控制住自己的情绪,淡淡地说: “没关系,下士。” 也许是看出了这些老练军人们的疑惑和不同想法,那些少年兵们,都巴不得战斗早点到来,好让人看看他们真正的本事。为了这一天,他们等待了多久啊!如此强烈的愿望,当然不可能就因为旁人的疑虑而消失的。只不过,在心里,他们始终还是希望能得到更多人的认同,认同他们是真正的军人,而不是一群毛头小子。 当他们交谈的时候,已经走到树林的边缘。那儿的士兵正在观察前线的情况,其中一个人位子让给了尤琛,而3营营长则用挂在脖子上的望远镜注视着远方的动静。他猜测,现在还没到他们登场的时候。对于禁卫军曼尼亚战区总司令来说,冒险在大白天调动装甲部队,这是不可行的事情。所以即使是在演习中,他所下达的命令也是要求装甲部队守在前线后方,作为最后一道有力的防线。在树林外围,是一条直通向萨梅尔的公路。尤琛放下望远镜,对身后的部下说: “注意无线电,随时准备出动。” “是!” 虽然他们都或多或少地了解到,这次演习,他们能派上用场的地方不多。不过就算是这样,他们也还是要负责到底。一旁的青年师成员也忙于作战的准备,看起来,他们可比幽灵装甲师的人积极多了。 此时,在远方的炮火声中,有些异样的声音传到了尤琛他们的耳朵里。众人互相看着,然后又寻找着这声音的来源。他们发现,这声音是来自于天空中的,而且似乎越来越近了。终于,尤琛他们看到了,在橙色的天际远方,那些微小的黑色影子,逐渐朝这儿逼近,它们所来的方向,正是海峡对岸的敌国!有人大喊一声: “敌军飞机!” 几乎就是在同一声叫喊时,尤琛他们迅速卧倒在地,手护着头。而面对着那些俯冲下来的飞机,一旁的青年师士兵们,却个个都表现出了与众不同的兴奋和激动。他们有的人冲着那些飞机挥舞着拳头,有的则试图用地面火炮攻击他们,每个人都恨不得将它扯下来,好好教训一顿。 那些飞机在俯冲过后,又迅速地离开了公路。尤琛他们这时才看清楚,那不是战斗机或俯冲轰炸机,只是普通的侦察机。他们这才缓缓松开手,从地上爬起来。看到这些比自己年长得多的军官们这副作派,青年师的年轻士兵们有的惊讶,有的觉得好笑。而幽灵装甲师2团3营的军官们,则无奈地摇摇头,看着这些连隐蔽都不会做的过于年轻的士兵们。这一次,没人受伤;但如果下次碰上有攻击火力的战斗机或是轰炸机,那么在这儿的所有人——尤其是那些少年们——则只能变成地面的活靶,丧失自己的生命。 哈根猜想,在对方的眼里,肯定将他们当成胆小鬼了。不过只有拥有丰富战场经验的人才会知道,在敌人的坦克与飞机以及各种武装力量面前,逞强或是大无畏的精神,并不能拯救你的生命。学习如何保护自己,才是一个真正战士更乐意去做的事情。这时,他听到刚刚从泥地上爬起来的波克如此自言自语地说: “好家伙,大后方的人将他们推上来,就是要让他们当靶子的吗?!” 连一向开惯了玩笑的波克都愤怒了,那么其他人心中的无力感自然更是不在话下。在他们看来,战争的苦难让他们分担更多就够了,不应该连未来的一代也要被迫参与战斗、认识死亡与残酷。再这样下去,帝国的明日会如何?这岂不是自己在毁掉自己的未来吗? “但愿在他们成为活靶子之前,懂得如何隐蔽!” 哈根与其说是愤怒,倒不如说是觉得悲哀。这么地年轻、太过年轻的一代,他们到底犯下了什么错,也要来到战场呢?不,是他们在替那些大人们犯下的过错来进行补偿的!而那些诱使、迫使他们上战场的大人,却舒舒服服地躲在安全的大后方,让别人代替他们送死!在加入军队这么久之后,哈根头一次觉得自己如此无力。 在离开那个树林的时候,尤琛再次回头看着那些孩子兵们。他们依然看不出任何的恐惧和胆怯,每个人都迫不及待地想参与真正的战争。哈根听到自己的长官喃喃说着: “十五、六岁,或许还要更小一点……要是再过几年,我的埃尔文也会到这样的年纪了……全能的父啊,让他们回家吧……完完整整地……”(未完待续,如欲知后事如何,请登陆www.qidian.com,章节更多,支持作者,支持正版阅读!)(未完待续) 第四卷 尤琛(中) 第二十一章 酒心巧克力(1) 没想到曼尼亚的冬天也会这么冷,虽然是比奥登尼亚更南方的国度,但这儿的冬天的气温,显然也不是好对付的。罗蕾莱一个人呆在小阁楼里,将身上的毯子裹紧了些。虽然窗户是被封住的,但是壁炉连接着房子的烟囱,所以一到冬天,那些冷风就会倒灌进来,使得阁楼里的气温骤降。 别抱怨,罗蕾莱提醒自己。能够留在这里,并且不被人发现,就已经够幸运的了。自己住在这儿,可绝不能再给尤琛添麻烦了。外头的风声不断,好像不住地在咆哮着,要刮走小阁楼里那唯一一扇窗户。 但愿那个窗户能支撑下去,不然的话,外头有人看到窗户掉了,说不定为来修理。到时候,他们也许就会发现,自己躲在这儿。一个外国的女间谍。想到这儿,罗蕾莱虽然还是觉得冷,不过仍不禁笑了起来。是啊,一个女间谍,在他们看来,这才符合自己的身份。不过事实可以证明,自己从来就跟那些无关,也没有想过要做这种事。到底到什么时候,人们才会真正承认她也是奥登尼亚的正式公民呢? 虽然在笑着,不过罗蕾莱并没有发出一点声音,也因为这样,她听到了楼下的动静。这个时候,三楼除了自己不可能有人,那么会是谁用这种轻微的脚步声走在外头呢? 罗蕾莱觉得奇怪,又仔细听着那声音。让她恼火的是,这声音在自己注意起来的时候,突然又消失了。难道是错觉吗?罗蕾莱还没在心中下结论,突然又听到了一声更加清晰的声音。那是人的脚步声,而且还可能是穿着皮靴在下面走动。而且更让人意想不到的是,那脚步声已经来到了阁楼的下面,也就是尤琛的房间中。 是他回来了吗? 罗蕾莱本来是这么想的,不过她很快就推翻了这个判断。因为在她听来,那脚步声的主人正在极力掩饰着自己发出的声响,如果不是那老旧的木地板出卖了这声音,对方很有可能会在房间中徘徊好一阵子而不被小阁楼里的住客发觉。到底会是谁呢?罗蕾莱屏住呼吸,越发想辨明那声音的动向。 脚步声在房间中各处都隐约响起,楼下那人似乎是在观察寻找着什么。如果是尤琛回来了,那么他完全没必要这样遮掩自己的脚步声,因为他就是这里的主人。罗蕾莱此时几乎可以肯定,楼下的那个人,不是尤琛。 随后,脚步声停了。面对那样的寂静,罗蕾莱反而觉得不习惯,她觉得自己的心跳也有加速的嫌疑。在她极力安慰自己要冷静的时候,一声刺耳的声音划破了小阁楼里的宁静,那个收拢在木板夹层中的楼梯开始往下移动了! 有人要上来了,是尤琛吗?罗蕾莱定定地看着那个越来越大的空隙,她那裹着毯子的身体却开始向后移动。危险……危险……她的脑海中不住地闪现过这个字眼,但此时即使自己想走也来不及了。到底该怎么办呢?要是被人发现了—— “喀喀——啦——咚” 楼梯被拉下去了,那沉闷的声响表示它已经被固定住了。在罗蕾莱那极轻微的呼吸声中,那脚步声又响起来了。“咚、咚、咚”,而且这一次是踏在楼梯上的声音!有什么东西,正缓缓地、缓缓地从那个地方升起来…… 蓝色又像是黑色的宽边檐军帽,看不清颜色的军服,一个脑袋在楼梯上升起,非常缓慢、非常迟疑地在向左右巡视着……终于,那个人的脸转向了罗蕾莱。在窗户中透进来的光亮里,罗蕾莱看到,他没有脸!脸的位置充满了无尽的黑色,如同漩涡一样……他还在那儿,盯着自己……开始动了,开始动了……他要爬进来了……爬过来了…… 罗蕾莱从梦中惊醒了,她微张着乌黑的眼睛,略带不安地注视着周围。小阁楼里除了自己,什么人也没有,那个楼梯也好好的,没有被放下。她发现自己还是躺在被窝里,只是觉得额头上和背上出了些汗。只是做梦而已,只是个梦而已,她不停地这样对自己说着。不过让她觉得奇怪的是,刚才好像真的听到了什么声音似的,难道那也是梦吗…… 楼下有声音了。同样是脚步声,同样在那儿,不过这次却不是朝着房间而来,而是往另一个方向去了。听着那个声音越走越远,最终可以确定对方已经下楼去了,罗蕾莱才松了一口气,将头再次落在枕头上。真是的,自己还居然做这种恶梦,罗蕾莱嘲弄着自己,可是同时又心生疑惑。 如果说刚才那些情景只是做梦而已,那么梦里听到的声音也是假的吗?罗蕾莱知道,人即使在睡着时,身体的其它器官和部位都处于休息状态,但是唯独听力却仍然在运作着。也就是说,自己刚才在梦里听到的,也许就是在现实中听到的声音。难道说,刚才那个脚步声确实来到过下面、来到过尤琛的房间里?而当自己醒来的时候,对方已经走出房间,准备离去?要是是尤琛回来房间一趟,他用不着这么蹑手蹑脚的,好像生怕别人听出有脚步声似的……那会是什么人呢……或者说,自己只是听错而已? 罗蕾莱再也无法入睡,她干脆裹着被子,坐在底下用纸皮、上层用被褥垫着的临时床铺上,听着外头的动静。但是,她并没有再听到那可疑的脚步声重回这里。只有窗外那凛冽的寒风,仍然在不停地呼啸着。 那个脚步声并没有响起,显然是没有回来了。自己刚才听得很清楚,那些声音是在下面的房间里发出的,但它们不属于尤琛…… 罗蕾莱就这样呆坐着,直到听到一楼楼下那客厅中古老挂钟发出的两声沉闷响声后,她才叹了口气,准备再度入睡。不过,这似乎很难办到。 又过了一会儿,这次房间外再度传来“咚咚”的急速脚步声。那声音没有一点停顿或是掩饰,而是径直来到三楼,开门进入了房间。罗蕾莱默默念着那步伐,她想,要是尤琛回来的话,应该是时候会传来将自己大衣扔到床上去的声音。果然,楼下房间里接连响起了声音,这下罗蕾莱可以肯定,是尤琛回来了。 刚回到自己卧室的尤琛,因为到萨梅尔城中办事,没想到回来的路上车子出了点问题,于是他不得不在车上等了三个小时,直到司机将车子修好。现在他回到房间,本不打算骚扰小阁楼上的罗蕾莱,因为他猜对方多半已经睡着了。没想到,这时候头顶上却传来细小的声音: “尤亚,你回来了?” 尤琛抬起头,瞪着天花板。“罗尔,要是你没确定来者是谁之前就先说话,肯定会被人发现的。” “不要紧,我透过木板的缝隙可以看到你这里的情况,尤其是当你开了灯之后。” 随后,罗蕾莱放下阁楼的楼梯,走到尤琛的房间里来。尤琛将自己的大衣和外套收拾到衣帽架上,一边对她说: “这么晚了还不睡?晚饭吃过了吗?” “你给我的面包和水,足够让我单独在楼上过两个星期的了。”罗蕾莱一边说,一边打量着房间周围。“你今天回来晚了。” “路上出了点小问题。” 尤琛说着,同时将房门上锁,并且用一把椅子顶在门锁下方。这样一来,就算有人想突然闯入他的卧室,也不能够了。要是在平时,他当然不会这么做,不过现在罗蕾莱也在,所以尤琛肯定要作好准备。 “你难道打算熬夜吗?” 面对尤琛的调侃,罗蕾莱不置可否。她也说不上来,自己为什么非得下来看清楚才能安心。可能是因为那个梦吧,但罗蕾莱认为自己还是要必要下来看一看。尤琛本想去洗个澡,不过看到罗蕾莱没有离开的意思。他停下来,迟疑地问: “或者,你要先用洗手间吗?” “不,你去梳洗吧,我只是……随便看看。” 当尤琛进入卫兵间之后,罗蕾莱按照着她所听到的那些脚步声,模仿了一下。房间中有的地板开始老化,因此难免会发出“咯吱”的声音。而这些老旧的地板可以说分散在房间四周,并不集中。那样的话,刚才自己听到那些疑似脚步声的声音,应该就是像她现在所做的那样,在房间中四处走动着。尤琛不在的时候,他的部下有谁能到这房间中来呢?罗蕾莱并不认为尤琛是一个连卫生打扫也要拜托下属的人,他甚至不会乐意看到别人进入自己的房间。那么例行扫除的这个可能性被排除了,剩下的,就只有偷偷潜入…… 罗蕾莱按照着自己的设想,在房间中刻意掩饰着自己的步伐,来回走动着。虽然她并不是穿着一双皮靴,但她越来越觉得,那个之前来到尤琛房间中的人的确就像此时自己所做的那样,在房间中小心翼翼地走动。 “那个人为什么要进来?那个人到底想看什么、还是想找什么?” “你还不去休息?” 尤琛走出卫生间,看到罗蕾莱在这儿,皱了皱眉毛。罗蕾莱不知从何说起,她问: “尤亚,今天晚上你有没有让自己的副官进你的卧室?” “没有,”尤琛披上大衣,晚上的气温更冷了。“你问这个干什么?” 罗蕾莱在嘴里咕哝了一句,因为她也不清楚自己想的到底对不对。尤琛打量她一下,见她穿着挺保暖的,这才满意地点点头。他又看了她一眼,半开玩笑地说: “难道你下来是为了陪我的吗?” 黑发女人本想瞪他一眼,但随后只是扭过头去。尤琛笑着笑着,也渐渐隐去了笑容。这样的独处,他们并不是头一次;只是不知为什么,这一次让尤琛觉得有点不自在。自己换上了睡衣,原本打算入睡,好好用睡眠来洗去一天的疲劳。可是现在罗蕾莱也在这里,就站在床边不远的位置。距离近的只要自己探出身去、一伸手,就能将她拉过来。(未完待续,如欲知后事如何,请登陆www.qidian.com,章节更多,支持作者,支持正版阅读!)(未完待续) 第四卷 尤琛(中) 第二十一章 酒心巧克力(2) 尤琛既无法打破这沉默,也不想打破这沉默。他控制住自己不去看对方,只是脑海中却好像将这个房间与自己在莳萝谷宅中的房间联系到一起。在多年以前,当他与琴还是新婚燕尔的时候,美丽的妻子曾经穿着漂亮的睡裙,站在自己面前。只是现在当他回忆起来的时候,妻子的脸变得越来越模糊,好像离自己越来越远。琴站在门边,看着自己?那么站在自己面前的那个女人是谁?尤琛眼前出现了一张脸,这张脸与现实中眼前的那张脸重叠在一起。在想象中的这个画面,令他感到不安,但同时也感到激动与喜悦。那张脸离自己更近了、更近了,更近……直到自己可以低下头,甚至可以嗅到那张脸、那乌黑的长发、那曼妙的身躯中散发出的香气…… “……尤亚,尤亚?” 回过神来,尤琛才发现罗蕾莱在另一边看着自己。刚开始时,他有点担心对方是不是看出自己走神,不过很快他就发现,罗蕾莱并没有起疑心。她重复了自己的问题,尤琛也还是那个答案,只是不解她为何如此执着于这个问题: “不,我不会让人到我的房间里来的,原本就不会,现在更加不会。你到底怎么了,罗尔?” 罗蕾莱轻轻咬着下唇。“我想,还是告诉你比较好——本来我也不确定这是不是真的,不过又总觉得是那么一回事……在两点以前,具体时间我也不清楚,也就是你回来前大概一个小时,有人进过你的房间里来。” 尤琛站了起来,他盯着罗蕾莱,问: “你是说真的?” 对方点点头,脸上没有一点开玩笑的样子。“所以我才想知道,你会不会让你的下属进你的房间,要拿些什么或是送什么东西给你。” “不,我没有那么做。文件也好,吃的东西也好,都不必送进我的卧室里。就算是扫除我也免了。因为这样做太冒险。在营里,没有我的同意,谁都不能进这个房间。” 也许在自己来到之前,尤琛还会允许勤务兵为他的房间做一下打扫;可是由于自己在阁楼上,所以尤琛为了保险起见,连这些例行工作都禁止了。罗蕾莱知道,对方是为了保护自己,不想让她被外人发现。只是这样一来,就更让她担心了。因为之前在这儿徘徊的脚步声,已经可以确定是属于那个偷偷潜入的人!他来这儿,即使不是作奸犯科,但很明显也是不愿被人发现他的踪迹。 “罗尔,你听清楚了吗?真的有人来过我的房间?” “是这样,原本我还不能确定,可是之后我才明白,那是真的。” 于是,罗蕾莱将自己本来在做梦,梦中听到一些声音,当醒来后才发现又听到那些脚步声,直至楼下的人离开——当然,她没有说自己做了个怎样的梦——一五一十地说了一遍。尤琛听完后,双臂抱在胸前,过了一会儿才说: “对,我也知道,人即使在做梦的时候,听到的声音动静也是现实世界中存在的。更何况,你在醒了的时候,那脚步声还在楼下,在我的房间里……” 两人彼此注视着,心里都抱有同一个念头。还没等罗蕾莱开口,尤琛就去检查了自己的行李和床头柜抽屉里的一些本子,什么都没少,看起来也不像被人动过。他看着罗蕾莱,解释道: “我这儿不可能放有什么重要的东西,要是有人想找情报之类的,应该到二楼才对。这儿只有我的一些私人生活用品,真搞不懂……” 尤琛甚至将自己的被子和枕头也掀开,检查了床铺还有床底下,照样没有任何发现。他看着布满灰尘的床底,头也不回地说: “这儿没有入侵的痕迹,或者有人进错门了?” 表面上看来词句轻松,但听到尤琛的语气就知道,他对这件事的看法可一点都不轻松。 “那个声音,当时我也以为是做梦而已。不过之后,我真的听到了它……三楼其它房间的人回来了吗?” “巴列茨现在还在楼下呐,哈根也一样。他们没有上来三楼,更没有走进我的房间。应该是别的人。” 尤琛还在思索谁有可能趁着自己离开的这段时间里来到楼上溜进自己的房间,与曾经的推断一样,只有营部的人,才有可能掌握自己的出入时间,从而找准机会进他的房间。不过在自己回来之前,就有一部分军官已经先去休息了,只剩下小部分人还在值班。要是那些人当中有人装作先离开,但随后又回来并且借着自己熟悉地形的关系溜进来,那也不是没有可能的…… “总之,先检查一下你房间里有哪里异常吧。” 对于罗蕾莱的意见,尤琛表示同意。于是他们就在房间中到处观察起来,尤琛又仔细检查自己的行李、衣物,还有那少数无关紧要的文件纸张,罗蕾莱则留意着地板上的脚印,看看它的主人究竟走到过哪里,对脚印周围的摆设或家具更是一件也没放过。 看完自己的东西,确认没有被人翻动、掉包的痕迹后,尤琛吐了口气。他正想对罗蕾莱报告自己的这一检查结果,眼睛却注意到在卫生间外除了自己的鞋印外,地板上还留下了什么。走近一看,才发现在自己那带着泥的鞋印下面,还有着更浅痕迹的鞋印。虽然靴印与大小与自己的差不多,但是从颜色和痕迹来看,显然并不属于自己。它快消失了,但也在消失前表明:它的主人确实曾经往卫生间的方向走去。 罗蕾莱被尤琛碰了碰手臂,才注意到他想让自己看到的东西。她仔细看了看那儿的鞋印,又低声问对方: “会是你的吗?” “如果是我的,就不会这么干净。” 尤琛低头看着鞋印,往卫生间走去。一路上他非常小心,不去踩到那本已快消失的鞋印,但是打开卫生间的门,按下电灯开关之后,尤琛仍不禁懊恼地啧啧连声。因为卫生间的地板潮湿,已经将里面的什么鞋印痕迹通通都抹去了。剩下的,只有水渍而已。看来自己刚才进去洗澡,将那个外来者的痕迹也顺带破坏掉了。罗蕾莱倒不怎么在意那靴印的消失,她皱着眉,说: “那个人干吗要进卫生间吗?” “他总不可能是来借厕所的吧。” 尤琛如此挤兑着,走进里头察看。这个小小的卫生间并没有什么特别之处,有破损的洗手盘、浴缸、看起来没什么地方可以藏得住什么秘密。尤琛一抬头,看到了镜子里的自己。那是在洗手盆上方的镜子,边缘的油漆开始有点掉落了。尤琛打开镜子,露出后面的壁柜,那里面放着牙刷、杯子、一些药品、漱口水、还有一小袋糖。它们看起来就像尤琛离开前的模样,毫无特别。尤琛刚关上那面兼任柜门的镜子,又下意识地停住了。由于卫生间内水汽的作用,使得镜子变得模糊起来,上面也布满水蒸汽。而此时他看清楚了,那上面显示着一枚指纹。而他还记得,在临走前自己进来洗脸,曾经用手将镜子上的水汽抹去,当时这上面什么也没有。可是现在这指纹在表明,确实有人进来过,而且还动过卫生间里的壁柜。 “看来这位客人还对我的卫生间摆设非常感兴趣。” 尤琛再一次打开壁柜,认真地检查那里面的东西。除了牙刷杯子外,这里面的东西都是属于这所房子原来的主人。尤琛原本想让对方把自己的东西拿走——免得他们要用的时候用不到——不过对方表示这些他们还有,不必拿走。不过,还有一样东西是自己的,那一小袋糖。在看过牙刷和杯子后,尤琛留意起自己放在里面的糖。那是酒心巧克力,是为了让自己能在血糖低的时候补充糖份用的。它的外包装之前就已经被撕开,露出里面的糖纸。那层紧裹着巧克力的糖纸丝毫未动,但这让尤琛脸色一沉。 “怎么了?” “你看这个,罗尔。” 在尤琛的示意下,罗蕾莱也把注意力投向那些放置在小塑料袋里的巧克力糖。它们都是叠好形成筒状,放置在那里面。尤琛摇摇头,说: “要是我没记错的话,那么这最上面的那块糖,被人换了。” 他一边说,一边将那最外露的糖拿出来,然后指着它的包装纸,对罗蕾莱解释道: “上次我拿起它上面的糖时,因为过于匆忙,将属于它的一小片糖纸也给撕了下来。要是不仔细看,很难看出来,因为那被撕掉的糖纸一角在褶折底下。喏,你看,这块糖的糖纸却是完整的。” 罗蕾莱在看清楚之后,又看向尤琛。“你一般什么时候用吃这些巧克力?” “早上,因为我那个贫血的毛病,使我不得不在一大早起床刷牙之后,就得补充点糖份。还记得吗,这是你的建议。” 女人转过头,不去与尤琛对看。她小心翼翼剥开那层纸,将巧克力放置在纸中央审视着它。看上去,那就是一块普通的巧克力糖。尤琛好像明白她的意思,又将底下的糖也拿来打开,与这块巧克力作比较。比较的结果是——看不出个所以然。 “我猜这里面不是威士忌,而是一块宝石或是珍珠。就像在新年晚餐的传统项目:从火鸡里吃出幸运硬币。” 即使在这种情况下,尤琛还不忘调侃自己、调侃别人。显然,他并没有被这块来历不明的巧克力吓倒。但罗蕾莱却显然不这么看,她一边审视着那块被做成圆形的巧克力,一边低声说: “那个人花费这么大力气,冒险溜进你的房间,不可能只是为了看一眼你的巧克力。只不过,要怎么做,才能不惊动别人又能验出这里头的乾坤呢……”(未完待续,如欲知后事如何,请登陆www.qidian.com,章节更多,支持作者,支持正版阅读!)(未完待续) 第四卷 尤琛(中) 第二十一章 酒心巧克力(3) 她凝神思索着,尤琛没有打搅她,而是在一旁乐得欣赏她的侧脸。突然,他看到罗蕾莱眼中一闪,眉头也随即不再打结。尤琛对自己说,看来她是想到办法了。果然,罗蕾莱朝他低语: “跟我来,尤亚,我有办法试验出这块巧克力里有没有被人搞鬼。你不介意将它交给我处置吧?” “随你喜欢,亲爱的。” 于是他们二人带着那块巧克力上了阁楼,罗蕾莱看看四周的墙壁,然后将那块已经被撕去糖纸的巧克力放在了靠近壁炉的角落里。之后,她与尤琛坐在离那儿较远的另一处,静静地等待着。尤琛看看身边这个屏息静气的黑发女人,压低声音问: “你到底想做什么,罗尔?” “嘘!别出声,你很快会知道的。因为我有个朋友,它会来帮忙的。” “朋友?” 尤琛一瞬间张口结舌,不过他很快平静下来,耸耸肩膀,注视着那边的墙角。但是阁楼里安静得很,没有声音。又过了一阵,还是没有反应,罗蕾莱不由得有点失望,她低声说: “看来我的那个朋友今天晚了起床了。” 尤琛倒没有理会,因为他的目光越过罗蕾莱,看着这个不大的房间。房间里空荡荡的,除了那扇窗户,就没有别的可以吸引人注意的地方了。而尤琛看着那个窗户,好像出了神。罗蕾莱看了他一眼,好像有询问的意思。尤琛微微一笑,说: “那个窗户。” “我知道那是个窗户,不过,那又如何?” “没什么,只是……只是让我想起了一些别的事情。” 面对罗蕾莱越发好奇的目光,尤琛犹豫了一会儿,才接着说: “这个房间,你一定住不惯吧,不过,看到它,让我想起……想起自己在战场的时候。那时候我们连这样的房子也住不上,有很多时候甚至只能露宿在野地里。很多时候我常常会想,要是回到家里,我还能不能住得惯这么好的房子呢?很奇怪吧,因为住惯了那么恶劣的环境,所以一旦回到现实之中——尤其是,那么和平而美好的故乡——真让人不敢相信自己还活着,还能住上那么好的房子。罗尔,不怕你笑话,我呆在路德尼亚有两年多了,我发现,自己和自己的战友们,甚至连国内是什么个模样都想不起来。因为我们在战场上呆得太久了,在那种地方呆太久,人过的日子让我们根本不觉得自己是人,而是动物……不过就算是那样,我们也更加不敢想起家,想起温暖的家和房子……” “为什么?” 罗蕾莱的声音变得更低了,在寂静的空气中,显然有股说不出的温柔。尤琛淡淡地说: “因为越是想,越让人觉得难受,所以我们尽量不去想。因为,我们不能发疯,还得继续作战,在那个地狱似的地方里头过着所谓的战地生活……是的,我们就是那样过来的,能够活下来的人,都知道将自己折磨疯的,不是子弹或炮火,而是对于家的思念,对于那个正常世界的思念。我们这些人所在的世界,跟正常人所在的是两个完全不同的世界,我们离开那儿太久了,所以反而适应不了那些‘正常’的东西,于是在别人的眼里,我们就成了疯子……对生死显得不在乎、开着恶心的玩笑和女人还有酒来满足自己,在你们看来,我们肯定是怪物一样的存在吧……不,罗尔,我知道你不会、你不会那样看待我……虽然我离那个正常的世界也有很长很长了,长到自己都已经不习惯回到那儿去,可是在心里话,我还是希望,能够回去那儿,哪怕只是看着它、在一旁看着它,知道自己是与这个正常的世界同在,这样就好……我看过太多太多令人哭也哭不出来的画面,所以看着正常的世界时,我会觉得反而陌生,但即使如此,还是想要看着它……我现在,好像已经找不到连接那个世界的门了,但是上天并没有完全放弃我,因为,我还有一扇窗。罗尔,你就是我的那扇窗……” 尤琛凝视着身边的这个女人,声音低得近乎在喃喃自语。“是你的存在让我意识到,我跟那个世界,其实还是有联系的。通过你,我又看到了,那些平静、没有战火的美丽风景……” 尤琛说完,并没有看罗蕾莱的反应,不过他能感觉到,女人的手轻轻地搭在自己的手掌上。两个人就这样静静地靠在一起,握着对方的手,什么话也不用说,他们都能感觉到那份宁静与温馨。 过了一会儿,小阁楼里安静得出奇,两人也将自己的呼吸声压到最低。接着,尤琛听到了一些微弱的声音。那声音好像在他们的头顶,但下一秒钟却又离开出现在别的地方。随后,那声音开始变响亮起来,而且离他们越来越近。尤琛听出来了,那是老鼠的“吱吱”叫声。借着床铺旁那盏马灯的光亮,尤琛看见,在墙壁下的一个小洞里,钻出一个可疑的影子。那个影子先是出来看一看,接着又缩回去,然后就在里面张望着,但没有出来。尤琛这才明白罗蕾莱的意思,原来她是要借这只老鼠来试毒。尤琛在罗蕾莱耳边说: “这就是你的朋友?” “没错。它最喜欢我的食物,哪怕我也不愿意,它平时也要和它的同伴一起想办法咬掉那些面包。看,它出来了。” 两人再度恢复了沉默,看着那只老鼠朝目标直奔而去。这家伙显然对于不愿放过这次的美食,它也不忌惮那边注视着自己的两人,开始啃那块巧克力。很快,这巧克力被它消灭了大半,罗蕾莱此时又轻声对身旁的尤琛说: “它不大喜欢跟自己的同伴分享食物,所以肯定会将糖吃完,不带进巢里。要是这巧克力真的有什么问题,那么它也肯定逃不掉。” 尤琛点点头,这让他想起了自己的小时候爱玩的一个试验:看蚂蚁走路。只是这一次的实验对象换成了老鼠,而试验的目的也与小时候的单纯玩耍有着截然不同。 正当老鼠努力想要将巧克力完全消灭掉时,它的动作出现了迟缓。紧接着,这老鼠没有再啃那块巧克力,而是“吱吱”地叫唤起来。即使不熟悉老鼠这一生物的二人,也听出它不是在叫唤同伴,而是在奇怪地呼喊。那叫声急促,与平常的老鼠叫很不一样。老鼠走了几步,突然瘫倒在地,接着打了几个滚,就再也没动一下了。 两人都不约而同地走过去,观察着那只老鼠。它现在已经无法再动弹,罗蕾莱用一根笔戳它,它也没有反应。尤琛用手帕将那块几乎被老鼠吃光的巧克力拿起来,看着那里面所剩无几的液体。那颜色看起来像是威士忌,不过现在通过这只老鼠的舍身相试,已经证明了这块巧克力与它里面的威士忌,其实并不简单…… “是毒药?” “虽然老鼠跟人的体质不同,不过这么快中毒,显然是很有效的毒药。”尤琛凑近那块巧克力,试着闻了闻。“我猜是氰化钾,人吃了跟老鼠吃了一样,很快就会呜呼哀哉。” 这下子,罗蕾莱跟他一样,都没有再马上发表意见。因为他们都了解到一个事实,刚才罗蕾莱听到的声音不仅不是虚幻,而且正是将酒心巧克力调包的人所发出的声响。那个人,是冲着尤琛而来的!尤琛将那剩下的一点巧克力包在手帕里,朝罗蕾莱说: “谢谢你,罗尔。要是没有你的提醒,恐怕我就会一大早吃下这块糖,然后跟这老鼠一样。” “会是谁干这种事……尤亚,难道是……” 尤琛点点头,为了安慰对方,他微微一笑,只是眼中的神情却丝毫不轻松。 “对,我想我知道,罗尔。那个家伙,现在终于开始动手了!” “今年的新年你打算怎么过?” “没有家人,没有丰盛的晚餐,只能抱着酒瓶子,我亲爱的汉斯!” “要是情况允许,我倒希望去找个漂亮姑娘。嘿,要知道,节日晚上自己一个人过,这确实未免太傻!” 发言者的同伴,对他露出一副貌似同情的怪相。很显然,对方并不真心同意他的观点。 “这儿的女人全躲起来了!她们一看到我们,就像见到鬼似的,我来到曼尼亚之后,除了妓女,还真的没怎么见过对我笑的女孩儿。” “那是因为你吓着她们了!” 旁边有人插嘴,引来不少笑声。不过被嘲笑的人不以为然,还沉浸在自己的梦想中: “哎,要是能到玫瑰城该多好!那儿的女人见过的世面多,也喜欢军人。而且,只要你的食物让她满意,你就可以让她为自己做任何事。” 旁边的军官听到他的话,咧开嘴笑了笑,他点点头,说: “完全正确,我亲爱的海因利希,只不过,你这条计策最好得到晚上才实行,不然的话,恐怕会吓跑你的猎物。” 被他这么一说,旁边的笑声更加响亮了。而那个被人嘲弄的军官不满地瞪着自己的同袍,说: “行了,波克。你是出了名的好好先生,没有兴趣在外拈花惹草,所以只能看着我们找姑娘。所以你才用充满嫉妒的语言来奚落我!真是吃不着葡萄偏说葡萄酸。” 波克脸上没有一点笑容,好像不管发生任何事情,他那副古板的模样都不会有改变。不过,知道他性情的人,却明显这只不过是假像而已。在他们之间,并不会有人真的会向对方恶意讽刺,自然,也不会有人把玩笑当真。 在得知今年的新年他们都只能在曼尼亚渡过后,幽灵装甲师2团3营营指挥部内的人倒并不觉得惊讶。因为这对他们来说,都已经是习以为常了。可是思乡的情绪毕竟难以缓解,所以在谈论起即将到来的新年时,众人还是会忍不住说起与家乡有关的话题。只不过,偶尔会有人越扯越远就是了。例如,上面的话题。 在短暂的休憩时间里,3营指挥部里总是不缺乏笑声。虽然有的时候,这笑声会由于疲劳和忙碌而消失,但当这里的气氛和时间充足后,它们还会再次回来的。只是在谈论到近期的前线情况时,笑声才会离他们而去。有的军官说起了自己兄弟在东线给他寄来的信,说起那里的情况。虽然离开路德尼亚已经有好几个月的时间,但这些军官们都认同一个看法,那就是当地的战况对于自己人来说,越来越不理想。(未完待续,如欲知后事如何,请登陆www.qidian.com,章节更多,支持作者,支持正版阅读!)(未完待续) 第四卷 尤琛(中) 第二十二章 弗莱德营(1) “我们在那儿接二连三地失败,没有什么比这个更会对新年的好气氛造成大打击的了!” “别忘了,去年——哦,不说起来应该是今年的——新年,在将近一年前的这个时候,我军在科斯佳洛夫同样是败局已定,但我老婆在写来的信里告诉我,她们在大后方那儿,根本没听说过前线被包围的消息。国内的宣传,一向做得出神入化。” 批评自己政府的部门,但议论的人并不担心自己的话会传到外边的耳朵里去。因为在这里的,都是自己熟悉的战友,他们就算有时意见不一致,但也不会出卖同袍。而且,不少人对这个观点是抱有相同看法的。 “听说中央集团军群目前的防线已经萎缩了许多,再这样下去,他们会重新回到没开战时的情形,回到大陆边界线上来。” “那些路德尼亚人,现在好像才醒过来,像疯子似地朝我军反扑。要想阻止他们,除非全能之神大发慈悲,将米德加尔德大陆与阿斯加尔德大陆之间划出一道无法逾越的鸿沟,那样我们就不用担心对方会入侵奥登尼亚了。” “但这样的话,我军也就不能达到上头的战略目的了。要是失去了在路德尼亚的土地,我们的首相才美呢!” “我们现在已经没有那个国家的土地了,或者说,即将快没有了。” 东线是如此地令人不安,而在西线进行防御任务的他们,同样看不到胜利的曙光。敌军如今可以确定是有大规模的行动,并且在未来肯定会发生,只是他们却只能呆在这儿,看着海岸线上的防御部队进行调动。这样的日子,让人分外难熬。再加上新年即将到来,让本已不耐烦的军人们更感到好生无趣。 “喂,诺维克,你的新娘跑了吗?” 被如此问道的少尉回敬给对方一个白眼。“这是绝不可能的事情。” “那么祝贺你,在不久的将来将会成为一个被绑得严严实实的可怜男人。我只是替你担心,毕竟假期推迟了这么久,你的宝贝儿想溜走,也是可以理解的。那些剧院上演的话剧里不是也有演过吗?长期等待新郎不见,新娘在种种折磨之下,终于遇见了别的男人……” 对于他们的“关心”,诺维克毫不在意,因为他对自己的恋人有信心。原本在三四个月前就该举行婚礼的诺维克,由于部队的调动不得不将结婚一事一推再推。连原本得到了批准的假期也被迫放弃掉,为此,他那些好事的同僚们,没有放过好好嘲弄他的机会。如今,他终于得到了应得的假期,可以在新年时回国探亲,并且与自己的恋人共结连理。为了这次婚礼,诺维克还邀请了同时在国内进行探亲休假的军官来参加,其中就包括他们的营长。 提起婚礼,有人问自己的战友: “那件事办得怎么样了?” “放心吧,一切顺利。到时候,只要少校一到场,咱们就可以好好地表演一番了。” 好几个人听了后,都流露出孩子气般的恶作剧表情。有的人点点头,说: “少校听见之后,肯定会乐得心里开花!” “我看是打得咱们屁股开花!” 在3营的指挥部里,即使曾经由于战况不利的原因而使得气氛显得低沉,但总的来说,这儿的士气依然高涨,大家也有信心跟海峡对岸的敌军来轰轰烈烈大干一场。他们并没有发现,原本在办公室里应该忙于处理公文的营长,此时正站在百叶窗后,注视着他们。 尤琛并没有对自己洗脑,说自己的营指挥部里没有问题。现在,他将目光集中在营部的官兵中,想要发现哪个人有异常,或是他们中有谁变得不同于以往。虽然现在看起来没有谁有哪种情绪,不过尤琛总觉得,也许有那么一双眼睛,在背地里注视着自己的一举一动。 不会有错的,那个家伙,他在猜测着我什么时候吃下那块巧克力! 一想到那天凌晨的事情,尤琛仍觉得寒意袭上心头。要不是罗蕾莱的机警,发觉了有人曾经来过自己的房间。那么恐怕自己就不会有机会检查出那块有问题的巧克力糖,而是在天亮之后,起床刷牙,然后将那块里面藏着毒药的巧克力往喉咙里一咽——之后,一切都完了。 “到底是谁……为什么现在才这么做……” 让尤琛不解的,不是下毒者的身份,而是对方为什么要到如今才做这种事。因为他认为,下毒的人,与曾经偷走证据并且警告他的是同一个人。可是当初对方并没有要加害自己的意思——这样对那个人来说并不难,因为他在暗,而尤琛自己在明处——只是警告,就只有这样而已。而如今那个家伙却溜进自己的房间,将一块有毒的巧克力放在自己的糖里,试图把他毒死。为什么不早点动手呢?这样的话不是更有益于他的隐藏吗? “或许他是担心了?觉得我在调查他所以想到要先下手为强?但是他可能怎么也没想到,在我在楼上,竟然还住着罗蕾莱吧!要是被这个人知道了罗尔的存在,那么……” 尤琛觉得这次的事情不能再等闲视之,因为对方既然可以偷偷潜入自己的房间放置毒糖果,那么他完全有机会再做类似的事情。要是下一次他没有放毒糖果,而是放了别的东西,自己同样一时难以发现。而且更重要的是,罗尔在阁楼上,要是被人发现了,那可就大大的不妙了。 “那家伙应该还不知道罗尔在那儿,所以他的诡计这次被我发现了。不过他现在一定在纳闷,为什么我还没死,没有吃下那块巧克力……这样下去,他迟早也会意识到,我已经发现他的举动了。那时候,他又会采取什么办法来对付我呢?” 门外传来一阵笑声,很显然,那是尤琛的部下们在说起什么有趣的事情,一时爆发出来的声音。尤琛清楚他们每个人,包括他们的家庭、学历、祖籍、家里人的情况、喜欢喝什么酒、哪个牌子的香烟、还有他们儿女的情况,这些尤琛都清楚,他们跟自己更像是家人一样,彼此之间几乎没什么秘密。但正是因为那些事件的发生,才不得不让尤琛怀疑起这些亲密的弟兄来。对此,他感到很难过,但又不得不这么做。 “那个人偷走那些证据,显然他很清楚那是什么,并且下决心不让它们泄露出去。从这样看,他似乎是为国效力的,而且,他没有伤害我跟哈根的意思,只是留下字条,警告我们别再管这些事。那个人,最起码是不想对付我们……可这一次不一样了,他开始行动了,或许是觉得我已经掌握了关于他的事情?事实上,我还只是停留在猜测的阶段而已,并没有任何实际的证据。要是那个人一直在观察着我,说不定他也会知道的……那么,究竟是为什么,他要急着对付我?要是他执意要弄死我,还能有别的方法,那时候我将防不胜防。接下来,他会觉得奇怪,接着明白,我并没有吃那些巧克力,于是,他可能也会猜到,我已经知道他下毒的事了……” 身为一个在战场上冲锋陷阵的军人,对于这种阴谋诡计,尤琛十分不屑。如果可以,他更希望对方堂堂正正对他提起挑战,然后两人一决胜负。不过现在看来,对方是不会如他所愿的,因为那个人不想自己的身份暴光,只想如何用别人无法发现的手段,好让尤琛倒下。 想到这里,尤琛孤傲地抿紧嘴角。 “那你就来吧,可恶的家伙!试试看到底是你先被揪出来,还是我先被打倒。居然敢藏在我的营里,利用大家的信任来做这些勾当……如果说上次还算留情,那么现在你打算撕破脸,我也绝不会客气的!” 这是对敌人无声的宣战,事实上,当那个人在他们眼皮底下拿走证据时,尤琛就发誓一定要找出这个隐匿在自己营的黑手,不管对方是谁。他绝不能容忍,自己倾注了如此之多心血的3营,会成为别有用心这人藏匿之地。 尤琛抬起眼,看到营部里出现了自己副官的身影,他显然是刚从外面回来了。尤琛离开窗户,坐在办公桌后面。随后,哈根敲门后进来了,老样子,手头上还是拿着一叠文件。尤琛故作夸张地说: “奥图,你非得要让我变成一台签字机器吗?” “很遗憾,您不签字,营里就没法运作。” 哈根也装出一副深沉的样子,他听过尤琛不少抱怨,不过也知道对方并不是真的特别厌恶这些工作。尤琛看着那些被副官摆在自己面前的文件,叹了口气说: “好吧,好吧,在我累死之前,怎么也会为我亲爱的奥图完成这些艰难任务的。因为,这样他就容易交差了。” 在大多数时候——尤其是在私底下时——尤琛与其说是把奥托尔.哈根中尉当成副官与下属,倒不如说是当成知心朋友。这点,他清楚,哈根也清楚。 签过一半文件之后,尤琛头也不抬地问: “我刚才听到外头大家老是在笑,他们说些什么有意思的事情?” “我刚回来,只听到他们打算如何在诺维克的婚礼上捉弄那可怜的小子。” 想起那即将到来的休假,哈根流露出一点笑容。因为他们都已经约好了,凡是得到新年假期的人,都会去参加诺维克的婚礼,并且到时候“给他好看”(波克原话)。他与营长都一样,已经答应了诺维克的邀请,到时肯定会出席对方的婚礼。尤琛也笑了一笑,只是眼神似乎游移在远处。随后,他又将视线落在文件上,签下一个又一个的名字。 签好文件后,尤琛伸了伸懒腰,哈根一边将文件收好,一边对他的营长说: “教堂的事情,已经解决了。” “嗯,什么?”尤琛愣了一愣,才明白对方的意思。“噢,是吗?” “是的,正像你之前所说的那样,不是我们的人干的,而是镇上的小学生恶作剧。”哈根似乎是想到了什么,一脸好笑的样子。“那天我们的士兵在河边洗衣服,木盆里的东西都被下游的小孩捡了起来,他们其中一个小男孩——听说只有九岁——整天拿着那双手套在他的同学面前显摆。可能是出于赌气之类的因素,他被他的同伴们调唆,晚上进教堂里将里面的一样器具拿出来。因为在这些小孩看来,教堂是个挺可怕的地方,晚上里面有蜡烛但没有人,很适合冒险。于是那个小孩带着他的朋友打破窗户进了教堂,将那个他们认为可以用来给马喂水的圣杯拿走,没想到那时候他们太慌张,结果就把其中一个手套弄丢了。于是,就有了神甫拜访我们的那一幕。听说在学校里检查到那个小孩带着的手套的时候,教堂的人都傻了。真想看看他们当时的表情。”(未完待续,如欲知后事如何,请登陆www.qidian.com,章节更多,支持作者,支持正版阅读!)(未完待续) 第四卷 尤琛(中) 第二十二章 弗莱德营(2) 哈根乐不可支,一方面是因为这件盗窃案终于可以与他们的人划清界线,另一方面则是对事情的发展如同长官所说的那样而感到有趣。他又对尤琛说: “果然就像你说的那样,是小孩干的。当初你是怎么知道这一点的呢?” “不过是瞎蒙罢了。” 尤琛略显闷闷不乐地说,因为这件小事,让他想起了自己在那天突然回忆起往事的情景。也正是因为那样的回忆,才使得自己可以更加将那个幕后黑手的目标确定在营部的人身上。这样想来,这到底是幸或不幸呢?尤琛心下怅然,如果可以,他倒希望这一切都没有发生过。起码不用像现在这样,让他必须得疑神疑鬼起来,为的是保护自己。 为了掩饰自己的情绪,尤琛又问: “他们打算在婚礼上怎么捉弄诺维克这个准新郎?” “不外乎那常见的几样:要他公开唱歌、亲吻新娘、咬苹果,哦,也许还有其它的什么玩意儿,不过我没仔细听。反正到时候诺维克准有苦头受,这是他自找的。” 尤琛与哈根用已婚男人那种了解的目光互看一眼,他们当初也曾经是这样走过来的。只是在他们举行婚礼的时候,奥登尼亚还不曾与外国卷入战争中;现在想要闹一闹同袍的婚礼,也显得那样可遇而不可求,所以他们都猜到众人肯定不会放过这一机会。当然,哈根没有跟尤琛完全说出实情,因为在婚礼上,针对他们的营长,众人还另有打算。这一点“惊喜”,哈根当然也像其他人那样,保守着秘密。 “跟家里联络了吗?” 面对哈根善意的提醒,尤琛点了点头。“我会说的,只不过现在(他指指对方手上抱着的文件),让我抽不出空来。” “好久没回家去了,他们一定非常高兴。” “这是当然,是够久的了……” 尤琛陷入了短暂的沉默中,他也吃不准,如果到时候见到了自己的妻子与两个儿子,自己会露出怎样的表情。是吃力地假笑、傻笑?不知所措?还是对原来的家觉得格格不入?这些问题随着他的新年休假日益临近,而使得尤琛心中的阴影一天天扩大。他没有把握,不知道家里——尤其是妻子——会不会欢迎他的回来。对于别的家庭来说,这点担忧是毫无道理的。但尤琛知道,自己回去,妻子当然会表示开心欢迎,可是在心里呢?她会不会将自己视作一个将灰尘与污渍带回家的人?事实上,琴最讨厌的,就是肮脏,她无法容忍这个——其实尤琛也一样——但是随着婚后的岁月渐长,她的丈夫发现,妻子这方面的洁癖变得越来越高要求,有时甚至是没什么道理的。尤琛心想: “哪怕我回去前将身上的污垢全刮下来,像出席宴会那样回到家里,琴多半也会说‘瞧你的行李,这得放到门房那儿去,别放进来!’……好吧,或许我是太苛求了,不过琴这个毛病,已经持续了很多年,为什么现在才觉得难以忍受呢……” 跟心在外头的丈夫不大相同,尤琛之所以没有经常想到自己的家与妻子,是因为他担心要是一想可能会控制不住自己的思乡之情,所以才努力地克制着自己。在外战斗、转移阵线,不会有军人不想念自己的家,可是对于现在的尤琛来说,家的味道有点变了。以前他可以无奈但坦然地与同样冷漠的妻子面对,但现在他一想到琴的脸就觉得有点坐立难安。仿佛对方脸上那漂亮的眼睛正在冷冷地注视着自己,将自己的内心一览无余……尤琛不喜欢这样。 “还有不到半个月……” 与尤琛情况相似的,还有哈根。他似乎也被“回家”这个话题所吸引,有点神游太虚了。他渴望回家,更渴望回到家之后,可以看到一个与之前自己印象里截然不同的太太——并不是指外貌或打扮上,而是精神与个性上的。虽然哈根知道这个比外表更难改变。 “讨人厌的丈夫要回家去啰!太太们又得当心她们的地毯被弄脏了,女人就是这么喜欢做家务,同时还喜欢在做家务的时候抓住机会批评她们那个懒得动弹的丈夫!” 尤琛如此调笑着,好像是想将自己的心事挥开。哈根也报以一笑,不过这笑容里带着点难以察觉的苦涩。可不是吗?不受欢迎的丈夫!现在他对那个家的越发不安的同时,也更加能感觉到,家对一个男人的重要。他有点打趣似地看着自己的营长,心里却在想: “少校有个那么美丽的妻子,不仅美,而且能把那么大的房子整理得井井有条,简直跟国内宣传部的那套口吻一样‘军人需要贤慧、能生下健康后代的好女人’,真的,这些弗莱德夫人全都做到了,而且她总是很低调,这更难得。要是少校是那种爱寻花问柳、见异思迁的男人,那还好理解些,可事实偏偏不是这样……要说到底有谁不对的话,那么就只能说,少校跟一般的男人太不一样了!他并不看重这些物质上的东西,也不看重人的外在,可能就是这样吧……” 哈根又想到了自己,他朝自己摇摇头。“那么我呢?自问比普通男人还要普通的我,到底为什么会那么惹自己的太太烦呢?或许,就因为我是太普通了?还是说,她本来就不喜欢像我这样的——或者是,原来无所谓,但现在随着年龄的增加,开始渐渐改变了……该死的,奥图,这些想了又有什么用!” 直到尤琛的声音响起后,哈根才发现自己呆站在原地。他脸色通红地向长官致歉,心想刚才自己的模样一定很可笑。但尤琛只是宽容地说: “新年到了,大家肯定都特别想家。可惜还是只有一小部分人能回去探亲,大多数人还是得留在曼尼亚。” “长官,您的休假已经被您推迟许多次了,要是再不回去,您的两位公子可不乐意啦。” 身为对方的副官,哈根将尤琛为了指挥战事而数次不回家休假的事都记在心里。也许正是由于这位营长的以身作则,所以不少人虽然想家,但也坚持要留在前线与营里的人一起执行任务。 说到自己的两个宝贝儿子,尤琛脸上流露出身为人父的自豪与难得一见的笑容。他对哈根说: “这次回去,来我家坐坐。埃尔文和约翰,一定也很想刚刚那位‘奥图叔叔’到底长什么模样。” 哈根装出一副忧心忡忡的样子。“哎,这可不好!要是有人将我说成是数一数二的好汉,可结果他们一看,却原来是个再普通不过的叔叔,那时候他们失望可怎么办?” “这个你不用担心,因为有一个更厉害的好汉在他们面前,他们完全可以从我这里找到平衡。” 两人说完,都禁不住哈哈大笑。在笑声中,哈根觉得,他们现在太需要这个了。前线的压力、战事的压力,还有家庭的压力,都让他们这些处于或是即将处于而立之年的男人感到焦头烂额。所幸,他们现在还能与心意相通的战友在一起,彼此发泄心中的烦闷。 “那么说定了,到时候,好好享受我们难得的新年吧。” 尤琛即使没有说出口,但哈根也明白他的意思。“难得”的背后,隐藏的就是“最后一次”。他们这些军人谁也不会知道,还有没有那个机会渡过下一个新年,所以眼前能庆祝的就尽量庆祝,不放过机会。 “对了,奥图,那天是不是有人将帕蒂的绳子给松开?就是一天前我进城里的时候。” “这不可能,帕蒂不是一直都在外头的狗屋里吗?” “可是在我回来的时候,这小家伙已经跑进我的房间里,弄得那儿一地泥。我回来以后,还纳闷到底是谁给它松开了绳子呢。” 哈根皱着眉,他在回想营长那天回来的时间。他问清楚尤琛这是不是发生在凌晨的事之后,略带羞愧地说: “当时我睡得很死,不知道帕蒂上来三楼了。会不会是帕蒂自己弄开绳子的?” 尤琛摊开手,做了个“无法理解”的姿势。他说: “我回来的时候都已经两点多了,卧室的门像平常那样没有上锁,没想到帕蒂居然会找到我的房间并且溜了进来!害得我不得不在大半夜还得安抚它,将它带下楼,送进狗屋里。除了你之外,三楼当时没有其他人了吗?” “大家当时都休息去了,副营长跟我都上了三楼睡觉,但除此之外不会有人上来的。他们谁敢呢?抱歉,长官,下次我在临睡前一定会检查帕蒂在不在狗屋里。” 看到哈根猛摇头的样子,尤琛安抚地说: “其实这也没什么。好了,你去忙吧。” 当副官离开办公室后,尤琛从椅子里站起来。他再次站到窗前,从帘子的缝隙里注视着营指挥部里的人。现在在他们之中,到底有哪个人在黑夜中潜入他的房间、放置了那块毒巧克力呢?尤琛只要一想到自己必须怀疑他不愿怀疑的部下们,就觉得头痛欲裂。他比谁都不想这么做,但如果不这样做,却又无法还营中一个真正的平定。 “如果直接问巴列茨或哈根,他们多半也不清楚当时有人潜入过我的房间。当时二楼也有人值班,要是里头的人离开了,找个什么借口,然后神不知鬼不觉地来到三楼……这样或许还有可能……不过……” 想到这儿,尤琛越发心中郁结难解。因为他之后在私底下询问过当天在二楼营指挥部值班的几名军官,虽然曾有人离开过一阵子,不过不是到外头吸烟就是去了厕所,而且都有人能证明他们并未上离开过二楼的范围。两个军官当时在二楼小睡了一会儿,诺维克去过厕所,但只有不到五分钟的时间;波克与通讯兵埃特在外头抽烟,而且尤琛后来问过别人,说听到他们一直在交谈,大概过了十分钟,他们就进来了。这样一来,又似乎不是营指挥部的人干的,那个人是从外部潜入的。如果说是住在一楼的镇长那一家子,显然也不可能,因为他们不仅不敢上三楼,连踩上通往二楼的楼梯也没这个胆子,所以不可能是他们。而且尤琛始终认为,既然那个放毒巧克力的人熟悉自己的去向与作息时间,那么就只有营指挥部中的人才清楚。因此他怀疑的目光,一直未曾离开过监视营部内。 “见鬼,这是我的3营!他们都是跟我在战场上好不容易才熬过来的人,不会是他们的,不可能是他们……要是真的有人藏在他们里头,借助着身份的掩护做那些事,我向全能之神发誓,绝不会放过他!”(未完待续,如欲知后事如何,请登陆www.qidian.com,章节更多,支持作者,支持正版阅读!)(未完待续) 第四卷 尤琛(中) 第二十三章 新年前的意外(1) 在创世历1089年的新年即将来到时,奥登尼亚军队在前线的形势,却始终不容乐观。 东面的情况是不消说的了,因为路德尼亚军现在真犹如一头觉醒的大黑熊,以其壮硕但敏捷的身躯朝奥军的防线步步紧逼。有的时候,就算奥军能够阻挡敌人的进攻,将他们击回到防线以外,往往也要付出很大的代价。缺少了南方集团军群,北方集团军群又陷入包围,奥军唯一能肩负起主作战任务的,也只有中央集团军群了。如此下去,左支右绌也是可想而知的。 西面这边,虽然在很多时候奥军都看不到敌人,更不用说与敌军在战场上接触了,但这样并不表示他们的日子会好过些。相反,每日都绷紧了神经,将精神上的警戒点提高到最高水平,很多人哪怕现在身体没毛病,但也常常饱受失眠、焦虑等痛苦。 在禁卫军曼尼亚战区总司令部内,由于某些原因,总司令最近也是睡不好,食量也比往常少了些——虽然他本来就吃得不算多。看到他这个样子,身边的人总是劝他: “不要担心,我军的准备很充分,即使敌军开始登陆,海岸防线也中心拖延他们的进攻。” “我对自己人有信心。” 这句话,可不是艾尔文.克米特的安慰之词而已。他身旁绝大多数的人都不知道,在他们这位总司令的心中,除了担忧战线以外,他还担忧一件绝对不能向他人提起的事情。 新年越是临近,克米特上将就总觉得心神不宁。但是他不仅不能把自己的忧虑告诉别人,不过是得努力不让人看出他的想法。而且如果有人留意观察,就会发现总司令偶尔看向他的参谋长于里克.波舍斯基时的眼神,似乎与往日有所不同。 在一天的例行汇报中,克米特上将听完了所有的报告,然后等其他人离去的时候叫住了波舍斯基。这对于众人来说也没什么奇怪的,因为很多时候总司令都喜欢与参谋长交谈,想必这次也不例外。但是,他们可能怎么也不会想到,这次两人间的交谈,竟会隐藏着天大的秘密。 “都安排好了吗?” “是的,趁着这次假期,我要到北部走一走,拜会一些老同学和战友。” 面对波舍斯基的回答,克米特沉默了好一会儿,才说: “当心,听说最近国内的铁路运输因为受到轰炸的缘故,所以有的地方已经去不了了。你一个人北上,可要多几个心眼。” “是,承蒙您的关心,我一定会留神的。” 两人嘴上所说的话听起来没什么特别,不过他们之间所交流的眼神,却是清清楚楚地表明他们内心的想法。“真的要去吗?”“没错,已经决定了。”……他们都知道,这件事是不可能向任何人提起的,哪怕是两人在私下里交谈里,也得分外小心。克米特最近之所以寝食难安,除了对战况的忧心外,还有一部分就是由于这件事。克米特上将看着自己的部下好久,才缓缓说: “去吧,记住要小心,于克。” 他的参谋长低头答应,在抬起身的时候,好像想到了什么,向长官汇报说: “虽然只是件小事,但我想您会乐意知道的。幽灵装甲师2团团长升迁到师部,此前他极力推荐该团辖下3营营长接替他的职务,已经得到了批准。很快——应该就在新年之前吧——尤琛.弗莱德少校就会晋升为中校,并且正式成为2团团长。” 果然,艾尔文.克米特上将得知此事后,脸上才略显舒展。他点点头,不住地说: “早就应该了,早就应该!尤亚有这个能力,之前上头一直不同意,只是因为他太过年轻,这真不像话!哈哈,30岁的团长,30岁的中校,这在我军之中也是少见的吧。” “正是如此,阁下。” 能看到自己的上级心情有所缓解,波舍斯基也觉得高兴。不过他与克米特都清楚,无论如何,自己这次行程都不会改变。而接下来等待他们的到底是什么,还得有待现实来回答。 而在同一时候,幽灵装甲师2团3营的营长,也知道了自己得到晋升并且即将担任2团团长一事。与副官那喜形于色的表情相比,尤琛只是耸耸肩膀,说: “呃,还不坏,不是吗,哈根?” 因为对于尤琛来说,升迁当然不是坏事,可是要离开自己一手建立起来的3营,就肯定会非常舍不得——虽然他只是升迁到团部,仍是3营的长官。哈根见长官终于得到晋升,简直比自己得到晋升还要高兴,他说: “这太好了,少校,真是太好了!这是您应得的,恭喜您了。” “噢,得了吧,奥图。我还得费神想想,去到团部以后,得怎么干呢。巴列茨得留在3营,代替我的职务——唉,其实我本来想让他跟我一块到团部的,这样我办起事来更顺手,不过那家伙显然更愿意留在3营。你呀,别高兴,说不定未来一爆发敌军的登陆战,我在战场上犯下什么错误,到时候又得被人赶回来,也许是赶到更下头去了。” “这不可能!” 哈根显得比自己的长官更高兴也更乐观,因为在他看来,营长得到这个职务是理所当然的,而且来得有点迟了。看到他如此激动,尤琛瞥了他一眼,不无恶意地说: “你还是想想自己到了团部以后会怎么样吧!身为本人的副官,可也要有相当的觉悟才行。” 虽然知道自己多半会跟随尤琛前往团部,在那儿落地生根,不过一想到要离开3营,哈根还是觉得难过。尤琛也是看准了这一点,所以才会那么说的。哈根看看办公室窗外的营指挥部,感叹道: “真的要离开这儿……好像又要离开家似的。” 尤琛一时没有回答,不过看他的神情,显然也有着与自己下属相同的感受。但是在尤琛心目中,这个家的概念,因为一些事情的发生,而变得凝重起来。哈根或许有过这样的感受,但肯定不如尤琛那样深刻。 “今天大家放假半天,等他们回来,知道这个好消息,肯定不会‘放过’你的。” 面对哈根善意的嘲弄,尤琛摆出一副无所谓的样子。他知道,自己这些下属们得知此事后,肯定会为他庆祝,甚至很有可能在到时想出一些古怪的招数来捉弄自己。不过这一切都出于友好和祝福,所以尤琛也不会太在意就是了。 当房子外响起汽车刹车的声音时,里头的人知道,那是放假外出的人回来了。不过跟以往相比,这次跑上楼来的脚步声显得急促许多,也更沉重。皮靴在楼梯上踩得“咯吱”作响,一直来到营长的办公室。 “报告!” “什么事,少尉?” 诺维克脸色绯红,呼吸略显急促。一旁的哈根觉得,他显然是一直跑回来的,但是从楼下到二楼距离并不远,是什么事让他必须跑着来报告呢?诺维克顾不上调整自己的呼吸,他喘着气说: “二等兵兼营部通讯员埃特,在镇外出了车祸,他现在昏迷不醒。” “在哪儿?” “小镇西边的公路上。” 尤琛一听,马上离开这栋房子,与副官还有诺维克一起前往事发地点。虽然是在小镇的公路上,不过要走到那儿,还得有一段时间。在路上,尤琛边走边询问诺维克: “除了埃特之外,还有别人在车上吗?” “没有,当时在车上的只有他。他本来是到城里替别人买东西的,可是回来的时候就出了这种事,车撞在路边的树上,玻璃全碎了,他也一头扎进车窗里,脸全磕破了。” “叫了军医了吗?” “是的,我来的时候就让人去叫沃勒医生,他现在应该赶去那里了。” 三人来到小镇西边的公路上,看到那里已经围了不少人。他们都是3营的官兵,不少人在忙着将车上受伤的人抬下来,一些人则在看着那辆出事的吉普车,有的人在摇头。当看到营长出现后,所有人都纷纷或起立或敬礼,尤琛顾不上周围的人,先去看出事的通讯兵。只见埃特已经被人从车上抬下来,可是一时找不到担架,所以先将他放在地面。他脸上几乎找不到一处完好无损的皮肤,里面镶嵌着玻璃的碎片,双眼紧闭,嘴角冒出血泡。 “他怎么样了?军医呢,还没来吗?” “我在这儿,少校。”沃勒一边站起来,从人群中挤出来,向营长敬礼。“他的情况很不好,可能骨头断裂,内脏出血,必须得马上送医院进行手术。” “那赶快将他抬上车,送去战地医院!” 尤琛一边吩咐,一边命人不许围观。很多官兵都自觉地离开那儿,为抬着担架的医生与救护兵让出一条路。目送着他们上车离开后,尤琛又朝周围的官兵大声说: “不要围在一起,都回去!” 大家对于营长的命令自然得服从,不过在回去的路上,显然还有很多人对这件事念念不忘,他们不是低声议论着什么,就是偶尔回头看看那辆出事的吉普车。尤琛皱眉瞪着那辆吉普车,它的车前盖几乎都被毁了,还在冒烟。这时诺维克已经把之前曾经与埃特同时出去的另一个士兵叫来,他是尤琛那辆凯尔贝洛斯坦克的炮手瓦纳,他看起来对会发生如此事情感到难以置信。尤琛开始询问他: “你是跟他一起坐这车到城里去的?” “是的,长官。当时他说他可以开半天车,问我要不要搭顺风车,于是我也坐上去了。当时没有一点异常,车子的状况很好,他的驾驶技术也没有问题。” “那么进城之后呢?你们去过哪儿?” “我进城后就让他载我到那间叫做珍珠的咖啡馆前面,因为营里还有人在那儿等我,他们都可以为我作证,我是在上午十点四十五分到达那里的,之后一直没离开过。我们在那儿吃过午饭,大概过了两三个小时,我们一起回来了,是搭城里的公共汽车。之后下了车,我们就沿着公路走回圣马克。”(未完待续,如欲知后事如何,请登陆www.qidian.com,章节更多,支持作者,支持正版阅读!)(未完待续) 第四卷 尤琛(中) 第二十三章 新年前的意外(2) 尤琛又询问了他几遍,发现对方确实没有察觉到什么异样。这时,哈根从吉普车那边走过来,手上还拎着一个袋子,那里面传出“哐啷”的声音,好像是瓶子一类的东西。哈根向营长报告说: “这是在驾驶座旁边的座位上放着的,有四五瓶酒,其中一瓶里的酒消失了一半,但瓶子和瓶盖都完好。” 尤琛检查了一下那个袋子里的酒瓶,发现确实如副官所说的那样,其中一瓶酒是被动过的。他又转头看着瓦纳,问: “进城的时候,他就带着这些吗?” “不,当时他什么也没带,这个我看得很清楚。” 照瓦纳这么说,显然埃特是进城之后买了酒,回来的路上喝了半瓶,结果才出了车祸。诺维克瞪着那瓶酒,摇摇头,喃喃地说: “真是的,何必这么着急呢!” 由于出了这件事,所以营里原本由于休假所带来的短暂愉快气氛也因此消失了。在处理完现场后,尤琛回到营指挥部,下令今天的休假取消,让各人回营中待命。他在营中并不禁酒,但绝对禁止外出喝酒或喝酒后又外出,没想到,现在还是出了这样的事情。这让尤琛觉得烦恼又无奈。 这时,哈根来了。他告诉尤琛,车子已经被拖走,暂时放在小镇一栋民居的车库里。吉普车损毁得很严重,即使修理也没法再使它运作起来。尤琛叹了口气,他倒不大在意那辆车,而是担心别的。 “希望他能熬过来。虽然他喝了酒才出了事,非常愚蠢,但也别因此送了命。那太冤了。” 哈根点点头,脸上浮现出忧虑之色。“听军医官说他的情况很不好,要是内脏一直出血,那就可能是骨头刺进去了……愿全能之神保佑他。” 尤琛猛的将拳头重重砸在桌子上,他一脸气愤。“我明明已经明令禁止,不可外出喝酒,就是不听!现在可好,把自己的小命都丢了,愚蠢至极!” 哈根此时也爱莫能助,只能不胜安慰地瞧着自己的长官。之后,还是尤琛控制住自己的情绪,他扯了扯衣领,用缓和下来的声音说: “现在只能希望还来得及,埃特那家伙能够熬过这一关。上天保佑吧……” 即使如此祈望着,但不好的消息还是在晚上传来。由于伤势过重,通讯兵埃特在送到医院后不久便身亡,死时只有二十二岁。这一天,距离新年还只有不到两个星期。这件事,让营里感受到一股莫名的阴影。休假被取消了,即使原本打算在营房里喝酒后不外出的人,此时也不得不将酒瓶子重新放入柜子或皮包里。 在得知营中有士兵遭此横祸后,圣马克镇镇教堂的神甫主动找到3营营长,表示愿意为死去的人做一个法会,为死者进行祈祷。尤琛感谢对方的好意,并且还因为此次车祸,特地向对方以及小镇镇长致歉。先不论事情的发生是不是意外,毕竟在镇上闹出车祸,为主人家带来不便,他作为负责人,怎么也得表现出应有的姿态。 晚上为罗蕾莱送食物的时候,尤琛并没有提起这件不幸的事。他只是告诉对方,他已经联络过禁卫军在本地的调查部,打听她那本通行证的下落。要是实在不行,自己就给她开个新的,方便她可以前往自己想去的目的地。罗蕾莱向他表示了感谢,尤琛迟疑了一下,还是说: “罗尔,也许你会觉得我太多事了,不过可以的话,你还是先回奥登尼亚吧。我在新年的时候也要回国一趟,要是这样的话,你的行程会更安全些。” “谢谢你,尤亚。我会考虑的。” 虽然罗蕾莱没有直接答应,不过尤琛真心希望到时自己能带着她一起回国。因为从以往她的处境来看,那些人还没有放过对她的监视和调查。如果能以自己的禁卫军军官身份带罗蕾莱过境,恐怕她的麻烦会减少许多。到时候,她就可以安全地回国,回到格特身边…… 当然,尤琛没有把自己心里深藏的念头说出来,他只是安慰对方道: “不会有事的,罗尔,你一定会平平安安地回到奥登尼亚的。” 第二天一早,尤琛就与巴列茨、哈根、波克、诺维克等人一道,去小镇教堂参加来埃特举行的法会。镇长一家来了,有不少小镇的居民都来了,大家都拿着教堂分派的蜡烛,一边低声地跟着神甫念祈祷文,一边将燃烧的蜡烛和小烛台捧在手里。 “这样一个年轻人,就这么走了。那么的年轻。” 比埃特起码大了六七岁的副营长巴列茨,他昨天到了幽灵装甲师2团2营里办事,不在镇里,所以是回来之后才知道这件事的。他显然对死者感到十分惋惜,感叹对方如此年轻便遭了大祸。尤琛叹了口气,没有说话。除了营指挥部的军官外,还有不少士兵也来到小镇教堂上,参加这次法会。与埃特曾经是同一坦克车组乘员的驾驶员、装填手、炮手等人也来了,在战友中默默地为死者祈祷。哈根想起什么,低声问尤琛: “埃特来3营有多久啦?” “还不到一年。” “他是在成为你的通讯兵之后,才来到营部的吧?”哈根此时已经完全想起来了,他也觉得人生无常。“多么年轻的小伙子,前途光明,可就因为这样……” “酒真是个害人不浅的家伙。” 波克在一旁自言自语着,显得有点疲倦。昨天事发时,他是头一个到场的军官,也是负责让诺维克通知营长、通知医生的人。面对这起惨剧,稍为年长的军官们,像尤琛、巴列茨、哈根、波克他们,都觉得十分难过。虽然同样觉得不好受,但诺维克等人,显然不会对于死者的年纪有着过多的感慨,那是因为他们都很年轻的缘故。 “请让我们起立,为那位不幸的兄弟祈祷。但愿他早登极乐,接受全能之神的爱之沐浴和安抚,愿他的灵魂安息。” 神甫一脸庄重地在胸前划着圣三角的记号,教堂内的人也都学着他的样子,划着圣三角。今天来参加法会的人不少,除了部队的人之外,还有一部分是镇上的居民们。他们与奥军都相处得不错,所以也想来参加法会,好为死去的人送上自己的心意。 仪式结束后,众人井然有序地离开教堂。一路上,那些居民们还在议论着这件事,说起种种关于车祸与酒精的见解。尤琛他们并没有急着离开,而是留在教堂内,对神甫等神职人员表示感谢,同时也感谢前来参加法会的镇长和他的一家。镇长显然很乐于有这个机会来安慰奥军的军官,他不住地说: “这真是太不幸了!这么好的一个年轻人,就这样丢了命!太可怕了,但愿这样的事情永远不要再发生。我一向主张禁酒,即使镇上有酒店,但也得看对象出售,绝不能让人随随便便就拿到高烈度的酒。现在发生了这样的事情,我想您一定十分悲痛,少校。” “谢谢您的关心,镇长先生。我在此也要向您保证,以后在镇上,我军的人都不会再发生类似的事情。” “您真是太好了,少校。要是换成是别人的地盘发生了这种事,肯定会不知所措的,我向您表示敬佩,少校。” 寒喧了一会儿后,镇长便离开了。看着他的背影,哈根不禁自己对自己说: “这位先生显然是想表明,他管辖的镇上没有人卖禁酒,所以这件事跟他们无关。” “搞不好有的人因为这次的事情,在私底下热烈庆祝呢。” 巴列茨想起有些镇民们的表现,不禁作出这样的猜测。事实上,他们都知道,镇上有的居民乐意于他们接触,而有的人则对他们由始至终都抱有强烈的恨意。尤琛在得知车祸发生的时候,也曾想过,会不会是有人故意搞破坏,使得他的人驾车撞上了大树。不过从后来的检查来看,又并非如此。 虽然是因为车祸而造成的不幸意外,不过这让人毕竟会觉得情绪低沉。波克在回去的时候,不住地轻轻摇头,低声说: “那个固执、又认真的小子,要是他能机灵点,也就不用走得这么急了……他干吗要那样,可怜的家伙……” 哈根拍拍他的肩膀,出了这种事情,谁都不愿看到,可是事情既已发生,那他们也只能尝试去接受。哈根又回头看了眼营长,心想: “偏偏在少校得到晋升的这天发生这种事情,他的情绪一定糟透了。” 事实上,尤琛确实就如同自己副官所想的那样,有点心神不宁。虽说这件事他没有主要责任,可是作为3营的营长,他自觉应该避免出现任何这类情况。没想到,惨剧仍然发生在自己眼皮底下。 “那个埃特,做事认真负责,有时候简直是太过认真负责,认死理。哪怕是上级的吩咐,他也胆敢质疑,努力要按照正规的、传统的方法去完成任务。他就是那种人,虽然是很死心眼,又是个一根筋,但他确实很负责,非常负责。加入到自己的坦克车组之后,这小子帮了自己不少忙,虽然自己也曾因为他而常常哭笑不得……” 尤琛脑海中闪现过埃特往日的样子,同时又想起自己在昨天所见到的那个埃特。那发肿流血的脸、闪亮的碎片、嘴巴里冒出的血泡。他还记得自己在俯身去看那张脸的时候,还能清楚地闻到那股血腥的味道……虽说在战场上经历过许多,但每次面对死亡,尤琛总无法坦然自若。即使在外表看来平静,他的内心也在翻腾着。 “固执的一头牛,埃特。虽然他有时固执得令人讨厌,不过他是我们中的一员。要我为他的家里人写阵亡通知吗……对,就当是自己在营长这个职务上干的最后一件事吧,完成它之后,再到团部……”(未完待续,如欲知后事如何,请登陆www.qidian.com,章节更多,支持作者,支持正版阅读!)(未完待续) 第四卷 尤琛(中) 第二十四章 告别(1) 他停下脚步,凝神细思,好像在极力琢磨着什么不可解的事情。副营长巴列茨在旁边对他说: “我已经知道了,恭喜您晋升,少校。” “啊?哦,谢谢,谢谢。对了,你们先回营部,我还有点事去办。” 说完,他也头也不回地往路的另一头走去,身后还传来了巴列茨的声音“明白”。尤琛没有带一个部下或士兵,而是自己一个人径直来到小镇中的某间民房外。这儿的居民已经由于部队的需要而搬到镇外去——当然并非全都是自愿的——而入住其中的士兵们,此时都外出训练没有回来。不过尤琛并不是打算来这里进行突击检查的,他绕过那栋民宅,来到房子旁边的车库里。 车库的门没锁,尤琛闪身进去,然后将两扇大铁门重新掩上。在这里面,停放着那辆导致埃特死亡的吉普车。它现在看起来更加显得残破,尤琛打开车库里的照明马灯,仔细地审视着它。 这是一辆在奥军中非常常见的吉普车,车内可乘坐五个人,驾驶座在前排右方,车窗的玻璃都已经所剩无几了。尤琛看着这辆车,不自觉地摸摸下巴,自言自语道: “我明明记得,那个时候从他嘴里闻不到酒味儿……” 为了要证明自己的疑惑是否属实,现在他只能对这辆车进行详细检查。尤琛检查车前盖的发动机,虽然现在看起来已经完全损坏了,不过并没有人为损坏的痕迹,完全是由于车辆的巨大撞击力造成的。然后他又弯下腰看车子的轮胎,同样没有异常。尤琛坐进车子里,检查它的启动性能。之后,他的脚踩向刹车掣,却让这位军官眉头打结。 他又试了几遍,终于可以肯定,车子的刹车掣是坏的。也就是说,当时驾驶这辆车的埃特,不是由于喝酒才导致了车祸,而是由于刹车掣的失灵,才撞上了路边的大树。尤琛因为想起之前在看到埃特时,俯身察看对方的伤势,但没有闻到一点酒味,这与他们的发现不符。现在自己的检查更印证了这一点,死去的埃特没有喝酒,而是被人在车上做了手脚,才会一命呜呼! 在去城里的时候,瓦纳可以证明,当时车子没有问题,埃特也没有问题。可是回来的路上,埃特身边多了一袋子酒,而他本人也出事了。这就表明,在回来的时候,有人在他的车子上动了手脚,并且将那些酒放在他的车上,好让人产生他是喝酒出车祸的错觉。到底是谁这么做?为什么要这么做! 尤琛站在车库里,回想起在营里发生了种种事件。难道又会是那个试图毒害自己的人下手的吗?这样的话,尤琛倒不怀疑,因为对方显然是冲着自己来的。可是为什么这一次,却要陷害一个根本不知底里的通讯兵呢?也许,埃特知道了什么,所以才被人灭口…… 3营的营长按着额头,他离开了车库。现在他手上握着一把线索,却没法将它们连起来。那个幕后黑手到底想要干什么?他为什么之前只是警告自己但后来又要自己的命?而且现在,他的手很有可能伸向了别的无辜之人。 “绝对不能再这样下去!” 尤琛心中怒气升腾,他一路走来,甚至连身旁的士兵和下属向他敬礼也视而不见。回到营指挥部所在的房子里,他也没到二楼的指挥部中,而是一口气跑上了三楼。他要去见罗蕾莱,好好地将事情跟她商量。现在,他只信得过她。 进了卧室,尤琛锁好门,放下楼梯上了阁楼。不过眼前的一切让他目瞪口呆,因为小阁楼里一个人也没有! 罗尔去哪儿了?尤琛瞪着阁楼,这里的构造完全可以一眼看清楚,没有人,连老鼠也没有。地板上的床铺还在那里,罗蕾莱的行李也在那里,她是不可能到外头去的,那么她会去哪儿? 尤琛抱着希望,连那个狭小的壁炉也检查了一遍。可是罗蕾莱依然没有出现在他的眼前,在他的心中,某处不知名的角落里浮现出可怕的念头:罗尔的存在被人发觉了,对方将她带走、杀害……不,不,先冷静下来。尤琛迫使自己不要去想像那些画面,开始思索起来。现场没有搏斗过的痕迹,而自己下面的卧室也没有人闯入的迹象,即使是有人带走了罗蕾莱,那么也可能是在平静中进行的。但是刚才看到二楼的营指挥部里,大家都好像若无其事的样子。他们都不知道罗尔在这里,难道说,是那个曾经潜入过这里的人,发现了罗尔并且胁迫她一起离开? 尤琛忍不住埋怨自己的大意,本以为这是最安全的场所,但是没想到竟然还是让罗蕾莱被人发现了!如果敌人是有意将这件事做给自己看,那么他应该会留下一些话才对,好让我去跟他接头……有了,那个! 在枕头上,放着一张纸条。尤琛拿起来一看,双眼睁大了。他难以置信地看了那张纸条许多遍,终于握紧了拳头。 当一位身穿着奥登尼亚禁卫军黑色制服的军官出现在教堂后方的墓地时,刚刚为墓地除完草的老园丁不禁皱眉注视着对方。今天怎么这么多军人出现在教堂附近呢?刚才好像也有个军官,来到墓地这儿,坐下后就不肯离开,现在又来了一个。不过老园丁并不对这些感到好奇,他的活已经干完了,因此他带着自己的锄头和除草剂,慢悠悠地离开了教堂的墓园。 的确,虽然管理这儿的园丁离开了,不过并不代表墓园中空无一人。相反,这里出现了两个相似的身影,都是穿着黑色的军服,而且正在逐渐靠近之中。 汉斯.波克少尉坐在一棵柏树下的长椅上,吸着烟。他听到后面传来的脚步声,回过头,朝来者一笑。 “您好,少校。” 尤琛一语不发,看着这个老部下。对方脸色如常,但并没有起立向他敬礼,只是指了指自己身边空着的那一大截座位,说: “请坐,少校,请吧。” “你不打算向我开枪吗?” “不,我只想跟您好好谈谈,长官。请坐吧,我是不会对您开枪的。” 即将晋升为中校兼团长的3营营长,脸上没有一丁点表情,他注视着对方,同时缓缓坐在椅子的一角。尤琛沉声问: “她在哪儿?” “那女人没事,她在您所住那栋房子的地窖里,我得让她在里头睡一会儿。只不过,要是我不这样做,您是不会来见我的。” 波克说话的时候,眼望向远处教堂的尖顶,他好像完全不担心身旁的人会对他不利。尤琛咬着牙说: “要是你敢对她乱来……” “我是想过杀她,少校。因为这个女人只要继续存在一天,她都会连累您的。长官,您也很清楚,不是吗?可我没有这么做,她毕竟只是个平民,对平民下手,这不是军人所为。” 听到波克这么说,尤琛的心才稍稍放松了一点。但是他的口气却没有丝毫缓和: “那么对神职人员下手和对自己人下手,就没这个顾忌了?” “他们是该死之人,长官。我相信您已经看过那些东西了,那封信证明,维斯帕大主教和他背后的全能教廷,都只不过是些见利忘义的墙头草罢了。这种人的存在,对帝国只会有百害而无一利。” “照你这么说,你可是为帝国除害啰?”尤琛难以压制自己那讽刺的口气,“那么埃特呢?你为什么不放过一个士兵呢?因为他对你造成了损害吗?” “长官,您怎么会认为是我害死了他呢?埃特可是自己喝多了才会出事的。” 尤琛虽然坐在长椅上,看上去与身旁那个军官像是在一起聊天,可是他全身上下都在防备着,警惕着对方的一举一动。如今看到波克在接连犯下这些案子后还能如此保持冷静,尤琛不禁心中悚然:这样一个人,自己居然没有发现他。他稳定一下自己的情绪,说: “不,你错了,埃特不喝酒。他不是因为喝多了才出事,而是因为在他进城之后,有人给他的车子动了手脚,让他在路上没法踩下汽车的刹车装置,这才导致了他死亡。这一切,是你的安排。你也许并不知道,埃特那种人特别认真,特别虔诚,他笃信教义、笃信许多世间提倡世人要遵守的纪律,其中一样,就是要远离酒精。他是我的坦克车组乘员,我也曾经看过他在冬天为了取暖而喝酒,不过他从来都不喝那种高浓度的烈酒,你塞在他车上的酒——我想或许是以请他帮忙将酒带回来为借口的——首先就露了马脚。而且,他虽然当时身受重伤,可是嘴巴里没有一点酒味,这样的人,怎么可能会因为喝多了而出事?之后,我又检查了那辆失事的吉普车,证明了我的观点。” 波克一直在聆听尤琛的话,他既没有感到惊讶,但也没有感到慌张。他甚至朝对方微微一笑,说: “向您表示祝贺,长官,您的头脑还是一如既往地敏锐细致。不管怎么样,埃特都已经死了,大主教也一样。难道您要为了这个而将我送进监狱吗?” 尤琛眼中掠过一丝寒光,如今对方因为得知了罗蕾莱的存在,而肆无忌惮地向自己进行着要胁,好像认准自己是没法动弹他似的。我发誓,当确定罗蕾莱安全并且送走她之后,自己无论如何也要将这个家伙得到他应得的惩罚!让他感到意外的是,波克好像明白了他的心思,只见少尉略带苦涩地一笑,说: “请您放心,长官。我没有向外人透露这些的意思,这并不是为了我自己。您有没有想过,为什么我会用这种方式将您叫到这儿来呢?”(未完待续,如欲知后事如何,请登陆www.qidian.com,章节更多,支持作者,支持正版阅读!)(未完待续) 第四卷 尤琛(中) 第二十四章 告别(2) “……因为我想让替你保密,对吗?” “除此之外,也是不希望让营里的人知道您将那个女人偷偷藏起来的事。长官,您很快就要晋升了,接下来,还要领导团部,更多的士兵都得听命于您。您可不能为了那个女人,放弃一切啊。弟兄们,都在看着您呐。” “你这是在威胁我吗?” 看到尤琛的神情后,波克收敛了笑容。他摇摇头,依然平静地说: “我知道您不会再把我视作自己人,但是我这次约您到这儿来,就是希望跟您好好谈一谈的。我相信,在您的心中,也许会有那个女人的位置,但更多的,是帝国、是军队、还有我们的3营,不是吗?” “我对帝国和军队从来就没有改变过,最起码,我不会为了那些所谓的秘密和证据而杀害他人,继而宣称这是为了国家而作出的勇敢之举!” 不知为何,听到尤琛那咬牙切齿的回答后,波克点了点头,说: “是的,那确实不是什么勇敢的举动,称为阴谋,完全不为过。但是必须得有人做这样的事情,要不然,帝国就会遭到背叛,陷入四面楚歌的境地。目前,奥登尼亚的境遇已经够遭的了,不能任由他人对帝国阳奉阴违。” “如果说你自己是正义的使者,那么没必要连自己人都干掉吧!埃特他到底妨碍了你什么事,或者说是知道你什么事情,迫使你不得不痛下杀手呢?!” “他没有妨碍到我一点,一直以来都没有,但正如您所说的那样,我必须得将他除掉,因为他——太认真了,认真得过了头。作为一个同伴,这是相当危险的事情。” 尤琛在好一阵子,都觉得自己的听力与语言功能仿佛出了问题似的,他好不容易才问出声来: “埃特他,是跟你一伙的?” “没错,与我同属一个组织。只不过,他进组织的时间要比我晚一点,所以,一心渴望着能立下大功,好证明自己的能力。只是这一次,他真的玩出火了。” “你是指……” “因为他要杀死您,长官。埃特那家伙,在得知证据是从您那儿弄到之后,就担心您会泄露情报,因此开始策划就将您灭口,我不同意,但对于他而言,根本无济于事。所以,我不得不抢在他的前头,将他弄死。您说得一点也没错,埃特太认真了,认真得过了头,只要是他执意要做的事,那么谁也没法拦住他。所幸的是,现在他已经没法再伤害到您了。” 在沉默了一会儿之后,尤琛本来想大笑的心情却渐渐变得压抑下来。他刚开始听到波克的自述时,差点忍不住表达自己的轻蔑。因为对方指责死去的通讯兵埃特的手法让他觉得好笑,但在仔细思考过后,他竟然觉得如果说当初要害自己的人是埃特,也不是没有可能的。他喃喃地说: “可现在他已经死了,你完全可以把一切责任都推到他的头上,那样就不会有人怀疑你了。” “这也就是为什么我要约您到这儿来的原因,因为我想要把自己所知道的一切秘密都告诉您,长官。关于我行动、我的组织,以及我所知道的内幕。” “内幕……” “是的,长官。”波克脸上没有半点笑容,他十分认真地朝对方点点头。“正如我刚才所讲的那样,我与埃特,的确是禁卫军成员没有错,但在背后,我们还拥有着旁人无法知晓的秘密。我们共同隶属于那个组织,它就存在于禁卫军之中,除了我之外,整个组织中的成员都是吸纳了禁卫军中的精英分子,也许,总人数还不超过一百人。我们这些人,一般情况下是与自己的上级单线联系,所以永远不会知道哪些是组织里的人。但这一次,我接到了命令,要我与隐藏在3营中的另一个同伴合作,这个人,就是埃特。” “胡说八道!”尤琛厉声喝斥对方,“这一切都是你自己为了掩饰罪行而胡编乱造的故事!我看是你想弄死我,不过事情败露后,又将罪名推到埃特身上的。” “亲爱的长官,如果我当时真的想杀您灭口,那么我当初就不会只留那张警告字条给您,而是直接留在那儿,等你们进来,再用手中的枪将你们一一射杀。这样的机会,我有很多,但我一次也没动手。我想,您也想过这点,不是吗,长官?” 这一次,尤琛倒没有直接反驳对方。确实如同波克所说,自己在当时就觉得纳闷,为什么取走证据的黑手,没有对他和哈根进行下一步行动?原本还以为会在后来陆续发现针对他们的苗头,可是这些情况根本没有出现。而后来有人将毒巧克力放进自己房间中时,尤琛又觉得不解,如果说真的是以前那个人现在来采取行为,为什么非要等到这么晚才动手?而且现在动手,也难保情报不会泄露,所以说这种放毒药的行为他觉得与之前拿走证据之人的行为有很大的不同。波克此时又开口了: “当然,您执意认为是我所为,那么我也不会辩解什么,因为埃特确实是我杀死的——真是可笑,唯一能够证明我清白的家伙,居然又被我干掉了,这真是讽刺。他的脑袋中,还没法像我们一样,把自己作为3营的一分子。当他知道您曾经拿到过那些证据之后,就产生了要将您灭口的想法。理由再简单不过,为了帝国。我其实也一样,只要为了帝国,我可以杀很多很多人,但是要向您下手,我无法从命,因为您是我的营长,是大家的长官。” “那么你倒是说说,埃特当天晚上是怎么躲过营部的人,进我房间去的?” “当天夜里,我就觉得不妥,因为那个时候他已经下定决心去将毒药放进您的卧室里。他这个人虽然非常认真,但头脑不怎么好使,他才不会管这么多,而是直接趁人不注意就溜到三楼去。我也找了个借口走出来,当时我还不知道他在走廊上。不过他毕竟与我同一组织的人,为免旁人起疑心,我就躲在楼梯拐角那儿,一人分饰两角,在那儿表演我与‘埃特’聊天的内容。之后他下来了,虽然他什么也没说,不过我大概能猜到发生什么事。我本来想进您的房间检查,但那个时候您已经回来了,所以我只能装作什么事也没发生。我想,后来您可能是察觉到了什么吧,没有吃下那些糖。但我知道,这次失败之后,埃特那种固执的家伙是不会罢休的,他一定会再找机会,向您下手。我于是也找了个机会,干掉他!” “但是从另一个方面来说,也可以是埃特掩护你,让你偷偷溜进我的卧室。因为当时在外头聊天的人就只有你们两个而已,你想推卸责任也是可行的。” 听到尤琛这么说,波克撇了撇了嘴角。此时的他看上去,就像往日那样,充满了一本正经的满不在乎。他掐灭手中的烟,说: “是的,您要这么说也可以,反正我不打算辩解了。只不过,少校,我现在确实很庆幸,埃特那家伙,不会再有机会伤害到您了。他永远也不会明白,对于我们来说,对于3营来说,您意味着什么。您像我们的兄长,也是3营永远不可缺少的精神领袖。” 虽然内心的警惕依然,但听到波克这样说,尤琛仍不禁想起往事。在那个时候,自己将所有的心血都投入在军队中,一手一脚地建立起3营,建立起一批如今完全能支撑起3营的骨干军官。这里是自己的另一个家,这是毋庸置疑的。波克也是这批军官中一分子,所以尤琛看到他,很难不会想起这些事情来。比自己小三岁的波克,不也曾经像自己的亲兄弟吗?想到这里,尤琛觉得十分难过,但他命令自己不可以将这些情绪流露出来。 “你说他不懂,那么你又懂多少呢?你所做的事情,简直是在毁掉3营!为了帝国而杀死大主教,这样的解释太说不过去了吧!” “是为了帝国,但光凭我一个人,这是无法做到的。”波克眼中闪现过难以言喻的复杂情绪。“在那之前,我接到组织的命令,要对维斯帕下手。而且,组织已经为了联系了翁波里尼亚当地的游击队,因为根据组织的情报,游击队打算在近期发动袭击,我们正好可以利用那次袭击,达到我们的目的。教廷心中思变,已经不是一天两天的事情了,在庇护十一世的主导下,教廷的人开始频繁与昂尼亚、艾尼亚方面接触,为的就是想日后当帝国被敌人打倒时,他们照样能够过上安稳日子,并且继续享有那些奢侈的权利。在得到游击队的情报后,组织的人假装与他们是一伙的,同时将我带去的关于营部的假情报故意泄露给他们,造成他们看起来是出击顺利,最后因为偶然因素而失败,使游击队相信我是站在他们那边的。所以在法会当天,我在游击队的掩护下成功了。之后,少数的知情者也被组织的人杀死,其余的人就算落入军方的手中,也不必担心会泄露秘密。就这样,我杀死了维斯帕大主教,我不后悔杀死那个伪君子,他表面上是神职人员,其实私底下却与那些两面三刀的政客没什么不同。趁着上去保护他的时机,人人都在朝外面的枪声和爆炸声来源张望,我将手腕换了个姿势,对准他就是一枪。这次任务完成了,我本不希望有什么事情,但偏偏,您发现了那些证据。” 说到这里,波克难以察觉地叹了口气。看上去,他此时所流露出来的,简直可以说是真正的哀伤与惋惜。(未完待续,如欲知后事如何,请登陆www.qidian.com,章节更多,支持作者,支持正版阅读!)(未完待续) 第四卷 尤琛(中) 第二十四章 告别(3) “当看到您从城里回来的时候,我就觉得不妙。事后我趁着你们走开,检查了那些东西,那正是我们要找的证据,只是没想到被您先拿到手了。这个东西您不能留着,我必须得将它们交给上级,清除或是毁掉。要是那封信被公开了,那么帝国就一定要公开与教廷决裂。但以当时的形势来说,帝国的敌人已经够多的了。所以组织决定,不公开那封信,而是用我们自己的手法,来扭转局势。” “难道说……法皇的死也跟你们有关?!” “这个我不清楚,因为不是我负责的行动。不过就算是,也没什么好奇怪的。因为帝国的势力在教廷内部影响还是很大的,所以只要那个变心的庇护十一世死去,再选一个对帝国听话的法皇,那么一切都可以解决了。现在看来,事情正在往好的方向转变。帝国已经不能再有更多的敌人了。” 在听着波克这些自述时,尤琛心中产生了十分矛盾的想法。一方面,他想驳斥对方,这是无稽之谈,不能相信;但另一方面,他却想了解更多,想要知道更多的内情。在这两种情绪的交织下,尤琛半是自言自语地说: “什么组织能做到这些?在禁卫军里?难道禁卫军本身不就是一个无比强大的组织吗?” “我之前跟您提起过了,这个组织的总人数也许不会超过一百人。除了我,还有最近才结识的埃特外,我并不认识组织里的其他人。我们永远只是单线联系,以防出事的时候不会危及组织。您刚才说禁卫军?是的,这个组织就是在禁卫军之中。如果说禁卫军是奥登尼亚神圣帝国中的小巨人,那么这个组织,可以说是巨人的大脑。它所占的体积不多,但却不可或缺。只有禁卫军中人,才有资格加入它。当初我被选拔进去的时候,简直高兴得快要发疯了。不过我的上级告诉我,即使成为它的一员,也必须永远保守秘密,否则的话……” 说到这里,波克停顿了一会儿。当尤琛以为他已经不会再说什么时,忽然又听到了波克的声音: “禁卫军的建立,是因为首相阁下不信任陆军。他认为那些传统的观念,会影响到军队对他的效忠。因此,禁卫军才堂而皇之地登上历史的舞台,为那位阁下效力。不过我告诉您,少校,首相阁下他,其实对什么都不相信。他非常担心军队会背叛他,要是真的等到那一日,那就太晚了!所以在这种情况下,首相阁下授意他一位最忠诚的心腹,秘密地在禁卫军中进行选拔,将各个部门的特殊人材集中到一起,成立了只效忠于首相一人的特别部队。这其中有来自前线部队的人,也是来自后勤、情报的人,也有国内的人,当然,还有卫戍部队的人。它的名字,就是启示录。” “启示录……” 尤琛喃喃念着这个并不陌生的名词,陷入了疑惑中。一旁的波克似乎也有着相同的感觉,他说: “多么巧合啊,在维斯帕死前所主持的最后一次法会上,他所朗诵的经文,居然就是福音书中的启示录。不过,这也说不上是巧合。您是全能教派教徒,想必也明白,启示录的内容。那是诉说着或是背叛或是堕落的神之恶魔,再次为全能之神而战的故事。它们永远居于黑暗之中,无法站在光明之下,这就是我们的命运。我并不为此感到后悔,但有的时候,总有种无奈的感觉。启示录是负责处理连国内特殊部队都无法出面的行动,刺探、暗杀、监控,一切都是在我们的职责范围内。为了首相阁下,我们必须要付出一切,这是在加入启示录之前,就发过誓的。” “你要怎么证明这个组织呢?或者说,你要如何证明自己是这个什么启示录中的一员?” 波克将自己右手的外套和衬衫袖口解开,之后拉起袖子,将那条胳臂呈现在尤琛面前。他指着右臂内侧一块长形状的疤痕说: “在这里头,有一块被镶嵌进去的微型二极管。只要在完全黑暗的环境下,用特殊的光线——例如蓝色光线——照在上头,就可以看到它所显示的编号。这就是我在启示录中的号码,每个人在那里,都是在编号为称,不会称呼你的姓名。” “可是现在看起来只是块普通的伤疤而已。”尤琛冷静地说。 “您以后会有机会检查的,长官,所以不必着急。”波克笑了一笑,奇怪的是他的笑容中带有一点飘忽之感。“我现在就可以告诉您,我的编号是147,您要是以后检查的话,就请把这个数字对应上我胳臂上这块地方显示出的数字吧。147,并不是代表我在启示录部队中就排名为第一百四十七个人,事实上,启示录的总人数大概也只有一百人左右。部队中每个人的编号都是三位数,百位数代表的是这个成员来自禁卫军哪个部门。前线部队的编号为‘1’;而十位数代表的,则是你所隶属的兵种,装甲部队为‘4’;最后一个编号‘7’,才是真正属于我的号码。这表示着,我是来自于禁卫军前线作战部队装甲师中的第七号成员。事实上,长官,您对于我们的人,应该不会陌生。” “……” 尤琛注视着他,没有说话。波克此时好像完全没有一点负担似的,只想将一切事情告诉对方。他又开口说: “还记得在国内曾经发生过的一些案件吗?我相信在那其中,就活跃着启示录成员的身影。我知道的东西不多,但我想提醒您一句,‘666’和‘667’据说曾经见过您——当然,您有没有发现那些人,我就不清楚了——‘6’是指禁卫军后方部队,而第二个‘6’就是指卫戍部队……我见过那些……那些人,都是从地狱中逃出来的魔鬼,现在被全能之神所召唤,重新为它效力……启示录……” “你是说,那些人也在这儿?!” “不,我不知道那些人在哪儿,不过我之所以说您应该见过那些人,是因为我相信您已经看过那里面的摄像带了。它不止一卷,因为它的内容会引起轰动性的恐慌,所以我们会将所有收集到的片段全部销毁。不过看过那些的人可能一辈子也没法忘记,为什么世上竟有那么可怕的地方,还有那些形如禽兽与鬼魂般的眼神……我没法忘记,我们之所以来到前线作战,并不是为了让更多无辜的人遭到残杀的!这些不该发生,可是,它还是发生了,因为必然的结果……我恨那一切,曾经我为自己的身份而感到自豪,但如今,少校,您能明白吗?只要一想起那些画面,我就恶心。我已经成为魔鬼的同类了,这就是启示录……” 虽然不能证实对方所言到底是真是假,但对于尤琛来说,他能够感觉到对方的情绪反应是真实的。当然,他自己也的确是感同身受。 “神与他的代言人之间,有着难以逾越的鸿沟……可能我确实是觉悟不够,因为我居然不明白,为什么那样的人居然也可以被接纳进启示录部队中来,而且还任由那些人生存……帝国是需要我们拯救,但只能用这种方法了吗?长官,能问您一个问题吗?” 面对着波克诚挚的眼神,尤琛一阵心酸,他点点头,表示同意。只听到对方缓缓问道: “在您的心目中,我算不算是您的弟兄呢?共同经历过生死、彼此信任的弟兄?” “……是的,汉斯,你是,一直以来都是。” 尤琛虽然知道坐在自己面前的正是杀死大主教、杀死埃特的幕后黑手,但他亦知道,波克还是那个波克,他并没有变过。得到尤琛的认同,波克终于露出了宽慰的笑容,他说: “谢谢,长官,我能够得到您的认同,就已经心满意足了。说实话,我真的很希望永远留在3营,留在我们的这个家……但是,这是不可能的……” 他一边说,一边从腰间皮带上解开枪套,将手枪握在手中。看到他的举动,尤琛愣住了,不过随即也明白了过来。 “难怪你会今天叫我来,将这些秘密通通告诉我。因为,你说过不用担心秘密会被泄露,是因为我们中就有一个人,从今天开始,再也不能开口说话了,对吧?” “正是如此,长官。”波克举枪对准尤琛,由始至终,他的神情平静如初。“长官,我不得不下这个决心,因为秘密就是秘密,不管是谁泄露出去,那么就只有死路一条。您记住我的话了吗?” 3营的营长默然不语,在他插手这些事件的时候,就曾经想过有一天,危险会找上门来。只是没有想到,这危险就来自自己的身边,而如今,它要夺走自己的性命了。他注视着这个曾经是自己部下的男人,一字一句地说: “请你放过罗蕾莱,好吗?她并不知道内情,我只是想让她避过监视而已。” “我不是您,所以不会对她负责。这些事,还是让您操心得了。长官,真的很高兴认识您,再见了!” 尤琛闭上了眼睛,他却没有发现,面带微笑的波克,将手枪的枪口伸进了自己的嘴巴里。随着那沉闷的一响过后,汉斯.波克倒在椅子上,握着枪的手也垂下来。除了脸上与脑后的血渍外,看起来似乎没什么不同。仔细看去,也许还能发现他眼中似乎有一丝残留的笑意。 在恢复了沉静的墓园中,除了刚才被惊吓飞走的鸟儿外,似乎没什么能证明刚才这里发生过不同寻常的事情。只有站在长椅前那个黑色的身影,像被凝固了一般,呆呆地注视着那个倾斜、再也无法站起来的男人。 汉斯.波克少尉,遵守了自己的诺言。(未完待续,如欲知后事如何,请登陆www.qidian.com,章节更多,支持作者,支持正版阅读!)(未完待续) 第四卷 尤琛(下) 第一章 从琴键到来福枪(1) “呜————” 随着汽笛的响声在飘散下雪花的天空中回旋,一列长长的火车也缓缓减慢了它的速度,开始停靠在那已经聚集了不知多少人的站台上。在站台上,除了那些焦急地引颈期盼的人们外,还有一排排士兵,他们所面对的方向,却不是列车,而是人群。这些在站台上每隔两到三米就站立一人、手持步枪的士兵,显然不是来接人的,而是维持这里的治安。不过他们的存在,并不会让周围那些等待的人有所畏惧,相反,许多人看到列车到站后,都激动地涌上前去,希望能在某个车窗或车门外,看到自己所熟悉的那个身影。 这里是奥登尼亚神圣帝国首都、奥登的第一火车站:亦即是俗称的尼恩伯格火车站。在创世历1089年的新年快要来到之前的这一天,尼恩伯格火车站的人流越发密集。因为有许多人都在这里等待着他们在前线的父亲、丈夫、儿子、兄弟的归来,而其中有不少人,甚至已经有一年以上未曾见过自己的亲人了。所以他们此时流露出如此激动之情,也是可想而知的。 列车由火车头、餐车、普通车厢以及卧铺车厢组成,其中以普通车厢的数量最多。而如今,比那几节普通车厢中来到站台上的奥军士兵,也显示出他们的人数众多,远比那些能够睡在卧铺车厢中的军官为多。他们一来到站台,就忙着寻找自己的亲人的踪影。当然,一开始的时候,有不少人都找错了人,把别人误当成是自己的家人了。刹那间,整个站台上熙熙攘攘、人声鼎沸。不管是从火车上下来的士兵、还是他们的家人,此时都已经完全不再顾忌那些荷枪实弹的月台卫兵,而是沉浸在找寻亲人的焦急以及与亲人相逢的幸福之中了。 在火车中节的某节卧铺车厢上,车窗上的窗帘被人拉开,露出一张模糊的面孔。由于天气寒冷,外头已经下起雪来,而车厢内仍然保持着温暖,所以车窗会变得模糊起来,一点都不奇怪。在车厢内的人伸出手,用黑色皮革手套擦拭着车窗,好让自己能够看清楚站台上的情况。原本宽敞的站台,如今也由于人数众多也变得拥挤不堪,有的人在寻找自己的亲属,有的人在费劲地在人群中挤出一条道路,希望跟那头的人相逢,还有的士兵已经和自己的亲人拥抱在一起,大声地说着什么。场面看起来显得有点混乱,但没人对这些表示不满,因为有太多太多的人希望表达自己的渴望之情,也有太多太多的人想要在亲人面前将这段日子以来的疲劳及郁闷发泄殆尽。 尤琛.弗莱德在车厢里看着这一切,他在等待着列车员把车厢门打开。由于在回来的路上耽搁了一些时间,所以当他乘坐的列车来到奥登的时候,已经距离新年只有不到一天的时间了。不过幸好的是,列车没有误点,所以看上去自己还来得及能与家人一起迎接新年。 卧铺车厢有独立的房间,这是给军官们使用的。右侧是双层床铺,而左侧则是座位。此时尤琛正是坐在座椅上,看着窗外的人群。他那双碧蓝的眼睛虽然是在看着那些拥挤的人群,不过心里却仿佛不在这个车站,而是沉浸在自己的思绪里。 将近三年了,自己已经有这么长时间没有见到家人了。想到这点,尤琛也觉得不可思议。不过他明白,这在战争时期来讲,只是普通到不能再普通的事情了。每家每户,甚至是每个人,都必须承受与自己亲人离别的痛苦和煎熬。尤琛不知有多少遍曾经在心中描绘着家园的影像,如今一想到自己离家越来越近,也不由得感到意气昂扬。 “对,多么美好的家,那儿有自己熟悉的一切,有自己熟悉的人,他们会为你的回来感到兴奋激动,这才是家……莳萝谷应该没什么变化,不,都经过这么久了,里头肯定会有些变化的……是变得更好了?对,肯定是这样的,因为那是我的家,琴一向很会理家,孩子们也很听话。家里怎么样了?我为孩子们做的秋千还在吗?要是绳子旧了断掉了,园丁会不会像我一样将它弄好?不,不用担心,虽然现在征兵闹得厉害,不过就算花园没人打理了,可是宅子里肯定不会有什么大改变的,一切都会像往日那样,对,就是这样……” 尤琛也不知道自己究竟是为了什么,一个劲儿地在说服着自己。他抬起眼,看到离列车不远的地方,一个年轻的士兵,与同样年轻的女人拥抱在一起,两人热烈地亲吻着,完全没有因为这是在车站的月台而有所收敛。尤琛看了一眼,刷地将窗帘重新拉过去,为自己遮挡住一切窗外的事物。 现在应该没什么好牵挂的了,曼尼亚那边只是离开一段日子,巴列茨应该没问题的。家里也不用自己操心,罗蕾莱也……想到这里,尤琛下意识地把自己大衣的领子弄了弄,好让它可以为自己的脖子遮挡更多的寒气。他回想起在回国的途中,将罗蕾莱送上车的情景。那个看起来比实际年龄要年轻得多的女人,被凛冽寒风吹拂而散开的黑发,不经意地垂落在自己脸上。那种触感,尤琛似乎现在都能感觉到。轻柔、飘忽,仿佛近在眼前,但却怎么也抓不住。 尤琛叹了口气——在同一卧铺车厢的另一名军官听来,却像是稍显沉重的呼吸——他警告自己不要再想了。罗蕾莱现在已经平安无事了,她回到了国内,很快就能跟格特相逢了,已经没有自己的事了。没错,她跟格特或许已经见面了,两个人在一起,或许,就像刚才那对恋人一样…… “列车员怎么还没开门?” 同车厢内的军官开始抱怨起来,也让尤琛从自己的思绪中惊醒。他觉得自己刚才太过沉默了,甚至有点像是冷落了他人,便朝对方一笑,说: “不急于一时。回到家之后,有的是时间跟家里人在一起。” “我可是一点时间也不想耽搁了!” 同袍一边说着,一边仍是毫不放松地张望着外头。果然,列车员走过来,替卧铺车厢一一打开车门。尤琛他们都拿起自己的行李,准备也投入到那密集的人群中。由于站台卫兵的驱赶,再加上找到亲人的士兵及其家属自发往外走去,所以一时间站台上空出了一片地方。也就是在这时,尤琛的眼睛搜索到了自己熟悉的身影。他唯恐自己看错,又定睛仔细看去。是的,琴就站在那里。她头戴一顶不起眼但精致的圆形呢绒帽子,穿着黑色的貂皮大衣,站在人群中即使什么动作也不做,都显得分外光彩夺目。与尤琛同一车厢的军官注意到对方的视线,也看了过去,他在询问过尤琛确定是对方的太太后,不由得啧啧有声地说: “您可真有福气,有位这么漂亮的太太!” 尤琛也不知道自己到底跟对方寒喧了什么,因为他几乎都把注意力放在了不远处那个身影上。他认出了琴,不是因为她在人群中显得十分出众,而是惊讶。琴剪短了头发,跟那顶帽子更相配了,而且她的打扮比平时也更美。不过对于尤琛来说,这个形象却与记忆中的妻子多少显得不同。那顶帽子琴很少戴,貂皮大衣她也不喜欢这种颜色的,她曾经说过这些颜色太死气沉沉,出门在外不能穿;但尤琛觉得它们很不错,并不像琴说的那样不堪。在尤琛的心里,或许根本没有想到琴居然会穿着她自己不喜欢、但他本身乐意看到的装扮出现。 下了车之后,尤琛看得更清楚了。琴的化妆也不浓,但恰到好处。其实琴往日的浓妆也很好,完全不显得突兀,但她此时所做的打扮,显然是由于要迎接自己的丈夫的需要。尤琛认为女人化妆是应该的,但漂亮的女人化妆过浓,反而会掩饰她们本来的美丽。今天的琴,显然不是没有时间打扮,相反,而是精心地选择了这样的模样,来等待丈夫的归来。 “这是琴吗?是她,就是她……她好像有点不一样了,也许是……头发?耳朵?还是那双戴着麂皮手套的手……琴的手一向保养得很好,她用不着亲自做家务,也能将家里管得妥贴……不,不,这不是重点……我应该高兴点,对,显然多点笑容,这样才像话……啊,够了,尤亚,你到底还要求什么呢?瞧瞧你的妻子,多么漂亮的女人!不过,琴什么时候剪短头发的?算了,她也许是更适合那种发型,这样也不错嘛……” 不管再怎么说服自己也好,尤琛此时也感觉到了自己心中的那个声音。是失望,这种失望并不仅仅是从见到琴开始的,而是当自己坐上火车,来到奥登的时候,就已经滋生了。只是如今随着琴的出现,这种失望的感觉,才越发变得明显罢了。之前尤琛一直在心中与另一个自己作斗争,无非就是想将那种感觉往下压。但现在,他觉得自己刚才的努力仿佛都白费了。 “亲爱的!” “尤亚!” 也许是意识到了自己的想法,尤琛努力将真实的心情压制在心底,迎上前将妻子抱入怀中。扑面而来的,随了琴那轻盈的身体外,还有阵阵幽香。那是曼尼亚格拉斯牌蔷薇香水的芳香,是自己喜欢的那种香味。今天的琴,果然是精心打扮过的。想到这里,尤亚看向刚刚离开自己怀抱的妻子,问: “家里跟孩子们都好吗?”(未完待续,如欲知后事如何,请登陆www.qidian.com,章节更多,支持作者,支持正版阅读!)(未完待续) 第四卷 尤琛(下) 第一章 从琴键到来福枪(2) “当然,一切都好。”琴在刚迎上来时似乎有点紧张,但此时她已经借助着那令人心醉的笑容将那股几乎难以察觉的紧张遮掩住了。“我真想你,亲爱的。” “我也是。”尤琛好像被提醒了似的,赶紧回应了一句。“能回来真是太好了,你不知道我在前线过着什么样的日子,琴。” 在亲吻过妻子的两腮后,尤琛将行李背在肩上,另外那只手也没有闲着,挽着妻子的手臂。看到他这副样子,琴不由得笑起来,说: “你难道要这样一路走回去吗?” “再远的路我也走过,”尤琛有点无奈地耸耸肩膀,“不过既然是回到家乡,就算了吧。” 之后,他们离开车站,琴将汽车停在车站外。尤琛正想钻进驾驶座里,却看到琴一脸愕然地注视着自己,便停了下来。琴努力地忍住自己的微笑,说: “让我来开车吧。” 尤琛一愣,随即明白过来。他犹豫了一会儿,还是同意了妻子的提议。看着琴在驾驶座上熟练地操纵着方向盘,将车子启动上路后,尤琛感觉自己越来越像个局外人,只能傻呼呼的看着这熟悉又陌生的一切。 “我们家的司机怎么了?” “现在到处都在征兵,把年龄范围也扩大了许多,所以家里的司机、园丁都被征召入伍了,这也是没办法的事情。不过你放心,女仆和保姆倒不会走的,家里还跟往常一样。” 像是明白丈夫意思,琴不住地安慰对方。尤琛瞥了眼妻子的侧脸,心里却在想:怎么我们都想到一块去了,明明觉得有变化,却还在跟自己、跟对方说“一切都没变”。现在看来,我们还真是一对有默契的夫妻啊!也许是为了不至于车内的气氛太过冷清,尤琛赶紧说: “你开车比我好太多了,我只知道追求速度。开车还是应该求稳更好。” “什么话,你开车一向很稳健。由于男人都去当兵了,所以现在允许女人考车牌,我去的时候,考官还说我在注意安全的同时也不妨提高速度呢。不过,这也是没办法的事情,忍耐一下吧。” “你开车,我放心。” 尤琛对琴笑了一笑,琴也回以一笑,然后继续将注意力放在驾驶上。在路人看来,如此气派的轿车、如此相配的男女,不管从哪个地方看,这都是一对儿。不过在他们之间,却像是少了点什么似的。 车子开了十五分钟,已经转向西面,开始驶上奥登市郊的公路,往半山而去。也许是路面状况良好、也许是车子开得顺手,琴问身边的丈夫: “在前线有受伤吗,亲爱的?” “全能之神保佑,我还算幸运,没怎么受伤。偶尔有一两次擦伤,但没有大碍。” “这真是太好了,我听说,在战场上非常危险,一不小心,就有可能受伤甚至是……哦,我当然不是那个意思,只是看到你没事,就放心了。” 尤琛还是一笑,但没说什么。事实上他并不是不想回答妻子的话,而是在琢磨着要怎样回答才合理又得体。看到丈夫不语,琴又连忙说: “现在的形势怎么样?对我们有利吗?从国内的宣传来看,现在我们的形势似乎有点严峻。而且最近国内受到轰炸的次数也增多了,不过我相信全能之父肯定会站在帝国这一边的。” 尤琛这次仍然没有马上回答,不过这一次不是在斟酌词句,而是在心里无法认同这种说法。当然,他知道这并不能怪妻子,因为奥登尼亚神圣帝国的宣传部,又怎么可能在国内公开将前线的不利消息公布呢?他回过神,捕捉到妻子从倒后镜里扫了自己几眼,就说: “是啊,琴,这也是我们前线军人们的希望。” 两人的交谈时断时续,都觉得沉默的滋味不好受;可他们——尤其是尤琛——发现要是开口交谈之后,那种心中添堵的感觉就会更加明显了。不过又不能完全不交谈,所以只好尽量说些轻松的话题。一路上,琴又告诉尤琛,家里的一些情况,亲戚家的情况,还提到孩子们在学校的事情。埃尔文的成绩不错,而约翰则有点不大适应幼儿园,因为他经常想家。这次得知父亲回来,他们都非常高兴,差点连保姆都不能让他们平静下来。听到孩子们活泼依旧,尤琛才终于感觉到欣慰之情。他心想,回来总是对的,这儿到底是我的家嘛。 终于,莳萝谷房子的屋顶已经出现在路的另一头了。看着那越来越近的房子,尤琛深深地呼吸着。多少次,自己曾经在梦里见过它,如今它真的出现在自己眼前,他反倒有点不知所措了。琴从倒后镜里看着丈夫,说: “欢迎你回来,亲爱的。” “……哦,我真想死这儿了。” 随着轿车缓缓驶入大门内,尤琛可以将莳萝谷宅邸看得更加清楚。它仍然屹立在花园与绿树的包围下,似乎在提醒着来者:我还在这儿,不管是什么都甭想将我击倒!而此时尤琛的心里却浮现出那些似曾相识的画面:同样是美丽的房屋,在那些呼啸而至的飞机下,都纷纷倒于火海中。他摇摇头,提醒自己不要将自己的家与那些画面相提并论。这是自己的家,不管怎样,他都不会让它受到一点伤害。只是尤琛心里也很清楚,不管是什么事物,在战争武器那可怕的破坏力之下,是不会有任何例外可言的。 “爸爸!爸爸!” 房子的门被打开了,里面冲出来一个矮小的身影,朝轿车这边跑过来。刚下车的尤琛还没来得及凝神细看,就被对方撞进怀里,差点让他站不稳。埃尔文使劲抱着父亲的脖子,摇晃着他,同时还不住地叫着: “你总算回来了,爸爸!刚才我就知道是你!一定是你!” 这时候,房子里的佣人也出来迎接她们的男主人回家。在这群人中身材最矮小的一个男孩,也跑过来,一手抓着尤琛的裤腿不放,也学着埃尔文的模样,叫着“爸爸”。尤琛用力地亲了亲埃尔文,然后又把身材更矮小的约翰抱起来,亲着儿子稚嫩的脸蛋。 看到儿子们与丈夫抱在一起,琴从驾驶座那边下了车,看着他们笑起来,不过之后又皱了皱那仔细描过的好看的眉毛,低声对两个儿子说: “别老缠着要爸爸抱!你瞧,你们爸爸才刚回来,多累呀。” 尤琛刚松开约翰,他的小儿子就哭丧着脸,嘟着嘴,因为爸爸脸上的胡子将他都刺痛了。埃尔文倒没什么,他只是兴奋又出了神地打量着自己的父亲,心目中最了不起的英雄。琴走过来,将约翰抱过来,让他站好,同时又看了看尤琛,那样子好像在说: “瞧你,都把孩子弄哭了。” 尤琛在平静下来之后,对妻子略带歉意地笑着。他们在孩子的牵扯下,走进房子里。后面那些女佣们也跟了进来,在琴的示意下,她们问候过男主人后便各自忙去了。尤琛走进大客厅里,这里一切如故。钢琴、画像、地毯、窗帘,瓶子、鲜花、舒适的沙发和茶几,看上去跟自己离开的时候没有区别。家具还是那样光亮,椅子的缎面和窗帘的锦缎也依旧光滑,房间里头暖融融的,可见中央暖气还是运作得很好。不管是孩子们,还是家里的佣人以及一切摆设,都很好,跟以往一样。琴真的花了很大的心思和精神,才将这里保持得这么好。尤琛打量着房间,感觉到身后有人。原来是琴想帮他脱掉大衣,尤琛对她一笑,像是为自己的神经质表示歉意、同时又像是为对方的努力表示感激,说: “这段日子真是辛苦你了,亲爱的。” “这不是我应该做的吗,只要你高兴就好。” 尤琛发现琴避开自己的视线,白皙的脸变红了。他一边松开手套和衣领,一边暗地里打量着妻子,心里的感觉比之前更加明显了。琴今天为了让自己高兴,花了不知多少工夫,这一切都是为了自己。想到这里,尤琛不禁愧疚地看了看妻子。这个女人,一直为自己付出这么多,自己干吗还要那样挑剔呢?简直过分。 “爸爸爸爸,能让我摸摸你的枪吗?” “我也要!我也要!” 埃尔文和约翰嚷嚷起来,使得尤琛不禁笑了起来。他的手枪正别地腰间的枪套上,不过看到琴那不满的眼神后,尤琛的手又停下来。他对两个儿子说: “不,不,现在还不行。等过一会儿,或者等到爸爸吃过午饭后,才跟你们到花园里,看看枪长什么模样。” “不行,爸爸,我要现在看!” 埃尔文还是不依不饶,琴走上来,一边将他们往外哄一边说: “爸爸还累着呢,你们怎么能这么不听话,还在吵着爸爸?快出去,到楼上育儿室去,你们在寒假的功课要是没完成,就算到时候老师不罚你们,我也不饶!” 看到妈妈板起脸,两个男孩都没办法,只能先离开。但从他们脸上的神情看得出来,他们对于没法与父亲多聚一会儿,感到很失望。等孩子们上楼之后,尤琛才对琴说: “这有什么呢?只是让他们看一看而已,我不会让他们拿着枪的。” “说到底,那毕竟是很危险的东西呀。更何况,他们看到你,就什么都不顾了,也不知道会闹出什么事来,还是小心点好。” 尤琛站在原地,一言不发。其实从刚下车见到琴那一刹那开始,他就有一种感觉,自己仿佛不是回到了家,而是回到了一个别人的家里。那种感觉,随着他明白琴在这个家中独一无二的管理者地位,而越发昭然。这里一切都是琴说了算,这点他没有什么不满,只是这难免会让人觉得自己只是这个家的客人。更何况是离开了这么久的尤琛,有不适应的感觉也不奇怪。(未完待续,如欲知后事如何,请登陆www.qidian.com,章节更多,支持作者,支持正版阅读!)(未完待续) 第四卷 尤琛(下) 第一章 从琴键到来福枪(3) 不知是不是察觉到丈夫的沉默有因,琴走上前,脱去了貂皮大衣的她,此时穿着丝质衬衫、合身的长裙子,显得更加窕窍动人。她将纤纤玉手环绕在尤琛脖子上,动情地说: “这次回来,要待多久?” “可能会久一点,也许有一个月吧。” “听说这次你还要接受勋章,是真的吗?” “这只不过是做做样子罢了。” 或许是太久没有见到妻子了,所以如今尤琛面对琴的柔情软语,心中未免感到意外。他忘了有多久,他们之间在私底下连一句话都没有交谈过。在上战场之前,他是带着这种印象走的;而此时回到家,面对着温柔的妻子,他反而有点不习惯了。 “琴,以前……” “不,别再说以前了,以前的事我也有责任。可是你离开家那么久,我才知道自己有多想你,你现在能回来,我简直高兴得要发疯了,尤亚!” “我也想家,不过在那儿只能忍着。在前线,想家是件很奢侈的事情。” 两人面对面地笑着,看着那张离自己如此之近的脸,尤琛低下头,在妻子的嘴唇上印上一个吻。他用力地拥抱着这具女性的躯体,似乎想通过这种形式,好让自己心中的寂寞与无奈、还有那些关于前线的种种可怕记忆,都通通抛开。他感觉到妻子的头发拂在自己脸上,带着淡淡的馨香,柔软得如同丝绸,此时它正在自己的脸上挨擦着,仿佛想拭去自己脸上的僵硬与冰冷……多么柔软的头发,它长得足以遮住自己的脸,让自己可以深陷其中……那乌黑的、柔顺的长发……不,不对! 尤琛猛然惊觉,差点愣住了。不过在妻子的视线对上自己前,他脸上的神情已经恢复如初。只是连琴也没有发觉,丈夫的心里起着怎样的波澜。尤琛一边面对着眼前的妻子,一边极力在心中安抚自己:没事的,这只是一时想岔了而已。自己只是太久没见琴,所以不知想到哪儿去了。不过,真见鬼!记住,琴的头发没这么长,而且是金黄色的!这个才是琴头发的颜色! “怎么了,亲爱的?” 可能是看到丈夫留意着自己的头发,琴不禁这样问道。尤琛连忙收回自己的视线,对妻子十分热切地一笑,说: “不,我只是现在才发现,你的头发剪短了。真是粗心。” “你喜欢这个发型吗?” “喜欢,当然喜欢了,跟你很配,而且很美。” 琴嫣然一笑,拍拍自己曾经修饰过的头发。不管什么时候,能够得到异性的恭维,是件令女人感到喜悦的事情,更何况那个人就是自己的丈夫。她牵着尤琛的手,带他上楼,一边对他说: “亲爱的,好好洗个澡,换件衣服吧。我猜你在前线肯定没怎么洗过澡,瞧你的胡子碴,虽然短,可刚才都快把孩子吓哭了。” 尤琛由于仍然在心中不住地说服着自己,所以才没有反驳妻子的话。在回来之前,他已经将自己尽量装扮得里外一新了。而且在曼尼亚战区,由于有固定的住处,所以身体的清洁才能得以保持。不过这些事情,尤琛也不打算跟琴解释。 洗了个热水澡,换回家常衣服,尤琛重新走到楼下。此时琴可能是在小客厅那边,忙着让女佣们准备今天的午饭。他看了看那儿,又走到楼上,看了一会儿孩子们。埃尔文长高了,约翰也一样,两个人都在为学校的功课伤脑筋,同时还要忙着应付保姆的督促,所以没空理会父亲。尤琛又来到楼下,他在大客厅里的钢琴凳前坐下,试着去触摸那黑白相间的琴键。那冰冷的琴键干干净净,没有一丝灰尘——可见平日里这个家的清洁工夫做得多么到位。尤琛按下琴键,钢琴发出的声音一如往昔,可能是琴让调琴师来调试过的缘故,琴音还保持得非常好。不过那冰冷的触感,却让它曾经的主人想起手握钢枪,在前线阵地冒着枪林弹雨冲锋的日子。一样的冰冷,不一样的物体,但带给尤琛的,却是相同的感觉。虽然人是回到家中了,可是要想把自己的思绪与精神同样完全带回家中,那就得需要更大的力气了。尤琛将手垂下来,离开了自己心爱的钢琴。如果说以前他还曾经希望用琴声来唤起自己对生活的热爱,那么如今,他的这种努力则又一次面临着失败。只是连尤琛自己也不知道,这失败到底是长久的、还是暂时的。 “但愿自己能够很快适应过来……” 尤琛在心中如此默念着,这时候,身后响起了轻轻地脚步声。尤琛转过头,看到妻子站在客厅门旁,含笑看着自己。 “以前你也喜欢一回家就坐在钢琴前面,那时候,即使我在花园里也能够听到你的琴声。” “是啊。可我现在肚子已经饿得咕咕叫了,所以,亲爱的,还是带我这个麻烦的丈夫到餐厅去吧。” 尤琛上前挽着妻子的手,离开大客厅与那架钢琴。他不是没有听出琴的弦外之音,但是此时的他,根本没有那个心情去弹奏音乐。他觉得,一切看似都很熟悉,但当自己真正去触碰的时候,才发现,那熟悉的感觉只是假象。陌生,不管是人还是这里的东西,都让他产生了这样的感觉。可尤琛没有对任何人提起它,他现在唯一能做的,就是在极力控制住自己感觉的同时,务求尽快将陌生变为熟悉。只是他自己也不知道,他能不能将这件事做好。 伴随着耳边响起了闹钟的声音,尤琛睁开眼睛。他左右搜索了一下,想按照着往日的习惯将手表拿过来,可是他往床头柜上一抓,才发现自己抓个空。他这才发现,眼前的景物与卧室中的有所不同。这种不适应的感觉促使他爬了起来,看个清楚。自己睡在舒适的床上,床头柜在右侧,周围的家具也比印象中的漂亮许多。 对了,这儿不是在曼尼亚,而是自己的家,真正的家!尤琛拍着自己的额头,同时将闹钟拿过来关掉。他坐在床上,审视着周围。这是书房旁的卧室,正是自己睡惯了房间,怎么现在又变得奇怪起来。尤琛将这种感觉归咎为在前线呆得太久,所以连回到家都觉得不适应。房间里的暖气正好,但这也让尤琛想起在曼尼亚时,由于房间没有取暖设备,因此自己几乎每天晚上都得将被子毯子裹在身上,勉强入睡的情景。这一切是多么不同,当然,与之相比,家里的条件好太多了,更重要的是,这里才是自己的家。也许自己是真的在前线太长时间了,回到家来,连这些都觉得不适应。尤琛告诫着自己,同时转过身子,想把放在椅子上的外套和枪拿过来。 但是,这一次,他也落空了。因为那儿不仅没有椅子,更没有那套军服和他的手枪。尤琛奇怪起来,自己每次睡觉以前,明明都是将手枪放得离自己越近越好的。他定定神,扭头一看,这才发现原来他的外套和手枪没有不翼而飞,而是被挂到了房间角落的衣帽架上,正静静地面对着它们的主人。 “唉,没错,现在是在家里,不用这么紧张。这样也不错,对,这才是正常人应该过的生活。你也应该习惯它,享受它才是。” 虽然尤琛一直对自己这么说,不过他那种不自在的感觉,并没有因此而消失。他此时也才回想起来,自己为什么回到家之后还是睡在小卧室里,而不是睡在主卧室的床上。一想到这儿,让尤琛额头上的皱纹更深了。 “要是昨天晚上的事没有发生,那该多好……” 他无奈地回想着,昨天晚上发生的一切。在用过晚餐,看着孩子们入睡之后,尤琛被妻子带回房中。琴似乎是在表示,自己不会再拒绝丈夫;对于尤琛来说,能受到妻子的欢迎当然是件好事。可是在得到妻子的暗示后,他忍不住将自己手中杯子里的威士忌都喝光了,因为他如果不借助着酒精的鼓励,就似乎没有办法走进那间对自己而言久违的卧室。同时在心里,他好像在警告着自己似的,不停地说: “去吧,这才是应该的。不然,也太不像话了……况且,这很正常,不是吗?丈夫好不容易从前线回来了,当然要与妻子相聚。这没有什么好犹豫的……” 尤琛之所以能够走进主卧室,面对着妻子,不仅是因为他对自己的说服,同时也是因为看到妻子为自己所做出的如此之多的努力。身为丈夫,不可能对这些无动于衷。 琴穿着浅粉色的真丝睡裙,头发也经过精心梳理,这一切看似平常,实际上都是按照着尤琛喜欢的式样去打扮布置的。尤琛也明白,妻子为了讨自己高兴,着实花了不少力气。是啊,有一个这么漂亮、贤慧、能管好家里、教育好孩子的妻子,自己还有什么所求呢?别人即使想要也要不到,该知足了!尤琛在那时候,脑海中确实是不停地回响着这些声音的。 床宽敞舒适,而自己怀中的女人身躯又是如此柔软,这些都让尤琛感觉到自己在前线呆得过久而近乎僵硬的身心开始软化下来。酒精的作用也好、气味也好、眼前所见的也好、还有抚摸所触及的感觉也好,都开始让他醺醺然起来。 琴那同样碧蓝的眼睛无时无刻不在注视着自己的丈夫,她的眼神还是那么温柔。她如同晚霞般的金发,垂落下来,弄得尤琛的嘴唇痒痒的。多么漂亮的头发啊,它也一样柔软,而且香味更加浓烈,让人陶醉。像丝绸一样的头发,在自己脸前飘过,弄得自己不仅脸上痒,连心里都觉得痒痒的。金色的头发……(未完待续,如欲知后事如何,请登陆www.qidian.com,章节更多,支持作者,支持正版阅读!)(未完待续) 第四卷 尤琛(下) 第二章 多余的陌生人(1) 尤琛将脸埋进那金发之中,他抬起脸,不禁诧异地眨眨眼睛。明明是金色的头发,为什么现在成了黑色的?!而且,琴的头发好像变长了……他错愕地抬起头,看着那张脸。此时,那张脸正渐渐泛起一个恬静的笑容,与他相对视。乌黑的眼睛好像会说话似的,询问着眼前人: “你把我忘了吗?” 尤琛呆呆地看着怀中的女人,她不是琴……这个女人,正伸出她好看的手指,轻轻地贴在自己脸庞上,如同一片羽毛拂过……尤琛使劲一推,换来一声惊呼,而他也离开了原来的位置,在床边紧张地瞪着另一侧的女人。他此时看清楚了,那个确实是琴,她正一脸愕然不解地看着丈夫。 “你怎么了,尤亚?” 尤琛定下神,他看到琴快要掉下去了,便伸手将她拉上来,可自己也下了床站着,同时眼睛也回避着对方。 “抱歉,我可能太累了。” 琴愣愣地看着丈夫一边离开自己一边将衬衫的钮扣系好,她意识到有什么不对劲,就柔声说: “不要紧,亲爱的,我们有的是时间。” “不……我想我刚回来,可能睡不惯这么好的床。对不起,琴,我想一个人歇会儿。” 眼看丈夫已经毫无兴致,琴咬咬嘴唇。她没有吵闹,只是将自己的衣服和头发整理好,重新以无可挑剔的姿势坐在床边,对不敢看向自己的丈夫说: “没关系,我想你也累了,好好休息吧。” 如果此时有外人能够一窥这对夫妻的模样,一定无法想像到琴刚才还曾经差点被丈夫推下床。此时的她看起来,与平常没有什么两样,都是一位高贵矜持的夫人。她在尤琛离开房间的时候,甚至没有看他一眼。尤琛匆匆回到自己以往休息起卧的小房间,才松了一口气。 现在想起来,尤琛仍然觉得芒刺在背。他即使不用看也知道,事后琴的冷静自持只是表面,在心里,她肯定恨透了丈夫的搪塞无情。他何尝不知道,琴是花了多大的心思来为自己营造这个家的氛围,都是为了讨自己高兴;可他没有办法再面对她,尤其是在那种时刻。 尤琛颓然躺倒在床上,如果可以,他真希望自己现在不是在家里,而是在前线。回到家之后,他原本以为那些不一样的心思就会通通被像黑板上的粉笔字似地被擦掉,可如今看来并没有这么简单。在他心里的那个女人没有离开,相反,她总会在意想不到的时候,飘过尤琛的眼前。琴会不会已经看出来了呢?对于这个问题,尤琛没有一点把握。如果妻子真的了解到自己的心思,说不定会更加憎恶自己。尤琛对此也无可奈何,他知道这事全怪自己。但即使换一个时间,如果再次发生同样的事情,尤琛依然没有办法将妻子当成那个女人,与之亲热。因为他觉得那样对对方太不公平,而且简直是更加恶劣的欺骗。所以,他在那时候只能选择离开。 “琴肯定生气了……这很正常,不管是什么女人,如果丈夫这样对自己,不气愤才怪……尤琛.弗莱德,你真是太没用了,连对妻子也不能真心相待……这不是你也期盼的事情吗,女人……想想看在前线的时候,不每天想着希望自己能回家,身边有妻子可以亲热吗……现在倒好,一切都被你毁了……再这样下去,越来越不像个男人了……” 总躺在床上想也不是办法,尤琛只得再次坐起来,穿上拖鞋,更衣梳洗。他在湿漉漉的 毛巾洗过脸后,直直地看向面前的镜子。他对镜中人一再提醒道: “别再任性了,记住,这儿是你的家,琴才是你的妻子,你有义务对他们好,不,是必须要对他们好。你是这里的一分子,是这儿的男主人,为了这个家,你一定要承担这些责任,而且绝对不能忽略它们!” 在自觉身心都已经准备好之后,尤琛这才离开房间,走下楼。他走到起居室那儿,琴正在那里面,听着早上的新闻广播。当发现丈夫进来之后,琴回过头看着他。尤琛虽然之前认为自己已经做好了准备,不过现在真正面对着妻子,他发现自己还是很犹豫为难。因为他不知道,琴再看到自己会是一种怎样的心情。在内心的鼓动下,尤琛仍然开口说: “琴,昨天晚上,我真的……” “早上好,亲爱的,昨天晚上睡的还好吗?希望卧室的床铺还能让你睡得舒坦,要是有什么不满意的,我就再让人换过吧。” 尤琛抬起头,他所看到的琴,是一个满面笑容、态度亲切的妻子,这让他十分意外。虽然在旁人看来,那笑容显得如此热切,不过也许只有尤琛才明白,在它的背后,隐藏着怎样的情绪。这位在战场上面对着敌军的猛烈炮火依然无所畏惧的军官,如今在妻子的面前,却显得有点畏缩起来。他张了张嘴,过了好一会儿才说: “对不起,琴。” “哎呀,瞧你,在说些什么呢?今天的早餐有煎蛋、蘑菇和培根火腿。那些蘑菇是埃尔文和约翰在树林里采的,你可要多试试哦。虽然现在的供应越来越紧张,不过家里的情况还算过得去,所以你不用太担心。” “琴……” 莳萝谷宅的女主人站起来,挽着丈夫的胳臂,笑着说: “你真是的,还站在那里干什么,快坐下!对,这才是,难道在前线太久,回到家里也觉得不自在了吗?这可不行啊,孩子们今天放假,还等着要跟爸爸玩儿哦。” 一提到孩子,尤琛的态度也有了微妙的转变。以前夫妻俩不管怎样冷战,可是在家里——尤其是在两个儿子面前——都绝不会将他们私底下的模样显现出来,而是尽力保持着相爱父母的形象。尤琛明白,现在琴对待自己的态度也许并不真实,但为了孩子,他们不管如何委屈自己,也不能让孩子接触到父母不和的景象。尤琛看向琴,今天一大早的妻子,仍旧化着恰到好处的妆容,穿着名贵但不显眼的衣服,挽着自己的手,坐在自己身边,与自己说着些孩子和家中的话题。看着看着,尤琛大概明白了,为什么琴会装作什么事也没发生的样子。好吧,既然是自己开的头,那么现在就照妻子的意思去办吧。于是尤琛朝琴点点头,说: “是吗?我明白了。” 他没有说自己到底明白了什么,可是不管是他还是琴,都知道如今他们这副坐在一起聊天的轻松模样,只是装给外人看的罢了。也就是说,经过了将近三年未曾回家的尤琛,如今再次回到家中,他所要扮演的角色,也依然与离家前的角色一样。在妻子那里,是无法沟通的丈夫;但在孩子面前,他们仍然是一对看起来很好的夫妻。尤琛看着面带微笑的妻子,心里却觉得十分悲哀。更要命的是,他知道自己是这种可悲后果的主要责任者之一。也许正因为知道自己的责任重大,所以尤琛还是试着想跟妻子交流,他刚一开口: “不过,琴,关于昨天的事,我还是希望对你……” “亲爱的,要是你累了,就别到处走,在家里好好休息吧。今天可是新年啊,我们一家人难得聚在一起。前两年的新年,都只有我一个陪他们过节,现在可好了,你总算回来了,我们就能开开心心地坐在一起过节了。你说是吗,亲爱的?” 琴此时坐得离丈夫很近,近得足以让丈夫看清楚她的眼神。尤琛凝视着妻子,他知道那不仅是妻子看似温馨的嘱咐,其实更是一种提醒:别破坏了这种假象。既然他们之间已经不可能再回到以往,那么最起码就应该维持着夫妻的样子,哪怕只是为了孩子们。尤琛再一次感受到,这一次回到家之后的不适应与无奈,对于这样的妻子,也越发感到陌生。但他现在唯一能做的,就是点头答应,对妻子表示自己一定配合。因为这是自己犯下的错,他只能用这样的方式去弥补对方所受到的伤害。尤琛提醒着自己,同时打量着已经转过头去、吩咐女佣把咖啡端上来的妻子,他觉得心中一片悲凉。 在餐桌上,尤琛坐上了那个他很久不曾坐过的主人位置,琴和儿子坐在他的两旁。每个人的面前都放着盛着食物的盘子、刀叉、餐巾,在尤琛的位置上,还放有一份早报。尤琛将早餐放在一旁,拿起报纸,阅读着上面的文章。可是看来看去,无非说的是奥军在前线如何坚毅、痛击敌人、挫败敌人的阴谋获得胜利之类的。而在主版上,更是以大标题列着这样的字句: “首相下令,我们紧跟!” 原来这是最近一次胜利党高层公开发布演讲,由负责国内宣传的副首相代表首相进行演讲。其演讲的目的,就是表示要发动全民战争,狙击敌人进逼的脚步,誓要保卫米德加尔德大陆以及奥登尼亚云云。尤琛看了看那主版上的文章,不由得将报纸放下。他在心里摇头,报纸上通篇皆是好消息,那为什么政府高层以及胜利党还公开要求人民要进行“全民战争”呢?这不是分明表示战争已经进行到对帝国不利的局面了吗?这些人,难道就只会粉饰太平而已吗?! 其实自从乘坐列车回国后,尤琛在家乡这里所接触到的消息,无一不是对军队拼命戴上高帽子,宣扬帝国的胜利。胜利,谁不渴望,可是也不能这样子睁大眼睛说瞎话!在东线,中央集团军群已经陷于防守,并且疲于奔命,这是军中的共识;而在西线,他们这些人每天都要提心吊胆,应对着敌国可以突然发动的登陆袭击或是不知何时会突然出现的敌军轰炸机。这些局面,无论如何也说不上好。尤琛猜想,写这些的人如果不是被隐瞒了真相,就是按照着上头的意思,以只好不坏的消息来对更多的人进行宣传。可是这些又能隐瞒得了多久呢?瞧瞧那些经过轰炸的建筑吧!瞧瞧那些常常出现在首都奥登上空的敌机吧!尤琛好不容易才抑制住自己想摇头的冲动,尽量不去瞧那份报纸一眼。(未完待续,如欲知后事如何,请登陆www.qidian.com,章节更多,支持作者,支持正版阅读!)(未完待续) 第四卷 尤琛(下) 第二章 多余的陌生人(2) “亲爱的,怎么不看了?” 琴在声音在耳边响起,尤琛看了看坐在自己右侧的妻子,轻描淡写地说了句: “可以吃完早餐之后再看,免得食物放冷了。” 这时,两个孩子看到父亲的注意力离开了报纸,都活跃起来。大儿子问爸爸今天能不能跟他们一起到树林里玩,小儿子则希望爸爸将前线英雄们的故事告诉自己。尤琛笑着说: “没问题,我的小淘气鬼,今天是新年头一天,爸爸跟你们踢足球吧。” “真的?太好了!” 埃尔文高兴的差点跳起来,不过看到母亲的视线后,又只得乖乖坐下。而小一点的约翰则没留意这些,他干脆跑到爸爸面前,在对方的怀里说长道短,不是说自己想要个足球,就是说要想爸爸带自己出门去。琴瞪着小儿子,说: “越大越没规矩了,坐回自己的座位上去,去,快点!爸爸这次回来不是为了陪你们玩的,所以不能总是缠着爸爸,听懂了吗?” “……是,妈妈。” 约翰虽然坐回了自己的座位上,可是看他的神情就知道他的不满。尤琛看了一眼琴,没有说话。琴并未发觉丈夫的眼神,而是继续叮嘱着两个儿子: “虽然这几天放假,不过你们的功课可绝不能落下。要是这一次的期中考你不能通过,我就会要求老师将你的假期通通收回去,在那些日子里上补习课!” 后面那句,是琴对着大儿子埃尔文说的。被母亲点名提到的埃尔文点了点头,可是嘴巴里却在嘟囔着: “我的功课都做完了,该温习的课文也看过了,考试不会有问题的。” “你说什么呢,上次你不也说准备好了吗,可是成绩还是下降了。这次可不能再马虎了,要是连基础都没打好,那以后碰到更难的该怎么办呢?” 埃尔文一句话也没说,看到这个样子,尤琛出来打圆场,他说: “快吃早餐吧,都凉了。” 于是,一家人在随后的半个小时里,都没有再交谈,而是忙于应付自己面前的那份早餐。在用过早餐之后,尤琛看着保姆将两个儿子带回到楼上,然后他才转头看着自己的妻子。 “琴,你为什么非说那些不可呢?” “我说什么了?” 琴看着丈夫,和昨天晚上的她一样,冷静而矜持。尤琛尽量把心中的愧疚压下,以实事求是的口吻对妻子说: “孩子们这两天能放假,我也正好能呆在家里一段时间,就让他们放松放松吧。只有几天的工夫,不会对他们的功课造成影响的。” “那是因为你根本不清楚现在小学和幼儿园的功课,才会这样说的。现在不同以往了,孩子们的功课要是一天跟不上,累积下来,就会影响到以后的课程。我可不希望看到孩子们——尤其是埃尔文——在学校里因为没学好而被老师批评,你明白我的意思吗?” 在对孩子这方面,夫妻两人虽然在家中的时间截然不同,但是关心的程度都没有区别。尤琛盯着妻子,看着她那毫不回避的态度,不由得在心里叹了口气。看到丈夫一时没回答,琴站了起来,将小漆柜上正播放着悠扬音乐的留声机关掉,同时一边回头向丈夫说: “尤亚,不管你在外头做什么事,我一向都是支持你的。所以,我希望在家里,你也能够给予我同样的支持,要不然,在孩子面前,我会非常难办的。” “你的意思是,我回家会给你的教育带来破坏吗?” “你怎么能这么说!”也许是意识到自己的口吻有责备的意思,所以琴停了下来,又换了副更平静的口吻继续说:“你误会了,亲爱的,我只是想在孩子的教育方面,我们俩能取得一致的意见,这样才是对孩子最有利的,不是吗?我需要你的帮助,尤亚。” “我看你即使没有我的帮助,也干得很好。不管是家庭,还是孩子,你都做得很好。” “那么你就更应该支持我,要是看到父亲对母亲的意见有不同的意思,孩子们会马上察觉到的,这样一来,要是类似这种问题出现的次数多了,他们就会变得不知该听我的话好还是听你的话好。要是这样子,我接下来还怎么教导他们呢?他们或许会跟我说‘爸爸不是这样说的’,你到时候又教我怎么办呢?你常常不在家,我只能按照自己的方式去教育他们,你以为这是我愿意的吗?” 看到妻子越说越激动,尤琛也只能保持沉默。要是连他也失去冷静,那么他们没准会大吵起来。琴说完之后,微微喘着气,她克制住自己,又问: “你觉得呢,亲爱的。” “照你的意思办吧,琴。” 尤琛不想再多说什么,既然琴如此坚持,就让她去做吧。虽然夫妻间不和,不过他之前还是认为在孩子的教育问题上,两人应该有商量的余地。没想到,现在自己才刚一回来,妻子就对这方面如此大反应。他觉得,琴不仅是因为昨天晚上事情的影响,在一直以来,她都对想对孩子教育问题提出异议的丈夫感到十分戒备,简直是不容自己质疑。但他什么都不好说的,只能转身离去。尤琛觉得,自己到底是这个家的一分子呢?还是只是这个家里的客人呢?他原本不愿去想,但又不能不去想。 离开了妻子,尤琛在房子里转悠了一会儿。女佣们看到自己都毕恭毕敬的,家里整洁依旧,琴与自己一样,都有着洁癖倾向,所以在这方面,要求十分严格(甚至是几近苛刻)。尤琛往楼上走的时候,甚至想起在很久以前——起码有五六年前了——那时候自己与琴还睡在一张床上,每当自己与妻子共渡良宵时,她曾经不止一次地——现在想想简直是过于频繁了——露出不耐烦的神情,就像是很不情愿似的,只是尽妻子的义务才不得己才配合尤琛,这让身为丈夫的很受不了。他后来仔细想想,也许琴并不是故意那样做的,她只是习惯在身为女主人的时候,经常按照着这种洁癖的习惯来管理家庭、吩咐下人、也是这样要求着自己与丈夫,不过没想到她把这种习惯也带进了床第之间。而且琴的洁癖在生下约翰之后,变得更加明显了。尤琛记得当妻子坐完月子后,自己再度与她同床时,琴那种不悦的表情。没有哪个男人会对方面不在乎,尤其是面前的这个女人正是自己的妻子。在那之后,尤琛就再也没碰过琴,没多久,他们就分房睡了。尤琛并不想否认,自己也有着洁癖的观念,但他没有想到,妻子的洁癖感竟然会这么重,远比自己想像的还要厉害得多。不过,也许是岁月的消磨吧,久而久之,尤琛对这方面已经感到不在乎了。他跟琴一样,现在只是为了孩子们,才继续充当着扮演好父母、好夫妻的角色。只是这次回来,他才知道,原来琴连孩子的事情也不愿让自己插手。 “没想到我在这里竟然这么不受欢迎。不过,也难怪,谁叫我自己活该呢……” 尤琛一边想着,一边来到二楼的育儿室。里面的埃尔文和约翰正在画画,一旁保姆正在做着针线活。看到父亲出现在面前,两个男孩将画画的蜡笔都扔在地板上,跑上来要爸爸抱。保姆朝男主人行过礼后,就退到室外去了,好让父子可以单独聚一会儿。尤琛将两个儿子都抱起来,一人亲了一口,然后看着他们俩,说: “都长高了,也长壮了,下次我恐怕都抱不起你们俩了!来,让爸爸看看你们都画了些什么?” 于是他们拉着父亲的手,三人一同坐在地板上,看着那些纸上的涂鸦。埃尔文画的是飞机,而约翰则画着一些被火烧的房子。身为父亲的看到之后,皱了皱眉头,他问: “这是什么,约翰?你在哪儿看到的?” “就在城里,有好多地方,不过那儿都有戴头盔的人站着,不让人进去。” 尤琛想了想,明白到小儿子说的地方应该就是被敌机轰炸后的房屋,而戴头盔的人无疑就是警察。没想到现在首都这里的情况也如此严重,实在令人担忧。而埃尔文也想吸引父亲的注意力,就对尤琛一连声说: “爸爸,这就是那些飞机,我亲眼看到它们在空中转来转去,身子底下在冒烟,可有趣了!” 尤琛看着这些画,夸奖了一番儿子们的进步。不过随后他就对两个男孩说: “记住,以后要是在街上看到这种飞机或是烧起来的房子,绝对不能过去看或是呆在那儿,得找地方躲起来。老师让你们待在哪儿,你们就要待在哪儿,不要留在街上或是操场那类空旷的地方,这样太危险了,明白了吗?” 他们都点着头,表示会按照父亲的提醒去做。埃尔文看着低头看画的父亲,忽然问道: “爸爸,为什么你跟妈妈晚上不在一起睡觉呢?” 尤琛一愣,抬头看着一脸天真不解的大儿子。他看看埃尔文,又看看约翰,无言以对。他与琴原本都认为,孩子还太小,不会知道父母间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可他怎么也没有想到,如今儿子竟会当面这样问自己。尤琛无法再平静地面对儿子们的目光,他摸了摸两个男孩的头,然后起身离开了育儿室。留在走廊外的保姆见男主人走了,便又进来守着孩子们。尤琛没有朝那里再看一眼,现在他心中的无奈更加明显、也更加难以忽视。在这个家里,除了自己独处的空间外,竟然没有一个地方可以让自己好好待上一会儿的,哪怕是在孩子们面前,也同样不能。 “我成了这儿一个不受欢迎的客人,不,应该说,是个多余的家伙。” 说自己悲观也好、钻牛角尖也好,尤琛没有办法摆脱这个念头。但是从事实和以往的例子来证明,他不是那种无事找事的人。只能说,是现实让他不得不意识到这点。而如今,在剩下将近一个月的时间里,尤琛恐怕都得在这种气氛中,继续在家里,被迫用演戏般的态度与家人周旋。(未完待续,如欲知后事如何,请登陆www.qidian.com,章节更多,支持作者,支持正版阅读!)(未完待续) 第四卷 尤琛(下) 第三章 新年初次授勋(1) 由于尤琛此次回来之前,已经从少校晋升为中校军衔,所以他必须要到禁卫军总部的人事处,办理更新证明手续。而且由于得到了上司的极力推荐,尤琛被提名授予月桂叶骑士勋章,并有可能得到高层亲自颁发这枚勋章。因此当尤琛来到禁卫军总部后,办理完手续时,得到了有关人员的祝贺。那儿的工作人员告诉他,他被获准授勋的消息已经报告了上去,说不定更高层也得知了这件事,所以到时候为他发这枚勋章的多半是高官。对此,尤琛只是一笑。早在首相府工作的时候,这些场面他就见得多了。他并不在乎谁来为自己授勋,与之相比,他更关心前线的情况。 这次同样得到了假期、并且会在新年期间留在首都暂时休养一段日子的,除了这位新晋升为幽灵装甲师2团团长的中校外,还有好几位军官。他们都已经约好,在3营营部少尉诺维克新婚之日,一起到场祝贺对方。尤琛之前打过电话确认,大家都已经回到奥登,就等着那一日去祝贺新婚夫妇。想到这里,才让尤琛心里轻松了一点。 当他正想离开禁卫军总部大楼时,却意外地遇上了同样是正要离开这里的熟人。对方被不少官员随从簇拥着,但还是发现了尤琛。奥登尼亚神圣帝国的副首相埃默里.瓦莱里安主动与尤琛握了握手,问: “好久不见了,我亲爱的尤亚。刚从前线回来了吗?” “是的,阁下。很久没到府上拜会,内子提起曾经到您家作客,真是麻烦您和您的夫人了。” “你太太能跟我家那位在一起,玛格不知有多高兴呢。要是下次有空,你们可要一起来哦。” “一定,这是我们的荣幸。” 在寒喧过几句之后,副首相就离开了。临走前,他还嘱咐尤琛,一定要到他家作客,有空的话,他们再好好聊一聊。看着对方远去的背影,尤琛心里思忖:比起两年多前见到的副首相,如今的他显得苍老了一些,可见其压力之大。现在的日子,奥登尼亚谁都不好过啊! 得知丈夫的任命正式下达后,琴显得比尤琛还要高兴。她对丈夫说: “早在去年的时候,瓦莱里安夫人就曾经对我说,她说以你的本事,早就应该得到晋升了。没想到,现在果然应验了,这真是太好了,亲爱的!” 与妻子相比,尤琛却没那股激动的劲头。他瞥了瞥妻子,不大在意地说: “这也没什么,如果没有弟兄们,我一个人什么也做不到。” “可是只有你在这个年纪就被升为中校,这很少有,不是吗?别家的太太都很羡慕我呢,而且这次你会出席授勋仪式,这多棒呀。” 尤琛咕哝了一句,也没有认真回答。在他看来,这些事情都是可有要无的,什么授勋呀、仪式啊之类的,还不如让他有机会倾听来自高层对前线的看法和未来的走势,那样更好。虽然人在大后方,可是尤琛没有一刻能忘记前线的。 看到丈夫显得不甚起劲,琴扫了对方一眼,随即将注意力转到别的地方。她在吩咐保姆记得要将楼上的窗户关好,别让孩子们受凉。不过看得出来,她心里对于丈夫能够得到晋升这件事,还是感到十分满意的。尤琛不露声色地看着妻子的背影,想叹气但还是忍住了。他越来越觉得郁闷,因为连在这些事情上,他们夫妻间的看法都如此不一样,这不免令人对未来感到悲观。 “得了吧,你还想要求什么呢?况且做丈夫的有成绩,身为妻子的当然会感到高兴了。” 虽然在心里这样对自己说着,不过尤琛也发现,回到家之后,自己这种在心里不停说服自我的现象,出现得越发频繁了。 创世历1089年1月3日,在奥登市中心的首相府内,举行了新年宴会暨对前线军官的授勋仪式。尤琛作为禁卫军得到推荐的一员,自然也参加了这一仪式。而他的妻子和孩子们,也得到了邀请,前来参加新年晚会。看到丈夫一身戎装站立在众多军官之中,琴不管是独自一人还是与别的贵妇交谈时,都是满面喜形于色。尤琛.弗莱德不仅是获得了骑士勋章,而且年仅三十岁就成为了团长,这样的荣誉,是非常少有的。所以琴能够以尤琛家属的身份来参加此次宴会,自然也觉得脸上有光。 参与授勋仪式的二十多名军官们,都排列在首相府一层的大厅内,等待着这里主人的出现。尤琛看着这里的陈设,与之前几乎完全一样。他想到自己仍然是首相副官时,曾经见证过不少类似的场面,没有想到,自己也会有得到首相授勋的今天。其他人得知今天会由首相亲自为他们颁发勋章,当然是激动万分;而对于尤琛来说,能够见到如同自己长辈般的首相,更是一件求之不得的事。 终于,在晚上七点三十分时,一位身穿金线礼服的首相府礼仪官出现在大厅门口,用他洪亮的声音宣布: “神圣帝国首相、胜利党党主席卡尔.海因茨阁下到!” 随着这一声宣布响起,厅内众人都纷纷站得笔直,以无可挑剔的姿态面向大门的方向,等候迎接主人。军官们则将自己的帽子除下,右臂伸出,将帽子与手套放在手臂上。每个人的动作近乎于一致,在大厅明亮的灯光下,更显得这群曾经在前线浴血奋战过的军人们的不凡。 门外一阵无声的骚动,在众人的陪同下,奥登尼亚神圣帝国的第一人来到了大厅里。军官们没人移动,但他们的头部与视线却随着这位阁下的移动而移动。众人齐刷刷地看着首相站在大厅中央的麦克风话筒前,站在军官行列中的尤琛吃惊地发现,首相的苍老疲惫,远远超出自己的预想之外。眼前的首相,比起自己离开首相府时的模样,仿佛足足老了二十岁,提前跨入了属于老人的行列。不过尤琛清楚地记得,在刚刚渡过这个新年之后,首相今年才不过55岁而已。在身旁那些身穿笔挺制服、佩戴着烁烁生辉勋章的将官们的映衬下,首相的苍老更加显露无遗。 站在话筒前的首相,照例用他深沉严厉的目光扫视着厅内所有人,几乎每个被他看到的人都会心头一震。不管是多么憎恨厌恶他的人,都不得不承认,这个个子不高、外貌平凡的中年男人身上,有着一种可以令人低头的威严气势。 “诸位!在辞旧迎新之际,我在这里能够见到你们这些来自前线英勇的战士们,真是帝国之幸,胜利党之幸,人民之幸!我们的帝国,遭受着外敌的觊觎,但是困难也好、磨难也好,我们都一一坚持下来了,这是一个永不服输的伟大国家,从你们身上,我看到了希望之光!为了我们的帝国,希望诸君继续努力,为我们的帝国、我们的党、我们的人民战胜那些万恶的侵略者!我绝不放弃,绝不!帝国是永远不可战胜的,奥登尼亚神圣帝国万岁!” 当首相的话音刚落,大厅霎时响起了如同潮水般的声音,那是众人在不约而同地附和着首相的话: “帝国万岁!帝国万岁!” 之后,卡尔.海因茨离开话筒,走向这些排列得整整齐齐的军官们。在他身后,紧跟着副首相、国防部部长、总参谋部部长、首相府秘书长,以及手捧里面放置好勋章的托盘的侍从。首相由左至右,与每一个获得勋章的人握手、交谈。看得出来,虽然他身体可能有毛病,但今天精神不错。有的军官在他面前,甚至激动到差点要下跪,好来表达自己的仰慕崇拜之情。 在来到尤琛面前时,一旁的礼仪官还没有说出这名中校的名字,卡尔.海因茨就已经露出少见的微笑。他站定在尤琛面前,用力地握着年轻人的手,不停地说: “尤亚,你可回来了,可回来了!” “是的,首相阁下!” 能够见到自己以往的上司,尤琛也是心中激动。他想起在自己离开首相府、赶往前线之前,首相曾经这样对自己说: “亲爱的尤亚,总有一天,我希望能亲自为你授勋,请别让我等待得太久,好吗?” 当时自己信心满满地对首相答应了这个承诺,如今终于得到实现,怎么不让人激动?看到首相那一道道皱纹、鬓边以及额头上的日渐增多的白头发,尤琛不禁一阵心酸。 “请您一定要好好保重身体,阁下。” 卡尔.海因茨用他开始变得混浊的眼睛注视着尤琛,他明白对方的这句话是出自真心的。他稳定了一下自己的情绪,按着年轻人的肩膀,说: “好好好。我希望,帝国能够有更多像你这样的小伙子!” 由于是在授勋仪式上,所以尤琛没法继续与首相交谈。在首相继续为下一个勋章获得者握手交谈时,尤琛仍然继续扭过头,看着首相的侧脸。刚才对方为自己亲自别上那枚勋章的时候,他发现对方的手一直在轻轻抖动。开始的时候尤琛还不在意,可是现在看清楚后,他觉得首相的颤抖并不是出于激动之情,而是对方生病了。虽然首相努力不让自己的身躯看起来显得伛偻,但怎么也掩不去那老迈的感觉。难道首相真的是病了?为什么在军中从来没有听说过这样的事情?不过这显然不是自己的错觉,尤琛默默凝视着越走越远的首相,心中迷惘。 在首相之后,获得勋章者照例也受到了副首相等一众高官的握手与鼓励。在看到尤琛时,副首相埃默里.瓦莱里安咧嘴一笑,对年轻的军官说: “我们又见面了,尤亚。恭喜你,这是你应得的荣誉。”(未完待续,如欲知后事如何,请登陆www.qidian.com,章节更多,支持作者,支持正版阅读!)(未完待续) 第四卷 尤琛(下) 第三章 新年初次授勋(2) “非常感谢您的夸奖,阁下,我受之有愧。” “在授勋名单上看到你的名字后,首相今天特别高兴,他早就希望看到这天了,所以你应该感到自豪才对。” 听副首相的话,首相之所以来出席授勋仪式,似乎还与自己有关。但尤琛没有急着高兴,因为他还在咀嚼着副首相刚才那句话。听对方的意思,好像在透露首相原本今天可能没打算来出席晚会和仪式吗?再打量一下副首相注视着首相那略带忧心的神情,尤琛觉得自己的看法看起来不无道理。 在授勋仪式结束后,礼仪官与首相府众多侍从将客人们带到另一侧的宴会厅内。那儿早已准备妥当,就等着晚会开始。尤琛找到妻子与孩子,与他们共同步入宴会厅。琴压低声音,兴奋地向丈夫说: “刚才首相阁下跟你交谈的时间最长,尤亚。看得出来首相他还是那么重视你,你看到没有?刚才在为了系勋章的时候,首相笑得多高兴呐。” “哦?是啊。” 尤琛现在的心情已经放在别的事情上面了,所以对妻子的话有点漫不经心。他还在想着,首相到底有没有得病、或者说病到怎样程度了。看看左右无人留意他们的谈话,尤琛也低声问妻子: “最近有没有什么消息,说首相的病好点了吗?” “首相的病?”琴一脸愕然,随即笑了笑。“首相看起来是很累,不过也不至于让你联想到生病吧?每逢重大场合,首相都会出席,更何况帝国的事情他都要亲力亲为,会显得有点儿累,也就不奇怪了。” 尤琛没有回答,显然妻子好像对此了解不多。看到丈夫没有反应,琴又轻声说: “亲爱的,千万别让人听见你讨论这些话题。要是有人知道你在说这种不祥的事情,会有麻烦的。” 她的提醒倒不全是担心而已,尤琛看看周围,见所有来参加宴会的宾客都喜气洋洋,在看向他们的首相阁下时,也都好像对对方脸上的坏气色视而不见。看来在奥登——或者说是在国内——提及首相的话题,是所有人都讳莫如深的禁忌。 “首相是病了,而且病得不轻,这是事实。” 尤琛在心里对自己说着,他虽然不是医生,不过看到首相的模样后,他相信十有八九的人都会察觉对方身体有毛病,只是谁也不敢说出口而已。 与往常的新年宴会不同,这一次宴会上皇帝与皇后并没有出席,甚至连他们的女儿还有大公家的成员也没有到来。不知道这是官方的意思还是皇室自己的意思——不过在很多人眼里,后者明显不大可能——但并没有什么人会对皇室的缺席感到不适应,更多人的眼睛,都在注视着他们那位备受敬仰的首相。卡尔.海因茨永远是旁人注目的焦点,只是这一次,在明亮辉煌的灯光下,他显得面目浮肿、神情迟钝。 尤琛一直无暇与旁人寒喧聊天,偶尔与人问候几句,他的眼睛还是落在远处的首相身上。他如今更加可以肯定自己的猜测没有错,因为首相拿着酒杯的手,始终在轻轻地微颤着,没有停歇过。有的时候,首相虽然摆手示意不用人搀扶,不过他身后的官员与侍从却一直未敢离开半步,小心翼翼地跟随着、留意着对方的需要。他们虽然低调得近乎不起眼,可是其存在到底证明了首相此时如同一个时时刻刻都需要人照顾的病人。 在丈夫有点心不在焉的时候,琴还得作为一位授勋军官的家属与他人周旋。她在这方面的姿态无可挑剔,只是如果她身边的尤琛也能作出相应的热诚,那就更合适了。不过尤琛现在将心思放在了观察首相上面,所以对于妻子的暗示和旁人的眼光注意力不够。在递给丈夫一个装满香槟酒的高脚酒杯时,琴轻声对他说: “亲爱的,就算你在这儿呆得不自在,也别老盯着首相阁下看。那样子,会让人误会的。” 尤琛明白妻子所指的“误会”是什么,即使他自己知道自己不过是在关心首相,而在别人看来,也许会以为那是一种刺探的目光。想到自己还得忍受那些怀疑的目光,尤琛就觉得不耐烦。他真想对这些人说: “难道你们没有看出来,首相他已经病了吗?居然还对提出这种看法的人保持警惕,真不知道你们这些人的心思到底是怎么回事!” 在他看来,这些不敢直视首相脸上病色、但同时又对别人提出或透露这种观点感到不满或急于隐瞒的人,可笑到了极点。难道就这样不提,就能对首相有帮助?真是自欺欺人!在他心中仍然愤愤不平的时候,却听到身旁的妻子说话的声音突然提高了不少。原来,是副首相夫人走到他们面前,向两人表示祝贺。幸好尤琛对此反应极快,当妻子与对方拥抱过后,脸上的神情已经恢复成了一位参加宴会者应有的愉悦之色,向这位夫人致意。他吻了一下副首相夫人的玉手,说: “很高兴在这儿见到您,夫人。我在前线的时候,内子常常麻烦您,不胜感激。” “您太客气了,亲爱的中校。能有琴作伴,我才求之不得呢。” 在玛戈特.瓦莱里安身旁,已经聚集了一批奥登上流社交圈中的贵夫人,她们个个都打扮得高雅得体,但又很识趣地没有夺去副首相夫人的风头。而副首相的孩子们,也都在母亲身边,像一群乖巧可爱的小天使。尤琛留意了一下,并没有发现副首相长子伊格尔.瓦莱里安的身影。看起来那个年轻人可能仍在前线,没空回到后方与家人团聚。副首相夫人又亲切地问候了尤琛的两个儿子,夸奖一番,然后她对尤琛说: “在您前往前线的时候,我家那位就曾经对我说:您总有一天会回来接受勋章的。现在看来,一点也没错。我相信首相阁下在知道您也成为获得勋章的一员时,一定非常高兴。” “您太过奖了。承蒙首相阁下、副首相阁下都如此看好我,我真感到惭愧。” “这是您应得的,我记得首相阁下以前对我说过,帝国需要更多优秀的年轻人。您作为其中突出的一员,更应该成为大家的表率。当然啰,这次回来,不仅是为了帝国的勋章,也能好好地跟妻子孩子团聚,更令人高兴,不是吗?” 瓦莱里安夫人打趣似地看看尤琛,又看看琴,她身旁那些贵妇们,都善意地笑了起来。琴脸上红云涌现,回答道: “他呀,只知道工作,为帝国多出力,这才好呢!” “哎呀,这可不行,年轻夫妻当然要多聚一聚,不然要是当一个在前线一个在后方的时候,彼此思念,那时可怎么办好呀?” 副首相夫人没有恶意地开着夫妇俩的玩笑,使琴越发不好意思起来。尤琛也在笑,可是他心里却在想:我到底在笑什么呢?是笑这些女人们的不知内情、笑琴的努力维持面子、还是说,在笑自己的虚伪呢?想到这里,他不禁稍稍移开视线,不想直接面对着旁人的眼光。 他厌恶这样的场合,厌恶这些场面上的套话,但更厌恶这样的自己。正当他这样想的时候,却发现了副首相夫人的目光落在自己脸上。这位美丽的夫人拥有着不输于她美貌的敏锐视线,她温和地问尤琛: “中校,您刚回来,在这儿一切肯定都还不怎么习惯吧?” “噢,是的。我在前线呆久了,一回来,确实还有点不适应。” 尤琛调回自己的目光,却发现副首相夫人也与他一样,将望向远处的眼睛重新注视着面前的人。如果没有猜错的话,刚才副首相夫人是不是也在注视着首相呢?这时,他听到玛戈特.瓦莱里安用包含着笑意的声音说: “亲爱的中校,回来了就好,您会适应的。” 目送着副首相夫人离开后,尤琛不禁在心里浮现出一个疑问:对方是不是看出了自己对首相病情的疑问呢?又或者说,是察觉到了自己对这一切的不耐烦,所以才这样委婉地规劝着呢?可能是两者皆有吧,尤琛这样想着,心中明白副首相夫人虽然是国内公认的“不理政治、只管家庭”的优秀妇女的代表,但是并不表示她的才能就真的只限于家庭而已。妻子看着副首相夫人的背影,一脸的敬意。 “要是我也能像她一样,这该多好啊。” 尤琛瞥了她一眼。“你已经做得很好了,琴。” “不,我的意思是,要能像那位夫人一样管理着家庭、照顾着孩子,那样的话肯定会更加完美。我如果能做到她一半那么好,那我就心满意足了!” 琴说的是她的心底话。其实在奥登的上流社交圈内,拥有着像琴一样想法的女性并不少见,她们都以副首相夫人为榜样,希望能成为别人口中同样出色的军属和好母亲。对此,尤琛不发一言。 在宴会进行到一半的时候,有不少女人都到小沙龙或是洗手间里补妆去了,琴也带着儿子们去更衣间。尤琛这时发现,首相不在大厅内。宴会上的官员与军人们三三两两地交谈着,似乎对帝国的第一人离场不以为然。看到副首相在那儿将随从遣走,尤琛觉得是时候了,便走上前去,主动与对方打招呼。埃默里.瓦莱里安回头见是尤琛,露出笑容,说: “刚才在授勋的时候,您的表现真是出色,如是不是因为要为其他人授勋,首相肯定会跟你多交谈的。” “这是我的荣幸。” 又聊过几句后,尤琛见左右无人,便试探地问: “首相阁下他不要紧吧?我刚才看到他精神不是挺好,很疲倦的样子。”(未完待续,如欲知后事如何,请登陆www.qidian.com,章节更多,支持作者,支持正版阅读!)(未完待续) 第四卷 尤琛(下) 第三章 新年初次授勋(3) “他是太累了,”副首相叹了口气,作为首相最重要的心腹之一,他的这一声叹息并不是做做样子而已。“我相信你也看到了,尤亚,首相的身体情况不大好,但即使如此,他还是一直坚持着。因为他要为了帝国尽自己的一切力量,所以根本不会允许自己休息的。” 从副首相的神情来看,尤琛明白,对方了解自己在话语背后的含意,同时也默认了自己的看法。首相确实是病了,而且他的病情比别人想像的还要厉害。尤琛又问: “首相阁下的健康关系到整个帝国,难道就不能让他好好休息一下吗?” “我亲爱的尤亚,关于这点,不知有多少人付出了努力,但最后还是碰上了钉子。首相阁下不希望自己放下责任、更不希望自己放下工作去休息。我们现在只能尽最大的努力去保持他的健康,并且祈求全能之神保佑,让首相阁下可以恢复过来。” 听到对方这么说,尤琛低下头。在首相身边工作多年,他深知卡尔.海因茨的为人,也明白对方所说的是实情。看样子,想让首相养好病再重新投入工作,几乎是不可能的。他决定不再讨论这个话题,又换上了另一个自己同样关心的问题: “您认为,这场战争,帝国会取得胜利吗?” 埃默里.瓦莱里安深深地看了一眼尤琛,他眼中的神情十分复杂。“我得承认,现在我军的情况并不有利。虽然目前艾尼亚、昂尼亚与路德尼亚已经站到了一起,但我相信它们的同盟并不是牢不可破的。为了让这个所谓的同盟分裂,我军就必须保持着在战场上的地位,守好防线,等待着那一天的到来。只要我军的防线坚固依旧,那么才有机会将它们这些国家联合在一起的拳头瓦解。” 听到副首相的回答后,尤琛明白到,大后方这儿显然也了解到,前线的形势已经不再像战争初期那样乐观,而且,现在是帝国被迫处于守势。再这样下去,谁也不能保证前线到底能不能继续坚守下去。埃默里.瓦莱里安又说: “中校,为了我们伟大的帝国,为了胜利党,为了我们的人民,军队必须要这样做。只要拖延下去,帝国政府才有可能找到机会,分裂敌国的同盟。我们会尽一切的努力,达到这个目标。” 尤琛虽然嘴头上应着,可是他脑海里却浮现出帝国外交部部长拉尔文的面孔。他心里思忖,要是凭着那位先生的作用,帝国真的有可能将艾尼亚与路德尼亚的同盟撕裂开吗?其实早在昂尼亚与曼尼亚刚开始向奥登尼亚宣战的时候,帝国外交部就已经显现出它的无能为力来。对此,军方颇有微词。如果不是靠着首相的信任和担保,拉尔文也绝不可能坐在外交部第一把手的位置上直到如今。在这方面,尤琛与军方的看法基本一致。所以他认为,要真想分裂敌国的同盟,光靠帝国的外交部,恐怕是心有余而力不足。 “我虽然人在首都,不过我的儿子就在前线。他现在是在曼尼亚战区,进行海岸防线的防御任务。新年了,他也没能回来一趟,不过这也是没有办法的事情。我希望,在新的一年里,帝国可以解决这些危机,并且重新振作起来。那样,或许就能看到……” 副首相没有说下去,不过看到他的神情,尤琛大概也能猜到对方是在思念前线的儿子。可能是觉得自己这样有些失态,埃默里.瓦莱里安不觉一笑,又向尤琛说: “伊克他也跟你们一样,作为装甲部队的一员,留在曼尼亚战区那边。他在去年在家里休养过一段日子,不过很快又走了。每次回到家的日子,可都要珍惜啊。” “您说得对。” 尤琛点点头,虽然他回到自己的家之后,才发现想像中的家与现实中的家并不完全一样,但又有什么能够比得过自己的家呢?对此,尤琛还是心怀感激的。看到副首相的样子,他忽然觉得,为什么这位高官看起来竟有点失落呢?虽然只是一刹那的事情,不过也使对方看上去仿佛老了不少。这或许就是对自己儿子的关心之情的流露吧,尤琛虽然也有两个儿子,不过他们年纪还小,又不必到战场上去厮杀,所以在这方面,他还只能猜测副首相的情绪而已,并没有什么真切的体会。然而就在这时候,尤琛想起了在曼尼亚见到的青年师的那些士兵们。他们又比埃尔文大了多少呢?六七岁,或者更小一些?在他们这些军人看来,对方不也同样是孩子而已吗?可就是一群孩子,也要来到战场上,准备用他们年轻的生命去迎接人生中最残酷可怕的现实。这到底又是为了什么呢? 尤琛感到心中一阵抽痛,但他没有表现在脸上。虽然宴会厅的灯光依旧璀璨,周围的人声依旧此起彼伏、气氛看上去依旧热烈,但是他却觉得这个新年宴会上始终笼罩着一股挥之不去的阴冷气氛。这并不是由于天气的作用,而是那无时无刻不在提醒着他们面对的现实。在这一点上,即使是最开朗的乐天派也不能回避它。 “这个新年,可真是不好过啊!” 新年过刚不久,尤琛就接到了同样是得到新年假期并且回到国内的下属的电话。3营营部有好些军官都得到了新年假期,回到国内休养。他们在回来之前就已经约好了,要一起来了同袍诺维克庆祝他的婚礼。当然,作为3营的营长(虽然已经成为过去式了),尤琛也表示一定会出席下属的婚礼。在接到副官哈根的电话后,尤琛露出自从回到家乡就许久不曾见到的欢快笑容,说: “你这家伙现在才给我打电话,我可是给你家打过不少次呢。每次都只有一个回答‘他不在家’,你骗得我好!” “我也没办法,谁叫列车晚点了这么多,路上的积雪又深,足足花了我两天的工夫才到了家。要是您还觉得不满意,那么诺维克那小子的婚礼结束之后,我请您喝上好的威士忌吧,长官!” “那么起码要一打!” 两人像小孩子似地在电话中说说笑笑,时间也过得飞快。在被问到出席授勋仪式有何感想见闻时,尤琛叹了口气,回答说: “这当然是很有面子的事情了,奥图,不过如果能够再来一次,我会向你建议说:出席授勋仪式就好了,没那个必要去参加什么宴会。与其在那种地方跟人聊天,我倒怀念在前线的时候,我们这些人躲在房子里斗酒的场景呢。” “老实说,我也怀念那时候。所以啰,亲爱的长官,诺维克那小子的婚礼我们一定要去闹一闹,不仅能捉弄那个家伙,而且还可以大家在一起喝一杯,这才是享受呐!” 两人在电话中都不约而同地笑了起来,这些在前线经历过腥风血雨、经历过生死考验的军人们,并不期盼什么奢华的享受,只要是贴心舒适而且平静的生活,那就好,所以他们虽然谁也没有说出口,只是心中都默默地怀念起和平的日子来。 “可惜新营长没法回来,他在那边准忙得不可开交。营部也有的人只能在曼尼亚那边过新年,还有波克……他太可惜了……” “……是啊……” 尤琛一时间不知说什么才好,不禁沉默了下来。在话筒那边的哈根也一样,似乎都陷入了对有着深切情谊的同袍的思念中。可是除了尤琛之外,并没有人知道,为什么一向看起来为人开朗的波克,会在那时候选择了自杀。在当时,这个消息刚刚被众人得知的时候,大家都几乎无法相信这是真的。人们只能了解为:波克其实内心与不少军人一样,都对这场战争产生了厌倦情绪,而且这种情绪比其他人都更为强烈,只是他平日的模样骗倒了不少人罢了。只有尤琛才真正明白,为什么波克会选择以这种方式离开人世。但是他不能说,也无法说出来,只能将它藏在心底。 “那么,我们到时见了!” 在又交谈了一会儿后,两人结束了通话。哈根向尤琛表示,不少家乡在外地的人已经尽量争取时间往首都这儿赶,希望能准时出席同袍的婚礼。尤琛打算,要是有的下属赶路辛苦,到时可以让他们在自己这儿住一天再走也不迟。说到底,大概也是自己心中希望与他们多聚一些时日吧——虽然他们才刚从前线回来,分别的时间也不过一个星期而已。随后,尤琛又给诺维克家里打了个电话。那个准新郎显然正在忙于筹备婚礼,连声音都显得急急忙忙的。不过当听到长官的声音后,他高兴的在电话那头嚷嚷起来。 “少校,不,中校!请您到时一定要来啊!我,哦,不是,我们一家都会很高兴邀请到您来的!大家也说好了要来的,我会等着的!” 听到对方这副既激动又笃定的口吻,尤琛故作严肃地说: “少尉,我了解你的感情。不过要知道我们还有很多的事要忙,要是一时来不到你的婚礼现场,那该怎么办呢?难道你的婚礼也要跟着押后吗?” 诺维克一时无语,可是尤琛却忍不住大笑起来。可以想像,在电话那头,年轻的诺维克被上级的这一反应弄得哑口无言。不过他很快就明白过来,这只不过是长官那喜欢开人玩笑的习惯再次发作而已,所以也跟着一起傻笑。 在确定一切安排无误后,尤琛走出书房。他来到楼下,向起居室里的妻子表示,要出席完下属的婚礼后,希望到时可以邀请一些人到家中作客。琴马上回答说: “噢,是你那个下级的婚礼对吧?我想起来了,就在后天举行。我知道了,就按你的意思办吧,尤亚。对了,新郎跟新娘叫什么名字,我得准备送他们一份礼物才行。”(未完待续,如欲知后事如何,请登陆www.qidian.com,章节更多,支持作者,支持正版阅读!)(未完待续) 第四卷 尤琛(下) 第四章 在新与旧之间(1) 在尤琛告诉了妻子答案之后,琴一边在记事本上写下他们的名字,一边头也不抬地对丈夫说: “你看是送什么礼物才好?餐具吗?还是说送相框、烛台、或者新郎新娘各送礼物这样更加好?” “随便吧,诺维克他也不会在意别人送他什么礼物的,反正到时候我们出席他的婚礼,他就已经非常高兴了。” “结婚是人生的大事,虽然人家可能不在意,但作为祝福,我们也不能马虎。你还记得在我们结婚的时候,艾诺琳阿姨送给我们什么礼物了吧?那个时候,可真让我哭笑不得。” “当然记得,她送给你一套高级内衣,而送给我则是一本皮革封面的笔记本,内侧的扉页上写满了福音书上关于婚姻的承诺诸如此类的东西。这实在是一份不错的礼物,不是吗?” 面对丈夫的调侃,琴瞥了他一眼,说: “你们弗莱德家的幽默细胞有时还真让人不知如何是好,我记得当初看到那份礼物的时候,都不知怎么写信给她回礼好了,亏你还笑得出来!” 尤琛显然对此不以为然,而琴在稍稍说了一点不满后,又将注意力集中在送礼的问题上,她半是自言自语半是与丈夫商量似地说: “送新奇的东西毕竟不大好,婚礼嘛,人的一生只有一次,当然得隆重而且得体。要是宾客送来的东西太过古怪,没准新婚夫妇会生气的。上次送新婚礼物是在罗尔结婚的时候,那次我们送了餐具……对,还是餐具好,显得大方得体,而且我相信新婚夫妇会需要这些用具的。就送一套新的餐具吧,你觉得怎么样,亲爱的?” “你拿主意就行。” 尤琛从椅子上站起来,离开了起居室。他现在没有办法再与妻子若无其事地交谈下去,甚至没有心思去留意妻子到底是不是有意提起往事。他只知道,由于那一句话,让自己原本平静的心中再度掀起了波澜。罗蕾莱与格特结婚的时候,自己那时仍在路德尼亚,并不知情。后来还是通过了妻子的家书,才知道了一切。当时自己是怎么熬过来的,尤琛也不记得了,他只记得每次回想起那个时刻,都如同再次感觉到了路德尼亚冬季那足以冰冻一切的严寒气温。可能是与当时的环境也有着关系吧,但尤琛明白自己还不能做到对那时候的事等闲视之——起码,现在不能。 与格特那样的男人结婚,罗蕾莱无疑是找对人了。格特虽然比罗蕾莱还小一岁,但为人成熟、稳重、有责任心、正直对事业充满热诚,而且最重要的是,他是那样地深爱着罗蕾莱……尤琛想起之前刚回到国内的时候,从别人的嘴里以及官方的宣传中得知,格特已经成为奥登尼亚空军中的王牌飞行员,击落敌机的架次已经超过了两百大关。这样的人,还不能配得上罗蕾莱那么好的女人吗?只不过,尤琛每次想起这对夫妇,都难以释怀。似乎是带着想要切断自己思念的用意似的,尤琛回忆起在曼尼亚时与罗蕾莱的一段阁楼谈话。当时自己是怎么问的?对了,自己好像是跟对方谈起了人在路德尼亚的格特,罗蕾莱说起了一些他们结婚前的一些麻烦事情,而且无意中说起了她对于格特的感觉: “那个家伙,即使心里很在乎什么事情也好,都不会说出来,还要装出一副没事人的样子。可是你一不说吧,他就总是趁你不注意的时候盯着你看,好像很希望他即使不说,你也能明白他的心思似的……只要是做起自己喜欢的事情来,就特别认真,固执得很。那个格特,就是这种人……很像小孩子,对吧?” 尤琛已经不记得当时自己回答了什么,不过他认为罗蕾莱的观察正中核心。格特就是这样腼腆但内在坚持的人,对于自己所爱的人,他同样如此。尤琛回想起当年自己邀请格特到家里来作客——那时罗蕾莱还是自己两个儿子的家庭教师——对方就是这样,一直默默地关注着罗蕾莱。他不止一次可以确定,格特看着罗蕾莱的眼神带有深切的爱意。而罗蕾莱回忆着格特的时候,那种温暖的微笑,此时也与格特那深情的眼神一起出现,时时刺痛着尤琛的心。他需要冷静,太需要冷静了。 不,不,别再想下去了。他们现在已经在一起了,并且非常幸福,自己注定了要当一个默默注视他们的旁观者,所以,打消那些念头吧!尤琛在心中不停地响起这些声音,他只觉得心乱如麻。 琴是不是已经看出来了呢?所以才故意提起送格特夫妇礼物的事情?尤琛对此也没什么把握,自从回到家之后,他与妻子的关系不是往好发展,而是变得更糟糕了。平时在旁人看来他们似乎无话不谈,但等到两人真正独处时,不是其中一人主动离开,就是沉默以对。这样下去,真不知道还算什么夫妻!尤琛面对这种现状束手无策,他既不能做到像琴那样仿佛什么事也没发生的样子,但也无法对妻子说出心里话。两人就这样僵持着,更可怕的是似乎已经完全习惯了这种相处的模式。 “诺维克那小子,满心欢喜地期待着婚礼。在奥登尼亚,不知还有多少人像他这样,一心盼望着婚礼早上到来,建立自己的家庭,生儿育女……我跟琴当初不也是这样走过来的吗?在教堂里,我在全能的父面前发誓要一生爱着她、照顾她,可是现在呢……我们可真是个奇怪的家庭,不,是变得奇怪了……还是军队里好,大家在一起,虽然没法回家,可是一起工作,一起聊天,甚至一起抽烟喝酒,怀念着那个自己想像中的家,也挺好的……可能是我年纪大了,已经不再算是年轻人了,所以满脑子都是些越来越奇怪的念头……” 作为婚姻中另一半的缔结者,尤琛并没有质疑婚姻的意思。他只是觉得不解,为什么曾经看来如此神圣美好的东西,如今却在岁月的消磨下,变得这样不堪一击呢?自己与琴,到底为什么会变成这样?是他变了,还是说他和妻子一样,都变得与当初结婚时的自己已经不同了呢?尤琛能够肯定的一点是,不管是他也好,还是琴也好,都不可能回复成新婚时的他们。岁月如此真实地存在于他们之间,让他们都或多或少地意识到,自己随着年龄的增长,也已经与那时的年轻男女截然不同。只是这种不同,现在看来真不是一件好事——起码对他们的婚姻来说是如此。 1月10日当天,尤琛原本打算与妻子一起出发到市内的饭店,到场祝贺下属的婚礼。没想到那天一早约翰就病了,发着高烧。琴马上带着小儿子到医院,回来后告诉丈夫,约翰原来是出水痘了,得好好休养一阵子。尤琛看到儿子脸红得如同熟透的番茄、闭着眼睛喘气、不时哭闹的模样,心里很难受。他对妻子说: “要是不行,你就留在家里照顾他吧,我到场去送了礼然后就回来——” “不,我们本来说好了要去的,可现在只有一个人到场,要是你再提前离开,人家心里能好受吗?你去吧,我等他好点了,应该也能赶过去的。” 在妻子的劝说下,尤琛只好按照原定计划,前往婚礼庆祝会的现场——市内的圣阿德莱德饭店。在那儿,新郎诺维克已经在大门里的柜台旁等候着。一看到尤琛,高兴的迎上来,向对方敬礼,说: “欢迎您,长官!” “都当新郎的人了,敬礼的时候还这么冒冒失失,当心把新娘子给吓坏了!” 诺维克不好意思地笑着摸摸头,看得出来,今天哪怕别人指着他的鼻子对他破口大骂,他也很难生气,因为他实在太幸福了。况且连最敬爱的长官也亲自到场祝贺他的婚礼,他不高兴得跳起来才怪。他将自己的妻子叫来,一起向尤琛的贺礼表示感谢。诺维克的新娘同样很年轻,她在看到尤琛时,惊讶地眨眨眼睛。随后尤琛向他们解释了自己太太没能及时来到的原因,就在男宾相的带领下,走进宴会大厅里。诺维克看到妻子一脸不解的样子,就问是怎么回事。他的新婚妻子用不可思议的语气问: “这个就是你常常在信里提起的长官,那个已经晋升为团长的中校?” “就是他,怎么了,亲爱的?” “可是,他看起来这么年轻,好像比你大不了几岁似的。如果他不是穿着这身军服,而是穿上衬衫短裤,没准我还会把他当成是个大学生呢!亲爱的,你没有对我撒谎吧?” “当然不,亲爱的!别看我们长官年轻,在营里,大家最服的就是他了!我真希望,自己如果一直留在军队里,能够一直在他的手下办事。” “这真是太让人意外了。我虽然从你那儿听说过不少关于这位中校的事情,不过我完全没想到,他会这么年轻!” 诺维克笑着吻了吻妻子。“我的天使,外表往往与人的才能是不成正比的,我们的长官可是个好样儿的!能够在他的手下服役,这是我参军时最幸运的事了!” 而此时在已经布置好一切的宴会大厅里,那些聚集在一起的幽灵装甲师2团3营的军官们,并不知道在场外新郎与新娘正在谈论着他们的长官。他们围在尤琛身旁,笑逐颜开地聊着。能够看到这些自己的心腹下属们,尤琛好像把多日来的烦恼都抛之脑后似的,开心地与他们说笑着。有人为他递来一杯威士忌,尤琛笑纳了,不过他还是半开玩笑似地说: “现在还不到放开肚皮喝的时候呀,待会儿我还得致祝酒词,希望别出洋相才好!”(未完待续,如欲知后事如何,请登陆www.qidian.com,章节更多,支持作者,支持正版阅读!)(未完待续) 第四卷 尤琛(下) 第四章 在新与旧之间(2) “您呀,就直接把我们往日对这小子的‘怨言’通通倒出来就行了,这也是对新娘善意的提醒,提醒她日后要当心这个丈夫的种种恶行!” 众人不由得大笑起来,使得另一边的新郎与新娘的家属好奇地朝他们张望。趁着尤琛不注意的时候,哈根向众人打了个眼色,大家都心领神会,只是一笑。接着哈根就对自己的顶头上司说: “别担心,到时候不只您要上台发言,我们也已经准备了节目,要向他们‘祝贺’。我相信,他们肯定会喜欢我们的节目的。” “但愿诺维克那小子别被我们逼疯才好。” 尤琛喃喃说着,实际上却是在挤兑着那个脸上写满幸福的新郎官。欢乐的场合、喜气洋洋的人群,一切看起来都是这样的美好。尤琛想起自己当年举行婚礼的时候,不也同样像诺维克一样,满心欢喜激动,一心期盼着快点展开自己的新生活吗?但是如今,面临着人生与家庭两重困惑的他,却仍然要担负起为新婚夫妇作祝酒词的任务,这不是多少有点可笑吗?尤琛如果可以,真希望将这个任务交给别人。不过既然这是自己曾经答应下的事情,那么现在就必须要做好它。这是人家在庆祝新婚,可不是要看你脸色的时候。尤琛在心里如此提醒着自己,他也尽量以一付喜悦的神情与人周旋。还好的是,周围都是他那些军中的下属,时间并不难打发,也用不着像在新年首相府那次晚会一样,必须每时每刻都在想着如何对人装样子。 终于,宾客已经全部到场了,新郎新娘也一起手挽着手,在乐队演奏的《婚礼进行曲》的伴奏下,缓缓步入宴会大厅里。旁边有的人在拍手、有的人在笑、还有的人在忙着将这一美丽温馨的场面用照相机拍下来、还有的人则将小花礼炮拉响,弄得大厅内更是人声笑声鼎沸,一时间十分热闹。 当新郎新娘入座后,先是双方的父母上台对婚事表示了满意和期待。在被长辈们提到希望早早看到后代降临到这个小家庭时,不管是新郎还是新娘,都羞涩地低下头去,显得很不好意思。之后,就轮到新郎的上级到台上讲几句了。作为这方面的代表,尤琛站台上,面带笑容地说: “今天我非常高兴,能够来到这儿,参加克里斯托弗.诺维克少尉,与他心爱的新娘,安娜.诺维克的婚礼。作为他的上级,我在这儿要向新娘提一句:你找到了一个好男人(这时台下响起了诺维克那些同袍们的笑声)。他是我见过最勇敢的坦克驾驶员,有的时候,当我们这些坦克车组乘员快要被吓掉魂的时候,他总能处变不惊地驾驶着坦克,带我们离开危险。在这方面,我要向他道谢。我相信在日后的生活中,诺维克也用他的勇气和忠诚,建立起一个美好的家庭。还有,我在此也要提醒诺维克一句,这么漂亮的新娘,你可要牢牢地抓住哟!(又是一阵哄笑声)在此,我代表幽灵装甲师第2团3营的诸位,祝你们白头到老,美满幸福。” 在台下那热烈的笑声、附和声和掌声中,尤琛走回了自己的位子。得到自己长官如此祝福,使身为新郎的诺维克越发激动得不知如何是好。新娘眼中也闪烁着泪光,凝视着自己的丈夫。看到他们这个样子,旁人更加笑得厉害,新郎新娘家的亲属都上去敬酒,随后军中的同袍也一一上前,大有一副非要将新郎灌醉不可的架势。尤琛与哈根没有凑这些热闹——他们可能是打算随后再好好“教训”诺维克吧——而是留在自己的座位上,轻松地聊着。哈根看了一眼被人群包围着的新郎新娘,笑着说: “这下子可够他受的!谁叫他当初非得把咱们都请来不可呢。” “他应该庆幸才对,要是他把婚礼弄在营区里举行,我敢保证这小子会醉得连第二天的太阳也看不到了,更别说要履行身为新郎的义务了!” 在这种场合里,尤琛放松了许多,脸上的笑容也几乎没停止过。哈根看起来也是如此,他刚呷了一口酒,听了尤琛的话之后差点把酒都喷出来。随即,他一手指着尤琛,又指着那边应接不暇的新郎,哈哈大笑起来。尤琛也笑得乐不可支,他们都很肯定,要是刚才那句话被诺维克听了去,他一定会脸红到腰也直不起来。 “全能之神啊,我们好像成了婚礼上的小丑了,专门负责为新郎新娘表演幽默话剧。” “在这些时候,这是应该的。” 尤琛朝下属挤挤眼,一副“理当如此”的表情。虽然在战场上,他们都是看似钢铁般坚毅的军人,不过在私底下,每个人也都拥有着活泼的一面——尤其是在自己战友面前。 敬酒过后,这些军官们表示,要为新郎新娘献上他们的礼物:他们的大合唱。于是,除了尤琛之外,他们都纷纷离开座位,走到台上排列好,开始对着台下的新婚夫妇唱他们那曲《恋人之歌》起来。虽然声音实在不足以令人称道,但新郎新娘还是感到十分陶醉。尤琛一边听着下属们的合唱,一边在心里想:还好自己没有上台去,不然这样的“演唱”,还真是让人冒汗不已。 歌曲好不容易总算演唱完毕了,虽然演唱者的歌声实在令人难以恭维,不过台下的宾客倒也听得津津有味,而且没有吝啬他们的掌声。接着,新郎也走到台上,与他的战友们站在一起,朝来宾们说: “今天是我的大喜日子,刚才大家已经送给我一首歌曲作为礼物,那么接下来,就请让我们以另一首歌曲,送给我们亲爱的长官:尤琛.弗莱德中校,感谢他为我们所做的一切。” 这时,有些客人开始四处张望,看看谁才是新郎口中的“长官”,有的人面带笑容的看着尤琛,好像明白到这位唯一坐在台下的军官就是这些军人们口中的弗莱德中校。尤琛完全没料到他们会来这一招,顿时弄得手足无措,但又不能贸然离席,只好依旧坐在那里。乐队开始演奏,伴随着乐声,3营营部的军官们又用他们那不算美妙的歌声唱道: “弗莱德是我们的好长官……” 歌曲是时下的流行情歌,只是内容被完全改编了而已。只听了一句,尤琛窘迫得不知如何是好,连手脚也不知往哪儿放才自然。他干脆低下头,完全不理会外人的视线,只是他到底尴尬成什么样子,只有他自己最清楚了。 合唱的环节告一段落,但坐在台下的尤琛早已经是坐立不安了。他见大家下了台,重新坐回自己的座位上,松了口气,又瞪着哈根等人,说: “真有你们的啊!还给我来这一下!” “长官,这可是我们排练的成果,您看在我们这么努力的份上,也该感到欣慰吧。” “欣慰?我没被你们气死已经算不错的了!回去之后一定要好好教训教训你们!” “哎呀,这下可不妙啦。” 虽然尤琛一副吹胡子瞪眼的模样,不过他的部下们谁也没因此被吓倒,相反,大家对此此次的“演出”感到十分满意,个个交头接耳时都是笑嘻嘻的。尤琛在心里也自觉好笑,只是想到这些家伙刚才竟然给自己来了这么一出,难免感到不适应。 “长官,我的歌喉不错吧?” “对,非常不错,简直跟唱女高音似的。但愿以后在战场上,你别用这种声音叫唤,免得让敌人误以为我们这边藏着女人,这就不好了!” 面对诺维克的问题,尤琛毫不留情地嘲弄着。不过明白长官并无恶意的新郎,也只是咧嘴一笑。接着,新郎与新娘步入舞池,随着乐队的演奏曲目的节拍,开始翩翩起舞。其他宾客也一一加入到这个行列中来,有的军官把自己的另一半也带了来,所以此时自然也不会放过这个能放松的机会;还有的军人也在来参加宴会的女客中找到称心的人,有的也一起来跳舞,还有的不知躲到哪儿去了。剩下尤琛、哈根等少数几个人,趁着这个空儿坐在一旁边喝酒边聊天。尤琛看着舞池中的人群,问身旁的副官: “怎么没见你把太太带来呢?之前诺维克那家伙不是说要请大家把家属也一起带来,人多更热闹些吗?” “您不也没让您太太到这儿来吗?” “我家那位是由于突然有事,所以得晚点到。喂,别岔开话题。” 哈根略显无奈地一笑。“没办法,路途太远了,我一个人来还行,要是我老婆也来,那么家里就没人照顾孩子了。所以想来想去,只好由我一人代表全家啰。” 尤琛拿过酒瓶,在为自己倒酒的同时也为下属倒了杯酒。其实哈根没有告诉对方实情,自从回来之后,他在家里就常常呆不住,与妻子也总是摩擦不断,所以这次前来,他根本没对妻子说,而是自己一个人来到了首都。哈根并不想这样,但他觉得,与其要面对着妻子,还不如一个人暂时离开更好些。只是面对着自己的长官与同袍,他怎么也不能将这些告诉对方。 “还是像那小子那样更好啊,一切都是新开始,一点也不觉得为难。对了,我们新婚的时候,不也是这个样子的吗?没想到,现在却……” 哈根定定地看着那边的诺维克与他的新娘,心里却是五味杂陈。尤琛也在看着那对正在起舞的新人,他脸上始终带着点微笑,但眼睛里却好像越过了他们,看着遥远的地方。幸好的是,此时周围的人群将注意力都放在舞池与新人上头,没人理会这几个坐在一旁的军官。不然的话,如果有人留意到他们的神情,多半心里会有疑问: “为什么这些军人看起来好像有点闷闷不乐似的?”(未完待续,如欲知后事如何,请登陆www.qidian.com,章节更多,支持作者,支持正版阅读!)(未完待续) 第四卷 尤琛(下) 第四章 在新与旧之间(3) 宴会快要结束时,琴终于赶到了。她一出现,就被尤琛领着,向新郎新娘作了介绍。看到尤琛的妻子后,新娘同样感到意外。她由衷地向琴说: “很荣幸您能来参加我们的婚礼庆祝会,我没想到,您这么漂亮,看来中校他真的选对了人。” “哪里,依我看,少尉他才真是选对了人呢!” 绝大多数宾客都纷纷告辞离去,而尤琛原本打算要接回家叙旧的军官们也不约而同地表示,他们在来之前就订好了饭店或旅馆的房间,所以不必麻烦到上司。于是,为了表示对自己迟到的歉意,琴提出请新郎新娘去喝杯咖啡,当然,是由她与她的丈夫请客。对此,尤琛没有异议,还对诺维克说: “别担心,不会占用你们宝贵的时间的。” 被长官这么一说,诺维克与新婚妻子也只好笑纳这个意见了。于是他们四人在饭店一楼的咖啡厅内坐下,琴不住地夸奖新娘的打扮和她的容貌,弄得新娘子都有些不好意思起来。她打量着丈夫上级的妻子,诚恳地说: “弗莱德夫人,您才真的漂亮呢。看到弗莱德中校的时候我就觉得奇怪,因为没想到他真人原来这么年轻,现在又看到您,我才知道,原来这是有原因的呀。有个这样好的太太,肯定心里年轻,这样外表就一点也不显老了。” “他呀,嘴硬心软,千万别被他吓唬到了。要是他以后敢欺负你家那位,你们可要据理力争才对。” “亲爱的,干吗非在这儿揭我的短不可呢?” 四人都笑了起来,看到自己的长官与妻子如此恩爱的样子,诺维克感到十分羡慕,而他的妻子也有着同样的感受。坐了一会儿,尤琛要到洗手间去所以离开了他们,剩下妻子与诺维克他们继续寒喧。没过多久,尤琛又回来了,可是他这时却换了一身打扮。白色的军礼服、白色的手套、整个人一副一丝不苟的模样,大步走到他们所在在桌椅前。看到丈夫回来,琴先是一笑,随后又皱着眉头。她身旁那对新婚夫妇同样觉得惊讶,但诺维克在惊讶之余,又似乎觉得那套制服非常眼熟。他嘀咕着: “奇怪,这好像是……” “狗杂种,这是对你在圣路加踩到我头上的回答!” 尤琛装出一副恶狠狠的神情,使劲瞪着自己的部下。可是很快,他跟诺维克都忍不住哈哈大笑,简直笑得腰也直不起来。只有琴与新娘安娜,在那儿面面相觑,不知发生了什么事。 当离开饭店之后,诺维克才将事情的原委告诉了妻子。早在他们还驻扎在曼尼亚圣路加小镇的时候,他们获邀出席当地名流举办的舞会。由于他当时的常用军礼服弄掉了钮扣,可他又来不及补上,所以只好随便换了件白色的礼服。没想到,这样子出席舞会的他反而被那些名流太太们当成是高级军官,约舞不断,害得他的同袍以及喜爱跳舞的营长只能当旁观者。现在,尤琛在这次赴宴的时候,还对那次的事件“念念不忘”,特地把那套白色礼服也带了来,故意捉弄诺维克。在听完丈夫的介绍之后,安娜笑得眼泪都快流出来了,她一边小心地擦拭着眼角,一边说: “亲爱的,真想不到你的那位长官居然是个这么调皮的人!” “他看上去嘴巴很毒,不过对我们非常非常好,把我们当成他的兄弟。我想,我以后再也不会遇到像他那样的长官了。” “我想你的看法是对的,他能找到那样高雅漂亮的太太,证明他不仅有眼光,而且心地肯定不错。亲爱的,能有这样一个上司,我真替你感到高兴。” 新婚夫妇的笑声此起彼伏,笑声中蕴含着对未来的期盼、对美好生活的憧憬,他们是幸福的。同一时刻,尤琛开着轿车,载着自己与妻子驶向回家的方向。在路上,他们几乎没有交谈过一句话。琴拿出粉盒,对着小镜子补了补妆,头也不抬地说: “约翰现在好点了,医生说不会有大碍。” “是吗?这就好。” 这就是尤琛与琴今晚头一次单独相处时,唯一的交谈内容。在这个世界上,有不少男女步入了神圣的婚姻殿堂,展开他们人生的另一页。而同时也有着更多的已婚夫妇,已经淡忘了新婚之初的一切,在琐碎平常的生活中将他们的爱情消磨得所剩无几。一对依然拥有着激情,而另一对则拥有着安定的家庭,他们之间,到底哪个更幸福?也许谁也说不清楚。 与往年的新年有着很大的不同,创世历1089年的新年,对奥登尼亚的普通民众来说,也许有其值得庆祝的地方,不过更多的人,仍然在担心他们头顶上会不会突然出现祸患。这种祸患,就是来自于大洋彼岸的昂尼亚以及艾尼亚战机的轰炸。随着奥军空军的优势日渐薄弱,国内的防空力量有限,敌军的轰炸机开始频繁地出现在米德加尔德大陆中西部,对他们的目标进行肆无忌惮的轰炸。对此,奥军制定了一系列的措施,来抑制敌机的优势。虽然取得了一定的成效,但是依然无法阻止那些轰炸机在他们的上空呼啸而过。 也许会有人问,为什么曾经如此风光的奥军空军,现在竟然会沦落到连自己的国土都无法保护?事实上,奥军的空军能够支撑到现在,都已经算是个奇迹了。由于在东线上,奥登尼亚空军必须要为那里的地面部队狙击路德尼亚日渐强大起来的空军战机,所以无暇分身。在西线,在数年前大轰炸中躲过一劫的昂尼亚空军,如今与艾尼亚空军联合起来,力量更加强大,因此那里相对薄弱的奥军空军力量,自然无法对他们造成有力威胁。况且艾昂联军对于米德加尔德大陆沿岸定点轰炸十分到位,以往奥军在西部海岸线前沿辛辛苦苦建立起来的空军基地,有不少都毁在了敌机的炸弹下。这样一来,要再建成新的基地自然又要再花时间,而天空,则已经成为敌人的领地了。所以尽管奥军空军部队的王牌飞行员们有着令人瞠目结舌的可怕战绩,但依然无法弥补整体战略上的缺陷。 奥登尼亚空军第1、第4、第25航空团内,都有着赫赫有名的王牌大队。尤其是第25航空团的第一飞行大队,简直可以称之为魔鬼大队。因为它里头的飞行员们,个个都拥有着每人击坠敌机数量过百的骄人战绩。平常在别的大队看来拥有四五十架战绩就已经非常厉害的飞行员,在第一大队里,只不过也是中等的成绩而已。所以说奥登尼亚空军的飞行员们,绝非平庸之辈,相反,他们都是货真价实的王牌。 可惜的是,拥有这样的好牌,奥军空军的高层却没法将他们的优势完全发挥出来。早在战争之初,就曾经有空军部的官员要求加紧生产新型号的战机,务求在战争中尽早占领应有的优势,同时也要求集中有效地使用空军的战力,让那些优秀的飞行员们得以完全发挥他们的本领。不过这些声音都被空军部部长、空军元帅雷纳.伯纳特给当成耳边风,忽视掉了。而如今,以往那些被视成打击自己人士气的意见,现在都正在一一兑现,成为可怕的事实。奥军空军如梦初醒,希望能再次建立起自己的威信,重振雄风,无奈在敌国战机的打压下,似乎很难出现东山再起之日了。 在新年之际,有一部分在前线担任着战区总司令之职的高级将领也纷纷回到国内,进行述职。面对着他们那位身体情况越来越差但威严依旧的首相,几乎没有人能够满面春风地提起什么令人振奋的好消息。东线如此,西线同样如此。路德尼亚人在与艾尼亚结盟后,反攻的势头越来越猛烈,就像是开战之初的奥军那样,简直可以称得上是横扫千军。那里的奥军大部队被迫转入守势,苦苦地守着那剩余不多的以往占领来的敌国领土。而在西边,虽然没有与敌国的登陆大军交锋,但是每天都要在敌机的眼皮底下进行防御任务,那里的官兵们,日子也不好过。面对这些情况,首相的脸色越发显得难看。 “还有什么坏消息,就在这儿,不用隐瞒,向我一一汇报吧!” 看似冷静的声音背后,隐藏着巨大的愤怒与不甘。在首相面前,每个高官与将军都不能直视对方,无一例外地低下了头。以前是这样,现在首相苍老了、病了,同样是如此。不,应该说,在整个奥登尼亚神圣帝国之内,恐怕也找不出敢于对卡尔.海因茨质疑的声音和那样一号人物来。除非他自己质疑自己,否则,没有人敢怀疑他的决断。 卡尔.海因茨微微颤抖的双手放在桌子上,只有这样,别人才看不出他的肢体其实无时无刻都在无法抑制地颤动着。不过首相身体情况之糟糕,早已是政府及军方高层内部人人皆知的事情,因此大家都心领神会地尽量不去注意着首相的双手,显出一副他们对此毫不知情也不在意的模样。 “去年是如此,今年亦是如此……每一年,每一年,他们都要让帝国、让胜利党蒙受这种耻辱!今年虽然没有新的集团军投降的消息,但是情况同样令人难以接受!我们的部队,一边在东边,要遭受着路德尼亚人的反扑;另一边还得仔细提防着艾尼亚人的登陆军!更让人难堪的是,即使我们的人身在前线进行着战斗,可是昂尼亚和艾尼亚人的战机还是在我们的大陆上随意出入!这到底是为什么呢?!我们的帝国,从何时起居然要受到如此的侮辱!”(未完待续,如欲知后事如何,请登陆www.qidian.com,章节更多,支持作者,支持正版阅读!)(未完待续) 第四卷 尤琛(下) 第五章 为大陆建房子(1) 在可怕的沉默声中,众人的眼光,都或多或少地从空军元帅那壮硕无比的身躯上滑过。没有哪个人会对伯纳特感到同情,相反,此时心中冷笑的人,更占了大多数。作为空军的最高长官,雷纳.伯纳特脸上全是汗水。虽然室外的气温已经到了零下,但首相府会议室的暖气正好,让人感觉舒适,照道理来说,不可能人人被热得满头是汗。不过现在空军元帅的表现,似乎在印证着暖气与人体自身气温调节是无关的。首相瞪着自己信任的空军元帅,高声说道: “空军真是太让人失望了!” “您的情绪让人理解,”国防部部长利亚姆暗地里瞥了瞥无言以对的伯纳特,心里感到十分好笑。不过在首相面前,他依然是一脸严肃认真。“由于之前空军的建设相对滞后,所以才造成了如今这种不利局面。但现在也为时不晚,只要下力气抓好空军的建设,我相信我们的空军还是有希望能与敌人的飞机打成平手的。关键的问题在于,如何防止敌国的地面部队进一步侵犯米德加尔德大陆。” “你指的是大陆西边的海岸防御阵线吗?” “是的,阁下。路德尼亚人在东边由于得到了艾尼亚人的承认,所以疯狂反攻,但是在现阶段来看,我军依然有能力将他们牵制在当地,使他们不能进逼大陆边界线。而艾尼亚的军队就不一样了。他们不像路德尼亚,也不像昂尼亚,他们可以说是完完整整地初次参战,而且实力可怕。他们如今在昂尼亚那里等待着,无非是等待着我军的防线出现漏洞,然后乘机登陆大陆西海岸,继而入侵内陆。这才是我军最需要防备之处,绝对不能轻视艾尼亚人的实力!” 眼看话语权被利亚姆先占了去,一旁的总参谋部部长索罗尔德感到很是不满。他也连忙向首相介绍说: “如今我军总共有将近六十个师在西岸进行防御任务。40个步兵师,从曼尼亚北部一直延伸到南部都是他们驻扎的地区,另外还有12个装甲师也在当地,负责为前沿阵地提供人力以及炮火支援。这样看来,敌军如果想要入侵大陆,就必须越过这一道道重重严密的防线才有可能。” 由于“城堡计划”的失利,所以以往一向得到首相信任的总参谋部,如今的日子也似乎不大好过起来。但是凭借着他们这位部长在首相那儿所得到的绝对信任,使得该部的意见依然在最高统帅部内有着一席之地。附和这种意见的人也不少,他们都认为如此的兵力布置十分合理,虽然敌国的空军仍然不时在大陆上空盘旋,但一天没有登陆大军到来,米德加尔德大陆一天也仍然是奥登尼亚神圣帝国坚如磐石的领地。 首相府的主人脸色略有缓和,他苍白浮肿的脸庞上,流露出一丝笃定。因为对大陆西侧海岸线进行防卫,是他一早就有的方案。现在看到这个方案得到了落实,自然令他有所安心。但是,这种笃定的神情也只是短暂地出现了一刹那,随即,首相用更加严厉的声音说: “但是,这还不足够!先生们,不要忘记了,一个昂尼亚或许并不可怕,但它的身后,还有一个比路德尼亚更加厉害的艾尼亚!要是他们孤注一掷,将所有的兵力都投入到登陆部队中,那么我们的防线还是得经受猛烈的打击。时间一长,就会给了敌人有可乘之机!所以,我们必须找到敌人属意的登陆地点,然后,对该地区进行重点防守!” 这个问题,其实也是自奥军进行海岸线防卫任务以来,奥军最高统帅部一直就深刻研究的重点命题。即使是再没有军事常识的人都知道,知己知彼,在双方原本势均力敌——甚至是兵力开始落后于对方的时候——只有出奇制胜,找准对方的弱点,才能达到一击致胜的目的。对于现在的奥登尼亚来说,这方面尤其重要。经历了科斯佳洛夫以及罗亭突出部的大败后,奥军已经不可能像战争之初那样,将兵力无限量地投入到其中,而是要进行有效的布置利用。因此,奥军最高统帅部,对于艾昂联军何时登陆、在何处登陆等主要问题,一直是推断研究争论不休。 纵观米德加尔德大陆的军事地图——尤其是曼尼亚那一块——可以说看似登陆的地方有不少,但最适合大部队进入大陆的,始终还是在曼尼亚的国土内。对此,奥军认为他们的推论与敌军的看法是一致的。问题在于,曼尼亚那漫长的海岸线上,哪儿才是敌国盟军心仪的登陆地点呢?从地图上来看,曼尼亚与海峡对岸的昂尼亚最为接近的地区,是圣路加港。它位于卡莱尔城的西南侧,是一个突出的三角型部位。当地由于地势所限,所以没有什么狭长的海滩,但是在奥军高层看来,过于突出的位置,有助于减少登陆部队在海岸上的行程,可以更快地到达该处,早早进行登陆反攻。所以圣路加是一个非常理想的登陆地点,敌人应该不会错过那里。 还有一派的意见与他们正好相反,这一派人觉得圣路加虽然是距离昂尼亚最近的登陆地点,但是地形不甚理想,对于大部队而言更是如此。为求尽早突入内陆,站稳脚跟,敌国大部队应该会选择路程适中、但拥有着理想地形的地区进行登陆。他们认为,在圣路加更南端的迪马尔——布洛涅地区中,就隐藏着敌人制定好的登陆地点。因为那儿虽说路程更远些,但当地海岸线宽阔漫长,很适合大部队登陆滩头。只是这一派的声音,似乎不如属意圣路加一派的声音来得大、来得响亮。 “依照分析,曼尼亚是他们首当其冲的选择。因为那儿正好面对着昂尼亚,可以为他们的大部队节省时间跨越海峡。尤其是圣路加,那儿非常适合大军进行登陆。” 其他人的意见,也都与国防部部长相类似。在这方面,即使是对利亚姆心怀不满的总参谋部部长也无话可说。首相没有表态,他始终紧皱眉头,观察着钉在墙壁上的大幅军事地图。那上面不仅精确地标明着每一地区的村镇所在、奥军行军驻扎的路线所在、同时连该处的驻军人数也有着准确到个位数的数字。圣路加这个突出在曼尼亚海岸线上的三角地带,清楚地显现在首相眼前。 “圣路加是吗……这个地区确实很容易招致敌人的大军,位置太靠前了……不过,它的地形……” 看到首相有疑虑,国防部部长连忙上前,向对方解释道: “虽然圣路加的地形不算太理想,滩头的面积很小,但是有了节省下来的时间,敌军大可以将他们的空军与地面部队联合起来,对当地我军的驻军造成大打击,然后占领滩头,再进一步逼近内陆。这也并不是不可能的事情,阁下。” “敌人的联军,会把路上省下来的时间如此使用吗?他们的坦克和装甲车辆肯定不少,到时候,要将这些人员和车辆弄上滩头后方的山地上,可是件非常棘手的事情。” 显然,首相本人对于敌军的登陆地点,始终举棋不定。他的目光一时落在圣路加上,一时落在布洛涅上,一时又盯着迪马尔。哪个地方才最适合登陆,奥军高层都试着从敌军的角度来分析此事,以求达到最接近事实的结果。而奥军最高统帅部内,认为如果由自己带领部队进行登陆、应该从圣路加一带发起反攻的将领,占了大多数。当然,除此之外,也有着一批将官认为地形更佳的迪马尔同样有着这种可能性,不愿放弃自己的观点。所以双方争持不下,也是可以理解的。而此时能够在这两种意见之间分个胜负的人,也就只有奥登尼亚神圣帝国的最高官员,首相卡尔.海因茨本人了。 这个时候,对此一直没有下最终结论的首相,缓缓踱到一位将领的面前。他抬起头,审视着那张饱经风霜而果敢的脸,提出了自己的问题: “我的上将,对此,你怎么看呢?” 被问到的正是曼尼亚战区禁卫军总司令艾尔文.克米特上将。他此次回来与其他同样从前线战区回来的同事一样,都是前来述职的。参加这次会议前,他们中的所有人也都一一参加了新年晚会。在那时候,他们就感觉到,如今军方最高统帅部的重心,已经从东面转向了西面。在奥军中看来,艾尼亚是一个远比路德尼亚还要可怕得多的国家,更是一个难以战胜的对手。而这时他们为了要应付这个难缠的敌人,必须付出更多的思考、努力和行动。在宴会当天,有的人就曾经私下里与同僚交换一下意见。他们与最高统帅部一样,都是对敌人登陆地点看法不一。如今,作为最受首相信任的曼尼亚战区禁卫军最高代表,艾尔文.克米特注定不能回避这个重大的问题。 在面对着卡尔.海因茨那张由于病痛的折磨而略显变形的脸时,克米特上将以他一贯的冷静与沉稳开口回答了对方的提问: “我相信,艾尼亚人与昂尼亚人联合的大军,将会在玛素河以北的地点登陆,这是我个人的看法,首相阁下。” 此言一出,会议室内顿时引起了无声的骚动。玛素河是曼尼亚西北部的主要河流,它西流入大海,而它北部的土地,则是与昂尼亚国土遥遥相对。圣路加正是在这一范围内,而迪马尔或是布洛涅却都位于玛素河以南地区。所以,由此可见克米特上将是支持圣路加派观点,这让那一派的人喜形于色,而支持其它地区有可能为登陆地点的一派,则面面相觑。(未完待续,如欲知后事如何,请登陆www.qidian.com,章节更多,支持作者,支持正版阅读!)(未完待续) 第四卷 尤琛(下) 第五章 为大陆建房子(2) 听到对方的回答后,首相没有理会旁人,而是直视着对方,继续追问: “为什么你会有这种看法呢?” “因为距离的原因,阁下。我觉得从后勤补给的角度来说,距离短有助于将物资尽快输送到前线,如此一来,就会为前线的兵力进行有力补充。在地图上我们可以很清楚地看到,圣路加一带不仅突出于海岸线外,大大地缩短两岸之间来往的时间。所以,我认为敌军很有可能会选择该处作为第一登陆点。而且这样的话,敌军那强大的空中战斗力,也可以得到更好的发挥。不仅从空中打击我们的地面部队,同时也能抑制我军进行地面调动。这就是我本人的意见。” 首相默默地点着头,也许他之前心里还在对此看法抱有些许怀疑,不过却在期待着别人能用更加强而有力的理由去说服自己。如今看到首相的样子,周围的将领都基本明白了对方的意图。看来,首相也是相信敌军会选择圣路加作为他们的第一登陆点,而不是其它地区。见此情形,持有反对意见的人也不好再多说什么,只能静观其变。 “圣路加虽然地形不算理想,但是对于一支庞大的登陆部队而言,他们可以有更多的方法去克服这一点。时间与距离对于他们来说,是最重要的。如果是我,也会将地点选择在圣路加。” 首相一发话,会议室内马上变得安静下来。他们每个人不管心里情不情愿,都得俯首聆听他的见解与说法。此时,得到首相支持其看法的人无不感到自己站对了地方,而那些没有站对地方的人,则只好顺从地听着首相的话。曼尼亚的海岸线如此漫长,可攻可登陆的地方自然有不少。然而对于奥军来说,能不能够猜中敌军大部队初次登陆的地点,却是胜利的关键。要是一旦走错了这步棋,后果将会难以想像。所以他们此时如此重视此事,为此争论不休,在他们面前的首相也并没有感到半点不悦,对于支持其他地区为第一登陆地点的将领,首相也没有像往常那样予以训斥。 “将我军防御的重点,放在圣路加之上。这里,将会是未来世界瞩目的焦点所在。” 曼尼亚战区三军总司令以及禁卫军司令都挺直胸膛站立在桌子前,接受了首相的命令。他们深深感到,未来战役的关键责任就落在他们的肩上了。要是一旦让艾尼亚人进入到米德加尔德大陆,战争局势将会被扭转。为了让这一天永不到来,奥登尼亚神圣帝国最高统帅部已经下定决心,誓要阻止敌人的脚步踩进自己的家园一步。 “阁下,圣路加诚然是曼尼亚地区最接近昂尼亚的地域,我相信敌人也会想到这一点。但是如果他们有足够的能力延长补给线和运输线路,那么他们也有可能会选择别的地方进行大规模登陆。在曼尼亚,尤其是在玛素河以南的迪马尔地区,那里的海滩绵延上百公里,可能会被敌军视作更适合登陆的地点。” 眼看结论已定,心中抱有另外看法的三军指挥司令部部长西格蒙德元帅不禁向首相提出了异议。在他看来,敌人为了取得这一大战役的胜利,誓必要绞尽脑汁,用尽各种方法迷惑他们,好让奥军难以判断到底哪里才是他们要登陆的地点。圣路加的登陆优势无疑确实是很明显,但同时也有着很大的缺点——地势太差,易守难攻——所以西格蒙德不认为敌人会一定将圣路加视作第一登陆地点。因此,他不得不向已经下命令的首相提出了自己的看法,希望对方多作考虑。 果然,首相转过头,用他深陷的眼睛注视着这位一向谨慎少言的元帅。他开口时声音显得有点嘶哑,似乎是即将咳嗽前的征兆: “您觉得敌军所选择的登陆地点,另有别处是吗?” “我们现在不能排除这一可能性,阁下。敌人非常狡猾,他们不会想不到这些,而且此次作战,对于他们而言也是未来最主要的军事作战,所以他们肯定会万般小心地进行着这一计划。如果从更有把握、更有利于日后作战这几点来看,圣路加在这方面的优势,甚至还不如布洛涅明显。不过我觉得最有可能的,还是迪马尔。那里无论是地形还是后方的平原地形,都有利于敌军日后的大规模作战。虽然离昂尼亚的距离稍远,但艾尼亚人或许会想方设法将这一缺陷弥补过来也不一定。” 虽然有的人心中也有着与三军指挥司令部部长同样的看法,但碍于首相的面子,他们没人敢出声附和西格蒙德的意见。首相回头打量着地图上的迪马尔与圣路加,一时没有说话。直到现在,每当首相在会议中默不作声的时候,最高统帅部的成员们往往都觉得坐立不安。他们担心西格蒙德的意见会触怒首相,从而又让会议不欢而散。总参谋部部长扫了西格蒙德一眼,而后者则故意装作没有看到他投射过来那责难的视线。 “迪马尔……您不觉得,从昂尼亚到那里,要比从海峡对岸到圣路加的路程还要增加一倍以上吗?这样一来,在运输舰队和兵力的途中,艾尼亚人的大部队,说不定早就被我们的潜艇发现了,他们会这么愚蠢,甘愿牺牲运输的时间,来为日后的作战打基础吗?” “正因为此次作战关系重大,所以我相信敌人也会更加重视,他们或许会在圣路加进行佯攻,但将其兵力重点放在别的地方上,例如迪马尔。在那儿展开作战,会比在圣路加有利得多。他们也有充分的理由考虑迪马尔作为他们的首选。” “真的是这样吗?” 卡尔.海因茨的视线从地图上调回来,看看西格蒙德,又看看自己的心腹将领艾尔文.克米特。被他打量的二人倒没有彼此注视,不过在他们的脸上,都流露出坚守自己观点的神情。显然,他们谁都没有被对方的意见说服。 “我想迪马尔并不算一个不理想的地点,但敌人佯攻的地点,也许是那儿也不一定。” 首相淡淡地说着,让室内的气氛稍稍缓解了一点。西格蒙德面色苍白,但他还是希望能让对方听进去自己的看法: “不过,阁下,那儿的地理环境,我想任何一个作为登陆部队总指挥的人都不会忽略的。至于圣路加……” “好啦,我的元帅,我意已决,您不必再说了。”首相摆摆手,表示不愿继续在这个问题上争论下去。“圣路加不管是从距离还是从它本身的位置来看,都会成为敌军登陆的首先选。为了阻止这些侵略者进入我们的大陆、我们伟大的神圣帝国,我在这儿想对诸位说的就是:请打起你们的精神来!为了帝国和胜利党,无论如何也要将他们赶出去!如果将米德加尔德大陆看作是一块令人垂涎的土地,那么为了保护我们的土地,就必须为它加建一所坚固的房子,让那些外面的豺狼不能进入这里!我们的土地,要由我们来保卫!” 无疑,首相是在下最后的结论了,这就意味着:一切争论到此为止,剩下的就是要全力以赴地努力执行首相的决定。西格蒙德即使再无奈也好,此时也无法提出反对意见了。他十分清楚,如果再不识趣地反对下去,那么到时下场就算是像自己这样拥有着高级职位的人也未必能承受得起的。于是,他只好像其他人一样,低下头对首相致意,表示一定会按对方的命令去办。 会议结束时,首相府的侍从赶忙簇拥着首相离开。看他们那样子,西格蒙德猜测是不是首相注射药剂的时间又到了。最近首相与医生碰面的时间增加了许多,这在另一方面也可以看出首相的身体情况越发不容乐观。 “但愿全能之神保佑帝国,保佑首相阁下。” 西格蒙德扭过头,看着身旁的人。正在戴上白手套的曼尼亚战区禁卫军总司令艾尔文.克米特上将,感慨地望着首相那模糊的背影。三军指挥司令部部长对他说: “即使身体不好,但首相阁下是个意志非常坚定的人,我相信这种事情是不会打倒他的。” “您所言甚是。” 两人一时谁都没有说话,只是看着首相离去的那个方向。被他们所注目的那个人,虽然敌国对他恨之入骨、外界对他非议不断——指神圣帝国以外的大陆别国——但是他却是奥登尼亚崛起的领导者,是为人民带来真正希望的第一人。最高统帅部内的高级将领们,无不畏惧于他的权威,但大多数人都希望他能够将国家带领上一个更高峰,使帝国成为世界上真正强大的头等大国。西格蒙德与克米特虽然在战事的问题上意见相左,但他们在会议之外,并没有因为此事而喋喋不休,而是选择了像往日那样保持着礼仪。况且西格蒙德也明白,就算克米特再坚持自己的意见,但如果没有首相的决定,那么这一切也不会成为正式的决策。所以他就算有意见,也不会对克米特本人发牢骚。在自己也要离开前,西格蒙德忽然想起什么似的,问道: “我亲爱的上将,这次您回来述职,怎么没有看见您的参谋长波舍斯基中将呢?” “哦,他呀,因为身体不大好,所以休假去了。” “原来如此。请您见到他的时候代我向他转达慰问。我也有好长时间,没见到这位军校里的学弟了。” “一定。” 三军指挥司令部部长走后,独自留在会议室与楼梯之间的克米特上将,长长地吁了一口气,冰冷的汗水也自他的脸颊上流下。(未完待续,如欲知后事如何,请登陆www.qidian.com,章节更多,支持作者,支持正版阅读!)(未完待续) 第四卷 尤琛(下) 第六章 坏女人姐姐(1) 虽然皇室没有按照往常的惯例,出席官方的新年宴会,但是对于奥登上流社会来说,在新年期间到皇宫拜会皇室成员,却依然是这些人必须要做的事情。所以,在创世历1089年1月中旬,那些政府高官以及贵族的家属们,都精心装扮一番,前来位于市中心的皇宫对皇帝皇后朝拜。当然,真心与否就不在话下了。他们与其是看重这一机会来跟皇室一家拉关系,倒不如说是例行公事,顺便打探一下皇室最近的情况。 作为首都社交圈的领头人物,副首相夫人玛戈特.瓦莱里安早早就带着自己的六个儿女来到皇宫。在这儿,已经有一些贵妇和她们的孩子在此等候了,一见到对方,马上迎上前问候。虽然她们这些人一直以来就常常得到邀请,在副首相家作客,但是每次见到副首相夫人和她的子女,就总是非常热情。如果有不知情者经过看到这一幕,恐怕还会以为她们是一家人呢。 在皇宫前苑聚集的访客人数越来越多。少顷,到了九点整,皇宫的女官长来到她们之中,请她们到皇帝皇后的居所去。一路上,副首相夫人没有费神去叮嘱子女乱跑,而是不时与身旁的太太们交谈。她的六个孩子都不是第一次来到皇宫,自然也明白这儿的规矩。副首相夫人的五个女儿都十分乖巧,大的带着小的,小的紧跟着母亲和姐姐,让人看了就心生怜爱。而副首相的小儿子威尔海姆——但大家一般都叫他威廉——则有点闷闷不乐的样子。他之所以不高兴,倒不是由于有进皇宫参加这种聚会,而是因为新年里没有看到长兄伊格尔.瓦莱里安。与许多男孩一样,七岁的威廉非常向往战场。虽然由于年纪小没法参军,不过他一直渴望着像大人那样,拿起枪上战场保卫自己的祖国。在愿望没法实现的情况下,他只好寄希望于从自己的兄长那里听到更多有关于战场的事情。不过让他失望的是,哥哥回家的次数少得可怜,而是即使回来之后,哥哥对于战场上的事情也是绝口不提。威廉不明白这是什么原因,只是对这样的哥哥觉得不满。 “干吗又要我非得跟女孩一起,见皇帝呢?皇帝又不会打仗,要是不用来皇宫,或许我还能到后院树林里的秘密基础,再磨磨我的枪呢……真没意思……” 顺便说明一下,所谓的“枪”,其实只是一把用木头造的玩具枪而已。不能参军的威廉,只能以这种方式来满足一下自己想上战场、想成为军人的愿望了。 在拜见皇帝皇后时,大家都礼仪谦恭地问候对方,祝皇帝皇后新年万事如意、身体健康。腓恩二世由于结巴得厉害(这点还曾经被以前年幼不懂事的威廉在背地里偷偷嘲笑模仿过),所以只是保持着笑容,对这些来访的贵妇和孩子们表示友好。更多的时候,都是由皇后玛丽亚来与客人们交流。她对副首相夫人说: “让孩子们玩儿去吧,如果他们干坐在这儿,恐怕会怪我这个主人冷落了他们的。” “您说哪的话,真是太客气了。” 虽然在礼貌上推辞着,不过没过一会儿,副首相夫人还是让皇宫的女官们将自己的孩子带到庭院里玩去了,其他贵夫人的儿女也一样。孩子们能够聚在一起玩,高兴的笑声在原本寂静的皇宫里响起,使这里也不至于显得死气沉沉。 威廉想上厕所,因此就由一个女官带着从回廊绕着庭院往后边来。走到半路上,两人就遇见了正坐在回廊上从远处看着孩子们玩闹的公主。不仅奥婕莉公主在那儿,很久没有公开露出的迦蒂公主也在。女官与威廉一起上前行礼,让威廉觉得奇怪的是,为什么身边的女官还有奥婕莉公主,看起来好像有点慌张的样子呢?他不解的看看这个,又看看那个,之后,将眼睛对上了前面的迦蒂公主。这位皇室的长公主坐在铺有鹅毛羽垫的摇椅上,呆呆地看着男孩。她看起来比以前消瘦了许多,神情也很是落寞。看着朝自己咧嘴一笑的男孩,迦蒂公主居然掉下泪来。她的妹妹赶紧安抚姐姐,同时女官也连忙将副首相的小公子带走,让他离开迦蒂公主的视线范围内。 上过厕所之后,威廉看到那个女官被同伴叫去,便对她说,自己可以回到庭院那边,不必她带路。其实,他只是想一个人在这儿呆会儿,不想跟那些同龄的女孩们在一起玩耍——他觉得自己是个男子汉,不能老跟女孩在一起。于是那个女官便急忙离开了,剩下威廉得以自由自在地在皇宫的后院一带散步。不甘寂寞的男孩模仿着他想像中战士的模样,时而隐蔽在走廊的栏杆后,时而用手指当成枪口、嘴里不住地发出“达达达”的声音,朝“敌人”的方向射击。可惜他的伊克哥哥没有告诉他更多的战场趣事,不然的话,威廉相信自己一定能够更加朝自己理想中的军人形象接近,在玩耍的时候,也更能模仿他们的神韵。 皇宫后院一带清幽安静,而威廉也不想遇到同来的女孩或是宫中的女官,所以只往小路上走。周围花草秀丽、古树参天,正好被男孩当作是想像中那可怕险恶的战场,让他可以在这里一试身手。一溜小跑绕过池塘后,威廉装成前面有敌人的模样,不住地一边比划着手上的“枪”,一边冲进灌木丛里进行他的追击。冲出那树木后,眼前水面反射的光让他下意识地停下脚步,更让他吃惊的是,在池塘边坐着一个女人。男孩呆站在那儿,好奇地注视着对方。 她不是皇室的人,这点威廉可以肯定。因为这么多年来,不管是母亲还是家庭教师,都教导他们如何辨认皇室的成员。所以皇帝家有多少人,威廉与他的姐妹一样,没有不知道的。这个女人好像也不是来作客的高官或是贵族家里的成员,威廉从来没有在宴会或者别人的家里见过她。她看起来也不像是宫中的女官,因为她穿的衣服比那些女官的制服质地要好得多,而且款式也不同。这是谁呢? 对方似乎根本没有察觉身后有个小男孩在注视着自己,头也不回,只是看着池塘那飘浮在水面上的绿色浮萍。威廉正想问“你是谁?”,却突然听到一个慢吞吞的声音传来: “不想嘴巴和舌头烂掉,最好别跟我说话。” 原来她早就知道自己站在这儿了,威廉吓了一跳。不过,这没有让男孩退缩,相反,他走近几步,想看清楚这女人的模样。她看上去很年轻,好像二十岁也不倒似的。穿着黑色的衣服,头发也是黑色的,显得她皮肤雪白,眼眸碧绿。只是脸上一点表情也没有,如果一眼看去,恐怕还以为她只是个雕塑而已。威廉歪着脑袋想了想,决定还是把心中的疑问提出来: “为什么你不让我跟你说话?” 如果对方客客气气的向自己问好,说不定威廉就不会对她有兴趣了。因为在平常的生活中,他所见到的这种年纪的大女孩,通常都是这个样子的。没人敢对他这么说话,也没人敢不理会他。从模样来看可能从他大上十岁的女孩还是没转过头,只是扔来一句: “要是被你的家里人知道你跟我说过话,他们一定会罚你的。所以,回去吧。” “你怎么知道我妈妈她们也在……” 威廉见对方知道他一家的身份,更感到惊讶了。不过现在他更能肯定,这不是外边来的小偷或是女贼,而是本来就住在皇宫里的。因为如果她要是没生活在这里,又怎么会知道今天会有不少奥登上流社会的人家来此作客呢?他干脆更靠近一点这个女孩,又问: “你一个人在这儿干什么?瞧,我现在不是在跟你说话了吗?可我的舌头一点也没有烂掉,你说的不对!” 那年轻女人终于转过头,用她像宝石一样的眼睛盯着男孩。她原本像塑像似的脸上,忽然掠过一丝带有嘲弄意味的笑。 “小子,听好了,要是被你妈妈知道你跟一个路德尼亚人说过话之后,你猜她会不会打你的屁股,将你揍个半死呢?” 路德尼亚人!这下威廉可吓得不轻,因为他听明白了对方的话,原来她是个路德尼亚人!那些想要霸占帝国、像野兽一样可怕的坏蛋!不过在对方这么一说之后,威廉还是半信半疑,他问: “你说你是路、路……那种人,是真的吗?那你为什么能在这儿?” 威廉从出生到现在,从来没有见过那些大人口中所说的路德尼亚人。他只听说他们很坏,非常非常坏,不仅不相信全能的父,而且像野兽一样生活在冰天雪地里,还跟帝国打仗,是一个特别坏的民族。他之所以没有从这个女孩身边逃跑,一来是因为对方一动不动,好像没有赶自己走的意思;二来也是由于他听到这个年轻女人那带有奥登口音的路尼语说得很地道,完全不像一个外国人。虽然她的话说得粗鲁,不过那口音威廉是不会听错的,那正是他很熟悉的来自于奥登本地的口音。所以小男孩才会起了疑心,希望把事情搞清楚。 年轻女人见他不走,也没有回答他的问题。她甚至将视线也移开,继续看着池塘,就像刚才自己独处时一样。看着她侧脸的威廉,忽然想起了以前听到母亲与别的太太之间的聊天内容,那是在什么时候的事情呢?对了,好像是在去年新年过后不久,她们说起皇宫里的事,一脸担心的样子。(未完待续,如欲知后事如何,请登陆www.qidian.com,章节更多,支持作者,支持正版阅读!)(未完待续) 第四卷 尤琛(下) 第六章 坏女人姐姐(2) 妈妈那个时候还说什么“那种人居然也能进入皇宫,实在有失体统。把她交给别的家庭也就算了,为什么首相阁下他们还如此仁慈,让那种拥有着低贱血统、来历不明的女人进入皇宫呢?”妈妈好像就是这样说的。而妈妈身边那些太太们,也跟妈妈一样,谈论起什么“坏女人”来,就特别来劲,好像是她们共同的大敌。只是威廉当时弄不明白,什么坏女人,什么进入皇宫,这一切到底是什么意思。后来他才从姐姐凡妮莎那里,渐渐搞清楚一些事情。听说皇室为了找到一个什么什么亲戚——姐姐说是关于路德尼亚原皇室那边的人——就拜托前线军队在路德尼亚找人,如今终于找到那个人了,所以就将这个亲戚送回来。只是大家都在怀疑她到底是不是真正要找的人,再加上她从路德尼亚来,所以大家都不相信她,背地里管她叫“坏女人”。威廉还记得,凡妮莎在提到那个坏女人的时候,回忆着母亲她们对她下的结论,什么“军妓”,什么“杀手”,似乎都是些特别难听的话。威廉曾经问过凡妮莎这些词是什么意思,不过得到的回答只是姐姐的白眼。威廉觉得,姐姐似乎对那些词很不喜欢,而且觉得非常不好意思。难道,这个自称是路德尼亚人的女人,就是那个…… “你是路德尼亚人?真的是路德尼亚人吗?” 拥有着一头如同乌鸦羽毛般光亮黑发的女人,斜睨了男孩一眼。见她没有否认,也不像是什么有危险的人,威廉更来劲了,他忙问: “那你能说说,路德尼亚是什么样子的吗?那里的人长得什么模样?他们信什么教?吃什么东西?要是你真的是路德尼亚人,你肯定能说出来。喂,快说说看嘛!” “闭嘴!” 年轻女人毫不留情地甩下一句,倒让威廉觉得新鲜。因为以前从来没有人敢对他说过这些话或是词,即使是父母在最严厉的时候,也没有这样说过自己。他见对方没理会自己的问题,觉得泄气,但这种新鲜的词,让他忍不住在心里默念起来。 “闭嘴、闭嘴……对了,以前泽娜她们说过,这些词很粗鲁,不能说,这样太没教养……所以每次我说话,都得看着她们的脸色。我好像听管家安娜莉说过,但是对着我们,她就不许我们说,真可恶……说一说又能怎么样嘛,不过要是我对着泽娜或是安娜莉,又或者是爱哭鬼苏茜说‘闭嘴’,妈妈肯定会说我不是个好孩子的……” 他想着想着,又看看既不离去又没理会自己的女人。突然一句话从他心里冒出来,使他鬼使神差地从嘴里说出来: “你是坏女人吗?” 对方又一次看着自己,只是这一次,她比之前多花了一些时间,看着眼前的男孩。 “说对了,我就是坏女人。所以,赶快滚吧!” 威廉见她不仅没有否认,相反还承认自己是个“坏女人”,这在他的经验看来,真是前所未有的事情。以往他见过的人,没有一个像她这样穿着高雅、口音地道但说话这么直率粗鲁的,而且,她看起来比很多他见过的姐姐都要漂亮,甚至有点不像真人似的,这一切都让威廉不仅没有害怕,反而更加感到有兴趣。他想起母亲她们在背地里的谈话,不由得兴奋地问: “对了,你是不是从战场上来的?那么说,你一定知道战场是什么样子的啰?能不能告诉我,枪……不,大炮和坦克长得什么样子?要怎么才能开着它们到处去呢?它们的声音是不是特别响、特别大?我真想亲眼看看它们!” 见这个男孩没有离开的意思,年轻女人瞪着他,但没有任何要赶他走的举动。也许小孩子不像成年人那样拥有着丰富的常识,去判断某件事或某个人对自己是否有利、是否有帮助;但是从另一方面看,孩子们所拥有的从感觉上判断外界事物的能力,却往往有着惊人的准确程度。威廉虽然从对方口中得到证实,知道她是个坏女人,不过他能感觉到对方没有伤害自己的意思,所以他不想离开,而是希望跟对方多交谈,好听听战场到底是什么样子的。 年轻女人见他不走,就干脆自己站起来。她拍拍裙子上的草籽和泥土,动作一点也不像那些贵族小姐那样优雅,但迅速得多。眼看她要走,不甘心的威廉也跟了上去,一边走一边试探性地问: “喂,那个,那个……坏女人,坏女人……你听到我在问你吗?” “既然你都叫我坏女人了,那么你应该清楚,坏人是不会听你的话的,更何况,我是坏女人。找你妈妈去吧,免得到时你不见了,整个皇宫的人都要找你,到头来跟你说过话的我又要背黑锅了。” “我妈妈不会着急的,她一向让家庭教师泽娜或是管家她们来找我。要是伊克哥哥不见了,她才会着急。喂,坏女人……姐姐,你到底有没有上过战场、杀过人?” 听到他如此奇怪的称呼和他的问题,女人停下脚步,回头看着比自己矮了大半截的男孩。她脸上还是像刚才那样,没有表情——也可以说是懒洋洋。 “你就那么希望杀人吗?” “这么说,你真的见过?” “那种事情,你看上一眼就想跑。” “我不怕!我是男的,男人一定要上过战场,才能成为真正的男子汉,我总有一天会成为战士的。你等着瞧吧,我会变得很厉害的!” 威廉诉说着自己最大的愿望,两眼发光。这个“路德尼亚来的坏女人”看了他一眼,打了个哈欠,扭头就走。虽然威廉年纪小,但也看出对方不想再跟自己谈下去。他觉得很可惜,因为没能从对方嘴得打听到更多关于战场上的事情。 “坏女人姐姐,那个……” 女人再一次停下脚步,她似乎叹了口气。接着,她朝眼巴巴看着自己的男孩说: “回家去,你妈妈会担心你的。战场也好,杀人也好,都与你无关。回去!” 说完,她就走了。看着她的背影,威廉嘟起嘴巴。人人——包括妈妈在内——都说她是坏女人,可为什么她既没有动手打自己,也没有骂自己呢?而且,威廉觉得这个坏女人姐姐很有意思,比自己认识的人都有意思。可能是在舒适的环境中长大的缘故,威廉一直很向往战场或是冒险的生活,如今他看到这个“坏女人”后,似乎就像是触摸到了那样的经历一样。 反正妈妈也不会急着找自己的,姐姐妹妹们也肯定还在前边玩着呢,自己在这儿多跑一会儿,没问题的!威廉这样说服着自己,于是就按照着刚才那个坏女人姐姐离开的方向跑过去,想找到对方。在庭院中绕来绕去之后,威廉不知自己跑到了什么地方,只是看到树木后显现出房屋的屋顶。他在大树底下走来走去,终于发现了用鹅卵石铺成的小路,顺着这条庭院小径,他慢慢走着。没过多久,就听到前面好像有人的声音。那不是宫中女官或前来作客玩耍的女孩们的声音,而是男人的声音。威廉觉得奇怪,于是又走前几步,躲在树丛后头,朝那边张望。 原来那里是凉亭的所在,而亭中有人坐着、有人站着。坏女人姐姐也在那里!只不过,她身边都是些男人,有的站着,好像在问她什么问题似的,板着脸。凉亭外有几个女官,她们应该是在这里服侍的人。亭子里还有一个男人,看上去要比其他凉亭里其他三四个男人年轻,但又比坏女人姐姐大些。他穿着的军服,和伊克哥哥的军服是一样的!看到军人就来劲的威廉,连忙竖起耳朵,听听这些人到底在说什么。由于凉亭离他所在的树丛只有四五米远,所以小男孩可以很容易地听到他们之间的交谈: “……我只是例行公事而已,殿下。请您不要误会……” 殿下?威廉在树丛后朝那儿张望,他发现说话的那个中年男人——这种男人他见得多了,就像父亲手下的那些官员一样——是对着那个穿军服的年轻男人说话的。也就是说,他是在称呼这个军人为“殿下”。那个官员模样的男人威廉没有兴趣,他盯着那个穿军服的男人,心里在纳闷:为什么这个人会被称为殿下呢?自己完全没见过他,他会是皇室里的人吗?这时,又有声音飘入他的耳朵了: “在两天前的深夜,我们的人在皇室医院发现有人闯入的迹象,所以我们相信有可能是知情者想要进入其中,或者说是想一探那儿的保安情况,将里面的病人带走。所以,我们想请奥尔加.弗金娜小姐配合我们的调查,回答我们几个问题。这样一来,也可以洗清小姐的嫌疑了,不是吗?” 原来她叫奥尔加,威廉默念着这个名字,想要把它记住。因为离得有点远,再加上树叶遮挡着,所以威廉没能看清那个年轻军人——他猜测对方可能是个军官,因为他见过军官与士兵,知道他们的制服是有区别的——和奥尔加的神情。在他这个位置,只能看到那个军官坐在奥尔加身边,而且还跟她非常靠近。那个军官看了看奥尔加,没有一点表示。接下来,那个官员模样的男人又问: “弗金娜小姐,请问今年1月13日凌晨一点到两点的时候,您在什么地方呢?” “在这儿。” “我能相信您的答案吗?” “还是让我来回答好了,因为当时她跟我在一起。” 不知为什么,在威廉看来,那几个官员似的男人好像显得十分意外,彼此互看几眼。随后,他们又问对方是否属实。年轻的军官笑了一笑,说: “完全属实。因为当时,我就在奥佳的卧室里。我们从12日晚上十一点,一直在一起呆到第二天的早上,所以,她是不可能离开皇宫,到皇家医院去的。”(未完待续,如欲知后事如何,请登陆www.qidian.com,章节更多,支持作者,支持正版阅读!)(未完待续) 第四卷 尤琛(下) 第七章 拜会模范之家(1) “奥佳只离开过我大概不到五分钟时间,我们晚上一般不会睡着的。要是她离开,我不会不知道。” 这个看起来大概有二十三、四岁的禁卫军军官一边说,一边抚摸着奥尔加的头发和脖子。官员们面面相觑,而威廉还看到,凉亭外的那些女官们个个把头弄得更低了,有的人甚至还脸红了,好像觉得很不好意思似的。 小男孩觉得莫名其妙,为什么这些大人们听到那个军官的话之后,就会有这种反应呢?而坏女人姐姐因为背对着威廉,所以她的神情根本看不到。威廉只觉得她不管在什么时候连动都不动一下——不管是被人问到、还是回答问题。 “原来如此,看来我们是白走一趟了。打扰了您二位的时间,真是抱歉。” 在那个看似带头的官员示意下,那些皇室的不速之客显然是准备要离去。而当他们临走前,那个官员回过头对军官说: “殿下,希望您不在皇宫的时候,别让弗金娜小姐到处乱跑。万一闹出什么事来,那时候可就很难找到像您这样的证人了。” 说完,那些官员打扮的人头也不回,转身离开了庭院。看周围那些女官的样子,都像是对这些人十分忌惮,每个人都是弯腰恭送着对方的离去。只有两个人对他们不为所动,一个是奥尔加.弗金娜,另一个则是她身旁那个年轻的禁卫军军官。只是威廉毕竟不是军队中人,所以也搞不清楚对方的军衔是属于哪一级的。他看到这一幕,越发觉得有意思。刚刚那些走的人应该是像爸爸那样的官员吧?宫里的人这么害怕他们的样子,肯定不会有错的!不过为什么,他们会叫那个男的“殿下”,而且对那个坏女人姐姐这么有礼貌呢?年幼的威廉猜对了某一部分,但对个中的内情,却毫不理解。 躲在茂密树丛后的威廉,看到凉亭里的那对男女也站了起来,似乎也打算离开这儿。那个军官拍拍奥尔加的手臂,向她点点头,示意亭外的女官们送她回到住处。他自己则站在凉亭中,点了烟之后不紧不慢地抽着,好像在想什么事情。威廉打量着他,现在更加可以肯定,这个刚才被别人称作殿下的男人,自己从来没见过。皇室的成员他没有不认识的,只是那些人也不可能说谎……那他到底是谁?蹲在那里的威廉觉得腿酸,一时想站也站不起来,只能继续在那儿盯着看。那个军官在步下凉亭台阶后,忽然扭头看着这边,吓得威廉差点跌倒。不过幸运的是,对方只是看了这里一眼,并没有走过来,而是渐渐消失在花草之中,离开了庭院。 见此处无人,副首相的小儿子才慢慢从树叶背后爬出来。他愣愣地看着那个军官和奥尔加消失的方向,出了神。虽然只是一眼,但他刚才很清楚地看到,那个穿着与伊克哥哥一样黑色军服的男人,拥有着一双与坏女人姐姐同样颜色的眼睛。那眼睛让他想起了母亲曾经戴过的名贵戒指上的宝石,他听到别人管它叫做猫眼绿。那深邃而碧绿的莹光,从那冰冷的宝石上折射出来,如今,也同样从那个军官和奥尔加的眼睛里折射出来。 小男孩擦掉手上的泥巴和叶子,对今天的冒险感到特别满足。他拿定主意,要是下次有机会,希望还能见见那个坏女人姐姐,好从她的嘴里知道更多关于打仗的事情。依靠着自己的直觉,威廉认定,对方一定知道这方面的事情,只是没有告诉自己罢了。他意犹未尽地寻着对方离开的那个方向走去,发现走了没多久,那里就是一栋栋房屋。在那儿的走廊上,有不少宫内的侍从和女官。女官们在某间房子的门外静候着,没过多久,就陪同着从里面出来的一位贵太太往前苑去了。这个女人威廉倒有印象,她是神圣帝国皇室阿方萨斯大公的妻子,索妮亚大公妃。 威廉又朝那边看了一眼,现在他才发觉自己在宫里游荡的时间太长,可能家里人已经在找自己了。没办法,只好回前边去了。在临走之前,小男孩再次回头看着那边的宫殿建筑群与来来往往的宫中之人,嘀咕道: “可惜,那个坏女人还没问我的名字呐!” 在家里的细心照料和休养下,弗莱德家的小儿子病情日渐好转。在1月份还没有结束的时候,他就已经恢复了健康,重新在花园里追逐着哥哥、在父亲的怀里非要他说故事不可。看到这一切,不仅是他的父母,连家里的佣人也感到欣慰。谁都不想看到这么可爱的孩子病得奄奄一息,况且在如今这种时势,要是得病的情况严重,有时就算有钱,也未必能够找到药品治疗。幸好,约翰只是出水痘,没有大碍。 在约翰生病期间,琴一直衣不解带地照顾着他。有时尤琛希望能代替她照看儿子,也被她拒绝了。当然,妻子的话非常冠冕堂皇,她是这么说的: “你从前线回来,已经很累了。难得有假期,还是休息休息吧。这种小事,让我来做就行了。” 听起来无懈可击,不过从对方的态度上,尤琛隐约觉得妻子像是不希望自己插手管儿子的事,也不喜欢看到自己过问孩子的事。尤琛在心里说服自己,妻子的话更有道理,而且在这方面,她有经验。但是在心里,同时也有一个声音在对他说: “照顾孩子是两人共同的责任,我不在的时候就算了,但既然现在我回来了,那么让我照顾儿子,也不是什么不好的事情吧。为什么琴对我好像越来越有戒心的样子了……” 尤琛在表面上什么也不会说,琴也一样。但两人之间那道看不见的裂痕,已经逐渐拉开了他们之间的距离。既然没法照看儿子,所以当约翰好起来之后,为了补偿对方,尤琛常常会陪孩子们一起玩耍。能够有父亲的陪伴,孩子们当然高兴。不过在不少时候,父子们一起出外游玩,往往都是在没有母亲陪同的时候;就算有时回到家中,孩子们也不敢告诉母亲说与父亲一起外出,因为他们觉得那样说母亲会很不高兴。尤琛知道,其实琴倒不是不愿意让自己与孩子一起,而是在她看来,自己每次带孩子外出,就总会使他们带着一身肮脏回来,好像在把儿子们带坏似的。拥有着严重洁癖观念的琴,对这方面最为重视。尤琛对此觉得有点好笑,但在一般情况下,他还是会尊重妻子的教育,告诫儿子们玩归玩,但不能让妈妈生气。 在1月下旬的一天,像往常那样,尤琛跟孩子们到距离奥登有一小时车程的山区滑雪。父子们在一起笑笑闹闹,一会儿在父亲的教导下从山上踩着雪橇慢慢往下滑,一会儿又打起雪仗,时间过得飞快。等到了下午,两个玩了一整天的男孩坐在车后座上睡着了,而驾驶座上的尤琛一边开车,一边不时从倒后镜里看着孩子们的睡脸,会心地笑了起来。 回到家之后,琴倒没有像往日那样责怪丈夫把孩子又带出去玩。她吩咐保姆和佣人将孩子带到楼上梳洗休息后,就回头对正把脱下来的外套交给佣人的丈夫说: “对了,亲爱的,上午我接到了克米特夫人的电话,她邀请我们一家到她家作客呢?而且上将也回来了,他也很想见见我们。我跟那边约好了,明天就去那儿拜访。你看怎么样?” “很好,就照你说的办吧。” 尤琛耸耸肩膀,表示无所谓。弗莱德家跟其它奥登上层社交圈的家庭一样,跟许多政府或军方高官的家庭有着来往,克米特家就是其中之一。而且,要是能够趁着这个机会与长辈一般的克米特上将谈一些前线战事的看法,那也是尤琛所乐意的。 琴一边让女佣将咖啡和点心端上来,一边又说: “克米特上将这次回来听说是为了述职,不过我看呐,他能够跟夫人和儿子团聚,肯定更高兴。噢,对了,还有他特别喜欢的那个侄女,就是那个希格鲁德——我记得克米特夫人叫她希尔达,挺普通的昵称,不是吗——这一家子永远都是这么彼此关心、彼此相爱,真让人羡慕。难怪周围的人家都把他们当成是模范家庭,首相阁下也曾经公开表扬过克米特上将的家呢。” “是啊。” 尤琛有点心不在焉,因为他想着要是到时见到上将,要如何从对方口中探听到他关于战事的看法。琴飞快地看了丈夫一眼,接着就把注意力转移到热气腾腾的咖啡上。 “那样的家庭,可实在是难得!” 第二天早上,弗莱德一家就乘坐着轿车,来到克米特家处作客。当琴带着孩子们在前院下车时,一眼看到距离他们不远处的一小块泥地旁,有个女人正从那儿站起来,朝他们微笑着挥挥手。琴认出了对方是谁,连忙朝对方露出笑容,大声说: “早上好,希尔达!” 站在那里的这个戴着手套、模样甜美安静的女人,正是克米特上将的侄女希格鲁德,她似乎从之前就在那块面积不大的泥地旁忙着什么。此时她走过来,一边向弗莱德夫人笑着打招呼,一边对同样是刚下车的尤琛笑了笑。 “您早,中校。” “好久不见了,希尔达。” 早在尤琛还是处于少年与青年期之间的时候,当时就有一些门当户对的家庭,想要将自己家中的女孩儿与他订亲,克米特家就是其中之一。当然,这些在长辈们眼中看来非常理想的婚事,到最后一桩也没办成,尤琛迎娶了比自己大三岁并且一见钟情的琴为妻子。不过这并没有影响到弗莱德家与这些人家的继续来往,例如梅策尔格家与克米特家就是如此。(未完待续,如欲知后事如何,请登陆www.qidian.com,章节更多,支持作者,支持正版阅读!)(未完待续) 第四卷 尤琛(下) 第七章 拜会模范之家(2) 而当时感情正好的夫妻俩,偶尔也会提起这些例子,来彼此取笑——当然不是取笑那些最后没能与尤琛在一起的女孩,而是自嘲或是调侃丈夫或妻子。 希格鲁德摘下手套,正想伸出手的时候又低头看看,惊呼一声说: “抱歉,我的手太脏了,上面已经沾到泥了。请原谅。” “这正好呢,我也喜欢搞园艺,所以呀,你就不用担心这个担心那个的。” 琴毫不介意地握着对方的手,脸上的神情不管谁看了都会觉得如沐春风。尤琛看到妻子这么做,笑了一笑,不过随即又皱起眉毛。他记得,琴对于园艺完全没有兴趣,而且她最不愿意因为要到花园中亲自处理花草而弄得手脚或衣服变脏。 “快请进来吧,叔叔和婶婶正在等着你们呢。” 希格鲁德像这一家的小女主人似的,热情地邀请他们入内。弗莱德家的两个小男孩乖乖地向这位大姐姐打招呼,让对方夸奖了他们好一阵子。琴与希格鲁德走在前面,尤琛带着儿子们慢慢地跟着,只听前面琴与克米特上将的侄女聊起园艺的事情,还问对方在那儿是不是打算种什么。听到琴的问题,希格鲁德脸上涨红,她低下头说: “我打算在那儿种些桅子花,我喜欢它们。我一直想在家里某个地方种桅子花,可惜不是没有时间,就是没有地方。前些日子,叔叔特意让家里的园丁把这儿空出来,让我使用,我真是太高兴了。我只是不知道,自己能不能把它们种活……” “哦,亲爱的,你一定能做到的。我真想看看你种的花到时会长成什么样子。” “你真好!”听到别人的鼓励,希格鲁德显得更高兴了。“我向你保证,你们到时都会看到我种的桅子花的!” 尤琛记得克米特上将的这位侄女,好像只比自己小一、两岁。不过这位从小与上将一家一起生活的千金小姐,感觉内向又单纯。这不禁让人纳闷,这样一个外表可爱、心性善良的女人,为什么直到如今仍是单身。尤琛认为,克米特上将如今疼爱自己的侄女,不可能不会为对方着想,可是为什么就不替她找一门好亲事呢?相信以克米特上将的身份以及这个家庭的地位来说,这完全不是难事。 但这个问题并没有缠着尤琛太久,因为他们一行人已经走进了大宅的正门内,与等候在那里的克米特夫妇一一见面问候。他们的独子曼弗雷德也在那里,不过他似乎更喜欢与埃尔文还有约翰在一起玩耍。看到他这个样子,克米特上将略带无奈地对尤琛说: “瞧这小子,还说什么以后想进入军队呢。我看呀,根本不会有哪个上级喜欢他的作风的!” “比起听话的乖孩子,还是有自己主见的孩子更加难得。” 尤琛一边与上将寒喧了几句,一边又看了看克米特夫人与自己的妻子,她们说说笑笑,显得非常亲近。克米特夫人是个高大漂亮的女人,她穿着得体的衣裙,化得妆也是恰到好处。她弯腰拥抱了一下埃尔文和约翰,并且不住地夸奖两个男孩长得可爱又听话。她正在对琴说: “说起来,亲爱的,你怎么能教出这么好的孩子呢?你可一定要跟我说说这方面的事情,不然的话,我家的老头就会总是唠叨我不会教导小孩了。” “夫人,您太客气了!要知道,在这方面应该是我向您学习才对呐。” “我说琴,你的嘴巴还是那么甜,难怪尤亚这么会挑人,选了个这样好的妻子来替他当家呢。” 听到露比.克米特的话后,原本跟在上将身后的尤琛回过头来,朝对方一笑,说: “这个我也是向上将他学习得来的。” 大人们笑作一团,而孩子们也看起来非常高兴。在埃尔文和约翰看来,曼弗雷德是一个很好的玩伴,有的时候,他甚至就跟小孩子没什么两样。进入客厅之后,克米特夫妇坐在主位,而弗莱德夫妇则坐在他们对面的沙发上。他们四人隔着沙发,亲切地交谈着。而另一边,希格鲁德则看着自己的堂弟与弗莱德家的男孩们玩耍,一直面带微笑。她偶尔回头看看自己的叔叔阿姨,克米特上将要是留意到了,也会朝侄女笑一笑。如果是初次来到克米特家作客的人,恐怕还会以为希格鲁德是艾尔文.克米特的女儿呢。 作为这个家的女主人,克米特夫人除了要招呼客人之外,还得不时吩咐那些佣人们将咖啡茶点端上来。由于有女士和孩子在场,所以两个家的男主人都没有吸烟的打算。他们在与自己的妻子共同交谈过一会儿后,便渐渐倾向于各自聊各自感兴趣的话题。琴一直询问克米特夫人是如何管理家务的,而且能把这么大的一个家管得头头是到。这番话换来的,是露比.克米特脸上抑制不住的微笑,使女主人显得容光焕发。琴还留意到,克米特夫人穿着平底的鞋子,这样使她看起来与丈夫之间身高的差距并不明显。要知道,克米特上将虽然是奥登尼亚神圣帝国军方的显赫人物,同时又是首相器重的心腹,地位之高自然不言而喻;可是他本人的身高并不突出,甚至比身高同样不突出的首相还要略矮一些,所以在这方面,他的夫人尤其小心,尽量不管从外表上还是平日中都不让人有机会对这个事实指指点点。她不由得看了看自己那个正与上将低声交谈的丈夫,尤琛的身高不算矮,但身材修长的自己有时为了不让人觉得夫妻走在一起显得突兀,所以她往往都会放弃自己喜欢的高跟鞋。这些,他又知道多少呢? 在另一边,尤琛见妻子与女主人正聊得热络,于是就希望借机与上将谈些关于前线的话题。他问对方: “阁下,在您看来,敌人的联军,应该是在打着米德加尔德大陆的主意吧?” “嗯……” 克米特上将沉吟着,正打算回答的时候,就听到一旁的妻子说: “哎呀,你瞧你,老是在家里说这些打打杀杀的事情,这会闷坏我们的客人的!男人的事情,别带到家里来才是!” 露比.克米特一边温柔地数落着丈夫,一边替客人拿来银烟盒。尤琛感谢她的好意,不过在孩子面前,他还不想抽烟,于是只得先放着了。克米特朝尤琛微微一笑,压低声音说: “没办法,咱们得尊重女士的意见。” 尤琛看出了对方的用意:这种事情还是在私下里交谈更为妥当。于是他也了然地笑着,没有表示异议。 房子里像是打开了中央取暖器,所以不管是主人一家还是客人一家,都脱下了大衣外套,舒适地在客厅内或坐或站、或交谈或走动,完全没有被外面的寒气所影响。虽然室外的气温已经降到了零下十四五度,但是房子里温度正好。玻璃窗开始起雾,让里面的人难以看清外边的银色世界。原本曼弗雷德想跟埃尔文他们一块儿踢足球,不过碍母亲的阻止和外面的天气,只能作罢。不过这个向来活泼的大男孩还是想到办法,带着比自己更小的男孩趁机溜出家长的视线,到楼上玩去了。只有安静的希格鲁德仍然留在客厅里,聆听父母与客人间的谈话。 时间不知不觉过得飞快,中午时分,克米特夫妇邀请客人一起用餐,当然,尤琛他们也欣然接受了。这时,露比.克米特没看到儿子,故作嗔怒的样子,说: “好啊,这个小调皮鬼,不仅自己溜了,还把那两个小天使也拐跑了。看我找到他之后怎么收拾他!” “他们在楼上呢,我去叫他们下来。” 说完,希格鲁德就用轻盈的步伐快速地跑上楼梯,在她身后,克米特夫人朝她喊道: “亲爱的,要是找不到他们就算了,让佣人去吧,你快过来跟我们一起用餐。” “我知道了,婶婶。” 看着她离开后,剩下的四人继续边聊边朝饭厅的方向走去。尤琛看到克米特注视着自己侄女时那始终不厌倦的微笑,不由得说: “您的家真不愧是模范家庭,在这方面我还要多向您学习呢。” “家庭都是一样的,要怎么才能有个好家庭,每个人的方法都不同。但只要过得幸福,那么就都是好家庭。” 克米特说着,同时脸上带着赞许的神情看看尤琛,又看看他的妻子。尤琛明白,对方是在夸奖他们。可是尤琛心里高兴不起来,他知道,自己的家到底是怎么回事,也知道自己现在这样到底算不算是真正的幸福。不过琴呢?尤琛忍不住看了后面的妻子一眼,他不明白,妻子到底是觉得幸福呢还是正好相反的感受。两人明知有问题,可是都愿意这样继续貌合神离地过下去,这到底算是为了维护家庭还是虚伪而已呢?尤琛一时间觉得心乱如麻,但他提醒自己,为了孩子,他们无论如何都不能让这个家四分五裂。这可以说是他们共同的牺牲,也可以说是夫妻间心照不宣的秘密。 在饭厅内,佣人们早已按照女主人的吩咐,将一切布置妥当。宽大的椭圆形桌子,可以容纳超过十人就餐。桌面上铺着手工做的带花边的白色桌布——这种布料洗起来可是非常麻烦的,因此一般人家根本买不起更用不起它——还有用玻璃罩罩起来的胜似真花的蜡花,餐桌上有八个座位上都摆好了刀叉、盘子、杯子和雪白上过浆并且折叠好的餐巾。主人与客人按照他们各自的座位入席,这一家的男主人当然是坐在首位,而他的妻子则坐在他的右下首。尤琛和琴则坐在左侧,女主人巧妙地安排尤琛既能与自己的丈夫相邻,同时又可以与琴在一处。她一边招呼着客人用点餐前小菜,一边回头看看走廊上。 “他们怎么还不来呀?” “曼弗雷德那个捣蛋鬼,肯定又在磨希尔达了。他这个小子,不到肚子饿了,是不会对用餐有兴趣的。小时候,要是他不肯吃饭,我们就不理会他,让他自己饿得哭起来,然后就会去找吃的了。小孩子如果在小的时候宠坏了他,那么他长大肯定就会无法无天的。”(未完待续,如欲知后事如何,请登陆www.qidian.com,章节更多,支持作者,支持正版阅读!)(未完待续) 第四卷 尤琛(下) 第七章 拜会模范之家(3) “唉,可不是吗?”露比.克米特瞥了眼丈夫,又含笑看向琴。“不过这样做,当妈妈的心里可不好受啰。” “哈哈,看起来,男女之间看事情就是有着不同的观点啊!好啦,尤亚,看样子我得赶快闭嘴才行,不然的话,今天的午餐就甭想清静地进餐了。” 如果换成在别的家庭,或许男主人就会用带点善意的口吻——或许是更恶劣的口吻——嘲笑妻子的没见识。不过克米特上将不管在什么时候,都表现出了对妻子的尊重,哪怕是开玩笑时也不例外。由此可见,这个模范家庭果然名不虚传。 他们并没有等很久,因为希格鲁德果然将他们带回来了。克米特夫人一边看着他们坐下,一边对自己的侄女说: “希尔达,以后要是曼弗雷德再调皮,你别理他,让他一个人不吃饭、饿得哭鼻子去吧!” “可是,婶婶,人不按照用餐,这怎么行呢?” “没关系,因为这是你叔叔的‘高明见解’,所以呐,我们就按他的话办好啦!” 露比.克米特故意不去看丈夫,而希格鲁德则已经忍不住笑了起来。不过她还算厚道,用手掩住了脸。艾尔文.克米特正想说什么,却听到他那个宝贝儿子忙不迭地抗议说: “就算饿了,我也不会哭鼻子的!” 餐桌上不管是主人还是来访的客人,都笑得乐不可支。曼弗雷德并不在意,只是耸耸肩膀。不过被自己的父亲瞪了一眼后,他伸伸舌头,赶紧低下头对付盘子里的开胃小菜去了。琴在佣人们撤开餐前小菜,将主菜端上来时,对上将夫人表示: “这花可真好看。现在寒冬腊月的,根本没有鲜花,我在家里也会为了这个而烦恼,没想到蜡花弄得好看,一样也有真花的效果。” “这并不难,亲爱的,要是你喜欢,我可以和你一起弄,我在这方面也不大在行,不过咱们可以一块学嘛。” 说完,克米特夫人又笑着看了看自己的侄女,她说: “园艺上的事情还是希尔达比我强多了,有好多时候,我都得找她帮忙才行。像这个蜡花,还是她的提议下,我才知道找个罩子把它们盖上。因为这样可以让它们保存得更久,对吗,我的希尔达?” 希格鲁德点点头,琴连忙说: “真的吗?那么以后我也许会在这方面多多打扰你了哦,希望你别嫌我麻烦才好。” “哪儿的话,你喜欢我随时愿意为你提供一些微不足道的小见识。” 这时佣人们都有条不紊、近乎悄无声息地将一盘盘的主菜端到每个人面前,并且轻轻放好。透过佣人们的身影,尤琛发现,坐在对面的希格鲁德眼睛看向别处,似乎有点失落。不过当佣人们退出饭厅后,她的表情又再次恢复成刚才一贯的柔和喜悦。 今天的午饭用得非常开心,主人与客人都相谈甚欢,而且菜式也十分可口。尤琛与琴都对女主人的布置赞不绝口,这让露比.克米特笑得合不拢嘴。克米特上将此时不像他在前线军营中那般严肃,他有时与尤琛说几句,但更多的时候,都是用温柔的眼神注视着家人;曼弗雷德吃饭的速度很快,同时还没忘记与两个小弟弟比赛用餐的速度——当然,这点曾经遭到过他母亲的训斥——而他的堂姐则照看着他们,不时为他们斟上咖啡、或是用餐巾替他们擦拭嘴巴或被弄脏的衣服。看到他们这样,克米特上将叹了口气说: “有孩子们在,餐桌永远别想干净得一尘不染。这点我可是深有体会了,尤亚。” “在我家,类似的情况时有发生。” 两个家的男主人相视一笑,这是男人间互有同感的表示方式。同时,孩子们也在对父亲的委婉批评不满地嘟起嘴——那个稍大一点的也包括在内。这换来了父亲们更加无奈的笑容,还有他们的妻子忍俊不禁地笑了起来。 饭后,克米特与尤琛一起,到书房里聊天。露比.克米特吩咐佣人将白兰地与雪茄送过去之后,自己就与琴还有孩子们一起,来到起居室里,打算尽兴地渡过这个热闹的下午。在书房中,上将让佣人为自己和尤琛点燃了雪茄并且倒上酒后,就让他们退下,然后,他看着尤琛说: “亲爱的尤亚,你看起来心事重重的样子。能告诉我是什么事吗?” 尤琛略觉意外,因为他没有想到对方原来早已看出了自己的心思。但幸好的是,他原本就没打算隐瞒这一点。 “是的,阁下,因为我最近始终放不下前线的事情。” “唉,在从前线回到家的时候,我总是提醒自己,不要去想那边,哪怕只是暂时的也好。可是这样的努力,往往都是以失败告终。我也和你一样,尤亚,对于前线的战事,从来没有真正忘记过。” “照目前的情况来看,敌人的目标肯定是放在了米德加尔德大陆西部的海岸线上,他们是决意要打算来个登陆大反攻了!” “没错,这一点是可以肯定的。”克米特上将将盛有白兰地的杯子推到尤琛面前。“问题就在于,他们到底打算怎么做。” “昂尼亚人提供前沿基地,但他们的主角,是艾尼亚人。艾尼亚在前年年底时才对帝国宣战,摆明了就是要趁虚而入,而且想当反对帝国的盟主。他们一定会选择一个合适的时机和地点,对帝国的领土进攻。” “这个国家无论从总统到人民,都是如此地狡猾。他们表面上说着要一切按照全能之神的旨意去做,但实际上满脑子只想着他们自己那些利益。昂尼亚和曼尼亚,还有路德尼亚,之前就曾经向艾尼亚提出联手的请求,可是这个国家却一再拒绝。现在他们才出手,是因为觉得时机已到!帝国气数已尽,打算拣现成的便宜。但是他们错了,神圣帝国绝不会倒下的,而且是不会被这种国家的军队所打倒!你说的很对,尤亚,艾尼亚人为了减少他们的损失,必然会选择他们认为花费代价最少的一个时机和地点,然后从那儿大举进攻大陆。这样一来,他们的美梦就以为能够实现了。真是做梦!” “您认为,他们选择的登陆地点与时机是什么?” 克米特拿下含在嘴唇间的雪茄烟,吐出了长长的烟雾。“补给,我的孩子,补给。对于如此庞大的登陆舰队,后勤至关重要。所以我相信艾尼亚人肯定会选择一个距离短、同时有利于缩短海上运输补给路线的地点来进行反攻登陆。” “曼尼亚吗?” “不错,它拥有着长长的海岸线,而且这部分海岸线都与海峡对岸的昂尼亚遥遥相对。这些有利的地理环境,都肯定会被艾尼亚军方高层看在眼里。如果不选择曼尼亚,我看不出来还有哪个地方适合作为登陆大军的地点。”突然想起了什么似的,克米特对身边的年轻军官低声说:“我方情报部门目前正在积极打探敌人的动向,要是我没猜错,现在可能已经有几个人混进了敌人的重要部门了。” 尤琛表现出非常感兴趣的样子,这让克米特上将不由得再多说了一些有关这方面的情况: “还记得在翁波里尼亚,艾尼亚不是原本打算在那儿登陆吗?可是实际情况却是,他们的登陆部队变成了我军枪口下的肉靶子,这一切,都得归功于我军的情报部门——国家安全总局的作用。” 副首相带领下的国家安全总局,不仅是负责着国内的治安,同时也是神圣帝国最重要的情报部门。尤琛并不觉得意外,而是点了点头。国家安全总局能够用尽浑身解数将得到的情报为军方的计划制定好目标,这正是当初首相为什么要让自己最信任的心腹兼任国安局局长一职的用意,军方与国内重要情报机构紧密联合。 “难怪敌国的登陆会以失败告终,而且他们甚至连翁波里尼亚的内陆也无法踏足,原来这是国安局和军方的共同功劳。那么这一次……” “我相信以我方特工的本领,可以从敌人那儿弄来更多有用的情报。或许,还能帮助我们提前得知下一次,敌人打算从哪儿来。” 与克米特上将一样,尤琛也深知情报在军事方面的重要性。只不过他仍然想要知道,上将对敌军登陆的看法。在被追问到后,艾尔文.克米特笑了一笑,但不改严肃的神情说: “由于登陆的部队肯定会非常庞大,所以补给方面就要更为加强。为了有效地缩短补给路线,敌人会选择一个最靠近昂尼亚的登陆地区,我想它会在位于玛素河以北,不可能再往下了。” “圣路加……是它吗?” 上将点点头,拿起杯子喝了一口白兰地。关于敌军登陆地点的说法,尤琛听过不少版本的,不过这还是头一次他从军方最高层人物这里,得知对方的确切看法。尤琛犹豫起来,不知该不该向对方提出自己的见解。没想到克米特却笑着说: “不要紧,这儿又不是作战会议室,你有什么看法,就不妨直说好了。” “阁下,我是在想,圣路加确实是有个很多的优势,作为登陆地点,肯定是对方会考虑的目标之一。但玛素河以南同样也有着几个理想的登陆地点,万一敌军选择了那里的话,我军在曼尼亚的兵力还处于比较分散的状态,这样会对日后的反登陆行动造成障碍的。” “你关于登陆地点的看法我予以保留,不过你提到后面那个问题,我也正在忧心。要是再见到首相,我会对他提起此事的。现在在东线,我军正陷入苦战。虽然可以勉强抵挡路军的反攻,不过要回到以前那种优势,几乎是不可能的了。所以,我们现在更加不能失去西线了!” 很显然,艾尔文.克米特上将对于敌军会选择在哪儿登陆,他的观点并没有动摇过。不管是同僚还是下属的意见,他都不为所动。不过在某方面,他也是向尤琛坦承,现在奥军在西线布置的兵力并不合理,在敌人来到之前,还要进行更大的调整。 看着书房中壁炉里烧得正旺的大朵黄色火焰,尤琛不禁想起了自己念念不忘的前线。在那儿,他们的士兵正在冬季的寒风中为战争做着准备。也许在不久之后,一场席卷整个大陆的战役就会到来。到那个时候,也许一切都不再像此时的银色世界那样,一切都覆盖在白雪之下,失去了影踪;而是被那熊熊的烈焰,将一切都燃烧起来……(未完待续,如欲知后事如何,请登陆www.qidian.com,章节更多,支持作者,支持正版阅读!)(未完待续) 第四卷 尤琛(下) 第八章 看不见的混战(1) 与米德加尔德大陆上不少国家一样,奥登尼亚的冬天比较漫长。这个国家大部分地区如今都处在寒冷与雪花的笼罩下,让人更愿意留在家中,享受温暖。不过在漫长的战争中,国家的资源几乎完全都被送上了前线,所以大后方尽管暂时没有战争之扰,但同样日子不好过。没有煤,就无法使用家中的取暖器,所以这个冬天里,奥登尼亚平民们所过的时光不算好受。哪怕是以往居于上层的富有人家,如今也不得不节约一切渡日,以求不会早早使用光了那所剩无几的资源。煤只是其中一部分,在衣食住行等各方面,缺口更大。 由于在家中休养时,尤琛试过几次在上下楼梯时跌倒,这让他不得不去看医生。他并没有受伤,但是手脚的不灵活让他抱怨连连。在医生的诊断下,确认尤琛又犯了低血糖的毛病,所以医生为他开出证明,建议他继续留在家里养病。这个理由得到了禁卫军人事部的同意,于是尤琛在原本的假期结束后,依然得以留在家中又一段时间,为的就是要养好他的身体。 在家中呆久了,尤琛虽然还是放不下前线,不过渐渐也觉得这样的生活确实对自己的身体有好处。有的时候,他除了陪着自己的家人外,也会到禁卫军总部去报到。在那儿,有时可以打听到一些消息。东线的情况依旧不容乐观,而西边则大致平静。有时他与仍然驻守在海岸防线上的幽灵装甲师第2团团部通电话,掌握当地的情况。看来,敌军是不大可能会在这种严寒天气下登陆的,最好的时机还是得等到春天降临之后,才会出现。这一点,尤琛相信军中高层心知肚明,而敌方那边也是一样。 有的时候,夫妻两人看起来关系不错,有说有笑的。可是一旦孩子或是佣人都不在场时,他们就彼此各忙各的,好像完全不觉得对方在身边。尤琛原本对此不大适应,但现在也已经觉得无可无不可了。反正日子总是要过的,夫妻间虽然无话可说,但不吵架也有它的好处。只是在孩子面前,他们往往总是在扮演着一对和睦相处的好夫妻的形象。 在孩子们的要求下,做父亲的经常跟他们在一起。不是踢足球,就是到宅邸后面的树林里散步。尤琛对这种时刻相当满意,唯一让他觉得稍有遗憾的是,他将爱犬帕蒂寄放在奥登市外的禁卫军营地里,没能带着它一起散步。当来到小山丘上时,孩子们在山坡上眺望,而尤琛则坐在长椅上。他随意地抹了抹椅上的那些冰雪,坐了下来。一边看着不远处的两个儿子,一边思索着自己心中的问题。 “从上将那边的意思来看,最高统帅部或许也是倾向于相同的意见……圣路加……没错,那个地方确实离昂尼亚最近,如果要进行补给,那么海上的运输线路也能大大缩短,他们就不必担心总是被我方的潜艇袭击……不过真的是那儿吗?圣路加是那种理想的登陆地点吗?在地图上看它很突出,可也因为太突出了,所以地形不算好——起码对登陆的那一方来说是这样子……如果让艾尼亚人来选择,不,应该说,如果我就是艾尼亚联军总司令部的人,我会怎么选择登陆地点呢?是理想的距离,还是说理想的地形?如果照后者来看,那么圣路加显然还有所欠缺,它不是那种可以让大部队有效利用的进攻地点……那么换一个看?布洛涅?迪马尔?对,它们的地形更好、更适合让大部队登上滩头,然后一步步进逼滩头部队,再突破防线,入侵曼尼亚内地腹地……尤其是迪马尔,它的海滩那么宽阔,我们的人要是想守住它,可一点都不容易……” 想来想去,尤琛依然无法像上将所暗示的那样,将自己的观点从别的地方向圣路加靠拢。也许是因为他的分析让他觉得这样的结论太过仓促了,所以不能确定圣路加一定就是那个登陆作战地点。而更让尤琛担心的是,从艾尔文.克米特这位曼尼亚战区禁卫军总司令的语气来听,上级与他的看法是大致相同的;也就是说,最高统帅部很有可能已经按照这种思维去制定未来的作战计划。这样做,真的对吗? “……爸爸,爸爸!你看,我捏的雪球比哥哥的大多了!” 那边小约翰正想努力地引起父亲的注意,同时将手上的那团雪捧得高高的,好像是在向父亲炫耀。然而很可惜的是,那雪球很快就散落下来,剩下的一点也不成型。埃尔文哈哈笑着,同时用自己捏的小雪球扔向弟弟。两人很快又玩起雪仗来,显得不亦乐乎。尤琛看着他们,脸上不自觉地流露出浅浅的微笑。他对自己说: “算了吧,现在你是在家里,战争的事先放一放。你有什么时候,能像现在这样一边无所事事地坐着、一边还能看着儿子们在玩闹呢?” 尤琛摸了摸自己冻得通红的鼻子,同时还对儿子们大声提醒,让他们小心别滑下去。他的目光,落在了自己所坐的这张长椅上。这张椅子已经很旧了,记得在自己还是小孩子的时候,就常常跑到后山这儿来玩耍;玩累了,就往这儿一躺,看着这一片晴空。那时候的无忧无虑的日子,现在尤琛都铭记在脑海中。而且他也记得,自己当初与琴正在热恋时,也曾经与她一起坐在这长椅上,即使过了时间也不愿离去。还有,自己也曾经与误打误撞走到这儿的罗蕾莱一起,坐在椅子上,从彼此试探、再到彼此交心……尤琛下意识地看向椅子上空空如也的另一侧,此刻,那儿什么也没有。 “尤琛.弗莱德,你这个傻瓜!” 尤琛心里像掀起了一阵又一阵的波澜,难以抑制。可是在外表上,他又像是若无其事。仿佛是为了制止自己的思绪似的,他从衬衫贴身的口袋里拿出一个用旧手帕包着的东西,仔细观察起来。那是一片近似透明的长方形的玻璃片般的物体,在冬季不算猛烈的阳光底下,那看上去只是一块再普通不过的玻璃。可是尤琛将它放在手心上,看个不停。 这是他从死去的下属汉斯.波克那里得来的一块二极管。原本,它是在对方的手臂表皮底下,为了将它拿到手,尤琛不得不检查了波克的尸体并在死者的手臂上动了些手脚。如今它的出现,证明了波克没有说谎。而且尤琛通过对方在临死前的话,在漆黑的环境下用蓝色的光源察看这块二极管,发现上头确实有数字显示,并且与波克提到的他自身的编号完全一样。自己的下属不仅是禁卫军中那个神秘组织的成员,而且他所说的如今都逐渐得到证实,这不禁让尤琛心中一抖。如果波克所说的完全没错,那么那个名为“启示录”的组织,真的就存在于禁卫军中、却不被绝大多数的人所知啰? 一方面,尤琛提醒自己:事情在没有得到证实之前,不能轻易下定论;现在禁卫军中到底有没有这个组织,还不能确定;而另一方面,他心中也有个声音有时会悄悄地冒上来,对他自己说:可是波克没有对你撒谎,他用死来证明了这件事的真实性。况且如果他不是属于那种组织的人,单靠他一个人是不可能完成那些案子的。尤琛的心里像有两股势力在同时交战,一时胜负难分。在回家休养后,有时夜深人静,尤琛都会突然想到一个问题: “如果波克所说的那个‘启示录’是真的存在,那么负责领导它的人又是谁呢?它的成员又在哪儿?他们到底要执行什么任务呢?” 这些问题,都是不可能马上会有答案、并且很有可能会为知情者引来危险的。所以,不管尤琛自己怎么想,他都没有对任何人提起过这些事情。可能正是由于如此,所以尤琛在夜里失眠的次数比以前增加了不少。 “启示录、启示录、启示录……” 尤琛不住地在心中默念着这个词,似乎想帮助自己通过思考能了解得更多内幕。遗憾的是,波克已经死了,要是想知道关于这个秘密组织的事情,就必须得再见到组织中人才行……那些神出鬼没的身影,会不会就在自己身边呢?想起以往曾经在家里发生过的谋杀案,尤琛就觉得不寒而栗。他看着仍在山坡上打闹的两个儿子,心里对自己发誓说: “不管是谁,都别想伤害到我的家人!” 当然,尤琛并不知道,在远离自己家中的另一个场所内,他曾经的顶头上司——也是整个帝国的最高权力拥有者——如今也正在为政事和军事担忧不已。大量情报,被集中送到位于奥登市中心首相府内它的主人面前,等待对方一一亲自过目。 早在许多年前,当卡尔.海因茨刚刚当上奥登尼亚首相一职时,他就以永不停息的工作效率而著称。不管是怎样的天气、怎样的日子、怎样的环境和怎样的心情,都不能让他停下手头的工作,悠哉悠哉地渡过这些时光。事实上,渡假、悠闲这类字眼,似乎天生就是与他绝缘的一样。胜利党和首相府内的心腹,有时也曾经试图劝对方稍一稍、停一停,为自己的身体多着想,但海因茨往往都是照样我行我素。面对这样一位首相,他身边的人自然更加不敢偷懒。而有的人此时则暗暗担心对方的身体会不会支撑不住。 首相府副官长朱兹勒上校在退出首相办公室之后,就一直守在外边,不让任何人去打扰对方处理公务。在奥登尼亚,卡尔.海因茨的命令就是一切,敢于违反他命令的人,还不曾有过好下场。所以,即使坐在首相办公室面前拦阻的只是一位小小的上校兼副官长,那些前来求见的高官们也不敢造次,而是只能悻悻离去。当然,让他们惧怕的不是朱兹勒,而是那个没有露面的奥登尼亚第一权力拥有者。(未完待续,如欲知后事如何,请登陆www.qidian.com,章节更多,支持作者,支持正版阅读!)(未完待续) 第四卷 尤琛(下) 第八章 看不见的混战(2) 接待室中,好心的女秘书们为副官长端来了咖啡,对方向她们表示感谢,并且说: “你们之前也很累了,留下两个人值班就好,其他人都去抓紧时间休息吧。” “也许首相阁下很快又会忙起来,到时候我们不在会耽误了工作的。”这些女秘书中年纪最长的一人如此说着,同时又忍不住看看紧闭着大门的首相办公室。“上校,首相阁下好像不到四点钟就起来了,是这样吗?” 首相府副官长点点头,他的表情显得有些沉重。另一名女秘书又低声问: “这样的情况已经持续了很长一段时间了,首相阁下的睡眠时间根本不够,却还要费神处理这么多事务,真是让人担心呐!” “可不是吗?但愿全能之神可以听到我们的祈祷,保佑首相阁下早日康复,保佑帝国!” 看到她们虔诚的样子,虽然身为全能教徒但也一直保持着理性的朱兹勒没有笑。他想起今天一大早在首相办公室那儿听到的一些对话: “海岸太长……很难全部都建立起有效防线……我们是可以克服的,只要将沿岸的壁垒工事完全建造起来,那么艾尼亚人哪怕长了翅膀,也不可能飞过来……有必要的时候,就要进一步削减在东线的兵力,只有这样做,才能两方同时兼顾……” 这是在与前线通电话时,他所听到的只言片语,其中大部分都是首相的话。看起来,在海岸防线的问题上,首相要操心的事情更多了。难怪对方在身体状况如此糟糕的情况下,依然不听医生的劝告,还是劳心劳力亲自办公,务求一切都做得妥当安稳。 “军需总监皮埃尔到!” 下属的报告,让朱兹勒从沉思中惊醒过来。他连忙站起来,迎接军需总监的到来。宽敞舒适的接待室里,只有首相府副官长与几名女秘书在。他们都用不高的声音和谨慎的动作对皮埃尔的到来表示欢迎。这时候朱兹勒的心放松了一些,因为他知道,这个人的出现,也许能使首相听进一些劝告,休息一会儿。也只有这个人的到来,可以马上向忙于公务的首相禀告,不必等候。 果然,首相得知军需总监来到后,马上在电话中要求自己的副官长将对方带进来。一见到皮埃尔,一脸倦意的首相就指了指自己那堆满了如山般文件的桌子,说: “看呀,克里斯。只要我一闲下来,就准会发生点什么事。你来得正好,坐吧。” 咖啡很快就送了进来,而看到首相没有别的吩咐后,副官长与端来咖啡的女秘书一同退出了办公室。在即将关上办公室大门时,朱兹勒似乎听到首相这样嘀咕了一句: “开始了是吗……” 当办公室重新被关闭之后,室内只剩下了卡尔.海因茨与克里斯蒂安.皮埃尔两人。不知是由于没休息好的缘故还是身体情况本来就十分糟糕,首相脸庞的颜色呈现青灰色,在明亮的灯光下显得很不舒服,可是汗水却好像一直没有离开过他的打算。他不得不常常拿起口袋或一旁的手帕,擦拭着自己满是汗水的脸。首相府的中央取暖器已经打开,室内的温度正合适,这里的温度只会令人觉得舒适而不是闷热。不过看首相的模样,不管是在冰冷的室外还是温暖的室内,恐怕他都是这样不停流汗。而且他拿着手帕的手,经常是下意识地死死握住并且微微颤抖。皮埃尔没有像别人那样装作看不见对方那病态的外表,而是用他一贯的温和方式向对方表示: “您昨天晚上睡得好吗?要是您身体不适,应该多多休息才是。这样对您、对帝国都有好处。” “即使我想睡,也没法睡得着!”与外表不同,在说话的时候,首相不管是从态度还是声音都依旧保持着昔日的威严,只是他看向军需总监的眼神呆滞,充分显露他的疲倦。“如今帝国两面都有强大的敌人,身为帝国的首相,我就算再累,也绝不能退缩。尤其是在西面海岸防线的坚固程度还没到令人安心睡觉之前,我都不能放松一星半点。克里斯,你刚才说那边的情况怎么样了?” “是的,我们的人已经按照原定计划,混进了艾尼亚驻昂尼亚的海军总司令部。在那儿,我们的人有机会接触到机密情报,他们正在努力打探敌军登陆的确切日期和地点。” “一切都必须小心行事。如果能够早日弄到敌人的真实情报,那么我军就有办法将那些妄图登陆的部队来个迎头痛击,让他们脚跟还没站稳,就重新赶回海峡对岸去!这方面非常重要,一定要尽早多下工夫,得到情报。” “是,阁下。” 卡尔.海因茨拿起杯子,面对着香浓的咖啡,他却只是叹了口气又放下了。他半是自言自语半是对着面前的军需总监说: “早在创世历1086年的年末,那个时候我军就开始在西面建筑海岸防御工事。那时候,艾尼亚人、昂尼亚人跟路德尼亚达成了共识,他们狼狈为奸,一起组建了联盟,要共同对付帝国。我在那时就知道,他们迟早有一天会从米德加尔德大陆的西边登陆,想要入侵大陆的内陆腹地。为了不让这一切发生,我命令所有的大陆西侧的守军,建立起一个北至乌拉瓦尼亚,南至翁波里尼亚的大型海岸防线。在这个防线上,拥有着一万五千个坚如磐石的据点。我相信这道巨型壁垒,可以将那些敌军阻拦在外。但是现在,我却又不得不为敌军的动向而烦心。他们会在什么时候入侵、什么地点登陆,都是必须要考虑的。哪怕我军拥有如此强大的壁垒防线,也不能掉以轻心啊……” 在说话的时候,卡尔.海因茨曾经停顿了几次。每一次他喘气的间歇都越来越长,似乎是显得有点力不从心。皮埃尔见状便说: “您所言极是,阁下。除了有好的防御工事外,还必须要有好的防御部队,这两者缺一不可。现在我军已经在加强沿岸的防线,相信一定能来得及的。而且要是我们能够掌握敌人的情报,未来的形势就会朝着对帝国有利的方向发展。所以,请您放宽心一些,好好调养自己的身体吧。” “啊,每个人都这么说,不过我知道,除了你之外,克里斯,只有很少的人是真心希望我好起来的。也许比我想像中的更少,但肯定不占多数。他们表面上听我的话,可心里却巴不得我退出舞台,让他们可以抖一抖威风,这些我都知道。你也看到了,最近我这个样子,甚至连布玛也没法照顾,只能让别人照看着它。再这样下去,或许我真的支撑不住了……” “请您千万别这么说,帝国需要您!” “不过那只是仇视我的人的妄想罢了!他们是在做梦!”话音一转,卡尔.海因茨眼中精光突现,似乎换了个人似的。“帝国不会被外敌击倒,也不会被内部的蛀虫击倒!只要我还活着一天,帝国就一定会屹立在米德加尔德大陆上,依然是这个世界上唯一的霸主!” 皮埃尔低下头,正想着要如何回答时,却听到了桌子对面那越来越急促的呼吸声。抬头看去,首相脸如死灰,汗水流个不停,身子也越来越倾斜。军需总监顾不得什么礼仪,连忙上前扶着对方。 “您不要紧吧?不如我让人传医生来——” “不,没这个必要,克里斯。太依赖医生,会让人一事无成的。”首相好像要极力稳住自己似的,一边在对方的帮助下重新坐在位子上,一边向对手摆摆手。“‘要想让我倒下,哪怕是父亲铁铸成的手臂,也无法压跨我’。” 听到后面那句话,军需总监会心地微笑着。这是一句在奥登尼亚流传已久的名言,而头一个说出它的人,正是奥登尼亚王国的腓力大帝。当这位被奥登尼亚人视作“圣王”的国王在年幼的时候,就经常遭到他父亲严厉的责罚和辱骂。但是年纪小小的腓力,当时却是用这句话和无畏的姿态,反驳着自己的父亲。日后,他果然超越了自己的父亲,成为奥登尼亚最伟大的国王。他也是现今奥登尼亚神圣帝国首相最崇拜的人,因此首相平时爱引用这个国王的名言,也是人尽皆知的事情。在首相的私人房间中,也能见到腓力大帝的画像——当然,这些画像都是由名家绘制的,价值自然不菲。但是对首相来说,这些画像是由谁绘制的并不重要,最重要的是,能够让他每时每刻都能看到腓力大帝的英姿和神韵。军需总监还隐约记得,首相以前曾经在私下里的聊天时无意中提起过,自己之所以如此崇拜腓力大帝,不仅是因为这位先人的雄才大略,而且还是因为觉得腓力大帝年幼的经历与自己小时候很相似。同样都有着严厉的父亲,同样都有着不被人看好的未来。但是,腓力大帝成功了,而如今,一个全心全意崇拜着他的人也成功地站在这个至高的权力地位上,继续将他们都希望将奥登尼亚扩张的梦想实现下去。 “当时腓力大帝同样要面对着兰尼亚女皇、洛斯尼亚诸侯国的挑战。但是他扭转了劣势,并且成功地让他们的同盟破裂,从而获得了奥登尼亚应得的利益。这正是如今我的帝国最需要的力量,愿全能的父怜悯体恤帝国,将当初赐予腓力大帝的力量也赐予我吧!” 好像面前真的有全能之神似的,卡尔.海因茨望向头顶,如此喃喃地说着。皮埃尔没有打扰对方,而是静静地等待着。事实上,当在东线的战况一天不利于一天时,前线的军人们也同样向他们信奉的全能之神祈求着,保佑他们能够获得胜利、平安归来。但是天不从人愿,他们的努力不仅没有换来胜利,而是惨遭失败。(未完待续,如欲知后事如何,请登陆www.qidian.com,章节更多,支持作者,支持正版阅读!)(未完待续) 第四卷 尤琛(下) 第八章 看不见的混战(3) 如今,帝国的首相也同样如此,在心中向全能之神祈祷着,不过这一次全能之神到底有没有听到、而且会不会最终实现他的愿望,那就无人得知了。 “腓力大帝是过去的王者,而您,则是现在帝国的最大希望和支柱。为了帝国与胜利党,还有那些千千万万的人民,请您无论如何一定要多保重啊。” 不知为什么,从别的官员或将军口中说出这些话,总会让卡尔.海因茨表面接受但心里始终有些不舒服;而现在坐在他面前的军需总监也说出同样的一番话来,却使帝国的首相努力地微笑了一下。他是在向对方表示:自己是不会倒下的,也绝不会弃帝国与胜利党不顾。正是由于这种坚持,让卡尔.海因茨一直熬到现在。 “根据情报显示,艾尼亚对于选择登陆地点方面,对乌拉瓦尼亚一段也多有考虑。你怎么看?” 在与首相讨论公事时,平常总是带着温和笑容的军需总监也会变得严肃起来。他的职位虽然看起来不算政府最高层,但是真正的政府高层却知道,只有他能与首相讨论这些机密要事。他一边思索着一边回答: “乌拉瓦尼亚海岸线比曼尼亚更加漫长,这是事实。可是如果敌人真的组织起大部队、舰队要浩浩荡荡地跨越海峡,来到大陆,那么如果距离太过漫长,我军的潜艇就很有可能会一早就发现他们的踪影。那个时候一旦我军迅速调动集结到该登陆地点,他们就会前功尽弃。对于艾尼亚人来说,他们会如此甘冒奇险吗?” “那些热爱棒球的艾尼亚人如果不是天生爱冒险,现在世界上也就不会出现艾尼亚这个国家了。您看过棒球比赛吗,亲爱的总监?” 皮埃尔摇摇头,他听到首相接着用鄙夷的口气说: “一场棒球比赛中,往往有大部分时间球员和观众都是在无聊中渡过的——它甚至没有足球那些细腻的脚法和讲究整体战术配合,简直一无是处——不过当击球手击出好球,让自己的同伴上垒或是打出本垒打之后,情况就会截然不同。这是一种要么不很难赢,要么一赢就会获得压倒性胜利的比赛。艾尼亚人,就是想要这样的结果。要么不赢,要么就要赢得彻头彻尾。为了达到这个目标,他们会用尽全部力气来对付我们。进攻上如此、登陆上如此,而情报上也同样如此。就算他们真的确定了登陆目标,可是为了迷惑我们,他们也会想尽办法来制造各种各样的假情报,好引诱我们上钩。我们是绝不会让艾尼亚人如愿以偿的!” “您的意思是……” “从东线调动一部分师团到乌拉瓦尼亚去,负责守卫那儿的海岸防线。我们不能出一点岔子,绝对不能。哪怕只有一点漏洞,那些艾尼亚人就会像苍蝇一样叮在那儿,试图将一个小小的破洞弄成大窟窿,好让更多的更多的苍蝇飞进来。他们那么喜欢本垒打,我这个投球手就偏偏要让他们尝尝被三振出局、彻底败北的滋味!” 如果此时有其他人在场,恐怕会对首相能如此了解棒球的术语而觉得无比惊奇。不过军需总监并没有流露出这样的神情,因为他知道,首相虽然坚持自己的见解和意见,但同时也是一个十分博学的人。前线的事情商谈完后,军需总监从自己衬衫的贴身口袋中拿出一个硬纸信封,推到首相面前。 “这是关于最近一段时间,名单上人物的情况。” 打开信封,卡尔.海因茨凝神细看那上面的内容。之后,他皱起眉头,继而不屑地轻声一笑。 “哦,果然开始了。这些蠢蠢欲动的蛆虫,大概是在商量着要怎么对付我或是怎么把帝国的利益出卖给敌人吧!” “阁下,在这些人当中,人数有增加的趋势。我们的人已经在努力整理出一个可靠的名单——虽然到目前为止,我们所掌握确切名单还比较少——只要时机一到,就会将他们通通逮捕归案。” “这些人什么事也做不到!” 首相将那个信封扔在桌子上,脸上的神情上全是不屑一顾。不管病得多么厉害,但是面对着他的反对者和敌人,卡尔.海因茨总是能保持着清醒和坚毅。这可能也是为什么,他能够坐在这个位置上一直屹立不倒的缘故。 真正的大战似乎遥遥无期,但身处其中的人却清楚地知道,不管在他们能看到的地方、还是不能看到的地方,激烈而无形的交战,从来就没有停止过。这一切,都是为了能够如期地达到自己的目的而付出的努力。谁才能真正将自己的希望传达给天上的神,并且实现这一希望,就只有未来能够回答了。 在奥登尼亚官方及军方的宣传部的大力工作动员下,首都奥登的街头以及全国各地,都标贴着种种宣传画。而其中数量最多的,当然是与前线军人有关的宣传画了。征兵的宣传画如今仍然贴满了大街小巷,而那些鼓励人心、鼓舞士气的宣传画也是一样。在不少地方,人们总能看到这样的宣传画:一个面带风霜从前线刚刚归来的战士,与漂亮年轻的女人拥抱在一起。两人都露出了微笑,女方手里还拿着一束要献给对方的鲜花。这幅画的用意,不言而喻,无非是在表示前线军人的荣耀和那美好的待遇。只要一回到家,一切的疲劳都会一扫而光,一切的烦恼都会不翼而飞。所以,回家就是最大的幸福! 的确,当前线的军人们仍然在前线呆着的时候,他们想起的最多的就是自己的家。有的人已经永远无法回来了,而有的人则幸运得多,他们不仅能够回家,而且能够与自己的家人团聚。不过在这其中,也有的人发觉到一点不对劲。因为他们的家,好像变得与他们格格不入起来。 虽然不愿承认这个事实,不过如今仍然在家中暂时休养的尤琛,却发现这个事实总是缠着自己,大有不打算离开的意思。这种改变,体现在那些琐碎的小事中,体现在家人的脸上。 一天早上,尤琛才从早餐的餐桌上离开不久,当他下楼来到起居室的时候,就发现妻子在训斥两个儿子。儿子们可怜巴巴地看着父亲,但又不敢反驳母亲的话。琴显得很不高兴,质问他们到底去过什么地方。尤琛见状,坐在一旁但没有发表自己的意见。琴没有抬头看丈夫,而是问两个男孩: “是不是到后山那儿去了?瞧你们身上的雪水和枯枝,肯定是从那儿弄到的。我说过多少次了,不可以到那里玩。家里有的是地方,为什么不乖乖地留在这里,非得到外头去呢?” “我们真的没有……” 埃尔文本想瞒着母亲,可是弟弟约翰却傻傻地说: “我跟哥哥只在那儿呆了一会儿,真的只有一会儿,不信,妈妈你可以问哥哥……” 就算想阻止弟弟,现在也来不及了。埃尔文只好叹气,但是他面前的母亲却更加怒容满面。 “埃尔文,你想对我说谎吗?甚至还想教唆弟弟?实在太不像话了!这是从哪儿学来的?我总是告诉你们,不能说谎、不能说谎,要诚实,可你们就是不听!尤其是你,埃尔文,这种坏毛病一定要改!” “我知道了,妈妈。” “以前你也是这么答应我的,我也相信着你。可是你每次都会这样,到底要怎么样你才能改这些毛病呢?!现在外头有多危险你们又不是不知道,还整天往外跑!要是出了什么事,那可怎么办?到时候谁来收拾?你们吗?!不像话!” “妈妈,我知道错了……” 看到哥哥被骂,约翰委屈地站在他身旁,头也不敢抬。埃尔文一会儿低下头,一会儿看看沙发,就是不敢看母亲。在母亲面前,他不敢明目张胆地向父亲求救,可是那个可怜样子,不管是谁看到都会心疼。尤琛没有作声,因为他知道要是现在让琴的管教中止,会让对方更加怒不可遏。琴瞪着儿子们,毫无商量余地的说: “今天不许你们到外头去,就算是花园里也不行!你们都回自己的房间里去,不准出来。午饭和晚饭我会让人送上来的,你们别想着找借口出来!” “妈妈!” 一听到母亲的惩罚决定,埃尔文着急了,忍不住喊了一声。约翰也是脸色苍白。对于小孩子来说,不吃饭也许还没什么,可是不让他们到外头玩耍只能被关在房间里,这可实在要命。弗莱德家的长子忍不住看了看父亲,但尤琛还是没有说话。留意到儿子眼光的琴更加板起脸,让保姆将他们带回各自的房间,并且吩咐佣人不能为他们打开房门。当一切办好之后,琴重新坐在起居室的沙发上,这个时候,她的丈夫才缓缓开口了: “琴,这样是不是太严了些?更何况,孩子们现在都已经知道错了。” “他们应该受到教训!你不知道,要是一直让他们在外头玩,他们就会玩得心都变散漫了,连作业和家里都不顾,只知道在外头流连忘返、玩个不停。再这样下去可怎么得了。” 尤琛无声地叹了口气。“我知道你是为了他们好,不过也不必一定要关他们禁闭嘛。让他们呆在育儿室就是了,他们兄弟俩总在一起,如果各自分开,说不定会害怕的。” “保姆和佣人们肯定会心软,到时候又不知让他们溜到那儿去。所以别说是育儿室,就算是他们呆在自己的房间里,我看他们也不会安分。你在军队里那么长时间,也没试过关禁闭的士兵出事吧?况且只是让他们留在自己的房间里,我又没打他们,还想怎么样?” “军队的事跟家里的事不一样!况且我也不会体罚我的士兵。”(未完待续,如欲知后事如何,请登陆www.qidian.com,章节更多,支持作者,支持正版阅读!)(未完待续) 第四卷 尤琛(下) 第九章 砂屋(1) 尤琛皱着眉毛,一脸不悦。他对于妻子这样的比喻觉得很不满,同时也越发觉得妻子对自己的事情完全不了解。琴听出了他的言外之意,回头对丈夫说: “你爱在军队里怎么样,那是你的事。你的事情,我向来没有干涉过,现在我不过管一管孩子们,你就这么多意见。况且要不是因为你,他们也不会这么明目张胆地跑到外头玩去!” “你的意思是我纵容他们吗?!” “难道不是吗?只要你在的时候,他们就会有恃无恐,别人说的话也听不进去,开口闭口就是‘爸爸说行的’‘爸爸说没问题’,这让我还怎么管教孩子?!后山那儿也是你带孩子们去的吧?他们还小,不知道外头有危险,如果真的出了什么事情,这可怎么好!你也应该想想,别老是顺着他们的意思。” 此时起居室里没有外人,只有夫妻俩。不过也可能是因为这样,而让他们之间的气氛越来越紧张。尤琛压抑住自己往上升的怒火,说: “如果你非要认为我在纵容他们,那我根本无话可说。不过孩子们不是士兵,没必要整天都用严格的控制来要求他们做这做那,这样做,只会让他们更加缩头缩尾,以后什么也不敢自己去尝试去做。那样的人,社会也不会接受的。教导他们明白道理,让他们自己去遵守、去控制,自己在旁边指导着他们。当然,有错必须要让他们改正,可是不能太过苛求孩子了。这样难道也是错的吗?” “你是怪我对他们太苛刻了吗?” “琴,你知道我不是这个意思。我只是不希望看到孩子们和我们之间的关系变成上下级的关系,这么紧张的过日子,对家里也不好。” 琴看着丈夫,神情没有放松下来,而是一如之前的严肃和紧绷。她抿着嘴角,似乎是在把原本喷发而出的冷笑收拢回去。接着,她冷冷地说: “没想到在你看来,我就是这副德行!哪怕是为了这个家做再多的事情,在你看来,也总是这个不满意、那个又不满意。我倒要请教,不知你会怎么做呢?” 尤琛知道妻子在发火的时候,往往会控制自己的怒气,要么是冷笑要是就是越发板着脸。要是再这样下去,两人间肯定会爆发冲突,所以他认为自己此时有必要与对方好好谈一谈。于是尤琛用缓和的声音说: “不,我没这个意思。你为这个家做得够多的了,也做得很好。我没有针对你,只是不想看到你跟孩子之间交流有问题罢了。” “我跟孩子之间有问题?我们一直都相处得很好!只不过或许在你看来,我们确实有问题罢了!” 琴的怒气不仅没有减弱,相反,还更加难以抑制了。尤琛错愕地盯着她,过了好一会儿才说: “每次在孩子和家里的事情上,我都尊重你的意思。难道你觉得,我这样做也有错吗?什么叫做‘在我看来’,我说出自己的观点就那么让你难以接受了吗?” “你那个可以说是尊重,但也可以说是放手不管!当你在前线打仗的时候,我在家里要应付多少问题你知道吗?!不仅仅是孩子,家里的开销、花费、衣食住行,每一样都要我操心,当然,作为这个家的女主人这是我的责任。可是你一回来之后,就会在孩子和别的事上挑我的刺。我不明白,尤亚,我到底有什么做的不好让你这么不满。对孩子严有错,对他们不严格恐怕也会有错!你不喜欢我的方式这我没办法,但只要是为了这个家,我就会一直坚持自己的做法。这么多年来,我就是这样维持着家庭,直到现在!” “我不是说过了吗?对你我没有不满,没有!要是有的话,那也是你自己的猜测罢了!我们是孩子的父母,可是你扪心自问,难道不是一直拒绝我管教孩子吗?即使我偶尔说上一句劝解的话,你也会认为那是在为他们为我自己找托辞。不明白的人是我,为什么你现在会变成这样!” “我变了?到底是谁变了!我知道从很久以前你的心就不在家里,更多的事要等着你操心,更多的军务要你处理,这些我都支持,从来没有说过半句埋怨的话!可是你呢?却只会说我不能好好管教孩子!我知道该怎么做,用不着你来像教小孩子似地教我!我是你的妻子,不是你的佣人!” 两个人吵架的声音甚至在起居室外也能听到,那些佣人们(包括管家执事在内)无人敢靠近这里,只能彼此互看一眼,然后装作什么也没听到的样子继续去干活。而在起居室里,琴似乎注意到了房间的门没有完全关上,于是她大步走上前,“嘭”的一声将房门关上。尤琛看着怒不可遏的妻子,差点就要大笑出来。因为他不仅觉得意外,更觉得愤怒。 “结婚这么多年,原来在你眼里,我不过是这个家里的过客而已。一切都要听你的,一切都要按你的做,我哪怕有一丁点意见发表也会被当成是反抗。你就那么讨厌我吗?在孩子面前我哪一次试过反驳你的决定?还不是希望让孩子尊重你、明白你才能教育他们吗?可你连这些也听不进去,只要我一开口,你就搬出这么些话来堵我!什么佣人、什么不满,这究竟是你心里有不满,还是我有不满?!” “都有!都有!”此时的琴看上去情绪非常激动,似乎想把心里的话一股脑儿倾泄出来。“我为了这个家熬了这么多年,为的是什么?还不就是想让你安心在外头工作吗?可是你非但不领情,相反还常常说我这做得不好那做得不对,我受不了你的态度,明白吗?!” “我只是偶尔想跟你商量件事,并不是非要你按照我的意思去做,这也算是强迫你吗?琴,你是这个家的女主人,我把它交给你,非常放心,这点你应该能感觉到才是!我怎么会把自己的妻子当成佣人看呢?这根本就是无稽之谈。” “对,你是对这个家很放心,可是同时你也不喜欢这里!你以为我没有看出来吗?在家里,你是对很多事都不发表意见,可是心里却有更多的意见!这些我都看出来了!尤亚,我们结婚已经到第十个年头了,我们在一起这么久,难道我会连自己的丈夫是什么性情都不了解吗?你打从心眼里就不想跟我们——尤其是我——呆在一起,特别是这次回来之后!” “你真是越来越蛮不讲理了,琴。我不说话,就觉得我在心里发牢骚;可我一说话,你就会指责我干涉你!你到底想我怎么样!莫非是希望我永远消失在你面前吗!” 面对着丈夫,琴眼睛中像是闪现着泪光。但她昂起头,咬着牙说: “我希望你消失?我看是你希望我消失才对!你根本就不想看到我,可是又装出那副样子,一定埋怨我那么不识趣让你累坏了吧?这是我的家,我有权利保卫它!我绝不会让任何人把它拆散,即使那个人是你!” “哈哈!我要拆散这个家?怎么在你嘴里,我已经成了这些事端的罪魁祸首了?我呆在家里的时间远比你少得多,每次回来,喘口气的工夫也顾不上,想的就是要和你们多呆一些日子。你要是不想我留在这儿,就趁早说好了!不过我看不出来,我为什么要离开自己的家?难道就因为你这些无缘无故的指责吗?” “你的心根本不在这儿!更不在我的身上!要不然,你不会回来之后碰都不碰我一下,甚至用那样的眼神看着我!你以为我不知道你那个时候在想什么吗?我清楚得很!你拥抱我的时候,实际上心里却在想着另外的女人,没错吧!” “住口!!!” 尤琛再也压制不住自己的怒火,朝着妻子大吼一声。琴胸口起伏着,同样毫不退缩地注视着丈夫。她努力不让自己流下泪水,狠狠地说: “看样子我是猜对了。你心里在想什么,你自己最清楚!用不着找借口,你就是有那种念头!简直让我恶心,你不仅是在污辱我,更是在污辱弗莱德家的名声,污辱我们的孩子!全能的父啊,我到底是做错了什么,要得到这样的惩罚?自己的丈夫不仅讨厌自己,而且即使勉为其难地跟自己在一起,心里却在思念着别的女人。那个女人是谁?!或者说,要我来提醒你吗?不过我想你绝对不会忘了她,因为你每时每刻心里都有她!” “咚”的一声在起居室内响起,让二人间的争吵暂时中止了下来。尤琛猛的将自己的拳头砸在一旁的茶几上,使得那上面的花瓶和茶杯一阵晃动。其中一个杯子摔在地上,破碎的玻璃碎片上,映照着夫妻两人面对面却毫不相让的身影。尤琛嘴唇紧绷,脸色发白但固执坚毅的神情一如以往。他看着妻子,一字一句地说: “听好了,琴,别再妄自猜测。要是你真的不希望看到这个家四分五裂,你就应该少胡思乱想。没有人想破坏这个家,从来没有。” 在与丈夫对视了好长一段时间后,琴终于转移了自己的视线。她缓缓坐在沙发上,看上去好像整个人都丧失了力气。尤琛听到妻子喃喃地说: “对,这个家不会分散的,以前不会、现在不会、将来也不会……我胡思乱想,我胡思乱想……哈哈……你爱怎么做就怎么做吧,但是这个家和孩子们的事,我一定会按照我的方法去做。你还是这个家唯一的男主人,在外头,我听你的;但是在家里,请你尊重我。” “我一向如此。” 尤琛几乎是从嘴里迸出这几个带有火花的字眼,要是他们再不冷静,恐怕这样的争吵会没完没了。(未完待续,如欲知后事如何,请登陆www.qidian.com,章节更多,支持作者,支持正版阅读!)(未完待续) 第四卷 尤琛(下) 第九章 砂屋(2) 现在看到妻子逐渐冷静下来,他也在努力控制自己的情绪。但是有些事情,他必须还是得跟对方说清楚,不然以后就更麻烦了。他以一种公事公办的冷静语气向琴说: “只是我不想看到你让孩子疏远我,这点我同样不能接受,明白吗?教育上的事情可以商量,但他们不仅是你的孩子,也是我的孩子,别把他们挡开。我只想跟孩子们呆在一起,不是为了挑战你的权威,行吗,琴?” “我知道了,这方面可能我是有些过火,我会注意的。还有,现在外头整天有空袭,我不希望孩子们到我们找不到的地方去,万一遇到危险,谁来保护他们,所以你暂时不要老带他们到外头去。” “可以,我会尽量让他们呆在安全的地方。” 夫妻双方与其说是在互换意见,倒不如说是单纯地彼此交换结论,让对方要执行。不过最起码,两人没有再吵起来,这倒值得庆幸。看了看坐在那里脸色刻板但眼神痛苦迷惘的妻子,尤琛叹了口气。他离开起居室,回到楼上自己的书房里。他需要在安静地环境里好好地单独呆一会儿,不想被任何事情任何人打扰。 为什么事情会沦落到这种地步呢?他本来根本没想过自己居然会真的与妻子大吵一场。自从双方疏远之后,对于夫妻间的这种相处形势,不是都已经从无可奈何到习惯了吗?可是为什么……尤琛摸着自己的额头,仿佛觉得头痛欲裂。经过这一次之后,他与琴都清楚地看到,在他们之间那道原本就存在的裂缝,不仅没有消失,相反还更加扩大了。 “我对她不满、她对我不满,先是冷战,然后就是争吵,很好,现在我们也像平常的夫妻一样了!” 虽然是这样自嘲着,不过这并不代表会对实际情况有所帮助。尤琛明白妻子的性情,她会那么说,不是出于一时的冲动,那些话很有可能已经埋在她心里很久了。这一次,她只是将埋藏在心底的话爆发了出来而已。 “她知道了……不,其实琴应该早就知道了……真见鬼,回到家之后,一切都应该好起来才对……尤其是……” 尤琛用“家”对于自己的份量,试图来说服自己。可是这样做,倒让他想起了自己似乎不愿想起的一段回忆。那是在从曼尼亚回奥登尼亚的列车上,当时他为罗蕾莱弄到一张通行证,让她得以避过当地的监视,回到奥登尼亚。由于是军队的列车,所以一路上还算顺利。尤琛将罗蕾莱藏到一个小包间里,自己则趁着别人不注意时去看她。在那个车厢中,他们两人还有过这样一段对话: “你要回奥登吗?” “看看情况再说吧,毕竟格特现在还在前线,我在大后方住下,他也会安心点。” “他真的很幸运,而且很幸福。” 这个时候罗蕾莱看了他一眼。“我也很幸福。” “哦,是吗?” 尤琛当时只觉得不仅是喉咙里,甚至是心里也充满了苦涩的感觉。可是他仍然笑了一笑,就像是在开玩笑似的样子。罗蕾莱沉默了一会儿,才接着说: “那个,尤亚……别再这样了,好吗?” “别再‘怎么样’?” “不要折磨自己了,行吗?我相信你也会很幸福的,在许多人看来,该拥有的一切你都拥有了,所以你没必要这个样子。” 听到她这么说,尤琛反倒像是在自虐般地看着她,问: “我现在这样怎么啦?让你害怕了?” “……” “瞧,你在怕我。就跟以前一样,我还记得那时候头一次见到你,你连头也不抬一下。开始我就想,这女孩年纪这么小,又这么怕人,还怎么教我的两个淘气儿子?当然,后来证明我有一部分是想错了,不过现在看来,你还是在害怕我,对吗?或者说,是因为我是禁卫军,在你眼中,我是那种战争狂?” “不,你不是。也许以前我曾经由于你的身份而觉得有些忌讳,可后来发觉没这个必要,因为你的确不是那种人。我的意思是……(这时她喘了口气)你知道我指的是什么。” “可我想听你来告诉我。”尤琛没有一点让步的意思,他仿佛是变得不在乎一般,只想让那种时时刻刻被刺痛的感觉,也让对方感受到。“看看你对我的了解有多少。” “尤亚!” “我花了多少时间,才让你终于不再叫我的军衔或是叫我‘先生’,起码花了好几年,而且是在你婚后才做到的。我说格特很幸运,因为他能够在还是个孩子的时候就认识了你,而且,他懂得如何珍惜自己的幸运。相比之下,对于像我这样的傻瓜,就算再怎么被人嘲笑,也是活该。” 罗蕾莱摇摇头。“我绝对没有嘲笑你的意思,只不过,你再这样下去又能怎么样呢?回家去吧,回到家你就会明白,你真正关心的,只有你的妻子和孩子。” “这就是你对我的了解程度而已吗?”尤琛又是一笑,不过他的笑容显得越发苦涩。“要是你真的了解我,就会知道这些年来让我痛苦的原因是什么。可你害怕,害怕说出来之后不可收拾。” “尤亚,你到底怎么了?为什么……” “怎么了?老实说我也不知道自己究竟是怎么回事,可能是不甘心吧,不甘心眼睁睁的看着你回去,投进格特的怀抱里!这就是我想说的话,可能,又让你害怕了?” 罗蕾莱当时不知是什么表情,车厢里没有开灯,两人的心情也像被这片黑暗感染了似的。尤琛倒抽了一口气,他本来并不打算说这些。但在与对方的交谈中,心中的抑郁却像缺了堤似的一发不可收拾地涌出来。良久,他才听到罗蕾莱的声音,听起来与刚才没什么不同,但又像是有哪里不一样: “那么你要我怎么做?离开格特?跟你在一起?醒醒吧,尤亚,你有自己的家,我也一样!这根本不可能!” “我问你,你对格特、对我是什么样的感情?” “当然不一样!”罗蕾莱冲口而出,不过她之后又咬住嘴唇。“反正我没必要回答这个问题。” “你对我,除了害怕以外,就没有别的了吗?” 现在他们之间的情势好像逆转了过来似的,尤琛冷静下来,而罗蕾莱则坐立不安。尤琛看着她时而掉头看着窗外,时而低下头,可就是不看自己。他的心也像在跟着一点一点地往下沉。罗蕾莱抬起头,不带一点表情地说: “尤亚,你就那么想得到我吗?为什么?琴难道不够好吗?我想不是这个原因吧,越难得到的东西就越想得到,你对我,是不是也有这种因素在内呢?” “什么?哈哈哈哈,这到底是谁告诉你的?格特吗?真是个非常好的借口!你要那么想我也无能为力,可我如果说‘不是’恐怕你也不会听进去的。就算你没有出现,我的家也早就出现问题了,这与你无关。但是你非要将这些都看成是拒绝我的理由,这随便你。我不会阻止你回到格特身边,只不过我想从你这里得到真正的答案。难道这个也不行吗?” “……我说过了,我没必要回答。” “……对,我想也是。” 当尤琛转身准备离开包间的时候,身后又传来了罗蕾莱的声音,只是这一次,女人的声音充满了恳求: “别这样,尤亚,你为什么非得把自己逼到这步田地呢……除了家庭和自己的亲人以外,我相信你首先最关心的,还是国家和你服役多年的军队。你爱它们,愿意为它献出自己的一切——包括生命——只要是为了国家和军队,你愿意做任何事情(当然你也不会因此失去自己的理智)。你把国家、军队放在头一位,然后是家庭和自己的妻儿,不是吗?好吧,好吧,退一万步来说,就算我们真的在一起,那么我又算是什么呢?而且这样做,只会让我们身边的人感到痛苦!忘记这一切吧,即使没有我,你也会过得很好的,不,是一定会非常幸福的!” “……看来你确实很了解我,这点我感到很欣慰,罗尔。不过我不知道自己会不会觉得幸福,因为从很久以前,我就没有这种感觉。而当你出现之后,那种感觉就更加强烈了。说实话,我是曾经想过,要是没有遇见你该多好!可是——真是很讽刺——认识你之后,我居然又觉得,幸福好像是悄悄接近我身边了。当然,它现在要溜走,我一点办法也没有。对,跟你在一起的时候,我也不知道是痛苦的时候多还是幸福的时候多,但是现在想起来,可能两样都有,而且要是真的让我再选一次,我可能还会选择一样的路……再见,罗尔,希望你能跟格特早日团聚,幸福地……生活……” “我会幸福的,但我希望你也一样!你能做到的,对吗?” “罗尔,你是不是非常厌恶禁卫军?” 尤琛没有理会对方的问题,反问了一句。罗蕾莱直视着他,说: “是的,我想是这样,每次看到那些黑色的军服,我就不由自主地感到害怕……可我不讨厌你,尤亚,从来都没有……这并不是、并不是我们……” “因为格特穿着的不是禁卫军的制服,是这样吗?而我呢,正好是你无法接受的禁卫军的一分子。我不会为自己的选择感到后悔,不过……我不得不说,罗尔,那扇窗户,那扇连接着我跟那个世界的窗户,不是我自己关上的,而是被你……关上了。” “……不,你不明白,尤亚。我是厌恶禁卫军,因为我始终不能接受……可是我知道你是不一样的,一直都是如此……尤亚,你见过琥珀堡的冬天吗?在那儿,冬季特别漫长,很少有阳光,人们在那样的季节里,总是无精打彩没有一点动力。我在那里生活的时候也一样,没有阳光,难受得要命……”(未完待续,如欲知后事如何,请登陆www.qidian.com,章节更多,支持作者,支持正版阅读!)(未完待续) 第四卷 尤琛(下) 第九章 砂屋(3) “可是我并没有失去太阳,它以另外一种方式来到我的身边,那是格特……他就像冬天的太阳那样,虽然不能融化那些厚厚的积雪,可是也温暖着我的心,要是没有他,我不会支持到现在。可是在我离开琥珀堡之后,我不得不离开原本只属于我的阳光,继续在外地的黑夜里行走,那些日子,我也不知道自己到底是怎么熬过来的……黑色,是的,我不喜欢黑色,就像我自己的头发,总会惹来不必要的麻烦和刺探的目光,我讨厌黑色……可是有时候只有在黑夜里,你才能发现一些东西,例如说,悬挂在天上的月亮……月亮也许没有太阳那样的光芒,可是对于行走在黑夜里的我来说,它同样重要,而且,也多亏了它,我才能走出那段灰暗的日子……你像月亮,尤亚,在夏天的夜晚里高高悬挂在半空中的月亮,为人驱走不安的炎热,带来清凉和光明,让人可以在黑暗中走出去……对我来说,这都是不可缺少的……格特,还有,你……” “……” 尤琛没有说话,他不是因为漠然或麻木,而是开口的时候才发现自己哽咽住了。罗蕾莱的声音,温柔地徘徊在他的耳边: “回去吧,尤亚,不要因为一扇窗户,而放弃回到那个世界,它还在等待着你……你也更需要它……” 那次谈话,就以这样的结尾收场了。也许是与罗蕾莱如此难过、不舍地分手,所以尤琛即使是回到家之后,对任何事也提不起兴趣。他落落寡欢,甚至无法去面对自己的妻子。爆发这样的冲突,现在想想也是在情理之中的事情。 “清醒……清醒……我太需要清醒了……如果一切能够涌上岸的波浪一样,泛着白沫可是实际上在沙滩上的痕迹很快就会消失,那样该多好!简直不留一点痕迹……但那样的话,也许会更遗憾……我不应该觉得遗憾才对,我有漂亮贤慧的妻子、可爱的孩子,还有一个这么大的家在等着我,我是拥有了很多……浪花是很美但消失得更快,浪花,她对我而言,只是这样子而已吗……” 尤琛的视线,落在了书柜上的一个小摆设玩意上。那是一个水晶球,里面有一间小房子,周围是汹涌的波涛。那是在很久以前,他在某个地方拿回来的。是谁送给自己的?尤琛已经记不大清楚了,他隐约记得,好像是在某间小酒吧里,那时候自己还没有成家,无意中在那儿坐了一下午。对了,那家店的主人——好像是个女人,但尤琛已经想不起她的模样了——将这个东西送给了自己。她那时好像是这样说的: “……祝您顺心如意,要是不嫌弃,就请把它带走吧!或许,在闷了的时候,你会想到它的……” 那个女人为什么会把这种东西送给自己?自己当时为什么又神使鬼差地拿走了它?尤琛觉得仿佛是上辈子的事情,一切都是那样的遥远。不过现在再看着这个水晶球,还有那里面的东西,一些念头也渐渐涌上他的心头:那是一间建立在沙子上的房子,而且好像随时都会被周围的浪花所淹没……不,不仅是建立在沙子上,甚至连那所房子,也是用沙子建起来的,它不牢固,不像表面上看到的那样…… 也许这一切都是由于尤琛的心情所影响,才让他目光所及的一切都在心里形成了别的模样。但是此时他越发感觉到,自己的家,根本不像外人看到的那样坚不可摧。犹如海滩上那些用沙筑起来的城堡,不知何时就会毁于海浪之中…… 在创世历1089年已经即将进入到第三个月的时候,尤琛.弗莱德结束了休假,回到前线。由于孩子们要上学,所以没法亲自到车站送别自己的父亲。不过在临走前,他们还是尽量跟父亲呆在一起,像是想用这种形式来与父亲一同分享他们的快乐和喜悦。跟孩子们在一起的时光确实过得飞快,而如今站在尼恩伯格车站在大月台上,面对着前来送行的妻子,尤琛却不知如何面对。 “去到前线要一切小心,虽说是南边,不过现在那儿肯定也冷,要为自己多添些衣服。还有,有机会就别熬夜,你低血糖的毛病还没好呢。” 听着妻子的话,尤琛只能一一应着。他将自己的行李交给月台的勤务兵,打开车厢包间的门,又回过头对妻子说: “好好照顾自己和孩子,别累着了。” 琴点点头,夫妇俩看起来好像都已经把那次的吵架忘记了,就如同其他夫妻一样,在月台与自己的另一半送别。尤琛刚走进包间,又回过头来看着对方,犹豫之下还是说: “对不起,亲爱的。” 琴没有说话,她仿佛想笑但没有成功。也许是丈夫的话让她回忆起了那些不愉快的事情,所以当车厢的门被关上后,她并没有看向坐在里头的丈夫。他们之间所阻隔的,并不只是一扇薄薄的车厢包间的门而已。 列车启动之后,尤琛掀起帘子朝外面看去。琴仍然站在那里,却看不清她的表情。这一次离开之后,自己还不知道有没有机会再看到家人了……抱着这样的想法,尤琛希望再多看几眼自己的妻子,再多看看这个自己出生、长大、而后成家立室、一直扎根于此的故乡。再见了,琴;再见了,孩子;再见了,我的家…… 身为前线的军人,就必须要有着随时牺牲的念头,尤琛也不例外。他在参加军队的时候,就已经作好准备,日后要为国家献出一切,哪怕是自己的生命也在所不惜。因为像他这样的军人们都明白,这不仅是为了国家、为了军队,同时也是为了自己的故乡和亲人。看着并不宽敞的包间和那类似的床铺,尤琛不禁想起上一次在列车中与另一个人的对话。当时她是怎么说的?“自己将国家军队放在头一位”?也许她是对的,尤琛吁了一口气,嘴里的雾气将窗户上的一整片玻璃都染成了暂时的白色。在这个动乱的年代,个人的感情根本算不了什么。有多少人带着遗憾离开这个世界、又有多少人带着同样的遗憾投身到那个残酷可怕的战场上,自己的遗憾,只不过是沧海一粟罢了。就算有再多的遗憾,也无足轻重…… 列车的服务员来通知包间内的军官,请到后列的餐车去用餐。如果有需要,也可以让他将饭菜端到包间里来。同一包间内的军官与尤琛聊着前线的情况,一起来到后面的车厢中。在那儿的桌子上,服务员已经摆好了餐具,就等着客人来了就上菜。一进餐车车厢,尤琛就听到了音乐。那是从留声机上面的黑胶唱片中播放出来的旋律,一个女人哀婉的歌声传进了每个人的耳朵: “亲爱的,我可曾告诉你,我心中的秘密?我爱你……” “啊,爱弥尔的新歌,和以前一样,都是那么动听。” 同包间的军官好像非常喜欢听这首歌似的,如此向旁人介绍着。尤琛对歌曲并不特别感兴趣,但这一次,他听着听着,脸上的神色无异,心中却越来越阴沉沉的。 “偏偏在这种时候,偏偏在这种地方!难道全能之神也对我看不下去,希望用这种形式来刺激我吗?” 即使到了这么难受的时刻,尤琛也没忘记用嘲弄的方式来对待自己。他不想听这样的歌声,也不想摆出一副故作姿态的模样与别人寒喧;但越是这样想,他却越是无法制止自己这么做。他照旧像没事人一样与别的军官交谈,照旧用餐,照旧听着在奥登尼亚军中被喻为“第一情人”的爱弥尔.芳迪的歌声。 回到前线之后,就会好得多了。尤琛这样告诉着自己,在前线,你就不再是一个普通人,而是一个军人。身为军人,就得将一切属于个人的心思都抛之脑后,只为国家和军队而生。那样的自己,或许才是自己想看到的。不管家里有什么问题,不管自己与家人有什么问题,不管自己心里还有多少难以解决对于个人和国家深感困惑的种种问题……一切一切,都不能再想、也不会再去想,这正是尤琛现在最希望的,也正是他最想见到的状态。 “而且更重要的是,回去以后,我在那儿的另一个‘家’,会让一切都好起来的。虽然目前我军的情况不算乐观,但只要大家在一起,那么又有什么好畏惧的呢……” 对于那些常年身在前线东征西战的军人们来说,前线就是他们的另外一个家。虽然这个家并不如后方的家那样舒适,身边的官兵也与自己完全没有血缘关系。但是这并不妨碍他们之间所拥有的深厚感情,尤琛是这样,其他军人也是如此。与那些情同手足的同袍在一起,每个人心中的恐惧与不安、焦虑与彷徨都能被降到最低的程度,这可能也是没有经过军队生活的人所难以了解的。但是像尤琛这些军人们,却能明白个中的道理,并且深深地为自己是其中的一员而感到自豪。越是即将要回到前线,回到那个熟悉的地方,尤琛就觉得心中的种种不安都被抛在列车之后,留在了那片自己魂牵梦绕的土地上。迎接他的,将是一如既往的团结与振奋。 3月初,在去年年末就已经成为禁卫军幽灵装甲师第2团新任团长的尤琛,回到了曼尼亚。他一手建立起的3营仍然驻扎在圣马克小镇,而2团的团指挥部,则被这位新团长安排到了离圣马克不远的另外一个小镇上。那里更靠近萨梅尔城,也更靠近幽灵装甲师的师指挥部,这样跟上级的联系也更方便些。不过尤琛还是希望能不时回圣马克,看望在那儿的自己的老部下们。(未完待续,如欲知后事如何,请登陆www.qidian.com,章节更多,支持作者,支持正版阅读!)(未完待续) 第四卷 尤琛(下) 第十章 矛与盾(1) 与尤琛一道来到团部的还有他的副官奥托尔.哈根中尉,他早在刚加入禁卫军的时候,就已经与尤琛一道,可以说是他最信任的部下,同时也是他在军中最要好的朋友。在工作时或是在别人面前,他们是上下级;而在私底下,两人却是无话不谈。 要离开熟悉的3营、离开熟悉的战友,哈根当然很舍不得。不过能够跟尤琛在一起继续工作,这也是他所十分乐意看到的。只是在来到团指挥部之后,哈根偶尔也会这样跟自己的上司抱怨: “要是营部也在隔壁那该多好!” 他所说的营部,就算不指明是哪个营部,尤琛也能完全了解他的意思。对此,尤琛只是一笑,说: “这也得花时间嘛。” 在随后那段时间里,有一部分3营营部的军官,被陆续调到了团指挥部工作。团长的命令,当然没人反对,更何况,调来的军官们也确实提高了不少团部的办事效率,让这里也逐渐变成了另一个3营。 而接替尤琛成为新一任3营营长的巴列茨上尉,则将尤琛时期的种种作风都保留下来。可以说,3营与尤琛在的时候没有太大区别,别人也仍然将它称之为“弗莱德营”。在将3营交到巴列茨手中时,尤琛的叮嘱不多,但每一句都语重心长。对此,哈根的评论是: “爸爸要出远门了,所以对接下来要照顾它的叔叔叮嘱个不停,生怕让孩子受了什么委屈。” 他话里头的“爸爸”、“叔叔”、“孩子”指的是谁,相信不用说也明白。虽然是玩笑话,但从中也可以看出尤琛对3营的感情之深。巴列茨当然明白对方的意思,他向尤琛保证: “我虽然不能像您一样领导这个营,可是我会努力这么做的,长官。” “别把我还当成这里的营长,现在,你才是它的长官。好好干吧,我相信你能行的。” 虽然是这么说,不过有的时候,尤琛这位新团长,还是会来到3营所在的营地,视察这儿的情况。他的副官在私下无人、只有他们两个的时候也曾经这样开过他的玩笑: “回来看看孩子好不好,嗯?” “偶尔探个亲也不行?” 两人就是这样,以不像上下级的关系在私下里如此互相调侃着。而且更让尤琛感到高兴的是,他终于能将爱犬帕蒂接回来,一同在曼尼亚这儿住下。之前在回家的时候,由于担心妻子会不高兴,所以尤琛只能暂时将帕蒂送到附近的禁卫军基地里寄养。在那段期间里,听照顾它的军士说,帕蒂一直闷闷不乐,胃口也差了许多。只有当主人来看望它的时候,它才会乐得上窜下跳。对此,尤琛觉得有点对不起帕蒂。所以当接回消瘦了许多的帕蒂来到团指挥部后,它的主人这样对它说: “抱歉,以后我再也不会扔下你了。” 帕蒂好像明白到自己终于能跟主人团聚,并且应该有很长一段时间都能和对方在一起,所以那个高兴劲儿就别提了。跟所有驻扎在城镇中的指挥部一样,2团的指挥部也设立在这个小镇——它的名字是昂内——的房子里。前一任团长住的房子,现在成了尤琛的新居所。而紧靠着它旁边的村公所,就是团指挥部的所在地。在那所民用住宅里,尤琛像以前那样对待着这儿原来的主人,允许他们一家继续留在这里生活。而他在征得这里主人的同意后,才将帕蒂带进房子里,让它可以睡在自己的卧室里。这一家的主人可能是由于对方的身份而不敢多说什么,自然也不敢反对;而他的孩子们,则很喜欢听话懂事的帕蒂,还不时跟它在后院玩成一块。虽然他们驻扎在这儿,是与大部队一起,为了迎接不知何时到来的——或者说是越来越逼近——的敌军的登陆部队;但是这段日子,却也成为了日后尤琛心中少有的快乐回忆。 事实上,能够与自己的上司继续一起工作,哈根也觉得自己真是个幸运的人。对于回到前线,他甚至比尤琛更觉得高兴。因为在回家之后,他才发现,在那儿的日子,比自己想像中的更不好过了。那些物质上的东西姑且不去计较,单是他与妻子的紧张关系,都足以影响他呆在家里的心情。为了装作留意不到妻子的眼神,哈根常常与孩子们在一起。也只有在那个时候,他才感到自己是真正的放松。不过,那样的日子也不算多。像所有思念孩子的为人父的男人一样,哈根希望补偿孩子们父亲不在身边时的寂寞,同时也像是用这种方式来回避自己的妻子。当然,这一切,任何人都不知道,除了他和他的妻子之外。 如果哈根知道自己的上司在回到故乡与家人团聚之后,也碰到了自己相类似的问题,真不知道是苦笑好还是同情的好。在工作与友谊上关系良好的二人,没想到在家中所碰到的事端,都有着惊人的相似。只不过,尤琛夫妻间吵架的次数寥寥可数,而哈根与自己妻子之间则是彼此怀疑着,一发生什么问题,双方几乎都很难冷静下来,往往是大吵一架,之后又继续陷入疏远对峙之中。妻子对丈夫感到越来越陌生,而当丈夫的则觉得妻子是不是变心了。两人的怀疑虽然没有在对方面前说出口,不过却往往会通过吵架的形式发泄出来。有时候一想到妻子会不会在外头有情人,哈根就觉得在家里坐不住,只能逃也似地跑出来,在外面的小酒馆里坐到天亮。而妻子那边呢,则又像是觉得丈夫不够谅解自己,反正双方就这样耗着,也不知道到底算怎么回事。比起尤琛与琴那种冷战,哈根与妻子的这种互相折磨说不定更加难熬。 不过,哈根的军中同袍们,都没有看出他心中的隐忧。连尤琛也没有察觉到这一点,只是他有时会对自己的副官说: “怎么回去一趟之后,你看起来好像更累了的样子啊?” “哈哈,没办法,因为家里要照顾,老婆那边也要多多应酬嘛。这是身为男人的命运,正常得很!” 哈根没法说出口,这种问题,只能在自己心里默默地消化。而他不知道,自己的长官,在回家的那段日子里,也同样受着这方面的折磨。不过幸好的是,在前线这儿,大家就像一个家庭里的成员似的,同时也不会有人在这些问题上揪着你不放。大家更关心的,是前线这儿的命运。 回到曼尼亚,原本装甲兵们以为,上级会多少有所表示,将他们放置到更应该放置的地点,好在那儿作好应战的准备。可是没想到,新年过后,情况照旧。他们仍然得留在“准前线”的位置上,不远不近的对应着海岸防线的部队,为那儿提供支援。但再这样下去,他们日后到底能不能参与第一线的作战都很难说。所以这些问题,也通过下级的反应和身边心腹们的交谈中,传到了尤琛的耳朵里。其实,尤琛何尝不希望能够让总司令部改变心意,好让他们能够在日后的战斗中尽量派上用场;可是这一切,都是不是他们所能控制的。他们在曼尼亚只有继续等待下去,不是等待命令的更改,就是等待敌人登陆上滩头、进而入侵内陆来到他们面前。 在这方面,哈根也好,别的从3营调来团部的军官也好,都或多或少地向尤琛提及过。将他们多千里迢迢之外的路德尼亚弄了来,可是却只能干坐着在这儿负责支援或是进行整备。对于这些在前线拼杀多年的军人们来说,更像是一种折磨。虽然没人真心喜欢打仗、喜欢战争、喜欢死亡,但既然战争如今已经无可避免,所以与其是在安全的后方等待着,倒不如成为战场上的一分子,为了自己这一方的早日胜利而努力。这就是这些军人们的想法,尤琛对此也非常理解——因为他自己也一样。 “我们来到这儿,到底是所为何事呢?” “因为这里需要我们,就是这样,奥图。” 在幽灵装甲师2团团部之中,团长那个临时办公室里,哈根总算找到机会,将心中的疑问可以和尤琛好好讨论一下。面对着部下的不满,尤琛只能以这种似玩笑又像解释的方法来回应。对此,哈根耸耸肩膀,说: “既然需要我们,就不应该将我们跟我们的凯尔贝洛斯扔在后头才对。我们要去的地方,是前线!” “那么你去找咱们的总司令,告诉他,我们要上前线。这样或许会更快点。” 哈根甩甩手,脸上的表情好像在说“饶了我吧”,他苦笑着说: “这样做的下场就是我不知得关上多么天的禁闭,到时就算我能出来,恐怕这场仗已经打完了。” 不过玩笑归玩笑,对于他们共同关心的问题,他们不管是谁都始终没有改变过看法。他们要到战场上,不是光坐在这儿旁观。哈根半是埋怨半是不解地问: “为什么克米特上将将我们要了来,可是却不让我们到海岸线上进行作战呢?他不相信我们的能力吗?那样的话,干脆让我们继续呆在东边、呆在路德尼亚得了。” “总司令不是不相信我们的战力,而是不相信我们能够在这块土地上进行机动作战。先别说敌人的登陆部队,哪怕是那些整天来到大陆上进行轰炸的敌机,就够让他烦的了。他担心我们要是进行从海岸防线到后方的作战,调动起来会受到来自空中的威胁。最高统帅部把装甲部队这张牌给了他,他自然不想看到这张牌毁在自己手中。所以无论如何,他也要把最后一道防线放在我们这儿。万一敌人登陆初段成功,入侵了曼尼亚的内陆,那么我们就必须承担起这顶责任来。”(未完待续,如欲知后事如何,请登陆www.qidian.com,章节更多,支持作者,支持正版阅读!)(未完待续) 第四卷 尤琛(下) 第十章 矛与盾(2) “这么说,我们是不能进行机动作战了?真可笑,难道他不知道这一项恰好是装甲部队每个师团、甚至是每个旅、每个连都要必须掌握的作战技能吗?如果不这样,那么奥登尼亚的装甲部队在刚开始的时候,是怎么穿过曼尼亚的桑代克山区、绕开那道大防线,将整个曼尼亚占领的?他身为这一地区的禁卫军统帅,不可能连这些常识都不知道吧?唯一的解释就是,他非常忌惮敌人的空军。” “你说得没错,奥图,可惜现在我们的话没人会听进去。不仅是克米特上将,最高统帅部也是如此。他们为了死守海岸防线,特地将这么多的兵力从东线调过来,可是我们这些开坦克的,却只能瞪大眼睛看着别人超过自己,在真正的前线驻守。要知道,我们还算幸运的了,因为在曼尼亚的装甲师是有,但还有不少我军的装甲师不是在布隆尼亚、洛斯尼亚那种地方,就是留在后方进行不知什么时候才到头的大整修。我很想劝你知足的,奥图,不过寻要看你喜欢与否了。” 在这个问题上,两人也没有一点办法。这是上级的命令,而在上级没有改变方向之前,他们还是得按照命令行事。尤琛还向哈根说起,他在奥登那儿打听到,原本军方高层有人向首相建议,将曼尼亚境内的装甲部队汇编成A、B两支集团军,驻守在曼尼亚首都玫瑰城两翼。当有需要的时候,可以马上调动它们对前线进行有力支援。但这个请求没被接纳,原因与刚才尤琛所提到的一样,军队高层担心装甲部队会受到来自敌人空中的打击,从而耽误了时间、消耗了兵力。不管怎么看,对于这支号称是陆地之王的装甲部队,奥登尼亚神圣帝国的最高统帅部仿佛仍然没有全面认识到它的能力。在装甲兵看来,他们所担心的问题根本构不成问题;而在接受了传统军事思想的将领们心中,这些问题却是会对部队造成致命的打击。哪个更接近真相、哪个更看得清楚,现在仍然没有结果。要为这个争论划上句号,恐怕还得等到战争发生之后。不过那时候,会不会已经迟了呢? 面对着尤琛的劝解,哈根故作夸张地叹了口气。他说: “好吧,要是他们这么固执地希望我们留在这里为他们善后,我们也只能听,对不对?不过最高统帅部就真的这么肯定,曼尼亚会是敌人大部队的登陆首选吗?” “现在看来,曼尼亚确实是最好的选择了。” “那么翁波里尼亚、还有在曼尼亚北边的乌拉瓦尼亚呢?这两个国家的海岸线都同样漫长,而且可选择的地点也有好几个。噢,对了,翁波里尼亚他们已经试过了,以失败告终,要是艾尼亚佬真的又从那边试图跑上岸,我只能说他们真是愚蠢到家了!不过乌拉瓦尼亚呢?它怎么样?太远了些?” “从战略位置上来说,它够远的了。当然,在乌拉瓦尼亚靠南边的海岸线,对于登陆部队来说,并非完全没有机会。不过看来看去,它们哪个都没有曼尼亚理想。别忘了,我们所面对的正前方的这段海岸防线,正好是面向昂尼亚,正对着海峡。谁能找到比这个更理想的登陆地点呢?如果敌人真的打算进攻米德加尔德本土,那么他们势必会小心谨慎行事,找出最好最妥当有效的方式,让他们的人可以尽量多地进入大陆内陆。我想,是曼尼亚不会有错的。” 对于尤琛的结论,哈根倒没有反驳。或者是他的心中也倾向于同样的观点吧,不过这样一来,新的问题马上又出现了。这个问题即使是在如今的奥登尼亚军方最高统帅部中,也是争论不休。哈根低声问: “那么,会在曼尼亚的什么地方登陆呢?这段海岸防线可不短啊。” 的确,要在曼尼亚这段海岸上找出哪里是渡假胜地、哪里是风景优美的海水浴场,相信并不是难事。可是对于这些军官们而言,难就难在要从这道漫长的海岸线中找寻出理想的登陆地点,并且能够猜到敌军那捉摸不定、如同隐藏在雾里的身影。 “在萨梅尔前方,是布洛涅,那儿的地形太过狭窄,几乎没有一处可供登陆的滩头,而且连接着海岸的就是密密麻麻的灌木丛,要是敌人真的从那里选择登陆,不是会被我们的人杀死,就是会被那些可怕的树林给连累死。那地方对于大部队的前进非常不利,所以它不大可能是首选。” 尤琛在否决掉离自己部队最近的一个地点后,又将目光移到了地图上的其它地区。哈根也跟他一样,在仔细观察着海岸防线一带最有可能被敌军大部队当作弱点地区从而发动反攻的地方。整个曼尼亚海岸上最突出的位置,莫过于那个显眼的圣路加。它是那样地突出于曼尼亚的国土之外,又是那样地接近海峡对岸的那个敌国。 “圣路加……” 在提到这个如此突出的很有可能被敌军选作登陆阵地的地点时,尤琛不禁沉默了下来。看到长官这个样子,哈根下意识地看着对方,说: “这儿有什么问题吗?” “奥图,这地方从地图上看,很适合缩短海上航程,好让大部队从昂尼亚那儿出发尽早在这里登陆,不是吗?” 哈根点点头,如果说单从地图上来研究,那么圣路加无疑是个十分理想的地点。不过在早前的联合演习中,他们曾经到过圣路加,发觉那儿的海滩少得可怜,而且几乎都是以悬崖地貌为主。也就是说,那里的守军如果真的发现敌军来袭,他们的防守恐怕会进行得比较轻松;而对前来进攻的登陆部队来说,那个地方却很有可能成为大量消耗他们战力的可怕阵地。在没有去过圣路加实地观察之前,可能会有不少人认为那里可以作为理想登陆地点,但是去过那儿的人却知道,这种念头还是尽快打消为妙。尤琛似乎看出了副官的想法,他也点点头,说: “的确,圣路加并不是想人们想像中的那样平坦好上岸。要是敌人想把自己的大部队集中从这儿通过、然后进入内陆,那么我真不得不对他们的勇气表示佩服。那里的地形复杂,别说是水陆两用坦克或装甲车辆,哪怕是普通的士兵想要上岸站稳脚跟都很成问题。只要我们的人一直占据着悬崖上的有利位置,那么如果敌军从现在起就开始进行登陆进攻,恐怕打到明年他们也不会有机会跨上悬崖一步。这就是圣路加作为登陆地点的最大弊端,敌人不可能不了解这些。他们处心积虑都要打败帝国,所以为了确保行动万无一失,他们肯定会想尽一切办法来策划他们的登陆行动。” “那么,你不认为圣路加会是他们的首选?” 尤琛盯着副官,那神情像是在问“那么你认为呢?”。哈根笑了笑,但马上又恢复了严肃的表情。他说: “是的,在到过圣路加的那些所谓海滩阵地观察过后,我也有相同的看法。” 但说完之后,他就皱起眉头。“可是看最近的部队调动,似乎有往圣路加那个方向集结的可能。难道上头的人已经认定那里就是敌人最有可能进攻的地点吗?” 对此,尤琛也只是摊开双手,表示自己不知情。对于前线的军人们来说,上级发布什么命令,他们就必须执行,不会向下面的人解释什么。如果想要识破上级的意图,除了要拥有一定的可靠消息来源外,就要依靠自己的判断了。在这两方面,尤琛都拥有一定的优势——尤其是后者——他虽然没直接将心里的话说出来,不过脑海中,也潜藏着与自己副官相同的念头。那就是在整个曼尼亚海岸防线上,如今最受奥军高层重视的,就是圣路加了。这个地方,目前已经成为奥军在曼尼亚境内驻扎兵力最多、防守力量最严密的地点。 “他们想要上来,我们想要把他们拦在外头……如果说敌人是手持利矛,那么我们就必须要拿着世界上最坚固的盾才行……但愿这面盾牌,可以为神圣帝国将他们阻拦在外吧!” 众多与尤琛一样的军人,为了帝国的这一成败,而集结于此,继续等待着海峡对岸的敌军大部队。 虽然身为禁卫军在曼尼亚战区的总司令官,但是艾尔文.克米特并没有为自己的休假日期多争取几天。相反,在假期还没有结束时,他就放弃了休假,在国内频频穿梭与最高统帅部与自己的家庭还有周边的后勤基地处,考察自己关心的情况。假期一结束,他就匆匆告别了家人,回到曼尼亚,继续执行自己的任务和使命。 在离开家的时候,艾尔文.克米特就像普通男人那样,吻别了妻子、儿子,还有疼爱的侄女。他还向妻子承诺,到她六月生日的时候,自己会尽量争取时间回来看她、为她庆祝生日。露比.克米特得到丈夫的允诺,当然非常高兴。不过看起来,她更担心回到前线的丈夫的安危。上将的儿子与侄女,也是有着同样的心情。 虽然离开自己的家与心爱的家人非常不舍,不过身为职业军人的克米特,当他一回到位于萨梅尔城的禁卫军总司令部后,就马上投入了工作,完全看不出他有流露过一丝心酸或悲伤。也许正是由于这位上将的出色指挥,才使得曼尼亚海岸防线的防御工事,在过去的半年里得到长足的进步吧。 创世历1089年3月初,曼尼亚西北部虽然已不见冬季的积雪,但春天的影子似乎仍然未曾来到。冒着海岸线上凛冽依然的寒风,曼尼亚战区的禁卫军总司令克米特上将带着自己的下属,一同来到位于圣路加城外的海岸上视察滩头防御工事。(未完待续,如欲知后事如何,请登陆www.qidian.com,章节更多,支持作者,支持正版阅读!)(未完待续) 第四卷 尤琛(下) 第十一章 波涛汹涌(1) 在那儿,他们可以看到狭窄滩头上密密麻麻的锯齿状混凝土尖堆、埋藏在沙里的铁蔟藜,另外还有那些在靠近滩头的浅滩下的地雷和浅海中斜插的木桩或铁器。这些东西,原本不是没有就是很少出现在这儿,直到克米特成为曼尼亚的总司令后,才开始发布命令,让滩头驻守的部队将它们一一布置起来。如今,这里的防御工事成效初见,再加上那滩头前方高耸的悬崖,如果艾尼亚联军真的来到这里,恐怕也会哀叹进攻无门。 对此,上将表示满意。但是他仍然叮嘱这里的守军以及他们的指挥官,绝不能疏忽大意,要时时刻刻准备着将来到的敌人赶回到海中。虽然圣路加海岸上拥有着绝佳的防御地点——悬崖——但是这里依然建起了坚固的碉堡,在一个碉堡的窗口上,还可以窥见那门令人望而生畏的大炮。如果敌军真的从这里登陆,那么这门大炮就可以发挥它的作用,对进入浅海区的敌军小型舰艇造成致命的打击。这也是在克米特的要求下,从大后方转运来配置给前线海岸防御部队的重要武器。从这些方面来看,克米特的确有着过人的先见之明。 由于曼尼亚的海岸线漫长,因此要一一守住这些滩头阵地,势必要动用众多的兵力。但因为在东线被路德尼亚人拖住了将近65%的兵力,所以奥登尼亚军方高层不得不将主意打到了那些所谓的“友军部队”身上,因此这里进行防御工事建设的奥军中,也出现了不少诸如布隆尼亚军、洛斯尼亚军、甚至是乌里尼亚军的身影。他们就算心中再不情愿也好,都必须要提起十二分精神,小心翼翼地进行着他们的工作。对于这些人,克米特是如此吩咐当地的指挥官的: “必要的时候,要用手枪来命令他们上前线作战。” 可见,连总司令都不相信这些人会真心为奥军做事,所以底下的奥军官兵如何对待这些所谓的“友军”,就更加不言而喻了。当然,克米特这样做,也是为了确保作战时不会出岔子。 在视察过圣路加的滩头阵地后,克米特没有去圣路加城中休息,而是连夜赶回了萨梅尔。在那里,他见到了刚刚从国内回来的自己的参谋长于里克.波舍斯基中将。看到对方,克米特疲倦的脸上似乎笑了一笑,随即说: “欢迎你,于里。你可回来了。” 波舍斯基低下头,好像在为自己的迟到而向对方致歉。在回到办公室之后,克米特脱下厚厚的军大衣,同时示意在桌前立正的波舍斯基稍息,不必拘束。在上将坐下后,波舍斯基才慢慢坐下。克米特看看风尘仆仆的参谋长,温和地说: “辗转回来,肯定累坏了吧?” “这不算什么,阁下。事实上我非常庆幸,自己能够拥有这次假期。我和自己的家人渡过了一个愉快的新年,实在非常感谢您,总司令官。” “跟自己的家人在一起,这才是人生的好处啊。当然,那些没法跟家人在一起的官兵们,他们是为了帝国才继续留在这里的,但愿我日后能有机会在取得胜利之时,让他们每个人都能回去探亲。怎么样?你的太太跟孩子们都好吗?我记得你的大儿子是在路德尼亚服役吧?” 波舍斯基脸上掠过复杂的表情。“是的,家中一切安好。不过我的长子在路德尼亚中央集团军群辖下的部队里,已经有一段时间没有他的消息了。我们都有点担心,但相信他会完成自己的任务,为帝国阻击路军的反攻。” “是这样……”克米特一时间陷入了沉思。不仅是由于得知了下属的家人如今仍然在前线生死不明,更是由于从中他知道了东线的情况越来越不乐观。“现在我军必须要守住大陆边界线,不然让路德尼亚人踏进大陆一步,这儿都甭想安生地过日子了。” “是啊,那里只剩下中央集团军群和少量残余的原北方集团军群,依靠着这部分的兵力,应该能够起到阻挡敌军的作用。抱歉,阁下,我不应该提起小儿的事情,让你多虑了。” “你说什么呢,于里。要是这次获胜了之后,我们两家再好好聚一聚,让我看看你儿子。我在家里的时候,我家那位也不时地念叨着你太太的名字呢。” 以同为一家之主以及父亲的眼神相对视着,不管是克米特的脸上,还是波舍斯基的脸上,都浮现出浅浅的笑容。已过知天命之年的二人,本来都应该有机会退休,在大后方与家人在一起,共享天伦之乐。只不过,为了他们的帝国,没有人可以置身事外,因此他们一直留在军中,直到今天。 “这次您见到首相了吗?” 在被自己的参谋长如此一问之后,克米特回答说: “不仅见到,而且我和他还取得了一致的意见。首相对我的看法表示同意,并且会继续增加曼尼亚地区——尤其是圣路加方面——的兵力。首相也认为,圣路加地区很有可能就是艾昂联军大部队的第一登陆目的地。为此,他已经对最高统帅部下令,将国内的部队或周边国家的驻军都集结过来,好给那些敌军的登陆部队来个迎头痛击。老实说,于里,我对此感到非常庆幸。原本我以为按照首相的性格,他或许会考虑再三之后,又按着自己的意见来行事。但这一次,我们的努力成功了。” “这样就再好不过了。” 虽然嘴上是如此应着,不过波舍斯基的眼神却如同在沉思一般,没有过多的喜色。这时他的上级仍然沉浸在回忆之中,克米特告诉自己的参谋长: “其实在最高统帅部里,认为圣路加并非第一登陆地点的人有不少。在他们看来,就算圣路加距离昂尼亚最近、能够有效缩短海上航程亦不足以让敌军倾心。他们居然认为,登陆地点会在玛素河以南的地区,也就是从布洛涅到迪马尔一带。当然,不可否认的是,那儿的地形相对理想许多。可是这样庞大的登陆部队,怎么可能甘冒奇险,舍近求远跑到那些滩头上登陆呢?照我看他们是多虑了。而且,现在曼尼亚的海岸防御工事都已经准备得差不多了,要是他们真的敢来,我可以保证他们有来无回!” “您所言甚是。不过,长官,敌军的空中优势一贯强大,而且他们的空降兵实力也不弱。当年我们在南部沙漠作战时,就曾经被昂尼亚的那些伞兵们搞得疲于应付。这一次,艾尼亚人不可能将他们的伞兵放在一边观战。要是他们真的动用这部分的兵力来突击我军的内陆后方,到时候,他们就有可能使用两面夹击包围的战术来对付我军的滩头的守军。这样的话……” “嗯,你说的很对。这方面我也考虑过,但是现在我们的空军绝大部分精力都放在了对付路军上头,他们不仅没法来到曼尼亚,更没法帮助我们从空中拦截敌人。所以,这就得靠在地面弥补了。在距离滩头不远,我军会布置防空炮火,而且在靠近滩头后方的平原地带上,都将会设置大量的隐蔽木桩或是尖锐铁器,相信这会对从空中而来的伞兵造成打击。要是我们的炮火加上防御工事可以使敌人在刚一来到地面时就遭到损失,那么接下来,我们就要迅速调动附近部队前去拦截消灭敌人,以做到尽早将敌军的两面包围打散。这样一来,我们就可以更加集中兵力对滩头的进攻部队实施有力打击了。” “我相信这已经是目前最理想的办法了。” 波舍斯基与克米特一样,同样是在前线有着深厚资历的老牌军官,所以对于这方面的措施,他们都有着相同的意见:没有漏洞的地方就要做到最好、有漏洞的地方也要想方设法将洞口补上。虽然他们对于未来的战事都有着会大打一场、甚至是影响到未来世界大局的预感,但是究竟会如何与敌军开始战斗、如何在实战中击溃对方的部队,也依然是个未知数。他们如今能做的,就只有尽量完善防御,为日后的大规模反登陆作战做好一切准备。 提起以往在南部沙漠与昂尼亚军的作战,克米特至今仍然是心有余悸。令他害怕的,不是敌人猛烈的攻势,而是无处不在的敌机。可想而知,那并不是昂尼亚一国之力,在那些战机中,有着相当一部分是来自于艾尼亚空军。要是这两个国家的空军共同联合起来,对曼尼亚滩头后方的内陆进行攻击或是空降伞兵部队,那么其后果实在可怕。就算是拥有了万全的准备,奥军的地面部队能不能在第一时间狙击敌军、迅速消灭敌军也很难说。让这位总司令尤其担心的是,如果在敌军那强大的空中火力支援下,自己的部队不仅没能狙击敌军,甚至被敌机所毁灭,那么到时又将如何是好呢?对于艾昂联军的空中优势,克米特的体会实在是太深了,深得让他必须要考虑这方面的问题。也正是由于这个原因,让他担忧己方军队中的王牌装甲部队会未开战就有可能遭到重大损失,所以不愿将它们派上最前线进行防御作战任务。 “请您不用太过担忧了,现在连最高统帅部也接纳了您的意见,滩头防御也日渐完善,相信会来得及的。我军也绝非泛泛之辈,要是敌人真的将大部队妄想从这里登陆,我军肯定会给他们来个毁灭性的打击,将他们赶回海峡对岸去。在五年前,我们就是这样,将昂尼亚人和曼尼亚人从卡莱尔那种小城赶走的。” “我相信我军的实力,”说到这儿,克米特脸色一变,额头上也出现了更多的皱纹。“只不过,那时候我们是进攻的一方,现在,却轮到他们进攻我方了!”(未完待续,如欲知后事如何,请登陆www.qidian.com,章节更多,支持作者,支持正版阅读!)(未完待续) 第四卷 尤琛(下) 第十一章 波涛汹涌(2) 回忆起当年奥军的意气风发,克米特忍不住叹气。现在的奥军,虽然仍然拥有着强大的实力,不过在经历了路德尼亚战场上的多次重大失利后,已经不复当年之威势矣。如果当初制定的战略合理,计划成功,那么如今帝国又会如何呢?正当克米特这样想着的时候,他听到身边的参谋长说话了: “总司令,帝国和军队之所以变成现在这副狼狈模样,完全是因为最高统帅部指挥不力!如果不是他们的错误决策和估计不足,我军也不会在路德尼亚接二连三地失去一批又一批兵力,成了现在这个样子!” “……” 要是换成在一年前,艾尔文.克米特或许就会马上出言训斥自己的部下。因为在他看来,居然胆敢怀疑帝国军方的最高统帅部门,简直是大逆不道。可是如今,他只是沉默着看向自己的参谋长,一言不发。波舍斯基继续说: “长官,您也看到了,最高统帅部在首相的带领下,一次又一次地下达着错误的指令,使得全军陷入了无法挽回的境地——尤其是陆军部门!几乎从上到下都被毁于一旦了!现在能够使陆军团结一致的许多军官团成员都被撤职或罢免,空有才能的他们如今在帝国最危急的关头,竟然只能坐在一边看着自己人苦战,这算什么道理?!他们有心而无力,这一切都要怪谁?完全是因为首相的个人偏见造成的!他从来都没有真心相信过军官团的成员,认为他们会心怀异见,这简直可笑到了极点!只要他们一有错,马上就会撤职甚至是永不录用!这样做,有什么道理可言?您有过亲身体会,相信不用我多说,德克元帅、布劳契元帅、加勒特上将,只要是敢对他的意见说出半个‘不’字的人,都会被彻底清除出最高统帅部的大门之外。正是由于这种长期的独断专行,已经使得我军在战略中频频陷于被动,在作战上失败连连。再这样下去,奥登尼亚和它值得骄傲的军队会变成什么模样?真是天才晓得了!” 波舍斯基尖刻的批评没有被打断,直到他发表完自己的意见后,他的上级才在椅子里动了动身子,说: “别再说了,于克!” “现在不是我要说,总司令,而是现实让我们不得不睁大眼睛看清这一切!东线三个庞大的集团军群,如今只剩下一个;西线惹恼了艾尼亚,让这种可怕的国家也加入到我们的敌人行列之中。尤其是东线的惨败,简直到了匪夷所思的地步。就算我军再不争气,但依靠着人数上的几近相同的优势,也不至于会落得这样的下场吧?可是结果如何呢?现在的结果就是我军在当地已经没有取胜的可能了,唯一能做的,就是尽量拖住路德尼亚人,好让他们晚一点踏入米德加尔德大陆。不过怎么看,我军辉煌的日子都已经过去了,现在唯一能够希望的,竟然是寄托在敌人同盟的破裂上,好让帝国和军队能够有多呼吸的空间。这样的结局,难道不可笑吗?这难道就是我军将士用自己生命血汗换来的成就吗?这些,都拜最高统帅部和它唯一的领导所赐!他们的错误,让帝国正走向崩溃的边缘!” 虽然坐在自己面前的是奥登尼亚直接隶属首相本人领导的禁卫军曼尼亚战区总司令,同时也曾经是首相最忠心的将领,但波舍斯基毫无惧色,冷静而锐利地分析着目前的形势,那些不留情面的词句,几乎是没有间断地从他的嘴里倾吐而出,落在了克米特的耳朵里。这位上将面色煞白,好不容易才说了一句: “我说你够了,于克!” 平常称呼自己的参谋长,克米特总是称他“于里”,表示亲近友好;但是“于克”这个昵称,却是在两人气氛紧张时不时出现在克米特的嘴边。这似乎是在向波舍斯表表示自己的观点,他不想再听下去了。不过波舍斯基并没有因此而罢休,他凑近对方,压低声音说: “阁下,在新年期间,我前去拜会了一些原陆军的将领,他们让我向您转达问候。” 一听到这句话,原本正打算又再制止对方的克米特吞下了嘴边的话,看着参谋长。他左右看看,见门窗都关上了,而且窗帘也被拉得严严实实,连一丝光线也没有透进来,这才反问: “你见到了谁?” “基本上都是原陆军军官团的成员,有不少人甚至是我们在军校里的同学。而且,贝格元帅也抽空与我见面了。” “……这么说,他也……” 克米特一时有些说不下去了,因为贝格这个名字,在这一代奥军高级军官中所代表的含义,绝不仅仅只是一个元帅的名字而已。他可以说是与德克老元帅齐名的老军人,更是陆军精神的代表。得知波舍斯基在会面中见到了这位老元帅,对于克米特的冲击可谓不小。过了好一会儿,他才略显勉强地发出自己的声音: “他说什么了?” “元帅他对于目前的形势非常忧心,他尤其关心我军的状况。为此,我向他提过最高统帅部的防御计划,不过元帅他显得并不赞同。他与您一样,认为此时形势已经朝着我军不利的方向发展。同时在两边面对着两个同样可怕而且强大的敌人,实非帝国与军队之福。为此,要是能够早日与其中一方达成协议、停止战争,或许就有机会破坏掉敌国间的同盟,从而为帝国争取更多的时间与和平。” “其中一方达成停战协议……那是……” 克米特有点惊疑不定地看着身旁的心腹,这种话要是传了出去,不管讨论者是谁,换来的都将会是军法处决的下场。因此得知贝格元帅等人有着如此打算,当然令克米特感到十分震惊。波舍斯继续用刻意压低的声音向对方阐述他们的观点: “当然,要向路德尼亚人屈服,他们都无法接受。因此,他们希望能从艾尼亚人那儿找到突破口。这个国家虽然强大,但是要他们付出人力物力来帮助别国获胜,恐怕不是在他们计算之内。要是能够以极小的代价赢得书面上的胜利,那么艾尼亚人就有可能罢休。只要这个龙头被我们说服了,那么昂尼亚人也没有办法。当西线的威胁得以解除后,在东边,我们就可以专心地对付路德尼亚人了。” “可是艾尼亚真的会跟帝国作这种协议吗?要知道他们当初可是群情激愤地通过议会全体表决,誓要战胜帝国为止。” “那不过是为了表演给他们的国民看的,因为不那样的话,他们的总统与官员,还有那些愚蠢的议员就无法向投给自己选票的公民代表交代。他们是这样打算的:给艾尼亚以实际性的甜头,表示永不与对方开战,并且,为他们狙击他们同样害怕的路德尼亚。这样一来,也许艾尼亚人就会心动了。” “不不不,帝国绝不可能这么做的。首相根本不会屈服,他也不允许自己的下属屈服在艾尼亚人的滔威之下的。你们这么做,只会惹祸国上身!” “所以,就有必要让首相听进我们的话,不是吗,阁下?” 当波舍斯基此言一出后,曼尼亚战区的禁卫军总司令马上用瞪得大大的眼睛注视着对方。即使心腹下属没有明说,他显然也已经领会到对方的话中有话,而且大概了解到他们的行动用意何在。 “难道你们……” “长官,这一切都是为了帝国!” 波舍斯基用眼神明白无误地告诉对方,他们的行动将会针对神圣帝国的头号决策者。而这样的行动,是从来没有人尝试过的。难怪克米特会受到这般震撼,差点回不过神来。接下来,当他清醒一点之后,就不住地摇头,一个劲儿地说: “你们疯了是不是?简直太疯狂了!知道这样会有什么下场吗?死亡,不仅是死亡而已,更重要的是,这种行动,会让整个帝国都陷入均可避免的混乱当中!” “但是,阁下,没有尝试过,又怎么会知道不成功呢?要是成功的话,我们就有可能挽救帝国于水火之中了。这样做确实太过冒险,但总得有人要做啊!” “你们知道自己的目标是谁吗?是帝国,不,是整个米德加尔德大陆的头号人物!他手中牢牢地掌握着帝国的兵权,只要他一声令下,不管你藏在世界中任何一个角落,都会被揪出来然后将你和你身边的人弄到死为止!他对于反对自己的人是绝不留情,甚至很有可能连肇事者的亲属和周围的人也会遭殃!这些你们明白吗?!” “我们当然明白!正因为再也不能忍受帝国走向深渊,我们才要用自己的命去换来一切可能挽救它的机会!哪怕只有一点机会都不愿放过啊!帝国现在不再是失去优势那么简单而已,而是败局已定了!您应该比任何人都清楚,阁下!在这种情况下,怎么做才能拯救我们的国家?只有一个办法,让带领它走进错误中不能自拔的人消失!只有他的消失,才能将那些蚕食帝国的狐群狗党一网打尽,然后再让皇室或具备份量的领袖级人物出面,重新带领帝国走向光明!我们这样做,难道也不对吗?!” “别再说了,我说你别说了,于克!” 虽然以上司的身分,让波舍斯基那慷慨激昂的发言暂时中止了,可是从另一个方面来看,运用上级的权威才能使对方停下来,也可以说是克米特对此不知该如何回答好的心态使然。身为奥军中著名的高级将领,令敌人闻风丧胆的他,又怎么不会明白如今帝国的处境有灭亡之虞。但是要对那个更加令人畏惧的人物下手,这是他无论如何都没有想到过的。(未完待续,如欲知后事如何,请登陆www.qidian.com,章节更多,支持作者,支持正版阅读!)(未完待续) 第四卷 尤琛(下) 第十二章 举棋不定(1) 早在去年的时候,当他的这个心腹下属提出要参加原陆军军官团等人物的聚会时,克米特就发觉从下属那里得到的情报显示,他们有着反对胜利党、甚至是对首相不满的倾向。但是抱着了解一下的心态,克米特没有禁止自己的心腹前往。但如今波舍斯基的归来,却让他明白到,事情没有这么简单——最起码事情的严重性,远远超出自己的想像之外。 “这真的是贝格元帅的意思?还是说,只是某些人的提议而已?” “贝格元帅德高望重,他怎么会拿这些事情开玩笑?为了帝国,他们中的绝大多数人虽然都已经不在其职,但是仍然希望为帝国出自己的一分力量。现在,人人都知道帝国只是卡尔.海因茨的帝国,而并非比伦霍恩皇室、并非政府、甚至并非是人民的帝国!这完全违背了帝国建立之初的意愿,我们的国家正沦为一个野心家与他手下那些无能之辈的牺牲品!阁下,就算您不参加也没有关系,但是看在同为帝国公民的份上,我请求您,请您不要阻拦行动!” “你们……真的打算……” 似乎是想像到那个可怕的情景,克米特浑身哆嗦了一下,随即没有往下说。他不想去看心腹那几近于哀求的眼神,将视线漫无目的地在室内游移。当他终于镇定下自己的心情时,才缓缓说道: “于里,今天我们之间的谈话还是请你忘记吧,以后都别再我的面前讨论类似或相关的事情了,我不想再听到!你明白了吗?” “……是,阁下。” “你最好真的明白我的意思,我会忘记这一切,忘记一切,懂了吗?” “……”波舍斯基疑惑地注视着与自己共事多年的老上司,对方的眼神没有了刚才的慌乱与怒气,而是深深地看着自己。“……是的,我明白。真的非常感谢您,阁下!” 也许正是由于共事多年的关系,使得波舍斯基明白了上司的话外音。他不愿参与到那样的行动中,但是同时亦表示不会出卖这些人。因此,他唯一的方法就只有装聋作哑。在狂喜的同时,波舍斯基当然也没有忽略到上将那眉头深锁的表情。克米特也不知道自己这样做究竟是错是对,但是有一点他可以肯定,他绝不希望帝国灭亡;而同样的,要对帝国的第一人下手,他也无法做到。所以,他对自己的下属语重心长地说: “我还是希望你们能好好考虑周详,这件事关系太过重大,牵涉的到时将会是整个帝国。你们或许是想早日达成目标,但要是真的让那个人消失后,恐怕情况也不会向着好的方向发展。那个时候,谁能保证帝国不会变得更加混乱不堪、甚至让敌人有可趁之机呢?不,我还是不说了吧,我什么也不知道……” 创世历1089年开始告别了冬季,正式进入春天的怀抱中。可是在奥登尼亚神圣帝国中,那股从来不曾停止过的汹涌浪潮,如今却汇集起来,朝着它们共同的目标进发…… “先生们,请看,这是最新绘制的米德加尔德大陆西部海岸防线地图。” 随着房间主人的一个眼色,两名禁卫军军官小心翼翼地将一份长卷展开,让众人可以一览无余那上面的内容。而房间中的这些人,虽然有的人穿着军服、有的穿着西服,但他们的外表与神情都充分显示出,他们的地位不可小视。这些,可以从他们服装上的勋章或是那价值不菲的手表或是上衣口袋里别着的钢笔就可以看出。而此时,这些人诚惶诚恐地共同面对着的,就是奥登尼亚神圣帝国的首相卡尔.海因茨。与这些外表光鲜的下属们不同,首相身上虽然也穿着熨得笔挺的服装——不过穿着他身上显得有些过大了,并不怎么合身,而且这件衣服曾经有多人亲眼见到过首相总是穿着它——却完全没有那些奢华的装饰。唯一别在他黄色外套胸前的,是一枚在第一次神谕战争期间、当时的奥军颁发给参与了玛素河战役士兵的神圣三角勋章。这枚勋章,一直陪伴着帝国的首相直到如今。在这群衣着华贵、派头十足的官员当中,卡尔.海因茨是个头最矮小的一个,但是人们的目光,却不敢丝毫离开他片刻。 看到那份精心绘制的最新军事防卫地图,众将领们无不啧啧称赞。在须由两个人手持的大地图上,清楚地标明了从乌拉瓦尼亚到翁波里尼亚这段大陆海岸线上奥军的每一处壁垒与驻守部队所在。可以看出,为了搞好这份地图,奥军情报部门与前线军队花了不少力气。如今看着这幅地图,最高统帅部的这些将军与他们的顶头上司相信,这就如同亲自到了前线视察一样。虽然有不少人在漫长的从军经历中,都有许多常识和判断告诉他们,这样做是不可行亦不可靠的,但是现在,这里却没有哪个人有类似的意识或是担忧。 “不管是乌拉瓦尼亚、曼尼亚,还是远在南方的翁波里尼亚,这些位于大陆西侧的地区内,都已经被我军的西线部队建立起了完整的海岸防线。在这条海岸线上,我军已经建立起了一万五千个坚固的堡垒,在那儿,滩头上也是布满了陷阱与地雷。要是艾尼亚人和昂尼亚人真的打算从这儿下手,那么我可以大声地告诉诸位:他们必将死无葬身之地!” 仿佛是真的看到了那一万五千个碉堡,还有那些驻守在海岸防线上的军队,众人的脸上显露出激动欣慰的神情——当然,有不少人是看到首相如此自信激动后,才紧跟着显露同样的神情的。事实上,没有人能好好想一想,这一万五千个碉堡如今是否真的存在于米德加尔德大陆的海岸防线上,他们所看到的,只是首相本人的情绪而已。 “目前,我军虽然有百分之五十的兵力仍然位于路德尼亚境内,而西岸防线兵力相对少一些,不过这对于军队而言,没有问题!因为在那儿帮助他们的,还有这些坚固可靠的堡垒!拥有了它们,就等于沿岸防线又增加了防御的筹码。现在我军只要以逸待劳,静候对岸的敌军要跨过海峡、渡过布满陷阱的浅海区,然后登上滩头,来到我军士兵的枪口底下!他们是在自取灭亡!” 与先前曾有人忧心忡忡的态度不同,对于艾昂联军将有可能在米德加尔德大陆登陆这一可能性,奥登尼亚的首相表现得十分自信。不,不仅仅是自信而已,而是他坚信自己所领导的军队与帝国,一定能够在敌军登陆之时,就可以将他们赶回到海上去。就如同在创世历1084年,奥军成功地将他们的死敌:曼尼亚军与昂尼亚军共同赶到卡莱尔港,逼迫这支联合大军灰溜溜地逃到了海峡对岸的昂尼亚这个岛国上。五年前奥军能做到的事,现在能不能再次完成,还有待观察。但是在他们的首相看来,这是场胜利是必然的,也是必须的。即使坚定如他者,也不得不承认,在东线路德尼亚战场上的接连失利,已经使帝国不能再承受重大的损失——尤其是在战场上——所以,西部的海岸线能不能守住,这关系到整个帝国的安危。为此,首相即使身体再差,也每天工作超过十八小时以上,为的就是希望尽量将战略计划调整得完满,所以最近首相府以及最高统帅部内,也是发往前线的命令不断。 看到首相如此乐观,底下的人即使有什么疑惑,此时也绝对不好说出口的。况且在这些人当中,还暂时没有出现这样的人。他们每一个都身居高职,享受着优厚的俸禄与待遇;然而前线对于他们来说,仿佛是非常遥远的事情。既然首相收到的情报说如此,那么他们也理所当然地相信就是如此,而不去想一想事情的真实究竟为何。 虽然对海岸防御工事表现得没有什么疑问——其实说到底,众人还是对于首相本人不敢有所质疑罢了——但是在敌军登陆地点选择上,还是有人提出了异议。海军部部长戴纳元帅向首相表示,最近帝国的潜艇在昂尼亚北部海域活动时,发现敌人在那里新增了一条海上航线。奥军潜艇曾经击沉过十数艘货舱,发现那上面所装载的都是军队物资,并且通过审问俘虏得知,那些物资是全部要运往昂尼亚北部靠近乌拉瓦尼亚的亚未克群岛。因此他担心,敌军有可能开始对乌拉瓦尼亚打主意。在听到戴纳的话之后,首相没有像往日那样断然否认部下的意见。相反,他凝神思考了一会儿,才说: “我的元帅,您的见解不无道理。而且我可以在这儿告诉各位,通过帝国的情报人员的努力,在昂尼亚政府的军情一处那儿得到可靠情报:他们的联军打算对米德加尔德大陆沿岸的某个国家的海岸线发起攻击,而乌拉瓦尼亚就是其中之一!如果这项情报属实,那么我军就必须将防守的阵线扩大,不仅仅只是盯住曼尼亚而已,还有在大陆北边的乌拉瓦尼亚才行!” 此言一出,顿时引来会议室内无声的骚动。除了少数的高级将领之外,许多人对这个最新情报并不知情。如今得知这一消息,无疑表示着,奥军将要动用更多的人力和物力,去防守住米德加尔德大陆那十分漫长的海岸线。而且这一次,不再是曼尼亚而已,甚至连乌拉瓦尼亚也被列入名单中,难免令人措手不及。 “这个情报,是帝国的优秀特工人员,成功潜入昂尼亚政府的军情处后,好不容易得到的。为此,我方还损失了另外两名特工,才使对方相信了我们的人是身份是来自于乌拉瓦尼亚的难民。所以,情报的可信度非常高。”(未完待续,如欲知后事如何,请登陆www.qidian.com,章节更多,支持作者,支持正版阅读!)(未完待续) 第四卷 尤琛(下) 第十二章 举棋不定(2) 昂尼亚的军情处,就是负责统辖情报的重要部门。可以说,那儿汇集着大量关于艾昂联军以及其国内的诸多重大情报。奥登尼亚人为了混进那里得到可靠情报,不知花了多少力气。这一次,他们终于得偿所愿,将那份他们最为之重视的情报拿到手。为此,负责统领帝国情报部门的副首相埃默里.瓦莱里安欣喜若狂,马上向首相汇报了这一消息。当然,这个情报同样是马上得到了帝国最高部门的重视,并且展开了研究。研究的结果是:可信度很高。因此,首相也必须从现在起,开始考虑大陆北部的海岸防御线了。接着,他向国防部部长利亚姆下达命令,要求将原本驻守在布隆尼亚的两个步兵师、驻守在翁波里尼亚边境上的一个步兵师与一个装甲师即日起调往乌拉瓦尼亚,同时还要抽调在东线战场上的小部分兵力前往乌拉瓦尼亚。这样做的目的,当然是为了守住那块原本被他们所不重视的近乎真实的防御地带,希望这样做能够有效扼杀敌军的登陆部队的攻势。利亚姆一一领命,然后在首相副官长朱兹勒的引领下,到另一个房间通过电话与电报等通讯下达最新的命令。 当国防部部长离开后,会议室内的气氛依然像刚才那样,严肃而保持着安静。不过可能在不少将领或高官的心中,会因为刚才这一好消息而有所放松。不过,从首相本人的神情来看,似乎更加眉头深锁。看到这一情况,一直跟随在左右的胜利党中央党务委员会委员长布鲁诺悄无声息地走到首相身边,轻声问: “您是不是还有什么考虑?” “敌军要登陆,这是不可避免的。现在的问题已经逐渐浮出了水面,相信我军也完全可以应付。不过,说到乌拉瓦尼亚是登陆地点之一,这个有点……” 说着,首相就沉默了。看到这一幕,首相身后的奥登尼亚神圣帝国军方总参谋部部长索罗尔德不禁看了一眼布鲁诺。他打量着这个个头与首相相差无几、脸上完全是一副聆听细心表情的胜利党高官,心中冷笑:这个布鲁诺,说起在首相身上下的工夫,谁也没他的多!不过同时他也不得不承认,布鲁诺对于首相心理的观察之仔细与深刻。 “您认为情报有误?” 布鲁诺这么一说,在室内又引起众人彼此互看。幸好今天副首相没有在这儿,要不然听到他这么说,肯定在心里诅咒对方。首相摇摇头,说: “我相信帝国情报人员的能力,只不过,这份情报的可信程度还有待确定。当然,万事要防备于未然,如果敌军真的在乌拉瓦尼亚登陆,那么到时候我军就可以更有把握地将他们赶走,而不必手忙脚乱地将驻守在后方的部队到那个时候才调动过去、迎击敌人。我只是对敌人的大部队主力是不是真的会从那儿登陆,感到有疑问。艾尼亚人和昂尼亚人有可能将一部分登陆部队从那儿上岸,不过主力的话……” “您的意思是,另有别处是吗?” 布鲁诺虽然不谙军事,不过在猜测首相心思这方面,还真是无人能敌。听到这番对话,每个人都将视线集中到卡尔.海因茨那张浮肿的脸上,静待他的发言。虽然在日前,奥登尼亚神圣帝国最高统帅部就已经在他的命令下,确认了敌军登陆主要地点。但是首相本人心思太过细密,所以往往会对每个计划进行反复推敲研究,因此有变化也不足为奇。只不过现在,首相究竟在想什么,没有人敢发话询问对方,只能等待他自己开口。 缓步走到那张已经被放置在桌子上的军事地图,首相的目光从大陆的北端,一直游移向下,来到曼尼亚的海岸线上。拥有着与奥登尼亚面积相等的曼尼亚,其海岸线漫长自然不消说。只不过,在那张地图上,只有一段海岸线的位置,是最靠近昂尼亚的。而在那一段里的圣路加,便是最突出之处。 “圣路加……布洛涅……迪马尔……迪马尔……” 卡尔.海因茨近乎喃喃自语的声音虽然落入了室内众人的耳朵里,但没几个人敢打扰他的思路,哪怕是位高权重如索罗尔德者,又或是受宠信如布鲁诺者。首相站在地图面前,忽然转过身来,口里的声音也变得急速起来: “迪马尔,迪马尔,这里怎么能遗漏掉?!” “首相阁下……” 在布鲁诺的低声提醒下,首相这才转而将视线落到面前这群高官的身上。他对这些衣着光鲜的部下们说: “先生们,如果说你们是艾尼亚的军事领袖,负责此次登陆作战行动,那么让你们选择在曼尼亚的迪马尔登陆,你们觉得如何?” 面对着首相的反复无常,众人都不觉得有什么好奇怪的——因为这在平日里早已是他们司空见惯的事情了——只不过首相刚才提出的那个新登陆地点,却让众人再次瞠目结舌起来。此时国防部部长利亚姆不在,三军指挥司令部部长西格蒙德元帅又到了别处视察,所以身为这个会议室中地位仅次于首相的军方将领,索罗尔德觉得自己必须要站出来,回应首相的话: “迪马尔地形开阔,而且拥有比圣路加更为多的滩头。不过要是将大部队在那里登陆,所要花的时间,就会比到圣路加的时间多出将近一倍。这样做,岂不会使我军的潜艇或海岸防御部队更容易发现他们的踪影吗?” “可是他们之前会认为他们的情报已经瞒过了我军,所以在某种程度上来说,就等于是变相地争取到了更多的时间,这样一来,艾尼亚人就可以将这些时间用来跨越海峡,好让他们的人可以顺利地在我军防守薄弱的地带进行登陆。这个行动他们花费了这么庞大的人力与物力,肯定不可能轻易让我们察觉在何处何时登陆,所以他们一定会瞒天过海的!” “那么,刚才您说在乌拉瓦尼亚也要……” 索罗尔德提醒首相,但被对方一挥手,制止了他的疑问。首相看着他点了点头,然后又回头看着那地图,他说: “乌拉瓦尼亚的防御也是必要的,因为现在我们还不能完全搞清楚哪里是敌军主力部队的登陆地点。不过最有可能的,始终是在曼尼亚一带,而且,迪马尔相比起圣路加而言,不是更具有优势吗?” 这一次,首相的意见倒没有引来一窝蜂似地赞同。因为在此之前,就敌军会在哪里登陆的问题,他们已经讨论过不下百次,好不容易,才由首相下了定论:重点防御圣路加一带。可是如今,首相却自己推翻自己的意见,又把矛头直指迪马尔,这未免让他的下属们觉得不适应。也许在他们心中,担心这只是首相试探他们意见的一种方法,要是贸然答应下来,可能会惹来不必要的麻烦,因此还是看准点再说。看到众官员与将领的表情,卡尔.海因茨似乎也有所觉,他从左到右、又从右到左,缓缓巡视着各人,声调清晰而缓慢地说: “诸位,也许你们会认为我是心血来潮,但是这一次,我觉得有必要也把迪马尔考虑进去。它在地图上看,或许没有像圣路加那样明显的优势;可是我认为,敌人所重视的,并不仅仅只是这些而已。迪马尔的地形,也是登陆部队所必须的。” “迪马尔……” 作为众人中的代表,总参谋部部长索罗尔德此时真是有点下不来台。因为在这场争论中,他所领导的总参谋部是倾向于圣路加为第一登陆地点的。当首相那时肯定了他们的意见时,这位部长自然也觉得脸上有光。没想到,现在首相那疑惑的老毛病又犯了,而且这次还是直冲着自己的观点而来。所以索罗尔德一时没法开口,只能在脑海中不停地思索着到底要如何回答才好。看到他这个样子,海军元帅戴纳嘴角抽动了一下,不过他随即板着脸,向首相报告说: “以迪马尔湾的地势来看,那里不仅海滩漫长且开阔,而且在它的后方,仅仅有不到三四里的灌木丛,而且这些有可能拦阻坦克与装甲车辆的地带很少。后面就是大片的农田和丘陵地带。如果说敌军真的打算从那儿登陆,那么这也是优势之一。” 戴纳在发言时首相听得非常认真,可见他对于考虑迪马尔为第一登陆地点,并不是完全的冲动作祟。索罗尔德此时好不尴尬,但又不好说什么的。随后,还是首相注意到了这点,他拍拍总参谋部部长的手臂,说: “请不要介意,因为在这儿,没有什么作战计划是不可以讨论的。没有人有针对你的意思,部长。” “是,属下惶恐。” 索罗尔德连忙低头答应,首相主动给他找台阶下,才让他不至于觉得在众人面前受辱。接着,首相又听取了另外几位将领的意见和其它部门的情报和报告。看样子,他对于迪马尔始终难以忘怀。布鲁诺征求对方的意见,是不是要加强那里的兵力。首相沉思了一会儿,才说: “向克米特发去命令,告诉他要加强迪马尔上的兵力,可以由他在东线或大陆内陆的各处兵力中抽调人员。然后让他亲自找电话向我汇报情况。” “是!” 得到首相的示意,首相的另一位副官马上走出房间去执行这一命令。索罗尔德看着首相,不禁心有戚戚焉。虽说首相不是刻意针对自己,可是自己的意见被反驳了回来,实在不怎么好受。而这种情况,在以往的首相府或某个军事大本营中,都不少见,并不是只有索罗尔德一个受到过类似的冲击或觉得无颜以对。所以大家对于总参谋部部长的情绪要么就是觉得无所谓,要么就是干脆没有注意到。(未完待续,如欲知后事如何,请登陆www.qidian.com,章节更多,支持作者,支持正版阅读!)(未完待续) 第四卷 尤琛(下) 第十二章 举棋不定(3) 会议结束时,国防部部长利亚姆才回来向首相报告已经发出所有命令。他对于首相提出要加强迪马尔的防御兵力,似乎也不怎么意外——这大概是奥登尼亚的高官与军方高层,对于卡尔.海因茨的态度与为人行事颇为熟悉的缘故吧。而且,他对于首相要增加沿岸别处兵力的命令感到高兴。因为在他看来,这才是必要的,而不能只死守着一个所谓的重要据点,将别处完全忽略了。 下属们有赞同有反对(当然是不敢明说出来的反对了),但是首相本人却仍然由于他自己在思路上的新发现而踌躇政治局。圣路加是他亲自认定的登陆地点,而此时迪马尔则是经过他的灵光一闪而被列入新登陆地点名单中去的。虽然在不久之前,同样是自己亲自否决了这一观点,不过现在重新将这个地点纳入考虑范围的奥登尼亚首相,并不感到有什么不妥。他唯一担心的就是,不知能否来得及。如今已经是创世历1089年的春季,恶劣的天气不会再成为阻挡海峡对岸大军的理由。到底敌人会在什么时候选择登陆呢?留给奥军的时间又足够吗?这一切,都是他日夜忧心的事情。所以从这方面来看,首相会不停地对西岸各处增加兵力,也是在情理之中的。 在最高统帅部的命令下达到了位于萨梅尔城的禁卫军总司令部时,身为这个战区总司令的克米特上将,在考虑了各方面的因素之后,决定将原本仍在东线作战的陆军253步兵师调到这里来,负责进行迪马尔沿岸的防守任务。这支步兵师在路德尼亚境内以常打硬仗、擅打硬仗恶仗而闻名,要它过来,克米特也是在权衡再三之后才作出的决定。虽然他也是属于认为敌军登陆地点将会在玛素河以北、亦既是圣路加最有可能的一派将领,但是既然是来自于首相的命令,他也必须对迪马尔一视同仁。所以克米特才会为迪马尔带来了这样一支可靠的部队,希望253步兵师能为帝国守住这儿。 而在那之后不久,来到萨梅尔城的除了大后方最高统帅部的命令外,还有一位克米特意想不到的客人。那就是原本赋闲在家但仍然拥有军方高级将领头衔和待遇的原帝国装甲兵总监加勒特上将。看到此人出现在自己的总司令部内,克米特十分高兴。他与对方拥抱后说: “是什么风把你吹到我这个偏僻地方来的呀,先声明,我这儿可没有琥珀堡的地道烧酒,恐怕没法满足你的胃口。” 早在很久以前,加勒特就与克米特就读同一所军校内,并且在两人都是低级军官时就已经相识,所以这次与其说是奥军两个高级将领的会面,倒不如说是两个老朋友的会面更为贴切些。加勒特经过这些日子以来的休养,他显得脸色红润了不少,此时他满面笑容地说: “现在我已经戒酒了,只喝开水。只要你给我一杯水,我都乐意,亲爱的艾尔文。” 得知对方戒酒,克米特先是一愣,继而笑了起来。他指着对方说: “怎么样?还是医生和太太的意见好吧?现在你这么心宽体胖,可要好好感谢他们呢。” “以前是由于实在太忙,所以根本顾不上这些。现在老是呆在家里,听着老婆和医生的建议,才觉得有道理。” 加勒特原本就不是一个酒鬼,只是喜欢在有的时候喝上两杯,并且酒量不俗罢了。如今为了健康的原因,在家人与医生的督促建议下,他毅然将烟酒都拒之门外,可见其心意之坚决。这位帝国的装甲第一人,无论是在军中指挥作战还是在家中锻炼身体,都似乎有着相同的特性:毅然且坚决,铁了心的事就一定要干到底。 “来我这儿有什么事吗?听说你在不久之前,还到首相府,见过首相了?” 加勒特笑着点点头,因为老朋友的消息还是灵通的。不过随即他就严肃起来,说: “我这次来,是希望你再次考虑考虑,将装甲部队重新调配的。” “哦?” 克米特有些惊讶,但随后就请对方坐下,然后自己也坐下,打算要听听来者的意见。加勒特告诉他: “那个时候,我就对首相说,在曼尼亚地区内的我军装甲部队,资源布置得不合理。有的地方太过靠前,不适合进行战场移动,很有可能会延误战况;而另一方面,还有不少装甲部队却离海岸线太后,根本无法及时到达该地区支援。这样下去的话,到时候如果敌人的登陆部队上岸,恐怕我军的装甲部队就不可能像原来计划那样派上用场,甚至有可能是干坐着受到敌军从海上和空中的同时炮击,又或者是在后方傻等而无事可做。我军必须要将装甲部队加入到防线的作战之中,不然的话,调它们到这儿来又是所为何事的呢?” 克米特听着,但没有不悦的表情。他深知这位老朋友兼同袍是对事不对人,因此他在军事上的争论和意见,只是针对这件事本身,而并非针对支持这种论调的人。加勒特说着,像是要打算叹一口气,不过还是忍住了。他接着又说: “不过首相却说,这是根据前线最高指挥官的意见才下的决定,所以他不能无视前线总司令的意见,而改变这一配置。因此,他建议我亲自来找你,跟你商量商量这方面的事情。” “威廉,装甲部队对于我们这里来说,是非常重要的。我就是因为相信他们的实力,才将他们从东边的集团军群手里将他们要了过来。只不过我既然作为这里的最高指挥官,就必须要对这里的部队负责。我不能让他们还没上战场,就蒙受损失。” “你指的损失,是敌军的空中优势吗?” “没错,相信你在来的路上也看到了。昂尼亚的空军和艾尼亚空军想什么时候来就什么时候来,想轰炸哪里就轰炸哪里。他们的活动,对我军造成很大的破坏,尤其是装甲部队,简直没有办法在大白天进行移动。这正是我所担心的事情,要是说我贸然让装甲部队进行调整,来到缺少隐蔽地点的海岸线旁,那么到时候,装甲部队受到的损失会更大!我绝不能让他们再有什么损失了。” “可是装甲部队同样拥有非常优越的机动性,以往的作战中,这点就应该充分被体现了出来,相信你也有目共睹。如果白天不行,那么可以在晚上行军。装甲部队的人都熟悉这种作战,他们是不会让你失望的。至于隐蔽地点和掩护的工事,那就更不在话下了。” 虽然老朋友如此劝说着,不过克米特还是固执己见,他回答说: “威廉,不是我不想相信你的话,而是此一时彼一时,现在的状况,不像我们以前所遇到的那样。敌人的空中优势在这儿简直是绝对的王者,我们对此没有一点办法。在这样的情况下,我是不会让装甲部队冒这种风险的。请你谅解,我作为这一战区的最高指挥官,必须要对所有的部队负责。” 即使花再大的力气,加勒特也无法说服克米特改变自己的想法。两个人都一样,坚持自己的看法才是最正确、最有道理。这次会面最终不欢而散,不过在克米特的提议下,加勒特答应在前线多停留几天,视察当地装甲部队的情况。虽然彼此之间有着分歧,不过他们都拥有着共同的目的,那就是希望为帝国以及军队作出对未来最有利最恰当的判断,从而令到胜利女神青睐于奥登尼亚、青睐于奥登尼亚的军队。而他们所为之努力为之奋斗的目标,究竟能不能实现,如今仍然是个令人惴惴不安的未知数…… 成为了幽灵装甲师第2团团长后,尤琛虽然人住在距离萨梅尔更近的昂内镇上,不过如果有时间,他还是会抽空回圣马克小镇上看看,看看那些自己牵挂着的弟兄们,看看3营的情况。在巴列茨的指挥下,3营依旧像往日那样,整备着战力和人员调整。在旁人看来,这个“弗莱德营”并没有什么太大变化,可以说,巴列茨仍然像是尤琛仍在时那样来指挥着全营的工作。 而另一方面,由于昂内镇与禁卫军另一支王牌装甲师——旗队装甲师——的驻地十分相近,所以两边的人经常会不时来往,哪怕是上级的长官也不例外。随着气温的日渐回升,这里的备战气氛也更加浓厚。虽然已经不能在白天进行大规模演习,不过到了夜间,两支装甲师的人还是会在上级的指挥下,集结到一起进行着战场机动作战的演练。尤琛与旗队装甲师的团部指挥官都相信,这样做对部队大有好处,而且说不定日后就能派上用场了。 由于旗队装甲师1团团部驻地与昂内镇相邻,所以成为幽灵装甲师2团团长后,尤琛不时会到隔壁镇上与对方的指挥官商议事务。而旗队装甲师的军官也会常常来到这里互通消息或命令。在1团驻扎的小镇外,那里的树林中就隐藏着该团的坦克营,包括101营、103营以及104营(坦克营的编号与普通的陆军部队编号有所不同)。在三月下旬的某天夜里,当尤琛从旗队装甲师团部离开,准备乘车回住地的时候,却在半路上发现车子出了问题,发动机怎么也着不起来,被迫停在路边。他的司机满头大汗、一脸惶恐地向团长报告这个坏消息,尤琛听了也没说什么,只是走下车来。在车子前头,他的副官哈根正打开发动机罩,察看情况。一看到对方的表情,尤琛就知道情况不妙。 “怎么样了,奥图?” 哈根摇摇头,让司机接替了自己的位置。“不好,恐怕没法起动了。”(未完待续,如欲知后事如何,请登陆www.qidian.com,章节更多,支持作者,支持正版阅读!)(未完待续) 第四卷 尤琛(下) 第十三章 大战前共聚一堂(1) “这下可好,这里连鬼也没见一个,莫非我们今天晚上要在这儿来个童子军露营?” 尤琛不管在什么时候,好像都不会忘记嘲弄自己、开别人的玩笑。对此,哈根翻了个白眼——不过不是针对上级的。 “长官,我看还是让我回镇上一趟,请旗队装甲师帮帮忙吧。” 正当他们商量办法的时候,却听到树林里传来一阵声音。那时隐时现的声音既不像是风声,也不像是林中鸟雀在树上扑腾翅膀的声音。这让两人都警戒起来,将别在腰间的手枪从皮套里拿出来握在手上。哈根对张望的司机示意,而他和尤琛则向树林方向望去。很快,那股声音越发逼近了,那是人的脚步声。而且几乎是在同一时候,那里面传出来一把冰冷的声音: “站住!你们是哪个部队的?” 借着那微弱的月光,尤琛看到那个方向像是有几个身影在树后移动。他回答了自己所属的部队后,又说: “你们是哪个部队的?旗队装甲师的人吗?” “没错,你说你们是幽灵装甲师的,为什么这么晚了还在这里?” “因为车子坏了,”尤琛用下巴指了指自己身后,虽然他不知道对方是否对看到自己的这一举动。“如果可以,能帮个忙吗?” 在肯定对方的身份的确是自己人后,那些旗队装甲师的人才从树林里走出来,并且向对方致意。在发觉这位军官是幽灵装甲师第2团的团长后,领头的军士在刹那间有所慌乱,不过他马上敬礼说: “愿意为您效劳,长官!” “那就麻烦你看看我的车子还有没有救吧。” 在等待别人察看车子的时候,尤琛询问那些士兵,为什么会在这一带巡逻,而不是在小镇仓库附近。有的士兵一笑,说: “长官,因为这儿才是我们坦克库的所在。前些日子,由于担心受到轰炸,所以上头命令我们转移坦克,所以,现在我们都在这儿驻守了。” 在最近一段时期,由于海峡对岸的敌机空前活跃,迫使奥军不得不将靠近海岸防线的装甲部队的主力作战坦克纷纷找隐蔽地点藏起来,为的就是减少损失。在尤琛从家乡探亲回到前线不久后,也对团内的坦克营下达了这样的命令。虽然看起来像是在回避敌人,不过这样做确实对减少坦克的损失大有帮助。 虽然来了自己人帮忙,不过这并没能挽救尤琛乘坐的车子。看样子只能去另找一辆车了,正当尤琛为此犯愁的时候,在树林中央方向又来人了。不过这一次不是军士,而是旗队装甲师坦克营的军官。可能是因为发现来这个方位巡逻的人没有按照回去,所以他们也到这里察看。当尤琛借助着手电筒的光亮看清楚其中一人时,忍不住指着他笑了起来。对方被他的举动弄得一愣。 “你是……” “可能您已经忘记了鄙人,我们曾经在路德尼亚见过,那个时候,您的酒量让我佩服不已。要知道,那样喝法,换成是我,肯定非送掉小命不可!” 在打量过尤琛后,对方也露出了惊讶的神情。“你是……您好,中校!” “得啦得啦,少校也好中校也罢,我都是叫做尤琛.弗莱德,不是别人。你最近好吗,亲爱的米希。” 站在尤琛面前的,正是旗队装甲师坦克营中的王牌坦克车长米歇尔.卡洛上尉。比尤琛还要年长一岁的他,看起来却要比实际年龄年轻不少。他朝对方敬礼后,用力地握着这位既是上级也有过一面之缘的中校。他似乎没有想到,对于只不过是共同参加过一次聚会的自己,尤琛还能记得如此清楚,而且还如此亲切地称呼自己的昵称。 巡逻小队的士兵将尤琛一行人的困境报告给了米希,对方一听,马上就说: “请不用担心,让我们这儿用车送您回去吧。我们的坦克营就在里头,您请吧。” 随后,他就带着尤琛与他的副官、司机一同走进树林,进入旗队装甲师隐蔽在树林中的坦克仓库。果然,在树林中央,这儿不仅有着临时建立起来的仓库、帐篷,还有那些遮盖在上方的密密麻麻的用树叶和草做的伪装。虽然是在夜里,不过尤琛还是能看到此地官兵们建立起来的仓库,他不禁点了点头。因为在树林里,空中的敌机很难发现目标;而旗队装甲师的人还是用心地做好了每一顶伪装和工作,这点确实令人称赞。 由于树林中驻扎在都是坦克营的人,所以无论从军阶上还是职位上,突然来到此地的尤琛成了这儿最高级别的军官。这里一片树林,就隐藏着三个坦克营的官兵和他们的坦克。得知是幽灵装甲师的团长的座驾出了问题,坦克营的营长都表示乐意帮忙,并且在下属去准备车子的同时,邀请尤琛在他们这儿小坐一会儿。尤琛对他们说: “你们这里的伪装做得真是太好了,现在我的部下们也在这么做,但愿他们的成果能够像你们一样优秀。” 得到别师团长的称赞,当然令旗队装甲师的人感到高兴。在得知米希以前就认识了尤琛时,他的营长对自己这位下属笑着说: “这可真是太有缘了!不是吗,米希?” 听他们这么一说,倒让尤琛想起一些事来。他转而面向米歇尔.卡洛,问这位浓眉大眼的军官: “记得我在新年假期回国的时候,在国内的宣传就听到过你的名字,当时我还一时没想起就是你呢。听说你获得了圣三角骑士勋章,真是恭喜了!直到现在为止,帝国军队中获得这枚勋章的人,也不超过八十个呢。真有你的,米希!” “哪儿的话,只不过是一枚勋章罢了。”米希似乎对这些荣誉什么的并不看重,不过同袍间的真心认同倒让他更能接受。“为了这枚勋章,我还得从前线跑到琥珀堡去,到虎山营从首相手里拿到了它。说实话,虽然是挺漂亮的勋章,不过拿回来之后,它多半都得呆在我家的盒子里,不见天日。” 众人不约而同地笑了起来。今天夜里能够遇到故人,让尤琛兴致高涨。而看到他总是带着笑容,也让哈根不禁放宽心了些。要知道,最近这段日子以来——尤其是当尤琛从大后方回到前线之后,他的脸上就常常是乌云盘踞,很少看到他显露那略带不羁的微笑。如今能够让长官紧绷的脸上和心里放松一些,倒也是件好事。哈根想起那辆不迟不慢偏偏在路上坏掉的车子,不禁冒出这样的念头。 “最近的损失如何?敌人的飞机还有没有骚扰过这里?” 在被尤琛如此问到后,旗队装甲师坦克营的军官们彼此看了一眼,脸上的神情都是苦笑。米希叹了叹气,说: “这里简直成了他们的领空似的,一天到晚不间断地出动飞机。不是到这儿侦察,就是来这里轰炸,我们也不知什么时候才到头。不过自从把坦克仓库搬进这个树林以后,情况倒比以前好了不少。最起码,我们不必日夜提心吊胆,担心不知何时自己的坦克就会被敌人的战机炸了个体无完肤。” 看来把坦克仓库从镇上移开,还是对的。尤琛想起自己也曾经作过相同的命令,才觉得宽慰了一点。毕竟,对于装甲部队的人来说,没有了坦克,就等于没有了他们身体的一部分。这样的他们,还能用什么去抵抗敌军的进攻? “话说回来,咱们的空军在哪儿呢?” 坦克兵们你看看我,我又看着你,已经是连苦笑都笑不出来了。因为根据现在的情况来判断,奥登尼亚的空军几乎都全部被拖在路德尼亚上空进行苦战,没法脱身。在没有了空中力量的保护下,奥军在西线的地面部队会经常受到敌国空军的袭击,也可以说是在情理之中的事情了。就算他们觉得再无奈也好,都无法改变这一事实。 尤琛脑海中,闪过了格特和罗蕾莱的身影。不知道的新年期间,他们是不是在一起?不过东边的情况如此恶劣,说不定格特根本没有时间回来与妻子团聚。格特已经是奥登尼亚中数一数二的王牌飞行员——如果他没有记错,那么现在格特的击坠敌机次数已经超过两百了,这在以往根本是一个不可想像的数字,不过尤琛相信这是事实,因为空军就算夸大他们的作战能力也好,在这方面是控制计算十分严格的——而且在我军之中,拥有傲人战绩的飞行员也有许多。那么既然我军空军能有如此之多优秀的飞行员,为什么还是不能消灭路德尼亚的空中力量,甚至被他们拖延作战到如今呢?尤琛回忆起在路德尼亚作战时的种种经历,一切都表明,开战之初,路德尼亚人根本就是手忙脚乱、毫无经验可言,因此,死伤被俘的人数之巨大,难以计算;然而这似乎并未拖垮可怕的高地民族,他们不仅没有屈服,相反而越战越勇,最后,现在终于争取到了敌弱他强的有利局面。可以说,路德尼亚人是以人员的不停消耗,才换来了今天的扭转局势;虽然过程漫长而且牺牲太大,但毕竟还是给他们撑了过来。恐怕,空军在那里所遭遇到的敌人空军,也是同样的情况。这样一来,或许就能解释为何原本拥有绝对优势的奥登尼亚空军,陷入了东线的战局而迟迟不能抽身。 “加勒特上将昨天才来过这儿,他也认为有必要将坦克库转移到安全的地方。敌人的空中优势太明显了,现在我们只能选择这种办法。” 关于装甲兵总监到前线来视察的消息,尤琛已经知道。不过令他感到好奇的是,为什么这位几乎是等于退出了军队的上将,此时竟然会来到前线进行视察?最高统帅部到底在想什么?这位上将来此究竟想要做什么?尤琛敏锐的思考告诉他,加勒特来这里并不是为了单纯地视察前线的士气或是坦克装备等情况,有可能是由于大战即将来临,而其中或许还有更重要的原因……(未完待续,如欲知后事如何,请登陆www.qidian.com,章节更多,支持作者,支持正版阅读!)(未完待续) 第四卷 尤琛(下) 第十三章 大战前共聚一堂(2) “要是这位总监阁下能够提醒我们的总司令,提醒他我们不是用来摆设、而是能够真正在反登陆战场上派得上用场,那么也许事情会有转机……” 尤琛虽然清楚克米特上将为人向来坚持己见,所以他决定好的事情,有时甚至连首相也无法说服他改变主意,所以这种想法可能真的只是想一想而已。不过既然看到一些希望,那么总比完全没有希望的好。他们来到这儿,就不希望袖手旁观。 在聊了一会儿之后,几位坦克营的营长都纷纷离去,忙他们各自的事情。留下米希继续与尤琛在一起,他对于装甲师无法到真正的前线去负责防守任务而同样感到不满,他对尤琛说: “在我们这儿,我经常被弟兄们问到的一个问题就是:我们什么时候才能到前线那边去?大家谁都不想留在这里,万一前线真的打起来,那个时候我们真的就只能坐在后头打牌聊天而已了!但愿这种事情能够被避免。” “的确,谁说不是呢。” 尤琛对此也非常无奈,比起装甲部队中的许多军官来说,他以往接触克米特上将的机会更多,也更了解他的为人。他深知如果要这位将军改变他的命令,那恐怕得等到最高统帅部另派他人来接替其职位才有可能——换言之,现在基本是不可能的。所以,尤琛才会感到悲观。 “对了,亚历和伊克都好吗?想起来,我已经有很久没见他们了。” 尤琛想起那次在聚会上,见到了参军不久的伊格尔与初次见面的亚历山大,两人与米希一样,都在旗队装甲师服役,只是不知他们现在在哪里。 “亚历所在的坦克营现在设在另一个地方,那儿如果没有人带路,要是进去之后肯定会迷路的,哈哈!至于伊克……” 原本还带点笑容的米希,此时脸色如常,只是好像有点难以开口的样子。看到这样,尤琛不免有点奇怪,但又不好追问。米希犹豫了一会儿,才说: “伊克是在装甲轻步营,自从一年前科斯佳洛夫失利之后,我们的第一装甲轻步营,几乎全军覆没,留下来的人寥寥无几,伊克就是其中之一……后来重新补充了兵员,伊克也回来了……如果我没记错,他现在应该是驻扎在这附近的村庄里……我想他会没事的。” 听到后面那句,尤琛不禁看着米希。他发现,对方眼中带有忧色,应该是在为伊克的情况感到担忧。照这样看来,伊克现在可能不大好。不过尤琛从对方的话听出,让伊克“不大好”的缘故,倒不是身体上的伤痛或毛病,而多半是内心的创伤。在前线作战的军人,每一个都会有类似的问题,没有例外。不过看起来,也许伊克的情况比人们想像中的还要严重得多。 这时候,两个士兵来报告说,车子已经准备好了,尤琛的副官与司机正在那儿等候着他。他们可能就是米希所在的那个连——或者根本就是与他同一坦克车组的乘员——因此对这位上尉显得毫不拘束。在报告完毕之后,之前听到了他们谈话的其中一个士兵插嘴说: “长官,第一装甲轻步营的瓦莱里安中尉现在过得日子可真不错呐!听说他在村子里,跟一个女人同……” “够了!胡说八道些什么!” 米希的声音比之前提高了不少,而且十分严厉,让面前的两个士兵脸如土色,不敢再多说半句。不过即使是这样,尤琛也早就明白了。但他什么也没说,只是向米希告辞,并且含笑着说: “很高兴在这儿见到你,亲爱的米希。也请你——代替我向您的新娘致意,恭喜了。” 米希一愣,随即脸涨得通红,一句话也说不出来。他没有想到,对方原来已经注意到了自己已婚这个事实。他低下头,抓抓脑袋,用与刚才毫无相同之处的结巴语气说: “……是、是吗……这么说,你看到这个了……” 尤琛看了一眼他右手无名指上的金戒指,那样子好像在说“你要瞒也瞒不住的”。米希此时好像完全换了个人似的,连手脚都不知往哪儿放。看到他这个样子,尤琛不禁放声大笑,随即他又忍着——这是因为不想让对方太过窘迫——温和地问: “是这次回去的时候办的喜事吗?我也有部下是在新年的时候赶紧把婚礼给办了的,人生大事,应该的嘛,不用不好意思。” “哎、那个……不是……噢,不,是谢谢……” 米希好像还是觉得非常害羞,甚至连头也没抬起来。他虽然比尤琛还大一岁,不过看他的外表和这神情,仿佛他是比尤琛还要年轻好几岁的后辈——不过从成家立室这方面来说,他的确比尤琛经验少许多。或许是因为看到对方这副模样,让尤琛兴起了逗弄他的心情。这位中校清了清嗓子,一本正经地问: “是你上次提起的那位女朋友吗?听说你们是在躲避空袭的时候认识的?一定是位美女吧?” “不……哦,我是说,没错……她人挺好的,比我小十……十三岁,是个、是个非常好……非常好的女人……” 米希眼睛看着自己的脚尖,干巴巴地笑了几声。在数年前的战地聚会上,尤琛就曾经从对方那里听过,关于他在后方认识的这个女友的事情,没想到他们经过了好几年才结了婚——因为按照米希的年龄来说,显得太晚了——不过尤琛看到对方实在窘迫得不行,便没有再捉弄他,只是与对方告辞后便离开了。在走到那辆车子所在的地方时,尤琛与副官打个招呼,坐到车上,这时,哈根听到自己的长官喃喃说着什么: “……这家伙,不过是问问新娘子的事情,干吗那么紧张的样子……算了,反正是件好事……” 而负责送这位中校的两名军士,则目送着对方的车子驶上公路,渐渐消失在夜幕中。此时树林周围静悄悄的,没有半点声息。如果此时有人经过,也许会以为这片树林中空无一人。在往回走的时候,其中一个士兵对身边的同伴说: “喂,不对呀。” “你说什么呢?难道刚才被上尉骂,不高兴啦?” “谁说那个了!我是说,刚才上尉向那个中校介绍自己老婆,说她比自己小十三岁,不是吗?可我明明记得,他的那个姑娘应该是比他小五六岁而已,哪有差十三岁这么多?” “你肯定是记错了。” “不可能!我以前还见过她的,那个姑娘说她跟上尉是在躲避空袭的时候无意中认识的,她高中毕业后就在家里照顾弟弟妹妹都有好几年了,当时已经有二十三、四岁的年纪了,那不是只比上尉小五六岁吗?再怎么说,也不可能突然又把年纪改小了吧?” “你呀,净挑刺!女人对自己的年龄可是很在乎的,说不定就是喜欢自己小一点,反正对你说你也不懂!” “我说你才不懂呢!上尉记性特别好,数字他也拿手。更何况那是自己的老婆,怎么可能连她的岁数都记错!况且,他是什么时候举行婚礼的,我们一点也不知道,全营——不,可以说是全团甚至是整个装甲师——有谁参加了他的婚礼?上尉才回去一趟,回来就说婚事办好了,当时不是连你也吓了一跳吗?现在倒说起我来了!” “你这人……不过也是,我们确实没人参加了他的婚礼,但这个也没什么所谓吧?说不定上尉就是不想让我们看到他的新娘子呢!又或者说,他娶的人已经不是当初那个了,这也有可能。” “胡说什么,上尉他不是那种人,我看他要是喜欢上谁,就不可能变心的……” 两人的身影与声音,消失在树林中。剩下的,只有天空中微弱的月光,还有掠过树林的那不息的风声。 随后的那段日子里,为了进行日后有可能发生的机动作战,幽灵装甲师与旗队装甲师分别进行了多次演习和联合演习。两个同属禁卫军的王牌装甲师,都希望通过这样的演练,来向上级证明,他们是完全可以胜任上级认为他们不可能完全的任务的。白天不让他们公开演习,他们就争取晚上来进行,在躲过敌军空袭的同时,也希望证实,装甲部队是完全有能力在夜间进行大规模作战与移动的。不过他们的努力到底有没有成效,还要再看上头的意思。 由于与旗队装甲师十分相邻,因此在联合演习上,无论是上级的命令,还是尤琛自己的意见,都倾向于乐意与对方进行磨合演练。他们都希望能够在上战场之前找出自身的问题,同时也堵一堵那些认为他们装甲部队不可能在此地发挥大作战的人的嘴。在三月下旬,在即将回国之前,奥登尼亚神圣帝国装甲兵总监加勒特上将,特地抽出时间,却观摩两个装甲师在夜间进行的联合演习。而作为此次演习的后备部队,帝国的青年装甲师也在一旁待命。看到那个还带着稚气的脸容,加勒特表面上不进行评论,但在私底里,他对自己的心腹下属却说: “还是些孩子而已,何必这么急着要他们去送死呢!” 这就表明,在对待娃娃兵的态度上,加勒特与众多前线军人的意见是一致的。他们都不愿看见这一幕,但又无能为力。 由于是夜间演习,所以演习的目的是如何在夜晚避开敌机的骚扰与侦察,顺利地来到目的地,支援那里友军的作战。因此,快速的行军就变得非常重要。那些曾经由于没有汽油或是不便外出的坦克们,此时终于可以抖一抖它们的威风,在山间的灌木丛里进行穿梭。远在另一处山头上观察着这一幕的加勒特上将放下望远镜,满意地点点头。(未完待续,如欲知后事如何,请登陆www.qidian.com,章节更多,支持作者,支持正版阅读!)(未完待续) 第四卷 尤琛(下) 第十三章 大战前共聚一堂(3) 如今看来,装甲部队并没有失去它强大的机动性能,而且能够很好地在利用夜晚的黑暗来掩饰自己的行踪。照这样看,自己的建议确实是可行的。不过可惜的是,不管是最高统帅部,还是克米特本人,都没能听进自己的意见。真希望让他们亲自看看这些,当年自己不也正是在同样的情况下,带领着帝国的装甲部队,悄悄地从桑代克山区进军,从而绕过了曼尼亚那道著名的防线、才一举攻破了敌国吗?为什么现在帝国的战况每况愈下,最高统帅部和它周围的人,就变得越来越缚手缚脚呢?对此,加勒特真是心痛不已。因为他眼睁睁地看着帝国从没有装甲部队到建立起自己的装甲部队、比它开始时的寂寂无闻到后来的如日中天、再到如今不再受到重视,身为这个国家的装甲部队之父,加勒特又岂会不难过? 演习结束的时间,已经是凌晨三点多了。不过装甲兵们还是觉得意犹未尽,因为他们很久没有这样带上自己的宝贝坦克行军了——因为上级不准许他们轻举妄动——如今这样动了动筋骨,倒很合他们的胃口。 尤琛所带领的2团,任务是在发生前方受到攻击时,转移到侧翼,与后备战力青年师一起作战。在演习之前,他们就是以艾昂联军为假想敌的,因此如何避开那“强大而可怕的空中战机”,成了他们这次主要研究的内容。所幸,在尤琛“全速前进”的命令下,2团顺利地来到大部队侧翼,并且很快就找到了那里埋伏的青年师。当尤琛在对方传令兵的带领下,终于在山下的一处隐蔽洞穴里看到了青年师师长迈尔中将。对方受了伤,正在包扎。看到尤琛,迈尔用他没有受伤的左手敬礼,说: “很高兴见到您,中校。看样子我们已经成功会师了。” “是的,长官。您的伤……” “不要紧的,只是路不大好走,我摔了个跟头,将手给擦破了。” 虽然说是擦伤,不过迈尔右手上臂的部位流血不止,军医正一边帮对方止血一边包扎。这位向来重视形象与外表的中将,此时脱去了半边衬衫,露出胸膛和右胳臂,显得有点疲惫。尤琛安慰了对方几句,眼光掠过他那正在包扎的手臂。迈尔奇怪地抬起头,看着尤琛,因为他原本正在询问对方一些关于夜间移动作战的有效数据,但对方却像是失声一般不发一言。随后,他手臂上的伤很快包扎好了。迈尔中将下令全师加入到作战之中,当他拿着无线电话筒向下边发令之时,一旁的哈根走前几步,碰了碰上司的手臂。 “您怎么啦?” “……”尤琛惊醒过来,飞快地看看自己的副官,又看看那边的迈尔中将。“不,没什么。” 虽然哈根看出对方心有所思,不过现在也不好问什么,于是也没再说话。只是他并不知道,尤琛此时不仅仅只是心有所思而已,他的心中,像是原本平静的大海掀起了涛天巨浪,让人受到了极大的震撼。 “这怎么可能……不过,那明明是、明明是一模一样……就跟波克手臂上的那个伤疤一样,那种形状,长方形,大小也相同……在波克那块伤疤底下,就埋藏着那块带有数字的二极管。难道说……他……全能之神啊!!” 在奥登尼亚神圣帝国最高统帅部看来,当冬季结束之后,在海峡对岸的昂尼亚国土境内,敌人的联合大军,随时都有可能会发动大规模的登陆作战。经过他们根据情报与前线情况相结合后的作出的推论,如果说大部队要进行全面登陆,春天虽然气候良好,但是海峡中的情况并不算最理想。因为那儿常年气温的变化往往都慢于季节的变化,也就是说即使当春季来临后,海水的温度仍然像在冬季那样冰冷。同时海峡中的气候也有着很大的变化,仍然处于不稳定时期。因此奥军最高统帅部认为,敌军无论是从环境、气候、准备上来看,都仍然未达到最顶峰,他们肯定会选择在万事俱全之际,才正式发起总攻。因此,那个总攻的时间,很有可能会向后移。也就是说,在春季期间,敌军也许会无所动作,直至到夏季的来临。 这一点,前线与后方的意见倒是难得的一致。因为来到过曼尼亚西部的人才知道,这里的天气,在春天里也是以云层厚、多雨而著称。敌人要是想在这种时候登陆或是进行大规模空降他们的伞兵,那么天气首先会帮助奥军打掉他们不少的敌人——或者说是天气帮助他们能更有利地应对这种局面。不过即使如此,他们也没有丝毫地放松警惕,而是继续在加强着戒备,等待着那一天的到来。 在穿梭于师部与团部之时,尤琛还不时地来到圣马克,对那里的营部进行“突击检查”。不过话又说回来,被“检查”到的3营营部的人,无不兴高采烈,十分欢迎他们的老营长归来。看到3营仍于昔日一样,尤琛才觉得安心不少。他是在这里成长、一步步建立起这个营的,对于他来说,3营简直可以说就是他的孩子一样。 “您舍不得这里,我也舍不得那些家伙。他们跟着您到团部去了,有时候,想找他们喝上一杯也难啊……” 面对尤琛的玩笑,作为新任3营营长的巴列茨是这样回答的。虽然他不像尤琛那样擅于言辞或是开玩笑,不过他朴素的话语是在真实地反应着他的心声。尤琛对此只是说: “嘿,要是让我在那儿完全面对着新的下属,没人能像你们这样能被我拿来开玩笑,我不疯掉才怪!” 当然,要是团部的军官们知道他们的团长说出这样的话来,不晕倒才怪。不过这与其说是尤琛的正经之言,倒不如说他是在调侃罢了。巴列茨身为他的下属好几年,当然明白对方的作风,他笑着说: “那些家伙要是能够过得了您那关,那么日后他们的神经线肯定会非常发达,那样就足以应付任何状况了。唉,说起开玩笑,要是波克还在这儿该多好啊。那家伙,不管去到哪儿,都会让那里充满笑声的。现在想想,天堂里,可能也有他的笑声吧……” 提起那个在去年年末自杀的同袍,两人都不约而同地沉默下来。不过这其中,却似乎有着一些微妙的不同之处。巴列茨真心地怀念着那个表面严肃正经实际上笑死人不偿命的波克,而尤琛呢?他小心翼翼地瞥了眼身旁的3营营长,随即也陷入了沉默之中。 当离开圣马克小镇的时候,尤琛坐在车上,还是一言不发。看到长官这个样子,哈根不禁笑了起来,说: “怎么了?是不是那些家伙对着您大言不馋,说什么‘我们照样能干好’,让您觉得有点郁闷?哈哈,没必要当真,况且,这不正是您的作风吗?” “什么你呀您呀的,再说下去,我可真要起鸡皮疙瘩了!” 尤琛这么一瞪眼,倒让哈根心里轻松了许多。因为这才是尤琛,那个不管在什么时候都能保持自我并且适度地嘻笑怒骂的尤琛。只不过,甚至是他也没有察觉,尤琛心中乱得很,因为最近他一直在思索着无法解开的难题。 那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的呢?尤琛脑海中浮现出那一幕:青年师师长迈尔中将在包扎着胳膊,在他的右手手臂上,显现出那个令尤琛无法忘却的伤疤。他不会认错的,那是与死去的波克的手上一样的伤疤。相同的大小、相同的形状。那样的话,迈尔难道也是……尤琛再次回忆起自己替波克检查尸体时的情景,当时自己用锋利的匕首割开手臂上那块伤疤,非常小心地将那块埋在表皮层下的二极管取出来。那个时候自己内心的震惊直到此时都仍然似是没有消失过,因为它的出现不仅证明波克所言属实,而且更证明了波克所说的有关那个“启示录”的事情也是真的…… “如果说波克的确是那个组织中的成员,那么他所说的组织里所有人右臂前端内侧都有微型二极管,这个二极管就是他们互相辨认的标志,这也是真的……迈尔中将那个伤疤,会不会只是偶然而已呢?可是如果只是偶然的,那么它的形状未免太整齐了,根本就是一个正规的长方形,跟波克的那个一样……如果说这不是偶然的,那么迈尔中将,也是跟波克一样、是启示录的人?启示录……启示录……启示录……为什么会有这样的组织?它只听命于首相,可首相不可能直接指挥它的行动,那么又有没有别人在暗中替首相向它下达命令呢……波克说过,它的人数不会超过一百人,而且都是在禁卫军里挑选的,也就是说,不知什么时候,也许我的身边还会有这样的人出现……因为没人知道他们到底是谁,长得什么模样,属于那个部门……就像幽灵一样……” 尤琛越想越不舒服,其实当波克在他面前自杀时,除了感到震惊和悲痛之外,尤琛也隐隐觉得松了口气。因为那种长期被人监视、如影随形的可怕感觉,似乎是随着波克的离世,也渐渐离开了尤琛身边。但是如今的突然发现,却让他再次意识到,自己离那些秘密的眼睛并不遥远——虽然他还不能弄清楚迈尔中将是否确实就是启示录的人。 虽然知道离秘密越近,就越危险,但是为了弄清楚一切,尤琛还是回忆起与波克死前的那段对话。因为只有这一个知情者,亲口向他证实过那些事情的存在。他尤其记得清楚的是——其实那也是在后来的不断回忆中,越来越被尤琛所重视的——波克曾经提到过,组织中曾经有人见过自己,而且还曾经在国内犯案(听对方的语气,那些案件似乎是自己所熟悉的)。(未完待续,如欲知后事如何,请登陆www.qidian.com,章节更多,支持作者,支持正版阅读!)(未完待续) 第四卷 尤琛(下) 第十四章 哪个是敌人?(1) “666、667……” 尤琛在心里默念着这两个三位数。如果说波克所言属实,那么这两个据说“曾经见过自己”的组织中人,是来自于大后方的禁卫军部队(头一个“6”),而且是来自于禁卫军中的狱卒部队——卫戍部队(第二个“6”)。而且巧合的是,“666”与福音书中的魔鬼的代号,完全一样。这应该是巧合吧?不过在尤琛心里,或许早已把对方当成是魔鬼中人也不一定。 “对方见过我,而且两个人当时在那些案件中出现过,不是一件,而是好几件……如果说是案件的话,那么就应该是那些了……” 尤琛带着些许寒意,回忆起在四年前——准确算下来的话,应该是三年多前——自己曾经受首相之命,而参与调查过的那一系列案件。会是那些吗?他还不能确定,不过当时波克那神情那语气,又像是在表示自己应该会对此有印象的……而说到有印象的,也确实只有那几件案子了。它们在当时,可真是轰动一时呢。在那些案子里,自己见到过谁?接触过谁?他们中的哪个人,又像是属于启示录组织中的人呢?尤琛因为有副官在旁,所以忍住了想拍自己额头的冲动。要在这么多人当中找到这种人,简直比登天还难!自己参与调查过的好几件案子,接触过的人不下二三十,而当时有可能在场并且与自己见过面、说过话的人,就更加不是少数了。这下子可好,要怎么才能找出波克所说的那个666和667呢? 说到禁卫军中人,那么在那时候的案件中,自己起码每隔几天——有时甚至是每天——都会见到这些人。他们大多是帝国的国家安全总局的人,同时当然也拥有禁卫军的身份。这个负责整个帝国治安与情报的部门,如果说里头有人是属于那个极秘密组织的,那么尤琛并不会觉得奇怪。只是在那时的接触中,他完全没察觉到什么异样。 为了让自己更加清楚地思考,尤琛试着回忆创世历1085年间自己曾经参与调查过的那几件案子。它们分别是:胜利党人事委员会委员休厄尔被杀案(其中还牵扯到他儿子的一件杀人案,不过后来证实与他父亲的死没有太大关系)、副首相家女佣被杀案、其后的连环寄原瓦尔德劳动营营长手指案、迦蒂长公主的鹦鹉毒杀案、还有就是…… 想到那件曾经在自己家中发生过的命案,尤琛至今心里都觉得很不舒服。因为只要每每想到那个杀人凶手离自己如此之近,近得足以对自己和自己的家人下手,他就坐立不安。不管是多么坚强的军人也好,但是只要关系到自己的家庭与亲人的安危,就不可能不在乎。当时要不是罗蕾莱以身犯险,引出了那个疯狂的凶手,恐怕现在自己还不知道家中有这么一号人物。那时候真是好险,而且尤琛还非常清楚地记得,凶手在诉说着自己杀人时那得意的神态与扭曲的表情。 好了,案件是一一回想起来了,不过在五、六件案子当中,有哪里是被自己忽略的吗?波克为什么会说组织中人在案件里出现并且见过自己?能够符合这两顶条件,并且似是启示录这个组织成员的人,究竟有哪些人呢? “对了,那卷摄影带!” 尤琛脑海中灵光突现,使他差点头撞上了车顶。看到团长突然动弹起来,倒吓了哈根一跳。他忙问: “出了什么事吗?” “不,没什么。只是坐得久了,想活动活动,没想到倒差点撞到了头。” 尤琛发出爽朗的笑声,将自己的心思掩饰了过去。当哈根将注意力转移到车窗外,车子里再度恢复安静的时候,尤琛则在心中继续思考着刚才那个未完的问题。他心中的念头不知有多少,此刻好像都全部涌现出来,让人难以分辨。 “那个时候,波克说过,他觉得我有可能见过‘666’和‘667’,是因为那卷带子的关系。这么说,他是在暗示,那两个人是劳动营的人。对,这样就说得过去了,因为从编号上来看,这是禁卫军卫戍部队、也就是专门负责看守劳动营的那些人。记得在那卷带子里,出现的大多数都是些女兵……不知别的劳动营是不是也是这样……666、667就是她们的其中一个吗……而在这些女兵里头唯一有可能出现在这些案件中,并且有可能在当时见过我的人,就只有……” 突然,尤琛倒抽了一口气。此时正是四月初,车子驶过曼尼亚乡间幽静平坦的公路,车窗外,正是鸟语花香。小路两旁的树叶上初吐新绿,田间路边盛开着各色漂亮的小野花,一切看上去是如此的美丽悦目,但尤琛的眼睛完全感受不到一点来自大自然的温暖气息,相反,他只觉得身上冷汗直流。因为在波克自杀的事件结束后,由于心乱如麻,再加上要处理众多的手续和后事,之后又护送罗蕾莱平安归国、自己回到家里后又诸事不顺。直到回到曼尼亚这里,尤琛才有机会和时间,好好地将波克的遗言过滤一遍。而如今过滤后得出了最新结果,却令人再也坐不住,只想高呼“这不可能!”。尤琛虽然还能控制住自己,没有失态,但是他心里现在是越发翻江倒海,再也平静不下来了。 “如果波克说的是真的,而且我的猜测没有错,那么那两个组织里的人,就是来自于劳动营的那几个生存者吗?玛戈特.海斯勒、明奈特.鲁珀特、还有那个感觉好像是被前两者利用的玛丽安妮.菲尔伯特……一群疯狂的女人,她们怎么可能是……不过现在想想,单凭她们的力量,很难完成这些杀人的案件,姑且不提她们到底在劳动营里经历过了什么……波克他那个时候没有对我说谎,他既然这么说,就是在暗示她们了吧……那个改头换面进了我家当女佣的凶手,她的手臂上有没有什么东西?好好想一想,尤亚,你能记起来的……当时开枪之后,为了防止她反抗或是身上藏有武器,自己不是还上去检查过了吗?记得在那个时候,已经是快到冬天了,我搜查过她的身上,没有武器……她的手臂……” 尤琛现在才觉得,自己这么快就将以前的事情忘记得差不多实在是个不好的习惯。其实这并不能怪他的记忆力,相反,只是由于事件过去得太久,再加上尤琛有意地想忘掉这些事情,况且现在一时要马上想起当时认为无关紧要的情节,自然不是件容易的事情。 当他们乘坐的车子驶进另一个路口时,车子被路上的小石头弄得颠簸了一下,负责开车的士兵回过头,朝自己的长官和对方的副官略带歉意地看了一眼。那样子好像在说:真是抱歉,我也没料到会这样。不过哈根对此无所谓,而尤琛更是连这些都没有感觉到,因为他的心思,已经完全放在自己的回忆上头了。他回忆起当时的细节,下意识地握紧了拳头,因为他找到了关键的证据: “她手上没有伤疤,完全没有!因为当时自己搜过她的身上,之后罗蕾莱担心她还会玩什么花样所以亲自检查。罗尔掀起过她的衣服,还有袖子,我那时看到过,那个女人的手臂上没有伤疤的痕迹。她不是启示录的人!也就是说,在背后调唆着她、控制着她、利用她的手来犯案的她的那两个同伙,才是启示录组织里的成员!” 这一点得到了证实,尤琛先是心里一松,但随即又变得沉重起来。因为越是接近真相、越是依靠各方的证据和自己的判断提得到的结论,就会越令自己心惊胆战。如果说那真的是事实,也是令人感到畏惧恐怖的事实。所以,现在心中掌握了不少情报的尤琛,即使分析出事件背后的原因,也没有令他高兴起来。 “玛戈特.海斯勒,她的同伙叫她格莱塞尔达,可能是外号,罗尔曾经在家里见过她,没错,她肯定在那一带出现过;而明奈特.鲁珀特也一样,当时就是她,把装有切下来的手指的袋子交给了琼……这两个女人,就会是波克口中的‘666’、‘667’吗……如果说她们是魔鬼,这倒跟她们的编号完全符合……” 虽然尤琛本人并没有直接见过那两个女人,不过现在想一想,她们在当时很有可能在自己家或别的什么地方暗中一直用她们那双别有用心的眼睛盯着自己以及其他政府官员,就觉得毛骨悚然。不过他转念一想,又觉得这事不大可能。 “再怎么说,她们都是逃犯。只不过是两个从劳动营出来的逃犯而已,就算她们有本事从医院逃出去,然后又再外头犯案,但也并不表示她们真的是属于禁卫军的秘密组织……哪怕波克说的都是真的,不过启示录里头的人到底是不是真的这么能干,还是个问号呢……况且,禁卫军再怎么不济,也没必要非得让逃犯加入组织吧……对于这类事情,军队里一向要求非常严格,更别说是禁卫军了……那两个女人能活到今天还没被抓住,这本身就已经是个奇迹了,还怎么可能被招进禁卫军的秘密组织里,为党、为我们的首相效力?不可能的……这太荒谬了……” 尤琛一时想着这个、一时又想到那个,心里又开始变得混乱起来。在刚刚有一点新发现的时候,他觉得心情为之一振;不过很快,心里更多的疑问开始纷至沓来,让他觉得无所适从。因为他虽然从已经死去的下属那里听说,这个“启示录”秘密组织是专门招纳禁卫军中的特殊人材,不过这“特殊人材”,包括这些罪大恶极的犯人吗?(未完待续,如欲知后事如何,请登陆www.qidian.com,章节更多,支持作者,支持正版阅读!)(未完待续) 第四卷 尤琛(下) 第十五章 创世历1089年的夏天(1) 可是想要用这个理由来让自己放弃这个念头,又会让尤琛心中冒出更为不解的问题:如果说玛戈特.海斯勒与明奈特.鲁珀特等人是依靠自己能力来犯下那些案件,对她们来说,可能吗?他隐隐觉得,这事情并不像表面上看到的那么简单。当时自己心中就曾有过这些疑问,只不过由于案件接二连三地发生,让人忙着处理都处理不过来,又哪有时间细思其中的矛盾之处? 回到了昂内镇上,2团团部所在的房子内外,不时有人进出。尤琛如果不是哈根提醒,甚至忘了要下车。他的副官看出他心不在焉,不过并没有打扰对方。尤琛走进房子,走进自己的办公室,这完全是往日的习惯所使然。身旁不断有人向他立正敬礼,他也随之抬起手臂敬礼——不过都是下意识的,因为他的脑海里仍然念念不忘思考那些事情。 坐下来之后,哈根这才问自己的长官: “是不是觉得哪里不舒服?” 尤琛瞪了他一眼,不过此时他的心里还在不停地浮现出当年那些曾经经历过的案情的画面,所以一时间竟然没有想到副官为什么要这样问自己。哈根继续说: “要是觉得头晕,不如休息一下吧。最近你实在是太忙了,而且经常要奔波好几个地方。” “你这家伙真是比女人还啰嗦!得啦,我还不至于要躺在床上来进行指挥,你快去干你的活,咱们谁也不能偷懒!” 见长官没有异样,哈根笑了笑,然后转身离开了房间,剩下尤琛一人在这儿继续思考着他的问题。其实刚才尤琛也曾经有想过,要不要把自己所想的告诉哈根,让对方和自己一起推敲。不过后来又一想,觉得还是不妥。虽然哈根是知道一些内情,而且从波克自杀后他当时那疑惑的表情来看,显然也对此有些许了解,不过此时贸然将事情告诉他,恐怕不会对事情有帮助,还有可能会连累对方。因此尤琛决定,在事情没有明朗开、没完全排除危险性之前,自己必须得死守这个秘密。带着程度不浅的忧郁心情,尤琛回忆起了在圣马克小镇时的日子。那时候,自己与罗蕾莱在一起,要是她能在这儿,该多好! “如果是罗尔的话,说不定早找到问题的关键所在了……行了,尤亚,你就别指望了,她现在肯定是呆在奥登,一边过着平静的日子,一边等待着格特回来呢。” 当人发现自己为了某件事情花费了很大力气,然后认为自己已经做到了那件事情的时候,往往总会发生意外,那就是他发现事情并没有自己想像的那样简单。尤琛认为回到前线之后,不管是家庭的问题,还是自己对罗蕾莱的思念,都会很快烟消云散的。不过现在看来,他之前的努力倒有一大半是白费了,所以尤琛对此觉得非常恼火,更让他觉得挫败。更让他感到棘手的是,现在他怎么也想不出个头绪来。 “真是的,本来还以为自己已经想到了什么了!” 尤琛懊恼地叹了口气,站起来在房间里来回踱步。他脑袋里此时也是浓雾重重,隔着那些迷雾,他似乎看到了什么,但又像是什么也没看到。这种感觉不是尤琛所喜欢的,不过他也吃不准,要是自己真的将事情了解得更深入、知道得更多,那会对情况有什么帮助,又或者说,会不会为自己或是自己身边的人带来不必要的麻烦。 “波克当时是下定了决心要自杀,所以才会跟我见面。他把情况告诉我,然后自己封住了自己的嘴巴……那么说,他是确定当时没有那些组织里的人盯他的梢,才会那么做……他不可能对我说谎……只不过,两个女逃犯?这太不可思议了吧……天晓得她们在劳动营里经历过了什么,不过就算是那样,也不代表她们能在一夜之间拥有非人的能量、然后重回这个世间进行报复吧……报复、复仇,她们好像很乐意如此……不,等等,复仇?她们的确是在首都犯案,而且还寄出了恐吓信,可是,这真的代表她们是为了复仇而来的吗?如果真的是这样,那么她们大可以用别的方式,例如,暗杀更多的官员,而不是仅仅只是寄来一些里头的死人手指的信……可不是吗?!在那个时候,她们真正所杀的人,与其说是为了复仇,倒不如说更像是另有目的!” 尤琛手臂不自觉地一挥,差点撞翻了桌子上的台灯。他赶紧将台灯扶起来,可是脑海中却仍然在不停地思索着刚才的新发现。因为他觉得自己找到了那个此前遍寻不获的突破口。他一会儿踱步,一会儿坐下,要是被门外的团部军官看见,恐怕还会以为他们的长官在做什么热身运动呢。 “第一个案件,没错,她们杀死了休厄尔委员;第二个案子,她们杀死了与副首相有染的那个女佣人;第三个案子,她们接连寄出了里面有死人手指头的恐吓信件,但没有杀人;第四个案子,宫中被人毒死了鹦鹉,但也没有人被杀死;最后是在家里,女佣希尔达被杀了,不过和第四个案子一样,都是那些玛丽安妮.菲尔伯特搞的鬼,她不是启示录的人,而是被格莱塞尔达和明奈特.鲁珀特利用的人。也就是说,毒杀长公主的鹦鹉,有可能是她的小把戏,而杀死希尔达,是因为希尔达替陆军内部的某些反对派办事,她把偷出来的陆军内部机密文件塞到罗尔的衣柜里头——也就是说,希尔达所效力的人,是对帝国与首相不忠之人——难怪要对她下手!寄恐吓信,其实完全可以不必这么做,因为她们要是真的想复仇,为什么不干脆在事情还没闹开之前,就先对我或是别的高官下手呢?她们寄来那些恶心的手指,现在想想,倒更像是在向我们公开宣称:有人要对我们不利!这不是打草惊蛇又是什么?!以她们的力量来说,惊动了这么多的高官,然后又出动如此之多的警力来搜捕她们,是件相当得不偿失的事情,没这个必要的啊……而且,事后国安局和警察的人居然完全没有了她们的下落,这同样不正常。难道说,真的有人在协助她们逃亡,或者让调查无疾而终……这些女人如果不是死了,那么现在她们可能还在某个地方,继续着她们那所谓的工作……” 想到这里,尤琛觉得一阵恶心。不过他压抑着自己的个人情绪,继续大脑中那飞快而有效的思考,因为这种全新的思路,让他对以前的更多疑点如今都可以一一作出解释: “好了,那些案子可以说从另一个角度看,更加合理了。那么接下来,还有两个案子,胜利党人事委员会委员被害,还有副首相家的女佣被杀案。这两个案子,又有哪里相同、哪里不同呢?她们确实杀死了休厄尔,可是在另一个地方,当副首相与他家那个女佣在离家不远的树林里鬼混的时候,她们随后就杀死了那个女佣……不对,要是她们早就盯上了那个跟副首相发生关系的女佣,在案发现场,不也能同时发现副首相本人的身影吗?为什么不直接对副首相下手呢?!而仅仅是杀死一个谁也不关心、相反死了的话还对副首相更有利的女佣!这不符合她们那宣称复仇的作风!能够有机会杀死帝国的高层,却不下这个手,而是转而对有可能危害副首相名声的女佣下手,如果从这方面来看,岂不是在维护他的名誉和地位吗?虽然后来副首相遭到了党内调查和处分,但现在看来,完全对他的权势没有一点影响,这太不符合常理了……不,看样子,波克说的没错,‘666’和‘667’就是她们了,如果说她们是启示录里的人,那么维护帝国、维护帝国高官的名声,也就是极有可能的事情……可是,还有一个地方说不过去,为什么她们要杀同样身为帝国官员的休厄尔委员呢?” 看似顺利地解决问题,可是最后却跑出一个拦路虎来。尤琛想来想去,都不明白这最初一件案子的原因。不,这不是头一件案子,他提醒自己,事实上当那个人称格莱塞尔达的女人从医院里逃出后,她们干的头一件案子,是从禁卫军总局内偷出人事档案——当时被他们认为是打算对胜利党和禁卫军的人下手——之后,才杀死了休厄尔。休厄尔掌管着胜利党的许多机密档案,杀死他,倒似乎符合那些女人的作风…… “对了,在那个时候,不是有过传闻吗?休厄尔委员,曾经遭到过调查,因为他管辖的人事委员会有泄露过情报的嫌疑。不过当时这件事只是内部调查,没有公开,所以知道的人很少……我还是在他死后过了很久,才偶然听到这个消息的……如果说,当时他确实是有泄密,不过调查却没能查到真凭实据;为了以防万一,帝国会不会用启示录那种秘密组织来铲除危害到帝国利益的‘自己人’呢?要是这样的话,一切都能解释了……” 尤琛为自己这大胆的设想吓得一身冷汗,事实上,了解到更多的内幕——哪怕这暂时只是他自己的推测——也让尤琛心中悚然。没有人、没有证据能证实自己的猜测是否属实,不过尤琛知道,从自己掌握了这些秘密的那天起,自己的心中就开始滋生了混乱与迷惑。看着百叶窗外那些不时掠过的下属们的身影,尤琛缓缓地呼吸着。他不知道,到底在那些曾经熟悉、或曾经不熟悉的身影中,会不会有哪个人,正在暗地里窥视着自己,等待着时机的到来……他没法确认,哪个是真正的自己人、哪个是心怀不轨的“敌人”,一切,都好像被搞乱了……(未完待续,如欲知后事如何,请登陆www.qidian.com,章节更多,支持作者,支持正版阅读!)(未完待续) 第四卷 尤琛(下) 第十五章 创世历1089年的夏天(2) “喂,曼尼亚的海滩听说也很不错,能比得上翁波里尼亚的海滩,真是这样吗?” “对,一点也没错。那么你还等什么,不赶快带上你那条旧泳裤,却好好畅游一番吗?” “……我说你就少损我几句吧,现在曼尼亚有海滩的地方,还能让人进去游泳吗?” 类似的对话,是当创世历1089年的夏季来临之时,出现在曼尼亚境内那些奥军部队的士兵口中。而且可以听出,他们曾经在米德加尔德大陆上另一个国家内渡过夏季——翁波里尼亚。所以当又一个夏天到来时,他们难免情不自禁地将这个夏天与过去的夏天来个对比。只不过,结论往往令人更加郁闷。 由于曼尼亚是奥军重点防御的反登陆战区,所以其海岸线上早已是密密麻麻地布满了堡垒、陷阱、地雷、以及各种各样的反登陆障碍。近至沙滩和滩头后方的田地,远至浅海区,都可谓是经过了“精心准备”,如果艾尼亚人真的与它的盟友在这里送主力部队登陆,那么肯定没有好果子吃。士兵们都了解这些道理,只是平时苦于没什么好消遣,因此只能这些耍耍嘴皮子,彼此调侃。不过从另一方面也可以看出,曼尼亚的海岸线,如今的防守是多么的可怕。 作为一个治军严厉但又爱护下属的上级,禁卫军此战区的总司令——其实也等于是曼尼亚境内奥军的最高指挥官了——艾尔文.克米特上将对官兵们平日里的活动也十分关心。在沿岸的防御工事建成之际,为了让士兵们可以在驻守防线的同时解一解闷,克米特上将甚至对后勤处发下命令,要求其为前线的官兵提供更多的娱乐活动所必须的物资。例如更多更新的电影,每个连队里都得到了新的乐器:手风琴和口琴,有的部队甚至还得到了大后方妇女援军组织人手缝制的新足球。这些东西对于生活在和平时期里的人来说,也许只是些很平常的东西,不过它们对于身在前线、思念家乡家人却又无法排遣郁闷情绪的军人们来说,却如同一份很好的新年礼物,让他们可以在无聊的时候,稍作消遣——最起码,也能相对地减少一些心中的失落之情。 所以,当创世历1089年的夏季来到之后,虽然奥军这些身在前线的官兵们没法像以往那样在海滩上畅游一番,不过却可以在不值班巡逻的时候,看看电影、弹奏弹奏那些崭新的乐器、或者在树林里来一场小型的足球比赛。在海岸防线上,气氛比平常活跃了不少,看到士兵们挥洒汗水的模样,也不免让人对未来的战争更有信心了。 虽然不在最前线的滩头阵地上负责防御任务,不过与其它部队一样,幽灵装甲师也得到了来自后勤的一批“娱乐”补给物资。看着那些手风琴,2团的士兵们嘻嘻哈哈地笑着,打量摸弄着这些乐器。作为团长,尤琛把所有的新补给都发放给了士兵们,团部的军官也得到了一些乐器,而他自己只留下一个口琴。看到团长在手里把玩着那个可能是在运送途中被弄崩了一角的口琴,哈根说: “还是换一个吧,说不定这么一弄,吹出来的声音都变调了。” “这可不一定。” 尤琛一边说,一边将那个口琴凑到嘴边。悠悠的琴声从口琴中发出,让哈根的担忧不攻自破。听了一会儿,当尤琛放下那个口琴的时候,哈根笑着说: “这不是爱弥尔的《可曾》吗?你也喜欢这曲子?” 这个问题让尤琛一愣,他随即也笑了笑,用这个表情来当作回答。事实上,连他自己也没有料到,自己为什么会吹出这首只听过一遍的曲子。记得在回前线的列车上,自己那时才头一次听过这首歌曲,当时他还认为这曲子不怎么入耳呢,没想到现在却……耳边传来了哈根轻声哼着的曲调和歌词: “亲爱的,我可曾告诉你,我心中的秘密?我爱你……” 看来哈根是这首歌曲的拥护者,不然的话,也不可能那么熟练地哼着它。尤琛陷入了沉默之中,他现在大概明白,为什么自己会在无意中吹奏这首曲子了。当时的自己或许还没有发现,自己对这首如此符合前线军人思念之情的歌曲早已暗记在心,只是还告诉自己不感兴趣。当哈根哼声渐消时,尤琛才醒觉过来,朝部下说: “没想到你对这个还记得这么清楚。” “这歌不错,不是吗?” 哈根没有直接回答,而是做了个鬼脸。说起爱弥尔.芳迪,在奥登尼亚军队之中可谓是无人不晓、无人不知,简直可以说她就是奥军官兵心目中的女神。也许只有极少数的人,会不知道她的芳名,还有她演唱过那些耳熟能详的歌曲——尤琛是听过这个女歌手的名字,不过对她的了解显然比自己的士兵要少得多。 就像是想挥开那首曲子所带来的思绪,尤琛问自己的副官今天的行程安排。在报告完与长官一起拟定好的行程安排后,哈根好像想起了什么,说: “听说今天克米特总司令到迪马尔视察了,说是要看看那儿的堡垒和滩头反登陆障碍弄得怎么样。今天晚上,总司令就要回国一趟了。” “是吗?” 尤琛抬起头,眨眨眼睛。他现在想起来了,自从新年假期结束之后,回到曼尼亚的克米特上将开始向东线抽调兵力,让在那儿打惯硬仗的部队驻守迪马尔。或许这是最高统帅部的意思吧,希望曼尼亚各处的海岸线都能稳如泰山。而且说到六月份……尤琛想起来了,6月6日,不正是克米特夫人的生日吗?趁着回国向最高统帅部述职的工夫,说不定上将也是为了帮自己的妻子庆祝生日才回去的。 当尤琛将这件事情告诉对方之后,哈根咧嘴一笑,说: “噢,真不愧是总司令,连老婆的生日也记得这么清楚,实在令人感动。要是我妻子能记得我是那一天生日,哪怕她没替我庆祝,我都已经很想感谢全能的父了!” “我们这些老头的生日哪有人会记得!”尤琛说着,狡黠地看着自己的副官。“当然,有时候,那些别有用心的家伙例外!我看呐,就是有的人不死心,想提醒我的年纪大了,老了,不适合呆在战场上了!” 提起在战场上为当时还是3营营长的尤琛庆祝其生日时的场景,哈根也是乐不可支。战场上的军人们,别说是庆祝生日了,有时候他们甚至不知道自己到底还能活多久。所以在有机会的时候,他们就会尽量抓住机会来多制造欢乐,为自己留下些美好的回忆。看看尤琛,哈根又想到了自己。真不知道,自己还能不能有机会庆祝下一年的生日,又或者说,能不能熬到明年的新年呢?这一切,都是未知数啊…… “……夏天到了,我看也快到时候了!” 在恍惚中,哈根听到了尤琛那冷静的声音。的确,随着气氛的日益紧张,他们都明白到,敌人的大军,不会远了。 当幽灵装甲师以及其它同在曼尼亚的奥军部队正在分发或是摆弄这些新物资的时候,他们的总司令正在迪马尔的滩头阵地上视察。这一天乌云满布,阳光只是偶尔从厚厚的云层里照射在大地上。迪马尔宽阔的海滩上,随处可见那些反登陆的障碍物,在它们背后,还有着更多的奥军堑壕与堡垒,当然,还有那令人望而生畏的大炮。 虽然是六月,但艾尔文.克米特仍然一丝不苟地穿着将军才有资格穿的军大衣,与自己的下属和负责阵守此处的指挥官一起,行走在沿岸的防御工事和堑壕上。有的时候,他会停下来,询问士兵们的状况、阵地的情况,还会用望远镜观察浅海处的情况。原本迪马尔这里由于被奥军高层认定不可能是敌军大部队的主要登陆地点,因此只是象征性地建立起了防御工事。可是当创世历1089年新年结束后,克米特从国内回来,就按照着首相的最新命令,在这里迅速地建构起众多堡垒以及反登陆所必须的障碍物。如今的迪马尔,不仅拥有着这些防御工事,而且还拥有着强大的部队。之前一直路德尼亚作战的253步兵师,如今成为了这片海岸防御地区的主要防守部队,在他们的接管下,迪马尔也从之前毫无防备的海滩、变成了难以攻克、布满重重陷阱的可怕阵地。 对于这些成果,克米特看在心里,也感到十分满意。虽然他本人一直坚持敌军的大部队会选择在玛素河以北的圣路加一带登陆,但是迪马尔作为海岸防线上的一部分,能够被固守,的确是件好事。在视察完堑壕之后,克米特对身边的253步兵师师长说: “干得好!帝国的海岸防御壁垒,不能缺少其中一环,你们为帝国弥补上非常重要的一环,我期待你们日后能发挥更大的作用。” 能够得到这位上将的夸奖,自然令部队的指挥官感到高兴。在来到滩头上视察的时候,253步兵师师长与总司令部的随行人员们,要不时提醒上将小心那些埋在沙中的铁蔟藜,还有那些不远处的地雷区。克米特站定在碉堡前,迎着海风审视着这片滩头。虽然迪马尔的海滩普遍来说都比较宽阔,但是通过自己人一系列的努力和构建,已经令这里焕然一新,成为敌军不可突破的防御阵地。克米特忍不住再次点点头,用肯定的态度说: “看到这里之后,我不禁对那些敌人心生怜悯。因为他们要面对的,将是何等可怕的地狱!” 听到总司令的话后,他身边的军官们有的笑了起来,有的面露喜悦之色。克米特上将在离开滩头阵地前,又再对阵地的指挥官们说: “先生们,在接下来的很长一段时间里,我们都必须不知疲倦地战斗下去。这是为了帝国,为了我们的军队,更是为了那些在大后方需要我们保护的人民。我相信,那将会是漫长的一天!”(未完待续,如欲知后事如何,请登陆www.qidian.com,章节更多,支持作者,支持正版阅读!)(未完待续) 第四卷 尤琛(下) 第十五章 创世历1089年的夏天(3) 由于要回国述职,所以在视察完迪马尔之后,克米特上将没有回位于萨梅尔的禁卫军总司令部,而是直接坐车赶往车站,准备在那里乘坐列车回国。早在得到回国准许的时候,这位上将就将总司令部的工作一一交待好,并且要副总司令在他不在的那段时间里,继续统领总司令部的工作。并且他要求对方,万一前线突然有变,必须马上通知自己,自己无论如何都会迅速赶回来,所以绝不能耽误。在事情一一办妥之后,克米特上将才踏上了回国的路程。这一天,是创世历1089年的6月4日。 在列车上,克米特上将遣退了自己的副官,独自一人休息。他看看身边那个鼓囊囊的行李包,不禁面露笑容。自己这次回去不仅仅是向首相述职,同时也希望为妻子庆祝生日。过去好几年了,他都没有那个机会与妻子或是家人一起共渡那些重要的日子。如今总算有时间和机会,他当然不会错过。 “露比看到这个,肯定会高兴的;但愿儿子别让她太操心,虽然她总是那么直率、脾气也有些急躁,不过她当这个家的女主人一向都很称职。亲爱的露比,她一定是累得很。对了,希尔达,她织给我的那条围巾不知怎么样了,她之前不是就说过,一定要赶到冬天来到之前为我织好那条围巾的吗……到时候,我就能带着小希尔达给我的围巾回前线啦。就算别的将军有女儿织的手套围巾,我敢说也比不上希尔达为我做的围巾那么温暖……‘看海啰,看海啰,爸爸回来啰’……” 不知怎的,克米特想起了小时候常听到的一首儿歌,这首儿歌很能形容他现在的心情。笑容也悄悄地爬上了克米特那原本经常被沉重与愁闷占据的脸庞,让他看起来仿佛年轻了一点。对于他来说,帝国与军队都是最重要的,而除此之外,最重要的还莫过于家庭。与尤琛那种对家庭经常感到束手无策的无奈不同,克米特对家庭仿佛永远只有温馨与爱。或者可以这么看,这是由于岁数与经历的不同,年长的人,由于经历得太多,所以对一切都已经开始释然,而不像依然年轻的人那样,只会感到困惑和痛苦。 可是在克米特心里,也并不全然是幸福。因为前线的情况日渐紧张,敌军随时有可能发动登陆作战,自己此时虽然是按照上头的命令回国,但万一真的出了什么事,那么到时候又将如何是好?在另一方面,克米特也同样担心留在前线的参谋长。于里克.波舍斯基是他的好友,对于他,自己再了解不过。克米特可以感觉到,对方这次是动真格的了,关于那个不能告人的秘密……自己到底要怎么做,才能打消他那种不切实际的念头,让帝国、让军队转危为安呢?在这个问题上,克米特始终没法找到答案。 “那种事情,根本不能发生!他们不明白,这样做只会使帝国更加陷入无可救药的境地。” 虽然此时只有自己一个人在车厢的包间里,不过克米特还是将窗帘拉上了。即使不用看那玻璃窗上的倒影,他也知道自己脸上是怎样的神情。对于自己参谋长所说的话,克米特还是搞不清楚,到底他们指的极端方式是自己所理解的那种呢?还是说指别的方法?不过不管是哪种方法,他们似乎都是铁了心要干出一番成绩来。克米特此时只能祈求,希望是自己猜测错误,因为他根本不想看到它的发生。 克米特暗自对自己说:这次回去以后,一定要好好劝说波舍斯基,赶紧放弃那样的念头。再这样下去,首先他自己就会惹上非常大的麻烦,往后就更难控制了。奥登尼亚自从以王国的姿态出现在米德加尔德大陆上以来,就一直强调尚武精神,因此该国的军队非常发达。而在这种国家中,强调军队对国家对领袖的忠诚,就成为了军队中与作战一样重要的任务。所以,每一代的奥军军人,从高到低,都会被极力宣传对国家以及对领袖和人民的忠诚,背叛是最恶劣的行为,因此当奥登尼亚的男性自成为军人的那一天起,“忠诚”的概念也如同血液一样在他们的身体里流淌。克米特也不例外,所以如今当他察觉到自己的心腹有异样之举时,他所感受到的震惊和不安,自然是可想而知的。为此,他最近心里常常是耿耿于怀,甚至连夜晚也难以入睡。他不希望看到与自己共同在军中多年的老部下也堕入那种邪念之中,自己必须要让对方清醒过来。身为军人,唯一的命令就是效忠国家与领袖,为此而献出自己的生命,又怎么能……想到这里,克米特像是安心了一点,因为他自觉会找到解决之道的。 6月4日当天,克米特上将所乘坐的专列回到了奥登尼亚的首都。虽然在一个多月前自己就曾经回到过这里一次,不过这次克米特的心情略有不同。虽然工作繁忙依旧,不过他却是心中带着欣喜回来的。 在首相府,克米特在首相以及最高统帅部的众多高级将领面前,汇报了前线的情况。与往日一样,首相在听着报告的时候会不时提出自己的问题,而他所问到的事情,当然就是与海岸防线有关的各顶事宜。卡尔.海因茨的健康状况看起来还可以——不过跟前几年的他相比可真是相差太远了——因此在聆听曼尼亚战区禁卫军总司令的报告时也显得非常专心。 当克米特报告结束之后,首相点点头,他用旁人很难察觉到的颤抖姿势看向克米特,说: “这一段时期,对于我军,尤其是对于驻守在曼尼亚西侧海岸上的我军而言,极其重要。我希望,能够早日听到前线传来好消息。” 克米特当然也与他的顶头上司一样,有着类似的看法。不过在低下头的时候,他心里却闪过波舍斯基的声音,让这位上将不禁心中一惊。眼前这个男人,是不是真的会在未来遭遇不测呢?他们虽然对目前的局势不满,不过应该不可能采取那种过激的手段才对吧?不,不要再怀疑了,他们没有那个能力,也不会有那个胆量的。克米特努力不让自己去想着那些事情,继续扮演着他在会议中的角色。 当报告结束之后,首相并没有挽留他陪自己用餐。在临别之际,首相吃力地微笑着,对他说: “亲爱的上将,我知道你这次回来还有别的事情,就不耽误你啦,快点回去见见你的家人吧。” “真的非常感谢您,阁下。” 看样子,在奥登尼亚神圣帝国最高统帅部中,无人不知道克米特上将对于自己家庭的重视。在离开首相府时,克米特遇到了胜利党中央党务委员会委员长布鲁诺,后者朝他鞠了一躬,然而上将只是扫了他一眼,随即离开,留下布鲁诺在那儿尴尬地站着。布鲁诺身边的随同人员将那些好奇打探的目光一一瞪了回去,勒令旁人离开,免得让人看到他们上司的狼狈样。之后,正当秘书想劝解胜利党中央党务委员会委员长的时候,却被对方举手阻止了。布鲁诺头也不回地说: “别说了,我们走吧。” 上司都这样说了,那么身为下属的当然不能如此不识趣地继续在这件事上纠缠不休。于是他们簇拥着布鲁诺,走首相府内。他们中有不少人都知道,早在许多年前,当克米特已经是首相府大本营指挥官时,他们的上司布鲁诺还只是一个刚被提拔起来的新党员。那个时候,他就曾经因为以首相的命令去调动首相府内工作人员办事,而遭到克米特的训斥。对此,布鲁诺一直未曾忘记过当时那种耻辱。没想到,在那之后,即使自己已经身为胜利党以及政府的高官,克米特仍然没有对他另眼相待。在来到首相办公室之前的那段路上,布鲁诺的脸色之可怕,让他身边的人都不敢正视。 不过对于克米特而言,回家之前碰到这种“令人倒胃口的官员”实在不是件愉快的事情。因为在他看来,这个布鲁诺只是胜利党中那批不学无术但又自恃甚高、利用着自己地位来多谋好处的腐败无能官员中的代表人物。所以克米特从来都没有对这个人好言相待,可他又不愿意在那种地方与布鲁诺那种人争执吵闹,所以选择早点离去他认为是恰当的选择。坐在车上,克米特想起布鲁诺那张圆而红润的脸,不禁升腾起一阵恶心的感觉: “这样的人能够在帝国中成为高层的核心,难怪有这么多人不满!” 虽然不赞同老部下他们那一套不知是真是假的打算,不过现在再回想起来,克米特也不是不能理解对方的心情。毕竟看到布鲁诺和更多布鲁诺式的官员在帝国与政府的核心部门四处横行霸道,真是一件令人难以忍受的事情。如果可以的话,克米特倒希望,能更多地向首相进言,希望对方可以考虑将这些无能之辈赶出政府、赶出胜利党,尤其是在帝国面临成败关头的重要时刻。 回到家时,他的家人已经在等候着他了。刚一下车,露比.克米特就迎上前,拥抱着丈夫,又说: “你回来太好了,亲爱的!” “因为我答应过你的,夫人,怎么能失约呢?” 露比.克米特吃吃地笑着,可见丈夫的话让她多么高兴。克米特上将的儿子和侄女也上前与对方一一拥抱问候。他看到自己的侄女好像有点走神的样子,正想再问,就被自己的妻子挽着手臂往里走,同时还一边说: “幸好呀,我也知道你不会失约,所以今天的晚餐让人准备了你最喜欢吃的熏猪蹄。好啦,快上去梳洗梳洗,瞧你,如果不知道是你,可能我刚见面还认不出你来了呢。前线一定很苦吧?”(未完待续,如欲知后事如何,请登陆www.qidian.com,章节更多,支持作者,支持正版阅读!)(未完待续) 第四卷 尤琛(下) 第十六章 生日贺礼(1) 与妻子闲聊着,他们一起走进房子里,曼弗雷德与希格鲁德也跟着进来。将军的独子仿佛听到身边的堂姐喃喃地说着什么: “永恒的爱……约定……” 他好奇地眨眨眼,正想询问这是不是她在嘀咕什么时,就听到前面的父亲问: “曼尼,最近我不在家,你没有捣蛋吧?” “爸爸,我怎么会……” “你妈妈管这个家已经很辛苦了,况且就算她一时没空,你也不能让希尔达为你累着,懂了吗?” “知道了,父亲。” 曼弗雷德咕哝了一句,事实上,他倒不担心母亲和堂姐会对父亲打小报告,因为她们教训归教训自己,可在父亲面前,还是向着自己的。他想向身边的堂姐打个眼色,那样子像是在说“姐姐你会帮我的,对吧?”,不过希格鲁德完全没有发现他的目光。奇怪,姐姐今天是怎么啦,曼弗雷德觉得有点摸不着头脑。 在来到楼上、夫妻二人的卧室时,上将夫人将早已准备好的衣物放在床上,并且催促丈夫去洗个澡。克米特看着跟往日一样的家居摆设,心里渐渐觉得安稳了下来。这时候,他听到妻子的声音从浴室里面传出来: “亲爱的,之前我让人把前院的车道拓宽了些,现在这样子,什么车子进来,哪怕是在这儿转弯都行,这样以后来客人就不必让他们把车子停得远了。” “噢,是吗?” 克米特不甚在意地掀起窗帘,扫了眼房子前面的车道。确实比以前更宽了些,这样要是以后把车子开进来,也不用担心不能掉头了。妻子在浴室里走出来,她刚才是去放洗澡水了,她边走向丈夫边说: “你最好找个空儿,向希尔达说一说。前院的地方本来就不宽敞,为了弄好车道,只能将本来打算给她种花的小花圃给铲掉了。反正后面还有花园,有的是地方让她在那儿种花。她看起来好像不大高兴,我也不好说她的。” “哦?”克米特有些意外,看了看妻子。“没事的,那孩子一向通情达理,这点小事,她怎么会放在心上呢?” “不是我针对她,刚才你也看到了,自从那儿被铲平之后,她就一直那个样子。真不明白,不过是几棵花罢了,在前院种行,在后院种不也一样吗?她干吗摆出那种脸色?”露比抬头看着丈夫。“她只听你的话,你去跟她说吧。免得我说多了,可能反而惹她不高兴呢。” 克米特没有与妻子对视,不过看他的神情,似乎有点不耐烦。“怎么会呢!希尔达不是那种人,我不是说过了吗?好好,我会去跟她说的,你不用担心,亲爱的。” “希尔达这孩子来到咱们家之后,一直没让我操心,相反,她帮了我不少忙。不过,有时候,我总觉得她太多心了,让我说也不是,不说也不是。” “这是你的错觉吧,或者说,是误会?”克米特上将像绝大多数世间已经成家立室的男人一样,对家中的问题永远不会像在工作时那样坚决,而是多少有点束手无策。“她只是不怎么爱说话,完全没那个意思。亲爱的,你可是这个家的女主人,怎么对孩子们也这么没自信呢?” “我不是没自信,只是不想让你觉得我在欺负你最疼爱的希尔达罢了。” “瞧你,又来了!我说将军夫人,是不是可以请你劳驾劳驾,帮我把刮胡子的刀片拿来?我可不想以这副尊容,继续出现在您和孩子们的面前。” “你呀……” 夫妻二人并不知道,当他们在楼上的房间内交谈的时候,这间房屋主人的侄女,正站在窗前,呆呆地望着那片被浇上水泥、变得灰白的车道。在那里,曾经有一片属于她的小花圃,那里面栽种上了桅子花的种子。但如今,一切都没有了。她嘴巴一张一合,用近乎无声的声音在呢喃着什么。如果此时一旁有人可以听到她的声音,肯定会为她声音中那股绝望与痛苦感到震惊: “……妈妈……对不起……对不起……” 由于克米特家的男主人从前线回来,因此今年夫人的生日,在这个家中被办得低调却不缺乏喜庆。其实在看到丈夫能够从前线赶回来为自己庆祝生日,露比.克米特就已经满心欢喜,所以就算只是在家中过生日,也是笑得合不拢嘴。况且身边的最爱的丈夫和孩子陪伴,对于她来说,真是幸福的表现。 虽然人在奥登,不过回来后的第二天一早,克米特还是与前线通了一次电话,询问那儿的情况。电话的联络信号很差,并且转接了十几处才总算接到了克米特家。听着那话筒中的杂音,克米特只能保持着身为上将的耐性,等待着。 终于,话筒中传来了“喂、喂”的声音,克米特马上将电话话筒的下端更靠近自己的嘴巴,说: “喂,听到了吗?是施策尔吗?” 在电话那头回答他的人,正是曼尼亚战区禁卫军的副总司令施策尔中将。对方的声音在杂音中显得偏小,不过还是让上将能够听到他在说什么: “……是我,您好吗?很抱歉,让您久等了……” “前线的情况如何?有什么动静吗?” “暂时无事。海岸防线也一样,没有发现任何敌人的踪影,我军就是按照您在离开前所下达的命令那样,处于一级戒备状态。” “很好,一定要继续保持。因为我们都不知道,敌人会不会突然发动进攻,所以无论任何时候,都要打起十二分精神应付。对了,今天曼尼亚那边的天气如何?” “根据我军情报部天气预报组用雷达侦测,这两天在海峡上空会出现大量厚云层,会以阴天和下雨为主。而且有可能的话,海岸还会出现超过四至五米的大浪。要是在这种天气登陆,那么敌人肯定是在找死。” 在听到这个情况后,克米特那颗悬着的心又放下来一些。因为他知道,对于意图在大陆登陆进行反攻的敌军来说,如果在此种天气情况下仍然要强渡海峡,那么其部队还没有到岸,恐怕就会有不少舰艇被海峡中的暴风雨或巨浪弄得晕头转向,甚至是船毁人亡。他在叮嘱对方一些注意事项后又问: “监听方面有什么发现吗?” “我军的情报人员一直在留意着昂尼亚CB电台的广播,从三天前起,他们在晚上的黄金时间——对应曼尼亚这个时区的黄金时间——已经连续不停地播放着龙恩塔特的《秋天的小提琴》,除此之外,发表的领导人谈话和演讲并没有什么特别之处。” “《秋天的小提琴》?”克米特皱着眉头,因为这首长诗是奥登尼亚中世纪时期一位著名诗人的作品,对于神圣帝国的人来说,可谓是耳熟能详。“他们的播放有什么改动或是特别的地方吗?” “……”话筒中又再出现一些杂音,不过还好的是,这声音没能持续很久。很快,施策尔的声音又响起来了。“不,没有,听起来只是普通的朗诵,不管是诗歌的本身还是朗诵本身,都没有什么另类的地方。可我还是觉得,有点古怪。” 在这一点上,克米特与人在前线的同僚是有着相同看法的。“嗯,这也有可能。要是敌军真的打算在近期内发动登陆进攻,那么他们肯定会用某种方式,暗地里联络那些埋伏在曼尼亚各处的反动分子和游击队。在当地要加紧搜捕地下电台和监听空中电波信号,制止更多人可以收听敌国电台。” “是!” 随后,两人又就防线的问题交换了一些意见,克米特又问: “参谋长在吗?” “他在今天早上就到布洛涅去了,在那儿,有作战会议在等着他布置新的任务。等他回来之后,我再让他打给您吧。” “噢,不,不用了,不能耽误了你们的时间。你代我转告他吧,施策尔,告诉他,防御计划要随时准备好启动,以应付一切有可能发生的情况。而且要尽可能早的把这项命令传达给前线各处的指挥官和参谋人员。祝你们好运!” “谢谢!” 通话结束后,克米特放下话筒,这才发觉自己的手臂有点酸痛。看样子,到底是上了年纪啊,他不禁这样想着,活动活动手臂。要是在二十年前,自己就算是每天举杠铃锻炼,都不会有这种手臂酸痛的感觉。克米特朝自己苦笑了一下,就算他有着一颗年轻的心,但肉体的衰老,却是任何人都无法阻挡的。 有人在敲门,克米特喊了声“进来”,之后房门被打开,是希格鲁德,手上还捧着托盘。一看到她,克米特先是一笑,随后看着她手里拿着的东西,皱了皱眉头说: “孩子,干吗你自己来送呢?让下人干不就行了。” 他的侄女只是微笑着,将托盘上的水瓶和杯子一一放在桌子上。然后她才说: “这有什么,况且我也想进来看看您。” “之前你婶婶给我写信,说你感冒了,当时我就着急,可是又没办法马上回来看你。怎么样?现在好点了吗?” “瞧您说的,不过是些小毛病而已,根本不用担心!” “我以前在当兵的时候,军队里就盛行着非常严厉的训练方式。例如说,在冰天雪地里,让官兵们脱掉上衣,只穿着一条单薄的裤子,就是这样在雪地里锻炼。结果呢,有好多人刚开始的时候就是因为这样得了感冒,其中还有的人因为没注意自己的病,发展成了肺炎,到最后,不得不离开了军队。所以说,这些可不是小事啊。” 克米特说完,发现眼前的希格鲁德忍不住露出微笑,他自己也不禁笑了起来——不过却是一种自嘲地笑。 “唉,人有了年纪,就开始唠叨起来。我知道你不会那样冒失的,我的小希尔达,最会照顾自己了,是吧?” “是~~~”希格鲁德故意拉长声音,这样回应着自己的叔叔。“我一定照办。”(未完待续,如欲知后事如何,请登陆www.qidian.com,章节更多,支持作者,支持正版阅读!)(未完待续) 第四卷 尤琛(下) 第十六章 生日贺礼(2) 叔侄俩不约而同地露出笑容,而平日里一向少言寡语的希格鲁德,此时看上去也显得十分活泼。能够与侄女在一起,克米特总是觉得平静而愉悦。他想了一想,才向对方说: “希尔达,那块花圃的事情……” 他的话才刚一出口,侄女的脸上仍然是笑着,不过眼神已经黯淡了下去,没有了刚才那股光芒。克米特没有发觉,仍然顺着自己的思路往下说: “我知道你喜欢种花,在后边的花园里,有的是地方,你爱种多少都可以。不过前院这儿因为车道太窄,这样下去,进来的车子都会很麻烦,所以你婶婶才要将那儿弄平。你别生气,好吗?” “我没有生气,叔叔。” “还说没有?”克米特仔细地打量着希格鲁德,看到了她回避的眼神,不禁叹了口气。“别这样,孩子。我们不是不让你种花,只是挪个地方。况且在后边,那里的花圃地方更大,你就可以种更多的桅子花了。这对你更好,我的小希尔达。” 每次克米特叫对方“小希尔达”的时候,希格鲁德总会露出甜美喜悦的笑容,来回应对方。不过这一次,希格鲁德没有笑,或者说,她是笑了,但那笑容显得有些勉强。 “我知道的,叔叔。我真的没有生气,就像您说的,在后花园种更好,不是吗?” “是啊,我真想看看,你种的花儿,一定非常漂亮。” “……没错,它们真的很美……” 在离开房间之前,希格鲁德站在门边,突然转过身来,直勾勾地看着自己的叔父,问: “叔叔,您知道,桅子花的花语是什么吗?” “桅子花……”克米特想了相,还是摇摇头,他只记得侄女尤其喜欢这种花。“不知道,是什么意思?” “……不,没什么了。您好好休息吧,等午饭准备好了我再来。” “希尔达,你用不着亲自上来……” 可是克米特的话没有说完,房门就关上了。房间内,只剩下克米特一个人,稍稍瞪大眼睛看着那个方向。他觉得纳闷,为什么刚才侄女那副神情,显得那样呆愣而且无奈?看样子这孩子最近确实有心事,不过到底是什么呢?克米特想了又想,一时也找不出答案。以往不管有什么事,希格鲁德都特别愿意跟自己倾诉,可是这一次回来,她为什么总是显得心不在焉的呢?克米特想到自己的处境,又忍不住叹了口气。 “可惜这一次自己回来的时间有限,不然的话,倒要好好跟希尔达聊一聊。那孩子,一直照顾着这里,照顾着我们,够辛苦的。要是这一次能够前线平安,就应该为她找个好丈夫啦。就算自己再疼爱希尔达,也不能这样自私,让她一直留在这儿、成了个老姑娘啊……露比以前向我提过这事儿,怎么自己当时就没放在心上呢……真是的……这么粗心……” 这样想着,克米特又对自己点了点头。虽然如今他忙碌的程度简直是分身乏术,不过对于家庭以及亲人们的事情,他虽然一时顾不过来但也绝对不会丢着不理不睬。他拿定主意:等一有空,就要为疼爱的侄女找一门好亲事,也了却了自己一件心头大事。 在6月5日上午,趁着家人都在起居室里,而且妻子不必忙着家务,所以克米特回到房间中就拿出自己从前线带回来的那个行李包,又来到楼下的起居室,将里面的东西递到妻子面前。露比.克米特正与两个孩子在一起闲聊,看到丈夫拿来的东西,不禁抬头看着他。克米特笑了起来,说: “请吧,夫人。” 他的妻子忍着笑容,接过那个东西。那是一个被彩纸包裹着的长方形物体,打开一看,原来是个粉色盒子。曼弗雷德一看就知道是怎么回事,他催促着母亲: “妈妈,快打开看看,快呀!” “你急什么!” 露比.克米特虽然这样轻斥着儿子,不过脸上已经忍不住显露出笑容。而一旁的希格鲁德也一样,抿嘴一笑。克米特夫人打开那个盒子,里面赫然出现一双摆放得整整齐齐的金黄色皮鞋,而且从款式看是如今非常流行的平跟女鞋。将那双鞋子拿在手里,克米特夫人用充满爱意的眼神凝视着丈夫,口里发出一声近乎于惊叹的声音: “哦,亲爱的!” 克米特上将微笑不语,走到沙发椅上坐下。而儿子曼弗雷德打量着那双鞋子,还不住地说: “妈妈,这鞋子真好看。我记得你之前最喜欢的那双鞋子不是鞋跟弄坏了吗?这双再穿上,正好!” “亲爱的,你总是这么让人感到意外又高兴!”露比.克米特没法压抑住自己那喜悦的心情,笑容更是没有中止过。“这个生日其实能够全家陪我一起过,我就非常满足了!” “所以我才要赶回来,送上自己的礼物嘛。”克米特家的男主人满意地看着这一切,挥了挥手。“好啦,别说这些了,快试试看,合适不合适?” “你为我买的,怎么会不合适呢?” 虽然嘴上这样说着,不过禁不起两个孩子的催促和劝说,露比.克米特还是将新鞋穿在脚上,一边歪着头,乐呵呵地看着这双漂亮的鞋子。曼弗雷德一时看看鞋子,一时又看看母亲和父亲,说: “挺不错的,好像比商场里展示的那些鞋子还要漂亮。” “那当然了,看这质地,应该是用山羊皮做的。”希格鲁德显然在这方面比堂弟更细心,也更熟悉。“而且款式也很流行,好像在曼尼亚那边,现在这种款式是最受欢迎的。是吧,叔叔?” 克米特对侄女点点头,他没有说出来,这双鞋子是他在新年假期结束回到曼尼亚之后,就派人去其首都玫瑰城,找到当地有名的鞋匠,特别订做的。只要能够看到妻子高兴,他觉得再花多点钱也不要紧。事实上,在以往家人的生日上,他哪怕因为公务缠身不在场,也总会送来尊重而特别的礼物,为的只是想让亲人高兴。如今看到这情景,克米特总算暂时抛下连日来对前线的担忧和关切,舒展开脸上的皱纹,平静而自在地看着面前的家人们。 脱下那双鞋子,克米特夫人将它们重新放回到盒子里。她走上前,亲吻了自己的丈夫,说: “这个生日一定是我最难忘的生日,我真是太高兴了!” “以后这样高兴的日子,还会多得很。到那时候,你该怎么办呐,妈妈?” “净调皮!” 露比.克米特瞪着儿子,可是嘴角浮现的微笑却已经出卖了她此时的心情。克米特笑而不言,而他们的独子则做了个鬼脸,完全不把母亲那口不对心的斥责放在心上。希格鲁德也上前亲了亲露比.克米特的两腮,说: “祝你长寿,婶婶。” “谢谢,亲爱的。真没想到,在前线这么紧张的日子,我的孩子们能陪在我身边,连我的大忙人丈夫也特地抽空回来,还有什么比这更好的礼物呢!” 克米特的家中,处处都洋溢着喜庆的气氛。不仅是因为女主人在今天生日,更是由于男主人在家的缘故。可以想像,这一整天,克米特家都将被这股喜庆的氛围所笼罩,让身处其中的人开心不已。 在当天中午的午饭时节,按照着奥登尼亚民间的传统习俗,这一家的女主人吹灭了奶油蛋糕上的蜡烛,并且一一切下蛋糕,将它们分给自己最爱的亲人。曼弗雷德是献上了自己手工做的一个粘土玩偶——虽然看起来不怎么好看,不过毕竟是儿子的心意,所以当母亲的还是非常高兴。而侄女希格鲁德的礼物则是自己编织的一顶女帽。看着这些礼物,露比.克米特只是一个劲儿地说“好”,仿佛除了这些字眼之外,就没有任何词句可以表达她此时的喜悦心情了。随后,佣人们把其它准备好的饭菜悉数端上来。女主人将一部分蛋糕分给了管家和女管家,连佣人、园丁、厨娘和司机都被分到了一份蛋糕。他们也一起上前,来祝贺女主人的生日。 看着这温馨的一幕,克米特靠在椅子上,虽然没有笑着但也可以感觉到他此时的心境是多么的幸福。家不正是如此吗?更何况这是自己一步一步苦心建立起来的家,与自己的军队相比,有着同样的重要性。克米特没有后悔从前线赶回来,他觉得自己这样做是对的。 只是偶尔将视线转到窗外时,看着那不甚明亮的天空,克米特心中才会浮现出隐约的阴影:前线现在不知怎么样了?要是没有打来紧急电话,那样就代表平安无事,这才是最令人放心的……敌人的军队不会就此罢休,他们肯定会来的,只是,不要在这个时候啊…… 再次将目光落到面前的妻子与两个孩子身上,曼弗雷德正在为母亲献唱歌曲,而妻子与侄女坐在一起,带着微笑听着这歌声。就只有这一天,就只有这一天让我们可以平静地渡过吧!在心中,克米特默默地向全能之神许下自己的愿望。 如果说这个愿望是克米特本人此时最衷心的愿望,那么它可以说是具有代表性的。因为不仅仅是这位上将如此祈望着,身在曼尼亚海岸防线或附近地区的奥军官兵们,也是如此的心情。那些分布在曼尼亚海岸防线壁垒后的奥军部队官兵们,看到海峡上空那可怕的天气,在心情受到影响的同时,也暗暗有点高兴。因为这样恶劣的天气,就意味着敌军不可能在这种时候进行登陆进攻,那样的话,不是也可以放心多一天了吗?正常人哪怕不懂什么行军打仗、不懂什么登陆路程、不懂什么物资运送,但是看到这种天气,都会认为,这时不适宜到海边,更不适宜去海上游泳,更不用说是将一支大军乘坐各种战舰跨越海峡来登陆了。这么做,简直是拿自己人的命开玩笑嘛!(未完待续,如欲知后事如何,请登陆www.qidian.com,章节更多,支持作者,支持正版阅读!)(未完待续) 第四卷 尤琛(下) 第十六章 生日贺礼(3) 虽然禁卫军总司令部现在总司令不在,但是这里的工作仍然是繁忙而有条不紊。在总司令离开的数天里暂时负责起该地区一切指挥工作的副总司令施策尔中将,现在正在和下属讨论着海峡的天气。这种坏天气,往年多数就是在这个时候出现,所以也不足为奇。只是大敌当前,他们对于每个细节、每一项工作都必须小心再小心,万一有什么疏忽,那么到时可以就会出现大漏洞。这一点上,施策尔等人也承袭了克米特的作风,谨慎细致。 在得到了情报部的最新天气预报后,参谋长波舍斯基看着上面的文字,一边向施策尔报告: “根据我方的预测,未来三天,由于今年的第五号台风即将登陆,海峡的天气仍然会以大雨为主,并且吹着七到八级的大风。期间云层有可能减弱,或者会出现三到四个小时的较好天气。” “三到四个小时?”施策尔点了点头,那是一种颇有把握的表现。“在这么短的时间内,敌人的大军根本来不及跨越海峡,来到曼尼亚的海岸线上。哪怕是冲着圣路加去的,这时间也太短了些。” 总司令部的其他军官也同意他的意见,要在那样大风大雨兼大浪的环境下对海峡对岸的曼尼亚发起登陆进攻,天气上不允许,时间上也来不及。在一一听完各处的报告之后,确定情况暂时没有异样,副总司令对众人说: “虽然总司令不在,不过我们要做到就像他在的时候一样,一切都绝不能掉以轻心!如今每一天对于我们来说,都是非常关键的日子。诸位,让我们一起努力,为帝国守住大陆的海岸线吧!” “是!” 整齐而响亮的声音,回荡在曼尼亚战区禁卫军总司令部所在地城堡的某个大房间中。这些将领军官们,肩负着帝国政府以及最高统帅部的期望。为了这个期望,他们无论如何都要守住曼尼亚的海岸防线,制止敌军一切有可能的登陆进攻。 例行的会议结束后,施策尔叫住了参谋长,并且将与总司令通电话的事情告诉了对方。当得知克米特上将让对方转达给自己的话后,波舍斯基听完,向副总司令点了点头。 “我明白了,一定照办。” “这段时间我们谁都不能放松,恐怕连休息的时间都会减少许多。但是,就算是这样,也不能放松丝毫警惕啊!” “没错,关键的日子,就像是下棋的时候,要是谁打瞌睡或是一走神,谁就先输了。” 在告辞之后,波舍斯基走下楼梯。他看上去心事重重的样子,即使有路过的官兵向他敬礼,他也只是机械般地回礼,连对方是谁都不去留意。看到他这样,有的人会认为这位参谋长是在忧心敌军进攻的事情。因为现在在曼尼亚此地驻守的西线奥军部队主力,没有人不担心这个的。不过,这只是猜对了一半而已,因为在这位参谋长的心里,还有着别的事情要担心。他想起了副总司令对自己复述的关于克米特总司令的话,要是当时直接跟自己对话,对方又会说些什么呢?波舍斯基隐隐感觉到,上将最近的态度有点奇怪,似乎是想要跟自己说、但又不知从何说起。以对克米特的了解程度,波舍斯基已经猜到,对方想与自己商量什么问题。 “应该,就是指那个吧……” 对于帝国的未来,也许人人都有着大体相同但各自不一的美好愿望。不过每当看到帝国的政府与军方往往被那些无能平庸之辈所把持,就令人气愤不已。波舍斯基外表看来稳重谨慎,但是心里同样有着为帝国出自己一分力的愿望。他尤其不能容忍,那些无能奸邪之辈,除了蚕食帝国的核心和利益之外,就没有丝毫建树,他们为帝国带来的,就只有祸害而已。而更令人难以容忍的是,这些官员正是如今帝国头号领导的心腹之人,正因为有首相的存在,他们才会如此猖狂、如此横行霸道。波舍斯基之所以从一个不问政事、只知埋头军务的军官,变得开始参与那些不为人知的行动,也是由于对现状看不下去。 同时,波舍斯基知道,自己的上司不会不明白这些,更不会对这些事情视而不见。只不过,他与其他大多数军方将领一样,都选择了沉默和无奈。再这样下去,帝国必将会被这些人拖累,继而灭亡的!这与其说是波舍斯基夸大其词,倒不如说是他在接触到太多令人心灰意冷的现实后,才坚定下的信念。必须要有人挽救帝国、再不停止,帝国终将步入他们最不愿意见到的地狱中去!因此,波舍斯基才能抛开那些心中的疑虑和担忧,毅然站在传统陆军一派旧将领所掀起的反对派那一边。他们的矛头,直指向导致这一后果出现的领头人——帝国首相。 先是错误地与昂尼亚决裂、继而是不知深浅并且夸下海口要在短期内征服庞大而且拥有着顽强军队的路德尼亚、后来更是惹恼了同样强大——甚至可以说是更加强大的——艾尼亚,让世界上几乎所有的国家都联手起来反对帝国。面前这样的局面,波舍斯基等人认为,首相难辞其咎。身为帝国的最高领导人与最高军事领袖,他却一而再、再而三地作出严重错误的决定,并且不愿悔改。当然,波舍斯基也承认,在此之中,政府官员与军方的默许态度也助长了首相的气焰。所以如今,他们希望将这一局势扭转过来,为了政府、为了军队,更是为了帝国,必须要令首相明白到这一切才行。 虽然从参与讨论者那里,波舍斯基还没有得到正式的解决方案的最终定论。不过他能感觉到,对方可能会采取一些激烈的手段,例如:以军事政变的手段,迫使首相妥协。这在他看来,是最有可能的。然而对于向来接受“服从领袖一切指示”观念的奥军军人来说,能够做出这种举动——哪怕如今只是在讨论之中——也实属不易。因为这不仅要承受来自军方的巨大压力,同时也要与自己心中的传统观念作战。波舍斯基也是这样走过来的,所以他非常明白那种苦恼与煎熬。 波舍斯基亦相信,作为一个拥有对国家和人民负有责任感与良心的军人,他的上司克米特上将会明白他的苦衷。虽然看起来克米特仍不认同他们的做法,但是现在除此之外,似乎再无良方能拯救帝国。而为了这个自己一直为之努力、为之付出的国家,波舍斯基等人愿意付出更大的代价。在这种念头的影响下,波舍斯基相信,克米特也一定会被自己说服,从而站到他们这一边来的。 但设想归设想,现在一个更加严峻的挑战摆在他们面前。在海峡对岸,成千上万的艾昂联军军人也许正在把他们的目光放在米德加尔德西部漫长的海岸线上。为了能够达到瓦解奥军战力、减轻其在东线的路德尼亚盟友的负担,艾尼亚人肯定会在这里开辟新的战场。如今只是剩下时间和地点的问题而已。在发起内部行动拯救帝国之前,像波舍斯基这样的军人们,首先要应对来自外敌的挑战。 参谋长的副官见对方回到办公室,也跟了过去,递上处理好的文书。波舍斯基默默地注视着窗外阴沉沉的天际,那里不见一丝阳光。而且城堡外的草地上,那随风起舞的花草树叶,也可以证明今天的风势很大。或许是注意到了上司的目光,他的副官说: “今天的天气很不好呢,长官,可能再过一会儿,就要下雨了。” “下雨的话,那更好!” 别有意味地说完这句话之后,波舍斯基抛开心中的种种忧虑与思绪,开始投入到更需要他的工作中去。也许所有奥军的指挥官都在这样盼望着:天气越坏越好。因为恶劣的天气,能够在很大程度上,为他们阻挡住海峡对岸敌人前进的步伐。但能否实现,还要看老天爷帮不帮忙。 不到一个小时后,那祈盼已久的雨水,终于降落在了曼尼亚西部的地区。在海岸线上,坚固的堡垒与堑壕中,奥军们所能看到的海峡,已经隐藏在风雨交加的迷雾背后了。在创世历1089年6月的第五天即将过去时,这里的一切依然平静。时间的长脚,开始跨入了6月6日的凌晨。 当米德加尔德大陆上的大部分国家和地区都沉浸在黑夜的怀抱中时,曼尼亚西部海岸沿线也是如此。只不过与别的地区有所不同,这里的风雨从昨天起就没有停止过,并且一直刮着大风。这无形中让驻守于此的奥军防御部队执行起任务来也棘手了许多,但从另一方面来看,这样的天气也有利于奥军。因为海峡正处于台风生成、登陆到米德加尔德大陆时期,所以这个时候,是不会有船只蠢到会出海航行的——尤其是乘载着浩浩荡荡大军的舰艇舰队。 虽然是在凌晨,不过奥军驻守在海岸防线上的部队却没有一刻停止过巡逻警戒的任务。就算眼前所能看到的范围被风雨大幅缩减,他们也必须时刻打起精神,留意着海面上的情况。这个景象,不止发生在曼尼亚,远在乌拉瓦尼亚的奥军守军也是如此。 恶劣的天气成为了天然的屏障,让防守的一方感到渐渐安心。这看起来当然是件好事——对奥军而言——只不过这种好事能不能一直坚持下去呢?全能之神,没过多久就给出了答案。雨,停了。 最先发现这一点的,当然就是奥军密切监视着天气的情报部门气象小组。他们的人马上将这一消息报告了战区总司令部,并且表示,台风有可能转移了方向,改为向东南方向移动。因此才会出现了短暂的停雨期。不过由风势则没有减弱的迹象,并且由于大风会继续在海峡之间引起巨浪。天气仍然非常恶劣,台风警报也持续生效。(未完待续,如欲知后事如何,请登陆www.qidian.com,章节更多,支持作者,支持正版阅读!)(未完待续) 第十七章 尤琛(下) 第十七章 六月六日(1) 在曼尼亚西部——尤其是西北以及正西部地区——雨势的减弱,这里的奥军官兵也注意到了。虽然已是凌晨,不过仍然有不少人在进行着他们的工作:在灯火通明的室内制定防御方案或是巡逻。虽然那股由于台风登陆前的闷热感仍然充斥四周,不过打开窗户,猛烈的西北风不住地倒灌进室内,让里面的人差点被呛到。 在萨梅尔城外的昂内小镇,这儿驻扎的禁卫军幽灵装甲师第2团与其它部队一样,都处于最高戒备状态,所以基本上这里是今夜无人入睡。听到窗户不停地发出“格拉格拉”的声音,走在走廊上的哈根走近窗户。他探头看看窗外模糊的夜间景物,树木被风吹得摇摇摆摆,好像随时都要倒下来似的。他将窗户的开关弄紧了点,然后才转身离开。 在2团团部内,这里大多数军官仍然留守在此处。当然,他们的团长也不例外。在尤琛被提拔为团长后,2团的团部随后也出现了不少来自于辖下3营的军官。事实证明,尤琛提升他们到此,是有道理亦是明智的选择。他们与哈根都是老朋友了,此时有的人看到哈根进来,虽然没有直接打招呼,不过其眼神已经表明他们的情谊非浅。哈根来到团长办公室,得到对方的许可后才开门进去。门刚一打开,就听到尤琛的声音从那个狭小的房间里迸出来: “……是的,是的,我非常明白……可是如果等到那个时候才前进协助友军防御,那时候就会太迟了……不,我没有那个意思……是的,是,长官……可是也请您好好考虑一下这方面的建议,我不认为它是没有意义的……我知道……好的,好……是,长官!” 最后,尤琛重重地放下话筒。他抬起头,朝进来的副官长长地吐了一口气。看到他这个样子,哈根不无同情地放下文件,问: “是师长吗?” “对,本来是汇报,结果却变成了电话中的小型争论会议!”尤琛喝了口咖啡,按着额头。“要命!在前线最需要人的时候,我们却只能坐在这儿干等。我向师长说了,要是敌人来了,如果我们在那儿,情况也许能朝着对我军有利的方向发展。不过他也没办法,因为上头的意思还是那么顽固,让咱们无论如何都得驻守原地。” 在这些事情上碰壁,虽说奥军此地装甲部队的官兵们早已习惯,可是仍然觉得无奈。哈根见尤琛从上衣口袋里拿出香烟,便上前用自己的打火机为对方点了火,然后才说: “不管是白天还是晚上,他们都不相信我们和我们的坦克能够安然无恙地转移到前线。说什么是因为担心我们未开仗就受到损失,其实还不是因为不相信我们的能力吗?但是上头这么死脑筋,这也是没办法的事情。或许等到敌人真的杀上岸了,他们就会想起我们来的。” “你还真是乐观啊,亲爱的奥图。” 使劲地抽了一口烟,尤琛这样对自己的副官说。事实上,不管这位上司对自己怎样“冷嘲热讽”、“挖苦打击”,哈根也早就习以为常,顶多只是笑笑而已。他打量着尤琛,用不同于之前那淡淡的嘲弄口吻说: “还是去休息一下吧,现在离天亮还有好长一段时间。这种鬼天气,敌人恐怕也不会来了。要是他们来了我们的指挥官却没有精神,这可不行啊。” 尤琛下意识地揉揉自己的眼睛,不仅是这天而已,已经有连续五六天,他睡眠的时间都被大幅减少。由于全军都已经进入最高戒备状态,所以他身为装甲部队中的较高层指挥官——虽然装甲部队目前仍然是处于“前线旁观者”的身份——当然不可以有丝毫的松懈。可能是工作热诚投入的关系,所以尤琛最近竟然都不会觉得很累,而且往日因为低血糖而头晕甚至昏倒的事情也没有发生过,这真不知是该庆幸还是该担心的好。当对方的副官好几年的哈根,觉得再这样下去实在不好,因此便极力劝对方去睡一觉。 “雨没再下了……虽然风还很大,不过还很难说是好事还是坏事……” 虽然尤琛脸容憔悴、眼窝深陷,不过双眼依然炯炯有神。他盯着窗户,似乎是想透过那具有遮光作用的布帘,看到外面那个呼啸着狂风的世界。哈根也看向那边,说: “刚刚收到的最新消息,说台风可能不会在曼尼亚西北地区登陆,而是改为往南移动。但是目前风势没有减弱的迹象,看样子可能还得持续上好几天。” “但愿这是全能之神保佑我军的好兆头吧……” 将视线调回来、盯着桌面上那些文件的2团团长,如此喃喃地自言自语着。在这一个夜晚里,不止是这里,许多奥军部队的指挥官和它的官兵们,都将迎来一个不眠之夜。听着外界那似乎不曾停止过的风声,仿佛也像是在宣告着狂风将未知的未来撕出了一个巨大的伤口。在那个伤口中涌现出来的东西,是谁也不会知道的剧变…… 6月6日凌晨,时钟还未直接指到一点钟的方位时,电话发出的急促铃声就吵醒了在禁卫军总司令部值班的军官。他抬头一望,才发现自己竟然差点睡着了。于是这名值班军官急忙跳起来,一边跑向那个刺耳喧闹的电话,一边咕哝着: “来了,来了!” 在总司令部之内,留守工作的军官不算少也不算很多,但是负责通讯部的人,有的因为去汇报新消息、有的因为刚刚出去倒杯咖啡,所以正好只剩下一个人。当这名值班军官心里暗自诅咒着离开的同僚、诅咒着这通像催命鬼似的电话时,他将话筒贴在耳朵旁,大声说: “战区总司令部!” “喂?这里是布列塔尼的第14步兵师师部,能听清楚吗?” “非常清楚,你说吧!” “我们所驻守的阵地上空,出现了大量的敌军飞机,还有空降兵!他们人数众多,而且非常分散,现在我们正在进行还击!请求指示!” “什么?!” 值班军官吃了一惊,连忙看向那幅挂在墙壁上的军事地图。布列塔尼位于布洛涅与迪马尔之间的后方,与前线相隔不远。没想到如今前线还没发现敌军,在这里却等来了敌军!正当这个军官刚想说“稍等”的时候,一旁的另一部电话又响起来,那声音好像是在与他作对似的。他只能又拿起话筒,才刚说了一句,就听到话筒那头传来伴随着急促喘气声的声音: “……现在在我们的阵地上空,发现大量敌军伞兵!暂时还不清楚他们的人数,但是粗略估计可能有过千以上!” 随后,这样的电话竟然接二连三地打进总司令部这儿来。而且通过接电话的间隙,值班军官从地图上发现,敌机和伞兵降落的地点,竟然遍布各处。从圣路加,到迪马尔,几乎这些海岸前线的稍后方阵地上空,都接到了这样的敌报,简直是令人手忙脚乱。值班军官听着话筒中那些夹杂着惊恐与慌乱的声音,呆呆地看着地图,竟然一时间回不过神来。当通讯部的其他人回到这里时,差点被夺门而出的值班军官撞倒。他们瞪着对方的背影,连想叫住他都来不及。这个时候,里面的电话又再响起,于是他们只能赶紧回去工作。 通讯部值班军官跑到旁边的大房间内——通讯部就在总司令部隔壁——一进去就对正在与参谋长商议事情的副总司令报告说: “报告!刚刚接到前线阵地的电话,在那里出现了敌军战机,他们正在往那里空投伞兵,我军已经开始还击作战了!” 听到这个突如其来的消息,副总司令施策尔马上放下手中的咖啡杯,差点把里面的咖啡都泼了出来,溅到地上。他马上问对方: “这是什么时候的事情?在什么地点?” 于是值班军官就将自己从电话中听到的战报一一向对方作了汇报。当得知敌军的空降地点竟然跨度如此之大、出现的地区如此之多,不禁让施策尔脸上变色。因为这样一来,他们要防御的任务难度就会急剧增加,而且如今这样是没法搞清楚敌军主力部队何在的,所以也就难以集中兵力与火力对付敌人了。看着地图,听着值班军官报告的每处发生敌情的地点,施策尔几乎都傻了眼。 这个时候,门外又跑来通讯部的一个士官,很不幸的是,他也是来汇报敌情的。从他的口中副总司令得知,敌人空投部队的地点,在持续增加之中。看样子,敌人似乎早有准备,所以不停地在曼尼亚沿岸进行兵力空投。而他们空投的地点,却不是在最前线,而是在海岸防御壁垒后方的平原地带上空。由于是夜间,所以各处的守军都无法第一时间弄清楚敌军空投的人数,只能用地面炮火对空中的敌机进行还击,务求在敌人的伞兵降落到地面前,就令对方遭遇重大损失。有的部队,甚至因为被敌军这一下找得措手不及而迅速请求增援。听完下属的汇报,施策尔从左到右、由上至下地看着地图,口中发出的声音近乎于愤怒: “他们到处都是!到处都是!这简直不合常理!” “需要向前线派出增援吗?” 一旁的参谋长如此低声问着,他不仅是在提醒对方,也是用这种方式好让对方可能冷静下来。施策尔在经历了最初的困惑不解后,压制住心中的疑问与怒火,对通讯部的人说: “继续留意前线的情况,一收到消息马上来报告!还有,务必让那儿的人弄清楚,敌人的进攻规模如何?兵力的多寡和火力支援的地点。” 得到上司的命令,通讯部的人马上又回到自己的工作岗位上,现在那儿可不是像刚才那样只剩下一个人值班而已,谁也不敢离开,而是时刻留意着接听前线的消息与讯号。(未完待续,如欲知后事如何,请登陆www.qidian.com,章节更多,支持作者,支持正版阅读!)(未完待续) 第四卷 尤琛(下) 第十七章 六月六日(2) 而在隔壁的房间内,副总司令与参谋长一起,观察着地图上那些遭到敌人空降袭击的地点。不仅仅是奥军最高统帅部所倾向的敌军登陆地点,如今甚至连他们之前没有注意的、认为敌人不可能出现的地点,也发生了敌军空降伞兵的战情。施策尔越看越眉头打结,从军这么多年,他从来没见过有哪个国家的部队可以在开战的时候向这么广阔的地区发起进攻,就算艾尼亚号称是世界第一强国与拥有世界上最强大的部队,如此分散而且跨度大的空投,也是前无古人的。难道艾尼亚的空降兵们真的长了翅膀,可以到处飞来飞去吗?他不住地说着: “这不可能、不可能……” “会不会是前线的误报呢?” 参谋长波舍斯基也跟对方持有同样看法,因为要完成这样的作战,纸上谈兵倒还可以,但一旦发生在实战中,其实现的可能性几乎等于零。艾昂联军就算人数再多,也不可能在奥军没有发觉的情况下,将那么多的伞兵空投到曼尼亚海岸防线各处的后方阵地上。 施策尔还没有回答,就有副官和通讯兵将最新收到的电报交到他的手上。同样的,那些从前线发来的电报无非诉说着一件事:那里出现敌机、那是出现敌人的伞兵,而且敌军一下子变得似乎到处都有。这种情况,委实令总司令部的人百思不得其解。 “命令那儿的人继续坚守阵地!还有,让海岸防线上的部队作好准备,有必要的时候,让他们派出一部分的兵力支援后方,形成对敌军的夹击包围之势。传令下去,各处部队迅速集结,作好准备!” 得到副总司令的命令,总司令部自然又是一阵忙碌。波舍斯基注视着地图,难以理解敌人这么大规模出动,究竟葫芦里卖的是什么药。如果说敌军真的出击了,那么他们的主力部队又是在那里呢?如今从前线的汇报来看,好像每一处都是敌军的主力,但又不能确定。现在只能等前线的报告了。 看到施策尔背着双手,在电话旁来回踱步的模样,波舍斯基心中一动,走上前向对方说: “要是这只是敌人的佯攻……” “……有这可能,但是现在糟糕的是,我们所掌握的情况太少,甚至没办法确认前线说的情况到底是他们夸大还是确有其事。” 当然,身为这一地区如今的最高军方负责人,施策尔同样不希望看到最坏情况发生在这里。但是既然敌人来了,那么指挥部队还击、尽量将战情扭向对我军有利的发展态势,就是他们现在必须要做的事情。消息的混乱和情报的稀少,会令每一个精明强干的指挥官都感到束手无策。不过施策尔还是希望前线的部队能够守住阵地,稳住局面。 “从发动进攻和空投的地区来看,如果集中在某个地区,那还有可能做到;可是在曼尼亚由北到南,这么长的海岸线与后方之间都进行了空投,这简直太不可思议了!光是那样子的话,敌军有出动的飞机就不知有多少,可为什么我军的雷达没有发现它们?” 随着刚开始信息的未明朗所带来的不安渐渐消退后,施策尔脑海中平静下来,疑问也跟着一个接一个。他越想越不对劲,但是如今又苦于没有确实情报可以证实这些问题。他将自己的思考告诉了波舍斯基,对方一脸凝重地点点头,说: “这样看来,是佯攻的可能性很大!” “但愿如此。” 施策尔与波舍斯基都没有说话,他们的心似乎都飞向了离萨梅尔并不遥远的前线阵地。在那里,他们的士兵正在努力操纵着高射炮和各式大炮,向空中的目标进行射击。漆黑的夜空中,点点火光照亮了夜空,偶尔也会出现那些在上空掠过的敌机的身影。每当到了发现敌机踪影的时候,奥军的地面炮火也更加热烈地向着它们招呼而去。同时,夹杂在飞机与黄色防空炮火之间的,还有那一点点的白色。它们的风的操纵下,显得摇摇摆摆,朝地面坠落而来。这些也是奥军的射击目标,不过不是交给那些火力猛烈的大炮,而是小型的迫击炮或是火箭炮,还有就是奥军官兵们手中的枪。高射炮、各式各样的大炮、阵地或堑壕中的机关枪,这些武器中所发出的明亮的黄色光芒,交织在一起,几乎可以将这片地区点亮了。奥军目睹敌军如此大规模的空降,无不希望在敌人来到地面与他们短兵相接之前,就尽量多干掉敌人。 虽然火力网是如此地密集,但是还是有一些白色的物体降落到地面、消失在地平线上。奥军驻扎在阵地上的部队马上派出搜索部队,前去消灭降落在地面上的敌军伞兵。当他们的人辗转来到那里的时候,仍然可以看到那白色的降落伞在树林中随风起舞。 “注意!敌人有可能就在附近,小心前进!” 在队长的命令下,小股的部队在树林中分开搜索。当前面的尖兵一步步靠近那些白色的降落伞时,他的心几乎要从喉咙里跳出来了。而凭借着已经熟悉黑暗的眼睛,他看到了敌人的身影。虽然就在面前,并且面对着敌人的枪口,但那个伞兵好像没对奥军士兵的话起反应。之后,那个士兵壮着胆子,又走近一些。可是他所看到的一切,却让他在瞬间傻眼了。当他们这支小股分队的队长也赶来之后,他们彼此你看看我,我看看你,似乎都不知如何是好。还是他们的队长发话了: “带回去,马上向上头报告这个情况!” 6月6日凌晨,在“敌军大规模空投突袭”的情况汇报到曼尼亚战区禁卫军总司令部后不到一个半小时,前线就有人匆匆赶来了。那是在布洛涅与萨梅尔城之间进行防御任务的帝国步兵师师长,同时他带来的,还有这次突袭的敌军。当帝国步兵师师长将敌人带到总司令部一众将领军官面前时,坐镇此处指挥的副总司令施策尔没法掩饰住自己的惊讶之情。 “这个……就是敌军?!” 他们所有人都一时忘了刚才的紧张气氛,齐刷刷地看向对方手中的东西。那是一个不到一米长、浑身穿着用油漆涂成的“军服”、背后还挂着个降落伞和降落伞包的“士兵”。这个不管怎么看,都只是个做工精致的木偶。但是这个木偶身上的“军服”、“钢盔”、“降落伞”、甚至还有身上佩带的“武器”,都一应俱全。帝国步兵师的师长用复杂的表情,拉了拉那个木偶的降落伞和它的关节。这个东西手脚能够有限度地活动,而且降落伞和伞包也是附加上去的,看上去像真的一样。 “这就是我们在阵地上发现的‘敌军士兵’,在空中的时候,这些东西看起来跟真的没有两样。直到它们落在地上,我们才发现,被耍了……” 难怪敌人可以在这么短的时间内发起如此大规模的“空投进攻”,并且一下子到处都是他们的人。原来是另有乾坤的!看着这个“艾尼亚伞兵”,施策尔真是哭笑不得。不过他马上就皱起眉头,又问: “可以肯定这真的只是佯攻吗?” “是的,阁下,起码在我们那个地区,情况是如此。” 随后,更多的确切消息被汇报进来,在曼尼亚海岸线后方发生的所谓敌军突袭事件,原来也跟帝国步兵师发现的情况一样,都只不过是敌军用木偶弄的一出闹剧罢了!在事件得到证实时,施策尔看着波舍斯基与其他参谋人员,苦笑着说: “没想到艾尼亚人还会来这一招!” 可是放松的心情并没有持续很久,因为施策尔跟总司令部的人都已经感觉到,敌军会花这些力气来进行一次无关痛痒的佯攻,极有可能是在为不久后的真正进攻作准备。只不过,之前的这次佯攻,艾尼亚人非常聪明——简直可以说是狡猾——他们没有集中一处,而是弄得四处皆兵,不仅自己没有什么损失,还弄得奥军慌张起来,浪费了不少时间和弹药。施策尔越想越恼,只是一次佯攻,自己这边都弄得这么慌慌张张的,要是敌人真的来了还不知会怎么样呢! 正当禁卫军战区总司令部里头的气氛稍稍比刚才轻松了一点的时候,这时门外又跑进通讯兵,他上气不接下气地向副总司令报告说: “在迪马尔海岸防线到布雷斯特的阵地上,出现了数量非常多的敌军飞机,并且他们在那一带空投伞兵!” “又是这种‘敌军士兵’吗?” 施策尔上将斜睨了那个木偶一眼,而那个木偶脸上用油漆画成的“大眼睛”瞪着面前的奥军将领。但那个通讯兵拼命摇头,说: “根据当地驻守的203步兵师的报告,那些并不是木偶做成的假士兵,而是真正的艾尼亚敌军!该地区上空的敌军战机仍然在不停地空投伞兵,已经有小股的伞兵降落到地面上,有的甚至已经与我军的搜索部队交火了!” “迪马尔……这是真的吗?” 面对着副总司令严厉的质问,那个通讯兵唯一的回答就是努力地挺起胸膛,大声地回答“是的!”。施策尔惊疑不定地看看地图,又看看通讯兵,在经历过刚刚的“空降敌军伞兵”闹剧后,如今他搞不清楚,这到底是敌人的又一次佯攻,还是真正的作战?很快,又有人来汇报,在迪马尔海岸线的一点钟到三点钟地带,都分别出现了敌机和敌军伞兵。众人几乎是第一时间看向地图,迪马尔的一点钟到三点钟方向,就是海岸防线的后方较平缓地带,那里主要以田地和灌木林为主。施策尔盯着地图,头也不回地问: “敌军的攻势规模如何?” “那儿的敌机数量众多,但还没法估计空投的人数。”(未完待续,如欲知后事如何,请登陆www.qidian.com,章节更多,支持作者,支持正版阅读!)(未完待续) 第四卷 尤琛(下) 第十七章 六月六日(3) 施策尔猛的转过身,他一把拿起办公桌上的电话,拨通了与迪马尔海岸线后第二道阵地防线的战地指挥部电话。无奈,电话的信号不佳,一时很难接通该地区的电话。于是乎,施策尔又打给迪马尔的253步兵师,查问那里的情况。在得知他们防守的海岸没有发现敌人的踪影后,施策尔略觉放心。这个时候,一旁的副官好不容易终于打通了203步兵师阵地的电话,将话筒交到了副总司令的手中。一接到电话,施策尔就从那里听到了他们最不愿意听到的隆隆的炮声和射击的声音。这是从203步兵师前沿阵地某个连队处接来的电话,显然对方已经陷入了苦战之中。在得知与自己通话的是战区副总司令时,连队指挥官用尽力气朝对方喊: “敌人降落到阵地四周,现在这儿到处都是他们的人!我们派出的小股搜索分队,有的被他们反过来包围,有的现在还无法联系得上,情况非常混乱!” 电话中的炮声盖过了对方的声音,也让施策尔心中一震。他赶紧又问了几声,不过那边始终是无法回答。在此期间,施策尔稍稍拿开话筒的下端,让周围的军官可以听到那边传来的激烈交战的声音,同时,一些叫喊声也此起彼伏。如果真的是木偶士兵,也就不会交战得如此激烈了。在与对方通讯短暂中断的时候,波舍斯基也继续留意着其它地区有没有发生类似情况。不过到目前为止,前线传回来的消息中,都只有迪马尔附近地区出现真正的敌军,其它地方仍没有发生战况。波舍斯基脑海中像是回音阵阵,只回荡着一个名字: “迪马尔……迪马尔……迪马尔……真的就是那里了吗……这到底,是不是又一次捉弄我们的佯攻而已呢……如果不是的话……” “喂,喂?听到了吗?回答我!” 施策尔的声音,又一次在这里回响起。看起来,与前线的通话又恢复了。果然,施策尔再次听到了前沿阵地指挥官的声音,那声音比起之前的更为急切,周围的炮火声也更大了: “……是的,能够听见了。这里是203步兵师师的B-4阵地,我们的堑壕外,都是敌军!有的艾尼亚伞兵甚至就降落到离我们堑壕不足五十米的地方!刚才……(又有一阵杂音,那是地面炮火发出的轰鸣声)……B-1阵地击落了一架敌军的运输机,差点坠落到我们的阵地上。那架敌机已经起火爆炸,去检查过的士兵报告说,里面的敌军都已经死亡。那些不是木偶,也不是佯攻,而是真正的进攻!现在我们阵地上空还陆续有敌军运输机出现,他们的兵力在不断增强!我们请求支援!这不是佯攻!” “B-4,等待指示!” 放下话筒,施策尔的目光落到了地图的迪马尔上。类似的增援电话,又陆续出现,而且都是集中在了迪马尔周边地区。虽然目前还只是敌人的空降伞兵行动,不过总司令部的将领们都知道,以空降伞兵过后,真正的大军将会出现在他们面前。参谋长波舍斯基上前一步说: “已经不能再等了,要是再这样下去,敌人的援军恐怕就要到了!” 施策尔看着众人,又一次拿起话筒,不过他这次不是与前线确认情况,而是要求驻守在第三防线后的部队开始进行移动,协助第二防线部队反击。同时,向第一防线——也就是直接驻扎在海岸线上——的部队下达最新的作战命令:敌军的进攻已经打响,作战开始了! 看样子,这一次是来真的了。总司令部原本由于之前的木偶伞兵闹剧而稍的缓解的气氛,再次降到了冰点以下。施策尔如今身为这一战区的最高指挥官,就必须负担起统领全局的责任。在确认敌人是真的开始了大规模作战之后,一个更加令人烦恼的问题接踵而至:究竟需不需要向大后方的最高统帅部报告、要求对方解禁驻军原地不动的命令、全力出击呢?要知道,如果不能确认敌军主力部队大规模登陆作战,最高统帅部与它的主人是不会解除后面几道防线的“原地驻守”命令的。只有首相,才有资格能调动这些部队前去作战。 在总司令部内,众人期盼与焦急的目光都聚集在一个人身上。而施策尔即使不用看,也明白到这种目光的份量。他一咬牙,转头对副官说: “接通最高统帅部的电话,我要马上汇报!” 六月的奥登尼亚神圣帝国首都,此时正沉浸在万籁俱寂的黑夜中。大街小巷上,除了那些日渐加强巡逻宪兵警察和持续戒备的防空、消防部队外,没有看到一个平民的身影。而当城中的居民正在睡梦中时,奥登市中央那些关系着整个帝国运作的重要部门,里面依然是灯光灿烂——当然在外头是看不到的,因为那些建筑物本身各处的窗户都被小心翼翼地覆盖上了遮光布帘——人员往来不绝。 作为帝国头号领袖所在的办公场所,首相府情况同样如此。它的主人,并未因为时间已经来到凌晨就放下手头的工作而去休息,而是继续与他的下属一起,商讨他们共同关心的前线战况。由于首相早已习惯了熬夜,所以有不少政府以及军方的高官,也不得不跟随着首相一起熬夜。为此,首相府还专门准备了一些客房,方便在这里陪同首相工作开会的官员们万一昏昏欲睡时,也有个可以歇一歇的地方。不过,现在在首相办公室内聚集的官员和将领们,没一个敢擅自离开回家或到别的地方休息,哪怕他们其实已经困得差点连眼睛都睁不开。 眼看时间已经来到凌晨四点,在布鲁诺等人的示意下,首相府宪兵大队队长乔斯林上将以及首相的副官长朱兹勒上校都来向首相汇报,请对方休息。卡尔.海因茨这才抬头看看墙上的钟,如果没有下属提醒,恐怕他会一直工作到天亮也没停下来过。首相又看看同样面带倦容的官员们,放下了手中的放大镜,点点头说: “好吧,今天就到此为止吧,诸位。” 得到了首相的首肯,但众人仍然没有离去。在目送着首相离开之后,那几名官员才纷纷各自离去。新的一天即将开始,不过对他们来说,得先解决自己的困倦才行。有的人看到首相府西侧仍然灯火通明,但不无嘲讽地说: “瞧,最高统帅部还没法关门呢。我看国防部部长今天是甭想睡觉了。” “他必须得在首相休息的时候代替首相阁下执行指挥全军,要是他也睡了,那么谁来办事?” 这些官员们虽然这样交谈着,不过看他们那样子,都恨不得马上飞回家,睡个好觉以消除一身的疲劳。和这些人不同,在得到首相的准许后,留守在首相府的国防部部长利亚姆在客房里休息了四五个小时。如今首相终于要休息,就自然会有人按照先前的命令来通知他,负责继续坐镇指挥最高统帅部的决策。于是,这位国防部部长经过简短的梳洗后,以较为饱满的精神状态出现在首相府最高统帅部的工作间内。首相府各处的工作人员由于是采取轮班制,所以即使是凌晨时分值班工作,这里的人也不会感到疲倦或是精神不佳。与国防部部长一样,在凌晨过后,新一批刚刚才休息过的人员会接替之前那一班的工作,当卡尔.海因茨成为帝国的首相之后,首相府的工作就一直是持续24小时不间断的。这样一来,就更大地提高了工作效率,也不会导致有紧急情况发生时却没有人工作汇报的情况。除了首相府之外,帝国的其它主要部门也是如此。 当国防部部长刚来到工作地点没多久时,他的副官就报告说曼尼亚战区总司令部打来紧急电话,要求找最高长官接听。身为这里的最高长官,利亚姆自然是最理所当然听这个电话的人选。他与对方通上话后,不禁觉得意外。因为曼尼亚战区的暂代总司令之职的施策尔上将,声音如此焦急: “最高统帅部吗?我是曼尼亚的施策尔。现在我军在迪马尔第二防线一带的阵地,遭到敌人的突袭!敌军通过出动大量运输机将伞兵空投到迪马尔后方地区,兵力众多,现在有的地区我军正与敌军陷入苦战之中!” “迪马尔?” 利亚姆差点要脱口而出:这不可能!因为他怎么也没想到,这片地区竟然会遭到敌军的进攻。于是,他赶紧问: “是敌人的诡计吗?也许只是一次佯攻而已。” “之前是发生过用假人代替伞兵进行空投的佯攻,但这一次情况完全不同!现在敌人的兵力太多而且在该地区分散各处,我们无法统计他们的具体人数。要是再这样下去,光靠第二防线的部队,是支撑不了多久的。所以我急切请求,解除第三以及第三防线部队的原地驻守令,让他们也能投入作战、增援前线!” “我的将军,您真的可以肯定是敌军的大规模作战吗?在夜晚漆黑的环境下,也许阵地和堑壕里的士兵会因为看不清楚而错误估计敌人的数目,这跟到底是不是真正的进攻有非常大的关系!” “从目前的情况看,敌人投入的兵力已经远远超过了佯攻所要用到的兵力数量,这不像是声东击西而已!请转告首相,敌人已经在迪马尔展开登陆作战了!” 急促的声音、还有那沉重的语气,都在表明曼尼亚战区禁卫军总司令部没有说谎——最起码,他们是如此认定战况的。利亚姆让副部长接过电话,详细询问前线的情况,自己却陷入了沉思之中。现在发生这突如其来的袭击,究竟是敌人的迷惑之计?还是真的像施策尔所报告的那样,是确确实实的登陆大进攻?(未完待续,如欲知后事如何,请登陆www.qidian.com,章节更多,支持作者,支持正版阅读!)(未完待续) 第四卷 尤琛(下) 第十八章 六月六日之一(1) 如果真的是后者,那么要向首相报告吗?利亚姆想到首相刚刚才结束了熬夜,回到自己的房间歇息,就犹豫不决起来。首相最近身体健康欠佳,而且要安安稳稳的睡一觉也很难。要是自己此时再去吵醒对方,那…… 想到这里,利亚姆又从副部长手中接过电话,因为他必须确认清楚,前线的情况到底如何。如果是佯攻,那么他就绝不能在此时去打扰首相的休息;而如果是真正的进攻,那么他起码得掌握更多的情报,才能说服首相起床并且下达解除令。 面对最高统帅部的重重疑问,远在曼尼亚的施策尔几乎急得抓耳挠腮起来。在这种紧要关头,大后方却仍然处于观望状态,实在令人气绝!而在总司令部这边,关于迪马尔地区敌军进攻猛烈的情报,仍然络绎不绝地送到他的面前。在焦急与气愤的煎熬下,施策尔还没有绝望而是继续坚持着对下边进行指挥,也实属难得了。随着情况越来越明确清晰,他们已经能够认定,这绝不是一次佯攻,而是真真正正的登陆前奏曲! 在等待着最高统帅部回音的时候,施策尔身边的时间也并不是平静地流逝,不停有新的战报,不停有通讯部的官兵来汇报情况,而且全部都是些令人完全高兴不起来的消息。面对着那些前来汇报的人,施策尔不得不将话筒稍稍移开自己的脸庞,回头对众人说: “将交战地点通通标识出来!” 于是,那些通讯部官兵口中的交战方位与地点,都在总司令部里的“军队助手”(实际上也就是军中的女秘书,她们就是负责这些工作),然后再对对方将一枚枚红色图钉钉在了大地图的那些地点名称上。 见电话中仍然没有回音,施策尔叹了口气,随即将电话交给了自己的副官,让对方留意着,而自己则来到大地图面前,与波舍斯基一起打量着地图上的标注。那些表示着敌军出现地点以及正在交战中地点的红色图钉,都基本上集中在一个地区附近:迪马尔。前线的部队绝对没有一起说谎的可能,发生现在这种情况就表示敌军是真的开始行动了。可是即使在这种时候,能够调动其余几道路防线的最高统帅部,却依然是没有一点反应! “从一点钟到六七点钟方向,迪马尔海岸滩头阵地跟第二道防线之间的空白地带,现在已经成了敌人伞兵的战场!这次不可能是演习,也不可能是像刚才那样只用木偶娃娃来吓唬咱们!” “即使是这样,敌军的兵力也实在太多了,没想到会有这么多……你看这些地点,跨度没有那时候大,可是艾尼亚人真的会拥有这么多的伞兵和运输机吗?迪马尔后方的几乎所有平原地势的地区,现在都成了他们的领空了。” 虽然从地图上看,也许敌军的空降范围比较集中,可是对于这些看地图来研究作战许多年的军人们来说,已经能够非常熟悉地掌握和了解其中的情况。现在这种标注,更让他们认识到,虽然敌军的空降基本集中,不过空降的范围也确实很广。所以波舍斯基才会对此起了疑问。面对他的质疑,施策尔摸摸下巴,然后又马上拿起另一部电话,这次他要联络的是,距离迪马尔较远的一个同样遇突袭的地点。那里是211步兵师的防守地区,据称那里也正在与敌军交战。施策尔好不容易才等到接通了那里的电话,可是刚一听到表示着讯号接通的杂音,就同时也听到了那不祥的声音:枪声、爆炸声。夹杂在那些声音之中的,是211步兵师某个下级阵地指挥官的声音,他自称是一个连长。当得知与自己通话的人是代总司令时,他着急地冲着话筒那头喊: “现在我们这儿的情况非常不妙!敌人到处都是,我们甚至不能判断他们是从哪个方向来的。在另一侧阵地的堑壕里,我们的人甚至跟对方展开了肉搏战,有好几个弟兄牺牲了!我们怀疑,有的敌人被空投到这儿,掉进了村子里,可是我们的人去搜索没有一点发现!有的小队甚至去了村子以后就完全失去了联络!我希望请求增援,长官!” 没想到连那种偏僻的地区也……施策尔听着电话里那时强时弱的呼喊声,看着大地图,一时间竟觉得茫然起来。如果说这一次真的是真正的进攻,那么敌人到底是不是长了翅膀的怪物,懂得四处乱飞呢?要不然,为什么敌军能在如此短的时间内进行跨度这么大的空投,而且在在那里迅速地投入到了作战之中。虽然感到迷惑不解,不过施策尔并没有失神太久,他很快清醒过来,对与自己通话的前线指挥官说了句“等候命令”,然后就去接另一个电话。那是最高统帅部的联络,对方现在似乎有回音了。施策尔在众人的目光下走到那部黑色的电话面前,抱着急切的心情将电话话筒贴到自己耳朵旁。马上,国防部部长的声音从那里里清晰地传来: “……施策尔吗?那个,你确定一切属实,真的不是佯攻?” “是的,第二道防线现在正面临着敌军地面伞兵的攻击,这是不会有错的。如果现在马上调动后面的部队,就能阻止他们的进攻潮,而且还很有机会将他们赶下海去!” “可是,要是现在贸然调动其它防御部队,那么要是到时候发生了更大规模的进攻,那时候又该怎么办呢?别忘了,现在还没法确定对方到底是不是真正的进攻,而且我相信我们的官兵有能力将敌军的伞兵牵制在该地区。” “不过现在他们的进攻方向非常明确,这在之前是从来没有见过的!而且进攻的人数之多、力度之大,同样是罕见的!我相信,迪马尔……” “冷静点,施策尔!到目前为止,还没有真正的进攻,那就是决定战场胜负命运的登陆部队!他们并没有出现,不是吗?光是那些伞兵,不具备直接冲击海岸防线的能力,这点我相信你也很清楚。他们要是这一次只是花费兵力来进行佯攻,而实际上真正的登陆主力部队却出现在别处,那样的话,要是我们随便调动了后面的部队,到时候可能就会悔之晚矣!身为曼尼亚战区现在的代总司令,你应该要有这样的大局观才行!” 虽然被大后方的长官所教训,不过现在施策尔已经顾不上这些,他还是试着去请求对方: “这些我非常清楚,阁下。可是从这次的空投还有进攻规模来看,实在不可小视。滩头阵地上的部队不可能现在进行移动,那样的话,就只能让更后面的部队去协助第二道防线的守军了。如果您说只让他们去……” “我说过了,冷静下来,施策尔。现在刚刚接触到敌人,前线还没办法统计到确切的数字和情况,如今战况如何,我们都不清楚。所以,还是等进一步的确认吧!” 说完,那边就不由分说地将电话交给了自己的副手,只剩下施策尔还站在电话旁,听着电话中国防部部长副官的“喂喂”声。他在心里对自己摇摇头,同时也将电话交给了副官,当然,在心中失望的情况下,他还是叮嘱副官,要是那边有什么回音必须马上报告。 “……还是不行吗?” 波舍斯基的声音没有说出口,因为现在总司令部这儿与平常相反,静悄悄的。这儿并不是没有人,相反满满的都是人。只不过除了那几个来往与房间与通讯部的官兵之外,其余的人多半是安静地盯着他们的副总司令,等待着对方的命令与指示。施策尔再次看着大地图,心中的迷惑随着通话结束时的挫败感又再浮现出来:难道敌军真的只是又一次佯攻而已吗?目的只是为了迷惑他们?要不然,为什么他们能够在这么短的时间内就空投到这么多的地区,并且一一在那儿进行着他们的作战呢?他相信前线部队不可能撒谎,不过有没有可能是由于黑夜的影响,而使得对方的判断出了问题、造成他们认为敌人大举进攻的错觉呢? 事实上,大后方最高统帅部与施策尔心中等人的疑问,都没有错。因为按照常理来说,敌军这么大面积地投下兵力,规模过大令人很难相信。但是身在阵地上的奥军官兵也没有看错,那些朝他们开枪射击的、确实就是艾尼亚的伞兵。他们一旦落到地面上,只有没有受伤、哪怕在空投的过程中丢失了武器,也会想尽办法与敌人作战。那么,到底是哪里出错了呢? 如果被利亚姆、施策尔或是其他目前正陷入苦战的奥军前线官兵们得知,这其实根本无关敌人的战略布置与战术计划,而是一次错有错着的空投行动,恐怕他们会连笑都笑不出来。之前艾尼亚军的计划,确实并不像现在这样,面积广泛地进行空投,而是针对迪马尔滩头后方的平原地带进行空降行动。但是没想到,在黑夜之中,由于视线受阻再加上遭遇到奥军猛烈的防空炮火,使得艾军运输机的驾驶员无不乱了手脚。有的运气好,能够躲过地面的炮火;而有的运气不好,才刚刚来到曼尼亚领空,就遭到了敌人来自地面的袭击,击中机体而坠落。艾尼亚军中部分伞兵,就是这样不明不白地当了地狱中的冤魂。可是他们更多的同袍,却是在颠簸不已的运输机中踉踉跄跄地跳下飞机,来到这个生死不明的战场上。艾军的运输机驾驶员,虽然有不少也经过了战争的磨练或是高强度的训练,可是一旦来到战场上,那真实而可怕的炮火还是让人不由自主地乱了手脚。于是他们中的大多数人不是错过了空投地点,就是弄错了高度或是方向,来到了别的地区。(未完待续,如欲知后事如何,请登陆www.qidian.com,章节更多,支持作者,支持正版阅读!)(未完待续) 第四卷 尤琛(下) 第十八章 六月六日之一(2) 他们只知道,现在大概是以曼尼亚上空,可能离迪马尔不远。因此,担心遭到敌军炮火的他们,不得不提前打开飞机舱门,好让里面那些伞兵们马上跳伞。要不然,可就真的是人机两亡了!这些因素,艾尼亚人或许想到过、奥登尼亚人也或许有想到过,不过他们军方的头脑人物却谁也没有想到,如今的这种混乱,反而给自己一方带来了意想不到的好处——对另一方来说则是坏事了——简直令人无语。 因此在这种情况下,奥军第二道防线的官兵在自己头顶上看到那些飘飘摇摇从天而降的白伞,认为是敌军开始发动进攻,是可以理解的。但是他们与后方的总司令部一样,又怎么会知道,原来这是敌军误打误撞,才会来到这么偏离原本目标的地区,并且在这里开始了自己的第一战?有很多艾尼亚伞兵坠下的地点,如今看来都令人匪夷所思:林地、空地那些不算(相反落到那儿并且没有撞上奥军枪口的,实在好运),更多的人,是落到了树上、河里、沼泽地、水沟、甚至是附近的村庄里。而那些掉进村庄里的艾尼亚伞兵们,他们所掉落的地点,更加令人难以置信。有的是落进了某一家的后院里,将那里的搞得一塌糊涂,鸡飞狗跳;有的则是一头栽进了村子里某个公用的井里,所幸因为降落伞的缘故,还不至于整个人掉下去淹死;有的则干脆被风势牵引,落在了高处的房顶上方,有个伞兵就是这样地“幸运”,落在了一个教堂的尖顶上,不上不下,只能在半空中打晃。虽然降落的情况各有不同,而且有的情况非常糟糕,不过他们还是努力割断绳索,让自己可以脱离束缚并且早日找到同伴尽快作战。他们还不知道,在他们的敌人看来,他们的数量在猛烈间暴增了十倍不止。因为奥军地面部队无法分清他们的降落地点和人数,再加上伞兵们又迅速投入到作战之中,从四面八方朝他们的阵地开火,就让奥军造成了“敌军到处都是,人数众多”的错觉。这可以说既有错误空投的帮忙,也有漆黑夜色的帮忙。进攻的一方也好、被进攻的一方也好,都没有想到过,他们的作战竟然就是在这样的情况下开始的。 对于艾尼亚人来说,开战的情况对他们无疑是有利的;但对于奥军来说,这情形可让人轻松不起来。不知敌军从哪里来、不知对方人数多少、不知他们火力强弱,现在的奥军,根本就像是盲人一样,只能以声音或微弱的光线来判断敌军的所在和火力。这样一来,他们很误判敌人的情况,也就不难理解了。不过有一点他们倒没有说错,那就是敌军确实是在迪马尔一带发动了大攻势,并且运输机上投下的伞兵也是陆续而来。他们现在唯一能做的,就是在敌军下来之前,将他们尽量消灭的空中;退一步,就是要四处搜索敌军伞兵的踪影;如果前两者都来不及做到,那么就剩下最后一个办法:跟对方在地面交火。越来越多地区的奥军守军,由于被这天降奇兵而弄得晕头转向,再加上敌军的空投地点“出人意料,难以判断”(要是他们知道艾军如此一招背后的真实由来,肯定会气得吐血),所以大多数的守军都只能选择马上作战,务求尽量将那些“到处都是”的敌军消灭掉。而艾尼亚伞兵也不含糊,他们就算没有办法在第一时间找到同伴集结队伍,也会在周围打冷枪、袭击前来搜捕或是在阵地上的敌人。如此一来,就更加令奥军觉得,敌人真的是无所不在。 奥军因为自己的错误判断和敌人的出现,而受制于阵地附近,所以有的时候没法进行搜捕。而且艾尼亚伞兵的掉落地点又太过分散,这会相对地让搜索部队难度加大。更何况,有不少艾尼亚伞兵在空投到不知名的地点后,要么就悄悄躲起来,避开敌军;要么就是在当地村民的协助下,不至于落入敌军的手里。后面一点,也许是奥军所没有想到的——或许可以这么说,就算他们想到了,但到了实际发生这种情况的时候,他们也不可能制止对方了。曼尼亚的当地村民,看到是海峡对岸来的艾尼亚军队,都乐意在奥军赶到之前,协助他们逃跑。而当奥军的部队进村之后,他们有的人是直接将艾军伞兵藏起来,有的是装出一副不知情的模样,好骗过这些奥军。他们在平日里好像与当地的奥军和平相处,可是心里始终没有忘记过他们是曼尼亚人、曾经被奥登尼亚打得落花流水连国家也灭亡了。如今艾尼亚人来了,他们当然非常愿意帮助对方,因为他们都清楚这些人是为了赶跑这些侵略者而来的。 其实对于这一点,奥军之前也不是没有对当地人打过预防针(可惜现在看来成效不大)。他们不仅要求当地的村庄通通戒严或是搬走,要么就是对那儿留守下来的村民们说:艾尼亚人用囚犯和疯子来组建军队,所以他们的战斗力特别强。这既是为了吓唬村民,也是防止他们有可能在背地里耍什么小动作,好让不知情的曼尼亚人真的不敢前去协助敌军。可是现在从实际情况来看,这些警告的作用不大。曼尼亚人衷心盼望着艾尼亚人与昂尼亚人能够恢复他们的国家,所以又怎么会真的站到奥登尼亚人这边来呢?因此他们现在所做的,可以说才是他们真正所希望的。 关于前线的这些情况,人在曼尼亚的战区总司令部的人还不清楚,而大后方最高统帅部的人自然也更不清楚了。他们仍然对进攻半信半疑——也许战区总司令部会觉得进攻的可能性更大——认为这有可能是敌人的疑兵之计。因为从之前的情报还是判断上来看,敌人在当地的进攻可能性不大,而且现在马上将驻守其它地区的部队进行调动,那么要是到时候该地区发生了真正的大规模作战,那时候岂不是得不偿失吗?所以大后方要求前线看清情况再作决定,也是有他们的考虑的。 在又经过了不到半小时之后,留守在首相府最高统帅部内的国防部部长利亚姆看看手表,觉得是时候了,于是又拿起了电话,与曼尼亚战区联络。令他皱眉头的是,电话那头施策尔的声音不仅没有像他说的那样冷静下来,而是更加地着急: “……现在我们已经可以肯定,敌军确实是发动了大规模进攻!这点是不会有错的!而且敌军的运输机还在源源不断地进行着兵力输送,有的阵地战情激烈严峻,不能再拖了!要是第二道防线一跨,会受到牵连威胁的,可就不止是后面的防线而已!到那个时候,敌人就可以反过来,与登陆部队一起,包围夹攻滩头阵地,这样的话我军长久以来的心血可就全要附诸流水了!所以我请求您,阁下,向首相报告这一情况吧!” “上将,我明白你的心情,可是此事关系太过重大,我们谁都不能马上下结论,又怎么能用这种结论来向首相作报告呢?如果被敌人的调虎离山之计骗倒,而让真正应该防御的地区缺少守军,那时我们才真是无颜去面对首相和帝国了!你怎么还不明白我的意思呢,施策尔?” 虽然是在进行着电话中的通话,不过利亚姆还是可以感觉到那边通话之人的急切与气愤的情绪波动: “我完全明白!可是我这边的情况告诉我一个事实,那就是敌人不是在佯攻、耍耍我们而已,他们是在真正地作战!大规模地进攻,懂吗?!延误了战机的话,谁能负得起这样的责任?您的意思,是要让我背负起这种罪名吗?” “我说你这人……” 利亚姆虽然贵为帝国的国防部部长,不过相比起其他许多军方的将领来说,他的脾气已经算不错的了。所以他在恼怒一瞬间过后,又控制住自己,向话筒那头说: “我理解你的苦衷,施策尔。但是也不能鲁莽行事,否则只会对战况更加不利。这样吧,我会试着向首相报告的,等候消息。” 之后,国防部部长离开了办公室,来到二楼。在相对更为宁静的首相府后侧,是首相休息起居的地方。在这里,虽然也是人来人往,但是无论是官员军官还是侍从,无一不是小心翼翼、连说话也是用很低的声音。见到国防部部长出现在这里,首相那些留守在此的几个副官都觉得奇怪。因为一般在这种时候,是没有人敢来打扰首相的休息的。看样子,国防部部长又不像是来这儿放松聊天的。 虽然身居高位,可是利亚姆不敢去敲首相卧室的门。他来到一旁的房间里,看到首相的女秘书和副官长都在这儿,便轻声对起来迎接自己的他们问: “首相睡下有多久了?” “快一个小时了,”副官长朱兹勒上校用更轻的声音回答着,同时又小心地看看卧室大门那个方向。“首相阁下他最近一直睡不好,所以还吃了点安眠药,现在应该睡得正熟。您有什么事吗?” “这个……” 国防部部长听到首相已经睡下后,越发踌躇起来。不管是他也好还是首相府中别的人也好,都没有这个胆量,敢去吵醒睡梦中的首相本人。他将前线的情况大概告诉了一下朱兹勒,对方也显得十分犹豫。他与利亚姆都非常清楚,首相最不喜欢别人在他入睡的时候吵醒他,尤其是在他身体健康每况愈下、连安稳的睡眠都成了很奢侈的现在,万一将首相吵醒,然后又为了那不知是否属实的进攻而让他继续忙于工作,那么连贵为国防部部长的利亚姆也不禁害怕起来。(未完待续,如欲知后事如何,请登陆www.qidian.com,章节更多,支持作者,支持正版阅读!)(未完待续) 第四卷 尤琛(下) 第十九章 六月六日之二(1) 看到首相的副官长摇着头,利亚姆也觉得此事行不通。于是他只得先离开这儿,又回到前面的最高统帅部那边去。当他还没有走进办公室的门,就仿佛听到里面传来一阵慌乱的声音。他皱了皱眉头,一进去就说: “发生什么事了?干吗这么慌慌张张的!” “部长、部长,前线的电话……他们收到最新的战报,在迪马尔的滩头阵地上,发现敌人的登陆部队舰艇正向着海岸逼近!!” 从下属口中所听到的这个最新消息,无异于在最高统帅部内投下了一个重磅炸弹,将国防部部长以及周围众人的心神炸了个人仰马翻。呆了片刻之后,利亚姆马上问: “这个消息属实吗?会不会又是一次佯攻?” “是刚刚才从曼尼亚战区总司令部得到的情况,现在他们那边还在确认。发现敌军登陆舰艇的海域,是在迪马尔靠北边的滩头阵地。是驻扎在那里的253步兵师,最先通知这一情况的!” “继续跟那边保持联络,要求他们一定要确认好!” 利亚姆眉头打结,额头上的皱纹更加深了。他背着手,在房间里、在沙盘的桌子旁踱来踱去,除了负责联系前线的军官外,有不少最高统帅部的参谋人员都在注视着这位长官。现在该怎样下达命令、该如何布置兵力、该不该对更上级的首相请示,这些责任全部都落在了一个人身上。而这个人,现在看起来犹如笼中之兽,让周围的气氛和众人的心情感觉更加沉重。 “曼尼亚战区总司令部的电话!” 利亚姆马上停止了踱步,他一把冲上前,将下属手中的话筒夺过来,对着电话那头喊: “喂?喂?这里是最高统帅部,能听得见吗?战区司令部!” “……我是施策尔,刚刚我们想跟253步兵师联系,可是电话一时接不上。不过现在我们的人还在跟那儿努力沟通,了解情况。253步兵师师长冒险到滩头前方观察,发现那里沙滩对开的海面上,确实有敌军舰艇的踪迹。而且从他们驾驶的方向来看,就是冲着迪马尔的海滩而来的!现在在我们这边,天刚刚开始发亮,再加上风力的影响,使得那儿的视线范围受阻。不过就算这样,前线的人也可以肯定,那里真的出现了敌人的登陆舰艇,按照他们的行驶速度,再过不到半小时——或者更快——敌人的登陆部队就真的要杀上滩头了!” 怎么还是迪马尔?利亚姆咬牙切齿地瞪着身后的沙盘,在此前的推演和预测中,首相和最高统帅部中的大多数人都认为,迪马尔不可能作为敌军的首要登陆阵地——后来首相改变主意,但那时并没有影响到驻扎在其它地区的守军调动。他们相信,艾尼亚人必然会选择路程更短的圣路加,而不是相对较远的迪马尔。自己的判断再加上对首相判断的信任,让利亚姆始终很难与前线意见一致,认为迪马尔真的就是敌军第一登陆地点。 “那么,现在迪马尔滩头上,是不是已经遭到了敌人海军舰艇的炮火袭击呢?” “暂时还没有,双方的射程都还太远,没法造成直接伤害。可是要是再过一会儿,情况可就难说了。敌人的海军还有空军的双重协助,可我们的人却只有地面的炮火,这样一来,劣势很有可能就会落在我们这边头上!我已经命令253步兵师严阵以待,所以希望在有必要的时候,能够为他们提供足够的支援!请您下令吧,长官!” “……” 利亚姆没有说话,他倒不是对施策尔的话不满,而是犹豫。因为唯一能够下达这样命令的人,找遍整个帝国都只有一个。而那个人,因为刚刚入睡不久,所以根本没人敢将他从床上吵醒。自己也不能,其他人也没这勇气和胆量。这次如果不是佯攻,要将首相吵醒起来,那还情有可原;但如果真的是佯攻,而自己却又让首相放弃了难得的睡眠,那样的话……想来想去,利亚姆始终没有办法背负起这个责任。他担心首相的责罚,更担心要是自己轻易听信了前线的报告、到头来却证明只是佯攻,那么那个时候,迎接自己的可不止是首相的责罚而已了,而是很有可能是更加可怕的后果。为此,利亚姆迟迟不能作出判断。 “……长官?长官……” 话筒那边,施策尔的声音还在催促着他,如果对方能够看见利亚姆此时那一脸的犹豫,恐怕就不可能冷静得下来了。在遭遇到敌军的大规模空降伞兵部队后,又遭遇了敌军的登陆舰艇,现在曼尼亚战区总司令部是焦头烂额。而大后方最高统帅部内的利亚姆国防部部长却竟然还有心思犹豫,不仅是施策尔,换成别的军官恐怕也会感到气愤。 利亚姆清醒过来,他咳嗽了两声,说: “命令他们继续坚守,等待指示!” 随后,国防部部长就像逃避似地将话筒交到下属的手中,让对方来代替自己接听,以随时得知那儿的情况。说来说去,这儿不仅是自己,其他人也不敢去骚扰首相的睡眠。首相被吵醒之后,万一自己所说的情况原来有误,那么自己可真是要吃不了兜着走了。那个后果,可远比任何事都重要得多。利亚姆这样想着,同时脑海里又浮现出前线滩头阵地的画面。在风高浪急的海滩外,海面上似乎有敌军的舰艇,又似乎什么也没有。那些会不会只是迷惑我们的诡计呢?艾尼亚人向来喜欢搞这招,在翁波里尼亚的时候就是如此。没错,他们登陆的地点,肯定会在圣路加的!迪马尔这边,只不过是装出个要进攻的样子罢了,只是被那样吓唬吓唬,战区总司令部那儿就慌张起来,实在不像话!如此细思之后,帝国国防部部长的心里渐渐安定下来。再多等一会儿,再等一会儿,前线应该就能确认真正的情况,然后向这里汇报:那只是敌军的佯攻,真正的进攻仍然没有到来。此时,利亚姆就是如此相信着。 在最高统帅部磨磨蹭蹭的时候,前线这儿,虽然没有与敌人短兵相接但紧张气氛几乎到达顶点的战区总司令部,每个人脸上都是汗水。即使如此,也没人有那个心情敢去擦拭。作为总司令不在此后负责该战区指挥的副总司令,施策尔能感觉到自己贴身的衣服几乎被汗水浸透了,可是他现在根本顾不上这些,只是在电话、电报机与地图、沙盘之间来回转悠。而每一次从电话或是电报机那里重新回到地图旁,他眉宇间的忧色都加深了。前线的电话电报通讯,都在表明他们遭受到了前所未有的袭击,而他们现在却只能继续苦苦支撑着,不知援军何时才会到来。这如果只是佯攻,那么也未免太像那么一回事了! “迪马尔滩头阵地的情况如何?发现登陆的敌军了吗?” “目前还没有,他们的观察的时候因为海上风浪太大,所以暂时没办法搜索到敌人的舰艇。” “要他们继续观察,务必要得到更加准确的数据才行!” “是!” 询问的声音、回答的声音、与电话那头联系的声音、还有从话筒中隐约传来的炮声和枪声,都充斥在曼尼亚战区禁卫军总司令部这个宽敞的办公室里。原本的平静早已消失得无影无踪,剩下的,是一室的焦虑与不安。每个人都在为情况的不确定而忙得连喘气的工夫也没有,尽早确定敌军的动向与数目,才能对前线有所帮助。现在能够了解到整个大局战况的,也就只有他们了。如果连总司令部这里也说不出个所以然,那么还怎么希望大后方的最高统帅部可以有所动作?因此在等来最高统帅部的命令之前,他们都必须尽一切能力搞清楚迪马尔地区现在是不是真的发生了敌军的进攻。 在曼尼亚西部的迪马尔海岸防线地带,那里被从东线调过来的253步兵师已经严阵以待。因为他们所接触到的情况,比总司令部所要得到的结论还要严重得多。在经过众人轮番观察后,该步兵师师长已经感到不能再拖,于是命令全师作好迎击敌军的准备。因为在迪马尔海岸线对开的海面位置上,艾昂联军的舰艇已经出现在地平线上,黑压压的一片,让人心中悚然。正如这些前线指挥官所猜测的那样,艾尼亚人将他们的士兵从大型战舰或运输船上下放到小型登陆艇,然后再向着这片广阔漫长的海滩进发。 创世历1089年6月6日清晨五点三十分,迪马尔滩头阵地上的奥军士兵,已经可以通过他们手中的望远镜,较为清晰地看到那些敌军登陆艇在海面上行进的身影。这次再明显不过,他们很快就会来到这儿,与这里的守军展开不是你死就是我活的战斗。虽然现在他们与小型登陆艇仍然不处于射程范围,不过那些滩头碉堡和堑壕内的奥军官兵,无一不作好准备,就等着敌人上岸时能给他们来个迎头痛击。 当艾尼亚人的士兵向海岸进发而来的时候,那些停靠在远处海面上的战舰也没有闲着的意思。它们发出的炮火,有一些落在了滩头上,但是没有给奥军带来大影响。只是有的堑壕由于海面上的炮火而遭受波及,里面的官兵只好转移到另一处继续防御。这些在沙滩后方耸立着的黑色碉堡与它里面的主人,无疑成了艾尼亚和昂尼亚海军最钟爱的目标。他们将战舰上的巨炮纷纷对准了那里,希望能够在同袍冲上岸前就为对方铲除掉这些可恨的堡垒。由于奥军方面能够达到如此远射程的大炮较少,所以在远程的较量上,先落了下风。不过仍然有些滩头阵地的碉堡,拼命让里面那门大炮发挥它的用处,对海面上的敌军战舰和那些小型登陆艇较为密集的海面发起还击。(未完待续,如欲知后事如何,请登陆www.qidian.com,章节更多,支持作者,支持正版阅读!)(未完待续) 第四卷 尤琛(下) 第十九章 六月六日之二(2) 很快,那些登陆艇就像一群群小鱼,涌现在曼尼亚迪马尔的海滩旁。当登陆艇前方的挡板被放下时,里面的艾尼亚军迅速地朝滩头上有掩护的地方奔去。因为在这儿,敌人可以居高临下地进行射击,他们如同脆弱的婴儿,没有丝毫保护。只有在那些被他们的登陆艇和水陆两用坦克视为陷阱障碍的铁蒺藜后边,才能暂时阻挡一下敌军猛烈的火力。只是,能够做到这样的艾尼亚士兵不多,更多的人还没来得及下登陆艇,就遭到了火焰与子弹的两重夹击。迪马尔滩头的浅海区,那些匆匆跳下船的艾军士兵也没能逃过一劫,水面下同样危机四伏,他们不是被子弹穿透了身体,就是被因为爆炸而破裂的登陆艇的残骸波及、同样死无葬身之地。奥军布置已久的海岸防线,如今才终于显现出它令人恐惧的威力。有利的射击位置、有利的地形、有利的陷阱,这一切一切,都证明了此战区的克米特上将,当初是多么的有先见之明。如果不是他苦心在此经营许久,恐怕现在艾尼亚人登陆之时,会相对轻松得多。 由于时差的关系,奥登尼亚神圣帝国的首都如今仍然有大部分地区被笼罩在黑暗之中。虽然位于首都中心的首相府仍然没有一点像进入休息的状态,不过里面的往往大多数时候是安静的,与那充斥着呐喊声、厮杀声的前线形成极其鲜明的对比。虽然对于前线的报告心存疑虑,不过利亚姆在苦思冥想之后,仍然觉得如果不报告给首相知道这一消息,有欠妥当。毕竟相不相信迪马尔成为敌人主力部队登陆地点,那还有商量的地方;而能不能调动前线一直要求的部队,却是只有首相能够做到的。只是现在去将刚睡下不足两小时的首相吵醒,这样做真的不会有问题吗?一想到首相那张日益苍白浮肿还不时带点颤抖的脸庞,身为国防部部长的利亚姆也觉得畏惧不已。 这个时候,首相的副官长朱兹勒来了。他一进门,利亚姆就马上发现了对方,急忙问: “首相醒了吗?” 朱兹勒摇摇头。“还没有这么快。首相阁下习惯了熬夜,按照以往的情况,他要是凌晨睡下,那么可能在中午过后才会起来。” 还要等那么久吗?国防部部长不禁脸色一变,低下了头。朱兹勒是来了解情况的,因为得知曼尼亚战区有可能受到敌军的突然袭击,所以他身为首相府的副官长,当然有必要了解这一切,然后再与长官们商议,是不是要惊动首相本人。 在得知曼尼亚海岸线已经受到敌军突袭后,朱兹勒吃了一惊。在这种情况下,如果敌人真的是大举登陆,那么肯定要加强反攻将对方赶下去。但是现在唯一有这个决定权的首相却睡得正安稳,谁也不敢去骚扰他。这又该如何是好呢?在征求国防部部长意见、是否要去请示首相时,利亚姆想了一想,还是摇摇头,他说: “不,现在还不能肯定地说敌军在迪马尔登陆,也许只是一次佯攻。要真是那样的话,请首相起来调动军队,岂不是正中敌人的下怀吗?还是先等等看再说。” 听到国防部部长的定论后,首相的副官长也表示同意。因为如果情报有误而他们这边又将首相吵醒,那么到时候可就够他们受的了。在目前,如果说敌军的进攻真的只是虚惊一场,那么作为帝国的国防部部长和最高统帅部现在的值班长官,利亚姆是有足够的权限来指挥这一切;但如果事实刚好相反,真的如同前线所讲,那么这种场面就不再由得利亚姆一人来控制了,必须要由首相本人作出判断。朱兹勒知道这种重大的事件国防部部长就算有天大的胆子也不敢隐瞒,他只是想真的在确定好情况之后再行事,毕竟首相的脾气这里人人清楚,就算是国防部部长也没有那个胆量敢惊扰对方的睡眠——尤其是在前线情况未百分之百明朗的时候。 在现实主义者——或者可以说是悲观主义者——眼中看来,人们最担忧最害怕的事情,往往是最有可能发生的。也许有的人称之为直觉,不过其实在很多时候,依靠着自己的经验和分析,还有周围环境的影响,在当时即使没有马上察觉,心中也会因为这种种原因而自觉不妥,只是不敢或不愿说出口。所以与其说是直觉,倒不如说是心中早有这样的猜测,所以当猜测即将成真时,人才会越发认为自己是无来由地害怕。如今,在奥登尼亚神圣帝国军方最高部门之中,它的值班长官就是这种心情。其他人也许都有着这样的体会,只是在这里是绝对不能将心中的想法轻易说出口的。利亚姆看着手表,又扭头看着沙盘。在曼尼亚,如今的迪马尔海岸线上,又会是怎么一番模样呢…… 心有疑虑的国防部部长可能怎么也想不到,现在敌军的进攻不仅绝不能称之为“佯攻”,相反他们的登陆部队正乘着涌向滩头的浪潮,向迪马尔袭来。真不知道这究竟是应该称为帝国首相的直觉之准确、还是帝国之悲哀,因为曾经被帝国最高统帅部所放弃但首相又考虑到的迪马尔,现在竟然真的成为了艾尼亚人主力大军的登陆地点。在首相授意下被禁卫军战区总司令部总司令临时调来的253步兵师,现在正驻守在这里,负责起海岸线的防卫任务。艾尼亚人的情报中并没有收到这个消息,所以当他们踏上迪马尔其中几处滩头阵地之后,才惊觉此处不管是防御的力度还是火力,都远远超乎他们的想象。因此,在253步兵师主力部队驻扎地其中几处滩头上,首次参战的艾尼亚人第一次尝到了苦涩的滋味。 在其它或是平坦或是防御网很快被打破的滩头上,艾昂联军都能很快地越过沙滩上的障碍、攻克后方的碉堡和堑壕中的奥军士兵。但是在迪马尔漫长的海滩上,被奥军标记为“D区”的滩头,现在则成了用艾尼亚人鲜血染红的土地。很多艾尼亚登陆部队士兵,在刚一下登陆艇——有不少甚至连滩头也没见到——就已经被奥军在峭壁上高处的机关枪击中身亡。至于迫击炮、火焰喷射器,更加是毫不留情地朝着他们招呼而来。很多人还没有摆脱晕船、呕吐带给他们的影响,就匆匆来到D区滩头,然后成为奥军的枪下亡魂。绝大部分的艾军官兵,只能龟缩在那些滩头和浅海区铁蒺藜的背后,躲避敌军猛烈的炮火。此处的情形之惨烈,是他们的上级没有想到过的。因为他们并不知道,如今在这里与他们展开战斗的,并不是情报中那不堪一击的残兵弱旅,而是奥军的精锐部队。再加上D区滩头地势易守难攻,所以艾军士兵在这里陷入苦战,也是可想而知的事情了。 天色渐白,虽然太阳还没有出来照耀着大地,不过人们已经能够看清楚,在迪马尔海滩上,腥红色的波涛一次又一次地涌上岸,其中还夹杂着许多死鱼和死人。整个海滩除了弥漫着火药与硝烟的浓烈气味外,让暂时还生存着的人仍然无法忘记的,就是血的味道。太多的死人、太多的残肢断脚,甚至连后来登陆的官兵也不得不踩着那些几乎将浅海区填平的自己人的尸体,跑上岸来。滩头上已经集结了许多登陆部队的士兵,但是他们没有办法冲上前去,只能处于被动挨打的局面。 这种局面,直至到艾尼亚人将更多的士兵还有他们的前线指挥官送上岸后,才得以有所改变。艾尼亚人以伤亡惨重而且缓慢的移动,一步步靠近奥军所在的峭壁。从那里看,滩头的一切都尽在眼皮底下,可以说真是天然的防御佳地。奥军自然不会将这片土地拱手相让,因此倒下在他们枪口和炮火下的艾尼亚人,已经遍布整个滩头了。更多的人在撕心裂肺地叫喊,更多的人在努力地靠近着。一个小时过去了,两个小时过去了,现在的迪马尔海滩,有许多地方都泛起了深红色的可怕波浪。 前线的情报,不停地输送到了战区总司令部内。施策尔拿着那些电报,回想着刚才的那些电话联络,已经是汗如雨下。现在敌人的地面部队和海空军还没有联合起来对他们的阵地进行还击,这对自己一方更为有利。如果能够趁着这时候,将援军火速调往海岸线,协助那里的部队还击,那么就很有可能将敌人赶下海去!必须要快!在这种念头的催促下,施策尔再次拿起电话,试图与大后方的最高统帅部联系。在总算拨通了那里的电话之后,他又听到了国防部部长利亚姆的声音,对方听起来似乎还像之前一样冷静,只是稍微有点起伏: “现在的情况怎么样了?” “敌军的进攻仍然在继续!迪马尔的五六个滩头,都遭到了敌军的猛烈进攻!现在他们的海上战舰在我军的炮火还击下,暂时无法靠近海岸,因此没法组织起有效的炮击。现在我军正在努力,希望将敌人的地面部队击退。要是现在马上调动后面几道防线的部队,还来得及!” “……我的上将,你能确定这真的不是佯攻而已吗?” “如果这是佯攻,那么我们现在就不必在那儿陷入与敌人的激战当中了!难道您认为前线是在向战区总司令部撒谎吗?!” 在被后方如此质疑的时候,一向以温文有礼而出名的施策尔此时也大为光火。他甚至顾不得上下级关系、顾不得自己会受到怎样的处罚,而在电话里与国防部部长吼起来。看到副总司令这个样子,一旁的波舍斯基与参谋人员不禁都呆了。(未完待续,如欲知后事如何,请登陆www.qidian.com,章节更多,支持作者,支持正版阅读!)(未完待续) 第四卷 尤琛(下) 第二十章 六月六日之三(1) 利亚姆没想到施策尔竟然会这样反问自己,一时有些恼火。但他还是控制住自己,以上司的威严回应说: “不要胡乱下结论!在首相的指示下达之前,命令前线继续坚守阵地。” 说完,他就啪地一声将电话话筒挂上,只留下“嘟嘟”的杂音响彻在施策尔的耳边。如今总司令不在,自己又无权调动部队,只能眼睁睁地看着前线官兵与敌军登陆部队苦战。一想到这儿,施策尔忍不住脸色越发苍白。 这个时候,四处的电话也没有闲着,继续发出急促的铃声,提醒着人们有人试图与他们联系。女秘书们纷纷接通电话,然后记下那些消息再向面前的副总司令汇报。其中一个女人在听完电话后倒抽一口冷气,一旁的参谋军官马上调头看着她,厉声问: “发生了什么事?!” “长官,这是……” 她刚一把话筒拿开,那里面的声音就隐约传到了这个房间里。离那个话筒最近的军官听到这个声音,也是大吃一惊。此时波舍斯基与施策尔也听出来了,那是大炮的炮击声,而且还夹杂着惨叫。那个女人急忙解释说: “这是迪马尔D区滩头253步兵师第1团打来的电话,他们说……敌人的海军已经开始行动了,战舰正朝着我们的阵地开火!” 这一个消息犹如晴天霹雳,击落在曼尼亚战区禁卫军总司令部内。所有人都没有说话,而是不由自主地望着现在的最高指挥官,副总司令施策尔上将。但是与他们一样,施策尔也是目瞪口呆。在惊呆之余,施策尔努力振作精神,他咬咬牙说: “命令第二防线的守军无论如何也要想办法到达海岸线,支援前线!” “是!” 波舍斯基只觉得头脑中嗡嗡作响,他看了一眼施策尔,心中满是忧虑。且不说滩头阵地现在情况如何,光是第二道防线的部队能不能从与敌军伞兵的战斗中摆脱出来,就很成问题。现在他们不仅要为后方守住这道防线,与敌军散落四周的伞兵作战,更要支援前线,这可以说是不可能完成的任务。但是现在的情况下,总司令没办法调动其它部队,只能作出这样的选择。看样子,除了大后方最高统帅部传来好消息,否则的话,他们这里仍然只能继续倍受煎熬地等待着。 而在奥登,首相府内仍然像以往那样,只是仿佛多了几分不安与令人难以言喻的紧张气氛。在前线一而再、再而三地传来负面消息后,国防部部长利亚姆也越发觉得困惑。到底这真的只是敌军的佯攻,还是确有其事?因为根据此前的情报和他们最高统帅部的判断来看,敌军所首选的登陆地点,是在圣路加。没想到如今却在迪马尔出现了所谓的敌军主力,究竟是不是前线的部队太过草木皆兵呢?如果是这样倒好,怕就怕万一是真的大举进攻,那么的话…… 想到这里,利亚姆也坐不住,下意识地在房间中踱步。他一时站在放下了窗帘的窗前,一时又走到办公桌前,拿起那些电报仔细研究分析。他知道,再过不久,更多的将领将会来到首相府,参加最高统帅部每天的工作和会议。如果在那个时候与他们讨论,这样会更好,但到时候,时间上恐怕就……不要太过杞人忧天了!他警告着自己,现在还没有完全确定敌军的进攻是否属实,如果这样就被艾尼亚人吓倒,这还配当帝国的国防部部长吗?没错,应该冷静下来,分析确认这些情报可信度有多高,消息到底信不信得过。 神圣帝国首都又迎来了新的一天,奥登市面的街头上,行人也渐渐增多。虽然在最近帝国本土——尤其是首都这里——受到敌机轰炸的次数越来越多,但即使如此,生活也得继续。况且为了表现出帝国人民的勇气,帝国的宣传部门总是向市民向宣称:不必害怕,不必担心,因为首都防御部队的守军将有足够的高射炮将敌机赶走。当然,说归说,现实毕竟还是现实,两者很多时候并不能划上等号。 在询问过自己的副官,得知已经通知了回国述职的曼尼亚战区总司令克米特上将后,利亚姆再次陷入了焦急的等待之中。已经快七点整了,到那个时候,不仅是克米特,连总参谋部部长、三军指挥司令部部长等人,都会按照他们的工作行程,前来首相府内的最高统帅部。那时候,真不知道场面是更加难以控制呢?还是大家可以齐心协力地共谋此事呢?虽然表面上最高统帅部在首相的领导下,各部门都表现出充分合作的模样,可是利亚姆深知,这只不过是表象罢了。他所领导的国防部、与索罗尔德的总参谋部还有西格蒙德的三军指挥司令部,是谁也看不惯谁,谁都不愿真心与对方的部门合作。现在唯一能够让各方统一意见并且下达有帮助性命令的,就只有仍然入睡的首相府的主人了。但是比起与同僚间的不合,那位主人更令利亚姆感到头痛,因为在整个帝国之中,不管是谁,恐怕都没有办法说服对方……如果前线所言属实,敌军真的已经发起大反攻,而我们却在此干等…… 可怕的结论,一一浮现在利亚姆面前。他闭上眼睛又再睁开,似乎是希望用这种方式来抛开那些令人感到恐惧的念头。他告诉心中的另一个自己:现在,一切就只能等了! “敌人的登陆……开始了?!” 在刚起床不久后,留在家中的艾尔文.克米特上将接到了一通来自最高统帅部的电话。电话中所讲的内容,令人震惊不已。他在匆匆穿戴之后,就坐车往市中心的首相府而来。临行前,只来得及告别身边的妻子。露比.克米特似乎对丈夫的告别已经早有预感,所以什么也没说,只是目送着车子的离开。作为军人的伴侣,她已经有很多年是在这样的告别中渡过,所以也已经习惯了。只是这一次,她未必会清楚,使丈夫脸上出现如此着急神色的原因是什么。 除了克米特外,其它帝国军事部门的领袖,也陆续来到首相府,来到最高统帅部。一进门,总参谋部部长索罗尔德就问: “敌人现在到了什么地方?真的是在迪马尔吗?” 面对他的是,是凝重的神情。国防部部长利亚姆看着他,不发一言。索罗尔德明白到事态确实不容乐观,也不禁噤口不言。又过了一会儿,西格蒙德也来了。这位三军指挥司令部部长得知此消息后,不顾自己正在住院的事实,连忙赶回到首相府。看到他推开副官的搀扶走进来,利亚姆与索罗尔德都更加沉默了下来,似乎是在用这种方式来向对方表明,前线的情况确实糟糕。 “这么说,这是真的啰?” 西格蒙德脸上没有一点血色,干枯的嘴唇一张一合,喃喃地说着。他与二人虽然意见向来不合,但毕竟共事多年,所以对方的一举一动都非常熟悉。如今看到他们这种神情,西格蒙德自然也心中清楚。看样子,这次进攻并不是闹着玩儿的。艾尼亚人确实是希望在米德加尔德大陆开辟新的战场,为他们那个新盟友路德尼亚减少压力,同时也是希望更快地终结帝国在大陆的统治。但是没有想到,他们出现的地点竟然是出乎帝国的意料之外。 三人在沉默的时候,这里的电话也响个不停。现在电话一响,每个人的心里都是一震。好像在那头传回来的消息,都是只有坏事而不会有好事似的。刚到的索罗尔德与西格蒙德,检查着从前线发来的电报,他们越看神色就越沉重。即使没有看到那些电报的人,也可以猜到,那上面字句所表达的意思和信息,准没有好的。西格蒙德边看电报,边问: “通知其他人了吗?” 其他人就是指最高统帅部的一众成员,国防部部长点点头,又加了一句: “克米特也正在朝这儿赶,相信很快会到的。” 即使现在最高统帅部的人员齐聚于此,但也不大可能令这三人感到心情舒展一些。因为最重要的那个人,现在没人敢去打扰他。索罗尔德看看周围,又看看西格蒙德与利亚姆,低声问: “首相昨天又熬夜了?还没起来吗?” 回答他的,是国防部部长摇头的身影。对此,索罗尔德并不觉得意外,而西格蒙德也一样。在最高统帅部内,谁都清楚首相向来有熬夜工作、凌晨方才入睡的习惯。这在一个国家领袖身上,自然是一种美德,而且也向来被胜利党人与军队高层所赞美。但是谁能想到,如今这种美德,却变成了妨碍首相下决策的拦路虎。 “最好还是让首相起来,不然的话,我们就没法下命令。” 西格蒙德的话没有得到另外两人的回应,他们倒不是不同意对方的意见,而是对要骚扰首相感到不寒而栗。他们虽然身居高位,可以说是帝国中数一数二的人物,但是即使是他们都不敢打扰首相,尤其是当对方睡眠正酣的时候。西格蒙德见他们没有答话,也明白他们的顾虑,事实上,他对于能不能将首相从床上叫起来工作,也是难以确定。虽说首相已经把睡眠时间尽量减少,好挤出更多的时间来工作,可是首相不会现在马上起床,再这样下去,肯定还得浪费好几个小时。而现在对于前线来说,哪怕只有一分钟,都是异常宝贵的时间。必须得抓紧时间才行,不然前线就真的陷入万劫不复之地了! “为什么会是迪马尔呢?根据情报,敌军真正的登陆地点,是圣路加才对!” 索罗尔德想起数月前帝国情报部门所得到的确切情报,他至今仍然深信不疑。利亚姆瞥了他一眼,用低沉的声音说: “可是现在敌人确实是那儿出现了,而不是圣路加,这个您有什么解释呢?难不成是他们把迪马尔错认成圣路加了吗?”(未完待续,如欲知后事如何,请登陆www.qidian.com,章节更多,支持作者,支持正版阅读!)(未完待续) 第四卷 尤琛(下) 第二十章 六月六日之三(2) 总参谋部部长装作没有听见对方的话,只是不时在电报与地图之间徘徊。西格蒙德看向利亚姆,说: “现在最重要的是,确认那儿的进攻是否属实。如果这是真的,那么我们不管怎么样都要去请示首相,让他早日下达命令。” “在你们来之前,我就一直与前线联系。那儿的消息非常混乱,一会儿说敌人已经攻上滩头,一会儿说敌军被我军的火力限制在浅海区。所以我让他们必须要有确切的战报,否则的话,随意调动部队,或许正好正中敌人的下怀。我们调走该防御地区的部队,让那儿成为空白地带,而敌军真正的主力却在那个时候趁虚而入,这样一来,就会变得更加糟糕了。更何况,后面几道防线的部队,都肩负着防御大陆以及曼尼亚战区内地的重要任务,除了首相,没有人能让他们离开当地半步。” 从战略角度上来看,西格蒙德对利亚姆的意见表示同意。因为不同于阵地上的战役,作为统领全局的最高统帅部,他们必须要有大局的眼光,不能只因为一处出现了敌军而自乱阵脚。在前线部队如今仍然在牵制敌人的时候,最高统帅部的意见与战区总司令部的意见不一,是可以理解的。作为最高统帅部的值班长官,利亚姆当时的决定无可厚非。只是在该不该通知首相这一点上,各人的意见难以磨合。 “还是得去请示首相。” 西格蒙德说完,用冰冷的目光注视着二人。他似乎在表示:如果你们不去将首相叫醒,那么到时后果会更加严重,谁能负起这个责任来?索罗尔德此时将头几乎贴在地图上,头也不回地说: “我的部长,要是您决意如此,那么就由您来负起这个使命吧!” 三军指挥司令部部长瞪着他的背影。“最高统帅部难道是我一人的部门吗?如果以三军指挥司令部的名义,我一个人去倒没什么。可是现在负责曼尼亚战区指挥的,却是最高统帅部!要是作为这个部门的指挥官的你们都不愿行动,那么我为什么要替你们背负这个责任?难道您是打算逃避吗?” “我从来就不打算逃避!您这是什么话!是在质疑最高统帅部吗?!” “我没有这样的意思,只不过是想提醒您,别忘了自己的责任!” “这一点不劳您提醒!” 两人的声音越来越高,使得周围的军官与侍从非常不自在。有的人借故躲开这场长官之间的争吵,有的人则好奇地朝里间张望,但又被这三位长官的下属军官们那严厉的视线逼退。 身为最高统帅部的值班将领,又是国防部部长的利亚姆,原来听到西格蒙德的话之后,感到很是不满。不过现在看到索罗尔德与对方争吵起来,他不得不用自己的身份迫使二人停止这场争论: “够了!你们是打算在这儿先自己乱起来吗?!现在正是关键时刻,请你们都克制自己的情绪!” 国防部部长都发话了,两人都不再说话,而是各自避开对方的视线。看得出来,谁的心里都不会服气,只是碍于周围的环境和各自的身份,才不得不暂时休战。最高统帅部这儿又一次恢复了平静,只是谁也不知道这样的平静还会持续多久。 看看他们的情绪渐渐缓和下来,利亚姆身为三人中之首,他想了想,对西格蒙德说: “您说的没错,只有首相才能下达命令、解决前线部队的驻守任务赶往前线。但是单凭最高统帅部,恐怕还不足以去打扰首相。您想必也清楚,他最近都是凌晨才休息,这样的话他起码得休息到午间才会起来。在此之前,要是想让首相阁下起来,我想还是从长计议才好。” 看到利亚姆那一脸忧色,西格蒙德勉强地将来到嘴边的嘲讽咽了回去。他反问道: “那您的意思是……” “我不仅通知了最高统帅部的成员,而且还通知了副首相和一些胜利党的骨干。希望在他们的协助下,可以去集体请示首相。” 听到对方的这个办法,西格蒙德扬扬眉毛,神情也舒缓了一些。看样子,利亚姆也不是没有手段的人嘛,他这样想着。靠他们这几个人,虽然不管从身份还是地位上来看,都似乎足以去请示首相;但是曾经在这里工作过的人就会了解到,这是不大可能的。因为要吵醒首相的人,从理论上还是现实上看都还没有出现。不过如果说是能够说服首相的心腹官员,大家一起去请示,那么在睡梦中的首相到时就算被吵醒,大家所分摊的责任也相对少很多。而且这么做,利亚姆本身就要承担不小的风险,所以难怪西格蒙德会对对方有所改观。毕竟在如此重大的战情面前,身为帝国国防部部长的他是发挥了自己该有的作用。 没过多久,创世历1089年6月6日的七点整已过,最高统帅部的成员也陆续来到。他们每个无一不是一脸焦急忧虑,希望了解更多的前线战况。尤其是艾尔文.克米特上将,这位曼尼亚战区禁卫军总司令部的总司令,得知自己的战区果然发生了敌军的登陆进攻后,真是恨不得马上生出一对翅膀,赶回前线指挥作战。但是现在他不能走,因为他必须要等到首相下达命令、能够为前线争取更多的兵力,这样自己回去才更有把握击退敌军。而在知道艾昂联军选择了在迪马尔登陆后,克米特的脸色更加严峻。他难以相信,敌人竟然弃圣路加而选择迪马尔,这样的话自己岂不是犯下了天大的错误吗? 虽然克米特没有将心思表露在脸上,不过西格蒙德仿佛明白他的难处,在没有人注意到的时候,低声安慰对方说: “别这样,我的将军。前线的官兵还需要您为他们指挥啊!” 一句话,点醒了克米特。他向对方投向一个感激的眼神,也像是在表明:自己会力求将功补过、不惜一切也要将敌军赶回到海峡对岸去。是啊,前线需要自己,自己又怎么能在这种时候只顾责备、而忘记了更重要的事情呢?他看看周围,以同样的低声问对方: “首相还没起来吗?” 西格蒙德现在唯一能做的,就只有点头而已了。在敌军有可能开始真正的大规模登陆作战之际,帝国的首相却因为前一晚熬夜工作、现在还在睡觉,这真是令人不知该怎么说才好。说首相的不是吧,可是真正说起来,首相又没有不是——相反他是太过投入认真于工作了;而说首相没有不是吧,现在情况又确实让人难以反驳。克米特也不知说什么好,唯有在心中叹气。 又过了一会儿,最高统帅部内出现了一些平日较少在此部门内出现的官员。他们不是政府中的一等人物,就是胜利党中的高官。除了副首相埃默里.瓦莱里安之外,还有胜利党主要部门的领导级人物,中央常委主席、中央政治局局长还有中央党务委员会会长等人,都一一出现在这里。看到这些高官们,有的最高统帅部将领打招呼,有的则只是点点头,更有的完全没有一点反应。作为这些高官的带头者,副首相一见面就问: “敌人真的开始进攻了?” 在之前的电话联络中,他们都被告知了这个消息。只是他们还不能马上接受这个事实,因此在必须要当面问个明白。 “是的,虽然目前还不能百分之百肯定这是不是大规模登陆,不过迪马尔方面的守军已经在滩头上展开了还击。现在请诸位过来,就是希望能大家一起商量商量,怎样对首相报告这件事。” 一听到国防部部长提到首相,那些官员们都彼此互看着,但没一个人敢说话。西格蒙德因为之前一直生病住院,所以身体不好的他只能坐在椅子上。现在他一边喘着气,一边打量着官员们的脸色,心里不住地苦笑: “好啊,原来他们也跟我们一样,都没那个胆量去吵醒首相!” 虽说这些官员们可以说是奥登尼亚神圣帝国政府中最高级的人物,拥有着常人难以想像的权力和地位,但是不论是谁,在首相面前都如同小孩子一样,得乖乖听从对方的话,不能有一点反抗。长久以来,没有人能够改变这一局面。而现在这种局面所导致的后果,已经越来越明显了。 看到这种情景,利亚姆与索罗尔德都颇为无奈。后者想到了什么,马上问: “皮埃尔在哪里?” “军需总监在前天就出发到大陆边界线上视察当地的后勤工作去了,到明天才回来。” 副首相似乎明白总参谋部部长的意思,迅速地回答着,并且向对方投去一个“没办法”的眼神。本来索罗尔德还希望能让首相最信任的军需总监前来,到时候就算首相被人吵醒,有他在一旁劝解,也不至于让对方会大发雷霆。不过现在,这种这种想法只能放弃了。这个时候,有人将目光对准了同样身为首相心腹的胜利党中央党务委员会委员长的布鲁诺身上,征求他的意见: “您看我们要怎么做,才能请首相办公、又不至于触怒他呢?” 在被这么问到之后,布鲁诺低头沉吟。一旁的克米特上将轻蔑地看了他一眼,随即转过头去。即使是在最高统帅部内,也有许多人知道,布鲁诺之所以能够像今天这样平步青云身居高职,很大程度上并不是依靠他本人的能力或是远见,而是由于他对首相的百般奉迎。这种人都能够成为胜利党的一把手,难怪军中有许多人对此深感不满。不仅认为像他这类人不配坐在这种位置上,更不配常常出没在首相身边、影响对方的决策与判断。如果见到有人在询问他的意见,已经有些军官心里有底,他们心想:这个家伙又怎么可能会带头与他们一起去吵醒首相呢?(未完待续,如欲知后事如何,请登陆www.qidian.com,章节更多,支持作者,支持正版阅读!)(未完待续) 第四卷 尤琛(下) 第二十章 六月六日之三(3) “是啊,委员长,你要是有什么好的建议,就不妨直言吧。” 与军方不少将领内心不同,副首相在面对自己的同僚时,还是一直保持着亲密尊敬客气的态度,即使是面对比自己官职略低的人也不例外。布鲁诺个头较矮,因此在那些身穿笔挺军服的最高统帅部诸将中,更加显得不起眼。但如今众人只好将希望放在这个矮子身上,因此让他越发瞩目起来。布鲁诺当然也发觉了众人的目光,他清了清嗓子,努力用平静的声音说: “诸位,我非常明白您们现在的难处和焦急的心情。可是要说到去打扰首相,那么我就不得不提醒诸位了,要是首相在没有保证睡眠质量的情况下,他就算醒来后心情也会变得非常坏,更不用说他的健康情况了!在这样的情况下,诸位还打算要吵醒首相吗?” 最高统帅部的军官即使有的人对这种证据感到不屑一顾,但也不敢公开反驳。国防部部长看着布鲁诺,说: “那么我也要提醒您,尊敬的委员长,现在前线的情况越来越不容乐观,对于那儿的防线和我军官兵来说,时间比生命还要重要!能够早一点促请首相下决定,对于前线也有着更为正面的作用。” “我虽然并非军队中人,不过对于帝国的军队命运,我与诸位一样关心!但是目前首相休息的时间还很短,而且首相阁下在入睡前往往有服用安眠药的习惯。就算我们想请他起床,恐怕首相阁下在短时间内也未必能醒过来。这样一来,如果各位还真的要坚持己见、叫醒首相,那么就只能借助药物的作用?不过在没有得到首相本人以及首相医生的意见前,我们谁敢负得起这个责任?” 在布鲁诺徐徐扫视房间内众人的时候,所有人都不再说话。确实,这个后果,不是负责任的人越多就越能相安无事。叫醒首相,不仅要面对他的怒火,同时更加要兼顾他的健康问题。这个矮个子的胜利党中央党务委员会委员长那近乎挑畔般的目光,也无人敢直视。因为所有人不仅不敢面对他的目光,更是不敢面对他背后为其撑腰的那个人。谁也不能保证,在叫醒首相之后,哪怕这是最正确的做法,也不会遭到首相的斥骂——这还算轻的处罚了,更多的人都担心,万一真的打扰了首相的睡眠,那么到时候迎接自己的,恐怕是更加难以估计的悲惨下场。因为这样,即使众多政府、胜利党以及军方的高官齐聚一堂,都照样是束手无策。 “可是如果我们现在不把军情报告上去,那么现在我们在座的这些人,就都会成了刻意隐瞒战况的知情不报者了!这个罪名,难道会好些吗?” 克米特眼见事情变得越来越糟糕,难以控制自己的心情,忍不住这样说了一句。国防部部长与总参谋部部长互相对看一眼,显然他们也在两种选择中感到非常为难。西格蒙德点了点头,虽然病弱的他不能一直发言,但他是支持克米特的意见的。无论多么难办,也要提早下决定!不然的话,前线的局势就会越发无可挽回了!副首相等人对于如何请示首相,也是颇为犹豫,而布鲁诺则努力直视前方,不去看曼尼亚战区禁卫军总司令一眼。这个时候,门外响起匆忙的脚步声,众人下意识地停止了低声交谈,转头看着房门的方向。 来者是最高统帅部中通讯组的负责人,他因为是一路跑到这个房间城来——虽然两个房间相隔很近,就在一个走廊上——所以脸色通红,呼吸急促。他将几份最新的消息和电报交给了国防部部长,利亚姆看清楚上面的字句后,差点没觉得眼前一黑。因为在电报单那薄薄的纸条上,赫然写着: “清晨八点二十分确认敌军战舰于滩头外海区域向我军阵地发动大规模炮击。” “情况怎么样了?” 见到利亚姆脸色大变,索罗尔德似乎知道事情不妙。他匆忙上前,凑近那张纸一看,也不禁大吃一惊。因为如今连敌人的海军也开始向他们的阵地展开炮击,那么就是说前线正在遭受敌人海、陆、空三面夹击。在这种情况下,前线的部队无论是多么坚守阵地,也不可能抵挡住来自敌人的猛烈炮火。更何况,奥军的空军在当地防空力量基本等于零,而且海面防御也由于先前的错误估计而没有在此防守,因此,现在那里只剩下了地面部队守住阵地。再这样下去,情况不堪设想。 “诸位,敌人的战舰……已经在不久前就开始向我军的滩头阵地发起还击了。” 国防部部长一公布这个坏消息,再次让室内陷入了沉默之中。不过这一次,不是像刚才那样是由于惧怕而造成的沉默;相反,是因为过于惊讶不知说什么才好而造成的惊讶。熟悉军事的人都清楚,三军联合作战,其规模之大、战斗力之可怕,自然不必说;而更重要的是,他们所面对的,是如今后面苦无援军、火力与战斗力又受到相对限制的奥登尼亚地面部队。在这种环境下,防御究竟还能坚持多久,谁也说不上来。但是对于最高统帅部的不少将领来说,他们都觉得,必须要尽快对那里实施增援!再迟下去,哪怕这次真的只是敌人的佯攻,到头来也会因为我军的无能为力,而变成真正的登陆大战! 一想到这儿,克米特上将毅然走到国防部部长面前,说: “阁下,请您下令吧!再这样下去,胜利只会越来越倾向我们的敌人了!” “可是我没有这个权利啊,上将,只有首相才能做这种决定。这一点,我和您一样心急如焚。” “那么,就请您允许我,让我去请示首相吧!我身为战区总司令,应该要亲自向首相请求他下达命令。” “我的将军,您要知道,现在……” 利亚姆还没有说完,布鲁诺见状就连忙说: “上将,这是不可以的!对于首相阁下而言,睡眠是非常重要的。要是首相因为睡不好,到时您勉强将他吵醒,可是首相就会因为精神太差而不能理事。到时候,岂不是更加得不偿失吗?这是绝对不行……” “住口!这里是最高统帅部,我与自己的上级讨论,轮得到你来插嘴吗?!” 在克米特的怒斥下,布鲁诺脸色发白,后退几步,嘴巴抽搐着但没有再迸出一个字来。看到他这个样子,军方的将领们心中暗笑,而政府与胜利党的官员们,要不装作视而不见,要不就与布鲁诺一样脸色苍白。在军队之中,看不惯胜利党要员的将领多得是——哪怕自己也加入了胜利党的将领亦是如此——如今看到克米特上将这样教训布鲁诺,大多数将领心中都是暗自叫好。不过对于那些胜利党中的官员来说,这简直如同打在他们脸上的一巴掌。对布鲁诺来说,更是如此。 在喝退了布鲁诺之后,克米特继续游说国防部部长,希望他能让自己去打扰首相。但是利亚姆始终很犹豫,因为要是首相起来之后不怪罪,那还好;可要是首相起来之后,怪罪打扰自己的克米特,那么允许他前来的自己肯定也会遭到斥责。这个责任,他也背不起,在场的人,也没有哪个能够负担得起首相怪罪的责任。所以,大家都只能像现在这样干瞪眼。 在权衡过后,副首相埃默里.瓦莱里安也走到他们身边,安慰道: “我的将军,现在确实不适合去打扰首相。对于首相阁下来说,现在睡眠变得越来越重要,就算您将他吵醒,他如果精神不好,也无法理事。所以,请您再耐心地等待一会儿吧。只要首相起来之后,我们会马上向他报告的。” “可是……” “我能理解您的心情,因为我也一样。”看到副首相也来帮腔,利亚姆也开口了。“现在看来,敌人确实有可能将登陆部队在迪马尔进攻——虽然还不能确认到底是不是主力部队。不过我相信前线的官兵会为了帝国坚守下去,直到援军的到来。请你也放宽心吧,上将。” 看到上级如此态度后,克米特选择了沉默。他知道,再说下去,也不会有结果。因为在这儿,在这个最高统帅部还有胜利党之中,都没有人敢去惊扰首相。就因为对方的权威还有对他们那无所不在的影响,使得众人即使知道前线告急,也不敢去打扰那个人。 看到克米特这个样子,三军指挥司令部部长拍拍他的手臂,对他稍稍点了点头。那样子好像在说: “现在也没有太好的办法,只能等了。” 克米特叹了口气,他何尝不知道首相的为人,但是他作为曼尼亚战区的禁卫军总司令,本应负责该战区的指挥,可是现在却由于种种原因而留在大后方,甚至连前线遭受敌军进攻都无能为力,甚至连为他们调动援军也做不到。所以克米特会觉得这般自责,也就不足为奇了。 他从自己的沉思中回过神来,看到西格蒙德手捂着胸口,不停地喘气,像是非常辛苦,便主动上前说: “您身体不好,还是回去休息吧。” “不,我还能支撑下去。”西格蒙德见左右无人,胜利党的官员们又聚集在另一边低声讨论这次的事件,便凑近克米特的耳朵,用极低的声音说:“我的将军,您刚才为什么要理会那种人呢?让他去吧,反正他也不过是个跳梁小丑罢了。” 不用问克米特都清楚,对方话中的“他”指的是谁。克米特冷笑了一下,说: “这种小人能够爬到今天的高位,就已经是全能之神保佑了。可他还是不知安守本分,理当受到教训!”(未完待续,如欲知后事如何,请登陆www.qidian.com,章节更多,支持作者,支持正版阅读!)(未完待续) 第四卷 尤琛(下) 第二十一章 六月六日之结论(1) “我明白您的感受,对于他们,我也没有一点好感。不过您这样做,会让自己陷入为难的境地的。” “您是指因为他是首相的心腹吗?就算是那样,我也不会害怕他的!这种人,如果识相的话,就应该辞掉所有的官职,吐出那些被他吞进去的贿赂和来路不明的财产,然后在某个穷乡僻壤去耕种,好弥补他犯下的那些恶劣错误!” 显而易见,克米特对于他们所讨论的那个人,不仅是没有好感,更是厌恶到了极点。西格蒙德同意对方的意见,但他看着那边的胜利党官员们,看着那个已经恢复了自信神色的布鲁诺,心里有一个声音在说: “那种人是不会善罢甘休的,小人的心胸就是如此狭窄,搞不好,也许会有麻烦的……” 他本想提醒克米特,不过看到对方的神情后又觉得,看样子克米特不是不知道那种人的习性,而是根本没有把对方放在心上。更何况,现在要更为重要的事情,在等待着他们去担心,所以三军指挥司令部部长也没有过多地将心思放在刚才那件小事上头。 时间,在一点一点过去…… 曼尼亚迪马尔海岸防线上,厮杀正酣。 迪马尔地区的五六个滩头,如今已经有一两处阵地被艾昂联军冲击得摇摇欲坠。不过在那儿,奥军的伤亡却不多。原因非常简单,因为那里的防守力量本就薄弱,所以敌人占领得较为容易,而奥军也没有重大伤亡。 不过相比起那些由于没有太多奥军防守、再加上拥有渡假房屋而变得容易进攻的滩头阵地,另外几处滩头则可怕得多。其中以D区阵地最为令人触目惊心,因为在这里,沙滩上几乎看不到黄色的沙子了,而是布满着层层叠叠的艾军尸体。除此之外,鲜血、断肢到处可见,更加让这里的景色与迷人的海滩完全不相符。 虽然伤亡如此惨重,但是艾尼亚人的移动却是缓慢而坚决的。为了这次登陆,他们准备了将近两年的时间,如今在昔日的训练、命令和意志的作用底下,剩余的官兵依靠着自己人尸体的掩护,逐渐靠近峭壁下的防波堤。在那儿,由于角度的关系,所以峭壁上火力点里的机枪很难击中防波堤后的目标。 驻守在迪马尔的奥登尼亚神圣帝国253步兵师,现在正努力地发挥他们的作用,尽一切力量阻止敌军前进。一方是下决心要登陆,另一方同样是铁了心要将敌人消灭在这里,他们的厮杀之惨烈可怕,可想而知。 253步兵师第1团,就驻守在D区滩头。在利用地形与火力的优势后,奥军将许多贸然冲上岸的敌人不是扫射成两截,就是将他们炸死在水中。子弹横飞、火焰四舞,下面的艾尼亚军,根本连头都抬不起来。但是即使如此,敌人在海面上战舰的火力,也依然为他们带来很大的麻烦。这一点,奥军没有想到,而艾军此前也是没有想到的。 当登陆部队到岸之后,艾尼亚的海军按照命令在海上待命。在经过了数小时之后,海军仍然没有接到靠岸进行协同作战的命令,这不禁让他们十分焦急。其中,同样参与此次行动的艾尼亚军黄蜂号巡洋舰舰长,在目睹海岸上的炮火不断、厮杀呐喊声不断后,再也按捺不住,下令让战舰靠近浅海区,为登陆部队提供火力支援。在它的帮忙下,有不少登陆艇能够比之前较为轻松地接近滩头,也使得更多的士兵延长了自己的生命,得以为下一波冲击进攻作好准备。事实上,并不是艾军高层不愿他们协同进攻,而是当时的形势太过紧张,他们的指挥官只顾着登陆部队的情况,却将海军忘记了,这才造成了海军的战舰只能在海面上干着急。不过,有一必有二,在得到了同袍以行动作出的鼓励后,其它战舰也纷纷效法,为地面部队提供火力支援。这样一来,D区滩头上的艾军大大松了一口气,能够开始在敌军火力减弱的情况下组织进攻——当然,在堆积了如山般的尸体之后,艾尼亚军的进攻,自然也有了更多的掩护。 前线的情况,通过一次次紧急联络的电话与电报,传达到了后方和大后方。面对这种情况,曼尼亚战区总司令部内急得不行。而且他们的这种情绪,也依旧通过电话和电报,传达到了更加后方的国内最高统帅部中。一次又一次的请求,一次又一次的说明,但是大后方那里,始终没有回音。 “他们到底在干什么?难道调动部队就那么难吗?” 在这个时候,连向来冷静的波舍斯基也忍不住如此怒吼,其他人的心情自然更加糟糕。施策尔用颤抖的手拿起杯子,将里面的咖啡全倒进喉咙里。事实上,现在不管给他喝的是咖啡,还是污水,恐怕这位副总司令都分辨不出来了。他低声说: “不是不下命令,而是……可能连下命令的人都没有吧……” 他想起以往自己的经历,在帝国之内,唯一有权利调动部队的人,只有一个。而那个人如果因为别的原因而不能理事,那么帝国就不能调动自己的军队去保护自己。看了看手表,现在已经是早上的十点十五分了,还是一点消息。施策尔想起来了,首相向来有熬夜的习惯,往往是凌晨入睡,也就是说,如果情况属实,那么命令可能还会来得更迟了……他不敢再往下想,只能振作精神,继续向下属一一作出指示。除了不停地接收前线的消息之外,如今总司令部这里唯一能做的,就是努力向大后方的最高统帅部请求,早日调动援军,以解燃眉之急。 “希望……不要迟了……” 前线的愿望,能不能够传到大后方,没人知道;不过从心情上来说,国内最高统帅部之中,也有不少人与那儿有着同样的心情。只是他们表现的方式显得压抑许多,就算再急也只能急在心里。毕竟,这儿是首相府,万一有谁说错话或出言不逊,那么其后果也许就会非常严重了。 例如艾尔文.克米特上将,他在不停地看表的时候,心中也对前线念叨个不停。不知总司令部那儿怎么样了、不知施策尔他们现在有什么办法没有、不知现在敌人的攻势到底如何了、不知滩头那儿能不能阻挡敌人……这些未知的问题,充斥在克米特的脑海里。他的焦急,就算不说,别人也能感觉到。他抬头又再看一次表,同时心里也越发往下沉: “都已经这个时候了,为什么首相还……” 虽然知道首相是在凌晨时候就寝的,如果在一般情况下,对方就算再多睡几个小时也很正常。可是现在的情况却是,前线的局势不正常,所以他觉得不应该以平日的方式来判断一切。想到这儿,克米特又看看国防部部长等人,又看看副首相等人,不禁叹了口气,同时心中摇头不止。 “这就是帝国的中枢,这就是帝国的灵魂!简直可笑!如果首相说个‘好’,他们就会跟着说‘好’;但如果首相皱一皱眉头,还没开口,他们就会说‘不好、不好’!首相的用人方法,真应该好好的纠正了!” 克米特愤愤不平地想着,脑海中再次闪过自己的老部下兼朋友波舍斯基的面孔。那张脸好像在对他说: “帝国不能再这样下去,我们要拯救它!” 不过,这句话也只是在克米特头脑中一闪而过,没有激起什么大波澜。现在他有更加重要的事情担心,所以对于他人和现状的不满,也得扔在一边不去管它。 最高统帅部内,气氛紧张自不待言,而不少将领和官员,都从刚才起就养成了不停看表、留意时间的习惯。似乎谁也没有意识到,原来时间对于他们、对于前线而言,是何等地重要。 走廊上传来一阵清脆的声音,随即,房间内的挂钟也开始响起来。挂钟上方的布谷鸟,开始从那个小窗户里伸出头来,提醒着人们,十一点整到了。听着这些钟声,众人越发沉默,就好像被抛弃到了荒凉漫无边际的地方,找不到方向。 “十一点了……” 国防部部长眉头打结,注视着挂钟。他回过头,对自己的副官使了个眼色,对方明白上司的用意,便拿起电话,与另一处的人联络。他拨通的号码,是在首相府的另一个房间。那儿是首相卧室外的警卫室,因为最高统帅部想早些知道首相是否已经起床了。在得到否定的回答后,副官放下电话,无奈地向上司报告这个不好的消息。对此,利亚姆没有说话,而一旁的索罗尔德则干脆转过头去,继续研究地图和前线的情报。 由于久病的缘故,西格蒙德元帅的身体还很虚弱。看到他这个样子,利亚姆便建议对方,不如到其它房间休息一下。三军指挥司令部部长摇摇头,只是说了一句: “我得留在这儿。” 看到他意志这么坚决,利亚姆也不好再勉强的。但他还是叫来了首相府中的医生,为对方进行治疗护理。要是三军指挥司令部部长此时倒在这儿,恐怕情况会更加糟糕。克米特虽然忧心忡忡,不过他也劝西格蒙德说: “还是请您去休息休息吧,您不应该勉强自己的。” “前线士兵现在面对的情况要可怕得多,但他们都没有退却畏缩过,那么我这个坐在他们上头的人,又岂能在这种时候逃跑呢?” 也许是为了安慰对方,西格蒙德露出了微笑。克米特感激他的好意,也就没再说什么了。(未完待续,如欲知后事如何,请登陆www.qidian.com,章节更多,支持作者,支持正版阅读!)(未完待续) 第四卷 尤琛(下) 第二十一章 六月六日之结论(2) 时间继续一分一秒地过去,十一点过去了,奥登天空中的太阳,也逐渐来到人们正上方的头顶上。快要到中午了,可是在这时候,首相卧室那边仍然没有一点动静。最高统帅部中依然将领官员齐集,但是并没有发现谁有离开的意思。就算其中有的官员感到腹中饥饿,也不敢在此时离开。至于军方的人,则更不用说了。人们现在只能靠着咖啡提起精神,忍受着煎熬等待下去。 利亚姆虽然不能离开最高统帅部,不过他看看时间,吩咐侍从将点心和咖啡端进来。这下子让不少人松了一口气,因为他们一大早就往这儿赶,有的甚至连早餐都没有吃,所以现在肚子早就打起了鼓。国防部部长的细心让他们免于在人前饿昏出丑,也让人在解决饥饿感之后,思考得更利索些。 克米特虽然也一样没有用过早餐,可是他现在却完全不觉得饿。可能是由于对前线战情的焦虑和对迟迟无法下达命令的无奈,压抑住了他身体的感觉。西格蒙德在量过血压、吃了药之后,觉得好一些,又看看克米特,便说: “就算再着急,也得为自己的身体着想。将军,我想您一定也没吃早餐,所以还是趁现在吃点什么吧,哪怕只喝一杯咖啡也好。” “谢谢您的好意,可我……好像没什么食欲。” 一想到前线现在的境况,克米特就觉得满嘴苦涩。现在哪怕让他吃世界上最美味的食品、喝最香醇的咖啡,他也不会觉得是在享受美食。西格蒙德的声音又传进他的耳朵里: “首相应该快要起来了,接下来,您要忙的时候就会更多,那时您就算有想吃点什么的心情,不过也没那个时间了。来吧,用一点吧,我的将军。就算是为了前线的那些士兵们,您也要吃下去。” 前线的士兵……不知他们现在怎么样了。他们别说是吃早餐,可能连喘气的工夫也没有了。克米特闭了闭眼睛,然后对对方表示感谢,这才勉强喝了杯咖啡。 时间来到正午十二点,这个时候,大房间内传来脚步声。有的人一听到这个声音,马上脸上变色。这往往代表着,又有坏消息了。不知这一次,会在他们之中投下怎样的爆炸效应?利亚姆他们也是一时停止了谈话,转而望着门外。 这次进来的人,不是他们预想中通讯部的通讯军官,而是首相的其中一位副官。他向众人鞠了一躬,说: “诸位,首相已经起来了,现在正在梳洗。他请诸位到隔壁会议室去等候,他很快就到。” 这下子,让众人脸上的不安被神奇地抹去。大家互相看看,都是放松下来的神色。于是乎在国防部部长还有副首相的带领下,他们来到另一处的会议室,静待首相的到来。从接到紧急电话赶到首相府,到现在终于等来了首相,无论是利亚姆、索罗尔德、西格蒙德,还是克米特等人,都觉得时间如同一把利刃,一下又一下地切割着他们的皮肤肌肉和骨头,而且动作又是那样的缓慢,令人觉得痛苦似乎持续到了永远。所幸,现在这种痛苦,已经进入到结束阶段了。 在过了十分钟之后,会议室的大门被打开,首相在副官长等人的簇拥下,进入了会议室。每个人都马上朝对方低下头或是敬礼致意。虽然说是经过了梳洗,但首相的神色还是令人感到不安。他眼窝深陷,脸庞浮肿,那双眼睛却发出不同寻常的光芒,直勾勾地瞪着眼前的一切。 “现在情况如何?敌人真的登陆了吗?” 首相的声音比往常更加沙哑,也让人听了很不舒服。利亚姆连忙将所得到的一切情报与消息报告对方,同时将那些电报与记录下来的与前线的电话通讯内容呈上去。首相越看那些记录和电报,浑身的颤抖就越来越明显。最后,他的手抖得连纸都甩了起来,让身旁诸人好不担心他会不会将那些东西狠狠地扔下。不过,首相并没有这样做,他只是不停地念着: “迪马尔……迪马尔……是那里,就是那里……果然……果然……” “克米特上将!” 首相的声音陡然提高了许多,使得人不由自主地感到吓一跳。但是被他提名叫到的那个人,却是精神一震,马上上前一步回应。首相用那令人很不舒服的目光直视着自己的部下,下达了他今天开始工作后的第一道命令: “我准许你,调动曼尼亚境内第二道、第三道防线的部队,包括最后防线的装甲部队。一定要尽一切力量阻止敌人的进攻!” “是,阁下!” 克米特的声音同样响亮,终于等到了,为了这个命令,他们忍耐了多久、忍耐得多么难熬啊!由于得到了首相的命令,所以克米特马上离开会议室,去向前线下达新的指示。同时,在会议室中,首相继续向最高统帅部下达命令,这些命令,无一不是围绕着前线的调动以及支援。在被问到是否要将驻守圣路加的部队也调离、支援迪马尔时,首相才沉默下来。在他思考的时候,室内静得可怕,仿佛每个人都担心自己如果发出一丁点声音,就会妨碍到对方似的。最后,首相还是摇摇头,说: “不,让他们继续留在那儿。我们已经在迪马尔遭到进攻,不能让其余地区也变成防御的真空地带。” “是。” 首相的意见,从来就无人敢反驳。而当克米特的声音出现在曼尼亚战区禁卫军总司令部的电话中时,已经急得如同锅上蚂蚁的施策尔等人,差点没跳起来。在得到这个命令之后,克米特向前线一一作了调动指示。他将更多的兵力往迪马尔集中,对那里形成包围之势,并且将一部分装甲部队也调往当地——不过,他的命令是“在夜间移动,避开敌军的空中火力”。同时,也要求当地驻守清剿那些敌人散落四处的伞兵,绝不能让他们有机会集结起来作战。总司令部沉闷窒息的气氛总算被打破了,这儿的所有官兵再一次活跃起来,不停地进行着对前线的命令指示,以及对其它地区部队发布新的命令。 在这一天凌晨时分,驻守在萨梅尔城外不远昂内镇中的禁卫军幽灵装甲师第2团同样接到了命令。向来密切留意情况的团长尤琛.弗莱德上校已经知道敌军在迪马尔登陆,他心急得不行,可是上级没有命令,谁也不能动。为此,他在整个早上除了时时接收来自上级与外界的消息后,就只能不停地在房间中背着手转来转去。在此不妨补充一句,他的副官差点没被他转得头晕,可是又因为自己心情同样苦闷,所以也没有出言阻止上司的举动。 中午时分,团部终于接到了那通关键的电话:师长下令,全师集结准备,随时等待出发。一放下电话,尤琛握紧了拳头,看上去好像想狠狠地在空中挥舞。 “总算行了!哈根,这下有好戏看了!” “是现在马上出发了吗?” 当尤琛通过电话与下属发布这一命令后,他转过头,看着哈根,做了个鬼脸。 “不,不是现在。但恐怕也快了!” “要是能够让我们马上上路,求之不得呢!” 与他们的团长一样,对于前线的战况之激烈,哈根早就坐不住了。现在上级总算下了命令,起码让他们见到了希望。他们的心也仿佛飞到了迪马尔,飞向了那个海滩上的战场。 不过,与其它部队不同,守在所谓最后防线的奥军装甲部队,并没有马上出发。相反,到了下午,在镇外的公路上,眼看着其它部队的同袍一一赶赴前线,而他们却依然只能等候命令,这让尤琛的心情又一次跌落到谷底。 看到这一幕幕,哈根也是同样不解。他在无人注意的时候问尤琛: “为什么明明已经开始调动了,可我们却还只能留在这儿呢?” “这个问题我也问过师长,不过他的回答是,现在还不到时候。什么才是到时候了呢?亲爱的奥图,答案只有一个,那就是黑漆漆的晚上!” “什么?这么说我们还得多等上三四个小时?!” 对此,尤琛扯动了一下嘴角。不过他脸上流露的可不是笑容,而是满心的不耐烦。他看着惊讶的副官,说: “现在我们唯一能做的,就是祈祷。祈祷上级别让我们又得等到凌晨才行军,或者是取消了调动的命令!妈的,现在迪马尔那边一定很糟糕——看他们调动这么多部队就知道了——可是我们却只能坐在这儿等,等他们施恩允许我们上前线!” 面对尤琛的咒骂,哈根也不知说什么才好。他们都有共同的心愿,那就是他们来这里不是为了享受也不是为了渡假,而是为帝国来作战的。可是当情况真的需要他们上战场、真的需要他们的装甲车辆与那可怕的炮火火力时,他们却被告知:等待下去!这种命令,简直比没有命令时更令人难以忍受。所以看着恼怒不已的上司,哈根只能说: “我们会上前线的,只不过希望在时间上还来得及!” “……看老天爷的意思吧!” 尤琛说了一句,用力地吸了一口烟,再将烟雾从胸腔里吐出来。透过那层白雾,出现在不远处镇外公路上的,是一拨又一拨赶往前线的部队。为了挽救迪马尔滩头战场上的劣势,奥军试图投入更多的兵力,来扭转局面。但是能不能做到这一点,就要看接下来的工夫了。(未完待续,如欲知后事如何,请登陆www.qidian.com,章节更多,支持作者,支持正版阅读!)(未完待续) 第四卷 尤琛(下) 第二十一章 六月六日之结论(3) 不过,尤琛他们显然还要失望下去。因为当太阳消失在曼尼亚海岸地平线之后时,他们的装甲部队仍然没有接到调动的命令。上级是由于不想将他们投入战场呢?还是担心敌军的空中优势会造成损失?这就不清楚了,对于尤琛他们来说,唯一清楚的就是他们在六月六号这一天里是不可能到达前线的了。 不过,是不是所有的部队都在六月六号当天都只能坐着后方无聊地等待而已呢?倒不也全然如此,例如在靠近迪马尔滩头阵地附近,受克米特总司令之命驻扎于此的奥军阿瓦隆装甲师,就有过向靠近滩头的敌军进攻的大好机会。不过跟他们的总司令一样,该师的师长因为生病的缘故而到后方进行治疗,因此该师处于无人指挥作战的境地。 面对着A区滩头阵地传来的呐喊声、厮杀声还有那震耳欲聋的炮火声,阿瓦隆装甲师十分焦急但又无可奈何。因为总司令没有下令、师长又不在,所以哪怕他们想挪得离前线更近一些都不可能。在无法调动部队的情况下,该师的参谋长在跑到离滩头更近的地方观察过情况后,决定将自己连队里直属的25辆坦克前去支援海岸防线上的守军。当然,如此杯水车薪的救援,没能起什么作用。由于坦克的数量过少,而且无法出去装甲轻步营的步兵共同掩护协同作战,阿瓦隆装甲师参谋长手下的坦克,都覆灭在离滩头不远的村庄内,成为昂尼亚人的战利品。而它们的乘组人员,自然也都一一战死。 虽然阿瓦隆装甲师师长在得知消息后迅速赶回到前线,指挥部队为滩头阵地提供支援。开始时确实取得了一定的成效,该装甲师将进攻的火力集中在迪马尔A区滩头与B区滩头之间的小镇,这一着无疑是再正确不过的。因为到目前为止,昂尼亚人的脚跟仍然没有在那里站稳,所以如果能够拿下该处,必将会对敌军的登陆造成威胁。然后,在那个时候,空中出现的大量运输机机群,让阿瓦隆装甲师慌了手脚。早在凌晨的时候他们就知道,敌人源源不断地把伞兵运到曼尼亚海滩后方,在那儿已经与他们的人交火了。现在这个样子,恐怕又是要运送更多的兵力,到时候如果被两边一夹击,后果不堪设想。所以阿瓦隆装甲师在师长的命令后,全军后撤,没有占领原先的预定目标。因此,在六月六号当天及后来几日内,昂尼亚军的登陆部队较为顺利地攻占了A区与B区滩头,伤亡也比较少。而在这一天内奥军唯一的反攻,也就只是来源于滩头部队的反击和阿瓦隆装甲师这次匆匆而来、匆匆而去的进军而已。 事实上,那些空中机群,并不是来运送更多的兵力,而是为登陆部队运送物资的。但是地面的奥军并不知道这一点,出于对敌军空军的恐惧,他们没有作出过努力就撤退了。这不得不说是继正确的选择后一次更令人痛心的选择。至此,六月六日除了驻守海岸防线的部队之外,奥军并没有展开过有效的反攻。大量的援军,依然在他们原本驻守的位置或是在赶来这里的路上。艾昂联军的登陆,在一开始就取得了令人难以置信的进展。在滩头苦攻无果之际,海军的炮火帮助了地面部队在一定程度上扭转了劣势。依靠着众多的牺牲和一点点艰辛的前进,艾军官兵穿越了那个后来被他们称之为海滩深渊的地方,来到防波堤以及较为接近碉堡和堑濠的灌木丛带。虽然在这短短不到五十米的路上,艾尼亚人付出的代价之多之大,是令人难以想像的。可是也正是依靠着这牺牲背后的勇气,他们好不容易打通了这条路。在面对峭壁上的碉堡时,几次的强攻都以失败告终。艾尼亚人将目光转移到了地势较低而且连接着碉堡的堑壕。那里与碉堡相比,地势较低,而且火力点也相对杀伤力不是那么大,所以艾尼亚登陆部队的不少阵地指挥官,都将目光对准了那里,进奥军的堑壕发起进攻。 当堑壕落入了艾尼亚人的手中之后,一切都朝着对他们更为有利的方向发展。由于堑壕连接着碉堡,所以艾军士兵对堑壕中的敌人实施了毁灭性的打击。手榴弹、火焰喷射器,一一朝那儿倾泄而去。经过整整一天的苦战,又没有后援的支持,奥军越来越被动。最终,连堑壕也被艾尼亚人所夺。这后面的结果,可想而知。由于有堑壕在手,所以大量的艾尼亚士兵可以顺着这条方便的通道,直接杀向碉堡。那些曾经被奥登尼亚神圣帝国首相喻为“西部海岸线坚固壁垒”的黑色碉堡,不是被轰然炸至粉身碎骨、就是里面冒出滚滚浓烟和黄色的火舌。其中,还有夹杂着如同从地狱中传来的惨叫。在目睹了大量同袍的惨死后,艾尼亚人的作战意志更为坚决,他们甚至还不愿意用子弹来解决敌人,而是咬牙切齿地要将他们活活烧死。许多奥军士兵,在碉堡中无处可避,只能爆炸的火焰所吞噬。有的人,浑身着火,口中发出了不知是人还是野兽般的哀嚎,从碉堡中跃出,坠落在艾尼亚人的视线前。当然,即使他没有被烧死或是摔死,那些不约而同齐来的子弹,也会将他打得浑身是洞。这些士兵们的遭遇,似乎也正是暗示着奥登尼亚神圣帝国在海岸防线上的失败。 创世历1089年6月6日这漫长的一天,终于过去了。 艾尼亚与昂尼亚联军于曼尼亚迪马尔登陆成功,给奥登尼亚神圣帝国带来极大的震撼。也许正是由于这种原因,才使得帝国的首相在第一时间下令,允许曼尼亚战区禁卫军总司令艾尔文.克米特调动后面几道防线的部队——包括装甲部队——来尽一切可能抵挡敌人进逼的脚步。 在得到了首相的支持和许可后,艾尔文.克米特上将信心大增,决意要用手上的部队将敌军赶回海峡对岸去。不过现在摆在他面前最大的问题,仍然是迪马尔。因为现在那里已经逐渐成为了敌人的登陆场,一旦让敌军在那里站稳了脚,那么到时候再想把他们赶出去,可就难得多了。为此,在6月6日晚上连夜赶回曼尼亚的克米特,下令部队进军的方向直指迪马尔,并且迅速调动附近原本驻守的部队,要求他们在敌军将五六个滩头阵地连成一片之前,如同楔子般插入他们之间,迫使他们的联合作战与巩固登陆场的愿望破裂。 好不容易熬过了那十几个小时,而且又已经来到第二天的凌晨,奥军在各路部队,在禁卫军总司令部的命令下开始浩浩荡荡朝迪马尔进发。然而令他们意想不到的事情还是发生了,虽然仍然看不见地面的敌人,不过空中的敌人比白天时更加活跃了。在他们有目标、准确度高的密集轰炸下,奥军的部队变得十分狼狈。尤其是装甲部队,能够得到克米特上将首肯并且第一时间赶赴前线的装甲师有五个——但不包括禁卫军幽灵装甲师——但他们的每一步前进都变得如此艰难,因为在敌机群的轰炸下,他们的行军途中就不停遭受损失。有时候猛烈的轰炸更加使得他们的部队被迫分散开来躲避,之后则无法集结到一起,只能以小股部队的形式前进。这样一来,装甲部队在还没有到达迪马尔的海岸附近前,就已经蒙受上巨大的阴影。这种来自于空中而且影响到他们内心的阴影,自然也影响着他们的上级。有的上层将领由于不明白敌军的轰炸怎会要如此效果,再加上心急前线的战况,因此竟然命令装甲部队在白天就前行。不用问,他们遭到的损失,是难以想像的。而就算是在夜里行军,情况也就如同先前所说的那样,同样不容乐观。奥军的主力守军还没有直接面对敌军,就遭受到这样的打击,这不仅是物质与人员上的损失,更使得许多奥军官兵在心中承受着可怕的压力。 因此,即使是过了6月6日,在随后的那一天里,尽管奥军已经明白过来:迪马尔就是敌人主力部队登陆地点,并且在其上级的指挥下迅速调动集结大军向那里进发,但是由于前进的脚步被敌军的空中优势打乱,而变得停滞不前。在这种情况下,6月7日这一天之中,奥军得到调动令而赶赴迪马尔的大部队,竟然也无法完成这段不算长的路程,从而白白地浪费了一天的时间。 不过,世间上的事情也不是绝对的。总有例外,发生在人意想不到的时候。 按照艾昂联军的战略设想,在攻克了迪马尔之后,便会将之成为自己这一方的大登陆场,从而在米德加尔德大陆上有个可靠的落脚点,然后再进一步从这一地区进行战略开拓,达到他们进军内陆的目的。因此当迪马尔刚一陷落之后,昂尼亚军中的鲁森装甲师第7团就按照原定计划,负责担当起扩大登陆地的任务。他们的目标,就是要在距离迪马尔只有不到二十公里的小城卡恩建立桥头堡,为后面的部队移动铺好战略通道,并且为日后进军南面的重要港口安克亚作进一步准备。现在联军虽然拥有了登陆场,但为了保证这些主办部队能够在这片大陆上顺利作战,后勤就必须得到充分保障。因此,作为后勤补给线中最重要的一环:一个可以供联军使用并且能够有效运送海峡对岸物资过来的港口,就显得再重要不过了。(未完待续,如欲知后事如何,请登陆www.qidian.com,章节更多,支持作者,支持正版阅读!)(未完待续) 第四卷 尤琛(下) 第二十二章 敌人进门了!(1) 艾昂联军,从一开始,就打算将安克亚变成自己的领地,好让他们的进军能够继续下去。因此,昂尼亚先头部队的这一役看起来虽小,但也是这一计划中不可或缺的重要组成部分。 昂尼亚的这支装甲部队,他们的登陆地点是战友们从奥军手中抢来的B区滩头阵地。在该处,昂尼亚军并没有受到太大的损失。由于那里地势平坦,基本上没有什么易于防守的地形,再加上当地向来都是渡假村,所以那些渡假村里的房子帮了昂尼亚人许多忙,让他们可以借助着这些掩护来占领滩头阵地。因此,可以说昂尼亚人鲁森装甲师第7团是在很轻松的情况下,离开了B区滩头,进入了无人防御的真空地带。由于目前奥军的主力部队仍然未到,所以这儿还见不到可怕的敌人,因此昂军的装甲部队如入无人之境。有的士兵,在借助着坦克甚至眺望起曼尼亚美丽的田园风光来。这一次,如果不是背负着作战任务,要夺一卡恩,那么恐怖他们现在还会更加轻松一些。更何况,这里的天空,是属于艾昂联军的空军的,根本不用担心会有什么奥登尼亚人的战机出现在这里,所以昂尼亚人对此显得颇有自信。 这不禁令人回想起五年前,在那个时候,昂尼亚人与曼尼亚人一起,如同被狼追逐的羊群,被驱赶到小港卡莱尔一带地区。当初的奥军,是何等的意气风发;但如今,他们却甚至无力在敌人的空军眼皮底下行军,这真的令人不由得感叹世事时过境迁,变化之巨大令人难以捉摸。 在驾驶着坦克前行在曼尼亚乡间平坦的公路上,看着两旁草地树林与不远处小丘陵的如画景色,确实令人心旷神怡。有的士兵这样跟自己的战友开玩笑: “早知道就把三明治还有咖啡带来好了,这种天气,不在这儿野餐太可惜了!” “可是我们还缺少五颜六色的漂亮桌布,没有它,我们怎么在草地上野餐呢?” “不是还有咱们可爱的坦克宝贝吗?它一定会很乐意为我们提供就餐的平台的。” “哎,光有这个还不行,”有人插嘴了,“没有一位如花似玉的姑娘陪着,没准儿还吃不下呢!” 他们几个哈哈笑着,笑声似乎也感染了周围的坦克兵们。有的人甚至还在无线电里哼起了歌,好像要为这天的行军增添几分色彩。如果不是身穿军服,如果不是驾驶着坦克,如果不是手持着那些沉甸甸的武器,恐怕没有人会认为,自己来这儿是为了打仗的。在这些昂尼亚人看来,这场仗是赢定的了,所以他们大可不必那样紧张。 但是就是在这时,死神的脚步声响起了。那一声隆隆的炮响落在他们头顶上时,所有人都难以置信,只能呆呆地看着前面的那辆坦克变成一个庞大的火球,爆炸声从里面接连响起。仅仅在几分钟以前,他们还在里头谈笑风生,可是现在,恐怕他们再也不可能笑了。 昂尼亚人根本还没反应过来,又是一声炮响,将另一辆坦克炸得粉身碎骨。这时才有人惊觉,那声音是来自于左边的树林里。当他们急忙准备作战时,敌军的坦克已经从树林与小山坡后涌现,那是奥登尼亚军队的A型坦克,虽然它的名气不及奇美拉和凯尔贝洛斯,但此刻在那些昂尼亚人眼中看来,简直就是勾魂使者现身。接二连三的炮击,都是发生在昂尼亚人没有准备的情况下。顿时,第7团被打得晕头转向,难以招架。什么野餐、什么歌曲,现在通通被这些炮火给砸到九霄云外去了。 “敌人在十点到十一点钟方向!” 在部队前列的坦克兵,通过无线电这样向后方的队友传达着讯息,不过很快,声音就中断了。因为在前列的坦克,几乎所有都成也燃烧的废铁,当然,里面的人也不可能再说话了。正当昂尼亚人将坦克炮口对准那个方向时,在公路的右侧,却又同时出现了不亚于刚才的猛烈炮火。更多的奥军A型坦克,从那里的树林中冲出,这些坦克由于之前伪装得好,加上有树林的掩护,所以昂尼亚军竟然没有发现他们的踪影。此时,面对着敌军的两面夹击,昂尼亚的坦克疲于应付,简直是被人压在地上痛打一般。 当发现坦克遭到了敌军的突袭时,后面的步兵队伍在吃惊之余反应过来,迅速上前或为坦克作掩护,或对敌人展开反击。但是并不是昂尼亚人才有步兵,奥登尼亚那边的步兵,也如同潮水似地袭来。眼看着从小山坡和树林中那些黑压压的敌军士兵身影,昂尼亚人在吃惊的同时也感到大为不解:为什么敌人会偏偏在这儿埋伏呢?难道说他们已经知道我们打算从这儿进军吗?不过现在轮不到他们细思这一切,最重要的,还是如何在敌人猛烈的进攻下,保住他们自己的队伍。 随后,更让昂尼亚人感到不解的事情仍然在发生。敌军的坦克之厉害,那是自然不用说的——这点可以从那些昂尼亚坦克身上找到证明;而奥军步兵那股子勇猛过头的冲锋,也让人不寒而栗。面对着昂尼亚军的步兵,奥军官兵无不势如疯虎。他们好像完全不担心自己暴露在敌人的枪口下会有什么效果,而是希望杀死更多的敌人。在驳火时,奥军的这种势头,也被昂尼亚方面的指挥官发觉。面对这种情形,他一边命令坦克离开敌军的炮火射程,一边用近乎被隆隆炮声压过的声音说: “见鬼!我们撞上敌人的主力部队了!” 事实上,他的所有下属都同意这一观点。因此,撤退就成了理所当然的事情。然而令人更加意想不到的事情还在后头,奥军没有因为敌人的撤退而放过他们,相反,这些仿佛不知恐惧的敌人继续追击着他们。昂尼亚人的坦克有好几辆因为转身慢而再次步上同伴的后尘,成为敌人炮击下的牺牲品。见到这种情形,昂尼亚军哪里还有心情恋战。他们且战且退,到后来甚至变成了逃跑一样的撤退。在好不容易总算逃到了距离迪马尔较近的己方阵地时,他们才松了一口气。因为在这里有更多自己人的部队,他们可以不必担心被那近乎野兽般敌军给缠上了。看到第7团这副模样,好多昂尼亚士兵觉得不敢相信。当从对方口中得知他们今天的行军以失利而告终时,有的人反问道: “那些奥登尼亚人就那么厉害?他们真的是主力部队?” 这一点得到了绝大多数经历过那场战斗的昂军士兵的承认,他们全都心有余悸地回忆起之前的场面,并且为自己还能活着而感到庆幸。因为光是在刚才那场战斗中,他们就损失了30辆坦克,约有130人牺牲,超过200人受伤。能够捡到一条命回来,便已属万幸。面对着同袍的质疑,有的士兵这样回答说: “那些奥登尼亚混蛋,好像根本连死都不怕!看到当时那个情景,我差点还以为自己是他们的杀父仇人,所以那些家伙对我们恨得牙痒痒的,根本就是想把我们喉咙都咬碎、然后嚼烂吃进肚子里!” 当然,所说的略有夸张,不过那种感觉倒是真切的体验。昂尼亚人怎么也想不明白,为什么与他们知道的情报不同,在那儿会有敌军的埋伏?而且更让他们感到害怕不解的是,为什么奥登尼亚人的主力部队作战竟如此奋不顾身,好像不杀死他们最后一个人就永不肯罢休似的。因此,当这些侥幸生还的昂尼亚官兵回到之后,就向自己身边的人提醒说:要是再遇到这支可怕的部队,还是小心为上的好!如果有的人不相信,就会有士兵走到他的面前,拍拍对方的肩膀,再转过脸,好让对方看清楚自己那消失不见的耳朵(现在被包扎在纱布底下了)。那是在近距离肉搏战中所受的伤,那个士兵是这样对表示怀疑的战友说的: “当时如果不是我的排长用枪柄砸得那个混蛋的脑袋稀巴烂,他还不肯松口呢!我能有命回来见你们,跟你们说起这些事情,真是全能之父垂怜!还好他大发慈悲,让我的排长救了我一命。你们是没看到,我现在都还记得,那个奥登尼亚佬在被我打掉了手里的步枪之后那种疯狂劲儿,我真怀疑,是不是我以前抢过他的女人还是灭了他的全家,他居然会这么恨我。他们刚才说得一点都没错,那些混蛋是根本就是想把我们当午餐,吃进肚子里!” 在得到了前线生还者的新品证实之后,他们的战友也不得不相信,在连接卡恩与迪马尔的路上,有着这样一支可怕的敌军。而且他们的作战力之强大,是此前昂尼亚人没有想到过的。有的士兵喃喃地说着: “现在想起来,那些狗杂种看上去好像比我们年轻得多的,真不知道是他们那个帝国的狗屁首相从哪里找来的一群野蛮人!” 在经过今天一役后,昂尼亚人不敢再怠慢,因此在昂尼亚军总司令的命令下,决定将大部队集结起来,再一起朝卡恩进发。为此,他们甚至不得不暂时放弃了夺取另一个港口建立桥头堡的计划,而专注于先对付安克亚方向的难缠敌军。 不过,或许昂尼亚人怎么也不会想到,让他们今天吃了个大败仗的敌军,竟然都是由一些普遍年龄不超过十八岁的奥军官兵所组成的。这就是奥登尼亚神圣帝国的青年装甲师。(未完待续,如欲知后事如何,请登陆www.qidian.com,章节更多,支持作者,支持正版阅读!)(未完待续) 第四卷 尤琛(下) 第二十二章 敌人进门了!(2) 他们原本就驻扎在离卡恩不远的地区,在得知敌军对迪马尔发起登陆进攻后,该师的师长在下属的强烈要求下——当然他本人也是有这种意向——将部队移动到他们驻守地区的边缘,那儿与迪马尔接壤,并且在当地静候敌人的到来。没想到,就如同迈尔中将所预料的那样,敌人对安克亚虎视眈眈,所以必定会经过卡恩。因此当昂尼亚人没有丝毫顾忌地从这条路上经过的时候,迈尔中将就率领着青年师向敌人发起了猛烈进攻。这一场仗,打得对方落花流水,没有一点还手之力。这自然令人高兴;不过更加高兴的,还是那些初上战场的娃娃兵们。看到敌军的大人们被他们痛揍一顿后只能逃跑,少年坦克兵还有步兵们,无不兴高采烈,期望着在日后建立更多的战绩与功勋。在这一仗中,奥军的损失是:两辆坦克。 虽然取得了如此的胜利,虽然胜利是来得这么轻易,但是作为青年师的师长,迈尔心中仍然高兴不起来。因为凭着以往的作战经验,他知道在日后敌军肯定会改变进军的方向,甚至有可能将大部队派来。这样的话,他们自己这一方的优势还能持续多久,实在很难令人乐观。这一役,虽然是见证了青年师的胜利,但实际上,也是等于在告诉对方,这里有这么一支部队。当迈尔看着那些兴奋的少年在谈论着今天的战绩时,心中却有一个不同的声音在时时浮现: “接下来……就难说了……但愿我们能坚持得更久一些……” 虽然明明知道眼前这群都是未成年人,作为少年的他们,实在不应该背负起如此沉重的责任,并且为此献出生命。但是现在无论是迈尔还是其他成年军官,都不能阻止青年装甲师的娃娃兵们登上战场的舞台。谁也不知道,在未来的日子里,全能之神是否还会像今天这样、垂青于帝国与它的部队。 确实,迈尔他们所想的没有错,因为在随后的日子里,昂尼亚人可怕的反扑接踵而至。面对着这种境况,青年装甲师只好依靠着自己的力量,去对抗那些比他们身体更高大壮健、头脑更成熟、作战兵力也更多火力更猛的敌军成年部队。因为奥军在援军在赶来的路上,就已经被敌人的空军压制得抬不起头,无法组建起有效的反击。这种糟糕的战况,自6月6日之后,就常常反馈到奥军的上级指挥层中。但是现在他们也只有依靠地面部队去挽救前线,否则的话,就真的无兵可派了。 与前线那种紧张窒息的气氛不同,在萨梅尔以及其后方的地区,这里除了仍然要挨敌机每天例行的轰炸之外,大致上氛围平静不少。不过依然留守在此的奥军部队,却不是抱有类似的看法。在他们看来,倒不如早日让他们上前线,这才是真正对战局有利的。 可惜,事与愿违。在6月6日已经过了四十八个小时之后,驻守在萨梅尔外的禁卫军幽灵装甲师,还是没法离开那儿一步。对此,下面的人好生不满,反映到了上级那儿。而他们的上司,则将同样的诉求向更上级表达。对此,他们的师长泽格中将是如此回答的: “再耐心点等待吧。” 不过恐怕连他也不清楚,他们为什么要等待、又究竟要等待到何时?在万般无奈之下,幽灵装甲师的人只能留在原地,在打牌聊天中渡过那无聊郁闷的时间。 6月10的凌晨,在上级的命令还是没有出现的时候,哈根再也忍不住了。他向尤琛愤愤不平地问: “难道我们就这么不值得信任吗?还是说总司令部怕死怕得不得了,决定让我们留下来保护他们的安全?他们到底有没有听进去我们的意见啊,这么做是奥登尼亚神圣帝国军队的最大浪费!” 连向来比较克制的哈根都这样,其他人的想像更加是可想而知。对此,尤琛无奈地摊开手,说: “那么你来告诉我,奥图,我们是用炸弹还是用手枪来威胁总司令部,让他们下令可以让我们前进呢?” “这简直是软禁一样,不,是绑架!”哈根在颓然地叹了口气之后,又变得激起起来。“这些天来,我们听到的都是些坏消息,什么我军在迪马尔完败啦、赶去救援的部队又迟迟无法到达预定目的地啦。我真想知道,为什么偏偏是我们没能到前线上去?因为我们是禁卫军,得保护自己主人的安全?不过也不对啊,因为不是有好几个禁卫军的装甲师都赶往前线了吗?偏偏是我们……” “你的救国救军之言,真应该说给他们听听。” 尤琛所说的“他们”,就是指决策的将领们。虽然他与曼尼亚战区禁卫军总司令克米特上将颇为熟悉,但是也不明白为什么这一次仍然不将幽灵装甲师派上前线。对此,很多人觉得不解,很多人心有怨言,尤琛也不例外。不过作为上司,在下属面前,他还得常常保持着冷静。要是连他也一起骂起来,场面恐怕就难以收拾了。 而能够在他面前抱怨的哈根,现在也不是完全以下属的身份说话的。在私底下,他们总是以朋友的身份来交谈,因此交谈的范围与语气也就与平日在他人面前不大一样。哈根再次叹了口气,似乎不这样做,就会把他憋坏似的。尤琛将手中的烟头狠狠地按在烟灰缸里,再次点着一根烟抽着,然后才说: “我说奥图,你要是再叹气,就别怪我把这里面的烟头都塞进你的嘴里!” 哈根看了一眼那个满是烟头的烟灰缸,忍住了叹气的欲望。不过在他看来,用抽烟来摆脱内心焦虑的尤琛,显然也是跟自己没多大区别。最近尤琛抽烟的次数比往常增加了,而且越来越抽得凶。现在想想,好像是新年过完假期回来之后,他抽烟的次数就更加变本加厉起来,有时连部队里那些有名的老烟枪都瞠目结舌。这种心情哈根可以理解,不过他觉得还是有所节制比较好。 “行啦,我说你就少抽一点吧。” 哈根一边说着,一边将烟灰缸挪得远一些,同时又瞄了一眼桌面上的那包香烟。在桌子旁边,已经有好几个空的香烟盒被揉成团扔在下面的废纸篓里。尤琛仿佛充耳不闻,哈根又劝他说: “再这样下去,士兵们的补给也得被你给占了。现在运到我们手里的东西得节省点用,要不然等到越来越少的时候,你又提前用光了,到时候我看你得找根树枝或是草根来解烟瘾了!” 用这种开玩笑的方式倒收到了好的效果,尤琛有些难为情地笑了笑,将那包香烟放进了上衣口袋里,并且扣上了钮扣。最近由于物资紧缺,所以连香烟也成了分发不足的物品之一。有的士兵没有分到烟,甚至引起了吵闹打架的事故。为此,尤琛带头将自己所得到的物品减少了一半,命令团部的后勤人员必须要将物资分到每个士兵的手里,这才平息了事件。现在哈根故意用这些例子来调侃,也是从另一方面提醒尤琛——不过,他最重要的目的,还是希望尤琛能够戒一戒过大的烟瘾。 “好吧,好吧!” 尤琛举起手,装出个投降的姿势,表示自己会听进对方的意见的。看到尤琛那憔悴的神情,哈根心里暗自摇头。不过他也知道,自己现在的模样也好不到哪儿去。明明是前线告急,明明是有仗要打,可他们偏偏是不能到前线去,更不能凭着自己的力量去狙击敌军。这一切,都让幽灵装甲师的人大感无奈。要是让他们知道先前转移到较前线的青年师能够在当地与敌人大打一场,肯定会觉得十分羡慕。不过现在看来,战场的主角,并不属于他们。 在又渡过漫长而且难熬的一天后,昂内镇幽灵装甲师第2团团部接到了来自师部的电话。在电话中,尤琛听到了姗姗来迟的调动命令。这本该让人松一口气的命令,却在尤琛放下电话之后,更加令他的神情凝重。看到这样,副团长等人不禁觉得奇怪。尤琛于是将命令一字不漏地转达下去: “全团戒备,在晚上七点之后离开昂内,在六个小时内要到达利布埃,在当地进行防御任务。” 听到这个命令,所有人都是眉头打结。因为他们要前进的地点,不是迪马尔,也不是其附近的地区,而是没有想到的利布埃。在地图上看,利布埃位于迪马尔后方,不过却是位于距离迪马尔约八十公里的后方。那里现在根本算不上是前线,顶多只能算是后方较为靠近前线的边缘地带,为什么要将他们调到哪里进行防御?真是令人百思不得其解。副团长看着尤琛,半是打趣半是挖苦地说: “上头是希望我们去那儿为敌人挖好坟墓吗?还是说要进行第二次反登陆(应该说反内陆了)防御?” “或者两者都有!” 尤琛心中失望,不过在下属面前,他还是得保持着自制,不然的话,如果连团长都公开表达不满,下面那些人的情况就更加难控制了。对此,他停顿了一会儿,才接着说: “现在既然已经有命令,那么我们就必须执行。好好干吧,先生们,哪怕只是面对着空气,也要打起精神来!” 看样子,情况确实已经无法挽回,因此众人也只能接受这个命令。在与副团长商议过后,尤琛离开了团部,到自己的房间里收拾了一下随身物品,准备离开。(未完待续,如欲知后事如何,请登陆www.qidian.com,章节更多,支持作者,支持正版阅读!)(未完待续) 第四卷 尤琛(下) 第二十二章 敌人进门了!(3) 而在昂内镇或镇外树林中隐蔽的坦克,也纷纷作好准备,打算时间一到、天一黑就朝下一个目的地进发。 看着那些已经涂好了伪装色的坦克,哈根心中不知是什么滋味。原本以为终于可以到前线去参与作战,可没想到等待他们的依然还是防御。防御、防御、还是防御,到底他们要等待到什么时候,才能发挥本身的作用,给那些登陆上岸的敌人来个迎头痛击呢?不过哈根只知道一点,现在他们的愿望实现的可能性是越来越小了。 当尤琛等团部军官坐进自己那辆坦克中时,久违的感觉又一次回到他们心中。只是这一次前进的心境与此前都有所不同,因为他们不是去面对着敌人的大军,而是要到一个相对平静并且不会看到敌人的地方进行防守任务。对此,坦克兵们都不禁若有所失。尤琛都不知该如何安慰同一坦克中的车组乘员们,唯有在心中苦笑而已。曾经邀请过尤琛参加自己婚礼的驾驶员诺维克少尉,在启动了坦克之后,头也不回地对自己的团长说: “长官,您说我们这次到那儿之后,敌人的主力部队会不会已经突破到那里了呢?” “最好还是不要,因为那样就表明,我们在前面的自己人已经被消灭得差不多了。” 当然,这样的议论是以玩笑的方式进行的,不过也可以看出他们的心境。虽然渴望作战,但是在尤琛看来,敌人的大军最好还是不要出现在利布埃。因为要是真到那种时候,奥军的劣势必将更加明显,而且战局也会越发地糟糕。那个时候,就算他们能够在战场上与敌人大打出手,只怕也无法扭转整体的战局了。所以,尤琛还是在心中向全能之神祈祷,祈祷敌人的登陆失败,而且最好是在那时,自己能够率领着部队赶往前线作战。这样才是最理想的情况,尤琛如此祷告着。 只是不管怎样祈祷,任何人都无法抹掉一个事实:那就是自五年前赶走敌人之后,奥登尼亚神圣帝国的敌人主力部队,再一次重回这片大陆了! 按照曼尼亚战区禁卫军总司令所设想的那样,后方的部队终于开始集结进发往迪马尔而去了。当然,他们后来才会知道,原来那错误的行军方式,也会成为自己这一方还没有真正接触到敌人就已经伤亡惨重的主要原因。事实虽然被证明得迟,但总是不容置疑的。 艾昂联军在占领了迪马尔之后,已经开始巩固各登陆场之间的空白地带。由于奥军在敌人空中火力的压制下行进缓慢且受损甚多,所以联军的行动并没有受到太多的阻挠。因此,在艾尼亚与昂尼亚军方所盼望见到的那个大型登陆场地,终于初步形成了。 但是这样还不足够,这点艾尼亚人明白、昂尼亚人明白,奥登尼亚人也同样明白。必须要进一步扩大他们立足之处,才能让后面的战略计划进行下去。要是仅有这样一个登陆场,即使能满足一时的物资运送,但久后也必然出现更多的问题。毕竟这儿是天然海滩,而不是能够容纳大型船只和战舰靠岸的优质港口。为此,曼尼亚沿岸——尤其是与迪马尔相近的主要大港口,都成为了艾昂联军极力希望夺下的目标。这其中,安克亚以离迪马尔最近,并且身为优良港口,而成了联军的首要目标。为此,艾昂联军自登陆以来便按照此前制定下的计划,兵分两路,艾尼亚军突入内陆,为后面的进军扫清障碍;而昂尼亚军则锐意夺取安克亚,为大部队提供可以方便运送物资以及一切后勤补给的港口。 但是,另一方面,事情的进展,当然不如预定好的计划那样顺利。纸上所写的、心里所想的、经过众人商议后确定的,都是整体的计划。不过越是这样的大计划,就往往会由于之前完全没有估计或估计不足的小事情所打扰到。敌军的反抗他们是有准备的,但有的时候,敌人的抵抗之激烈,仍然令初次踏足战场的艾昂联军感到吃不消。因为奥登尼亚人与他们一样,既不愿失去自己的领地,更加不愿眼睁睁看着这些敌人一步步逼近自己的国家。为此,在曼尼亚这片土地上,势必会洒下更多人的鲜血,这是毫无疑问的。 不过相比起能够与敌军作战的同袍们来说,那些明明身在曼尼亚战区之中——尤其是离前线并不算远——但却不能上战场而只能坐在后方等待的奥军官兵,显然他们的郁闷要多得多了。在经过一晚的急行军后,幽灵装甲师巧妙地避开敌机的轰炸,来到利布埃驻扎。这儿没有敌人,也不会有恶战——起码目前暂时不会有——但面对着这份平静,让来到这里的幽灵装甲师的坦克兵们越发垂头丧气。 虽然在这儿,算是前线与后方连接的边缘地带,不过距离情报中指出敌人部队所在的地点,起码还有将近一百公里。这种距离,要是在以前,幽灵装甲师可以开着他们钟爱的坦克,用不到一天的时间将它跑完,然后突然出现在敌军的面前,打得他们措手不及。可是现在,上头有令:原地待命。这短短一句话,就迫使他们打消了心中热切的念头,只有忍耐下去。 可是有时候就算是忍耐,也变成了折磨人的理由。因为与其它大多数曼尼亚沿海地区一样,利布埃这儿没出现敌人,但天空中却充斥着敌军的战机群。面对着这些密密麻麻的空中敌人,奥军地面部队根本无法还击。他们唯一能做的,就是将涂上伪装色的坦克藏好,而他们所暂时居住的地方,也在附近的民居或是树林之中。总而言之,就是要尽量不让敌人的飞机发现他们,要不然,可就真的是死无葬身之地了。 艾昂联军的战机,出动得更加频繁,这当然是为了协助地面登陆部队的进攻。而且它们经常徘徊在海岸防线后方的地区,如果一旦被他们发现哪里有奥军的踪影,就会毫不留情地将战机身上的火力向着那里招呼而去。就是这样,奥军有不少赶往迪马尔的部队没开战就遭到不少的损失。如今奥军在曼尼亚战区的部队里,只要一提起敌人的空军,就无不面上变色。 这一点,尤琛与他的下属们可谓深有体会。在利布埃这里,他们甚至不敢在树林里搭起帐篷,因为要是敌机从空中观察到那里的异样,很快这儿就会变成一片火海。不得己,幽灵装甲师第2团的官兵们,不是躲进民居里,就是藏在那些地下室和仓库里。艾昂联军的战机就算杀得再兴起,也不至于将炸弹扔向普通民居——当然,扔错的时候例外,而这种情况的发生率还不算少,这更加让处在他们炮火范围下的奥军无比气结。 在没有战斗的日子里,幽灵装甲师也不清楚他们到底在防守些什么。地面没看到敌人、空中的敌人又消灭不了,因此,他们在这儿陷入了无事可做的境地。在军官的默许下,有不少士兵甚至坐在一起不是聊天就是打牌,希望用这个来打发时间。顺便说一下,在后来甚至有的军官也开始不得不用打牌来作为消遣,因为实在是太闷了。 在刚来到利布埃的时候,尤琛原本还希望上级能够改变命令,让他们直指前线。可是随着日子一天天过去,那些命令不仅没有出现,甚至连被他们提起的兴趣都没了。因为大家越发看清现实,那就是上级根本不打算将他们调往前线,与敌人好好大干一场。有的时候,冒着轰炸的危险,尤琛曾经驾车来到利布埃外围方向,眺望着远处。那里是迪马尔,也正是敌军主力部队的所在。可是现在他除了这样做之外,竟没有一点办法能够解决问题,尤琛越是这样“侦察”,就越是感到无奈。 在无法前进的日子里,尤琛大多数时候都是在民居的地窖里,与团部的军官们在一起。虽然他本人不参加任何牌局,不过看到别人打牌,他现在也不会去阻止。可以说在这儿的奥军官兵都苦闷得不行,所以身为长官的尤琛对下属的放松行为也只会睁一只眼闭一只眼,而不像往常那样会明令对方禁止。 似乎越是在这种无聊又焦虑的时刻,人们聚集的地方就会越多谣言流传。有的人说什么敌军已经被我军打回海面上去啦,不过更多的却都是些坏消息,什么敌人已经突破卡恩直捣安克亚,什么真正的敌军主力部队已经登陆圣路加了、那里的大军全军覆灭等等等。对于这些能够动摇军心的谣言,尤琛也曾经下令禁止再提起,并且让部下调查这到底是从哪儿传出来的。如果查到谣言制造者,一定要依照军令严惩,不过最后也是不了了之。因为提起过它们的人有不少,而他们都说那是听别人说来的,可见即使在军中,谣言也只不过是浮躁人心的体现罢了,一时间也很难制止得住。对此,尤琛也是没什么太好的办法。 在敌军没有发出干扰电波或是敌机群没有出动轰炸的时候,团部的无线电也经常是比较清静的。就算有联络进来,但往往也都是些例行的通讯,并没有什么让人喜出望外的消息。因此除了来到这儿的前一两天之外,越到后来,就算团部里不时有无线电讯号,众人都会漠然视之。没办法,实在是因为过于期待反而毫无结果,那倒不如省口气来暖肚子得了。(未完待续,如欲知后事如何,请登陆www.qidian.com,章节更多,支持作者,支持正版阅读!)(未完待续) 第四卷 尤琛(下) 第二十三章 雷声响在头顶上(1) 在6月14日的早上,又有一通无线电的联系来到2团团部。接收到这个通讯的通讯兵回头看着团长,报告道: “长官,1团团长来电。” 尤琛接过话筒,在那些杂音中努力分辨着同袍的声音。与2团一样,幽灵装甲师第1团也驻扎在此,不过却是在与2团相反的另一侧。所以两处团部就必须要常常靠无线电来联系,但是如果遇着受到干扰或是无线电也失灵的时候,就不得不靠通讯兵的两条腿来联系了。尤琛听到话筒中1团团长的声音响起来,显得有点焦急: “……喂,是弗莱德中校吗……” “是的,是我,请说吧。” “……你那一区的情况如何?有发现敌军的踪迹吗?” 尤琛扯了扯嘴角,他这儿只能看到嗡嗡飞舞的苍蝇,那儿来的敌军?“没有——暂时没有。” “听说在利布埃的西侧出现了敌人联军的装甲部队,而且离你那儿相当靠近,所以我才打电话来确认一下。真的没有发现敌人吗?” 有这种事?!尤琛吃了一惊,他马上将话筒拿开,并且转身看着后面的团部的官兵们,问: “侦察兵发现这附近有敌人的踪影吗?” “不,长官,周围情况大致平静。如果您指的是空中的敌人,那倒还有可能。” 副团长凯尼特如此回答着,从他的脸上似乎能感觉到惊讶:敌人?为什么他们完全没有发现呢?尤琛又转过头,冲着话筒说: “喂,我们这儿没有发现敌人。中校,你所指的敌人是……” 话筒那边一阵杂音,让这次的通话被迫就此结束。尤琛懊恼地将话筒重新交给通讯兵,命令他努力连接与1团的通讯,要是一有回音就马上通知他。同时,他摸着下巴,又拿起另一部电话,想要联络幽灵装甲师的师部,询问清楚情况。不过与师部的联系中让他知道,他们那边并没有收到类似的消息。尤琛皱着眉头,在地窖里一会儿坐下一会儿走来走去。也许是都明白到上司的焦虑,所以大家说话的声音都不自觉地小了很多。哈根凑过去,低声问: “是有最新的敌情吗?” “现在还不清楚。” 尤琛正想耸耸肩膀,却被通讯兵告之,与1团的联系上了。于是他又急忙过来,拿起电话与1团的团长确认情报。在被尤琛追问到是否真的发现敌情时,对方回答说: “这个,我也只是听说的而已,就是因为没法确认,才来跟你确认的……” 听到对方的回答,尤琛勃然大怒。在他身后的哈根看到团长脸上一阵红一阵青,牙齿咬得格格作响,就知道事情不妙。很快,在2团团部临时所在的地窖中,就听到他们的团长对着话筒大吼起来: “你是不是脑袋被坦克碾坏了啊?居然也以讹传讹,把这些谣言当成真正的敌情来通报!你知不知道,这样的话会引起多大的恐慌和错误的备战?!如果说这是真的那么还情有可原,可现在我们的人根本没有发现敌人,如果敌军的装甲师真的打从我们这边来,那么你们1团还能安安稳稳地坐在那儿休息吗?!我看是敌人的炸弹把你的脑袋给炸糊涂了吧!!” 说完,尤琛一把将话筒砸下,使得一旁的通讯兵差点吓得跳开。因为看到团长那个样子,还差点以为他要打人了。团部的军官们看到团长这样跟自己同军阶同职位的军官破口大骂,都是目瞪口呆;不过那些自从在第2团3营就跟着尤琛一起干的军官却知道,对方就是这种脾气。平时他对待下属或是同僚绝对不会如此,但是要是在重要关键的问题上触怒了他,那么就别怪他会骂得你狗血淋头。 哈根甚至可以想像,在那头的1团团长,脸色是多么可怕而且气愤。而且不仅仅是军队与职位,在年纪上也比尤琛年长的他,似乎不应该也不可能受到同僚如此的责骂。不过尤琛才不会对这种人客气,因为在他看来,士兵讨论谣言那是因为不知情尚且情有可原,但也必须禁止;没想到现在连上面的军官也这么说,这岂不是明摆着添乱吗?所以尤琛才会感到如此火大,直接在无线电里就教训了对方一通。 在结束这次通话之后,副团长凯尼特看着在地窖另一边走来走去的团长,对哈根说: “咱们的团长,可真够厉害的。不管是士兵还是军官,要是犯了错撞在他手里,肯定被骂得体无完肤。” 哈根明白他的意思,因为在不久前,他们还曾经亲身经历过一次尤琛教训士兵的事情。那一次,是在几天前等待出发的时候,尤琛正坐在自己的坦克上,等待着出发时间的到来。在他的身边,有好几个坦克车组的乘员。尤琛像往常一样,用抽烟来打发时间,其他人也一样。只有炮手瓦纳干坐在那儿,没有掏出香烟。看到他的模样,尤琛将自己的烟递了给他,随便问了句: “你的烟这么快就抽完了?” 因为最近的补给越来越困难——运输线路受到敌机轰炸尤为严重——所以无论是军官还是士兵,都非常珍惜自己的配给物品。就算手里有烟有巧克力,也会比以前更加省着用。所以尤琛这么问,有点调侃对方的意思。瓦纳有点不好意思,但没有说话,可是他身边的装填手兰茨向尤琛说: “他根本没发到烟,所以只能省着点用。这不,前天他以前节省下来的烟就全抽完了。” “根本没发给你烟吗?这是怎么回事?” 面对团长的目光,瓦纳没有办法,只好告诉对方,团部负责后勤分配的军官告诉自己,由于后方送来的物资紧缺,所以香烟只能先供给军官,因此有不少士兵没有得到应得的补给。他在尤琛身边好几年,自然明白这位上司的脾气,之所以不说实情,也是因为不想惹事生非,免得对方生气。没想到,却被口快的兰茨先嚷嚷出来,使他现在不得不说。当时尤琛一言不发,然而在到达利布埃的那天凌晨,副团长与哈根他们却看到尤琛将负责分配物资的军官叫来,劈头盖脑地刮了对方一顿。哈根还记得,当时自己的上司训斥对方: “要是以后再干这种事,那你也不用呆在团部了,直接给我上前线去吧!” 后来他们问过旁人之后,才知道事情的原由。哈根倒没什么,不过团部的不少军官这下子才真正见识到尤琛在温和的外表下,原来还隐藏着如此极端的个性。当然,谁也没有为那个军官求情,毕竟他是活该。只是自此之后,大家在与尤琛共事时,都不免变得有点小心翼翼——尤其是在工作上——他们谁都不愿触怒这位团长。哈根曾经委婉地将这事告诉尤琛,没想到对方却笑着说: “这样更好,他们卖力干活,我更省心。” 其实哈根与其他从3营调来的官兵都知道,尤琛在平日里对待下属非常好,如同一家人一样,所以大家都愿意为他卖命。不过要是你犯了错,尤其是军人不该犯下的错误时,那可就别怪这位中校会用尽一切令人脑冲血的可怕字眼来斥责你了。 这时,地窖外又响起了他们熟悉的声音,那是敌机机群轰炸的声音,而且离这儿不远。一声、两声,地窖中唯一的光源——那个灯泡——闪了几闪,不过没有熄灭。看样子,轰炸并没有直接落到他们头上,这使得众人心里松了一口气。在最近这几天里,类似的轰炸只多不少,所以他们也从刚开始时的提心吊胆变得见怪不怪了。当然,在需要隐蔽或是找掩护时,谁都不会含糊或是慢吞吞的。 在周围渐渐恢复安静之后,地窖这里又恢复了平静。尤琛坐在离无线电和发报机桌子最近的椅子上,一边闭目养神一边等待着。事实上,他已经有好几天没有好好睡过一觉了,要不就是随便在地窖的干草堆上歇一会儿,要不就是趴在桌子上小睡一会儿,反正不管怎么睡也不可能睡得安稳,项多只能解解困罢了。想起刚才的那些错误情报,还是令尤琛觉得恼火。如果说士兵们乱传也罢了,连上级的军官都如此,万一真的被人当真了,那时可就闹大了!这些混蛋,怎么连这个道理都不懂!在睡意的侵袭下,他恍恍忽忽地看到自己似乎正在训斥着一个犯错的军官,一回头,就看到罗蕾莱站在自己面前。她歪着头,用似笑非笑的神情说: “尤亚可真爱发火,我记得你以前也是这个样子。要是家里的佣人把你的文件弄得一团糟,或是没听清楚一个重要的电话,你就会把她们骂得抬不起头。” 自己说了什么来?尤琛想不大起来了,不过接下来,罗蕾莱却望向远方,羡慕地说: “不过就算尤亚喜欢骂人好了,你还是有那么多朋友,人人都喜欢跟你交朋友,不管是男人也好女人也好,你都能跟他们相处得来,一点也不觉得陌生。” “有时候不过是礼貌上的需要罢了。” “还是男人好啊,不管在什么情况下什么时候,都能这样跟身边的人交朋友,也不用像女孩子那样,有那些花样和心计。越简单,反而友谊越是单纯,不是吗?” 尤琛转过脸去,隐藏住自己脸上即将绽放开来的微笑。因为罗蕾莱那一脸天真的样子真是让人觉得她不像个已经成年的年轻女人,而还是个孩子。(未完待续,如欲知后事如何,请登陆www.qidian.com,章节更多,支持作者,支持正版阅读!)(未完待续) 第四卷 尤琛(下) 第二十三章 雷声响在头顶上(2) “这并不难,罗尔,交朋友不需要什么技巧,只需要感觉。感觉对方能不能跟自己合得来,这才是最重要的。” “是吗?可是要是连聊天的机会都没有,那还怎么感觉呢?”罗蕾莱仍然微微侧着头,不过脸上的笑意消失了。“以前我就算想跟身边的人聊天,也没人理我。这还怎么找到自己的朋友呢?” “……格特,不是你的朋友吗?你们很小的时候就认识了。” “对,不过除了格特之外,我还真没试过在小时候跟别人说过十句以上的谈话。大家要不就躲着我,要不就装作没看到我,反正我不管怎么说,也不会有人听的。” 尤琛沉默着,不知该说什么才好。罗蕾莱似乎是打开了回忆的闸门,将那些原本深藏在心中的回忆一一让它们涌现出来,她轻轻地说: “以前只是觉得很奇怪,为什么大家会那样看着我?难道我是个怪物吗?后来渐渐明白,但是也照样没办法。老师从不正眼看我,所以同班的同学也不会搭理我。除了格特之外,好像没人找过我主动聊天的……哦,好像有一个,以前班上有一个女孩,她想跟我玩儿,不过马上被她的朋友拉走了。第二天,她就再也没看过我一眼。有的时候,在放学的路上,有的同学走得刚好跟我近一些,就马上被他的妈妈或是哥哥姐姐拉走了。大家好像都担心,我身上有什么可怕的病菌会传染给他们。不过,我想那也很正常,毕竟我长得跟他们不一样,而且连一个亲人也没有,换作是别人,也不愿意看到自己的孩子接近这种不算正常的人吧……” “没有的事!你怎么会……” 奇怪的是,自己的声音好像没有传到罗蕾莱那里,她依旧在自言自语着: “只有格特,他是唯一一个愿意跟我说话的人。而且他从来不会那样看我,有时候我问他,我是不是幽灵,因为如果不是幽灵,为什么大家好像根本看不到我呢?格特说就算我是幽灵,他也会跟我做朋友。他太好了……可我呢,我总是给他不停地带麻烦……他就像我房间中唯一的一扇窗户,透过他,我看到了这个世界。原来它是这么的漂亮,跟我那间一个人也没有的小黑屋子完全不一样。跟他聊天真是太好了,他总是明白我在想些什么,不过他不在的时候,一切都那么难熬……我都不想想起来,自己一个人在奥登的时候是怎么过来的。有时候我真觉得,自己没有当上中学教师是正确的选择,因为那样的话,我不知道自己能撑多久……面对着那些人的眼神,我觉得害怕……” “罗尔……” 罗蕾莱凝视着尤琛,她乌黑的眼睛发出的光亮令人着迷,柔和但不炫目。“在奥登尼亚这里,除了格特之外,你是唯一一个愿意跟我说心里话,也是唯一一个愿意听我说说心里话的人。幸好,在那时候能够遇到你……” 一伸手,眼前的罗蕾莱犹如一阵轻烟,消失在自己的面前。尤琛睁开眼睛,看到的是那不甚明亮的灯泡和潮湿并且结着蜘蛛网的地窖天花板。他醒了,不过却觉得自己仿佛还是沉浸在那个梦里。为什么会在这种时候梦见她呢?这不是一个令他讨厌的梦,但现在他不希望想起那些回忆。虽然是梦,但梦中的谈话却是真实的,那是在圣马克小镇上,自己把罗蕾莱藏到小阁楼的那段时光里,与她的其中一次交谈。当时是说着什么来的?尤琛也想不清楚,不过他清楚地记得,对方说过的每一句话,每一个神情。尤琛下意识地从上衣的口袋里拿出那包开始变得有点干瘪的香烟盒,拿出一根烟点着了火。 不会有错的,那个时候的罗蕾莱,看上去是那样孤独无助。她在害怕,一直都在害怕,为什么自己就没有察觉到呢?尤琛回想着那一幕,心里却好像看到了那个女人的身影,对她说: “我明白你的感受,因为那种孤独,我也试过,不止一次的……” 尤琛像出了神似的,呆呆地看着自己的双手。真不明白,自己在那时为什么没有拥抱对方,哪怕只是希望通过这样来让她感觉到有人在她身边、有人会听她说话,那也好啊。可是,自己没有这么做…… 或许连尤琛自己也没有察觉到,从小接受着军人家庭的熏陶——尤琛的父辈与祖辈都是军队出身——又在军中成长直到今天,军人与军队的观念和信条,早已深印在他的脑海中。而作为奥登尼亚军队中的一员,如同一个骑士般为自己的国家军队效力、以荣耀和忠诚来约束自己、提醒自己身为军人的思想,可以说是已经渗透到尤琛这类军人的骨头和血液中去了。而就算面对着罗蕾莱,但是尤琛在心底就算不用提醒,也会知道对方是信任自己才向自己求助,自己又怎能漠视这些而乘人之危呢?所以即使是与罗蕾莱处在同一屋檐下,尤琛也从来没有对对方有什么不礼貌或逾矩的行为,这可以说才是符合他为人的。只是现在,尤琛在苦无战事、又不知前线情况到底如何的焦急等待中,心中的那些混乱思绪也开始纷至沓来,让他觉得十分不适。 “长官……长官……” 尤琛猛地一扭头脑,才发现是旁边的军官为自己递上一杯咖啡。那显然是刚煮好的,杯子里还冒着热气。对方被他的神情吓坏,不过尤琛马上反应过来,换上另一副表情,点点头说: “谢谢。” 他拿过杯子,有点心不在焉地喝着咖啡。虽然那些用代用品来制造的咖啡味道很奇怪,不过对于现在身在前线的军人们来说,能喝一次是一次,能吃一餐是一餐,所以也就没那么多要求了。虽然想起罗蕾莱,不过与以前相比,现在的尤琛觉得已经能够用比那时平静得多的心态去回忆这些了。仿佛是离得越远,就越能够平静地对待它们。自己的家庭是如此,自己的亲人是如此,罗蕾莱也是如此……这些令自己烦恼放不下的事情,现在确实离他已经很远了,再也不用担心那些人、那些事会突然出现在自己面前,而自己却没有一点解决的办法…… 尤琛伸了个懒腰,在前线虽然由于各种原因而让他时常有无法办妥的事务,可是那并不是他个人能力的问题;不过在后方,即使自己有这个能力,却仍然不知该怎样解决那些事情,这才是最令他感到无奈烦心的。或许只有抛开这一切,以一个局外人的身份站在事情之外看待它们,尤琛才会觉得能够冷静下来,细想其中的细节与问题所在。 地窖外又再传来声音,不过这一次好像比上一次还要远一些。地窖的木门发出“咯吱”的声音,是有人在推门。里头的人一打开横栓,就有两个满面是泥的军官冲进来,指着外头向他们的团长报告说: “长官,敌人的飞机正冲着我们这个方向来!” “什么?” 尤琛猛地站起来,那天空中的轰鸣声正由小变大。现在出去侦察已经来不及了。所以他马上命令关上地窖门,然后所有人都进另一侧躲避轰炸。在这个地窖的另一端,连接着通往地面仓库的暗道,如果这儿真的受到轰炸起火,那么他们就可以从那里逃生。这也是当初为什么团部会选择在这里落脚的原因。于是所有人都匆匆跑到地窖另一端,几乎都是弯腰抱着头。要是有的人没这么做,那么恭喜你,因为你很有可能就会因为这种大无畏的姿势而使得炸弹与火焰落到你头上的机率增加许多。在幽灵装甲师中,不知有多少新补充进来的兵员由于不懂得如何隐蔽掩护,而白白在敌机的扫射和轰炸下送命。这样的例子,尤琛他们见过不知多少。身为老兵的他们,肯定不会轻易拿自己的生命开玩笑。要作战首先就要学习如何自保,这是他们从战场上经过受伤和丧失身边的人而得到的代价。 即使身在地窖中,敌机的轰鸣声也很大。很显然,敌人的战机是低空飞行,而且伴随着那些声音,隆隆的炮声不断,敌人的炸弹已经落到他们上方了。现在跑出地面是很不理智的行为,所以他们仍然在地窖中躲避。地窖的大门好像被人使劲摇晃似的,缝隙中涌入令人呛鼻的火药味。炸弹就落在这附近,只是还没有直接命中这个目标。 难道敌人发现了我们在这里吗?尤琛心中七上八下,要是这样的话,就算他们在这儿驻守下来,但是照样逃不过敌人的炸弹。而且敌人一旦发现这里有如此之多的目标,肯定不会就此罢休。不过现在最重要的问题,还是如此熬过这次轰炸。 “但愿那些艾尼亚混球别发现我们的部队在这儿!” 在震耳欲聋的声音中,尤琛唯一能做的,就是如此的祈祷。因为在敌人的战机下,他们没有丝毫的办法。在这次轰炸过后,不知又会有多少的损失在等待着他去处理。尤琛这位2团团长,也只能与众人一道在地窖中忍受着煎熬。 随着艾昂联军在迪马尔逐步建立起滩头大登陆场,他们的脚跟就似乎在这片大陆上越来越站得稳了。 但是敌人的好消息,对于奥军来说却是坏消息——而且很有可能是他们最不愿意看到的。由于敌军的战机群轰炸太过猛烈,使得不少已经得到总司令部调遣的部队,根本就无法第一时间赶到前线去。因此,现在的迪马尔及其附近地区,可以说基本上成了艾昂联军的地盘。要是再想重新从敌人手中将它们抢回来,那可就没那么容易了。(未完待续,如欲知后事如何,请登陆www.qidian.com,章节更多,支持作者,支持正版阅读!)(未完待续) 第四卷 尤琛(下) 第二十四章 少年的地狱之路(1) 虽然在猜测敌军主力部队登陆地点的问题上,奥登尼亚神圣帝国军方最高统帅部犯下了致命的错误。不过现在随着形势越发明显,他们也只能转而将主要兵力投入到迪马尔。至于圣路加?那已经没什么人提起了。 艾尔文.克米特上将作为统辖曼尼亚战区的禁卫军总司令——其实就等于是当地的三军总帅了——也对自己那种错误的推断感到后悔不已。不过现在可不会有时间给他们继续后悔了,要如何防止敌军进一步突入内陆,才是他们现在最需要做的。为此,克米特与他的下属一起,24小时不停地在总司令部内连续工作发出各种各样的命令,为的就是希望指挥大军将敌人赶回去。可是现在有不少部队都由于来自空中的威胁而不得不停在半路,因此让人更加心急。除此之外,甚至有的装甲部队在一些不懂装甲部队运用原理的将领的指挥下,竟然在大白天里就冒险前进。这样当然就换来了惨痛的下场,甚至还没有到达目的地,就已经溃不成军。在如此关键的时刻,又再遭受这样的打击,所以说这种错误比之前推断失误是同样严重的过失,只是现在想追究也来不及了。 在自己的部队仍然艰难在前进时,艾尔文.克米特上将正在萨梅尔城的禁卫军总司令部中,与副总司令等人研究敌军的动向。现在敌人已经上岸,并且自己人不大可能阻止他们连接登陆场,在这种情况下,就只能抢先研究出敌军下一步的举动,并且成功地制止对方,才有可能挽回之前的劣势。面对如此重大的责任,克米特自从在后方回到前线之后,也跟他的部下一样,连睡觉的时间也不超过三个小时,而且超负荷工作已经成了这里的常态。要是有不知情的士兵闯进这里,说不定还会觉得奇怪:为什么这些人明明就是一群老头子,可是还居然敢穿着帝国将军的制服呢? 不过这群“老头子”,现在却与他们的部队一样,为能阻止敌军而付出不懈的努力。在观察着地图与沙盘的时候,看到那布满红色小旗的迪马尔滩头,克米特一脸阴沉地说: “全能的父啊!他们现在已经在那儿建立起了大登陆场,现在就算我们的人已经到了那儿,也不可能按照计划插入到他们的阵地之间,阻止他们进行联合了!” 在得到最新的情报后,总司令部这儿往往还要经过一番确认。因为单方面的情报还有错误失准的可能性,而超过两方以上都能证明这一情报,这才表明它是属实的。因为当总司令部这儿的沙盘上、按照前线战报将敌我双方的兵力用红蓝两色小旗在上面布置好后,说不定前线的情况又开始发生了改变——而且往往得不好的变化。 副总司令施策尔在总司令没有回来之前,忙得焦头烂额;之后就算克米特回来了,他也没法休息。直到艾昂联军登陆四天之后,他才得到那么一小会儿宝贵的休息时间,赶紧睡个觉,然后又匆匆醒来,投入到繁忙的工作之中。原本比克米特年轻三四岁的他,现在看起来竟好像比克米特还要衰老似的。而在总司令部这儿,人人如此,可见其压力与责任之大。 “虽然拥有了大登陆场,不过这还不够。敌人一定会想方设法将更方便的港口弄到手,不然以他们部队的人数来看,迪马尔的登陆场是远远不能满足补给需求的!” 在这方面,克米特与施策尔意见一致。两人的目光,都在沙盘上缓缓移动,审视着迪马尔附近的港口。布洛涅太远、贡斯当丹又规模太小、而安克亚不管是港口的规模、吞吐量还是从距离上来说,显然都是上上之选。两人即使不用看对方,也感觉到他们在这一点上再一次意见吻合。 “安克亚……驻扎在那里的是青年装甲师和215步兵师吧?” “是的,需要进行增援吗?” “已经派出了部队赶往当地,不是吗?现在的问题就在于,他们能不能赶在敌人面前到达那里,与当地的守军并肩作战。” 面对克米特的结论,施策尔也无言以对。因为现在谁也说不准,到底他们的部队能不能够在敌人空军的猛烈袭击之下,早日赶到迪马尔还有附近地区——尤其是现在他们所更关心的安克亚以及它的前哨阵地卡恩。光是靠青年装甲师以及215步兵师,仍然令人觉得心里没有底。这一点,即使克米特不说,施策尔也明白。他们现在实在是太需要兵力了,在空中的优势无法得到补偿之后,就只能完全寄希望于地面部队的努力了。 “虽然215步兵师在东线打过硬仗,不过现在补充进去的多半都是些新兵,甚至连指挥官一级也不例外;而青年装甲师的情况看起来要比对方好一点,因为从师长到下面的连长排长,是从各精锐装甲师中抽调过去的。不过让人担心的问题不在这里,而是在那些士兵们……” 施策尔原本说话的速度就不快,让人感觉他是那种非常深思熟虑的人。此时,他停顿了一会儿,克米特也没有发觉有什么异常,而是继续盯着沙盘。施策尔犹豫了一下,才说: “装甲部队的成绩,都是靠着那些坦克兵在战场上经过一场又一场的艰苦战役磨练出来的,这方面得讲求经验。不是说在后方的军校或是操场上能熟练驾驶坦克,就能应付战场上的情况。青年装甲师的坦克兵们,这方面太过缺乏了。” “那是当然的了,因为他们还只是孩子而已!” 副总司令没有马上回答,不过看得出来,对于总司令能够一下子说穿自己心中所想,感到意外。不过这也的确是实情,所以他没有打算否认。克米特不是没有得到青年装甲师曾经在敌军登陆后第二天成功伏击昂尼亚一个装甲团的好消息,只是在他们这些真正的职业军人看来,让这些如此年轻的孩子上战场,这本来就是一件有违常理与道德的事情。因此有时即使下属们想夸奖青年装甲师的胜利,也刻意避免提及它的组成人员的年纪问题。 “帝国现在竟然要靠这群半大的孩子来为它效力,实在是……” 话到嘴边,克米特又将它咽了回去。即使是在总司令部内,有的话还是不能直接讨论的,这一点,哪怕是身为总司令的他也要有所顾忌。此时,原本在一旁留意观察沙盘上地形的参谋长又看看地图,比对沙盘与地图上的图标,他转过头说: “卡恩虽然处于丘陵地带,不过那儿不管是灌木丛还是山坡,都很难阻止敌人的大军前进。而且对于我们的人来说,要进行防守,难度会很大,即使在此前已经设置了障碍和陷阱也一样。一旦这个桥头堡丢了,那么连接着它与安克亚之间的公路就是一条一马平川的大道了。安克亚的两翼之中,右翼会更加薄弱危险。” “所以卡恩必须要守住!就算丢掉这儿,也是要为了我军的前进争取更多的时间!告诉215步兵师,要不惜一切代价在卡恩拖住敌人的脚步!” 很显然的,由于卡恩并不适合进行防守,所以奥军此地总司令部甚至都明白光靠自己在当地的兵力不可能将敌人的大军挡在外头。而在这种情况下,要是想要保住他们真正想保护的目标:安克亚,就只能争取更多的时间了。只要敌人的脚步一慢下来,那么那些后方赶来支援的部队就有可能提前到达安克亚,与当地的守军一起对抗迎面而来的敌人。时间在战场上尤为重要,这是任何一个曾经呆在过战场上的人——尤其是负责指挥的军人——最深有体会的一点。 也正如奥军所猜测的那样,艾昂联军的目标就是希望为他们的大部队夺取港口,以实施长期的进军内陆的战略准备。为此,港口是必不可少的,如果有人认为只靠着迪马尔那里的滩头就可以使得海峡对岸的昂尼亚将那艘艘战舰、货船靠岸,将重要的补给物资送到联军部队每个士兵手上,那可就大错特错了。因为那里不过是浅滩地区,根本不适宜大型船只靠近,只有港口,才能满足联军紧迫的后勤物资需求。为此,联军早在登陆之前就拟定好计划,只要登陆迪马尔成功,就要在附近夺取大型港口,而这个目标,就是迪马尔西南面的安克亚。 像昂尼亚鲁森装甲师的第7装甲团,之前就是背负着扫清道路上障碍、并且试图向卡恩进军的先行军。不过很可惜的是,以为这次任务是手到拿来般轻易的昂尼亚军官兵,遭遇到的却是前所未有的可怕袭击。奥登尼亚神圣帝国的青年装甲师,以虎狼之姿朝敌人猛烈进攻而去,迫使第7装甲团丢盔弃甲而逃,狼狈不堪并且伤亡重大——要是他们知道眼前的许多敌军坦克兵都只有十七八岁、甚至年纪更小时,恐怕会难以置信吧。 这一役,虽然是奥军取胜,但正如青年装甲师师长迈尔担心的那样,敌人惊觉在这条他们誓要夺取目标的必经之路上,竟然还有这么一个对手,到时自然会派出更多的兵力和炮火来对付他们。这些半大孩子,又能不能经受得住真正战争的残酷考验呢?为此,迈尔显得日夜忧心,似乎完全感受不到胜利的喜悦。他的参谋长鲁茨.希尔根也是与他一起,当初被抽调到青年师进行组建任务。(未完待续,如欲知后事如何,请登陆www.qidian.com,章节更多,支持作者,支持正版阅读!)(未完待续) 第四卷 尤琛(下) 第二十四章 少年的地狱之路(2) 如今希尔看到上司如此忧虑、整日眉头不解,便劝说道: “现在后方的援军正在赶来,如果我们能够在增强兵力的情况下协同作战,而且保住与后方的通路不失,那么情况也不会变得太糟糕的。” “那也得是在他们能够赶来的时候啊,鲁茨。要是后方的援军没有在敌人的包围前及时来到卡恩或是安克亚跟我们汇合,那么我们就只能听天由命了。搞不好,下一个被敌人兵力包围住的笼中之鸟,就是我们了……” 虽然身边的军官个个都极力安慰迈尔,表示战况未必会如此发展下去,不过对于这位师长来说,未来远远不如想像中的那样美好。而且每次只要一看到那些满脸稚气的士兵,他就不由自主地觉得心头沉甸甸的。这些被喻为国家未来的主人翁、本来应该拥有花朵般美好人生的少年,如今却是全部穿上军服、代替奥登尼亚已经消耗得差不多的成年男人、来这里的战场上进行厮杀。如果说连半大的孩子都得为这个国家付出生命,那么恐怕奥登尼亚帝国也已经……迈尔没敢往下想,虽然类似的念头想过不止一次,可是他从来没有把这些话告诉过任何人——包括自己的心腹在内。 虽然在6月7日当天曾经成功地击溃了昂尼亚的先头装甲团,并且上级也发来贺电(与不到位的后勤支援相比,这个“及时”的贺电令前线的军人只觉得是一种讽刺),祝贺青年装甲师的胜利;但是在发来的贺电中,同样不容置疑地要求他们:死守安克亚。看到这个命令后,迈尔知道,他和他的青年装甲师,又将踏上一条可怕的不归路。这一次,他们要面对的是敌人强大而且是占有绝对优势的空中战机群、同样可怕的地面部队,还有就是自己人那些在后方不知来不来得及赶到的援军。直到目前为止,迈尔都作着最坏的打算,那就是要只依靠他们和215步兵师来共同抵挡敌国联军的前进步伐。 由于卡恩的地势并不适宜进行有效的防御,再加上由于敌人已经建立起了大登陆场,所以这就意味着源源不断的敌军日后将进一步涌来这个方向——因为这里将是通向米德加尔德大陆腹地的最快捷之路。因此在创世历1089年6月中旬,也就是艾昂联军自迪马尔登陆后数天时间内,奥登尼亚神圣帝国的青年装甲师都不得不一再退后,赶往他们要死守的安克亚。与敌人一样,不管是军官还是那些大部分尚未到成年年纪的少年士兵们,对这里都是抱有了必死的决心,只不过一个是决意夺取,一个则是决意死守。 虽然地面部队在面对着突如其来的奥军时遭到不小的损失,可是联军的空中优势足以弥补这一切。当青年装甲师赶往安克亚的途中,就不止一次地遭到了来自天空中的威胁。而且这种威胁,是他们根本无法还击、只能像被驱赶的羊群一样拼命逃出其袭击范围,才能减少伤亡的作战。这样一来,还没有赶到安克亚的奥登尼亚禁卫军青年装甲师所蒙受的损失,其巨大程度自然是不言而喻的。 对于这种情况,无论是青年装甲师的师长还是下层的军官与士兵,都束手无策。他们在敌机炸弹与扫射下唯一能做的,就是尽量在自己人的伤亡情况加剧之前赶到安克亚。后来还活着的人,在他们的回忆还有日记与幸存者后来写给家人的书信中中,详细记述下了当时那种种无比可怕的情景: “当天我们的坦克纵队,不得不在曼尼亚乡间那既狭窄又难走的小路上前行……说到为什么要走小路,那也是迫不得己的,因为要是走大路、公路,只怕现在我们中的大多数人都根本没办法活着来到安克亚这里了……那种小路根本不适合坦克的驾驶,行进变得很困难,可是我们已经不能回头了……前往安克亚的路变得如此漫长而且艰险,仿佛不知何时才会走到尽头……我们的目的,就是必须要尽快赶到安克亚港,堵住那儿的缺口,绝对不能让那些艾尼亚猪还有他们的昂尼亚奴才先将它据为己有。按照指挥官的话来说,‘这个城市异常重要’……还记得上一次,我们的努力获得了成功,将那些昂尼亚蠢猪打得哭爹喊娘,真希望可以让更多的友军也看到那一幕。这样的话,他们就不会总是说‘你们还是小孩子’、‘不要太勉强’之类的话……事实上,我很清楚我们大家作战的坚决意志,绝不会在任何成年官兵之下,我们同样身为帝国的一员,即使年纪比他们小,但也照样可以通过坚强的意志和不屈的斗志来弥补年龄的不足……首相是这样的看好我们,还特地为我们这些本来还不够年龄参军的人作出让步、好让我们能够提前加入军队。为了我们最最敬爱的领袖和帝国,为了让我们的父母感到由衷光荣,我们绝对不可以退缩……是的,绝对不可以!” “那天的行军,我肯定不会忘记……不,那是再怎么健忘不可能再忘记的事情……就在昨天,我们还行走在曼尼亚那些纵横密布又多树木的乡间小路上,使尽了吃奶的工夫,就是想让咱们的坦克走得更快一点。大家都在担心来自头顶上那些不知什么时候就会突然出现的敌军飞机,对于它们,我们可是没有一点办法,唉,要是能朝天空吐口痰就将它们打下来那该多好,我恨透了那些该死的艾尼亚和昂尼亚飞机,它们像苍蝇一样总缠着我们不放,不,应该说,那是魔鬼派来的勾魂使者……我们的空军到底在哪儿呢?听身边的人说,上头至今仍然没有一个明确的命令,允许我们加入这场战斗,有的人是这么说的,不过我觉得不大可能;还有的人则说我们大有希望加入,但愿这个才是真的吧……因为要是前者的消息属实,那么我们的师长为什么又有哪个胆量、敢调动我们进行转移作战,并且指挥我们在卡恩外围痛击昂尼亚佬呢?多半只是谣传吧……不过最重要的是,我们也能打仗了,也能跟那些大人一样……这真是一件令人兴奋的事情!就算豁出性命,我们也不会让敌人跨进米德加尔德大陆一步……” “不过,最担心的事情还是发生了……那天下午,成群成群的敌军战机出现在上空,它们黑压压的朝我们飞过来,那些俯冲轰炸机对于我们来说真是再熟悉不过了。因为在以前,记得我们还是新兵的时候,就曾经遇到过这种场面。当时我们甚至在背后嘲笑那些看上去很威风的军官们,因为他们居然一看到敌人的战机往下俯冲,就马上抱头卧倒,那样子实在很可笑。可是经过一段时间之后我们才明白,如果不这样做,后果将会是多么的可怕!正因为有许多人因此付出了生命的代价,我们才知道,原来学习如何保护自己,就和在战场上如何有效地杀死更多的敌人,都是一样非常重要的……当然,我们绝不会因此而变得懦弱,在我看来,那些经验太过丰富的军官和士兵,反而显得有些缚手缚脚的,他们该不会是在害怕了吧……在那天以前,我甚至还一直这么想……一次又一次的俯冲,一次又一次的扫射和投下如同鱼卵般密密麻麻的炸弹,我甚至已经不记得自己有多少次是才从刚刚爆炸的坦克中离开,马上就得滚进路边的水沟里,好躲避那些扫射和扑灭自己身上着火的地方。当时我好不容易才抬起头,看到的却是路上许多弟兄一一倒下。这种情景我曾经看到过,那是我在家乡念书的时候,我们村子在胜利党的帮助下,头一次买到了所谓的‘农田好帮手’——那种大型的自动化收割机。那时候这可是新鲜玩意儿,连我老爸都不会用,更别说是村子里的其他人了。它活像一个巨型的平台,迅速地在田地上向前移动着,在它经过的那些地方,后头的稻谷全都被割得整整齐齐,而被它割下的稻穗则从那根大管子里喷到田地的另一边,那场面真是壮观极了……现在,那一幕又再次重现我的眼前,只不过,收割机变成了敌人的轰炸机,被割倒失去了自己身体一部分的则是我的战友,而那些喷洒了一路的则是他们的鲜血还有头颅或是手脚或是内脏……真不知道该用怎样的词语才能形容当时的一切,我很羞愧,因为我那个时候居然像完全傻了眼似的,只会缩在水沟里看着这一切……” “不停地有装满弹药与兵员的车辆被炸毁,它们爆炸时波及到了旁边的人,自然增加了更多的伤亡……我真是不中用,为什么会在那个时候完全呆住了呢?我只是觉得,那些好像都是些我不认识的人,但是当他们的身体或身体的某个部分滚落在离我不远的地方时,我才不得不承认,自己所看到的确实是他们、那些我最熟悉不过的兄弟们……暂时还生存的人根本不能跑开躲起来,因为那样你就不知道俯冲轰炸机上的机枪子弹会不会马上落在你的头上和身上。那条小路两旁只有田地,连灌木丛也很少,更别说是树林了,所以我们躲不了……田地的情况更加糟糕,那些炸弹落进土里,肯定会掀起一阵阵‘泥雨’,就像瀑布一样,它们有的时候甚至能把太阳的光芒都遮住了。”(未完待续,如欲知后事如何,请登陆www.qidian.com,章节更多,支持作者,支持正版阅读!)(未完待续) 第四卷 尤琛(下) 第二十四章 少年的地狱之路(3) “跟我一起跳出坦克的马丁运气不好,他看到敌人的飞机朝着他那儿冲下去,本来想离开,可是刚一跑出来,子弹就直接命中了他的脖子——当时我甚至还意识不到这点——因为飞溅的速度实在太快了,血像一团雾气一样笼罩在他四周,甚至溅得身边的我满头满脸都是……人为什么会有那样多的鲜血啊,现在看起来,它、或是人的生命,都显得毫无价值……马丁像一棵被利斧砍倒的苹果树,一下子就栽倒在路上,但是他的死没有引起任何人的注意,包括我的……好多人都死了,好多人受伤没法动弹,只倒能在路上直叫唤,可是就算是这样,我们还是必须得前进,因为再这样下去,情况只会越来越糟糕。” “在那时候水沟附近又有一辆坦克被炸弹击中了,不过里面的人在炸弹来到之前,就先跳出来了。那一定是老兵,因为他们对于这种事儿非常有经验,知道什么时候躲避、什么时候隐藏……他们以前总说我们在这方面太弱,奉劝我们不能漠视这方面的知识,我们还不止一次地在背后嘲笑他们的胆小怕事和畏缩,可是现在事实证明,他们才是对的……那是师长,他看上去脸和脖子都被烟熏黑了,不过总算没有大碍。他抱着的那个士兵只剩下半边身子,左边的胳臂和肩膀已经不知道往哪儿去了,还能看到里面白色的骨头和变得焦黑的肉……师长放下了那个士兵,一把将我揪了起来,‘你必须得走!给我站起来!’,他当时这样命令着我。没错,已经不能再留在这儿了,不然的话就只有死路一条!在军官们的指挥下,我们总算逃了过来,留下满满一路的尸体、爆炸的车辆和坦克、不再像路的路,还有如同河水般流淌的那些同伴们的鲜血……我真是没用,简直像个大傻瓜,当时要不是师长的出现将我拉出水沟,或许我也会像马丁那样,变成被他们留在身后的尸体……我永远也不会忘记那条路,虽然我连它的名字也不知道……” “来到安克亚之后,我们才总算能暂时喘一口气,歇一歇,而上头也总算有时间和有机会清算人数。还好,虽然有伤亡,不过并不算太多——他们是这么说的。有好几个跟我一起在军队里训练的伙伴,至今都没看到他们的人出现在队伍当中,他们说,他们都死了,有的人还抱有希望,说他们只是受伤,一时在那儿没救回来,或许以后能在援军那里看到他们回来……但是这次我算是真正明白了,他们是再也不可能回来的了……奇迹么,这种东西离我们太遥远太遥远了,因此大家那天晚上都显得很低沉,甚至没人愿意说话……那是我们头一次用这么惨痛沉重的代价知道,原来老兵们的话都是真的,他们的怕死和胆小,现在想想也不是完全没有道理……希默斯痛哭着说,他无论如何也要为死去的同伴们报仇,多杀死几个艾尼亚佬和昂尼亚猪,他们都该死!对,今天的仇无论如何一定要报!而且血一定要用血来偿还!不管怎样,我们都已经是伟大而神圣的奥登尼亚帝国的勇敢坚强的士兵,绝对不能再退缩下去了,我要为自己今天的无能而洗清所有的耻辱!来吧,那些愚蠢的敌军,看看我们的厉害吧!今天你们能杀死我们的战友,明天我们就会以牙还牙,要杀死你们更多的同伴!” 在少年们的心目中,战斗的意志不仅没有消失无踪,相反还更加旺盛炽热了。本来作为指挥官,青年装甲师的军官们应该感到高兴才是。不过他们要担心的事情实在太多,所以一时还抽不出时间,去顾及安抚年轻士兵们的感受。 安克亚这儿的情况,一点也不像它以往的模样。因为曾经遭受过联军的重点轰炸,所以现在城市里早已是一片废墟,道路不成道路、建筑不成建筑,主要的市政建筑或军事防御设施自然不用说,连市内绝大部分的民居和民用设备,也几乎是完全毁于一旦了,如果想要守住这里,难度之大可想而知。迈尔在当天夜里赶到此处时,就马不停蹄地视察了这个曾经是曼尼亚西南部数一数二的港口的情况。其实这次行军,就如同士兵在日记中写下的那样,是一次没有得到允许的行军。因为最高统帅部一直抱着按兵不动的宗旨,不允许装甲师——尤其是被他们视为军中王牌的奥登尼亚禁卫军装甲师——靠近大陆的海岸防线,所以曼尼亚战区总司令部也自然不敢轻举妄动。虽然艾尔文.克米特上将已经握有首相下达的命令,允许他调动战区内的部队,但是在他的设想中,青年装甲师并不是此次作战最主要的作战兵力。不过由于情报混乱,再加上消息闭塞不通,所以无论是最高统帅部还是总司令部,都对该如何运用兵力感到左右为难、不知如何是好。因此,在这种情况下,有的部队求战心切、不按命令,用各种各样的借口去接近前线、甚至是加入到前线的作战中去,后方即使知道,也不会明令阻止。在当时的环境下,迈尔还有其它部队的指挥官都意识到这一点,因此抓住了机会,命令部队前进到海岸线附近,为的就是支援前线日益萎缩的己方防御地带。其实这种做法虽然不符合上级的命令,不过却在很大程度上挽救了奥军溃败的局势,并且阻止了敌军不少的进攻,为后面的奥军赢得了宝贵的时间。青年装甲师的情形就是如此,要是被上级知道他们所不看好的这支“娃娃师”居然能够在联军战机的猛烈轰炸下还能提前来到安克亚,必定会大跌眼镜,觉得实在难以置信。克米特与施策尔等人,就是在没有任何办法的情况下,才只好默许离安克亚较近的青年装甲师移动到该处。因为现在命令哪支部队调动都成了次要的问题,最重要的是,他们必须守住安克亚,只要那里不失守,那么艾昂联军的登陆计划必将受到极大的破坏,甚至是有可能连之前成功的登陆作战也被迫得以失败而告终。原因再简单不过,因为他们没有补给。而失去了有力的补给,敌军那将近三百万人的大军就不可能在远离本土的米德加尔德大陆上继续作战下去,这也正是为什么,艾尼亚人与昂尼亚人都对安克亚如此重视的原因。没有了港口,补给自然进不来,他们的官兵就算是铁打的,也终究会有倒下来的那么一天。安克亚,现在成为了两军的必争之地,也就在情理之中了。 在那天夜里,迈尔视察完安克亚的情况,决定不在城中迎击敌军的到来。因为那儿的道路情况非常恶劣,原有的市内道路现在几乎完全变成了各种建筑物碎块的堆积场所,这样不仅不能发挥出坦克的优势,而且很有可能会变成阻碍坦克与其它车辆进行作战的地形,所以作战的场所被他们预设在了安克亚城外、也就是该城西南部的平原丘陵地带。迈尔希望在那里的灌木丛与树林的掩护下,可以有效地减少敌军战机袭击的成功次数,同时又能在那儿对前来进犯的敌军开战。要是能够守住安克亚城的外围,那么他们就有机会将敌人逼退,甚至联合随后赶来的友军,将敌人进一步赶回到大陆西边的海岸线上去。到那时候,形势或许就会朝着对奥军有利的一方发展了。至少在那个时候,迈尔是那样期盼着的。虽然一路上遭受了不少的伤亡,虽然亲眼看到那些过于年轻的士兵们在自己面前一一死去,但是作为该师的指挥官,迈尔现在绝不能动摇。因为只有这样,他才能带领更多年轻的士兵在残酷的战场上活下去。 他们没有选择,不管是奥登尼亚人,还是艾尼亚人、昂尼亚人,除了以血见血外,就再没有别的退路…… 黑夜,是如此的漫长,似乎永远不会有结束的时刻。在等待着下一个黎明到来之前,尤其是在等待着一场残酷血腥大战的到来之前时,军人们不管是入睡还是在熬夜,都对这样的黑夜感到始终无法适应。当身为平民时,他们无法适应那可怕的战火;悲哀的是,在成为军人之后,他们却无法再适应那种看似和平的日子了。 作为青年装甲师的师长,迈尔没有入睡,因为安克亚遭到轰炸,通讯线路又常常受到干扰,所以师部已经派出了通讯兵,正在前往联络215步兵师的路上,希望能在天亮以前取得他们的消息。如果连友军的位置都搞不清楚,那么到了开战的时候,恐怕就会有大麻烦了。师部的临时指挥所设在离安克亚不远的一处修道院里,这儿算是城外,但离城也不算远。迈尔决心将敌人的脚步拖在安克亚之外,并且有可能的话,就尽量将敌人再赶回到海边。当然,设想归设想,能不能够如此顺利地进行着这个计划,最后还得看实战的结果。 在视察了伤员和士兵们的情况后,迈尔回到修道院,他的参谋长跟了上来,向他耳语几句。迈尔听完,疲惫的脸上没有表情,只是稍稍将脚步加快,进了修道院,来到后面那个面积略小专供神甫们私人祈祷的小教堂里。这所修道院的神甫们早已被赶走或是离开,现在这儿已经成为了奥军的临时战地指挥部。(未完待续,如欲知后事如何,请登陆www.qidian.com,章节更多,支持作者,支持正版阅读!)(未完待续) 第四卷 尤琛(下) 第二十五章 安克亚之争(1) 在这个小教堂里,残破的神坛上有一角依然点着几根蜡烛——不要误会,这不是为了祈祷而点的,仅仅只是用来照明。现在的奥登尼亚军人,即使是再坚定的全能之神的信徒,也已经没有心思再去履行自己对于信仰的义务了——依靠着那点不大明亮的烛光,迈尔看到了那个既陌生又熟悉的身影。 “晚上好,中将阁下。” 迈尔一言不发,直至走到离对方很近的位置才停下。他看上去没有一点欢迎对方的意思,但也没有费力去瞪着眼前的人。在烛光的作用下,对方已经将身上披着的灰色法袍解下,露出底下那一身黑色的衣服。 “你这样跑来跑去的,就不觉得累吗?” “累?您说得不大准确吧……既然你们都能冒着这么大的危险,来到这儿,那么我独自一人想要赶到这儿来,也就没什么好意外的了。在战争中,人的命不算是命,这一点,相信没有人比你们这些军人更加清楚了。我只是没想到,您会在城外。” “……” 迈尔没有回答,他的表情看上去好像在说:如果可以,我根本不希望跟你这种人说话。对方并非没有察觉到他的这种态度,不过对方好像并没有因此而退缩,而是继续说: “我是来跟您确认一件事的。在今年新年假期的时候,您曾经从前线特地回国一趟,是吗?” 沉默了片刻,青年装甲师的师长有点不大情愿地点点头,于是对方又说话了: “那么,您能发誓,在今年的1月12日当天,真的在沃特斯基皇冠饭店看到目标人物在那儿聚会吗?” “……是的。”迈尔的回答还是那样,显得不大乐意。“你们只会对这些感兴趣……况且出席那次聚会,见到那些人的又不止我一个人,你们大可以去调查看看。” “查过了,而且那些情报确实很有用。请不要忘记了,当时您根本不想提起这件事,这才让我不得不花时间专门在这个时候来到这里来找您。上级需要这些情报,我们快没有时间了。” “哦?那不过是普通的聚会吧,有那么重要吗?” “当然。” 一阵沉默,迈尔似乎不想说话,而对方面对这种情况显得也不以为然。之后,还是迈尔先开口了,他显得有些犹豫: “为什么要调查这件事?” “您不必知道。” “……虽然我已经退出了组织,不过关于它的一切我都了解,绝不泄密,不是吗?你要是担心我会泄露情况,为什么还要来找我呢?” “您明白那就好。” 对方显然并不打算透露自己所知道的情况,只是再次披起那件神甫才能穿的法袍,打算离开。迈尔突然叫住来者,突兀的声音在不大的房间内响起: “等等!你要去哪儿?是要回去他那儿了吗?” “……这是命令吗?” “什么?” “如果是命令,那么作为下属——哪怕只是名义上的——我会回答;不过如果只是私人问题,那么恕我难以从命。” 迈尔再次沉默了下来,昏暗的光源再加上脸庞的憔悴和紧皱的眉头,让人即使面对着他也恐怕很难看出他的神情。对方停顿了一会儿,才再次说话: “如果他不在战场,那么我就不能离开他,这点想必您也同样清楚。不过现在他已经在战场上,所以我对此也无能为力。” “即使是上头要求你必须保护他,也不能促使你到战场上去?” 迈尔的声音听起来讽刺的意味甚浓,但这仿佛动摇不了与他谈话之人的态度。对方稍稍侧过身,注视着青年装甲师的师长。 “死在战场上,那个我们管不了;但要是死在没有开战的地方,那可就是我们的责任了。这就是上级的命令,而我们要做的,就是要在战场以外的地方保护他——如果有可能的话,在战场上力所能及地照顾一下,这也是允许的。” “照顾一下?那么说,就包括照顾他的一切吗?虽然我不知道那个人是怎么想的,不过要是他不情愿,你也不可能跟他每天在一起吧?” 来者没有开口,甚至没有看迈尔一眼。迈尔瞪着对方的背影,他突然垂下双肩,转过头看着前面那尊在烛光下轮廓黯淡不分明的神像,不无自嘲地一笑。 “……算了,反正与我无关。” “是与您无关,不过,阁下,我希望要提醒您一点,不要被私人的感情影响自己的判断力。在您的面前,还有很多大事需要您去决定。而且这场战役胜利与否,关系到整个帝国的命运。” “这点就算你不说我也清楚!”迈尔猛的转过身,眼神一如既往地凌厉。“既然你也曾经穿过那身军服,就应该明白它所代表的意义!要是你将它抛弃了,那么军队的一切就再也与你没有关系!你们的那种做法,到底又能为帝国带来些什么呢,虽说是上级的命令,不过我看你们这些是乐此不疲才对……我真不明白,为什么你偏偏找上的人是我……” “因为找您是正确的,虽然在有的时候,您的嘴巴实在太紧了。” 是因为教堂烛光的关系吗?还是说因为对方声音降低的缘故,迈尔觉得两人之间的气氛好像有点缓和下来的样子。事实上,他确实很累,累得不想再与人斗下去。更何况…… “那么你就不该来找我,我想,我也不应该再见你了……” “是吗?” “对,别再像一个幽灵一样,出没在我身边。尤其是,在晚上的时候……你是知道我寂寞,才会算准了在那种时候来找我的吧?” “……” “……不,还是别说话的好,虽然你真的很像个游魂一样,不过我还是能感觉到你是有心跳的。你是活的……你不推开我,是因为命令的缘故吗?不过,你已经不是军人了啊,就算要拒绝我,对你来说,也不是一件很棘手的事情,不是吗?格莱……” 在凌晨时分,天空依然黑沉沉的,不见一丝光亮,参谋长鲁茨.希尔根见到了他的师长。但是,他并没有看见另外一个人。不过,这反倒让他心里大大地松了一口气。因为他无法确定,要是再看到那个人,自己会产生怎样的心理反应。尤其是在这种时候,他可不希望让那种愤懑沮丧的心情影响到自己的判断力与头脑。他没有问师长,而他的师长也没有告诉他有关于那个人的一切。 “已经联络到友军了吗?” “是的,并且已经将计划告诉他们了。现在他们也开始移动到了城外,相信在一个小时之后就会跟我们会合。” “必须得再快一点。”迈尔看了看手表,眉头打结。“要是没有步兵的配合,光是靠我们的装甲掷弹兵,还不足以进行有效的作战。坦克要是没有了步兵的协同作战,就好比是没有了胳膊的壮汉,再大的力气也发挥不出来。而且,敌人是不会给我们机会的。” “是!” 在黑暗的夜幕下,奥军的行动也依然在进行着。只是看起来多少有点不真实的感觉,也显得更为诡异。迈尔又问: “士兵们的情况怎么样了?” “他们都没休息,只是一心想着战斗快点到来。伤员都已经处理好了,不过有不少人不希望躺在担架上,而是也想加入到接下来的战斗当中。他们的作战热情令人感动,不过……” 希尔根话到嘴边,有点说不下去,迈尔看了他一眼,正因为有同感,所以即使下属没有把话说出口,他也能了解对方的心思。 “这也正是我所担心的地方,他们的战斗热情的确很高,不过也很稚嫩。要是再到了战场上,敌人是不会因为他们年轻,就手下留情的……全能之父啊,保佑帝国,保佑我们的战士吧!” 这与其说是迈尔的个人祈求,倒不如说是青年装甲师那些“老兵”们的共同心愿。虽然他们经历过太多的战斗,见到过太多太多死亡,思想变得麻木、血液也开始变得冷。不过在看到那些如此年轻、如此稚气的脸孔后,谁都不忍心让他们再次经历与自己相同的事情。但是现在,守卫安克亚的重任只能靠着这些少年们,又怎么会不让人感到心情无比沉重呢?作为他们的指挥官,迈尔更觉得自己负有不可推卸的责任,但是他此时没法让这些少年离开,唯一能争取他们尽量活下来的机会,就是必须在未来的战役中取胜。 “长官,那个……” “有什么就说吧。” 可能是禀持着参谋人员向来的作风,所以希尔根在上级面前发言时,向来十分谨慎。这一次也不例外,而且他看起来是显得更加犹豫。这反倒让他的师长有点奇怪地看了他一眼,希尔根见此,还是鼓起勇气,说: “长官,那个人来找您,是有什么事吗?” “……只是来确认一些事情。” “那么……” “你到底想问什么,鲁茨!我现在没时间听你唠叨。” “……那种人,我认为您还是别见的好。因为这样做,只会为您带来麻烦,而且可能是很大很大的麻烦……” “……” 看到上级沉默不语,希尔根有些于心不忍,他低下头,似乎是道歉般地朝对方说: “真的很抱歉,是我越矩了。不过那也是因为我不希望您惹到什么不必要的祸患,那种人……” “我知道,鲁茨,我知道的……不过,或许就是因为想感受到自己还能呼吸、还能思考、还能有活着的感觉,所以才会选择去见……我们,都是不知道能不能活下去、还能不能够见到明天太阳的人,能活一天是一天、能活一小时是一小时,哪怕,只能再多活个一分钟,甚至是一秒钟,只要能感觉到自己还活着就好,那种感受,真的是胜过一切……”(未完待续,如欲知后事如何,请登陆www.qidian.com,章节更多,支持作者,支持正版阅读!)(未完待续) 第四卷 尤琛(下) 第二十五章 安克亚之争(2) 不管是多么盼望还是多么不情愿也好,时间总是会过去。创世历6月13日这一日终于过去了,新的一天已经到来。在太阳出现之前,无论是防守的一方还是进攻的一方,都已经是整装齐备、一触即发。正如他们之前所预想的那样,安克亚,将成为他们中一方的坟墓、一方胜利的见证地点。只不过这一次,全能之神到底又会倾向哪一边呢? 6月14日早上八点钟,从临时设置在城外修道院中的青年装甲师师部发出了进攻的命令。那些等待已久的坦克兵们,纷纷驱使着他们的座驾,轰隆隆地驶向集结地。在他们四周,还有那些做好了伪装、时而匍匐时而迅速前进的装甲掷弹兵与步兵。坦克在士兵们精心准备下,也一一做好了伪装,虽然不知道这些伪装在空中能不能瞒过敌军战机的眼睛,但是在地面上来看,这些上面铺满了稻草和树枝的庞然大物,显得与土地如此相似而接近。 同样的,那些也经过了精心伪装的联军坦克,正在沿着通往安克亚的公路而来。在正前方,一辆敌军坦克进入奥军坦克兵的视线。先是那圆筒形的炮塔,接着是那笨重而涂上伪装色的坦克躯体。奥军的坦克移动着炮筒,对准了敌军首先来送死的坦克。一团火球从炮筒中窜出,当人的眼睛还没来得及眨完,那辆昂尼亚坦克就此报废,它爆炸时的声音直冲云霄。这一下,好像就此拉开了进攻的序幕,更多的炮火此起彼伏,隆隆炮声不停地回响在两军的坦克阵中。昂尼亚人的坦克由于先天不足,装甲能力较差,因此在奥军奇美拉以及A型重型坦克的攻击下,往往是不堪一击,一下子就会被炸得翻了个身。在奥军这边,已经对昂尼亚人的坦克有所了解,他们往往戏称这些坦克是打火机,意思是一点就着火。不过现在,这种“打火机”为昂尼亚人带来的损失,简直是令他们疲于应付。 而当昂尼亚人在坦克战中遭到打击的同时,敌人步兵的攻击也令他们十分狼狈。在进攻开始后不久,奥军那些隐藏战壕中的步兵和装甲掷弹兵,都一跃而起,与坦克一起冲击着敌人的阵线。两军交战场地的中央,是一片由子弹、手榴弹还有各种各样炮火交织而成的火力网,身处其中的人,如果胆敢停留下来,必死无疑。而敢于冲锋的人,就算死伤得再多,也总比那些停滞不前的人强。不过,这种情况并未在青年装甲师中普遍发生,因为那些年轻的士兵们,红着眼睛一次又一次地冲击着敌军的阵地,那架势,就算是拥有丰富作战经验的军人看了也会感到由衷的害怕和不可思议。 不过真正的震撼还是当昂尼亚人看清楚那些“凶残敌人”的真正模样后,因为昂尼亚人虽然之前有所听闻,却怎么也没有料到,他们的死敌竟然真的将这些未成年人也送上战场,并且还参投身到如此血腥残酷的战场上。面对那些穷追不舍的想要杀死他们和他们坦克的年轻敌人,昂尼亚人不得不硬起心肠,将追兵消灭。看到那些脸上甚至还长着青春痘和雀斑的少年倒在自己的枪口下,每一个联军士兵都或多或少地感觉到心中的震动——即使当时没有,事后回想,也不禁心中凄然。当天的战斗,由于敌军的异常顽强,联军损失重大,其指挥官被迫下达了暂时撤退的命令。他们退守到卡恩北面的桥头堡阵地,准备在那里重整旗鼓,然后再次进攻安克亚。在提到他们今天所面对的那些敌人时,更多的联军士兵是一脸的难以置信,他们问同袍、问长官,同时也是在问自己: “那些孩子真的是军人吗?他们干吗要跑来这儿送死?” 还有的人认为,虽然敌军的青年装甲师作战勇气可嘉,但是他们的战术素养,却是与勇气刚好成了反比。这大概也是为什么在那样猛烈的进攻下,昂尼亚人的部队主力受到的损伤不算大的缘故。要是换上其它奥军更有经验的部队,那么现在联军主攻安克亚的部队肯定就不会这样带着大多数官兵回到卡恩来了。 而在另一方面,那些退守回安克亚城外战壕里的青年装甲师士兵们,却也同样感到沮丧和失落。看到少年哭个不住,他的上级以为他是因为失去了战友、想上前安慰,没想到对方却回答说: “长官,我当然为他们的死感到难过,不过更让我感到难过的是,我们没有完成任务。只是把敌人从这儿赶走,却不是直接把他们赶回到海里,这不符合我们的愿望!要是我们没法做到这一点,那么我们死去的朋友的血也就全都白流了!我绝不能允许自己犯下这样的错误,这太可怕了!” 原来他是因为自己没能完全完成目标而感到后悔,不过事实上,他们已经用自己的能力证明,他们的作战力是远远超出想像的,甚至连默许他们往前线而去的战区总司令部也没有想到这一点。只是对于这些单纯而狂热的少年们来说,这还不足够,只有当他们看到自己的努力完完全全实现时,才是真正值得高兴的日子。 在面对着这些少年时,连军官们也觉得无言以对。这群孩子在作战时勇猛过人、好像根本不知道何为痛苦与煎熬;可是当他们回来之后,却因为理想与现实的落差而泪流不止。有的军官忍不住私下里对自己的战友说: “他们就像女孩儿一样,居然为了这么个事就掉眼泪。要知道,能够活下来,就足够他们痛哭流涕、感谢全能之神了!” “说到底,他们还是一群孩子啊。” 正是这群孩子,背负起了奥军成年人官兵缺席的这场战斗。事实证明,他们所参加的战役,无一不是苦仗硬仗。可是现在在少年们看来,这正是他们所渴望的,只有通过战斗,他们才能成为真正的战士、成为真正被大人们认可赞同的一分子。为了这个愿望,即使要他们付出再多的努力,他们都愿意。然而,这种代价,却是无一例外要用到鲜血,还有生命…… 虽然在夜间联军的空军依然勤奋地往敌人的阵地上进行不停歇的轰炸,不过奥军的官兵同样不甘示弱。在黑夜的掩护下,他们进行夜间移动,并且清理战场上的一切痕迹,为第二天的战斗作准备。昂尼亚人往往会发现,仅仅是过一半天的时间,奥军就已经在轰炸过后的土地上重新建立起防御工事,并且在那里严阵以待,等待着他们的到来。为此,昂尼亚人大感头痛。偏偏在这种时候,他们那防御力脆弱的坦克暴露出了自身的种种问题,更令进攻陷入棘手状态。在奥军的奇美拉、A型等坦克面前,昂尼亚人的坦克真的是到了被人当活靶子的地步,也让青年装甲师的坦克兵们乐于刷新自己的击毁敌军坦克数量。如果没有了空军的相助,恐怕现在昂尼亚人真的会像奥军那些娃娃兵所想的那样,‘回到艾尼亚主子那里哭诉去了’。 在一而再、再而三的失利之下,昂尼亚方面军的指挥官对此情形极为恼火。因为没法夺取安克亚,就表示打通曼尼亚内陆之路、增加补给运输的设想通通成空,这是他们绝对不愿意见到的。为此,昂尼亚人甚至将原本打算北上包抄奥军后路的部队重新调回来,进攻安克亚。同时将刚刚上岸的配备有各式各样火炮的艾尼亚以及昂尼亚炮兵团调配过来,对安克亚进行狂轰滥炸。在空军、陆军的双重火力打击下,安克亚——尤其是城外——几乎没有一处地方是平整的,而身处其中的奥军青年装甲师和它的坦克们,更加是遭受到了沉重的打击。 防守得越顽强,就意味着敌军的轰炸将会更加可怕。而这种轰炸的下场,就是直接导致奥军人员装备急剧减少,而且敌人的空军太过强横,导致后方的部队也无法与他们及时汇合。因此,青年装甲师与215步兵师只能在越来越小的范围内进行顽固的防守,当然付出的代价是异常的高。 在经过了长达一个星期不间断的猛烈轰炸之后,安克亚城、包括城外的那片土地,其平均海拔可以说被消去了六、七米,可见其受轰炸程度之深。而青年装甲师也从一开始的顽强逐渐转变为局部防御,形势对他们越来越不利,少年士兵们能够活下来的人已经不多了,更多的人,是在身受重伤的情况下,等待着死亡的降临。那种情景之悲惨,连他们的师长迈尔中将也不禁潸潸泪下。到底是什么让这些孩子要上战场?要面对厮杀?要面对死亡和终生创伤?没有人知道答案,也许有的人会说这是为了胜利,不过如果连未成年人也要为此而付出代价,那么那些安然躲在大后方指手划脚的成年人们,又该如何呢?如果换一个角度看,或许人们能得了另外一个结论:当这场战争打响的时候,这些走上战场的孩子们,就算还没有开战,他们也已经输了。因为等待着他们的,是无休止的黑暗世界。 创世历1089年7月11日,安克亚失守,奥军溃败。不过很快奥军高层就不会再为这次失利而感到忧心,因为接下来,那个更加可怕的未来正向他们逼近。他们怎么也不会料到,在不久的将来,黑暗不仅仅是存在于前线的战场上,而是笼罩着整个神圣帝国……(未完待续,如欲知后事如何,请登陆www.qidian.com,章节更多,支持作者,支持正版阅读!)(未完待续) 第五卷 (上) 第一章 先兆(1) “你在干吗?” 罗蕾莱站在房间门外,瞪大眼睛看着自己的丈夫正从一堆书本中爬起来。他看上去显得多少有点灰头土脸,同时还不忘记拿起几本厚重的书本,将它们放在空空如也的柜子里。 “嘿,奥登尼亚第一王国学院编撰的百科全书,原来它还在这儿!” 由于要拄着拐杖,所以格特的行动并不怎么利索。罗蕾莱帮助他从那堆书本中离开,她看了看那些书,又看了一眼丈夫。 “格特,希望你干这件事要有非常非常好的理由!” “……我只是想把它们都放在应该放置的书架上,可是它们好像并不愿意跟我合作……” “那是因为你自己站都还没站稳!生病的人不该逞能。” “我才没有生病,只是……” 虽然是抗议,不过从格特那显得过于微弱的声音来看,就可以看出他显然不打算在这个问题上继续与妻子纠缠下去。虽说从外表来看,他的脸色逐渐恢复了红润,而且活动的范围也越来越大,不过现在他毕竟是个依靠拐杖才能站立的伤员。他一边走出小房间,一边对身旁的罗蕾莱嘀咕道: “罗尔,请不要过于像对待小孩似地对待我,好吗?” “是,少校阁下。” 面对妻子那拖长了声音的回答,格特瞪了她一眼。虽然才只有25岁,不过在奥登尼亚空军之中,格尔哈德.尤特里希却已经是拥有了少校的军衔,从这一点来看,倒也确实拥有被人称为“阁下”的资格。不过很明显的,他可不希望自己的另一半会这样称呼自己。 “罗尔,要是你再叫我这个,我说不定真有可能会罚你坐禁闭!” 他的妻子根本没理会这个,将他扶到餐桌旁然后就转身进了厨房,继续忙她的活计。剩下略带郁闷的格特,还不忘记坐在那儿继续咕哝: “每次听到你这么喊我,我就总想敬礼。可是,罗尔,你难道忘记了吗,现在我的胳臂还在疼呢,要是我一时冲动举起手臂向你回礼,那时候我的手臂就得疼上一整天了!” “……既然你知道这个,干吗又坐不住跑去整理房间呢?”罗蕾莱的声音由远至近,因为她正端着盘子从厨房里出来,将餐具放在桌子上,斜睨了对方一眼。“上次医生才从你的胳臂还有腿里一共取出了七块弹片,这一点怎么没有吓倒你呢?要是真的想快点好起来,那么就拜托你好好体谅一下自己吧!” “弹片的多少并不是关键问题,因为它们没有要我的命,而且……” “而且也没有让你的胳臂和腿失去功能?格特,要想真正确认这一点,恐怕得多花一些时间了。” “什么话?!我现在康复的速度很快,连医生也这么说……喂,我说,罗尔!” 不过丈夫的抗议显然没起什么太大的作用,因为妻子的注意力已经转移到食物上头去了,她正在为丈夫和自己分配好食物,而且勺到丈夫盘子里的粥还有一旁的面包显然要比自己那份更多一些。 “好了,快吃吧。”罗蕾莱停顿了一下,又稍带歉意地笑了一笑。“总是野菜粥,你一定吃腻了吧?” “这时候能有这些已经很好了。” 格特吃着妻子做的早餐,看到他胃口好,罗蕾莱不禁面露笑容。由于国内的物资越来越短缺,所以普通老百姓即使是日常三餐也遇到了很大的困难。如果不是因为有格特的面包证,恐怕这个小家庭现在连那点少得可怜的面包也没有。不过夫妻俩都暂时没有说起这个话题,罗蕾莱喝了一口热粥,一边对丈夫叮嘱说: “医生说了,你现在还不能劳动,就算想收拾书房也好,也拜托你等到伤势好转以后再来。我可不希望下一次会在家里的厨房或是洗手间里看到你倒在那些瓶瓶罐罐里。” “你难道希望我这个丈夫是个懒鬼?” 格特故意开着对方的玩笑,引来妻子的一记白眼。这个已经习惯了在天上翱翔的奥登尼亚空军飞行员,现在回到了地面上,似乎一样不“安分”。不过只要他在家里的时候,就总会帮忙着做一些家务,哪怕是在养伤的时候也不例外。 在蘸着那些珍贵草莓酱、吃着那些切好的面包时,格特抬头看了看罗蕾莱,问: “今天排队的时间长吗?我记得你一大早就出去领面包了吧?怎么不叫上我呢?” “我一个人去就行了嘛,反正我排队排惯了的,就当是早上做做运动。” 对于每次为了拿到那点稀少的面包或是香肠而要排很长时间的队,罗蕾莱似乎早就习以为常了。格特也清楚如今在国内,这已经成了普通人生活中不得不面对的一种模式,不过他还是心疼妻子。对此,罗蕾莱没有正面回答,她只是托着下巴,看着丈夫吞下那块面包,含笑问: “好吃吗?” 格特还在努力消化着那块面包,不过嘴角边却是流露出一丝微笑。他们在餐桌上的交谈并不多,可是彼此都很享受这些难得的时光。在端来咖啡的时候,罗蕾莱再次皱起了眉头。她一边倒着咖啡一边说: “没办法,全是些代用品,现在想喝上真正的咖啡,比上天还难!” “小时候我吃过的东西比这个可怕得多。” 格特喝了一口咖啡,做了个怪模样的鬼脸。不知是不是想起了以往的经历,格特打了个寒颤,放下了杯子。罗蕾莱没有勉强丈夫喝完那杯不知还能不能称之为咖啡的饮品,叹了口气说: “这东西确实令人难以下咽,我怀疑它到底是用什么做的。” “从化学成分上说,这玩意儿确实不能称之为咖啡。不过,亲爱的,要是比起那些杏仁汗来说,这简直是美味了!”格特一脸不舒服的表情。“真是难以想像世界上为什么还会有对那些杏仁以及一切跟它有关的食物都赞不绝口的人!吃毒药有那么令人高兴吗?” “那是你在以偏概全,要是你能够放开偏见,乐于尝试,我相信你一定会得到不少以往从未有过的乐趣。” “那种乐趣还是免了吧……” 别说是进食、哪怕是一想到杏仁,格特都会觉得痛苦不已,所以他压根不打算在这个话题上继续下去。他支着拐杖坐到沙发上,长长地松了一口气。好像远离餐桌,也就自然远离了那些令人头皮发麻的杏仁。看到他这个样子,罗蕾莱忍不住觉得好笑。 “要听点音乐吗?” 格特挥了挥他那只没有受伤的手,那意思仿佛是在说“随你喜欢吧”。于是罗蕾莱拧开了壁炉架上收音机的开关,喇叭中顿时流泄出圆舞曲的音乐。现在是早上的七点四十五分,按照惯例,奥登尼亚国家电台总是在这一时段播放音乐,然后到正点播放新闻。听着悠扬的舞曲,又偶尔看一眼那边正在忙着的妻子的身影,格特这才渐渐安心下来。自从在前线回来之后,他并不是没有过被恶梦惊醒的经历,更何况他以前呆在前线的时间远远比留在后方的时间要多得多,所以开始时会觉得不适应也是正常的。不过格特始终觉得自己没有留在野战医院疗养而是回来家里,是个再正确不过的选择。能够在家里多留一点时间、与妻子在一起的日子更多一些,都是值得的。虽然罗蕾莱常常担心他的腿能不能按照复原、或是复原得像正常人一样,但夫妻在一起,总是件令他们感到喜悦安心的事——尤其是像他们这样才新婚不久就经常不得不忍受分离的夫妻,现在的日子,已经是再令人满意不过了。 打量着自己的家——这栋位于首都拥有近一百平方米面积的公寓,是格特在朋友的帮助下加上政府针对军人的优惠政策才买到手的。他一直希望拥有一个真正的家,属于他和罗蕾莱的——虽说由于搬进来的时间比较短,所以没什么收拾的工夫,四周的杂物堆在那儿,有不少家具上却还空落落的,不过这说到底是自己的家,所以格特看着它的眼神也显得很柔和。这大概也是为什么他会在明知自己行动不方便的情况下、却还是心急地想将一些书本杂物安放在家具之中的缘故吧。 罗蕾莱从厨房里走出来,脱下围裙,她瞥了一眼格特,说: “坐好了!你现在除了养伤,什么都别想!” 格特并没有因为被妻子看穿自己的心事而感到狼狈,他耸耸肩膀,继续在脑海中规划着家里的杂物日后要如何摆放——或者说是趁妻子不在的时候再进行收拾。当他回过神来的时候,看到罗蕾莱已经坐在旁边,替他将那把拐杖放好。格特本想抱着妻子的肩膀,无奈因为裹着石膏的右手根本抬不起来而只能作罢。看到他懊恼的样子,罗蕾莱安慰他说: “医生说你的手再过一个月就能拆下石膏了,在这之前,你就当是给它一个休息的机会吧。” “每个医生都会说:不要紧的,这点伤没问题。然后他们就会再加上一句:当然,在有的情况下例外……诸如此类的。我住过好几次医院,他们回答病人提问的时候,简直可以媲美外交辞令!上次我摔进海里,住进了医院,亲眼看到负责我们那个病房的医生如何游说我隔壁的那个哥们儿做‘简单的小手术’,目的就是为了矫正他那双扁平足。不过问题就在于,他的那对脚完好无损,真正出问题的,反而是他受伤的眼睛。真不知道那个医生安的是什么心!”(未完待续,如欲知后事如何,请登陆www.qidian.com,章节更多,支持作者,支持正版阅读!)(未完待续) 第五卷 (上) 第一章 先兆(2) 对于丈夫的话,罗蕾莱不置可否。或许相比起那些半真半假的拌嘴来说,更让她在意的,是丈夫的伤病情况。他能够这样脸不红气不喘的发表自己的意见,证明他的健康状况确实恢复到理想的境界。 对军方战地医院议论了一通后,格特的眼睛落到了妻子的身上。现在正是七月,奥登的夏天凉爽舒适,罗蕾莱穿着半旧的连衣裙,露出白皙的小腿。格特盯着妻子双脚,问: “为什么不穿丝袜呢,亲爱的?” “噢,在家里还要穿那个吗?太奇怪了吧。” 罗蕾莱不大在意的说着,不过这并没有让丈夫的思绪中断。他想起了什么,不无感叹地说: “那双黑色的长统袜你穿一定很好看。” 说起这个,罗蕾莱吃吃地笑了起来。因为格特所说的黑色长统袜,是他带回来送给自己的礼物。不仅因为那是一双漂亮的丝袜,更是因为在现在这种时势下,想要弄到这种丝袜,可是件非常困难的事情。罗蕾莱干脆抬了抬自己的脚,说: “就因为它太漂亮了,所以要是真想将它穿起来,肯定得找个好机会。也许我心情一好,会突然在家里穿上它也未必!” 格特也在笑着,他与妻子心照不宣,要是真的穿上那对黑色丝袜,会是在家中的哪个地点。罗蕾莱摸了摸丈夫那剪得很短的金棕色的头发,说: “你到底是从哪儿弄来的,那种袜子。而且还是那种贵重的尼龙做的……” “嗯,要是我说我为了你,特地从曼尼亚首都玫瑰城的百货商店里抢来的,你会感动吗?” 虽然格特一本正经的样子,不过从小时候就已经认识他的罗蕾莱,根本没有当真。她瞪了对方一眼,说: “那我也去偷一套高级订制的礼服送给你,咱们俩去当鸳鸯大盗得了!” “嗯,这个想法倒值得考虑……” 罗蕾莱的训斥还没有说出口,格特就自己先笑倒在了沙发上。那对引起他们之间小小“分歧”的黑色长统丝袜,不仅是格特这次从前线回来时带给妻子的礼物,而且是用当时的新型物料——尼龙——制成的,所以即使是有钱也未必能买到。罗蕾莱对于这样的礼物当然感到惊喜万分,不过也觉得丈夫能够弄得这个而不可思议。她尽量不去看还在捂着肚子笑的丈夫,说: “听说那种东西是艾尼亚人先发明的,为什么在米德加尔德大陆这边,还会有这种货物,不是都封锁了吗……” “帝国还有这个大陆上百分之九十九的国家当然都封锁了,不过你别忘了,有的国家还是可以以中立国的身份跟外界自由贸易的——当然,不管是数量上还是运输上都得花比以往更多的工夫。” “是兰尼亚那边的货物吗?” “对,亲爱的。”格特用左手刮了刮妻子的鼻尖,“我还是托熟人,才从那儿买到的。据我们大队里从兰尼亚那边回来的队友说,那儿的尼龙丝袜奇货可居,每个女人为了买到它几近疯狂。有一次,他们还亲眼看到过有一群女人——注意,是一群,没错,就是一群——在百货商店里大打出手,原来就是因为那家商店正在限时限量发售新到的尼龙丝袜!” “天呐,那你们的人要是想买这个,岂不是也得跟那些女人打成一团吗?” 仿佛是看到那个场景似的,罗蕾莱流露出惊讶的神情,随即又忍不住好笑。因为在她的脑海中,几个大男人为了买到这种新上市的丝袜,混在女人堆中的场面,确实令人感到分外忍俊不禁。格特也明白她的意思,不过他倒能比较忍住自己要调侃的心情——没办法,毕竟因为那是自己的战友,他再怎样也不想在背后刻薄对方——继续说: “倒没那么夸张,因为当地的官员对我们的人还算不错,愿意为我们采购物品,所以,尼龙丝袜也就这样上了购物名单里头。你别说,要买这个的人还真不少,光是在我那个中队的,我知道为自己老婆或是女友买丝袜的人就起码有五个以上。” “你们简直成了采购大队,为当地的消费业贡献自己的力量了。” 格特没将妻子的玩笑放在心上,他一边低头看着妻子的脚,一边说: “既然是买回来的东西,当然要试试好不好用。所以啊,罗尔,你就赶快打个时间为我这个当丈夫的着想,去试一试那对丝袜吧。” “……原来这个才是重点啊……” 尤特里希家的女主人站起来,故意拉高了裙子的下摆,好让丈夫能够看清自己的大腿,她笑着说: “难道你不认为我这样子更好看吗?” “你的腿很美,罗尔,不过男人更喜欢在半遮半掩下的美态。” “这只是你自己的观点吧!” 格特没有回答,不过看他的表情,罗蕾莱要真的下这种定论,他也不会反对就是了。罗蕾莱唰地甩下裙子,又再坐在丈夫身边。看到丈夫一天比一天好起来,没有什么比这个更让她感到高兴的了。虽然在结婚以后,他们之间在一起的日子少得可怜,不过只要是在一起的时候,他们都会尽量珍惜这些时光。 听着收音机里音乐的声音渐渐小了,格特难以察觉地皱了皱眉头,低声说: “八点了,要播新闻了。” 罗蕾莱看看墙上了蝴蝶形挂钟——那是格特的战友送给他的结婚礼物——上面的时针和分针显得还有不到两分钟就要来到早上的八点整了。奥登尼亚国家广播电台会在整点时播新闻,而且所播出的内容,也基本上与战争、军队有关。 “现在曼尼亚那边肯定是烽烟四起……” 话还没有说完,罗蕾莱的表情也阴沉了下去。她好像想到了什么,眉宇间也掠过一丝忧虑。 “敌人是在那边登陆不假,不过要是我们的人能够在那边牵制住他们的兵力,那还有希望。” 格特拍了拍妻子的手,好像在示意她不必过于担心似的。罗蕾莱笑了一笑,不过这笑容中是因为希望对方不为自己感到担心而笑、还是说确实是发自内心的笑容,那就不得而知了。 “奥登尼亚神圣帝国广播电台,现在发布重要消息:帝国的大军,在曼尼亚境内成功击退敌人的主力部队,取得了伟大的胜利。对此,经由阁下阁下的授意,副首相埃默里.瓦莱里安阁下向公众发表讲话,以下是详细内容……” 接下来,收音机喇叭中传出来的,都是帝国副首相的声音。那毫无破绽可言的讲话,让人不禁怀疑这是不是预先打好的草稿。对于这种讲话和声明,格特不感兴趣,他摇摇头,罗蕾莱明白他的意思: “现在没一个官方的机构肯说真话,我们不到前线去,就甭想知道那儿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在奥登尼亚国内,确实只会有一种声音,而且这种声音似乎是永远不会有终结的时候。军队总是取得胜利,偶尔有的撤退,也是由于“首相的英明决策”所下的判断。敌人永远是无能而且容易被击垮的,不过这却不能解释,为什么在这么多年里,奥军仍然没有取得大战的最终胜利。可是除了这些广播之外,奥登尼亚人又找不到别的方法去了解当下的局势。因为在这个帝国里——现在已经变成了整个大陆都要遵守的政策——用无线电或是其它设备收听敌国电台的广播,是绝对禁止的。违反此政策的人,都必将受到极其严厉的惩罚。 “艾尼亚人的怯弱充分证明,我军的进攻是有效而且迅速的,这次进攻,沉重地打击了敌人的先头部队,并且扼制住了他们的攻势。曼尼亚的形势对我军十分有利,胜利指日可待……” “越是这样说,不越让人越疑心吗?” 格特这次倒没有摇头,大概是因为听得太多这样的广播和讲话,已经让他从一开始时的困惑、不解变成了如今的无奈麻木。因为那些曾经在战场上呆过的军人们,是很难再相信大后方这一套安抚人心的说词的,哪怕是从政府高官的口里说出来也不例外。罗蕾莱看着他,不无疑惑地问: “这段日子他们总是提到曼尼亚,那边的情况是越来越糟了吧?” “从逆向思维来看,确实是如此。”格特扫了一眼那些堆在墙壁角落里的杂物,想找到那个被自己从家乡带来的地球仪,不过最终还是没有成功。“只是现在没法搞清楚,到底是哪儿被敌人的联军进攻。广播里从来不会提到详细的东西,只会有一些含糊其词的词组,好让人变得越来越迷糊。这次艾尼亚人是来真的了,只有一支庞大的登陆部队的进攻,才能接连让我们国家的领袖级人物在广播电台里一连这么多天都提起关于曼尼亚前线的事情。” “事态严重,是吗……” 罗蕾莱按着额头,她在今年年初的时候,才从那个国度上回来。对于那儿的一切,她依然记忆犹新。如今一想到在那里正在掀起一场可怕的战争,她就觉得心情沉重。在曼尼亚那个战场上,并不是没有着与她完全无关的人,也陷入在那其中。 随后,广播之中的副首相——不知道是现场讲话还是录音——又花费了不少的篇幅和口舌,讲到了东线战场上的诸多“胜利”。在听到那个自己曾经为之抛洒过鲜血——差点还曾经为之献出过生命——的土地时,格特坐直了身子,仔细听着收音机喇叭中传出来的一字一句。当然,通篇皆是好消息,仿佛没什么可担心的。(未完待续,如欲知后事如何,请登陆www.qidian.com,章节更多,支持作者,支持正版阅读!)(未完待续) 第五卷 (上) 第一章 先兆(3) 在副首相的讲话完毕后,播音员又开始播报新闻。看到丈夫的神情,罗蕾莱不禁问: “怎么了?” “……可能东线的情况有些不妙。” “你是指……” “刚才在广播里,你也听到了吧?副首相提起更换了东线的中央集团军群总司令人选,而且还提到了‘有效的拖住了敌人的脚步’,这更像是在防御战中该做的。为什么好端端的,又要突然更换前线的指挥官?要不然,就是那儿又出事了……而且多半是对我军不怎么有利的事情……” 如果不是因为自己腿脚不方便、没法马上站起来,恐怕格特现在已经在客厅里来回踱步了。罗蕾莱只能尽力安慰他,不过在军事上的事情她懂得不多,所以说起来恐怕连她自己也觉得心里没底。看到丈夫愁眉不解,罗蕾莱建议说: “跟空军部联系一下怎么样?毕竟那里接收到的消息更多,而且也不大会在自己人面前隐瞒吧。” “跟那儿?”格特眉头打的结更深了,“要是我真去那里,恐怕也是学着格兰特将军的样子,去上缴自己的勋章!只有那样,空军部的部长阁下还有那些人才会觉得满意!” 格特所指的,是在前不久空军部内一件曾经被人严禁提起的事情。身为奥登尼亚空军中数一数二经历过两次大战并且都成为王牌飞行员的富尔克.格兰特中将,因为不满空军元帅伯纳特的所作所为,毅然向空军部交出了自己所获得的全部勋章,以此表示抗议。当然,这件事并没有被空军部报告给最高统帅部以及首相本人,不然的话,所引起的震动将会更大。而身为空军一员,又是格兰特中将好友的得意弟子的格特,也通过各种各样渠道了解到了这些内情。他百分之百支持格兰特的做法,因为在许多空军飞行员看来,伯纳特的那一套根本行不通。可是那个自视甚高的元帅,却还总是一而再、再而三地要求他们完成根本不可能做到的任务。其结果?当然是令空军遭受到更多无谓的损失,以及被迫背负起友军那算不上友好的指责了。 更令人感到气愤的是,由于担心格兰特会向更高层告状,在其愤然离开空军回后方“休养”时,也依然有监视的眼睛在他的周围。在得知这些事情后,格特一度为自己和罗蕾莱的安全感到担忧,因为他并不知道,那些别有用心的眼睛和耳朵,会不会同样出现在自己与妻子的周围。这些总是令人防不胜防,但又不能不防。所以即使是在自己的家中聊天谈话,格特也会多一个心眼,而且会不时检查家具以及墙壁或是地板中有没有什么可疑之处。 “要是连你这样的王牌也不干,他们肯定会头痛死的。” 罗蕾莱所说的,倒不全然是玩笑而已。因为即使是像她这样不大关心军队事务的人也了解到,自己的丈夫现在是奥登尼亚空军中名列前茅的王牌飞行员,所击坠的敌军战机数量,已经超过了270大关——甚至更多。要是格特也真的用行动证明他站到了格兰特等人那边、反对现任空军部部长,那么对方的处境就算不会变得非常棘手,也肯定会或多或少有些麻烦。仅仅的三个月之前,格特还作为空军的代表,前往鹰营接受首相的亲自授勋。当时他与三位同样身为空军王牌飞行员的同僚一起,在鹰营内渡过了相对愉快的一天。像他们这些飞行员,伯纳特心里就算再不满意,也不可能随随便便就将他们“处理”掉。而格特他们尽管心里憋气,不过也明白空军元帅的位置是难以动摇的。毕竟对方是上级,而且更有着来自于最高统帅部——当然,其中以首相的意志为主导——的绝对信任。 格特看了妻子一眼,好像在说“别提这个啦”。从一个飞行员菜鸟、到今天的军中王牌,格特的态度和个性却始终没什么变化。他热衷于驾驶自己的战斗机与敌人的飞行员在空中厮杀,却并不怎么乐意宣扬自己的战绩。罗蕾莱想起了他们共同的家乡,不无忧虑地说: “不知琥珀堡那儿怎么样了,那里比起帝国本土,离东线的战场要近很多。要是有空的话,得找个时间给家里打电话才行……” “让我来吧,现在的电话线路经常受到干扰,就算是在正常的时候,电话也得转上好几处,才能接上线。” 格特没有将另一个不希望让妻子跟家里通电话的原因说出来,因为直到现在——他们结婚已经超过一年半了——母亲还是拒绝跟罗蕾莱说话。面对这种情况,既为人子又为人夫的格特很是为难。他一方面不希望母亲再这样苛求自己的妻子,另一方面也对经常反过来为这事而安慰自己的妻子感到愧疚。罗蕾莱点点头表示同意,没有多说什么。 在这一天里,这对年轻的尤特里希夫妇过得相对平静。除了偶尔响起的防空警报让他们不得不暂时离开家、到附近的地铁站或是商场底下的防空隧道暂避之外,生活还算安稳。这是创世历1089年的7月13日,跟官方的宣传大致相同,是又一个“宁静的周末”。 在当天下午五点,格特接到一个电话。将话筒交给自己的丈夫后,罗蕾莱忙着将晾在阳台上的衣服收下来。当她捧着篮子回到客厅之后,看到丈夫一脸凝重地手握话筒,不住地点头,偶尔才“嗯”一声。结束这次通话,已经是将近半个小时之后的事情了。罗蕾莱看着丈夫坐回到沙发上,神色却一点没有轻松起来的样子。 “怎么了?” 格特没有作声,他拿来放在茶几上的铅笔还有报纸,在上面写下一行字,然后递给自己的妻子。罗蕾莱看着那些字句,上面写着: “最新消息:东线中央集团军群全军覆没,25个师被俘。” 她下意识地看向自己的丈夫,对方的视线望向窗外,仿佛是希望穿透云层、看向另一方的战场。在看似宁静的这个小家庭里,因为这个突如其来的消息,而掀起一场看不见的风暴。不,应该说,是奥登尼亚神圣帝国的首都内,也由于这个重量级的战讯,而再掀巨大的波澜…… 当奥登尼亚神圣帝国的军队与艾尼亚还有昂尼亚等级诸国共同组成的联军在曼尼亚西部激战正酣时,一道可怕的消息将奥军最高统帅部的注意力拉回到了东方。因为在那里,奥军苦心构筑的防线宣告崩溃,其在东线所剩下的最大部队主力——中央集团军群大败,从将军到士兵,被迫成为了路德尼亚人的俘虏。即使是中央集团军群的总司令梅策尔格元帅也不例外,他的名字,从7月13日起就再也不曾在奥登尼亚政府或是军方的公开文件中出现过。可想而知,这位元帅阁下及其所率领的集团军群的投降,带给帝国何等的震动! 由于时差关系,所以当奥登尼亚最高统帅部得知此消息时,已经是下午三点的时候了。在路德尼亚,时间已经进入了夜晚七点。在确认无误后,这个最新情报必须要报告他们的统帅:帝国的最高决策者,首相卡尔.海因茨。与他的所有下属一样,对于中央集团军群的覆灭、防线一溃千里,首相本人大为震惊。原本以为在东线即使再不济,但应该也能抵御敌军于一段时间,但谁也没有想到,失败会来得如此之早、规模也如此之大。在面对着敌人两面夹击的情况下,既要为曼尼亚的战况负责,又为日夜忧心东面的情况,卡尔.海因茨变得越发焦躁难安,健康状况也是急转直下。 在最初得知这一战况时,与其他人一样,首相对此表示怀疑,认为有可能是敌人故意放出的风声,好诱使他们这一边阵脚大乱。不过随着越来越多的证据显示,中央集团军群已经是回天乏术,连态度强硬如首相者,也不得不接受这一现实。当时在场的官员与首相的心腹们,无一不担心首相会因此而晕倒。因为对方的脸色之惨白、神情之呆滞,令人心惊胆战。不过首相并不像人们预料的那样脆弱,他推开副官长朱兹勒上校欲搀扶他的手,下达自己的命令: “马上通知机场和虎山营,我要立刻启程前往那里!通知国防部和总参谋部也务必在第一时间赶到那儿去,在接下来的这段时间里,虎山营就是大本营所在!” 因此在当天夜里,帝国的首相卡尔.海因茨就出现在帝国最东端的领土——琥珀堡地区的军事大本营虎山营内了。这一举动,意味着他无论如何也希望挽回东线的局势,所以才会将大本营的所在地完全转移到帝国最东端来。当然,与他一起来到此地——或是紧随其后而来的——帝国政府高官以及军方将领也有不少人。而且其中位高权重者居多,如今他们中在绝大多数人都是面带愁容,聚集在首相周围,与对方一起讨论着如何扭转东线的战况。 在得知中央集团军群的覆没后,其总司令以及总指挥部当然是荡然无存。而且首相也不能容忍辜负了自己期望的军人还能继续拥有诸多荣耀的头衔和职称,所以中央集团军群总司令部的不少将领都被内部剥夺了军衔,也自然成为了帝国的“叛徒”。面对着东线的无兵可用,帝国也是一筹莫展,因为现在连仅有的预备役部队也短缺得很——就算有预备队,也被投入到了西线的作战中,实在是杯水车薪,难以挽救另一边的恶劣局势。(未完待续,如欲知后事如何,请登陆www.qidian.com,章节更多,支持作者,支持正版阅读!)(未完待续) 第五卷 (上) 第二章 折翼(1) 不过哪怕没有了军队,但为了显示帝国作战到底的决心,新的中央集团军群还是有其存在的必要。于是首相紧急命令总参谋部部长索罗尔德担任中央集团军群新任总司令,负责“东线作战”;而实在抽不出身的索罗尔德,又只能推荐自己的下属担当此职,成为手下没有军队可用的新任集团军群总司令。这种场面,在外人看来也许觉得十分可笑,可是身陷其中的人,却是连一点点发笑的心情也不曾有过。25个师,整个集团军群不复存在,对于如今深陷战争泥潭的神圣帝国以及其最高统帅部来说,无异于雪上加霜,更令这些将领们觉得苦不堪言。 早在这个坏事发生前两天,曼尼亚当地就有许多坏消息传来。敌人的军队出现在了意想不到的地方、敌人的空军令我军前进的部队损失惨重、敌军的炮火过于猛烈这些都已经算是比较小儿科的了,更令帝国高层感到震怒的是,曼尼亚战区内的战况不仅没有如同预料中那样被扭转,相反,现在好像还越发被敌人牵着鼻子走似的。继迪马尔成为了艾昂联军的联合滩头大阵地后,如今他们的手已经伸进了距离迪马尔不远的曼尼亚重要港口——安克亚之中。凭借一己之力来抵挡昂尼亚军猛烈炮火和进攻的帝国禁卫军青年装甲师、215步兵师,都无法拦住敌人占领该港的脚步。安克亚的丢失,亦即意味着敌人的长线补给运输成为可能,日后为大部队提供后勤支援也就成了可行之事。这对于奥军来说,可真的是彻头彻尾的坏消息了。所以就算没有东线的沉痛失利,光是曼尼亚那边如雪片般纷至沓来的电报和情报,就够帝国的首相以及他所率领的最高统帅部忧心忡忡的了。 如今更好,一事未了,又添一事(而且是更加沉重的打击),首相卡尔.海因茨的脸上再也见不到一点笑容。而他身边的人,只能更加小心翼翼,生怕会激怒首相本已易怒的情绪。奥登尼亚明媚宜人的夏季,在最高统帅部所在的大本营中,根本找不到一点迹象。 能够掌握帝国命运的那个人,如今越发憔悴。虽然眼神震怒而且焦虑,可是这也不能阻挡住他内心的情绪对他的身体及容貌造成的破坏。在出发到琥珀堡之前,特地前来与对方告别的伊芙.塞思总算看到了自己心爱的男人,可是却大吃一惊。因为在她面前的,简直是一个一夜之间年长了起码有二十岁的帝国首相——虽然他们见面的次数越来越少,而且时间也越来越短,不过在伊芙.塞思的心目中,卡尔.海因茨永远应该是个活力充沛、眼神坚定的男子汉。在私底下,这位无法公开身份的“首相准夫人”悄悄问首相身边的副官和女秘书,是什么导致他这么苍老。不过往往还没有等对方回答,她就会自言自语地说: “看来外头的事情非常麻烦啊。” 虽然不懂政治、不懂军事(当然她也不关心这些),不过连伊芙这样的女人也看出情况不妙,可见首相的衰惫是多么地明显。看到对方坐在沙发上连腰都直不起来的样子,伊芙又心疼又恼火。她半认真半开玩笑地骂对方老了,腰都弯了,而最近笑容急速减少的首相倒难得地笑了笑,说: “你穿着高跟鞋,而我则弯下腰,咱们的高度正好呢。” 他这么说,也许不仅是在向自己的情妇、也是在向自己身边的人表明:他还没有到要时时刻刻都令人担心的地步。当然,如果真能如此,这无疑是件令人高兴的事情——不过,帝国首相身边的不少人心中都未必这样想,因为他们看到的首相,真的很难令人感到放心。 创世历1089年7月16日,留守在首都奥登的总参谋部成员接到命令,要求他们指派的国内新任治安防务处处长前往虎山营向首相报道。名为治安防务处处长,实际上,他与他部队的任务是防止国内发生动乱暴动——也就是说,目的主要是为了对付有可能罢工甚至乎是反抗政府命令的国内工人、平民。担任这一新增职务的,是总参谋部的约瑟夫.施道芬中校。而接到这个电话时,他感到身心由衷地振奋。因为这次得到前去首相栖身之地的机会,是他渴望已久的。 约瑟夫.施道芬中校,作为总参谋部的一员,是一名令人放心敬佩的军官。不过谁也不曾知道,在他那镇静的外表下,还隐藏着怎样的心思。在前去琥珀堡之前,他向外界打了个电话,电话的内容很短,而且平平无奇,他是这么说的: “请代我向夫人问候,她上次做的紫苏叶炖鸭胸肉非常可口,期待着下一次到您家作客。” 当放下电话之后,施道芬中校脸上没有一点笑容。他似乎能感觉到肩膀上那压下来的沉重力量,如果换作别人,恐怕早就受不了了,而他却照样若无其事地做着准备,打算马上赶往机场、前赴琥珀堡述职。 原本就是作为帝国军事最高部门在外地的大本营之一的虎山营,现在防卫更加严密,而且地堡的设施更为完善。这是因为那些来自路德尼亚空军的飞机能不时地对这里进行空袭,就算大本营这里防备完善,但是对于空中的威胁,他们依然束手无策。如果使用地面防空炮火,那就会暴露此地的位置,所以每当大本营发出空袭警报时,无论是首相或是那些官员们,都不得不暂时停下手头上的工作和会议,进入地下堡垒暂避。 那些从奥登匆匆赶来此地的军官们,看到虎山营的模样后都心有余悸。因为此地的部队人数大增,而且用坚固的钢筋水泥构建的堡垒也增多了不少。看样子,首相确实是下定了决心要在这里向前线进行他的指挥。 当治安防务处处长与他的随行人员乘车进入此地时,他们所看到的,就是这样一副肃杀的景象。越发严密的保安、越发令人望而生畏的附带高压电铁丝网和隐蔽于树林中的机枪火炮,一切都似乎是向来者证明,此地是一个何等可怕的地区。看到这一切,施道芬的副官心中咋舌不已,而他的上级呢,却好像没事人一样,抽着烟等待着卫兵结束检查他们的车辆与行李。 国内前来述职的军官在进入虎山营之后,马上被人接了进去。他们现在没有更衣梳洗的时间,得马上前去面见首相本人。当施道芬进入位于地堡中的会议室,朝首相敬礼时,那个几乎是匍匐在地图上、手拿着放大镜的男人才抬起头,半眯起眼睛审视着来者。不过他那冷漠的神情不是由于面前的人的身份或是别的什么观感所导致的,而是因为他最近视力下降,所以要认出站在眼前的人也得花上一些工夫。随即,首相用难以察觉的速度微微点了点头,说: “中校,现在国内的情况怎么样了?” “是的,阁下,治安防务处已经按照您的要求进行了动员。我们可以随时发起行动,对国内的一切破坏治安的事件进行处理。” “兵力足够吗?” “已经按照您的要求,再次修改了征兵令,并且将一部分预备队也调到首都驻扎。再加上首都军校内拥有足够数量的坦克,所以在这方面同样不成问题。” “很好,”首相用佝偻的身姿稍稍离开地图,现在不管什么时候他似乎都很难站得笔直了。“记住!‘女武神’行动是维护国内治安与和平的重要组成部分,切记不可大意。” “是!” 与对方相比,施道芬中校不管是姿态还是神情,都远比对方要显眼英武得多。即使他失去了一只眼睛与右手,但仍然无损他的军人之姿。卡尔.海因茨扫了一眼那些在他面前的军官们,又说: “目前国内在敌对势力的煽动下,开始有一些别有用心的人试图破坏治安、引起恐慌。绝不能让他们得逞!凡是与帝国作对的,都是它的敌人!不能被那些人表面上的身份所蒙骗,更不能用别的什么借口来替他们掩饰!暴民就是暴民,这方面我们必须要仔细提防!一旦有那个必要,就要马上启动‘女武神’行动,将那些意图破坏的恐怖分子捉拿镇压。这个任务非常重要,中校,你可一定要做到十全十美。” “是的,首相阁下,我向您保证,一定尽全力保证国内的安全。” 所谓的“女武神行动”,是专指当奥登尼亚——尤其是首都——发生诸如民众暴动、罢工、反战等大规模群众性活动时,治安防务处使用手头上的部队进行镇压的行动。当然,民众有没有类似的诉求,现在还暂时不得而知。不过相比起民众的抗议来说,帝国的最高统帅部似乎更加担心这背后有可能引发的社会动荡、从而波及到他们的统治地位。搞群众活动起家的帝国首相,对于这类活动的威力自然是非常了解。所以即使在帝国面临如此严酷环境的情况下,他依然没有忘记对这方面进行下工夫。施道芬这次前来,就是为了这些“国内治安问题”而向首相进行专门述职的。可想而知,卡尔.海因茨哪怕是到了这种时候,也没有忘记管好国内的情况。 接下来,他们的精力又集中到了讨论如何防止东线全面崩溃的议题上。看得出来,最近虎山营的主会议室内,这才是真正的重点。(未完待续,如欲知后事如何,请登陆www.qidian.com,章节更多,支持作者,支持正版阅读!)(未完待续) 第五卷 (上) 第二章 折翼(2) 施道芬知道,中央集团军群全面溃败,给帝国带来了后果十分严重的打击。这就意味着,如今在东方,帝国甚至拿不出一支像样的部队来抵挡穷凶极恶的路德尼亚人。如果东面防线真的全面崩溃,那么离边界线越近的地区也就越危险,而作为帝国最东端的领土,琥珀堡自然也是受到威胁极大。这大概也是为什么首相会专门将自己的统帅部重新设置在此地的原因,他是希望用自己的实际行动来向自己的下属和军队表明:他愿意与帝国、与帝国的人民、与帝国那些在前线作战的军人们共同进退。刚来此地的施道芬还没有机会得知,琥珀堡当地的民众知道首相来到后,是何等地激动。因为这在他们看来,不仅是对他们当地的安全有了很大的保障,也是精神上的极大鼓舞。 如今不管在何时都有意无意地拿着放大镜的首相,一边看着地图,一边对会议室内的众人说: “现在敌人一定是迫不及待地希望越过边界线,踩上米德加尔德大陆的领土。只要能拖住他们的脚步,我们必须不惜一切代价来阻拦他们前进!” 在首相说话的时候,就算他没有抬头看周围的人,那些将领们也都毫无例外地站得笔直,神情专注。不过在心里,谁也不知道前线到底还能不能拦住路德尼亚人的军队。从在另一个大陆上威风八面、几度逼近胜利的宝座,如今却局势却被扭转得如此彻底,奥登尼亚军事部门的军官们会觉得心里没底,也是人之常情。更重要的是,如今“阻止敌军前进”这样的话,出现在他们的首相嘴里,这更让人灰心。因为首相本人一向不愿意屈服于外部的情势,哪怕是再坏的情况;可如今连他都这么说,可见情况之差,甚至连首相也不得不承认。 在结束了上午的会议之后,首相与几名将领一起用餐,而其他人当然是到地堡中的餐厅进食。看到头顶上那发出黄色光亮的灯泡,又看看周围那一成不变的灰暗色调,施道芬似乎觉得心情也像是蒙上了一层灰似的,让人提不起劲。餐厅中说话的声音不是没有,但都被压得很低。也许是受到战况不利的影响,军官们说话也不敢提高嗓门,这更让人感到意志消沉。 施道芬打量着这一切,同时与副官交谈着。下午他还必须去参加会议,一想到这个,施道芬就觉得心脏加速了它跳动的速度,仿佛要迫不及待地从自己的嘴巴里一跃而出。可是从外表和神情上看,他没有一点异样。在回到房间之后没多久,他就向大后方打了个电话,是打到治安防务处的。当结束那简短的通话之后,他不禁看了一眼那个被他放在床头柜上的黑色公文包,嘴抿成了一条线。 下午两点三十分,当这位新上任不久的治安防务处处长拎着公文包进入会议室的时候,他迅速地用旁人难以察觉的目光扫了室内一眼。这一眼,让他的心像是跌进了谷底似的,因为他没有发现首相卡尔.海因茨在这里。将公文包轻轻放在自己的脚边后,施道芬再次打量着周围,还是没有找到首相的身影。在会议上发言的,是国防部部长利亚姆,他正在提及关于西线敌军突破的战况。施道芬站在了虎山营宪兵大队队长乔斯林中将的身边,轻声问对方: “将军,怎么不见首相阁下呢?” “首相要晚些才来,会议照常进行。” 施道芬点点头,那样子好像在说“明白了”。不过在他的心里,却一点也不像外表那样平静。他忍住自己想去看一眼那个黑色公文包的欲望,继续维持着专注的神情,去聆听国防部部长以及其他将领的发言。 事实上,首相之所以没有第一时间来参加会议,是因为他的身体再次出现了问题。常年驻守于虎山营内的医师,在得到通知之后,马上来到首相的房间,替对方诊治。首相看上去似乎还很正常,不过他的手却一直用力按着额头,好像只要他一松手,那里面就会有什么东西破壳而出似的。温德利希医师放下他的药箱,轻声询问: “您觉得哪儿不舒服吗?” “我的头又疼了,医生。疼得厉害,好像快要裂开似的。” 医生没有多问,而是吩咐护士从药箱里拿出一瓶嗅盐,递到首相的鼻子底下。卡尔.海因茨只闻了一下,就露出不愉快的表情,推开护士拿着药瓶的手。温德利希用温和的态度进行问诊: “您是在什么时候感觉到头疼的?除此之外,还有什么感到不适的吗?” “午睡前只觉得头晕,没想到醒来之后就疼起来。光是这个头疼,就够我受的了!” 首相在椅子里换了一个姿势,又换了另一个姿势,他是想让自己能更舒服一点。不过看起来,那头部的疼痛并没有因此而放过他。卡尔.海因茨脸色越发难看,显得苦不堪言。看到他这个模样,一旁的两个女秘书都不禁对看一眼,眼神中流露出无比的担忧。而首相的副官长朱兹勒上校则根本没那个心情,因为他必须要监视着医护人员的一举一动,以防他们对自己的顶头上司做出什么不利的行为——当然,监视归监视,直到现在为止,还没有过哪个医生或是护士会趁着给首相看病的机会搞不安分的小动作的。 “用热水袋敷头,再拿些樟脑油来,涂在太阳穴和胸口上,这样做可以止疼。”温德利希医生总是一副耐心的样子,哪怕他面前的病人是帝国的头号掌权者。“您最近休息的时间不够,而且可能得了感冒。要注意添加衣物和调整空调的温度,最好要多运动运动,这样才会对身体有益。” 后面那句,他既是在叮嘱首相,也是在吩咐着首相身边的那些随从们。作为首相的副官和秘书,无论男女都对医生的话听得很入神。看他们的样子,是打算努力将这些建议听进去,并且在日后一一执行。不过身为病人的那个人,却好像无意理会医生的嘱咐,他用没有按住额头的左手指了指药箱,对医生说: “快点给我打一针,医生,现在这该死的头疼没有一点要离开的迹象。” “请您不必焦急,只要好好调养休息,就不会有问题的。”温德利希面露难色,“注射止痛药的次数太多,对您的身体不好。” “你是不知道,我的医生,现在要很多事情要等待我去处理,我没有时间休息、也不可能休息。现在就有会议要等着我去开,要是连我都缺席,人们会怎么看我这个首相呢?一个懒惰自私鬼?嗯?” 不管是怎样厌恶憎恨卡尔.海因茨的人,都无法不承认他在工作上的勤劳。这位帝国的首相,仿佛永远不知疲倦似的,只想不停地工作下去、工作下去。现在缺席了一个会议,就已经让他难以忍受了。看到首相有生气的样子,一旁的副官长也连忙上前搭腔说: “热咖啡端来了,您要趁热用吗?” 首相烦躁地摇头又点头,女秘书连忙将咖啡端上来。在首相暂时沉默啜饮着咖啡的时候,房间中静得可怕,每个人都默默地留意着首相的情况,可是又不敢让对方发现。因为现在的首相心情很不好,哪怕是一个无意的动作,都有可能引发对方的怒气。 将一杯咖啡喝完之后,首相皱着眉头,还是按着自己的脑袋。他的姿势像是在表明,如今他正用全身的力量去对抗那可怕的疼痛,连说话的力气也没了。当他再次开口时,声音的音调比之前提高了不少: “医生,将止痛剂拿来!” “这……” 温德利希觉得十分为难,不禁看了一眼身旁的朱兹勒。对方看看首相,又朝他这边轻轻地点点头,于是医生只能再次打开药箱,从里面取出注射器和装满透明液体的玻璃小瓶。护士用干净利落的手法为首相卷起袖子,并且在首相手臂上方束上橡皮管。如果仔细观察,就可以发现在卡尔.海因茨的手臂上,已经有不少针孔,这都是以往的注射所留下的。从这点也可以看出,帝国的首相注射的次数越来越多,也越来越频繁。 注射结束后,卡尔.海因茨按在额头上的手垂了下来。他长长地松了一口气,对身边的副官说: “告诉会议室那边,我这就来。” “阁下,这可不行!”温德利希医生马上提出了反对的意见,“您现在虽然打了止痛剂,不过还需要休息,这才能使头疼完全被遏制。要是您现在强行办公,这只会对您的身体造成更大的伤害。” “可我现在已经开始感觉到头不疼了,这就足够了。” 帝国的首相似乎非常信赖止痛剂的作用,认为自己现在已经能够像正常人一样行动了。但是医生的反对让他不得不先停下来,望着对方,说: “行啦,要是我有时间,会考虑你的意见的,医生。可是现在的会议非常重要,我又怎么能——” 话犹未了,卡尔.海因茨就双眼一黑,差点又坐倒在椅子里。他身边的人甚至来不及惊呼,就纷纷上前想要搀扶对方。不过还是军队出身的朱兹勒身手更灵敏,已经在身后托住首相,将对方轻轻扶进椅子之中。温德利希吓得满头大汗,说: “阁下,药力发挥起来还有一段时间,您最好还是休息静养,不要勉强自己。”(未完待续,如欲知后事如何,请登陆www.qidian.com,章节更多,支持作者,支持正版阅读!)(未完待续) 第五卷 (上) 第三章 黑色的七月(1) “是啊,您还是先休息一下吧,会议可以押后再举行。” “不,会议不能中止,”首相从疼痛中清醒过来,只是脸色非常难看。“让他们继续进行,然后将内容向我报告。” 这就意味着,首相不会出席会议,而是要暂时休息了。这让众人感到自在了不少,朱兹勒让人前去向与会者通知这一消息,而他们则继续留在首相身边,看护对方。随后,深得首相信任的他的私人医生莫里昂也赶来——不管去到哪儿,首相都要带上对方。从这点也能看出,现在的卡尔.海因茨,是越来越离不开医生和药物了——他也劝说首相要好好休息,这才彻底打断了首相希望继续工作、参加会议的念头。当首相因为药力的作用而昏昏入睡后,在另一个房间内的莫里昂向温德利希说: “要是下次首相要注射止痛剂,你就先给他注射吧。” “可是,这种药物使用的次数越多,对病人的身体来说……” “我的先生,这是最有效也是最安全的手段。况且要是用别的治疗方法,不知得花去多少时间,相信你也清楚,首相阁下是最讨厌浪费时间的人了。” 温德利希没有回答,不过看他的表情,似乎也没什么太大的异议。虽然是拥有专业知识的医生,可是在首相面前,他们也依然是必须要听对方命令行事的下属罢了。 而当首相不会出席这次会议的消息传到会议室时,国防部部长等人对首相的身体状况表示了问候和关切,然后又继续着会议。而施道芬中校长则一如既往地保持着严肃的神情,他嘴角耷拉下来,更显得难以接近。大概是在过了十五分钟之后,这位中校提出要将新命令传达到首都,离开了会议室拿起了通讯室里的电话。这时候房间中没有人留意这位中校的通话内容,不过要是被什么人听见了,恐怕也不会觉得奇怪,因为那些话听起来只是传达命令而已。 放下了话筒,施道芬闭上了眼睛。但他随即马上返回会议室,并且再次站到自己之前所站的那个位置上。在那儿,他的公文包仍然放在桌子底下,施道芬中校在确认那个黑色皮包没有一点被人触碰过的样子后,感到自己包裹的军服下的身体已经渗出一层汗珠了。这一天,是创世历1089年7月16日。在结束这一次会议后,约瑟夫.施道芬中校必须赶回奥登,负责进行国内治安防卫任务。带着黯然心情离开的他,并不知道,仅仅在数天之后,他将又会重回故地,来到虎山营,再次得到面见首相的机会。那次的会面,足以改变他一生的命运…… 尽管东面遭到惨败,尽管西线又有敌人的主力部队突破,不过对于许多生活在奥登尼亚的民众来说,日常的工作和生活还是照旧。只不过吃的东西减少了、遭受轰炸的日子多了、家中不管老少、有否残疾、男人们(或者说是男孩们)都被编进了这样那样的预备队或消防队中。防空的炮火经常回响在人们居住区的头顶上,轰炸过后的火灾还有那迅速而至的消防车,都似乎成了人们司空见惯的事物。尤其是奥登人,对这些已经从愤怒、痛恨,逐渐演变成现在的淡漠与叹息。除了躲避和忙于救助外,他们又能有什么办法来对抗敌人那强横的空军呢? 7月17日的上午,位于奥登南面阿德莱德大街的公寓区中,仍然留在家中养伤的格尔哈德.尤特里希少校正站在阳台上,观察着天空的情况。虽然街区中没有响起那熟悉的防空警报,不过这并没有妨碍到他注视天际的兴趣。看到丈夫这个样子,罗蕾莱在他身后说: “现在敌人还没出现呢,你这种观察法,脖子不酸吗?” “谢谢关心,亲爱的。老实说,每当天气变阴沉或是下雨刮风的时候,我那不争气的脖子就会闹抗议。可是如果观察天空,那么它就会变得很乖,抗议的时间也相对减少。” “应该说那是因为它跟它的主人一样奇怪吧!” “是过人之处!” 格特虽然嘴硬,不过还是盯着天空,好像那里的东西更能吸引他的注意力似的。罗蕾莱见丈夫没有离开阳台的意思,吁了口气,站在他身边问: “怎么样?有你觉得有意思的事情吗?” “今天的天气晴朗,云层也没有,我不得不说,是个很适合轰炸的日子。” “格特,这……” “不过,放心,要是敌人真的来了,它们的飞机也不可能隐形或是抹去声音,我相信监测这方面的防空部队是会提前发出警报的。” “但愿如此。” 罗蕾莱略带忧心地打量着天空,这碧蓝无云的天空,带给奥登人的不是愉悦的心情,相反更让人担心。格特回过头,对妻子笑了一笑,说: “别提这些了,今天中午你打算做什么好吃的?” “老样子,还是野菜粥——不过野菜最近也越来越少了,在公园和别的地方挖也很难挖到——我还弄到一条鸭肝肠。” “这太好了,老婆做的饭菜,给我皇家饭店大厨做的美味我也不换。” 说着说着,格特竟然用时下流行歌曲的曲调带入自己的话中,活像在唱歌似的。罗蕾莱没理会他的玩笑,有些无奈地说: “以前还能有点野菜,现在渐渐连野菜也没了,只能吃稀粥。真不知道再这样下去,我们还能吃上什么东西。听说城里有的地方开始宰马匹了,你要是想吃,我也许能弄到一些马肉来……” “罗尔,你做什么我就吃什么,用不着花那些心思。况且你每次排队都要花那么大工夫,光是来回都把你累坏了,下次要排队,就让我这个无所事事的人去吧。” “还是算了吧。” 罗蕾莱看看丈夫那裹在石膏中的右手和拐杖,做了个生气的表情。她佯怒的原因不是因为丈夫没能帮上自己的忙,而是因为看到丈夫的伤势没有好转的迹象。 “你现在要做的,应该是让自己快点好起来,免得整天呆在家里缠着我。” “好啊,原来这才是你的真正用意。”格特本想做出受到伤害的表情,不过因为忍不住笑而只能作罢。“我说亲爱的的夫人,别人可是都巴不得丈夫留在家里,你怎么能这么狠心,要将我赶跑呢?” “少了一个在家里整天粘着我的人,我更乐得自在!” 罗蕾莱斜睨了丈夫一眼,嘴角流露出一丝得意的笑容。格特自言自语地说: “原来我是个惹人讨厌的丈夫,要是日后没了退休金和医疗保险,恐怕会被这个家的女主人扫地出门吧,真是可怜呐……” 可是这一招对于尤特里希家女主人的用处并不算大,因为她已经进了厨房,为自己和丈夫倒咖啡去了。格特坐在沙发上,调整出一个让自己感到舒服的姿势半躺在那儿。他扭头看着一旁的相片架,对照片里面那个露出羞涩笑容的年轻男人说: “你这傻瓜,亏你还笑得这么开心!” “自己怪自己,这也高明不到哪儿去。”罗蕾莱将盘子端出来,将咖啡放在茶几上,同时也看了看照片里的人。她一脸微笑地看着照片中那个身穿皮革飞行服、眼睛也不朝着镜头看的年轻人,说: “每次都这样,照相的时候就是不看着镜头。” “谁叫那玩意儿让人不舒服嘛。” 格特半是辩解半是好笑地回忆起自己以往的经历,他每次照相,都不大喜欢与照相机的镜头来个正面直视,所以他的不少照片都是这样:眼睛不看镜头。这张放在客厅沙发旁的照片也不例外。虽然照片中的格特穿着正式的飞行装,连宽檐军帽也戴上,站在舷梯靠着自己的爱机,可是头却朝下面看,好像在担心自己站不稳会掉下去似的。罗蕾莱一边坐下一边说: “要是你能偶尔看看镜头,照出几张漂亮的照片,国内宣传部一定会把你的大头招贴画贴得满街都是。到那个时候,格尔哈德.尤特里希少校,就是全国人民的英雄楷模啦!” 虽然知道妻子是在开玩笑,不过仿佛是看到那副情景似的,格特嘀咕道: “这才糟糕呢!” 虽然已经是奥登尼亚空军中毋庸置疑的王牌飞行员,而且其击坠敌机的数量也达到了惊人的273架次,不过对于格特来说,什么宣传、扬名之类的事情,依然不是他所乐见的。而且只要一想到自己如果真成了那样的“名人”,苦恼的格特甚至会希望自己马上消失、永远不要出现在公众的面前。罗蕾莱深知他的个性,这也正是她爱对方之处。 “要是你有工夫想像那不切实际的未来,倒不如好好观察观察眼前的照片,看看能够看出些什么来,这样不是更好吗?” 面对丈夫的建议,罗蕾莱不大在意地笑了笑。“我明白你对自己的英姿很有信心,格特,不过同时的,你是不是应该也对我的眼光有信心呢?这幅照片我看得够多的了。” “可惜的是,没有发现重点。” 格特故弄玄虚地眨眨眼睛,使得罗蕾莱不禁又看了看那幅照片。那里面的格特还是老样子,以腼腆的笑容来拍照。她摇摇头,说: “你是希望我看清楚你的飞行服有多帅气吗?” “这点根本不用看清,因为在照片中已经非常明显了,不是吗?”格特的吹嘘惹来妻子的白眼,他随即又说:“关键是别的地方,罗尔,别的地方。” “别的?”(未完待续,如欲知后事如何,请登陆www.qidian.com,章节更多,支持作者,支持正版阅读!)(未完待续) 第五卷 (上) 第三章 黑色的七月(2) 罗蕾莱干脆把相框拿在手里,仔细端详照片。照片中除了格特本人以外,还有一些地勤人员围绕在下方,有点众星捧月的味道。不过他们全都背向镜头,所以根本看不见模样。而唯一比这张照片的主角还要能占据更多眼球的,大概也就只有格特身后那架战斗机了。罗蕾莱看着黑白照片一角那深色的三角型与里面的“5”字样,笑着说: “我就知道你会将这个画上去的,红五号,不是吗?” 格特也露出了笑容,因为五号是代表他最喜欢的琥珀堡足球队球星的号码,而红色则是代表琥珀堡队的队服。身为狂热球迷的格特,自然不会放过为自己爱机涂上关于足球以及自己认为是幸运号的机会。罗蕾莱暗自思忖,那些敌国的战斗机飞行员们,会不会对奥登尼亚空军中的这个“红五号”战斗机闻风丧胆。格特的声音打断了她的思绪: “还有,亲爱的,请再看认真一点。” “谁知道你葫芦里到底在卖什么药!” 说归说,不过罗蕾莱还是饶有兴趣地察看着丈夫在前线所拍下的照片。乍看之下,似乎没什么被她忽略的地方了,于是她将照片重新摆好,对格特做了个无可奈何的表情。 “真遗憾,亲爱的,我想随军摄影师多半是在戏弄你,所以根本没达到你所想要达到的目的。” 格特夸张地叹了口气,他看看照片,“咦”了一声,然后就将另外一张同样摆在那儿的照片递给妻子。他有点不好意思地说: “看样子刚才那张确实被我自己遮住了,让你没法看见。看这张吧,这张应该能让你满意。” “到底是什么让你这么急于炫耀呢?我真的很怀疑,格特……” 罗蕾莱并没有忘记调侃自己的另一半,同时她的眼睛落在了相框的玻璃镜面上,很快,她脸上红潮涌动,又好笑又好气地看看丈夫,又看看照片。 “格特,你怎么……” “觉得如何?很让人自豪吧?” 格特一边说,一边也将身子凑到罗蕾莱那边,看看那张他已经非常熟悉的照片。在照片中,格特坐在自己的爱机驾驶舱里,右手上扬,好像要抬一抬帽子,同时左手下垂,轻轻拍打着机身外侧。这张照片罗蕾莱一看就知道有可能是抓拍的,因为照片中的格特显得非常自在,脸上也带着如沐春风般的笑容,是张很好的照片。不过最让她惊讶的,还不是照片中人的神态,而是那架战机。因为在驾驶舱下方,浅灰色的战机躯体上,被用深色的油漆涂出了一行花式字体,仔细一看,那正是“罗蕾莱”一词。这行字体离驾驶舱极近,可以说只要一伸手出来就能摸着,而且在这张照片中特别显眼。罗蕾莱一时间不知说什么好,她纳闷为什么自己以前竟然没有发现这点。无奈之下,她只好瞪着已经乐不可支的丈夫,凶巴巴地说: “我看你一天不拿我寻开心就不肯罢休了!” “罗尔,你知道在路德尼亚那边,他们怎么称呼我的战斗机吗?就管它叫‘罗蕾莱’!因为那些跟我们交过手的敌军飞行员,回去之后都会免费为我和我的战斗机作宣传,所以现在,你的名字在那儿可真是响当当!” “那可真是感激不尽!” 罗蕾莱也不知道,自己到底是要用咬牙切齿的表情回应好呢、还是用哭笑不得的神态来表达自己的内心。虽说与格特从小就认识,深知他的为人是表面正经严肃、私下活泼,不过她怎么也没想到丈夫居然会用这种办法来使自己“扬名立万”。格特笑了一会儿,然后又说: “况且将你的名字画在那儿,就算我在作战的时候,也可以摸到你的名字,这会让我多少安心一点。” 将自己喜爱的形象或是号码画在爱机上,是奥登尼亚空军飞行员中普遍存在的行为。格特也不例外,所以他才会想到要为自己的战斗机画上红三角与“5”这个幸运数字;而同时,他也没有忘记将爱妻的名字画在自己触手可及之处,以此来解相思之苦。在他们决定结婚的时候,这桩婚事没少受到质疑的反对,但格特仿佛是想用这种方式来证明:他与罗蕾莱是不会分开、也不可能分开的。罗蕾莱又怎么会不明白丈夫的心意,只是她感动害羞之余,一句话也说不出来。好不容易,她才吐出一句: “格特,你这个傻瓜!” “那么你就是傻瓜太太了。” 虽然聚少离多、虽然受到过他人的怀疑和白眼、虽然生活在一个不知和平何时来到的世界,但是年轻的一对如今仍然在一起,他们心中就仍然怀抱着希望。这或许就是为什么尤特里希夫妇的生活能够在日复一日的轰炸和挨饥抵饿中、还是能够笑着面对下去的原因。苦难是显而易见的事情,可要是人的心中有着爱和光,就能战胜那一切也未必。 在收听广播的时候,面对那陈词滥调的宣传,格特感到非常不耐烦。因为他很想了解前线的真实情况,不管是西线的还是东线的。不过就算是再报喜不报忧的宣传,也会提及一下首相的最新命令:诸如为东线更换新的指挥官、向西线的“胜利”发去贺电等等。在新闻结束后,格特对自己的妻子说: “东边的太阳快要沉下去了。” 这是他们夫妻间交谈的暗语,实际的意思是指东线的战事不行了。因为担心会遭到窃听,所以就算是在家里的时候,格特与罗蕾莱要是想谈及这方面的事情,也会选择用那些隐晦的词句来交换意见。罗蕾莱看到丈夫满面忧虑,就说: “亲爱的,你得打起精神来。太阳下去了,总会上来的。喏,你不是特别想去海岸渡假吗?等以后有机会,我们再去那儿走走。” “……那儿的人太多了,要去不知得等到什么时候……” 黑发女人靠着客厅角落里的钢琴——那是前房东留给他们的,因为急于搬走的对方没办法带上这件沉重的家具,只能留下——她明白丈夫的话外之音:西线的战况,同样令人不容乐观。丈夫身为帝国军队中的一分子,自然比自己更加了解军队和战争的情况。看到格特对于东西两线皆抱有如此深重的担忧,罗蕾莱也感到不好受。她想了想,又问: “或者那边会有好转吧?海滩不可能永远都那么多游客的。” “要是真这样就好了……现在在那儿……” 格特没有说话,而他内心的声音却没有停下,他在不停地告诉自己:那儿的军队仍然在努力,希望将艾尼亚人和昂尼亚人赶出这片大陆。就算奥登尼亚在他人眼中是邪恶带来巨大灾难的可怕帝国、就算看到战争给士兵和平民带来如此之多的苦难,但它毕竟是格特的祖国,无论如何,他都不愿意看到自己的国家受到入侵。与东线的情况有所不同,那儿聚集着大量的援军,并且它们的前线总指挥,是号称奥军中智将的艾尔文.克米特上将。要是说有谁能够做到指挥军队赶走敌人,恐怕也只有他了……格特在心中如此相信着,不,也许应该说,是他有着如此迫切的愿望,所以才会有着这样的信任。 当奥登尼亚国内仍然有不少人对前线的恶劣状况懵然不知时,曼尼亚境内——尤其是西方部的战区——早已是烽烟四起了,面对着敌国联军进一步取得与迪马尔相连的地区以及重要的港口,曼尼亚战区禁卫军总司令部——虽说名义上是禁卫军的总司令部,不过事实上,这里是曼尼亚战区内奥军三军的主指挥部门——自然感到肩膀上的担子越来越重。艾昂联军拥有的,是海陆空三军联合作战的巨大优势,身在前线的奥军军人,必然会对此深有同感。作为他们的总司令官,艾尔文.克米特上将也是如此。如今他们的部队,有一部分甚至仍然饱受联军的轰炸而迟迟没法到达其预定的作战地点,这样一来,所遭到的损失和打击更加沉重,也令人无语。为了空中支援这一点,克米特在以前就曾经公开与空军部部长伯纳特争吵,因为对方曾经夸下海口,要为前线提供“铺天盖地”的喷气式战斗机和俯冲轰炸机,其数量之多、火力之猛,足以令整个曼尼亚海岸地区被“淹没”。然而直到如今,那“铺天盖地”的战机并未出现,奥登尼亚空军在此地甚至连可怜的影子也没有,完全任由敌国的战机和它的飞行员们成为了曼尼亚上空的主宰。对此,克米特感到非常恼火,但又无能为力。因为不管是伯纳特也好,还是一直支持伯纳特的首相也好,他们都曾经向前线承诺,到时必然会有强大的空中战力与地面部队一起协同作战。可事实证明,这完全是一场玩笑而已。现在在曼尼亚唯一能够阻挡敌军的,就只有陆军了。而即使是这样,地面部队在敌军的强大火力面前,也是焦头烂额。 当得知安克亚被昂尼亚军所占领后,克米特第一反应就是出奇地平静。他仿佛早就知道事情会是这样的进展,所以他身边的军官们也并未出现太过慌张的情绪。可是在私底下,他的心腹、总司令部的参谋长于里克.波舍斯基却知道,现在的克米特,心情是何等地沮丧。他对波舍斯基这样说: “于里,这里已经无仗可打了!”(未完待续,如欲知后事如何,请登陆www.qidian.com,章节更多,支持作者,支持正版阅读!)(未完待续) 第五卷 (上) 第三章 黑色的七月(3) 说没有战争,那当然不现实。其实克米特的真正意思,是指这场战争奥军没有胜利的希望了。因为敌人不仅拥有压倒性的优势,而且现在更拥有了可以将战争延续下去的重要法宝:补给的支援——一个重要的可供大量运输的港口——那就意味着,奥军现在根本不可能拖住敌人了。而大后方的最高统帅部,却好像还是没有认识到这一点,仍然在强调他们会获胜、而且将会是大胜,这又怎么不令前线感到灰心呢?波舍斯基当然也有同感,不过身为参谋人员,他的工作就是要为战役中的己方设定好计划、铺设出应走的道路,他觉得,要是现在能够适当地改变策略,那么奥军哪怕丢失了一部分领土,也应该可能阻止敌国联军进一步深入内陆地区才对。他将自己的建议告诉对方,得到了克米特的认同。这位上将回答说: “我完全同意你的意见,于里。不管是迪马尔也好、还是安克亚,现在凭我们的能力,是没有办法夺回来的。要是帝国真的不愿意看到敌人逼近本土,唯一的办法,就只有全面后撤!重新在曼尼亚以及帝国边境建立起有效的防线,以帝国本土为界,向敌人进行决战。是时候转入全面防御了,这是早就应该做的事情,可是……” 可是帝国最高统帅部以及它真正的指挥官却一而再、再而三地进攻、进攻再进攻,如今陷入了这种困境,也是由于这种过于乐观以及进取的思想所导致。不过克米特仍然吃不准,在经过了这么多的教训之后,首相所领导的最高统帅部,真的可以知错就改吗? “阁下,要是现在能让最高统帅部改变他们的方针,也许还来得及!” 看到前线的情况日渐崩溃,波舍斯基与其他人一样,心急如焚。而如今他们唯一能作出的努力,就是说服大后方的最高统帅部采纳他们的意见,尽早进行战略防御。克米特没有说话,他闭上双眼,好像预见到这条道路上那无尽的艰难险阻在向自己逼近。他喃喃自语着: “他们会听进去吗?除了自己的声音之外,他们可能已经听不进去别人的一点点声音了……” 波舍斯基沉默下来,他深知自己的上司是一个意志多么坚定的军人,如果连他也有这种看法,那么情况就真的相当恶劣了。克米特睁开眼睛,手握成拳,淡淡地说: “不过,就算是这样,我也还是会尝试的!” “长官……” 两人注视着对方,心中都明白彼此共同的心意:那就是无论如何也要挽救他们的祖国,绝不能眼睁睁地看着它沉沦下去!波舍斯基用力地一点头,他正想说些什么,又听到自己的上司用略显迟疑的声音: “于里,我说……” 波舍斯基用眼神询问,而他看到的克米特,神情与刚才大相迳庭。这位上将眉头打结,犹豫再三,向自己的心腹问: “你最近还有与后方联系吗?” “是的,关于情报那方面……”波舍斯基一眼看到克米特的眼神,马上领悟到对方是话中有话。于是他也收起心中那些有关报告的话语,再次点了点头。“一切进行得很顺利。” “是吗?”克米特的犹豫不是没有原因的,因为他一直以来,都只是从这个心腹口中听到那些事情,而不是通过自己的主动询问。不过这一次,他似乎是要打破常规。“我还是一样,不希望看到情况转坏。你明白吗?” “……” 波舍斯基与对方共事多年,又怎么会不了解他的用意呢?只是在他们看来,这已经是拯救帝国的最佳方案,要他们放弃是不现实的。虽然他们也清楚,前路肯定是充满了荆棘与陷阱,但是为了帝国,不管是怎样困难的尝试,他们都会去做的。一想到这里,波舍斯基毅然回答说: “阁下,我承认您的考虑是周详的。不过我们相信,只有靠自己的努力,才能做到我们希望到达的目的。” “于克,拯救帝国,有很多的方法,路,不止一条。而且,你们想过没有,要是真的到达了目的,后果不可能像你们想像的那么简单。” 无视于下属的眼光,克米特站了起来,踱到窗口前。他头也不回地继续阐述着自己的意见: “在你们看来,那是万恶的源头;可是在人民和军队看来,那却是希望之光。而且要是将目标除掉,那么这等于是在成全对方,因为他更加成了人民的烈士!那个时候,反对的声音会将帝国引导向另一个方向:一个万劫不复的深渊!那时候,我们的努力就会白费,一切心血都会付诸流水,这是任何人都不想看见的,所以我希望你们能三思,好好考虑清楚!” “不过您现在也看到了,错过了一次时机,就不知得等到多久才能等来下一次。而在这期间,帝国就很有可能会先被那些人拖进深渊里!不,他们早就这么做了,只是打着漂亮的旗帜和好听的口号,将我们伟大的帝国硬是拖进了战争的泥潭里!而他们呢,却稳坐在安全的大后方,进行着那些不知所谓的指挥,害得我们的军队、我们的士兵死无葬身之地!害得我们的老百姓被他们当成白痴耍、而且还要在敌人的轰炸下过日子!这是一个国家的领袖应该做的事情吗?他是个疯子!一个为了自己梦想而要将帝国葬送的疯子!” 看到向来温文尔雅的波舍斯基激动的挥舞着双手,克米特也不禁呆了。而且他完全没有想到,自己的心腹居然敢称那个被神圣帝国政府、军方以及人民看成是唯一救世主的男人为“疯子”。幸好这儿是他的办公室,没有外人在场,不然的话,波舍斯基恐怕就不会再有机会见到明天的太阳了。他清醒过来后,马上命令道: “注意!于克,在我的面前,不要再提起这些了!” “长官,我……” “这些话,我不想再听!你明白了吗?而且现在最重要的,是拯救前线和我们的士兵!其他的事情,我不想再谈。” 面对克米特的命令,波舍斯基也只能从命。不过在心里,他们都清楚地知道,对方是不会放弃自己的想法的。的确,同样是身为奥登尼亚的军人,同样拥有着坚定的意志和决心,不过他们的方向却似乎出现了偏差。而到底谁能说服谁、谁能先让对方改变自己的看法,那可真是个未知之数了。 7月17日下午,由于前线告急,所以身为战区总司令的克米特上将决定巡视前线。他这样做,也有着鼓舞前线战士士气的作用,希望用自己的出现来向军队表明:上级会与他们共同进退。当然,身为这一战区的最高指挥官,克米特也不可能亲赴最前线的阵地进行指挥,他要视察的地点,是距离萨梅尔约八十公里的防线地带,并且巡视部队的行进情况。如果连这条防线也失守,那就意味着总司令部所在的萨梅尔将在不久之后成为战场的一部分,到时候,就算克米特不愿撤退亦只能撤退了。而撤退,是神圣帝国的首相阁下最不希望看到的事情。他无时无刻都在要求着自己身在前线的下属:不能撤退,撤退者即是胆小无能的代名词。所以最高统帅部也好、还有前线的高层指挥官也好,都知道“撤退”这种行动在首相心目中的份量。哪怕你撤退是为了军队着想,那么你在首相那儿也将信任尽失。克米特就曾经受到过这样的打击,而不得不从南部沙漠的作战指挥中黯然退出。如今,要是萨梅尔也将变成战争,那么他就必须要将防线进一步后撤,以保卫更多的内陆地区。不过这样的话,恐怕也将意味着,自己的总司令位子已经坐到头了。 当克米特本人所乘坐的敞蓬车行驶在公路上的时候,危险也悄然而至。两架昂尼亚战斗机掠过他们的头顶,之后又重新返回。看到这一幕,司机都快心胆俱裂了。因为在敌人的战机底下,他们毫无还击的能力,而且现在在车上坐着的,是战区的总司令。所以司机一发现敌机有向他们车子袭击的可能,就马上寻找隐蔽的地点。在公路的两旁都是农田,不适宜躲避,克米特冷静地向他下令,继续行驶,直到找到可以隐蔽的地点为止。终于,在前面的路上,司机看到了一片树林。要是能够进入那里,说不定还能躲过敌机的袭击。 正当这辆车子全力向树林的方向冲去的时候,空中的猎人已经逼近了它。机枪子弹在公路上激起阵阵烟尘,击中了车子。但是还没等到车子上的人回过神来,第二架敌机的袭击又到了,这一次,它的火力甚至将整架车子都掀翻了,被抛到公路的一侧。克米特被这巨大的冲击波甩出车外,他滚落在曼尼亚松软的田地上,没有站起来。而因为车子上他的司机与副官则一个被压在车子底下,另一个也被甩到地上。上将的副官顾不得自己身上的疼痛,爬起来努力寻找上司的身影。当他发现克米特上将在公路另一侧时,也不管头顶上是否还有敌机,连忙跑过去。他看到的,是一动不动的上将背朝天地躺在那儿。 “将军!” 副官小心地将上将翻过身来,发现对方双眼紧闭,手臂上鲜血淋漓。随后,负责保护总司令的车队也赶来了,他们也是遭到来自空中的袭击,而暂时与总司令的座驾失去联系。(未完待续,如欲知后事如何,请登陆www.qidian.com,章节更多,支持作者,支持正版阅读!)(未完待续) 第五卷 (上) 第四章 七月二十日(1) 没想到,他们来晚了一会儿,就发生这样的惨剧。在副官的要求下,士兵们赶紧搬来担架,将克米特上将抬上车。而被压在轿车下的司机,早已断气了。克米特上将的副官见对方迟迟不能清醒,甚至连眼睛都睁不开,就觉得事情不妙。他一个劲儿地对车队的军官说: “必须马上送到医院去,总司令可能伤得很厉害!” 其实不用他说,车队也会这么做的。只是看到总司令受到这样的袭击,人人都心神不定,只觉得犹如大难临头。事实在后来证明,他们的担心并非多余,因为克米特上将不仅手臂受伤,而且更要命的,是他被抛出车外时,颅骨破裂,面颊骨粉碎性骨折,严重的脑震荡令他失去了意识,也不知何时才能康复。在曼尼亚的战地医院,已经不能承担起治疗他的手术,于是这位总司令又被连夜送回国内接受治疗。 艾尔文.克米特上将,从此之后,再也没有回到过曼尼亚。他就是这样,以近乎悄无声息的方式,离开了他曾经为之努力为之付出过大量心血的战区…… 克米特的离开,无疑是西线奥军又遭到的一次沉重打击。不过现在对于那里的军人们来说,更重要的,还是如何对付那些近在眼前的敌人。毕竟总司令不在了,还可以换人,而他们不在了,那可真是找不出相同的战力来抵御敌军了。 在得知艾尔文.克米特受伤回到国内的消息时,身在琥珀堡的首相本人,对这消息一时间还没有太大的反应。他最近身体情况越来越差,而且同样的坏消息,在虎山营这儿可谓是只多不少,所以要他为克米特的受伤而苦恼不已,那未免有点不现实。因为他要烦的事情,已经够多的了。 在那几天里,原本留守在首都的副首相也来到过虎山营,探望他的顶头上司与向来亲密无间的建党伙伴。看到埃默里.瓦莱里安,首相的心情似乎有所好转,并且与对方共进晚餐。这在他身边的人看来,无疑是件好事。因为不知有多少时日,首相都总是心情很差,连吃东西也提不起劲。如今的副首相的陪伴下,卡尔.海因茨总算有了一点心绪。当然,在晚餐的餐桌上,他们所讨论的,还是国家大事。除了前线之外,首相要求他的这位同样位高权重的心腹要密切留意国内的动向,因为越是在这种时候,就越是要提防反对派的行动。对于陆军内部的一些动作,首相很早以前就知道了,不过在他看来,这些小动作都不会对他产生任何实质性的威胁。只是,现在外部的战况相当不乐观,难免会有人蠢蠢欲动,趁机生事。对此,副首相向对方保证道: “请您放心,我的首相。在国安局还有治安防务处的共同努力下,我相信那些小贼是不会有机会捣乱的。要是他们敢来,我们的人也会将他们捧得哭爹喊娘!” “哈哈哈哈,埃利,虽然如此,但我还是不希望见识到你这位国家安全总局长官的风采呀,因为那样的话,就真的意味着出事了。” 看到首相在餐桌上的笑容,那些侍从们也觉得心里放松了不少。他们都不记得上一次看到首相的笑容是在什么时候了,可见最近这段日子,他身边的人都不大好过。 虽然看上去神情自若,不过副首相也显得疲惫了不少,而且他抽烟的次数也比以往大大增加。虽然自己不抽烟、也不喝酒,不过卡尔.海因茨还是与抽着烟的副首相坐在一起,聊起了关于前线的事情。他甚至还让侍从送来了上好的佳酿,劝对方喝一杯——当然数量不能多——那么晚上也许能睡得沉一点。对此,埃默里.瓦莱里安点着头说: “能尽量不喝,我还是不喝的,阁下。不过有的时候因为熬夜,实在睡不着,就只好喝一杯啦。” “酒也许在很多人看来是好东西,不过也有它致命的作用。”卡尔.海因茨眼睛落在对方面前的烟灰缸上,好像出了神似的。“多喝可实在不是件令人称道的事情。” 沉默了一下,副首相已经对对方的话心领神会,他回答说: “您所言甚是,我一定照办的。而且,也会奉劝身边的人,少喝酒。” “要是他们真的能少喝点,先不提身边的人,对自己就大有好处啦。” 不知是不是灯光的原因,首相日益苍老的脸上,浮现出柔和的神情。他就像自己的情妇伊芙.塞思所说的那样,“腰都直不起来”,不过现在的他,眼中的严厉决绝被难以言喻的光芒所遮盖,令他看上去多少与那位传说中的帝国首相有所不同。 在副首相告别了虎山营、乘坐飞机回到首都的时候,在虎山营内,首相却没有像他自己所劝说对方的那样,睡觉休息,而是看着那些卷宗,将每一条关于前线的情报和消息都看进去。看到他这个样子,值班的年轻女秘书德劳尔觉得非常心疼,她委婉地劝对方应该去休息了。卡尔.海因茨只是笑了一笑,没有任何表示。 晚上的十点整,首相面前的卷宗和文件仍然堆得高高的,他似乎就打算那样在它们的包围下渡过一夜。德劳尔看到这个样子,为难地向对方说: “不仅是今天,昨天、前天,还有大前天……我简直都快不记得您这段时期哪一天是正常休息的了!” “不用担心,我会有分寸的。” 每当身边的人向他提出如此建议时,首相总是用类似的方式来回答。但是事后他依然故我,似乎对自己的健康一点也不担心。这个时候,过道的警铃大作,让德劳尔大吃一惊。她慌张地左右张望,一回头,就看到首相站在自己身后。他拍拍女秘书的肩膀,说: “我的孩子,是空袭来了,快到地下室去!” 虽然慌张,不过德劳尔并没有忘记自己的使命,她连忙扶着首相一同跑进地下室里。还没等他们进来,首相的副官和大本营的宪兵们也来找他了。他们都躲进相对安全的地下室里,等待着这次空袭过去。 “呜呜”的警报声在大约十分钟之后终于停了下来,在与地面上取得联系之后,宪兵大队队长乔斯林中将向首相报告,敌人的战机已经走了,他们没有在这儿进行轰炸。虽然这表示他们可以离开地下室回到地面上,不过首相的神情并不怎么轻松。他的副官长朱兹勒上校听到对方如此叽咕着: “不是这儿,就是人更多的地方……没想到帝国现在会变成这样……” 首相并没有再吐露更多的心声,他拒绝了侍从的搀扶,自己缓缓走上阶梯,回到起居室里。在那儿,依然要大量的文件等待着他去批示审阅。可能是知道他不会放弃熬夜,所以无论是副官们还是宪兵大队队长,或是虎山营的指挥官,都没有劝说首相的打算。看到对方那直不起腰的样子,热心的德劳尔打算为对方彻来热腾腾的咖啡。不过首相拒绝了,他觉得喝茶更好。可能是因为最近头痛的关系,卡尔.海因茨喝咖啡来止疼入睡太多的缘故,对于咖啡,他开始有点厌倦了。于是,德劳尔很快地将一壶热茶端到首相面前,请他试试自己沏茶的手艺如何。 相比起与自己的下属在争论那些军政大事,首相在自己的副官和秘书面前,要温和得多。他喝着热茶,对面前的德劳尔说: “不要害怕,孩子。这儿很安全,而且很隐蔽,敌人的飞机是不会将炸弹扔进我们的地下室的。” 德劳尔有点羞愧地一笑,因为她想起自己刚才那慌慌张张的样子,确实很可笑。不过向来标榜“人应该具备勇气和抱着必死决心”的首相,并没有对秘书作出嘲笑,而是安慰对方。其实并不是德劳尔,在首相身边的工作人员,都是这样受到过他的鼓励和安慰,因此他们对这位帝国的头号人物,除了对领袖应有的忠诚外,更有着深厚的感情。 “真的很抱歉,我刚才一定让您见笑了。” “人谁没有经过这些阶段呢?小的时候,我看到路边的蚂蚱,都会吓一跳,我的哥哥就会对我说,那根本没什么好害怕的,只要你知道它不过是种弱小的昆虫,完全威胁不到你,你的恐惧就会消失。的确,第一次会觉得害怕,第二次、第三次,到了后来,你甚至会忘记掉自己害怕那只蚂蚱是什么时候的事情了。只要习惯了就好……” 首相在任何人面前,都几乎从不提起自己小时候和以往的经历,今天可以说是个例外。看到对方那温和的神情,德劳尔好奇心起,她忍不住问: “您小时候也害怕昆虫吗?” “怕,不仅怕,连一只小飞蛾都会让我从床上蹦起来。不过我父亲却老是用这个来训斥我,说我不像个男子汉。不过就算他再怎么嘲笑我也好,在他死去之后,撑起这个家的,就只有我了。连妈妈也为我感到自豪,也许正是因为父亲的嘲笑,才让我鼓起勇气,不再只满足于当一个不知忧愁的小孩,而是迅速地成长起来,成为真正的大人。” “这或许就是家庭的作用吧,我相信要是您组建一个家庭的话,一定是个非常好的丈夫和父亲。” 德劳尔这么说,其实也有着劝说对方的意思在里头。在她们看来,首相喜欢孩子、而且从来不爱在外鬼混、严于律己,这样的男人——更何况他是帝国的首相,应该为自己和帝国着想——更要早早建立属于自己的家庭才对。可是不知道为什么,首相却好像完全没有这样的打算。(未完待续,如欲知后事如何,请登陆www.qidian.com,章节更多,支持作者,支持正版阅读!)(未完待续) 第五卷 (上) 第四章 七月二十日(2) 面对着女秘书的相劝,首相看了她一眼,平静地说: “为了帝国,我早已决定,不会建立自己的家庭。而且,成为我的家人,说不定反而会觉得不幸。” “这怎么会……” “也许,我天生就与家庭无缘吧……不过我尊重有家有室的人,而且我绝对相信家庭对于一个男人有着多么重要的作用。” “……” 德劳尔不知说什么才好,在她的眼中,现在的首相不像是个高高在上的帝国领袖,多少有点感伤忧郁的影子。她后悔不该提起这个话题,就故意用活泼的语气说: “您是帝国的父亲,所以我们大家都像您的孩子一样!” 首相呵呵一笑,好像对这种说法并不排斥而且觉得很有趣似的。在又喝下一杯茶之后,他的手臂微微颤抖,德劳尔觉得有点不妥,于是再次劝说对方去休息。首相只是摇摇头,说: “不,我不是病情发作,只是觉得……有点……害怕……” “害怕?您?这是为什么?” “我也说不上来,我的孩子。只是只觉得哪儿不对劲……但愿现在不要出什么事才好,要是真的出了什么麻烦,那么肯定会受不了。帝国现在需要我,我绝不能生病或是倒下,它的处境很糟糕啊……没人能代替我……” 创世历1089年7月20日,正当东西两战线上的奥登尼亚军队——其中一侧的那些如果还能称之为“军队”的话——仍然与敌人陷入艰苦的斗争中时,一架小型飞机悄然降落在奥登尼亚神圣帝国琥珀堡的军用机场跑道上,下来了三名军官。他们是从国内匆忙赶来的,为的就是要向身处大本营中的首相本人汇报国内治安情况。所谓的国内治安防务处第一任处长约瑟夫.施道芬中校在担任这个职务之后,已经是第三次到虎山营这儿来了。这一次看上去,似乎与之前的两次没什么区别。 “请慢走,长官!” 操纵飞机的飞行员向他们敬礼致意,他还不能离开这儿。因为大概再过几小时——也许只有三四个小时——他还要送这几名军官回国去。独眼的治安防务处处长向他回礼,然后就与自己的副官还有同行的另一名将军一起坐上了为他们准备的轿车。不管是施道芬、他的副官,还是那位同样要来向首相汇报国内后勤工作情况的将军,都显得气定神闲,好像他们来这儿是来渡假的,而不是向帝国的最高长官汇报情况。 从机场到虎山营,大约经过了半个小时的车程,这辆轿车上的乘客已经来到了虎山营外围的第一层大门,并且顺利地进入了那道大门之内。随之而来的,是看似荒凉的地带和稀疏的树林。不要以为这儿就是无人地带,事实上,公路旁的土地里都埋下了地雷,而没有埋设地雷的区域,则是地下碉堡的所在。在那里面隐藏着随时准备出动的防卫部队,好保卫此地的安全。 在这些埋藏有密密麻麻地雷和碉堡的后方,则是虎山营的第二重门。从这里开始,围绕着虎山营的铁丝网,上面都是带有足以致命的高压电流。然后又过了一段路,他们才来到了检查站。不管是多么深得首相信任的官员或将领,只要是想进入大本营的,就必须在这个检查站里接受检查。与往常一样,卫兵检查了他们的通行证,在确认这是大后方的副首相本人亲自签发并且有国家安全总局印章的有效特种通行证后,大门敞开,允许三名军官及他们的车辆进入大本营内部。在来到最后一重门的时候,此时才能看到那些日夜巡逻的周围的秘密警察以及宪兵的身影。这里才是帝国的最高领袖居住工作的地区,它隐藏在树林深处,难以察觉。在确认过证件有效后,宪兵大队中的一名军官向将军以及施道芬中校说: “请跟我来,已经为诸位准备了客房,现在首相正在开会,大概要再过一到两小时,才能接见。” “麻烦你了。” 施道芬朝对方点点头,表示接受安排。而且对方还表示他们完全有时间去用早餐,不必着急。施道芬朝同行的那位将军笑了笑,说: “正合我意。” 在领他们到客房的途中,看到失去了右手的中校独自拎着黑色公文包,宪兵队的军官殷勤地想要代为效劳,施道芬一愣,随即将公文包交给对方,并且说: “拿着这些文件快一天,我的手都要麻了。” 他们谈笑风生,在客房里稍作停留,然后又前往餐厅进餐。他所带来的那个公文包,还有他副官一直拎着的相同式样的黑色公文包,都留在了客房里。在餐厅中,有一些先来者已经在用餐了,施道芬与副官坐在一起,偶尔加入到那些关于国内形势的谈话中。听得出来,此地对于前线的看法颇为悲观,不知是不是受到了首相心情的影响。 在用过早餐之后,已经是上午的十一点二十五分了。施道芬看看表,然后他与副官离开餐厅,回到自己的房间。不过很快,施道芬就走了出来,往宪兵部所在的监控室走去。在那儿,他见到了宪兵大队队长乔斯林中将。对方对他的到来表示欢迎,并且用力握着中校仅剩的左手。 “您早,中校。” “见到您非常高兴,我的将军。您最近身体好吗?上次见您的时候,您好像还有点咳嗽,现在怎么样啦?” “完全没问题,那些小毛病难不倒我。您也一样,要多保重呀,中校。” 双方简短地交谈过后,乔斯林又被上面的人叫了去。施道芬在走廊上注视着对方的背影,眼中掠过一瞬即逝的微弱笑意。 在将近十二点的时候,施道芬来到国防部部长面前报道。利亚姆一见面就冲他说: “形势分析会议要提前举行,因为法尔洛总统会在下午前来大本营,与首相会面。记住,中校,要掌握好时间,长话短说,因为会议一进行完,首相还得作好准备迎接贵客呢。” “这么说,会议是要在……” “对,就在三十分钟后举行,不能再拖了。” 施道芬应了下来,然后国防部部长便离开前往办公室,准备待会儿的会议。他的副官——也是一名中校——负责接待前来参加会议的军官,他向施道芬说起最近大本营这儿的气氛不算好,所以连自己的长官也难免有点浮躁。他说: “现在形势起了变化,所以大家都有些心神不定的,不过我想会好起来的。” “我想你说的没错,”施道芬点头称是,然后又问:“抱歉,在参加会议之前,我想到洗手间去一下。” “噢,那请你尽快回来,”对方眨眨眼睛,好像对他的要求表示理解。“我在开会前也总觉得老想上厕所,这很常见。” 于是施道芬绕了回来,来到离他们所下榻客房不远处的一个厕所里。一推开门,他察看一下周围,没有人在里头,只有最里面的一个卫生间是关上门的。他有节奏地朝那里敲了三下,门打开后,里面站着的正是他的副官,手上还牢牢地握着那个黑色的公文包。 两人并未交谈,而是一起动手将公文包放在洗手盆上方,打开了拉链。出现在他们眼前的,是一束捆扎好的炸药管、引线,还有一个小玻璃瓶。为了防止它们在里头有可能碰撞或是弄出异样的声响,周围还用一些纸张将它们分隔、包裹起来。在副官的协助下,施道芬用他灵活的左手将引线塞进炸药管中,然后又将之穿过玻璃瓶。小瓶子里盛满了暗黄色的液体,那是具有腐蚀性的酸性液体。一切做好之后,他们又将东西按照原样放回到公文包中,只是将那些装装样子的纸张拿走,并且把炸弹固定地里头。 两人刚刚弄好,厕所外面就传来了脚步声,于是施道芬赶紧将公文包自己拿好,而他的副官则一把则那些纸张塞进他放在刚才那个卫生间中的另一个公文包里。当厕所的门被打开时,一个宪兵走了进来,他看到施道芬正站在镜子面前,洗着手,洗手盆一侧还靠着一个黑色的公文包,而他的副官则拎着另一个公文包在旁等候。 “长官,会议已经开始了。” “好的,我这就来。” 施道芬用他仅剩的右眼打量一下那个在镜子中的军人,他昂起头,带着公文包离开了厕所,他的副官紧随其后。不过很快的,新任国内治安防务处处长的副官就得留在走廊上,注视着他的长官在他人的带领下继续朝对面的营房走去——因为那儿只许与会者进入,无关人等一律不能靠近。他努力不让自己再看一眼手中的公文包,却咽了一口口水。 在那里,已经有人等待着施道芬的到来。国防部部长的副官看到施道芬,便说: “请快点,首相阁下已经在等我们了。” 施道芬向他表示抱歉,对方看到他拿着那个公文包,似乎有点不方便,就提出要为对方拎包,但施道芬只是感谢他的好意,还说:自己虽然残疾,不过拿个公文包还是有力气的。 两人边走边聊,越来越接近那所营房。与首相常常呆的地下房间不同,这间营房却是地面上的建筑,而且在它的外围,可以看到士兵在巡逻、军官在监视一切。而且就在营房外面,仍然有检查人员监察着来往进出的人,哪怕你拥有着陆军元帅的头衔。当来到检查房间外头的时候,国防部部长的副官又对施道芬说: “还是我来帮您拿着公文包吧,这样你更方便些。”(未完待续,如欲知后事如何,请登陆www.qidian.com,章节更多,支持作者,支持正版阅读!)(未完待续) 第五卷 (上) 第四章 七月二十日(3) “那好吧,”施道芬看了一眼那些为他们打开房门、示意他们可以入内的检查人员,又加上一句:“待会儿能不能安排我尽量靠近首相就座呢?这样我才能听得更清楚。” 知道对方曾经因为负伤而耳膜受损,所以那位上校答应了。在经过检查之后,施道芬与对方才得以进入营房内部的回廊。在那里,国防部部长利亚姆已经等的有些不耐烦了,他一见施道芬,就朝他们点点头,然后带着二人穿过电话室,来到会议室的门前。双扇大门被打开之后,里面的摆设和人员都出现在施道芬的眼前。大椭圆形桌子,两旁站着五六个将领,只有一个人坐在首席。奥登尼亚神圣帝国的首相手拿放大镜,有点心烦意乱地瞪着桌子上的地图。他对新来者的敬礼点了点头,然后又将注意力放在了正念着前线战况报告的总参谋部副部长身上。 施道芬从他人手里接过自己的那个黑色公文包,用近乎无声的步伐走到总参谋部副部长的下首位。那儿离首相只有不到两米远,公文包被他放在橡木桌子的底下,靠在支架内侧。放好公文包之后,施道芬这才将眼光落在与会者身上。除了首相之外,参加这次战况分析会议的,还有国防部部长、他的副官、总参谋部副部长、副部长的副官、一位刚刚赶来的海军上将、还有那位曾经与施道芬一同来到此地的负责后方后勤工作的中将。 当施道芬将公文包放在桌子底下的时候,总参谋部副部长下意识地朝他瞥了一眼,皱了皱眉头。不过,因为首相在全神贯注地听着他的报告,所以他没法分神,自然也不可能叫施道芬把那个公文包放在别的地方、好让它不至于碍事。这位将军声调悲观,因为汇报的内容实在令人提不起劲,它完全是在阐述东线的失败后的可怕情景。现在在路德尼亚境内,这一切仍然在发生。 不管是首相也好、还是与会者也好,他们的注意力都完全被对方的报告所吸引,谁也没有发出声音。施道芬仅仅在那儿站立了短短一会儿,他难以察觉地左右张看,发现众人的眼光都落在自己身旁的总参谋部副部长身上,于是他又开始移动脚步,推开会议室的门,走了出去。随后,这位中校用敏捷的步伐,三步并作两步,一下子就冲出了那栋营房。 在会议室之中,因为天气炎热的关系,所以十扇窗户全被打开。总参谋部副部长掀开一页,又开始以他悲观的声调念出里头的内容。之前这些报告他早已阅读过,所以现在清楚个中内容的他忍不住想:这些报告还有多久才完?都是些令人高兴不起来的消息,可能首相过一会儿就要发脾气了。他的副官此时已经站在了刚才施道芬曾经站立的那个位置上,他手上没有放大镜,所以想看清楚地图的他只能弯下腰去。这时候,这个军官的脚碰到了什么东西,挡住了他想更靠近桌子的意图。他低头朝里一看,一个黑色的公文包赫然放在桌子底下支架旁。他想用脚尖将它挪开,可是这个公文包显然还有一定的重量,竟一动不动。于是这个军官只能弯下腰,将它拎到支架另一侧去——也就是它刚才所放位置的反对面。之后,他就专心听着报告,然后研究桌子上的军事地图。 中午十二点三十七分,海军上将站在窗户前,又回头看看依然专心致志的首相和那些将领们。他想起来了,再过不久,翁波里尼亚总统法尔洛要到这儿,自己刚从外地赶来,马上就来面见首相了,连身像样的制服也没换过。要是待会儿受到了接见,这副模样未免有些唐突,是不是应该先回房间去,换一身干净的军礼服呢? 他正在想着,身后有人走动,那是首相的副官长,他正在拿一叠首相之前刚批示过的文件,交给站在桌子下方的国防部部长,并且低声与对方交谈了几句。他隐约听见,利亚姆在悄悄问首相的副官长:首相身体如何?昨天晚上睡得还好吗?似乎对于那位领袖的健康有些担忧的样子,这位上将忍不住又想:这还用问吗?看首相的脸色就知道,他最近一定又是失眠得厉害,所以才会显得如此萎靡不振。 这时,总参谋部副部长的声音又传进了海军上将的耳朵里,那呼气声和即将而来的低沉的语调,现在他已经听腻了,因为对方肯定又是老样子,用清楚表明自己心中看法的声音来念出那些报告的内容。果然,总参谋部副部长念完这一页的最后一句,又顺势翻开下一页,他甚至可以不用看下面那句、就按照着自己的记忆念出: “因此,中央集团军群总司令部建议,除了将集团军最后从加贝湖撤离,否则,灾难……” 一声巨响压倒了一切,淹没了所有的声音。这时是中午十二点四十二分,营房中窜出浓浓的黑烟,其中还夹杂着火焰。此时的营房,已经完全成了被硝烟包围的地带。这声爆炸,也让那些巡逻队的士兵们目瞪口呆,他们像傻了似的看着那个在浓烟中几乎变了样的营房。随着有人喊叫起来,他们才开始意识到那儿发生了什么事。首相所在的营房爆炸了! 一队离那儿最近的士兵想冲进里头,不过却被那些刺鼻的烟雾逼开。有的人因为离得太近、吸入了过多的浓烟而感到身体不适,有的人则掩着口鼻,仍想冲进营房里。一名上尉醒悟过来,揪着离自己最近的一个已经吓得面无表情的士兵的衣领,在他耳朵边喊: “叫医生过来!快!” 不知是这一吼还是因为对方的军阶及平日的训练起了作用,那士兵看了长官一眼,这才跌跌撞撞地跑回去叫人。而那个宪兵上尉脱下了自己的外套,用它蒙住自己的鼻子嘴巴,一头扎进了黑烟中。在他身后,同样有好几个士兵也在做着尝试,希望从中找出生还者。 当他们冲进浓烟之后,才发现自己的眼睛也一样受到了伤害,因为不仅看不清楚,而且感觉非常难受。在眼睛几乎被刺激到要流泪的时候,那个军官好像在硝烟中看到人的影子,而且是在走动的人影。他有点不敢肯定,而在他犹豫的时候,已经有人从他面前掠过,往外边走去。这个上尉之所以感到难以置信,是因为在他看来,那些影子如同游荡的幽灵,显得特别不真实。可是当这些人影逐渐出现在浓烟、火场之外的那些人面前时,有不少人简直不敢相信自己所看到的那一幕:因为他们如同梦游者一般,恍恍惚惚地朝另外的地堡走去——那儿是最高统帅部的所在。 树林中,因为这一声爆炸,惊起了那些栖息在此的飞鸟。它们拍打着翅膀,朝未知的远方飞去、飞去…… 当虎山营内响起那声爆炸的时候,曾经一度去过会议室的治安防务处处长施道芬中校,正与大本营的乔斯林中将在一起。他刚刚才拒绝了他人建议他留在这里用午餐的好意,因为他接到了上司的电话,要他马上赶回国内。就在这时,窗外传来了巨响。 “这是怎么回事?” 乔斯林问了一声,同时眯起眼睛朝外看去。不过在这个角度,他们什么也看不到。那个前来提醒施道芬接电话的通讯兵不经意地看看外边,回答说: “可能是树林里的地雷被小动物踩上了。这是常有的事,长官。” 因为虎山营深藏在琥珀堡的深山密林中,而山中确实有不少动物,所以这种事情也曾经发生过。乔斯林点点头,看向施道芬。 “要向您告别了,我的先生,祝您一路顺风。” “非常感谢您的招待,再见。” 两人的手握在一起,这一次,施道芬朝他眨眨自己的独眼,而乔斯林只是微微一笑。看着对方离开后,这位宪兵大队队长的笑容更加明显了。只是,当有人注意到他的脸的时候,他已经恢复成往日那严肃的表情,好像根本连笑都不曾笑过似的。 在门外,他的副官依然手拎公文包,等他上车。他们刚一坐下,司机便发动引擎,驾驶着那辆轿车朝外飞驰而去。从倒后镜里,司机可以清楚地看到中校和他的副官。不过让司机觉得多少有点奇怪的是,为什么施道芬中校没有戴上帽子,而且连腰间的皮带也不翼而飞了呢?可是他并没有多想,而是很快将注意力放在驾驶上。 很快,车子来到了第一个检查站——这也就是之前施道芬来到虎山营后,进入其中所遇到的最内部也是那第三个检查站。这个时候,大门是被关上的,因为岗哨的卫兵听到里面传来的爆炸声,为了以防万一所以才关上的。他对施道芬一行人表示:不能为他们开门,因为现在里头不知发生了什么事,所以出入人员车辆都必须留在原地。 施道芬没有多说,他走下车子,进入岗哨的小房间里,拿起电话拨了号。在低声说了几句话之后,他转身朝负责此处守卫的卫兵说: “我跟上头联系了,批准我通过。” 卫兵看看一旁的军官,对方朝他点了点头,于是他没有再阻止对方,而是搬开了路障,让施道芬的车子得以离去。在重新坐回到车子上的时候,施道芬神色自若,而他的副官则下意识地紧握皮包。 在来到途中的第二个检查站的时候,这时他们已经可以听到在那儿传出来的警报声。此处的警卫站在路障前面,挥舞双臂示意他们停下。施道芬对他说: “让我们过去,我有急事!”(未完待续,如欲知后事如何,请登陆www.qidian.com,章节更多,支持作者,支持正版阅读!)(未完待续) 第五卷(上) 第五章 被神选中之人(1) “因为发生了紧急事故,所以现在禁止通行!” “要是耽误了我的事情,那么谁也负责不了!” 施道芬只能再次下车,而在他身后,他的司机和副官都注视着这一幕。与司机无奈又好奇的神情不同,中校的副官板着脸,额头上汗水涔涔而下。施道芬又一次拿起电话,与机场方面联系,然后又对警卫们说:飞机已经在待命,他必须马上返回国内。警卫没有理会他的话,而是自己向军用机场联系了一次。在电话的那头,飞行员告诉他:自己的确接到了来自国内的命令,要接施道芬中校回国,不能耽搁下去。检查站这才同意挪开路障,将他们放行。 当车子驶出虎山营,将最后一个检查站和它的大门远远抛在身后的时候,施道芬才真正松了一口气。而他的副官,如果不是因为坐在车里,恐怕早就虚脱了。施道芬再次回头从车窗里看着那早已消失在地平线下的虎山营,右眼中掠过一丝坚毅的光芒。 终于完成了,行动成功了! 带着这样的念头,施道芬靠在车内座椅上,将一直紧绷和身体也放松了下来。为了这次行动,他和众人不知花费了多少心血,如今总算得以看到那如期而至的爆炸,怎么不令施道芬感到放松?即使许多人都不看好他的行动、许多人都认为那个人是无法铲除的,但是,他做到了!约瑟夫.施道芬没有辜负他们的希望,他成功了! 在如波的思潮中,施道芬看着车窗外那与来时无异的单调景色,心中却是激动不已。尽管外表平静,不过他此时的脑海中,却是有着比刚才那次爆炸更加激烈的碰撞。 “我成功了!成功了!是的,我的信念没有错,因为只有我,才能杀死那个魔鬼!神选中了我,而我完成了它的使命!” 没错,约瑟夫.施道芬中校表面上是奥登尼亚军队中的一员,也曾经宣誓效忠过帝国以及掌管着它的首相卡尔.海因茨。但是他的真正身份,却是抵抗运动的中坚分子。为了策划这次谋杀行动,他与他的同伴们绞尽脑汁、用尽方法,最后才走到了这一步。在以前,他们的人就曾经策划过种种行动、试图用各种方式来行刺海因茨。不过每一次,不是被迫取消就是因为行动被人察觉而不得不夭折。有越来越多的人开始灰心,他们觉得,上天仿佛是在冥冥之中保佑着卡尔.海因茨,不让他过早地离开人世。可是现在,随着这一声爆炸,这个在他们看来被认为是不可推翻的定律,似乎要被打破了。 当施道芬与他的副官坐在军用机场那架H—3型军用飞机上的时候,已经是将近一点三十分了。飞机很快被启动,朝着跑道滑行、升空。看着离自己越来越遥远的地面,副官在飞机的轰鸣声中凑近自己的长官,用只有他们两人才能听清的声音说: “接下来还有很长一段时间才能回到国内,这儿没有无线电,不知情况怎么样了?” “一切都会如我们所愿的!” 而与施道芬他们这儿的枯燥平静不同,虎山营中,却是四处忙乱。因为发生了爆炸,而且是首相所在的房间爆炸,所以里面一片混乱。爆炸后的营房坍塌了半边,已经完全不复之前的模样。会议室中的桌子也没了踪影,只能在一些尚在燃烧的碎片中找到它的残骸。温德利希医生与护士们在爆炸过后五分钟便匆匆赶来,在最高统帅部地堡的走廊上和门外,他看到了那些幸运的生还者们。当他认出那个台阶上、脸被熏得黝黑、神情呆滞冰冷的男人时,这才感到悬着的心放下来。因为那个人不管是谁都不会被认错,他就是奥登尼亚神圣帝国的首相卡尔.海因茨。 除了首相之外,还有的生还者能够自行走动。国防部部长、首相的副官长,还有海军上将。他们都神情茫然,但又关切地注视着首相,还有那栋冒烟的建筑物。温德利希医生一边让手下的医护人员将受重伤的总参谋部副部长和他的副官——他们是刚刚才被人从营房里抬出来的——放上担架,送往医院进行抢救;然后自己又来到首相身边,替他进行诊治。 看到首相这个样子,有的护士眼中含泪,差点激动得晕了过去。因为刚刚爆炸的时候,他们只听说是营房爆炸,后来才得知原来是首相所在的房间出事了。几乎所有的护士都生怕首相出什么意外,现在终于看到对方看似平安,又岂能无动于衷呢? 温德利希检查了首相的身体,发现他身上没有血,只是右臂手肘扭伤得厉害。他用绷带替对方将手臂包扎好然后吊在脖子上,这时候,他听到一个咆哮如雷的声音在自己头顶上响起,那声音与其说是愤怒,倒不如说是激动: “有了,那些家伙!现在我要开始采取行动了!” 吓了一跳之后,他才意识到,这是首相的声音。不知为什么,首相现在看起来没有一点沮丧迷茫不安,相反,他眼中闪动着令人吃惊的光芒,注视着那栋变样的营房。 “您觉得还有哪儿不舒服吗?”温德利希看到首相的裤子都变得破破烂烂,又赶紧问:“脚还能走动吗?如果有什么不适,请一定要告诉我!” 一旁有人扯了扯他的袖子,医生扭头一看,是首相的副官长朱兹勒上校。他用远超出平常说话的音量冲着医生说: “首相的耳朵现在什么也听不见!要仔细检查!” 看到他脸上的眉毛被烧焦了,而且耳朵里流出鲜血,温德利希就猜到,朱兹勒可能是耳膜破裂,所以说话才突然变得这么大声。他吩咐其他医护人员替众人疗伤,而自己则继续替首相检查。果然,首相的左耳耳膜破裂,手脚上有不少擦伤,后脑的头发也被烧焦了。然而令人惊奇的是,他没有一点外伤,甚至不见血。此时,卡尔.海因茨依旧用他近乎亢奋的声音,在说话、点头。就像是刚刚去观看了一场精彩的足球比赛,现在他的心仍然沉浸在回忆那场令人激动的比赛之中。 与首相相比,其他人的情况则有好有坏。总参谋部副部长和他的副官比较倒霉,一个被爆炸的气浪扔出窗外,昏迷不醒,而另一个则浑身鲜血,呼吸极其微弱。看到那被严重损毁的用木头建造起来的营房,温德利希心中咋舌不已。在这样的破坏力之下,首相和国防部部长等人居然还能逃过一劫、能以相对安然无恙的姿态坐在地堡裸露在外的台阶上,继续交谈,实在是个天大的奇迹! 这时候,首相的私人医生和更多的人都赶来了。莫里昂一眼看到首相坐在那里,不停地说话,惊讶得嘴巴都合不上。之后,他用听诊器替对方检查了心脏,发现他一切正常,脉搏也无异。这让莫里昂更加感到奇怪,因为眼前这个满脸黝黑、眉毛少了一边,耳朵流着血、说话嗓门过大的人,居然就是在爆炸后的首相阁下!他与温德利希互看一眼,两人都不禁同时点了点头。虽然还要作进一步检查,不过现在他们可以确定的就是:帝国的首相,一切平安。 相比之下,利亚姆身上破损得更厉害,他的肩膀现在被包扎起来,让他脸上浮现出痛苦的神情。不过他还得分出一点精力,却听首相的发言。而那位因为走到窗户前而侥幸逃过一劫的海军上将,他的脚受到了重创,现在甚至直不起来了,在接受了简单的治疗之后也得考虑送院,性命并无大碍。至于首相的副官长则没有受到太大的冲击;而开会时就站在他身旁的国防部部长和他的副官,现在都受到了不同程度的伤,前者的手臂抬不起来、血几乎染红了他的外套;而后者刚刚才被人从瓦砾下救出来,没有了呼吸,模样十分可怕。现在他只觉得脑袋里嗡嗡作响,好像仍然停留在爆炸的一瞬间。朱兹勒回忆起刚刚发生的事情,仍然心有余悸: 当时他只觉得眼前一黑,什么声音也突然听不到了。会议室里头除了浓烟,其它的好像一下子都消失掉似的。他紧贴的地板瞬间隆起,像突出的小山包,让他差点以为是地震了。可是他很快就想到,首相在哪儿?混乱中,他似乎听到有人叫喊“起火了”,不过他没法靠近声音的来源。凭着在军队中的磨练出的身手,朱兹勒爬到离自己最近的一个出口——一扇破裂的窗户——从那儿爬出坍塌的营房。当他站起来之后,就看到首相和国防部部长脚步踉跄地朝附近的房子走去。他没有多想就跟了上去,为他们领路。而同样从里面逃生的海军上将也跟了过来,他们一行人也不知自己是怎么支撑着走到地堡外,重重地坐了下来。这时候,朱兹勒才看清他们的模样,脸和皮肤变得黑乎乎的、头发或是身上的衣服被烧焦了,每个人看起来都是一副劫后余生的惨状,他差点认不出首相了。 回想起刚才,朱兹勒只能大口大口地呼吸着新鲜空气。现在他甚至连身边的护士在问他话也听不见,只能呆愣地看着对方的脸,甚至没有力气去指指自己的耳朵,示意他什么也听不见。当爆炸刚发生后,他与首相等人逃出来的时候,朱兹勒唯一能听到的一句话就是首相的问题: “怎么回事?是路德尼亚飞机扔的炸弹吗?”(未完待续,如欲知后事如何,请登陆www.qidian.com,章节更多,支持作者,支持正版阅读!)(未完待续) 第五卷(上) 第五章 被神选中之人(2) 现在一切都像是眼前的景象和他心中的思绪一样,乱哄哄的,找不出个头绪。在最高统帅部地堡内的三军指挥司令部部长西格蒙德元帅,还有胜利党中央党务委员会委员长布鲁诺等人,在爆炸过后不久就跑上地面,他们看到首相等人的样子,还有那不像样的营房,一时间谁都说不出话来。 看到首相平安无事,与护士们一样,他的女秘书们无不喜极而泣,其中一个甚至还冒失地跪在地上,感谢全能之神的恩典。因为神再次保佑了他们的领袖,让他可以重新出现在他们面前,并且没有受到太大的伤害。 年轻的女秘书德劳尔在看到首相的时候,也认不出对方就是往日那个和颜悦色、穿着朴素但干净整洁的首相阁下。他的头发都被烧糊了,眉毛也少了半边,而且还在不停地说话。他看到这些女秘书们,这才露出了逃过爆炸后的第一个笑容。 “我的孩子们,我再次安然无恙了!我很有可能活不成,可是我毕竟还活着!这就能证明,是全能的主选择让我继续去完成我的使命!” 同样的,他也对身边的副官还有那些护士们笑了一笑。那个为他检查耳朵的护士激动万分,她好像忘记了自己的身份似的,一把拉着首相的手,用力地亲吻着,好像不这样就不足以表达她的兴奋与感激之情。首相拍拍她的肩膀,对这个泣不成声的年轻女孩说: “我什么事儿也没有!什么事也没有!” 这如同胜利宣言般的壮语,出自这个坐在台阶上、一身狼狈的中年男人口中,但他周围的人没有一个觉得好笑的;相反,他们都为自己能够亲眼见证这一时刻而感到自豪与激动。 三军指挥司令部部长因为接到了电话,所以没去参加在另一边营房里举行的会议,这才逃过一难。现在他一边命令着警卫扑灭营房的火,一边暗自思忖:这附近并没有敌军的飞机进行轰炸,而且看营房的样子,是从内部爆炸的。那也就是说,是有人将炸弹带进会议室里了…… 同样的,注意到这点的,还有首相本人。他收敛起笑容,注视着那栋不久前自己还曾经呆在里头的营房,现在他开始明白,不可能是空袭的炸弹导致了这一幕,而是从内部的爆炸想要他的命。他扭头盯着赶来自己身边嘘寒问暖的布鲁诺,像下结论似地说: “很显然的,是这是我们身边某个懦夫干的!” 这就意味着,是自己人下的手了。就像往日在首相跟前一样,布鲁诺连忙点头,脸上流露出痛心凝重的表情。痛心,是表示对首相遭到不幸的慰问;而凝重,则是表示自己同意对方的观点,并且在思考有可能的暗杀者人选。 在被护士和女秘书搀扶起来之后,首相又马上对另一个副官说: “堵死一切消息!将所有的电话线通通切断!” “是!” 因为首相的耳膜受损,所以逼着副官不得不用比平常大得多的声音来回答。这么做,是因为现在一切情况都没弄清楚,连犯人也没头绪,所以这么做,也能防止外界人心波动,并且有利于尽快找出行动的策划者。因为误以为卡尔.海因茨已死,那么暗杀他的犯人肯定就会采取进一步措施,到时候,就更容易找到他们了。看到首相在遭到爆炸那灰头土脸又不停说话的样子,西格蒙德差点认为他是不是被炸坏了脑子,变得神智不清起来。可是现在随着他这个命令的下达,西格蒙德又在心里对自己点点头: “看样子,他比任何时候都更清醒着呐!” 一直留在另一处地堡中的宪兵大队队长乔斯林中将在得知爆炸的消息后,并没有马上离开那里。没过多久,命令下来了:要求封锁一切对外联系,不能泄露半点消息。他点点头,让通讯室的官兵们照办。但是前来下令的军官又说了一句话,就让他的心跌进了无边的黑暗中: “首相本人平安无事,帝国万岁!” 乔斯林清醒过来,赶紧应了一声“帝国万岁”,然后他沉着脸走出通讯室,来到自己副官的身旁,低声说了句: “太可怕了……首相没死,将一切通讯切断!” 不到三分钟,虎山营内所有的对外通讯设施和主要变电室都一律关闭。这里似乎再度恢复了寂静,不过那些身处其中的人却清楚的知道,这只不过是满天风雨即将到来前短暂的宁静罢了。 根据暗杀行动的策划,当施道芬中校将预先准备好的炸弹带进虎山营内、铲除卡尔.海因茨之后,那些留在首都等候消息的同谋者,则会利用“女武神行动”之便,调动他们手中的可以调动的军队,从而占领政府办公大楼,对向发表宣言:首相已死,现在国家政权将由他们掌管。而参与这一行动的人,透露出一个令人非常吃惊的信息:不仅是陆军之中,总参谋部、禁卫军等主要军方部门中的一些头面人物同样参与到其中。如今,他们正聚集在奥登的军方总参谋部大楼里,等候着弄到可靠的消息以便他们第一时间对外发布、夺取政权。 然后好几个小时过去了,他们的无线电和电话里没有一点苗头。时间在过去,而他们现在仍然不知道虎山营里到底发生了什么。施道芬能不能进入其中、炸弹有没有爆炸、卡尔.海因茨是否已经身亡,这些他们通通一无所知。由于上次行动因为首相的临时缺席而不得不中中止,吸取了教训的密谋者们决心要等到可靠的消息证实卡尔.海因茨死亡,才会下令调动部队占领首都。 他们当然不会知道,因为在虎山营里,一切联络都被中断,恐怕连一只树林里的小鸟也没法飞出去。而那个被他们热切盼望死去的人,此时正坐一个地堡的房间中,继续接受着医生的询问和诊治。他看到自己那条破破烂烂的裤子,再次自言自语地说: “这是奇迹!奇迹!是全能之神在向我招手,只有我才能完成使命,所以我无论如何也不能死!” 的确,在那种情况下还能近乎毫发无伤地生还,卡尔.海因茨的运气简直好到了家。这突如其来的暗杀和爆炸好像没有让他吓破胆子,相反,更让他觉得斗志高涨。女秘书德劳尔在一旁惊讶地看到,原本衰老弯腰的首相好像突然之间来了精神,人也像是年轻了好几岁似的。这种结果,是他们根本没有预料到的。谁能想到,居然会有如此胆大包天的谋杀者,将炸弹安放在首相所在的会议室里,而与炸弹相距甚近的首相却仍然精神奕奕地出现在他们面前、向他们这些下属讲述自己生还的心情和感想呢? 在确认首相没有大碍之后,虎山营的指挥官与那些没有受到波及的高级将领还有官员们一起,猜测到底是哪儿出了问题、爆炸到底是怎么一回事。看到营房的一侧完全坍塌下来,有人提出自己的看法:或许是负责进行建筑的工人趁机将雷管和炸药安放在墙壁之中,然后趁机引爆。这个意见开始时得到了不少人的认同,因为能够进入这些营房或地堡中的人员,无一不是首相的心腹或重要下属,他们没有可能也没有时间在那儿安放炸药。 不过随着后来线索逐渐浮出水面,人们也越来越了解到事件的真相。在同样受到爆炸威力波及那栋营房附近的电话室内,有人向了解情况的侍从提起:在进入会议室一会儿后,国内治安防务处长施道芬中校就走过来,在等待电话,随后就离开没有回去房间里。后来又有人提起——在后来的纪录中已经找不到这个人的名字,不过人们相信回忆起这件事的很有可能是首相的副官长或是国防部部长的副官——曾经看到过施道芬将一个黑色公文包拿进会议室里来,但他离开的时候,手上却是空空如也。 这样一来,案件的结论开始形成了。最大的嫌疑人,当属那位行踪可疑的施道芬。而随后在与机场联系后,这种怀疑得到了证实,因为在爆炸后,施道芬就马上乘车离开了虎山营,然后赶往机场乘坐飞机返回国内。 在得到下属关于当时情况的种种汇报后,帝国的首相没有一点表情地下令: “联络埃默里,通知他马上逮捕约瑟夫.施道芬!” 虽然遭到了爆炸的袭击,不过大本营的厨子还是像老样子那样,精心为首相准备了素食菜肴。首相本人胃口不错,狼吞虎咽地将炸土豆、白萝卜还有那碗清汤都吃光了。虽然身边的人都劝他好好休息,不过他没有同意。相反,这位帝国的最高掌权者离开了地堡,来到那些负责为营地进行建设的工人之中,与他们聊天。看起来,他已经放弃了那种怀疑建筑工人是犯人的想法,而且安慰他们,自己没有受伤,更不会无端审问他们。 接受过短暂的治疗后,因为不放心首相的身体情况,所以朱兹勒坚持要留在大本营、留在首相身边。此时,他也站在离首相和那些工人有一段距离的地方,静静地看着他们。在经过一些治疗和休息后,他发现自己的耳膜适度地恢复了功能,虽然仍有耳鸣不过已经能听到声音了。再加上现在看到首相确实没有出现什么毛病,所以朱兹勒也感到心里踏实了不少。他盯着首相的背影,看到对方好言安慰着那些高兴到不知所措的工人,心里却在想: “首相阁下不会怀疑他们了,也许他是想让人知道,他还活得好好的。” 令首相身边的人想像不到的,是他在遭受到这样的可怕暗杀行动之后,不仅毫发无伤地活了下来,而且仿佛也往日衰惫苍老的模样也被改变了似的,一反常态地在外走动,跟人谈话——要知道卡尔.海因茨对于散步或是饭后运动那类事情没什么好感,他总是对别人说“这会减少我工作的时间”。(未完待续) 第五卷 (上) 第六章 投进湖里的石子(1) 看到他这个样子,虽然曾经感到过安心,但朱兹勒现在心里越来越没底。他想找个机会问清楚首相的私人医生,询问对方这类事件是否会给人带来某种精神上的刺激。因为他总觉得眼前的首相,看上去总与以往有所不同。 当首相回到地堡的房间里时,众人谁也没有说话,但眼神都在注意着他。卡尔.海因茨显得镇定自若,他看了一眼周围的人,仿佛明白他们心里的想法似的,对他们说: “我现在感觉良好,不用再为我担心。上天注定我不能死,而且我也不会死的。” 在他说话的时候,一直留意着首相一举一动的女秘书德劳尔有些走神,因为她回忆起在爆炸后最初看到的首相,与眼前的这个男人相比,虽然面貌大有不同,不过那种坚毅笃定的感觉丝毫未变。而且她发现,首相的背不再驼了,他能够挺直胸膛和腰身,出现在众人面前,这是又一个奇迹吗? 当她回过神来的时候,就听到首相依然在向她们讲述自己的经历——他似乎很乐意对人提起这件事,而且竟然一点也没有流露出后怕的样子: “要是没有桌子底下的支架,现在我可能再也见不到你们了,我的女士们。你们可能也看到我之前穿的那条裤子了,它现在完全变了样,连制作它的裁缝也不可能认出它了。想想看,要是会议选择在地堡里头进行,那么现在我就不可能站在这儿跟你们聊天,所有人、对,所有的,甚至整个地堡都会被炸药的威力弄得倒塌,然后里头的人就都得见全能之神去了!不过我是在刚刚建起来不久的木头房子里遭到这次卑鄙的暗杀,可我挺过来了!而且没有一点外伤!这是我的运气,是全能之神赐给我的好运!真是令人难以置信,还记得我那天跟你的谈话内容吗?德劳尔小姐?” 德劳尔正想回答,却发现首相又开始说话了,于是她只能赶紧点点头。卡尔.海因茨仿佛仍然沉浸在那一刻,他声音高亢(耳膜受损带来的后果)地说: “长久以来,我心里都有一种预感,总觉得会发生不同寻常的事情。这时候我才真正明白,那是全能的主给我的启示!危险!我必须要避开!结果证明,它是对的,我受到了神的眷顾,重新站在这里!那些愚蠢的懦夫是怎么也不会明白的,因为只有我,才能拯救帝国!拯救全能教派至高无上的地位与神权!这是上天给予我的使命,在完成它们之前,我是绝对不能死的!” 几乎所有的人都深受感动的看着首相,德劳尔也不例外。朱兹勒虽说看到首相平安也放心下来,不过在他看来,首相现在与其说是对那些胆敢暗杀他的人与行为感到愤怒、倒不如说是为自己的又一次安然无恙而心生更加坚定的意念。在此前,不是没有人对首相进行过各种各样的暗杀——朱兹勒甚至怀疑情报部门掌握的敌对势力行动计划没有想像中的多——但首相对于那些行动,永远是打从心底里的愤怒,也有些不安。没想到这一次,对方的思路却转而到了另一个方向,难怪朱兹勒总觉得有点奇怪。 在好不容易劝说首相在自己的卧室里“闭目养神”(因为他说什么也不愿去睡一觉)后,朱兹勒离开隔壁那个房间,刚一来到走廊,就看到三军指挥司令部部长站在那儿,好像出了神似的。他朝对方敬礼,询问是不是有什么要事想向首相汇报。西格蒙德元帅摇摇头,脸上闪过近乎于苦笑的神情。 “不,没什么急事。况且,就算现在有什么别的声音,以首相的精神状态,恐怕也不会听进去了……这次爆炸,没有伤及他的身体,这当然是好事;不过现在看起来,确实对首相的内心,造成前所未有的冲击呢……” 创世历1089年7月20日这一天,对于某些人来说,显得特别漫长。当虎山营那一声爆炸的巨响占据了所有人的耳朵听力后,时间开始像一把钳子,毫不放松地夹在每个人的身体上,让他们只觉得痛苦被延长到了极至——虽然还不至于流血甚至是死亡,但那种尖锐的疼痛似乎永远都不会离开他们了。不管是行刺的一方,还是被行刺的一方,心中都对这种感觉深有体会。 当经过了三个小时的航程后,约瑟夫.施道芬中校终于从飞机上走下来,站在首都奥登近郊的军用机场上。这里显得空荡荡的,空军没有能力在这儿用自己的战机来保护首都的上空,所以这个机场也鲜见奥军空军的战机。只有防空部队的人和他们的高射炮,在这里驻守,为的是保卫机场不至于受到敌军空袭炸弹的巨大破坏。 让施道芬感到奇怪的是,在这儿他并没有看到前来迎接自己的人。而按照计划,当他完成行动从虎山营归来的时候,应该会在这里见到自己的同伴,向他汇报关于“女武神”行动的事宜,商量如何进行首都保卫战(当然,他们保卫首都不是要对付艾尼亚人或路德尼亚人,而是要将枪口有可能对准自己人的部队)。 当与身在总参谋部的同伴取得联系后,施道芬才得到真正的解释:原来行动并未开始,他们根本无法得到确实可靠的情报,因此不敢轻举妄动。施道芬只在电话中说了一句: “大门已经敞开!” 然后就放下了电话。他与自己的副官没有多作停留,而是马上前往奥登城中的军方总参谋部,与正在那儿焦急等候的自己人会面。根据他们此前拟定的计划,在杀死卡尔.海因茨的头六个小时内,必须要切断奥登与外界的一切联系、占领总参谋部、国家广播电台,并且与外界那些共同参与到此事中来的密谋者们联系上、敦促对方马上发动政变。在施道芬等人的名单上,拥有着不少重量级的人物,如果它一旦被公布或是落入国家安全总局等部门的手里,势必会引起极大的震动。 在来到总参谋部大楼的时候,施道芬见到了那些如同锅上蚂蚁似地同谋者们。他们虽说都十分了解今天施道芬的一切行动与行程,可是对于对方是否已经真正完成使命,却没有一点把握。类似的行动,他们不是初次筹划的了,然后一次又一次的失败或是无疾而终,让他们心生倦意——也可以说是惧意?——因为在他们看来,要铲除卡尔.海因茨这个男人,简直比登天还难。如今在没有得到确切的情报前,他们可不想擅自行动,那样做,将会暴露自己,那么一切就都完了。 施道芬不厌其烦地向他们证实:卡尔.海因茨已死,他所在的营房成了废墟,不可能有生还的机会。不过有的密谋者还是犹豫不决,他问: “我的先生,要是他还活着呢?” “这绝不可能!海因茨死了,这是毫无疑问的!” 想起那声震耳欲聋的爆炸,施道芬更坚定了自己的信心。他对众人说,现在应该按照原定计划,进行部队的调动、策反一切有可能帮助他们行动的高级将领和官员。当下令调动城外部队入城封锁一切道路和包围政府部门的命令下达之后,施道芬又看看周围,并没有发现自己想看到的那个身影,他急忙问: “为什么贝格元帅还没有来?或者说,他已经到达电台了?” 按照原定计划,当确认铲除掉帝国的首相后,将由他们这些人来接管政权,而身为他们代表的德高望重的贝格元帅,自然就是当仁不让地首先宣布好消息的第一人选。可是对方告诉施道芬,贝格元帅还没来。跟对方家中联络,只知道他已经离开但却不知他现在在哪儿。有可能是路上耽搁了,或是因为现在首都这儿局势一团糟,所以老元帅才会一时找不到他们。 面对这种情况,施道芬担负起了指挥官的责任,他命令他们加快行动,并且尽早占领首都。在得知留守于总参谋部大楼内的总参谋部另一位副部长曼海姆上将仍然不愿意相信他们的话时,施道芬亲自来到对方的办公室内,口齿清晰地告诉对方:海因茨已死,现在跟他们合作还来得及。对此,曼海姆一脸怀疑。他对于这伙人的行动是知情的,但是一直拿不定主意该不该加入他们。如今被他们这样劝说着,但曼海姆仍不愿马上表态。 “你能确定吗?这事是真的?虽说炸药是被引爆了,可是……” “没有可是!将军,现在要是那个人还活着,奥登还会乱成这个样子吗?我来的时候已经看到,包括首相府、国家安全总局等等部门,都开始乱起来,因为他们也没法得到消息,证实卡尔.海因茨还活着。这是千载难逢的好机会,如今您掌握着整个总参谋部,可以利用这一点与外界取得联系,让我们的人共同联合起来,取得军事胜利。只要奥登是我们的,那么我们就可以向整个帝国宣布,结束那个魔鬼的一切统治!还神圣帝国真正的光明!” “这个……” 由于总参谋部部长并不在此,也不在虎山营,所以留守在这里的曼海姆如果真的下定决心夺权,那么可以说没哪个人能阻止他。事前正是因为得到了他人的秘密通知,才让曼海姆没有前往虎山营,而是派了另一个副部长前去报告。一想到自己本来也有可能在那场可怕的爆炸中丧命,曼海姆就觉得不寒而栗。与奥登尼亚军方所培养的传统参谋人员一样,谨慎成了他们的个性,因此曼海姆要求必须要得到更加确切的情报才能发动政变。对此,施道芬颇为不满: “我就是从现场回来的,从爆炸的威力来看,里头不可能有人生还!尤其是卡尔.海因茨,他距离我的炸药只有不到两米远!在这种情况下,你认为他还能活着吗?!” “在没有得到证实之前,擅自行动只能带来祸害,我要和那儿联系,打听打听情况。要是一切真像你的说的那样,那么历史必将改变,而我们这些身在其中的人,就更加要慎重!”(未完待续,如欲知后事如何,请登陆www.qidian.com,章节更多,支持作者,支持正版阅读!)(未完待续) 第五卷 (上) 第六章 投进湖里的石子(2) 然而,与虎山营的联系中断依旧,根本没办法与那里头的总参谋部人员或是国防部人员通上电话。看到曼海姆的神情,施道芬不失时机地说: “您想想看,现在因为那个男人一死,大本营乱作一团,要是还有哪个将领活着,他们所做的第一件事就是迅速封锁消息、切断与外界的联系。这样一来,他们就能进行那一套拖延时间的把戏了。可是我们不能被他们迷惑下去,海因茨死了,你要我说多少遍才会相信?!时不待人,再磨蹭的话,我们将不是以胜利者被后世所传颂,而是以耻辱的方式被后人所嘲笑!因为我们居然白白浪费了这么好的时机!行动吧,将军!只有这样做,帝国的历史才能被改写!” “……好吧,也许你是对的。” 在费尽唇舌后,曼海姆终于同意,将总参谋部变为反对者的大本营,并且开始进行“女武神”行动。这些叛军所要占领的目标,首先是国家广播电台——因为要向全国首先发布这一消息,电台是必不可少的——其次就是位于首相府内的最高统帅部。那些位于城郊基地和军校中的官兵们,有不少人是根本不知道他们此次进城真正的目的为何。很多人还认为,这是一次演习,目的是防止暴民动乱、维护首都的安全。而仿佛受到混乱情况影响似的,反对派的行动也有不少自相矛盾的地方,命令的难心确切传达增加了混乱,因此在当天下午的奥登街头,人们看到的这些官兵们,有的是气喘吁吁在往首相府方向跑,有的却是往城外的主干道而去。因为弄不清楚谁才是自己人,有的地方甚至还差点发生彼此枪战的惨剧。 而在另一方面,人在奥登的副首相埃默里.瓦莱里安在得知虎山营有可能发生意外的时候(他当时只是被告知与虎山营的通讯中断),他觉得十分不解。直至过了中午,他接到了一通外界的电话后,才显得有点精神。与他通话的人,正是三军指挥司令部部长,他告诉对方,虎山营发生了暗杀行动,但首相本人没有大碍。同时,传达了首相的命令,要“全面控制奥登的局势”。这让埃默里.瓦莱里安感到信心倍增,因为首相还活着,这就表示情况并未失控! 可是现在在马上将首都的混乱平静下来,却不是一件那么容易的事情了。大街上,随处可见那些不知经由谁的命令被调动进来的部队,这是违反常规的。而由于副首相吃不准首相有没有可能向其他奥登的将领下令、命令他们进行部队调动,所以他也不敢马上阻止这些明显的军事行动。不过很快,副首相办公的国家安全总局——现在这儿简直成了代首相府——就淹没在种种怀疑、害怕、不安的声音中。显然,混乱也来到了这儿,甚至影响到了副首相本人。有好几个当天下午曾在副首相身边办公的人都可以证实,他们听到副首相在怒气冲冲地嚷嚷着: “这是军事政变!可恶的背叛!” 虽然得到了首相的命令,但一来副首相没有与首相亲自通话,二来那边传达的命令也没有允许他向外界转达首相还活着的消息,因此埃默里.瓦莱里安在这方面保持着沉默。他只是不停地与首都军区司令部、卫戍部队、治安防务处联系,命令那儿的人尽量稳住局势,严防有人趁机发动政变。当好不容易弄清楚那是没有经过许可就擅自进入首都的外来部队时,副首相脸色大变,他狠狠地拍着桌子,破口大骂起来: “这些狗娘养的混蛋!果然开始了!” 现在他身上的担子比往常更重了,不仅要稳住首都的局势,更要弄清楚反对派的底细和意图,从而对他们进行狙击。许多得到风声的官员还有军官,都涌来国家安全总局这里,希望向副首相了解情况。可是现在对方根本没有时间去理会他们,而是忙于调动自己能够调动的部队。在经过多方考虑之后,副首相将电话打给了首都卫戍部队的司令,要求对方派可“可靠”的军队进行支援。现在对于副首相他们来说,要辨别出哪个是敌、哪个是友,可是一项颇为高难度的问题。在打给奥登军区司令的时候,得到的回答却是模棱两可的,埃默里.瓦莱里安心知不妙,因此马上命令国安局人前去将对方逮捕到案。因为他觉得军区司令有可能已经叛变、或是那儿已经成为了叛军的巢穴。卫戍部队方面答应马上派军队入城,但是这也不能让副首相感到安心一些。因为除了弄不清楚这方方面面的形势外,更令他焦虑的是:首相本人是否真的活着?要是对方确实如叛徒谣传的那样,已经死去…… 不过现在的情况没法让人多想,在身边无休止的询问与质疑声中,埃默里.瓦莱里安只能继续充当消防员的角色,试图将开始燃烧起来的火焰扑灭。 在那天下午,人们正幸运地认为暂时不会有敌机空袭时,却愕然地发现大街上不知什么时候多出了军队的身影。他们全副武装,来到市区的一些重要道路或政府部门外设置关卡。在这种戒严时期,虽然觉得惊讶,不过人们也并未对此感到过分大惊小怪。面对着日益恶化的局势,奥登当局已经习惯采取类似的方式来维护治安,所以平民百姓也开始习惯了这种变化。 正在自家卧室里休息的奥登尼亚空军数一数二的王牌飞行员格尔哈德.尤特里希少校,听到了阳台上妻子的呼唤。当他走出去顺着妻子的视线一看时,才发现街上涌来一群士兵,他们在军官的带领下,往南边跑去。罗蕾莱告诉丈夫,这已经是今天她第三次看到城里的部队了。这在以前很少见,因为对方不是消防队或是防空队,也不是那些介乎于警察与军队间的所谓“治安队”,而是真正的作战部队。她疑惑地看着那些行军中的士兵,问: “这是演习吗?” “啊,可能吧。” 在看到妻子将衣服都收下来之后,格特便半劝半推地将妻子带进屋里,让她去休息。当罗蕾莱走开之后,格特又朝阳台外看了一眼。这一眼中多少带着一些担心,因为从军数年的格特,似乎感觉到了不同寻常之处。 “如果真的只是演习就好了……” 不幸的是,这并不是演习,而是渴望进行真刀真枪作战的前兆行动。今天的神圣帝国首都,注定要陷入在莫可名状的混乱与不安之中。 而当奥登这边阵脚大乱的时候,在虎山营却是平静得多——或者说,是看起来平静得多。在用过午饭之后,卡尔.海因茨就按照原定计划那样,来到琥珀堡车站,迎接他的客人。自从被奥军特别部队从监禁下解救出来后,法尔洛就居住在翁波里尼亚南部、由奥军控制的安全地带,成立了新的傀儡政府,依旧当他的总统。而为了取悦神圣帝国的首相,也为了保证自己的安全,法尔洛铲除了一批曾经反对过自己的人,其中还包括他的女婿。这么做,表面上看起来他还拥有着自己的权力,实际上却是在变相地证明,法尔洛这个所谓的总统,只不过是奥登尼亚神圣帝国及其军队手掌中央跳舞的小丑罢了——不管他愿意还是不愿意,他都只能这么做了。 在保安严密的车站中,帝国的首相独自一人在月台上踱步。七月了,虽说这儿是向来气候宜人、夏季凉爽的琥珀堡地区,不过说到底也是夏季,白天的气温一向徘徊在摄氏二十度左右。可是卡尔.海因茨似乎觉得冷,他戴着礼帽,还披着黑色的斗篷。如果让某个不知情者看到这一幕,还以为这儿已经进入了初冬的季节呢。首相好像丧失了之前的兴致,不再与身边的人交谈,而是沉默地等待着列车的到来。当然,他的下属们也不敢上前与对方主动交谈,而是默默地在一旁注视着来回走动的首相的背影。 在发生爆炸之后,三军指挥司令部部长西格蒙德曾一度惊愕不已。既是因为发生了这样的变故,同时也是由于亲眼看生还后平安的首相在喋喋不休地谈论着自己的好运。在他看来,这种暗杀是不可原谅的。先不论那些人到底对首相有多少不满、理由看似多么充分,但首相就是首相,是他们宣誓效忠过的领袖,与帝国一样,本应是他们忠诚的对象。如今他们却竟然想利用炸药干掉与帝国同体的首相,这自然是不能令人谅解的。西格蒙德对这样的事件觉得十分痛心,不过看到首相的反应后,又觉得奇怪:为什么对方不像往常那样勃然大怒,相反却是对自己能够逃过一劫而激动不已呢(虽然这件事也确实够令人感到庆幸的)?可是很快的,西格蒙德就发现,首相并不是没有感到愤怒,相反,对方是将这种情绪——不知是故意的还是无意的——隐藏在心中,以一副没事人的姿态继续出现在他们面前。这更让西格蒙德感到不安,因为在他看来,人压制着自己的负责情绪——尤其是像首相那种性格的人——在很多时候可算不上一件好事。 “现在奥登那边到底怎么样了……如果真像他预测的那样,可能有不少人已经开始蠢蠢欲动起来了……” 想到那个暗杀的犯人,竟然是出自军方——而且还是总参谋部那种传统派军人居多的地方——培养的军官,西格蒙德就不由得皱起眉头。事实上,他内心的情绪要沉重得多,只是在这里不能流露出来。他想起施道芬的独眼、联想起那些与他有关的许多自己也相当熟悉的长辈或是同僚,心想:即使他们这次与此事完全无关,但暗杀者也是我们这边的人,首相他很有可能会对我们再次感到怀疑、甚至是痛恨……(未完待续,如欲知后事如何,请登陆www.qidian.com,章节更多,支持作者,支持正版阅读!)(未完待续) 第五卷 (上) 第六章 投进湖里的石子(3) 已经相当了解卡尔.海因茨为人的三军指挥司令部部长,虽然这次没有被爆炸波及,但是一想到陆军或是总参谋部的未来,他就有理由为自己所热爱的部门和军队感到难过。首相是肯定不会善罢甘休的,现在的问题就在于,暗杀行动的人员到底有多少,参与到其中的陆军或是总参谋部的人,又有多少呢?如果一旦找到证据,证明陆军或总参谋部有重量级人物也参与到其中,恐怕那时候也就是许多人的末日了……那里面,很有可能会出现自己所尊敬、钦佩的同袍们…… 随着火车的汽笛声,让西格蒙德的思绪再次回到这个站台上。他的目光,落在了前面那个个头不高身披斗篷的男人身上。卡尔.海因茨似乎是要用自己身体笔直的姿态向外界证明,他是可以重新站起来的,而且站得比任何一个人都要来得挺直不屈!但是他的屹立不倒,又将让多少人为此而倒下呢? 刚一下车,法尔洛就上前与奥登尼亚神圣帝国的首相握手拥抱。看上去,首相显得精神抖擞,完全没有传说中的病容。他用过大的音量向法尔洛说: “总统阁下,我刚刚经历了一次可怕的谋杀!” 法尔洛大吃一惊,但他还没来得及回答,就又听到海因茨说: “就在几小时前,我从地狱中生还了,因为上天给予了我意想不到的好运!” 看得出来,对方的情绪完全沉浸在其中,显得十分津津乐道。仿佛被暗杀的人不是他,而是其他无关紧要的人。法尔洛不好打断对方的话,唯有耐心听下去。而轿车上,海因茨也依然故我,不断地向刚刚来到此地的翁波里尼亚总统提起此事。在旁人看来,他似乎对这件事永远不会感到厌倦似的,只是一遍又一遍地希望向所有自己见到的人重复当时的经过,好像也是在向所有人证明:他是被全能之神所保佑着的,无论任何暗杀都不能伤及他丝毫。 在来到保安比往日更加严密——严密到无比苛刻的地步了——的虎山营后,一下车,卡尔.海因茨就对他的客人说: “请跟我来,先生,您应该看看那个爆炸现场,它现在也没被完全清理干净,它能向您证明,爆炸是多么的巨大而且彻底。” 法尔洛表示,他很愿意与对方一起去看看案发现场。不过在被客人慰问到他的身体情况时,帝国的首相流露出无比自信的神情。 “这点您完全可以放心,总统阁下。我没有一点毛病,真的,虽然我的一新裤子在爆炸中被弄得再也不能穿上了,可是我的身体还是老样子,连皮也没有擦破。” 法尔洛微微一笑,好像在说:看到您还有心情开玩笑,我就放心啦。不过事实上,他后来才知道,其实奥登尼亚首相的当时所穿的那条裤子,确实破烂得不像话。这点也可以证明,当时爆炸的威力确实可怕。而在这种爆炸下居然还能安然无恙,卡尔.海因茨当然有理由为自己的生还而击额庆幸。 在那个营房原本的所在地,如今法尔洛所能见到的,是一所没有了屋顶、没有了半边墙壁、熏得焦黑的木架子——甚至不能称之为房子了。虽然经过了好几个小时,刺鼻的硝烟味已经散去,不过法尔洛仍然能够想像得到,当时这里是一副何等惨烈的模样。奥登尼亚的首相侧着头,让客人看看自己的耳朵,他告诉对方,自己的耳膜受损,所以有时候说话声音过大。 “也许会让您听见我的声音的时候吓一跳,”他近似于道歉似的看了看法尔洛,好像是为在自己刚才的唐突请求谅解。“我有的时候不知道自己的声音到底有多大,这是唯一的后遗症。” 法尔洛赶紧表示,自己根本没有把这些小事放在心上。相反,他对于对方能够如此幸运的在暗杀中挺过来,表示了极大的惊奇和庆幸: “真是全能之神保佑!” 这个说法得到了海因茨的认同,他再次向客人描述当时的情景、描述爆炸时自己的感觉、会议室中的情况,还有他走出浓烟后,看到的一切一切。 首相的副官为两人搬来了折叠椅,方便他们可以坐在露天的空地上交谈而不至于累坏。在爆炸之后,首相的私人医生莫里昂曾经担心对方的膝盖会不会出什么问题,所以让首相身边的副官多留意观察。可是看到他们的首相没有马上坐下来,而是站在那片废墟前,打着手势向法尔洛讲述今天的经历,朱兹勒就觉得,首相的膝盖是没有什么问题了。不过另一方面,他觉得不安的是,首相的精神是不是太过亢备了? 虽然有了临时的座位,不过卡尔.海因茨并未就座。他像一个导游一样,为法尔洛介绍这片焦黑的废墟,他并且告诉对方: “这片土地见证了一个伟大的奇迹!它将会在日后被写入历史,因为我,卡尔.海因茨就是从这里走出来,重新来到人世的!不管是多么可怕的炸药,它也不能将我压倒!以前是这样,现在也一样!我的总统,要对未来抱有信心,我们的路还长得很呐!” 不知是不是受到了对方情绪的感染,法尔洛原本忧郁的神色也显得开朗起来。要知道,在翁波里尼亚总统宝座失而复得之后,他变得有些疑神疑鬼,而且终日忐忑不安,生怕再次出什么意外,让自己又会成为阶下囚。现在亲眼目睹他的盟友用如此坚定的语气向他描绘他们与他们国家的未来,这让翁波里尼亚人大为感动。他不住地点头,说: “您是对的,阁下,您说的一点也没错!” 如果就这样看,那么这两个原本脸色苍白的中年男人,坐在这个房子不像房子、营地不像营地的废墟面前高谈阔论,未免令人觉得好笑。然而由于他们的身份和当时的环境气氛所影响,任何见到这一幕的人,谁都没有一点想嘲弄对方的意思。而且能够看到他们的领袖如此情绪高涨,这是一件令人振奋的事情。 看到卡尔.海因茨的头发被烧糊了,法尔洛忍不住说: “这种行为真让人发指!想想看啊,我亲爱的朋友,要是炸药再离您近一点,或者没有放在桌子底下,现在或许会产生更加严重的后果!” “确实如此,”帝国首相神情严肃,望着晴朗的天际。“我逃过了必死的攻击,这本身就是神迹,感谢全能之神!” “可是那些家伙也太猖狂了吧?身为军人,居然胆敢暗杀国家的领袖,这简直骇人听闻。虽然——想必您也知道得很清楚——我曾经被自己的部下所反对,暂时失去了权力,可是他们并未采取这种恐怖主义式的行为,而是堂堂正正地要求我下台。当然,在您的支持帮助下,他们的阴谋没能成功,不过我觉得凡是军人,就应该知道自己的职责与义务所在。他们既然都已宣誓过向国家、向领袖效忠,就不应该干出这样没有王法的事情来!这种行为,让人齿冷!” 说到这里,海因茨也好,法尔洛也好,他们神情越发凝重,好像都想到了一块儿去了。面对着暗杀,他们比暗杀本身更加不能接受的,是身为本应绝对服从的军人,竟然反过来对付自己效忠的对象。奥登尼亚的首相一边颔首,一边说: “我早就知道,在陆军之中有不满,但是我一直极力希望与他们心平气和地坐下来,好好地谈一谈。可是他们做了什么?将一捆炸药送到我的身边,希望看着我死去!不可原谅!他们这些没用的懦夫,身为军人,却只会采取这种偷偷摸摸的方式来对付我!事实已经向所有人证明,我是不会被这种无耻的暗杀所打倒的!更加不会败在那些鼠辈们的手里!全能之神看得很清楚,它完全明白我的决心,所以它再次站到了我这一边,让我得以活下去,对付那些无耻之徒!” 看着面前的奥登尼亚首相,法尔洛一时竟然什么话也说不出来。他的这位盟友,向来以勇于表达自己的决心和意志而闻名,但是这一次,他依然觉得,海因茨的决心与意志之坚定,更胜以往。 要是说谋杀只是一枚石子,被投入了看似平静的湖面中,那么接下来的一连串后续事件,则是湖面上的涟漪。不过以这种比喻来形容日后的奥登尼亚,恐怕还不足够。因为在这个名为“奥登尼亚”的湖面上,将会因为一颗小小的石子,而掀起涛天巨浪。 7月20日,奥登混乱持续,虎山营安静依旧。 不过换一个角度来看,也许混乱只是一时的现象,也许安静将在不久后被打破。在那整整一天的时间里,不管是暗杀者,还是被暗杀者,他们在各自的地盘里都多少显得有点心神不安,这可能是由于无法确定目前的局势与情况所导致的。而如果说身为暗杀了卡尔.海因茨的新英雄施道芬中校,是由于他们的人没法马上占领首都以及切断一切对外联系而感到烦恼,那么身在虎山营中的帝国首相,则是因为担心外界起了变化动摇而不安。只不过不同的是,他们中的一个极力希望将自己所在的地区包围起来,变成完全由他们自己人控制的地带,切断与外部的联系;而另一个则早就这么做了,而且做得很彻底,只是他开始琢磨自己这么做到底对还是不对、会不会引起什么更加大的动荡和变化。 或许只是上天开的一个无意识的玩笑,可是从暗杀者与被暗杀者这两人看来,他们竟有如此之多的相似之处。同样是在从军时历遭磨难:在二十多年前,仍然只是奥军中一个小小下士的卡尔.海因茨,因为吸入毒气而差点失明,不得不离开军队;施道芬更是在眼前的大战中失去了自己的右手和左眼。(未完待续,如欲知后事如何,请登陆www.qidian.com,章节更多,支持作者,支持正版阅读!)(未完待续) 第五卷 (上) 第七章 命运之子(1) 同样是做起事来意志坚决不肯退步,同样是自始至终相信自己是被命运和神选中去完成伟大使命的人。这么看来的话,他们两人的相似程度可真不低,不过要是真的将这种问题摆在他们各自面前,得到的将会是不屑的回答,因为在他们看来,对方不值一提,而且只能有一个活在这个世界上。历史中或许会出现许多拥有着类似经历、相似个性与品德、而且决心同样坚决的人,但是很不幸的是,只能有一个胜利者,其他的,都将化作历史中的尘埃。这一次,施道芬遇到的,是卡尔.海因茨,一个绝不甘心将命运交到他人手中的男人。而施道芬也一样,到底谁能够胜出,就只有拭目以待了。 在陪同着翁波里尼亚总统法尔洛的时候,卡尔.海因茨还能够平静地与对方聊天,甚至还拿出自己那条在爆炸中被弄得破烂的裤子展示给对方看。而在法尔洛到来之前,原本预定要来大本营向首相亲自作报告的海军部部长和空军部部长也按时而来,外交部部长拉尔文也从兰尼亚回来,到虎山营与首相见面。他们三人刚刚来到此地时,接受的检查之严格,令身为高官的他们十分不满。其中一人(据有人后来回忆,此人是空军元帅雷纳.伯纳特)甚至冲着检查人员嚷起来: “你们难道连我是谁都不知道了吗?居然连我的汽车都要检查?!” “很抱歉,但这是上级的命令,我们必须执行。” 而当随后他们进入虎山营最内部地带,得知首相在不久前遭人行刺的事后,都是吃了一惊。事实上,在前来这里的途中,有人曾经在广播中听到关于刺杀的消息,但是广播的讲话非常含糊,因此并没有把它当真。然而没有想到,如今这一切却是事实,而且在他们面前出现的首相,一边跟他们握手一边对他们说: “他们那群鼠辈以为这就能要我的命,真是妄想!不过,我的耳朵嗡嗡作响,而且听力也下降了,这就是他们取得的成果,这些懦夫!” 对此,无论是军方还是外交部的代表都对此表示了强烈的震惊,然后他们又慰问仍然生还的首相——尤其是空军部部长,他看上去好像被吓坏的绵羊似的,一个劲儿地哆嗦着他那肥胖高大的身躯,脸上红潮涌动,甚至激动到口齿不清地说: “不可原谅!那些家伙要下地狱!” 虽然同样感到震惊,不过海军部部长和外交部部长的感情流露并不像伯纳特那样明显——其中的原因也有所不同,前者是因为在思考别的事情,而后者则向来禀持着礼仪,认为即使是什么场合也不能过分大惊小怪,否则只是对他人的不尊重——戴纳是在三小时前从奥登赶来的,他现在只要一想像到奥登已经有可能陷入叛军之手,就觉得情况严重。他对身边的三军指挥司令部部长西格蒙德说: “那儿在我来的时候还算平静,而且也没有举行演习,城里并没看到军队出没。可能是在我离城之后,才出现变化了。” “先离开那儿,说不定反而是件好事。” 西格蒙德一脸沉郁地说着,如果真的像他们所预料的那样,行刺的人以为首相已死,他们接下来的动作应该就是夺取政权。而作为神圣帝国首都的奥登,自然是再理想不过的场所。而这些身在安全的大本营内的人们,有不少人的家眷都在首都,所以对于那里的情况,他们就算口中不提,内心也是无比关切。 在得到首相以及翁波里尼亚总统的接见后,这些高级将领和官员们并未离开,而是留在那个地堡的房间中,一起商议对策。之前一直平静若无其事的首相,此时却变得有点心不在焉的样子。他不是没有听见身边的人说话,就是出了神地将杯子端到自己嘴边,却压根没喝里面的水。他的副官长知道,在接到外界的电报和电话——在出事之后,首相虽然下令切断通讯系统,不过仍然有一小部分保留其功能,为的就是要收听到外界的讯息——对方就开始心神不宁起来。有许多军方人士和政府官员在听到似是而非的传言后,都向大本营这里发来询问的电报或是电话,他们中有的人在奥登,有的人在外地,有的人在前线,不过在询问过后大本营这儿掌握的情报是:他们最初得知消息的来源,都是来自于首都内部的。这样看来,叛军确实已经在奥登城内有所作为了,否则的话,也不会惊动到如此之多的人来打探消息。 而同样对这个消息作出很大反应的,还有那些负责为帝国本土与琥珀堡之间工作的电话接线员。这些女人们在写下转发电报、为远方的电话转接的时候,都或多或少地听到了这个传言。所有的人都难以置信,但在看到越来越多的消息开始流传的时候,她们都感到了内心的动摇。面对她们所最尊敬的人有可能在这次阴谋中死去,这些女接线员们无不恐惧害怕,有不少人甚至流下了眼泪。可能在奥登尼亚的敌人看来,这是因为受到蒙敝的心灵无法产生正确的对错观念、而流下的所谓悲痛之泪;但是在这些女人的心中,卡尔.海因茨不仅是帝国的首相,而且更是整个国家、整个民族的唯一希望。如今这个希望极有可能已被毁掉,怎么不令人痛心疾首? 此时在虎山营的地堡中,它的主人与身边的人并不知道这些细枝末节,因为他们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关心。在得知行刺首相的犯人就是来自原陆军和原总参谋部的军人后,戴纳感到震惊。因为在军人看来,背叛自己的上级,跟背叛自己的国家没什么两样。这位海军部部长冷冷地说: “难以想像!身为军人,却对国家的领袖痛下杀手!这种行为无论如何也不能原谅!” “一点也没错!”一旁的空军部部长用力地点头,好像他已经看到了暗杀时爆炸的场面,而更加义愤填膺起来。“陆军到底在干什么?总参谋部为什么任由这种危险分子进出首相的身边?这一次的事件,他们都要负起最大的责任!” 戴纳没有理会他,而是继续看向首相,说: “阁下,如果叛军真的要行动起来,他们必定会在首都内部有某个作为大本营的地方,要是守军部队能够攻克那里、并且将其中的要犯逮捕起来,事情一定会水落石出的。必须尽快让外界的人知道,您仍然安全,没有受到一点伤害。这样一来,犯人的目的就会落空了。” 当听到海军元帅的话时,原本好像正在想着别的事情的首相,突然看了看对方。他也许受到了触动,所以已经回过神来了。之前他们的谈话,他好像充耳不闻似的。卡尔.海因茨想了想,才说: “现在还为时过早,我得弄清楚奥登那边现在发生了什么事,才能下决定。副首相仍然在那儿指挥全局,一直与这边保持联系,所以不必太过担心,那边会不断向我报告最新情况的。” 说完,奥登尼亚神圣帝国的首相好像又陷入了自己的沉思中,没有开口。一旦他自己沉默下来,他身边的人都不大敢打扰他的思路;不过卡尔.海因茨并不像某些心胸狭窄的人那样、自己沉默也必须要下属沉默,当他安静下来的时候,他身边的这些官员将领们,往往可以用不高的声调继续讨论他们共同关心的话题,这点首相是允许的。 “陆军早就满怀歹意,他们之中的坏胚实在是太多了!我们早就应该对那些人下手,将陆军整治成真正对帝国、对首相全心全意效忠的部队,而不是像现在这样,一肚子坏水!” 说着说着,空军元帅的情绪也开始激动起来。如果不是因为这里是大本营安全的地下房间、他本人的身躯过于肥硕,那么他的神情倒能称之为“一个勇敢无惧死亡的战士”。只是非常可惜的是,这儿一个敌人也没有,所以他的激愤也就自然派不上用场了。 虽然伯纳特的情绪如此激动,可是与他几乎是同一时候来到这儿的海军部部长却没有完全认同对方的看法。戴纳瞥了他一眼,用平淡的口吻说: “要是空军方面的表现能够多少令人满意,那么我军此时就不会在西线与东线两面都同时陷入苦战了。瞧瞧那些在曼尼亚西部滩头冒险前进的支援部队吧!因为缺少了头顶上的掩护,他们根本无法对抗敌人的飞机,只能硬着头皮前进。在海上,这个情况也丝毫没有好转的迹象,艾尼亚人的战机从航空母舰上起飞,然后在海面上像鹰一样搜索我们的潜艇、战舰,将它们炸毁。我们有太多太多的人力和物资,就是因为这样而葬身海底。要知道,这些情况,本来是可以避免的。” “您这话是什么意思?您是在怀疑空军的能力吗?” “我是在指出事实,因为这就是事实,难道您能对此予以否认吗?” 这时候,一旁的外交部部长拉尔文也插嘴了,这次他选择站到了海军的那一边: “确实如此。军方的政策与我们的部门之间存在着误会,这非常碍事。当我们的人为了努力稳住艾尼亚,不让他们找到理由向帝国宣战的时候,空军却常常将炸弹扔到他们战舰上,并且被他们视为挑衅,这一来,让外交努力的心血全部付诸东流了。部长阁下,您以前总是向我们保证,空军能够提供多少多少支援、多少多少补给,可是到头来,却没一件能完成的, 这不是碍事,又是什么?” “您懂什么?如果我们空军飞行员和他们的战机不努力,那些辉煌的战绩又是从哪儿来的?为了帝国,我们付出了许多,这就是您最终给他们的评语吗?!”(未完待续,如欲知后事如何,请登陆www.qidian.com,章节更多,支持作者,支持正版阅读!)(未完待续) 第五卷 (上) 第七章 命运之子(2) 伯纳特来回看着二人,眼珠子几乎都瞪了出来。那神态似乎在充分表明:他谁也不怕,谁也不会让步。拉尔文笑了一笑,说: “我没有否认空军部与飞行员们的努力,不过,对于它的领导是不是称职,这一点,历史将会有定论!” “什么?!像您有什么资格批评别人!您跟您的外交部,又有什么功劳可以被帝国所牢记的呢?当五年前我们决定进攻乌里尼亚的时候,是谁向我们拍着胸口保证,说昂尼亚和曼尼亚决不会公开与我们宣战?当我们的部队在路德尼亚苦战的时候,又是谁向我们保证艾尼亚不会站在昂尼亚人那边与我们为敌?您所作的保证,一样也没有实现过!帝国的外交部现在根本成了个摆设!真是让人笑掉大牙!” 眼见两人间的声音越来越高,海军元帅戴纳看看二人,赶紧劝解。他也没有想到,原本是他和伯纳特之间的争执,如今却变成了伯纳特与拉尔文之间的针锋相对。西格蒙德看看首相,又忍住了上前劝说的欲望。因为那个可以轻易阻止这一切的人,现在好像什么也没听见,仍然呆坐在舒适的沙发椅中,眼睛瞪着地板。 “两位要不会先坐下来?这样站着不大适合讨论问题。” 戴纳本向他们暗示:首相还在眼前,你们就这样吵起来,不像话啊。伯纳特这才看看他,又看看首相,气呼呼地扭过头,不去看外交部部长。拉尔文也一样,不过在决定收兵之前,他扔下一句: “再这样下去,我看空军部也没有存在的必要!” “闭嘴!”这下子,一向乐于以和颜悦色神情示人的空军元帅再也忍不住了。他扬起手,手中的元帅权仗在房间灯泡的映照下,显得烁烁生光。再配上他那愤怒的神情,煞是可怕。“你这个酒贩子,不懂就别插嘴!” “我可是不是什么酒贩子!而是帝国的官员,外交部部长!请你搞清楚!” 在成为胜利党党员、成为这个国家外交部门的一把手之前,马文.拉尔文只是中产阶级出身的一个普通的书吏,直至他迎娶了自己的妻子、继承了岳父那丰厚的财产后,才逐渐崭露头角。而他妻子的家族,世代经营酒业,是国内知名的香槟酒大王,所以伯纳特才会轻蔑地称对方为“酒贩子”,也是在讽刺对方最在意的出身问题。果然,拉尔文被激怒了,差一点就要跳起来反驳。那架势,好像他们随时准备干上一仗似的。 “好了!你们!打算吵到什么时候?!都住口!” 看到他们越来越不像话,西格蒙德只能拿出上司的气势,将这场不知如何收拾的争吵压制下去。戴纳也在一旁说: “现在不是为这些而争论的时候,我们是来为首相和帝国出谋献策的,请自制一点,先生们!” 也许是碍于首相的权威,也许是碍于西格蒙德的喝斥,也许是碍于戴纳的劝解,伯纳特与拉尔文二人没有说话,他们也没有看向对方,而是各自站立的站立、走动的走动。看到这一幕,一旁的首相副官等人才安心下来。虽说现在首相出了神似地对眼前一切不闻不问,不过要是等到他回过神来,却看见眼前自己所信赖的心腹下属大吵大闹甚至是发展到拳脚相向,那可不是三言两语能搞定的事情了。而一直坐在卡尔.海因茨身边的翁波里尼亚总统法尔洛,好像也完全没看到这场奥登尼亚局部的内乱,神态自若地喝着茶,偶尔向旁边的首相看一眼。 “真没想到,凶手没有如愿铲除掉他们想杀的人,我们自己人却先打起自己人来了。” 西格蒙德并没有因为自己制止了一场闹剧而觉得心情放松,相反,他在心里对自己叹了口气,脑海中涌现出这样的声音。在与琥珀堡当地的医院联系过后,得知总参谋部副部长与他的副官都因抢救无效而身亡,这令虎山营内的气氛更加沉重。这股气氛,也许也影响到了他们的首相身上。因为现在西格蒙德看到的,不是刚才那一脸笃定自信的卡尔.海因茨,而是一个常常走神、表情忽冷忽热的卡尔.海因茨。爆炸的后遗症,似乎到了现在,才真正显现出来。它虽然没有令卡尔.海因茨的身体受到伤害,不过却极大地震撼了他的内心。也正因为如此,现在的帝国首相才会流露出如此时而怀疑、时而焦急的神情,完全不像之前的他。西格蒙德又看看那位远道而来的翁波里尼亚客人,心想: “看来他也察觉到了,所以才聪明地什么也不说。” 虽然在内心之中,上至元帅、下至士兵,许多奥登尼亚军人都瞧不起他们的盟友——尤其是翁波里尼亚人那种散漫的天性,更是生性严谨认真的奥登尼亚人所深恶痛绝的——不过他们也不得不承认,在察颜观色、与人周旋这方面,无疑是翁波里尼亚人更胜一筹。当然了,他们的总统也不例外。 待室内的气氛稍稍平静下来后,低沉的话语声才又渐渐响起。大家或许在心里都觉得如今的这种情况非常奇怪:他们这儿遭到了暗杀袭击,已经有人死亡,而且叛军很有可能开始在首都行动起来;可是他们现在还是得坐在这儿,与外界中断了绝大部分联系,只能坐等消息。最重要的是,首相一天没有开口,他们都一天不能采取更大的行动。所以他们唯一能做的,就只有在虎山营的地堡里,用交谈的方式来减轻心中的不安。 “这种行动是早有预谋的,”戴纳站在西格蒙德身边,用适中的声调说着自己的见解。“而且他们能够找到这种有资格接近大本营、接近首相身边的人,说明在他们背后,恐怕还有来头更大的人物。要不然,他们怎么可能会组织到一起,进行这种策划?” “您指的来头更大的人物是……” “虽然凶手是陆军和总参谋部培养出来的,不过我不相信所有的军官都是如此。不过在那其中,或许有一部分是因为曾经受到过排挤还有冷落的将领,难免不会心生不满,甚至是憎恨我们的帝国与政权。要是他们利用自己的影响力,去煽动更多人为他们的计划效力,那也不奇怪。要做到这一点的,只有那些德高望重的将官才有可能。” “德高望重的……”西格蒙德仔细咀嚼着对方的话,再联想到那一切,觉得冷汗直流。“您知道您在说什么吗?在我军的陆军与总参谋部之中,能够称得上德高望重的,可以说都是奥登尼亚军队之宝,更是我们许多人愿意学习的楷模。他们也有异心的话,那岂不是……” “是啊,恐怕接下来,陆军和总参谋部的日子就不会好过了。” 虽然也曾经有过这样的想法,不过现在从别人的嘴里再次听到这句话,让西格蒙德的心更是一直往下沉。看到三军指挥司令部部长这般神情,戴纳勉强一笑,然后又说: “这还只是我的推测而已,因为一切都要看首相的决定。如果首相愿意迅速处理这件事,尽量减少它所带来的恶劣影响,或许事情还不至于那么糟糕。” 在戴纳的眼神中,西格蒙德看到了对方与自己一样的忧虑。因为他们都非常清楚首相的为人,深知对方是绝不可能轻易饶过那些胆敢背叛他的人,而且要他将事情大事化小、小事化无,显然也不现实。毕竟这次的暗杀太过让人震惊,而且影响很坏,首相在生还后没有第一时间气得跳脚,已经让人大感意外;现在又怎么能要求对方低调处理、进行公正的判断?看样子,一场腥风血雨是无法避免的了。 “他们为什么要这么做呢,这样子,只会让目前的情况更加混乱。前线还在作战的时候,他们就……这太不应该了,太不应该了!” 虽然自己也同样是出身于传统的陆军一派、又是以总参谋部的氛围下工作已久,可是对于这种暗杀,西格蒙德哪怕心中有着再多的对于首相的不满,也不同意这样的刺杀。因为现在的奥登尼亚,已经经不起这样的风浪了。在前线日益吃力的情况下,大后方还发生了这样明目张胆的刺杀夺权行动,无疑是给帝国这个巨人那不堪重负的肩膀上再加上一块致命的石头。只是在另一方面来说,西格蒙德倒也不是不明白暗杀者的想法就是了。因为据他所知,军队当中——甚至包括禁卫军之中——对首相心怀不满的人不少,只是怎么也没有想到,他们居然会如此大胆地策划着暗杀并且将它予以实行。 三军指挥司令部部长暗暗摇头,看起来,他倒完全是副忧心忡忡的模样,只是没人想到,他的内心会为了那些有可能将陆军拖入绝境的人而觉得痛心。戴纳看看周围,又问: “副首相是留在首都,那么其他人又在那儿呢?国防部部长、总参谋部部长呢?” “利亚姆受了点伤,所以也被送到医院去了,不过不会危及生命。索罗尔德在乌拉瓦尼亚视察,还没来得及赶回来。” “这倒奇怪,”戴纳半是自言自语半是向对方解释般地说:“索罗尔德不是之前一直都在大本营这边的吗?为什么突然又离开了呢?而且现在这种时候,他应该留在国内、为首相坐镇最高统帅部才对吧?居然跑到别的地方去了……” “……”西格蒙德一时没有说话,因为他在猜测,对于这次的暗杀计划,总参谋部部长会不会多少收到一点风声呢?“也许他本来就打算到那儿视察吧。” “总参谋部的人出了这样的叛徒,他们竟然一点也不知情?那位部长阁下向来对于这些事情特别敏感,他的耳目众多,要是说连一点苗头也没察觉到,这好像不符合他的为人呢。”(未完待续,如欲知后事如何,请登陆www.qidian.com,章节更多,支持作者,支持正版阅读!)(未完待续) 第五卷 (上) 第七章 命运之子(3) 看到戴纳那怀疑的神情,西格蒙德笑了笑,说: “现在好像一切都要怀疑,这种感觉真让人不舒服,不是吗?” “……是啊。” 身为海军部的部长,戴纳向来直率,哪怕是在首相面前也是照说自己的见解不误。卡尔.海因茨非常尊敬这位元帅,也许就与他的直言有关系。而对于索罗尔德以及他领导下的总参谋部,戴纳不满已久。要知道,虽然是海军军官,不过与每一个奥登尼亚军人一样,他都曾经深受过军方总参谋部那套谨慎、作风认真严格的传统风格影响,所以对于以往的总参谋部,既尊重又视为良师益友。可是当索罗尔德接管总参谋部之后,这一切都在起着变化。现在的总参谋部,在不少人看来,只是最高统帅部的应声虫而已,完全没有了自己的坚持与意志。这样的总参谋部,既是西格蒙德所不愿意看到的,也是戴纳觉得不满的。正因为对它拥有着深厚的感情,所以才更不愿意看到它被人糟蹋,这就是这些将领们的真实想法。现在戴纳的猜测既有推断的成分,但当中也难免没有包含对于那位总参谋部部长的揶谕。 “暗杀向来是全能教派最厌恶的东西,它只有阴谋与恶意,却对现状没有太大的帮助,甚至会带来可怕的动乱。不过悲哀的是,这种事情并不是头一次发生在帝国内部,真让人遗憾!” “尤其是对首相和最高统帅部,还有禁卫军也曾经发生过这样的事情。”戴纳也表示同意。“1078年的时候,刚成立不久的禁卫军之中,居然就有人胆敢对刚上台不久的首相下手,想要发动军事政变。可见这种事情,还是有先例可循的。” 提起那时候的暗杀,西格蒙德等人都依然记忆犹新。当时还是首相副手,担任着禁卫军总司令一职的法恩斯特元帅,竟然联合起自己的手下、试图将新上任的卡尔.海因茨暗杀掉,然后自己接管大权——这是从官方的宣传中听到的版本——而西格蒙德等人所知道的却是,向来被视为首相接班人的法恩斯特,在一个周末的假日后,再也没有出现在人们的面前。而他的心腹与下属,都从此人间蒸发,不仅看不到他们的身影,在禁卫军内部和人们的口中,也没有人敢提起他们的名字。对于那时的事件,负责处理该案的副首相等人宣称,是法恩斯特意欲发动政变、想通过囚禁首相的办法,与昂尼亚媾和。当然,事件的结果并没有对首相本人造成太大影响,唯一的影响就是让他的权力更加稳固,更加难以动摇。如今又是一件由自己人发起的暗杀行动、同样是本来深受高层信任的部门中有可能出现问题,自然令人不禁联想起以往发生过的事件。 原本一直没有说话的帝国首相,在听到二人交谈的内容后,突然来了精神。他刷地从椅子里站起来,吓了旁边的人一跳。法尔洛呆滞地盯着自己的盟友在茶室里走来走去,一边挥舞着双手,一边激动地喊: “我是不可能被击垮的!因为我是命运之子!我要将那些懦夫碎尸万段!将他们打进地狱!我给予了他们那么大的信任,可是到头来他们做了些什么?将炸药放在我的身边,希望看到我浑身漆黑的尸体!他们绝不会得逞!绝不!罪该万死的家伙,我要让他们尝尝生不如死的滋味,我要加倍地还给他们!” 眼前的这个帝国首相,只是让人们愣了一会儿。不过很快地,大家倒反应接受着他的反应。因为根据最近的情况来看,首相那不稳定的情绪,才是常常陪伴着他的影子。看到这种反应,大家才终于觉得,首相那一直隐而未发的愤怒,总算爆发了出来。朱兹勒在没人注意到的时候,抬起手擦了擦脸上的汗。看上去,他似乎觉得室内的气温闷热。不过事实正好相反,房间虽然在地下室,不过由于有冷气的作用,一直都保持着令人感觉舒适的室温。 看到周围的人不约而同地保持沉默,首相却好像没有因此受到影响,他在众人的注视下,继续来回踱步,一边不停地说: “不错,消灭他们、铲除他们,一个不留!一个不留!” 当他激动地说完这些话之后,又一下子坐在椅子里,茫然地看着眼前。觉得室内气氛颇为尴尬的翁波里尼亚总统,觉得是自己出面的时候了。他轻轻一拍对方的肩膀,并且对扭头看向自己的卡尔.海因茨露出亲切的笑容,说: “您会取得胜利的,我的朋友!” “嗯,”帝国的首相清醒过来,点了点头。现在的他既不像爆炸后的那样兴奋,也不像刚才那样激动愤怒,而是平静了下来。“我们坐在这儿够久的了,该让客人到更好的房间休息。去拿大衣来。我不想让您着凉,亲爱的先生。” 在吩咐过侍从后,卡尔.海因茨这样对自己的客人说。翁波里尼亚总统并未拒绝,而是笑着与对方一同站起来,朝房间外走去。在他们身后,三军指挥司令部部长、海军空军两部的部长以及外交部长还有胜利党中央党务委员会委员长等人也依次随行。看到神态平静的首相,西格蒙德在心里对自己不住地说: “希望他的理智能够一直保持下去,一直保持下去,不然……帝国也好,军队也好,将会再一次遭到灭顶之灾了……” 与虎山营的按兵不动不同,奥登之内的代号为“女武神”行动正进行得如火如荼。不过,说是如火如荼倒还不完全正确,正确来说,是混乱的行动才对。 在得到了以总参谋部为首的大本营后,施道芬等人终于迎来了姗姗来迟的贝格元帅。元帅的车辆因为在半路上抛锚,所以才会迟到。不过迟到也总比没到的好,更何况,现在反对派还没有将国家广播电台占据下来,因此也自然没法马上进行暗杀成功的广播。在被贝格元帅询问到到底是哪些部队在城内依然进行抵抗时,施道芬回答说: “一定是瓦莱里安!因为只有他还留在这儿,他不可能光看着我们行动却不动手,不过您也看到了,他也没有进行广播,说海因茨还活着。很显然的,我们的计划已经取得了成功,那个男人是再也不可能出现在这个世界上的了!” 或许是因为年长、或许是奥登尼亚军方参谋部人员培养出来的谨慎,所以贝格看上去不像对方那样高兴。当然这一方面是因为现在首都仍然没有完全落在他们手里,另一方面也是因为看到留守在首都的副首相等势力并未作出妥协。对于贝格的担心,施道芬表示理解,但在他看来,这是不必要的。因为那个卡尔.海因茨已死,接下来,他一手创立的胜利党和政府就会土崩瓦解,不能再支撑下去。他对老元帅说: “他们只是在做困兽之斗罢了,迟早会结束的。” 而当他们为了如何占领首都而想尽办法、使出浑身解数的时候,另一方面,副首相那边也丝毫没有闲着。在得到了虎山营的电话之后,副首相命人去找首都卫戍部队的司令官,可是对方却迟迟不见踪影。这让他们这边的人起了疑心,怀疑对方是不是已经与叛军互通消息,打算反过来对付他们。又过了一个多小时,卫戍部队的司令官利耶上校总算出现在国家安全总局内。与众人的想像不同,这位上校显得灰头土脸,而且气喘吁吁。他向感到奇怪的副首相解释道:现在市内的交通陷入混乱之中,尤其是通向政府主要部门的要道,几乎都被各种各样的车辆塞满,他迫不得已只能下了车跑步赶来。而且来到国家安全总局之后,还得使出在战场上冲锋陷阵的劲头,冲过那拥挤不堪、喧嚣的人群进入大楼内部。因为太多太多的官员和军官都挤在一处,希望能第一时间打听到关于首相的情况,因此他们与他们的座驾,自然就造成了门前的拥挤混乱。而市内也因为出现了不知哪路的部队,让交通乱作一团。 在听到这些情况之后,副首相紧皱的眉头舒解了一些。因为从现在的迹象来看,即使奥登军区司令部有了异样的变化,卫戍部队还是值得信任的。他将重要情况简单地向利耶作了解释,然后告诉他,按照首相的命令,要他动用手上的部队,对盘踞在首都市中心的叛军进行清剿!利耶眨眨眼睛,好像吃不准这个命令到底有多重要似的。副首相看到他这样,大声说: “难道连你也不打算执行首相的命令吗?!” “哦,不,阁下,我只是不能确定命令的真假。要知道,从今天中午开始,各种各样的流言和消息就满天飞,造成人心动荡。在无法确认这道命令是不是首相本人的意思时,我必须谨慎从事。” 虽然对于目前的混乱和人心变动有着不少的了解,不过现在看到面前的首都卫戍部队司令官时,埃默里.瓦莱里安才真正体会到这种变动带来的破坏力。要是在以前,甚至不用自己出面,这些官员和将领都会一起按照着首相的意图行事,哪个敢多问半句?可是现在,居然连一个小小的上校也胆敢来质问自己、命令是否属实,这自然令副首相心中不满。他勉强压制着自己的怒火,说: “就在不久前,我才刚刚跟虎山营通过电话,首相本人安然无恙。” “即使是这样,但只有听到首相本人的声音,我才能下令调动部队。” “那么好吧,让你自己跟首相说去吧!” 副首相也懒得跟他废话——事实上,他自己内心也有些嘀咕,因为此前他在话筒中没有听到首相本人在向他发出指示——他拿起电话,拨通了琥珀堡的电话。(未完待续,如欲知后事如何,请登陆www.qidian.com,章节更多,支持作者,支持正版阅读!)(未完待续) 第五卷(上) 第八章 擂台相见(1) 大概过了一分钟左右(因为那时候的长途电话往往不是直接打到该地点,而是要经过多次转接才能到达),副首相神情严肃起来,朝着话筒“嗯”了几声。然后,他将话筒交给一直留意着自己神情的利耶,对他说: “首相要跟你说话。” 利耶上校接过电话,他刚朝话筒“喂”了一声,就听到在话筒中传来那个熟悉的、低沉的声音: “是卫戍部队的利耶上校吗?” “是的,是我。”利耶一时间有点慌乱,好像不知该说什么似的。“您现在还好吗?” “你在干什么呢?为什么还不行动?” 电话那头的声音有些拨高,而且略带嘶哑。利耶脑海中闪过一个念头,:这该不会只是录音而已吧?或者说,是别人在模仿那个领袖的声音,好糊弄自己吗?在他短暂沉默的那一会儿,利耶一眼瞥到了站在办公桌后的副首相,对方的神情让他不禁暗暗发抖。仅仅是一秒后,话筒那边又马上响起了利耶曾经在首相府、国会以及广播中常常听到的那个声音,他再熟悉不过,正是卡尔.海因茨那一口带着奥登尼亚南部地方口音的声线: “你是不是不相信这一切?或者说,你根本就不相信我是帝国的首相?” “不,不,我当然相信您了。” “很好。接下来,上校,你必须要保证政府的安全,保证首都的安全,绝不能让它们落进叛军的手里!我,帝国的首相,赋予你调动奥登所有部队的权利。而且所有的军官——不管军阶职位高低——都任由你调遣。恢复往日的秩序吧,上校,如果有必要,可以动用暴力!” 这下子,利耶完全相信了。因为他知道,除了卡尔.海因茨之外,没人会那样说。他咔嚓一声脚后跟并拢,来了个电话那头的通话者根本看不到的立正姿势,并向对方保证: “是,我马上去办!” “从现在起,你只对我一人负责,你已经是少将了!” 结束通话后,利耶好像变了一个人似的。他对副首相表示,他要再找一个电话,命令卫戍部队全体入城,镇压叛乱。埃默里.瓦莱里安同意了,而且在对方打电话的时候,一直在旁边目不转睛地盯着看。在办完紧急要务之后,利耶对副首相说: “阁下,很抱歉刚才对您的质疑。不过这是非常时期,我不得不这么做。首相还活着,这真是天大的好消息!” “的确如此。但愿您不要辜负首相阁下的期望,少将。” 当利耶离开之后,副首相用略带颤抖的手支撑着自己慢慢坐进椅子里。他没有忽略掉,在刚才进来的时候,利耶本人的左手一直没有放在正面。如果他没有猜错,那个左撇子的卫戍部队司令,他的左手应该是在握着拴在皮带上的手枪枪柄。要是没有首相的那一通电话,恐怕自己现在已经出事了。 而离开了办公室的利耶,再次挤过人群,来到国家安全总局大楼外。在一旁的小巷子里,聚集着三十人以上的卫戍部队军官,他们都是利耶的下属。这些人在这儿等候已经有一段时间了,因为他们是跟着对方来到这里的。利耶见到他们,露齿一笑。 “现在首相有令,我们必须要保卫首都和政府的安全。行动吧,各位!” 面对着这个新的命令,他的下属们虽然面露惊讶之色,不过也没有反对。要知道,仅仅在一个小时以前,他们的司令就与首都军区司令见过面,答应对方“出一分力”。而且司令带上他们来的目的,就是为了占领国家安全总局、逮捕副首相的。没有想到,这一进去之后,形势发生了如此之大的转变。不过对于卫戍部队及它的司令来说,掌握到实权才是最重要的。况且现在首相本人根本没有死,那么反叛就宣告失败。对于利耶来说,实在没有必要为了一个失败的行动搭上自己的前途甚至是性命。 此时,在总参谋部内,混乱与恐慌的情绪同样在人们之中蔓延。即使得到了施道芬本人的保证,认定已经暗杀成功,但是胜利党会不会因此而瓦解、政府与军队会不会愿意服从他们的支配,仍然是没有把握。国家广播电台方面仍然在和贝格等人进行着拉锯战,很显然的,那边也不轻易相信首相已死、因而屈服在他们的枪口下宣布这条震撼性的消息。不过行刺的新闻依然被广播了出来——因为在叛军军官的强烈要求下,电台方面不得己、只能在新闻的方式报导出来——当听到广播中播音员说出这个新闻时,刚刚从肉铺和鱼铺排队回来的罗蕾莱,吃惊地看着丈夫。 “格特,这是真的吗?首相被人暗杀了?” “……看样子错不了,”格特凑近收音机喇叭,皱着眉头。“不过播音里没有说首相和大本营现在的情况,而且也没有报道那些行刺者的事情,弄不清楚他们到底是站在那边的。” 罗蕾莱将篮子和手提包放下,她一边脱去外套一边说: “怪不得今天大街上会有那么多的士兵,原来是因为这个……那么,现在奥登……” “是啊,大概早就成了他们的目标了。” 格特在心中咋舌不已,因为他怎么也没有想到,居然会有人真的对首相进行行刺,而且从现在首都这种混乱的局势来看,显然行刺是取得了一定的效果。不过首相真的死了吗?又好像暂时找不到确切的证据。他听到妻子又开口了: “刚才回来的时候,看到楼下的安吉拉太太她们个个呼天抢地的,我还以为她们家发生了什么事呢。现在想起来,应该就是为了这个广播而觉得伤心吧。” 罗蕾莱的语气平淡,可见心中并没有太大的波动。虽然无论从国籍上还是身份上,她都是奥登尼亚的公民,不过对于那个领袖和他所率领的胜利党,她完全不像许多奥登尼亚的女性那样狂热地崇拜着对方。格特对妻子的反应没有觉得意外,也许是因为暗杀事件本身就够让他意外的了。他仔细想了想,在东线中央集团军全面崩溃落败之后,首相就离开了首都,前往琥珀堡,在那儿的大本营一直没有离开过。而想要进入那种守卫森严的大本营,就必须拥有一定的身份(官职或是军阶)、而且能够见到首相的肯定都是通过审核检查的高官将领。也就是说,暗杀首相的人,很有可能是帝国的官员、或者是帝国的军官——而且应该是等级不低的人——如果这个结论成立的话,那么这次的暗杀事件恐怕就没那么简单了…… 格特想得入了神,连播音员后面的报导也没有听进去。他认为仅仅只有一两个人,是不可能下定这样大的决心去刺杀首相的。现在从首都这种情况来看,刺杀者的团体早有准备,他们是决意要在干掉帝国的首相之后、再将帝国的政权夺取!要是他们的计划成功了,那岂不是…… 想到这儿,格特只觉得头脑中一片迷茫。军队中有着对首相的诸多不满,这是他早已听闻过的了,只是没有想到,这股反对的力量已经汇聚起来,开始冲击着帝国的核心。现在帝国因为陷入了两面作战的泥潭,因此处境非常糟糕,所以格特觉得那些刺杀者也是希望利用这个契机,来为帝国谋求喘息的机会——例如说,与敌国谈判、继而取得和平(哪怕只是暂时的)——这样一来,或许神圣帝国还能回避悲惨的命运……只是,现在这一切都还只是自己的猜测,更何况,首相的生死至今依然成谜,很难说接下来的状况会朝着哪个方向发展。 “那个,格特,你说……” 罗蕾莱敲了敲桌子,格特低头一看,发现她已经在一张便笺纸上写着一句话:海因茨死了吗?因为担心被监听,所以夫妻俩谈起一些敏感话题时,总是用这种方式来交谈的。格特迟疑了一下,拿起妻子手里的铅笔写下一句: “现在还很难说,因为连行刺者也没有公开发布消息,证明对方已经死亡。” 罗蕾莱的气色看上去不大好,可能并不完全是因为刚刚排了很久的队去卖那一点少得可怜的肉类。面对着这种不明朗的现状,任何人都不会觉得自在。她盯着格特的双眼,说: “可能又要下雨了,奥登尼亚,老是下雨。” “……是啊。” 格特不好再多说什么,只能用手轻轻揽着妻子的肩膀,用这种方式来使她——也是使自己——觉得安心一些。当国家的核心动荡不安之时,普通人除了等待观望,也没有其它的办法。整个国家、整个民族的命运,都掌握在那些手握大权的人手中,这已经不再是两派势力之间的斗争,它决定着帝国的命运。 奥登卫戍部队司令官利耶上校,此时俨然成为了这里的主宰。他打了许多电话,一方面调动自己的部队进城、镇压叛乱;一方面则打给那些人在奥登的军方将领,命令他们前来协助镇压。如果有人胆敢提出质疑或不从,他就一律下令:将对方视为叛军处理!因此光是在7月20号那一天,原本在家中休息或是到外视察的一些军官,莫名其妙地就遭到了国家安全总局或是卫戍部队的逮捕,让他们大呼冤枉。不过现在这些声音都不可能传入副首相和利耶等人的耳朵里,因为他们最在意的,还是如何对付叛军和它的首脑。 在得到可靠的密报后,副首相将一个重要的消息通过电话转达给了利耶:叛军的头目如今都聚集在槐树街的总参谋部内,必须要将先那儿的人给一网打尽。不过现在,卫戍部队的司令官还必须解决一件同样棘手的问题,那就是要怎样制服首都军区的部队,将他们的包围计划改变。(未完待续,如欲知后事如何,请登陆www.qidian.com,章节更多,支持作者,支持正版阅读!)(未完待续) 第五卷 (上) 第八章 擂台相见(2) 在听到有的下属不无忧虑地说:军区部队要是联合起了军校的坦克,恐怕作战力会大为增强,就算卫戍部队倾巢而出,也很难占上风。利耶一听,勃然大怒地说: “如果他们是以‘女武神’之名行动,那么我们就是全能之神的拳头!一定要将对方痛揍到倒在地上、再也爬不起来!” 事实上,军区司令施坦普少将虽然在事前就曾经与施道芬等人定下方案,待行刺一成功,他的部队就将假借“女武神”计划进城“演习”,尽早夺取首都的主要设施和部门。可是在事发之后,无论是官方也好、还是反对派那边也好,都没有听到关于卡尔.海因茨已死的可靠消息,这让施坦普犹豫不决起来。他担心要是首相不死,那么他们就算夺取了首都也无济于事——即使是像他们这些反对者都清楚地了解,在这个帝国之内,有多少人是海因茨的忠实拥护者,就算他满口胡言,他们也会照信不误。所以如果没能将对方杀死,那么日后这个帝国的政权也未必见得会落入暗杀他的人的手里。尤其是当他的军队进入城中之后,遇到的那些阻碍,更让施坦普认为自己的看法没有错:首相那边的阵营不但没有瓦解,相反还是那样牢固。 就在这个时候,他的副官向他报告,首都卫戍部队司令利耶已经进来并且要求见他。还没等施坦普想好该如何面对来者时,对方就已经像一阵风似地冲进他的办公室,像个高高在上的长官一样对他说: “少将,为什么不接我的电话?” 施坦普难以察觉地抽动一下眉毛,随即命令副官离开。当办公室只剩下他们两个人的时候,利耶又问了同样的问题,军区司令冷漠地说: “虽然你我同样是驻守在首都部队的指挥官,不过身份有别,况且还轮不到你来命令我吧,上校!” “在半个小时前,我确实还是上校军衔,不过现在,我已经是帝国的一员少将了,就跟您一样。” “什么?”施坦普如果不是因为在这种紧张时刻,他差点没笑出声来。“到底是谁给你这样的允诺,让你……” 突然,他停了下来,没有说下去。因为在施坦普的脑海中,没有停止过的思考转轮仍然在高速运转,让他得出一个可能的答案。他抬起头,迟疑地盯着利耶,好不容易才吐出一些字眼: “难道、会是……” “是神圣帝国的首相阁下,亲自提拔我的军阶,并且授予我调动一切人员力量剿灭叛军的权力。现在哪怕是一个元帅,我也能命令他。那么,少将,您愿意接受我的命令吗?” “你跟首相……阁下……通过电话了?” 利耶扬扬眉毛,颇为玩味地盯着对方。他咧嘴一笑,流露出无比的自信。“不错,正是如此,而且首相命令我,如有必要,准许我和我的人使用暴力。这可是首相的亲口允诺,绝对错不了。怎么样,少将?你该不会也要逼我动用那种非正常的手段吧?” 施坦普无言以对,现在对方敢上门来跟他叫板,显然是早有准备的——说不定对方手中一直握有足以致胜的王牌,所以根本不将他们放在眼里——只是他还是觉得难以置信,因为在联络中,施道芬明明告诉他:海因茨已经死亡,不能再耽搁下去了。可是现在面前的卫戍部队司令却说他与首相通过电话并且得到了新的任命,他到底该相信哪一个才好?于是,施坦普镇定下来,问: “你说你得到了首相的命令,有什么证据吗?” “哈哈,证据?!证据就是我现在可以处决城内的任何一个人,而且不仅不会得到首相的责怪,相反还会成为帝国的功臣!如果有人想挡在我的面前,那么我就会毫不犹豫地将他消灭!你要证据是吗,少将,那么我可以告诉你,那些叛军的血就会是最好的证据,首相一定会非常高兴看到他们那副悲惨的死相的!” 也许是觉得大势已去、也许是迫于对方那副气势,所以施坦普没有反驳。看他的样子,即使一时间仍然难以相信首相还活着这个消息,但也对背叛计划产生了动摇。看到有机会,利耶又赶紧对他说: “就像你所说的那样,我们同为驻守首都部队的司令官。在现在这种时候,更应该紧密合作,稳住首都的局势。少将,要是这一次你能够为首相先行铲除掉那些乱党,那么这些功劳就是属于我们的了。我相信,你在之前调入城中的部队,也是为了防止骚乱才那么做的,对吧?” 如果说前面那几句话是在拉拢对方,那么后面那一句不妨可以看成另外一个解释:我知道你的人——或者说就是你本人也参与了这次叛乱——但是如果你现在肯为我这一边效力,那么这些就可以一笔勾销。施坦普看看窗外,已经有几个小水滴打落在玻璃窗上,阴沉沉的天空令人更觉压抑。他在心中叹了口气,然后笔直地站立在利耶面前,用近乎没有感情的声音说: “愿听候您的命令,阁下。” 利耶再次露出了喜不自胜的笑容,因为他知道,这一次交锋,他已经获胜了。 在槐树大街,除了国防部之外,同样位于这里的总参谋部现在几乎跟国家安全总局那边一样,都是电话不断。因为在接到“女武神”行动开始的消息之后,与密谋者一直互通消息的军官们在各地打来电话,询问卡尔.海因茨是否真的已经死亡。而约瑟夫.施道芬中校一直在电话总机旁,应付着每一个来询问的电话。每一次,他都不厌其烦地告诉对方:目标人物已死,他们夺取首都的计划正在进行之中。同时,众人也让贝格元帅作好准备,以便随时出发到离这儿不远的国家广播电台,去进行新统帅的初次公开讲话。早在计划执行之前他们就已经想好了,要由贝格等人来接管最高统帅部、直接指挥帝国。也只有这样,才能尽早地结束战争,为奥登尼亚带来希望。 但是与他们所希望的正好相反,从市内各处传回的消息来看,计划进行得并不顺利,因为部队迟迟没有夺取预定目标,所以总参谋部内的气氛也变得越来越紧张。 晚上九点整的时候,一直监听着国家广播电台的军官前来叫施道芬,因为最新的整点报导有重要消息。当他们一行人站在房间中收听广播的时候,播音喇叭中赫然传来了播音员那平静中夹杂着兴奋的口吻: “全国人民请注意,神圣帝国的最高领袖、党与军队的最高长官,卡尔.海因茨首相阁下,将很快对全国人民发表演说,敬请收听。” 当这条新闻播报完毕之后,有人注视着施道芬,一脸愕然地问: “约瑟,这是怎么回事?!” “不,他们是在撒谎,想用这些伎俩来迷惑我们,好让我们的阵营不攻自破。千万不要上他们的当!” 看到施道芬如此坚决的姿态,旁人就算心中有疑问也没法问出口。贝格或许是因为这一整天来太过紧张,所以干脆坐在了椅子上。他低声地说着什么: “成败,在此一举了啊……” 门外骚动依旧,人声喧闹,不过仔细听一听,又仿佛比之前音量减少了一些。不过这些仍然沉浸在这个新消息冲击中的叛乱者们,没有注意到。他们对这个广播感到坐立不安。这个时候,总参谋部副部长曼海姆走了进来,他仿佛一天之间老了十岁。他看看贝格,又看看施道芬,用略带颤抖的声音问: “他们说的,是真的吗?那个人还活着?” “我已经说过了,这是不可能的!”施道芬怒视着他。“炸药是我亲自放的,爆炸也如期发生了,一切都没有问题!” “……可要是广播里说的都是真的,那么……” “你别忘了,如果卡尔.海因茨没死,那么瓦莱里家那伙人为什么现在都不能公布宣布?那是因为他们清楚得很,他们不可能再抬出一个完整的、会呼吸的卡尔.海因茨出现在人们面前!要是那个人还活着,他们早就迫不及待地公诸于众了!冷静下来,现在我们的敌人,是留守在首都里的那些顽固分子,只要除掉了他们,那么奥登就是我们的了!” 曼海姆点了点头,不过他的神情并没有因此而轻松一点。在外边,大概有十个全副武装的士兵冲进总参谋部大楼的走廊上,对于那些一律敢阻挡他们的人,他们就只会回敬以子弹。当施道芬他们听到那些枪声的时候,沉重的脚步声已经离他们越来越近了。一个军官走出去察看情况,马上被击倒,施道芬探头看了一看,那些子弹就像长了眼睛似地朝他扑来。要不是闪得快,他恐怕也得像对方那样,脑袋开花倒在总参谋部大楼的地板上。施道芬对屋里的人喊了声: “敌人!” 然后就用力关上门,并且让众人撤退。他们怎么也没有想到,那些驻守在大楼外的士兵放下了武器,并且变成了另外那边的人。因为出现在他们面前的,不仅是卫戍部队的人,还有他们的司令官。所以卫戍部队现在变成是了和军区部队联手,很快拿下了总参谋部大楼。现在他们最迫切要做的,就是捉拿叛乱者的头目。 随着一声轰鸣,施道芬等人的耳膜都几乎被震破。门板在爆炸的冲击下不知飞到哪儿去了,而在出现在硝烟中的士兵,已经开始往屋内扫射,子弹将房间的一面墙壁变成了密密麻麻的蜂窝。如果不是刚才施道芬等人早已跑进里屋,恐怕现在他们的命运就是变成和墙壁一样,拥有一个浑身是洞的躯体。 在拥有着绝对武装力量优势的士兵们的枪口下,无论是贝格还是施道芬,都无能为力。他们甚至连还击的时间也没有,就成了对方的俘虏。(未完待续,如欲知后事如何,请登陆www.qidian.com,章节更多,支持作者,支持正版阅读!)(未完待续) 第五卷 (上) 神发出了信号(1) 大概不到十分钟,门外再次传来脚步声,这一次出现在他们面前的,是首都卫戍部队的司令官利耶。他一出场就如同名角登上舞台,挥动着双手,朝这些叛乱分子打招呼: “晚上好,先生们,没想到我们会在这种情况下见面。” 事已至此,施道芬等人都明白,那些原本被他们所掌握的军队,不是被对方的部队消灭、就是倒戈到了他们那边,所以才会在他们没有察觉的情况下攻下了总参谋部大楼的。刚刚成为少将还不到十二小时的利耶,对他们说: “放开武器,这样的话我们也能给予你们一定的方便。” “像你这种人没有资格命令我!”贝格元帅站了起来,这位老人此时看上去比许多年纪要小过他许多的军人还要显得身板笔直。“我知道该怎么做,轮不到你来动手。” “那么您可要准点哟,元帅阁下。要是您失败的话,我们的人会很乐意帮您这个忙的。” 利耶说完,就不再理会贝格,他看向施道芬与曼海姆,对他们下达了宣判: “鉴于你们在此次动乱中的叛国行为,我宣布,你们全部被判处死刑,五分钟之后执行。出于教义慈悲为怀的考虑,我可以再给你们几分钟,要写遗嘱的话,就请快一点。” 之后,利耶便洋洋得意地离开了。留下那些士兵们,仍然在无时无刻地用黑洞洞的枪口对准着这伙人。施道芬面无表情,他对贝格说: “对不起,阁下,我辜负了您的期望。” “已经够了,孩子,已经够了……我活得太久了,什么事情没有见过,但是也许连全能之神也不愿让我看到——也是我本人最不想看到——的那一幕,所以才让我现在就离开人世。不错,要是让我眼睁睁地看着帝国灭亡,那么我还不如跟它一起共赴黄泉呢……” 说完,老元帅拿出藏在外套底下的小手枪,坐在圈椅上,对着自己的脑袋开了一枪。一个士兵上去摸摸他的脉搏,向他的队长报告说,元帅已死。 五分钟后,利耶回来了。他看了看贝格的尸体,吩咐人将他抬走,然后又对着众人说: “请像一个失败者那样,承受起自己应该背负的责任吧!不管是战争上也好、擂台上也罢,只要是失败了,如果能够以英勇的姿态接受这一切,那么多少还能赢得别人的尊重。” “像你这种人的尊重还是免了吧!”也许是因为在绝望之下接受了现实,所以曼海姆现在倒变得无所谓了。他苍白的脸上在今天第一次掠过笑容,不过却是讽刺的笑容。“谁先死早死,都是一样的。我们现在成了擂台上的失败者,可能再过不久,你们这些人就要让帝国倒在另一个擂台、另一个对手的拳头下了!” 利耶哼了一声,命令士兵将五个叛乱分子带到大楼后面的空地上。事实上,要不要直接处决叛乱者首领,首相并没有下达明确的命令。但是因为考虑到叛军头目当中有一相当一部分人是在军队中拥有极高的声誉,所以如果继续让他们活下去,难保不会出乱子。因此利耶当机立断,将生擒的人全部处死。 空地上,已经有一排士兵站立在那里,他们是负担起了临时行刑队的职责。为了方便他们射击,甚至有人将一辆车子开了进来,并且开了车头灯,灯光照射在那些犯人的身上。穿着一件白衬衫、袖口沾上鲜血的施道芬,与他的同伴们一起,站在楼房墙壁前面。他看上去没什么表情,仅剩的右眼看着眼前这些即将杀死自己的人,却好像根本没把他们看进去。当枪声响起之前,他用宏亮的声音高呼道: “神圣帝国万岁!” 之后,随着一阵枪声在总参谋部后院响起,一切又再次归于平静。天空中满布着厚厚的乌云,没有一点光亮。就这样,七月二十日的帝国军方内部叛乱,原来的掌权者,最终以这种方式赢得了胜利。 当威风八面的利耶少将走出总参谋部大楼的时候,有一辆黑色轿车缓缓驶来,停在大楼面前。开车的人是军区司令施坦普与他的副官,而坐在后座的人则是深得帝国最高统帅信任的军需总监克里斯蒂安.皮埃尔。他一下车,看到利耶,就以眼神相询。对方不无得意地说: “一切都已经办妥了,我刚刚处决了那些叛党的领袖人物。这是他们的名单。” 皮埃尔接过名单,看了一眼,而他身后的施坦普听到这个消息,只是说了一句: “如果我是你,那么就不会这么忙着处决犯人。” “怎么,难道你是想命令我吗?” “你这么做,就不担心引来更大的动荡吗?别忘了,少将,你要为你自己的行动负责。” 眼看两个人差点吵起来,皮埃尔插到他们之间,提醒到:是时候去向副首相报告了。因为在那边,除了副首相之外,虎山营与它的主人也正在等待着首都的消息。施坦普与利耶两人不再理睬对方,他们坐上车,前往国家安全总局。 此时已经是晚上的将近十点钟,副首相埃默里.瓦莱里安不在国家安全总局大楼内,却是在与国安局大楼紧紧连接在一起的禁卫军总部大楼内。因为有人建议他禁卫军这儿的防卫力量更强些,可以有效地保证他的安全。副首相听取了这个意见,于是又将临时办公地点转移到禁卫军总部里来。 看到皮埃尔和利耶等人出现在自己面前,副首相就知道:事情已经办成了。他一边听取着利耶的报告,一边看着那份名单。他越看越惊心,因为在名单上头,有不少人名称得上国家与军队的元老级人物。看来这次叛乱,一定会变成一场更为巨大的风暴,席卷整个帝国的。 “……现在我们的人仍然在继续行动,务求将所有叛乱分子全部捉拿。您现在可以向虎山营发电报了。” “那些人就算是逃到了家里,也别放过他们!虽然你刚才处决了那些犯人,不过他们的家人也不能漏网,必须要一个不留!” “是,阁下!” 当利耶风急火燎地离开后,副首相与皮埃尔交谈了一会儿,随即又下令向大本营发出电报,告知这边的情况。与军需总监一同离开副首相的房间后,施坦普好像对于今天的事情仍有种难以确定的感觉,他问皮埃尔:不知自己能不能与首相联系?皮埃尔的回答是: “现在还不是时候,我的将军。多留意一下电台的广播吧。” 虽然人在奥登,距离位于琥珀堡近郊的虎山营有着非常遥远的距离,不过军需总监的回答却是正中核心的。因为那位侥幸逃过刺杀的帝国领袖,的确是希望通过电台的广播来向全国人民发表他的最新公告,好让人知道他不仅没死,而且还继续将帝国的大树牢牢掌握在手里。不过这个计划在确定之后,实施起来还是一定难度的。因为大本营这儿没有广播所需的设备,也就是说首相要发表广播讲话,就必须要远在琥珀堡的电台派来必要的设备,才能行事。本来打算到琥珀堡市内电台的首相,在慎重考虑过后,打消了这个念头。因为外面不知道是否安全,试想想,连他们一向自认为十分安全的大本营之中都发生了爆炸,更何况是外界呢?所以卡尔.海因茨取消了到琥珀堡的计划,让下属通知该市的电台,向大本营这里派来广播车,方便首相能够在虎山营内向全国作出重要广播。 在收到来自首都的最新电报时,通讯部的值班军官第一时间将电报转交给了首相。看着那上面简短但意义明确的字眼,卡尔.海因茨电报又交给自己身边的心腹官员们,每个人都浏览着电报的内容。那上面写着: “叛军首领试图政变,已被镇压。所有罪魁皆处决。” 看到这些字眼的时候,三军指挥司令部部长西格蒙德没有否认,自己的内心正掀起怎样的波澜。短短的一句话,却包含着多少的鲜血与生命,更意味着首都是一个怎样可怕的处境!他抬起头,寻找着首相的身影。却发现那个在今天晚上确信自己已经取得胜利的男人,呆呆地看着灯泡,仿佛一点也不觉得灯光刺眼。 “这真是太好了!全能之神一直在保佑着首相阁下,事实已经证明了这一切!” 胜利党中央党务委员会委员长布鲁诺比任何人都激动,看他的样子,几乎是要高兴得流下泪水来了——只是那些泪水到底是真心还是假意,只有他自己最清楚不过。首相略带茫然地看看他,又看看众人,这时才似乎有点清醒,点了点头,说: “这是当然的……这些懦夫,甚至没那个胆量对着我当面开枪,不然的话,我还会给予他们一点尊敬!” 在说话的那会儿工夫,人们看到,那个孤傲、高高在上的首相又回来了。只是他对于今天中午所发生的那起事件,仍然耿耿于怀。哪怕现在已经得知了他们的死讯、并且自己的下属已经开始控制住了奥登方面的局势,他还是觉得无法释怀。对方不是普通人、更不是敌国的间谍,而是帝国军队中的军官。他们联合起来反抗着卡尔.海因茨,并且意图夺取政权,这样的事实,令向来自诩为“被所有人爱戴”的首相受到极大的冲击。 想着想着,他的呼吸有些急促,脸色潮红。副官长朱兹勒知道这不是好兆头,于是低声建议对方不如在播音车来之前休息一会儿——对方今天已经几乎是一整天没有休息过——可是被首相拒绝了。他认为自己现在还很有精神,而且更重要的是,现在哪里是睡觉的时候呢?看到这个样子,其他人也不好多劝,只能继续陪伴着首相,熬过这不知还有多么漫长的夜晚。(未完待续,如欲知后事如何,请登陆www.qidian.com,章节更多,支持作者,支持正版阅读!)(未完待续) 第五卷 (上) 第九章 神发出了信号(2) 在另一方面,曾经第一时间看过那封发自首都总参谋部大楼内的电报时,大本营的宪兵大队队长乔斯林中将面无表情地离开通讯部,在外面的走廊上,他劈头就问他的副官: “你相信有来世吗?” 对方一时不知如何回答,乔斯林马上又说了一句: “如果有的话,希望我们在下辈子还能再见!” 这就意味着,这个仍然没有被大本营揪出来的密谋者中的一分子,已经知道大势已去,事情不可能再挽回。除了自杀这一条路,他没有别的办法可行。就算现在他还算平安,但日后的调查终将显示,他与这次的刺杀脱不了关系。 好不容易,从市内赶来的录音车总算到了。在经过检查之后,电台的车辆和工作人员才得以进入虎山营中,他们是头一批在刺杀行动发生之后、见到首相本人的人。面对着他们的激动,首相安抚着他们的情绪,对他们说: “让我们早点开始吧,全国人民还在等着呢!” 创世历1089年7月21日凌晨一点整,在首都奥登,喧嚣了将近一天的混乱似乎随着夜幕的降临而收敛了起来。市内各处因为进行了宵禁,变得犹为寂静。不过在家家户户之中,有许多人仍然守候在收音机旁,急切地等待着最新的消息。在尤特里希家,同样不例外。虽然劝说丈夫为了身体着想不要熬夜,不过罗蕾莱还是拿对方没有办法。于是格特就披着睡袍坐在客厅里,耐着性子收听广播中似乎永无休止的音乐。就算现在播放着天籁之音,他也听不进去。罗蕾莱守在丈夫身旁,将一件衬衫上的钮扣重新补好。 “快一点了。” 罗蕾莱点点头,她看着丈夫的侧脸,又看看壁炉架上的收音机,对那里面流泄而出的音乐摇了摇头。格特心里转着许多念头,因为消息的匮乏,所以现在许多人都不知道到底由谁掌权。虽说一直没有正式发布首相的死讯,不过首相的公开讲话被一而再、再而三地推迟,直到现在也没有下文。如果说那个人已经不可能再出来讲话…… 格特将身子靠在椅背上,他也没法预测,这一次到底会是谁占了上风。就算是像他这样不大关心政治的人也知道,没有了卡尔.海因茨,那么胜利党及其统治下的政府只能算是一盘散沙。所以进行刺杀的人要是真的铲除了首相,那么往后会怎样就难以预料了。现在电台不断在提醒人们收听广播、注意首相的最新讲话,可是又一次次地延后,这似乎让人察觉到了某种不祥之兆——对于那些心怀不满的人来说,也许就是福音了。格特自己也弄不清楚,他到底是希望首相活着好呢、还是反对派得势的好。这个年轻的军官看看身边低头做针线活的妻子,心头茫然。 墙壁上的挂钟发出了“当”的一声,而电台的音乐演奏依旧。格特对罗蕾莱说: “累了就去睡吧。” “我不困。” 罗蕾莱举了举手中的衬衫和针线,向丈夫笑了一笑。不过格特知道,妻子并不是因为真的没有睡意而继续缝补,她只是为了陪伴在丈夫身边,收听那个不知何时才会播出的讲话。 当二人在这样的宁静中听着喇叭里的音乐里,电台的音乐却突然转换了频率,变成了军乐队式的演奏。随即,国歌声响起,格特与罗蕾莱对看一眼,两人的注意力都完全集中到了收音机身上。 寂静的夜空,黑幕下出现了一把足以令人感到颤栗的声音。那是奥登尼亚神圣帝国最高领袖的声音,他以沉重的语气,在向全国人民宣布自己仍然屹立在这个世界上: “伟大的神圣帝国的子民们,以全能之神的名义,我再次回到了你们的身边!在今天中午时分,一伙卑鄙无耻的歹徒,来到了我的身边,试图用炸药将我和我的将领们炸得粉身碎骨。但是,他们的阴谋完全暴露、失败了!这是一次注定不可能成功的计划!他们仅仅只能代表极少数人,与绝大多数的国民没有一点关联,而这些叛乱分子,已经被无情地处决,得到了他们应有的下场。” 听到这里,罗蕾莱无言地看向丈夫。她发现,格特与自己一样,同样是面露迷茫之色。或许就算他的迷茫没有这么明显,但至少也存在于他的心中。行动失败了,这个神圣帝国,仍然是卡尔.海因茨的天下。紧接着,首相的声音在收音机喇叭中变得越发高亢,他不停地说: “我并不畏惧死亡,而且早有准备要为帝国奉献出自己的生命,这对于我自身而言,一点也不可怕;但对于帝国的人民来说,却具有着毁灭性的后果。我避免了这种死于暗杀者手中的命运,从这种命运中,我再次印证了全能之神发出的信号:那就是我必须而且一定要坚持下去,完成自己的工作、完成这个神圣而光荣的使命。我不能,也绝不会倒下!绝不!为了帝国,也为了我的人民!帝国万岁!” 这声音令尤特里希夫妇一时间仿佛感觉到:那个用着全部力气在向外界宣布他仍生还的男人,仿佛不在收音机中,而是就在他们身边咆哮着。这种声音让人感觉到的除了力量,还有隐藏在背后的无穷愤怒。格特下意识地看看妻子,将她的手握在自己手中。他比任何人都明白妻子的心情:罗蕾莱作为这个国家的公民,她没有参与过那些叛乱活动,但是对于执政者的不公和偏颇,她却是早有体会。如今也许是明白到妻子心中的忧虑,所以格特才会希望用这种行动表示,自己就在她身边,会和她在一起。 当首相的讲话结束之后,接下来就轮到了三军指挥司令部部长、空军以及海军的元帅发表讲话。无一例外的,他们都是对这次的暗杀表示极大的愤慨和震惊,海军部部长戴纳对首相表示了一贯的忠诚,而空军部部长雷纳.伯纳特则在向首相表示忠诚的同时,也语气极其严厉地指责那些发动叛乱的捣乱分子,并称这是“世上最大的罪恶”。之后,就是官方对于此次事件的正式发布,讲话中措词十分严厉地指责试图暗杀首相的一小部分陆军军官,而且说明他们都已经“伏诛”,被“彻底铲除”。但随后又话锋一转,向听众表示,相信这只是极少数人的极端行为,与军队总体无关。同时官方还宣称国内其它地区局势平静,没有发生任何动乱事件,“事情已经得到平息”。 听到这里,夫妻二人这才知道,原来暗杀者已经被处决,现在奥登又是属于首相和胜利党的了。格特朝罗蕾莱笑了一笑——这笑容到底包含着怎样的意味,只有此时在他身边的妻子能看得清楚了——他说: “不管怎么样了,这一天总算结束了。” 时间已经来到了7月21日的凌晨,而此时在米德加尔德大陆的曼尼亚地区,虽然略有时差,不过这儿除了前线的战场之外,绝大多数的地区都沉浸在黑夜的怀抱中,沉沉睡去。只是还有的人,仍然时时刻刻地留意着外界的变化,留意着奥登尼亚神圣帝国的一切。 当位于萨梅尔城郊的禁卫军战区总司令部内某个房间中响起了奥登尼亚神圣帝国首相那熟悉的声音时,在场的人都脸色苍白,一句话也说不出来。听完广播讲话之后,为首的一个将领关掉了收音机,对身边的人说: “我们现在唯一能做的就是保持沉默,先生们。” “要是这次的事情泄露了出去,那么……就算我们远在曼尼亚也是无济于事,迟早都会……” “现在国内并没有什么动作,先别自己吓唬自己,诸位。如果我们自杀,那么别人一定会明白是怎么回事,那样的话,就算我们自己可以得到解脱,可是依照那些人的残酷作风,我们的家人和同事,恐怕也会遭到灭顶之灾。活下去的话,或许还能找到办法,所以,冷静点!” 面对着众人那失落沮丧的神情,禁卫军战区总司令部参谋长于里克.波舍斯基中将依旧保持着镇定,如此向他们诉说着。这些与暗杀行动有着千丝万缕关联的军官们,此刻只能干坐在远离国土以外的地方,眼睁睁地看着这场他们曾经寄予愿望的行动宣告失败。他们要杀的那个人没有死!而且还好好地活着用他低沉愤怒的声音向世界广播:我还活着!只有我是胜利者!这样的打击,让他们久久都说不出一句话来。 当他们悄悄离开之后,留下波舍斯基独自一人在房间里。他叹了口气,抬起头,就看到那幅挂在办公桌后面墙壁上的首相画像。在奥登尼亚每一个政府部门——尤其是主管官员的办公室内——都要悬挂卡尔.海因茨的画像,这已经成了奥登尼亚政府中铁的惯例。可是如今这幅画像,却只是让波舍斯基感到无比的痛恨。因为这个男人,不仅毁掉了他们的希望,更会毁掉他们最重视的东西:国家。在波舍斯基看来,卡尔.海因茨领导下的神圣帝国,一步步走向崩溃。再加上艾尼亚与路德尼亚两个大国的同时两面夹击,帝国想不崩溃都难。而现在,他们唯一的希望又宣告破灭,当然令波舍斯基感到痛心又不甘。 “现在能做的,就只有……” 波舍斯基打开保险柜,取出那些只有他和他的同谋者才看过的文件,一一销毁。看着那些在火焰中蜷缩成一团、继而变成黑灰掉落在洗手盆的文件,波舍斯基没有一点表情。他当然知道失败的后果是什么,不过现在他要做的,还是尽量将这些东西毁掉,以免让更多的人牵扯进来。失败者只要少数就够了,更多的人还要活下去,继续为帝国、为民族的前途而努力,哪怕他们依然要面临着可怕的风暴。(未完待续,如欲知后事如何,请登陆www.qidian.com,章节更多,支持作者,支持正版阅读!)(未完待续) 第五卷 (上) 第九章 神发出了信号(3) 当销毁这些文件之后,波舍斯基又详细检查了一遍,确认没有什么机密文件被遗留保存下来,才关上了保险柜。他站在窗前,检查了一下自己一直贴身携带的东西:一柄精致的小手枪。虽然小,但是它发出的子弹足以至人于死地。这位参谋长注视着手枪,再次将它贴身带好。在日后有必要的时候,他相信自己将会把它派上用场。他也不相信首相和胜利党所掌控的政府与军方,会有什么公理可言。自栽,是他们这些密谋失败者最后的归宿。波舍斯基又回过头,看着办公桌上那张同样是一直陪伴着自己渡过了无数个战场上岁月的全家福。如果说他唯一还有什么牵挂的,就是自己的妻子与儿女了。选择要自杀,也是希望借自己的死,好让家人可以得以逃脱罪名与指责——虽然他们本来就是完全无辜的——因为波舍斯基非常清楚谋反一旦失败,到时候那些调查的魔爪不仅会伸向自己,也有可能伸向自己的家人。为了他们,就算自己明知有可能对方不会放过他们、也必须一试。只是,现在还暂时不到时候,波舍斯基这样告诉自己。 而同样的,人在外地随后才得知这一切的人,还有原本在乌拉瓦尼亚境内的总参谋部部长索罗尔德。当他得知首相被人暗杀以及随后的事情时,震惊得说不出话来。而后面接踵而来的消息,更让他感到仿佛是五雷轰顶。因为叛乱分子所占据的首都占据,竟然就是他所管辖的总参谋部,而且更证明他的下属同样参与了此次叛乱!这让索罗尔德大感慌张,他在心腹的提醒下,才想起应该迟早赶回国内,去虎山营亲自面见首相,以求获得谅解。虽说这次的事件自己确实是毫不知情,不过深知首相性情的索罗尔德明白,自己这次是没办法那么容易脱身的了。首相向来多疑,况且这一次暗杀差点要了他的命,事后那些谋杀者更联合了总参谋部的一些人共同造反,这样一来,哪怕首相再信任自己,自己也是跳进河里都洗不清楚污名了。 于是索罗尔德在慌慌张张地发去慰问的电报后,又赶紧启程,搭乘飞机前往琥珀堡。可是刚下飞机,他就被人阻拦在机场里。前来迎接他的,是虎山营内的军官,对方是奉了首相的命令前来下达的。首相命令索罗尔德返回首都收拾残局,并且将自己手头上的工作打点好。索罗尔德一听,顿时汗水涔涔而下。他试着向对方问: “除了这些之外,首相阁下他还有没有别的话要向我吩咐的呢?” “现在就只有这些了,部长阁下,请您不要耽搁,马上返回国内吧。” 索罗尔德喃喃地念着“明白”,转身上了飞机。当飞机驶离跑道,在空中飞翔的时候,他的副官不解地问: “为什么不去见见首相呢?凭那些人根本不可能拦得住您的。” “太晚了!”索罗尔德现在反倒平静了下来,不过仔细一看,还是能发现他眼中的挫败感与无奈。“你没听到首相的命令吗?让我将工作‘打点好’,这就表示,是要我向下一任新的部长交接任务了!我的位子,是坐不长的了!” “可是,首相那么信任您,怎么可能一下子就……” “现在说什么也没用,总参谋部成了叛乱的首要据点,这是我再怎么也说不过去的。而且安分地交出这个位子,说不定更好!” 带着失落与懊悔,索罗尔德没能再见到那位向来将他视作心腹的首相,黯然在黑夜中离开了琥珀堡军用机场。这次的更换部长,可以说既在他的意料之中,又在他的意料之外。在没有这次事件发生之前,奥登尼亚军方都不相信索罗尔德会离开总参谋部部长这个位置,除非首相也不在他本人的位置上了;而发生了这样的事件之后,索罗尔德知道,自己的前途是完了。能够保住自身的名誉和性命,已经成了他的第一考虑。虽说他完全没有参与过此次的暗杀行动或是叛乱,但索罗尔德清楚地感觉到,以首相的性情,绝不可能善罢甘休。他必须要在日后的风暴来临前,为自己留下余地。 与索罗尔德的失意忧虑不同,原本赋闲在家、没有了实权的帝国装甲兵总监,却是在没有预料到的情况下,接到了来自虎山营的紧急联络电话,电话中通知他,马上前来虎山营报到。看着那些突如其来出现在家门口的车辆和士兵,加勒特上将对身边的妻子坦然一笑,说: “别担心,亲爱的,我很快回来。” 也许是早有默契,装甲兵总监的太太完全明白丈夫无法对自己解释的苦衷,她也回以一笑,与丈夫拥抱过后说: “我会等你的,路上小心。” 当威廉.加勒特上将坐上车子,发现他们是往机场的方向而去。他不禁想起自己今天所听到的一切:首相被刺杀、首都混乱、叛乱分子夺权……这些东西,他都是在别人的口里和广播里听到的,只是他今天既不在首都,也不在虎山营,所以对那些东西还没有直接的体会。不过现在看到首相发给自己最新的命令,直率的上将也不禁在心中咕哝: “难道以为我跟那些人有关系吗?或许是要我前去接受调查吧?” 因为在路德尼亚战场上的指挥与最高统帅部有矛盾,所以装甲兵总监已经有长达两年多的时间都是过着远离军队、与指挥完全无关的生活,现在突然一道命令又要自己去见那位刚遭暗杀的首相,到底是什么意思呢?加勒特拿定主意,不去猜测,他心想:反正我与这件事情没有一点关系,他们尽管调查好了! 当然,即使是像加勒特这样被誉为是奥军中最了不起的机械化专家,也不可能猜到这次虎山营的主人要见他究竟是为了什么。因为与军事还有坦克的装备不同,人的心理总是变化莫测,令对方摸不着头脑。更何况要见的人还是那个向来以心思多变难测的卡尔.海因茨,所以装甲兵总监才会有这样下定决心的想法。 风尘仆仆地来到琥珀堡、然后又马不停蹄地来到虎山营。在事发之后,加勒特头一次看到了帝国的首相。他发现,对方的精神很足——虽然身体上的衰惫依然清晰可见——而且双眼炯炯有神。卡尔.海因茨看到这位上将,连一句问候也没有,劈头就说: “今天发生在这儿的事情,您听说了吗?” 装甲兵总监点了点头,正想回答,却听到对方又开始说话了: “他们想动摇帝国、动摇我的意志!这群无能的猪猡!而且是用引爆炸药的方式,而不是直接上来当着我的面给我一颗子弹,这完全是无能的表现!不过所幸的是,这群万恶之徒已经被处以极刑了,他们带来的恶劣影响,也将会一一迅速被消除掉。全能之神可以证明,它只认定我才是帝国的唯一合法统治者,所以哪怕是那样猛烈的爆炸,也不可能断送我的政治生涯!” 加勒特眨眨干涩的眼睛,他这时才意识到,原来首相并没有听他回答的打算,光是对方自己一个人就足够了。于是他识相地闭上嘴巴,好让对方先说完。这也给上将机会,仔细地打量这个从暗杀中得以逃生的帝国最高统治者的状态。他发现,比起自己印象中的首相,现在的卡尔.海因茨显得精神十足,而且侃侃而谈,对于之前发生暗杀事件的大小细节,他都不可思议地记得牢牢的。这让装甲兵总监觉得十分困惑,不过看看对方身边的人,似乎都已经习惯的样子,才明白在事发之后,首相可能就一直是这个样子。他没有受伤、也似乎不觉得疲劳,只要是新来者,就必定要听上一番他的高谈阔论——完全是关于他如何逃过那恐怖的暗杀的。 威廉.加勒特作为一名身先士卒的将领,也曾经有过不少在战场上险些遭遇死神的经历。在他看来,首相的这个经历与前线的军人们相比,只能算是小巫见大巫,他不明白这有什么好说的。不过出于尊重,也出于希望多观察对方的心思,一向态度直率的装甲兵总监才没有出言反驳或打断对方。他心里一边在留意着首相,一边对自己暗暗点头,说: “是啊,对他而言,这已经够刺激的了。他要是肯上前线去看一看,看看那些躺在野战医院里的官兵们,就会知道,那儿的人几乎每天都在过同样的生活。他的这点经历,对于一个长期呆在安全大后方的人来说,确实够刺激的,可是对于前线……还是算了吧!” 回想起自从大战发生以来、就一直不曾到过前线亲自视察的首相,加勒特开始明白为什么对方会对这次爆炸如此念念不忘。他压抑住自己想叹气的欲望,勉强按捺着性子听对方的长篇大论。当卡尔.海因茨说完今天发生在首都的事情后(其实这部分与其说是他本人的亲身经历,倒不如说也是听回来的),他转而注视着面前的人,用低沉的声音说: “想必您也听到过一些传言,说叛乱分子是占据了首都的某个重要部门,并且在那里进行叛乱活动的。您知道那是在哪儿吗?” “我只是在广播里听到有人意图对您行刺的消息,至于这个我还没来得及去求证。” “是总参谋部!我曾经那样相信着的总参谋部!”首相似乎难以抑制自己心中的愤怒,他肩膀、手臂,继而是全身都在不停地颤抖,仿佛怒火已经将他整个人都点燃了起来。“不是叛乱分子趁机占领的,而是在总参谋部当中居然就有他们的人!他们联合起来,要想我的命!”(未完待续,如欲知后事如何,请登陆www.qidian.com,章节更多,支持作者,支持正版阅读!)(未完待续) 第五卷 (上) 第十章 背叛的下场(1) 加勒特大吃一惊,他脸上的表情显示他根本没有想到过实情竟是如此。他看着首相,忍不住问: “真的是总参谋部吗?这其中,会不会……” “不,不可能搞错的,因为已经得到了证实,而且在处决的首要罪犯当中,就有总参谋部的副部长之一,曼海姆上将!这些都是事实!所以,我的总监,我要您匆忙赶到这儿来,就是要听一听您的意见,接下来,要如何整顿这个即将倒塌的部门、好让它重新为帝国效力呢?” “什么?我?!” 相比起之前听到过的话,这句话无疑是最让加勒特感到吃惊的了。因为他听出了首相的意思,果然,卡尔.海因茨用他那双深陷在眼窝中的眼睛直视着装甲兵总监,冷静地说: “没错,我的将军。从现在开始,您就是帝国陆军的新一任总参谋长了。我在此命令您,马上重整陆军参谋部,务求彻底清理其中的害虫,让它重新成为支撑帝国、辅佐我的臂膀吧!至于总参谋部——先忘掉它,因为它不再接受任何军人的管理,而直接成为我的部门!” 在意识到这一切自己都只能接受而无法提出异议之后,加勒特只能领命。当他离开首相的时候,已经是琥珀堡当地时间凌晨三点钟了。看着那漆黑的天空,加勒特戴上帽子的同时,将自己的一声叹息也掩藏在了帽子之下。他知道,因为这次的暗杀事件,帝国将又再陷入更为可怕的、规模更大的暴风雨当中。而且谁也不清楚,它将会何时才能真正宣告结束。 与奥登尼亚一样,在曼尼亚的许多地区——这里所指的主要是奥军驻扎和经过的地区——都有人彻夜不眠地收听着国内的广播。在7月20日下午(当然曼尼亚这儿的时间已经是傍晚了),离前线还有一段距离的禁卫军幽灵装甲师,第一时间收听到了国家广播电台关于首相被人行刺的新闻。在那个时候,官兵们刚刚躲过一次猛烈的空袭,开始忙着救治在轰炸中受伤的人。 该装甲师2团的团长尤琛.弗莱德刚一打开无线电,就听到里面的人在报导这条新闻。这让他不禁一愣,而他身边的军官和士兵都不约而同地看他无线电,人人几乎都是屏住呼吸在听这个新闻。当新闻结束之后,他们面面相觑。有的人低声问身边的人: “这是真的吗?会不会只是敌人想迷惑我们?” 在前线的阵地上,由于与敌人相当接近,所以奥军官兵总能听到在敌人面向他们的广播中屡屡提及一些令人感觉哭笑不得的事情:像是什么帝国的首相是个性无能啦、帝国的高官都是些同性恋者啦、又或者是什么他们的妻子在后方寂寞无比因此与战俘们勾搭在一起诸如此类的。听得多了,不管是军官还是士兵也好,都将这当成是用来打发无聊时间的笑料,没有哪个人会觉得言之有理——因为这说到底都是敌人希望瓦解他们作战意志的宣传嘛。可是这一次,大家却明显地觉得既难以相信又不得不相信,所以才会有人这么问。不过再往下听,他们才渐渐能够说服自己,那确实是国家广播电台的新闻报导,而不是敌人的宣传。 在听到这个广播之后,哈根也和大家一样,一开始不相信,后来才逐渐觉得有这种可能。因为在他们看来,谋杀国家的领袖,是头等大逆不道的行为,没想到居然还有人真的敢这么做!不过马上新的问题又出现了,那就是现在首相是死是活呢?还有暗杀者会不会还有什么更大的行动的后头呢?然而新闻里头并没有给出答案,因此这些在地下室中本想躲避轰炸、却在此时得知了比轰炸更让他们感到震惊的军官们,现在只能用自己的思考尽量去想像可能的后果。 “在东线的中央集团军群被全灭之后,首相就将最高统帅部搬到了虎山营,将那儿作为大本营。如果想要进里面行刺首相,那么就必须是经过层层关卡、而且应该是拥有一定身份的官员或军官,才有可能做到接近首相、然后进行暗杀……这么说,行刺之人就是我们内部的自己人了……” 曾经担任过首相副官、并且呆在过虎山营里的尤琛,当然深知那儿的情况。他也明白要想进入其中,是件多么困难的事情,哪怕是身为国防部部长或是三军指挥司令部部长,都必须接受检查。没想到还是让人混进去进行了暗杀,可见暗杀者的决心与他们的行动一样坚决,要是他们已经成功了,那么…… “首相已经死了吗?!” 尤琛觉得心脏狂跳,他不喜欢自己这个想法,可是现在面对着这种新闻,他没法不展开这样的联想。更何况,据新闻的说法,暗杀已经是好几个小时前的事情了,而首相和虎山营那边还是迟迟没有发表任何讲话,这更让人起了疑心。作为首相以前的副官,尤琛与其说是作为工作人员、倒不如说是像个晚辈一样在首相身旁工作、学习和生活,他对于那位帝国的实权最高领导,自然有着很深的感情。如今一想到对方很有可能已经遇害,尤琛就觉得无比难过。与此同时,他也对暗杀者感到无法认同: “这些人到底在干什么?他们难道不知道,他们的行动,根本不可能拯救帝国,相反却是在让帝国步入任人宰割的境地吗?” 虽然从另一个角度来说,尤琛也了解到那些暗杀者的心理,可是这照样不能减少他对这些人的深恶痛绝。因为在他看来,就算再换一个人当帝国的首相,也不可能挽救眼下的危机。相反,在首相的号召下,将全国人民都凝聚起来,这样或许还能对日后的情势有帮助。这时候,他听到身边的哈根在喃喃自语着: “难以置信!真的是军方的人干的吗?刚才新闻里是这样说的吧?” 尤琛没有说话,而哈根掩饰不住自己的震惊,继续低声说着他的见解: “要是这次的事件被证实是和军队的人有关联,那么谁知道以后会发生什么事!或许会有更多的人被牵扯进去,那样的话,前线可就糟糕了!” 尤琛呼吸在瞬间停止了,他扭头看着自己的副官,只见哈根也看着他,一脸担忧地说: “是啊,想想在路德尼亚的时候——当然,那个时候我们的集团军还健在,没有变成敌人的俘虏——光是因为与上级的指挥不一样,就有好多人被撤职,现在都没法返回军队继续他们的工作。而那些将领中原本有不少人都是非常称职而且更了解前线战况的,但都只能这样选择了离开。这一次就更不一样了!因为是军队的人干的,想想看,这还不会造成日后的大动荡吗?” 面对着哈根的推测,尤琛一句话也没说。不过在心里,他早已是翻江倒海,思绪纷乱。就算是他再想为首相辩护,可是如果这次的暗杀真的是与军队有关联——哪怕只是与极小的部分人有关联——恐怕军队、尤其是军方的高层,又将换来一次令人恐惧而且难熬的大洗牌了。而这样的洗牌,则不仅会影响到帝国,更会使身在前线的部队直接受害。一想到那种场面,尤琛竟觉得不寒而栗。恍惚中,他似乎听到了哈根在说着什么,可是他没有听力障碍的耳朵却一时间听不清对方在说什么内容,直到他清醒过来才明白,自己的副官是地自言自语地说: “但愿全能之神保佑,让帝国能够重新振作吧。” 这不仅是哈根、也不仅是尤琛,可以说是这些在前线浴血奋战的军人们的主要心声。哪怕他们中有的人确实对帝国的最高掌权者心怀不满,但是他们都不希望看到自己的国家面临可怕的厄运。不过,或许就是因为谁都不能保证这一点,所以才有如此之多祈祷的声音吧。 暗杀的消息一旦传开,谁也阻止不了。虽说男人们一向轻蔑地认为,只有女人才会热衷于谣言的流传和推广,不过实际上,现在的他们,传播那些不知是否属实的消息时,那种劲头一点也不会输给女人。再加上新闻并没有立即澄清首相是否生还等人们关心的问题,所以他们之间的传言就更加普及了,哪怕是上级的命令也没能让他们停下来。 同样是经历过生死边缘的人,不止奥登尼亚神圣帝国的首相一个。在卡尔.海因茨遭到爆炸暗杀之前好几天,一位曾经得到他十分器重的将领,就因为敌军的轰炸而丧失了知觉,不得不赶紧返回国内接受紧急手术。事实证明,手术很成功,因为那位被敌军的炸弹差点炸中、被甩出车来的将领,已经醒了过来,并且面无血色地听着广播里那条可怕的新闻。在看到对方那异样的神情后,护士上前关切地询问: “您是不是觉得有哪儿不舒服,克米特上将?” “……不,我很好。” 艾尔文.克米特上将明白,暗杀大概是怎么一回事,他也知道,这将造成怎样的后果。他原本裂开的颅骨和粉碎的面颊骨,虽然经过了手术已经没有大碍,不过现在还在隐隐作疼,让他难以入睡。没想到为了消磨时间,一打开收音机,就听到了这样一条令人更加震惊的新闻。如果不是因为受伤太过严重,他可能还想支撑着坐起来,好让自己能够听得更清楚收音机喇叭中传出来的声音。自从手术之后,麻醉药的药力渐渐消退,他就已经觉得浑身难受,尤其是自己的头部,好像快要裂开似的。在这种情况下,他还要花心思去想了解更多的事情,这当然只会令这位将军感到更不好受。 跟所有人一样,这位禁卫军曼尼亚战区的总司令并不清楚,那个在新闻中被屡屡提及的人到底是死是活,虎山营那边现在又是怎样的,而暗杀者又将采取怎样的行动。(未完待续,如欲知后事如何,请登陆www.qidian.com,章节更多,支持作者,支持正版阅读!)(未完待续) 第五卷 (上) 第十章 背叛的下场(2) 表面上,他似乎是因为手术的后遗症而感到痛苦,事实上,内心上的煎熬要比身体上的创伤更令克米特难以平静下来。 “是他们干的吧,应该是的……要见到首相,可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照这么说,只能是他们了……那么,于克也是知道这件事的啰?现在他们是不是在外头也同样在等候着消息呢?虽然于克没有对我提过,接下来会怎么做,不过我想,应该是希望借此掌握帝国的政权和军权,然后与艾尼亚进行谈判吧。这样做,真的就能挽救帝国了吗……等等,他们想杀死的那个人,真的也死了吗?如果这是真的,那么只怕帝国的许多人都会感到不满甚至是愤怒,这样的话,就算他们那些人想接管政权,也不可能那么顺利……在许多人心目中,那个人可是唯一能让帝国起死回生的神啊!” 虽然是这样想着,不过克米特此时并没有想到过要问一问自己:那就是在他本人的心目中,是否也与他所想的那些“大多数人”一样,都将希望放在那个人的身上呢?毕竟,他也是那样走过来的。也正是因为如此,所以在面对着心腹的请求和为帝国领袖效忠的念头上,克米特才会如此摇摆不定,犹豫不决到直至发生了这个惊天动地的大事。历史是不可能重头再来,更不可能给人重新选择的机会,所以现在的艾尔文.克米特上将,只能将希望放在一个小小的收音机上头,而自己则继续躺在病床上,无奈地迎来又一个黑夜。 同样与国内的民众一样,这位离开了前线的战区总司令,是在收音机里听到那个未死之人的声音。当听到卡尔.海因茨用坚决到不能再坚决的口吻说出“我是命运之子”的时候,艾尔文.克米特确信无疑,这就是首相本人的声音。他没有死,而且还活得好好的,向全国、向全世界发出他的宣言。上将闭上了双眼,任由那些喇叭中的声响从自己耳边滑过。他感到没有希望了,因为那个人活着,就意味着一切反抗都将付诸东流。而同样的,将会有更多的人为了这次暗杀而丢掉性命。 “于里他也听到了吧……他们现在会怎么做呢?是决定再继续下去、还是就此罢休?不过,不可能是前者了,因为那个男人只要一天仍然存在于这个世界上,那么奥登尼亚人就只会听他的,而完全无视别的声音。这是一场本来就注定了无法取得胜利的行动,失败了,就是这样。” 虽然并没有直接参与暗杀行动和相关计划,而且克米特本人对于何时暗杀、何地暗杀这样的关键内容毫不知情,不过在心里,他仍然觉得自己在某种程度上,是与密谋者站在一起的。之所以现在自己还能相安无事,是因为外人不知情的原因。他也开始考虑起别的事情来: “于里在他们那边占有多重要的位置呢?要是行动失败了,那么搜查逮捕肯定会进行下去、直到把所有相关的人挖出来为止。要是他们查到了于里也跟这事有关,那……” 病床上的将军没法翻身,因为他的手臂和大腿都受了伤,所以只能以固定的姿态躺在床上。看到他如此焦躁,一旁的护士以为他想喝水或翻身,就上前来帮将军的忙。但对于此时的克米特来说,自己怎样反倒不重要了,他心里在想着更加重要的事情。即使知道自己的老部下与密谋者关系密切,但他仍然不希望看到对方出事。一来也是有为自己打算的考虑,另一方面亦是不愿看到对方受连累之故。他想起自己参谋长的脸孔,想到对方往日的举动,心中越来越难安心,因为就算他没有直接询问过也好,按照他对波舍斯基的了解,自己的参谋长有可能是那个组织中的重要成员,而他是负责策反前线的军人的——其中就包括自己。克米特在心里暗自祈祷,祈祷调查不要落到老部下的头上,同时他也在想: “于里,虽然事已至此,不过要是你真的自杀了,那么哪怕你本来对谋杀行动不知情,他们也会认定你是计划中的一分子。千万不要这么做,为了军队,为了自己的家人,先冷静下来,看准情况再作判断。也许事情还有转机,只要首相愿意的话……” 克米特自己也很难说清楚,首相本人对这件事到底有何打算。逮捕叛乱分子、清剿他们的组织那是肯定的。不过接下来呢?接下来,首相和胜利党的那伙人,真的就会罢休吗?真的就像他们在广播里所说的那样,只是极少部分人的阴谋,绝不可能扩大化吗?这些问题,克米特觉得心里一点底也没有。因为受伤严重,他的眼睛视力下降了许多。看着眼前那迷糊混沌的一切,克米特仿佛也觉得,世界变得一片黯淡漆黑…… 跟这些军人们的心情截然不同,虎山营唯一的主人如今兴致正浓,他结束了广播讲话,向特地前来的琥珀堡广播电台人员表示了感谢,然后返回了地堡。在那儿,他的私人医生正在等待着他,准备为帝国的最高领袖进行再一次检查。虽然卡尔.海因茨一再宣称没有这个必要,可是在他身边的人看来,能够详细地检查、还是应该检查为好,他们实在担心对方的身体会不会因为爆炸而有某种潜在的伤害。 对此,首相倒显得不以为然。他对诚惶诚恐的医生莫里昂说: “当你检查过我的身体之后,就会发现那些担心都是多余的。因为完全没那个必要,我好得很呐!” 话虽如此,可是作为首相最信赖的私人医生,莫里昂还是不能掉以轻心。他一遍又一遍在为首相检查身体的各部分——包括首相曾经提到过让他觉得苦恼的耳朵——在确信没有新情况后,才对首相说: “一切都好,祝贺您,阁下。” “这是当然的,我的医生。”卡尔.海因茨朝对方一笑,“只是耳朵还有点疼,不过我相信没有大碍。” “您说的一点也没错,首相阁下。” 接下来,莫里昂又恭维一番对方的好运气,并且连称自己还是头一次在那种爆炸现场中,看到像他那样毫发无损的生还者,而与对方一起的人都有不同程度的受伤,这实在是个奇迹。对于这种巧妙的恭维,首相显得十分赞同。因为在他自己看来,他实在是个不可多得的受到上天宠爱的幸运儿。 这种感到幸运的想法一直缠绕着他,甚至当医生离开之后,卡尔.海因茨也没有马上入睡休息,而是选择了坐在卧室的书桌前,给人在沃特斯基的伊芙.塞思写信,告诉她自己一切安好,让她不用担心。首相兴致一来,甚至打算将自己那条在爆炸后变得破烂不堪的裤子给对方寄去,让自己的情妇好好将它保管起来,以作为日后的见证。见证他是多么的幸运、这一切又是多么的不可思议。 也许在发生了如此重大的事件之后,唯一一个感到沾沾自喜并且乐于到处宣扬此事的,就只有卡尔.海因茨一个人了。不管是没在他身边的、还是就在他身边的人,此时都完全没有心情沉浸在那种喜悦中,而是忙于处理更加棘手的问题和麻烦。 当爆炸发生、首相得以从中生还之后,他就指派布鲁诺成立特别调查委员会,并由这位忠心耿耿的下属担任该委员会的最高负责人,专门负责调查此事。因此在虎山营内,哪怕到了凌晨三点,这位胜利党中央党务委员会委员长又背负起他新的职位,继续向帝国各个地区的长官发出指示,要求他们掌控好该区的局势,并且对外界宣布:动乱已经全部结束,以此来安定人心。 在指示中,布鲁诺命令那些对他唯马首是瞩的官员们吩咐:必须要“仔细留意当地军方部门的每个举动,即使是高级军官也不例外”。当然,这道命令是他的意思,倒不是卡尔.海因茨的叮嘱。因为在布鲁诺看来,虽然首相认为处决了施道芬等人就等于事件也告一段落,可是他认为,事情还远远没有到结束的地步。因为谁也不知道,在那些叛乱分子的背后,到底还隐藏着多少不为人知的黑手。想要将他们一一挖出来,想必是件耗时而且费力但又必须去做的事情,在这一点上,布鲁诺可不像远在首都的副首相那样,急于对外界宣布:事件已经完全解决,好让民众安心。对他来说,事情只是刚刚开始——顺带一提,这种工作对这个男人而言,真是再合适不过了。 留守在首都的副首相埃默里.瓦莱里安之所以急着向外界宣布事件平息,倒不是因为他真的认为已经完全而且彻底地将叛党铲除,只是人在其位,他不得不出面来代替首相安抚民心。事实上,与布鲁诺一样,副首相在确认总参谋部已经被完全控制、叛乱分子也一一被杀后,又马上命令国家安全总局的人与卫戍部队一起,加紧搜查密谋者的家和将他们的家人逮捕起来。面对着这些突然冲入自己家中的可怕陌生人,施道芬的妻子手足无措,甚至来不及看一眼自己的孩子就被人带走。至于施道芬那三个未成年的儿女也没有逃过噩运,他们也被国家安全总局的人从这个家中带走,从那儿以后就再也没回来过。不过国安局的人最感兴趣的,还不是叛乱者的家人,而是施道芬书房中的那些文件。他们与其说是像警察那样搜索,倒不如说更像一伙歹徒上门抢劫,将那个家的一切都翻了个遍,只差没把房子给拆了。 在施道芬家中,他们从那个已经被处死的中校的保险柜中找到了关于谋反的机密文件。上面不仅有他们的计划——当然是用暗语写成的——还有关于密谋者的详细名单。(未完待续,如欲知后事如何,请登陆www.qidian.com,章节更多,支持作者,支持正版阅读!)(未完待续) 第五卷 (上) 第十章 背叛的下场(3) 当看到那份名单之后,国安局的这伙高级警察们不敢怠慢,赶紧派人带着这些文件回到禁卫部全国总部,亲自送到副首相面前好给对方过目。埃默里.瓦莱里安一夜没有合过眼,仍然在忙于处理善后。当他看到那份名单的时候,嘴巴都差点合不上。之后,他没有多耽搁,马上拿起电话,要求接线员为他接通虎山营的电话。过了差不多五分钟之后,虎山营的电话被接通了,副首相得知首相并没有入睡,因此要求直接与首相通话。两人具体在电话中交谈了什么,旁人不得而知。因为在通电话的时候,副首相的副官只是在离上级有一定距离在房门前站立,听不清他到底在说些什么,只是看到自己的长官一边盯着桌面上的文件,一边在跟话筒那边交头接耳。而虎山营这边呢?首相独自在里间进行电话中的交谈,他的副官和女秘书们则在外间等候,因此也没法看到首相的神情或听到他的语气如何。他们只知道,当首相走出来,站在他们面前的时候,那股满足的感觉消失了。首相看上去显然阴沉了许多,他只是让侍从去把在另一边忙着打电话确认情况的布鲁诺叫来,然后就坐在沙发上一言不发。 首相身旁的女秘书们看到这种情景,都是面面相觑。她们不明白为什么之前看起来一直显得充满自信而且坚定的首相,此时却完全像换了一个人似的,仿佛一下子又老了十岁,而且多少带着点困惑。 所有女秘书中年纪最轻的德劳尔忍不住建议对方,去小睡一会儿。因为她知道天已经快亮了,要是再不去休息,那么接下来这新的一天里等待着首相的,又将会是忙碌的工作和接见。首相好像根本没听见她的话,另一个女秘书悄悄给德劳尔打眼色,示意她不要在这个时候打扰首相。又过了好一会儿,她们突然听见首相开口了,声音十分疲惫: “现在我不能睡觉,至少,在事情解决之前,我都不能找借口给自己休息的机会。” 向来严格要求自己的卡尔.海因茨,在面对着前线与帝国内部都双双遭遇到危机的时候,他似乎更加觉得自己应该背负起一切责任,绝对不能有半点令自己放松下来的借口。这既可以说是他的优点,但同时也能看成是缺点。看到这样,大家都隐约猜到,那个从国内而来的电话,显然不是传达什么好消息的,只是谁都不敢说出口,甚至不敢将这样的想法表露在脸上。 这个时候,原本躺在卧室篮子里的那条牧羊犬布玛醒了——对于主人和外界的动静,它向来非常敏感——它摇着尾巴,走到首相的脚边,嗅嗅对方的裤子,然后又一脸天真地看着他,好像在等待对方的爱抚。首相弯下腰——一旁的德劳尔小姐不禁想:他现在看起来又跟爆炸前的他一样了——抚摸着爱犬的脑袋,嘴巴里喃喃说着什么,只是没人能听清。温顺的布玛干脆将头搭在主人的大腿上,任由对方摩挲抚弄。可能它已经察觉到主人有心事,所以既不闹也不吵,只是安静地呆在卡尔.海因茨身边,好像要陪伴他的样子。原本觉得气氛紧张的女秘书们看到布玛出现都松了一口气,因为她们知道,不管心里怎样烦躁不安,可是在爱犬身边的首相,却总是能平静下来,心情也仿佛变得愉快了。 趁着这会儿工夫,女人们悄悄溜出房间,好让首相可以安静地独自呆一会儿。在离开房间之前,德劳尔似乎听到首相这样对自己的狗说: “……除了你,谁也不肯对我说真话,我的小乖乖,幸好你不会说话……不要说谎、不要说谎,他们都在骗我,全部都在骗我,只有你不会……” 胜利党中央党务委员会委员长很快来到了首相的房间外,他进去跟首相说了些什么、首相又对他吩咐了什么,只有他们二人才知道。那些呆在过道上另外一个小房间里的值班副官和女秘书们,只知道当那位委员长走出房间之后,矮小的个子好像显得尤其高大——不过根据他们事后的回忆,这多半与对方那大步的走路姿势有关——而他对首相告别说晚安之前,还说了一句: “请您放心,无论如何,我一定会尽全力完成!” 里面的首相没有说话,而布鲁诺就继续用这种在旁人看来略显可笑的模样离去了。当有的人想看看首相有什么吩咐时,却发现首相已经进了卧室,看来应该是睡下了——不过能不能睡得着,就只有他自己才知道了。 这些首相身边的人当然不可能弄清楚,为什么仅仅是一通电话,就让原本意志坚不可摧的首相觉得沮丧、而且接连向他的心腹官员直接下达似乎是非常重要的命令?也许要再过一段时日,他们才能明白,在那通电话中,包含着多少令他们的领袖感到震惊甚至是目瞪口呆的情报。因为副首相所得到的那份名单,上面记载的名字除了已经被证实的叛乱分子等人外,还有许多帝国上层的重要人物。陆军、海军、空军皆有,禁卫军同样有高官赫然在名单之内。他们中随便提出某个人的名字,都可以说在军队中引起不小的反响,而这些人的名字居然都如此集中在同一张名单、而且还是叛党的名单上头,这自然令卡尔.海因茨感到难以置信,甚至是觉得整个世界都在欺骗他。那些高级将领,有的是帝国的元老级人物,有的是得到首相信任、被派驻在重要部门上的人物、有的则是独自掌管着帝国占领区领土、名符其实是当地一方霸主的将领,可是这些人,居然都在上面榜上有名!这个无情的事实,打倒了向来自诩为看人很有眼光的首相,也就在情理之中了。 平静的虎山营内,所酝酿出的那场暴风,即将吹袭到整个帝国、甚至是整个米德加尔德大陆。这注定是无法平静的一年…… 发出一声巨响的坦克,浑身包裹在熊熊的烈焰中,朝另一辆坦克冲来。巨响是因为敌军的炸弹击中了它,而从它现在那猛冲过来即将撞上自己人坦克的势头来看,里面的人显然已经不能再控制住这个庞然大物了——要么是同样被烈火焚身,要是就是早已步入黄泉了。 面对着这突如其来的“敌人”,那辆尚未受损的坦克只能调转方向躲避。不过它的处境同样很艰难,因为在头上,那些盘旋呼啸的艾尼亚俯冲轰炸机仍然伺机在找它们的麻烦;而这时候身边又多出这么一个“潜在的威胁”,当然令这辆坦克左支右绌。 一枚炸弹落进了曼尼亚松软的泥土中,爆发出一阵几乎能遮住天幕的泥雨。在这人工造成的雨过后,那辆坦克的履带断开了,它没法前行。在周围震耳欲聋的爆炸与呼喊中,坦克炮塔的门被人从里面推开,先是冒出一张被硝烟熏黑了的脸,那张脸的主人来不及朝周围多看,他发现那辆着火的坦克仍然没有过放他们的打算。于是他又消失在炮塔门下方,再次出现时,已经将一个昏迷过去的士兵拉了出来。接着,他又用同样的方法,将另外两个人也帮忙拉出坦克。当他们踉踉跄跄地逃离那辆不能动弹的坦克时,那辆着火的坦克将他们原本的座驾撞上了,而且以前者的动力还在一直往前冲,直到一团黑色的火球从它身上出现,彻底包围住了两辆坦克,这一切才宣告终止。 不过这只是战场上——或许只能算是片面的战场——的一小部分而已,更多的坦克拥堵在狭窄无比的乡间小路上,被当成活靶子,成为了空中敌机练习投弹的好机会。见此情景,他们的指挥官——也就是刚刚从坦克中逃生出来、并且把自己坦克中乘员同样救出来的那个军官——不同地朝他们、朝无线电中大喊: “前进!必须前进!不能停留!” 这里乍看之下就是战场,不过这些军人们面前没有敌人,他们的全部威胁,均来自于空中。相比起他们头顶上完全没有自己人的飞机掩护,敌人的空军战机却是异常活跃。这些盼了很久才总算盼来一个调动命令的坦克部队,才上路没多久,就领教到了艾尼亚人的炸弹——当然,其实他们没有调动的时候,所受到过的轰炸也不少。迫于无奈,他们的指挥官也只能放弃自己的坦克,转而来到另一辆坦克上继续指挥部队前进。 当尤琛抓起无线电,听到里面那急促的声音时,他定了定神,用可以与坦克内部轰鸣声相媲美的声音朝无线电话筒那头说: “我还活着,完毕!” 因为在无线电中,他的下属急切地希望得知他是否有事,因为周围情况太过混乱,而他们一时又找不到指挥官所在的位置与他的坦克,因此才这样急于在无线电中希望通过联络来求证。禁卫军幽灵装甲师2团团长所新登上的坦克,是由一个上士所负责的乘员组,他对尤琛说: “欢迎您的到来,长官。” “你得先暂时让位了,军士。” 如果不是因为现在的情况万分紧急,也许这位上士所能得到的回答会更加幽默。因为这是尤琛的习惯和态度,不管在什么时候,他好像总能有那个心情去作出一些让人哭笑不得的回答。不过现在尤琛更加关心的,是如何让他的部队远离敌军的轰炸、并且按照预定时间到达他们要去的目的地。敌军的轰炸之猛烈、轰炸密度与力度之大,他早有领教,只是没有想到,自己的坦克会这么快就被迫报销。但尤琛没空去感伤,他得尽快带领部队离开这条夺命的道路。(未完待续,如欲知后事如何,请登陆www.qidian.com,章节更多,支持作者,支持正版阅读!)(未完待续) 第五卷 (上) 第十一章 他们为什么不问问卡尔(1) 在经过了那段后来被他们称为“死亡之路”(貌似这样的称呼如今在奥军官兵口中是越来越多见了,可见他们对于曼尼亚的路况与敌军的轰炸是何等不满)的公路之后,尤琛为了减少损伤,毅然命令部队进入林区行军。虽然稍有磕绊,但也总比白白暴露在敌机眼皮子底下要好。果然,这样一来他们所受到的轰炸减少了许多,最终在晚上的预定时间前来到了目的地。不过这儿同样没有艾尼亚人或昂尼亚人的部队,他们只是换了一个地方来进行所谓的“战略防御”。这不禁让2团的官兵们破口大骂——这也难怪,尤其是遭遇了这样无谓的损伤后——这些天以来他们就一直在进行着所谓的防御(其实就是呆在既不算是前线又不算是后方的地区,无聊地打牌、闲聊来渡过每一天),没想到现在还要来到别的地方继续防御,如此情况就算是再好脾气的人也难免会发火,更何况是这些闷在曼尼亚许多天的装甲师官兵们。 作为部队的指挥官,尤琛同样对此感到不满。他们来到战场,却无仗可打、根本不能发挥一点作用,这已经够令人郁闷的了;而此时他们连敌人的面都没见着,就一次又一次地遭受着这样的损失,这是任何一个好脾气的指挥官都难以容忍的,更何况是尤琛。他的好脾气,只会用在士兵们和同袍们身上,这些愚蠢的行军和作战,是不会得到他宽容相待的。 他们新驻扎的地点,仍然不是在最前线。官兵们在曼尼亚阴郁的天气下忍受着的苦闷心情,也在此时爆发了出来。诸多指责与痛骂直指上级,因为是那些人让他们白白被晾在这儿,却又只能郁闷地看着同袍在前线浴血奋战但又帮不上一点忙。面对这种一边倒的倾向,尤琛没有加以制止,而且他觉得下级军官和士兵们还算比较温和的了——因为要是换成是他,他是绝对不会放过那些作此愚蠢决定的指挥官的。副官哈根担心这些话传进上级的耳朵里、会给尤琛造成麻烦,对此,他的上级只是说: “等他们听到再算吧!” 这话别有所指,因为那些负责制定这些遭人痛骂决策的上级军官们,多半都在安全的大后方,看着军事地图和文件来制定一切规划。就算有的人是在曼尼亚战区之内,可是他们显然也没有打算到前线这儿来亲自看一看。所以尤琛在表达自己不在乎的同时,也是在讽刺那些安坐大后方享福的将领。 从另一方面来看,让这些坦克兵们如此愤怒不满的原因,或许还有别的。由于连日来遭受敌国联军战机的轰炸,所以后勤补给一直难以送到前线来,这就造成了官兵们日常生活必需品十分短缺。其它的先不说,光是军人们最为重视的香烟就非常缺少,哪怕是上级军官,也只能限量分配到一包——有的时候甚至只是几根——烟,这自然令这些老烟枪们感到难以忍受。尤琛也不例外,因为没有烟抽,他有的时候那种焦躁烦闷的状态甚至让人误会他是不是得病了。 虽然是没烟、物资短缺,不过在幽灵装甲师2团的新驻地那儿,起码敌人的战机也少了出现的次数,这总算是一点小小的安慰。没法出击、没法行动,尤琛大多数时候只能闷在那个临时的指挥部里,与他的下属们呆在一起。有一次,他不知是不是因为太过无聊,居然对自己的老部下兼副官哈根说: “现在是个戒烟的好时期!” 听到他这么说,哈根忍不住哈哈大笑起来。就算是这种明摆着像是在说“你哄谁”的笑法,他也不用担心会被对方惩罚,因为他们之间的交情远比外人想像的还要深厚。尤琛静静地看着他,等待对方笑完了之后才平静地反问: “难道你认为这是不可能的吗?” “对于别人我不知道,不过,长官,如果你指的人是你自己,那么我恐怕得说:是的。” 说完,他又再大笑,而尤琛始终没有动怒的样子。他看着哈根,说: “你实在太不了解我了,亲爱的奥图,只要人有决心,那么他要做任何事都是可能成功的。” “你真的打算这么做吗?”哈根有点吃惊,不过还是不能相信这话出自尤琛之口。“如果是表表决心的话,我可以无条件地支持你,不过要是来真的……这是不可能的,烟这种东西,对于我们来说,已经成了身体的一部分了,怎么可能将自己身体的一部分切除掉呢?” 也许是因为渡过了那段焦躁期,现在的尤琛看起来显得镇定自若。他摇着右手的食指,一脸正经地对部下说: “我说过了,奥图,人有决心,就没有办不到的事情,戒烟也一样!现在只是由于外界的原因,让我们暂时缺乏着这种物资,所以现在我再怎么说,也只能被你视为强迫兼无奈型戒烟,不过我想很快的——或者是等有机会回国之后——你就会发现,我不是在跟你开玩笑。烟,是一种非常可怕的东西,远离它,是人们正确的选择。” “我开始怀疑是不是因为太久没抽烟,让你开始产生幻觉了……” 哈根呆呆地看着眼前的同袍,忍不住这样自言自语着。因为就算现在世界毁灭了,他也不相信尤琛能离得了香烟——正如他自己一样。不过看尤琛的神情,又出乎意料地严肃。拥有着与对方十分丰富相处经验的哈根,暗自警告着不可以被对方骗倒,他打着哈哈说: “当然,如果你真的作出这种选择,那么我只能给予祝福了,长官!” 他的那一声“长官”中,含有着多少的嘲弄和笑意,大概只有听到这个字眼的尤琛本人最清楚。但是尤琛没有被对方的话所击倒,他继续阐述着自己的见解: “事实上,我戒烟的次数比你们想像的还要多。当我拥有两个儿子之后,为了希望能有一个漂亮的、如花似玉的女儿能够在十八年后为我面子添光彩,我曾经一度戒烟,好希望再努力让一个拥有着我血统的女孩来到这个世上。不过世事并不尽如人意,全能之神没让她上我家来,而是极有可能到别家去了。至此,我的戒烟征途也只能暂时终结。第二次戒烟,是因为国内的物价飞涨,让我们这些当兵的也没法买到真正的好烟,那时候我就下定决心,要为自己的烟瘾再来一次终结。没想到,这一次我的努力会这么快就取得了成果,因为我现在看到香烟,已经不再动心了,甚至连手指头也没动过一下。这是非常理想的结果!” 说着,尤琛甚至拿出一包烟——已经拆开,并且里面剩下的烟没有几支了——对自己的副官说: “亲爱的奥图,这是我在上一次戒烟的时候为自己所作的留念,现在看来,我已经没有必要再用它来训练自己的定力了,所以,就请你接受它,作为我的一点心意吧。” 面对着尤琛强塞到自己手中的烟,哈根惊讶地合不拢嘴。他倒不是因为能拿到烟的缘故,而是因为看到尤琛如此认真的表情。难道对方真的在戒烟吗?为什么自己完全没有察觉呢?抱着半信半疑的态度,哈根问: “喂,我说,你真的不要?” “请收下吧,请收下它,对,用不着迟疑。作为一个过来人,请让我对你提出忠告,孩子,烟会危害你的健康,所以还是早日远离它吧!” “……天呐,我说,那个,就算现在没烟,你也用不着这么悲观吧?相信我,会好起来的,要是我们这些人不吸烟,那才真会死呢!别信那套屁话,那些人哪能想像到我们过的是什么日子,就算要戒,等以后打完仗了再戒也不迟……我说……你……” 哈根那些苦口婆心的劝解之词还没有完全从肚子里倒出来,他就只能眼睁睁地看着面前的尤琛抱着肚子笑倒在一旁的桌子上,同时还不忘从自己手中拿过一根烟,点燃了抽了一口,对自己忠心的副官说: “没错,戒烟是个好主意,不过我所说的是,在日后进行也不迟。” “……” 哈根真不知说什么好,因为他本来就想到这有可能是对方逗着自己玩,没想到自己如此提防,最后还是上了他的当。在进行恶作剧这方面,尤琛向来拥有着令人感到十分麻烦的天赋和执着,这让他身边的人既好笑又感到有些害怕。看着对方那笑得东倒西歪的样子,哈根也忍不住,跟着他笑了起来。两人活像小孩子一样,在临时指挥部里将他们肆无忌惮的笑声传播开来。 也许是因为这一闹,笑过之后,哈根觉得自己的心情也舒畅了不少。显然尤琛也有同感。他们已经不记得自己有多少日子都是在眉头紧急、嘴角耷拉的日子中渡过的,笑对于他们来说,更显得珍贵。哈根擦拭着眼角的泪水,笑着问: “还好我不是第一天认识你,否则准以为你有病!你真的戒过烟?是想再要个女儿?” “啊,当然,下场如何你清楚得很(尤琛一说完,又引来哈根的笑声)。要是真能戒成了,又换回一个女儿,那也值得啊……” 尤琛说话时的表情,倒不全然是遗憾——或许是因为已经脱离了那个阶段,所以也把事情看淡了——只是有点怅然。哈根自己有一个儿子三个女儿,他以过来人的身份告诉尤琛: “女儿是好,她更贴心,不过长大之后当爸爸的就有麻烦了,尤其是自己的女儿越漂亮,你遇到的麻烦就越多。” “噢,要是你指的是那些想追求我女儿的年轻男人,这个容易打发。更何况,我现在还没法操这样的心呢。” 尤琛笑了笑,不过哈根却觉得,他这时的笑与刚才略有不同。(未完待续,如欲知后事如何,请登陆www.qidian.com,章节更多,支持作者,支持正版阅读!)(未完待续) 第五卷 (上) 第十一章 他们为什么不问问卡尔(2) 不知是不是受到对方的影响,哈根也沉下脸,他叹着气说: “儿子也好,女儿也好,只要看着他们快快乐乐地长大,就是我们最大的愿望。不过谁也弄不清楚,全能之神到底给不给我们这些当爸爸的一个机会……” 一个看着自己孩子长大的机会,哈根在心里补上这一句。想起自己的孩子,他感到眼睛发酸,但他控制着没有流泪。现在帝国在前线的战况变得越来越难以收拾,而这些身在前线的军人们绝对是深有体会。面对着国家的困境、军队的状况堪虞,他们有的人联想到自己与自己的家庭,都会产生与哈根一样的感觉:心酸难过,但又无可奈何。 想到自己的那个家,哈根又想到自己的妻子。现在她在做什么呢?是给孩子们做饭、还是说,在给别人写信……虽然哈根以为自己已经接受了那样的事实,不过现在想起来,他发现事情并没有想像中的那么好处理。他像是想摆脱自己思绪似的,看了看尤琛,不无羡慕地说: “还是像你那样好啊,家里的太太那么能干,把一切都处理得好好的,不用你操一点心。换成是我家那个就不行了,她呀,除了做饭照顾孩子还行之外,别的全都一塌糊涂。” “……是吗?”尤琛也看了副官一眼,刚才因为开玩笑而得来的轻松,此时已经消失不见了。“别跟我说这些场面话了,奥图,你不可能不知道那是怎么一回事。” 尤琛所指的东西,正是哈根明白但又觉得应该避免的话题,没想到现在对方却先说出来,反倒让他有点哑口无言。不过很快,他略带自嘲的一笑,说: “谁的家没有一点问题呢,所有人都一样,所谓的如花美眷、完美家庭,只是存在于书上的概念罢了。对于我们这些凡夫俗子来说,有问题才是正常的,反正又不能怎么样,尽量往好的地方想,凑合着过吧!” “奥图,可能在你看来,觉得我是太过挑剔了。既想要求这个,又想要求那些,人不可能追逐那么多目标,不是吗?可是我想要的东西很简单,一个让我回去可以完全放松的家,还有能够跟我的家人坐在壁炉面前烤着火、聊聊天,难道这些都是很过分的要求吗?我不明白,为什么……为什么会变成那样……” 哈根沉默了一会儿,他开口的时候,声音有点低沉: “我明白。我们之所以来到前线,来到战场,不就是因为不想看到炮火危及我们自己的家园吗,我想,后方的人会明白这一点的。” “明白?明白什么?我们看到的,是我们的苦恼,而她们看到的,又是属于她们的苦恼。不管怎么说,都谈不到一块儿去。好吧,我承认,对于我妻子所说的东西,我不感兴趣,可能在她看来,我是太过自私了:哎呀,这个男人一点也不关心家里的事情,他到底是怎么想的?可如果我稍微对家里的事情提一点看法,她就会很不满,这又是为什么呢?她到底想让我怎么样?家里的事也就算了,最让人不能忍受的,就是孩子!对,我是他们的父亲,虽然跟他们在一起的时间不可能比当母亲的多,可是我每次回来都总想跟他们在一起,但这居然也会被人看作是对女主人家庭权威的挑战!这又有什么道理可言呢?我承认是有的时候对她的教育方法觉得有可以改正的地方,但基本上我也会照她的意思去办,不过就算是这样,她还是不能认同我,我觉得都快发疯了!孩子不是她的私人财产,她凭什么……” 说到这里,早已站起来解开了领子的尤琛忽然停顿了下来,用调整呼吸的方法来提醒自己不要动怒。不过这已经让身边的哈根看得吃惊,所幸的是,身边没什么人经过,而且也没人留意他们之间的谈话。尤琛走了几步,然后又颓然坐倒,他用非常无奈的口吻对自己的同袍战友说: “我真的不明白,为什么会变成这样……也许真的是我太不称职了,离开家这么久,都没有关心过家里的情况,琴只能一个人支撑着,所以渐渐的,她就学会不用再倚靠我。这原本是件好事,可是现在却演变成,我每次回来,都好像在与她的位置和决定起着冲突,每次都这样,我受够了……补救也太迟了,琴不会接受的……她也许是希望我也能像孩子们一样,对于她的每一个决定都不闻不问?不过这不可能啊,因为我是她的丈夫,而不是她的孩子……很可笑是吗,奥图?每次听到有人在夸我‘你拥有一个模范家庭’,我就想用拳头将他好好教训一顿!我不否认我是有个好太太——的确,是个很好的太太——只是不知道我们俩究竟是哪儿出了岔子,我跟我的太太之间,好像越看对方越不顺眼。可能琴那边的想法比我想像的还要严重得多,我告诉你,我甚至担心有一天回到家里,孩子们已经不认识我,甚至不会叫我爸爸了,因为妈妈不允许……好了,奥图,你现在尽可以鄙视我了。因为我在家庭上是个完全失败的家伙。” 尤琛说完,也不去看身边的部下,只是闭上眼睛,摇摇头。这时候,他听到哈根用比之前更加低沉的声音说: “我说了,我明白,真的,也许我的情况比你的更糟。” 尤琛睁开眼睛,下意识地盯着哈根。他此时发现,自己的副官脸上写满着痛苦,也许还带有一丝讥笑——那是对自己的嘲弄。哈根回过神,向对方说: “再怎么说,你还有一个家,而且就算关系不怎么好,但也还能支持下去。不过我就不行了,如果还有机会回家——当然,现在这个还难说得很呢!谁知道哪一天醒来或是刚睡着的时候,我们就会死于敌人的炸弹——或许我见到的,就是一个空荡荡的房子。不管是老婆也好、孩子也好,通通都……” “实话告诉你吧,唉现在想想也真好笑,其实又有什么好隐瞒的呢?反正日子一长,谁都会知道的,我老婆已经不再爱我了,这是她亲口对我说的,她爱上了一个后方治安队的警察——据说那家伙是因为身体有残疾,所以不能上战场当兵——已经无法离开他了。你听听,这是一个做妻子的应该对丈夫说的话吗?我当时没有马上拿出手枪把她干掉,或许是因为我心里还有一点理智,觉得没必要为她犯下杀人罪,而且孩子们……他们也在家里啊,要是他们看到爸爸杀了妈妈,当个杀人犯的后代,他们又会怎么想?于是,我就只能当个缩头乌龟,装作对这件事满不在乎,好让我老婆继续跟那个奸夫鬼混,同时还不得不日夜在这儿提心吊胆,担心我的孩子总有一天会被他们通通带走!全能之神啊!我怎么会这么愚蠢!居然连这些也没有察觉,这是上天给我的惩罚,让我要饱受一无所有的滋味!不过我发誓,要是我死了,那么起码也得拉上这对狗男女当垫背的!我要让他们下地狱!” 哈根在咬牙切齿地说完这些话之后,他再也忍不住,痛哭失声。长久以来压抑在心头的煎熬和痛苦,现在好像倾泄而出的洪水,难以制止。尤琛默默地看着他,将门上的布帘放下,好让这儿成为一个相对独立的空间,让里头的人可以尽情地发泄着心中的情绪。 哭过之后,哈根觉得好多了。但是他和尤琛谁也没有说话,两人就这样沉默地坐在一起,熬过一分一秒。过了一会儿,尤琛将那根燃烧殆尽的烟扔在地上,用脚把烟头踩熄,一边又将那个烟盒里仅剩的两根烟拿出来,一根给哈根,另一根是自己的,点着之后,他对哈根说: “用香烟来敬我们两个,两个笨蛋。” “而且是非常非常愚蠢的笨蛋。” 两人发出吃吃的笑声,一边吞云吐雾一边望着窗外太阳已经消失了的地平线。他们各自的人生就与所有人一样,都称不上完美;不过只要一天还活着,他们就会想办法让自己过得尽量好受一些。谁能知道,下一个倒在血泊中的人,又会不会就是自己呢?战场上的军人,每个都是靠着这样才熬过来的,如果逼迫着他们像一个哲学家那样去思考人生、家庭、生活,那么下场肯定不是他们成为伟大的人物,而是变成一个人人不愿接近的疯子。哪怕再崇高的思想家,在面对着这些现实中的血淋淋残酷场面时,他们都不可能做到淡然处之,更何况是这些有血有肉的军人们。家庭失意、生活不满,哪又能如何?活下去,对于现在的他们来说才是最重要的。 直到后来,尤琛才得知,原来他们装甲师的师长泽格中将已经因为受到调查,而被迫离开前线回国内接受所谓的“高层问话”。原因就是在于怀疑他与叛乱有关连,而新接替他的师长其不称职程度已经用事实来证明,难怪最近的调动总是一败涂地,甚至在大白天的就必须出动或转移。这曾经让尤琛困惑了好久,现在知道了答案,让人更加为之气绝。那次暗杀事件,显然还远远没有到结束的时候。它的余波,现在甚至开始蔓延到前线来了。 在被问到他们到底还要在这儿呆多久的时候,同样心怀不满的士兵回答自己的同伴说: “你怎么不问问卡尔.海因茨去?那家伙才是我们的头头!” 不过很遗憾的,不管是有这种想法的人、还是没有这种想法的人,他们现在都不可能直接去问那位神圣帝国的最高统帅本人,因此只能继续在前线等待,一边忍受着敌军每天频繁的轰炸,一边在苦闷的日子中备受煎熬。(未完待续,如欲知后事如何,请登陆www.qidian.com,章节更多,支持作者,支持正版阅读!)(未完待续) 第五卷(上) 第十二章 忧郁的周末(1) 他们只知道,在最前线的地区,已经有越来越多的敌国联军从迪马尔或安克亚上岸、来到曼尼亚。下一步,这些敌人就会从这些战略缺口中涌入,一步步逼近大陆的腹地。如果再到那个时候再来狙击他们的步伐,就太迟了。可惜的是,前线官兵们的这些心声,现在已经不可能传到大后方那位首相阁下的耳朵里了。那个掌握着整个帝国、甚至可以说是整个米德加尔德命运的男人,现在依然居住在那个保安异常严密的大本营中,远离着他原本所重视的军队与前线,在其中孤独又不安地等待着更多的消息:好的消息、坏的消息,还有就是他的敌人们如何下场的消息…… 当奥登市内的“女武神”行动被禁止以来,奥登人仿佛是一夜之间发现,城里的军队没有减少,相反而是更多了。这一次,连原本只是驻扎在城外或城郊的卫戍部队也堂而皇之地来到市区中心,在路口或是政府部门外设置关卡。虽然对这些部队官兵的身影已经见怪不怪,不过首都的居民还是从中感觉到了一点异样的气息。 事实上,这种做法,却是深受胜利党以及政府官员的欢迎。因为自从叛乱从开始到结束以来,他们就一直担心自己的人身安全会受到乱党的侵害,因此看到有自己人的部队进城,自然是拍掌庆幸不已——这是很正常的,因为这些官员深知,要是真的被那些乱党掌权,那么他们就是对方刀下最初的牺牲品,军方当中有太多人看不惯他们的所作所为了,哪怕是那些叛乱策划者也不例外——他们最担心就是自己会被那些叛党的余孽所害。 其实这种紧张又带有摩擦的氛围,不过在奥登,在别的城市也有着鲜明的例子。好比说在曼尼亚的首都玫瑰城,它如今的决策者也因为这次失败的行动而不得不加强了全城的戒严。况且曼尼亚战区内已经出现了敌军的身影,所以现在不管是为了防范敌人也好、还是那些潜在的本地抵抗组织也好,奥军都必须采取更加严厉的手段来维持治安。昔日有名的玫瑰城,如今看似依然娇艳,但从某方面来说,倒更像是经历了盛开到即将凋零前的最后一点美艳。 在签署了最新的手令之后,奥登尼亚驻曼尼亚总督格纳尔登元帅摘下单片眼镜,迷茫地看着窗外。今天是周末,不过由于实施戒严,所以玫瑰城的大街上并没能看见多少行人,相反,军人的身影却是占了大多数。他作为这里的总督兼军方最高统帅——与克米特上将一样,如果说对方是负责前线指挥的战区统帅,那么格纳尔登就是负责指挥后方的军事统帅。只是现在由于克米特受伤后离开了前线,所以格纳尔登肩膀上的担子更重了——自然清楚这是怎么一回事。 “……冰冷的白雪,落到了田里最娇艳的玫瑰上……” 不知为什么,格纳尔登脑海里闪过了昂尼亚著名诗人雅毕萨的诗句,在这个已经去世了将近四百年的名诗人那出同样在世界上享有盛名的悲剧长诗《复仇记》中,女主人公为了挽救情人而不得不服下毒药时,诗人用这样的口吻写下了哀伤动人的诗句。虽说昂尼亚在如今已经成为了奥登尼亚的敌人,不过对于奥登尼亚人——当然也包括军人们了——文化就是文化,他们喜欢什么文化、和与是不是这一文化来源地的国家相敌对,这并没有妨碍。格纳尔登在曼尼亚明媚的周末阳光下,却是轻轻地吟诵着这样的诗句,未免让人觉得奇怪。 “长官,已经发出通知,下午的会议按原定时间开始。” “好的,”格纳尔登将手上的眼镜随手放在一旁,他没注意到,那片伴随他多年的单片眼镜,已经被他手心的汗水弄得镜片上一片模糊。“现在我要休息,除了紧急电话之外,不希望被人打搅。” 副官低头答应着,退出了房间。元帅在最近这几天由于事务繁忙,所以已经有连续四十个小时不曾入睡了,所以现在他会有这样的命令,也不足为奇。只是他的副官还是有些不解,为什么总督阁下看上去会显得如此憔悴呢?他在心里为对方找了个解释:或许是因为前线太过吃力了。要知道,现在艾昂联军已经从一个小小的迪马尔,开始向曼尼亚内陆延伸;而我方的军队又迟迟不能将敌军的主力部队击退,身为曼尼亚的总督兼军事统帅,格纳尔登元帅自然是更加头痛不已了。 元帅副官的理解没有错,不过那只是其中一部分原因。真正要想知道让格纳尔登感到痛苦的深层原因,只能问他本人了。 虽然打发走了副官,也将那些烦人的事情暂时挡在这个小小的房间以外,不过这并不能让格纳尔登觉得好受些。他时而在房间中来回走动、时而坐在窗台前发呆,但就是不肯去睡一觉或是休息。看样子,他更像一头困兽,一头虽然有着令人羡慕地位和光鲜外表的困兽。 大概在自己的房间里这样走走停停过了半小时,格纳尔登的思绪被窗外那些微弱的脚步声惊醒。仔细一看,他才发现那些脚步声来自于总督府内部宪兵们巡逻时发出的声音。如果在外边,这声音或许会更大些,不过由于总督本人的房间有着相对较好的隔音设备,所以这些声响传进格纳尔登耳朵里的时候,其实已经大为减弱了许多。可是就算是这样,这还是让曼尼亚总督吓出一身冷汗。他透过玻璃窗,注视着那些同样是他部下的宪兵们,缓缓放下了厚重的窗帘。 放下窗帘之后,房间中因为没有开灯,所以显得黯淡了不少。格纳尔登好像完全没受到影响似的,还是在瞪着房间中的每一样东西,只是看着每一处的时间都不长。直到他的视线落在了书桌后面墙壁上,才终于没有马上移开眼睛。那里挂着奥登尼亚神圣帝国首相卡尔.海因茨的标准肖像。那是一副半身肖像,由帝国的名画家所绘制,凡是在帝国驻外部门首长的办公室之中,都会挂上这位领袖的画像,曼尼亚玫瑰城的总督府也不例外。 看着这幅往日自己再熟悉不过的画像,格纳尔登长久地注视着画像中人。画像中那坚定的目光、紧抿的嘴角,似乎在向所有审视他的人宣告:我是不会被打败的!不过是任何敌人,我都将会跟他们作战到底!格纳尔登看着这幅画,突然打了个哆嗦,七月的气候,在房间中,他竟然觉得冷。 “可能……是时候了吧……” 格纳尔登喃喃地说着什么,他打开书桌右边的抽屉,将里面的一个物件拿在手里仔细察看,然后又看了一眼墙壁上的画像,将那个东西带在身上。他离开了房间,只说自己有事外出,就坐上轿车离开了总督府。副官暗暗奇怪元帅这个时候要到哪儿去,不过并不敢多问。这时候他想起来了,在前不久,格纳尔登元帅才收到了独子的阵亡通知书,对于人到中年——即将步入花甲之年——的元帅来说,这样的打击,是令人难以忍受的。可能也因为这样,所以元帅才会最近一直闷闷不乐的吧。可是总督府的人——包括他的副官——怎么也不会想到,这将是他们最后一次见到帝国驻曼尼亚总督格纳尔登元帅本人了…… 元帅本人所乘坐的轿车,离开了玫瑰城,按照着上司的要求,司机将车子驶向了东面。司机并不知道,元帅到底想去哪里。不过看起来,对方可能是希望用兜风的方式散散心。所以司机也识趣地将轿车的速度降慢,好让后座的元帅可以好好欣赏车窗外曼尼亚的夏日景致。可是他哪里知道,现在的格纳尔登,虽然一直将视线停留在车外的世界,可是这位元帅的心中,却完全没有将这些风景的影子。他是想了很多的东西,可唯独与眼前的一切无关。 来到一个十字路口前,司机放慢了速度,将车子停在路上。他问元帅要往哪个方向前进,格纳尔登这时才好像意识到自己坐在车子里,他看看周围,说了一句: “哦,这里是……” 然后他吩咐司机将车子朝左侧上方的路开去,司机意识到,元帅似乎知道这里是什么地方。他心想:或许元帅是想故地重游吧,毕竟现在敌军压境,要是再想找个什么机会来游览曼尼亚也不知得等到什么时候了。随着艾昂联军的日益逼近,奥军内部也是风声鹤唳,什么小道消息也有——当然,大部分都是些让人无法高兴起来的消息。 在来到一片开阔的河岸时,格纳尔登让司机停车,他自言自语地说: “跟那个时候一样啊……快三十年了吧,那时候我跟大家一起,本以为在这儿的战役一结束,我们就能打败曼尼亚、凯旋回国了……可是最后,我们输了,就在这儿,距离玫瑰城不远的拉菲尔河……没想到,又来到这儿了……” 元帅下了车,站在堤岸上看着那缓缓流淌的河水。在阳光的照耀下,河面如同发亮的宝石一样,让人几乎睁不开眼睛。不过格纳尔登好像完全不受影响似的,用他蓝色的双眼看着这里的一草一木。 元帅吩咐司机,在车旁等候,他要到附近散步。司机当然没有异议,于是独自一人留轿车旁,一边吸烟打发时间一边等待着上司。他看着元帅的身影走向拉菲尔河,消失在芦苇丛后。 足足过了一个小时,格纳尔登元帅也没有出现。司机觉得有点不耐烦,不过还是只能在那儿干等。又过了一个多小时,司机才觉得不对劲。他想起来,之前元帅离开之后不久,他仿佛听到一声枪声,他那时还以为是附近有人打猎。(未完待续,如欲知后事如何,请登陆www.qidian.com,章节更多,支持作者,支持正版阅读!)(未完待续) 第五卷 (上) 第十二章 忧郁的周末(2) 慌张起来的司机赶紧沿着元帅之前离去的方向去寻找对方,随后距离他们下车地点往南不远的河面上,他发现了元帅。格纳尔登浮在河面上,苍白的脸孔朝天,身边流淌而过的河水有一部分被染红了。元帅是用他特地带上的那柄手枪自杀的——它沉进河里了——那柄手枪,是在第一次神谕大战时就与他在一起的见证之物。格纳尔登似乎是希望用这种形式,来解脱一切痛苦。 这位曼尼亚总督兼军事统帅的非正常死亡,证实了他与刺杀首相的叛乱分子的关系。因为当他自杀后没过几天,奥登尼亚国内的调查人员,就找到了更多的与密谋者有来往的关系人员的名单,那上面就有格纳尔登的名字。因此,这位将领在没有家人出席的葬礼上——因为他的妻子早已去世,而唯一的儿子兼继承人也在东线死于路德尼亚人枪下——被取消了原本预定的元帅称号。这个举动,由于是来自于最高统帅部的命令,所以熟悉内情并且参加了该葬礼的将领们,心中也清楚大概是怎么一回事。 连如此身居高位并且手握一方大权——相比起那些最高统帅部或是在国内的将领们来说,那些驻外的军事指挥官们,往往拥有着更多的实权,所以也尤其被人所羡慕——的军人都参与到了叛变之中,那么可想而知,那些还没有被找出来或发现的与叛乱有关的人员就更不知道有多少了。面对这个事实,那个曾经在反对者眼中被刻骨仇视过的人更加是感到无法安心——虽然他在事发后一直留在安全的虎山营中——帝国的最高统帅,首相兼胜利党的精神和现实中的唯一领袖卡尔.海因茨,哪怕是在地堡的房间中,有时也会突然从椅子中跳起来,说他听到了“不同寻常的声音”。他以为,附近又爆炸了。可是他身边的人却清楚,根本什么事也没有发生,哪怕是经过这儿的人也会小心地放轻脚步、力图不打扰到首相的工作与休息,又怎么可能有人如此大胆地制造噪音呢? 看到首相这副坐立不安的神情,他的副官长朱兹勒甚至想过:首相是不是因为压力太大而产生了精神错乱?后来由于首相的私人医生和医护团队在为对方做过一次又一次的详细全身检查后,才得出一个可靠的结论:首相的耳膜在爆炸时受到破坏,难以复原,因此他现在很多时候都会出现严重的耳鸣和头痛情况。而这两者的症状结合起来,就让病人本身产生了幻觉:以为外界又有奇怪的声响,而且听上去就像真的一样。不过首相却不认为自己是“病人”,他觉得自己除了这些无关紧要的小毛病之外,跟以前没什么两样。爆炸既然不能夺去他的生命,那么这些小问题就更加不能了。在被自己的医生规劝要多作休息的时候,卡尔.海因茨只是回答说: “我的医生,要是让那些来这儿见我的外国领袖或国内的官员将领看到我躺在床上指挥整个帝国,这是一件更加令人感到无法接受的事情。” 很显然的,对于卡尔.海因茨来说,懒惰是一种比无心的过失更严重的错误,哪怕他已经身体每况愈下,他也不能为自己找借口将工作丢在一旁。在爆炸后的那些天里,虎山营中他身边的人无不惊讶地发现:首相工作的时间更加延长了,而且工作起来对自己和别人的要求也更为苛刻。 在给自己的情妇寄去那条带有破烂裤子的包裹后不久,虎山营的主人就收到了对方的来信。信中,伊芙.塞思那潦草的笔迹充分说明她在写信时是多么地急切,这从字里行间也可以看出来。她对于首相的生还感到无比的激动,并且为此不知祈祷过多少遍。在信的最末,她写道: “知道你险遭暗算,我痛不欲生。我的首相,要是你遭遇不测,那么那也就是我终结自己生命之时。从我们第一次相遇的时候起,我就向全能之神发下誓言,要与你一起走过世界上的每一个角落,哪怕是在死后也不例外。因为,我整个生命唯一的也是最重要的意义,就在于爱你。” 虽然在首相的身边——同时也包括奥登尼亚神圣帝国国内——有许多人因为他的生还而庆幸不已,可是怀疑的心态也压倒了卡尔.海因茨的理智。尤其是在国家安全总局的秘密警察国内搜捕行动的大规模展开后,一项又一项的证据出现在他们的面前,证明了同样有许多重要人物也参与到这次的谋反行动中。首相原本只以为反对他的人是极少数的,但现在这些证据在告诉人们:事情没有想像中的那么简单。 在连日来的调查行动中,负责这一行动的胜利党中央党务委员会委员长布鲁诺是与国内联系最多的人。他打的电话往往是与国家安全总局或副首相联系,以得知当日的最新情况。而接下来,他还要将这些消息一一整理好,马上向首相本人汇报。在汇报会上,他发现,首相的神情往往是低落的、甚至是震怒的。在有一次的形势分析会上,布鲁诺刚将一份名单交到首相面前,帝国的最高领袖就猛地从椅子中站起来,手上还拿着那份名单。他看得怒不可遏,连身边的官员也觉得害怕起来。在瞪着这些名单足足过了十五分钟之后,布鲁诺才听到首相发出了介乎于咆哮与低吼之间的声音: “这些人、这些人……他们每一个都曾经受到过我的接见,更被我寄予了信任和希望,可是他们是怎么回报我的呢?用他们看不见的拳头砸在我的身上!要将我往死里打!忘恩负义的家伙、一群不思回报的白眼狼!我绝不会原谅他们,绝不!” 首相的怒气是可以理解的,毕竟在知道这么多的人、尤其是这些人基本上不是帝国的高官就是军方中有头有脸的人物都在反对自己之后,他的情绪在经历过那次爆炸之后,再一次被点燃了,而且感觉上,这次的怒火似乎比爆炸后更为可怕。 当然,面对着这些“无耻的叛徒”,首相的命令就是“立刻查办处理”。这不仅仅意味着那个被调查者一切前途的终止,同时也意味着那个人的生命——有的时候还常常包括他家人与亲近同事的生命——被宣告终止。在经过了那样的打击后,卡尔.海因茨的冷静也被怒火完全取代了,他只想着如何将那些反对自己、辜负了自己信赖的人通通消灭掉,这既是为了稳固自己的统治,也是为了平息心中的不安。 伴随着这种命令,奥登尼亚神圣帝国之内的气氛自然也紧张起来。尤其是政府部门或军方中人,都感觉自己和他人如同坐在一个巨大的火药桶上,却不知引线会何时被点燃,而自己又不能及时逃离这个火药桶、保住身家性命。副首相埃默里.瓦莱里安在首相不在的这段期间,完全担负起了他的职责。尤其是在搜捕行动上,他所直接管辖的国家安全总局,更是发挥了巨大的作用。不知有多少军官被人从家中带走,从那以后再也没出现过。而那些无缘无故与亲人失去联络的军属们,有的则同样消失在人们的视线中,还有的则是被赶出自己的家园。情况好些、能够留在家中继续居住的人,也胆战心惊地发现周围多了许多明目张胆监视着他们的眼睛。 而唯一在这场风暴中不仅没有受到波及、相反还屡遭好运的人,也不是没有。像首都卫戍部队的司令利耶少将,就是其中之一。他在一天之内连升两级,成为了将军一级的军官,这自然令人羡慕。而更让人羡慕的是,他在这段时期内,俨然成为了首都的二号人物,负责这里的一切治安与军事行动,他所指挥的卫戍部队,更是压过了首都军区部队,成为这儿的一号老大,与国家安全总局的秘密警察有着平起平坐的资格。 对此,巴结讨好利耶的人不用问当然是增加了不少。其中有的人也是别有用心,因为他们希望在利耶的包庇下,可以让自己免于被人调查的噩运。7月20日那天,倒向叛军那边的人——包括一些临时的——居然也有不少,他们以为首相已死,觉得胜利党大势而去,因此选择了站到施道芬等人的那边。没想到,这个选择最后证明是押错了宝。在当天没有被人怀疑或是被逮捕的人,在如今的调查面前感到害怕起来,因此纷纷寻找保护伞,好让自己逃过一劫。他们谁都不清楚,得到首相授意的副首相和他率领的国宝安全总局,是不是已经将调查的目光落在自己身上。现在与叛党切断一切联系,成为他们最热衷做的事情。 在打发走又一批临时访客之后,首都卫戍部队司令官的办公室内,利耶靠在长椅上,不无得意又疲倦地叹了一口气。现在他成为了红人,而且又深得首相的信任、负责保卫首都的安全,连副首相也要在许多问题上与他合作商量,所以他自然感到心满意足。而随之而来的,还有一批又一批的客人。他们大多数是单独前来,生怕被人看到。而每一个来求见利耶的目的,不是想从对方口中打听最新消息、就是希望对方能够在调查人员调查到自己时给予有效的证明、证明他与叛乱无关。面对这些人,利耶都以模棱两可的态度打发走了。他既没有给对方允诺,也没有完全打击他们的希望。看着那些堆积如小山似的礼物,利耶得意地笑了。要是再这样下去,他所得到的好处只多不会少,所以又何必急于一时地让他们绝望或是对他们提供帮助呢?他要跟这些人再周旋多一段时间的原因也在这里,因为他想要从中捞到更多好处。(未完待续,如欲知后事如何,请登陆www.qidian.com,章节更多,支持作者,支持正版阅读!)(未完待续) 第五卷 (上) 第十二章 忧郁的周末(3) 在按动了办公桌上的蜂鸣器后,办公室外的副官走了进来。他的上司命令他,要他将这些礼物搬走,搬到“老地方”去。于是卫戍部队司令官的副官找来两个帮手,将礼物从办公室中搬到别的地方去。最近他们干这种事的时候不少,所以也就自然见怪不怪了。而且卫戍部队和长官得益,对于他们来说,也有好处,所以大家都心照不宣。 在办公室的门重新被关上后,利耶打量着他的房间,心里在估算着什么时候将这间办公室重新翻修一遍,反正他现在的银行帐户上多了一大笔款项,用它的话干什么都绰绰有余。这位司令官的目光,落在了绘有马蹄莲图案的蓝色漆柜上,在柜顶放有一个新的留声机——不用问,这种新式的留声机多半也是别人送的礼物。心情甚佳的利耶少将从一大叠唱片中随便拿出放在最上面的那张,放在留声机上。很快,音乐从黄铜质雕成百合花朵形的喇叭中播放出来,在房间中回旋。那哀婉动人的歌曲并没有引起这位少将的不满,相反,他还随着音乐的播放,而挥舞着手臂,宛如一个在大剧院舞台上进行着乐队演奏的指挥家。这首歌曲他早已听得烂熟于心,因为这是在十年前一位洛斯尼亚作曲家所作的流行曲《忧郁周末》。这首曲子先是在兰尼亚、继而在米德加尔德大陆各处迅速风靡起来。它讲述的是一个失去了恋人的男人,在一个似曾相识但已经不再有恋人陪伴在身边的周末,开枪自杀的故事。歌词中讲述着男人那悲哀绝望的心境,感到世界已经抛弃了自己。他仿佛看见死去的恋人在向自己招手,而他却怎么也感受不到恋人温柔的爱抚。不过与哀伤的歌曲不同,现在的利耶完全没有那种心境,相反,他是带着无比的喜悦与懒洋洋来倾听这首自己所喜爱的曲子。 《忧郁周末》由于受到太多人的喜爱,甚至一度在社会上引起恐慌。因为它讲述的是关于自杀的故事,而全能教派是对自杀这种行为一向予以谴责的,所以许许多多信奉全能教派的人至今都对这首曲子口诛笔伐。这首曲子因为与年轻恋人的心境十分吻合,深受年轻人以及陷入苦恋中人的喜爱,因此,受到它影响而真的自杀的人也有不少。所以在进入创世历1079年之后,这首歌曲在奥登尼亚被公开禁止,任何人都不能播放收听这首歌曲,违反这一法令的人,甚至有可能遭到牢狱之灾。而同样被视作帝国在外领土的驻外机构自然也不例外,所以当曼尼亚战争没爆炸之前,那些驻守在曼尼亚使领馆中的奥登尼亚外交人员,经常会寻思用什么办法才能避免听到窗外那些夺人魂魄的歌声——因为当时的曼尼亚并未禁止这首歌曲。没想到,现在在奥登尼亚神圣帝国首都军方指挥官的办公室内,竟然又响起了这个不祥的歌声。 也许利耶并未发现,当他在办公室中沉浸在歌声中时,有一批不速之客来到了卫戍部队司令官办公室门外。看到这些穿着风衣、头戴宽边帽、脸色阴沉的男人,副官吃了一惊。不过他很快镇定下来,正想上前询问对方是不是来求见司令的,对方的人却挡住了他,而好几个人都走到办公室,打开了房间的门。顿时,《忧郁周末》也落进了门外这些人的耳朵里。 看到有人突然闯进自己的办公室,利耶吓了一跳。不过当他看清来者之后,只是皱了皱眉头,马上将留声机关掉,然后才回头对来者说: “你们在进长官房间的时候,难道连敲门的礼仪也不懂吗?” 闯进他办公室的,正是来自于国家安全总局的调查人员。他们一共有六个人——可能还有的人没有进入这栋大楼——除了三个人守在门外,另外三人只是默不作声地走进房间,站在利耶面前。为首的一人将一张纸在利耶面前一扬,说: “我们是奉命前来逮捕你的,请跟我们走一趟吧,少将。” “什么?你们知道这儿是什么地方吗?就算是秘密警察也好,胆子也未免太大了……” 抗议的声音,在利耶看清楚那张纸上的字句后,消失在他的嘴角边。因为那上面赫然就是盖上印章并且有副首相本人亲笔签名的逮捕令,而且命令中再明白不过地写着逮捕到案犯人的名字:正是他的姓名。这是怎么回事?利耶错愕地抬起头,看着眼前的调查人员。他们都面无表情,更让人觉得不寒而栗。对方只是说: “你自己做过什么,你自己最清楚不过,少将阁下。我们已经找到人证物证,证明你当时与叛乱分子密谋,这点还是请你回去以后再慢慢解释吧!” 利耶脸上没有了血色,变得死灰一般十分难看。他没有想到,自己自以为隐藏得很深的秘密也被国家安全总局发现了,而且现在他们已经来到自己面前下达了逮捕令!在恍惚之中,利耶自己也不记得他是怎样离开那个办公室,跟着这些秘密警察走出大楼的。他只记得在坐进车里之后,仿佛听到了那首凄凉哀怨的《忧郁周末》,这让他如坠冰窖之中: “不要再找我,我已远离,我已远离,世界的一切都与我无关……” 就这样,刚刚成为少将还不到一星期的利耶,成为了接受国家安全总局调查的嫌犯,成为了名符其实的阶下囚。 “好的,现在请你看着前方,注意留心听……” 银色的音叉放在了靠近右耳的地方,如果是听力正常的人,那么他现在势必会感觉到耳边低沉的嗡嗡声传进耳膜。可是,眼前正在接受着检查的这个病人,没有一点反应。他瞪着前方,恍然不觉自己的耳朵边有发出声音的物体。 医生将专门测试听力的音叉放下,然后又过了一到两秒钟,将音叉重新举起,放在病人的左边耳朵旁。还是老样子,对方没有反应。 当医生轻拍对方肩膀时,眼前的病人才转向身,重新面向着医生坐好。他正是奥登尼亚神圣帝国的最高领袖卡尔.海因茨。现在他正在接受从首都奥登专门赶来的国内知名耳科专家的检查,不过检查的结果显然令人高兴不起来。 “您刚才有没有听到什么声音呢?能给我形容一下吗?再细微不过的声音也行。” 医生说话的声音,要比平时的音量大出许多。面对着医生的问题,卡尔.海因茨歪了歪脑袋,回忆了一下,他说: “不,医生,除了我那些该死的耳鸣之外,我什么也没听见。” 当时也在一旁的首相私人医生莫里昂,不禁看了看自己的同行一眼。耳科专家点点头,又问: “这种情况是在什么时候开始的呢?在爆炸之后,您就什么也听不见了吗?” “那时候我虽然也有耳鸣,不过情况不像现在那么严重,勉强能听见外界的声音。可是就在一两天前的那个夜里,当我醒过来之后,发现耳朵就变成现在这个样子。怎么样,医生,我的耳朵会完全无法恢复听力吗?” 对方直视着帝国首相的双眼,尽量将自己的声音提高、嘴形也做得更明显些——这是为了方便对方能够领悟到自己所说的内容——他是这样回答的: “现在下结论还为之过早,因为您的耳膜在爆炸中受到了严重的损害,如果想完全恢复听力,那也得经历一段时间的康复治疗才行。我见过有不少像您这样的例子——他们大多是在战场上的士兵——同样是受到爆炸的冲击而暂时失去听力,不过其中有大部分人在坚持治疗之后,恢复了听力,有些甚至是完全恢复了。所以我可以向您保证,您的听力是有很大机会恢复的,只是恢复的程度如何,还要看治疗的效果而定。” 在明白到医生的意思之后,首相表示理解地点点头。“这方面您是专家,所以我会听您的。只要这耳鸣消失,别它阻碍我听到正常的声音就行。帝国需要我,我不能停下。” 他像在跟对方解释自己也许不能完全按照对方意图去治疗,因为他还有太多的工作的事情要操心,但是他也同时表示,自己不会将专家的意见抛在脑后的。 在即将结束这次检查的时候,莫里昂再次向首相建议:放下工作,完全休息一段时间。因为他的医生相信这会对首相本人的健康大有好处,不仅能方便他进行治疗,而且也对他身上那些陈年旧疾有很好的消除作用。对此,从奥登匆忙赶来的医生不予评论,但在心里,他觉得莫里昂言之有理。现在他所看到的首相,除了爆炸所带来的那些损伤外,更主要的疾病都是由于长期身体负荷过重又得不及详细治疗的后果,如果对方能够放下这一切去休养,那么对他的身体只会有好处而不会有伤害。 对此,首相看着他们,摇着头说: “这是不可能的。因为我现在绝对不能扔下帝国,自己一个人跑到某个世外桃源那儿安静地渡假。帝国不能没有我,而我同样需要它。你不知道,医生,就算到了晚上,当我一个人呆在卧室里,躺在床上,准备闭上眼睛睡觉的时候,我的脑海里依然充斥着那些作战地图还有各种各样的军事名词。有前线将领的人名和地名,还有每个集团军的准确位置、防线所在、敌军的根据地,这些东西只要我一闭眼睛它们就会冒出来。我没法睡觉,哪怕是离开大本营、离开最高统帅部,这也不可能做到。我的整个心都扑在这上头,你们让我怎么安心休息呢?” 虽然知道首相是不可能接纳意见的,不过莫里昂还是劝说对方,哪怕只有短暂的时间也好,也必须要注意休息。(未完待续,如欲知后事如何,请登陆www.qidian.com,章节更多,支持作者,支持正版阅读!)(未完待续) 第五卷 (上) 第十三章 当细菌袭来……(1) 卡尔.海因茨也许是出于安慰对方,说: “好吧,我会尽量尝试的。” “同时还要注意最好每天都做适量的运动,就像我上次跟你提到的那样,适量的运动——室内和户外的都可以——可以帮助人的身体进行血液循环、增强抵抗力,您的饮食没有问题,只是因为忙于工作而且缺乏运动,才会导致病痛缠身的。” 当时由于夜幕已深,所以虎山营的侍从在首相结束看诊后,就带着客人前往为他们准备的客房去了。留下首相和莫里昂医生在他的卧室外间还在聊天,而首相的两个女秘书和一个副官则在外头值班。为首相二人送来咖啡的女秘书在进来的时候,听到首相这样跟莫里昂说: “这些我都清楚,不过我既然选择为国效力这条道路,那么就无论如何也不能搪塞。这是我的使命,我必须要完成它!除非我倒下了,否则……” 首相略显阴郁地一笑,不过不管是医生还是女秘书,都没有对这番话感到惊讶。因为他们不止一次亲耳听到过首相在向人诉说自己的理想时提及:如果自己死去会如何、自己的死亡将给世界带来怎样的变化等等。卡尔.海因茨没有忌讳提起自己的死期,他有时甚至敏感地过说:自己恐怕是那种活不久的人,而他只能将有限的生命以无限的热情投入到他的事业中去。虽然开始时觉得有些刺耳,不过后来渐渐习惯,首相身边的人——上至高官将领,下至普通的侍从——都不再对他的这种预言感到有什么好大惊小怪的。 在跟首相聊了些别的话题之后,医生们向他告辞。在离开那个房间之后,莫里昂在走廊上跟自己的同行说: “接下来这段时间就请您在两地多多往返了,因为看样子,您恐怕还得继续在国内和这边来回奔波。” “您的意思是……我还能再来为首相看诊吗?” 面对这种求之不得的荣耀,耳科专家觉得一时间有点不敢相信。而莫里昂只是苦笑了一下,点点头说: “是啊,因为首相对于您的治疗应该是觉得颇为满意的,只要您继续这样小心翼翼地为他看诊,应该不会出什么岔子才对……” 莫里昂的这番话,对方要过一段时间才会明白。因为在首相身边工作的人,虽然无时无刻不被对方的魅力所吸引着,但同时也都不约而同会感到莫大的压力。因为他们要照顾的这个人,身上背负着整个帝国的前途和命运。他们是绝不可以出一点问题的。 虽然精神不好、虽然耳朵还是在不时地闹毛病,不过第二天一早,首相就离开了虎山营,前往琥珀堡市内的医院,去探望在爆炸中受伤的国防部部长等人。当然了,琥珀堡市内一早就进行了戒严,治安也比往日更为严密,这一切,都是为了保证首相的安全。在早期执政的时候,每当首相到外视察的时候,当地的警察和国家安全总局的密探为了安全,会在屋顶上也设置人手、监视周围的情况同时也杜绝狙击手的出现。当时他们的做法被卡尔.海因茨得知之后,甚至对他们进行过严厉的训斥。因为在首相看来,这么做就是不相信自己人民,是怯弱的做法,得加以阻止。所以当首相在外地经过或视察的时候,国家安全总局的密探虽然不能派人站到房顶上,不过就得加倍留意环境、保护首相。然而这一次,由于爆炸案刚过去不久,国安局的秘密警察不敢怠慢,严令当地的治安部门就算遭到首相斥责,也必须采取更加严密的保安。于是乎,在琥珀堡市内某些民居或教堂的屋顶上,也出现了一些诡异的身影。他们就是这些部门派出来监视的治安人员。虽然担任帝国国家安全总局的副首相埃默里.瓦莱里安不在此处,不过暂时在此地承担起该责任的布鲁诺,则丝毫不敢松懈,命令下属必须打起十二分精神,也要保障首相的安全。 可是这一次,就算坐在轿车内的卡尔.海因茨看到了这一幕幕,他也不会对布鲁诺等人有所责备。因为他现在的心思,完全放在了思考别的问题上,哪里会想到这些?随着爆炸案幕后主脑——贝格元帅等人——的住处一一被一一搜查清楚后,更多的证据也开始暴露在阳光下,暴露在那些曾经被他们反对过的人的眼前。越来越多的证据显示,与他们共谋的人不在少数,而且大多数并非那些默默无闻的小人物,而是帝国中有头有脸的大人物。单单是看其中某一个的名字,都足以令人惊叹那个人为什么会卷进这样的事情之中,而这些证据给帝国首相带来的震撼,就更加难以估计了。 “……阁下……阁下?” 车窗外的声音传进卡尔.海因茨的耳朵里,他迟疑地看了一下,才发现轿车已经停下,他们来到了医院了。在医院前门的大院里,院长和几个医生正在迎接对方的到来。只是大家都略显惊讶地看着他,不明白他为什么在副官如此高声调的提醒下,还好像有点不明白到底发生了什么事的样子似的。 不过很快的,卡尔.海因茨就下车主动与医院方面的人士握手。不仅是院长,连一旁的护士们也高兴得流下眼泪。她们能够亲眼看到首相本人安然无恙,简直比得知自己家在遭受空袭爆炸后平安的高兴劲儿还要激动。首相对他们连日来的辛劳工作表示了感激——由于这儿是帝国最东端的领土,所以距离路德尼亚前线自然近了许多。因此这儿也是帝国与前线联络、运送军队物资的主要中转站,同时送过来的,还有那些从前线撤下来的伤员。他们的人数已经超出了琥珀堡医院所能承受的范围,不过由于将伤员转送到国内其它城市的班机不能按时起飞——因为这儿会不时遭到路军战机的空袭——所以他们也只能咬着牙支撑下去。 国防部部长等人的伤势本来就不算严重,在接受了医院的治疗之后,已经开始渐渐康复。看到首相的到来,他们都颇为意外——事前医院按照大本营那边的命令,并没有通知病人今天会有重要的客人来访——不过国防部部长利亚姆很快就从惊讶中清醒过来,他握着首相那浮肿的手掌——就差没摇起来——一连声说: “您没事这太好了!太好啦!” “我是不会被这种事情所打倒的,”首相意味深长地说了一句,然后又朝对方笑了一笑。“依我看,你也是如此。” 首相坐在了一旁的椅子上,询问了医生关于病人的伤势,随后又与利亚姆说: “你现在觉得怎么样,我的部长?伤口开始愈合了吗?骨头有受到损伤吗?” 利亚姆告诉对方,自己的伤已经没什么大碍了,只是晚上睡觉的时候老是睡不好,但头疼的又不怎么明显,这让他觉得有些苦恼。不过他随后又补充了一句: “阁下,更让我觉得苦恼的是,我现在躺在病床上,没法继续我的工作了。” 首相笑了起来。“哈哈,这点您不用担心,因为当你出院之后,那些工作就会自然而然地扑到你身上,让你就算想呼吸也喘不过气来。” 得到首相如此的回答,国防部部长好像显得更加放松了。与首相此次一同前来的官员中,就包括三军指挥司令部部长西格蒙德元帅,他看看首相,又看看利亚姆,心想: “这也难怪,毕竟发生了那样的事情,担心自己会受到他的怀疑之后不再被重用,这是人之常情。这么说的话,利亚姆他虽然人在医院里,不过消息还是挺灵通的嘛。” 再联想到不久前被迅速撤职的总参谋部部长,西格蒙德明白到,利亚姆的问题当中,包含着试探首相对自己是否有所改变的用意。不过他还弄不明白的是,首相本人又是否已经察觉了对方的这种意图呢?看着卡尔.海因茨的侧脸,西格蒙德心里一时也没有答案。 在听说利亚姆也深受耳鸣困扰之后,首相脸色凝重地点点头,张了张嘴,一旁却有别人的声音先插了进来: “尊敬的部长,看到您现在康复得这么快,真是令人欣慰。但愿您能快点好起来,回来我们中间,跟我们一起并肩作战,继续投身于工作的洪流中去吧!” 个子矮小的布鲁诺如果不是站在那些官员们的前面,恐怕坐在床上的利亚姆根本看不到他。此时,国防部部长像是心情不错,笑着向对方点头示意,表示自己一定会努力的。而首相则皱了皱眉头,不过并没有回头去看身后的胜利党中央党务委员会委员长。 随后,首相又亲自慰问了同在这家医院的另外一些受伤人员。他们的伤势也得以好转,康复只是迟早的问题。能够在病床上得到首相的探望,自然令人激动不已。当探望完毕的时候,他们一行人来到楼下,首相眯起眼睛,打量着后面那些楼房。因为它里面传出的阵阵哭喊声和叫唤声,让人觉得毛骨悚然。院长见此,便主动向首相解释说:那里是前线伤员们所在的病房,他们已经设法在增加床位,不过还是很吃力。首相出神地看着那儿,不过过了一会儿,他就抬起脚,往医院大门的方向走去。很显然的,他不想去顺便探望那些从前线下来的伤兵们——当然了,也没人敢要求他这样做。 在走廊上,看到首相心事重重的样子,西格蒙德本想保持沉默,没想到对方却先向他提出了问题: “对于这次的案子,我还没问过您的看法吧?” 意识到是在向自己提问后,西格蒙德便点点头,回答说的确如此。首相的问题又来了: “那么,您觉得在那些叛乱分子的背后,已经被处决掉的那几个人,真的就是幕后最大的元凶吗?”(未完待续,如欲知后事如何,请登陆www.qidian.com,章节更多,支持作者,支持正版阅读!)(未完待续) 第五卷 (上) 第十三章 当细菌袭来……(2) “……从现在我们所掌握的情报和证据来看,暂时是这样的。” 停顿了一下,西格蒙德好像领悟到了什么似的,他看看首相的后脑勺(那里的头发因为被烧焦,所以不得不剃去一部分,现在被抹上了发油后,仍然显得有点奇怪),在心里选择着谨慎的字句问: “您是不是认为,还有其它的可能呢?” “到目前为止,就像您所说的那样,我们并掌握的情报是这样告诉我们的。可是这些懦夫们真的有这个胆量吗?他们没敢当面用子弹或匕首杀死我,而是选择了用炸药来结束我的生命,这更像是军方以外的人的作法!我怀疑,他们的主谋不仅仅只有那几个人而已!” 虽然在心里,西格蒙德并不认为用炸药来进行暗杀就不是军人的作法,可是他对首相的最后话中之意感到震惊,因此也忘记了反驳。因为看到首相在跟三军指挥司令部部长谈话,所以随从们都自觉地退到离二人有一定距离,只是默默地跟在他们身后。这样一来,就算首相的嗓门再大,他们也不一定能听得清楚两人之间在交谈什么内容。西格蒙德定定神,又接着问: “那您是不是已经有了更确切的证据,证明到底是谁……” 首相没有说话,不过西格蒙德大概能感觉到,对方的猜测也还没有得到证实,所以才没回答自己。走到医院与大门之间的院落时,首相回过头看着这位元帅,说: “我知道,这世界上希望我死去的人很多,他们中就算只有十分之一的人真的打算置我于死地,那些暗杀刺杀也会没完没了,让人厌烦。可是他们没一个能成功,因为我是全能之神所选择的人,谁也不能将我除掉!” 这回,轮到西格蒙德无言以对。他倒不是想用这种方式来对首相的话表示抗议,而是不知该说些什么好。在经历了那样的生死瞬间之后,谁又能想到,这次暗杀给首相心里带来的,不是恐惧而是更大的勇气和自信?仇视憎恨卡尔.海因茨的人实在太多,又有哪一个是……突然,一个念头掠过西格蒙德的脑海,他甚至对自己会产生这种念头而觉得吃惊。不过,他还是看着首相,只是问不出口。因为他说不准,万一自己真的将这个念头告诉了对方,会不会促使对方引起更加可怕的处决、严惩“敌人”的风暴。在钻进轿车前的一刹那,不知怎么的,卡尔.海因茨突然回过头,看着身后的三军指挥司令部部长,脸上似笑非笑。 “虽然从表面上来说,我还不算是帝国真正意义上的统治者,不过就算是那一家子,也没那个胆量敢跟我作对的,一群不中用的东西!” 说完,他就进了轿车。不过西格蒙德并没有马上回到自己的座驾里,因为他还在咀嚼首相的话。让他感到寒心的是,首相所想的竟然跟自己所想的完全一样!他刚刚确实曾经想过:皇室是否与这次的暗杀有关?可是他根本不敢将这个问题说出来,因为他担心这会连累皇室。没想到,卡尔.海因茨却自己先说了出来,而且完全不在意!这到底是他看穿了自己的内心呢?还是说是他那惊人的直觉起了作用,让他将心里的话先说出口了呢?西格蒙德也不知道,他只知道,自己现在的颈背后全是粘糊糊的汗水。 当这位元帅在副官的提醒下,开始朝自己的车子走去的时候,他看到布鲁诺在低声吩咐着那些随行人员,好像是在提醒他们挡住院长等人的视线、别让外人看到首相的脚步之类的。回到车上,西格蒙德觉得镇定了一些。他突然想起,刚才就觉得有什么不对劲,现在他终于想起来了,那就是首相走路的步伐显得摇摇摆摆,好像随时都会失去平衡似的。布鲁诺这么做,就是不想让人看到首相的这个模样,以免对他的病情产生怀疑。尤其是在现在这种时候,要是首相不露面或露面出现病态,都会引来外界不期而至的种种猜测,这肯定又会引起新的动荡和不安。布鲁诺这么做,确实是无可厚非的。西格蒙德又想了想,才又明白到原来刚才在病房中,布鲁诺居然敢开口打断首相的话,也是出于这种考虑。因为在国防部部长面前,首相似乎有意将自己的病症好好诉说一番,可是这种话要是落到别有用心的人的耳朵里,那可就糟糕了。所以布鲁诺才一改往日的作风,贸然干扰首相与他人的谈话。现在看来,那个矮个子的心机真是深不可测、而且心思缜密让人咋舌。而从后来的情形来看,首相似乎也明白到对方的用意,所以才没有公开训斥那个下属。 “怪不得布鲁诺这家伙在首相身边这么久了,却从来没有出过半点岔子,而且深得首相本人的信赖。他在这些事情上,倒是有点本事的。” 虽然很不愉快,不过三军指挥司令部部长还是不得不承认,在揣摩首相心思上,布鲁诺如果自认是世界第二,那么恐怕没有人敢自称是第一。然而可能也正是由于他的这种工夫,更让军方和胜利党(某部分)的人更讨厌这个其貌不扬、个头矮小的中年男人。 回到虎山营后,上次为首相看诊的耳科医生正在那儿等候着。首相在爆炸发生之后,用他自己的话来说就是“看到医生的次数比在镜子里看到自己的次数还多”,可是他现在面对着这位耳科医生,好像没有那种不耐烦的感觉。相反,他颇有兴致地询问对方,该如何为病人检查耳朵。于是,医生将自己药箱中的设备一一打开,给首相过目,就差没有手把手地教对方、这个如何使用,这个又有怎样的用途了。当外间的禁卫军副官看到脑门上挂着小镜子、神情专注的首相后,差点傻了眼。不过随后他很快地走出房间,来到楼梯的拐角后用力捂住嘴巴,不让人听到自己的笑声。因为他看到的那个首相,模样真的很滑稽。 虽然在外人看来还与职业医生的外表有点差距,不过首相本人却是没有一点开玩笑的意思,他甚至将副官和侍从叫来,在医生的提示下,学着如何检查他们的耳朵。医生发现,在为“病人”作检查的时候,首相那股认真的劲头倒真像那么一回事,他感到很吃惊,因为没想到对方会这么专心地一边听着自己的话一边学着自己的样子为他人作检查。当摆弄过那些设备之后,首相摘下脑门上的小镜子,有点不好意思地向医生说: “很抱歉,让您见笑了。不过在很小的时候,我就曾经想过要当一个医生——是认真的思考过的——不过后来又改变了主意,认为画家才是我的唯一出路。当然啦,后来全能之神向我作出了启示,让我明白到,拯救帝国才是我真正的使命,所以医生也好、画家也好,也都远离我而去了。” “伟大的志向,都是从小时候开始的。” “虽说如此,不过直到现在,我还是忘不了它们,所以一有机会,我就忍不住想要过一过医生的瘾。” “不知道您对医科中的哪一顶感兴趣呢?我虽然所知不多,不过如果可以,请给我为您提供一些小小见解的机会。” 耳科医生见首相精神不错,便想抓紧这个机会,一边与对方聊天,一边让对方平心静气地接受自己更详细的检查——必须要检查得更详细、确认首相的耳朵没有大问题后,他们才能放心。没想到,首相对他随口提出的这个问题几乎没怎么思考,脱口而出就说: “癌症。要是可以,我真想成为消灭它的专家!” “哦,原来如此,那么就是肿瘤方面了——这是比较专业的名词,我当医生久了,有时候也会被病人抱怨说为什么完全听不懂我在说的是什么内容,大概也是因为太爱卖弄自己的专业知识了。” 原本正在替首相审视耳朵内部的医生,正因为担心自己的一句无心之言而让对方有反感、觉得惴惴不安的时候,却听到首相发出漫不经心的笑声,他说: “我有时候也是如此,医生。那些在军事上和政治上的专业词汇,有时会让我身边的人摸不着头脑,因为我是在散步或晚餐的餐桌上跟他们聊天时无意间蹦出来的词儿,这会让我觉得不好意思。可是我这人就是这样,如果离开了工作,那么我反而会觉得生不如死,这样的人生毫无趣味可言!” 在医生回答说他自己也有这种特点之后,首相又好像陷入了回忆之中,他本来一直提高了不少的嗓门,现在低沉了下去,就像他往日说话的声调: “癌症,可怕的病症。它不仅会将病人折磨至死,也会让病人身边的人感受到那种巨大的压力和疼痛。那些无情的病菌,像军队一样侵占着健康的器官,不愿离开。它太可怕了,我们就算明明知道病人身体里有那块可怕的肿瘤,它正在使劲折腾,折磨病人,可是你又没办法将它割下,因为那样的话,也不能阻止其它同样可怕的细胞占据病人身体的其余内脏,迫使它们也变成有害的肿瘤。那是恶梦……因为……因为你只能眼睁睁地看着,却又无能为力……看着……直到她离开……” 首相此时的嘴巴虽然还在蠕动着,不过却没有发出一点声音。觉得奇怪的医生悄悄借着换姿势检查对方的耳朵,扫了一眼首相的脸。让这个耳科专家震惊的是,首相哭了,泪水虽然没有流下,可是在他的眼眶里打转。很明显的,首相是触动了真情,只是他强忍着才没有使自己哭出声来。一时间觉得有点慌乱的医生决定自己要装作什么也没看见。(未完待续,如欲知后事如何,请登陆www.qidian.com,章节更多,支持作者,支持正版阅读!)(未完待续) 第五卷 (上) 第十四章 帝国之春(1) 他又模模糊糊地想起:以前当卡尔.海因茨还不是帝国首相的时候,他的反对者们曾经去调查他的家庭情况,医生还隐约记得那些人提到过首相的父母本身就拥有着某种血缘关系,而首相的母亲是由于癌症而去世的。看来现在也是因为这个,所以首相才会难过成这样吧。在恍惚中,他又听到首相开口说话了,不过这一次,对方的声音又宏亮了许多: “……那些可恶的细菌造成了太多太多的问题,虽然它们没有击垮帝国,更不可能击倒我,不过现在那些该死的细菌还停留在我们的内部,想要腐蚀帝国的身体和大脑……走着瞧吧,我倒要看看,到底是我会被他们打倒,还是我将它们彻底地清理掉!” “帝国中央广播电台、全体国民们,现在将由帝国的最高领袖卡尔.海因茨阁下发表重要讲话……” 当这样的声音在奥登尼亚神圣帝国城市森菲城郊的古堡房间内响起,房间中的所有人都面无表情。事实上,当发生在虎山营内的爆炸案被以谣言的形式流传开来后,他们就在当天夜里听到了这个声音。如今这个声音,只不过是又一次充斥在他们的耳边,相比起当时刚听到这个声音的他们来说,这已经无法引起什么震动了。 这里的城堡不仅远离市中心的喧嚣,坐落于翠绿茂密的森林中,周围还有着星罗棋布、在阳光下如同珍珠般闪烁的美丽湖泊,看上去,这座白色的城堡如同振翅欲飞的天鹅,所以当地人也称这座皇家古堡为天鹅堡。现在能够入住这座城堡的,当然就是它原来的主人——奥登尼亚神圣帝国皇帝一家。由于在胜利党和禁卫军的半劝说半强迫下,“担心皇帝陛下及其家人在首都居住会受到敌军空袭”,所以在这个夏季,皇帝一家都来到天鹅堡暂住。而他们唯一与外界的桥梁,就是报纸和广播。而那些经过严格检查和筛选的报纸,显然已经提不起皇帝一家的兴趣,所以像普通老百姓那样收听广播,也成为了他们每天的例行功课。 “邪恶的背叛者,他们不能伤及我丝毫,也永远不可能真正伤到我。因为我拥有着全能之神赐予的坚定意志,帝国的人民啊!我们的未来就在前方,不管是怎样的爆炸和暗杀都不能制止我们奔向光明!我坚信,帝国将会在我的带领下,迎来美好的未来!看吧,那就是我们的春天,帝国的春天!我们的士兵,正在前线努力奋战,击退与背叛者相互勾结的侵略军,那些魑魅魍魉绝不可能得逞!我绝对不会屈服,绝不!” 像往常一样,收音机喇叭中传来的卡尔.海因茨的声音,带着令人敬畏的力量。不过在天鹅堡这个响起了广播声音的房间中,并没有哪个人流露出崇敬的神情。相反,那个坐在窗台上的少女只是斜着眼睛盯着收音机,好像在对那里的某个人露出嘲弄的笑意。 广播总算结束了,古堡的女主人挥挥手,示意女官们退下。当房间中只剩下她的丈夫和女儿的时候,玛丽亚皇后关切地看着坐在自己身边的男人,眼睛落到了对方的身上。奥登尼亚神圣帝国的皇帝,此时坐在家人在面前,他的脸在抖、手在抖、甚至连脚也在轻轻地抖动着。看上去就像是因为觉得过于寒冷,身体才不由自主地颤抖。可是现在是夏天,室外温度超过了三十度,室内的温度也肯定在二十五度以上,所以用这个理由来替皇帝解释,显然说不过去。 “亲爱的,要喝点什么吗?果汁怎么样?” 皇帝没有说话,因为他每次说话都特别费劲,所以在与家人相处的时候,有时干脆以眼神或手势来代替嘴巴。玛丽亚皇后为丈夫递去一杯果汁,并且温柔地握住对方的手。正如她所料的那样,丈夫的手冰冷,而且已经被汗水弄得狼籍不堪。当腓恩二世抬起眼睛的时候,玛丽亚皇后用眼神安慰对方,好像在说: “不要紧的,没什么好担心的,放松一点。” 腓恩二世在放下杯子的时候,差点将旁边的杯子也碰倒了。看到他这个样子,皇后觉得很难过。这时,她的小女儿离开窗台外那美丽的景色,走到父母身边,说: “现在真叫人心烦!” 她说话的时候,不满的眼光一直瞥向收音机。当母亲的自然明白女儿的意思,可是她没有回答。而她的父亲则同样没有开口,他看了看女儿,又看看周围,做了个手势,可是还是忍不住发出声音: “迦、迦……迦蒂……怎么……” “她在房间里休息,不会有事的。” “姐姐应该到外面多晒晒太阳,这样才会对她有好处。”深得皇帝夫妇喜爱的奥婕莉公主,在父母面前说话也没什么太多顾忌。“奥登那边老是没有阳光,相比起来,森菲这儿好一些,不过照我看,空气中也还是有些令人不舒服的味道!” 她所指的“不舒服的味道”是什么,她没说,父母也没问,大概是他们彼此心照不宣吧。看到父母那眉头紧皱的模样,奥婕莉拍了拍裙子,嘀咕着说: “没想到来到这儿跟呆在奥登没什么两样,早知道就不来了……唉,算了,我还是到外面散散步吧,父亲,您也来嘛。” 小女儿拉着腓恩二世的手,半是撒娇半是劝解地说。不管在首都的皇宫还是来到菲森之后,腓恩二世几乎都足不出户,好像对任何户外活动都没有一点兴趣。不过在女儿看来,这不能令他们的心情好转起来。所以她希望让父母多到户外走动走动,哪怕只有一会儿也好。她可不希望再看到父亲脸上满上愁容。 腓恩二世摇摇头,但并没有责备女儿的意思。玛丽亚皇后也说: “还是到图书室里看看书吧,那些书本够你打发时间的了。” 因为是皇家古堡,所以这里不管是家居摆设等方面都不会逊色于首都的皇宫。可是对于奥婕莉而言,这些阴沉的古堡并不能让她提起兴致。她叹了口气说: “看来只有我自己想办法了。” 过了半小时后,早已离开起居室和父母眼前的奥婕莉,在去过姐姐的房间后,又悄悄溜回自己的房间,她换上一套问身边女官借来的不起眼的服饰,打算溜出城堡,到森林里散步。没想到她刚来到楼下,打算推工通向花园的门,就看到一旁闪出两个黑色的影子,站在她面前。 “您要到哪儿去,殿下?” “让开,这与你们无关!” 奥婕莉对于这些穿着禁卫军黑色制服的人没有一点好感,她只想躲过对方的耳目,没想到还是失败了。这些人之中有的是禁卫军,不过更多的则是国家安全总局的特工,他们是负责在此地保护皇帝一家安全的。可是在奥婕莉看来,这些人与其说是在保护他们,倒不如说是狱卒,一边监视他们的一举一动、一边限制他们的活动。 两人挡在奥婕莉面前,虽然说出口的词句很恭敬,可是其态度却没有一点要退让的意思。“殿下,请自重。” 奥婕莉不像别的千金小姐那样,会在这种遭到挫败的情形下感到丢脸难过甚至是掉泪。她哼了一声,若无其事地离开了那里,只是心中未免咬牙切齿,诅咒着这些可恶的家伙。现在看来,想要到外头去是非常困难的,可是她仍然没有放弃希望。 “唉,要是奥佳在这里就好了。她能够轻易绕开这些家伙,自由出入皇宫而不被任何人发现,如果我能像她那样……” 回想起以往曾经亲眼见到过的那一幕幕,奥婕莉至今都觉得十分羡慕。不过世上的事情没有十全十美的,她崇拜的那个人不在,身边也没人能帮助她达到心愿。 当奥婕莉在走廊上无所事事地溜达的时候,她的母亲却已经坐在自己的房间中,试图用茶几上的电话,与外界取得联系。可是她刚按下号码,还没有听到话筒那边的接线员开口,首先就听到了敲门的声音。随后房门打开,一位同样身穿黑色制服的女性对皇后说: “您要做什么,殿下?” “只是打个电话而已。” 虽然玛丽亚皇后口气轻松,不过对方显然没有相信她的说词。“您要找到哪儿去?” “难道我现在连这样的一点自由也没有吗?” 向来温和的皇后也罕见地发火,可是那个女人只是低了低头,丝毫没有一点让步的表示。 “是要打回首都的吗?那么我奉劝您,还是免了吧。况且要是有什么吩咐的话,大可让我们代为转达。您就不用亲自动手了,这样太麻烦。” 皇后气得脸都在发抖,她没有想到,这些国安局和禁卫军的人竟然连自己要找个电话也不允许,他们倒像是这里的主人。 “这是私人电话,请你出去!” 对方交叠着双手,无动于衷,只是盯着皇后手里的电话。玛丽亚皇后知道,要是自己不打消这个念头,那么对方也不会离开的,她在监视着自己与外界的每一次联系。权衡之下,她只能放下话筒。那女人笑了笑,鞠了一躬,退出了房间。如果不是有着良好的教养,玛丽亚皇后肯定会瞪着对方那健壮的背影,投以恶毒的目光。自从来到天鹅堡以后,国家安全总局就以安全为由,派出了这些穿着制服的女人来到他们身边,名为保护实为监视,让皇帝一家在愤怒的同时又倍感不安。而如今,看到这些举止行事没有一点礼貌的女人在自己身边转,让皇帝皇后感到更加难受。可是就算如此,他们也拿对方没有办法。因为这是“更上级的意思”,他们连提一点意见的机会也没有。如此看来,皇帝腓恩二世一家不过是有名无实的囚徒罢了,不管有怎样训练有素的佣人服侍、吃着如何高级的精美菜肴、身穿何等漂亮舒适的服装,也不能代替他们失去人身自由的损失。(未完待续,如欲知后事如何,请登陆www.qidian.com,章节更多,支持作者,支持正版阅读!)(未完待续) 第五卷 (上) 第十四章 帝国之春(2) 玛丽亚皇后因为在离开奥登前,听说娘家出了事,所以想想借着跟家里通电话的机会,顺便打听打听。没想到,监视的眼睛竟会如此寸步不离。但也许正因为如此,玛丽亚皇后更加确信,外头那些流言并非空穴来风,也许真的是发生了什么事。 她想的没有错,因为现在的奥登尼亚帝国首都,市面上的局势看起来大致平静,实际紧张仍然在持续。虽然所谓的叛乱分子首脑已被诛杀,不过搜捕行动并没有停止过。国家安全总局的那些秘密警察和特工们,好像突然不再顾忌自己的抛头露面,开始公然进行了大范围的抓捕嫌疑分子行动。其中以贵族们遭受的打击最为严重,奥登上流社会的几乎每一户贵族家庭,都遭到了国安局的审查、问话甚至是登门入室检查。这让他们人心惶惶,不知何去何从。皇帝一家偏偏又在此时离开了首都、没法为他们求情——其实就算在这儿的时候,所起的作用也不大——而国安局那些机构又完全不把他们放在眼里,想带走什么人就带走什么人、想入屋搜查就入屋搜查,难怪有的贵族发出了这样的哀叹: “这次原来是冲着我们来的!” 他们没想到,由于这次爆炸案中参与了叛乱的首脑中,有一部分是来自于帝国的贵族阶层,因此根据首相的命令,国家安全总局是调查是宁可错杀千人、也绝不能放走一个。与贵族们有着相同命运的,还有陆军中的不少高级将领。他们这些人,有一部分仍然在前线负责作战指挥,还有一部分由于得不到最高统帅部的信任而被撤职,如今这批人重新成为了国家安全总局针对的对象。他们相信在这些人当中,应该有相当在部分人是与密谋者有联系的,而且很可能是为这次行动出过力。因此对于这些军官的审问也在持续,虽说有的人因为没有证据指证他参与谋反而暂时保住性命,不过他们被迫留在国安局的临时拘留室里、每天接受着那些令人无法忍受的审问,真让人觉得倒不如死了更好。 这其中遭到最严重打击的,当然就是叛乱者首脑的家人了。尤其是已经被处决的那几个人,他们的家人无一例外都莫名其妙地被人带走或是消失,有的甚至是公开地被宣布逮捕入狱:因为“证实此人与叛乱有关”。而事实上,几乎所有被指控这种罪名的人,不是对暗杀毫不知情,就是根本没有这个能力。国家安全总局的行动越来越猛烈,甚至到达了草木皆兵的地步。好比说与贝格家有关系的一个人——需要说明的是,此人只是一个年过八旬的老太太,她是贝格元帅的堂姐——仅仅因为她案发时正在贝格元帅的家中作客(她因为接受了贝格夫人的邀请,已经在那儿住了有一星期了),冲进贝格家的秘密警察们,把她跟贝格夫人和其余人通通押上车带走。邻居们哪里敢打听到底是怎么回事,只是在私下里传言说:那些人——包括无辜的老太太们——都已经被处死了。反正由于这样那样的缘故,在那些日子里,凡是看到附近有哪一家门外出现了秘密警察或禁卫军的身影,周围的人就算本来是站在窗户前,也会赶紧拉上窗帘,当成什么事也没有发生的样子。帝国的夏天,倒更像是严寒早已到来的样子,每一个人的心头都笼罩着暴风雪的浓重阴影。 被搜捕者坐立不安,而下令进行这种行动的人,此时却也同样陷入了不安之中。因为他虽然不在奥登尼亚神圣帝国的首都内见证这一切,可是他烦恼的事情份量同样不轻——而且在他看来是更为重要的。由于艾昂联军的登陆,导致米德加尔德大陆内部一些战败国开始“蠢蠢欲动”(当地报告原话)起来。首当其冲的就是乌里尼亚,这个在大战之初首先败在奥登尼亚手下的国家,现在在其首都暴发了动乱。据当地的情报,有将近八万名乌里尼亚军(其中大部分是刚接受过训练的平民,而且既有老又有小,可以说是名符其实的杂牌军——向奥军当地的驻军发起进攻。虽然说奥军应该有能力应付这样的暴动,但是在现在的时势下,这样的形势好比是雪上加霜,更令人感到郁闷。为此,首相下令要严厉镇压当地的局势,绝不能让其动摇帝国在当地统治的根基。于是,当镇压被一步步平定之后,奥军——首先是禁卫军——在上级的命令下,烧毁了众多房屋和设施,其中就包括乌里尼亚首都的王宫和著名大学的图书馆。这一天,后来被人们称为“乌里尼亚的恸哭日”。 更令帝国首相感到烦心的,是他日夜忧心帝国唯恐会失去曼尼亚。如今艾尼亚人带领下的敌国联军在那儿可以说是占有很大的优势,奥军唯一能做的,就是拖延对方的步伐——注意是拖延而非像在路德尼亚那里一样与敌人正面对垒。但是如今恐怕敌人的脚步已经越来越逼近曼尼亚的核心。如果曼尼亚失守,那么与曼尼亚相邻的奥登尼亚神圣帝国,也必将陷入困境。这是奥登尼亚人无论如何也不愿看到的,尤其是他们的首相。 不过现在的奥军已经不可能再派出支援大军前去缓解曼尼亚的形势,因为在东面,路德尼亚人已经将奥军的一个集团军群给吃掉了。在这种情况下,西线的奥军就必须靠自己。卡尔.海因茨希望,就算帝国的部队无法在曼尼亚来一场振奋人心的大胜,那起码也不要让更多的官兵在那儿白白丢掉性命,这样一来,日后才有可能守住帝国。他的这种念头,虽然没有直接说出来,不过从那些发往前线中的命令可见一斑。一向崇尚进攻、胜利的帝国最高领袖,如今竟然也开始退而求其次,这对于普通人来说,可能并没有什么;可是对于那些熟悉他的将领们来说,却是感觉到了令人彻骨的寒风。因为连如此坚持的卡尔.海因茨都不得不对现实妥协,那么可想而知现在的现实是对帝国何等不利。 创世历1089年8月1日,当奥登尼亚神圣帝国的首相正在阅读着关于乌里尼亚的战报时,他的副官长匆匆走来,只是来到首相面前时,又不禁犹豫起来。这时候,反而是头也没抬起来的首相说话了: “有事吗?” 原本以为首相的听力还没有完全恢复的女秘书们,见首相居然能听到别人的脚步声,不禁有点惊奇。朱兹勒向对方立正行礼,报告说: “今天本来要到机场的乔斯林中将在半路上失去了联系,机场那边找电话过来,说他根本没有出现。之后派人去路上寻找,说发现他的车子停在距离大本营不远的公路旁。目前正在派人找他的下落。” 首相的注意力,已经从那些战报转移到自己的副官身上。他听完报告,原本就阴沉的脸色就更加阴沉了。因为回国述职的大本营宪兵大队队长此时突然失踪,让人感觉到很不寻常。更何况在这种时候,任何一点多余的举动都会被人有可能视为是心虚或是背叛的迹象,所以最近虎山营内无论是官员将领还是侍从们,都无不小心翼翼,生怕让多疑的首相感到自己对他有异心。卡尔.海因茨又问: “还没找到他吗?” “是的,不过相信很快就会有消息的。” 首相“啪”的一声将手上的电报扔在桌子上,站了起来。他背着手,在下属的面前踱着步,但始终一言不发。看到他这个样子,女秘书们都觉得气氛有点紧张,她们谁也不敢说话。年轻点的还不大明白,为什么大本营宪兵大队队长的暂时失去联系,会让首相脸色如此难看;而年长有经验的人则猜到,或许本来打算要回国的乔斯林中将与此前的叛乱有关,所以才在半路上突然失去踪迹——不是想逃跑,就是打算自己了断。不过不管是哪种猜测也好,如果对方再继续没有踪影,那么恐怕大本营和它的主人就会彻底将对方视为心怀不轨者了。 首相副官长朱兹勒上校这会儿前来,就是想要就此事询问首相的意见,是不是需要将宪兵大队接受调查审问?对此,卡尔.海因茨却好像没听见似的。可是没过一会儿,他就说: “要他们尽快找到他,哪怕是躺着回来的。” “是!” 看着上校再次匆匆离去,在另一个小单间里用小煤气炉煮咖啡的女秘书德劳尔不禁问身边的同伴——当然是用近乎耳语的声音了: “躺着回来?难道乔斯林中将已经受伤了吗?” “傻丫头!首相阁下的意思是,就算将在逃的中将打死,也要将他的尸体带回来。” 听到这个回答,德劳尔吓得身子一缩,手里的咖啡壶也差点把滚烫的咖啡泼出来。她悄悄探头看了眼在房间中走动的首相,心里还是不大明白为什么宪兵大队队长才在路上消失了一会儿,首相就已经把他认定为犯人似的。只是看到首相那铁青的脸色,她又不禁为这位上司感到难过。 过了没多久,首相已经跟他的四位女秘书们坐在沙发椅上,享用着热气腾腾的咖啡。这跟国内那些用代用品制造出来的所谓咖啡不同,是真正的咖啡,但并不是上等货色——因为帝国的最高领袖认为,自己生活得越奢华,就越容易滋生腐败,所以他的日常生活中,并不愿意有过多的享受。首相看起来似乎已经平静下来,他甚至对自己的女秘书开起了玩笑,说自己现在的耳朵听力下降,这对他晚上睡觉反而有好处,因为听不到太多的杂音,让他可以安心入睡。女人们被他的笑话逗得笑了起来,而更让她们开心的是,看到首相能够恢复健康而且剩下的伤势也没大碍。(未完待续,如欲知后事如何,请登陆www.qidian.com,章节更多,支持作者,支持正版阅读!)(未完待续) 第五卷 (上) 第十四章 帝国之春(3) “您说的很对,不过这儿已经够安静的了,我有时候受不了太过安静,它让人觉得心里发慌。” 一个女秘书这样说着,她被年长的同伴善意地嘲笑着,而首相则赞同地点点头,说: “亲爱的孩子,你说的一点也没错。有的时候,安静确实让人觉得难以忍受,因为在那种时候,除了你自己以外,你什么也感觉不到,安静,有时等于是真正的孤寂。” “您现在睡觉的时候,还做梦吗?” 德劳尔见首相脸色一沉,赶紧岔开话题。首相像是也察觉到因为自己的关系而使得室内的气氛出现了短暂的沉默,他回过神来,笑了一笑。 “当然,这可能是说明我睡得还不够沉吧。我的孩子们,你们不用担心,那些事情是没法打倒我的,要是真的还有人妄想隐瞒一切、继续在我的身边打转,全能之神也不会饶恕他!” 看到首相的神色,德劳尔对自己说:看样子,就算乔斯林中将无罪,现在他也已经被列入背叛者的名单里了。谁叫他无缘无故就突然失踪了,而且是在这么敏感的时刻。与其他人一样,德劳尔当然不会对那个仍然没有下落的宪兵大队队长感到怜悯,因为他有可能是背叛首相的人。这种人在他们看来,简直是罪该万死。 似乎是想证明自己一直有神灵庇佑般,首相谈起了他以前的一些经历——都是些被人意图行刺或是欺骗的例子。而这些例子中与他作对的人,如今无一例外地都成为了死人或阶下囚。从中可以看到,卡尔.海因茨对于自己是被全能之神保护着这一点,始终深信不疑。只是在回忆到一件小事的时候,他才出现了一点犹豫。不过别误会,他的犹豫不是对于神的怀疑,而是对于那件事中人下场的一点叹息。听到这个,他的女秘书们都更加来了精神。因为她们怎么也没想到,首相居然会有兴致谈起这件事。因为在她们看来,那起事件并不大而且处理得也没有什么不妥之处,然而首相却在过了这么多年之后,依然没有忘记它。首相是这样开始述说的: “那是在我成为这个帝国首相的第二年,对了,就是在那个新年的时候,宣传部的人找来一群可爱的女孩,最小的大概是三四岁,年纪最大的也不超过十岁。她们像一群小天使,来到新年的宴会上,围绕在我身边,跟我共渡新年。我至今还能记得她们的模样,就像百货商店那些精美的糖果,打开漂亮的包装,里面的糖甜得让人觉得幸福。她们就像那些糖果一样……” “可是谁又能想到,这么可爱的小糖果里,居然包含着毒药?我记得,那个我曾经抱在怀里,喂她吃蛋糕的小丫头——她叫什么来着?安妮?还是安涅妲?——她是个地地道道的异教徒!她的父母也是!祖父母也是,通通一家子都是地地道道的异教徒!关于这一点,我们的人居然没查出来,而让她来到了宴会上,跟我一起吃巧克力!哎呀呀,这真是太可笑了……” 说到这儿,不像女秘书们想像的那样,卡尔.海因茨反而忍俊不禁地笑了起来。他是在笑自己与异教徒一同进餐聊天过呢?还是在笑那个女孩居然能够来到他的面前、成为全能教徒新年晚会上唯一的异教徒?还是在嘲笑国家安全总局的秘密警察无能呢?谁也不清楚,她们只知道首相笑得乐不可支,完全没有恼怒的样子。在她们中年纪最大的女秘书德洛施泰因试探着问: “那个女孩真的是异教徒吗?她怎么会……” “的确如此。这就让人纳闷了,不是吗?一个异教徒的孩子,居然会来到首相府、参加新年晚会,而且还跟我一起聊天,这实在是个笑话!我记得,好像还跟她合照过呢!” 听首相这么一说,她们都想起来了。在首相府,首相的办公室中,有一张照片常年被摆在壁炉架显眼的位置上。就是与首相侄女歌莉.海因茨的素描肖像摆在一起的那张照片,照片中的那个金发女孩十分可爱,确实就如同天使一样。只是后来在胜利党要员与首相的谈话中,外人才偶尔得知,原来照片中的那个女孩竟然是异教徒!这让许多人觉得不解——也包括那些劝首相将照片撤下的官员——为什么首相会留着这张与异教徒的合影?他向来主张要将异教徒全面清除出米德加尔德大陆,为何会对这张照片手下留情?德洛施泰因还记得自己曾经问过首相这个问题,当时对方只是平静地说: “这张照片挺好看的,不是吗?” 这似乎就是卡尔.海因茨要留下照片的理由,而不像人们想像的那么复杂。至于照片中的小女孩的命运如何,没人敢问。只是有些人隐约听说,那一家子在新年晚会后没过多久被查出是异教徒,马上被人逮捕,从此没了一点消息。德劳尔见此时首相兴致不错,于是便想碰碰运气。她歪着头好像在回忆的样子,说: “那个女孩是挺好看的,过了这么些年,现在应该也有快上初中的年纪了吧。” “是差不多这个年纪了,如果她还活着的话。” 首相的脸色平静依旧,他喝了一口咖啡。他的这个回答,就算没让在场的女秘书脸色起了变化,但至少在有些人的心里,还是觉得受到了冲击。如果还活着……那不正是表明,那个异教徒女孩是不可能再活下去吗?德劳尔只是吃不准,这是首相的意思呢?还是说是他底下的官员们所作的处理呢?不过不管怎样,反正首相都不会将这些事情放在心上,他只是单纯地将这件事看成是他从政生涯中的一个小插曲,以此来跟自己身边的人开开玩笑罢了。 在当天夜里,最新的消息报告到了首相跟前:大本营宪兵大队队长乔斯林中将在前往机场的路上自杀身亡,事后的调查证明,他确实与暗杀者有关系。这件事无疑是宣告了又一个背叛者的诞生。可以预见的是,类似这样的事件,日后在奥登尼亚神圣帝国之中,还会持续下去…… 创世历1089年8月2日,在经过医生的检查后,禁卫军幽灵装甲师第2团团长被确认患上肝炎,要离开战场回国休养治疗。不过他的离开并没有对战局造成什么太大的影响,因为像许多装甲部队一样,幽灵装甲师根本就没有在前线上与敌人交锋。它们唯一能做的,就是在各种各样互相矛盾的命令中调动来调动去,同时还要躲避着头顶上敌军战机投下的炸弹。所以尤琛.弗莱德的离开,对2团而言,只是暂时会有一段时间没能看见自己的团长,并不算什么打击。 团长的离去,在过着无聊日子的官兵中,甚至还有过一些流言。有的士兵打赌说,一向不对底下士兵发火的团长,肯定是因为觉得憋气加太郁闷,所以才患上了肝炎;而有的人则说,团长之所以要走,不是因为肝炎,而是因为他觉得害怕,担心自己会是下一个到战场上送死的军官——值得一提的是,这种意见在2团中只占极少数;还有的人则猜测说,团长会不会是患上了更严重的病症:例如心脏病,所以才不得不走;而有个下士的结论最让人称道,他对身边的人说: “他要回去是因为这儿连根烟都没有!如果是我,也肯定不会留在这儿!” 的确,现在的幽灵装甲师虽然不用面对敌人,可补给也到了捉襟见肘的境地。别说士兵们,哪怕是军官们也不得不开始节衣缩食,将自己的补给尽量减少,好在物资没法运送到前线的日子里,自己也还能够靠着那点补给熬下去。烟现在成了奢侈品,可对于这些靠着香烟来过日子的奥军官兵来说,这简直就是慢性自杀。所以难怪有人猜测尤琛是因为这个才离开曼尼亚战区的。不过从另一方面来说,连这种事情都能猜测得如此津津有味,可见官兵们的日子过得是何等的郁闷。 由于在之前的遭遇战中受伤,所以2团团长的副官甚至没法为自己的上司送别。在之前给奥托尔.哈根颁发一枚勋章的时候,尤琛甚至这样对对方说: “奥图,恐怕以后就只能发木头做的勋章了。” 可以看出,对于帝国的未来,尤琛就算没有悲观绝望,但也明白日后将会有何等的艰难。当时,哈根只能苦笑地看着这枚铮亮的新勋章——庆幸的是,现在帝国还能用金属来为前线的将士制作勋章。 在医院告别时,对于曼尼亚这儿的形势,两人都已经不抱太大的希望。因为现在不管从哪个战场上来看,奥军都只能处于被动弱势的局面。能够支撑下去,就已经很不错的了,反攻?现在奥军中不少人根本连想都没有想过这个事情,包括尤琛和他的副官。 在踏上回国的路程之后,与上次回家时的心情不同,现在的尤琛,关注国家与军队的命运,远比关注他个人的事情要更为关心。以至于他坐上野战医院的医疗专运列车后,都想过是不是应该到幽灵装甲师国内的基地去看看,好在那儿开始补充新的兵员和物资。前线的情况现在太过糟糕,曼尼亚的战役他们是无力再改变,所以与其把希望放在这场战争中,倒不如做好准备、迎接下一场可能规模更大的挑战。 不过后来尤琛不得不打消了这个念头,因为他在途中已经看到了那些前来接替前线作战的补充兵员。那些官兵的素质,令尤琛大吃一惊。倒不是说大后方所派来的全是些软骨头或小流氓之类的人,而是补充的兵员年龄层跨度之大,让人彻底无语。(未完待续,如欲知后事如何,请登陆www.qidian.com,章节更多,支持作者,支持正版阅读!)(未完待续) 第五卷 (上) 第十五章 死刑(1) 上至六十岁,下至十四五岁,他们看起来不是太老就是太小,其中唯独没有那些适龄的后备役军人。尤琛不能不承认,现在的帝国,是没办法变出一支大军来挽救前线了,这些就是大后方政府所能找到的“军人们”。面对这种情况,尤琛变得越来越沉默,治疗也迟迟没有进展。医生甚至担心他的其它内脏也会受到炎症的波及,因此在这位中校的治疗书上写下结论:尽早送加国内接受更详细的治疗。因此,尤琛在这一诊治报告出来后,被理所当然地送回国内,继续治疗。事实上,他的病除了因为长期营养不断外,也许还有一部分原因是因为心情的缘故,才导致身体总是没办法恢复原来的健康。不过所幸的是,病情还不至于要了他的命。 回到国内后,接到来信的妻子带上孩子来医院看望他。可能是因为生病的缘故、又或者是因为在前线经历了太多失去手足弟兄之后,尤琛对于见到自己的家人觉得非常高兴——这点尤其是对他的妻子而言。在那一天,他们在医院的医生护士看来,真是令人羡慕的一家人。 尤琛所患的肝炎并不带有传染性,所以他的两个儿子在得到医生同意后,一直与父亲靠在一起不愿离开。他们对于许久不见的父亲的挂念,在这些亲昵中体现得淋漓尽致。尤琛抱着儿子,一边对坐在身边的琴说: “家里还好吗?这些日子你们都过得好吗?” “没事,都很好。你要专心养病,这样才能快点康复出院,然后回家跟我们多聚聚。孩子们盼这天已经盼很久了。” 两人像寻常夫妻那样交谈着,谁也没有提起以前的事情。在父母交谈的间隙,孩子们也偶尔插嘴说些自己的事情,因为他们想让父亲多知道自己的近况。尤其是大儿子埃尔文,他提起学校里的事情,可谓是滔滔不绝。他告诉自己的爸爸,最近学校因为空袭的缘故,常常放假。有的时候,他还跟小伙伴一起到附近的河里抓鱼——因为敌人的炸弹有时会落到河里,之后河里会浮起很多死鱼,那时去抓鱼简直是大丰收。不过同时琴也提醒自己的儿子,不能老到外头去,因为现在太危险了。面对母亲的教训,埃尔文瞥了眼爸爸,好像想从对方那里得到支持。尤琛揽着大儿子的肩膀说: “你妈妈说的没错,你们不能到处乱跑。尤其是到那种地方去,明白了吗?” “明白了。” 埃尔文的如意算盘落空了,不过并没有让他沮丧太久,小孩子的注意力不可能集中得很长时间。过一会儿,他又谈起自己同学的事情,因为他班上有好几个同学最近都没来上课。到他们家找他们玩的时候,发现他家门外都是些穿着风衣的人还有警察在那儿看守。听到这个,尤琛下意识地看着琴,用眼神表示疑问。琴不露声色地说: “好啦,埃尔文,你跟约翰不要吵着爸爸休息了。” 之后,她就打发孩子们到一边玩去,而自己对轻声告诉丈夫:埃尔文的几个同学是因为家里有人出事,所以才被人带走并且监视着那里。当尤琛问“出了什么事”的时候,琴有点犹豫起来,她想了想,才说: “还不是因为最近有叛乱的事情,所以在奥登里逮捕了不少人。可能埃尔文那些同学的家里,也跟这些事有关吧。” 原来是因为这个,尤琛沉默地点点头。他没有将心里的疑问说出来:如果说逮捕成年人那还情有可原,为什么连小孩子也要带走或是被监禁在家里不能外出呢?这样做,未免有点草木皆兵吧?在尤琛看来,叛乱是必须要平息的,不过既然已经平息下来,那么接下来惩罚首恶就够了,没必要搞这么多调查和胡乱逮捕。因为从军人的角度看这件事,小孩子无论如何也不该成为大人们政治斗争间的牺牲品。 “这次还好首相没有出事,不然的话,帝国会变成什么样子呢?那些搞暗杀的人也真是太愚蠢了!” “是啊……” 尤琛的心思却不在这上头,因为他如今才渐渐明白到,原来那场暗杀叛乱所带来的风波,在国内仍然迟迟没有平定下来。真正的风暴,可能现在才掀起了它施展威力的一角。在临别的时候,尤琛才想到什么似的,对赶来看望自己的妻子说: “不要太累着自己了,家里就靠你一个,我不放心。” “我会让弗莱德家像以前一样的,你就好好安心养病吧。回去以后我给你打电话。” 亲吻过妻子和孩子后,尤琛目送着他们离去。埃尔文和约翰老是回头看着父亲,依依不舍,弄得琴不得不常常半劝半哄地拉着他们离开医院。尤琛想起妻子的那番话,无声地叹了口气。以他对琴这么多年的了解,他知道,琴是将自己的嘱咐看成了对她的不信任。难道自己的口吻就那么像是在针对她吗?尤琛觉得自己是在慰问妻子的辛劳,而琴则觉得丈夫是不相信自己能够支撑着那个家庭。为什么他们之间的交谈,有时总是说不到一块去呢?难道要明白彼此的意思,就真的那么困难吗?尤琛想了想,还是觉得有点遗憾。因为要不是最后那句话,他与琴今天的见面,还算是顺利的——虽然这样的顺利并不能真正让他们之间的心结彻底解开。 然而比起家庭之间的这些烦恼,更让尤琛忧心的,还是前线与国内的形势。前线的事情不必多说——因为他刚从那儿回来——只是这让尤琛每次与那些安坐国内、没到过战场的军官谈论起形势的时候,很难谈下去。因为对方觉得现在前线的情况虽然不算好,但帝国反败为胜只是时间的问题。尤琛根本没办法认同这样的观点,他对那些在自己面前侃侃而谈的军官说: “要是您这么有把握,现在理当上战场,争取机会立功才是。” 这句话,常常能堵住那些人的嘴巴。事实上,尤琛在后方见到的这些军官们,没一个是从战场上回来的,他们只是从别人的嘴里、报告里听到关于前线的情报,根本不知道那里发生了什么事。对于这些人,尤琛的讽刺从来没有留情过。 而对于国内那种诡异的形势,尤琛与他们之间的看法也截然不同。尤琛觉得再这样下去,恐怕会产生不好的影响——尤其是在军队内部——因为现在那些调查越来越有目的地针对着陆军高层,甚至波及到了前线的指挥。国内的军方人士则对此避而不谈,好像他们压根没听说过这些似的。不过尤琛猜想,他们都知道这些事情就在自己身边发生,可是为了明哲保身,他们都不约而同地选择了沉默。在不屑的同时,尤琛也察觉到,这场风波造成的破坏,远比肉眼所见的还要可怕得多。 的确,在逮捕风潮之中,那些在叛乱刚一结束就被抓起来的叛乱分子“首脑”们,就一直被关押在秘密地点。而当帝国首相的命令发出后,首都内又开始掀起了一轮前所未有的审判潮,目的就是针对那些叛乱分子的首脑和那些与叛乱有关的要员们。卡尔.海因茨命令留守首都的副首相,要求他尽快组建起专门针对叛乱寓意的检察机关、法官和陪审团,为的就是要尽快审判罪犯,以达到公开宣布叛乱分子被彻底铲除的目的。这其中令人感到惊讶的是,首相居然还想到要为罪犯进行审判,而不是直接枪毙了事(虽然确实已经有人就是这样死于首都卫戍部队的枪口下)。可是当审判真的来临之后,人们才知道,这并不像他们想像中那样,是起诉与辩护双方平等的一次审判。事实上,这只是一场早已决定好结果的审判。 在被告知自己也成为此次审判荣誉法庭成员中一分子后,新任的陆军总参谋长加勒特毫不理会这个通知,只是继续埋头忙于将总参谋部几近凋零的骨架再次建立起来。对于审判,他没有兴趣,也不愿出席那些场面。为此,伤势好转出院的国防部部长在对方来到虎山营的时候,特地找到他,警告说: “您最好要亲自到法庭出席审判,不然的话,这将会被视为蔑视首相的命令。” “我并非司法人员,而且现在有很多更重要的事情还在等待我去处理。您要我怎么分出时间去参加那些审判呢?反正自会有人处理就是了!” “您怎么会这么想呢?既然首相已经命令您成为荣誉法庭的一员,那么您就应该履行这个义务。请不要再推托了!” 加勒特好不容易才忍住没有将自己的心里话说出来。什么审判、什么荣誉法庭,那些只不过是挂个牌子罢了,不管自己有没有出席、有没有参与那些审判,都根本无济于事。加勒特不愿出席那种场面还有另外的理由,那就是他不忍心看到自己昔日的同僚悲惨地出现在众人面前,接受着这场闹剧似的所谓审判。 正如众人所想像的那样,这个审判,从开始到结束,登场的人有不少,但实际上他们只是由始至终都在贯彻地执行着一个人的意志:帝国首相卡尔.海因茨的决定。首相决定这些罪犯的命运,那么任何人都绝不能提出半点异议——如果真有这样的人,那么他的下场也将变得跟那些罪犯一样了。 早在暗杀发生后没过几天的时间里——也就是第一波搜捕潮达到最高峰的时候,帝国首相就发出了命令,要马上组建起一支“专业忠诚可靠”的法官团队,以应付日后有可能进行的军事审判。这是一次单方面掌握着绝对权力的审判,所以组建的事宜进行得很顺利而且相当神速。(未完待续,如欲知后事如何,请登陆www.qidian.com,章节更多,支持作者,支持正版阅读!)(未完待续) 第五卷 (上) 第十五章 死刑(2) 事实上,他们要审判的犯人也已经一一找到了,这些曾经在暗杀行动当天与密谋者见面、通过电话的军方人士——其中甚至还有一两名元帅级别的将领——现在都已经沦落为阶下囚。为了让审判进行得迅速而且起到它应有的作用,副首相曾经这样对自己的那些前来求情、表示他们与此事完全无关的军官们说: “这将是一次纯洁心灵的风暴,我相信,经过这一次之后,帝国会正如首相所说的那样,迎来真正的春天!我可以保证,审判将会在公正无私的主持下进行。如果各位真的与事件无关,那么也完全不必担心。” 可是在另一个会议上,面对着被国家安全总局找来的那些法官和属下的密探们,副首相埃默里.瓦莱里安却没有一点妥协余地的说: “叛国者及其家属将会被连根铲除,绝不留情!只有杀一儆百,才能让那些心怀不轨者知道什么是真正的厉害!” 事实上,秘密警察们已经那样做了——对着那些无辜的人。 “审问必须要尽快进行,现在国安局已经将那些暴动分子和他们的爪牙逮捕到案。接下来,就看您们的了,先生们!” 无论是负责主持审判的法官还有法庭相关人员,都是国安局精心找来的胜利党中人。这种阵容一望可知,根本不是为了审判,而是为了能够用最快的速度将审判进行下去。副首相甚至对那位大法官下达了首相的命令: “必须严厉,极其神速地办理此案。” 帝国政府以及军方内部哪个不知道,这只是为了做个样子而设的宣判。其实首相本人一早就已经判定了罪犯的死刑,所以审判只是按照着他的意志公开将结论说明罢了。可想而知,审判到底会是个什么样子。 仔细看来,这样的审判令人哭笑不得。明明是在对一批参与动乱和密谋行动的军官,可是进行审判的,却是帝国最高法院的人民法庭——它负责的应该是民事诉讼——而由首相提议对此次审判进行监查的,却是军方人士组成的所谓“荣誉法庭”。事实上,荣誉法庭确实就像它的名字一样,仅仅是个临时的挂牌组织。不过它里面的成员却个个大有来头,首先作为荣誉法庭庭长的,是帝国军方德高望重的“老头子”德克元帅。其它成员包括国防部部长、三军指挥司令部部长,新任的陆军总参谋长还包括两位陆军元帅。可是这个荣誉法庭的权力从一开始就没有得到过,因此它的成员哪怕真想用这个头衔来做点什么有益于现实的事,也是无能为力。这大概就是为什么新上台的陆军总参谋长会拒绝出席这种审判的原因吧,因为他们都已经预料到审判会有怎样的结果,而他们也对这种场面在不耐烦的同时感到无奈。当加勒特因为此事而向德克元帅求助的时候,德克是这样回答的: “既然首相的意志是让我们参与审判,那么我们如果有空,不妨抽空出席。可是亲自参与到审判之中,那并非我们的工作。” 加勒特完全明白对方的意思:既然非要去不可,那么就装装样子好了。的确,荣誉法庭在这场审判闹剧中唯一能做的,就是在审判结束后决定是应该将罪犯转移到军队内部法庭审判呢、还是在民事法庭展开诉讼。为了体现所谓的公正,首相甚至连这个都想到了,可是他多半没有想到,被他点名成为这个所谓荣誉法庭中一分子的将领,每一个都对这项任务不感兴趣——包括在爆炸中受伤的国防部部长,不过他也是出于对自己职权负责的态度,所以才尽量要求别人也一同出席审判。 第一批罪犯是在8月7日进行审判的,审判非常迅速,近乎神速。用当时法庭上一个速记员的话来说:比眨眼睛的工夫还快。法庭上,没有设置旁听的观众席——因为副首相不希望有人在法庭上听到罪犯滔滔雄辩而因此产生“不必要的影响”,所以才要求高等法院不让外人进场旁听。除了法庭本身的工作人员和警察外,只有少数几名军方荣耀法庭的成员在坐在一旁,等待着审判的结束。不过就算再有心理准备的人,当看到那些罪犯们登场的样子后,还是大吃一惊。因为他们看到的犯人,穿着破旧又不合身的衣服,裤子不是过于窄小就是过于宽大,而他们身上连一根皮带也没有。因此犯人们不得不提着裤子走到审判席上,那副模样真是悲惨极了。由首相本人亲自指派的大法官看到犯人的样子,皱着眉头训斥道: “你们这是在干什么?瞧瞧你们的样子,老拎着那肮脏的裤子!” 因为首相要求而不得不前来观看审判的陆军总参谋长加勒特,看着那些犯人,心里一个劲向全能之神祈祷,祈祷自己能够早早离开这儿,永远不再参加这种审判。他甚至不用去看就知道,这八个犯人中,起码有一半以上的人都曾经是自己在陆军中的同事,而剩下的几个他就算不认识,也在军中听到过对方的名声。没想到,现在他们居然会在这种情况下见面,加勒特当然不会觉得好受。 在审判之中,除了大法官本人之外,无论是荣誉法庭的成员还是犯人,都没有插嘴的机会。于是这场所谓的审判,变成了法官独力演出的一出戏——要说明的是,而且是一出演出技巧颇为拙劣而且可笑的戏。由始至终,大法官其实也是按照着他所得到的首相命令来进行审判,因此可以说,他也不过是首相在法庭上的一个化身罢了。看着这个穿着红色法官袍、头戴假发套的男人,加勒特忍不住跟身边同样无奈的“荣誉法庭成员”对看一眼,心里都在想: “这个小丑的表演什么时候才会结束呀?” 不过用这种想法去猜测未免有点苛求之意,因为在大法官自己看来,他的审判可谓是够快速的了。这是当然的,因为整场审判之中,只要他向犯人们一一宣布罪行并且下结论完毕,那么整场审判也将到此为止。 在念完那一长串在场的人都不能理解甚至没法听懂的法律术语后,该法官宣布,这批罪犯(共八人)犯有叛国罪、反对领袖罪——这里所指的领袖当然不是帝国的皇帝,而是首相阁下;因此被判处死刑,立刻执行。听到这个结果后,犯人们不感到意外、一旁听审的荣誉法庭成员们不觉得意外、法庭的工作人员也不觉得意外,只有大法官红光满脸,似乎对自己能够独力进行这场审判并且取得完美结果而感到很高兴。 按照宣判(其实是首相早已决定好的事情了),八名“罪大恶极”的犯人被法庭的宪兵带走,等待他们的,将是生命的终结。不过执行地点是不会公开的,就像这场审判一样,为了不出什么“意外”,因此这一切都早早便被规划好,甚至连行刑地点、方法都做了万无一失的准备。 八名犯人被法庭宪兵再次戴上黑色的头罩布时,大法官还不忘仁慈地对这些死刑犯说: “以全能之神的名义,我祈祷你们死后能够得到它的赦免。虽然人世间的过错你们是不可能纠正的,但全能之神是慈悲的。” 大法官的送别之词,只不过是这场虚伪宣判中最后一撮洒落在犯人和少数旁听者健全心灵上的盐而已。 根据首相的命令,第一批被审判完毕的罪犯,将要在首都城郊的普罗监狱内接受死刑。早在审判开始之前,帝国最高法院门外,就已经停好了一辆完全有能力装载八名罪犯的卡车。当犯人被带出来之后,马上坐上了这辆卡车前往城郊监狱。在监狱之中,为了特别处理这些重要的犯人,监狱方面按照上级的要求,特地准备了一个位于地下一层的小房间。房间中什么摆设也没有,只有八个从天花板垂下的明晃晃的银色铁勾。同时,那些刽子手手里,还预备下了细钢丝。他们就是打算用这种办法,来处死背叛帝国与首相的犯人。犯人们被带到这里后,连上衣也被脱下,头罩也没戴,直接在刽子手野蛮的干预下,用钢丝将他们的脖子套住,往勾子上挂。同时,在一旁负责记录这一场面的摄像师将这些画面通通记录在那台摄像机中。连同这些曾经在军中、在战场上叱咤一时、威风不已的军官们那痛苦挣扎的模样,也一并被拍在摄像机中。当行刑的刽子手确认所有犯人都已经断气后,这场所谓的审判才算告一段落。不过在日后,类似的审判仍然会继续进行,因为他们要为帝国和首相处理更多与暗杀案“有关的犯人”。 当宣判结束,荣誉法庭的成员纷纷离开最高法院的时候,加勒特想到如今在另一处可能出现的种种可怕画面,不禁闭上了眼睛。在他身前,是脚步不曾停下过的国防部部长。看他的样子,似乎是事情已经了结,所以他要继续回去工作。不过他离开的步伐太过匆忙、也显得有点踉跄,让人不禁产生“他是不是希望尽早离开这儿”的感觉。 可怕的罪犯被处决了,他们获得“应有下场”的画面与照片,也通过帝国的宣传部门,在国内一一展示在公众面前。面对着这些令人心寒的图片,没有一个人敢落下眼泪或是装作视而不见。他们必须也不得不大声叫好,同时还得一再向自己和自己周围的人表示:他支持这样的做法,而且比以前更加忠诚地支持与热爱他们的首相阁下。很奇怪的是,当世界被扭曲了之后,所有出现在人们和心中那些扭曲的东西,当时看来竟然都显得再正常不过了。(未完待续,如欲知后事如何,请登陆www.qidian.com,章节更多,支持作者,支持正版阅读!)(未完待续) 第五卷 (上) 第十六章 哀歌(1) 那卷展示着罪犯痛苦死去的带子,很快就被送到了位于琥珀堡的虎山营内,供它的主人欣赏。卡尔.海因茨似乎是通过用记录下自己对手死亡时歪斜面容的画面,来证实自己已经获得了真正的胜利。他现在需要这样的证据,太太多太多的证据对于他来说都不足够。或许只有这样,才能让这个在剧烈爆炸中生还的男人相信,他是不会被战胜的,而且将会永远战胜他的任何对手。 第一批犯人已经被处死,可以预见,在将来一段时间中,这样的审判和这样的死刑,将会继续下去,直到那个帝国的最高领袖满意为止。当细而富有弹性的钢丝被套在那些参与了谋反或与谋反毫无关系的人的脖子上、将他们一一勒至断气为止时,宣告着卡尔.海因茨又一次重大胜利。但是,在这场看似混乱无序而且结果同样开心不起来的局势中,真的有彻底的赢家吗? “啊,这不是亚历吗?” 被人如此称呼着的那个人,下意识地回头寻找着对方。他所看到的,是一个与自己同样在病床上的男人,只不过不同的是,对方能够坐起来与他对望,而他却只能被包扎得严严实实、躺在病床上。可是就算如此,当认出对方之后,沃尔特.亚历山大还是设法露出一丝微笑,向对方示意。 “您好,弗莱德中校。” 尤琛走下床,来到走廊上打量着这个年轻军官。从包扎的绷带来看,亚历不仅脸部受伤,连右半身的手臂和大腿也有不同程度的伤势。不过他说话时依旧神智清晰,可见没有大碍。 “什么时候回来的?” “今天刚到,我之前在曼尼亚那边已经躺过一些日子了。” 拒绝了护士的搀扶,亚历坚持自己坐起来,与尤琛交谈。看到他受伤的程度不算太严重,尤琛松了一口气。他不无忧虑地问: “西边的情况很糟糕吗?敌人的联军到哪儿了?” “我们之前一直在迪马尔侧后方作战,那里几乎都成了敌机的天下,只有在地面上,我们才能有机会跟敌军干一仗。我们剩下的坦克不多了,可是也只能死撑……” 尤琛敏锐地发现,亚历的眼睛避开了自己的视线。虽说自他第一次见到对方以后,就意识到这个年轻人常常会不自觉地流露出忧郁的神色,可是这一次,似乎略有不同。 “情况不妙啊……对了,你跟米希是同一个营的吧?” 这时,亚历抬起头,他看着尤琛,淡淡地说: “101重型坦克营,如今只剩下四辆坦克能够回来。其余的,都已经永远留在战场上了……米希他在8月8号那天,牺牲了。” 也许是因为对方的语气,尤琛一时有点不敢相信自己所听到的那句话。直到他接触到对方眼中那深沉的悲哀时,才恍然大悟:这一切不是开玩笑,也不是虚构。尤琛脑海中浮现出一些画面,虽然看似杂乱,但已经足以让他想起那张方正的脸庞、明亮的大眼睛和那正直刚毅的神情。在沉默中,他勉强发出自己的声音: “是艾尼亚人,还是昂尼亚人?” “昂尼亚的第七装甲师,我也是从前线那儿才知道这件事的。”亚历仿佛失去了往日的力气,喃喃说着什么:“那家伙,我连他最后一面都没见着……” “确认过了吗?不会有错吗?” “是我们的人将他掩埋的,他们不可能将我军的钢铁死神也给弄错的。”停顿了一下,不知怎么的,亚历竟然笑了,只是眼睛中泪水在打转。“你知道吗?听生还的人说,那家伙是和他心爱的坦克还有他的坦克车组乘员们死在一块的。这样也好,起码到了天上,米希也不会那么寂寞。” 在迷惘中,尤琛看着走廊外。天空依然明亮、人声依然噪杂,世界,并没有因为失去了一个米歇尔.卡洛而停止了运行。只是,在一些人心里,他离去,已经产生了无异于世界终止的悲痛…… 让时间回到创世历1089年的6月中旬吧,在那个时候,米歇尔.卡洛依然与他最爱的奇美拉重型坦克一起,在曼尼亚战区与敌人展开大战。由于之前的坦克已经损坏,所以他不得不忍痛放弃了那辆在炮管上画有八个白色圆圈的奇美拉(在奥军装甲部队中,就像空军部队会在作战机器上画下符号一样,他们同样会用类似的方式来为坦克的主人记录战绩),换上一辆编号为007的新式奇美拉重型坦克。原先那辆坦克,不仅在炮管上有着代表他辉煌战绩的记号,更有着米希在它身上倾注的深厚感情。八个白色的圆圈,代表着米希与他的坦克曾经击毁敌军的八十辆装甲作战车辆。能够像米希那样在坦克上拥有着这么多圈圈的人,在奥军中屈指可数。不过米希对于那辆奇美拉之所以如此舍不得,并不是因为这些代表着战绩的圆圈,而是他觉得这辆坦克就是自己的亲密战友,与他在战场上共渡生死,如今看着它被迫离开自己,他当然会感到难过。 在送别自己因为负伤而不得不离开战场回后方医院进行治疗的战友沃尔特.亚历山大时,米希在他人面前不敢轻易流露的忧心和焦虑此时显露无遗,他对亚历说: “这次之后,不知我们的奇美拉还有几辆能够回来……” 事实上,早在接到命令赶赴往前线的途中,旗队装甲师就与友军一样,遭受到来自天空中敌军战机一次又一次可怕的轰炸。正是这种轰炸,给奥军的坦克带来致命的伤亡。当旗队装甲师总算来到目的地——距离安克亚约二十公里的571公路附近——当地唯一的村庄基卡玻村早已人去屋空,在此地徘徊的,只有炮火与敌对双方的部队。 亚历也是在来此地的途中不幸受伤,如果不是他及时跳出坦克逃生,那么他的命运将会与许多同袍一样,葬身于坦克之中。当躺在担架上的他听到好友这番话时,不像往日那样宽慰对方,他唯一能做的,也只是叹气而已。他抬头看着米希失落的脸庞,低声说: “我不会说再见的。” 这是两人最后一次见面。当装甲师中的伤员被接续送走的时候,剩下能够行动的坦克和它们的官兵也没有停下来,而是努力顶着来自空中的压力,向571公路前进。根据情报,奥军得知昂尼亚军的第9装甲师将会从这条公路上迂回包抄安克亚,并且将这把利刃插进奥军的身体中。为此,禁卫军旗队装甲师要做的,就是堵住缺口,将敌人挡在安克亚之外。负责这一任务的,正是旗队装甲师的101坦克营。这个坦克营基本编制为50辆重型坦克(全是奇美拉)和其它类型的装甲车辆约120辆,官兵约1000人。不过到达目的地的时候,只剩下约一半的编制了。 看到这种情景,米希作为一个自旗队装甲师101坦克营建立以来就一直在它之中作战的老成员,对目前的境况黯然神伤是可以理解的。不过现在他根本没有时间去缅怀自己死难的战友、那些深得他青睐和关注的重型坦克。他们要应付的,是很快将要出现在此地的昂尼亚装甲师。对于空中的致命性打击,奥军装甲兵如果说是无能为力;那么对于那些地面上的敌手,他们可不会客气的。 6月13日,当好不容易赶到此地准备迎击敌人的旗队装甲师在基卡玻村外树林里作短暂休息的时候——这个装甲师冒着敌军空袭的危险,一路赶来前线的时间,简直可以与同样不要命只想迟早到战场的青年装甲师相媲美——天边发出微弱的光芒,只是太阳依然不见踪影。在那些满布着草茎、树枝作伪装的坦克旁或坦克中,有一些士兵正在休息。米歇尔.卡洛也在抓紧时间睡觉,他就算在休息的时候,也是紧挨着自己那辆编号为007的坦克。不过睡在他身旁的该坦克驾驶员海因利希听到他的车长声音低沉但清晰地问了一句: “几点了?” 海因利希这才知道,原来上尉只是闭着眼睛养神,没有睡着。他回答了对方的问题后,也找了个位置躺下来,打算休息一会儿。树林中显得格外安静,如果没有这些坦克兵们的呼噜声,恐怕会更加安静。不过这种安静让海因利希觉得有点头皮发麻,他倒更怀念在战场上听着坦克驾驶室中震耳欲聋的声响。或许对于这些装甲兵来说,这样的声音,才是世界上最悦耳动听的乐章。 过了一会儿,他又仿佛听见了叹气的声音。海因利希搞不清楚这到底是身边的人发出的呢?还是自己口中无意流露出来的声响呢?他们并不是头一次面对战斗,可是面对着连日来的沉重打击和帝国黯淡的前境,这些身在前线的官兵都无一例外地感受到了内心的波动与失落。 海因利希转了个身,看到车长的眼睛睁开又合上,就知道对方也无法入睡,他试着问: “长官,睡不着吗?” “……要是能睡着倒好。” 米希没有叹气,不过在他的话语中,007号奇美拉重型坦克的驾驶员似乎也感觉到对方跟自己、跟身边的大多数人都是一样的。他们就算不是全部、但至少也有不少人满怀心事。也许他们所想的也一样。 “敌人还没出现呢……不过也用不了多少时日吧。” 海因利希说的是关于昂尼亚第9装甲师的动态,对于那支即将交手的敌军装甲部队,又看到自己这边那残缺的队伍,任何信心十足的人,都会产生犹豫不安。 “不管敌人是谁,我们唯一要做的就是战斗。” “上尉,听说你之前回国的时候,后方的军校让你回去当坦克教员,这是真的吗?”(未完待续,如欲知后事如何,请登陆www.qidian.com,章节更多,支持作者,支持正版阅读!)(未完待续) 第五卷 (上) 第十六章 哀歌(2) 在没有光亮的视线中,海因利希仿佛能看到米希眨了眨眼睛,他听到对方用和之前一样低沉而清晰的声音说: “我想前线更需要我……我要回来。” 海因利希没有回答,不过他的内心,无疑是充满着难以自制的感动与敬佩。他们的上尉没有离开他们,而是回来了!记得在那个时候,没人对这点感到怀疑。可是后来开始有一些传言,说米歇尔.卡洛上尉肯定要在不久后被调回后方从事军校的工作,这让他的坦克车组乘员们感到难以置信——可能更多的是难过——因为在他们看来,上尉就是他们这个车组的家长,他们如同一家人那样在前线作战、生活,在胜利时分享喜悦,在困难时共同携手渡过煎熬。因此每次只要一想到上尉要离开,乘员们就总是不由自主地陷入沉默之中。如今能够得到对方的亲口承诺与否认,海因利希的欣喜之情是可想而知的。然而同时,他也为对方失去这样一个机会而感到可惜,他说: “其实后方那样要求也没错,毕竟我们现在需要更多经过训练的装甲兵,上尉你肯定是再好不过的人材。而且那样的话,或许你就有时间多见见你的太太了……” 就算是不爱打听的海因利希,也知道自己的车长在之前回国的时候结婚了——只是没有邀请任何他的战友或同僚参加。年过三十的米歇尔.卡洛,如今总算成家立室了,可很快又离开了自己的另一半,来到战场继续跟自己的战友们在一起,这让他的车组乘员们都觉得不大好受。因为要是换作自己,肯定毫不犹豫都会希望跟家人在一起渡过更多的时光,更何况那是新婚妻子。反而是米希,看到自己的下属那偶尔流露出来的难过表情,倒安慰他们说: “我是军人,这点我清楚,我的妻子也清楚。军队需要我,我必须就要为它付出一切。尤其是陷入绝境的时候,我首先考虑的是我的车组,其次是我的排、我的连……军队是我的一切,我绝不能在这种时候离开它。” 在为上尉的坚定意志感到由衷佩服的同时,海因利希他们也曾经不约而同地想过:那些在后方仍然苦苦等待着上尉回家的他的亲人们,此时又会是怎样的心情。他的新婚妻子,又是以怎样的心情来迎接每一天、思念着无法相见的丈夫。在奥军中,他们每一个人都经历着类似的伤痛和无奈,所以当大家在一起的时候,同病相怜而又共同作战的他们,自然更加亲密得像一家人那样。 当短暂的交谈结束不久后,睡梦之神再次向这些奥军装甲兵们袭来。可是没过多久,这阵睡意就被外边传来的急促脚步声打断了。前往基卡玻村外侦察的尖兵跑到树林里,上气不接下气。已经被惊醒的米希抬起上半身,看着他们,忙问: “发生什么事了?” “报、报告长官!昂尼亚人已经到达了前面的村子,离这儿不超过两公里!” “来得可真快呀!”他一边站起来,一边叫醒自己身边那些睡得横七竖八的同一坦克车组乘员们:“海因利希、韦格,快起来,咱们去看看情况。” 在米希的一声令下,奇美拉坦克隆隆地驶出树林,驶上了林间小路。为首的那辆,正是米希所在的编号为007的重型坦克。说实话,对于曼尼亚那糟糕的、完全不适宜坦克前进的羊肠小路,奥军装甲兵早有领教。可是想要避开来自空中的威胁,他们就必须尝试着适应这些糟糕的路况。所幸的是,这条小路还能够支撑着笨重的铁家伙从它的身上碾过,为奥军的这个坦克侦察小队提供前进的方向。在不远处,就是玻卡基村。从清晨的薄雾中看,那儿似乎也完全沉浸在寂静与安宁之中,只是村庄里已经不会有一个当地居民,它现在很有可能已经成为了敌人的据点。 奥军尖兵的回报是正确的,此时在玻卡基村内的,正是昂尼亚第9装甲师第2装甲旅的两个坦克连。其中一连负责驻守在村外的那片高地上,而二连则在村子外西边的小路上集结,他们也对即将到来的战况懵然不知。 虽然知道这条村子里已经出现了敌人,不过正因为搞不清楚敌军的具体位置,所以才要来此地作进一步侦察的米歇尔.卡洛上尉,他与他的坦克可以说是贸然就闯进了这片地区。由于前方正是571公路,因此米希让驾驶员海因利希将坦克驶进麦田里,这样既可以方便遮掩坦克的行踪,同时也能更无声无息地靠近那条公路。海因利希自然照办,可是当禁卫军旗队装甲师101坦克营编号为007的重型奇美拉坦克跃然冲出麦田、来到公路上时,面前的情景让他们傻了眼。因为在他们这驾坦克周围,竟然全是昂尼亚人的车辆! 原来昂尼亚第9装甲师第2装甲旅二连的装甲车辆,就集结于此。可是他们同样没有想到,眼前竟然会突然杀出奥军的坦克,而且正是令他们那些曾经与奥军装甲部队交过手的同袍闻风丧胆的奇美拉重型坦克!这个新发现没有令昂尼亚装甲兵感到兴奋或是大呼小叫,相反,他们全都呆呆地从坦克的炮塔上方、潜望镜中看着这个不速之客,一时间却没有任何反应。 在这种时候,谁先取得先机,那么谁就等于先赢了一半。而米希又一次做到了这点。当起初的那一点惊讶还没完全消失的时候,他就先反应过来,大吼着要他的炮手韦格调转炮口,对准那几辆停在他们面前的敌军坦克开火。幸好,他的坦克车组乘员与这位车长一样,拥有着丰富的作战经验与默契,几乎想都没有多想,韦格就按照着对方的命令,马上操纵着坦克的炮管,让它对准那些仍然在发愣的昂尼亚装甲兵和他们的坦克。年轻的炮手几乎是没有经过瞄准,单凭感觉就发出了炮弹。一辆昂尼亚坦克瞬间爆炸起火,可是这并没让它身边的坦克有所动作,一辆刚转动着炮管的昂尼亚A型坦克还没来得及发射炮弹,就又成了007号奇美拉的手下败将。同此命运的,还有另外两辆A型坦克,571公路上的某一段,变成了火海。里面的坦克兵急于逃生,不惜用被火焰包围着的双臂和身体推开炮塔盖,想从坦克里出来。不过他们还是没有逃得掉里面的爆炸,这声声爆炸好像惊醒了那些剩余的昂尼亚车辆——它们都是些侦察车辆,并非用于作战的坦克。它们纷纷在驾驶员的操纵下,离开那个敌军坦克的炮口,在那种情况下,虽然暂时只出现了一辆奥军的坦克,不过这辆坦克却好像完全无所畏惧似的,在公路上对它们大开杀戒。 因为知道昂军在此地有装甲部队,再加上担心敌人的援军会杀到,所以米希虽然旗开得胜,却不敢在此地作停留,他命令海因利希将坦克往西开——那里是进入村子的方向——希望躲过敌军有可能出现的步兵和援军。 可是当他的奇美拉驶进村中街道,来到一个拐点路口的时候,米希赫然发现前方有一队敌军的坦克正静静地停靠在路旁。以他现在的处境,就算再神勇也不可能完全将这一队的坦克都拿下,况且敌军的重型坦克同样拥有贯穿奇美拉防卫装甲的炮弹,所以米希不打算冒这个险,他对身下的驾驶员喊: “快掉头!” 长期以来共同作战,培养出了这个车组之间乘员们的默契。海因利希在坦克行进的巨响声中听到上尉的声音,马上将操纵奇美拉转了个方向而去。在这时,已经发现了奥军坦克身影的昂尼亚人也迅速行动起来,一辆坦克的炮管伴随着“格格”的刺耳声抬起来,朝向那辆正在离去的奥军重型坦克,发出了昂尼亚人在这场战斗中的第一炮。炮弹可以说是擦着奇美拉的炮塔过去的,虽然没有让这辆笨重的大家伙失去作战能力,但也让它的车长吓出一头冷汗。深知己方坦克与敌军坦克有何不同的米希知道,如果此时再不逃,那么接下来就将轮到他心爱的奇美拉接受敌军屠宰式的炮击。因为从速度上来说,过于讲求装甲性能和奇美拉,根本不是昂尼亚同一级别坦克的对手。所以他不得不让坦克离开,从别的地方再寻找战机。如今这一切都证明了米希的看法是正确的——如果刚才他的决定迟了半秒,那么现在冒着浓烟起火爆炸的,将是这辆编号为007的奥军重型坦克了。 躺过了身后的炮弹,米希的坦克却在掉头时又碰上了敌军的坦克。那是敌军的A型坦克,它刚刚才从村子外进来,没想到又迎面碰上这辆敌军的“夺命坦克”。A型坦克这次自然不甘示弱,它那75毫米口径的短管主炮马上对准了奇美拉。然而就在同一时刻,奇美拉也迅速地将炮口对准了敌军坦克。两辆坦克在这么短的距离内,几乎是同时开火。一声巨响过后,烟雾在它们之间弥漫,出现在烟雾中的,是奥登尼亚军队的奇美拉重型坦克,它看起来没有损伤,而昂尼亚的A型坦克,却被敌军坦克的炮弹在自己身上打个一个足以容纳一两个人的大洞,它的驾驶员与车长,正使着吃奶的力气从坦克中爬出来。事实上,奇美拉并非没有中弹,而且那辆A型坦克的炮弹也确实砸在了它的身上。不过由于后者的防御性能更胜一筹,所以那枚炮弹没能起到任何作用,只是在奇美拉身上挠了一下痒痒,就宣告了自己失败的命运。 虽然接二连三地取得了胜利,可是米希此时根本无心恋战。(未完待续,如欲知后事如何,请登陆www.qidian.com,章节更多,支持作者,支持正版阅读!)(未完待续) 第五卷(上) 第十六章 哀歌(3) 他担心敌军会出现更多的坦克、反坦克炮、还有那些最让装甲兵们头痛的步兵部队,所以他一直在命令坦克后撤。一路上,村庄中到处都可见被007号奇美拉干掉的敌军坦克,可是米希完全没理会这些,他只想让自己的坦克绕出村庄,然后从另一个方向回到营地。 事实上,被这突如其来的袭击弄得措手不及的昂尼亚人,甚至搞不清楚米希和他的坦克现在到底在哪里。他们有的集中在公路上,有的集中在村子里,却没有想到敌军的坦克此时正在他们的侧面绕路。随着007号奇美拉绕过那片麦田,再次来到公路的另一侧,米希发现有三四辆昂尼亚坦克正傻呼呼地停在路上,炮口却向着另一个方向——很显然的,昂尼亚官兵以为他们会从那个方向而来。米希又怎么会错过这样的大好机会?他的奇美拉像是永远不知疲倦地再次对那些活靶子发起了攻击。那几辆坦克包括它们身边的反坦克炮和半履带式装甲车辆,都在爆炸中一一报销,成了又一个点缀在曼尼亚基卡玻村外571公路上的火花。 与此同时,负责驻守在村外高地上的一连,当然发现了村中不同寻常的情况。可是比村中战友更加不利的是,他们连敌人到底从哪儿出现的都不知道。米希在坦克上发现了这一情况,他甚至来不及思考就命令自己的驾驶员: “朝左开!进田里!” 就像来的时候一样,奇美拉再次进入了那片密密麻麻种满小麦的田地里。利用着田地的掩护和敌军的疏忽大意,米希与它的坦克顺利来到高地的侧翼。在那里,米希甚至可以清楚地看到高地上每辆昂尼亚坦克的后部。奇美拉与它们之间,相差的距离绝不会超过三百米。而在一般情况下,就算是有着一千五百米的距离,昂尼亚的重型主力作战坦克,也不足以抵挡奥军重型坦克的88毫米口径主炮。现在的这一幕,无疑是上天赐给作战更灵活、更为勇敢的米希的又一次奖赏。 村外的高地上响起了隆隆的炮声,这让驻守在那里的昂军坦克兵大吃一惊。因为他们怎么也不会想到,敌人竟然不是来自于公路与村庄那边,而是来自于他们侧后方的灌木丛中。即使有的官兵逃过炮击,想伺机寻找机会反击,可是在高地上的他们,却很难找到敌军坦克的踪影。那是因为那辆对他们发出致命攻击的奇美拉,如今正静静地呆在安全的林木中,用大自然作为掩护,对昂尼亚坦克展开屠杀。高地上的一连总共有超过二十辆坦克被毁,这一仗可以说是输得彻头彻尾。 可能是由于这种胜利带来的激动鼓舞了奇美拉和它的乘员们,米希觉得意犹未尽,他想起了那些仍然有可能留在村子里的敌军另一个坦克连。奇美拉在他的指挥下,再次驶上公路,杀往基卡玻村。 不过此时已经回过神来的昂军装甲兵们,已经知道事情不妙。他们在村子内做好准备与埋伏,等待有可能回头的敌军坦克。原本在数量上拥有优势的昂尼亚人,此时只能自求多福,因为除了刚才那辆令他们胆寒的奇美拉之外,还有更多奥军的重型坦克在继续向此地杀来。 在这种情况下,要拿下这个村庄、继而掌握着公路权,对奥军来说,已经是变得轻而易举。不过当再次进入村子之后,米希的奇美拉就没上次那么好运了,他的坦克被敌军坦克的炮弹炸断了履带,被迫退出了战斗。在那儿之后,那些赶来增援的奥军坦克在已经建立起有效防线的昂军面前没有占到一点便宜,只能在经过连续不断的厮杀后,灰头土脸地退出了那个村庄。但无论如何,光靠着一辆奇美拉坦克,奥军就成功阻止了昂尼亚第9装甲师逼近安克亚的企图,这从某方面来说,也的确是值得骄傲的胜利。 在长期的驾驶训练与作战经历中磨练出的强而有力的坦克近战技巧、再加上有一流坦克车组乘员们的紧密配合,米希光是在这一场小规模的战斗中,就取得了令人瞠目结舌的战绩:总共击毁27辆敌军坦克、其余非作战车辆(如侦察车辆和装甲运兵车)更是难以估计。这次胜利,令到这位本已在奥军与帝国内部声名大振的的装甲部队军官更受人瞩目。而自此之后,对于奥军重型主力作战坦克的畏惧,也同样在敌军联军部队之间蔓延。而没有令奥军预料到的另一个后果就是,当每次发现了奇美拉之后,不敢大意的昂军坦克部队,总是首先呼叫空军前来此地轰炸。因此奥军的坦克——尤其是重型坦克——在之后的日子更加难熬了。可以说,只能独力支撑战况的奥军,在没有空军的协同作战下,哪怕地面部队能够取得更多的胜利,也是对整个战局于事无补。 米希本人,也是有着同样的感悟。这场胜利自然令他兴奋不已,可是再看看奥军的整体战况和周围的形势,全是一些令人高兴不起来的消息。因此向来低调内敛的米希,对自己的战绩也没有过多提起,只是偶尔会在自己同一车组的乘员中,聊一聊那天在战斗中得到的经验与教训。 虽然这场小小的战役不可能对整个战况有扭转的作用,不过对于深陷在前线各种各样坏消息中的军方宣传部来说,却又提供了一次极佳的宣传机会。在确认战果无误之后,帝国最高统帅部决定将第72枚钻石宝剑圣三角骑士勋章颁发给米希——正如那个数字所显示的一样,在这场大战中,能够获得这种级别勋章的军人寥寥可数,而米歇尔.卡洛是第72个。为此米希不得不暂时离开前线,来到位于兰尼亚与帝国边境阿特拉斯山脉下的鹰营,在那里接受这枚代表着至高无上荣耀的勋章。他身边的人都纷纷祝贺他,每个人都发自内心地为他感到高兴。可是米希知道这件事之后,只是摸着头,用略带困惑无奈的声音说: “现在回去,可不怎么好办呐……” 虽说是有机会回国,不过米希也清楚自己的行程时间非常有限,顶多只能到鹰营接受完授勋仪式后就必须匆匆返回前线。能够早点回到前线自然是他所希望的,不过另一方面,不能去看看自己的家人和仍然在医院治疗的好友,也是让米希觉得苦恼的地方。在善意地开着关于这位上尉的玩笑时——米希有一个长处就是在私底下并不会过于注重上下级关系,所以他与他的下属们更像是同军阶的朋友,这可能跟他是军士出身有一定的关系——有的人半是好奇半是嘲弄地问: “喂,我说上尉啊,你什么时候能让我们见一见你那位漂亮的太太呢?难道你担心我们会吃了她不成?” 在哄笑声中,这位在战场上面对着敌军坦克炮口还能镇定自若的军官,窘迫地红着脸,好不容易才说: “等以后吧,以后有机会再……” 看到他这德行,大家也没忍心再捉弄他。不过他的坦克车组乘员之一、无线电操作员赫尔盯着上尉的神情,心想: “看样子他真的很爱自己的妻子呢,每次提到她的时候,神情也变得这么温柔。虽说上尉一向就是个很温和的人……” 抽空来到鹰营前来接受这枚勋章的米希,是在今年内第二次获得了这样的殊荣。而且在那里,他还得到了首相的亲自授勋,并且他们握手的那一瞬间,也被照相机机拍下,这张照片后来被登在了军方内部的报纸和宣传刊物上。由于当时的奥军正处于低落时期,宣传部门更加需要找寻英雄人物来鼓舞军队的士气,所以米歇尔.卡洛这个坦克英雄出现在他们面前时,无疑为他们提供了这样的机会。于是,宣传部门将他的事迹加以大肆宣扬,并且称他为“钢铁死神”,一时间,米歇尔.卡洛仿佛成为了帝国勇气与光荣的象征,人人趋之若慕。 不过对于米希来说,这些事情仿佛根本与他无关似的,而且他对这种事唯一的感觉就是:太麻烦了。因为从他的个性而言,他根本不喜欢这样受人瞩目。而且那一次受到首相的接见,给他的感觉更多是难以言喻的失落,而不是得意洋洋。他在当时所看到的首相卡尔.海因茨,眼神无光、脸庞浮肿而且跟他握手的时候米希更发现,对方的手一直抖个不停,好像患病很久了。而在同一年年初的时候,米希记得当时所看到的首相同样也是手发抖,看上去很不好。没想到现在还没过半年时候,首相的身体情况仿佛更加糟糕了。 原本按照程序,在为米希授勋、握手并且让在场的摄影师拍摄下这些画面后,首相就应该离开的;不过,他却并没有像往常那样与见面者寒喧两句后转身而去,而是从头到尾、由上至下地用他那双已经有些混浊的眼睛打量着这个小伙子。米希觉得有点奇怪,但仍然保持着礼仪,没有开口说话。而周围的人虽然一直保持着镇静的神情,但显然对于首相的这种做法也多少觉得在意料之外。 “你……今年多大啦?到三十岁了?” “是的,阁下。” “家里有几个兄弟姐妹?你父母还好吗?” “我是家里的长子,底下还有四个弟弟妹妹。我妈妈在我很小的时候就去世了,是我爸爸将我们抚养长大的。” “你是在南部长大的吧?在沃特斯基附近?” “是南部,不过那儿只是个小村庄,可能在地图上也找不到。虽然很普通,但我很怀念那儿。” “上过大学了吗?” 这时,在一旁的颇富经验的摄影师对这种情况露出了疑惑的神情,因为在以前首相也曾经接见过不少授勋人员,也曾经询问过他们的一些私人情况;但这一次,连他都能感觉到,首相似乎不像以前那样纯粹只是出于聊天或慰问对方才这么问的。(未完待续,如欲知后事如何,请登陆www.qidian.com,章节更多,支持作者,支持正版阅读!)(未完待续) 第五卷 (上) 第十六章 哀歌(4) 他向旁边的官员以眼神相询,对方只是轻轻地摇头,示意他千万不可打扰首相。 “没有,我中学毕业之后,就加入了禁卫军的青年组织,是在那里接受的教育。后来多亏有上级的推荐,所以我又在军校念了一段时间的军官课程。” 首相无言地点点头,看起来,他好像一点也不认为这样的对话很平常。相反,他接下来显露出的神情和问题,更加证明了他的态度是很认真的。 “能不能告诉我,你对于……对于‘家庭’是什么看法?如果你有一个家,你会为它做些什么?” 对于首相的问题,米希稍微睁大了他那原本就很大的眼睛。因为他实在没有想到,在与这位帝国最高统治者见面的时候,对方竟然会向他询问这些。米希调整了一下自己内心的疑惑情绪,用他一如既往的平静而沉稳的口吻说: “我非常希望能够拥有一个属于自己的家庭,在我们这个卡洛大家族里的一个小而温暖的家庭。我想和自己的妻子一起,过着平静的生活。家,用不着有多大的房子、多少财产、多少气派的装饰,只要能跟自己所爱的人在一起,对我而言,就是人生最大的满足。” 刚才全身还一直微微颤动的卡尔.海因茨,现在也还在微微颤动,只不过,那种低落疲惫的眼神,好像渐渐从他的双眼内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浅浅的笑意。当他再次开口时,音调已经重新回到了那个作为帝国第一人的姿态: “感谢您为帝国所做的一切,年轻人。” 米希对首相的称赞与期许表现得很谦虚——这是官方的说法,事实上,米希在这种公开的场合面对他人的赞扬总是不知如何回应的好,显得特别腼腆——只是在心里,他未免开始担忧首相的健康情况会不会出现恶化。毕竟这个人的一切都关系到整个帝国,如果他倒下了,那么后果将不堪设想。米希当然不会知道,当这次接见后过了两个星期,帝国就会发生那起震惊世界的爆炸案,直接威胁到他眼前这位首相阁下的生命。当他知道这一事件时,已经是人在曼尼亚的迪马尔地区,继续带领着他的坦克连队与敌军作战。 为了嘉奖这位新诞生的年轻英雄——在获得这枚勋章的72个人中,他的年纪虽然不算最年轻,但也可以说是其中少见的年轻人了——帝国的宣传部甚至将他的父亲也接了来,与他进行短暂的团聚。事后,他父亲带着那张与儿子的最后合影,回到了家乡。米希当时看到自己的父亲出现在面前,高兴得合不拢嘴。因为他没想过会在这儿看到父亲,对于从战场上回来的军人来说,没有什么比见到自己家里人更高兴的事情了。米希的父亲在失去了妻子之后也没有再结婚,而是一个人独力拉扯大了五个孩子,如今看到长子平安地站在自己面前,他虽然没说什么,可是从他的神情来看,就知道他有多么欣慰。只是这位头发乱蓬蓬、领带也没打好的农民与一身戎装的禁卫军上尉站在一起拍照,未免显得有点滑稽。 “有时间就要好好吃饭,没时间也得吃点什么,人不吃东西,怎么有力气干活。你小时候爱挑食,挑食的人个子也不高,瞧你,现在还是一点也没长高。家里都挺好的,你弟弟在前线之前寄过信回来,说他挺好的,地也好,你妹妹们在帮忙照看着,只是今年的庄稼长得不高——跟你小子一样啊。自己当心点,在外头,要学着照顾好自己。” 父亲的嘱咐米希只是一个劲儿地点头,好像是希望以这种方式来让父亲放心似的。看着个头早已超过自己、穿着禁卫军黑色军服、胸前佩戴着闪耀勋章的儿子,约翰.卡洛一时间竟有点说不出话来。这个帝国南方的普通农民,知道儿子这一去,自己不知什么时候才能看到他,虽说儿子早就成人了,可是在他眼里,米希除了是值得家里骄傲的一分子、更是他托付着许多期望的长子。最后,他只是说了句: “记住要好好吃饭!” 米希还是点点头,他似乎除了点头之外,也不知到底要对父亲说什么好。他也是来自帝国的南部,是那儿黑色肥沃土壤田地里长大的农民的儿子。也许他就跟他父亲一样,都是不擅于言词的人,只是彼此都明白各自心中的想法。末了,他对父亲说: “爸爸,你腰不好,田里活儿就先别忙了。还有……” “谁说的,我的腰早就没事了!村子里的地,除了我们自家的那几块田地之外,我还帮别家割草播种呢!”约翰.卡洛又看看儿子。“你小子都已经是结了婚的人了,别这么婆婆妈妈的。要是下次有空回来,记得把儿媳妇也带回来给我瞧瞧。咱们一家人好久没在一起吃一顿了。” 还是像刚才那样,米希对于父亲的嘱咐只是点头,不过嘴角微微咧开,露出羞涩的微笑。在这一刹那之间,父亲的眼神,与他脑海中某个飞逝而过的熟悉而又陌生的眼神重叠在一起。那是谁的眼神呢?米希要回想起来,显然还是花了点时间的。是了,那是首相的眼神,就在受到他接见的时候。不过,米希自然也清楚他那样的眼神不会是冲着自己来的,可能对方是将对他人的感情投射到自己身上而已罢了——只是米希至今都没弄明白为什么对方会问自己那些问题。对于这个,他根本没有一点头绪。 父子间的见面非常短暂,因为米希得很快就返回前线,而约翰.卡洛也不能亲自送别儿子,就像来的时候一样,仍然是独自一人回到家乡。 在那次的授勋仪式上,除了大大小小的闪光灯对着米希照个不停之外,还有一种光芒也让这位禁卫军的钢铁死神觉得浑身不舒服。那就是身边那些少女们爱慕炽热的眼光。在鹰营,由于山脚下就是阿特拉斯山脉延伸的平原,所以附近有许多农家村落。而向来喜欢亲民的首相,总乐意在庆典或是节日时将那些村子里的农民邀请上来作客,自然,也少不了奥登尼亚南部的丰收庆祝舞蹈助兴。负责为首相表演的,并不是什么专业艺术家,而是纯朴的农家少女。和米希一样,都来自于奥登尼亚南部的首相,对这种表演似乎非常欣赏,因此他呆在鹰营的时候,总免不了邀请这些女孩们来为自己表演、为庆典或晚会助兴。能够见到首相并且为对方表演,女孩们自然是激动不已。而这一次,在并非节日的日子里,她们也再次被邀请到鹰营来,为首相和在场的人士表演奥登尼亚民间纯朴的舞蹈。 当看到这位从前线刚回来的禁卫军军官时,就有不少女孩将她们含笑的眼光落在对方身上。她们虽然还不清楚这位就是帝国宣传部大力宣传的号称“钢铁死神”的英雄,只是觉得这个禁卫军军官的模样很吸引人。当授勋仪式过后,主动向他献花、围绕在他身边的少女,更多了。对此,米希完全不知如何是好,他甚至连眼睛往哪儿看都没了主意。事后,他简直像逃跑一样从人群中溜走,一点也不像他在战场上的英姿。事实上,这不是米希头一次面对众多异性的包围,虽然他自从大战开始以来,百分之九十九的时间都呆在前线,可是通过官方的宣传,他收到了许多来自大后方那些年轻女孩们的求爱信。对此,他只是一笑置之,可是没想到,现在回到大后方这儿,他才第一次见识到少女们主动的威力。不过在米希看来,这与其说是自己的荣誉所至,倒不如说是官方的宣传太过厉害,把自己塑造成无所不能的关系。因为要他自己评论自己的战绩,他肯定会说: “我首先要感谢我的坦克车组乘员,我的驾驶员、炮手、装填手、无线电操作员,因为是他们跟我紧密合作,我才能一次又一次从死神手里逃生。这枚勋章,其实应该赐予我们整个车组才对。” 不过很可惜的是,这番话并没有被在场采访他的宣传部门人员用镜头记录下,只是后来出现在采访他的新闻稿其中一段里头。就算获得了如此之高的荣耀,对于米希来说,他更关心的还是前线和战友,而不是自己胸前有没有挂满闪亮的勋章。 在当天的授勋仪式过后,米希就匆匆离开了鹰营,返回了曼尼亚。那里的情况与大后方这儿简直是天壤之别。因为自从7月11日失去了安克亚之后,奥军就一直陷入战略上的被动局面,只能处于防御的状态。就算获得了多少枚勋章,也改变不了前线的糟糕情况,所以米希即使受到他所在部队的欢迎,也是忧心忡忡。不过稍为能让他感到安心的是,他又再和自己的弟兄们在一起了。 由于安克亚失守,为了重夺这个重要的港口,奥军一直在向艾尼亚人和昂尼亚人共同组建的军队发起冲击,希望能将安克亚重新变为帝国的一部分。而为了对付奥军的反扑,联军方面制订了作战计划,对围攻安克亚的奥军主力部队两翼发起反包围。当时,米希与101坦克营一起,在安克亚附近的公路上时而徘徊作战、时而冲击敌军的防线。上头得到情报,知道联军将要发动反攻,装甲部队将作为主力先锋。为此,101坦克营将与从安克亚撤退下来的青年装甲师一起,协同作战。(未完待续,如欲知后事如何,请登陆www.qidian.com,章节更多,支持作者,支持正版阅读!)(未完待续) 第五卷 (上) 第十六章 哀歌(5) 他们作战的场所,是同样距离安克亚不远的573号公路。目标是公路北侧的辛特小镇,占领那儿的高地。 在出发之前,米希看到了青年装甲师的惨况。经过了安克亚一役后,青年装甲师如今剩下的兵力寥寥可数,模样十分凄凉。大多数的少年士兵,都已经命丧安克亚,剩下来的这些,不是带着身体上可怕的创伤,就是失魂落魄,仅仅剩下作战的本能而已。在战地临时救护所里,米希看着那些发出野兽般嚎叫的年轻士兵,因为没法得到及时的治疗,发狂大叫的样子,差点流下泪来。 虽然这样的场面他已经见过不少——而且有的时候所看到的正是自己身边的战友的惨状——可是看着那些非常年轻的脸庞被痛苦如此扭曲着,米希仍然不忍再看下去。他知道要为国出力、为国作战,但这本应是成年人的任务,为什么现在却要这些还没有尝过人生滋味、如此稚嫩的少年来承受这样的苦难? 与101坦克营共同作战的青年装甲师师长迈尔中将,在那场战役中侥幸活了下来。不过看起来,他没有一点感到有什么好庆幸的,相反,他本来不算苍老的脸上,此时布满了疲惫与麻木。或许,他看到的太多了,已经没有了感觉。可是当米希与他在研究作战计划的间隙时,他们偶尔看看那些经过身边的年轻士兵,迈尔的眼中也流露出与米希相似的痛心。 更让他们感到棘手的是,现在他们就算联合起来,手上能派上用场的坦克,也不超过二十辆。虽然不清楚敌军坦克的数量,可是米希猜测,敌人如果真的是切断他们主力部队的路线,那么所派出的装甲部队也必定是主力。也就是说,他们这少得可怜的十来辆坦克,到时很有可能要以一敌几甚至极有可能是以一敌十的不利局面。他们现在真的是连一辆坦克也没法得到补充,太多太多的坦克,不是在半路中途被敌军的飞机轰炸得体无完肤、就是在战斗中被敌军的坦克或步兵还有反坦克炮摧毁。对此,米希甚至连苦笑也笑不出来,他的心情,就像那时的天空一样,被无边无际的黑暗所笼罩着。 虽然在安克亚差点被全歼,可是即使如此,青年装甲师中绝大多数的年轻士兵的作战意志,并没有因此而消失,他们依然想作战。一个看上去军服不合身、鼻子和两腮上还残留着青春痘的士兵,对旗队装甲师坦克营的军官说: “我们还有手有脚,哪怕只剩下一口气,都能跟敌人拼一场!所以,带我们去吧,我们一定不会让您失望的!” 面对着这些强烈要求上阵厮杀的士兵,当时站在战友队中的米希一句话也说不出来。他跟他的驾驶员等人一样,都在默默地审视这些娃娃兵们。那么年轻的脸、那么短暂的人生,在他们的生命中,这本来是不该出现的一幕!沉默良久后,米希才对他们说: “任务是早就定好的,不能更改。还是想想怎么活下去吧,因为帝国日后一定会需要你们的。” 跟这些少年们相比,比他们起码年长了十三四岁的米希觉得他们身为成年人,要为这个国家与这场战争付出,是再自然不过的事情。可是这不应该让还没真正成年的一代也得付出这样惨痛的代价,而且帝国如果说已经沦落到需要这些孩子们来替它送死,那个它的未来也恐怕……米希转过头,尽量装作没有看到那些少年们眼中的失望。 创世历1089年8月8日这一天,接到命令的101坦克营与青年装甲师所组建的小型坦克部队,开始朝辛特小镇方向移动前进。在前方迎接他们的,是敌军的装甲部队。同样是在将近三十年前的8月8日这一天,当时的奥登尼亚王国在前线溃败,大量军队的逃兵从想方设法从战场上离开,成为了公开的风气。那一天,成为了奥登尼亚历史——尤其是军方看来——的污点,这不仅意味着前线的失败,更意味着人心的彻底涣散。所以当时奥军的统帅哀叹道: “这一天是我军的黑色之日!” 因此熟悉奥军历史的人,都知道8月8号这天,对于奥军来说,可不是什么吉祥的日子。而对于现在正发出前往573公路的奥军坦克而言,更是如此。的确,他们并不知道,在那里等待着他们的,将是一支数量庞大、作战勇猛的联军精锐坦克部队。正午的太阳高悬在天空中,照耀着被炸出一个又一个坑洞的道路和正在它身上行驶的奥军坦克,仿佛是照耀出一条通向消失尽头的无边无际的死亡之路…… 辛特小镇的战斗是如何惨烈,是事后少数几个生还者告诉留守在后方的青年装甲师指挥部的。他们一进小镇,就遇到了联军的坦克群,当时仍能作战的十来辆奥军坦克,完全投入到了战场上,而他们的对手,却是数百辆崭新火力强大的坦克。失败是早已被注定的,只是没想到来得如此之早、如此之快。在回来的人当中,迈尔没有看到米希,他已经知道不妙了,好不容易被救下来的士兵对他说: “我们连长的坦克……没了……我们甚至不知道上尉是尸体堆里的哪一个,因为大多数的尸体都被烧焦了,根本无法辨认,可是那个坦克车组的乘员,像海因利希他们都是我们抬出来的,上尉的尸身应该跟他们的混杂在一起……当时我们只能将他们随便在路边埋下,敌人的坦克源源不断,而且又有空中的火力支援,我们只能挨打……” 说到这里,生还的士兵再也说不下去。迈尔黯然离开,因为他还得负起给那些已经不可能再回来的将士写阵亡通知书的责任。这一天他要写的通知书,堆积如山,每一份通知书,都代表着一条消失的生命。 在不久之后,阵亡通知书和米歇尔.卡洛上尉存放在后方基地的物件,被一起送到了他写在文件中联系地址上的地方。接收这些物件的,是他在联系文件上所写的“配偶”一栏的女人。她收到这些所剩无几的东西和关于宣告米歇尔.卡洛死亡的通知书时,泣不成声。对于这位英雄的阵亡,前来送交物件的军方人士照例给予了一番安慰。可是不管是怎样的安慰,都不能抹去米歇尔.卡洛已经死亡的事实。 当军方的人离开后,那个女人擦去眼泪,坐在书桌前将那些米歇尔.卡洛剩下的东西重新打包好——实际上也没什么了,除了他的禁卫军财务部登记储存的一些存款外,他留下的只是一些小物件,像钱包、衣服之类的——并且给这个包裹里藏上一张便条,再次寄出。在便条上的最后,这个女人写下一句话: “抱歉一直占用着他妻子的这个头衔,对于你们的帮助,我无比感激。现在我唯一能做的,就只有替上尉远在天国的灵魂祈祷。如果他泉下有知,也必定会希望您能勇敢活下去——我相信,以您的坚强一定能够做到的。他会一直在您的身边,保佑您的平安。” 当包裹寄去那个登记在上面的地址之后,再也没有人见过里面的东西和接收它的主人。关于米歇尔.卡洛遗物的最后下落,在日后的记载上也是语焉不详。历史只是如此记载着他人生的最后一点经历: “米歇尔.卡洛,于创世历1089年8月8日下午两点至四点期间,在曼尼亚西部573公路辛特镇战役中牺牲,死时年仅三十一岁。” 在遭遇到曼尼亚的种种挫败后,奥军最高统帅部和它唯一的领袖意识到,想要扭转曼尼来战区的局势,除非发生奇迹,否则的话,奥军在当地是不可能再占到一点便宜了——不过既然名为奇迹,也就是说,这样的机率,比零还小。 当帝国内部一直忙于处决爆炸案的犯人和与之有关连的疑犯时,亲自下达这一命令的首相卡尔.海因茨,还要将精力分配在前线上,不仅是曼尼亚,日益萎缩的东部防线也是他必须要关心的。 在得知路德尼亚人的大军已经入侵到原高山国一带的我军防线后,卡尔.海因茨的健康状况再次出现恶化。他几乎晕倒,如果不是身边的将领手急眼快地扶住他,没准帝国的首相已经倒在地上了,痛苦地抽搐着了。 为此,前来为他负责检查的医生莫里昂再次劝告首相,要注意身体。而卡尔.海因茨在清醒过来后所说的第一句话却是: “不、不能撤退,集团军要继续坚持下去,不然的话,东部将无处可守……” 看到首相这样,他的医生就知道劝解也是没用的。因为现在的首相,已经根本没有心思去关注自己的健康问题,他满脑子所想的,就是前线的战况。不过满腔热诚并不能阻止伤病侵袭他的身体。在爆炸之后一直困扰着他的耳鸣,再加上本已有的头痛,令卡尔.海因茨无法睡个好觉。他对自己的女秘书这样开玩笑说: “现在我甚至没法自己刮胡子,因为我的手老是在抖,一点也不听话。” 头痛、耳鸣、加上难以自制的经常性颤抖,让卡尔.海因茨的健康状况一落千丈——虽然他的身体毛病本来就够多的了。可是即使是这样,他依然没有将医生的话听进去,进行休养。对于卡尔.海因茨来说,更重要的是帝国在前线的命运。(未完待续,如欲知后事如何,请登陆www.qidian.com,章节更多,支持作者,支持正版阅读!)(未完待续) 第五卷 (上) 第十七章 坚守?弃守?(1) 8月中旬,从曼尼亚战区刚回来的陆军总参谋长加勒特来到虎山营,向首相汇报前线的战况。安克亚距离奥军越来越遥远,现在在当地的作战完全是在苦苦挣扎。再这样下去,帝国的部队将在那里被敌军吞噬,到时候,帝国将会暴露出整个西翼的漏洞,所以在加勒特看来,如今想要保住帝国的曼尼亚的领土是不现实的,唯一的办法就是按照艾尔文.克米特之前所建议的那样,将部队撤回来,为帝国的本土进行有力防卫。对此,卡尔.海因茨并不同意,而且最让他恼火的是,他本来寄予厚望的装甲部队根本没能发挥作用,才会使得敌人在曼尼亚战区如此得寸进尺,他恼怒地说: “要是我们的坦克和士兵能够早些将艾尼亚和昂尼亚人赶到迪马尔的滩头上,那么现在帝国也不至于落得如此狼狈不堪的境地!他们为什么不尽自己的努力将刚上岸不久的敌军扼杀在那里呢!如果他们能够减少这些不必要的失误,那么曼尼亚还是可以保住的!现在帝国也能抽出部分兵力去缓解东线的压力,这一切,完全都是因为装甲部队的失败所导致的!” 面对首相的责备,一手建立起奥登尼亚装甲部队的加勒特当然是无法认同。他看起来就算不如对方愤怒、但至少也同样感到气愤,加勒特如此反唇相讥道: “我军装甲部队的失误,就在于它根本得不到来自友军的支援!它不像敌人的联军那样,既有强大的海军和强大的空军,艾尼亚人也好、昂尼亚人也好,他们的装甲部队能够得到海军和空军的有力支援,这才是他们获胜的关键!再看看我们的装甲部队官兵,他们又得到了什么?不管是海面上也好还是空中也好,哪儿都没有自己人的身影!独立作战的他们,又怎么不落于下风?!能够支持到现在,就已经够难得的了!” “您这话是什么意思?!难道您对于空军和海军有什么不满吗?!” “这是当然的了,因为光靠装甲兵的勇敢,又怎么能弥补空军和海军那愚蠢的过失呢?!” 闻言大怒的帝国首相,身体更加颤抖了。不过陆军总参谋长才不理会这些,仍然与他毫不相让地对视着。看到他们彼此怒视的样子,一旁的国防部与陆军总参谋部将领都无不目瞪口呆,有的人就算想让陆军总参谋长少说两句、别激怒首相,可是也不敢贸然上前。因为现在不管是首相还是加勒特,他们看上去都完全听不进别人的意见。 “请您跟我过来!” 首相转身离开房间,加勒特没有迟疑也跟了过去。他们来到会议室隔壁的一个小房间里,似乎是要继续探讨关于装甲部队的过失与空军海军过错的问题。可是很快在会议室与房间外的人就知道,他们与其说是在讨论问题,倒不如说是在里面继续争吵。因为那些声音越来越大,越来越清晰,就算是在外头的人也能听见。两人针锋相对,完全不认同对方的观点。在会议室中装作若无其事的军官们,听见首相与陆军总参谋长的声音: “……您怎么能这么说话?!不要忘了,如果不是因为装甲部队延误了行程,那么现在曼尼亚也不至于变成这样!” “装甲部队不能按照到达目的地,也是由于空中完全成了敌人的地盘。在那个时候,我们的空军在哪儿?!伯纳特元帅不是向我、也向您信誓旦旦地保证过,完全能够为前线的部队提供空中支援吗?可是现实的情况却是,我们的装甲兵冒死在敌人战机的炮火下前进,好不容易赶到目的地,还要用剩余的部队马上投入到作战之中。这样的后果,只怪装甲部队方面,您不觉得太过偏颇了吗?” “我不允许您这样诋毁空军和我任命的元帅!装甲部队自己的过错怎么能赖到友军的头上,这简直可笑!” “一点也不可笑,因为这就是事实!空军失职、海军简直像不存在一样,我建议您,还是好好整治整治它们的首脑吧!” “注意您的措词,上将!您没有权利要求我做出这样的决定!” “决定权是在您,而您的决定关乎前线的命运,要是您想减少失败、赢得胜利,我建议您,不要老挑装甲部队的刺儿!他们为了帝国献出了这么多,应该换来我们所有人的尊敬!” “您好像认为自己一手创立了帝国的机械化部队,就有理由出言不逊。可是您不要忘记,我才是它的统帅!对于我军的装甲部队,我每次都承受着因为它们的失误而带来的责任,这些我又能跟谁说呢?!您这样的言论,不也是在推卸责任吗?” “这与空军海军的失职完全是两回事!装甲部队在战斗,可是海军和空军却没有,他们甚至没有在曼尼亚发挥过一点可见的作用!这不管怎么说都是极其严重的过错!远比装甲部队还要严重得多!” “您这是在狡辩!强词夺理!” 两人的声音被外面听得再清楚不过,首相的副官走过去,敲了敲门,然后对着并未上锁的房间里头说: “阁下,要不要将房间的窗户关起来,二位说话的声音,外头也能听得很清楚。” 说是“说话”,其实根本就是在争吵。面对着副官的提醒,首相不耐烦地摆摆手,示意没这个必要。同时他瞪着上任不久的陆军总参谋长,走出房间。加勒特完全不打算让步,他也离开房间回到会议室。不过从两人的神色来看,这场争吵根本没有结论,自然也不会有一点帮助。 在那些天里,除了要面对前线的不利消息、后方最高统帅部内部的意见不合外,卡尔.海因茨的健康问题也经常来困扰他。在某天临睡前,他又一次差点晕倒,并且觉得眼前发黑,无法看到东西。一旁的侍从连忙去通知医生前来,而女秘书们在首相身边忙得团团转,生怕这位帝国的最高领袖又有不测。 最年长的女秘书德洛施泰因因为有过护理经验,所以她在医生赶到前,吩咐将热毛巾和枕头拿来,好让首相可以靠在椅子上养神。她试着按了按首相的脉搏,发现对方的脉搏跳得很快但跳动得很微弱,几乎感觉不到。这让她愁上眉头,因为这微弱而快速的脉搏,很可能表示首相的心脏有毛病。 随后赶到的医生莫里昂为首相进行检查,他的诊断和德洛施泰因的想法一样,都认为首相很有可能是冠心病突然发作。只不过很幸运的是,这次发病的程度比较轻微。在莫里昂等级人来到后没过多久,卡尔.海因茨就睁开双眼,审视着面前那一张张满是关切神情的脸孔。最后,他的眼光落到了医生身上。 “怎么样,医生?是我身体的哪部分又在闹毛病了?” 在为首相注射过药剂之后,莫里昂擦擦头上的汗水,尽量斟酌着词句回答说: “可能是心脏有点问题,不过问题不大。这段时间因为您工作太过繁忙,所以有时候心脏超负荷运作,也是有可能的事情。” “……这也不是头一次了。它们总爱在我没空的时候来也凑一脚。” 虽然语气平静,不过看首相的样子,他的头发已经被汗水打湿,眼神也像是找到焦点般涣散。看到他这样模样,莫里昂知道首相最近心脏发病的次数开始有增多的迹象,可是如果没有很好的休养和详细治疗,光靠这样的注射,是没有办法彻底根治对方的毛病的。不过他同时也非常清楚,要对方放弃工作而休息,这根本是不可能的。 同样在一旁为首相进行诊治的还有大本营这儿的常驻医生温德利希,他留意在,在灯光下,首相的皮肤透出一种不正常的肤色,而且眼睛也很混浊,这让温德利希暗暗担心。这时候,莫里昂正努力劝慰首相,他说: “为了帝国,您更要注意自己的健康才是啊。如果没有了您,那么您让帝国要如何是好呢?” 当首相略带无奈地说自己会多注意身体的,然后莫里昂与温德利希等人在对方情况稳定下来后,留下两个护士在这里,自己便退下了。在走出地堡的时候,温德利希忍不住问首相最信任的私人医生: “看样子,首相阁下的病不是最近的事情了。他除了心脏有毛病之外,还有没有别的什么地方在遭到病痛折磨呢?” “太多了,喏,就像您之前听到他抱怨的那样,他的胃部也不舒服,常常要服用止痛片。为了让首相阁下能有个健康的身体,我不知花了多少的工夫。可是他太过钟情于工作,根本听不进我的劝说,再这样下去,可真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 温德利希点点头,口里说着“原来如此”。不过他心里暗暗拿定主意,等找个机会,一定要仔细检查莫里昂为首相配制的药剂到底是什么成分。他怀疑对方为帝国最高领袖配制的药物有问题,不然为什么首相在用过他的药之后,病情不得没有得到控制,相反还越来越频繁地发病?这其中肯定要问题,温德利希盯着莫里昂的后脑勺,这样告诉自己。 尽管身边的人一再对他的健康表示担忧和关切,可是在卡尔.海因茨看来,只要他一天没死,那么工作就将是他生命中最重要的组成部分。而且对于帝国来说,现在最不能缺少的,就是来自于最高层的命令和指示。(未完待续,如欲知后事如何,请登陆www.qidian.com,章节更多,支持作者,支持正版阅读!)(未完待续) 第五卷 (上) 第十七章 坚守?弃守?(2) 西线的艾昂联军,已经将它的触角伸向了安克亚周边,并且控制住了安克亚附近河流的入海口地区;东线,越来越势不可挡的路德尼亚人,开始显露出它惊人的胃口,将那些挡在它前面的奥军通通吃掉,已经开始逼近大陆边界线、逼近乌里尼亚一带。两方面就正如他们之前说好的那样,是有预谋地发起这样的联合反攻,目的当然就是为了加速奥登尼亚神圣帝国的灭亡。 可是就在这种时候,米德加尔德内部的形势,也不能让人满意。不仅仅是帝国内部出现了严重的分裂矛盾,在那些曾经被奥军一一征服的土地上,也开始出现了许多反抗者的身影。他们联合起来,向当地的奥军反击。虽然并非职业的军队,在人员和装备上也远不及奥军,可是这样的动乱,毕竟只能给当地带来混乱,也令奥军感到焦头烂额。乌里尼亚方面的暴动——当地人称之为“起义”——就是最好的例子。虽然奥军在短短的一个多星期内就镇压住了大部分暴乱,可是要彻底将当地的群众运动压制下去,还需要时间。再加上该国就位于两个大陆的边界线上,如果路德尼亚军一旦攻来,那么首当其冲的就是乌里尼亚。可能是感觉到了光复的希望,乌里尼亚人最近的反抗犹为激烈,好像是在为路军的到来作准备似的。当然,他们的反抗,招来了奥军严厉的报复。光是在乌里尼亚首都,就有超过上万间房屋被烧毁,至于那些反抗者的死伤,更加是不计其数。 考虑到当地的局势不稳,又考虑到路德尼亚人日益逼近的步伐,奥登尼亚神圣帝国的首相虽然无意离开与乌里尼亚同一经度更靠近北面的琥珀堡,只是他毕竟担心这里的形势,因此连日发布了不少命令,除了要命令新建立的中央集团军群死守边界线、瓦解乌里尼亚的叛乱外,更重要的,就是要帝国的军队死守位于边界线西边的帝国领土。如果大陆的边界线一旦不保,那么后果的严重不用想都知道会有多么可怕。 同时,首相还对帝国驻乌里尼亚总督下令,将帝国的前任首相尼恩伯格的棺木从他原先的安葬地——位于乌里尼亚和琥珀堡交界处的嫩坦堡——移到安全地点。虽然在姿态上一直向外界表示,自己不会担心路军会攻进米德加尔德大陆。但从这一件事上可以清楚地看到,卡尔.海因茨其实已经明白到,路德尼亚人的到来只是迟早的问题,他与他的帝国必须在那些东方野蛮异教徒的到来前,尽量将本国的一切有标志性的东西保护起来、能够带走就尽量带走,绝不能让它们落进敌人的手里。因此,在该年八月中旬,帝国在第一次神谕大战中的统帅、前任首相尼恩伯格的棺材,被奥军秘密转移,永远离开了他希望葬身于此的故乡。 不仅是帝国的首脑部门觉得紧张异常,这种气氛,也通过政府的命令,一一传染到了民间。在发生暗杀行动后不到一个月,国家安全总局在副首相的示意下,对社会发布禁制令,表示如今全国上下应该一致对抗外敌,因此所有歌舞娱乐活动一概被取消。无论是学校、餐厅、还是剧院,都陷入了不得不关闭的命运,因为它们的成员都将走上战场,为帝国献出自己的力量。而且禁制令对于当时文化传播活动也比以前更为严厉,除了两家官方的报纸外,其余的出版社不是关闭就是被取缔,什么小说、诗歌、或者对帝国“稍有不利”——这是帝国宣传部的原话,实际上,哪怕在文章中出现一两个对奥军或帝国表示悲观的字眼,也不可能通过上级的审查——的文章,都一律不许出版。在这样的气氛下,就算是天生乐观者,现在也很难高兴得起来。 在帝国内忧外患之际,由于压力过大,所以帝国首相卡尔.海因茨的身体一直没什么起色。他的头痛与胃痛和不时发作的晕眩,似乎不打算放过这位帝国的首相,总是在缠着他。这让首相无时无刻都觉得难受,而且人也越来越烦躁。再加上由于之前暗杀事件的发生,为了保障首相的安全,虎山营内正在加固地堡,施工时的噪音更让卡尔.海因茨在晚上时也无法入睡。因此他每次起床后那过于黯淡眼神、灰暗发黄的脸庞,让侍从们暗暗心惊。只是帝国的首相仍然在强行支撑着,依旧每天工作上超过十八个小时。他身边的副官们虽然不敢明说,可是大家心里都觉得:经过那次暗杀的冲击和前线的溃败后,首相的身体越来越差。再这样下去,大家都担心他不知能不能支持下去。 不过现在对于卡尔.海因茨来说,他并不觉得自己的身体是最大的问题;相反,帝国与前线才是决定一切的。当他从国防部部长口中得到最新的前线阵亡人数后,身体的颤抖似乎更加明显了。原本奥登尼亚神圣帝国的武装陆军人数达到了九百万之多,然而仅仅在过去三个月中,帝国的陆军就在西线伤亡了120万人。而东线的情况只坏不好,这样的双重打击,对于像奥登尼亚这样的国家来说是致命的——因为它既不像艾尼亚或路德尼亚那样拥有广阔的土地与极其丰厚的人力资源,更何况这个帝国已经沉浸在战争中长达五年之久了。而且不仅仅是帝国的防线在崩溃,帝国原本的盟友也在一一考虑要如何向新到的外敌谋和。翁波里尼亚那次失败的反抗并非头一个,也不是最后一个。可以想像,在随后的日子里,像乌里尼亚还有翁波里尼亚国内那种反抗仍然继续,可是对于现在的奥军来说,已经分身乏术,要四处扑灭大陆上的火源,更加是疲于奔命。 鉴于西线的情况日益恶化,三军指挥司令部部长向首相建议:将留在曼尼亚的奥军有生力量通通撤回到帝国本土,进行全面的防御性作战。同时,在东线亦是如此。西格蒙德知道,光靠奥登尼亚一己之力,根本不可能同时抵挡两面敌军的夹击。对于,卡尔.海因茨冷冷地说: “我的元帅,帝国的士兵不能后退!” 当帝国的军队在米德加尔德大陆上威风八面时,卡尔.海因茨的口吻如此强硬;而当帝国在前线威风不再之时,他的强硬,仍然丝毫没有减弱。虽然早已料到对方会这么说,不过西格蒙德没有气馁,他向对方解释说: “阁下,撤退并不代表着放弃。以我军现在的兵力,虽然要扭转前线的局面比较困难,可是将我军的官兵放在保卫帝国的边界上,我深信他们必定会有能力办到。如今路德尼亚人的夏季攻势出现了减弱的势头,也许他们是在进行着下一次计划的调整。我希望,您能充分地考虑东面的形势,将那边的集团军调回来。如果不趁着现在这个空隙的时机,那么到时候——” 首相举起右手,打断了对方的话。“我非常了解东线的局势,西线也一样,我的部长。没有人比我对帝国和前线的情况更熟悉,我的内心比你们更加焦急。可是现在还不是说撤退的时候!西线由于有艾尼亚人的搀和,所以曼尼亚的被占领只是迟早的问题,我必须要在那个时候来临之前,为帝国找到新的出路……” “阁下……” 西格蒙德看着对方的侧脸,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才好。每次与卡尔.海因茨谈话之后产生的那种无力感,这不是头一次,恐怕也不是最后一次。西格蒙德有的时候真想问问眼前的这个人:你到底要到什么时候才会清醒呢?不过他也清楚,自己是不可能将这种话问出口的。而且就算能够问出口,到底能取得怎样的效果,恐怕也绝不会像自己想像中的那么顺利。卡尔.海因茨的坚定固执,成就了今天的帝国与他自己;也正是因为这种无法改变的坚定固执,现在正让帝国变得越来越四面楚歌。 “您好像非常担心前线呀,这我能理解。但只要帝国一天不倒下,那么胜利女神到底会垂青于谁,这还是个未知数!您还记得在三十年前,当时仍然只是王国的奥登尼亚,是怎样接受那个屈辱的芙罗条约吧?” 看到首相的眼神突然精光一现,这让西格蒙德很是吃惊。因为他之前所见到的卡尔.海因茨,完全是一个精神靡迷不振的病人。他低下头,说: “当然记得了,阁下,那是帝国在那段近代史中前所未有的污辱。” “是的,的确如此!当年我国败在了艾尼亚人手里,而且不得不接受那个跳梁小丑曼尼亚的羞辱,被迫签订了由战胜国完全主导的芙罗条约。它们的目的,就是想一味地刮空我们的国家,好让它永远不能再站起来,成为一个巨人。那时候,作为战败国统帅的希福元帅,甚至不得不在一个小小的火车车厢里签订这种丧权辱国的条约!而且曼尼亚人后来更加公开将这个车厢当成是他们的战利品,将它放在首都的博物馆里陈列,称它为希福车厢!这一切,让我们的国家在当时被嘲笑到了极点!几乎每个国家都能来我们这儿咬上一口,瓜分到他们想要的东西。可是我们的国家没有被打败,它在我和全体奥登尼亚人民的努力下,又重新站起来了,而且这一次,我们彻底地洗清了耻辱!不仅挽回了所有的颜面,而且是加倍地将耻辱还给了我们的敌人!”(未完待续,如欲知后事如何,请登陆www.qidian.com,章节更多,支持作者,支持正版阅读!)(未完待续) 第五卷 (上) 第十八章 利口毒药(1) “我相信,全能之神是不会白白看着它选中的人与这个帝国遭受这样的命运,像上次的暗杀就是很好的证明!只要我们继续坚持下去,奇迹必定会出现的!” 看着这个挥舞着拳头,激动不已的男人,西格蒙德仿佛感到自己看见了在大战初期时的那个卡尔.海因茨。只不过现实还是与想像不一样,眼前的这个男人,已经显得苍老了不少。西格蒙德作为从第一次神谕大战中成长的奥军军人,当然清楚那段历史。当时在曼尼亚境内签订的芙罗条约,带给了奥登尼亚长达二十年的混乱与动荡。对此,每个奥登尼亚人都深恶痛绝,他们也正是因为憎恨当时的现状和那个赋予他们国家如此现状的芙罗条约,才会一边倒地选择了宣称可以洗去这一切耻辱的胜利党,让它成为了这个国家的主宰。而且希福车厢的故事,同样是奥登尼亚国民——更是军队——感到无比屈辱的故事。而在四年前,将这些耻辱一扫而光的,正是如今站在他面前的卡尔.海因茨。三军指挥司令部部长想起,当奥军占领了曼尼亚之后,帝国接受对方的投降。不过在首相的命令下,那节原本放在博物馆中陈列的老车厢又被拉了出来,用来作为又一次条约签订的所在地。只是这一次与之前不同,是奥登尼亚接受曼尼亚这个战败国的投降,因此,曼尼亚人也不得不低下高傲的头颅,被迫在当初他们曾经接受对方投降的车厢里,重新再一次向新的胜利国投降。西格蒙德不知道这到底是卡尔.海因茨自己的主意、还是他人的建议(或许两者皆有?),但这种做法,无疑是彻底地洗去了帝国的污点,而且将同样的耻辱加倍地还给了那个曾经骄傲的曼尼亚。当时,所有的奥军军人都对此显得十分喜悦而且赞同。可是到了现在,西格蒙德不禁暗暗担心,要是历史这一次不像首相所说的那样眷顾帝国、而是倒向了他们的敌人,那么同样的事情,会不会又再次发生呢? 一想到这里,西格蒙德不禁打了个寒战。虽然是在地堡的房间里,而且又是八月份,照常理来说,他应该感觉到凉爽才对,而不是后背被粘糊糊的汗水弄得一塌糊涂。他回过神来,听到身边的首相在说着什么: “是的,如果我们都先放弃了自己,那么又怎能让全能而全知的神继续保佑我们?它是无所不能的,这点我深信不疑……撤退的事情我们就不要再谈了!” 看样子,现在就算是全能之神现身,首相也不可能改变主意了。意识到这点的西格蒙德并没有太多挫败感——因为他早就预料到有这样的结果了——他只能点点头。卡尔.海因茨虽然对撤退讳莫如深,可是他并非不清楚前线现在的局面。他喃喃地说: “曼尼亚可能又一次成为敌人的根据地,是吗……他们就算能拿到它,可是也不会伤及帝国分毫……我不会让他们的如意算盘得逞的,走着瞧吧……帝国在那儿将会留下永远无法抹去的胜利印记!” 卡尔.海因茨眼中,再次显现出无可动摇的坚定光芒。可是在一旁的西格蒙德看来,却未免有点心惊胆颤:为什么首相的眼神,会如此的令人害怕呢? 创世历1089年8月中旬,奥登尼亚神圣帝国首相与曼尼亚总督兼当地军事部门最高统帅巴哈莫拉茨通电话,在电话中,首相得知了如今在曼尼亚首都玫瑰城日益严重的动乱——因为当地的抵抗组织已经开始走上街头,与奥军战斗,为的就是希望迟早打开城门,迎接联军——他几乎是面无表情地对着电话那头的巴哈莫拉茨说: “除了我之前吩咐你的那些处理事项之外,记住,在必要的时候,就让这朵曼尼亚玫瑰彻底地燃烧殆尽吧!” 尽管奥军在拼命努力,尽管奥登尼亚神圣帝国的首相一再宣称他们的军人拥有“狂热的决心”,足以战胜一切困难,可是失败依然如期而至,落在了西线的奥军头上。从迪马尔一个滩头阵地上蜂拥而出的艾昂联军,在地面部队与空中力量的全面配合下,取得了辉煌的战绩。只有地面部队作战的奥军只能一再失利、被迫将脚下大片的土地丢失,让敌人进一步深入曼尼亚内地的腹地。到了创世历1089年八月下旬的时候,完成了在曼尼亚西部法蓝地区大包围的艾昂联军,将接近二十万的奥军变成了他们的俘虏,虽然这个被联军称为“法蓝口袋”的包围圈并不完整结实、让奥军仍然有十余万人逃了出去,可是它依然对曼尼亚地区的胜利有着决定性的贡献。在艾尼亚和昂尼亚军方看来,那段日子里,比他们的官兵和装甲车辆跑得更快更神速的,就只有忙于逃命的奥军官兵了。虽然没有完全吃掉曼尼亚地区的奥军部队,可是对于艾昂联军来说,拿下曼尼亚,已经不再是天方夜谭了。现在他们要做的,就是赶到曼尼亚那个沦陷了四年之久的首都玫瑰城,重新让曼尼亚从敌国手里解放出来。 而在另一方面,虽然在法蓝地区遭遇到敌军的迎头痛击,可是那些被困在其口袋里的奥军还是想方设法突围而出。后来的事实证明,这突围而出的奥军,为日后的战局所起的重要变化起了极大的作用。曼尼亚地区的失败已经注定,所以就算帝国最高统帅部以及其最高领袖都宣称“不会退却”,可是事实就是奥登尼亚在西线的部队几乎全数都撤回到了帝国与曼尼亚的边境线上,在那里进行集结休整,为下一次不知何时到来的战役作好准备。前线的官兵都相信,真正关乎帝国存亡的决胜负一战,将会在帝国的边境线上发生——只不过,到底是东边还是西边,现在没人能说得清楚。 面对着这种令人无法轻松的局面,身为奥登尼亚神圣帝国的首相,卡尔.海因茨虽然人在琥珀堡,可是他的身心完全没有远离焦虑,相反,他任何时候都比以往显得更加焦虑紧张。有好几次,他属下的将领看到首相痛得身子缩成一团、脸色煞白,都吓得不轻。这样的情况并不是头一次发生,只是随着局势的越来越不稳定,首相的病情也比以往更严重了。卡尔.海因茨的胃部痉挛让他吃不下东西,而且严重干扰他的睡眠和健康。为此,首相服用药物的次数和份量更加频繁了。他所用的药物,都是由他的私人医生莫里昂所配制提供的。每次用过那些小药丸之后,首相总能精神奕奕地出现在他人面前,继续自己的工作。不过到了如今,就算服用了药丸,可是首相精神上的不适感也始终不能完全缓解。 对此,莫里昂给对方的建议是: “您必须减少工作量,这样才是真正为您自己的身体着想。” “可我又怎么能停下来呢?帝国要是没有了我,它该怎么办哪!” 不管外人或身边的人对卡尔.海因茨有着怎样的憎恨或是不满,他在工作上的勤奋是无法否认的——根本就是太过勤奋了。现在随着帝国的局势变化得动荡不安,它的最高领袖似乎也希望通过自己的努力工作,来挽救一切。只是这样的代价,首先就是要他的身体变得越来越差。 与莫里昂一样,虎山营的留守医生温德利希同样向首相作过类似的建议——当然,这些建议的下场也大同小异。而且在这位医生看来,首相的问题要严重得多。他对于首相如此频繁地发病感到隐约的不对劲,因为再怎样的精神压力过大,也不可能让首相的身体立刻变得如同病入膏肓一般,而且他在为首相作全身检查时,也意识到了这点。在这个问题上,他还曾经与从国内特地赶来的首都奥登大学的医科教授们商量首相的病情(对方是胜利党在大学内专门为首相而建立的医疗小组),对方的看法也与他相同。温德利希不禁怀疑,首相的病究竟是怎样加重的,难道这其中真的只是精神的原因而已吗? 虽然逃过了施道芬的炸弹,并且将那些想要杀死他的人通通除掉,可是卡尔.海因茨因为那次暗杀而产生的后遗症,也越发明显。他不仅在身体上越来越衰弱,甚至连他向来十分引以为荣的记忆力也开始出现问题。有一次,在形势分析会议上,帝国的首相在与身边的将领谈论西线的形势时,居然怎么也想不起前线指挥官的名字,这让旁人大吃一惊。因为这个名字在几天以前,首相还一直在嘴边念叨着。同样的,还有更多的人名和地名。在以前,哪怕经过了十年以上,只要在他面前一提起这个名字,卡尔.海因茨就能马上说出对方的履历、现在的情况和其它相关的内容。他的记忆力之佳,是让他的下属们既感到佩服同时也觉得烦恼的一点;没想到,现在首相居然连这些也记不住,他的大脑令人担忧。难怪有人在会议结束后悄悄对身边的人说: “首相现在该不会是老糊涂了吧?” “如果他真的是老糊涂那也许还好点,可是问题就在于,他还没有放弃他那种比老糊涂更厉害的顽固!” 在这种情况下,最高统帅部内的悲观情绪比往常更浓厚了。大家在忧虑前线形势的时候,又不得不忧虑首相的健康——因为这点不仅关系到首相本人,更关系到整个帝国的命运。(未完待续,如欲知后事如何,请登陆www.qidian.com,章节更多,支持作者,支持正版阅读!)(未完待续) 第五卷 (上) 第十八章 利口毒药(2) 内部的不安在蔓延,而对于外界的人来说,首相在暗杀中生还并且没有受伤,他将继续带领帝国前进,这就足以让他们安心了。在前往琥珀堡医院看望爆炸中的伤员时,卡尔.海因茨罕有地在医院中现身,并且对那些从前线撤回来的伤兵们进行了慰问。当时在场的首相身边的随从与官员,都无法忘记医院中的场景:所有的人带着笑、流着激动的泪水,在向首相欢呼“万岁”,尤其是那些受伤的士兵们,他们好像忘记了自己身上的病痛,只是用那炽热的眼光注视着从他们身边经过的首相。看他们那个样子,似乎要他们马上为首相献出生命,他们也在所不惜。暗杀过后,奥登尼亚人对于卡尔.海因茨的热爱不仅没有减少,而是更深了。在帝国遭受如此前所未有困境的局面下,他们仿佛都相信,只有卡尔.海因茨这个男人,才能将帝国和他们带出困境,重新走向辉煌。只是面对着这种单纯的狂热,首相身边的将领们能感受到的除了感动,还有一种说不清的复杂情绪。深知内情的他们,并不能确定,现在帝国还能不能在首相的手里,再次成为米德加尔德大陆上的巨人。 在回虎山营的途中,首相的胃痛再次发作。如果不是强行支撑着,恐怕他早就晕倒了。车队不敢停留,马上将首相载回大本营。在那里,首相的近身侍从拿来用茶色玻璃制成的小药瓶,让首相可以服用其中的药丸。卡尔.海因茨将里面的五六片黑色的小药丸一口气吞了下去,过了一会儿,他的胃痛竟然停止了,帝国首相的精神再次恢复起来。他看看身边那些关切的眼光,笑了笑说: “不要紧,有莫里昂在,他和他制作的药会让我好起来的。” 看到首相的症状消失,周围的人都松了一口气。尤其是莫里昂,他作为首相的私人医生,如果对方的身体出现什么严重的毛病,那么他将会是头一个被处分惩罚的人。 不过大本营的医生却不这么看。温德利希看看那个小药瓶——当东线的中央集团军群被路军全灭、首相将虎山营作为大本营与最高统帅部的所在地之后,温德利希才开始熟悉首相所用的药物,这个药瓶也一样——他一直很想弄清楚,那些药丸的成分。可是莫里昂医生以机密为由,拒绝让外人检查药丸的成分。如今看到首相吃这种止疼药的份量在不断加大,温德利希更担心了。他跟国内的大学医疗小组虽然不像莫里昂那样深得首相的绝对信任,可是在最近这段日子里,随着他们为首相作检查诊治机会的增多,温德利希相信要是他们过问首相的病况和检查他使用的药物,相信首相本人也不会有什么微词。只是,要怎么样才能绕过莫里昂,对首相所使用的药物来个彻底检查呢? 离开了首相的房间,温德利希在走廊上看到莫里昂。对方匆匆地走到走廊的拐角,好像在跟什么人商量着事情。温德利希悄悄走到隔壁的房间,从那儿的窗户张望,他发现与莫里昂站在一起在正是胜利党中央党务委员会委员长布鲁诺。可能是在询问关于首相身体的情况吧,而且看起来,莫里昂对于布鲁诺也是有问必答,显得唯唯喏喏。温德利希想起来,在国内的时候,他就曾听人说过,就是布鲁诺将莫里昂介绍进首相府,并且让他成为了首相最信任的私人医生。这两个人,如果说布鲁诺像是首相府和首相身边的大总管,那么莫里昂就像是大总管手下的随从。看到这一幕的温德利希,脑海中不禁浮现出这样的想法。 在地堡另一边的房间中,奥登大学医科教授所组成的医疗小组正在那儿翻看病历。他们获得首相的批准,检查对方这两年之内的病历。医疗小组的组长、奥登大学医学院的布德尔教授将温德利希拉到一边,低声对他说: “听说首相刚才又发病了?” “而且好像更厉害了,胃痛和痉挛和时间比之前更长,不过奇怪的是,在服用过莫里昂医生的那些药丸之后,首相很快就止疼而且恢复了精神。” 两人彼此注视着,那神情好像都在说“果然没错”。温德利希又问: “你们看得怎么样了?” “首相的病情一直在恶化,只能依靠药物来维持,这点是相当明显的。可是这种情况居然没有引起任何人的重视,这让我感到惊讶。你所说的那种药丸……” 温德利希举起右手的食指,同时又看看周围。虽然在房间中的都是医疗小组的人,可是他还是担心他们之间的谈话会被人听见。他凑近布德尔的耳朵,用只有他们之间才能听到的声音说: “暂时不要对任何人提起这件事,得想办法检查那些药丸才行。” 布德尔表示理解,因为即使他刚到虎山营不久,也知道莫里昂才是首相的“第一御医”,如果对他的诊治或是药物表示怀疑,恐怕会为他们惹来麻烦。所以在事情得到确定前,他们都必须小心再小心。 在晚餐的时候,首相并没有露面,因此在地堡的餐厅中,温德利希只看到首相的副官和女秘书们在此用餐。在餐桌上,首相的副官长朱兹勒上校对医生诉说着他们的烦恼:因为最近首相的身体不适,所以起床的时候对于首相而言,简直成了个痛苦的折磨。他摇着头,忧心忡忡地说: “您没看到,医生,每次起床的时候,首相阁下就显得特别累,好像整晚都没睡着的样子。我真担心,再这样下去,他的身体会不会出现其它的毛病。您知道,睡眠对于人的身体有多么重要,不过首相阁下他连睡眠也如此匮乏,这不是个好现象。” “您说的一点也没错,有好的睡眠才有好的身体,这是基本常识。”温德利希见餐厅中的其余人都没怎么留意他们之间的交谈,便小心翼翼地问:“那么您知道首相阁下除了头痛和胃痛之外,还有什么不适吗?” “首相老在抱怨他的心跳速度加快,让他觉得很难定下心来工作。虽然胃痛总是不能根治,不过只要吃下那些药丸,又很快就没事了。大概是因为最近的事情太多了,首相的身体本来就有毛病,现在简直快要被它们拖垮似的。” “那些药丸……哦,是莫里昂医生的那些?” 温德利希装作不在意的样子,问了一句。朱兹勒点点头,他说: “他的那些药还真的挺管用的,别的不说,首相的病只要一吃下它,就会马上止疼。” “不知那些药丸是什么成分呢?” “您也好奇吗?”朱兹勒一笑,那样子好像在说:我能了解身为医生对于药物的好奇心。“我虽然老是看见过它们,可是却没医护人员那样的知识。要不这样吧,您要是想看,我可以将药丸拿来给您过目。” “这样的话就太感谢了!” 在晚饭结束后不久,朱兹勒果然依照约定,将那个药瓶拿来。按他的说法,首相的药物一直都放在首相卧室的卫生间里,将它拿给首相的医生看,这不算违背首相的意思。温德利希连声表示感谢,他一边跟朱兹勒寒喧着,一边接过药瓶,在灯光下看着贴在药瓶上的标签。那上面写着:止疼丸,浓缩马钱子碱丸,0.04;浓缩阿托品丸,0.04。看清楚这上面的字眼后,温德利希大惊失色,如果不是因为朱兹勒在一旁,他差点就将手中的药瓶跌落在地。看到他这个样子,首相的副官长忙问: “您这是怎么了?这药有什么不对吗?” “不,不,可能是我一时手太滑了,有点拿不住它,真是让您见笑了。” 温德利希极力镇定下来,他的眼睛始终不曾离开过药瓶和那张标签。当他把药瓶还给对方、转身回到医疗小组所在的房间后,医疗小组的组长布德尔教授看到这位医生满头大汗,脚步踉跄,不禁皱起眉头。 “你这是……” 他还没说话,就被温德利希拉到一旁,接着,对方就压低声音,将刚才自己所看到的一切告诉了他。布德尔听到那些药丸的成分时,与温德利希刚才的反应如出一辙。他瞪着对方,颤声问: “你说的都是真的?那些药里含有马钱子碱和阿托品?它们可是致命的毒药啊!” “一点也没错,”温德利希擦拭着脸上的汗水,他也还没有从震惊中恢复过来。“马钱子碱是剧毒,而阿托品则是会对神经中枢造成严重损害的药物。虽然这两种药物少量服用可以对人体产生刺激作用,可是长期服用,必定会对服用者的身体产生巨大的破坏。” “从你所说的那些药丸中的这两种毒药的成分来看,虽说是很轻微,可是首相最近这么频繁地用药,说明那些药丸对他的身体只是起到暂时抵制疼痛的作用而已,这样做不仅不能治好他的病,相反,肯定会进一步加深他的病情!” “所以难怪最近他的心脏也开始出现了问题,看来就是这种药在起的作用。要是再这样下去,后果真是不堪设想!” 两人越想越害怕,都对这个新发现感到莫名的恐惧。布德尔又想起什么,连忙问: “这是莫里昂开的药吗?他不可能不知道马钱子碱和阿托品的毒性吧?!他可是一直在给首相服用带有剧毒的兴奋剂,这种后果,他能承担得起吗?”(未完待续,如欲知后事如何,请登陆www.qidian.com,章节更多,支持作者,支持正版阅读!)(未完待续) 第五卷 (上) 第十八章 利口毒药(3) “我看他不是不知道,而是非常清楚,不过你可不要忘记,他可是最受首相信任的医生,首相没有他的治疗,那么不管是谁的药也吃不下的。” 不知怎么的,温德利希此时的脑海中,如闪电般掠过那些曾经目睹过的画面:服药前痛苦不堪的首相、服药后重振精神的首相、还有在走廊与布鲁诺窃窃私语的莫里昂……好像有股冷风吹来似的,温德利希不禁打了个抖,他对布德尔说: “现在这事儿还不能声张,在找到确切证据之前,我们只能暂时保密。” 布德尔也觉得对方的见解没有错。“要是我没记错,制作这些药丸的,正是莫里昂在奥登开设的私人诊所。如果能够查出这家伙在药里加进了毒药,那么这个骗子的好日子就将到头了!” 对于温德利希等人来说,莫里昂虽有医生之名,却并不算得上是一个多么高明的大夫。相反,在这些医生的眼中,莫里昂只能用那些晦涩难懂的医学名词吓唬吓唬行外人,但这种行为根本不能使他们对于这个人的能力有所肯定。一向对于首相私人医生抱有不满的人,现在似乎终于找到机会了。如果这次能证实莫里昂一直给首相服用的是添加了剧毒的药物,那么他必将地位不保。 虽然拥有了这一最新的发现,可是对于温德利希等人来说,这还远远不足够。因为从药物的成分还有莫里昂本人的地位来说,现在这一切还不至于动摇他在首相心目中的地位。卡尔.海因茨对于这位私人医生的信任远超过其他人的想像,虽说并不像在对待克里斯蒂安.皮埃尔时那样无话不谈,但最起码对于他的治疗和建议,首相总是能听进去。这就是为什么莫里昂本人能够担任这一要职多年而从未有过危机,这些医生们也明白,相比起要他们证明莫里昂的医术多么差劲,要消除他在首相心中的地位才是最麻烦的事情。 且不说温德利希,从首都赶来虎山营的大学医疗小组的成员们,都曾经目睹过莫里昂与首相相处时的情景,也只有这个医生所说的话,不会让首相勃然大怒或是加以斥责——随着身体的不适和棘手的事情增多,首相的情绪很不稳定,甚至常常用近乎吼叫的声音对身边的人予以怒骂。 相信首相的身体是被无能的医生和可疑药物搞坏的人,在首相身边却并不占多数。因为他们觉得,跟身体上的种种毛病相比,暗杀案带来的持续性破坏后果,才是让首相身体健康急转直下的主要原因。在国内的陆军总司令部内,搜查人员又有新发现,那是一份关于国外前线参与密谋反叛者的名单,跟之前一样,那上面的名字都在军中赫赫有名。然而就是令首相感到痛苦的是,如此多的高级将领原来都在背地里反对自己,他的精神被这一系列的双重背叛击垮了。 而在那份名单当中,有好几个人的名字引起了最高统帅部的注意。他们都是曼尼亚战区禁卫军总司令艾尔文.克米特上将的心腹下属,其中军阶最高的参谋长于里克.波舍斯基在前线被逮捕后服毒自杀,这件事曾经让负责此次行动的官员遭到了副首相的严厉斥责。这份文件被迅速送到了大本营内,出现在了卡尔.海因茨面前。他好像要努力克服内心那种无比愤怒与痛苦似地,没有听从身边官员的劝告,执意要亲自过目那份名单。当他看到上面的那些名字时,在首相面前的人无不听到一种奇怪的声音——那是纸张拍打在一起发出的“啪啪”声,原来首相全身上下都在发抖,甚至还波及到了他手中的文件。 见势头不对,已经回来大本营工作有一段时间的国防部部长利亚姆忍不住轻声说: “阁下,您……” “……不,不用搀扶我,我好得很,再好也没有了。” 说完,首相轻轻推开身边想靠近自己的女秘书,一把将那份名单扔在桌子上。他按着膝盖站起来,盯着面前的将领们说: “这真是令人发指!他们不仅辜负了我的期望,更将帝国与军队的荣誉都弃之不顾。这些人不配称为军人!即使到了死后,他们也必将受到全能之神的诅咒!” “我终于明白,为什么我的正确命令总是没有在关键时刻得到执行,因为在军队当中,居然有这么多居心叵测的叛徒!他们已经不仅仅是希望置我于死地,更是要将帝国也亲手毁掉!这些恶棍!叛徒!他们是昂尼亚人的奸细,潜伏在我军内部,希望动摇帝国栋梁的蛀虫!我绝不会让他们得逞的,事实也证明,全能之神也不会饶恕他们!这伙贼,休想从我的身上占到一丁点便宜!” 卡尔.海因茨越说越激动,而他周围的人只能默然地看着这一幕。如果他们现在中有哪个人不知好歹地打断他的话,那么恐怕他受到的处分不会比首相口中的“那些恶棍”们轻。所以,在场的所有人都只能暂时合上嘴巴,默默等待对方发泄完怒气之后,自己会安静下来。 可能是精神受到严重的刺激,又可能是身体开始感觉不适,首相没有继续往下说,他重新坐了下来,只是那个模样更接近于瘫倒在椅子上而并非坐在椅子上。这时候,意识到接下来又将要在军方内部掀起风暴的三军指挥司令部部长西格蒙德元帅,正想着该怎样提醒首相、减轻对方的怒气时,忽然听到身边有个洪亮而恭敬的声音响彻室内: “您所言甚是!这伙恶贼不仅觊觎您宝贵的生命,更觊觎整个帝国,妄图将您和帝国出卖给敌人,实在罪该万死!而且跟上一次的名单相比,这上头的成员几乎个个都在前线的重要部门任职,这对于我军来说,实在是个不利的消息。” 西格蒙德看到,布鲁诺已经走到首相面前,近乎安慰般地看着对方,同时一边诉说着自己的见解: “不过天佑帝国!天佑首相阁下您!我们已经掌握了如此确凿的证据,不怕他们能逃得掉。只是,对于这份名单,还需要仔细推敲。” “嗯?”卡尔.海因茨好像清醒过来,他瞥了眼对方。“你指什么?” “在这份名单上,几乎都是前线的高级军官。而他们所在的部门及其周围,又是能够决定前线命运的战地司令部所在。看到这儿我不禁担心,通过这些人的游说和感染,会不会有更多的人成为了这次行动中的一员,只是他们的名字还没来得及登记上这份名单呢?” “……嗯,倒也不是没有这种可能……” 听着这番对话,一旁的军方将领无不感到室内仿佛有凛冽的寒风掠过,使他们感到由里至外都感到了彻骨的寒气。即使是向来对首相无比忠诚、从不发出反对之声的国防部部长也知道,要是真的按照布鲁诺的那套别有用心的提议去调查,那么帝国前线部队将永无宁日!他嗫嚅着,感到十分犹豫。而西格蒙德看了他一眼,站出来说: “阁下,现在既然已经查出了名单,那么按照着名单上的记录去进行调查是应该的。可是如果在没有证据的情况下,将无关人员也列入嫌疑犯之中,这未免说不过去吧。请您还是慎重考虑为好。” “您难道相信,这些人会安心在前线为帝国、为我继续工作吗?他们眼里早已没有这个国家和他们曾经效忠过的领袖,这伙懦夫!” 从会议室外将一叠电报拿进来的通讯组军官,刚一进来就看到首相这狰狞的表情,还以为对方是在冲着三军指挥司令部部长发脾气呢。不过西格蒙德没有被击退,他继续用克制过的平静语气说: “虽然军中是有一部分人背叛了您,可是这毕竟只是少数。更多的军人都依然在为帝国、也在为您而继续奋斗着。如果说现在将事件无限扩大化,那么后果将会更加严重。调查是有必要的,不过还是希望您能将它控制在可行的范围内,而不能让前线出现更多的军心动摇。” 首相没有说话,看他的样子,似乎在咀嚼对方的话。这个时候,首相身边的布鲁诺看着西格蒙德说: “部长,您的建议当然有理,而且我们的调查方向,从来也不是针对集体的。我们只是要把那些不利于首相的背叛者全部揪出来,这样做,也是在还军队一个稳定的环境。要知道,如果任由那些害虫继续在军队的土壤里生存下去,那么恐怕会使原本那些健壮的苗子,也变成被他们腐蚀的植株。您大可不必如此担心,应该相信调查的结果才是。” 如果此时对首相进行建议的人不是西格蒙德,而是装甲兵总监加勒特上将,后者恐怕就会对布鲁诺愤怒地训斥:谁要听你这种小人的建议!不过就算再厌恶对方,三军指挥司令部部长也保持着礼节上的周全,没有这么做,他只是直视着这个大本营的主人,一字一句十分清晰地说: “阁下,我恳请您,对此事务必要进行慎重的考虑。此事关系重大,绝对不能轻易下定论啊!” 在他身后,国防部部长利亚姆看看首相、又看看西格蒙德。如果不是在帝国的最高领袖面前,他很有可能会伸出手去,拉扯西格蒙德的袖子,好提醒对方千万不要乱说话。可是因为现在的首相正在盯着三军指挥司令部部长,所以利亚姆没有这么做。 末了,众人才听到那个最负有决定权的男人说话了,他的声音与其说是沉稳有力,倒不如说多少带着一点不耐烦: “好啦,好啦,没必要再为这种事情争论下去。我相信副首相他所领导的国家安全总局,肯定会将事情查个水落石出的。散会吧,先生们!”(未完待续,如欲知后事如何,请登陆www.qidian.com,章节更多,支持作者,支持正版阅读!)(未完待续) 第五卷 (上) 第十九章 玫瑰在燃烧吗?(1) 自从由前总参谋部军官约瑟夫.施道芬中校所发动的暗杀事件发生后,除了一些必要的外出,奥登尼亚神圣帝国的首相就几乎一直没有离开过地堡、来到地面。虽然在以前,他身边的人曾经建议他应该多运动运动、晒晒太阳,可是现在这一切,似乎离卡尔.海因茨越来越遥远了。 偶尔的外出——例如到琥珀堡市内的医院去探望他关心的在爆炸中受伤的将领——也不能显得帝国的首相有多么健康,相反,他的脊梁越来越弯。走在虎山营中,如果不是身边那群无时无刻不跟随在他身后的侍从和副官,恐怕会有人将他的背影误认为是某个年迈衰老无关紧要的官员。曾经被情妇嘲笑过的“像老头子似的”那副走路的模样,现在更加明显了。看得出来,卡尔.海因茨的衰老不仅是外表上的,如今甚至已经有可能入侵他的精神领域了。 看到他如今这个样子,很奇怪的,这次他身边的人却没有多作规劝。倒不是不愿意,而是多半由于不敢开口。因为他们都了解到,首相现在的精神情况不算乐观。要是谁敢贸然提议要他外出,或许还会招来不必要的误解。 就算不敢对首相的现状说三道四,可是在心里,有不少人是想到一块儿去的。他们都在猜测,那次的暗杀,虽然没有对首相的身体造成很大的伤害,可是它的发生以及随后发现的一系列事件,都对首相的内心形成了强烈的冲击。在原有的病痛加上这样的打击,首相想不变得衰惫苍老也很困难。让他们既觉得感动佩服但又不安的是,即使是在这样困难的情况下,首相仍然没有减少自己那庞大的工作量。他似乎是想将勤奋将帝国和前线的命运扭转过来——虽然不知道现在这个愿望还能不能实现。 而对于帝国本土和前线的那些官员将领来说,现在首相就如同深藏于地下的隐士,他们根本不可能见到对方。而且就算是想见对方一面,也必须得通过首相身边的重重障碍。在帝国以内,他们必须首先先向副首相埃默里.瓦莱里安提出申请,获得批准后才有可能前往首相所在的大本营:而即使能够来到虎山营这儿,他们有的人也不得不先见到那位胜利党中央党务委员会委员长布鲁诺,得到对方的首肯后,才能跟帝国的首相见上一面。可以说,首相的心腹下属构成了他身边的重重防护网,令他比起以往更加难与外人接触。或者可以这么说,现在的卡尔.海因茨,不管是有意还是无意的,他似乎是任由自己的心腹为自己织出一张看似安全严密的大网,而将自己层层包裹在其中,免受有可能出现的伤害。 因此在暗杀后的这段期间里,最能常常接触到首相本人的,就只有同样身在大本营的人了。除了最高统帅部和大本营原有驻守人员以外,首相的副官、秘书、医生还有侍从们,都在密切留意着对方的状况。每一次要是卡尔.海因茨出了什么问题,他们之中就必然引起一阵慌张与无措。而随着首相身体的毛病在增多,这种情况也出现得更加频繁。 创世历1089年8月22日,当远在曼尼亚和东方的奥军仍然在前线苦苦支撑着前线的时候,帝国的首相在安全的虎山营中,虽然一早便醒来,可是他坐在办公桌前的样子,叫人看了就担心。几乎是整个早上,他的手和注意力都没有离开过自己的腹部,因为那儿正痛得厉害。有好几次,站在他身旁的副官甚至担心首相会不会痛得叫喊出来,不过所幸的是,他并没有那样做,只是差点没将嘴唇给咬破了。看首相的样子,似乎是用自己的精神和身体来对抗这可怕的折磨。实在看不下去的副官,悄悄走上前,在首相耳边说: “要去请医生过来吗?” “……不,还没这个必要。” 卡尔.海因茨是用力地咬了咬嘴唇,然后才吐出这么一句回答的。副官只能退了回去,同时与站在首相身后的女秘书德洛施泰因对看了一眼。两人都是略显无奈的表情,因为他们知道,要是首相拿定主意的事,旁人是无法更改的。 在帝国首相的面前,摆放着根据前线战报而最新绘制的军事地图。在那上面,标识着红色逆三角的路德尼亚军的所在,已经来到了接近两个大陆边界线的地区。而且跟数月前的军事地图相比,这个庞然大物的军队的脚步,已经前进了许多。当然,相对应的奥军的所在,却是一再后退。看到这儿,卡尔.海因茨的注意力似乎被这一恶劣的事实给吸引,他仿佛忘记了疼痛,用放大镜仔细地观察着地图。同时,他的嘴唇还在一动一动的,也许是在用默念的方式想要将这些地名和集团军的数量名称记下吧——如果换成在以前,他根本不必默念,只是看一两遍,就能够迅速地记下他所过目的文件上的一切。 “……真是骇人听闻……难以置信……居然一撤再撤,简直不把我的命令放在眼里……” 卡尔.海因茨哆嗦起来,手里的放大镜也落在地图上。他站了起来——期间还摇晃了一下——在桌子前踱步,不过他仅仅只是离开了办公桌几步,就差点摔倒。女秘书德洛施泰因赶紧从身后扶着他,不过对方却好像完全控制不住自己的身体似的,几乎连她也要一起摔倒。要不是一旁的副官和侍从也来帮忙,恐怕好心的德洛施泰因就会和首相一起结结实实地摔在地堡冰冷的地板上。然而她顾不上看看自己,只是用力搀着首相,一连声问: “您觉得怎么样啦?是哪儿疼得厉害吗?” “我去请医生过来!” 看到首相双眼翻白,副官说了一句,就掉头冲出房间,剩下众人着急地围在首相身旁。虽然已经将首相扶到长沙发椅上,又是擦汗又是替他解开衬衫的领口,可是首相还没有苏醒过来。这可把所有人吓坏了,因为他们没见过首相会晕厥这么长时间。德洛施泰因看到首相紧握成拳的双手下意识地往上移,好像要护住胸口似的。她明白了什么,头也不回地对身边的人说: “不好,他的心脏病又犯了!” 很快,大本营的温德利希医生赶到了。之所以先找到他,是因为今天由他值班,而首相的私人医生莫里昂则不知在什么地方,所以副官只能见到谁先带谁过来。德洛施泰因将自己的发现告诉了医生,温德利希一边吩咐众人后退一些、好给病人有呼吸的空间,同时他一边上前,替对方检查一下瞳孔和脉搏。首相还是没有反应,看起来他好像很久都不会再苏醒似的。 “请快想想办法呀!” 副官他们已经焦急得如同炉边的蟋蟀,好像发病晕倒的人不是首相而是他们自己。温德利希医生想了想,打开药箱,取出注射器,同时让一旁的女秘书“帮自己一把”。等首相右手的袖子被拉高后,他为对方手臂上方绑上橡皮管,然后打了一针。注射结束后不久,首相恢复了意识。让众人感到高兴的是,他看起来好了一些,而且肤色也没那么煞白。当卡尔.海因茨看到身边的温德利希时,明白了是怎么回事。他点着头,有点有气无力地说: “谢谢您的及时治疗,医生。我刚才只是觉得累,好像很想再睡一觉似的。不过现在好些了。” 当侍从们退出房间之后,温德利希才看向首相,低声说: “您当时是不是觉得心跳快得过了头,没法呼吸?” “是这样,可是很奇怪的,我居然不觉得疼,只是很累,仅此而已。” 医生没有反驳对方的话,因为他知道有些病人是不喜欢听专家的意见——哪怕后者确实比他们懂得多。不过温德利希相信,首相所说的应该是真的,他知道对方是心脏病发,只是如果还有下一次,医生吃不准对方会不会就在那种“不觉得疼”的情况下,一睡不起。 可能是注射后自觉没有大碍,首相甚至能站起来走动走动了。他舒适地伸展一下身体,回头看着对方问: “您刚才给我注射了什么药剂?” “是强心剂,带有在药量许可范围内的可卡因成分。只是这种药不能多用,刚才的情况比较危急,所以我才……” 温德利希打开药箱,他知道如果首相不亲眼看看那些药剂,是不会放弃那些好奇心的。只是他不敢肯定,要是首相知道自己给他注射的药剂中带有这种刺激人体神经中枢的药物,会有怎样的反应。要知道,当创世历1078年卡尔.海因茨正式成为奥登尼亚的首相前,他与他所制订的政策中,就带有“消灭毒品”(其中自然包括当时社会中非常流行的可卡因和鸦片)的口号。一个向来对这种东西深恶痛绝的最高领袖,会不会因为这次自己的注射,而将自己扫地出门呢? 正当温德利希心中如同十五个吊桶般七上八下的时候,他听到首相仿佛笑了一声,接着又说: “看来它的确挺管用的,不是吗,医生?” 温德利希自己事后也想不起来他当时到底说了句什么,他只记得首相又说: “真的很感谢您,我亲爱的医生。要是再这样睡下去,就算我的身体不要紧,可帝国和前线都需要我的继续起来工作,我不能一直睡下去。”(未完待续,如欲知后事如何,请登陆www.qidian.com,章节更多,支持作者,支持正版阅读!)(未完待续) 第五卷 (上) 第十九章 玫瑰在燃烧吗?(2) 看起来,对于医生使用可卡因注射治疗,首相并没有觉得不悦。相反,他似乎对针管中那小小的药剂能起到这么大的作用而感到好奇。大本营的留守医生发现,在灯光下,首相的眼睛仿佛不是往日的蓝色,而变成了一种奇特的暗黄色。他见此时左右无人,便壮着胆子说: “阁下,您最近除了觉得心脏和肠胃常常不舒服之外,还有哪儿觉得有类似的症状吗?” “我的身体现在毛病太多啦,好像前线的事儿一多,它们也不想让我空闲下来似的,全都一块儿冒出来。这些毛病以前就有,不过现在它们出现的次数多了些。” 对于自身的疼痛,卡尔.海因茨就如同是那些虔诚侍奉神的隐士一般,希望用自己的意志来战胜疾病,而不是依靠医学和治疗。温德利希委婉地说: “可是从医学的观点来看,原本并不频繁发生的疾病,开始逐渐增加了出现的次数,这肯定不是好事。我担心这些长期的慢性疾病,会对您身体其它健康的器官也造成损害。要是真到那个时候才进行深入的治疗,可就太迟了。” 首相不置可否,而温德利希看到对方没有不耐烦的样子,心想再错过这次机会可就不知得等到什么时候了。他继续说: “对于疾病来说,只有使用正确的药物和相辅助的外在治疗,才有可能将它们彻底根治。如果说在服用过针对此类疾病的药物之后,病况还是没有好转,那可能其中就会有问题了。您以前服用的药丸,您感觉如何?” “非常好,医生,每次吃过药之后,我的疼痛就总能很快止住。我明白您的意思,可是对于永远不能放下工作的我来说,治不好病,也不是药的关系,而是我没那个工夫去配合治疗。您要知道,对于工作,这才是我的一切。” 接下来,首相像不知疲倦似的,对自己的工作和使命发表了许多意见。温德利希听完之后,才找到机会跟看上去像是已经恢复了精神的首相说: “对于生病的人来说,每一样入口的东西都能视之为药。早在很久以前,东方的古老民族就曾经有过这样的知识。我观察过,您的饮食无可挑剔,清淡而有营养,这是非常好的。不过至于您所用的药……请恕我直言,那些黑色小药丸上的其中一些成分让我觉得惊讶。因为那些药物带有毒性,如果用不好,那么将会对服用者的身体造成很大伤害。” “您指的是莫里昂给我的那些止疼药吗?”首相转过身,盯着医生。“您是怎么知道它们的事情的?” 不管内心此时如何忐忑,温德利希医生还是尽量平静地告诉对方,自己是出于同为医者的好奇,才请首相身边的人将药丸拿来给他看的。在听完他的回答后,卡尔.海因茨皱了皱眉头。 “您怎么不直接问我呢?难道您以为我会不相信您吗?” 医生一时说不出话来,他觉得室内的温度好像骤然下降了。在迅速回过神之后,温德利希表面上跟刚才一样,作了回答,他说: “因为那是您的私人医生莫里昂先生给您开的药,我担心要是贸然在他面前检查这药的成分,会让那位先生觉得心里不自在。毕竟作为医生,我非常明白要如何尊重自己的同行。” 还好,首相的眼光并没有一直停留在他的身上,这才让温德利希松了一口气。而之后接下来的交谈,开始让先挑出这个话题的温德利希觉得越来越不自在。首相似乎有点漫不经心地问: “您刚才说那些止疼药里有毒?是什么成分?” “马钱子碱和阿托品。这两种药都是剧毒,而且是经过浓缩提炼而成制成的药丸,虽然份量轻微,不过长期服用的话……” “不,那不可能。如果它真的有毒,那我现在也不可能站在您的面前了,医生。因为我服用它们,已经超过三年以上了。每次用过这些止疼丸,我就感觉好了很多。最近之所以发病频繁,也是因为我本身的压力太大了,无关药物和治疗的事情。” “您的肠胃的情况也一样吗?马钱子碱——也就是市面上俗称的士的宁——是对人的肠胃造成破坏性后果,这点是毋庸置疑的,请您相信我,阁下!” “我相信您,医生,但我也相信对我无比忠诚的莫里昂。他为什么要害我呢?事实上,他对于我的健康,是再关心不过的了。如果没有他的长期治疗,恐怕我现在也不可能再支撑下去。他是个称职的医生,我看您也是。” 虽然首相对自己展露出笑容,不过温德利希只觉得寒风扑面,他知道如果不趁着这时候说服首相,那么以后也甭想扳倒那个莫里昂。他正想再说点什么,首相摆了摆手,说: “噢,我浪费了太多的时间了。瞧瞧那些电报,我还没看过呢!工作让人着迷又恼火,不是吗,医生?我也不该拉着您在这儿闲嗑牙的。” 见首相已经无心再说下去,温德利希也只能选择了鞠躬后退出房间。他走出来的时候,觉得一脚重一脚轻,好像走在棉花上。 在晚上,胜利党中央党务委员会委员长布鲁诺与首相一同进餐——这在如今可是非常少有的,因为自从暗杀发生之后,首相就不再与任何人共同进餐,而是自己一个人孤零零地在房间里独自进食。一想到对方不知会在首相耳边又说些什么恶劣的建议,那些军方的将领们就觉得不自在。最近那个布鲁诺好像对军方越来越感兴趣似的,就算是他能力范围之外的军事领域,他也总想插嘴。对于这种情况,哪怕是国防部部长本人也觉得不满,更不用提其他人了。而且他们都知道,最近布鲁诺负责的是与暗杀案调查有关的事宜,所以如果那个个头矮小的男人继续在首相耳朵边吹什么风,那么国内恐怕就会在接下来的日子里掀起猛烈而令人惊心的风暴。 同样感到不安的,还有大本营的医生温德利希。他担心首相会不会把自己跟对方说过的话转述给别人听。尤其是布鲁诺与莫里昂,要是被他们知道了自己怀疑那些药丸,到时候可就糟糕了。虽然并没有直接的证据证明,不过温德利希相信,要是没有布鲁诺在撑腰,莫里昂是不可能在首相私人医生这个位置上呆得如此之久的。 晚餐时间结束后,在地堡的走廊上,前去为首相作身体检查的温德利希看到了莫里昂。对方笑意盈盈地拍拍他的肩膀,说: “辛苦你啦。” “这是我们都应该做的。” 温德利希内心嘀咕,不知对方对于早上发生的事情知道多少。可是莫里昂根本没有提起过药丸的事情,他好像对此一无所知。而当他来到首相的卧室时,他发现在里面的还有胜利党中央党务委员会委员长布鲁诺。这个首相身边的“一把手”,密切地注视着首相脸上的神情变化,完全没有察觉医生已经进来了。而首相呢?他看起来显得十分愤怒,原本一直耷拉着的嘴角,此时高高吊起,太阳穴上的青筋也时隐时现。 “不可原谅!” 这一声没有吓倒布鲁诺,却差点让刚进来的温德利希心脏都从嘴里跳出来了。医生定下神,才发现不管是首相还是布鲁诺,他们的注意力根本没有放在自己身上,很显然是刚才讨论的事情让首相如此恼怒。只见卡尔.海因茨不住地猛拍茶几,一边怒不可遏地说: “他们……他……居然都在我背后搞这一手!不可原谅!我绝不会原谅!如果他们再不开口,就想法子让他们通通开口为止!” “是,阁下!” 布鲁诺连忙应着,他满面红光,显得既兴奋又紧张。这时候,首相才看到了一旁的温德利希,他眼中的愤怒消失了一些,朝对方点点头,说: “您来得正好,医生,我好像又开始不舒服了。” 温德利希一边跟对方寒喧,一边打开药箱取出检查用的听诊器和消毒过的压舌棒,一边心里忍不住猜想: “首相为什么会这么生气?看样子,好像是布鲁诺跟他说过些什么,才让他气成这个样子。” 虽然之前跟这位官员没什么过多的接触,不过可能是因为明白到对方是莫里昂背后撑腰的主要势力,所以温德利希对于布鲁诺的观感,也从开始时的尊重演化为如今的抵制。 跟上次一样,温德利希仔细检查对方的身体,发现他的心跳始终处于微弱的状态。首相脸色变得苍白,他对医生说: “就用上次你给我打过的那个吧,它很有效。我现在还得工作呢!” 首相好像开始有点迷糊起来,温德利希知道可卡因注射不能多用,因为它的刺激神经中枢虽然有效,可也会对人体造成无法估量的破坏。面对医生的犹豫,卡尔.海因茨只是说: “就算是有毒也不要紧,像您上次说的那样,莫里昂给我吃的药也有问题。这个也有问题,那个也有问题,可是我最清楚不过,其实最大的问题,就是在我本身。那些暗杀我的懦夫们,他们要是看到我现在这个样子,一定会高兴得偷笑吧!可我不能让他们得逞!绝不!我会用自己的意志和毅力,将疾病压制下来——当然,我还需要药物的帮助。来吧,医生,快为我打一针,就用那个什么可卡因,我不会怪你的。您跟那些想要谋害我的人不一样,他们外表恭敬,内心只想着怎么置我于死地,我是不会认输的!”(未完待续,如欲知后事如何,请登陆www.qidian.com,章节更多,支持作者,支持正版阅读!)(未完待续) 第五卷 (上) 第十九章 玫瑰在燃烧吗?(3) “就算能逃得了最初的调查,也别想逃得过一世!全能之神是不会放过你们的!我清楚得很!一个小小的参谋长,怎么可能有这样的胆子来反对我?肯定是在背后的他的上司在作怪!布鲁诺说的没错,他们满肚皮坏水,这些我都清楚……哎哟,医生,我的肚子疼、疼得厉害!” 原本好像过于兴奋的首相一直在说个不停,根本不容得别人插嘴的机会。可是他这一声突兀的叫喊,让医生大吃一惊。他赶紧让对方平躺在沙发上,同时用恰到好处的力度揉着对方的腹部,好让首相能够减轻疼痛。可是卡尔.海因茨还是疼得冷汗直流,他用力咬着嘴唇,甚至咬破了流出鲜血也没发觉。没有办法,温德利希在确定对方的心跳也开始减弱后,不得不再次用可卡因药剂为对方注射。当药力发挥了它的作用之后,首相身体的颤抖停止了,他轻轻闭上眼睛,手臂也离开了一直遮挡的腹部。首相似乎是在闭目养神,又像是在进入睡梦之中。 医生摸了摸他的脉搏,确定没有大碍后,正想悄悄离开——因为现在首相经过注射,暂时不再需要什么检查了——耳边仿佛传来了一声低沉的嗡嗡声: “……歌莉……歌……” 声音消失在首相的嘴唇边,温德利希一时停下脚步,因为他有点不确定,那近乎低泣般的声音是否出自首相之口。他已经睡着了吗?还是说只是无意识地发出某些单音节的字眼而被自己听错?可是医生还是不敢停留在此打扰对方的睡眠,他尽量轻轻地走出房间,为对方掩上房门。在门即将被关上的时候,温德利希好像又听到了那如同呢喃般的声音,它回旋在房间之中,又仿若一阵轻烟般消失了: “……伊……伊……伊克……” 创世历1089年8月24日一早,一个坏消息传来:在曼尼亚战区,艾昂联军——还有掺入到其中的曼尼亚新军——已经突入到了曼尼亚首都玫瑰城外围,攻城是否成功,只是时间上迟早的问题。面对着这个曾经帝国踩在脚下如今却又即将失去的国家,帝国的首相卡尔.海因茨与最高统帅部的将领一样,都显得十分不甘心。 在那天,由于前线还能与大后方保持电话联系,所以从虎山营打往玫瑰城的电话几乎是每小时就有一通。每次在电话中,首相都会向曼尼亚总督兼最高军事统帅巴哈莫拉茨元帅询问:敌人现在在哪儿?市区的情况如何?我军到底还能支撑多久?而每一次放下话筒,首相额上眉间的皱纹,就会因为紧拧在一起而增加了不少。很明显的,那儿的情况再糟糕不过。 跟首相一样,身处虎山营地堡会议室中的最高统帅部的将领们,个个都显得紧张而又有点心不在焉。紧张是因为关心前线的局势,而心不在焉则是由于他们都或多或少地会在心中想像着那儿的情景,所以才暂时忽略了眼前的气氛。 经过连日来医生们精心的治疗和药物的作用,首相在工作的时候还算有精神。他现在目光如炬,紧盯着桌子军事推演沙盘上那个曼尼亚的首都。它就如同一朵玫瑰,盛开在曼尼亚的心脏地带。而此时,这朵玫瑰即将要从奥登尼亚神圣帝国的手中滑落,成为敌国的所有物了。 “我绝不会让那些人得逞……绝不!不管是想要我的命也好,还是想从我的手里拿到一点土地,我也不给!他们能得到的,只有绝望和死亡!” 当再一次与前线的曼尼亚总督联系的时候,首相的命令和之前听到的一样:绝不能将一个完好无缺的玫瑰城交到敌人手里。就算无法保住这个征服过的土地,也不能让敌人拿到它!而在此时的玫瑰城中,奥登尼亚总督府里也已经可以听见那不曾停止过的枪声和爆炸声。这是在宣告着帝国的统治在曼尼亚即将结束,它也透过话筒,传达到了远在琥珀堡的帝国首相卡尔.海因茨的耳朵里。他是带着介乎于沉痛和愤怒之间的神情,重重地放下了话筒。在接下来的24小时里,大本营这里几乎没有人休息,因为它的主人在密切关注着前线的情况,他不入睡,别人也更加不敢去休息了。 创世历1089年8月25日,曼尼亚沦陷四年的首都玫瑰城终于被艾昂联军重新接管。当它回到曼尼亚人民手中的时候,却并非像卡尔.海因茨所想像的那样,是一个烽烟四起、充斥着火焰与死亡的城市。它可以说是完完整整地回到了曼尼亚人手中,因为奥登尼亚驻此地的总督,并不想按照顶头上司的意思,将它毁灭。所以,当卡尔.海因茨在话筒中愤怒地质问:“玫瑰是不是在燃烧?”的时候,在总督府外,曼尼亚人已经开始欢呼胜利的到来。这一天,注定是属于联军和曼尼亚人的。 “早上好,亲爱的总监。” “您早,将军。” 从那辆黑色敞篷汽车上下来的男人,飞快地看了一眼周围的环境。这儿四周散落着一些木头房子,还有从地面上隆起的黑色堡垒的一角。在它们四周,仿佛卫兵不是那么多,不过只有一发生点什么动静,这儿马上就会出现宪兵的身影。 已经有好长一段时间没来虎山营的帝国军需总监克里斯蒂安.皮埃尔,转身面向迎接自己的新任大本营宪兵队队长埃亨曼中将。这位年纪不大的将军看上去意气风发,对初来此地的总监显得十分亲切。 “路上还顺利吗?想必您一定累坏了吧?在这么热的天里要您来回奔波,肯定很疲倦了。” “没办法,因为首相还在等着我呀。” 就算深得这个国家的实权掌握者的信赖,不过不管是面对着什么级别的官员或将领,皮埃尔往往都是一视同仁,并不会自恃自己的身份和地位而作出种种颐指气使的举动,所以无论是在胜利党内、政府之中抑或是军方,对于此人都是风评良好。在走进地堡的途中,皮埃尔问对方: “现在首相他怎么样了?身体还好吗?” 面对这个问题,宪兵大队队长眯起眼睛,摇了摇头。他那样子好像在说:这个问题,还是不说为妙。皮埃尔脚步停顿了一下,然后继续跟在对方身后走进地堡的深处。在地堡里,皮埃尔看到的全是掺杂着黑灰色系的墙壁与地板。身穿军装的人如同蜜蜂一样在里面发出低沉而难以辨别的嗡嗡声——事实上,他们只是在低声交谈而已,不过因为在这种环境中声音好象是既被放大但同时又显得更加模糊了。那狭窄的走廊、紧闭的房间、神色匆匆沉重的军官,都让皮埃尔觉得很不舒服。他觉得不舒服的是因为这个近乎封闭的环境,而并非这些生活与工作都在其中的人们。 在来到走廊尽头的房间时,皮埃尔终于看到了那个自暗杀事件之后就一直没有露面的首相。让军需总监大吃一惊的是,对方竟如此衰惫不堪,如同一颗生长在地窖中的病歪歪的植物,苍白而无力。在见到军需总监之前,首相刚刚起床,他接受了可卡因药剂的注射,精神正在恢复中(估计要是皮埃尔看到刚起床时的首相,恐怕会更加吃惊)。只是他仍然没有说话的力气,所以只能用眼睛看着向他问好的军需总监,手向前甩了甩,好像在示意对方靠近自己坐下来似的。 “他的情况可比预想中的还要严重得多啊。” 在心里,皮埃尔不禁这样对自己说。虽然他曾经从留守首都的副首相那儿打听过,说虎山营一切安好、首相健康没有问题。不过现在他可清楚地认识到,什么是理想与现实的差距了。如果说卡尔.海因茨这个样子还能算是健康正常人的话,那么全世界恐怕就不会有病人了。 在首相身旁,他的私人医生和大本营医生都在此。皮埃尔还看到,来自首都奥登大学的医疗组也在这儿——对方出发前,他曾经见过他们,叮嘱他们务必要留神照顾首相的身体。不过因为首相在前,所以他没有急着跟他们打招呼,而是微微点了点头。 “克里斯。” 这沙哑的声音让皮埃尔暗暗皱眉,如果不是亲眼所见,他甚至不会相信这声音是来自于首相本人的。不过他没有让内心的想法表露在脸上,他稍稍凑向前,看着斜靠枕头上的首相,用悦耳的嗓音说: “能看到您真是太好了,阁下。这些天来我一直想亲自来看看您,可惜时间和工作都不允许。” “克、克里斯……” “是的,有什么吩咐吗?我的首相。” “我,我现在,现在很不好……不好……”卡尔.海因茨喘着气,费劲地睁开眼睛,朝眼前的军需总监笑了笑。“你也看看到了……看……我这个模样……真让人可笑!” “请您千万别这么说,谁都会有生病的时候,只要治疗得当,我相信您一定很很快恢复健康的。” “我我知道自己的身体其实没什么大问题,可是我的神经不会放过我,它们困扰着我的精神,现在甚至连我的心脏和肠胃也不放过。都是因为那些该死的叛徒!他们希望用那种不光彩的暗杀来达到将我吓唬死的目的,可我不会被他们这种人打败的!现在,我要将绞索通通套在他们的脖子上!把他们绞死!绞死!” 原本无精打彩的首相,似乎越说越激动,说到最后,他甚至一下子坐起来,朝半空挥舞着拳头。(未完待续,如欲知后事如何,请登陆www.qidian.com,章节更多,支持作者,支持正版阅读!)(未完待续) 第五卷 (上) 第二十章 角力(1) 看到他这个样子,医生们都显得没什么反应,只是一直注视着对方;而才刚来到虎山营的军需总监,愣愣地看着对方,一句话也说不出来。在以前,他不是没有面对过卡尔.海因茨情绪激动的场面,可是并不像现在这样,说话变得混乱无序,而且情绪过分高亢。最终,还是他很快稳住自己,轻声对首相说: “请您先躺好,当心别着凉了。” “嗯?哦,我很好,现在是八月天,还不到秋天呢。虽说琥珀堡的冬天比帝国的任何一个地方都要来得早,不过这儿很凉快,我感觉很舒服。可是我不能常常到外头去,呼吸新鲜空气,因为有可能遇到空袭,而且——(这时他咬了咬牙)我一定会在这儿渡过新年的,哪怕那些路德尼亚人会冲击大陆的边界线,我相信帝国的士兵会拿出所有的勇气来抵抗这个野蛮的民族!我们是不会认输的,不会……绝不……” “阁下,您要再躺一会儿吗?” “……不行,我得起来,太多的事情要等着我去做决定。我不能离开自己的工作和岗位,它们在等着我……” 首相在旁人的帮助下好不容易站起来,并且到里间去换衣服。看到军需总监来到,首相身边的人都觉得自在了一些。而以往并没怎么见过军需总监的大本营留守医生温德利希看到这个外表文雅温和的男人只用短短几句话就巧妙地奉劝着首相,不禁佩服地看着他。因为在他之前的经历里,这样的人在首相身边是必要可偏偏又是最为缺少的。 “这段时间您们辛苦了。多亏有诸位,首相阁下的身体才能一直保持健康。” 虽然自从来到首相身边后,对他们的工作表示感谢的人不少,不过对于这些医生和医护人员来说,很少有人像克里斯蒂安.皮埃尔那样,如此真诚地向他们道谢,这让他们觉得心里非常感动。温德利希向对方忙不迭道谢的同时,也看了一眼一旁笑容不断的莫里昂。 军需总监在外间询问了几句关于首相身体状况的问题,不过并不怎么深入。温德利希猜想他是因为顾及到在里间的首相。就算这些问题被里面的首相听见,也无伤大雅,更不会损害对方的自尊心。对于皮埃尔此人的细心,温德利希心想:难怪他会是首相如此器重的下属,在首相身边这么多年却从来没有出过一点差错。 皮埃尔虽然没有详细过问为首相治疗所用药物的事情——或许是因为知道首相不喜欢别人管他的私事——可是当他看向医生们药箱里的时候,停留的时间似乎要稍微长一些。温德利希倒不觉得有什么(因为他为首相进行可卡因注射的事情,是完全得到对方首肯的,到时即使有人想找他麻烦,他也能用这个理由来为自己辩解),不过他觉得莫里昂在面对着这位看上去十分温文尔雅的军需总监时,总是带有点紧张的感觉。这会是自己的错觉而已吗? “我亲爱的总监,您可来了呀!” 门外进来的正是布鲁诺。这个个头矮胖的男人一见皮埃尔,就十分亲热地上前与对方拥抱,而皮埃尔也问候对方: “这段时间多亏了您在这儿为首相忙里忙外啊。” “您这是说哪儿的话?我不过是为首相稍稍分担一些工作罢了,算不上什么。” 两人笑容满面,看上去真是十分亲热。看惯了这种场面的首相副官和女秘书们都不觉得有什么不妥,不过一旁的温德利希却对自己说: “这两个人怎么看怎么不像一对真正的朋友。” 当然,他的这种想法,连一丁点也没有流露在脸上。而且同样的,他也和莫里昂一样,带着笑容在一旁注视着这场“亲密同僚兼战友”之间的重逢。 当首相已经换好衣服,梳洗完毕出现在外间众人面前的时候,他看上去比刚才要好了一点(可能是药物开始发挥作用了),看到布鲁诺他点了点头,一边往外走一边问: “下午的会议提早到上午开,通知他们。不过在这之前,让我跟克里斯先把早餐吃完。” 就是说,首相要和军需总监一起用餐。布鲁诺连忙应着,之后又跟首相和军需总监寒喧了几句,就先离开了。看着这个每天一早都要先来向首相问候的胜利党要员,温德利希不禁想: “这个位子也不好坐啊。” 老实说,自从卡尔.海因茨将虎山营作为大本营、一直在此居住工作之后,作为大本营这里的驻守医师,温德利希接触首相和政府军方核心的机会大大增加,这也让他真正看到了帝国核心内部的模样。说得更直白点,那就是所有人都围绕着一个人转:帝国的首相阁下。而失去了首相的信任、甚至是被对方疏远,那么此人的下场就算没有暗杀者那样悲惨、恐怕也不会好到哪儿去。所以难怪连布鲁诺那样在胜利党中一呼百应的高官,也必须时时刻刻不离首相左右。 在进餐之前,军需总监又向医生们开玩笑似地问了一些关于养生保健方面的问题。他甚至笑着对莫里昂和温德利希说:如果有时间,希望他们能够为他也作作检查,因为他最近总觉得膝盖有毛病,不知是哪里发生了病变。温德利希看出军需总监只是跟他们闲聊,所以回答得也没有太过认真;相反是莫里昂,他如同坐在毕业考试的会场上的学生,正在接受着监考老师的监督一样。几乎每一个问题,他都要经过长时间的思考,然后才谨慎地回答皮埃尔的问题。这让温德利希感觉到,对方比起忌惮首相、忌惮布鲁诺,其实最忌惮的,还是眼前的军需总监。这是怎么回事呢?一直在背后支持莫里昂的顶头上司不是布鲁诺吗?他为什么现在会如此害怕皮埃尔呢?要知道,军需总监可不像是那种随意插手首相身边人事事务的人。 “也许,铲除那种用心险恶的小人的时候到了!” 看着面前的军需总监,温德利希不禁冒出这样的念头。可是现在他根本不敢轻举妄动,因为他还弄不清楚皮埃尔对于莫里昂(其实就是对于其背后主人)的态度,还有对方会不会愿意为了这些事情而在首相面前出头予以说明。虽然不是政治圈中人,不过温德利希深信,这些在政治圈中浸淫已久的人,那颗脑袋里到底在想些什么,不是一般人可以猜测到的。首相健康的时候,他们都尚且没有在暗中停止过彼此斗法;现在帝国的最高领袖出现了各种各样短时间内无法痊愈的疾病,他们就自然更不会放过这一大好机会了。只不过,医生觉得犹豫的是,自己到底要选择站在那一边呢? 在吃早餐的时候,皮埃尔留心看着首相的菜谱。一盘蔬菜沙拉、一个白水煮鸡蛋,再加上两片抹花生酱的烤面包,看上去似乎比现在国内许多普通民众家庭的早餐要好一些,可是对于一国的领袖来说,这样的饮食毫无疑问能被称为“清淡”了。早在很久以前,几乎所有胜利党和政府以及军方的高层,都深知首相对于肉食是深恶痛绝的。不过,还好的是,他不会禁止身边的人进食肉类。所以,为了特意招待今天刚刚来到这里的军需总监,首相吩咐厨房,将之前别人送给他的鹿肉(当然是经过了严格检查的)做成午饭的菜肴,招呼对方。皮埃尔婉言拒绝,卡尔.海因茨笑了一笑说: “就不要再客气了,琥珀堡这儿的鹿肉质不错,这是我从别人那儿听来的。” 于是,婉拒到此为止。在侍从们将早餐一一摆上来的时候,皮埃尔看着首相的脸色,关切地问: “您最近还是睡不好吗?” “唉,这个简直成了我现在最麻烦的三个问题之一。就正如你所看到的那样,我如果早上起来的时候不打上一针,甚至没办法站起来。我在健康上吃了大亏,不过这也很正常,谁让我必须得为帝国付出更多的心血和精力呢?现在就算是我的健康出现了毛病,可是我也没那个时间去顾及,毕竟,对于我自己来说,帝国的事情重要得多。” “您不该这么想的,要是离开了您,帝国又该如何是好呢?正是要为了帝国,您才更要好好进行治疗和调养。” “算了,趁我还有精神,咱们说点别的吧。”首相吃了一口沙拉,对于这些素食,他几十年如一日地热爱着——虽然没人敢问他是否真正打从心底里只对素食感兴趣。“现在奥登那儿怎么样了?” 随后,皮埃尔几乎没怎么用过那些早餐,而是忙着向对方讲述最近国内的形势。在他口中,首相知道了现在副首相领导的国家安全总局已经牢牢控制住当地的局势,搜捕行动也仍然在继续,而且——用副首相本人的话来说——“网已经越拉越紧”了,那些背叛者就算一时不会浮出水面,日后也肯定难逃惩罚。在国安局手里,掌握了太多太多的足以将他们致命的证据。现在暗杀者的集团早已完全分崩离析,再也不可能对帝国的形势造成影响。在提到审判方面的时候,皮埃尔犹豫了一下。这时,首相略带迟疑地看着他,说: “你有什么话,就尽管说吧?” “是。虽然您任命了好几位在军队中德高望重的将领作为荣誉法庭的一员,不过他们最近的工作量大大增加,很难完全按时出席审判。在首都那边,有的人开始对他们有些抱怨,说他们心里偏袒那些犯人,所以不愿出席。这让军方那边感到很为难。”(未完待续,如欲知后事如何,请登陆www.qidian.com,章节更多,支持作者,支持正版阅读!)(未完待续) 第五卷 (上) 第二十章 角力(2) “哦,你是说……” 卡尔.海因茨歪着头,好像想不起来事件中的内容。看到他这个样子,皮埃尔连忙提醒: “就是您亲自任命的德克元帅、还有国防部部长和陆军总参谋长他们这些人,都是现在荣誉法庭的一员。” “是…” 首相喃喃念着德克与利亚姆、加勒特等人的名字,虽然看出了端倪,可是皮埃尔一言未发。他现在根本不急着说话,因为他已经察觉到,首相的记忆力衰退,并不是像谣传而已。而如果时间回到一年前,哪怕跟首相提起一件发生在十年前的政策或是军令,他都能马上说出当时的重要细节和各种各样足以让人目瞪口呆的详细数字。卡尔.海因茨,一向是在记忆力而著称的,可是没想到,现在他身体的疾病居然让他连这项最引以为傲的长处也消减了许多。军需总监心里是怎样的想法,旁人不可能知道。他只是继续跟首相汇报国内——尤其是首都方面——的情况: “我明白您要成立荣誉法庭的原因,因为这样一来,才能使得叛逆分子与军队彻底划清界线,军方的人同样明白这个道理,他们对于您的明察秋毫是非常感激不尽。只不过现在有了健全的审判,荣誉法庭也自然能完成使命,所以没有必要对于一两个成员是否缺席的问题争吵不休。我担心的是,现在会不会有人希望利用暗杀事件,来达到分裂您与军方的阴险目的?” “呃,有这样的事情?” 皮埃尔点点头,帝国的首相拿起咖啡杯的手停顿了一下,随即就说: “我相信帝国的军队,绝大部分都是忠诚于我的,只要处决了那些背叛者,就行了。” 当他喝过一口咖啡之后,好像突然想起了什么似的,提高了声音对身旁的军需总监说: “不过您好像还不知道吧?现在在军方之中,原来还有不少人把希望寄托在那些提着炸药想杀死我的人身上,好让帝国发生翻天覆地的变化呢,而且在他们这些人当中,就有着我最信任的军官!他们真、真是卑鄙!” “您指的是……” 对于首相一会儿用表示亲近的“你”(这在他们两人的交谈中才是常见的),一会儿又忽然用起了敬语,皮埃尔掂量了一下,没有吱声。他最关心的,还是首相所提及的关于那部分的内容。果然,卡尔.海因茨一把放下杯子,差点使里面的咖啡溅到了桌子上,他恨恨地说: “我给予他们那么高的职位和权力,给予了他们那样前人未有的名誉,所有别人难以得到的,我几乎是毫不吝惜地交到他们手里。可是这些人呢?他们是怎么对我的?搞背叛!耍手段!背地里诅咒我、希望我早下地狱,而他们就可以名正言顺地以‘国家领导者’的身份去跟敌人谈判,好出卖帝国!这些败类,我绝对不会让他们得逞!他们每个人都该死,全部该死!” “您的意思是说,还有漏网之鱼吗?” “他们谁也逃不掉,正如你所说的,我们的情报部门机关,早就掌握了确凿的证据。现在唯一要做的,就是将绞索套在那些人的脖子上。”毫无来由的,首相又好像平息了怒气,并且朝军需总监赞许似地点点头。“我知道他们玩不出什么花样来,可是我也绝不会容忍这些猪猡继续毁坏帝国的名声!他们都得死!” “是的,现在全国都在加紧进行调查行动,相信很快,事情就会完全水落石出。” 就像是打猎的猎人一样,皮埃尔并不是属于那种主动出击让猎物明白自己意图的猎人,相反,他是在等待着。卡尔.海因茨在默默地吞下那干硬的面包片后,突然又对军需总监说: “我想您可能还不知道吧?曾经担任过我大本营军事指挥官的艾尔文.克米特上将,也是暗杀集团的一员!” 军需总监手中的叉子,无声地落到了桌布上。看到军需总监这吃惊的样子,首相满意地一笑。不过他很快就收敛起笑容,紧皱着眉头。皮埃尔过了好一会儿才问: “这是最新的情报吧?” “就是这样,如果不是国安局的努力,在国内的某处陆军司令部发现了那份名单,恐怕我现在都会被蒙在鼓里。之前在发现了的名单里,就有克米特的人!那时候就开始有人向我提出过忠告,说这事恐怕不简单。可我因为不想看到军队被分裂,所以才暂时忍了下来。可是没想到,现在的证据已经向所有人表明,克米特跟暗杀者脱不了关系!他跟那些人一样,满脑子都在策划着怎么将我杀死!” “是谋反者集团的文件吗?如果这是真的,这可就……” “影响太大了,不是吗?哼,那些懦夫,所拉拢的人也都变成了懦夫!要是他们敢在事发后公开站出来,宣告说行动失败,他负担起责任,那么我还会给予他们一些敬意。可是他们在做什么呢?一个个不是躺得远远的,就是自杀、出了事情,连克米特也不例外。难怪他在前线会遭遇什么车祸,我看这也是策划好的!不过他恐怕怎么也没想到,自己的名字早就出现在他那些合谋者的名单上了!” 对于这个新发现,皮埃尔在吃惊之余,也没有忘记询问细节。看到他如此关心这个问题,首相笑了笑,说: “看来不问清楚你是不会死心的,也好,就让负责这事的人当面跟你解释清楚吧。回去之后,你也可以这样向别人介绍清楚了。” 很快,胜利党中央党务委员会委员长布鲁诺就来到餐室,首相一见他就说: “来吧,快点向皮埃尔说说名单的事情。他才刚知道这件事呢。” 于是,布鲁诺向军需总监详细讲述了在何时、何地如何发现了这些机密文件,并且那些文件是怎样的性质、名单中是首次发现了克米特的名字等等情况。末了,他加上一句: “从名单上的性质来看,这部分参与了叛乱行动的军方人士,几乎都是在帝国以外的重要部门任职的。其中有好几个人已经被证实在事后畏罪自杀,名单的准确性无误。现在我们要做的,就是加紧时间将他们一一绳之以法。” “没想到……” 皮埃尔没有说下去,不过在吃惊之余,他对事态的发展变得越来越忧心。因为暗杀虽然没有造成帝国的真正破坏,而且连首相本人也没有受到一点损伤,可是从整体来看,帝国的最高领袖,却依然停留在“被人威胁伤害”的心理上,所以这样的惩罚才会永无止境,让越来越多的人感到不安。在布鲁诺离开之后,军需总监才对首相表示:虽说发现了名单,可是他同时也担心这会不会是敌国搞的又一次渗透到帝国内部的阴谋。因为现在随着前线的局势恶化,唯一能够为帝国保住军队和前线的,就只有那些前线努力着的将领们。可如果他们也被受到怀疑牵连,那么其后果恐怕会比他们所想像的还要严重。皮埃尔没有直接为那些军人辩护,而是采取了敌国阴谋说,这让卡尔.海因茨有点犹豫。他想了想,说: “我知道艾尼亚人和昂尼亚人的把戏,不过那些名单如果说是他们炮制的,那恐怕……” “我明白您的意思,只是在一切都没有完全确定以前,如果贸然采取行动,那时控制局面可能就会更加困难。在更多的证据出现以前,不妨静观其变,现在的局势在您的控制下,是出不了什么乱子的。” 在沉吟了许久之后,首相并没有再提起这个话题,而是转而与军需总监讨论起东线路军的反攻。这就意味着,虽然没有将军需总监的意见完全接纳,不过卡尔.海因茨也觉得对方的话有道理,现在不马上急于处理克米特的事情。作为希望尽快平定国内局势的中坚分子,皮埃尔并不认为一份名单就能确认一个高级将领是暗杀集团中人,他不仅需要更多的证据,同时也清楚地意识到,如果敢动这样一个在军中拥有极高声望的将军,那么只会造成刚刚安定下来的形势马上又变得混乱起来。这才是皮埃尔为什么会极力希望首相先不要对克米特动刀的原因,而且从他本人的分析来看,他也不认为克米特那样的将领会真的笨到出面反对首相、继而被那些所谓的同伙们写进名单之中。也许让军需总监感到疑惑的还有一点,那就是名单发现者与报告者的动机。正如温德利希医生这个局外人所观察到的那样,军需总监对于布鲁诺,根本就没把对方当成是什么朋友或盟友,他认为,这个善于玩弄权术的党棍,目的只是想搞垮更多对他不利的军方人士。 “你真应该早点来的,亲爱的克里斯,有你在这儿,我就不用像在之前那样,老是憋着满肚子的话,却不知该说给谁听。大概就是因为这样,我的肠胃才会憋出毛病来。” 从餐桌上的这番话就能看出,对于军需总监,首相是何等地信任。哪怕是在发生了暗杀那样的一连串动荡之后,他对于克里斯蒂安.皮埃尔,也仍然视为最可靠的自己人。所以大本营的的官员和将领们,大部分听到军需总监来到此地的消息后,都暗暗觉得轻松了不少。因为他们知道,接下来的这段日子,他们就能过得相对安心一点了。 也正是在那个时候,温德利希才下定决心,将自己所知道的一切通通转告了军需总监,希望通过对方的力量来向首相揭露莫里昂的嘴脸。在知道那些药物的成分后,皮埃尔非常惊讶,可是他没有多说什么,只是默默地思考着。 不过温德利希或许并不知道,因为这一次的举动,而差点让他自己陷入了一次不小的危机中。(未完待续,如欲知后事如何,请登陆www.qidian.com,章节更多,支持作者,支持正版阅读!)(未完待续) 第五卷 (上) 第二十一章 非此即彼(1) 创世历1089年9月,琥珀堡的秋意日益浓厚。渐渐地,山里已经初见白色的冰霜。这里的气候,永远要比帝国本土还要来得早来得快——虽然奥登尼亚人已经认为自己国家的冬天够冷的了。 在9月上旬的某一天,像往常一样早早起床——自从联军从曼尼亚登陆以来,首相的睡眠时间就更少了,而且只要在身体条件允许的情况下,他就肯定会尽量早起床,好挤出时间处理军国大事——的卡尔.海因茨居然怎么也清醒不过来。他迷迷糊糊,虽然还不至于神志不清,可是就是没有力气起床。看到他蜷缩在被窝中紧闭双眼的模样,吓坏了那些侍从们。他们赶紧跑去叫正在外边等候的副官长,请他一同去叫首相起床。不过不管是谁去叫,首相就是不能下床。他看起来有气无力,显得十分衰弱。可是身边的人问他,他又摇着头说: “我哪儿都不疼,一点也不,可就是觉得累,想再多睡一会儿。” 由于这种情况在以往是从未有过的,所以首相身边的人都看出事情的不对劲。如果不是因为病情转为恶劣,那么光光是一个“累”字,是不足以让热衷于工作的首相可以抛下公务、只想休息的。要知道,在以前不管什么人怎么劝他也好,他就是不肯离开工作去休养调理身体。卡尔.海因茨的脾气被他身边的人所熟悉,所以他们自然也不会认为现在的首相真的只是累了而已。 在苦苦哀求无效后,手足无措的人们只能去求助于那些更高级的官员,好让他们来劝解首相。现在对方最需要的不是睡觉,而是治疗和转移注意力。要是让他再睡下去,那么真不知道会发生些什么事情。 大本营之内,除了正在开会的最高统帅部没人敢去打扰外,一些深得首相信任的高官被请过来,亲自面见首相。当军需总监皮埃尔来到首相的卧室时,这儿的走廊上已经有好几个官员在此了,他们都是胜利党的高官,只是看起来谁也不敢进去。感到迷惑的皮埃尔想了想,他进了首相卧室的外间,并没有朝里面继续走,而是低声问身边的首相副官长: “谁在里面?” “是布鲁诺委员长。”朱兹勒好像感到歉意似的,对军需总监低下头。“这实在很不妙,因为以前首相阁下从来没试过发生类似的情况。无论在什么时候,他都不会放开工作,可是这时候他却因为太累甚至没法起床,所以我们才不得不打扰诸位,将大家请来,想想办法。委员长是因为每天一早都要来向首相报告,所以他先到这儿看望首相。” 朱兹勒一边对皮埃尔说着首相的情况,一边解释着为什么布鲁诺会先出现在首相身边。他可不想让军需总监先入为主地认为:是他们这些人偏向布鲁诺,所以才会叫他先来这里见首相的。首相身边的人都清楚,虽然首相对于布鲁诺非常器重,可是对于军需总监,同样有着极深的信赖。这两个人,他们都不愿得罪也不能得罪。 “是总监来了吗?” 里面那个虚弱无比的声音如果不是皮埃尔听熟了,可能一时还想不起来不到底是谁的声音。只见胜利党中央党务委员会委员长走出来,请军需总监进去,首相要见他。皮埃尔道了谢,来到里间。这次他所看到的卡尔.海因茨,比他刚到虎山营时所见到的首相还要憔悴苍老。他好像累得连话都不想说,只是当皮埃尔说话的时候,才偶尔抬头看对方一眼。 “唉……我一点精神也没有,完全没有精神,好像身体在进行着罢工似的,让我不得不多躺一会儿。” “不如让医生来为您诊治一下,您觉得如何?” 在军需总监的劝说下,首相才勉强同意了让医生来为自己看诊。他根本连一句话也懒得说,任由身边的人代替他发号施令。原本就在外面一直等候的医生来到首相身边,卡尔.海因茨的眼中掠过一道光芒,他拉着温德利希医生的手,说: “医、医生,快给我打一针,要是再这样下去,我真不知道自己要睡到什么时候了!” 温德利希为难地看看首相,又看看站在自己身后的军需总监。皮埃尔朝他难以察觉地点点头,医生这才打开药箱,像往常那样为首相进行注射。本来温德利希并不想多用这种可卡因药剂为首相进行治疗,因为这种东西虽然能在一时让人体的神经中枢受到刺激而变得兴奋起来,可是长期使用绝对不是好事。不过现在对于几乎可以说是病入膏肓的卡尔.海因茨来说,这只是在冰冷凝结的雪地上加上一点冰霜罢了。 注射完毕之后,温德利希惴惴不安地观察着首相的情况。直到发现对方没有大碍后,才躬身退出。当首相总算恢复了一点精神之后,军需总监劝解道: “您的身体可不能再这样拖下去了,我亲爱的首相。连医生也不同意多用那种药剂,这说明它的作用只是一时的,现在谁都不希望再看到您又多受另外的病痛折磨啊。” “我身体我最清楚,它的毛病本来就够多的,只是一直被我自己的工作热诚压制着,所以才没有发生。不过最近随着我的精神压力太大,它们也自然不会放过我。唉,我知道,这都是因为我太累了的缘故。帝国哪里都不能少了我,我就算是死,也要死在自己的岗位上。” 趁着这个空隙,皮埃尔向首相提起了关于他用药的问题。他说到,有人发现莫里昂医生所开的药丸含有剧毒成分。他对此感到很震惊,所以想向首相求证。卡尔.海因茨想了很久,才恍然大悟似地说: “哦,是温德利希医生向你说的吧?他也向我说过这件事,没什么好大惊小怪的,这药可能是有一点带毒性的成分,如果有危害,那么大不了我日后不用不就是。” “可是如果这是有人故意配制为给您服用的呢?当然,莫里昂可能并不完全清楚这事,不过也很难保证不是别人在利用您身边的人来给您制造危害。” “……这……” 看起来,首相对于自己私人医生的信任由来已久的,所以皮埃尔并没有直接将矛头指向莫里昂,这非常明智。所以现在他的话引起了首相的注意,但没有引起对方的反感。身上仍然穿着睡袍的首相坐在床上,他又看看皮埃尔,说: “我想你说的也有道理,不过莫里昂他是绝对不会对我不利的,那药既然有毒,那么我就听从温德利希医生的意见,以后也不服用它了。可是还真别说,它的效用挺大的,每次我肠胃一出事,吃过它之后,就止疼得很快。当然,我还不至于那么蠢,非得吃死一瓶毒药不可。” 皮埃尔低声说着“您说的很对”,不过在心里他却是在想:莫里昂医生真的不会对首相不利吗?对于军需总监来说,这个首相私人医生仍然有待观察。在他出神的时候,又听到身边的首相好像笑了起来,说: “之前也有人对我说过类似的话,不过不是说莫里昂的坏话,而是在说温德利希医生的。他说他们想赶走莫里昂,好让自己成为我的私人医生。这听起来不是很可笑吗?不过我也知道,这无非是出于关心我的目的。为我着想的人,就算说话态度粗鲁直率,我也能容忍;不过那些心怀不轨的人,哪怕嘴头上说得再好听,我也绝不会放过他们。” 居然还有人先在首相面前告状了?!皮埃尔扬起眉毛,他在猜测谁会这么做。但首相好像并不认为这样的事情有多么机密而需要隐瞒,他笑着对军需总监说: “你对莫里昂有疑问,而布鲁诺也对温德利希有微词,没想到你们的意见,也有这么一致的一天啊——只不过,看法却是南辕北辙罢了!” 原来是那家伙,军需总监并不觉得很惊讶,只是暗暗对自己说:以后可得当心点那家伙,不然让他这种人在背后捅一刀可不是闹着玩儿的。这时候,首相又开口了: “虽然我知道你们都会对照顾我身体的人抱有观察的眼光,不过不管是你们还是他们,都是为了我着想,这点我已经了解。我相信莫里昂,他最近已经很自责没有照顾好我的身体了,你们就不要再责怪他了;而温德利希医生,要不是他,我最近可能会真的连办公的能力都没有了。帝国的优秀医生还是很多的,而且在我身边的医生更是其中的杰出分子。多亏了他们,现在我的身体还能支撑下去。” 从表面上看来,现在的首相好像重获阳光与水浇灌滋养的植物,重新焕发了生机。他不仅不再喊累,而且还能在军需总监的搀扶下,慢慢站起来走动一下。在首相换衣服之前,皮埃尔再次向对方说: “您的身体就是帝国之本,请务必要时刻保重。” 在这段小插曲平息不久后,军需总监就在走廊上看到了再次匆匆赶来的布鲁诺。对方笑意盈盈地向他打招呼,问: “是要去用点早餐了吗?我想您一定饿坏了吧,亲爱的总监。” “哪里,能够帮上首相的忙,这是我们都求之不得的事情。接下来,您可要辛苦了。” 两人客气的打过招呼后,彼此擦身而过。头也没回的皮埃尔,在心里对自己不住地说: “我倒要看看,你这个两面三刀的小人到底会不会挥着大棒和刀子,朝我扑过来!”(未完待续,如欲知后事如何,请登陆www.qidian.com,章节更多,支持作者,支持正版阅读!)(未完待续) 第五卷 (上) 第二十一章 非此即彼(2) 虽然事后知道了布鲁诺等人已经在首相面前说了自己的坏话,不过温德利希并没有过于慌张。他只是隐约感觉到,留在此地继续工作的时间可能所剩无几,因为看起来首相对于莫里昂的信任丝毫没有减少,那么反对对方的自己,多半就再也不可能同时与对方一起留在这儿继续诊治首相。确实,在没过几天后,原本接受大本营命令前来此地的奥登大学医学院精英组成的医疗小组,被先行送回了国内。当然,所使用的理由是非常冠冕堂皇的:“因为在国内的环境更有利于研究与首相相类似的各种病症,更方便他们的工作”。不过明眼人一看就知道,这其中恐怕少不了首相私人医生的意见在起作用。虽然被外人指出了配制的药丸中含有剧毒成分,可是在向首相作出信誓旦旦的保证后,莫里昂又马上获得了对方的谅解,地位稳固依然。而且在那些天里,大本营的人所见到的胜利党中央党务委员会委员长布鲁诺阁下,似乎也总是笑容更加和蔼可亲了。 温德利希察觉到自己在这儿呆不久后,他倒是完全死了心,现在只想赶快回到奥登,好继续他在医院的工作。军需总监皮埃尔还曾经找到过他,对他为首相所作的治疗表示感谢。同时这位向来喜怒不形于色的官员,对医生说: “我相信,医院会更欢迎您的归队。现在前线的伤兵日渐增多,以您的医术,必定能拯救更多的伤员,让他们早日恢复健康。” “真的很谢谢您对我拙劣医术有着这样高的评价!” 本来心灰意冷的医生,在听到军需总监的话之后,倒逐渐品味出一些别样的滋味来。对方似乎是在暗示,以他的为人,根本不适合留在大本营继续工作,因为在这儿,所有的势力都是被早就确定好的了,他没有站对地方,所以当然受到了排挤。如果回到医院,说不定还能更加自在些。虽然不能改变莫里昂受重用的局面,不过为此事而专门向首相提议过的军需总监,其地位也没有什么改变。可能唯一在这件事中要黯然离场的,就只有那些医生们了。 在给首相进行完一次晨间注射后,温德利希回到自己的房间。他的那些行李都很少而且很简单,基本上只要把那几件衣服和药箱一背上,他就可以马上离开虎山营。没想到自己工作了几年的地方,要离开居然也并不难!温德利希不禁苦笑了起来,不过他仍然有点担心,不是担心自己会不会被撤职——这点他已经认识到了——而是会不会在日后仍然有人不放过自己,要想办法追究自己的所谓责任呢?医生也没有想到,自己半辈子行医,如今竟然也要开始关心起与政治息息相关的问题来了。 九月下旬,早已作好打包袱走人准备的温德利希医生,终于得到通知,让他前去见胜利党的委员长阁下。这次见面,恐怕就是要自己离开的意思了。温德利希这样想着,好像这是别人的事情,与自己无关。不过在心里,他还是很紧张。因为谁又能保证那个说翻脸就翻脸、说跟你亲热就跟你亲热的布鲁诺,会怎样对待自己呢?现在他不可能再见到首相,自然也不可能得到对方的保护了。而军需总监呢,又已经离开了大本营。一切,只能靠自己了。当见到那位委员长阁下时,温德利希心里好像在打鼓一样。 “早上好,医生。希望我派人去叫您,没有干扰您的工作。” “您也早,委员长。” “啊,请不要站着说话,您请坐、请吧。” 虽然按照着对方的话坐了下来,不过看到布鲁诺越是亲切,温德利希就越是感到心里没底。虽然并不是那些直接与对方打交道的官员,不过根据他在大本营工作的这段期间所得到的观感来看,已经知道这个胜利党中的要员是一个怎样的角色。听到从对方口里一连说了三个“请”字,更让人觉得不踏实。 “最近这段时间,您作为大本营的驻守医生,非常辛苦。尤其是在暗杀事件发生之后,首相的身体一直不算好,多亏有您在旁为他作诊治,才让首相身体得以好转并且能继续工作。对此,不仅是首相,我也希望代表胜利党的同僚们和我自己,向您表达谢意。” “不不,哪里,您实在是太客气了,这只是我本来就应该做好的工作而已。” “哈哈,您真是一位谦虚的名医,首相阁下果然没有看错人!只是——”他话音一转,虽然语调同样亲切,可已经让人感觉到似有寒气扑面。“考虑到您最近过于辛劳,首相他不希望再继续让您操劳下去,所以决定让您离开大本营,回国休养——哦,不不不,请不要误会,这绝对不是什么解雇,更不存在什么误解。您为首相、为大本营付出了这么多,我们更舍不得您。可是做人不能这么自私,我相信,在国内的医院,那些病人和前线的伤员们,一定更加需要您的精湛医术。” “我明白了,”温德利希嗫嚅着说,听到对方挑明了用意,他反倒觉得自在。“首相的指示,我一定听从。” “首相对您的医术非常满意、非常非常满意。他为了向您表达谢意,让我将这个当面转交给您,请您务必要收下。” 接着,布鲁诺从抽屉里将一个硬信封拿出来,推到医生面前。温德利希吞了口口水,他大概知道里面会是什么东西,不过他摇了摇头,一连声说: “不,这个我不能收。” “您还不知道里面是什么,就说不能收啦?”布鲁诺故作幽默地笑着,同时示意对方打开信封看看。“这是一万元的支票,是首相的一点心意,请您收下吧。” “如果真是这样,那我更不能收了。我所做的事情,并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情,别的医生也能做到。更何况我本来就是为了帝国与首相工作,每月都领取国家的俸禄,又怎么能要首相的报酬呢?委员长,请您代我转告首相,我实在受之有愧,这些钱,还是请收回去吧。” “您这么说就不对啦,首相一片感激之心,希望向您作出一点小小的(在说到‘小小的’这个词时,布鲁诺加重了语气)表示,如果我是您,就会将它收下。” 听起来,这位高官的亲切语调和之前没什么不同,可是站在他面前的医生却好像从中感觉到了一点别的说不清的东西,这多出来的东西让人觉得很不自在。于是,推辞到此为止,温德利希一边道谢,一边将信封拿在手里。看到医生准备告辞离去,布鲁诺绕过桌子,亲热地挽着对方的手臂将他送出办公室,并且对他说: “医生,要是以后有机会,咱们在奥登见!” 在口头上,温德利希也与对方作着得体的告别,可是在心中,他可是巴不得马上离开这个其貌不扬的男人。次日,他就离开了虎山营,乘坐军用运输机返回了国内。离开的时候,他并没有见到首相。温德利希猜想,对方或许已经不想见到他了(可能是因为莫里昂的关系?)。不过在那个信封里,除了支票以外,还有一封首相所写的感谢信,上面热情洋溢地赞扬了他的工作和他为自己所付出的努力,信的末尾还写到: “我会永远怀念您在我身边、为我悉心诊治的日子,如果没有您,我的身体也不会如此快地复原,您是我见过最优秀的医生之一,我相信您也必将成为帝国中杰出的名医。” 看起来,又似乎对温德利希毫无介缔的样子。不过不管怎样,能够让自己全身而退的离开大本营,相信也不至于招来太多祸患,温德利希忍不住这样想。要是自己当时没有受到布鲁诺的接见或是拒绝了支票,恐怕到时候就不是自己带着行李离开大本营,而是被别人带着离开大本营了——被秘密警察或是宪兵带走。对于这点,他始终保持着高度的警惕。 想起自己在大本营内工作的点点经历,再到今天终于从那儿离开,温德利希并不觉得有什么好惋惜的。相反,在首相身边的时候,他每时每刻都必须小心翼翼、胆战心惊。自己之所以不得不走,也多少与上层那看不见的斗争有关,他心想要是自己一开始就依附布鲁诺那边,事情或许还有转弯的余地。不过他可吃不准,自己到底愿不愿意在那个男人手下成为他的爪牙。政治是怎么一回事,他看过、也接触过,并且领教了它的厉害。现在,他可不想再多尝它的苦头了。 有人走了,自然也有人来了。当大本营的暗杀事件发生了超过两个月时间之后,留守在首都的帝国副首相埃默里.瓦莱里安终于来到琥珀堡,进入虎山营,与首相见面。对于这位向来被自己称为“最亲密战友”的副首相的到来,卡尔.海因茨因为实在太过疲累,刚见面时并没什么笑容。不过他拉着对方的手,轻轻地摇着,喃喃地说: “幸亏有你在那边,不然我在这儿睡觉也不得安生呐,埃利。” 看到首相的健康情况如此恶劣,原本已有心理准备的副首相很是震惊。因为他虽然与首相亲自通过电话、听过不少来自大本营情况的报告,可是他再怎么有想像力也不会猜到,现在的帝国最高领袖,身体竟差到这种地步。 “您最近好点了吗?”(未完待续,如欲知后事如何,请登陆www.qidian.com,章节更多,支持作者,支持正版阅读!)(未完待续) 第五卷 (上) 第二十一章 非此即彼(3) “这是老毛病,我知道的。就算再治也治不好,而且你也别怪医生啦,莫里昂为了我,已经挨了不少批评。喏,就是最近,大本营这儿的医生也在怪他不该将药丸随便拿给我用,因为那里面的成分有毒性。其实我都知道,哪怕是再好的医生和药丸,也不会治得好我的病。它的造成,完全是因为那些暗杀者集团给我造成的压力!他们才是真正罪该万死的恶人!” “请您千万要保重自己的身体,要是您的身体情况再这样下去,那岂不是正让那些心怀不轨的恶人感到他们得逞了吗?所以为了帝国,请您务必要振作!” “我、我会的,埃利,那些人笑不起来,他们只会在背地里耍耍阴谋诡计,可是说到来真格的,他们就是彻头彻尾的蠢货!我在以前就不曾害怕过他们,现在就更是如此!” 看起来,在精神上,首相确实有着不会输于任何人的劲头;不过从身体和外表的情况来看,这种说法显然并不能够得到他人的完全认同。因为现在的卡尔.海因茨太过衰弱,在最近一段日子里,他身边的人甚至常常担心他到底会不会一睡就再也起不来了。可是首相本人并不这么看,他用呆滞的眼光注视着访客,问: “在国内的搜查进行得怎么样了?可有什么新的证据吗?” “目前行动仍然在继续,不过根据我们的估计,已经快进入尾声。因为叛党的所有成员几乎都已经被各种证据所证实了他们的身分,接下来,就是全面的逮捕和审问。至于最新的证据,国安局每天都在做着整理,并且会在第一时间向您汇报。” “这就好,我们一个也不能放过!绝对不行!这些危害着帝国的蛀虫们,如果不在第一时间清理掉,那么日后将会后患无穷!关于克米特,还找到了什么证据吗?” 副首相摇摇头。“因为与他相关的同样在名单上的几个叛徒,不是在前线战死,就是在我们的人赶到之前就已经自杀,再加上暂时没有发现与他有关联的新证据,所以到目前为止,证实他与叛乱有关的,还只有那份名单而已。” “怎么会这么巧合?偏偏在这个时候,他身边的那些人都死光啦?!这一定是有人在向他报信!或者就是他已经察觉到了有危险,所以干脆先下手为强!没想到,他们为了自保,居然还采取如此卑劣的手段!” 首相越说越气,仿佛他已经看到过那些场面似的,如此恨恨地说着。可是在这件事上,副首相的态度并不像胜利党中央党务委员会委员长的态度那样,如此迫切地希望证明军方又有一高层有罪。他犹豫了一下,才说: “请您不要着急,我的首相。再多给国安局一点时间,他们会将整个事情都弄清楚的。” “你不要太小瞧那些人,埃利,他们的坏心眼比世上任何一个人都多!甚至连魔鬼也自叹不如!瞧瞧那些人吧,我曾经将那么多的权力和名誉都送给了他们,让他们成为帝国军中无比显赫的人物,可他们是怎样对待我的呢?在背地里商量着怎么炸死我!这些恶棍!帝国的败类!” 卡尔.海因茨激动不已,身体上的颤抖也越发明显。看到他这般盛怒,副首相连忙安抚对方的情绪,他一边让对方暂缓怒气,一边安慰着说: “他们当然不可能得逞,因为帝国和人民已经在对他们进行着正义的审判。您现在要关心的,是前线和您自己的身体才对呀。” “……我的身体是不可能再好起来的,没办法,大概全能之神是这样安排,我也只能接受。可是前线……前线……啊,现在帝国的前线已经几乎萎缩到战前的样子了!我却只能坐在这儿,忍受着多重的煎熬和痛苦!这到底是谁害的!都是那些背叛我的黑心眼的人!我要绞死他们!一个不留地绞死!” 说完,首相的身体猛的一晃,好像被谁打了一棍似的,差点没摔倒。手急眼快想要去扶起对方的副首相,也差点被他沉重的身体压得跌倒。旁人已经忙乱成一团、扶人的扶人,叫人的则去叫人,这样的场面,虽然不是在大本营这儿初次发生,可是每一次它的出现,都总能引起一阵不小的骚动。 很快,莫里昂医生赶到了。他替首相进行治疗注射的,正是已经离开大本营的温德利希医生所使用过的可卡因药剂。现在的卡尔.海因茨,无论从精神上还是身体上,都已经离不开这种药剂的帮助了。副首相等人心急如焚,生怕首相会出什么岔子。而看惯这种场面的人,则还是惴惴不安地等待着,直到首相苏醒过来。看到对方依然虚弱但不再昏迷,埃默里.瓦莱里安松了一口气,他对首相说: “听说您最近一直不怎么好,我在奥登的时候就非常担心。现在到这儿一看,发现您的情况比我想像中的还要严重,太让人担心了!” “没什么好害怕的,我知道,现在我的使命还没有完成,全能而伟大的主是不会急于让我上天国去侍候它的。” 虽然首相在发病与治疗时被折磨得疲惫不堪,可是不管是会议、与外界联络、进行个人的工作,他从未落下过一点。看起来,他好像已经放弃了对自己身体完全康复的可能,取而代之的是用自己的身体来换取工作上的进展。对此,他身边的人无不感到忧心忡忡。 在副首相来到虎山营的那天晚上,一直对某件事抱有疑问的国防部部长利亚姆找到了对方,私下里询问事情的始末。他看着对方的双眼,一字一句地问: “能告诉我,关于上面写有克米特名字的那份名单,是国安局的人首先发现的?” “正是如此。” “……” 利亚姆一时没有说话,而副首相想了一想,低声说了一句让国防部部长感到震惊的话: “不过在送到首都之前,这份文件曾经被送到过党中央委员会那边审阅,是布鲁诺派人送来给我的。” “他?!这是真的吗?” “当然,现在在档案室里,还记录着关于那份文件曾经调档查阅的纪录呢。” 在那之后,无论是国防部部长也好,还是副首相也好,他们都没有再继续与别人讨论过此事。只是在心里他们各自到底蕴含着怎样的滋味,那就只有他们自己才知道了。 “帝国的英勇之师,如今正集结在位于东部的的普连坦地区,狙击异教徒的军队……胜利已经在向我方招手,首相向前线发去贺电,高度赞扬装甲部队的又一次战绩……” 格特一抬手,将收音机的音量调小了一点。这种报喜不报忧的广播新闻,他听得太多太多,现在已经不再有什么感觉,只是他也不至于要生气地将它关掉,而只是想把声音调到合适的位置,好让自己可以安心看看报纸。不过这一愿望显然也很难完全实现,因为在报纸上,同样是这种吹嘘前线胜利的内容,完全没有一点新意与可信性。 手臂的石膏已经拆除,所以格特现在感到自在了不少。他活动活动还略显沉重的胳膊,将报纸随意扔在一边,同时不忘嘀咕: “英勇、胜利……如果真这样,可就太好了……” 事实上,在面前的桌子上,他还有其它可以阅读的东西。例如前线队友寄来给他的信件,还有奥军内部刊物。而信件他早已看过,却不忍心再拿起来读一遍,因为那里面的内容让他觉得难过,因为队友向他提到,最近他们即使只是在东线面对着路军的空军,也是优势不再。而且更要命的是,现在军中士气不振,而且自杀的人数正在上升。格特也同样有过因为轻生而离去的队友,所以他对此更感到心痛。 这时候,他瞥了报纸上一眼,那里正用不小的篇幅,报导着奥登尼亚神圣帝国空军的“强大优势”,这种“优势”,首先是得益于首相的支持与空军部部长的正确领导。格特就算再好脾气,也忍不住在心里骂了句: “去他妈的正确领导!” 在许多奥军空军飞行员看来,雷纳.伯纳特不仅不是一个空军所需要的有能力的部长,更是因为他常常在上级面前夸下海口,而让空军完成不了那些原本就不可能完成的任务,之后还要遭到别人的猛烈抨击。 “干什么呢?坐在那儿发呆的那位?” 格特一回头,看到罗蕾莱拿着空的篮子从阳台走进来。他笑了笑,拉着对方的手,说: “哦,只是太无聊了在想想有什么事情可以打发打发时间。如果您愿意的话,女皇陛下,您忠诚的骑士非常乐意为您效劳——做任何事都可以。” “唔,真的吗?既然是这样,那么从今天开始,做饭、洗衣服、每天给厨房还有家里做清洁和扫除,有空就去熨熨衬衫外套,还有,去肉铺和鱼店排队,将食物领回来!” “……就这些吗?” “对,就这些,怎么啦?还不快去执行我的命令!” 格特看着罗蕾莱,直到对方笑出声来,才叹了口气,说: “我看我只能对我的飞机最拿手。” 罗蕾莱将篮子放在一边,坐在丈夫旁,此时的她已经收敛起笑容,低声说: “我真担心,琥珀堡那边……现在路德尼亚人开始逼近大陆边境线了,不是吗?要是这样的话,不仅是乌里尼亚,琥珀堡也会受到波及的。跟家里联系过了吗?爸爸妈妈他们怎么说?”(未完待续,如欲知后事如何,请登陆www.qidian.com,章节更多,支持作者,支持正版阅读!)(未完待续) 第五卷 (上) 第二十二章 远离漩涡(1) “三姐的信里头说,妈妈现在每天都在害怕,老是说看到什么路德尼亚人的间谍之类的,还说什么不知道哪天一醒过来,可能就会看到路德尼亚的异教徒在拆毁市内的教堂、烧掉房子、抢他们的东西。家里是很想搬走,可是爸爸不同意。”格特叹了口气,对于父亲的固执,他非常了解。“那里是我们的家乡,而且我们祖宗的坟地也在那儿,爸爸是说什么也不会扔下那儿不管的。” “就不能想想什么法子说服爸爸吗?毕竟现在形势不饶人,要离开也是迫不得己的事情。离开总比留下的强,让三姐再好好劝劝爸爸,她那么聪明,一定会想到办法的。” “已经在想了,亲爱的,已经在想了,可是最大的问题就在于,夏绿蒂姐姐她再聪明,也不可能完全将妈妈的怨天尤人完全安慰下来,也不可能将爸爸的固执通通化解。而且可能是由于现在首相的大本营还在那儿,所以当地都对前线的情势多少还抱有一丝希望吧。再怎么说咱们帝国的最高领袖也在那儿,相信帝国的军队是无论如何也不会让琥珀堡沦陷在中德尼亚人手里的。” 罗蕾莱没有说话,她朝丈夫做了个表情,好像在说“这事可真够麻烦的”。对于远在家乡的亲人,他们无时无刻不感到挂念,更何况现在那里可是位于大陆边界线不远,要是路德尼亚军的反攻真的一旦成功,那么琥珀堡自然就首当其冲,危在旦夕了。看到妻子如此担忧的神情,格特拍拍她的脸颊,说: “现在还来得及,我的女皇陛下。我会想办法,不管怎么样,也要让爸爸他们转移到安全的地方。爸爸迟早会明白过来的,他现在不想离开,也是因为舍不得祖祖辈辈辛苦工作过的土地。” 说着,他站起来,走进前不久才收拾好的小书房。罗蕾莱看着他的背影,不禁问: “要写信给家里吗?” “对,同时还得给空军那边写信,联系联系情况。因为听说最近那天天气开始变了,而且非常恶劣!” 这句话真正所指的意思,当然并非空军部队所在地区的天气,而是酝酿在其中的种种难测变化——而且多半是由于内部矛盾引起的。据格特在前线战友所写来的信中指出,那些因为反对空军部部长而被迫从军中离开的飞行员们(而且绝大多数都是赫赫有名的王牌飞行员或指挥官)如今都受到了不同程度的监视和问话。在这种时期,格特必须分外小心,可他仍然放心不下空军和自己的战友。 而在神圣帝国首都的另一边,同样在家中听着这样的广播,进行着看似无关痛痒对话的家庭,也有不少。其中就包括刚刚从前线野战医院回到家中的禁卫军幽灵装甲师第2团团长尤琛.弗莱德中校,他被诊出除了患有肝炎之外,还患有贫血的症状(因为在前线没有足够的医生的设备,所以误判病情是很常见的事情),在这位军官的要求下,医生为他开出证明,允许他回家进行休养。回家后的尤琛,起码每天都能见到自己的家人、与他们在一起,医生相信这对他的健康恢复也有好处。 在听着晨间新闻广播的时候,尤琛正坐在餐室的圆桌上,看着刚送来的报纸。而妻子则在厨房里,安慰一个刚刚得知自己丈夫在前线牺牲的女佣——弗莱德家的男女主人都决定,由对方自己去选择是否要辞职回家,而不管对方的决定为何,他们都会支持并且会付上一笔不菲的佣金以感谢这个女佣为弗莱德家所作的贡献。无独有偶,就正如奥登尼亚空军第25航空团大队队长格尔哈德.尤特里希少校那样,禁卫军幽灵装甲师第2团团长在匆匆一览之后,也放下了报纸。因为那上头的新闻他没兴致再往下看了。不过他没法像格特那样,与自己的妻子开着玩笑来打发时间,倒不是琴不在餐室里(她已经回来了),而是两人都没有谈话的欲望。 因为担心受到空袭,所以最近学校也不得不常常放假甚至宣布暂时关闭一段时间,因此孩子们也不能上学,只能留在家里。现在用过早餐之后,他们回到楼上,由保姆照看着在育儿室里玩耍学习,而楼下,他们的父母则各自做各自的事情。琴.弗莱德因为家里女佣纷纷辞职而变得人手短缺,有的时候,她还得自己帮忙着做一些厨房里的活。虽然在金钱方面,弗莱德向来没有问题,不过最近的首都内乱加上前线的坏消息纷至沓来,让佣人们也无心干活,只想快点回到家里陪伴家人。对此,弗莱德家也没有强迫他们留下。 在吩咐女佣将果酱留起来、好等下一次再用之后,琴看到丈夫走到前面的大厅,穿上制服的外套走出来,就问: “要去哪儿?” “去拜访拜访邻居,问问前线的事情。” “如果你要去的地方是邻居家里,那就请便;不过如果你要去那些同僚的家里——尤其是那些陆军军官的家里——那么还是缓一缓的好。” 尤琛回头看着妻子——这是他今天头一次正视着对方。“什么意思?” “现在外边事情多,谁知道谁家里又会出什么事。还是多避避嫌,等事情过去了再说吧!” 琴也同样注视着丈夫,紧皱着眉头。尤琛愣了一愣,才明白到对方的用意。他耸耸肩膀,说: “别这么大惊小怪,只是串串门而已。” “这不是大惊小怪,就算是以前跟我们家走得近的那些世交的家里,现在有不少人也正被调查。谁知道调查会是什么结果,还是不要去吧。” 虽然没有在口头上驳斥说“他们是正直的军人,都是清白的”,不过看尤琛的表情,就已经可以发觉这一点。琴见丈夫不大相信的样子,就走到他面前,盯着他的眼睛,面无表情地说: “你信不信随你,不过我可要提醒你,现在在我们这一带,已经有不少人的家内外都有秘密警察的影子。他们都在接受国安局的调查,要是随随便便进去,肯定会惹上麻烦的。而且还包括不少将军的家也一样。哪怕军阶再高,都照样得接受调查。” 尤琛看着妻子,他缓缓转过身,走回到大厅里,将自己的外套脱下重新挂在衣帽架上。虽然回来了一段时日,也知道首都最近的局势依然不稳,不过他没有想到,连自己的家里也是这么风声鹤唳、阴云密布。他想了想,走到电话旁边,同时头也不回地问: “对了,克米特家的电话是多少,电话簿不在这儿,我又忘了那边的电话号码。上将从前线负伤回来,我还没过去问候呢。” “不用打了。” 回头看着妻子,尤琛才发现,站在大厅门边上的琴脸色更加凝重,就好像是自己问了一个根本不该问的问题。 “他们不在家。” “那也总会留下个联络方式吧。他们是到外地了?” “对,不过就算是在外地,谁也不可能联系上他们。”琴看了看那个电话,“之前我打给他们家的时候,虽然有人接听,不过并不是将军家里人,而是秘密警察。” “秘密警察在……” 尤琛吃惊地站起来,他没有想到原来连克米特上将也被秘密警察所调查着,难怪妻子会说联系不上,竟是因为这个!他以眼神示意,询问着妻子。琴压低声音说: “听说快一个星期了,克米特的夫人和儿子还有他的侄女都被接走,他们在首都的家现在成了秘密警察的地盘,要是有人敢靠近,都会遭到阻止。有的人说上将是到了南部,也有的人说是上级命令上将返回前线,而他的家人则送到了不知名的场所接受保护。反正说什么的也有,不过谁也没有亲眼看见过上将一家人到底去了哪儿。” 接受保护,还不如说是软禁!尤琛虽非国安局中人,可是对于秘密警察那一套,他知道的不少。这些人已经公然将上将一家带走,那就意味着,艾尔文.克米特上将现在肯定是受到了怀疑。难道是因为那次的暗杀事件吗?最近的首都因为开展了搜捕奸细和叛徒的行动,已经有不少军官莫名其妙地失踪,没了音信。尤琛猜测,那些都跟调查有关。因为担心暗杀集团可能会有漏网之鱼,所以国家安全总局的秘密警察在国内十分活跃,四处逮捕调查那些有嫌疑的人。只是连克米特上将那样的将领也遭到调查甚至是软禁,这实在是令人难以想像的。要知道,这位将军,可是深得首相的信任、更是帝国军队中的中流砥柱式的人物啊!尤琛在震惊之余,问妻子: “那……上将就再没露过面?包括他的家人?” 琴点点头,对于那家人的突然离去,她似乎仍然觉得心有余悸。毕竟她的丈夫也是军队中人,万一受到什么波及,那可不是闹着玩儿的事情。 尤琛没有了打电话的欲望,他背着手,走出了房子。虽是秋天,不过奥登的气候并不像北边那样早早就迎来了严寒,因此花园中仍然四处可见那些开得正鲜艳的花朵。尤琛回想起上次去克米特上将家作客的情景,那个时候,对方家前的空地上,也同样开着漂亮的花朵,还有那些点缀于期间同样充满着美丽色彩的草本植物。可是谁又能想到在不久之后,克米特上将就因为遭遇轰炸而差点死去,侥幸回到国内进行治疗,可又遇上这样的调查。(未完待续,如欲知后事如何,请登陆www.qidian.com,章节更多,支持作者,支持正版阅读!)(未完待续) 第五卷 (上) 第二十二章 远离漩涡(2) 尤琛在感到不可思议的同时,更对那些看似不存在但实际却又是无处不在的调查人员的影子和行动感到不寒而栗。 “搞不好,那些秘密警察还会上我这儿来呢,请我到他们那里去‘作客’呢!” 斜睨了一眼大门的方向,尤琛在心里这样对自己说着。早在首相是被陆军和总参谋部军官所行刺的消息传出来之后,尤琛就曾经和哈根私下里讨论过,担心这股彼此猜疑刺探的风潮会不会在军队内部进一步扩散开来。记得自己当时还曾经跟对方开玩笑似地说: “可是就算再怎么糟糕,那些家伙他们也不会贸然让还在前线作战的军官特地跑回国内接受那些所谓的调查吧?” 没想到,现在看来,竟然真让自己说中了!尤琛虽说知道行刺确是军方内部所为,可是他也同时坚信着,军队中的绝大多数军人都是始终一心向着首相,并不愿意参与这样的行动或是乐于见到帝国高层陷入这样混乱的局面。然而现在军中还没有出现人心涣散的局面,后方这儿的秘密警察们,就开始愚不可及地制造越来越多的混乱起来了!尤琛不无忿恨地想着,这既与他身为军人的身份有关,同时也因为他对于秘密警察没有好感的原因有关。 其实说到底,如果尤琛真的要恨什么人,那么他的怒火也不应该只是朝向秘密警察——虽然这些人的所作所为确实很令人厌恶——而应该朝向发出这些命令的那个人。不过不知是忽略还是被自己的情绪蒙蔽了眼睛,现在的尤琛并没有想到这个问题。他只是在想着,这场风波到底要到什么时候才会真正过去。 “现在的帝国,需要的不是自己人对付自己人,而是尽快团结起来,抵抗两个大国的军队!不管是艾尼亚也好路德尼亚也好,这两个超级大国的军队,光是应付其中之一就已经够我们烦的了,现在他们还要联手起来,帝国就更不能纠缠在这些事情上。要是……要是连那些前线军队里优秀的指挥官们也遭到了怀疑而被一一调查,那么日后军队可就真的是会面临灭顶之灾了!” 越想越烦躁的尤琛下意识地将手探进上衣口袋里,却发现里面根本没有半根香烟。他回房里拿了车钥匙,走下楼梯的时候,迎面而来的琴愕然地看着丈夫,问: “还要出去?” “放心,我只是去买包烟,不会就此一去不回的。” 就算知道妻子非常在意这方面的事情,不过这不表示尤琛也抱有同样的担忧。他忧虑的是混乱带给军方的破坏,而不是自己出去就有可能遭遇监视甚至调查的可能性。而且呆在家里他只会觉得更加憋气郁闷。 来到山下的小镇上,这里已经不如往日,很多店铺都关了门或者干脆结业,整个镇上只有那么两三家店还在营业。在肉铺和鱼铺外头,顾客的队伍排得很长。不要以为这些店的货物非常优质让顾客慕名而来非要购买不可,实际上,在每个街区,都只有一家或两家由政府部门指定供应货物的店铺,为了买到这些日常生活的必需品,所以他们就算口袋里的钱再多,也只能选择这样排队购买。 尤琛在车上看着这些面无表情在店铺外苦苦等候着的男男女女们,心里更加沉甸甸的。他在一家小杂货铺里买了烟——价格比以往贵了不少,而且香烟的品质却不如以往——正在走回车里,却看到马路上一列车队飞驰而过。除了后头那辆卡车外,前头还有两辆摩托和一辆汽车。尤琛看见,坐在车里的像是秘密警察打扮的人,而卡车上也坐着一队手持武器的宪兵。他们是往山下驶去的,如同马路之王一样。 “瞧那些人,又来抓人了……” “可不是,这已经是这个月的第四回了……” 说话的声音很小,不过还是传进了尤琛的耳朵里。他看了看那边那些低着头、匆匆离去的女人。连在街上说一句话都担心会受到牵连,可想而知现在首都——应该说是整个帝国之内——的搜捕潮有多么厉害。怀疑和调查也远远没有过去,这种现状令人担心。 在回来的路上,尤琛特地来到附近那些人迹罕至的小路上,并且按照着他的记忆,找到一个不起眼的公用电话亭。在确认周围没有人经过和有眼睛盯着他之后,尤琛拿起了电话。有些事情,他无论如何都想确认一下。 投进了硬币,拨下了号码,尤琛一边听着话筒中的动静,一边注意着四周的情况。他以前从来没想过,仅仅只是打一个电话,自己也有防范这么多。电话中传来了女接线员的声音,尤琛对她说: “接禁卫军帝国司令总部。” 电话很快接通了。尤琛所要联系的,是自己一个在那里工作的可靠朋友。他希望从对方那里打听到关于克米特上将的事情。因为克米特上将依然隶属禁卫军,所以如果在总部里打听,说不定会有些音信。果然,对方告诉他的话和琴所说的一样,克米特上将不在奥登,他目前应该是在距离首都约两百公里的穆鲁地区休养。至于他到底住在那儿,这属于机密,无可奉告。而且在交谈最后,对方也对尤琛说: “现在关于上将的事情最好不要多谈,恐怕有些事正在调查当中,所以不那么方便。” 尤琛道了谢,放下电话。看来上将受到了调查这是毋庸置疑的,而且如果不是正在接受调查,何必连他与他家人的人身自由都要如此严格限制?这里面的问题可能比我们这些局外人的想像还要严重得多。 “难道,上头真的打算……” 一想到那个结论,尤琛就觉得不舒服。并不只是因为克米特一人受到调查,根据他最近的所见所闻和推测,已经有越来越多的军官受到了怀疑,他们中的不少人被隔离审查,甚至连他们的家人也不例外(在弗莱德家莳萝谷所在的那个街区,就发生过好几次类似的事件,而且直到如今那些被调查者依然音信全无)。在尤琛看来,军队有害虫应该清除,可要是一味地搞这个铲除那个清洗,它还怎么打仗?! 尤琛静下心来,他知道现在以他的能力和身分是不可能过问这些事情的。可是光看着不作理会,又不符合他的为人。看着那个电话,尤琛扬扬眉毛,又拿起来。这一次,他要打给原本就想联络的人物,只是在家里没那个机会。他掏出胸前口袋中的记事本,那上面用铅笔写下的号码被他拨下,随即,尤琛听到了那里面的嘟嘟声,似乎在考验着他的耐性,又似乎是在提醒着他电话随时有拨通的可能。 “喂?这里是格达尔堡。” “铮”的一声,尤琛挂上了电话,他根本没必要跟对方那头的人对话,因为他已经知道自己要确认的事情结果如何了。他所拨通的号码,正是克米特上将家的号码。可是在电话那头出现的男人的声音,不像是对方家中男管家或是个人的声音。对于尤琛来说,他的记忆力要辨别对方家中管家和男仆的声音并不算困难。而且那种低沉冷硬的嗓音,更像是经过专业训练的密探的声音。他如同一个刚完成恶作剧的孩子,对那个电话做了个鬼脸,不过心情却丝毫没有变好的迹象。 “看来,上将的家里确实已经被那帮秘密警察给占了……” 尤琛回到车上,他还想到,要是国安局想要维持克米特上将的面子,那么大可以让他的管家和佣人留在他位于首都的家中、继续为他工作,那样的话,就算有外人——例如他——打去电话,那么也不可能马上起疑心。可是秘密警察没有这么做,他们不会不想到这些,最有可能的解释就是,他们担心将上将秘密拘禁的事情会被泄露,因此在行事之前,就将对方家里的仆役都赶走了。因此现在才会出现秘密警察留守在上将家中、监听电话的举动。 “还有另外一种可能……” 尤琛提醒着自己,那就是国安局已经不认为有必要为对方留面子,所以才采取了这种直接的手段。要真是那样的话,上将的下场就岌岌可危了…… 他几乎是带着郁郁寡欢的心情回到家里的,虽然没有问丈夫为什么买香烟都要花这么长时间,不过看琴的眼神,已经有所怀疑。尤琛没有解释,他只是在心里觉得不耐烦,为什么在外面他要担心有人监视、回到家里也不例外?不过有时他也觉得,自己是不是其实也带着同样的眼神来注意着琴的举动呢?尤琛可没有想到,那股原本以为只存在于外部的可怕风暴,竟然也开始影响到家里面来了。本来应该互相信任尊重的夫妻,现在变成这样,自然是冰冻三尺非一日之寒,只不过到了现在的这种非常时期,又再度透过别的方式显现出来罢了。 在这个越来越扩散、越来越巨大的漩涡中,有的人希望逃出来,而有的人只能呆坐于原地、希望得以保全自我、还有的人则是在静观其变。不过他们都有共同的远离,那就是绝对不要被卷进去,不然的话,纵有百般能耐也是枉然。不过,世上就是有的人比别人要不幸得多——当然,他们自身是否如此认为仍不一定——例如曾经在前线叱咤一时、备受国民瞩目爱戴的前禁卫军曼尼亚战区总司令艾尔文.克米特上将,就是如今深陷在漩涡中心的人。(未完待续,如欲知后事如何,请登陆www.qidian.com,章节更多,支持作者,支持正版阅读!)(未完待续) 第五卷 (上) 第二十二章 远离漩涡(3) 当他从医院结束治疗回到家中后,不仅没法再与外界联系,更是完全失去了自由。不仅是他,甚至连他的家人也遭受到同样待遇。没过多久,当那些美其名曰“照顾将军起居安全”的秘密警察请他一家移居别处时,克米特就感到,自己若是想再次回来格达尔堡的家中,恐怕是遥遥无期了。 事已至此,他也无可奈何。因为他知道,这些秘密警察和禁卫军是不可能单凭他们所在部门的力量来动自己分毫的。 能够做到这一点的,除了自己曾经效忠过的那位帝国最高领袖外,别无他人。很显然的,首相是在怀疑自己与暗杀集团有关连,所以才下令将自己与外界隔绝。不过,首相似乎还算手下留情,愿意让自己的家人陪伴着自己,否则的话,这位在战场上取得过辉煌战绩的将军,可就真的形同阶下囚了。 因此,在奥登尼亚的秋季里,克米特一家都搬出首都,来到两百公里外的穆鲁区休养。当地已经按照上级部门的吩咐,特别为这位将军和他的一家准备了一座舒适的城堡,好方便他们在这儿住下——当然了,保安方面也同样“周到”。看到自己的家人时,克米特拉着妻子的手,十分难过的说: “都是我连累你们了,以前没有好好地照顾家里,现在又要你们陪着我一起受苦。” “现在干吗还说这种话!咱们能在一起,总比分开的强!” 或许是因为已有思想准备,所以露比.克米特反倒下定决心离开他们共同生活了几十年的家,搬到外地过着软禁式的生活。他们的儿子、侄女也和他们一起住进了城堡里,克米特的独子曼弗雷德虽然还在上学的年纪,不过现在学是上不成的了,所以只能每天呆在家里,让这个总喜欢往外跑的少年差点没憋坏。而原本有机会留在首都的侄女希格鲁德,在面对苦劝自己不要一同前往外地的叔叔时,只是轻描淡写地说: “我们是一家人,一家人不应该分开。” 之前因为考虑到希格鲁德并非克米特上将的直系亲属,所以有打算过不将她一同软禁的秘密警察们,见到对方态度坚决,也干脆顺水推舟,将将军的侄女也一起送进了城堡里。至此,克米特一家就在那里面过着与世隔绝的生活。他们不允许被外出、不允许接见客人、自然也不允许与外界有联系了。每天能够接触外界的机会,就只有听听新闻广播、看看由秘密警察检查过才送进来的报纸、还有偶尔站在窗前掀起帘子看看不远处的风景了。这样的日子,就算衣食无忧,也让人过得很不是滋味。像克米特那样刚从前线回来的军人,更是感到倍受煎熬。 虽然不允许离开城堡半步,不过在城堡中走动,是没有问题的——当然绝大多数时刻都要在外人的监视下。在还没有多少凉意的秋日的一天里,上将的侄女走到后院,一下就撞见了看守此地的宪兵。对方客气地问她要到哪儿去,希格鲁德指指后院的小木屋,面无表情地说: “柴禾要烧完了,我得拿点进去。” 于是在宪兵的注视下,希格鲁德走到储存木柴的木屋前,她一边将那些木柴拿起来,一边偶尔溜一眼周围。她不是在留意宪兵的巡逻情况,而是想要看看那些园子里的花草。多美的花啊,希格鲁德非常喜欢花,就算只是远远地看它们一眼,姑娘也是高兴的。 在看到这些木柴还没劈好的时候,希格鲁德拿起木屋墙上的一把斧头,走了出来,之后她有板有眼地劈开那些木柴,好让它们砍成适合放在壁炉里的体积。在阳光下,斧头的边缘闪闪发亮,让不远处的宪兵看着有点刺眼。看到她的动作,其中一个宪兵对身边的同伴说: “喂,提醒我,千万不要跟她约会!” “怎么?你对她有意思?” “少来了!一个老姑娘,有这么一个高官叔叔,却这么久都嫁不出去,肯定有问题!瞧她用斧头那架势,啧啧!” 的确,在夏末秋初的阳光下,这个拿着斧头站在木屋前的女人,乍看下去似乎让人有点敬而远之。不过她的神情温和坚毅,怎么也不像人们想像中的那样可怕。只是在她的心里,到底在想着些什么事情,没有人知道…… “历史在不断地重复着自我。” 这句话,是创世历1062年一个在世界上甚至是在奥登尼亚之内仍然是无名小卒的男人所说的。当时,这个男人只有28岁,他没有固定的工作,只有一间在沃特斯基用每月三十元租赁的小房子作为临时住处。而且他那个时候刚刚从监狱中被释放出来不久,按照所有人的眼光来看,这个男人后半生就算有所起色,也只不过会是找到一份不错的工作,然后成家立业过着安分日子而已。不过他显然并不甘心于此,因为在他的心中,一直坚信着自己的信念:只有他,才能拯救奥登尼亚。因此,当他走入曾经因为内斗而几乎四分五裂的国家工人力量党时,对着那些用怀疑眼光看着他的党员,说出了这句话。通过后来的不断奋斗和努力,他成功了。国家工人力量党,在他的提议下,正式成为了闻名于后世的胜利党,而他本人则是无可取代的胜利党精神和实体上的唯一领袖。这个男人,就是卡尔.海因茨。 这个来自于奥登尼亚与兰尼亚边境某个在大城市人眼里毫不知名小城的男人,说着一口令他们暗地里嘲笑不已的方言,如同一个好斗的公鸡,整天向别人宣传着他那些所谓的理想和主义。在年轻的时候,他几乎没有得到过任何人的支持与肯定,但即使如此,海因茨还是选择了他冲击国家权力核心的道路。这一条路,他走得非常漫长而且艰难,可是,他成功了。这个不被任何人看好的男人,现在是奥登尼亚的最高掌权者。 回首看看海因茨所走的路,不仅不平坦笔直,而且有过许多的弯路和大坑小坑。他没有在半路中丧命或是走回头路,也够让人惊讶的了。也许正是因为那种在旁人看来过于狂热的决心,才让这个男人能够走到今天。不管在任何时候,他都始终坚信自己的能力、坚信着自己是全能之神所选中的命运之子。 能够让一个外表普通、在早期没有任何长处的人产生这般自信,不免让人好奇,为什么他会有这种念头?要想找到这样的理由也不算难,因为从卡尔.海因茨自己看来,这样的理由太多了,而且每一次的发生,都会让他由衷地感觉到:自己是对的,全能之神就站在他这一边。 姑且不论最近发生的暗杀案,单是早期的经历,就已经让这个当时心思单纯狂热的年轻男人找到坚信自己的理由。他崇拜的目光,之所以如此离不开奥登尼亚历史上的“圣王”腓力大帝,就是因为他相信自己与对方有太多太多的共同之处。腓力最终成为了名垂青史的王者,而在民主年代产生出来的新领袖,自然也有着同样的理由和决心,要成为下一个腓力大帝式的人物。 对于奥登尼亚神圣帝国现任首相的心思,有的人知道,不过绝大多数的人都不甚了解。他们中的许多人,都只是将希望寄托在这个男人身上,祈祷他能够将帝国带出困境、走向辉煌。在前几年时,他做到了;不过现在,事情似乎没那么简单。 如今的卡尔.海因茨,没有再公开露面、演讲、出席官方的宴会,他每天都埋头在军事会议当中,而且几乎没怎么离开过前线的作战地图,为的,就是要将帝国在军事上的劣势挽回。这对帝国和帝国的军队来说,似乎是件好事——因为最高领袖如此关心国家和军队的命运;可是在另一方面,决定成败的关键又并不仅仅如此而已。 27年后的今天,已经是奥登尼亚最高领袖的卡尔.海因茨,在琥珀堡守卫森严的大本营之中,被他的将领们包围着,一起全神贯注地听着国防部部长念着前线的报告。看起来,他是这里唯一的主人,也拥有着旁人无可比拟的权力。可是这个不再年轻的男人肤色暗黄、眼光迟钝、而且不时喘着粗气,完全不复当日的神采飞扬。 语气平缓——甚至缓和得有点悲观——的利亚姆在谈到东线的情况时,提起路军的攻势稍的停滞,可能是正在组织下一次的进攻,这为东线的军队赢得一点宝贵的时间——起码现在能够巩固一下那不怎么可靠的防线。而在西线方面,随着曼尼亚的将近全面陷落,奥军在那儿已经回天乏术,而且通过曼尼亚这个战区,艾昂联军已经来到大陆腹地,接下来他们所要做的,自然是逼近帝国本土了。按照前线和总参谋部的意见,西面敌军的主力,将会通过曼尼亚与奥登尼亚之间的要道而来,正如四年前奥军通过在边境上的迂回而绕过曼尼亚防线时的那种情景。 “毫无疑问的,接下来这段日子,帝国的防线,将在曼尼亚的边境上受到真正的考验。尤其是桑代克山区一带,那时候,我们就是使用装甲部队通过那里的山地,从而取得曼尼亚战役的先机。” 一提到当年,如今已经在担任着陆军总参谋长一职的装甲兵总监加勒特上将不禁扭过头,因为他不想别人看到他眼中难以自制的悲哀。(未完待续,如欲知后事如何,请登陆www.qidian.com,章节更多,支持作者,支持正版阅读!)(未完待续) 第五卷 (上) 第二十三章 又是桑代克(1) 当时正是在他的亲自带领下,奥登尼亚军中的装甲部队驶进号称不可能被逾越的桑代克山区、彻底摧毁曼尼亚军驻守的坚固防线。但是谁也没有想到,现在重新提起它,却是因为要防止敌军从这里攻进帝国本土。这其中的失落与反差之大,实在是局外之人所难以想像的。 “桑代克吗……” 在桌子的另一边,一直安静地听着报告的首相,突然抬起头,专注地看着前方。在他的面前,是几位帝国军中的重要人物,可是他的眼光又好像没有落在他们身上,而是看向了很远很远的地方。 “等等!” 他这么一开口,让会议室内所有的人都愣住了。国防部部长利亚姆盯着首相,好像不明白这份报告和自己说的话到底哪儿出现了错误,好像引得首相非开口纠正不可。不过,他并没有在卡尔.海因茨的眼中找到针对自己的神情,相反,首相的那股振奋让人大吃一惊。 “阁下……” “不,不用再说了。” 卡尔.海因茨猛的站起来,让旁人更为惊讶的是,他居然没有显露出头晕的迹象。要是换成在昨天,哪怕他想要从自己的床上起来,都还不得不借助外人的帮忙,要不然,他连走路都要直打晃。而此时此刻,他在将领们面前回来走动着,又不时看看地图,好像那上头有什么东西一直在吸引着他的全部注意力,让他根本没有顾及身边众人讶异不解的目光。 “就是这样!决定了!我将要在桑代克展开反击!一次刺向敌人要害的反击!” 会议室仍然出奇地安静,因为几乎所有人都弄不清楚,现在到底是继续惊讶的好呢、还是表示赞同的好,在无法作出选择的时候,最好的办法还是保持沉默。但是这种沉默没有让发出这个惊人提议的那个人望而却步,他紧握着拳头,在桌子前猛力一击,说: “跨过桑代克、越过布隆尼亚、包抄敌人的后路,不仅能够取得我军所需的战略空间,而且能够对敌人造成致命的打击。这样一来,就能为帝国争取更多的有利局面,没错,就是它!” “您、您是不是有什么新的计划了?” “这是全能之神在向我作出的提示!如果错过了这次机会,那么帝国将会永远痛失良机!诸位!在四年前,正是因为成功地通过了桑代克山区,才让我军不费吹灰之力战胜了百年宿敌曼尼亚。而这一次,将要被我军踩在脚下的,则是自大又傲慢的艾尼亚人!” 卡尔.海因茨的这番话,让所有人呆愣依然。他们只是因为对方还在面前、所以不敢彼此相望。要知道,现在他们心里都有着同一个想法:这是什么时候制订的方案?为什么他们这些最高统帅部中的成员竟然没一个人知道来龙去脉的?三军指挥司令部部长西格蒙德元帅盯着首相的侧脸,心中暗叫不妙。 “这该不会是他刚才灵机一动才生成的念头吧?” 要知道对于奥军——尤其是作为奥军大脑的最高统帅部来说——战前周密详尽的作战计划方案,才是取得成功的唯一方法,没有任何捷径可走。每一次战役——不管当时军队面临着怎样的困难——军方的参谋人员总是不遗余力地制订出可行的方案,然后从中择取优胜者,再进行仔细研究,最后经过一致同意后方可实行。然后自从卡尔.海因茨成为这个国家的最高领袖以来,军方所信奉的参谋人员决策方案,却在很大程度上是被无视的。以往出于军人的忠诚和责任,他们都毫无例外地听从了首相的命令,按照对方的意思行事;没想到这一次,首相还是像以前那样一意孤行,说干就干。 “可是,阁下,关于这方面,我军现在并没有一个完整的方案……” “这些不足为虑,我相信只要加紧制订,很快总参谋部就能提交让人满意的反攻计划。” 说着这话的时候,不仅是首相,连其他人都不约而同地调转视线,看着总参谋部部部长加勒特。然而这位将军此时脸色涨得通红,浓眉倒竖,看得出来,他被气坏了。 “尊敬的首相阁下,总参谋部没有超人,就算想赶工制订出让人满意的方案,前提是必须要有充足的时间和研究。” 听到他直率的嘲讽,国防部部长首先脸色就变苍白了,他不安地看看首相,又看看加勒特。如果他现在能够说话,那么首先就肯定是想勒令陆军总参谋长闭嘴。首相脸皱到一起,不过他只是冷淡地撇撇嘴,说: “那么从现在起,就开始制订新的作战方案吧。总参谋部作为最高统帅部这个‘大脑中的大脑’,为的不就是应付这样的局面吗?” “阁下,就算是要拿出这样的方案,也不可能说做就做。您既然有这样的构思,为什么之前不……” “之前?我刚刚得到了这样的灵感,马上就告诉各位了!如果有人认为我是在故意隐瞒,那就让他误会去吧!不过全能之神可以作证,我完完全全是在它的提醒之下,才想到了这个绝好的计划!” 很可惜的是,能够为卡尔.海因茨的话作证的全能之神,根本不可能出现在众人面前。所以在听到这几句话之后,众人这才面面相觑,而现在他们眼中看到的不是无奈,而是难以言喻的复杂。加勒特嘴巴的线条扭来扭去,终于,他忍不住冲口而出: “哪怕现在马上制订计划,要在您的预期内完成,总参谋部恐怕很难办到啊!” “我相信总参谋部的能力,请大家尽力吧!”很奇怪的,首相没有生气,他的脸上甚至浮现出了微笑。“全能之神不会无缘无故地向我作出提示,所以我坚信,这次的计划必将得到成功,让我们的敌人目瞪口呆!” 老实说,艾尼亚人和昂尼亚人在听到这样的计划后不会真的目瞪口呆,这点奥军的将领们无从得知;可如今的结果就是,他们先呆住了。因为不管怎样看,这个被首相要求“越快越好”就得完成的反攻方案,很有可能成为一个先天不足的计划,而现在看来,首相像是完全把希望都寄托在这种计划上,这怎么不让人担心呢? 在离开会议室的时候,国防部部长利亚姆特意走到加勒特身边,低声对他说: “您刚才说的太过分了!” “跟首相突如其来的计划相比,我那些根本算不上什么!” 刚当上陆军总参谋长这一要职不久的加勒特,现在每天的日子都可谓是渡日如年。本来他就知道这个位子绝对不好坐,可是因为上有命令下有期待,所以也只能硬着头皮上了。尽管如此,他和他带领的团队依然希望为奥军的总参谋部添砖加瓦、重新建立起一个令人足以为之骄傲自豪的总参谋部。可是谁能想到,他们的努力,往往会因为顶头上司一两个看似毫无来由的念头而不得不付诸东流。 看到他这样模样,西格蒙德元帅便好意安慰道: “事已至此,也只能先接受下来了。看看能不能找个什么机会,跟首相好好谈一谈才行……” “现在恐怕谁的话他都听不进去了。” 倒不能说加勒特悲观,而是如今的首相在经历了暗杀惊魂之后,变得越来越敏感易怒,让人捉摸不定。像这次的反攻计划,就是其中之一。西格蒙德自己也不知道,要是真的有机会向首相建议,那么自己到底要说些什么才好。因为他也大概能猜到对方的反应,不是完全听不进去、就是一直在宣扬坚持着自己的观点。 虽然是首相的命令,可是在帝国的最高统帅部内,看好这一计划的人,仍然是寥寥无几。即使是因为前线指挥不当而如今赋闲在家的施泰因上将,在同僚口中得知首相又有意在桑代克山区进行新的作战后,冷笑着说: “一次的话是奇袭,两次的话就是按照着老掉牙的剧本来上演。难道他真把敌人当成同样不会看剧本的傻子了吗?” 可想而知,这个计划在奥军内部就遭到了如此的抵制情绪——这在以前是从未有过的——那么它到底能不能真正被制订而后被执行,就更加是个未知数了。面对着这种反对之声,首相一如既往,没有半点让步的意思。他甚至对着自己的下属们大声说: “总参谋部就是因为老是被这种自作聪明的看法捆绑着,所以才这样一事无成!” 这种话落进身为参谋军官的人耳朵里,当然是非常难受的。就算是在曾经深受首相信任的前总参谋部部长索罗尔德领导总参谋部的时候,它也常常会被难以取悦的首相批评为“悲观主义太过浓厚”,而老是在别的部门面前抬不起头。然而在事实上,奥军在前线的每一次具有一定规模的作战,都绝对离不开总参谋部的作战方案。可以说,这个“大脑中的大脑”,一直支撑着奥军走到如今。可是眼看自己的心血和努力却换来这样的痛批,难怪总参谋部中感到悲观失落的人越来越多,这其中甚至就包括他们那位上台不算久的部长。 可是批评归批评、沮丧归沮丧,命令他们依然要执行,所以在那段时期里,偶然有人看到往返于大本营和国内的陆军总参谋长加勒特上将,也总是眉头紧皱,嘴里仿佛念念有词似的。他是在考虑反攻计划的事情,整个人看上去好像又老了几岁。(未完待续,如欲知后事如何,请登陆www.qidian.com,章节更多,支持作者,支持正版阅读!)(未完待续) 第五卷 (上) 第二十三章 又是桑代克(2) 其实不止是这些军官们觉得心力交悴,他们的最高领袖也同样是如此。不要看首相在作反攻决定时似乎炯炯有神,但实际上,他在很多时候还是衰弱依旧。 头痛、肠胃、现在连心脏都老是在闹毛病,就算每一次能够用药物和注射暂时将疼痛压制下去,可是这样一来也无疑大大地耗费了病人本身的体力,所以卡尔.海因茨在不发病的时候,也越来越依赖药物的作用。他的私人医生莫里昂,自然是更加不能离开他左右半步了。看上去,这位医生俨然成为了宠臣布鲁诺的下一任最佳接班人。 在九月份,又一次突然心脏病发的首相,在众人的好说歹说下,总算勉强同意了去做更加详细的全身检查。 私人医生莫里昂在为他注射有可卡因成分的药剂后,也劝对方说: “X光能够将人身体内部的情况非常真实地反映出来,对于病人来说,是找到问题的最快也是最好的方法,您如果接受照射,那么我们就有办法很快找出您身体里有可能潜藏的病根,然后再找对策将它彻底铲除清理。这样一来,您的身体才能完全康复起来。” “我知道X光照射是怎么一回事,用那个看着让人怪害怕的仪器,在人的身上照来照去然后再弄出一张模模糊糊的黑白照片。不,我的医生,我并不是害怕那些光线,而是在没有绝对安全的情况下,我是不会到医院去接受X光检查的。” 这就很明显了,首相是担心自己外出看病的消息被人得知,从而又来一次暗杀行动。于是当卡尔.海因茨决定要到琥珀堡市内医院去作全身检查之前,医院受到了空前严密的搜查和重新布置,许多密探(绝大多数都是便衣打扮,丝毫不引人注目)和宪兵在周围布下层层防御,为的就是让帝国的首相可以百分之百安心地在里面进行检查。当一切准备妥当之后,卡尔.海因茨才在随从的陪同下,前往琥珀堡市内的医院进行全身检查。 医院只有极少数人知道首相会前来——包括院长和负责为首相进行检查的几名专家,他们也都经过了再次严格的调查和嘱咐——至于医院中的其他医护人员和病人,则以为是进行演习,所以完全被蒙在鼓里。 进入了检查室之后,不得不留在另一个房间中等候的首相的副官们,想起首相来到医院前的样子,都不禁忧心忡忡起来。当时他们按照首相和医生的吩咐,几乎是半扶半抱地将首相本人带进汽车之中,而首相本人甚至连坐都坐不稳,差好几次点从真皮制作的后座椅上滑落下来。看到首相那个无精打采样子,连他的副官长朱兹勒上校都忍不住想: “看来现在来还是对的!” 其实早在这之前,就有不少人打算让首相检查治病,可是都遭到了对方的严辞拒绝。卡尔.海因茨提出的理由再简单不过: “帝国绝不能少了我!” 所以任何向他提议养病或检查的人,都得到了类似的答案。然而,再强大的肉体和心灵,都不可能抵挡得过这种周而复始的折磨,所以就算是像卡尔.海因茨这样意志向来坚定的男人,都不得不暂时屈服于现实,听从身边众人和医生的劝戒进行放射治疗。 同样非常紧张的,除了在检查室内负责为首相进行治疗的专家外,还有首相的私人医生。在被人揭露使用了带有剧毒药物为首相进行治疗后,莫里昂吓得不轻,甚至有产生一度要轻生的念头。因为他担心万一失去首相的信任,那么光凭着“治疗失当”这样的理由,自己都足以死无葬身之地。没想到,首相并没有因此责怪他。即使到现在,莫里昂仍然记得,当时自己被首相叫过去问话的情景:坐在卧室中的卡尔.海因茨,抬起头用无神又黯淡的眼光看着自己。他手中拿着一张薄薄的纸。一看到莫里昂,他就用嘶哑的声音说: “医生,坐吧,离我近一点。” 莫里昂当时因为被人秘密告之关于大本营医生揭发他使用毒药的事,他正吓得半死,因此走起路来也是哆哆嗦嗦,背上冷汗直冒。他坐在首相面前时,语不成句地说: “阁下,阁下,我……” “你看过这个了吗?” 首相将手上那张纸放到他手里,脸上没有一点表情。看上去,好像他们之间接下来要谈的内容只是一些无关紧要的小事。 “这是从你给我开的止痛丸里找到的配制药方的说明书。你还有印象吗?” 莫里昂如同从神的手中接过记载着神之谕旨的羊皮纸那样、毕恭毕敬地用双手接过那张纸。那上面的内容他只是扫了一眼,就差点没晕倒。因为纸上所记的内容,全是药物的名词。什么马钱子碱、阿托品,这不是剧毒就是会对人体产生破坏性影响的刺激性药物。首相在一旁,只是盯着他,不作任何反应。 “怎么样?想起来了吗?这是你给我开的止痛药丸的成分啊,医生。” “首、首相……” “能不能跟我解释解释,为什么你要用这些药物呢?” 这句话好像最后一根羽毛,压垮了莫里昂的本已抬不起来的脊梁。他马上离开座位,声嘶力竭地说: “我完全不知道这药的成分!这是我头一次搞清楚!因为、因为药是我委托首都诊所配制的,所以我真的完全不知情……首相,阁下!请您务必要相信我!” “你真的一点也不知情?” “是的,这是真的!我可以向全能之神发誓!如果知道这里面含有剧毒,我就算要自己把它们全部吞下,也绝对不能让它们出现在您的面前!全能的主啊!这真是太可怕了!我万万没有想到,诊所的医师居然会配出这样的药来!” 首相那无神的眼睛,注视着莫里昂几乎哆嗦成一片风中树叶般的身躯。对方现在就好比是待宰的羔羊,是死是活,完全看他的意思。在令人窒息的沉默中,卡尔.海因茨动作迟缓的点点头,喃喃地说: “是啊,我想也是这样……” 之后,他又看着多年来一直为自己服务、兢兢业业的私人医生,轻轻地拍拍对方的手臂说: “别这么紧张,我的医生,我只是想搞清楚一些事情而已。现在事情弄明白了,也就用不着担心了。” 看到首相神色恢复如常,莫里昂这才安心下来。不过真正让他吃了定心丸的,还是不久之后大本营原驻守医师温德利希的离去。这就表明,首相是站在自己这一边的,所以才会辞退与他意见不合的温德利希。在经过那次的药丸风波之后,莫里昂变得越发小心谨慎,在别人面前更是从不提起关于首相身体情况的话题。 如今,在检查室里,莫里昂回过神,看着刚刚结束照射的首相正在穿上衣服,他也赶紧来帮忙。首相现在的动作和举止,跟一个年迈没有生气的老人相差无几。他裹在衣服里的身躯,也不复以往的挺拔——虽说卡尔.海因茨以前就不是那种高大威武的形象,可是他的行动总是保持着军人般的仪态。在专家们暂时离开的时候,莫里昂看到首相的头转向自己,他马上凑过去,轻声问: “您是不是觉得累了?要歇一会儿吗?” “那玩意儿,没问题吗?” 莫里昂一愣,随即他又听到首相好像在自言自语又好像在嘀咕: “我总觉得,那个X光照射仪对人体会产生不好的影响。谁能保证,那种可以穿透人体皮肤的光线,不会对身体内部的器官有害呢?” “请您放心,X光经过多年的研究,已经是一项成熟的技术,它拥有着非常多的患者,会因为照射X光而产生副作用的这种说法,无论是从科学上还是从结论上看,都站不住脚。” “也对,不过我更担心的,不是那台仪器——或许就像你所说的那样,医生,X光是对人体无害——而是人!” “……您说……人?” 首相沉重地点点头,他现在显得既疲倦又很不耐烦,可是眼神中却好像从未放松过对周围的观察与戒备。他压低声音对自己的私人医生说: “就算是有这样严密的保安措施,可是谁也不能肯定,在周围为我检查的这些人里,到底有没有哪个人会对我心怀仇恨、继而要对我不利。你也知道,正如上次刺杀我的那个施道芬一样,他们对我的憎恨,在表面上往往是很难看得出来,他们太狡猾了。” “这次为您进行诊治的专家都是长期在这儿工作,而且经过调查取证也没有问题。我想他们还是信得过的。” “你还真是有爱护同行之心。哦,不过用担心,医生,我并不是只针对这一行的人,而是现在凡是有可疑之处的,我都不得不作这样的考虑。谁会知道别人的内心呢?又有谁能真正的了解别人呢?我曾经那样相信着的人,都会毫不犹豫的背叛我,更何况是一些刚刚才认识我的人呢。” 说着,首相的情绪越发低沉,他垂着头,如果不是眼睛还睁着,恐怕看到这一幕的人都以为他是累坏了,即将昏昏欲睡起来。 看着卡尔.海因茨,莫里昂又不禁想起、在首相发病时曾经这样私下里询问过自己的胜利党要员布鲁诺。对方是这样问自己的: “首相真的没有别的病吗?会不会有什么现在不明显的症状,只是以这里的检查手段检查不出来?”(未完待续,如欲知后事如何,请登陆www.qidian.com,章节更多,支持作者,支持正版阅读!)(未完待续) 第五卷 (上) 第二十四章 不问结果(1) 当莫里昂回答说首相的身体确实没有大碍时,他还记得布鲁诺那忧虑重重的眼神。的确,在看到卡尔.海因茨的精神状态后,不管是谁都会认为他肯定在某方面承担着巨大的病痛,只是坚持着不肯说出来。 莫里昂不禁又想起他在别人那儿听回来的一件事,说的是某个军方的高级将领——到底是谁他不记得了,反正是最高统帅部中的高官——曾经问过温德利希医生: “在前线的时候我曾经看到过,有的战士在爆炸中心,而且受了非常严重的伤,可是他本人却好像若无其事似的,继续拿着手榴弹冲到敌人的阵地里。直到战斗结束之后,我们的人将他抢救回来,他居然对医生说:自己根本不觉得痛。后来的检查结果告诉别人,他并不是金刚不坏之躯,只是由于在爆炸的瞬间形成的气旋高压,直接对他的大脑也造成了颅内高压,让他的大脑处于极度兴奋状态,所以他才一点也不觉得痛。现在在我们身边的首相,会不会也在爆炸中形成这样的状态呢?” 当然了,后来的例子证明,首相并没有这样的病症,所以疑虑也得以解除。可是从中可以看出,对于首相在爆炸后的种种反应和发病,人们是多么的担忧——甚至是怀疑。其实莫里昂也不是不知道上面所提到的那种病例,他也对此有过怀疑。 不过后来的检查一再证明,首相的大脑没有受到损害——真正让他痛苦的是心脏和肠胃——至于为什么首相的头会屡屡疼痛不止,这也不是暗杀所造成的。在很久以前,卡尔.海因茨就已经落下了这个病根。现在只不过是旧病复发罢了。 在医生走神的时候,他没有听到,一旁的病床上,掌握着整个帝国命运的那个男人,口中喃喃地说着: “我是对的,因为神站在我这一边……桑代克……桑代克……看着吧,这一次,我要让艾尼亚人也尝到跟曼尼亚一样的苦果!” 铺着暗红色方砖的街道,两旁的树上叶子渐渐失去了以往的翠绿,变得发黄起来。蜷缩的叶子在空荡荡的大街上被风吹得飘来飘去,最终不见踪影。又是一阵不算太冷的风刮过,街道上偶尔出现的两三个行人快步走过,完全没有一点心思观赏初秋的景致。奥登尼亚神圣帝国的首都,在某种程度上来说,倒真有点肃杀的秋意。 一列卡车车队驶过了街道,不管是从声势还是从外表来看,它们似乎都成为大街上唯一也是最显眼的主角。或许在大街两旁某栋楼房的窗户上,可以发现窗帘的一角被稍稍掀了起来,可是很快又被放下。随着那些满载着士兵的车队驶过,这里又再次恢复了寂静。 这里并不是奥登某个偏僻郊外的街道,而是位于市中心地带的大街上。在这条街道周围,原本拥有着不少曾经热闹过的商店餐厅,可是由于战争开始以来物资供应紧张、再加上如今整个城市都仍然处于半戒严状态,所以这些店铺不是早己结业也事,就是在这次风波中不得不停止营业。看到这副景象,让人很难把这里跟帝国的首都联系在一起。 坐在车子里的尤琛,下意识地摇摇头。 这里就是自己出生长大的奥登吗?那个曾经无比繁华的首都?周围那些经过轰炸后破烂的建筑物、那些躲躲闪闪低头急行的行人,让他觉得自己仿佛身在外地,而且是在某个他根本不熟悉的外国的城市里。 他叹了口气,发动了车子。今天他是来禁卫军帝国司令总部办点事的,顺便也想打听打听关于调查暗杀集团的事情,不过却是白跑一趟。 在车子刚拐过一个路口的时候,前面就出现了警察的身影,将他的车子拦了下来。走上来的警察看到车里坐的是一个禁卫军的军官,而且是中校军衔,他马上将即将冲口而出的盘问吞进肚子里,取而代之的是一个标准的敬礼。 “长官!” “发生了什么事?” “前面一栋楼房发生了火灾,现在这条路禁止前行。” “是空袭吗?” “现在还在调查之中,这里要解除恐怕还得过一段时间,请您必走别的路。” 尤琛没有说话,他下了车,走到人群之中张望。灰色的楼房中冒出黑色的烟,但并没有看见火苗,消防车与卡车停在那儿,士兵和消防员(后者多半是些少年)在楼房中进进出出,尤琛看到有个士兵跑到一个军官面前,报告着什么。他询问警察和身边的路人,都不清楚到底发生了什么事。这时,旁边一个好像住在附近的老头子低声说: “一枚炸弹扔在那个院子里,可是没有爆炸,现在他们得叫工兵来。” 尤琛转过头,看着声音来源的那个方向,不过这一看,让他看到了意想不到的人。对方同样穿着黑色的禁卫军制服,领子拉得高高的,几乎把半张脸都遮在了帽子和领子之下,不过还是可以看得出来,对方显然是个年轻人。一旁的警察因为这老头泄露了里面的事情,颇为恼怒的瞪了他一眼,然后挥舞着双手和警棍,要将他们赶走。那个军官看了一会儿,又好像觉得无聊似的,转身要离开。尤琛盯着他的背影,想了想,朝对方喊: “伊克?” 对方走出了好几步,才停下来,迟疑地侧了侧头,看看后面用这个昵称来引起自己注意的人。他脸上没有一点表情,默默地看着军阶比自己高出好几级的尤琛。尤琛一时间倒有点犹豫了,因为眼前的这张脸,与自己记忆中的那个人虽然并没有太大改变,可是感觉上又似乎很不一样。 “啊,是你……” 伊格尔.瓦莱里安眨眨眼,看着朝自己走来的尤琛,他转过身来面向对方——这动作既可以说是有点拖泥带水,但也可以说是有点不情愿——以立正的姿势站好,用毫无起伏的声音说: “中校。” 听到这个称呼,尤琛感觉到自己好像被挨了一棍似的,脚步也停了下来。两人面对面地对视着,一个是没有任何表情,一个则是努力抑制着不让自己的神情有异。尤琛笑了一笑,说: “伊克,你要我也跟你装客气吗?” 伊格尔还是那样看着他,而尤琛不管从神情还是姿态都表明,他无意要摆出一副上级的架子。看着看着,伊格尔稍稍移开了视线。尤琛接着又说: “你是什么时候回来的?从曼尼亚吗?” “……对,前不久才回来的。接受军官的培训。你呢?” “我也差不多,不过是因为自己的身体不大争气才回来的。” 这么说着,两人并肩走在一起,看上去比刚才的距离要拉近了不少。尤琛打量着伊格尔,心里不禁在想: “他到底是怎么了?” “在家住上一段日子,比在前线的时候真是强太多了。” 听到尤琛这句话,伊格尔张了张嘴,他的声音听起来跟刚见面时的语调没有两样,甚至是更冰冷了: “我现在不住家里,在军官宿舍。那样更方便。” 两人间沉默了一会儿,当走到离尤琛的车子不远的地方,尤琛突然停下脚步,对身边的伊格尔说: “伊克,我们很久没见了,我不是来跟你讨论公事的,只不过如果错过这次,那么我们下次真不知道还有没有机会见面了……” 伊格尔看了尤琛一眼,一言不发。看到这样,尤琛又提议他们找个地方坐下来聊一聊,伊格尔没有拒绝。过了二十分钟后,他们就坐在一家军官俱乐部的餐厅里,接受着服务生殷勤的招待。打量着周围有说有笑的军人们,伊格尔难以察觉地抽动一下嘴角。 “这里让人完全感觉不到战争的存在。” 尤琛也扭转头,注视着那些兴冲冲说着自己那些所谓战争见解和战场上英勇事迹的人,眼中掠过苦笑似的光芒。对于这些生活在大后方的军人来说,他们无比期盼着的战争,现在却是令深知前线情况的人只能感到无比焦虑失落的事情了。而他们,还显然完全没有了解到这一点,依然兴致勃勃地在自己的脑袋中画出一幅宏大战争的场面,好满足自己的野心和好奇心。 “站在远处看焰火的人,只看到了它的美丽;可站在焰火之中的人,却除了火焰的热力和火燃烧到自己身上的那种疼痛感,就什么也无暇顾及了。” 这两个都曾深受“战争”这种烈火所伤的男人,是不会对旁人那种热心劲感到有趣或认同的。能够回到自己的故乡——最起码是远离那片战争的焦土——才让人感到什么是真正的幸福。尤琛虽然知道回来不一定就代表着所有烦恼都会离自己远去,可是这里的和平(哪怕只是局部的)相比起战场上那种每天不知生死的日子,当然是好得太多了。他看了看伊格尔,在对方发觉之前就移开,因为他不想让伊格尔觉得自己在窥视对方。现在的伊克,跟以前不大一样……好像特别敏感似的……这是怎么回事呢? 尤琛的脑海中,回忆起以往与伊格尔共处时的经历。他们之间虽然认识,不过见面的次数也不算多,他对于这个年轻人的了解,除了自己的观察外,还有一部分是来自于那些社交圈里那些贵妇人们的嘴巴。有时出席那样的场合里——或是以前在妻子那里——他知道伊格尔在这些女人们的眼里向来有着不错的印象,认为他是那种非常优秀的年轻人。(未完待续,如欲知后事如何,请登陆www.qidian.com,章节更多,支持作者,支持正版阅读!)(未完待续) 第五卷 (上) 第二十四章 不问结果(2) 对于尤琛来说,他对伊格尔的印象有很大一部分都是与军队有关的。在他看来,伊格尔是那种经验尚浅但勇敢正直的军人,不过想要成为一个真正的前线阵地指挥官,这就要看他自己的能力了。综合起来看,伊格尔在他人眼中所得的分数就算不是满分,但肯定也有着很高的印象分和熟悉之后的肯定分数。可是,现在的伊格尔,让尤琛吃惊不小。现在的伊格尔,与其说是一个英气挺拔的年轻军官,倒不如说是个大病初愈的人。他脸色有点苍白,眼睛泛出红丝,如果凑近一点,可能还会嗅到他身上有一股淡淡的酒精的味道。最令尤琛感到难以置信的,是对方那种冷淡和疏远。他回想起来,以前的伊格尔,可完全不是这样的人啊! “两位要喝点什么吗?” “给我来杯咖啡吧,你呢?” 因为考虑到待会儿还要开车回家,所以尤琛没有打算喝酒。他看向伊格尔,对方眼睛也不眨地说: “威士忌,快点!” 服务生恭谨地将他们点的东西用悦耳的声音复述了一遍,然后躬身退开了。当伊格尔的眼睛重新落到面前的尤琛脸上时,对方那略显惊愕的神色已经消失了,他微笑了一下,说: “你什么时候改喝这个的?” “忘了。” 伊格尔的声音可以说是冷漠,但也能说是满不在乎,此时的他,完全不在意别人的目光。 尤琛在刚开始重遇到这个年轻人的时候,就有种感觉:伊格尔将自己困在一堵高高的墙壁后,任何人要想靠近他,首先就会被厚重的墙壁挡在外边,而他也无意要走出来的样子。这时候,他看到伊格尔忽然朝自己一笑,说: “酒真是样好东西。” 对于他的评价,尤琛不置可否。他并非不喜爱杯中物,只是也深知它的威力,所以他与酒一直保持着适当的距离。而现在再看看伊格尔,他不仅只是喜欢酒而已,简直好像就想要在酒精中生活一辈子似的。 “喝多了总不好的,任何事情都应该有个限度。” “你们误解它了。” “误解?” 尤琛口中重复着这个词,而伊格尔继续说: “酒就是酒,它不会去强迫别人要喝它,更不会一喝就像毒品那样上瘾。真正让酒背上骂名的人,是那些用酒精来抵挡一切的家伙。所以说到底,最坏的还是人。好比说——像我这样的人。” 看到伊格尔如此直接,倒让尤琛有点吃不消。他没想到,伊格尔早就看出了自己对他嗜酒的不满和担忧,只是不说出来罢了。他甚至怀疑,自己刚才那种揣度伊格尔的想法真的是对的吗?因为伊格尔好像并不是那种完全要靠酒精来麻醉自己、好让自己双眼模糊从而达到看不清这个世界和自己的目的。他看得很清楚,对于自己还有周围的一切。尤琛又听到了伊格尔那轻轻的笑声,只是他在笑声中感觉不到一点愉快的意味。 “我说它好,就是因为这个。它不会抗议你对它的依赖,也不会指责你像个废物般迷恋它。它呀,只会默默的守候在你身边,陪你渡过那些不知所谓的日子。” “伊克……” “啊,我这么说可能吓到你了吧,要是你不喜欢,就当没听见好了,尤亚。” 原本认为自己已经有可能激怒对方的尤琛,在看到伊格尔的神情后,又疑惑起来。因为坐在他面前的年轻人没有一点怒气,甚至是心平气和地说着这一番话。他深陷在眼窝中的蓝色双眼,看似浮着一层油脂般的光泽,仿佛是未喝酒便已醉;可是再看仔细一点,他的眼神却并没有因为迷离而失去焦点。这点,从伊格尔轻易将他人的情绪和举动都看在眼里,便可得到证实。 酒和咖啡都送上来,伊格尔没有一点要客气的意思,将已经拔开塞子的酒瓶倒转朝向杯子。之后,他将斟满金棕色液体的杯子拿到嘴边,一气喝下半杯。看到他如此豪饮而且居然没被这烈酒给呛倒,尤琛也不禁呆了。可是伊格尔呢?这点威士忌对他而言就如同是普通的饮料那样,他接二连三地喝,没过多久,那瓶威士忌就已经被消灭了半瓶。当他再想倒酒的时候,尤琛按住了他要倒酒的手。 “好啦,伊克,没必要这么着急把它喝完。” “你放心,这次我请客。” “我只是站在一个爱酒之人——尤其是对威士忌稍有涉猎的人——的角度来劝你的,因为我希望你能好好品尝自己点的酒。” 听到尤琛这么说,伊格尔没有生气。他笑着将身体靠在椅子上,手也离开了酒瓶。只见这个年轻人点点头说: “你这么说倒有点道理。” 接下来,他们一个轻啜着咖啡,一个则不时将整杯整杯威士忌灌进肚子里,开始了他们间的交谈。跟餐厅里那些谈兴正浓而且不时发出笑声的军官们来说,这两个军官间的交谈看起来似乎没这么热烈。可是他们的表情认真、眼神严肃——至少其中一个是如此——并且丝毫不为外界的影响所动。尤琛放下杯子,低声问对方: “听说过最近连禁卫军内部都开始被国安局清查的事情吗?” 伊格尔点点头,可是他的注意力仍然落在威士忌身上。尤琛又说: “禁卫军受到的波及还算少的,现在在军队之中,太多太多的人都被牵涉进这次的叛乱中。他们有不少人其实都与此事无关,只是因为不巧是叛乱分子名单中某个名字的亲戚或同事,就遭到了逮捕,至今仍然没有下落。在我身边,就有过这样的例子。” “这也是没办法的事吧?毕竟谁叫那些家伙胆子那么大,连行刺领袖这种事儿也干得出来。” “可是现在首恶已经得到了严惩,没必要让这么多无辜的人也被牵扯进来吧?我深信在军队当中,绝大多数人都是一心向着帝国和首相的,他们根本不希望看到暗杀。不过据我所知,国安局所逮捕的那些‘犯人’,就是这些忠诚于帝国和首相的军官,这太不应该了。” 这时候,伊格尔斜睨了对方一眼,那样子好像在说“你到底想说什么?”。尤琛将声音压得更低了,他说: “这种局面,要到结束的时候了。” “结束……”伊格尔还是斜着眼睛,不过却咧开了嘴。“可是这种事也轮不到我们去做决定,你太多虑了,尤亚。” “的确,以我的军阶和能力,现在说这些,实在很可笑。只不过……” 尤琛抬起眼,直直地注视着伊格尔。他也搞不清楚,自己心中的念头,是在见到对方的时候突然冒出来的呢、还是此时的灵机一动而已?但无论如何他都清楚的就是,他希望向对方作出说明。 “伊克,你在听我说话吗?” 伊格尔放下酒杯,抹了抹嘴。他看上去多少有点不耐烦,反问一句: “你想跟我说什么?” “你能不能……不,是能不能请你,为这些还没有定罪但是受到无端怀疑的人、帮个忙呢?” “我?我能做什么?” “我知道这么说可能会让你不高兴,可是这也是实情。要是你能向你的父亲提出一点建议,事情就算不能改变但也有一点机会……” “别说了!” 伊格尔突然啪地一声重重地将拳头砸在桌子上,而且声音之高亢让隔壁几桌的客人都吓了一跳。尤琛没有想到,自己的提议会让对方如此勃然大怒。现在的伊格尔看上去,好比一头愤怒的狮子。他瞪着尤琛,毫不相让。尤琛在定下神后,恢复了镇静,他用词谨慎但坚定依然地说: “要是你讨厌走后门这种形式,那么我向你道歉。其实对我自己来说,这种方法也是不受欢迎的。可是我并不是要求你向你的父亲行贿或是要他以权谋私放了那些嫌疑犯。我只是希望,你能够以私人的角度,向你的父亲——也就是帝国的副首相阁下——作出建议,请求他能够尽量将事件调查得一清二楚。只有这样,才能让更多无辜的人得以洗清污名、重返岗位继续为帝国效力。你要是对我的说法感到不满,我也没有办法。” 在听到尤琛的话之后,不知怎么的,伊格尔好像整个人都放松了下来。他看着尤琛,一边好像要点头但又始终没有点头地喃喃说: “是这样……” 接着,他又抬头看向比自己大八岁但也同样属年轻人一代的军官,说: “我可能是一时听错了,所以才乱发火,对不起。不过,没有用的,我父亲——我父亲他,不可能听我的。更何况是关于这些国家要案。” “所以我才希望你用私人的身份向副首相提个醒。虽然我也知道,这么做可能什么也改变不了,但如果任何事情都不做,那么现实也不会因此而好转。我并不同情那些因为暗杀帝国领袖而被处刑的人,因为他们是罪有应得。可是那些因为亲友或同僚身份而被无辜扯进这件案子里的人就不一样了,他们有很多人甚至根本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就被秘密警察从家里带走,至今是生是死都没人清楚。你知道吗?在前线,有不少军官就是在这样完全不知情的情况下,就被当成了叛乱分子之一,不得不从军官变成犯人,羁押回大后方。这对目前还在前线进行着努力的我军来说,更是一种打击!要是再这样下去……” “我不是不知道这些,只是——我说过了——我父亲是绝对不会听我的,而且,你在外头说这些事情,可得当心点!”(未完待续,如欲知后事如何,请登陆www.qidian.com,章节更多,支持作者,支持正版阅读!)(未完待续) 第五卷 (上) 第二十四章 不问结果(3) 说着,伊格尔本已压得很低的声音更加低了,差点就让坐在他面前的尤琛只能听到那沙哑的呼吸声。年轻人做了个眼色,尤琛似有所觉,警惕而又不引人注目地看了看周围。旁边的人都顾着自己聊天说笑,哪里会留意他们之间的交谈。 而这些座椅和周围的装饰——尤琛快速地检查了一下,没有发现在椅子或桌子底部有窃听装置。他刚刚稍感安心,对面伊格尔那冷淡的声音再次响起了: “更何况,这些事情与我完全无关!反正我不会反对帝国的领袖就对了。” 听到伊格尔的话,让尤琛不禁皱起眉头。他看着重新拿起酒杯和瓶子的伊格尔,沉声说了句: “你真的是这么想吗?” 年轻人耸耸肩膀,没有直接回答。尤琛冷冷地说: “伊克,难道你就不是帝国军队的一员吗?虽说没有参与其中的犯案者,当然不会受到逮捕调查,可是当这场风暴愈演愈烈的时候,我们就算能够躲开一时,但军队又会怎么样呢?它能不受一点影响吗?而且,它现在还背负着挽救帝国的重大责任!要是先被自己人为了这种事情而给弄垮了,那么我们这些当兵的,对得起国家和那些盼望着我们拯救他们的普通民众吗?” “我是军队的一员,而且我也早就作好打算,为它付出自己的生命也在所不惜。可是除了生命之外呢?我再没有东西可以为它付出了。或者你会说,还有那种叫做灵魂的东西,是吧?不过,我的灵魂?不好意思,它恐怕不是一早睡着了就是消失了,况且像我这种污秽不堪的灵魂如果真要献给军队,这才是最大的悲哀吧!军队、军队、军队……哼,老实说,现在唯一愿意接纳我的,就只有它……多可笑……可我无能为力,这种事情,还是交给别人去解决吧!不管是家里也好、军队里也好,我都只不过是个说不上话的无名小卒(这时尤琛似乎听到伊格尔在嘀咕什么“这样也好”),你想让我去说情,找错人了吧!” 两人谁都没有说话,不过从尤琛的眼中看得出来,他的内心除了失望,恐怕还掺杂着别的什么东西。而伊格尔呢?他只是拿起半满的酒瓶和杯子,再次为自己倒满威士忌,然后将一杯又一杯毫无忌惮地倒进自己的口中。在这样的沉默中,尤琛又再开口了,他的声音听上去不像是失落、也不像是无奈,而是一种近乎于冷静般的结论: “看来我之前看错了,原来你不仅只是爱喝酒而已,连精神上也希望一直永远醉下去。” “这样子也没什么不好。喝醉了就睡,睡醒了再继续喝,这么过日子其实也没有你们想像中的那么差劲。” 伊格尔此时好像什么也不放在心上,他眼睛里唯一能看到的,仿佛就只剩下那瓶威士忌而已了。尤琛看着这个年轻人,忍不住在心里轻轻地摇头。 “伊克,你为什么会变成这样……” 虽然没有说出口,可是尤琛此时的眼神,已经将他心底的疑问表露无遗了。那个曾经向往着战场、向往着用自己的努力来为帝国贡献力量、向往着真正的正义和勇敢、向往着一切美好愿望的年轻人,现在,却只是一个离不开酒精的近乎废物般的人而已!这样巨大的落差,即使是像尤琛这样曾经在战场生活过好几年的人,也觉得委实难以接受。或许也是因为,他打从心底里不相信伊格尔会变成这样堕落麻木的人吧。 当他们之间这场小小的聚会结束的时候,已经是下午五点多了。付了钱,看到伊格尔醉得走路摇摇晃晃的模样,尤琛向他说: “你的宿舍在哪儿?我送你回去吧。” “不,不、不用了,我的脚,还……还能走……走上一段……你瞧……” 虽然精神上似乎并未如他自己所想的那样彻底沉醉,可是伊格尔的身躯却总是不由自主地要摔倒似的。他挣扎着站起来,可是没走出两步,就几乎要撞上了旁边的桌子。尤琛见状,赶紧上前扶着对方。他叹了口气,说: “别逞强了,我送你回去。来吧” “请、请便吧……只要不、不回那个家,去那儿都行……” 在将伊格尔扶上车、好不容易问清楚禁卫军军官宿舍的地址后,坐在驾驶座上的尤琛启动了引擎,将车子缓缓驶上路中央。在行驶的途中,伊格尔倒还不至于醉得大吐特吐,只是那股气味也够叫人难受的。尤琛想起自己以前也曾经对威士忌爱不释手,又忽然联想到自己的妻子和罗蕾莱——她们都曾经劝过自己要戒酒,只不过一个已经在私底下不再理会劝说自己,而另一个则很难再见上一面——想必看到自己喝酒时那德行,也让旁人觉得很不舒服吧。不过尤琛并不因此而讨厌伊格尔,他甚至多少能够明白对方为什么总爱喝得酩酊大醉的原因。没有上过战场的人,是根本无法理解伊格尔内心那种郁闷与无奈之情的。即使是尤琛自己从前线回到家,也是要经过很长一段时间才能勉强在人前表现出与和平时期相似的行为模式。这种战场与安全大后方之间的切换,对于普通人来说,可能只是时间和空间中的切换,可是对于那些经历过战地炮火和死亡威胁的军人来说,却等同于两个截然不同的世界。在那个世界中生活得久了,然后又要马上适应另一个世界的生活,这肯定不是说变就变的事。也许伊格尔的身体已经回到了故乡、在享受着和平(哪怕只是暂时的),但是他的内心,显然仍然留在了那个硝烟迷茫的战场上。 来到那栋宿舍大楼后,由于尤琛自己也是禁卫军军官,所以门卫并没有阻止他扶着伊格尔进入大楼里。伊格尔所住的房间是单身军官的标准房间,在四楼。尤琛可以说是半扶半拖地将对方带到四楼,没想到,电梯门一打开,来到走廊上的伊格尔好像恢复了精神——当然身体还是不住地摇晃——他一边从裤兜里掏着钥匙,一边头也不回地说: “真、真不好意思,你来我这儿一趟,我却没好好招待……” “行了,伊克,还说这么干吗。” 伊格尔踉踉跄跄地走到一扇棕色的木门前,钥匙“哐啷”一声掉在地上,在寂静的走廊上引起一阵回响——可能因为是工作时间,所以宿舍楼里没看到有几个人出入的。他匆匆捡起,又总是没法将钥匙对准钥匙孔,同时这位半醉不醉的军官还没忘记对尤琛说: “抱歉,让你、您久等了……” 尤琛真不知自己是该觉得好笑还是要好气,伊格尔看似醉了又像是没醉,可他说的话让人觉得哭笑不得。这时,他的眼睛不经意地朝下看,却发现门缝下透出来的光线中,似乎有道黑影掠过。尤琛眨眨眼,再定睛细看时,黑影没了,从门缝下折射出来的,是黄色的光线。 好不容易,门总算打开了,伊格尔一边往里走,一边嘴里不知哼着什么。尤琛站在门前,观察着里边。这个单人房间有一个不大的客厅,客厅的窗户并没有关上,因此窗前的布帘被吹得飘拂不定。在窗外,已经西斜的太阳将剩余的热力和光线照射在大地上、照射进这间小小的房间中。 原来只是窗帘啊,尤琛暗暗嘲笑着自己的神经过敏。他走进来,看到伊格尔已经从卫生间里走出来,一头倒在沙发上,闭上了眼睛。尤琛对他说: “你好好休息吧。” 他转身要离开,不过又停下脚步。手握上了门把的尤琛,用他介乎于冷静和平静之间的嗓音说: “伊克,有的时候,人明知道自己这么做仍然会毫无结果。可是,有些事情,是人必须要去做的,这与成败、与荣誉无关,因为,它只是你内心的选择。我并不指望人人都和我一样,不过,我还是决定按自己的选择去做。” 身后一点声音也没有,也许伊格尔已经睡着了。但尤琛没有因此而退缩,他像是在对自己、也像是在对身后那个不知还能不能听见自己说话的人说: “不管是怎样的结果,我都会接受,因为,这是我自己的选择。军队、人生,首先都是要靠自己,才能支撑下来的。没有人可以帮助你,除了你自己。” 门被关上了,随着脚步声的渐渐远去,这个房间中再次恢复了寂静。这时,卧室的门打开了,从里面显现出一道长长的黑影。在阳光逐渐消失之后,这道影子即使走到客厅中,也并不那么明显了。黑色的阴影覆盖着躺在沙发上的年轻人,它的主人正在打量着伊格尔.瓦莱里安,看看他是不是睡着了。不过这个人可能根本没有仔细看,因为这人知道,对方到底有没有睡着。 “多可笑,不是吗……除了睡觉、喝酒、跟你在一起,不管去哪儿,我都不可能重获以往的平静……平静?安然?这世上真的有它们的存在吗?哦,或许以前是有的,但是现在的话……那种东西,离我太远了……可恶……” 含混不清的声音,发自埋头在枕头里的年轻人。接下来,更加轻微的哧哧声同样从枕头下发出——那是伊格尔淡淡的笑声,不知是在嘲笑他自己,还是在嘲笑着这个颠倒的世界。他甚至没有想要去肯定,影子的主人有没有听见自己的话。他现在唯一能做的,就是将自己的头埋在枕头里、埋得更深一点、更深一点,直至听不见所有的声音为止。(未完待续,如欲知后事如何,请登陆www.qidian.com,章节更多,支持作者,支持正版阅读!)(未完待续) 第五卷 (中) 第一章 好孩子、坏孩子(1) 铺着红色方砖的街道旁,种满了翠绿婆娑的菩提树。在秋天的风中,这些高大的树纹丝不动,只有树梢的叶子在随风摆动。偶尔有几片变得黯淡的黄叶落在地上,不过也无损大树的风华正茂。在这样的街道上经过,对行人而言可谓是种享受。然而很遗憾的是,现在能够自由自在行走在大街上、欣赏秋日里风光的行人,已是少之又少了。偶尔有的人在街上行走,也是脚步匆匆。 电车驶过铺设在大道中央的车轨,发出滋滋的声响,底下偶尔还会冒出一星半点的火花。电车上同样没有多少人,不过就算是在如今这种情况下,奥登的电车也仍然得每天行驶,搭载有需要的乘客。 电车的玻璃窗旁,一个六七岁的男孩正在摆弄着手里的东西,发出“杀啊杀啊”的声音,有时又发出“啾”的声音,模仿子弹或大炮的声响。电车里所剩无几的乘客没有哪个对他的举动感兴趣,他们不是低着头就是半眯着眼看向窗外,心里只想着自己什么时候才能回到家。只有男孩身边的女人拉拉他的袖子,小声说: “好啦,威廉,别玩儿了。” 对此,威廉只是瞥了她一眼,然后继续摆弄自己的手中物。那是两个塑料制成的玩具士兵,大概只有成年人大拇指一半的大小,男孩用它们进行着战争游戏正玩得不亦乐乎,又怎么会理会旁人的提醒?更何况,他非常清楚,如果现在不多玩一会儿,那么回到家之后,恐怕就没时间再陪伴他的小兵们了。 虽然提醒着对方,可是从女人的态度来看,不管是年纪还是态度,都不大像这男孩的母亲。面对对方的轻声训斥,威廉头也不回地说: “知道了,贝蒂,我自有分寸。” 女人只能站在他身后看着,拿这男孩没办法。玻璃窗上,映出了男孩抿嘴偷笑的表情。他当然觉得得意,因为不管是在家里还是学校里,只有别人说他、训他的份儿,他想玩什么、想做什么,大概也只有从学校回到家的这段路途上才能短暂地实现。在学校里,老师会没收他的小兵;而在家里,就算妈妈不在,女管家或家庭教师也不可能眼睁睁地看着他玩耍而放任不管。所以现在他要是不抓紧时间玩,那可真是傻瓜了。 威廉不无得意地想着,然后摆弄得更加起劲。他模仿着在他脑海中不止一次出现过的战争场面、来操纵手中的小玩具,“冲啊”的声音更是不绝于耳。电车依然在行驶,从电车里眺望,甚至能看到绿湖的一角。平静的湖面映照出不算晴朗的天空,如同一面完好的镜子。只有当清风掠过时,这面镜子才会变成一匹起伏的绿色丝缎,在阳光下,发出迷人的光芒。 正当男孩为自己的模拟战争制造出一些枪炮声时,空中传来的异样声响压过了他的。威廉抬头从电车的窗户中往外看,想要找到这种声音的来源。当然,他是不可能看到发出这种声音的东西的,因为它们正飞行在数千米的高空上,被天空中的云层暂时抹去了痕迹。可是很快,男孩的疑惑就得到了证实,因为一种更刺耳、更响亮的声音回旋在奥登的大街小巷中,也很快蔓延到了电车中。那个“呜呜”鸣叫的声音让乘客们慌张起来,因为它的出现,往往就意味着危险在向他们逼近。 电车在被紧急刹车之后,司机冲着身后的乘客大喊: “是空袭,快下车!到防空设施那里!” 威廉还没有反应过来,便被保姆一把抱起来,挤出车门,跑向离电车最近的一个商场。在那儿,有通往地下防空隧道的入口。威廉下意识地左右张望,看到有许多人都在往入口那里跑,他们有的面无表情、有的张大嘴巴直喘气,有成年人,也有小孩。男孩认出来了,这儿是绿湖公园南边,靠近动物园的一家百货商场。以前他和姐妹们也来过这儿,给里面的动物喂过面包和谷子,可是现在这儿虽然街道依旧,但路面上的那些路障和沙包却让男孩几乎产生了自己是在外地的错觉。在惊慌失措中,男孩只知道下意识地紧紧握住手中的小玩具兵。 天空中的杀手终于开始显露出它们狰狞的一面,这些铁灰色、下方涂有保护色油漆的飞机,进入了奥登的腹地,倾泄出如同鱼卵般的炸弹和燃烧弹。虽然从奥登这座城市中也有炮火的光束在阻挠它们的前进,可是大多数战机依然能够驾临城市的上空,从容不迫地投下炸弹。一个又一个或灰色或黑色的花朵在这座名城中盛开又瞬间消亡,空留下火焰与破碎的一切在腐蚀着大地。在这座城市中,有数不清的人像蚂蚁那样躲避着炸弹,然而这些蚂蚁们的命运,在消失于那些爆炸之中时,也依旧是那样无声无息。 一个巨大的火球从街道对面的大楼中冒出,那栋楼房大部分都被炸裂、残余的水泥块和夹板四散在各处。保姆捂住威廉的头,同时一边在拥挤的人群里尽量往里靠,希望能早点进入地下相对安全的防空隧道里。这时候,又一声爆炸在附近响起,不过很奇怪的,威廉在听到一声巨响后,眼前一片漆黑,之后就什么也听不到了。他只觉得身上突然重了许多,喉咙发痒害得他不住地咳嗽,周围好像突然之间多了许多东西,他顺手摸去(其实是想先站起来)却发现手触及的地方有些粘糊糊的。男孩将手举到眼前,这时他的视线清晰了一些,在灰色的烟尘中,他看到自己的手上全是些红色的好像颜料似的东西,其中还有一些别的颜色。男孩觉得腿上一阵阵疼痛袭来,他费了好大劲也没法站起来,只能试着去摸索推开压在自己腿上的重物。当夹杂着呛鼻气息的浓烟和粉尘略略散去时,威廉看到,阻碍自己站起来的,正是之前一直照顾自己的保姆。只不过,现在对方的身体整个压在自己的右腿上,完全没有动弹的意思。 “贝蒂!贝蒂!” 保姆没有反应,威廉凑上去看,只见对方那双死鱼般的眼珠正瞪着自己,吓得他差点叫出声来。保姆耷拉蜷缩在地上,头上的帽子不知跑到哪儿去了,在她的脑壳上,流出一大滩鲜血和脑浆。男孩不知所措地打量着对方,这时他才发现,除了自己之外,周围的人也几乎全是像保姆那样倒在地上,只不过有的人还能从嘴里发出哼哼唧唧的声音,有的已经没有一点动静了。在他们前方,那个连接着地下防空洞的入口已经被大块的水泥石块给堵死了,那些试图想挤进去的人,也在爆炸的那一瞬间,被自己的保命之举送了命。 一些像威廉那样没有送命的人这时爬了起来,他们顾不得管地上的伤者和死者,只是涌到不可能再进入的入口前,想要将那些堵住他们逃生的石块搬走,有的人在喊: “快搬呀!让我们进去!快!” 有的小孩在哭,有些受伤的人也在哭着喊“救救我”,不过更多的声音却是近乎于疯狂的,这是渴求生存的声音,可是在此刻,在威廉听来,它却比从天空中传来的战机轰鸣声和炸弹落下时的声音更加可怕。他好不容易才推开保姆沉重的身体,将自己的右腿解脱出来。轰炸仍然在持续,周遭楼房和街道被一击而碎的声音令人毛骨悚然;而身边那些大人们的哭喊更让人如同觉得身在地狱,威廉站起来,呆呆地看着这一切。保姆不在了,他不知自己该去哪儿、该怎么回家,在这突如其来的空袭和爆炸中,男孩唯一能做的,似乎就只能相信自己的直觉了。 在灰色的雾霭中,有些东西冲出了硝烟的笼罩,出现在威廉的面前。那是一匹有着黑白条纹的正在奔跑的东西,是斑马!威廉的眼光,顿时被它吸引了。因为动物园也遭受了轰炸,所以里头的动物有一些可能离开了笼子和围栏,跑到外头来了。这神奇的一幕,让威廉忘记了自己的处境,他尾随着斑马而去的方向,往大街的另一头跑去。在轰炸中,他的眼睛里好像只能看到这新奇的身影。小孩爱冒险的天性此时占了上风,让他将轰炸和危险扔在身后,只顾着去追逐那匹斑马。也许是不愿再看到大人们那副丑陋不堪的嘴脸,也许是想逃离那恐怖的地方,男孩没有一点犹豫地离开了那个混乱的地方,去追逐自己所喜爱的动物。 来自天上的袭击仍然在继续,而男孩的脚步已经来到了绿湖边。这儿公园的围栏早就被炸坏了,所以斑马可以轻松地跑进来,他也不例外。不过来到绿湖之后,在湖岸边茂密的树林旁,他懊恼地发现自己已经失去了斑马的踪影。正当男孩为这样的结果而觉得沮丧时,他并没有察觉,在绿湖上方,一群以三架战机为一组的轰炸机群正在接近它的上空,一枚、两枚……越来越多的炸弹开始被投到绿湖和其周边的地区,而威廉还是傻呼呼地站在那里,试图想找到斑马的踪迹。 一个影子从他身后迅速接近,一把将男孩抱了起来,将他带进树林里。威廉还没反应过来,就被人一把拉倒蹲在草丛里,有人在他头顶上说话: “低下头,低下!” 威廉只知道自己的头被人几乎压在了两个膝盖之间,身体抱成一团,别说是想抬头,哪怕想伸个懒腰也不行。(未完待续,如欲知后事如何,请登陆www.qidian.com,章节更多,支持作者,支持正版阅读!)(未完待续) 第五卷 (中) 第一章 好孩子、坏孩子(2) 他听着那由远而近的飞机轰鸣声,这时才知道害怕:原来轰炸离自己这么近,可自己刚才却一口气跑开了。要不是刚才有人拉自己离开空地,现在恐怕就跟贝蒂他们一样了…… 接下来的时间根本来不及让男孩想东想西,因为有好几枚炸弹都落进了绿湖里,掀起冲天的白色水柱,虽然躲在湖边茂密的树林里,不过弯腰抱脚的威廉还是能够感觉到头顶上湿漉漉的,就像正在下雨。事实上,这是由于重磅炸弹落到水里爆炸,才暂时形成了周边下了片刻小雨。 几声爆炸过后,湖面又恢复了平静。乍听之下,天空中的飞机轰鸣声仍然在回旋,不过似乎不像刚才那样来得刺耳。威廉试着稍稍松开紧紧捂住耳朵的双手,却发现在自己的身上,有人用身体保护着自己。他困惑地抬起头,看着救了自己的人。 “你……那个坏……姐姐?!” 将他拉进树林里躲避空袭的是一个年轻的少女,她这时也松开手,用和湖面一样碧绿的眼睛看向树梢之外的天际,还没空听怀里的男孩发表意见。不过威廉却好像发现了新大陆似的,好奇地打量着这个突然出现在自己面前的“坏女人姐姐”,一叠声地问: “你怎么会在这儿?干吗来树林这儿?你是来玩的吗?” 可是对方只是小心翼翼地走到树林边缘,观察轰炸机的去向。直到确认已经没有危险后,才擦了擦额头上的汗水。这时威廉才看清楚,这个姐姐穿着黑色的连衣裙,裙子和腰带上有一片更深色的地方,比黑色还要黑……威廉下意识地看看自己的手上,发现自己双手上的血迹不仅没有消失,好像还更多了。他赶紧将手往自己的裤子上擦,担心被对方发现是自己弄脏了她的裙子。 “你怎么样?没受伤吧?” 那个“坏女人姐姐”终于走到他面前,看着他说话了。而威廉只是一个劲地摇头,他心里害怕万一对方发现自己弄脏了她的裙子,会怎么惩罚自己。要知道平时在家里的时候,妈妈对这些事情要求最严格,哪怕自己是在学校的体育课上弄脏了衣服,回来也要挨骂——不过就算要骂也不是由妈妈来执行,倒不是她不会那么做,而是她根本没有时间理会小儿子,只能由家庭教师来代为执行。 不料,对方一低头,就发现了有些不对劲。她把威廉藏在背后的手拿出来看了看,又看看小男孩。威廉倒没有觉得不好意思,因为他正在为对方的那双手而吃惊,为什么这个姐姐的手会这么粗糙、力气又大呢? “你真的没受伤?” “没、没有,那是贝蒂的血,可能还有别人的……不过我不是故意弄上去的,对不起……” 半跪在他面前的少女,没有理会他那近似蚊子般的道歉声,而是检查了他的右腿膝盖。威廉自己也没察觉,现在被对方轻轻一按,才顿时觉得痛得厉害。看来是刚才摔倒被别人倒伤了,只不过那时自己只顾着跑,压根没空理会这些。 “哎唷,疼!好疼啊。” “嘘,别动,来,坐下,坐这儿。” 少女拿出一条手帕,替男孩作了简单的包扎,将他擦破的伤口先来个临时处理,然后又替他检查一下骨头和关节,发现并没有什么问题。看着她的侧脸,威廉想起来,她的名字是叫奥尔加,不过姓什么他就不记得了。因为他的这些消息来源,往往都是在家里得到的。而家里的母亲对这个女孩不屑一顾的样子,自然不会愿意提起她的姓氏。 “好了,你不会有事的,试试走走看。” 威廉在对方的帮助下,来回走了几步,发现膝盖虽然还疼,不过走路总算没什么问题。他向奥尔加道谢: “谢谢你……姐姐。” 少女扬扬眉毛。“哦?这次不叫我坏女人了吗?” 威廉瞪大眼睛看着她,因为上次他们初次见面时,自己曾经好奇地问对方是不是像别人所说的那样真的是个坏女人,没想到对方竟然还记得。不过小孩心里装的倒不是什么复杂的念头,他忙问: “那我该叫你什么?嗯……奥尔加?你叫奥尔加,我说的没错吧?” 少女咕哝了两句,没说话。她一边走出树林一边头也不回地说: “快走吧,趁现在空袭暂告一段落。不然到时候下一次轰炸来了,想回去也没门了。” “可是……可是我不认得路了!” 威廉这时才想起自己到底身在何处,他左瞧右瞧,只知道这儿是绿湖,可是哪里才是家所在的位置,他却一点印象也没有。 “你不可能只有一个人吧?副首相的小儿子,难道就没个佣人保姆什么的陪着你吗?你跟他们走散了?” “不,我不知道……贝蒂不会来接我的,她死了!” 听到这句话,奥尔加停下脚步,她低头看了看紧跟在自己身边的小男孩,孩子的脸上只是一派天真,他有点害怕,可是并不真正明白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 “你知道死是怎么回事吗?” “知道,就是人再也不会说话,再也不能吃饭、走路跑步,而且也没法再吃到好吃的巧克力了。本来是贝蒂来接我回家的,可是搭电车的时候遇到轰炸了,我们下车没多久就挨个正着。‘轰’!当时好大一声啊!我差点什么也听不见了,之后,贝蒂就不能动了,我知道她死了。” “……”奥尔加看了他一会儿,然后摇了摇头——那是对她自己在摇头。“……算了。” 他们一高一矮两个身影出现在湖岸边的草地上,之后高的那个影子转了过来,面向着比自己矮一截的影子。 “你真的不认得回家的路?” 威廉摇头,奥尔加叹了口气。“知道了,我待会儿送你回去吧。不过只能送到你家门外,而且你绝对不能告诉别人是谁送你回来的,不然,我可不会放过你小子!听明白了吗?” 男孩点点头,心里却在重复着少女的那句话,他从小到大都生活在富裕的家中,教育良好,几乎没听过什么粗俗的语言。可是在小孩的心里,始终向往着与自己生活的世界完全不一样的另一个世界,所以现在他这样默念着这些粗鲁的语言,实际上也是在满足着自己的想像。威廉对自己说: “我就知道,每次看到这个坏女人姐姐,她肯定会说些有意思的话!太有意思啦,跟那些只爱打扮、哭哭啼啼的女孩完全不一样!” 他一边想,一边用眼光追逐着奥尔加的身影。当他发现对方几乎是匍匐在草地上时,不禁问: “你在干吗?” “不关你的事!” “在找东西吗?” 奥尔加不搭话,好像是默认了,威廉蹲在她身边,自告奋勇地说: “我来帮你吧,以前在学校玩躲猫猫的时候,不管别人藏在哪儿,我肯定能很快就把他们找出来的!” “现在我是在找东西,不是在找人。” “那你找什么?蚂蚱?蚯蚓?” 奥尔加在草丛间继续搜索,看她的样子,似乎对那个失去踪影的物体很是在意。威廉也在四处张望,他这才发现,在草地上有不少银光闪闪的东西,除了那一滩滩水之外,还有不少露出白色肚子的鱼。看样子,它们都是刚才在爆炸中被甩上岸来的,现在都已经一动不动的,就像之前他看到的贝蒂和那些压在石头底下的人一样。威廉虽说对奥尔加宣称自己一点也不害怕,可是想到刚才那一幕,他还是忍不住轻轻发抖。 这时,他看到奥尔加向前爬行几步,一把将草丛里的一样东西抓在手里,瞧个不停。看她的模样,好像找到了要找的东西。可是还没等威廉凑过去瞧清楚,奥尔加就转过身子,将那个东西套在脖子的项链上。是链坠吗?威廉在一旁看着,心想女孩子毕竟就是喜欢这些首饰啊。 “喂,你来这儿干什么?” 当奥尔加重新转身面前着他的时候,已经神情轻松了不少。她漫不经心地说: “不为什么。” 不为什么?这种词儿听起来够新鲜的,威廉忘记了自己的问题,只想把今天的新发现记在脑海里。因为在他这种年龄的男孩看来,只有这样说话才够气魄,才能彻底将自己与那群女孩分开。更何况在他不到八岁的生命中,可以说没哪个人敢在他面前用这种口吻作出这样的回答的。 “那你又为什么到这儿来呢?” “我是跟着斑马来的!”威廉说到这个可来劲儿了,他站起来,指指公园那个破损的围栏。“在希嘉德百货商场那儿,我看到有斑马跑来这儿了!肯定是动物园被炸了,所以它们才跑出来。多有意思啊!要是跑来一只老虎或是狮子就更好了!” “……连动物也遭殃了是吗……行啦,我带你回家吧。” “你找到要找的东西了吗?” “对,别说这些了,你家是在哪个区、什么街道?得知道这些我才能送你回去。” “呃,那个……我腿已经不疼了,在外边多玩一会儿也没事的!绿湖好大哦!这边我还从来没来过呢!” 奥尔加猛的一弯腰,让自己与男孩四目对视。威廉能够清楚地看到,她那双碧绿的眼睛跟猫的眼睛一样,清澈而冰冷。 “喂,听好了,小子,我现在没空跟你在这儿闲扯,如果你不想回去,那么请便。不过我是不会奉陪的!” “不,你等一下、等……”威廉无奈地看着自己的脚尖,“反正我晚回去,也不会挨骂的。”(未完待续,如欲知后事如何,请登陆www.qidian.com,章节更多,支持作者,支持正版阅读!)(未完待续) 第五卷 (中) 第一章 好孩子、坏孩子(3) “不行,你爸爸妈妈要是一直没看到你,肯定会急疯的!” “妈妈才不会着急!除非是哥哥没按时回去……爸爸根本就不知道我在哪儿,妈妈也一样。这次要是被妈妈看到我弄破了裤子,她肯定会骂我的,那样我倒不如晚点回去反而更好!” 看到奥尔加满脸不相信的样子,威廉张张嘴巴,但没有继续辩解。从小到大,他几乎都已经习惯了自己的声音不被别人所接纳倾听,爸爸是这样,妈妈也是这样,只有哥哥好一点。可是哥哥已经很久没跟自己聊天了,所以现在他不知道该跟谁去说这些。在沉默中,他听到奥尔加说话了,那声音比起刚才的生硬显得柔和了许多: “你叫什么名字?” “……威廉……威尔海姆,不过大家都叫我威廉。” “好吧,威廉。虽然你现在还不想回家,不过家不能不回,小孩子不能放了学还在外面瞎转悠。” 说着,她带着威廉从公园的围栏钻出来,回到大街上。奥尔加再次半跪在男孩的面前,直视着对方,但这次她的神情好像不像刚才那样拒人于千里之外了。 “告诉我你的家在什么地方?” 威廉老老实实地告诉了对方,然后嘟着嘴,不得不跟在这个姐姐的身后踏上回家的路程。奥尔加并没有走主干道,而是绕小路走。而且每次发现前面有岗哨或关卡,她就会调头找别的路。幸好威廉对这些并不在意,相反他倒挺高兴能尽量将回家的时间拖延得晚一点。因为他知道,越晚回家,妈妈就越可能在应酬或是外出,那样自己就不用挨骂啦! “威廉,为什么你说你妈妈不会着急呢?” “因为她就是不会着急嘛,只有泽娜管着我,啊,有的时候,安娜莉也会教训我,她们可凶啦!不过妈妈从来不会对我们发火,也不会冲着我们急。只有哥哥才能让妈妈生气,妈妈最疼哥哥了,哥哥哪怕是身上有一点不舒服,妈妈夜里都会着急的睡不好。” “那你呢?” “我?我身体可棒啦!有的时候是会发烧什么的,不过也不想老躺在床上……就算我病倒了,妈妈也多半没空来看我……这才像个男子汉吧!” 奥尔加一时没有说话,当她再次看向这个小男孩的时候,眼神中似乎夹杂了一些以往不曾见过的东西。她又再开口了: “就算是个男子汉,在任何时候,都是妈妈的孩子啊!” “……妈妈,从来都没有接过我放学……只有在几次家长会的时候,她来过,可是很快,她就要到别的地方去,只让司机和泽娜接我回去,每次都是这样……所有的同学都羡慕我能坐着那么漂亮的汽车上学、放学,可是他们都有爸爸妈妈来接,每次到公园野餐的时候,都会有妈妈亲手做的三明治和果酱,就我没有……我也想试试,妈妈来接我……可是要是我说出来,会被妈妈和泽娜她们说我,说我太爱粘人了……什么是粘人?是不是很讨人厌的意思?我不知道,只知道妈妈不喜欢我粘着她……就算像这次,我真的不回家,妈妈也不会来找我的……因为,她从来都没来接过我……” 说着说着,威廉只觉得鼻子里酸酸的,流下泪来。他觉得很羞耻——因为这不是一个男子汉该有的行为——赶紧擦掉,可是不知怎么的,眼泪就是止不住。一旁的奥尔加很长时间都没有说话,他们两人站在小巷子里,像两座雕像伫立在那儿。过了很久,勉强止住哽咽的威廉才听到奥尔加低低的声音飘来: “我知道……因为,我的妈妈也不会来找我的……” 男孩抬起头,却看到这个坏女人姐姐嘴角边带着一点微笑,反而更让人觉得悲凉。她也跟自己一样吗?在那一刹那,在小男孩与少女之间的无形距离,又仿佛被拉近了一点。看着这样的奥尔加,男孩想起了什么,他拿出口袋里的两个玩具小兵,将其中一个放在对方的手掌上。奥尔加惊讶地看看这个用塑料制成的小玩具,又看看男孩。威廉朝她咧嘴一笑,说: “他叫拉尔夫!喏,我这个叫沃尔夫,他们原本是一对的,是我最要好的伙伴,拉尔夫就送给你吧!你可要好好对他哦。” 看着手上那个黄颜色、手持步枪瞄准的小兵,又看看男孩手中那个绿颜色拿着刺刀的小兵,奥尔加绿色的双眼,对上了威廉纯洁的蓝色眼眸。少女笑了起来,不知是因为觉得这个塑料制成的玩具很好笑,还是在笑小孩的天真。威廉也在笑,他还是头一次碰到愿意听自己说话的人,因此觉得就算把心爱玩具送给对方也没什么好遗憾的。 在来到副首相宅邸所在的街区外时,威廉早就认出路了,只是没说。因为他倒希望跟这个姐姐多走一段路,好好说说话。奥尔加看看街区中那个被绿树掩映的漂亮住宅,说: “好了,来到这儿你应该知道怎么走的吧?别耽搁,回家吧。” “……” “嗯?怎么了?” “那个,姐姐……奥尔加,你说,我是不是坏孩子?” “为什么这么说?” “因为老师和泽娜她们都说,好孩子肯定最受宠,大人们最喜欢好孩子了。可是妈妈喜欢哥哥、喜欢凡妮莎姐姐她们,是不是因为我是坏孩子,所以妈妈才不理我呢?” 看着小男孩仰起的面庞上满是失落的神情,奥尔加直看到他的眼睛里,说: “你是个好孩子,一个勇敢的小家伙。瞧,你不是想像拉尔夫和沃尔夫那样吗?如果真想学得跟他们一样,不必非上战场不可,最重要的,是学会相信自己。所以,从现在开始,你要告诉自己:我是个好孩子。” 这番话威廉到底听明白了多少,他自己也不清楚。他只是默默地将奥尔加今天跟自己所说的一切都记在心里,而且在回家之后也没有向母亲或姐妹们提起。只有在睡觉后躲进被窝里才悄悄跟自己心爱的玩具小兵沃尔夫说: “你看到了吧,沃尔夫?那个坏……哦,不是,是奥尔加,她说我是好孩子……太好了……她一点也不像妈妈她们说的那么坏,不是吗?起码她听进去我说的话了……真奇怪,为什么大人们非要叫她坏女人不可呢?奥尔加真的有那么坏吗……” 又是一个清早,看起来,这个早晨似乎跟别的日子没什么两样。不过对于奥登的孩子们来说,这是又一个不用上学的日子。由于最近轰炸太过频繁,因此所有的学校都不得不停课,让孩子们留在家中学习。像奥登尼亚神圣帝国副首相家的孩子们,也不例外。可是虽然不必去学校,这并不意味着在家里能玩得闹翻天。在家庭教师的监督下,他们要上的课一样都不能少。 在吃早饭的时候,瓦莱里安家目前唯一在家的男孩试着向母亲诉说他昨天的经历,可是他才开口,就换来母亲的训斥: “威廉,你怎么能这么淘气呢?要是当时你不认得路回家,叫我们上那儿去找你?!真是太乱来了,而且又偏偏是在那种时候。看来,下次要是你们出门,我得让你们爸爸派些宪兵过来才行……” “妈妈,我没有……因为贝蒂已经……” “好了,别说了,别吓到你妹妹了。” 一旁的苏茜听到母亲提及自己,不禁困惑地抬头,看看妈妈,又看看哥哥。这时候,女佣走进来,告诉这家的女主人有她的电话,是男主人打回来的。这让玛戈特.瓦莱里安很是诧异,因为她知道自己的丈夫是从来不会在办公时间往家里打电话的。于是她赶紧来到走廊上,接过话筒。她并没有察觉,在她身后,小儿子威廉的神情从沮丧、无奈转化到淡漠。他看着母亲的背影,只得转过身去,听从家庭女教师的吩咐上楼去了。而最后一个上楼去的副首相家长女凡妮莎为了绑鞋带,而没马上跟上去。她刚弯下腰将带子系好,就仿佛听到母亲的声音从走廊那边传来: “……什么?伊克……这是真的吗?不,我没听说过……当然啰,要是我知道,不会不告诉你的……那么,他是真的要见……这可怎么办呢?不过,这应该没什么问题……我知道……我知道……你这么说,是在怪我吗……哎呀,好了,现在知道了,也没有坏处,起码他还能先通知你一声……我明白,因为得让你来为他和那边联络,那你是打算……是啊,确认是必要的,毕竟我们也不清楚首相是不是……亲爱的,你说不妨事吧?要是伊克这次是为了……我担心他……首相那边?我哪有机会问啊,倒是你……算了,反正事情都迟早都要告诉他的,你不也说过,那边没有因为这事生气吗?看来他也是……好,好,我知道了,那你就试着帮帮他吧……” 凡妮莎探头朝那边看。在楼梯这边,她只能看到妈妈的影子投射在走廊墙壁的护墙板上。妈妈在放下电话,走了过来,吓得凡妮莎赶紧提着裙子的一角,轻盈地跑上楼去。她边走边想:为什么妈妈看起来忧心忡忡的样子呢?而且听妈妈刚才的口气,好像在跟爸爸讨论什么似的……难道,是伊克哥哥要回来了吗? 想到这里,凡妮莎好不高兴。她最近才知道,哥哥从前线回来了,然而不知为什么,他没有回家来,据妈妈说,是因为哥哥“有要紧的事情”所以才不能回来,这让凡妮莎好不失望。(未完待续,如欲知后事如何,请登陆www.qidian.com,章节更多,支持作者,支持正版阅读!)(未完待续) 第五卷 (中) 第二章 全能之神的玫瑰(1) 如果这次能够见到哥哥,那对她而言,就再好不过了。虽然妈妈和家里人对哥哥爱喝酒很不满,不过在凡妮莎心里,哥哥在总比不在的好——就像爸爸那样,一年到头也没几天是呆在家里和他们一起渡过的,到现在,他们甚至都已经习惯父亲不在家中的日子了,凡妮莎不喜欢一家人老是这么分开,尤其是对方是自己最喜欢的哥哥。 在奥登那时而平静又时而紧张的日子中,时间似乎流逝得很快。可是同样的时间放在别的地方,却显现出另外一番景象。对于琥珀堡郊外的帝国最高统帅部大本营里头的人来说,最近的日子,总是过得特别缓慢,让人觉得仿佛每一秒钟的无奈和煎熬都被放大了似的。理由非常简单,因为他们的那位最高领袖情绪非常恶劣,因此受他的影响,虎山营这儿的气氛也显得尤其低落。 在用惯了可卡因注射剂之后,卡尔.海因茨身体的状况时好时坏。虽然有的将领在得知帝国的首相竟然被他的私人医生注射这种药物后、威胁要告发莫里昂,不过在首相和胜利党要员布鲁诺的维护下,首相的这个私人医生不仅没有面临什么灾难,相反还越发得到首相的信任,现在几乎是每天都离不开他了——不过从另一个方面来看,也可以说是首相越来越不能离开那些可卡因了。 在没有注射药剂之前,哪怕只是从床上起来、刷牙洗脸这样的小事,对于卡尔.海因茨来说,都是十分困难的。用他自嘲的话来说,就是觉得“骨头痛,特别懒洋洋的,什么也提不起劲儿”。不过在经过莫里昂的治疗之后(其实也就是进行例行的可卡因药剂注射),卡尔.海因茨都会振作起精神,很快就梳洗好、简单地用过早餐,再投入到一整天几乎没有停顿过的繁忙公务中。光看他工作时的劲头,也许还发现不了什么,可是在虎山营这儿的大小官员将领,个个都知道首相在精神振作背后的秘密。他们对此颇有微词,因为可卡因并不是一种良好的药物,而且与毒品又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所以对于首相的私人医生竟用这种药剂来替首相注射,他们早已议论纷纷。可是他们也清楚,以首相现在的身体情况,是不可能脱离可卡因的。要是没有这种药剂,那么他可能就真的会永远赖在床上,甚至连眼睛都不想睁开。那对于帝国而言,是更加可怕的下场。所以这些在帝国和军方中拥有着极高权力与威严的人们,都只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装作没事人般地继续与首相周旋、工作。 虽然有药剂的帮助,不过最近这段时间,帝国首相的精神之所以比之前略好了一些,也是有其它原因的。因为在他的决定下,最新的作战计划又开始了。与之前的为帝国拓展领土不同,这次的作战计划,是为了保证帝国的生存空间——因为不管是艾尼亚人也好、昂尼亚人也好、还是在东边虎视眈眈的路德尼亚人,现在他们的脚步已经越来越逼近米德加尔德大陆的核心,逼近奥登尼亚神圣帝国的本土了。入秋以来,首相身边的人就不止一次地听他喃喃自语着: “只有桑代克,是的,只有它……” 对于自己那由于灵机一动而得来的新念头,首相深信不疑。他命令国防部与总参谋部必须在近日内提交关于反攻计划的作战方案——因为自从“720”暗杀之后,总参谋部元气大损,至今仍然不能完全恢复——好让奥军能够在这年最后的一个季节里发起反攻。 首相的如此自信,虽然对人们来说是件好事,不过敏感的人或许会看出,这种自信与帝国最近所遭受到那些接二连三的打击有关。在米德加尔德大陆东部,乌里尼亚境内的暴动那是不消说,而曾经得到帝国“恩赐”得以保留地位的乌拉瓦尼亚王室也在与帝国的敌人求和。就连在当地驻守的德军都是人心惶惶,希望早日回到本土,可想而知乌拉瓦尼亚当地的情况有多少恶劣。大概正因为看到了奥登尼亚陷入了苦战,所以乌拉瓦尼亚才会在此时如此迫切地希望与路德尼亚方面取得共识,好在战后别让胜利的一方把自己也当成是“首恶的帮凶”。 这种明目张胆的背叛,自然是被帝国和它的最高领袖所深恶痛绝的。要知道在五年前,当这些国家被奥登尼亚征服之后,并不是像昂尼亚那边的宣传机构所说的那样“拥有着从容就义的精神,绝不屈服”,它们上至领袖、下至国民,都不很排斥奥军的占领——这点从该国的官员和政府身上尤其能看出。可是随着奥登尼亚在前线的接连失利,现在这些“跳梁小丑”(卡尔海因茨的原话)又迫不及待地想要向它们未来的新主人表示忠心,急忙与帝国划清界限。向来是恩怨分明的奥登尼亚人,当然不会放过这些胆敢在自己还没断气时就调转枪头的小人,于是在帝国首相的授意下,深得他信任的禁卫军特别行动部队“胜利女神”突击队大队长内兹斯科尔少将秘密来到虎山营,在与首相进行了大约一个多小时的详谈后,又匆匆离开。大概过了两个多星期后——也就是创世历1089年10月初——从乌拉瓦尼亚方面传来好消息:先是乌拉瓦尼亚王室继承人安德森王子被绑架失踪,而王室成员以及当地傀儡政府首脑均在自己的居住地遭到绑架。不用问,执行这种神不知鬼不觉计划的,就是内兹斯科尔和他的突击队了。他们再次成功地完成了帝国与首相交待的任务,促使乌拉瓦尼亚方面群龙无首,那些与路德尼亚进行的谈判自然也就没法再进行下去了。至于那些失踪的王室成员和高官如今到底去了什么地方,就只有少数人知道了。 在虎山营中,虽然精神与身体状况不佳,不过卡尔.海因茨还是以极大的热情接见了顺利完成任务归来的内兹斯科尔。在前线以及国内的军方人士都使他频频失望的今天,他能够打从心底里信任的军官,已经不多了,而奥托.内兹斯科尔就是其中之一。这位身高体壮的少将,在首相面前,好比一头被驯服的小猫一般温顺,对于对方所提出的不管是外行还是内行的问题,他都尽量详细而清楚地回答。在被对方问到他是如何成功绑架安德森王子并且躲过乌拉瓦尼亚方面检查运回到帝国本土的时候,内兹斯科尔略带腼腆地一笑(说实话这位五大三粗的壮汉有这副表情实属罕见),说: “不瞒您说,我亲爱的首相,当我还是个中学生的时候,就看过话剧《女王与大帝》,女王为了见自己的大帝情人而用地毯裹着来到他卧室的那段情节,我至今都记得非常清楚。我们当时装扮成装修工人,替王室重新将之前因为年久失修的屋顶修补好。在他们放松警惕的时候,我们用那儿的地毯将麻醉了的目标人物裹起来,然后大摇大摆地抬出去。就这样,离开了乌拉瓦尼亚。一路上,我们只要亮出那些早已准备好的地毯,说我们是商人,路上的检查站没人怀疑。所以我们才平安地回到了帝国。” 听到这里,首相一愣,随即哈哈大笑起来——他已经很久没有这样开怀大笑过了,所以在外间听到这笑声的女秘书们不禁彼此交换了一下视线,也流露出了喜悦的笑意。他拍拍对方宽厚的肩膀,说: “是纳赛尔的话剧!女王与大帝!是的,您真是我的一员福将,亲爱的少将!而且,您以自己出色的计划和完成计划的能力证明,您完全有资格成为我军中的栋梁之材!干得漂亮!” 得到首相如此称赞,内兹斯科尔激动的脸色通红。如果不是因为在领袖面前,恐怕他还会像以往那样高兴得直搓手(这是他的小动作)。而接下来,他还向首相讲述了如何绑架乌拉瓦尼亚王室一家的过程。当然,这次比起之前的行动更为明目张胆,是一次小型的突击行动,虽然同样惊心动魄却不像之前那个例子那样有趣。当内兹斯科尔讲到他们突击队成员是花了多少时间和付出多少代价将城堡占领、并且带走王室的成员后,卡尔.海因茨睁大了眼睛。 “只花了半个小时?啊哈哈,哈哈哈哈!要是被乌拉瓦尼亚的安全部门知道这件事,一定会羞愧得自杀好早日去见全能之神请求原谅。因为他们的防线在我们的胜利女神突击队面前,简直是不堪一击啊!我想,当你们出现在他们面前的时候,那些家伙肯定都吓坏了吧?” “何止是吓坏?简直是吓得尿裤子了!” 内兹斯科尔逗得首相笑声不断,如果不是因为感觉到了喉咙有些异样,恐怕首相的笑声还会多延续一阵子。他勉强压下喉咙间奇痒的感觉,对自己宠爱的突击队长说: “真是太漂亮了,这次光荣的使命交给你和你的队员是、是件再正确不过的事情!我期待着,少将,希望你们能够为帝国带来更多这样的胜利。” 内兹斯科尔低下头,用谦逊而坚定的语气来回答着首相。如果说这个壮汉与病弱的帝国首相之间有什么共同点,那就是他们对于自己所背负的使命都有着同样的自信,也正是因为这份自信,才促使他们来到今天这样的高位上。(未完待续,如欲知后事如何,请登陆www.qidian.com,章节更多,支持作者,支持正版阅读!)(未完待续) 第五卷 (中) 第二章 全能之神的玫瑰(2) “我的少将,要是再有一项艰巨的任务交给你和你的胜利女神突击队,那么你有信心完成它吗?” 面对首相的疑问,内兹斯科尔挺起胸膛,以无可挑剔的军人之姿来向首相作出了一个最好的说明。帝国的最高长官压低了声音,对突击大队长说: “这次回去,我与帝国要交给你一个重要的任务。它关系到帝国本土的安危!也只有胜利女神突击大队,才有可能完成它!” 接下来的谈话,由于其中一方将声音几乎压到了最低,而另一方则只是俯首细听,所以屋子的里间几乎让人以为是沉默的。大概又过了一小时,突击大队队长才走到外间,向与里间保持一段距离的两位女秘书们点头示意,然后离开了房间。没人知道他与首相之间到底还谈了些什么,只是当时值班的女秘书觉得这位军官看起来激动得浑身直哆嗦,眼中放出兴奋的光芒。 在离开首相所在房间后不久,内兹斯科尔就在楼梯上遇到了国防部部长和三军指挥司令部部长。面对这两位无论从军阶还是地位上都比自己高出一大截的上级,内兹斯科尔的敬礼显得一丝不苟——只是他的眼神有些飘忽,好像在想着别的什么事情。为了不堵住对方的去向,个头高大的内兹斯科尔赶紧退到一旁,好让他们能够从狭窄的楼梯上下来。在经过他面前的时候,国防部部长向刚完成任务归来的少将表示了问候,而西格蒙德元帅在向对方打招呼的同时,心里不禁嘀咕道: “这个内兹斯科尔干吗看起来好像想到操场上跑一百圈那么兴奋呢?他难道是刚才喝咖啡喝多了吗?还是说,首相又给他什么‘坚定的鼓励’了吗?” 虽然并不清楚他与首相会面的详情,不过不管是利亚姆还是西格蒙德,他们都看出内兹斯科尔此次肯定又受到首相的赞许,所以才会有着这样愉悦而激动不已的神情。然而,要是他们知道在称赞与鼓励的背后还有别的交谈内容,恐怕那些话会让他们大吃一惊。 走出地堡,虎山营这儿并不清静——因为附近有工人在对营房和地堡进行加固建设——内兹斯科尔听着那些令人厌烦不已的噪音,露出了不自觉的微笑。直到他坐上汽车、离开虎山营,他的背影看起来都是那样有力,充满自信。 而在有着严密安全防卫的地堡中,这里的噪音相对减弱了一些。当国防部部长与三军指挥司令部部长进入首相的房间后,为他们开门的女秘书露出了惶恐的神色,对两位高官低声说: “请稍等一会儿,因为首相阁下刚刚觉得有点不舒服,所以莫里昂医生正赶来要为首相诊治。” “发生了什么事?” 虽然最近首相发病已经是大本营这儿公开的秘密,不过作为首相的心腹兼军方如今仅次于首相的最高领导,利亚姆必须得过问关于对方的事情。看到戴着单片眼镜的国防部部长那严厉的视线,年轻的女秘书罗森达尔有些不知所措,她低下头说: “最近两天首相总觉得喉咙痛,他担心那儿会长瘤子,刚才会面一结束,首相就咳嗽个不停,之后连话都几乎说不出来,所以才让医生来的。” 与国防部部长相比,西格蒙德的方式显得温和许多——这大概也是为什么,虽然他曾经得不到首相的衷心信任、却依然得到对方的尊重以及首相身边人的信赖的原因——他安慰比自己起码年轻三十岁的女孩们,跟她们说首相不会有事的,他们现在要做的就是在这儿耐心等待。这番话让女秘书安心了不少,罗森达尔与另一个女孩请两人坐下,并且端来了咖啡。 这时候,莫里昂赶来了。他一进门看到两个穿着笔挺元帅制服的军官坐在那儿,连忙停下脚步,朝两人点头致意。不过他现在顾不上与对方寒喧,就在罗森达尔的带领下进了里间。坐在外间的利亚姆和西格蒙德没有听到首相的声音,他们只是偶尔听到莫里昂在低声询问着病人的情况,有的时候是女秘书罗森达尔代为回答,而更多的时候是他们的耳朵也难以捕捉到了细微声音。 回想起刚才女秘书的回答,再看到这副情景,利亚姆和西格蒙德虽然无意交谈,不过两人心里所想的都是一样的事情:看来这次首相又有新的病情了。因为在以往他再怎么虚弱,他的声音都不曾有过片刻的缺席。没想到,现在又发生了首相几乎失声的事情,看样子对方的病真是不轻。 想到这儿,西格蒙德抬起头,他发现,利亚姆在自己抬头的那一瞬间将视线迅速调了回去。他是在看自己手上的公文包吗?那里面装着关于这次作战要拟定的计划方案,国防部不是也制定了方案吗(因为是首相的要求,要从几份方案中选出最好的一项来),干吗还这样遮遮掩掩呢?西格蒙德也瞥了一眼利亚姆手上的公文包,一个念头浮现出来:国防部是不是想知道其它部门的方案呢?西格蒙德在心里叹了口气,心想: “现在帝国军方的几个部门之间,就像这样,你怀疑我,我怀疑你,哪怕心里想知道些什么,也绝不通过光明正大的询问,而是偷偷摸摸地窥探。这就是帝国最高统帅部应有的模样吗?” 事实上,三军指挥司令部部长只是猜对了一半。国防部部长是想打探别人的方案,可是并不是为了比较优劣而已。自从暗杀案发生之后,虽然与利亚姆作对的总参谋部部长遭到了免职调离,不过首相对于下属的不信任,同样波及到了国防部内。为了要挽回在领袖那儿的颜面和信赖,国防部就必须通过不断的努力来证明自己、证明自己的确是值得对方信任的。像这次的新作战计划也是如此,利亚姆希望他们的方案能够得到首相的首肯,从而保证国防部不会成为下一个总参谋部——这不仅仅是为了他自己,更是为他为了付出过不知多少心血与努力的国防部。 在暗涌不断的外间,无形的交锋在空气中碰撞摩擦;而在里间,这儿的看诊没有受到一点影响。在为首相作了检查之后,莫里昂向对方表示: “有可能是连日来的操劳让您的声带受到磨损,再加上肺部的痰开始增多,所以您的咳嗽增加,也使声带负担加重。为了您的健康着想,最好进行详细的检查。” 首相说了句什么,可是他的声音让人难以辨认。莫里昂看看旁边的女秘书,发现她也同样莫名其妙,因此便凑近首相,努力想要听出对方在说些什么: “……是,是、是肿瘤吗……” “不不不,现在还不能确定,而且我相信这样可能性很小。请您不必过于担心,我的首相阁下。” 莫里昂一再向首相保证,这才让对方安心了一点。为了让首相能够恢复精神,莫里昂给首相打了一针——不用问,当然还是那种可以快速见效的可卡因——在注射完毕后,罗森达尔帮着医生的忙为首相解下手臂上的橡皮管(因为她曾经就读于医学院,所以熟悉看护的她成为首相最近不离身边的秘书之一),而莫里昂则对躺在床上的首相说: “您要多休息,只有这样才能使您的身体机能有恢复的机会。要是您再这样忙坏了,那么就算是神医也拿您没办法呀。” 首相因为还是说话有些困难,所以他只能很费劲地咧开嘴,以非常勉强的笑容来回答医生,他好像在说: “我知道了。” 不过他到底会不会执行医生的建议,这恐怕就未必了。在医生临走前,首相摸着自己的喉结,再次以手势来向对方比划,确认自己到底还有没别的病症。对此,莫里昂告诉他,声带有些问题,但并没有什么大碍。得到医生的一再保证后,首相才让他离开。因此当莫里昂来到外间、向两位元帅致意并离开的时候,他的神情不安,好像心事重重似的。看到首相的私人医生这副模样,西格蒙德越发觉得不妙。 过了没多久,首相总算能够来到外间,接见他的下属。与昂首挺胸的两位军官截然不同,卡尔.海因茨脚步踉跄,而且脸色灰暗布满汗珠。他能开口发出声音了,不过却是低沉嘶哑的声音: “早上好,先生们。” “早上好,阁下。” 没有过多的寒喧,两人就一前一后地开始向首相介绍他们各部门所制定的新作战方案。由于官阶略胜一筹,所以利亚姆先向首相介绍国防部拟定的方案。这份方案是这样的:集结退回到帝国本土的部队,让这将近三十万人的兵力从桑代克山区进行迂回——跟四年前一样,都是以装甲部队为先锋——将大军如同楔子般插入到艾昂联军之间的空地地带,直达布隆尼亚首府。在那儿,有着战略石油储备,足以使这支反攻大军的装甲机械化部队得到燃料方面的有力补充。当然了,为了避开联军那无所不在的空军战机,反攻的计划要选定在阴云密布的冬季。如果顺利的话,奥军就有可能消灭联军二十到三十个师,从而达到将联军分裂的目的。而失去了大部分的有生力量之后,联军在进攻就难以维持下去,将会向帝国提出谈判甚至是求和的要求。这样一来,就能为帝国争取得更多的时间。如果这次作战成功,那么艾尼亚人与路德尼亚人之间的合作就会被瓦解,接下来,不再腹背受敌的神圣帝国,就能有喘息的机会,而且能够空出手来对付东面如狼似虎的路军。(未完待续,如欲知后事如何,请登陆www.qidian.com,章节更多,支持作者,支持正版阅读!)(未完待续) 第五卷 (中) 第二章 全能之神的玫瑰(3) 当听到这个计划是要求先头部队要以一星期内穿过敌军的层层封锁、天罗地网绕过桑代克山区、跨过边境线的河流、占领布隆尼亚的首府后,西格蒙德惊讶得说不出话来。要是这个作战计划放在四年前,那么恐怕他的反应会是谨慎地表示疑问,但心中仍然抱有很高的希望。可是今非昔比,要想在如此强大的联军面前做到这一点,这对奥军来说,实在是太过困难。而且这种作战到底能不能达到目的、促使敌国联军停战求和,根本还是个停留在空中楼阁的构想。如此乐观又不顾现实的作战方案,国防部居然能提得出来,简直是笑掉别人的大牙! “是的,只要通过桑代克、突破了布隆尼亚,那么我们就能将敌人至少二十万大军吞进肚子里。这样一来,他们想不停下都不行了!” 首相的回答更让西格蒙德目瞪口呆,他看看这位帝国的最高领袖,又看看在对方面前唯唯诺诺的国防部部长,这才明白:原来国防部这份看似可笑的方案,是由首相本人一手主导的!难怪利亚姆刚才会有那种表情,原来他也不过是在首相操纵下的木偶罢了!西格蒙德看看自己的公文包,想起里面那份文件,他知道,由他和三军指挥司令部的参谋人员拟定的作战方案,看来是处境堪虞了。 虽然已经听过了心仪的方案,不过首相在接下来还是按照着程序,聆听关于三军指挥司令部方面的方案。在这个方案中,所动用的反攻规模从之前的那个方案削弱了不少,大军的人数也从三十万变成了二十万左右。因为三军指挥司令部相信,必须要为帝国本土留下足够的守军,这样才好为日后作打算。然而这个提案在一开始就遭到了首相的不同意见,他摇着头,对刚讲述完毕的西格蒙德说: “我的元帅,你们根本就不明白。光靠这样的防御,是无济于事的,要想改变眼前的状况、突破敌人的封锁,只有一条道路,那就是进攻!勇猛地进攻!我相信,这对于帝国的军人来说,是必备的要素。他们会为我们带来一次奇迹般的胜利的!” 直到此时,西格蒙德才真正看清,原来一直受到病魔困扰而痛苦不堪的帝国首相,之所以能够一直坚持到现在,并不完全是由于可卡因和治疗的作用,对方的精神之坚韧,是他如今仍然站立在他们面前,毅然下决定的主要原因之一。他已经预感到(这种预感不是头一次的了),这次又将会是无法讨论而最终要以首相的意志为命令。在自己的两名高级将领面前,卡尔.海因茨用沙哑的噪音不容置疑地说: “这次计划,对外代号为黄金看守者,是要用来迷惑敌军间谍人员的代号。真正的名称,是神之玫瑰!先生们,接下来,我们就要为帝国的存亡而奋战了!” 虽然对于自己的作战方案满怀信心,可是个人的意见并不能代表全体。哪怕是身为奥登尼亚神圣帝国的最高掌权者,也无法避免这样的尴尬局面出现。 当少数高级将领被告知了这一名为“神之玫瑰”的作战计划后,无不惊讶不已。因为在他们看来,这种作战近乎于天方夜谭,先别说是否成功,光是为了这种作战就将帝国所剩的兵力都投进去,这实在令人难以接受!与最先得知这一计划的三军指挥司令部部长一样,陆军总参谋长加勒特上将对此抱怨连连: “这份计划顶多是个小学生的作业!甚至连个雏形都没有!要真用这种方案来作战,那么全能之神可真会哭泣了!” 与他一样,西格蒙德等人对于这个方案同样不满。对他们来说,能够从西线艾昂联军包围中逃回来的那部分奥军,实属上天的恩赐了。如果留下他们,将会使敌军有所顾忌,起码不能轻易攻入帝国本土,可是首相的意思,却是要将这部分兵力也当作赌博的筹码、丢进未来深不可测的漩涡中,这跟自杀有什么两样?因此,作为最高统帅部中的重要组成部分,总参谋部和三军指挥司令部都齐声反对,就自然不难想像了。 面对着一片质疑之声,首相倒显得颇为镇定,因为他好像已经预料到会有这种情况出现。在每一次见到他的军方下属时,他都会用自己以往那压倒众人的雄辩和口才来试图说服对方,他的理论是这样的: “不要忘了,当腓力大帝面临着米德加尔德大陆有史以来最大包围、即将面临亡国之灾的时候,他没有放弃,而是以只有敌人二分之一甚至是三分之一的兵力将他们彻底打败!历史给了腓力一个机会,让他从大陆的失败者一跃成为了大陆的主宰者!曾经叫嚣着要彻底瓜分奥登尼亚的那些诸侯国们,都被一一打败,落得个灰头土脸的下场!这就是同盟的下场!自古以来,有联合就有分裂,这是上天赐予我们的机会!一个将敌军同盟撕裂的机会!只要一次就足够了,那就是桑代克!历史将会重现!全能之神从来就没有放弃过我们,所以我们也绝不能放弃!” 在旁人看来,与其说这是在诉说着自己关于前线与大局势见解的首相,倒不如说是一个在完全陈述着自己梦想的男人。他显得如此坚定不移,倒让众人叫苦不迭。谁也不知道他的自信到底是从哪儿来的——其实以前也不清楚,只不过现在他们被弄得更加糊涂了——因此也没有任何人能说服他。面对着首相的这种坚持,不好直言反对的军方将领们,只能用微妙的沉默来向对方表示他们的立场。 事实证明,这种沉默是有效的。因为看到从上至下,都有许多人不赞同自己的方案,所以首相也不得不一次又一次地向他们讲解着自己的看法,希望争取更多的支持者。可是到目前为止,除了国防部,无论是大后方的高官还是前线的指挥官,都对“黄金看守者”心怀疑虑。他们的声音,透过层层渠道来到了首相的耳朵里,这让他好不焦虑烦恼。他在私下里曾经向身边的人抱怨说: “为什么我的那些将军们连一毫克的想像力也没有呢?作为一个军事将领,这是必不可少的,因为它能避免人的脑袋默守成规,打破局限。而且只要他们明白历史、熟读历史,那么将会知道,我的方案根本不是空穴来风,而是有根据的!” 说归这么说,不过在经历了暗杀那样的事件后,首相在一方面严厉镇压反对者与怀有异见者,一方面也不得不着意笼络军方。 在由专家为了动了一次小手术后,首相曾经有整整两天没有开口说话——这是为了他的声带着想。正如之前莫里昂所推测的那样,卡尔.海因茨之所以喉咙老发痒或没法发出声音,是因为声带上有一粒息肉在作怪。可是直到手术结束前,首相都对此忧心忡忡。因为他担心医生的判断有误,担心自己喉咙里不是只长了一个无害的小肉块,而是个有害的肿瘤。他害怕肿瘤,比害怕世上任何病症都更甚。他甚至是要求动手术的医科专家向他一遍又一遍地作出保证,保证他的身体里没有长出肿瘤,他们没有欺骗他云云。虽然手术结束后,首相在那位医科专家的笔记本上写下了“感谢您,亲爱的医生”来作为回答,可是这依然不能让对方觉得安心一些。因为他当时看到的首相,不仅精神靡迷不振,而且对于手术抱有着高度的怀疑。不过还好,事情总算告一段落了。 虽然自己喉咙里的小毛病被清理掉了,不过与外界的作战还在持续。为了能够让前线的将领明白自己的作战意图、支持新的作战方案,觉得恢复了一点精神的卡尔.海因茨决定,离开大本营,回到奥登,要由他自己亲自向众人解释作战计划。也许连首相自己都没意识到,他现在与军方所采取的沟通模式,竟是与他对于敌人所采取的对立所无异的方法——只是程度还不到那么可怕而已。不是作出让步或再次修改计划,而是要自己取得完全的胜利,这是卡尔.海因茨一贯的信条。 在得知首相打算回到首都的时候,他身边的人都不大赞成。倒不是不希望看到首相去说服那些难缠的指挥官,而是他们担心首相的身体情况根本不足以应付路途上的颠簸。在有着完善交通工具的当下,身为帝国的最高领袖,还会受到旅途的劳累,这听起来似乎有点可笑。不过再看看卡尔.海因茨现在的样子,就知道众人的担心不是多余的。他在很多时候甚至不能独立离开自己的卧室或床铺,连开会的时候也不得不数次中断好让医生为他注射可卡因药剂,在这种情况下,他又怎么能踏上回奥登的旅途、而不至于出事呢? 为此,不管是胜利党的要员布鲁诺委员长还是他身边的副官,都苦劝他养好身体再启程不迟。可是卡尔.海因茨却固执地说: “在这种时刻,我绝不能扔下前线不管!而我的出现,将会对前线和它的指挥官们大有鼓舞信心的作用,我必须要去!” 很显然的,即使病得这种地步,首相的信念和坚持也没有因此而有所削弱。相反,它们好像在肉体的进一步虚弱下,显得更为夺目而耀眼了。看到首相的态度这般坚决,连深得其信任的布鲁诺也不好再说什么,别人也自然更是无法多说半句了。(未完待续,如欲知后事如何,请登陆www.qidian.com,章节更多,支持作者,支持正版阅读!)(未完待续) 第五卷 (中) 第三章 离开虎山营(1) 不过在私下里,首相的副官长对身边的人不无担忧地说: “我真害怕万一在回去的时候首相又发病了,这可怎么好?!” 没人能够向这位忠心的副官长表明:首相的健康能够应付这趟旅程。因此在出发前和出发后,众人的心都一直悬在半空,没法踏实下来。在十月上旬,决意要返回那个离开已久的首都的卡尔.海因茨,乘坐了专列火车返回帝国内陆本土。由于担心他的心脏难以负荷,因此医生并不建议他乘坐飞机返回,所以首相才决定坐火车回国。虽然这让他身边的人稍稍松了口气,不过在列车上的气氛证明,现在只要是离开卧室、走出虎山营,首相都显得有气无力。他坐在椅子上,看上去再也不愿动弹似的,偶尔甩甩手,也是因为不希望自己的手完全僵硬。 在列车上,虽然按照着这位领袖的要求,一切摆设从简,不过依然十分舒适而且东西都一应俱全。在餐车车厢里,卡尔.海因茨无神的眼睛看向窗外的景色。琥珀堡秋天的山林开始被红色与黄色所感染,变得分外多彩美丽。然而就算是这样的美景,也不能让首相提起精神。看到他衰老的模样,人人都在担心他到底能不会完成这次原本不算漫长的旅程。 在列车上,餐桌上的花瓶和烟灰缸都被因为列车的行进而弄出一些响声。首相的女秘书们因为不想这些声音打扰到首相的休息,所以自告奋勇帮列车员和服务员将不必要的小物件都收起来。没想到这些女孩们的动作在不甚宽敞的车厢内弄出了笑话,她们不是头碰头,就是撞在一起,差点还摔碎了手里的东西。看不下去的副官们也来帮忙,或是赶紧催促她们离开。正好这时列车行驶到铁轨的岔口上,因此颠簸更厉害了些。这些男男女女们撞的间,倒的倒,闹得车厢里更是声响不断。 看到这一幕,正害怕首相会发怒的胜利党中央党务委员会委员长布鲁诺,却听到了首相呵呵的笑声。他的笑声没什么恶意,只是单纯地觉得他的这些随从们的举动特别好玩儿罢了。看到首相不生气,大家这才放松下来。好几个女秘书在同伴或军官的帮忙下站起来,红着脸向首相道歉。没想到对方只是摆摆手,乐不可支地说: “孩子,下次你要捡什么东西,不妨等到身边有某位绅士的时候再进行。那样的话,你起码能拉个垫背的!” 在众人的笑声中,那些年轻的女秘书们很不好意思地红着脸,离开了车厢。经过这么一闹,首相的精神好像恢复了不少。虽然随后他脸上的笑容因为再次投入工作而消失,不过最起码在这段列车的旅程中,帝国的最高领袖上车前的紧张疲惫缓解了许多。 在随从的劝解下,首相总算放下了手中的放大镜并且离开了他所热爱的公文与地图,去包厢里小睡了一会儿。要回到首都,起码还有好几个小时,他身边的人都希望,首相出现在政府官员和将领们面前的时候,别要像之前那样困倦乏力。 天边没有一丝光亮,由于担心遭到空袭,所以列车的所有窗帘都被拉下,这让车厢里的人觉得气氛阴沉,只是谁也不敢说出口。像往常那样,不管首相去到哪儿都会紧紧跟随的除了布鲁诺之外,还有他的私人医生。上车后三个小时,首相一直没有发病的迹象,这让莫里昂没那么紧张。不过前去提醒对方用餐时间已到的服务员,却看到胜利党的要员布鲁诺与莫里昂在房间中交谈,随后才离去。这一幕当然没有人自作主张地告诉首相或别人,只是刚看到这一幕的服务员不禁有点奇怪:这个医生,到底是首相的私人医生呢?还是受雇于布鲁诺的呢?如果说是前者,那为什么莫里昂会在布鲁诺面前如此卑躬屈膝、好像对方才是他真正的老板一样呢? 原本能够在半夜到达首都的列车,由于战时的原因而不得不降低速度(同时也是因为考虑到首相的身体情况),因此恐怕要到天亮后才能到达奥登。在那段黑夜的车程里,列车上首相的随行人员们都没有心思休息,因为他们觉得心中惶惶不安。不仅因为首相的健康越来越糟糕,可能也由于是身处在这样阴郁的环境中。 不到两小时,首相就结束了他的睡眠,又重新坐回到堆有文件和地图的桌子前面继续办公。很让人意外的,他拒绝了莫里昂给他注射的建议,因为用他自己的话来说,那就是: “我现在感觉良好,不用费神,医生。” 这种现象当然受到众人的欢迎,不过难免也有人在心里怀疑,首相这样做,到底是因为身体真的好转了呢?还是说他是为了工作而不得不选择勉强支撑下去呢?因为不敢骚扰首相的工作,所以他的副官和秘书们的举动都变得有点蹑手蹑脚——甚至看起来有点可笑——连说话的声音也不自觉地降低了。他们低沉的耳语声,往往还没有在车厢内形成一股联合的气流,就已经消失了。 “丽丝,要来点咖啡吗?” “提提神……也好,啊,我来帮你。” “阁下,这是刚刚从国内发来的电报……” “这是您要的关于西线兵力和布置在边境线上几个军的具体情况的报告……” 这些声音听起来好像没什么,不过听久了未免让人觉得有点不舒服。因为它们太低沉了,低沉到甚至你还来不及听清楚,就不再响起了。首相抬起头,看看车厢里自己的随从们,调侃道: “用不着这样,我的孩子们!虽然我的声音现在不大争气,可是我的耳朵还行。你们该干吗就干吗,没必要顾忌我。而且,我已经习惯了在喧闹的环境下工作,要是你们太过安静,我反而办不好事情了。” 每个人都笑了起来,这既是有为自己感到不好意思的成分,也有为看到首相能够有精神开玩笑而感到高兴的成分。一旁的女秘书德劳尔和德洛施泰因对看一眼,心里都有相同的念头: “看来离开了地堡,离开了封闭的大本营,首相的精神恢复得不错!” 在这段日子里跟随着首相的人看来,卡尔.海因茨的精神和身体能够有一部分得以恢复,都是个令人惊喜不已的奇迹;可是对于那些自东线中央集团军群全灭、首相搬到琥珀堡为大本营后便没再见过他的留守于国内的高官们来说,出现在他们面前的那个还不到六十岁的男人,难以让他们联想起昔日那个腰板挺直、眼神锐利的领袖。当首相出现在奥登的首相府内时,除了副首相等少数官员们,其余人全都不知所措、以为是自己眼花才错看到首相的身影。不过在片刻的呆愣之后,更多的人感觉到的是打从心底里的激动与喜悦。在眼下这种时候,又有什么能够比得上与首相在一起更能让他们觉得安心的呢? 不管是在列车上还是刚回到神圣帝国的首相府,卡尔.海因茨都没有停下他的工作。他与一些留守在国内的高官心腹略作商谈后,便开始向前线以及米德加尔德大陆各驻军点的司令部发去电报——其中大部分是假情报,用来迷惑敌人的;而只有少量的确凿电报,是在命令前线的将领火速回国,商议重要事情。 奥登的早晨迎来的不是明媚的阳光,而是稀稀疏疏的秋雨。豆大的雨点砸在空荡荡的街道和马路上,也砸在那些气势宏伟的政府部门的建筑物上,其中就包括那栋通体由黑色加白色组成的高大的首相府。它的主人,此时正坐在办公室的会客间,闭目养神。他并不是因为觉得累才会想到要休息的,事实上是他的身体再次发出了警告,让他不得不把工作放在一边。令卡尔.海因茨略感庆幸的是,手头上的要紧公事都暂时处理完毕,所以他也没有拒绝副官为自己去请医生来的提议。 与首相在一起的副首相埃默里.瓦莱里安看着对方那气喘吁吁的样子,感到颇为忧心。他虽然曾经在电话里与对方联络过,也听到过首相那欲振乏力的声音,可是他怎么也不会想到,首相在这段时间里,竟然会疲惫到这种令人吃惊的程度。 “您觉得怎么样?需要躺下来好好休息一会儿吗?那些医生到底是在干什么的?!为什么您在那边没有得到很好的治疗、他们把您还弄成了这个样子呢!” 首相摆摆手,可是一时却说不出话来。埃默里.瓦莱里安只能先将不满压在心底,等待着对方发言。果然,首相好不容易喘过气来,才说: “这不关谁的事,是我的问题,埃利。” “可是,您在去琥珀堡之前,还好好的……” “那是因为工作上的热诚,大大地抑制了我的毛病。哼,那些企图暗杀我的懦夫唯一能做到的事情,就是让我身体的病根再一次跑出来,却不顾我个人的意愿。我在虎山营里得到很好的照顾,要是没有莫里昂,恐怕我现在已经无法回来这里继续工作了。” “他们应该能做得更好才对,帝国不能没有了您啊,阁下!” 对于副首相而言,这可并不是完全的奉承之词。他与首相是多年的深交,更可以说是亲密的战友。如果说在暗杀行动与暴动发生时,国内有哪个官员最担忧首相本人的生死,那么就肯定非副首相莫属了。(未完待续,如欲知后事如何,请登陆www.qidian.com,章节更多,支持作者,支持正版阅读!)(未完待续) 第五卷 (中) 第三章 离开虎山营(2) 他不像克里斯蒂安.皮埃尔那样,能经常与首相讨论极为深入的话题;也不像布鲁诺那样,把首相身边的一切事物、不分大小都纳入自己的操纵和掌管范围中;可是在不知能相信谁的时候,埃默里.瓦莱里安却是首相毫不犹豫就能给予信任的心腹,并且允许对方代替自己控制国内的局势。这一点,在今年七月发生了暗杀的时候,就充分体现了出来。 首相没有马上回答,因为这时候办公室有人在敲门。进来的人是首相的副官和驻首相府的医生护士。看到来者不是莫里昂,副首相难以察觉皱了皱眉头,却听到身边的卡尔.海因茨低声说: “莫里昂是我让他回去休息的。这几个月里他一直照顾我,肯定是累坏了。况且,只要按照时间进行注射,我的身体就不会有问题的。” 见首相如此维护他的私人医生,埃默里.瓦莱里安也不好再多说什么。而让他颇为吃惊的是,在病成这个分店情况下,首相的观察力还是一如以往地敏锐。他们不约而同地注视着医生的一举一动,当看到医生将玻璃小瓶的一端割下、将针头刺入内部吸取注射液体的时候,副首相下意识地看了看那个瓶子,他脸色一沉。因为早在之前从虎山营回来的人就告诉过他,说现在首相完全离不开可卡因,必须得靠这种具有危险性的药物才能支撑下去。没想到,这一切都是真的! 当埃默里.瓦莱里安为那瓶子中的液体觉得份量太过时,医生已经在护士的帮助下,往首相的左臂上打了一针。看到那上头的针孔,更让副首相大吃一惊。首相注射这种药物如此频繁,可不是一件好事。不过注射开始时和结束后,首相都显得十分平静。在结束注射后没多久,他脸色恢复了些许红润,腰板也开始没那么弯得厉害了。 医生等人离开后,办公室中再次只剩下了首相副首相二人。卡尔.海因茨睁开眼,看到自己的心腹眼中掠过吃惊的神情,便笑了笑说: “这个药没有危险,瞧,我都已经注射过很多次了。全靠它,我才有精神。” “是吗?您没事这就好。” 就算心里有怀疑,可是埃默里.瓦莱里安也只能应诺点头而已。他始终认为,不管那种可卡因注射剂看起来有多么神奇,可是对于人的身体始终还是害处多、好处少。到底要用什么办法,才能劝首相戒掉对它的依赖呢? 正当他还在为此苦思冥想的时候,却听到首相的声音在自己耳朵边响起: “对了,埃利,你有什么事要告诉我吗?” “……您都看出来了呀,”副首相没觉得有什么不好意思,相反,他此时真有点想叹气。“是这样的,前天,伊克他给我打了个电话。他提出一个请求,说是希望能见一见您。” 知道首相最不喜欢别人说话吞吞吐吐的埃默里.瓦莱里安,先把要报告的事说完,然后才迅速地瞥了一眼对方的神情。卡尔.海因茨过了片刻,再次睁开眼睛,他像刚才那样平静地问: “他有什么事情吗?” “这个……我跟玛格都问过他了,可是他说,只有亲自见到您之后才能说。我们劝过他打消这个念头,因为现在您公务如此繁忙,而且又如此劳累,怎么还有时间……所以,请您不用担心,我们会劝说他的了。” 办公室内陷入了沉默之中。内心有些惴惴不安的副首相,时刻都在打量着首相的神情,他是在担心对方会生气。可是首相并没有流露出气恼的样子,他只是皱着眉毛,像是在喃喃自语地说: “奇怪,伊克见我要干吗呢?” “这孩子从前线回来接受培训没多久,我们也没什么机会见到他。我们不会让他乱来的,请您放心。他也绝对不敢用自己的身份来对您提出任何要求的,如果真这样,我们也不会纵容他。” 说着这番话的时候,副首相的头一直是低着的。他脸上写满了忏悔与羞愧的神情,好像在为自己所做的事情而道歉。事实上,正是因为自己妻子,才使伊格尔得知了他真正的身世。瓦莱里安夫妇在最先得知儿子要见首相的愿望后,都担心他会不会是想与首相面对面地弄清楚关于他身世的事情,甚至是质问对方。这可是这对夫妇最不愿意看到的事情,所以他们极力想打消伊格尔的这个念头,可是儿子的态度没有一点动摇,他还说: “父亲、母亲,要是您二位不愿替我向首相转达这个请求,那么我只好另外找人代劳了。这方面,请您们不要阻止我。” 见伊格尔如此固执,两人倒不知如何是好。现在回想起来,副首相倒不觉得儿子完全是想去找首相算帐或是大吵一架的样子,伊格尔非常冷静,而且好像是早就下定决心要这么做的了。 “你们别拦着他,他想来,就让他来吧。” “什么?噢,这怎么行?!怎么能让这孩子打扰到您,浪费您宝贵的时间呢?!您用不着把他孩子气的话放在心上,伊克他虽然固执,可是并不是那种不听人劝解的孩子,请再给我们一些时间,我和玛格会说服他的。” “我明白你们的好意,不过,他也是我的孩子啊。” 这一句,让副首相无言以对。他只能再次低下头,答应着首相的话。在心里,除了担心儿子会不会因为往后与首相的会面而闯出祸来的担心外,还有着自己与妻子会不会就此失去心爱长子的忧虑。毕竟,伊格尔的身体里,流淌着属于奥登尼亚神圣帝国最高领袖的鲜血,他们虽然养育他多年,可是说什么也不能阻止他去见自己的亲生父亲。 在离开办公室之前,不知是不是察觉到了埃默里.瓦莱里安的心情,首相叹息着对他说: “埃利,你回去告诉玛格,伊克他还是你们的孩子,我跟他见面,只是为了答应他的请求。你们照顾了他这么多年,往后的日子,我希望还能继续拜托你们。” “……这是,我们最大的光荣!” 走出首相办公室的副首相,脸上的神情看似平静,实则激动不已。他对首相的体贴和交心感激无比,也对自己一家能够不被分离而感到高兴。 在与最高统帅部的所有成员进行新的作战计划制定会议上,首相可不像面对自己心腹那样,可以说出一些心底话。相反,他简直快被那些与自己同样固执的将军们给气坏了。在得知首相仍然没有放弃“神之玫瑰”的计划后,陆军总参谋长加勒特上将向对方表示: “这种反攻现在看来是没有胜算的!与其将这么庞大的兵力付诸在这个计划上,倒不如让更多的部队留守在帝国,防卫本土,这才是上上之策啊!” 其他的人这次也纷纷站出来,对这个计划提出了反对之声。前线那接二连三的惨痛失利,使他们终于明白,再这样下去,帝国将会再无翻身的机会。而如今看到首相再次将这个有可能使帝国毁于一旦的计划放在桌面上来讨论,他们感到再也无法忍耐,于是齐声反对。 看到这种局面,国防部部长利亚姆想斥责也来不及了。他害怕地迅速看了一眼首相,没敢开口。而三军指挥司令部部长西格蒙德元帅听着这些杂音,又看看首相,心想: “这次难道你要把我们所有人都拉去跟暗杀者一样枪毙了吗?” 不过,卡尔.海因茨倒不怎么生气。他这次回来的时候,就似乎已经料到会遭遇如此的反对。所以,他现在只是露出了讥讽的笑容,说: “我的将军们,您们到底有没有熟读历史?厄里斯军校与圣光野军校里的教程,历史尤其是军事史,可都是占有极高的分数喔。要是诸位懂得历史,那么就应该知道,在腓力大帝统治奥登尼亚的时候,当时整个米德加尔德大陆都联合起来反对我国。可是结果是如何的呢?他们没有赢,而是被腓力大帝打败了!那是因为腓力大帝找到了敌人在军事上的突破口,并且成功地将军队刺入敌军的软肋,这才获得了最终的胜利!而这一次,历史将会再度重演,而且胜利的,绝对会是神圣帝国!” 看到首相的神情,一旁的副首相与布鲁诺不禁对看一眼。因为眼前的首相不仅病色全无,而且精力十足,让人没法将之前那个只能靠着药剂来维持精神的他与现在的首相联系起来。布鲁诺侧着耳朵听着首相的每一句话,而副首相心里在想: “只要有了工作,那么首相不管在什么时候都能打起精神来,而且是百分之一百二十的功率投入到工作之中,这就是他最大的特点!” 的确,卡尔.海因茨之所以现在会变得这样精神奕奕,是因为他找到了希望。尤其是对于现在的他来说,这是最重要的了。最高统帅部的成员们看到首相这副表情,也是暗自惊讶:之前不是说首相病得特别厉害吗?为什么对方现在看上去好像个没事人似的呢? 在会议上,虽然反对得厉害,可是没人能改变首相对于计划的信心。在各怀不满离开前,这些将军们还能够听到首相抱怨说: “看样子军校的教官还没有把历史课进行到底啊,这才让帝国的一代将帅们对历史的例子视而不见,只是满脑子的担心!” 虽然知道现在多少能够争取到一点时间,可是西格蒙德等人同样清楚,要想让首相改变想法,是不可能的。(未完待续,如欲知后事如何,请登陆www.qidian.com,章节更多,支持作者,支持正版阅读!)(未完待续) 第五卷 (中) 第四章 阔别21年之后的重逢(1) 到底要怎么样,才能让首相放弃这个计划呢?这时候,西格蒙德听到有人发出这样的哀叹: “要是克米特他也在这儿就好了,他一定会支持我们的意见,共同来劝说首相的!” 可惜的是,没人知道艾尔文.克米特上将此时在哪儿、做些什么。只是有不少人知道,从七月过后,国内就没有同僚再见到过对方的身影了。然而他们谁也不会知道,曾经被他们寄予过厚望的那个同僚,现在正面临着怎样可怕的命运……在不久之后,他们所有人都会清楚了,不过那时候,就已经太迟了…… 创世历1089年10月12日,早上八点整,伊格尔.瓦莱里安穿戴得整整齐齐,来到位于首都中心的首相府门前。 这位看上去英俊挺拔的年轻军官,穿着禁卫军的制服,不管是头上的帽子、戴着的白手套还是脚上那双靴子,都是让人觉得眼前一亮。可是与这光鲜的外表不同,年轻人环顾四周的眼神多少显得有点迷茫与无奈。 经过敌国联军战机的大规模、有计划的轰炸后,奥登的街头上多了许多残存的建筑物和街道,哪怕是在首相府附近也不例外。秋风刮过静默得出奇的街道,让人不禁疑惑:这里真的是昔日那个繁华庄严的帝国首都吗? 从小在这儿长大的伊格尔,面对着这个破破烂烂的故乡,再看到那个气势依旧的首相府。他现在没有时间去感慨景物时移世易的变迁,因为在他的脑海中,还在想着另一件更为重要的事情。那就是今天要与首相府主人见面一事。 其实在与帝国的最高领袖见面之前,伊格尔还与自己的父母有过一番长谈。在那个自己很久不曾回去的家里、在父亲的书房里,父母坐在自己面前,充满疑虑焦急而不失严厉地问: “你是真的打算要见首相吗?” 当伊格尔表示正是如此之后,他的父亲没有马上说话,而他的母亲、帝国副首相夫人玛戈特.瓦莱里安注视着长子,一字一句地问: “为什么,伊克?” “……我当然是为了有要紧的事情,才会去见他的。” “那么是什么要紧的事情?难道,不能让我们代为转告吗?非得你亲自去跟首相阁下汇报不可?” 伊格尔不回答,只是定定地看着坐在对面沙发的父母。看到儿子这个样子,玛戈特.瓦莱里安就知道,他这次是下定决心不会让步的,她太了解这个儿子了。而瓦莱里安家的男主人则气得差点站起来,他好不容易才压制住自己的脾气,说: “之前听你给首相府里打电话,我就知道会出什么事。没想到,你打的是这么个主意!这不行,绝对办不到!” “那么我就找别人帮忙吧。” “你……” “亲爱的,先别发火,坐下吧。”玛戈特.瓦莱里安劝着丈夫,又看着儿子。“伊克,你不会不知道现在有多么事情要等着首相去处理吧?不要再去烦他了。我知道……你想见他,这也不奇怪,不过现在真的不是好时候,再等等吧,等到有空,我们会找机会向首相提一提这事儿的。” “妈妈,我要见首相,不是为了私事。而且,这件事最好不要再拖下去。” “不是私事?”埃默里.瓦莱里安一阵诧异,继而更是生气。“如果是向首相讨论公事,那么你现在还根本不够格呢!在做事情之前,先想想自己的身份吧!” “那么,父亲和母亲,是不打算替我转告吗?” “伊克!到底是什么事情要让你现在非见他不可?我真不明白,是不是你对我们有什么不满,还在生妈妈的气?” 面对母亲急切期盼的眼神,伊格尔仍然在看着他们所在的那个方向,只是眼神好像有些飘忽不定。他面无表情地说: “不,妈妈,我没有生气。只是这次的事情,我希望能让我自己来决定。而且,也请父亲和母亲相信我,我是不会做出什么出格的或是对首相不利的事情来,当然,更加不会去行刺帝国的首相了。” 听着儿子这番不软不硬但又情理兼施的话,两人都不禁愣了。在以前,伊格尔是这个家的长子兼继承人,更是玛戈特.瓦莱里安的心肝宝贝。可是她从来没有见过这样的儿子,这让这个家的女主人在震惊的同时,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伊克,你实在太……” 正当瓦莱里安家的男主人想要好好训斥训斥儿子的时候,他的妻子却下意识地开口了,她的声音显得如此无力,而且隐藏着难以察觉的哀伤: “伊克,你是不是打算,希望跟首相相认?是这样吗?” 在这次见面中,伊格尔头一次将眼光直接对准了母亲的双眼,只是他的神情跟之前相比,没有丝毫的变化,似乎副首相夫人那悲伤的语气根本触动不了他。他语气十分平静地说: “不,我根本没有想过这个。要见首相,完全是为了别的事情,可是,我又不能暂时借助这个身分,仅此而已。” 得到儿子的保证后,玛戈特.瓦莱里安心中好不欣慰。可是她很快又为儿子话中的冷漠而感到焦虑不安,因为听起来,伊格尔好像对于自己的真正身世根本连谈都不想谈,更别说会觉得自豪骄傲了。 “你要向见首相的理由真的不能告诉我们?就这么担心我们会泄密吗?” 向来习惯于在几乎所有大小官员面前都发号施令的副首相,此时要忍耐住自己的性子,也算很不容易了。不过他没有发火,或者也是因为受到儿子那冷静的态度所影响。面对父亲的问题,儿子只是像刚才回答母亲问题时那样平静: “很抱歉,我不说出来,并不是因为这个,而是我相信父亲和母亲知道得越少,就越好。” 在没法劝解儿子打消这个傻念头之后,迫于无奈(因为伊格尔之前曾经联络过首相府,以后肯定会有人将这件事报告给首相的)的副首相只好亲自向他的顶头上司汇报了这件事。事实上,在汇报的时候,他心里依然希望,能够让儿子这次别来首相府。他是不知道伊格尔是因为什么才想到要见首相,不过他担心儿子的贸然相见会给自己和家族带来祸患。可是,首相不仅答应下来了,并且还亲自重新安排了日程表,特地空出半天的时间来接见这个军阶只不过是中尉的小小军官。 回想起那时的谈话,伊格尔吁了口气。他又想起在那次见面结束后,自己并没有留在家里,而是选择了离开。当时追上来的母亲盯着自己,近乎于哀求地说: “回来吧,伊克,妈妈需要你,家里也需要你。要是你恨我,我不会觉得奇怪。就当这全是妈妈的错好了,可是不要折磨你自己啊……妈妈不想为自己的隐瞒作辩解,可是爸爸妈妈对你的爱,一直没有改变过,并不是因为你的出身,这是两件无关的事情,你明白吗……我的孩子,别扔下妈妈……” “……现在,恐怕还不行,而且,我也没有恨过你,妈妈;也没有恨过父亲,就是这样。” 伊格尔知道,自己现在还是不能面对那个家,不能面对自己的父母。他不知道自己到底该用怎样的表情和举动,来与他们相处。因为自己,其实并不属于那里,而且就算回去,他也没有把握自己能重新融入到那个家庭之中。 当伊格尔.瓦莱里安还在首相府门前思潮起伏的时候,在首相府内,首相的身边,也同样掀起了一阵不小的波澜。在推迟了当天上午和中午的所有会议和安排后,首相一大早就起来,并且对前来为他进行注射的医生说: “我现在的身体不妨事吗?能不能让我看上去再结实一些呢?” 不知所以然的医生还以为是自己的医术被首相所厌恶,几乎都吓傻了。不过随后他才明白,原来首相只是希望今天自己的身体可以别再发病,而且最好是能够让自己看起来更有精神、没那么苍老。在医生离开的时候,他和护士都看到,首相在侍从的搀扶下,站在卫生间的镜子前,仔细地用梳子将染发剂抹在自己的头发上。那神情,给他们留下了十分深刻的印象。 “看来今天首相要见非常重要的客人。” 医生这样跟自己的护士说,而护士则认为,也许首相是听从他们的意见,想要好好休息而已——这正是众人所乐见的。 几乎是在结束诊治后不久,首相府厨房的厨师长就接到了来自最上级的命令,要他今天务必用心准备好今天的茶点和午饭,并且将前不久才从外地送来的高级牛肉用来作为今天午饭的主菜。这让厨师们大出意外,因为平日里的首相不用说,是不会用肉食作自己的餐点的,而且他不喜欢牛肉,平时招待贵宾,也很少用它来作为主菜。这次怎么又会破例了呢?对此,厨师们自然没权过问,他们只能这样猜测:可是是觉得首相府的菜谱有些单调,所以首相希望换个口味来招待自己的客人吧。 当然,除了极少数人之外,谁也不会知道,今天能够得到首相半天时间、并且得到他亲自接见的人到底是谁。在刚进入首相府后,伊格尔就被早已等候的侍从从另一条不引人注目的通道来到后院,在那儿,首相的副官长朱兹勒上校已在那儿等待多时了。他一看到伊格尔,双方各自敬礼后,也没多说什么,就带着对方绕开主楼,从侧面的内部楼梯往首相所在的起居室而去。(未完待续,如欲知后事如何,请登陆www.qidian.com,章节更多,支持作者,支持正版阅读!)(未完待续) 第五卷 (中) 第四章 阔别21年之后的重逢(2) 为伊格尔引路的朱兹勒没有回头打量对方,可是还是按捺不住心中的好奇。因为首相今天要见这个年轻人之前,花了那样多的准备工夫,让人觉得吃惊;而首相本人那显而易见的喜悦之情,更是罕见的。朱兹勒没法想出个头绪,因此只能告诉自己,或者是因为这个禁卫军军官是首相非常喜爱的晚辈,所以才对他有着如此特别的招待吧。 在来到首相府后方大楼的楼上时,这里的安静与前面的紧张忙碌有着截然不同的氛围。伊格尔打量一下,发现偶尔有的侍从或军官出现在走廊上,他们都不会主动去注视面前的人。这里的家具布置都是一流的,可是未免与卡尔.海因茨本人的喜好有所不符。因为他崇尚简朴,这样的装修和家具,往往不是早就定好的了、就是别人替他张罗的——首相府就属于前者。当来到一间房间的门前时,朱兹勒敲了敲门,在得到来自里面的回答之后,他开了门,然后为伊格尔让出一条通向房间内的道路。 伊格尔深呼吸一口气,走进了这个原本只属于奥登尼亚神圣帝国最高领袖私人的空间里。他还是头一次走进首相府的最内部,以自己的眼睛来审视这一切。门在后面关上了,朱兹勒站在房间外,负责为首相的这次会面进行看守。 首先映入伊格尔.瓦莱里安眼帘的,是房间中那气派宽敞的沙发椅,不管是中间的桌子和一旁的小几,都是用极好的木料做成的,恐怕已经有超过上百年的历史了。与桌椅一样,周围的家具看上去并不算特别华丽,不过都散发着无言的威势,好像在对这个初来此地的年轻人诉说着它们辉煌的历史。的确,这些家具,都见证过这座首相府与它曾经的主人们的一言一行、一举一动,那些在过去的历史上不管是留下了威名还是污名的高官们,都在这里居住过,生活过,他们的足迹,可以说是深印在这儿的每一处。而现在,这一切又属于了另一个人,一个掌握着奥登尼亚前途和生死的男人。 走前几步,站在那盏水晶吊灯下,不用仔细看,伊格尔都能分辨出那上头的黄铜烛台和细致的雕花拥有多么贵重的身价。不过相比起价格而言,这里几乎所有的家具摆设,它们的历史意义都远胜于本身的价值。 “伊克。” 随着这一声声调不高的问候,伊格尔倏地转过头,眼睛中映出了那个站在屏风前的男人的身影。对方个子不高——现在他头部顶端的高度甚至只能达到伊格尔下巴左右的位置——穿着干净浆得笔挺的旧西服,裤子也一样,虽旧但又不寒碜。西服的胸前,别着一枚发黄的勋章,一旁的口袋里,露出钢笔的顶部的一部分。皮鞋显然也是旧的,不过被擦得锃锃亮,足以让人对它的新旧程度不再介怀。 伊格尔虽然在之前想像过这样的画面许多次——因为他知道这次的目的为何,所以为了这个目的,他得将这次见面当成演习那样来进行演练——可是现在他一时有点拿不定主意,到底要不要直视对方的眼睛呢?所以年轻人打量的视线在对方的穿着上打转,却一时没有接触对方的目光。 “你可来啦。” 他的声音听起来比较低沉,而且略显沙哑。虽然往日在新闻广播中,有不少人已经看惯了声调高亢嘹亮的他,可是在现实中,他身边的人都知道,这样低沉的嗓音才是他的真实。伊格尔无言地抬起眼皮,看向奥登尼亚神圣帝国的首相。那张脸的苍老与浮肿,让他吃了一惊,而与那种苍老形成鲜明对比的,却是首相眼中掩藏不住的笑意,或许,还有一点紧张。 “您好。” 伊格尔尽量让自己平静下来,给对方行了个无法挑剔的敬礼。在年轻的禁卫军军官进入房间之后,首相的眼睛一直没有离开过对方。可是现在伊格尔正视着他的时候,首相却将视线微微作出了调整,他盯着伊格尔前方的地毯,轻声说: “啊,坐吧,坐吧。” 他边说边走过来,但是没有走近年轻人的身旁,而是选择了在对方面前的沙发上坐下。这是有意识的、还是无意的?恐怕连卡尔.海因茨自己也说不上来。只是现在有一点可以肯定的是,对于这次见面,感到紧张的人,并不只伊格尔一个。 在首相入坐后,年轻人才缓缓坐下。而且他没有整个人靠在椅背上,而是背部离椅背还有一段距离。因此年轻军官的坐姿看上去显得特别笔直,一派军人的威势。首相虽然也坐在那儿,可是他的背显然是没法再挺得这么笔直的了。 “什么时候来的?” “刚来一会儿。” 伊格尔说话的时候,老是要提醒自己别去留意首相脸上的皱纹和浮肿——因为他心里对此颇为在意。而首相呢,因为视线移了,所以自然也没发现年轻人的异样。他点点头,喃喃地说着“是吗是吗”,好像又找不出什么话题。在这种接见中,既是下属又是晚辈的伊格尔,自然不能开口打断对方的话,所以他只能保持沉默。直到过了一会儿,首相才好像惊醒过来,忙说: “你来之前用过早餐没有?要是还没吃早饭,那在这儿……” “不用客气,阁下,我已经吃过早餐了。” “是吗?这就好,好……”首相把哆嗦的右手悄悄藏在背后,以为已经瞒过了年轻人的双眼,殊不知这一举动早就被伊格尔发现了。“回来奥登多久啦?还习惯吗?” 伊格尔一边将自己回来的日期和接受培训的目的告诉对方——有点像汇报的味道,只是两人都不怎么在意——一边在观察首相的神情。他发现,只要自己的眼睛稍一离开对方的视线,那么首相的眼睛就会马上对准自己,好像想要看个够似的。两人都在互相打量,可是谁也不愿意让彼此发现。 “军官的培训吗?是啊,这是非常必要的,只要战争仍然在继续,我们就不能放松对军队人材的培养。要抓紧这个机会,多充实充实自己,伊克。” “是。” 伊格尔点了点头——他的点头速度比起首相来说,也要快多了,而且完全是军人那种标准化的作风。首相看着年轻人,突然提高了一点声调: “哎呀,瞧你,还戴着帽子呢!手套也不摘,这可不行,快把它们摘下来,然后再好好坐着。就当这是一次普通的聚会吧,伊克,用不着像见上司那样,把跟我说的话都当成是报告。” 伊格尔照办了,当他转过身将帽子和手套挂在衣帽架上的时候,可以很明显地感觉到背后的视线。首相一直在看着自己,而且是只要一有机会,就想将自己看得更清楚一些。伊格尔明白到,对方同样能感觉到自己的拘谨,所以才会用这样的方式来作出委婉的暗示——跟他一样。 “来,喝杯咖啡吧。虽然同样是代用品,不过味道还不错。” 知道首相向来不喜欢享受,所以伊格尔对于堂堂帝国的最高领袖居然也是喝着与平民一样用代用品制造出来的咖啡,并不觉得有什么好惊奇的。他没有推辞,而是感谢了对方的好意,拿起杯子轻啜了一口咖啡。杯子里的液体让他联想到了别的东西,他对于那样联想到的同样是液体的东西,有着更深的喜好。 不,不对,现在不是喝酒的时候!伊格尔提醒自己,一边稳定着情绪,一边放下杯子。在不久前,当他与尤琛.弗莱德意外地在奥登的街头见面时,年轻人也没有想到,对方的出现和他所说的话,竟会给自己带来这么大的改变。在那次会面结束之后,伊格尔开始思索,自己到底能做什么、到底能不能继续像以前那样置身事外。他没法放弃那些可怕的记忆,也不能放开酒瓶,可是在心里,伊格尔觉得,自己有必要得做点什么。尤其是当他清楚地意识到,帝国上层的分裂并没有因为暗杀行动的结束而停止、相反却是愈演愈烈时,年轻人不能再当作没有任何事情发生。他想到了一个办法:一个由自己出面的办法。虽然他知道这或许最终什么也改变不了,但最起码,他想尝试一下。 耳边响起了轻微的咳嗽声,伊格尔抬起头,看到的却是满脸通红的首相。对方好像非常痛苦,但是强忍着没有将剧烈的咳嗽声从嘴巴里迸发出来。 “您怎么样?要不要……” 首相举起手,他示意自己没事。伊格尔知道他在受着煎熬,可是也清楚对方是不希望在自己面前露出软弱的样子。看到这样的卡尔.海因茨,是伊格尔所陌生的。因为他以往见到的那个帝国的首相,总是非常的和蔼慈祥,而且总是那样的坚定和强大。现在他的苍老,真是与自己回忆中的那个首相有着天壤之别。可是这种区别并没让伊格尔对卡尔.海因茨有所轻蔑,他只觉得有点难受。 “喝点茶,好吗?” 想到让对方喝下茶水可能会减少喘咳的伊格尔,顺手拿起一旁的茶具,为首相倒茶。接过伊格尔手中的杯子时,首相仍然没有直接注视对方,只不过他看上去除了有点尴尬外,还有点难以言喻的欣慰。 “谢谢你,伊克。” 喝下那杯茶之后,首相感觉好像好多了。他脸上浮现出连自己也没察觉到的笑容,如此说着。(未完待续,如欲知后事如何,请登陆www.qidian.com,章节更多,支持作者,支持正版阅读!)(未完待续) 第五卷 (中) 第四章 阔别21年之后的重逢(3) 对于首相的目光感到不好意思的伊格尔,将视线转移到别的地方。而这一看,让他愣住了。因为在客厅壁炉架上方,摆着一张装裱在银色椭圆形画框里的肖像。那是一幅素描画,画中人是一个美丽的少女。此刻,她正面带微笑,看着坐在客厅中的一老一少。 “这是……” “歌莉她……一直陪伴着我,看到她的笑脸,我就像跟她在一起。”首相头一次毫不回避地看着年轻人的眼睛。“伊克,你明白吗?她一直都没有离开过。” “……” 伊格尔像是还不曾习惯似地,躲开了素描中人的凝视,也躲开了问话者本人的凝视。或许他倒不是有意的,而是还不知如何去面对罢了。当卡尔.海因茨对此而略感失望之际,却听到年轻人开口了,声音几乎和自己一样低沉: “我已经不大记得她的模样了。” 又过了片刻,他才缓缓加上一句: “不过,那双眼睛……她的眼睛我却记住了。” 伊格尔没有得到对方的回答,不禁抬起头。而这一次,他所看到的首相,是一个眼中蕴含着感动与激动的人。帝国的最高领袖不住地点头,既像是在向伊格尔解释也像是在自言自语地说: “是啊,你母亲她的眼睛最漂亮了,就像会说话似的。永远是那么明亮、带着可爱的笑意……” 听到对方直言不讳地说出了他们与那位画中人之间的关系,伊格尔并不像对方那么激动或是喜悦,他此时心中五味杂陈,自己都不知道自己到底是要做出怎样的表情才好。也许他此时唯一能做的,就是保持平静了。 “觉得不习惯,对吧?” “……是的。”伊格尔没法隐瞒,对于自己近在眼前的生父和画框中的那位逝去已久的生母,他还不可能马上产生深厚的感情。“我并不是……” “也对,毕竟你在埃利和玛格的照顾下在那个家里生活了这么久,对于瓦莱里安家,你会更有感情,这也不奇怪。告诉我,伊克,当你得知了事实之后,是怎么想的?” 伊格尔默默地注视着眼前的中年男人,他也辨认不出,对方的神情中到底是隐藏着的期盼的成分多呢?还是试探的的成分多?年轻人回忆着自己的经历,一边尽量平静地将它们复述出来: “我不知道该不该相信妈妈说的话……尤其是,在我一无所知的情况下,突然被告知这一切,我觉得很混乱。” “那么,现在呢?” “现在……我也不知道,不过请您放心,我不会为了一己之私而向您作出什么不合理的要求,也许——保持现状是最好的。” “……是这样吗?”首相的语气好像缓和了一点,但其中有没有失望,伊格尔听不出来。“或者你是对的,孩子。不过当只有我们俩单独相处的时候,你用不着像外人那样拘谨,说到底,虽然这么多年来我都没有照顾过你,不过也是看着你长大的。” 伊格尔嘴巴动了动,连他自己都没有办法确认,他到底说了些什么。在初次单独相见的激动之情有所消退后,首相稳定一下自己的情绪,和颜悦色地问: “你来找我有什么事吗?” 说到这个,伊格尔就无法平静但又不得不继续保持平静。因为他深知这次自己要说的事情很可能会引来对方的反感,所以他很难平静;而另一方面,为了达到自己这次前来求情的目的,年轻人又不得不平静下来,希望用理性的态度来说服对方。他用略显缓慢的语调说: “一来是想看看您,二来……我们今天是不是以私人的身份交谈?还是说……” “当然是私人的谈话了,要是你想说什么,就尽管说好啦。” 这么说,或许对方已经看出自己的犹豫和背后掩藏的用意了,伊格尔觉得手心出汗,不过他还是说下去了: “因为,这件事如果从我个人的军阶来说,实在还不够资格向您提出。因此,只能用私人的形式来跟您作交谈。最近国内尤其是军队上层,情势太不稳定了。” 首相盯着年轻人,好像在催促他往下讲似的。虽然刚刚还说自己对于这位亲生父亲并不算太了解的伊格尔,脑海中以往的经验告诉他,首相可不是那种具有极高忍耐度的人,所以不想让对方发火的他,只能用这种有点慢吞吞的方式来表述意见,也好让首相有个消化的过程。他接着又说: “那些企图动摇帝国的背叛者都已经伏法,而同时又有更多的人被牵连进去。回奥登之前,我就曾经看到过,有一些已经有好几年不曾回国的军官,居然都被人盘问调查,继而消失了踪影。他们都是一心扑在前线,很难让人相信他们会与谋反有关。而且最近我还得知,这样的调查和审判,没有停止过,甚至是更加扩大了范围。我认为,这样下去对于帝国绝非好事。” “……”首相在沙发椅上挪了挪身子。“你这次来见我,就是为了说这个吗?” “我知道以我在军队中的职位,根本不足以对您提出这样的意见。可是在这儿,我希望用我个人的名义,向您转达我的意见:请停止吧,清除背叛者是有必要的,不过过分渲染它的后果和牵连更多的人,却是一件百害而无一利的事情啊!” 就算察觉到了对方的不悦,不过伊格尔并没有因此而将话咽进肚子里。他必须得这么说,这不仅是为了那些无辜者,也是为了自己。他想要醒过来,想要从那种纠缠于痛苦和麻木中的状态醒过来,所以年轻人希望自己能够做点什么,最起码,他想要为这个世界和这个世界上的人尽一点力。 面对着年轻人的请求,首相一言不发。他的目光落在对方的身上,脸上没有一丝表情。伊格尔本来是作好了对方会勃然大怒甚至是斥责自己的打算,可是现在看到首相如此反应,倒让他有点不知所措。过了好一会儿,他才看到对面的首相叹了口气,说: “我本来还以为,今天是我们父子重聚的好日子呢。” 不等伊格尔回答,他又直视着对方,一字一句地说: “伊克,自从你母亲去世以后,我们已经有二十……哦,已经有二十一年没单独见面了。好难得我们父子能够坐在这儿,你就非得跟我说这些不可吗?更何况,这种事情与你无关,你没必要去理会。” “我原本也是这么想的,可是事情的范围之广,让我没法视而不见!我并不是想求您将那些嫌犯或是受到怀疑的人通通赦免,但最起码,也应该进行详细谨慎的调查,只有这样,才能避免更多的无辜者受到迫害啊。” “你说迫害?这真是奇怪了,据我所知,那些被逮捕起来进行处置的人,没一个是清白的!你被他们骗了,伊克,他们表面上彬彬有礼、对帝国和我无比忠诚,实际上,却在搞着如何置我于死地的阴谋!这就是他们的把戏,我是不会被他们给骗了的!而且,伊克,你应该对帝国的国家安全总局的密探和警察有信心,他们可是埃利所领导的,再怎么说,你也应该相信自己人,而不是向着外人才对!” “我并不是向着那些人,只是因为看到了太多无辜者受牵连的例子。诚然,正如您所说的那样,那些已经被证明与背叛者有关连的人,我不会为他们进行辩护;不过他们的家人又如何呢?有许多人之所以被逮捕,往往只是由于他们的某个直系亲属曾经与背叛者集团有过联系,但还不能直接证明他们有罪啊!但就算是这样,他们也照样被带走,完全没有了消息,他们的家人也不例外。难道那些老人、妇女和孩子也参与到那场暴动之中了吗?我看这很有必要再进行更加谨慎的调查!”伊格尔说着,稍稍移开了视线。“您刚才说到要我相信自己人,我可以向您保证,对于我的——照顾我许久的另一位父亲——我从来都没有怀疑过他对于工作的热诚和投入,他就如同您一样,从来不会放松自己,尤其是在责任和义务上。但这并不代表调查是完全正确的,因为这场行动自开始以后,就因为掺杂的人太多而开始变味了。” “伊克,看来你还是不相信帝国的部门啊。” 首相站了起来,在客厅中走动着。他看上去好像有点觉得热,扯了扯领子,嘴巴几乎抿成了一条直线。大概是因为直到现在他才完全了解,原来自己的儿子这次前来竟是抱有如此的目的,这和他想像中的会面大相径庭。 “你知道那些人到底是怎么对我的吗?那些曾经被我寄予过信任、自诩为帝国之材的军人们,他们是怎样对我下手的?他们将炸弹用公文包带进我的会议室里,然后像只老鼠那样逃窜,之后如果不是因为全能之神眷顾于我,恐怕我已经不可能再回到奥登与你相见了,伊克!他们毫无廉耻可言,用炸弹而不是直接冲到我的面前刺杀我!愚蠢的家伙!当时我从浓烟里走出来,所有人几乎都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因为我居然能在那样的爆炸中活着!除了我的耳朵和脑袋至今都不得不饱受那次爆炸所带来的后遗症之外,我全身上下都安然无恙,连医生都认为这是个奇迹。我明白,这是全能之神在上天默默保佑着我,它的神迹也在提醒我,对敌人仁慈,就是对自己最大的残忍。”(未完待续,如欲知后事如何,请登陆www.qidian.com,章节更多,支持作者,支持正版阅读!)(未完待续) 第五卷 (中) 第四章 阔别21年之后的重逢(4) “所以不管是为了帝国还是军队,我都绝对不能容忍这些人有继续生存下去的土壤,得把他们连根拔起,一个不留!至于——至于你所提到的关于那些人的家属,这点我自有主张,你不用管。” 还是头一次从这位第一现场生还者口中听到事情经过的伊格尔,不仅为当时那种情景而感到震惊,同时也为首相那种激愤的态度感到无言以对。他不是不能明白对方的愤怒,只是他希望他们是能够在心境平静的情况下,好好地讨论一下事情的主次之分。毕竟这关系到许多条人命,也关系到帝国和军队的稳定。可是现在的首相,打开了话匣子,好像有点止不住了,他接着说: “的确没错,那群懦夫没能把我炸死,所以背叛的一方就必须受到惩罚!他们的家人也不例外!谁能保证,他们会不会利用老人和小孩来干一些见不得人的勾当呢?例如说,让他们充当互通消息的情报员,或是策动别人谋反的工具?这可难说得很!他们什么事都干得出来,而那些被他们蒙蔽了双眼和心灵的所谓无辜者,其实都与这桩罪恶有关!不要被他们的外表欺骗,他们全都有罪!通通都该死!伊克,你为他们来求情,这正中他们的下怀,或者说,是有人来要你这么做的?!” 在说到最后一句时,首相的语气陡然改变,十分咄咄逼人。伊格尔此时倒镇定下来,他面不改色地说: “不,这完全是我个人的想法。要是您认为真有什么促使我今天来到这儿跟您讨论此事,那也是因为我目睹过不少这样的例子罢了。” 紧紧地盯住年轻人大约有两三分钟,首相才转移了视线。他半是自言自语半是像对方表述心迹似地说: “是啊,伊克你又怎么可能站到那些人那边去呢……不可能的……” 虽然首相是这么说,不过伊格尔心里仍然感到震惊。并不是因为自己受到怀疑,而是首相的疑心病居然如此之大,简直是到了草木皆兵的状态。看来那次暗杀所带来的后果,除了首相自己所说的“耳朵与脑袋都有后遗症”外,在对方的心灵深处,也留下了磨灭不掉的印记。可是他顾不上自己的情绪,看到对方略有软化,他必须得抓紧机会: “有很多高级将领,据说都受到了调查和怀疑。我觉得,对于他们,调查就必须更加小心。有的人,还没被定罪,就被软禁起来,这对于军队的人心和士气,都有着很不好的影响……” “你指的,大概是克米特那些人吧?”首相听了,不无讥嘲地一笑。同时为自己的儿子居然为别人辩护而感到懊恼。“没错,我是下令将他们一家软禁起来,接受调查。因为这已经是得到了证实的,艾尔文.克米特参与了暗杀行动,他和他的心腹都跟那些人有来往!搜查得到的名单已经将他们的罪证都揭露出来了!他们不仅辜负我的信任,更试图将帝国陷入万劫不复的境地,我又怎么能轻易饶恕他们?!” 伊格尔看到对方眼中如同雷电般的光芒,明白自己要是再插嘴,恐怕会引来更坏的后果,所以他只能先沉默下来。而首相则在房间中走来走去,好像想将自己心中的话全都一吐为快似的: “那些人,那些人……他们不仅人数众多,而且个个都满肚子坏水!亏我还那样相信着他们,将权利和帝国的军队都交到他们手里,可他们是怎么对我的?要将我彻底铲除!我不能饶恕他们,没错,绝不……就算现在你想为他们辩护,也太迟了,伊克!他们都被证明是有罪的,而有罪之人是绝对没有好下场的!你不必再说了,那些事情,我自有主张!这不仅仅是为了我,更是为了帝国!” 在死一般的寂静中,年轻的禁卫军军官缓缓站起来。他平静地迎接着首相严厉的目光,说: “我也希望,帝国不会因此而陷入深渊。” 说完,他再次敬礼,然后转身离去。看着年轻人背影的首相,一时间说不出话来。等到他想再说些什么的时候,房间中只剩下他一个人了。卡尔.海因茨移动着僵硬的步伐,重重地坐在椅子上。半晌,他抬起头看着素描中的美丽少女,喃喃说着什么: “……为什么呢……歌莉,这是为什么呢……我们的儿子,我好像根本不认识他似的……那是我们的儿子啊,我唯一的……” 在离开首相府之后,伊格尔没有在那儿停留,也没有回家,而是回到自己在军官宿舍的单人房间。一回到,他就脱下外套、松开领子,因为整个上午都穿着这身制服,扮演着一个职业军官的标准模样,让他觉得厌烦。当年轻人坐在玻璃茶几后面拿着酒瓶痛饮的时候,卧室的门打开了,有人走出来,站在他面前。年轻人头也不抬地说: “就像你所说那样,根本就是白费力气!” 虽然是这样下着结论,可是伊格尔好像对自己手中的酒瓶也不大满意,一把将它扔开。他按着额头,感到内心无比的沉重。有人在他身边坐了下来,年轻人抬头看着那张脸。浅灰色的长发、玻璃般的蓝色眼眸,这是他非常熟悉的。而此时,他在那双眼睛中看到的,并不是只有冷漠而已。那是深藏于心底的悲悯,只是别人很难发现罢了。伊格尔在这样的注视中,虽然不觉得内心的伤口已经愈合了,但起码能让心中的挫败感减少了些许,也不至于觉得心中一片冰冷。他靠在对方的肩膀上,似乎是想用这种方式来积蓄力量。不过年轻人紧闭的眼睛很快又张开了,他脸上错愕不已,直视着那双带着深沉悲哀的眼睛,说: “对了,那时候你在看着我,就是这样的眼神……你不是……你一直都在用这样的眼神看着我,总是那样的悲哀……可是,那个又是谁?当我躺在病床上的时候,跟你一起看着我的那个女人又是谁?那个没有一点表情,好像在打量着一个标本似的女人,她在那儿,盯着我看……而你当时也在……不,那不是明奈特,不是她……也不是你,格莱……告诉我,她是谁?!” 发生于创世历1089年中有不少大事,而对于整个奥登尼亚神圣帝国冲击最大的,倒不是那些前线的大溃败,而是与国内形势有着直接关连的暗杀行动及其后续的暴动。 现在,这一切看起来都已经被镇压下来了。可是,更多的行动,是在水面下进行的,所以人们往往是感觉到危险和不安,却又不得不用“看上去没啥事嘛”来安慰自己脆弱的内心。正如人们所预感到的那样,那些逮捕、审问甚至是更加残酷的事情,都发生在那些表面冠冕堂皇的建筑物阴暗的内部,被逮捕者,不管是无辜或有罪,他们的惨叫和哀嚎,都被隔绝在建筑物的地下,成为了他们最终留于人世的一点绝叫。 回到首都奥登后不久,对于将领们窃窃私语感到不耐烦的首相,向国防部部长下令,让他派遣可靠的将官,前去对犯有叛国罪的艾尔文.克米特上将进行最后通牒。而无法离开最高统帅部一步的国防部部长,命令自己的两名心腹下属:一名国防部副部长和国防部部长的参谋长前去穆鲁区,执行这一任务。首相的最终决定已下,现在只不过是给被审判者最后一点时间而已。 得知这一消息的人不算多,但他们的心中未免有些嘀咕:克米特本人真的与那些暗杀者有来往吗?还是说,只是被那些人为了壮大声势而故意加入了他的名字、实际上他本人并不知情?不过不管他们怎样怀疑,首相的命令已下,那么谁也不能挽回了。 当副部长与参谋长乘车来到穆鲁区那栋守卫森严的城堡时,克米特一家刚用过早餐,得知有客人前来拜访,克米特夫人一下子变得脸色煞白。如果不是因为她原本就坐在椅子里,恐怕这时候已经跌倒在地了。而克米特上将本人则很镇静,他问前来通报的宪兵,得知来者是国防部的副部长和利亚姆的参谋长后,点点头,说: “对,是时候了。” 说完,他看向妻子,同时还露出一点笑容,因为他的儿子和侄女也在场。“露比,你们到楼上坐坐吧,我跟客人可能有好些话要聊。” “好,好吧,我知道了。” 露比.克米特站起来,一旁的希格鲁德.克米特上前要扶她,被她轻轻推开了。她带着儿子和侄女,走到楼上,在一个安静的房间里待着。她的儿子曼弗雷德敏锐地察觉到了什么,可是父亲不说、母亲不说、堂姐也不说,他只能合上嘴巴。可是少年心里不住地在想着同一个问题: “为什么大家看上去都这么害怕呢?” 少年当然不会完全明白,这次前来的客人,将决定着他父亲与他们一家的生死。在楼下,亲自迎接客人的克米特,看到两人流露出的不忍之情,便大概猜到了答案。他平静地说: “请告诉我结论吧,我在这儿等待的时间够长的了。” “首相要我们向您转达他的问候。”国防部副部长和利亚姆的参谋长一样,显然都对今天他们要执行的任务感到不安,而且非常不乐意。可是他们也没有办法,只能照办。“而且,鉴于目前关于您是否涉案的争论越来越多,首相决定,是时候要结束这一切了。”(未完待续,如欲知后事如何,请登陆www.qidian.com,章节更多,支持作者,支持正版阅读!)(未完待续) 第五卷 (中) 第五章 “莉齐鲍顿拿起斧”(1) 说到这儿,副部长在心里叹了口气。他看了看身边的同事,发现对方也转开视线,根本不愿接过话题,所以只能由他继续说下去了: “目前您有两个选择,第一,是体面地结束自己的生命。最高统帅部已经决定,提升您为元帅军衔,而且如无例外,会有人替您对此进行协助,让您不必担心;至于第二个选择嘛……就是接受公开的审判,就像那些暗杀者的同伙一样。” 三人之间都没人说话,空气似乎要凝固了起来似的。正当两名访客为这种寂静而感到不自在的时候,他们听到克米特开口了,对方的声音还是那样平静,只是更加低沉: “那么,我的家人又将如何呢?” “关于这方面,您大可放心。首相的命令中,并不包括会将他们也牵涉进来。而且首相已经向我们保证,要是您愿意选择第一项,那么您的家人都将得到很好的照顾,不仅不会有人再骚扰他们,而且他们的生活也将衣食无忧,绝不会有半点不周到。” “首相他……真的这么说?” “正是如此。” 不管是国防部的副部长,还是部长本人的参谋长,他们虽然是来下最后通牒的人,可是他们并不为此而感到有什么好自豪或是骄傲之处。相反,他们都不敢与克米特相对视,而是选择了回避对方的目光。在又一次的沉默中,克米特试着说话: “首相他真的相信我与暗杀集团有关吗?” “……这个……”两人交换了一下视线,还是副部长被迫开口了:“根据调查的结果,证明您在背叛者的名单中榜上有名。刚开始的时候,大家都不愿相信,可是证据却……” “原来如此……我明白了,请回去转告首相,我会接受他的建议的。” 眼见任务已经完成,两个客人谁都无心在这儿多留片刻,匆匆告辞离去。在客厅里坐了一会儿,克米特站起来,踏着沉重的步伐,走到楼上。他看到妻子和儿子侄女都坐在房间中,默默无语。一看到丈夫出现在自己面前,露比.克米特马上站了起来,她张了张嘴巴,却是对着自己的侄女和儿子说话的: “希尔达,你跟曼弗雷德去休息吧。” “是,婶婶。” 希格鲁德拉着正想问个清楚的曼弗雷德走了,看姑娘的模样,她也已经猜到是怎么回事了。只是相比起按捺不住性子的少年而言,她更能忍耐。在房间中,克米特夫人打量着丈夫的神情,她浑身都在发抖,连说出来的话都几乎不成句: “亲爱的……这、这是真的吗……不,不是……不是真的吧……” “……亲爱的,好好照顾自己,照顾这个家和我们的孩子!” 面对着丈夫的叮嘱,露比.克米特发出一连串抑制不住的喊声。这位将军夫人倒在丈夫的怀中,紧紧抱着对方,拼命地摇头,她不停地说: “全能的神啊!这到底是为什么呢?你根本就是无罪的!他们怎么能……这太不公平了!” “振作点,亲爱的,既然事情已经无法挽回,那么我们说什么也没用的。”面对着妻子的悲伤,作为丈夫的克米特即使知道死期临近,也得保持着理智。“那些人很快就会来,到时候,可能会把我接走。但是我已经得到保证,你们都会平安无事的。所以,为了自己,为了孩子们,也为了我,你得坚持下去,露比!” “……我知道了,我会……会照你的话去做的……” 面对着残酷的现实,克米特夫人也不得不收敛起悲伤,努力用令人放心的态度去面对丈夫。她抚摸着丈夫的头发和脸庞,好像怎么也看不够这张脸似的,眼中饱含着泪水但没有让它流下。克米特也是眼睛湿润,他深情地亲吻着妻子,然后郑重地对她说: “记住,照顾好自己和这个家,别因为我离开而放弃希望。曼弗雷德年纪还小,不大懂事,可能要让你多花些心机;希尔达她会帮着你的,对这孩子,我亏欠得太多,你一定要更加疼爱她,连我的那一份!” “好的,好的,我都答应你,亲爱的!” 夫妻俩拥抱在一起,希望时间能够就此永远停留。因为再过不久,克米特家将会迎来巨大的悲伤和失落,他们希望回避,可是又不可能回避。 在来到走廊上的时候,克米特看到了孤身一人的侄女。她站在窗户前,显得亭亭玉立。本来刚刚平复了一点情绪的克米特,此时终于忍不住流下泪来。他走上前,将希格鲁德抱在怀里,说: “我的孩子,是爸爸对不起你。一直以来,都让你受了这么多委屈,甚至不能公开叫我一声爸爸,这全是我的错!你是我的女儿,我的宝贝!要是你妈妈看到你长得这么优秀,她在天之灵肯定也会感到高兴的。” 希格鲁德将头靠在对方的肩膀上,她感到满心苦涩,想说话但说不出来。这时,站在房间门外的克米特夫人,将头扭到一边,希格鲁德没有忽略这一点。她那位名为叔父实为亲生父亲的爸爸,告诉她,自己很快就要上路了,要她坚强起来,最后,他又说: “露比她往后就只有你和曼弗雷德了,你要多为她着想,就像我在的时候一样。你能答应我吗?” “是的,爸爸。” 克米特听到希格鲁德所说的那一声“爸爸”,让他一时忘记了悲痛,紧紧地将女儿抱在怀里。没错,希格鲁德正是他的女儿,是他的私生女。在他的情人死后,不放心女儿流落在外的克米特,征得妻子的同意,将女儿接进家中。只不过,代价就是让希格鲁德只能把自己当成叔叔,而不是父亲。现在能够在死前听到女儿这样称呼自己,又怎么不让克米特激动不已呢? 看着这对父女的正式相认,一旁的克米特夫人一言不发。希格鲁德的眼睛,没有片刻离开过对方。她在留意着自己父亲的妻子,但没有让眼前的两人察觉。在被问到曼弗雷德的时候,刚刚认了父亲的希格鲁德忙说: “他在自己的房间里,正等着您呢,爸爸。” 于是,克米特又去与自己的儿子作最后的告别。在走廊上,两个被留下来的女人谁也不看着谁,最后,还是露比.克米特打破了沉默: “希尔达,我们还是像以前一样,对吗?” “是的,婶婶。” “对,这样就很好。你是个聪明孩子,用不着我多说,我并不是对你有什么成见,只是希望你能明白,作为一个有声望的家族,克米特家绝不能容许有任何的丑闻出现。” 在说到“丑闻”的时候,露比.克米特加重了语气,而希格鲁德连眼皮也没抬一下,只是回答说: “当然了,婶婶。” “很好,你真是个乖孩子。” 在转身下楼的时候,连露比.克米特都没有发现,在她背后,有一双多么冰冷而锐利的眼睛在注视着自己。那双眼睛犹如碧蓝的大海,显得那样平静,但是在海面之下,却隐藏着巨大的、足以吞噬一切的漩涡…… 当天中午一点左右,城堡外响起了汽车轮子碾过沙地的声音,这让城堡中人的神经几乎被紧绷到一起。唯一一个没有对此有所表示的人,大概就只有艾尔文.克米特上将了。他坐在靠背椅上,注视着走到他面前的国家安全总局的密探们。很意外的,他们还带来一份意想不到的礼物:元帅的权杖和证书。这是给克米特本人的,在没有军方人士在场的情况下,那些国安局的秘密警察向他宣布了他已经被晋升为元帅的消息,不过为首的一人话音一转,说: “现在,该是上路的时候了。您要到医院去检查了。” 这就是死亡的暗号。艾尔文.克米特看了看那根金灿灿的元帅权杖,脸上掠过一丝轻蔑。他站起来,与自己的家人一一凝视告别,然后,这位早已穿戴得整整齐齐的新任元帅,在国安局秘密警察的带领下,坐上了一辆小轿车,离开了城堡,离开了他的家人。谁都知道,这一走,艾尔文.克米特将永远不会出现在这个世界上了。 汽车沿着进城的公路前进,当来到路边一个树林旁的时候,有人叫司机将车子驶进树林里。司机当然得照办,他把车子停在树林中央一片小沙砾地里,然后有人对他说: “去外头等一会儿,元帅需要休息了。” 司机喏喏连声地应着,也不敢抬头,匆匆转身离开了汽车。他虽然不会知道汽车中发生事情的细节,不过也已经猜到,这将会是自己最后一次见到克米特元帅了。 过了十分钟,听到背后传来脚步声的司机赶紧回头张望,发现是国安局的秘密警察来叫他回去。司机回到汽车旁的时候,它仍然像刚才那样,停在沙地中,引擎被关掉了,周围的玻璃窗有的关上有的被拉下。而在汽车后座上,司机一眼瞥见元帅那张紫色难看的脸庞,吓得连忙转过头去。他当然不会知道,秘密警察们给克米特服下了装有氰化钾的胶囊,很快,咽下胶囊的艾尔文.克米特,这位刚成为帝国元帅还不到半小时的军人,就这样在汽车中告别了人世,孤独而绝望地死去。事情进行得很顺利,元帅没有反抗,也没有阻挠,因此国安局这些前来执行这一任务的秘密警察们,也显得松了一口气。 汽车载着元帅的尸体进入城中,交给当地医院中早已等候的军医处理。(未完待续,如欲知后事如何,请登陆www.qidian.com,章节更多,支持作者,支持正版阅读!)(未完待续) 第五卷 (中) 第五章 “莉齐鲍顿拿起斧”(2) 在向首都总部发出“一切顺利,事情已经办妥”的报告后,秘密警察的头子却意外地接到了来自城堡那边的无线电通讯,信号显示为紧急的重要事件,希望他们马上赶回去。对此,他们觉得大惑不解,彼此互问: “难道城堡那边又会有什么事吗?不过这不大可能吧……事情才刚刚解决了……” 元帅都已经死了,还会有什么意外?对此困惑不解的秘密警察问出这个问题后,被下属如此规劝道: “我看还是先回去看看比较好,那里的看守全是经过严格的挑选,不可能在没事的时候随便乱发无线电信号的。万一出了什么岔子,就没办法向上头交待了。” 秘密警察头子想想有道理,他不敢怠慢,赶紧和手下一起又坐上车,往克米特一家曾居住的城堡而去。到底会发生什么事情呢?他们都觉得很是不解,元帅明明就在他们的注视下服毒自尽了,而且过程很理想。现在还留在城堡里的,不就只有克米特元帅的家人吗?他们没有了支撑这个家的栋梁,还能如何? 抱着种种疑问,众人再次驱车匆匆返回城堡。刚一下车,有的人就感觉到了不对劲,因为在门外看守的宪兵都聚集到了城堡大门前,朝屋子里张望。他们一边驱散这些卫兵,一边在找他们中负责指挥的队长前来问个明白。这时候,楼梯上传来了笨重而急促的脚步声,一个宪兵队长浑身是汗,一边往他们面前跑一边不住地说: “不好了,不好了!出事了!克米特夫人他们不好啦!” “混帐东西!这么大惊小怪的,成什么样子了!”秘密警察的头子厉声斥责着对方,同时也让手下将那些惊恐不定的宪兵们驱赶到离房子有一定距离的地方。“发生了什么事?” “是是……是,克米特夫人,她死啦!” “什么?是……自杀的吗?” 考虑到克米特元帅刚刚身亡,而与丈夫一向伉俪情深的克米特夫人要是在这种时候选择自尽,倒也不是不可能的事情。可是他怎么也没有想到,宪兵队长的回答令他的魂魄差点飞到了九霄云外: “不!不!绝对不是!她是……是被人杀死的!她整个……是被砍死的!” 在震惊之余,来不及多想,他们就跑进屋子里。在那个宪兵队长的带领下,秘密警察的头子来到二楼、克米特夫妇的卧室。刚一打开门,扑面而来的刺鼻血腥气就差点让人呕吐起来。虽然曾经也看过不少残酷的场面,可是这一次,看到房间中的那副场景,让颇有经验的秘密警察也难以忍受。那个宪兵队长一边擦着汗,眼睛的余光也在躲避着房间中的一切,一边向上级解释说: “刚开始的时候,是我的一个士兵发现的。他因为来值班、为这家子背来那袋土豆和一些吃的,可是没人应他,于是他找上楼来,就发现他们……除了他之外,就只有我进入过屋子里,其余人我一概不允许他们进来。克米特夫人……早就断气了……我没法找到人,所以只好跟上头联系,打电话,这才……” 虽然觉得既恶心又震惊,不过该调查的还是得调查。他们小心翼翼地进入了那个卧室。卧室的外间一片狼籍,而里间却没怎么受到波及。在地板上,一个穿着浅黄色连衣裙的女人在长长的血迹一头,压着已经被弄得不成样子的地毯,倒在那儿。而她的脸部已经被砍得血肉模糊、惨不忍睹,如果不是靠着她身上的衣着,根本无法辨认出她就是克米特的妻子露比.克米特。观察之下,他们才发现,这位元帅夫人的身上全是被利器刺伤或砍伤的痕迹,一把闪着银色亮光的斧头砍了在地板上,鲜血顺着斧头锋利的边缘流下来,沾湿了地毯。房间周围都溅满了鲜血,如同屠房一样。很显然,在遭遇到袭击的时候,这位元帅夫人曾经努力地想挣脱开来,即使身体受伤、倒在地上,她也拼命往外爬,希望能逃离毒手。不过,这位元帅夫人的最终下场,就是跟她的丈夫一样,在几乎同一个时间内迎来了自己人生的终结——而且,还是如此可怕的终结。 “这就是凶器吧……” 呆呆地看着这一幕,秘密警察忽然回过神来,急忙问: “那元帅的儿子和侄女呢?他们也出事了吗?!” “曼弗雷德.克米特还在他的房间里,事发后我去找过他们,发现他在自己的房间里睡得正香呢;至于希格鲁德.克米特,可能也在她自己的房间里,因为她卧室的门是锁上的……” “难道……不好!” 两人足不停步又跑到另一个房间,房门确实是上锁的,在没奈何之下,他们开枪击碎了门锁,一头冲了进去。在窗前,两条细长的腿搁在椅子旁,一个年轻女人眼朝下,呆呆地看着地板。她对于外人强行进入自己的房间好像没有一点反应似的,甚至连头也没抬起来。 “呃……小姐?” 叫了好几声,希格鲁德.克米特才抬了抬头,好像刚醒过来似的。不过两人都已看到,她身上的衣服溅满鲜血,显然已经到过那个案发现场了。这不禁让宪兵队长咽了一口口水,同时他还发现,这女人的手上好像还拿着什么东西。 “花……真是无情……不管我怎么去爱它们、怎么去为它们而付出心血,它们都不会为我多作停留,很快就会凋零,剩下我一个……我不喜欢、不喜欢被人留下……” 她的自言自语,在两个男人听来,却是心惊胆战。秘密警察迅速地瞄了一眼,发现这女人身上除了鲜血的痕迹外,裙子下摆还沾上不少白色的花瓣,在扑鼻的血腥气当中,竟然还隐隐约约飘来一丝花朵的清香。希格鲁德如同舞台上的女演员,在独力演出只这一幕只属于她的独角戏: “妈妈是这样,花也是这样……就算只有她喜欢的花也好,我也希望能够陪在我身边,我只有这些了……只有这些了……不过还是不能放过它……连花也……连花也!!” “请告诉我们,刚才在屋里到底发生了什么事,为什么夫人她会……” “桅子花,永恒的爱与约定……不过真的很讽刺吧,妈妈所爱的那个男人,根本就没有勇气去爱,他甚至连思念死去的人也没那个胆量!一个懦弱的男人,还有一个强悍的老婆,多么合适的一对啊……而忍气吞声的,就只有死路一条了……不,我不能像妈妈那样,被那个女人活活折磨死……” “难道,是你把夫人……” 希格鲁德突然转过头,瞪着两人。此时,她眼神中掠过一丝惊讶,不过很快就消失了。她垂着脑袋,浑身开始发抖,语不成句地说: “哦,不不!我没有……那不是我……是妈妈、是妈妈……她又回来了,她问我为什么要忘记她,我说我没有,我从来都没有忘记过她……是那个女人!是那个女人逼我的!她不许我记着妈妈,甚至包括妈妈喜欢的花儿!她要把它们从这个家里连根铲除,只有这样她才会安心!那个魔鬼!魔鬼!她是个魔鬼,一个不折不扣的吃人肉喝人血的魔鬼,我受够了在这儿的日子了……从来没有人问过我过的是什么日子,从来没有……就算是爸爸也好,他只相信那个女人,根本没有相信过我……为什么,我不是他的孩子吗?可他为什么……我受够了……只有她说的对,那女人迟早都会露出她的真面目的,果然没错!那女人将妈妈最喜欢的桅子花全都拔掉了,还以为我不知道!说什么拓宽车道,根本就是要将妈妈完全铲除掉,包括她留下来的记忆……只有她才明白我的苦处,她……阿尔缇……我该怎么办呀,现在那个女人走了,妈妈是不是就能回来了呢……不过爸爸都不在了,妈妈要是回来,也会伤心的……这一切都要怪她,都要怪她!她为什么要生下我?!又为什么生下我之后不管我任由我被那个女人折磨?!他们都是魔鬼!一家子都是!而我……我也流着魔鬼的血,啊!我也是魔鬼了……魔鬼……” 希格鲁德忽笑忽哭,好像已经神智不清。看到她这模样,两人更加不敢上前,那秘密警察又不好对付她,又不能靠近她,只能在离对方有一定距离的地方小心翼翼地说: “小姐、小姐,请不用担心,我们都已经替您安排好了,护照、行李,您会毫无后顾之忧地去您想去的地方,这是上头的交待……至于、至于这里,我们会来收拾的,所以,先请您……” “去?我能去哪儿?不管走到天涯海角,妈妈她还是会继续缠着我,现在,又多了爸爸,还有……那个女人……” 在说到最后那句话的时候,希格鲁德语气中的阴森让人不寒而栗。虽然不愿向对方动手,不过两人都下意识地将手枪紧握在手中,以备情况突变。这时候,她缓缓站起来,不是迎向那些忌惮着自己的男人,而是迎向窗户,喃喃地说着什么: “阳光……真美……奥登尼亚大多数时候根本没有太阳,只有阴天和雨,我不喜欢这里,不喜欢……妈妈她在另一个世界,她在等我,爸爸……你也到那儿了……嘿嘿,你可能到死也不会知道,自己到底是怎么被人抓住把柄的吧?她说的一点也没错,只要这么做的话,哪怕是多么了不起的元帅都必须得死……”(未完待续,如欲知后事如何,请登陆www.qidian.com,章节更多,支持作者,支持正版阅读!)(未完待续) 第五卷 (中) 第六章 雾光(1) 说着说着,她似乎越来越激动,浑身上下直打颤。“妈妈,我做到了……我做到了……不,不,不要那样看着我,你不是我爸爸!你不是……” 现在正是时候!秘密警察朝宪兵队长使了个眼色,对方会意,两人悄悄移动着步伐上前,希望将女人一把捉住,免得她又再生事。没想到,一个异样的声音阻止了他们的前进,那是从希格鲁德脖子上传来的,她身体摇晃了一下,终于倒了下来。一柄剪刀也从她的手中掉下,那个被剪刀捅出来的洞,正冒出如泉水般的血流,染红了女人全身。 希格鲁德.克米特选择以这样的方式来离开人世,距离她生父与养母的辞世,还不到三个小时。而就是在这么短短的时间中,克米特一家就失去了三个成员。唯一安然无恙的,就只有沉睡在自己卧室里的克米特元帅的独子曼弗雷德了。 在得知艾尔文.克米特的死讯后,奥登尼亚神圣帝国的真正主人向电台发表讲话,沉痛悼念这位元帅,并且下令为对方举行国葬。至于他妻子与所谓的“侄女”已经离开人世的消息,则是被严密封锁,外人尚未得知。只是在隆重的葬礼上,当人们看到只有克米特元帅的独子出席葬礼时,难免会觉得奇怪。有人注意到,元帅的独子不仅满脸忧伤,而且心神恍惚,好像有点心不在焉似的。不过人们也觉得这没什么好奇怪的,因为失去了自己挚爱的父亲,又没有了母亲与堂姐的消失,难怪这个少年会如此忧伤,甚至没能在父亲的公开葬礼上收敛起这种情绪。 “……离去让我们充满哀思,他的功绩将永留人间……他的心,永远属于神圣帝国,属于首相……愿全能之神保佑他的灵魂,早登天国,成为神之英灵殿中新一员猛将……” 在葬礼上代表军方发表悼词的是德克元帅,原本已经不打算再与公务或指挥作战沾上关系的老人,这次之所以改变主意、代表军方出席葬礼,其中有最高统帅部的意思,也是由于他本人同意的缘故。在前线纷纷告急的时候,帝国又失去一名得力战将,这样的事实令人沮丧。而大多数人即使觉得艾尔文.克米特死得奇怪,可也不敢多问半句,至于他两位家眷那似乎同样离奇的失踪,也让某些人在心中嘀咕不已。不过无论如何,艾尔文.克米特的死都已成板上钉钉的事实上,活着的人,还得更关心发生在这个世界上的事情。德克老元帅的悼词,传进了那些或是心怀哀悼或是各怀心思的人的耳朵里: “这是一位了不起的战士,奥登尼亚神圣帝国为之骄傲的儿子!” “……帝国是不可战胜的,这点将由全能之神来证明。它选择了奥登尼亚,选择了我……而我,注定要带这个国家,再次战胜一切,成为这个世界上唯一的主人……” 在走出密封的房间时,一旁的军官发现,奥登尼亚神圣帝国的首相嘴里念念有词,好像还没有从刚才的广播里醒过来。不过没人敢提醒他,几个人只是默默地跟在他背后,注视着那弯下腰的背影。 “知道我第一次进行广播,是什么时候吗?” 在首相身后的副官长朱兹勒上校一愣,他略一思索,还没回答,就听到前面的首相又开口了,原来他并不是真的要自己回答,而更像是在自问自答: “是在1078年的时候,我记得在那会儿,尼恩伯格老元帅去世了,他的遗嘱是,由我来担任他的继承人……我不得不承认,在那时候,我非常悲伤但又非常高兴……是的,我为什么要隐瞒这种高兴呢?过分的悲伤只会让人觉得虚伪……可是并不是所有的人都愿意服气,他们不喜欢看到我上台,就在那时候,我在国家广播电台,头一次以首相的身份,向全国发表讲话,我永远不会忘记那一天……那不仅是我人生的崭新开始,也是一个强大帝国崛起的开始……” 卡尔.海因茨虽然背弯得厉害、皮肤暗黄满是病容,但他的眼中,依然充斥着自信与坚定,一如许多年前那个同样相信着自己可能成为救世主的那个他。 “我走到了今天,失去了很多很多……有我爱的人,不过更多的却是恨我的人……前者的离开对我是沉重的打击,而后者的消失……他们的存在只是为了证明,我才是被全能之神选中的那个人!向来都是如此!以前是这样,现在是这样,以后也是这样……” “阁下,吃药的时间到了。” “嗯?”首相回过神来,看看自己身后跟随的副官和随从们,他这时好像才清醒过来,点了点头。“啊,吃药,对了,又得吃药……” 说是吃药,其实不仅仅只是吃药。除了由莫里昂医生新研制的“完全无害”(莫里昂在首相面前是这么说的)的药丸外,更重要的,是进行注射。这已经成了卡尔.海因茨每天的例行公事,而为了不让这词听起来刺激到首相,在布鲁诺的要求下,首相身边的人都必须委婉地称为“吃药时间”,好用这个来提醒同样心照不宣的首相。 看起来,首相并不排斥吃药,而且现在的他如果不这么做,那么就真的是连床都不能离开半步,更别说有精神来进行广播讲话了。在首相府内,就有完整的录音设备,可以让首相直接在这儿向全国发表讲话,而不用离开首相府。从这一点可以看出,虽然总是说着不害怕任何人的行刺,不过自从虎山营那次爆炸之后,首相卡尔.海因茨就不那么喜欢外出了。 首相府后院传来了锤地机的声音,那是工人们在进行忙碌的施工。由于轰炸不断,所以为了保证首相的安全,在首相府内开挖地堡的工作在之前就开始了。如今地堡和隧道已经初见规模,再稍等些时日,恐怕首相和他的官员还有随从们,又将是像在虎山营那样,整天窝居于地下了。 听到机器开动轰鸣的声音,首相皱起眉头。他晃了晃身子,踉跄地走进了自己的房间里。他身后的人无不脸上变色,担心他是不是又发病了。有个侍从走近副官长朱兹勒,低声问: “两个小时前才打过一针,难道首相他现在又……” “别胡说!快拿热水和毛巾来,首相可能是想休息了。” 自知失言的侍从涨红着脸,低头答应了。在他离开的时候,还担心得左右张望,生怕被什么人听见了自己刚才所说的话。朱兹勒其实内心何尝没有这样的念头,只是在这儿可绝不能随便乱说话,就算到时候首相不怪你,只怕别人也不会放过你的失言。所以,他在得到首相的命令后,让其他侍从离开,只留下一个侍从和传值班的女秘书罗森达尔前来。在他转过身来,正打算询问首相哪里不舒服的时候,却看到对方先向自己一笑,说: “我不想这么多人在自己眼前乱转,光是看都看到头晕了,哪里还有什么心思休息!” “现在没人能打扰您了。” “唉,就算一批人走了,待会儿又会有人来缠着我,不让我歇一会儿……不,不行,我怎么能懒惰下来了呢,要是连我也不工作,那么帝国就有大麻烦了!” “请别这么说,阁下,您刚刚才完成了日程表里的安排,根据日程表,您接下来是要跟最高统帅部和一部分前线将领开会,不过这期间还有大概半小时左右的时间,所以就请您先休息一会儿吧,这两者并没有冲突。” 在朱兹勒的温言劝慰下,首相刚紧绷起来的情绪又得到了缓解。他一边点点头,一边喃喃说: “噢,是这样,还好都安排妥了……” 接下来,首相好像真的很累,连说话的力气都减少了。看到他这个似睡非睡的样子,朱兹勒不敢马上离开,而是在一旁静候,连呼吸声都不敢过于明显。首相虽然精神疲惫,不过嘴巴都始终没有完全合上,似乎有一些音节难以控制地从他的嘴巴里往外冒: “仗就得这么打……就得这样……如果连尝试都不去尝试,那么……只有我……只有我……你们谁也不会得逞……休想占到一点儿的便宜……那些蠢才、懦夫……该死的异教徒……异教徒……是你们害死了……不不!把我母亲还给我,异教徒的刽子手!我现在已经是奥登尼亚的首相,谁也不会怕,所以你们这些魔鬼,通通都会被我一个又一个地铲除、铲除……歌莉……歌莉……别去那儿,那儿不是你们应该去的地方……快回来、回来……” 声音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低低的啜泣。朱兹勒只觉得坐也不是站也不是,他看看首相,发现对方已经合上双眼,便轻轻地走出里间,到外间来等候了。不管是谁,听到上司梦中的呓语,总会觉得不安,尤其是在自己面前的是这个国家的最高领袖。 看到副官长也走了出来,侍从吃了一惊,不过马上又平静下来。因为他也猜到,大概首相是睡着了,所以对方才会溜出来。这时,莫里昂医生与罗森达尔都来到了。前者提着药箱,而后者则帮着对方拿着公文包。两人的动作都很轻,连走路时都不敢发出过大的声响。看他们的样子,好像已经非常熟悉类似的情形,所以一来到之后,也没怎么多问,就进里间去为首相看病了。(未完待续,如欲知后事如何,请登陆www.qidian.com,章节更多,支持作者,支持正版阅读!)(未完待续) 第五卷 (中) 第六章 雾光(2) 罗森达尔只进去一会儿就出来了,因为医生要替首相检查身体,她对投来询问眼光的朱兹勒稍稍耸耸肩膀,那样子仿佛是在说: “就跟以往差不多,应该没什么事的。” 看到对方的神情后,朱兹勒也放心了一些。虽然这样的情形在最近已经大为增加,甚至让首相身边的人都有些感觉麻木了,不过这毕竟关乎到帝国最高领袖的健康和安全,所以他们更加不能大意。 曾经当过护士的罗森达尔,因为有着专业的知识和护士证明,所以在有的时候,首相更乐意让她来充当医生的助手,为自己看病。由于有首相的应允,所以莫里昂当然也没有意见。每次注射完毕后,罗森达尔都会先行离开,方便医生可以在私下里向首相问诊或是检查。她按着额头,不无忧虑地向朱兹勒说: “上校,直到一个星期前,首相每天注射的次数,都是在三次左右,没错吧?” 朱兹勒点点头,罗森达尔原本就很低的声音此时压得更低了: “可是回到奥登之后,首相现在每天注射的次数增加了,每天起码都有四到五次,有的时候甚至更多。瞧,这次注射的时间又提早了,要是再这样下去……” 女秘书没有再往下说,可是看她的神情,朱兹勒也已经明白,对方的心思与自己一样,都是对首相的身体健康感到十分忧虑。可是如果劝首相戒掉可卡因注射,那么只会让他比死还难受,到那个时候,帝国的首相恐怕每时每刻都不得不在痛苦和疲惫中备受折磨,生不如死了。一想到这儿,朱兹勒忍不住打了个寒颤。他瞧瞧一旁的侍从和低头想着心事的罗森达尔,心想: “可不能让人知道,我居然有这样的念头。伟大的帝国领袖居然是依靠着可卡因这种毒品才支撑过来的,这实在是……” 虽然有过不安,不过那也只是很短暂的事情。很快,内心已经恢复了平静的朱兹勒就与两人坐在外间,耐心地等待着。 又过了十分钟,莫里昂医生总算出来了。他拿出手帕擦拭着脸上的汗水,朝副官长点点头,说了句: “现在最好再让首相躺上一会儿,他很快会恢复精神的。” 于是罗森达尔和侍从再次进里头去照顾首相,而副官长则送医生离开。在来到走廊上的时候,朱兹勒看着莫里昂的侧脸,心想:你这家伙最清楚首相的病情,他会不会在隐瞒些什么呢?不过,他说出来的话却是: “再次向您表示感谢,您辛苦了。” “哪里,这是我应该做的。那我先回去了,要是首相有吩咐,请务必第一时间通知我。再见,上校。” 莫里昂的身影,消失在楼梯上。朱兹勒想了想,没有马上回首相的房间里去。他移动着脚步,来到走廊另一侧,从走廊的窗户上往下看,可以看到一楼连接着前院与后院的小花园和回廊。在那儿,出现了莫里昂脚步匆匆的身影。朱兹勒的眼睛也在跟随着他移动而移动,忽然,首相副官长的视线停了下来,因为他看到莫里昂医生站在石柱后,与什么人在交谈的样子。对方的身子隐藏在柱子后,从这个角度无法看清。从朱兹勒这个角度,只能看到莫里昂医生不住地点头弯腰,那副惶恐的样子,比在首相面前时有过之而无不及。到底是什么人能够让他如此敬畏呢? 谜底没过多久就解开了,出现在石柱后的是一个矮胖的男人。他穿着剪裁得当却没有军阶章的军服,光秃秃的脑袋尤为突出。是布鲁诺。朱兹勒默默地看着两人一边交谈,一边离开那里,渐渐消失在阴影之中。他看得过于入神,甚至没有听到身后传来的脚步声。 “上校?” 侍从来叫自己了,朱兹勒这才回过头,冲一脸迷惑的对方一笑,离开了那个窗户,回首相的房间去了。 果然,他一进去,就看到女秘书罗森达尔走上前,对自己点了点头。那意思就表明:首相已经醒了。副官长不敢耽搁,连忙来到里间,一眼就看到床上的卡尔.海因茨正努力地坐得笔直,想把自己的手臂伸进大衣的袖子里。首相一见副官长就说: “来帮帮我,安东尼,现在我的胳臂老是伸不直。” “请您不用着急,现在离开会的时间还有好一会儿呐。” “我睡得太久了,不能再耽误了。总不能让开会的将领等待着一个还没睡醒的首相吧!” “现在还有十五分钟,您真的不用着急,真的……”看到首相有些迟疑,朱兹勒又赶紧 说:“您刚才是小睡了一会儿,不过没多少工夫,您看,现在离开会还有一刻钟。” 知道对方眼神不好,朱兹勒刚一转头想把闹钟拿过来,一旁的侍从就已经将它递来了。看到那上面显示的时间,这才让帝国的首相稍稍松了一口气。他这一放松,精神稍佳,咳嗽也上来了。不过他还是不愿继续休息,而是在旁人的帮助下重新坐好,一边又说: “我睡着了,就什么都不知道了……还以为自己足足睡了有一个小时那么久……还好,还好,总算没耽误了时间。要是日程表安排我十点开会,而我这个会议的主持人却在十点才刚刚起床,那么我的那些将领们,将会怎么看待我这个不守时的人啊!” 虽然病得不轻,而且精神一天比一天差,又时刻离不开可卡因,但卡尔.海因茨依旧严格地按照着自己制订的日程表来进行他的工作和行程,甚至不能容忍有一丝一毫的差错。虽然在奥登尼亚,按计划办事并且严谨认真地执行计划几乎可以说是每个奥登尼亚人的天性,不过像卡尔.海因茨这样明明身居高位,在如此病重的情况下却依然没有一点动摇地执行着日程表上的计划,这份毅力可不是所有人都能做到的。 在帮着对方套上暖鞋之后,侍从又端来茶点,可是卡尔.海因茨显然没有一点胃口,他甚至不想看那些精美的点心一眼,就挥手示意拿走。看到首相咳嗽的样子,朱兹勒略显忧心地看看身旁的罗森达尔,好像想询问:是不是首相喉咙的毛病又犯了?因为前不久,他的声带才动过手术,难保现在不会旧病复发。不过罗森达尔因为太过专注地看着首相,没有察觉副官长投来的疑问视线。 “请您用一点咖啡吧,这对您有好处的。” “那不是什么大毛病,我的声带……已经没事了,不过可能是最近痰有点增多,所以才会让人以为我的声带又长出了息肉。好啦,我的小姐,把那个小玩意儿拿过我吧,我是不能过多休息而不去开会的。” 罗森达尔看了一眼朱兹勒,只好按照首相的吩咐去办。她将那枚旧勋章交给首相,看着他用颤巍巍的手将勋章别在自己胸前。这就意味着,首相要为自己的仪表作最后的整理,然后前去参加在首相府内举行的军事会议。虽然只是到前院的某个房间里去,可是对于现在的卡尔.海因茨来说,光是要他独力离开床铺,离开房间,都是一件颇为棘手的事情,更别说要强打起精神参加一个可能长达数小时之久的会议了。 卡尔.海因茨出现在首相府前院——首相府分作前院和后院,前院的建筑群都是用作办公或招待外国的元首和领袖,而后院则是首相的私人居住区——让来往于走廊和楼梯间的人纷纷停下脚步,随着一声“立正”,几乎所有人都抬起手臂敬礼(在场的大多数都是军人),然后用他们的视线追随着这位步伐不移的帝国首相从他们面前缓缓经过。或许有的人会心中疑惑:这次首相怎么这么早就来办公了呢?会议还没开始他就先到了,这在以前可是很少见的啊。他们又怎么会猜到,正是因为担心受身体的拖累而迟到,首相才会特意选择提前来到会议室,作好准备。而从这一点可以看出,首相不仅对工作热诚依旧,而且对于这次的会议更是十分重视。 过道内、楼梯上,那些脚后跟“喀嚓”一声并拢的声音听起来如此整齐,让人为之一振。替首相拿着文件的女秘书罗森达尔似乎缩了缩肩膀,好像不大适应这些军人们行礼时所发出的声响。而首相本人呢?他神情严肃,走起路来也好像有力了不少。朱兹勒惊讶地发现,越是在这种场合下,首相哪怕是病得再厉害,他都好像能迅速恢复起来,就算还是带着一脸病容,可那种神情是骗不了人的。卡尔.海因茨甚至能够将腰板挺得再直些,昂首接受着众人的注目礼,来到会议室门前。看到他这个样子,不仅是朱兹勒,连他身后的女秘书和侍从都吓了一跳。这真的就是刚才那个病得连气都喘不过来、甚至还得在旁人的帮助下才能穿上外套的首相本人吗?不过一切又在向所有人表明,这就是奥登尼亚神圣帝国至高无上的首相阁下,只有他,才能在所有人的包围和注视下,依然气定神闲没有一点动摇。罗森达尔看着自己已经十分熟悉的背影,心想: “看来可卡因的作用还是很快见效的。” 而她身旁的首相副官长朱兹勒上校,同样也在脑海中转着自己的念头。不过他的念头,却与女秘书有着不同之处,他是觉得十分感慨: “任何时候,不管病得多么严重,只要是为了工作,首相就会不惜一切!”(未完待续,如欲知后事如何,请登陆www.qidian.com,章节更多,支持作者,支持正版阅读!)(未完待续) 第五卷 (中) 第六章 雾光(3) 虽然军事会议上定在了整点召开,不过与会者早已来到首相府,并且就在会议室旁的吸烟室里等候着会议的开始。他们得到通知说首相已经来到,大家也顾不上别的就匆匆来到旁边的会议室。当看到那个坐在桌子后方的首相时,几乎人人都大吃一惊。因为谁也没有想到,外间传闻病情一天比一天厉害的首相,居然不仅能提早出席会议,甚至比他们任何人都要来得早。看到这些高级将领们露出慌张的神色纷纷向自己行礼,首相倒好像发现了什么很好玩似的东西,一个个看着他们,忽然笑了起来。 “噢,请不必紧张,先生们。因为我今天起来得早,所以提早来到,打算再准备准备。不用担心,这次谁也不会被记迟到而被迫早退的!” 听到首相这么说,所有人都跟着笑了。有的人因为首相心情轻松也觉得轻松,而有的人则在暗地里偷偷打量着首相,发现对方确实没有生气的迹象后才放下了悬着的心。还有的人因为刚从前线或外地赶来,他们因为很久没有见到首相,所以心中暗自吃惊:怎么首相一下子老了这么多?显得这么憔悴疲惫?而其他人却觉得好像没什么大不了、完全视而不见的样子?不过不管怎么样,这个府邸兼帝国的主人不仅没有病倒不能前来,相反还精神焕发地出现在他们面前,甚至跟自己的下属开着轻松的玩笑,这个事实就已经让他的将领们感到放心了许多。 因为会议还不曾正式开始,所以会议室中的气氛还不至于十分紧张。和首相一样,都在前不久才从虎山营回到首都的国防部部长正站在首相身边,低声与对方交谈,在他们身边,是三军指挥司令部部长西格蒙德元帅,他眼睛看着桌面上的沙盘,偶尔又看看身后墙壁上的地图,好像在研究着什么。在桌子两旁,站着更多最高统帅部或是前线的军官,他们说话的声音并不高,可能是因为担心过高的谈话声会打扰到首相的心神。在与首相正对面的桌子前方,之前才从边境线上视察过新编制装甲师和装甲旅的陆军总参谋长摸着嘴唇上的胡子,出了神。他是在纳闷,为什么一个人明明脸色看起来这么差、精神却还如此干劲十足呢?加勒特上将没让任何人发现自己的心思,只是在心里对自己说: “真邪门!” 事实上,不仅是首相体现出来的精神状况令人感到惊奇,此次的军事会议,也让众将领觉得颇为顾忌。因为很明显的,首相是为了要说服全体最高统帅部以及前线的指挥官,才特地命他们前来,要求他们对新的命令予以全力支持。可是没有哪个人觉得心里有底——就算他们的首相是如此的乐观。 会议开始后,首相是坐在椅子里接受众人的再次正式敬礼,他说了声“稍息”之后,就用略显涣散的眼神打量着面前的每个人,对他们说: “今天我将各位请到这儿来的目的,就是为了要讨论改变帝国命运的重大作战!” 果然还是没放弃啊,西格蒙德本想叹气但还好忍住了。他看看那些从前线或全国各地赶来的将领们,每个人都凝神细听,而他们此时都是异口同声地反对首相的计划的。可是无论是谁,当他们站在卡尔.海因茨面前、聆听着对方的声音、注视着对方眼睛的时候,却又毫无例外地失去了与他抗争的勇气。在偌大的会议室中,只有卡尔.海因茨那低沉的声音在冲击着众人的耳膜: “……这次行动毫无疑问将会取得重大的转折,甚至将会永远被未来的历史所铭记。因为它将挽救帝国,将我们的军队和人民从敌人的魔爪中挣脱出来,并且反过来扼住敌人的喉咙!我非常有信心,它一定会成功的!” 说完,帝国的首相扬着头,扫视了一眼面前的军官们。每个人都对他炯炯的目光感到一阵心寒,因为想起自己在不久前还曾经反对过对方的计划来着,所以现在这些人站在首相面前,就更觉得抬不起头。卡尔.海因茨用铅笔的一头指指沙盘中那个微型的米德加尔德大陆,而且他的视线完全落在了位于奥登尼亚和曼尼亚边界的山林中。在那儿、在四年前,他的部队,曾经在那片山地密林间穿梭,神不知鬼不觉地绕到敌军的侧面和后方,顺利地将曼尼亚拿下。这一次,虽然没有了施泰因那灵活而且直指要害的提案,但是依靠着自己的直觉,卡尔.海因茨相信,他将又一次完成这项奇迹。而现在,为了达到自己的目的,他必须要将面前这群人通通说服驳倒。 “我曾经,在不少人那儿听到一些流言蜚语,说什么‘帝国已经不像从前’了、‘我们的军队已经再也不行了’诸如此类的话!真是长他人志气、灭自己威风!事实正好相反,虽然经历这这么多的挫折,可是帝国没有倒下,而守护着它的军人们就更加没有!他们依然渴望战斗、渴望用战斗来保卫自己的国家和人民!诸位!为什么要轻视这股力量呢?难道你们已经忘记了吗?当年曾经一蹶不振的奥登尼亚,是怎么从割地赔款的泥潭子里爬出来、再次屹立在米德加尔德大陆上的吗?!而这一次,我们要为了自己的荣誉而战!” 在会议室中,不管是情愿或不情愿也好,每个军官都站得笔直来接受首相的审视。首相目光中的怒火并不是针对着具体某个人的,而是针对着他认为的“军队的懦弱和保守”。他把这些情绪通通当成绊脚石,极力要将它们清除掉。 “这次作战计划,我将它命名为——‘雾光’,这就是它最终的代号。帝国、军队,你、我、还有在座的所有人,我们都要为了帝国,为了奥登尼亚千百年来不变的荣誉而作战!在敌人的封锁包围之下,杀出一条血路!那是通向光明的未来!没有人!没有任何人可以阻止我们!把你们的拳头握紧!咬紧牙关将那些战败的耻辱加倍地还给你们的敌人!” 在这个时刻,那个曾经在奥登尼亚和世界上以演讲而出名的卡尔.海因茨又回来了。他激动而清晰的话语、无可动摇的坚韧态度,还有眼中的狂热,都是以前的他才会有的。谁也没有想到,现在的卡尔.海因茨竟然好像变了个人似的,这个个子不高、背有点驼的中年男人,以无可置疑的气势,压倒了在场所有身材高大、穿着笔挺军服的将领们。没有谁敢在此时对他提出质疑,包括那些对计划心怀不满而抱怨连连的人。 “谁忘记了历史,谁必将受到沉痛的教训。奥登尼亚的先贤们,自古以来就是这样一直教导着我们的。我虽然谈不上是个历史学家,不过拜自己尚可的记忆力所赐,我对于历史始终记忆犹新。奥登尼亚曾经有好几次都面临着生死存亡的危急关头,一次是在腓力大帝统治下的诸侯国割据时期;而另一次则是在第一次神谕之战的末期。前两次,两个的结果是截然不同:腓力大帝在兵力不足、国内重臣争议不断的时候,毅然选择了出兵,结果他成功地分裂了兰尼亚和曼尼亚组成的那个卑劣无耻的同盟,并且一举取得了大陆的霸权!而后面那个呢?相信不用我详细说明,在座的各位都深有体会。我与大家一样,都是从那次战争中走过来的老兵,我们用自己的身心去记下了那个可怕年代的烙印,并且永生难忘。当时还只是王国的奥登尼亚,面对着强敌,不是想方设法去寻找突破,而是草草选择了投降了事!而且是无比屈辱的投降!这次投降为我们和国家带来了什么?一辈子也不可能还清的如同天文数字般的债务!还有我们国家的领土!更重要的是,我们伟大的祖国,几乎就要被这样的战败屈辱淹没得抬不起头!这就是失败者的下场,第一次神谕战争还是有好处的,因为它让我们记住了一个道理:失败绝对不能再次重复!越是在要紧的关头,我们就更加不能退缩,历史只会垂青于善于把握机会的人,而要是你错过了这次机会,那么幸运女神将会永远离开你、抛弃你!” “要选择进攻!因为只有进攻,才能让帝国立于不败之地!没有所谓的中间路线,永远不会有!只要我还活着一天,就甭想让那些卖国贼得逞!我明白诸位的意思,你们是在为帝国着想,所以才希望将兵力用于本土防卫。可是我跟你们一样,都希望拯救帝国。在我看来,如果想先制服你的敌人,就必须先让他尝到你的厉害,否则,在日后,你手中将没有任何筹码可以与敌人对峙、更遑论是和他们讨价还价。那样的话,他们也绝对不会再将帝国放在眼里!所以,去进攻吧,诸位!这是为了帝国的未来,更是为了我们共同的未来!” 在一片的沉默中,所有人都再次确认到一个事实,那就是不管他们心中有着怎样不满或是反对之声,但只要卡尔.海因茨仍在这里,他们就无能为力。“雾光”计划事在必行,一切都仍然要像帝国真正的主人所预想的那样进行,只是谁也不知道,全能之神这次会不会还是像以前那样继续站在帝国的军队这一边,保佑它再次取得胜利……(未完待续,如欲知后事如何,请登陆www.qidian.com,章节更多,支持作者,支持正版阅读!)(未完待续) 第五卷 (中) 第七章 徘徊之影(1) 安静的餐桌旁,偶尔响起翻报纸的“沙沙”声,不过很快就归于平静。然而过了很久之后,这种声音都没再响起过,让人不禁以为身旁已经没有人在看报纸了。琴.弗莱德抬起头,看了看丈夫一眼,但什么话也没说,而是去督促两个儿子别分心快点将早餐吃完。 弗莱德家的男主人是在夏季即将结束的时候才回到奥登尼亚的,而直到入秋之后,他也没有回战场,而是留在了国内。并不是因为前线无仗可打,而是那里的局势早已被决定了,所以他和他所在的部队都无能为力,只能一前一后地返回了国内。现在,尤琛.弗莱德有的时候能够留在家中,而更多的时候则是在禁卫军旗队装甲师驻扎地点上,与部队官兵一起重整编制训练。就算难得地留在家中,他也常常是沉默不语。倒不是对妻子或家庭有什么不满,而是他对于前线的忧心使得他心中越发沉重起来。 像这天就是如此,本来能够在这个家里看到它的男主人在这儿,就已经很难得了。可是尤琛却不是跟家人维系感情,而是直勾勾地瞪着手中的报纸。因为他在那儿看到一个硕大的标题: “悼念帝国之子、首相最忠诚的将军——艾尔文.克米特元帅。” 下面的新闻报道,都是介绍克米特元帅的生平一些广为人知的英雄事迹、他对帝国和首相的忠心以及当天所举行的葬礼的一些情况。虽说是常见的官方口吻,不过能够放在主版并且以头条来报导,也实在罕见。但是对于已经死去的人来说,无论有多少的名誉、赞扬,他都已经不可能再拥有了,这样看来,倒更像是对死者的一种讽刺。 “亲爱的,再不吃,那些粥就要变凉了。” 听到琴的声音,尤琛这才回过神来。他看看妻子,见她也在看着自己,可是眼睛的焦点却没有对上自己的视线。他往旁边一瞥,见小儿子约翰正在努力地将早餐消化掉,而长子埃尔文却不时抬起眼睛,偷偷地看看自己的父母。他明白了,于是朝妻子一笑,说: “抱歉,我一看报纸就忘了别的事情。好吧,埃尔文、约翰,咱们来比赛,看看谁能吃得更快点!” 在父亲的鼓励下,两个男孩活跃起来,父子三人没过多久就吃完了粥(这对比起以前弗莱德家早餐的常见菜式来说,实在是非常寒酸的了。不过倒不是这个家庭已经沦落至此,而是现在的奥登尼亚,就算有钱也买不到物资,所以富人穷人都无一例外只能挖野菜、吃稀粥),埃尔文最先吃完,他将银勺往盘子里一放,高举双手兴奋地说: “我第一!我第一!是我赢啦!” 约翰看到哥哥先吃完,他也有样学样地放下勺子,嘴里含糊不清地念着什么。只是那张小脸的下巴上,还依然沾着粥块呢。尤琛看看自己的盘子,又看看两个儿子的,故意苦笑起来,说: “哎呀呀,你们吃得这么快,叫爸爸该怎么办呢?” “太好啦!我赢了爸爸了!爸爸输啰!” 两个小男孩为了庆祝这点小小的胜利,在餐桌旁手舞足蹈。尤琛不紧不慢地喝着粥,一边摇着头一边说: “没办法,谁叫我已经输了呢,既然都输了,那就慢慢吃吧。记住,这次是比赛,可要是以后吃饭也这么快,会噎着的,所以得像爸爸那样,慢慢地吃。” “反正是爸爸输了,不许赖皮!” 尤琛一边跟儿子开着玩笑,一边帮着妻子将盘子拿进厨房里。琴收拾着东西,还不忘提醒小儿子: “约翰,瞧你,还不去洗洗脸,像什么样子呀。” 在用过早餐之后,两个孩子也被带到育儿室去。在厨房里,尤琛正想离开,却听到身后的妻子突然开口说话了: “刚才还好你哄着他们,不然,他们总是喜欢把时间浪费在吃早餐上头。” “这没什么。” 尤琛想起刚才埃尔文那试探的目光,叹了口气。他想跟妻子说说这事,可是琴根本就没转过身来,一直背对着他在洗碗。尤琛站在那里好一会儿,在心里又叹了口气,缓缓离开了厨房,回到二楼自己的书房里去了。 “我们还真是一对好夫妻啊!” 想起刚才的情景,又想起一些似曾相识的类似场面,尤琛坐在椅子里,不知自己到底应该是苦笑的好还是摇头的好。他们并不是没有想过要改变,可是不管怎样尝试,都没有成功。尤琛自言自语地说: “算了,只要这个家还在、孩子们过得好,我们怎么样也不要紧了。” 这或许就是他们这对夫妻为什么直到现在都还没有决裂、仍然能够维持表面和谐美满的最主要原因吧。尤琛并不是不知道这一点,只是他现在也说不上来,自己到底对这样的现状是满足的多还是不满的多。 在书房中,尤琛将刚才没有看完的报纸重新又看了一遍。对于克米特元帅的死讯,他尤为关心。不仅因为这位元帅曾经是自己的上司,也因为对方是他一位尊敬钦佩的长辈,如今看到他离开,当然会觉得十分难过。 根据报纸上说,克米特元帅是因为在前线遭遇车祸,颅骨破裂而引起的脑血栓才会不治身亡的。尤琛记得,当自己同样从曼尼亚前线因病回国治疗的时候,曾经收到过克米特元帅的一封信,对方是得知了自己回国的消息,才写信来慰问。信不长,但用词平实而温暖,让人能够感受到对方的真实情谊。尤琛在看到那封信时,虽然从信中的内容也知道了克米特元帅的伤势,可是他并不觉得对方真的已经病重到十分可怕的程度。因为从那些笔迹来看,克米特元帅的病就算有局部的损伤,但也不会妨碍到他坐下来拿起笔写信。不过,如果是突发的脑血栓,那的确就难说了…… 尤琛闷闷不乐,前线的情况如此糟糕,信念在这个时候,克米特元帅也离开了人世。难道上天真的已经放弃了奥登尼亚了吗?为什么他们这些在前线经历了血与火的军人们、还是看不到一点点希望的曙光呢? 不,应该还不到那种时候。尤琛对自己说,现在帝国还有首相,还有许多愿意为奥登尼亚献出生命的将士,只要他们还在,就绝不会允许敌人踏入帝国本土一步!想到这儿,尤琛的手下意识地握紧了手上的报纸,将它都弄皱了了。这与其说是尤琛经过详细深入分析后得出来的结论,倒不如说是他用来支撑自己的信念。因为要是现在真的连这点信念都已失去,那么奥登尼亚帝国的军人们,就真的不知道该用什么来支持自己继续在这条路上走下去了。 再接着往下看,尤琛看到了关于葬礼的情况,出席克米特元帅国葬的有不少达官贵人,更多的当然还是军方的高层。有德克元帅念悼词的照片,有写上标明是“首相敬赠”的花圈的照片,还有出席葬礼者的照片。在这段新闻和照片中,尤琛发现,克米特家出席这场葬礼的家属,就只有元帅的独子、曼弗雷德一人而已。而元帅的夫人和元帅爱若亲女的侄女,却没有半点消息。在照片上没有看到,在文章中同样没有提起过。这就奇怪了,尤琛觉得有点不对劲,因为元帅的夫人和他最疼爱的侄女都不在,可为什么新闻里连提都不提呢?就算说是因病无法出席那也情有可原啊,可是没有,哪里都没有提起关于元帅另外两位家人的消息,就好像她们都已经平空消失,完全不曾存在过似的。 尤琛不死心,再将另一份晨报也拿来仔细看。可是那上面所提到的关于“国家英雄”艾尔文.克米特元帅的葬礼,同样没有提及元帅夫人或是希格鲁德.克米特的消息。本来还沉浸于哀伤中的尤琛,现在心湖中却好像有泡泡一直往上冒,当他想抓住那些疑惑的泡泡瞧个清楚的时候,却又什么都抓不到。 “元帅是因为脑血栓去世的,他的儿子在葬礼上,是克米特家唯一的出席者……他的夫人,还有他的侄女,都不见踪影……如果说这背后另有什么隐情……” 正是而立之年的禁卫军军官,突然从椅子里站起来,他走到窗前,触目一片美丽的丘陵风光。可是尤琛的心思却完全没有放在这些风景上头,因为他在想着别的东西。对于自己这个突如其来的新念头,他在感到不安的同时,也觉得心中的阴影似乎在扩大。 “如果说,克米特元帅的死,是非正常的死亡……那么,或许就能解释,为什么他的妻子和疼爱的侄女,都不能出席他的国葬……难道会是因为她们知道不为人知的内情,所以才要失踪吗……不过,也不对啊,那样的话,为什么曼弗雷德会安然无恙呢?不,别想了,也许只是因为太过悲伤,所以克米特夫人才不能出席丈夫的葬礼;而她的侄女当然要照顾自己的婶婶啰,剩下的,就只能让克米特元帅唯一的继承人去参加父亲的葬礼了,对,这也很正常……” 虽然尤琛如此告诫着自己,不过他也感觉到,自己的这种理论,并不能完全驳倒心中的疑问。他不禁想起,数月之前,当自己仍然在曼尼亚的时候,曾经有好几次与克米特元帅见面的机会。那个时候,自己在他那里所得到的关于战事的种种教导,真可谓是获益匪浅。(未完待续,如欲知后事如何,请登陆www.qidian.com,章节更多,支持作者,支持正版阅读!)(未完待续) 第五卷 (中) 第七章 徘徊之影(2) 尤琛还想起来,在前线里有的人因为知道克米特元帅十分疼爱侄女希格鲁德,就编造一些谎言,诋毁他们的关系。有的人说他们是父女,所以克米特才如此关爱这个侄女;有的人说希格鲁德是将军的秘密情人,只是对外才宣称是自己的侄女罢了。每当听到这些流言,尤琛总要将那些散布流言者揪出来,好好教训一顿才罢。因为他不仅是在诋毁上级的名誉、触犯了军中的规条,更是侮辱了绝大多数前线官兵所敬爱的艾尔文.克米特将军本身的清白。在某一次的会面中(尤琛记得好像是关于发布上级命令的会议),克米特在只有他们的时候,笑着问起此事。本来压根就不想在对方面前提起这些事情的尤琛,只得承认。因为很显然的,这件事早就有人向将军报告了,他想隐瞒也做不到。没想到,克米特只是一笑,说: “别人爱说什么,我也管不着。不过还是非常感谢你,亲爱的尤亚,因为你维护了我们家庭的荣誉,尤其是,维护了我家人的名声。” 很明显,对于自己的名声,克米特更在意家人会不会受到伤害。看到这样的长辈兼上司,尤琛心里非常羡慕。同样是军人,同样经营着自己的事业和家庭,为什么对方就能如此成功呢?想起自己的家,尤琛一阵心酸。他克制着自己没有表露出来,故作轻松地问: “将军,能不能告诉我,维持家庭最重要的秘诀呢?我真希望自己的家也能像您的家庭那样,和睦美满到永远。” 虽说有掩饰自己心境的意思,不过最后那句,却未尝不是尤琛的真正心声。克米特仍然笑着,说: “哪有什么秘诀,而且我相信我所拥有的,你都已经有了。在这么多年轻军官的家庭里,我看过最好的,就属你们家了。别灰心,你们日后所拥有的,说不定还会比我这种老头子更多哟!” 面对着对方的真心称赞,尤琛心中越发苦涩,可是笑容依旧不改。到底有多美满呢?到底有多和睦呢?这些,只有身处其中的人才知道罢了!可是不管是尤琛也好、还是琴也好,他们都不能对外人提起半个字来,只能独自承受着这一切。不知是不是察觉到年轻人的笑容中有点走神,克米特收敛起微笑,平静地说: “尤亚,其实每个家庭都一样,要建立起一个美好的家,绝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我有的时候甚至觉得,经营一个家比起指挥一个集团军来说,更要费神。人生总要走过很多阶段,这要经历过才会知道,而你——我相信你,尤亚,你会做得比我更好的。” “我怎么能……您也太看得起我啦,我要学习的东西,还多得很。” 克米特看着年轻人,眼中的神情既像是在仔细凝视着这个军官,也像是在深思。他再次开口的时候,说话的声音轻了许多,仿佛在回忆着往事: “爱你的家人吧,最重要的是,爱自己的妻子和孩子。因为你……因为我们这些人,虽然身为丈夫,却亏欠了妻子许多,所以要尽力地去爱她,补偿她,只有这样,才能好受一点……” 尤琛没有否认,当时的自己在刚听到这句话之后,差点说不出话来。因为克米特元帅所说的,不正是自己努力想做却一直都做不到的事情吗?而且更重要的是,他好像一眼就看穿着了自己的心事,才会如此谆谆劝导着。尤琛还记得,那个时候自己也不知回答了些什么,反正在那会儿和回去的时候,他还依然出了神地回忆与将军之间的私人谈话。尤琛不止一次地问自己,难道对方已经看出了自己的心事吗?所以才借着那个机会劝解自己?看来是这样的,当时的自己也因为心虚的缘故,而认定了这个结论。可是现在再次回想起来那时的情景,尤琛却觉得有哪儿不妥。诚然,对方是在劝导自己,可是真的是因为看穿了自己的心事吗?如今的尤琛,倒有了一种新的念头:那就是克米特元帅在那时的话,不仅是对着面前的自己,同时,也是在对他本身说的。 是的,这就像了。尤琛嘴巴一张一合,但没有发出声音。他在那个时候就觉得有点异样,因为克米特元帅的神情恍惚,好像在回忆着往事而难以自拔。而当时的自己因为自身的缘故而认定这是对方所作的劝告,所以才没有另作他想。 “将军、元帅他,是不是也有着什么难言之隐呢……不,这不可能,克米特元帅可是军中数一数二最爱家、爱妻子的人啊!你以为他跟你一样吗?……不过不也有不少人,将我的家当成是模范家庭吗,自己那个时候听到这些,又何尝不是苦笑呢……说起来,在那个时候,元帅他好像也在苦笑,不过只是那一刹那的事情而已,他是在苦笑吗?也许是、也许不是吧……不过,他说的那番话,或许是在表明,元帅的过去,也有着一些不愿被别人知道的往事吧……好像也跟他的家庭有关……可是,那样美好的家庭,又有什么不愿回首的呢……” 尤琛想到这里,脑海中忽然想起了一个苍老的声音,那声音是那样的慈祥却又充满着旁人难以压倒的笃定: “所有的家庭、所有的人,只有他们自己最清楚是怎么回事。外人不管说什么,都不可能会明白那个人或是那个家里到底是怎么一回事。这就是家庭,给别人看的,不过是个外壳罢了;里头的滋味,里头的人才会明白。” 军官一愣,他静下心来,这才想起来,那是自己还很年轻的时候,曾经听到祖母所说的一句话。当时他的母亲与别的女眷议论起那些奥登社交圈里每个家庭的长短,说到好的,无不羡慕,说到坏的,无不嘲弄。当时静静坐在一边的祖母,听到媳妇和别人的议论,这才说了那么一番话。当时正好来跟祖母、母亲问安的尤琛,恰好碰见了这一幕,他还记得,那些在场的女人们,没一个能反驳祖母的话。不仅因为祖母的态度如此坚定,更因为她所说的确实是至理名言。 在经过了这么多年、经过了这么多风雨之后,尤琛才终于明白,早已过世的祖母,所所的结论竟如此正确。外人觉得好的,未必是真正的幸福;而外人看来觉得不堪的,倒反而未必会真的如此可怜。尤琛想到了自己的家,想到了自己的家在外头所获得的那些所谓的“好名声”,更觉得祖母的话正确无比。他忍不住想: “虽然不一定要用自己的经历去猜测别人的,不过有没有那个可能……虽然只是可能而已……克米特家里的情况,未必就如同人们所见到的那样呢……” 尤琛对自己的结论感到沉重的同时,也越发觉得无奈。如果连那样的模范之家都尚且如此,那么这个世界上,又真的会有真正幸福的家庭吗?现在想想,还是老一辈的人说的对——尤琛又想起自己的祖母和那些曾经认识的老妇人们,她们虽然已经不再青春,可是看待人生世世界的目光,却锐利敏感依然——谁能真正了解别人呢?更何况是别人的家庭?人最清楚也最关心的,说到底,还是自己罢了! 尤琛当然不会知道,他所猜测的关于克米特夫人与希格鲁德.克米特的失踪,背后隐藏着多么残酷的事实。而他恐怕也不会想到,自己心中所在意的关于家庭以及对克米特一家的猜测,也正是导致了那一惨剧的主因。只不过,这些家庭中的谜团,都将不被外人所知,永远隐藏在那个“模范家庭”的名字背后,藏匿着它悲惨而血腥的踪影…… 在同一时刻,奥登的另一个地方,一栋位于禁卫军兵营旁边的集体宿舍中,同样有个年轻人,看着上面刊登有克米特元帅死讯和国葬消息的报纸。不过他并不是像尤琛那样联想到对方的家庭,而是失落地将报纸扔在过道内的垃圾桶里,拿出钥匙,打开了他宿舍的门。 一进去,年轻人原本耷拉着的脑袋迅速抬起,因为他察觉到屋里有人。虽说他房间中本来就还有另一个人,可是他现在的观察却告诉他,那个人并不在这儿,而是另有别的人在这里! “格莱,是你吗?” 年轻人一边说,一边将手枪从腰间的皮套里拔出来,紧握在手中,以备发生什么不测。他离开客厅,走到卧室门前,猛地踹开门,但里面什么人也没有,让他的枪口也落了个空。这时,一个懒洋洋的声音从他身后的卫兵间中传来: “早上好,中尉。啧啧,瞧您,干吗这么紧张。” 伊格尔.瓦莱里安猛地转过身,手枪也直指向声音的来源。出现在他面前的,是一个金发碧眼的年轻女人。不,用金发碧眼来形容她,恐怕还不足够。任何人见了她——不管是男是女——恐怕都会惊叹于她出众的容貌,认为她简直可以媲美中世纪时期翁波里尼亚画家笔下的天使。可是伊格尔见到这个女人,没有丝毫放松警惕的样子,他还是用枪指着对方,眼睛注视着她,留意着她的一举一动,问: “你来这儿干吗?格莱呢?格莱!格莱!” “您不用叫啦,她不在这儿。”这女人一边说,一边往客厅走。看她的模样,倒像是这里的主人,而不是不请自来的入侵者。“您这么大声,会让别人发觉原来您的宿舍还不止您一个人哦。”(未完待续,如欲知后事如何,请登陆www.qidian.com,章节更多,支持作者,支持正版阅读!)(未完待续) 第五卷 (中) 第七章 徘徊之影(3) “闭嘴!是不是你将格莱……” “我杀了她,你是想这么说的吧?那么能不能麻烦您给我一个理由呢,为什么我要杀死自己的同伴?” “你这种人杀人,还需要理由吗?!说,格莱在哪儿!你来这儿干吗!” 看伊格尔的样子,好像坐在他面前的压根不是什么美貌的金发女子,而是一个毒蛇猛兽般可怕的怪物。看见他这般模样,明奈特.鲁珀特近乎无声地笑了起来,她此时的笑容与刚才的轻佻有着明显不同,因为她眼里一点笑意也没有,而且所流露出的神情仿佛使她看上去在一刹那之间成熟了二十岁似的。 “您这么关心她,说不定已经爱上她了吧?看来格莱没有找错人,不是吗?想知道最近你们过得怎么样,再加上我好久没来奥登了,所以顺便来拜访拜访。” “你给我滚,马上!” “别这么大声,亲爱的中尉。要是被外头知道您在宿舍里还藏着女人,这可不妙。而且,您就不想知道格莱的下落了吗?” “你这个……” 伊格尔的牙齿咬得格格作响,瞧他那架势,好像随时随地就要扑上去与对方同归于尽似的。对此,明奈特只是漫不经心地一笑。当她出现在伊格尔面前之后,情绪就一直如此平静,好像根本没什么事情是大不了似的。明白到自己越是愤怒她就越是自得其乐,伊格尔渐渐冷静下来。他虽然仍是将手枪枪口对准对方,可是语气已经不像刚才那样激动: “你是什么时候来的?格莱没跟你在一起?” “刚到一会儿,不过没想到我才来,就受到您这样的‘热烈欢迎’,实在令我感动不已。至于格莱,我也不知道她到底在哪儿。她的去向,您应该更任何人都更清楚才是。” 表面上,伊格尔没有一点表情。可是最后那一句,明奈特明显是在调侃他,要是换成别的同龄人,说不定已经脸红了。然而伊格尔始终像盯着一条蛇似的盯着明奈特,没有回答。明奈特见此,干脆跷着脚靠在椅背上,一边拿起杯子,一边说: “客人来了,连杯开水也没有,您是这么待客的吗?” “有客人我自然不会待慢,不过像你这种人我这儿是恕不招待!” “原来如此,待客也分成三六九等是吗?瓦莱里安家的教育果然与众不同,难怪会这么人材辈出。” “你说够了没有?要是说够了,就滚吧!” 伊格尔可不愿与这个女人呆在一处,他恨不得马上让这女人消失在眼前,而且最好就是永远不再看到对方。客厅中那扇被打开的窗户,涌入掺杂着凉意的秋风,吹动着窗帘,也吹拂着女人那如同朝霞般美丽的头发。明奈特姣眉微皱,说: “您这么说话可真是吓坏人了!您脾气不好,不应该发泄到客人身上才对,就算有什么事情,也应该冲着格莱去呀!我又不是她,别以为她会不声不响,就认为我也是这么好脾气。” 听到这里,伊格尔在见到明奈特之后终于露出了第一个笑容,不过却是无比嘲弄的笑容。“你还有脾气吗?你根本就是个魔鬼,只要看到别人不幸,你就会找从心底里感到快活!现在你是不是因为闲得无聊,想通过折磨我好来获得一点快慰?” “看来人要经过相处才能互相了解这句话,还是有道理的。看到您这么了解我,我真是感动到不知说什么才好。怪不得格莱也不愿意离您而去,而是一直陪伴在您的身边呢。” 对此,伊格尔没有反驳,更不会认同。他嘴唇一动,但终于没有说出话来。只是年轻人心里却在想: “格莱倒罢了,只不过你们在我身边,无非是为了监视我的一举一动而已,哪儿来的什么了解?!” 更何况,就算要了解某人——哪怕是天底下号称最坏最不可原谅的人——伊格尔也宁愿照,而绝不会去愿意了解眼前的这个明奈特.鲁珀特。因为年轻人知道,越是了解这个女人的内心,就越是为对方内心那远超于常人的丑恶而感到万分畏惧害怕。正如刚才年轻人所说的那样,看到别人越痛苦,明奈特就越高兴——更可怕的是,她是真的从心底里感到高兴,而完全没有假装的意思。 深知这个女人厉害之处的伊格尔,离得她远远的,站在客厅的一角,心里在转着不知多少念头。如果说与他同居的格莱塞尔达是可以用极为快速的手法杀人,那么眼前的这个漂亮女人,则是不必动手,也能达到自己置人于死地的目的。在以前,她就经常用这种手法来为自己找乐子,曾经在无意中撞破她秘密的伊格尔,至今都无法忘记他当心的那种恶心与厌恶的感觉,然而明奈特呢?她如果说在进行了那种可怕的计划之后真的还有什么遗憾的,也只不过是觉得自己不能尽兴罢了。那种完全不把人当人看的心理,是任何人都不可能接受的。只不过拥有着那样一副脱俗美丽外表的明奈特,可以很好地那种心思藏在心中而不被人发觉,从容自在地扮演着一位纯洁可爱的女人,这也是伊格尔更痛恨她的地方。 “请坐吧,中尉,难道您站在那儿这么久,也不觉得累吗?”停顿了一下,明奈特根本无视于伊格尔那憎恨的目光,笑了起来。“在您的面前,我就算想表演,也没谁给我进行配合。所以,用不着感到不自在,坐下吧,也许格莱很快就会回来的了。” 现在她倒成了主人了!伊格尔根本不想见这个女人,更遑论是跟她交谈了。这女人能够将自己的内心真实的一面全部隐藏在人前,并不是光靠着那副美丽的皮囊而已。她拥有着的,是令人无法察觉的精湛演技——话又说回来,她对于表演好像永远是乐此不疲的——简直到达了近乎真实的程度。可能也正因为这样,她才会对曾经识破自己的伊格尔作出这种表示,提醒对方可以放心。可是伊格尔相不相信她,这就是另外一个问题了。 “以前我就对您说过,我是不可能伤害您的。就算我要找您的乐子,也不过是些无伤大雅的玩笑罢了。要知道,身为帝国日后唯一继承人的您,可是掌握着我们这些人的生命啊!我又怎么可能会对您有半点不敬呢?” “……要是你是要来讽刺我的,那么别怪我没有警告你,激怒一个人的下场到底是怎么样的!” “要对我开枪吗?还是说,要替那些死在我手里的人报仇?要真那样,如果以一颗子弹代替一条人命,那么您手枪里的子弹显然还差得远。” 明奈特声音低沉悦耳,脸上似笑非笑。可是相比起刚才初见面里那副笑容满面的样子,她犹如宝石般的眼睛里流露出来的,却是阴森森的寒意。这个女人每一副脸孔之间转换的速度之快,是难以想像的。如果不是因为以前就见识过她的真面目,恐怕伊格尔现在会被弄得措手不及。伊格尔迎上她的视线,冷冷一笑: “不,我才不要让你弄脏我的手。” 这样的言词,虽然尖锐可显然是无法打倒明奈特的。她点点头,自言自语地说: “嗯,这就对了。” 伊格尔打量着这个女人,而明奈特则旁若无人地坐在那儿,一会儿哼着小调,一会儿歪着头审视自己的指甲。见一时也赶不走对方,伊格尔想了想,知道她也不会对自己不利,这才将手枪枪口垂下。年轻人看着那张脸,脑海中忽然闪现过一些画面。他心里犹豫了一会儿,还是决定开口了: “当初我头一次因为肺部中弹到了战地医院里,你跟格莱都先看过我。不过,还有一个人,她是谁?” 明奈特的手指停止了摇摆,她半低着头,所以伊格尔没法看清她的神情。只是在沉默的片刻中,年轻人无疑感受到了一股极大的压力。那是窥探、揣测并且蕴含着冷酷的沉默,明奈特.鲁珀特在不说话的时候,让人感到的不是轻松,而是更加的心惊胆战。 “谁?” “我在问你!” “您问的没头没脑,叫人怎么回答您呢?” “别想蒙混过关,当初跟格莱在一起的,还有另一个女人!她是你们的同伙吧?我早该想到,原来你们的同伙遍布各处!” “……别担心,就算我们有什么同伙,也不会对您作出什么不敬的举动。格莱不就是一个很好的例子吗?您要是信得过她,那么不妨也相信一下我们好了。” 伊格尔不说话,可是看他的神情,分明是在说:谁会相信你们!对此,明奈特完全不在意——她刚才那么说,好像是调侃的用意大于真实的心意——她看了看自己纤细的手指,又说: “她不会出现在您面前的,所以您大可用不着这么防备。不过关于她的事情,要是您日后有兴趣,说不定我会跟您一一道来的。现在嘛,不用着急。” 听那些人的事情?那根本就是在听一本永远说不尽道不完的极之丑陋的罪恶史!伊格尔拿定主意不与明奈特多说话,而且他现在想知道更多关于她们和她们背后那个组织的有用情报,所以必须得镇定。 这个时候,客厅的窗户传来一个轻微的声音,一个黑色的人影跳进客厅里,出现在他们面前。这里虽然是三楼,不过在回字形的大楼中间,有一个仓库,如果沿着仓库的屋顶往上爬,要攀到这里的窗户上不算困难。伊格尔看着那个人,没有开口;而明奈特则头也不抬地说: “回来啦,格莱?”(未完待续,如欲知后事如何,请登陆www.qidian.com,章节更多,支持作者,支持正版阅读!)(未完待续) 第五卷 (中) 第八章 幻灭(1) 第三个出现在这个房间中的,同样是个年轻的女人。不过不管从外表还是神情上看,她都远远没有明奈特那样吸引人。浅灰色的头发,黑色的风衣和长靴,还有那张看似永远不会再有表情的脸,让人觉得进来的不是一个人,而是一个飘渺的幽灵。这个幽灵眨眨眼,看到了坐在沙发上悠然自得的明奈特。 “你什么时候来的?” 声音比伊格尔还要低沉得多,而且在听她说话的时候,就像是被一道冬天里的溪流缓缓淌过心房,让人感到冰冷刺骨。明奈特的声音听起来明快多了,可是仔细听去,里面又没有一点可以令人感到愉快的感情存在: “比你的情郎早一点。不过很遗憾的是,他并不怎么欢迎我呢。害我在这么坐了这么一会儿,连杯水都没喝过。” 格莱看都没看一眼伊格尔,而是径直坐下来,坐在明奈特旁边的椅子上。她坐下之后,才回过头,好像在说: “不会有事的。” 伊格尔见状,也只能继续用警惕的目光盯着明奈特。金发女人明明察觉,只是一笑而过,并不在意。她看着格莱,问: “最近忙得怎么样?” 格莱既不点头也不摇头,在她身后的伊格尔看不到她是不是在脸上另有什么表情表示,只知道明奈特点点头,说: “是吗?我也差不多。反正现在只要你的这位公子没事,咱们就皆大欢喜啦。对了,听说那个克米特元帅死了?” “嗯。” “那一家人……总算等到了啊……就像那时候所说的一样,真是让人不知该不该佩服她的好。” “……” “如果让人知道这些,那场国葬恐怕就举行不了了。天大的丑闻……那种场面,肯定很有趣,不过可惜的是,我居然没能看到……太可惜了!” 格莱说话极少,而这并不妨碍到明奈特抒发自己的心情。她对于别人的生死,一点也不在意,只是因为觉得不能参与到那些“有趣”的场合而感到无比失望。在一旁听到她们交谈的伊格尔,却是越听越心惊。明奈特所说的关于克米特家的丑闻是指什么?难道这位元帅背后的死还另有隐情?他忍不住张开嘴,问: “你说……什么丑闻?关于克米特元帅的?” “是啊,您现在有兴趣听一听了吗?”明奈特眉目含笑,看起来真是令人痴如醉。可是跟她现在在一起的两个人,一个是完全无动于衷,一个是避之唯恐不及。“不过在听完之后,不妨去把您的耳朵和那颗纯真的心给洗一洗,免得到时候弄脏了它们,这可就是我的罪过了。” 伊格尔不理会她的揶谕,再加上现在格莱也回来了,他不再像之前那样提防,走到格莱身后,又问: “难道克米特元帅的死也跟你们有关吗?他是……被你们和你们的同伙害死的?!” “多么精彩的推论,只可惜欠缺一些严谨。那一家人,就算没人搀和进去,也迟早会出事的。喏,现在不就是最好的证明了吗?您要知道,中尉,所谓的表与里,有着多么大的反差。就正如——您看到的我!” 如果说认识这女人这么久、头一次对她的话感到信服的,也就只有现在了。伊格尔仍旧没有说话,他看看格莱,见她没有任何反应。明奈特也看向格莱,面对着这个自己一直以来的同伴兼搭档,她的神情与面对着伊格尔的时候似乎略有不同。 “那个男人一死,家里顿时就乱了起来,果然一点也没错……” “这是你从什么地方听来的?” “别忘了,中尉,我们这些人虽然及不上帝国的陆军或是禁卫军人数多,不过倒也称得上是无处不在,而且消息来源的渠道或者比你们更胜一筹。”说毕,她也不去理会伊格尔,好像与她交谈的就只有一个格莱。“要是让服毒自尽的那个老家伙知道他死了之后,老婆和女儿这样掐架,这才好玩儿呢。要是我来说的话,那么发生在所谓主戏之后的那一幕余戏,才是真正的高潮所在呢!” “服毒……” 伊格尔不禁一惊,难道明奈特所指的服毒的人,正是艾尔文.克米特元帅吗?而不管是官方的报纸还是电台广播,都无一例外地宣称:克米特元帅是病发身亡的。这其中另有隐情吗?虽然对于明奈特、还有格莱她们所属的组织深恶痛绝,可是对于她们的消息,伊格尔却近乎本能地知道,这些人所说的并非虚假。因为在这之前,他就曾经见识过她们在情报方面的高度准确性。 不过跟年轻的禁卫军军官不同,明奈特好像对克米特元帅本人的死法完全不关心——格莱则是一如以往地没有什么表示——她笑脸如花,好不动人,可是听听她从嘴里说出来的那些同样动听的声音,却是在诉说着血腥而残酷的事实: “身为夫妻,能够在几乎同一时刻死去,这样也可以算是一种福份吗?还记得她曾经说过的那些话吗?‘一个家庭到底怎么个模样,就好比恋爱中的男人和女人,到底有多好、到底有多坏,就只有彼此才会知道了’。那种模范之家,果然就像她所说的那样,不过是虚有其表罢了!不过可笑的是,它可是在奥登上流社会中,几乎人人羡慕的家庭。要是让那些女人们知道自己所羡慕的克米特夫人最终竟是那么一种死法,不知她们还会不会羡慕啊?哈哈哈哈!” 说到最后,明奈特忍不住笑了起来。听她的笑声,仿若初夏清凉的风拂过窗边的薄纱窗帘,轻柔而令人心怜。可是一直在留意她举动的伊格尔,却对这样的笑声完全不动心。他只是在心里想:像她这种人,要是听到别人——尤其是那些身居高位或是拥有高尚品质的人——遭遇不幸而居然不会感到痛快,那就不是明奈特.鲁珀特了。不过更让他在意的,却是她所说的内容。 “克米特元帅不是突发脑血栓才去世的吗?怎么会……” “那么,你相信这种宣传吗?中尉。” 不知怎么的,面对明奈特那深不可测的目光,伊格尔竟觉得有点畏缩。他移开了视线,因为在心中,他对于政府的信任,早已大不如前了。他又听到了明奈特的声音在耳边响起: “反正他的死,是早就注定好的了。谁叫他脑筋这么不清不楚,居然敢跟我们伟大的帝国搞对抗呢。更何况,他对抗的人,可是我们更加伟大不过的首相阁下呀。” 听起来,明奈特似乎是在对帝国和首相表示尊敬,可是语气中却没有一点敬意可言。伊格尔沉浸在这个刚得知的消息中,还来不及回味许多。而明奈特面前的格莱,听到这样的话,也是一点反应皆无。好像不管别人说什么,她都照听不误,不过要是想让她作出一点反应,就真是比登天还难了。 “啊,对了,那个男人的死暂且不提,反正也与我们无关。不过他老婆的死法,可就真的让人激动不已了,谁能想到,那位看起来文文弱弱的千金小姐,居然能有这么大的力气,把自己的继母活活砍死了呢!真是让人不夸奖她一句都说不过去了!”明奈特似乎是想到什么好笑的地方,又是嫣然一笑。“那帮看守着城堡的酒囊饭袋,可能是以为处死了克米特,所以就放松了警惕,竟然让那位老小姐将她拿手的斧头给带了进去。接下来的事用不着我多说,简直是舞台上少有的爆炸性效果!她这一手,还压过了她那个父亲的死,成了当天最震撼的演出。可惜啊,这样的一幕,居然被那些蠢货给瞒了起来。还好,我们起码没有错过这个消息。” “没有亲眼看到,不遗憾吗?” 格莱很少说这么长的句子,而且她这一句话,好像还带点调侃的意思。听到她这么说,明奈特完全不生气,只是叹了口气,说: “可不是吗?早知道,我当时就去好好看个热闹,而不是错过了这么一出好戏。像这样活色生香的戏剧,要是没有好观众在场陪衬,那可就会对它的热闹打了个折扣了。” 戏剧,热闹……对于明奈特而言,最大的悲剧不是他人生命的无情消逝,而是自己无法参与到这种“演出”之中。但是现在的伊格尔,暂时不会对这种冷酷感到痛恨,因为他脑海里的思绪,已经注满了刚才那些资讯,一时来不及完全消化掉。他愣了半晌,才有些结巴地问: “克米特夫人……也去世了?是……你到底在说什么?等等……元帅他没有女儿!你该不会是在说,他的那个侄女吧?” “是侄女,”明奈特这次倒很少有地没有嘲弄,而是直率地点了点头。“不过首先是女儿。不如这样吧,中尉,我来给您讲一个故事,一个很老套不过可能还有点吸引力的故事,说不定说完之后,您就会明白这是怎么一回事的。” 看看明奈特,伊格尔又看看格莱,发现后者也朝自己看了一眼。他明白了,没有再拒绝,而是有些不情愿地坐了下来——当然,是坐在格莱身边。看着这一幕的明奈特不动声色地一笑,不过她没有对此发表任何高见,而是抱着膝盖,用柔和而低沉的声音开始了她的讲述: “就像童话故事开关的那样:在很久以前——哦,让我想想,其实说起来也不算很久,大概就在三十多年前吧,远在连第一次神谕战争也没有发生的时候。希望您能有耐心一点,我的中尉,因为这个故事非常非常漫长……”(未完待续,如欲知后事如何,请登陆www.qidian.com,章节更多,支持作者,支持正版阅读!)(未完待续) 第五卷 (中) 第八章 幻灭(2) “那个时候,嗯,在奥登尼亚的某个地方呢,有个既不是贵族但家里还有点钱财的男人,为了想让自己的儿子光宗耀祖、挣得一些功名,于是就让自己的小儿子去参加了军校。后来,这个小伙子从军校毕业了,而且毕业之后,就迎娶了一位当地名流的女儿,成了个崭露头角的人物。在后来的将近三十年时间里,凡是认识他们的、或是不认识他们的人,都会由衷地称赞说:真是一对男才女貌的恩爱夫妻啊!没错,他们确实很恩爱,不过问题就在于,这个男人娶回来的高贵老婆,结婚之后,整整十二年都没有生育。在奥登尼亚,女人最大的过错就是不能生育,其次,就是不能出儿子继承家业。所以,这位高贵老婆虽然高贵,可是也非常焦急。大概就在他们结婚的第十二个年头吧,他们唯一的儿子出生了,不管是丈夫还是妻子,当然都高兴得不得了啰。因为不仅有儿子了,而且还有继承人了。不过大概就在这位高贵老婆生下儿子不到半年后,她丈夫就将一个小女孩领进了家门。那个女孩当时只有十一二岁,说是他的侄女儿。因为这位侄女儿父母都不在了,又没有别的亲戚,所以男人就将她接了回来,当成自己的女儿那样养在家里。高贵老婆没有反对,她有了儿子嘛,自然万事满足。” “本来这样演下去,就会是一出大团圆的美满喜剧了。不过现实却不像编剧手里的剧本,可以任意更改。就算这一家子既有钱又有了名声和儿子,他们还是不能事事如意。男人的侄女一直没有嫁出去,成了个年近三十的老姑娘。她就像亲生女儿那样,对待着自己的叔叔和婶婶。可是好景不长,我们的米德加尔德大陆又一次打起来,而且现在看这势头,好像比上一次还要打得厉害。于是这个已经成了将军的男人,自然要出征啊,留下老婆儿子还有侄女看着这个家。男人得罪了自己的顶头上司,他是死也得死、不死也得死,于是当然就选择了死了。可是他刚一自杀,家里就闹开了。为什么呢?因为他喜欢的那个侄女,居然恩将仇报,拿起斧头,将她叔叔最爱的高贵老婆给砍死了!而且是在那女人活着的时候!然后,那个侄女自己也自杀了,跟着她的叔叔婶婶一起。剩下的,就只有那个什么也不懂、仍然稀里糊涂的小儿子了。” “是啊,谁能想到呢?这个家庭不是号称模范之家吗?夫妻不是非常恩爱吗?家人的关系不是十分和睦融洽吗?为什么会发生这样的事情呢?是那个侄女疯了吗?还是她就像某些人常常说的那样,是受到我们这些‘魔鬼’的调唆而狂性大发杀人了呢?(说到这句的时候,明奈特斜睨了年轻军官一眼,眼神嘲弄)不不不,全都错了,这女人没有疯——也许事发后她会有些后悔或是精神错乱,可是在决定做那件事之前,她的头脑还算正常——因为她要报复,不仅是报复那个高贵的婶婶,还要报复那个正准备自杀的将军叔叔。她恨了他们十几年,可是这对恩爱夫妻竟然没有一点发觉?这又是为什么了呢?难道那个当上将军的男人是个瞎子不成、没有瞧见自己侄女的那点儿心思吗?又错了,他看不见可以说是因为他疏忽,但更大的原因就在于,他一直那么疼爱的那个侄女,正是他的亲生女儿。一个当父亲的,又怎么会去怀疑自己的女儿呢?!” 听到这里,伊格尔下意识地屏住了呼吸。他虽然在听到明奈特与格莱的交谈时,隐隐约约感觉到了这幕后的异样。可是当听到这个事实的时候,依然给他带来不小的冲击。坐在两人面前的明奈特,如同舞台剧或默片电影中不可或缺的旁白,一字一句清晰地继续着她的“故事”: “早在跟那个高贵老婆结婚之前,那个将军——当时还只是一个半大小伙而已——就已经有一位海誓山盟的女友,就像电影里那些老掉牙的情节,一个是非君不嫁,一个是非卿不娶,看起来好像没什么问题。不过最大的问题就在于,那个女人只是一个小贩的女儿,她怎么可能高攀得上财主的儿子呢!更何况,她那位心爱小郎君的家里,可一心希望那个小伙子将来名成利就、成为个有头有脸的人物啊!这样一来,他们自然就没办法结婚了,哪怕这个痴心的蠢女人给对方生下个女儿——听好啰,注意只是个女儿,要是个儿子的话,说不定还能有转机——她只能眼睁睁地看着自己的男人跟别的女人结了婚,而自己这个先来者,却成了名符其实的第三者。如果说这个世界上全能之神真的存在,那么它一定是带着冷笑看着这个人世,轻而易举地将人的希望一次又一次的毁掉,然后再继续带着冷笑,来取笑那些敢于反抗的笨蛋。” 伊格尔觉得,在说到最后那句时,明奈特脸上的微笑没有消失,可是眼睛里却没有笑意。好像是故意吊起别人胃口似的,明奈特停顿了一下,才接着又说: “自己的男人跟别的女人结了婚,可是这蠢女人还是没有放弃希望。因为她好像又看到了事情有转机的样子:男人的正牌老婆没生小孩,足足十二年了都是如此。蠢女人好像看到了全能之神懒洋洋的在向她招手,一边对她说:别灰心啊,要是她没有孩子,说不定你还有希望呢。于是这个蠢到不能再蠢的女人继续等着她的男人与那个高贵老婆离婚,回过头来娶自己。啊,顺便在这儿说一下,别以为那个男人结了婚之后就只对拿了结婚证书的那个高贵老婆专一,他也一样没法忘记那个蠢到不能再蠢的旧情人,常常去看她,自然也少不了跟她柔情蜜意。不过在另一方面呢,男人也知道对不起他的老婆,自然得加倍笼络啰。而那个高贵老婆呢?她没法生小孩,对丈夫又没办法,所以只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的,反正只要老公不给她公开乱来,她也不会说什么。于是,这段三人行就在婚姻这种无比神圣的名义下,遮遮掩掩地过了十二年。这就是号称奥登尼亚神圣帝国中最有名的‘模范之家’的头十二年的日子。” “世上的事情就是如此,肯定会有变化的。如果说蠢女人还是那么痴情,如果说男人能够再坚定一些不移情别恋,如果说高贵老婆能够永远不生下小孩,那么这段让卫道士们肯定气得鼻孔冒烟的三人行,说不定还会继续这样下去。可是很遗憾,他们的三人行的戏份到此为止了,因为在男人跟高贵老婆结婚的第十二年,她给他生下了一个儿子。是的,就是儿子,一个宝贵至极的儿子。这下子可好看了,只有一个女儿而且没有一点身份地位可言的蠢女人,知道胜负已定,她这辈子都不可能再成为那男人的老婆了。而那男人呢,当然对好不容易得来的儿子宝贝得不行了,至于儿子的妈,也自然成了他的女皇。高贵老婆终于媳妇熬成了婆,当上女皇,自然不会放过丈夫和那个蠢女人。自己的丈夫嘛,舍不得赶跑——因为她丈夫开始有出息了,一步步接近军方的上层了,她又怎么舍得放手呢——于是像那些乏味的三角关系那样,女人对女人算帐,放过了那个男人。那个蠢女人在女皇得了宝贝儿子之后不到三个月,就自杀身亡了。不过挺奇怪的是,在她自杀的当天,蠢女人的女儿还记得,她曾经见过有一个奇怪的阿姨来到她家里,跟自己的妈妈不知说了些什么。回来一看,奇怪的阿姨不见了,而她妈妈就服毒自杀了——呵呵,不愧是一对,连死法都一样,虽然不是同年同月同日死——男人知道了,也没有办法,又放不下女儿,于是就将自己的私生女带回家,求女皇让她留下来。女皇点头了,于是这个女孩才能够留在那个家里,并且以男人侄女的身份出现在所有人面前。女皇这么做,就是因为同情心吗?还是说要放过情敌?或者说因为那个毕竟是丈夫的女儿,所以才不拒绝呢?这点,只有问她自己才知道了。可是让蠢女人那个女儿觉得大吃一惊的是,自己亲生父亲的女皇老婆,居然跟妈妈当天死前最后见过的那个奇怪阿姨长得一模一样!她不知道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可是现在的她也没法选择,只能在名义上的叔叔、实际上的父亲偶然的疼爱,还有女皇婶婶、实际上的继母的统治下生存。因为知道对自己的妻子有亏欠,所以男人对女皇特别好(可能也由于她有儿子)。在外头,别人看着这家子和和美美、夫妻琴瑟和鸣;可是在家里,女皇说一就是一、说二就是二,就算她丈夫后来当上将军,也甭想反驳她说的话。这就是恩爱吗?也许是吧,反正他们爱怎么样就怎么样,别人也管不着。不过在这份恩爱之中,却不是所有人都觉得美好满意的。有一个人,就因为这种恩爱,而吃够了苦头,就是那个男人的私生女。” 听到这儿,伊格尔开始明白,原来克米特元帅的过去,竟然还有这么一段不为人知的故事!如果真像明奈特所说的那样,那么克米特家中的隐情,可就不是一星半点而已了。(未完待续,如欲知后事如何,请登陆www.qidian.com,章节更多,支持作者,支持正版阅读!)(未完待续) 第五卷 (中) 第八章 幻灭(3) 而且还跟她们刚才所议论的那出惨剧,有着相当大的关连。伊格尔虽然跟克米特家并没有密切交往,不过也曾经在母亲口中听说过,克米特元帅是如何地深爱自己的妻子、他们夫妻间的关系又是多么地令旁人羡慕不已。他还记得,在说到这段的时候,母亲眼中流露出深深的向往。的确,在奥登的上流社会社交圈里,克米特夫妇的名称,简直就等同于“恩爱”;他们一家,已经有好多年都是与“模范家庭”紧密联系在一起的。可是现在在明奈特嘴里,这对恩爱夫妻与模范之家,竟是如此的不堪!这会是真的吗?还是说,只是内心险恶阴暗的明奈特为了取乐而故意编制出来的谎话呢? 正当伊格尔还在左思右想的时候,明奈特又开始了她的叙述。如果将她话语中那些漫不经心的语气还有那些恶毒的称谓省去,她的讲述,倒不失为精准利落的故事。然而很可惜的是,她的故事中,没有一点对悲剧参与者的同情心和理解心,只会因为他人的不幸而感到快活。 “那个蠢女人的女儿,因为不能公开身份,只能以自己父亲的侄女的名义在那个家里呆着。光是这样还不够,她的面前,每天都能见到那个曾经在自己母亲死前见过她最后一面的奇怪阿姨——在这个家里,她是女皇——而且女皇婶婶,不仅溺爱自己的独子,简直是活活的刺那个没娘小女孩的心嘛。而且在丈夫面前,她对女孩很好,好得挑不出一点刺儿来;丈夫不在的时候,那个蠢女人的女儿就遭殃了。倒不是会被打被骂,而是女皇根本没把她当过是一个人来看。女皇就是女皇啊,不仅能成功地翻身,控制自己的丈夫,在别人面前装得无比恩爱深情,而是她折磨情敌女儿的办法,也是一流的。你以为她收容情敌的女儿是因为好心吗?别开玩笑了!她只是不想再出岔子而已,况且那个女孩在自己跟前,这样更方便她通过女孩来控制自己的丈夫。多么美妙的法子,难怪她会抢了男人的心,成为真正的元配夫人,不是吗?每一天,几乎是从早晨起来开始,小女孩就得像家里的佣人那样,每时每刻都跟着那位女皇。女皇不会对她又打又骂,她只会在女孩面前不停地说:虽然你这么笨又这么蠢,不过我还是会宽恕你,原谅你。因为像我那么聪明又高贵的人,当然不会把你的过错放在心里啰。女孩不管有没有做错事情,都会换来这样的评语。哪怕在上学之后,她得到的待遇,还是老样子。在父亲缺席、只有这么一个‘教导’她的继母的帮倒忙下,女孩非常自卑,她当然就什么也做不好了。她也觉得自己确实很笨很蠢,所以才会被人这般对待。看起来,女皇的教育很成功,是吧?不过很让人奇怪的是,在对着自己儿子的时候,她可是完全没有少说过赞扬的话呢。要是光听她夸奖自己儿子的那些话,肯定会以为她儿子是个了不起的天才。这一切,那个糊涂虫男人一概不知。他只是看到自己的女皇老婆照顾得女儿和儿子不错,又没少他们的衣食住行,自然就放心了。这种男人,就算日后没有像他老情人那样服毒自尽,恐怕也会像他的女皇太太那样,死在自己女儿的斧头之下!” “恩爱夫妻就是恩爱夫妻,不管以前有过怎样令人难以启齿的过去,他们倒也一心一意的过起自己的日子来了。当然,当中可能有的人不是那么一心一意,好比说那个蠢女人的女儿。她的智商是不是像她母亲那样笨,这个我不知道,不过长期在那种女皇继母的教育下,她对自己完全没有一点信心。表面上看呢,无疑是个知书识礼的大家闺秀;可是实际上,她对自己自卑得很,而且当然啰,心里越是自卑,就会对造成她这种自卑的那个女皇婶婶恨之入骨。是的,没错,这是很自然的事情。可是人的愚蠢真的是无药可救,不仅那个当爸爸的没有发觉到,甚至连她身边的人也没有察觉到这件事。除了女皇太太和那个日渐长大的女孩知道这件事之外,其他人都被他们蒙在鼓里。或许您会问,中尉,为什么那个女孩不向自己的父亲揭发继母的恶行呢?可是您要弄清楚一件事,在那个家里,那个女皇太太才是真正的统治者,她的丈夫什么都得听她的。而且更重要的是,那个同样愚蠢的男人因为常年在外,并不知道女儿的情况,再加上回来之后,他只知道关心女儿的钱够不够用、穿的衣服和吃的饭菜好不好,其余的,都没管过。就算当女儿的想向父亲说委屈,可是除了那些只有自己才听过的话之外,那个女皇既没有骂过她也没有打过她,哪儿来的恶言恶行?即使她真的有勇气将事情说出来,恐怕当父亲也会劝她说:这是为了你好,她不会针对你的。怎么样,这招是不是很高明呢?难怪那个叫露比.克米特的女人能够在奥登社交圈里享誉十几年,成为名符其实的贵太太,又是其他女人口中最受人羡慕的妻子。而且,还有好多好多的女人就想学她那一套吧?” 明奈特的笑声,虽然被伊格尔听了进去,可是他此时根本没有心思理会。因为他之前虽说猜到了这个故事背后的主人公一家,可是当明奈特真的将那个自己耳熟能详的姓氏说出来之后,年轻人只觉得后背汗毛竖起,如同一阵阴冷的风朝自己袭来。在他脑海中,竟然出现了母亲玛戈特.瓦莱里安的脸,母亲的脸上带着一点感动与羡慕,轻轻的说: “那样的家庭,真是少有!要是我也能像克米特夫人一样,该多好……” 当初因为太过年轻,所以伊格尔没有兴趣去听母亲的自言自语。后来长大了些,才渐渐懂得母亲的苦心。然而现在,在明奈特口中那些冷酷的事实面前,他脑海中母亲的脸,竟然变化成一张布满血迹、扭曲的脸,那是露比.克米特吗?还是自己的妈妈呢?伊格尔仍然沉默,只是背上都出了汗了。如果真相就跟明奈特所说的一样,那么什么恩爱夫妻、什么模范之家,都将彻底沦为一场让人发怵的笑话! “后来,男人的官越当越大,他那个女皇老婆,当然也越来越有名气了——因为她既贤慧又有这么个好丈夫,谁不羡慕佩服她呢?他们的儿子也一直很受宠,简直有点被自己的妈妈给溺爱坏了。而男人的亲生女儿呢?她还是老样子,只能在人前人后都叫着叔叔婶婶,却不能公开认自己那个没胆量而且粗心的爸爸。她虽然长大了,身世不错(当然是按编造出来的那个),长得也不差,可就是连一个男朋友也没有,更别说结婚了。她那个爸爸大概也觉得这样下去不行,心里很急,想要张罗着将私生女嫁出去,让她像自己那样组建起又一个模范家庭,那样就等于是补偿过她啰。不过很可惜,合适的人选一直没找到。这倒不能完全怪她那个所谓的叔叔,因为这个蠢女人的女儿虽然还不算特别蠢,不过心里自卑得要命,她这样的人,哪里有自信去找什么情人呢?于是,这个既不能离开那个模范之家,又不能揭露那对夫妻真实嘴脸的长大了的女人,只能寄情于花草。她特别喜欢花,尤其喜欢照顾花,好像还很喜欢对着花说出自己的心事。人人都觉得这一家子好得不得了,而有的人却能够在别人的七嘴八舌里看出了真相,并且很顺利地从那个女人口中亲自证实了一切。她是对的,那个家,根本就不是什么模范之家!” “……她……是谁?” 伊格尔的声音不重,但起来份量却不浅。他没有再放过明奈特,而是直视着对方,好像想将对方心中所埋藏的秘密也全部挖出来似的。对此,明奈特当然知道他所指的是什么,她淡淡一笑,说: “这件事,原本与我们无关。不过也因为那个人,才让我们早在事发好几年前,就已经了那个家里的丑事。现在一切都像她所预言的那样,全中!” 说到这儿,明奈特含笑看着格莱,而格莱也看着她。伊格尔明显感觉到两人间的交流自己有点插不上嘴,他只能看着格莱的后脑。这时候,格莱塞尔达才回过头,又看了一眼年轻的禁卫军军官。 “那个人你不会认识她的。” “哎呀,格莱,就算你再爱他,也不能将什么事情都告诉了他唷。要是咱们的老师知道了,而且怪罪起来,我们该怎么办呢。” 虽然是这么说,不过明奈特的神情没有一点慌张或害怕,她完全是趁机在讽刺二人。伊格尔和格莱都不受她的影响,前者催促道: “后来呢?” “哎,您不担心自己的心灵会受到我这种人的污染吗?”明奈特抿着红唇,点了点头。“那么好吧,就让我把这个当作今天的礼物,送给您这位主人吧。一个嫁不出去的女人,在奥登尼亚,简直是没有她站的地方,虽说她的叔叔有地位有名声,可是她嫁不出去,却是会让家里丢脸的。不过呢,那个男人的女皇太太,可不怎么逼女人非得嫁出去不可。她甚至还劝自己的丈夫,别着急,慢慢来,得为他们的‘侄女’着想。”(未完待续,如欲知后事如何,请登陆www.qidian.com,章节更多,支持作者,支持正版阅读!)(未完待续) 第五卷 (中) 第八章 幻灭(4) “这样的表态,当然得到了丈夫和其他人的赞许,可是实际上又是怎么一回事呢?那个女皇太太,只要看到自己那个老情敌的女儿过得越落魄孤独,她可就越高兴。没办法,谁叫那个蠢到不能再蠢的女人已经死了,而且当初丈夫居然敢把这根眼中钉给带回家来、还要亲自抚养,当他老婆的那个女皇,当然要想尽办法去折磨她啰。蠢女人的女儿一天不幸福,她就高兴;蠢女人的女儿一天没有朋友,她就满意;蠢女人的女儿居然长这么大还没有过一个情人,她更是心情愉快。何况在这种家庭里长大,要是说那个蠢女人的女儿居然还能有办法自信、独立,那可真是怪事一桩了。总而言之呢,女皇太太现在还是绝对的胜利者,这是毫无疑问的。直到……她的丈夫不行了。” “没错,女皇太太是很威风,可是在奥登尼亚这儿,没有了丈夫的威风,她又哪儿来这么大的好名声?说到底,她都只不过是个靠着男人权力来替自己建立起美名的女人,跟那些以前曾经被王室或贵族宠幸过的高级名妓女,没有一点本质上的区别。只不过两者的分别就在于,一个有所谓的法律保护,而另一个没有罢了。这个妓女名太太,她的丈夫在前线靠着流血流汗,换回了高官厚禄,当然也照顾得他的家人更好了。可是谁又能想到,妓女太太的丈夫一旦站错了地方,就马上掉进了万劫不复的深渊。他这次没有押对宝,想要杀的人竟然没死,还活了下来知道了他参与密谋反对自己的事!这下子可好看了,什么权力、什么名誉、什么地位,通通在一夜之间都消失了。那个好不容易才当上将军的男人,像只丧家之犬那样回到国内,马上就被人监禁起来,而他最宝贝的家里人呢?不好意思,他的对头可不会迁就他的女皇(或是妓女)太太还有宝贝儿子,都将他们关在了一起。当然,表面上,还给了他们一座城堡,说是他需要‘静养’。于是,模范之家消失了,他们只能生活在别人的监视底下,过着战战兢兢的日子。女皇太太也许现在才明白,离开了丈夫,她一钱不值。而这个家,只有男人才能决定它的命运。现在,他们的命掌握在别人手里。” “很快,最后的命令下来了,那个男人只有死路一条。他至死都想维持家人的体面,所以选择了听从对头的建议,来处自尽了断。啊哈!要是在地狱下的那个他的老情人看到这个结果,一定会说‘这是报应’吧,因为在许多年前,她就是这样迫不得已地自杀、扔下女儿下了地狱。没想到,现在她在地狱里依然念念不忘的那个负心郎,现在也终于要走上同一条路了。这不是非常有趣吗?(明奈特说到这儿笑得十分开心,过了好一阵子她才笑声渐竭,接着讲述这个故事)这个男人因为名气不小,所以上头也不敢公开整死他,只能让他自栽。为了迷惑外界,他们甚至在死前封这男人为元帅,好让他死得更加心甘情愿。跟男人的死不同,男人的女皇太太、宝贝儿子还有老姑娘的侄女,都可以在他死后得到安稳的生活,得知了这样的保障,男人就算不想自杀也只能自杀了。不过,更妙的事情,恰恰就发生在他自杀的同一时刻!” “因为男人不能死在那个城堡里,当死在医院里,所以为了掩人耳目,他被人接走了。半路上,就——(明奈特举起右手,做了个往脖子上一抹的手势,它的含意,另外两人都十分了解)而家里呢?因为只剩下女人和半大小孩,自然没人在意。可是在那个时候,我们所提到的那个蠢女人的女儿,终于开始行动了。她先是趁别人不注意的时候将一柄斧头藏在城堡的房间里,之后又再她那个所谓的弟弟的咖啡里下了安眠药,哄得他睡着了。之后,这个老姑娘就拿着斧头,来到女皇太太和她那个丈夫曾经住过的卧室里,开始进行最后的清算了。是的,经过这么多年,她恨透了自己的妈妈,恨透了那个爸爸,最恨的,还是那个高高在上完全瞧不起她的女皇太太。她的算帐方式很特别,是用斧头来代替每一次的屈辱。因为准备得当,所以这一幕竟然没被外头监视的人察觉。于是,老姑娘就在那个房间里,将自己最痛恨的大仇人活活砍死,将她全身上下都弄得没一块完整的地方。最终报仇了,值得高兴,不是吗?不过老姑娘显然受到她母亲劣等基因的影响,她实在太笨,竟然也在杀死仇人之后,自己也自杀了。这就是《克米特家族恩怨记》,前面很老套但也不乏精彩,可是后面的部分——除了那个老姑娘砍死女皇太太的那段——让人觉得是个败笔。” 一段令人心酸凄凉的往事,在明奈特的口中,却不过是跟那些拿来解闷的小说电影没什么两样。伊格尔只听得浑身直流冷汗,他看看格莱,知道这不是明奈特的谎话,内心更加翻江倒海起来了。原本,他曾经有机会能够帮助克米特元帅的,可是,自己直到最后却什么也做不了,更加帮不上忙。所以在听到这些的时候,伊格尔并不是觉得这是与自己完全无关的。在沉默中,他抬起头,看着一脸不以为然的明奈特,冷冷地问: “要是换成你,你会怎么做呢?” “如果是我,就绝对不会让那个婊子死掉。”明奈特意味深长地一笑。“人只有活着,才能无穷无尽地折磨她。而且砍死她的那个手法,显然还太痛快了些。如果那个老姑娘能够再狠心点,当着她的面,将她最爱也是最宝贝的儿子慢慢折磨死,这才叫真正的报仇!” 伊格尔没有对这种残酷的报复方法提出任何意见或批评,因为他已经不想再看这个女人一眼了。而明奈特呢,显然也知道他是不会回答自己的,所以只是又一笑,没有说话。伊格尔心中暗想: “就算克米特元帅的侄女那样下狠手杀死了元帅夫人,可是她毕竟放过了自己的弟弟,没有害他。光凭这一点,她就比你这种人强不知多少倍了!” 不过年轻人转念一想,心情又转为黯淡。他想:自己在前线的经历,不也一样是希望想方设法地杀死敌人吗?虽说这样做是由于命令和职责所在,可是说到底,自己杀的人不也一样有家庭或是父母妻儿,那些人难道就天生该死?如果在以前,或许他还会对自己的过去还不会这么在意,然而现在,他甚至连想都不愿想起。大概也因为这种心情的影响,使他没有回答明奈特的话。在恍惚中,他似乎听到了明奈特那清脆婉转的声音,好像在唱着歌似的,离自己越来越远、越来越远: “莉齐鲍顿拿起斧,砍了父亲五十斧;之后她又拿起斧,斧砍母亲五十一……嘻嘻……” 当伊格尔回过神来的时候,明奈特已经不在这个宿舍房间中了。他看向格莱,而格莱的头则向客厅的窗户一偏。显然,那个来无影去无踪的女人已经从那儿离开了。她不在,让伊格尔顿时觉得自在了许多。不过她在离开时轻声哼唱的那首儿歌,却是伊格尔也曾经听过的。原本在昂尼亚流传了许多个世纪的童谣,因为琅琅上口而且便于记忆,所以在米德加尔德大陆的许多国家内,都有各自的类似版本,奥登尼亚就是其中之一。这首《莉齐鲍顿》儿歌,所讲述的,正是一个沉默安静的老姑娘,突然狂性大发,在家中劈死自己父母的故事。如今听来,古老的儿歌,竟像是为了那个他不曾认识的克米特的私生女所唱的一样。想到这儿,伊格尔忍不住身上一抖。格莱沉默依旧,还是坐在她身边。年轻人叹了口气,说: “算了,就算知道你们那个同伙是谁,对我来说,又有什么用呢,反正能活一天就一天吧,我也没什么好牵挂的……” 年轻人身子一歪,将头枕在灰发女人的大腿上。看他的样子,似乎是想好好地沉睡。可是也许只有他自己才清楚,那样的他,到底能不能睡一个安稳的、毫无挂念的觉。 创世历1089年11月份,奥登的秋天似乎比往年都要来得寒冷。 在这种寒冷下,更让人感到窒息的,却是奥登这里的景象。无休止的空袭、轰炸,每家每户基本上都只剩下了女人和小孩,男人则只有那些还在街头巡逻的警察、飞奔而至的消防员,现在这个帝国的首都,竟显得如此凋零。处处都可见残垣败瓦、处处都可见破损不堪的建筑,甚至连皇宫和帝国政府的主要部门,都有遭受过轰炸的痕迹。至于那些建筑物上的损毁和因为炸弹弹片横飞造成的伤痕,就更加不计其数了。 看到这样的场景,无论是哪个奥登尼亚人都会为之落泪。这就是我们那个美丽而值得骄傲自豪的首都了吗?为何它今日竟是这般的千疮百孔,让人不忍再看一眼?而更令人心痛的,就是与其它遭受敌国空军轰炸的城市一样,奥登居民的伤亡率之惨重,也许只有那些帝国重要工业区和大城市的居民才能比得上了。这些曾经繁华一时或十分重要的城市,都在这次战争中遭遇到了灭顶之灾。如今看来,这种苦难,依然不知会持续到什么时候。(未完待续,如欲知后事如何,请登陆www.qidian.com,章节更多,支持作者,支持正版阅读!)(未完待续) 第五卷 (中) 第九章 意外的说客(1) 在奥登市中心,由于轰炸频繁,所以出于安全的考虑,帝国的最高领袖在不久前就搬入了首相府后院的地堡中。这个地堡因为还没完全建好,所以施工时的噪音令人厌烦。可是卡尔.海因茨对此好像并不怎么在意,他对自己身边的官员还有随从们说: “幸好在虎山营的时候,我就已经接受过这样的意志锻炼了。” 他的幽默自然换来了大家的笑声。可能更让众人高兴的,还是看到他精神略有回升的迹象,这对他们而言肯定是再好不过的事情了。不过也有的人细心地发现,在说完这句话之后,首相陷入了沉默。他是因为想起了在虎山营所经历的一次可怕刺杀、还是想到了那个曾经陪伴过自己许多个岁月的大本营?这点无人得知,不过不管是首相还是他身边的官员随从,他们都隐约地预感到,恐怕他们往后都不可能回到虎山营那里去了。 在地堡中,虽然有的地方还没有修好,不过水电系统是一应俱全,而且通风排污设备也是一早就建好的了,所以住在其中的人虽然觉得自己更像是地底下不见天日的田鼠,可是也还不至于过得无比憋气。很明显的,早在好几年前就已经开始修建的这个地宫,是一个英明的举动。只是现在这种英明,却成为无形中讽刺帝国和它那位领袖的最佳证明。 与首相一样,因为出于“安全”的理由,神圣帝国的皇室一家,也被接了进来。他们与其说是这里的主人,倒不如是只是被无数双眼睛注视着的客人罢了。原本就结巴得厉害的皇帝腓恩二世,此时好像完全变成了一个哑巴,往往是一天也说不上一句话。在这种情况下,皇室一家都明白到,他们的命运,就算再怎么不情愿也好,也只能跟卡尔.海因茨还有他的胜利党联系在一起了。 在11月8日的早上,刚刚才在前一天熬夜工作的首相,在醒来之后,面对着侍从的搀扶,很不耐烦地推开了对方。他甚至用生气而无力的语调说: “我可不想再打什么针了!你们别想糊弄我!” 首相的怒气让他的贴身侍从感到诧异又不知所措,因为在生病的这段期间内,首相就算时常情绪不稳定,但也不会拒绝治疗或是注射。如今,他竟然对必不可少、甚至是自己已经依赖无比的可卡因感到抗拒,这让人自然大吃一惊。在副官长等人的帮忙下,首相才又渐渐睡着了,在离开卧室之后,朱兹勒上校询问那些仆人们,是不是有触怒首相的地方。每个人当然都忙不迭地连声否认了——况且他们确实也不记得有这么一回事。朱兹勒忧心忡忡地与身边的人互相看着,心里都在想着同一件事: “可能就是因为太过劳累,加重了首相身体的负担,所以他现在的情绪才会变得越来越恶劣了。” 在走廊上,朱兹勒等人看到了正往自己房间走的皇室一家——他们前不久才被秘密接回首都,并且住进了地堡里——刚用过早餐的他们,显然不愿与任何人交谈,只是沉默地回到他们所在居住的地堡南翼。朱兹勒注意到,在眼神茫然呆滞的迦蒂公主和好奇的奥婕莉公主身后,有一个棕黑色头发、模样出众的少女。她走过众人面前时,有的侍从向她低下头表示致意。当这些人的背影消失在他们视线中时,才有人低声询问: “他们干吗向那个路德尼亚女人行礼?真是可笑!” 那个路德尼亚女人,指的就是那个年轻女孩。她冷漠沉稳的表情,给朱兹勒留下很深的印象。可是此时听到这样的问题,他却只能紧闭嘴巴,装作完全没有听见。在阴暗的角落里,有的仆人悄悄将他所知道的内情泄露出来: “你们不知道吗?最近好几天,首相阁下好像都挺乐意跟这个女人聊聊天什么的,首相对她好像比对皇室一家还要来得亲切,咱们又何苦跟她过不去呢?” “什么?首相跟她……” “喂!(声音此时变得更低了,就如同蚊子的嗡嗡声)可别想岔了,我在他们聊天的时候送咖啡进去,他们只是聊天而已。不,倒不如说是首相一个人在说话,那样更准确。我也纳闷,为什么首相会愿意让这个女人来跟他聊天呢?” “哼,大概是因为她像是个哑巴吧。你看她那样子,脑袋里完全不知道在打什么主意,可是嘴巴却永远都得闭这么紧!我看她准是不安好心!” 这些背后的议论,当然是不会公开的。可是它们却都指出了一个事实,那就是在来到地堡之后,奥尔加.弗金娜这个来自路德尼亚的女子,倒多了机会与神圣帝国的最高领袖接触。而且正如侍从们所说的那样,首相很愿意跟这个沉默寡言的女人说说话、谈谈自己的理想。而首相身边的人都隐约觉得,首相并不是看上了这个女人,而是由于对方既不会主动开口、也不会将谈话内容泄露,所以首相才会喜欢与她交谈。但是这在外人看来,始终觉得不可理解。要知道,他们的首相,对于路德尼亚可谓是恨之入骨,可是现在又能够与这样一个拥有着路德尼亚血统的女人这么谈得来,当然令人觉得无所适从。 这个时候,并不知道自己被人如此议论的帝国首相,连床都没下,只是发出令人听了就难受的声音,在那儿哼哼唧唧。既不敢劝、又不能上前帮忙搀扶对方起床,这让侍从们觉得非常为难。还是女秘书德洛施泰因想到了主意,赶紧让人去请同样在地堡中生活工作的胜利党中央党务委员会委员长布鲁诺过来,因为说不定现在只有对方才能说服首相不要拒绝治疗。至于首相的私人医生莫里昂,虽然早就已经来到首相卧室外,可是因为知道首相在发脾气,所以哪里敢进入其中为对方看病?只能在外头跟首相的副官等待着,甚至不敢多交谈。 不到五分钟,布鲁诺就来到首相的卧室外头了。他看了一眼莫里昂等人——旁边的德劳尔小姐因为无意接触到对方眼中的那点凶恶,而吓得赶紧低下头——便进入了卧室里头。德劳尔忍不住看看垂头丧气的莫里昂,心想: “看来布鲁诺是把气都发到这个可怜医生的身上了,以为是他的治疗不力,才会导致首相的身体情况恶化。不过,这也不能全怪医生一个人啊,首相的病也不是天两天的事情了,这个谁不知道。这个委员长,只要首相一出点什么事,他就会怪罪这个、怪罪那个,可唯独不会怪罪他自己!” 女秘书的这个念头,顶多只敢在心里想一想,完全不敢表露在外。要知道,虽然首相身边有不少人对于布鲁诺早已心怀不满,可是碍于对方的权势和首相对此人的信赖,谁也不能将他怎么样。而且布鲁诺向来以首相的贴身大管家而自居,首相府内的大小事务,他通通要过问;首相的生活,他也处处插手——奇怪的是,卡尔.海因茨居然不会对此感到生气或不满。这让布鲁诺的权力如日中天,有的时候,首相身边的人甚至更害怕他,而不害怕首相。可见这个胜利党的高官,可真是名符其实的一把手了。 大概过了十分钟,房间的门打开了。出来的正是布鲁诺,他看上去脸上又灰又青,十分难看。这个矮个子男人在房间外的过道上不住来回踱步,可就是不离开。看到他这样,一旁已经有人明白是怎么回事,只是不敢再朝对方那难看的脸色上再看一眼;而有的人还茫然不知所以,不了解发生了什么事。其中,莫里昂医生最为窘迫,他走也不是、不走也不是,在布鲁诺面前,哪怕对方看也不看他一眼,他都已经将头低得不能再低了。 看到这一幕,几个女秘书意识到大概是因为首相将布鲁诺也喝退了出来,不愿接受医生的诊治,所以这个胜利党中央委员会委员长才会这么惴惴不安,可又不能离开。见莫里昂这样难堪,德劳尔与另一个女秘书低声邀请他到旁边的小屋子里坐一坐,好等待首相回心转意。莫里昂沮丧地摇摇头,他迅速地瞥了布鲁诺一眼,可不敢开口说话。 “对了,亲爱的,今天不是说军需总监皮埃尔先生要来吗?如果他来了的话,那么首相阁下肯定会听他的话的!” 面对德劳尔的建议,年纪较大的德洛施泰因小姐只是为难地摇着头。她低声告诉对方: “因为有些事情耽搁了,所以军需总监起码要到中午时候才来。要是等到那会儿,不是太晚了点吗?” 在这种情况下,她们也无能为力了。首相一秒仍不起来、在这里的众人就会感受到多一秒的煎熬;要是首相半天都不起来,那么地堡中可就真的是人心惶惶,谁也无心工作了。到时候,所惊动的人就不止是一个胜利党中央党务委员会的委员长而已了,所以首相身边随从的压力,自然也可想而知。 德劳尔看向通往外翼的走廊,忽然想起了什么。她对德洛施泰因匆匆说了两句,对方一脸惊恐地看着她,一时说不出话来。看见首相房间中仍然没有一点动静,德劳尔走到首相副官长和布鲁诺的面前,对他们建议说: “要不要,将那位小姐……我是说,将弗金娜小姐请过来,好让她劝一劝首相?”(未完待续,如欲知后事如何,请登陆www.qidian.com,章节更多,支持作者,支持正版阅读!)(未完待续) 第五卷 (中) 第九章 意外的说客(2) 她的话刚一说完,走廊中马上陷入了可怕的沉默中。在那个瞬间,德劳尔好像听不到众人的呼吸声,只能听到隐藏在墙壁后方的排气扇转动声和远处传来的一些开关房门的声音。没有人敢附和她的建议,甚至有的人想悄悄离开,装作他根本没听到这样的提议。德劳尔觉得十分尴尬,可是说出口的话又不能收回来,所以她只能站在原地,一副手足无措的样子。 过了很久,她才听到有人“哼”了一声,那是布鲁诺的声音。他与其是在对德劳尔的建议表示不满,倒不如说是对她提及的那个人表示不满: “那种女人能做什么?要是让她贸然来见首相,说不定会让首相阁下更加生气的!” “是,是。” 德劳尔哪里敢再说什么,只能委屈地答应着。可是在她身边的首相副官长皱着眉头,看向那扇紧闭的房门,像是在自言自语又像在征求旁人的意见: “再这样下去,可不行啊……委员长,现在最重要的,是让首相起床、好让医生为他诊治,如果再迟了,那可就……” “你的意思是……” 朱兹勒没有说话,而是看着布鲁诺。布鲁诺盯着他,显然是了解到对方的用意,可是因为过于震惊,而说不出一句话来。过了半晌,这位深得首相信任的高官紧皱着眉头,一言不发地转过身去,说: “现在好像也没什么更好的法子了。不过,要是首相不高兴的话,我可不管!” 也就是说,他同意德劳尔的建议了。于是,不敢耽误时间的副官长,马上让两个女秘书去将奥尔加.弗金娜带来,希望能让她来说服首相接受诊治。朱兹勒看着脸色越来越难看的布鲁诺,心中雪亮:刚才如果不是在首相那儿遭遇到了很大的斥责,说不定这个心高气傲的高官,还不会愿意让他们执行这个提议。不过连布鲁诺都被赶出来,可想而知现在的首相是多么的烦躁、而且衰弱。 没过多久,那个穿着不起眼的少女出现了。她一来到众人面前,就几乎将所有的声音都再一次降为零。有的人故意对她视而不见,有的人则转过头去。打量着那个女人的神色,朱兹勒心里一沉:这个路德尼亚女人哪里是来劝说首相的?看上去好像完全不在乎发生了什么事。她肯来,说不定还是因为皇室在劝她过来而已,并不是她自己想来似的。布鲁诺因为不愿跟这种“低贱女人”说话,所以干脆转过身去,不去理会。与奥尔加一同进去的还有首相的两名副官——这是为了提防她会对首相不利,他们看上去也对这个女人到底能不能说得动他们的首相觉得很没底,而且生怕会遭到首相更加严厉的痛骂——因为他们居然敢将一个路德尼亚女人带进他的卧室。 当奥尔加等人进去房间之后,过道和旁边值班室中的沉默,比刚才更多了一层躁动不安的气氛。每个人都是心里打鼓,不知接下来会发生什么事。有的人因为担心会遭到首相的惩罚,而生气地瞪着德劳尔,好像在埋怨她出了这么一个溲主意。对此,德劳尔只能装作没看见。可是她的心中,也早已是七上八下,不知如何是好了。 这一次的沉默,让众人大觉意外的竟然在不到五分钟之内就结束了。因为首相卧室的门打开了,侍从来请莫里昂医生进去,而首相的副官则毕恭毕敬地带着奥尔加离开。这下再明显不过,首相听了这个女人的话,愿意起床接受诊治注射了!众人目瞪口呆地看着这一幕——包括想到这个主意的德劳尔本人,因为她压根也没想到,居然会这么快就见到成效——显得难以置信。 当首相的副官从南翼那边回来后,他们的上级朱兹勒上校拉他们到一边,低声问: “那个女人对首相阁下可有什么不敬?她对首相到底用了什么法子、让首相起床的?” “说了您可能也不相信,她进去之后,看到首相(那个副官朝长官苦笑了一下,好像在说:外人看到首相那副苍老衰弱的样子,肯定会吃惊的)也没流露出什么惊讶的表情,只是向首相打招呼,说‘您好,现在已经是早上九点了’。首相也跟她打招呼,还说‘不能让女士看到自己这副模样’——当时首相阁下已经穿着睡袍,半靠半坐在床上,只是不想下地的样子——就让人扶着他坐在椅子上。他问那女人来做什么——首相看到她来,不怎么生气——她说‘今天的早餐有咸肉和奶酪,做得挺香的。’首相听了就笑了,说‘这样的早餐倒也挺吸引人,可惜我不吃肉’。说完,首相又点点头,说‘原来已经这么晚了啊,我不起来也不行了’,然后就让我们送她回去,再请医生进来。” “……他们之间就只是说了这么一些话而已?” “是的,只有这些。就像我们前几天听到过他们的对话那样,挺平平无奇的,不是吗?” 朱兹勒瞠目不语,关于首相与那个奥尔加.弗金娜之间的谈话,他其实在之前也曾经听到过一些。确实正如自己的下属和侍从们所说的那样,无非是一个在说着自己的理想、人生,而另一个始终在听而已。如果有的人误以为卡尔.海因茨是对奥尔加.弗金娜想入非非,那么看到他们之间相处的情形、再听到那些谈话,绝对会大失所望。而原本不应该感到奇怪的朱兹勒,是因为完全不明白为什么这个女人可以三言两语就说得首相不仅起床,而且欣然接受医生前来治疗,因为光听那些话,完全没有任何玄机或道理可言嘛!也许首相本来就想起来了,只不过是她刚好来撞上而已。朱兹勒只能用这个理由来安慰自己,可是在心里又觉得有点说不过去。 “这女人倒有点运气!” 说出这气话的,是布鲁诺身旁他的秘书。而布鲁诺只是一言不发,但没有拂袖而去——因为他还得等待首相诊治的结果,只有问清楚莫里昂关于首相的病情后,他才会离开回到自己的工作中去。朱兹勒知道对方心中所想的跟自己一样:那个奥尔加.弗金娜只是运气好,恰巧碰上首相心情转好罢了。有的人见胜利党中央党务委员会委员长脸色这么可怕,吓得赶紧找个借口溜到附近的房间里去了。 而在首相的卧室中,同样对此事大感意外的,还有首相的私人医生莫里昂。只是他刚刚才从恐怕害怕的地狱中回到熟悉的人世,自然不敢分心多想,只是替首相进行例行的注射和问诊。看到首相的皮肤日复一日的转为暗黄,眼睛混浊,莫里昂早知他身体健康不再,可是也没想到就算每天注射可卡因,也不能让首相再次恢复精神——仅仅是精神而已,身体上的健康可不敢想了。 “您肯定很累了吧?要是这样的话,希望您每天的工作量能够适当减少,这样才能让您拥有一个好的睡眠,而好的睡眠,才能让您……” “哎呀,行啦行啦,我的医生,这些我都知道,都知道。可是我睡着的时候,帝国该怎么办呢?那些工作又该怎么样呢?它们都需要我,所以就算我病得再重,也不能缺席工作!” 对此,莫里昂不好再劝,只能连连点头。他看着驼背、喘着气的首相,心里有疑问,却始终不敢问出口。他跟外头等候的那些人一样,都万分好奇,为什么那个路德尼亚女人一来,首相就愿意起来并且接受注射看病了呢?在首相站起来穿上外套的时候,他听到帝国的最高领袖一边在侍从的帮助下、将手往袖子里钻,一边轻声说: “是啊,都已经这么晚了,要是我再不工作,这可不行……幸好那个女孩来提醒我,不然我倒真忘了……” “您是说……” 一时忘记了忌讳的莫里昂,刚说了半句,马上又将话往肚子里咽。没想到,首相好像并不怎么在意似的,只是顺口说: “是啊,我只记得自己休息,怎么连工作和时间都忘了,那个女孩是来告诉我,要是再不起来,可就晚啦,她倒细心啊,知道我放不下那些工作。况且,大家连早餐都已经用完了,而我却还躺在这儿想睡觉,这像话吗!得起来啦,得起来,工作才是我的全部生活……” 原来那个奥尔加.弗金娜所提及的那些时间、早餐什么的,让首相明白了工作时间早已开始,再不起床就真的晚了!莫里昂偷偷地瞥了一眼首相,心想: “这到底是首相本人心里所想的暗示、无意中被那个女人影射出来了呢?还是说那个女人是故意用那种方式来旁敲侧击、提醒首相的呢?或者说,只是首相正好想起了时间已晚、而那个女人又正好来到,仅此而已了呢?不过也有点说不过去,首相并不喜欢别人打扰他的生活起居,那为什么看到这个女孩来到自己卧室、看到他刚起床后的疲惫样子,也没有发火呢?” 越想下去,莫里昂就越觉得困惑不解,大概只有首相或奥尔加本人,才知道他们之间的谈话到底有一种怎样的力量,能够促使最近脾气极差、心情恶劣的首相居然接受了她的意见,不再一味地拒绝治疗了。可是不管怎么看,这两个仿佛来自两个完全不同世界的人,能够偶尔坐在一起交谈,甚至还能够对彼此发挥作用(现在看来是一方对一方有影响,而且在外人看来还是身处弱势的一方在对强势的一方起作用),这本身就已经够让他们周围的人觉得大吃一惊的了。(未完待续,如欲知后事如何,请登陆www.qidian.com,章节更多,支持作者,支持正版阅读!)(未完待续) 第五卷 (中) 第九章 意外的说客(3) 同样被接进地堡、不得不在这儿工作生活的,不仅是首相,还有帝国、胜利党还有军方最重要的部门和它们的首脑。在知道首相终于起床开始工作之后,不管是哪个高官或是军方的将领,都觉得心里仿佛放下了一块大石头。虽然在首相面前,他们始终都保持着深深的畏惧,而要是对方没法工作理事,那么恐怕他们的畏惧和惊慌会更加厉害。因为每个人都深信,帝国是绝对不可能离得开首相的,包括他们在内。 有一部分首相心腹高官的家人,也一样得到首相的准许,住进了这个地堡中——因为现在的奥登实在太不安全了。像副首相与布鲁诺的家人,都被接了进来,与他们一起生活。今天所发生的这个小小插曲,也通过各种渠道,渐渐地进入了他们的耳朵中。得知首相与那种女人有来往时,帝国副首相夫人玛戈特.瓦莱里安露出惊讶的神色,随即转为冷淡和不屑。 “跟什么人来往,那是首相阁下的自由,不过看起来,她能够稍微起一点点作用,起码也不枉费首相对她的好意。” 众人的惊讶、不屑、妒忌和不安,几乎都在这样的话语中显露出来了。可是对于那些不是太关心政治和权力的人来说,那个“卑贱女人”到底坏在什么地方,他们既不懂也不大在意。如果说他们之中有谁会为那个奥尔加.弗金娜的存在感到高兴,也就只有那个人而已了。 在首相卧室那儿正闹得沸沸扬扬的时候,一个穿着毛衣和吊带长裤的小男孩,正坐在过道的楼梯上,摆弄着他的玩具小兵。他可不想老跟自己的姐妹们在一起,因为太没劲儿了。因为玩得太过入神,小男孩竟然没有发现有沉重的脚步声向自己走来。当他抬起头的时候,就看到有几个穿着黑色制服的军官站在自己面前,面带微笑,而他们身后,则站着一个比他们矮、块头也比他们小得多的人。一个军官看着这男孩,想起来他是谁了,和蔼地说: “你怎么到这儿来玩啦,快回去吧。” 他们一边说,一边经过男孩的身边,往过道的另一边走去。男孩还来不及回答,就看到军官之中,有那个自己曾经见过的身影。他张大嘴巴,正想叫对方的名字,可是一眼看到她身边的军官们,都不禁没了声音。副首相的幼子威尔海姆.瓦莱里安呆呆地抬头看着他们经过自己身边,却没有说话。看到他这个傻呼呼的模样,军官们说不定反倒觉得这男孩呆得可爱,因此谁也没有出言责罚、怪他挡住了他们的路。男孩目不转睛地盯着那个人的脸,可是对方连看都不看他一眼。威廉忍不住失望地想: “她不记得我啦?” 正在这里,目光始终没有离开过那张脸的威廉,忽然看到,那双碧绿的眼睛,迅速地往下一瞥,眨了眨朝向男孩的左眼,而且眼光中似乎隐约带点笑意。虽然只是那么一刹那的工夫,可是威廉已经清楚地看到了。而那个少女身边的人,却没一个发现他们在擦身而过时,还有着这样的眼神交流。 威廉看着他们的背影,嘴巴咧得大大的。要是有人回头一看,必定会觉得奇怪:为什么这个男孩现在又一脸傻笑地看着他们?直到他们一行人都消失在过道的拐角后时,男孩拿起手中的那个玩具小兵,乐不可支地说: “瞧见没?瞧见没,沃尔夫?太好啦,奥尔加还认得我!她还认得我!要是下次再见到她,你就能见到拉尔夫了!我们就可以重新再玩一遍阵地战了!” 男孩也许还并不知道,在他头顶上的那个城市——那个他们这些地堡中人都居住了不知多少年的美丽城市——如今虽然没有进行着阵地战,可是战争的火焰,正在一点点地将它吞噬。也许在不久的将来,奥登被战争的大火完全吞没,也只是时间上的问题罢了。不过那些对此不甘心的人,正躲藏在饱受创伤的城市的地底下,进行着他们寄托了所有希望的大反攻计划。 “军需总监到。” 不高的声音,却引得房间内一阵无声的骚动。当侍从引着克里斯蒂安.皮埃尔来到铺着地毯而且灯光明亮的客厅中时,帝国的首相刚好坐下来。他费劲地抬着头,打量着眼前的来客。皮埃尔向他行礼时,他没有一点反应,过了好久,他才气喘吁吁地说: “欢、欢迎……欢迎你,我的……总监。” 光是说这么一句话,都好像要花费他极大的力气似的,这不禁让他身边的人都感到心里一沉。军需总监皮埃尔保持着一贯的礼貌,他既不显得过于激动,也不会对主人的病情觉得大惊小怪。这或许就是为什么,奥登尼亚神圣帝国的首相会如此信任他的主要原因之一。 “您好,我亲爱的阁下。看到您我太高兴了。” 皮埃尔在主人的示意下,坐在他旁边的椅子上。不过在这儿——就在灯泡底下——他越发能够看清楚卡尔.海因茨那发皱、黯淡的肤色,还有他喘气里脸上的皱纹也增加了不少。可能是注意到他的目光,首相扭头向他一笑,说: “我刚注射完,不过很快就会……恢复精神的。请不要介意。” “哪里,请不必在意我。” 虽然听起来似乎只是安慰对方的客套话,不过在过了一会儿之后,皮埃尔就看到,首相的背不驼了,他能够以自己的力量在椅子上坐得比较笔直,而且神情也轻松了许多。他看向军需总监,又是一笑——这一笑与之前那勉强的一笑可谓是截然不同。 “我现在总是这个样子,虽说不住在医院里,可也差不多。” 皮埃尔应酬了几句,也许他心里还有点惊讶于对方的精神会恢复得如此之快,不过他马上就明白了:那是可卡因的作用。在奥登尼亚神圣帝国之中,唯一能够公开地注射这种药剂的,大概也就只有眼前的这位帝国的首相阁下了。曾经在自己的政治纲领中极力反对可卡因等药物的首相,现在却变成了依赖于它的忠实用户,这不得不说是一个天大的讽刺。可是在卡尔.海因茨看来,这么做无可厚非,因为他必须得依靠这种药物才能完成工作和众多的会议;而他身边的人,自然就更不会往这个方向来想了,军需总监也一样。 “现在是中午了吗?” “我的首相,已经是三点十分了。” 首相点点头,好像在觉得自己粗心了。“是啊,我在中午的会议过后,竟然一直没歇过,连时间都忘。你中午的时候就来到,肯定等很久了吧?” “在这儿时间并不怎么难过,只是刚进来那会儿,里面的空气让我觉得有点不适应。” 由于这里是首相府后花园的地堡,就算通风管道完善,但充斥在这里面的空气,也肯定不能与地表上的新鲜空气相媲美。听到皮埃尔的感想,首相又在点头,不住地说: “可不是吗,在这儿有时真让人觉得有点憋气,简直快气闷了。来吧,克里斯,咱们到外头走走。” “现在吗?” “我的手头上的工作正要告一段落,而且我也好久没到外头去走走啦。不瞒你说,自从回到奥登之后,我大部分时间都得呆在这个地堡里,连外头的阳光都忘记是什么样子的了。趁现在,咱们走一走吧。” 听到首相这么说,他身边的侍从都露出了慌张的神情。要知道现在的奥登每时每刻都有可能面临敌军的空袭,要是贸然到地面上去,万一首相遇到不测该怎么办呢?可是他们看到首相兴致勃勃,又不好阻拦。还是只能派人去将这件事通知布鲁诺,看看对方会如何反应。布鲁诺的回答是: “派人保护他们上去,但不要扫首相的兴。我随后就到。” 显然,连布鲁诺也知道,要是首相兴致一来,那么谁也别想阻拦他的行动。担心不已的副官们,只能和宪兵队的人一起,战战兢兢地陪同着首相还有军需总监一步步走上台阶,来到与地堡入口连接的首相府后花园处。因为已是深秋,所以花园里的树木早就不见了绿色,取而代之的是满眼的灰云。那不仅是树木与泥土的颜色,更是从远处那些被炸弹命中的民房建筑燃烧着火飘过来的烟。天空中布满了厚重的云层,根本看不到太阳,可就是这样的光亮,也使卡尔.海因茨发出一声惊呼,掩住了自己的双眼。一旁的副官赶紧将一副放在自己口袋里的墨镜递过去,不过首相看到之后,摇摇手,好像在示意没这个必要。 过了一会儿,开始渐渐适应这些光线的卡尔.海因茨,与军需总监一起,在花园里缓缓地走着。离他们有一段距离的,是首相的众多随从人员。首相府的花园在往日就算比不上皇宫的那样华丽,但也是个清静美丽的好去处。然而在不久前,昂尼亚空军扔下来的一枚炸弹落到了花园旁的街道上,使这儿的人受惊不小。而随着众人住进地堡、花园无人管理,再加上已是秋天,所以后花园这儿再也见不到什么可爱的花朵或是植物,只余下一园的破败出现在两人的面前。 “我是在11年前,来到这儿的。” 帝国的首相叹了口气,似乎是回忆起了自己的经历。而在11年前,当时的身份还不过是一个中下层官员的皮埃尔,只是恭敬地保持着沉默。(未完待续,如欲知后事如何,请登陆www.qidian.com,章节更多,支持作者,支持正版阅读!)(未完待续) 第五卷 (中) 第十章 最后一击(1) 这时,他听见卡尔.海因茨又开口了: “当我知道尼恩伯格老元帅已死的消息时,那些人告诉我,由于他在遗嘱中指定我为继承人,所以将由我来接任帝国的首相一职。他们哪里会知道,我可不怎么觉得高兴。因为帝国在那一天失去了我们共同敬爱的老元帅。而且,对于我来说,工作虽然是我人生的全部,可是要负担起整个帝国,可是非常吃力的。我当时就在想,不知我能不能背负起这个重担。” “事实证明,您非常努力,而且不逊色于以往的任何一位国家领袖。” “我的敌人可以否定我的一切,但他们永远无法否定,我对于帝国所起的作用,和我的努力。”说到这里,卡尔.海因茨不无轻蔑地一笑。“哼,那些愚蠢的家伙,整天只知道诋毁他人,却不知道,与他们口中的我比起来,他们自己还跟那样的我争持不下了这么多年,岂不是更加没用吗?毁掉了我在外的名声,只会使他们更加像小丑罢了!” 在两人交谈的时候,他们走到花园的西侧。那儿遭受的破坏相对少些,可是也一样看不到花朵。暗红色的和灰色的溃烂花瓣,耷拉在枝头上,似乎是等待着即将到来的冬季将它们完全消灭掉。绿色的叶子也光芒不再,它们像被蒙上了一层灰,垂头丧气地倒在花园那同样是灰色的泥土中。看着这一幕,军需总监脑袋中突发奇想: “再过不久,这个花园里可能连一片叶子和花朵都看不到了。” 当然,想归想,他可没有将这样的话告诉现在正与他交谈的那个人的念头。不过就算他什么也不说,可是这样的景致,也足以让皮埃尔身边的帝国首相觉得心情黯然失色。他现在看起来比刚才要有精神,可是目光仍然呆滞。两人坐到花园中一张长椅上——那上面落满了灰尘和土屑,军需总监想拿出自己的手帕为首相当个临时坐垫,但海因茨摆手示意没这个必要——一起看着这个已经不像花园的花园。 “人人都说,奥登尼亚要不就是没有花,要不就是长出来的花不香。现在这样倒好,免去了我们欣赏花朵却闻不到它香味的尴尬。” 军需总监一笑,不过在心里难免不会觉得苦涩。如今的奥登城中,还有哪里可以有一处不受轰炸而依然美丽如此呢?恐怕现在已经很难找到了吧?他听到身旁的首相又开口了: “还记得我当年刚来到奥登的时候,这儿不像是奥登尼亚的首都,反而像曼尼亚的玫瑰城那种地方,腐朽、堕落、纸醉金迷,完全没有一点自省自强的精神。那个奥登,让我作呕!” “当年我也曾经是这么想的。” 想起很久以前的往事,军需总监不禁点了点头。原本一心立志成为出色建筑设计师的他,为了进修而来到首都,可是奥登的氛围,让深具学者风度的他满心厌恶。而当年仍不是帝国首相的卡尔.海因茨也一样,对于那个只沉醉在享乐主义、贫富分化悬殊的首都,他暗下决心:要是有朝一日自己手握大权,就必然要对它来个彻头彻尾的大改造,让它重新拥有“帝国首都的灵魂”(当年在胜利党的党内会议上,卡尔.海因茨就是如此演讲的)。 “本来一心以为,奥登身为王国的首都,理应具备首都的风范。可是没想到,进来之后一看,发现这儿不仅人人在享乐,而且人人都乐于享乐,根本对一切漠不关心。而且,这里的城市建筑风格不像沃特斯基,也不像兰尼亚的首都美泉那么优雅,它根本没有自己的风格,非常混乱。” “那是因为人心的混乱。想想看,就连当初的腓特烈大帝和他的铁腕宰相虽然曾经有过政见不合的时候,可是他们死后,都不约而同地选择了在奥登以外的地方安葬,可想而知,他们当初就对这座首都觉得不满,只是没来得及改造它而已。现在,这个任务又落到了我的身上,我绝不能让这个腐化却自以为清高的小圈子污染帝国、充当我们的首都!当年这个城市的腐化气氛,甚至还一度污染到了我那些单纯的禁卫军成员们,差点也把他们拉进了追求肉欲和物质享乐的泥潭,幸亏他们中的大部分人及时醒悟,否则,被这座腐化大沙龙污染的人,可又多了一大批了!” 看着逐渐恢复了一点生气的帝国首相的侧脸,皮埃尔忍不住想:在这位比苦行隐士还要来于律己的首相看来,别人不管怎样享乐,都显得十分放纵。原因倒也不全在那些人身上,因为卡尔.海因茨实在太过喜欢用自己的标准来要求别人了,可是世界上的男人未必都能像他那样,既不结婚,也不成立家庭,没有孩子——有很多时候甚至连个女人也没有——地过日子。不过,帝国的首相显然不愿意将这套标准收回,他不仅乐于看到自己身边的人规规矩矩、而且最好是连一丁点享受的念头也没有,这样仿佛才是最完美的男人。可是,他似乎早已忘记了一件事,那就是在他看来对的东西,在别人眼中,也许并不完全正确。对于这位首相过于像一位清教徒那样生活,他身边的人就算不敢公开发表批评,可是心中也常常有过不能赞同的念头。 “当年这儿什么都有,香烟、醇酒、女人、黑市交易、夜总会、妓院、按摩院、甚至还有那种无耻的同性恋聚会场所——哈哈,当年政府的政策居然容忍这种人的存在,简直是发疯了!奥登人瞧不起外地人,甚至还觉得自己的生活才是真正的高尚。可是他们却不知道,在整个奥登尼亚,当时有多少人还在因为没有收入或失业而挨饿,可是奥登这儿却不同,哪怕是穷人,也乐意去那些红灯区里享乐。他们是没有钱,可是这儿的人却告诉他:你可以去偷、可以去抢,反正只要你有了钱,没有人会管你的钱是怎么来的,他们只会奉承你、恭维你,同时还想方设法让你口袋里的钱流进他们的那个口袋里!这就是奥登,我们的一国之都!简直丢尽了脸。说老实话,克里斯,当初成为这个国家的领袖之后,我曾经非常担心,因为我不知道这个正在腐烂的城市到底还能不能改造成为一个模范的首都。不过现在我知道,起码我们的努力,还是有作用的。” “那得多亏您的决心和命令,才让它改头换面的。” “不不不,克里斯,要是没有你这个城市建设的设计师,恐怕我现在都没法说服党内的同志和别人,来对奥登进行大改造。是你让我的构思成为了现实。” 位于奥登中轴线上的首相府,在卡尔.海因茨接任成为奥登尼亚的新一任首相时,就被下令要进行重整。并不是将这座首相府修建得更加奢华夺目,而是要令这座旧式建筑物变得更加宏伟、更加具有压倒性的威严。当初负责这一工程的,正是得到了海因茨信任的皮埃尔,他的努力,换来了首相的衷心赞誉。对于这座新首相府,卡尔.海因茨满心喜爱,他曾经公开宣称: “这座首相府在我们的共同改造下,成为了奥登未来新建筑的最佳样本。我希望,帝国的建筑物日后都能具备像它这样的复古、庄严!因为这是标志着奥登尼亚人不屈的精神!” 从那以后,原本就深得首相信任的建筑师克里斯蒂安.皮埃尔,成为了他身边不可缺少的心腹官员。虽然他如今的头衔只是一个挂着虚名的军需总监(以实际的权力而论,这位军需总监要执行的事情,恐怕还比不上陆军的军需部长的工作),可是他的无形权力,却是任何人都不能忽视的。谁都清楚,在这位军需总监的背后,是帝国首相卡尔.海因茨的全力支持。 看着这座令他一举成名的首相府,如今这副残破的模样,皮埃尔心里当然非常不好受。他想起自己以前与首相所讨论的未来大计、如何改造帝国的首都和其它城市,现在看来,这一切似乎又重新回到了原样:破败、靡迷不振、而且不知何时将要终结在敌人的炸弹之下。再看看首相,他神情严肃,但并没有流露出一点伤感。 “我曾经打算,让帝国的首都扩充三倍以上,重修那些不合格的建筑,将一批又一批纯洁的、具备良好素质和政治觉悟的居民定居在这里,建设出一个完美的首都!可是现在,那些该死的燃烧弹,让我们当年的心血又再付诸东流了……你还记得新首都的名字吗,克里斯?” “当然记得了,因为那是您亲自替新首都所取的名字。路尼亚,代表着拥有远古高贵血统之民所居住之地,当时能够有幸负责这个计划的我,感到无比雀跃兴奋呢。” “是啊,路尼亚、路尼亚……奥登尼亚拥有着这个大陆上血统最高贵也最远古的遗民,我们依旧像在一千年前那样,虔诚地信奉着全能之神。为了确保帝国不受外族低贱血统的侵袭,我们首先就要强大自己、首先就要强大自己的心脏。这里就是帝国的心脏,虽然在我的任期内,没法将它改造成新的路尼亚了,可是只要帝国还存在在这世上一天,那么一个全新的首都就肯定会到来的!” 听到首相似乎已经在为自己的人生下定论,军需总监一楞,他连忙说: “请您千万别这么说,帝国需要您,我们更需要您。您现在正值人生的壮年,又怎么会看不到……”(未完待续,如欲知后事如何,请登陆www.qidian.com,章节更多,支持作者,支持正版阅读!)(未完待续) 第五卷 (中) 第十章 最后一击(2) “我自己的事情我最了解,克里斯。虽然现在我依靠着药物,能够支撑下来。可是我自己明白,全能之神是不会让我活到白发苍苍的年纪的,也许不知到在什么时候,我就会蒙主宠召了。可是在那之前,我要做的事情,一样都不会少,而且要尽快加以完成。这是为了帝国,也是为了我自己。就算我并非因病而亡,可我更不希望看到自己的身体在衰老中渐渐腐烂,失去了往日的斗志和精神。” 看到卡尔.海因茨那坚决的神色,让皮埃尔心中不安。帝国的首相仿佛注意到这点,回过头来笑了笑,他说: “不过,我也不会让自己死在那些敌人的手里,亲爱的克里斯。自己的命运,要由自己来掌握,这是我人生的信条,我至死都不会改变它。” 在口头上,军需总监喃喃说着“您说的一点都没错”,可是在心里,他却是有着截然不同的想法:现在就说这种话,未免太不吉利了吧。虽说他认识的卡尔.海因茨并不是那种特别迷信的人,可是他对于所谓的上天的暗示,有时却是像女人那样执着地相信着——像之前那次暗杀中,他就流露过这样的性格。 天空中的乌云没有散去的迹象,在这种天气下,看似没有空袭的可能。可是在离首相与军需总监不远处,那些首相身边的随从们,依然在目不转睛地注视和留意着周围的情况。要是发生了什么突发事件,他们会马上第一时间将两人带进地堡中去,以免他们出了什么意外。不过在花园长椅上坐着的首相,却好像完全没把空袭放在心上似的,他看着面前的大理石雕像,发出了由衷的赞叹: “多么美丽的女神,她的双眼,高贵与威严并存。这才是我们奥登尼亚应该有的面貌,哪怕是一时落后于人,也必将抬起高高的头颅,向那些小人之辈展示着自己的尊严。就算到了现在,也一样……” 不知是不是想到了什么,首相的声音低了下去。一旁的军需总监谨慎地接过这个话题: “美虽然是孤独的,可是没有了美的世界,是最可怕的。” “是的,是的!只有我们的帝国,才配拥有这样的美!正因为嫉妒我们的美和尊严,敌人才妄想着要征服我们,可是他们完全是在做梦!瞧着吧,我会让他们明白,什么才是帝国真正的拳头,什么才是帝国真正的威严,那些无知又傲慢的艾尼亚人,还有像狼群那样凶狠的路德尼亚人,我绝不会让他们得逞!” 奥登尼亚神圣帝国的首相,一下子从椅子中站起来。令军需总监和身后众人觉得吃惊的是,他竟然没有摇晃或是想晕倒的迹象。要知道,在几个小时前,没有接受注射的帝国首相,头一离开枕头,就吵着头痛欲裂,更别说是站稳了。而现在,也许是因为精神支柱在起作用,卡尔.海因茨不仅没有倒下,相反还恢复了活力似的。他像是在自己说、也像在对一旁的军需总监说,同时也像是在对上天的全能之神诉说着自己的心境和理想: “我的帝国,我一直梦想着改造后完美无缺的帝国!奥登、路尼亚,它们终究会出现的,绝不会因为敌人的炸弹落下来,就变得从此一蹶不振!我的敌人就算能够每天将数不清的炸弹扔下来,也不能阻止我的决心!这是帝国的首都,这是我的帝国……我不会眼睁睁地看着它的美丽被那些龌龊小人毁掉的,绝不!” 现在的卡尔.海因茨,也许并没有察觉,他的神情与语气,跟他在公开演讲时完全没有区别。这或许才是那个真正的卡尔.海因茨,充满着野心与朝气、充满着坚韧和执着。这个个头不算高大、模样不算英俊、甚至已经显露出衰老和病弱的中年男人,站在那尊美丽依旧的雕像旁边,竟然是他压过了雕像的所有风头,成为了人们眼中不可代替的存在。这一点,可以从军需总监还有一旁那些随从的眼神中发现。虽然头顶上依旧阴云密布,虽然死亡的威胁在一步步向他们逼近,可是只要有了那个人!只要卡尔.海因茨还在,那么帝国将会永远存在,因为他是他们的神、是帝国的神,拥有着神庇护的神圣帝国,又怎么可能会灭亡呢? 奥登城中,不知何处传来了警报声,这让周围的随从一阵紧张。不过幸好的是,那不是防空警报,可能是哪里又发生了火灾或坍塌,所以提醒消防车赶紧过去进行抢救。这样的声音,在如今的帝国首都中,已经是非常常见的了。可是对于久居地堡中的帝国首相来说,却是件新鲜的事物。他凝神细听了一会儿,好像才明白那是警报的声音。不过帝国的首相并未因此而惊慌失措,他转过身,对军需总监说: “是不是有什么地方发生火灾啦?” “正是如此,阁下。” 帝国的首相没有叹气,他皱着眉头,听着那忽远忽近的警报声。很显然的,警报声不止一处或两处,在此时的奥登城中,因为之前的轰炸结束,所以现在才开始清理损失和忙于救助。在那样的轰炸中,不知有多少的房屋和建筑都在瞬间被毁于一旦。要是没有帝国本土防空部队的全力以赴,恐怕现在响起警报声要求救助的建筑物中,还会包括很多帝国政府的重要部门——首相府难免不会成为其中之一。皮埃尔听到对方在自言自语: “……也好,那样丑陋的建筑物,毁掉算了……” 虽然熟知对方的性情,可是此时听到这句话,还是让军需总监觉得一阵颤抖。在帝国面临着如此大的灾难、首都也深受轰炸之苦的时候,它的领袖不是在想着那儿的居民会遭到怎样的苦难,而是念念不忘他的美学。这样对于美学的执着,可不是什么人都能接受得来的,就算是军需总监,也不得不花上一点工夫,掩饰住自己内心的真实情绪。 “奥登的建筑大多数都很丑,一部分被我们的钩机给拆了,而另一部分,现在则在敌人的炸弹底下毁了。一个新的城市,想要旧貌换新颜,首先就得狠下心来,将过去的一切糟粕抛弃掉,然后才能迎来崭新美好的新模样。” “是、是的。” “我的路尼亚,也许以后将不止只存在于帝国的首都,更多的路尼亚式的城市,将在帝国的每一处开花、结果,那时候,我们的国家将会多么的美丽啊!一定会让世界上所有的人嫉妒,搞不好,也许连天上的建筑之神,都会为我们的创造而感到自卑呢!” 说着说着,帝国的首相昂起头,哈哈大笑。看他的样子,似乎已经看到了未来的景象,因此难以抑制住自己满心的喜悦。一旁的军需总监只是保持着礼貌性的微笑,让他一样大笑出声,他现在真的很难做到。可是这丝毫无损卡尔.海因茨的兴致,他一边点着头,一边任由自己的笑声充斥在这个已经七零八落的不像花园的花园里,看得出来,他确实非常高兴。而在后面,那些随从们看到首相如此放松,都觉得心里轻松了不少。最近他们看到的首相,不是病得起不了床,就是精神上衰惫得不像样子,很少见到他如此纵声大笑。可是他们都不知道,自己的领袖到底是说到了什么有意思的事情,才会这样开心。要是让他们知道现在首相所说的话题,恐怕就算能在表面上陪笑,但心中多半会惶惶不安。 这时候,胜利党中央党务委员会委员长布鲁诺来了。他摇摇手,示意大家不能惊动首相,他也跟那些随从们一起,离得远远的在一旁注视着那边的两人。看到神圣帝国的最高领袖神色不错,他暗自高兴刚才自己没有阻挠对方出来走走的念头。 “要是没有了这样的美丽,那么这些丑陋的建筑物,也就不必有存在的必要了……你说是吗,克里斯?” 军需总监点点头,他隐约有种不祥的预感。接着,帝国的首相走到他面前,盯着他的眼睛用低沉而清晰的声音说: “如果没有了灵魂,那么一个城市也就不能被称之为城市了。那样的首都,我们不需要!克里斯,从现在开始,我命令你,执行一个重要的计划。为了防止帝国的首都沦落在敌人的铁蹄之下,我们有必要将这一切都毁掉!是的,全都得毁掉,我绝不会眼睁睁地看着自己的城市成为别人的战利品!要是帝国失败了,那么奥登也得保持它的忠贞!如果有的人不愿意,那么就让我们来帮他们一把!” “您是说……要毁掉首都的一切建筑……” “是的,包括首相府在内!我不会让那些贪婪的敌人占据着我们美丽的城市,尤其是那些美丽的建筑!他们不配!记住了,克里斯,现在你必须要为了我,阻止敌人的魔爪伸进帝国的心脏!奥登,绝对不能完整地交给敌人!” 在无比的震惊中,克里斯蒂安.皮埃尔看到了卡尔.海因茨的目光。那仿佛不是从人的眼睛中发出的光芒,而是从一头猛虎或是雄狮中才有的嗜血的光芒。那个刚刚还在抒发着自己对于美丽深沉的爱的首相,现在却已经完全变了另外一个人,脑海中充斥着他疯狂的最后规划。军需总监已经没有力气再点头,他的目光甚至不能稍稍移开,只能直视着对方,轻轻地说: “我明白了,阁下……如果,这是您所希望的……”(未完待续,如欲知后事如何,请登陆www.qidian.com,章节更多,支持作者,支持正版阅读!)(未完待续) 第五卷 (中) 第十一章 从浓雾中寻找光芒(1) “是的,这正是我的希望,就算要毁灭,也必须让我来给予它最后一击!这是我的帝国、我的首都,我不会让它落在任何人手里!绝不!” 在创世历1089年的这个深秋里,克里斯蒂安.皮埃尔眼前所看到的神圣帝国的最高领袖,以着常人难以媲美的坚定决心,向这座古老的城市,发出了他的最后判决。那是令人为之心碎为之颤抖的判决,完全毁灭的一天,也许真的不远了…… 虽然自从在创世历1088年年初,奥登尼亚前线的军队大败于路德尼亚南部的科斯佳洛夫以来,神圣帝国就一直没有在战场上迎来一场酣畅淋漓的大胜,而且情势变得越来越不利,可是就算是面对着这种的情况,奥登尼亚人也仍然没有放弃。在帝国军方的最高统帅部中,日以继夜地按照着帝国首相的意愿,制订出全新的作战方案。这一次,不是像以前那样是为了寻求征服外国的领土和摧毁他国,而是为了帝国的生存空间而努力。面对着外部的运输联络被日益分割中断,奥登尼亚原本从大陆东北部所获得的资源,也日益减少。在这种情况下,如果想一支大军成功地将预定的战略目标进行下去,就必须要有充足的补给资源。可是对于现在的奥军来说,这同样是几乎不可能完成的任务。因此,为了让前线作战的军队补充到资源,帝国的首相和最高统帅部制订的方案确定:反攻的先锋部队,在穿过曼尼亚与兰尼亚的国境线后,进入到布隆尼亚的首都,占领当地并且获取那儿的战略石油储备。 这个计划虽然还没有直接在军队高层中公布,可是已经有的将领颇为先见之明地预测到了这一点。因为现在的帝国实在是物资和燃料太过缺乏,所以也只有这样的方案,才有可能通过。不然,后勤部拿什么来给军队的车辆和坦克补充燃料呢?而这样的方案,换来的,自然是更多的批评了。因为帝国的军队居然不能靠自身的补给而必须将希望放在情况充满变化的战场上,这不等于是水中捞月一样可笑吗? 抗议归抗议,可是对于制定计划的最高统帅部而言,他们该做的工作,还是一样都不能少。在720的暗杀过后,帝国军方原本最受上层军官所敬重的总参谋部,如今早已是名存实亡,兼任了总参谋部部长的帝国首相,现在根本没有工夫去组建新的总参谋部——在有的人看来,首相这么做根本是故意的,因为他可不想再有一个新的总参谋部来跟自己唱反调。所以计划的制订,都落到了国防部和三军指挥司令部上头了。而陆军参谋部,则只能冷眼旁观,好像这次的任务根本轮不到他们。然而事实上,帝国的陆军此次要承担的反攻任务,却是重中之重的。这样的配合,看起来十分怪异,可是身处其中的人,现在根本没有工夫来理会这些。他们最希望的,就是先让帝国的最高领袖感到满意,然后才能顾及别的事情。 创世历1089年12月刚到,在奥登首相府的地堡中,再次举行了军事会议。这次的会议目的,就是向军方高层展示整个“雾光”计划,并且详细分配任务和定下反攻的确切日期。当陆军总参谋长兼装甲兵总监来到首相府前时,他甚至没敢看上一眼周围的景物。奥登他也有一段时间很久没有到街头上走走了,现在这副景象,实在令人提不起劲来。哪怕是顽强如加勒特上将这样的人,面对着帝国首都如此不堪的模样,也不免黯然神伤。 “好久不见了,阁下。” 听到这有力的嗓音,加勒特抬头一看,只见在首相府前的台阶旁,站着几位军官,其中那个穿着大衣、个头健壮的将军,走到他面前,向他敬礼。那严肃的神情令加勒特一楞,他随即才想起来,对方到底是谁,为什么又会出现在这里。 “您好,菲特曼上将。没想到我们会在这儿就见上面了啊。” 虽然向对方表达着问候,可是菲特曼脸上还是很严肃,好像那副样子根本不是在向人问候,而是在讨论着什么深沉的话题。他此次也是来参加会议的,而且根据上头的意思,他也许会成为这次反攻计划中先锋部队的指挥官。加勒特知道会在这儿遇见对方,可是没想到还没到首相府地堡中的会议室,就已经先跟对方碰头了,所以他刚才才会那么说。 两人并肩走上台阶,他们的参谋和副官随后跟着。因为知道首相不喜欢别人在外头随意谈论军事计划,所以两人对于此次前来参加会议的目的,都没有提及,只是说一些无关紧要的话题,好打发时间。加勒特来自于帝国最东端的琥珀堡,天性豪爽豁达,他面对着这位不苟言笑的菲特曼,觉得不大适应,可也保持着礼貌。而菲特曼呢,好像永远都是那样心事重重的样子,完全不见半点轻松或笑容——头一次见到他的人,恐怕还会以为他刚刚失去了自己的亲人、从葬礼上赶过来呢。 “请二位跟我来。” 在首相府侍从的带领下,两人和他们的随从被带到首相府西翼的大厅。在那儿,已经有不少将领在此等候。他们都是今天要参加军事会议的成员,只是因为时间没到,所以还不能马上前往地堡。加勒特心想: “会不会是因为首相还没作好准备,所以才要我们在这儿干等着?” 就算不在首相府的地堡中常住,可是加勒特也知道最近首相的身体每况愈下,精神极差,往往是依靠着药物的帮助,才能进行正常的工作。现在他看到众人聚集在大厅里等候的焦急模样,忍不住有这样的联想,也是人之常情。他身边的菲特曼上将还是老样子,板着那张长脸,与周围的人偶尔说几句话,不过大多数时候都是合上嘴巴,看上去如同一尊雕像。首相府的宪兵和秘密警察,将军官们随身携带的手枪和公文包都收集起来,放到另一个房间里去,并且请他们过去接受检查。看来在经过暗杀事件之后,在这方面的保安是大大地加强了。 没过多久,时间到了,在侍从的引领下,这些将军们留下自己的随从人员在大厅,来到地堡,按照着他们各自军阶、地位的高低,走进会议室,并且一一站好。在整个过程中,几乎没有人发出过声音,这些帝国的将领们,非常安静地地保持着秩序。而在会议室中,已经有人在等候着他们的到来。除了正中央坐在椅子上的首相外,他的左边是国防部部长、三军指挥司令部部长,右边则是帝国的副首相、军需总监和胜利党中央委员会委员长。这些人在首相面前同样连一点儿沉重的呼吸声也不敢发出,头微微倾向前,双手贴在大腿两旁,一副恭敬的样子环绕在首相旁边。 “立正!敬礼!” 在军阶和地位最高的国防部部长的口令下,会议室内四五十名将领和官员都不约而同地将身体站得笔直,朝向帝国的最高领袖。官员行注目礼,而军官们则抬起右臂敬礼。而那个在所有人视线中心点的、唯一不用作任何举动或敬礼的男人,点了点头,用沙哑的嗓音说: “稍息。” 卡尔.海因茨穿着不怎么合身的双排扣外套,胸前还是那格发黄的旧勋章。他看起来精神抖擞,并不像外人口中流传的那么衰老疲弱。看着这样的首相,有不少人都是心中暗自吃惊,因为在他们看来,首相这个样子,可比谣言中的形象好多了。他们当然也不会知道,为了保持这样的精神面貌来出席会议,首相今天一早就非常费劲地起了床,然后注射了可卡因药剂。他坐在椅子上,身体那常常出现的不由自主的哆嗦,也隐藏在下方,这样看起来,当然还是那位高高在上的神圣帝国的首相阁下了。 “各位今天被召来,是要接受一个神圣的使命。现在各位都已了解,帝国正处在十字路口,是一个重要的关键时刻。在历史上,我们的帝国也曾经步入过这样的选择中,而且依靠着先烈们的智慧和勇气,那些难题一一得到了化解,并且使奥登尼亚再次焕发出活力,成为大陆中傲视群雄的巨人。在腓特烈大帝时期是如此,现在,也是如此!” 帝国的首相,目光如炬,缓缓审视着室内的这些脸孔。几乎每个被目光扫过的人,都不禁移开视线,心中惴惴不安。因为现在的首相阁下,可真的不像一个病人,他的眼神和态度,无不在这样向众人宣告着。哪怕是得到准许站在首相身边的几位高官和将领,神情也是诚惶诚恐,不敢稍有分心。在这个安静的会议室内,首相那沙哑的声音响彻每个角落: “我们的国家,自古以来便是多灾多难。但是每一次,它都总能化险为夷,创造奇迹。这是全能之神在保佑奥登尼亚,更是奥登尼亚人的智慧和头脑在起作用!毫无疑问,我们是得到神眷顾的国家,是得到它宠爱的人民,所以我们没有理由要放弃!当年,腓特烈大帝面对着米德加尔德大陆数十个诸候国的联合进攻,都毫不畏惧。他选择了相信全能之神、相信自己的能力,所以反而有着破斧沉舟的勇气,将手中的军队放到敌人最意想不到的战场上,最后一举取得了全胜,并且将奥登尼亚的版图一再扩充!”(未完待续,如欲知后事如何,请登陆www.qidian.com,章节更多,支持作者,支持正版阅读!)(未完待续) 第五卷 (中) 第十一章 从浓雾中寻找光芒(2) “在那个时候,全力反对我国的兰尼亚女皇特蕾茜亚三世和曼尼亚那个只会热爱芭蕾舞和油画的路易四世,怎么也不会想到,奥登尼亚居然会有力气将一支长予刺进他们的死穴!这就是勇气!这就是奇迹!在敌人最想不到的地方,发动反攻,这是奥登尼亚最擅长的战略。在那之后,就算年过四十才总算刚生下继承人的特蕾茜亚女王,和那个只知道花天酒地的曼尼亚国王,不得不低头认输,承认他们的错误。而那个想趁此机会向米德加尔德大陆多占一些好处和领土的路德尼亚皇帝呢?他只能灰溜溜地夹着尾巴逃回阿斯加尔德去了!历史证明,只要你不放弃,那么全能之神和掌管胜利的女神,必定会垂青于你,为你带来你所想要的东西!不要畏惧,更不要小打小闹,只要大刀阔斧的大干一仗,才能让全能之神看到我们的决心,从而将胜利归属于帝国!” “正像我刚才所说的那样,诸位!现在历史再次让奥登尼亚来到了同样的选择上。如果是你们,将会作出怎样的选择?奥登尼亚神圣帝国不可能屈服,也绝不会屈服,在我们面前只有一条路走,那就是反击!一次勇敢无畏的大反击!只有这样做,才能拯救帝国!必须要将全部的决心和意志,都投入到战斗之中!恢复我们昔日的勇气和毅力吧!我们心中原本就一直拥有着这些美德,现在,该是让它们发挥自己能力的时候了! 错过了这个机会,那么我们将会后悔终生!因为它不仅关系着我们在场所有人的荣誉,更关系着帝国的存亡!这就是我这次将诸位召来首都的原因,帝国将在不久之后发动反攻,时间为12日中旬,代号为‘雾光’。就算眼前一片漆黑、处处迷雾,但是为了我们的国家,为了我们的荣誉,我们所有人都要从漆黑和浓雾中找到希望的光芒,然后让这道亮光照耀着整个神圣帝国!” 据说当年的卡尔.海因茨,在第一次神谕战争结束不久后,就投入到了当时国内轰轰烈烈的改革运动中。他喜欢演讲,因为这让他觉得能够直接面对群众,而且他非常乐于让自己的见解透过那些演讲,被所有人接受。可是这位在后来成为奥登尼亚最著名演讲家与改革派先锋的领袖,却在刚开始的时候,遭遇过一些挫折。当年还没任何名气的卡尔.海因茨,在试图向军方复原人员中演讲时,当面遭到一个与他差不多年纪的老兵嘲弄道: “你是不是精神有问题?还是说,被战地医院的那帮蠢大夫替你洗脑了?” 这样露骨的嘲讽,不管是在以前还是在往后,卡尔.海因茨都不曾再遇到过。当时他虽然极力克制着自己没有发火,可是从他随后的反应来看,他无疑觉得相当沮丧而且难受。也许就是从那以后,他就立志要让自己成为一个压倒所有人的演讲家。只要当他在发表谈话或是演讲的时候,就没有人可以驳倒自己,当然,也更不能让人嘲笑自己了。现在的卡尔.海因茨无疑是做到了,而且他的话,像从天上传来的神的声音一样,贯穿着每个人的脑袋,让他们难以思考,只能全神贯注地听着对方的话。可是相比起以前那个曾经有勇气和胆量嘲弄卡尔.海因茨的不知名老兵,现在这些位高权重的官员和将领们,在那方面到底谁优谁劣,一望可知。 “我们不能软弱,必须坚决、再坚决!所有的人都拿出勇气来,为帝国打一个完美的胜仗!军官也好、士兵也好,只有他们的英勇,才是决定胜负的关键!现在帝国已经来到悬崖的边缘了,不能再后退一步!只有前进!只有前进!一直以来,奥登尼亚都是这样生存于这个世界上的,现在也不例外!神圣帝国在全能之神的庇佑下,必定会大获全胜!” 在卡尔.海因茨面前,那些曾经对“雾光”计划抱有不少疑问的将领,现在倒是个个都采取了相同的办法来应付:低着头仔细聆听。很显然的,就算他们开始的时候对此计划万分不屑,可是说到底,仍然没有哪个人敢反抗帝国的首相。尤其是当他们亲眼看到他的精神如此振奋、态度如此坚决之后,就更感觉到没有希望了。不管是个性坚强或软弱,他们都无法摆脱卡尔.海因茨对他们的影响。 在帝国首相的计划中,众人得知,这次作战的目的,是通过突袭边境线上的桑代克山区,让奥军先锋装甲部队迂回到达布隆尼亚,占领其首都格拉,将当地有可能已经被艾军占领的战略石油储备库据为己有,这样一来,燃料和补给问题就能得到补充。而当装甲部队成功撕裂了敌军的防线后,将进一步扩大艾昂联军之间的空白地带,让奥军的主力部队如同一把楔子,深深地插进敌军主力的胸膛之中,将联军分裂并且尽量吞下该地带中无论是作战力还是防御力都较弱的昂尼亚军队。如果此役能够成功,帝国最高统帅部和它的领袖估计,自己的部队有可能将三十万以上的昂军消灭,并以此迫使艾尼亚人停止入侵大陆内部的步伐,好换取和谈的空间。虽然这次大反攻可以确认奥登尼亚神圣帝国首相的决心,不过他仍然不希望与艾尼亚人作战,而是希望与对方停战,然后可以为帝国换来养精蓄锐的时间,好调过头来对付另一个更加可怕也是他更加痛恨的敌人——路德尼亚。卡尔.海因茨深信,与自己一样,无论是艾尼亚人还是昂尼亚人,他们都绝对不希望看到路德尼亚人的力量进驻米德加尔德大陆。如果他们之间能够消除敌对联合起来,那么要令艾尼亚人撕毁与路德尼亚人之间的条约、再与奥登尼亚联合对抗这个可怕的国家,相信并非难事。直到如今,卡尔.海因茨都如此深信着。 听到这番对于该计划的详尽解释,一旁的将领虽然个个低头,人人神色凝重,可是已经有不少人的心是越听越往下沉。他们从首相和最高统帅部的解释中听明白了,这次庞大的作战——虽然比起以往的大战役来说,已经算是规模较小的了——在后勤补给方面,却是如此的苍白无力,甚至连装甲部队所必要的燃料也只能从敌人的手里去抢!身为装甲兵总监的加勒特上将,差点就忍不住打断首相的话,追问道: “如果我军的先锋部队无法从敌军的手里抢下当地的油库呢?这种局面又该如何应付呢?” 然而在“雾光”计划中,这种局面的后果,并没有作出详细的规划。简直是个半成品,居然现在就拿出来糊弄人!加勒特看看对面一脸义正词严的首相,又看看对方身旁的利亚姆、西格蒙德等人,发现后者都是垂首听训状,好像已经完全放弃了希望。也许他们之前不知与首相争论过多少次,尽力希望将计划制订得更加完美,可是在总参谋部被几乎废除而且被完全排挤在此次计划的制订之外,能够拿出这样的作战计划,就已经是个奇迹了,什么合理性严谨性和全面性,似乎就照顾不到了。这要是换成在以前,哪怕总参谋部拥有一个事事听从首相的部长,也一定会照样按照他们的方法、制订出务求面面俱到的合理战略计划。可是现在,这一切都已经成为了奢望。 “诸位,当我军的装甲部队成功地占领格拉之际,就意味着我军将这把尖刀插进了敌人的胸前,能够尽一步将他们的伤口扩大。这样一来,丧失了作战主力的联军,就会停止进攻,转入防守,而那个时候,将是帝国迎来希望的开始!记住,这次我们没有退路,只能前进!一直前进!直到格拉重新成为帝国的领土为止!” 仿佛是已经看到了那样的前景,帝国的首相,激动得脸泛红光,十分兴奋。他不仅是为这样的未来而激动,更是为自己的计划感到激动不已。似乎只要帝国的军队按照了他的方法去做,那么胜利必将唾手可得。当他的话说完的时候,会议室中异常安静。大家好像已经不知道究竟是有拍手叫好为好呢、还是说出言反对为妙?在拿捏不定主意之前,他们只能先保持沉默了——这似乎也是他们在面对首相时,唯一能够使用的方法了。 这时候,在数十名军官中,有人开口说话了,那个声音冰冷无味,没有一点感动和激动: “那么请问您,阁下,要是我军的先头部队无法占领格拉呢?之后的作战又将如何安排?” 众人的目光,一下子集中到了头一个表态之人的脸上。那是菲特曼上将,他即使面对着众人各有不同的视线,但依然故我。他只是注视着首相,好像在等待着对方的回答。首相停顿了一下,用手中的戒尺往下作了个挥舞的手势,坚定地说: “必须先占领格拉!在那样的突袭之下,作战会取得成功的!” “那要是头一击就占领不下来呢?” 看到菲特曼如此执着地反问,旁人不禁都替他的问题感到暗暗担心。而帝国的首相此时没有了刚才的激动之情,他似乎现在才发现,原来在座的众人并不是完全同意他的作战计划。不过,刚刚才发出了豪言壮语的他,已经不可能收回刚才的那些话。(未完待续,如欲知后事如何,请登陆www.qidian.com,章节更多,支持作者,支持正版阅读!)(未完待续) 第五卷 (中) 第十一章 从浓雾中寻找光芒(3) 卡尔.海因茨用同样冰冷的目光凝视着自己的下属,一字一句地说: “一次不行就再来一次!必须要成功!一定会成功的!” “可是如果不能迅速地占领格拉,那么我军的燃料补给问题,可就……” “所以我才要求部队占领格拉!这就是为什么要我军发挥全部的力量进行作战的缘故!那儿有我军需要的一切!石油!补给!而且,将会是我军在前线的重要据点!格拉必须要拿下!您能做到这一点吗,我的上将?” 原本正受到上级训斥的菲特曼,依旧脸不改色。在听到最后那一句时,他才扬起眉毛,对上首相的双眼。卡尔.海因茨抑制一下自己的怒气,从国防部部长手中接过此次作战的指挥官名单,一一念了出来。此次作战的一个有三个军将近三十万兵力,而其中一军的指挥官,则是菲特曼上将。另外两人,分别为陆军副总司令勃洛赫上将和国防部副部长之一的雷哈格尔上将。这三人将指挥三军,从桑代克山区突破,刺穿敌军的防线,深入敌阵。而作为先锋装甲部队的指挥官,则是曾经在路德尼亚指挥过中央集团军群装甲部队的曼弗雷德上将。此人深受首相的信任,所以被寄予厚望,指挥先锋部队。该装甲部队将从禁卫军的王牌装甲师和陆军的装甲师所组合整编,统称为第一装甲师,其作战目的就是在第一时间突破敌军防线,到达布隆尼亚的穆勒河,让艾尼亚人根本来不及组织起武装来反击。接下来,只要顺利的话,那么第一装甲师的胜利,就能为后面的奥军主力打开一道通向光明大道的门,成为扭转整个战场局势的关键之战。 第一装甲师是隶属菲特曼指挥,所以首相如此反问他,也等于是确认了他的指挥官地位。在经过如此近乎刻薄的反问后,首相居然没有生对方的气而撤换他的职务、依然命令他成为这次重大战役的主要指挥官之一,实在令旁人感到惊讶万分。陆军总参谋长看看一向沉着脸的菲特曼,再看看神情严肃的首相,心想:看来首相是早就属意由他来担任前线指挥官了,所以菲特曼现在反唇相讥,首相也不会特别在意,反而会认为他态度认真,所以才没有追究吧。 在名单上榜上有名的三名指挥官,都走到首相身旁,接受他的委任和嘱托。而将负责指挥第一装甲师的曼弗雷德,更是十分热心而且坚定地表示:一定要以一场完美的胜利,来回报首相。在这个时候,卡尔.海因茨才在这次会议开始之后,头一次露出了真心的笑容,他紧紧地握着对方的手(虽然在哆嗦,不过此时别人也看不出来了),不停地说: “我会期待的,期待前线传来佳音。” 而在首相身旁的勃洛赫、雷哈格尔和菲特曼等人,却都无一例外地看到,首相没有露出来而是掩藏在一旁的左手,一直抖个不停。很显然这不是因为激动,而是因为久病未愈的缘故。这一幕,与首相正握手的曼弗雷德没有看到,会议桌四周的将领们也没有注意到,只有在首相侧面的他们,才能看到他显露病情的一面。菲特曼甚至还注意到,在结束与曼弗雷德的握手之后,首相垂下来的手,在桌子的掩护下,不停地扭动着,好像想将手指的僵硬程度降到最低。为此,卡尔.海因茨还不得不求助于刚才没有动弹过的左手,好让自己一动也不能动的右手尽快得以活动。就算一贯严肃不苟言笑,但菲特曼看到这里还是心里一沉:他明白,首相的病情远比他们想像的还要严重得多。之所以能够在会议上看起来这么健康而且精神抖擞,恐怕这背后少不了药物和治疗的关系。 “怪不得他那么激动,又特别充满自信,人在生病的时候,情绪总是特别偏激,没法控制。” 菲特曼的这个定论,虽然不能说百分之一百正确,不过也说中了主要的原因之一。而其他的将领就算没有发觉这一点,但从首相的反应来看,也知道现在违背对方的意见,肯定会激动他更加猛烈的反应。与其那样不知死活地硬碰硬,倒不如冷静下来,见机行事。只是他们的冷静和沉默到底能换来什么,谁也没有把握。 “第一装甲师将由禁卫军和陆军的精锐装甲部队主力所组成,记住,先生们,这是一次关系到帝国生死存亡的作战,而能不能取得这次作战的胜利,就要看我们的装甲兵能不能在预定时间内到达目标,顺利跨越穆勒河、到达格拉。先锋部队的作用最为重要,我们要全力以赴,绝不能软弱!只有当你显示出自己的力量时,敌人才会知道害怕、才有可能后退!所以,为了我们的帝国,努力吧,诸位!” 当下午两点钟的时候,整个作战会议总算结束了。当离开会议室的时候,有的军官这才发觉,自己的肚子饿得咕噜直叫,他们这次参加会议,根本没有吃午饭的时间。而即使首相邀请他们留在地堡的军官餐厅用餐,不少将领都婉言拒绝了,表示要为不久后的作战进行准备,所以没空留下来。事实上,他们不仅没那个兴趣进食,也不愿留在那个阴沉沉的地堡里就餐。每个人都感到前路茫茫、心中七上八下。他们都有一种感觉:想要真的像首相的“雾光”计划那样顺利达到那个战略目标,可能性非常低。而他们的首相却完全不察觉,反而将手头上的几乎所有的兵力都投入到这场胜负难料的作战中。万一失败的话,后果真是不堪设想。与众人一样,装甲兵总监加勒特上将已经没什么食欲吃午餐了,他满脑子都在想着刚才的会议。首相的专横、众人的无奈和顺从、未来的捉摸不定,从来不像现在这样,沉甸甸地压在他的心头。一向在作战中乐于积极进取的他,如今也倾向要用更多的兵力来进行帝国的防卫。因为此时的情况已经与数年前完全不同,帝国想要在两大强国的夹击下生存下来,就必须保住自己的领土,然后再找机会瓦解一方的进攻。而不是像现在这样,几乎把所有能够用上的部队,都参加到远离帝国本土的反攻之中。 “这一次,我们真的能找回胜利吗?” 参加会议的每个将领心中,几乎都闪过类似的念头。包括他们所信仰的全能之神,也没能给出一个确切的答案。胜利与否,只有当反攻展开之后,才能弄个明白了。 “立——正!” 随着这个声音的响起,在满是泥泞的地面上,那群穿着禁卫军黑色装甲兵制服的少年们,齐刷刷地“咔嚓”一声并拢脚后跟,以无法挑剔的站得笔直的姿势来面对检阅他们的指挥官。他们的注目礼,一起落在那个缓缓经过他们面前、年纪比他们起码大上十来岁的指挥官身上。显然有一张英俊不凡的脸庞,而且胡子刮得干干净净、看起来好像只有二十出头的这位中校正是他们的指挥官,可是对方看起来眉头越皱越紧,脸上的神情也越发难看。 当指挥官站在队伍前面正中央的位置时,他动了一下嘴巴,发出同样听不起来既不苍老也不喑哑的嗓音: “稍息。” 他眉头的结一直没有松开,这使他显得心事重重。而站在他身后的副官打量一下这些少年们,又看着长官的背影,也是心里不大好受。因为他和他的长官一样,都对新补充进来的装甲兵成员的年轻程度感到既惊讶又无奈。以前曾经看过完成由未成年少年所组成的青年装甲师的他们,现在居然也要负责指挥这样一支娃娃兵部队,心里能够舒服才怪。 回想起在总司令部那儿得到的答复,尤琛.弗莱德就像是有块庞大的乌云在头顶上徘徊不去。虽然他此次被“雾光”计划的作战总司令部选为第一装甲师先锋部队的指挥官——这样看来,他可真是先锋中的先锋了——可是在看到自己手下的时候,他可一点也高兴不起来。因为经过连年的熬战和苦战,奥登尼亚军队失去了太多有经验的老兵和军官,现在只能由这些少年们来弥补空缺。身为老兵之一的尤琛,向来反对由未成年人代替成年人参军——更不用说是上战场了——可是现在竟要他指挥这样一支部队,又怎么不让他觉得郁闷难受呢? 还记得在与第一装甲师的师长曼弗雷德上将见面时,对方就向他提出要做好心理准备的命令,因为这次战役的成败,就全看第一装甲师是否能够迅速突破桑代克山区,并且跨越穆勒河、突破艾军防线占领格拉了。而在第一装甲师中负担起最主力攻坚任务的,就是由尤琛所率领的先锋团。这个先锋团被全军尤其是第一装甲师寄予了厚望,曼弗雷德上将将全师一半以上的主力都拨给了尤琛,听他调遣,要求就是他必须在开战之后,要对敌人来个措手不及的打击,及早到达穆勒河,然后一路前进、占领布隆尼亚的首都。 对此,已经来到奥登尼亚与曼尼亚边境集结的尤琛及其所指挥的先锋团,成了相当沉重的任务。相比起以往的作战,尤琛从来没有感到过如此吃力而且内心几乎毫无把握。当他在看到自己部队的这些稚嫩面孔后,心里不禁更加觉得没底了。(未完待续,如欲知后事如何,请登陆www.qidian.com,章节更多,支持作者,支持正版阅读!)(未完待续) 第五卷 (中) 第十二章 奥登末夜(1) 在离开那些娃娃兵之后,尤琛对自己的副官奥托尔.哈根说: “都瞧见了吧,奥图?我们要是能赢,可真是全能的主保佑了!” 哈根知道,长官的沮丧,不仅来自于那些娃娃兵的加入。更让对方觉得郁闷的是,在仔细研究地布隆尼亚与桑代克山区接壤的地形、还有穆勒河周遭的环境后,尤琛对未来的作战计划更加忧虑了。因为当地与奥登尼亚不同,不仅河流网密布造成的淤泥烂地甚多,而且纵横交错于其中的桥梁和道路也有很多,这就很可能造成当地的桥梁和道路会比较狭窄,不适宜行军——尤其是装甲部队的坦克和装甲车辆,要是碰上个小小的木桥,到时候就真的是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了。可是总司令部只知道将兵员和坦克车辆拨给他的先锋团,却没有好好地考虑当地的现实情况,这恐怕会造成日后的行军大有阻碍。尤琛在得到坦克和装甲车辆的补充后,发觉他的先锋团中所拥有的150辆坦克中,重型坦克占了一半以上。而尤琛却觉得,重型坦克在火力方面虽然优胜,可从作战计划来看,速度才是第一要考虑的要素,所以他希望得到更多的重型坦克以外的装甲车辆,为的就是希望以牺牲火力为代价换取前进的速度。可是总司令和师部都没有理会他的要求,而是照样派来了他们认为先锋团会需要的装甲车。对此,尤琛大为恼火,可是他的话根本就没人听。 “现在也只能尽力了。” 要是换成在以前,哈根或许还会用“人定胜天”或“事情说不定有转机”这样的话来安慰长官,可是现在,连他都这么说,可见他们都已经对此次作战不抱太大的希望了。在上方和外头都作了完美伪装的帐篷里,尤琛看了眼那些兴奋不已的少年们。他摇着头,喃喃说: “还这么年轻,这么年轻……连他们都得上战场,看来帝国真是没人了!” 正如他所说的那样,奥登尼亚神圣帝国在前线失去了太多的老兵和成年人,现在只能连未成年人都派上战场充当主力。而且,这个命令是得到了帝国最高领袖的许可,这点是毫无疑问的。对此,虽然尤琛他们心生不满,不过也不能多说什么。 “这次一走,真不知他们还能不能活着回来了……” 虽然哈根是在感叹着这些少年们未知的命运,可是这样的话,不也同样能放在他和尤琛身上吗?反攻的最终日期已经被确定:12月15日凌晨五点整。当那一刻来临之后,帝国的三十万军人,将会按照首相制订的“雾光”计划,向艾昂联军的阵地发动冬季最大的作战。帝国的成败就全靠他们了,而这些来到边境线上的军人们,心情却是如此的极端。太年轻的觉得跃跃欲试,太有经验的,却觉得生死茫茫。 “不管怎么样,能够在离开之前,在家里呆过一阵子,走也走得没有牵挂了。” 尤琛的话,让哈根笑了笑。他的笑容是苦涩还是无奈,谁也分辨不出来。而尤琛呢?他回想起自己在临走前,与家人告别的情景,好像还是昨天的事情…… 两个儿子都好像明白父亲这次一走就不知什么时候才能见面,所以死死地抱着父亲,不肯松手。大儿子埃尔文比较坚强,只是撇着嘴,没有哭;可小儿子约翰却哭得脸都通红,一个劲地叫着“爸爸”,听得尤琛几乎心都碎了。他唯一能做的,就是使劲用更大的力气将两个儿子抱在怀里,好像想将他们揉进自己的胸膛里似的。在他们出生以来,自己因为忙于工作所以并没什么时间陪伴他们;而当开战之后,自己在战场上呆的时间,更是远超过呆在家里不知多少倍,每一次好难得回到家里,总是过不了多久就得离开。孩子们舍不得父亲,当爸爸的就更是如此了。就算在之前因为患病而留在首都、与家人在一起的时间多了,可是现在一旦面临分离,尤琛才觉得,自己跟孩子们在一起的时间实在太少太少了,他心中何尝不希望能够看着儿子们长大、永远陪伴在他们身边,可是这样的希望,也只能排在命令之后,被迫给这次的分别让路了。 当妻子劝说着儿子们要为爸爸着想,不能缠着对方的时候,埃尔文恋恋不舍地松开手,可还是靠在父亲身上,不愿离开。而约翰就更激动了,他抱着尤琛的脖子,不住地嚷嚷: “我不要!我要跟爸爸在一起!爸爸不能走!” 喊着喊着,他又哭了。看到弟弟这样,埃尔文也终于忍不住流下泪来。琴在一旁劝不动小儿子,叹了口气,转过头去。尤琛眼圈一红,他对小儿子说: “听妈妈的话,不要淘气。要是爸爸在前线知道你们不乖,那么打起仗来也不舒服。所以,你们可要好好听妈妈的话,帮妈妈的忙管好这个家,不能让妈妈操心,更不能自己淘跑到外头去玩,答应爸爸,好吗?” “……知道了,爸爸。” “只要爸爸不走,我什么都听你的!爸爸为什么要走?每次一走,爸爸都得过好久好久才能回来,我不要嘛!” “好了,约翰,你没看到吗?爸爸是为了帝国、为了我们才上战场的,要是连爸爸都不去,那么帝国又要谁来守护呢?你都上小学了,不记得老师说过要当个好孩子吗?要听话,乖!” 琴一边说着,一边去抱小儿子。在尤琛的帮忙下,约翰这才终于松开紧抱着父亲的双手,被母亲抱了过去。他嚎啕大哭,一双小手拼命向前抓着,好像想让父亲再抱着他。莳萝谷的女佣们就算在起居室外,也听到了孩子那凄惨的哭声,个个都忍不住哭了起来。尤琛每次上战场,最害怕的倒不是自己的生死,而是孩子们的不舍。他此时心如刀割,一把将两个儿子揽过来,亲的亲吻的吻,好像是想通过这种方式,来表达他对儿子的爱和弥补作为一个父亲对孩子的亏欠。 在父亲的亲吻下,别说是约翰,就连之前一直强忍着自己内心情绪的埃尔文,也一把抱住父亲。他浑身颤抖,却说不出一句话来,只能通过这一抱,来向父亲传达自己的千言万语。约翰的眼泪鼻涕,弄得尤琛的军服都脏了,可是他完全不在乎这些,只想着怎样才能抚平孩子们和他自己内心因为分离而造成的伤口。 好不容易总算让两个孩子平静下来,尤琛接过妻子递来的手帕,擦拭一下脸和军服,又看着她。琴也很不好受,不过她还得照顾两个孩子的情绪,不能像他们那样毫无顾忌的放声痛哭。尤琛拥抱着妻子,在她耳边说: “你一直都是一个人撑着这个家,这么久了,我都没为你做过什么。对不起!” 琴的脸在颤抖着,她强忍着没有落泪。丈夫看着她的眼睛,同样是神情复杂。他久久都没有说话,最后,他亲吻了妻子,说: “谢谢你,琴!” 在毅然转身离开家的时候,尤琛甚至没有勇气回头去看一看身后。因为他知道,在家门外为自己送行的妻儿,此时必定是满脸悲伤欲绝,而自己又何尝不是如此呢?要是再一迟疑,恐怕自己就真的舍不得离开家了!尤琛还记得,当时自己是下了多么大的决心,才能离开莳萝谷、离开自己最爱的亲人们。现在想想,心底仍然在隐隐作痛。那种被撕裂的痛苦,恐怕将在一直伴随着他、直到战场了。 “嘿嘿,想起来就难受啊,那些小鬼,他们……” 哈根的回答让尤琛从自己的回忆中清醒过来,他看看自己的副官,发现他眼上水光迷蒙,不过很快的,哈根就控制住自己的情绪,苦笑着说: “每次我要走,孩子们那关最难过了。相比起来,还是应付自己的妻子简单些!” 尤琛想起来,哈根曾经告诉过自己,对方的妻子可能在外面有情人,所以对丈夫不冷不热,自然也不关心。面对着这样的伴侣,哈根心里怎么可能会好受,所以每次在对方面前提起跟家庭有关的话题,尤琛总会小心翼翼,不去触碰哈根心中的伤口。没想到,现在他却这么轻松地说了出来,还拿自己的经历开玩笑。可是看看哈根那苦涩的笑容,尤琛就知道,他并不能完全释怀。 “我不也一样吗?就算知道自己心里在想什么、就算知道对不起妻子,但是……” 尤琛叹了口气,不管是军队也好还是家庭也好,现在摆在他们面前的,并不是光明大道,而是布满荆棘与迷雾的不知去向的前路。即使到了现在,这一切仍然没有改变。在奥登的时候,通过打听,他知道了尤特里希家的地址,可是却一直没有前去拜访。他拿不准,自己再见到那对夫妇——或那对夫妇中的其中一人——会有什么反应。有的时候就算经过那栋住宅所在的大街,他也顶多只是将汽车的速度放慢,寻找他们居住的那间房子,但没有停留。他想,与其见了面也不知说什么的好,倒不如不见更好。 在得到总司令部命令、部队即将前往边境集结之前,尤琛明白自己忍受不住心中的思念,回城一趟,希望能见到想见的人。他原本在与家人告别之后,就留在军中,忙着训练新兵和对部队进行编制,能够在百忙中抽空进城,已经非常不易,而且留给他的时间实在不多了。(未完待续,如欲知后事如何,请登陆www.qidian.com,章节更多,支持作者,支持正版阅读!)(未完待续) 第五卷 (中) 第十二章 奥登末夜(2) 让他下定决心的还是时间,因为他知道,如果错过这一次,那么可就真的不知还有没有下一次了……想起上次分别时的无奈和伤痛,他希望哪怕只看看对方的脸、不说话也好,也要将这份回忆陪伴着自己离去。 来到那栋四层高的住宅楼时,尤琛早已对周围破损不堪的建筑物视若无睹了——因为奥登城里几乎都是这样的景象,看多了,就自然不觉得有什么难过了,而是麻木。可是住宅楼里几乎空无一人,让他还是有点吃惊。他大步如飞,按照着地址上的说明来到四楼。在401房门前敲了敲门。可是里面没有人回应。难道这栋楼的人全都搬走了吗?连她也…… 尤琛无法多作停留,所以他看了一眼紧闭的房门,只能转身下楼。在他沉重的皮靴声中,隐隐有一些别的声音在靠近,可是心情低落的尤琛没有留意到。垂下头往楼梯下跑的他,在走到楼梯拐角的平台时,眼前却赫然出现一双女用的平底鞋。那双蓝色绣有花边的鞋子停在他面前,尤琛猛的抬起头,看到罗蕾莱出现在自己面前。她穿着毛衣和裙子,裹着自己编织的带穗子的披肩,手上还拎着钱包和袋子,显然是刚买东西回来。她一脸难以置信地看着尤琛,结结巴巴地不知在说什么: “……你……怎么……会来……” 尤琛此时也和她一样激动,不过他压抑一下自己的情绪,说: “我只是顺便经过这儿,来看看你……你们在不在……” “你……知道我在这儿……格特他之前因为受了伤,所以一直在家里休养。不过三个月前他就离开奥登,回前线去了。现在,这儿就只有我一个人,难道你也……” “是的,我也要上前线去了,马上要走……这次来,只是看看,看看……” “我想见你”这句话徘徊在尤琛的嘴边,可是就是说不出来。他有点哽咽,而罗蕾莱没有发现,因为恐怕她自己此时也是一样,完全不知道该说什么才好。尤琛看看空荡荡的走廊和四周,忍不住问: “这儿只有你一个人住吗?这不会很危险吗?” “其实不止我一个,别的住客,都因为担心轰炸,所以住在一楼和地下室。我……我无所谓的,而且,这是我的家,我为什么要离开呢……”罗蕾莱的手指使劲绞着披肩的一角,,而她自己还没发现。她突然抬起头,看着尤琛。“现在就要走了吗?要去多久?” “不知道……这事只能由战争来决定了……”虽然已经作好了此去就一去不回的准备,但是尤琛见到罗蕾莱的时候,心中好像有什么更加猛烈的情绪在动摇着他牺牲的决心。他将那股异动压抑下去,这对他来说很困难,但他还是做到了。平静下来的他注视着对方,好像想将这个女人的每一根手指头、每一根眉毛都刻在心里。“再见了,罗尔!” “……” 尤琛没有时间再停留,因为楼下的车正在等着他。他不敢回头,急忙下楼。但是很快,他就听到一些与自己脚步声不同的声音。罗蕾莱跟在他身后,也下了楼。尤琛有点吃惊,说: “你……” “我送你。” 罗蕾莱看上去很平静,只是态度坚决。尤琛没法让她离开,只能任由她跟着。在来到楼下的时候,尤琛走到大街上来到自己乘坐的那辆汽车旁边。他直到自己坐车子的后座时,才敢回头看着对方。罗蕾莱站在那儿,看着他上车、离开,而尤琛则在车的后窗注视着她。女人像一尊雕像似的在那儿纹丝不动,目送着他。即使汽车已经驶出很远,甚至再也看不到那栋楼房了,但尤琛的视线,依然穿过汽车的后窗,凝望着那个方向。 “……这还是头一次啊,我们这儿是战斗人员是满编制的,哪怕补充进来的多数都是些小娃娃。我们这个第一装甲师的第一装甲团,这次要背的担子可真不轻!” 哈根一边说,一边回过头,将视线从帐篷外那些少年士兵的身影,转到自己长官的脸上。他看到,尤琛对他的话恍若未闻,只是用手指轻轻地抚摸着嘴唇,出了神。过了一会儿,第一装甲团的团长才发现了副官迷惑的视线,他抬起眼,匆忙地一笑,很快又因为明白到对方的意思而脸色一沉。 “而且给我的那些坦克,虽然不是奇美拉就是凯尔贝洛斯,虽然火力强大、装甲性能好,可是太过笨重了,而且都是些吃起油来没底的大块头!我真担心……(他的语气压低了,只有他们彼此之间才能听清这声音)要是还没到格拉,咱们的坦克就先动不了,那时候敌人可不会放过我们!尤其是那些来势汹汹的敌机!” 两人一时间都陷入了沉默,好像那副可怕的情景正出现在他们眼前:狭窄的道路上停满了因为没有燃料补给或无法修理好而被迫放弃的坦克,黑压压的机群铺天盖地而来,将一枚又一枚炸弹砸落到坦克和车辆的头顶,将它们消灭成灰烬。尤琛喃喃地说着: “汽油、汽油,现在我的坦克最缺这个……而且偏偏都是那么大块头的坦克!” 凭着以往在战场上的经验,尤琛对于奥军开发的重型坦克并夫任何偏见。相反,凯尔贝洛斯型号的重型坦克,更是他出生入死的好伙伴。可是这一次的情况不同,面对着那未知的地形,有可能非常狭窄难过通过的桥梁和道路,尤琛觉得光靠那些笨重的重型坦克是难以应付的,所以他才那么迫切地希望将更多轻型坦克编入他的第一装甲团。可是上头没同意,继续我行我素。在这种情况下,即使脾气再好的人,也会忍不住抱怨,更何况是对于战术方面要求甚高的尤琛。 “上头怎么说?” “他们要我别多嘴,还说这条路线是经过首相亲自选定确认的!我能怎么样?” “难道那些人也相信,光靠这些重型坦克,就能达到他们要求快速行军的命令了吗?” “他们也没底,所以才要求我之前证明给他们看。” 想起那次的命令,尤琛至今都不知是该好笑还是该生气。负责指挥第一装甲师的曼弗雷德上将,他的参谋长莫克少将,要求已经成为第一装甲团团长的尤琛用奇美拉来证明他们的部队可以在一夜之间前进一百公里。这对于尤琛来说,只是小事一桩。因为对方选择了行进战线,是在位于奥登尼亚西部边界线上的平原地带,那儿的地形没那么陡峭,而且地表情况良好。结果,在第二天的下午,尤琛就和他的小队成员科驾驶着奇美拉顺利地回到师部,并且向莫克报告。他对这位少将说: “在这种平原的地形上,要奇美拉或凯尔贝洛斯这种重型坦克在一夜走完一百公里以上,是没有问题的。可是这次只是一个小队的尝试,不超过十辆重型坦克。而我的装甲团拥有150辆坦克,还有多达600辆的装甲车辆,这样一来,第一装甲团要是想按照原来的这个速度走完预定目标,是不可能的!正常情况下,奇美拉一个晚上就能前进122公里,但是却是在没有地形的阻挡和作战的前提下,才能做到这一点。可是桑代克山区与布隆尼亚接壤的地形,恐怕不像我国境内这儿如此平坦,更何况我所率领的第一装甲团要尽早到达穆勒河,那儿可是河流密布的地区,相信地表泥土的质量也会偏软,那种地方是不适合重型坦克行军的!这只会拖慢我们的行军速度,而不能做到像昨天晚上那么一帆风顺。” 面对着尤琛的不平则鸣,莫克倒没有生气。他要求尤琛连夜驾驶重型坦克证明其前进的速度,也是出于更上级的要求。与曼弗雷德的刚愎自用不同,这位参谋长通情达理,而且更明白该如何策划指挥作战和制订完善的计划。他看着眼前这个年仅31岁的中校——这个年纪在奥军中能够成为中校,简直是例外中的例外了——说: “我明白你的担忧,中校。要是依照刚才那个速度,要在一夜之间到达穆勒河河岸,并不是难事。他们只要知道这点而已,仅此而已,中校。在桑代克和布降尼亚穆勒河之间到底还有什么在等待着我们,这点我们只能用行军和战斗来证明了。非常感谢,你辛苦了,中校。” 参谋长都已经这样说了,就算尤琛再不满也只能把话收起。从对方的态度来看,第一装甲团的团长似乎也明白到,上级已经有一种“行就最好,不行也没办法”的觉悟。这自然让人更加郁闷,因为这可是关系到整个帝国能否扭转在战场上命运的关键一役啊!要是连他们这些人都没有信心,那么又怎么可能打胜仗呢?这些累积下来的无奈和沮丧,尤琛也没法向别人说,只能在私下里偶尔跟自己的副官兼老战友聊一聊罢了。 不仅是信心不足的问题,现实中一一浮现的种种麻烦,也不曾放过这位第一装甲团的团长。燃料缺乏、地形未明,都是尤琛最感头痛的事。尤其是前者,第一装甲团虽然拥有了第一装甲师一半以上的坦克,但是这样一来,也造成了极度需要燃料的补充。可是现在的奥军之中,哪怕像第一装甲师这样担负着重大使命的部队,所分配到能够使用的汽油,也不足以支撑坦克信群行驶两百公里以上。(未完待续,如欲知后事如何,请登陆www.qidian.com,章节更多,支持作者,支持正版阅读!)(未完待续) 第五卷 (中) 第十二章 奥登末夜(3) 而要到达穆勒河,在当地夺取艾军的油库,虽然从数据和地图上来看,只要行驶一百公里左右。可是战场上什么事情也会发生,尤琛无法保证自己的装甲部队可以真的完全按照书面计划的那样,在限定燃料的情况下跑完那段路程,然后还要不知道有没有行动力的坦克投入到作战之中。这样的作战,实在太悬了。谁能想到,曾经在米德加尔德大陆上战无不胜的奥军装甲部队,如今竟然因为缺油而很有可能输掉未来的战役,这是一个令奥军装甲兵们笑都笑不出来的苦涩笑话。 在团指挥部研究地图的时候,面对着那些桑代克山区北面与布隆尼亚连接的沼泽区和河网,尤琛感到心头发凉。第一装甲师位于奥军反攻大军的右翼,而作为第一装甲师中背负着主突击任务的第一装甲团,则是这个右翼中的箭头。这支由坦克和众多半履带或轮式车辆组成的箭头,却要在森林和河床地区前进,这对于这些车辆来说,绝非好事。而且上级只考虑到火力与装甲防御问题、派给第一装甲团如此之多的坦克,虽然从理论上来说,倒符合装甲兵总监加勒特上将所说的“将坦克集中使用”的战术,可是在现在这种情况来看,却只会碍手碍脚。尤琛甚至不能肯定,就算奇美拉或凯尔贝洛斯能够通过桑代克那崎岖不平的山路、穿过那些灌木丛,但它们能不能够通过紧接着桑代克山区之后的淤泥地带呢?这很成问题。如果是轻型的车辆,倒还好办,可是现在他的装甲团当中,却有着为数不少的重型坦克…… 尤琛觉得眼前一片模糊,挂在帐篷里的马灯也好像变成了好几个,在自己的头顶上晃来晃去。他知道自己的老毛病又即将发作,于是赶紧坐下来。看到他这样,哈根连忙将自己的那份巧克力递给他,不过尤琛只是摆摆手。过了一会儿,对方才笑了笑说: “我的脸色发白,不是因为血糖太低,而是因为看到了前线的地图!” 哈根低头一瞧那份军事地图上密密麻麻的数字和标记,忍不住和长官一起哈哈大笑起来。在如此冰冷、阴郁的天气和环境下,如果说还能有什么让哈根觉得安心的,大概就是看到自己的上司并没有因此而失去他的坚定意志和幽默感了——虽说后者常常是令人哭笑不得的。 由于敌军在迪马尔登陆时,禁卫军的幽灵装甲师并没有直接参战,所以这次在第一装甲师中,原幽灵装甲师的成员和装备占了大部分。其余的还有旗队装甲师、阿瓦隆装甲师,而为第一装甲团负责进行支援的,则是帝国步兵师,在装甲团侧翼负责火力掩护协同作战的则是第一装甲掷弹兵旅。这些可以说是奥军从前线侥幸残存的有生力量,而如今他们又要为一次“决定帝国命运”(奥登尼亚神圣帝国首相的原话)的战斗而努力。 在集结地点中,那些趁着夜色的掩护秘密运到边境的各种各样的车辆和火炮,都被奥军官兵作了伪装,再加上这批大军此时隐蔽在树林之中,艾尼亚和昂尼亚的空军要是想发现他们,也很困难。不过奥军官兵早已吃够了敌机的苦头,所以哪怕是在人、坦克、车辆、防空或突击火炮还有帐篷与马匹的身上都作好了伪装,他们也不敢大意。哪怕是在林间,也不敢生火做饭烧水。虽然是吃着硬梆梆的罐头食品、喝着刚溶化的冰冷雪水,不过许多年轻的士兵们都是士气高涨。天气越坏,对于他们未来的作战就越有利——因为那样的话,敌人的空军战机就很难起大作用了——也更有利于他们在战场上发挥了。有不少是初次参战的士兵,知道自己背负着如此重要的使命,感到踌躇满志,决心要大干一场。而那些已经知道战争是怎么一回事的老兵们,连劝也懒得劝,只是偶尔才用漠然的眼光看着这些兴奋不已的少年们,同时心里默默地叹息着自己的未知命运。 营地上飘过一些低低的歌声,那是刚上战场不久的年轻装甲兵们在唱着他们的军歌。本来专为装甲兵而作的雄浑有力的军歌,此时因为歌唱者刻意压低了声音,所以反倒显得像在呜咽。尤琛站在帐篷前,听着这样的歌声,心里就像这天色一样,黑沉沉的。老兵们才不会有那种闲情逸致唱什么歌,他们是宁可把力气留来暖肚子,也不会费劲唱歌让别人、让自己更加难受。会这么做的,也只有那些对战争满怀憧憬的少年兵了。 战争是怎么一回事,这些年轻人很快就会知道了…… 创世历1089年12月15日凌晨五点整,就是奥军发动桑代克反击战的时刻。现在离那一天,已经剩下不到一天时间了。 在奥登尼亚与曼尼亚、布隆尼亚、兰尼亚诸国的边境上,已经聚集了将近三十万的兵力。不仅有奥军,还有艾军。艾军从迪马尔登陆之后,一路突破前进,终于来到离奥登尼亚不远的边境上。但是由于奥军层层防线的顽强防守,也使它的进攻已经到达临界点,显出了强弩之末的势头。再加上前方就是奥登尼亚的本土,必然有大军驻守,所以基于养精蓄锐和为接下来的战役作打算,艾军的脚步在那里停了下来。他们就像与奥军心有灵犀似的,隔着一道不远的防线,在彼此估量张望着。 此时,艾军并不知道,他们对面的奥登尼亚军队,已经在觊觎着他们所把守的这将近三十公里宽的地带,并且要从创世历1084年他们曾经突破的桑代克山区再来一次奇迹般的突破,达到将敌人联军分裂、消灭的目的。尤琛.弗莱德所率领的装甲战斗群,就在那儿徘徊观察。 桑代克山区大雪纷飞,气温降到了零下十度。由于能见度很差,所以为了要侦察敌情,有很多时候,奥军的侦察兵都不得不冒险前进,直到来到可以观察到敌军动向的地点才停止前进的脚步。根据他们的报告,敌军目前并没有发动进攻的打算,而是驻守在那道看不见的防线上。看他们的样子,如果没有例外,那么他们的防御恐怕还会持续到新年过后。等来看的气温回暖、能见度得以恢复,那时候艾尼亚人恐怕不会干坐在这儿了,而是迈开他们的大脚,踩进奥登尼亚的领土之内。选定在这个让敌人意想不到的时刻发动反攻,不得不说卡尔.海因茨的见解正确。因为他正选择了敌人最容易放松的时间,而且这对于日后将要发动突袭的奥军先锋部队来说,无论从天气上还是环境上,都能对敌人来个措手不及的打击。 像其他官兵那样,身为第一装甲团团长的尤琛,也穿起了白色的雪地战衣——这种专门用于雪地作战的军衣,原本是在奥军山地滑雪部队中使用的,由于他们在乌拉瓦尼亚的战役中表现出色,所以这种雪地战衣也被开始推广到各个部队当中。光那样看,只露出头部的尤琛,在风雪中显得面目难辨。除了头上的帽子、手套、还有脚上的靴子,身体的其他部位,都显得与白雪无异。别说在空中,哪怕是在隔着约有一百米的距离,敌军恐怕也很难发现面前就出现了奥军的身影。 在风雪中,那些年轻的装甲兵们使劲将陷进雪坑里的一辆装甲运兵车给推出来。如果说是辆履带式的车辆,或许他们现在就不用这么麻烦了,可问题就在于,这辆车子前半部分是履带,而后半部分却是轮胎。如今后半部分进了个深坑里,轮胎却只能空转使不上力气,所以不仅坐在车上的官兵下来推车,有些路过的士兵也来帮忙。因为这样的场景,在这儿并不新鲜。 “一、二、三!” 由于这辆车子挡在了路中间,所以后面要进入营地的车辆都只能被它挡在外头,无法动弹。刚从前线侦察哨站回来的尤琛也一样,他看到前面的车驶不进去,便干脆跑下吉普车,走到运兵车旁边帮忙。看到团长的突然出现,让士兵们一阵惊讶。不过团长的举动让他们更加卖力了,于是大家齐心协力地将车子的后轮推出去,这才总算让这辆运兵车得以离开那个隐形的陷阱。 “真是太、太谢谢您了,长官!” 跟雪白的战衣形成鲜明的对比,年轻的下士两颊通红,毫不掩饰自己的仰慕之情、注视着尤琛。第一装甲团的团长回头看看这个士兵,说: “这次还好是在我军的阵地里,要是到战场上,你们还有这个空闲时间来推车吗?敌人可不会这么厚道停下来等你们办完了事再发动攻击的。” “是,我……我们一定会不让您失望的,长官!” 少年没有因为对方的训斥而觉得羞愧或不好意思,相反,他好像听到金科玉律一般,以毅然的态度回应着尤琛的话。尤琛又看了他一眼,问: “这车上军阶最高的就只有你吗?你们排里的军队呢?” “报告长官,我们的排长在之前因为踩上地雷所以离开了前线,而排里的中士也因为患上了急性肺炎,现在正在战地医院接受治疗。我……我虽然只是个下士,不过我会全力完成命令,和排里一起,达成自己的使命!” 少年的心情是真实的,同时也是发自内心的。不过这更让尤琛觉得郁闷,那张脸是那么的年轻,却又是那么的狂热和兴奋。(未完待续,如欲知后事如何,请登陆www.qidian.com,章节更多,支持作者,支持正版阅读!)(未完待续) 第五卷 (中) 第十三章 网中战(1) 当这样的脸在遭遇到子弹、炮弹、火焰噬身的时候,他又会流露出怎样可怕的神情呢?这样的例子,尤琛见得太多太多了。他对士兵一视同仁,当成自己的家人那样,与他们的关系十分亲近。可是越是这样,尤琛对这些如此年轻的士兵,就越觉得不忍心。 “他们不该来这儿,不该上战场……” 这样的话,尤琛没有说出口。他盯着这张年轻的脸,问: “你多大了?叫什么名字?” “乌勒!阿尔伯特.乌勒!今年十八岁了!” “哦,是吗?” 面对尤琛炯炯的目光,乌勒稍稍别过脸,眼睛也垂了下来。虽说尤琛并不是那种有上了年纪能够一眼就准确判断他人年龄的人,不过照他看来,这个士兵不可能有十八岁。所以他才会那样反问一句。果然,一问之下,对方马上就有反应了。他的为难和羞涩,更显现出他的年轻和稚气。 “嗯、嗯,那个……是差两个月,不过也差不多……” “你在入伍的时候,负责教导你的教官,是不是就是这样教你对长官说谎的呢?” “不不,我没有……真的没有……我满十七岁了,真的是满十七岁了,在征兵的时候,就已经符合资格了。” 乌勒的声音渐渐低了下去,尤琛冷冷地说: “孩子,在长官面前不能有任何隐瞒。我看你,顶多只有十六岁!” 对方发出小小的惊呼,但随即知道不妙,马上又合上嘴巴。可也迟了,因为从这一个反应中,尤琛已经弄明白,自己的判断没有错,这的的确确是一个才不过十六岁的少年而已。虽然已经在迪马尔见识过禁卫军青年装甲师的娃娃兵,有些见怪不怪了。可是现在面对着这年轻稚嫩的脸,尤琛还是有些生气。他不是气这个少年,而是气那些将这些少年送来战场上的人。帝国虽然兵员非常缺乏,但连这些少年也不放过,那么这个国家会有未来才怪!尤琛越想越气、越想越悲观,他的神情也很复杂,看着乌勒一言不发。乌勒却害怕起来,他连忙向长官哀求: “长官,中校,我能做好的!别看我年纪还差一点,可是在训练的时候,我的成绩可是数一数二的!这一点,请您让我到战场上证明吧,我不会让您失望的,请不要让我离开这儿,要是没参加战斗,那我来这儿就没意义了!” “意义?什么意义……” 尤琛本想说“你们应该好好弄明白的,是生活,是未来的生活的意义,而不是在生死线上挣扎的意义。”可是他看到这个少年和他身后那些少年士兵们慌乱、担忧的眼神,将话咽了回去,干脆扭头就走。要是再在他们面前停留,尤琛自己也很难保证自己会有怎样的反应。他厌倦了这些,可是又很难装作对这些荒谬、令人悲中从来的现实无动于衷。 在吉普车经过那些士兵面前的时候,路边从运兵车里跳下来的少年装甲兵们,对着车上的军官忙不迭敬礼。虽然只是看了一眼,不过哈根的自言自语还是透露了他的心事: “真年轻啊……要是再过个三四年,我的大儿子也有他们那年纪了……” 至于他身边的尤琛,就更不用说了。虽然他看都不想再看那些年轻人的脸,可是心里又怎么可能会舒服。当他们的车子接近团指挥部的帐篷时,营地另一侧的喧闹声又吸引了他们的注意力。哈根朝那儿看去,发现那儿有一群士兵围在一起,却看不见他们之中到底在包围着什么人。只是有的少年神情激动,还有的人甚至将手中的冲锋枪对准圈子里,好像那里随时会跑出什么怪物来似的。 “奇怪,他们在干吗?” 尤琛也注意到了,下了车之后,他朝那儿走去,副官也紧随其后。尤琛边走边喊: “散开,你们在做什么!这里是指挥所,不是——” 话音未了,就有军官朝尤琛跑来。那是团指挥部的参谋,一见尤琛便急忙敬礼,又看着那边,语不成句地说: “报告!长官,那儿有……有艾尼亚人……是艾尼亚兵……他们居然……” 难道是抓到了俘虏了?尤琛一惊,下意识地与身边的哈根对看一眼。对方脸上的神情也和他大同小异,十分惊讶。如果说敌人已经发现了他们在此地驻扎,那么反攻计划岂不是就岌岌可危了吗?尤琛不及多想,就朝那个圈子里走去。然而奇怪的是,那些士兵们尽管枪口朝着里面,可是又不时流露出疑惑不解的神情。他们看到团长到来,连忙让开一条路,让他进去。尤琛一看,只见在自己的士兵们的包围圈中,赫然停着一辆绿色的吉普车、上面坐着四个艾尼亚的官兵!他大吃一惊,正想问是谁将他们什么时候、从哪儿俘虏回来的,却看到坐在吉普车后座的一个高大的艾尼亚军官站起来,冲着他一笑,用地道的路尼语说: “您早,中校。” 听到这个“艾尼亚佬”居然会说得一口流利的路尼语,更让士兵们觉得吃惊不已。而尤琛在一愣过后,又仔细地打量一番这几个艾尼亚军人。他盯着那个朝自己打招呼的军官,又是一惊。随即,他马上命令周围的士兵放下枪,说: “都给我让开!是自己人,是自己人!” 听到长官这么说,周围的人群当然得依令行事。不过他们的好奇心可没有因此而有所减弱,相反,更多的人在垂下枪的同时,眼睛更加盯着这些“艾尼亚人”看了。结果,他们看到自己的团长走到吉普车旁,朝那个“艾尼亚佬”敬礼,并且说: “早上好,将军。” 这下再明显不过,原来这个敌人居然是奥军的将军!这下在第一装甲团的营地上引起了轰动,有不少士兵都来瞧伪装成敌军的上级到底是怎么个模样。还有的人在观看这一幕的同时,还不忘向身边的伙伴介绍,刚才自己是怎样拦住这辆车、并且与他们交涉的。那个士兵回想起刚才的一幕,不禁又得意又有点害怕的说: “还好我刚才没开枪,不然的话,我可就杀了一位将军了!” 他哪里会知道,能够在奥军中作出这种伪装的,就只有第一装甲师中第二装甲旅的旅长和他的下属官兵了。由于得到首相的直接授意和指示,这位将军才会不惜花费大力气,弄来了艾军的军服和车辆,然后在自己人当中出现、以试验他们的伪装程度。没想到,一出现就马上成功,弄得自己的士兵们都如此晕头转向。要不是尤琛的及时出现,恐怕现在他们都已经性命堪虞了。一想到这其中的危险性,尤琛都不禁替对方感到担心。不过对方只是微微一笑,说: “显然我们的伪装是及格的,这样才是我想要的结果。” “……的确,是太过逼真一点了……” 看着这位穿着艾尼亚军官制服,健壮高大的将军,尤琛心中咋舌不已。他早已听闻过“铁人”奥托.内兹斯科尔中将的大名,可万万没有想到的是,对方竟然如此大胆,在奥军的阵地里就换穿起敌人的军服,而且还敢公然出现在这里。没自己人打死自己人,也真算他们好运了! 周围的士兵渐渐离开,而还有的人在远处张望着这辆“敌军”的车辆。哪怕已经被人证实了他们就是自己人,可是在旁人看来,这些穿着艾尼亚军服的人,依然像突兀的怪物。尤琛见此情景,苦笑着说: “虽然您的伪装如此成功,不过下官有责任保护上级,所以请您在这儿还是暂时先穿上我军的大衣吧,这样的话,我也不必提心吊胆会有哪个不长眼睛的傻瓜贸然朝您和您的下属开枪。” “哦,既然这样,就先穿上吧。” 奥托.内兹斯科尔完全不生气,显然他对自己能够以伪装骗过自己人而感到十分高兴。在团指挥部的帐篷内,这几个人穿上大衣,将那身艾尼亚军服遮掩在大衣之下。对旁人的瞠目结舌,完全不以为然。如果不是哈根事先提醒过他们,恐怕他们现在还会以为自己的团长被敌人劫持进了帐篷呢!内兹斯科尔得意地摸着胡子,对尤琛说: “看来我们这次的训练没有白费,而且成绩很不错。接下来,只要能瞒过敌人,那么我们就可以在他们的阵地里来去自如了。” “我想这对您和您的部队来说,已经不成问题了。” 尤琛想起,在师指挥部那里曾经听说过,奥托.内兹斯科尔所率领的第二装甲旅,就是为突击的先锋部队提供道路支援、瓦解沿路敌军火力据点的。只是没想到,他们居然是要以敌人的伪装来搞破坏。这个“铁人”的胆大包天,是奥军中出了名的,只是没想到,他这次会索性装成敌人的样子。看着这位禁卫军“胜利女神”特别行动部队指挥官的中将一脸喜悦的模样,尤琛心想: “肯定有上级的许可,他才能这么做的,不过,究竟是谁让他敢于伪装成艾军的呢……” 正当尤琛猜测的时候,他听到这位中将那宏亮浑厚的声音: “这次作战,我的部队将要与你的部队共同合作,希望我们的合作愉快,能够早日为首相带来一场大胜。” “当然,这正是我们为何前来的目的。” 尤琛回答的时候,心里也隐约有了个成型的念头:搞不好对这个内兹斯科尔下令、让他组织起这么一支伪装部队的人,正是帝国的最高领袖呢。(未完待续,如欲知后事如何,请登陆www.qidian.com,章节更多,支持作者,支持正版阅读!)(未完待续) 第五卷 (中) 第十三章 网中战(2) 因为首相对于此人的信任,也是显而易见的。此时看到内兹斯科尔的神情,尤琛更觉得自己的推测有道理。 “如今的防线对面,是艾尼亚的第五步兵师,贵团的任务,就是要突破他们,而我们第二装甲旅的任务,就是要将这些艾尼亚杂种弄得晕乎乎,趁机破坏他们的防御工事、道路和桥梁。如果没有紧密的合作,是很难成事的。所以,中校,我这次特地化装前来,就是希望让你的人能够提早认识到我们的人,好在开战之前没有将枪口向着我们。事实证明,我这么做是再正确不过的。” “是啊,因为诸位的伪装真是出神入化!” 听到尤琛的评价,内兹斯科尔和他的三个下属都忍不住笑了起来。尤其是内兹斯科尔,显然对自己的心血感到特别满意。正如尤琛所推测的那样,授意他这项任务的,正是帝国的首相卡尔.海因茨。成为第一装甲师中第二装甲旅的帝国禁卫军胜利女神特别行动部队,此次就是要将自己的官兵都伪装成艾军官兵的模样,混入敌人的阵地和后方,大搞破坏。如果有可能的话,甚至要对敌军的高层统帅进行暗杀。尤琛虽然不知道他们的确切使命,不过也对他们的装扮感到难以置信。并不仅仅是由于那一身军装,而且包括内兹斯科尔在内,他和他的几个下属说话时的口音,竟然听起来很像是纯正的艾尼亚口音。而且在刚开始见到他们的时候,尤琛看到那几个“艾尼亚士兵”懒散、大嚼着口香糖的模样,也差点误以为他们就真的是敌军,可想而知,他们的神似程度有多么高。因为在曼尼亚与艾军交手的时候,他们所接触到的艾尼亚官兵,就是这么一副德性。武器装备精良、为人散漫、喜爱享乐、大大咧咧、一副不在乎的样子。没想到,现在在向来严谨、认真的奥军军人当中,竟然会有人模仿艾军到如此真假难辨的地步!尤琛也忍不住笑了,不过和内兹斯科尔他们得意的笑有所不同,他是在为对方的苦心和认真而感到佩服——也许还有一丝担忧。 “将军,我得认真地告诉您,请您还是尽量将贵部伪装的消息告之全军,不然的话,要是到时您或您的部下这副模样出现在哪个我军的岗哨前,他们是完全有可能冲着你们开枪的。这可就得不偿失了,将军。” “请放心,中校。你的建议,我已经在执行,只不过,当我的人以这个样子出现在自己人面前时,他们能不能分辨出来哪个是敌哪个是友,我可不敢做担保。” 虽然知道自己的部队成员有可能因此而被误认为是敌军、甚至丧命,不过能够成功地进行伪装,这正是奥托.内兹斯科尔想要的结果。为了这一天,他不知花了多大的力气,训练自己的官兵、对他们进行方方面面的教导,为的就是要让他们看起来完全像个艾尼亚人。这样一来,等到他们日后混入艾军之中时,就为他们要执行的任务打下了十分方便的基础。有哪个艾尼亚军人会怀疑、他们的这些“自己人”竟然就是奥军的间谍呢? 而一旁的哈根等人,打量着这些人的穿着、举止,都不禁大援摇其头。有的人甚至不无悲观地认定,因为太过像艾军,恐怕这些人一离开他们团部的帐篷在回去的路上,就有可能被自己人误杀。当看到一个士兵鼓着腮帮子,使劲嚼着口香糖并且头上的钢盔也歪戴着的时候,一些向来作风严谨的军官已经看不下去,干脆扭过头。哈根对身边的参谋军官低声说: “如果不是因为他们自己开口说路尼语,我肯定会把他们当成艾尼亚人的。” 别人也有同感。尤琛倒还好一些,像没事人一样与内兹斯科尔等人交谈着。此时帐篷的门帘被掀开,又进来两个军官。为首的正是在这次作战计划中被尤琛提升为第一装甲团副团长的巴列茨,他刚刚才从附近的炮兵连营地那儿回来,满脸冰霜,雪水从眉毛和头发上流下来。他刚一进来,看到几个顶着艾军钢盔的脑袋出现在自己眼前,顿时吓了一跳。再仔细一看,自己的上司竟然和这几个人在交谈,而那些头戴敌军钢盔的人却又穿着奥军的军大衣。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巴列茨和他身边的另一名军官一时都不知该如何反应,只能张着嘴巴看着这不可思议的一幕。 “回来啦?” “能不能有人告诉我,这他妈的到底是什么鬼东西?” 旁边的少尉诺维克听到副团长的问题,忍不住咳嗽一声,反问道: “您认为呢?” “……如果他们真的是敌人,你们不可能还傻站在这儿看着中校跟他们聊天。可是如果说他们不是敌人……” 越打量,巴列茨对对方的身份越觉得难以理解。因为从现场的情况看,他们应该是自己人伪装成的敌军嘛,可是这几个人的神情举止,却又不像是奥登尼亚人。自他参军以来,如此诡异的情况,还真是从未见过。如今也难怪他会一时不知所措地站在原地,不住地打量着这些不知是敌是友的军人。 “好了,你们就别捉弄人了。少校,他们都是自己人,真正的奥登尼亚人,可不要认错了。” 哈根的话让巴列茨转过头,看了他一眼,不过很快的,这位副团长就将视线继续盯住那几个与团长交谈的军人身上。他一边摇头,一边说: “虽然我也这么想,不过看看他们那德行,说不像艾尼亚人,倒没人信了呢……” “可不是!刚才你是没碰上,他们出现的时候,差点被我们的小伙子们给开枪射杀了。幸好团长及时赶到,不然的话,现在出现在这儿的,就是四具外表像艾尼亚人的尸体了!” 回想起那时候的情景,哈根觉得十分好笑。巴列茨头也不回,说: “不是‘像’艾尼亚人,而是简直就是艾尼亚人!” 从这些旁观者的评语中可以看出,奥托.内兹斯科尔他们的伪装,确实是非常成功的。当他们这行“艾尼亚人”大摇大摆地离开之后(为了以防他们会遭到自己人的拦截和枪击,尤琛派自己的手下开车去为他们引路前行),巴列茨才走到团长身边,报告自己到炮兵连的视察情况。在报告完毕之后,巴列茨还是忍不住看向帐篷外,问: “那些就是第二装甲旅的人吧?看起来他们跟真的艾尼亚人没有两样。” 尤琛以一笑当是回答。就算他们这些呆在军中多年,见识过许多作战方法,但也从来没有像今天这样惊讶过。如果不是因为对方的军阶较高,恐怕团指挥部中就会有军官忍不住对他们的装扮指指点点、甚至是大笑起来。巴列茨又问: “他们来干吗?” “打打招呼,商量商量日后的合作。免得我们的人一见到他们就拿子弹往他们脑袋上轰。” 巴列茨脸上的神情并不轻松。“这可很难说……” 显然,他们都有同感:现在还能辨认出来谁是敌是友,可是在混乱的战场上,谁还能顾得上仔细辨认你的真正身份?虽然让奥军特别行动部队的人装扮成艾军,确实有可能起到奇兵的作用,不过能不能真正发挥他们的威力,还要待事实来验证。 这段“真假艾尼亚兵”风波过后,第一装甲团指挥部这儿又恢复了暂时的平静。相比起刚才那少有的轻松心情,现在尤琛又要投入到对未来战事的详细规划和布署中。地图是不用说,这些天来他几乎每时每刻都在面对着它,而如今,那些从各整顿完毕的下级中得来的数据文件,又递交给了这位团长,方便他掌握更多的确切情报和消息。而尤琛在面对着这些地图和文件的时候,他的眉头几乎没有松开过。 在用晚餐的时候,跟士兵们一起排队领晚餐的巴列茨,看着天空中的雪花,自言自语地说着什么。他身后的哈根大概明白上级的意思:天气越坏,对奥军越有利。因为奥军的空军现在已经无力为他们进行空中支援,而如果奥军想避免在曼尼亚的溃败,首先就要将敌军空军的杀伤力降到最低。而这方面他们无能为力,只好寄希望于老天爷了。虽然听起来他们的这种希望显得颇为被动,不过也是没有办法中的办法。所幸,现在上天给了奥军一个很好的机会。天上乌云密布,满天飞雪,显然能够帮助奥军在突破之日、躲过敌机的轰炸。 尤琛没有去领晚餐,因为他现在根本没有心思吃东西。当哈根将他的那份晚饭——一份夹馅面包、一个连皮煮的土豆还有一饭盒的粥——拿进帐篷来的时候,看到他们的团长站在桌子前面,头几乎跟桌子上的地图粘在一起,以这样的方式不知站了多久。夹在手指间的香烟积了长长的一段烟灰,里面冒出缕缕白烟。 “这不是给坦克走的,而是给自行车走的。” 尤琛一边恨恨地用手指将烟掐灭,一边叹气。哈根只能劝他快用晚餐: “趁热吃吧。” 虽然依言拿起饭盒,将粥一勺子一勺子送进嘴里,可是看尤琛的神情就知道,他根本是食不知味,完全为了填饱肚子而已。如果换成在好几年前,哈根还会与颇具幽默感的老战友开开玩笑,缓解缓解开战前的压力。可是这一次与以往不同,不仅是尤琛,他对于战况也不抱太大希望。(未完待续,如欲知后事如何,请登陆www.qidian.com,章节更多,支持作者,支持正版阅读!)(未完待续) 第五卷 (中) 第十四章 桑代克反击战(1) 之所以会下定决心一战,也完全是由于命令的缘故。在帐篷的马灯灯光下,尤琛看起来好像老了十岁,而哈根知道,自己肯定也差不多。 “要是这次我们不行了,那么帝国也会……” 他就算没往下说,尤琛也懂得他的意思。他们背负着整个帝国的命运,是赢是输,结果截然不同。这些军人从来没有像现在这样,感受到肩膀上有着如此沉重的份量。尤琛的声音在安静的帐篷里幽幽响起: “要是我们这次完了,那么可就有大麻烦了!” 创世历1089年,离新的一年只剩下约半个月的时间。在奥登尼亚与曼尼亚、布隆尼亚接壤的桑代克山区,气氛倒出乎意料的平静。 事实上,这种平静只是表面的。因为对于防线中的一方来说,认为今年冬天是暂时不会有战事的,所以攻势也得缓下来。而另一方则在暗地里为自己的大反攻忙得热火朝天,只是从外部难以察觉罢了。但是敌我双方都有着不少共同点,同样是经历了一连串艰苦的战斗后累得筋疲力竭、同样是补充了不少没有作战经验的新兵、同样是在防线两侧观察着敌人的动向。可是他们——尤其是艾尼亚军一方——也许并不知道,对面那些看似平静的敌人,居然在暗中有着这么充足的后劲和力气,再这种谁也意想不到的时刻来一次绝地反击。 12月15日深夜,距离第二天不足两小时的时候,已经整装待发的奥军三个军将近三十万的官兵们,在冰天雪地之中,他们各处的指挥官,向手下念着从大后方最高统帅部国防部部长利亚姆发来的电报,内容如下: “这是一次神圣而伟大的任务,我们必须取得胜利!勇猛的三军将士们,为了帝国与首相,再次奋斗吧!愿荣耀归于帝国!” 在桑代克山区日益寒冷的气温下,唯一能够有热度的,大概就是这些奥军官兵们炽热的心了。尤其是那些刚参军不久的少年士兵们,他们恨不得马上冲到战场,杀光敌人为帝国赢来一场干净漂亮的绝对胜利。他们似乎一时忘记了身上的寒冷,激动得浑身颤抖。 而在位于奥军主力部队右翼最前锋的第一装甲团内,这里也已经作好一切准备,随时都可以出发作战了。站在灌饱了燃料、作好伪装的凯尔贝洛斯重型坦克的炮塔上,尤琛心里却回忆起了他在出发前最后一次与师长的心腹参谋长莫克少将的谈话。那次谈话给他带来了至今都难以磨灭的挫败感,因为对方是这么说的: “不管你在开战前打算怎么办、在开战后又会怎么做,我们对你的要求,就是要到达穆勒河。哪怕只剩下一辆坦克,你都要给我们开过去。” 莫克这番话,让尤琛再也没有说什么。因为非常明显的,连这些上层的将领,都对“雾光”不抱希望了,要不然也不会说出这种只列出最低要求的话。即使上层的将领对于首相的命令遵从不误,但是他们也深知,要达到这个目的,几乎是不可能的。因此他们执行会照样执行,可是心中的希望已经破灭,剩下的,只是军人最基本的义务——遵守命令。 “如果说连他们都觉得毫无希望,那么这个计划也……” 尤琛深呼吸一口气,让冰冷的空气充斥在自己的胸中,好让它的寒冷能够让自己更清醒一些。不管上层有怎样的矛盾,不管这个计划有着怎样的不足之处,不管自己心中和现实都有着多大的隐忧,他是奥登尼亚的军人,他要做的,就是要完成自己的使命。除此之外,没有别的了。 士兵们的欢呼声并不大——或许是有意压制着了——随即被风雪淹没了。但是他们的高涨情绪却丝毫不减,尤其是那些脸上还长着青春痘或雀斑的少年们,他们意识到自己正在为帝国为首相要打一场完美的大仗,没一个不激动的。有的人想起了自己在国内因为空袭而失去的家人们,简直恨不得马上冲到敌人的阵地上,将那些“万恶的艾尼亚人”一个个全咬光他们的肉、喝他们的血。奥登尼亚人全都整装待发,迎接又一场恶战。 而在同一时间,驻守在桑代克山区西北、西南簏的艾尼亚步兵师,正过着平静的前线生活。自从曼尼亚的迪马尔登陆以来,虽然遭受过奥军的围攻,但是最后的结果都是以己方的大获全胜为终结。当艾昂联军在曼尼亚的法蓝地区以大口袋形式的包围硬是吞下了奥军差不多二十万的主力部队,这下子,艾军高层更是喜上眉梢,认为奥登尼亚人已经再无能力在战场上与他们决一胜负了,因此当来到奥登尼亚的边境线上时,出于战略考虑和补给的需要,军队的步伐停了下来,没有再马上前进。艾军高层的一些将领甚至已经打算这个新年准备回到昂尼亚甚至是回到范海姆大陆的本国去与家人团聚渡假,而前线的官兵虽然无法离开米德加尔德大陆,可同样觉得在新年来临之前,前线这儿的情况并不会有太大变化,他们的敌人筋疲力尽,只是等待着他们再一次用致命的利刃刺进自己本已岌岌可危的伤口之中。 创世历1089年12月16日,时间在一点点、一点点接近五点三十分。跟冬季的每个早晨一样,阳光总是出现得特别晚,所以在这个时间上,桑代克山区也是日月无光,黑夜的颜色仍然在俯瞰着大地。当驻守在防线西面的艾军哨兵正抱着怀中的步枪、准备到搭好的伪装草棚下歇一会儿的时候,一种震撼着大地与天空的声音淹没了所有人的听力。每个人都完全没有心理准备,被这突如其来的声音吓了一大跳。可是伴随着心脏的狂跳声,他们还必须得弄明白,这声音从何而来。这事倒不难,因为现在这种隆隆的、似乎足以将整个山区都掀翻的声音响彻云霄,而且在长达二三十公里的由艾军驻守的这一防线地带上,这种声音更是无可回避。 “是那些奥登尼亚佬!他们发起了反击!” 这样的醒悟,虽然并不算难得晚,可是在艾军守军之中响起的时候,早就被奥军的炮火压制下去了。匆忙将炮口对转东面敌军阵地的艾军,险些被奥军的突击火炮击中,不得不弃炮而逃,好不狼狈。为了这一刻,奥军准备多时,而毫无防范的艾尼亚人,自然是被打了个措手不及了。 在漆黑的空中,白色与黄色的一道道光,如箭般划破虚空,投向本是宁静无声的彼方。这道由光与火交织出的大网,将桑代克山区的上空团团围住,哪怕是林间的雀鸟惊醒欲飞,也恐怕逃不出去了。而艾军阵地匆忙活跃起来的反击炮火,虽然也出现在这道火力网中,可是相比起奥军那伴随着“嘶嘶”怪叫的炮弹在空中发出光芒的轨道声,明显处于下风。这从一开始就注定是一场有预谋和计划的作战,但是没有作战思想准备的艾尼亚人,即使武器精良、装备齐全,也难逃一劫。人类所制造的为了毁灭自我而诞生的炮火,如今已经点亮了桑代克山区,甚至从某种程度上来说,还能媲美白昼的光亮度。 如此的炮击,正是奥军集结于边境线上的三军努力的结果。在己方炮火的掩护下,那些如同河流般在公路上行驶的奥军坦克,发出同样不输于大炮的声响,驶向敌人阵地所在的方位。而这些坦克上的主炮,都无一例外地指向了敌军的阵地,加入到了友军万炮齐发的行列中。这样的袭击,就算有心理准备的军队,都会被打得喘不过气来;更何况艾尼亚军在取得初期的胜利后,心理和思想皆有松懈,哪里会料到他们本已到手的胜利,竟然在此时变成了敌军大反攻的序幕?什么新年、什么庆祝、什么团聚,现在早已被他们抛诸脑后,每个人都只想着怎样躲避敌军密如雨点般的炮火,同时试图组织起反击。 一个小时的炮击中,艾尼亚军几乎完全处于捱打状态。有不少放置在防线伪装工事底下的火炮,还没来得及发挥它的本来作用,就被奥军的炮火迫使它们成为了废物的代名词。有不少被炸伤的艾军躺在雪地里大声的惨叫,可是他们的同伴也爱莫能助,因为炮火太过猛烈,更何况还能行动的人,必须得想方设法反击,哪里还有时间却顾得上受伤的同伴?至于那些艾军的马匹,就更不用说了。受惊的可怜动物们,逃不开的被炸死、而逃得出马棚的,也随即被炮火的火焰吞没,从里面发出令人惊悚的可怕嘶叫声。人类带来的灾难,如今不仅是人类自己的受苦,连无辜的动物也不例外。可是制造出如此杀戮的人类,不管是打得兴起的一方、还是暂时被动的一方,如今每个人脑袋里都不是想着杀戮的可怕后果,而是无时无刻不在盘算着要如何才能更有效地杀死更多自己的同类。 在连连的炮击中,艾尼亚官兵的耳朵似乎都已经听不到除了炮声之外别的声音了。所幸在敌军那极其猛烈的大炮攻势中,阵地早已光亮如白昼,他们可以不必费神点灯就能看得清楚战友之间的动向和手势。因为有一部分官兵已经回昂尼亚轮换渡假,所以在此地驻守的,倒有三分之一是刚补充进来的新兵。(未完待续,如欲知后事如何,请登陆www.qidian.com,章节更多,支持作者,支持正版阅读!)(未完待续) 第五卷 (中) 第十四章 桑代克反击战(2) 他们哪里经过这种场面,只能下意识地捂住耳朵,同时一边大叫,好像只要这样,就能够将那可怕的声音驱逐出去。 然而向来被奥军戏称为“娇生惯养”的艾尼亚军如今只是刚迎来了噩梦的开始,因为在震天动地的炮击声甫一稍歇,在那些黑色的森林中,就有一波又一波的白色的物体在蠕动着向他们扑来。在这些白色的物体之中,还夹杂着一些黑色的东西,他们在火力网中向艾尼亚军的防线逼近,虽然这些物体中发出的子弹和炮火比起那些隆隆的大炮声稍弱些,不过在人类的听觉听来,同样能够令人足以崩溃。穿着白色作战服的奥军、黑灰的坦克和自行火炮,将那整片覆盖着白雪的大地都遮盖了。在日后侥幸生还的艾军之中,没有一个能够忘记当时这副可怕的场景:那些奥登尼亚人离他们所在的堑壕越来越近,近得甚至可以看得到他们的脸孔。那些毫无经验而不知如何是好的艾军新兵,脑袋里被这情景吓得只剩下一个字: “逃!” 人类的天性毕竟是恐惧大于一切的,因为它的前提就是为了保住自己的性命。在服从于本能之后,有很多人都这么做了。于是这些年轻的士兵们来不及多想,转身就从战壕中跃出,跑向更后方的堑壕中,有不少人被奥军击中而不能完成这段不远的路程,而更多的人则是使足了吃奶的力气,也要继续奔向那个安全地带。 与这些听从了自我本能的士兵相比,更多的艾尼亚官兵留在了自己的位置上。甚至有的人是从后面一道防线冲上来,为同伴增援的。不要看他们一副英勇的模样,可是在这之前,他们在军队中从事的职务,却都与真刀真枪的战斗基本无缘。有的军官——此前他在军中的工作就是向前线的官兵们祷告祝福——甚至是手上拿着一本全能教派的《福音书》就毅然跑到最前线的堑壕中,拿起枪向冲击着他们防线的敌军开枪。这样的一幕,虽然奥军并不得知,可是如果被他们知道了实情,在哭笑不得的同时,也会对这些勇敢的人肃然起敬。 但是无论是逃跑还是勇敢,艾尼亚的官兵们,都无法阻止一个事实:那就是奥登尼亚人已经在连续的炮火掩护下,成功地向他们的防线逼来。那些黑压压连成一片的坦克、穿梭于坦克背后与其间的白色敌兵身影,已经来到艾军眼前,将那些不管是敢于从战壕中跃出与他们进行肉搏战的士兵、还是转身要逃跑的士兵通通击倒。有的艾尼亚士兵看到敌军的坦克冲了过来,赶紧往战壕里一躲,待坦克从自己的头顶上驶过后,他又跳出战壕,将成捆的手榴弹塞进敌军坦克中。火光一闪,紧接着是一声沉闷的“咕隆”声,那辆坦克停了下来,浑身冒烟动弹不得,可是这个艾尼亚兵看着这辆坦克即将解体前的一幕,还没有欢呼出来,他被掀上了天,摔下来死了。那些在不久前才让艾军惊慌失措的炮火,此时并没有停下,相反随着奥军的逼近,更加猛烈而且致命。当炮弹砸在艾军阵地上的时候,不仅是砸出一个个深浅不小的坑,更让原本在这个范围内的艾军像脚底下的雪和泥土那样,先是被炮弹的火力冲上了天,在那里划出一道道抛物线之后,再重重地砸在地面上。不过在抛到空中之前,有大半的人,就已经断气了,只有少数的人能够在空中落下来之后,依然在那儿叫唤着,证明自己并没有马上死去。可是现在看来,还是早点断气比较好,因为即使你如此凄惨地躺在那里,也不会得到任何的救助,相反,那些来到面前的奥军官兵,不是对他们视而不见、就是在那些伤员脑袋中补上一枪——就算进攻与防御的双方互换,这副情景也依然会再现,只不过受伤的变成了奥军,而“清理战场”的则是艾军。 在精心的策划下,奥军的第一波攻势很快取得了成功。在桑代克山区的西北面,原本由艾尼亚人所掌握的阵地,如今都开始逐渐变成了奥军的所有物。作为第一军第一装甲师的位于箭头位置的第一装甲团,也和它的友军一起,向那里的山区发起征服之旅。由于先前大炮所起的作用,这儿防御的艾军都已经阵亡——就算有人逃生,那也是因为他们放弃了战斗、逃离了战场。这些横七竖八的尸体、暴露在天空炮火的光芒下,无力地等待着奥军的坦克从他们的身体和阵地上碾过去。事情看起来非常顺利,可是在凯尔贝洛斯当中负责指挥第一装甲团前进的团长尤琛此时却顾不上这些,他牢记着他们的任务:快速前进,到达穆勒河。因此现在他和他的装甲团必须得突破前面的艾军防线,突破桑代克山区的密林、迂回绕过此地到达布隆尼亚境内。也不知道那儿到底有多少艾军在等待着他们,尤琛现在的精神已经完全绷紧,哪怕只有一点风吹草动他都能马上作出反应——不过与艾军只剩下逃跑的本能反应所不同,他是任何时刻都保持着高度的作战意识和反应。 在前进的初期,令奥军这支右翼先锋部队感到不知是庆幸还是意外的是,他们所穿越的山区,并没有发现艾军的主力部队。那些原本驻守在此的艾军,不是被之前的炮火打得落花流水匆忙逃跑、就是惨死在他们的岗位上。奥军顺利通过这些山区地段时,在庆幸前进得如此快速的同时,都不免对艾军的薄弱防守感到心中嘀咕。 “这会不会又是陷阱呢?或者说,他们的防御,原本就如此空白吗?” 类似的疑问,不仅在尤琛心中一再闪过,在其他官兵的脑海中,也不时出现。不过他们的任务就是要突破敌军的防御,所以不管是遇上还是没遇上敌人,他们都不会有丝毫松懈,而是卯足了力气拼命前进。 当12月16日早晨的光明总算出现在人们的视线中时,这时的艾军阵地上,早已变成了一场难分敌我的混战。因为有的防线带已经失陷、成为了奥军的据点、反过来向两旁或后方的艾军堑壕攻击;而有的防线带则仍然在坚守,不得不应付周遭不知是敌是友的攻击与炮火。这真是你中有我、我中有你,奥登尼亚和艾尼亚,这对从第一次神谕大战时期就是死对头的宿敌,如今再一次在战场上纠缠不清,也是情理之中的事情。在不算晴空的天际中,已经很久没有出现在奥军地面部队官兵眼中的空军战机们,也来到了阵地的上空,为友军提供火力支援。它们的出现,自然让奥登尼亚官兵欢呼不已,而艾尼亚的军队,却是叫苦不迭。不是说自己的空军早就摧毁了奥军大部分的空中力量了吗?所以在此前那么长一段时间里,他们都只能眼睁睁地看着那些战机从自己城市的上空盘旋、扔下致命的炸弹。可是现在为什么奥军居然还有这么多的空军战机可以出动了呢? 艾尼亚人自然不会知道,虽然在此前奥登尼亚国内确实饱受空袭轰炸之苦;可是为了这一次的重大反攻战役,奥登尼亚最高统帅部秘密下达了命令,让空军将东线剩余的力量和国内赶式生产出的战机集合到边境线上,为这一次作战提供空中火力的配合。这一招果然达到了奇兵的作用,最起码,它们的出现就已经令本已心中无底的艾军更觉得没有了希望。有些被围困在阵地中的士兵,迫于无奈只能举手投降。有的人因为举手举得太慢,马上就换来奥军的招呼:一颗或更多致命的子弹。 相比起那些有经验的老兵们,年轻而求胜心切的奥军新兵,在面对着自己从未谋面的敌人时,显得更加凶狠可怕。这一点,在白刃战中特别明显。往往还不到成年年纪的少年士兵们,对那些敌人真是杀红了眼,甚至在对方已经被打倒在地时,他们手中的枪托也没有放过对方。有的老兵看到这副架势,心中也未免咋舌不已;可是他们没有时间多管,因为他们还要继续向前冲、直至将艾军的防线全面冲跨。不管是老兵还是新兵,不管是军官还是士兵,让奥军感到无比鼓舞的是,他们的反攻在头一波的进攻浪潮中,就取得了大胜!艾军在这一带的防御,如今只剩下极少数的阵地仍然在顽抗到底,可是这对于整个长达二十多公里的战线已经于事无补。桑代克山区,自从在四年前被奥军征服以来,如今又一次成为奥军胜利的见证地点。 当天黄昏时分,奥军已经占领了艾军防线的百分之九十以上的地段,可以说在这儿初步站稳了脚跟。同样的消息,传到了两国的最高统帅部耳朵中的时候,却是完全不同的反应。身在奥登首相府后花园地堡中的帝国首相卡尔.海因茨,激动得一下子从椅子上跃起,他三步并作两步站在地图前(这个举动让他身边的随从大吃一惊,因为他们已经忘记了多少时候、都没有见过首相这么健步如飞了),挥舞着双拳,不住在喊着一个词。在他身边众人的耐心分辨中,总算听清楚首相在喊的到底是什么了: “桑代克!桑代克!桑代克!” 很显然,帝国的首相对于这个奥军与帝国的福地,一直抱有极高的信心。如今事实果然证明了他的期望是正确的,怎能不令他兴奋若狂?(未完待续,如欲知后事如何,请登陆www.qidian.com,章节更多,支持作者,支持正版阅读!)(未完待续) 第五卷 (中) 第十四章 桑代克反击战(3) 而且更让卡尔.海因茨感到激动的,是关于前线战区天气的情报。因为根据奥军气象部门的预测,在桑代克山区以及其西北面的布隆尼亚境内,未来几天都将会是雨雪天气,能见度颇低。这就意味着,联军那强大令人害怕的空军,将无法出动!这将更加有利于奥军突击部队的前进,也就是说,哪怕在几天之后当地阳光出现、艾昂联军战机能够再次出动,那个时候,恐怕奥军的先锋部队也已经一路狂奔直达布隆尼亚的重要据点了。如果来得及的话,奥军先锋部队就能够在这几天短短的时间内突破艾军的防线,哪怕还没到布隆尼亚首都,也足以有时间攻陷当地艾军的油库、补充足够的燃料以应付接下来的连场战斗。现在看来,帝国首相的决定,正如四年前对曼尼亚的突然进攻一样,收到了令人惊喜的回报。 而在艾昂联军方面呢?情况又大为不同了。虽然敌军发起反攻的情报,被陆续传到后方,可是并没有引起足够的重视。收到情报后,对前线状况并不了解的将领,对他们的统帅表示:这或许只是奥军的一次尝试式进攻而已,并不会对前线造成很大威胁。和他一样抱有相同意见的人不少,而且有许多都是一心只想着如何回国渡假的将军。因为在曼尼亚的大胜,让他们放松了警惕,以为奥军真的只是强弩之末,不可能发起有威胁性的进攻。虽然也认为奥军实力大为削弱,不过他们的统帅还是心存疑虑,因为桑代克山区的一段,正是在艾军中防守最薄弱的一段,现在奥军偏偏在那儿出现,难免令人觉得太过巧合了。于是他下令,将驻守在附近的两个装甲师调往桑代克山区增援。只是,真的还来得及吗? 桑代克山区的西北面,如今已经再次成为了奥军主宰的地区。在其西侧的大部分艾军,虽然有些得悉了前线的敌军反攻,可是一时也弄不清楚这是大规模的反攻还是小规模的试探性进攻,再加上有任务在身,所以不能离开当地,只能不断在侦察观测。而奥军的脚步没有丝毫要停下的意愿,他们的坦克像在创世历1085年时的一样,在山区进行着穿插前进,行进的途中进行得很顺利,哪怕遇上艾军的据点,也往往能够轻易地将敌人消灭。有的据点的艾军,甚至一觉醒来面前就出现了奥军的身影。在黑洞洞的枪口下,无可奈何的他们也只好选择了投降。奥军的声势扶摇直上,真可谓是望尘莫及。只是这其中由于前进得太快,有时奥军来不及通知附近的友军,就遭到了自己人的炮击。因为对方怎么也想不到,在这么短的时间内,前方的敌军已经被自己人弄得死的死、逃的逃,将那里纳入了奥军的领地之中。不过这些混乱并没有困住他们的步伐,更多的奥军坦克和步兵,继续如潮水之势,向他们的目的地前进。 虽然像很多友军那样,不是轻易消灭前面的敌人、就是进入无人防御的地带而不必作战就能前进,但是就算是这样的前进,也并不能令奥军此次反攻战役右翼箭头位置上的第一装甲团团长满意。尤琛在前进的同时,经常恼火地发现,他手下的坦克,不时就会陷入那些烂泥之中。由于桑代克山区的西北簏本来就是沼泽地区居多,再加上进入了冬季,大雪连绵,更造成了此地看似白雪遍地、非常适合行军。可是奥军的坦克与火炮进去之后才发现,在那些看似坚硬的雪地之下,竟然有不少都是会让人与装甲车辆泥足深陷的沼泽。有的时候,就算坦克能够安然通过,可那些由马匹或士兵推拉的火炮,却都难免不陷进这些看不见的陷阱里,变成他们的负担。 在通往布隆尼亚的途中,尤琛就不止一次地碰到过这样的尴尬事情。团里的坦克和火炮都能跟上,不至于被那些泥潭子拖住后腿,可是同时与他们协同作战前进的友军,却停留在他们侧翼或即将要前进的道路上,挡住了去路。他们并不是有意要这么做,而是那些坑坑洼洼的地面让他们的自行火炮和装甲运兵车一次又一次地掉落进去,不得不花大力气将它们推出来。面对着这欲进不能、欲退不得的境况,尤琛压抑住自己的火气,命令部下驾驶坦克将那些车辆和火炮推到一边去,好为后面有前进的部队让出一条足以通过的道路来。在突破了那一段狭窄的公路,来到军事地图上标明为“突破口”的山谷后,前面在山坡与树林的掩映下,赫然出现了大片平坦的地面。这正是适合坦克行进的地区,自然令奥军装甲兵们迫不及待地想进入此地。根据之前的会议和情报,尤琛知道,这里虽然没有艾军的防御力量,但是敌人在该地区布下了地雷,这里是名符其实的雷区。而在凌晨时分,在第一装甲团侧翼协同作战的第6伞兵团,就应该对这里进行了排雷任务,好让他们能够在这里顺利通过。在警惕着周围有可能突然出现的反击的同时,奥军的坦克,开始从这个山谷中通过,来到这片较为广阔的地区。 当尤琛的凯尔贝洛斯重型坦克缓缓向下,驶入到这片平原地带时,就听到附近传来一声巨响。一架奥军3型坦克,被炸得动弹不得,由底部向上,都被火焰所笼罩。周围并没有发现敌军存在,原来是地雷害得它失去了作战与行进的能力!同时还有两辆坦克也遭遇了了同样的问题,一辆报废,而另一辆则稍微幸运些,还能冲过那个爆炸地点继续向前冲。从潜望镜中看到了这一切的尤琛,弄明白是怎么一回事,他口中的脏话也丝毫没有客气地砸在友军第6伞兵团身上: “他妈的伞兵到底是干什么吃的!这一带的地雷根本没有清除掉!” 虽然知道了详情,可是第一装甲团的众多坦克和装甲车辆此时也已经没有退却的余地,他们在团长的带领下,只能不要命地向前冲,每个坦克驾驶员即使不用车长的催促,也踩进油门,希望尽早驶出这片可怕的雷区。可是就算是这样快速的前进,也无法确保所有的车辆都能顺利通过。除了刚开始遭遇到地雷的两辆坦克外,还有一辆坦克和两辆装甲车辆在轰隆一声中宣告报废。其中有一辆坦克的乘员在火焰焚身中试图跳出来,不过又在随后一声更为响亮的巨响中,连同坦克一起被炸上了天。在通过这片雷区之后,尤琛所率领的第一装甲团,报销了三辆坦克与两辆装甲车,这让他们的团长气的把牙齿咬得格格作响,但并没有像刚才那样发表自己的痛骂宣言,而此时第一装甲团都还没有与敌人正面交手。没打就先损兵折将,而且会造成这样的原因,又是因为自己人的失误所导致,这怎么不让尤琛生气呢? 不过不管如何,在“雾光”计划的初始,奥军确实如同计划上的那样,顺利地突破了艾军在桑代克山区薄弱的防守,并且一路长驱直入直奔敌军的后方与周遭地带。这次反击战的第一炮,由奥军先打响了。接下来会如何,就全看两军谁能坚持到最后了…… 创世历1089年12月17日凌晨,位于曼尼亚、奥登尼亚、布隆尼亚三国交界的斯拉夫村。 从地理位置上来看,这里很明显是属于那种三不管的地带。曼尼亚也好、奥登尼亚也好,哪怕是名义上归属于它管理的布隆尼亚也好,对这个地区都可以说完全没什么管辖力度。虽然这里已经算是布隆尼亚境内,不过它距离另外两边的两个大国的边境线,都只有着很短的距离。而这里,在此时也成为了奥军反攻先锋部队的所在地。 在通过了那一片令他们没开打就先有损失的雷区之后,尤琛的第一装甲团一路披荆斩棘而来,冲到了村子外头,与第6伞兵团汇合。如果他愿意的话,尤琛大可以将所有的损失都推以对方头上——其实他要这么做也完全在情在理——可是现在他们实在没有时间归咎责任,而是必须要准备下一次的进攻。 在第6伞兵团的团部中,尤琛见到了他们的团长。这位比尤琛的军阶还有高上一级的团长,脸色发青地对尤琛说: “中校,根据情报,在前面的树林里,埋伏着好多的艾军呐!” “什么?这是真的吗?”尤琛有点吃惊,因为他没有收到这样的情报。“他们在哪个方位?一共有多少人?火力情况如何?是敌人收到了情报从别处赶来的增援部队吗?距离我军还有多远?” 面对着尤琛的询问,对方却支支吾吾地说不出来仔细情况来。很显然的,他也不知底细,只是不知从哪里收到这样的情报,就随即转达给了同僚。面对着他的难以确定,尤琛的怒气再次被提升了。在他身后的副官哈根,看到尤琛那在嘴角边时隐时现的冷笑,心中暗叫不妙。尤琛平时几乎不怎么发火——尤其是对下属和士兵们——可是他一旦发起火来,那么不管是谁都无法抵挡得住。哪怕眼前的军官比他自己的军阶还要高。伞兵团的团长似乎也察觉到对方的怒气,他连忙解释说: “我已经派出了侦察部队,请您耐心点,中校。在情况没有确定之前,还是不要贸然前进的好。” 虽然他的话没有太大的说服力,不过在没有搞清楚敌人底细之前,尤琛也不想将自己人贸然推上前去。因为刚刚才经历过了雷区的损失,他可是够受的了。在这样的等待中,虽然没有敌军的炮火或是战斗,可是反而让这些一路往前冲的装甲兵们觉得颇为难受。就像一个在百米跑道中冲刺的短跑运动员,一下子让他突然收住自己的脚步不能冲向终点,当然会令他们感到不舒服了。 在这看似漫长的等待之中——事实上,时间只是过去了不到三个小时——尤琛左等也不是、右等也不是,他没有在相对安全的伞兵团团部所在的草屋中等待,而是在自己的坦克旁不时用望远镜向前方观察,希望能掌握或观察到更多的确凿情况。有的时候,甚至连附近几辆坦克上的装甲兵们,都能听到他们的团长在那儿不由自主地嘀咕(其实是按捺不住在大声的自言自语): “那些人怎么还不回来?”(未完待续,如欲知后事如何,请登陆www.qidian.com,章节更多,支持作者,支持正版阅读!)(未完待续) 第五卷 (中) 第十五章 初战告捷(1) 在好不容易总算等到了那些伞兵侦察兵回到村子以后,尤琛马上询问他们关于前方的情况。然而他们的回答再次令这位禁卫军中校感到怒火直向上蹿。因为他们的回答无一例外都是: “我们并没有发现一个敌军,在树林里和树林外,都没有敌军的存在。” 这下再明显不过,他们一路急行军来到这儿,竟然因为一个假情报而被迫在这儿耽搁了半天时间!尤琛才没有工夫对那个不知就里的伞兵团团长发泄怒气,他跳进自己的凯尔贝洛斯之中,命令第一装甲团继续前进。 在穿过树林的时候,装甲兵们看得一清二楚,这儿不仅没有他们想像中的艾尼亚大兵,甚至连一只小动物也没有。一想到他们居然因为这一点错误而被迫留在原地半天时间,尤琛就气不打一处来。在无线电耳机中,他对副团长巴列茨说: “我们被人骗了,而且还是被自己人骗了!就算想揍人,也不能动手!” “要付诸行动,最好晚一点进行。” “我知道,因为我们有更重要的事情去做。” 面对巴列茨的担忧,尤琛表示了自己的做法:再生气,也必须先完成他们的使命。不过现在最让尤琛担心的,除了那些随时有可能出现的敌军外,就是那些傻呼呼的同伴拖住后腿——相比起聪明的敌人,尤琛更痛恨的,是愚蠢的同伴。 往斯拉夫村前进,是艾军第41步兵步的据点:菲尔德镇。这儿驻扎的艾军比别处有多得多,甚至还有一个坦克营也在此。他们虽然得到了情报说前线已经开始打起来了,可是他们并没有得到调动的命令,所以仍然留在原地。他们完全不知道,一支可怕的敌军即将来到他们的面前。 由于过去接近二十四小时的战斗中,奥军的出色进攻能力和突然性,造成艾军集体性后退和恐慌。所有人都不愿落于“凶残的奥军”之手,所以如果没有抵抗到底的,就多数会望风而逃,逃到奥军的前头,与自己人在后面几道防线的驻守汇合重整。在前进到菲尔德小镇的路上,尤琛的第一装甲团,也顺便俘虏了一些艾军的士兵。他们看起来狼狈不堪,有的人大衣只穿上了半边,鞋带也没绑好,显然是刚刚从前线逃出来的。没想到在这儿又碰到了奥军,自然是苦不堪言。 在这些俘虏当中,尤琛弄到了一个非常关键的情报:就是在这批人的前头,还有一支艾军的坦克营刚从前线撤下,往菲尔德而去。在得知敌军的坦克同样也在这条公路上飞驰只是与他们有可能擦身而过的时候,尤琛拿定主意,他派出一个坦克连向前追,紧随在敌军坦克的屁股后面。在得到这个命令的时候,该坦克连的连长差点以为自己听错了:跟在敌人的坦克后头,这不是与虎谋皮吗?面对下属的疑问,尤琛的声音即使是在噪杂的无线电中听来也是那么清晰冷静: “这没什么好惊讶的,中尉。你们成了艾军的一部分,试想谁会对自己人开枪呢?那些呆在小镇里的艾尼亚人,现在不可能分辨得出来哪个是自己人、哪个是敌人,他们只知道这天会有很多很多的自己人和车辆从前线退到他们那儿去。所以,尽管踩尽油门,跟着他们去吧!当然,在进入小镇之后,你们可要多花点工夫占领那儿的据点,到时候我们里应外合,那些艾尼亚人不死才怪!” 在明白了指挥官的设想之后,该连迅速调动起来,他们离开第一装甲团,向前面赶去。没过多久,就在公路旁的另一条乡间小路上发现了敌军坦克的身影。那些艾尼亚车队从前线溃败而回,因为生怕遇上敌军,所以竟连大路也不敢走,而是专走小路,好希望赶快回到后面的防线。可是这些忙于逃命的艾尼亚官兵怎么也不会想到,当他们的坦克和车辆刚刚驶上通往菲尔德镇的公路时,有不少车身上满是伪装的树枝叶子、看起来和他们的坦克差不多的坦克,从树林里钻了出来。借助着前头那些坦克隆隆的行驶声,紧跟在他们之后。看起来,两支车队成了同一支车队,再加上夜幕的掩护,让人难以分清它们的身分。 在来到菲尔德小镇外的时候,这儿的艾军岗哨逐渐增多。不过在看到是自己人之后,哨兵们全都将他们放行了——包括后面那些坦克,它们看上去也像是自己人车队里的一员。没有哪个人会知道,现在就在自己人的队伍中,竟然还混杂着敌人的身影。 在进入了小镇之后,奥军第一装甲团突击坦克连几乎没有看到艾军的身影。答案非常简单:因为天气太冷,加上大雪纷飞,所以怕冷的艾尼亚官兵不是躲进了当场的民房里取暖,就是呆在自己的防御工事中不肯出来。而且他们的位置非常分散,也没有谁会对从前线撤下来的自己人部队有什么疑心。 当隆隆的炮声在小镇内响起的时候,艾军的第一反应就是:敌人已经杀到镇外了!匆忙应战的他们,急忙从温暖的房子里跑出来,往自己的坦克、火炮所在的方位跑去。可是当他们来到那儿之后,却全都傻了眼。他们的坦克和车辆,现在都已经被火焰吞噬,并且有的还发出更加猛烈的巨响——因为它们正被引燃了里面的弹药,所以在爆炸。而造成这一切的罪魁祸首,正是奥登尼亚的坦克!他们在艾军疏忽大意的情况下,轻而易举地将整个小镇据为己有,并且将艾军驻守在这儿的武器车辆还有人员都通通变成自己的战利品。在醒悟过来之后,有的艾军想到了撤退,可是他们驾驶的装甲车刚来到通往镇外的路口,就被更多的奥军坦克和它们猛烈的炮火打得往后退。尤琛的第一装甲团也来到了菲尔德,加入了战斗。 这场战斗持续的时间很短,因为一方完全没有准备,而一方却是成竹在胸。奥军在当天早上的太阳出来之前,俘虏了这个小镇上几乎所有的艾尼亚军320人,并且缴获了敌军有超过20辆坦克。他们所付出的代价,仅仅只是两辆坦克。这场战斗能够如此快速地取得胜利并且付出的代价如此之小,全因为尤琛能够作出迅速而且准确的判断,并且将心中的构思付诸于行动。 突击坦克连的连长向跳下坦克的尤琛敬礼,报告他们的战绩和损失。那些被俘虏了的艾尼亚官兵,一个个被几个奥军士兵用枪指着,坐在草屋外的雪地上,双手贴在脑后,垂头丧气。敌军来得如此之快,他们甚至一点也没有察觉到是怎么回事,就成为了阶下囚。有的人还不明白,为什么敌军的坦克能够经过他们的关卡、顺利地来到镇内呢?难道这些敌人真的能够插上翅膀在天空中飞翔吗?这当然是不可能的,唯一的解释就是:奥军太过神出鬼没了。 这次的神速胜利,让第一装甲团赢得了一点时间。而且现在仍然是凌晨,天气寒冷再加上有些坦克需要临时修理,而且尤琛正打算审问艾军的战俘,因此就在镇上稍作休息。他们休息的房屋,正是刚才艾军指挥部所在的房子,没想到仅仅只过了大概半个小时左右,这间屋子的主人便已然易主了。 “把他们的指挥官带进来。” 当艾尼亚驻守在此地的步兵团团长长进来相对温暖的屋子里以后,他花了一点时间才看清楚屋里的人——因为屋子外一片漆黑,而里头则比较光亮,一时让人的视线有点接受不了。这个艾军军官看看眼前这几个奥军的军官,他疑惑地发现,虽然这些敌军的军官个个都满脸风霜、神情略显憔悴,不过却都比较年轻,大概都只有二十来、三十岁左右。在两三名军官的围绕中,那个穿着奥军装甲部队黑色夹克、正低头审视着地图的军官,此时正在旁人的提醒下,抬头注视着走进来的战俘。但这个团长并没有将眼光停留在他身上太久,因为他觉得这个男人看起来太年轻,不像是敌人的头儿,他的身上连一枚勋章也没有。于是他又将目光落在那个男人旁边另一名奥军军官身上,觉得他看起来比别人要大上几岁,应该才是敌人的长官。 “报出你的姓名、军阶和编号。” 出乎这个艾军军官意料的是,首先询问他的人,却是那个看起来最年轻的奥军军官。虽然是不同的军队,可是不管是哪国的军队,决定哪个军人拥有更多权力(包括发言权)的是军阶和职务,这点是没有任何不同的。原本只以为那个男人不过是个副官或连级军官的艾军团长,再看清楚一点后才发觉,那个刚刚还被自己误以为只是个下级军官的年轻男人,在黑色的皮夹克下,领章上的标志却赫然表明他是一位奥登尼亚禁卫军的中校!他有点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半眯着眼打算再看清楚些。果然没错,这男人是中校军衔,而且还是这个屋子时军阶最高的军官。当说完自己的姓名和军阶之后,他才有点回过神来。没想到这个年轻的奥军军官,看上去起码比自己小了十五岁左右,居然就已经是奥军禁卫军的中校。难道说奥军的精锐都已经在之前的战斗中消耗过大,所以才让这么一个小白脸当上高官了吗? “你们还有哪些部队在附近?” 面对敌人的询问,艾军的团长保持着沉默。奥军的进攻如此迅速而且利落,他作为该处艾军的指挥官,居然没有丝毫察觉,这本来就够令他感到耻辱的了。更何况身为一个军人,他当然不可能将己方的情报泄露给敌人了。哪怕这些凶残的奥军会要他的命,他也不会吐露半个字。看到他不回答,奥军的那位年轻中校抿着的双唇微微一翘,但随即又保持着水平的直线。他挥挥手,示意部下将这位敌军军官带走。艾军的指挥官一咬牙,向对方说: “我在此请求您,请您善待战俘,并且给予他们人道的对待。” “这一点就算您不提起,我也会这么办,克……(他有点想不起来敌人的姓氏了)克莱门特上校。” 这下子,艾军第410步兵师第3团团长克莱门特上校才总算能肯定,这确实是奥军该部队的头头。于是他反问道: “能不能请教您的姓名吗?因为我希望知道到底是谁打败了我们。”(未完待续,如欲知后事如何,请登陆www.qidian.com,章节更多,支持作者,支持正版阅读!)(未完待续) 第五卷 (中) 第十五章 初战告捷(2) 那个在克莱门特眼里顶多只有二十五六岁年纪模样、个头不算很高大、但有着一双湖蓝色美丽眼睛的奥军禁卫军军官,看着他,眼中掠过似笑非笑的神情。 “尤琛.弗莱德,奥登尼亚神圣帝国禁卫军中校。” 在被押走之后,那名艾军的指挥官显然还是沉浸在震惊中。因为这个男人不仅是奥登尼亚军方王牌禁卫军中的一员,而且以他这样的年纪,居然就已经当上了中校。当然,他并不知道尤琛的真实年龄——不过就算知道以后,也还是会惊讶不已。因为只是三十出头的年纪就能成为中校,以这个年龄段来说几乎是不可能的。 而在屋子里,尤琛和他的下属们正在商议着接下来的行动。想起刚才那个克莱门特上校的神情,尤琛身边的副官哈根忽然一笑,说: “看起来那家伙好像以为别人才是我们的长官,以为中校你只是个副手而已呢。” “哈哈,的确,况且在外表上,巴列茨比我还像上级,不是吗?” 被点名的那个军官涨红了脸,一脸的不自在。“哎呀,长官,别再说这些蠢话了。谁叫那家伙没有睁大眼睛仔细瞧,光凭外表来判断人呢。” 三人之间有说有笑,气氛十分轻松。在旁人看来,团部的指挥官之间如此自在,想必是对未来成竹在胸。不过只有他们自己才知道,接下来,他们还必须带领着下属们渡过多么的难关和多大的考验。能不能成功,依然是个未知数。 “我们现在距离穆勒河……只有剩下不到一半的路程了。” “没错,不过越是到那边,河床地带和桥梁也越来越多。我们的坦克和车辆要前进,会更加困难的。” “坦克的燃料也不是那么足够。我们根本没有补给……如果说得补充燃料的话……” 巴列茨略显烦躁的说着,同时眼睛在地图上移动着。这时候,尤琛那细长的手指,落在了一个名为林根的小圆点上。这个小圆点距离旁边那个名为“菲尔德”的小圆点,非常接近,几乎挨在了一起。尤琛的手指头轻轻地拍打着林根这个名词,说: “根据我方的情报,这里是敌军的军用机场和油库所在。而且是离我们现在所在的菲尔德镇最近的一个燃料补充地点。如果我们想在继续前进,首先就得将林根这地方先拿下来!” “这儿的敌军情况呢?” “没有资料。”尤琛阴沉沉的一笑。“因为我们的情报部门,还没来得及搞清楚敌人在那儿的具体驻守兵力。再加上,那儿并不属于我们第一装甲团的进攻地点,所以他们干脆没有将这方面的情报告诉过我。” 面对着这种情况,他们既不好对自己人多做批评,只能寄希望于审问战俘上。在发出审问战俘的命令之后,尤琛转过身对自己的心腹副官说: “没想到,我们的艾尼亚敌人,现在相比起咱们的情报部门的人来说,还要可爱得多。因为起码有机会能比他们的嘴里弄到些情报!” 这样的批评,要是换成别人在场听见,恐怕会觉得太过尖刻了。不过哈根非常清楚,尤琛的这种批评,已经算是程度较轻的了。如果此时真的有哪个情报部门的负责人不幸地出现在尤琛面前,只怕他会被尤琛刻薄嘲弄的言词气得上吊处杀、觉得再也没脸留在这个世界上了——因为尤琛就是这样的人。 由于尤琛下令不得虐待战俘,所以他的下属在审问的时候只能通过旁敲侧击、威胁利诱的方式来达到目的。所幸,在一个警惕程度没那么高的艾军军官嘴里,他们弄清楚了驻守在林根军用机场的敌军兵力。那儿驻守的正是他们这个步兵师的后勤连,还有机场的一些侦察机飞行员和地勤人员,人数大概是两百人左右。再加上奥军的通讯官检查了艾军的电报和监听来自敌人的广播,确认了这个情报的可信度。因此尤琛决定了他们下一个进军地点:林根。目标就是夺取那个军用机场并且缴获那儿敌军油库中的燃料补给——这是目前奥军最需要的。 在当天清晨,依然是黑暗笼罩着大地的时候,尤琛率领着第一装甲团,再次出发。他只是留下少量士兵看守着那些战俘——因为他不可能将他们一起带上路,那样太过累赘,而且很有可能会泄露他们的行踪——等待后面的主力部队赶到时,再将那些战俘移交给他们。 林根距离菲尔德仅有五公里左右的路程,这对于久经沙场的奥军装甲部队来说,简直是小菜一碟。不过他们可不能大摇大摆地冲进去与敌军开战,因为要是敌人在与他们激战的时候趁机将油库引爆、销毁那些补给,那么就算他们占领了当地也没有用了。所以尤琛所下的命令就跟占领菲尔德小镇时的一样:必须要神不知鬼不觉,而且必须下手要快要狠! 那些驻守在林根军用机场的艾尼亚官兵,有很多人都是刚从本国调来的,因为军队需要轮换休假,所以那些原本自从迪马尔登陆就一直在米德加尔德大陆作战的艾军官兵,有不少都回国或是到昂尼亚休假去了。该步兵师的后勤连负责调度从大后方运来的物资,并且再一一通过这个中转站枢纽来将物资运往更前线去。他们对于战斗可以说没什么经验,而且他们中的大多数人都认为,他们应该没什么作战的机会。因为前面自然有作战部队在进行着战斗,而且奥军已经快不行了,所以他们要做的就是在这儿等待、等待着跟着大部队进入奥登尼亚本土、接收胜利的果实。 12月17日,天空还是那么灰蒙蒙的,没有一丝阳光。这样的天气已经持续了好几天,还是没有一点好转的迹象。驻守在林根机场上的艾军侦察机中队飞行员无法起飞,所以只能呆在自己的营房里打牌。而410步兵师第3团的后勤连,此时正在分发他们的早餐。只有少数一些士兵,在机场周围负责警戒。他们有的人打着哈欠,有的人则在跺着脚、抱怨米德加尔德大陆的坏天气,还有的人则抱着怀里的步枪,靠在沙包后,差点睡着了。 在机场的一侧,那些当作连队厨房和临时食堂的屋子门前,排起了领餐的队伍。那些艾尼亚士兵,拿着他们的扁扁的军用铁制饭盒,缓慢地向前移动着,同时一边打听着今天的早餐吃的是什么。相比起艾军许多部队的官兵来说,负责后勤物资调度的部门,一般都是物资充足而且吃得比自己人要好得多、也更自在得多。有的人因为伙夫分给自己的面包少了一点,就嚷嚷起来,好不容易才被自己的同伴劝走了。走的时候,他还不时回过头去,冲着他所诅咒的伙夫竖起拳头,高声喊: “混蛋!迟早会让你知道我的厉害!” 那边的伙夫也不甘示弱。“好啊!以为我会害怕你这臭虫吗?你来啊?!谁敢来,我就让他试试老子的拳头!” 话音刚落,机场旁的树丛里猛的驶出一辆黑不溜秋的坦克,冲向这些艾军的火力点,碾过他们的沙包和没来得及逃走的士兵。紧接着,更多的坦克从那里冲了进来,它们的大炮也没有闲着,接二连三地朝艾军的火力点和武装飞机开炮,一时间打得那些艾尼亚官兵目瞪口呆,只是下意识地抱着头蹲在地上,想减轻那些声音给自己脑袋带来的可怕压力。 有的人比较勇敢,能够在瞬间的呆滞过后,马上醒悟过来,想要冲向机枪和火炮所在的位置。可是他们还没有跑到那儿,就眼睁睁地看到自己人的武器被坦克推倒、碾平,冒出浓浓的黑烟,成了一堆废铁。 “举起手!” 这样的路尼语,虽然艾尼亚人听不懂,不过从对方那狰狞的神情和严厉的口吻听来,显然是不容反抗的命令。于是像所有在前线被俘的人那样,艾军官兵只能举手投降。有的士兵因为没有马上作出反应——可能是被吓傻了——而立刻挨了奥军一枪,顿时命丧黄泉。而在机场的临时食堂前,那些被驱赶在一起的艾军,手里还拿着饭盒或嘴巴里嚼着面包,他们的样子好像不是来作战的,而是来渡假休息的。这让第一批先进入这个机场的奥军官兵觉得十分可笑。至于那两个刚才还有力气争吵的士兵和伙夫,现在都耷拉着脑袋、在敌人的枪口下坐到一起,心中叹气连连。 跟上一次的战斗一样,这次占领敌军军用机场的行动,同样是迅速异常。奥军第一装甲团俘虏了两百名的艾军官兵,而自己这边只损失了一辆凯尔贝洛斯坦克——那是被两名勇敢的艾军士兵用反坦克炮干掉的——而且更重要的是,他们从这儿的油库中得到了燃料的补给:约二十二万公升汽油。这样子,他们的坦克就又能继续作战了!这些战利品让尤琛和他的下属们信心大涨,因为要是再没有燃料的补给,他们可真的没有办法让即将没油的坦克再跑下去陪伴他们作战。到时候,这些坦克就只能成为扔在路边的废弃物品,等待着未知的命运。 “这下子我们的宝贝可以暂时松一口气了!” 在知道已经弄到汽油之后,第一装甲团团长尤琛所在的编号为001的凯尔贝洛斯坦克车组驾驶员诺维克少尉,高兴地拍拍自己的这辆老战友。瞧他的样子,似乎比自己得到升职授勋还要高兴。因为他和其它坦克驾驶员都清楚——其实团里的军官甚至许多士兵都清楚——要是再没燃料,那么他们的坦克再过个一两天就跑不起来了。 跟那些兴高采烈的奥军官兵形成鲜明对比的,是那些脸色灰暗、哭丧着脸的艾军官兵。他们怎么也没有想到,自己居然是在吃早餐的时候,被出其不意进攻的敌人给俘虏了的。而且这里所储藏的物资和燃料,现在都成了敌人的囊中物,又怎么不让他们觉得无奈又焦急呢? 进攻以来接连得手,让尤琛的气色也好了许多。哈根半开玩笑似的说: “说不定我们接下来能够提前到达穆勒河呢。到时候曼弗雷德和莫克恐怕连眼镜都要掉下来了。” 能够让他在自己面前如此调侃上级,大概也就只有尤琛这样的长官才能做到了。不过能让向来谨慎的哈根作出这样的预测,也跟目前的顺利战况有关。本来开始的时候,他们还一直在对艾昂联军那“坚固的防守”而十分防范,谁能想到,到目前为止,这样的防守却近乎不见踪影。(未完待续,如欲知后事如何,请登陆www.qidian.com,章节更多,支持作者,支持正版阅读!)(未完待续) 第五卷 (中) 第十五章 初战告捷(3) 对于好友的乐观,尤琛露出一个难以察觉的苦笑,低声说: “他们交待的任务很容易,不过相比起他们的要求,我还是希望能够达到计划中的任务要求,到达穆勒河,穿过那片地区,直入维尔瓦平原。那样子的话,布隆尼亚的首都格拉就在我们的脚下了!” 虽然这是“雾光”计划中最高统帅部与首相对于奥军先锋部队的期望,可是在来到战场之后,这些颇具经验的军人们都感觉到:想要达到这个目标,真是难上加难。所以在出发之前,第一装甲师师长的参谋长才会对尤琛表示:不赢也没关系,反正你的人到达过那里、完成了字面上的任务要求,就可以交差了。尤琛现在这么说,也只不过是为自己鼓鼓劲,别让自己和身边的人泄气而已。能不能将计划进行得如此完美,他们谁都心里雪亮。 在机场的一侧,在坦克与枪口的包围下,那些投降的艾尼亚军人双手抱着头,一一从一名奥军禁卫军中尉面前走过,好让对方得以清点他们的人数。同时,奥军将军官与士兵分开,打算稍后好让上级审问这些战俘。看到那些艾尼亚人的饭盒,还有他们准备好的热气腾腾的食物,诺维克忍不住对同一车组的炮手瓦纳说: “看来哪儿的军队都一样,凡是管后勤和物资的,吃的肯定都比前线阵地里的呆瓜们要好得多!” 他在说着的时候,装填手兰茨就已经将散落在地面上的一包口香糖捡起来,好奇地瞧个不停,同时还咽了咽口水。 “这些艾尼亚佬,不管到了哪里都这么喜欢嚼口香糖。大概这种糖嚼得太多,让他们的咀嚼能力过于发达,可是脑袋的思考能力却在下降,所以他们才会这么愚蠢。” “你要喜欢,不如也来试一片好了。” 瓦纳这样嘲弄着自己的战友,同时还和诺维克一起打量起艾军的其它食物来。对于这个神秘军队的一切,他们都很有兴趣弄明白。因为在曼尼亚的时候,他们没有机会跟艾军交手,知道一些传闻,也不过是从别人那儿听来的。所以现在看到这些敌人和他们的武器装备、物资补给都出现在自己面前,当然忍不住想瞧个仔细。不过敌人的物资,奥军都搬到一处,没有哪个人因为肚子饿或是坦克缺油已久而一窝蜂地上前哄抢。看守和搬运这些物资的奥军,就算心里痒痒,在长官没有下达命令之前,连一个手指头也不敢碰它们。 而在尤琛那边,他将清点战俘和物资的工作交待下去,自己则让人将驻守此地的艾军指挥官带来,审问他附近艾军的动向和所在地点——好与自己的情报和地图进行对比,看看哪个更接近事实,这样才能对接下来的行军和作战更为有利。对此,对方当然表示“不知道”,可是尤琛并没有因此而动用什么刑罚,而是让部下将敌人来不及销毁的艾军地图和文件拿来。在这位指挥官用准确、流利的艾尼亚语询问下,再加上己方地图与文件的说明,让艾军军官只能承认:他们的部队确实就如地图上所标记的那样,有的驻扎地东边、有的驻扎得更远一些。在为难的同时,他对于这位奥军军官能够说得一口再准确不过的艾尼亚语,而觉得惊讶万分——因为从对方的口里,他甚至听不出有一点路尼语的口音。 在士兵押走战俘之后,尤琛拿着那份艾尼亚军事地图,心里在不停地盘算着下一个进军地点。在他们往西前进到穆勒河的途中,还有好几个由艾军把守的据点。那儿的兵力如果按照着他们内部的文件所说,兵力并不算太强,也许自己的第一装甲团还能再拿下几个地方。刚想到这儿,尤琛心里一紧。因为他们的坦克不可能再路上耽搁下去,他们并不是像这次这样,能够这么好运抢到汽油作为补给。要是在再接下来的几天,他们的坦克没有再得到燃料的补充,这可会有大麻烦的。而且就算这次能够抢到二十多万升的汽油,要用在整个装甲团的坦克和装甲车辆上,相信没过一星期,就会耗费完毕。那么在用完这些燃料之前呢?他和他的部队又要到哪里去抢夺敌军的汽油呢? 尤琛越想越失落、越想越气。要是自己的部队能够有补给,也就不用像现在这样巧妇难为无米之炊了!居然要像个强盗那样东抢一处、西咬一块,而且万一敌人没有汽油,他们就得落个从装甲部队变成步兵部队的下场,这样的现实,又怎么能让心高气傲的尤琛觉得满意呢? “……长官,长官……” 这是哈根的声音,尤琛回过神来,看到副官将一杯还在冒着热气的咖啡端到自己面前,对方脸上带着点笑容。 “请您喝一点吧,虽然是敌人的咖啡,不过还热着呢。” 尤琛正想说自己不渴也不饿,不过他眼睛一转,看到那些面色苍白直咽口水的年轻士兵们。他们偶尔看一眼那些敌人的早餐,却没有一个人敢对它们动手动脚的,依然站得笔直。尤琛知道,要是自己也不用这些早餐或是不发命令,那么谁也不敢动敌人的物资。他拿过杯子,喝了半杯咖啡,接着对哈根说: “传令下去,将有用的物资和汽油带走,剩下的东西带不走的就销毁,能够带走的,就尽量带上或是先在这儿‘消灭’掉吧。” “是,长官!” 这就意味着,尤琛准许自己的士兵使用敌人的早餐。这让饿坏了又连日来没有休息过的士兵们大喜过望,有的人已经迫不及待地将面包塞了自己满嘴都是。在传令的同时,哈根还叮嘱说: “战俘解除了武装之后,他们手里的东西不要拿。要是他们想要吃饭,也分一点给他们好了。” 虽然尤琛没有下达这样的命令,不过哈根和团长身边的团部军官都清楚,尤琛是不会反对这种命令的。可以说,哈根会这么做,也是因为明白尤琛是乐于应允这种做法的。他们作为胜利者,从来都不希望将自己的荣耀建立在对战俘的拳打脚跟踢和恶意折磨之上。 奥登尼亚军队在桑代克山区所取得的胜利,传到了首都,也传到了奥军最高统帅的耳朵里。当时,他正在闭目养神,一听到这个消息,马上倦意全无。侍从们看着首相在房间里走来走去,有的时候甚至激动得挥舞着双臂。就算他们不清楚前线的情况,但如今光从首相的举动就能看出,前线肯定是有好消息了。 “已经突破了,就像四年前那样,我们已经取得了成功!” 这一天,首相甚至不用打针就能这么有精神,实在令人喜出望外。他的侍从们不敢打扰他的这份兴致,所以都悄悄地退到外间去了,留下卡尔.海因茨一个人在里面不停地说着什么。 当最高统帅部的几个首脑将领按照规定时间来向首相作报告的时候,他们也对首相的兴奋和良好状态觉得意外。不过不管怎么说,这毕竟是个好现象。现在前线进展顺利,而且还能使得他们的最高统帅得以恢复精神。 “这么说,在最近几天里,该地区的气候,都会一直保持雨雪天气是吗?” “是的,阁下。” 听到国防部部长的报告后,卡尔.海因茨满意得直点头。因为天气恶劣的话,敌人的空军就不可能起飞出动,也就自然没办法对前线的奥军造成打击了。这对于现阶段的奥军地面部队来说,是至关重要的。没有了那些狂轰滥炸,他们就可以减少在路上耽搁的时间、减少不必要的伤亡、也能更快速更好地前往目的地进行他们的作战任务。从奥军最高层到最底层对敌人空中战力的害怕来看,可想而知艾昂联军的空军如今是多么的强大。不禁让人联想起当年的奥登尼亚空军横跨海峡、对昂尼亚进行轰炸的豪情壮志,如今再对比一看,奥军空军的衰落和敌军空军的实力大增,都令人黯然神伤。可是现在奥登尼亚神圣帝国军方的最高决策层还无暇去缅怀伤感过去,更何况,他们专注的目光,更多的放在了边境线上那些战斗上。 “我们的未来将会被改写!胜利已经在握!是的,成功将是我们选择这条道路的最好回报!全能之神是眷顾着我们的,这点绝对不会有错!” 看到如此有信心的首相,他身边的将领都早已见怪不怪。虽然有不少人对于这次的反攻计划心中颇有微词,不过在表面上和执行上,他们依然会听从首相的命令。看着满面喜色的首相,三军指挥司令部部长西格蒙德元帅只觉得心里沉甸甸的。到底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的呢?我军的成功与否,居然还得看敌人赏不赏这个脸。要是换成是以前的奥军,不管是多么强大的对手,都是毫无惧色地战斗下去。可是现在,越来越多的成年人已经在战场上死去,被派遣上前线的,都不过是些未成年的半大孩子罢了!这样的胜利,也能让这个人感到欣喜若狂吗?真不明白有什么好高兴的,更何况,现在前线的战斗还没结束呢。 虽然是这么想着,不过西格蒙德没有让任何人看出他心中的想法。他当然不希望看到军队失败,可是首相那过于乐观的自信,又不禁让人觉得厌倦。 “帝国的成败在此一举!而这一次,我们做对了,只要接下来,我们的战士将敌军一分为二,再消灭掉那些不中用的昂尼亚人,那么到时候艾尼亚人哪怕想硬撑下去,他们国内恐怕也不会允许了。要知道,那些艾尼亚人极其怕死而且对政治漠不关心,当年帝国为了洛斯尼亚与昂尼亚、曼尼亚起争端的时候,艾尼亚人就是坐在他们背后,暗暗替他们出主意,定下那些卑劣的诡计,说;没必要打仗啊,我们喜欢和平——其实这些艾尼亚人说到底只爱钱——打仗要死人,所以最不好了。于是洛斯尼亚成为了帝国的一部分,而自以为获得了和平的艾尼亚人,实际上暴露出他们真正的嘴脸:胆小怕事、懦弱卑劣。他们绝对不会是我军那些英勇战士的对手!我们的人要将那些人撕裂、咬碎、将他们挫骨扬灰!” 首相越说越激动,太阳穴处的青筋也在隐隐浮动。要不是在进来之前与首相的副官交谈过,那么现在恐怕这些最高统帅部的将领都会以为首相今天注射的药剂份量太多了,所以才造成了对方的精神这么亢奋。(未完待续,如欲知后事如何,请登陆www.qidian.com,章节更多,支持作者,支持正版阅读!)(未完待续) 第五卷 (中) 第十六章 致命的战场(1) 事实上,没有哪个药物能有这么大的功效、让这个久病的中年男人可以立刻百病全消、振作起来。只有一种药物能够让他在短暂的时间内变回自我,而那个药物的名字,就是“胜利”。 而同样的消息,传到不同的地方,当然就会引起完全不同的反应。在刚刚被解放出来不久的曼尼亚境内,当得知奥军再次发动大反攻时,顿时吓坏了一大片人。他们可还没有忘记,当年的奥登尼亚装甲部队,是如何从他们那号称“永不可能被攻破”巨大防线的缺口处长驱直入、直杀到他们的首都里头。那时候奥军无人可挡的勇猛劲头,竟然再次出现了,而且跟上一模一样,又是那个桑代克山区!在广播中模棱两可的新闻中,曼尼亚人知道了奥军已经突破了该处由艾军把守的山区,那么接下来,他们岂不是又要再次重复当年的恶梦了吗?这让曼尼亚境内人心惶惶,四处都笼罩着可怕有阴云。有的人一想到他们刚解放不久就马上又有可能成为奥军的战俘,甚至连哀叹的力气都没有了,只想着到底该趁奥军来之前逃跑的好呢?还是说忠于自己的祖国,死守在这儿并且在奥军攻陷城池的时候与国家共存亡的好呢?当然,选择后者的人是占了大多数,不过这并不能抹去他们心中的恐惧。 在曼尼亚首都玫瑰城,原本有不少艾尼亚官兵会趁着休假的时候来这座名城游览观光。可是现在,他们的身影少得可怜,因为绝大部分的艾尼亚官兵都得取消休假,赶赴前线。他们有的是诅咒连连、有的是依依不舍地吻别自己在这儿刚搭上的情妇,连夜赶回边境的阵线上去。看到这副景象,玫瑰城的市民在惊恐地传播着类似的传言: “这下子连艾尼亚人都没办法了,那些奥登尼亚人迟早会来到这儿的!我们完了!” “奥军已经突破了联军的防线,接下来,他们的坦克马上就要来到我们这个地区了!” “听说这次奥军不仅要重新占领曼尼亚,而且每到一处都要将那儿的一切抢光、烧光,把那儿老老少少全都杀死,一个不留!打算让我们的国家变成他们的一个省,将他们的人迁移过来!” “全能的神啊!保佑我们吧!保佑我们不要死在奥登尼亚人的刺刀之下啊!” 这种绝望的情绪,并不是个别现象,在曼尼亚的临时政府中,更是随处可见。那些曾经西渡海峡、在昂尼亚经过好几年的煎熬才重返国土的曼尼亚官员和将领,在得知这个消息后,神情像中了魔似的,一句话也说不出来。他们甚至没有勇气反问一句:这是真的吗?而只将希望寄托在一台小小的收音机上。直到新闻广播公布令他们感到最毛骨悚然的消息后,他们才知道,这不是在做梦,而是现实。奥登尼亚人,又来了! 虽然如今他们已经开始处理国内的大小事务,力图早日将他们的国家重新建为昔日那个辉煌的大国。但现在面对着有可能随时到来的敌人,每一个曼尼亚官员或将领的心中,都只觉得天旋地转。当然也有的人比较乐观,认为情况不会这么糟糕。可是更多的人都在担心同一个问题: “是留是走?要是奥军真的又杀过来了,我该怎么办?!” 从这些普遍的反应来看,当年的惨败,似乎就像昨天的记忆那样鲜明地存在于曼尼亚人的脑海中。而且显而易见的是,要是奥军再一次成功地进行了反攻,并且直逼他们的所在地,那么这些曼尼亚人可能就真的没有招架之力了——这也很自然,因为要是没有昂尼亚人的帮助和艾尼亚的支持,他们今天也不大可能重回曼尼亚继续掌权了。 与帝国的兴奋、曼尼亚的恐慌还有艾尼亚军阵地上的混乱不同,奥登尼亚反攻部队当中,他们的情绪也是各有不一。因为有的地方进军顺利而且成果斐然,所以自然心情大畅;而有的部队如今却依然陷在苦战的泥潭里,所以再怎么样也不可能马上高兴起来。尤琛所率领的第一装甲团呢,既不算高兴,也不算很郁闷。因为他们刚刚从胜利的激动中清醒过来,正忙于制定下一步的进军策略。 按照“雾光”作战计划的要求,尤琛知道他们必须继续往西,前进到穆勒河——也就是第一装甲师师部给他的最低要求。而这段路也正是他在开战前研究时最没把握的一处。那儿的地形情况非常不理想,再加上已经进入河流密集地区,地表松软,对于团里那些沉重的坦克和装甲车辆来说,都是个很不理想的进军地形。再加上那儿的桥梁同样有着艾军的把守——而且人数和装备应该不在少数——所以尤琛对此觉得心里没底,但是又不能不照办。 在刚被他们占领不久的林根军用机场上,奥军正忙着将那些他们能够用得上并且可以带走的军用物资都搬到车上,因为谁也不知道,接下来,他们还得过几天才能找到敌人的又一个补给点,为他们自己提供必要的燃料。 在结着冰霜的机场上,尤琛正与副团长巴列茨一起,低头研究地图。在这时候,尤琛意外地发现,明亮的天空让自己可以看清地图上的细小符号,而在几个小时前,天还阴沉沉的。他抬头一看,发现天空开始放晴,虽然太阳还是没有从厚厚的云层背后出现,可是也驱散了阴霾。 “天,变晴了……” 尤琛的低语让他身旁的巴列茨也不禁抬头观望。当发现天气真的开始好转后,同样的担忧之色,不约而同地掠过二人的脸庞。他们互看一眼,都是想苦笑而笑不出来。因为天气一旦好转,对奥军来说,可不是什么好事。 在这个时候,机场的西翼突然跑来一个士兵,他是派往外头负责观察周围情况的侦察兵。此时这个士兵一边跑一边大喊: “敌人的飞机!从十点钟方向来的!快隐蔽!” 这个声音从响起到被他的同伴们接收,也不过是一两秒的时间。不过仅仅是这么短暂的一刹那,已经让他们马上行动起来。有的军官赶紧带着手下的士兵将机场的防空炮火准备好迎击敌机,而有的坦克驾驶员则不要命似的将自己的坦克开到机场旁的林子里,希望让它能够逃过一劫。而尤琛则命令所有人马上进入备战状态,并且让自己部队里的伤员和战俘们进入掩体之中,由少数士兵看守着。他和其他人一样,都在忙着将坦克和装甲车辆驶离这个空荡荡没有任何遮掩的机场,这简直是在跟死神和时间赛跑。 他们的工作还没有如数完成,敌人的飞机就出现在他们的头顶上了。在厚重的如同白色帘幕的天空中,起码有三四十架战机盘旋着,寻找着目标。紧接着,它们机头向下,朝着林根机场呼啸而来。机场的水泥跑道上被飞机的机枪子弹打个一串串洞,那些凝结在上面的霜雪也飞溅而起,并且这一道道痕迹,毫不犹豫地奔向那些黑色的坦克与车辆。很明显的,艾尼亚人已经知道这儿失守了,所以才趁着天气好转的时候,派战机前来消灭入侵的敌军。 当这些战机一次又一次地俯冲扫射的时候,机场上不管是奥军还是艾尼亚战俘,此时都在同心协力地做一件事:逃离天空中的火力。因为对方的扫射,才不会理你是什么人,只要你出现在这个机场上,那么就是注定要被他们所消灭的倒霉鬼。所以有些艾军战俘,三步并作两步地跳进奥军所在的掩体之中,与他们一起抱头趴倒。在不久前还敌对的双方,现在又因为这突如其来的威胁,而暂时变成了一伙人。 由于提前发现的关系,所以机场上不少奥军坦克都已经被及时转移,只有少量重型坦克因为来不及开走还停留在停机坪或附近。它们和那些奥军还没有毁掉的艾军侦察机一起,都受到了敌机的扫射。其中一辆奇美拉,被击中后里面传来闷响,过了片刻,里面的声音越来越响,而且一个接一个黄色的火球从里面窜出来,将整辆坦克包围在其中。大概是因为扫射命中了坦克中储存的弹药,所以才引起了爆炸。有个中士目瞪口呆地看着这一幕,在掩体里大叫起来: “我的奇美拉!不!” 幸好他身旁的战友及时拉住他,否则这个头脑发热的年轻人,多半会冲出去救自己的坦克。这样一来,机场上自然就会又增加一名新的牺牲者了。当然,虽说阻止了他朝死亡的深渊而去,但并未能阻止这个中士口中倾泄而出的对于敌人的种种诅咒。 刚刚占领了机场的奥军,也并没有束手待缚,他们利用艾军原来设在此地的防空炮火还对敌机进行还击,不过杀伤力并不大——其实地面的防空炮火更大的作用不是消灭空中的敌机,而是构建出有效的火力网,让敌机无法靠近,好尽量减弱空中火力对地面的伤害。这时,一辆艾军战斗机被高射炮击中了左侧引擎,它在空中开始冒出黑烟,失去了控制朝地面坠下。看到这一幕,地面上的奥军自然高兴的大声叫好,并且冲着其它艾军战机诅咒不已。而那些艾尼亚战俘则十分失望,只是又不敢过多地在敌人面前表露出来。 没多久,敌机开始离开机场,集结队形向西飞去——看来是要撤退了。感到安全后,躲在掩体和机场旁树丛里的奥军才开始走出来,收拾残局。根据以往的经验,敌人的空袭不可能只有这么一次,也许下一波的攻击潮很快又会到来,所以身为指挥官的尤琛命令所有人尽快将剩余的坦克开进树林或周围,总之就是不要留在空旷的地方,同时命令士兵赶紧将伤员带到安全地带进行治疗。机场上,那辆奇美拉还在着火焚烧,不过此时各人都顾不上它了,他们必须还得保护其它没有损毁的坦克。 果然,正如他们所预料的那样,第二次空袭,在不到十五分钟后又来到了。这一次,尤琛他们绝大多数人都对那些在空中耀武扬威的战机没什么好办法,只能希望用防空炮火来将它们击退。幸好的是,不管是人员还是坦克装甲车辆,都基本没有受到冲击。仅仅只是天空变得晴朗,就足以让地面的奥军承受如此巨大的压力,难怪从尤琛到别的团部军官,会对这片晴空感到如此忧心忡忡。(未完待续,如欲知后事如何,请登陆www.qidian.com,章节更多,支持作者,支持正版阅读!)(未完待续) 第五卷 (中) 第十六章 致命的战场(2) 在空中打击结束之后,桑代克西北簏山区的天气,再次变得阴云密布,很有可能又再下雪了。这时候,奥军才真正觉得能松一口气,因为天气变坏对他们意味着利大于弊。敌机在这种天气情况下,是难以出动的,他们才可以高枕无忧。尤琛从掩体里走出来,拍拍身上的灰和雪水渍,对哈根说: “没想到躲避敌机的时间,竟然比进攻他们阵地的时间还要花工夫。早知道这样,刚才我还不如让大家装成艾尼亚兵好了!” 这样的念头,换成是别的一线指挥官,可能连说都不敢说出口,可是尤琛不管在什么情况下或什么时候,总不会忘记刻薄地嘲弄自己人、讽刺自己的狼狈。哪怕就连他的上级,也曾经因为听到过他的揶谕而勃然大怒——虽然事后尤琛没因此而被批评或降职,不过也让他的同僚和上级知道禁卫军中有这么一号刺儿头。 不过现在尤琛没有时间去继续对奥登尼亚的空军发表一些“有益”的看法,他得抓紧时间前进。在前进之前,他审问了机场的战俘,并且将对方口中所说的艾军驻地,与在菲尔德小镇得到的俘虏的证词来个对比。发现吻合无误后,尤琛的部队又马上出发,继续向西的穆勒河岸前进,并且力求尽快渡河——因为根据情报和战俘所说,穆勒河上的桥梁都有艾军兵力驻守,要是他们去晚了,那么醒悟过来的艾军就会将桥炸掉,到时候就算尤琛的第一装甲团号称拥有先锋部队中数量最多、火力和装甲力最强的坦克,可也只能望河兴叹了。至于在机场掳获的战俘,则同样只由少数士兵看管,等大部队到来便进行移交。 离开林根机场,尤琛发现,这儿的地形果然正如自己想像中的那样恶劣——不,应该说是更加恶劣。松软的泥地因为连日来下雪的关系,看上去似乎是坚硬的雪地,可是当坦克的履带或是车子的轮胎碾过它上方的时候,才赫然发现底下的泥潭根本经受不了这样的压力,将这些装甲车辆半吞进去。在这种时候,坦克的情况还要好一些,有的还能在陷进泥潭之后自己哼哼唧唧地爬出来,而轮式车辆就没这么好运了。它们的轮胎几乎有一半都被泥浆吞没了,怎么也驶不出这些坑洞,只能让坐在上头的官兵下车好推它一把。前面的车子一陷进去,后面的车子自然不可能前进,因为两旁都是山坡,根本不可能另找它路、绕开前面的堵塞,所以只能在后面干瞪眼。 看到势头不妙,尤琛下令将坦克和轮式的装甲车用绳子连在一起,让前者拉着后者从泥潭。可是轮式车辆数量不少,再加上有的重型坦克自己也深陷进去不能出来、自然帮不上忙,所以路面上的情况非常混乱,闹成一团。看到这副情景,尤琛下意识地紧咬着牙齿。他心想:要是现在敌人再来一次空中打击,那么我们可就全完了!可是他现在不能发火,只能催促命令部队尽量前进、离开这片该死的地区。 不过尤琛和众人的愿望并没有实现,因为他们发现在这片小溪小河流网开始频密的地区,它的路面情况都是如此。而且最近连日的大雪,让奥军的坦克兵们用肉眼根本不能分辨出哪里是正常的路面、哪里是泥潭或大坑,只有一旦陷进去才发现又被中陷阱了,于是又不得不花时间来摆脱这种糟糕的局面。奥军在这条路上,花去了许多时间。虽然天上依然没有太阳而显得阴沉沉的,让敌军的战机不可能出动前来对他们进行袭击,不过现在却另有别的东西拖住了他们的脚步。在凯尔贝洛斯炮塔上看着驾驶员诺维克正尽浑身解数来驱使坦克离开泥潭的第一装甲团团长,差点就要发出尖刻而充满恶意的笑声,并不是因为他想嘲笑自己人的这副丑态,而是他心中既焦急又愤怒。 “刚才是天气,现在又轮到大地来跟我们作对!到底要到什么时候,全能之神才会放过我们?!” 不管在事前有着多么详尽完美的作战计划,一旦来到战场上,军人们碰到的情况往往与理想大相径庭甚至是截然相反的。所以他们能不能在种种恶劣的条件下完成预定计划,不仅要看他们的才能与决心,外在的环境和一些偶然因素往往也起着决定性的作用。现在这一幕就是最好的例证,尤琛并不是无能的指挥官、第一装甲团的官兵也不是酒囊饭袋、他们的坦克和装甲车辆更是奥军中的精锐装备,可是就算再完美的部队,也不可能避免外在因素的影响。现在的尤琛只能希望,这些意外不要让他们有更多的损失。 遗憾的是,全能之神似乎并未听到尤琛的抱怨,第一装甲团在这条泥泞不堪的进军之路上,遭遇到的麻烦接二连三。有的连队希望找出别的方向前进,可是没走多远,就遇上了敌军布置在山区中的地雷阵,不得不匆忙退了回来。而那些轮式车辆上头更是除了司机之外,一个坐着的乘客也没有——因为不管是军官还是士兵,全都跳下来帮忙推车了。本来是为了提升部队前进速度的车辆,现在居然变成了他们的累赘,还得让他们花更多的时间和力气来将车子推走,真是有点得不偿失。由于陷进泥潭的车子实在太多,所以连他们的团长也离开坦克,和他们一起将车子推出去。每个人都是一身泥水、一身汗(不过很快又在他们的身体里结成冰霜了),有的人甚至掉进坑里,变成了个泥人,连原本站在他身边的队友也认不出来。 这个情景,让哈根不禁想起三年前那个冬季、他们曾经在路德尼亚遭遇过的可怕严寒。当时的寒冷气候和环境,使得他们的车子动不起来、坦克油箱里的燃料结成了冰,众人更是常常得狼狈不堪地推车。现在时间已经过了三年,而他们此时正在布隆尼亚的边境地区,气温也没这么可怕,可是没想到他们居然还要重演一遍当年在路德尼亚的糗事,这真让人哭笑不得。想着想着,哈根一边使劲推着卡车的尾部,一边忍不住吃吃直笑。看到这个中尉的笑容,他身边的少年士兵不时地回过头来,好像想弄清楚对方是不是因为精神受到太大打击已经崩溃了。 泥潭里的泥浆好像并不打算放过他们的车辆,吞噬得轮胎更深了。这时候,尤琛来到哈根他们身边,也一起来帮忙。看到哈根忍俊不禁的表情,尤琛低头看看自己,又看看对方,同样露出了捉狭的微笑。那样子好像在说: “你的样子比我也好不到哪去嘛!” 哈根没有向自己的上司解释,自己到底因何发笑。只是在笑过之后,看到尤琛的微笑渐冷、变成一脸的担忧凝重,他知道,现在并不是他们开心的时刻。 和哈根一样,有的老兵已经在心里将这时候的行军,与当年在路德尼亚的可怕经历联系在一起——虽然这儿的气温还不至于像阿斯加尔德那样冷得可怕,但也够他们受的了。而新补充进来的兵员,大多都是15到18岁的少年士兵,他们对于在东线战场的战斗和行军并没有过亲身体会,而且是头一次碰上这种状况,所以都显得心急如焚。因为对于他们来说,在路上延误时间,他们只想到过一种可能:敌机空袭所造成的。没有想到的是,现在脚底下的路也开始跟他们作对起来了,这让这些少年们觉得分外无力。 在这条公路上,可以看到这样一幕:一些黑色蠕动着的物体,挤在一起,一个小时也前进不到一公里。而有些坦克被它年轻的乘员在车身上画了一些女人身体的曲线和红唇——这是少年们的“创意”,老兵们可没这个心思了——如今被泥浆溅过的这些图画,显得非常可笑,那双属于女人的美艳而微微翘起的红唇,仿佛是对这些奥军官兵发出的冷笑。 好不容易,这段不算长的道路总算熬过来了,不过尤琛所率领的第一装甲团也在路上耽搁了不少时间。尤琛重新站回到炮塔上——此时这位指挥官满脸是泥,身上也是肮脏不堪——他抹着戴在左手手腕上的手表的表盘,看清楚时间,骂了一句,命令诺维克全速前进(其实他的驾驶员已经在那样做了),同时在无线电耳机中将这个命令向全团发布: “向西前进!争取把刚才耽误的时间给找回来!” 烂泥似的道路好像没有尽头似的,延伸到天边,不过对比起刚才的山间公路,这儿的坑坑洼洼和泥潭已经少了许多——因为整个路面都是松软,所以也就自然没有什么泥潭了,因为这儿整个就是个大泥潭子——奥军不管是坦克还是刚脱离苦海的装甲车辆,此时都不敢停留(一停下可能又会出事了)加大马力希望一口气冲过这片处处为难车辆的地区。 穆勒河已经距离第一装甲团不远了,而根据计划,只要奥军的先锋部队能够杀过穆勒河,那么接下来的平原地带,将没法阻挡奥军的前进步伐。可是现在拦在奥军第一装甲师第一装甲团面前的,并不只是一条大河而已。河岸旁驻守的艾尼亚军以及在他们掌握下的桥梁,都是决定胜负的关键。只有拿下那些桥梁,尤琛才有可能带着他的部队继续冲过河去、完成上级交待的任务——虽然并不看好这个任务的师部已经对他表示,哪怕只到穆勒河都能算他完成任务了。在经历过天气和路面的折磨下,尤琛他们当然还不会知道,接下来战场上等待着他们的,还有什么致命的杀机…… 当创世历1089年12月16日凌晨时分,第一声反击的炮声从奥军的阵地响起之际、艾军惊慌失措的时候,原本准备大干一场的奥军特别行动部队,并没有如期地出发。原因很简单,因为上级担心提早混于艾军中的特别行动部队成员会遭到自己人的误伤,所以才决定在开战后,才将隐藏于常规部队中的禁卫军特别行动部队“胜利女神”的成员投放到战场上。这支特别的行动队伍,只有不到五十人。他们身穿艾军的军服,开着从曼尼亚战场上缴获回来的艾军吉普车,偷偷摸摸地绕开艾军的阵地,接着再大摇大摆地出现在他们后方,装作他们之中的一分子。(未完待续,如欲知后事如何,请登陆www.qidian.com,章节更多,支持作者,支持正版阅读!)(未完待续) 第五卷 (中) 第十七章 兵败三桥(1) 每到一处,这些假冒的艾尼亚人都在进行着他们的工作:散布不得的谣言、恐慌、破坏当地的艾军设施和仓库、并且要在艾军已经毁坏的桥梁上重新为准备前来此地的奥军友军进行桥梁架设的工作。前面几项,他们都做得很好,并且在艾军部队中真的开始引起了莫名的恐慌,而后面一项,则不是那么理想了。因为人手不足,再加上必须得冒着被敌人识穿的危险来重新搭桥或是阻止艾军炸桥的计划,这是很难做到的。因此当尤琛的第一装甲团在前进到穆勒河岸的时候,往往会因为前方的某座桥梁被毁,而只能掉头离去。如果是不深的河流,那么坦克还能强行冲过去,可是那些轮式车辆就办不到了,因为那样的话它们极有可能行驶到河中央就会造成发动机熄火了。而为了寻找另一座可以供他们过河的桥梁的途中,就又得花去一些时间。路面的糟糕路况、桥梁的损毁无法得到及时架构,这些原本应该能够避免的麻烦因素,现在全都堆积到一起,挡在尤琛和他的第一装甲团面前。看着已经离他们越来越近的穆勒河河岸,尤琛真是焦头烂额,可是他还不能在下属面前显露出自己的忧心,只能尽量鼓励他们,克服这些困难,前进到不远的目的地。 按照着地图上的显示,在穆勒河岸上拥有桥梁并且就在他们行军路线上的地点,就是位于穆勒河中游的三桥镇。当然,那是也有艾军驻守,并且防御的力量应该不弱。正如它的名字那样,三桥镇有着三座连通穆勒河两岸的桥梁,如果尤琛的部队可以迅速通过这些桥梁,强行渡河,那么即使河对岸的艾军想将他们击退,也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但现在让尤琛心里七上八下的是:艾军会不会已经察觉他们的到来了呢?当自己的部队在路上耽搁的时候,敌军会不会已经将河面上的桥梁都炸毁了呢?抱着心中的忐忑,尤琛和他的部队越来越接近三桥镇,一场战斗在所难免。 在他们的视线的触及的地方,已经可以眺望到穆勒河和河面上的桥梁。三座桥梁都屹立在河面上,并没有消失。这是好现象,不过尤琛也从望远镜中观察到,镇上驻守的艾军已经在行动着,可能是要打算炸桥了。敌人发现了他们的踪影,因此他们更要争取时间渡河。不过三桥镇虽然拥有三座桥梁,其中一座是供行人步行游览的吊桥,所以对于奥军那些沉重的坦克和装甲车辆而言,并不是适合通过的坚固桥梁,因此尤琛将他的目光,放到了另外两府桥梁上。一座是坚固的老式拱形石桥,而另一座则是明显在现代才建设起来的铁索钢桥——尤其是后者,这座桥显然才是奥军第一装甲团的所有车辆能够顺利通过的最佳保证。 最先被艾军炸毁的,是那座狭窄的吊桥。它的一端被炸后,用木板和铁索搭成的桥面像一面长长的布帘,垂落在河边的石壁上,一些木板落在河水里,被冲走了。不过奥军的坦克丝毫没有因此而停下脚步,而是开始移动着它火炮的炮管,向河对面的艾军还击。艾军看到那些黑压压一片的敌军坦克,都不敢怠慢,连忙移动到河对面的镇上,一边借助着房屋和钟楼的掩护还击、一边为桥梁底部安上更多的炸药,希望能赶在奥军过桥之前将这些桥毁掉。 虽然艾军已经明白到敌人的意图,可是他们并没有有力的重型武器设备、能够对奥军的坦克和火炮进行致命的还击。有不少炮弹落在奥军坦克的前头,在地面上炸出个大坑和溅起半天高的泥浆,却对后面蜂拥而至的奥军坦克没有一点伤害。这时候,奥军一辆凯尔贝洛斯冲到桥的入口前,对准艾军藏身的一座河边钟楼,发了一炮。顿时钟楼的楼身被轰个粉碎,像儿童玩的积木那样倒塌下来,艾军官兵只能从里面逃出来,逃到别的掩体后继续还击。而有的人脚步只是慢了那么一点,就被奥军加入到夺桥战、躲在装甲车辆后射击的士兵的子弹击中,转了一个圈后一个倒栽葱掉进河里。穆勒河灰绿色的河面上,还有不少这些人在落水后溅起来的水花和水柱,不过那已经不是交战双方会注意的重点了。尤琛从坦克的潜望镜中观察到敌军迟迟没有引爆,炸药显然是没有安放好,所以他马上命令在前头的坦克: “冲过去!” 刚才那辆成功将钟楼轰碎的凯尔贝洛斯,此时一马当先,驶上那座现代化的钢桥。而同时还有的坦克试图冲上石桥,并且将艾军故意残留在桥面上的废弃车辆等障碍物用坦克前端推开。不过后者的运气并不是那么好,在还没将那些障碍物挤到一边去的时候,艾尼亚工兵的炸药已经安装完毕,并且马上引爆,石桥在轰隆隆的巨响中被瓦解成三段,桥身和桥上的奥军坦克一起粉碎,坠进穆勒河中,在河里掀起阵阵滔天白浪。 “该死!” 在坦克中尤琛通过潜望镜看到这了一幕,他没法坐在炮塔上指挥这场夺桥战役,因为敌军开始回过神来,用精准的炮火向河对岸的他们发动反击。现在奥军全部的希望,就落在那座还没被炸毁的钢桥上了。有两辆奥军的坦克,驶上了铁索钢桥,并且朝桥对面迅速驶去。而在这个时候,桥对面好像有什么动静。尤琛不顾危险,将头钻出炮塔——在他的头顶上方,子弹掠过空中的声音显得十分刺耳——用望远镜一看,发现桥对面的艾军,有好几个士兵将一门反坦克炮推到桥面上,对准正冲过来的奥军凯尔贝洛斯坦克发了一炮。。那一炮虽然击中了凯尔贝洛斯的右侧,可是并没有击中它,只是被它的装甲弹开,仅仅只是在坦克的身上留下一个浅坑。但是这样的惊险并没有停止,艾军操纵着反坦克炮的士兵马上又行动起来,对准这辆奥军坦克再次发炮。这次它的炮弹偏向下方,钻进了凯尔贝洛斯的底部——那儿是坦克防御力最薄弱之处——顿时,凯尔贝洛斯停了下来,里面传出阵阵闷响,之后火焰和黑烟将这辆失去动力和战斗力的坦克包围住。一辆奥军的坦克就此报废在桥上,而后面那辆自己人的坦克没有坐以待毙,而是绕过被击中的凯尔贝洛斯,直接冲上来与那门敌军的反坦克炮对轰。一炮就击中了敌人和那门炮,反坦克炮的几名艾军士兵正如他们之前干掉的凯尔贝洛斯中的坦克兵一样,消失在火焰与浓烟之中。 这下子,再没有什么东西可以阻止奥军的坦克了。它们全速冲向对岸,希望干掉手握引爆器的艾尼亚工兵。正当敌人的火力稍有减弱、尤琛钻出凯尔贝洛斯的炮塔想亲眼看着自己人的坦克成功过桥之际,一声压倒了战场上所有交火声与惨叫声的巨响,贯穿了他的耳膜。在尤琛的面前,那座看上去十分坚固的现代化铁索钢桥,正如它在穆勒河面上的另外两个同伴那样,被艾尼亚人的炸药炸得粉身碎骨。桥身在炸药的热力和爆炸中扭曲、断裂,最后在穆勒河上冒出冲天的火球,燃烧着坠入河中。被它一起带走的,除了这座桥,还有好三四辆原本希望冲过河去占领目标的奥军坦克。现在,一切都被改变了。 此时已经是接近12月17日中午的11点45分左右,天空中的光芒,要比早晨的时候来得光亮些。可是这些光芒都已经无法落入尤琛的眼中,他的眼里,只能看到那座被炸碎的桥梁,还有那已经没有任何桥梁连接两岸的空荡荡河面。虽然敌军的炮火仍然在朝他们还击,虽然奥军在坦克和火力方面占有优势,可是这一切都已经太晚了。没有了桥梁,他的队伍就只能止步于此。面对着这功败垂成的一幕,尤琛却不能捶胸顿足大哭大喊来发泄胸中的郁闷和沮丧之情,因为他是指挥官,必须得再想别的办法通过穆勒河。事实上,尤琛已经做到了师部交待给他的任务:来到穆勒河,而且不是只有一个人、一辆坦克来到这儿,而是带着几乎是出发时整个团的兵力来到了此地。但尤琛知道,只要他们的部队一天没法过河,那就不能算是完成任务。 河对面的艾军那不大猛烈的炮火,此时看来,更像是敌人有意的嘲讽:看看吧,就算你们的兵力比我们多、火力比我们强,可是我们照样能够赶在你们前头将桥炸掉!面对着这种落败,尤琛只能下令: “调头!继续往北,寻找过河的桥梁!” 在离开没有三座桥的三桥镇的时候,尤琛强自压抑着满腔的悲愤:只差那么一点啊,只是那么一点而已!要是他们没有在路上耽搁、要是他们能够第一时间将坦克驶过桥梁,那么今天的战果,就会完全不一样了!但是,到头来,他们却只能眼睁睁地看着原本能够足以让他们所有车辆安然通过的桥梁被一一炸毁,从而不得不离开那里,再次踏上寻桥之旅。这样的结果,尤琛都如此心有不甘,就更不用提别的官兵了。而且他们这次夺桥失败,还赔上了五辆坦克,更令人沮丧了。 在无线电中,副团长巴列茨询问下一个目标——刚才要是他的坦克前进得再快些,恐怕现在沉没在穆勒河中的奥军坦克残骸,就有他的一部分了。尤琛回答说: “往北的诺兹镇是我们下一个目的地,要是还来得及的话……” 诺兹镇与三桥镇一样,都是横跨穆勒河两岸的小镇。当然,它也拥有着属于镇上的桥梁。不过经过刚才那一役之后,奥军的指挥官并没有把握:驻守在三桥镇的艾军也许已经将情况通知了友军,让他们在自己的部队赶到之前将桥炸掉。尤琛虽然没有说出口,不过他的心仍然沉浸在刚才的失败中,为那样的结果感到既不平又恨得咬牙切齿。好像明白他的心理似的,巴列茨在耳机那头说: “我们的脚步也不弱,看看到底是他们的手快,还是我们的坦克快吧!” 尤琛哼了一声,权当是以笑声来回答对方。刚才的那场战斗,难道我们的坦克会比敌人慢了吗?可是照样失败了,因为敌人不怕死地来狙击我们的坦克,害得它们在桥面上又耽搁了十分钟左右的时间。可就是这短短的十分钟,就足以改写整个战局了。(未完待续,如欲知后事如何,请登陆www.qidian.com,章节更多,支持作者,支持正版阅读!)(未完待续) 第五卷 (中) 第十七章 兵败三桥(2) “时间、时间、时间……又是时间……” 没有哪次的战斗,让尤琛如此紧张时间的流逝。哪怕是在路德尼亚的战场上,他也没有这样对于时间的前进觉得敏感得过了头。他知道,要是再有延误而导致他们无法过桥,那么接下来要是等艾军醒悟过来、援军陆续赶到,那么到时候他们的优势只会进一步减弱。想要过河,也难于登天了。 在为失去的胜利而惋惜不已的同时,尤琛也想到,为什么之前曾经答应为他们清除雷区、破坏艾军阵地、防止艾军在他们前进路上架设障碍(当然也包括炸桥了)的特别行动部队,此时好像还根本不见踪影似的。这可是一支被帝国最高统帅寄予厚望的奇兵,然而现在他们又在哪里呢?要是他们能够使艾军相信假情报、及时后退,那么这次也许就可以…… 尤琛叹了口气,不过在坦克内部,这样的声音马上被被隆隆的行驶声压过了。他不想去追究友军的责任,因为在他看来,这次作战主要还是他的第一装甲团负起全部的责任。现在说什么都太晚了,必须得放下失败的包袱,重新考虑下一次的作战——虽然在尤琛和众官兵的心里,要摆脱刚才失败的阴影,并不是一件很容易的事情。 事实上,并不像尤琛所想的那样,“胜利女神”特别行动部队真的毫无用武之地。他们的渗透已经进入到了艾军内部,并且开始进行他们的破坏计划。有的地方,他们对不明就里的援军散布谣言,故意说错了目标地点;有的地方,他们偷偷将电话线和电线杆破坏掉,害得艾军无法及时进行联络;还有的地方,这些装成艾军的奥军,打扮成失魂落魄的狼狈模样,不断向所谓的友军渲染前线的可怕和奥军的强大。在面对着半信半疑的艾军士兵时,这些出色的演员们,一副惊恐不已的模样,声嘶力竭地大喊: “他们要杀过来了!哦,不不!不!他们就在我们不远的地方,难道你们竟然连这个都不知道吗?!” 奥托.内兹斯科尔麾下的奇兵,此时正在发挥着他们往日里苦练的能力,对艾尼亚人瞒天过海。在场的艾军,竟然没有一个人发现异样,完全将他们当成了自己人。而与前线的联系不上,更增加了他们的忧虑。此时看来,这些充满恶意与误导性的谣言,竟然像真的情报那样,在艾军部队当中流传开来,造成更大的恐慌。 不过这样的行动当然也是有纰漏的,由于对艾军的常用口头语不是那么熟练,所以在经过一处艾军的关卡时,一辆吉普车上的四个“艾尼亚军官和士兵”被拦了下来,他们对面前的士兵说:因为前线汽油太过缺乏,所以他们不得不折返回来,为前线部队提供更多的燃料补给。但是艾军的士兵听出了他们的错处,因为他们自己人对于“汽油”的称呼,与常规的艾尼亚语是不一样的。可是这几个“自己人”却不知道这一点,起了疑心的艾军将他们带下车,交给上级查问。结果发现,这四个人果然并非艾军,而是伪装的敌人!这个发现让艾军当地的指挥官又气又怕,气的是这些人如此大摇大摆地进入他们的阵地之久、却直到如今才被发现;怕的是如果还有更多的敌军隐藏在他们的部队当中,那将会对部队造成更可怕的打击。而面对着敌军军官的严厉审问,四个俘虏表面上十分合作,不过他们却对艾军表示:如今在奥军之中,至少有上万人是经过伪装潜入了艾军的阵地,而且一旦进入艾军之中,就连他们也无法分辨出哪些才是他们的战友。这个消息更让艾军惊慌不已,他们马上对部队进行广播和宣传,提醒他们这一情况并且要求他们随时保持警惕,“仔细身边的可疑分子”。在发现了奥军的图谋后,艾军不仅没法放松下来,相反还更加担忧了。有的艾军士兵,简直神经紧绷到令人难以理解的地步,面对身边的战友,也不时投去怀疑害怕的目光,好像随时会有哪个疯狂的奥军敌人会撕掉伪装、朝自己扑来。 而同样的消息,通过联军的情报部门,也传达到了昂尼亚军以及更后方的曼尼亚境内。原本就对奥军畏惧不已的曼尼亚人,此时得知奥军中竟有这么一支数量庞大的特殊部队化装成自己人渗透进来,自然是万分恐慌。他们甚至担心,以奥军如此神速的进军速度,说不定现在已经有不少伪装分子潜入到曼尼亚的解放区里、甚至在进行着不为人知的破坏活动了。不仅是官员们恐慌,连普通市民也不例外。光是在玫瑰城,刚重建起来的市政府在12月17和18号两天不到24小时内接到的报案和求助电话,就多达上百个。有的市民在电话中向市政府报告说:他的所在的那个街区发生煤气泄漏并且停电,而且在当天夜里,他看到“鬼鬼祟祟的人”在街区内出没;有的市民则坚称,自己的家里被奥军的间谍洗劫一空:甚至还有的人报案说,亲眼在离城不远的地方看到奥军的坦克。种种谣言,一时间充斥在联军和大后方的各处,真是好不热闹。甚至连有的曼尼亚官员也被此时的混乱所迷惑,听错了从前线传回来的情报,以一添作十,把对方口头所转达的“听说有一千人化装成平民的模样,混进我们的阵地里,里面有平民、医生甚至还有神职人员”变成了: “奥登尼亚的部队全部化装成全能教派的神甫,空降到玫瑰城和周边的城市来啦!他们总共有一万人,是要来占领我们的首都、把我们一个不留地杀光的!” 更有的人别出心裁——他们倒不是想帮奥军一把、制造更多的混乱,而是被吓懵了的他们分辨不出现实和谣言的具体区别——对身边的人说: “奥登尼亚人的目标不仅是玫瑰城!他们是要来谋害联军的最高统帅部的!听说在皇宫饭店那边,有人想试图潜入里头呢!” 可以想像,这样的谣传在变本加厉的传播过程中,变得越来越令人不安害怕。到最后,甚至连驻扎在玫瑰城皇宫饭店中的联军最高统帅部也不得不改变保安方法,将那儿变成一个隔离地区,甚至连最高统帅部的将领出入也要经过严格检查。为的就是防止奥军对联军的统帅进行刺杀活动。 那些被奥军的突然反攻和秘密渗透搞得焦头烂额和艾尼亚人还有他们的联军战友,并不知道,事实上他们认为无处不在的奥军秘密行动部队,根本没有上万上千,其实只是一支不到五十人的特别小队罢了。可是仅仅只有这么几十人,就吓得艾尼人和他们的盟友如同被烧掉了老巢的蜜蜂一样到处乱钻、搞不清谁是敌人谁是盟友,他们的成功自然是值得庆贺的。 而在仍然混乱的“三不管”地带,奥军仍然试图突破艾尼亚人的防守,想要继续前进直达他们的目标。在18日凌晨的时候,好不容易从泥泞地里挣扎过来的奥军第一装甲团,总算来到了他们的目的地:诺兹镇。让他们意外的是,这儿并没有艾军的守军,而且小镇周围也不见艾军的踪影。由于担心有埋伏,所以尤琛在派出侦察车并且等待对方的回音之前,命令部队在镇外停下。 虽然当时的等待时间实际上并不漫长,可是对于尤琛来说,每一秒钟他都觉得那样难以忍受。之前的失败像此刻头顶上那片漆黑的夜空,仍然压在他的心头,迫使他越发沉默。在他身边的炮手瓦纳,擦着熏得黝黑的脸,看向不远处那个没有一点灯火与人烟的小镇。 “大概知道我们要来,那些艾尼亚佬提前撤走了。” 尤琛心里各种想法在彼此冲撞,让他觉得无法平静下来。他不由自主地说: “他们要是没走,那就……” 那就表示诺兹镇的桥或许还在,所以艾尼亚人仍然要留守于此。尤琛没有把话说完,他舔了舔裂开一道道口子的嘴唇,对瓦纳说: “要是再碰上他们,就继续送给他们更多可爱的炮弹当作礼物吧,小子。” 虽然只有二十出头,不过瓦纳成为尤琛坦克车组乘员中的炮手已经差不多有两年的时间了。这个块头不小的年轻人,在狭窄的坦克内,能够灵活地将与装填手进行配合,迅速而且精准地操纵炮管、对准目标发射。如果不是亲眼所见,恐怕很难相信他在这方面会如此有经验。瓦纳嘿嘿笑着,只不过脸上冻得发青,他们靠在凯尔贝洛斯旁,正在等待着侦察兵的消息。在坦克的炮塔里,钻出装填手兰茨的半个头,他一边擦着鼻涕,一边说: “长官,送敌人炮弹的人,首先是我啊!瓦纳他不过是帮我的忙罢了。” “没有我操纵的火炮,你的炮弹要从哪里送给敌人啊?” “当然是从我的屁股里、也就是凯尔贝洛斯的大炮!” “你才是……” 两人拌起嘴来,但他们身边的尤琛丝毫不以为然。这种情况他在前线见得太多了,而在自己长官面前如此斗嘴都不担心会被对方责罚,很显然这些士兵们都清楚尤琛不是那种会因为无足轻重的小事而轻易苛责下属的人。 没过多久,侦察车匆匆返回了。根据他们在诺兹镇外观察所得的情报,镇内基本上没有艾军驻守,周围也不见艾军的踪影。于是尤琛再次下命令,全团向诺兹镇进发。很快,第一装甲团就来到了诺兹镇,发现这儿果然是座空空如也的小镇,艾军可能在好几天以前就从这儿撤退了。见到这个空荡荡的小镇时,尤琛虽然没有将心里的感想表露在脸上,可是心中的确是更加沉重了。 得到这个临时的驻扎点,尤琛命令第一装甲团的团部和大部分官兵驻扎在这里,而自己则马不停蹄地带着一个坦克营前往镇外不远的穆勒河进行夺桥的尝试。根据情报和军事地图显示,距离诺兹镇附近不远的穆勒河上,也有一座连接南北两岸的铁桥。因为之前有过教训,所以尤琛没有派出所有的兵力去对该桥进行进攻——既担心会失去新得到的据点,也担心敌人的空中与那里的驻军火力强大——而是只带领了一部分兵力前往。要是能够将铁桥夺下,那么这支奥军右翼的先锋部队,还有希望完成他们的战略目标——直达布隆尼亚首都格拉。(未完待续,如欲知后事如何,请登陆www.qidian.com,章节更多,支持作者,支持正版阅读!)(未完待续) 第五卷 (中) 第十八章 饮恨而回(1) 在往铁桥方向前进的时候,他们并没有发现艾军的身影,对方似乎连在铁桥外围布署都没有。正当尤琛为此而觉得不解的时候,空中却再次传来了令人恐惧的声音:那是艾尼亚战斗机与昂尼亚俯冲轰炸机掠过天空的声音,它们的出现,令地面上的奥军全都为之胆寒。 “隐蔽!” 知道现在依靠着己方火力完全不是敌人对手的尤琛,如此在无线电中向全营下命令。于是奥军的坦克和装甲车辆,纷纷试图进入路旁的树林或灌木丛中躲避。可是没想到敌人的战机好像并不打算放过他们,而是直冲着他们所在的道路而来。一枚又一枚的炸弹被扔到路中央,冒出一个又一个火球,在阳光还没有到来前的黑夜中,这些火光显得分外夺目,几乎照亮了这一片地区。 “他们已经知道我们在这儿了!肯定是得到了情报!” 尤琛脑海里掠过这个念头,而事实也证明,他的猜测是正确的。可能是艾军的小股侦察部队发现了他们的车队,所以通知了后方派遣战机前来阻截。现在尤琛和他的其中一支坦克营正不得不遭受来自空中的猛烈打击。在尤琛的命令下,坦克营奋起反击。有的士兵将自行火炮冒险推出路边,对掠过低空的轰炸机射击。还有的坦克则对准空中的战斗机,与别的坦克一起在树林与道路的上方交织出密集的火力网,好让敌机不至于如此轻易地对地面发动致命的打击。 漆黑的天幕中、寂静的树林中、泥泞不堪的道路上,火焰成为了这儿唯一的主角,爆炸声则是这个主角的怒吼。没有任何东西可以阻挡战火的蔓延,正如没有人能够拒绝死亡。不管是攻击还是抵抗的一方,现在他们脑海中没有和平的影子、没有家人与故乡的模样,甚至连他们自己都已经忘却,他们只想着一件事情:杀死对方,让自己活下去!死亡的交响曲,并不仅仅只是在这里上演,它以更加可怕而且激烈的形式,充斥在战场的每个角落。 这场空中与地面的交战持续了两个小时,虽然天还没有亮,不过可能是弹药与燃料不足,所以敌机开始重新回到高空,盘旋着集结队形离开了这里。这时候,尤琛的坦克营也已经是筋疲力尽,包括他本人在内,即使运气好没有受伤,但也是疲倦不已。他清点一下损失,三辆坦克报废,除此之外还有四辆装甲车同样已经不能再上路了。而他们的乘员,有超过一半是在交战当时就已经毙命,剩下的几个,还在试图喘息着与死神作最后的抵抗。尤琛命人用一一辆车将伤员送回镇去,而自己则继续带领着剩余的坦克车队前进。无论如何,他也要去到桥边。 当尤琛他们的坦克终于来到穆勒河边的时候,眼前的情景再次让人沉默了下来。这儿没有艾军,包括桥对面也没有。但那座原本横跨在两岸的铁桥,此时已经消失了,只剩下一些零散的桥桥,还散落在桥侧的地面上。不知在何时,它就已经被迫切希望夺桥的奥军的敌人给炸毁了,尤琛他们这次的行动上,只能再次无功而返。他心中倒不觉得怎么失望了:因为当艾尼亚军不在此地驻守的时候,他就隐约感觉到,对方可能已经觉得没必要在此地继续留下来,因为已经无桥可守。但是在命令全营回诺兹镇的时候,尤琛的心就跟这片天空一样,没有一点光亮。 “一二三,放!” 坦克的炮膛发出震天的怒吼,在一阵浓烈刺鼻的硝烟之中,一枚炮弹划破灰暗的天际、划开弥漫着湿气与雪花的空气,一头砸落在一辆坦克与一门反坦克炮之间。顿时,反坦克炮旁的四五名士兵被爆炸的气浪摔上半空,之后再摔落在地,没一个人能再次爬起来。而那辆坦克左边着火,但仍然试图在向敌军炮火所在的位置还击。在潮湿的山区天气中,这儿的能见度很低,即使只相距不过六七十米,都很可能已经失去对面敌人的踪影了。不过在这种情况下,敌军的坦克和火炮仍然能如此准确地命中他们的坦克和武器,这不禁让驻守此地的艾尼亚人大惊失色。 “对准前方,敌人就在我们前面!” 在得到军官的示意后,操纵大炮的炮手连忙转运着轴承,让炮管对准正前方开始轰击。一枚炮弹发出后,他们马上就听到了令人振奋的回音:充斥在耳边的爆炸声。紧接着,一辆奥登尼亚军的黑色坦克冲到离他们不远的地方,停了下来,再次猛烈地爆炸,失去了它的战斗力和其中的车组乘员。同时,在艾军火炮附近的坦克,也在为这门无法移动的火炮进行掩护。但是艾军的坦克无论从火力还是从装甲的防护能力上来说,都逊色于奥军的坦克。在奥军的奇美拉和凯尔贝洛斯面前,简直就像狼与狮子的对比。 山区的天气说变就变,刚刚还灰暗模糊的一片,现在在阳光洒落下来的时候,又变得清晰明亮起来。不过这一次,阳光却是为艾军的守军带来了令人畏惧的信息,因为他们的视线范围变得开阔起来,顿时看清了在他们的侧翼,有更多的奥军坦克已经绕到了那里,将坦克的火炮对准了他们所在的位置。原来刚才他们的还击让奥军了解到他们的方位,迅速采取了绕道迂回的策略,并且接连干掉了好几辆艾军的坦克,将他们的火力几乎完全消除。这样一来,孤军作战的艾军大炮与它的操纵者们,只能眼睁睁地看着这些敌人的坦克冲到自己面前,而他们却没有一点办法。 一辆在黑色车身上画着一个滑稽的清扫烟囱的工人模样的坦克,碾过艾军坦克的残骸,将那些挡路的坦克推出路外、掉到悬崖下,直到冲到艾军面前才停下。这时,已经举起双手准备投降的艾军士兵,能够清晰地看见这辆敌军坦克上的装甲和车身上那个可笑的烟囱工人。这辆奥登尼亚军队的坦克,虽然在体积上比起一旁那些如同陆地之王般雄伟的奇美拉形坦克略逊一筹,不过它浑身的泥水与那些弹坑还有炮弹砸过掠过的凹坑,都显示出它是一辆身经百战的坦克。艾军自从登陆到曼尼亚之后,就知道奥军军中重型坦克有两大王牌:一是体积和重量都是第一的奇美拉,第二就是眼前的这种同样身为重型坦克的凯尔贝洛斯。都使用远古时期流传下来的神兽的名字来命名的奥军主战重型坦克,每一次作战中,都不辱它们的威名,令越来越多与奥军作战的敌人都清楚地了解它们的可怕之处。这次,也一样。 “举起手!离开那儿!” 从奥军坦克后冲来的士兵,纷纷举枪对准这些刚刚失去反击能力的敌人。瞧他们那样子,要是艾尼亚人敢动上一动,那么他们手里的枪可绝不会轻易饶恕他们。有个艾尼亚士兵看到敌军士兵如此年轻又如此怨恨满怀恨意的眼神,不禁吓了一跳,赶紧将手放在脑袋后,与其他人一样蹲在地上,不敢动弹。这时候,这里的枪声和爆炸声已经渐渐平息,战斗基本宣告结束了。那辆冲在最前头的凯尔贝洛斯,顶端的炮塔打开了,一个黑色的身影出现在坦克之上。好奇的艾尼亚士兵,趁着敌军士兵不注意,抬头看了一眼。他看到在那辆凯尔贝洛斯之上的,是一个看起来不过比自己年长三、四岁左右的奥军军官,头上的帽子有点歪(不过幸好有那副耳机戴在上头所以才使帽子没有掉下来),在禁卫军黑色的军服外,还套着一件黑色的皮夹克,衣领下露出白色毛衣的一角。此时,这个军官正对耳机和周围的士兵发出命令,要他们彻底解除敌人的武装。 难道这个人就是敌军的指挥官了吗?艾军士兵有点不敢相信,因为这个男人太年轻了,怎么看也不像是他们曾经在曼尼亚俘虏过的不少奥军一线指挥官的模样翻版。有个奥军士兵——瞧他的模样只有十七八岁——见到这个家伙居然敢抬头,马上走过去对着他的脑袋就是一拳,并且冲着他喊: “我让你看!让你看!” 那个挨揍的艾军士兵倒在泥地上,但双手意识地抱着头,好像想将对方拳头的威力减到最小程度。他身边的战友都敢怒不敢言,有的主动挨过去,似乎要阻挡敌军继续殴打他们的同伴。这时候,他们听到那辆凯尔贝洛斯上的军官发话了,声音平静有力,就像他的外表那样年轻: “行了,乌勒!去看看那边的房子里有没有敌人。” “是,长官!” 乌勒恨恨地看了这些俘虏一眼,扭头而去。这些战俘都被集中起来,他们看到奥军在镇上四处清查房屋和据点,看看有没有漏网之鱼。在得知奥军开始冬季反攻以来,他们还是头一次与奥军的部队交火,没想到这么快就败下阵来。虽然不甘心,但现在他们更在意的是,这些他们在传闻中听说相当残忍可怕的敌人,会不会不顾人道主义精神、将他们通通枪毙了事?这个谁也不敢保证,不过有的人看到那个年轻的奥军军官阻止了手下的暴行,心里又开始有点希望了。 这里是距离布隆尼亚边境线不远的塔拉镇,奥军原本进军到离这儿以南不到十公里处的诺兹镇,但由于该镇外的铁桥被毁,为了另寻过河的道路,奥军的先头部队才会离开诺兹,来到塔拉。虽然艾军已经收到情报、知道敌人有可能从他们的驻地经过,但谁也没有想到,奥军的速度会如此之快而且作战的勇猛丝毫不同于他们在曼尼亚时与奥军对垒的经历,所以此时败在对方手下,虽然很不甘心,但他们也不得不承认奥军的战斗力确实强大——完全不像他们平日里所听到的宣传,说什么奥登尼亚人已经是强弩之末、根本不堪一击之类的。 塔拉镇已经成为奥军先锋部队第一装甲团的新战利品,不过刚来到这儿的奥军,并不怎么高兴。因为他们在这几天里一直在苦苦寻找跨越穆勒河的桥,但始终没有结果。不是桥早已被炸毁,就是当他们来到不久后马上被驻守在河对岸的艾军炸毁。面对这种不利的形势,身为第一装甲团团长的尤琛,此时的心情如何,自然是不言而喻。但他还不能将这种情绪流露出来,以免影响到整个部队。(未完待续,如欲知后事如何,请登陆www.qidian.com,章节更多,支持作者,支持正版阅读!)(未完待续) 第五卷 (中) 第十八章 饮恨而回(2) 要知道,不管是军官还是士兵,所有人都对指挥官的一言一行十分在意。如果指挥官有自信、能够从容不迫地指挥官作战,那么手下也会信心大涨;但如果指挥官畏缩不前、犹豫不决,那么手下自然会更加被动。所以尤琛不管自己内心如何郁闷沮丧,他都没有向任何人表示过。 “报告!全镇都已经清查完毕,敌人的据点都已经被我军的火力击毁,他们的坦克也一样。” “很好,”尤琛跳下凯尔贝洛斯,挥了挥手。“将这些人带进仓库里,派人看守着。清理战场,不要让敌人的飞机发现我们在这儿。” 在随后不久,奥军迅速将塔拉镇曾经有过一场战斗的痕迹清除得差不多了——最起码,从空中来看,很难发现有什么异样,只会以为这儿是座空空如也的小镇。而第一装甲团的团部找到了镇上少数几栋没有被战火毁坏的房屋的其中一栋,在那儿进行暂时的休息。尤琛即使在房子里,也顾不上休息,他与下属研究着地图,商量着下一次的作战。继续往北,那儿的地形更加复杂,基本上全是山区,利于防守而不利于进攻的一方。要是往西前进,那儿的穆勒河河流迂回盘旋,河流网更加密集,桥梁也会有所增加。所以尤琛和他的参谋都认为,向西前进,是符合他们的进军目标的。 但这时候除了进军何处的问题外,还有别的更令人烦恼的问题在困扰着尤琛和他指挥的团部。之前在艾军手里抢到的燃料补给,现在又渐渐出现了缺口。尤其是奇美拉,耗油量极大,现在一旦缺油,那么首当其冲会受到影响的就是这种主力作战坦克。而全团这么多的坦克和装甲车辆,哪一步不需要汽油?可是他们现在的燃料补给实在是捉襟见肘,要是再没有汽油补充,那么接下来这支装甲团部队的命运可想而知。 “艾尼亚人虽然目前还没有进行有力的反击,不过他们迟早会知道,这是一次真正的反攻,所以肯定会派遣更多的援军到来。要是在他们的援军到来之前,我们还没找到敌人的油库、再进行补给,那么我军的坦克可就要……” 想到这里,尤琛眉头不自觉地打着结。他即使有担忧,也只能在私底下跟身边信任的参谋或副团长等人说起。他们都对此束手无策,因为谁叫开战之前计划就已经定下,因为奥军燃料早就短缺已久,所以只能让自己的装甲兵们到敌人的物里去抢补给了。现在的尤琛,虽然没有回想起以往装甲部队在米德加尔德大陆上战无不胜的威风模样、与如今的奥军装甲部队形成强烈而鲜明的对比,但是就算没有回忆,眼前的问题都足够他烦恼好长一段时间了。这位在艾尼亚人眼里显得十分年轻的奥军禁卫军军官,内心如同衰老的老人那样,无时无刻都充满着忧思。 在房子里结束了短暂的商议,重新收起军事地图的时候,一旁的副官哈根看着尤琛的样子,轻声说: “还是休息一会儿吧,趁现在刚安顿下来。” “我想睡也睡不着的,”尤琛看看哈根,不由得一笑。“瞧你的样子,比我更需要休息。” 哈根知道自己现在的模样看起来很吓人:藏在帽子底下的头发乱糟糟的,眼窝深陷、嘴唇突出,一副消瘦而且久病初愈的模样。他同样笑着对尤琛说: “不要光顾着说别人,你应该瞧瞧你自己,比我还要憔悴!” “要是能够将憔悴与成功互换,那么我倒宁愿用更多的憔悴换来我军的胜利。” 尤琛摸摸自己已经长出刺手胡子根的下巴,苦笑了一下。他猛地发现,现在自己连笑都觉得很吃力。虽然现在距离开战时才过了48小时,但他所消耗的精力,甚至比在战场上呆一个星期所消耗的都还要多得多。这48小时里,他们经历了多少次战斗?经历了多少次悲喜交集?经历了多少次的希望和失望?尤琛深知自己现在没有那个力气和精神去一一细数,只能靠在房子角落的稻草堆上喘气——因为屋子里没有一件像样的家具,就算想坐下来,也只能坐在冰冷的地板上。 “我们还来得及吗?” “呃,你说什么?” “哦,没什么,”听到哈根的声音后,尤琛才发现,自己竟然不自觉地将心里的疑问说出口了。为了不让对方担心,他强自振作着精神。“现在还不是停下来的时候,我们得抓紧时间。艾尼亚人不可能将所有的桥都炸掉,要是能找到一座桥穿过穆勒河,那到时候,穆勒河以西将没有任何人能阻挡我们的前进。” “是啊,愿全能之神保佑我们,保佑帝国……” 每个军官心里都清楚,他们的这次作战与以往有着极大的不同。如果说自从大战开始以来,他们的作战都是为了帮助帝国扩充领土与边界线,那么这一次却是为了保护他们的祖国、还有那些在他们身后苦苦盼望着见到曙光的普通民众。他们不能输,也不可以输,因为要是这次像在路德尼亚的科斯佳洛夫、罗亭或是曼尼亚的迪马尔和法蓝地区战役那样失败,那到时候就不仅仅只是奥军在前线失利这么简单,而是整个奥登尼亚神圣帝国都将面对毁灭的噩运。因此,这些军人越是了解到自己肩膀上的沉重压力、越是希望能早日获胜以回报帝国,他们的心中,就越是对未来充满了焦虑和迷茫。尤琛也不例外,但是他只能将这些藏在心里,偶尔才能拿出来跟别人说一说。例如现在,只有在哈根面前,他才能够没什么顾忌地说出自己的想法。 “要是我们没法过河,‘雾光’计划也就不能完成了……那样的话,帝国的反击,可能又要告一段落了。” “不只是告一段落而已,亲爱的奥图,要是我们无法成功实现首相阁下的目标,那么等待着我们的,除了失败,还有帝国和最高统帅部的怒火。因为我们辜负了所有人的期望,而且使帝国面临更可怕的命运……” 沉默了一会儿,尤琛才听到哈根的回答,对方的声音比之前的都要轻得多,但没有一点犹豫: “帝国会走到今天这一步,真的完全是我们的责任吗?我想你也明白,尤亚,我们不过是别人手里的棋子罢了,能不能挽救帝国的命运,只有那个下棋的人才知道。” 至于那个“下棋者”是谁,他不说尤琛也明白。但是他们都没有将答案说出来,而是彼此心照不宣。曾经从以往的狂热崇拜、直到现在面对着冷酷无情的现实,它终于让奥登尼亚的军人们明白,他们的战场上无论进行着多么大的努力,到头来都敌不过最高权力者的一句话。他们确实为那个人付出了艰辛的代价和心血,但依然无法得到那个人渴望的胜利,这其中当然有前线军队的责任,但要是说完全没有那位“下棋者”本身的责任,却怎么也说不过去。尤琛现在连苦笑都笑不出来,他淡淡地说: “我们这些棋子,看来只能被留在战场上了……” 是啊,就算能够活着离开又如何呢?离开了战场和军队的这些军人们,除了战争和炮火,他们对和平几乎已经是一无所知,在战场上找到他们最后的归宿,对他们来说,并非是一件坏事。尤琛只觉得眼皮越来越沉重,浑身的骨骼似乎都在抗议,他眼前迷离昏暗,好像已经离开了这座衰败的房子、离开了布隆尼亚的边境、离开了战场,回到了位于莳萝谷的家里。在那儿,窗外传来孩子们的笑声,是埃尔文和约翰。他们在草地上踢足球,周围的花朵全都盛开着,娇艳欲滴。而琴正倚在门边,含笑看着儿子们在草地上戏耍玩闹。尤琛看着这一切,眼睛湿润了。那是他的家,他几乎每天都会梦到的家,可是也只能是在梦里。在清醒的时候,他知道自己越是想它,就越有可能让自己陷入崩溃的境地。所以他不敢去想,也不敢去回忆。但是现在为什么这一幕又出现在自己眼前呢?为什么又会想起来了呢?尤琛也不费力去解释这一切,只是静静地看着自己的家与家人。 “那是我的家……” 尤琛迈开步伐,想要走到自己家人的身边,却发现在他们与他之间仿佛有一堵透明的墙,不过他怎么走也走不过去。他拼命地在透明的墙上敲打呼喊,希望让家人发现自己的存在。可是他们根本听不到自己的声音,也发现不到自己的存在。他像一个隐形人那样,被孤单地遗弃在那个美好的家之外,只能这样看着却无法走近他们一步! “让开!让我过去!那是我的家!是我的!” 呐喊渐渐变得无力,因为尤琛明白,自己是不可能消除那面透明的墙,重新回到那个美好的世界中去的。难道他只能这样被抛弃吗?他永远也回不了那个世界了吗?尤琛重重地将拳头砸在看不见的墙壁上,将头埋在双臂之间。他只觉得心如死灰,哪怕连呼喊也没有了动力。 一点微弱的声音传来,让尤琛下意识地从自己的双臂中抬起头来。一个穿着连衣裙、好像只有两三岁的小女孩跑了过来,她梳着两条小辫子,圆圆的脸蛋上好像还沾着点泥巴。不过这完全无损她白里透红的健康肤色和那股倔强机灵的可爱劲头,这个看上去似乎站都不大能站稳的小女孩跑起来却是飞快,她一溜烟地跑过尤琛面前,之后又停下来,回头看着尤琛这边。尤琛对上了小女孩的眼睛,那双如同湖水般碧绿的眼睛,好像在哪儿见过…… 小女孩猛地回头,又赶紧朝更前方跑去。在那儿,一个身材苗条纤细的黑发女人正在那儿微笑着,看着这个活泼的小丫头。女孩猛地扑到对方怀中,用胖乎乎的小手使劲搂着女人的脖子。黑发女人一边哄着她,一边将女孩抱起来,同时,女人似有所觉,看到了一直在凝望着她们的尤琛。 “罗尔……” 尤琛看着这一幕,却无法移动自己的双脚。虽然仍然是被隔绝在这个美好的世界之外,可是在看到这个女人的时候,他心中的恐惧与焦虑感,却在一点一点地被轻柔地抚平了。罗蕾莱抱着小女孩,两人都在看着尤琛。在黑发女人的嘴边,是无比温柔而恬静的微笑,仿佛世界上没有它照不亮的角落。(未完待续,如欲知后事如何,请登陆www.qidian.com,章节更多,支持作者,支持正版阅读!)(未完待续) 第五卷 (中) 第十八章 饮恨而回(3) 罗蕾莱双唇微动,好像在说着什么,但尤琛什么也没听见。恍惚中,他只觉得罗蕾莱离自己越来越远,而自己却渐渐穿过那透明的墙壁,来到那个曾经被自己渴望回到的世界上。他的手离黑发女人越来越远,已经够不到对方了,只有她的微笑,仍然占据着他的视线…… 尤琛的头一低,这一下让他从朦胧中清醒过来。他抬起头,看看身边,哈根和大家都在。原来自己刚才只是做了个梦而已。他连忙看看手表,发现距离自己闭上双眼前只不过才过了三分钟左右的时间,顶多只能算是打了个盹而已,根本不是在睡觉。发现自己没有耽误时间的尤琛,松了口气,又拍拍自己本已凹陷的脸颊,好让自己尽快恢复全部意识。尤琛对于这个梦感到既惆怅又不舍,惆怅是因为梦到了家人和罗蕾莱,不舍是因为在梦的最后,自己离开了罗蕾莱。为什么会做这种梦呢?可能是因为自己心里想了千万遍,可是始终压抑在心底,所以只有在梦里,才能见到这一切吧。 “天气比之前好一些了,真是不妙。” 副团长巴列茨坍塌了半边的墙壁旁朝外张望着,摇了摇头。对于这些身在前线的奥军来说,天气情况越好,对他们就越不利。因为每次天气一好转,就必然意味着敌军的战机会再次出动,气势汹汹地朝他们猛扑而来。敌军的空中火力,他们实在是受够了,可是在自己无力消灭敌人空军的前提下,就只能寄希望于天气变得更加恶劣,好来阻挡敌机的出动。听到他这么说,哈根也看看破墙外,说: “山区就是这个样子,一分钟前还雨雪纷飞,一分钟之后就出太阳了。” “最好不要出太阳,太阳全帮着我们的敌人了。” 这个参谋军官的话,得到了大家的一致认同。在奥军看来,只有天气变差,才是全能之神护佑他们的表示。要不然,敌军战机在晴朗的天际中翱翔、一面屠宰着他们这些地面部队,这又怎么能算得上是好事呢? 在他们说话的时候,尤琛已经从之前的倦意中完全清醒了。他不再坐在稻草堆上,而是在房子中来回走动,好像在思考着问题,也像是在活动着身体。看到尤琛这样,哈根既安慰又担心。安慰是因为明白自己的上司兼老战友仍然保持着高度集中的头脑和精力、要应付接下来的作战和行军应该没有问题;而担心则是因为不希望看到尤琛将自己的疲倦通过意志力全面压制下去,硬生生地将所有的休息和入睡时间都抹掉了。虽然他们这些团部的军官在这两天里也没空休息,但尤琛所要负担的压力和思考,远比他们想像中的还要沉重和复杂。在这样的情况下,对方到底还能支撑多久呢?这大概就是为什么刚才哈根明明就在尤琛身边、但也没有叫醒他的用意——他希望对方能够休息一下,哪怕仅仅只是闭上眼养养神也是好的。但尤琛没有照办,因为他的潜意识都在提醒他:你还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办,不能休息了! “好啦,先生们!哪怕天上的太阳月亮都跟我们作对,我们也不能停下,叫上你的人,启动坦克,我们还有下一个目标在等着呢!” 在尤琛的命令下,全团都结束了短暂的休息,准备再次出发。在此前的战斗中,那些被敌军炮火击中的坦克,当然无法再投入使用,而有些坦克则是因为连日来行军和战斗的损耗造成了难以使用,被迫放弃。因为缺乏足够的材料和时间,哪怕负责修理坦克的工兵,也只能对着它们皱眉头。这些坦克如果他们不能带上,也不会让敌人捡了便宜去。于是在离开的时候,工兵会按照上级的命令将确认无法修理的坦克炸毁。有的年轻的装甲兵看到他们在坦克中忙着装炸弹的样子,难过得低下头,不忍心再看自己的坦克被自己人毁于一旦。但是对于担负着先锋任务的第一装甲团来说,他们不能再背负上更多的累赘了。 为了寻找往北去的桥,第一装甲团仍然要忙着在山区之中、在敌军的阵线上来回穿插。只是包括它的指挥官在内,谁都没有十足的把握说,他们能够找到一座桥让全团和后面的主力部队通过,从而达到他们的目标:向格拉前进。 连日的恶劣天气,既让奥军得以少受些空中打击之苦,不过代价就是地面的情况同样令人沮丧。那些看似没有尽头的泥浆包裹着的路面,被他们的坦克和士兵踩过,留下一道又一道深深的足迹。至于车子陷进泥潭里?现在他们已经不会再抱怨了,因为都习惯了。谁叫这片地区的路面情况如此糟糕呢,就算他们抱怨连天,但现实也不会有多少改变的。 在前进到下一处目的地:西侧的另一个城镇时,那里的艾尼亚人早就等候在他们面前了。他们可不像奥军在前几个小镇里的兵力那样打不赢就跑,而是决心坚守到底。在刚进入那个镇的时候,如果不是一旁的一辆奇美拉坦克被击中爆炸,头一个死在艾军炮火下的坦克车组,就将会是尤琛和他的乘员们了。面对艾军有备而来的炮火,尤琛急忙下令后退——因为他的部队大部分都被敌军的火力范围所笼罩。在“雾光”反攻开始之后,尤琛的第一装甲团,至少已经失去了十五名以上对装甲部队作战很有经验的军官,这次同样如此。又一辆笨重到来不及转身的奇美拉被击中了,它的命运,就是在急促调转车头的同伴背后冒出滚滚浓烟。里面的车长和乘员使了九牛二虎之力才逃生成功,不至于让尤琛的第一装甲团又减少了几名经验丰富的老兵。但是他们脸上身上鲜血淋漓、灰头土脸的样子,都被上前救助的自己人看在眼里,这更让人感到惶然不安。更让他们中的一些坦克驾驶员和乘员感到绝望的是,在作战之中,原本就没剩下多少燃料的坦克,终于在敌军的阵地前,停了下来,再也动弹不得。面对这种情况,他们只能选择抛弃座驾与长久以来的作战伙伴,眼看着它们被敌人的大炮轰成粉碎。虽然在作战中奥军的坦克和装甲车辆都使尽浑身解数还击,将艾军的火力网一逼再逼退却了不少,可是双方始终陷于胶着状态,没有谁能获得压倒性的大好局面。 在进攻眼看没有希望的时候,尤琛只能下令先退出镇外,到安全地带进行重整和休息。累坏了的坦克兵们,个个神情狼狈、喘着粗气一句话也说不出来。还有的军官或士兵,是在自己人的搀扶好不容易才跟随大队一起撤退到小镇外围,因为药品短缺,军医和救护人员也无法帮重伤员做手术,甚至连包扎用的绷带都很缺少。这是第一装甲团在反攻以来头一次遭遇无功而返,而且还损失了不少。当尤琛出现在人人面前的时候,他同样是一脸疲惫眉头紧皱。 当然,士兵们并不知道,让他们的指挥官感到为难的还不止是今天的进攻失利而已。因为刚刚得到准确情报的尤琛,知道在菲尔德连接桑代克山区东簏的桥梁,已经被艾军炸断。这就意味着,他们这支先锋部队已经没有了退路。如今他们四周全是敌人,兵力上和装备上的损失又根本得不到补充,接下来,谁又会知道究竟等待着奥军的,还有什么东西呢? 作为第一装甲团的团长,尤琛也不知道未来会如何。他只知道,最艰难的日子才刚刚到来。 创世历1089年,离新年只剩下不到12天了,而之前还誓言要取得冬季反攻胜利的奥军,此时对什么新年啦、和平啦、宁静啦之类的事情,早已抛到了脑后,只是集中全部精力对付着眼前的敌人。原本打算快速突破艾军防线、突破桑代克山区、进占布隆尼亚首都的战略目标,现在从纸面上来看仍有胜算。可是身处战场之中的奥军却会毫不犹豫地说: “见鬼去吧!” 现在在他们之中,取胜只是次要的考虑了,他们必须首先考虑自己和部队的安危,然后才能想到别的事情。因为艾尼亚人的还击一天比一天强、一天比一天难以招架。即使是按照着最高统帅部命令、一口气已经冲入布隆尼亚境内的奥军先头部队,如今也被迫落入苦战的泥潭中,每天并非忙于急行军,而是抵挡敌军反攻的脚步。这就是奥军在创世历1089年12月19日至20日的基本现状。 对此深有体会的奥军第一装甲团,他们现在与自己人之间的道路被艾军切断了,又在包围圈中,情势非常危险。而且在这种时候,补给和燃料又渐渐衰竭,更让他们的指挥官忧心不已。(未完待续,如欲知后事如何,请登陆www.qidian.com,章节更多,支持作者,支持正版阅读!)(未完待续) 第五卷 (中) 第十九章 转攻为守(1) 现在士兵们剩下的军粮已经不多了,而汽油更是十分宝贵。要是没有了汽油,那么这些被上级寄予厚望才派给第一装甲团使用的坦克,又将如何是好呢?尤琛的心,就跟这片地区的景色差不多:灰暗、荒凉。冰冷的白色与死沉沉的黑色交织在一起,正如他身上军服和毛衣的颜色。但尤琛没有因此而垂头丧气、怨天尤人,他依然在执行着身为一个指挥官所有应该做的事情,而且在这种恶劣的环境和条件下,力求为自己的下属和士兵们作出一个榜样和典范。他是成功的,因为虽然明白到处境越来越艰难,可是因为知道他们有着一位出色的指挥官,所以装甲兵们都没有选择放弃。 虽然当地的阳光仍然像捉迷藏似地时隐时现,但这种曾经被奥军当成救星的天气已经不能再继续阻止艾军的反击了。更多的援军正从后方赶来、狙击试图西进的敌军,而他们的敌人、奥登尼亚神圣帝国的三个军,却几乎等于是在这片战场上各自为战——因为他们之间的地带仍然被顽强的艾军牢牢地把守着,迫使他们无法取得进一步的联合——而且对于奥军来说,根本就不可能会有什么有力的援军来拯救他们出苦海。因此这次位于桑代克山区的冬季战役,胜利的天平在原本稍稍倾向奥军之后,现在又转过头来倾向于他们的敌人了。 虽说布隆尼亚边境线上的阳光有时出现有时消失,但都不能改变一个事实:那就是当地的气温已经降到了接近零下二十度。寒冷的气候,再加上燃料的短缺,使得奥军第一装甲师被困在前方的第一装甲团里的坦克,都面临着停驶的危险。曾经在东线战场上作战对此颇有经验的坦克兵们,将自己的心得传授给更年轻的坦克兵们,教导他们如何钻进坦克的底部下方生火,好让坦克油箱里的燃料不至于被冻得结冰。有很多时候,奥军士兵都会利用那堆火来进行做饭烧水等任务——如果不是因为担心敌人的冷枪或是突如其来的炮火,他们都更情愿呆在那堆火和坦克旁边,因为实在是太冷了。不过就算能够利用火堆将饭加热做熟,但送到官兵手里的时候,食物往往都已经变冷变硬了,热水就成了温吞水。面对着这样的食物,士兵们哪怕再不情愿也必须吞下去,因为只有这样才能保证他们有体力去继续作战——不是进攻,而是防御。但其中有个令人感到不适的后遗症,那就是每当要吃饭的时候,奥军的战士们一想到进食就不由自主地想起吞咽冰块的情景,因为他们吃下去的食物,实在和冰块没什么两样。 而天气的寒冷,除了进食方面的困难外,连睡觉也成了很麻烦的问题。别说是有温暖的房子可居住、第一装甲团的士兵们大部分都只能住在曾经遭受过轰炸因此完全不像一座房子的房子里。他们大多数人都没有毛毯或被子——就算有,但也得先给伤员使用——因此在晚上或其它时候入睡,都得依靠身边的战友帮忙,互相搂抱在一起,希望这样能够暖和点。当第一装甲团撤退到诺兹镇的时候,当天夜里就只能在那些没有屋顶遮头的房子中休息。面对着身边的士兵,少尉诺维克不禁叹着气说: “原本我在结婚的时候,还对老婆发誓说今生今世都只会为她一个人服务、在冬天的床上主动为她取暖。现在倒好,被你们这群家伙给先占了!” “亲爱的,请别那么悲观。要知道,我也会为你服务的嘛。” 兰茨的调侃,换来了众人的窃笑和诺维克僵硬的神情。尤其是这个士兵装出一副女人的妩媚神情,好像要试图让少尉将自己当成老婆的替身。一旁的瓦纳也忙不迭地加入到这场“纷争”之中,他说: “可不是嘛,少尉,快请进来咱们的窝里吧,我们正需要您呢!” 诺维克嘀嘀咕咕,只能在他们之中半靠半躺,大家挤在一起。虽然这样的入睡方式是不是真的能够取暖还令人有所疑惑,不过在士兵们看来,挤在一块肯定比单独睡要暖和得多。第一装甲团中有许多都是新补充进来的新兵,他们对于路德尼亚战场上的严寒并没有过亲身体会,但现在布隆尼亚的冬天,已经让他们浑身颤抖,一句话也说不出来了。看到有的少年士兵冻得鼻涕直流、手脚僵硬,不忍心的瓦纳便让对方靠近一点,好让自己可以抱着他、让他觉得有点温暖。那个非常年轻的士兵看着这些老兵们,好像想笑但笑不出来,他被冻坏了。瓦纳仔细看看这个少年,发现他十分瘦小,而且肯定不到十八岁,他低声问: “小子,你多大了?” “十……十……十七岁……了……” 可怜的少年冻得直哆嗦,连说话也不利落。瓦纳将自己有力的臂膀揽得他更紧一些,又说: “不,不对,你肯定没有到十七岁。” 少年可能是冻得发抖、也可能是因为心虚,所以一言不发。这时,一个靠在无线电操作员塞尔身旁的年轻士兵忽然抬起头,说: “汉达施今年十四了,跟我一样,比我小两个月。” 那个刚才没回答的少年汉达施回头瞪了同伴一眼,冷风从破房顶上刮下,使他几乎被风呛倒了,又赶紧低下头去。瓦纳他们几个面面相觑,他们原本就猜测这些少年肯定不到十八岁,但令他们没有想到的是,这些孩子居然都如此年轻。同样是从禁卫军幽灵装甲师被调到尤琛车组的无线电操作员塞尔,看看那个少年,苦笑了一下。他那样子好像在说: “孩子,你们这么年轻就上战场,恐怕不是一件好事吧。” 的确,不管是那个名叫汉达施的少年,还是那个跟他同岁的战友,他们看起来都对自己能够在战场上为帝国作战而感到无比自豪,根本不觉得有任何不妥。只是在老兵们询问他们的年纪时,他们才会流露出一点犹豫——不过不是因为知道自己的年龄不适宜上战场,而是担心老兵们会因为自己年纪小而瞧不起自己。有个少年士兵可能是察觉到了老兵们(其实这些老兵普遍的年纪也不过比他们大八、九岁而已)的反应,插嘴道: “这有什么?在征兵的时候,征兵的人跟我们说,像我们这样的也能上战场,那会儿大伙可高兴了,没人愿意再去学校——反正学校都被炸掉了,我们回去也没用——大家都想着要参军。结果,我们来了,我的朋友知道我加入的是装甲部队,可羡慕我了,他们有的人去了步兵师,有的人去了空军,可谁也不像我那样,能够得到一次担任突击部队队员的职务!他们一定很羡慕我!” “才怪呢!我杀了14个艾尼亚佬,你的还没有我的多,他们会羡慕我的!” 汉达施这次学聪明了,没有露出整个头,而是从瓦纳的手臂中朝同伴的方向嚷嚷。看得出来,这些孩子们没一个对自己上战场而感到后悔的,他们只觉得这是光荣的任务,而为了回报他们的祖国和首相阁下,他们就必须要杀死更多的敌人。 面对着这些少年们的执着和言于溢表的兴奋之情,比他们年长的士兵们彼此互看着,但一句话都说不出来。他们又能说什么呢?孩子们,不要打了,你们应该回去上学,那儿才是你们应该做的事情。可是他们知道,对方是不会听进去的,这些少年渴望战斗的心情甚至在有的时候比他们还要强烈,现在不管说什么这些孩子都不会听进去的,更何况,他们现在要离开也不行——因为他们通通都被困在距离奥登尼亚边境还有一段距离的布隆尼亚一个名叫诺兹的小镇上了。 “喂,孩子,你在参加这次战斗之前,还参加过别的战斗吗?” 少年摇摇头,瓦纳和他身边的兰茨都注意到,这孩子脸上的青春痘正占据着他的脸颊、额头和鼻子,充分显示他是多么地年轻。汉达施犹豫了一下,赶紧补充说: “虽然没有上过战场,不过我所受的训练很严格,我都通过了那些训练,连教官也夸奖我。在上头分配我来装甲部队的时候,教官还对我说,‘你一定会成为一个真正的战士的’。” “那个教官应该枪毙!” 瓦纳突然听到这么一句,正想点头叫好,忽然却想到一件事:为什么这个声音会这么熟悉呢?但又不像兰茨或诺维克的,也不像塞尔的,当然更不可能是自己的了。他扭头一看,只见一旁的诺维克已经要站起来的样子,并且举手敬礼。但从房子那扇破门中进来的那个身影一边制止了他,一边示意他们重新坐下。(未完待续,如欲知后事如何,请登陆www.qidian.com,章节更多,支持作者,支持正版阅读!)(未完待续) 第五卷 (中) 第十九章 转攻为守(2) 这时瓦纳才恍然大悟,他连忙敬礼,一边说: “晚上好,长官!” “晚上好,瓦纳。你们也一样,别站起来,躺下、躺下,不然就没法取暖了。” 来者不是别人,正是他们的团长尤琛.弗莱德中校。他身后只跟着他的副官哈根,显然是刚从团部所在的房子出来,到各处去察看的。虽然尤琛并不介意士兵们跟自己躺着说话,可是还是有士兵坐起来迎接这位长官,动作不大利索地向对方敬礼。尤琛和哈根好不容易才从士兵的脚、身上跨进他们之中,勉强找了个地方靠着。哈根盯着那些少年士兵,而尤琛已经看向汉达施,说: “那些征兵的人和那些教你怎么开枪的人,难道没有告诉过你,你们的年纪还太小,不应该到战场上来吗?” “不,不是的,长……长官,”听到团长跟自己说话,汉达施的舌头都变得迟钝了,不知是因为激动还是因为冻得太厉害了。“这是我们的义务,我们要为国出力,现在帝国最需要军人,而我们能够成为军队的一员,是我们的……的荣誉。” 这番话既有他自己的感想,也不乏从宣传中听来的词句。尤琛没有表态,只是又问: “那你的家里人呢?他们也同意你参军?” “家里人……都……都不在了……他们已经、已经……” 汉达施突然说不下去了,如果不仔细听,还以为他说话的声音太轻,以至于被吹进来的冷风的风声所压过了。但是屋子里这十七八个人都知道,他是因为哽咽了所以才说不出话来。刚刚还曾经与汉达施斗嘴的另一个少年士兵,此时对他们的团长说: “我们的家全都被轰炸了,一点也不剩。我家里除了一个姐姐因为嫁到外地,其他人都死了,是市政府的消防员将我爸爸妈妈从废墟里拉出来的,他们被人抬上车子,车子上还有好多跟他们一样烧焦的尸体——我还看到里面有我的邻居——然后就被拉走了,从那之后我就再也没看到过爸爸妈妈了,连他们葬在那儿都不知道。汉达施的家里人一个也没逃得出去,那天是深夜,大家都睡得正香,连防空警报也没听清。我赶过去的时候,汉达施一个人光着脚站在房子外头……” 他还没说完,大家忽然听到了一阵奇怪的声音。那是在瓦纳的怀中,那个少年士兵极力压抑住的啜泣声。他浑身颤抖,不过这一次不是因为寒冷的关系,而是伤心的缘故。他的哭声在沉寂的破房子里显得更加清晰,而他的同伴也低下头,默默地流泪。有好几个少年士兵可能是因为想到了自己相同的遭遇,都忍不住哭了起来。即使是成年人,在悲痛欲绝的时候都会伤心不已,更何况他们只是孩子、一群因为战争而不得不来到前线的孩子。奥登尼亚被敌国联军的空军轰炸得几乎是体无完肤——尤其是那些大城市,现在更是处处惨不忍睹——它的平民们更加无法逃脱这样的噩运。不仅是这些少年们,哪怕是成年的士兵都有过这样惨痛的经历。只不过他们将这些藏在心里,默默地等待着伤口愈合罢了。现在听到这些孩子们的哭声,让他们也想起了那些不忍回忆的情景,因此都不禁沉默了下来。 这时候,他们的耳朵旁响起了尤琛的声音,他听上去既不像刚才那样平静,但也不像少年们那样激动: “要是那些人敢下来,我们要用一片碎玻璃将他们剐了!” 他所说的“那些人”,就是指负责策划战略轰炸和进行轰炸任务的敌人。太过年轻的士兵用模糊的泪眼看着他们的指挥官,而只有一旁的哈根才知道,尤琛此时的心中,隐藏着怎样的愤怒、无奈和悲伤。 现在自己的家有没有受轰炸呢?要是轰炸的话,家里人是不是来得及逃出去呢?不知他们要是躲进了掩体或是地下室里,会不会出别的什么意外呢?不止是哈根,这些来到前线而如今进退两难的奥军军人们,恐怕都在想着同样的问题。虽然没有人说出来,但对于家人的担忧和牵挂,都无时无刻地徘徊在他们心底。 “就算老婆将孩子们带到了情夫家里,也希望他们能够平安无事。反正,那个家就算不存在了,可孩子们依然是我的孩子,但愿他们不要受伤……” 哈根这样想着,感觉到身旁有人在朝自己靠。一个有着大鼻孔、厚嘴唇的少年在睡梦中依偎在自己身旁,好像觉得很暖和似的。哈根笑了笑,将他轻轻地放在另一个同样靠在自己身边的士兵上,好让他们可以彼此取暖。而他转过头去的时候,正看到尤琛小心地替一个打盹的士兵将拉高那张破毯子,好让毯子里的人都能更暖和些。在第一装甲团团长身后,一个刚刚被哭声吵醒的少年揉着眼睛,听到了尤琛和同伴们的对话。尤琛一转身,就看到了少年那专注的眼神。不知怎么的,那个看起来顶多只有十四、五岁的士兵,突然一头扎进团长的怀里,紧紧地抱着他。尤琛有些意外,但没有推开对方。少年是因为睡迷糊了才这么做的?还是他把尤琛当成了自己的家人,一时忘记了军中上下级本应遵守的纪律,用拥抱来表达着自己对长官的崇拜和依恋?这点恐怕只有他自己才清楚了。但是在别人看来,他像个娃娃一样在尤琛的怀里,不肯离开。 尤琛抚摸着那个孩子戴着帽子的脑袋,认为他大概跟那个叫汉达施的士兵差不多年纪。他想起了自己的两个儿子。大儿子埃尔文已经有十岁了,个头也长得不错,小儿子约翰要小些,不过在扳手腕的时候力气可不小。要是再过个三四年,到时候大儿子也有像这些士兵一样的年纪,他会不会也要想着一心去参军杀敌呢?想到这儿,尤琛不禁流下了冷汗。这是他最不愿意见到的事情,但又是自己无能为力的事情,不仅是因为联想到了自己的儿子,也因为对这些少年们有着难以言喻的同情。像是要为他黯淡的心情增添灰暗似的,他脑海中回忆起了跟儿子们分别时的场面,那个时候,约翰不停地叫着爸爸,而自己却只能狠心地将儿子的手拉开,扭头而去。 想到这里,尤琛将那个少年士兵抱得更紧了些,他是奥登尼亚神圣帝国的军人,但也是一个父亲。他对儿子的爱,不会少于自己的妻子。可是妻子毕竟能够陪伴在他们身边,而自己这个当爸爸的,却只能远离家乡、远离亲人,独自一人在前线的战场上思念着儿子的一颦一笑。 塞尔将那个少年士兵拉开,拉回到自己身边,替尤琛解了围。尤琛在离开那儿之后,依旧没有说话,他身后的哈根也一样。两人在黑夜的寒风中走着,虽然北国的风霜如刀,但相比想他们的心情来说,就算不上什么了。 在别的房子里——诺兹镇不大,而能够让奥军住进去的房子只剩下三十间左右——尤琛继续察看了士兵们的情况。有的房子里,奥军士兵和艾军战俘们在一起,甚至有的奥军战士和艾军士兵靠在一起取暖,但没人斥责他们不应该靠在一起,尤琛看到之后,也没觉得不妥。经过连日来的转移、躲避炮火,艾军对于自己人的反击变得渐渐跟俘虏他们的敌人一样,都是忙于躲避。而且如果他们不搞什么小动作或反抗,那么奥军基本上也不会对他们怎么样——但那些年轻得多的奥军士兵则比较例外,他们每次看到这些战俘,都好像想将他们尽量消灭掉似的,更谈不上给他们好脸色了。现在他们跟奥军士兵在一起,如果不仔细分辨,倒真认不出哪个是战俘哪个是俘虏他们的人。 回到团部所在的房子——那栋房子也好不到哪儿去,只是墙壁的破洞比别的房子要小一点——虽然里面也是四处漏风,不过尤琛还是觉得比外头要暖和得多。他在马灯前取暖,脸上的雪水被热力融化流了下来,看起来他像个年过五十的人。哈根也好不到哪去,他哆嗦着将自己脸上的雪水迅速擦掉,免得它们流进脖子里那就更糟糕了。他看看自己的上司兼老战友,低声说: “他们现在还能够保持作战的意志,这总比崩溃了的强。” “……但愿能保持下去。” 尤琛自己也不清楚,他说的到底是心里话呢,还是违心之言。从一个指挥官的身份来说,他当然希望下属能够勇猛作战;可是在另一方面,他也清楚,这些只有十来岁的士兵本来就不应该来到战场上的,更何况是现在要他们如此悲惨地在冰天雪地中一边应付着敌人、一边抵挡着严寒。这种理性与感性分裂的情形,并不是头一次的尤琛的心里出现——恐怕,也不会是最后一次。(未完待续,如欲知后事如何,请登陆www.qidian.com,章节更多,支持作者,支持正版阅读!)(未完待续) 第五卷 (中) 第十九章 转攻为守(3) 不过不管是尤琛还是哈根,他们都没有像那些少年一样谈论起自己的家人。因为光是想起来都太难受,所以他们都不约而同地选择了对那方面保持沉默。而且,现在更重要的事情摆在他们眼前,那就是他们要何去何从?如何才能摆脱敌人?如何才能在敌人势头越来越猛的进攻中前进?如何才能找到燃料和补给?前方和后方的桥梁都已经被炸断,他们的坦克和装甲车辆又该怎么办?这些问题,现在都成了最棘手的麻烦,一直在困扰着尤琛和他指挥的团部。每一个问题现在都不能得到很好的解决方法,对于奥军来说,它们都是足以造成部队致命失误的问题。 “要是再前进的话,我们的坦克迟早会因为没汽油而瘫痪在路边,到时候,难道我们要以步兵的速度前进吗?太迟了,敌人的坦克和车辆肯定不会放过我们的……没有汽油,没有汽油,要不是那些该死的艾尼亚兵炸断了三桥镇的桥,那么现在我们就已经在格拉东面的平原上,一路高歌猛进了……汽油……汽油,已经不多了……” 这些念头在尤琛心里窜来窜去,没有造成他的烦躁不安,都算是个奇迹了。现在不仅是他,连底下的坦克兵们都在对自己的坦克愁眉苦脸:因为他们的坦克不是因为没有汽油再无法再跑动、就是因为缺乏修理而失去了战斗力。要是燃料的问题再不得到解决,那么接下来尤琛和他的部队可就真的要成为步兵团了。 “现在通往菲尔德的桥梁被炸断,那儿的河堤虽然浅,河流也不算湍急,可是我军的坦克要从河床上通过,还是非常困难的。而附近……这附近艾军的燃料库都已经被他们牢牢地守着,凭我们现在的力量,要是再次出动,恐怕会遭到更大的损失……” 参谋的声音让尤琛从专注于地图上的视线转移过来,盯着对方。尤琛点点头说: “是的,我们现在更不能轻举妄动,因为敌人就在我们周围,要是弄不好,咱们被敌人来个前后夹击,那时候就真是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闻了!” “长官,无线电里接收到了友军的信号!” 一直负责无线电联络的军官这么一说,让团部里的气氛活跃了不少。因为他们都不记得有多久、没有从无线电里听到友军的呼叫了。现在终于给联络上了,他们当然高兴。尤琛一把拉过话筒,仔细辨认着里面的声音。那是在他们后方的伞兵团团长的声音,只是听起来非常不清晰。尤琛试着对话筒那头喊: “喂?喂,听到了吗?这里是A1,请回答!” “A……这里是A5,请汇报你们所在的位置,坐标……” 尤琛将部队所在的坐标告诉了对方,因为担心对方听不清楚,所以他加大了音量。而伞兵团团长在沉默了片刻之后,又说: “请……重新汇报……目标是不是有误?” 尤琛重新汇报了一遍之后,又对话筒里喊: “目标不会有错,因为我们所在的位置就是这里!” 还没等他说出“完毕”,话筒那边的杂音就覆盖了一切,连对方的声音也消失了。尤琛“喂”了几声后,恼怒地将话筒将回给下属手中。由于陷入了敌军的包围圈中,而后方的主力部队又迟迟赶不过来,因此尤琛的第一装甲团就必须通过汇报自己的坐标来向后方请求空中补给投放。但是后方能不能及时将空投物资扔到他们所在的位置上,这真是个未知数了。 在回到地图前面时,尤琛的脸色比刚才更加恶劣。他担心后方就算能够收听到自己的汇报,也会因为误以为他们的坐标错误而不进行空投物资。而要是他们的燃料再来得晚些,那么团里的坦克和装甲车辆,就得因为他们之间的联络不顺利而成为了牺牲品。之前也曾经有过空投物资,可是绝大部分都没有落到奥军手里,这种浪费让第一装甲团上至团长下至士兵都十分痛心,但又没有一点办法。 黑夜的寒风在屋外掠过,也透过那些破洞侵袭到屋子里的人身上。大家虽然不是沉默着,但那种近乎呢喃的低语声,更让人觉得镇上安静得出奇。 当尤琛与参谋等人还在商议着作战计划的时候,一声炮响打扰了他们的清静。那是镇外的艾军,他们发起了攻击。团部所在的房间是在镇的北侧,所以距离敌军的火力范围还有一定距离,但他们在房子中也感受到了那股震撼力,可想而知前面的房屋是怎样情况。副团长巴列茨见马灯差点掉下来,便冲上去交它摘下弄熄,免得它掉在稻草或地上造成火灾。而尤其琛已经冲着自己的下属们喊: “销毁那些文件!拿起武器跟我出去!” 他自己拿出一枝放在桌子上的冲锋枪,首当其冲地冲到屋外。但在他这个位置,并没有看到敌军的炮火,在镇子的南边,那边的房子开始燃烧起来,敌人正在向那边发炮。尤琛朝那边跑去,在半路上,他看到士兵们互相搀扶着往自己这边跑,同时一边喊: “敌人在镇外头!用燃烧弹烧房子了!” 而在镇南边,从睡梦中惊醒的奥军士兵,也开始利用自己身边的武器还击。有的人推来了自行火炮,向敌军阵地发射。可是并没有看到敌人冲锋的阵势,他们只是用炮弹将奥军从镇的南边逼得往北去。在一个小时之后,艾军的炮击结束了,而诺兹镇南边的房子,全都冒着滚滚浓烟。有的奥军士兵因为来不及从里面逃出去而被活活烧死,艾尼亚的战俘也有同样的遭遇。在戒备的时候,尤琛才能确定敌人确实没有马上进攻的意图,或者敌人是想将他们都逼在一处,好在日后可以将镇上的奥军全部包围。至于那些坦克和装甲车辆,一早就被众人藏了起来或是移到所谓的安全地带,所以受到的损失还不算大。不过那种被敌人步步紧逼的无力感,让尤琛等人意识到,现在他们成了猎物,而敌人却成了极欲捕获他们的猎人。 当“雾光”计划进行到第五天的时候,负责指挥第一军的菲特曼上将就意识到,奥军这次大获全胜的机率,已经越来越低了。 并不是他过于悲观,而是现实的情形让他不得不作出这样的判断。起初的时候,奥军趁着艾尼亚人放松警惕、疏于防守而一举突破成功;但突破之后,更多的麻烦事才接踵而来。前面的先锋部队部得太快,与他们失去了联络,至今都不知去向;而紧随其后负责为先锋部队提供支援的部队,又因为陷在了敌军的战场上,乱作一团(艾尼亚人乱,奥军也乱,因为消息和情报满天飞,让人搞不清楚状况),无法继续前进。此时,仍然在桑代山区西簏的第一军司令部,正在为那些很容易混淆的情报进行着梳理,并且试图搞清楚敌军和自己人的准确位置。 其实这不能怪他们,因为在计划被公布的时候,许多奥军将领都对此不屑一顾。因为在他们看来,这样的计划实在太过粗糙,而越是粗糙的计划,就越会使得部队的进攻最终只能是竹篮打水一场空。可是碍于首相的坚持,他们也只能选择了服从。现在,不管是奥登尼亚神圣帝国首相的固执、还是高层将领们的听之任之,所造成的后果就是让二、三十万的奥军与更多的艾军在战场上陷入混战苦战之中。 而在艾军方面,现在情况日益明朗了。奥军这次并不是佯攻,也不是试探性的进攻,而是真刀真枪的大反攻。根据这一紧急情况,艾军最高统帅部作出了决定:将曼尼亚境内以及周边地区的部队,都调往桑代克山区及其周边地区,不惜一切代价都要将奥军反扑的火苗扑灭在当地。在这种情况下,艾军没有了当初的慌张的恐惧,变得越来越胸有成竹,并且反过来对奥军实施了更猛烈的打击。 而在奥军第一军面前的,是原本就驻守在此地的艾尼亚第一空降师。在迪马尔登陆作战中,该空降师就因为成功在迪马尔地区进行了空降作战而声名大振,可以说是艾军中的王牌部队。跟许多自己人的部队一样,在刚开始得知奥军进攻的时候,他们也有过慌张的情绪。不过这种慌张并没有持续太久,因为他们中的更多人在努力还击、将奥登尼亚人进攻的步伐打退。而与此同时发生的一件事,更让第一空降师士气高涨。因为他们的师长,在面对着前来劝降的奥军代表时,用一个在艾军中十分流行的粗俗字眼回敬了对方: “操!” 在这个事件被传开之后,艾军都特别喜欢用这个字眼来表达对敌人的轻蔑,也显出自己的勇气。(未完待续,如欲知后事如何,请登陆www.qidian.com,章节更多,支持作者,支持正版阅读!)(未完待续) 第五卷 (中) 第二十章 你来我往(1) 当然,他们自身的士气也在无形中被上级的坚定乐观所影响,变得更加有信心了。尤其是在援军逐渐到来之后桑代克山区周边的形势,已经开始被艾军重新掌握了。 而在另一方面,情形可就大相径庭了。收到这个答复的是奥军的劝降代表,他一脸苍白地回到奥军第一军的司令部,将那份写有回复内容的文件交给了他的顶头上司:菲特曼上将。当上将打开文件看到其中的内容时,他流露出来的神情既不是愤怒也不是脸红,而是愕然地抬起头,一脸惊奇地问: “这是什么意思?他们到底在说什么?” 虽然艾尼亚语并非菲特曼所长,不过他并不是不能感觉到这个字眼的轻蔑与否定。大概正因为这样,他才急着要下属好好解释这个词语的含义、还有敌军指挥官的真正意图。之后,在那一天里,奥军第一军司令部中就常常能听到菲特曼上将用十分恼怒的声音嚷嚷道: “这也算是答复吗?他们这些该死的艾尼亚人连一点最基本的礼仪也不懂!居然敢用这样的字眼来回答他的敌人!一群可恶下流的小人!” 虽然在战场上有过出色的战绩和高贵的出身,但是面对着艾军无赖般的回答,不管是多么好脾气的人都会为之大动肝火。不过在某些人看来——尤其是一些熟悉艾尼亚语的人——菲特曼对于回复的反应实在是太过缺乏幽默感。不管他是对此伶牙俐齿地回击、还是付之一笑,都起码能表现奥军拥有与对方同样的勇气。但他此时只会对艾军破口大骂,反而更让人觉得他是因为拿敌人没办法才只能用这种方式来出气的。 虽然被困在桑代克山西北簏的诺兹镇上,而且外界的友军听不到他们的呼救,但第一军麾下的第一装甲团还是从无线电中得知了司令部的命令和指示——只能听,不能答复——当然,也听到了那个著名的“操”。在刚得知此事的时候,尤琛才指挥装甲团的官兵们撤离被敌军炮火击中的房屋、转移到相对安全的地带。他在无线电中听到司令部的通讯后,竟然忍不住笑了起来。之后,这位年轻的团长不住地摇头,好像在对无线电那头正在为此而发火的司令部通讯员而感到无奈。他对哈根说: “早在第一次神谕大战的时候,我们的前辈就已经知道,艾尼亚人天生就懒散好游乐,个性也是十足的无赖。我想我们的司令官不可能连这一点都不知道,真不明白他为什么会对敌人的回答感到这么震惊。” “大概这是他表示瞧不起艾尼亚语和艾尼亚人的方式吧。” 哈根在作战中头皮被擦破,现在刚包扎完,脸上也全是灰和硝烟的痕迹。他苦中作乐地 开着玩笑,而尤琛也煞有介事地点点头,说: “老实说,这个字眼听起来倒不坏。不过我们的司令官可能是误以为敌军的回答是针对他一个人的,所以才这么恼羞成怒吧……” 哈根忍不住大笑,差点被自己的口水给呛倒。尤琛也是笑得肩膀抖动个不停。在战场上,军人们在胜利无法得到的轮番苦战中,用来减轻自己心理压力的方法就是嘲弄自己和自己人。现在,那位因为得到了羞辱性回答的奥军第一军军长,正成为尤琛他们借以减轻压力的代表。虽然现实压抑得令人喘不过气来,但只要有机会,军人们都不会放过让自己开心的话题。只有这样做,他们才能为自己紧绷的神经减缓一下沉重的压力。 “敌人又开始进攻了!” 窗外的喊声震天,让尤琛他们还来不及多想,就拿起枪冲了出去。这次艾尼亚人甚至连镇上的教堂也没有放过,直接将数不清的炸弹向那里投去。在教堂中治疗的奥军与艾军伤员,此时都被迫从里面紧急撤离,到别的掩体中去。有的士兵因为腿脚不灵活,葬身在火海之中,还有不少人是尖叫着跑出教堂,在雪地上打滚希望扑灭身上火焰的时候、被艾军的子弹和炮击所伤,再也动弹不得。 四处都是尸体,四处都有炮声。在这样的环境中,奥军仍然试图组织起反击。那些能够动起来的奥军重型坦克,朝镇外的敌军还击。双方的炮火此起彼伏,好像在相互呼应似的。可是面临着越来越逼近的艾军,重型坦克的炮火已经不能伤及这些近在面前的敌人。相反,在敌军士兵冒着枪林弹雨将反坦克炮进一步推前并且发炮时,奥军的坦克不管有多么坚硬的装甲,此时都只能变成敌军的活靶子。有的坦克兵没有及时跳出来,而与坦克一同丧命;而有的运气比较好,趁着坦克还在冒烟但没爆炸起火的时候,从里面踉踉跄跄地跑出来,跑向自己人的掩体和没有受到猛烈炮轰的地区。 在掩体中向敌军部队射击的奥军士兵,虽然看到有自己人跳出坦克,朝这儿跑来。可是当对方挤到自己身边之后,他赫然发现自己竟然认不出对方了。因为坦克兵的脸不是鲜血就是被熏得黝黑,完全看不清五官。如果不仔细点看,还会以为自己身边突然多出来一个黑皮肤的人呢。虽然狼狈不堪但总算保住了自己的性命,可是这些坦克兵们没有哪个人能高兴得起来。因为他们只能眼睁睁地看着自己的坦克在轰隆巨响中,被敌军炸得稀巴烂。就算在掩体附近有的战友因为被击中或是身上着火而无法进入掩体,他们也爱莫能助,因为敌人的炮火太猛烈,而他们又无力还击。这种被动埃打的心情,真是比缺少重要物资和燃料的感觉还要令人觉得难受。 即使是如此,尤琛还是在敌人的炮火中冒险将两个受伤不能动弹的士兵亲自背回来。每一次他冲到敌军的大炮面前时,别说是自己人,哪怕是艾军也不敢相信自己所看到的这一幕:这个很明显是奥登尼亚禁卫军军官——而且看起来军阶可能不低——的男人,不顾自己头顶上和周围与他擦身而过的子弹、一把将躺在地上叫唤的士兵拉上肩膀、背走,迅速消失在他们眼前。之后,他并没有畏缩在掩体之中,甚至还来又救走了一个奥军士兵。起码有两次,在附近负责掩护的奥军士兵都发现艾军在朝他们的团长的身影指手划脚,并且纷纷朝对方射击。很显然的,艾军将尤琛当成了奥军中的突击队员,并且试图用干掉对方的方式来打击奥军的士气。虽然尤琛回来的时候,团部的军官都为他的勇气和好运而感到无比惊讶,可是用尤琛自己的话来说,那就是: “幸好两边的小伙子们不要命似地掩护我,不然,我今天可就没办法回来见你们了。” 也就是说,尤琛并不把自己刚才的举动当成什么了不得的壮举,他只觉得自己应该也有必要去做。但不管他们的团长如何英勇、不管第一装甲团的坦克兵们如何对敌军进行猛烈的还击,当天奥军所损失的官兵人数,多达近百人。还有许多伤员被带回相对安全的地带,但很难得到什么有效的治疗。如今距离当初开战已经超过一百小时,而尤琛所率领的第一装甲团,坦克已经剩下只有一半(其中有一部分是因为燃料短缺而被迫丢弃),而官兵只剩下不到两千人了。面对着这种情况,尤琛还不能流露出沮丧,他必须得撑下去,尤其是现在,可以说部队离不开他,而他也要依靠着众人。 在短暂的休息里,尤琛依然是顾不上休息,他对自己手臂上被弹片划伤的地方,只是让救护兵做了一下紧急包扎,然后就在团部的房子里一边试图继续与上级联络,一边与他的下属们研究突围和反击的方法。但一切还是老样子,无线电里他们虽然能够听得见司令部的通讯,但是司令部却无法接收到他们的通话。这种单向的联络让尤琛更感郁闷,但他还是命令通讯军官不要气馁,继续与外界的友军联络,直到有回音为止——要是他们没有得到上级的命令,就算想反击那也是不可能的事情,因为根本没有支援。在与巴列茨还有参谋等人的商议中,尤琛他们越发确认了这么一个事实:那就是他们的部队要继续前进突破艾军的防线已经是不可能的事情了。由于十分缺乏燃料,坦克与装甲车辆还能投入到战斗中使用的数量大减,而兵员方面也是一样的情况。而且现在艾军开始进行增援,日后他们的火力和进军回击的意志只会越来越强,在这种情况下,尤琛的第一装甲团陷落在敌军的包围中,根本独力难支,也就不可能再大谈什么突破前进了。而唯一让第一装甲团得以保存下来的办法,看来就只剩下那一个办法了……(未完待续,如欲知后事如何,请登陆www.qidian.com,章节更多,支持作者,支持正版阅读!)(未完待续) 第五卷 (中) 第二十章 你来我往(2) 撤退。尤琛在周遭的桥梁被炸断、被敌军有计划地截断退路之后,就不止一次地想到过这个问题。他和奥军中那些年轻的士兵一样,渴望胜利,因为只有胜利才能挽救濒临崩溃边缘的帝国。但是如今胜利已经无望,那么他所要做的,就不再是如何壮烈牺牲来回报帝国,而是要如何将更多军队的有生力量保存下来,带回国去。尤琛知道,即使这次桑代克大反攻失败,但未来的帝国仍然需要更多的力量和军人去保卫它。不然的话,帝国就真的只剩下被敌人联手任意宰割的这么一种命运了。 但是同时尤琛也知道,上级恐怕是不会让他马上撤退的。因为“雾光”计划现在看起来似乎还没有完全分出胜负,而能够决定奥军在战场上命运的那位帝国的首相阁下,要是不认为前线已经大败,是绝不可能允许他们撤退的。这样一来,奥军在战场上将陷入消耗战,而首先被消耗掉的,就很有可能是自己所指挥的第一装甲团。难道这样的噩运真的会首先降临在自己的士兵们身上吗?看着团部那些受了伤、神情疲倦的军官们,尤琛的心也如同落入了谷底,看不到一点阳光。 然而跟尤琛等人的心情正好形成了鲜明的对比,在12月21日当天一早,明媚的阳光就普照大地,洒落在白雪与泥泞之上,将一切都照耀得清清楚楚。一夜未睡的尤琛,从倒塌的墙壁后看到了这一切,顿时脸色变得更加苍白。而他属下的官兵们也一样,对这种好天气感到不寒而栗。因为太阳越是明亮、天气越是晴朗,也越意味着他们头顶上的灾难越来越大。 “看啊,雪停了。” 同样的一句话,不管是死守在诺兹小镇里的奥军、还是试图攻入其中的艾军,都从他们的嘴巴里说出来,但其中的意义却截然不同。一方是恐惧中夹杂着煎熬,而另一方却是喜悦不已。因为他们都知道,天气的转变对于这片战场是多么的重要。在忍受了奥军雨雪天气中的猛烈进攻之后,艾军现在终于迎来了他们盼望的好天气,如今要轮到他们成为主宰的一方了。 果然,在奥军第一装甲师辖下的第一装甲团退守到诺兹镇中、还没有完全适应那些耀眼阳光的官兵们对此惶惶不安时,天空中传来了异样的声响,那是敌机的声音。艾尼亚的战机、昂尼亚的战机,已经接近这里的上空,准备对敌军所在的据点来一次轰炸的洗礼。好像为这一刻已经准备了许久似的,镇外的艾军也纷纷将他们的各式重型武器:各样70毫米以上的大炮、突击火炮、自行火炮、迫击炮甚至是火箭筒,都对准了诺兹镇那些剩余建筑物的顶端。只要战机的炸弹一到,那么到时候地面和空中将会一同合作,试图将整个镇夷平。 第一枚炸弹落到了诺兹镇教堂在前几天轰炸中熬过来的屋顶上,那个教堂马上成为了火焰之球的所在地,教堂屋顶的尖端,已经荡然无存。紧接着,更多的炸弹像不要钱似地倾泄而下,对诺兹镇发泄着它们可怕的破坏力。虽然对付这样的较小型敌军据点,艾昂联军的空军自然不会出动到重型轰炸机——那样的话也确实太浪费——但仅仅只是这些俯冲形的轰炸机,也已经让诺兹镇成了一片火海。只有在小镇的北边,由于地形和树林的天然掩护,才让那里遭受的损失较小,而且奥军防空的火力也从那里向敌机还击。虽说因为是白昼而无法清楚地看见各种火舌和弹道轨迹在空中形成的痕迹,但是随着一架昂尼亚俯冲轰炸机被击中了机身,燃料不断泄漏出来后,镇外的艾军才看到原来镇内的敌人仍然在反击当中,于是更多的炮火朝那里投去,但是由于距离较远,往往只落在镇中央,而不能伤及那一边的建筑物和藏匿在底下的奥军。看到如此情形,艾军的指挥官毅然下令: “冲进去!” 于是艾军的坦克打头阵,步兵紧随其后,一步步跨进诺兹镇。他们在小镇的南边只看到那些起火焚烧的建筑物,其中也有一些奥军的尸体或残余的一部分。这让他们相信,奥军在他们的轰炸中损失惨重,只剩下一小部分人在负隅顽抗。不过他们的错误想法很快得到了纠正,因为当艾军的头几辆冲在最前面的坦克来到镇中央那处已经看不出来是草地的地方的时候,一枚炮弹砸在了艾军新型坦克的侧面和履带上,迫使这辆坦克停下,只有上方的炮塔还在试图继续转动。随后的几辆艾军坦克也遭遇到了同样的问题,它们中至少有一辆坦克被反坦克炮击中,内部传来闷响、接着便被内部的弹药爆炸而将整辆坦克都被翻了好几个身。它在进行完自身的翻转之后,又往旁边移动了起码有十几米,将几个步兵压在底下、惨叫连连。这时艾军才赫然发现,原来奥军早已离开了易受轰炸的小镇南边,在空中的轰炸稍竭后,才悄悄来到镇中的路两旁,等待着有可能进来的敌军。此时的战果可以证明,他们的猜测是正确的。艾军因为急于消灭此地的敌人,因此借助着空中火力的优势,希望一举攻破诺兹镇、全歼其中死守的奥军。没想到,现在敌人还居然敢在这种形势下在镇中与他们展开了巷战,这是艾军之前根本没有想到的,因为按照他们的推断,敌人起码已经失去了绝大部分的有生力量,别说是进攻了,哪怕是想自保也很难做到。可是现在的奥军却在教导他们的敌人一件事情:那就是在没有取得彻底的胜利之前,战况会如何变化是谁也说不准的事情。 艾军的坦克虽然履带被炸断而不能前进,但他们的炮塔仍然在转动着。那门大炮似乎在向它的敌人表明:谁敢过来,就让他死!可是在它身边的艾军士兵忙于将受伤或是着火的同伴拉走的时候,有两个黑色的阴影从即将坍塌的房子中悄悄窜出,接近到那辆坦克。这两个穿着艾军大衣但是却戴着奥军钢盔的的士兵,将炮塔盖迅速拧开,马上将手里的集束手榴弹扔了进去,之后就三步并三两步地跳下来,冲回到自己人所在的火力点后面。里面的艾军因为浓烟滚滚,只听到有什么东西掉落下来的声音,他们很快意识到是怎么回事,正在大喊: “手榴弹!快!” 爆炸的火焰就已经席卷了整个坦克内部,他们从头到脚都被笼罩在火焰之中,再也说不出一个连贯的句子。除了三名当场被炸死的艾军坦克兵之外,还有一个坦克兵依靠着求生的意志,带着一身的火焰,从坦克里爬出来,摔在地上。这个火人让他身旁的艾军士兵想上前拉他一把都不行,而随后从对面射来的子弹,彻底让这个火人丧失了一切的声音和动作。他倒在那儿,身上继续燃烧着,但已经没有人去理会了。 在数量上远远超过敌人的艾军,在派出部分坦克和兵力进入其中之后,才发现他们上了敌人的当。原来奥军在之前就已经撤退到了诺兹镇的北边,躲避空袭和地面的火力。在推测到艾军有可能趁此机会进入小镇之后,他们的人迅速行动起来,带上步枪、冲锋枪、机枪和火箭筒等武器,来到艾军的必经之路上等待着对方的到来。正如他们之前所预料的那样,艾尼亚人果然上门前来“拜访”了。而早有准备的奥军官兵,则依靠着镇上房屋作为掩体,与艾尼亚人进行周旋。虽然往往也有不少损失,但是总的来说,艾尼亚人今天的损失,要比他们的敌人还要多得多。 除了巷子和房屋里的还击之外,奥军的狙击手此时也异常活跃。在这种战场上,不能直接面对敌人的他们,却更容易成为屠宰艾军的杀手。那些在塔上指挥自己人前进的艾军军官、在坦克边或掩护或前进的步兵,还有跟随在后面推拉着火炮或重型武器装备的士兵,都成为了奥军狙击手枪下的猎物。在惊觉敌军的狙击手就在附近时,艾军那几门突击火炮和反坦克炮的身边,只剩下不到原来一半的士兵人数了。还有一两门炮因为无人推进而只能停留在那儿,很快它们就被北边而来的炮火击中,再也不能投入到战斗中使用了。那些艾军指着敌人冷枪而来的方向,大声喊着: “狙击手!当心!” 虽然有的艾军士兵试图朝敌人的狙击手所在方位还击,不过就算他们能够击中那儿隐藏着的敌人,很快也会被另一个方向的敌军击中而丧命或受到致命伤。而那些被敌军的突袭搞得进退两难的艾军坦克,现在更陷于被动之中。(未完待续,如欲知后事如何,请登陆www.qidian.com,章节更多,支持作者,支持正版阅读!)(未完待续) 第五卷 (中) 第二十一章 逆转之后的去向(1) 那些奥军士兵——其中有一些年轻到让人不敢置信——从各个角落和方位向他们发动反击,一旦艾军从某栋房子或废墟中退开,那么奥登尼亚的士兵就会马上接管那里,并且继续朝退却的艾军射击。他们那股不要命似的势头,也让艾军心惊胆战。就拿一个跟随在坦克后方的突击火炮的艾军四人组士兵来说吧,他们的任务,就是要将这门炮推到合适的地点,让镇北边的奥军尝尝它的厉害。可是他们和他们所推的火炮还没有到达火力范围适应的地点,就遭到了路旁奥军的还击。他们不仅是要炸毁这门炮、让它彻底丧失应有的作用,更似乎铁了心要让操纵这门炮的四个艾军士兵下地狱。在被敌人的子弹摞倒两个同伴之后,剩下的两个艾军士兵连忙拿起枪还击——用他们的那门炮已经来不及了——干掉了一个躲在断墙后的奥军士兵,他们冲上前去的时候,却被一个敌军扑了回来。那个比两人都要瘦小得多的奥军士兵,戴着很有可能是虏获回来的艾军手套和靴子,如狼似虎地对两个敌人又打又咬。那个不幸被他缠上的艾军士兵,甚至被咬下脸颊上的一大块肉来,痛得他几乎晕倒。而他身边的同伴不管怎样用力,哪怕使上了吃奶的力气,都没法将那个疯狂的奥军士兵拉开。相反,他还得到了对方好几个拳头作为回报,差点摔倒。如果不是身后的同伴近距离开枪将那个奥军的疯子击倒,恐怕这两个可怜的艾军士兵还得多受一阵折磨、甚至是丧命。 在颤巍巍总算躲回自己人的坦克背后时,那个捂着自己脸上伤口、惊魂未定的艾军士兵连声喊: “都他妈的一群疯子!疯子!” 就算被他的敌人听到这种评语,恐怕他们也只会感到高兴,而不是厌恶。因为越是疯狂的反击,就越有可能击退敌军,从而为自己人争取更多的时间和喘息的机会,所以每一个在冷巷中和废墟中狙击艾军的士兵——不管他们是老兵还是只有十来岁年纪的新兵——无一例外都卯足了力气,因为他们深知不是你死就是我亡的道理,艾尼亚人可不会仁慈到对死守此地的他们有什么宽厚的优待,正如他们对待艾军是同样的道理。 由于奥军的狙击颇见成效,艾军的坦克已经无法再继续前进了——因为在镇中央的道路上,被奥军炸毁的坦克已经将整条路都阻挡住了(看起来奥军是有意这么做的),后面的坦克要是想绕路,却又苦于找不到有同样适合前进的街道,因此只能被拦在镇的一边。而那些在敌人枪口下依然勇敢地想找出出路的艾军士兵,不是被奥军的狙击手干掉,就往往是被肉搏战中那些不要命的敌人杀死。虽然艾军迫切地希望拿下诺兹镇,将包围圈中的这支奥军部队消灭,可是敌人还不愿意认命投降。他们反击的力度,也让艾军吃惊不已。在无可奈何的情况下,艾军在镇外的指挥官只能下令:暂时撤退。于是,在当天的黄昏,太阳刚刚结束它的使命堕落到地平线之下的时候,艾军进入镇中的部队也开始了撤退。他们当然没有死心,只是这一天他们知道进攻是不可能再取得什么进展的了,所以干脆先离开休整,待来日再说。 当艾军的残军从诺兹镇缓缓由北往南撤退的时候,那些在废墟中的房屋中作战了一整天的奥军,依然在死死地盯住这些敌人。虽然艾军看不见对方,但心中同样清楚他们就在那儿。在与奥军进行如此近距离的作战中,他们对这些敌人真是越发又怕又恨。 然而正当艾军的坦克和步兵即将离开诺兹镇的时候,一种声音从镇的另一头向他们袭来。在仔细辨别之后,他们才发现,那是许多人在一起大喊,而且他们所喊的是同一个词。让艾军脸色发青发红的是,那个词,正是他们平日里最常用最为熟悉的字眼,也是他们的友军部队指挥官曾经用来对敌人的劝降表达蔑视的字眼: “操!” 奥军在他们指挥官的授意下,特地用同样的字眼,来对敌人表达他们的决心和意志。而听到这字眼后艾军会有何种反应,可就真的难以猜测了。只是在当天夜里,艾军的镇外的阵地上,似乎比往日更多了许多恶意的咒骂。这一天之中,尤琛指挥第一装甲团不到一千人的部队,打退了镇外艾军两个师的进攻。这样的胜利,自然能够大为鼓舞奥军的士气。然而摆在他们面前的难题并没有因此而消失,是进是退,这依然是尤琛和他的官兵们无法逃避的问题。 在击退了敌军之后,尤琛清楚地意识到:他们是不可能再前进的了,唯一的办法,就是撤退。 离创世历1090年只有不到十天了,而此时在桑代克山区以及离其不远的布隆尼亚境内,奥军完全停止了前进的势头,陷入了被动防御的局面。 艾尼亚人已经完全清楚地意识到,敌军是试图从桑代克山区突破他们的防线,向西方的布隆尼亚发起进攻。在人员上、装备上还有士气上都优于对方的艾军,在搞明白敌人的战略意图后,不再畏缩害怕,而是陆续不断地派来了更多的援军,帮助当地原来的守军击退敌人。而且随着天气的好转,艾尼亚和昂尼亚的空军也终于有了用武之地。它们不必再受制于恶劣的天气而无法起飞,如今每天都在战场和后方往返的战机,可以一次又一次地对奥军的据点、前进路线进行毁灭性的打击,使得地面上的敌人叫苦不迭。在如此双重的夹击和进一步的包围中,奥军胜利已经无望。现在奥军三个军都只能在各自的圈中反击敌军的包围、各自为战,他们的希望,也已经从取胜变成全身而退,再从全身而退变成保留主力撤退回帝国境内。但是这种退而求其次的希望能不能实现,仍然是个未知数。 在布隆尼亚距离桑代克山区不远的西翼战场上,菲特曼上将指挥的第一军迟迟未能吞掉面前的敌军空降师。相反,随着战线被拉长、有生力量被逐渐消磨,他的第一军所控制的地区,甚至被敌人逐步蚕食进占。在这种情况下,菲特曼已经无暇再去计较之前敌军空降师师长那极其无礼的答复,而是将全部的精力放在了如何摆脱敌人的追击之中。从第一军的状况,可以联想到其它两军的情形,可想而知,在这片战场上,奥军越来越被动,取胜只能是纸上谈兵,更多的奥军官兵是为了自己的生存而不是为了什么帝国的荣誉而战。 在第一军第一装甲师麾下的第一装甲团所在的诺兹镇,这里的情形也好不到哪儿去。虽然面对着多出己方好几倍的强大敌军兵力,尤琛仍然带领着众人一次又一次地击退了敌军的进攻,但是现实让他越来越明白,再这样下去,他们的力量终有一天会被完全消耗掉,到那个时候,第一装甲团将会一个人也不剩、彻底地从这个世界上消失掉。因此尤琛在权衡过后,决定向上级请求撤退。可是无线电的问题迭出,让他的请求难以传达到司令部,这让尤琛很是郁闷。 在12月22日夜里,无线电终于能够连接上第一装甲师的司令部了。得到这个好消息后,匆匆从外边返回的第一装甲团团长急忙冲进没有屋顶的房子里,接过话筒,对那头说: “A区A区,这里是A1,请回答。” “……A1,这里是A区,请说。” 太好了,总算接上头了!尤琛松了一口气的表情落在其他军官的眼里,也让他们不由得喜上眉梢。连日来的频繁作战,已经让他们疲惫不堪。而意识到只有撤退才是唯一可行办法的他们,在得不到上级的批准后,是绝对不可能离开诺兹镇的。如今团长能够和师部联络上,这起码就意味着他们的请求会被上级听到,才有撤退的可能。因此他们显得多少有精神了一些,也是在情理之中的事情。 “目前A1正位于W15区,请求撤退。完毕。” “A1,你们真的是位于该区吗?为什么根据我方的情报显示,你们现在不应该在那个位置上呢?完毕。” “我们不可能搞错自己所在的位置!完毕。” “……A1,这个问题必须要请示上级,请稍候。完毕。” 尤琛非常不耐烦地拿着话筒,如果不是因为事态紧急,他真想冲着话筒那头破口大骂起来。他们在诺兹镇作战、被困了好几天,虽然联系不上,但上头不可能一直以为他们在别的地方吧?真不知道这些人的情报到底是怎么搞的!不仅一点儿也没帮上忙,相反还把前线这儿的部队搞得团团转!(未完待续,如欲知后事如何,请登陆www.qidian.com,章节更多,支持作者,支持正版阅读!)(未完待续) 第五卷 (中) 第二十一章 逆转之后的去向(2) 在尤琛的耐心即将被磨光之前,话筒那头终于也有了回音,同样是那没有一点感情的声音,显得如此平静: “A1,请将你们的剩余装备和车辆统计好,作好报告,再联络A区。到时再给你答复。完毕。” “喂,喂……” 尤琛喊了几声,就放弃了。因为话筒那头只有杂音而没有人声,况且现在他身边有不少人都在留意着他们的通话情形,他不能让那种气急败坏和失望的样子落到下属的眼里。在将话筒重新交给通讯军官之后,尤琛拍拍别人的肩膀,让他们继续工作的工作、休息的休息,而他则与副官到外头察看镇外敌军的情形。就算团长不说,大家都猜到这次的通话并没有得到理想的结果。不过不管怎么样,已经联络到了上级,那么再次请求撤退,也不是件难事。他们知道取胜已无可能,所以就只能做最坏的打算了。 虽然无线电是接通了,可是与司令部的对话,却往往让尤琛更为郁闷。他的部队顽强地狙击着敌军的一次次进攻,可是自己人也损失不少。再这样下去,他的第一装甲团从5000人剩下一半,再从这剩下的一半中又剩下百分之五十,如此循环,兵力越来越少。而坦克呢?早就不能动弹了,因为没有汽油。四面楚歌、再加上得不到有力的补给和支援,尤琛就算是拥有过人的智慧和勇敢,也是无力回天。如今他能做的,就是尽量与官兵们一起,努力抵抗着敌人前进的脚步。 上级没有答应他的撤退请求,而敌人并不会因此而手下留情。在诺兹镇的每一天,对奥军来说都如此漫长。他们甚至还得学着节约弹药,必须在敌人进入射击火力范围后,瞄准了才能射击或启动炮火。不过幸好的是,在如此艰苦的环境中,他们的士兵也没有因此而丧失。相反,大家谁也不愿意服输,只想着如何在撤退之前尽量先多干掉几个艾尼亚人。 在随后的一段时间里,除了要应付艾军的进攻外,尤琛还在为他们的撤退向上级作着一切努力。然而司令部的回答一次又一次令人觉得失望,他们好像并不认为尤琛的部队现在有什么大麻烦,只是对他团里的坦克感兴趣。在被无线电那头的司令部人员问到关于他们在塔拉镇的战况时,尤琛如实地作了回答,并且汇报了残留在那里的坦克数量。结果他等来了一句: “A1,是否能将该处的坦克如数带回呢?完毕。” “……行啊,我把它们空投过来好了!混蛋!完毕。” 话筒那头的人在听到如此回答后,有着怎样的表情和反应,第一装甲团团部内的军官们并不清楚。不过此时他们可以很清楚地看到,他们的团长一脸怒容,瞪着话筒好像想将它捏碎似的。而且那一声“混蛋”,也让周围的人明白,他们之间的谈话是多么的不愉快。与尤琛共事过的人都知道,他的脾气可不会让他容忍别人的愚蠢——尤琛最痛恨愚蠢和迟钝——可见这次的汇报情况,对方着实激怒了他们的团长。在平时,别说是军官们,哪怕是底下的士兵都几乎没有见过这位年轻的中校对他们发火。所以这时候能够见到这一幕奇景的人,都不禁在心中默默地将它记下,并且为它加上一个合适的标题: “弗莱德中校被无能之辈激怒记。” 在私底下,当尤琛与自己的副官谈论起这件事的时候,仍然在为司令部的官僚作风而感到忿忿不平。他们都已经被敌人打上门了,而且没有一点补给和援军的支持,就是在这种情况下,那些上头的人居然还在想着剩余的坦克能不能够带回来的问题!这怎么不让尤琛生气呢?即使是向来谨慎的巴列茨,在得知司令部的意图后,也摇头叹息说: “他们真当我们是大力士、可以每人扛一辆坦克回去吗?” 幸好这个消息被尤琛只限于团部内讨论,不然让底下的军官和士兵得知上级重视那些坦克更胜过重视他们,非气疯不可。而在不能撤退的命令背后,尤琛更担心的是另一个问题。上级是不是已经决定放弃他的部队,所以才迟迟没有任何答复呢?从现在的情况来看,这并不是没有可能的事情。现在上头自己都顾不过自己,更别说是为一支陷入敌军包围圈中的部队着想了。如果真是如此,那么他所率领的第一装甲团,就真的只能被亡于这片山谷包围的诺兹镇中了。 每次一想到这个问题,尤琛就坐立不安。虽然他身边的人都难以察觉,不过却瞒不过他的副官哈根。而不好直接点破他忧虑的哈根,只能劝长官说: “还是休息一会儿吧,要不然不知那些艾尼亚人什么时候又会打过来了。” 自从桑代克反击战以来,足足有六天时间,尤琛都没有入睡过。这让哈根非常担心——虽然他自己也只是在这六天里只睡了不足五小时——因此每当战斗暂时停止的时候,他总会劝尤琛抓紧时间休息。而尤琛没有接纳副官的提议,他很清楚,自己虽然极度困倦,但是根本睡不着。 在第二天,尤琛再度与司令部联系,说出他的请求。这一次,司令部没有像上次那样要求他统计什么坦克的数量和能否带回的问题,而是详细询问了关于他们部队中伤兵的人数、并且询问尤琛有没有把握将他们一起带回来。这让尤琛意识到,上级对于他们的请求已经有所动摇了,说不定很快就会下达撤退的命令。这让尤琛一阵激动,可是他那兴奋的神情还没有传达到身旁的人脸上,就马上又被浇了一头冷水。因为在话筒的那一头,司令部在喋喋不休地向他说: “A1,一定要将所有坦克全数带回。完毕。” “把那些他妈的坦克通通炸掉!” 这一声雷鸣般的怒吼发自于尤琛的嘴里,让他周围的人吓了一跳,也让话筒那头暂时出现了沉默。传令兵看着团长那极其可怕的脸色,完全吓傻了,而其他人也一样。在后来,他们才知道,引起他们团长怒火的原因何在。在为团长的针锋相对感到既好笑又痛快的同时,众人也不禁为上级的迂腐而诅咒不已。都什么时候了,他们快要不行了,那些上级的人却念念不忘他们的坦克!难怪会有的军官在得知尤琛与上级的无线电通讯内容之后表示说: “幸亏那个家伙不在现场,不然的话,要揍他,算上我一个!” 他所说的“那个家伙”,当然不是指他们敬爱的团长,而是指那些不懂变通并且屡屡要求第一装甲团完成不可能任务的上级了。 在之后与上级的汇报中,总算没有再次发生类似的“咆哮表演”。而尤琛也从中得知了一件令他觉得哭笑不得的事情,那就是他由于在桑代克反击战中的“出色表现”,被提升为上校军衔。当然,要正式被晋升为这个军衔,还得等到他回去之后。尤琛不禁怀疑,上级之所以这么做,是不是鼓励他无论如何都要将队伍带回来,因此才要用到奖励自己的办法来当作吊钩上的鱼饵,让自己可以上钩?但是现在战役仍然没有结束,自己就获得晋升,这实在是件很不同寻常的事情,难怪尤琛会对此充满怀疑。这样一来,距离32岁还有一段日子的尤琛,成为了奥军中现役最年轻的上校。这个消息,他完全没有宣扬的兴致,只有团部内少数几个军官才得知。只有在听到那些军官们喊他“上校”的时候,士兵们才恍然大悟:原来他们的团长升职了。这在平时自然是件值得庆贺的好事,可是现在包括尤琛在内,谁也没有兴趣讨论新军衔带来的好处和权利。 不管怎么说,都铁了心要将部队带回国去的尤琛无论他的军衔是上校中校,他的存在,都能对整个装甲团起到鼓舞士气的作用。那些在战斗上受伤的士兵,总能得到他真诚的慰问和鼓励。而那些仍然在死守的奥军士兵,每次看到他们团长的身影时,那颗曾经因为战斗的暂停而慌张起来的心,也再次得到了安定。尤琛身边的人也好、底下的官兵也好,他们谁都不明白,为什么他们的团长会有那么大的力气精神支撑着他继续在四处观察、巡视自己人的情况并且为他们鼓劲。要知道,他休息的时间,甚至还比不上普通的士兵。已经有将近七天的时间,尤琛都没有睡过一觉了。但这些并不能让尤琛就此一蹶不振,诺兹镇上,他的士兵们总能看到他的身影活跃在他们之中,指挥、战斗、带领他们撤退。这让年轻的官兵们相信,只要有尤琛.弗莱德团长在,他们就能安然无恙地回到帝国去。(未完待续,如欲知后事如何,请登陆www.qidian.com,章节更多,支持作者,支持正版阅读!)(未完待续) 第五卷 (中) 第二十一章 逆转之后的去向(3) 现在,与其说是上级的撤退命令让他们鼓起勇气,倒不如说是因为尤琛跟他们在一起、他们才相信自己还有生存的希望。 天气越好,奥军的情况就会变得越糟糕。曾经在开战之初出现一时的奥登尼亚空军,如今早就没有了下文。因为他们虽然努力与敌机在空中搏斗,可是其损失却不像敌人那样能够得到补充,所以在初时的交战过后,奥军空军便逐渐退出了桑代克山区上空的战场,让这里继续成为敌军战机的领地。面对这种情况,奥军地面部队只能咬紧牙关支撑下去。尤琛和他的第一装甲团曾经抱怨为什么上级对他们的撤退请求无动于衷,其实也不能完全怪他们,因为现在奥军高层的司令部,要作出决定的地方实在太多了,并不只是一两支部队陷进敌人包围圈的问题,现在更多的奥军部队被敌人分裂成小股部队,各自为战,战场上混乱非常。原本担心会被敌人间谍浸透进来的艾军,现在已经反过来,开始神使鬼差地时而来到奥军侧面、时而穿插到他们的后面,让奥军担心自己会受到包围而被迫左冲右突希望找到敌军所在的真实位置。第一装甲师的曼弗雷德上将,哪里还有心情去顾及第一装甲团的下落,他和他率领的司令部,必须得经常转移才能确保不在下一个小时里就落入敌人之手。因此尤琛的请求能够得到确切的答复,就已经算很不错的了。至于询问坦克的去向云云,也不过是奥军司令部在最后的绝望到来前,所作的一点小小的努力企图罢了。 而与这片战场上的混乱无章形成鲜明对比的,却是奥登尼亚神圣帝国内一派准备过新年的新气象。尤其是首都奥登,那儿虽然和国内的其它主要城市一样,每天都遭受着敌机的轰炸,但是这丝毫没有减弱它的领袖要过节的愿望,于是在那些天里,奥登首相府后花园的地下建筑群中,居然出现了一些喜庆的装饰——在当时能弄到这些实属不易。而这个帝国的主人,正提起精神,打算用前线的胜利来渡过新年的节日。 虽说精神向来不怎么好,可是自从制订“雾光”计划以来,神圣帝国首相卡尔.海因茨的头脑似乎不再像以前那样受困于病痛的折磨中,而是开始有精力去注意其它事情了。虽然,他仍然要依靠着药物的帮助,才能进行各种各样的工作。但是除了工作和必要的休息睡眠之外,有的时候,首相兴致一来,还会要到地堡上的花园里走一走。看到那片已经被一层薄薄白雪覆盖的泥地,卡尔.海因茨所看到的却不是凋零衰败,而是胜利之光。因为他坚信,前线会有一场他所渴望的胜利,作为新年礼物赠送给他。 越是临近新年,由于首相府主人罕见地拥有不错的兴致,因此地堡中的过节气氛也渐渐活跃起来。虽然很多人都并非最高统帅部中人、也并不清楚前线的确实情况,可是在他们看来,首相都如此高兴,那么前线肯定就是情势一片大好。那样的话,这个新年就自然值得庆祝了! 而同样让首相觉得高兴的,还有一件事。那就是他的情妇伊芙.塞思终于被从沃特斯基接到奥登来,进入地堡与他同住。自从在将近半年前分别之后,伊芙.塞思还是头一次见到自己心爱的男人。她顾不上惊讶于对方的苍老和靡迷不振的病容,而是一个劲儿地诉说自己在那儿每天都要担惊受怕——因为担心对方的安危。她一来到卡尔.海因茨身边,就不住地说: “我的首相,您一定不会想像到,现在在沃特斯基那里,敌人的空袭是何等的猖狂!我们躲在市政府的地下掩体里,还算平安。可是我完全安心不下来,我的首相,因为一天不知道您的状况如何,我就始终不能安心。现在好了,我们终于能在一起了,哪怕是无所不能的全能之神,也绝对不能将我从您身边带走!” 从这番话中可以看出,哪怕是呆在这种阴暗不通风的地下,这个女人也会甘之如饴。因为她得到了她最渴望的东西:与首相公开在一起。这在以前,是她连想都不敢想的,可是现在却做到了。不过从另一方面也不妨这么看,首相和他身边的人都认为,就算让伊芙.塞思住进来、与帝国的最高领袖在一起,也没什么所谓了。毕竟,现在帝国的首都几乎有百分之六十的面积都沦为废墟,就算首相将自己的情妇接进地堡共同生活,又会有谁去关心呢? 奥登的大街、奥登的公园、奥登的民居和那些漂亮又极具气派的古老建筑物,现在几乎都很难看见了。因为它们不是被联军的炸弹所炸毁,就是被熊熊燃烧的火焰吞没。整个城市虽然还不至于沦落为无人的死城,不过却也好不到哪儿去——要是在前线作战的尤琛和更多的奥登人看到自己的故乡变成这副模样,恐怕会对他们的士气造成极大的打击。可是对于藏身在首相府后花园地堡中的它的主人来说,现在最重要的并不是这座城市和它的人民会变成什么样子,而是前线那里有没有取得令人振奋的胜利。他比帝国的任何人都渴望迎来一场酣畅淋漓的胜利,因为在他的心目中那就等于表示,在未来新的一年里,奥登尼亚神圣帝国将有可能一扫以往的颓废、重新振作,再次成为昔日那个令米德加尔德大陆甚至世界上所有国家为之害怕、畏惧的帝国。 看到首相本人拥有如此高的兴致和期盼,他的下属们就算心中惴惴、此时也实在不好直言。因为根据他们所得到的情报和消息来看,前线如今的战况并不如预想中的那么好。而且,主力部队有的超前、有的滞后,而还有更多的兵力都陷在了混战之中。在这种混战里,最吃亏的当然还是奥军。因为时间一长,艾尼亚人必定会将更多的部队源源不断地送来、支援这场他们同样认为输不起的战争。到时候,情况就会越发难搞了。可是哪怕只是有人在首相面前提起一点点关于“雾光”计划的败笔或失误,都只会让对方极为不满。即使心情再好的时候,卡尔.海因茨也不愿意听见别人对于自己所制订的计划有任何批评。于是,在奥登首相府的地堡中,看似弥漫着一股积极乐观的情绪,实际上,除了首相以外,其他人所抱有的信心,并不像人们想像中的那么多、那么坚决。 这些质疑和担忧,当然没有影响到卡尔.海因茨准备安渡新年的打算——虽然奥登尼亚和它的首都在敌军的轰炸下已经变得面目全非,更不用说生活在其中的人民了。他将自己的情妇接来,也有为对方压惊并且一同渡过新年的打算。明白到情人的用意后(也许实际的情况是他更像是她的主人),让伊芙.塞思高兴到了极点。前些日子,她在沃特斯基与家人同住,几乎每天都饱受到轰炸的困扰。可是即使是在那种时候,她依然念念不忘自己最爱的男人。当得知首相派人来接她的时候,她毫不犹豫地离开了家人、来到对方的身边。而如今首相对她的回报,就是让她可以与自己一同出现在地堡众人的面前,这也可以视为是对她身份的肯定,所以难怪伊芙.塞思会感到激动万分。 不过在这儿,伊芙.塞思仍然算不上是地堡里真正的女主人。在人后,她完全得听从于首相的吩咐;而在人前,她的地位也不像想像中的那么崇高。因为在地堡之中,并不是只有她一个重要人物的家属在此。人们更乐意将地位崇高、优雅高贵的副首相夫人视作真正的女主人,因为她不仅有着毋庸置疑的地位和能力、受到首相的尊敬,也受到众人打从心底里的认同。所以当来到此地之后,伊芙.塞思总会不可避免地在地堡中几乎每天都能见到被众人环绕着的副首相夫人,同时还不得不因为首相的关系而努力与对方和平相处——对这个女人来说,要这么做简直比死还难受。副首相夫人与首相之间并无私情,只是她受到尊崇这一点,总能让希望站到那种地位上的伊芙感到又嫉又恨。这是一个女人对另一个女人的恨,但无关爱情。 在来到地堡后的当天夜里,副首相夫人就看到了伊芙。玛戈特.瓦莱里安微笑着问候这位实际上依然算是身份未明的女士,并且希望她在这里能够过得愉快。然而伊芙的感觉却没有对方那么单纯,她无时无刻都将对方当成是一个需要自己努力去战胜的对手。因此,她也自然而然地将这番话当成了对方的示威。(未完待续,如欲知后事如何,请登陆www.qidian.com,章节更多,支持作者,支持正版阅读!)(未完待续) 第五卷 (中) 第二十二章 诀别之影(1) 这个漂亮的金发女人昂起头,说: “谢谢您的关心,夫人。能够为首相做一点事情,哪怕只是小事,我都心甘情愿。希望您在这儿也过得愉快,因为首相阁下他非常好客,不管是谁,只要来到他的地方,他都希望别人能够宾至如归。” 她这么说,当然是把对方也归入到“客人”的行列,而表示自己才是与首相是“自己人”。她的话,副首相夫人又怎么会不明白?不过她只是笑了一笑,点点头说: “这样的话再好不过,您能来这儿,首相肯定很高兴。” 伊芙咬咬嘴唇。“我本该早些来的,不过卡……首相阁下他不希望看到我有事,所以才让我留在沃特斯基。真不知道我在那些日子里到底是怎么熬过来的,倒是像您这样更好,起码能够每天见到首相,这样也会安心一点。” “只要我们要首相在身边,那么一切都会安然无恙的。首相阁下他,是我们最大的希望,他一定不会让我们、让帝国失望的!” 面对着副首相夫人那种斩钉截铁般的态度,哪怕是厌恶她的伊芙.塞思也只能匆忙点头应是。虽然同样相信着卡尔.海因茨会为他们带来希望的曙光,不过在另一方面来看,玛戈特.瓦莱里安的信仰却是持续了几十年如一日,这种坚定可不是谁都能做到的。而能够让她如此坚定的原因,就是出于对奥登尼亚神圣帝国首相卡尔.海因茨的绝对信任。这份信任,就算是伊芙.塞思也不得不甘拜下风。 在过道中,副首相家的孩子们好奇地张望着很少见面的伊芙.塞思,不明白她为什么一副气冲冲的模样与自己的母亲谈话。而当他们还想多看一会儿的时候,就被首相的女秘书们带进餐厅去了。在那里,皇室一家也在场,但旁人的谈话声和注意力并没有因此而有所降低。只有副首相的幼子在看到那个黑头发、绿眼睛的少女时,对方才有所反应。不过也仅仅只是朝他这儿瞥了一眼,脸上没有一点表情。副首相家的孩子从小到大都被人教导得如同小大人似的,所以他们在向皇帝和皇后、公主还有在场的长辈行过礼后,才各自就座,安静地吃他们的晚餐。他们那副样子让众人心生怜爱,能够在阴暗的地堡中看到孩子的身影——而且是这么乖巧可爱的孩子——让他们觉得生活似乎也没那么枯燥。不过在暗地里,也有人觉得不应该把孩子带进这种地方,因为这会让孩子们太受压抑了。 在晚餐刚端上来的时候,地堡中弥漫着一股闷响,同时伴随着摇动和头顶上灯泡的时亮时暗。这让众人一下子都说不出话来,不安地保持着沉默或四处张望。 “可能是有炸弹落到这附近了。” 有人这么说,而其他人看起来明显也同意他的观点。接下来,撼动似乎并不想马上停止,它在地堡中又引起一阵不安的无声骚动。孩子们在大人的看护下,匆忙吃过晚餐,就要回房间去。而他们的母亲因为还要与旁人寒喧交谈,所以暂时不会走。六个孩子中年纪倒数第二小的威廉在楼梯旁站住了脚,往餐厅里看。他想跟奥尔加说说话,如果可以的话,甚至想拉对方跟自己一起玩儿。又过了一会儿,皇室一家也要回房去了。他们在走出来的时候,没有注意到在楼梯底下躲起来的威廉,而当那个一直沉默无语的奥尔加出来的时候,她突然觉得有人在扯自己的裙子。回头一看,是咧着嘴笑的威廉。 “你在这儿干吗?” “不干吗!” 威廉说起奥尔加曾经说过的话,好像觉得很威风似的。奥尔加毫无表情地说: “回房间去吧,要是再来一次轰炸,可就不知道会怎么样了。” “这儿很安全,妈妈是这么说的。我们藏在这儿,没人能找到。” “你妈妈是这么说的?”奥尔加喃喃地重复着,之后,她弯下腰,盯着小男孩,让对方可以清楚地看见自己那双碧绿的眼睛。“她有没有告诉你,敌人始终会找上门?还有她有没有告诉过你,要是敌人找到了你们,会怎么样吗?” 威廉一时说不出话来,他还真没想过这些。他看着奥尔加的眼睛,只觉得那双眼睛好像商店玻璃柜里摆放的宝石,美丽而冰冷。奥尔加用低沉而清晰地声音说: “到时候,你们所有人都逃不掉!” 男孩呆呆地看着她,之后,他转过身用渐渐急速的步伐离开了那个女人。他觉得那番话很可怕,但又不大明白这是为什么。曾经给他留下好印象的少女,现在在男孩看来,完全像不不认识的人——而且是很可怕的人。他后悔跟她交谈了。不过在男孩离开之后,仍然站在原地的奥尔加并没有看着他离开的方向,只是自言自语地说着什么: “谁也逃不掉……没错,包括我在内……” 新年的节日越近,不管是奥登尼亚人还是他们的敌人,想要在新年之前解决这场战役的欲望都越来越强烈。 不过跟艾尼亚人有所不同,现在的奥军,更多的是想着如何全身而退。反攻计划只是持续了一个星期左右,奉命来到前线进行指挥的奥军将领,就知道大势已去。奥登尼亚神圣帝国根本就不应该将所有的兵力孤注一掷地放在这个战场上,现在,他们唯一能做的就是尽量将更多的部队兵力保存下来,好用于日后对于帝国本土的防卫。 并不能说奥军全然没有信心,可是面对着无情的事实,哪怕是再有信心的人,也只能选择面对现实。醒悟过来后的艾尼亚人,用他们驻守在当地的兵力努力击退前来进犯的奥军,而且在随后的日子里,他们与援军紧密合作,将奥军试图冲出桑代克山区的先锋部队切割得七零八落,根本无法以集中的兵力去还击。在这种情况下,后面的奥军自然无法前进一步,而只能在战场上陷入了与艾尼亚人的混战之中。 这样的混乱局面,对已经占据优势的一方当然有坏处;不过相对的,对于已经落于下风的一方而言,则更是坏消息。不仅是与敌人混战有坏处,自己人内部也会因为这种混乱而带来更大的麻烦。交通混乱、信息混乱、情报未明,这些看似只是战争中旁枝末节的东西,却足以有着决定战争胜败的关键要素所在。也正因为这种混乱,而使得奥军有一部分已经冲到艾军第一层防线之外的兵力,现在不知何去何从。尤琛的第一装甲团就是最好的例子。 虽然在此前已经与司令部取得了联系,并且得到了对方的答复:可以撤退。可是要如何从艾军的重重包围中离开诺兹镇、渡过已经被炸断桥梁的河谷、将这些剩余的官兵带回到安全地带,这对于尤琛来说,难度一点也不小于要如何在战役中取胜。 在此前的交战中,虽然每次都能击退艾军的进攻,可是这同时也让第一装甲团付出了极大的代价。他们的伤兵日益增多,由于许多地方都受到艾军的轰炸,这些奥军的伤员甚至只能与他们之前抓获的艾军战俘挤在一起,彼此取暖依靠。那副场景,看了就让人心酸。但是尤琛还得打起精神,思考要如何带领众人离开这里。 在开战之后,已经有超过七天没有睡觉的尤琛,此时刚刚从挤满伤员的房子里出来。他的心情沉重是可想而知的。因为这些伤员都不可能跟随部队离开,要是他们决定撤退了,那么就只能将他们留下来。一想到要这么做,尤琛就心如刀割,可是为了让更多的弟兄活着离开这里,也只能这么做了。 看到长官的这副表情,身旁的哈根好像也心有同感。就像是已经看到那不祥的未来似的,他一句话也说不出来,只能默默地跟着尤琛在雪地中行走。虽然尤琛已经有许多天不曾入睡,不过身为对方副官的哈根,休息时间其实也少得可怜。有时候,尤琛让他休息,可他只是回答说: “上司还在忙,我这个当下属的就先去睡,不像话啊。” 这是他表面上的说法,实际上尤琛也明白,老朋友是希望用这种方式来为自己分忧——就算不能帮上什么忙,但起码也要在一旁陪伴着对方。对于这份默契,两人都十分清楚,只是觉得没什么必要说出来。 “奥图,这次回去之后,我恐怕就不能再继续带领你们了。” 这句话让哈根一愣。“你是指……” 不过他很快就明白过来了,看到尤琛无奈的苦笑,哈根心里也很不好受。因为他们都知道,作为先锋部队的指挥官,尤琛的使命,就是要带领这支以坦克和装甲车辆武装起来的突击部队一路穿越敌军的防线、最终为后面的主力部队杀出一条血路,从而直达他们的战略目的地。(未完待续,如欲知后事如何,请登陆www.qidian.com,章节更多,支持作者,支持正版阅读!)(未完待续) 第五卷 (中) 第二十二章 诀别之影(2) 可是现在,目标还没有达成,第一装甲团就已经损兵折将,而且还打算撤退。这样做,不仅上级会失望,作为整个计划制订者的首相也肯定会更加失望。而为了转移自己的怒气与失望,首相必将严惩撤退者。那么尤琛这位奥军中最年轻的上校,也难逃一劫。所以尤琛才会在只有两人独处的时候将自己的心里话说出来,他似乎早有预感自己就算能够回去、也不会有什么好结果。对此,哈根真不知该如何安慰对方,他只能说: “活着总比死了的强,回去之后该怎么样,还拿不准呢。” “活着就一定好吗?”尤琛的声音本来就低沉沙哑,现在风雪虽然已经停了,可是在寂静的夜幕之下,他的声音低得几乎听不清。“我们谁也不知道,人死了之后到底是怎么样的,可惜没有哪个死去的人愿意给我们这些还活在世上的凡夫俗子们说说,死后究竟是什么样子的。那些曾经在我身边跟我一起呆在过战场上的弟兄们,现在又在哪儿呢?是不是正在天上看着我们、还是说,正在我们的脚下……” “……他们会保佑我们,保佑我们将更多的弟兄们带出去。” “……也许你是对的,奥图。可是我们不能只将希望寄托在别人的保佑下,只有我们自己,才能改变这种局面。” “你今天是怎么了?” “只是一个老兵夸夸其谈的一点牢骚,别放在心上,奥图。” 哈根却不觉得对方只是在单纯地发牢骚而已,尤琛心中的压力和苦闷他都看在眼里,却爱莫能助。在战场上,每个人都会遇到这样的问题,而作为部队的指挥官,尤琛所遇到的问题更大更难解决,也是在情理之中的事情。他们现在就算再苦闷再害怕,也不敢轻易将这些心情发泄出来,因为他们知道,要是一旦情绪的水坝缺堤,那么那些压抑已久的洪水会将自己完全吞没的。他不禁想起以前尤琛曾经对自己说过的一句话: “与其屈服在刀枪的威胁或面包的引诱之下,倒不如被子弹和烈火吞噬!” 他真有点拿捏不定,就算尤琛只是在吐露自己的心情、希望能变得好受一点,可是他的那种视死如归的决心,仍然让作为他好友的哈根很难安下心来。想到这儿,他突然说了一句: “我们都需要你,尤亚。比任何时候都需要你,大家都知道,只要有你在,我们就不会失去希望。” “我知道,奥图。这也是我为什么会在战场上熬到现在的原因,因为我不能死,对吗?”尤琛罕见地一笑,虽然他现在笑起来更加吃力了,人也憔悴了许多。“我的任务,就是要将你们安全地带回去,这点我无论如何都要做到!” 在回团部的路上,他们谁也没有说话,不过在哈根的心里,好像始终燃烧着一团火焰,让他觉得暖融融的。虽然看不见尤琛的神情,不过他知道对方也跟自己一样。 在与上级汇报过后,撤退的日期终于定下来了:12月24日。由于第一装甲团的伤兵太多,再加上那些俘虏,所以根本没法将他们全部带走。对此,尤琛只能狠下心将他们留下,并且嘱咐那些伤员和救护兵:在他们走后向敌人竖起白旗,向对方投降,并且争取向艾军说明请求他们的救治。现在这是没有办法的办法了,大家也都倾向于这种选择。在决定要将这些伤员们留下来的时候,尤琛心里好像要几百几千枚钢针在刺痛着他的心,可是他必须得硬起心肠。在得知要被留下来之后,好多伤员都哭了,尤其是那些少年士兵们。他们觉得就算是要用爬的,也想要跟着队伍回国去,他们不想被留下。可是他们每个人的伤势都不轻,而且又缺乏药品和治疗,要是强行跟着走,可能还走不到一半,就会冻死或伤势发作而死在路上。因此军医官劝他们留下,而且他自己对尤琛报告说,他也愿意留下陪着这些伤员,照顾自己人还有那些艾军战俘。军医官沃勒对尤琛说: “要是看到有人在照顾他们的人,我想那些艾军可能也会手下留情。有必要的时候,还能有人出去向他们投降并且说明这儿的情况,就让我留下吧,长官。” “那样做你会很危险的。” “我知道,长官,相信我,我可是个很怕死的人,不过现在他们都必须得有人照顾,不能一个人也不留下。虽然我一离开,你们回去的人当中就没有医生了,不过这儿更需要我,我不能……不能让他们孤伶伶留在这儿。” 看着冷得浑身直发抖但回答时没有丝毫犹豫的军医官,在短暂的沉默过后,尤琛点了点头,用力地拍拍对方的肩膀。他们谁都不知道未来会如何,离开的人是如此,留下的人也同样如此。但是沃勒希望用自己的行动向长官和伤员们表明:他们还是有希望的。 “谢谢你,沃勒。” “长官,请您务必务必要好好照顾自己和弟兄们,我相信……我相信……”刚才谈起自己愿意留下时、还没有什么激动之情的沃勒,现在注视着自己的长官,几乎被哽咽得说不出话来。“你们一定会平安无事的!” “……听好,你们也得活着!就算是投降也不要紧,好好活着,这才是为帝国好,只要我们一天不死,都会有机会重新为国效力的。这是命令!” 在离开那栋房子的时候,那些躺在一旁的艾军战俘和伤员们,已经不大排斥身边的那些敌军伤员了——有很多时候,他们甚至就像自己人那样聊天、聊自己的故乡、家里人和女友——他们看到那些奥军伤员们,眼中含泪凝视着他们团长的背影。有一些十分年轻的士兵,忍不住用大衣捂着脸,痛哭起来。再看看那个转过身去的年轻的奥军禁卫军军官,有的艾军战俘明白:这个男人心里也像这些士兵一样,难受到了极点。 虽然决定要将伤员和战俘留下,但是这并不意味着第一装甲团残余部队的离开就一定会顺利。要知道在诺兹镇外围,起码有两个师的艾军对这儿虎视眈眈。他们必须得一路急行军,穿过雪地、穿过树林、穿过已经没有桥梁的河谷、回到仍然被自己人所控制的菲尔德镇。在撤退的时候,稍有不慎,就有可能被敌军拦截,到时候,无论是火力上还是人员上都逊于对方的奥军,将有可能迎来灭顶之灾。为此,尤琛决定,要派出小股部队,在沿途上狙截敌人追击的步伐。现在的第一装甲团,除了伤员外,只剩下不到九百人的队伍了,那些坦克和车辆,也早已因为没有燃料而派不上用场。他们在拥有充足武器装备和车辆的敌人面前,只能用双脚却跑赢这场追逐战。因此小分队的任务就变得尤其重要,但这也意味着他们将很有可能永远葬身在布隆尼亚的雪地之中,再也不能回家了。 在抽调出官兵组成这支小分队的时候,尤琛每下一个决定,都觉得很困难。可是时间不会等待他们,他只能快刀斩乱麻。有不少依然一腔热血的少年士兵希望留下为自己人多争取一点时间,可是从团长到军官再到那些老兵们,意见出奇地一致:他们不想让这些少年留下,而是要他们跟随大部队撤退。因此,尤琛将部分武器装备留下给这支小分队,并且将自愿留下的士兵变成小分队的成员。这支小股分队还需要一个指挥官,副团长巴列茨正想开口,却听到身边已经有人抢先说话了: “长官,请让我留下吧。” 说话的人正是奥托尔.哈根,面对着他的请求,尤琛和众人一样,有点不知如何是好。尤琛看着面前的副官,看着这张曾经与他共事了好几年的老朋友饱经沧桑的脸,他嘴唇颤抖,但说出来的话并没有被这颤抖所影响,还是那么清晰: “你真的下定决心了吗?” “是的,长官。你们都得带弟兄们走,他们还那么年轻,只有有经验的人在他们身边,才会保护他们的平安。这儿也一样,他们需要有经验的军官,我在那儿可能帮得上忙;可是在这里,我能起的作用更大。所以,让我跟他们在一起吧,这样的话,就能为大家多要到一点时间了。” 虽然哈根说这番话的时候,看上去很平静。可是只有一直注视着他双眼并且和他离得足够近的尤琛,才明白他眼神中潜藏的不舍和同时存在的坚定。哈根并不是不爱惜自己的性命,只是在这样的抉择之中,为了更多的人能够活下去,他选择了站出来。他摇摇头,对几次张开嘴的尤琛说: “比起我,你的任务更重要,长官。他们全都要靠你了!”(未完待续,如欲知后事如何,请登陆www.qidian.com,章节更多,支持作者,支持正版阅读!)(未完待续) 第五卷 (中) 第二十三章 久沦长夜(1) 那个年轻的救护兵看着他,但没有被他的眼神吓倒。他比划了一下,指了指汉达施藏在毛毯底下的断腿伤口,又指了指他身旁的那个伤员,然后又指了指自己,似乎是在说: “让我看看你们的伤势如何吧。” 他掀开毯子,看着少年腿上的伤,又闻了闻,然后又转过头去察看旁边那个少年的病情。他皱起眉头,将自己身上随身携带的救护包打开,取出绷带和吗啡,准备为他们治疗。看到他的举动,有个艾军士兵朝他嚷嚷起来,还挥舞着手臂。虽然听不懂那些艾军间的俚语,不过沃勒和汉达施应该也能猜到那个人在喊什么: “你怎么能替这些奥登尼亚人治疗?!” 那个艾军救护兵也喊了句什么,但声音和情绪都没有对方那么高亢激动。他们交谈了一两句,原本那个带着厌恶表情的艾军士兵转过头去,不再说话了。而其他的艾军救护兵和士兵,也只是耸耸肩膀,没再阻止同伴的举动。那个救护兵替汉达施打了针吗啡,帮他止痛,又替他包扎,然后又为另一个少年打了一针,并且摸着他的额头,好像在安抚他似的。在他周围,又有好几个艾军的救护兵主动替他们的战俘治疗。而原本觉得恐惧担忧的奥军伤员,现在也渐渐平静下来,就算仍然在注视着这些敌人的一举一动,但也没有拒绝对方为他们诊治——在之前,他们只想过对方不杀他们、能够接纳他们的投降就已经是万幸,谁都没有想过敌人甚至会替他们治疗。 汉达施看着那个可能比自己大五六岁的敌人,脸上流露出的疑惑神情使他看上去重新变成了那个单纯稚嫩的少年。艾军救护兵抬了抬钢盔,看着自己包扎的伤口,抬起头朝少年隐约笑了一下。他随后又觉得有点不好意思似的将视线转移到别处,不过这并没有妨碍奥军少年士兵解读他刚才那一笑的含义: “怎么样?好些了吗?我包扎的还不错吧?” 汉达施的伤口还很痛,但他现在已经不再为自己的腿断掉而感到痛不欲生了。他将头半埋在破旧大衣的领子中,无声地啜泣着。不知道他到底是因为自己成为战俘而哭、还是因为在真正接触到自己的敌人后明白了对方也跟他们一样是人这个道理而哭。或许,这是新生的眼泪,从今天开始,这些少年们终于可以放下士兵和军人的包袱,重新来审视自己的未来。 天边开始泛出一丝光明,这丝光明的出现,起初并没有让天空中那层厚重的黑幕有所动摇。相反,它依然顽固地占据在大地的上空,不肯离去。但是那一缕光亮没有甘心停留在地平线上,而是缓缓开始了对黑暗的侵占。渐渐的,越来越多的黑幕被柔和的光亮所浸染,变成深蓝色、又变成蓝色甚至是浅蓝色。随着天空中越来越多的角落被那缕光明浸透,天边的一轮泛着金光的红日,在薄雾中登场了。它的到来,宣告了黑夜的结束,让光明重新成为白昼的主宰者。 对于许多人来说,这不过是又一个全新的一天,但是对于某些人来说,这很有可能是他们最后一次看到日出了。负责为奥军第一装甲团断后的小分队成员,隐蔽在诺兹镇北边通往桑代克山区的山谷口,等待着有可能出现的敌人。当他们看到太阳的出现时,究竟是怎样的心情,恐怕旁人真的很难体会到。 虽然将部分尚能使用的自行火炮和机关枪等武器都留给了这支小分队使用,不过摆在他们面前的,是敌军强大的兵力和火力。他们当然不可能阻止对方前进,但哪怕只是一个小时也好,他们都要为已经撤退的自己人争取更多的时间。 在狭窄的山谷口树林中,奥军官兵那些用树枝和麦秆伪装下的脸庞,都逐渐适应了天边的光亮。不过他们也知道,在大白天作战,对敌人和对自己的意义完全不同。不过在决定留下来的时候,他们就下定决心:不管怎样,都绝不后退。因为他们这里拖延的时间越长,撤退的部队就越有可能安全地离去。 “但愿他们现在已经走远了。” 虽然知道第一装甲团只能用走的来完成撤退的路程,但哈根心中仍然抱有这样的希望。因为他相信自己人,也相信带领第一装甲团的尤琛可以做到这一点。守在机关枪后面的他原本就和大家一样,谁也不说话。但现在,他的内心也沉默了下来。他现在只有一个念头:争取时间,只要能拖延得久一点,那么尤琛肯定就能将剩下的人都带回去的! 也许不止是他,愿意留下来狙击敌军的奥军官兵,都是抱着相同的念头的。他们明白到自己将很有可能葬身于此,但他们现在已经不再恐惧害怕了。 山谷外响起了一些异样的声音,这让奥军的侦察兵更加警惕。随后,他在望远镜中发现了敌军车辆的踪影,正朝他们这个方向而来。于是他迅速朝身后的隐蔽地点跑去,向哈根汇报了这个情况。哈根向周围的其它官兵打出手势,示意他们准备好。树林中更加寂静,但是那些隐蔽在其中的奥军官兵却似乎能够听得见自己心跳与粗重的呼吸声。渐渐的,有些别的声音压过了他们所听到的心跳声或是呼吸声,隆隆地驶向这里。那是艾尼亚人的卡车,也许有坦克跟在后头,但奥军官兵还没有发现。汽车的行驶声越来越近,近得他们可以听到车上那些艾军士兵的说笑声。 当头一辆卡车出现在奥军的视线中时,他们没有急于开枪,而是等待对方往山谷口这儿更靠近些。当那辆卡车行驶到狭窄的小路中时,突然一声爆炸,车子像被剧烈震动似地往前跳跃着,一头撞在了山边的树丛里。这里的路面早已被奥军的小分队埋下了地雷,所以他们要做的事情就是等待猎物上门,然后再给他们来个迎头痛击。现在,没有防备的艾军果然上钩了,他们明白到这里有埋伏的时候,两旁的山坡上已经响起了枪声,将那些原本打算冲到路边隐蔽起来的艾军击倒。醒悟过来的艾军士兵不停地朝后面打手势,示意他们不要过来,并且大喊: “有埋伏!停止前进!” 由于奥军居高临下,再加上早有准备,所以刚开始的时候,战斗的局面对他们比较有利。可是随着时间的拖延越长,艾军的火力依旧,而且越来越猛烈,可是奥登尼亚人手中的武器,已经开始不是被敌人的炸弹击中而报废、就是没有了对应的弹药而不得不抛弃。当埋伏在山边的三门突击火炮中有两门都被艾尼亚人炸掉后,奥军的火力更落在了下风。但谁也没有退缩的念头,艾尼亚人不打算这么做,奥登尼亚人同样不打算这么做。 在艾尼亚人一次又一次地试图冲击奥军在山坡上的阵地时,都被对方那毫不留情地子弹和手榴弹给逼了回去。哈根等人操纵着机枪,死守着这些据点,往山下一一还击。激烈的交战声将树林的沉静彻底打破,也使得不少原本积聚在树顶上的落雪震了下来。在那片白茫茫与黑灰色的大地中,那些匍匐着或是奔跑着或是已经倒下的身影,似乎都成为了大地的一体。只是那些偶尔在他们身前或周围冒出的火焰或是红色的液体,让人意识到他们并非大地的一部分。 又一处的奥军据点被不怕死的艾军士兵用手榴弹征服了,那些被爆炸的冲击力甩出来的奥军士兵,马上就被守在两旁或更后方的艾军用子弹在他们身上打出许多数不清的洞。而他们已经毫无知觉,瘫在雪地上。渐渐的,顽抗的据点也越来越少,更多的奥军士兵,都躺在山边、树林中和雪地上,正如他们所决定的那样,为他们的同伴献出了生命。但是活着的人没有理会这些,因为只要没有分出胜负,他们之间的战斗就不会停止。 哈根被击中了右肩,他曾经一度倒下,可是在朦胧中,他努力挣扎着再次坐起来,重新紧握着机枪,再次开始了他的毫不犹豫的还击。他的视线变得越来越模糊,而且身旁同伴们的声音和动静都几乎不再听到了。但是那种孤独感并没有让他屈服,他只知道,现在敌人要试图冲上来,而自己不能让他们得逞!一连串的子弹从他所在的据点中不住地倾泄而出,落在艾军之中和他们的身上,每次发起的冲击,都会被对方顽强的击退回来,这让他们好不恼火。大部分的奥军都已经被他们干掉,现在只剩下那门孤伶伶的机枪而已了。可是他们的敌人似乎拥有着与他们一样坚决的意志,绝对不肯退让半步。 持续的枪声中,哈根几乎忘记了自己的伤痛。他像个永远不知道疲倦的人,用手上唯一的武器将敌人的进攻变得无功而返。(未完待续,如欲知后事如何,请登陆www.qidian.com,章节更多,支持作者,支持正版阅读!)(未完待续) 第五卷 (中) 第二十三章 久沦长夜(2) 艾尼亚人当然不会坐以待毙,他们中有的人同样像他们的敌人那样不怕死地一步步接近据点,直到离得够近的时候,瞄准开枪。哈根只觉得身上一震,他楞了楞,又再扣下了机枪的扳机。又是一声枪声,哈根的眼前变得越发模糊,他能感觉到自己的身上有什么东西正在拼命地往外涌,是鲜血吗?他没有去看,而是下意识地抬起头,看向遥远的天边。在那个方向,他的战友们就是从那儿撤退离开的。天边的阳光照耀在他的脸上,照耀着这个浑身是血的奥军军官。哈根靠在机枪的一旁,眼睛中最后的一点光亮消失了,死时他仍然死死地握着机枪,守在自己的阵地上。 当艾尼亚人确认敌人已经全部被消灭后,他们才缓缓来到山坡上,察看战斗现场。奥军那股不要命似的精神令他们感到害怕,虽然他们终于获胜了,不过也付出了比敌军数量多出两三倍的伤亡人数的代价。而在这个山谷中,他们就不得不被滞留了两个多小时的时间,太阳已经完全出来了,正一点一点、一点一点缓慢地往天空中央而去。 太阳照耀着弥漫着血腥的山谷口,也同样照耀着往北而去的奥军第一装甲团。他们并不知道,留守在那里的小分队成员,已经用自己的生命为他们的前进换来了不少时间。但是他们都清楚,敌人有坦克、有装甲车辆,可以轻易地追上他们这些只能徒步行走的败军,所以想要安全地撤离,就必须加快速度。 已经有超过八天没有睡过一觉的第一装甲团团长,现在仍然没有片刻时间休息。他在队伍中时而走在最前、时而来到队伍后面,为士兵们鼓劲,鼓励他们不要停下往前走。大部分士兵都照办了,只是有些士兵因为曾经受伤的关系而变得步履缓慢艰难。看到他们这个样子,身旁的人都会主动搀扶着他们继续前进,这支与其说是军队倒不如说是更像难民般的队伍,在蜿蜒狭窄的雪路上行走着,努力地往自己人所在的地区前进。 尤琛好像不知疲倦为何物似的,在队伍中带领着众人马不停蹄地往前奔。有的士兵因为扛着武器,所以走路的速度也被拖慢了。尤琛劝他将武器将给别的士兵,让他可以空着手走一会儿。但是多数的士兵都会拒绝,他们向团长表示:自己还行,没问题的!也许正因为有这股依旧坚定的士气和有个好团长的带领,所以第一装甲团的八百名官兵都相信,这次撤退他们肯定能回去的! 在撤退的途中,尤琛每过一或两小时便允许官兵们休息一次。但是那短暂的时间往往不足以让他们轻松起来,相反每次再上路的时候,大家都会觉得身上的负担更加沉重了。在接下来的路程上,官兵们甚至不愿停下,宁可一口气走完全程再说。他们现在仍然处于敌人的包围圈中,能不能顺利突围还很难说,所以与其停下休息倒不如离开这里越远他们才越安心。 所幸的是,在路上,他们虽然疲惫不堪,但总算没有碰到艾军的部队。当来到距离菲尔德镇外的河谷时,已经是24日的深夜了。尤琛先派人去侦察河谷,回来的人向他报告:前面的桥梁已经被炸断,但没有发现敌军的身影。而河面虽然曾经结冰,但由于连日来天气好转,那层薄冰已经裂开,漂浮在河面上。也就是说,奥军第一装甲团的剩余成员要是想回到相对安全的河对面,就必须跨越那条冰冷的河。 尤琛第一个带头朝堤岸走去,他的身后,跟着不少奥军官兵。有的人因为这一天的行军,连脚都走得没有知觉了。可是现在在他们面前还有难题在等待着他们,这是他们无法回避的。当尤琛从堤岸往下走,来到河边时,他脱下笨重的军大衣——因为这些大衣会因为被水浸透而变得更加沉重,到时候不仅不能为穿着它的人保暖,还会为对方带来负担——首先淌进了河里,他的下属们也纷纷效法。夹杂着浮冰的河水迅速浸透了尤琛的衣服,冲击着他身体的承受能力。但尤琛咬着牙没有哼一声,而是继续朝河中央慢慢走过去。河水逐渐来到他的腰部、胸前、脖子,继而来到他的下巴边缘。这个个子不算高大的奥军禁卫军军官,此时走在河中,努力迈开自己的脚步,拨开那些大块小块的浮冰,朝河对面缓缓走去。幸好这条河流的河水并不算湍急,虽然冰冷,但是总算能够让奥军就算不会游泳的士兵也能学着他们团长的样子淌过河去。 一个紧跟在尤琛后面的年轻士兵,他不会游泳,于是也模仿着尤琛的样子,努力在河流中站稳脚步,一步步走过去。他一个不留神,踩到了河床底下的石头,马上滑倒了。这一滑倒,让他慌了手脚,他再次浮在河面上的时候,因为没法踩在河底,而手脚乱舞。冰冷的河水迅速涌入他的喉咙和肺部,呛得他险些窒息。原本走在他前头的尤琛听到“扑通”一声,回头一看,又往回几步将对方一把从河里捞回来。那个少年如同抓到救命稻草似的,一个劲地抱着尤琛的大腿,好不容易总算站了起来。其实像他这样的士兵也有不少,不过他们中有的人是靠自己的努力再次站稳的,而大部分的人也得到身旁同伴的协助,重新再渡河。有的士兵因为扛着武器,所以他们的负担更大,不仅得顾及自己的脚下和那些浮冰,同时还得当心别让河水弄湿了自己头顶上的武器。至于身体上的寒冷,大家都只能尽量去试着不注意它了。只是每个人在河水中冷得身体没有一处是不发抖的,牙齿也一个劲儿地紧咬着,不然的话,那格格作响的声音恐怕在好几里外都能听见。 看上去并不算宽的河流,对于这些要强行渡过它的奥军来说,简直是次痛苦而漫长的路途。当尤琛和那个紧抱着他的士兵踏上河岸的时候,冷风一吹,马上让他们觉得身体比冰块还要僵硬,相当难受。可是他们现在仍然不能停下,必须得继续走。尤琛拉起那个抱着双臂好像想取暖的少年,再一把拽起身旁那个同样很年轻的士兵,说: “都别停下,走起来!走!” “长官……长官,我冷……” 听到这声音后,尤琛才知道,这是那个比自己的年纪整整一倍的士兵乌勒。他跟所有人一样,冻得几乎说不出话来。而尤琛其实也一样,可他没有一点犹豫,命令他们重新前进: “不能停下!现在我们已经过了河,再翻过山,前面就是菲尔德镇!那里就安全了!” “长、长官……” 刚才那个抱着他大腿的年轻士兵用双手支撑着自己站起来,他已经冻得没什么知觉了,只是剩下一股意志还在燃烧,告诉他必须得走。尤琛朝他们点点头,又朝那些仍然在河中挣扎的官兵们挥手,示意他们赶快渡河。最后,所有人都总算过来了,只是被冻坏的他们还得用没有感觉的身体迈开大步往东南方继续行走。 他们的前进看起来与之前相差无几,不过却多了某种奇怪的声音。那就是每当有人走起来的时候,他身上的“咔啦”声总会与周围人身上同样的声音形成呼应。原本之前渡河的时候,他们的衣服都被浸透,而现在那些衣服中的水分凝固成了冰块,伴随在他们的身上。奥军官兵不可能停下来将自己的衣服烤干再上路,所以他们只能带着这身湿透又冰冷的衣服包裹着僵硬的身体,不知疲倦为何物似的走着。 在夜幕中,这种声音显得十分突兀。有的人因为身体太过僵硬,甚至无法行走,但他们还是手脚并用在雪地里爬,追赶着前面的战友。在河的这一边,同样没有一点人烟,看上去艾尼亚人已经从这儿撤退好几天了。但是奥军官兵仍然不敢松懈,他们帮助着身边的人,一脚深一脚浅地在雪地上走着。尤琛巴列茨等人都不用说,他们几乎每个人都或扛或背着走不动的士兵,而他们身边还能支撑得住的官兵,也同样帮助着自己人。 在来到山边的时候,肩膀上扛着一个士兵的巴列茨耳朵边似乎听到了什么声音,可他没有停留,继续赶路。他的身体接近毫无知觉的程度,所以哪怕觉得左臂上有一点撞击感,他也没有察看的时间。但是接下来的几声枪声,让他们猛烈意识到,附近有敌人的存在。果然,那些发现了他们踪影的艾军,纷纷从他们伪装的掩体中朝奥军射击,想要拦住他们的脚步。他们是驻守在河岸旁的小股艾军分队,连日来都无所事事,没想到现在却突然发现有敌军闯过河来,当然令他们大吃一惊的同时也匆忙上阵阻截。 奥军现在仍然有大部分人都处在敌军的火力范围之内,而他们那僵硬的脚步显然再怎么跑也不可能快得过子弹,所以他们只好先找掩护隐蔽起来。(未完待续,如欲知后事如何,请登陆www.qidian.com,章节更多,支持作者,支持正版阅读!)(未完待续) 第五卷 (中) 第二十三章 久沦长夜(3) 那些被奥军士兵千辛万苦带过河来的武器现在终于派上用场了,奥军士兵不顾自己手脚关节的抗议,操纵着这些武器朝敌军的阵地射击。而每当敌军的射击稍竭的时候,就总有一批奥军趁空迅速朝山谷那边跑去。碍于在黑夜中不清楚敌军的具体人数,再加上他们的火力比较猛烈,所以艾军也不敢轻易上前围追堵截。 尤琛作为团长,他不停地摧促着众人趁着敌军火力稍弱时跑过去,只要越过这片空地,跑进山里,那么他们就有希望到达菲尔德镇了。他让负责还击的机枪手离开、自己要留下来拦截敌人,但对方拒绝了,那个士兵在团长耳边大声说: “不,长官!您要带他们走!快走吧!这儿交给我们几个,我们会赶上来的!” 尤琛看着这些拼命想让自己离开的士兵,他僵硬的脸上做不出什么表情,只觉得那颗心在撞击着自己的胸膛。他在跑开之前朝他们喊: “一定要赶上来!明白吗?!” 当他冲到离山边树林近在咫尺的地方时,前面有个士兵摔倒了。他一时站不起来,而身边的雪地都被敌人的射来子弹激起阵阵雪屑,尤琛冲过去,将对方拉起来。那个士兵腿部中弹,几乎不可能再行走了。尤琛在来到他身边的时候脚步似乎一踉跄,差点摔倒,可他没有停下,而是拉着对方就往前跑。终于,他们穿过了那片空地,进入了树林之中。在那儿,那些奥军官兵互相搀扶着、你背着我、我扛着你,所有人都不需要提醒,继续前进。 身后的枪声仍然在持续,但离他们越来越远。渐渐的,这些进入到山中的奥军官兵们,已经听不到那些枪声了。而又过了两个小时,已经是翌日的凌晨了,但后面那些还击的奥军士兵,还是没有赶上来。现在敌人很有可能会追赶过来,所以奥军根本不能停留,他们中有一部分人身上还带着伤,可是就算是腿脚中弹、不能行走的人,他们也会在自己人的帮助下或是用爬行的方式跟上队伍。 尤琛扶着的那个士兵正是乌勒,他腿上不住流血,虽然之前就没有什么知觉,可是他现在根本无法行走。要不是尤琛将他拉走,他现在多半已经躺在雪地里,断气已久了。在冰冷和僵硬的双重侵扰中,乌勒只觉得有一股力量在拉拽着自己不停地往前。他抬起头,看不清长官的模样,但知道那就是尤琛。他咬咬牙,努力用没有受伤的那条腿支撑着自己,与尤琛一同互相靠着扶着往他们的目的地而去。 当这座不算高的山已经有大半被他们踩在脚下时,在山边朦胧的影子中,有的人已经看到了前方菲尔德镇的一角。这让众人士气大涨,他们中甚至有的人加快了步伐,直奔下山。在来到山下的时候,终于看到了群山怀抱中的菲尔德镇。乌勒此时倒没有想痛哭的心情,他只想早点进去,进去到自己人的队伍之中,进入到那安全的地带之中。的确,现在在菲尔德镇附近驻守的,是奥军主力部队的一部分。无法再突破的他们只能停留在此地,进行着战略防御。 在终于来到山下的菲尔德镇外时,在前方侦察的第一装甲团侦察兵发出了信号弹,表示他们正在前来。而镇内的奥军在确定是自己人的队伍之后,停止了戒备,迎接这支狼狈不堪的队伍。走在前头的巴列茨看到了他们此行的目的地,腿一软,顿时和身上扛着的士兵一起,倒在地上,大口大口地喘着气。在经过长时间的跋涉后,他们才发觉,自己的身体已经到达了极限,全靠着那一股意志才走到这里来。但现在,终于可以松懈下来了。 在队伍后头,与尤琛一同互相靠着扶着的乌勒,看到菲尔德镇,他顿时兴奋起来,也顾不得大腿上的伤,迈开大步就往前走。可是他跑了没有两步,就摔倒在地上,和他身边的尤琛都面朝下地倒在雪地上。可是他还是兴致极高,抬头看着天空中蓝色的信号弹余光。 “看呀,长官,快看啊!我们到家了,回到家了!” 他兴奋的声音没有得到回答,在他身边,尤琛没有转身,还是那样脸朝下方躺着。乌勒叫了几声,有点奇怪,又用双手支撑着自己爬过去,推了推团长。 “长官?长官,您起来吧,我们到菲尔德了!” 仍然没有回答,尤琛的反应有点不对劲。意识到这点的乌勒顾不得腿上的伤,推着尤琛的肩膀帮他翻了个身。尤琛双眼紧闭,几乎听不到他的呼吸声,一动不动地躺在那里。乌勒借着信号弹的余光,打量着对方的身上。他发现在团长右肋位置有一大片比军服的颜色要深得多的颜色占据在那里,他颤抖的双手在那儿摸了一摸,觉得粘糊糊的,凑过去一闻,一股子冲鼻的血腥味。明白到发生了何事的乌勒,呆呆地看着尤琛,他之前一直与尤琛在一起前进,可是却连对方是什么时候中弹的都不知道。也许是在渡河之后,因为要停下来将原本就已经中弹的自己带出敌人的火力范围,团长才会中弹了。之前他之所以一直没有停下还帮着自己翻山越岭,可能只是因为那股意志力在起作用。如今他们终于来到目的地了,松了一口气的尤琛却倒在了终点之上。他越想越伤心,越想越后悔,扯开喉咙大喊: “救护兵!救护兵!快过来!快来啊!团长他……团长他受伤了!” 乌勒抱着尤琛,不住地喊着。而他们身边有的士兵听到这话,都呆住了。刚才还在渡河时抱着尤琛大腿的那个少年士兵,现在也爬过来,他看着尤琛没有一点血色的脸,用双手捂住对方的伤口,好像想为他止血似的。可是那些血已经浸透了尤琛衣服的里里外外,在衣襟下摆滴着血,根本止不住。乌勒和那个比他还要年纪轻些的士兵手上身上都沾了血,可是他们只想着让尤琛醒过来。那个长着一张娃娃脸的士兵看着尤琛,嚎啕痛哭起来,他一连声地说: “长官,长官,已经到菲尔德了,我们已经到家了!别睡啦,您别再睡了!在过河的时候,就是您将我拉过河的,还记得吗?那时候我虽然害怕,不过我知道跟在您身边,我们就会平安的!在诺兹的时候也一样,那个时候,我看到您在我面前,您像我大哥……我的家里人,我想他们,可是他们、他们全都被艾尼亚人的飞机炸死了!我大哥……也走了……那时抱着您,我就像抱着自己大哥一样,我知道您一定会将我们带回来的!现在我们已经做到了,我们回来了!求您别再睡了,别……不要像我大哥……大哥……离开我……” 两个少年可能是因为经历了长途跋涉,现在又加上来到目的地,整个人的情绪都像缺堤的水坝那样崩溃了。听到他们呼声的巴列茨,楞了一楞,他也不知自己是走的还是用爬的来到他们面前,看到一动不动的尤琛和他身上的大片血渍,一句话也说不出来。让他自己都觉得震惊的是,他的声音像不受控制似地冲而出,响彻在镇外: “救护兵!救护兵!” 随即,这位副团长像疯子一般冲进了镇内,拼命为受伤濒死的上司找寻可以救治他的人。在镇外,乌勒的怀中,尤琛的眼睛动了一动。他睁开眼,看着身旁两个痛哭不止的少年。乌勒还算能够控制自己,他赶紧说: “长官,您醒啦?不不,别乱动,很快会有人过来的,您的伤不碍事的,您千万别乱动!您一定……一定不会有事的……” 至于那个比乌勒还年轻些的士兵,已经哭得一句话也说不出来,只能看着尤琛。尤琛靠在自己士兵的怀里,好像对身上的伤没有一点知觉似的,他看着这两个孩子,好像还笑了笑。 “你们身上的伤怎么样了?不碍事吧?年纪轻的人可不能像年纪大的人那样逞强。” 从年龄上来说比尤琛小了将近一倍的乌勒,听到他的话,泪水再次像开了闸似地涌出。那个比乌勒更小的少年,紧紧地抓着尤琛的手,似乎是想用这种方式给他力量似的。尤琛的声音变得越来越轻,轻得像飞舞在空中的那一片片晶莹的雪花: “我累了,我已经有八……不,九天没有睡觉了,我要好好睡一觉,谁也别想吵醒我……” 终于,尤琛的声音在他的唇边终止了。当驻守在此地的军医匆匆赶来的时候,尤琛就已经断气有好一会儿了。面对着军医那无奈的表情,他身后的巴列茨重重地坐在地上,很久很久都没有起来。在创世历1089年的12月25日,当天的太阳还没有出现之前,奥登尼亚“雾光”计划中的先锋部队——第一装甲团的残余八百人终于撤退到了安全地带,与自己人的部队汇合。但是也是在同一个时刻,他们失去了生死与共的战友和他们最敬爱的团长。即使太阳的曙光照耀着大地,照耀着他们,这些幸存下来的官兵只觉得心中全是冰冷。他们是活下来了,但反攻已经没有了希望,而且,上天把他们最大的依靠和希望——团长尤琛.弗莱德上校也夺去了,这些活下来的人,不知何去何从,也不知帝国的未来将会变得如何…… 尤琛.弗莱德,去世的时候距离他32岁的年纪还有不到六天的时间,他是奥登尼亚神圣帝国现役部队中最年轻的上校。他用自己的生命为帝国和军队出尽了最后的力量,在战场上离开了人世。正如禁卫军军中的箴言所说的那样: “忠诚与勇气,我们的荣誉!” 他的一生都无愧于这个称号。他的离开,不仅留下了敬爱他的部下、伤心的家人、还有令人觉得更加无望、黑暗的未来。而耗尽了自己所有生命之光的尤琛,终于可以在无尽的黑夜中,永远地不受人打扰、安静地沉睡下去。(未完待续,如欲知后事如何,请登陆www.qidian.com,章节更多,支持作者,支持正版阅读!)(未完待续) 最终卷 第一章 废墟(1) ——创世历1088年年末,路德尼亚原高山公国都城附近村庄—— 北风掠过大地,刮起阵阵灰烬和尚未熄灭的火花。那是从村子的房屋中冒出来的,还有村民们辛苦积攒下来的粮食和干草,也照样在一把火中化为乌有。在村子之中,除了火焰在燃烧东西时发出的“噼啪”声之外,几乎就听不到有别的声音了。只是偶尔有一声低低的抽泣,在村子里头某个角落中不时发出,让人惊觉原来这里并不是完全地死寂一片。 一个看上去只有八九岁的男孩坐在雪地中,抱着一个满面鲜血的老人,哭得难以自制。村子里剩下的人早就被来自奥登尼亚的禁卫军给带走了(没人知道他们要去哪儿,不过多半是拉去做苦役或是枪毙),如果不是男孩的祖父有先见之明、让男孩预先躲起来,恐怕现在和老人一起倒在这个村子里的,还有这个小男孩。 “爷爷、爷爷……” 不管他怎么喊,老人都没法再睁开眼睛了。躲在家中的小男孩虽然没有看到自己祖父遇害的过程,不过却听到了外头传来的声音:因为老人想要阻止奥军将村子里的人带走,而被对方不由分说地枪杀了。在听到那声枪声的时候,男孩并没有联想到是自己的亲人受害了。直到他在确定无人、从家中的藏身地出来后,才看到倒在地上的爷爷。家里被奥军放了火,眼看就要化为灰烬,而此时爷爷又被人杀害,男孩只觉得天昏地暗,只是一个劲儿地哭。除此之外,他没有一点办法。 “爷爷,不要死……” 风中的焦味越来越浓烈,那是因为村子里头其它被火烧着的房屋火势越来越大、越来越猛烈。男孩这时才看到,自己长大的这个村子,已经完全变了样,在别的房子面前,也有好几具像他爷爷那样一动不动的尸体,那些人也是村子里的长辈,平日里像疼自己的孙子那样疼爱着男孩。可是如今,他们都跟自己的爷爷一样,已经不可能再重新站起来了。男孩呆呆地看着,渐渐地,他在悲痛中才领悟到:造成这一切的元凶到底是谁。 “是那些奥登尼亚人,是他们……这些畜生、畜生!我不会放过他们,我要替爷爷报仇!杀光他们!把我的爷爷还给我……畜生……” 男孩哭得肝肠寸断,同时还夹杂着对奥登尼亚人的无比痛恨。曾几何时,那些来自奥登尼亚的军队也曾经驻扎在他们这个村子里。那个部队的长官,永远地以温和疼爱的神情看着小男孩,而男孩也曾经和村子里的其他小孩一样,对他们既好奇又亲近。可是在他们离开之后,来到这儿的奥军部队,却烧了他们的房子、带走村子里的所有人、杀死不愿服从他们的人,将这儿变成一个死寂的村庄。男孩的心中,此时再也找不到对于奥军那份曾经的好感,他只想杀死那些穿着奥军制服的敌人,为自己无辜枉死的爷爷报仇。小小的心中,燃烧着与吞噬着那些房屋的火焰毫无区别的愤怒之火。 “杀光那些人、奥登尼亚狗!我要拿起枪,像个大人一样,像爸爸那样,杀光他们!” 男孩在父亲离开家之后,就不曾再见过对方。他只是偶尔从爷爷的嘴里听说,爸爸已经到前线当兵去了,对付的就是这些奥登尼亚人。爷爷还说:自己的爸爸是个英雄,因为他是为了祖国战斗。要是自己能够找到爸爸就好了,要是自己能够再长大一点就好了,那么他就可以替自己的爷爷报仇了。男孩的心里,那份悲痛已经完全被复仇的火焰所代替,除了这件事之外,他想不出有任何理由,可以让自己从失去至亲的痛苦中脱身。但是他又悲哀地看到,还不是大人的自己现在根本做不了任何事,他不仅不知道爸爸在哪儿,也没法替死去的爷爷报仇。凛冽的寒风吹打在他的身上,使得男孩的身体似乎摇晃得更厉害了。 一声与风声还有火焰燃烧声不同的声响,传进了男孩的耳朵里。但是他没有注意到,因为他的心思,还完全沉浸在复仇的念头之中。不过渐渐的,随着那声音越来越清晰、越来越靠近这个方向,男孩听见了。那是似曾相识的声音,好像跟那些奥登尼亚人穿着皮靴走路的声音一模一样!男孩猛地抬起头,他自己都觉得奇怪,因为他居然完全不担心自己会像爷爷一样被枪杀,他只想看清来者是不是敌人——如果真的是敌人(也就是奥登尼亚人),那么他无论如何都要替爷爷报仇。 出现在男孩眼前的,确实是一个穿着奥登尼亚军队制服、脚蹬一又黑色长靴的人。不过跟男孩想像中的不一样,眼前的这个奥军,却是个女人。这个女人不仅年轻,而且长得就跟画册上的天使一样。此刻,这个穿着“魔鬼”制服却又像天使一样的女人稍稍歪着头,打量着男孩,男孩不由得愣了。 但是很快的,男孩的注意力,就被对方身上的奥军制服吸引住了。男孩现在才明白,那是他们国家的敌人、那是他们村子的敌人、更是自己的敌人所穿的军服!凡是穿着这种制服的人,就是魔鬼!男孩心中的怒火再次熊熊燃烧起来,他咬牙切齿地说: “我不会放过你们!我发誓,只要我还活着,就要替爷爷和村子里的人报仇!你们都是魔鬼!奥登尼亚的魔鬼,等着瞧吧,我会让你们后悔的!我要将你们绞死!要烧掉你们的房子!你们对我爷爷和村子干过些什么,我就要一一还给你们!你们这群畜生!” 男孩的咒骂不曾停止过,而站在他对面的那个女人,没有离开或枪杀他的意思。凝视过男孩许久之后,女人的脸上,隐约浮现出一丝微笑。 ——创世历1089年年末,奥登尼亚神圣帝国首都—— 男孩离开自己的家乡,已经有一年了。这一年里,他作为从路德尼亚带回来的“战利品”,一直被迫跟在那个女人的身边。对方像囚禁一条狗似地将他关在一间地下室里,让男孩的心里更加充满了对奥登尼亚人的恨。那个长得如同天使般的女人,每次来到他面前,总是带着美丽的微笑,可是她每次的出现,都只是为了折磨男孩。这一天,男孩听到了来自外边的声音,他赶紧将手里的东西藏进墙角的缝隙之中,再迅速爬到那张简易的铁床上假装睡觉。没过多久,沉重的门打开了,走进来的依然是那个熟悉的声音。每次听到这个声音,就好像在提醒男孩:他的家乡,就是被这些穿着黑色长靴的奥登尼亚人给毁掉的。他心中对于这些魔鬼们的仇恨,并没有随着岁月的流逝而有所减少,相反,它在男孩的心中,已经占有越来越大的份量了。 “要起床啰,小别佳。” 女人笑嘻嘻地喊着他的昵称,听起来似乎与他非常亲近似的。可是男孩知道,这个女人绝对是个魔鬼!这是他在与对方相处这么久以来,得出的一个绝对不会有错的结论。他装作睡眼惺忪地从床上爬起来,揉着眼睛,看向来者。女人将一包东西放在他面前,别佳看着那包东西,却没有打开它的意思。女人含笑说: “拿着吧,我的小娃娃,那是新年礼物。” 新年?原来已经快到新年了啊。别佳心里想着,但没有说话。他被这个女人带走后,辗转来到奥登尼亚,女人就将他囚禁在这里,这个房间虽然是地下室,不过床铺桌子还有马桶都一应俱全,但对方用一根长长的铁链子拴着他的右手,让男孩可以在这个房间中行动却无法离开,使得他长期过着与世隔绝的生活,甚至连日子的流逝也无从知晓。女人并不是每天都来,但是她会将食物和水还有破旧的衣服留在这里,好让别佳可以不至于挨饿受冷。而且她每次来到这个地下室,也会带来一些吃的来——现在看来,这正是为了让男孩可以长期被囚禁在这里但又不至于因为缺衣少食而死。现在男孩才能确定,自己的这个房间中所做的关于每日的记录,还是正确的。自己来到魔鬼们的居住地,已经有超过一年的时间了。 “既然是新年,就不能让我的小客人空着肚子啊。来吧,请用吧,你一定会喜欢的。” 别佳在女人的示意下,不得不打开那个纸包。里面都是些糖果还有巧克力和燕麦面包,男孩虽然肚子饿了,可是并不打算马上进食。他默默地瞪着那个女人,好像想看透对方到底在打什么主意似的。女人坐在房间的桌子上,用手指梳了梳自己那一头漂亮的金发,同时漫不经心地对男孩说: “你要吃东西,才有力气啊。不然的话,你又怎么能等到自己爸爸来接你的那一天呢。要知道,现在路德尼亚人已经越来越靠近这里了,也许再过不久,你就能在奥登见到自己的爸爸了。如果你不吃东西,可就没那个机会等到他了,不是吗?”(未完待续,如欲知后事如何,请登陆www.qidian.com,章节更多,支持作者,支持正版阅读!)(未完待续) 最终卷 第一章 废墟(2) 一听到这番话,男孩心中一抖。他压抑着自己的满腔喜悦,轻声问: “你……怎么知道,他们会来这儿?” “因为这里是他们最想占领的地方,奥登尼亚的首都。只要一占领这里,那么就等于宣告你们国家赢了。所以你崇拜的那些路军军人肯定会来的,只是不知道他们会不会提早……” “他们肯定能做得到的!因为他们都是英雄!他们跟你们这些畜生完全不一样,他们会将我救出去的,而且会替我爷爷和村子里的所有人报仇!” “哦,是吗?” 女人懒洋洋地站起来,并没有反驳男孩的话。她走过来,男孩见状,下意识地缩进床铺里。可是没想到,女人却是拿起那根铁链子,在手里称了称,说: “看来今天天气不错,来吧,我们到外头走走吧。” 当男孩来到奥登之后,这一年三百六十五天中,他除了在地下室那扇被木板几乎遮盖住的窗户中看看外头的世界,就不曾到外头走动过。如今突然听到对方说要带他到外面走动,倒让男孩害怕起来:对方这么做肯定是不怀好意,难道她要杀死自己灭口吗?他对于自己的生死几乎不怎么看重,只是一直忍耐坚持都是为了一个念头——报仇。 女人用手铐将自己和男孩拴在一起,然后才解开那根长期拴在男孩右手上的铁链。虽然仍然被拴着,不过脱下那根链子之后,别佳顿时觉得手上的负担减轻了许多。如果不是因为在这个女人面前,他真想试着活动活动自己的手臂。女人由始至终都是面带微笑,她此时也是相同的神情,看着男孩。 “很好,不过在出去之前,还有一些事情要做。” 说完,女人一个箭步冲到墙角旁,使得与她连在一起的男孩差点摔倒。别佳努力站稳之后,就赫然看到女人从墙角的缝隙里挖出那片原本他以为藏匿得很隐密的小铁片,一时间,男孩完全呆住了。女人打量着那根被男孩磨尖了的铁片——这个东西是别佳从铁床上好不容易掰下来的——脸上没有一点恼怒的样子,可是她越是如此,就反而令人越害怕。 “啧啧,你一定花了不少工夫,才将它磨得这么尖吧?不过,这种东西对于你来说,是不需要的。” 女人将那片铁片放进自己的口袋里,然后一回身就扬手打了别佳一个耳光。如果不是女人用手铐拉着他,小男孩肯定会被这个巴掌打得跌倒在地。女人将他轻易扯到自己面前,神色未变,像一个慈爱的姐姐那样用温柔的口吻叮嘱着他: “下次要是再让我发现这种东西,那么你将永远不可能离开这个房间了。明白吗?我亲爱的别佳。” 虽然女人的口吻听起来没有一点威胁性,可是男孩的身子仍然不由自主地在颤抖。与这个女人相处的这段时间,他明白对方要是想做什么事情,是绝对不会将心思表露在脸上的。她要弄死自己,真是轻而易举。自己死倒没什么,可是一天没报仇,自己都不能倒下!别佳将屈辱感压在心底,也顾不上火辣辣的脸颊,朝女人点点头。那个有着金色头发、碧蓝眼珠、貌如天仙的漂亮女人,并没有因为他点头而就此放过他。女人用长长的指甲抵在男孩的眼皮上,柔声问: “我在问你话的时候,你就要回答,为什么我教了你这么多遍,你还是不明白呢?嗯?” 她声音轻柔动听,可是她的手指却在男孩的眼皮上越来越用力,深深地刺入了男孩的皮肤中,直接威胁到他的眼球。男孩痛得几乎想流泪,但他努力忍住了——因为他不想在敌人面前哭泣——颤声说: “我知道了。” “是啊,这才是好孩子。” 女人的手指离开了,男孩的眼睛保住了,但在眼皮上,留下了一个血红的印记。那是被女人的指甲刺伤的,类似的伤痕,在男孩身上,不知还有多少。而男孩就算再疼痛,也不愿在对方面前流泪,他暗暗将这些痛苦折磨记在心里,好等到日后自己能够脱离对方魔掌后,再将这一切加倍奉还。 在走出地下室的时候,男孩才发现,幽暗的走廊和楼梯上隐约透来的光亮,已经让自己觉得双眼难以适应。他不得不半睁半闭着眼睛,才能适应外界的光明。这栋楼房看上去像是民用住宅,但是除了自己和女人之外,并没有别人在这儿居住的痕迹。那些或关或掩的房门,显示着这栋楼房内部的凋零和人去楼空。难怪自己被关在这儿这么久,都没人发现,看来这个女人将自己藏在里头,也不担心有人发现是有原因的。在适应了外界的光线之后,别佳才敢睁开眼睛,打量着四周。他们走出楼房,楼房中的空地地面是深浅不一的坑洞,而楼房的整体就跟男孩想像的一样,显然是栋荒废了有一段时间的住宅楼。地面上结着薄薄的冰霜,但穿着长靴的女人走在如此的地面上,像在平地上走着那样顺利,让别佳要跟上她的步伐显得颇为困难。天空中没有下雪,但乌云密布。在空无一人的街道上,走着两个一高一矮的身影。他们之间被一根手铐相连着,但看上去没有一点要彼此接近的意思。 男孩好奇地打量着奥登的街道——他在来到这里的时候,还是深夜,再加上后来被长期关押在地下室里,所以对于奥登到底是什么模样的,他没有一点印象——原本以为必定是非常繁华的大城市,没想到却是这副模样:破败无人居住的房屋、宽敞但没有人行走的街道、已经枯萎凋零的路边的大树、这里根本连一个人也没有,难怪女人肯带自己出来却不担心碰到别人。男孩看着看着也就没那么好奇了,他对于自己仇人所居住的地方,本来是心存忌惮,但现在看到它居然是这副死城般的模样,不由得放松了警惕。女人边走边说: “你知道吗?在几年前,哦不,或许就在一两年前,这儿并不是这个样子的。全靠你崇拜的那些人,才让它变成这副德行。” “我……”男孩瘦弱的身躯微微一震,他已经明白对方的意思了。“是我们的人……” “没错,就是你最崇拜的路德尼亚的军人将它变成这样的。怎么样,是不是很自豪呢?再过不久,你崇拜的那些英雄们,就要进来这里了。到时候,你就能看到他们了。所以在此之前,不要再玩什么花样了。只要你乖乖的,不许再耍什么小手段,我会让你见到跟你爸爸一样的那些路德尼亚军人的。” “你说的……是真的吗?” 虽然被这个女人折磨过许多回,可是男孩心中始终抱着希望:那是活下去亲眼见证自己国家的军队将自己解救出来的希望。没想到,如今女人却作出如此承诺,让他在欣喜之余,又不禁害怕起来。女人停下脚步,转过身看着他,笑了笑说: “是的,活着。活着让你看到他们。当然,只要你不再闹,我也不会打断你的腿或剜掉你的眼睛还有耳朵,我会让你像来的时候那样,亲自去迎接那些人的。怎么样,现在你满意了吗?” 别佳呆呆地看着女人,他虽然作梦也想亲眼看到自己人来到奥登,可是还是很难相信这个女人会让自己完好无损地离开。她到底在想什么?为什么不直接杀了自己而是要将自己带来这里并且藏起来、然后又许诺说可以让自己在路军来到的时候安全离开呢?也许是感觉到男孩的视线,女人头也不回地说: “怎么?你不相信我说的话吗?” 别佳心里说:当然不信了!因为他吃这个女人的苦头,实在太多了。可是他的心中,抱着的那份希望压倒了恐惧,他试着问: “你为什么要将我带来这里?又为什么……” “哦,因为这很有趣嘛。” 女人的脸上,再次浮现出淡淡的微笑。男孩想起来了,在初次见到这个女人的时候,她也跟现在一样,对自己这样微笑着。这种微笑,已经无法让现在的小别佳感觉到一丝温柔或善意,他明白到,女人是因为找到了可以取乐的方法而高兴的。自己就像一只猎物似地,被对方掌握在手里。而自己是死是活,完全由对方说了算。她根本不在乎自己会变成什么样子,只是为了想要看到那“有趣”的一幕,才会让自己这个俘虏活到今天。这个奥登尼亚女人,对于自己国家的土地变成现在这个样子,完全不在意,就像在完整的城市中逛街那样、带着小男孩的街道上闲晃。 他们在附近转悠着,女人好像很有耐心似地向男孩讲解着这里原来是什么地方、做什么用的,住着些什么人。她越是这样说,就越是在提醒男孩:这里之所以会变成这样,完全是由于路军和它的盟国的轰炸所导致的。(未完待续,如欲知后事如何,请登陆www.qidian.com,章节更多,支持作者,支持正版阅读!)(未完待续) 最终卷 第一章 废墟(3) 这让男孩心中的希望之火越来越旺盛,因为他觉得,自己人的脚步确实在靠近这里了。也许真的像女人所说的那样,再过不久,这里就会看到路军的身影,到那个时候,自己就可以获得真正的解放了! 在经过一家看起来像是商店的房子的门前时,男孩的视线被那扇玻璃橱窗吸引住了。在那面大玻璃窗户上,除了张贴着一些关于本店商品何时出售的告示外,还有几张已经变得暗黄的纸张贴在玻璃的后方。那些是从报纸上剪下来的照片,除了有奥登尼亚神圣帝国首相的半身照之外,还有官方所拍的关于奥军的宣传照。男孩看到,其中一张纸片上,两个穿着黑色制服的奥军军官在握手。而其中一个奥军军官的脸,他似乎有点印象。 “那是……” 别佳想起来了,那同样是一支奥军的部队,在村子里住了下来。他们的长官,就住在自己和爷爷住的房子里。那个军官从来没有打骂过自己和爷爷,而且对他们非常好。每当他回来的时候,总是会给自己和爷爷带些食物。那个军官还教自己语文和数学、教自己说不带口音的路尼语。在长期憎恨着奥登尼亚的一切后,别佳想起了那个疼爱自己的奥军军官。他突然感到有些愧疚,但眼睛还是盯着那张照片,想要努力看清发黄的纸张上的那个脸孔。 “那个呀,这两位可是奥登尼亚的英雄哦。你也看到了吧,这是他们在被我们的首相授勋之后拍的一张照片,命名为‘帝国英雄’。他们在你们的祖国那里,可有数之不尽的辉煌战绩呢!” 女人笑了起来,她的笑声在风中显得如此婉转动听,可是在小别佳听来,却是无比刺心。他恨恨地一咬牙,说: “都是魔鬼!” 不管他曾经对奥军的军人有着怎样不同的看法,可是如今在小男孩的心里,都只剩下对他们刻骨的仇恨而已。他甚至痛恨自己曾经与那些奥军的军人在一起和睦相处,痛恨看不清对方真面目的自己。 “说对了,在你们路德尼亚人眼里,他们当然是魔鬼;可是在我们奥登尼亚人看来,他们可是当之无愧的英雄哦!不过,很遗憾的是,他们都已经死了。” 什么?死了?别佳抬起头,再次看向橱窗里的那张照片。那个军官,真的已经死了吗?他不由得看向女人,发现对方满面笑容,确实是一副准备过节时的满足模样,这不禁让男孩打了个抖。 “当然了,帝国是不会宣传这些的。因为他们怎么会让人知道,他们的英雄已经死了呢?这个人也是,那个人也是,在这一年里,不管谁先死谁后死,反正他们都要到地狱里去报到的。很快,这座城市里的人也一样,都要到地狱里陪葬……我的小别佳,到那个时候,你可要打起十二分精神,好好看着这一切哦。” “用不着你担心,只要我还活着,我一定会这么做的!我会看着你们怎么下地狱!” 看着愤怒的别佳,女人再次笑了。别佳想的没有错,女人之所以笑,是因为她觉得满意。而要让她真正得到满足,恐怕还得等到这个城市真正沦陷的那一天了…… 女人和男孩离开后,寒风掠过这个空荡荡的街区,也掠过商店的玻璃橱窗。在因为没有清洁打扫而变得模糊的玻璃窗后,那张发黄的剪报照片下方,有一行细小的黑色字体。男孩并没有看到它们——即使是看到了,恐怕也不会有什么反应——它是这样写的: “在首相府的授勋仪式上,帝国禁卫军部队的两位英雄:旗队装甲师的米歇尔.卡洛上尉与幽灵装甲师的尤琛.弗莱德中校亲切握手,表达同袍之谊。” 在来到街区的北边时,女人停下了脚步。她指着那边的圆顶建筑物,对男孩说: “看到那个了吗?那就是我们帝国首相所居住的地方。现在,他还在那里。” 原来那里就是那些魔鬼们的首脑所在的地方,男孩恨恨地瞧着那个建筑物。虽然奥登屡遭轰炸,可是宏伟的首相府仍然屹立在那儿,孤独地坚守着它所在的位置。只是在这样的天气和轰炸波及造成的破损下,它已经大不如前了。男孩在心里对自己说: “我一定要活下去,直到亲眼看着它倒下的那天!” “他是在那里,不过是躲在地底下,不敢出来。我看他呀,多半是不会走的。那么接下来,他要怎么迎接那些被你视为‘英雄’的路军呢?真是期待呀……” 正如女人所说的那样,在奥登首相府后花园的地底下,奥登尼亚神圣帝国的首相正与他的随从们一起,坐在相对安全的地堡房间中,又迎来新的一天。如今距离新年,已经只剩下不到一天的时间了,帝国首相的心情,似乎也因此而好转了许多。不过他身边的人明白,让首相精神能够如此好转的,不仅仅是由于节日即将到来,更是因为对方心中坚信、前线即将会有一场期待已久的胜利作为新年的礼物奉送到他的面前。 在首相的要求下,他的女秘书德洛施泰因不得不打开一瓶香槟酒,并且倒进对方手中的高脚杯子里。卡尔.海因茨看起来心情很好,他在接受过医生的治疗之后,难得地换上了礼服,坐在房间中,慢慢啜饮着别人为他倒来的香槟酒。看到首相这样,他身边的人当然都松了一口气——因为他们最近不知看过了多少首相靡迷不振的模样,实在是既担心又忧虑。而首相本人,好像并不觉得这有什么好惊讶的,一边喝着香槟,一边与随从们大谈前线的战况。从首相的口中,听不到一点沮丧或是焦虑,他对前线充满了信心,因为前线的作战计划是完全依照他的设想而进行的。在卡尔.海因茨看来,这样的作战必定会胜利。而这场胜利,将会为帝国带来扭转劣势的关键作用。 而在地堡中,其他人的心情却并不像帝国的首相那样一味乐观。这个虽然坚固但阴暗的地堡,已经够他们受的了。如果不是因为首相在此,恐怕大部分人都会毫不犹豫地选择离开此地。对于成年人来说是如此,对于活泼好动的小孩子们来说,情况更加恶劣。 作为帝国副首相的家人,埃默里.瓦莱里安的六个孩子都与母亲一起来到这个地堡中居住。他们虽然不必担心衣食,可是也能从大人眉宇间的忧虑中受到一些感染。在偶尔传到地堡中的震动和响声变得越来越习以为常之后,孩子们也开始讨论起那到底是什么声音——因为大人从来不告诉他们,所以他们只好自己猜测。 在这些孩子中,唯一的男孩威廉总是比较郁闷的一个。因为他的姐妹们不仅反应快、声音大,所以总是没等到他说出自己的意见,就会由别人代替他先发言了。威廉不满地嘟着嘴,眼角的余光瞥到了从餐厅外进来的皇帝一家。虽然奥登尼亚神圣帝国的皇帝并没有任何的实权可言,但在表面上,人们还是维持着对他们的礼貌。在孩子们朝对方一家行过礼后,威廉一抬头,看到了那个留着黑色短发的少女。对方没有看他,而男孩在迅速瞥了她一眼后,连忙低下头。他也不知为什么,现在见到对方只觉得畏惧。而在以前,他还曾经把这个少女当成是自己的朋友。如今看来,这似乎是很遥远的事情了。 聚居在首相府后花园地堡中的人们,无论是满怀期待或是心中充满忧虑也好,新年都毫无例外地朝他们一点一点接近了。只是谁也不知道,这个新年,还会发生什么事情。 宏大深沉的交响乐,响彻在房间之中。刚一打开房门的军官听到这个乐声,并没有觉得奇怪。他只是轻轻关上门,朝面前的人鞠了一躬,报告道: “最高统帅部的成员已经集合完毕,在会议室等候。” 原本坐在圈椅中的卡尔.海因茨在这个乐章结束后,才站了起来。他站起来的时候,身子似乎摇晃了那么一下,使得他身后的军官想要上前扶他。不过在副官长朱兹勒上校的手触及到首相的身体之前,对方就已经先站稳了。他关掉了留声机,转过身来。首相的副官长并不怎么意外地看到,在首相的眼中,还残留着音乐带给他的震撼与感动。刚才播放的,是首相最喜欢的奥登尼亚作曲家纳瓦戈的名作《林格恩洛》。每当首相觉得心情不好或是意志消沉的时候,他就最喜欢听这首曲子了。 虽然今天距离新年只剩下不到一天时间了,不过除了日期之外,并没有什么直接的证据提醒众人:很快就有一个值得庆贺的日子。就算贵为奥登尼亚神圣帝国的首相也好,卡尔.海因茨也不愿意扔下他的工作。像现在,他又要去参加作战会议,与自己的下属们商议前线的计划。(未完待续,如欲知后事如何,请登陆www.qidian.com,章节更多,支持作者,支持正版阅读!)(未完待续) 最终卷 第二章 最后的选择(1) 朱兹勒在一旁小心翼翼地跟随着首相离开房间、来到会议室门外(说是会议室,其实它跟地堡中的其它房间没什么区别,只是里头的面积稍稍大些)。今天首相的精神不错,这自然令人欣慰;不过让朱兹勒担心的并不是这个,而是在来请首相之前,在那些最高统帅部成员的眼神和脸孔上,看到了一丝阴云。 “看来这场会议,会妨碍到首相过新年的兴致了……” 虽然是如此想着,但说到底,朱兹勒也没有任何办法阻止它的发生。当会议开始之后,他只能静静地站在帝国首相的背后,随时注意着自己的顶头上司有何需要。 正像朱兹勒所想的那样,会议一开始,作为最高统帅部中军阶与地位最高的国防部部长利亚姆,以极其严肃的神情向首相汇报说: “阁下,如今我军的大规模进攻已经停止了。由于敌军的顽强抵抗和有效狙击,我军前进的脚步被终止在穆勒河北面,无法再向前一步。” “……你的意思是,‘雾光’已经不能再执行下去了吗?”帝国的首相缓缓巡视着会议室内的众人,发现他们的神色与国防部部长是大同小异。这多少让他有点恼怒,不过他还是耐着性子。“为什么这么说?我军现在不是仍然在努力吗?” “可是再这样下去,也已经是于事无补了。” 看到国防部部长一时说不出话来,一旁的三军指挥司令部部长西格蒙德元帅连忙接口。他与利亚姆不同,后者虽然明知现在的军情不容乐观但还是会因为首相的态度而动摇了劝说的态度,西格蒙德则下定决心要让首相听进去他们的意见。不然的话,前线将会有更多的灾难发生——虽然现在已经发生了,但必须阻止损失扩大。 接下来,西格蒙德等人向首相诉说了关于桑代克山区敌我双方的交战情况,尤其重点提到在桑代克山区西南的地带上,奥军的主力部队被艾尼亚人拖入苦战,分裂为数十个小型战场,各自为战却无法前进。而同时,艾尼亚人的增援却从未曾停止过,如此下去,吃亏的必然是奥登尼亚军。在艾尼亚人已经意识到奥军的意图并且将援军调来时,奥军希望强踱穆勒河、占领布隆尼亚首都格拉的愿望就已经基本宣告落空。如果不将东南面的这些生力军调回来,那么帝国日后的防卫就会出现大漏洞。在确定胜利无望的情况下,奥军最高统帅部希望无论如何也要多保住些有生力量、好在日后让国家的兵力可用于防御战。 “我军当中离穆勒河最近的部队在哪儿?为什么不强行突破?!” “因为敌人已经提前将河面上的桥梁炸掉,所以我军的先锋部队无法过河。再加上燃料和补给日益短缺,迫于无奈之下,他们只能选择撤退。他们已经尽力了……” “没有桥就从敌人手里抢!没有燃料和补给也一样!他们太让我失望了,如果他们按照着我的计划去做,那么现在他们恐怕就已经朝着格拉进军了!在前线,没人肯贯彻我的作战方针吗?如果他们真的那么执行了,那也就不会落到今天这样的局面!” 帝国的首相越说越恼怒,他脸颊潮红,喘着粗气。看他那样子,好像随时准备大拍桌子、痛骂前线那些让他失望的官兵似的。看到首相如此反应,利亚姆沉默着没有说话,而西格蒙德打量着首相,在心里不住地叹气。会议室中的诸人都心里雪亮:要想让“雾光”计划成功,现在根本就是不现实的。因为在开战以前,这个先天不足的计划就不可能使得奥军扭转局势。如今首相却一股脑儿地将责任都归咎在前线的部队和别人身上,更让他们觉得无奈。卡尔.海因茨说到激动处,更是难以自制,他恨恨地将手里的放大镜扔在桌子上,痛斥道: “本来我们还有希望将艾尼亚人的部队吞进去,好迫使他们放弃进攻、准备议和,可是前线的人到底在做什么?他们居然如此辜负我的期望,在那儿停滞不前!这绝不是我想要的结果,更不是我所计划的方案所导致的!他们必须前进!只能前进!” 众人面面相觑,完全不知道该说什么好。就算他们现在说的是至理名言,可是一旦说出来,首相都不可能会听进去了。西格蒙德看看利亚姆,无声地叹了口气,又转而对首相说: “如今我军担任先锋部队的第一装甲师已经撤退,而第二装甲师也陷落在敌人的包围圈里无法脱身。在昨天我们才得知,艾尼亚人利用他们的兵力和炮火,为同困在那个包围圈里的他们的人拓展出一条狭窄的走廊地带。接下来,要是他们再进一步扩展此地区,那么圈内的战况将会被逆转,第二装甲师危在旦夕。所以撤退也是出于为日后考虑所作的周全之举,请您不要动怒,要是失去了更多的兵力,那么对帝国将会更加危险。这方面的因素,也请您多加考虑。” 在西格蒙德的带头下,更多的将领也向首相说出了他们的意见。很显然的,他们也跟三军指挥司令部部长一样,宁愿撤军都不希望让自己人继续受困——因为胜利已经无望,而不如想方设法保全实力更好。看到这种局面,帝国的首相此时仿佛才看清楚,原来他身边的人对于获胜已经不再期待,而是消极地希望转为防御战。在这种情况下,就算满肚皮的气恼和无奈,首相也只能暂时先按捺下自己的脾气,先听听众人的说法。众人的意见基本一致:确定无法获胜,便下令撤退。当最后一个发言者合上嘴巴之后,奥登尼亚神圣帝国的最高掌权者才抬起头,他看看这个、又看看那个,脸色十分阴沉。 “看来这次进攻会受挫,已成事实。谁让前线的部队没有坚决执行我拟定的计划呢!” 虽然卡尔.海因茨承认了一个真相,但却拒绝承认另一个真相。参加会议的将领们,虽然对他的脾气早有了解,可事到如今,仍觉得心中充满了无力感。不管在任何时候,他们的首相都永远对自己充满信心,哪怕现在自己所制定的计划已经遭到失败甚至是被逆转的势头,他也不认为这是自己的责任。即使如今事实已经摆在眼前,在卡尔.海因茨看来,失败好像仍然是一件距离他非常遥远的事情似的。 帝国的首相从椅子里缓缓站起来——他的动作并不像外界所谣传的那样“衰弱无力”,只是如果仔细观察的话,可以发现他的手臂始终在微微颤抖——走到放置着沙盘的桌子前。早已布置好的沙盘中,完全模仿着桑代克山区的敌我双方战斗形势进行了精准的规划,从它上面,可以很清晰地观察到这片地区的作战形势。在沙盘中,奥登尼亚在该地区的部队显得非常分散,而且都被艾尼亚军扼制在穆勒河以东的地区。而艾尼亚的部队也相对分散,但是在桑代克山东北簏,那里仍然有大规模集结的艾军部队——那是从布隆尼亚赶来的艾军第28空降师及其装甲部队,如果再让它们加入战场,那么奥军的日子将会更加难过。卡尔.海因茨打量着沙盘,深深凹陷的眼睛突然焕发出锐利的光芒。 “是的,就是这里!” 当他身边的人还没有醒悟过来到底是怎么一回事的时候,这位帝国的首相已经转过身来,朝身后的诸将大声说道: “先生们,‘雾光’计划并没有如同想像中的那样走到尽头,恰恰相反,只要我们把握住前线的形势,机会仍然在我们手中!” “您指的是……” 国防部部长利亚姆用谨慎的语气询问,有人发现,自从五个多月前的“7.20”暗杀事件发生后,这位帝国军队中拥有最高地位的元帅变得越发谨慎和小心起来。和利亚姆一样,周围的将领,也露出了迷惑不解的神情。他们不明白,首相到底是从哪里看出了前线仍然有逆转甚至是获胜的可能——因为在他们的分析看来,能够保住奥军此次进攻的主力部队,便已实属万幸,哪里还有余裕来争取什么胜利? “虽然从现在看来,我军被艾尼亚人的部队所割裂、困于桑代克附近。可是菲特曼所率领的第一军,主力仍然没有受损。而且他们是距离穆勒河最近的部队,只要他们可以先赶到山区东北角、在那儿形成包围圈、等待着艾尼亚人的28空降师到来,那么就有能顺利吞下这支艾军的王牌部队!没错,这一定能行!” 听到首相如此自信的结论,他身后的众人一脸不知所措。或许是因为感到太过不可思议和无奈,才会用这样的神情来掩饰内心的想法。(未完待续,如欲知后事如何,请登陆www.qidian.com,章节更多,支持作者,支持正版阅读!)(未完待续) 最终卷 第二章 最后的选择(2) 现在那儿的部队与艾尼亚人正打得难解难分,帝国的最高统帅却要求他们从各自的小战场上抽身而出、转向他地进行下一个作战,从沙盘上看,当然是非常容易的事情;可是从现实的情况来看,却根本是纸上谈兵罢了。然而他们的顶头上司好像并没有意识到这一点,而是毅然地下令: “命令第一军军长菲特曼,立即前往桑代克山区东北部,狙击艾军第28空降师。尽量争取将更多的艾军部队吞进他们的包围圈内。除了在前线作战的第一军之外,国内马上将二十万的后方补充兵员调往桑代克,协同作战。” 在发布完命令之后,卡尔.海因茨的目光,又落在了沙盘上。在那儿,有着他急欲包围消灭的艾尼亚人的主力部队。以他的思维,他也明白到不可能完全消灭艾军,然而只要有机会,他都不会放弃让前线的部队尽可能多的消灭艾军,逼迫这个强大的敌人放弃与帝国作战的念头、进而谈判和解。要是能够与艾尼亚人达成和平协议,那么接下来他们的敌人,就只剩下东方的路德尼亚人了。由始至终,帝国的首相都认为,艾尼亚人也好、昂尼亚人也好,他们都与自己一样痛恨高地民族,所以他们之间的问题好解决,而与路德尼亚人之间的战斗才是真刀真枪地拼命。 看到首相如此坚持,三军指挥司令部部长本想劝解的话来到嘴边也只能咽了回去。他看了一眼喏喏连声的利亚姆,心想:我们哪儿来这么多补充兵员?就算有,都早已投入到帝国各处的本土防卫之中了!难道首相已经连帝国本土都不再顾及、只为追求前线那个缥缈不定的胜利吗?这时,他听到首相那沙哑的嗓音又开始发言了: “我承认,现在前线的形势非常严峻,可是,先生们,我们绝对不能放弃,就算失败会降临到我们头上,放弃也绝不是我们的选择。没有什么事情能够击垮我,没有……哪怕只有最后一个人,都将为帝国战斗到底!我将永远坚持下去,直到形势开始对我有利为止,这就是我的选择!” 在那天散会的时候,离开会议室的众将领都或多或少地显得有点心神不定——这也很好理解,毕竟在如今帝国辉煌不再、并且面临着灭亡危险的前夕,他们看不到希望,也感受不到和帝国首相一样的乐观。除了少数最高统帅部的高官要继续留在地堡内,其他将领还得走出地堡,回到各自的岗位上为了这个帝国继续工作。他们的心情,就跟天空一样,灰暗阴沉。 而在地堡内,结束了会议的首相在随从副官的陪同下,回到了他的房间。这个刚刚下达了反攻命令的男人此时好像仍然沉浸在自己那宏大的计划中,时而沉思、时而自言自语地说: “正是如此,他们不会想到的,他们根本不可能想像到,我居然会这么做……这次计划肯定会让那些艾尼亚人吓一跳,因为那个地区他们都以为我军不可能到达那儿,但是谁会想到呢,只要在那里找到突破口,那么一切都将大不相同……” 他喝了一杯开水之后,好像仍觉得不满足似的,于是开始跟坐在他周围的副官和女秘书们谈起了自己这次反攻计划——不管是以前的“雾光”,还是刚刚才下达的那个命令——首相显得信心十足,他坚信胜利女神是永远站在自己这一边的。 “虽然胜利的报告可能不会在新年之前来到我的面前,可是我相信,这只是时间上的问题,只要前线的部队按照我的计划去做,那么一切都将令我们的敌人大吃一惊。他们当然不可能会想像到,我军还能想到反过来包围他们,吃掉他们的主力部队。是呀,现在那些艾尼亚人的心思,完全放在了即将来到的新年这个节日里——当然啦,在帝国之中,要过这个节日的人也大有人在。艾尼亚人非常怕死,而且他们国内的民意主流,一旦发现他们在前线的部队遭受重大损失,就会马上嚷嚷着要他们的总统撤军、好减少军队的损失。其实他们是在担心自己的损失,这些艾尼亚人,永远都是这个样子。爱捡便宜、趁虚而入,在第一次神谕大战的时候,他们就是这么做的,艾尼亚人如果不靠着这样发战争横财、努力减少自己的损失,他们又怎么能当上世界的强国呢?哼,这个可悲又可怜的脆弱民族……” “可是,我听说艾尼亚人非常自大呢。他们相信只有自己才是最终的胜利者,不管做什么事情都是如此。” 罗森达尔小姐回忆着她脑海中对于那个了解不多的国家的看法,轻声说着。她身旁的人,也大多有着类似的看法。对此,首相只是一笑,说: “他们之所以骄傲,是因为他们的国土避免了战争。在范海姆那片大陆上,除了一百多年前他们自己国内掀起的独立斗争之外,他们那儿在一个多世纪以来,就不曾发生过战争。这当然令他们觉得骄傲,再加上大战远离他们的国土,他们就自然更加有理由相信,他们的强盛不会遭到破坏,相反还能通过战争继续发展壮大。现在艾尼亚人是如此充满自信,可是如果有朝一日,他们的国家或是范海姆大陆上发生了战争、将他们卷了进去,那么我可以保证,这个国家的繁荣和强大,就会像肥皂泡一样,瞬间被戳穿!现在就姑且让他们骄傲去吧,我不相信,他们的强大会持续到永远!这一点,全能之神会证明我的看法的!” 看起来,奥登尼亚神圣帝国的首相对于那个他从来不曾踏足的国家,充满了不信任与轻蔑。不过这也不是完全偏离事实的,而且在他身边,持有相同看法的人照样不少。年长的德洛施泰因笑了笑,说: “那样的国家不谈也罢,说起来,阁下,新年马上就要到了,不知您想要什么礼物呢?” 在所有女秘书当中,也只有跟随在首相身边时间最长的德洛施泰因有这个胆量和资格,询问首相到底想要什么礼物。果然,卡尔.海因茨摸着自己微烫的额头,说: “哎呀,说到这个,我还真的没想好呢。不过,我的孩子们,不管我送你们什么,都还要请你们笑纳才是。而不管你们送我什么,我都会非常高兴的。” 首相的话让众人都笑了起来,在这些天里,首相的心情虽然也有过轻松的时刻,可是毕竟少见。现在能够看到首相放松身心与他们闲聊,大家的心里都觉得没那么紧绷了。 卡尔.海因茨也在笑,不过他笑着笑着,神情却变得有点阴沉。他喃喃说着: “礼物、礼物……要是能够有那个礼物,那就再好不过了,从前线传回来的胜利,不是最好的礼物吗……” 可以看出,对于前线的事情,卡尔.海因茨几乎从来没有一刻不念念不忘的。尤其是现在、帝国面临着如此艰难的时刻。他好像忘记了自己并不是在作战会议室内,一边在房间中绕着圈子,一边不住地说: “这跟四年前完全没有差别,在那个时候,如果不是我下了这个决定、扛起了责任,恐怕我的那些将军们还会坚持认为,我们不可能战胜曼尼亚。可是结果又是怎么样的呢?我们赢了,而且是前所未有的大胜!这就证明,只要还有机会,胜利就仍然有可能倾向于帝国、来到我的身边……当年,腓烈大帝不也是那样走过来的吗?不管整个大陆的王国如何反对奥登尼亚,他都从来没有动摇过,就是依靠着那份坚定和执着,他才最终获得了全能的主的青睐,赢得了整个战争。现在,我们的人太缺乏这样的精神了,哪怕只有我一个人也好,我也要坚持下去,绝不改变……” “全能之神会站在我们这边的。” 副官长朱兹勒上校这句话,与其说是因为拥有着与帝国首相同样的自信而说的,倒不如说是为了安慰情绪有些不稳定的对方而这么说的。首相点点头,重重地坐了下来,只是嘴巴里仍然在说着什么: “是啊,他们怎么可能会想到我的计划呢,那些愚蠢傲慢的艾尼亚人。他们做梦都想弄死我,或者,他们的间谍会想方设法对我进行暗杀,就像五个月前的那样……搞不好,艾尼亚人以为我会被自己的病痛所杀死,就像被肿瘤击倒的我的妈妈……” 说到这里,原本还兴致不浅的首相突然不再说话。他迟疑地想着什么,然后扭头看向房间的另一面墙壁。在那儿,悬挂着一面椭圆形的镜子,首相在那里面仿佛看到了什么让他惊恐不已的东西,马上将眼光移开,并且右手下意识地捂着自己的脖子。(未完待续,如欲知后事如何,请登陆www.qidian.com,章节更多,支持作者,支持正版阅读!)(未完待续) 最终卷 第二章 最后的选择(3) 接下来的那句话,他身边的人都无法听清楚,因为首相说话的声音实在的太过轻了——或许他自己都没有察觉到——大概是由于,这句话是他内心中无意识的反应: “新年……再过两天,就是妈妈的去世的四十周年了……” 在当天夜里,从外地赶来的奥登尼亚神圣帝国空军部部长雷纳.伯纳特元帅来到首相府,在地堡内受到了卡尔.海因茨的接见。这个向来体型庞大壮硕的胖子,像往常那样毕恭毕敬地问候着他的上司,并且一再向对方表示:自己看到首相阁下如此有精神,心中甚感欣慰云云。他所指挥的空军,虽然在“雾光”计划开始时在桑代克山区有所作为,可是随着战事的激烈和损失加大,奥军空军在那里的战场上也开始销声匿迹,渐渐退出了战斗,再也帮不上地面部队的忙。可是就算如此,伯纳特仍然不觉得有什么不妥之处。况且他此次前来,并不是为了向首相表示自己愿意负责起在空军中指挥错误的责任的。 “正如你所见的那样,我亲爱的元帅,也许这次的计划,我军会遭到失败。” “您怎么会这么说呢,阁下?要知道,现在胜负根本未定,说谁胜谁负,还是未知的事情啊。我相信,在您的领导之下,我军必定是笑到最后的胜利者。” “嗯。” 首相既没有肯定也没有否认,看起来,他的神色也显得淡淡的,似乎对胜负已经不怎么在意。可是伯纳特没有一点轻蔑的意思,依旧用肯定的语气说: “‘雾光’计划虽然现在并未取得成效,可是这只是一时的!前线的部队正在努力,过了新年之后,我的首相,或许我们就会赢来期待已久的胜利,这场胜利,必将会促使艾尼亚人放弃战争,回到谈判桌上来的!” 首相虽然还是没有说话,不过看他的反应,似乎对这样的未来感到颇为满足似的。这时,伯纳特那张臃肿泛着红光的脸上,才出现了笑容。卡尔.海因茨对这位在自己面前永远顺从的下属说: “我们的帝国,需要的正是这样的意志,我们也只有这么做,才能为帝国争取到更美好的未来。关于这一点,你不要忘了,我的元帅。在这些人当中,你是少数从以前就一直支持着我们的党、帝国还有我本人的军人,我希望在日后——当你到达更高的位置时——也可以禀承这样的作风。” 当听到后面那句话的时候,伯纳特露出了吃惊的表情。可是很快的,他的吃惊就转化为难以自制的喜悦和激动,他连连向首相说: “这实在是……实在是……属下一定会将您的教诲铭记在心,绝不忘记!” “这就好,因为我的身体恐怕支撑不了那么久,而日后的帝国,要靠更多像你这样的人,才有可能坚定不移地走着这条光明大道。记住,坚持才是作为统治者所必需的,除此之外,绝不能向任何动摇妥协!” “是是,您说的完全正确。” 不知为什么,在回应卡尔.海因茨的时候,空军元帅的神情,多少显得有点惶恐。只不过因为他的头太低了,所以首相并没有看见对方的反应。在与首相谈及了一些关于前线的话题后,伯纳特犹豫了许久,还是决定将自己这次前来的用意告诉对方: “阁下,不知您还记不记得,在前不久被您的特别行动部队带回来的乌拉瓦尼亚王国王子安德森?” “哦,他怎么了吗?” 自从禁卫军胜利女神特别行动部队将安德森王子从那里成功绑架回来后,首相便命人将他软禁起来,但并没有在生活的待遇上刻薄或虐待对方。相反,那位王子在禁卫军的严密监视下,还是衣食无忧的。此时突然听到伯纳特提起这个人,让卡尔.海因茨多少有点意外。他不怎么在意地反问一句,又听到伯纳特诚惶诚恐地说: “是这样的,阁下,之前安德森王子通过那儿的看守向我们的党和军方高层传话,表示他可以为帝国效力。他的意思是,如果有必要,他愿意作为中立的一方,替帝国与敌人进行和解……” “……和解?他指什么?” 原本就有点畏缩的空军元帅,在听到首相那冰冷的口吻后,更是心中惴惴不安。可是事到如今,他已经起了个头,断没有中止的道理。所以即使再害怕,他也只能选择硬着头皮把话说下去: “安德森王子说,目前帝国的处境非常不妙,要是再这样下去,恐怕帝国就会遭到灭顶之灾。这是我们所不愿意看到的,他也同样不想看到这一幕。所以他表示,目前如果要与艾尼亚或是昂尼亚进行谈判,还是来得及的。只要我们可以与西线的敌人达到和解,那么接下来,要再对付路德尼亚,那就简单得多了……” “这是他的原话吗?还是说,是你个人的见解呢?” 面对首相那近乎可怕的目光,空军元帅头上大汗淋漓。他鼓足勇气,回答说: “因为目前前线已经遭到很大的损失,帝国不可能再经得起这样的折磨。所以我认为,他的办法也有可行之处。阁下,如果您同意的话,可以由安德森王子或乌拉瓦尼亚王室出面,为帝国与艾尼亚之间充当调解人。只要能够得到艾尼亚的停战协定,那么……” “那么你就可以光明正大地出卖帝国,是这样吗?!” 卡尔.海因茨脸色大变,看他生气的样子,好像被愤怒的火焰吞噬了全身似的。伯纳特知道现在自己已经没有退路,他这次之所以匆匆赶来,也是希望再尽一次努力,尽量将那场无法取胜的战争的损失减少到最低——在这一点上,他的看法倒与那些瞧不起他的军方将领完全一致。 “我的首相,我从来没有想过要出卖帝国或是您,绝对没有!我只是作为一个帝国的军人,向您提出这方面的可能性而已。而且未雨绸缪,现在还来得及呀!” “你这是背叛帝国!背叛了我!难道你真的以为,帝国会不经由战斗就先向那种国家屈服了吗?!” “我只是……只是为了帝国着想,而且现在这一切都停留在预想之中,正因为这样,我才特地来询问您的意见。没有您的同意,我又怎么敢……” “你最好打消这些不切实际的念头!只要我还活着一天,就绝不会这样灰溜溜地跟自己的敌人谈判!就算要和解,也必须是他们先提出来!而不是我们!你给我记清楚,伯纳特,这是我的神圣帝国,谁也别想抢走它!回去转告给他,我的选择只有一个,就是绝不投降!绝不!” 当这次见面结束之后,离开地堡的空军元帅显得脸如死灰。他知道,自己不仅没能说服帝国的最高掌权者同意谈判,而且也失去了对方的信任。他的未来,正像如今的帝国的前途那样,黯淡无光…… 创世历1089年的最后一天,这一天,奥登尼亚神圣帝国的首都没有一点喧闹热烈的气息。偶尔有躁动的时刻,也是由于这个城市的上空,再次出现了敌国的战机所导致的。像其它日子那样,艾尼亚人和昂尼亚人制造出来的重磅炸弹,一一倾泄在这个城市之中,好像是用它们特有的方式来为奥登庆祝即将来到的新年。 与这个城市绝大多数的居民一样,神圣帝国的首相及其官员随从们,都居住在首相府的地底下。在那些早在几年前就开始修建的地下堡垒中,如今那里的人们又开始为了这个重大的节日而做着必要的装饰。虽说前线如今正在苦战,而且对于目前的帝国来说,这些庆祝和节日都显得有些多余,不过要是连他们都不加紧庆祝新年,那么恐怕周围的人也会因此而越发觉得心情灰暗、未来没有希望。 在为地堡的房间进行着装饰的时候,地面上还会不是传来轰鸣的声响。那是轰炸机的炸弹落到了首相府的附近,传进了地堡之中。不过地堡中大多数的人,都已经学会了故意不理会这样的声音,继续忙着自己的事情。好像只要这样,轰炸就如同没有发生过一样——不过谁也知道,这是不可能的。 在地堡的餐厅中,副首相和他的家人一起共晋午餐——这倒非常少见,因为即使他的家人来到地堡后,也很少有时间见到忙碌的对方。他强作欢颜,一边与家人坐在一起,一边还要招呼着周围的人。帝国主要部门的主管官员,都几乎搬进了地堡中与首相一起,所以现在他们也像副首相那样,过着不见天日的生活。 大人们的心情黯然,而副首相家的孩子们也多少受到了一些影响。不过在说到新年礼物的时候,孩子们兴致才被再次点燃了起来。(未完待续,如欲知后事如何,请登陆www.qidian.com,章节更多,支持作者,支持正版阅读!)(未完待续) 最终卷 第三章 新年(1) 他们不住地缠着母亲(缠着父亲是不大现实的,因为他们的爸爸还没空理会他们),想打听到自己今年能得到一份什么礼物。对此,玛戈特.瓦莱里安叮嘱他们说: “礼物只给乖孩子,只要你们乖乖听话,不打闹争吵,那么全能之神肯定会在新的一年来临的时候,送给你们一份最棒的礼物。” 孩子们听了母亲的话,当然纷纷表示自己一定会听话,所以肯定会拿到礼物的。只有副首相的长女凡妮莎显得有点心不在焉,这个即将来到16岁青春妙龄的少女,偶尔抬头看看天花板,好像在细听外界的声响。对于外头的动静,她既不像父母或其他人那样显得故作不在意,也不像弟妹那样完全不放在心上。什么新年的礼物,她根本没听进去。 在他们交谈的时候,首相的女秘书们带着伊芙.塞思进来了。在打过招呼之后,后者看了一眼正在拌嘴的副首相家的孩子们,不由得皱起眉头。她与女秘书们坐在一起,有时朝这边看一眼,不过眼神却是不大相同。在看副首相夫人的时候,她将对方从头到尾的打扮和举止都看在眼里,瞧得分外仔细;而在打量着那些孩子的时候,伊芙.塞思的神情,却是明显的不耐烦。很显然,这位直到如今才勉强得到首相承认的他的情妇,对于小孩子——尤其是活泼的小孩——并没有多少喜爱之情。首相的女秘书们,就算有的人察觉到了她的心思,但也会装成没发现的样子,继续泰然自若地吃着她们的午餐。 跟往常一样,首相并没有公开用餐的习惯。他独自一人在起居室里用餐,看到他那个样子,很容易让人联想起那些退休之后拿着养老金、无儿无女的老人独处的情景。不过首相本人对于这种处境,却已经完全习惯了。跟往常一样,首相的午餐里,没有一点肉类,全是蔬菜。他没有喝酒,大概是打算到晚上庆祝新年的时候再喝一杯——这可是非常少见的了。 在结束用餐之后,副首相家的孩子被送回各自的房间,而副首相和他的夫人还留在餐厅内。不知是有意或无意,伊芙.塞思那副进餐时优雅的模样,颇像副首相夫人的举止。她似乎并不着急要回去与首相在一起,而是想让更多的人看一看,自己是已经得到首相承认的人了,所以不管要在这儿留多久都没有问题。对于这个女人的举动,副首相夫人不管是对方进来之前或进来之后,都没有朝她看上一眼。 副首相叫来自己的副官,询问那边(也就是首相那里)有没有什么吩咐,得到的回答是“没有”。在略有迟疑之后,副官还向副首相报告说: “首相用过午饭之后,就跟奥尔加.弗金娜小姐在一起聊天,可能现在她还在那儿。” 饭桌上的众人愣了一愣,但随即他们都一副若无其事的样子,岔开话题谈论起别的事情。副首相夫人对于男人们的反应扬了扬眉毛,抿唇一笑。不过坐在另一张桌子上的那个女人,却没她那样心平气和了。伊芙.塞思和她同一桌的女秘书们都听到了副首相副官的声音,其他人得知首相正在聊天的对象,还没什么——之前还曾经觉得不解惊讶,现在基本上已经习惯了——而伊芙.塞思却完全没有了用餐的心思。她涂着鲜红蔻丹的手指甲抓着雪白的餐巾,好像要它揉破似的。不过即使觉得愤怒,她现在仍然没有动身离开的意思。因为在首相身边这么多年了,她深知,要是自己现在马上过去、痛骂那个不要脸的路德尼亚女人,首相必定会因为自己打扰到他的谈兴而觉得生气。看到伊芙.塞思坐在那儿的模样,首相的那些女秘书们悄悄互看一眼,都不知是觉得好笑还是好气。 终于,伊芙.塞思她们这一桌所有人都吃过了午饭,她们在餐厅内闲聊着,打算过一会儿再回去。大家都尽量不去看首相情妇那气愤的模样,简直就像眼前根本没这个人似的。德劳尔与身旁的德洛施泰因看了一眼,好像在对她说: “瞧她那样子,简直快要破口大骂了呢!” 对此,德洛施泰因只是面带微笑,她在桌子底下用手轻轻拍了拍对方,示意她不用紧张。因为这位比其他女秘书都要年长的女士,深知伊芙.塞思的性情:只要在首相面前,她是永远不可能发脾气的。 在离开餐厅、回到地堡另一侧的时候,她们看到了从走廊转角走过来的那个路德尼亚少女。她的年龄只比副首相的长女大两三岁,但是眉宇间的神情却比中年人更要成熟冷静。对对方的出现感到有点措手不及的女秘书们,不知道该对她视而不见的好呢、还是打个招呼好。可是跟她们的慌张相比,德洛施泰因却在担心另一件事。她瞥了一眼身旁的伊芙.塞思,担心对方会不会在这里公开向奥尔加.弗金娜发难。 伊芙.塞思显然也从身旁众人的反应中弄清楚了来者的身份,她昂起头,脸上的怒气越发明显。与这些女人们的反应形成鲜明的对比,奥尔加的神情,由始至终都没有变化过。她平静地走过来,平静地走过她们身边,平静地走向走廊的另一边。 当奥尔加来到伊芙.塞思身边的时候,德洛施泰因看着后者,却发现对方脸上的怒气居然消失了。更让她觉得诧异的是,伊芙.塞思微微张着嘴巴,一脸不可思议的看着奥尔加。如果德洛施泰因不知道她在注视着谁,很有可以会以为她是因为看到了某个熟人才会露出如此的神情。很明显的,首相的情妇觉得无比惊讶,因为那个路德尼亚女人。 “您怎么了?” 奥尔加.弗金娜的身影消失在走廊上之后,伊芙.塞思仍然魂不守舍地看着她离开的那个方向。看到她如此,罗森达尔忍不住问了一句。对方回过神来,一边嗫嚅着说“没什么”,一边还忍不住朝那儿张望。看到她这个样子,倒让这些女人们觉得奇怪。在回到自己房间的时候,伊芙.塞思才叫住了德洛施泰因,低声问对方: “刚才那个女人,就是从路德尼亚来的那个吗?” 德洛施泰因点点头,心中好奇为什么对方会有这种反应。就算是个路德尼亚人,她也用不着这么惊讶吧?这位女士忍不住在心里加上一句: “简直像看到幽灵复活似的!” 伊芙.塞思下意识地动了动双唇,但没说什么。随后,她好像也意识到自己的失态,笑着朝女秘书说: “我正伤脑筋,不知道今天晚上的宴会要穿什么好。请您帮我个忙,选一件漂亮的礼服行吗?我从沃特斯基那儿带来了好多新衣服,有不少我自己都没穿过,这次希望用这些当作礼物,送给你们。” 德洛施泰因忙不迭地道谢,只是在心里仍然回想着这件看似不起眼的小事。 而同一时刻,在距离伊芙.塞思卧室不远处的首相的房间内,那些女秘书们看到首相正在侍从的帮助下,梳理着那头剪得很短的棕黑色头发。看样子,首相是不打算休息了,所以才会这么早就开始准备自己的仪容,好准备今天晚上的新年宴会。虽说帝国现在正处于四面楚歌的境地中,东有路德尼亚、西有艾昂联军,可是无论是首相府的主人还是到侍从,都打算要好好渡过创世历1089年的最后一天。他们似乎是想用这种形式来表示,自己无惧于威胁、而且对于国家和军队的未来充满信心。 到了下午,首相的贴身侍从得到首相的许可,从他的私人行李中将一些物件拿出来,摆在首相卧室的办公桌上。那是卡尔.海因茨从小到大与家人一起合影的照片,其中一幅全家照,被首相摆在了正中央的位置。他似乎是要以这样的方式,来与逝去的家人共同迎接新年。这在以往是从未见过的,所以首相身边的随从人员们也觉得很是好奇——只是他们不管再怎么好奇,也不敢公开朝那些照片上瞧上一眼。 跟自己的随从们的拘束不自在显得正好相反,帝国的首相指着那张全家福照片,对自己身边的女秘书说: “那是我父母还在世的时候,全家人在新年刚过不久到城里的照相馆一起拍的一张照片。说起来,我们全家的合照,也只有这么一张了。因为我父亲不喜欢照相,妈妈后来又老是生病,所以后来我们全家都没再找机会去再合照了。” 在这些年轻的女人当中,只有年纪较长的德洛施泰因在卡尔.海因茨仍然不是帝国首相、只是一位胜利党角逐首相之位的竞选者时,曾经听到过关于对方家族的一些传闻:例如说首相与他父亲的关系不好,但对母亲非常孝顺(他的妈妈死于癌症),而且在成年后甚至是荣登帝国首相之后,卡尔.海因茨也没有与自己的兄弟姐妹来往。(未完待续,如欲知后事如何,请登陆www.qidian.com,章节更多,支持作者,支持正版阅读!)(未完待续) 最终卷 第三章 新年(2) 甚至更有人传说,在海因茨这个家族中,他们的后代多半还没来得及成年就已经夭折了,活下来的人也十分有限。而首相本人自己往日从来不谈及这些,所以外人想要知道真相,简直难于登天。如今看见首相好像心情很放松似的,她便试探着问: “您照这照片的时候多大了呀?看上去可真有精神。” “那年我还没上中学。后来我父亲去世得早,哥哥也早早离开了家,到外头谋生去了,所以我们全家人也没那个机会合影。”帝国的最高掌权者凝视着这张照片,神情飘忽。“要是哥哥还在,现在他都是个六十多岁的老头子了……哈哈,我自己不也只比他小不到十岁吗,照这么说,我也算是个老头子了……” 德洛施泰因打量着那张照片,她还记得远在帝国打响乌里尼亚战役之前,首相有一天曾经拿着一封电报对她说: “现在这个世界上,海因茨家族这一代,就只剩下我一个人了!” 那是在外国定居的首相的姐姐去世消息的电报,而首相的哥哥,也在自己的弟弟成为帝国首相之前便已经离开了人世。首相曾经有过不少兄弟姐姐,但是能活到成年的,只有他一个大哥、姐姐和他自己。然而他们的离去,使得海因茨家族显得更加落魄了。如今首相没过多久也要步入花甲之年,但仍然没有后代,难道他和他的家族就会因此而永远无人继承吗?一想到这里,德洛施泰因忍不住打了个寒颤,只是在外表上她仍然必须得保持着像刚才那样平静。 可能是由于节日的关系,卡尔.海因茨显得谈兴正浓。对于往日他万分不愿提起的家族,现在也不是那么排斥了——当然,对于他的父母,他还是没怎么详细回忆或加以说明。他向德洛施泰因等人说起了自己与哥哥童年时的一些趣事,逗得这些女人们时而忍俊不禁、时而哈哈大笑,十分开心。只是说到后来,首相皱着日渐稀疏的眉毛,喃喃说着: “不过阿洛伊斯他太喜欢酒了,我总说酒不是个好东西,没想到他还是不听……他对我不坏,可是却不是个成熟的人,更不是一个称职的继承人。他会跟爸爸决裂,我也不觉得奇怪……” 可能是因为感觉到这是首相家族中一些外人难以启齿的事情,所以那些女秘书们都不由自主地保持着沉默,没人敢多说一句话。在意识到突如其来的沉默时,反倒是首相本人惊醒过来,抬头看看她们,故作轻松地说: “哦,这也没什么。反正我哥哥是个怎么样的人,历史自有定论。在以前选举的时候,我的敌人攻击我的家人,还说他是个恶棍。这是在利用他来抹黑我,我的哥哥阿洛伊斯.海因茨,他是个无酒不欢的人,而且非常喜欢女人,可是他没做过一件坏事。不过作为他的弟弟,我不得不说,他有时候太过不负责任了,不管是对自己的家人还是工作,他都从来没有尽过心。如果不沾酒、不好女色的话,或许他还能活得长久一些……” “瞧您说的,各家都有各家的烦恼,那些谣言您不用理会。” 德洛施泰因的话得到众人的认同,在她们的劝解下,帝国首相的心情似乎也好转起来。他耸耸肩膀说: “虽然我跟我的哥哥完全不同,不过说到底,他毕竟是我的亲人。原本我还打算,我在这里过上好日子之后,也要让家里人享享福的,可惜他们都走的太早了……” 当上奥登尼亚的首席领袖这么久之后,他身边的人还是头一次听到首相回忆自己的亲人,这让她们感动万分;可是对于德洛施泰因来说,她更熟悉的,却是那个满怀着雄心壮志、誓言自己是绝对正确的首相,她也知道,如果换成在以前——尤其是在他信心满满、形势大好的时候——首相是根本不会提到自己的亲人的。如今首相的这种反应,反倒令她觉得心中没底。其实她要这么想也没有错,毕竟如今帝国已经不如往昔,这一点,是任何人都有目共睹的。而如今这种回忆往日的美好,不正是微妙地反应出现在的悲观吗?德洛施泰因越想越觉得不安,可是又不敢流露出半分不自在。 时间越来越接近午夜,寂静的奥登,居住在其中的民众们,早已没有心情庆祝什么新年。对于他们来说,现在怎样能够在敌人的轰炸下保住自己和家人的性命、或是在没有轰炸的日子里想方设法弄到日常的粮食给家人充饥,才是最重要的。不管这个日子是不是新年,他们都已经不在乎了。这个帝国的首都,现在满城乌黑(就算有的房屋没被炸毁,但由于担心夜间轰炸,所以也必须将窗户遮得严严实实,不让光亮透出来),一眼看去,肯定会让人以为这儿是座死城——在两年前,当路德尼亚战役打响后,当地的城市,也有不少变成了这副模样,如今,轮到奥登了。 在帝国首相府后花园的地堡中,那些躲藏在地底下工作生活的帝国高官和一部分随从人员,才能以比较轻松的心情庆祝新年——真不明白他们这种轻松的心情到底是从哪儿来的。因为首相的兴致不错,所以大家也乐得轻松。至于现在满目疮痍的帝国、日渐无望的前线、四面楚歌的困境,他们今天都想暂时抛下,只想庆祝新年。这从另一方面来看,也能感觉到现实的压力带给他们多么地沉重。 地堡内有不少房间都布置了漂亮的彩带和汽球——其中有一部分是从首相府带来的往日留下的杂物——侍从们从下午开始就在宽敞的房间内摆好桌椅、将厨师精心烹调的美食和酒水饮料一一放好,看到这一切,自然令人觉得愉快;不过如果庆祝晚会的场地不是在这阴暗的地底下,那么恐怕地堡中众人的兴致还会更高一些。副首相家的孩子们因为很久没有到地上走动过了,所以现在一看见汽球,就高兴得手舞足蹈,想要拿些来玩。当然,他们的母亲并没有同意。幸好有人拿来巧克力哄他们,这才让他们郁闷的心情有所缓解。 不知是不是因为今天是节日的缘故,所以首相的精神非常好,甚至连注射药剂的次数也减少了。他在这一天里甚至没有休息过,而是忙着进行作战会议、时刻关注着前线的动向。看他的样子,似乎是深信在不久之后,桑代克山区就会传来令人振奋的好消息——而且是像他想像中那样足以扭转乾坤的好消息。虽然与首相的意见并不一致,不过最高统帅部的将领们,都已经习惯了不去纠正对方那不知从何而来的信心,干脆听之任之算了。就算他们提出了异议,首相也不会听的。他的固执,曾经为这个帝国带来无比辉煌的胜利,可是现在,却让这个国家和它的人民一步步陷入痛苦的困难之中。 在地堡之中,除了将帝国各主要部门都搬来这里进行办公之外,还有对外广播的设备。也就是在那间广播室中,首相要像往年那样,对新年发表例行讲话。而在地堡当中,庆祝的气氛在晚餐的时候已经很浓了,和副首相家孩子们那种天真地玩闹不同,成年人似乎是想借助着这个节日、借助着食物和酒精,来忘记心中的不快和郁闷。虽然如此,可是在众人的眼神里,对于帝国未来的忧心,还是显而易见的。 如果说地堡中只有副首相家的孩子们是真心地庆祝新年,那也不大正确。因为除了他们之外,还有一个人,并不像众人那样忧心忡忡地渡过这个新年。那就是首相的情妇伊芙.塞思女士。她这次从沃特斯基赶来,终于得到首相的承认并且与对方共同居住在地堡中,已经令她大为满足了。虽然她的家乡和父母仍然在远方的城市内面临着未知的命运,但对于这个女人来说,这次来到首相身边,就不会再离开对方,所以她是铁了心的。这样一来,伊芙.塞思也就没有了任何后顾之忧,再加上能够每天都公开与自己心爱的人在一起,她自然觉得此生再无所求,所以不管是庆祝新年也好、与众人共同进餐也好,她都比往日显得快乐了许多,俨然是这儿的女主人。 凌晨的钟声敲响了,在那一刻,首相与众人共同举杯,祝贺新年——唯一的不同就是首相的杯子里只有白开水,而其他人的杯子里不是酒便是别的饮料。随后,首相没有继续参加他们的宴会,而是要进行广播讲话。这次广播跟以前一样,是全国性的。卡尔.海因茨向来不需要演讲稿,都能够非常流利而且充满自信地进行公开演讲。这次,他同样是这么做的。(未完待续,如欲知后事如何,请登陆www.qidian.com,章节更多,支持作者,支持正版阅读!)(未完待续) 最终卷 第三章 新年(3) 在凌晨的零点零五分,奥登尼亚神圣帝国的首相,将他的声音通过广播设备,传达到了奥登尼亚——甚至包括前线的某些地方——每一处打开了收音机的地方。他的声音一如以往般有力,只是仔细听,才会发现他的声音有点沙哑: “神圣帝国的人民们、前线的将士们,新年快乐!现在已经是创世历1090年的头一天,我在这里向你们祝贺!在新的一年里,我们伟大的帝国,将会赢来有史以来最了不起的胜利!虽然敌人的炮弹向我们的国土倾泄,那些张牙舞爪的敌人们正在向我们的国家挥舞着拳头,可是奥登尼亚神圣帝国,将会在敌人的炮火中、诅咒声中浴火重生!它是一只永远不会落下的凤凰,将会翱翔在世界的天空之中!” 在地堡中听到这段广播的时候,众人都静静地听着,脸上带着诚恳沉静的表情。显得激动的,大概就只有伊芙.塞思了。如果不是因为首相还在讲话,恐怕她会忍不住对身边的人不停地说: “全能的主啊,我们的首相阁下说得多好啊!他是上天派来拯救我们的,只有他才能拯救帝国!” 后面那句与其说是众人的观点,倒不如说是这女人的观点。对于伊芙.塞思来说,卡尔.海因茨不仅是这个帝国独一无二的主人,更是掌握着自己身心命运的绝对主人。 在结束广播之后,首相前来参加了庆祝的晚宴。自从卡尔.海因茨当上这个帝国的首相以来,他还是头一次在地底下来进行宴会——而且还是庆祝新年节日的宴会——但是无论是他还是别人,都没有流露出不悦或阴沉的神情,而是自在地举杯、说笑,表达对未来的美好祝愿。 在长长的餐桌上,首席的位置当然是留给首相的了。在他的两旁,右列是胜利党的高官和他身边的随从人员;左列是军方的高级将领,他们举起杯子,共同看向面前的首相,等待对方说出祝酒词。首相站在那儿,左手像是无意地落在桌子上——其实是为了支撑自己的身体——右手举着杯子,说: “愿全能之神保佑我们,新年快乐!” 正在此时,一声沉闷而恐怖的声音传来,在地堡的各处回响着。同时,众人头顶上的电灯泡也在闪烁。在忽明忽暗的灯光下,所有人的脸似乎都被笼罩上了一层阴影,在阴影之下,是惶恐不安的眼神在彼此张望。那是地面受到了敌机的轰炸,也许炸弹就落在首相府后园的附近,所以才造成了地堡中的电力受到影响。紧接着,这样的声音时而远、时而近、时而大、时而小地传入地堡中众人的耳朵里。敌人新一轮的轰炸又开始了,这似乎是艾尼亚人和昂尼亚人送给他们敌人的新年礼物。 “新年快乐!” 在副首相的带领下,众人向首相回礼。轰炸的响声、震动感、电灯的明暗,他们都不再理会。首相像刚才那样,没有一点因此受到影响,与大家一起,喝下了杯中的液体。 在另一个房间中,与别的叔叔阿姨们参加新年宴会的副首相家的孩子们,被这突如其来的爆炸弄得心神不安。他们可不像大人那样可以故作没事,而是纷纷抬头张望,想弄清楚这次又是哪儿传来奇怪的声音。小男孩威廉听着那些爆炸声,自言自语地说: “就在外头嘛,为什么妈妈说要装作没听见那些声音呢?看来肯定是在附近了,就像上次那样,那些从天上掉下来的东西将地上的人和房子炸得开了花。要是能到外头去玩就好了……” 幸好他的“大计”没有被别人听见,否则这样的念头被他母亲得知,这个男孩肯定又要受教训了。他的几个姐姐妹妹在受到惊吓之余,很快就安静下来,按照他们母亲所教导的那样,当成什么事也没有发生地继续吃着蛋糕。那副惹人怜爱的模样,让他们身边的侍从和女秘书们好不喜爱。只有长女凡妮莎,一直皱着眉毛,似乎对这样的环境不大适应。她不仅是在对这样的地堡提出无声的抗议、对轰炸觉得不安,同时也是在想着远方的亲人: “不知道伊克哥哥现在在哪儿?他也在过新年吗?” 少女当然不会知道,她所牵挂的哥哥,如今正在远离奥登的桑代克山区附近与敌人战斗周旋。为了自己的国家与后方的民众,这些军人们拼尽了全力也希望扼制住敌军前进的脚步,试图从突破中找回胜利。新的一年,就在这样的炮声中,降临到奥登尼亚了. “三、二、一,发射!” 一声令下之后,那些排列在堑壕之后或是山林中的各门火炮,一起发射,炮弹直冲天际,之后落在了远处,轰开一朵朵火焰之花。在黑夜之中,这样的花朵,十分瞩目。 这是位于奥登尼亚与曼尼亚、布隆尼亚之间的桑代克山区,如今已经成为战场的这片土地,不仅满布着奥登尼亚的军队,同时还充斥着艾昂联军的部队。在新年来临之际,压抑不住兴奋之情的艾军指挥官,下令用炮击的方式,来庆祝新年。万炮齐发,不仅显示着艾军的强大火力,更显示着他们决意取胜的信心。 而在黑夜之中,虽然暂时休战而取得了时间休息、但同时看到敌人炮击壮观一幕的奥军将士,心情却完全不同了。在这些日子里,他们不仅没法撕开艾尼亚人的防线,相反还被他们扼制在原地、陷入了苦战之中;如今新年又已到来,可是他们的战况仍没有一点要改善的迹象,现在面对着敌人的炮火——虽然这些炮弹并不一定都是对准了他们的阵地的——奥军官兵的心情,自然可想而知。 双方虽然暂时休战,可是并不代表各自的部队会因此而真的无所作为。在得到来自最高统帅部的命令后,即使心中不情愿,奥军第一军的司令官菲特曼上将也不得不将五个师的兵力、联合第二军的三个师的兵力,一起调往与曼尼亚接壤的战区。因为按照首相的计划,这支组建起来的生力军,必然要突破当地的艾军兵力,然后为后方的部队杀出一条血路,然后形成包围圈,将其中的艾军兵力完全消灭。这在前线看来,是非常不切实际的做法,可是作为指挥官,无论是菲特曼还是其他人,都只能接受而不能反抗。因此,在新年之际,奥登尼亚“雾光”计划中的第一军的其中五个师,星夜赶赴位于他们东北面的山区。 在狭窄盘旋的山路地带中,那些笨蛋的奥军坦克挤在路上,十分狼狈。前线这儿他们基本看不到什么希望,可是出于军人的天职,他们却还得为首相那不知能不能行得通的命令而调动前往另一个地方去作战。在山路中,有不少车辆因为大雪的缘故而前进得非常困难。同样身为第一军第三装甲师成员的伊格尔.瓦莱里安中尉,就不得不跟战友一起,在雪地里推着那辆半履带的装甲运兵车前进。 听着不远处的隆隆炮火声、身边又是众人粗重的喘气声、再加上自己如擂鼓般的心跳声和沉重的呼吸声,伊格尔就是在这样寒冷、非常糟糕的环境中渡过自己的新年。他还不像自己的妹妹那样,能有空闲的时间来想一想家人。现在对于这些奥军来说最重要的,就是抓紧时间前进。 而在奥登,首相府后花园的地堡中,新年的晚会还在继续。副首相家的六个孩子们,已经因为太困而早早地休息去了——虽然长女凡妮莎已经快成年了,不过她似乎对于庆祝新年也没什么兴致,宁愿睡觉休息去了。而成年人的兴致,并没有因为这尴尬的地点、尴尬的气氛而有所减少。他们中的一部分人是各有各的庆祝方式,而一部分人则集中在首相身旁,与对方共同庆祝节日的到来。 联欢会上,卡尔.海因茨一直面带微笑,与众人周旋。虽然曾经响起过不祥的炮声、虽然因为首相率先亲吻的对象是副首相夫人而导致了伊芙.塞思直接面露不快,但是总体来说,宴会的气氛还是非常愉快的。而且更多的时候,大家都是在聆听关于首相的高见,在首相充满信心的讲话中,宴会的氛围当然不可能会有什么低潮出现了。 在讲话中,首相不止一次地提到:帝国必定会取得胜利,而且就是在新的一年里。从他的外表和讲话中看来,这似乎是非常理所当然、完全不值得怀疑的事情。在就座者之中,大部分人心里由于现实的影响,而对此有所怀疑。可是在表面上,他们全都毕恭毕敬地听着对方的讲话,好像根本没有一点异议。只有胜利党中央党务委员会委员长布鲁诺,在首相讲话的间歇时会偶尔插上一句——不过他的插话都是大同小异,因此众人也不大关心: “您说的没错,阁下。”(未完待续,如欲知后事如何,请登陆www.qidian.com,章节更多,支持作者,支持正版阅读!)(未完待续) 最终卷 第四章 新年之二(1) “完全正确,我的首相。” “确实如此!一点也没错!” 不管心里怎么想,反正在态度和神情上,布鲁诺都是由衷地赞同首相的意见。而且他那专注的神情,真是找不到一点瑕疵。如果伊芙.塞思也在此,或许也会露出与布鲁诺完全一致的神情也说不定。不过因为她的身份微妙,所以并没有出席这个房间里的宴会,而是在隔壁的房间中就座——说是隔壁,其实也不过是用一块天鹅绒布将一个房间一分为二罢了。 “帝国终将胜利,全能之神可以作证!在这新的一年里,就让我们期待那一天的到来吧!干杯!” “干杯!” 房间内的众人(包括绒布后面的那几桌)都连忙举杯,与首相再次干杯庆祝。从首相讲话起的出于礼貌而表示恭敬、到讲话后来越来越衷心聆听对方的发言,众人的神情也起了变化。并不是只有布鲁诺一人表现出了对首相的完全认同,而是所有人都觉得:只有首相还在,那么他们的未来、国家的未来,就有希望。 在奥登城中,听首相新年广播的家庭也不在少数。出于对首相的极度认可,他们就算在敌机的轰炸下迎来新年,也还是对帝国没有失去信心。因为那是他们的首相所说的,帝国将会取得胜利!所以他们在如此严酷的环境下也还依然抱有着信心。 在新年来到的时候,已经将家搬到楼下的尤特里希家的女主人,将收音机关掉了。在一楼和地下室里,还有许多像她那样从楼上搬下来的人家。他们有的在收听着广播,还有的则数着所剩无几的粮食,愁上心头。罗蕾莱.尤特里希听着那些轰炸声,心里也像周围的环境那样,一片黑暗。只有心中对于远方丈夫的思念,像一盏小小的明灯,在照亮着她的内心。她当然也知道,此时不管是在帝国的东面还是西面,奥登尼亚的军人们,都在面对着生死的考验。 在微弱的烛光中,罗蕾莱下意识地看向房间的另一边。在那儿,窗户早已被人用木条封死,透不出一丝光亮。恍惚中,女人轻轻地说: “窗户……窗……连接着那个世界的……” 在距离着奥登尼亚本土很遥远的米德加尔德大陆与阿斯加尔德大陆的边界线以西的前乌里尼亚领土内,由于路德尼亚人在冬季暂停作战,所以这儿的奥军也可以稍稍松一口气。当然,这个暂时的停战他们都明白不可能持续得很久,但是哪怕只有那么一会儿的工夫,他们都想好好珍惜。躲在地下掩体内,与身旁的战友们在罐头的陪伴下、共渡新年的奥军王牌飞行员格尔哈德.尤特里希,现在他的职位已经是帝国本土防空部的一名指挥官。他如今所在的位置,与真正的前线还有一段距离。这个职位也就意味着,他已经被迫从战斗机飞行员的职位中抽离,成为后方指挥空中反击作战的一员。对于这个职位,格特并不是那么甘心。可是现在的奥登尼亚空军,已经再也组织不起像往日那样拥有着铺天盖地战机数量的飞行大队了,转入防御作战也是在情理之中的事情。 格特接过旁人递来的伏特加——在这儿,这么珍贵的酒,只有在节日的时候才能喝上一口,而且是每个人轮流喝——用酒来温暖自己冻得够呛的身体。虽然是在设施相对良好的掩体内、虽然穿着的衣物还算足够,可是在这样的节日里,格特等人需要温暖的,并不仅仅只是身体而已。他们的心,都无一例外地飞到各自的家乡,在想像中与自己的家人团聚。 有人庆祝新年,自然也有人无心庆祝新年。在奥登市郊,还没遭受过轰炸的住宅区内,一栋名为“莳萝谷”的漂亮住宅内,却完全陷入了悲痛的情绪中。因为就在这一天,莳萝谷接到了来自前线的一封通知书。这封通知书正式宣告了这一家男主人的阵亡消息,这让本来满怀希望过新年的这家人,痛不欲生。对于他们来说,这个新年,已经不再是节日,而是令人心碎的悼日。 新年的钟声敲响之际,在奥登市内某个地下室里,听到了那些轰炸声的别佳,兴奋地瞪大眼睛,靠在已经被封死的窗户上,希望能听到更多这样美妙的声音。在他看来,只要能够令他的敌人毁灭,哪怕让自己马上死去他都会心甘情愿的。看到他这个样子,一旁的金发女人笑了起来,说: “你着什么急,再多等几个月吧——或许会更早些——这里就会如您所愿的那样,变成那些‘该死的’奥登尼亚人的坟墓。就像你爷爷一样!” 听到女人提起自己的亲人,别佳回头看着对方,好像要把自己的眼珠子都给瞪出来似的。从小到大一直照顾着自己的爷爷,就是死在这些奥登尼亚人手里的。这点,他永远不会忘记。而如今,他怀抱着复仇的怒火,在这个奥登尼亚女人的折磨下,依然忍耐着,要等到复仇之晶的到来。男孩用不像他这个年龄的充满恨意的声音说: “等着吧,我爸爸他们肯定会来的!就算我爸爸没来,但是更多像我爸爸那样的路德尼亚英雄,也会来到这里,杀光你们这些奥登尼亚狗!你们通通都会死!血债就要用血来偿!我爸爸,还有那些英雄们,是不会让我爷爷和村子里的人白死的!” “血来偿还?说得好,为你的这句贺词,干杯吧!” 女人完全没有生气,相反,她还因为这句话而显得无比开怀。在毫不理会男孩充满杀意的目光下,女人自顾自地喝下小半杯葡萄酒,然后自言自语地说: “很快吧,这个城市里,不,在这个国家里,将会充斥着将葡萄酒一样鲜红的血!它们会到处横流、改变这个国家的模样,愿全能……不,是愿无上之神保佑你,我亲爱的孩子。” “你们肯定会死的!畜生!路德尼亚的英雄们,肯定会让你们死得再痛苦不过!” 面对着男孩刻骨的仇恨,女人依然平静。她微微一笑,说: “那么请你一定要活到那一天啊,要不然,我带你来这儿,就变得没有意义了。所以,你必须活下去,亲眼看一看,你心目中的复仇画面。明白吗?要用自己的眼睛去看,看看那些你口中的‘畜生’是怎么一个悲惨的死法,那一定会非常有趣的,不是吗……” 说着说着,女人似乎非常开心似的,笑得难以自制。一个如此美丽的女人、再加上如此曼妙的姿态、如此动听的笑声,这原本应该是一幅非常让人感觉愉悦的画面。可是此时在男孩的眼中,这个昏暗的地下室,尤其是面前这个奥登尼亚女人,却只让他感到越发的愤怒和恐惧。他暗暗下定决心,无论如何都要活下去,因为他要亲眼看到这些罪该万死的奥登尼亚畜生遭受到比死还可怕的折磨! 在地下室门外,一个孤单的身影正向台阶上方走去。虽然外面爆炸声似乎越来越逼近,可是这个人并不打算停下来躲避。台阶外地面上剧烈的爆炸撼动着整栋楼房,那道猛烈的火光在瞬间照亮了那个人的脸。在一身黑衣之下,这个女人的脸显得更加苍白。她浅灰色的头发在瞬间的照明中,也近乎无色一般。 当来到地面之后,爆炸冒出的浓烟未散,硝烟的气味刺鼻,在街道上,根本没看到半个人影,因为这儿的居民早就疏散走了,即使是自己的家也不敢停留居住。女人缓缓看着四周,一些低沉的声音与飘散的硝烟一起,随风飘荡在街道的上空: “瓦尔德……又回来了……” 死一样的城市,居然是依靠着敌机的炸弹,才为它带来一点气息。不过伴随着这样的气息而来的,却是无法避免的死亡。人们虽然大多数已经在地底下的防空设施渡日,但每当听到这样的声音,却仍然难免心头一震。这个新年,对于奥登尼亚人来说,一点也不好过。 同样是听到炸弹落在地面的爆炸声,可是在首相府后花园的地堡中,更多的人因为知道爆炸不会威胁到他们的生命安全而显得不是那么在意。更何况,现在在他们面前,有一位对于他人神色十分敏感的最高掌权者。要是让对方察觉自己心神不定,那么就难保不会为自己惹来麻烦。 神圣帝国的首相,偶尔会喝上一口开水,然后再接着讲述自己关于未来的见解。在他的口中,听不到任何悲观失望的字眼,这当然是件好事。从听者的角度来看,这个人无疑是值得信任的,而且是他们全部的希望所在。至于现实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在此时——尤其是在新年的这个时刻——他们都暂时不想去理会了。(未完待续,如欲知后事如何,请登陆www.qidian.com,章节更多,支持作者,支持正版阅读!)(未完待续) 最终卷 第四章 新年之二(2) 时间来到凌晨四点整,而首相本人看上去精神甚佳,不像往日那样说话还不是喘气。众人也像他一样,哪怕不用咖啡或酒精,也可以熬过这一夜,专心致志地听着首相的发言。除了有时替众人添上热水或食物的侍从外,房间中就只有听到首相的声音——除此之外,有时还能听到外头的爆炸的轰鸣声。 在宴会即将结束的时候,首相再次向众人人致意。得到批准而在主席桌上就坐的副首相夫人,眼中含着热泪,对首相说: “阁下,您说得实在太好了。帝国需要您,请带领我们获得全能之神的庇佑吧!” 首相亲吻一下她的玉手,对她坚定地一笑。对于玛戈特.瓦莱里安来说,没有什么比这个笑容更能让她明白首相的决心。其实不止是她,在这儿几乎所有人看来,只有卡尔.海因茨有这个能力,能让帝国起死回生。十二年前——在几小时前还是十一年前——他不正是这样将奥登尼亚从濒死的边缘拉过来,让这个国家回复生机、再次成为世间无可匹敌的巨人吗?在敌国的包围中、在可怕的轰炸中,他们现在唯一能够相信也必须要相信的,就只有卡尔.海因茨了。 看到妻子如此激动,副首相将自己的手帕递给对方。玛戈特.瓦莱里安一边用手帕擦拭着眼泪,一边不住地低声说: “他说的多好!多好啊!” 在首相离开后,副首相曾经用同样的低声对妻子说: “你太激动了,现在是过节,高兴点嘛。” “我就是因为太高兴了,才会掉眼泪的。难道不是吗?只有首相,才能为我们带来胜利!而只有胜利,才能让我们的家园不至于被那些路德尼亚人毁灭!而且,孩子们也……他们得活下去啊……” 虽然与自己儿女们在一起的时间远远比不上妻子,可是副首相对于他们,又何尝不像妻 子那样深爱着呢?可是在战争进行到如此境地之际,连帝国的首都都面临着被敌人的火力压制得抬不起头来,作为帝国的副首相,埃默里.瓦莱里安当然不能离开此地半步。不过孩子们是去是留,副首相却显得并不是那么确定。与他的犹豫相反,他的妻子坚持要将孩子们带在身边。因为她下定决心不和自己的儿女们分开,哪怕是在这样的环境下。 “那是当然的,孩子们是不会有事的!” 玛戈特抬头看着丈夫,这是她来到地堡之后,头一次与丈夫如此深情地相互凝视着—— 这在以前实在少见。也许在没剩下多少夫妻间爱情的时候,对于儿女们的爱,是现在维持他们最强有力的感情纽带了。 而与玛戈特.瓦莱里安相同的是,伊芙.塞思同样是带着泪水来聆听首相的讲话的。但是与副首相夫人不同的是,她就算听到首相什么话也没说,都照样会用同样充满感激和爱恋的眼神注视着对方。毕竟,她与这些人是不一样的——或者说,是她自认为与其他人是不一样的。 “在新的一年里,也请您继续像往日那样,带领着我们、带领着帝国,共同前进吧!我尊敬的首相,只有您,才能做到这一点!” 如同在神前发誓那样,胜利党中央党务委员会委员长布鲁诺以他所能表现出的尊敬和严肃,来向首相表达着自己一如既往的忠心。对于他的忠心,首相当然是毫无疑问的;不过在旁人看来,布鲁诺的这种忠心,似乎还带有着某种表演的成分。只是他自己的这种流露到底是有意还是无意,就只有他自己才清楚了。 在结束宴会的时候,在同一个房间里但是被用天鹅绒布隔开的那些同样是宴会的参与者们并没有受到首相的问候。当然,其中就包括着本想公开得到对方承认的首相的情妇伊芙.塞思。她用微笑面对着众人,还以为没人能看出自己那种不自在——事实上,所有人都看得清清楚楚的。 首相当然顾不上宴会中人那些小小的心思,因为他还要赶着到最高统帅部所在的房间,去察看前线传达回来的情报。这对于卡尔.海因茨来说,才最重要的。因为现在帝国的命运如何,就完全寄托在前线的军队上。要是奥登尼亚神圣帝国的军队官兵们没法用他们的战斗保护帝国的边界线稳定,那么谁都知道接下来会发生怎样的事情了。 在最高统帅部所在的那些房间中,除了少数的高级将领得以出席新年晚宴外,更多的官兵则是草草用过晚餐后,便一直在自己的岗位上工作,渡过了这个新年。对于他们来说,新年并非不重要,而是有着更重要的事情在等待着他们处理。 当首相来到他们之中的时候,所有人刚一起立敬礼,便被首相挥了挥手,示意他们不必如此。卡尔.海因茨一宿未睡,但看上去并没有什么疲惫的感觉。他用略显低沉的声音对众人说: “不用在意我,请继续吧。” 说完,他就坐在一边的办公桌后,与国防部部长利亚姆等人一起,等待着来自前线的最新战报。虽然在新年的宴会上向自己的下属和周围的人诉说了那么多关于梦想、信念、成功之类的话题,可是在那场宴会一结束之后,卡尔.海因茨最为关心的,还是前线。因为那儿的胜利与否,是他无法掌握的——虽然他声称帝国必将取得胜利,可要是没有了以前线战场的胜利来作为支柱点,那么恐怕他的许诺将会得到个落空的下场。不,还不仅仅只是如此而已,是他所主导的“雾光”计划反攻失败,那么整个帝国都将无力回天。这一点,卡尔.海因茨清楚,他身边的将领们清楚。 卡尔.海因茨当然不会知道,他的部队,如今在桑代克山区正在何等艰难地前进着。他所谓的“抽调更多的兵力,往东北方向包围敌军”的计划,在前线的官兵看来,显得尤其可笑。因为这根本就是一种不切实际的形式,奥军原本就深困于那片战场上,被艾尼亚人分裂开来,脱不开身。就算上级的指挥官强行下令要这么做、他们按照命令行事,但是现实与构想的差别,仍然让这个计划只限于纸上谈兵而已。每前进一步,奥军都必须面对周围随时有可能出现的艾尼亚人的包围、狙击,再加上道路问题严重,所以这次反攻中的小反攻,实际上能够取得多少成效,大后方的将领们都心中没底,更不要说是前线的奥军了。 在创世历1090年的头一天,太阳还没有出现在奥登尼亚神圣帝国首都的时候,位于首相府后花园地堡中的作战室通讯部,就收到了来自桑代克山区第一军的好消息:在那儿的奥军第三装甲师,成功地突破了艾军的防线,迂回往预定目标前进。并且在沿路的作战中损失不大,这自然令人喜上眉梢。 首相卡尔.海因茨尤其是其中最高兴的一个人,虽然这只是刚刚开始,不过再怎么说,他的计划也有了个好的开头,这简直比庆贺新年还要值得庆祝。每一次的计划、每一次的作战方案,卡尔.海因茨永远都有着属于自己的见解。虽然一直以来他的军方下属们都对此颇有怨言,可是在他自己看来,只有他所首肯的计划,才有可能取得成功。现在看来,这次的计划似乎又要印证这个观点了。 “再接下来,清除路上所有艾尼亚人的据点,为后方的部队打开一条宽敞的通路,无论是部队还是补给,都能够从这条通路中前进,一直到达曼尼亚的境内。而回过神来的艾尼亚人,将会用所有的兵力竭尽所能地想要牵制住我军。这样一来,在另一侧的兵力,将会被削弱。而在这个时候,我军剩余的部队,就能从包围圈中顺利脱身,然后再按照着预定计划,强渡穆勒河,跨进布隆尼亚,直指格拉!” 首相看起来显得红光满面,这与他刚才在新年宴会上的模样又有所不同。虽然同样是神采飞扬、信心满满的样子,不过现在的首相,眼中发出的光芒令人不可直视。仿佛他又成为了在十二年前的那个自己,那个依靠着个人魅力和坚定姿态来获得全奥登尼亚由衷认同的帝国首相。 密切监听前线战报,当然不是一两个小时内就能完成的。只要战斗还在继续,那么这儿的电波和工作就不会停止。看到手表上的时针与分针已经指向了五点钟的位置,一直陪伴在首相身旁的国防部部长利亚姆元帅轻声向对方说: “您已经忙了一整天了,请去休息吧。要是这儿有什么紧急重大情况,我一定会马上去通知您的。” 对此,卡尔.海因茨只是摇摇头。他的双眼,仍然牢牢地注视着那些通讯部的设备与官兵们,好像只要他的眼睛稍一离开,就会错失任何情况似的。(未完待续,如欲知后事如何,请登陆www.qidian.com,章节更多,支持作者,支持正版阅读!)(未完待续) 最终卷 第五章 接踵而来的打击(1) 不过细心的首相副官长,还是注意到首相的手在轻轻颤抖,眼睛布满了血丝。很显然,对方的体能透支,已经快到极限了。再这样下去,搞不好首相又会再犯病的。于是朱兹勒也加入到了劝解的行列中: “阁下,前线的战斗不会马上结束。要是您先累坏了,可到时候前线的战报却万分紧急,那时候岂不是更加得不偿失吗?还是趁着这段时间,请您去睡一觉吧。正像元帅所说的那样,一有情况肯定会马上通知您的。” “新年的头一天,我要留在这里。” 帝国的首相说话的声音虽轻,但透露着坚决。见他如此,周围的人都只好不去勉强他。卡尔.海因茨,比身边任何一个人都更加强烈地期待着胜利的到来。 然而,胜利并没有如期而至。帝国在新年期间发动的反包围作战,被艾军成功破解。当奥军的所谓八个师——事实上只有不到四个师能够从原来的战场上抽身离开、并且按照着首相的命令前往目的地——总算强渡过穆勒河地带时,却遭到了艾军的顽强反击。奥登尼亚人当然不会知道,他们的情报通讯早已遭到了敌人的掌握,所以即使帝国最高统帅部发起了反攻的命令,也被艾军所得知。于是,当奥军官兵试图从敌人的阵地中杀出一条血路来的时候,艾尼亚人马上组织起两翼的兵力,从南北方面向这支敌军进行夹击。这样一来,本来就没有巩固到手阵地的奥军,马上陷入了十分被动的局面。艾尼亚人的目的十分清楚,就是要从中切断奥军的部队,然后分别将各自包围圈中的敌人一一吞进他们大包围的口袋里。这一点,现在正在一一实现着。 奥军的前进已经停止,就算是有着多么顽强的作战意志也好,在如此不利的情况下,他们也不可能再继续按照着帝国首相的意图占领布隆尼亚的首都了。就在新年过去不到一个星期之后,卡尔.海因茨被迫下令:反攻部队停止前进、往帝国方向撤退。并不是他甘心失利,而是现实迫使他不得不作出改变。帝国的最后努力——在艾尼亚人看来只是无谓的挣扎——就这样宣告无功而返了。 一座看似宏伟的府第,屹立在奥登尼亚陆军总参谋长和他的随从副官面前。 虽说是宏伟,但是仔细一看,在阴暗的天气下,这座建筑物的表面上已经布满了弹片划过的伤痕和被硝烟或大火熏黑的痕迹,看上去与它那种气派的模样完全不相符。这是由于连日来的轰炸也波及到了这座帝国的首相府,再加上它现在已经基本失去了它原先的功能,因此显得如此冷落寂寥,也算是在情理之中的事。 威廉.加勒特上将无声地叹了口气,迈开脚步往首相府后方走去,他的副官紧随在后。由于首相的办公地点已经移到了后花园的地堡之中,再加上首相府前方屡遭轰炸波及,因此前往后花园的路径不像往日那样好走,必然得绕来绕去才能到达。首先,他们要绕过首相府大半个圈,来到它的后方。接下来,还要穿过那些已经不复往日辉煌模样的房间和走廊,穿过有破损的过道,地堡入口所在的花园,才赫然出现在他们面前。而进入地堡后,贵为陆军现任总参谋长的加勒特上将,还不能马上前往会议室,而是必须得在地堡入口附近处的一个房间内接受禁卫军军官的检查。如今不管前来参加会议的是什么人、官职与军阶高低,都无一例外必须要接受这样的检查。检查的目的,不用问,肯定就是为了确保无人带危险物品与首相见面。自从去年七月份的暗杀事件发生以来,首相身边的安全级别被调到了最高警戒,所以现在哪怕是国防部部长或三军指挥司令部部长来参加会议,也只能受到详细的检查。 如果说刚才的绕路已经让国勒特觉得心情很不好受,那么现在在地堡中看到的这一切,就更加令他觉得心情沉重。曾经如此显赫华丽的首相府(虽然从他个人来说,并不十分喜欢这样的建筑)、曾经如此令人瞩目的帝国最高权力中心,现在却是一副如此灰头土脸、黯淡的模样,就算再乐天的人,见到这种情景,都不禁叹息不已,更不用说是像加勒特这样深知个中内情的人了。 “请将随身武器暂时留在这里,等会议结束您要离开的时候,再归还给您。” 加勒特与副官都将随身携带的手枪从皮带上解下来,交给了房间中的军官。在靠着墙壁的铁柜中,每一格都几乎放满了手枪——那是跟加勒特一样前来参加会议的将领所留下的。随后,在一名禁卫军下士的带领下,两人来到另一个宽敞的房间。房门一打开,里面那低低的说话声马上袭来,这儿已经有不少人提早来到,等待会议开始。加勒特与众人打过招呼,就站在自己相熟的同僚身旁,偶尔说一说关于前线的局势。众人之中,几乎没有看到那种对于前线表达出十分乐观的人,只有少数的人对于目前东部的平静表达了一点意见,认为他们可以在路军没有动作之前,加紧巩固大陆的边界线。听到这种议论声,旁边的陆军总参谋长长眉头紧皱。他这次前来,并不是与首相讨论西面的情况,而是要提醒对方注意东部的局势。在陆军的参谋部看来,路德尼亚人在冬季的不作为,只是暂时的情况。接下来,他们很有可能在东线响应艾尼亚人的进攻,对大陆的边界线和帝国本土发起进一步冲击。这种情况,让加勒特忧心不已。但是现在看来,最高统帅部这里对于西面的劣势更为关心,却忘记了东边还有一个同样强大的对手在对帝国虎视眈眈,这怎么不让熟知东线情况的陆军总参谋长感到万分焦虑呢? 会议定在下午四点整开始。三点五十分的时候,众人又被恭敬的禁卫军军官带到了与房间相连的会议室内。在这个房间中,一张长长的椭圆形木桌摆在正中央,圆桌顶部和两旁都摆好了看似舒适的靠背椅——这是让首相和各军方领导人就坐的。至于各人带来的副官或低一级的参谋人员,则只能站在桌子的四周或他们上司的背后,就这样参加会议。 各人按照着次序和军阶地位的高低,纷纷来到自己应该就坐的每张椅子面前。但是,并没有人坐下,他们每个人都在桌椅之间站得笔直,因为会议的最高首脑还没来到,所以在没有得到对方允许之前,他们是怎么也不会坐下的。 四点整,会议室大门敞开,首相进来了。与他一起的,还有之前就跟对方在一起商讨要事的副首相与布鲁诺等人。让加勒特觉得颇为诧异的是,空军部部长雷纳.伯纳特并没有跟随在首相身边,而是像大多数人那样、在会议室内等候着。此时,他站在加勒特对面但更靠近主席位的椅子前,注视着走进来的首相。陆军总参谋长心想: “这个胖子是怎么了?平时他可是首相身边的头一等宠臣呐!” 虽然并不知道空军元帅与首相之间发生过什么事,不过与加勒特一样,众人都或多或少地从伯纳特的神情或态度中,感觉到了一点异样。虽然这位体格比室内众军人都要远远超出一倍甚至是更多的空军部部长显得镇定自若,但他头上的汗珠,却好像有意在告诉众人:他现在十分紧张。 将目光从空军元帅身上离开后,加勒特自然是像旁人那样,注视着刚进会议室的首相。然而,首相的模样比伯纳特的紧张神色更让陆军总参谋长大吃一惊。虽然他不是没有见过卡尔.海因茨那副病得无比衰弱的样子,可是现在的首相,似乎比之前病得更加厉害了。他驼着背——以前就有这种倾向,但现在越发明显了——耷拉着脑袋,右手向下左手弯着,都在不由自主地颤动着。与他身后的副首相等人相比,首相走路的样子看了都让人觉得无精打彩。他与会议桌前方的几名高级将领——国防部部长等人——握了握手,在看到加勒特的时候,首相也与他握手,但没有说话。加勒特只觉得对方的手软得像面团一样,好像全身的力气都不知跑到哪儿去了。 会议开始了,在众人就座之后,先由陆军总参谋长向首相报告东线的情势。在加勒特的报告之中,指出现在的暂时平静只是路德尼亚人养精蓄锐的前兆,接下来,他们将会与他们的盟国一起,向帝国的两翼发起大规模的反攻。这对于帝国来说,是致命的打击,必须要提前作好准备。尤其是在现在这种情况下,西线牵扯住了帝国的主力部队,而东面又几乎无兵可守,再这样下去,路德尼亚人万一真的打了过来,那么帝国的防线就岌岌可危了——不,应该说是全线崩溃。(未完待续,如欲知后事如何,请登陆www.qidian.com,章节更多,支持作者,支持正版阅读!)(未完待续) 最终卷 第五章 接踵而来的打击(2) 在听着陆军总参谋长的报告时,首相呼哧呼哧地喘着气,不时看看面前的地图,又不时侧着耳朵,但始终没有说话。当加勒特的报告结束之时,帝国的首相只是说: “很显然,显然现在我们必须加紧时间,在东部建立起足够抵挡敌军的防线。” 除此之外,他就似乎再无任何评语或帮助了。对此,加勒特不感到意外,但心中仍旧叹气不已。他又向首相进言道: “阁下,目前路德尼亚面对着是虚弱的大陆边界线,他们要是想过来,真是易如反掌。而为了帝国本土的安危,我军必须作好一切准备、提前警惕,在当地展开防御作战。而要想巩固帝国——尤其是帝国的核心,首都奥登——就必须作出取舍,将驻扎在琥珀堡的军队调回来。只有这样,才能在目前的情况下保卫首都。” 接下来,陆军总参谋长让身后的副官将带来的地图和文件摊在桌子上,让首相及众人过目。在地图上,清楚地标明了路军与奥军在东线对峙的局势、兵力的多寡、各师的分布情况。就算再不明白军事的人也好,都能够很容易地从地图上看到一个事实:路德尼亚人就在米德加尔德大陆的门外,距离帝国最东端的琥珀堡相当接近。而以如今路军装甲部队的能力,要是想在一日之内突破边界线甚至是来到琥珀堡,也并不是难事。加勒特与自己的参谋长在绘制这份地图和那些文件的时候,就尽量通过可靠的情报弄清楚敌军所在地点和兵力,好让最高统帅部的人明白事态是多么的紧急。 “只有这样,奥登才能保住。” 加勒特刚一说完,就发觉不对劲了。因为注视着那些纸张的首相本人,露出了气愤的神色。他抬头看着陆军总参谋长,逼问道: “您这是从哪儿弄来的东西!简直一派胡言!什么路德尼亚人要来,他们现在之所以没有发起反击,不是由于他们在作准备,而是他们根本没有把握能够取得胜利!因为大陆边界线有我军的钢铁防线,我军的官兵早已按照我的指示在当地进行了有效的工作,所以那些高地民族才没有进一步侵犯边界!要是您说我军在当地的防线还有漏洞或要补充之处,这点我无法否认,但是您所说的将琥珀堡的军队撤回来保卫奥登,这根本就是杞人忧天!” 说着,首相似乎来了精神,他一下子伸出刚才还显得软弱无力的手,指着那份地图,恶狠狠地说: “陆军为什么会绘制出如此可笑的地图!这不仅是在低估自己人、诬蔑帝国军队的能力,更是在意图动摇军心!作出这种结论的人,应该被关到精神病院去!不,应该被关到大牢里去!” “这并不是什么精神病人的作品,阁下!它是我的参谋长和参谋人员共同努力的结果,而且全是依靠着可信度极度的情报来进行判断后才绘制的,就算您对它有意见,但是也不应该如此诋毁我们的努力!如果我不相信这些,也就不会将它们摆在您的面前,供您和各位研究了。要是您真想将我的参谋人员关进精神病院,那就请把我也一起关进去得了!” 生于琥珀堡的陆军总参谋长,即使年过半百但性格依然显露着琥珀堡人的直率和坚定。看到他居然敢跟首相争吵起来,让身旁众人都面面相觑。在无人注意的时候,空军元帅悄悄抹了抹额头上的汗水,然后又跟别人一样,悄悄地留意着首相的反应。只见卡尔.海因茨灰白的脸上时而变青、时而变红,他眨眨眼睛,垂下了手,但还是用刚才的语气说: “我绝对不相信如此荒谬的情报和文件!路德尼亚人根本无力从东线对我军发起反攻,因为他们没这个把握!我的将军,您为了东部的情况奔波,这点我非常清楚,但是同时也请您要看清楚,这种东西并不值得您相信。我想,您的参谋长和参谋人员,是想向您灌输一些可怕的想法,让您误以为东线告急。如果我是您,那么就不会让这种人留在自己身边。” 首相的意思,就是要陆军总参谋长将下属解除职务,不再起用。加勒特怎么会不明白对方的意思,只是这个建议让他更加愤怒了。 “不,这是绝对不可能的!我相信我的参谋长,相信我的参谋人员,他们为了帝国如此拼命、煞费苦心,您怎么能一下就把他们的努力完全抹掉了呢?!” 由于加勒特上将的坚持,所以首相并没有在是否应该处理绘制该地图的人员方面作出定论。他现在变得冷静了一些,对怒气未平的加勒特说: “好啦,我的将军,我知道您对于东线的关切之情,自从您担任陆军总参谋长这个职位以来,对于东线,没有人比您更清楚的。我之所以那么说,也是出于对东线的关切,请您不要介意。您的功劳我比谁都了解,东面的情况之所以像现在这么稳定,而且拥有着那样充足的后备力量,全是因为您。这点,我必须要感谢您,我的将军。” 虽然首相已经让步了,可是对于东线是否应该增兵的主要问题,他依然不置可否。而且从他的话中可以听出来,对于东边的情况,他认为没有可以可担心的,因为那儿“拥有着充足的后备力量”,这显然是拒绝派出更多军队前往东边的暗示。加勒特越发生气,他不顾身旁国防部部长的偷偷暗示,毅然向首相表示: “东部的情况十分危急!我们的战线就是大陆的整个分界线,而这个边界又是如此的漫长,我军在当地驻守的所有兵力,根本不足以防御起整个战线!而且国内和大陆各处的后备军队缺乏,只有这么十二个半师,哪里会有决定性的作用!它拉得太长了,而且我军的兵力根本不足够,再这样下去,要是路德尼亚人出现在米德加尔德大陆面前,我军将会遭遇有史以来最可怕的反攻!路德尼亚人不可能因此而停下来的,他们在瞄准着帝国的咽喉,准备将我们一击必杀!” “注意您的措词,”首相脸上掠过不悦的神色。“东边真的像您想像中的那样脆弱吗?在我看来,只有艾尼亚人的军队,才是我们现在最应该注意的!” “东边的防线不过是空中楼阁!我们不能只依靠于敌人的所谓‘仁慈’来确保自己的安全。必须要提前作好一切准备,路德尼亚是与艾尼亚同样可怕的敌人,而且他们正在紧密地进行进攻的一切准备,等时机一到,他们将会势如破竹地杀进大陆、一路突破而来!到那个时候再来后悔,一切都太迟了!” 首相一语不发,但他的表情根本就是不相信加勒特的话。在这个时候,陆军总参谋长身边的利亚姆终于开口了,不过却并不是站在加勒特那边,而是反问他: “您真的能如此肯定吗?要知道,路德尼亚人停止攻势已经有好一段时间了,也许正是因为我军的防线上的努力,才促使他们不敢贸然前进的。要是您被他们的故布疑阵给吓倒了,而要求将更多的部队转移向东,那么接下来在西边的敌人将会趁虚而入,到那个时候,帝国不同样会遭到极大的危险了吗?” “没错,就像我刚才所说的那样,现在就在帝国外边徘徊的艾尼亚人,他们才是最致命的。至于东线,上将,请您冷静一点,事情并不像您所说的那么糟糕。当然,在要需要的情况下,我是不会吝啬于向那边派遣后备部队的。” 连国防部部长也公开加入到质疑的行列中来,这让加勒特气得嘴唇都在颤抖,胡子也差点竖了起来。很显然,在最高统帅部和众位将领之中,并没有人能支持陆军参谋部的观点——就算心中觉得有道理,但此时看到首相这般反应,别人都会自动地合上嘴巴,不发表意见。因此,这次的会议,陆军并没有争取到首脑的理解、换来更多的防御兵力。因为帝国最高统帅部的眼睛,由始至终都在注意着桑代克山区一带、注意着艾尼亚人的一举一动。首相的心中,仍然在盼望着那里的前线可以获得全胜,从而扭转整个战场的局面。东线?既然暂时没有动静,那就先让它丢在一边去吧! 会议结束,要解决的问题,还没有得到解决——至少在陆军看来就是如此。在走出地堡,回到那个坑坑洼洼的后花园时,加勒特的心情,比他前来的时候更加郁闷了。琥珀堡是他的故乡,他当然不愿意看到那儿被战争所波及。可是为了帝国,为了整个米德加尔德大陆,他必须要求上级将那儿的部队或撤回首都、或加强防御,否则的话,琥珀堡或同一经度的地区遭到陷落,那不过是时间的问题。(未完待续,如欲知后事如何,请登陆www.qidian.com,章节更多,支持作者,支持正版阅读!)(未完待续) 最终卷 第五章 接踵而来的打击(3) 可是最高统帅部像往日那样,对于来自陆军的意见,并不那么重视。而且更让人觉得难以理解的是,他们居然会认为路德尼亚人不会从那儿得到什么便宜!当副官安慰陆军总参谋长的时候,对方摇头说: “你看着吧,东线被突破只是迟早的问题!路德尼亚人,是绝对不会放过这个机会的!” 虽然现在加勒特的预言是否属实,还不能马上有结论。可是从他那悲观的反应中看来,东线的形势也蒙上了一层浓重的阴影。只不过,在加勒特看来,这层阴影是如此的明显,唯独只有能够有权作出决定是否增兵的人却对它视而不见。 在地堡中,首相确实正如陆军总参谋长所想的那样,没有将东线的情况放在心上。他将空军部部长单独留下来,警告他说: “记住,你最好不要有任何在我允许或命令之外的动作,你之前所说的那些事情,连想都不可以去想!” “我的首相,我可以向您保证,我绝对没有背叛您的意思。” 由于在之前曾经向首相进言,表示应该找合适的人选与艾尼亚方面进行沟通协商,伯纳特已经遭到狠批。没想到,现在首相又向他提起这件事,而且是重申他坚持不许任何协商投降的观点,这让伯纳特变得更加紧张、头上的汗水也再次浸湿了他的头发和脖子。 “这很好,作为下属,你必须明白,我说‘不行’,那么你就不能再有任何想法!不仅如此,这段时间,要是让我发现你在与乌拉瓦尼亚的安德森王子或别的什么第三方进行接触,那么我会以叛国罪对你进行处置!” “是,阁下!” 伯纳特的声音像蚊子那样,轻得几乎听不见。他此时惧怕到了极点,也沮丧到了极点。他明白,首相之所以单独留下自己,再次警告自己,正是由于对他的不信任。而丧失了对方信任的自己,要是想继续像以往那样掌握着大权,只能是痴人说梦了。帝国的权力核心,离自己越来越远。这个曾经威风凛凛、并且一向被视为帝国接班人的空军元帅,现在只能灰溜溜地离开首相府,回到自己的家中,垂头丧气地哀叹着自己的遭遇。他向自己的妻子表示:他将不会再获得首相的信任,一切都完了。 灾难,总是发生在它应该发生的时刻。正如奥登尼亚装甲兵之父加勒特所说的那样:中德尼亚人不会放过这个大好机会。创世历新年的头一个月只过去了十二天,东面就传来了令人抓狂的消息——路军在米德加尔德大陆与阿斯加尔德大陆的边界线上,正式发起了大规模的反攻。进攻的号角已经被吹响,而且路军的势头,无人可挡。在当地驻守的奥登尼亚军那些薄弱的兵力,在路德尼亚人强大的火力面前,完全哑火。 而同时更让奥登尼亚最高统帅部震惊的,还是桑代克山区的反攻失利。按照帝国首相的意图,当地有八个师的兵力要突破艾军的防线,但它们在做到之后,显然无力再前进了。因为艾尼亚人的大军,早就依靠着情报部门的可靠信息,将部队调动到奥军的两翼,切断了他们之间的联系。现在,重新陷入包围圈内的奥军,只能自己顾自己了,哪里还顾得上什么进攻或是前进,能够在敌人的穷追猛打下保住性命,才是他们现在首要的考虑。奥登尼亚军无论是从人员上、装备上、士气上都远不如“雾光”计划开始之时,而且面对着信心越来越强的艾尼亚人,他们落于下风,一点也不奇怪。再加上上级不顾实际情况、一再要求他们前进,令当地的奥军损失惨重。现在,前线的部队不能再光听上级的命令了,三个军的司令官:勃洛赫、雷哈格尔和菲特曼,现在都已经无计可施。虽然他们所率领的部队,一个在桑代克山区东北面、一个在南面、一个在中部,可是情况都是大同小异——陷于艾军的包围圈,难以动弹,而且随时都有灭顶之灾。 在这种情况下,就算是首相的命令,三军也顾不上了。在反攻无望、前进已经奢想之际,菲特曼等人好不容易才与后方取得联系,要求撤退。然而他并没有等到最高统帅部的命令下达到来,便命令全军后撤。在通告全军的电文中,菲特曼上将表示:帝国还需要他们,所以任何人都必须坚持到最后一分钟、回到帝国的本土去!而那些受伤的士兵们,虽然不可能再跟上大部队的步伐后撤,但依然在用着自己手中的武器为部队进行着掩护,争取更多的时间。正是在这样的局面下,这支反攻中再进行反攻的部队,没能从艾尼亚人那儿得到什么好处,就被迫掉头向东、努力向帝国的边境而来。和它一样,勃洛赫和雷哈格尔的军队也是取胜无望,只好作出撤退的选择。这些司令官都相当清楚,现在在桑代克这儿,“雾光”计划已经名存实亡,但为了日后帝国极有可能发生的本土作战,他们必须活下来。因此这一次哪怕会受到首相愤怒的惩罚,他们都要将更多的兵力保存下来。 在得知“雾光计划”如今竟遭到如此下场的时候,卡尔.海因茨的第一反应是不敢相信。因为他怎么也没有想到,自己的计划不仅先天不足,而且又被敌人提早得知,所以如此大胜对艾尼亚来说是情理之中的事情,而对于帝国来说,是又一次致命打击。 仅仅在东面的路军发起反攻之后不到五天,桑代克山区处又出现了令人触目惊心的一幕。在敌人战机的追击下,奥登尼亚的主力部队极力摆脱后方的敌人,希望返回到帝国的本土。他们再也不想什么胜利了,而只是想着回到自己的国家、保存性命。有许多人因为患上战壕足或是受伤而难以行走,但是他们哪怕是用爬的也要努力跟上部队。撤退的凄惨状况,无须多说,只要看一看雪地上那斑斑的血痕和各种各样冻得奇形怪状的奥军尸体,就可见一斑。除此之外,一路上撤退的奥军除了必要的装备武器外,都将多余的物资能扔就扔,所以这条撤退之路上同样也布满着奥军废弃的东西。 面对着自己寄予厚望的作战惨遭失败、另一边又迎来了敌军猛烈的进攻,奥军统帅部好像突然被打傻了似的,竟然不知如何是好。尤其是它的统帅,这段时间内一直密切关注着西面的作战情况,一个劲儿地说: “这不可能,这不可能!” 好像拒绝相信前线的失利。可是他就算再抗拒,也不可能改变现实。“雾光”计划已经被打回原形,而且伴随着它的,是奥军惨痛的损失。至于东线?卡尔.海因茨也不知该作何反应,他只能这样安慰自己和身边的人: “东线不会有事的,那些高地人只是吓唬吓唬我们,他们在我军的防线面前,将会毫无作为!” 现实与他的说法刚好相反,虽然在开战头一天,由于天气恶劣的缘故,路军没能将空中力量投入到与地面部队协同进攻中,但路军的攻势依然取得了很大的成效。尤其是在这样一条漫长的战线上,路德尼亚人多达三百万——比西线的艾军数量还要多——的大部队像一头饥渴的猛兽,用力撕扯着奥军防线。在这种敌我双方优劣如此明显的情形下,奥军真是苦不堪言。看起来,突破只是时间上的问题了。 新年,并没有像卡尔.海因茨或是奥登尼亚人所想像的那样,为他们带来好运。相反,噩梦在一步步向他们逼近,如狼似虎的敌国军队,距离他们帝国的领土,已经一天比一天接近了。帝国的命运,也像燃烧在凛冽寒风中的蜡烛一样,光芒越来越微弱、越来越微弱…… 创世历1090年1月18日,奥登尼亚神圣帝国在东西两面的失利,都已成定局。 对于自己的计划不能取得理想中的效果,帝国的首相没有片言只语责怪于自己。在他看来,前线之所以会惨遭失利,是由于前线的将领没有充分理解自己的意图、按照作战计划行事所导致的。换言之,他从来都不觉得自己有错。以前是这样,现在是这样,恐怕以后也不会有什么改变。 从外表上看,虽然弯腰驼背、听力不佳,但是首相的态度还是很镇静。在他身边的工作人员,没一个能看出他内心是不是有着恐慌之情或焦虑,他们所看到的首相,除了身体的健康情况每况愈下之外,其他并没有什么区别。 虽然依靠着可卡因注射而换来了每天可以强行支撑着工作下去的精神,但是有的时候,首相也开始体现出对医生和注射的不耐烦(也许这就是前线的战败对于他的影响?)。(未完待续,如欲知后事如何,请登陆www.qidian.com,章节更多,支持作者,支持正版阅读!)(未完待续) 最终卷 第六章 黄金集团军(1) 他身边的侍从,有一次甚至看到首相对着他十分信赖的私人医生莫里昂吼起来: “你到底想干什么?难道你没看到我的病情没有一点好转吗?这些药……不,它们都是毒品,我不能用这种东西来支持自己!您对于我的照顾我非常感激,可是我不需要它们,不需要!您要明白我的苦处呀,现在我连做恶梦的机会也没有了,因为根本睡都睡不着。” 从他种种自相矛盾的话来看,他现在自身都已经陷入了一种前所未有的焦虑与慌乱当中。这在以前曾经发生过一次,就是他当得知“7.20”行刺中竟有那么从帝国高级将领支持此次行动的时候,当时的卡尔.海因茨也一度显得焦虑无比并且怀疑这个那个。但是,那一次他还是控制住了自己,用一贯的热诚和固执来继续自己的工作和指挥。可是随着帝国的情势再也无力回天,首相的情绪也显露出了崩溃的迹象。 对此,他的医生只能尽量向他保证,自己一定会尽心尽力照顾他的身体健康,而且这种药物是经过人体试验,不存在问题。当莫里昂花费了不少唇舌来说服首相后,对方又很快平息了怒气,向医生说: “哦,我当然相信您,我的医生。你是为了我好,这点我知道。你不像那些家伙,整天只知道在我耳朵边叫嚣。我都快被他们烦死了!” “那些家伙”指的就是军方的大多数将领。他们不是提醒首相关于“雾光”的失败、提早撤军以保全实力,就是对于东面的路德尼亚人忧心忡忡。对此,卡尔.海因茨哪怕曾经有过自己的担忧和考虑,但在病痛和心灵焦虑的双重折磨下,现在他想什么都想不进去,因此也对这些提意见的声音越发恼火。他当然不知道,在深得他信任的私人医生看来,这是狂躁症,而且首相发病的时间也越来越长、越来越难以控制。不过同样不敢对首相说出半点意见的莫里昂,只能采用用药物和注射同时治疗的方式来抑制首相的病情。有时那些高官们看到首相时而愤怒、时而平静的样子,都以为是前线的情报弄得首相坐立不安,却没几个人敢往更严重的方向去考虑的。他们的首相,正如目前的帝国一样,脆弱得令人难以置信。 在这一天,由最高统帅部主导的军事会议即将召开。像上次那样,同样是将外地的各军方主要部门领导召回奥登来、在首相面前商讨对策。这对于往返于奥登和外地的众将领来说,无异于一种折磨。因为奥登此时几乎每天都受到轰炸,而且路面情况相当恶劣。他们不得不在敌机的肚皮底下从自己原本所在的司令部或工作部门来到奥登、再进入那个深埋于地下的地堡。而对于有些人来说,会议本身倒不那么令人难受,只是主持会议的人根本不理会他们的迫切要求,最后散会时也像没开会之前一样、得不到任何有效的成果,这才是最令他们感到郁闷的。现在,这份郁闷的名单上,除了关注东线的陆军总参谋长等人之外,还加上了一批对“雾光”计划已经没有一点希望的将领。这样两股人马汇合起来,再加上首相那难以预料的性情,如此情况下召开的会议,气氛如何自然可想而知。 像上次一样,首相滔滔不绝地谈起了自己关于“雾光”的见解——他之所以那么有精神,除了药剂的作用,精神上的兴奋也是主要原因。他承认,这个作战计划没能像预期的那样取得伟大的成果,但是它的作用仍然不可低估。他对众人说: “正是因为帝国的这重重一拳,让艾尼亚人懵了大半天。等他们醒过来的时候,我军就已经成功地将他们和昂尼亚人之间的联系切断了。对于昂尼亚人来说,他们的盟友对他们见死不救,这是无论如何也让他们不能接受的。而且在反击的时候,对于要如何打击我军,他们也体现出了不合作的态度。这一点,从他们各自军队的调动就能看出来。他们之间原本就存在着裂痕——虽然不如艾尼亚那样提防着路德尼亚,但裂痕确实存在着——我们的计划,成功地将他们分裂了,诸位,请等着瞧吧,再过不久,他们将会自己人打自己人。到那个时候,就是帝国反击的机会了!” 在场的将领除了少数人之外,大部分人都对于首相的说法心存疑虑:反击的机会?他们要拿什么反击?那些残留在战场上的奥军的亡魂吗?但是没一个人开口回答,他们只是默默地听着对方那充满信心的见解。 “艾尼亚人不相信昂尼亚人有这个能耐,可以指挥他们的大军,所以他们那个狡猾的总统,无论如何也将指挥权争取到自己的国家这边来。可是这样一来,昂尼亚人却觉得委屈了。对,他们一直都对此心怀不满,认为只有他们的人来当统帅,才能赢得战胜我们的帝国!这是在做梦!这次我军虽然被迫撤退,可是他们那边却先自己吵起来了——这点,在我军的情报当中显示得再明白不过——艾尼亚人明明是战役的主导者,可是昂尼亚人却宣称,是他们的将领带领的部队扼制了我军的前进,难道他们会不知道自己的盟友肯定会因此而不满吗?不,昂尼亚人当然知道,可是他们已经顾不得这么多了!因为他们觉得帝国的大限已到、而胜利的果实正等待着他们瓜分。所以就算这次战役的胜利跟他们并不相干,他们也不会放过任何一个邀功的机会!这就是我们的敌人,一群虚伪又自大而且卑鄙的小人!艾尼亚人迟早会明白过来,看清楚他们所谓的盟友根本靠不住。可是在那之前,他们彼此打起来之际,帝国就将取得喘息的机会,进而趁机用再一次更大的反击来撕裂这两个国家之间那脆弱的联盟!当西线稳定之后,东线的路德尼亚人没有了艾尼亚的支持,他们必将自食其果,落入我军的掌握之中!” 原本就不大耐烦的加勒特,在听到关于东线的字眼时,这才来了精神。他趁首相发言停歇的间隙,连忙回答说: “目前东线不容乐观。路德尼亚人已经不同以往,他们撕裂我军的战线,根本是不费吹灰之力!请允许我再次请求您,阁下,必须要将更多的部队派往东线、誓死抵抗,才能阻止路德尼亚人的大军杀进帝国的本土!” “您还真是固执。” 对于陆军总参谋长的提醒,首相倒不像上次那样马上发作,但他的话在加勒特听来,却好比是一种讽刺。因为在这位率直的军人看来,卡尔.海因茨这种个性才叫固执——简直是冥顽不灵。 “帝国现在最可怕的敌人就在眼前,艾尼亚人,还有他们的跟班昂尼亚人——哦,也许还有一小部分希望分一杯羹的曼尼亚人。他们就是希望让我军去对付路军,然后他们就大可趁虚而入。这么浅显的道理,您怎么会一直弄不懂呢?” 如果不是加勒特一再克制,恐怕他现在已经大发脾气了。因为在他看来,最高统帅部和它的主人才是根本搞不清楚状况的人,居然还好意思倒头来说自己不懂?!在这个时候,站在首相身旁的三军指挥司令部部长西格蒙德元帅清了清嗓子,对首相说: “阁下,我觉得陆军总参谋长的意见也值得考虑。毕竟路德尼亚人在东部接连取得大胜,正是士气旺盛之际,他们原本就对米德加尔德大陆万分觊觎,现在更不可能打算放弃这种野心。目前他们的进攻就是最好的证明,就算您认为现在他们只是装装样子、进行佯攻,也难保不会出什么岔子。现在我们西边告急,就更不能让东部再出更多的问题了!” 听到西格蒙德的话,首相只是沉默。他当然并不是马上就要认同他们的观点,只是出于一点礼貌上的尊重,才没有立刻予以回答。看起来,卡尔.海因茨对于东面的情形,远没有对于西边的战事那样重视。 “东边的局势我当然关心,只是现在帝国委实无法派出一支有力的援军来。况且要是那的确只是高地人耍的一个诡计,那么帝国将一支可以派上用场的部队千里迢迢地派到帝国本土以外的地区,那么对日后的战况,只是有害而无利……噢,对了!” 首相好像突然想到什么似的,回头看着站在他左边的那群心腹高官。他的目光落在站在那群人最前面的副首相身上,仿佛看到了什么希望似的。 “就由你来担任这次职务吧,现在东线非常需要应急的部队,帝国正是需要你的时候。” 这个决定,让会议室内至少一半以上的人都目瞪口呆。(未完待续,如欲知后事如何,请登陆www.qidian.com,章节更多,支持作者,支持正版阅读!)(未完待续) 最终卷 第六章 黄金集团军(2) 因为副首相虽是帝国之内仅次于首相的人物,但是他根本没有一点军事方面的经验,更别说是上战场带兵打仗了。而副首相埃默里.瓦莱里安对此也颇为意外似的,他诚惶诚恐地回答说: “承蒙您如此青睐于我,实在令我愧不敢当。” “现在不是你谦虚的时候,东线应急集团军总司令的位子,只有你去坐,我才能放心。” “阁下!虽然您非常信任副首相,可是他对于战场上的事情完全没有头绪,而且现在要他马上走马上任,实在太不现实了!就算现在手上有部队,也是难以招架,更何况现在东面我军还根本得不到有力的增援……” “就是因为无法为东线马上送去增援部队,所以我才让副首相担任总司令这一职的!”面对加勒特的反驳,首相毫不示弱。“他可是禁卫军的领导人,以他的能力和名声,才能在短时间内迅速组织起一支强有力的部队:例如,将禁卫军中的部分部队迅速调动起来,到东面抵挡路军。他是现在最好的人选了,难道您认为还有比他更合适担任这个职位的人吗?” “您这样做,是想毁掉东线的最后一点希望吗?!” 加勒特气愤的反唇相讥,也让周围的人脸色煞白。他们有的人赶紧看看首相,担心会不会惹来对方的怒气。没想到,现在已经拿定了主意的首相,似乎并不怎么在意陆军总参谋长的担忧,而是侃侃而谈起来: “这是最好的选择,也是我的选择!副首相的名声,是现在最容易组织起一支大军的良药!我相信埃利,可以在短时间内组织起一支足以进行反击的部队。你有这个信心吗?” 最后那句话,是问埃默里.瓦莱里安的。他沉吟了一会儿,说: “为了帝国、为了首相阁下您,我愿意尽自己最大的努力去做好这件事。只是,现在要马上组织部队……” “我认为,这确实是再好不过的选择。” 让众人大跌眼镜的是,头一个出声支持首相这个决定的人,竟然是平日里在军事会议上罕言寡语的布鲁诺!哪怕是最高统帅部的成员们,此时也像看着一个不认识的人那样,盯着个头矮胖的布鲁诺从上到下瞧个不停,仿佛他是一头突然从地底下钻出来的怪物。胜利党中央党务委员会委员长不顾他人震惊的目光,继续对首相表达自己的赞同意见: “东线正如您所说的那样,帝国不可能不管。而且万一路德尼亚人真的是一次佯攻,也难保不酝酿出更大的损失。在这种情况下,只有一位有声望、有地位并且握有您赐予大权的人,才能扭转局面。由副首相阁下担任这个集团军的领袖,真的再正确不过了。” “您什么时候也对军事这么关心起来了?实在少见!” 如果说对于帝国的首相,加勒特还能容忍的话;那么对于这个狐假虎威的布鲁诺,他可没这么好脾气了。布鲁诺保持着他彬彬有礼的态度,向陆军总参谋长一鞠躬说: “我只是尽自己的责任而已,况且这个提议的确能行得通。” “好了,不要再说了。就这样决定吧,埃利,从现在起,我就将东线交给你了,集团军的命名……就用黄金河的名字好了!黄金集团军,但愿你不要辜负我的期望,必须将那些路德尼亚人挡在帝国之外!” 卡尔.海因茨用位于奥登尼亚与乌里尼亚国界线上的黄金河来命名这个还没有创建起来的集团军,也许带着一种“拒敌于国门外”的潜意识来起名的。副首相本人当然是欣然从命——事实上他对军事垂涎已久,只是一直苦于没有机会插手罢了——而在座的将领们,个个都面面相觑,竟不知该怎么反应。唯一对此事表现出赞同的,大概就只有那个面带微笑的布鲁诺了。 在首相身后的国防部部长利亚姆,若有所思地盯着布鲁诺那颗秃顶的脑袋,在他身旁,西格蒙德心里也转得飞快。他可不相信这个矮个子的家伙会这么好心,同意让自己的竞争对手去担任如此重大的任务。要知道,在首相身边的两大宠臣当中,副首相埃默里.瓦莱里安与布鲁诺暗地里多有竞争角力,这是人人心里清楚的事情。为了争得首相的最大信任,他们总是不惜一切机会去贬低自己的对手,为的就是让自己可以在首相身边站稳脚跟。现在这个布鲁诺竟然公开同意让瓦莱里安去当这个集团军的首脑,显然是不怀好意。西格蒙德看着布鲁诺那张笑脸,不知怎么的,只觉得全身一阵阵发冷。 “这个恶毒的小人,当帝国落入这种万分危险的境地的时候,他竟然还只是想着要如何为自己巩固权利!是啊,只要副首相能够此时离开首相,那么最大的得益者,当然是这个布鲁诺了!因为他能够更轻易地控制首相,更轻易地获得权利。而且看起来他也清楚得很,瓦莱里安根本就没有指挥军队的能力,他会在办公室里让手下的秘密警察们搞些阴谋和监视活动,倒还是很称职的。可是要说到在战场上作为一个集团军的统帅,这简直是……” 西格蒙德因为太过震惊,所以连阻止都来不及。而其他的将领——包括加勒特在内——则是因为震惊有之、气愤有之,所以一时只能瞪大眼睛看着这荒谬的一幕。 “请等一下!难道您真的打算让他来担任集团军的总司令吗?就算现在东线已经无兵可用了,您也不能派遣一个门外汉来自毁防线啊!首相阁下,请您三思!还是另派适当的人选吧!现在还来得及!” “我已经决定了,所以您不要再说了!现在对东线最重要的,就是要齐心协力、共同抵抗敌人!您作为陆军总参谋长,还应该多多支持副首相才是。” 对于东面是否该派援军的问题,首相确实作出了回应。然而对于许多人来说,这样的回应更加令人崩溃。有的人甚至看出来,首相之所以如此下决定,倒不是诚心想要侮辱担忧东线战况的陆军总参谋长,而是只想赶快打发了事。现在他将这件麻烦棘手的事情,交给自己的心腹副手去处理了,那么接下来,他也不会为此而多费心神了。 当离开地堡会议室的时候,加勒特才感觉到心脏部位一阵剧痛,如果不是他的副官赶紧扶着他,恐怕这位陆军总参谋长又会晕倒。其实他刚才就有犯病的前兆,只是因为太过气愤震惊,才暂时没让它发作出来。他对一脸担忧的副官说: “走、走吧,我一刻也不想留在这里。” 跟加勒特一样,那些匆匆从奥登以外各处地方赶来的将领,都对现状心灰意冷,不愿再停留多一会儿。因为他们清楚,就算自己如何苦口婆心地劝首相打消那种不切实际的念头,对方也不会听进去的。看样子,帝国何时失去东部的防线,也只不过是时间上的问题罢了。而在首相执意要派自己心腹担任防线总指挥的那一刻起,他们就感觉到,东部一溃千里的情形,也许还将会提早出现。他们跟西格蒙德有着同样的想法,就算再顺从于首相,也绝不相信副首相埃默里.瓦莱里安会有那种能耐、击退无比强大的敌军。 而在地堡之中,这里却并没有散会者那种悲观的情绪。尤其是副首相,他对于自己能够突然获得这个梦寐以求的职位,而感到十分雀跃。在离开首相之后,他回到卧室,对妻子转述了这个好消息。玛戈特.瓦莱里安愣了一会儿,然后才缓缓笑了一笑,她拥抱了一下丈夫,说: “这真是太好了,亲爱的。” “是啊,首相如此信任我,我更加不能让他失望!要是这一次我和我的部队能够将路德尼亚人挡在帝国之外,那么就能为别的部队争取更多的时间。说不定,战局会有更大的转机呢!你知道,一直以来,这都是我的梦想,带领部队、在战场上与敌军周旋、进攻、进攻……现在终于实现了!” “那么你要去多久?” “这个还很难说,因为要是有需要的话,集团军总司令当然得留在前线。说不定,战事进行得顺利的话,我还很有可能会留在那边好长一段时间呢。这就要取决于我能不能将敌军拖延在当地了,祝我顺利吧,玛格,我现在不仅是帝国的副首相,同时更是黄金集团军的总司令了!” “我会为你祈祷的,亲爱的。” 虽然祝福着自己的丈夫,可是从眼中那一闪而过的神情来看,副首相夫人对于这个任命,并不像丈夫那样满心欢喜。她在兴高采烈的丈夫冷静一点后,才问: “首相对你有这样的任命,这自然是再好不过。可是,其他人怎么说?”(未完待续,如欲知后事如何,请登陆www.qidian.com,章节更多,支持作者,支持正版阅读!)(未完待续) 最终卷 第六章 黄金集团军(3) “你是指军方的人吧?他们可能是有意见,不过既然首相都这么信任我,他们也自然无话可说。反正这个任命是属意于我,这点是不会改变的了。” 玛戈特.瓦莱里安点点头,一言不发。这时,副首相好像又想起了什么,对自己的妻子说: “你这么一问,我倒想起来了。那个时候,唯一敢开口支持我的,就只有布鲁诺了。没想到对吧?老实说他说支持首相这个决定的时候,连我都吓了一跳,真没想到这个家伙居然也会支持这种对我有利的任命!” “布鲁诺?”副首相夫人姣眉微皱。“……我看他未必有这么好心。” “不管他在打什么主意,可现在得到任命的人是我,而且要是我这次能够取胜归来的话,那么他在后方搞多少小动作也没用!你大可放心好了,亲爱的,只管等待着我的好消息吧!” 看到丈夫如此志得意满,玛戈特.瓦莱里安也不好再说什么。她比任何人都希望帝国能够从濒临崩溃的边缘起死回生,当然也比任何人都更希望自己的丈夫可以在前线获得大胜。因为只有这样,才能保住他们赖以为生的帝国、才能保住他们这一家。 在说完正事之后,副首相想起了自己的孩子们——因为他很快就要动身往前线而去,所以打算先跟家人告别——问自己的妻子: “孩子们呢?又在自己房间里玩了吗?” “德劳尔小姐她们在带孩子们,我让他们过来吧。” 在打了一通内线电话之后,副首相看着自己的妻子,略显犹豫地说: “我说,玛格。现在奥登每天都遭受轰炸,而且,情况越来越差。要是你愿意的话,不如,不如我们将孩子们送到外地去吧。我们留在这儿就够了,没必要让孩子也耽惊受怕的。” “你这是什么话!孩子们不能离开我,我也不会扔下他们不管的!况且,将他们送到外地去,你能放心,我也不会放心。现在帝国还没到那个地步,你不是也要到东线去担任集团军的总司令吗?既然如此,就更应该有信心才对,我和孩子们会在这儿等待着你的。你不要忘了,亲爱的,你在前线能不能取得胜利,直接关系到帝国甚至是我们一家的安危,我们全靠你了!我说什么也不会将孩子送走,你不要再劝我,收拾一下行李吧。” 看到妻子说得如此斩钉截铁,副首相也只好放弃了这个念头。事实上,当他们一家住进地堡之后,上至首相、下至普通的军官秘书,都曾经劝说过副首相夫人将自己的孩子送到更安全的地方暂避,但是都一一被她拒绝。在玛戈特.瓦莱里安看来,六个孩子就是她的一切,她是无论如何也不可能让他们离开自己的。就算奥登再危险、就算形势再紧急,她也不愿让任何一个孩子离开自己身边。 而同一时刻,在地堡的另一个房间里,刚刚脱下外套的胜利党中央党务委员会委员长,吩咐秘书离开,然后自己拿起电话,拨通了一个外地的号码——他身为地堡的总管,自然有一些特权。例如可以用不受监听的电话打到外地去。过了没多久,他就在话筒那头听到了分别已久的妻子的声音,他应了一声: “是我。家里现在怎么样了,孩子们还好吗?” 妻子回答说一切都还平静,可是她的声音马上又变得有些惊慌起来。“亲爱的,听说现在外头的形势很不妙,这是真的吗?” “这些你不用担心,只要照顾好孩子们就行。而且护照和行李我不是让你早就准备下了吗,要是万一真的有什么事情,你们也可以先到别的地方去躲一躲。” “可是,我还是很担心……” 布鲁诺叹了口气。“唉,这也难怪。毕竟现在那些路德尼亚人一步步逼近帝国,而且他们每到一处,就肯定会烧杀抢掠,无所不为。要是这样的禽兽来到了帝国的领土,后果肯定不堪设想。亲爱的,这些我也不想瞒你,因为现在了解多一些,对日后如何防范他们、躲开他们,就越有准备。我跟你提到过的事情,你没有忘记吧?” “那当然了,况且你早就为我们准备好了,我现在只是担心你……” “我在这儿还不会有什么事,不过你一个人带着四个娃娃,是困难了点。对了,我让人在乌里尼亚找来的那批小孩,很快就会送到你那边去了。到时候,你拿着那些证件和护照,就可以装成一个逃难的幼儿园老师,到兰尼亚或者更南部的地方。这样一来,就没人会怀疑你们的。你和孩子们能不能平安,就看你了,所以你现在要更坚强一点,万一真的到了那种时候,可绝对不能让人看出破绽呀!” “我知道,这些你都教过我了。孩子们老在问我,打听你什么时候回来呢。” 听到这句,原本不管在人前人后都一直保持着一副亲切随和笑脸的布鲁诺,忍不住眼睛都红了。他抽了抽鼻子,说: “照顾他们,跟他们说,只要听话,爸爸很快就会回来的。你自己也一样,要是真有个好歹的时候,将平时攒下的干粮和衣服还有钱多带上些,这样你跟孩子日后也不至于那儿狼狈。还好我当初早早就将你和孩子们送走,不然的话,我现在心里也没心情办事了。” “亲爱的,早知道现在我们根本不能见面,我们说什么也不会离开你的。” “说什么傻话!要是孩子们出了什么事,那可怎么办!再怎么样,也不能让孩子们陪着我一起受苦呀!他们现在在奥登,只会更加危险,我可不能眼睁睁地让他们留在这儿陪着所有人一起殉葬!只要他们好,我就也没什么所求的了,你再辛苦,也要带他们离开、躲到安全的地方照顾他们长大成人。就算我看不到也好,也希望他们……” 布鲁诺说不下去了,他哽咽着,听到电话那头的妻子也哭了起来。这对夫妻早在去年十月的时候就已经分隔两地——这是布鲁诺的意思——现在听起来,倒更像是在诀别似的。从中就能看出,虽然之前极力赞同首相将副首相任命为新集团军总司令的决定,可是在心中,布鲁诺压根就不相信埃默里.瓦莱里安有那个能力力挽狂澜。而这样一来,帝国恐怕也是凶多吉少了。所以在这种时候,他更要为自己的家人谋求后路。 刚刚临危受命走马上任的奥登尼亚神圣帝国副首相,确实正像他的顶头上司所希望的那样,立刻赶往帝国与乌里尼亚的边界去了。在那儿,并没有什么强大的部队在等待着他的指挥,相反,一支可怕的敌军正在势如破竹地朝帝国的领土逼近。虽然如此,但埃默里.瓦莱里安依然信心满满,决定在这儿干出一番成绩来,好让首相和那些将领们对自己刮目相看。 然而,理想毕竟不同于现实。就算设想得再完美,但是没有现实的支撑,照旧难以成事。在这位新任集团军总司令的麾下,甚至没有一支可以拿得出手的像样的部队——就算有部分兵力,也不过是临时从国内调来的后备部队罢了,从作战力和准备来说,也令人无法满意。在如此不被人看好的情况下,埃默里.瓦莱里安还是积极地进行着他的工作。他一到达黄金河——也就是帝国与乌里尼亚的国境线了——以东地带,就马上对手下的部队进行了布署。他是设想在黄金河由北到南布置出一条防线,正面抵挡来自东部的路德尼亚人。如果顺利的话,他希望至少在这条防线抵抗三个月以上。这样一来,或许后方就会有更多的援兵到达。在那个时候,说不定自己的作战计划真能成功。 虽说是直接领导禁卫军的领袖,可是时至今日,埃默里.瓦莱里安就算对禁卫军再有号召力,也无法再抽调出部队来巩固自己的防线。因为帝国几乎所有的兵力都押在了“雾光”计划的作战上头,如今那些败北在桑代克山区的帝国大军,万分艰难地才从敌人的包围中逃回来,又怎么可能马上移动到东部作战?所以就算是首相,也不愿再对东线派去更多的兵力。因此能不能达到预想的目标,就只能看副首相的指挥和他手下那点少得可怜的兵力能不能最大限度地发挥其作用了。 正像陆军总参谋长之前所说的那样,路军一时决心突破,那么光靠现在的防线兵力,根本不足以抵御。而敌人的大军,确实在很短的时间内便撕裂了奥登尼亚人的防线,由东往西迅速逼近帝国。在敌强我弱、又没有充裕的兵力和时间布置防线的情况下,奥军这个新组建起来的所谓集团军,究竟会有如何下场,自然可想而知。当创世历1090年1月22日的时候,还没有准备好作战的奥登尼亚黄金集团军,就被迫面对着无比强大的敌军。(未完待续) 最终卷 第七章 “终将胜利”(1) 他们和他们的防线,现在充其量只不过是一个虚有其表的防线,根本不能起到任何防御的作用。然而在路军的统帅部看来,这条防线,甚至用不着防在眼里。因为它的防御地带,只集中在黄金河的上游地区,而靠近南部的下游地带,却几乎是没有任何防守。因此,路军决定采取迂回的战术,绕开那条脆弱的防线,从下游穿过黄金河,稍稍转向北方,直插帝国的心脏——首都奥登。 路德尼亚人不仅是这么想的,而且也照办了。他们的大军,浩浩荡荡地找到黄金河防御力近乎为零的地带,顺利地跨越了帝国边境的最后一道屏障,逼近奥登而来。而守在黄金河的所谓集团军及其总司令,甚至还在苦苦等待着敌人在他们面前出现。等到得到可靠情报、知道敌军已经进入帝国本土的时候,集团军的总司令兼帝国的副首相难以置信地大喊: “这怎么可能!” 这就好比两个正在决斗的人,一方天真到以为敌人已经没有力气了,所以大可睡一觉起来再痛揍对方,等到他终于睡醒打算用全部力气教训敌人的时候,却发现敌人已经不见踪影,而且伺机躲藏在他背后准备致命的一击。奥登尼亚神圣帝国,在错误的时候、错误的地点,下达了这样一个会葬送自己命运的错误决定。这当然不能说是埃默里.瓦莱里安的责任,他只是一个不应该出现在这里的一个错误的人选罢了。就算换成别的将领,恐怕也无法在这种情况之中挽救帝国东线的战局。 当意识到敌人的大军极有可能在包围奥登的同时顺利包围自己所设置的防线时,昔日自认为可以在战场上大干一场的副首相,慌张起来。他现在才意识到,自己根本是不可能取胜的。而且现在他和他的部队距离首都还有着一段距离,万一被路德尼亚人包围了,那么后果实在可怕。因此,在得知路军已经绕过防线来到帝国本土的时候,副首相一方面命令手下的部队离开这条所谓的防线去狙击敌人,一方面向大后方的最高统帅部发出请求,请求让他和他的部队撤回来,为首都的将要进行的防御战进一分力。 当东部前线的电报发到奥登首相府地堡中的通讯部时,这时候首相并不在这儿,而是在另一个房间内,用广播设备对全国进行他的又一次宣言。这个时候,外头早已流言四起,说路德尼亚人已经比艾尼亚人抢先一步,入侵帝国了!可是卡尔.海因茨对此并不相信,因为他觉得路德尼亚人从头到尾都不过是在装样子,更何况现在帝国之外又有新的防线,路军怎么可能如此顺利地就通过了那道防线入侵帝国了呢?所以,在他广播之时,帝国的首相对于前线仍然抱有信心。 “眼前,我们面临着重大的危机。这是诡计多端的艾尼亚人和凶残的路德尼亚人所耍的把戏,他们被异教徒所控制,在魔鬼的唆使下,企图颠覆由全能之神庇护的神圣帝国。他们是在妄想!因为不管怎么样,我们都绝不会认输!这场灾难会在我们的意志和决心下消失,因为我们终将战胜这一切阴谋,迎来最终的胜利!不要忘记,全能之神是永远站在我们这一边的,我以前不、现在也不、以后也将永远不会屈服!” 这场广播到底激励了多少奥登尼亚的国民,是个未知数。不过在地堡内,对前线局势还怀有信心的人,已经少之又少了。只是在帝国的首相面前,他们还保持着沉默。因为现在的卡尔.海因茨,对于失利之类的话,连听都不爱听。他在自己的随从面前,只要一有机会,就会大谈特谈他扭转乾坤的计划、那些神乎其神的方案——可是这些方案和计划,没一个人能清楚地说出,它们有没有实行的可能性或时间表。 在广播结束之后,首相看到了那封紧急电报。他在看的时候,起初是吃了一惊,然后又平静下来,对身边的人说: “没想到连我看好的人也是这样,现在自己就慌张起来,还要求撤退了呢。” 很显然的,对于电报中副首相所提到的路军“已经入侵”的消息,卡尔.海因茨仍然不愿相信。他觉得埃默里.瓦莱里安是在战场上被吓破了胆,所以才匆忙要求撤退。现在,他对于这个心腹是否有能力为帝国守住东面防线,已经不抱什么希望。他之所以不认为路德尼亚已经入侵,也是出于对副首相的怀疑。 直到当天及后来的情报都一一证实,路军确实已经绕过了防线并且朝首都方向逼近,帝国的首相才不得不相信这是事实。但是现在已经迟了,帝国之内能够赶来保卫首都的部队不多,而且就算现在将全国的兵力集中起来,相比起路军的数量,也是小巫见大巫了。在那一天里,帝国的首相好像一天就苍老了二十岁,他目光呆滞,完全不像广播时那样神采飞扬,一个劲儿地在念叨: “他们来了,来了……那些魔鬼……” 跟卡尔.海因茨的想像正好相反,在路德尼亚人和他们的盟国看来,奥登尼亚神圣帝国的部队和它的统帅才是真正的魔鬼。这股可怕的力量,在过去的五年多以来,将整个世界搅得一片大乱,现在,要终结它的机会近在眼前,路德尼亚人又怎么可能放过这个大好时机呢? 在例行的会议上,卡尔.海因茨的矛盾和煎熬,也表露无遗。他一方面在众人面前不住地表示艾尼亚和昂尼亚之间分歧加大、分裂是不可避免的,一方面又提到要是艾尼亚人真的将整个米德加尔德大陆任由路德尼亚人接管,那么日后这里将是异教徒的天下,到时候,他们也还是要成为死对头。说到最后,他喃喃自语地说: “在五年前,我就通过各种方式,向他们表明,我无意与他们作战。可是愚蠢的家伙却被路德尼亚人的间谍和异教徒煽动起来,跟我们为敌。现在可好了,路德尼亚人来了,他们是绝不会让出吞进嘴里的肥肉的!愚不可及的艾尼亚人,他们是在将半个天下拱手让给自己最可怕的敌人!” 他对这个消息既焦虑又怀疑。焦虑是因为如果路军真的越过了边界线,那么帝国的首都将无任何屏障可言;怀疑是因为心中仍然抱着最后一丝希望,希望这不是真的,前线并没有崩溃,路德尼亚人仍然在帝国之外。 然而在帝国最高统帅部焦急得如同炉边的蟋蟀、坐立不安的时候,当月末,帝国的首相再次得到了确切的情报:路军已经在向首都迫切,而帝国已经无兵可守!这下子,任何的希望都破灭了,所有人都像挨了一记重拳,只能默默无语地听着这个消息。他们的担忧害怕和恐惧之情,现在并不是不存在了,而是在心中翻滚升腾着,几乎将他们的理智都淹没了。大概唯一不为此而惶恐的,就只有首相和布鲁诺了。 首相不管如何,起码在大多数时候也还保持着冷静;而布鲁诺呢?他最近似乎一下子春风得意起来,俨然帝国的第二号人物。正如副首相夫人之前所担心的那样,他故意支持不懂军事的副首相上战场,是有他的目的的。如今这个头号政敌一离开,首相就更加信任他了,这对于布鲁诺来说,不是因祸得福吗?而且从前线的形势来看,埃默里.瓦莱里安没能为帝国带来胜利,更暴露了自己的无能,这样一来,他失去首相的信任也就很正常了。距离自己那个日思夜想的地位,布鲁诺从来没有放弃过,即使如今的帝国已经变得风雨飘摇,他也只能看到与自己有关的利益得失。 “我们是在异教徒的唆使和诡计下,才不得不与昏了头的艾尼亚交战的。他们由始至终都没有看清楚,只有路德尼亚才是他们真正的敌人。那些没脑袋的昂尼亚人,他们只以为可以战胜帝国,可是却没有想到,他们日后将极有可能面对一个将魔爪伸进来的由路德尼亚人统治的米德加尔德大陆!伦纳德.斯潘塞这个顽固但又老眼昏花的老家伙,他迟早会知道,只有我说的才是真理!要不是这个老家伙在那儿拼命将艾尼亚扯进来、或是早在四年前就跟帝国议和,我们现在早就已经联手共同对付我们唯一的敌人了。这一切,都是由于他们犯下了异常愚蠢的错误!这些饭桶,米德加尔德这片大好河山,是被他们出卖给路德尼亚人的!” 首相对于前线崩溃的忧虑,化作了对艾尼亚等国的满腔怨愤。他似乎仍然认为,帝国本来是可以与它们之间取得更坚固的盟友关系,但如今变成这样,却通通都是别人的错误。(未完待续,如欲知后事如何,请登陆www.qidian.com,章节更多,支持作者,支持正版阅读!)(未完待续) 最终卷 第七章 “终将胜利”(2) 他甚至还对身边的人这么说: “昂尼亚人与艾尼亚人的分裂只是早晚的事情,他们在一起的日子不会长久的。这样一来,更不用说艾尼亚与路德尼亚之间的结盟了!他们本来就谁也看不惯谁,现在不过是为了共同谋取利益才走到一起。连昂尼亚人也敢跟艾尼亚决裂的话,那么帝国就会有希望了!斯潘塞那个老头时日无多,他这个大烟鬼肯定有朝一日就会死在自己的烟瘾下,要是他一消失,那么昂尼亚人必将没有作战下去的意志。到时候,艾尼亚人只能孤军作战,我们的机会就又来到了!千万不能放弃,比赛还没有结束,竞争的双方就无法分出胜负!只要时间的指针还在移动,帝国就能在最后一刻扭转结果!只有我们会坚持到最后,将致胜的一球踢进对手的球门里去!” 直到现在,卡尔.海因茨都没有放弃自己的信念。他对于那些提议与联军议和的人痛骂起来,说: “只要我还活着,帝国就必须抵抗!是敌人错过了曾经和我们和平相处的机会,现在,帝国的人民必须拿出他们的勇气,抵抗这些侵略者!谁要投降,就是背叛!任何一个胆敢背叛帝国的人,都将下地狱!” 这样子,唯一避免帝国灭亡的一条路也被切断了。无兵可守的奥登,只能眼睁睁地看着路德尼亚大军的铁蹄一步步踏进他们的土地、气势汹汹地朝他们的首都扑来。 在即将来到2月的时候,也许是为了与地面部队的前进相配合,艾昂联军的空军,与路德尼亚的空军派出了一支又一支战机大队,光临奥登上空。炸弹的威力,比以往任何一天都要猛烈地光顾着这座城市,将那些在之前幸免于难的建筑物炸得粉身碎骨。这一天,奥登市内那些由少年们组成的消防队疲于奔命,为的就是在市内不停地救助燃烧起火的房屋和受困的市民。这种可怕的困境,甚至波及到了首相府的地堡。 在地堡中,爆炸所带来的撼动更加频繁。而一次震动,都几乎要伴随着电力的瞬间中断。就当接近中午的又一次轰炸过后,地堡的电力系统停止运作了。原因是外头的电线被炸断,所以地堡内停电了。同时连水源也没有了——看来是外头的水管也被炸裂了——这下子可够里头的人受的。 在停电之初,布鲁诺就命人赶紧去将后备电源启动,这让地堡内那些重要部门和首相的房间又有了电力供应。可是除此之外,大多数的房间还是一片漆黑,而且也迟迟没有恢复供水。看到这种情况后,地堡内的最高统帅部马上命令奥登市政府紧急调派来一辆运水车、停靠在首相府后花园中,供地堡使用。当这辆车子好不容易冒着轰炸的危险来到首相府后园的时候,早已等候在此的军官们,纷纷捋起袖子、拿起水管和水桶,将水接进地堡之中。如果不是他们身上的制服和军阶章明白地显示他们是禁卫军的军官,光看这场面,恐怕会让人以为他们是建筑这个地盘的工人。因为这些男人们,每个人几乎都是一身灰、敞开衣领、卷着袖子、身上的制服又几乎都被水给泼湿了,实在是狼狈不堪。 在断水的情况下,最让人难以忍受的,是卫生间。因为没法冲厕所,那么简直恶臭扑鼻。可是人有三急,又不能让人不使用厕所,所以那里的卫生状况之恶劣,自然可想而知。地堡的卫生间,除了那些急于解手的人之外,没人敢靠近那里。 如此令人难以忍受的情形,居然是出现在帝国的首相府之中(虽然现在它看起来已经整个都不同于以往了),委实令人很难相信。可是对于身处其中的人来说,这不仅是一场灾难,更是一个不得不接受的现实。在断电与断水的情形同时出现之际,生活在那里的人头一次真切地感觉到:敌人的脚步越来越近了。 生性爱干净的首相,由于外头的人将水接来他卧室的卫生间中,所以还不至于令人觉得难受。而且他的房间也是整个地堡中现在少数恢复了供电的房间之一,相比起来,其他人却都得在黑暗和闷热潮湿的环境中工作,同时还得一边忙着到外头接水。而后者同样是一项危险的工作,因为没人知道什么时候就会一枚炸弹落到后花园这儿来、落到自己的头上。 地堡中除了有要紧工作的人以外,其余有空闲时间的人,都顾不上休息,而是来回在地堡和后花园中穿梭。那辆背负着替首相府提供用水这个重要使命的运水车,就停在那里。可是它的水管长度毕竟有限,所以里头装载的水就必须靠人用器皿将它运到地堡里去。那些禁卫军军官与侍从们忙得不可开交,同时每次一听到附近响起轰炸机盘旋或是炸弹尖啸声,他们就必须先放下手头上的接水工作,赶紧逃进地堡中暂避。类似的情形虽然出现的不算多,可是每次一出现,场面肯定是万分火急而且狼狈。要是让远在前线作战的官兵们看到他们为之付出心血与努力去保卫的首都,现在竟然变成了这副德行,肯定士气大受打击。现在连首相府这儿也变得不是那么安全了,更何况是别的地方? 随后不久,在工作人员和努力下,供电设备恢复了运作。而在停水超过八小时之后,供水系统也终于得以修复,这总算令人松了一口气。但是之前的种种狼狈场面和那停水停电的种种苦处,都让众人觉得心有余悸。原本他们所在的地方是帝国的首都、远离前线,再加上又是身处在首都的首相府,原本应该是帝国最为安全的地方。可是直到现在,他们才明白,原来这种安全,也不过是相对而已。一旦前线兵败如山倒,那么他们的安全也就无法保证了。更要命的是,现在帝国的两翼都受到敌军的威胁,尤其是路德尼亚人,他们的脚步已经进来了! 在创世历1090年头一个月刚过的时候,帝国的副首相从东部前线回来了。他这次回来,没有带着令人振奋的好消息,更没有带来足以改变大局的胜利,只是满身心的沉重和无奈。他现在才认识到,要作为一个称职的总司令在战场上指挥战事,根本就不是他这种外行人所能办到的,只是他没有想到,自己头一次出征,竟然是这么快就被迫落下了帷幕。埃默里.瓦莱里安的回来,是最高统帅部的命令:前来述职。实际上,任何人一眼都能看穿,这不过是首相对于副首相在前线的表现极为不满,才将他召回来,然后顺便撤掉他的集团军总司令一职。 在见到帝国的首相时,副首相几乎没有抬起过头。他万分惭愧地向对方表示,因为自己的无能而导致了今天的局面。对此,首相只是说了一句: “我知道你已经尽力了。” 除此之外,就再也没说什么了。而埃默里.瓦莱里安从对方的态度中再清楚不过地感觉到:首相对于他的信任已经几乎荡然无存了。虽然在随后的会议中,副首相仍然像往日那样出席,可是他所在的位置,却与以往有了微妙的差别。 在见到自己妻子的时候,副首相一言不发,还沉浸在自己这次“愚蠢的错误”当中。看到丈夫这个样子,玛戈特.瓦莱里安劝解他道: “亲爱的,事情变成这个样子,又不完全是你一个人的过错。不要再想了。” “你不怪我吗?我没能为帝国带来一次胜利啊!” 副首相夫人轻轻地摇了摇头,那张美丽的脸上浮现出坚定的神色。“帝国走到今天这个地步,已经是无法挽回的了。但是你不要忘记,我们还有首相阁下啊!只要有他在的话……不会有错的,只要有那个人,那么帝国是绝对不会输的!” 看着妻子的反应,副首相唯一能做的,就是将自己惊讶的神情默默地藏在心底,并且对对方的话不置可否。相比起自己的伴侣,埃默里.瓦莱里安已经没有这样的信心了——或者说,是如此没来由地幻想?总而言之,如今对于副首相一家来说,日子是越来越不好过了。而这一点,当然也影响到了他们的孩子。 虽然瓦莱里安一家搬进了首相府的地堡,而且又每天都得到母亲的照顾——以前这个工作往往是家庭教师和保姆来执行的——但是与父亲在一起的时间,还是跟以前一样,少得可怜。这次他们得知父亲从外地回来了,但母亲没有允许他们去打搅父亲,只是说: “爸爸很忙,你们千万不能吵到爸爸的工作,知道了吗?” 在奥登有史以来遭受到最猛烈轰炸的那一天——也就是首相府后花园内地堡停电停水的那一天,偶尔到房间外透透气的威廉,看到了从地堡台阶上抬下来的伤员。(未完待续,如欲知后事如何,请登陆www.qidian.com,章节更多,支持作者,支持正版阅读!)(未完待续) 最终卷 第七章 “终将胜利”(3) 那名禁卫军军官因为在抢修电力系统的时候,被附近的爆炸波及,整个人浑身是血,痛苦地在帆布担架上辗转叫喊。看到他那个样子,再看到大人们那惊恐的神色,一下子让小威廉想起了自己在遭受轰炸的大街上看到的场面:人人都在哭喊、有的人在流血、有的人被别人踩在脚底下、还有的人没了手脚想要将自己断掉的手臂捡起来。那一幕他曾经在从学校回家的途中意外遇见过,没想到,现在来到这里,居然又与那时的情形如此相似。 男孩看着这可怕的场面,悄悄退回到走廊的拐角处。他坐在台阶上,脑袋里全是那些可怕的画面。他头一次如此切身地感觉到,“死亡”这个字眼,离他们并不遥远。更为可怕的,倒还不是死亡,而是在死亡到来前、那似乎永远不会停止的折磨。威廉越想越怕、越想越揪心,他干脆将脑袋埋在手臂的包围中,似乎是想通过这种方式来忘记死亡的威胁。 有人走到了威廉身边,男孩抬头一看,发现是奥尔加。对方看到他,皱了皱眉头,说: “你坐在这儿,会挡路的。” 威廉不理她,继续用双手抱着自己,好像想让自己暖和点似的。奥尔加看到他这模样,又听到不远处那些动静,看到走廊上那些被抬进来的伤员,她好像明白了什么。她没有立即离开,而是和男孩一样坐在了台阶上。威廉带着难以控制的颤抖说: “你说过,我们都会死的……死……就是指现在这样吗?” “差不多吧。” “我不要死……你是路德尼亚人,所以才一点也不害怕吧……因为,妈妈说了,那些高地人,最喜欢的事情就是杀人,而且他们最想杀奥登尼亚人……” 奥尔加没有回答,过了一会儿,她才缓缓开口了: “路德尼亚人,是吗?我也不知道,自己到底算是什么人……我讲个故事给你听,好吗?” 威廉有点不敢相信地抬起头,因为他认识奥尔加以来,对方可不像是那种会有耐心给小孩讲故事的温柔姐姐型的人。不过出于好奇,他还是点了点头。在没有电力照明的阴暗的地堡角落里,一个少女为一个小男孩讲述着一段故事: “在很多年以前,有一个很小的女孩,她在比你更小的时候,就住进了一座学校里。她不知道自己的父母在哪儿,也不知道为什么自己会被接进这么奇怪的学校里。那座学校,在一个小岛上,那儿除了学校的校长、老师和几个做杂务的员工之外,就只有一群小孩子了。他们都跟小女孩一样,不知道父母在什么地方,只知道他们必须要进来这座学校里学习。学校教给他们的东西很奇怪——这是后来有的人才知道的——不是教他们唱歌画画和课本上的东西,而是教导他们要如何为这个国家‘献身’、‘奉献’,而为了那些献身和奉献,他们学的东西更加古怪。可是他们当时一点也不知道那是什么意思,只能按照大人的话去做……” 威廉被她的故事吸引住了,听得非常入神。当奥尔加的话稍一停顿时,他小声地问: “为什么大人们不教他们唱歌画画呢?也不教他们做游戏吗?” “那里也有游戏,可是跟你们的游戏完全不一样。他们学的那些东西,全都是为了一个目的——为国家‘奉献’。而到了后来,他们就被教导,要为了‘伟大的伊万斯基’奉献,如果谁不那么做的话,就是国家的敌人和人民的叛徒。他们在那些大人的鼓励下,当然没人想当叛徒,可是那些孩子在长大的时候渐渐发现,这一切都似乎很有问题。因为他们跟外边的小孩子完全不一样,别的孩子可以学很多很有趣的东西,而他们学的……都是些让外头小孩子根本不明白的东西。小女孩他们开始明白,为什么自己跟别人不一样,因为他们没有爸爸妈妈,而且学校的校长也总是对他们说‘你们必须要纠正上一代的错误,只有这样,才是革命的一分子’。长大的他们,总觉得哪里不对劲,但又不知该怎么办。而这个时候,老师对他们的要求更严格了,要是做不到什么事情,他们就要受罚,而有些受罚的孩子,从那之后再也没人见到他了。直到有一天,有人在小岛的一个地方,发现了他的尸体……” 听到这里,威廉吞了口口水。奥尔加没有看着他,因为她现在好像在看着很遥远的地方,而不是坐在一个充斥着幽暗与绝望气氛的地堡。 “那个孩子死了,可是他并不是头一个,原来之前受罚的孩子,都被他们的老师折磨死然后扔在这里了。孩子们不能反抗,只好当作没这回事。可是过了没多久,学校就出事了。他们那个表面上和蔼可亲的校长,听说要被撤换掉。他接受不了这个事实,就将学校的大门锁起来,然后跟他信任的那些老师们一起,要铲除掉那些不听他话的老师和员工。两派人,就这样在学校里打起来,而且到后来,那些没人管的孩子也被卷进来。学校成了战场,两派的人发誓要一定要消灭对方,孩子们或是站在校长这一边、或是站在老师那一边,因为他们要是不这样做,老师们就会像对付那些失踪小孩一样、杀死他们。” 奥尔加的语气很平静,可是威廉隐约觉得,她好像亲眼看到了这一切似的。他忍不住问: “那你说的那个小女孩呢?她要对付谁?” “她原本只想躲起来,然后找机会逃跑,永远离开这个小岛。可是,她被人发现了,于是,她就拿起仓库里的镰刀,挥向那些敢挡在她面前的人。小岛上只有那所学校,所以他们要是不保护自己,死在那儿也不会有人知道的。那所学校里,只过了一天,就死了不少人。其中有老师,更多的是那些孩子。原本他们只是想保命,可是到了最后,为了保命,他们必须要杀死自己的伙伴,就因为他们加入了别的老师那一派。最后,校长死了,老师们也死了,几乎所有的孩子也都死了,那个小女孩活了下来。外面的人终于知道了这所学校发生了什么事,他们将小女孩带走,带到外面那个世界去,任由她好像普通人一样长大。可是女孩自己知道,她永远不会忘记那里的事情,还有那所学校教给她的一切。” “那个学校,到底教他们什么?以前泽娜她们说过,打架最不好了,为什么那些大人们还带着小孩一起打架呢?” “因为在那里,从校长到老师,头一个要教会那些小孩的,就是要他们学会如何去杀人。而且,为了杀人或是达到类似的目的,他们教导那些小孩:要不惜一切代价,所以,孩子们开始的时候,根本不知道那是错的。当小女孩进去学校之后学到的头一件事,不是音符或油画的色彩,而是怎样使用手枪,还有就是:人是不需要无所谓的东西的。后来她才知道,那种被老师们叫做‘无所谓的东西’,就是感情。她是在那儿长大没错,可是她有的时候想过,要是能够过另一种日子,自己会是怎么样的……” 奥尔加的声音越来越低,最后,渐渐没了声息。威廉看着身旁的少女,眨眨眼睛,他下意识地坐得离对方更近一些,悄悄说: “我想,要是那个女孩能够出来就好了。我可以教她画画!” “你不害怕她吗?” “会,不过,奥尔加,我不害怕你。你喜欢画画吗?” “……” 奥尔加什么也没说,她明白到,小小年纪的男孩虽然对很多事情都似懂非懂,可是在他纯净如一面镜子的心里,却能看清连大人都不明白的事实。头一次,少女和小男孩在对望之中,彼此都露出了笑容。在他们的身边,那个仍然没有恢复电力的地堡台阶和走廊,幽暗仍然无处不在,但是在他们的身旁,仿佛闪烁着一些明亮的光芒。 路德尼亚大军,在跨过过奥登尼亚边界之后,离帝国的首都只有咫尺之遥了。 在这种局面下,没有任何天然屏障或人造防线的奥登,被人包围只是迟早的事情了。更让人忧心的是,随着路军的入侵,帝国之内的多处地区,狼烟四起,人们迎来的仿佛是世界末日一样的景象。 与艾尼亚这个后期才加入战争的国家不同,路德尼亚曾经遭受了奥登尼亚可怕的入侵,他们的军队和人民,自然也对奥登尼亚无比痛恨。如今,他们已经可以摆脱掉被侵略灭国的阴影,而且能以摧枯拉朽之姿将昔日的敌人从战场上打回到国内。这种吐气扬眉的感觉,令路德尼来人更坚定了取胜的决心。 虽然逐渐与外界隔绝,但是在奥登城中,恐怖的流言四起,几乎每个人都在诉说着路军的凶残和淫暴。(未完待续,如欲知后事如何,请登陆www.qidian.com,章节更多,支持作者,支持正版阅读!)(未完待续) 最终卷 第八章 遗嘱(1) 他们每到一处,那儿留守的妇女和儿童都将受到极其可怕的折磨。这种传闻,有时甚至比令轰炸更令人觉得毛骨悚然。在意识到大势已去时,奥登城中的居民,开始纷纷想办法要逃出他们原本的家园,到西边相对安全的地方去——最主要的,就是要逃离路军的魔掌。 在这些人群当中,也有罗蕾莱.尤特里希的身影。她接到了丈夫的书信,得知琥珀堡那边的家人也逃离了那里,往西南而来。现在,丈夫正在帝国本土防空部继续着指挥的工作,他是来信催促妻子赶紧离开奥登、到他所在的西南部城市奥芬巴赫。罗蕾莱收拾了一下简单的行李,一人踏上了南下的路程。奥登是再也守不住的了,这点她非常清楚,居住在那儿的普通民众也一样清楚。 但很遗憾的是,如此再清晰不过的事实,有些人就是没有看到——或是装作没有看到?而要是他们在以前就能够察觉到这种危险,并且想方设法地进行避免,那么说不定今日的奥登尼亚就能避免这样的情况发生了。而现在,将那种胜利的幻想从脑海中分离的,正是那隆隆的爆炸声和炮声。每一次响起,都令那个居于地堡中的人感到一次震动。也许正是因为这现在越来越频繁出现的震动,最终让那个人明白到:他所领导的奥登尼亚神圣帝国,再也不可能获得任何胜利了。 虽然轰炸和炮击如此紧密频繁,可是要参加的会议,还是一次都不能少。为此,最高统帅部还对前来参加会议的将领下令:不得迟到、不得中途离席。这样做,也是防止有的人匆匆赶来、一说完就走,对于帝国的首相来说,这是很令他不满的行为。至于来参加会议的人会碰到怎样的麻烦和危险,那不在他关心的范围之内。 除了少数原本就留在地堡内生活工作的最高统帅部成员外,更多的人都是从奥登附近赶来,同时还得提心吊胆提防着头顶上不知何时会落下来的炸弹。这让他们的心情更加恶劣,而且对他们来说更加难以接受的,会议对他们没有一点实际上的帮助,所以来首相府参加会议的人,每个人都满心抱怨不平。在如此充满着火药味和怨愤的情绪下,要发生冲突,只是时间上的问题。 当然,大部分人即使到了现在这种地步,对于他们的那位最高统帅,还是不敢有所违逆。但对于有的人来说,却是不说不快。当例行的军事会议上,帝国的首相埋怨陆军不该将驻守在琥珀堡的部队撤回来时,陆军总参谋长加勒特上将毅然回答说: “我之所以建议部队离开那里,是因为那儿从地形还是战略位置来说,都对狙击路军没有一点帮助。而且更重要的是,只有这样,才能为首都的防御争取更多的时间和空间。我这么说,完全是出于对帝国的忠诚。” “您对帝国的忠诚?”听到这句话,首相的脸色都变了。“您莫非是想暗示,我不让部队撤回来,就是对帝国的不忠吗?我对于帝国的忠诚,远超出对自己生命的热爱!” “我根本没有这个意思,要是您想这样认为,我只能说,这是您自己的解读。” “您怎么敢对我说这种话?我的人生中大部分时间都在为了这个帝国而奋斗,我一生都在为帝国而战!” 首相的怒气没有一点要平息的样子,他额头上青筋突起,眼露凶光,死死地瞪着眼前的陆军总参谋长。而加勒特只是面无表情、笔直地站在那里。看到这种情形,一旁的空军元帅伯纳特赶紧站出来,一边将加勒特往外拉,一边说: “休息时间到了,我们到那边先坐一坐吧。” 幸好他这么一打岔,才将即将起冲突的两个人得以分开。会议室内的利亚姆等人,已经吓得满头大汗,现在才如释重负。然而当陆军总参谋长再回到会议室的时候,是否该撤退的问题,仍然摆在他们面前。首相是坚决不愿让前线的部队离开他们的阵地,而加勒特也同样坚持现在应该以首都为重心进行必要的防御战。他毫不退让地说: “琥珀堡那儿根本就不能起到任何防线作用!与其让部队在那儿白白流失战机,倒不如让他们撤退回来,为首都抵挡路德尼亚大军!” “这不可能!” “您难道还没看清形势吗?只有这样做,才是真正能挽救帝国和奥登的唯一方法!” 眼见加勒特如此固执,同样固执无比的首相,猛地站起来,在对方面前扬起手臂,煞是可怕。加勒特的副官吓得几乎没有了呼吸,他定下神,不知从哪儿来的勇气,将自己的上级拉在一旁,躲开了那即将落下来的拳头。 随后,首相稍稍控制了一下情绪,并没有像旁人预想的那样真的要当面殴打将领。他在桌子旁踱来踱去,犹如笼中的困兽,既让人畏惧不敢靠近,又让人觉得无所适从。为了稳定首相的情绪,国防部部长提起了另一个同样要赶紧下决定的问题:留在帝国与乌里尼亚边境线上的部队,该进攻还是退守?而这支部队的总司令,现在也在这个会议室内,一脸苍白地听着首相与他人的争执。虽然已经不大可能再回到那儿的前线再继续进行指挥,可是他毕竟还是集团军的总司令,因此还是得向首相汇报情况。这位一直对军事并不了解的副首相,在前线吃了苦头之后,如今灰溜溜地在地堡的会议室中,用尽量不流露情绪的声音说: “目前防线的部队仍有部分补给得不到补充,因此无法马上发动进攻、以拖延敌军的脚步。” 在听到副首相的发言后,加勒特忍不住反驳道: “要是等到所有的子弹、炮弹或是燃料全都得发到每个士兵手里,那时候就太迟了!” 首相听到他的话,好像怒气马上又来了——看得出来,对于副首相的结论,他并没有异议。他冲着陆军总参谋长嚷起来: “您这是在指责我吗?” “我不是这个意思,只是要说明事实。要等到最后一批补给完全发放完毕再进行进攻,这样没有一点意义。因为路德尼亚人可不会放过这样的机会!” “这跟指责有什么两样?!我说过了,您不能用这种口吻对我说话!” 在会议室中,所有人都目瞪口呆地看着这一幕:几乎被气疯了的首相,与面不改色的陆军总参谋长面对面的站着,那架势,好像随时就要进行火拼似的。然而加勒特还是不打算改变他的观点,说: “我刚才就说过了,我没有这个意思,可是也不能再等了。” “您不能用这种口吻跟我说话!” “这样的进攻,没有一点保障可言,除非让陆军总参谋部的人去接管,才有好转的可能性。” “集团军的总司令完全能够胜任这次指挥,他能够让部队去进攻路德尼亚人!” “可是副首相他完全没有过这方面的经验,而且他连一个司令部也没有,充其量只是几名参谋人员。我相信要是我的参谋长来担任这个职务,才是合适的。” “您又来了!这不是指责是什么?!您是在指责我任命不合适的人选吗?” “我的参谋长到集团军司令部去,才能够对作战有正确的指导,这是必不可少的。” “这点我绝不同意!” 两个人之间的声音越来越大、越来越激烈,让室内的其他人都不知该如何是好。他们呆呆地看着这难以置信的一幕,有的人就算想将加勒特劝走,现在也根本不敢靠近他们一步。在首相的怒吼中,还夹杂着陆军总参谋长那冷静但声调不低的声音,他们没有一点要向对方让步的打算,继续在那儿为自己的观点而进行着辩护。说到后来,首相已经不再就事论事,而是一个劲儿地对加勒特痛骂: “不许您说我犯错!您不能指责我!” 激烈的风暴,正如同它来的时候那样,消失的时候同样是那样突然。正当室内的众人对此冲突感到束手无策之际,首相却一下子改变了语调,他对副首相说: “好吧,好吧。今天晚上,就让陆军的人到你那儿,在司令部指挥这次进攻吧。” 然后,好像略显疲惫的首相坐到椅子上,对加勒特说: “您满意了吧?现在请您继续汇报,陆军今天赢了。” 从首相的神情和那浅浅的微笑来看,一切冲突好像完全不曾存在过似的,让人比面对刚才的争吵还更加震惊。对于首相的命令,埃默里.瓦莱里安当然不敢有异议——事实上,他可真的不想再回到前线那儿去了,所以既然陆军有意要接管这次进攻,他还乐得轻松。而加勒特能够争取到这样的成果,也没有再揪着对方的错误不放,而是平静下来继续参加会议。看起来,一切都好像没事了。但只有刚刚经历过这场风暴的人,才知道它是多么的可怕。(未完待续,如欲知后事如何,请登陆www.qidian.com,章节更多,支持作者,支持正版阅读!)(未完待续) 最终卷 第八章 遗嘱(2) 当会议结束时,加勒特到最高统帅部的通讯部,命令他的参谋长作好准备,马上前往边境线上接管那支名不符实的集团军的指挥权。他刚联络完毕后,身后就响起了国防部部长利亚姆的声音: “你真是太大胆了!怎么能这样跟首相争吵呢?难道你没看到他气成什么样子了吗?” “我只是指出事实而已。” 不管在首相面前、还是在国防部部长面前,加勒特的态度也没有改变。利亚姆对于刚才的事件仍然十分在意,他甚至是带有警告意味地提醒加勒特: “万一你将首相气得不省人事怎么办?他的血压一直不稳定,要是再受到什么刺激,难保不会中风的。” “既然是帝国的最高领袖,就必须拥有这样的气量。不管是失利还是下属的直言不讳,都要试着去接受。” “你这个人……” 利亚姆对于这个将军的顽固感到十分无奈似的,摇了摇头,转身而去。他可不像首相那样,会跟对方大吵大闹——这其中既有他性格的原因,同时也有他对于加勒特的了解较深的缘故。利亚姆也明白,即使今天换成吵架的对方是自己,加勒特也不会出于对上司的尊敬而恭敬地听着教训他的话。他同时还担心,要是首相心里仍然对这件事念念不忘、甚至是将气发泄到他们这些人身上,那么他们可就遭殃了。 虽然获得了对边境线上集团军的指挥权,可是这样的任命,对于前线的形势来说,已经迟了。陆军总参谋长的下属,匆匆赶到边境的时候,面对着的就是一个难以收拾的烂摊子。路德尼亚人的前进是谁也难以阻挡的,而新上任的指挥官唯一能做的,就是将剩余的部队集中起来,在敌人还没有完成成型的包围圈中撤退。虽然在帝国首相和他领导的最高统帅部看来,这样的撤退十分耻辱而且辜负了他们的信任。可是也正因为这一撤退,使得起码有三个师的奥军得以回到奥登外围,为阻挡日后路军的进攻起到了防御的重要作用。直到最后时刻,军方仍然希望力挽狂澜,而且他们凭借着他们的努力,也确实起到了部分作用。可是这样的作用,现在对于帝国来说,已经不能再扭转整体的局面了。 在奥登每天都要经受炮火的洗礼中,首相府地堡内的气氛也越来越阴沉。新年时的期望还言犹在耳,可是现在他们面对的,却是残酷的事实。路德尼亚人已经来了,接下来,他们将会怎样对待死敌的首都?将会怎样对待他们?这些问题,都让众人不寒而栗。可是在表面上,他们并不敢将这样的话题公开讨论。因为即使到了这种环境下,地堡之中竖起耳朵窃听别人对话的人,仍然存在着。 就算曾经再坚定、再有死守决心的帝国最高掌权者,沉默的时间也越来越多。在他身边的人看来,首相仍然是很坚定的,但是在有的时候,他往往会独自一人坐在他的办公室里,呆呆地看着那幅悬挂在墙壁上的腓烈大帝画像,嘴巴一张一合,好像在说着什么: “多么的令人敬仰……只有这样,才配称做楷模……是的,这才是一个领导者该有的行为,就像我……” 在失去了现实的依托后,帝国的首相似乎得用精神上的安慰来稳定住自己的情绪。他甚至命人朗诵《腓烈大帝传》,经常听得泪流满面——他的泪水,不是因为现在受情势所迫而流下的,而是因为无比的感动。从这样的方式中,他似乎越发感觉到,自己与自己心目中的英雄大帝,是何等的相似。 不过即使有着再强韧的精神支持,面对着外界的动荡形势,奥登尼亚神圣帝国的首相,开始感到有必要要为日后即将可能发生的事情留下他们的见证和印记。于是在2月初的时候,他命令胜利党现在的头号要员、同时也是自己最为信赖的心腹布鲁诺前来,为自己进行政治经历的记述和想法。从某个方面来看,这相当是一份遗嘱了。 然而对于布鲁诺来说,这份由首相本人口述、他来记录的文件,却并不仅仅只是一份所谓的遗嘱。在他看来,这进一步证明了自己的地位:因为首相挑选了他来作为记录者!还有什么,能够比这个决定更好地证明、自己即将是首相的下一任接班人呢?如果不是在这种场合,布鲁诺多半会忍不住就地起舞,以此来抒发自己内心的喜悦。 在似乎永远不会停顿的工作与会议间歇,首相在自己的办公室里,向布鲁诺述说着自己关于这场战争的看法和预言。虽说布鲁诺觉得自己已经触摸到了帝国的最大权利——并且离它已经非常接近了——不过现在的他看起来,只像个忠实的秘书,在努力地将首相的每一句话、每一个字眼都清晰地记录下来。坐在办公桌后的首相抬头看着腓烈大帝半身肖像画,既是在讲述自己的政治历程、也是在诉说着自己的辉煌与梦想: “当我还只是一个从奥登尼亚南部成长起来的毛头小子,来到奥登的时候,它的腐败、颓废、消极,令人大吃一惊。这难道就是奥登尼亚的心脏吗?如果说这就是未来帝国首都的所在地,那也绝不应该是这个模样!当时失业潮和通货膨胀席卷整个米德加尔德大陆,可是首都这里的人,却几乎全都沉浸在淫乐和狂欢当中,毫无自觉可言。所幸,通过我和胜利党的努力改造,奥登终于开始有了一个国家首都应有的样子。这才是帝国的中心所在,而能够做到这一点的,就只有胜利党!” “战争其实是可以避免的,事实上,在与昂尼亚人、曼尼亚人交涉的时候,我就不止一次地向他们提到过:只要答应我方提出的那些合情合理的条件,那么战争就不会发生。可是,昂尼亚人是怎么做的呢?他们唆使曼尼亚、挑动帝国与周边国家的矛盾,然后装成救世主的模样来跟我协商,希望从中获利!我识穿了他们的阴谋,因此,那些恼羞成怒的昂尼亚人就将我比喻为魔鬼。全能之神可以证明我的清白,不过在那些阴谋者的国度里,黑的将被写成白的、白的将会变成黑的,一切都要由他们来说了算。多么虚伪的国家、多么险恶的昂尼亚人!他们以为他们是英雄、是胜利者,可是实际上,他们只是一群在舞台上卖力演出但无人喝彩欣赏的可悲小龙套罢了。因为未来将没有他们的立足之地,在昂尼亚两边的,是两个更加可怕而且更加险恶的国家——艾尼亚和路德尼亚。” “由始至终,我都深信,帝国真正的敌人,只有一个路德尼亚。昂尼亚人也好、曼尼亚人也好、甚至是一向狡猾得过了头的艾尼亚人都清楚,路德尼亚这个恐怖政权,必须铲除。不然的话,他们将会一路西进,直至自己国家的领土到达米德加尔德大陆的西海岸为止!为了对付这个邪恶政权,我不惜放低姿态,希望跟昂尼亚合作,可是他们的愚蠢毁掉了这一切!而且,通过他们安插在艾尼亚的喉舌,他们说服了艾尼亚人站到他们那边,共同来对付他们本来的盟友。这种愚蠢的做法,会为他们日后带来无穷无尽的麻烦!因为路德尼亚人要来了,他们是不会放过任何一个能够扩展自身领土的机会。昂尼亚人和艾尼亚人共同将米德加尔德大陆拱手让给了最强大的敌人,他们后悔悲痛的泪水,日后将会填平这个世界上所有的海洋。因为他们再也没有退路了,米德加尔德将是路德尼亚的了!” “至于路德尼亚人,这个像熊一样强壮可怕的国家,自古以来便一直拥有着无人能敌的野心和胃口。尤其是在革命党人所领导的政府成立后,这种情况变得更加明目张胆。他们的梦想,就是要吞掉整个世界,不留下一点空隙。米德加尔德大陆是他们一直希望征服进入的领土,但绝不会是他们最后征服的领土!因为那些像蝗虫一样的路德尼亚人,将会背着枪、挑着干粮口袋,肆虐在世界上的每一处,哪怕是昂尼亚和艾尼亚也一样!他们现在之所以联合在一起,不是出于坚定的友谊,而是出于急于要毁掉帝国的目的。是的,他们害怕奥登尼亚神圣帝国,害怕得难以入睡,只能将帝国彻底铲除后,才能放下心来。帝国的努力没有白费,我们就算输了,可是在离开这个世界之前,也要揭穿这个所谓联盟的假面目!但是他们不明白,他们的这种目的和私心,只会使帝国更加坚定。我们是绝不会投降的!昂尼亚、艾尼亚、路德尼亚,虽然表面上都是声称自己是真正的民主政府,可是实际上,这几个国家和它们的人民,都完全被几个有着庞大野心的独裁者所统治而不知!那些独裁者万一离开了人世,等待这几个国家的,将是一场又一场明争暗斗的可怕下场!这样一来,他们的联盟也将不复存在,如果我们的帝国,能够坚持到那个时刻,胜利女神将会光临,我们仍然有机会取得最终的胜利!”(未完待续,如欲知后事如何,请登陆www.qidian.com,章节更多,支持作者,支持正版阅读!)(未完待续) 最终卷 第八章 遗嘱(3) “关于异教徒的问题,这无疑又将是后世对帝国所记载的重要功绩之一。因为在此之前,除了奥登尼亚,没有哪一个国家可以像这样如此迅速而且大规模地处理掉肆虐于大陆的异教徒。他们在米德加尔德大陆肆虐了将近一千年,而且几乎将这里蚕食殆尽。所幸的是,在我的指挥和帝国上下一心的努力下,我们成功地将这些异教徒驱赶了出去,还给所有人一个清新的大陆。这点,是我最为之自豪的成绩。后世将会记住,帝国在这方面的贡献。” 在记录首相的这些陈述时,布鲁诺可以说是一字不漏地将它们通通写在纸上。虽然从字迹来看未免有点潦草,可是这点小毛病也完全可以在日后的重新抄录中改正过来。在布鲁诺看来,自己能够承担起为首相做记录的这个任务,意味着他的首相心目中的地位已经越来越深了——说不定已经超过了副首相在首相心中的地位。 在诉说着自己的见解(甚至可以说是梦想)时,卡尔.海因茨不复往日的病态,变得双眼有神,甚至连手和脚也不抖了,这实在少见。在奥登爆炸声、炮声隆隆之际,唯一能够让他忘却现实、重新恢复昔日振奋之姿的,大概就只有这个了。但是不管他如何振奋精神,都已经无法改变奥登即将被人包围、沦陷的未来。 而在另一方面,也有人像他们的首相那样,写下一份遗嘱。但是这份遗嘱却完全是私人性质,并没有公开的打算。因为这是一封由奥登尼亚神圣帝国副首相本人写给他仍在前线作战的长子的信,这封不知能不能交给对方的信,清楚写明他们一家是不会离开首都的,并且要他自己保重。除此之外,埃默里.瓦莱里安还在信中写道: “伊克,或许你会对爸爸妈妈的做法感到不理解,可是你要明白,我们已经别无选择……世界现在已经失去了控制,帝国将会被东西两边的两个巨人所吞没,也许日后,神圣帝国这个名词,将不复存在……作为帝国的一分子和它曾经的领袖之一,我必须得留在这里,与它共存亡,你妈妈也一样,她不愿意看着孩子们受苦,所以……” 写到这里,副首相停下笔,因为他所记录下的事情此刻正以字句的形式、在刺痛着他的心。在这时候,他身后传来了轻轻的脚步声。不用回头,埃默里.瓦莱里安都能听出那是自己妻子进来了,她走路时总是那样轻盈。 “写好了吗?” “……玛格,”副首相转过身,但没有直视妻子的双眼。“你真的打算……让孩子们继续留在这里吗?” “这是我们早就决定好的,你忘了?” “不,当然没有,只不过……只不过……孩子们……” “埃利,我们一家人一定会在一起的,谁也不能改变这个现实。难道你忍心让孩子们离开我们,没人照顾、没人保护心惊胆战地去逃乱吗?而且,要是让那些人知道他们的身份,那他们就算想逃也没用的!现在我们必须保护他们不受伤害!” “你下定决心了?” 埃默里.瓦莱里安终于看着妻子,没有移开眼睛。这位高高在上的帝国副首相,一改平日严肃庄重的神情,浑身颤抖地与妻子做着最后的协商。在他妻子的眼神中,也掠过与丈夫类似的神情,可是这只是一刹那之间的事情。玛戈特.瓦莱里安毫不犹豫地说: “是的,为了保护孩子们,我绝不会后悔!” “……好吧。” 副首相没有再多说什么,因为他知道、他妻子也知道,再说也是多余的。他将给长子的信写完,然后将它和妻子同样写给长子的信一起交到即将离开首都的飞行员手里——后者是因为要将一部分即将永远离开此地的将领送到外头去,所以才得以离开首都——叮嘱他务必要交到自己儿子手里。他或许已经猜到,妻子写给伊格尔的信里,同样是表明了他们一家永不分离、但同时又请求儿子务必要活下去的信念。 在日复一日的轰炸和炮击声中,奥登尼亚神圣帝国,迎来了它的最高统治者的最后一次生日。 创世历1090年3月的倒数第二天,是卡尔.海因茨的生日。 与以往相比,这次的生日,无疑是在最黯淡悲惨的环境下渡过的。 虽然首相府——其实现在已经移到了地堡中——仍然为此而进行了一些必要的装饰,将里里外外的房间都挂上彩带。鲜花是没有的了,因为现在奥登城内根本弄不到漂亮的花朵可以用来装饰房间里的花瓶。而前来庆祝首相生日的人,也照样挤满了地堡。 帝国的高层,齐聚一堂,为他们的最高领袖庆祝生日,这在以往每一年的首相诞辰中,是必要的仪式。但是现在他们之所以聚集在奥登的首相府里,看起来却显得颇为无奈。因为如今的帝国和它的首都,面临着随时被敌军攻陷的危险。而他们中的许多人早已意识到这一点,心里正在盘算着要如何才能使自己免于这样的灾难。所以即使是祝寿,他们的内心也未必像外表那样专注。 而作为首相生日的例行公事,每年的这一天,帝国的最高掌权者都要颁发英勇勋章给帝国各界的公民,以表彰他们所作出的贡献。可是如今,“各界”是不齐的了,因此只有奥登消防队和防御部队中那些稚气未脱的少年得到了可以直接与首相面对面的机会、并且从对方的手中接过那枚感觉上似乎很贵重的英勇勋章。这些少年,年纪最大的只有十五、六岁,年纪最小的才十岁出头,可是他们对于自己能够受到首相的接见而感到无比雀跃兴奋,有的人甚至在见到首相的那一刹那,激动的痛哭起来。如今的奥登,早已没有了昔日的光辉和繁华,这一点,他们可谓是亲身体会;可是在他们看来,只要卡尔.海因茨还活着、只要这个人还在,那么奥登尼亚就不会完、他们的家园也不会灭亡!在这些少年心目中,就是如此地坚信着的。 神圣帝国的首相,用微颤的双手替每个少年别上英勇勋章,同时一边询问他们的年龄和参军的情况。在一年多前,当帝国的兵员已经逐渐缺少之际,将未成年人也纳入征兵的范围,成了胜利党乃至整个国家的政策,而这些少年兵们,对于自己可以入伍保家卫国,无不感到与有荣焉,哪里会觉得不妥?更何况,在政策中已经明白地说到:他们的父母或是监护人,是无权制止他们加入军队的。 在结束了短暂的授勋仪式、回地堡的途中,首相低声询问身边的国防部部长: “南边的集团军情况怎么样了?他们到达奥登外围了吗?” “……呃,那个,目前我们的人正在努力跟对方取得联系,所以……” “要快!如果他们能够牵制住路军的侧翼,继而有机会赶到首都的外围,那么奥登的围困就能够被解除了!现在我们还没有失去希望!” “是、是。” 发布命令的一方,与接受命令的一方,看上去神情截然不同。跟随在首相身后的国防部部长,面如死灰,头也差点抬不起来。可是他身前的首相好像并没有发现这一点,他自言自语地说着什么,好像完全没有听到那些时远时近的炮声。 地堡中,如今正是热闹的时候,躲藏在这儿的人纷纷用贺词和相碰的酒杯来庆祝这个既属私人但同时又属于国家的纪念日。他们几乎没人提起外面那可怕的局势和情景,就仿佛它不存在似的。可是从那些笑声和表情上,也能看出他们是多么地强颜欢笑。 而在地堡另一边,这儿显得较为安静。原本被政府强令搬进此地的奥登尼亚神圣帝国皇室一家,正在收拾行李。因为他们在不久前才得到通知,他们马上就要离开地堡,乘坐飞机迁往别处。在得知这是帝国首相的命令后,皇帝腓恩二世浑身颤抖,好像已经看到了世界末日似的,而他的家人也有着类似的神情。因为他们并不清楚,首相到底是打算如何处置他们。说是“迁居”,但谁能保证他们会不会在半路上被人灭口?抱着这样的念头,所以他们在收拾随身物件的时候,都显得心神不宁。 没过多久,奥尔加.弗金娜进来了,她是来送行的。看到她,皇后玛丽亚叹了口气,而她的小女儿奥婕莉公主将皮箱放在一边,拉着对方的手离开了房间。一到外头她就问: “奥佳,你不跟我们一块走吗?” 少女摇摇头。“大公一家会在鹰营附近等待你们,如果顺利的话,在今天晚上,你们就能渡过边境,到兰尼亚去。” “……你留在这儿,不担心他们会对你怎么样吗?” “……也许吧,现在你最好担心一下你的家人和你自己。” 奥尔加转身欲走,但身后奥婕莉传来的声音让她暂时停下了脚步: “那个,奥佳,你为什么要来?”(未完待续,如欲知后事如何,请登陆www.qidian.com,章节更多,支持作者,支持正版阅读!)(未完待续) 最终卷 第九章 祝寿(1) 对方回头注视着公主,在黑发的映衬下,不管何时,她的脸色总是显得很苍白,简直有点不像真人的感觉。奥婕莉没有回避对方的目光,继续说: “是他们让你来的,对不对?因为他们想要知道,谁才是叔叔的继承人、谁才是我那位可怜表姐的后代……只要能知道这个,他们就可以将我们铲除,然后让他们来完全掌握奥登尼亚。是这样吧?” 奥尔加看上去没有回答的意思,而奥婕莉也并不觉得奇怪,她近乎无声地叹了口气,又说: “也对,因为我父亲虽然没有生下继承人,可是阿方萨斯叔叔却有儿子,为了弄清楚这个,他们不惜花大力气来查个明白。只要他们除掉了真正的继承人,就可以堂而皇之地让我和伊格尔.瓦莱里安结婚,然后再让我们的后代来登上皇位。这样一来,帝国就完全属于胜利党的了,而我们一家,也就可有可无,就算被弄死,也是可以想像的事情……而且,除此之外,他们也想弄明白,玛丽娅表姐的孩子,是不是也在我们这个家庭里头……我想你,也已经知道了吧?” “你知道什么?” “在医院被轰炸前不久,你不是悄悄到那儿探望我的表姐吗?我跟踪你去的,听到了你们之间的对话……其实,表姐根本没生过女儿,对吧?也就是说,你根本不是费奥多罗皇室的后人!你是他们派来,想要打探情报的吧?” 奥尔加不置可否,而奥婕莉的神情倒并不显得怎么愤怒,只是有点哀伤。 “他们知道玛丽娅表姐是有个孩子,而且知道可能是我们将那个孩子藏起来了,不过对他们来说,更重要的是,要搞清楚谁才是我叔叔的儿子!因为那个人,妨碍到他们掌握帝国的计划了。表姐看上去疯了,其实她心里清楚得很,那天晚上,她不是说了吗?‘我根本没有女儿’,所以她早就知道,你是那些人派来的。目的,就是要查明白我们的秘密……只是我们都没想到,过了没多久,医院就受到轰炸,玛丽娅表姐也……虽然她没有说出来,可是你应该也猜到一些了,玛丽娅确实有个儿子。对于你和你的人来说,更要弄清楚,我叔叔的那两个儿子里,谁是拥有帝国继承权的人、谁是路德尼亚皇室的继承者,为了这个,他们才特意将你派来的吧?你到底是谁?” “时间快到了,他们要来接你了。只要不做出什么傻事,他们是不会对你们怎么样的。” 奥尔加好像完全没听到对方的话似的,只是说了这么一句。奥婕莉叫住了她: “其实你已经知道了,对吧?你猜到了他们两人的身份,谁才是拥有奥登尼亚继承权的、谁是玛丽娅的儿子,你都很清楚!不过,你为什么没有告诉那些人……奥佳,你明明是那边的人,可是,为什么……” “你们的事情,与我无关。”奥尔加直到现在,才看了对方一眼。仿佛刚才对方所说的事情,自己只是一个完全没有牵连的旁听者。“要逃命的话,就得赶快了。路德尼亚人很快会来到这里的,到那个时候,奥登就是他们的天下了。” “……我虽然不知道你这么做是为了什么,不过无法否认的是,你没有将实情告诉他们,我们才得以继续活下来。能不能告诉我,你真的是路德尼亚人吗?” “如果我回答了,你会相信吗?”看到对方低下头,奥尔加才加上一句。“我是在那边长大,所以也算是半个路德尼亚人吧。” 说完,她头也不回就要离开,奥婕莉不知从哪儿来的勇气,跑到她身边,拉着她的手说: “跟我们一起走吧,奥佳!虽然你不是她的女儿,不过我喜欢你!我不想看到你死在这里,可以的话,就跟我们一起走吧,对那些人说,是为了继续监视我们好了,这样他们也不会起疑心。何况,在知道你没有向那些人暴露我们的秘密之后,我就知道,你跟那些人是不一样的……” 奥尔加看着这个直率的公主,难以察觉地笑了一笑。她拍拍对方的手,说: “不用担心,像我这样的人,要死也很困难。你们这次到西南边去,他们是不会对你们怎么样的,因为他们现在只想着要怎么自保,哪里还顾得上铲除你们呢。所以,抓紧时间快走吧,别等他们反悔了。而且,我留在这儿,还有点事要做……” 当天中午,趁着轰炸停止的时候,皇室一家在禁卫军的保护下,离开了地堡前往市郊还能使用的机场。他们并没有与任何人道别,走的时候也相当迅速,好像避难一般。不过地堡中谁都知道,他们这一走,是再也不会回来的了。而且他们的离开,也是得到了帝国首相的认同,所以大家都对目前的情况心照不宣:如果帝国形势危急,那么将他们送走不落于敌人之手;如果帝国的情势还有转机,那么日后仍然可以将处在禁卫军软禁下的他们接回来,重新作为统治用的傀儡。首相这么做,即使心里没意识到其实自己已经明白大势已去,其他人也已经感觉到了这种征兆。只是在表面上,谁也没敢在首相面前提起这件事。 在首相的生日宴会上,帝国的高层将领们面对着神情呆滞、双手抖个不停地卡尔.海因茨,纷纷表示祝贺。他们有的人惊讶于首相的衰老和疲弱、有的人则在心里盘算着自己的安全问题,几乎没有哪个人是真心为首相的生辰而感到高兴的。 在受到接见的时候,趁着人多,国防部部长利亚姆再次向首相提出请求:希望他尽快进行谈判,以缓解前线的压力。然而帝国的首相只是摇摇头,说: “我的元帅,要怎么做我心里清楚,用不着你来提醒我。只要我还活着一天,就绝不会向敌人屈服!哪怕只剩下我一个人,我都要作战到底!” 虽然肉体与精神上已经不堪重负,可是卡尔.海因茨仍不打算接纳他人的意见。在他看来,投降是绝对不能接受的,哪怕只是形式上的屈服。再加上,他认为帝国的形势仍然有转机,所以哪怕只有一线希望,他都要紧紧抱住不会放手。 在他的将领面前,帝国的首相大谈自己的计划:他打算将帝国分为两个战区,南北战区分别由自己指派的将领指挥,夹击路军和艾军的主力部队。虽然大谈反击之计,可是从他将帝国极有可能一分为二的结论来看,显然卡尔.海因茨也预料到,奥登尼亚将会被这两个可怕的敌人撕裂。至于什么“反攻”云云,也不过是空谈之计了,更何况,帝国哪儿来这么多部队呢?看着首相那说到兴奋处激动不已的神情,三军指挥司令部部长西格蒙德元帅在心底深深地叹了口气,他似乎已经看到了奥登城的末日了。 “阁下,趁着目前奥登没有被敌人完全包围,请您赶快到鹰营去吧。在那儿,您还可以组织帝国啊!” 再次提出这个建议的,是匆匆从外地赶来的帝国海军部部长戴纳元帅。当然,他的话没有得到首相的应允,卡尔.海因茨固执地摇着头,说: “您清楚得很,这是不可能的。因为我要与帝国的首都共同进退!” 说完,他又看向国防部部长。“南边的集团军目前到哪儿了?是否正在与路德尼亚人交战之中?” “……那个,阁下……”利亚姆几乎不敢看首相,而他身边的最高统帅部成员也是相同的神色。“南部的集团军,只是存在于字面上的含义,它根本没来得及组建,所以……所以,帝国根本无兵可派,首都外围没有任何能够抵挡敌军主力部队的兵力了……” 在刚听到这个回答的时候,卡尔.海因茨脸上没有任何表情。直到利亚姆说完后过了大概五分钟,他才好像渐渐回过神来,注视着众人。 “……不存在……没有,是吗?” 接着,他好像才弄明白对方话中的含意,突然站了起来,冷冷地对周围的人下令: “除了最高统帅部的人以外,其他人都出去!” 大部分将领像逃难似地匆匆走出房间,看他们的神情,如同被老师训斥的小学生,一时还回不过神来。而留在里头的人就没这个运气了,他们不得不挺直身板、尽量将自己的思绪和想法压制在心底,以无可挑剔的姿态来迎接即将到来的暴风雨。 果然,在房间中央的帝国首相,不住地喘着气,脸色由苍白转为潮红,他颤抖得更厉害了,因为他现在出奇地愤怒、也出奇地绝望。 “他们抛弃了我、抛弃了帝国!你们这群人只会撒谎来哄骗我!直到现在都一样!你们出卖了我、出卖了我……一群卖国贼、卖国贼!”(未完待续,如欲知后事如何,请登陆www.qidian.com,章节更多,支持作者,支持正版阅读!)(未完待续) 最终卷 第九章 祝寿(2) 自从成为奥登尼亚神圣帝国最高统帅部中的一员以来,利亚姆和西格蒙德等人还从来没有见过首相发过这么大的脾气,他的神情令人不寒而栗,同时也更加感觉到绝望原来一直缠绕在他身边。如今,随着反包围的军队也烟消云散,这种绝望的情绪才通过愤怒的发泄,如此清晰地呈现在众人眼前。此时此刻,卡尔.海因茨才没有任何掩饰地将自己的内心暴露在自己的下属面前:他的最后一点希望破灭了,伴随着这种破灭的,不仅是愤怒,还有一切即将终结的无比绝望。 “我之所以没有成功,都是因为受到你们这些小人的拖累!没有人能理解我的苦心、没有!你们只想着自己,不为帝国着想,什么劝我离开呀、到鹰营去呀,原来一切都是为了自己!真是令人齿冷!你们都是一群不中用的懦夫!废物!” 首相的声音之大,甚至连房间外等候的众人都能听见。他们无不面面相觑,或是神情黯然。现在帝国走到这种地步,难道他们会乐意看到吗?当然不。可是一切都已经太晚了,现在他们只能默默地听着首相的辱骂声,任由那悲哀和无力感吞噬自己的身心。 在房间中,不管是国防部部长还是三军指挥司令部部长,都默不作声地听着首相的指责。他们又能说什么呢?反正现在再开口,也不过是引来对方更加强烈的指责罢了,还不如省些力气更好。在这个时候,一向习惯于顺从首相的布鲁诺,居然开口了: “阁下,您指责也该指责够了吧。原本在外围,就已经无兵可守,所以没法组建起解围的集团军,这也并不全是他们的责任啊。” 他的辩解,让利亚姆他们好生意外。因为谁也没有想到,这个人居然会站到他们这边,替他们解围。不过首相的怒气未止,他瞪着布鲁诺,怒不可遏地喊: “你们是一伙的!你们都在骗我,让我成了个小丑,任人耻笑!现在帝国的首都已经回天乏术了,你们才告诉我,没有人可以解救奥登!这就是我所任命的将领!这就是我曾经信任的人!背叛的人,是你们!” “阁下,请冷静一点,事情变成这样,谁也不愿意。更何况,我相信前线的部队已经尽力了。” 布鲁诺的态度与其说是坚决,倒不如说是委婉低调地在劝解着对方。不知是由于他的劝说,还是因为大骂一通后体力不支,卡尔.海因茨没有再骂下去,而是一下子重重地坐到椅子里,喃喃地说: “一切都完了,一切都完了!” 他绝望地自言自语着,好像全身的力气都已经丧失掉了。无兵可用、无兵可守,这是帝国的最高统治者在他十二年的统治生涯中,头一次遇到的——也许将会变成最后一次了。再也没有哪个事实,比眼前这个“首都没有一支军队了”的事实让卡尔.海因茨意识到,自己坚守首都只能是个空想而已。奥登迟早会被滚滚而来的路军吞没,谁都不能例外,要成为路军的俘虏或是枪下亡魂。 尽管他身边的人都在劝说他不应该放弃希望,可是卡尔.海因茨对于帝国大势已去这点深信不疑。他对面前的人说: “帝国已经无仗可打了,我将留在首都,与它永远在一起,要如何死去,这点必须要由我自己来决定。你们是走是留,随便吧。活着的人将我的话带出去:帝国即将失败,它的一切都将不复存在。活着的人将成为东方野蛮民族的俘虏,他们也不配被称为帝国的子民!帝国将会被东方的路德尼亚所取代,这就是失败者的下场。至于帝国人民会如何生存,这点对于我们也没有任何意义可言了。” “阁下……” 西格蒙德大吃一惊,因为他察觉到卡尔.海因茨不仅仅是自暴自弃,而且连帝国的一切都希望带进地狱里陪葬。然而此时的帝国首相已经没有心思去聆听别人的话了——在以前他同样也是如此——他继续说着他的决定和观点: “一切优秀的东西都将被毁掉,因为我不能让它们继续留在这个世上,受到敌人的污辱。帝国已经完了,接下来将统治这个世界的,将是来自东方的巨人之国——路德尼亚。我们将会被淘汰!” 说完,他又抬起头,看着众人。“诸位,要是你们要离开,我不会阻止。我已经下定决心,绝不离开奥登,我将留在这里,选择自己的下场!” 不管他人怎样劝解哀求,卡尔.海因茨就是不愿意打消这个念头。事实上,早在数月之前,他就曾经对自己最信任的心腹军需总监皮埃尔下令,要求对方将奥登各地的建筑物——哪怕是有人居住的房屋——通通毁掉,绝不能让它们落进敌人的手里。如果不是军需总监偷偷命令下面的人拖延这项行动,现在的奥登肯定早已成了座名符其实的死城。 外头的人得知首相的选择后也是震惊不已,可是现在已经没有人能够劝他放弃这样的念头了。就算现在奥登还没有被路军完全包围、仍有可撤退的方法,但卡尔.海因茨只将撤退视作懦夫的行为,他宁愿死,也不愿离开。 在回到自己的卧室时,首相命人叫来了自己的情妇和几名女秘书。他对她们下达了命令: “准备一下,一小时后会有人将你们送往机场,你们会离开奥登南下。” 女人们惊慌无比地对望着,而伊芙.塞思则定定地看着自己心爱的男人,一言不发。或许是注意到了自己脸上那哀痛绝望的神色有所流露,首相对她们苦笑了一下,说: “一切都已经没有希望了,奥登很快会沦陷。再不走,就真的来不及了。” 他的女秘书们看到首相这样的神情,都有种不祥的预感。虽然没人敢开口询问,不过她们都隐约能猜到,首相为自己做了怎样的决定。这时,伊芙.塞思走上前,直视着卡尔.海因茨,她看上去是那样的温柔,但毫无退让的意思。 “不,我要留下,我是不会走的。我要跟您在一起,我的首相。” 卡尔.海因茨双眼浮现出泪光,他身边的人从来没看到过他如此深受感动的样子。或许是受到伊芙.塞思的感染,或许是鼓起了最后的勇气,女秘书们纷纷表示,自己也要留下,陪同首相渡过最后的时光——不用问,她们也已经明白首相要做何种选择了。对此,卡尔.海因茨颤抖的双唇缓缓吐出一句话: “不,你们走吧,我不能让像你们这么勇敢的姑娘也为我这个半老头子送葬。” 他在说话的时候,拉着伊芙.塞思的手,很显然,除了自己的情妇以外,他并不真的打算要留下更多的人陪自己一起送死。女人们有的流泪,有的小声地啜泣起来,气氛十分哀伤。而在门外听到这一切的首相的副官们,也个个神色黯然。因为他们都知道,连首相都放弃了,帝国也就真的没有希望了。 没过多久,首相出来了,他对自己这群忠诚的副官们重复下达了他刚才对众将领下达过的命令:是去是留,由他们自己决定。要走的人,就必须尽快抓紧时间。但是他的副官们也和女秘书们一样,谁都不愿离开首相身边。看到他们如此坚决,首相也没有马上勒令他们离开,只是说: “去请副首相一家过来,我要见见他们,记住,别吓着孩子们。” 得到命令的副官赶紧过去请副首相一家,而埃默里.瓦莱里安和他的妻子在之前就已经得到了消失:首相要留在首都,并且极有可能选择自我了断。早有准备的他们已经等候在那儿,所以当首相的副官气喘吁吁地跑来向他们转达对方的命令时,两人看上去没有一点惊讶。副首相夫人低声吩咐着自己的孩子们跟上,与丈夫一起来到首相的卧室,受到对方的接见。孩子们只知道要去见首相阁下,有的甚至还拿着自己为对方做的礼物——一些小玩具——准备向首相祝寿。他们那天真单纯的模样,让旁边的军官们看了,都不禁为之掉泪神伤。 当他们见面的时候,首相已经恢复了平静。他问候了副首相夫妻,并且将六个孩子们都拉到自己身边,抚摸着他们的脑袋、哄着他们。在亲吻过孩子之后,卡尔.海因茨抬起头,向副首相夫妻说: “埃利,带着孩子们走吧!机场还在,你们得抓紧时间。” 副首相压抑住自己的悲伤,挺起胸膛,回答道: “我们愿意留下,阁下!” “首相阁下,我恳求您,我们是不会走的,我们一家也绝不会分开!” 看到埃默里.瓦莱里安与玛戈特的坚决,首相反倒犹豫了,他看着自己身边和怀中那些可爱的脸蛋,低声说: “可是他们……”(未完待续,如欲知后事如何,请登陆www.qidian.com,章节更多,支持作者,支持正版阅读!)(未完待续) 最终章 (1) “他们要留下,是不是,孩子们?” 可能是早就得到了母亲的指示,所以孩子们纷纷点头,大女儿凡妮莎在点头的时候,显得有些不安。首相让人将孩子们领到外头去,只留下副首相夫妻。他叹了口气,说: “你们愿意留下,我非常感动。光是这一点,你们都不知比那些军人强多少倍!可是,孩子们再怎么样也不应该……” “我不能离开我的孩子们,阁下!所以我一直没忍心将他们送走,他们是我的,我不能没有他们!所以,请您告诉我吧,帝国还有希望的,是不是?我们还有转机的,只要奥登能够保得住,那么一切都有可能,那样的话,我的孩子们也不用忍受那样的苦难,被即将来到的那些野兽折磨死!” 玛戈特.瓦莱里安越说越激动,她甚至一把跪在首相面前,恳求他再赐予自己一点点希望。副首相没有去拉妻子,因为他现在都已经难以控制自己满腔的悲痛和绝望了。首相按着玛戈特的肩膀,低沉地说: “很遗憾,我没能为你们带来一个光明的世界。东方民族接管米德加尔德大陆和帝国,已成现实。我们只能接受这点。” 副首相夫人再也控制不住,将头埋在对方的膝盖上,失声痛哭。因为她知道,帝国、民族、她最崇敬的首相和她最爱的家人,都已经没有任何希望可言了。在叮嘱过副首相一家之后,卡尔.海因茨好像想起了什么,对两人说: “伊克现在应该在西面吧?” 副首相回答说可能是的,因为现在前线的情报非常混乱,所以他也不知道自己的长子现在到底在什么地方。得到这样的回答后,首相点了点头,低声说着什么: “西边就好……在那儿,起码不会遇到路德尼亚人……” 随后,他又一次接见了那些前来祝寿的将领,面对他们的苦苦哀求,首相没有动摇的意思。他只是再一次宣布说: “我会留在奥登,选择自我终结。但是各位要走要留,都悉随尊便,我不会制止。” 他主意已定,任谁都没法能动摇。很显然,对于卡尔.海因茨来说,选择自杀,是一种极具勇气的表现。他也希望通过这种方式来向世人和后世表明:他是奥登尼亚神圣帝国当之无愧的领袖,即使面临着失败,他也不会退缩。 然而在他的大部分官员和将领们黯然离开之后,人在地堡中的首相下了一个让他的随从多少有些奇怪的命令:他让他们去请奥尔加.弗金娜过来。从前面的事情来看,首相今天是在为自己未来的死亡作准备,因此一一向身边的人作出最后的安排和嘱托。难道首相要见那个路德尼亚女人,也是有什么事情要交待吗? 但是现在已经来不及让他们仔细分析寻思了,得到命令的人只能匆忙赶过去,将奥尔加带到首相面前。在隔壁房间内等候的副首相一家,因为陷入在自己的悲痛中难以自拔,所以根本没注意到这个女人的到来。而伊芙.塞思则来到走廊上,久久地注视着那个消失在房门后的身影。 在房间中,卡尔.海因茨打开了自己的保险柜,将一份放在桃木盒子里的东西交到了对方的手里。那是一份厚厚的素描本,奥尔加打开一看,发现那里面全是同一个人的画像:一个面带微笑的妙龄少女。帝国的首相对她说: “这是在我一生中,最最珍贵的东西,能够有资格保管它们的,就只有你了。带着它们,早点离开吧。要是连你也出了什么事,那么海因茨家族,很有可能就会后继无人了。” “不是还有您的继承人吗?” “他现在是生是死、是在战斗还是在投降,我也不知道。只能希望全能的神可以保佑他,让他活下去……要是日后有机会,去找他吧,再怎么说,你们都是一家人。现在,我也将伊克拜托给你了。” “那个,瓦莱里安一家是不打算走吗?孩子们呢,也一样?” 首相没有回答,不过从他的神情中,奥尔加也洞察了一切。她低下头,然后又直视着对方。 “不,现在我还不能走。” “蠢丫头,难道你打算被那些路军活捉吗?别忘了,你逃过来的时候就已经是他们的眼中钉了,被他们发现你还活着,肯定不会放过你!” “他们想要捉到我,还得问问我肯不肯!” 看着这个少女片刻之后,在自己生日这天,卡尔.海因茨头一次露出了笑容。他笑得有点咳嗽,不过还是对她说: “既然你有自己的主意,那么随便你吧。我想,你会有自己的办法的,不是吗?你呀,跟你姐姐一样,都是那么倔强……” 创世历1090年的第三个月份很快就要结束了,而在自己的最后一个生日上,卡尔.海因茨作出了自己人生中最后一个决定:他将带着帝国的荣誉和最高统治者的地位,与奥登一起在敌军的包围下结束自己的人生。 在前不久,在沦陷的翁波里尼亚,来不及逃跑的原统治者法尔洛被当地的游击队抓获,并且公开处以了死刑。在死后,这位生前骄奢独裁的统治者,与他的情妇一起,被吊在城市的广场中央,接受民众的唾弃和辱骂。据说当时冲着他的尸体拳脚相加的人,每天都多达数千人,更不用说那些用杂物或石头来毁坏他尸体的民众了。在公开示众过后,已经惨不忍睹的法尔洛的尸体,才被翁波里尼亚临时政府秘密掩埋。一代独裁者,就落得如此不堪的下场,自然令与他同一阵线的人感到心惊胆战。 卡尔.海因茨在知道了法尔洛那悲惨的死亡下场时,就曾经对身边的人说: “我绝不会任由别人来糟蹋我的尸体,绝不!” 因此,在他下定决心要自杀之后,自然也就要考虑如何才能让自己的尸体不落入敌人之手、以给他们一个公开羞辱自己的机会——即使在自己死后已经无知无觉的状态下,卡尔.海因茨仍然不能容忍自己遭受污辱。 而在孜孜不倦地探讨自己该如何死去、如何才能避免像自己那个曾经盟友一样下场的同时,卡尔.海因茨也在地堡中完成了他人生中的一件大事:他将仍然留在地堡的人都召来,公开向他们宣布,自己要与伊芙.塞思结为夫妻。当然,这个决定得到了所有人的祝贺(心里是怎么想的没人知道)。尤其是伊芙.塞思,她显然早已得到过首相的暗示,所以并没有太惊奇。只是在当天夜里,当着所有人的面,这个女人哭得难以自持,为了那份迟来的幸福。不过这桩婚姻在有些人看来,与其说是证明了帝国首相对于自己情妇的爱情,倒不如说是对她的忠诚所作的弥补。这也意味着,曾经将自己努力塑造成神一样的卡尔.海因茨,现在再也没有必要去维持那份令他得到全帝国崇拜的神圣了,他可以像一个平凡的男人那样,迎娶自己的情妇而不必遭到诟病。他的一切决定都在证明,帝国真的已经到达崩溃深渊的边缘了。现在就看它何时掉进这个深渊里头了。不过,卡尔.海因茨也已经决定,在帝国掉进去之前,自己就要先行一步,在另一个世界等待着帝国灭亡的结局。而如今,他的情妇可以名正言顺地陪伴在他身旁,以海因茨夫人的身份陪他一同共下黄泉。 在帝国的首相府内,虽然大部分的房间都已经遭到炮击而毁坏不堪,可是仍然有不少人在里面穿梭工作。那是帝国禁卫军的军人们,他们这一个月里都在努力销毁关于帝国的一切重要文件,务求不要令它们落进敌人的手里。这个命令,当然也是奥登尼亚神圣帝国的最高掌权者所下达的,他希望让整个奥登尼亚——连同它的人民们——都不落入敌军之手;如果它们仍然存在,那么即将是毁掉它们也在所不惜。 在那场不隆重的小型婚礼上,除了首相的心腹官员、瓦莱里安夫人和她的孩子们、女秘书们外,还有一个人的在场让众人觉得奇怪的。因为这个人看上去压根就不该出现在首相的婚礼上,尤其让他们觉得惊诧的是,在婚礼举行之前,负责主持仪式的官员,还按照首相的命令,去询问这个人关于他们结合的意见。在全能教派的婚礼上,能够有这种资格的,就只有新郎或新娘双方其中一方的家人,可是这个名叫奥尔加.弗金娜的路德尼亚女人,凭什么能够对首相的婚事提出自己的建议呢?在有人就这个问题私下里询问担任证婚人一职的官员时,对方只是苦笑着说: “我有什么办法,反正首相的意思就是:得按照仪式办,而且,是首相阁下让我这么做的。反正她也没提出反对意见就是了。”(未完待续,如欲知后事如何,请登陆www.qidian.com,章节更多,支持作者,支持正版阅读!)(未完待续) 最终章 (2) 在婚礼进行之后,卡尔.海因茨拉着伊芙——现在她正式改姓为“海因茨”了——对参加婚礼的人说: “现在,海因茨家族又多了一名成员了。奥佳,你过来。” 听到首相如此称呼那个女人,更让布鲁诺与副首相等人面面相觑。而在这个时候,副首相夫人才头一次注视着奥尔加,她瞪大那双漂亮的眼睛,一脸不可思议的神情看着她走到首相身旁。因为对方的模样让她想起了一个故人,而且是一个在很久以前就已经离他们而去的故人。 “恭喜您了。” “谢谢你的祝福,能够有你在场见证我的婚礼,这也让我安心多了。”首相说完,又对着身旁自己的新娘说:“亲爱的,奥佳也是我们的家人,从今以后,你要将她当成自己人看待。” “是,阁……亲爱的。” 让人更觉得奇怪的是,伊芙她竟然没有反驳的意思,顺从地答应下来。而且她身旁的人都注意到,她看着奥尔加的眼神,没有一点不善或是排斥。或许有人会认为她是因为首相在面前所以才演戏,不过熟知她性情的人都知道,要伊芙这个女人隐藏住自己的情绪,那简直是不可能的事情。 当首相转过身来的时候,他面前的人无不神色呆愣,好像完全不知该怎么反应的样子。卡尔.海因茨一手拉着伊芙,一手拉着奥尔加,声音低沉地对众人说: “现在也没有必要再隐瞒下去了,奥尔加的确是我的家人,她是我的亲侄女,也是我哥哥在海外失散多年的幼女,她就是……歌莉的妹妹……” 之后,他扫视了一眼众人,没有任何回旋余地的说: “我之所以将这个秘密告诉你们,是因为我已经来到人生的最后一站了。可要是有谁胆敢将这件事告诉帝国的敌人、陷我的亲人于不利的境地,那么我就算死,也绝不会放过他!” 被卡尔.海因茨的目光所震摄,所有人都低下头,以无言的姿态表示他们必定会遵从首相的最后指示。就这样,这个婚礼宣告结束了,完成了这件人生大事的帝国首相,终于可以走上他人生归途了。 早在婚礼举行的几小时前,帝国的首相就曾经询问过他身边的人,用什么药物了结会更快、更加没有痛苦。得到的答案是氰酸钾——而且这也是目前守卫在地堡的禁卫军所能弄到的唯一用于自裁的药物了。开始的时候,由于担心这些存放在医院仓库里的药水已经失去了作用,所以首相对它颇为不放心,于是有人建议试验一下这种药物。在首相的默许下,他的其中一名副官将他的爱犬布玛牵来。这条温顺的牧羊狗,对自己越来越衰疲的主人摇着尾巴。可是当人们将氰酸钾灌入它的喉咙之后,不到三十秒,布玛就停止了呼吸,尾巴也不摇了。首相目睹了这种毒药的药力仍然有效,点了点头,但是眼光却落在自己那条忠诚的爱犬尸体上,在他身旁的副官长朱兹勒上校仿佛听到他在说: “好、好……你在那儿等着,小乖乖,我不会让你孤零零一个在那儿的。” 这个曾经对米德加尔德大陆多达数百万异教徒和奥登尼亚敌人的生死毫不在乎的男人,如今却因为目睹自己爱犬的死而黯然泪下。他命令将布玛的尸体埋葬在地堡上方的首相府后花园中——因为他相信,就算那些路德尼亚人再怎么凶残,也不会对自己的狗的尸体有所亵渎。而他自己,则拿着那瓶份量足以杀死十个成年人的氰酸钾回到了卧室里,在那儿等待着他的,是他的妻子伊芙.海因茨。 在自我了断之前,卡尔.海因茨将后事都交代下去,他吩咐众人要离开的马上离开——他不会责怪这些人了——要留下的也要各自保重。关于他的遗嘱和对帝国后事的安排,他通通都已经交待下去了。作为遗嘱的执行者,布鲁诺成为了胜利党的头号人物,而接管奥登尼亚神圣帝国的,将是海军部部长戴纳——要是让他知道这件事,肯定也会大吃一惊。卡尔.海因茨希望在自己走的时候,也要尽量走的无牵无挂。 快回房间之前,帝国的首相将自己的副官长拉到一边,对他说: “我和伊芙死后,尸体绝不能落在敌人的手里。要不然,那些路德尼亚人会像翁波里尼亚人对待法尔洛一样、将我们的尸体悬挂在公开场合示众。为了不使他们达到这种无耻的目的,你们必须在我们死后,将尸体烧掉!” 原本就心绪低沉的朱兹勒十分震惊,因为他没有想到,在首相死后自己还要承担这种任务。不过他回视着首相的双眼,还是点点头,说: “我明白了,请再给我一点时间,我得问外头的守军要点汽油。” 朱兹勒还真的照办了,他打电话给在奥登城东守卫的首都卫队司令官威纳上校打电话,要求他马上将两百升汽油送到首相府来。对此,对方的回答是: “你疯了吗?!” 因为他们的部队汽油也十分短缺,因此有不少车辆已经没法开动了。城内储存汽油的仓库目前又正处在路德尼亚人的炮火范围下,很难去那儿提取汽油。可是,朱兹勒对自己这位老朋友说: “无论如何你都得拿来,尽快!我现在只能拜托你了!” 在卧室的门前,首相伉俪依次跟众人握手。卡尔.海因茨脸色灰白,而他的新婚妻子则浑身微微颤抖,但还是带着一点笑容与众人道别。在来到副首相夫人面前时,这位向来高贵优雅的女人再也忍不住,跪倒在地。她被丈夫扶走了,而首相夫妇二人则进了卧室,关上了房门。这是众人最后一次看到卡尔.海因茨的身影。 过了二十分钟后,卧室里传来一声沉闷的枪声。守在隔壁房间的众人一下子明白发生了怎么一回事,可是他们都下意识地迟疑了一会儿,才起身到首相的卧室里察看。房间没有上锁,所以当他们一拧开门把手后就打开了房门,在房间中央的沙发上,海因茨夫妇倒在那儿,伊芙服用了那瓶之前毒死了布玛的氰酸钾,她脸色青紫、鼻孔渗血,显然断气极快。而那个曾经统治了奥登尼亚长达十二年、被视为神的男人,右手握着一把左轮手枪,他头部右侧的太阳穴上出现了一个黑黝黝的孔,里面的血还在向外涌出来。房间里似乎弥漫着一股杏仁的味道——这是氰酸钾的气味——这让众人一时间谁也没有说话。而站在他们面前的副首相,一眼瞥见了那柄左轮手枪,眼神中掠过恍然大悟的神情。他记得在二十多年前,当歌莉.海因茨自杀的时候,用的就是这把手枪。当自己的第一任妻子死后,卡尔.海因茨曾经握住这把手枪企图自杀,可是当时没有成功。没想到,在这么多年之后,他还是选择了用这把手枪自杀,也许是出于对往事的怀念?还是出于对那个深爱的女人的纪念?谁也不知道,他们现在只知道,帝国的神,倒下了。 在这个时候,首都卫队的威纳上校来到地堡了。他没有带着汽油,但骂骂咧咧的,责备他们不该对他下这样的指示。可是当他一眼看见朱兹勒的神情后,自己也呆了。因为对方的样子恐怖至极,好像已经窥见了世界末日。 “怎么了?发生了什么事?” “……首相,已经……死了。” “死……” 威纳对这个消息一时还反应不过来,而朱兹勒已经抓着他赶紧问汽油在哪里。威纳指指地堡上方,说: “我把汽油放在外头了,就在地堡门外,我不知道……” 在那种可怕的气氛下,他没有继续往下说。随后,他看到了被人抬出来的首相和他妻子的尸体,两人都被毛毯包裹着,虽然看不清头脸,可是其中一块毛毯上渗透出了血迹。这位坚守在奥登与路德尼亚人周旋了有一段时间的军官,在这片战场上并没有退缩过。可是如今他看到这两具尸体,只是下意识地咽了一口口水,头上冷汗直流。他这时才发现,朱兹勒带着抬尸体的军官们往外走,赶紧问他: “你们去哪儿?难道,这些汽油是用来……” “说对了,首相说过,绝不能将他的尸体落入敌人手里!来吧,我们得将他们抬到地堡上面去!” 于是威纳也来帮忙——不过事后他回想,自己当时的精神状态非常混乱,完全没有主见——几个男人七手八脚地将首相和他妻子的尸体搬上台阶,放在靠近地堡大门的地上。在那儿,有不少之前炮击所造成的弹坑,朱兹勒选择了其中一个比较宽敞的弹坑,与下属一起将尸体并排放在那里。在地堡的台阶上,副首相与布鲁诺等人则在那儿注视着一切,他们谁都没有开口说话,可是神情异常紧张畏惧。(未完待续,如欲知后事如何,请登陆www.qidian.com,章节更多,支持作者,支持正版阅读!)(未完待续) 最终章 (3) 汽油是有了,可是必须要将被烧毁的物体淋上汽油,然后才可以充分将那个物体燃烧干净。然而为首相的尸体浇汽油这项工作,不管是朱兹勒还是威纳,都不敢动手。他们面面相觑,朱兹勒还拿着一块从地堡里撕来的破布,当然用它来充当点火的工具。两人的迟疑引起了后方的副首相等人的不满,可是他们连上前的勇气也没有,更别说是浇汽油或是点火。 “让我来吧。” 奥尔加.弗金娜——现在应该更正为海因茨了——轻轻推开面前的那些男人,走到地堡外,站在那个弹坑旁。她拿起一罐汽油就往尸体上浇,完全看不出她有一点害怕或是退缩的样子。受到她的感染,朱兹勒和威纳也为尸体浇上汽油。威纳上校带来的汽油很充足,等到两具尸体和裹着他们的毛毯都被浇得湿透的时候,奥尔加接过朱兹勒手中的那块同样浸透了汽油的破布,后者将那块布用自己的打火机点燃了。奥尔加示意两人后退,然后她将那块着火的布扔到了尸体上。顿时,火焰吞噬了卡尔.海因茨与伊芙的尸体,浓烈的黑烟呛得人喘不过气来。他们不住后退,但还是注视着尸体燃烧的情况。火焰映红了奥尔加的脸,使她看上去多少显得不是那么苍白。在首相夫妇二人的尸体被燃烧之后,没有人注意到,副首相已经悄悄转身离去了。 在同一时刻,地堡内,副首相夫人按照之前的安排,将孩子们聚集到一起。她对自己的六个儿女们说: “下午的茶点时间快到了,快点儿,快坐好,妈妈会将巧克力派给你们。” 很快,有人将一个银盘送进房间里来,里面放着的的确是糖果。孩子们欢呼雀跃,感到十分高兴。因为他们已经有不知多少天没吃到巧克力了,没想到今天妈妈会突然将这份礼物送给他们。年纪最小的苏茜问: “妈妈,这是卡尔叔叔送给我们的吗?” 卡尔叔叔,就是指帝国的首相卡尔.海因茨了。孩子们当然不会知道,他们口中的“卡尔叔叔”现在已经躺在地堡的上方,被熊熊的火焰即将吞噬干净。他们的母亲微微一笑,说: “是的,孩子们。” 接下来,她将巧克力分到每个孩子的手里,并且叮嘱他们,不能马上吃,要等爸爸回来以后再吃。在接过那份巧克力的时候,小儿子威廉觉得有点不高兴,因为他不大喜欢吃巧克力,而是喜欢吃水果糖。他不明白妈妈为什么非要在这种时候给他们分派这种糖果。尤其是这些巧克力看上去包装得很简陋,而且闻起来好像还有股杏仁的味道。不喜欢这股味道的威廉,顺手将那块巧克力糖放进了口袋里,按照母亲的吩咐准备等爸爸回来后再吃。 首相的长女凡妮莎在接过那块糖的时候,眼神惊疑不定的看着母亲。当确认母亲的神情无异样后,她才鼓起勇气将巧克力握在手里。她忍不住问: “妈妈,刚才为什么那边那么吵,发生了什么事?” “什么事也没有,亲爱的。” 凡妮莎没有再问,她大概是看出来了,就算再问下去,母亲也不会认真回答自己的。 过了一会儿,他们的一家之主回来了。看到自己的妻儿坐在房间中,副首相让自己的副官和秘书到门外等候,他自己则进了房间——他的背影与之前卡尔.海因茨最后出现在人们眼前的背影显得颇为相似——坐在妻子身旁,看着孩子们。 与丈夫互看一眼之后,玛戈特.瓦莱里安温柔地对自己的儿女们说: “好啦,现在吃巧克力吧,记住,吃东西的时候不可以发出声音,要是巧克力有点苦,就将它咽下去,懂吗?” “知道了,妈妈。” 几个乖巧的小女孩撕开了包装纸,将巧克力送进了嘴里。副首相低下头,而他的妻子则看着每一个孩子。莉莲、科萝琳、科迪莉亚都吃下了自己手中的那块巧克力,而年纪最小的苏茜则一边抱着她心爱的白熊玩具,一边也在努力地将那块巧克力吞进肚子里。威廉慢吞吞地拿出口袋里的糖,他发现一旁的大姐凡妮莎没有吃糖的意思,而是惊恐地看着自己的父母和妹妹们。 “凡妮,你怎么了?” 威廉正觉得奇怪,忽然听到身旁发出了一些声响。回头一看,只见苏茜已经倒在了床上,那只硕大的白熊也掉在地板上。紧接着,莉莲她们也一头栽在床上,一动也不动。威廉不明白发生了怎么一回事,赶紧向父母求救: “爸爸妈妈,不好啦,姐姐她们!喂,苏茜,快醒醒,醒醒!” 他的请求没有得到父亲回应,而他的母亲则站起来,对仍然没有吃下巧克力的两个儿女说: “好啦,你们在等什么,快吃吧。没事的,她们只是睡着了而已。” 在她的注视下,威廉缓缓将那块糖打开,可是他身边的大姐凡妮莎叫了起来,少女稚气未脱的声音中充满了恐惧: “不,不要吃!” 她的这一声,令房间里顿时寂静下来。威廉不解地看着姐姐,又看看母亲,而后者的神情让他心生畏惧。只见母亲缓缓走到凡妮莎身边,轻声问: “你怎么了,凡妮?” “妈妈,我求你了!我不想吃巧克力!不,我今天什么也不想吃!” “可是你必须得吃点什么才行啊,我的宝贝。来吧,吃了它,吃了你就能睡个好觉了。” “不!妈妈,我还不想死!那里面,其实藏着毒药对吧?你要毒死我们!” 凡妮莎一边往床铺里缩,一边死死地瞪着自己的母亲。而玛戈特.瓦莱里安的神情一下子变得冰冷起来,可是她很快又镇静下来,对大女儿说: “相信妈妈,不会有事的,来吧,就是那么一会儿的工夫而已,或许会更短。” 在看到自己的哀求无效后,凡妮莎突然哭了起来,她不住地喊: “伊克哥哥呢?哥哥在哪儿?要是伊克哥哥在这里,他肯定不会让你们这么做的!我要去找哥哥、哥哥……” 听到这个无比熟悉的名字,不仅副首相的头更低了、威廉心里酸酸的,连瓦莱里安家的女主人也是眼圈一红,险些流泪。她坐到大女儿身边,紧紧握着对方的手,说: “就当是妈妈求你了,亲爱的,吃下去吧,真的……真的不会有事的,妈妈爱你们,妈妈不能眼睁睁地看着你们受苦呀……好孩子,听妈妈的话吧,啊?妈妈求你了!” 在母亲恳求的眼神下,凡妮莎动摇了。她看看始终一言不发的父亲,又看着眼前的母亲,知道自己已经无路可退。终于,当妈妈将那块巧克力放进她嘴里的时候,少女脸上挂着泪珠,咽下了那块致命的糖。玛戈特.瓦莱里安将长女已经没有知觉的身体轻轻放在床上,然后转身看着小儿子。面对着她那哀愁的神情,威廉显得不知所措,他从来没有见过母亲有这样的神情——尤其是在自己面前。 “威廉,你是个好孩子,对吧?” 男孩迟疑地点点头,事实上他根本不知道母亲这么问到底是什么意思。接着,他的妈妈温柔地哄着他,对他说: “吃了那块巧克力吧,不然它要融化了。” “……妈妈,姐姐和苏茜她们到底是怎么了?” “别问了,吃糖吧。” 正在这个时候,门外响起了异样的声音。好像是有什么人在门外冲撞似的,接着,门被猛地撞开,奥尔加冲了进来。她之前是推开了守在室外的副首相随从才撞开门的,可是眼前的一切令人触目惊心,也让她愣住了。副首相呆呆地看着这个女人,好像看着一头怪物;而他的妻子上前几步,冷冷地问: “你来干什么?” “我要问你干什么才对!你对她们都做了些什么?” “这是我们的家事,与你无关。” “与我无关,要是我再来晚一点……” 说着这句话的时候,奥尔加看了看威廉。男孩对于自己突然到来的朋友既高兴又觉得意外,他不明白,为什么自己的妈妈会这么不愿意看到奥尔加来到他们的房间。副首相夫人不愿理会对方,而是转过身来继续劝说自己的小儿子吃下巧克力。对此,奥尔加的声音从她背后传来: “该住手了吧?!” 副首相闭上双眼,好像什么也没听到似的。而他的妻子则直视着奥尔加,说: “你给我滚,我们的事情,用不着你来插手!” “好吧,这是你们瓦莱里安家的事,我是不应该插手的。可是瞧瞧你们都干了些什么?!” “我们干了些什么?帝国要灭亡了!而且,首相也……这样的世界,已经没有了所有的希望,它不值得孩子们生存!我作为一个母亲,不能让他们受苦,我怎么忍心……你又怎么会明白一个母亲的心情?!你懂什么!” “我是不懂为人母的心情,不过,我也当过别人的孩子。当我的母亲离开我的时候,她从来没有问过我的意见,甚至连自己的下落也不愿告诉我。是的,她们是你的孩子,但是作为别人子女的,难道就没有知道事实的权利吗?他们就没有选择的权利吗?为什么你不问问孩子们是怎么想的,他们愿不愿意按照你的做法去做?你有问过他们吗?” “他们是属于我的!他们必须得跟我在一起!我为了他们,花尽了一切心思,直到最后也一样……他们离不开我的,而且,他们继续活着,只会受苦……”(未完待续,如欲知后事如何,请登陆www.qidian.com,章节更多,支持作者,支持正版阅读!)(未完待续) 最终章 (4) 说着说着,副首相夫人突然转身抓着威廉的肩膀,死死地追问他: “告诉她,威廉!说你爱妈妈的,对吧?你愿意跟妈妈到任何地方去,是不是?不管妈妈说什么,你都会照做的,对吧?” 她那副绝望而歇斯底里的神情,在自己的小儿子看来,刚开始确实有些可怕。可是看着看着,威廉似乎明白到,现在的妈妈,不再是那个高高在上的母亲,而是一个急欲抓住救命稻草的妈妈。他缓缓点了点头,这让玛戈特.瓦莱里安欣喜若狂。她将儿子抱在怀里,不住地说: “是的,妈妈知道你是个乖孩子,你也爱妈妈,妈妈也爱你……我的小威廉……” 然而很快的,她就发现到了一些自己以往从来不曾发觉的东西。她的小儿子,一直注视着奥尔加,眼神中分明流露出强烈的不舍。而奥尔加也一样,她只是看着威廉,不愿离去。直到奥尔加默默转身离去的时候,威廉的眼睛也一直在盯着她的背影。小男孩似乎明白到,自己很可能是最后一次看到这个少女了。他的母亲在那一刹那明白到了什么,更让她觉得震惊的是,小儿子似乎已经有很久很久都没用如此眷恋的眼神看过自己了。 “威廉……” 男孩将自己的目光落在母亲的脸上,他好像一下子变成了一个懂事的人,轻轻地抚摸着母亲的脸颊,说: “我知道了,妈妈,既然这是你想要我做的事情,那么我会照办的。” “……” 玛戈特.瓦莱里安愣愣地看着他,她没有想到,自己一向看成是最孩子气的小儿子,竟然会有着如此体贴的一颗心,尤其是当他已经明白到自己的下场时,仍然不忘安慰母亲。她下意识地移开视线,却一眼看到了一旁的凡妮莎。那张纯洁的脸,嘴巴微微张开,好像在对母亲诉说着: “我不想死!” 玛戈特.瓦莱里安一下子崩溃了,她再也按捺不住,坐倒在地上不住地流泪。她原本想在最后的时刻履行母亲的职责,好让所有的儿女们不再受苦;可是在奥尔加出现、威廉回答自己后,她才发现,自己作为一个母亲,真正该做的到底是什么。她看到儿子正将巧克力往嘴里送,一下子打掉了那块糖,这让她的丈夫和小儿子都盯着她,不明白发生了什么事。 玛戈特.瓦莱里安擦干眼泪,她试图平静着自己,看着小儿子,说: “你喜欢那个奥尔加姐姐,是吗?” 威廉点点头,他的母亲又问: “如果让你跟她一起,到外面的世界去,你会害怕吗?” “会……”威廉刚想点头,不过又停下来。“不过跟奥佳在一起,我不怕。” “……是这样吗?那么,你跟她一起走吧。” “玛格!” 副首相终于忍不住开口了,可是他在看到妻子的眼神后,叹了口气,没有再干涉。玛戈特.瓦莱里安对自己的小儿子继续说: “你也看到了,她们现在都睡着了,妈妈和爸爸要留在这儿照顾她们,你跟着奥尔加,到外面去吧。记住,要听她的话,她会好好照顾你的。要是……要是……不,你们一定平安的,所以,去吧!” “妈妈,你不走吗?爸爸呢?” “不,我们现在还不能走,等时候一到,我们会上路的。你去找奥尔加吧,看起来,那个女孩应该会对你很好的,起码,她能教会你明白、许多我没有教导过你的事情……去吧……” 在母亲的催促下,威廉不得不离开了房间。他一步一回头,好像在盼望着母亲叫自己回去。可是直到他小小的身影消失在走廊尽头的时候,他的父母都没有离开房间将他带回去。在走上台阶之后,威廉看到了奥尔加,他一下子拉住对方的袖子,奥尔加浑身一颤,回头看到他,一把将他抱在怀里。两个人都在使劲抱着对方,不过一个人是不大清楚到底发生了什么事,而另一个人则是清楚得很。之后,奥尔加对威廉说: “要是你愿意的话,我可以带着你一起出去。虽然我走的路,可能没那么舒服,很辛苦……” 威廉没有说话,他只是一直拉着奥尔加的手,没有放开,似乎是在用这种方式表明,他同样不愿离开对方。或许小男孩并不清楚父母为什么要那么做,不过他起码知道,自己在这一天内,失去了太多太多。现在,他再也不想失去眼前自己这个所重视的人了。 当首相府地堡内的突围小组——里面就有奥尔加和威廉——离开地堡的时候,过了不久,副首相夫妇让随从将五个女儿的尸体抱到地堡上,然后两人挽着手臂走上来。看上去,他们神情平静,好像对即将发生在自己身上的事情没有一点感觉。他们的下场与首相夫妇完全一样,只不过是由禁卫军军官负责开枪将他们射杀,然后再按照之前处理首相尸体的方法,给两人的尸首浇上汽油,将残骸充分燃烧。瓦莱里安一家到此已经步入了末路,不过他们的两个后代,却逃过了一劫,并不在毁灭的范围中。 与奥尔加带着威廉从死亡和绝望中逃离的做法不同,奥登城外,却有人带着与威廉差不多大的男孩,进入到这片死亡的地带中。那个漂亮的金发女人,头一次解开了别佳手上的手铐,对他说: “你听到了吗?那些你所崇拜的英雄们,已经来到奥登城里头了。去找他们,找到他们,你的愿望就会成真了。” 或许是因为太不愿意呆在那个女人身边,别佳迟疑了一下,迅速地跑开了。他不知道那个女人说的话是不是属实,但现在他再也不希望继续跟那个女人在一起了。他要去找到自己心目中的那些英雄们,那些来自路德尼亚的英雄们! 别佳没有发现,在他身后,那个美丽得仿佛不像真人般的女人,嘴角处露出了浅浅的微笑。 呐喊声、厮杀声,还有各处响起的炮击声,充斥在别佳的耳边,他不知哪儿走才是正确的,因此心里下意识地选择到一些相对僻静的地方。在大街上,到处都是被轰炸过后的凄惨景象。他看到那边似乎有几个小孩,穿着黑色的禁卫军制服,靠在墙角旁。别佳嘀咕起来,不过还是打算走过去看看。他心想,都是小孩,他们应该不会对付自己吧。 可是他刚一走到那几个小孩面前,他就呆住了,因为那三个小孩确实是穿着奥军的禁卫军制服,而且很显然是奥登尼亚人的长相。可是他们其中一个脸被削去了半边、另一个倒在墙角根下,胸口出现了一个像他的头颅般大的洞、剩下那个,脸上还挂着一副圆圆的眼镜,眼神呆滞地看着天空。别佳看了一会儿,匆忙逃离了那里,他被吓坏了。这副景象,让他想起了自己的家乡。那里同样是充斥着这种难闻的硝烟气味和血的味道,而且自己的爷爷在死的时候,也是这种呆滞的眼神…… 别佳摔倒了,他爬起来,发现自己双手全是血。小男孩举目四望,他看到自己脚下和前方全是一些不穿衣服的女人,她们东歪西倒地躺在地上,偶尔还有苍蝇在她们身上掠过。男孩看到这一切,连迈开脚步奔跑的力气也没有了。 这时候,他听到了另一边好像传来了一些声音,那是小孩的哭声。好像还夹杂着一些笑声,而且在笑声中,他听到的是路德尼亚人所说的高地语!这让男孩顿时兴奋起来,他不顾脚下的尸体,入那个方向走去。果然,在那栋没有完全倒塌下来的房屋角落里,他看到了那些熟悉的身影。那穿着黄色制服的人,正是他是日思夜想都盼望见到的人啊!他们正是与自己父亲一样、为国效力的路军英雄!太好了,总算找到自己人了! 可是很快,男孩停下了脚步,因为他发现在那群英雄的身影中,还有他人的存在。那是一个被扯掉衣衫的女人,她竭力反抗着,可是还是被男人们踢倒在地上。那些穿着路军制服的男人们,说着地道的高地语,落进了男孩的耳朵里: “瞧这婊子,还想乱动弹呢……” “给她点厉害瞧瞧!” “喂,快点,该轮到我了!” 女人竭力向前爬着,因为在她的前面,有一个坐在地板上哇哇大哭的婴儿。可是她没爬多远,就发出一声惨叫,因为她的脚掌,被身后的路军军人用一把奥军的匕首刺穿了,插进了相对松软的泥地里,让她不能再前进一步。男人们好像并不着急,而是在继续肆意玩弄着这个奥登女人。一旁,是男人们粗俗的笑声和女人的惨叫声,另一边,却是那个婴儿近乎嘶哑的哭声。在外头,男孩完全呆了。他只能看到那些黄色的身影在自己眼前晃动,同时还伴随着那些可怕的声音。 渐渐的,也不知过了多久,房屋中那些穿着“英雄”制服的男人们,好像发现了在房子外呆站的男孩,他们朝他走过来。而别佳的眼中,只看到那身原本在自己心目中只象征着英雄、而如今却显得无比恐怖的颜色朝自己袭来。在极端的惊恐中,男孩发出了尖锐的呼声。这个声音,仿佛是从地狱中垂死的野兽所发出的。它如同一把利剑,刺穿了人们的耳膜,也刺穿了人的心。之后,一切都归于平静,仿佛什么也不曾有过。奥登,除了越来越多的炮声、爆炸声、厮杀声还有惨叫声以外,什么也不剩下了。 创世历1090年4月6日,奥登尼亚神圣帝国宣布无条件投降,被后世称为第二次神谕大战的战争于此结束。 (全书完)(未完待续,如欲知后事如何,请登陆www.qidian.com,章节更多,支持作者,支持正版阅读!)(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