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奇怪的合同》 第1章 佩里-梅森律师的机要秘书德拉-斯特里特小姐在她的姨妈家里度两周假。她姨妈住在波来罗海滩。梅森律师刚刚去圣地亚哥与一位当事人谈话,驱车回家时路过此地。正赶上是周六,阳光明媚,天气非常好。在德拉-斯特里特小姐的再三劝说和梅艾姨妈的热情邀请下,律师终于决定在波来罗海滩逗留一下。 德拉-斯特里特说:“正好,下周一早上我可以搭你的车回去上班。” “是为了搭车方便呢,还是你们俩串通好了逼我在这儿度周末?”梅森问。 “就算两者皆是吧,”德拉说,“谁不知道你是个大忙人,可再忙也不能把周六和周日都搭进去啊,要劳逸结合嘛。想想看,姨妈已经为你准备了一桌诱人的鸡肉汤团宴,这里的海滩上到处是身着泳装的美女。这还不算,我还有一个秘密要告诉你呢。” “现在什么秘密也吸引不了我。海浪、沙滩、美女、佳肴,有什么能比这更诱人的呢?法律业务枯燥索然,办公室的空气令人窒息,读那些干巴巴的法律文件真没劲。反正我今天是打定主意不走了。”梅森说。 “这么说,你对秘密不感兴趣了?”德拉眨着眼睛俏皮地说。 “不,我是说你找到了合适的理由把我留下来。至于秘密,不过是洒在蛋糕上的糖浆——起个点缀作用而已。” “快去换泳裤,半小时后沙滩上见。那时我再给你透露这个秘密。”她说。 “是关于有生命的?” “有生命的。” “两条腿的还是四条腿的?” “两条腿的。唉,你就甭打听了,反正一会儿你就知道了。” “好,20分钟后见。”梅森说,实际上他只用了18分钟。 他远远看见德拉四仰八叉地躺在沙滩上的一把大遮阳伞下。 “说吧,什么秘密?”他边问边欣赏地打量着她那晒得发黑的身体。 “该来了呀,”德拉开口道,“已经快中午了……哎,你肚子饿不饿?” “实不相瞒,我肚子早就饿扁了,”梅森说,“不过想到你姨妈那鲜美的鸡肉汤团,我觉得还是留着肚子好。” “要不你先吃点儿东西垫一垫吧——哎,等等,她来了。” 顺着德拉手指的方向看去,只见一位身材窈窕、金发碧眼的女人正沿着海边的湿沙带款款走来。 “看见了吧?”她问。 “看得一清二楚。”梅森说。 “瞧,那两条腿我没说错吧?” “的确是除你之外海滩上绝无仅有的两条腿。我猜你的秘密肯定是她为什么总是一人独行?” “只猜对了一部分。我们把东西放在这儿,跟在她后面走走怎么样?” “东西放在这儿没事吧?” “这儿是私人海滩,我反正从未碰到过麻烦。毛巾、浴衣、拖鞋。读物什么的从未丢过。” “那就走吧。”梅森说。 “那女人绕道去小餐馆了。”德拉说。 “我们怎么办?” “跟着她。那是一家专为洗海水浴的人开的快餐店,室外的。这下你可以大饱口福了。” “怎么个付费法?”梅森低头看看自己的泳裤问。 “要是登记住了旅馆的,签单就行。如果没登记,只要是海滩俱乐部成员也可以签单。” “你可答应我要给我透露秘密的。”梅森说。他们向餐馆走去。 “咱们可要说清,我答应的是给你透露秘密,可不是给你介绍姑娘。” “这难道有什么区别吗?” “当然有区别,区别大着呢,就像‘犯罪事实’和尸体。你曾多次讲过:一般人都以为凶杀案里的‘犯罪事实’就是尸体。可实际上,如果我没记错的话,你说过‘犯罪事实’指的是犯罪的主体事件,而不是受害者的尸体。” “原来如此,你给我透露的只是秘密,而不是秘密所包括的人。”梅森说。 “你总算弄明白了。”德拉说。这时他们已经走进餐厅,“不过还有一点,我留心观察她有10天了,发现她始终孤身一人,无人陪伴。仅这点便可说明她不是那么简单。” “你这个秘密还包括什么内容?”梅森问。 “你看她的身材如何?” “无可挑剔,十全十美。” “你以为她是减肥才保持了身材?” “有人说身材和嗓音是女人生活中最要紧的两件事。” “此话有理,”德拉说,“你看,她坐在那边一个座位上了,你再过来点儿就能看见她了。注意看她怎么点菜,有些事会让你吃惊的。”她提醒道。 梅森和德拉要了烤火腿三明治外加咖啡,身子靠在防水垫上,边吃边向那边看,几分钟后那个金发女郎面前端上来一杯像牛奶似的饮料。 “她在过份地节制食欲。”梅森说。 “告诉你吧,那是一种半奶半乳脂的饮料,”德拉说,“这个信息我是从服务员那里得到的,你再接着往下瞧,好戏还在后头呢!” 穿着泳装的金发女郎把那杯液体慢慢地喝了下去。服务员又端上来一块咝咝作响的牛排、法式炸薯条和一盘沙拉,上面浇着冰淇淋的苹果派,还有两块糖。 “我猜那两块糖是防备不到吃饭时间就饿的。”梅森说。 “你不知道,她4点钟还要回来吃茶点的,”德拉说,“她要吃一个巧克力圣代、一块大蛋糕,还要喝一杯巧克力奶。” 梅森好奇地挑起眉毛说:“我觉得你的兴趣是不是有点儿太过份,操心得太多。” “我还算多?我只是觉得太不可思议了。”德拉都快喊了出来,“告诉你吧,我买通了服务员,他们都在厨房里对此事议论纷纷。他们把她每天食用的卡路里加在一起一算,你猜怎么样?拿到好莱坞一说准会把人吓死的。” “她是为了把身材保持在合适的水平?”梅森问。 “确切地说不是保持合适的水平,而是让体型横向发展。等一会儿她签完单你再看她还干什么。”德拉说。 金发女郎吃完甜点,签了单,拿起两块糖向入口处走去。人口前有一个很大的地磅,带一个大刻度盘、大指针。她在上面站了好一会儿。 德拉说:“在最近的8天里她的体重增加了近7磅。” “你一直在观察着她?” “是的,而且让我吃惊。这姑娘好像在拼命地增加自己的体重,并且效果显著。” “她这么做有多久了?”梅森问。 “听服务员说大概两周左右。” “这条信息不会是白来的吧?”梅森问。 “是5个美元换来的。” 梅森沉思地说:“这的确是一件值得注意的事。” “你不是也看见了吗?”德拉说。这时金发姑娘离开地磅穿门而过。 “现在她该干什么去了?”梅森问。 “她在沙滩上有一把大伞,现在她该躺在下面,打打盹看看书什么的了。” “她不活动活动?” “哦,是的,活动会使她增加食欲。不过,梅森先生,看来你那男性眼光未受过专门训练,因此欣赏不了这种现象:你看见她的泳装没有,紧绷在身上,已经不能再撑了,随时都可能有撑裂的危险。” “这些事你对姨妈讲过吧?”梅森问。 “我跟她提过两三次,她昨天还和我一起到海边来亲眼看了看。” “姨妈不认识她吗?”梅森问。 德拉想了想说:“我觉得姨妈认识她。姨妈脸上总是挂着文雅的笑容,对人随和。我们在餐馆用餐和在伞下休息时,她总戴着一副深色墨镜,似乎不想让金发女郎认出她来。” “但是她没说过什么吧?” “没有。她这几天一直忙着准备她的鸡肉汤团和莱点什么的。” 梅森签了单转身对德拉说:“这里面好像有点儿文章,有什么不愿公开的秘密。” “我也这么想,可能是什么呢?”德拉说。 “她是不是总是一人独行?” “她拒绝和海滩上那些色迷迷的男人来往,能做到这一点可并不是件容易事。”德拉强调地说。 “这么说,你就不能完全做到这点?”梅森打趣地问。 “我只不过是在拒绝时表现得不够坚决,但是我让所有这里的人都知道,我把周六和周日都留给了你。” “显然你已经夸下海口能让我留下来。”梅森说。 德拉笑了:“你也应该为我想想嘛,梅森先生,你要是不来,我这一下午真不知道该怎么过,晚上也没人陪我跳舞了。” 梅森若有所思地说:“浇着冰淇淋的苹果派,巧克力奶……我看这里面一定有点儿问题。德拉,一个正在发展下去的身躯已经把定形的泳衣撑得快要裂开了,这事不妙啊。” “我们干脆在这儿设一个海滩办公室算了。” “我想我们的当事人还不会把事情弄到那份上。” “当然,泳衣虽有弹力但也有限,裂开怎么得了。”德拉说。 第2章 梅艾-柯尔比姨妈热情洋溢地迎接佩里-梅森,“这么长时间不见,我以为永远也见不到你了,”她说,“你把德拉也弄得总不着家,一年四季忙个不停。” “是啊,姨妈。时间过得飞快,转眼又是几个月过去了。我们忙完一个案子又接着忙另一个,连喘口气的功夫都没有。” “你们还是悠着点儿好。人都是肉长的嘛,哪个经得起这么折腾呀?快请进,里面请,我这儿还有位客人要拜见你呢!” 德拉站在门口,梅艾姨妈一边把梅森往屋里让,一边挤了挤眼说:“让我来介绍一下,这位是黛安娜-爱尔德小姐,这位就是佩里-梅森先生。” 一个年轻姑娘站在窗边,她就是下午在海边见到的那位金发女郎。 她朝梅森伸伸手迷人地一笑说:“能认识您真是荣幸之至。久仰您的大名,早想有机会亲自拜见您一面。今天多亏柯尔比太太搭桥,她真是个热心人。” 梅森瞥了德拉一眼,见她摇了摇头便说:“你过奖了,爱尔德小姐,荣幸的是我。” 黛安娜-爱尔德说:“上周我在沙滩见到您的秘书,但却不知她是谁,我这人真是有眼不识泰山。她漂亮出众,气质不凡,大家都以为她是——” “得了,黛安娜,让我们大家都自惭形秽的是你。”德拉说。 梅艾姨妈说:“好了,现在我们大家去喝点儿上等的马丁尼酒,然后再吃饭——鸡肉汤团。” 黛安娜说:“这里的人都知道柯尔比太太的鸡肉汤团,它们几乎与梅森先生一样赫赫有名。” “想吃吗?”德拉问。 “还用说,我早就垂涎三尺了。” 他们俩迅速交换了一下眼色。 喝完酒,趁还没有人座吃饭,梅森把德拉支到一边小声问: “这是怎么回事?是圈套还是陷阱?” “我看都不像。不过是姨妈想让我们吃一惊罢了。她知道我对黛安娜感兴趣,她又和黛安娜有交情,所以就把她请过来了。”德拉说,“梅艾姨妈考虑问题一般还比较周到。她知道这里好多人都想见见你,但是你来这儿吃饭时,她从不请外人,这次是例外。” “有什么发现吗?” 德拉正想说什么,梅艾姨妈说话了:“来吧,你们二位。你们谈业务也好,谈情说爱也好,总不能饿着肚子谈吧。过这边来坐。佩里,你坐这儿,德拉,你坐那儿,黛安娜挨着我。大家都别客气,想吃什么就自己动手吧。” 半小时后,他们吃完了热馅饼和咖啡,德拉拍着肚子说:“哦,真是太好吃了,姨妈。不过我担心我这下子起码增加了一磅半体重。” “我也是——不过这正是我希望的。”黛安娜说。 梅森抬了抬眉毛。 过了片刻德拉问:“你为什么希望如此?” “是的,因为我正在努力增加体重。” 德拉朝她的身上看了一眼,黛安娜不好意思地笑了笑说:“有些事我不便说,我知道你们会不理解,认为我哪需要增加什么体重,可实际上,我,我不得不再增加4磅。” “你不是打算改行当角斗士吧?”德拉说,“哦,黛安娜,玩笑归玩笑,话说回来,我确实不明白你为什么要这么做?” 梅森的眉毛挑起,也做了一个无声的提问。 黛安娜脸红了,她说:“我不知该从哪儿说起,这件事,哦,真是对不起。” “不是我们好管闲事,”德拉说,“但是既然你已经引起了我们的好奇心,就不妨让我们满足一下吧。况且我最了解我的老板了,他的好奇心一旦被勾起,就像大楼里的白蚁一样会啃得他六神无主,不得安宁,不弄个水落石出不会罢休。如果不保密,你就讲一讲吧。” “这确实是属于机密范围的,我本不想把它说出来,”黛安娜说,“不过我了解柯尔比太太的为人,她嘴很严,从不说长道短的,这是她为人的一大优点。至于你们,一个是律师,一个是律师秘书,更不会把这事拿出去乱讲。” “那就快说吧。”德拉催促道。 “事情是这样,我要当新潮时装模特儿了。”黛安娜说。 “新潮时装模特儿?”德拉问,黛安娜顿了一下,不好意思地笑了笑。 “这事乍听起来有些荒唐,”她说,“但是,对增加的体重我会得到报酬,并且……怎么说呢,就是这么回事。” “等等,”德拉说,“说白了就是你增加体重就有人付你钱,是吧?” “是的,总共要增加12磅。” “有时间限制吗?” “有。” “还有人付钱?” “对,是一些设计家。这事听起来是有点儿离奇……我也不知该从哪儿说起。总而言之,有些服装设计大师认为现在大多数人都赶时髦,追求身材美,所以就拼命减肥、节制食欲,其实这种现象是违反人的天性的,他们认为如果人们不太理会节食,想吃多少就吃多少,随心所欲地生活,生活就会更轻松、愉快。 “当然,有些人是天生肥胖,我的设计家也不喜欢那种体形。他们希望的是——拿他们的话说,是体态丰满的年轻姑娘。太瘦的人要逐渐增加体重,等增加到合适的程度时,再穿上他们设计的新款式服装。等我增加到合适的体重时,他们还要给我拍模特儿照,让我上电视、拍电影,广为宣传我,我将成为一个新潮模特儿,领导服装新潮流。 “你们知道吗?时装表演会上的那些身材苗条的名模儿,她们穿着各式时装扭着杨柳细腰在台上表演,可台下的那些观看表演的女人们却个个几乎都比模特儿们重20至30磅。 “我的设计家们让医生给我做了检查,医生说我再增加20至30磅同时仍保持腰围和身材基本不变没问题——他们还说,要努力创造一种曲线美的时装,反映出女性的……哎呀,我说这些干什么?” 黛安娜突然用手捂住涨红的脸说:“我说这些是不是太离谱了。” “没什么,”梅森说,“我很感兴趣。我觉得这事还挺深奥的。你刚才说到了你的设计家,是个时装公司吗?” “其实,我也不知道设计家是谁,我只是通过一个代理……按合同规定,这件事我对谁都要守口如瓶的。” “哦,是这样。”梅森说。 “你的体重增加了吗?”德拉问。 “当然了。其实最近5年内我一直都在注意节食,认真节制每一卡路里的摄入量。但是现在好了,我可以放开肚子想吃什么就吃什么,我的胃口已经好到非吃不可的程度。增加体重没什么难的,难的是当我增加到一定程度时能否控制住饮食。我担心我会控制不住再超标了。” 梅森说:“其实,你的体形已经让女人们都羡慕了,你具备了让服装商能卖出新潮服装的体形。” “没错,推销新潮服装正是这件事情的目的所在。他们就是想大批推销这种时装。他们知道女人们其实都不愿意忍饥挨饿地节食保持体形,而像我——换句话说,如果能发现一个合适的模特儿,他们就能开创一种新潮时装,就能赚大钱。” “于是他们就发现了你,”梅森说着举起盛咖啡的杯子,对着有些窘迫的黛安娜笑着说,“来,黛安娜,为你的成功干一杯!” 15分钟后,梅森把德拉拉到一边说:“德拉,黛安娜的这件事有点儿不大对头。她说过还有合同,肯定是书面的,可她是个不错的女孩儿,我不忍心看着她就这么把自己的身材给毁了。这样,我找个借口离开,你留下来找机会好好和她谈一谈,你们女人对女人总是好说的。注意多套点儿有关合同的情况。你在律师事务所也干了这么久了,只要能弄到那份合同看一眼,就会发现一些问题。” “要真的因为增加体重就能挣钱,那她的生活可就太理想化了,她会乐坏了。”德拉担心地说。 “如果没有人突然嫁祸于她,就先让她继续生活在理想中,保持曲线美吧。”梅森说。 德拉笑了,“增加体重还不容易?想增加很快就增加了。但是要减轻体重却不那么容易了,甚至会很痛苦。到底是谁想要她这么做呢?我的意思是,为什么有人要签这样的合同?” “黛安娜和你姨妈是好朋友,我们要帮帮她。这事我看先这么办吧!”梅森说。 第3章 第二天上午10点钟,梅森房间的电话铃响了。 “收拾好了吗?”德拉在电话里问。 “收拾好了,一切就绪。”梅森说,“你现在在哪儿?” “楼下的大厅里。” “有什么消息吗?” “有,是关于那份合同的。” “什么合同?哦,你是说黛安娜-爱尔德的那份合同?” “是的。” “你弄清楚了?” “不仅弄清楚了,我连合同都搞到手了。” “干得不错!”梅森说,“上楼来吧,我在电梯口等你。” 梅森见了德拉问:“你吃早饭了吗?” “还没有,你呢?” 梅森摇了摇头。 “我饿死了。”她说。 “进屋吧,”梅森说,“我让他们立即送点儿吃的来,我们到阳台上去吃,边吃边看看大海,多有情趣啊!” 梅森给服务台打电话,订了一份火腿牛排,两份煎蛋、一壶咖啡,还有吐司。 德拉走到大镜子面前,打量着镜子里的自己说:“我担心别受黛安娜的影响,不节制食欲地任其发展下去。” “不会的,这儿的早餐不含脂肪。”梅森说。 “我可从来都是数着卡路里吃喝的,结果现在却受到黛安娜增重能挣钱的影响,食欲好像有所增加,我似乎觉得还应该再要点儿甜面圈和肉丁烤菜,土豆条什么的。” “真的吗?”梅森问着,伸手去拿电话。 “你还当真了吗?”她笑了,“我不过说说而已,开个玩笑。你还是先看看这份合同吧,你可要当心说不定你也要失去一位秘书小姐。唉——怎么就没人把这么便宜的事告诉我呢?” “受影响了不是?”梅森说。 “好事是不会从天而降的,事在人为嘛。我也正在考虑怎样才能争取到这份美差。想想看,喜欢吃什么就放开肚子吃,增加了重量还有人付你钱,一份有保障的收入,况且也用不着担什么心,只要该胖的地方一定会胖,不该胖的地方一定不会胖。” “什么是该胖的地方?”梅森问。 “就是你们男人爱注意的地方呗!”她说。 梅森稳坐在一把椅子里,翻了翻合同,眉头皱起,细读起来。 服务员拿来早餐和餐桌时,梅森已经看完了合同。 德拉看着服务员把餐桌在阳台上摆好离开了房间、梅森慢慢地呷了一口咖啡后,才发活:“怎么样,感觉如何?” “这是我所看过的最糟糕的一份合同。”梅森说。 “我以为你会对它感兴趣呢。”德拉说。 “奇怪的是,乍一看这份合同完全符合合同的逻辑,合乎情理,可实际上通篇说的好像是在行善。比如,甲方同意黛安娜的担心:即增加体重可能会给她的秘书工作带来不良影响,同时承认在双方签定这份合同时,乙方完全有机会继续受聘为一家律师事务所的年薪5200美元的秘书。” “但由于甲方希望乙方放弃现有的秘书工作,一心一意投身于模特儿事业,特此保证她将获得每周100美元的收入,支付时间为每星期六上午。” “此外,作为乙方,黛安娜同意在10周内增加体重12磅,签约后立即辞去现任工作,坚持在海滩散步,尽可能多地接受日光浴。” “双方同意,在甲方要求的时候,乙方可以穿比基尼泳装照相,但甲方不得要求乙方裸体。如果乙方在穿泳装照相时提出要求,可由一名女士相陪。” “听着,下面到了合同最精彩的部分了,”梅森说,“合同是这样写的:经双方再三协商认为,黛安娜的总收入将会大大超过每年5200美元,这个数目将是甲方保证的最低收入,黛安娜有权如数得到。但是,如果她所得总收入超过这个数,超过部分则要与甲方五五分成。由于甲方要承担不可预计风险,故双方同意对乙方的总收入进行定义,以便对她在合同期内从任何渠道所得到的任何收人进行五五分成。” “本合同有效期为两年,甲方有权续签两年合同。如续签的合同到期,还可以再续签两年。” “在合同有效期内,乙方从任何来源所得超过每周100美元的收入,都将视为应与甲方五五分成的总收入,无论收入来源是模特儿表演、健身课、特写照、上电影、拍电视,或其他来源,包括选美奖,礼品等,包括任何遗产、遗物等等;并在此申明,由于甲方对合同期内乙方的收入提供了担保,制定了使乙方在公众场所出人头地的计划,并提供乙方很多增加收入的机会,因此甲方有权获得总收入的一半,不论收入来源如何,不论是否由于甲方代表乙方直接或间接的努力的结果,不论是否由于甲方努力公开宣传的结果。” 梅森举起刀叉,把火腿牛排一分两半,放在德拉盘子里一半,给自己留了一半,然后全神贯注地吃起火腿和煎蛋来。 “接着讲啊。”德拉说。 “黛安娜是个招人喜欢的女孩儿。”梅森说。 “是啊,尤其是她那优美的身材,婀娜多姿。”德拉说。 梅森点点头。 “那么有魅力,哪个男人见了能无动于衷呢?”德拉又说。 “这是什么意思?”梅森问。 “你以为甲方不是看上了她这一点吗?” 梅森说:“我从事律师这么多年了,什么稀奇古怪的合同我都见过,可是像这种合同还真不多见。甲方是不是一见美人儿就不由自主地发起慈悲来了?” “我从事秘书工作年头也不少了,什么样的事没见过?依我看,这份合同并没有什么与众不同的。”德拉故意有板有眼地说。 “按照这个合同的条款,如果黛安娜碰上一个百万富翁,得到价值10万美元的贵重礼物,或者嫁给一位百万富翁,等他死了,得到上百万美元的遗产,她都得分给甲方50%。”梅森说。 “嫁一个百万富翁,这对我们这样的一个小城市里的律师事务所的秘书来说,可是件可望不可及的事。” 突然,梅森习惯性地把手指捻得“劈啪”作响。 “弄明白了?”德拉问。 “我只是找到一种解释,”梅森说,“但不知道是否对路,不管怎样也算作一种解释。” “快别兜圈子了,说啊,我这段时间算被这事给搅糊涂了。”德拉说。 梅森说:“我们假设甲方,即这个叫哈里森-博雷的人,认识了一个非常有钱的人,这个富人有点儿古怪——专对富有性感的金头发的女人感兴趣。” “我们还假设这个博雷帮他的富人朋友到处寻找他需要的那种女人。于是他在海滩上一边装作休假,一边透过泳衣观察周围的女人,他认为黛安娜是最接近的目标,不过可惜她还不够丰满,缺乏一定的曲线。” “要是黛安娜不够丰满、缺乏曲线,我的身材不就成了麻杆儿了吗?”德拉插了一句。 “个人喜好不同,”梅森没太理会她的话接着往下说,“这个富有而又古怪的人有一个与众不同的特点,他有得是钱却不喜欢太瘦弱、太苗条的女人,而偏偏喜欢胖而不肥、体态丰腴、身材健美的年轻姑娘。” “八成是个老色鬼。”德拉说着,忿忿地眯起眼睛。 “是啊,完全可能。”梅森说,“有些既有钱又古怪的老色鬼恨不得能返老还童才好。也许年轻时他就曾与一位特别性感的金发女郎有过一段风流韵事,那位金发女郎也长着一对与黛安娜一样的坦率真诚、清澈明亮的蓝眼清。 “所以博雷就和黛安娜签了这么份合同。他让她增加体重,让她照他的话去做。然后在一个合适的时候便把她介绍给那个被蒙在鼓里做春梦的老色鬼,就等着美梦成真了。 “事情的发展会有几种可能。那个受骗上当的倒霉鬼可能只是与黛安娜有来往,博雷躲在幕后操纵这场骗局;也有可能那人不仅以礼物慷慨馈赠黛安娜,而且,若博雷操纵得手,双方产生爱情,最终还会结为伉俪。” “这样一来,就便宜了博雷,他不费吹灰之力只要黛安娜得到什么都有他的一半儿。”德拉说,“有时爱情就是个悲剧,结婚不过是一个美丽的肥皂泡——迟早是要破灭的。” “接着,合同就起作用了,”梅森说,“按合同规定,在合同期间乙方所获任何钱财,无论是遗产还是遗物,都要视为总收入的一部分。博雷如意算盘是:那个有钱的丈夫虽然达到目的,得到了如花似玉的年轻妻子,可是好景不长,不久便一命呜呼了,而黛安娜继承了他的大笔遗产,博雷则站在她身后举着一把刀与她平分秋色。” 德拉想了想问:“这就是你的解释?” “不仅如此,这也是合同为什么可以一而再、再而三地延长的解释。只要甲方愿意,这个合同就可以有效两年、四年或六年。虽然他是希望越早越好,能在两年之内有结果更好,但是如果不可能,假如那个老不死的比他预计的能活,他就再延期下去,到了四年头上还没死,还可以再续两年。” “那黛安娜呢?博雷是要让她去当杀人犯吗?”德拉问。 “不,不会的,”梅森说,“他不会那么做。” “为什么?” “因为杀人犯是不能从被杀的人那儿继承遗产的,”梅森说,“因此,博雷不管怎么在幕后操纵,他一定要让那个有钱的丈夫自然死亡。如果他被杀死,杀人犯也一定要是别人。作为遗孀,黛安娜会合法继承万贯遗产,而促成这件事、把黛安娜带入众人眼中又让她与其丈夫成婚的博雷,这时候便会从幕后跳出,拿出合同,理所应当地要他的五五分成。” “如果是这种情况,公众会认为这份合同是违反道德、动机不纯、影响十分恶劣的,还怎么会让它执行呢?” “当然,但是正因为是这么一种情况,有着这么一个背景,黛安娜就要考虑一下了。如果她真的成了一位腰缠万贯的遗孀,自己还年轻又有前途,她未必想把生活中这段插曲,即节食、增重、有意勾引百万富翁以及其他等等她认为不太光彩的事让众人知道,那显然对她没好处。” “总之,当哈里森-博雷在海滩上寻找美女并看上了黛安娜时,她的美丽就使她成为一棵潜在的摇钱树。”德拉说。 “还不能这么说,”梅森说,“别忘了,黛安娜虽然具有脱衣舞女也比不了的身材,可本质上却是一个心地纯洁的姑娘。这些也正是博雷看中的地方,所以他才舍得出资。我敢说,这种外表与内心之美融为一体的姑娘,是打着灯笼也难找的。” “按一般说法,像黛安娜这样身材好、相貌美的女孩子都有点儿浅薄,她们追求虚荣、玩世不恭,而黛安娜则不同,她单纯,善良,聪明而又贤惠。” “我看是黛安娜的这些优点让你动心了吧?”德拉说。 梅森目光严肃地问:“黛安娜跟你提博雷了吗?都说了些什么?” “几乎没怎么提,她好像不太了解他。” “黛安娜当过律师事务所的秘书,她当然意识到自己有一个什么样的身段,这对她来说是何等重要。要是腰围变粗,整个体形就变了,所以她常去游泳、散步。夏天下午5点她就下班,趁大黑穿上泳装去海边游泳、散步,不间断活动。” “她就一个人去?”梅森问。 “她喜欢一个人,她喜欢一个人运动。有些男人也想和她一起游泳但都受不了她那种运动方式。没几个男人能跟上她的运动节奏。她有时散步,有时跑,有时游泳,有时又晒日光浴。 “她还喜欢站在镜子面前欣赏自己的裸体。体形好的女人都喜欢这样。由于对泳装穿着是有规定的,但穿泳装经太阳一晒就会在身上留下一道道印子,这是她最恨的了。所以她干脆在后院修了个日光浴场,每天都要躺在那里晒裸体浴。 “在签这份合同前差不多三个星期时,她发现有人老盯着她,后来被一个男人跟上了。那个男人30左右岁数,目光炯炯,举止洒脱,看上去像是个电影明星。” “后来呢?”梅森问。 “开始没什么事,黛安娜习惯于引人注目,对男人对她做无礼举动也习以为常,不大惊小怪,她对这些能不露声色地从容应付。 “终于有一天博雷走到她面前对她说他有一个业务方面的建议想和她探讨。她对他说,你离我远点儿,别没事找事。他说他真的有正经事找她,是有关她能在好莱坞谋到一个相当不错的位置的事,有关她的前途,她肯定会感兴趣的。 “黛安娜一听当然感兴趣,于是博雷就开始滔滔不绝地讲起他那套新潮时装的事,说什么如今苗条身材的女人都变得不稀罕了,那个最受欢迎的女演员梅里-韦斯特只要一种新款式服装上了她的身,满大街的女人都着了魔似地跟着模仿,其实大自然并不希望女人们都变得千篇一律杨柳细腰的,女人成熟以后,身材应该丰满才好。 “黛安娜说博雷很有口才,知识面广,他的建议很有说服力。 “黛安娜所要做的就是增加体重和加强锻炼,使肌肉丰满,但不肥胖。博雷特别强调后一点。” “后来,他们就签了合同了?”梅森说,“她没有听听别人的意见和劝说吗?她当时不正在律师事务所做事吗?” “没有,她没有征求任何人的意见,”德拉说,“博雷特别嘱咐她千万不要和任何人提起这件事,再好的朋友也不能说。要是有人问起辞退工作的理由,就随便说一个,绝不能把这事说出去。” “博雷对她说,因为他想让这种新式服装真正具有个性化,要让女人们先了解黛安娜的身材美,然后再意识到她们找到了一种合适的新潮服装样式。博雷还对她说,女人对新式的服装心理上开始都有抵触,等到时兴起来了,她们又都争先恐后地赶时髦。” “博雷给黛安娜出主意说让她尽可能多地吸引人们的注意,然后他还要安排她去进行有关健美的讲演,稿子由他来写,她照着念就行。主要是宣传大自然,希望女人们具有曲线美,男人们喜欢有曲线的女人,那些杨柳细腰、一走三晃。病病恹恹的模特儿不过是服装设计师琢磨出来的艺术副产品,她们矫揉造作,令人作呕。” “博雷说,他的这种新潮时装将很快在全国时兴起来,所有的女人都会把节制食欲抛到九霄云外,开始适当地增加体重,但只能让身体变得丰满,不能变得臃肿肥胖。他打算专门开设一个黛安娜系列工作室,专门研究健美的体形和动人的曲线。” “够了,我不想再听这家伙胡言乱语了。”梅森说。 “这也算是一个行当,谁不想下小赌注赚大钱呢?” “那也得看干什么!”梅森说,“这个赌注也下得太玄乎了……好吧,接着讲,签了合同后又怎么样了?博雷这个家伙是不是把她骗得百依百顺,整天死缠着她?” “这方面倒是出乎意料,”德拉说,“黛安娜也怕他来这手,因此总有些不放心。后来博雷见她犹犹豫豫的,就直截了当地对她说,他不是那号人,一旦签了合同,她就会看不见他了。他还有好多正事要办,他要去好莱坞、纽约、巴黎等地忙自己的事,跑跑广告推销等。这样,黛安娜就和他签了合同。” “签合同后,黛安娜就真的再也没见过他,只在电话里通过话。博雷经常打电话给她,从电话里黛安娜发现虽然不见他的影子,但是她的一举一动都好像在他的密切监视之中。” “这倒挺有意思。”梅森说。 “可黛安娜觉得这让她十分讨厌。” “那她怎么得到那100美元呢?”梅森问。 “每个星期六上午她都会收到一封装有支票的信。支票的签名是好莱坞荐才模特儿代理公司总经理哈里森-博雷。” “德拉,”梅森说,“这件事我们刚刚接触,还不好断言它肯定与某个谋杀案有联系。但是这件事是会慢慢发展的,随着发展,有些事情就会越来越清楚。博雷的那些话显然是值得怀疑的,合同语言虽然看似严肃,却丝毫经不起推敲,一推敲就漏洞百出,纯粹是一派花言巧语。 “我倒是希望我们能尽早地发现潜在谋杀案的蛛丝马迹,而不能等到已经出现危险了,还没有任何反应。我的设想是,等博雷把黛安娜介绍给他的百万富翁,我们就见机行事,到时我们会给博雷来个出奇不意,让博雷有口难辩、束手就擒,说不定能让黛安娜就此发一笔大财。” “别忘了,按合同规定,黛安娜每发一笔财,就有博雷的一半。”德拉说。 “规定是规定,规定有时也未必就行得通。”梅森说,“我们暂时假定博雷没安什么坏心,你把合同先还给黛安娜,我们在暗中多关照着她。” “是啦,早知道你会这么做。”德拉说。 梅森的目光扫了她一眼,但除了脸上那纯洁无瑕的表情外,没发现其他什么。 电话铃响了,德拉拿起电话。 “喂,你好,这里是梅森先生的房间。”德拉说。 电话里传来黛安娜慌张的声音。 “喂,是德拉吗?太好了,可算找到你了。是你姨妈告我你在这儿的。德拉,那份合同我得马上拿回来。很抱歉,我实在是不得已。合同的事你没有和别人说起吧?” “为什么要拿回去?”德拉问。 “因为,因为我觉得不应该给别人看这份合同。按规定,我是不能过早地、不适时地对这件事进行宣传的。天哪,德拉,都是我不好,不该把合同给你,也不该把有关合同安排说出去。这事至今我只对你一个人讲过。博雷先生反复告诫我,千万不要对外人讲,最好的朋友也不能讲,否则一传十,十传百地一传开,新闻媒介就会抓住不放闹得满城风雨,这种过早宣传很有可能会造成不好的结果。” “博雷说过他们在把我作为新潮模特儿推出亮相时,首先要对我进行各种宣传,让我上电影,去电影厂试镜头,但在这些还没准备好之前,不能透露半点儿风声。不能让那些四处投机取巧捕捉信息的记者们抢先一步。” “你是不是想让我把这个合同寄给你?”德拉问。 “如果合同还在你那儿,我这就去取回来。” “你现在何处?” “离你们住的地方三街区远的一个杂货铺里。” “那你就来取吧,我等着你。”德拉说。 她放下电话,转身朝着梅森,见他两眼含着关切的目光。 “是黛安娜吗?”梅森问。 “对,是她。” “她想把合同要回去?” “嗯。” 梅森沉思着把目光移向天花板,“她是不是要自己来取?” “是的。” “她为什么会突然变得这么担心了呢?” “她没说。” “如果她来,就请她进来,就说我有话对她说。”梅森说。 梅森点着一支烟,看着缕缕青烟飘浮而上。 他终于又说话了:“这个哈里森-博雷十分可疑,他可能比我想象得更狡猾。” 说完他陷入沉思,默不作声,直到门铃响起,德拉上前开门。 黛安娜站在门口说:“德拉,太谢谢你了。我就不进去了。你把东西给我,我马上就走。” “请进来吧。”梅森邀请道。 德拉把门开大了些,黛安娜站在门口急忙说:“不,谢谢了,梅森先生,我就不打扰了,我还有事这就走了。” “请进,我有话要对你说。” “我……” 梅森指了指椅子示意让她坐下。 黛安娜不好意思回绝律师的邀请,进退两难,犹豫片刻还是进来了。“我确实还有点儿事,况且我也不想打扰你们。我让德拉小姐看了我的合同,因为我看她挺感兴趣的。其实,我就是有点儿不放心,只要合同在就好,您不知道,这份合同对我来说有多重要。” “你有监护人吗?”梅森问。 “没有,我母亲六个月前刚去世。” “她给你留下什么遗产了吗?”梅森漫不经心地问。 “天啊,哪有什么遗产。她倒是给我留了一封遗书,上面写着一切都留给我所有。可她有什么值钱的东西留给我?倒是我一直在赡养着她。我不得不求有一份稳定的工作。我不是没想过——比如搬到城里住,但是母亲不同意,她喜欢这里,我又不忍心把她一人扔在这儿不管。可这儿实在离城里太远,来回上下班不方便。” “你父亲还活着吗?” “我10岁时父亲就死了。好了,梅森先生,我不能再耽误您的时间了,况且,还有人在等着我,我只好先告辞了。” “那好,德拉,把合同给她。”梅森朝德拉点点头,示意把合同交给黛安娜。 黛安娜接过合同,羞怯地和梅森握了握手表示感谢,她说:“真是太谢谢您了,梅森先生,认识您真荣幸。”然后转过身,迅速走出门,头也不回地向走廊的另一头跑去。 “这下子完事了。”德拉关上门说。 梅森摇摇头说:“这姑娘需要人照看着点儿。” “合同不是还给她了吗?” “那博雷呢?” “鬼知道。” “博雷答应过每周付她100美元,”梅森说,“每年付她5200美元。可是他要是突然不付了会怎么样呢?” “这方面博雷也许会说话算话的。” “如果博雷确实有钱还好说,但是现在谁能保证他确实有钱呢?没有人了解他。”梅森说。 “黛安娜把工作辞退了,又把体重增加了——上山容易下山难,涨潮的时候往海湾外划船挺容易,可你想划回去,可就不那么容易了。” “假如某个星期六早上邮局没有寄来100美元,假如她给博雷的办公室打电话没有人回电话,那怎么办?” “那样的话,黛安娜可就惨了,处境会非常难,”德拉说,“不过既使她没辞去那份工作,不定哪天老板一不高兴也会对她说再发你最后两个月薪水,以后就给我走人。” “这种可能性也是有的,”梅森说,“但是如果她干得让老板满意,老板也不会轻易说炒就把她炒了啊。” “博雷也不能轻易说炒就把她炒了啊。”德拉说。 “那就要看博雷怎么想了,”梅森说,“如果黛安娜嫁给了一个百万富翁,而他能把她的所得对半分还好,如果没有这种可能,博雷就会拒绝支付她每周100美元,那样的话黛安娜除增加了几磅重量、得到几张毫无价值的合同纸外将一无所得,她对博雷没有任何制约能力。” 梅森突然对德拉说:“你马上叫保罗-德雷克到侦探所来。” “我们要采取行动吗?”德拉问。 “是的,事实上这件事已经引起了我的好奇心。作为一名律师,我不能眼巴巴地看着黛安娜被无辜欺骗却在一旁袖手旁观、无动于衷。 “我知道作为律师这样做是本末倒置,但是我敢打赌,不等我的调查出结果,黛安娜就肯定会主动登门求助。那时,至少我们能抢先博雷一步,争取主动,决不能落在他后面。” 德拉调皮地对梅森说:“假如黛安娜是个胸脯扁平、没有任何线条的女人,你还会对她这么关心,这么惦记吗?” 梅森笑了笑说:“坦白地说,德拉,我自己也不清楚。但我现在之所以对她这么上心,动机只有一个,那就是好奇心。此外,我要让博雷这家伙尝一尝教训,让他知道欺骗良家妇女可不是闹着玩的。” “好吧,我现在就给保罗打电话。”德拉说,“他星期天这个时间都要去办公室转转,看看有没有前两天侦探们打来的报告。” 德拉要通了电话,等了一会儿说:“喂,是保罗吗?你好,头儿有话跟你说。” 梅森走过去拿起电话说:“嗨,保罗,我这儿有个事交给你去干。有个叫哈里森-博雷的人,开了一个名叫好莱坞荐才模特儿代理公司,地点在好莱坞,以上这些信息是属实的。” “你想让这个博雷怎么样吧?”德雷克问。 “我让你盯住这小子,另外特别留心一下他是否和某个对年轻女人感兴趣的百万富翁有关系。一旦发现有这方面的情况,就立即告诉我。” “要小心,别让他发现有人在暗中盯他的梢,以免打草惊蛇。” “好,我马上派人跟踪他。”德雷克说。 “还有一条线索,”梅森说,“有个姑娘叫黛安娜-爱尔德,24岁,金发碧眼,身材很好。家住在波来罗海滩,六个月前死了母亲,10岁时就没了父亲。她曾在一个律师事务所工作,我对她感兴趣。她在这儿住了很长时间,估计查她的背景不会太难。我现在特别想知道是否有人在后面监视她。” “我能冒昧地问一下谁是你的当事人吗?”德雷克说,“我只是想把这事弄得更有头绪些。” “我就是当事人,让你的人开始行动吧。”梅森说。 梅森放下电话,德拉问道:“怎么,你以为有人在监视黛安娜?” “我不过是这么想。”梅森说,“我想知道是否有人知道她和我们谈过话并对她提出了警告。因为她看上去不知为什么心烦意乱。假如有人在玩纸牌游戏,我想知道玩的人是谁,要是有人请我坐下和他一起玩,我就摸牌奉陪到底。德拉,你有什么见教吗?” 德拉笑了:“无可奉告。我就是对一件事不理解:如果黛安娜是个胸脯扁平、毫无曲线的女人,事情会怎样发展?” 第4章 佩里-梅森周一上午参加了一个法院听证会。听证会一直进行到下午才结束,律师回到办公室时已经是3点半钟了。 德拉一见面就对他说:“保罗来了,要向你报告关于你的朋友哈里森-博雷的消息。” “好哇。”梅森说。 “那我告诉他一声,就说你已经回来了,让他来和你讲。” 德拉打通了电话,几分钟后梅森的私人办公室门口响起保罗-德雷克的暗号敲门声。 德拉上前开开门请保罗进来。 “嗨,美人,”保罗说,“你晒了两周日光浴变得更俊了。” “俊了有什么不好?”德拉打趣地说。 梅森说:“她让我留在波来罗海滩,我在海滩上盯着黛安娜被晒得够呛。你还没见那个姑娘呢!整个儿一个黑美人儿。” “侦探们已经告诉我了,说她美貌出众,特别是她那身条。”保罗说。 “她不仅长得漂亮,人也不错,可我却担心她会当牺牲品。有什么发现吗,保罗?”梅森问。 “当然了,”德雷克说,“了解黛安娜不费什么力气,我的侦探暗中走访了波来罗海滩,了解到她曾为一家律师事务所做事,她在那儿工作了很长一段时间。她虽然在法律事务的处理上没什么经验,却是个熟练的打字员和速记员。周围的人都喜欢她,同事们也愿意与她共处,当事人及另外两个速记员都对她印象挺好。” “可是前不久她突然莫名其妙地辞职不干了。也没说清为什么要辞职,什么原因辞职,一夜之间就一走了之。只是在两个星期前才和同事们去打了个招呼。” “她母亲去世前的18个月内没有经济来源,只靠她来供养,母女二人相依为命。她收入的每一分钱都用于维持母女二人的生计,同时还要省吃俭用精打细算地支付一笔护理费。她白天在律师事务所上班,晚上回家接替护理母亲,可以想象,无论从体力上还是经济上对一个姑娘来说都是很难的。” “难道就没有一个人知道她辞职的原因吗?”梅森问。 “没有。她对整个事情始终守口如瓶。她只对人说她想活得轻松一点儿,过去的日子太苦了,太紧张了。了解她的人都挺同情她的,都希望她生活得好一些。” “同办公室的一个女孩认为黛安娜可能是要结婚,但又不想让别人知道这事。她这么认为也有理由,因为人们每当问起黛安娜辞职以后想干什么时,她都故意避而不答。” “黛安娜的父亲在她刚刚10岁那年就淹死了。当时他和另外一个人去卡塔琳纳游玩,他们缺乏这方面的经验,驾着一艘装有外载马达的敞开式小游蜒就出发了,对海上会遇到什么问题全无任何思想准备。他们显然是顶风走的,没多久油就烧光了,在水面上顺水飘了一阵后终于翻了船。海岸警卫队发现了那艘翻了的船。” “尸体呢?”梅森问。 “另外一个人的尸体找到了,可是乔冶-爱尔德的尸体却一直没有发现。当时他死后留下一点儿财产,但因为没发现尸体使这个案子多少有点儿麻烦,拖了挺长时间。过了一段时间,法院接受了证明此人确已死亡的非主要证据,所以那些财产作为夫妻共有财产就判给了她母亲。她母亲当时努力想把这件事弄个清楚,也好多得到些好处,但是没用,因为这件事太复杂了。我想该努力的她都努力到了,那笔财产总共也不值几个钱。” “她母亲当过秘书,供黛安娜上完中学又上了专科学校。毕业后黛安娜参加了工作,母女二人工作,经济上宽绰多了。不久,她母亲病卧在床上不能干工作了,去世前的几年把黛安娜拖累得够呛。” “现在讲讲哈里森-博雷的情况。他的情况和黛安娜的正相反,了解起来很困难,他在好莱坞银行有个小帐户,但从银行那里查不出什么名堂来。我发现他常往加洲的里弗赛德跑,于是我从里弗赛德开始调查,终于抓住了他的狐狸尾巴。博雷在做生意,究竟什么生意谁也不知道。他连个办公的地方都没有,只有一处公寓和电话。他在银行开了一个帐户,可银行对他的收入来源、生意性质等等也说不清楚,也可能是知道了不说。” “我们虽然找到了他,但由于时间短,更多的情况还暂时没发现。他现在正在好莱坞,有个地方有他的一张办公桌,需要时可以打电话找他。” “他的电话号码署名是好莱坞荐才模特儿代理公司。这个申话许多人合用。他办公的地方是租来的,有地址。” “你不是想知道他是否和某个百万富翁有联系吗?倒有一个叫乔治-温洛克的人与博雷有些业务方面的来往。但具体什么业务性质我还不清楚。” “温洛克在里弗赛德也算是个有头有脑的人物,但是他非常孤僻,离群索居,很少出头露面,大部分业务工作都是由秘书和律师代劳。他的朋友也不多,圣巴巴拉有他的一条豪华游艇,他常常乘着游艇出去兜风消磨时光。” “你跟踪温洛克了吗?” “还没有,我对他了解得不多。听说他到里弗赛德后从一个房地产销售员干起,干得挺卖力气,也很有起色。后来他盘下棕桐泉附近的一块房产,卖了以后从中赚了一大笔钱。然后他又盘下多处房地产,不到几年功夫倒来倒去地发了大财。看来这家伙在这方面还挺有两下子的。” “如今房地产业发展到了沙漠,连这些不毛之地都火起来了。只要有空调不论在哪里一年四季都能生活得舒舒服服,沙漠的空气纯净,没污染,气候干燥,这些吸引了许许多多的人向那里迁居,房地产的价格一下子就抬上去了。 “沙漠地区房地产业刚刚兴起,温洛克就看准了机会。他把以前赚的钱又全部迅速投入到这里,尽可能多地买进沙漠地区的房地产。有一次他都变得身无分文了,还欠了一屁股债。可是现在大把大把的钞票收了回来,他还清了债,摇身一变成了腰缠万贯的百万富翁。” “他结婚了没有?”梅森问。 “结了,娶了一个二婚的女人,还带着个儿子,儿子叫马文-哈维-帕尔默。我了解的恐怕就是这些了。” “温洛克是什么时候到里弗赛德来的?”梅森问。 “确切的日期说不准,大约15年前。” 梅森的手指在桌面上敲了敲,抬起眼睛说:“保罗,查一查温洛克。” 德雷克问:“你想要我怎么做,佩里,是要我派人跟踪他?” “现在还不能跟踪,”梅森说,“可以派人跟踪博雷,但是跟踪温洛克不行。” “我已经派人监视博雷了,”德雷克说,“他现在在好莱坞我已经安排了一个人,只要一碰面马上跟上他。如果需要的话我可以派人24小时昼夜不停地跟踪他。” “眼下一个人就够了,”梅森说,“但是不能让他发现被跟踪否则他会起疑心。我不想让他觉出有人对他感兴趣。那个荐才模特儿代理公司的情况怎么样?有什么发现吗?” “那不过是个皮包公司,地址是个提供应答服务的地方,”德雷克说,“那里有电话、有秘书、有业务地址,可同时为几十个公司提供服务。管事的其实只有一个女人,她一个人负责出租办公室、出租办公桌椅,负责代接电话、代发信件。” “听着,保罗,这事不能急,先等一等,时机还不成熟。”梅森说,“要知道,从技术程序上来说我还没有当事人,这只是我自己决意要做的,因此,能不惹麻烦,就先不惹麻烦。” “一定照办。”德雷克说完大步走出去,用力把门关上。 德雷克走后不到10分钟电话铃就响了,德拉从接待员那里得知黛安娜来了。 梅森紧锁的眉头突然舒展开,脸上露出一丝笑容:“看,我说着了吧,黛安娜咬住了诱饵,现在有人猛一拉绳于,她就觉出有勾子。德拉,带她进来。” 德拉点头答应,连忙穿过门向接待室走去。不多一会儿,她领着黛安娜走了回来,黛安娜边走边连声道歉: “梅森先生,真对不起,我知道我不应该不约会就冒昧地闯来见您,可是昨天下午发生的事太让我不知所措了。怎么搞的,说得好好的怎么就一下子全变了,我得弄清楚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梅森问。 “我收到了一封信,一封挂号信,”她语无伦次地说,“并要求我签回执。” “你签了吗?” 她点点头。 “信是博雷寄来的?”梅森问。 她又点点头。 “他通知你要终止合同是吗?” “那倒不是,您还是自己看看吧。”她说。 她把信从信封里掏出来,打开信纸递给梅森。 梅森出声地读起来,好让德拉也听见。 亲爱的爱尔德小姐: 我希望您作为一位极富魅力的年轻女人,一定理解时装样式是千变万化的,时装设计师的思想也是反复无常的。 几个星期前,当我带着创立新潮服装的思想走近您时,我们以为这一思想的实现有着极大的可能性,更确切地说,有一位十分富有的人同意当我的后盾,全力支持我们。 然而不幸的是,由于某种新潮趋势方面的改变,使我们的这位支持者改变了主意,决定暂时放弃这一思想。现在我们不得不面对这样的现实:我们已处于十分不利的境地。 鉴于这种情况,考虑到您在增加体重方面所做的牺牲,顾及到您已辞去了一份好工作,但同时认为您还可以重返原工作岗位,或找一个更为理想的位置,我们十分不情愿但又不得不通知您,我们将不可能再按合同继续付您钱了。 假如您希望继续做模特儿,那么等到时装界一旦有了变化,我们肯定会把您作为首选。但是如不把上述情况如实告您,不通知您我们无法继续支付每星期的报酬,这对您将是不公平的。 你的忠实的:哈里森-博雷 好莱坞荐才模特儿代理公司总经理 梅森对着信默默地看了一会儿才说:“我可以看看信封吗,黛安娜?” 她把信封递给他,梅森看了看信封的邮戳问:“你是每星期六早上收到钱,是吗?” 她点点头。 “这封信的邮戳是星期六上午盖的。你能告诉我昨天为什么那么急急忙忙地非把合同要回去不可吗,黛安娜?” “因为我意识到我不应该把这件事说出去。” “是不是有人给你打电话提醒你说这是合同规定的条款?” “不,是我回想起博雷先生说的话。” “他说什么了?” “您也知道我曾给一家律师事务所当过秘书。他告诉我说,他不希望我把合同内容到处宣传,跟什么人都讲,尤其不希望我让律师界的朋友看这份合同。如果我把合同拿给律师看了,那就是对合同机密最严重的违约。” “原来如此。”梅森说。 “所以当我把合同给了德拉以后,我突然意识到她要是把这份合同给您看了,我就食言了,也违背了合同条款。告诉我,梅森先生,您认为他能知道我在干什么吗?也就是说,如果我星期六和您见了面,如果我让德拉小姐看了那份合同,而且……” 梅森摇摇头打断了她的话,“这封信的邮戳是星期六上午11点半盖的。”他说。 “哦,是吗?我……我觉得反正都是我不对,不该随便把合同拿给外人看。” “你以前收到支票时有信吗?” “没有,只有支票。他从不写信,只寄支票。” “你注意过以前的邮戳了吗?” “没有,没注意过。” “信封留下了没有?” “也没有。” 梅森说:“一般来说信件在周五晚上寄出,周六上午才能收到。从现在看,在周五晚上和周六之间这段时间里一定出了什么事才使博雷先生改变了主意。” “他可能是了解到服装样式方面起了什么变化,所以就……” “不可能!”梅森打断了她的话,“他根本没把心思放在什么新潮时装上。那个合同不过是场骗局。” “什么骗局?” “我也不知道,”梅森说,“你注意到他起草合同的方式了没有?博雷要每周付100美元以便从你的总收入里拿去一半,不管总收入是怎么来的,期限可以到六年,只要他想让合同六年有效就可以在六年之内这么做。” 黛安娜几乎快哭出来了:“我的确没有太理会这个事。我以为合同是正正规规的,还能有假?反正至少我可以在两年之内得到每周100美元的收入。” “合同是这么写的。”梅森说。 “那他有什么权力终止这份合同呢?” “他没有这个权力。”梅森说。 “听你这么说我就放心了。我也是这么觉得,合同不会有什么大问题,可是这封信听起来却叫人以为一切都结束了。” “是结束了,全部结束了。”梅森说,“这封信让人觉得很合乎理性,并且有意引起你的恐惶。” “可我该怎么办呢,梅森先生?” “给我1美元。”梅森说。 “1美元?” “是的,作为律师费。如果你把合同带来了,就再给我一份合同。” 黛安娜犹豫了一下,迅速打开钱包取出1美元递给梅森,把合同卷了个桶状也交给他。 “我还要付你钱,我会付你咨询费,梅森先生。” 梅森摇摇头说:“我既然收了你1美元,你就正式成为我的当事人了。其他的费用我要从博雷那里去要,或者分文不收。” 他对德拉说:“查查那个以好莱坞荐才模特儿代理公司署名的电话号码。” 过了一会儿德拉说:“找到了,好莱坞31500。” “打这个电话。”梅森说。 德拉接通了外线,她的灵活的手指在电话盘上拨着号,一会儿朝梅森点点头。 梅森拿起话筒,只听见一个女人的声音:“这里是好莱坞31500。” “请找博雷先生听电话。”梅森说。 “找谁?” “博雷先生。” “博雷?”她好像在用力想,“傅雷?……你要的电话号码是多少?” “好莱坞31500。” “什么?哦……对啦,博雷不是吗?是有这么一个人,有,好莱坞荐才模特儿代理公司的博雷。请稍等。博雷先生他正好不在办公室,可以留言吗?” “我是佩里-梅森,”律师说,“请让他给我回电话,我有事找他。我是律师事务所的律师,我想尽快找到他。” “我会尽早告诉他的。”那个女人说。 “那就谢谢了。”梅森说完挂上电话。 他坐了一会儿沉默不语,以探索的目光看着黛安娜。 “您觉得这事还有挽救的可能吗,梅森先生?” “我不知道。这在很大程度上取决于这个好莱坞荐才模特儿代理公司所做的计划,取决于我们是否能找到指控他们诈骗的事实,找到他们以欺诈为手段获取金钱的证据。” “以欺诈手段?”她问。 “是的。我不认为博雷真想把你宣传成时装模特儿。他满脑子想的完全是另一回事。他并不打算用你开创什么时装新潮流。依我看,什么找到一个身材丰满的年轻女人,增加12磅体重,把线条保持到恰到好处等等,统统都是在编瞎话,糊弄人。” “我以为,这个合同的真正目的是把你套住,使你不得不把总收入的一半交给博雷。” “可是我除了每周100元以外,哪还有其他的收入?除非——当然我还可以通过签合同上电视,拍电影赚点儿钱。” “是可以,但除此之外还有博雷认为可能赚钱的其他收入来源。不过从现在着,周五晚和周六上午之间发生什么事使博雷认为他的这个计划不能实现了,于是他便改了主意。那么究竟发生了什么事呢?”梅森说。 “不过我觉得他是做过某些计划的,梅森先生,比如临时性电视合同或者模特儿协议什么的。”黛安娜说。 “不错,的确他是做过类似的计划、从中可以捞到好处的协议等,他先出点儿小钱用这些把你稳住,但是后来他的如意算盘却落空了。” “是吗?”她问。 “而我们现在能做的有两件事,很显然,一是以某种方法让博雷付给你钱,二是想办法弄清他脑子里的计划究竟是什么,我们自己去促成。” “现在,黛安娜,你要认真听我的话,当一个人身为合同一方,而合同的另一方违约时,这个无辜的一方会采取几种补救办法。” “他可以视合同为无效或在某些情况下取消合同,也可以继续视合同为有效同时要求对方履行合同义务,还可以接受对方违约的事实并对违约造成的损失进行起诉。 “我希望你记住,对于你来说,这个合同已结束了。你对这个合同已不承担任何法律义务。但是我们要追究博雷违约造成损失的责任。假如以后有人间到你关于合同的事,你就让他来找我,你可以拒绝回答任何问题。假如有人问起你关于增加体重的事,你就说与你就此事签约的那个人已经违约,这件事完全由我的律师负责。你能记住这些吗?” 她点点头。 “你现在想去哪儿?是想继续留在城里,还是回波来罗海滩?” “我想去波来罗海滩。” “你有车吗?” “有。” “那就去波来罗海滩吧,”梅森说,“德拉有你的住址和电话号码,她会和你保持联系的。有些较重要的事我想和你敲定一下,你觉得这件事怎么处理才好?” “您的意见呢?” “你想得到什么样的结果?” “能争取得到的,我都想得到。” “这就是我想知道的,”梅森说,“你对这件事挺烦恼,是吗?你会马上开始拒绝吃一切甜食,尽量节制食欲?” 她看着梅森笑了笑说:“你看我的衣服都瘦得不能穿了。我……我得把它们全部更新换代了。” “从长远看,这只是减肥的一个序幕。”梅森说。 “是的,上山容易下山难,我还有很艰苦、很遥远的路要走。”她面带忧虑地说。 第5章 快到下午5点钟了,德拉突然接到格蒂打来的电话。她听完电话转身对梅森说:“哈里森-博雷找上门来了,现在就在办公室外面等着。” “这个鬼东西?”梅森说。 “叫他进来吗?” “不,像普通当事人一样对待他。先去问问他是否事先有约会,记下他的名字、地址、电话和来访性质,然后再带他进来。同时给格蒂暗中递个信,让她给保罗-德雷克打电话,告诉他博雷来了,我希望他只要看见博雷离开就马上派人盯住他。” “要是博雷不肯把电话、地址和来访的性质告诉我呢?” “那就让他滚,”梅森说,“但是要确保保罗来得及安排盯梢。博雷这家伙面前只有两条路:要么照我说的做,要么干脆不进来。我看八成他是作贼心虚了。” 德拉出去了大约有5分钟才回来,她说:“他把名字、电话、地址都给了我,还说你让他回电话说有事找他,他觉得与其在电话里说不如当面谈谈,他今天正好去离这儿不远的地方办事,就顺便来了。” “好,让他进来。”梅森说。 德拉把博雷领了进来。 博雷长着宽宽的肩膀,留着短短的鬓角,一对灰色的眼睛机敏有神,气质尊贵高雅,显得像一位正人君子。他三十七八岁,肩膀虽然宽,但腰围很细,身材均匀成倒三角。连鬓胡子刮得干干净净,嘴角棱角分明。 “晚上好,梅森先生。我是来见您的。您不是说有事找我吗?正好我今天到附近办点儿事顺便就过来了。” “请坐。”梅森指了指座椅。 博雷搬过椅子,笑了笑,坐了下来,翘起二郎腿。 “黛安娜-爱尔德……”梅森说。 博雷脸上没有任何惊奇的表情。 “哦,是的,一个不错的女孩儿,”他说,“我很遗憾我为她做的计划没能实现。” “你做过计划?” “哦,是的,做过计划。” “并且做了合同?” “是的——如果我没猜错的话,您是代表她了,梅森先生?” “我是代表她。” “我很遗憾她认为有必要请律师。这是我最不希望的事。” “可以理解。”梅森说。 “我不是那个意思。”博雷连忙说。 “可我是。”梅森说。 “找律师也没用,”博雷说,“还不是白搭功夫,找麻烦,白花钱。” “搭你的功夫,找你的麻烦,花你的钱。”梅森说。 博雷笑了起来,好像想起什么有趣的事,“梅森先生,有些关于好莱坞生活的情形,也许您该了解了解。” “请讲。”梅森说。 “在好莱坞,可以说玩的就是门面,就是虚的、就是公共关系。” “有些当作家和当演员的,合同到期了又没找着什么可干的,就开始大把大把花钱玩。买了新车又买游艇,在豪华的夜总会抛头露面,好让人们以为他们生活得很逍遥自在,而实际上他们却比谁都伤脑筋,想着怎么才能在驾着快艇到海上玩一趟回来后,新的计划就构思出来了。” “他所有的钱可能刚刚够支付游艇的押金,并且很可能是用原来的旧车做抵押买的新车。他用信用卡支付夜总会的帐单,心里急得直抓挠,表面却装得若无其事。他常常带着个漂亮妞兜风,请她吃名贵的菜肴,出手大方。总之他到处给人造成一种春风得意、人财两旺的气派。” “与此同时,负责公共关系的代理人就忙着给他编造故事,到处散布说他的当事人一门心思只放在驾着快艇痛痛快快玩上几个月,应该劝劝他推迟假期,再做一两件事,如果报酬还可以的话。” “这就是好莱坞,梅森先生。” “这是好莱坞,可又怎么样?”梅森说。 “简单说,我生活在好莱坞,我的工作与好莱坞有关系。我有好些周密的计划,我有多少本钱就做多大计划,并且我还使一个人对我感兴趣要当我的赞助人。” “但是上周五晚,我的赞助人对我的计划产生了临阵畏缩的情绪。我希望我会让他再感兴趣的,但是在给他做工作时,我不能让他看出我已经绝望了。我得打肿脸充胖子,硬着头皮去做事。我要让他觉得没了他这个赞助人不过是小事一桩,无关紧要,我手头有许许多多的事要做,我不能力这么几百万的计划整天劳心费神地太牵扯精力。” “就是这样?”梅森问。 “就是这样,”博雷说,“我的前途是光明的,黛安娜会有机会共同分享我的繁荣兴旺。可是现在她不得不分担我的不幸。如果她想生活得更好些,想继续发展她的曲线美,使自己成为众人眼中美丽迷人的公主,我会在以后重新恢复这个计划的。” “要多久以后?” “多则几个星期,少则几天。” “你是说等那个赞助者回心转意?” “是的。” “你有什么理由认为他会回心转意呢?” “我当然有理由,梅森先生,我是个言而有信的人,我认为我可以保证他很快会回心转意。” “如果你这么肯定,就应该继续付黛安娜钱。” “这个我做不到。” “为什么?” “因为我没钱。” 梅森说:“对于你的不幸我们不感兴趣。合同是你制定的,告诉你,由于你的违约,我的当事人有权决定让你补偿。” “她决定把你对合同的否认看成是对合同关系的破坏,并终止她在合同中的所有责任。她将就所蒙受的损失追究你的责任。” “是的,我对她的处境表示十二分的同情,”博雷说,“如果我有那个赔偿能力,我立马开张支票补偿她的损失。梅森先生,我丝毫不想推卸我的责任,我告诉过您我不过是个发起人,是个出主意的人。我把主意拿去卖。现在是我的赞助者出了点儿问题,但我会说服他回心转意。如果他实在不想干了,我还可以再另找一个赞助人啊。” “但是我所有的每一文钱几乎都用在我的工作上了,连血本都豁上了,现在我没有任何积蓄,连个放钱的柜子都没有。” “你是说你没有钱?”梅森问。 “千真万确。” 梅森默默地打量了他一番说:“你是个生意人?” “是的。” “一个发起人?” “是的。” “靠自己的本事去推销你的主意?” “是的。” “所以,你一不打电话和我交谈,二不让我和你的律师打交道,却自己亲自跑来,用你的三寸不烂之舌告诉我你没有钱,我的当事人起诉你也没有用。” “你又说对了,梅森先生。” “你有律师吗?” “没有。” “你应该请一个。” “为什么?” “因为我现在要求你对黛安娜的损失进行赔偿,要追究你的法律责任。” “萝卜里面榨不出血来,梅森先生。” “是的,但是你却可以从甜萝卜里榨出糖来——如果你知道该怎样榨的话——而且在榨的过程中你还惹了一大堆麻烦。” 博雷一副无所谓的样子望着梅森。 “因此,我劝你还是请一个律师,我要和你的律师讨论这件事,而不是你。” “可我没律师,也没钱请律师,更不想请什么律师。我的尊敬的律师梅森先生,您别想从我身上得到一分钱,至少以您现在的方式是别想。” “你难道还有别的什么方式?”梅森说。 “实话告诉您,当然有。” “那讲出来让我们听听。” “我的主意从来都是很高明的。早晚有一天我会再找着一个赞助人,重新打鼓另开张。那时黛安娜就有享不尽的荣华富贵了。实话告诉您,我这个计划相当不错,女人们对那种忍饥挨饿保持体形的做法早就深恶痛绝了。” “您去找几个体态优雅、身材丰满、聪明伶俐的模特儿来,我就能在一夜之间开创一种时装新模式。” “我对女人的服装样式外行。”梅森说,“我只想努力做一个法律方面的内行。我正在保护我当事人的合法利益。” “好哇,谁不让您保护了?” “我的当事人要不惜一切代价指控你对她造成的损失。现在我们暂且不争辩这件具体事。我的当事人还认为你否认了合同就等于终止了她在合同中所负的所有责任。” “我虽不是律师,但是梅森先生,您所说的似乎有道理。” “因此无论怎样,”梅森继续说,“你无权向她或从她的收入中进行任何索取。” “我希望看到的是现实。”博雷说。 “现实是你要每周支付她100美元。” “我说了我做不到。” “那就别无其他现实可言。” 博雷带着十分友好的样子向梅森伸出手说:“那就谢谢您了,梅森先生,耽误了您这么长时间。我很高兴我们能坦率地交谈。黛安娜的确是个好姑娘,您可以尽全力去保护她。但是别忘了,想从我这儿得到钱,那是不可能的,只能是抓鸡不成倒蚀一把米。” 博雷一边与梅森握手,嘴里一边不停地叨唠:“我要一旦有了钱,梅森,您也不必控告我了,因为只要我有一分钱就会往我这个计划上用一分。我的计划实在太妙,但我也知道要花许多钱才行。黛安娜现在处境不好,我很同情,但我现在实在爱莫能助。等我的计划迟早实现的那一天,我预感到黛安娜准会在几个月内成为这个城里远近闻名的风云人物。” “只是要小心,不要出格了。”梅森说着把他送到门口。 “我向您保证,梅森先生,我要是说假话,天打五雷轰,我会把她的事当作自己的事来办的。” “你也放心,我也会把她的事当作自己的事来办的。” 梅森为他打开门,博雷亲切友好地笑了笑,转身朝走廊走去。 梅森关上门,转身问德拉:“找着保罗了吗?” “放心吧,只要他一离开这里,马上就会被监视起来。德雷克的一个侦探可能就在电梯里跟他一块儿下去了。” 梅森满意地笑了笑。 “是个挺能干的推销员。”德拉说。 梅森点点头,“可那份合同却不怎么样。”他说。 “合同的事你打算怎么办?” “我要摸清博雷下一步想干什么。我要首先弄明白他起草这份合同的意图究竟是什么。” “你不是不相信他那套新潮时装模特儿的鬼话吗?而且——” 梅森打断她的话:“那家伙身上的一丝一毫我都怀疑,甚至连他的胡子都可能是假的——给我那份合同,德拉,我要再仔细地琢磨琢磨。” 德拉把卷宗口袋拿给他,梅森取出合同细读起来。 “发现什么线索了吗?”德拉问。 梅森摇摇头,“还看不出来,唔……” 突然,他停住话语。 “怎么了?”德拉追问道, “唉,我是怎么搞的!”梅森说。 “到底怎么了?”德拉问。 “我让这个迷魂阵给迷住了。”梅森说。 “什么迷魂阵?” “就是这些什么减肥,饮食、10周之内增加体重12磅,还有什么曲线美等等。” “这难道不是合同的真实目的?”德拉问。 “不,”梅森说,“这些统统不过是遮人耳目的,是为了迷惑人故意摆的迷魂阵。” “后面怎么样?说啊,”她问,“我还是不明白。” “如果把这些从合同中拿走,”梅森说,“你看还剩下什么?我们以前也见过这类合同,德拉。” “成怎么就看不出来呢?” “这是一桩失去财产继承人的敲诈案。”梅森说。 德拉的眼睛都瞪圆了。 梅森说:“有人在死后留下了一笔可观的遗产,但却没有亲属来继承。现在除了公共管理人员以外,没人注意这些事。” “于是想趁机捞一把的人便抓住了可乘之机。他们开始到处乱窜,四处打听有关继承人的信息。他们发现有些死者的亲属任在很远的地方,完全与家庭失去联系。” “这样,这些家伙就找到潜在的继承人,对他说,你瞧,如果我替你发现一笔你从来一无所知的财产,你能分给我一半吗?所有的其他费用,包括手续费、律师费等等统统不用你负担,你不费吹灰之力就可以得到一半的财产,多便宜的事啊。” “可是在这个案子中谁可能是留有遗产的人呢?黛安娜家里的情况很清楚:她父亲死了,所有的财产都留给了她母亲,母亲也死了,就又留给了黛安娜。”德拉说。 “但也可能有从远亲那里留下遗产,”梅森说,“这些狡猾的骗子很可能就是从远亲那里弄来钱。” “可他为什么又突然拒绝付给她钱,剥夺她分享钱财的所有权力呢?” “也许因为他后来发现她并没有继承权,或是发现了另一条能获利更高的路。” “要是他发现了另一条路可怎么办呢?”德拉说。 “如果那样,”梅森说,“就看我们能否发现他的意图,从而堵住他的路,让黛安娜合法继承遗产,让这些骗子休想从中得到一分钱。” “说起来容易,做起来难啊!”德拉说。 “这的确是一件很麻烦的工作,”梅森说,“我们要找着黛安娜,问清有关她父亲家里和她母亲家里的情况,以及她的表兄妹、姑姑、叔叔、舅舅、姨姨及其他人的情况,然后就开始顺藤摸瓜,一个个地调查现在何处,死于何时何处,死因如何,是否留有什么遗嘱等等,把这些问题弄个清清楚楚。” “不过有一条捷径能省去我们不少麻烦。” “什么捷径?” “那就是跟踪博雷,查查这段时间他都在什么地方,干了些什么,可能的话再查查他都和什么人有来往——这些事可以让保罗去做,保罗自有办法,肯定能找到线索。” “行了,这事就这么定了,德拉,现在我们该关门下班了。暂时把这些业务上的事忘在脑后,换换脑筋。这一天过得可真够受的。” 德拉点点头。 梅森打开出口门,正要往外走,突然停住说:“德拉,好像有人在拧接待室的门把手——麻烦你过去告诉他一声就说我们已经下班了,看看能否约个时间改天再来。” 一会儿功夫德拉回到办公室,她说:“头儿,这个人也许你想见的。” “谁?” “他叫蒙特罗斯-福斯特。他想和你谈谈有关哈里森-博雷的事。” “那好,那好,”梅森笑着说,“既然如此,德拉,我们索性晚一会儿下班,先跟这位蒙特罗斯-福斯特谈一谈。然后如果高兴的话,我们就去城里找个地方吃饭,再叫上保罗-德雷克一块吃。现在,带他进来吧。” 几秒钟后德拉带来一位瘦高个、瘦长脸的人,那人长得有点儿黑,五官靠得很近,一对小眼骨碌碌地转着贼亮贼亮的,颧骨很高,鼻子尖尖地非常突出,举止干脆,有点儿神经质,说话像炒崩豆一样。 “幸会!梅森先生,幸会!”他说,“我以前只见过您的照片,真是久仰,久仰。您是律师界首屈一指的大人物,无人不知,无人不晓。今日得见,真是三生有幸。” “我能帮你什么忙吗?”梅森边问边以善意的目光打量着来者。 “也许我们可以互相帮帮忙,梅森先生,请原谅我这样说。” “好,请坐下讲,”梅森说,“已经过了下班的时间了,我们正准备下班,不过,如果你能简单一点儿,我们可以对情况做一个初步探讨。” “我对哈里森-博雷感兴趣,”福斯特说,“据我所知,您对他也感兴趣。” “那有什么关系呢?”梅森问。 “我想我们可以互通有无啊,梅森先生。我可以对您有所帮助,您也可以对我有所帮助。” “从哪儿做起呢?”梅森问道。 “我偶然得知——请别介意我从何处得知——您给博雷留话让他找您。我还得知,博雷先生得到信后,没有按您的吩咐打电话找你,而是亲自找上门来。我听说他刚刚离开这里。请您原谅,这也就是我登门造访的原因。我觉得您肯定还没下班。” “原来如此。”梅森说。 “现在是这样,”福斯特继续说,“假如您把您当事人的名字告诉我,梅森先生,我想我会对您有所帮助。” “可是你为什么想知道我的当事人的名字?” “我只是想证实一下,梅森先生,确信我的行动是否准确无误。” 梅森微微眯起眼睛,“我看不出我当事人的名字会对你能有什么帮助。当然,如果你想和我谈谈有关博雷的事,我倒是愿意听听。” 福斯特说:“博雷这个小子纯粹是个投机者,是一个非常狡诈的家伙,非常狡诈。” “你是说他不讲道德?”梅森问。 “那倒不是。”福斯特说。 “我可以问问你吗,你怎么对他那么了解?” “因为他给我干了两年。” “具体做什么?”梅森问。 “他是——就算做调查员吧。” “那么你又是干什么的呢?”梅森问。 福斯特含含糊糊地说:“我同时从事几项活动。我的兴趣似乎挺广泛的。” “其中之一是寻找失踪的遗产继承人,对吗?”梅森给他来个一针见血。 福斯特显然感到有些吃惊。他“哦”了一声,似乎有些沮丧,“您是怎么知道的?” “我是推测的。” “我可以问您,您根据什么这么推测?” “根据你对我当事人的名字如此感兴趣这一点。” 福斯特说话有点儿打蔫:“梅森先生,也许我冒昧了点儿。不过我的确是想帮助您,我真是这么想的。” “同时你也是想为自己捞点儿好处,对吗?”梅森说,“我来把情况摆一摆,看看说得对不对:你正在经营一个寻找失踪的遗产继承人的代理公司。博雷在你手下工作。突然他辞职不干了,开始一个人鬼鬼祟祟地不知在搞什么调查。 “你认为他所调查的事是他在你这儿工作期间发现的某些信息,他要甩开你自己干自己的,赚了钱独吞。你呢?想弄清楚这笔遗产到底是什么,失踪的继承人到底是谁,并想赶在博雷与继承人签约前把这些信息搞到手。” 福斯特听梅森讲着,身体缩下去似乎矮了一截。 “没错,”他说,“我想您很可能了解一些内情,或者用什么办法从博雷那小子那里掏出点儿信息来。” “博雷辞职时在你那儿搞些什么事情?这也许会是一条线索。”梅森说。 “这是一条线索,一条很好的线索。”福斯特说,“而且梅森先生,您提出了一个很好的问题。但是我觉得我们已经到了该做一笔交易的时候了。您给我您的当事人的名字,我告诉您博雷当时正在搞的那些遗产的情况。” 梅森想了想,然后摇摇头。 “这会省去您很多时间。”福斯特恳求地说。 “没关系,”梅森告诉他,“我不在乎花费时间。” “还会让您节省许多的钱。” “我有钱。” 福斯特说:“您就把当事人的名字告诉我吧,如果那个当事人还没来得及和博雷签合同,我就分给您25%的利。说真的,梅森先生,这个价码可高得不能再高了。您知道我们通常的做法是与客户五五分成,那还是在工作量不大的情况下。” “好吧,”梅森说,“我再好好考虑一下你的报价。” “时间来不及了,梅森先生。这是个十万火急的事,耽误不得。” 梅森说:“在没见到马之前,我不会做任何马的交易。” “我都把马让您看了。” “不,你没有。除了承认你发现了信息却没能赚到钱外,实际上你什么也没告诉我。” “好吧,好吧,”福斯特说,“梅森先生,您真是聪明过人。可以说您把我的心思都看透了。我这就让您看见马。如果我知道了那位遗产继承者是谁,我就会从另一头开始查寻这件事并把它弄明白。您说得一点儿不错,博雷调查的这份遗产究竟是什么,对此我还没有找到满意的答案。” “你和博雷谈过没有?”梅森说,“让他和你互通有无嘛!给他出一个超出寻常的大价钱,看他作何反应嘛!” “是的,我是那样做了,可他不仅不干,反而讥笑我。” “后来怎么样?” “后来我就火了,对他大发雷霆。我骂他没良心,不是个东西。” “他怎么不是个东西?” “他是个骗子、毒蛇。两面派,是个在背后捅刀子的小人,是个地地道道的流氓恶棍!别看他仪表堂堂装得像个正人君子,实则不过是个卑鄙的骗子!他给我做事时开始什么都不懂,是我手把手地教会他。谁知后来他翅膀硬了,居然见利忘义,把一摊子业务窃为己有,把我甩了,自己发财去了。” 梅森朝他瞟了一眼说:“你是不是当初没有和他签合同?难怪他说辞就辞了工作,自己干自己的去了,你也就只好自认倒霉了” “什么自己干自己的事去了?梅森,难道您还不明白吗?他干的是在我这儿工作期间发现的事。我忖给他工资,让他管事,他却一看这件事有利可图,便把我甩到一边,丢下工作不管,把辞职书一交,自己做起来了。” “既然你还不知道这件事到底是什么事,你怎么能说他发现的一定就是他工作期间接触的事呢?”梅森问。 “瞧您,您在套我的话。我知道您想干什么,您想得到更多的信息,是吧?”福斯特说,“可是我也没别的办法,只能寄希望于您能看出我们合作的好处。” “很遗憾,我实在看不出有什么好处,至少现在还看不出。”梅森说。 “那好,您再考虑考虑吧,”福斯特说,“您告诉我您的当事人的名字,我呢,就能从另一头开始查寻。做这类调查工作我要人有人,要设备有设备,这方面我全在行。” “然后你就可以把我当事人所得的一半归为己有?”梅森问。 “我不是已经告诉过您我们可以做一笔交易吗?梅森。我只拿25%,所有事都由我做。您也可以拿到25%,您的当事人拿50%。怎么样?这样做挺公平的吧?” “不。” “怎么不公平了?” “如果我什么也没做,就没有资格从我的当事人那里收取25%的费用。” “理是这么个理,不过您得考虑生活嘛!”福斯特说。 “我要靠自己脚踏实地的劳动去生活。”梅森笑着说。 “好吧,好吧,您再想想吧。”福斯特说,“走着瞧,您早早晚晚有一天会来求我做这笔交易的。” “为什么?” “因为我要不惜一切代价发现博雷所干的事。我倒要看看他怎么靠欺骗从中渔利。” “你决意要这么做是可以理解的,”梅森说,“只要你舍得花钱,舍得出力。” “我有得是钱,有得是时间,我会尽最大努力。”福斯特说,“梅森先生,我劝您再好好考虑考虑。这是我的名片。我住在里弗赛德。您可在任何时间打电话给我,不论白天还是晚上都行。白天就往办公室打,晚上住家里打。” “非常感谢,我会好好考虑的。”梅森说。 德拉开门,福斯特像狗一样使劲地拧了一下头晃了晃,眦牙咧嘴地笑了笑,匆匆忙忙地向走廊走去。 德拉慢慢地把门关上,转身朝着梅森说:“事情好像越弄越复杂了。” 梅森若有所思地皱着眉头说:“事情是变得复杂了,好像许多人在往一起和稀泥,越和越乱。” “最后和得乱七八糟一团。”德拉说。 “现在我们来对现有的情况作一个分析。”梅森说,“福斯特是遗产组织中的幕后人物,他发掘这种案例并承担财务责任。博雷靠着他那堂堂外表和貌似高雅的举止当他的联系人。 “任何异常的案例只要被发现,任何信息只要被搞到,人们都以为是福斯特干的,而不是博雷。” “我明白你的意思了。”德拉说。 “然而实际上博雷却是发现案例的人,虽然尽管是福斯特一直在指导他的活动,却丝毫管不着具体的案例。所以现在福斯特才会那么火急火燎地要找到遗产继承者,队继承人这里开始追根溯源。” “幸亏你看出了这一点,而且大部分是从合同里琢磨出来的。” “我倒不觉得自己干得有多漂亮,”梅森说,“我要是早些看出来就好了……现在福斯特肯定已经盯上了博雷。” “否则他就不会知道博雷来这儿了?” 梅森点点头。 “我们也得盯上博雷。”德拉说。 “这叫天外有天,”梅森对德拉说,“来,德拉,今天晚饭我们索性就在办公室吃,我请客,我们再一起把情况理一理,完了之后我送你回家。” “喝鸡尾酒吗?”德拉笑着问。 “我们好像在庆祝胜利,”梅森说,“其实我倒是喜欢琢磨这种骗来骗去的事情。” “黛安娜怎么办?我们要不要跟她谈谈,把发现的事情告诉她。” “暂时还不需要,”梅森说,“我们先好好想一想,事实上,我们要想的还很多。” 第6章 星期二上午的例行法院听证会最后发展为激烈的法庭争论,并且一直进行到下午。梅森回到办公室时已经是下午3点半钟。 “你好,德拉,”梅森说,“有什么新消息吗?” “大部分都是常规的事务,”她说,“法院听证会进行得怎么样?” 梅森撇撇嘴:“本来就进行得不顺,后来对方律师因为一点儿小事和法官争吵起来。吵得相当厉害,双方都争得面红耳赤,伤了和气。到听证会快结束时,法官还是向着我们的。” “那么你对此抱什么态度?”她问,故作夸张地说,“我想当对方律师和法官在激烈争论时,你一定是袖手旁观坐山观虎斗来着?” “我极力充当一个调停者的角色,”梅森说,“把油往火上浇。” 德拉-斯特里特笑着说:“我敢打赌你肯定会这么干。” “金发女郎的案子有什么进展吗,德拉?” “好像许多事都往里弗赛德那儿集中。”她说,“保罗。德雷克报告说哈里森-博雷也去了里弗赛德,住在丽斯特威尔旅馆10号房间。” “德雷克手下的人还报告说,另外一伙人也在盯博雷的梢。” “你是说博雷拖着两条尾巴,可一条也没发现?”梅森问。 “确实如此,”德拉说,“当然,在这种情况下,德雷克手下的人更要加倍小心,谨慎从事,尽可能依靠电子跟踪仪器发出的音频信号去跟踪车辆。他觉得另一伙人没使用电子仪器,而是用接触跟踪的方法。到现在为止,博雷显然还没发现被盯梢。保罗说他整天来去匆匆,跑许多地方。” 梅森坐在转椅里转着圈说:“来去匆匆?” “这是邮件。”德拉说着把一大堆信摞在梅森的写字台上。 梅森拿起最上面的一封信,看了看又放下。然后把一摞信推到一边,坐在那里陷入沉思,半天一言没发。 “我顺便想到一件事,就琢磨起来,越琢磨越觉得有道理。”梅森说。 “你是想现在说出来,还是想考虑成熟了再说?”德拉说。 “我想还是现在说出来。”梅森说,“我们一起分析分析我这样想是否合乎逻辑。博雷从事的工作是寻找失踪的遗产继承人,即无名财产。然而,福斯特是个非常精明的家伙,他有内线跟踪。他不但对所有常规调查方法了如指掌,并且掌握博雷在什么地方,从事什么活动的情况,但是,他发现的这些情况却没能给他提供任何能说明博雷为什么与他分道扬镳的线索。” 德拉知道梅森现在正深深地进行思考和判断,于是也坐下来静静地听着,认真地思索着。 “突然哈里森-博雷找到了黛安娜,”梅森说,“用合同把她套住。但是这份合同伪装得十分巧妙,无论是黛安娜还是其他人都很难一眼看出这是一份寻找失踪继承人的合同,就像一片苦药外面裹了一层糖衣,整个药片看上去像一块甜蜜的糖。” 德拉-斯特里特点点头表示同意。 “接下来看这个蒙特罗斯-福斯特,”梅森说,“尽管他精得像条狐狸,可谁也不是傻瓜一个。他认为也许他应从另一端破这个案子并急于要找到博雷已经接触的人。” 德拉同意地点点头。 “于是他也派人盯上了博雷。无疑他是知道博雷与温洛克有来往的,但是他却不认为温洛克是打开谜底的钥匙。” “现在在这方面我们是走在了福斯特的前面。我们知道,不管博雷手头掌握的是什么,都追溯到黛安娜那里。黛安娜才是目标,是五彩缤纷彩虹上头的一道金边。” 梅森稍稍顿了顿又说:“可问题是博雷找到了黛安娜并把她套住了,为什么又突然改变主意把她放开了呢?” 德拉坐在那里看着他,没有插话。 “显然原来博雷企图以合同为手段从黛安娜那里占便宜——如果他肯出每周100美元的价钱肯定不是个小便宜——后来发现还可以用其他手段占更大的便宜,这才改主意放了黛安娜。” “能是什么手段呢?”德拉问。 “敲诈。” “敲诈?”她几乎喊了出来。 “是敲诈,”梅森说,“他开始时想以失踪的继承人的合同为突破点,后来又突然改为敲诈,这是他之所以不厌其烦地说服黛安娜签了合同,后来又突然放弃的惟一解释。” “可是,敲诈与失踪的财产继承人之间能有什么联系呢?”她问。 “因为我们一直都是从后面看整个画面,因此,角度总是不全面的。其实这里根本就没有什么失踪的财产继承人。” “可是你刚刚不是还说黛安娜是失踪的财产继承人吗?” “我们可以从这个思路去考虑问题,”梅森说,“但是实际上这却是一个假设的推测。这就是为什么我们一直找不到答案、福斯特也找不到答案的原因。黛安娜并不是什么失踪的财产继承人,这个案子也不是什么失踪财产继承人的案子,而是失踪的遗嘱留有人的案子。” “这是什么意思?” “黛安娜的父亲14年前就死了,是在海湾里乘船旅游时突然溺死的,可是尸体却从未被发现。” “你是说……?” “我是说他的尸体之所以没被发现,是因为他可能根本就没有死。他很可能被什么人救起,并决定给人们造成他已经死亡的假象,然后远走他乡,重新开始生活并且可能发了大财。” “他可能厌倦了家庭生活,和许多人一样想逃离这种生活,但是在游艇出事前,他从未有过机会。” “既然如此,我们该怎么办?”德拉突然兴奋地说。 “如果是这样的话,我们就要开始寻找一个有钱的人——一个没有14年前生活背景的人,一个由于死了而不能与妻子离婚的人,一个又结婚的人,一个特别容易受到敲诈的人。” “作为他的女儿,黛安娜有权提出认父亲的要求。” “可是黛安娜的母亲不是得到全部遗产了吗?”德拉问。 “她得到的只是她所知道的全部遗产。”梅森说,“只是黛安娜的父亲在消失时留下的全部遗产。但是从法律意义上讲,他仍然是黛安娜母亲的丈夫,从他消失后到黛安娜母亲死之前这段时间内,他所得到的任何东西都应看作是夫妻共同的财产。” “如此说来,”德拉又突然兴奋地说,“打开整个迷宫的钥匙是乔治-温洛克。” “一点儿不错,”梅森说,“是温洛克,他正是哈里森-博雷现在正千方百计与之交往的有钱人。温洛克是个房地产投机商,他在14年前以商人身份出现在里弗赛德,开始从事房地产生意,后来逐渐致富,现在成为镇上有头有脑的人物。温洛克有很高的社会地位,还有一个其实不是真正妻子的妻子……难怪博雷想甩掉黛安娜,原来他又钓上了一条更大的鱼!” “我看我们得到里弗赛德去。”德拉说。 梅森笑了,“德拉,收拾一下东西,拿上几个本,再拿几支笔。我们这就去里弗赛德。” “是去见乔治-温洛克吗?” “有几件事需要调查,并且要格外小心,”梅森说,“千万不能打草惊蛇,不能惹麻烦,也不能有半点儿失误。温洛克是一定要见的。” “见他怎么说呢?” “就说我们是黛安娜的律师,我们是受她之托来了解情况的。我想我们一旦把情况澄清了,哈里森-博雷的敲诈阴谋就会彻底泡汤了。并且由于博雷已经否认他与黛安娜的合同有效,我们在处理这件事上争得的任何利益都只会对黛安娜有利。” “德拉,准备东西要多长时间?” 她笑着说:“五分钟就行。我对这种事都习以为常了,衣柜里总放着一个现成的短途旅行包,随时准备应付突然行动。” 第7章 梅森和德拉-斯特里特到达里弗赛德灯红酒绿的迷神假日饭店时,保罗-德雷克的得力助手西德尼正在大厅里等候他们。 “你好吗,西德尼?”梅森和他握握手打招呼说,“德拉是你的老相识了,不用介绍了。有什么新消息吗?” “有些事情我正想告诉你,”西德尼说,“我和保罗通过话,他说你们正奔这儿来,马上就到。” 德拉填好了住宿登记表,他们三人被领到律师的房间。梅森给他们三人一人要了一份饮料,西德尼舒服地坐在椅子上说:“事情似乎有些糟糕。” “到底怎么了?”梅森问。 “我还不太清楚事情的整个过程,”西德尼说,“不过好像你们在跟踪哈里森-博雷。” “是的,我们是派人跟踪他了,怎么样?” “显然,他也发现了被人盯了梢,但这并不是我们的过错。还有另外一个人也在跟踪他,博雷开始有察觉就是因为那人进行的是接触跟踪。” “接着讲。”梅森说。 “你还记得穆斯-迪拉德吗?”西德尼问。 梅森皱了皱眉头说:“哦,记得,还是我把他安排在这儿的。那家伙五大三粗,当年因为丢了驾驶本惹出麻烦,是我帮他打官司来着。” “没错,当时,他大发脾气,冲上去把骂他的那个官员摔在地上。我个人认为那件事是官员处理不妥,但也难说。那个官员是有点儿仗势欺人,可迪拉德的脾气也太坏了。算了,不说了。现在迪拉德正在跟踪傅雷。他把一个电子窃听器放在博雷的车上,这样在跟踪时就不会引起博雷的注意。要不是另外那个人用接触跟踪的办法让博雷发现了,他无论如何也不会发现我们的人跟踪他。” “博雷发现有人跟踪他,就开始报复,结果把那人的车逼到沟里去了。干得真漂亮。那小子狼狈地逃回好莱坞,不知躲到什么地方去了。但是这事却使博雷警觉起来。” “当然,穆斯-迪拉德不会有什么麻烦,因为他用的是电子跟踪仪。不过,迪拉德这个人是这样,他要是盯上某个怀疑对象,就会死死咬住不放。按理说迫踪别人的人应该是一个不太显眼的人,能够轻易混入人群,不易被发现,可迪拉德却难以做到这点,因为他的块头太大,目标明显。但是他在驾车跟踪方面却是把好手。他开车技术相当熟练,两只大手把着方向盘,车子就像他身体的一部分,灵活自如。” 梅森点点头。 西德尼接着说:“博雷决定回到里弗赛德来。我也不知道为什么,也许他在电话里与谁通话了吧。他开始在好莱坞,后来把行李箱往车上一扔,加大油门开起就走,在路上拐来拐去地扭着八字,又把另一条尾巴给甩了。迪拉德紧咬住不放。上了高速公路以后,迪拉德靠着电子仪器一直跟在他后面。” “后来呢?” “博雷去了温洛克的办公室,然后来到这里的丽斯特威尔旅馆,住在10号房间。迪拉德等了一会儿,也在这个旅馆登了记,住进5号房间。5号正好与10号遥遥相对,看博雷住的地方看得一清二楚。” “最奇怪的事是:迪拉德住进旅馆后放下窗帘只留下一个小缝向外看。稍等了一会儿看见博雷从屋里走出来,直奔迪拉德的车,围着车门转来转去。” “迪拉德呢?” “他坐着没动。他说当时真想冲出去,拽住那小子的脖领子狠狠地揍他一顿,但是他想起以前惹的麻烦,所以就老老实实地坐在屋里没敢动。” “博雷想干什么?” “看样子他对迪拉德起了疑心,想找到车的注册证什么的。” “他是不是觉察到了什么?” “我也这么想。这辆车是以保罗-德雷克个人的名字注册的,为了符合加州的规定,方向盘的驾驶杆上贴有一个注册证。” “迪拉德还一直坐在那儿吗?” “一直坐在那儿,不过他担心已被发现,所以想知道下一步该怎么办。” 梅森想了想说:“告诉他就呆在那儿别动,盯着博雷的房间。我想知道每一个进出博雷房间的人都是谁和博雷什么时候出去。” “如果博雷出去,迪拉德是否要跟踪他?” “不,”梅森说,“眼下这种情况跟踪太危险。即便他使用电子跟踪仪,也可能会被发现。就让他先呆在那儿吧。” “迪拉德还没吃饭,”西德尼说,“他那么大的块头一定很饿了。” “只要博雷还在10号房间,就不能让迪拉德出来。你们的人里有没有在这儿附近工作的女侦探?” “这儿没有,但是可以从别处找到。你想干什么?” “让一个打扮漂亮的女人走进迪拉德的房间,看上去以为是一个已婚的女人在偷偷摸摸地背着丈夫与情人幽会,就可以给迪拉德带点儿吃的去。也许带进去的不是迪拉德想吃的,但至少可以带几个汉堡包、一壶热咖啡什么的。如果博雷怀疑上了迪拉德并且盯上了他住的地方,那么看见有女人鬼鬼祟祟走进去也许会让他解除疑心,同时迪拉德又可以得到吃的,这岂不是一举两得吗?” “这好办,”西德尼说,“不过要等几个小时才能做到。” “还有什么新消息吗?”梅森问道。 “暂时就是这些。也许你得给保罗打个电话告诉他你现在已到这里,咱们俩已经接上头——或者由我来给他报告一下。” “不,还是我来给他打电话,”梅森说,“德拉,给我接保罗。” 梅森转身对西德尼说:“坐好,放松放松,再给我谈一谈关于乔治-温洛克的情况,我这就要去见他。” “关于他的情况现在了解得还不多。温洛克大约在14年前来到这里,做房地产销售工作。他工作很努力,也挺有成绩,他处理了几件大的代理事项,后来有机会套住了一些他认为有大赚头的房产。他并不是只把这些房产逐个登记一下就算了事,而是铤而走险要在规定的90天合同期内把这些房产出手,他倾囊投入,然后就马不停蹄地到处兜售,一下子就净赚了几十万美元。从此以后他开始飞黄腾达。这家伙有头脑,是个精明的商人。可是有一点,他总是深居简出、神神秘秘的。” “他的妻子呢?” “他妻子是个神气十足、目空一切的女人,在当地人面前一副居高临下、趾高气扬的样子。别看人们当面恭维她、奉承她,那是因为她现在有一定地位。其实要是进行无记名投票的话,保证没有一个人会投她的票,不过要是投票者都必须站起来一个个计数的话,她也可能被当选为‘五月的皇后’。” “她儿子的情况怎么样?” “马文-哈维-帕尔默也不怎么样,”西德尼说,“这号人我见多了。他似乎觉得他没有任何必要去干什么工作,连试都不想试。他迷上了开跑车,还带着女人,结果因酒后开车被警察抓到好几次,但是架不住‘有钱能使鬼推磨’,他老子有钱能使他免于刑事责任。唉,别提了,佩尔,这种事你比谁都清楚。” 德拉说:“头儿,保罗-德雷克的电话接通了。” 梅森接过电话。 德雷克说:“你好,佩尔。我现在向你描绘一个人,你看看是不是对你有用。” “请讲。” “这人身高五英尺八九英寸,体重大概135磅,宽肩膀,高颧骨,黑眼睛小小的,鼻子尖尖的非常突出。40岁上下,动作较快,有点儿神经质……” “是蒙特罗斯-福斯特,”梅森打断他的话,“他是失踪的遗产继承人和财产公司的总经理。他找过我并试图从我这儿套信息。哈里森-博雷原来就是在他手下工作的,后来把他甩了自己干了。” “他找到黛安娜了。” “这个王八蛋。” “小杂种。” “他是怎么找到她的?” “鬼他妈知道他是怎么找到她的。他像狗一样嗅来嗅去地到底把她找到了。这个家伙相当鬼,动作挺麻利的。” “我想他是跟踪博雷到了波来罗海滩,在打听情况时发现博雷对黛安娜感兴趣。” “不用说,福斯特准是四处打听,了解到博雷与黛安娜之间的关系,然后决定先下手为强,把黛安娜制服,看看她到底告诉了他什么。” “有一件事是肯定的,那就是黛安娜在他去了以后变得非常恼怒,他前脚走,她后脚就上了车,急急忙忙地开跑了。” “你没跟上她?”梅森问。 “没有,你没说让我跟她啊。结果在波来罗海滩跟踪博雷的那个侦探偶然得知那个长着尖鼻子的人正在四处打听博雷的下落,就想去找这家伙。福斯特离开黛安娜的公寓时正好被他撞上。福斯特离开不到10分钟,黛安娜就出来了,她急急忙忙地跳上车开走了。” “这事发生有多久了?” “一个到一个半小时。” 梅森说:“你们的人,那个跟踪博雷的穆斯-迪拉德似乎已引起了博雷的注意。博雷先发现了跟在他后面的另一条尾巴,后来又在迪拉德在丽斯德威尔旅馆登记住宿时发现了他。他走到迪拉德的车前看了一眼,这个车是以你的名字注册的。” “我明白了,”德雷克说,“已经有人向我报告了。你打算让迪拉德怎么办?” “我正在和西德尼商量这件事,”梅森说,“西德尼现在就在我这儿。我让他叫迪拉德先稳住。我们尽快想办法找一个女侦探装作他的情妇去和他见面,给他送点儿三明治和一壶热咖啡。这样他就可以继续呆在那儿,观察到每一个出入博雷房间的人,但是他的效率明显受到影响。” “要是另派一个人跟踪博雷怎么样?” “说不好,”梅森说,“我觉得这没有必要,我认为当前当务之急是找到那个牵扯到整个事情的人。” “谁?” “乔治-温洛克。” “温洛克?”德雷克问。 “对,就是他。” “你认为黛安娜之所以被牵扯进去就是因为他吗?” “那倒不是,我是从另外一个角度来看这个问题的,保罗。我认为温洛克掌握着打开整个事态的钥匙。” “能在电话里谈谈吗?” “不行,”梅森说,“但我要从这里发号施令,采取行动,保罗。” “好的,”德雷克说,“你就在现场,而西德尼在那儿负责我们的人的行动。你想要怎么做就和他说好了……你还想再把波来罗海滩我的人增加一些吗?” “不,打电话让他们撤,”梅森说,“我会告诉西德尼怎么做的。” 梅森挂上电话,西德尼对他说:“我得去找个漂亮的妞去给迪拉德送吃的。迪拉德屋里有电话,可以往出打,不过打电话时一定要小心,因为电话线路要通过旅馆的总机,旅馆的老板可以随时监听电话。” “如果我有急事找你,在什么地方可以找到你?”梅森问。 “最好是通过‘三镇侦探事务所’的办公室。那儿是我们的联系点儿,我们暗中与他们合作,面上的事情由他们处理。” “好吧,”梅森说,“我会和你联系的。” “你打算去见温洛克?” “是的。” “那人相当精明,不好对付。”西德尼对梅森说。 梅森朝德拉示意说:“德拉,你给我接温洛克试试。” “要不我还是先呆在这里,等你们发现一些线索后再走。”西德尼说。 德拉-斯特里特查了电话号码簿,接通了电话朝梅森点点头。她对着电话说:“是温洛克先生吗?我是洛杉矶的律师佩里-梅森先生的秘书。梅森先生想和您说几句话,请您拿电话稍等一下。” 梅森接过德拉递过来的电话说:“喂,是温洛克先生吗?我是佩里-梅森。” 温洛克的声音听上去冷淡而又谨慎,“我听说过您,梅森先生,”他说,“并且我也见过您。有一次您到里弗赛德来处理一件案子,我正好在法院。” “是吗?”梅森说,“温洛克先生,我能占用您几分钟时间吗?” “什么时候?” “越早越好。” “您能告诉我是关于什么方面的事吗?” “是关于您个人的事。我觉得在电话里讨论不太方便。” “您现在在什么地方?” “在迷神饭店。” “我还有一个重要会议,梅森先生。不过如果您现在就来的话,我可以给您30分钟时间。” “我10分钟后到。”梅森说。 “谢谢,您知道我的住址吗?” “我有您的地址,”梅森说,“我可以叫辆出租车去您那儿。” 梅森放下电话,对德拉说:“德拉,你就守在这里,有什么事招呼着,我离开温洛克那儿就会告诉你。” 西德尼说:“佩里,我开车送你去。我知道他家住的地方。我把你送去就在外面等着,等你谈完了我再送你回来。” 梅森犹豫片刻说:“好,如果你愿意就这么办。这样会节省几分钟时间,别看这几分钟,也许是很宝贵的。我希望能和温洛克多交谈一会儿。” 第8章 乔治-温洛克的住宅座落在一个风景优美的小山上,是一栋庄重的建筑物。 西德尼把车停在门口对梅森说:“我等着你。” “好的,”梅森说,“要不了多久就会出来。” 梅森几步跃上通往门廊的台阶,按下按铃,听见屋内传来悦耳和谐的音乐声,几乎同时,一个20岁左右的年轻人打开门,用一种傲慢无礼的目光打量着梅森。 “什么事?” “我是佩里-梅森,”律师自我介绍说,“我和乔治-温洛克先生有约在先。” “进来吧。”年轻人说。 梅森跟着他来到一个过道。年轻人朝右边的门喊了一嗓子:“乔治,来一下,有人找。” 他转身对梅森说:“过那边去吧。” 说完,那个年轻人转过身去,穿过拉着幔帘的门消失了。 梅森走过他指的门,走进一个大房间,这个房间明显是提供娱乐的场所。中间放着一张桌子,周围摆着一圈椅子,壁炉前也摆着一圈椅子,此外屋里面还放着足够容纳十几人的椅子。 正当梅森站在那里环视的时候,一位50多岁、戴着一副墨镜、身材颀长的人走进房间,他温文尔雅、气质不凡,走上前伸出手说:“你好!梅森先生。我是乔治-温洛克。” 梅森与他握手说:“真是抱歉,休息时间还前来打扰,可事关重要又不得不来。” “您要是说重要那一定是很重要的事。”温洛克说。 梅森打量着温洛克说:“这是件私事,我有些难以启齿。” “既然如此,”温洛克说,“您坐在这张椅子上,梅森先生,我坐这张,我们不妨开门见山地谈。谈完了之后我还有个约会,我的习惯是对那类难以启齿的事情,最好是单刀直入地谈,用不着兜圈子。” 梅森说:“温洛克先生,在来拜访您之前,我曾调查过有关您的背景情况。” 温洛克说:“办事情嘛,总要先做些调查研究。我也经常这样做。如果我想给谁提出什么建议,就喜欢先了解一下他的背景、他的喜好,然后再提。” 梅森接着说:“我发现在过去的14年里,您在里弗赛德这个地方是事业有成的。” 温洛克以庄重的姿态微微向前倾了一下头。 “但是,我却没有发现您来里弗赛德之前的任何情况。” 温洛克很快地说:“梅森先生,我在这里生活了14年。我想如果你我之间有什么业务联系的话,您就会了解到这14年里我的许许多多、方方面面的活动情况,了解到有关我的爱好和特……” “一点儿不错,”梅森说,“但是我要和您提的这件事是我很想了解您14年前的情况。” 温洛克说:“也许如果您能告诉我究竟是什么事,就不必占用这么多宝贵的时间去探究我的过去。” “那好,”梅森说,“您认识黛安娜-爱尔德吗?” “爱尔德,爱尔德,”温洛克咬住嘴唇思索地说,“梅森先生,您真是给我出了一道难题。您知道我的业务范围很大,我在这里的社交圈子也非常广。我呢,又没有那么好的记性一一记住别人的名字,所以往往提到这类问题时,我都要去询问一下我的秘书,她有一份按字母顺序排列的名单,对我来说比较重要的人的名字都列在上面……请问您方才提到的那个黛安娜-爱尔德,她是您的当事人吗?” “是的。”梅森说。 “她被卷入其他什么人的什么事里了?”温洛克问。 梅森笑着说:“现在您倒反问起我来了,温洛克先生。” “难道我不能问吗?” “如果您不认识黛安娜-爱尔德,那您就没有理由问起她。”梅森说。 “我要是认识这个人呢?” “那就要看是怎么个认识了——换句话说,要看怎么个关系。” “听您话里话外的意思是我和她之间有什么不正当的关系了?”温洛克冷冷地问。 “我并没有什么藏着掖着的意思。”梅森说,“我只想得到对一个简单问题的简单答复,即您是否认识黛安娜-爱尔德。” “我想我现在还不能给您肯定的答复,梅森先生。我会以后再告诉您。” “也就是说,这个名字现在对您没有意义?”梅森说,“在您的秘书查阅按字母顺序排列的人名单之前,您不知道是否认识这个人?” “我不是这个意思,”温洛克说,“我不过是告诉您有关记忆人和人名方面我的某些习惯,然后又向您询问了与您所关心的我是否认识或不认识的问题的性质和内容非常有关的几个问题而已。” “好了,”梅森说,“我不想与您争了,温洛克先生,咱们还是打开天窗说亮活吧。黛安娜的父亲14年前失踪了,他被认为是溺水死的。我的问题是在您到里弗赛德之前,有没有可能在一段时间内患过健忘症?有没有可能由于受伤或其他原因,您无法回忆起到里弗赛德之前的生活情形?有没有可能您确实曾经有过一个家庭和一个女儿,但是您的记忆对此事却是一片空白?” “温洛克先生,我是在以提问的形式提出这些问题,而不是在陈述,更不是在指控,也不是在建议。我只不过是在向您提出问题,因为我对这个问题感兴趣。如果您的回答是‘否’,那么我的拜访就告结束。” “您假设黛安娜-爱尔德可能是我的亲生女儿?”温洛克问。 “我并不是陈述,也不是建议,更不是在做假设。”梅森说,“我只不过在问您,在您到里弗赛德之前,是否可能由于健忘、精神方面受过创伤或别的什么原因而导致记忆暂时中断。” 温洛克站起身来说:“对不起,梅森先生,只好让您失望了。我的记忆没有过中断的情况。我从未患过健忘症,过去的生活对我来说清清楚楚,历历在目。” “我相信,这样回答您的问题,一个对这类问题的回答,可以结束您的拜访了。” “说得对,”梅森说着站了起来,“我来访的目的就是想确认一下,不过如此。” “请问您为什么我我问这个问题?”温洛克一边送梅森到门口,一边问。 “因为假使有上述类似的可能性存在,我就能够免去您的许多麻烦和难堪。” “哦,原来如此。”温洛克说,步子有点儿犹豫。 梅森停住脚,面对温洛克说:“您是否认识一个叫哈里森-博雷的人?他现住在丽斯特威尔旅馆10号。” “博雷……博雷……”温洛克说着皱起眉头。 “梅森先生,我不得不再次提醒您,我这个人平生最讨厌的事就是一个人随便张嘴就来,你认识这个人或那个什么人吗?我和您说过、我的业务范围很广,接触的人太多,况且——” “我知道,我知道,”梅森插话说,“况且您的社交生活也是很丰富的。但是如果您认识他并且是以我判断的方式认识他的话,您就不必再劳驾您的秘书按字母顺序查找他的名字。” “您判断的方式?这是什么意思?” “我的判断是这样,”梅森说,“且不管博雷和谁接触,他曾经和黛安娜-爱尔德签过一个合同。通过这份合同他可以把黛安娜在以后几年中无论通过什么来源可能得到的总收入的一半白白捞到手。可是后来他又放弃了黛安娜,否认了这份合同,据说是发现了另一个更有诱惑力的市场,其中的原因只有他自己清楚。” 温洛克直挺挺地站在那里一动不动,过了一会儿才说:“您是说他曾经签过这么一份合同?” “是的。” “梅森先生,我能问您一下这些信息您是从哪得到的吗?” “我亲眼见过这份合同并且知道后来他又否认了这份合同。因此,温洛克先生,如果您能坦率一些,您应该能认识到否认这份合同意味着什么。这意味着博雷认为他要得到的远远不止是黛安娜总收入的一半,这意味着他开辟了一个新的收入来源,他要最充分地加以利用。” “我想我们还是回去重新谈谈吧。”温洛克说,“请坐,梅森先生。说实话,我没有估计到情况会这么复杂。” 温洛克回到他刚刚离开的那张椅子上坐下,又指指另外一张椅子示意让梅森也坐下。 梅森坐下等着。 沉默了好一会儿。 梅森取出烟盒,递给温洛克一支烟,温洛克摇摇头。 “我抽烟您不介意吧?”梅森问道。 “抽吧,没事。那边有烟灰缸。” 梅森点着一支烟。 又过了一会儿温洛克才发话:“梅森先生,您方才所讲的让我深感震惊。” 梅森一言不发。 我看出您正在开始进行调查,并且我也可以对您的调查结果进行阻挠。我原来希望我根本没有必要把现在要告诉您的话告诉任何人。 “我的真实姓名叫乔治-爱尔德。我与尤妮丝-爱尔德结了婚。14年前,我乘坐一只带有一台外载马达的敞开式游艇去卡塔琳纳岛游玩。我们正赶上顶风,海面上浪涛汹涌,艇上的油烧光了。我们只好随风漂浮了一会儿,终于一个大浪打来把船打翻了。事故发生在晚上。我会游泳,水性好,努力想找到同伴,却由于天黑无法找到他,我们失去了联系,我在水上漂了差不多两个小时。后来天色渐渐亮了,我看见一条船向我划来,就拼命地摆手、呼喊,终于被船上一个姑娘看见了。她对掌舵的那个男人喊了几句,那条小船就划过来把我救起。” “我当时已经精疲力尽了。” “我婚后的生活可以说并不幸福。我的妻子尤妮丝和我当时一见钟情匆匆结了婚,后来才发现我们之间没有什么共同的东西。当初恋的冲动逐渐消退、柴米油盐的琐碎日子开始时,我们彼此都感到不满足。她的不满溢于言表,无论我做什么事都不顺她的心。我开车,她就埋怨不是开得快了,就是慢了。我做一个决定,她就质问来质问去地总嫌我考虑不周。” “我对她也不满意。于是我经常离开家躲出去,并且在外面另外寻找感情的寄托。” “在我独自一人在海里游着的那两个小时里,我回顾了以往的生活,意识到我们之间的感情世界已经没有希望了,我应该趁她还年轻可以吸引别的男人时,与她分手。当然我也想到我们的孩子,但是我认为,如果仅仅为了给一个尚年幼无知的女儿提供一个家而牺牲夫妻双方未来的生活,这将是十分错误的决定。” “对这种事情人们往往很难做出判断,”梅森说,“因为当人们考虑这种情况时,其判断往往带有自私的成份。” “这么说您不同意我的做法?”温洛克说。 “我只是认为在评论一件事时应留有一定余地。”梅森说,“无论如何,所有这些都已经成为过去了。如果您想为您当时的所做所为进行辩解,我倒是愿意听一听。不过按照您刚才说的,恐怕时间来不及了。” “是来不及了。”温洛克说,“简单说吧,救我的那条船是开往卡塔琳纳的。我向他们解释说,我和原来船上的人都喝多了,我满嘴狂言和他们打赌说我能赶在他们的船到达之前游到卡塔琳纳,说完之后喝得稀里糊涂的我就真的‘扑通’一声跳入水中,其他人也没拦着,反而起着哄任我走了。” “我对救我的人说,我有一份挺体面的工作,所以我实在不想把这件事抖落出去让别人当笑料。所以他们就给我换了衣服,我答应以后一定再还给他们。他们把我放在岸边,也没再提这件事。” “谁知哈里森-博雷不知怎么发现了这件事,而且知道我就是乔治-爱尔德。” “他管你要钱来着?” “我给了他钱,”温洛克说,“我已经给了他四笔钱,每一笔钱都是他从我这儿敲诈去的。他来这里想再诈一笔钱,这回胃口更大了,我心想这大概是最后一笔了。” “他要多少?” “1万美元现金。”温洛克说。 “您能受得了他这么敲诈吗?”梅森问。 “我受不了也得受哇。这个家伙能把我给毁了。当时由于我不敢回答结婚证书上要求回答的与那些要命的统计项目有关的问题,我就说服我现在的妻子,说我之所以不想再继续那种婚姻是有理由的。她也是个离过婚的女人,所以多少还能理解我,我们还不至于闹到要分手的程度。我们便对朋友们声称说,我们是私奔的,并且于周末在内华达洲举行了婚礼。” “那时候我的朋友圈子还很有限,不像现在交际这么广,所以我们当时的做法不太引人注目。我们就在当地报纸上登了一小块消息。” “您难道不想您的女儿吗?”梅森问,“您就这么突然离开了她的生活。您使她失去了父亲,您从不让她知道——” “我不能让她知道,”温洛克说,“我必须与过去完全断开,除此之外别无办法,但是,我却可以在她神不知鬼不觉中与她保持联系。如果她要是真缺钱花,我就会让她得到。” “黛安娜在波来罗海滩的律师事务所有一份不错的工作。她也许至今也不知道她是怎么得到那份工作的。如果不是因为这里的里弗赛德律师事务所有求与我,我让他们对那个律师事务所施加了影响的话,我敢说黛安娜刚刚参加工作就找到这样一个好位置是不可能的。” “当然,这些不过是因为说到才提起而已。我并不想以此为自己的过去开脱。我只是想说,您刚才的一席话让我深感震惊,因为现在很明显,博雷已对巨款不感兴趣了,他得寸进尺想把我的血都榨干了。” “这将会毁了我的妻子。在这种情况下让这种丑闻公布于众,让我们的关系变得不合法,让她失去社会名誉——哦,真不敢想像会是什么样。” “您的妻子原来有一个儿子,是吗?” “是的。说到他——唉,还是不提他好。如果一夜之间情况突变,如果环境所迫让他不得不离家走向社会自谋生计,真不知道他会怎样。唉,说这些干嘛?说了也没用。” 梅森说:“博雷最后这次向你索要1万现金时,都说了些什么?” 温洛克耸了耸肩说:“也许这些对你来说都听得不厌其烦了。那家伙给我打电话说,他真是有点儿后悔莫及,他只不过是一个平平常常的敲诈犯,要使他成为一个无赖和告密者是与他的性格不符的。他说他有一个从事合法业务的机会,但是需要1万美元作为流动资金。他说如果有了这一笔钱,他就能投资,就能有一份稳定的收入,他也就再也不会找我的麻烦了。” “他答应我说如果我给了他这笔钱,这将会是最后的一笔,按他的说法,完了之后他就会改邪归正。他说到时候我会因为他就此改邪归正而感到高兴,同时因为不会再付钱而感到如释重负。” “你信他的话了?”梅森问。 “我别无选择,只好又给了他1万块钱。”温洛克无可奈何地说。 “博雷和你玩的这套,”梅森说,“只不过是这类敲诈犯的惯用伎俩。” “你有什么办法吗?”温洛克问。 “我不知道,”梅森说,“但有一点请记住,我代表您的女儿,但是她现在对这个案子的真情实况还不了解,作为她的律师,我要告诉她这一切。现在您打算怎么办?” “我能做的只有一件事,”温洛克说,“我必须求得黛安娜对我的原谅。我要请求她接受我经济上的赔偿并且保证使我妻子的社会地位不受到任何影响,这就是我的全部期望。” “就算您和黛安娜能达成谅解,那么您打算怎么对付博雷?”梅森问道。 温洛克的肩膀陷了下去:“不知道。”他茫然地说,“对不起,梅森先生,现在我得赶赴另一个约会去。” 梅森和他握握手说:“很抱歉给您带来了坏消息。” “这是迟早的事。”温洛克说着,把梅森送到门口。 “事情进行得还可以吗?”西德尼问。梅森己打开车门,跳上车坐在他旁边。 “事情进行得非常顺利。”梅森说,“我认为为了伸张正义该采取某些措施了。” “哪些措施?”西德尼问。 “比如说给敲诈勒索者来个狠狠打击,让他灵魂出窍。”梅森说,“我们回饭店。我要和保罗-德雷克谈谈,看看他又了解到其他什么,再和德拉接上头,然后就准备大干一场。” 西德尼撇撇嘴说:“我看你和温洛克谈得很满意?” “这只是提供了更大的可能性。”梅森说。 西德尼说:“七八分钟前,有个男孩子开着一辆跑车发疯似地从这里走了。一两分钟前有个挺显眼的女人刚刚开车走,这些是否与此事有什么关系?” 西德尼发动车,梅森沉思说:“我看八成是有。” 第9章 西德尼把梅森送到迷神饭店,对他说:“好了,我该忙我的事去了,佩里,我得看看有什么事没有。我会和你联系的,你就在饭店吗?” “暂时是这样。”梅森说。 “那好,我先回去看看。你要是想找我,就到三镇侦探事务所来,我就在那儿。” “好,真是太谢谢你了。”梅森说完,目送着西德尼开车走了才进了饭店,来到自己的房间。 “你好吗,德拉,晚饭怎么办?” “我就知道你会问这个。”她说,“不过,我得先告诉你几件事。” “什么事?” “黛安娜在这儿。” “在哪儿?” “在里弗赛德,我让她上来等你,可是她偏不,她好像情绪很激动。” “她有什么事吗?” “福斯特找到她了。” “惹怒了她是吗?” “我看是把她惹火了。他把实情都告诉她了。” “什么实情?” “还不是说博雷没安好心,纯粹是想利用她从中渔利才拐弯抹角找到她。他问她博雷是否和她签了什么文件,她说签了合同,他想看那份合同,但是她没给他看。” “然后呢?” “然后福斯特就开始向她打听她家的事,想发现什么线索,同时还瞒着黛安娜把她蒙在鼓里。你简直想不出他最后使出了什么招?” “什么?” “一个已经不是什么稀罕的把戏,”德拉说,“他对黛安娜说博雷是想把她骗作娼妓。黛安娜以前这方面的书读了不少,好莱坞的电影也看了不少,自然一下子就信以为真了。福斯特还告诉她博雷这么精心装扮她完全是为了达到不可告人的目的,在达到目的之前,他会占有她使她无法反抗,使她会身不由己地变成一个鬼迷心窍的女人,一个从肉体到精神都败坏的无人理睬的可怜虫。他告诉她不论她签的是什么合同,都不过是虚假的骗局,她应该立即撕毁合同;还说博雷是个靠不住的人,投机分子。他品行恶劣,故意骗她放弃了原来的工作,不让她和朋友接触,用几百美元就把她糊弄住,再一步步收拾她。” “黛安娜被他蒙住了吗?” “她都被他的话气糊涂了。不过她没提与博雷解除合同的事。” “她怎么知道我们在这儿?” “这可能多多少少出于偶然。她来到这里,听见有人在大厅里说到律师佩里-梅森也住在这个饭店,于是就从一个杂货店里往这儿打了电话。” “但是她为什么要到里弗赛德来呢,德拉?” “因为她得知博雷在这里。她问我是否应该去和他当面对质,要他解释清楚。她说她要让他把那份有她签名的合同还给她。她现在正在气头上,似乎认为那份合同就是使她发胖、然后去南美当娼妓的关键。这个女孩简直有点儿歇斯底里了。我想劝劝她,可她连让我讲话的机会都不给。我这就叫她马上上来。” “她说她上来吗?” “她翻来覆去地说如果博雷让别人知道她签了去当娼妓的合同,那可怎么办,她的名誉可就全完了,别的啥也顾不上说。” “好吧,既然这样,”梅森说,“我们就在这里等着黛安娜上来,有关她父亲的事她向福斯特透露了吗?” 德拉说:“显然,福斯特忽略了最简单的事。他总是想着让黛安娜谈她的家庭,谈她父亲那边的情况,谈她母亲那边的情况。他在查找那些和黛安娜失去联系、已经死去并可能留给她无人知道的遗产且关系比较疏远的远房亲戚。” “你和温洛克谈得怎么样?运气好吗?” “我们的目的达到了,德拉。” “那么,黛安娜确实是他的女儿?” “是的。她是他的女儿,同时还是敲诈犯眼中的摇钱树。” “你下一步打算怎么办?”她问道。 “履行作律师的职责,”梅森说,“我的目的有三个:一是保护黛安娜的利益;二是不让福斯特发现事情真相;三是狠狠地惩治敲诈犯,让他成为过街的老鼠。” “然后呢?”德拉问。 “博雷敲诈了1万美金现钱。我不知道能否可以作为法庭证据证实这一点。但是,毫无疑问这笔钱肯定在他手里。他无法解释这笔钱的来路。” “温洛克现在是坐在火山口上,处境十分危险。我不知道他能出多少,但是我想可以和他做一笔交易,凭着黛安娜没有把这件事捅出去,她至少可以得到50万美元,不过在和温洛克做成这笔交易之前,我们要知道这笔交易的数额究竟有多少。我想,黛安娜一旦知道了实情,她肯定会以宽容的态度对待这件事,但是精神上的打击对她来说是难以承受的,这方面还要使她有所准备。” “什么时候让她知道实情呢?”德拉问。 “我一见面,就告诉她,”梅森说,“她是我的当事人,我是她的律师,我所了解的一切她都应该知道。我可以把我确切知道的事告诉她,和她一起制定最佳行动方案。当然,我也要考虑她的情绪波动。” “我们刚才的话头可是在谈有关晚饭的问题。”德拉提醒道。 “听说这里的客房服务是相当不错的。”梅森说,“我们可以要一份上等牛排,再要烤薯条和酸奶、西红柿鳄梨沙拉,还有千岛调味酱——” “老天爷!”德拉说,“你是不是也要把我变成黛安娜,也要我再增加12磅体重?” 梅森笑起来:“假设你现在正在给一个人形魔王工作,我要把你喂成一个大胖子,然后送到南美市场去贩卖。” “我呢,只能束手待毙了,”德拉说,“因为我一想到美味佳肴就经不起诱惑,举手投降了……说真的,说不定我们一边吃一边等着,黛安娜说到就到了。” “要不怎么要了那么一大块上等牛排呢?”梅森说,“那么大一块,就是要把它再分出一块来放在另一只盘子里留给黛安娜吃。” “如果你要想给黛安娜留着吃,就应该再要双份巧克力奶外加几个边上浇着冰淇淋的肉馅饼。”德拉说。 “万一黛安娜不来,就得全由你包圆了。” 梅森话音没落,德拉连忙摆手:“那真不得了,我可经不起诱惑。” 梅森看了看表:“哦,是时候了,我想黛安娜也许马上就会到。打电话问问登记台,看看她到了没有或预订房间了没有。德拉,再告诉服务台让他们在40分左右时把饭送来。” 德拉向登记台询问了黛安娜的情况,没有发现她在饭店登记房间。她联系了客房服务台,订了晚饭。 完了之后,他们边等着,梅森边接通了保罗-德雷克的电话:“保罗,有什么新消息吗?” “这里的情况有所缓和。” “黛安娜马上要到这里来,”梅森说,“你就在办公室别动。好戏马上快开场了。我可以让人给你送点儿汉堡包去。” “你发发善心吧,佩里。我整个下午光喝苏打水来着。” “要不,这样吧,”梅森说,“保罗,你还是出去吧,但是一小时之内一定要回来。再给办公室留下话万一有事到什么地方去找你,我已经见到了温洛克,现在我什么都清楚了。” “你是说他承认——” “我是说我们的判断是正确的,”梅森说,“但是我现在不方便说。” “你希望我的人在那里呆多久,佩里?” “到时候我会告诉你的。我觉得我们现在已经接近了这件案子的未端——至少是这一阶段的未端——不过我们的朋友迪拉德正守候在旅馆里。博雷显然已有觉察,起了疑心。” “你扫算怎么对付博雷?” “等见了黛安娜之后,我就要把事情挑明,和博雷打开天窗说亮话好好谈一谈。” “你是说要让这家伙喝一壶了?” “我要让他美美地喝一壶。” “你能收拾得了他吗,佩里?” “没问题。我还从未见过收拾不了的敲诈犯。我要让他走投无路,身败名裂。让他不得不承认自己在正义之神面前是个无耻之徒。但如果他的良心使他有所侮悟,并采取逃绝的办法,隐姓埋名,那我就不知道该如何办了。” “佩里,”德雷克说,“你将是正义的化身。现在我真得走了。我会给办公室留话在什么地方能找到我。不过记住,在我没吃够牛排和法国炸薯条之前,可千万别叫我。” “还是吃烤薯条好,”梅森说,“不然你又要喝苏打水了。多保重,保罗。” 梅森挂上电话,看了看表说:“但愿黛安娜会来。我喜欢在骑马之前,把所有的缰绳都抓在手上。” 20分钟过去了,门上响起轻轻的敲门声。 梅森朝德拉点点头说:“是黛安娜。” 德拉走过去把门打开。 黛安娜站在门口。 “请进,黛安娜,”德拉说,“律师在里边正等着你呢!” 黛安娜跟在德拉后面走进房间,冲着梅森勉强笑笑说:“哦,我真是太高兴了。” “请坐,”梅森说,“我们要的上等牛排马上就到,看样子你还想喝一杯。” “我想喝两杯,”她说。 “能喝得了两杯?”梅森问。 她点点头。 梅森说:“我说,黛安娜,我们得把某些事情说开了。你既然付给我律师费,就是正式聘我为律师,我们之间的关系应该是一种相互信任的关系。你告诉我的任何事都是心腹之言,我也把任何可能对你有影响的事毫无保留地告诉你。我必须这样做,这是我的义务,你明白我的意思吗?” “明白。” “那好。现在你来了,我准备告诉你一件令你震惊的事,”梅森对她说,“有一些事情对你来说也许太突然、太意外……你想喝点儿什么吗?” “白兰地行吗?” “不,”梅森说,“白兰地不是餐前应喝的那种酒——要不来点儿曼哈顿酒或马丁尼酒好吗?” “我不想用餐。” 梅森说:“黛安娜,你怎么了?你好像遇到什么麻烦了。是不是有要紧事告诉我?你为什么急急忙忙到里弗赛德来?” “我……我想见一个人。” “谁?” “博雷先生。” “你知道他在这儿?” “是的。” “你是怎么知道的?” “有人告诉我。” “谁告诉你的?” “一个非常了解他的人,博雷曾在他手下工作过。” “是蒙特罗斯-福斯特?” “是的。” “福斯特还对你说了些什么了?” “还说我是个大傻瓜,说博雷是想占我的便宜,那个让我当模特儿的合同通篇在骗我。而博雷的真实想法根本不是这么回事。” 梅森沉思地看着她说:“他说博雷的真实想法是什么了吗,黛安娜?” “骗我为娼。” 梅森转到一边并把一只手放在黛安娜的肩上说:“听我说,黛安娜,今天对于你来说是很不好过的一天。你已经受到了一些刺激,你还要再承受一些打击。你看过许多电影,今天你遇到的这些事似乎很富有戏剧性。现在,先别考虑博雷不博雷的,暂时把他交给我好了。” 电话铃响了。 梅森朝德拉示意了一下让她接电话,转身又对着黛安娜说:“黛安娜,瞧你,浑身像片树叶一样在抖动。到底出了什么事?” 她哭了起来。 德拉对着电话说:“好,西德尼,我马上就让他来接电话。” 她对梅森点点头:“是西德尼,说有要事相告。” 梅森快步走到电话机旁,拿起电话说:“是我,西德尼,什么事?” “我也不清楚,”西德尼说,“只是我刚接到穆斯-迪拉德的一个电话,一个非常奇特的电话。” “怎么奇特了?” “他在电话里说,‘西德尼,你听出我是谁了吗?’我说听出来了,他就说,‘heyrube。’然后就撂下电话了。” “就说这个?”梅森问。 “就说这个。就说heyrube。他曾在马戏团干过。你也知道那是什么意思。” “你现在在哪儿?” “在三镇事务所办公室。” “你到迷神旅馆要用多长时间?” “两分钟吧。” “好,你过来,我这就到门口。”梅森说。 梅森放下电话对德拉说:“德拉,你把情况先和黛安娜讲一讲吧。慢慢讲,你们女人之间交谈总是容易沟通的。等一会儿饭上来了,让她吃一点儿,给我留一块牛排就行。我也许有时间回来再吃,也可能回不来。” “给黛安娜要两杯马丁尼吗?”德拉问。 梅森把目光转向黛安娜。 她迎接了他凝视的目光,片刻又垂下眼帘。 梅森忙对德拉说:“算了,看样子她不想和别人谈话,要不还是等我回来再说吧。不想和任何人谈就不谈,想谈再谈。” 梅森说完急忙向门外走去。 第10章 西德尼在迷神饭店前把梅森接上车。 “西德它,你怎么理解他那话的意思?” “那是表示陷入某种困境的意思。穆斯还不是那种遇到情况就慌得六神无主的人。显然是发生了什么棘手事情,而他又不敢在电话里直说,因为电话很可能通过旅馆的总机,于是他就想用一句只有我能懂而其他人都不懂的话。迪拉德的点子真多。他曾在马戏团干过,他还知道我也懂heyrube这句话的意思。” “这句话的原意是不是任何人都可以参加打群架?” “不完全是。这句话的原意是所有参加狂欢节的人汇聚在一起共同对付看热闹的人,意思是可以开始打任何东西、任何人,使之让开道——后来成为一句打架时用的起哄用语流传下来。” 西德尼熟练地驾着车在车流里穿来穿去。 “那么说,迪拉德是想要帮助了?” “只能是这个意思,”西德尼说,“不可能是其他的事。这说明他处境非常困难,希望我们过去帮忙。” “唔,这倒合我意。”梅森说,“我正想现在去找博雷谈谈呢。” “他会喜欢这场谈话吗?”西德尼笑着问。 “不管他喜欢不喜欢,这场谈话非谈不可,而且要让他为之一震,也许会使许多情况产生变化。”梅森说。 西德尼把车拐下一条辅路,突然减速说:“佩里,旅馆前有一辆警车。” “迪拉德住在几号房间?”梅森问。 “5号。” “这样,”梅森说,“直接开往5号房。如果迪拉德有麻烦,我们就去他那儿。如果警车和他没关系,是为别的事儿,我们就更不用去理它。” 西德尼拐进旅馆的入口处,找了一个停车位,熄灭了前灯,关了发动机,并看着梅森等候他的指示。 “直接去5号房。”梅森果断地说。 他们俩来到5号房门口。 “按门铃。”梅森低声说。 西德尼正要去按门铃,门却开了。 屋里没有灯,漆黑一团,人高马大的迪拉德拖着迟缓的步子,移动着笨重的身子,用沙哑的声音说:“请进。” “没灯吗?” “没有,”迪拉德说着把门带上,“留心别绊着了。一会儿你的眼睛就适应黑暗了。我一直坐在窗户旁,窗帘开了个小缝,外面发生什么事我都能知道。” “发生了什么事?” “我也不清楚,警察就在那边,几分钟前救护车刚走。” “救护车?”西德尼问。 “是的,把他拉走了。” “谁?是博雷吗?” “是的。” 西德尼说:“这是佩里-梅森,穆斯,你认识他。” “当然。”穆斯说着,在黑暗中用手摸着梅森,“您好吗,梅森先生,好长时间没见您了。” 然后他对西德尼解释说:“梅森先生不久前还给我解过围,帮过大忙。” “这我知道,”西德尼说,“我是怕你黑灯瞎火一下子认不出他来。真是的,这里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 “发生的事情可多了去了,”迪拉德说,“不过好多事情我也说不清到底是咋回事。博雷好像在召集一个会议,形形色色的人你来我走。后来来了一个姑娘,不一会儿又匆匆离开了。她离开大约10分钟左右,警察就到了。我想始终掌握情况但又不想让旅馆的经理有所觉察。我费了好长时间要电话,但不知道那边到底怎么了,总机就是没人接。后来终于有人接电话了——这里的电话要外线只能通过总机,要不就是外线打进来——我把那个话筒挂上挂下,把话筒上的小灯开了灭,灭了开足足折腾了5分钟,好不容易总算有人答应了。” “是吗?”西德尼说,“他们终于有人接电话了。有什么反常吗?他们没向你道歉或做些解释什么的?” “连一句这样的话都没有。接电话的人说,‘这是经理办公室。’我说,‘我要接外线。’经理说,‘你不能用这个电话拨外线。你把电话号码给我,我给你接。’这样我就把三镇的号码给了他,找你接电话。我敢肯定他们在监听,因为我听见有喘气声,所以我才对你说‘heyrube’,说完就挂了电话。我想这么一说你肯定会很快来到这里,而且我不想在电话里说让你马上就来,因为那样你一定会问为什么,如果我一回答,这个房子就会被监视,这样就会把事情闹大了,你们也不希望这样。” “想得对,”梅森说,“后来发生了什么事情?” “我刚撂下电话,救护车就来了。博雷被人从屋里抬出来放在担架上。” “他当时已经死了?”梅森问。 “那是救护车,不是运尸车。这里用什么车运死人我不清楚,不过我以为救护车来了就说明那家伙是受了伤,还没断气。” “好吧,”梅森说,“说说看,还发生了什么事?来往的都是些什么人?” “我叫不出他们的名字,”迪拉德说,“我只记下其中一个车牌号和某些特征,目前我所知道的差不多就是这些了。” “你一直通过窗户进行观察?” “我把灯全关了,把窗帘留个缝,用一架能放大两倍半的双筒望远镜对外面进行观察。我还有一架八倍的夜视望远镜,我常用它干这种事。” “很好,还有什么吗?”梅森问。 “我摸黑记了个笔记,但是不开灯我是看不见记下的东西的。” “把你能记住的告诉我们。” “最先出现的是那个在波来罗海滩到处乱打听的家伙,瘦瘦的,动作很快,长着一个鹰勾鼻……” “他叫蒙特罗斯-福斯特,”梅森说,“他是一个什么寻找失踪继承者和遗失财产公司的总经理。博雷曾在他手下干事,后来不知怎的突然辞职不干了。福斯特判断他肯定看中了什么有利可图的事情,想自己独吞。” “也许吧,”迪拉德说,“总之,这小子是8点钟左右来的,在博雷那儿呆了有差不多15分钟,我把时间都记在小本上了。” “这么说所有的人你都能看清了?”梅森问。 “是的。你们说叫福斯特的那个人来的时候,天还没全黑。再晚点儿,停车场上也还有点儿亮,完全能看清所有来人的特征。” “很好,后来怎么样?”梅森问。 “那个叫福斯特的人走了之后大约5分钟左右没什么动静。我还纳闷,博雷这小子也该出来吃饭了,可他一直没出来。他好像是在等什么人或什么事情。大概8点20分左右,一个小青年开着一辆跑车出现了,乖乖,他风风火火地,“咣当”一声把跑车开进入口就直奔10号房间去了。他从车里跳出来,‘嗖’地进了屋。当时天已渐渐黑了。” “他敲门了吗?”梅森问。 “敲了。” “他有多大岁数?” “差不多22到23岁上下。开着一辆高马力的外国跑车。他停车的角度使我看不到车牌号。” “我想这是马文-哈维-帕尔默,”梅森说,“他在这儿呆了有多久?” “大约15分钟。他走了以后义来了一个女的,40岁左右,乖乖,瞧她那副派头,她进去的时候正赶上那男孩出来,她一副雍容华贵的样子,倒有点像您。她在那里呆了有10分钟。出来的时候又来了一个男人。那个男人在外面等了一会儿,也许是看见了那个女人的车,认出了车牌子,或看见了那个女人或她的什么东西了,总之他把车远远地停在停车场的另一头,看见那个女人出来调头把车开走了。他把车停在街上什么地方,步行走过来,远远地站在一片黑影里等那个女人离开。他气质不错,鼻梁上架着一副墨镜。那个女人一走,他马上急匆匆地穿过停车场走向10号房,‘砰砰’地一顿敲门,然后走进去在里面呆了有5分钟。他出来以后安静了10分钟,最后那个金发女郎就来了,乖乖,她长得真美,可以说倾国倾城……我把她的车牌号记下来了。” “你看她看得清楚吗?”梅森问。 “非常清楚。她停下车,打开左手边的车门,从驾驶盘后面溜了下来,也没顾得上从车里出来的姿态,就匆匆忙忙地下了车。” “10号房在她车的相反方向,她开开车门溜下来后就糊里糊涂地朝我这边跑,跑着跑着裙子都被风撩起来了,乖乖,乖乖,多迷人的两条腿啊!” “还是先看看腿以上的部位吧,”梅森说,“她长得什么样?” “20岁左右,金色的头发,高高的个子,天哪!她怎么长了那么一副身段!身子把衣服撑得鼓鼓的。” “唔,这一点很重要,”梅森说,“那么,她什么时候走的,呆了多久?” “她来的时候那个男人刚走10分钟,她在那里呆了我猜有10到15分钟。她出来的时候显得十分激动。乖乖,她是跑出来的,瞧她那几步跑!她跑着跑着一头钻进车里,她是从车右边进去的,然后又爬过了座椅,上了左座。她把车向后倒了倒,‘忽’地一下把车开走,忙乱中竟然忘了开前灯。我把时间都记在小本上了。” “后来呢?”梅森问。 “后来嘛,有几分钟时间什么事都没有,安安静静的。然后经理就来了,‘砰砰’地砸门,一会儿把门打开闯了进去。不多会儿又跑出来了,几分钟后警察就到了。” “好,现在我们再把这点弄清楚。你从什么时候开始就一直在这儿观察?” “从博雷来到这个旅馆,或者说他住进去以后。” “那么说进入旅馆的每一个人你都认准了。你看见了每一个进去的人。” “是的,我看见了每一个进去的人。” “旅馆有没有后门?” “没有,只有一个门。要不,我们也可以再查查,确认一下,不过据我所知只有一个门,因为旅馆就是这么设计的……西德尼本来还想派人给我送些吃的来,如果有后门就方便了……哦,乖乖,不提还好,一提我感觉更饿了……” “这事先放一放,”梅森说,“那个金发姑娘在那儿呆了有多久?” “大约15分钟。” “她是最后一个进去的人?” “是的。要知道博雷那家伙受了伤,如果是被拳头打的,那肯定是个男的干的;如果是被枪击的或者刺伤的,准是那个姑娘干的——这很可能啊,因为她是最后一个进去的。” 梅森把西德尼拉到一边,低声说:“第一个人无疑是蒙特罗斯-福斯特,第二个人我们暂定为马文-哈维-帕尔默,第三个人可能是温洛克太太,那个戴墨镜的人肯定是乔治-温洛克……西德尼,我们是什么时候离开温洛克家的?” “8点25分。”西德尼说。 “从他家到这里有多远?” “如果开得快点儿,要不了5分钟。这个旅馆和温洛克住的地方都在一个区。” “这么说,我们一离开温洛克家,他就开车到这里来了。他到这里时,发现他太太的车已经停在门口。” “我们再来看,如果第二个人是马文-哈维-帕尔默的话,他肯定是在我们离开他家之前很短的时间内离开家来到这里的。你不是说过有一辆跑车走了吗?” 西德尼说:“不知这样问是否合适:你和温洛克的谈话内容有什么不同寻常的事吗?” “的确非同寻常。”梅森说。 “那样的话,事情就清楚了,”西德尼说,“谈话的房间八成装了窃听器。那孩子听到了谈话内容,了解到所发生的事,于是火冒三丈,想打人出气,就不顾一切地来到这里。” “然后呢?”梅森问。 “然后温洛克的妻子紧随其后,她本想和儿子一块走,但又想稍微化化妆,怕外人看出她气急败坏的样子不好,就耽误了一点儿时间。” “我们一走温洛克马上也走了。他开车直奔这里——肯定是这么回事。” 他们回到迪拉德旁边。 “无论如何,”迪拉德说,“我看像是那个金发女郎干的。” “不,此话过早,”梅森说,“你说的有些远了,迪拉德。无论如何,金发女郎是我的当事人。” “哦,对了。”迪拉德说。 “你可以说她何时到这儿,何时离开的,”梅森说,“但是进一步推断她在里面干了些什么,就是另外一回事了,这和你没关系。” “对不起,”迪拉德抱歉地说,“我说话欠考虑,不过,依我看十有八成是她干的。” “这件事也可以换一种说法。”梅森说,“我们假设那个年轻人想从博雷那儿要什么东西,但是碰了钉子。他把博雷打得不省人事躺在地板上。那个女人很可能是他的母亲,她走进房间发现博雷躺在地上快死了,她可能还发现了与她儿子犯罪有关的凶器。她在那儿呆了好半天把事情琢磨明白,把凶器和可能的证据拿开并收好后就走了。” “那个男人可能是这个女人的丈夫。他驱车到这发现她的车也在这儿,就在外面等着她出来后好再进去。” 西德尼说:“当发现她的车在这儿时,他会反映到他的房间被装了窃听器,他太太听见了你和他之间的所有谈话。” 梅森说:“假设那个男孩用枪托击伤了博雷把他打昏,母亲发现博雷在地上昏迷不醒;然后丈夫在他妻子走后进了房间,发现博雷快死了。他在屋里环视了一圈儿确信妻子没留下任何能证明她曾在这里呆过的痕迹——也就是说他很可能就是把枪拿起的人——然后就走了。” 迪拉德问:“你们不是知道这些人的名字吗?怎么老是儿子、母亲、丈夫地叫?” “我们当然是知道的,”梅森说,“我们之所以这么儿子、母亲、丈夫地叫,而不叫他们的名字,是因为考虑到你将来要作为证人的。如果你没听见什么名字,那将会对你有好处。” 迪拉德说:“你们爱怎么想就怎么想我管不着,反正我就知道,那个金发女郎是最后一个进屋的。如果她是您的当事人,我就不去猜她在那15分钟里干什么了,但是谁知道警察会怎么想?你可以把你的想法让陪审团接受,可是警察却未必会买你的帐。警察起码会认为,如果她发现博雷受了伤躺在地板上或要死了,她就绝不会在那里呆上15分钟。” 西德尼说:“迪拉德,我想直截了当地问你一个问题。你那个小记事本有没有漏记的?” “在凶杀案里我从不会漏记,”迪拉德说,“我碰到的麻烦太多了。” “确实如此。”梅森对他说。 “但是,”迪拉德说,“如果没有什么人可告诉的,我也不会把所知道的全部讲出来。” “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从我这儿弄情报也不是那么容易的。” 梅森想了想说:“迪拉德,我认为你没有正面回答问题。” “唔,那你说该怎么答?”迪拉德问。 “这个我不知道,”梅森说,“不过我必须赶在警察找黛安娜谈话前和发现你之前找黛安娜谈谈。” “那你动作可得快点儿,”迪拉德说,“因为警察很快就会发现我。” “你为什么这么想?” “我和博雷前后脚住进旅馆,我搞的这套穿过停车场与博雷房间相对的房间,对观察博雷的活动最有利。” “你搞的?”梅森问。 “是我主动要求的。” “哦,”西德尼说,“那可惹麻烦了。” “你为什么主动要求呢?”梅森询问道。 “因为我不想坐在我的车里观察,那太容易引起怀疑。我想找一个能穿过停车场观察的地方。我问老板有空房吗,她告我说有几间,我就间她5号怎么样,她说空着,我说那我就要5号。” “她问你为什么偏要这个房间了吗?” “她什么也没问,但是打量了我半天。一旦事后回想起来,她会和警察提到我。比如警察要是问她发现什么异常没有,她开始会说没有。警察再问她其他房客的情况,有没有和博雷几乎同时住进来的或稍晚点儿住进来的,她就会想起我来,要是我当时在场,警察就会盘问我。如果我不在场,他们就会查登记本上的车牌号,并且发现是以保罗-德雷克的名字注册的,他们自然就会找我。” 梅森对西德尼说:“我得马上去和我的当事人谈谈。迪拉德,你先摸黑坐在这儿,需要时我就给你打电话。” “记住,”迪拉德说,“如果你要是在警察已经盘问了老板之后给我打电话,电话就会有人监听。” 梅森说:“我通常的作法都是假设有人正在监听。” “要是得不到你的消息我该怎么办呢?”迪拉德说。 “那就尽可能离开这里。”梅森说,“其实,现在马上就应该离开才灯……你还没吃晚饭吧?” “没有。他们说了要派一个女的给我送些三明治来。” 西德尼用手指打了一个响说:“对了,我得告诉办公室一声让她先别来了。她要是现在来,肯定会招麻烦。” “干嘛不出去吃点儿东西?”梅森问迪拉德,“现在已经没必要再监视10号房间了。警察将封锁那里,或许再派一个侦探夜里守在那里,看看有没有人往那打电话。” “好吧,”迪拉德说,“我出去吃饭。” “我们一块儿出去,”西德尼说,“我把梅森送回饭店再回来接你。” “我这儿有车,你是知道的。”迪拉德说。 “那我们就分头行动,”西德尼说,“我把梅森送回饭店,再让那个送三明治和咖啡的女人掉头。” 梅森点点头说:“我们走吧,西德尼。” 第11章 德拉-斯特里特对梅森说:“头儿,我们给你留了吃的,不过都凉了。我又不敢把它一直放在保温箱里,我想那样一弄就不好吃了。” “没关系,”梅森说,“就凉着吃吧。” “哦,不行,”德拉说,“再要一份热的让他们送来。” “恐怕时间来不及了,”梅森说,“你没吃多少吧,黛安娜?” “我吃得不多——我没多少食欲。” “和我第一次见你时大不一样了。”梅森说。 “是的,我——” “有些事情发生了变化,对吗?”梅森随便地和她说着话,坐在椅子上切下一块牛排,“你不吃是因为你担心控制不了食欲?” “我……我也不知道。我想是因为我没食欲。” “你到这里来是为什么?”梅森问。 “到里弗赛德?” “对。” “找博雷。” “找到他了吗?” “还没有。德拉叫我来这里。听了她的话后我才知道,我该找您好好谈谈。” 一阵沉寂。 德拉说:“头儿,咖啡还是热乎的。我把它放在火上一直温着,不过就是味道不那么新鲜了。你稍等一会儿就端来。” 梅森摇摇头对黛安娜说:“博雷现在这会儿要么在医院,要么就在陈尸房。” “为什么?”她问道,两眼圆睁,“发生了什么事吗?” “是发生了点儿事。”梅森说。 黛安娜用手捂住嘴,眼睛睁得又大又圆。 “你去和他谈话的时候,发生了一些事情,是吗?”梅森说。 “我……我……”她开始眨眼睛,努力控制涌出眼眶的泪水。 梅森说:“黛安娜,你现在应该清楚你正在玩一场非常危险的游戏。这场游戏玩不好会给你来个无期徒刑,你可千万不能对你的律师撒谎。现在你要说实话,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 “你说发生了什么事情是什么意思?” 梅森说:“你去过丽斯特威尔旅馆。你知道博雷住在10号房间,你找上门,发现他躺在地上还是——” “什么躺在地上?”黛安娜喊起来,“你说什么呢?” “你接着讲,照实说,”梅森说,“不要再对我编谎话——别想再骗我,黛安娜。你要是再骗我,我就不理你,也不会帮你的忙了。” “好吧,梅森先生,我照实说,”黛安娜说,“我是想和你说实话的。我确实见了他。我听说他住在丽斯特威尔旅馆。” “听谁说的?” “听那个对我讲了他许多坏话的人说的。他告诉我在什么地方可以找到博雷。他说现在惟一能做的事就是把另一份合同从他手里要回来。还说博雷故意设陷阱害我,其实他根本不在乎我增加1磅还是15磅。什么当模特儿、养身段等等统统不过是骗人的把戏。还说博雷是要利用那个合同把我骗到南非,再一下子切断我的任何经济来源,使我不得不……不得不卖身。他说只要博雷把那份有我签字的合同攥在手里,就等于把我的命运捏在手心上,他想怎么毁我就怎么毁我。” “你告诉他博雷已经终止那份合同了吗?”梅森问。 “没有,因为我觉得所谓终止合同不过是他想控制我的计划的一部分。” “你什么时候见的博雷?”梅森问。 “我来这之前刚见的他。” “他撕毁合同了吗?” “他……把合同还给了我。” “然后呢?” “然后我就出来了。” “你在他屋里呆了多久?” “总共不超过5分钟。” “你离开他以后干什么去了?” “什么也没干,直接就到这里来了。” “再说一遍你在那儿呆了有多久?” “不超过5分钟。” “你不会在那呆15或20分钟吧?” “天哪,不,梅森先生。我在那儿呆了总共不到5分钟。时间过得快极了,我似乎觉得在那呆了也就是2分钟的时间。我就是去告诉他我算把他看透了,他用不着再花言巧语地和我提合同、模特儿什么的,这些统统都是骗人的鬼话,他趁早死了这份心,改邪归正,把他的那份合同还给我。” “然后呢?” “然后他说这些话是谁和我说的他不知道,但是在合同上签名的可是我自己,这是两厢情愿的事,谁也没逼谁这么做。” “然后呢?” “后来我到底把他制服了,梅森先生。信不信由你。他坚持说合同是双方同意签的,我指着他鼻子说他是个卑鄙的骗子,想用合同来骗我上当,其实根本不存在什么让我当模特儿的计划,他不过是想利用合同把我置于他的控制之下,他冷笑说,我已经在他的控制之下了,我说想得倒美,让我为了钱去干什么伤天害理的事,那算是打错了算盘,我已经聘请梅森先生为我的律师替我作主了。他听了这话害怕了,就乖乖地把合同还给了我。” 梅森听完对黛安娜说:“你听我说,此事事关重大,非同小可。如果你当时是为了自卫顺手抄起一把椅子打在他的头上,或使用了武器什么的,或者他自己绊了一跤摔倒了,你所要做的只能是实话实说。你有着很好的声誉,会造成良好的印象,陪审团会相信你的话。但是如果你撒谎并让人识破了,就意味着别人会认为是你杀了人,也许就要以杀人罪判处你,甚至可能判你为过失杀人犯。” 她企图正视他的目光,却没能做到。 “黛安娜,你在对我撒谎。”梅森说。 她突然说:“梅森先生,请原谅,我是不得已才这样做的。事情发生得太意想不到了!” 梅森厉声说道:“事情发展到如此地步,你却白白浪费这么多时间对我说谎。想瞒天过海,你瞒得过去吗?你还太嫩了,黛安娜,你还没学会撒谎。这方面你还缺乏经验。趁现在还来得及,赶快把实情告诉我。” “你说来得及是什么意思?” “我是说现在警察还没到,但可能马上就到,你还是快讲吧。”梅森说。 “我怕说了你也不信。” “说吧,”梅森说,“马上开始——快点儿!” “那好,我说,”黛安娜说,“我找到博雷住的地方,当时我是又气又恨,恨不得——” “先别说这些,说你都干了些什么。”梅森说。 “我走到门口,见门开着一条一两英寸的缝,屋里亮着灯。我敲了敲门,没人答应,我就推门进去——只见他躺在地板上,满屋都是威士忌酒的味道,我以为他是喝醉了。” “你没有用什么东西打他吗?” 她使劲地摇摇头:“老天爷,没有!他躺在那儿,我以为他喝醉酒了,就四下打量,到处找那份合同。” “找到了?” “找到了。” “在哪儿找到的?” “在一个手提箱里。” “你拿走了?” “拿走了。” “后来呢?” “后来我弯下腰看了看他,这才发现他被打伤了。威士忌酒的味道不是从他的嘴里呼出来的,而是从他的衣服上散发出来的。” “然后呢?” “我就跑了出去,把车开到三个街区远的一个电话亭,拨通了旅馆的电话,我对接电话的一个女人说,住在10号房间的那个男人受伤了,说完役等她问就把电话挂了。” “后来我就跑到这儿来了。” “黛安娜,”梅森说,“你还在撒谎。你在找那份合同时费了半天功夫。你发现博雷躺在地板上神志不醒,于是就开始翻他的行李、他的衣服,想找到那份合同。用了15分钟你才找到了那份合同,同时发现了1万美元现金,你把1万美元和合同一起拿走了。” 她摇摇头说:“我说的都是事实。我只拿了合同,钱我确实没看见。” “你在那里呆了有多长时间?” “不到2分钟。” “你为什么刚开始对我撒谎?” “我是担心——我以为如果我离开他时他还活着并健健康康的,就不会有人追究我……况且您知道,我和博雷当初也是好说好商量分手的,彼此并没有结什么仇。” “他对你做什么无礼举动了吗?”梅森问。 “我不是告诉过您他当时昏迷不醒、躺在地板上吗,他哪还能行动?” 梅森说:“你是我碰到的骗术最劣的小骗子,可我居然还要帮助你。告诉你吧,现在警方正要证实你在那个屋里呆了大约15分钟。” “我没呆那么久,真的没有!我不骗您,梅森先生,您难道不相信我吗?我和您讲的都是实话,我向天发誓我绝没骗您!” 梅森冷静地打量着她。 “您生我的气了吗?”她说,“您不打算继续代表我了?您……” “我既然收了你的雇佣费,就要代表你,”梅森说,“但是在我开始做事之前,我要先让你明白你必须对我说实话。” “德拉把这件的前因后果以及你父亲还活着的事是不是都告诉你了?” 她眼泪汪汪地点了点头。 梅森说:“你现在可能会感到处于一种茫然的混乱之中,而且——” 门铃响了。 梅森皱着眉头想了想,对德拉-斯特里特说:“德拉,去看看是谁。” 德拉前去打开了门。 门口站着一位身穿制服的警官,他说:“对不起,我要和黛安娜-爱尔德小姐谈一谈。” “你找她有什么事?”梅森走上前来问。 “你是谁?”警官问 “我叫佩里-梅森。我是黛安娜小姐的律师,我正代表她处理一起引起争端的合同案。你找她有什么事?” “关于一起凶杀案我们要找她问一问。” “死者是谁?” “哈里森-博雷。他在今天下午早些时候被严重致伤。我们想问一问黛安娜小姐看她知道些什么,能否对我们有所帮助。” “你门认为她在某些方面要负责吗?”梅森问道。 “现在还不清楚,”警官说,“所以我们要找她了解情况。” “为什么偏找黛安娜谈话?” “有人举报她与此事有关。” “举报她?”梅森问。 “所以我的头儿派我把她带到司令部去问几个问题。” “是这么回事。不过,她现在暂时去不了,她的情绪很不好,有点儿神经质,她精神上受到很大刺激。”梅森说。 “与这件凶杀案有关吗?”警官问。 “你问的问题很愚蠢,”梅森说,“她受到精神上的刺激是因为一份她满心期望能当模特儿、拍电影、上电视的合同。现在她失去了这份合同,精神上受不了,已经到了歇斯底里的程度。” 警官有些犹豫地说:“我不管她受没受刺激,我的任务是把她带走。” “但是,”梅森说,“你不能把她带走。她暂时不能与任何人交谈。她需要打镇静剂,等她精神恢复正常后,会找你的头儿、检查官、或其他想找她谈话的人谈话的。但是现在她不能谈话。” “那会使她处于被动,可能会直接怀疑到她。”警官说。 “谁愿意怀疑就让他怀疑去吧!”梅森说,“你难道想让公众舆论都知道这个城市的警察居然如此惨无人道地对待一个精神不正常、处于半歇斯底里状态的姑娘,甚至在她处于应接受医生治疗的状态时,还对她步步紧逼,不肯罢手?” “我要向上司报告,”警官说,“不过我想他不会满意的。” “你去报告吧,”梅森说,“你可以告诉他就说我说的,黛安娜-爱尔德在明天上午以前一概不能参加任何活动。在她的精神彻底恢复以前,不能回答警察、新闻记者以及任何人提出的问题。” “你知道,我们有权把她拘留起来。”警官说。 “你们是有权这样做,”梅森对他说,“你们什么时候想发逮捕令抓她就抓她好了。但是你们心里清楚,我更清楚,你们没有任何证据能证明她是杀人犯。你们传讯她的惟一理由是因为你们从一个想方设法加害于她的人那里得到了一个匿名举报。警官,我可以告诉你,这个年轻姑娘是一个巨大阴谋的牺牲品。她刚刚明白所发生的一切是怎么回事,这个精神方面的打击对她来说实在太重了。” “如果你们能拿出令人信服的证据来证明她确实与凶杀有关,等我找医生使她的精神恢复正常后,再看看她能提供什么证明。但是如果你们轻信匿名举报把她抓去审问,我倒要告诉你们,那个提供匿名举报的人就是一直想侵吞强夺这位年轻姑娘财产权利的人,就是那个玩弄她的情感、不择手段达到目的的人。我要说的就是这些,该怎么样你看着办吧。” 警官咧咧嘴说:“梅森先生,理儿全让您说了,既然如此,我们只好等到她什么时候恢复了,再什么时候审问她。” 说着,他指着眼泪汪汪、吓成一团的黛安娜问:“她就是黛安娜小姐?” “就是她,”梅森说,“她旁边的年轻女人是德拉-斯特里特,我的秘书。我是佩里-梅森,她的律师。” “你们要看着她不能让她离开这个城市。”警官说。 “她的一切由我负责。”梅森说。 警官转身对黛安娜说:“对不起了,黛安娜小姐。”说完离开了房间。 梅森对德拉说,“赶快换一个套间,德拉。然后让黛安娜离开这个城市。今晚先和她住在另一个套间。不要让任何人知道她的去处。我把卧室的门关上,到我这儿来的人肯定以为你和她在卧室里面。就先这么办吧。” 然后,梅森对黛安娜说:“不论怎样,你都不能再撒谎了。一定照实说,等你觉得好一点儿了,再把详细经过和德拉讲讲,如果警察问你问题,你就告诉他们除非你的律师在场,否则拒绝回答任何问题,然后派人找我。听清楚了?” 黛安娜点点头。 “我是清楚了,黛安娜,咱们走。”德拉说。 第12章 德拉-斯特里特走了不到5分钟,梅森就听见轻轻的暗号敲门声,一下,停顿,四下快,停顿,两下。 律师确信北边的卧室门关好了,就穿过门厅,打开走廊门,只见西德尼站在门口。 “嗨,”西德尼说,“我刚才想我得来告诉你一声,警方刚刚接到一个对黛安娜的举报电话。” “这事我已经知道了,”梅森说,“是谁向他们举报的?” “可能是蒙特罗斯-福斯特,”西德尼说,“是个匿名举报。我还想告诉你不用对那个计划担心了。” “你是指迪拉德?他现在怎么样?” “穆斯-迪拉德经过一番激烈的思想斗争后,决定不去向警方做任何报告。当然,如果警方要是找到他,那是另外一回事。” “他离开那里时顺利吗?”梅森问。 “可以说神不知,鬼不晓。”西德尼说。 “没有什么意外吧?” “实际上再容易不过了。我把我的车停在离旅馆有一个街区的地方,步行到停车场,假装去旅馆的办公室向办公室方向走,然后绕到一边,一头钻进5号房间。” “没人看见你吗?” “我敢肯定没有。” “然后呢?” “我把旅馆周围侦察了一下,然后走出来,进了迪拉德的车。他把车钥匙事先交给我。我把车发动着了以后,就给穆斯发了一个信号。他走出屋钻迸车里,我们开着就跑了。” “房间钥匙怎么办了?”梅森问。 “穆斯说他留在屋里了。” “然后呢?” “我和穆斯开车转了一会儿,说了会儿话。完了之后我就让他开车,我开我自己的车去了。穆斯走他的,我回这儿来了。” “你说你和他说了会儿话?” “是的。” “你和他说什么来着?” “你猜猜看。” “你没建议他该找个地方藏起来?” “没有。天哪,这种事哪是我建议的呀?——压根我没朝那儿想!不过,我倒是告诉他,如果警方想审问他,他们会做到的,但是他除了向保罗-德雷克报告外,的确没有任何义务干其他事——对了,他的记事本丢了。” “什么?记事本丢了?”梅森问。 “是的。肯定是从口袋里不知掉到什么地方了。我对他说,如果小记事本真的丢了,可就太可惜了,后悔都来不及。” “这样吧,西德尼,我看我们不必兜圈子了。那个记事本是不是被你偷走藏起来了?” “你想到哪去了?我根本没动那个小本。迪拉德觉得肯定是在他上车时从口袋里掉出去了。他当时把大衣搭在胳膊上,随手扔到车里。” “警察会发现那个小本吗?” “我想不会的。我好像看见它掉在车里了。我还模模糊糊记着我开开车门让迪拉德下车时,有个东西掉下去了。当时,我也没太理会。不行的话我回去到路沟里找找。” 梅森皱了皱眉:“你可不能在凶杀案中和警察叫这个真,西德尼。” “是的,我知道。另外,我也不是迪拉德的保镖。那家伙万一哪根神经不正常了,说不定以后会去找警察。” “可真是,对黛安娜的匿名举报是怎么回事?警方审问她了吗?”西德尼问。 “没有。” “为什么?” “我没让。” “这一带的警察可是够软的。” “是我太强硬。”梅森说,“如果他们要是证据确凿,可以把她带去,但是如果他们只凭一个匿名举报,就把一个年轻姑娘强行拖到警察局,公众舆论就会哗然。” “你知道迪拉德到什么地方去了吗?” “我实在想不出他能到什么地方去。”西德尼抬头看看天花板说。 “假如我们需要他怎么办?假如我们急于要和他联系怎么办?” 西德尼说:“不管他在哪儿,我敢肯定他都会读里弗赛德的报纸,任何一条刊登在分类栏中的广告都会引起他的注意。” “有道理。”梅森道。 “好了,我得走了,”西德尼说,“我还有好多事情要做,另外,你这里很快也会受到警察的监视。我只好通过电话和您联系了。” “电话都要通过总机转。”梅森提醒他。 “哦,可不是,”西德尼说,“那我就尽量用暗语说。比如,如果我要是想告诉你关于穆斯下落的事,只有咱俩明白我说的意思。” “我会明白的。”梅森说。 “到时候我会告诉你在什么地方最有可能找到穆斯。” 梅森说:“当然我对这些信息很感兴趣,但是只是在万不得已的时候我才会去寻找穆斯,现在我想到的只有这些。” 西德尼咧咧嘴笑笑说:“如果需要我,你是知道在什么地方能找到我的。”说完就走了。 西德尼走后,梅森独自一人在屋里来回踱来踱去地走着。他嘴里叼着一支烟,身子微微向前倾,聚精会神地思考着。 10分钟过去了。 突然响起门铃声。 梅森走过去开开门。 乔治-温洛克站在门口。“可以进来吗?”他问。 “当然,”梅森说,“快请进,请坐。” 温洛克走进屋,坐下,一双眼睛从有色镜片后打量着梅森。 梅森说:“我说,您没必要戴那副眼镜,可以把它摘了嘛。” “习惯了,我戴了有14年了,”温洛克说,“我的确需要它。” “有什么要紧事吗?”梅森问。 “有一个问题始终在困扰我。”温洛克说。 “什么问题?” “黛安娜的问题。” “她怎么了?” “一想到她,我就觉得心里不是个滋味。” “你想让我再就这个问题与你争吵吗?” “不,不是这个意思,我只是想以某种方式,比如说某种赔偿的方式予以解决。” “怎么赔偿?” “以财产赔偿。” “一个一直依赖自己父亲的女孩儿,突然被告知她父亲死了,但是后来却发现她父亲一直活着但却不管她,不愿意沾她的边,这样的女孩儿已经基本上失去女儿对父亲的那种手足情了。” “这些我都能理解。我以为也许您和我能以财产赔偿方式了结这种情况。有朝一日,也许黛安娜也能理解我、宽恕我,在当时的情况下我的确出于无奈,别无选择。” “我担心她很难理解您和宽恕您。” “虽然如此,”温洛克说,“我仍以为没有理由非把这事公布于众不可。” “这事瞒不住。” “我不认为这样。” “我认为是,”梅森说,“那个失踪继承音和遗失财产公司的总经理蒙特罗斯-福斯特一直在追踪着你。” “我知道。” “您知道?”梅森问。 “我刚刚知道。” “福斯特这种人伸着鼻子四处打听,专门窥视您的生活背景,有这种人在,您休想瞒得过去。” “您说得不全对,”温洛克说,“福斯特四处进行调查不假,但是他只把重点放在调查黛安娜是否有某些已故的、可以分享其遗产的亲属身上。而实际上,是有这样的亲属,我的远房亲戚,但是他们留下的财产都很少。我觉得福斯特最终可能会追错了道。” “我明白您的意思。”梅森说。 “这样一来就剩下您了。”温洛克说。 “还有黛安娜。”梅森提醒他。 “黛安娜是个富于同情心、事事替别人着想的姑娘。她不会去做有碍于其他人生活的事。” “您是指被称作您夫人的女人?” “是的。我再重复一遍,梅森先生,这样就剩下您了。” “就剩下了我。” “我可以关照使您得到一笔相当可观的代理费,作为代表黛安娜的律师费,大概有1万元吧。” “既然代表黛安娜,”梅森说,“我就要为她尽力而为。” “暴露我的过去和她与我之间的关系这对她来说有害无益。” “怎么有害无益?” “这只会使事情复杂化并把她卷进来。” 梅森说:“警方现已收到一个匿名举报,因此他们要审问黛安娜。您在这一地区颇有影响。您应该有足够的影响力使警方不那么看重这个匿名举报。您不是也不愿意让黛安娜受到审问吗?” 温洛克想了想说:“让黛安娜离开这个城市。” “然后呢?”梅森问。 “离开以后其他问题就好办了。” “您能制止警方的调查吗?” “在一定范围内并且是间接的,我还能起到一定的制止作用。” “既然如此,剩下的问题就是黛安娜的财产权了。”梅森说。 “对黛安娜来说基本上不存在合法产权问题。” “我不这么认为,”梅森说,“在美国,结婚以后获得的财产属于夫妻共同的财产。” “但是我与我的前妻已经分开了14年之久。” “您不能用‘前妻’这样的字眼,”梅森说,“您只有一个妻子。” “这难道对我们讨论的问题有什么关系吗?” “有很大关系。” “您的话我怎么越听越糊涂,梅森先生。尤妮斯-爱尔德现已死亡。在婚姻期间所获财产为夫妻共同财产,但是当妻子死亡时,这些财产就将自动转归丈夫所有,当然还要通过某些手续。如果您在尤妮斯死之前找到我这样说,情况会完全不同,可是从现在来说,骑在马背上的是我,我完全有权掌握这笔财产。” “您以为您是骑在马背上,”梅森说,“可您骑的是一匹难以驾驭的烈马,搞不好您就会从马背上摔下来,摔个鼻青脸肿。按照法律规定,夫妻共同财产中妻子的利益在其死亡时可以转归丈夫所有,除非妻子另立遗嘱处理她在共同财产中的那一部分。而您的妻子就曾经立有这样的遗嘱。黛安娜则是她的财产受益人。” 温洛克皱着眉头想了想说:“您想为黛安娜争得多少?” “您有多少?” “这要看怎么估价。” “您怎么估价?” “所有的都算上大概有300万吧。” “好,您打算怎么办?” “我想给黛安娜价值50万的资产。其中5万为现金,在90天内我再给她10万,其余的35万一年内给清。” “您要求什么回报?” “我要求的回报是对我和她之间的关系、对我的过去要完全、绝对地保密。” “您已经是年过半百的人了,”梅森说,“您知道该如何去做。现在我要和您谈谈关于黛安娜的问题。我不打算给您任何答案,也不打算给您提任何建议。我只希望您好好想一想,怎么做才能对黛安娜更有利。” “如果一旦警方发现了黛安娜与博雷的关系,并问到她与博雷之间的交易,那时黛安娜只能说出和你的关系以及整个背景情况,否则将对她不利。” “您能否简单说说黛安娜与博雷的交易到底是怎么回事?我也好了解得更清楚些。” 梅森说:“博雷首先发现了这层关系。于是他找到黛安娜,花言巧语地哄骗她签了合法的合同。他假惺惺地装作对她当模特儿感兴趣,要给她拍电影、上电视,引入一种新潮女装。” “但是在这个花言巧语的合法合同和什么上电视咱电影之类的诱饵背后,他想引她上钩的真正目的是想把她从任何来源,无论是遗产还是其它来源所得到全部收入的一半窃为己有。作为回报他付给她每周100美元。” “上周六他给她来了个突然袭击,拒绝继续支付每周100美元了,这说明,他认为直接引您上钩进行敲诈比等着让黛安娜得到财产再与之对半分成对他来说来得更快,更有利可图。此外也可避免公众对他和黛安娜的合同的合理性的怀疑,弄不好会以合同为手段行骗起诉他。” “而黛安娜由于合同终止和失去每周100元的收入感到恼火,她来找我商量,但她对合同后面的原因一无所知。” “我之所以对这件事产生怀疑是因为我曾派人跟踪了博雷,所以今晚我才找到了您。黛安娜对我做的事情是不知道的。当蒙特罗斯-福斯特找到她并说服她为保护她的名声她必须从博雷手中要回另一份签有她名字的合同时,她居然不和我商量就自作主张处理这件事,她这样做很愚蠢。” “她干了些什么?她找博雷去了?” “我不想把自己的说法做进一步发挥,”梅森说,“但是,警方现正在按一个莫虚有的匿名电话的举报想审问黛安娜,追查博雷的案子。他们到这里来过要把她带到警察局去。我拦着没让她去。如果警方审问她,那么很有可能这件事就会暴露出来。但是不管怎么样,我都会尽全力保护黛安娜的利益。” “要是警方没有审问黛安娜呢?” “那我会认真考虑您的建议,井要和黛安娜本人商量。” 温洛克说:“我能用一下电话吗?” 他走到电话机旁,让总机接警察局,过了一会儿对着电话说:“喂,我是乔治-温洛克。我要找普雷斯顿局长讲话。我有非常重要的事找他,我——哦,他在?那好,请把电话转给他。” 稍微停了一会儿温洛克说:“喂,是局长先生吗?我是乔治-温洛克。是这么回事,局长,您手下的人要审问迷神饭店的黛安娜-爱尔德小姐,您想从她那儿了解什么情况?” 从电话里传来生硬、刺耳的声音,大约响一分钟温洛克一直在听对方讲着什么。 过了一会儿温洛克才说:“就是为了这个?不过是一个匿名举报电话嘛!……我说局长,您看是这么回事。我对黛安娜有所了解。据我所知,有些人正为一个她签的电视模特儿合同的事变着法儿的欺负她。同行是冤家嘛!总之,那个匿名举报电话完全是出于个人恩怨,审问黛安娜不会有丝毫作用,只会使她个人感到尴尬难堪,而且——什么,太谢谢您了,局长。我想我会告诉您……好的,您去和他们说?那太好了。非常感谢您,晚安。” 温洛克挂上电话。“这样行了吧?梅森先生。” “这就好了。”梅森说。 “快让她出城。”温洛克说。 “她现在刚刚服了镇静剂。”梅森说。 “那就明天一早。” “您想见她吗?” “我的事她都知道了?” “知道了。” 温洛克说:“是的,我是想见见她,但现在不合适,这里太乱。我想等她回波来罗海滩后再说。关于会面的时间地点我会和您联系,到时我再和您以及黛安娜商量关于财产处理问题。另外,在财产处理上我还要依靠您。” 梅森说:“您能依靠我的惟一的事是我会为黛安娜的利益尽力而为。” 温洛克说:“请告诉她说我来过了,由于她刚服了镇静剂,因此从时间和地点上来说见她都不太方便。告诉她我正在利用我的影响保持她免受不公正的舆论攻击。还有,在她有机会听我解释之前,她可以怎么认为我都行。” “您也可以对她解释一下,”温洛克接着说,“就说我已经以个人名义请求警方不要再为难她了。” “没问题,我一定把话转到。”梅森说。 温洛克伸出手:“谢谢你了,梅森先生,晚安。” “晚安。”梅森说着把他送到门口。 第13章 温洛克走了不到3分钟,门铃就响了,梅森把门开开,只见一位相貌出众、打扮得光彩照人的女人带着迷人的微笑站在门口。 “可以进去吗,梅森先生?”她问,“我是温洛克太太,我知道我丈夫刚刚拜访过您。我一直在大厅的棕榈树后面等着,见他离开了才上来,因为我想私下见见您。” “请进,”梅森说,“请坐。” “谢谢。我进去但就不坐了。我来的目的是想让您知道什么是我想得到的,什么是我能给予的,几句话就得。” “什么是你能给予的?”梅森问。 “黛安娜-爱尔德的自由。” “什么是你想得到的?” “我想得到的是保持我的社会地位,我的声誉和我的财产利益,你懂我的意思吗?” “懂,”梅森说,“不过请讲得具体些,你是怎么知道黛安娜的自由危在旦夕呢?” “别装糊涂了,梅森先生。黛安娜跑到里弗赛德找博雷。她见到了博雷。她也许是最后一个见到博雷活着的人。” “这些你是怎么知道的?” “警方从一个匿名举报电话了解到了这些情况。” “你是怎么知道举报内容的?” “通过我的一个朋友,他就是管这个的。” “你好像知道的还不少。” “知识就是力量嘛。” “你想有力量?” “我想力量越大越好。不瞒你说,梅森先生,我家书房里有一个窃听器。我儿子正处在罗曼蒂克的年龄,好几次有女孩子找到他想对他进行敲诈。所以我认为在房间安个窃听器倒是好办法,所有的谈话都可以被窃听到。” “这么说今晚我和你丈夫的谈话都被你窃听了。” “一字不漏。” “那好,你有何见教?” “如果能证明在黛安娜拜访博雷之前,博雷就已受伤——而且是被严重打伤的话,就会证明你的当事人是清白无辜的。我说的有道理吧。” “假设如此。”梅森说。 “而我能给你提供这个证明。” 梅森说:“也许你还是坐下来谈谈好,温洛克太太,我们好好谈谈。” “也好。”她走向一把椅子,坐下来,把膝盖交叠在一起,又摆弄了一下裙子,使裙摆的底边放顺,充分地烘托出一双裹着尼龙袜的纤细的腿。她把身子靠在椅背上,微笑地看着梅森,脸上充满镇静的自信。 “说说看,我们要如何证明这一点。”梅森说。 “至于这个嘛,”她说,“我们以后再详谈。我所关心的问题是,你是否原则上同意我的观点,即如果我能以确凿的证据证明这件事,我就有权保持我的名誉、地位、我的声望和财产。” “你还打算提供其他什么作为回报?”梅森问。 “你说,其他什么是指什么?” “关于黛安娜的财产权力呢?” “她有产权吗?” “有的。” “我丈夫是怎么认为的?” “我想你应该和你丈夫坐下来好好讨论一下这个问题。” “那好,这么说吧,在财产分割上我丈夫的任何建议我都同意。” 梅森说:“我认为有必要了解一下你打算怎样做证,我还得和我的当事人进行讨论。” “好吧,”她说,“我们假设哈里森-博雷是个诈骗犯、无赖、不法之徒。假设事情错综复杂,一环套一环,今天晚上有个人来到博雷住处,因为分赃不均和博雷发生了争吵,结果博雷被严重打伤。” “然后呢,我们再假设我儿子来拜访博雷,却发现他躺在地上,但他并没仔细看,以为博雷喝酒喝得烂醉就走了。我们再假设我也去拜访博雷,发现他受了伤,于是认为可能是我儿子和他发生了争吵并打伤了他,我也走了,没过多久我给旅馆的老板打了电话,告诉她去看看10号房间住的那个人,说完就撂了电话。” “我们还假设我丈夫跟在我后面拜访了博雷,见他受伤,猜想是我和他发生冲突造成伤害,也溜走了。” “这种情况下需要有你的证据,你丈夫的证据和你儿子的证据,而你明明看到有人受伤却见死不救也理应受到责备。” “如果以上情况确实属实,告诉我,会有什么样的惩罚。” “如果你儿子以为他是喝醉了,还有情可原,可以不构成犯罪。可是如果你明明知道有人犯了罪,却知情不举,情节就比较严重了。” “假设我也以为他是喝醉了呢?” “那样的话,”梅森说,“就等于编造了一个愚蠢的故事,把听众当成笑料,因为居然发生两个同样偶然的事件,这显然不太可能。” “假设我丈夫承认他知道博雷受了伤,但却以为是我用什么武器打的他,不过伤势并不严重,博雷只是昏倒了,那么法院对他的判处能够很重,以至判刑或者遭到谴责和非难吗?” “别忘了,”梅森说,“那个人当时已濒临死亡的边缘,致伤的性质和程度很重要。能否及时把他送到医院进行抢救关系到能否挽救他的生命,还有一点请记住,我是黛安娜的律师,我不能对你或你的丈夫提任何建议。” “既然如此,”她说,“我的建议也只好暂时保留。” “我需要告诫你,梅森先生,有些事情你恐怕还不是太了解——博雷住的那个房间充满了威土忌酒的味道。”她煞有介事地说。 梅森抬起眉毛。 “我想这个情况你有所不知。” “对任何事情急于下结论都是危险的,”梅森说,“但是对你所提到的这一点我很感兴趣。” 她笑着说:“干什么事都要先全面摸清情况,这样才能掌握处理问题的主动权,你说是吧,梅森先生?” “言之有理。”梅森说。 她突然站起身来说:“我想到的都和你说了,请你三思。我相信,在这种情况下黛安娜将不会说出什么容易产生意见分歧、不计后果的话来。” “你是想让我唆使她做伪证?” “当然不是,梅森先生。”她笑了,“更不是说我要做伪证。我只是在和你一起进行推测某种情况下会怎么样,以及是否可以把一种情况变成现实,使那些情况得到证实。” “推测得很有意思,”梅森说,“现在你能不能告诉我你进入博雷的房间时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情?” “我可没说过我去过那儿。” “但我知道你确实去过那儿。”梅森说。 她狡黠地笑了笑说:“那么说你想知道我进去的时候究竟看到了什么?” “对。” “但是在正常情况下,你应该什么时候第一次问这个问题,梅森先生?” “当你位于证人席上,接受检查官的审查,而我有机会对你进行盘问时。” “你以为你通过盘问就可以发现真实情况吗?” “我会努力去做。” “真有意思。”她说,“好了,梅森先生,我已经把我的来访目的简要地告诉了你,但我不想让你进一步利用这场谈话把我知道的其他事也套出来。” 她站起身,迈着雍容典雅的步子穿过房间,把手伸给梅森,眼里充满微笑说:“见到你真是荣幸,梅森先生。” “我相信我们还会再见的。”梅森说。 “哦,但愿如此。”她微笑地说,“我的电话号码在电话号码簿中就能查到,你可以随时与我联系。我将随时恭候。” 梅森望着她走下楼梯,然后慢慢地、沉思着把门随手关上。 第14章 清晨3点钟,梅森被一阵急促的电话铃声惊醒。 他睡意犹浓地抓过电话说了声“喂”,对面传来西德尼的声音。 “打开门锁,我这就上去,最好不让任何人看见我。” 没等梅森说话,电话就断了。 律师翻身下床,走到客厅,打开了门锁。 几分钟后西德尼溜进了房间。 “我给你带来了坏消息。”西德尼说。 “快说,什么事?”梅森问。 “几小时前穆斯-迪拉德被警察抓住了,警察逮捕了他。” “你说‘抓住’是什么意思?” “他想溜但没溜成,被警察抓住了。” “怎么回事?” “是这么回事,警察对住在旅馆的所有房客进行检查,看看他们当中有没有人发现什么不正常的事。他们挨门换户一个不漏地都查了。查到5号房间时,发现屋里空无一人,门没锁,钥匙放在梳妆台上,床没有人睡过,窗帘留了一条小缝,他坐的那把椅子正对着10号房间,地板上的烟缸堆满抽剩下的烟蒂和烟灰。” “接着讲。”梅森看他有点儿犹豫便催促道。 “好。我们事先没有料到警察会搜查其他房客,结果还真就搜了。屋里的情景一目了然,就像是迪拉德留下了一幅描绘他刚才正在干什么的图画。让人一望而知他在那里观望了挺长时间。” 梅森点点头。 “警察查看了迪拉德的车牌号,发现是以保罗-德雷克的名字注册的,于是立刻通知加洲高速公路巡逻队,并把车牌号和迪拉德的外貌特征也告诉了他们。同时还以无线电通告的形式通知了市警察局。结果,一个警察在郊外的一个加油站碰见了迪拉德,当时他正在给车加油。” “怎么样?” “他们查看了迪拉德的驾驶证、职业,发现他是私人侦探,就问他为什么这么慌慌张张急着出城,并且吓唬他说,如果地下老实交待,就会吊销他的驾驶本。” “迪拉德被吓住了。他是‘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以前在这方面吃过亏,就再也不敢惹麻烦了。” “那么说他把所有知道的事都统统说出去了?” “是的,所有的事。他甚至把警察领到我们曾经丢笔记本的地方。小本还在路边,被他们没收了。这下全暴露了,从小本上可以看出黛安娜是最后一个看见博雷活着、或可能还活着的人;还可以看出黛安娜如何从房间里冲出来,神色紧张、惊恐不安地上了车。” “最糟糕的是迪拉德一口咬定说黛安娜在房间里呆了足足15分钟。警察也并不喜欢他这么说。” “我更不喜欢他这么说,”梅森说,“黛安娜发誓说她绝对没呆那么久。” “可是如果她在找东西,可能会感到时间过得非常快。”西德尼说。 “但也不会差那么多。”梅森说着微微皱起眉头,“有没有可能穆斯-迪拉德搞错了?” “绝对不可能,尤其像这种事儿。穆斯有时的确有些反应迟钝,他脾气急,容易捅漏子,但是作为侦探他却是一流的。他知道该怎么做,认真做记录,细心观察事情,他提供的情报一般都还比较可靠。” 梅森沉思着不吭声。 “真他妈乱套了。”西德尼说。 “是有点儿棘手。”梅森同意地说,“但是越是这样我们越要顺其自然地面对现实,而不能靠主观臆想。事实就是事实,争也没用。” “警察为什么还没有逮捕黛安娜呢,西德尼?” “谁知道,也许他们还在等什么——” 电话铃响了。 梅森拿起电话。 德拉-斯特里特的声音:“我们屋里来了一位女警官,拿着一张黛安娜的逮捕令。” “让黛安娜跟她走吧。”梅森说,“告诉黛安娜我不在场什么话都不要说,告诉她什么也别说。” “我会告诉她的。”德拉说。 “尽量拖时间,德拉,我穿好衣服就下去。” “好的。”德拉说。 梅森开始穿衣服,他一边急急忙忙穿衣服,一边对西德尼说:“趁现在情况还可以,你也赶快离开这个城市。你不是证人,因此找不着你也不算是隐藏证据。但是目前来说,我还不想让警方追寻我来里弗赛德以后的活动。” “你不想让别人知道你拜访过温洛克是吗?” 梅森扣着衬衣扣子说:“是的,但是我不在乎让警方知道温洛克曾经拜访过博雷……你说迪拉德会告诉警察温洛克、温洛克夫人和儿子都拜访过博雷吗?” “不会。他没记他们的车号也不知道他们的名字。他只知道其中两辆车的大致样子和这三个人的模样。他知道的唯一车号是黛安娜的。当然如果警察把他带到这三个人面前,他也许会认出他们来,但是光靠描绘三个人的模样,不会让人联想到是温洛克一家。事实上,温洛克一家三口人应是这件案子中警方最后怀疑的人。” 梅森系紧腰带说:“有一点要记住,如果一旦你被提审,你就说你不知道博雷的拜访者是谁。你只是推测的——我也是如此。” 梅森快步下楼来到德拉-斯特里特的房间,一个女警官听见敲门声前来开门。 “早晨好,”梅森说,“我是佩里-梅森,黛安娜-爱尔德的律师。您是要把她带走拘留吗?” “是的。” “我想和她讲几句话。” “她还没穿好衣服。我现在要把她带走拘留,你有什么话到警察局再讲。” 梅森提高了嗓门说:“我可以在门口和她讲。黛安娜,听着,去了什么都不要说,不要告诉警察你的名字、你的过去、你的父母或——” 门在梅森面前“哐当”一声被关上了。 梅森在走廊里等到差不多有10分钟,那个女警官、德拉-斯特里特和黛安娜-爱尔德才从房间走出来。 “你明白我的意思吗,黛安娜?”梅森问,“你能保持沉默、对什么都闭口不谈吗?” 黛安娜点点头。 女警官转向他说:“我不希望律师对我的犯人说话,如果你有话对你的当事人讲,可以到监狱来,以正当的方式讲。” “我这样做又有什么错?”梅森问。 “这违反我的命令。你要是再这样,我就要以干涉逮捕罪名起诉你。” “这难道犯什么罪吗?我不过是当着逮捕警官的面劝告当事人,如果她开始回答任何问题,那么她所说的一切都会被认为是非常重要的,但是如果她听从律师的劝告拒绝回答任何问题,并且要求立刻召开听证会,那么——” “你又对她讲话。”女警官气恼地说。 “我是在对您讲话。” “不错,你是对着我讲话,但话却是讲给她听的。我现在要求你和德拉小姐马上离开,这是命令。” 梅森笑了:“警官大人,您可真不通情达理。” “我会的。”她愤愤地说。 黛安娜故意落后了一步,以便从警官的肩上看见梅森。她把手指放在嘴唇上做了一个保持缄默的手势。 梅森向女警官鞠了一躬说:“一定遵旨,女士。德拉,我们走吧。” 第15章 里弗赛德地区律师卡特-利兰对地方法官说:“法官大人,请允话我说,这是一个关于一起简单案例的初级所证会。我们将要向大家说明的是,本案中的被告与原告哈里森-博雷之间曾有过一桩交易;被告认为博雷欺骗了她,她十分恼怒,于是一气之下便来到丽斯特威尔旅馆要见他,她见到了他;她是最后一个见到博雷活着的人,当她离开博雷房间时,他已濒于死亡。” “这就是我们要说明的,事实上,要说明的还不只这些。目的是得到法庭的审判,使被告绳之以法。” “请出具证明。”沃伦-塔兰特法官说。 “我的第一个证人是蒙特罗斯-福斯特。”利兰宣称。 蒙特罗斯-福斯特走向前,举起右手宣誓,然后神色紧张地在证人席上坐下。 “你的名字叫蒙特罗斯-福斯特?在里弗赛德居住了有两年时间?你是失踪继承者和遗失财产公司的总经理?” “是的。” “在上周二,也就是凶杀案发生的当天,你和被告有过一次谈话?” “是的。” “谈话的地点在哪?” “在波来罗海滩。” “被告是否激动地向你说了什么有关哈里森-博雷的话?” “说了。” “她说什么?” “她说她要杀死他。” 利兰突然意外地转向佩里-梅森,“请盘问。”他说。 “这就是你查出的所有证据吗?”梅森问。 “这就足够了,”利兰反驳说,“我并不打算把这场初级听证会搞得那么复杂。” 梅森转向证人席问:“你对被告说了什么话刺激她说出要杀他的话来了呢?” “反对,”利兰说,“这是强迫证人做结论。他不能对被告头脑里是什么或什么被激起以致产生某种情绪进行证明,而只能对事实进行证明。” “反对有效。”塔兰特法官说,“我认为你可以换一种方式提问题,梅森先生。” “我会照办的,法官大人,”梅森说着转向证人,“你有没有试图说什么能引起被告对原告愤怒的话?” “法官大人,”利兰说,“这是完全同样的提问。是对刚才强迫证人做结论的提问的重复,也是对法庭规定的违抗。”“不,不是,”梅森说,“这个问题是针对证人的心态而言的。” “而这完全是无关紧要的事。”利兰说。 梅森咧嘴笑笑说:“你是说我不能揭示他的心态吗?” 利兰刚想说什么,欲言又止。 法官笑着说:“问题被很巧妙地以另一种方式提出了。反对无效。” “我是对她讲了关于博雷的某些事情。”福斯特说。 “福斯特先生,我的问题是你是否企图用话挑起她对博雷的愤怒。” “是的,回答是‘是’。” “你故意激她对原告产生愤怒?” “我说了,是。” “你对她说博雷要把她卖为娼妓?” “唔——是她那么认为的。” “你同意是吗?” “我没有反对。” “在谈话中你有没有提到博雷与她做交易的目的是不道德的?” “那是她自己这么认为的。” “而你在交谈中对她的这种认为是抱支持态度了?” “是的。” “你还对她说博雷以欺骗手段让她签了协议,有了这份协议他就不愁把她卖为娼妓了?” “不是我对她说的,是她对我说的。” “你同意她的说法了?” “是的。” “然后你又对她说骗她为娼这就是博雷的真正目的?” “是的,我说了。” 梅森笑了笑说:“而你明明知道博雷签协议的背后想追求的是什么,不是吗?福斯特先生。你不是明明跟我说过博雷发现了一笔财产,一笔被告有权继承的遗产吗?” “这是他想追求的,是的。” “而你是清楚他的追求的!” “我当然清楚。” “那么这就是他的真正目的了?” “是的。” “如此说来,当你对被告说博雷与她签约的目的是想把她控制住达到其他目的时,你是在欺骗她。” “我是让她自欺欺人。” “回答问题,”梅森说,“当你对她说那些话时,你是在欺骗她?” “反对——这样盘问不合适,”利兰说,“而且是在对没有证据的事实做假定。” “反对无效。”法官说。 “好吧,”福斯特插言说,“我是对她撒了谎,欺骗她了。” “你这样做是为了利用别人为自己服务?” “是的。” “这么说,你习惯于把欺骗作为你每天业务活动的一部分,为的是损人利己?” “我可没这么说。”证人说。 “我在问你。”梅森说。 “回答是‘不’。” “你在一般情况下是不会为了损人利己而欺骗他人的,是吗?” “坚决反对这样提问,法官大人。”利兰说。 “我同意,反对有效。”法官说。 “但是,这一次,你却为了损人利己而欺骗他人?”梅森问。 “是的。”证人说。 “在凶杀案发生的那天晚上,你在丽斯特威尔旅馆见到了哈里森-博雷,是不是?” “是的。” “你和原告有过约会?” “是的。” “法官大人,”利兰说,“原告及其辩护律师不赞成对那次会晤所发生的事做任何证实。这不是我应查证的内容。如果被告律师想进一步盘问,那么他必须使这个证人成为他自己的证人。” “我认为对会晤做进一步盘问会说明他的动机和态度。”梅森说。 “我基本同意你的看法。”法官塔兰特说,“我认为至少可以说明这个证人的态度和利益。如果在凶杀案发生的当天,他还与原告有过接触,那就更说明他和原告之间有一种利益关系。” 梅森转向证人问道:“你和原告会晤时,你是不是也欺骗了他?” “没有。” “你对没对他说被告准备拒绝承认与他建立的任何合同安排,但是如果他能让你参予他所发现的秘密,你就会与他携手合作,并且有办法乖乖地控制住被告,把被告所得任何财产与他五五分成——诸如此类的话你有没有对他说?” “那不是欺骗,那不过是我的建议。” “但是你并没有和被告签订任何协议套住她?” “我觉得我会让她和我签这种协议的。” “但是你却告诉博雷你已经把她套住了。” “就算是这么回事吧。” “所以说你又欺骗了博雷。” “好吧!”证人喊了起来,“我是欺骗了他。他骗了我,我又翻过来骗他,又怎么样?” “只要对你有利,你就骗,你损人利己,唯利是图,对吧?”梅森问道。 “法官大人,”利兰说,“这个问题是同义反复,我反对。” “反对有效。”法官说。 梅森继续说:“你本性难移,在上周二的两次会晤中你都为了自己的利益利用别人。” “同样反对,”利兰说,“法官大人,这还是同义反复。” “我不认为是。”法官说,“现在是一个关于两次会晤两个人的具体问题。但是,鉴于这个问题已经被提出并回答过,我还是认为反对有效。证人承认在同一天对两个人撒了谎。” 梅森问证人:“你现在仍在撒谎吗?” “没有。” “如果对你有利,你会撒谎吗?” “反对,这样盘问不合适,这是故意找碴儿。”利兰说。 “反对有效。”法官说。 “你见博雷时,有没有和他发生口角?” “我——这要看你说的发生口角是指什么了?” “博雷动手打了你吗?” “没有。” “他没有抓住你的脖领什么的?” “他推了我一把。” “他把你推出门外了?” “他想那么做来着。” “但是他做不到?” “是的。” “因为你抵抗他,他才做不到?” “是的。” “你是怎么抵抗他来着?” “我给了他一拳。” “也就是说,”梅森笑着说,“在博雷死亡的当天,周二晚上,你在他死前不久见过他。你对被告和博雷都撒了谎,你和博雷发生了口角并给了他一拳,对吗?” “对,是这么回事。”福斯特说。 “你不知从哪儿知道博雷得了一大笔钱,就要求他把钱分给你一部分?” “反对,这样盘问不合适。”利兰说。 塔兰特法官想了想说:“反对有效。” “你从他那儿得到钱了吗?”梅森问。 “同样反对。” “同样有效。” “我的问题问完了。”梅森说。 “对这个证人的盘问到此结束。”利兰说,“下面传我的第二个证人穆斯-迪拉德出庭作证。” 穆斯-迪拉德拖着五大三粗的身躯缓缓地走上证人席,他那巨大的身体仿佛在衣服里面缩了进去,显得无精打采。他目光低垂,眼睛盯着地板,有意避开佩里-梅森。 “你的名字?”利兰问道。 “穆斯-迪拉德。” “什么职业?” “侦探。” “是私人侦探吗?” “是的。” “你在上周二也是被雇做私人侦探的吗?” “是的。” “这以前你认识原告哈里森-博雷吗?” “我见过他。” “你第一次见他是什么时候?” “星期一。” “在什么地方?” “他刚离开佩里-梅森的办公室。” “你是怎么跟踪他的?” “我把一个电子窃听器放在他的车上。” “你是说在他车上放了一个你可以用来跟踪他的电子仪器?” “是的。” “你能具体说说这种仪器吗?” “这是一种附在他车子上、用电池的电子仪器,它可以发射信号,我开的车子上也装有一个与它相配套的仪器用于接收信号。用这种仪器,我就不用紧紧跟在他后面。” “你就是这样跟踪博雷的吗?” “是的。” “你一直跟踪他到里弗赛德的丽斯特威尔旅馆是吗?” “是的。” “作为跟踪行动的一部分,你还在他住的房间对面租了一间房?” “是的。” “你在上周二什么时间住进那个房间?” “大约晚上6点钟左右。” “你把哈里森-博雷住的10号房间置于你的监视之下了?” “是的。” “那天晚上你见过被告?” “见过。” “什么时候见的?” “我都做了记录,我能看看记录吗?” “那些记录都是你记的吗?” “是的。” “是你的笔迹吗?” “是的。” “是当时记下的?” “是的。” 地区律师点了点头:“为了帮助你回忆起见,你可以看一下你的记录。” 迪拉德说:“被告是在大约9点钟进屋,9点20离开的。” “你能肯定这个时间吗,迪拉德先生?” “绝对肯定。” “你怎么知道你的表会准确无误?” “带准确的表是我的习惯,我在工作时,经常按广播对表。” “你有没有注意到被告离开时她的举止是否反常,情绪是否很激动?” “她神色慌张,几乎是跑出10号房间的,跑到车子旁,一下子跳进车里。” “你认出是被告了?” “是的。” “你记下她开的车的车牌号了?” “记下了。” “车号是多少?” “tnm148。” “你后来查对了那辆车的注册号了吗?” “查对了。” “那么系在驾驶杆上的注册牌上写的名字是谁?” “黛安娜-爱尔德。” “她走了以后,还有谁进过博雷的单元?” “再没别人了,直到后来旅馆老板向里面看了看,打开门走进去,又急忙出来了。” “这以后还有谁进去过吗?” “还有两个警官。” “警官以后呢?” “两个抬担架的。” “他们两个进去的时候,警察在场吗?” “在场。” “也就是说,从被告离开那个单元起,就再没有人进去过,直到警察来了,是这么回事吗?” “是的。” “请你提问吧?”利兰对佩里-梅森说。 “我对你的证词还有些不理解,”梅森说,“你说从被告离开那个单元起,就再没有人进去过,直到警察来了?” “是的。” “那么旅馆的老板呢?她是否进去过?” “她只不过看了看里面。” “看了看里面怎么理解?” “打开门朝里面看一看。” “她进去了没有?” “这要看你说的进去指什么了。她站在门口。” “她走到里面去了?” “是的。” “她把门关上了?” “我……不是。” “你不是有一个记事本,你说把当时的事都记在上面了吗?” “是的。” “我可以看看那个记事本吗?”梅森问。 证人把本子递给梅森。 梅森说:“本上记着一个开着跑车的人走了进去。” “那是早些时候。” “后来另一个人进了10号房间,你的本上记着这个人戴着一副墨镜。” “法官大人,”利兰说,“请允许我反对这种提问方式。我审查的目的只是要说明被告进了那个房间,而且是最后一个看见原告活着的人,还有被告在那里呆了足足20分钟,当她离开时神色极其慌张。” “现在,证人依照当时所做的记录恢复当时的记忆。梅森先生仅在表明记录的真实性时才有权对照记录对证人进行提问。他不能超越法定的提问范围对不属于我审查的问题进行提问。” “我认为在这种情况下对提问加以限制是不合适的。”法官塔兰特说。 利兰仍坚持:“法官大人,我并不想与您争辩,但这是一个非常关键的问题。在门是不是开着这样的问题上问来问去,容易使人把主要问题与枝节问题纠缠到一起。而这仅仅是一个初级听证会。我惟一需要说明的是确实发生了一起刑事案件,并且有足够的根据说明被告的确与这起案件有关。这也是本次听证会的惟一目的,我想说明的就是这些。” 塔兰特法官转向梅森问:“这个意见你认为如何,律师先生?” 梅森说:“我同意这个意见,但问题的关键在于如果没有这个记事本,那么对这个证人的提问就是毫无价值的。所以要首先弄清他这个记录是否准确,如果证明记录不准确,他的整个证据就是不可靠的,就要被推翻。” “现在你是不是打算用提问他是否有其他人进入10号房间的方法,来证明这个记录的有效性?” “是的,这正是我的目的。” “反对无效。”法官说,“你可以继续就记录本一事对证人进行提问。” “回答我的问题。”梅森对迪拉德说。 “记录上说有一个男人在8点钟进去,8点15离开;另一个男人在8点20进去,8点35离开;有一个女人在8点36进去,8点45离开;又有一个戴着墨镜的男人8点46进去,8点50离开:被告是9点钟进去,9点20离开的。” “你最后看见原告是在什么时候?”梅森问。 “他住进10号房间去的时候。” “你有没有看见原告到门口迎接你记录中提到的这些人?” “没,没有……唉,等等。我确实看见过原告从屋里走出来,走到我停车的地方,看了看我的车牌。这发生在他刚刚住进旅馆时,当时还没有任何人来。” “我不是问你那个时候,”梅森说,“我是问你后来的事。我注意到你的记录只记到9点20分为止。” “没错,被告就是在那时候出来的。” “那以后的事,你的记录本上怎么只字没提?” “那以后我就没再记录。” “你为什么没再记录?难道你知道博雷已经死了吗?”梅森问道。 “哦,法官大人,我反对这样的提问。”利兰说,“这样提问毫无道理。” “证人之所以不再记录,其中必有原因,”法官说,“我认为被告辩护律师有权对证人的记录进行提问。反对无效。” “那好,被告离开时我之所以不记录了是因为……” “因为什么?”梅森间。 “因为你和我的上司亲自来到那里,你可以自己亲眼看到继续发生的事。” “原来如此。”梅森说,“是因为我们的到来你才不继续记了,对吗?” “是的。” “并且你想让我们明白到我们到来为止,你的记录都是准确无误的。” “是的。” “但是,你的记录却没有记下警察的到来,也没有记下救护车的到来。”梅森说。 “是啊,这些都是我告诉你的。” “可是你当时并不知道我们要去你那儿的。” “我觉着你们会来。” “那么说因为你觉着我们会去,所以就不再记了?” “还有,我认为这些事记不记的没必要,和我跟踪的事没多大关系。” “你也没记录旅馆老板进到10号房间的时间,他在那里呆了多久,什么时候出来的。”梅森说。 “她就是那么向里看了看就走了,我觉得这并不重要。” “那么说你是想让我们明白,你的记录上仅仅记着你认为是重要的事。换句话说,假如有人进了10号房间,而你认为那个人不重要,你就可以不记。” “这——我,好吧,我承认我忽略了这一点,我没把旅馆老板进去的时间记下来。”迪拉德生硬地说。 “还有出来的时间呢?” “她进去和出来是同时的。” “同时进出?”梅森以怀疑的语气问。 “唉,我不说你也明白。她进去后——也就呆了1秒钟马上就跑出来了。” “你房间里有电话吗?” “有。” “你刚才说你的上司在里弗赛德?” “对,就是我的上级。” “你是指西德尼?” “对。” “电话放在什么地方?” “床旁边。” “你看见老板娘跑出来,就走到电话旁,给西德尼打电话报告情况对吗?” “我不是向他报告情况,我只是给他一个信号,告诉他发生了点意外。” “你说什么了?” “我找到他对他说‘heyrube’。” “你以前在马戏团干过?” “是的。” “‘heyrube’是一句众人合喊的话,意思是马戏团的人都团结在一起,一齐对付外围者。” “大概就是这么个意思。” “你找西德尼时遇到麻烦了?” “没有。电话一通他马上就接了电话。” “你给他打电话了?” “是的。” “什么时候打的?” “就在老板娘刚从10号房间跑出来后。我猜那儿准是出什么事了。” “我们来描述一下你房间的平面图。房间里有一张床吧?” “是的。” “有一把椅子?” “是的。” “窗户正对着停车场,你坐在窗户旁边能看见对面10号房间的门口?” “对。” “还有一部电话?” “对。” “我要问你,”梅森说,“你找西德尼时遇到什么麻烦没有?” “哦。有点儿麻烦。老板娘忙着叫警察,而且——” “你并不知道老板娘在干什么,”梅森说,“你看不见她,不是吗?” “是看不见。” “所以你并不知道她在干些什么。” “我想像得出她在干什么,因为我拿着电话要了她半天才有人答话。” “你知道电话是通过办公室的总机转的。” “是的。” “只有通过总机才能要外线?” “我给她电话号码,她给我要。” “当你打电话的时候,你是背朝着窗户的,对吧?” “我当然不能同时身分两处。” “太对了,”梅森说,“你在晚上早些时候给西德尼打过一次电话,是吗?” “没有,我——,对了,等等,我是打过。我告诉他事情有些不妙。” “不妙是指什么?” “是指我跟踪的目标已对我产生了怀疑,他从屋里出来,看了我的车牌号。” “这也是你最后一次见到他?” “是的。” “他出来查看你的车牌号时,你给西德尼打了电话?” “不,我等他转身回屋后才打了电话。” “回到10号房间?” “对。” “这时你才给西德尼打电话告诉他事情不妙了?” “是的。” “还说什么了?” “就说这些。” “你没和他说你饿了。” “对,是说了。我问他能不能出去吃点儿饭。” “他说什么?” “他说不行。他让我呆着别动。他——我猜想他当时是在你的办公室,正和你讲话,转达你的指示。” “这段时间你始终都在打电话?” “没错,都在打电话。” “背朝着窗户?” “对。” “所以说你的记录是不准确和不完整的,你没有记下被告离开10号房间后所发生的事情。” “就是警察来了,此外没发生过什么事。” “那旅馆的老板娘呢?” “哦,对,还有老板娘。” “你背朝窗户通过总机要外线这段时间里,可能进出几个人。” “我不是已经说了吗,梅森先生,我不可能身分两处。” “所以,你知道,当被告在10号房间的时候,傅雷是不在那里的。” “你怎么这么说?” “正如你刚才所讲,你给西德尼打电话告诉他大事不好的时候原告可能离开了10号房间;当老板娘进到10号房又连忙出来,你打电话给西德尼说“heyrube”时,原告可能又回到10号房间”。 “反正我一直在监视着10号,但是我总不能一刻不离目不转睛地盯着吧。我打电话的时候自然就背朝着窗户,上洗手间时也得离开一会儿。”迪拉德说。 “这么说你不是始终守在窗户旁的?” “是的。这对我的监视工作来说是正常的,对此无可非议。” “但是你的记录却不是准确无误的,因为它既没有记录进入10号房间的每一个人,也没有记录离开10号房间的每一个人。” “我的记录是准确的。” “你的记录只记了那些你看见进入和离开的人,”梅森说,“但你却无法知道你没看见的进入和离开10号房间的人。” “要是有的话我会看见他们的。” “但是你至少去过一次洗手间吧?” “是的。” “也许两次?” “也许。” “你也没记旅馆老板娘进10号房的时间。” “没有。” “出来的时间呢?” “也没有。” “问题问完了。”梅森说。 “法官大人,”利兰说,“如果您允许的话,我想就此使这个案子告一段落,但是在这种情况下并考虑到被告律师提出的技术性较强的问题,我想叫旅馆老板娘出庭做证。” “卡门-布拉迪太太,请您向前走并宣誓。” 卡门-布拉迪太太举手宣誓,证明她就是旅馆老板。 “你在星期二晚上去过10号房间吗?” “去过。” “什么时间去过?” “我记录了这个时间,9点20整。” “当时发生了什么事?” “电话铃响了,一个女人的声音说让我最好去10号房间看看,住在那里的人好像病了。我放下电话,走进10号房间往里一看,只见博雷先生躺在地板上呼哧呼哧地喘着粗气,于是我就冲出来给警察打了电话。” “那么,你可以提问了。”利兰对佩里-梅森说。 “那个女人的电话是什么时间打进来的?”梅森问。 “9点过20分。” “完了之后你去了10号房?” “是的。” “你在那里呆了多久?” “几乎没呆。我开开门只见那人躺在地板上,就转身跑出门去叫警察。” “马上吗?” “马上。” “你进到10号房时关门了没有?” “我……我记不大清了,我想我正要关门却见躺在地上的人,我吓了一跳跑上前去弯腰一看只见他还活着,就连忙跑出去叫警察。” “你怎么肯定电话是9点20打进来的呢?” “我做了记录。” “是警察叫你这么做的?” “是的。” “那么说你不是当时记录的,即不是在接到电话的时候,而是在后来某时又记下的?” “几分钟以后吧。” “几分钟?” “唔,我打电话告诉警察有人受伤了,他们问我是怎么知道的,我说有人打电话说的,于是那个警察就叫我把接电话的时间记下来。” “所以你就记下来了。” “是的。” “那是什么时候?” “9点半刚过。” “这么说似是在9点半刚过的时候记下9点20接的电话?” “唔,我想接电话的时间恐怕还要早一分钟。” 梅森说:“你接了电话,放下电话就马上去10号房间了?” “是的。” “然后你又回到办公室,拿起电话找警察。” “是的。” “从办公室到10号有多远?” “不到75英尺。” “警察告诉你说当时是9点半了吗?” “没有。” “那你是怎么肯定这个时间的?” “我办公室有一个石英电子钟,我按电子钟的时间记的。” “那个电子钟指的是9点半?” 证人有些犹豫。 “是还是不是?”梅森问。 “不是,电子钟当时指的是9点27分。” “而你现在却说整整9点半?” “是的。” “为什么这样说?” “警察局记录我是在9点半打的电话,他们的表一般是准确无误的,后来我又对了表发现我们的钟的确不准。” “你什么时候对的表?” “第二天。” “你发现你们的时间与警察的不一致,就重新对了表?” “是的。” “我的问题问完了,没有什么要问的了。”梅森说。 “下面我要叫鲍威尔医生出庭作证。”利兰说。 鲍威尔走上证人席。 “你在星期三上午给一具尸体做过尸检吗?” “是的。” “你在此之前见过那个人吗?” “他被救护车送到急救室时,我曾给他治疗过。” “他当时情况怎么样?” “已经快不行了。” “他什么时候死亡的?” “被送到急救室以后20分钟死亡的。” “死因是什么?” “颅骨粉碎性骨折。他被人用一个什么笨家伙砸在后脑勺上。” “被人用一个笨家伙砸伤的?” “我想差不多是。” “颅骨粉碎了?” “是的。” “是颅骨粉碎引起的死亡?” “是的。” “请辩方律师提问。”利兰说。 “有没有外出血?”佩里-梅森问。 “没有。” “内出血呢?” “有。颅腔内有大量内出血。” “医生,这种伤会不会由于摔倒而引起?” “我想不会的。被损部分的颅骨是被什么沉重的物体狠狠地击了一下。” “比如说棍棒?” “有可能。” “锤子?” “依我看,是类似铁棍之类的东西。” “管子?” “有可能。” “你还发现有其它伤吗?” “我注意到死者的脸上有一道挫伤,不太重,但却是内伤。” “你是指皮肤青了一块?” “是的。” “医学上叫创伤性瘀血?” “是的。” “还有其它伤吗?” “没有了。” “没有问题了,”梅森说。 “下面我要请证人伯特-诺克斯出庭作证。”利兰说。 诺克斯走上前来,举手宣誓证明他是一个警察。他说他在9点15分接到一个无线电报告后就前往丽斯特威尔旅馆,他大约在9点18分到达,然后被领到10号房间。在那里他发现了一个受伤的男人,这个男人随后被送往急救,交给了鲍威尔医生,就是刚才的那位证人。在他看来受伤的人当时已濒临死亡,后来他在陈尸房见到的尸体就是他在10号房间第一次看见的那个人。 “你嗅到10号房间里有威士忌的味道吗?”梅森开始提问。 “我嗅到了。伤者身上被洒满了威士忌,酒味非常浓。” “你查看屋里的东西了吗?” “后来查看了。” “屋里有没有旅行包和衣物什么的?” “有,两套西服和一个旅行包。” “有钱吗?” “没有。” “你有没有搜查伤者的身上看是否有钱?” “他被送到医院后我搜了,我亲自把他脱下来的衣服搜了一遍。” “有钱吗?” “总共115.22美元。” “再没有了?” “没有了。他戴着一个腰包,腰包是空的” “你搜查博雷的车了吗?” “搜查了。” “发现钱了吗?” “没有。” “也就是说,你刚才说到的那些钱就是他所有的现金?” “是的。” “没有问题了。”梅森说。 “这个案子已经清楚了,如果法官大人允许,我要求对被告进行审判。”利兰说。 “被告方还有什么要说明的吗?”法官问,“如果没有的话,本法庭现宣布初审判决。这不过是一次初级听证会,本次听证会确认存在刑事犯罪并有一定的理由认为被告与犯罪是有关系的。” 梅森说:“现在是11点半,我请求法庭能否休庭到2点再开庭,辩护方想利用这段时间确定是否有必要补充一些论据。” “好,那就下午2点再开庭。梅森先生,这样安排时间够吗?”法官问。 “我看够了。”梅森说。 宣布休庭后,新闻记者纷纷涌向梅森和利兰去采访他们。 利兰冷冷地说:“我对被告律师梅森先生善于把初级昕证会变为重大的法庭辩论的才能早有所闻。这样做是完全不合适的,他之所以能这样做,其原因是我们有些地区法官对他的大名有些过份敬畏,他们努力摆出许许多多证据来说明问题,反而使辩护方趁机哗众取宠。请原谅我的直言不讳,但我丝毫没有批评和教训我的地区法官同仁们的意思。” 新闻记者们转向梅森问他有何评论。 梅森微微一笑说:“我要在今天下午2点以后再做评论。”说罢就离开了会场。 第16章 梅森、德拉和保罗在迷神饭店下榻的房间里要了午餐。 梅森刚刚订了餐,电话铃就响起来了。 德拉接过电话后对梅森点点头说:“头儿,找你的。”然后压低声音说,“是温洛克太太。” 梅森拿过电话说了声“喂”,温洛克太太那细腻、冰冷的嗓音就飘了过来。 “下午好,梅森先生。上午的听证会进行得如何?” “和我预料的差不多。”梅森谨慎地说。 “你还想为你的当事人尽力而为吗?” “当然。” “那好,如果你按我提的条件去做,你准会赢得又一个回合的胜利,使被告无罪释放,使法庭不再追究此案。” “如果必要的话,我和我儿子都可以证明我们进入10号房间时,有个人躺在地板上呼吸沉重,开始我们都以为他是喝醉了酒。我还可以证明我就是那个给老板娘打电话的人。” “假如我要是传唤你,让你上证人席出庭作证呢?”梅森问道。 她笑着说:“得了,得了,我的律师先生,你干这一行不是一天两天了。你是不会犯那种明显的错误的,想想看如果我要说那个人在我离开时还是活蹦乱跳好好的会意味着什么。” “你的回报是什么?”梅森问。 “我想得到什么回报你是知道的,那就是对影响我的财产状况和社会地位的事要绝对守口如瓶。再见,梅森先生。” “咔嗒”一声,对方把电话挂了。 德拉的眉毛挑起,投来询问的目光。 梅森说:“保罗,你得到别的地方吃饭了。我想让你去丽斯特威尔旅馆一趟,带上一块秒表,掐一下老板娘从分线房走到前门,再走到10号房间,打开门走进去,转过身走回来,拿起电话要警察局总共用了多少时间,然后报告给我。” “好的,”保罗说,“你想让我什么时候回这来?” “你打电话来就行,”梅森说,“我可能还找你有点儿别的事。只要查好了时间就打电话告诉我。” “好,我这就去。” 保罗走后不到5分钟,门铃就响了。德拉上前开开门,只见温洛克焦虑不安地站在门口。 “下午好,”温洛克说,“可以进来吗?” “当然,请进,”梅森说。 温洛克看看德拉说:“我非常想和您私下谈一谈,梅森先生。” “那不行,”梅森说,“现在我不能在没有证人的情况下单独和您谈话。我可以声明,德拉-斯特里特小姐是我的机要秘书,她做这项工作已有好几年了,您尽可以信赖她,她知道该怎么处理问题,她只管听我们谈话并做记录。” 温洛克说:“这是一件非常非常复杂的问题,梅森先生,而且是有关私人的问题。” “德拉小姐以前曾处理过相当复杂的问题,而且也是有关私人的问题。”梅森说。 温洛克想了想,终于无可奈何地说:“梅森先生,我真拿您没办法。” “请坐,”梅森说,“有什么问题请讲。” 温洛克说:“我妻子告你说她和她儿子要作证,证明他们两人在8点至9点之间进过10号房间,那时博雷躺在地板上已经奄奄一息,他们嗅到了浓烈的威士忌酒味以为博雷喝醉了,马文-帕尔默还在屋里等了几分钟,想等博雷酒醒过来后再和他谈话,我妻子在那里呆了不长时间。” “是这样吗?”梅森问。 “但这不是真的。”温洛克说着显出焦虑不安的样子,“他们在那几时,博雷一点儿没事,安然无恙。” “您怎么知道的?” “因为他们走了以后我去了。” “这您可没跟我说过,”梅森说,“您找博雷干什么去了?” “我告诉他我要以诈骗罪逮捕他,我和黛安娜之间的关系已经没有保密的余地了,您发现了这件事,黛安娜本人也知道这件事,当时我想趁他还没有明天一大早溜出城,马上逮捕他。” “您要求他还您1万美金了吗?” “是的,我逼他把钱还给了我。” “没打起来?” “我把他吓得够呛。他不甘心还给我钱,但又不想因诈骗罪去蹲监狱。” 梅森问:“您给博雷1万美金是现金吗?” “是的。” “什么时候给的?” “大概5点钟左右。我快下班时他来到我的办公室。他在那儿呆了不长时间,因为我事先都把钱准备好了。” “他从您的办公室直接去旅馆了?” “我想是,这您应该清楚,您不是派人盯梢了吗?” “侦探是这么报告的。”梅森说。 温洛克说:“梅森先生,这件事让我深感不安。我不能让我的妻子为了挽救我的名誉而去做伪证。这个代价太大了。” “您怎么知道是做伪证?” “因为我离开博雷时他还好好的。” “您是这么说,”梅森端详着温洛克说,“但是还可以有另一种解释。” “什么?” “那就是您杀了博雷。”梅森说。 “是我杀的?!” “那就对了。您来到傅雷住所找到他以逮捕相威胁,博雷对您说‘你来吧,逮捕你他妈的’。您推他推不动,就骂他,打他,使他遭到致命伤害,您就手把他敲诈的钱拿走了。” “如果是这种情况,您妻子的证明就不再是为了挽救黛安娜,而是挽救您。” “黛安娜进去时,那家伙躺在地上半死了。在黛安娜进去之前,您是最后一个看见他的人。您说你看见他时他活得好好的,您说这句话的同时表明您是凶手。” “我没办法,”温洛克说,“我只能说实话。我已经虚假地欺骗了他人,这只能是自作自受。” 梅森继续说:“那么如果您妻子和养子走上证人席,两人都一口咬定走进房间时看见博雷仰面朝天躺在地上奄奄一息,满屋到处弥漫着浓烈的威士忌酒味呢?” “如果我登上证人席,我仍实话实说。” “假如您上不了证人席呢?” 温洛克站起来开始在屋里踱来踱去,两手握紧了又张开,一副烦躁不安的样子。“上帝保佑,”他说,“我也不知道该怎么办了。也许我还不如一走了之离开这个国家,到一个谁也找不到的地方躲起来好。我——” “您还是离开这个国家好,”梅森说,“因为这样您就可以躲开杀人犯的指控。” “别逗了,梅森先生。如果我是杀人犯,那对我妻子和养子为换取黛安娜的沉默而编造的故事,我就会津津乐道,到处散布。我还会做伪证说我进去时看见那家伙当时神志不清显然是喝醉了酒。” 梅森说:“除非这样说是为了救您的命,迷惑我……您告诉我您离开时那家伙活得好好的,就等于把我置于唆使别人做伪证的地步,因为如果我明知道您说的是事实,却又允许您妻子养子作伪证为被告证明他们进屋时的确看到博雷躺在那里不省人事,看上去喝得酩酊大醉,我就是允许他们做伪证。” “我实在没有办法,梅森先生,我不能就这么自欺欺人地活着。我已经到了吃不香、睡不着的地步,再这么下去,我真是没法活了。” “您太太对此有何反应?”梅森问。 “她和我想的不同,她不理解我的感情,这是件不幸的事,可同时也算是一种庆幸。很显然,惟一使她上心的事是如何不使家丑外扬,如何避免让她的社交圈子知道原来她14年来一直过着一种虚假的生活,她压根儿没和我结婚等等。她推一关心的是这件事对她的社会地位和经济生活的直接影响。” “是这样,”梅森说,“那您就赶快回家去和她好好商量商量。别忘了,作为辩护律师,我的义务就是为我的当事人的最大利益尽力而为。” “您告诉我说您离开时他还活得好好的,可是您的妻子和养子却告诉我他们进去时他躺在那里严重受伤;仅仅是因为他的衣服上散发出威士忌酒味,他们才以为他是喝醉了。” “而我是不会用您的话作为反驳他们的理由,我要做的是为黛安娜尽力而为。” 温洛克说:“您不能这样做,梅森先生。您是个德高望重的律师,您可不能干唆使别人做伪证的事啊。” “您认为您妻子是在做伪证?” “是不是我最清楚。” “您没想到博雷很可能演了一场对他们有利的戏?您没想到博雷可能会把一瓶威士忌倒在自己衣服上,躺在地上装作不省人事,等您去的时候再起来装得若无其事。” “我去的时候他的衣服上根本没有威士忌的味道。” “如果确实如此,那么您就是杀死博雷的凶手,凶手只能是您。” “别瞎说,梅森,”温洛克说,“我的确没杀他。” “如果确实如此,”梅森若有所思地说,“这个案子就乱套了,谁也不知道该怎么办,整个社区都会为之轰动。” “如果我妻子和养子登上证人席出具伪证的话,”温洛克说,“我会别无选择也登上证人席和他们口径一致讲述同一个故事,但是我现在要切切实实地告诉你,他们确实是在说谎。” “如果这样的话。”梅森说,“我就不会把您作为证人传呼,但这并不影响我传呼您妻子和养子。” 温洛克看了看梅森,马上又避开他的目光。“我希望我能知道这是为什么。”他说。 “我也希望如此。”梅森说着,意味深长地望着他。 “我有办法让我的妻子免于法庭的司法传唤。”温洛克说。 “您可以做到,”梅森说,“但是有一件事我要提醒您:如果我决定提出辩护和传唤你妻子和养子,而他们不能准时到庭的话,我会把我与他们的谈话以及他们要求作证的情况如实告诉法庭。我会坚持继续审理此案,直到他们出庭作证。而您也不能总逍遥在法庭之外,因为这个案子牵涉到您的切身利益太多了。” 温洛克无可奈何地摇摇头说:“怎么都是没办法了,我是进退两难了。”他走到门口,抓住门把,打开门走了出去。 德拉以探询的目光看着梅森。 5分钟后电话铃又响了。 德拉说:“梅森先生,是温洛克太太。” 梅森接过电话。 又是温洛克太太那冰冷的、几乎是嘲讽的嗓音:“梅森先生,你拿定主意了吗?” “还没有。”梅森说。 “我就在家里恭候,梅森先生。你要是想好了就提前几分钟告诉我一声我好有个准备。我儿子也在这儿。” “就按你们讲的作证不是吗?”梅森问。 “就按我们讲好的作证,你作为正人君子和律师要向我保证,你和黛安娜对她和我们的关系要绝对保密,并且接受温洛克先生提出的有关财产处置的安排。” “再见,梅森先生。” 对方又把电话先挂上了。 这时两个服务员端上来两份午餐。 等服务员退出房间时,德拉对梅森说:“我说梅森先生,我看这回你是遇到大难题了。” 梅森点点头埋头吃饭。吃完饭把盘子推开站了起来在房间里来回踱步。 “能说一说到底想怎么办吗?”德拉问。 “怎么会是这样!”梅森终于开口了,“乔冶-温洛克居然是杀手!” “只能是他,”德拉说,“如果不是他,就是黛安娜在说谎。” “而我只能信我的当事人的话,”梅森说,“我必须接受她的陈述,但是关于她向老板娘打电话的事她可能是撒了谎。温洛克夫人才是打电话的人。迪拉德提供的黛安娜离开10号房间的时间也证实了这一点,黛安娜来不及打电话。” “有一点很重要,那就是在温洛克离开了房间,向他妻子报告了他如何恫吓博雷,如何使博雷把敲诈去的钱还给了他以后。他妻子才去打了电话。” “那凶手只能是温洛克先生了。”德拉说。 “而且他干得非常聪明,”梅森说,“你看,如果我把他作为凶手兜出去,我就显得太卑鄙,好像为了黛安娜的利益不顾牺牲一切。把他推上凶手席,况且证据也不确凿。要是我把温洛克太太和她儿子传上证人席让他们把他们的故事当作证词说出来,虽然能使黛安娜解脱,但却使自己处于被动地位,温洛克可以想什么时候就什么时候以唆使做伪证的罪名惩治我。” “这会不会是他们合伙精心策划的一个非常阴险、毒辣的诡计?”德拉问。 “也不能排除。”梅森说。 “你有何对策?”德拉问。 “目前还没有,”梅森说,“开始我以为这只不过一个唆使作伪证的圈套。现在我也不敢肯定这不是一个精心设计的、令我无法进行辩护,使我处于被动地位的。险恶阴谋了。” 梅森又在地板上来回来去地踱步。 过了几分钟他才说:“其实德拉,证明谁是凶手并不关我的事,而是原告方的事,我的工作是证明黛安娜是无辜的。” “你能证明这一点吗?”德拉问 “只要有证饲我就会毫不费力地做到这一点。”梅森说。 电话铃响了。 “是保罗。”德拉说。 “喂,佩里,”保罗说,“我现在在丽斯特威尔旅馆,你交待的事干完了。” “发现了什么没有?” “单程距离大概是100英尺。以正常速度单程30秒,要是快速的话,你再从这个数中减一下。” “走进办公室,抓起电话要通需7秒钟。这么看,老板娘说的话基本没错,如果按她说的算,大概为1分10秒。” “好的,”梅森说,“还有一件事要你办,保罗。你开车到离旅馆三街区远的电话亭。从大门开始记时,到达时给我打个电话,告诉我共花了多少时间,我等你电话。” “好吧,”保罗说,“完了之后我可要去吃午饭,我都决饿死了。你们可倒好,酒足饭饱了坐在那儿悠然自得。” “谁酒足饭饱悠然自得了,”梅森说,“我现在才是泥菩萨过河——搞不好自身难保呢。你快去吧,先把事情弄清楚再说。” 4分钟后保罗打来了电话。 梅森拿起电话只听保罗说:“喂,佩里,我离开旅馆门口开车到这儿,停下车来到电话亭,打开电话亭的门又拨号码找到你,这总共花了整整2分钟时间。” “该死,”梅森说,“如果是这样,看来不可能是黛安娜离开旅馆后又打了那个电话,除非整个时间都算错了。” 保罗说:“她是最后一个看见博雷活着的人。你也许会被迪拉德的时间搞糊涂了,但是我这个时间可确是实打实的,是分秒不差累计出来的,事实终归是事实。” “说的不错,”梅森几乎对着电话自言自语说,“黛安娜离开旅馆以后的时间是可以实打实地算出来的,但是她进入旅馆的时间却只是按迪拉德手表的时间算的。” “假设他的表是按旅馆办公室的挂钟对的,而不是按广播对的,表不准怎么办?” “证明这些对你有帮助吗?”保罗问。 “任何事情都可能对我有所帮助,”梅森说,“任何有确凿事实的事。” “否则就只会添乱。”保罗接着说,“好了,我该去吃点儿饭了。” 梅森放下电话,转身对德拉说:“2分钟。” “也就是说迪拉德的时间差了大约4分钟?” “是这么回事。” 德拉说:“他摸黑看的表不一定能看清,看错点是很可能的。” “可这对黛安娜来说,就是生命攸关的事哪。”梅森说。 “这的确有出入,但是就算迪拉德对错了表,黛安娜也在那里呆了至少有10分钟啊。” “可她说她没呆那么长。”梅森说。 “可别忘了,她承认她在那儿翻箱倒柜找合同来着,”德拉说,“她当时只是大概地估算时间。” 梅森说:“令人讨厌的是那位地区律师,对此事竟采取一副不屑一顾、满不在乎的态度,他认为这宗案子不过是又一例凶杀案的一次例行的初级听证会,没什么了不起的,不出半天准能定案。” “不管怎么说,”德拉说,“关键的问题是温洛克是否在撒谎,这家人是否在护着他们的养子,谁给了博雷致命的一击,这事发生在什么时候,至于迪拉德的时间是否有误差这都是些鸡毛蒜皮的小事。” 梅森说:“对于说服法庭驳回原告的起诉,解脱黛安娜并同时为她争到相当数量的财产,这方面我是有一定把握的。” “但是如果我那样做,温洛克会有两种反应:要么起诉我犯有唆使伪证罪,要么至少把这作为今后的一个把柄,想什么时候整我就什么时候整我。” “如果你不那样做会怎么样?”德拉问。 “如果我不那样做的话,”梅森说,“黛安娜就会受到谋杀的指控。她将被关进监狱等候判决,然后面对陪审团的裁决;与此同时,温洛克太太将会收回她的条件并一口咬定她从没说过那些话。那样一来就形成这种局面:黛安娜一面之辞要面对许多似有根据的证据,面对像乔治-温洛克这种在这一带有相当影响的人的证据。” “一旦形成这种局面,我就要让公众大吃一惊,让他们知道温洛克就是黛安娜的父亲,并证明他这样做是为了保护他自己。我将对陪审团施加压力,为黛安娜大声呼吁——这样搞好了充其量他们会判黛安娜杀人罪,而不是谋杀罪。这就是我所指望的最好的结局了。当好人做好事是要付出代价的,这就是代价。真是岂有此理!” 德拉理解梅森的处境,她一言不发只是忧心忡忡地望着他。 第17章 塔兰特法官说:“时间已到,听证会继续进行。梅森先生,请告诉本法庭您还想为被告继续辩护吗?” 梅森说:“法官大人,这个案子绝非是一个简单案子。其中的奥妙与复杂我暂时无可奉告,但是由此引起被告方的顾虑,实在值得进一步追究。” 地区律师利兰站起身来说:“法官大人,被告方一而再、再而三地拖延时间,我反对再对他们让步迁就。” “我并不是故意拖延时间,”梅森说,“我只想澄清关于时间方面的一个问题。我想再对证人穆斯-迪拉德提几个问题。” “有反对意见吗?”法官问利兰。 “坚决反对,法官大人。证人迪拉德实际上带着一种很矛盾的心理。他是被告律师的雇员。出庭作证对他来说本来就是不情愿的,他的证词也被他饰掩得尽量有利于辩护方。盘问到此结束了。该说清的都说清了,至于辩护方要求再传证人进行盘问实属无理,对他们耍的这套把戏我表示坚决反对。” “这个问题嘛,只能由本法庭裁决。”法官塔兰特说,“梅森先生,您能进一步解释一下吗?” “好的,法官大人,我来进一步解释一下。按迪拉德提供的证词,被告在10号房间的时间是9点至9点20分之间。然而,警察局的记录上记着他们是在9点13分接到旅馆报告的,也就是说旅馆的老板娘至少是在9点12分去的10号房间,她还接到一个女人打来的电话——” “梅森先生,您不必继续解释了。法庭的责任是公正合理地解决问题。您的要求可以满足,请再传迪拉德先生出庭作证。” 迪拉德又一次到庭。 梅森说:“迪拉德先生,我想就你记录中的时间问题向你咨询一下。请地区律师把他当时所做的记录给我。” 利兰悻悻地把记录本递给梅森。 梅森站在迪拉德旁边问道:“这些字迹潦草模糊,对此你如何解释?” “我当时坐在窗前,是摸黑记录的。我不想开灯。” “你也摸黑看手腕上的手表来确定时间,是吗?” “我的表针是夜光的。” “有没有可能你记录的时间误差5分钟?” “完全不可能,表盘看得清清楚楚。” “有没有可能误差2分钟?” “没有。” “1分钟呢?” “这么说吧,梅森先生。秒针我是看不见的,但我能看得见时针和分针。我也许可能误差半分钟或45分钟,但我想绝不会误差到1分钟。” 梅森说:“就算黛安娜离开10号房间,上了车,开车到电话亭,给旅馆的老板娘打通了电话;而老板娘又去10号亲眼看了看,然后返回办公室打电话报告了警察;很明显,如果黛安娜是在9点12分离开的,警察绝不可能在9点13分接到电话。” 迪拉德无言可对。 “此外,我发现你的记录字迹都是潦潦草草的,”梅森说,“可是‘一个金发女人进去了’这儿个字,还有她的车牌号tnm148和9:00这些字迹却非常工整。还有‘金发女人出来了,9:12p.m’这几个字也写得非常整齐。你能解释一下这是怎么回事吗?” “这个嘛,我……我想当时可能是移到亮一点的地方写的。” “那么说来,你不是在被告离开的当时写下这些字的,也许是在后来补上的。” “不,我是在差不多那个时候写下的。” “差不多那个时候,还是就在那个时候?” “就在那个时候。” “法官大人。”利兰说,“这样提问是不合适的。该问的问题已经问了,该答的也都回答了,被告律师现在是成心找碴儿和证人斗嘴并以势压人。” 塔兰特法官说:“现在的情况有点儿特别。我想问一问被告律师,被告方是不是想说明给旅馆打电话报告10号房间可能出事了的那个人实际上就是被告。” 梅森说:“首先我想声明我绝没有损害被告利益的意思,对您提的这个问题我的回答是,那个电话可能是她打的,也可能是别的什么人打的,这里边时间因素可能是决定的因素。” “电话不可能是她打的,”利兰说,“打电话的只能是别的什么人,而被告律师是想借时间方面的这一特别情况说成是他的当事人打的电话。” 利兰说话时梅森正在看迪拉德的记事本,显然没注意利兰说的什么。 塔兰特法官说:“梅森先生,原告提出反对意见,您想辩解吗?” “不,法官大人。” “我认为该问的问题已经问了,该答的也已经回答了。反对有效。” 梅森转向迪拉德说:“好,迪拉德先生,现在我就问你一个既没问过也没回答过的问题。你是不是在被告进去后还没出来之前坐在写字台前借着阅读灯工工整整、一笔一划地记下了她进出的时间以及车牌号?” 迪拉德犹豫了一下说:“不是。” 梅森又说:“你脾气暴燥、秉性难移。那个戴墨镜的人离开10号房间以后,原告博雷就来到你的房间。他自从发现你从窗帘的露缝中窥视他的行动起就对你怀恨在心,找上门来威胁你。你发了脾气动手打他,一拳把他打倒,他的头碰在一块石头上,躺在地上不动了。你意识到你把他打得不轻,就把他抱起来往他自己的房里拖,你打开门,把他放在地板上,往他身上洒了咸士忌酒。然后你溜回到自己房里,正在盘算下一步该怎么办时,只见被告走进博雷房间。你光顾想自己下一步该怎么办,怎么才能活命,心思根本没放在监视上,想着想着听见被告的车发动着了,听见她开车走了;你还在继续盘算时,又听见警察来了;后来你才写下了被告来访的记录,来到的时间是估算的,离开的时间也是估算的,你又给你的上司西德尼打了电话,让他前来帮助你。你说,我以上说的这些是不是事实?” 利兰站了起来,脸上带着轻蔑的笑容:“哦,法官大人,这纯属天方夜谭,荒谬之极。这……” 突然间他打住了话头,眼光落在法官脸上那异常的表情上。塔兰特法官从座椅上把身子向前探出,眼睛死死盯住迪拉德。 只见证人席上那个五大三粗的迪拉德,两只大手握紧了又松开,脸上的肌肉剧烈地抽搐着,好像一个欲哭而又忘记怎么哭的人。 他用手背拭着额头上的汗珠。 “你要回答这个问题,迪拉德先生,”法官严厉地说,“如实回答。” “我说,我说,”迪拉德说,“是这么回事。我狠狠地揍了那家伙。不过,我井没把他打倒。他当时站在我的门口,指着我破口大骂,冲着我指手画脚地羞辱我,最后把我惹火了,我就挥起拳头揍他。” “我一拳把他打得向后退了几步,头一下子碰在门廊角上的柱子上,身子歪了下去,我并不知道他伤得怎样,但我知道这下子麻烦大了。我把他抱起来,送回10号房间,又在他身上洒了一些威士忌酒,这时我才看见他伤得不轻。我回到房间心里忐忑不安,拿不定主意,就在这时看见那女孩儿进去了。” “是被告吗?”法官问。 “是她。飞没有记下她进去的时间,什么也没记。我走到写字台前坐下,两只手支着头呆呆地想着,却什么也想不出。我听见她开车走了,后来又听见警察来了,我知道大事不好了。” “我打电话给西德尼,对他说:‘heyrube’。我知道他曾经参加过狂欢节,而我也在马戏团干过,他能听懂这句话的意思,能让我增加点儿勇气。我打算等他来时把发生的事告诉他,但是没想到他把佩里-梅森也带来了。那时我才明白要大祸临头了。” “在他们来之前,我伪造了那个本上的记录。我只想把那姑娘的来访记下来,但是不知道确切的来去时间,所以就估算了一下。” “然后我就一心想着怎么离开这个城市,我确实没打算栽赃那姑娘让她去当替罪羊,我只想着怎么保全自己的命。” 塔兰特法官看了利兰一眼。 利兰站了片刻,然后慢慢地坐了下去,好像两条腿上的肌肉无力支撑他的身体。他的脸上充满迷茫、惶惑的表情。 塔兰特法官对梅森说:“梅森先生,您能向本法庭讲一讲您是如何进行判断推理的吗?很显然,您也是刚刚想到的。” 梅森说:“法官大人,我只是想到如果我的当事人所说的都是实话,那么这个证人的证词中就肯定有错的地方。所以我就开始寻找可能的解释。当我看到有关黛安娜来访的记录字迹整齐时,我知道这肯定不是摸黑写的。” “当看到时间后面的字母pm时,我知道这个记录肯定是伪造的。侦探在晚上做记录时从不在时间后面写pm。” “我真恨自己为什么没有早点儿看清这一点。” 塔兰特法官说:“本法庭为你的巧妙的提问和敏捷的思维深表敬意。” 法官转身对利兰说:“被告审理一案到此结束。我认为应将证人迪拉德以制造伪证罪和杀人嫌疑罪拘留法办,当然我想他可能说的是实话,他打原告也是出于自卫,休庭。” 第18章 梅森、德拉、保罗和黛安娜四个人坐在梅森下榻的饭店的房间里。 德拉说:“头儿,这帮新闻记者,我实在拿他们没办法了。他们在起居室里转来转去围在那里,简直比鸡尾酒会还热闹。他们想采访你,想要信息。” 梅森看了看黛安娜说:“你说怎么办,黛安娜?” 黛安娜深深吸了一口气说:“至于我的父亲,我爱过他,现在仍然喜欢他,虽然他遗弃了我,但我原谅他,任何人都是有缺点的人。” “至于那个和我父亲一起生活的女人,正因为她是个女人,所以她有她的弱点。她在这地方有了一定的社会地位,我不想因为我的原因使她失去她已有的地位。” 她又深深地吸了一口气,对梅森笑着说:“我要回到波来罗海滩去。我是作为模特儿黛安娜到这里来的,我只作为黛安娜回到波来罗海滩去。” “至于我和我父亲之间的某些处置,您看着办吧,怎么都行。” “你不想见见他?” 她眼里闪着泪花说:“是他不想见我。我理解他的处境,这样做对他不利,我不想去破坏他人的幸福。” 梅森对德拉点点头说:“也好。那么我们这就出去向那些新闻记者进行说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