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溺鸭案件》 第1章 一次,当佩里-梅森的私人秘书德拉-斯特里特问他什么是律师所应具有的最宝贵的品质时,梅森回答说:“就是那种非常奇特,能让人们信任你的东西。” 当然,梅森很明显地拥有这种能力。当他踱过房间时,人们的目光会本能地注视着他;当他坐在旅馆的大厅里或者是坐在火车上时,他旁边的人几乎都会同他随意交谈并最终向他吐露他们内心的秘密。 就像梅森本人一次说的,一个律师应该具有的这种品质,就像对音乐具有良好的鉴赏力一样是一种天赋,如果他没有,就不应该开业做律师。 而德拉-斯特里特坚持认为,这只不过是人们对于那种能够理解人性弱点、并给予同情的人的一种本能反应。 梅森很少需要提问题,有时他甚至对灌进他耳中的秘密好像都不感兴趣,他这种不经意的态度反而使人们更加着急。但梅森总是善于理解他人并富于同情心,总是宽容人性的弱点;并且经常说凡是有地位的人,生活中就一定有秘密的事情;如果他没有,他就不是人。 在棕榈泉旅馆的阳台上,德拉-斯特里特站在平静的星空之下,高大的棕榈树的黑色叶影抹去了部分繁星。从这里她可以望进旅馆的大厅,并看到坐在佩里-梅森旁边的人。她有绝对的把握知道这个人准备告诉梅森一些先前决不肯吐露的重要事情。 如果梅森意识到这一点,他不会做出任何表露。 他伸展身躯,舒适地坐在深深的皮椅上。脚踝交叉,双腿直伸,嘴上叼着一支香烟。他那通常像花岗岩般坚硬的面孔松弛了下来,犹如一位休息之中的斗士所戴的无情的面罩。 只是当坐在他身边的人清了清嗓子表示想要谈话时,梅森才明显地意识到他的存在。 “请原谅,您是律师梅森先生,对吗?” 梅森没有立刻转过去看那人的脸,只是将目光瞥向那人的两腿。他看到笔挺的黑色礼服裤和昂贵柔软的黑色小山羊皮礼服鞋。 他右边的那人接着说:“我想向您请教一下,”然后停了一下又说,“专业方面的问题。” 梅森完全转过身来,迅速地打量了对方一下,他看到一张机敏的脸——高高的额头,凸出的鼻子,宽而薄的嘴巴显示出果断,以及几乎过于凸出的下巴,乌黑而沉着的眼睛充满平静的信心,这人约四十七八岁,他的服饰、举止以及住在棕榈泉的这家特别的旅馆这一事实都显示出他的富有。 就像过于冷淡会引起他的反感一样,任何突然表露的热诚也会使这人受到惊吓。因此,梅森只是回答说:“是的,我是梅森。”连要握手的表示也没有。 “我看过不少有关您的报导——您的案件——在报纸上——极有兴趣地看的。” “真的?” “我想您一定过着一种既有趣又兴奋的生活。” “当然不单调。”梅森赞同地说。 “我猜您常听到许多奇怪的故事。” “是的。” “那么您听到许多秘密,而这些秘密必须不惜一切地被看成是神圣的,对吗?” “是的。” “我叫威瑟斯庞,约翰-威瑟斯庞。” 就是这时梅森也没有伸出他的手,他转过脸以致那人只能看到他的侧面。“住在加州这里,威瑟斯庞?” “是的,我在红河谷有片地方,在山谷的产棉区——一片很大、很好的地方,有1500英亩。” 现在他开始匆忙他讲话,急于结束他的开场白。 梅森好像一点儿也不着急,“那里夏天很热,对吗?”他问道。 “有时超过华氏120度。不过,我的房子有空调,山谷里的房子大部分都有。如今人们能够在荒漠居住真是不可思议。” 梅森说:“冬天那里的气候一定非常好。” “是的……我想跟您谈谈我的女儿。” “你住在这家旅馆?” “是的,她跟我在一起。” “来好久了吗?” “我是专程来见您的。我在印第奥的报纸上看到您住在棕榈泉这里,刚才那会儿我还在想着您。” “开车来的?” “是的。我不想让我女儿知道我为什么到这儿来,以及我向您请教过。” 梅森将他的双手深深地插入裤兜里。德拉-斯特里特透过巨大的厚玻璃窗一直在注视着他,发现他连看也没看那人一眼。“我不喜欢普通案件。”梅森说。 “我想这不会是没有趣味的——而且报酬也会……” “我喜欢刺激,”梅森打断他说,“一桩特别的案件吸引我,通常是因为它同神秘的事情有关;我开始致力于此,琢磨出产生刺激的事情;我时常试图违法以致招来麻烦;这就是我自身塑造的方式。我对普通的办公室那套一点儿也不感兴趣,我有我所能做的工作,对普通的诉讼不感兴趣。” 他那非常冷淡的态度使得威瑟斯庞更加渴望信任于他,“我女儿洛伊斯将要同一位一从大学毕业就要进入工兵部队的年轻小伙子结婚。” “多大了?” “我女儿还是那男孩?” “他俩。” “我女儿刚21岁,那男孩约比她大半岁,他对化学和物理学非常感兴趣——一个异常聪明的小伙子。” 梅森说:“现今的青年人真是有希望啊。” “恐怕我不明白您的意思——不是我不爱国,而是我不喜欢让一个有前途的女婿在他几乎刚度完蜜月时就被派去打仗。” 梅森说:“1929年之前,孩子们一切都拥有得太多;而大萧条之后,他们所拥有的又什么都不够,所以他们变得对经济问题过于关注;他们开始过多地考虑分享财富,而不是去创造它。青年人应该去创造东西,而且也应该有东西可创造。” “现代的青年人在开始他们自己的规划,会有伤心,会有战斗、困难和死亡——但那些幸存者将在熔炉中得到锻炼。他们将不容忍替代品,不会就此犯错误。威瑟斯庞,当这场战争结束时,你和我将生活在一个不同的世界里;这个世界将会是不同的,那是因为有这些受过苦,打过仗——并且从中学到了东西的年轻人。” “我原来没有那样想过青年人,”威瑟斯庞说,“不知何故,我从未见过青年人成为征服的力量。” “你肯定见过在上次战争中他们当兵打仗,但那时他们并没有陷入绝境,”梅森说,“1929年的‘青年’现在已是中年人了。你该感到惊奇……你说的这位年轻人使我很感兴趣,再告诉我一些他的事情。” 威瑟斯庞说:“他的过去有些事,他不知道他是谁。” “你是说他不知道他的父亲是谁?” “既不知道他的父亲是谁,也不知道他的母亲是谁。马文-亚当斯一直认为那个妇人是他的母亲,从她那里得知,他在3岁时曾被绑架过,这番话是她在临终前说的。当然,两个月前这个问题的透露令他非常震惊。” “很有趣,”梅森冲着鞋尖皱着眉头说,“你女儿对此事怎么说?” “她说……” 从背靠背的第二排椅子传来一个女人的声音,就在梅森的背后,说:“让她自己说吧,爸爸。” 威瑟斯庞急忙把头转过去,梅森,以丝毫不笨拙的高个子的那种悠闲风度站起来向那个活泼的姑娘看去。她已转过身来,跪在椅座上,双臂甩过皮椅靠背,一本书“啪”地一下掉在地板上。 “我不是在偷听,爸爸,真的。我一直坐在这儿看书,后来听到了马文的名字——呃——我们都说明白吧。” 约翰-威瑟斯庞说:“我看没有理由当着你的面讨论这个问题,洛伊斯。还没什么要讲明白的。” 梅森望了望这张脸,又看了看那张脸,说:“为什么不?这是我的秘书,斯特里特小姐。让我们四个到休息室去喝点儿饮料,开诚布公地讨论这个问题。即使我们不能互相理解,至少也不会厌倦,我认为,威瑟斯庞,这可能是件有趣的案件。” 第2章 洛伊斯轻松自然地接过了她父亲的话题,“毕竟,”她说,“这个问题主要同我有关系。” “它关系到你的幸福,”她父亲粗鲁地说,“因此也关系到我。” “是我的幸福。”她指出。 约翰-威瑟斯庞几乎哀求地看了梅森一眼,然后陷入了沉默。 “我在恋爱,”洛伊斯说,“我以前恋爱过,那是一种温和的情感,这次我决不讲情面了,无论谁说什么或者做什么都不能改变它,爸爸担心我的幸福,他的担心是因为对我要嫁的人,有些事情我们不了解,但马文他自己也不了解啊。” “毕竟,”约翰-威瑟斯庞指出,“家庭背景是重要的。”梅森心想他这话有些站不住脚。 洛伊斯没有理会他的话,她是一个小骨架但很活泼的姑娘,具有一双黑色热情的眼睛和快活的举止。她说:“大约5年前,马文-亚当斯和他的母亲萨拉-亚当斯,来到埃尔坦普罗居住。萨拉是个寡妇,有点儿家产,她送马文读完了中学,我是在中学认识他的,他那时完全是另一副样子。后来我们都离开了家去上大家,只是到寒假回来才又见面,呃……”她捻了捻手指说,“突然发生了件事。” 她看了看这两个男人,就好像是在想他们是否能理解,然后又把目光转向了德拉-斯特里特。 德拉-斯特里特点了点头。 “我爸爸,”洛伊斯接着说了下去,话语滔滔不绝,“非常爱家,他追溯我们祖先的历史可以一直到‘五月花号’,自然,他很想了解有关马文父母的情况。但他遇到了障碍,亚当斯夫人的嘴巴很紧。她到红河谷来是因为她有结核病;她觉得气候的改变会对她的病有帮助,但没有,她在临终之前承认了她和丈夫霍勒斯绑架了马文,马文当时才3岁。他们绑架他是为了勒索赎金,但并未得逞。后来情况变得非常棘手,他们便逃之夭夭,来到了西部,他们对这个孩子产生了依恋,便决定留下他并养大他。马文约4岁时,霍勒斯去世了。亚当斯夫人死时也未告诉任何人马文究竟是谁。她只是说他来自一个良好而富有的家庭,就这样。从她的话里马文推测绑架发生在东部的某个地方。她说他的亲生父母已经过世了。” “这是向当局做的公开声明吗?”梅森问。 “当然不是,”威瑟斯庞说,“除了马文、洛伊斯和我自己以外,谁也不知道这件事。” “你是个鳏夫?”梅森问到。 他点点头。 “你想怎样?”梅森又问。 再一次地,威瑟斯庞看上去不像所期望的那样肯定。 “我想让你找出这孩子的父母是谁,我想了解他的一切。” “究竟为什么?”洛伊斯问。 “我想知道他是谁。” 父女俩都闭上了眼睛,“马文也想知道,”她说,“但就我而言,爸爸,我不在意他父亲是个挖沟工人,还是个佛蒙特共和党,反正我要嫁给他。” 约翰-威瑟斯庞默认地点点头样子看上去很温和,“要是你感觉如此的话,我的宝贝。”他说。 洛伊斯看了看手表,朝梅森笑了笑,然后说:“呃,现在,我还有个约会——我们一些人要在星光下骑马,不用等我们,爸爸,别担心。” 她站起身来,有些冲动地将她的手伸向梅森,说:“干吧,照爸爸的话做,那会使他感觉好些——对我没有丝毫关系。”她的目光从梅森转向德拉-斯特里特。她从德拉-斯特里特脸上所看到的某种东西使她急忙又将目光转回到梅森。然后她笑了笑,把手伸向德拉-斯特里特说:“我会再见到你的。”说完之后便走了。 她走之后,威瑟斯庞才像一个终于能畅所欲言的人那样平静下来,“萨拉-亚当斯讲的真是一个好故事,”他说,“使我无法询问。你瞧,那只是几个月之前的事,当时洛伊斯和马文已经相爱了。这是一位将死的母亲所做的伟大牺牲……她的话是戏剧性的杜撰。就在她临终之前,以牺牲儿子对她的爱与尊敬为代价来为他获取未来的幸福,她的话不是真的。” 梅森扬了一下眉头。 “这种话纯属虚构。”威瑟斯庞继续说道。 “有什么理由吗?”梅森问到。 “我已经雇了侦探,”威瑟斯庞说,“他们发现马文-亚当斯就是萨拉-亚当斯和霍勒斯-莱格-亚当斯所生,他的出生证明的确有案可查,对于在亚当斯夫人伪造的自白中提到的时期内所发生的悬而未决的绑架案,现在没有任何有关证据。” “那么为什么她要这么说呢?”德拉-斯特里特问到。 威瑟斯庞冷酷地说:“我来告诉你们到底为什么。1924年1月,霍勒斯被判犯有一级谋杀罪;1925年5月,他被处决。亚当斯夫人所编造的这个伤感的故事是为了掩盖她儿子出身的耻辱,以及避免让他失去他所爱的姑娘而做的最后努力。她知道我会设法了解有关这孩子父亲的情况。她希望这个故事能阻止我的调查,或者将调查引入歧途以致毫无结果。” “当然,这孩子不知道了?”梅森问。 “是的。” “您的女儿也不知道吗?”德拉-斯特里特问。 “是的。” 威瑟斯庞停顿了片刻,揉搓着手中的白兰地杯脚;然后他坚决地说:“我不会让威瑟斯庞家族要一个杀人犯的儿子。我想,当我告诉洛伊斯之后,她会明白这些情况的重要性的。” “那么你想让我做什么呢?”梅森问。 威瑟斯庞说:“我有一套整个案件相关证据的副本。依我看,它可以确凿地证实霍勒斯-莱格-亚当斯犯有一级故意谋杀罪。但是,我希望能够公正,我想假定马文是无辜的;我想让您阅读这个案件的副本,梅森先生,然后告诉我您的意见。如果您认为马文的父亲是有罪的,我将告诉我女儿此事的来龙去脉,并告诉她您的意见,然后就绝对禁止她再同马文-亚当斯来往。这对她来说是个震惊,但我还得那么做,您看了这个副本就会明白为什么了。” “假如我要认为他是无罪的呢?”梅森问。 “那您就要证实它,重新打开这桩老案件,澄清事实,让公众承认对此案的审判不公,”威瑟斯庞冷酷地说,“威瑟斯庞家族的名字上决不能有任何污点,我决不会让已被处决的杀人犯的儿子留在我家里。” “18年前的杀人犯,”梅森沉思着说,“这事相当难办。” 威瑟斯庞抬头看他一眼,“我会付很高的酬金。”他郑重地说。 德拉-斯特里特说:“但是,威瑟斯庞先生,假定那人有罪,您觉得您女儿会因此而改变主意吗?” 威瑟斯庞冷酷地说:“如果他父亲确实犯有杀人罪,那么他的儿子就很可能有某种遗传倾向。我已经见到过一些显示这种倾向的事例。那孩子是个潜在的杀人犯,梅森先生。” “接着说。”梅森说。 “如果有这样的倾向,”威瑟斯庞继续说,“如果我女儿不认这个理,我会让马文将这些性格的内在弱点暴露出来;我会用戏剧的方法让洛伊斯自己看到。” “你这么说究竟是什么意思?”梅森问。 威瑟斯庞说:“您懂我的意思,梅森,我要尽我的一切来保护我女儿的幸福,毫不夸张,一切。” “我明白,但你究竟是什么意思?” “我要让这个年轻人处在这样一种境地,在这种情况下,惟一符合逻辑的出路就是凶杀,那时,我们就会看到他将要做些什么。” “这对你的女儿和你所挑选作为可能受害者的人都将是非常痛苦的。”梅森说。 “别担心,”威瑟斯庞说,“这事会处理得很巧妙,实际不会有人被杀,但马文会以为他杀了某个人,那么我女儿就会看出他的真实面目。” 梅森摇了摇头,“你在玩火药。” “要移去石头就要用火药,梅森先生。” 在大家沉默了片刻之后,梅森说:“我将阅读审判的副本。这么做是为了满足我的好奇心,这也是惟一的理由,威瑟斯庞先生。” 威瑟斯庞向招待示意,“把账单拿来。”他说。 第3章 早晨的阳光掠过沙漠直至西边的山壁,陡然一片金光灿烂,照亮了高耸的山巅。天空开始呈现出南加州沙漠一带所特有的蓝黑色。 德拉-斯特里特身着棕黄色的边疆裤、牛仔靴和一件嫩绿色的上衣。当她经过佩里-梅森的房间时,停了下来,踌躇地敲了几下门。 “起来了吗?”她轻声地问。 她听到椅子向后移的声音,然后是急促的脚步声,门开了。 “天啊!”她喊道,“你都没睡觉!” 梅森用手擦了一下额头,然后指了指桌上的那堆打印的文件副本。“这该死的凶杀案,”他说,“它让我着迷了……进来吧。” 德拉-斯特里特看了一下手表,说:“忘记这桩凶杀案吧,赶快穿上你的骑装。我要了两匹马——以防万一。” 梅森有些犹豫:“这桩案件有些方面,我……” 德拉-斯特里特坚定地从他身边走了过去,打开威尼斯百叶窗,然后把它拉了上去。“关掉灯,”她说,“看一看吧。” 梅森“啪”地关掉了灯,明亮的阳光已投下了鲜明的影像,强烈的光线反射进房间,明亮的使人觉得电灯就好像是一种暗淡苍白的替代品。 “来,”德拉-斯特里特用诱人的口吻说,“舒适轻快的慢骑,凉爽的淋浴,然后就吃早餐。” 梅森站在那里望着外面晴朗的蓝色天空,他推开窗户让新鲜的空气进入房间。 “你担心什么?”德拉-斯特里特察觉出他的兴趣,问道,“这案件?” 梅森看着那堆文件副本和折叠的,因年代已久而发黄的剪报,点了点头。 “它什么地方有问题?”德拉问。 “几乎每个地方。” “他有罪吗?” “可能有。” “那么,什么地方有问题呢?” “处理的方式。他可能是有罪的,也可能是清白的。但是他的律师处理的方式,只可能使陪审团产生一种裁决——一级谋杀。像现在它这种情况,这桩案件根本没有什么我可以向约翰-威瑟斯庞指出的,无法跟他说:‘这确实表明这人是清白的。’陪审团根据那些证据裁决他有罪,威瑟斯庞也根据那些证据认为他有罪;他还要去毁掉那两个年轻人的生活,而这人则可能是清白的。” 德拉-斯特里特默默无语以示同情,梅森盯着外面那些无情的、高高耸起的、绵延起伏的陡峭山脊,一会儿转过身来,笑了笑说:“我该刮刮胡子了。” “没关系,蹬上骑靴来吧。穿上马裤和皮夹克,就这就行。” 她走到梅森的壁橱那里,四处翻了翻,找到了骑靴和夹克,拿了出来说:“我在大厅里等你。”律师赶快换了衣服去大厅找德拉,然后他们便出去进入了沙漠早晨凉爽的空气之中,管理马匹的人挑出两匹马,看着他们翻身上马后,朝梅森笑了笑。 “从上马的姿势可以看出来一个人是否熟悉马,”他说,“这两匹马很好,但明天你们还会有更好的。” 梅森的眼睛露出了兴趣:“你怎么看出来的?” “从许多微小的方面,新手总是试图告诉你他小时候骑马不用鞍,然后他会抓住鞍头和鞍尾,”他以厌恶的口气哼着说,“而你根本就不用手摸鞍尾,祝你们骑得开心。” 当他们骑马离开旅馆、沿马道而上时,梅森的眼睛里透出了沉思的神色。 “那现在怎么办?”德拉-斯特里特问。 “关于如何上马的那番话使我想到——你知道,一个律师必须要留心细节问题。” “如何上马跟这有什么关系?”她问道。 “非常有关系——也可以说没有。” 她驾马靠近他。 “小事,”梅森说,“普通观察者不注意的微小细节能说明全部情况,假如一个人能明白小事的重要性,就没有人能对他撒谎了,拿那个管马人为例,来这里的人都有钱,他们该是聪明的;通常他们受过金钱所能买到的最好的教育,他们常常夸大他们的能力,就像骑手为了得到更好的坐骑一样。他们完全忘记了那些能证明他们的话是谎言的小事。管马人站在马桩旁边,似乎看不到什么,而他却能看出一个人究竟对马懂多少。一个律师应该懂得这其中的意义。” “你是说律师应该对所有那些事情都懂?”德拉-斯特里特问。 “他无法一切都懂,”梅森说,“要不然他就是一部活的百科全书了,但他应该知道那些基本事实。他应该知道如何去获得在任何特定情况下他所需要的准确知识,以证实当一个人言行不一时,他是在撒谎。” 望着他那略微拉长的脸和疲倦困乏的目光,她说:“你对这桩案件非常担心。” 他说:“18年前,一个人被吊死。可能他是有罪的,也可能他是清白的,但毫无疑问,他被吊死是因为律师犯了一个错误。” “这个律师做了什么?” 梅森说:“除了别的以外,他做了一个前后矛盾的辩护。” “法律不容许那样吗?” “法律容许,但人性不容许。” “恐怕我不明白。” 梅森说:“当然,法律在过去的20年里已经改变了很多,但人的本性却没有改。按当时使用的法律程序,一个人可以提出无罪的辩护请求,到法院努力证实自己无罪,他也可以提出精神异常的辩护要求,这可作为案件的另一部分同时进行审理,也就是面对同一陪审团,作为整个案件的一部分。” 她用目光打量着他,这目光能看到外表之下的深处,能看到只有女人从男人身上才能看到的那些东西,而且还要在她同他有了长期亲密的关系之后。 突然,她说:“我们忘了这桩案件吧,来个舒适轻快的慢骑,陶醉于沙漠的气息,等早餐之后再谈正事。” 梅森点了点头,用马鞭抽了一下马,他们向前跑去。 他们将村庄抛在后面,顺着蜿蜒的峡谷而上,来到一片傍水的棕榈树林。他们翻身下马,躺在沙地上望着紫色的阴影在绵延起伏的山脊保护下的深凹处躲避阳光,沙漠的静寂降落在他们身上,打消了他们谈话的欲望。茫茫的静寂使他们感到平静、满足,也使他们的灵魂得到了净化。 他们默默地骑马返回。梅森冲了个澡,吃完早饭便安然沉睡。他直到下午才接待了约翰-威瑟斯庞,他和德拉是在遮荫的阳台上接待他的,这里装有遮阳罩使人免受沙漠上耀眼光芒的刺眼之苦。山的阴影在悄悄地爬过峡谷,但还要有几个小时才能到达旅馆,暑气干燥而又酷热。 梅森坐下来,开始平静地回顾这桩案件。 “你对这一案件的大部分情况都很熟悉,威瑟斯庞,”他说,“但我想让斯特里特小姐拿到照片,我想通过事件的逻辑顺序了解此案来澄清我自己的看法,所以我将详细询问你已知道的情况,这可能会使你感到厌烦。” “那就开始吧,”威瑟斯庞说,“相信我,梅森,如果您能令我相信那人是清白的……” “我不敢肯定我们是否能让我们自己相信,”梅森说,“至少不是从这些我们现在已有的材料,但我们至少可以按照冷静的推理来考虑它。” 威瑟斯庞绷紧了他的嘴唇,“在缺少反面证据的情况下,陪审团的判决是有约束力的。” “1924年,”梅森说,“霍勒斯-莱格-亚当斯同大卫-拉特威尔合伙做生意,他们有一家小制造厂,他们完善了一项有希望带来巨大潜在价值的机械改良。突然,拉特威尔消失了,亚当斯告诉他的合伙人的妻子说拉特威尔到里诺出差了,她肯定要不了几天就可以收到他的信,但她没有,她查了里诺旅馆的记录,没有发现他的踪迹。” “亚当斯还撒了别的谎,但它们并不完全一致。拉特威尔夫人说要叫警察。面临被警察调查的威胁,亚当斯编了一个全新的谎言,并且是第一次告诉她。拉特威尔夫人叫来了警察,他们进行了调查,亚当斯说拉特威尔曾向他承认他的婚姻不美满,他爱上了一个年轻女人,这个女人的名字案中没有,她被报纸和法院称为‘x小姐’。亚当斯说拉特威尔告诉他,他要同这个女人私奔;请他告诉他妻子他已去里诺出差了,以此拖住她;还说亚当斯要像平时一样继续工作,保管拉特威尔那份收入,每个月给拉特威尔的妻子200美元的零用钱,一直等到他收到拉特威尔有关剩下的钱如何处置的来信为止,拉特威尔想在他妻子能够阻止他之前彻底逃脱。” “那时,亚当斯编了一个令人可信的谎言,但由于他早先自相矛盾的陈述,警察进行了彻底的调查,他们在制造厂的地下室发现了被埋的拉特威尔的尸体。有很多情况证据表明亚当斯有罪,他被逮捕;又不断出现了更多的情况证据,亚当斯的律师显然害怕了,很明显,他认为亚当斯没有告诉他事情的全部真相。在审判时,他可能会面对令案件更加绝望的、出人意料的证据。” “原告方结束了控证,所提供的是一系列给人印象深刻的情况证据,亚当斯出庭做证,但他没能很好地证明自己,他被盘问困住了——或许他并不十分明白那些问题,也许是因为他有些慌乱。他显然不是那种能在拥挤的法庭和12个板着面孔的陪审员面前伶牙俐齿、清晰思维的人。亚当斯的律师提出精神错乱辩护,他叫来了亚当斯的父亲,他为那些常见的事情做了证,而这些事情是每个家庭为挽救孩子免于死刑都能发掘出来的。很小的时候摔了一跤,头被打了一下等等,但也有不利的证据——主要是霍勒斯-亚当斯年轻时有折磨动物的嗜好,他会把苍蝇的翅膀扯下来,把它们穿在针上,兴奋地看它们挣扎——实际上,这种折磨动物的变态心理似乎成了辩护中反复唠叨的事情。” “真是不幸。” “为什么?”威瑟斯庞问,“这可以证明精神错乱。” “这会招致陪审团的反感,”梅森说,“很多孩子都扯苍蝇的翅膀,几乎所有的孩子都要经历本能残忍的一个阶段。没有人知道为什么,心理学家对此给予不同的解释,如果在人的生命受到审判时,扯进许多早年残忍的行为,并夸大歪曲它们以设法证明精神错乱,用这种方法很难赢得陪审团的同情,而且,亚当斯和律师依赖精神错乱辩护的事实,表明在这桩案件中,他自己就不相信亚当斯有关拉特威尔说的话。” “情况证据可以讲是世界上最荒谬的假证,环境情况不会撒谎,但人们对于环境情况的理解常是错误的。很明显,与此案有关的人中,没有任何人对仅仅依赖于环境情况的案件如何进行分析具有最起码的知识。那个地方检察官是个机敏、聪明、具有政治野心的检察官,后来他成了州长,而被告的律师是那种沉溺于法律空洞理论的抽象知识的书呆子——对人性一点儿也不懂,他只知道他的法律,记录的每一页都显示出这一点;他不知道他的陪审员,几乎记录的每一页也都表明了这一点,亚当斯被宣判犯有一级谋杀罪。” “案件被提出上诉,最高法院裁定这是情况证据案件,由于亚当斯的律师在提出自己的观点以及果断地论证这些论点方面的细心,程序上没有出现什么错误,陪审员们对证人进行了听证,看到了他们在证人席上的举止,因此,他们是事实的最佳判官,原判决被确认,亚当斯最终被处决。” 威瑟斯庞的声音里带有某种辛酸的感触。他说:“您是专门为那些被控犯罪的人辩护的律师,我知道,在凶杀案中,您的被告从未被判有罪。尽管您的观点会自然地偏向被告,但您无法告诉我这个人无罪。在我看来,他的罪行是确凿的。” “我不能说他是清白的,”梅森说,“但我也不会说他是有罪的。与案件相关的情况从未彻底调查过,我想调查一下。” 威瑟斯庞说:“无论您持有多大的偏见,这惟一的事实是:您无法找到任何东西来减轻……” “喂,等一下,”梅森打断了他,“首先,这不是过去吸引过我的案件。它缺少壮观场面所有的成份,这只是一桩悲惨而又普通的凶杀案。假如不是主动提供给我的,我可能不会接这桩亚当斯案件,我喜欢带有神秘和奇异色彩的东西,因此,我没有偏见,我是公正无私的——我不相信这人有罪。我相信的是对这个人的判决更多地是由于他的律师处理案件的方式,而不是因为什么其他的原因。” 威瑟斯庞几乎就像自言自语地说:“如果他是有罪的,几乎可以肯定这孩子将会继承那种天生的残忍性格和折磨动物的欲望。” “许多孩子都有。”梅森指出。 “但随着年龄的长大就会消除掉的。”威瑟斯庞解释道。 梅森点头表示赞同。 “马文-亚当斯已足够大了,应该消除掉了,”威瑟斯庞接着说,“我想,首先我要看看他对动物的态度。” 梅森说:“你在遵循着与1924年陪审团所遵循的相同的推理过程。” “什么过程?” “由于一个人对动物残忍,你就认为他是潜在的凶手。” 威瑟斯庞从椅子上站了起来,不安地走到阳台边,站在那里向外面的沙漠望了望,然后又回来面对着梅森。他看上去有些老了,但脸上明显地留有坚定的烙印。“您要多长时间来调查这桩案件的情况才能转交情况证据?”他问梅森。 梅森说:“我不知道。18年前,这要不了多长时间。现在,重要的东西已被掩盖,那时不为人们注意的事情可能同案件有很重要的关系,但却被时间的流逝和其他压在它们之上的事情的分量而掩盖了。搞清楚这些要花时间和金钱。” 威瑟斯庞说:“我想让您做这事,排除一切别的东西,一切可能的干扰,我们只有几天的时间。然后,我就要采取行动……” 梅森低声说:“我不用告诉你,威瑟斯庞,那是一种危险的办法。” “对谁危险?” “对你的女儿——对马文-亚当斯——还有对你自己。” 威瑟斯庞加大了嗓门,面色通红,“我才不担心马文-亚当斯什么,”他说,“我非常关心我女儿的事。就我而言,只要能让我女儿免遭不幸,我愿牺牲一切。” “你有没有想过,”梅森问他,“如果小亚当斯知道你要做什么以及这事情背后的原因,他可能会干出些玩命的事来。” “我根本不在乎他做什么!”威瑟斯庞一边说着一边有节奏地用拳头敲着桌面以加强他的语气,“我告诉您,梅森,如果马文-亚当斯是杀人犯的儿子,他决不能同我女儿结婚。我会不择手段地去阻止这桩婚姻。绝对会,您明白吗?” “我不知道我是否明白,你究竟是什么意思?” “我是说,只要跟我女儿的幸福有关,我就会不择手段,梅森。我一定要让任何威胁她幸福的人对她的幸福不再是威胁。” 梅森低声说:“别这么大声,你这是在恐吓,过去人们为此就会被绞死。你当然不是说……” “不,不,当然不是,”威瑟斯庞压低腔调说,很快转过头去看看他的话是否被人听到了,“我不是说我要杀了他,但我不会为了让他暴露他所继承的性格弱点而受到良心的谴责……呃,好吧,我可能没有必要让我自己这么激动。我可以指望洛伊斯去聪明地看待这件事。我想让您到我家来,梅森——您和您的秘书,您不会被打扰的,而且……” 梅森打断地说:“我不希望不被打扰。” “恐怕我不明白您的意思。当一个人集中于……” “我告诉过你,”梅森接着说,“从现有的资料和记录本身的证据来看,霍勒斯-莱格-亚当斯可能真是有罪的。我想找出记录中没有的证据,那就不是说一个不被打扰的地方就可以的,那是要采取行动。” “好吧,”威瑟斯庞说,“我希望您就在我附近,您现在去一下也不行吗?哎……” 梅森爽快地说:“好吧,咱们现在就走,我去看看你那地方。我想了解一些你的情况,我想更多地了解一些你女儿的和马文-亚当斯的情况,我想他会在那儿。” “是的。我还有另外两位客人,伯尔夫妇。我希望他们不会打扰您。” “要是他们会的话,我就走……德拉。给德雷克侦探事务所的保罗-德雷克打个电话。告诉他赶快上车,立即动身去埃尔坦普罗。” 威瑟斯庞说:“我去找我的女儿……” 这时,有女人欢快的笑声和跑步声传过来,他突然停住了他的话。只见两个年轻人匆忙拾级而上,在准备穿过阳台时看到了他们。 “来,”洛伊斯-威瑟斯庞把她的伙伴叫过来,“你得见见这位著名的大律师。” 她穿着一套运动装,显示出她那小姑娘般的优美体型;一身晒黑的皮肤,要是在20年前会惹来一帮警察的,跟她在一起的小伙子,一个热情的年轻人,穿着短裤和薄薄的宽松式上衣。他流着汗珠,黑头发,黑眼睛,细长的手指,有些紧张的姿势,瘦削而敏感的面孔,看上去要比梅森想象的大一些,这是一张反映出敏感内心的脸,这种敏感的内心能经受巨大的痛苦,但巨大的打击也会使其失去平衡。 洛伊斯-威瑟斯庞很快进行了介绍。她说:“我们打了三局快速网球,我说的是真的很快!我要好好冲个凉水澡。”她转过身,几乎带着挑衅的口吻对佩里-梅森说:“但我想让你们查看我们一下,这汗水以及这一切,因为——因为我不想让你们认为我们要逃走。” 梅森笑着说:“我并不认为你们俩会为什么事而逃走。” “我希望你不会。”她说。 马文-业当斯突然变得非常严肃起来,“如果为什么事,战争、斗争——或者别的任何事情,逃走也是于事无补的。” “逃离死亡,”洛伊斯很快接着说,“或者——”看了看她父亲——“逃离生活。” 威瑟斯庞沉重地站了起来,“梅森先生和他的秘书要和我们一起回去,”他对洛伊斯说,然后又对梅森说:“我去安排退房,要是您不反对的话,我就把您的账加在我的上面,您就不要再担心它了。” 梅森点了点头,但他的目光仍然停在马文-亚当斯身上。当约翰-威瑟斯庞穿过门进入大厅时,他并没有看他。 “那么你不觉得逃走有什么用了?”梅森问。 “是的,先生。” “我是一样,”洛伊斯说,“你呢,梅森先生?” 这个问题使德拉-斯特里特笑了,那笑是给洛伊斯-威瑟斯庞的惟一答案。 马文-亚当斯擦了擦额头也笑了,“无论如何,我不想跑,我想游泳,现在我浑身湿得像只淹在水里的鸭子。” 德拉-斯特里特半开玩笑地说:“当着律师的面说话,你可得当心。他可能会让你站在证人席上,对你说,‘年轻人,你不是声称过可以鸭子溺水吗?’” 洛伊斯笑了:“这是自从他的物理教授做了一次教学实验之后他最喜欢说的一句话。几个晚上之前在牧场上,罗兰-伯尔,一个客人,曾就此事责备他,告诉他们你所做的,马文。” 这位年轻人看上去有些不安,“我试图炫耀自己但看到伯尔先生准备就此事责备我时,我当时的做法也有些不当。” “一点儿也不,”洛伊斯为他辩解,“伯尔先生实际上是在侮辱他。我就跳了起来,跑出去抓了一只小鸭子。马文真的让鸭子进了水——他甚至没有碰它。当然,他及时把它拿了出来,使它没有真完全淹到水里。” “把一只鸭子淹到水里?”德拉-斯特里特大声说。 “就当着所有客人的面,”洛伊斯夸耀着,“你应该瞧瞧伯尔先生的那张脸。” “你到底是怎么做的?”德拉问。 马文很明显想避开这个问题,“没什么,不过是最近的一个化学发现,只是一个公开的戏法,我在水里滴了几滴清洁剂。要是你们不介意的话,我要去冲个澡。我非常高兴见到您,梅森先生,希望能再见到您。” 洛伊斯挽起他的胳膊说:“好了,走吧。” “等一等,”梅森对洛伊斯说,“你父亲当时在场吗?” “什么时候?” “鸭子被淹到水里的时候。” “它没有淹到水里。当鸭子埋在水里深得足以证明他的观点时,他就把它提出来了,把它擦干。呃,请原谅,我想我跑题了,不,父亲不在场。” 梅森点点头说:“谢谢。” “你为什么要问这个?” “呃,没什么。不过最好不要提它。我想他对用活的东西做实验有些敏感。” 她有些好奇地看了梅森一会儿,然后说:“好吧,我们会一字不提的,让鸭子溺水的事成为一个秘密。走吧,马文。” 德拉-斯特里特望着他们穿过走廊,看到马文-亚当斯为洛伊斯-威瑟斯庞开门。直到门被轻轻地关上后她才对佩里-梅森说:“他们非常相爱。为什么你想知道威瑟斯庞先生是否看到过,或者听说过让鸭子溺水的事?” 梅森回答道:“因为我觉得威瑟斯庞可能抱有很大的偏见。他从此事中看到的不是一个对科学感兴趣的年轻人的实验,而是一个杀人犯的儿子的残忍变态,威瑟斯庞处在一种危险的心境中,他在试图审判另一个人——他偏见得可怕。这是一种装满了感情炸药的局势。” 第4章 显然,约翰-威瑟斯庞对他的房子感到非常骄傲,就像对他的马、他的汽车、他的女儿,以及他的经济和社会地位那样。他具有强烈的占有欲;凡是在他势力范围内的东西,他都要表现出得意拥有的样子。 他的房子是一座建在山谷西部边缘的庞大建筑物,南边是辛德比尤特的黑色山坡。从前面的窗户可以看到围着红河谷大片湿润而又肥沃土地的沙漠荒野。房子的东边是绿色的湿润土地;西边的远方是起伏延绵的山脉。 约翰-威瑟斯庞骄傲地陪着梅森和德拉-斯特里特在房子的四周观看,领他们看网球场、游泳池、湿润肥沃的土地以及墨西哥仆人和劳工住的用土坯作墙的圈地。 长长的紫色阴影从高山脚下慢慢地向外蔓延,静静地滑过沙漠,渐渐地穿过了湿润的土地。 “呃,”威瑟斯庞追问道,“你们觉得怎样?” “好极了。”梅森说。 威瑟斯庞转过身,看到律师在望着山谷那边的紫色山脉。“不,不。我是说我这个地方,这房子,我的庄稼,我的……” “我想我们在过多地浪费我们的宝贵时间。”梅森说。 他突然转过身来,大步回到房子去。晚饭时,德拉-斯特里特发现他把自己关在屋内,又一次凝视着那桩老凶杀案的副本。 “晚饭还要等30分钟左右,头儿,”她说,“我们的主人说要送些鸡尾酒来。保罗-德雷克刚从埃尔坦普罗打电话来说,他正在出来的路上。” 梅森合上了案件的副本卷宗。 “我们可以把这些材料放在什么地方,德拉?” “外面的起居室有张写字台,米森样式的,很好也挺结实。你用起来该挺合适。” 梅森摇了摇头,“我不呆在这里,咱们早上走。” “那你为什么还来这里?”她好奇地问。 “我想多了解点儿这些孩子们的情况——他们在一起时的,摸一摸威瑟斯庞在他自己家时的情况。见到别的客人了吗,德拉?” “见到一个,”她说,“伯尔夫人。但我们不能见伯尔先生了” “为什么?” “就在你刚进来不久,埋头于那些文件时,因为一匹马,他出了点儿事。” 梅森马上显示出兴趣:“告诉我关于那马及发生的事。” “我没见到,听说的。他好像是对蛹饵钓鱼和彩色摄影非常感兴趣,威瑟斯庞就是因为这同他认识的——在埃尔坦普罗的一家照相机商店。他们交谈之后,发现有许多共同的爱好,所以威瑟斯庞就邀请他出来两周……我明白威瑟斯庞做事就是那样——喜欢炫耀他这里的大房子。他声称他要么凭第一眼就喜欢一个人,要么就再也不会喜欢他。” “一种危险的习惯,”律师评论道,“伯尔的这两周什么时候结束?” “我想两天前就结束了,但威瑟斯庞建议他多呆几天。好像是伯尔要在山谷里做点儿生意。他发现需要更多地追加资金,就派人到东部搞去了。大概会在明天或后天到——但他这会儿不会走。” “为了那马吗?”梅森问。 “是的。” “发生了什么事?” “好像是伯尔想拍一张母马的照片。一个墨西哥牧马人正要把它牵出来带到伯尔指定的地方,那马非常紧张激动,墨西哥人猛地拉了一下它的头,伯尔当时就站在它边上。医生大约在15分钟前走的。” “把他带到医院去了吗?” “没有,他就呆在这座房子里。医生带了一位受过训练的护士,把她留下来负责护理,暂时地。他将从城里派一位固定的护士。” 梅森笑了,“威瑟斯庞一定会觉得他像戏中的主人,而在这场戏中那人弄断了髓骨……” “是威瑟斯庞坚持非要他留下的,”她说,“伯尔想去医院,但威瑟斯庞根本不听他的。” “你一定要留意四处看看,”梅森说,“伯尔夫人怎样?” “伯尔夫人是个美女。” “什么样的?” “淡红色的头发,蓝灰色的大眼睛,非常优美的外表和……” “不,不,”梅森打断她,笑了笑说,“我是说哪类美女。” 德拉-斯特里特眨眨眼睛,“我猜就是那种人们称之为技巧型的美女,她会暗箭伤人,她……” 门开了,保罗-德雷克迅速走了进来。 “好,好,”德雷克边握手边说,“你真是到处旅行,梅森!是怎么回事?” 梅森还没来得及回答,门又开了。墨西哥仆人脚步很轻地进了房间,端着一个托盘,上面有鸡尾酒搅拌器和三杯倒满的鸡尾酒。 “还有半小时,晚饭就好了,”他把托盘递过来,用纯正的英语说,“威瑟斯庞先生说请不用穿夜礼服。” “告诉他我不会,”梅森说,笑了笑,“我从来不穿。” 仆人退出时,他们碰了碰杯子。 “为犯罪干杯。”梅森说。 他们呷着鸡尾酒,似乎把这变成了一种仪式。 “你真会挑选好地方,梅森。”德雷克说。 “它使我感到沮丧。”梅森告诉他。 “为什么?看上去好像拥有这地方的家伙发明了一种躲避个人所得税的方法。” “我知道,”梅森说,“但这里有些东西我不喜欢——有一种被关起来的味道。” 德拉-斯特里特说:“他不喜欢是因为没什么刺激,保罗,当他研究一桩案件时,他就想出去收集事实;他不能忍受呆着不动,等着事实找上门来。” “什么案件?”德雷克问。 “不是桩案件,是事后调查。” “谁是他的委托人?” “威瑟斯庞,这地方的主人。” “我知道,但谁是你要证实没有犯谋杀罪的人?” 梅森严肃地说:“17年前被吊死的一个人。” 德雷克顿时感到索然无味,“我猜他是在犯罪之后一年左右被处决的吧。这样,线索至少也有18年之久了。” 梅森点点头。 “而你认为他是清白的?” “他可能是。” 德雷克说:“好吧,我无所谓,只要有钱挣。哎呀,梅森,那个荡妇是谁?” “荡妇?”梅森问,他仍然在考虑着谋杀案。 “那个穿着像腊肠肠衣似的白衣服的女人,你只要看一眼就会知道她除了勾引男人的外表之外,什么也没有。” 德拉-斯特里特说:“她结婚了,保罗,但别让那束缚了你的手脚,她丈夫今天下午让匹马撞坏了。我知道他现在给打了吗啡,腿上包着熟石膏,一个重物悬挂于……” “她结婚了?” “是的。为什么这么吃惊?你知道,好看的女人都会结婚的。” “那么,她肯定跟那个大腹便便、一脸阔相、自命不凡的家伙有关——那家伙的鬼名字叫什么来着?” “不,那是威瑟斯庞,而她是罗兰-伯尔夫人,他们两周前在埃尔坦普罗相识的,伯尔和威瑟斯庞是蛹饵钓鱼伙伴和摄影迷。你们瞧,我已经收集了一些人们闲聊的情况。” 德雷克吹了一声口哨。 “为什么,保罗,怎么了?” 德雷克说:“刚才迈出我的房间到走廊去的时候,我轻轻地打开门,穿白衣服的姑娘正依在那胖家伙身上,把她的嘴翘起。我悄悄退回房间,等着他们走开,最后看到的是那个大肚子的家伙正等着接吻,半分多钟后我才能进入走廊。” “毕竟,保罗,”德拉-斯特里特指出,“现在,接吻并说明不了多少问题。” 德雷克说:“我敢打赌,这样的接吻里有意味,对我来说它就意味着什么。如果她……” 有人敲门。梅森向德拉-斯特里特点点头,她打开了门。 洛伊斯-威瑟斯庞大步走进房间,马文-亚当斯有些窘迫地跟在她后面一两步远。 “进来呀,马文,”洛伊斯说。然后望着保罗-德雷克说,“我是洛伊斯-威瑟斯庞,这是马文-亚当斯,你是侦探,对吗?” 德雷克瞥了一眼梅森,好像很吃惊似的,然后慢条斯理地说:“是我掉了一个放大镜,还是你看到我脸上贴了些假胡子?” 洛伊斯-威瑟斯庞站在地板的中央,一副年轻人的那种不屑一顾和根本不顾后果的样子,说话快而急躁,“我敢说你已听说了整个情况,所以不用支支吾吾的!你根本无法掩盖,你的车就在前面,注册的是:‘德雷克侦探事务所’。” 德雷克的话略带戏谑的口吻:“人决不要对汽车注册太认真,假如我……” “好啦,保罗,”梅森打断他说,“让她把话说完,你想说什么,威瑟斯庞小姐?” 她说:“我希望事情能够公开、公正地进行,我不想让你们假装是我家的什么老朋友,或者是研究一些文件的人,让我们像成人那样文明地对待这件事吧,我父亲认为他必须探究过去。在生物课上,我可以想像当把虫子放在显微镜下进行解剖时,它们是如何感觉的,让我们坦率地对待这件事吧。” 马文-亚当斯急忙插嘴说:“我想知道一些我父母的情况,我想同洛伊斯结婚,如果……” “情况就是这样,”洛伊斯-威瑟斯庞打断他的话,“所有这一切让马文意识到一种可能性……我不喜欢的。如果你们找到证据表明他父亲是一个百万富翁,因为操纵股票市场而被送进监狱;或者他的一个远辈因为做海盗而被用链子绞死在伦敦塔上,那对于我来说,他就成贵人了。我将不得不套住他的脖子,绑住他的脚,以致可以在他的身上烙上我的烙印。万一你们搞不清楚这件事的话,对我们大家来讲都是一种窘困的经历。它使我感到像做某种鲁莽的事……既然我们都相互理解了,我们是否可以不再相互兜圈子了?” 梅森立刻点头表示赞同:“除非是为了满足你的父亲时,威瑟斯庞小姐,但这也是给他一个履行他所认为是家庭责任的机会,以卸掉他心头的包袱,可以减轻一些压力。” 她说:“是的,这是他的玩具,我想我该让他玩才好。” “伯尔先生怎么样了?”梅森问,改变了话题。 “似乎还好。他们给他打了不少麻药,他现在正在睡着。他的妻子……没有睡觉。” 马文说:“她在外面走廊上踱步,我想她大概觉得无能为力。” 洛伊斯-威瑟斯庞迅速扫了他一眼,“无能为力?穿着那件睡衣?” “洛伊斯,你知道我的意思。” “我知道,我也知道她是什么意思,那女人根本就是对男人的意识太强,让我讨厌。” 马文-亚当斯责备地说:“哎,年轻人!” 洛伊斯突然转过身来,把手伸向梅森,“谢谢理解,”她说,“我想我们会——完全消除隔阂的。” 当门在这两人身后关上时,保罗-德雷克轻声地吹了一声口哨,“这,”他宣布说,“就是性格,这个地方出怪人,不是吗,佩里?她也卷入这桩老的谋杀案了吗——还是受了这一谋杀案的影响?” 梅森把他的双手插入口袋中,“自然,”他说,“在她看来是非常愚蠢地浪费精力。她认为马文-亚当斯是在3岁时被绑架的。她父亲的担心是由于他对未来女婿进行家庭调查的欲望而引起的。” “那么,”德雷克好奇地问,“这桩谋杀案的作用是什么呢?” 梅森说:“马文-亚当斯自己还不知道,但他是17年前因为谋杀而被处决的那个人的儿子。要是这两个高度敏感的孩子中任何一个知道我们在调查什么,那就会点燃某种感情的炸药,将威瑟斯庞的家庭炸个粉碎。” 德雷克在长沙发上向下滑了些,让身体处在典型的肌肉松驰状态,使他软得像根松松的绳子。“威瑟斯庞什么都知道了吗?”他问。 “是的,”梅森说,“他复印了一份这桩老案件的副本,就在那边的桌子里,今天夜里你把它阅读一遍。” 德雷克说:“我打赌,在我们调查这桩案件还不到两周时,那男孩就会发现所有的情况。” “没人跟你打赌,”梅森告诉他,“我们也没有两周的时间。要是我们不能在48小时内找出某些确凿的东西,威瑟斯宠就要进行一次原始的凶杀心理实验。就此想想办法吧!” 德雷克咧嘴笑了:“要是我想办法,得等晚饭以后。摇摇鸡尾酒搅拌器,德拉,我想它满了。” 第5章 德拉-斯特里特站在餐厅的入口处,当律师被介绍给罗兰-伯尔夫人时,德拉用开心的眼神望着佩里-梅森。 女人会认为伯尔夫人有30多岁,而男人则会觉得她才20多岁。当太阳以合适的角度照射在她的头发上,使之显示出光泽时,她的头发呈现出红燕麦杆的颜色。尽管她那白色的睡衣一点儿都不保守,但在式样上也算不上大胆。只是衣服贴在她身上的样子才使得屋里的每一个男人都对她着迷。 当德雷克被介绍给伯尔夫人时,洛伊斯-威瑟斯庞走了进来。 同伯尔夫人体型的肉感美相比,洛伊斯显示出姑娘的活力。她的裙子式样不同,走路时也不像伯尔夫人那样带着一举一动都引人注目的一扭一扭、诱人的节奏,她步伐轻盈,具有充满活力的年轻女人那种自然魅力,完全没有炫耀和卖弄的意味。她的出现给整个房间带来了新的生气,并且在某种程度上使伯尔夫人那种十分诱人的耀眼姿态失去了些许光泽。 德拉-斯特里特极力躲在后面,用不漏过一丝一毫的目光观察着这一切,但是她只能在晚饭的一开始这么做。洛伊斯突然向她抛来一个问题,当她用那抑扬顿挫的声调回答那个问题时,人们的注意力一下子集中到了梅森秘书的身上,并且好像不再移动了。 “罗兰现在怎么样?”威瑟斯庞突然问。 这给了伯尔夫人一个做尽职妻子的机会。“我最好去看一下,”她说,“请原谅。”然后她就从房间里溜了出去,步子很轻,就好像是怕打扰他们的谈话——好像是忘了她那柔软身段的平稳摇摆。 门铃响的时候,她仍然在外边,威瑟斯庞叫来了一个墨西哥仆人,“这人会是从埃尔坦普罗来的护士,来替换医生留下来的那个人的,你可以直接把她领到伯尔先生的房间。” 墨西哥仆人用低而好听的声音说:“是,先生。”然后就走了出去。 伯尔夫人又溜了回来,“护士说他正舒服地休息着。”她报告说。 墨西哥仆人返了回来,走到威瑟斯庞的椅子前,递过去一个盘子,上面放着一封信。“给您的,先生。”他说。 “来的不是护士?”威瑟斯庞问。 “不,先生。是一位先生。” 威瑟斯庞说:“请原谅,我们很少有不速之客。” 他撕开信封,看了看那封短笺,然后朝梅森望过去,皱起了眉头,好像要直接对律师说些什么,结果却说:“请原谅,这是位我必须要见的人,请各位接着喝咖啡和白兰地。” 房外狗的叫声渐渐平静下来。此时,桌子四周出现一片令人尴尬的沉默。稍后,伯尔夫人问德雷克:“你对彩色摄影感兴趣吗,德雷克先生?” “他是个侦探,”洛伊斯-威瑟斯庞直率地宣布说,“他来这儿有公干,所以你不用转弯抹角地说话。” “侦探!哇,多有趣呀!告诉我,你是不是经常化装盯梢,或者……” “我生活得非常单调,”德雷克说,“大部分时间吓得要死。” 伯尔夫人的眼晴天真无邪,但她的脸却像是用脆石膏雕的。她说:“呵,多有趣呀!先是这个国家的著名律师之一,现在又是一名侦探。我猜,当然,这里边有某种联系。” 德雷克扫了一眼梅森。 梅森直接地瞧着伯尔夫人,“纯粹的金融联系,夫人。” 他们都笑了,并不确切地知道在笑什么,但知道紧张的气氛被打破了,询问的线路也被暂时地挡住了。 突然,威瑟斯庞出现在门口,“梅森先生,如果其他人愿意让您走开的话,我非常想跟您谈一下。” 威瑟斯庞是一个蹩脚的演员,他这种试图装出随意而又礼貌的样子只是更加暴露了他那声音和举止中所带有的担心。 梅森往后推了一下椅子,向各位致以歉意,然后跟着威瑟斯庞进了大客厅。 一个大约55岁左右的人背朝他们站着,望着书架上的书。很明显,他连书名也看不到。直到威瑟斯庞开口,他才显然意识到他们已经进了房间,他很快转过身来。 “丹杰菲尔德先生,”威瑟斯庞说,“这是梅森先生。梅森先生是一位律师,他刚好熟悉您想说的事情,我想让他听听您刚才要告诉我的。” 丹杰菲尔德以常见礼仪同梅森握了握手,含糊地说:“见到您很高兴,梅森先生。”此时,他显示出一副忧心忡忡的样子。 他身材矮胖,但很结实,面颊和肚子都没有出现下垂,背直得像平板一样,下巴向上翘起,机警的脑袋架在粗粗的脖子上。 他那黑黑的眼睛,深处带点儿红褐色,额头上留下了忧虑的印记,灰白色的皮肤流露出疲劳的样子,就好像他昨晚彻夜未眠。 “讲吧,”威瑟斯庞提醒他,“告诉我您为什么要来见我。” “关于您雇的这些侦探。”丹杰菲尔德说。 威瑟斯庞扫了一眼梅森,只看到了他的侧影。他清了清嗓子,问到:“什么侦探?” “调查那桩大卫-拉特威尔凶杀案的侦探。我原来希望在他们绞死霍勒斯-亚当斯时,一切都结束了。” “那你对它感兴趣的是什么?”梅森问。 丹杰菲尔德犹豫了片刻:“我娶了大卫-拉特威尔的遗孀。” 威瑟斯庞刚要说什么,梅森非常理解地插嘴说:“真的!我猜她一定对凶杀感到震惊。” “是的……当然,自然地。” “但是,当然,”梅森接着说,“她现在已经完全从中解脱出来了。来支香烟吗,丹杰菲尔德先生?” “谢谢您。”丹杰菲尔德把手伸向梅森递过来的香烟盒。 “我们大家可以都坐下来,”梅森说,“你能来真是太好了,丹杰菲尔德,你们住在东部?” “是的,现在,我们住在圣路易斯。” “噢,是的。开车出来的?” “是的。” “你觉得路怎么样。” “挺好,路上开得很快,没多久就到了。我们才来一两天。” “那么你今天白天没来?” “没有。” “住在埃尔坦普罗?” “是的,在那里的一家大旅馆。” “我猜你妻子也同你在一起。” “是的。” 梅森划了一根火柴给丹杰菲尔德点烟。他随便问道:“你怎么知道威瑟斯庞先生雇了侦探?” 丹杰菲尔德说:“人们开始露面询问些谨慎的问题。我们的一些朋友被会见,我夫人听说了这件事。当初这件事,当然像你所指出的,对她是个巨大的震惊。不仅仅有她丈夫的消失所带来的震惊,还有她以为她丈夫跟另一个女人私奔的那种震惊;后来,尸体被发现了,又进行了审判。你知道那种审判是什么样的,所有的事情都被亮出来,翻来覆去,广播报导,报纸大肆渲染。” “那现在呢?”梅森问。 “凭她自己的一点儿聪明的侦探工作,她发现研究这桩案件的侦探向埃尔坦普罗的某人打报告,但她没能得知那人的名字。” “你知道她是怎么发现埃尔坦普罗这方面的情况的吗?” “用普通的办法,是通过一个侦探所住的旅馆里的电话总机。” “你怎么会碰巧到这儿——这座房子来的?”梅森问。 “在搜集情报方面我比我妻子更成功一些——因为我是从另一个角度下手的。” “怎样呢?” “一天晚上,我坐在扶手椅里,试图搞明白人们进行调查的原因。” “原因呢?”梅森问。 “呃,我不敢肯定,但我想它可能会同霍勒斯-亚当斯的遗孀或儿子有关。我知道他们搬到加利福尼亚的某个地方去了。我想她可能已经去世了,有人想解决财产问题,可能已经有人试图对遗嘱进行重新检验了。” “所以你就查阅了威瑟斯庞先生?”梅森问。 “不是用那种办法。我们一到城里,我妻子就去寻找侦探的踪迹,而我开始查找霍勒斯-亚当斯夫人,果然,我发现了我正要我的东西——她过去一直在这儿住,已经去世,而她的儿子同一个富有的埃尔坦普罗姑娘在一起,然后,我就当然可以得出结论了。” “但是你当时并不知道。”梅森说。 “实际上,”丹杰菲尔德承认道,“是这样的,我一进来时有点咋唬威瑟斯庞先生,他使我确信我的路子是对的。” “我没承认什么东西。”威瑟斯庞急忙说。 丹杰菲尔德笑了:“或许是没有说多少话。” “你为什么到这儿来?”梅森问。 “你不明白?我妻子所知道的是埃尔坦普罗的某个人要重新办理这桩案件。这使她担心,而且也使她情绪激动。如果她知道小亚当斯在这儿,她就会痛斥他是杀人犯的儿子。我不想那样,你们也不应该,她认为绞刑对霍勒斯-亚当斯还不够。” “你在审判那个时候就认识她了吗?” 丹杰菲尔德犹豫了一会儿,然后说:“是的。” “那么我猜你那时也认识霍勒斯-亚当斯了?” “不,我从没有见过他。” “你那时认识大卫-拉特威尔吗?” “呃……我见过他,是的。” “那么你想让我们做什么?”梅森问。 “我妻子随时都会发现那个侦探事务所在哪里,明白我要干什么吗?我想让你们一定要跟她兜圈子。” 威瑟斯庞刚想说什么,但梅森警告地看了他一眼,他便止住了。 “确切地说,你想要我们做什么?”梅森问,“你能不能再说得具体点儿?” 丹杰菲尔德说:“你们还不明白?迟早她会找到那家侦探事务所地址,询问他们委托人的名字。” “侦探事务所是不会告诉她的。”威瑟斯庞肯定地说。 “那么她就会找到研究这桩案件的侦探的名字,从他那儿得到信息,不管用什么方法。她一旦着手于此事,她就会干到底。这事在她心头越积越重,她变得异常紧张。我想要你们做的就是串通那个侦探事务所,然后,不是不给她提供信息,而是向她提供我们想让她掌握的信息,我们实际上是在一条船上。” 威瑟斯庞问:“什么信息?” “让她知道雇佣他们的委托人是一位律师。告诉她他的名字,让她去找他。他可以用某种可能的借口跟她兜圈子。然后,她就会回去,忘掉这事。” “你认为她会吗?”梅森问。 “是的。” “这对你有什么好处呢?” “一方面,我不想让我的妻子变成一个精神不正常的人;另一方面,我不想有关我们生意的事让舆论搞得沸沸扬扬。我妻子是在遗嘱查验时接管的这生意。我们没日没夜地拼命把生意搞起来了。律师们告诫过我,假如出现欺诈,连同胁迫和压制一起,诉讼时效法规要到发现欺诈时才开始生效。” “那时有欺诈行为吗?”梅森问。 “见鬼,我怎么会知道?”丹杰菲尔德说,“是埃斯特尔在遗嘱查验方面达成协议的,我只是在努力阻止一系列的诉讼。我希望你们不要见怪,但你们知道这是怎么一回事,为了钻进像我们这样兴旺的生意,一些律师是会挖空心思的。” “生意很兴旺吗?”梅森问。 “非常兴旺。” 梅森看看威瑟斯庞。 “他是医生。”威瑟斯庞告诉他。 梅森站了起来,“我想我们相互完全理解了。”他说。 丹杰菲尔德笑了:“我猜你们理解我,但我不敢肯定是否理解你们。我已经把信息给你们了,我能得到什么作为回报呢?” “就是我们将对此事给予慎重考虑的保证。”梅森说。 丹杰菲尔德站起身来,向门口走去,“我猜这也就是我所想期望的。”他笑着说。 威瑟斯庞急忙说:“等我让守夜人把狗关好再出去。” “什么狗?”丹杰菲尔德问。 “我有两条受过高度训练的警犬,用来巡场的。这就是为什么没能让你很快进来的原因。来访者出入时,必须把它们锁好。” “我猜这是个好主意,”丹杰菲尔德说,“像现在这种情况,你怎么照管你的狗?” 威瑟斯庞按了一下门旁的按钮。他解释道:“这是给看守人的信号。当他收到信号,然后按响蜂鸣器,我就知道狗已经拴好了。” 他们等了不到10秒钟,蜂鸣器响了,威瑟斯庞打开门说:“晚安,丹杰菲尔德先生,非常感谢。” 丹杰菲尔德向大门走去时,在半路停了下来,看看梅森说:“对我所想知道的事,我想我并不比刚开始时了解得更多。但我愿拿5美元打赌,她从你们这儿也不会得到什么。” 说完,他穿过沉重的大铁门,爬进了汽车。随着大门“哐啷”一声关上,弹簧锁“啪”地一下锁上了。 威瑟斯庞急忙回来按了按钮,示意看守人可以重新把狗放出来了。 “那个侦探事务所的名字叫什么?”梅森问。 “洛杉矶的奥尔古德侦探事务所,雷蒙德-奥尔古德。” 他们向餐厅走去,但梅森突然朝左转向他的房间所在的侧厢房。 “你不用完晚餐吗?”威瑟斯庞惊奇地问。 “不,”梅森说,“告诉德拉-斯特里特和保罗-德雷克我想见他们。我们要开车回洛杉矶,但你不用告诉伯尔夫人。” “恐怕我不明白。”威瑟斯庞说。 梅森说:“我现在没时间解释。” 威瑟斯庞的脸红了:“我认为这个回答过于简单了,梅森先生。” 梅森的声音露出疲倦的样子,“我昨天夜里一点儿也没睡,”他说,“今天可能也睡不了多大一会儿,所以我没时间做出明确的解释。” 威瑟斯庞带着冷峻的威严说:“我是否可以提醒您,梅森先生,现在您是在为我工作。” “我是否可以提醒你我不是?” “您不是?” “是的。” “那么,您为谁工作?” 梅森说:“我在为一个瞎了眼的女人工作。他们把她的形象刻在了法庭上,她一手拿着天平,一手拿着利剑,他们把她叫作‘正义’。她就是那个我眼下正在为之工作的人。”梅森大摇大摆地沿着左边的走廊走去,撇下威瑟斯庞独自站在那里盯着他,既迷惑不解又非常生气。 德拉-斯特里特和保罗-德雷克过来时,他正在往皮箱里扔东西。 “我早该知道这事好景不长。”德雷克抱怨道。 “你可能还会回来,”梅森告诉他,“把你的东西收起来。” 德拉-斯特里特打开了大写字台的抽屉,突然说:“瞧,头儿。” “怎么啦?”梅森问。 “有人开了抽屉,动了这些文件。” “拿走了?”梅森问。 “没,只是动了动——肯定是看过了。” “我和威瑟斯庞在外边的时候,有没有人离开过餐厅?”梅森问。 “有,”德雷克说,“小亚当斯。” 梅森把箱子里的东西压紧,以致锁能锁上,盖好了箱子,他说:“别担心,德拉,这由保罗负责,他是侦探。” 德雷克说:“我只要猜一次。” “我得猜两次。”梅森郑重地说,同时把他的薄外套从衣橱里扯了出来。 第6章 梅森在门口稍停了一下,门上标着印刷刻字“奥尔古德侦探事务所雷蒙德-奥尔古德,经理,各大城市均有往来关系”,右下角注着“入口”二字。 梅森推开门。一位金发女郎看上去完全像大部分电影明星那样耀眼迷人,她抬起头来,用判断的目光打量着梅森,笑着说:“早上好,您想见谁?” “奥尔古德先生。” “有预约吗?” “没有。” “恐怕他……” “告诉他佩里-梅森来了。”梅森说。 她扬起双眉,蓝色的眼睛瞪大了:“您是说,律师,梅森先生?” “是的。” 她说:“马上,梅森先生,如果您乐意稍等片刻,请。” 她急忙到交换台,拿起一根线插了进去。这时她迟疑了一下,想了想,从椅子上站了起来说:“请稍等。”然后走进了内间的办公室。一会儿,她回来了并打开门说:“请这边来,梅森先生,奥尔古德先生现在就见您。” 雷蒙德-奥尔古德是位中年人,脸上长着深深的皱纹,浓浓的眉毛,眼镜夹在鼻梁上,上面挂着一条黑色的丝带,除了耳朵四周的几根肉桂色的发头外,实际上已秃顶。他看上去既像是受宠若惊的样子,又带有些许不安。 “早上好,大律师。”他边说边站起来握手,“真是荣幸,久仰您的大名,希望我的事务所能为您效劳。” 梅森一屁股坐在椅子上,交叉双腿,拿出一支香烟,在扶手上弹了几下,开始琢磨桌子后面的这个人。 “您不想来支雪茄?”奥尔古德打开雪茄烟盒,热情地问。 “还是香烟适合我。” 奥尔古德有些紧张地咬住雪茄烟,在桌子下边划着一根火柴点燃了雪茄,转动嘎嘎叽叽的转椅挪动了一下身体。“有什么我可以为您效劳的吗?”他充满希望地问。 梅森说:“我经常聘请侦探事务所,目前,我所有的工作由德雷克侦探事务所照管。” “是,是,我明白。但有时,当然,您会需要一些辅助调查。您心中有什么特别的事吗,梅森先生?” “是的,”梅森说,“你为红河谷的一个叫约翰-威瑟斯庞做了些事,对吗?” 奥尔古德清了清嗓子,抬起头来调整了一下鼻梁上的眼镜。“呃——当然了,您知道我们是不可以谈论委托人的。” “你正在谈论这一位。” “您是什么意思?” “有人泄露了消息。” 奥尔古德肯定地说:“那不是从这间办公室。” 梅森只是点了点头,用坚定的目光紧紧地盯住侦探。 奥尔古德在椅子里轻轻地抽搐了一下,挪动了一下身体,转椅弹簧的嘎叽声显示出他内心的不安。 “我可以——我可以问问您为什么对这件事感兴趣?” “威瑟斯庞是我的委托人。” “噢。” “有人泄露了消息,”梅森接着说,“我不想再有任何泄露,我想找出这一次是谁干的。” “您确信您没有搞错?” “非常确信。” 椅子又嘎叽嘎叽响起来。 梅森那带着责备的坚定目光没有给对方任何喘息的机会。 奥尔古德清了清嗓子说:“跟您坦率地讲,梅森先生,我过去雇的人里有一个叫莱斯利-米尔特的,事情可能是从他那儿漏出去的。” “他现在在哪儿?” “我不知道,我已经把他解雇了。” “为什么你要解雇他?” “他……工作得不令人满意。” “是在他完成了威瑟斯庞的调查之后吗?” “是的。” “这件事他干得很出色,是不是?” “据我所知是如此。” “后来怎样了?” “他只不过是不满足,梅森先生。” 梅森看上去好像是坐得更稳了,“你为什么要解雇他呢,奥尔古德?” “他泄露机密。” “关于什么的?” “威瑟斯庞的案子。” “给谁?” “我不知道。这不是我的错,威瑟斯庞太相信他了。聘请侦探事务所的人把他自己要查找的事情告诉正在办理此事的人,这是很愚蠢的。他最好先同经理谈,然后由经理将指令传达下去。” “威瑟斯庞没有那么做吗?” “没有。威瑟斯庞太着急,他想每天都得到汇报。他安排米尔特每晚8点左右给他打长途电话,大致告诉他所发现的情况。威瑟斯庞就是这样的人,想怎么做就怎么做,一点儿耐心也没有,一会儿也不愿意等,他什么都要立刻拿到。” “米尔特有没有因为泄露情况而拿到钱呢?”梅森问。 “我根本无法告诉您,梅森先生。” “那你猜呢?” 奥尔古德试图避开梅森的眼睛,但又不能。他在嘎叽嘎叽作响的椅子上辗转不安,说:“我想他——可能会。该死!” “他住在哪儿?” “我手里他最新的地址是威尔特米尔公寓。” “结婚了还是单身?” “单身,但……呃,也可以说,有伴了。” “多大?” “32岁。” “好看吗?” “女人们觉得是。” “喜欢玩女人?” 奥尔古德点点头。 梅森猛地把头扭向外间的办公室,“你的记事员姑娘怎么样?” 奥尔古德急忙说:“我敢肯定她没事,一点也不会。” “你能信任她吗?” “噢,绝对。” “她跟你有一段时间了吧?” “有两年了。” 梅森说:“你能不能让米尔特保持缄默?” “这我可得问问自己。” 梅森站起来说:“你这个糟糕的侦探。” “毕竟,”奥尔古德说,“你不能把一个人的嘴巴缝起来呀——特别是在你解雇了他之后。” “但真正聪明的侦探会。” “呃,我……我可从来没那么想过。” “那么你就现在想吧。” 奥尔古德清了清嗓子,随着“嘎”的一声响,他把椅子向后一推,站了起来,“我想威瑟斯庞先生会乐意补偿我的……” “你这么做是保护你自己,”梅森告诉他,“通过侦探事务所泄露消息看上去并不是件好事。” “呃,真的,梅森先生,很不好办,这种事情经常发生,您知道那些人是什么样的。他们今天在这儿,明天又走了。要我说,威瑟斯庞对他不该那么信任。” “他是你雇的,”梅森说,“威瑟斯庞雇了你,你又雇了米尔特,这是你自掘的坟墓。” “但我没看见尸体。”奥尔古德说时带着明显的感情流露。 “当你申请执照延期的时候,就可能会在壁橱里发现一具的。” “我要看看能做些什么,梅森先生。” “马上。”梅森告诉他。 “我要就此着手,是的。” “立刻。”梅森指出。 “呃,我……呃……是的。” 梅森说:“一位丹杰菲尔德夫人会来找你问一些问题。让她从你这儿打听到是我雇的你,不要提威瑟斯庞的名字。” “这样的事请您绝对放心,我会亲自接待她。您想让她找您询问?” “是的。” “我要让她从我这儿打听到消息,对吗?” “是的。” “很好。” “别让她接触米尔特。” “我尽量。” “你跟外面办公室里的那个姑娘商量公事吗?” “有时,她是记事员。” “她为你做事吗——有关案件方面的?” “不。” 梅森说:“别告诉她任何有关我的事。” 他拿起帽子,看了看手表说:“不用等到下午再去封米尔特的嘴,现在就去吧。” 奥尔古德说:“我有办法对付他。我知道一个女人……一个叫艾伯塔-克伦威尔的女人。她声称是他的妻子,她可能——是,我将试……或许我能……有个办法。”他把手伸向内部通话器。 梅森离开了办公室时,记事员姑娘朝他甜蜜地一笑,用鸽子般的声音说:“早上好,梅森先生。”梅森在大楼大厅里的电话间停了下来给德雷克侦探事务所打电话。 “保罗,我是梅森。有一个金发姑娘在奥尔古德侦探事务所作记事员,你不难认出她来。25岁左右,那种人们认为不做演员真有些亏了的姑娘。一个面无表情的宝贝,大眼睛,红嘴唇,诱人的线条。在她离开奥尔古德办公室时,跟着她,盯住了,在威尔特米尔公寓安排个人监视莱斯利-米尔特。” “米尔特是干什么的。”德雷克问。 “他是侦探。” “跟踪他可不容易。” “为什么?” “我们一派人跟踪,他就会察觉的。” “那就叫他察觉好了。”梅森说,“我们担心什么,只要能控制住他,派两个盯梢。叫我看,给他点儿苦头尝尝。” “我立刻安排人去。”德雷克说。 “先是那个金发姑娘,”梅森告诉他,“要是她出来到威尔特米尔公寓去就告诉我。” “好的,你会在哪儿?” “我会跟办公室保持联系,有什么消息就通知德拉。那桩旧案件你已安排人办了吗?” “是的。我在印第奥用电报通知他们去办的。” “好,”梅森说,“我考虑得越多,就越不喜欢这桩案件的处理方式。案件中不提那女人的名字,把她称为x小姐,这有些莫名其妙——我要x小姐的可靠情况。我要所有的情况:姓名、地址、爱情生活、过去的和现在的,然后我来预测她的将来。” “我们正在搞。”德雷克说。 “还有别的事,保罗。” “什么?” “贿赂一个洛杉矶的记者,让他给温特堡的报纸发条电讯。觉得你能办得到吗?” “好的,我能。消息的内容是什么?” “让你的速记员在分机那端把我的话记录下来。” 他听到德雷克说:“噢,鲁思,拿起分机。记录下所说的……是的,是梅森。都准备好了吗?……好的,佩里,讲吧,别说得太快。” 梅森说:“消息的内容是这样:‘由于莱斯利-米尔特,一位高价的洛杉矶侦探受雇调查20年前集中于温特堡的一桩谋杀案,一个古老的奥秘有希望真相大白。长久以来,在一些人心目中一直对由于谋杀大卫-拉特威尔而被处决的霍勒斯-莱格-亚当斯的罪名在审判时是否明确成立存有疑问……最近,发现了同审判时所做出的证词完全不同的新的证据,有影响的人士仍然相信霍勒斯-亚当斯的清白这一情况从一个本国价格最高、效率最高的侦探事务所派它的一流侦探到温特堡去进行彻底调查一事中得到证明。据知情人士透露,此侦探已返回海岸并带回满满一箱子令人吃惊的证据。这桩古老的案件很可能会被打开,以力图为在大概20年前被宣判有罪的人其死后名声昭雪,关于此事如何提出诉讼的程序问题,尚未同律师们达成一致意见,但共同的看法似乎是有方可寻……’记下来了吗,保罗?” “呃,你这是什么意思?” “我想让他们动起来,”梅森说,“如果亚当斯那时是清白的,那么别的人就是有罪的。线索已经太久而且也掩盖得很好,但如果我们能恐吓凶手,让他试图掩盖他原先留下的线索的弱点……那么,我们就有可能当场抓住他。” 话筒里传来了德雷克的笑声:“威瑟斯庞以为你会陷进那副本所显示的旧案件记录和剪报里!对你的方法,那家伙有多少东西要学呀!” 第7章 约下午4点钟,德拉-斯特里特走进梅森的私人办公室,带来了一封专递函件。 梅森从那份《受害人对霍勒斯-莱格-亚当斯》的副本抬起他疲惫的眼睛,“这是什么,德拉?” “专递函件,看上去令人起疑。地址是用印刷体写的,可能是有人用左手写的。” 梅森沉思地研究着信封,把它拿到灯下,然后笑着说:“只是从报纸上剪下来的。”他拿起一把用做裁纸刀的薄刃匕首划开信封,把剪报晃了出来。 德拉-斯特里特说:“很抱歉打扰你。我原以为是些重要的东西;在没打开之前,你愿先看看信封。” “等等,”梅森说,“你那时真的有预感。” 她过来站在他的椅子旁边。他把剪报拿起使两人都能同时看到。它印在一种比普通新闻纸要好些的纸上,很明显不是来自正规报纸,而是从无聊的丑闻专栏剪下的。内容如下。 为什么一个以自己祖先为骄傲的、杰出的沙漠名流为他即将要继承根本不是他所选择的家丑而忧虑厥?答案当然与一个任性的女儿有关,这个女儿已决定搬进一个新家,而不先看看它所有的秘密之处。这个丑闻有可能会招致大规模的震惊。我们给爸爸的忠告是看看他未来的女婿是否对动物残忍,如果是的话,爸爸最好趁现在还不算太晚赶快采取行动,他可以调查让鸭子淹水的事,毕竟,喜欢用让鸭子淹水来当众炫耀的青年男子不可能成为好的女婿。不要说我们没有告诉你,爸爸。 梅森沉思地看着这张剪报,对德拉说:“穿过走廊到德雷克侦探事务所,看看保罗-德雷克是否知道这东西是从哪儿剪来的。” 德拉-斯特里特接过剪报,站了一会儿,在手里把它翻过来,说:“这是明显的勒索,不是吗?” “我不知道。”梅森说。 她突然说:“等等,我知道这是什么小报。” “什么小报?” “这是好莱坞丑闻小报,我见过几份,登一些有关电影明星的秘闻。” “它是什么,报纸?” “不,不确切地说,它是作为问答测验发行的,这些是指谁的,你能对上号吗?瞧这背面,你就能看出它的发行方式。” 德拉-斯特里特指出一段话,上面说: 我们的订报人中有约240人辨认出了我们上周专栏中所指的人,一位认为举办大麻聚会是个了不起的主意的电影明星。由此可看出这些东西是如何传开的。 梅森猛地把头扭向电话:“给保罗的办公室打个电话,如果他在,让他到这儿来一会儿。我想和他谈谈这件事以及调x小姐的事。” 德拉打完电话说:“他马上就过来。”然后挂上电话问,“你认为x小姐是整个案件中缺少的一个环节?” 梅森把他的手深深地插进裤兜里,“当然,德拉,我总是怀疑地方检察官们。” “他们也总是怀疑你,呃?”她说。 梅森笑笑表示承认,“那么,在这桩案件中,”他说,“根据报纸,地方检察官同被告律师达成了一项协议,规定在整个案件中作为被告曾经使用过其名字的、本该同被害人私奔的那个女人的名字可以被称为x小姐,这是处理这桩案件的律师所犯得最大的一个错误。” “为什么?” 梅森说:“因为在律师这一方,他对自己的委托人不信任是同公众的认可相同的,记住,亚当斯告诉警察拉特威尔曾经对他说他要跟这个x小姐私奔。但是当他们发现拉特威尔的尸体被埋在工厂的地下室地板下时,他们采取的态度是认为亚当斯的话是撒谎。亚当斯的律师所缔结的协议规定表明了他也这么认为。至少在陪审团看起来是这样。” 德拉-斯特里特慢慢地点了点头。 梅森说:“这是案件中我所不明白的一点。对地方检察官来说,合乎逻辑的行为应该是引用那些最初的证据陈述,然后召来陈述中所提及的女人,让她否认她和拉特威尔有过这样的谈话。”“那么,”德拉-斯特里特问道,“他为什么不呢?” “为一件事,协议规定使这变得没有必要,”梅森说,“当亚当斯的律师规定这个女人可以被排除在案件之外,并且只能被称为x小姐时,就会使陪审团认为地方检察官和亚当斯的律师都都知道他一直在撒谎。假设他不是在撒谎,假设拉特威尔实际上是打算同这个姑娘私奔,这不是会打开一幅有趣的画面吗?” “但是她不一定非要向地方检察官承认……” “没有东西表明她和地方检察官谈过,或者他和她谈过,”梅森说,“她……” 梅森私人办公室的门上响起了指关节敲出的暗号。 “这是德雷克,”梅森说,“让他进来。” 保罗-德雷克拿着几份电报进了办公室,“好了,我们逐渐有进展了,梅森。” 梅森说:“先告诉我你的情况,然后我再告诉你我的。” “米尔特不在威尔特米尔公寓。他在哪里,我让你猜一次。” 梅森扬起了眉毛,“埃尔坦普罗?” “对。” “他去那儿多久了?” “四五天。” “在哪儿?” “在辛德比尤特大街1162号的一所公寓房里。这是一座被改成公寓的木板结构的二层楼——一类似于备有家具的公寓。整座楼有4套公寓,你知道哪种的。楼上两套,楼下两套,4个专用人口。” “有趣。”梅森说。 “不是吗?好,我再告诉你一些别的。一个叫艾伯塔-克伦威尔的女人声称是他的妻子。她跟他跟到埃尔坦普罗,发现他旁边的公寓是空的就租了下来。” “他知不知道她在那儿?”梅森问。 “我不明白他为什么不知道。她的名字就在信箱上,艾伯塔-克伦威尔。” “为什么他不欢迎她?” “这我绝对不知道。” 梅森将信封和剪报递给德雷克说:“这是几分钟前通过专递送来的。” 德雷克开始看剪报,然后放下来说:“我还没有给你讲完。奥尔古德办公室的那个金发女郎鬼鬼祟祟地到一家杂货店,在电话亭打了个电话,我的侦探进了她旁边的电话亭,刚好可以听到她的谈话,猜猜说些什么?” “别卖关子了,说些什么?” “她给太平洋大巴公司打电话订了一张5点半到埃尔坦普罗的汽车票。” 梅森的眼亮了起来:“我要人盯住她,保罗。” “别担心,我的侦探也在同一辆车上订了一个座位,这是什么?” “看上去像用来敲诈的剪报,看一看。” 德雷克看了看,然后撅起嘴吹了声口哨,“这是米尔特,没错。” “我不明白。”梅森说。 “你什么意思,你不明白?” “我就是不明白,就这。” 德雷克说:“哎呀,梅森,这就象一加一等于二那么简单。奥尔古德事务所不过如此。不管什么样的人,只要在行而且愿意干,它就雇用,米尔特就是这样应聘的。当威瑟斯庞要他每天打电话报告情况时,无意中暴露了他的企图,米尔特就决定进行敲诈骗钱。” “敲诈他什么?”梅森问。 “不让案件的情况公布于世。” 梅森摇了摇头,“威瑟斯庞不会为此而付钱的。” “他会的,如果他的女儿要跟那个小伙子结婚的话。” 梅森思考了一会儿,然后摇了摇头,“他不会为掩盖此事而付钱的——至少在他们结婚前不会。” “那么这就是米尔特所等待的,”德雷克说,“等着结婚的进行,他到那里等待时机。” 梅森说:“这还比较合乎逻辑,但如果情况是那样的话,他为什么要把这消息给这家丑闻小报呢?” 保罗说:“米尔特肯定为此得了报酬。” “多少?”梅森问。 “我不知道,”德雷克说,“这是好莱坞在过去的四五个月里才出现的一个专业组织,发布可靠的丑闻消息,经营这份小报的家伙消息非常灵通,但他不是要去敲诈某个人,但是要敲诈那些行业,这就是为什么无法对付他。” “你是说他想让他们买下他的全部股份?”梅森问。 “对,他就这样公开好莱坞大明星的事情,从不给他们警告或试图勒索。那样,他们就拿他没办法。他已经让人们知道了他的小报及其信誉是准备出售的。价格,当然了,要比它的价值高出1000倍,除非禁止它的出版。” 梅森扫了一眼他的手表说:“德拉,给埃尔坦普罗的威瑟斯庞打电话,告诉他今晚他会有客人。” “我也去吗?”德雷克问。 梅森摇了摇头:“你留下继续你的工作,尽量找出有关x小姐的情况,该死,我得不出对米尔特的看法。” “你不认为他就坐在那儿等着婚礼的进行,然后再向威瑟斯庞施加压力吗?” 梅森弹了一下剪报说:“这肯定是来源于奥尔古德办公室的消息泄露,而这消息泄露看上去一定可以追查到米尔特那儿。米尔特在埃尔坦普罗,如果他打算在那儿等婚礼之后再敲诈威瑟斯庞的话,为什么会为这一点儿小钱把这东西卖给好莱坞的勒索小报而使自己陷入困境呢?这样做会被看成是为了阻止婚礼。” 德雷克思考了一下说:“如果你要那么理解,就只有一种合乎逻辑的答案。” “什么答案?” “米尔特在那儿等待时机,等着婚礼的进行,以致他能向威瑟斯庞施加压力,这才能说明米尔特,这份丑闻小报是另一回事,它完全是另一个角度。” 梅森说:“那就是一个同这一家非常近的人,保罗。他知道威瑟斯庞聘请了我;他知道让鸭子淹水的事,而这事连威瑟斯庞都不知道。” “我自己也不知道,”德雷克说,“是什么,一个笑话?” “不,一个科学实验。马文-亚当斯在几个晚上之前当着威瑟斯庞客人的面做的,威瑟斯庞当时不在场。” “他怎么让鸭子淹水的?”保罗问,“把它按在水里?” “不,他碰都没碰它。” “你不是跟我开玩笑吧?” “不,这是实话。” 德雷克突然说:“你今晚要去埃尔坦普罗,是准备对米尔特采取行动吗?” 梅森沉思地考虑了一下这个问题说:“我想我会。” “他可能是个不好对付的家伙。”德雷克警告说。 梅森说:“我自己可能也不好对付,如果关于x小姐的事你有任何发现的话,给我打个电话。我会在威瑟斯庞家。” “你想让我何时给你打电话?” “只要你得到消息,”梅森说,“就给我打,不管多晚。告诉你那个跟踪从奥尔古德办公室出来的金发女郎的盯梢,直接往威瑟斯庞家给我打个电话,告诉我她到那儿以后又到哪儿去了,这样会节省时间,要不然,他就得往办公室挂电话,向你汇报,然后你还得再给我打电话。” “也不过就是几分钟的事。”德雷克说。 “几分钟可能会非常宝贵,让你的侦探直接向我汇报。” 德雷克笑着说:“那是威瑟斯庞所犯的错误。” 梅森拿起一些文件,把它们塞进箱子里,用带子把箱子扣好。 “但结果可能会是米尔特的错,”他说,“保罗,看看你能不能打听到一些有关这份好莱坞丑闻小报的情况。找出消息是不是通过米尔特传出去的是很重要的。” “好的,我看看我能做些什么,然后告诉你。我想我知道有人能向我提供事情的真相。” 梅森说:“我可以向你保证一件事,如果米尔特把消息卖给了丑闻小报,那么整件事就是完整的,当然这还不能帮助我们得出正确的答案。” 德雷克站在那里,皱紧眉头盯着那个专递函件的信封,“哎呀,”他承认道,“是不能!” 第8章 梅森按响了大铁门上的门铃,大狗低沉的叫声淹没了门铃的声音,一瞬间,狗就来到了门口,它们呲牙咧嘴,眼睛中反射出汽车大灯的黄色光芒。 走廊上的灯“啪”地亮了,一个墨西哥仆人急匆匆地沿石道而来,问道:“请问,是哪位?”然后便认出了梅森和德拉-斯特里特。 “呃,是你们呀,请等一下。” 他转过身,急忙回到房子去。 狗向后退了几步,黄色的眼睛警惕地盯着他们俩。 威瑟斯庞匆匆从房子里出来,“好,好,见到你们很高兴。真得很高兴!回去,国王。回去,王子。把它们拴起来,曼纽尔。” “我们没时间等,”梅森说,“就把大门打开吧。它们认识我们,没事儿。” 威瑟斯庞怀疑地看着那两条狗。 “它们不会咬我们的,”梅森坚持说,“快把门打开。” 威瑟斯庞朝墨西哥仆人点了点头。他把一把大钥匙插进门上的大铁锁里,拉开门栓,然后把大门拉开。 那两条狗冲了上来。 梅森看也不看它们,镇静地挤进门来同威瑟斯庞握手。 此时两条狗又退了回去呆呆地朝德拉-斯特里特闻着,她漫不经心地把手伸了出去。 威瑟斯庞非常担心,“来,”他说,“快进来。咱们别呆在这里,这些狗很野蛮。” 他们朝房子走去,狗被落在了后面。 威瑟斯庞为他们打开门,“这真是我所见到的最令人不可思议的事情!”他说。 “什么?” “那些狗,它们该把你们咬个粉碎的,它们不会那么快交朋友的。” “它们有意识。”梅森说,“咱们找个能谈话的地方——私下谈谈。” 威瑟斯庞领着他们迸了房子。 “我们的箱子还在汽车里。”梅森说。 “曼纽尔会把它们拿进来的。你还住在你昨天住的那个房间。” 威瑟斯庞领着他们到东北厢房,打开了梅森的起居室,然后站在了一边。 梅森跟着德拉-斯特里特进去,然后威瑟斯庞跟了进来,梅森用脚把门踢上了。 威瑟斯庞说:“你们的出现当然令我十分高兴。有件很重要的……” 梅森说:“忘了它吧,坐在那把椅子上,把那个侦探的真相告诉我,说快点儿。” “什么侦探?” “莱斯利-米尔特,一直在敲诈你的那个。” “米尔特敲诈我?”威瑟斯庞不相信地惊叹道,“梅森,您疯了!” “你认识他,对吗?” “呃,对的。他就是对谋杀案进行调查的侦探,他替奥尔古德工作。” “你已见过他了?” “是的。有一次,他当面向我汇报,但那是在他完成了东部的调查之后。” “你是不是在他进行那次调查时跟他通过长途电话保持联系?” “是的,他每天晚上给我打电话。” 梅森盯着威瑟斯庞说:“不是你对我撒谎,就是一切都是荒唐的。” “我没撒谎,”威瑟斯庞带着冷酷的威严说,“而且我也不习惯被人指责为撒谎。” 梅森说:“米尔特在埃尔坦普罗。” “是那样吗?自从他那次向我汇报以后,我再没见过他。” “也没收到他什么消息?”梅森问。 “在过去的10天里没有,自从他完成调查后也没有。” 梅森从口袋里拿出他那天下午收到的专递函件的信封,“这对你有什么意义吗?”他问。 威瑟斯庞带着一副超然的样子注视着信封,“没有。” 梅森说:“打开看看里边的东西。” 威瑟斯庞挤住信封的两边向里看了看,“除了一张剪报以外,好像没什么东西。”他说。 “看一看内容。”梅森用命令的口吻说。 威瑟斯庞伸进右手的两个手指把剪报拿了出来,把它拿到光下。但在他开始看之前,他说:“我想我们没必要弄许多这样的东西,今天晚上发生的事……” “看一看。”梅森打断他的话。 威瑟斯庞的脸红了,有一会儿他好像是要把信封和剪报都扔到地板上去,但在梅森坚定目光的压力之下,他开始看了起来。 梅森观察着他的脸。 显然仅前边几行就足以激起威瑟斯庞的兴趣了,以致他明白了他在看的是什么,接下去的话以及这些话的完整含义给他带来极大的冲击,他一下子变得愁眉苦脸,他的眼睛迅速地来回移动,看完了所印出的话,他那张阴森冷酷的脸抬起来看着梅森。“下流!下流坯子!想想谁会这么卑鄙,出版这样的东西。您怎么得到的?” “在信封里,”梅森说,“以专递函件邮寄的。你知道这件事吗?” “您这是什么意思?” “知不知道是谁寄的?” “当然不知道。” “知不知道什么地方出版的?” “不知道。什么地方?” “在一份好莱坞丑闻小报上。” 威瑟斯庞说:“我曾尽量公正,这也正是我所犯的最大的错误;我本该立即阻止这件事情的,在我一发现那桩谋杀案的时候。” “你是说,”梅森问,“你应该早把这事告诉你女儿?你是说你宁愿破坏她的幸福,搅起这个好多年前的丑闻,而根本不要做任何调查来看看对亚当斯的判决是否公正?” “这正是我的意思,”威瑟斯庞说,“我早该意识到陪审团的判决是毋庸置疑的。” “你对陪审团的信心要比我的多,”梅森反驳道,“而我对陪审团的信心只比对法官的多,人总是容易上当受骗。但是,让我们暂且把这事放下,来谈谈敲诈的事。” 威瑟斯庞一本正经地说:“这个世上没人能敲诈我。” “即使他掌握一些你的证据也不能?” 威瑟斯庞摇了摇头,“我决不会让我自己陷入这样的处境。你不明白吗?这就是这桩婚姻是绝对不可能的一个原因。” 梅森看上去是在极力地控制越来越强烈的不耐烦情绪,“咱们还是直截了当地说吧,”他说,“你雇用了奥尔古德侦探事务所来调查这起谋杀案,莱斯利-米尔特是他们的代表。显然,现在他就在埃尔坦普罗,住在辛德比尤特大街1162号。从逻辑上讲,他就是那个将消息捅给丑闻小报的人。因为泄露消息,奥尔古德侦探事务所把他给踢出去了,这也就是说他肯定向谁透露了此事。那个小报专栏作者听起来像最合乎逻辑的赌注。” “发现他不值得信任令我非常沮丧、恼火。”威瑟斯庞带着尊严说,“他看上去好像效率很高。” “沮丧!”梅森差一点儿喊出来,“恼火!见鬼,那人是个勒索者!他到这儿来是为了敲诈!他要敲诈谁?如果不是你,谁会被他敲诈?” “我不知道。” 梅森说:“威瑟斯庞,如果你要向我隐瞒,我就马上撇下这桩案件……” “但是我没有向您隐瞒。我告诉您的绝对都是真的。” 梅森对德拉-斯特里特说:“赶快给保罗-德霄克打个电话,告诉他我们已经到了,他可能会有新的发现,这事真是荒唐。” 梅森开始在地板上踱起步来。 威瑟斯庞说:“自从你们刚才一到这里,我就想告诉你们一个最重要的进展。我们当场捉住了年轻的马文-亚当斯。” “他做了什么?”梅森问,继续踱着步子,他扭过头来问问题时就好像这事并不重要。 “对动物残忍——至少,这是个合理的推断……它可以说明那份剪报的一些问题。” “他做了什么?”梅森问。 “他今晚要去洛杉矶。” “这我知道,我明白他要返回学校去。” “晚上他带了洛伊斯出去吃饭,他不想在家吃。” “那又怎样呢?” 威瑟斯庞气愤地说:“让我来讲。” “那你就讲吧。” 威瑟斯庞接着说下去,带着一副尊严受到伤害的样子:“今天下午马文在外边的院子里,那是我们饲养家畜、兔子和鸡鸭的地方。那里有一只母鸡和一群小鸭。墨西哥仆人告诉我,马文说他想要一只小鸭子做实验,他说他要让它淹到水里。” 梅森停止了踱步问:“洛伊斯同他在一起吗?” “我想是的。” “洛伊斯怎么说?” “这是整个事情中绝对令人不可思议的。洛伊斯非但没有表示反感,而且还帮助他抓了一只小鸭,并告诉他可以带走。” “你跟洛伊斯谈过这件事了吗?” “没,还没有。我打定了主意,她该知道了,是告诉她整个事情的时候了。” “那么你为什么不告诉她呢?” 威瑟斯庞说:“我一直在拖延。” “为什么?” “我想您能明白为什么。” 梅森说:“可能是因为你的判断胜过你的情感。你按你现在所知道的把这事告诉你的女儿,她要么会非常同情马文,要么就会对他极端偏袒,并且跟你作对。那姑娘已坠入爱河,你无法同她说马文的坏话,除非你有确凿的证据。” “他的父亲被判犯有杀人罪。” “我想她对此根本不会在意,”梅森说,“她只会觉得他父亲是无辜的。但是如果马文知道了会怎么样呢?” “我不管他怎么样。”威瑟斯庞说。 “如果他自杀了,你就不会这么看了。” 威瑟斯庞在反复考虑这个问题时,他的面部表情变了。突然,他说:“我想现在椎一可做的就是让我女儿看到他的真实面目。” “你最后见到他是什么时候?”梅森问。 “在你们来之前不到半个小时,他驾车离去时。” “当时小鸭子在哪儿?” “显然在车里,同他在一起。” “那车是小亚当斯自己的吗?”梅森看着他的表问。 “不是。那是他一个朋友的——一个在这里上大学的男孩。他们不应该允许像那样的破烂货上路的,那车实在是破烂不堪。” “洛伊斯跟他一起走的吗?” “是的,那是另一件我不能理解的事。她好像是觉得这很好玩,挡风玻璃是裂的,座垫的弹簧是断的……见鬼,他简直让她着了迷!” “不是着迷,”梅森说,“她是在恋爱。这就更糟——要么就更好。” 德拉-斯特里特说:“保罗-德雷克来的电话。” 梅森把话筒贴近耳朵,“喂……喂,保罗,我是佩里。我们在威瑟斯庞家,有什么新消息吗?” 德雷克说:“事情有进展。你可能过几分钟就可以从我派到埃尔坦普罗的侦探那儿听到消息。一个小时前他从一个汽车站给我打电话,说那个金发女郎给米尔特打了一个电话,他在等着她,我们仍然在东部对案件进行调查。我想我们已经发现了x小姐是谁,就是说我们已经有了她的名字和身份,但还没有找到她的地址。发生谋杀时,她在一家糖果店当收银员,午夜后还可以给你打电话吗?” 梅森说:“一得到信儿就给我打电话,我不在乎什么时间。” “好的,别走远,你很快就会听到在埃尔坦普罗的那个侦探的消息。” “你确信米尔特在埃尔坦普罗这儿?” “的确,我们已查过了。” “咱们再确认一下他的地址,他住在辛德比尤特大街1162号,对吗?” “对的,是一座被改成四套公寓的大木房子。米尔特的房间在楼上右侧。” “好了,有什么情况就给我打电话。” 梅森挂了电话,然后转向威瑟斯庞说:“米尔特就住在这里,已经有些日子了——现在还在这儿。” “他从来就没同我联系过,当然没有敲诈过我。” 梅森眯起眼睛,“洛伊斯呢?那孩子有没有自己名下的钱?” “没有,她要到……等等。是的,她也有。她现在21岁了一周前是她的生日。是的,她有,是她母亲留给她的。” “有多少?” “5万美元。” “好的,”梅森严厉地说,“这就是你的答案。” “你是说他要敲诈洛伊斯?” “是的。” “但是洛伊斯一点儿也不知道谋杀案的事。” “那孩子还真是一个不赖的小演员,”梅森说,“别欺骗自己了,像有莱斯利-米尔特这样才干的人是不会放过这样的机会的。好好想想吧,总之,不到万不得已,他是不会来纠缠你的。你是个不好对付的家伙,不管同谋杀案有关的丑闻是否传出来,你都不会给一分钱的——除非到马文-亚当斯成为你的女婿之后,而只有到那时,你才会花钱来掩盖它。等一下,马文和你女儿有没有计划做什么突然的事情。嗯?” “什么意思?” “私奔结婚?” “她想宣布定婚,然后在下个月结婚。我相信我原来告诉过您他6月毕业后要入伍的。呃……” “我知道,”梅森说,“但是到下个月还有3个星期。如果米尔特计划下个月进行敲诈的话,他现在不会在这里等着的,因为你可能会在街上碰到他的。不,那家伙现在已经把他的黑爪伸向了某人,在榨干他的血——或者准备这么做。” 威瑟斯庞气急败坏地说:“要是洛伊斯拿她母亲留给她的钱去给某个勒索者,以致能使有关这个小无赖的情况不让……” “等等,”梅森打断他说,“你已经指出了某事。使情况不让怎么样?” “公开。”威瑟斯庞说。 梅森摇了摇头说:“我不这么想。她会付钱给他以致不让你发现这些情况,但……等一下。那肯定是他的诡计,米尔特肯定已经把真相告诉她了,而不告诉她你知道这件事。他威胁要把这些情况告诉你,除非她用钱封他的嘴。” “你是不是说她已经给了他钱来……” “还没有,”梅森说,“他仍然在这儿。一旦他拿到钱,他就会走掉的。他可能正在达成这笔交易,但他还没能完全达成——还没有。我猜是因为在洛伊斯得到那笔遗产之前,还有某些法律程序未进行,她在哪儿?” “我不知道,她出去了。” “我想等她一回来就跟她谈谈。” 威瑟斯庞说:“如果那个人想敲诈洛伊斯,我就……” 梅森打断了他的话说:“听从律师的忠告,威瑟斯庞,放弃那种习惯,说那些事情你要……看上去米尔特好像是整个事情的关键,我要同米尔特先生见见面。当我跟他谈完之后,他就会夹着尾巴溜走的。” “我跟你一起去,”威瑟斯庞说,“当我一想到洛伊斯陷入一个勒索者的魔掌时……我要见见他。” “不能跟我去,你不能。这次会面不要任何人在场。跟勒索者打交道不能温文尔雅。德拉,留在这里盯着。如果保罗-德雷克打电话告诉任何消息,记录下来。” “那个侦探事务所的姑娘怎么办?”德拉-斯特里特问,“她正坐着汽车往这儿来……” 梅森看了看表说:“她应该已经到了——除非汽车晚点。很好,我将有机会和他们两人一起谈谈。” 威瑟斯庞冲出门去,“那些狗,”他说,“慢着,等我让人把这些该死的狗拴好。” 梅森又看了看表说:“那趟汽车现在应该到了——那金发女郎会不高兴看到我突然出现的!” 第9章 梅森驾着车疾速掠过沙漠上的公路,埃尔坦普罗的灯光在平静的星空之下看上去就像晕圈一样,时速表的指针在70英里处来回晃动着。 不平整的公路使得汽车有些轻微的摆动,梅森把车摆直,减慢了一些速度。又一次,路面的小斜坡将车子的尾部掀了起来。这次,梅森把车摆直后,将速度降到了每小时30英里,小心地转动着方向盘。 车尾剧烈地摆动了一下。 梅森把脚从油门上移开,小心翼翼地不用刹车将车子开向路边。在他就要到路边的时候,他听到了“砰砰”的响声,无疑是车胎瘪了。 瘪了的轮胎是后面右侧的,梅森沮丧地瞧着它。他脱下外衣,叠起来扔到前面座位的靠背上,然后挽起袖子,把车钥匙拔了下来,他从储藏柜里拿出一个手电筒,走到车尾打开行车箱。他的皮箱,还有德拉-斯特里特的,都在里面。他只好先把它们移开,在里面翻了一通,找出换车胎的工具,借助于手电筒的光,他把保险杠千斤顶装好放在合适的位置,开始把汽车往上顶。 这时他看到后面远处的汽车大灯在又长又直的公路上越来越近。 当梅森把车顶起使瘪了的轮胎离开地面时,一辆汽车从他身边疾驰而过。汽车飞驰所扬起的气流把他已顶起的汽车吹得轻轻地晃了晃,梅森望着那汽车的尾灯快速地消失在远处,他估计那车速肯定有80英里左右。 他拿出套筒搬手,用力卸下螺栓,取下轮胎,又从行李箱里拖出备用轮胎。 他把轮子滚过去,提起来套在螺栓上,小心地一一上紧,然后他松下千斤顶,把工具放回到行李箱,再重新把各个袋子和箱子放回去,这才继续赶路。 他毫不费劲地就找到了他要找的地址。米尔特根本就没想编一个假名字,而是从业务卡上撕下一块印好的放在门铃上面的夹子上,上面只是简单地印着,“莱斯利-米尔特”。 梅森按了两次门铃,但没人开门,他又“嘭嘭”地敲了敲门。 这时,他听到左侧的楼梯有脚步声。门开了,一个年轻的富有魅力的浅黑型女人戴了顶时髦的帽子,穿着一件光滑的皮毛大衣,在她准备穿过走道时看到了梅森站在那里。她犹豫了一下,然后转过身来好奇而又直率地打量着他。 律师笑了笑,扬了扬他的帽子。 她回笑了一下说:“我想他不在家。” “您知不知道我在哪儿可以找到他?” “我不知道,”她微微笑了笑说道,“我不大认识他,我的公寓同他的挨着。今晚有几个人来找他——好几个,您是不是——没有预约?” 梅森迅速做出决定。“如果他不在家,”他说,“我再等也没用。”他盯了一眼她门铃上的名片说:“您一定是艾伯塔-克伦威尔小姐吧——如果像您说的您住在隔壁的公寓。我下面有辆车,克伦威尔小姐,或许我可以送您到什么地方?” “不用,谢谢。到大街上就几步远。” 梅森说:“我原以为米尔特先生会在家。我知道他在等什么人来,他有约会的。” 她迅速扫了他一眼:“一位年轻的女士?” 梅森谨慎地说:“我不知道。我只知道他有约会,我可以在家找到他。” “我想有一位年轻女人来访过,我还看到就在您来之前,一个男的刚从这儿走,我一开始以为那男的在按我家的门铃。当时我正在厨房,水哗哗地流着,觉得的确听到了门铃声。” 她笑了,那尴尬的笑声流露出她内心的不安。 “我按了蜂鸣器让我的客人上来,但没动静。然后听到通往米尔特先生公寓的楼梯上有脚步声,所以我猜根本不是我的门铃响。” “好长时间了吗?” “不,有15-20分钟的样子。” “您知不知道这位客人呆了多长时间?” 她笑了笑说:“天哪,您说话就跟你是个侦探——或者律师一样。您不知道这个姑娘是谁,对吗?” “我只是碰巧对米尔特先生很感兴趣。” “为什么?” “您了解他的情况吗?” 她过了片刻才回答这个问题:“不太了解。” “我知道他过去是个侦探。” “噢,是吗?” “我想和他谈谈他过去办过的一桩案件。” “哦。” 这个年轻的女人迟疑了一下,“他最近一直在办的吗?”她问。 梅森看着她的目光说:“是的。” 她突然笑了,然后说:“好了,我要到市区去了。很抱歉,我没法帮助您,晚安。” 梅森扬了扬帽子,望着她离去。 在一家杂货店的电话亭,梅森往威瑟斯庞家打了个电话找德拉-斯特里特。听到她拿起电话时,他问:“保罗-德雷克那边有什么新消息吗,德拉?” “有的,德雷克的侦探打了电话过来。” “他说什么?” “他说那趟汽车准点到点,那姑娘下了车就直接到米尔特的公寓去了,她有钥匙。” “噢!”梅森问,“后来呢?” “她上了楼,但没去多长时间。这是件令那个侦探后悔的事。他不知道究竟多长时间。” “为什么不知道?” “他原以为她上去后要呆一段时间,所以他就去了街对面约有半个街区远的一家饭店打电话。他给德雷克打电话汇报了情况,德雷克告诉他给你往这里打电话,它就打到我这里来。就在我们谈话的时候,他碰巧看到那个金发女郎走了过去,所以他就挂了电话,冲出去跟着她。5分钟后,他又从火车站打过来电话说她坐在车站等半夜到洛杉矶的火车,而且她一直在哭。” “那侦探现在在哪儿?” “还在火车站,他在盯她的梢。那趟火车是列慢车,把客车拖到主干线,在那儿逗留4个小时,然后由主干线的火车把它挂上,约在早上8点到洛杉矶。” “这个侦探不能精确他说出她在楼上的公寓呆了多长时间吗?” “不能。时间不会超过10分钟,可能会更短,按照他说的,他以为这是一个打电话汇报的好机会。自然,他想她会在上面呆一段时间……你知道,如果一个姑娘有一个男人公寓的钥匙……这个侦探设想……他会有足够的时间去打电话。” 梅森看了看他的表说:“我可能会有时间同她谈谈。我去火车站看看能不能干些什么。” “你见到米尔特了吗?” “还没有。” “你从这走了两三分钟后,一辆车开了出去。我想是威瑟斯庞,他可能是去找洛伊斯了。” “你尽量搞清楚这事,好吗?” “好的。” “我得赶快去火车站,再见。” 梅森直接开车到火车站去,在离车站有三个街区远时,他听到了火车汽笛的声音;他停车的时候,火车刚刚开进车站。 梅森在车站月台上转着,刚好看到他上次在奥尔古德办公室见到的那个金发姑娘正在登上火车,有一会儿,车站的灯光完全照射在她的脸上,决不会让人认错,而且也看不出她刚才一直在哭着。 梅森回到他的汽车上,当开离车站有三四个街区时,他听到了警笛的声音。在前边路口的一条横街上,一辆警车飞速驶过十字路口。 在那个十字路口,梅森发现警车拐向了米尔特公寓的方向。他便跟在后面,看到警车开向路边,突然停下。 梅森直接把他的车停在警车的后面。一位警官跳下车,匆忙地穿过水泥路走向通往米尔特公寓的门,梅森紧跟其后。 警官用他粗大的拇指按了下门铃。然后转过身来看着梅森。 梅森对警官的凝视回望了一会儿,然后仿佛羞怯地转回身向楼下走去。 “嘿,你!”警官叫道。 梅森停了下来。 “你想干什么?”警官问。 “我想找个人。” “谁?” 梅森迟疑了一下。 “说吧,把话说清楚。” “米尔特先生。” “你认识他?” 梅森小心地选择着字眼说:“我从没见过他。” “你想进去,嗯?” “是的,我想见他。” “你以前来过这里?” 梅森又等了一会儿才说:“是的。” “多久了?” “大概10分钟前。” “你刚才做些什么?” “按了门铃。” “结果呢?” “没人开门。” 警官又按了一下门铃,说:“别走远,等会儿我要跟你谈谈。” 他奔向标着“管理员”的公寓,按了按门铃。 楼下一个房间的灯亮了,可以听到光脚在地板上走路的声音,过了一小会儿,传来了向走廊过来的拖鞋声。门开了一条缝,一个40多岁的女人穿着件晨衣,皱着眉头冷淡地望着梅森。然后,看见警官警服上闪亮的徽章和铜扣,她又一下子变得热情起来。 “我能为你们做些什么吗?”她问。 “你这儿有个人叫米尔特,是吗?” “是的。他在楼上的公寓……” “我知道他住那儿,我要进去。” “你有没有按按门铃?” “按了。” “我……如果他在家……” “我要进去,”警官又重复了一遍,“把他的钥匙给我。” 她好像有点儿犹豫不决,然后说:“等一下。” 她消失在黑暗的房子里。警官对梅森说:“你要见他干什么?” “我想问他一些问题。” 楼下一家的收音机发出儿下急促的静电“噼啪”声,警官说:“你住在这儿吗?” 梅森递给他一张名片,“我是洛杉矶的律师。” 警官转过去把名片拿到屋里走廊的灯能照到的地方,然后说:“噢,您是佩里-梅森律师,啊?我看过您的一些案件,您在这儿做什么?” “旅行。”梅森说。 “您来拜访米尔特?” 梅森设法使他的笑声恰到好处地表达他的意思,“我来这里可不是仅仅为了见米尔特。” “嘿,你,”警官朝走廊里向管理员叫道,“我们可不能为了那把钥匙等整整一个晚上。” “马上就来,我正在找。” 在接下来的沉默之中,梅森听到电话机话筒放在叉簧上的金属声。“想想她拨米尔特的电话时收音机里出现的噪音,”梅森轻声笑着说,“她在设法不让我们知道她在做什么。” “嘿,”警官喊道,“放下电话,把钥匙给我,要不然我就进来拿了。” 他们又听到拖鞋快步穿过走廊的声音。“真不好找,”管理员撒谎说,“请告诉我您的名字,好吗?只是万一要有麻烦的话。” “哈格蒂。”警官说着,拿过来钥匙。 梅森穿过门廊,等着警官开门,然后说:“好吧,我不跟您上去了。我见他想谈的事不是很重要。” 他转过身走开了,刚走两步,警官叫住了他:“嘿,等一下!我不大清楚你的那句话。” “哪句话?” “那句‘我见他想谈的事不是很重要’。” “我不明白。” “你想我为什么要拿到他的钥匙?” “我不知道。” “刚才一个女的打电话到我值班室说这里出了点儿问题,知道怎么回事吗?” “不知道。” “知道打电话的女人可能是谁吗?” “不知道。” “总之,一起来,”警官说,“跟我一起来一下。我想上去看一看,可能就这些,也可能要你回答一些问题。” 他领着上楼,梅森顺从地跟在后面。 他们进入到客厅与卧室合二而一的房间,墙壁上宽宽的、装有镜子的部分可以转动以遮挡折叠床;家具很一般,有些褪色;房间那头的门关着;一张普通的桌子立在地板中央,上面放着一些杂志;桌子的那端放着一个大大的圆形金鱼缸,缸里有一个小楼阁和一些绿色的水草,还点缀着一些彩色的贝壳,两条金鱼在缸里懒洋洋地游动着;除此之外,还有一只鸭子深深地埋在水里,它的头顶和一部分嘴巴向上伸出水外,无力地挣扎着。 警官顺着梅森的目光看到了鱼缸,转了过去,然后又停了下来。 “嘿,”他说,“那鸭子有问题吗?” 梅森瞥了一眼鸭子,很快说:“我想这扇门通向另一个房间。” “我们来试试运气。”警官说。 他敲了敲门,没动静,便打开了门。他又转回头看了看鱼缸,“那鸭子有些怪,”他说,“它病了。” 警官进了那间屋子,里面冒出一股奇特的气味,一种非常微弱的辛辣味。很明显这个房间原本是打算做餐厅的,中间有一张大桌子,一个松木餐具架,几把老式餐椅。 梅森说:“咱们把窗子打开,我不喜欢这种味道。什么事让您到这儿来的?确切地说,那女人讲了些什么?” “她说这里出了事,咱们看看另一个房间。” 警官打开了通向洗澡间的房子,里面是空的。在警官打开明显是通向厨房的另一扇门时,梅森穿过房间把窗户完全打开。 趁警官进另一扇门时,梅森赶快回到客厅把手伸进了金鱼缸。 小鸭子已不再挣扎,梅森把它提出来时,它已几乎变成一团湿漉漉的无生气的羽毛了。 梅森急忙从兜里拿出一块手帕擦擦小鸭,又把羽毛里的水分挤挤,小鸭的爪子轻微地动了动。 地板上传来了沉重的脚步声。梅森急忙把小鸭塞进他的大衣口袋里。只见,面色苍白的警官摇摇晃晃地向梅森走来。“厨房……死人……有种气体。我试……”警官绊了一下,跌倒在一把椅子上。 梅森朝厨房扫了一眼,透过半开的门看到地板上趴着一个人。 他憋住呼吸,跑向厨房门旁,“嘭”地一下把门关上。然后他又回到客厅对警官说:“把头伸向窗外,呼吸些新鲜空气。” 哈格蒂点了点头。梅森把他扶到窗边,让他靠在窗台上。 很快,梅森又冲回去,拿起金鱼缸跑进洗澡间,把水倒进脸盆里,然后打开浴盆上的水龙头往鱼缸里放清水,直到原来的缸里扑腾的金鱼又重新游动起来,鱼缸灌满水后,梅森穿过餐厅。把鱼缸又放回到桌子上。这时,警官还靠在那里把头伸在窗外,梅森把小鸭从口袋里拿出来,现在它已不那么虚弱,能够走动了,梅森又擦了擦它的羽毛,把它放回到水中,然后走到窗户那里,“怎么回事?”他问警官。 “好在——吸了一口——” 梅森说:“我已经把客厅的窗户打开了,这里的空气很快就会好的,我们还得把厨房的窗户打开。这是种致命气体,最好把消防队叫来把窗户打碎。” “好吧……我……一会儿就会好的。刚才弄得我有些难受。” “别紧张。”梅森告诉他。 “那东西是什么?”警官问道,“肯定不是煤气。” “不是,显然是某种化学品。咱们下楼吧?” “那里边还有个人,咱们得把他弄出来。” “那是消防队的事。他们有防毒面具吗?” “有。” “那好吧,咱们打个电话。” 梅森走到电话那儿,拨通接线员叫警察,“您现在觉得能跟他们讲话吗?” 警官说:“可以。”然后拿起电话向消防队讲了这里的情况。他挂了电话后回来坐在窗户旁。“我现在觉得好些了。那只鸭子究竟是怎么啦?” “什么鸭子?” “金鱼缸里那只。” “噢,您是说潜水的那只?” “它看上去真他妈的奇怪,”哈格蒂说,“我猜可能是那气体的作用。” 梅森向鱼缸示意了一下说:“那边那只?” “是的。” 小鸭在水面上卧着,用它的嘴理着羽毛,看上去虚弱而又呆滞。 “我猜是新鲜空气使它又回过劲来。”梅森说。 “啊哈。你要见米尔特干什么?” “噢,没什么特别的事。” “是吗?在晚上的这个时候?”警官怀疑地问。 “我听说他失去了工作,我原想我有些工作给他做。” “他一直在哪儿工作?” “给好莱坞的一个叫奥尔古德的人,”梅森说,“您可以给奥尔古德打电话了解他的情况。” 随着警笛的鸣叫,消防队来了。一个消防队员戴着防毒面具进了厨房,他先把窗户升起来,然后把死尸拖了出来。10分钟后,医生宣布这人完全断了气,结论是死于氰化物中毒。 又来了一些警察,其中一个来自行政司法长官办公室。他们在煤气炉的后面发现了一个装有一半液体的小水壶。 “就是它,”医生叫道,“在那壶里放入盐酸,然后再丢进几块氰化物,就可以释放出致命气体。这跟在毒气室处决罪犯使用的是一样的,瞬间就可产生作用。” “我们要检查一下玻璃杯上的指纹。”警官说。 梅森伸了伸四肢,打了个哈欠,“好了,我猜没有什么别的可以再帮助您了。” 警官感激地说:“您差不多是救了我的命。要不是您把窗户打开,把我弄到这儿,我就没命了,妈呀,这东西真厉害。” “很高兴我所能做的。”梅森说。 “您在这里住在什么地方?旅馆?” “不,我拜访一位朋友——一位叫威瑟斯庞的,他在城外有个农场。” “哦,是的,我认识他,”副行政司法长官说,“我有时去那儿打鸽子或鹌鹑。您要在那儿呆一段时间吗?” “不,可能不会超过明天。我想您可以给奥尔古德打个电话,告诉他这个人的事,奥尔古德可能会有一些有用的信息。” “这是个好主意。”副行政司法长官说。 “您可以用这部电话打,”梅森说,“奥尔古德可能有夜间能接通他的电话。” 副行政司法长官跟警察们商量了一下,然后接通了电话。梅森走到窗户旁点了一支烟,他刚抽了几口,就听到接线员在“这是警方紧急呼叫”的催促声中接通了好莱坞的奥尔古德。梅森听到了埃尔坦普罗这边的对话。 “喂,是奥尔古德吗?……你在那儿有家侦探事务所……这是埃尔坦普罗行政司法长官办公室。你原来有一个为你工作的人,叫米尔特,莱斯利-米尔特……嗯哈……他死了。在他房间里发现的……可能是谋杀。某种气体……谁会有兴趣干掉他?……不知道谁,嗯?……不再给你办案了?……多久?……你为什么解雇了他?……只是没事给他干,嗯?……他这人怎样,一个好人?……知道他的事吗?……女人呢?……我明白……好吧,你如果发现什么,就通知我们,就打埃尔但普罗——行政司法长官办公室和警察局办公室都行,好吧,再见。” 他挂了电话说:“四五天前还在为奥尔古德工作。奥尔古德解雇了他,是因为没事给他干,生意有些清淡。他说米尔特是个挺不错的人。他记不得最近米尔特具体在办哪桩案子了,不过他会查查,然后告诉我们。他觉得大部分都是些日常的材料。” 梅森感到慰藉地长出了一口气,奥尔古德没有忘记他的提示。他小心地把烟掐灭,丢进烟灰缸里,说:“呃,我要走了。如果你们有事找我,可以通过威瑟斯庞找到我。” “你怎么会在这里?”副行政司法长官问。 警官说:“他在我后边开车过来的,我就带他跟我一起进来了。” 他们向梅森道了晚安,当梅森下楼时,他听到他们在搬动莱斯利-米尔特的尸体。 梅森把车开到一个通宵服务站,他打开行李箱,拉出瘪了的轮胎,说:“尽快修好它,我过几分钟就回来,看你们干得如何。” 把车胎留在服务站后,梅森步行了几个街区到了一座平房,人们告诉他马文-亚当斯就住在这里。 这座平房是座简单普通的建筑,院子里种的花是亚当斯夫人美化环境的见证。门前的灯亮着,梅森按响了门铃。 一个看上去很有礼貌的年轻人过来开门。 “马文-亚当斯在吗?”梅森问。 “不在,先生。他不……他搭夜车去洛杉矶了。” “他刚才开了辆车,我相信——今晚早些时候。” “是的。” “你的车?” “是的。” “他有一个我的包裹要送还我。很明显他是忘记送了。他一定是放在他房间里或青是车子里了。是一个和绿纸包的方包,上面有我的名字。我们能不能看看他的房间,那包是不是留在那儿了。他可能会,你知道——当他打包时。” “哦,行,先生,请您这边走。” 那男孩领着梅森走进走廊,穿过一个开着的浴室门,然后停了下来,他轻轻敲了敲卧室的门就把它打开了。 这是一个典型的男孩子的房间,里面有冰鞋、网球拍、两面三角锦旗;墙上有一些图片和一排领带;床上铺着一条深色的毛毯,没有被单;床边放着一双白色的网球鞋,旁边的地板上撂着一双白色的运动袜。 梅森粗略地在房间里看了看,“好像不在这里。他还留着这个房间?” “是的。另一个男孩跟我在这儿也有房间,他以后可能会租它。” “好吧,看上去包裹不在这儿。汽车呢?在哪儿?” “外边,在路边。” “锁着的,是吗?” 男孩笑了笑:“没锁,您不会雇人来偷它的。” 梅森说:“我要看看外面的车,我有手电。” 梅森谢过那个男孩,向他说了声“再见”。当房门关上后,他从大衣口袋里取出一把小手电,迅速地打量了一下路边那辆破旧的汽车,车子里面是空的。 梅森沉思着走向他留下汽车的那个服务站,他走在水泥铺的人行道上,脚步显得有些沉重。街上一片漆黑,几乎没有什么车辆,路上也没有一个行人。沙漠的夜晚降下了袭人的寒气,天空中,繁星闪烁,明亮平静。人行道旁生长着黄栌科灌木,这些怪异的沙漠灌木伸出的枝条似卷曲的带子,从远处看就像烟云一样,使得许多没见过它的人以为他们看到的是一缕在天空衬托之下映出的喜人的蓝色烟云,而实际上这只不过是沙漠上最普通的植物而已。 服务站的人对梅森说:“您的轮胎已经好了。” “这么快?”梅森问。 那人笑了:“啊哈,除了轴罩壳掉了和气门杆松了以外,别的没什么问题,就是因为这才漏气的。” “气门杆怎么会松呢?”梅森问。 “呃,可能是晃松的,至于轴罩壳掉了……可能是谁搞的恶作剧——小孩子,你知道。” 梅森付完钱,跳进车里,踩着油门。当他离开市区时,时速已达50英里了。此时夜空中群星散布,一片静寂,他以80迈的速度飞驰在沙漠公路上。 第10章 当梅森在大门外按响了门铃后,洛伊斯-威瑟斯庞便来到大房子的门口。两条狗听到门铃声狂叫起来,然后跑到从走廊投射出来的光束之中,那光束清晰地衬托出姑娘的苗条身影。 稍后,她打开开关,明亮的灯光将大铁门前照射得如同白昼一般。 哦,是你呀,梅森先生。国王——王子,别叫了。我没钥匙,我不知道看守人在哪儿……噢,他来了。佩德罗,给梅森先生打开门。 一个睡眼惺松的墨西哥仆人把钥匙插进大铁锁,说:“等一下,先生,让我把狗栓住。” “不用了。”梅森边说边打开了门。 狗朝他冲了过来,当梅森平静地往房子那边走去时,它们围着他转来转去。小一点儿的狗跳起来把它的前爪放在了他的手臂上,大狗静静地跟在律师的身边跑着,两条狗都翘起了尾巴摇摆着。 洛伊斯-威瑟斯庞说:“它们最终都会跟客人混熟的,但跟你是最快的。” “它们很可爱,”梅森说,“狗类的心理有些独特,它们凶狠地向你挑战,你站着不动,看着它们,那就像我们律师们说的:‘问题要进行辩论’;如果你只管做你的事,显示出绝对的无所畏惧,几乎任何一条狗都会对你宽大处理。你父亲在吗?” “呃,不在。你没看见他?” “没有。” “我听仆人们说你刚走几分钟他就走了。我记得他说过有什么事找你谈,他会在你到城里之前追上你的。我当时不在这里。” 梅森揽住她的细腰,把她拉到一边,一脚把门踢上。在她还没完全明白之前,梅森问道:“你认识一个叫莱斯利-米尔特的人吗?” “嗯,不认识。” “有人试图敲诈你吗?” “我?天哪,没有!” “你刚才出去了,去哪儿了?” “这关你什么事?” “很有关系。别兜圈子,我们没有时间,刚才去哪儿了?” “我去城里了——去办点儿事——在马文走之前,见他一面。” “是吗?” “是的,我在车站见到他的。” “我在那儿没看见你们。” “你不会看见我们的,我们在那边快车室的旁边。” “在火车进站前多久?” “我在那之前10分钟左右到的,马文比我晚一两分钟。” “你们在暗处,道别,是吗?” “是的。” “还有别的吗?” “你是什么意思?” “你在这里已经跟他道过别了,然后又匆忙赶到城里,为什么呢?” 她同他的目光相遇,他从手臂下可以感觉到她的肌肉在变得僵硬起来。“我想让他开车带我到尤马——同我结婚。” “什么时候?” “今晚——现在——马上。” “他不愿意,是吗?” “是的。” 梅森说:“还好。他走的时候带了只小鸭吗?快点说,声音小点儿。” “是的,他带了一只。” “他带它干什么?” 她有些紧张地说:“呃,他……他拿起那只鸭子问能不能借两天。他答应还回来的,说是给一个朋友做个实验。” “他从哪里捉的?” “从外面的院子里。有一只母鸭和一群小鸭……我不知道他后来拿它干什么了,但上火车时他没带着……我当时已经忘记那事了。” 梅森说:“听着,现在拿把手电到外面的院子去,我不管你找什么借口。假装你在找一个仆人,或者查看有没有人在附近偷窥,用皮带牵条狗去,再从那群小鸭里捉一只。” “我……”狗又叫了起来,她便不吭声了。梅森从门上菱形的窗户向外看了一眼,“又一辆车,”他说。威瑟斯庞朝狗喊了一声,它们便不再叫了。“我父亲!”她叫道。 “从天井出去,”梅森说,“捉只鸭到城里去。你会找到刚才马文开的车就停在他住的那座房子前面的路边,没有上锁。悄悄把鸭子放在车子的后面,脚挡下面——然后尽快赶回来。” 她急促地吸了口气:“你能告诉我为……” “不行,”梅森说,“没有时间了,别告诉任何人有关让鸭子淹水的事,包括你父亲。好啦,动手吧。” 她没再说什么便转身轻轻地跑了,这时走廊上响起了威瑟斯庞沉重的脚步声。 梅森转过身漫不经心地说:“喂,听说你出去找我了。” 威瑟斯庞说:“天哪,梅森,您听说出事了吗?” “关于米尔特?” “是的。” 梅森说:“警察们进去的时候,我就在场。” “真可怕……我要跟您谈谈,来,到我书房去。梅森,我们处在可怕的困境之中。” “你什么意思?” “我……见鬼,您跟我一样清楚我是什么意思。” “恐怕我不明白你的话。” 威瑟斯庞说:“您记得我告诉你马文-亚当斯走的时候带了一只鸭子吗?” “记得。” “那只鸭子在米尔特客厅里的金鱼缸里。” “是那只鸭子吗?” “绝对,我认出来了。” “它叫什么名字?”当威瑟斯庞领着梅森穿过走廊时,梅森询问道。 威瑟斯庞猛地一下转过身来,“那侦探?”他问,“莱斯利-米尔特。” “不,那只鸭子。” 威瑟斯庞停住了脚步,“您究竟在说什么呀?” “鸭子的名字。”梅森说着,平静地从香烟盒里抽出一支烟来。 “天哪,那鸭子没名字!它是只小鸭,鸭子,鸭——子——,一只很小的鸭子。” “我明白。”梅森说。 威瑟斯庞,很明显处在一种极度的神经紧张状态,紧锁双眉,两眼闪烁着气愤的光芒。“那么你问我鸭子叫什么名字到底是什么意思?鸭子没有名字。” “你说你认出它就是马文-亚当斯带走的那只。”梅森指出。 威瑟斯庞想了一下,穿过走廊,打开了他私室的门,然后“啪”地把灯打开。这时梅森擦着一根火柴,点着香烟,然后把火摇灭了。 威瑟斯庞说:“这可不是开玩笑的时候。” “不是吗?”梅森赞同道。 威瑟斯庞的私室是一个大房间,配备有米森式家具。房内有腾跃而起的马和牛仔疾驰追赶小公牛的油画;墙上安放着制成标本的动物头颅,钉子上悬挂着冲锋枪,插在破旧但光亮的枪套里的六响枪顺着装满子弹的皮带吊在下面;一个陶瓷碗中装满了从响尾蛇身上割下的响环。墙壁是由多结的松木制成;在房间的那头,大壁炉的四周,一些更具西部历史特色的烙印烫在木质的墙面上。 虽然他内心充满忧虑,但依旧表露出拥有者那种由来已久的自豪。威瑟斯庞说:“当我想避开一切时,就到这里来;我在这儿还有张床,可以睡觉。只有我有这问房子的钥匙,就连洛伊斯——或者仆人们——都不能打开这个房间,除非是我想让人来打扫卫生。地板上这些是质地非常好的阿拉伯地毯。坐下吧,告诉我您对那只鸭子究竟要怎么样——戏弄我?” 威瑟斯庞边说边“砰”地一下打开柜子,露出一架子瓶子和杯子。架子下面的门后,巧妙地藏着一个电冰箱。 “威士忌加苏打水?”他问。 “现在不要。”梅森说。 威瑟斯庞往杯里倒了许多威士忌,放了几块冰进去,又加了些嘶嘶冒泡的苏打水,然后他一口气喝下去大半杯。他重重地坐进一把皮靠背椅中,打开雪茄烟盒,从中抽出一支,有些不安地咬掉烟把儿,在桌子下边划着了火柴。虽然他点烟时掩着火柴的手并不发抖,但火柴发出的红色光芒却清晰地映出了他额头和眼睛四周那充满忧虑的皱纹。 梅森问:“还想谈谈那只鸭子吗?” 威瑟斯庞反问道:“您这话是什么意思?” 梅森说:“就是说如果你要辨认一只鸭子,就必须要有什么地方能够让你认出来,它一定要有独特的地方,使它能够跟别的鸭子区分开来。” 威瑟斯庞说:“别傻了,我警告过您这事可能会发生的。那个该死的家伙是个无赖,一点儿也不好。这对洛伊斯是个苦果,但她又必须吞下去,对她来说,事情弄成这样要比等他成了我们家的一员之后再发生要好些。” “你是说那鸭子?”梅森问。 “亚当斯,”威瑟斯庞朝他喊起来,“我在说亚当斯,洛伊斯不打算跟一只鸭子结婚!” “你有没有向警察提起鸭子的事?”梅森询问道。 “说了。” “你说些什么?” “我告诉他们那是我的鸭子。” “你告诉他们它怎么会到那儿了吗?” “我告诉他们是小亚当斯在今晚离开时带走它的,”威瑟斯庞用粗暴蔑视的口气说,“活见鬼,梅森,为保护我女儿的幸福,我只能忍耐到此种地步,但您该停止跟自己开玩笑了。实际上,还根本没有宣布定婚呢。” “你认为是马文-亚当斯谋杀了这个侦探?” “当然是他干的。” “为什么你会这样认为呢?” “您知道是什么东西要了他的命吗?”威瑟斯庞问,他兴奋地提高了嗓门,“一个巧妙的化学实验。”他紧接着说,回答着自己的问题,“当时米尔特在厨房里,显然是在为他自己和客人准备甜酒。凶手从碗柜里拿了一个小水壶,悄悄地放在炉子的后面,倒进一些盐酸,然后说:‘喂,再见,米尔特,我得走啦。’说完,他往壶里丢几块氰化物就离开了。炉子当时正在烧着糖水,碗柜上放着两个杯子,里面有甜酒和黄油,煤气火焰的声音使米尔特听不到氰化物在盐酸里溶化所发出的‘嘶嘶’声。这种致命的气体弥漫了整个房间,等米尔特意识到不对头时,已经太晚了。他想往门那去,却倒在地上死了。煤气在有糖水的铝壶下继续燃烧着,当水烧干后,糖也烧糊了,使整个房间充满了烟和糊味。正是这才在警官进去看时使他没有丧命,他先吸进去的是烧糊的糖和正烧着的壶的气体。” 梅森说:“就此而言,真是非常,非常有趣。” 梅森坐回到皮椅里面,把双脚放在一个凳子上,对威瑟斯庞笑了笑,“两个杯子,”他说,“里面有甜酒和黄油?” “是啊,对的。” “就在他倒地而死的那一刻,米尔特在烧水,准备倒进那些饮料里?” “对呀。” “你的看法是凶手只是把水壶放在炉子后面,说‘再见,米尔特’,然后把一些氰化物放了进去。” “嗯,大概是这样。” “你不明白,”梅森说,“如果米尔特是在为两个人准备饮料,对于往盐酸里放氰化物的人未说,那第二杯饮料就一定是为他准备的。因此,他几乎无法说‘再见,米尔特’,然后走掉——他不能,因为这时他的饮料还在炉子上煮着,他必须要有其他的借口。” 威瑟斯庞皱起眉头,透过蓝色的烟雾看着律师说:“天啊,是呀。” “那么我们还得回过头来说说那只鸭子,”梅森说,“为什么你要坚持认为这就是你的鸭子?” “因为它是我的鸭子,也只能是我的。您记得我告诉过您小亚当斯走的时候从牧场带走了一只鸭子——真他妈的有点儿无礼,这事我还要问问洛伊斯,她迟早要知道事情的全部真相,倒不如现在就让她知道更好。” 威瑟斯庞伸手去拿电话。 梅森挡住了他的手,“等等,在你找洛伊斯之前,”他说,“咱们先说说那只鸭子,呃,据我看,你已经告诉警察说那只鸭子是你牧场的了。” “是的。” “你怎么知道?它哪里有烙印?” 威瑟斯庞说:“见鬼,梅森,您和我在鸭子这个问题上有分歧。每当我一提这事,您就会说这种讨厌、嘲弄的俏皮话。人们是不给鸭子打烙印的。” “为什么?”梅森问。 “岂有此理!因为不需要。” “你给牛打烙印,对吗?”梅森问道,用手指了指壁炉那边的墙。 “是的,当然啦。” “为什么?” “这样可以把它们同邻居的区分开。” “非常有趣,”梅森说,“我听说在中国,那些住在船上饲养鸭子的家庭,把他们的鸭子染成不同的颜色以示区别。” “那跟这只鸭子有什么关系?” “就是这样,”梅森说,“你自己承认为了区分牛和你的邻居的牛,你必须给你的牛打上烙印。那么你是怎么认出这只鸭子是你的,而不是别人的呢?” “您明明非常清楚,这就是我的鸭子。” 梅森说:“我在想当你面对陪审团的时候,那对于个人来讲会是非常尴尬的,你已是自找麻烦。你会说:‘是的,这是我的鸭子。’辩方律师会问:‘你从什么地方认出这只鸭子的?’” “嗯,首先是它的颜色和个头。” “噢,”梅森说,“辩方律师会问:‘它的颜色和个头有什么特点?’” “呃,小鸭子的那种黄色,大小同那一窝里别的鸭子个头一样。” “这一窝有多少只?” “八九只——确切的我说不清楚。” “这只是那八九只中的哪一只?” “别傻了,这怎么能说清楚。” “那么,”梅森说,“你自己在承认这只鸭子在颜色和个头上跟你牧场上的那八九只看上去完全相似。” “嗯,那又怎样?” “而你不能说出它是那八九只里的哪一只。” “当然不能,我们又不给它们起名字或者命名。” “那么,毫无疑问,”梅森平和地接着说道,“在山谷里别的地方,其他牧场也有鸭子,很可能有几个牧场的小鸭子在个头、大小、颜色以及样子上和你的看上去完全一样,是吗?” “我想会的。” “那么,如果把这些小鸭子拿到你的院子里跟你的小鸭子混在一起,在没有烙印和标记的情况下,你分不出哪些是你的,是吗?” 威瑟斯庞默默地继续抽着雪茄,但从他吞吐烟雾的速度可以看出他的紧张与苦恼。 “所以你瞧,”梅森继续说道,“当你力图去辨识这只鸭子时,你的话显得多么没有说服力。” “警官说他进去时,那鸭子不大对劲。”威瑟斯庞说,“您该对此有所了解。” “是的,”梅森说,“鸭子的一部分淹在水里,不过那也没什么不正常,鸭子会潜水,你知道。” “警官说它看上去好像——看上去好像——呃,看上去它好像要淹到水里了。” 梅森表示怀疑地扬了扬眉毛。 “要淹到水里?” “那是警官说的。” “噢,好的,”梅森说,他的口气里表现出无限夸大的慰藉,“那就没问题了,你一点儿也不用担心。” “您什么意思?” “这样你就可以毫无困难地辨认你的鸭子。”梅森说。 “怎么辨认?” “呃,”梅森说,微笑之中显示出高高在上的傲慢,“你的鸭子很特别,如果这是你的鸭子,那么你就拥有在整个红河谷中,乃至全世界中惟一的不会游水的鸭子。” 威瑟斯庞瞪着梅森说:“见鬼,您知道我的意思。马文是个化学家,他在水里放了东西。” 梅森又扬起了眉毛,“那么水里有东西吗?” “当然有,那鸭子要淹到水里了。” “它淹到水里了吗?” “没有,它又恢复过来了——而且,我想,又开始游水了。” “那么水里就不可能有能把鸭子淹进去的东西。” “好吧,那就是那气体里的东西使它不会动的,当房间换了空气后,它又开始游了。” “我明白了——非常有趣。对了,你有许多枪,威瑟斯庞,我想你经常打猎。” 威瑟斯庞以一种对所改变的话题并不特别在意的口气说:“是的。” “这些是你所捕杀的一些动物的头颅?” “是的。” “那边的来福枪挺不错。” “是的。” “我见你有些鸟枪。” “是的。” “我猜那些箱子里还有别的鸟枪,对吗?” “是的。” “有时打飞靶射击?” “是的。” “这附近有鸽子,打鸽子吗?” “呃,不打鸽子。” “偶尔打打鸭子?” “经常。” “这儿打鸭子很不错吧?” “是的。” “如果你用火药的正中在空中打中鸭子,我猜它当即就被打死了,对吗?” 威瑟斯庞的眼中马上闪烁出狂热的光芒来,“的确不错!没有任何东西能比这种干脆利索的射杀更让人满足了。你拿支20口径的枪,装满火药,当你用铅沙的正中打中鸭子时,它甚至都不知道是什么击中它的。刚才还飞着,现在就被击落了,一口气也没了。” “经常落到水里,是吗?”梅森问。 “是的。” “你怎么把它从河底捞出来呢?”梅森又问,“你是不是有种可以在河底拖的拖网?” 威瑟斯庞极度得意地笑了:“对像您这样才华横溢的律师,梅森先生,您当然对这些差不多是常识性的东西一无所知了。” 梅森扬起了眉头说:“真的!” “鸭子是不沉下去的,它们被击落后是漂浮在水面上的。”威瑟斯庞说。 “是那样吗?” “是的。” “那么,这只被毒气弄得不会动的鸭子也不会下沉的,”梅森说,“那个警官所说的快要沉下去的情况一定是指别的什么东西。” 此时,威瑟斯庞意识到他被引入了圈套,他从椅子里往前移了一下,好像准备要站起来,他的脸涨成了深紫红色。“见鬼,梅森,”他说,“你……”他止住了自己。 “当然,”梅森温和地继续说道,“我只是要向你指出你使你自己所处的位置,我应该说,一个非常尴尬的位置。你给警察辨认了一只鸭子,毫无疑问,你使警察开始追查小亚当斯,对吗?” “呃,我告诉了他们鸭子的事,我告诉他们亚当斯最后带着它。呃,你可以得出你自己的结论。亚当斯去了那里,米尔特很可能就是为他准备热黄油甜酒的。” 梅森忧愁地摇了摇头,“很糟糕,你使警察去追查亚当斯,他们会凭那只鸭子,而不是任何别的证据去逮捕他的。那警官说过这鸭子要淹到水里了。可怜的小家伙,毫无疑问它己变得非常依赖马文-亚当斯了。所以当亚当斯把它留在米尔特家的鱼缸里而离开时,这鸭子就决定要淹死自己,我推测发现米尔特尸体所带来的一切刺激便它改变了主意,它决定活下去毕竟是值得的,它……” “别说了!”威瑟斯庞大声叫道,“我给您安排的任务可不是这,我不能让您坐在这儿把我看成好像是……好像是……” 梅森深深地吸了一口烟,然后郑重地说:“这只是对你使自己陷入了什么样的处境的一次预演,精明的辩护律师会在陪审团面前把你驳得体无完肤。如果水中有什么东西能让鸭子淹水的话,它就会一直那样下去被淹死的;很显然,那鸭子改变了主意。审理这桩案件的律师会让你陷入极端的困境之中的。” “我们这里没有这样的律师。”威瑟斯庞说,脸色非常难看,“而且我在这一带有一定的地位,如果我说那是我的鸭子,我的话就会被相信,根本不会再进行什么盘问。” “当警官说那鸭子要被淹进水里的时候,这里的律师不对此证词提出质疑吗?” “呃,”威瑟斯庞说,犹豫了一下,然后又说,“呃,警官说那鸭子看上去好像是快要淹进水里了。” “但没有律师会向你盘问我所提出的那样的问题吗?” “肯定没有。” “为什么?” “首先,律师不会这么想;其次,我也不能容忍这样。” “但如果小亚当斯被控犯罪,”梅森说,“他不一定请地方律师辩护,他可能请洛杉矶的律师来为他辩护。” “哪个洛杉矶的律师会受理这个小家伙的案件,既没有钱,又没有朋友,也没有……” 梅森从嘴上拿掉烟,两眼盯着威瑟斯庞的眼睛说:“我会。” 过了三四秒钟,威瑟斯庞才从梅森的话中反应过来:“你会?但你是我雇的!” “为了解开那桩旧谋杀案的谜,而不是别的案子,我是否可以引用你的话,对你的女儿说,那么,你反对吗?” 威瑟斯庞不安地抽着烟,“我想我不反对,但……呃,当然,您会明白我是不能被放在一个有损我尊严的位置上的,这一切都是关于辨认一只鸭子。” 梅森站了起来,“有一种办法可以避免这件事。” “什么办法?” “不要辨认那只鸭子。” “但我已经辨认过了。” 梅森说:“给警察打电话,告诉他们你又仔细考虑了,意识到一只鸭子跟另一只鸭子看上去很像;你所能说的就是,这只鸭子在个头,颜色和样子方面和你听说马文-亚当斯今晚走时从你牧场带走的那只很像。” 威瑟斯庞一边用手摩擦着他的额角,一边考虑着这个提议。“见鬼,梅森,那就是同一只鸭子。您想怎么诡辩都可以,但您跟我一样清楚那就是同一只鸭子。” 梅森朝主人笑了笑,“你想把刚才的那些再温习一遍吗?”他问道。 “天啊,不想!那样我们不会有任何进展。” “你最好同警察联系一下,然后改变对那只鸭子辨认的主意。” 威瑟斯庞固执地摇了摇头。 梅森沉思地注视了他一会儿,然后说:“他们告诉我说,我刚走你就离开了。” “是的,我一直追您到城里,但没追上您。” “你很可能是在路上超过我的,”梅森说,“我的车胎瘪了。” 威瑟斯庞皱起眉头,好像是在回忆着什么,然后说:“我不记得在路边看到有车子,我当时开得很快。” “有辆车从我身边开过,”梅森说,“速度有80迈。” “我肯定就是那样错过您的。” “你去哪儿了?”梅森问。 “城里。” “去找我?” “是的。” “所以你会碰巧去了米尔特那里?” “是的。” “惟一的原因?” “是的。” “你到那里之前肯定已经在城里呆了有半小时左右?” “恐怕没那么久。” “你没有先去那儿?” “没有。” “为什么没有?” 威瑟斯庞犹豫了片刻,然后说:“我的确是一进城就开车路过了那个地方,但我没看见您的车停在那儿,所以我就在城里兜了一会儿找您。我以为我看到了……我认识的一个人,我试图找见她……我怀疑是否有半个小时。” “等等,咱们把这事搞清楚。你以为你看到了你认识的一个人——一个女人,但你没能找见她。” “是认错人了。我沿着一条大街转悠着找你,忽然看见了这个女人,她正要拐弯,而我已经开过了十字路口,所以我在下一个路口拐了过去,绕着街区试图找到她。” “这女人是谁?” “我不知道。” “你刚才说是位朋友。” “不,我只是以为她是位朋友。” “谁?” 他犹豫了一下说:“伯尔夫人。” “不是她?” “不是。” “你怎么知道?” “因为我问了夜班护士伯尔夫人是否出去了,她说伯尔夫人老早就上床睡觉了。” “她和她丈夫是分开住的,对吗?” “现在是——在事故之后。那之前,他们住同一个房间。” “护士一直跟着伯尔吗?” “是的,暂时地——直到他的脑子恢复到正常状况。” “他脑子怎么了?” “噢,是在有些情况下使用了吗啡以后出现的那种常见的臆想症,医生说那没有什么不正常的。有一阵子他有些呆滞,他的腿通过天花板上的滑轮绑在一个重物上,他们发现他曾企图解开绳子;他说他必须得离开那儿,因为有人要杀他。医生说这是麻醉后的反应,没什么关系,但必须要有人看着他;要是他设法下了床,就会把骨折的部位弄错位,那就还要重新固定。” 梅森看了看表说:“好了,我有些事要做。” “您今晚不在这儿住吗?” 梅森摇摇头,朝门口走去,然后又停下来说:“我最后再告诉你一次——给警察打电话,改变对鸭子的辨认。” 第11章 在往城里的路上,德拉-斯特里特说:“我还没有搞清楚怎么回事,你就这么急把我弄出来了,到底发生了什么?” “米尔特被谋杀了。” “被谁?” “警察会在约12小时内指定马文-亚当斯是嫌疑犯,除非我们抓紧时间采取行动。” “这就是洛伊斯匆忙跑出去的原因吗?” 梅森咧嘴笑着说:“那我不知道。” “你怎么不让我去做,头儿?” “做什么?” “做必须要做的。” “我不想让这事超出这家之外。” “就那男孩而言,你不能信任洛伊斯,她对他简直都疯了,倘若必须伤害你,才会对他有帮助,她就会背叛你。” “我知道,但我必须要依靠她,因为,首先,那些狗熟悉她;其次,她熟悉牧场周围的路。要是你,会遇到麻烦的,我知道利用她的危险,一个很大的危险。” “我们现在去哪里?” 梅森说:“我们到城里有点儿事做,然后我们要超过那趟午夜的火车,那趟车把卧铺车厢拉到主干线,再把它留在那里等直达洛杉矶的火车。我知道那车要到早上3点才能挂上,所以我们还有不到一个小时的时间。” “侦探事务所的那个金发女郎是坐的那趟车吗?” “嗯。” “还有别的人吗?” “马文-亚当斯。” “他们同时在那趟车上?” “呃,他们俩都在车上。” “这只是巧合吗?” “我不知道。” “到城里是什么事?” “我想见见艾伯塔-克伦威尔,她的公寓跟米尔特的紧挨着。” “他的法律上的妻子?” “他的遗孀。” “你觉得她知道谋杀的事吗?” “如果她在家,她肯定知道。” “要是她不在家呢?” “这就是我想要查清楚的。” “警察会不会还在米尔特的公寓?” “可能还在。” “你要冒撞见他们的危险吗?” “不。” “但是,要查明她是否在家,你就得冒这个险,不是吗?” 梅森咧嘴笑着说:“有两种办法可以查明一位年轻的女士是不是在家,一是到她家看看。” “另一种是什么?” “在外边找到她。” “快说,”德拉催着,“别卖关子了,在哪儿?” 梅森说:“同样,对于一个没有汽车的年轻女人来说,也有两种离开城里的办法,一是坐火车,二是坐汽车。最后一趟火车已经开走了,我们就先去汽车站看看。” “见到她你能认出来吗?” “我想能。无论如何,我见过一个年轻的女人,她声称住在米尔特旁边的公寓,并且说她叫克伦威尔。” 德拉-斯特里特靠回到座背上,然后说:“从你嘴里掏你不愿意吐口的东西,就像从枯井里打水一样难。” 梅森咧嘴笑了,“我无法说清楚我自己还不清楚的事。” “不,就是你已经清楚了,你也不愿意。我要打个盹儿,我猜你是不想让我跟你一起进那个汽车站的。” “肯定不让。” “好吧,等你出来时把我叫醒就行了。” 她扭动了一下肩膀,把头靠在舒适的位置上,然后闭上了双眼。梅森继续高速地开着车,一直到埃尔坦普罗的大街上。然后他减慢车速,把车开到离汽车站还有半个街区的地方。显然,德拉-斯特里特仍然还在睡着,他悄悄地下了车,轻轻把车门关上,然后快步地顺着人行道走去。 在宽宽的凳子上坐着4个人,在等3点钟到洛杉矶的汽车。艾伯塔-克伦威尔占据着一个空旷的角落,她的胳膊肘放在椅子的扶手上,手掌支撑着下巴,她用僵直发呆的目光盯着她前面的杂志架。 当梅森几乎靠着她坐下时,她只是稍稍转了一下头,仅看了看他的脚和腿,然后又把目光转回到杂志架去。 带有俗艳封面、刊登所谓真实侦探案件的杂志,成排地堆叠在架子上。这些封面大都是显示具有优美线条的年轻女人,从她们衣服的样子就可以看出,她们在为生存和名誉而拼死挣扎。 在艾伯塔-克伦威尔保持一动不动有几秒钟之后,梅森平静地说:“在这种情况下去想一桩谋杀案令人感到异常郁闷,是不是?” 听到他的声音,她猛地把头扭了过来,当她认出他时,一种无意识的紧张暴露出她内心的情绪;但只是片刻之后,当她说话时,她的声音又恢复了平静。“您也去洛杉矶吗?”她问。 梅森死死地盯住她的侧面说:“不。” 她又转过头来看了看他,目光显得有些犹豫,然后又迅速转了过去。 梅森说:“你不觉得最好还是把那件事告诉我吗?” “没什么可说的,哪件事?” “你突然要去洛杉矶的理由?” “我并不觉得突然,我早已计划要去了。” “想想看,”梅森说,“你好像没有带箱子,就连短途旅行包也没带。” “这关您的事吗?”她问道,“终究,我想您完全是对本来只是一种——种——的事情假想太多。” “是的,”梅森赶忙问,“只是一种什么?” “一种和睦的表示。” “你告诉过我你跟莱斯利-米尔特并不很熟。” “嗯?” “我想任何妻子都能说出她丈夫的很多情况。”梅森边说边观察着她。 她向上翘了一下下巴,合上了眼睛,显然是不想再继续这次谈话了。 梅森站了起来,走到报摊那里买了四五份杂志。然后他又回到凳子这里坐在她旁边,随意地翻着杂志。突然,他说:“这真有意思,罪犯为自己的被捕所做的比警察还多,试图掩盖罪行却几乎总是给警察提供他们所要寻找的某些确凿的证据——就不考虑什么线索可能会把一个人同原来的罪行联系起来。” 她什么也没说。 “好,就拿你的情况作为例子,”梅森用非常平静的语气说,就好像是从一个完全公平的角度来讨论某个问题,“今晚你的离去对警察来说并没有多大意义,但到早上他们就会开始调查;至少,到中午,他们就会找你;到下午,他们就会搜寻你;到午夜,你就会成为主要的嫌疑犯。” “什么嫌疑犯?” “谋杀嫌疑犯。” 她一下子扭过头来,瞪大眼睛,表情中流露出恐惧,“您是说……有人……被杀了?” 梅森说:“就好像你不知道?” “我不知道。” “我按门铃的时候,你好像是要匆忙地离开那房子。” “我是吗?” “是的。” “那又怎样?” “没什么,只是一个巧合,就这。但是,当警察开始调查米尔特时,他们……” “米尔特究竟做了些什么?”她问。 梅森说:“他没做什么,是对他做的,他死了,有人杀了他。” 梅森可以感觉到凳子在她的突然震惊之下而颤动了一下。 “不那么好。”律师说。 “什么?” “骤然震惊。你刚才在这儿刚见到我的时候也自然地震惊了一下,这次是第二次,这两次之间截然不同。要不是我看到过你第一次的震惊,我可能会上了你的当。” “喂,”她查问道,“你是谁?” “名字叫梅森,我是律师,从洛杉矶来。” “佩里-梅森?” “是的。” “噢。”她用无力而又沮丧的声音说。 “谈一会儿怎么样?” “我——我想我没什么可说的。” “噢,不,你有。人们有时低估他们的谈话能力,考虑一下吧。” 梅森又把注意力转移到杂志上。几分钟后,他说:“这里面有一个逃走的年轻女人,如果不是因为这,警察就决不会掌握她的任何证据。想逃脱某事的欲望真有些怪,一个人想跑掉,而不去想想这是他所做的最糟糕的事,我们看看他们对这个女人怎么处理的。” 梅森翻了翻杂志说:“她被终生监禁在蒂哈查皮。一个年轻漂亮的女人被投进大牢,这肯定是件非常可怕的事。年复一年,她看着自己变老,当她最终出狱的时候,皮肤变得粗糙了,头发变白了,优美的身材也没了,步子不再轻盈,眼睛也不再闪光。她只是一个沮丧的中年……” “别说啦!”艾伯塔-克伦威尔几乎是朝他尖声叫道。 “请原谅,”梅森说,“我是在说这本杂志。”他看了一下手表说,“离汽车发车还有半个小时。我想你公寓的后门是开在门廊上的——放垃圾或者窗式冷却器的地方。那儿和相邻公寓的门廊之间是有隔墙呢,还是只有一个栅栏?” “一个木头栅栏。” 梅森点了点头,“他当时可能正在给你准备热黄油甜酒,然后您——好吧,还是你来告诉我都发生了些什么,好吗?” 她双唇紧闭,只留下一条细细的线。 梅森说,“当洛杉矶的汽车到来时,他在期待着一位侦探事务所的金发女郎。她有公寓的钥匙,可能他不想让你知道这件事。” “但我的确知道,”她冲口说出,“这只是公事,我知道她要来。” “噢,那么,他使您相信这只是公事,对吗?” 她没有回答。 梅森说:“你是说他试图让你相信,而你假装允许他那么做。” 她转来身来,他可以从她的眼睛中看出她的苦恼,“我告诉你这是公事。我知道她要来这里。她的名字叫萨利-埃尔伯顿,为莱斯利受雇的侦探事务所工作。他们的关系纯属工作关系。” “你知道她有钥匙吗?” “知道。” “她来的肯定比他期望的要早些。”梅森说。 她什么也没说。 “埃尔伯顿小姐知道你吗?” 她话到嘴边却又止住了。 “很明显,”梅森说,“她不知道,所以,她来了,你悄悄地溜出后门,翻过栅栏,然后进了你自己的公寓。我想知道你回去用了多长时间。” 她说:“那不是萨利-埃尔伯顿。” “你怎么知道?” “因为我——我有些好奇。过了一会儿,我走到窗户那儿去看。” “你看见了什么?” “他离开公寓时我看见了他。” “哦,是个男的?” “是的。” “谁?” “我不知道他的名字,以前从没见过他。” “他看上去是什么样子?” 她说:“我抄下了他汽车牌照的号码。” “什么号码?” “我不想把它公开。” “一个年轻的男人?” 她又一次拒绝回答。 梅森几乎是沉思地说:“在他走了之后,你又过去问莱斯利是怎么回事。你从后门的小玻璃窗看过去,或者是你打开了,吸进一口那气体,你在想是让门开着呢,还是关着,等等。后门当时肯定是锁着的,钥匙在锁里扭过了,他会那么做的,以致你不会打扰他的私人谈话。假如他绝对地信任你,假如他留着后门没上锁,你就可能及时打开门救了他的性命。所以你就跑回你的公寓,下楼来试试前门,你发现我正在按门铃,便知道门是锁着的,我猜情况大致就是如此。” 她仍然闭口不言。 梅森又开始翻阅那本杂志,“好吧,”他说,“如果你不能谈论犯罪,我们至少可以看看这个。这里有一段说……” 她手臂迅速地一挥,把杂志从他手里打到了地上,然后跳起来向汽车站外面走去,当她到门口时已几乎是跑起来了。 梅森一直等到车站的门“砰”地一下子关上了才站了起来。他从地板上拣起那些杂志,把它们整齐地叠放在候车室里的木凳上,然后走了出去。 他打开车门时,德拉-斯特里特醒了过来,“见到她了吗?”她问。 “是的。” “她在哪儿?” “走了。” “去哪儿了?” “回家了。” 德拉笑了,一种迷迷糊糊的、充满渴望的微笑,“你真善于同女人打交道,不是吗,头儿?” 第12章 火车做了短暂停留后,挂上了一列孤单的客车,准备开动了,早晨的阳光刚刚照射到右边白雪覆盖的高山顶上。机车加速穿过结满金色果实的桔黄色灌木林,在叉道口处发出间歇的汽笛声。在卧铺车厢,客车服务员们开始拖出行李,把它们堆放在通廊里。随着火车离洛杉矶郊区越来越近,餐车里的旅客也渐渐稀少了。 梅森来到餐车看到萨利-埃尔伯顿单独一个人坐在一张双人餐桌旁。 “一个人,先生?”餐车服务员向梅森伸出一个手指问,“我们有充足的时间为您服务。” 梅森说:“谢谢,我坐这里。”然后平静地走过去坐在那年轻女人的对面。 她的眼睛盯了一会儿盘子,然后拿起一杯咖啡举到嘴边,偶然扫了一眼梅森,又把目光移回到盘子上。她猛然再回眼惊奇地望了一下律师,手中举着的咖啡杯一动也不动了。 “早上好。”梅森说。 “呀——您也在这趟车上吗?我不知道……您去了……南部?” “刚刚上来。”梅森说。 “噢,”她笑了,“我上来的早,自己——去拜访一个朋友。” 服务员热心地凑到梅森肩头上说:“如果您马上点菜的话,先生……” “就要一杯咖啡。”梅森说。 他打开烟盒,拿出一支烟点着,然后把身体靠在椅背上。一只胳膊轻放在桌边上。“您见着他了吗?” “谁?” “您的朋友。” 她打量了他一会儿,好像在盘算是生气呢还是开玩笑,然后笑着说着:“碰巧,我的朋友不是他,而是她。” “名字不会碰巧是米尔特吧?”梅森问。 这次她决定用冷淡气愤的口气把他震住,“我不知道原本是什么东西使您产生这样的想法,”她说,“或者是谁给了您这样的权力来过问我的私事。” “我只是让您做好准备,”梅森说,“给您来个彩排。” “为什么彩排?” “为后面要来的问题。” “我可以向您保证,”她说,语气冷淡而刻板,“如果任何人有一丁点儿的权力来问我问题的话,我能无需任何帮助地给予回答,梅森先生。” 梅森向后移了一下,使服务员可以把咖啡端上来。他递给服务员1美元,说:“把账单结了,剩下的做小费。”说完稍微挪动了一下身体,等咧嘴微笑的服务员走了,他又随便地问道:“您去拜访米尔特的时候,他是活着还是死了?” 她的眼睛连眨都没眨一下,一副冷淡蔑视的样子,“我不知道您是在指什么?”她说。 梅森把糖和奶油放进咖啡,搅了搅,慢慢地喝着,一边抽着烟,一边看着窗外的景色,坐在他对面的金发女郎仍然以年轻女人生气时的那种目光冷淡地注视着他,尽量同他保持一定的距离。 梅森喝完了咖啡,把椅子向后推了推,站了起来。 年轻女人的目光显得非常惊奇,“就……就这?”她问道,话语一不留神便脱口而出。 梅森朝她笑了笑,“我一开始问的时候,您就回答了我的问题。”他说。 “怎么回答的?” “用您那紧张惊奇的样子,您那一动不动的盘子,以及您回答问题时故作镇定的神态,您整个晚上都在演习着如何回答,您知道有人会问这件事。” 说完,他大步走出餐车,那困惑的年轻女人伸长了脖子注视着他的背影,看着他猛地拉开车门,穿过通廊,走进卧铺车厢。 梅森在最后一节车厢找到了马文-亚当斯,亚当斯抬起头来,以不相信的目光盯着他,然后站了起来。“梅森先生!”他叫道,“我不知道您也坐这趟车。” “我也一样,”梅森说,“坐下,马文,我想抓紧时间跟你说几句话。” 亚当斯挪了过去让梅森坐在他旁边。 梅森交叉双腿,尽量让自己舒服些,一只胳膊靠在火车座椅的软扶手上,“你昨晚从威瑟斯庞那儿带走一只鸭子。”他说。 马文咧嘴笑了笑说:“真没见过这么可爱的小家伙。我给它喂蝇子吃,它就像只宠物。” “它出了什么事?” “我不知道它出了什么事,它不见了。” “怎么会呢?”梅森问。 “我用我开的车带它到了城里。” “你的车?” “不,我从埃尔但普罗的一个男孩那里借的,就是大学低年级的小伙子们的那种。您知道,过去曾盛极一时,但现在它仍能跑来跑去。” “你过去就开着它到威瑟斯庞的牧场去?” 马文-亚当斯笑了笑,“开着这堆废铜烂铁,就停在他们的豪宅门前,”他说,“我总是想这使得威瑟斯庞一看见这堆破烂停在他家门口就头痛。有几次他告诉我不管什么时候我要去的话,只要我打个电话,他就会派司机开一辆他家的车来接我。” “你没那么做?” “我没有。这堆旧破烂虽然看上去不怎么样,但它适合我,您知道这种感觉。” 梅森点了点头。“洛伊斯不介意吗?”他问。 年轻人脸上开心的笑容变成了柔和的微笑,他静静地说:“她很喜欢它。” “好吧,”梅森说,“你用那辆车带那只鸭子到城里,后来呢?” “我那时已跟洛伊斯道别过了,要赶紧打行李赶火车——忽然我觉得有些饿了,想买一个汉堡包。大街上没有停车的地方,我知道在辛德比尤特大街有家不错的小饭店,我就开车到那里,然后把车停……” “直接停在饭店的门前?”梅森打断他说。 “没有,那地方乱糟糟的,到处都是车,我只好开了差不多一个街区才找到停车的地方。怎么啦?” “没什么,”梅森说,“只是想问问清楚。做律师的就是这样,继续说。” “为什么对这只鸭子这么大惊小怪?是不是威瑟斯庞那老头对失去一只他了不起的鸭子感到心痛了?” 梅森避开了这个问题反问道:“我第一次见到你的时候,你提到用某种新型的化学品让鸭子溺水的事,那是怎么回事?” “那是清洁剂。”亚当斯说。 “什么清洁剂?” 年轻人的脸上表现出一个人对谈论他最喜欢的话题时的那种热情。他兴奋地说道:“清洁剂的分子是建立在非常复杂的结构上的。每个长分子的一端是畏水的,或者换句话说,就是它易受水的排斥;另一端是亲水的,也就是对水有吸引力。当清洁剂同水混合之后,再施于油脂表面,分子畏水的那一端就与油脂亲和,而另一端则与水相吸引。大家都知道水与油有一种自然的排斥,它们互不溶合。但清洁剂不仅仅把它们混合在一起,而是使它们真正联姻。” “你曾提到了让鸭子淹水的事。”梅森说。 “是的,你可以用清洁剂做一些看上去完全不可能的事。大自然经常利用水与油相互排斥的特性赋于动物或植物以某种保护。就拿鸭子作为例子,鸭子的羽毛通常排斥水,因此里面含有相当体积的空气。如果在水里放入少量的清洁剂或潮湿剂,油性的羽毛就会马上变湿,然后在毛细管的吸引下,水就会像浸透海绵那样渗进羽毛。您要是有兴趣的话,我可以给您一些有关的材料。” “不用,谢谢,没那个必要。我只是了解一些有关的事情。我猜你是打算用这只鸭子做类似的实验。” “是的,我是打算这么做的。哎呀,它是一个非常可爱的小家伙,我原想把它作为宠物养着,实验不会对它有任何伤害。你跟它在一起很有趣,特别是当哪个家伙不喜欢你,想对你的每个疏忽都进行责备的时候,你就可以用让鸭子溺水的话反唇相讥……” “就像你对伯尔那样?”梅森问。 亚当斯咧嘴笑笑,点了点头,过了一会儿他又说:“我当时是在洛伊斯面前炫耀,但对伯尔,他是活该。他对我总是一副挑衅的样子。” “什么理由呢?”梅森问。 “我看不出有什么理由。当然,梅森先生,我要跟您坦率地讲,威瑟斯庞不喜欢我跟洛伊斯结婚,成为他家的一员。我知道这一点——但这并不能阻止我,我要做能使洛伊斯幸福的事,我也有权考虑我自己的幸福。再过几个月,我就要入伍了,我不知道在那之后会发生什么,没人会知道。我知道这事很棘手,我……哎呀,我说得太多了。” “不,你说得不多,”梅森说,“接着说,我们把话都说完。” “好吧,”亚当斯说,“我觉得我要冒生命之险,许多像我这样的年轻人都是在冒生命之险,以致像威瑟斯庞这样的家伙们才能享受他们所拥有的东西。我觉得我不应该那么想,但——呃,总之,我觉得只有我愿意出去为约翰-威瑟斯庞而奋斗,我才可以同洛伊斯结婚,成为他们家的一员。我知道这好像并不符合情理,但——噢,见鬼,我爱洛伊斯,她也爱我。为什么我们就该傻乎乎地去为我们自己埋下一个巨大的悲剧,我们在一起的时间只有几个星期了。” “你昨晚为什么不同意跟她去尤马结婚呢?”梅森问。 亚当斯显得非常惊奇,然后微微眯起眼睛,“谁告诉您的这件事?”他用冷淡刻板的声音问道。 “洛伊斯。” 亚当斯沉默了片刻,然后说:“因为那么做是一种偷偷摸摸的行为。我上车后给她写了封信,告诉她假如她下周仍然这么想,那就去告诉她爸爸我们打算做什么,然后我们就去做。” 梅森点点头说:“关于这只鸭子,你带走它有什么具体的原因吗?” “是的,有。”亚当斯把手伸进口袋,掏出一封信来,“这足以说明问题。”他说。 梅森把一张折叠的纸从信封里晃出来,上来写着: 亲爱的亚当斯先生: 同您的一些朋友聊天,我得知您有种化学品可以放在水里,使鸭子下沉而不用碰它。我俱乐部的一些人一直在尖酸地挖苦我,我觉得如果此类事能够使我嘲弄他们的话,即使让我拿出整整100元来也是值得的。您的朋友们告诉我您在星期一上午到洛杉矶来,如果您愿给莱克维尤23771打个电话,来见一面,我将拿出5张崭新的20美元的钞票等待着您。 您忠诚的 格里德利-莱希 梅森看了差不多有一分钟,然后迅速把信叠起来放入口袋中,说:“我来拿着这封信,我会给莱希先生打电话。告诉我在我安排好见面后,在哪里可以找到你,在你做实验的时候,我想去看看。” 亚当斯好像有些迷惑不解。 “不会有什么问题,”梅森说,“让我来办好了。你给我帮个忙好吗?” “什么?” “别跟任何人提这封信的事,也不要提让鸭子溺水的事。” “恐怕我不明白您的意思,梅森先生。” “要是我告诉你这主要都是为了洛伊斯呢?” “那我当然会照办。” “那就照我的话做吧。”梅森说。 火车慢慢停了下来,服务员喊道:“洛杉矶,洛杉矶,到洛杉矶的乘客都下车啦。” 梅森站了起来:“要让鸭子沉水需要多少这样的清洁剂?” “品种对的话,只要一点儿,百分之一不到。” “它是漂浮在水面上的吗?” “呃,不确切是,尽管实际上是这么回事。由于分子的畏水端要极力地脱离水,就使分子大量地聚集在水的表面,以及任何湿水的表面。” 梅森说:“我明白了,这些分子分解油脂……” “严格地说,它们不是分解油脂,只是使油脂不再排斥水。一旦把清洁剂从水和羽毛中拿出来,鸭子就会像平时一样地游水。” “我明白,”梅森说。此时,乘客们已开始慢慢地沿过道向前走去,“我对那只鸭子很感兴趣,你说你把它留在车里了?” “是的。” “哪里?” “前边的座位上。” “它会不会飞过靠背到车后面了呢?” “不会,它太小了,根本不会飞。它可能会掉在下面,但我在下面都仔细查看过了。” 梅森说:“别说任何与这种清洁剂以及让鸭子溺水的实验有关的事。如果有人问你,就说你要这只鸭子只是想作宠物;暂时不要提你收到的这封从洛杉矶来的信。” “好吧,如果您这么说,我就照着做,梅森先生,但听我说,我想要那100美元,像我这样一个靠打工上大学、还想结婚的人,现在那对我来说就是一笔巨款,——嗯,您会理解这一点的。” “我看不出我为什么不能来处理这事。”梅森边说边去掏钱包。 “不,不,我只是说我不想让您放过这家伙,一定要跟他联系。” 梅森拿出5张20美元的钞票说:“别担心,我会向他解释这个实验,并跟他要那100美元的。” 亚当斯显得有些犹豫。 梅森把钱塞到他的手里说:“别傻了,这就省得我再跟你联系了。我应该告诉他,在哪儿可以弄到这种清洁剂呢?” “噢,很多地方都可以。芝加哥的中央科学公司,国内实验设备的一流厂家,这是一个——或者新奥尔良的国家化学公司;呃,当然还有纽约的美国氨基酸化学公司。买清洁剂并不难,只要他知道哪一种。” 梅森问:“万一我需要了解更多的情况,在哪儿可以找到你?” 亚当斯从口袋里拿出一个名片盒,取出一张名片,在上面草草写了个号码,然后递给了律师。 “好吧,”梅森说,“如果需要的话,我就给你打电话。我得去看一下行李,不用等我,你就走吧。” 梅森望着马文-亚当斯沿着通道走向铁路下面的地下交叉口。 这男孩刚走出去几十步远,一个文静而又不引人注目的人,一直背靠墙站在那里观望着过往的乘客,此时走过来拦住了他。 “你叫亚当斯吗?”他问。 马文-亚当斯显得有些惊奇地点了点头。 那人把外衣的翻领高高掀起,亮了一下徽章,“总部的人想问你几个问题,”他说,“要不了多长时间。” 梅森从旁边走过去,没有露出任何认识亚当斯的迹象。只见亚当斯的眼睛睁得大大的,惊奇地注视着总部来的侦探。 “你是说……他们想问问题……问我?” 梅森没有听到那人的回答。 第13章 德拉-斯特里特在汽车站外边梅森的车里等着。梅森悄悄进去坐在了方向盘的后面。 “一切都顺利吗?”她问。 “是的。” “在火车上跟那姑娘谈话了?” “嗯。” “从她那儿问出什么了吗?” “比她打算说的多——但没有我希望的那么多。” “马文-亚当斯在火车上吗?” “嗯。” “我刚才四下看了看附近有没有便衣。”德拉-斯特里特说。 梅森熟练地移动着方向盘将车倒出来,他开心地斜眼瞄了她一下,“看到了吗?”他问道。 “没有。” “你怎么能认出来呢?” “认出便衣?” “是的。” “他们——呃,他们不是有特征吗?” “那只是在小说里,”梅森说,“真正的高级侦探精明得绝对不会让人看出他像一个侦探。” “刚才有吗?” “嗯。” “他逮捕了侦探事务所的那个金发女郎吗?” “没,”梅森说,“他逮捕了马文-亚当斯。” 她看了看他,就好像是第一次看到他那张脸,“他们逮捕了马文-亚当斯?” “是的。” “你没有……” “没有什么?”她停下来思索下边的话时,梅森问道。 “没有留下帮帮他?” “我怎么能帮他?” “告诉他别说什么。” 梅森摇了摇头。 “我想这就是你急着上火车的原因之一。” “那时候是。” “得啦,快说吧,吝啬鬼,”她抱怨地说,“别这样!” 梅森说:“就是那样,他所能做的就是最好用他自己的话把这件事讲给他们听,只要有一点别提就行了,不过我已告诉他了。” “哪一点?”德拉-斯特里特问。 梅森从口袋里掏出那封传递给她。她看着信,梅森驾驶着汽车穿梭在清晨城市里的车辆中。 “这是什么意思?”她问 “百分之九十九的可能性,这意味着格里德利-莱希纯粹是一个虚构的人物。这个电话号码可能是某家大百货公司的,或者是某家有几百雇员的工厂的。” “那么它就意味着……” “谋杀早已预谋好了,”梅森说,“它是在计划中的一刹那进行的,干的人经过了周密的策划,以使马文-亚当斯来承担刑事责任。” “那是什么意思呢?” “意思大了。除了别的以外,它意味着对凶手的搜索可以缩小到一个很小的范围内。” “怎样?” “首先,”梅森说,“选择马文-亚当斯是出于某种特别的原因,理由是挑选他的人知道一些马文不知道的有关他自己的事情。” “你是说有关他的过去?” “对,那人肯定认识马文的父亲,肯定知道米尔特一直在调查这桩案件。” “还有呢?”她问。 “是的,它还意味着那人了解让鸭子溺水的实验。” “还有吗?” 梅森说:“但这让我感到不解,不知怎么,他知道留在米尔特公寓的那只鸭子将会被辨认出来,那么,他怎么知道的呢?” “他肯定知道威瑟斯庞要到埃尔坦普罗去” “显然,威瑟斯庞是在我走了之后才知道这件事的。这是他由于冲动所做的,除非……” “除非什么?” 梅森绷紧了嘴唇,“除非整个事情是由这样的一个人精心策划的,这个人知道那鸭子可以而且会被辨认出来。” “你是说——那就是——” “约翰,威瑟斯庞。”梅森替她把话说完了。 “但是,头儿,这是十分荒谬的。” 梅森说:“可能也不荒谬。他可能策划了让亚当斯到一个地方,他可能想让亚当斯以为他犯了谋杀罪。” “但不是真正的谋杀?” “可能不是。” “那么肯定是什么事情使这人的计划流产了。” “对。” “那会使他怎样呢——万一他要是犯了一个错误的话?” “陷入困境,”梅森说,“从法律上讲,他可能会显示这不是一级谋杀,这可能是误杀。但要他在陪审团面前来证实这一点可能是非常困难的。” 德拉-斯特里特的声音显得有些激动:“那么,为什么要转弯抹角呢?为什么不直说是威瑟斯庞呢?” “因为有关诽谤的法律,我们要到能证实的时候,才能那么说。” “那要到什么时候?” 他说:“我不知道,或许我们要不动声色,让埃尔坦普罗的地方检察官来说。” 在开往办公室剩下的那段路上,他们没再说什么,梅森把车转向他办公大楼街对面的停车场,然后穿过大街。 梅森问开电梯的人,“保罗-德霄克在他办公室吗?” “在,他半个小时前进来的。” 他们乘电梯上了楼,梅森在德雷克办公室门口停了下来,探头进去对总机小姐说:“告诉保罗我正着手工作,让他有空时到我这来见我。” 梅森和德拉-斯特里特回到梅森的私人办公室,当德拉-斯特里特还在拆信件时,门外已响起了德雷克的脚步声,他的指关节在门上轻轻地敲出了暗号。 梅森让他进来了。 德雷克走到那个又软又厚的大皮椅那儿,坐进去转到侧面,把双腿翘到了扶手上。 “喂,佩里,那事你预料得真准。” “什么事?” “就是关于这样一种情况,在一桩案件过去太长时间以后,人们便不再关心它了,某些事情就会真相暴露。” “你发现了什么?” “x小姐是一个叫科林-哈森的人。” “她现在在哪里?” “见鬼,我不知道,但我们正在寻找,而且几乎可以肯定我们能够找到她。” “是不是快找到了?” “没,还早着呢,佩里。我找不到审判之后见过她的人,时间太长了。” 梅森点了点头说:“原告通过与被告达成协议,她可以被称为x小姐,而设法将她排除在案件之外,在这种情况下,她当然可以摆脱困境,不动声色,一直到一切都平息下来。” 德雷克说:“无风不起浪。” “什么意思?” “就是说拉特威尔跟她的关系肯定有点儿不正常。顺便说一下,我有两个证人可以给我们提供一些与此有关的情况,拉特威尔认识她。” “关系很亲密吗?”梅森问。 “我不知道,但我确实知道他有几次跟她在一起,当然,原告的理论是亚当斯知道这事,因此把她的名字拉到了案子中。” “她那时有多大?”梅森问。 “25岁左右。” “那她现在差不多45岁了。” “对。” “很迷人吗?” “我的线人们打电话说,从她20年前拍得照片来看,她那时相当好看,但并不十分引人注目,你明白。据我理解,她的眼睛十分迷人,体型非常优美,当然是20年前。她那时是一家巧克力商店的收银员,卖糖果、冰淇淋、便餐之类的。” “但这个叫哈森的姑娘是怎么失踪的呢?”梅森问。 “哦,她那时跟她姑妈住在一起,她父母都死了,她说她有个机会可以在东海岸找个工作;她有个男朋友总是缠着她要结婚,而且嫉妒心非常强。她对这事很烦,打算逃走,并且不留任何通信地址;她会过一阵子再跟她的姑妈联系——大概就是那老一套。” 梅森皱起了眉头,“我不那么肯定事情就是这样,她什么时候离开的,保罗?” 德雷克看了一下备忘册说:“就在发生谋杀后那一段时间。” 梅森说:“先按普通失踪开始调查,保罗。查阅所有的东西,医院记录、不明尸体等等。” “在温特堡城一带?”德雷克问。 “不,”梅森说,“从洛杉矶和旧金山一带开始……然后再看看里诺,特别是那里。” “我不明白你的意思。”德雷克说着皱起了眉头。 梅森说:“咱们来逻辑地分析一下这件事。很大的麻烦是我们被事实迷住了,因为环境情况的绝对分量,我们开始对那些事实进行错误的理解。” “在这样的情况下,与霍勒斯-亚当斯不利的证据看上去并不十分清楚。在审判中的某段时间,他的律师被恐慌所困扰,变得确信他的委托人是有罪的。不论发生什么,保罗,一个律师都决不应该确信他委托人的罪行。” “为什么?”保罗问,“律师们的良心就是那么脆弱吗?” “这不是律师良心的问题,”梅森说,“而是对委托人是否公平的问题。一旦你确信你的委托人是有罪的,你就会用错误的眼光来看待所有的证据,用错误的标准来衡量它。你可以看看这桩案件中那位神秘的x小姐是怎么回事。现在我是在按照霍勒斯-亚当斯是清白的这一理论来行动的。在那种情况下,他所讲的有关x小姐的事就非常可能是真的,那么x小姐就很可能的确是去了里诺与拉特威尔相聚。” 德雷克说:“我无法想象,佩里。亚当斯有可能是清白的,但当他感觉到他陷入了错综复杂的情况证据之中时,他试图从中摆脱出来。如果这个女孩已经去了里诺,她就会在报纸上看到拉特威尔被谋杀的消息,而且……” “而且什么?”当德雷克停顿时,梅森问。 “而且可能会溜之大吉。”想了一下之后,侦探说。 梅森笑了笑,“好了,保罗,我们要找一个下手的地方,没有时间去沿着那些老线索一点一点地琢磨,让你的线人看看他们在温特堡能干些什么,但同时派人在里诺开始调查,这可能是条捷径。咱们去查一查医院记录,凡是跟失踪案有关的一切工作都要做。现在我们来看看你的意见,假设你在里诺想失踪,准备逃脱在东部所发生的某件事情,你打算到哪儿去?十有八九去洛杉矶,或者旧金山,对吗?” 德雷克想了想这个问题,承认道:“呃,是的。” “好的,你在调查里诺时,也要调查洛杉矶和旧金山。寻找科森-哈森的每一个线索,不管她用的是真名还是假名。” “要是假名可不容易。”德雷克说。 “噢,我不知道。她在必要时肯定用过她的真名,比如在邮局、银行、驾驶证上。看你能做些什么。” “好吧,我马上就派人开始。” 梅森把拇指插在背心的袖孔里,下巴靠在胸前,忧郁地注视着地毯上的花纹。“见鬼,保罗,我正在什么地方犯一个错误——我已经犯了。” “你怎么知道?” “这正是我盯上错误的线索而感到兴奋的那种感觉,可能是我的潜意识在警告我。” “那么你会在什么地方犯错误呢?” “我不知道。我有种感觉,这事跟莱斯利-米尔特有关。” “跟他有什么关系?” 梅森说:“当你一旦得到了一个正确的主模式,每一个单独的事件都能在这个模式中找到它合适的位置,并且与它紧密相连的另一个事件能相互吻合;当你得到的主模式似乎能容纳除了一个之外几乎所有的事件时,那就很有可能你的主模式是错误的。” “就那个米尔特来说,毫无疑问,米尔特是在试图敲诈,而他将消息给了好莱坞的丑闻小报。对了,这件事有什么发现吗?” “我发现这是泄密,我无法将米尔特的名字与此联系起来,但这是谁将可以查清的。” 梅森说:“是的,即使不能从丑闻小报得到任何消息,也可以推测出奥尔古德是因为泄密而解雇米尔特的,因此,米尔特肯定是向谁泄露了。向谁呢?很明显不是向洛伊斯,也不是向马文-亚当斯;他可能会跟威瑟斯庞谈了他所想要的一切,不,他肯定是把消息泄露给了那个好莱坞的丑闻小报。” “那么把你放在米尔特的位置上,他是一个勒索者,正在小心翼翼地潜近猎物,他就像一艘潜艇,只有一枚鱼雷,在等着一艘危险的驱逐舰。他必须确信用那一枚鱼雷对准要害部位进行攻击。在这种情况下,你无法想象他会浪费他的弹药,而这就是丑闻小报上的警告所意味的。如果他为此而得到过任何东西的话,那也只会是小钱,而且……” “他们从不付稿酬的,”德雷克说,“他们有时赠送小礼物,但不付稿酬。” 有几秒钟,梅森沉思不语,然后他说:“还要注意到他肯定就是送这封专递函件给我的人。不然他是不会那么做的,如果那时他一直在敲诈威瑟斯庞,或者准备敲诈洛伊斯或马文或者……天哪!” “怎么?”德雷克问。 梅森沉思地看着他,双眉在眼睛上方蹙成了一条横线,“见鬼,保罗,只有一个答案能使事情前后一致。当你从一方面去看,它是怪异的;但从另一方面看,它就是惟一的合乎逻辑的答案。” “你在向我暗示什么?”德雷克问。 “没什么,”梅森说,“一切都在我们眼前,只是我们没有看到而已。” “什么?”德雷克问。 “罗兰-伯尔夫妇。” “我不明白你的意思。” “你瞧,”梅森说,“伯尔认识了威瑟斯庞,看上去他们的认识是偶然的,而实际上这可能是经过周密安排的。” “显然他要做的就是在埃尔坦普罗碰上威瑟斯庞,假装对蛹饵钓鱼或者彩色摄影感兴趣,威瑟斯庞就会跟他交谈。聪明人会给他留下非常好的印象……是的,天哪,就是这,肯定是这样。伯尔和他的妻子一定是挑选了某种东西,他们可能是给丑闻小报透了信——或者他们可能在计划敲诈咸瑟斯庞,这个专栏是他们用来让他老实点儿的一种手段。” 德雷克噘起嘴,轻声地吹了声口哨。 梅森说:“记下来,保罗,找出有关罗兰-伯尔夫妇的情况。” 第14章 快要中午时,德拉-斯特里特急匆匆地进了办公室。她说:“乔治-丹杰菲尔德夫人在外面等着,说她就是要见你,她有件事不能跟任何别的人说。” 梅森皱起了眉头,“我原想奥尔古德会在她来这里之前给我打电话通个信。” “要我给他打个电话吗?”德拉问。 梅森点了点头。 稍后,当奥尔古德接电话时,他的声音听起来明显地带着忧虑:“您的秘书说您想跟我谈谈,梅森先生。” “是的,关于你办公室的泄密问题。米尔特的事你听说了吗?” “听说了,最幸运的是……当警察给我打电话的时候,他们告诉我说他死了,这样我就可以掩盖许多材料。” “我当时在那儿,”梅森说,“活儿干得不错,你知不知道你的秘书偷听了我们的谈话,她昨天晚上去那儿见了米尔特?” “知道,她后来把一切都告诉我了。我可以看出来她今早心里有事,她老是担心那事。半个小时前她进来说要跟我谈谈,然后把整个事情都告诉了我。我刚才正要打电话问您,是否可以跟您取得联系,我不想从办公室给您打电话。” 梅森说:“你准备在丹杰菲尔德夫人来之前告诉我。” “是的,我会的。” “她现在就在这里。” “什么?她这个妖精。” “就在我外面的办公室等着。” “我不知道她是怎么得到有关您的信息的,但肯定不是从我办公室得到的。” “也不是从你的接待员那儿?”梅森问。 “不是,我敢肯定,那年轻女人坦白得很彻底。我不想在电话上告诉您具体的情况,我想到您办公室去。” “来吧,”梅森说,“你能立刻动身吗?” “可以,到那儿大概需要25到30分钟的样子。” “好的,那就来吧。” 梅森挂了电话,对德拉-斯特里特说:“奥尔古德说她不是从他那儿得到的信。咱们让她进来,看她有什么要说的。她长什么样,德拉?” “呃,她保养得很不错,非常会照顾自己。据我所记,审判时她大概33岁,现在也就是50多点儿,不过看上去要年轻10岁。” “又笨又胖?”梅森问。 “不,她很苗条而且很灵巧,皮肤纤细,她对自己照顾得很好。我说的是女人们所注意的地方,外表和风度。” “白人还是浅黑型的?” “毫无疑问是浅黑型的,她长得是大大的黑色眼睛。” “带眼镜?” “我想她是为了看清楚才带的,但她不用时是装在手提袋里的。我刚才出去跟她说话时,她正把眼镜盒放进去。她不带眼镜时更好看。” 梅森说:“告诉我一些女人的事,德拉。她能不能先让自己衰老,然后再恢复青春?” “当然不能,”德拉-斯特里特说,“到40多岁就不能了,她是一个在一生中时刻注意保养自己的女人;她有很好的眼睛、大腿和臀部,她很清楚这些——并且利用它们。” “有趣,”梅森说,“咱们去看看她。” 德拉-斯特里特点了点头,退了出去把丹杰菲尔德夫人带进了办公室。 这女人直接朝梅森走去,步子平稳,节奏均匀。当她向律师热情友好地伸出手时,她扬起了那又长又黑的睫毛,使得梅森能够清清楚楚地看到她的双眼。“对您能见我,我真不知该如何感谢才好,我知道您是位非常忙的律师,只有预约您才接见人,但我的事情特别重要,而且,”她说着看了一眼德拉-斯特里特,“极为秘密。” 梅森随便地说:“坐下吧,丹杰菲尔德夫人,我对我的秘书没什么保密的,她为谈话做记录,并直接为我保管档案。我很少凭记忆去记那些能写下来的东西,记下丹杰菲尔德夫人要说的话,德拉。” 片刻,丹杰菲尔德夫人显得稍有些僵硬,但很快她就又对梅森微笑起来,“当然,我真愚蠢,”她说,“我本该知道像您这样受理众多委托的律师是必须让这些事情系统化的。我刚才担心的理由是因为我要说的事情是非常、非常机密的,别人的幸福取决于它。” 梅森问:“您希望聘请我为您做什么吗,丹杰菲尔德夫人?因为,如果您希望的话……” “不,一点儿也不。我想跟您谈谈您正在为别人办理的事。” “坐下吧,”梅森邀请道,“来支烟?” “谢谢您,好吧。” 梅森给了她一支烟,自己也抽出一支,先为她点着了,然后又把自己的点着。 丹杰菲尔德夫人透过她喷出的第一口烟雾从侧面打量了梅森一会儿,然后突然说:“梅森先生,您在为约翰-威瑟斯庞先生做事。” “是什么使您这么说呢?”梅森问。 “不是吗?” 梅森微笑了一下:“你刚下了一个断言,而我是在问问题。” 她笑了:“那好吧,我把我的断言改成提问。” “那么我还是用那个提问来回答您。” 她那修剪得很好的细长手指不安地在椅子的扶手上敲打着,她深深地吸了一口烟,看了看梅森,然后又笑了。“我明白跟一位律师争论是行不通的。”她说,“我还是把我所知道的都摊到桌面上吧。” 梅森点了点头。 她说:“我是乔治-丹杰菲尔德夫人,就像我告诉您秘书的那样,但我的名字并不一直都是丹杰菲尔德夫人。” 梅森以沉默礼貌地示意她说下去。 她用一个人说出出人意料的话会产生爆炸性反响的方式说:“我原来是大卫-拉特威尔夫人。” 梅森还是那副表情,“接着说。”他说。 “这话好像并不使你感到惊奇。”她郑重地说,声音里露出些许失望。 “一个律师是很少会显出惊奇的——即使他是惊奇的。”梅森也郑重地说。 “您真是一个不可理解的人。”她用稍带生气的口吻说。 “很抱歉,但您说了您想把事情摊到桌面上的。”梅森朝桌上指了指,“这不,桌子就在这儿。” “很好,”她屈服了,“我过去是大卫-拉特威尔夫人,我丈夫被霍勒斯-亚当斯谋杀了,霍勒斯和大卫那时在温特堡合伙做生意。” “谋杀是什么时间发生的?”梅森问。 “1924年1月。” “后来亚当斯怎么样了?” “就好像您不知道!” “您是想来提供情况,还是想得到什么?”梅森问。 她考虑了一下,然后坦白地转向他说:“都有点儿。” “您最好改变来访的目的,而只向我提供情况。” 她笑了:“谋杀发生在1924年初,霍勒斯-亚当斯在第二年的5月被绞死。” “霍勒斯过去有个妻子——萨拉。萨拉、霍勒斯、大卫和我有时四人在一起。霍勒斯和萨拉有个儿子叫马文,发生谋杀时他大概两岁,他父亲被处死刑时大概3岁。萨拉是个贤妻良母,她把她的一生都献给了她的丈夫和孩子,我不喜欢那样,我那时没有孩子,而且——有魅力。我喜欢四处走动,喜欢有点儿夜生活,萨拉不赞成那样,她认为一个结了婚的女人应该循规蹈矩。我认为萨拉从没喜欢过我和完全信任过我。” “那是20年前的事了。从那时起,婚姻的观念已经有了一些变化。我说这些是要表明萨拉和我在那时并不总是相处得很好。但尽管如此,因为我们的丈夫们是合伙人,我们从表面上看仍相处得十分协调。” “男人们知不知道你们相处得不好?”梅森问。 “天哪,不!这事太微妙,男人们理解不了,都是些女人们爱做的琐碎小事。适当的时候翘一下眉毛;或者她偶尔看到我穿的裙子太短时做出一点儿怪样子;或者当她丈夫夸奖我的外表后再问她是不是觉得我一天比一天更年轻了,她就会表示赞同。她那甜美而又娇滴滴的语气对男人没什么,但对女人却意味深长。” “好啦,”梅森说,“你们相互不喜欢,那么后来又怎么样了呢?” “我没那么说,”她说,“我是说萨拉不满意我,我觉得萨拉从来就不喜欢我。我没有不喜欢她,我只是觉得她很可怜。后来就发生了谋杀,对于霍勒斯-亚当斯企图掩盖那桩谋杀案所说的事情,我永远也不能原谅。” “什么事情?”梅森问。 “他杀了大卫,就像后来证实的,把他的尸体埋在制造厂的地下室里,而且又在地板上重新铺了水泥。我当时只知道大卫失踪得非常突然。霍勒斯给我打电话说有一项专利有些麻烦,大卫不得不赶紧到里诺出趟差,只要他在那儿一安顿下来,弄清楚他要在那儿呆多久,他就会给我写信的。” “他要去里诺的事一点儿都没有令您怀疑吗?”梅森问。 “给您说实话吧,我是有些怀疑。” “为什么?是因为他原来对某个别的女人感兴趣吗?” “呃,不——不确切是,但您知道是怎么回事,我们没有孩子,而且——我爱我的丈夫,梅森先生,我非常爱他。随着我年纪的增大,我意识到爱情不是生活的一切,但在那个年纪,事情对我是不一样的。我使我自己充满魅力是因为我知道我们永远也不会有孩子,是因为我想依靠我丈夫,我尽力给他任何别的女人有可能给他的东西;我尽力使自己像他所遇到的、可能会向他调情的姑娘一样富有魅力;我尽力让他的注意力集中在我身上。我——噢,以我的方式为我的丈夫而生活,就像萨拉为她的丈夫而生活那样,只是萨拉有一个孩子。” “接着说。”梅森说。 她说:“我对您绝对的坦率,梅森先生。我觉得我或许有些嫉妒——对萨拉-亚当斯。她总是不在乎她的外表;如果我们四个人一起去夜总会,她会让人看上去觉得不协调;她看上去就跟平常一样,就像一个整个下午跟孩子在一起的家庭主妇,在要走的时候才收拾一下,穿上她最好的衣服出去。她看上去不像——不像外出活动的一员,不像参加夜生活的人,跟她穿的衣服不相称。但她却拥有霍勒斯-亚当斯的爱,您可以看出这一点。” “尽管他说您看上去多么漂亮?”梅森问。 “噢,天哪!”说着她打了一个响指,“他看见我就跟看见任何别的女人一样,就像是看见一幅画,他欣赏一个女人就像欣赏一幅画或什么东西,但他的眼睛总是会返回到他妻子身上。他总是用那种平静的、舒适的、安全的和幸福的表情看着她。” “您的丈夫不是用那种表情看您吗?”梅森问。 “不是。” “为什么不是?” “他们秉性不同。他——我不是在嘲笑我自己,梅森先生,要是有外表比我更有魅力的人出现的话,我丈夫就会对我不忠的。因此我就特别留心我自己是否占据领先的位置,就是这样。” “我明白。” “我不敢肯定您是否明白,要想明白的话,您就得知道女人对这些事情是如何感觉的。这是一种努力,其背后的某处隐藏着一种恐惧,一种担心我会失败而不再占据领先位置的恐惧。” “所以当您丈夫去了里诺,您就……” “我吓呆了,”她承认道,“然后当我没有收到他来信时,我变得狂乱起来。碰巧在里诺我有个朋友,我就打电报让那个朋友查查所有的旅馆,看看他住在哪儿,看看——呃,看看他是不是一个人。” “那么后来呢?”梅森问。 “当我发现大卫没有在里诺的任何旅馆登记时,我就去找霍勒斯要他讲清楚,但霍勒斯表现得极为回避而且不安,我就知道了他是在撒谎,企图隐瞒什么事情。然后他就告诉我大卫跟另一个姑娘私奔了。” “谁?”梅森问。 “我想没有必要说出她的名字来。” “为什么?” “因为,当然,大卫没跟她私奔,他跟她没什么关系。这只是霍勒斯编出来的,企图掩盖谋杀的事。” “这个女人现在在哪儿?”梅森问。 “哎呀,我可不知道。我完全失去了她的线索,我想我甚至都不认识她,她对于我来说只是一个名字,当然,要不是因为霍勒斯表现出来的样子,我会发现她更多情况的。我叫来了警察,没多久警察就发现了他在撒谎,大卫已经被谋杀了,我不知道,我想如果霍勒斯说出真相的话,他可能不会被判处死刑的。” “真相是什么呢?” “他们肯定是对厂里的什么事进行了激烈的争吵,霍勒斯一怒之下杀了我丈夫。然后他极为惊恐,知道必须得把尸体处理掉,他没有叫警察,而是等到夜里,在水泥上打了个洞,挖了个坑埋了大卫,然后又用水泥把那地方铺好,并且在新水泥上堆了——些垃圾和刨花,一直到水泥干了;当然,他一直让我以为大卫突然出差去了里诺。” “您从多久开始怀疑的?”梅森问。 “大概有三四天的样子,哦,是在霍勒斯告诉我大卫跟那个女人私奔之前5天的时候……在我朋友告诉我大卫不在里诺之后。” 梅森靠回到转椅里,闭上了眼睛,好像在极力回想过去的事情。“别停下,接着说,丹杰菲尔德夫人。” “爱上一个人而他又被杀了是一件非常可怕的事。一开始是一种让人麻木的震惊,然后——唉,我就对霍勒斯-亚当斯和他的妻子,对那个小男孩,产生了难以遏制的、可怕的憎恨。在我的天性中没有半点儿同情和宽容的成分。当陪审团对霍勒斯做出判决时,那意味着他会被绞死。我当时高兴得不得了,一个人出去进行了庆祝。” “您对亚当斯夫人不感到同情吗?”梅森问时眼睛仍然闭着。 “一点儿也不,我告诉您,我恨她,我对任何人都不同情。要是让我拉起绞死霍勒斯-亚当斯的绳子,我会很高兴做的。我试图说服他们在执行处决时让我到场,但他们不同意。” “为什么您这样想?” “我只想在绞索打开时朝他尖叫‘你是杀人凶手’,好让他的脖子被勒断时我的话能在他的耳中回响,我——我告诉您,我很残忍,我是一个非常感情用事的动物,梅森先生。” 律师睁开了眼睛,看着她说:“是的,我对此很欣赏。” “我告诉您所有这些,您就可以理解我现在的情况。” “您现在的情况是什么?”梅森问。 “我意识到我当时在某些事上是多么的错误。” “您感到后悔?” “不是指我对霍勒斯的态度,”她急忙说,“我想亲手杀了他;我很高兴他的律师没有为他辩护成功,使得他们能绞死他。就像我说的,如果他说出了真相,他可能只会被判为过失杀人罪或者二级谋杀,但他那企图掩盖的方式以及一切——好啦,我们不要再谈这事了,因为我想谈谈萨拉。” “萨拉怎么了?” “我想我当时为难了萨拉。我极力不让她拿到生意中她那份钱,尽量采取一切恶劣手段。她拿走了她所能拿的现金就失踪了。当然,为了那男孩的缘故,这也是她惟一所能做的。她没多少钱,就一点儿。我过去一直都不知道她去哪儿了,也没人知道,她非常小心地掩盖她的行踪。那男孩当时太小,不记事,她觉得她能把他带大,永远不让他知道他父亲是因为杀人而被处决的。” “您现在知道她那时去哪儿了吗?”梅森问。 她朝他笑了笑说:“别这么小心翼翼,梅森先生。现在我当然知道,她那时去了加利福尼亚;她十分艰苦地工作啊工作一一太艰苦了。她给了那个男孩良好的教育,他总以为他父亲是在一场车祸中丧生的,他们也没有别的亲戚。她很小心地一点儿也不让他知道他的过去,不让他接触任何会向他揭示那事的东西。她太好了,为此而牺牲了她的整个一生。唉,她干得太辛苦了,劳累过度,结果得了结核病。四五年前,她去了红河谷,在那儿,人们认为她挺不错;即使她本该休息了,她还在一直不停地工作。要是她到医院去安心地养病,她可能会被治好的,但她要迭她的男孩上大学,所以她子得直到——直到再也不能干了为止。” “后来呢?”梅森问。 “后来她死了。” “您怎么知道这一切的呢?”梅森问。 “因为我特意去查的。” “为什么?” “因为——信不信由你,这是我的良心发现。” “什么时候?” “有相当一段时间了,但我真正动心是在有人雇了侦探开始调查这桩案件之后。” “谁雇了他?” “我不知道,一开始我以为是萨拉,是住在埃尔坦普罗的一个人,我查不出他是谁。” “那您为什么来找我呢?” “因为我想您知道这整个事情的背后是谁以及为什么。” “是什么使您这么想呢?” “因为我查出了马文-亚当斯,发现他同威瑟斯庞那姑娘非正式地订了婚,而有人看到您被送出威瑟斯庞家。” “您怎么知道这些?”梅森问。 “偶然知道的。说实话,梅森先生,我在埃尔坦普罗是因为我觉得侦探事务所在那里。这个侦探给埃尔坦普罗打电话汇报情况,我是通过温特堡城旅馆的总机小姐得知这一情况的。但它们是两个电话台之间的电话,我无法得到号码。” “那您是怎么了解到我的呢?” 她说:“通过伯尔夫人无意中的一句话。” “伯尔夫人?”梅森问。 “别那么神秘兮兮的,您在威瑟斯庞家已经见过她了。” “您认识她?”梅森问。 “是的,我认识她好多年了。” “您在什么地方认识她的。” “在温特堡城。” “真的?” “她过去住在那儿。” 梅森从桌子上拿起一支铅笔,慢慢地沉思着,拇指和食指在铅笔磨光的边上上下滑动着。“那,”他说,“非常有趣。在谋杀发生的时候,她肯定还是一个很小的小姑娘。” “您在说什么呀?” “她不是吗?” 丹杰菲尔德夫人移开了她的视线,皱起眉头,尽量集中注意力,“不,”她说,“她不是,她那时至少也有十八九岁了。您觉得她现在有多大,梅森先生?” 梅森说:“恐怕我不能很准确地判断人的年龄。我原以为她是30岁上下,而您可能不到40岁。” “真会说好听的!” “不,我说的是真的,”梅森说,“我不是要奉承您,我真是对一个女人怎样保持她的青春很感兴趣,不管她实际度过了多少个生日。” 她说:“我不会告诉您我多大了,但戴安娜-伯尔——我想想看——她这会儿是……是的,大约在38岁和39岁之间。” “您在这么多年之后还能认出她来?” “您这是什么意思,什么这么多年之后?” “您最后一次见她是什么时候?” “噢,大概三年前。” “那么您认识她的丈夫吗?” 丹杰菲尔德夫人摇了摇头。“我想不,戴安娜的名字原来是戴安娜-珀金斯,对她母亲来说,她是一个很麻烦的孩子;珀金斯夫人过去经常跟我聊天,他们住在我们的街区,后来,戴安娜跟一个结了婚的男人私奔了,过了四五年她回来了,声称那男人同他妻子离了婚而娶了她。” “那个妻子对这事怎么说?” “噢,她离去了,人们失去了她的行踪,或许戴安娜说的是实话,或许不是。后来戴安娜又离去一段,不久跟一个新丈夫再次抛头露面。” “伯尔?”梅森问。 “不,”她说着笑了,“不是伯尔。恐怕戴安娜喜欢一出现新的就换掉老的。让我想想,她那个丈夫的名字叫什么?雷德克利夫,我想是的,但我不敢肯定。我想他跟她离了婚,她又回到温特堡城呆了一段。然后去了加利福尼亚。在那儿,她嫁给了伯尔先生。” “所以您在街上碰到了她,并和她谈了话?” “是的。” “她有没有提起那桩谋杀案?” “没有,她非常圆滑。” “她知不知道马文-亚当斯就是那个因谋杀而被绞死的人的儿子?” “我几乎可以肯定地说,她不知道,至少她根本没提那事。当然,萨拉是在伯尔先生来埃尔但普罗之前死的。她才到那儿三四个星期,我不觉得马文-亚当斯这个名字对她有什么意思。” “您也没告诉她?” “当然没有。” “好的,”梅森说,“这解释了您怎么找到我的,那么接下来告诉我您要见我做什么。” 她说:“我——我想让您别把有些事放在心上。” “等等,还有一个问题,您认识米尔特吗,调查这件事的侦探?” “我见过他几次,尽管他并不知道。按您的意思,我没和他碰过头,我实际上从未跟他说过话。” “您什么时候离开的埃尔坦普罗,丹杰菲尔德失人?” “今天上午一早。” “丹杰菲尔德先生在哪儿?” “他还在埃尔坦普罗呆着。我留了一个便条,告诉他我要离开一天。我走的时候,他正平静地打着鼾声。他喜欢晚上熬夜,早上睡懒觉;我刚好相反。我锻炼自己一上床就睡觉,他进来也不会吵醒我。经常在他醒来老早之前,我就起床出去了,我觉得早饭前的锻炼非常有益。” 梅森又靠回到转椅里,重新闭上了眼睛,好像在脑中极力回想过去的某个事件。“所以您进行了调查以确信您丈夫不在里诺?” “我丈夫,噢,您是说大卫,是的。” “谁进行的调查?” “一位朋友。” 梅森说:“每一次您提到那次调查,您都是用‘一位朋友’这个词,您不觉得这样很不确切吗?在提到这位朋友时,您从未用过一个代词。这是不是因为您害怕这么做?” “哎哟,梅森先生,您这是什么意思?我不明白您的话。我为什么要害怕用代词?” “因为那就非得是他或她,那就会显示出这位朋友的性别。”梅森说。 “好吧,那又有什么区别呢?” “我只是在想这位朋友可能不是您现在的丈夫,乔治-丹杰菲尔德。” “呃……呃……” “是吗?” 她生气地说:“您具有那种最令人不快的方式去……” “是吗?”梅森重复道。 她突然笑了起来,然后说:“是的。我现在明白了,梅森先生,作为提问者,您是如何赢得您的声誉的。或许我是在试图稍微掩盖一下,因为它可能会听起来——呃,有点儿,——呃,一个人可能会由它得出错误的结论。” “结论会是错误的?”梅森问。 她现在已经完全适应了与梅森的谈话,她朝他笑了笑,说:“我已经告诉了您,梅森先生,我那时是多么爱我的丈夫,我多么害怕我可能会失去他。您认为一个有这种感觉的女人会冒险跟别的男人在一起吗?” “我只是对揭开您想要掩盖的事情感兴趣。或许这只是提问者的一种本能。”梅森说。 她说:“在我们结婚之前我就认识乔治-丹杰菲尔德。他那时一直对我非常着迷,但在我给他打电报之前,他到温特堡城还不到两年。我结婚后只见过他一次,那就是明确而又肯定地告诉他我的结婚结束了我们之间的一切。” 梅森慢慢地重复着她的话:“结束了我们之间的一切。” 她对梅森的重复有点儿生气了,然后控制住自己,说:“您的确有最令人不快的窥探人心的方式。好吧,如果您想要那样的话,答案就是:是的。” 梅森说:“您是在今天早上报纸出版之前离开埃尔坦普罗的吗?” “是的,怎么啦?” “您为什么到这里来?” “我告诉过您是我的良心让我到这里来的;我知道一些从未告诉过任何人的事情。” “是什么?” “在那次审判上,我不是证人,因此没人问过我什么。我那时不愿主动提供这些情况。” “什么情况?” “霍勒斯-亚当斯和大卫干了一仗。” “您是说他们吵嘴了?” “不,我是说打了一架。” “为了什么?” “我不知道。” “什么时候?” “大卫被害的那天。” “接着讲,”梅森说,“说完。” 她说:“大卫和霍勒斯打了一架,我想大卫吃了不少苦头。他回到家极为生气,他到浴室往脸上放了一条凉毛巾,在那里游荡了一会儿又出去了。直到过了一阵子,我才开始想他刚才在浴室做什么。我记得听到镜台抽斗开关的声音;一想到这,我赶紧跑到镜台那儿,打开大卫总是放枪的抽斗,枪不见了。” “您跟谁讲过这事?”梅森问。 “除了您以外,我对谁也没讲过,就连我丈夫也没讲过。” 办公室里出现了长时间的沉默,梅森在脑中反复地掂量着她的话。然后他扫了一眼德拉-斯特里特,确信她已用速记将所有的这些都记了下来。 德拉几乎不让人察觉地点了点头。 沉默使得丹杰菲尔德夫人有些不安,她开始明确地指出:“您瞧,梅森先生,那会意味着什么。如果霍勒斯的律师曾坦率地说他们打过架,如果发生过大卫拔出枪,霍勒斯击中了他的脑袋——谁知道呢?那就可能是自卫,他就会被免罪的。无论如何都不会是他们绞死他的那种谋杀罪。” “那您打算怎么办?”梅森问。 她说:“要明白一点,梅森先生,我可不是要让自己出洋相,我不是要人们用羞辱的手指着我。但我想我可以签署一份宣誓书,把它交给您,完全私下地保存。那么,如果这桩旧案件竟然会毁坏马文-亚当斯的生活的话,您可以找那姑娘的父亲——完全私下的——把这份宣誓书拿给他看,告诉他您和我的谈话,那么马文就能——哦,您知道,从此以后幸福地生活。” 她神经质地笑了起来。 梅森说:“这真有趣。24小时前,它可能是个简单的解决办法,但现在就不再是了。” “为什么?” “因为现在那桩旧案件的记录可能会公布于众,不管我们能做什么。” “为什么?在过去的24小时里发生了什么?是不是威瑟斯庞先生……” “是那个侦探,莱斯利-米尔特,出了事。” “什么?” “他被谋杀了。” 暂时,她没能理解梅森的话里所含的全部意义,她机械地说:“但我在告诉您,如果他的律师……”正说着她止住了,在椅子上挺了挺身体,“谁被谋杀了?” “米尔特。” “您是说有人杀了他?” “是的。” “谁——谁干的?” 梅森又一次从桌子上拿起了铅笔,他的手指慢慢地在光滑的木头笔杆上来回滑动着。他说:“随着时间的流逝,这很容易成为一个越来越重要的问题——一个与几个人的生活有着重要关系的问题。” 第15章 丹杰菲尔德夫人好像暂时变得茫然了,然后她突然说:“我得马上给我丈夫打个电话。” 梅森看了一眼德拉-斯特里特,“您可以从这儿打过去。” 丹杰菲尔德夫人站起来说:“不了,我——我还有别的事情要做。” 梅森说:“我还有一两个问题想问您,丹杰菲尔德夫人。” 她以坚决的方式摇了摇头。拒绝道:“不,我已经说了我想说的一切,梅森先生。我丈夫不知道我来了,我给他留了一个条子说我今天要离开。我没告诉他我去哪儿,我……我取了车……我想我最好立刻让他知道我在什么地方。” “您可以用这部电话,”梅森说,“我们几分钟就可以打通的。” “不,”她明确地宣布道,向办公室环视了一下,像一个动物看某个新笼子一样,“从这儿出去吗?”她指向通往大厅的门问。 “是的,”梅森说,“但是……” “我回来再跟您谈,梅森先生,我现在就走。” 她一阵风似地出了门。 梅森对德拉-斯特里特说:“快,德拉,叫德雷克!” 德拉-斯特里特的手指已在拨着电话的号码盘了。她说:“德雷克的办公室吗?一个女人刚离开这个办公室,一个叫丹杰菲尔德夫人的。50岁,看上去年轻一些,浅黑型皮肤,黑眼睛,深蓝外套。她在电梯那儿。马上盯住她,跟紧了,看她去哪儿,做什么。快!……好的。” 她挂了电话说:“他们会马上找到她的。” “干得好,德拉。” 德拉说:“要是能知道她在电话里跟她丈夫说什么,我愿出100美元。” 梅森眯起了眼睛:“她最感兴趣的是查出他昨晚在哪里——当米尔特被杀的时候,赶快给我接通埃尔坦普罗的警察局长。” 德拉-斯特里特接通了电话,向接线员解释说这是紧急情况。不到一分钟梅森就和埃尔但普罗的警察局长通上了话。 梅森说:“我是佩里-梅森律师,在洛杉矶。一个叫丹杰菲尔德夫人的刚离开我的办公室。她丈夫在埃尔坦普罗那儿,她要给他打个电话,如果您能窃听他们的电话的话,我想您就能得到一些信息……” “你是梅森?”那声音打断他问。 “是的。” “这女人叫什么名字?” “丹杰菲尔德。” “她要打过去个电话?” “是的。马上。” 那声音说:“先别挂断,这里有人要跟你讲话,但我会先就此动手的。” 梅森拿着话筒,用手掌捂住送话器对德拉-斯特里特说:“至少我们在那儿得到一些聪明的协助,他们可能永远也不会告诉我们都说了些什么,他们可能不会承认窃听了那个谈话,但我敢打赌他们会来窃听那个电话的。” 那人的声音从电话里传了过来,“喂,喂,是佩里-梅森先生吗?” “早的” “好的,威瑟斯庞先生想跟您讲话。” 威瑟斯庞的声音己不再是习惯于发号施令和支配他所处的任何形势的那种人的声音了,“是您吗,梅森?”当他问时,他急切的声音中带有一种近乎伤感的味道。 “是的。” “到这儿来,赶快到这儿来!” “出什么事了?”梅森问。 威瑟斯庞说:“又有了另一桩。” “另一桩什么?” “另一桩谋杀。” “你是说除了莱斯利-米尔特外,又有人被……” “是,是的。天哪,这是多么荒谬啊!您所听过的最糟糕的事!他们全都疯了。他们……” “谁被谋杀了?”梅森问。 “在我家住着的那个人,罗兰-伯尔。” “怎么杀的?” “同样的办法。有人在他房间里放了大量的盐酸,又在里边丢了些氰化物,然后走掉了。那断了腿的可怜家伙就躺在床上,就是他想逃也无法出去;他只能呆在那儿闻着它。” “什么时候?” “就在差不多一个小时之前。” “谁干的?”梅森问。 威瑟斯庞几乎在电话里叫了起来:“那就是为什么我要让您必须马上来这里!” “谁干的?”梅森重复道。 “这些该死的苯蛋警察声称是我干的。”威瑟斯庞叫了起来。 “你被捕了吗?” “我猜差不多。” 梅森说:“什么也别说,坚持住,我马上就过来。” 他挂了电话,向德拉-斯特里特招了一下手,说:“准备你的东西,德拉,我们去埃尔坦普罗。” 德拉-斯特里特说:“你忘了奥尔古德,他正在来的路上。” 梅森已经把椅子推向了后边,正准备到衣柜那儿去,他突然停了下来,站在桌角的边上说:“对呀,我把奥尔古德给忘了。” 电话铃响了,德拉-斯特里特拿起话筒说:“等一下。”她用手捂住话筒说,“他现在就在办公室里。” 梅森又坐回到转椅里,说:“带他进来,德拉。” 当奥尔古德跟德拉-斯特里特进到办公室时,他极力做出一副不满的样子。眼镜夹在鼻梁上,黑色的丝带一直悬到外套的领子里,显得他的脸极度严肃。 梅森的嘴角闪出了微笑,“请坐,奥尔古德。”他说。 奥尔古德的就座仿佛是种礼节,“谢谢您,律师。” “你的秘书拜访米尔特的事怎么样了?”梅森问。 “这事让我苦恼极了,律师。我想向您解释。” “解释什么?” “它是怎么回事。” 梅森说:“我只有几分钟,说吧。” 奥尔古德的食指不安地绕在从眼镜上吊下来的细丝带上。“我想让您明白埃尔伯顿小姐是位非常忠实的年轻女人。” “对谁忠实?” “对我——对公事。” “说下去。” “刚好米尔特过去跟她保持联系;米尔特对这种事情有种讨厌的钻牛角尖的习惯。” “甚至不让他做时也这样?”梅森问。 “显然是。” “好吧,”梅森不耐烦地说,“她知道米尔特在什么地方。那么,她是怎么窃听我们的谈话的呢?” 奥尔古德承认道:“那是由于我的疏忽和她自己的一些自然的好奇心。我的办公室里有一个内部通话系统,就在您进来之前,我刚好正在和她通话。我忘了关操纵杆以致在外间办公室可以听到我们的谈话。她觉得她该跟米尔特联系——也就是说,试图这么做。” “她没做吗?” “没有。” “为什么没有?” “她说她到他公寓时,米尔特正忙着别的事。” “他那时还活着吗?” “她不知道。” “为什么不知道?” “她没上楼去,楼上有别的人。” 梅森说:“胡扯!她有他公寓的钥匙。” “是的,我明白这一点。她解释了是怎么回事,她像是……” “别在意,”梅森打断他说,“你可以相信这些解释,但我不。咱们还是直截了当地说吧,米尔特是个勒索者,当你告诉我说你对他的泄密非常恼火并且解雇了他时,我相信了你的话,鉴于此后所发生的事情,我就不那么肯定了。” “对什么不那么肯定了?”奥尔古德问,同时他把整个办公室,除了梅森占据的那一小块地方外,打量了一遍。 梅森说:“你的整个事务所都好像深深地搅进了这件事里。” “梅森先生,您是不是在暗示……” 梅森说:“我没时间跟你演戏,我只是在告诉你,一开始我相信你的话和解释,但现在,未经核实,我对哪一个都不相信。原因就是太多的巧合。我跟你谈你的一个侦探已经着手敲诈勒索,你却‘疏忽’地让内部通话系统开着,结果使你的秘书能听到我们的谈话。她到埃尔坦普罗去,她有这个男人公寓的钥匙。你知道,奥尔古德,这可能是你在策划一起小小的敲诈。在拿到了你能从威瑟斯庞那儿合法地拿到的钱以后,你又利用米尔特以得到更多的钱。” 奥尔古德跳了起来:“我到这里来是为了做解释,梅森先生,不是来受侮辱的!” “好的,”梅森说,“那就是你为什么来这里,你到这儿了,也做了解释。请把这个侮辱看成是不在原订计划内的一个纯粹无偿的小插曲吧。” “这不是开玩笑的事。”奥尔古德嚷着说。 “你对极了,这不是开玩笑。” “我曾尽力公正地对您,我把我所有的事情都向您摊了牌。” “你就露了那么一点点,”梅森说,“要不是我从你袖子里往外掏的话,你的关键牌就不会亮出来,当我进你的办公室的时候,你的秘书进去告诉你我去了,我听不到你们的谈话,是因为那时内部通话系统的开关是关着的,你肯定是在她出来而我进去时把开关打开的。那就是说你是故意那么做的。好莱坞丑闻小报的这个专栏又是怎么回事?” “我敢肯定我不知道您在说什么。” “你不知道?” “不知道。” 梅森朝德拉-斯特里特点了一下点,说:“让保罗-德雷克接电话。” 此时,办公室里出现了一阵令人不安的寂静,稍后德拉的话打破了这种沉默:“接通了,头儿。” 梅森拿起了电话,“保罗,奥尔古德在我办公室这里。我越想就越觉得整个敲诈的事应该可以早些得出结论的——在某种程度上是雇用的后果,如果你懂我的意思的话。” 德雷克说:“我明白。” “现在奥尔古德就在这个办公室里。我想知道那份好莱坞丑闻小报是不是从奥尔古德那儿得到的消息,你说过他们不支付任何报酬的。” “对的,不用钱支付,他们以做广告和最新消息为报酬。” 梅森说:“看他们是否一直在吹捧奥尔古德的事务所,好吗?别离开办公室,我要出去,我会在去乘电梯前到你那里告诉你一些有趣的消息。查查那份丑闻小报,看看是不是奥尔古德看上去像是那个金发男孩。” 梅森把话筒放了回去,对奥尔古德说:“好啦,我不留你了,我只是想要你明白,我对这事是如何感觉的。” 奥尔古德起身向门口走去,停了下来,转过身,猛地把头扭向德拉-斯特里特说:“让她出去。” 梅森摇了摇头。 “我有事要跟你说。” “那就照直说吧。” “我看到今天早上马文-亚当斯下火车时被警察带走了。” “咽?” “还有人告诉我,在火车进站之前你同马文-亚当斯进行了一次极为机密的谈话;他交给你了一封信。” “说下去。”梅森说。 “我想知道你是否告诉了警察有关那次谈话和那封信的事。” 梅森说:“我有许多谈话都不告诉警察的,我跟你的谈话,比如说,我没有告诉他们那个——还没有。” 奥尔古德说:“如果这份好莱坞小报发表这样一件小小的怪事,以致警察可能致力于调查这位著名的大律师,因为就在那趟埃尔坦普罗的火车要开进洛杉矶车站之前,某一个年轻男人正在跟他谈话;最好问一下这个年轻的男人,律师告诉他不要跟警察提什么事——他给律师的信里写的是什么,您觉得怎样?您瞧,大律师,如果说要找别扭的话,我们两个人可以在这场游戏中玩得很巧妙的。” 梅森向德拉-斯特里特示意:“让保罗-德雷克接电话。”他说。 在德拉-斯特里特给侦探挂电话时,又出现了寂静。但是这一次奥尔古德的眼睛没有在办公室里转来转去,而是闪烁着冷酷的光芒,带着挑战的目光盯着佩里-梅森。 “是德雷克。”德拉-斯特里特说。 梅森说:“喂,保罗,我要取消让你查看奥尔古德跟那份丑闻小报关系的指令。” 奥尔古德的脸上露出了得意的微笑:“我知道您会明白过来的,大律师。我们毕竟还是明智些为好,我们俩都是生意人。” 梅森一直等奥尔古德说完,然后对着话筒说:“我告诉你这事的原因是因为在这方面浪费时间没什么价值。奥尔古德没有向写专栏的人透露消息,因为是他自己写的。他拥有那份该死的小报,他自我暴露了。” 梅森又一次把电话放了回去。 奥尔古德看上去就像有人在他肚子上揍了一拳一样。 梅森说:“你现在不是在跟一个新手打交道,奥尔古德。我精于此道,你最后的恐吓让你露了马脚。这是很巧妙的骗局,你发表这些影射小品暗示丑闻;受此影响的人们慌忙跑到出版社去看看能做些什么,结果却落在了奥尔古德侦探事务所的手中。与此同时,好莱坞的一些大明星们在考虑买下这小报以封住它的口,而你的价格会给你带来百分之百的净利。” “您对此什么也证实不了。”奥尔古德说。 梅森指了指德拉-斯特里特,“我是当着证人的面说这番话的,”他说,“你可以去起诉我诽谤,好给我一个机会来证实它!量你没那个胆。” 奥尔古德拿不定主意地停了片刻,然后气冲冲地走出了房间。 梅森看了看德拉-斯特里特,笑了,“好啦,”他说,“这澄清了一个问题。” “什么?” “小报中的消息是从哪儿透露出来的。他以为他完全蒙蔽了我。” “但你那时对他了如指掌吗?” “不完全,我当时的确注意到了他让内部通话系统的开关开着,好让外间办公室的那姑娘能听到我们所说的一切。那就是为什么我让德雷克盯她的梢。好啦,咱们赶快去埃尔坦普罗吧。” 德拉抓起她的速记本,“好吧,”她说,“我们的箱子都还在车里,现在就可以动身。别忘了顺便去见一下保罗。德雷克。”“我不会忘的。你记下了那个电话交谈的主要内容了吗?”“又发生了另一起谋杀的事?”她问。 “对啦。” “谁?” “罗兰-伯尔。” “警察有没有逮捕谁?” “有。” “亚当斯?” “不是,是我们尊贵的同龄人,约翰-威瑟斯庞。仔细想想吧。” 他们顺便去了德雷克的办公室。梅森一边说着,一边看着手表的分针,“把这搞清楚,保罗,要快。又发生了一起谋杀,罗兰-伯尔,警察已经逮捕了约翰-威瑟斯庞;看上去好像他们掌握了什么情况。” “知道证据是什么?”德雷克问。 “还不知道。这儿有个情况令我感兴趣,戴安娜-伯尔,罗兰-伯尔的妻子,起先来自于温特堡城,发生那起谋杀时她有十八九岁。拉特威尔和霍勒斯-亚当斯在拉特威尔被害那天打了一架,拉特威尔回到家,拿了把枪就失踪了。那是他的妻子最后一次见到他,看上去好像是自卫。” “因为一个女人而打架?”德雷克问。 “丹杰菲尔德夫人给我提供的情况,但她不愿说,她对自己的行动非常小心,如果不是私下的话,她不让我使用这个证词,但这事可以调查。” “只是不通过她的话,我们就无法证实。” 梅森不耐烦地点了点头说:“所有这些就是我在建立的论点的开端。” “那是什么?” “戴安娜-伯尔是个当地人,但她在每次婚姻之间总是跑出去,结婚后再回来。罗兰-伯尔是她的第三个赌注,或许是第四个。那么,如果她一直是在跟男人厮混的话,就只有一种可能性,她可能会回来找她以前的一个情人最后结婚安定下来。就按这种可能性,保罗,查一下罗兰-伯尔,看他有没有温特堡城的背景。” “如果他有的话,又意味着什么呢?” “那么看他认不认识科林-哈森。”梅森说。 “难道所有这些不会是巧合吗?”德雷克问。 “巧合,见鬼!要是事情是我想的那样,那就是经过谨慎周密的策划的。威瑟斯庞很容易遭人暗算,任何人都可以把他当傻瓜来摆布,由于他对他所拥有的东西,炫耀的欲望,以及对钓鱼和摄影的热心。糟糕,保罗,这一切都极为吻合。” “与什么吻合?”德雷克问。 “精心策划谋杀的设计。” 德雷克说:“我不明白你的意思。” “我没时间解释了,”梅森说着起身向门口走去,“等你查明了事实你就会明白的。” “你对奥尔古德做了些什么?” 梅森咧嘴笑了,“给他施加一点点压力。他自己露了马脚,我敢跟你一百比一地打赌,那好莱坞丑闻小报是他办的。这为他招徕生意、提供机会去利用他在生意中所获得的信息,为他在准备撒手时大捞一笔而打下基础。” “那么这个金发女郎是在他的指使下行动的了?” “见鬼,我哪知道,或许他们都是在为单独的诈骗而忙碌着,但有一点你可以断定,他就是那个在丑闻小报上发表那条消息的人。我去找了他,并且给了些东西供他思考,所以他就把小报上有关威瑟斯庞的专栏部分剪下来马上转送给我。要不是我去找过他,他可能会直接把它送给威瑟斯庞,威瑟斯庞就会叫奥尔古德去调查这件事,而奥尔古德又会让威瑟斯庞为此花大价钱。” 德雷克说:“我听到过人们说奥尔古德脚踏两只船,但你对他有点儿过火了,不是吗,佩里?你一点儿也没办法证实那东西……” “不能才怪呢,”梅森说,“让他告我好了,我就开始收集证据,翻阅书籍,我会很快证实它的。” “如果你是对的,”德雷克说,“他就不会告你。” “他当然不会的。”梅森肯定地说,“赶快,德拉,我们去埃尔坦普罗。” 第16章 约翰-威瑟斯庞被临时监禁在行政司法长官办公室,现在他被允许在离审判室相隔而开的证人室同他的律师单独交谈。 “活见鬼,这是您从没听说过的最荒唐的事,”威瑟斯庞大发雷霆,“这一切都是由于我辨认那只该死的鸭子而引起的。” “你告诉我是怎么回事。”梅森说。 “好吧,我告诉了警察关于鸭子的事,我还告诉了他们马文从牧场带走了那只鸭子。整个事情对我来说就跟我脸上的鼻子一样清楚,见鬼,现在也是一样。” “你告诉了警察什么?”梅森坚持问道。 “我告诉他们马文从我那里带走了一只鸭子,我认出来了那是我的鸭子——就是马文带走的那只,这就是警察所需要的。警察决定逮捕马文-亚当斯;当他在洛杉矶下了火车后,他们抓住了……” “说下去。”梅森说。 “显然亚当斯很坦率地说明了情况。他说他带走了一只鸭子,把它放在了汽车里,后来鸭子不见了,他所知道的就这些。他承认他在车子上彻底找过了,但确信鸭子丢了。警察也这么认为,他们同这里的警察取得了联系,他们就去搜查了马文开的车——你猜他们发现了什么?” “他们发现了什么?”梅森问。 “在车子的后面发现了那只该死的鸭子。那个小畜牲不知怎么飞过了前座的靠背落到后底板上,爬到了搁脚板下。”威瑟斯庞清清嗓子,在椅子里不安地挪动了一下身体,“这可恶的一系列奇特巧合使我陷入了这样的困境。”他说。 “怎么会呢?”梅森问。 “呃,您昨天晚上走了以后,我想去追您,但我没确切地告诉您后来发生的事——那就是,我告诉了您,但没按原来的顺序说。” “接着说。”梅森含糊地说。 “我在后面追您,当您在路边换轮胎时,我错了过去。我给您说过我在城里转着想找到您,后来以为看到了伯尔夫人,就撇了您去找她了。呃,真是这样。有件事我没告诉您,因为我觉得那有可能使我个人非常尴尬。” “什么事?” “刚一到城里,我就开车到米尔特的公寓。我原来告诉您我没有看到您的车停在那附近,所以我就继续向前开了。其实不是那样,找根本没有注意车子,只是太激动了。我把车子悄悄停在路边,下了车就直接去米尔特的公寓按响了门铃。自然,我以为您在楼上。因为在路上没见超过您的车,我一直以为您在我的前面。” “那么你去了米尔特的公寓?” “是的。” “刚一进城就去了?” “是的。” “你做了什么?” “我按了按门铃。” “后来呢?” “没人开门,但我看到门没关严。我急切地推了一下门,门就开了,弹簧锁原来没锁上。” “你干了什么?”梅森问。 “我上楼梯走了几步,有人听到了我的声音,一个女人。” “你看到她了吗?” “没,我没看到,至少没看到她的脸。我上到楼梯中间的时候,这个女人走到了楼梯的顶端,我可以看到一条腿和内裤——感到非常不好意思。她想知道我闯进公寓要干什么,我说想见梅森先生;她告诉我梅森先生不在那儿,要我出去。自然,在这种情况下,我就转身下楼了。” “这事你可一点儿也没告诉我。”梅森说。 “没,我没有。对整个事我感到很惭愧,我意识到像我这样地位的人是不能承认碰到这种事的。我没看见那女人的脸,她也没看见我的;我觉得当时不会有人知道我是谁。” “他们知道吗?” “旁边住着一个女人,她听到了我们的谈话,显然她属于那种非常好奇的人,喜欢透过窗帘偷窥别人的事情。” “她看见你了吗?” “我进去时没有,但我出来时她看见了我,”威瑟斯庞说,“她仔细看了我的汽车,甚至记下了牌照号码,哼,比我记得还清楚。” “她有没有解释记了牌照号码的原因?” “我不知道。她告诉警察说我和一个女人一起进去的,可能是她听到了她旁边公寓那个女人的声音。” “有人跟你一起进去吗?” “没有,”威瑟斯庞说,“当然没有。我当时是一个人。” “洛伊斯没跟你在一起?” “绝对没有。” “伯尔夫人也没有?” 威瑟斯庞转移了他的视线,“我等下想跟您谈谈伯尔夫人,那是另一件可恶的事。” “好吧,”梅森说,“用你自己的方式告诉我,那是你需要操心的事,还是说说好。” “好的,旁边公寓的那个女人向警察报告了我的牌照号码。自然,如果金鱼缸里的鸭子是我的,也就是说出自我那个地方,而马文-亚当斯没有带它到那里,那么警察就会认为可能是我带的。” “非常自然的假设。”梅森冷淡地评论道。 “我告诉您这是一组见鬼的巧合。”威瑟斯庞气急败坏,大发雷霆,“一想到这些,我就生气。” “现在请你告诉我关于伯尔的事。” “呃,今天早上,当然了,我告诉了伯尔夫人关于埃尔坦普罗发生的事,以及米尔特是如何被害的。当时,罗兰-伯尔的身体好了些,他想见我,所以我就进去跟他谈了谈。” “你把那事告诉他了?” “是的。” “他说什么?” “呃,他很好奇——任何人都会的。” “你有没有告诉他关于米尔特的事?”梅森问。 “呃,就一点儿,没说多少。我有点儿喜欢罗兰-伯尔,我觉得可以信任他。” “他知道我在你家吗?” “知道。” “他知道为什么吗?” “呃,呃,我想我们随便说了一些。” “后来呢?” “今天早上罗兰-伯尔让我把他最喜欢的鱼竿给他拿来,我说只要我一拿到就会给他。” “鱼竿当时在哪儿?” “他说他忘在我的小屋里了。我相信我告诉过您,对我的那个小屋,我非常讲究,只有我有钥匙。我从不让仆人们进去的,除非我把门打开,站在那里看着他们。我在那里放了不少酒,这些墨西哥仆人就是这一点,一沾酒的边你就不能信任他们。” “伯尔把他的鱼竿忘在那里了吗?”梅森问。 “他说他忘在那里了。我不记得这事,但他说肯定是。” “什么时候?” “他在那里跟我聊天的时候。那是他摔断腿的那天,他带着鱼竿。但我记不起来他是不是忘在那里了,我记不起来了。总之,他要我给他拿来,说也不用特别着急,但他想摆弄摆弄。他对鱼竿是一个十足的狂热者,喜欢放在手里摸摸、甩甩之类的;摆弄它们就像是一个人摆弄他所喜欢的枪啊、照相机啊、或者别的玩具那样。” “警察知道那根鱼竿的事吗?”梅森问。 “噢,知道,当时伯尔夫人和医生在那儿,我答应说给他拿来,后来医生就开车进城了,伯尔夫人说想跟他一起去,我对她说我一会儿也要去,我会送她,再把她带回来。” “但她跟医生走了?” “是的……结果就剩我一个人在家了,当然仆人们除外。” “你干些什么?” “呃,我四处转转,干些零碎的事儿,打算到小屋去拿伯尔的鱼竿。” “这是什么时间?” “噢,我猜8点半或9点左右。我在那儿有许多事情要做,让劳工们开始干活,等等。伯尔告诉我他并不急着要鱼竿,下午的时候,我想他说过。” “继续说,”梅森说,“说正事。” “好吧,约一个小时后,有个仆人路过那个房间。您知道他的房间在哪里,在底楼,窗户朝天井。那仆人穿过窗户看到伯尔坐在床上,从他坐的位置看——啊,天哪,那墨西哥人看到他死了。” “接着说。”梅森说。 “仆人来叫我,我赶忙冲过去,打开门,看到伯尔在床上,马上又发现离床10英尺远的桌子上放着一个花瓶。我闻到某种奇特的味道就晕倒了,墨西哥人把我拖到走廊,关上门后就叫警察了。” “行政司法长官过去透过窗户看了看,得出的结论是伯尔死于与米尔特被杀的同样的方法。他打碎了玻璃,让那里透透空气,然后警官们来了,毫无疑问,他是被用同样的方法杀死的:在装有盐酸的花瓶里放入氰化钾。这可怜的家伙连一点儿求生的可能也没有,他躺在床上,腿上打着石膏,还挂着从滑轮上悬下的重物,他根本不可能下床。” “护士当时在哪儿?”梅森问。 “问题就在这儿,”威瑟斯庞说,“那个该死的护士是整个事情的根本原因。” “怎么说?” “噢,她很反常。要么就是伯尔,我不知道是哪一个。护士的话完全是前后矛盾的。” “那么她当时在哪儿?”梅森问,“我想伯尔要一直有人护理着。” 威瑟斯庞说:“我告诉过您他们发现伯尔企图下床,伯尔说有人要杀他;医生说这是在打了麻药以后神经反应的正常情况。谁也没去注意这件事——当时没有。当然啦,后来当事情发生以后,他的话就显得有些像预言了。警察就接触了护士,护士说伯尔私下告诉她,我就是他认为企图杀害他的人。” “护士当时没有把这事告诉当局吗?” “没有,她还以为这是对麻药的反应;医生对此非常确信。您知道护士对有关病人的事是必须听医生的话的。在这种情况下,假如她要对任何人说什么,她就完全是专业性的失职;她必须得封住自己的嘴——所以她说——现在。” 梅森说:“这仍然不是在回答我的问题,当这一切发生的时候,护士在哪儿?” “她在城里。” “伯尔一个人在那里?” “是的,您瞧,伯尔绝对不可能下床,但是他可以用他的胳膊和手,床边就有电话。实际上他不需要让护士一直护理他,他只要打电话就会有人去的。我的房子里有内部通话系统,你可以按下交换机上的键,把你的电话接到外面的主线上;或者只要按下相应的按钮,就可以接通房子里的任何一个房间。伯尔不管什么时候想要东西的话,都可以打到厨房去。” “给我说说那个护士。”梅森强调说。 “好吧,当伯尔刚被抬到床上,腿固定好后,他让他的妻子从壁橱里拿出一个包给他。包里有他的一些钓鱼用的蛹饵,几本他喜欢的书,一个小闪光灯,五六本袖珍系列读物,以及各种各样的小东西。他可以把包放在床边,制作鱼饵啊,看看绕线轮啊,或者拿本书啊,伸手就可以够得着。在这个护士来了之后,她告诉他,她认为不管什么时候他想要什么东西,最好是告诉她,所以她要打开包,把里面的东西拿出来放到梳妆台上去。她告诉他要是想要什么就管她要好了。她说她不想让包放在那里,以免她在床边走动时绊住她。” “那让伯尔很生气。他说哪个女人也不能把他制作鱼饵的东西弄乱,他要把他的东西放在床边,好让他想要时能够拿到。” “护士试图显示这是她的职权,抓起了包,但他设法抓住了她的手腕,差点把她的胳膊拧下来,然后他要她出去并呆在外边。他说要是她再敢把脑袋伸进来,他就会用东西砸她。护士给医生打了电话,他来了。护士、伯尔夫人、医生还有我一起跟伯尔谈了一下,结果是医生和护士回城里去了,伯尔夫人跟他们一起去的,要再找一个新的护士。他的电话一直接通着厨房,厨房里的女人们知道要特别注意,只要他一拿起电话,就会给他回话。在这种情况下,让他一个人呆着当然看上去是足够安全的,至少医生这么认为。” “那么你呢?”梅森问。 “显然啦,”威瑟斯庞说,“跟您说实话,我对伯尔的动怒有点儿受够了。我曾比较坚定地告诉他,我认为他最好还是去医院;当然,我还得体谅他。他一直遭受着极大的痛苦,仍然病得很重,身体很虚弱,还有恶化的危险,他非常神经质,容易发怒;药物的作用还在影响着他大脑的正常运转。毫无疑问,很难跟他相处。” “但是,我觉得他的行为很没有道理,对待护士的方式非常粗野。” “那么是什么把你同他的死联系起来的呢?”梅森问。 “那该死的鱼竿。他在床上,手里拿着鱼竿,正准备把它装起来。他右手拿着两个接头,左手拿着一个,唉,您可以明白我是处在一种什么样的情况下。我是惟一能够拿到鱼竿而且把鱼竿给他的人;房子中只有我一个人;狗也没有拴,生人无法进去;仆人们发誓他们没有靠近过那个房间。这可怜的家伙绝对没有求生的可能,他在床上一动也不能动,装着毒药的花瓶就在桌子上,离他的床只有七八英尺远,但他却够不着,无法把它打翻,或者想些别的办法。” “但他可以拿起电话?” “是的,很显然是毒气的作用太快了,他甚至都不知道发生了什么。有人——他的某个朋友,走进他的房间,把那鱼竿递给他,可能说:‘瞧,罗兰,我碰巧发现了你的鱼竿,它根本就不在威瑟斯庞的书房里,你把它忘在别的地方了。’伯尔就接过鱼竿,准备把它装起来。那位朋友说:‘好啦,再见,如果你想要什么东西,就告诉我。’然后往盐酸里放些氰化钾就走出去了。几秒钟后,伯尔就死了。这肯定是某个非常熟的朋友。好了,就这些。” “从警察的观点来看,”梅森说,“这是一桩明确的案子,你大概就是惟一有机会的人,但动机呢?” 威瑟斯庞变得有些窘迫。 “继续讲,”梅森告诉他,“咱们听听坏消息,动机是什么?” “呃,”威瑟斯庞支支吾吾地说,“伯尔夫人是一个非常独特的女人,她就像孩子一样自然;她充满深情,易于冲动……哎,许多地方。您只有了解了她才能明白。” “没关系,不用转弯抹角,”梅森说,“具体地说,动机是什么?” “警察认为我爱上了伯尔夫人,想干掉她丈夫。” “是什么使他们那么想呢?” “我告诉过您,伯尔夫人很自然,感情外露,充满深情,以及——呃,就当着她丈夫的面,她亲过我两次。” “有时不是当着她丈夫的面,对吗?”梅森问。 “麻烦就在这儿,”威瑟斯庞承认道,“在她当着丈夫的面亲我的时候,除了我们三人以外,没有别的人在场,但有两个仆人看到过她丈夫不在时,她亲我,这是天下很自然的事情,梅森,我无法向您解释。有些女人天生多情,想被爱抚和亲吻。不是像仆人们说得那样,听起来好像我是在向她表示热烈的爱情。墨西哥人除了以为那是调情外,什么也不明白。我只是以父亲般的方式搂的她,她把脸扬起来要我亲她,我就亲了她。” “关于毒药,警察能从你这里查出线索吗?” “那是另一件糟糕的事情,”威瑟斯庞承认道,“盐酸是我牧场上常用的东西,而且我总是使用氰化物来毒地松鼠和小狼。地松鼠是很可怕的有害动物,它们一旦进到庄稼地里,就会吃掉庄稼;它们在马棚乱窜,偷吃马草。你要想消灭他们,惟一的方法就是用毒药。毒地松鼠在整个加利福尼亚是很常见的,氰化物是人们使用的一种,他们还使用马钱子碱和其他东西。我在农场上一直都放有浸过毒的大麦,我还有一些氰化物。好了,就这些,这是一桩情况证据案件,清楚得要命,除了那些间接证据以外,警察一点儿事也不用做。这简直把我推向了地狱。” “是吗?”梅森问。 威瑟斯庞向他投过去了气愤的目光。 “你可以把时钟的指针向回拨18年,”梅森毫无表情地说,“想想霍勒斯-亚当斯是如何感受的,他被投入大牢,被控谋杀;他意识到间接证据在极力围着他编织一张证据的网,我记得我告诉过你,情况证据可能是天下最大的伪证者,不是因为间接证据撒谎,而是人们对间接证据的理解撒了谎,你那时对此持怀疑态度。” “我告诉您,”威瑟斯宠说,“这是不一样的,该死,再过一百年也不会发生一次。” “噢,就说18年好了。”梅森说。 威瑟斯庞气愤地瞪着两眼。 “你想让我代理你吗?”梅森问。 “见鬼,不要!”威瑟斯庞恼怒地咆哮着,“我很后悔找你来。我会自己找一个不是要教我伦理课的律师,我会给我自己找一个好的律师,我要找一个用钱能买到的最好的律师,我要不费吹灰之力地打赢这场官司。” “那好。”梅森说,然后走了出去。 第17章 洛伊斯用闪亮的眼睛打量着梅森,“你不能对我爸爸那么做。”她说。 “做什么?” “你很清楚我是什么意思。要不是我去放第二只鸭子的话,爸爸就不会陷入其中的。” “我怎么知道儿父亲要去为伯尔拿鱼竿,然后又声称他没有去?” “你敢说我父亲是在撒谎。” 梅森耸了耸肩说:“情况证据的效力对他不利。” “我不管情况证据对他怎么不利,我想我得相信我自己的父亲,他有他的错,但那并不包括撒谎。” “最好你能让警察相信这一点。”梅森指出。 “你听我说,佩里-梅森先生,我不想站在这里跟你顶嘴,我想要结果,你跟我一样清楚,我父亲根本没有杀害罗兰-伯尔。” “问题是要陪审席上的12个人相信才行。”梅森说。 “好吧,我现在就开始让他们相信。我要去找警察,告诉他们把那只鸭子放到马文汽车里的事,告诉他们是你让我做的。” “那有什么好处呢?” “那可以解释鸭子是怎么进到马文汽车里的,还有……还有……” “还有在米尔特的公寓里发现的鸭子就是马文在车里带的那只。”梅森说。 “呃……甚至假设……” “那当然会直接指向马文。” “但马文有完全不在现场的证据。” “对什么来说?” “对这些谋杀。” “对米尔特的谋杀,他不在场的证据是什么?” “呃……呃,我不敢肯定那时他有没有不在场的证据;但是当伯尔被杀时,他还在洛杉矶被警察拘留着。所以,”她得意地说完了她的话,“有关鸭子的证据一点儿也不会伤害他。” “这可能不会伤害他,”梅森说,“按你的意思;但在另一方面就伤害他。” “怎么?” “你不明白?当警察一开始调查他,他们就会提问有关他过去的一些问题,就会想查明他的背景,报纸也会就此大肆渲染。” “在哪方面?你是说他被绑架的事?” 梅森说:“你不知道那绑架背后的真相?” “哦……绑架的事就是我所听到的一切。” 梅森对她笑了笑:“你父亲给了我一些打印的文件副本和一些旧报纸。我把它们带到你们家以便进行研究。我们吃饭的时候,有人进了我的房间翻阅了这些文件。” “梅森先生,儿是不是指责我在偷看你的东西?” “我根本不是在指责,我只是在做一个陈述。” “好吧,我跟那没有任何一点关系,我从未看过像你说的那种文件副本。” “你不知道那绑架背后的真正事实?” “不知道,我所知道的就是马文的母亲在临终前告诉他的。” “那不是真的,”梅森说,“那是她为了确保她儿子的幸福而编造的谎话。她知道他爱上了你,她知道儿父亲是那种想了解马文家庭的全部情况的人,她也知道一旦你父亲开始调查,他就会发现一些非常令人不快的事情。” “什么?” “马文的父亲在1924年被判犯有谋杀罪,1925年他被处决。” 她的面孔一下子凝固了,充满了恐怖,“梅森先生!”她大叫起来,“那不可能!” “这是事实,”梅森说,“这就是为什么你父亲雇了我的原因,他想让我调查有关记录,看能否在里面找出一些证据证明霍勒斯-亚当斯是清白的。” “你能吗?你找到了吗?” “没有。” 她看着他,就好像他伤了她一样。 “你父亲要到能一下子交给你时才会告诉你。”梅森接着说。 “你那是什么意思?” “禁止你同马文-亚当斯有任何来往,不能见他,不能给他写信,也不能给他打电话。” “我不管马文的父亲都做了些什么,我不管他是谁,我爱他。你明白吗,梅森先生?我爱他!” “我明白,”梅森说,“但我不认为你父亲也明白。” “但是,”她说,“这是——这是——梅森先生,你肯定吗?你绝对肯定亚当斯夫人说的有关绑架的事不是真的?” “显然这是毫无疑问的。” “他父亲被判谋杀罪,而且还被绞死了?” “是的。” “那么你说他父亲是有罪的?” “不。” “我以为那是你说的。” “不,我说了,那是来自记录的调查,我无法找出任何证据证明他是清白的。” “呃,那不等于是一回事吗?” “不。” “为什么不是?” “首先,我的调查只是限于那些记录;其次,我发现一些东西,显示他是清白的,但那不是证据,但是,我希望证实他是清白的,而且那些记录里没有出现的事情,现在却开始显露了。” “噢,梅森先生,你要是能那么做该多好呀!” “但是,”梅森接着说,“万一警察开始调查马文的背景,发现那桩旧的谋杀案,然后在报纸上公开这件事,我的工作就会极端困难,即使在我完成之后,也不会有什么作用。一旦他们有了马文的父亲是杀人犯的印象,就算我能在几天后,或许几周后来证实他不是,人们也总会认为这是一位高价律师所想出来的骗局,因为他是由一位腰缠万贯的岳父雇来粉饰马文的,只要他活着,人们就会在他背后捣他的脊梁骨。” “我不管,”她说,“无论如何我都要跟他结婚。” “当然”,梅森说,“你可以不管,你能够接受,但马文会怎样?你们的孩子会怎样?” 她的沉默显示出这种提问对她的打击是多么地有力。 梅森接着说:“马文很敏感、热诚,对生活充满渴望。他上学的时候没有什么,服装方面没有什么,花钱方面没有什么,但他有个性,他有成为领袖的素质。他上中学时是班长,校报的编辑;现在,在大学里,他受人欢迎而且很成功,人们喜欢他,而他也对他们的喜欢给予回报。要是让他失去这些,处在一种总是让人们背后捣他的脊梁骨的处境,不管什么时候他一走进房间,人们就会不再吭声,那……” “别说啦!”她喊道。 梅森说:“我在说事实。” “反正,你不能让我父亲因为一只鸭子而定罪……” 梅森说:“就罗兰-伯尔被杀而言,那只鸭子与你父亲被定罪或无罪绝对没有任何关系,那只是他说的有关那只鸭子的一句话而引起了警察先开始怀疑他的。证实你父亲无罪的惟一办法是找出那个把那根鱼竿给罗兰-伯尔的人。” “你打算怎么做呢?”她问,“仆人们都说他们没有,房子里没有别的人;伯尔夫人跟医生到城里去了。根据医生和伯尔夫人的证词,鱼竿是他们走之前罗兰-伯尔要的最后一样东西,那是他们三个人都在房间里的时候,而他们三个人都同时出去了。” “那使得这件事看上去真得很糟糕。”梅森承认道。 “梅森先生,你没有做些什么吗?” “你父亲不想让我作为他的律师代理他。” “为什么不?” “因为我坚持要向他指出,他现在发现他所处的困境与约18年前霍勒斯-亚当斯发现他自己所处的困境是极为相似的。你父亲不喜欢那样,他的态度是威瑟斯庞家庭不能同那样的家庭联姻,在那个家庭里有人甚至被控告过犯有谋杀罪。” “可怜的爸爸,我知道他是怎么想的。家庭对他来讲,意义太重大了,他一直都是为我们的家庭而如此自豪。” “如果这事能使他震动而失去这种感觉的话,或许是个好计划,”梅森说,“如果我们都能由此而失去这种感觉,也可能是件好事。” “恐怕我不明白你的意思。” “我们把太多的东西都看成是想当然的,只是因为我们的祖先;我们使我们自己着迷;我们总是骄傲他说别的国家应该害怕我们,因为我们从未打过败仗。我们应该从另一个方面来理解。如果我们都能懂得我们必须独立自主,或许是件好事——先从你父亲开始。” 她说:“我爱我父亲,我也爱马文,我不会为一个而牺牲另一个的。” 梅森耸了耸肩。 “梅森先生,你能理解吗?我不会因为我把那鸭子放进了马文的车里而使我父亲的处境受到危害的。” “我理解。” “你好像并不是非常有助的。” “我想没人能帮助你,洛伊斯,这是你必须自己来决定的事。” “好吧,对你来讲这是不同的,对吗?” “可能吧。” “你不能想出解决问题的办法吗?” 梅森说:“如果你把放鸭子到马文汽车里的事告诉当局,那你就是把自己从油锅里救出来,再跳入火坑;这不能使你父亲解脱出来——现在不能,而只能把马文也卷进去。” “要不是因为那只鸭子,他们就决不会开始怀疑父亲。” “不错,但他们现在已经开始怀疑了。他们已经发现了足够的证据,所以不会就此罢手。你可能会发现你将面临这样一种形势:你父亲会因为罗兰-伯尔被谋杀而受审;马文则因莱斯利-米尔特被谋杀而受审。这还不够吗?” 她说:“我不喜欢由于考虑结果如何而使我的良心不安;我想最好是做自己认为是对的事情,不用管结果是什么。” “那么你认为该做什么呢?” “把那只鸭子的事告诉当局。” “你能答应我等几天吗?”梅森问。 “不,我不会答应,但是我——好吧,我考虑一下。” “好吧,”梅森说,“就这么做。” 她看上去好像是在乞求他的同情,但最终还是恢复了她的自尊心,高高地昂起头,走出了房间。 梅森到德拉-斯特里特的房间,敲了敲门。 德拉-斯特里特开门时,目光中透露着焦虑,“她想做什么,头儿?” 梅森笑了,“她想向良心妥协。” “关于那只鸭子?” “是的。” “她打算做什么?” “她最终会把一切都说出来。” “那有什么关系——对你?” “那会使我在此陷入困境。”梅森说。 “我猜你是乐观地看待这件事,是吗?” 梅森笑得更厉害了,“我总是乐观地看问题。” “她给你多长时间来找出解决办法?” “她自己也不知道。” “一两天?” “或许。” “那会使你怎么样?” 梅森说:“就像坐在一个随时都会爆发的火山口上,我说,德拉,看看你能不能做一个好主人,找些喝的来。” 第18章 埃尔坦普罗更加热闹了。约翰-威瑟斯庞被控谋杀,并且要面对米汉法官接受初审,这足以使许多人涌进城来。饭店、旅馆大厅、弹子房,甚至理发店,到处都在谈论着这桩案件,而且有多少人谈论这件事,就有多少种不同的推测。 代理威瑟斯庞的劳伦斯-多默律师被认为是山谷里最好的实习律师。很明显,多默不仅被证据搞得有些迷惑,而且还在利用法律所提供的每个技术细节。街头上到处都在议论,多默已认定这些证据足以保证法官可以拘留威瑟斯庞进行审判,因此他不会推出任何证人来暴露他手中掌握的情况,而是要迫使地方检察官尽可能地摊牌。 洛伊斯-威瑟斯庞在她对她父亲的爱和对马文-亚当斯的爱之间忍受着煎熬,就她同案件的联系,目前还保持着沉默,但她的沉默随时都有可能被打破。 德拉-斯特里特说:“你必须得注意那姑娘,头儿。她会随时公开地站出来,突然一下子把她知道的全部倒出来,她不习惯于隐藏事情,从不费心去搞欺骗。她喜欢真实,她是那种有话就说的姑娘。” 梅森点了点头。 “你不明白这是什么意思?”德拉-斯特里特问。 “什么?” “你是在外地,是一个在乡村的外地人,而这里的当地人是抱成一团的。在洛杉矶可能被宽容的事,在这儿就不会了;在城市里被看到是好的可以行得通的手段,在这里将明显地被认为是应受谴责的。天哪,他们甚至可能会在定案之前控告你是谋杀犯的同谋。” 梅森又笑了。 旅馆套房的门上响起了敲门声。 “看看是谁,德拉。” 德拉-斯特里特打开了门。 乔治-丹杰菲尔德站在门口,“我可以进来吗?”他问。 “当然,”梅森说,“进来吧。” 丹杰菲尔德说:“我妻子和我被传做证人。” 梅森扬了扬眉毛。 “我发现了一些有关明天地方检察官要审理这桩案件的情况。我觉得您应该知道,因为——呃,这可能会影响……影响许多情况。” “什么?”梅森问。 “他打算重新审理那桩旧案子。” “你是说亚当斯的案子?” “是的。” “为什么?” “您还记得吗?”丹杰菲尔德说,“威瑟斯庞在棕榈泉的旅馆跟您谈话。据说他说过,如果必要的话,他会让马文-亚当斯处在这样一个处境,看上去谋杀好像是惟一的出路,用这种方式迫使那孩子现出他的本性。” 梅森说:“我从来不记委托人对我说过的话,丹杰菲尔德。” “那么,问题是,”丹杰菲尔德接着说道,“您向他解释了那是一个多么危险的想法,对此你们又争论了一会儿,哦,酒吧里有一个男招待是位趁假期在棕榈泉打工的大学生,他碰巧听到了你们的谈话。你们坐的桌子后面有一个屏风,当时那个男孩子正站在屏风后面擦窗户。” 梅森说:“非常有趣,我猜那男孩认识威瑟斯庞,对吧?” “是的,他认出了他。” “非常,非常有趣,那么你是怎么知道这一切的呢?” “从地方检察官那里。地方检察官发现我妻子和我在城里,传唤我们做证人。他一直在跟我谈论那桩当年的谋杀案。” “你告诉他些什么?”梅森问。 丹杰菲尔德说:“关键就在这儿,我一直告诉他我不明白为什么要把旧事搅到现在这桩案件里,翻腾那些陈年老帐根本没用。” “他跟你和你妻子都谈了?” “不,到目前为止,他只是跟我谈过了,他准备今天晚上就叫我妻子。我……呃,我想看看能做些什么。我想我们或许可以这么办,就说这事弄得她太紧张了,找个医生开个证明,或者什么的,您是律师,您知道这样的事情该怎么安排。” “这是不能安排的。”梅森说。 “我知道,但总可以找些理由。” “为什么你妻子不想作证?” “我们看不出重新审理这桩旧案有什么用。” “为什么?” “见鬼,”丹杰菲尔德冲口说道,“您知道为什么,我妻子告诉了您。她知道在大卫-拉特威尔被杀那天,他去工厂时口袋里装着枪……在整个案件的审理过程中,她对此却闭口不言。” “对此她撤过谎吗?” “没有,根本没有问过她。她只是不愿主动提供情况。” “所以她把那些告诉了你?” “是的。” “什么时候?” “昨天晚上。” “极端有趣,”梅森说,“因为就1942年的谋杀案审判威瑟斯庞而澄清1924年所发生的谋杀案,这不是很奇特吗?” “您无法澄清的。”丹杰菲尔德说,“您可能会说服人们,当年应该判过失杀人罪,但那并不能澄清什么。” “或许使它看上去是正当防卫。” “您不能使亚当斯复活,”丹杰菲尔德说,“却可能会使我妻子犯伪证罪。” “怎么会?” “当她站到证人席上的时候,她决不会承认她知道那把枪的事。”丹杰菲尔德说,“她说如果她能跟您,威瑟斯庞和马文-亚当斯见面,她就会确切地说出所发生的事,但她不愿置身于公众的蔑视之中,作为一个女人,她的……呃,您知道。” “所以呢?”梅森问。 “所以她就叫我来告诉您,如果您想让那桩旧案件澄清真相的话,那就只能通过私下会谈;如果要她出庭作证,她就会否认整个这件事。她是否被传证就取决于您了。” 梅森吸起了嘴:“她会告诉地方检察官有关那枪的事吗?” “不,当然不会。” 梅森把手深深地插进口袋里,“我要考虑一下。”他说道。 第19章 对佩里-梅森来说,作为一个听众坐在审判室里,这还是一种新的经历——是一种令人难受的经历。 当一位老练的牛仔坐在竞技场的观众席上,看着别的骑手想极力骑在狂奔乱跳的马背上时,他就会不由自主地扭动身体;一个玩弹子游戏机的老手站在旁边观看别人把金属弹子弹出,弹子顺着斜面向下滚动,每当弹子碰到带皮垫的撞杆时,他自己的身体都会不由自主地向前冲一下。 在埃尔坦普罗拥挤的审判室里,佩里-梅森坐在听众席的前排,聆听着加利福尼亚州公民对约翰-威瑟斯庞案件的初审;不时地,他会把身体向前倾去,好像是要提问似的,当有人提出反对时,他就会抓紧椅子的扶手,好像是要站起来对问题进行辩论。 尽管如此,他还是设法使自己静静地坐在那里,看着地方检察官把针对被告的证据一条一条地列出来,一直熬到长长一天的审判结束。 证人们证实了罗兰-伯尔曾是被告的一位客人,结果使人觉得是被告在同伯尔做了偶然的交谈后,发现他们有许多共同的爱好,其中有蛹饵钓鱼和摄影,然后便邀请他到家作客;同时还使人觉得当他们在旅馆的大厅最初见面时,威瑟斯庞并没有发出邀请,而是在伯尔夫人出现并被介绍之后,他才发出邀请的。 伯尔夫人的形象在审判中开始一点一点地变得越来越重要了。 仆人们证实了罗兰-伯尔经常到城里,大部分情况下都是由他妻子陪着。但有时,伯尔在他自己的房间,而伯尔夫人在走廊或天井同威瑟斯庞见面,威瑟斯庞的墨西哥仆人们显然是不情愿地做了证,但他们所说的话确立了具有邪恶动机的事实,显示出被告威瑟斯庞与伯尔夫人——被害人的妻子之间的亲密关系。 接下来是更多的有关偷偷亲吻、细小的亲昵行为的证据。在地方检察官的提问下,这些证据开始呈现出邪恶的成份——走廊上拥抱的身影,星空下游泳池旁的窃窃私语,一点一点地,揭露出每一次“秘密的爱抚”和每一点“偷偷摸摸的性爱发展”。 在证实了动机之后,地方检察官又以冷酷和致命的精确性开始证实时机。照料过伯尔的医生证明了病人的状况:显然病人是不可能离开床的,不仅仅是他的腿上打着石膏,而且还用重物吊至合适的位置;重物是从天花板上的滑轮悬下的,绳子的一端绑在重物上,另一端紧紧地系在病人的腿上。照片显示出产生氰化物毒气的致命酸瓶的位置,它被放在离床10英尺左右的桌子上;这张桌子原来是设计用来放打字机的,但在死者摔断腿的那天,是在约翰-威瑟斯庞自己的建议下,被拿到这个房间来用作药品桌的。 医生还证实了,当他和伯尔夫人离开房子时,死者最后的请求是要威瑟斯庞把他的鱼竿拿来,据死者说他把鱼竿忘在威瑟斯庞的书房了。 仆人们证实了只有威瑟斯庞有那间书房的钥匙,在预计谋杀发生的时间,只有威瑟斯庞,仆人们和死者在房子里。地方检察官引用了有关狗的证据,显示出在有受过训的警犬巡视场院期间,任何生人是不可能进入到房子中去的。 在尸体被发现时,死者手中所拿的鱼竿被确凿地辨认出是伯尔让威瑟斯庞为他拿的那把。引用的照片显示了所发现的尸体,鱼竿的两个接头被装在一起,死者的左手拿着鱼竿的顶端,右手抓着第二个接头的金属套圈;尸体的整个姿势显示出死者在被毒气致命时,正在安装鱼竿的最后一个接头。 “法庭要注意到,”地方检察官出示着照片说,“十分明显,在毒气散发时,死者刚刚拿到鱼竿。” “反对,”被告的律师劳伦斯-多默站起来叫道,“我对此反对,法官大人。”他强烈义愤地继续说道,“这明显是种推论,这是某种……” “我撤回陈述,”地方检察官陪笑道,“毕竟,法官大人,照片足以说明问题。” 多默重新坐回到律师席。 地方检察官平静地接着说了下去,逐点陈述着他的案例。医学证词显示出死亡的大致时间,同时也显示出死因。 地方检察官传唤了詹姆斯-哈格蒂,那位同梅森一起进入米尔特公寓、发现尸体的警官。地方检察官询问了他的姓名和职业,此时,多默紧张地坐在椅子里,准备反对第一个问题,因为地方检查官有可能企图借此来证实另一桩谋杀案。 地方检察官说:“那么,哈格蒂警官,我要问您,当您在罗兰-伯尔被害的前一天晚上进米尔特公寓时,您是否注意到了任何迹象显示那个公寓里有盐酸或氰化钾?” “反对。”多默站起来叫道,“法官大人,这不仅仅是不合适的、不恰当的和不重要的,而且就地方检察官而言,对此问题的提问构成了有害的不端行为,我是这么认为。此案的被告正在为一桩犯罪案受审,而且只此一桩,那就是罗兰-伯尔的谋杀案。法律明确规定,当被告为一桩犯罪案受审时,法庭或陪审团不能引用其他犯罪的证据来侵害他。显然,引用这种无关证据是地方检察官自己的论点……” “我倾向于同意被告律师的看法,”法官裁决说,“但我要听听地方检察官的论点。” 地方检察官科普兰准备得十分充分,不仅有论点,而且还有充足的证据。 “如果法庭允许的话,”他以对自己的理由非常确信和所提出的论点是经过充分准备的口气说,“被告律师所陈述的一般规则是毫无问题的。但是,也有某些例外。” “我想首先说明例外情况的存在条件,证据只被允许用作表明时机的目的,只被用作表明与被告所受审的犯罪有关的某种事实的目的,而不用作证实他有任何其他犯罪的罪行之目的。” “在这种规则之下,先前伪造罪的证据已被允许用作表明被告曾经摹仿过某人的签名。有关性犯罪,先前的行为已被允许引证,以显示约束的自然障碍已被打破。因此,在这种情况下,法官大人,我希望引用这个证据,不是为了证实被告谋杀了莱斯利-米尔特,而只是为了证实:一,他熟悉这种谋杀的方法:二、他有大量的盐酸;三、他有大量的氰化钾;四、他对这些化学品放入溶液中后释放出致命气体十分熟悉。” “那么,如果法庭允许的话,我有一份长长的证据单,这些证据都是在法律规则之内的,我想向法庭引用这些证据,并且宣读其中的一部分。” “例如,法官大人,我来读一下《法典》第十六卷,589页,引述起:如果犯罪的性质是必须证实罪行的程度范围那样,可以引用证据来证实在另一不太远的时间和地点,被告犯有或企图犯同所控罪行类似的犯罪——引述结束。” “为了显示被告知道这种致命的气体会被释放,如果……” 米汉法官瞥了一眼时钟,打断了地方检察官的话说:“很快就要到下午休庭的时间了,法庭很想有机会对此问题进行一些独立的调查。十分明显,这是本案中的一个非常关键的问题,需要进行详细的辩论。因此,法庭现在要暂停对本案的审理,一直到明天上午10点,将被告送押行政司法长官处监禁。法庭现在休庭,明天上午10点继续开庭。” 副行政司法长官们陪着威瑟斯庞出了审判室,法官退离法官席,听众们开始兴奋地相互交谈起来。显然,地方检察官正在围绕着在当地人的生活中极为显赫的人物无情地筑起一道证据的铜墙铁壁,这给听众们留下了深刻的印象。 洛伊斯-威瑟斯庞高扬着头,目光冷酷无情,她镇定从容地走出了审判室,不管是对一些人向她投来的怜悯的目光,还是对她所遇到的另一些人轻蔑的注视,均不予理睬。 回到旅馆的套房,梅森舒展四肢坐在了舒适的椅子中。他对德拉-斯特里特说:“在审判室的硬板凳上坐了那么长时间后,现在感觉舒服多了。” 德拉说:“你一直看上去就像要站起来卷进那场辩论似的。” “我是的。”梅森承认道。 “从我所听到的来看,他针对威瑟斯庞辩论得很不错。” 梅森笑了笑说:“或许威瑟斯庞要等吃够了苦头才能学到一点儿仁慈的同情。他现在该知道18年前霍勒斯-亚当斯是一种什么样的感觉了,有保罗-德雷克的消息吗?” “没有。” “你把我的话转告给他了吗?” “是的,我告诉了他,你要他跟踪奥尔古德侦探事务所的那个姑娘,你想尽可能详细地了解罗兰-伯尔在我们到的那天,以及前一天所做的一切。” “在他被马踢伤之前,”梅森笑着说,“后来他就不会动了。” 她说:“德雷克正在对此调查,他整天进进出出的,发电报,打电话;他在这里有两个侦探干着。他说他会在晚饭前及时赶到这里的。” 梅森说:“好的,我要去我的房间,洗个澡,换换衣服。我从没看到过审判室里挤这么多人,他们散发出各种气味,我觉得浑身粘乎乎的。” 他回到自己的房间,刚洗了一半,德雷克就进来了。“天哪,佩里,我不知道这是测心术,还是你怎么做的,但你肯定是真地有非常准确的预感!” “这次是什么?”梅森问。 “关于那桩旧谋杀案中那位神秘的x小姐,科琳-哈森。” “她怎么了?” “我们找到了她。” “在什么地方?” “在内华达的里诺。” “死了?”梅森问。 “是的。” “被谋杀的?” “她跳进了唐纳湖自杀了。尸体还没有被辨认,但警察已经拍照存档。” “什么时候?”梅森问。 “很明显,就是大卫-拉特威尔被谋杀的时候。” “日期非常、非常重要。”梅森说。 “我把一切都给你弄来了,包括尸体的照片。” “你说她还没有被辨认?” “没有,尸体被发现时一丝不挂,他们没找到她的任何衣服;显然是个非常有魅力的年轻女人,定论是自杀。你可以比较这些照片,这无疑是科琳-哈森。” “也许你知道她是否会游泳?”梅森问。 “我还没有查出来,但我很快就会查的。” 梅森说:“事情开始逐渐变清楚了。” “我不明白你的意思,佩里?”德雷克说,“真的,我不明白。” 梅森用毛巾把身上擦了擦,拿出干净的内衣。此时,他脸上又露出那种像花岗岩般的冷酷的表情。 “奥尔古德侦探事务所的那个姑娘怎么样了?” “萨利-埃尔伯顿,我们正在监视她。” “你什么时候都能找得到她吗?” “是的。” 梅森说:“如果我没理解错的话,今天晚上,洛伊斯-威瑟斯庞会给我下最后的通牒,我也不会怀疑将听到她父亲的消息。” 德雷克说:“关于罗兰-伯尔,我还有一些消息要告诉你。他经常到城里来,买照相器材之类的东西,你从棕榈泉来的那天——也就是他被马踢的那天——他好像特别活跃,他进城去了四五趟,显然是去买照相器材和办事的,但他去了邮局两趟,其中有一次他妻子没跟他一起去。” 梅森正穿着衬衣,停了下来,他问道:“你有没有专门调查所有能寄存包裹的地方,看他是不是……” “这事你说对了,”德雷克说,“在太平洋大巴车站,他存了一个包裹,领了一个取包裹的寄存证;据我所能发现的,他从未去取回那个包裹,值班的姑娘不记得他去取过。” “等等,”梅森说,“那里有好几个姑娘值班。” 德雷克点了点头说:“这就得说断腿的事了。” “什么意思?” “呃,你看,包裹是在他弄断腿的那天中午寄存的,寄存处值班的姑娘上午9点上班,下午5点下班。到5点时,他的腿已经断了,显然他在腿断了以后,无法再去那里。” “那包裹呢?”梅森问。 德雷克说:“包裹不在了,因此,一定是有人拿着寄存证来领取了包裹。” “那姑娘不记得是谁去取得包裹吗?” “是的,她记得伯尔,但记不清楚那包裹了。那只是一个用棕色纸包的小包,她想有雪茄盒那样大小,但她不十分肯定,她们收发的包裹很多。” “在寄存柜当班的姑娘有没有其他的职责?”梅森问。 “有的,她还要看管报摊,负责汽水柜的收费。” “有没有可能有人不拿寄存证而偷偷地把包裹取走了?” “绝对没有,”德雷克说,“她们对此非常肯定,她们对这些包裹看得很紧——而且要把柜台的一个地方升起来,人们才能进出。” 梅森说:“好啦,我猜这给了我一个办法,但我不想告诉你,这是件麻烦事。” 德雷克看着律师穿好衣服,他说:“你不需要对此这么洋洋得意,你在瞒着我什么?” “没什么,”梅森说,“牌都摊开了,关于伯尔有没有温特堡城的背景有什么发现吗?” 德雷克说:“这事也让你给说对了,伯尔过去住在温特堡城。” “什么时候?” “我不知道确切是什么时候,但那是几年前了。他那时在那里做保险生意。” “在那之后他做什么?”梅森问。 “去了海岸一带,参与了一桩大停车场的交易,取得一些租约等等,之后,他经营了一阵子停车场,后来又干了些别的事。他的生活中有一段空白,我无法找出从1930到1935年的任何资料。不过,我认为他再没有回到过温特堡城。” 梅森说:“提取他的指纹,保罗,查查他有没有服过刑。验尸官办公室可能提取了他的指纹。” “快说,”德雷克说,“在这件事上你可不仅仅是预感,快坦白交代,把真相告诉我。” 梅森说:“还没有什么真相,保罗。我可以告诉你一些使我得到那些预感的事情。你明白,当我开始着手一桩案件,我是根据我的委托人是清白的这一假设来做的。因此,对科琳-哈森可能去了里诺的预感根本没有什么诀窍,好的,如果亚当斯当时说的是实话,拉特威尔打算过跟她私奔,如果她去了里诺,那么很明显,肯定是有某个东西的介入而改变了整个情况。正是这个东西导致了大卫-拉特威尔的被害,如果假设还是这同一个东西又导致了科琳-哈森的被害,是不是合理的呢?” “尸体上没有暴力的痕迹,”德雷克说,“一支皮舟队碰巧在湖里的清水中瞥见的,他们向行政司法长官办公室报了警。尸体被找到了,有证据表明她肯定是来自里诺,尸体送回了里诺,拍了照,验尸陪审团返回报告说是淹死的。” “这仍然可能是谋杀。”梅森说。 德雷克想了想说:“好吧,据我的理解,米尔特没有玩弄敲诈的手段,肯定是伯尔和他的妻子在对威瑟斯庞施加压力,计划从他那儿拿到钱。但我不明白,这对我们有什么帮助,佩里,这只是构成谋杀的附加动机。威瑟斯庞自己陷入了困境,还……” 门上响起了敲门声,他止住了话。德拉-斯特里特喊道:“怎么样了,头儿?你收拾好了吗?” “刚好,”梅森说,“进来吧。” 德拉-斯特里特悄悄走进卧室,说:“她在外面。” “洛伊斯-威瑟斯庞?” “是的。” “她想干什么?” “她想立刻见你,”德拉说,“她已做出决定,我想她打算现在把一切都说出来。” 梅森说:“好吧,那我们就把事情讲清楚。” 当梅森进入到他旅馆套房的客厅时,洛伊斯-威瑟斯庞站了起来。她说:“我想跟你单独谈谈。” “没关系。”梅森指着保罗-德雷克和德拉-斯特里特说,“你可以当着他们的面说你要说的话。” “就是关于你要我放进马文汽车里的那只鸭子的事,”她说,“现在看起来好像他们要把它扯进米尔特的谋杀案里,就是说鸭子的事变得十分重要了,我不能无动于衷,让我父亲受到诽谤,为了那……” “我不怪你。”梅森说。 “我要告诉他们鸭子的事,你知道那将意味着什么。” “将意味着什么?” 她说:“我很遗憾我做了这事,我为我自己遗憾,我为父亲遗憾,也为你遗憾。” “为什么为我?” “在这里,像这样的事情,他们是不会让你逃脱惩罚的,梅森先生。” “为什么不呢?” “这是诬陷的证据。我不太懂法律,但在我看来这肯定是违法的;如果不是的话,也是违反伦理道德的——我是这么认为的。” 梅森点了一支烟,“懂外科手术吗?”他问。 “你是什么意思?” 梅森说:“有时,为了救病人的命,你不得不用刀子,切得很深,这就是你可能称之为合法的手术。” “它不合法吗?” “或许。” “如果我把事情讲出来,会给你带来麻烦吗?” “肯定会。” 她的目光变得柔和了一些。她说:“梅森先生,你一直都非常、非常不错,我不知道你为什么要我那么做——是的,我也明白。你十分同情马文,我想你还有些事情瞒着我。” 梅森说:“这就是我想跟你谈的。坐下吧,咱们喝点儿鸡尾酒,抽支烟,谈一谈。” “我们把鸡尾酒省了,”她说,“还是抽支烟吧,我希望你能把它直截了当地告诉我。” “你能接受吗?” “能。” 梅森说:“我已经告诉过你关于马文的背景和为什么你父亲雇了我的实情。我告诉你说我在那桩谋杀案的记录中没有发现任何东西,但我那时是从另一个角度着手的,好了,我现在有了我所需要的证据,我能够洗刷马文父亲的悲剧给他带来的耻辱,但我现在还不能,除非是我能按我自己的方式做。一旦你说出了鸭子的事,我就会入到案件中——深深地卷入进去;一旦我卷入到案件中,我就不能自由地去做我想澄清那桩旧案件的事情;一旦马文听说了那桩旧案件,他就会弃你而去,你应该知道这一点。” “地方检察官会非常高兴看我陷入到鸭子的事情中;他还想推出有关那桩旧案件的证据,你要做的事情刚好对他有利。如果地方检察官尽力推出有关那桩旧案件的证据来作为伯尔谋杀案的附加动机,证人们将犯了伪证罪,我想用我的方式来处理这件事。” “那怎么办?”她问道,显然对做出决定十分犹豫。 “我想让你给父亲捎个信儿。” “什么?” “告诉他让他那笨得要死的律师坐下来,闭上嘴。”梅森说,说话的情绪让听的人感到吃惊。 “为什么?啊,你是什么意思?他没说什么,只是盘问了证人们,表示了一两次反对而已。” “他在反对那个问题,关于那个警官到米尔特的公寓楼上时,发现了什么。”梅森说。 “哎,天哪,那不就是整个事情的所在吗?整个案子不就是取决于那吗?我告诉过你,我不大懂法律,但在我看来,如果他们能把另一桩谋杀案扯进这里来,用这一案件的大量怀疑和另一案件的大量怀疑来诽谤我爸爸,那么人们就会认为他是有罪的,而且……” “他们当然会,”梅森说,“而且法官也会。但报纸已经对此做出评论,审判室里的每一个男人、女人和孩子,只要他们会读书、思考,他们就知道地方检察官在揭示什么证据。如果你爸爸要设法用法律的技术细节来阻止这的话,它还会潜藏在法官的心里,你父亲的律师打算做什么?” “我不知道。” 梅森说:“我听说,他认为这个案子十分邪恶,以致法官不会驳回此案,所以他这次不会推出任何证据,而是让他具结受审,等到正式审判时再推出他的证据。” “嗯,那不是很好的合法策略吗?” 梅森看看她说:“不是。” “为什么?” “因为你父亲是一位重名誉的人,这事在摧残他的精神。稍微来一点点会对他有好处,但太多了就会毁掉他,而且会在当地把他毁了。这是一个小地方,你父亲十分有名气,他得立刻击败对手,要么就会被对手击败。如果他的律师开始利用技术细节,人们感觉你父亲被宣判无罪是依靠某一技术细节……噢,那么,又有什么用呢?” 她说:“你想让我跟父亲谈谈吗?” “不。”梅森郁闷地说。 “为什么不?” 梅森说:“这不是我的案子,要我对别的律师所做的事说句话甚至都是不道德的。” 她说:“但是关于鸭子的事我们打算怎么办?” “要是你想,你就去说好了,”梅森说,“但它对你父亲不会有任何帮助。这会把马文扯进来,暴露那丑闻的一切,或许会使那孩子要么自杀,要么,不管怎样,让他撇下学业,匆忙参军,你知道会发生什么。他拼死也不再会回来;如果他走了,他就再也不会见你了。” 她脸色苍白,但目光坚定,“那我该做什么呢?”她问。 “让你的良心做你的向导吧。”梅森说。 她说:“很好,我要出去宣布我跟马文定婚,我要让他到尤马去,我们今晚就结婚。然后我就到法庭去告诉法官鸭子的事。” 梅森忧郁地说:“我预料你会这么做的。” 她看着德拉-斯特里特,看到了德拉眼中的怜悯,她严厉地说:“不用可怜我。我想,在过去一小点儿刺激都会使我变得女人气十足,开始大哭大叫的,但这事需要的是行动,而不是眼泪。” “要是他不跟你结婚呢?”梅森问。 她带着坚定的决心说:“我会想办法让他跟我结婚的。” “然后你就说出鸭子的事?” “是的,我希望这不会伤害你,或破坏你的计划,但不管怎么说,我都会告诉他们的,我讨厌有一个谎言压在我心里。” “然后呢?” “然后,”她说,“如果我们不能证实马文的父亲是清白的,又有什么呢?到那时,马文已经是我的丈夫了,他不能再跑掉的。” “报纸上会有很多污蔑性的东西。”梅森说。 “让他们污蔑好了。最让我担心的是这会对你怎么样,但我再也不能保持沉默而使我父亲受到危害了。” 梅森说:“我会自己照顾自己的,不用为我担心。去吧,告诉他们鸭子的事好了。” 她突然把手伸向了他,冰冷的手指紧紧地握了握他的手。“我猜,在你的一生中,你做过一些精彩事情,梅森先生,但我想这大概是最精彩的,你是一个堂堂正正的好汉。你为马文不惜一切,以致愿让你的职业生涯处于危险之中,好的,谢谢。” 梅森拍拍她的肩膀,“去干吧,”梅森说,“你是一名战士,你能够从生活中得到你想要的东西,如果你为此奋力的话。” 她说:“好吧,不要以为我不会奋力。”说完,她朝门那儿走去。 他们默默地看着她扭动门的把手,此时不需要那种普通的告别或通常的礼仪,他们只是站在那里,望着她。 电话的铃声打破了这寂静。德拉-斯特里特跳了起来,就好像她背后响了一枪似的,洛伊斯-威瑟斯庞停了下来等着。 梅森离电话最近,他迅速抓起听筒,把它靠近耳旁说:“喂……是的,我是梅森……什么时候?……很好,我马上就到。” 他把听筒放了回去,对洛伊斯-威瑟斯庞说:“去找你的男朋友,开车到尤马去结婚吧。” “我就要去的。” “不要说鸭子的事。”梅森说。 她摇了摇头。 梅森咧着嘴笑了,“你用不着说它的任何事情。” “为什么?” 他说:“你爸爸派人来找我,他想让我明天到法庭,做他的律师。” 她冷淡地说:“你不能做他的律师,梅森先生。” “为什么不能?” “因为你促使构成了一些对他不利的证据。” “从道义上来讲,你或许是对的,”梅森说,“但这是一个你用不着担心的理论问题,因为明天我要走进法庭,将这个与你父亲不利的案子击成碎片。” 她站了片刻,望着他脸上表现出的决心和眼睛中闪烁着的光芒。突然,她朝他走了过来。 “你愿意吻一下新娘吗?”她问道。 第20章 佩里-梅森大步走过隔开律师席和听众席的档板,坐在了劳伦斯-多默和被告的旁边。立刻,审判室里响起了兴奋的喊喊喳喳声。 米汉法官宣布开庭。 劳伦斯-多默站了起来,“如果法庭允许的话,”他说,“我想提议佩里-梅森先生一起参与对于这桩案件的辩护。” “提议允许。”米汉法官说。 梅森慢慢地站了起来。“那么,法官大人,”他述说道,“代表被告约翰-威瑟斯庞,我们撤回被告昨天对地方检察官向哈格蒂警官所提问题的反对意见,请警官继续这个问题。” 地方检察官科普兰十分吃惊,他过了片刻才控制住自己。感觉到这好像是个陷阱,他站起来说:“当然了,法庭理解对这个问题的提问只是为了显示被告有接触类似毒药的机会,了解它们的用途和使用范围,以及了解这种气体的致命性质。” “这是我的理解。”米汉法官说。 “我相信这位律师也理解它。”科普兰郑重地说,同时,向佩里-梅森看了过去。 梅森坐下去,翘起二郎腿,“律师理解法律,或者他认为他理解。”他微笑着说。 地方检察官迟疑了长达半分钟,然后他向证人宣读了问题,并得到了回答。 科普兰小心翼翼地出示了莱斯利-米尔特尸体被发现的情况,证明了那毒药及其性质和使用同引起罗兰-伯尔死亡的毒药完全相同。 科普兰还指出,威瑟斯庞曾在米尔特的尸体被发现后约30或40分钟时,出现在那个公寓;他当时对证人哈格蒂说,他在找佩里-梅森,哈格蒂告诉他梅森刚走;威瑟斯庞后来说,他“曾到处寻找梅森先生,来米尔特公寓是他的最后一线希望”;证人说,威瑟斯庞不仅没有提到早先来过米尔特公寓,而且让听的人感觉这是他第一次到那里去。 在对哈格蒂的询问结束时,检察官站起来说:“如果法庭允许的话,这个证据将由我的下一位证人来进一步证实。通过这位证人,我们将证明被告曾被人看到,就在谋杀肯定发生了的时候,他离开了米尔特的公寓。法庭要理解这种进程安排可能不同寻常,所有这一系列证据是为了一个非常有限的目的而提供的。”他得意地附加道,“这已被被告方毫无反对地接受了。” “还有问题吗?”梅森问。 “没有了,您可以提问了。” 梅森说:“哈格蒂先生,当您一开始进入那个公寓的时候,您注意到里面有一只小鸭子的金鱼缸了吗?” “反对不合适的提问,”科普兰立刻说,“引用有关米尔特谋杀案的证据是为了一个非常有限的目的,我不希望在这个时候审问这桩案件。” “您希望什么井没有什么关系,”梅森说,“您在提问的时候把大门开得足以达到您的目的,在有关提问的法律之下,我有权一直让它开着,而且,这正是我要做的,地方检察官先生,让这大门敞开!” 科普兰说:“法官大人,我反对,这是不适当的盘问。” “为什么不呢?”梅森问,“您已经试图将被告同米尔特的被害联系起来了。” “但那只是为了显示那种独特的谋杀方法的共性。”地方检察官说。 “我不管您的目的现在是什么,或过去是什么,”梅森对他说,“我要证实约翰-威瑟斯庞同米尔特的被害不可能有任何关系;我要证实米尔特在威瑟斯庞还没开始上楼去他的公寓之前就已经死了;我要通过您自己的证人,还有我的一些证人来证实这件事。然后,我要用您的论点来驳斥您,您已经陷入此中,而且……” 米汉法官敲了敲木槌,“律师要避免对别人进行人身攻击,”他说,“律师要向法庭提出论点。” “很好,”梅森微笑着说,“法官大人,我认为地方检察官已经为了一个有限的目的而引用了某个证据,对那个证据被告方没有反对意见。鉴于他已经显示了对他的案子有利的那部分,那么我们有权把它们全部揭示出来。” “就有关的具体问题而言,”米汉法官说,“反对无效,证人要对问题做出回答。” “好吧,那个金鱼缸里有只鸭子。”哈格蒂说。 “那只鸭子有什么奇特的地方吗?” “有。” “什么?” “呃,它好像是,它看上去像是一只不知道如何游水的鸭子——看上去像是要快淹死了。” 审判室里爆发出的大笑声淹没了法官敲击木槌的声音。 哈格蒂在证人席上不安地挪动了一下身体,但用顽固挑衅的目光瞪着大笑的听众。 “这里是个农业区,”当喧嚣平息下来后,梅森微笑着说道,“我猜想,对听众来说,一只鸭子没学会游水,并且会淹水,这种说法是相当滑稽的,您确信那只鸭子将要淹死了吗,哈格蒂先生?” 哈格蒂说:“那鸭子有些问题,我不知道是什么,但它沉到了水下,只有一小点儿伸了出来。” “您有没有听说过鸭子会潜水?”梅森问。 审判室时传出偷偷的笑声。 哈格蒂说:“听说过。”然后他接着说,“但这是我第一次见到鸭子尾部朝下潜水。” 审判室里响起一片大笑声,过了一阵才静了下来。 “但是您确信,当您进入那个房间时,那鸭子有些问题,是吗?”当审判室恢复了安静之后,梅森问。 “是的。它不是好好地在水上浮着,约有三分之二沉在水里。” “那么后来那只鸭子怎么了?”梅森问。 “呃,鸭子好像又好了。当时,我吸了那气体之后,自己几乎坚持不住了;后来,当我感到好些时,我又看了看鸭子,这时,它又安然无恙地浮在水面上。” “被告进入那个公寓时,鸭子还在鱼缸里吗?”梅森问。 “还在。” “关于那只鸭子,被告有没有说过什么话?” “说了。” “什么?” “他说那是他的鸭子。” “还有别的吗?” “他说,马文-亚当斯,一个年轻男子,之前一直在他们家,那天晚上把这只鸭子带走了。” “被告确实辨认出了这只鸭子吗?” “是的,绝对,他说他在任何地方都敢发誓,这是他的鸭子。” 梅森微笑着鞠了一躬,说:“非常感谢您做了一位很好的证人,哈格蒂警官,我没有问题了。” 地方检察官科普兰犹豫了一下,然后叫道:“艾伯塔-克伦威尔。” 艾伯塔-克伦威尔穿过审判室的过道,举起手,宣了誓,然后坐在了证人席的椅子里。当她的眼睛掠过佩里-梅森时,流露出冷酷和挑衅的目光,这目光显示出一个女人对她所要确切说的话已打定了主意,并且决定否认那些她不情愿承认的事情。 科普兰又变得温和起来,这次他显得对运用法律根据更加老练了,他说话的方式和语气表明了这一点,“您的名字叫艾伯塔-克伦威尔,您住在埃尔坦普罗这里,对吗?” “是的,先生。” “在据说这桩犯罪发生的那天晚上,您仍然住在这里,是吗?” “是的,先生。” “您当时是住在辛德比尤特大街1162号的公寓楼里吗?” “是的,先生。” “跟死者,莱斯利-米尔特住的是同一幢公寓楼,对吗?” “是的,先生。” “相对他的公寓,您的公寓在什么位置?” “我的公寓就跟他的挨着。二楼有两套公寓,他住一套,我住另一套。” “有没有连通的门或者是别的连通方式?” “没有,先生。” “那么,在上述的那天晚上,您看到本案的被告,约翰-威瑟斯庞先生了吗?” “看到了,先生。” “在什么时间和什么地点?” “我不敢肯定确切的时间,我知道那是在11点半之后和午夜之前。大约是差20分钟或15分钟不到12点吧。” “您在什么地点看到他的?” “当时他正要离开莱斯利-米尔特的公寓。” “您对您的识别肯定吗?” “是的,先生。我当时不仅看到他了,而且还记下了他的汽车牌照号码,我肯定那就是威瑟斯庞先生。” “那么,您知道他当时是离开死者的公寓,还是……” “是的,先生。”她急切地打断了这个问题,回答道,“我知道他是离开那个公寓,我听到他下楼的脚步声;然后,我听到下面的门开了,又‘砰’地一声关上了,他穿过走廊走了。” “您怎么能看到这一切呢?” “从我的窗户里。二楼两边的每侧有两个凸窗,米尔特那边有一个,我这边有一个。从我的凸窗,我可以看到下边和米尔特先生公寓的门。” “您可以盘问了。”科普兰说。 梅森慢慢地站了起来,双眼紧紧地盯住证人的眼睛,“莱斯利-米尔特在世的时候,您同他很熟,是吗?” “是的。” “您在洛杉矶的时候就认识他,对吗?” 她带着挑衅的眼神说:“是的。” “您曾经是他非正式结婚的妻子,对吗?” “不是。” “您不是他的妻子?” “绝对不是。” “您过去从没声称过是他的妻子吗?” “没有。” “您过去有没有像妻子那样地和他一起生活过?” “反对。”科普兰气愤地大声喊道,“对那个问题,如果法庭允许的话,提问纯粹是为了贬低证人,它完全没有任何关系与……” “反对有效。” 梅森向法官鞠躬示意接受裁决,然后恭敬地说:“法官大人,如果我可以被允许就此问题进行辩解的话,我认为,证人的偏见是一个实质性的因素……” “本法庭对此问题不予允许,”米汉法官陈述道,“你有权询问她,她以前是否是死者的妻子,如果她过去曾声称过是他的妻子的话;你有权询问她,她以前是否同他很好;但在得到了你所问的问题的答案之后,法官裁决,考虑到本诉状目前的情况,你现在无权使证人处于尴尬的境地,你要明白,律师,引用有关莱斯利-米尔特被害的证据是为了一个非常有限的目的。尽管你对警官们在那个公寓所碰到的情况的盘问权是没有限制的,但就有关动机问题,你对此证人的盘问是有限的,本法庭裁决,你询问中所提出的关系问题,即使它真的存在,也是关系甚远。” “非常好,”梅森说,“那么我用这种方法来证明,克伦威尔小姐,您可以从您公寓的后门出去,爬过一个很低的木栅栏,来到米尔特公寓的后门廊上,是吗?” “我想谁都可以。” “您有没有这么做过?” 她的眼中露出某种胜利的神情,“没有。”她以冷酷挑战的口气断然说道。 “在上述的那个晚上,您也没有那么做过吗?” “当然没有。” “您在那天晚上看到过莱斯利-米尔特吗?” “在傍晚早些时候,他进公寓时,我看到过他。” “您不是一直在他的公寓吗?” “不是,先生。” “门铃响的时候,莱斯利-米尔特不是在为您准备热黄油甜酒饮料吗?他那时没有让您回到您的公寓去?” “没有,先生。” “那么,您提到过,您看到被告离开那个公寓。在傍晚早些时候,您一直在注意着那个公寓,是吗?” “不是的,先生。当我看到被告走的时候,我不是一直在注意着它,我只是偶然站在窗户那里的。” “您为什么站在窗户那里?” “我只是偶然站在那里的。” “被告抬起头来能看到您吗?” “不能,我想不能。” “为什么?” “因为我是在向外看,他得向里看才行。” “他不能那么做吗?” “当然不能。” “您是说,他无法看到您站在窗户那里,因为您后面没有光?” “当然了。” “当时房间里肯定是黑的了?” 她迟疑了一下说:“是的,我猜是的,它可能是黑的。” “那个房间的灯没有开吗?”梅森问。 “没有,先生,我猜没有。” “窗帘升起来了,是吗?” “啊……我……我不清楚。” “您想让这个法庭相信您透过拉下来的窗帘看到了证据,是吗?”梅森问。 “不,我不是那个意思。” “那么,您是什么意思?” 此刻,她陷入了困境,汗水从她的脸上流了下来。然后,她想出了一个解脱的办法,得意地说:“我以为您的问题是要问所有窗帘都升起来了,还是都拉下来了。我知道那个窗户的窗帘没有拉下来,但别的窗帘我就记不得了。” 她得意地微笑着,就好像在说:“你以为你这次让我中了圈套,是吗?但我逃了出来。” 梅森说:“但是当时房间里没有灯啊。” “没有,我确信没有。” “您是出于什么目的进了那个漆黑的房间的?”梅森问。 “啊,我……我只想在那儿找东西。” “您站在它旁边的那个窗户,是在离门最远的那边靠边的地方,对吗?” “是的,在离门最远的那边。” “而灯的开关靠近门,是吗?” “是的。” “噢,当您进入这间房找东西时,但找什么东西您现在已想不起来了,您没打开电灯开关,而是一直穿过漆黑的房间,站到窗房旁,向下看莱斯利-米尔特公寓的门,对吗?” “我只是站在那里——想事情。” “我明白了。呃,就在那之后,我出现在公寓,按了门铃,想进去。这时,您从您的公寓走下楼梯,对吗?” “是的。” “还跟我说了话?” “是的。” “我们一起走了几步,朝市区中心,是吗?” 地方检察官幸灾乐祸地注视着。“法官大人,我必须反对,这种提问显然是离题太远了。在证人离开那幢公寓楼后,无论她去了哪里,干了些什么,当然都是不正当的盘问。这是不合适的、不恰当的和不重要的,就时间而言,跟本案不可能有任何关系,离题太远了。法庭要记住,这整个证据的引用是为了非常有限的目的的。” 米汉法官点点头说:“本法庭要接受这一观点,梅森先生,如果你希望对此做出辩解的话,地方检察官所采取的态度似乎是正确的。” “我也这么看,”梅森说,“我应该认为这是十分正确的。我想对这位年轻女子,我没有问题了。非常感谢您,克伦威尔小姐。” 显然,她原以为会跟梅森有一场激烈的争辩;她的供述直接与她先前向他所说的截然相反,而他却平静地接受了,这使她很吃惊。 当她正要离开证人席时,梅森随随便便地说道:“哦,还有一个问题,克伦威尔小姐,我注意到雷蒙德-奥尔古德也在这个审判室,您认识他吗?” 她迟疑了一下,然后说:“认识。” “您认识他的秘书,萨利-埃尔伯顿吗?” “认识。” “您有没有向他们中的任何一个做过供述,声称您原来是莱斯利-米尔特的妻子?” “我……那是……” “埃尔伯顿小姐,请您站起来,好吗?” 这位金发的年轻女子极不情愿地站了起来。 “您从没告诉过这个女人您是莱斯利-米尔特按习惯法结婚的妻子吗?”梅森问。 “我没有说过我是非正式结婚的妻子,”证人说,“我告诉她别缠着他,还有……”她说了一半突然停了下来,从她嘴里冒出来一连串诅咒的话语。 当她意识到她所说的话产生的影响时,当她向四周环顾,看到好奇的目光集中到她身上时,便慢慢地跌落到证人席上的椅子里,就好像她的双膝突然失去了力量似的。 “说呀,”梅森说,“一直说下去,把您要说的话说完。” 她恼怒地说:“你让我中了圈套,你让我以为一切都完了,然后,让那个女人站起来……” “您为什么不喜欢那个女人,如您所称呼她的?……好了,埃尔伯顿小姐,您可以重新坐下了。” 萨利-埃尔伯顿坐了下去,她知道听众们在伸长脖子张望着她;然后,所有的目光又重新转向了艾伯塔-克伦威尔。 “好吧,”证人说,好像打定了主意要说完的样子,“我要把整个事情的真相告诉你们,我刚才告诉你们的绝对是真的,除了一件事我试图想掩盖。我是莱斯利-米尔特按习惯法结婚的妻子,但他从未跟我正式结婚。他告诉我说没必要,我们就跟在教堂结婚一样是合法的婚姻,我相信了他的话。我像他的妻子一样地同他生活在一起;他总是把我当做妻子来介绍,后来,这个女人出现了,并且使他完全着了迷,她使得他想摆脱我,我知道,以前他对我一直不忠实,但那只是偶尔的,就像一般男人那样的。但这回是不一样的,她使他完全着了迷,还……” 茫然之中的地方检察官突然开始醒悟过来。他插进来说道:“等一下,法官大人,在我看来,这好像也太离题了;这是不合适的、不恰当的、不重要的和……” “我不这么认为,”米汉法官严厉地裁决道,“这个证人正在供述与她几分钟前发过誓后所供述的截然相反的证词;她在承认她刚才伪造了部分证词。在这种情况下,法庭要听这个证人所想做的每一点解释。接着说吧,克伦威尔小姐。” 她转过身去,面对法官说:“我猜想您永远也不会理解,但事情就是这样。莱斯利离开了我,来到埃尔坦普罗这里,我用了两三天才发现他去哪儿了,便追过来要和他在一起。他告诉我他来这里是为了办差事,我不能和他在一起;如果我要想惹麻烦的话,那就会坏事的。哦,我发现跟他的公寓挨着,有套空的公寓,就搬了进去。我猜他是真的在调查一桩案件……” “别管你猜什么,”地方检察官科普兰打断她说,“就回答梅森先生的问题,克伦威尔小姐。如果法庭允许的话,我认为这位证人不应该被允许做出这种性质的供述;她应该只回答盘问中向她提问的问题。” 米汉法官向前探了探身子,打量着这位年轻的女子,“你是不是在解释你证词中的矛盾之处,克伦威尔小姐?”他问。 “是的,法官。” “那就说吧。”米汉法官说。 她说:“后来,莱斯利告我,如果我做一个听话的姑娘,不从中捣乱,我们就可以在一周左右离开,去我们想去的地方。他说他将会有很多钱和……” “我并不特别关心他说了什么,”米汉法官插进来说,“我想知道,你怎么会伪造部分证词的,以及你所未能说出的事实是不是就这么多。” “好吧,”她说,“我必须解释这一点,您才能明白。在莱斯利被杀的那天晚上,他告诉我,他的事就要办完了,但萨利-埃尔伯顿要来见他。他告诉我,我原来对她的看法完全是错的。他说他跟她建立关系是为了他能得到一些信息,他一直在争取她的信任,以便他能做成这笔交易。他说她是一个爱虚荣的、无知的黄毛丫头,他不得不哄着她,好从她那儿不断地得到信息。” “那天晚上你在莱斯利-米尔特的公寓吗?”米汉法官问。 “呃……是的,我在。我过去跟他谈谈,他为我准备热黄油甜酒。他以为萨利-埃尔伯顿要到半夜左右才会到,谁知这时门铃响了,他很恼火,说:‘我把公寓的钥匙给她了,她不用站在门口按门铃,让所有的人都看见她。你翻过栅栏回到你公寓去,等过一会儿没人了,我会给你个信号。’……” “您当时做了什么?”梅森问。 “我从后门出去,翻栅栏回到了我的公寓,我听到他在我离开之后锁住了后门,然后他向他公寓的前面走去。” “您没有看到是谁进到他公寓去了?” “没有,先生,我没有看到。总之,等我到窗户那里时,她就已经进去了。我进屋后,就坐下来听收音机了。” “那么后来呢?” “过了一会儿,我开始有些不安,稍微有些怀疑。我踮着脚尖走到后廊,什么也听不到;我又把耳朵贴到墙上,我想我能听到人们轻轻走动的声音;后来我想我听到了声音。呃,我打定主意去站到窗户那儿,望着下面的门,等她走的时候就可以看清了,我看到公寓前停了一辆汽车,后来,这个人……”她指向威瑟斯庞,“出来进了汽车,我原来不知道他在等任何男人,我想这可能是位警官。” “为什么是警官呢?”梅森问。 她说:“噢,我不知道。莱斯利时常想要冒险。我——呃,他过去有麻烦事,总之,我记下了牌照号码。” “那么后来呢?”梅森问。 她说:“我想我最好下去,按按莱斯利的门铃,那样就会让他到门口来,而楼上的人还会留在楼上,我——我当时没穿外衣,只在内衣处面套了件晨衣,所以我就回到卧室,把外衣穿上。后来,我想我该先从后门的窗户向里偷偷瞧瞧,我就又走到后廊,翻过栅栏,轻轻地推了推后门,门是锁着的。靠近门顶上有个菱形的小玻璃窗,我踮着脚尖可以看进去。我能看到厨房里到处都是烟,我又拉过来一个箱子,站了上去,从菱形的窗户望了进去。我可以看到一双男人的脚,脚尖向上翘着,还可以看到糖水锅已经烧干。我使劲敲了敲门,但没人吭声;我拧了拧门的把手,门是锁着的。所以,我就又把箱子拉了回去,翻过后廊的栅栏,回到我的公寓,尽快地下了楼。您当时正在按他的门铃,所以我不敢流露太多的不安,或强行进去。我一离开了您,就赶快到街上给警察打了电话,说莱斯利-米尔特的公寓出了事。然后我就去了汽车站,等在那里——我敢发誓,这就是事情的全部真相。” 米汉法官望着佩里-梅森,“还有问题吗?”他问。 “没有了,法官大人。”梅森说。 地方检察官以茫然的摇头回答了法官的这个问题。 “好啦,”米汉法官告诉证人,“你可以得到原谅。” 当听到他那亲切的话语时,艾伯塔-克伦威尔一下子痛哭起来。她一边抽泣着,一边慢慢地从证人席上走了下来。 法警走到地方检察官科普兰那儿,轻轻地拍了拍他的肩膀,递给他一个折叠的纸条。 科普兰以疑惑的神情看了一下纸条,然后对米汉法官说: “法官大人,我想我发现了一个非常奇怪,不同寻常的情况,如果法庭允许我的话,我想传唤一位持反对意见的证人。” “很好。”米汉法官说。 地方检察官站起来走出栏杆之外,然后停下来站在那里看着坐在听众席前排、一身黑色装束、捂得严严实实的罗兰-伯尔夫人。他提高嗓门,以引人注意的声音说:“如果法庭允许的话,我现在希望请戴安娜-伯尔,罗兰-伯尔的遗孀,到证人席上去,她将作为我的下一个证人。伯尔夫人,请您到前面来起誓,好吗?” 伯尔夫人十分惊奇和气愤,但在法官要她到前面来的命令下,她走到了证人席那儿;她身着黑色的孝服,极力做出看上去非常凄惨而又高雅的样子。她举起手起了誓,说出姓名和住址,然后当地方检察官环顾审判室、以确信听众没有分散注意力时,她期待地等在那里。 “您看到过鸭子淹水吗?”他问道。 “看到过。”伯尔夫人轻声答道。 这次,审判室里没有出现哄笑声。然而,为了能更好地看清证人,不少人都在椅子上前后左右地挪动着身体。 “在什么地方?”地方检察官科普兰问。 “在约翰-威瑟斯庞家。” “什么时候?” “两周以前吧。” “是怎么回事?” 她说:“马文-亚当斯谈起鸭子淹水的事,我丈夫嘲笑他,马文就拿来了一只鸭子和一个鱼缸。他在水里放了些东西,鸭子就开始下沉。” “鸭子淹进水里了吗?” “在它完全淹进去之前,亚当斯先生把它捞了出来。” 地方检察官得意地转向佩里-梅森,“现在您可以盘问了。”他说。 “非常感谢您。”梅森以夸张的礼貌说。 好长时间梅森一动不动地坐在那里,然后他站起来平静地问:“伯尔夫人,您原来住在温特堡城,是吗?” “是的。” “您是在那儿第一次遇到您丈夫的吗?” “是的。” “您多大了?” 她迟疑了一下,然后说:“39岁。” “您过去认识温特堡城有个叫科琳-哈森的吗?” “不认识。” “您以前听您丈夫讲到过一位科琳-哈森小姐吗?” 她避开了梅森的眼睛。 “这一切是什么目的?”地方检察官打断道,“您为什么不盘问她鸭子的事?” 梅森没有理会他的插话,“您以前听您丈夫讲到过一位科琳-哈森小姐吗?”他又问道。 “啊——听到过——那是好几年前了。” 梅森坐回到椅子上,沉默了几秒钟。 “还有问题吗?”米汉法官问梅森。 “没有了,法官大人。” 地方检察官面带讽刺地微笑说:“我原希望您会问一些能使鸭子淹水的事更清楚的问题。” “我觉得您问过了,”梅森微笑着说,“现在鸭子淹水的事成了您的问题,地方检察官先生。我对这个证人没有问题了。” 地方检察官说:“很好,我要传马文-亚当斯作为我的下一个证人。我要说明,法官大人,我原本不打算这么做的,但法庭要理解,我只是想查明本案的真实情况。考虑到这个证人所说的,我认为这是……” “地方检察官不需要做任何说明,”米汉法官说,“传你的证人好了。” “马文-亚当斯,请上来。”地方检察官说。 显然马文-亚当斯非常犹豫,他慢慢地向前走到证人席,宣了誓,然后面对地方检察官那带着敌意的目光,坐了下来。 “您听到了上一位证人所说的有关鸭子淹水的事了吧?” “听到了,先生。” “您做过这样的实验吗?” “做过,先生。” “那么,”地方检察官站起来,以非难的神情指着马文-亚当斯说,“在莱斯利-米尔特被害的那天晚上,您有,还是没有在他的公寓做过那个实验?” “没有,先生。” “您认识莱斯利-米尔特吗?” “不认识,先生。” “从没见过他?” “没有,先生。” “去过他的公寓吗?” “没有,先生。” “但是您的确做过让鸭子淹水的实验,并且向聚集在威瑟斯庞先生家的客人们解释过那个实验,对吗?” “是的,先生。” “还有,”地方检察官得意地说,“在场的人中包括约翰-威瑟斯庞先生,对吗?” “不,先生,威瑟斯庞先生当时不在场。” 地方检察官一时间变得不知所措。 “那您干了什么?”他问道,极力掩饰自己的狼狈相,“您是怎么使鸭子淹水的?” “使用一种清洁剂。” “清洁剂是什么?” “是一个较新的发现,这个发现能够消除水与油之间的自然排斥。” “怎么消除的?” 当马文-亚当斯解释清洁剂的复杂作用时,听众们都张着大嘴注视着,米汉法官探着身子,向下望着这个年轻人,脸上显露出极大的兴致。 “您是说,借助于这种清洁剂,您能让一只鸭子淹进水里,是吗?”地方检察官问。 “是的,在水里放入一些合适百分比的强力清洁剂,就可以使一只鸭子淹进水里。” 地方检察官思考了一阵子,然后说:“目前,在这场诉讼中,您同被告还没有任何关系,是吗?” “不,先生,我有关系。” “什么关系?” “我是他的女婿。” “您是说……您这是什么意思?” “我是说,”马文-亚当斯说,“我和洛伊斯-威瑟斯庞结婚了,她是我的妻子。” “什么时候结婚的?” “在亚利桑那的尤马,今天清晨1点左右。” 地方检察官又对此思考了一阵子,听众之间小声地议论着。 地方检察官又重新开始提问,现在他提问的态度就像是一位潜步追踪猎物的猎人。“当然,很有可能在看过这个实验的人中,有人将此告诉了被告,是吗?” “反对,”梅森从容地说,“这是有争议的,是向证人要结论。” “反对有效。”米汉法官急促地说。 “您有没有同被告谈过将鸭沉水的这个实验?” “没有,先生。” “同他女儿呢?” “反对,”梅森说,“不合适、不恰当、不重要。” “反对有效。” 科普兰挠了挠头,低头看了一下文件,又抬头看了一眼挂在审判室墙上的钟,突然对马文-亚当斯说,“当谋杀发生的那天晚上,您离开被告的农场时,带走了一只小鸭子,是吗?” “是的,先生。” “一只属于被告的鸭子?” “是的,先生。他女儿告诉我说可以带走。” “一点儿不错,您带走这只鸭子有某种目的,对吧?” “是的,先生。” “为了做实验?” “是的,先生。” “那么,当您离开威瑟斯庞的农场之后不久,您没有去莱斯利-米尔特的公寓,对此您肯定吗?” “我从没去过米尔特先生的公寓。” “您敢绝对发誓,哈格蒂警官在米尔特公寓发现的那只鸭子和您从威瑟斯庞的农场带走的那只不是同一只鸭子吗?” 亚当斯还没来得及回答这个问题,洛伊斯就用清晰而又坚定的声音说道:“他不能回答这个问题,只有我才能回答这个问题。” 米汉法官敲了敲木槌要大家肃静,并且好奇地看着洛伊斯-威瑟斯庞。 梅森站起来,温和地说:“我正要反对这个问题,总之,法官大人,由于这是向证人要结论,所以是有争议的,本法庭不关心证人乐意对什么发誓,因为那并不能帮助解决提交给法庭的问题,证人在宣誓之后对事实所做的供述是惟一有关的,而问证人乐意对什么发誓是有争议的。” “当然,这只是一种不确切的提问方式,”米汉法官说,“或许,从技术上来讲,你对此的反对是正确的。” “即使这样的问题重新提问的话,也是要求证人做出结论。证人可以声明他是否在米尔特公寓的鱼缸里放过鸭子;证人可以声明他是否到过米尔特的公寓;证人也可以声明他是否一直拿着这只鸭子,或者他把它怎么了。但是,问他某只鸭子跟他先前所看到的,或所拿的那只是不是同一只,是要证人做出结论——除非,当然了,如果在那只具体的鸭子身上有某种显著的标记,使它能同别的鸭子区分开来。” “当然,”米汉法官说,“如果证人不知道这一点,他可以简单地说他不知道就行了。” 马文-亚当斯微笑着,“但我的确知道,”他说,“我放在汽车里的那只鸭子……” “等一等,”梅森举起手打断说,“有反对意见提交给法庭,亚当斯先生。在法庭对反对意见做出裁决之前,请不要回答问题。” 洛伊斯-威瑟斯庞仍然站着,她说:“他不能回答这个问题,只有我才能回答这个问题。” 米汉法官说:“我要请威瑟斯庞小姐坐下。毕竟,我们必须维持审判室里的秩序。” “但是我不明白,法官大人?”洛伊斯-威瑟斯庞说,“我……” “行了,”米汉法官说,“先是问了证人一个问题,然后有反对意见提交给法庭,一个有待确认的、非常技术性的反对意见,而且是被告有权提出的。” “我认为,如果法庭允许的话,”梅森说,“有比法庭所意识到的更多的东西将随这个问题和这个反对意见而定。我注意到了现在已接近中午休庭的时间,我可不可以建议法庭对此进行周密的考虑,直到下午2点钟?” “我看不出有什么理由这么做,”米汉法官说,“据我理解,反对是技术性的。首先是关于问题的性质;其次是关于这是否要求证人做出结论。当然,如果证人实际上不知道的话,他可以自由地用那句话来回答。因此,我认为,没有必要用显示鸭子身上有能让证人知道的某种记号或其他的标记来作为合适的基础,但是,关于问题的形式——我是指刚才地方检察官问证人是否愿意对某件事发誓这一点——我相信反对意见是有充分理由的。因此,本法庭要对就此具体方面的特殊问题的反对意见给予支持,而地方检察官有权以合适的方式提问的别的问题——我想律师会为被告提出反对。因此,反对意见会以清楚的方式记载入案,以致不会就所牵涉的法律问题产生混淆。” “很好,法官大人,”梅森说,“请原谅,如果法庭允许的话,在地方检察官对此问题重新提问之前,我是否可以向法庭建议,应该告诫地方检察官不要丢弃本案最有价值的证据。” 科普兰立刻显得非常吃惊,他转过身来瞪着梅森,“您是什么意思?” 梅森温和地说:“几分钟前递给您的那一小片纸。” “它怎么了?” “它是证据。” 地方检察官对米汉法官说:“我认为,法官大人,这不是证据。这是这个房间中的某个人交给我的机密的私人信件。” “谁?”梅森问。 “这不关您的事。”科普兰说。 米汉法官冷冰冰地打断说:“行了,先生们,我们该结束这种争吵了。法庭要尽力恢复一定的秩序,啊,威瑟斯庞小姐,请您坐下,好吧?” “但是,法官大人,我……” “请坐下,过一会儿您会有机会说话的。” “现在,出于澄清本诉状的目的,就按以下进行,刚才这位证人被问了一个问题,对此问题有反对意见提出,反对有效。” “如果法庭允许的话,”梅森温和地插进来说,“是否可以从我刚才要求地方检察官不要毁掉几分钟前递给他的纸条这里开始?” “以什么作为理由?”米汉法官问,“我倾向于同意地方检察官的说法,那是机密信件。” 梅森说:“那是同本案最有关的证据。我要求法庭扣留这个证据,直到我能证明它是有关的证据为止。” “以什么作为理由?”科普兰问。 梅森说:“让我们来列一列知道马文-亚当斯做过让鸭子淹水实验的人,鉴于只有了解此情的人才有可能给地方检察官写那张纸条——那张纸条,我猜,是告知地方检察官传唤伯尔夫人到证人席,向她就此点进行提问,本案的被告不知道这件事。无论如何,他不会写那第纸条;伯尔夫人没有写;洛伊斯-威瑟斯庞没有写;显然,马文-亚当斯也没有写,但是,这是由某个知道在那个时间和在那个地点做了那个实验的人写的。因此,我认为,法庭会同意我的看法,这是非常有关的证据。” 地方检察官科普兰说:“如果法庭允许的话,一个案件的原告,以及调查一个案件的警官,常常收到有关重要事实的匿名消息。他们所能希望得到这种消息的惟一办法是为消息来源保守秘密。” 梅森急忙插嘴说:“我认为,如果法庭允许的话,鉴于现已接近中午休庭的时间,我可以同法官和地方检察官在议事室讨论这一问题,并使法官和地方检察官都确信这一证据的重要性。” 米汉法官说:“目前,我看不出有什么理由要地方检察官明确提交他从任何人那里可能收到的机密信件。” “谢谢你,法官大人。”科普兰说。 “另一方面,”米汉法官接着说,“在我看来,如果有任何可能性表明这可能是一个重要的证据,它就应该被保护好。” 科普兰庄严地说:“我根本不打算毁掉它,法官大人。” “我原来以为地方检察官要把它揉成一团扔掉呢。” 科普兰恶狠狠地对梅森说:“这已不是您第一次对本案无关的事情产生误解了。” 梅森躬了一下身子说:“作为一名纯粹的个体公民,我的误解不会导致对无罪的人的起诉。” “行了,先生们,”米汉法官说,“法庭现在要休庭,直到下午2点。我要请律师在1点半在议事室跟我见面;在这之前,我要请地方检察官不要毁掉那张交给他的纸条。现在休庭,一直到下午2点。” 当人们陆续走出审判室时,梅森看着德拉-斯特里特,咧嘴笑了。“噢!”他说,“真险呀。” “你是说你只是在拖延?”她问。 “拖延时间,”他承认道,“洛伊斯-威瑟斯庞要站起来说出事情的全部,就在大庭广众面前。” “但到2点钟她还会说的。”德拉-斯特里特说。 “我知道。” “怎么办?” 梅森咧嘴笑着说:“这可以给我两个小时的时间来想出一个解决的办法,或者……” “或者什么?”当梅森说了半截止住时,德拉-斯特里特问。 “或者解开这桩案子。”梅森说。 洛伊斯-威瑟斯庞挤了过来,她说:“真是非常、非常聪明,梅森先生,但这并不能阻止我。” “好的,”梅森说,“但你可否向我保证在2点以前,你不向任何人说起这件事情?” “我要告诉马文。” “等他上证人席的时候再告诉他,”梅森说,“这不会有什么区别的。” “不,我要现在告诉他。” “告诉我什么?”马文-亚当斯从后面赶过来,一只胳膊搂着她问道。 “关于那只鸭子的事。”洛伊斯说。 一位副行政司法长官走上前来说:“约翰-威瑟斯庞想跟您谈谈,梅森先生,他还想见见他的女儿和——”说到这里,副行政司法长官咧着大嘴笑了,“他的新女婿。” 梅森对亚当斯说:“这可能是你去跟他把事情谈谈的好时机,告诉他我会尽量在下午开庭之前去见他的。” 梅森突然看到了保罗-德雷克,示意他过来。 “有没有能够发现有关那封信的什么情况,保罗?”梅森低声问道。 “哪封信?” “我给你的那封——马文-亚当斯收到的那封,给他100美元,要他向写信人显示如何让鸭子沉水。” 德雷克说:“我什么也发现不了,佩里。就像你推测的,电话号码是一家大百货商店的。他们不知道有叫格里德利-莱希的人。” “那封信怎样?” “你绝对什么也查不出来,这是用普通的印有邮票的信封邮寄的,写在从记事簿上扯下来的纸上,这种记事簿在杂货店、文具店、小杂货店,那么多的地方都有卖的,根本不可能去查。我们把笔迹拿去验检了,就这,现在,这封信对我们没有太多用处。” 梅森说:“它以后可能会有用,保罗,你看看能否找到被雇作护士的那个女的——伯尔辞退的那个,好吗?她……” “她刚才就在法庭这里,”德雷克打断说,“等等,佩里,我想我可能会找到她的。” 他大步穿过红木围栏内的转门,从慢慢向审判室外移动的人群中挤了过去。几分钟后,他带了一个相当有魅力的年轻女子回来了。“这是菲尔德小姐,”他说,“伯尔被害那天上午当班的护士。” 菲尔德小姐向梅森伸出手说:“我一直非常关注案情的发展。我想我不应该跟您交谈,因为我已被地方检察官传作证人了。” “证实伯尔让威瑟斯庞给他拿鱼竿?”梅森问。 “是的,我想那就是他想要我做的事情。” 梅森问:“您钓鱼不钓,菲尔德小姐?” “我没有时间。” “您对鱼竿很了解吗?” “不。” “有没有可能,”梅森说,“任何一点儿的可能性,不管多么微小,就是伯尔那时可以下床?” “一点儿也没有,除非割断绑住吊在他腿上那个重物的绳子。即使那样,我仍然怀疑他是否能下床。如果他能的话,他会把骨折的部位弄错位的。” “绳子没有被乱动过吗?” “没有。” 梅森说:“他不想让您碰他的包,是因为那才辞退您的吗?” “麻烦就是从那儿开始的。他一直把包放在床边,并且总是从里边掏东西,拿书啊,做蛹饵的材料啊等等。我每一次走近床时都要绊住那个包。所以我后来就告诉他,我要把东西拿出来放到他可以看到的梳妆台上;他想要什么,就指给我,我会给他拿过去。” “他不喜欢那样?” “这好像使他十分恼火。” “后来发生了什么?” “当时没什么,但半个小时后,他想要东西,我又绊住了那个包。我弯腰把它掂了起来,他就抓住了我的胳膊,差点儿把它拧断了。我一般是可以跟病人很好地相处的,但有些事情我无法忍受。可是,要不是因为他命令我从房间出去,并且告诉我如果我要再进去,他就会拿东西砸我,我或许只是把这事报告给医生,仍然继续工作。他甚至企图用一根金属筒打我。” “他从哪儿拿的金属筒?”梅森问。 “那是前一天晚上他让我给他拿的,里边有些文件和图纸,是那种放地图和图纸的金属筒。” “在谋杀那天早上您见到过它吗?” “见过。” “在什么地方?” “他把它放在床边,和那包在一起。” “在他企图用它打您之后,他把它放哪儿了?” “他把它放到——让我想想,我想他把它放到褥子下面了。那个时候,我真是吓坏了,所以没怎么注意——我从来没见过一个人发那么大的火。我们有时同病人也会有麻烦,但这是不一样的。实际上是他把我吓坏了,他好像是控制不住自己了。” “您就给医生打电话了?” “我给医生打电话,报告说他极端凶暴,并且一直坚持要一个新护士来护理;我告诉医生,我认为最好派一个新护士来。” “但是医生并没有带另一个护士来,是吗?” “是的,兰金医生觉得他用点儿外交手段就可以把这事处理好;他既没有意识到所发生的事情的严重性,也没有意识到病人有多么的凶暴。” “那么,他在前一天告诉过您有人企图杀害他,是吗?” 她显得有些困窘地说:“我想如果不经地方检察官同意的话,我是不该跟您谈论这事的,梅森先生,您明白,我是本案的一个证人。” “我不想去影响您的证词。”梅森说。 “那好,我想我也不该跟您谈论这事。” 梅森说:“我很欣赏您的态度,好吧,非常感谢您,菲尔德小姐。” 第21章 尽管夜晚还十分寒冷,季节仍是早春,但正午的太阳却是热气逼人,米汉法官坐在议事室里,脱去了外衣,嘴里嚼着烟草块,舒适而又无拘束地使自己放松一下。 梅森刚进来一小会儿,科普兰也到了,在一张杂乱的桌子后面,米汉法官坐在一把嘎吱作响的转椅里,来回地摆动着。他朝他俩点了点头,把一口带有烟草的口水吐到了破旧的铜痰盂里,然后说:“坐下吧,先生们,我们看看能不能把这事搞清楚。” 两位律师坐了下来。 米汉法官说:“我们不想丢弃任何证据,如果本案中有任何东西显示出地方检察官好像是弄错了的话,我们希望能查出来,对不对?” 地方检察官说:“我根本没有弄错,这也就是为什么你们听到人们那么多的议论声。” 梅森朝地方检察官笑了笑。 米汉法官说:“就我个人而言,我希望知道这究竟是怎么一回事。” 梅森说:“大约20年前,马文-亚当斯的父亲因为他的生意合伙人,一个叫拉特威尔的被害而被处决;拉特威尔的遗孀同一个叫丹杰菲尔德的人结婚的;谋杀发生在温特堡城。亚当斯的父亲说拉特威尔告诉他,他要跟一个叫科琳-哈森的姑娘私奔,但当局发现拉特威尔的尸体被埋在制造厂地下室的水泥地板下。” “那么,这就是那位科琳-哈森如何同案件牵连上的原因了?”米汉法官说。 “我从不知道她的名字,”地方检察官郑重地说,“我无法理解,当梅森先生提问有关科琳-哈森的问题时,他的意图是什么。” “威瑟斯庞知道这件事吧?”米汉法官问,口中嚼动烟草的速度稍微加快了一些。 梅森说:“知道,他雇了洛杉矶的奥尔古德侦探事务所来调查此事。他们派了米尔特,后来因为他说得太多而解雇了他。” 米汉法官说:“当然,这些都是不得引用的,如果你们两个家伙要我回到那儿去坐下来听,我可以回去坐下来听,但是,那张纸条作为有价值的证据而具有任何意义的话——或者威瑟斯庞在这两桩谋杀案中是无罪的,而是别的人有罪,那么,我们在一起随意交谈交谈,集中一下我们所掌握的情况,倒是一个不错的主意。” “我没什么可说的。”科普兰说。 梅森说:“米尔特是一个敲诈者,他到这里来是为了收取敲诈的钱财。证据表明,他告诉了他的妻子,他马上就要赚一大笔钱。那么,他当时是在敲诈谁呢?” “当然是威瑟斯庞了。”地方检察官说。 梅森摇了摇头说:“首先,威瑟斯庞不是那种对敲诈会付钱的人;其次,米尔特没有向威瑟斯庞施加压力的手段。威瑟斯庞并不在乎有关那桩旧谋杀案的情况会不会泄露出去,他已准备好了要迫使他女儿取消订婚,要把这事一笔勾销。” “那么威瑟斯庞的女儿呢?”米汉法官问,“她有钱吗?” “她有。” “那么,她怎么样?” “如果米尔特去找她,把那事告诉了她的话,无论如何她都会跟马文结了婚。他当然不能对她说,‘听我说,威瑟斯庞小姐,关于你所爱的人,我知道一些你不愿听的事情,要是你给我几千美元的话,我就不告诉你。’” “是的,”米汉法官说,“但那不是他所告诉她的。他会说,‘你给我几千美元,我就不告诉你父亲。’” “洛伊斯不会付给他几千美元的,”梅森咧着嘴笑着说,“她连几分钱也不会给他,她会照他脸上来一记耳光,然后抓起马文-亚当斯的手臂,去尤马结婚,向世俗挑战。” “要是那样,她会的。”米汉法官也咧着嘴笑了,表示赞同。 “那么,请注意,”梅森接着说,“米尔特打算捞一大笔钱。他告诉他的妻子,赚的钱足够他们到他们所想去的任何地方,那就是说,他掌握的东西要比普通的敲诈更大,更重要,这与他在调查那桩旧案件时所发现的某事有关,他要敲诈的人手头没有现成的现金支付,但在期待着得到这笔钱。” “你怎么知道?”米汉法官问。 梅森说:“我现在在进行演绎。” “这没有说服力。”科普兰反对道。 梅森说:“让我们暂且忘记我们是本案的对立方,依照客观的情理来看看这个问题,一个敲诈者掌握有情况,他自然地会尽力从这一情况里捞取尽可能多的钱。他一旦拿到钱,就会溜掉——等钱花光了,他又会再回来要些。” 米汉法官说:“接着说下去,据我看,你讲得很有道理。” 梅森说:“我们未看看我是怎么想的,米尔特调查了一桩谋杀案,他发现了某个情况,就到这里来敲诈某个人,那个人使他在这里等着,但是在他被害的那天晚上,他还在期待着拿到钱,那么,是个什么样的情况使他想从中赚钱呢?他要敲诈谁,并且为什么呢?” “呃,”米汉说,“你来回答这个问题好了。你好像认为不可能是威瑟斯庞或他的女儿,因此,就一定是小亚当斯。那么,他打算从哪儿弄到这笔钱呢?” 地方检察官突然在椅子里坐直了身体,“通过跟洛伊斯-威瑟斯庞结婚!”他大声地说道,“然后控制住她的钱。” 梅森咧嘴笑了,他对科普兰说:“那么你的理论是,亚当斯打算结婚,之后,马上抓住他妻子的财产,然后把它花在敲诈者身上,以不让他讲出他岳父已经知道的事情,是吗?” 科普兰脸上的笑容消失了。 “那么,你来告诉我们。”米汉法官说。 梅森说:“米尔特所工作的那个事务所是个不正当的事务所,它经营一家好莱坞丑闻小报,并且还敲诈它自己的顾客,奥尔古德决定要敲诈威瑟斯庞,当我出现的时候,他正在策划着这件事情的第一步,他并没有因为我的出现而改变主意,而是开始利用我来做联系,这是一种小筹码的敲诈,一种要靠大批量才能付清的敲诈。在另一方面,米尔特是在追踪大的猎物,据我所看,先生们,同那桩旧谋杀案相关的只有一件事他能发现,以给他重要的情况,足以使他卖出而赚一小笔。” 转椅又嘎吱嘎吱地响了起来,米汉法官笔直地坐在椅子里说:“天哪,听起来很有道理,我猜你是说,凶手的身份,对吧?” 梅森说:“确实如此。” “谁?”米汉法官问。 梅森说:“伯尔先生那时在威瑟斯庞家住着,伯尔先生在谋杀发生的前后在温特堡城,伯尔先生在尽力筹集现金,他告诉威瑟斯庞说,他派人到东部去弄钱去了,他期待会在他被马踢的那天拿到钱。那桩旧案件的历史记录显示出,科琳-哈森说过她有一个男朋友极端嫉妒。罗兰-伯尔那时有27岁左右,他认识科琳-哈森。现在把所有这些联系在一起,你们就能做出十分合理的推断,米尔特是在敲诈谁。” “但是,米尔特将从东部得到的这笔钱怎么样了呢?”科普兰问。 “钱已经到了,无疑,”梅森说,“我们返回去看看那桩旧的犯罪,它牵涉的不止一个人,把拉特威尔的尸体弄到老制造厂的地下室,在地下室的水泥地上打个洞,挖个墓穴,把尸体埋在里边,在洞上盖上新水泥,再在地下室的那个地方堆上一大堆废料,然后匆忙赶到里诺,找到科琳-哈森等待拉特威尔来跟她相会的地方,请她出去到一艘小船上,弄翻船,把她沉入水中,然后脱下她的衣服,把赤裸的尸体留在水中——好啦,我要说,所有这些需要有两个人,其中一个肯定能进入制造厂,如果你是在被敲诈,你有一位有钱的同谋,你自然会去找这个同谋,要她把钱拿出来,对吗?” “你是说拉特威尔的遗孀?”米汉法官问。 “对了,也就是现在的丹杰菲尔德夫人。” 米汉法官向地方检察官看了过去,“这听起来好像很有些道理。”他说。 科普兰皱着眉头,“这解释不了那些事实。”他说。 “那么现在,”梅森接着说,“假设那个同谋决定最好是摆脱米尔特而不付敲诈的钱。为了成功地做到这一点,两个人就自然会想找一个骗子们所说的‘替死鬼’,某个承担责任的人,某个有动机和时机的人。” “威瑟斯庞?”科普兰怀疑地问。 梅森摇了摇头,“威瑟斯庞是偶然卷进来的,他们所挑选的作为合乎逻辑的嫌疑犯是马文-亚当斯。你们可以看出来,他们通过利用情况证据构成了一个多么巧妙的案件,当警官们闯进米尔特的公寓时,他们就会在金鱼缸里发现一只淹在水里的鸭子。那是如此地不同寻常,足以马上吸引人们的注意力。马文-亚当斯那天必须得进城乘坐那趟夜间的火车,他必须打行李,他计划开辆借来的破车去威瑟斯庞的农场。那就意味着洛伊斯-威瑟斯庞不能跟他一道回城里,因为,要是她去的话,她就没有任何办法返回到农场;马文要打行李,因此,几乎可以肯定,在晚上11点到午夜之间,马文会在埃尔坦普罗,他将稍早一点离开,步行去赶火车;没人跟他在一起,他无法证实自己不在现场。他的动机很明显,米尔特曾试图以保守那桩旧谋杀案的秘密来敲诈他,而亚当斯没有钱,因此,他就采取了谋杀。” 米汉法官点了点头,几乎同时也可以从地方检察官那儿察觉到同样的感觉。 “但是他们怎么知道小亚当斯要从农场带走一只鸭子?”米汉法官问。 梅森从口袋里拿出马文-亚当斯给他的信。“因为他们安放了一个100美元的诱饵,”他说,“通过在一封信上签署假名的简单手段。” 米汉法官朗读了那封信。“我想是马文-亚当斯把这给你的?”他问梅森。 “是的。” “那么,”科普兰用思考的语调说,“你来告诉我们确实发生了什么,梅森先生。” 梅森说:“伯尔在受到敲诈,他派丹杰菲尔德夫人去拿钱。她有她自己的办法,那要比付钱好得多。威瑟斯庞在农场那里有一些酸和氰化物,伯尔弄了不少,把它们包成包裹寄存在太平洋大巴车站寄存处,然后再寄到丹杰菲尔德夫人住在埃尔坦普罗的旅馆。之后,他又回到农场。” “毫无疑问,他还打算做些别的事,不是跟这桩谋杀有关,就是将罪责归咎于小亚当斯。但他被马踢伤了,不得不躺在床上,接受皮下注射;他发现自己直挺挺地躺在床上,腿吊在空中,一根连着重物的绳子绑在上面。这是他不可能预见到的事情。” “那么米尔特的公寓发生了什么?”米汉法官问,“你怎么来断定这件事情?” “为奥尔古德工作的姑娘打电话说她要过来,她有重要的事情告诉他,所以,搅合在两个女人之间的米尔特——他的按习惯法结婚的妻子和这位金发女郎——告诉艾伯塔-克伦威尔,他那天半夜有位生意上的客人来访,使她以为他跟这位金发女郎的关系纯属业务关系。但是,碰巧丹杰菲尔德夫人比侦探事务所的姑娘早来一步。丹杰菲尔德夫人可能说,‘好吧,你难住我们了。你想要几千美元,我们准备付给你,我们毫无怨恨,但只想要你明白,这是一次性了断,不再有了;我们不想再有任何勒索。’” “胜利使米尔特得意洋洋,他说:‘当然了,我正在调一些热黄油甜酒,过来喝点儿。’丹杰菲尔德夫人跟他到了厨房,把盐酸倒入一个水壶里,又丢进些氰化物,然后,她可能是问了浴室在哪里,便走出去,关上了身后的厨房门,几秒钟后,当她听到米尔特倒在地板上了,她知道她的事干完了,只剩下把鸭子放到鱼缸里,然后出去就行了。这时,复杂的情况出现了。” “你是说威瑟斯庞?”米汉法官问。 “首先,是侦探事务所的金发女郎,她有钥匙。她平静地打开门,开始上楼梯,丹杰菲尔德夫人脑子转得很快,你不得不佩服。” “她干了什么?”科普兰问。 梅森咧嘴笑了:“她脱下了衣服。” “我不敢肯定我对此是否明白你的意思。”科普兰说。 “很简单,”梅森说,“米尔特有两个女人爱着他,一个是他的按习惯法结婚的妻子,一个是侦探事务所的那位姑娘。她们两个都觉得自己是惟一的,但又都对另一个充满嫉妒和怀疑。金发女郎有把钥匙,她开始上楼梯;她看到公寓里有个半裸的女人。她来是要警告米尔特,梅森在跟踪他,在这种情况下,她自然会做什么?” “转过身走开,”米汉法官说着,大声地把含烟草的口水吐到痰盂里,“然后说:‘让他见鬼去吧。’” “完全正确,”梅森说,“她太激动了,甚至不管街门是不是关上了。然后,威瑟斯庞来了,他开始上楼。丹杰菲尔德夫人又故伎重演,使他尴尬地退了回去,然后,等一切平静了,丹杰菲尔德夫人才走了出去。” “米尔特的按习惯法结婚的妻子只是暂时被哄得平静了一阵子,但她有些怀疑,她观察着,并且偷听着,当丹杰菲尔德夫人半裸地站在楼梯顶端上,跟威瑟斯庞争论上楼的事时,米尔特的按习惯法结婚的妻子听到了女人的声音,便认定这是她看看这女人是谁的好机会。她把头伸出窗外,看到威瑟斯庞正离开公寓,然后就记下了他的汽车的牌照号码。” 米汉法官把事情考虑了一阵子,然后说:“哦,事情有可能就是这样发生的。我猜这位按习惯法结婚的妻子下了楼,看到你在门口,她不想站在那里按门铃。呃,总之,你在按门铃,但没人回答。她想找部电话,便朝市区走去。这就给了丹杰菲尔德夫人机会,她就穿了衣服,离开了公寓。” “对,因为那时我也离开了。” “好吧,”米汉法官说,“你提出了一个很有趣的理论。虽然至多是这样,但很有趣。这解释了米尔特的被害,但没有解释伯尔的被害。我猜,丹杰菲尔德夫人决定不想要一个总是给她找麻烦的愚蠢的同谋,因此就决定用同样的方法除掉了他,但她是怎样对付威瑟斯庞家房子外面的狗的呢?她是怎么为伯尔拿到鱼竿的呢?” 梅森摇了摇头说:“她没有。” 米汉法官点了点头,“我刚才在想,”他说,“只是因为两起谋杀都是用酸和氰化物,这并不是确凿的证据,证明它们是由同一个人干的。这就是我们要研究的推测。” “这是合乎情理的。”科普兰说。 米汉法官摇了摇头,“手段不同寻常。不会有多少人想到第一起谋杀用那种方法,但在一切被公开之后,就手段而言,有理由假设第二起谋杀是由成千上万的人中任何一个人干的。如果只是因为两个人在相隔三四天被枪杀,你就不会认为他们肯定是被同一个凶手杀的。你所上当的惟一原因就是因为这种手段有点儿不同寻常。” “确实如此,”梅森说,“关于这一点,有些非常重要和有趣的东西。当我到威瑟斯庞农场的时候,我带了一套那桩旧谋杀案的证据副本和一些剪报,我在晚饭的时候把它们留在威瑟斯庞房子里的一张桌子里了;有人打开了桌子,挪动了那些副本——某个明显是想知道我来访原因的人。” “你是说伯尔?”米汉法官问。 “伯尔那时腿断了,躺在床上。” “马文-亚当斯,或许是?” 梅森摇了摇头,“如果马文-亚当斯知道有关那桩旧案件的任何事情,他就会解除同洛伊斯-威瑟斯庞的婚约的。他肯定会非常心烦意乱,我们会察觉出来的。约翰-威瑟斯庞不会那么做,因为他知道我们为什么会在那儿,洛伊斯-威瑟斯庞也不会那么做,首先,她不是一个爱管闲事的人;其次,因为当我后来告诉她我们去那儿干什么时,她的脸变得那么苍白,我就知道事先没有人告诉她。那就只剩下一个人了,在我们吃饭的时候,离开饭桌好一会儿的那个人。” “谁?”科普兰问。 “伯尔夫人。” 米汉法官的椅子嘎吱响了一下,“你是说她杀害了她的丈夫?” 梅森说:“她发现了那桩旧案件,以及我们在调查什么。她根据现有的情况做出推论,这同她丈夫对钱的担心,以及丹杰菲尔德夫人到达了埃尔坦普罗这件事有关。她在街上撞见了丹杰菲尔德夫人。伯尔夫人根据现有的情况做出推论,她就知道了。而且,伯尔知道她知道了。” “伯尔夫人非常容易激动,她不喜欢坐视不动。她的记录表明,在她结婚这么久之后,她现在变得并不安分。威瑟斯庞可能以为那些拥抱像是父亲般的或是柏拉图式的,但伯尔夫人不那么认为,伯尔夫人在仔细查看威瑟斯庞的农场和他的银行往来帐目,而且她发现了她丈夫犯有谋杀罪。” “她怎么发现的?她的证据在哪里?”米汉法官问。 梅森说:“看看这证据,因为护士试图打开伯尔放在床边的包,她被解雇了。那包里有什么?书、蛹饵、钓鱼用具——还是别的什么?” “没别的东西,”科普兰说,“我亲自到现场查看了那个包。” 梅森笑了,他说:“那是在伯尔死后。” “当然了。” “等等,”米汉法官对梅森说,“那个房间充满了致命气体,除非把窗户打碎,没人能进去从包里拿出任何东西。所以你必须得承认,当本-科普兰检查时,包里的东西就是伯尔被害时里面有的那些东西,除非是凶手拿了什么出来。” 梅森说:“好的,我们这么来看,伯尔搞的酸和氰化物是给丹杰菲尔德夫人用的。他搞的时候弄了很多,在他的包里剩的既有酸,也有氰化物,他原来可能打算出卖丹杰菲尔德夫人——或许他的妻子,她当时完全是变得太怀疑了。在他看来,一切都非常顺利,然后他就因断了腿而卧床不起了,在他一恢复了意识和理智之后,他就让他妻子把那个包拿了过来,把它放在他的床边,他不想任何人碰它。你们可以想象出来,当护士声称她要打开它时,他是如何感觉的。不是那种经过训练的护士的人或许不能意识到带有氰化物和酸的包有什么重要性,但是,对一个护士来说——呃,你们能明白会发生什么。” “那么,等一下,梅森,”米汉法官说,“你的推理在这里有问题。伯尔夫人不会杀了她丈夫,她没有必要杀他,她所要做的一切就是去找行政司法长官。” “确实如此,”梅森说,“那是她在打算做的。把你自己放在伯尔的位置上,他躺在床上,陷入困境,他一动也不能动。他的妻子不仅知道他犯有谋杀罪,而且还有证据;她是打算去找行政司法长官。那个护士也差点儿发现了伯尔的秘密,伯尔就解雇了护士。他在希望着在他妻子去找行政司法长官之前,能出现某个机会把她杀了,但是他被困在床上。他意识到了他已陷入困境,对罗兰-伯尔来说,只有一种解脱办法。” “什么?”米汉法官问,他对此兴致勃勃,以致嘴也停止了咀嚼。 梅森说:“护士十分了解酸和氰化物,但她一点儿也不懂钓鱼,伯尔让她递给他一个铝筒,说里面装着一些图纸。他把它塞到了床罩下边,那就是他的鱼竿。他对威瑟斯庞自然是十分怨恨,他知道他的妻子打算抛弃他,然后跟威瑟斯庞结婚。所以伯尔决定从一开始就阻止那个计划。他只有一种解脱的办法,但在采用这种办法时,他打算对这个他妻子挑选作为婚姻荣耀的下一位候选人施以嘲弄的报复。” “他决定要让威瑟斯庞当着证人们的面给他把鱼竿拿来,那是他已经藏在被罩下边的铝筒里的那根。一剩下他一个人的时候,他就拿出了鱼竿,把两个接头套在一起,把第三个接头放在床上够得着的地方,把盖子又拧回到铝筒上,然后把铝筒丢到地板上,使劲一推,铝筒一直滚到了房间的那边。之后,伯尔打开了包,拿出了他恐怕护士发现的东西,那就是放有酸和氰化物的瓶子。他把它们放在了靠近床边带有轮子的活动桌子上;他把酸倒进桌子上的一个花瓶里,又丢进去一些氰化物,拿起鱼竿的接头,然后把桌子尽量向远处推去。之后,他用左手拿起鱼竿的顶端,就好像是在把它往金属套圈里插那样拿着。” 米汉法官太感兴趣了,以致连吐痰也顾不上了,他紧闭双唇,盯着梅森。 “后来呢?”地方检察官科普兰问。 “后来,”梅森非常简单地说,“他深深地吸了一口气。” 第22章 德拉-斯特里特带着责备的口吻对佩里-梅森说:“你真是要把人吓死了,对吗?” “我是吗?” “你自己最清楚。2点钟的时候,法官没有出来继续审理案子,然后,副行政司法长官们开始到处转悠着抓人。我认定他们以控告你编造证据,或作为从犯,或者别的什么名义,已把你抓起来了。” 梅森咧着嘴笑了,“地方检察官是个很难说服的人,但是他一旦明白以后,他就真地开始行动,咱们去收拾行李,离开这里。” “那威瑟斯庞怎么办?”她问。 梅森说:“我想我们已经基本掌握了目前我所想要的威瑟斯庞的全部情况。等到月初,我们给他寄份账单,那就结束了我们同约翰-威瑟斯庞先生的相识。” “丹杰菲尔德夫人坦白了吗?” “还没有,但他们已经得到了她的足够证据,可以立案了。他们发现了在太平洋大巴汽车站寄存的箱子和那瓶清洁剂,最重要的是发现了她埋藏伯尔给她的指示信的地方。信纸上的灰尖仍然是足够的证据,因此他们能够证实这个阴谋。同时,他们还从米尔特的公寓找到了几个指纹。” “你曾认为她在楼上戴了手套。”德拉-斯特里特说。 梅森大声笑了起来,“你忘了她还演了一出脱衣舞以吓走来客。一个女人不会几乎不穿衣服,却戴着手套出现在楼梯顶端的。” “不会,对的,”德拉-斯特里特承认道,“那么,洛伊斯和马文呢?” “去度蜜月了。你带了那个遗嘱争夺案的文件了吗,德拉?” “带了,在我箱子里,我原来想你可能会有时间研究它们的。” 梅森看了看他的表,“我知道一家沙漠旅馆,”他说,“由一个古怪的老头开的,以及一个会做最香的苹果饼的女人,它在一个约3000英尺的高地上,那里有许多要探测的花岗石岩墙,成群有趣的仙人掌,在那里我们完全不会受人打扰,我们可以检查整个档案的文件,研究战略计划和一份辩护状的预备稿……” “是什么使你这么犹豫?”德拉-斯特里特插话说。 梅森咧嘴笑了,“我只是不喜欢离有趣的谋杀案件太远。” 德拉抓住他的手说:“走吧,别让那事使你踌躇不前了,你一点儿不用担心找不到案件,它们会来找你的,我的天哪,当洛伊斯-威瑟斯庞站起来要说出她所知道的事情时,当我意识到你是在为拖延时间而争辩时,我是多么害怕呀!” 梅森又咧嘴笑了,“当时,我自己也有点儿着急。我一直盯着时钟,想极力搅起人们的兴奋,好让地方检察官不去想他正做的事。如果我当时用平常的反对问题和证人的方法,我就会简单地把怀疑集中在我自己身上。事实上,我设法拖延到底了,但是再不要跟你自己开玩笑——这次是侥幸。” 她说:“你下一次就不会再侥幸了。有人问你为什么鸭子没有完全沉入水里吗?” “没有。”梅森说。 “如果他们要问的话,你会告诉他们什么?” 梅森咧嘴笑着说:“从哈格蒂到那个房间起,他就负责那桩案件,这要他来解释那鸭子为什么没有完全淹进水里。” 德拉-斯特里特用精明评价的目光打量他,这种目光是一个女人对她非常、非常了解的男人才使用的。“你进了那个公寓,”她质问道,“你看见了那只淹在水里的鸭子;你以为马文-亚当斯去过那里;你同情他,因为他爸爸由于谋杀而被处决,因为他在恋爱;你蓄意地、存心地、故意地,以恶毒的企图,开始篡改证据。” 梅森说:“你应该再加上,与加利福尼亚州人民的和平和尊严作对。” 她抬头望着他,眼里充满了喜悦,“到这家沙漠旅馆有多远?”她问。 “需要两个小时的艰难行车。” “我要给办公室打电话,告诉格蒂,”她说,“我该告诉她我们什么时候回去,要完成遗嘱争夺案的研究需要多长时间。” 梅森沉思地眯起了眼睛,抬头望着南加利福尼亚沙漠上万里无云、碧蓝色的天空,感受着明亮和温暖的大都市阳光那可人的抚摸。 “你告诉格蒂,”他说,“只要她为我们发掘出一桩好的谋杀案,我们就回去了——不是在这之前,我们想要……” 德拉-斯特里特朝旅馆走去,梅森大步走在她的旁边。街上的人们伸直了脖子,转过身来望着他们。 德拉-斯特里特抬头看着梅森,“好吧,”她说,“这也是我所期待的。”之后,轻轻地挽住了梅森的胳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