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怒马香车》 第一章 丹碧山庄 又是芦花泛白燕南飞的季节了。 听厌了驼铃和受够了牛羊践踏的黄沙,开始随着季候风自西北高原出发,呼啸着,狂暴而恣肆的一阵阵扑向中原,以至整个中原地带在这种无情的剽掠下,到处呈现出一片疮痍满目的景象。 未受这种不景季节所影响着,时下仅有一地今天的“丹碧山庄”! 日落西山,风沙渐定。 坐落在北邙山麓的丹碧山庄广场上,寿字牌楼高耸入云,彩带迎风拂动,金漆映霞生光。 它,像一名金甲天神似的挺立在落日余辉中,傲然逼视着那些名噪一时,来自天下各地的英豪以庄重的步伐,羡慕的心情,携着隆礼和祝福,分别自它胯下一批批鱼贯而过。 挎刀的不能例外,佩剑的也不能例外。少林,武当的掌门人如此,丐邦的九结帮主亦副如此。甚至以一套“翻云覆雨掌”和爱闹点“小小别扭”同样名扬天下,而弄的武林中人间人怕,无不敬鬼神而远之的“巫山无欲叟”古然之,今天也耍不出什么花样,可以不打这座寿字牌楼下面经过,而能径直到达寿堂所在的“丹碧大厅”除非他舍得与今天这座丹碧山庄主人,“碧血丹心”武浩然,几乎半个甲子的友情不惜为这一时之块而付东流! 通过寿字牌楼,进入庄门,走完敞院,沿石阶拾级而上,丹碧大厅中,喜烛高烧,瑞香氤氲,迎着正壁上悬着一幅巨大的万寿图,万寿图两旁,分别贴着一幅对联是: 丹心豪侠登松寿,浩浩三多,刀剑拳掌铺义路。 碧血名士占鹤年,陶陶九如,书画琴棋入礼门。 这时的丹碧大厅中,长席如龙,笑语盈耳,在服饰整洁的家丁穿梭供应下,酒过三寻,菜上五道,最后,万寿图前一席中,一名脸色红润,眉白如银,身披宝兰英雄氅,身躯健硕伟岸的老人自座中含笑举杯起立。 这位丹碧山庄主人,今天的寿翁,碧血丹心武浩然,在满厅环视了一遍之后,诚挚而谦和的向客厅嘉宾朗声致谢道:“今天,武某八十贱辰,承蒙天下同道降位莅临,云情高谊,不胜感激,武某现在今以水酒一杯,聊表衷忱,尚望朋友们务必尽兴!” 碧血丹心语毕,领先举杯一饮而尽。满厅欢声雷动,纷纷离座干杯。 碧血丹心忙不迭四下逊嚷道:“坐,坐,大家请坐……” 这时,临席上一名黄眉细眼,生就一副落魄像的破袍老人忽然怪叫道:“咦,武扬那娃儿到哪里去了?” 众人看清了发话的是“巫山无欲叟”,嘈杂语音,立即静了下来。大家跟着发觉到,寿翁主人那一席上,果然没有坐着丹碧山庄的那位少主人,“侠魂武扬”,碧血丹心膝下唯一的爱孙。 碧血丹心哲嗣中年见折,爱孙武扬是遗腹子,儿媳结果亦难产去世,这可说是这位武林一代领袖人物,一生中仅有的两桩痛心事,惟其如此,祖孙俩更见相依为命。 丛生下来就没看见过双亲一面的武扬,由于祖父的疼爱,自小便练就一身惊人武宫,三年前,当他才十五岁时,一路经过华阴附近,碰上玉门三枭向华山一名剑手寻仇,他在知悉屈在三枭之后,立即奋不顾身上前将玉门三枭一举格毙,三枭命丧当场,武扬也受重伤,由此一战,年轻的武扬侠名不胫而走,于是,武林中送给他一个称号:“侠魂”! 碧血丹心等众人坐定,转过身躯微微一笑道:“老朽差他去办点事,大概也快回来了,怎么样,古老儿,你何以会忽然想起这孩子来?” 无欲叟细眼一瞪道:“问不得么?” 众人见了,一面为之忍俊不住,一面也为之精神一震,无欲叟虽然是个出名的难惹人物,但是,他现在找碴儿的对象若说是今天的主人碧血丹心,折就不但不可怕,反而令人感到有点意思了。 碧血丹心捋髯又是一笑道:“问当然问得,老朽有点不明白的是,你老儿找什么人都可以,至于武扬着孩子,咳,咳,老朽实在怀疑你老儿这一问,到底是真的在关心他,还是因为这孩子不在而暗感宽慰……” “呲” 听众不只是谁忍不住冒出了一声轻笑! 无欲叟猛然扭头吆喝道:“要笑的站出来!” 全厅寂然,无人敢应。 无欲叟一哼,又转过脸来道:“喂,武浩然,请你老儿小心点,我问你,武老儿,你老儿知不知道你已将我老人家严重得罪了?” 碧血丹心举杯微笑道:“罚一杯如何?” 无欲叟点头首允,顺手从身旁一名家丁哪里取过一只大壶,等主人喝干一杯后,举壶大声道:“今天,你老儿是主人,又是寿星,老夫实在不应该如此相逼,严格说来,老朽也有不是之处,所以老朽现在赔罚一壶!” 语毕,举壶仰颈,咕噜连声,一口气将一壶上好的菊花露喝的点滴不剩! 哄笑暴起,没有一个人又顾到什么忌讳不忌讳,连寿星主人也为之笑的打跌,笑闹稍定,碧血丹心再度起立向四下大声道:“来,来,武某人再敬大家三杯!” 于是,觥筹交错,欢笑四起,宾主交融于一片愉恰之中。 “通!”近门处忽然有人一跤摔倒。 碧血丹心愕然回头道:“什么事?” 一名家丁道:“不知道。” 碧血丹心忙吩咐道:“过去看看!” 不一会,家丁回报道:“是洛阳镖局的镖头铁掌撼河洛,看样子……好像……好像喝醉了。” 碧血丹心咦了一声道:“醉了?铁掌撼河洛是中州这一带有名的酒鬼,开席到现在,他一共才喝了几杯酒?” “通!”碧血丹心语音未竟,东西席上又有一人仰面栽翻!有人大叫道:“不好!” 随即有人接口道:“是的,事情好像有点蹊跷。” 通,通,通……转眼之间,又倒下去七八个,全厅顿时大哗,陷入一片紊乱,巫山无欲臾跳去桌面上大吼道;”不要吵!” 喝声过处,全厅勉强安静下来,虽然一时之间没有人再倒下去,似是,一片痛苦的哎哟之声。却于这时分自厅中四方八面交递传出.先倒下的十余名武林人物,可说是这座大厅中武功最差的一批;而现在发出痛苦的呻吟声,则又是余人中较差的另一批,因此,现在这座大厅中究竟发生了什么事,大家已不难想象得到了。 “哎唁”之声,愈来愈众,愈来愈厉,另有一部分人,虽然还能勉强克制,但脸色业已逐渐苍白…… 东边一席上,突然站起一名驼背老者。厉声大呼道:“武浩然,这情形应该作何解释?” 站在桌上的无欲叟朝老友碧血丹心瞥了一眼,默然跳落地面,那一瞥的含义,似是说;”老夫也有点糊涂,场面给压下来了,应该如何解释或是如何善后,你老儿自己瞧着办吧!” 碧血丹心木立着,惊愕,愤怒,茫然不知所措。 驼背老人厉声又叫道:“武浩然,你……” 语音戛然而上。额际汗珠如雨,面部肌肉扭曲,显露这名驼背老人本身的毒性也发作了。 众人见到名满三湘的“洞庭钓翁”都不能阻遏毒性发作。一不由的一阵震颤,人人寒升心底.“哎唁”声中,又有人接着倒下去。同样。另一批人也接着呻吟起来。 这是一场很明显的功力考验,假如酒喝得一样多。谁的功力深厚。也许就能支持得稍微久一点.论酒,全厅自然以巫山无欲叟古然之喝得最多.不过,此老显有自知之明,他这时闻目垂睑,俯首端坐。对厅中时下之惨景和混乱,避而不视,充耳不闻,似乎正在全力运功逼毒。 碧血丹心挣了又挣,终于激动地开了口;“钓翁,武某为人,您,您钓翁是知道的,武某人我,这种情形实在和您约翁一样莫名其妙……” 可是,洞庭钓翁已没有机会听主人解释下去了,但见那位洞庭钓翁唇角一阵抽动,眼珠翻白,一下歪身撒手!。 以洞庭钓翁一身深厚修为,毒性本不致发作这么快,都为了此老脾气太烈,经过一阵呼叫,真气无形浮动,似致提前了却一条老命.钓翁倒下,接着有人嚷声怪呼道:“什么碧血丹心?真是……” 怪呼者终于步上洞庭钓翁后尘,下面一句话没有喊完。代之一声闷哼,接着扑通一声倒下.“是的,伪君子!“ “盗名欺世!” “衣冠禽兽!” “宰,宰了这老贼!” 群情汹涌,有如决堤黄河,桌翻椅倒,碗盘齐飞,同时有一小部分人已向主人席位跃扑过来。 “住手!”又是一声如雷巨喝,不过这一次却不是巫山无欲叟,而是一名柳髯拂胸,身披鹤氅的老道。 那名已被人认出正是武当本代掌门的老道,待人声略静后,沉声缓缓发话道:“贫道真气已经浮动,大概尚有再说三五句话的机会,现在,请诸位听清:盲目行动,乃愚人行动,向为智者所不取,毒,当然是人下的,不过贫道敢以武当作保,下毒者,决非主人武施主;诸位不妨这样想,碧血丹心今天已经年登八十,德望双归,他有什么理由……” 这位可敬的武当掌门人,他能一口气说出这么多话,已经是尽了他最大的努力了。 碧血丹心颤声高呼进:“道长,道长!” 松风道长面露乏力的苦笑,悠悠然瞑目软痪。 碧血丹心急跨一步,复又缓缓收回,银髯抖簌,老泪纵横。 不过,松风道长并没有白死,他那种舍身为人的精神,以及他这番简短有力的剖析,无不深深嵌入每个人的心田。 厅中再度沉静下来,一个个开始为挽救自己的生命收心凝神,运功凋息,冀求奇迹出现。 碧血丹心凄然四扫,怆声激动地道:“希望大家力持镇定,有精医道的,或者带有灵药的,务请自告奋勇,另一方面,问题发生在武某庄中,不管怎么,武某也一定会向诸位有个交代,现在,武某人马上就开始清查……” 巫山无欲哭深深一叹道:“只可惜病郎中那厮没有来。看来我们大伙儿大概是只有迟早之别了!” 碧血丹心猛然一睁双目,咦道:“病即中那里老朽也曾派人送过帕子,据送帖者返报,他还一再向差人保证,说他一定如期赶到。” 碧血丹心神色一动,接着说道:“难道—一难道下毒者早防及这一着,而预先下手将病郎中怎样了不成?” 巫山无欲叟长叹通:“很难说。” 碧血丹心忽然说道:“且慢,老朽想起来了,十多年前,老村曾接古方配制成一盒‘清心丸’,按古方载,这种药丸除能延年益寿外,尚有辟邪怯毒之效,老朽配员配好,却一直忘记使用,不知道这种‘清心丸’……” 无欲叟不待他将话说完,忙催促道:“那就快去取来吧!” 碧血丹心身形甫移,忽然有人低沉地喝道:“寿翁请留步!” 碧血丹心愕然止步,循声抬头望去,发话者是个长方脸型,约在四十上下的中年人。 此人双眉特浓,脸色阴沉,一双眼神奕奕如电,碧血丹心一眼看出。此人正是那位以狠辣多疑驰名武林的邛崃高手,“七煞剑”唐天鹄! 碧血丹心呆了呆,注目道:“唐老弟有何见教?” 七煞剑唐天鹄冷冷一笑道:“‘清心丸’放在什么地方,寿翁不妨另外派个人去拿。要知道,寿翁这一去,嘿嘿,谁敢担保我们大寿翁……” 碧血丹心虎目暴睁道:“唐朋友担心武某一去不返是不是?” 七煞剑唐天鹄夷然不惧,冷笑道:“天下事,难说得很,今天这件公害,便是一个绝好的例子,咳咳。当然了。唐天鹄这样说话,也许是以小人之腹而度君子之心,不过,为满厅现在剩下来的这面来条生命设想,说不得,唐天鹄也只好冒死后突一下了” 碧血丹心直听得气即血源,全身抖索,气得半晌说不出话来。 论辈份,碧血丹心几与七煞剑师祖平行,论武功,七煞剑差得更远,谁也不敢相信这番话竟会由这么一位人物口中说出来,碧血丹心一再想发作,但最后终于还是给忍耐下来了。 因为:他今天身份不同,处境也与平时不一样.老实说,以他碧血丹心今天一身臻干化境的成就,放眼厅中,几乎还没有一个人是他敌手,不过,他知道,他不能任性而为,那样做,只有更为加深他的冤屈,加深人们对他的误会。 人们会这样想:想对中毒较浅,可能有活命之望者加以灭口是吗? 而且,武浩然就因为一向以道义为重,肝胆照人,常为公益而不计个人毁誉,方才获得碧血丹心称号,所谓“人死名在,雁去声留”。不谅解别人的事,他又何必为了这么个微不足道的人物,而使自己在年登髦寿之后,还要在得来不易的声名上留下这么一个污点呢? 所以,碧血丹心忍了又忍。最后转身挥手道:“武忠,你去书房取老朽的药箱来!” 很快的,那名家了便将一只药箱搬来大厅。碧血丹心迅速启箱取出那盒清心丸,吩咐三十余名家丁同时分发,尽快交给众人服用。 不一会,分发完毕,众人先后将接到的药丸服下,碧血丹心自己也服了一颗。时间,一点一滴的溜过去。 碧血丹心勉强鼓起勇气,四下大声问道:“诸位,感觉如何?” 右首有个五句上下的老人,这时痛苦地抬脸答道:“老汉好像”“啊”得一声,向后倒去! 这情形便是最好的说明,有效无效,已经用不着再问了! 大厅中,又下度骚动起来。 碧血丹心热泪盈眶,喃喃道:“老朽活到今天八十,自信生平没有做过一件亏心事,可是,不知这是哪一位朋友,如与武某有隙。何不径找武某个人或一家呢?” 七煞剑唐天鹄突以一种全厅都可以听得到的声音,嘿嘿说边;“哼,果然唱做俱佳!” 碧血丹心缓缓移去视线,牙根暗咬,平静地道:“唐天鹄,刚才武当松风道长说过了的统统不算,现在,我武浩然愿意亲口重复一下:武浩然为什么要做作?毒是武浩然下的么? 如果是,为什么?请你唐朋友当众回答一下好吗?” 七煞剑唐天鹄蓦然厉声道:“你自己为何没有中毒象征?武浩然!你说!快说!” 这确是一个大家自始至终,甚至包括碧血丹心自己在内也都给忽略了的问题! 对了,主人怎么没有中毒象征呢?酒不都是一只壶里斟出来的吗?碧血丹心不禁一怔,心想,怪了,怎么独有我一人例外呢?如说我武浩然内功根基厚,那是无可否认的事实。不过,我武浩然比别人强尚有可说,但对“松风道长”“洞庭钓翁”这几位而言,我武浩然又能强多少?还有一个“巫山无欲叟”虽说老儿要比别人喝得多,但是,我自己喝得也不能算少,以无欲古老儿这一身比我式浩然只强不弱的功力,现在都好似已经进入危险状态。我就算因为喝得少,情形要好些,但多多少少征兆我也该有点才对! 七煞剑紧迫不舍,厉声又道:“武浩然,你怎么不说话?” 经过一阵窃窃私议,群情再度汹涌激腾起来.直到今天中毒案件发生以前为主,过去的这数年来,碧血丹心在武林中虽然始终为黑白两道所崇敬,然而,现在情形不同的是:生命毕竟是可贵的,更何况眼睁睁的,不明不白的等待死神降临? 所以,碧血丹心只要洗脱嫌疑,他依然会受到尊重刚才武当松风道长一语解危便是一个最好的例子.否则,一切正好泪反,众人会对以前所付出的情感觉得不值,觉得一直是在受骗,怨恨一且激发,势将不堪设想,而现在,七煞剑唐天鹄虽然不是一个可爱的人物,但是,他目下是代表着公益,而且语句有力,句句指向问题核心,碧血丹心如不能迅速提出答辩,那么,碧血丹心的一世英名便算完定了。 可是,现在的碧血丹心能说什么呢? 如前所说:他不知道。什么也不知道!真正的什么也不知道!不知道毒自何来,更要紧的是、他不知道为什么自己独能例外! 七煞剑不再发难。只是一味嘿嘿冷笑不已。这种冷笑的煽惑力,是无形的,也是不可抗拒的。东西两边,开始有人露出狰狞可怖的眼光,成两翼包抄之状向碧血丹心立身之处联肩缓步逼过来.一阵细微但很清晰的语音,忽自旁边静坐的巫山无欲叟口中发出;“唐天鹄,你自己呢?” 私语停止,前进的脚步停止,所有的眼光一下全部移去七煞剑唐天鹄脸上! 假如说碧血丹心是第一个例外,唐天鹄则应该是第二个例外.谁都能看得出。七煞剑唐天鹄显然也没有中毒象征! 为什么?现在轮到七煞剑唐天鹄自己加以解释了! 唐天鹄毫不惊慌,冷冷一笑,平静地道:“本人一向滴酒不沾!”。 无欲叟缓缓抬起头来,又道:“从小如此?还是最近的事?不会进了这座丹碧大厅才开始的吧?” 唐天鹅冷静如故,沉声答道:“关于这一点,唐某的回答很简单,现在这座大厅中,清楚唐某嗜好的人,不止一个两个,大家应该都能回答这个问题!” 私语四起,很多人抢着表示: “我不怀疑。” “我也知道。” “这倒是真的,我依天鹏认识唐天鹄出快十年了,还似乎没有看到他姓唐的喝过一口酒……” 说这些话的人,都是受害者,决没有拥护唐天鹄的理由,唐天鹄轻轻一哼,沉声又道;“假如唐某人是主谋者,应不致笨到如此程度,以避喝来逃过中毒,依了我,一定会照喝不误,”而暗将解药事先服下,嘿嘿嘿,遗憾的是,唐某人不喝酒并不是一件大事,以致武林中虽然有人知道,但不知道却也不少,对于真正的主谋者面前.这情形也许只是一次意外中的意外吧?”。 无欲叟朝老友碧血丹心投出爱莫能助的一瞥,轻轻一叹再度垂下头去说实在的,七煞剑这番话相当近情合理,一时间要想再额反驳,可不是一件容易事.碧血丹心这时忽然向七煞剑平静地道:“好的,唐老弟,请你稍为等一下。” 七煞剑唐天鹄翻眼道:“等?什么意思?” 碧血丹心不理,径自转过失去朝一名年事较长的家丁吩咐道:“武义,等使儿回来,你告他,为爷的八十已过,死了也不算夭折,不过,今天这件公案他将来如不能替为爷的查个明白……” 那名家丁情知不妙,急急悲呼道;“老爷!” 可是,为时已经太迟了! 碧血丹心手起掌落,一掌拍向自己夭灵盖,拍的一声,红白飞溅,一代武林省宿,就此合届以殁! 大厅中先是一阵死寂,紧接着,骚动四起,又一度陷入混乱。 此际,大厅门口灯光一暗,忽自厅外匆匆走近一名瘦瘦个子,长方脸,胜带病容,双目奕奕有神,年约五旬在右的青衣老有。 青衣老者入厅抬头,目光所及,不禁一咦止步。 有人发觉了,立即雀跃高呼道:”喂喂,诸位,病即中来啦!” “哦,在哪里;啊啊,真的,我的天!喂喂.大家静一静,病郎中来啦,病郎中来啦……” 生命于再度捡回时,往往倍觉可贵。传呼像狂飚一般,霎时响遍大厅每一个角落,再没有人会去想起地上那位一去不返,血浆模糊的碧血丹心了.是的,现在现身的这名青衣老者。正是当个武林中医术无双的“病即中金策易”! 病郎中金策易茫然自语道:“这,这怎么回事?” 众人争先恐后的向这边挤过来,纷纷高嚷道;“解药要紧,金兄,我们都着了别人的道儿,再返片刻大伙就耶要完蛋啦!” 病郎中四下望了一眼道:“寿翁武老呢?” 有人抢着道:“‘寿翁”?‘武老’?嘿嘿嘿!” 病郎中似已听出对方言下之意,突然冲开众人。向正面寿星一席夺去,看到碧血丹心尸身,病郎中不由得顿足道:“武老,武老……您这又是何苦来?小弟已经答应过您一定会来,既然发生这种事情,您难道连多等这么一会儿也不能?唉唉!都是洛阳玄妙观那个瘟牛鼻子害人,棋已输定,却逼着一定要下完唉!” 病郎中说着,捶胸不已。从这情形看来,病郎中显然不相信这事与碧血丹心有关。”,病郎中发了一阵呆,旋即转身走去桌旁,将桌上酒菜详细嗅察了一番。跟着脸色凝重地向背上卸下药箱,取出两只药瓶,每人分给一黄一红两颗药丸,众人服下药丸不久,果然一个个痛苦相继消失……” 夜深沉,没有星星,没有月亮.云浓如墨.伸手难辨五指.西北风,杂着灰沙,一阵又一阵的怒号着,草木打抖,远山瑟缩,黄河河水在无助地呜咽着…… 这时,在浓黑的夜空电忽自山谷方面传来一阵疾骤的蹄声! 蹄声急驰愈近。终于一人一骑隐隐出现,马上骑者的面目虽然无法辨清,然从身形上打量过去,验者似乎是个年事颇轻的少年人。 忽然间。马上人发出一声轻咦,马恒一勒。马匹双蹄并举,希律律一个盘转;人马顿于大道中停立下来。 马上人这种措施,仿佛是在驰驱之际,突然发现前面道中挡着什么似的。 是的,马上人并没有看错,那是一件白忽忽而来回晃动不已的物影,而现在,它就在马前五六步的地方。原来是一方白布执在一名黑衣蒙面人的手中。 黑衣蒙面人全身仅有一双眼睛露在外面,眸子滚动湛然有光,他见来骑已经发现他的存在,立即将那方用以醒目的白布收了起来。 坐骑停下,马背上坐的果然是一名青年人,详细面目仍一然无法看清楚,不过,轮廓无疑是英俊的,尤其那双眼神。在黑暗中,直如一对闪亮的星星。马上少年一声不响,似乎在等待黑衣蒙面人先开口。 拦立道中的那名蒙面人显然并无恶意,否则他也不会老远就拿一方白布发出信号了,两下僵持了一会儿,黑衣人忽然空着眼皮低低问道:“您……就是‘侠魂’武少侠么?” 马上的“使魂”武扬听呆了!他做梦也没有想到对方竟是一名语音娇满而带羞涩的少女! 奇怪的是,对方既然不认识自己,这等漆黑的深夜拦在这里做什么?她怎知造自己今晚会在这里经过?她又怎知道来的青年人一定就是“侠魂武扬”? 武扬想了想,径直反问道:“敢问女侠有何见教?” 那蒙面少女目光滴溜溜在武扬周身上下飞快的扫了一遍,忽然一声不响扬手打来一个东西。 黑衣少女转身便向道旁不远的一座树林中纵身射入。 武扬急忙一把接住,发觉是个纸折子,眼角偶及少女入林的身法,心头一动。急急叫道:“姑娘莫非是华山” 可是,空林寂寂,黑衣少女显已去远。 武扬怔了片刻,开始将纸折打开,他知道,他绝对不会看错的,黑衣少女一定是华山门下,黑衣少女适才易法,正是华山一派所独有的紫燕穿帘轻身术,那么,华山门下一名女弟子为什么要以这种方式投书于他呢? 夜色虽黑,但目力迈异常人的武扬仍能将纸面上一行字迹看得清清楚楚: “保持冷静。处处小心! 武扬迷惑了!他想:我武扬本就是个够冷静的人,这一点,根本不用别人吩咐,不过,‘小心”什么呢?江湖上原就是步步荆棘,这是谁都知道的,她这样加以强调,难道说我武扬有什么磨难不成? 字虽然只有八个,四周却加了好几个圈圈,好像担心接受它的人看到后不予重视似的,武扬看毕,傲然一笑,继续鞭骑向前奔去!他为了感谢对方的好心,他愿意留着这张信笺做个纪念,至于什么“冷静”和“小心”,他则懒得多费心思去想,因为他出身武林世家,无论哪一方面,他知道的都不比别人少,他自觉一向行事已经够“冷静”和“小心”的了! 北邢不远了,丹碧山庄已然在望。 隐约之间,武扬看到那座寿字牌楼,两边仍然挂着好几块红纱风灯,灯光在闪烁,寿字上的金漆也在闪烁,不过牌楼下面他好像没有看见一个人影子。是的,他回来的太迟了,路上又给那名华山女弟子耽搁了一阵,这时可能寿筵已散,宾客们都已经离去了也不一定。 武扬最遗憾的是怕不能碰上那位“巫山无欲叟”,他一直觉得“无欲叟”,这“无欲叟”数字取得很有趣,七情六欲,门门俱全、却偏偏号称“无欲”,真是绝透了。所以,他每次遇上这名无欲叟,他都要想尽方法逗弄对方一番,直到对方欢胡子.瞪眼睛,动了真火而后止但愿这老儿已经给爷留了下来! 另外,武扬费踌躇的是、他将好好向爷解释一下:密涵已经安全送达对方手里,同时,扬儿也知道今天是爷大喜之日,无奈半路上马蹄出了毛病,而且,快要到家时、咳咳,又碰上”他深知最后这一个,是不成为其理由的,黑衣少女耽搁他并不久,爷一听说对方是个女的,可能又要盘东问西。所以,武扬最后考虑的,反成了遇上一名华山女弟子的事究竟要不要向爷提出来。 来至庄前,武扬飞身下马,顺手将马恒住在牌楼圆柱上,然后叩动门环,向里轻轻喊道:“老驼,老驼……” 庄内寂无反应,武扬暗骂一声:“死驻子。你睡死啦!“武场退后一步,仰望庄墙,摇摇头。再度上前敲门。 凭他现下一身武功,庄墙再高些,何说也无法将他挡住,不过,爷一向不许他这样做,爷说:武功是用来济世防身的,并不是用来任性炫耀的,尽管两扇庄门挡不住什么.但是,人们必须重视它存在的意义,假如大家贪图便捷,出入不经大门,那么,要门何用?要墙何用?又要这座丹碧山庄何用? 武扬又敲了一阵,仍然不闻回应,他有点火了,抵掌一推,用的力气虽然不大,但庄门却应手而启开了。 “也真是,原来并没有上闩……” 武扬有点好笑,正待举步跨入之际,“呷”的一声尖叫响起处,一团黑影突然破空迎面扑至。 武扬掉然一惊,错步卸肩,闪电出指,打落一看,原来是只形状丑恶的夜枭!武扬大感意外,夜枭这种鸟,只有在无人空宅中才会出现,自己庄中,是哪来的这种不祥东西,武扬入院抬头,迎面大厅中,墨黑如漆,两边厢房,也是一丝灯光也没有,到处黑沉沉的阴森而伯人。 武扬虽然不怕,但是感觉很奇怪,今天日子不同,就算客人都已走光,剩下来要做的事还是很多,也实在想不出全在上下竟能一齐入睡的理由。 问问老驻看!他想着,转身走向门房,脚下一绊,忽然踩着一个软绵绵的物体,一个不留神,几乎给摔倒。 武扬后退一步,迅速打亮火折子。目光所至,武扬不禁为之倒抽一口气! 地下躺着的,正是司阎老驼!跳牙咧嘴;双睛骇突,死状至为可怖;武扬定定神,四下光视察了一下,觉得别无异状,连忙俯身检查。寻找致死之因,终于。武场找着了,撕开背后衣服,背后赫然现出一只黑手印! 武扬咬咬牙,直起身来,现在,他明白了,今夜庄中,一定出了事故! 怪怪不得那名黑衣少女要他、冷静,和“小心”!爷呢?他想;今未别说还有那多名重一时的高宾嘉客到场,就是只有爷一个人在家,单凭“碧血丹心”四个字,难道还会有人敢闯入这座“丹碧山庄”不成,武扬真气晴运.轻轻一跃,纵登厢房屋脊,四下一打量,全庄不间一丝人声.武扬心头扑扑而跳,这一刹那间,武场对这座他从小在里面长大的丹碧山庄,竟好像有着一种无比陌生之感。 武扬轻纵巧登,飞快的将全庄巡视了一遍。结果证实,这时庄中,的确是一个人也没有了。 他想到爷的寿堂设在前面大厅中,于是又向前厅纵来。 他戒备地自便门蹑足而入。运足目力,他隐隐约约的看到,厅中央掀持倒,桌椅之间,似乎倒着不少尸体。 武扬脑子里一阵嗡嗡作响,全身有如进入一座冰窖,手足软瘫,心头一阵凉,紧接着离心下沉,沉向黑暗的万丈深渊! 就在这时候,身后忽然有人阴声道;“朋友子你来了么?” 武扬一凛。一股阴飕飕的掌风已临脑后! 危机紧迫,间不容发,武扬无暇多想.挫腰矮身.就地个急旋,同时反手猛力挥出一掌。 这一掌虽然出手仓促,却是一腔悲愤所聚。 连武扬自己也没有想到,一掌发出。不仅功力来损分毫.及较平日更见疾劲凌厉,两下接实,轰然一声大震.武扬退出三步.敌人踏蹬蹬也是三步。 武扬双目尽赤,切齿向前道:“是的,少侠回来了。非常感激你朋友竟然还没有离去!” 不待语毕,十指一抓一放,突然虎跃扑上,籍着门口的迷蒙微光,可以看出敌人是瘦瘦的高个子,脸上飘动着一幅。薄薄的黑纱,不过,武扬复仇深切,现在也不会去管他是谁了! 敌人因为适才偷袭的一掌来占半分便宜,戒心大起,当下嘿嘿一笑,一个倒纵,返问后院射出! 武扬足尖一点,如影随形,紧迫而上。 蒙面人落身院心,纱孔中双眸一转,突然惊呼道:”是武扬老弟?” 武扬也听出对方口音甚熟,双掌猛带,去势一收,硬生生刹住身形,张口迟疑向对方道:“尊驾何人?” 蒙面人一把拉下脸上那幅黑纱,恨声自怨道:“几乎造成不幸。” 武扬目光一直,失声道:”什么?原来是金大侠?” 病郎中唉了一声,走近来道;”说来真是惭愧,金某人始终不死心,算定贼可能会偷偷前来清查收获,所以,唉,唉,不意……” 武扬不容病郎中说完。忙道:“这些都是小事,等会儿再说不妨,本庄今天究竟出了什么事,我爷及庄中人都去了哪里?尚请金大侠先行见告,以释悬疑,小弟刻下心中实在乱的很!” 病郎中注视着武扬,良久之后方才黯然低沉地道:“金某人们信你老弟是个拿得起,放得下的人,不过,金某人因事稍稍来迟了一步,金某人到达后所见到的景象是,数百宾客.凡达一半业已中毒丧生了,余者亦均濒临死亡边缘……” 武扬骇然失声道;“全体中毒?” 病郎中点头一叹道:“是的,假使金某再迟一步,那就真的不堪设想了,还好,金某人匆匆赶到来,其余的人总算分别捡回一命。” 武扬深深吁出一口气道:“谢谢你,全大侠,太感谢您了!” 武扬四下望了一眼,皱眉接着道:“既然家祖和其余的宾客已经由您救活,那么,家祖和众宾客,以及本在上下一应人等此刻又去了哪里?” 病郎中低低地道:.“不,老弟,有一点你老弟大概误会了。” 武扬愕然睁大双眼道:”哪一点?” 病郎中痛苦地道:“金某人到达时,令祖已经过去了。” 武扬一声啊,身躯摇摇欲坠,差一点没有昏倒。这是令人难以置信的,假如大家是同时中毒,他不信他祖父以那一身不下一甲子的修为竞会发毒发生在别人前头。 病郎中似乎已经预料到武扬心事,长长叹了一口气,以无比沉痛的声调援下去说道: “今祖系死于他老人家自己掌下,至于那批家伙究竟是如何逼死他老人家的,金某人当时不在场,不敢随便臆断,及至后来,唉!说起来真足令人痛恨,金某人若早知如此,就说什么也不会给那批家伙解药了。” 武扬脸青如铁,抖着声音道:“金大侠,您……您说下去!” 病郎中咬牙切齿他说道:“那批家伙,之后就像疯了一样,他们一致认为令祖是畏罪自尽,结果,气无可出,竟移忿于庄中那些下人身上” 武扬几乎跳了起来,叫道。“怎么说?’” 病郎中恨声逍;“他们仍有一百多人,而且一个个又都是当今的名家高手,一经爆发开来,不次山崩海啸,金某心有余而力不足,如何喝阻,总归无效,结果只有眼睁睁的望着他们完成暴行一哄散去。” 武扬仰天深吸一口长气,心底不断喊着:“是的,那位华山什么女侠,我武扬要感谢您,我武扬也一定会听您的忠告,侠魂武扬,他会‘保持冷静’,他会‘处处小心’!他使魂武扬今后已经不得不如此了,因为,若大一座丹碧山庄,今后只剩得他侠魂武扬一个了!” 武扬一口气缓缓吐出,转向病郎平平静地道;“金大侠说完了没有?” 武扬的镇定,令病郎中深为吃惊,先后还不到顿饭光景,不意这位年轻的武家后嫡却好像连换了几个人似的,这份秉赋,诚属罕见。、病郎中暗暗叹服,点了点头道:“金某人虽然跟你老弟没有见过几次面,却总觉得你老弟一次不同于一次,这是个可喜的现象,尤其是这次事件之后,将来,看样子这件悬案之查破,亦不过是迟早而已。” 武扬对病郎中这个人并无恶感,但是,这种恭维之词,他却听不习惯,加以这时心情沉重,听来更觉不是滋味。武扬眉头皱了皱,正想拿话岔开之际,心念一动。忽然想刚才病郎中暗中出手冷袭的那一段,不禁始脸问道:“先前金大侠……” 病郎中仿佛早就知道武扬耍说什么,连忙歉然接口道:“是的,这一点对老弟很抱歉,不过,还请老弟莫怪的是,金某人实在也是对这件毒药的主凶恨极了,才会有此鲁莽行动,自从那批家伙散去后,金某人就在这里想,主凶既有机会下毒,如非亲在众人之中,刻下隐身之所也必离此不远,因此,金某人不自量力,j人悄悄留下来,准备一直在暗处等下去,看那主凶会不会再临现场,今夜夜色太暗,老弟身手又极灵便,金某人只见老弟人影一闪,因未想到会是老弟回来,以致一时怒火上涌……” 武扬想想也实在怪不得对方,于是摇摇头道:“这也没有什么,小弟想知道的只是…… 咦,这次向敝庄下人们动手的,都是谁跟谁?” 病即中义愤膺脚的磨着牙床道:“各门各派,正正邪邪,几乎没有一个袖手的,愚鲁的一群,卑劣的一群、提起来好不令人痛恨,””一” 武扬默然片刻,忽然躬身道:“金大侠诸便吧!” 病郎中诧异地道:“诸多后事待理,老弟不需要游人帮忙么?” 武扬坚决地又躬了躬身躯道:“不必了。小弟一人已够。” 病郎中欲言又止,最后深深一叹道:“好吧,老弟珍语毕,抱拳一拱。返身纵登厅顶,身形眨眼消失不见。 武扬仰望天色,天空更黑了,不过他知道此刻的黑暗与先前消有不同。这时是天将黎明所必有的现象,没有多久。天就要亮了。 天亮之前的这一段时间,武扬是够忙碌的。 将全庄做了第二次清查,然后,他找出纸笔.将丹碧山庄大小老少五十余口尸体的致死状分别—一详细记录下来。 天亮后,武扬协请附近里人帮忙埋葬了所有的尸体,然_后将家财散发众人,自己仅带着少些重要物件。拜别家坟,易容出门.离开了丹碧山庄的武扬,心情空前紊乱. 在埋葬那批来宾尸体时,他没有发现巫山无欲叟的,这一点,他不认为是意外,没有,可说是当然的! 自己祖父如非举掌自尽,无疑的也能等到病郎中之到来。 问题是:无欲叟古然之与自己祖父碧血丹心乃义逾手足之交,说他无欲叟来不及抢救老友之自尽,尚不无可能,因为那时无欲史可能正在运功抵毒,而自己祖父的身手又非一般人可比。但是,假如说无欲望之后已同为病即中所解救。那么,当众人示虐之际,无欲望为什么不加阻止呢? 他无欲叟古然之难道连个病郎中都不如? 尤其是他无欲叟一身不在自己祖父之下的武功,若是他无欲叟伸手挺身拦阻。情形必然不一样,这是可以想象的。事实上无欲叟应该这样肽,甚至为此而丧于乱军之中也都应该! 可美,由于找不到无欲叟的尸体,以及病郎中说只有他一人在喝止,那么,事情便成了一个谜! 无欲叟不可能独善其身,但是,无欲叟却又没有死…… 难道无欲叟确是战死了,由于人多,病郎中可能没有注意到?可是,死尸呢?被人抬跑了吗。 首先,这种谁想根本没有成立的理由,主凶不会这么傻,余人没有必要,也没有这份胆力,居然敢扛着巫山无欲叟的尸首往外跑! 其次。病郎中不仅是医生圣手,武功亦属超等高手之列,病郎中应该不去粗心有人拖走一具尸体他都不会觉察! 武扬愈想愈头痛,只好暂时放开! 他况下正在沼河官道上,迎着扑面风沙,放步飞驰目的地是华山! 他要去华山查出那名传书示警与他的女弟子,问问她:她传书与他,是否因为她已经到过丹碧山庄发生惨案之现场。 还有:丹碧山庄下人中亦有一人系死于华山武学“金龙掌”,“金龙掌”伤人五条指纹浅深有别,行家一目了然,所以,他将提出这二个问题;华山这次赴寿宴者总共派去几人? 凡主过丹碧山庄的华山弟子,他都必须—一盘问清楚,他不相信动手行凶者他会查不出来! 其次,这次华山如果仅有一人参加寿宴,那么那人是否即为投书与他的那名女弟子本人? 如果是的,关于那名家丁的金龙掌印,他得听听她的解释! 武扬的脚程,愈行愈速,因为。他觉得只有赶到华山之后,马上便能解决好几个问题.甚至能因而找出施毒药之线索亦未可知。所以,武扬心里一急,脚下速度便于无形中加快起来。 华山到了。 武扬虽然曾在三年前拯救过一名华山弟子,同时另外还认识好几个,但是,到华山来,这尚是第一久他知道,施毒药之主凶手段既然如此很辣,行事又是如此般的天衣无缝,“丹碧山庄” 尚有一名“侠魂武扬”未遭毒手的事实,对方应无不知之理,而对方之欲一并灭口,绝祸患,亦成理所当然之图。 所以,他出庄后,立即去找隐僻处将自己一连改装三次,方才绕道上路,现在,接江湖礼节,他必须以本来面目去谒见华山本代掌门人“龙凤剑”冷秋华! 武扬先将脸上易容膏和假髯除去,然后开始升登莲花峰,不意武扬刚刚到达峰腰那座仙人岩前面时。跑的一声,仙人岩顶上忽然跃出一名执剑少女。 武扬闪目打量过去,但见这名手横宝剑的少女,一身蓝缎劲装,外披一袭同颜色的风衣,年约十五六,妩媚中略带几分稚气,这时她为了装得像个大人样子,故意将一张芙蓉脸蛋绷得紧紧的,武扬止走欠身道:“敢烦姑娘通报……” 那名蓝衣少女不等他将话说完,冷冷止住道:“且慢!先将门派师承详细报来,然后再说要见本派什么人,以及为了什么事不迟!” 武扬眉峰微皱,心中甚为不乐,虽然对方这种要求按武林惯例来说并无过分之处,但是。对方这种语气太不喜气了,如在平日,他如非掉头就走,否则不狠狠教训这丫头一番才怪。 然而,今天清形稍有不同的是,他是为着解决重大问题来的,为了顾全大局,他得忍耐着点。 武扬忍了思.又是微微一欠身躯道:“在下来自北邯丹碧山庄……” 蓝衣少女忽然啊了一声道:“你说什么?” 蓝衣少女话完,一张芙蓉脸蛋不知怎的红了起来,原来她的冷漠并非出自本心,而她的一双妙目也始终没有离开过武扬那张英俊挺秀的脸庞,望着,望着,不知不觉的出了神,以致武扬后来究竟说了些什么,她连一个字也没有听清楚,然而,武扬这方面却生出很大的误会。 武扬为了礼节,说话时目光一直望在地面上,所以,他未能留意到蓝衣少女脸上那种微妙的表情变化。: 他只听到对方的那一声“啊”,因此,他误以为对方惊呼的原因是因为听到他说自己系“来自北郊丹碧山庄”! 因而,他觉得他的猜测没有错。 华山了派根据门下弟子之返报,一定也对祖艾之死认为是畏罪守我,同时,家丁身上那只金龙掌印无疑也是华山弟子所为了! 武扬缓缓抬起脸来,一字一字的重新说:“一点不错,在下姓武名扬,正是来自北郊丹碧山庄。再说明白一点,在下就是碧血丹心武浩然的嫡孙,外号侠魂的便是!现在烦姑娘入内通报,就说在下要见贵掌门人。如果姑娘不肯通报,在下,咳,抱歉得很,在下恐怕到时候只有硬往里闯的这一条路可走了!” 蓝衣少女呆了呆,喃喃自语道:“真想不透……你们北郊武家的人,照道理应该不会再有人往华山跑来才对.可是,现在,你……你却来了.” 武扬脸色一沉道:“在下听不懂姑娘的话,事实上也不想去弄懂它,在下要见的。是贵派掌门人,现在就请姑路马上通报!” 蓝衣少女迅速地望了身后一眼,忽然低声近哀求似地道:“我实在是不愿跟你翻脸,因为,因为……但是……这儿是我今天轮值的地方,你……是否可以另走到别处?或者明天我换了班再来?说实在的,这次实在是令祖不对,他老人不应该……” 武扬大喝道:“闭嘴!家祖年逾八十,德被四海,天下共仰,他老人家什么时候做个什么错事?好个放肆的毛丫头。” 蓝衣少女被骂得眼眶一红,泪光莹然,猛一跺足道:“好,你杀了我,自己再往里闭罢!” 长剑横挥,自岩顶一扑而下,武扬暗暗冷笑,心想:你这不懂事的丫头,大概还没有弄清侠魂武扬是何许人吧?! 武扬侧身一闪,正待相机出手夺剑之际,蓝衣少女跳落的台顶上,忽然有人大声喝道: “兰芬不许胡来!” 蓝衣少女连忙收创跳过一边,回头仰望之下,不胜委屈的喊了一声叔叔,又朝岩顶再度纵去。 现在出现的是一名年约三句出头的中年文士,五官端正,气质儒雅,。背后刻稳被山风吹得拂挑飘动,益发衬托出来人一派泱泱君子之风.武扬微微一怔,来人正是三年前经他自玉门三枭手中救出的“华山金龙七剑”中的“金龙第五剑”百里良! 金龙五剑百里良似乎也没有想到门下弟子发生冲突的竟是自己救命恩人,北郊丹碧山庄的少庄主侠魂武扬,当下愣了愣,微微皱眉道:“武少快这次来华山,有何见教?” 这一下,武扬是真的傻了,他三年前舍命搭救这名金龙第五剑时,他并不认识对方是谁,他出手,完全基干一股义愤,当时的金龙第五剑就是换上另外任何人,他也一样会照救不误的。事后,他才知道金龙七剑都是武林中的君子人物,尤其这位第五剑百里良,武扬对他的印象可说好到十分,而现在,金龙第五剑百里良这种生分的口吻,实在令式扬灰心到极点! 老实说,他武扬并不是施恩图报的人,但是,在人情上讲,就算他祖父真的做错什么,对方看在三年之前那一段上,对方这时也不应该对他这样说话的。 武扬暗道一声:罢了。一语不发,掉头便跑。 金龙第五剑忽于身后喊道:“武少侠暂请留步!” 武扬停下脚步,转过身去冷冷地说道:“抱歉。恕在下眼拙,在下并不认识台端为谁,在下这人来这里,仅为迷路误撞,对不起得很,再见了!” 语毕,便待转身下修,金龙第五剑一跃下岩,走出数步,脸色严肃地道:“武少使,您是百里良的救命恩人,百里良并没有忘记,不过,尚请武少快原谅的是,百里良乃华山门下弟子,过了今天,百里良可以为武少侠卖命,但今天百里良站在一名华山弟子的立场上,请恕百里良无法接待少侠。” 武扬气往上涌,厉声道:“难道连你也以为—一” 金龙第五剑平静地接下去道:“这不是‘以为”不‘以为’的问题,这是‘事实’,令祖八十他寿来邀寿帖者,也许就只有敝华山一处!” 武扬猛然一呆,惊呼道:“这是谁说的?” “事实如此……怎么样?少侠以为其中有什么不对?” 武扬突然急叫道;“你们……原来……是为了这个?这……这怎么可能呢?所有的寿帖,全为在下一人所写,在下记得清清楚楚,写完少林和武当,华山是第三份,全部写完,还由家祖亲自按勾册对了一遍,不可能,决不可能,这里面一定出了问题!” 金龙第五剑和那名叫兰芬的蓝衣少女也都太感意外,叫兰芬的蓝衣少女还朝武扬悄悄投来宽恕的一瞥,那神情似说:既然是一场误会,我可以原谅你的。 金龙第五剑呆了一阵,皱眉道:“那么,问题出在哪里呢?” 武场接着激动地分辨下去道:“请你百里兄想想看,连一般镖局甚至一些恶迹不甚昭彰之黑道人物。家祖都未将他们遗漏掉,家祖有什么理由独独不发华山?” 金龙第五剑想想这话倒是真的,华山与丹碧山庄从未发生任何不愉快,以碧血丹心那等气度恢宏的人物,这种事简直连疏忽都不可能有,看来这的确有着太可追究的地方,于是,他向武扬问道:“送这份帖子的人是谁?” 武扬双眉一阵紧皱,着急道:“糟就糟在这里,结发喜帖有记录。送帖人员却没有—一注录下来,百里兄晓得的,喜帖实在太多,本庄人手不够,最后还请丐帮北那分航派了好几十个人帮忙,照理说,本在庄丁以及那些丐帮弟子都应该信得过才对,可是,现在偏偏出了这个问题,这,这叫人怎么说?“金龙第五剑连忙说道:“这也不难,等或少侠有空回去时,不妨将所有的人集拢来问一问,相信还会查出来的” 武扬一声苦笑,哼哼道:“怕难了……” 金龙第五剑不解道;“少侠此语何意?” 武扬仰脸深深吸了口气,忽然转向金龙第五剑注视着问道:“结果资派没有派人去?” 金龙第五剑也是一声苦笑,摊开手臂道:“依少侠想怎么个去法?” 武扬欲言忽上,沉思了片刻又道:“那么贵派这十数天来,有没有派出门下女弟子在洛阳附近一带走动?” 金龙第五剑不假思索,连连摇头道;“没有,一个也没有,不但没有女弟子去洛阳,在近半个月,本派上下三代。男男女女,可说谁也没有离开华山一步,不瞒或少使说,这次事件现在虽然知道了它是一扬误会,但在当时,它带给本派的诉辱和刺激,实在至深至巨,因此,敝派掌门人下令封山,要我们上.上下下.一个个闭门思过,因为故掌门始终对令祖敬仰有加,他坚决认为,这次华山没有接到丹碧山庄的寿帖,决不是个祖碧血丹心的错,一定是本派门下有谁触犯了他老人家,因畏罪而隐瞒着没有敢事报出来,所以,敝掌门人指出我们的岔激是不当的,大家一定受了派中某些言辞.上马的连累。” 武扬不胜感激地道:“贵掌门人远见如此,气量如此,真不知叫小弟怎么说才好,尤其是让贵派门下蒙此不白之冤,最令在下诅孙……” 武扬说到最后,心头一酸,上不住热泪滚滚而落.祖父碧血丹心本来是受天下武林景仰的,而现在他老人家负屈会冤以没,一代领袖人物,竟然自此蒙下百世恶名,华山一派显然还没有获悉此一消息,将来在知道了之后.那位华山掌门人又会有着什么想法呢? 金龙第五剑见状大惊道:“武老弟,你怎么了?” 武扬迅速拭干眼角,抬头淡淡一笑道:“没有什么,百里兄知道,人在过分高兴时,常止不住会流出眼泪来的,百里兄您说是么?” 金龙师侄俩默默地望了武扬一眼.谁也没有开门讲什么。 叔侄都明白武扬这样说不过是一种无伤大雅的饰遁之词。他们知道。武扬身上一定有着一件什么重大的伤心事。 虽然武扬的年岁不大。但是,“侠魂武扬”四个字在今天武林中已是无人不知。无人不晓。凡是熟知这位武林新秀之性格者,大概都敢肯定的说一句;“能见到侠魂武扬流眼泪,应该不是一件容易事!” 叔侄俩且能更进一步的想到,武扬这次来华山,很可能就跟这件伤心事有关也不一定。 至于“丹碧山庄”,以及”碧血丹心”武浩然在这次覆门血案中遭遇之惨,之冤,自然不是他叔侄俩所能想象得到.金龙第五剑轻轻咬了一声道。“武老弟上去坐坐如今可?“武扬勉强笑了一下接头道;”小弟这次来,原意本为了想参观一下贵派那座天下知名的‘金龙剑堂’,但这才小弟忽然想起一件事尚需要马上赶去办好,这样看来,参观剑堂的事只好留待他回了……” 叫兰芬的少女天真地一笑道:“假使刚才不发生误会,武少侠刻下应该已进入本派剑堂之中,如那时武少侠忽然想到有事要加,如何是好?” 武扬因为自己说的原本是违心之言,经此一问,不禁俊脸微红。 金龙第五剑扭过脸去轻斥道:“兰芬,不可如地欠缺礼貌!” 叫兰芬的少女赧然俯首,武扬想到刚才对方婉言挡自己进去,实在也是一番好意,在双方没有将误会澄清之前,他如一旦直闯华山重地金龙宫,那时所遭遇到的。恐怕就没有那么客气了,可是,。他当时不但不领情,反将人家写得流出眼泪,员说他当时电并非骂得全无道理。但是,自己毕竟是个大男人,细说起来,自己总是亏欠些,所以,为赎回刚才那份内疚,他忙向对方赔笑道;“是的,兰芬姑娘。您说得不错,不过,人总是这样的,那时事情既然已经过去,也就只好作罢了。” 武扬这么一说,自然带给对方不少面子,蓝衣少女虽然当着师叔在旁.仍然以眼角朝武扬送来充满感激的脉脉一瞥,武扬迅速转向金龙第五剑,双拳一抱道;“再见了,百里兄、还有这位兰芬姑娘,今天,小弟言词闪烁,两位当能了解今天的小弟实有难言之隐,另外,贵派金龙掌绝学外散,似乎也导清查为佳……” 金龙师侄闻言微怔,双双正想加以追问时,武扬双臂一振,已如星陨飞泻般下峰而去! 关于一名蒙面少女能使华山派紫燕穿帘身法的发现,武扬不肯明说,并非故弄玄虚,因为,他武扬今天自己所知道的也很有限,再说也无法说清楚,一个蒙面人,知道她是一名少女,会使紫燕穿帘身法一除此而外,别的还有什么? 同时,他一时尚不敢断定那名神秘少女究竟是好人还是坏人,所以,他觉得仍以这么不轻不重的点一句,由华山派方面自己去查究的好,一个门派的武功流传出去,该门派中,人,总要较外人追查起来方便,那名神秘少女是好是坏,华山派一旦查明,自然会去决定的! 现在,武扬要去的地方是长安西城某处. 武扬身上,现在最重要的东西当数怀中那本小册子了。它上面载着当今三十多个门派的武功,“华山的金龙掌”,不过是其中之一而且,照理说,武扬既在华山找不到头绪,他就接班去找另一门派才对,那样做,纵然不为报家丁遭杀之仇,也必能就该一与会者口中得知一点当日寿堂变乱实况,然而,武扬没有这样做,他现在要去的那个地方,既非某帮之帮址,亦非某派之派址! 武扬何以要这样做? 回答是:武扬这样做,在步骤上来说,可谓调正确极了! 武扬现在要去的,虽然不是一个什么重委的地方,但是,这个地方对他个人的生命意义而言,却是太重要,太重要了! 如果没有这个地方的存在,他不会缺席祖父碧血丹心的八十寿辰,换句话说。如果没有这个地方的存在,他武扬,可能也就早已随着”松风道长”“洞庭钓翁””双掌撼河洛”等数百人中毒丧生了! 一点不惜,那夜,他便是从这个地方赶回丹碧山在去的.那是长安西城一所破落的庙宇他祖父碧血丹心命他飞骑传送一封密函给那座破庙里一名瘫痪年迈的老人! 破庙中香火冷落,僧人少得可怜,一个个均穷苦得几与乞丐无异,至于那名病老人,武标也弄不清对方究竟是个俗家人还是寺中一名病增,武扬生性不善多言,同时.武扬异常尊敬他的祖父,祖父怎么吩咐一他便怎么做。 这次飞骑传书,已经不是第一次了,但是,每次的送书情形都差不多,病老人有时有回书,有时没有,病老人精神好的时候,便会睁大那双失掉的眼睛朝他注视一会儿,间或也会点点头,露出一种赞许的表示,然而,自第一次见面以来,武扬就始终没有听到病老人讲过一句话! 有二次,正好碰上清老人发病,对方只是做做点一下头,武扬使即转身退出来,这种情形下,往往是没有回书。没有回答,什么也没有! 但是,武扬不敢多问,因为他受过祖父关照.祖父碧血丹心告诫他,不论有无回音,对方收下密函,就得退出来,不许打扰,不许随便多言! 事情就有这么奇,武扬送了无数次书馆,结果,到现在他还不知病老人是谁;以及祖父函中说些什么?这人回的又是什么?,祖父为什么要限这么个病者人来往?。 病老人展个哑巴吗,病老人不良于行,祖父却甚健旺。祖父又为什么宁叫自己传书而不肯亲自前来呢?左也是疑问,右也是疑问,除了疑问,武扬如蒙鼓中! 不过,武扬这一次去,情形就要不同了! 祖父巳经蒙着无边的遗憾离开人世,武扬不相信病老人会对祖父的变化无动于衷,假如病老人与祖父碧血丹心有着不寻常的渊源,不论他是否为武林中人;对方也有义务告诉。他武扬前此双方往返函件之内容,因为函件往返一直尚在持续着,祖父未了之事,当应视为他老人家遗志之一部分,他武扬是碧血丹心的独孙,他有权作如此要求。他要对这件秘密全盘了解,因为这也许就是祖父碧血丹心所以招怨之因! 天气一天比一天更冷了。 狂暴的风沙渐渐敛迹;而代以霏霏细雪;武扬走到渭南至临憧的这段路上,无论商旅行贸,已有人开始谈论北郊山脚下。丹碧山庄主人,碧血丹心武浩然以做八十大寿为名,冀图一举毒毙数百武林高手,最后日事机败露,而不得不举掌自尽的“武林大奇闻”了。 武扬每次听到,都止不住热血沸腾,双目喷火,真恨不得走上去一掌一个,扫毙了那些以讹传说的家伙才算称心! 然而,他无法不加忍耐;无法不予承受。 是的,凭他武扬今天这一身精绝的武功,他大可为所畅为,以快心意于一时,但是,有一天在人们知道了血腥凶手就是丹碧山庄少在主、碧血丹心武浩然的独孙之后,人们会有何等想法呢? 那时候。就是他武扬真的抓到施惑之主谋者,大概人家也不肯相信他祖父碧血丹心实是全然无辜的了。 武扬因为随身带有一只有包裹,于是他就索兴将自己化装成一个中年布贩。 这一天,武扬来到长安城中,他因为这一次来长安与以往情形不同。所以他先找一家客栈歇下,为了慎重计,他没有一径走去西城那座破庙,他第一步要做的是。他得先查清身后有没有人在暗中跟踪。 武扬传自祖父碧血丹心的那一门主要武学,是掌法。”浩然大八式”! 至于刀枪剑棍等其他武功,除了一样剑法。武扬多半是谙然不精。不过,由于祖父数十年来与天下各门各派之交往,武扬对江湖上各种武功决窍,以及各门各派彼此间之渊源恩怨却不陌生。 所以,假如有人盯着他,是逃不过他眼光的。 凭着一套八成火候的“浩然大八式”,他相信、当今除了几名前辈异人和少数几个黑道上的高手,他自觉还不至于应付为难,习掌法的最大好处,便是不受携带兵对之累赘。 而没有兵刃碍眼,又正是掩蔽武人身份的最大利便之处! 晚上,为了配合他现下之布贩身份,他点了几样廉价的莱,也叫了一壶酒.天气冷.奔波疲累。又加上心情一直郁郁寡欢,武扬也的确需要一壶酒.不意的是,武扬它了一句老法:酒人愁肠醉人易! 由酒引起的一场大惨案还没有过去多久,正在追访这件大惨案真凶的武扬。一时不检,又几乎被一壶酒带走一条生命! 武扬平回原有着三斤左右的酒量,他见伙计拿来的酒显最多只能装下半斤酒量,所以,他根本没有在意,一杯又一杯,最后酒喝完,饭菜也吃得差不多,但他却忘记了他是怎么样回到自己房中来的.隔壁有个家伙在捏着嗓门儿哼着一首俚俗不堪的小调,武扬因为有了几天酒意,愈听愈心烦,绘于忍不住拍壁喊过去道:“喂,伙计,养养精神好不好?”’隔壁,那厮唱小调时一副娘娘腔,发起模来吵架的一副喉咙却粗得烦人,只听他打隔壁床上一跃而起破口大骂道:“他奶奶的,老子花银子住钱房,只要不欠一文房钱,皇帝老儿也管老子不着,你他奶奶的算什么东西! 武扬原来有着几分酒意,现在给这一骂,反而稍稍清醒过来,忍了忍,缓下语气说话道:“好的,伙计,只要你老哥肯答应不再唱,就算在下不是东西如何?” 古人劝人息争有所谓:“退后一步,天地自然宽。”其实,这句话有时候也并非放诸四海而皆准,碰上有些;“专拣烂桃子捏”的朋友,常常是你比他狠,他软了,你若是表现出伯事的样子,喝,那么你就等着瞧吧! 别的不说,眼前这家伙便是这一类型的角色,他见武扬语气中带有妥协意味,不由得嚣张起来.他一脚踢开房门,跳去厅中大吼道;“奶奶的,这什么话,出来!” 武扬当然不会去理他这个碴儿。 但是,栈中经这一闹,店家来了,其他的房客也靠过来了,那厮见人意图愈多,武扬房才又无动静,于是也就益发威风起来。 “他奶奶的……” 底下接着是一大串脏字,店中人见他人粗马大,,谁都不敢自找霉气,武扬给骂得实在忍不住了,只好起床开门,探出半边睑孔淡淡地道:“伙计,骂完了没有?” 那家伙火上加油似的跳将起来道:“没有,怎么样?他奶奶的有种就爬出来,老子不好好教训你他妈的一顿才怪武扬暗自摇头,心想一个人要想心肠慈悲些,不意有时竟也困难如此.那厮见武扬愣在那里,乃又大卷其腕袖叫道;“你他妈的也不睁开眼,老子当年……” 原来那厮卷衣袖的目的,是因为他臂上刺了无数花纹,这样好叫众人看清,意思想众人因而对他仁兄肃然起敬.有人肃然起劲了,谁?武扬! 武扬知道,这厮系属于“不点不亮“之流。如不让他吃点苦头,势将永远没有个完的.于是,武扬先发出一声惊啊,接着偻着身子,一路打躬走出道。“原来……还是…… 呵,有眼不识泰山,罪过罪过!” 武扬一路径向那厮一条臂膀走去,眼光直愣愣的,充满崇拜和惊羡之色,神气就好像想走过去好好对那些花纹欣赏一下.以便增加一份见识似的,那厮受用极了,将那只粗如牛腿般的臂膀往外一横,嘿嘿冷然道;“虽然跑不得马……” 武扬畏缩地摸过去,一把抓住,轻声道。“乖乖的,回房去睡,不许吵,也不许闹,听到没有。如果听到了。点个头表示如何?” 那厮果然一下子乖了下来,不叫了。也不跳了,额际青筋虬暴。这时冷汗一阵一阵在外冒,终于微喘治点了两下头。 因为那厮系背向着栈中诸人,以致很少有人留意到那厮已吃了大亏。武扬错开一步向栈中那些人躬腰赔笑道:“没事了,诸位,大家请安息吧_在下与这位老哥细聊起来,忽然发觉彼此间原来还是老朋友。别人早不打不相认,我们两个却成了不闹不成相识,好了,好了,大家回房安息吧!” 众人处那厮没有了言语,又向武扬默默点头,还以为武扬所说的是真话,于是,大伙儿一哄而散,武扬接着也将那人放开手。 再度回房的武扬,忽然想到;我还在这儿呆下去做什么,趁此夜里前去会见西城破庙中那名病老人岂非大佳? 武扬想走,立即留下房钱,悄悄破窗而出. 当武扬上屋离去之后,迎面窗内有人在黑暗中挥挥手。院角隐僻处立着一人,竟如灵猫般悄没声息地遁踪蹑去.留下来的那座窗户后面,一共藏着二个人,这时其中一人道:“你讲不是,我说如何?”、另一人轻轻咳了一下,接口道;“就算小弟一时走眼,但大哥又怎能担保这厮一定就是北邮丹碧山庄漏网的那武姓小子?” 原先那人哼了哼,说道;“‘惊鸿客’乃当今轻功方面之第一好手,是与不是,等他门来之后再决定亦不为迟……” 新雪初停的冬夜,寂寒泛骨,月华如洗。 长安西城的一角,瓦被檐残的慈光寺四周明暗处;真时隐隐约约地蠢动着幢幢魔影…… 忽然间,一条青色身形自东城方面越脊而来。 青衣人身后,相去五六丈光景、另有一条黑色身形紧紧遥缀着。黑衣人之轻身功夫显校青衣人为优,正所谓“螳螂捕蝉,黄雀在后”;走在前面的青衣人,对身后蹑踪者,似乎浑无所觉。 这时,走在前面的青衣人,好像已经看出前面慈光寺中情形不大对劲,一个俯掠,斜斜投入寺后一片枯林中,盯梢的黑衣人如法炮制,一个低抄,也向寺后一排柴房背面悄没声息地降身泻落。 一阵轻微的沙沙脚步声,由远而近,最后在林边那排柴房侧面停顿下来,接着,一个嘶哑的声音轻轻说道:“孙香主,我看不必费事了。” 但闻那位被赋做孙香主的迟疑了一下低声道:“就剩寺后这片树林以及这排紫房还没有没过,钱香主,小弟以为,这个懒仍以不偷为妙,咱们那位唐令主的脾气你钱兄是知道的,其实,凭良心说,鬼才相信这座慈光寺中……” “嘘!” “嗯?” 这边,姓钱的刚以一声轻嘘止住姓孙的话头,前面殿脊上已然遥遥传来一个冰冷的声音道:“下面是钱、孙两位香主么?寺后一带搜得怎么样?” 钱姓香主慌忙高声回答道:”没……没有……发现什么!” 柴房已经没过了,现在正准备分头抄按这片枯林,不知今上是否尚有其它指示?” “动作快一点!” “是的。” 飓的一声,孙.钱两位香主闪身入林。 孙姓香主低低抱怨道:“你瞧,多危险!” 钱姓香主轻轻哼了一声道:“嘿嘿,危险,你是只知其一,不知其二,违拂那厮。固然是个麻烦,可是,你就没有想想,要如果那位什么‘天忌’老鬼真的还活在人世。而且,数十年来一直都是隐居在这座‘慈光寺’中的话,像我们这般如抓一名小偷似的,到处落单乱钻,难道就不危险么?” 第二章 深入虎穴 孙姓香主不期然打了个寒噤道:“这……这……个小弟倒是始终没有考虑到,据说天忌那老鬼不但智计过人,行事手段也极狠辣……钱兄,小弟佩服你,要是依了小弟……嗨,钱兄,你看今夜这是怎么回事,唐令主是从丹碧山庄武浩然老儿密室中搜出的函件上得悉,天忌老鬼仍然活得好好的,武浩然并且尚在向老鬼请教一套武学上的几项难解之谜,以便传给老儿那个叫什么侠魂的独孙,消息之确实,应无可疑,而我们这次所采取的行动也报机密迅速,怎么我们来到时,这儿已经人去楼空,连鬼影子都没有见到一个?” 钱姓香主哑声嘿嘿道:“当然是有人先期报讯,走漏了消息所致。”孙性香主惑然自语道:“这人会是谁呢?” 钱姓香主在着嗓门道:“你难道没听唐令主向金总护法报告,说那天他明明看到那位巫山无欲叟毒发倒地,事后却寻那老儿尸体不着么?” 孙姓香主吃了一惊道:“什么?那天溜掉的是无欲叟?如听令这老儿逍遥事外…… 今……今后怎生得了?” 钱姓香主谈谈道:“这一点,倒没有什么,帝君的‘断魂香’,毒性之烈,你是知道的,那老儿纵能留得一条老命下来,一身功力也必将十去七八,当夜,唐今主喝令众人大事杀戮,那老儿不见出面拦阻,便是一个极好的说明,所以,这次就算真是那老儿来报的信,也不过是两个残废加一起而已,以本宫今天实力,像这种能说不能行的老古董,就是再多上三十个、五十个,又能有甚作为?” 孙姓香主仍透着不安道。“话虽如此……” 孙姓香主说到此处,腰挺一挺,两眼则由突然悠悠倒向一边.钱姓香主大惊抬头,但觉眼前一花,一声呼喝未及出口,一条右臂已给来人如钩五指一把扣住! 现身者是一个商贾模样的青衣蒙面人。这时,那人五指~紧.沉声低喝道:“要命的就得听话!” 钱姓香主自知差来人太远,侧目瞥及地上孙姓香主的尸体,不由得寒生心底,机伶伶打了个冷战,喏喏着颤声道:“朋友……务清……高抬贵手,如有吩咐,钱某无不遵命。” 青衣蒙面人沉声问道:“‘唐令主’何人?” 钱姓香主喘息着道:“七……七……邛崃的七煞剑唐天鹄。” 青衣蒙面人冷笑点头道:“很好!” 青衣蒙面人顿得一顿。正待继续追问下去时,嗤的一声轻响,一道蓝虹突然划空破林而入! 青衣蒙面人急切问挪闪不及,只有硬生生挫腰卸肩,避重就轻,先行让开双肩以上要害部位。 结果,蓝虹掠肩而过。手中把持着的钱姓香主做了替死鬼! 袭来的是支钉状暗器,上面显然淬有剧毒,毒钉穿喉而过,那名钱姓香主连哼都没有哼出一声;嘴巴一张就此了帐! 青衣蒙面人既惊且怒,撒手转身,单掌一引,闪电般穿林射出! 可是,他快,敌人更快。容他出得林来,林外,四下里静悄悄的。已经不见半个人影,不闻~丝声息.青衣蒙面人怔立当地;神色错愕,似在诧异着当今武林中,谁人竟具如此快速身法? “咦!孙钱两位香主怎么到现在……”前面寺中,遥遥传来那名唐姓令主的怒叫之声。 青衣蒙面人纱孔中一双星眸闪滚不停,盘算片刻。似乎有所得.当下一声不响,身躯一转,再度入林…… 七八天之后,一个大雪纷飞的下午,长安东市最有名的三元酒楼上突然出现了一名四旬上下的中年汉子.此人生就一张大麻脸,面色甚为苍白,身披一件玄青风衣,风衣系之以银缎镶边,看来甚为显目。 此人面色虽然不佳,但一双眼睛却极为有神。上得楼来,取下雪篷;目光四下一扫,然后从容走向西首临衔一副坐头坐下。 伙计过来哈腰请问道。“大爷想来点……” 麻脸汉子哑着嗓子道:“热酒一壶,菜拣好的,随便配个三四样就得了! 伙计退去,不一会,酒菜端上,麻脸汉子自斟自饮,状颇自得,不过,如果有人于略中稍稍留意,当可发现这名麻汉此刻不是在找什么人,一定就是在等什么人,因为这家伙一双精光乌溜的眼球,几乎一直没有停止转动过。 但是,有一点相当矛盾,这厮虽然东张西望。然于望人时,却又不敢正视;真叫人弄不请他到底是怕被人发觉他的行动,抑或是有心在引起其他的酒客们对他注意。 假如属于后者,这厮算是成功了。 因为,在东北角落上,这时正有一名与这厮年华相仿的中年汉子在偷偷的打量着,眼皮不住霎动,眼光中充满疑讶之色。 无巧不巧的是,坐在东北角落上的那名中年汉子,上楼时身上也被的是一件玄青风衣,风衣在边,也是银缎滚镶,只不过那名长脸汉子的一件风衣,早因三怀下肚,因身暖透,这时业已除下捆在一边而已。 长脸汉子迟疑了片刻,终于长身而起,离座朝麻脸汉子这边走了过来。 走近后,长脸汉子压着嗓门道:“嗨,老钱!” 麻脸汉子头一抬、呆了呆,跟着惊喜地起身让座道:“啊……啊原来是……咳咳……真想不到……坐坐坐,怎么,刚上来?还是来了已经有一会儿了?” 长脸汉子对面坐下、皱眉道:“老钱,你究竟怎么回事?” 被喊做老钱的麻脸汉子茫然张目道:“什么‘怎么回事’?” 长脸汉子眉峰皱得更紧,抱怨道:“当夜,在慈光寺,不见你和老孙归队,既找不到人,又找不着尸首,而第二天据惊鸿客向令主报告……” 麻脸汉子突然哑着嗓子嘎声大笑起来。 长脸汉子一呆道:“何事好笑?” 麻胜汉子好不容易收住笑声,低声嘲弄地道:“惊鸿客那厮说:他见到一名青灰蒙面人先将孙香主点倒,然后又将钱某人出手制住,最后,由他打出一枚毒针,青衣蒙面人及时闪开,毒针却于无意中打伤我钱某人……是不是这样的?” 长脸汉子又是一呆道:“难道惊鸿客那厮说谎不成?” 麻脸汉子冷冷一笑道:“说谎倒不见得。” 长脸汉子一头玄雾道:“那么……那么……我赵某人可真是愈听愈糊涂了。” 麻脸汉子赶紧接着道:“老赵,咳咳” 府脸汉子这一声“老赵”不知道是嫌喊得太亲热,还是嫌喊得太迫促,一声“老赵”出口,显得大是不安。尚好长脸汉子本人对这一声老赵听来并无刺耳之感。麻脸汉子溜了对方一下脸色,方才搭讪着接下去说道:“其实,说穿了一文不值,怪只怪惊鸿客那厮轻功虽称独步,至所其它方面,嘿嘿,尤其是那副胆子,简直小得可怜。” 长脸汉子连连点头道:“这倒不假。” 麻脸汉子眼角一溜,哼了哼接下去道:“是的,他说得不错,那名青衣人先将孙香主点倒,复将钱某人一条手臂扣住,而他,适时抽冷子打出一支毒钉,这一切经过,全是事实……只可惜他溜得太快,以致未能目睹底下的演变,不过,严格说来,这也怪不得他,他惊鸿客。大家知道的,能拿什么正面应敌?” 长脸汉子眼皮眨了眨,恍然大悟道:“对,对,小弟明白了,那一钉,没打着那名青衣蒙面人,也没打着你钱兄,相反的你钱兄却趁这一刹那挣脱敌人之手,对吗?” 麻睑汉子点点头道:“毕竟还是赵兄智力过人一筹。赵兄料对了,那厮得手,原仗一时侥幸,嗣见小弟学脚恢复自由,自审情势不利,转身拔步便逃,结果都是老孙害人,小弟为了代他拍开穴道……” 长脸汉子道:“这就怪了,那么老孙又去了哪里呢?” 麻胜汉子叹了口气道:“这情形,有两种可能。老孙的脾气,你老赵是知道的……咳咳……这是一点。第二种可能,也许老孙在小弟追散离去之后。又生其它意外,因为,当时敌人究竟来了多少,我们谁也不知道。”。 长脸汉子又点了~下头,忽然皱眉抬头道:“那么,钱又这么久不回去又是何故?” 麻脸汉子左右迅速望了一眼,伸颈低声道:“唐令主他们不满小弟这种行为,是必然的,但是,你赵兄想想,小弟如有趁此建功之机会,又怎肯放弃?” 长脸汉子一哦,也将喉咙放低道:“什么机会?” 麻脸汉子低声道:“我们那位帝君是何许人,他为什么要陷害碧血丹心,这些你赵兄知道吗?” 长脸汉子一愣道:“老钱” 麻睑汉子低声坚持道:“不,小弟这样问自有道理,你赵死不妨先回答一声!”’长脸汉子惶然讷讷道:“我们一十八名香主,直属唐令主指挥,连三位令生上面那位金总护法是何许人?我们这些香主都没几人清楚,你问这些,岂非白问?” 麻脸汉子半晌没有开口。良久良久,方始勉强点了一下头,缓缓说道:“这就够了…… 咳,小弟是说,你赵兄明白这一点便够了,小弟所谓建功机会。即与此事有极密切关系。” 长脸汉子神往地道:“小弟能否与闻?” 麻脸汉子又左右望了一眼,低声道:“此地非说话之所,小弟落脚在西街柳美坊,来安栈后院东厢八号房,今夜二更,我们栈房中会面时再谈吧。” 长脸汉子点点头,起身离主。 回到客栈,天色已黑,武扬撕下脸上那张麻皮面具,掩上房门,躺在床上,深舒了一口气。苦笑着喃喃道:“模拟方面,完全成功,七八天来制作这两副人皮面具的工夫可说一点没有白费,但是,没有想到,一名香主,只是叫起来名义好听,论实际地位,原来竟是如此般微不足道,怪不得那天得手的那么容易,唉,心机耗尽,给果依然一无所得,二更转眼即至,底下又恁办?” 二更正,坐落长安西街柳美坊的来安客找院厢房上,突然悄悄飞落一名身披玄青衣的夜行人。 这名夜行人身形刚刚落定,身后突然传来一声轻呼道:“是赵香主么?” 赵姓香主一怔,愕然回头望去,邻屋脊上这时深山半条身躯以手相招道:“嘘,这里!” 赵香主纵身跃去,似甚意外道:“啊?是……孙香主?” 孙香主又是一招手,紧张地低声道:“轻点,离开这儿。再说。” 说着,一领先向北城荒僻处奔去。 赵香主犹豫了一下,随着腾身跟上,一路来至北门城脚下,孙香主停步转身问道:“赵兄造才是不是想下去会见钱香主?” 赵香主点了一下头,反问道:“怎么样?” 孙香主深深吸了一口气道:“好险,好险!” 赵香主大吃一惊道。“怎么说险?” 孙香主连连摇头道:“设若小弟迟到一步,吾兄一命休矣”’赵香主瞠目不知所对。 孙香主注目恨恨地道:“赵见知不知道姓钱的已经叛离一本宫?” 赵香主大骇失声道:“有这等事?” 孙香主恨恨地接下去道:“那天夜里,在慈光寺后,个弟虽被来人点倒,但知觉并本丧失。之后。来人逼问他,问我们唐令主是谁?没想到这家伙一点骨气没有,竟在敌人面前毫无保留地一口道出,咦,这一点难道惊鸿客没有向今主一报告? 赵香主猛然想起什么似的,轻轻点头道:“对,对,小一弟几乎忘之,怪不得他于日间套问我,我们宫主是谁,以及我们宫主为什么要去陷害碧血丹心武老儿。小弟曾随令主人官一次,只有他一人知道,而在这以前,他虽然知道,却没有提出问过,原来这厮自知难容于个主,已经一不做,二不休,卖身投敌了,真是可恶之至!” 孙香主关切地道:“赵兄没有上当吧?” 赵香主犹有余忿的哼了一声道。“上当?哼,有这么简单!” 孙香主双目中有喜悦之色一栋而过,唇角牵动,欲言又止,咳了咳,点头改口道:“其实,这厮也太不够聪明。赵兄虽然有幸入宫一次,但未必已经见着宫主本人,纵然见到了,认不认得出它主之身份尚是疑问。还有,本宫纪律如山,就算赵兄对官中之事全盘清楚,又怎会轻易泄露出来,这厮真笨啊一赵兄,你说这厮是不是够笨的?” 赵香主点头道:“谁说不是?” “孙香主”暗道一声“惭愧”!心想:“俗云:心慌不能喝热粥,跑马不能看三国,真是一点不错!” 赵香主忽然问道:“孙兄这几天都去了哪里?既然得悉这厮已经通敌,怎不早点回去陈很?” 孙香主叹了口气道:“赵兄,你这样说,算是苛责小弟了,我们那位唐令主之为人,谁都知道的,在没有取得真凭实据之前,你叫小弟拿什么陈报?” 赵香主点头不语,隔了片刻道:“那么现在怎办?” 孙香主注目又问道:“唐令主刻下在不在长安城中?” 赵香主摇摇头道:“回总宫去了!” 孙香主眼中微微一亮道:“这样说,我们马上赶去总宫报告如何?” 赵香主有点为难道:“恐怕不太妥当.” 孙香主不解道:“为什么?” 赵香主皱眉道:“小弟留在长安,虽然是唐令主所吩咐,但是,唐令主曾作交待过,如发现你们二位,也只许小弟一人返宫……” 孙香主佛然道:“赵兄真是拘泥不化,享有缓急轻重,。这等大事,岂可耽搁?而小弟等名列香主,亦非外人可比,只要忠诚获察,迟早总有内调之望,如果上面责怪下来,或.杀或剐,全由小弟一人担当就是!” 赵香主沉吟了一下道:“也好,说不得只有试上一试了。” 二人正待起步,孙香兰忽然指了指来路道:“那厮不找人盯住怎行?” 赵香主稍稍思索了片刻道:“没有关系,七公主昨天来了长安,我们这就先去求见,这边交给七公主处理当然无差失……” “唐令主座下,赵孙两位香主求见七公主! “富他们进来” “是!”_ “且慢!” “嗯?” “着个先行呈验香主护符! “是”前去入内通报的那名女婢,淡淡一幅,转身出房。 这边房中,秀美有如一朵出水芙蓉的七公主,柳黛微皱,极其不耐地放下手中那卷香凌集,身后两名伺候晨妆的女婢。一名将云害匆匆绝好,另一名则递上一副淡紫的薄纱面罩。 纪髻的那名女婢皱眉喃喃道:“真讨厌这么早就来吵。” 另外那名捧着漆盘的女婢接口笑道:“谁叫我们伺候的是‘七公主’?你瞧三公主四公主她们,一个个闲得胖和和的,想有人吵还想不到呢!” 七公主眼望窗外,凝眸不语。眉宇间蕴着无限抑郁之色。 不一会,先前通报的那名女婢再度入房,双手奉上一枚铸造精致的椭圆形紫银护符。 七公主明眸一扫,注目道:“不是说有两个人吗?” 那名女婢俯首不安地道:“这道符是赵香主的,孙香主……他……情形比较特殊” 七公主眼光一寒道:“怎么个特殊法?” 那名女婢期期地道:“孙香主说,日前慈光寺之后,他与钱香主奉命搜索寺后树林,不慎失手。遇敌人冷袭点倒之后又经过一番激烈追逐,他说,求七公主开思,因为他身上护符是什么时候失落的都不知道……” 七公主轻轻一哼,妙孔中双眸一转,忽然缓下语气点头道:“既然是因公道失,不无奇有之处,好,你出去叫他们在前面大厅中稍为等一下吧!” 那名女婢微微屈膝道:“谢公主恩典!” 七公主等那名女嫁去远,回头问道:“春花这丫头怎么回事?” 身后一婢掩口吃吃而笑道:“这丫头原来是五公主的人,婢子怎么知道。” 七公主大为惊疑道。“那你为什么笑?” 另外一婢抢着笑容遣:“关干五公主的种种,婢子们不敢随便乱说,至干春花这丫头,好多人都说她跟一名孙姓香主……” 七公主诧异道:“本宫怎么毫不知情?” 那名女婢笑道:“试问本官能有几位‘七公主’?谁有这份胆子敢在您面前搬弄这些? 您当然不会知道了!” 七公主默然不语,停了停,站起身来道:“我们过去吧!” 大厅中,赵孙两名香主已经等在那里,验过护符的赵香主状颇不安,反是遗失了护符的孙香主一派落落大方,负手仰首而立,神态极为从容。 女婢春花站在另一角,不时以眼梢飘向那位孙香主,但是,那位孙香主始终视如不见,不予置理,致令那名叫春花的女婢银牙暗咬,芳容上布满一片恨嗔交织的幽怨之色。 身着淡紫宫装,面里淡紫纱巾的七公主,在两名女婢扶掖之下,袅袅婷婷地走入大厅中。 赵香主首先跨上一步,垂手俯身道。“参见七公主!” 孙香主紧跟着上步道:“参见七公主!” 七公主径自走去正中一张锦椅上落座,挥手脆声道: “小雅,小韵,你们去搬两张坐椅上,好让赵香主和孙香生坐下来说话。” 赵孙两香主同时一躬身道:“谢公主赏坐!” 小雅小韵两婢领命,快步走去东壁搬来两张便椅,小雅走向赵香主,赵香主慌忙伸手接下道:”不敢当,谢谢。” 那边,孙香主也向小韵伸出双手道:“不敢当,谢谢!” 女婢小韵含笑答道:“孙香主好说” 一个说字出口,突然翻起四张椅脚,疾逾闪电般猛向孙香主腰腹撞去! 这种意外之变,神仙也难提防,孙香主连啊都没有啊出一声,身躯一晃,仰天翻倒! 对角两双椅脚,不偏不倚。正好控在“七坎”“章门”。两处大穴上! 赵香主呆在那里,惊惶不知所措。 女婢春花飞奔过来大喝道,“韵丫头.你疯了!” 七公主阴沉沉地叱道:“春花,站住,疯的是你,不是他!” 春花一愣,怔怔止步道,“难道.她是” 七公主不理,转向赵香主冷冷地道:“你们特别行动队的十八名香主,本宫或多或少,都曾见过一二面,这位孙香主,本宫并非怀疑他的身份,只为了护符乃本宫人员之第二生命,平常均系贴身收藏,如果留得一口气在,便无失落的理由,赵香主,本宫现在问你,假使叫你追赶一名敌人,你会因跑得太快而将扩符跑丢了吗?” 赵香主不由自主的点点头,旋又皱眉道:“是的,可是七公主冷笑着接下去道:“赵香主,你也用不着为他辩护了,本宫已经说过,本宫并不怀疑他的身份,不过,本宫身兼各路总巡之职,对这件事却不能不予追究,在本宫,你们特别行动队一向是劳苦功高,帝君亦对唐令主以及你们十八名香主关怀备至,所以,本宫愿意网开一面,暂时不采惩处手段,人先押在这里,你可马上飞骑传邀唐令主前来,他的部属,本宫给他一个面子也就是了!” 赵香主还待再陈述,据忆及这位七公主人员娇艳如花,心肠却是坚硬如铁,仍以不去招惹的为妙。 于是,连忙躬身下去道:“是……卑座领喻。” 趋退三步,转身扶剑而出。 七公主掉过脸来沉产叱道:“春花,你从什么地方来,可仍问到什么地方去,本宫这边用不着你这样的人物伺候了!” 天的渐渐黑下来,位于长安南城鼎安门稍稍偏西的这座神秘古宅中,重院冷落,灯火零星,透着一派幽怨森怖气象。 一名青衣包头的老妪,提着两只饭盒,自西偏院灶房中走出来,踏着积雪,呵缩着,蹒跚地穿过月牙门,一直向后院中走去。‘” 后院一角有间厢房,房门口挂着一盏油纸风灯,隔壁一间厢房中也有灯光在闪烁,老妪踏上走廊之后、透出灯光的那间厢房中传出一个少年的声音道。“是张妈么?” 老妇抖着牙齿嗯了一声…… 接着,厢房扇门打开,露出女婢小雅的半张面孔,女婢小雅手上拿着一把锁匙,她将锁匙递向老妪道:“张妈,公主有事出去了,隔壁关的是本宫一名香主,因为他手脚都上了镣铐,你开门进去喂他一下吧。” 张妈点点头,默然接过锁匙。呵呵手,提着饭盒,向隔壁走去,这边。女婢小雅因不耐扑面寒风之侵袭。缩编香肩,很快的便将房门推上。 老妪张妈开了锁,走入房中,案头上一盏油灯已经决要熄灭,老妪张妈将油灯别副亮,返身将房门掩好,然后举起灯台,走向里间。 里间,屋角上,放着一张粗陋的木床,那名失去自由的孙香主半倚半躺在那张木床上,双手铐在背后,双脚则以一副钢镣连在床栏上。眼下这名孙香主,虽然失去自由,神态却很平静。 他加身靠在床板上,两眼瞪着天花板。似乎正在运神思索一件什么事。 老妪张妈脚步不轻,而且手上还拿着一盏油灯,照理说,那位孙香主早就该知道房中已经多了一个人才对;但是,那位孙香主此刻仍然一动不动,不知道他是真的想出了神,拟或心情愤滋,根本不想理睬任何人。 老妪张妈走近了,顺手放下油灯,深深一叹,轻轻呢喃道:“你这个要命的冤家……” 孙香主身躯一震:“霍地转过脸来,双目中充满惊诧之色。 看清之下。孙香主呆了,失声脱口道:“你?” 什么“妪妇张妈”,原来竟是女壁春花所伪饰,孙香主~声叫出,春花大惊失色,连忙伸手掩来,一面顿足轻声埋怨道:“死人!你轻声一点好不好?” 孙香主扭头让开,眼皮眨了眨,似有所悟地点点头,接果然没有再说什么,惊诧的神色也逐渐平复下来! 春花很慢的低声援下去道:“上次已经警告过你。我们这位七公主远非我们那位五公主可比,要你暂时忍耐一点,调来这里,是三皇娘的意思,谁也没法违抗,我还告诉你,已经托人向五公主求情,无论如何请她设法再将我调回身边去,五公主她其实也离不开我春花,这一点,你这个死人又不是不知道的……” 春花说着,忽然有气起来,猛然戳出一指,恨声道:“你说,死人,你那道护符怎么弄掉的?它上而有个圆孔,孔中串着银链子,人人部将它系在裤带上,不脱内衣裤,一辈子动它不到,你说,你说,是不是你跟哪个野女人……” 第一指没有戳着,第二指又紧跟着戳出。 孙香主头一偏,急急说道:“晦,这是什么地方?” 春花忽又发现新证据,手一指道:“哮,你听。声音都变了,不是颠驾倒风时着的凉才怪!” 孙香主神色微微一紧,这下真的不再开口了,春花一手叉腰,一手虚抄着,僵持了一会儿,最后她见“冤家”没有还口,且平周宇间还隐透着委屈之意,深觉得也许是自己多疑,是以心肠又不山得软了下来。 干是。她一面为心上人解除镣铐,一面轻声道:“我今天这样做,实在相当冒险,要是给七公主知道了,我们谁也别想活命。冤家,以后你得拿点良心出来才好。” 孙香主一声不响,春花接下去说道:“现在,我们打这儿逃出去,虽然那妮子一时无法知道这是谁人便的手脚,但是,这样终非长久之计,今天,丹碧山庄武老鬼一去,本宫无论在哪方面,都可说已经没有了顾忌……” 孙香主眼中微微一亮,再度转过脸来 春花以为“心上人”听到自己的“长久之计”,急于要想知道下文,遂以神秘的口吻接下去道:“现在且不告诉你,但如果你将来有了新人,忘却旧人,可得小心天雷打你!” 镣铐打开了,孙香主跳下床来,缓缓伸展着手脚,籍以活络血脉,这时的孙香主,正于伸展手脚期间,双目中精光隐现,似乎正在迅速盘算着一项重要的决定,一旁的春花不断相催道:“快点,死人” 孙香主漫不经心的问了一句道:“如今要去哪里?” 春花又骂了一声死人,嗔道:“除了投奔五公主,你说还有什么地方好去?” “孙香主”是谁,自属毋须交待这时的“孙香主”,一听春花要将他领去五公主那里,双目中精光立即隐失不见。 武扬心想:这样一说,倒是宰你丫头不得呢! 隔壁房中,灯光虽然亮着,却已不闻一丝声息,天寒无事,那个叫小雅的女婢似乎早睡着了。 武扬随着荡婢春花,顺利离开那座神秘的院宅。 “帝君”何人?“帝宫”在哪里?这些.都是武扬目前急着想知道的,但是限于目下之身份,却又不便发问。如今,他唯一能做到的,便是一声不响跟在后面走,春花向东他向东,春花自西地向西。 如今的武扬,还有一个最大的困难,便是口音学不像。被他宰掉的两名香主,钱香主是副天生的哑嗓子,模仿起来,简单之至。然而,要想将另外一位香主的口音学得惟妙惟肖就难了! 前此。因为一直处在紧张的局面中,他可以籍压缩嗓门儿加以掩饰。可是,明天以后,他便要跟这名春花单独相处了,“春花”与“孙香主”两者之间的关系又较普通人更进~层,那时,他还能瞒得了她吗?。 他能永远不开口么? 还有,万一这丫头他摇摇头,不敢再想下去了。 不过,武场知道,这一路前去,麻烦当不止这几桩,俗话说得好:船到桥头自然直! 到时候,文的不行,便来武的,事先顾虑。徒劳无益,他自信凭眼前这名荡婢些许道行,大概尚不至于能够翻出自己掌心去。 二人潜离那座神秘的院宅,已是二更左右,严冬天气朔风扑面,利如刀利,春花打了个冷战道:“其敏,我们找个地方先在城里歇上一宵如何?” 武标牢牢记住:他现在是“孙香主”,名叫“孙其敏”!他解嘲地想:我到此刻才算知道了“自己”的名字,对自己的认识,才算又进了一步! 武扬刻下因怕口音上会出毛病,闻言点头,并不置答。春花见他毫无异议,高兴之余,似乎忽然生出另外什么念头,秋波一斜,双颊微酿,暧昧地掠来一眼,同时将一条娇躯紧紧依偎过来。 武扬格于目前所扮演之角色,自然不便峻拒。 于是,二人挨挨擦擦,半搂半拥的穿出一条小巷,向后街一家僻静的小栈走去。这时已近夜半,好不容易方将栈门敲开。 春花这名荡婢不愧是个见过世面的丫头,她对店家伙计这类人物的心理,似乎摸得透透熟,跨进门槛,没有第二句话,手一伸,在武扬手里塞了五两银子,示意武扬递给那名伙计。 开门的那名伙计,睡魔消退了,不快也消退了,代之而起的、是一脸可惜的笑容,以及一连串不知是感激还是呻吟的“啊”“嗅”之声。 接着,值此严冬深夜,好多连大客栈都无法办到的事,那名收下银子的伙计都为他们- 一办到了。 那名伙计另外叫醒一名伙计,责其马上清出一间像样的客房,他自己本人则去厨下烧水,煮面,热汤做菜。 因为春花已除去包头巾,而露出本来的妖艳面目,武扬饰装的孙香主又是一名三十出头的壮年人,那名伙计察貌辨色,不待二人吩咐,便替二人凑趣地自动温了一壶上好的老酒。 不上会,酒菜整理出来,武扬觉得,这样老是无法开口,终究不是办法,于是,上桌之后,他立即以筷尖醒着汤永在桌面上写着:“长安一地,如在本宫势力范围之内,你我之面貌口管,熟者甚多,似以稍予易改为上!” 春花连连点头,她在桌上写道:“你这冤家,心细如发,真叫人疼煞,爱煞!” 武扬看了,又肉麻,又恶心,不过,一时也管不了这许多,于是,装腔昨势,伸手怀中摸出一瓶变音丸,以及另外一副人皮面具,掀开瓶塞,颂了倾,其实仍是空手,然后窝手就唇,脖子一仰。并且喝了一勺子热汤,就好像真的吞下一颗药丸似的,现在,他可以尽情开口说话了。 当下他将药瓶递过去道.“你也来一颗。” 春花信而不疑,坦然接去倒出一颗变音丸服下。 武扬接着又将人皮面具收了起来道:“这个留待上路时再戴不迟。 春花点点头,凑近桌面低声一笑道:“当然了,冤家,等会儿……你总不能说叫奴…… 让一个从来不相识的人……在奴身上……恣意……你说是吗?冤家?” 武扬所担忧的事,果然发生了。 伙计只管他们收拾了一个房问,房间里当然只有一张床。试问等会儿怎办?总不能将这一顿吃喝一直拖到天亮呀! 武扬勉强笑了关,没有开口。他在默默思付着应对之策。 春花见他不说话,荡声低笑道:“冤家……一想到……唁,饭都没心吃了么,”。 武扬想乱以他语,脱口道:“离这儿有多远?” 春花一呆,愕然道:“什么‘离这儿有多远’?” 武扬也呆了,他心里原来在这样盘算:不知那座魔宫在什么地方,假如离得远.不是一二天可以到达的;那就必须另打主意,最好是能从这丫头口中将地址探出,然后将这丫头一掌了帐,免得这一路下去早晚总是缠夹不清。假如离得近,就不的虚予委蛇,要是只有天把路程的话,甚至还可以找个籍口鼓动这丫头马上上路,一旦魔宫在望,这丫头就可以不必再留下了。 没有想到,他因一时忘情,竟将心中所想的冲口问了出来! 武扬这时无法,只好定定神,含混地说道:“我是说……我们刚才离开的地方到这里,咳咳,花花……花妹知道的,我们那位七公主……” 春花唤了一声道:“你指‘行辕’?” 武扬连忙点头道,“‘行辕”,是的,刚才我心慌意乱,匆促间没有留神,它,它离这儿大概有多远?” 武扬的话,差点又出毛病,堂堂一名香主,怎么连总宫一座“行辕”都喊不出来呢?还好底下那一声花妹枚了他! 春花听到这声花妹,打心窝深处一阵舒适,自然不会有心再去在语句挑剔了.这时斜瞄了武扬一眼佯嗔道:“你这人,也真是,七公主再狠,可又不是神仙,她怎会想到我们歇来这里? 武扬子咳了一声搭讪道:“俗云有备无恐……” 春花似是春心已动,三杯入腹。眼角眉梢这时业已布满桃达荡意,当下籍题牌了一口,推着起身以眼光一招道:“哼胆小如鼠,进去吧!”、她好像算定武扬必然会跟去后面似的。口中说着,蛇腰一拧,径自扭摆向室角那间卧房走了过去。 武扬知道,现在已经是必须拿定主意的时候了! 武扬目光闪动,稍稍犹豫了一下,立即毅然离座起身,大踏步也向那间客房中走过去,他现在觉得不采果决行动太难自处,干脆,就在这儿将这丫头解决掉算了!先拿话套话,套得出来自然好,套不出来,甚至因而露出马脚,也不打紧。 他先前已经计划过,底下还可以来一千硬的,他自祖父那儿学来的分筋错骨手法,还没有在任何人身上施用过,但是,他相信,一旦在这丫头身上用上,大概还不至于全然无效才对.武扬人房,春花已经坐去床沿上,正在灯下自动解扣团装.武扬随手闩上房门.春花抬头一笑道:“不晓得外面听得到听不到” 武扬一愣,茫然地“听到什么?” 春花双须突然红起来,恨声道:“死人,我的毛病……你……又不是不清楚……你死人故意装傻是不是?” 武扬虽然仍是不甚明白对方这样说究党代表着什么意义,但他巳不难猜测到它一定不是什么好话,想到这里,双须不禁也是一阵燥热.春花这时已将外衣脱去,光着半裸的身子,呵着冷,一下攒入炕上暖被中,回身伸手在炕沿上拍拍道:“来呀,怎么啦,你?” 武扬吸一口气,缓缓走到炕边坐下。偏脸问道:“这儿去总官要走几天?” 春花大讶,直愣愣地道:”咦,怪了,你这又不是第一次去,做什么问起这个来?” 武扬抑制着摇摇头,咳道:“不,咳,我是说‘在正常情形下,我当然知道,不过现在这样,一路躲躲闪闪的却不知要走多久才能到达……” 春花释然了,悄声低写道:“死人!你问我,我去问谁了谁又曾这样躲躲闪闪的走过?” 武扬叹了口气,接着道:“加上这条路又不怎么样好走,唉! 春花点头~叹道:“谁说不是。” 武扬沉默不语,一颗心却开始不住的跳动起来。 现在,他可以稍为分析一下了:魔宫所在,可以断定的,决非出了长安向东或向西,为什么?因为这两条都不难”走! 如今,需要了解的,它究竟是在长安之南?抑或长安之北? 武扬既已准备以武力为后继之手段,所以这时顾忌并不多,当下顿了顿,接着含混地道:“不过,还好……” 还好什么,他没有说下去.底下可以接下去的语句,至少也可以找出一千种.他留给对方去完成。 春花果然上当,点头接道:“是的。还好用不着渡河,这种天气走小路。虽然困难点,但是,却可以藉此取暖武扬知道了:向南!所谓渡河,当指渭水,而渭水在城北!向南,南方什么所在呢? 向“汉中”,或者“入川“? 武扬虽然不清楚是指“汉中”或者是指“入川”,不过,他已经渐具信心,因为入川必须经过汉中府境,他再试一句,应该不会出岔子才对。 于是,他也点了一下头道:“其实,也只是大散关过去……” 武扬说得很缓很慢.因为他必须随时准备停顿下来,好让对方接下去,春花果又接着道:“是呀,一旦进入子午谷,快马加鞭”,说多难走也是假的。” 好了,够了,魔宫在川省境内,已属毫无疑问!现在,只须问出地名便行了! “嗨,花妹,咱们总宫所在,以前的旧地名叫什么你知不知道?” “旧地名?” “是的!” “问这干什么?” “我忽然想应总宫附近那几处古迹,咳,我想考据~下。” “咦,你,你念过书?” 这一下,实在大出武扬意料之外,他做梦也没有想到那位什么孙姓香主,人虽长得不错。原来竟是一个大字不识。 智者千虑,必有一失,真是一点不错。 这一失.并非指“虑而不周”或“虑而不详”,而是“虑所未达”也!谁能想像魔宫一名香主不识字呢?“’” 武场知道事情要糟一真气咱提。准备随时应变! 没想到春花因煎熬过久,早已无心计较这些,这时猛然伸那条粉藕似的玉臂.圈上武扬脖子笑道;:“何必穷装斯文呢,我春花又不是爱你的这个!死人,天都快房了,大好时光.全给你糟踏得干干净净了,倒下来呵!” 武扬正待出手,不知您的,四肢忽然软痪无力。心房却于这时狂烈的跳动起来。 武扬暗骇,心想:“我怎么了?” 但听春花埋怨道:“因为你反对用药,所以,我这次偷偷洒入一半分量.你瞧,它到现在都还不见动静……” 药,药,武扬迷迷糊糊地想:“我吃了药?什么药?什么时候吃的?” 武扬思绪愈恍惚,一颗心也就跳动得愈厉害,全身血脉渐渐资张,一股烈火般的热流开始在心胸间熊熊燃烧。 但是,四肢仍然使不上力,终于,他给春花拖入被中。 接触者花那副滑柔软暖的洞体,他的气力慢慢恢复,然而,神智却同时给一股无名欲火焚毁净尽。 武扬喘息着反搂过去,脸红如火,双目尽赤。 春花在怀中不住挣扎道:“死人,你衣服……” 武扬哪还理会这些,他只知道拼死紧搂。愈接愈紧,春花知道这时的语言已无法收效,她虽然觉得事情有点反常,然在此刻,这种反常却是她所需要的,于是,她开始腾出双手;为武扬代劳…… 华山一派,自那天武扬于莲花峰峰腰留话驰别;而由金龙第五剑百里良与少女甘兰芬叔侄俩将武扬那两句含有浓重警告意味的提示,回山禀报掌门人龙凤剑冷秋华之后;整个华山派上下,人人为之既惊且惑。 “贵派金龙绝学外散,似乎也以及早清查为佳……” 龙凤剑冷秋华知道,这种话出之武林一代替宿碧血丹心嫡孙之口,想来必非无因。 于是,龙凤剑冷秋华立即采取紧急措施,当日召集全派各代弟子于金龙大厅,第一步工作是清点人数,清点之下,人数一个不少!接着,龙凤剑将百余名男女弟子分编五组,由五名直属之二代弟子率领着,食宿集中管理。随时听候差遣,非奉掌门之命,无故不许擅离一步! 龙凤剑将二三代弟子挥退以后。仅仅留下“金龙七剑”师兄弟七人。 龙凤剑亲自取来七只拜垫,命七剑并肩盘坐,各自瞑目思考,逐一自我检讨,因为,金龙绝学如果真的已经外流,除了掌门人龙凤剑本人之外,便应该只有金龙七剑才能办得到。 华山上一代,计有师兄弟三人:“天罡剑”赵正义:“飞花剑”申侠心!“止水剑”胡思森! 现在的“金龙七创”,是天罡剑传人。而本代掌门人“龙凤剑”冷饮华,则是二师兄飞花剑申侠心唯一的一名女弟子。三师弟止水剑胡思森因受儿女思情之挫折。壮志消沉,未收门人。 如依一股“传嫡”或“传长”之古老传统,掌门人一位,自“天罡剑”而下,便该轮及“金龙七剑”之首的“金龙第一剑”姚鸣天才对!但是.这儿不是一般宗法世家,这儿是武林中的一支门派,在武林中。掌门一位之继承,不是“传德”便是“传能”这是一门一派能否发扬光人之所以不可或缺的选择! 所以.如论辈份,现在的”金龙七剑”可说人人不在掌门人龙凤剑冷秋华之下,因为他们都是她的师兄.以进门之先后而论,两者之间的实际年龄也一样.七剑之中年事最轻之“金龙第七剑”蔡言达,今年三十有二,而龙凤剑冷秋华目前才不过刚刚满二十五岁。 但是,在武林中。尤其是像华山这等名望俱隆的名门大浪,派内职掌分层之严,较之一般的国法家规.有过而无不及。 因此,龙凤剑冷秋华一声令下,全龙七剑无不默然凛遵! 金龙七剑依次走去拜垫上盘膝坐下,龙凤剑冷秋华本人也取过一只拜垫在七剑对面坐落。 顿饭光景过去,金龙首创姚鸣天第一个抬头启目,满面严肃地向掌门人沉声道: “报告掌门师妹,愚兄姚鸣天,愿凭华山家法起普,如果外传之华山武学系自愚兄处泄出,愚兄甘受华山家法第一条议处,比照‘欺师灭祖”之罪,承领“万剑碎尸’之刑!” 龙凤剑冷秋华头一点,答道:“好,谢谢大师兄.” 接着,二剑张奇文启目道:“报告掌门师妹,愚兄张奇文愿比照大师兄之誓言向掌门师妹担保!” 龙凤剑冷秋华二度颔首道:“好!谢谢二师兄。” 再接着是三剑、四剑、五剑、六剑、七剑,人人均以重誓宣称未将本派武学泄于他人! 最后,龙凤剑冷秋华叹了口气道:“好了,诸位师兄暂请退下吧,诸位师兄之自清,本座全都相信。今天,并非本座有意相逼,为了本派命脉之延续,此乃箭在弦上,不得不发耳。相信诸位师兄当然体谅本座区区苦衷,唉……” 金龙七剑相继黯然垂首,因为,他们知道,今天,他们七人仅仅证明本身无错,依然不够的。 “金龙武学究竟是怎样流传出去的呢?” 这一点,必须追查一个水落石出,虽说这事应有掌门人主持进行,然而,以他们七人今天在华山派中一人之下的崇高地位,假如事情始终找不出个眉目来,试问,他们七个又当何以自处。 七剑了解今天这位掌门师妹的心情,同样的,龙凤剑冷秋华又何尝不了解眼前这七位师兄刻下是何等心情? 因此,龙凤剑冷秋华不再说什么,缓缓起身,朝七位师兄默默扫了一眼,移步向厅后内院走去。 以后,一连数民,每天,龙凤剑冷秋华均将金龙七剑召集在金龙大厅中,以冀集思广益,共谋追究事件真象之道,在经过三四天缜密推察之后,龙凤剑玲秋华终于得出一个结论:华山武学外泄,根本是件不可能的事! 就在华山派上下渐渐开始怀疑武扬那两句话的可靠性时:华山又来了另外两位访客。 来的是少林监院住持“方外大师”,和武当南岩观主“松月道长”二位,两人为少林和武当一派当今掌门人之师荣,在武林中。享誉均极崇隆。 “方外大师”和“松月道长”前来华山拜访之目的,主要的是打听一下,前此碧血丹心武浩然八旬大寿。华山一派派出的贺寿使者是何许人? 双方接谈之下,“方外大师”’和一”松月道长”这才知道华山一派根本没有接获喜帖,所以没有派人参加,甚至连这次北邮丹碧山庄寿宴上所发生的种种都不知情。同样的华山派也因“方外大师”和,“松月道长”之到访,方才得悉少林武当两派掌门人于出发赴宴后,一去就没有再回来…… 最后“松月道长”沉痛地道:“那天,据说中毒者仅占赴宴者半数,可是,活下来的一半都是哪些人?都去了哪里呢?” 这是一个人人都想知道,但却无人能予解答的问题! “松月道长”和“方外大师”于华山得不着结果,只好起身辞去。送走松月道长和方外大师。华山上下的观念又为之一变。武扬之留言,这样看来,又似乎是没有什么可疑的了! 至此,金龙第五剑百里良方始明白那天武扬无故垂泪。处处欲言又止的原因。 百里良记得,武扬那天曾经这样说过:“今天小弟言词闪烁,两位或有不满之处,不过,再过不了几天,两位可能了解今天的小弟实有难言之隐……” 现在,百里良了解了。原来那时的武扬业已身罹灭门惨痛。在武扬而言,那时的这位年青人,他已经算是够坚强的了。当下,百里良又将那天武扬会见之始末,重新原原本本向掌门人,一字不漏地补述了一遍。 龙凤别冷秋华面凝严肃,听完后,毅然起身道。“诸位师兄随本座来吧!” 龙凤剑冷秋华将金龙七剑一直向后山领去,走着,走着,金龙首剑瞧瞧情形不对,不禁紧上一步,低声不安地道:“掌门师妹之意是……” 龙凤剑眼望远处,轻轻叹了口气道:“是的,这是本座的无能之处,事情挤到最后,结果仍无法避免不去惊动他老人家。” 金龙首剑迟疑了一下,低声又道:“掌门师妹知道的。胡师叔他老人家在闭关之前,不是已经郑重交代过,今后,无论谁在他闭关期中……” 龙凤剑沉重的点点头道:“本座知道.两害相权择其轻。令他老人家责怪是一回事,维持本派命脉之延续又是一回事。本座今日,已无他途可就,只要能将疑问解决,其余的责任,当有本座独力承担也就是了……” 龙凤剑说至此处,目光偶掠前路,突然一咦住口! 身躯停下、呆了呆,然后有如猛自梦中惊醒一般,一声低呼,事向谷中腾身纵扑而去! 金龙七剑紧随而上,到达谷中,看清之下,七剑全果了! 入谷三四步远,仰天横躺一具童尸,尸身已成一准白骨,距离死去,显已经过一段相当时日。 上一代的“华山三剑”,“天罡剑”,“飞花剑”,“止水剑”等师兄弟三个,现存者仅亲“止水剑”胡思森一人,“止水剑”胡思森系于三年前隐八峰后这座密谷,声称要以十年光阴,将华山三种绝学重新加以揣拟修订,临隐仅携童子一名,并一再告诫前山诸人,上自掌门,下至末代弟子,除非奉召任何人不许擅近谷地一步,因此,这二三年来,后面这座密谷已为华山一派是为禁区,谁也没有想到一侍童暴毙谷口,谷中情形如何,自属不问可知。 果然,谷内那座原为止水剑胡思森静修之所的石室,石门倾裂,洞内外苔草丛生,早已洞在人亡,不知岁月之几度更易矣! 这一发现,华山绝学外泄之秘密,终告真象大白!“细察们内外各种遗留迹象,止水剑显系在敌人出其不备的突击下,失手遭敌人决持而去,由于金龙武学之出现,止水剑很有可能尚在人世。 于是,龙凤剑冷秋华毫不迟疑,立将金龙七剑分为七组,即日各挑一名得力弟子分路下山,龙凤剑自己亦不例外,第二天也带了两名女婢易装走下莲花峰,他与七剑约定,在寻访止水剑下落期间,不论有无消息,暂定每八个月回山聚商一次。 龙凤剑冷秋华下山,与武扬失手遭凶,正好是同一天。这一天,龙凤剑带着二名贴身婢女,她自己化装成一名青年文士,两婢则化装成二名书憧,主仆三人,一早来到长安城内,准备在长安城中访查二三天,然后再沿途搜向汉中一带。 主仆三人在长安城中各处兜行一整天,天黑落歇,为了不愿引人注目,一心想找一间小客栈,结果无巧不巧,竟与武扬春花等二人住的是同一家。只不过龙凤剑主婢天黑时便已歇下,而武扬与春花是到半夜以后才住进来。所以,武杨春花进入这家客栈时,后院上房的龙凤剑主婢已入睡多时了! 龙风剑冷秋华年事虽然有限,一身成就,却已非同凡.俗,这一晚由于心绪不宁,警惕性更较往日为高,所以,隔壁两名伙计的碎语声起,龙凤剑马上就为之惊醒过来。 龙凤创凝神倾听之下,但闻其中一人忽然道:“侯老大,你拿出点良心来好不好?上次,俺马二得到二十文赏钱,没用你老侯多说一句,二一添作五,你说,俺马二多爽气!可是你老侯,白银五两整,结果只分俺马二这一点儿!” 被喊作侯老大的那人哼了哼道:“八吊整,少啦?” 马老二气在上冲道:“少是少不了,可是,它比起五两银子来,成啥玩意儿?你她妈的算人不算人啊?俺触你娘娘的!” 侯老大声音一沉道:“我说,马老二,作他妈的嘴巴最好放干净点,不论比拳头还是比胳膊,大概还轮不着你他妈。的姓马的神气!” 马老二喘了一阵。重新订商量逾:“废话不说.来一两整的如何?” “没有!”侯老大斩钉截铁地道:“这玩意儿全是碰运气,明儿轮着你姓马的值夜,或许碰上伸手,就是一镀金的主儿也不一定,到时候,分多分少,是你马老二的事,我姓候的心狠,就这么一遭,以后的事情以后说,哈,要就拿去,不要,没关系,我姓候的回头再来检!” 跟着,哗啦一声,似是几串青钱给掷在炕床上,随后。脚步声远去,那位候老大大概是钱往下一丢人便走开了。 这边,只听得留下来的那个马老二,在隔壁一面收拾着钱串,一面恨声嘀咕着道:“哼哼。那对野男女一出手就是五两银子,显然非奸即盗,老子收拾碗盏,酒杯里明明留有药味,酒里下药会有好事情么?嘿!吃黑钱,有黑灾,是祸是福,现在还不一定。到明天出了人命,或者什么的,那时追究起来谁开的门,俺姓马的替你小子稍为咬紧一点,也就够你奶奶姓侯的快活了……” 马老二自言自语了一阵子,跟着也走出去了。 龙凤剑心中一动,暗忖道:“酒中下药?” 下的什么药?联带想起丹碧山庄那件酒中下药,结果集体中毒的惨案,这时再也无法入睡了! 于是,龙风剑将两婢唤醒,低声吩咐道:“前面住着一对男女,身份不明,行动可疑,你们两个过去暗中察看,发现不对,快来报告……” 两婢去了没多久,一婢匆匆返报道:“姑娘最好亲自过去瞧瞧……” 龙凤剑情知有异,当下来不及细问,忙自炕上推袅一跃而起。急步走向房门,正在腾身上房之际,忽然瞥及前厅中灯火通明,人语隐约,乃改向前面厅屋奔来。 进入厅屋中一瞧.龙凤剑冷秋华呆了! 厅屋中站满了人,一个个身披外衣,睡眼惺松,显然都是刚才惊醒过来,这些人之中,有房客,有店伙,每个人的目光都望在屋角的那间卧房的房门上,一脸上布满惊疑之色。 而众自所集的那间卧房中,正在响动着一片怪异的挣扎和呼叫之声。 “死人……你……你疯了?” “放开我!” “放开我!” “咦……啊……你不是‘其敏’?” 喊叫的是女人声音,男人方面,始终一声不响。只能听到一声声粗浊的喘息,这对男女在闹些什么呢,不像吵架;不像打架,不像什么也不像! 两名店伙分别端持板凳,跃跃然.大有破门而人之意。是的,这是开客栈应有的警觉。 假如住客出了事,栈主是逃不了一份责任的。 但是,两名店伙仍在犹豫。因为他们到现在还没有弄清里面这一对男女的关系,他们是夫妇吗? 假如是夫妇,事情就棘手了! 夫妇之间的事情最难说。他们也许是因细故而口角.如有外人介入,很可能立即捐嫌和好如初,反过来派上凋停者一顿不是.还有,这年头-一谁又敢担保这不是一个设局相诱的敲诈手段呢,你去将门敲开了,然后,你曾发现他们夫妇一丝不挂。然后,他们夫妇声言将告去它虽,然后,“和解”“拿银子来”! 如说他们并不是一对夫妇,只是一对苟合的男女,是的,这也不无可能。但是.现在屋外站满人,房内那对男女应无不知之理,试问,世上真有这等不知羞耻为何物的男女么?“挣扎仍在继续着.叫喊也在继续着.“啊,你,放手,死人,轻点,哎哟.妈呀,我……我……吆……唁……呐……” 最后三声“哨”.已近乎一种窒息性的悲鸣;一声比~声低.一声比一声微弱.终于在一声有如叹良的呻吟之后,~切声音归入寂静。 那名闻讯赶来的店东.这时张惶失措地四下问道:“诸,诸位,这究竟是怎么回事,” 龙凤剑冷秋华缓缓走过去。平静地道:“叫伙计们撞门进去吧,那个女的已经给勒死了!” 店东吓得跳将起来道,“公子,你,你不是唬人的吧?” 龙凤剑淡淡一笑道:“要不要打个赌?” 店东不禁又急又怒道,“你.这位公子,既然知道,人命关天,这,这等大事.你,你做什么到这时候才说出来?” 龙凤剑平静地道。“不过本公子可保证你一点责任没有。”。 店东哭丧着脸,连连跌足道:“天啦,出了人命,却说没有责任、你公子也是客人.当然没有责任了,唉唉,俺蔡大瘤子好苦的命,快过年了,竟然会遇上这等霉气事!” 这时,两个伙计早将房门冲开,众人一涌而入,看房高中景象,众人全呆了! 龙凤剑料测得一点不错。房中,炕床上,彼时凌乱.一尸横陈,死的是那个女人,身上仅有短裤一条,两眼暴睁,嘴唇吐出.鼻孔间尚有血水渗渗而下,头颈之间,青一块,紫一块,果然是给勒死的。 令人奇怪约是;那名杀人凶手这时既无惧意,亦无选意,只见他木愣愣的坐在炕沿上,充血的眼珠中布满茫惑;他漠视于身边的那具尸体,也无视干众人的汹涌而入,他像一个站在十字路口的迷途者,似乎正在尽力思索着他原从哪个方向来;现在该走向哪条路上去…… 有人吆喝道:“先逮凶手!” 立即有人冷应道:“对,先拿住这厮再说!” 于是.那名得过五两银子的侯老大卷袖上前道:“朋友,事实很明显,‘强奸未遂,暴力致人于死’,有理由官里说吧,我侯老大想帮忙也帮不上……” 那个马老二的咒语不幸而言中; 现在,这位候老大心情和处境,是够窘,也够可怜的!他是今夜的值班,得银子的是他,而今,抓凶手,同样的,他是谁也推不了。可是他又不敢做得太过分,为的是他曾拿过别人家五两银子。 所以,他不得不一边动手一边递活:“强奸未遂,暴力致人于死。”这是说明:“朋友.你犯的案子实在太大了!是的。我侯老大得过你朋友的好处,但是,请你朋友原谅,我侯老大实实在在是想帮忙也帮不上!” 武扬神智虽然尚未完全恢复,然而,不容别人随便近身乃武术家之自然习惯,这时他见有人掳袖逼过来,本能的摆臂一挥,怒喝道:“滚你妈的!” 武扬这一挥之力。少说也有个百儿八十斤,那位候老大怎生受得了,一个踉跄,摔了个元宝翘! 众人惊啊一声,立即纷纷夺门而去,因为大家都是在外面走的人,一个个眼睛亮得很,凶手是个辣手人物! 龙凤剑冷眼旁观,这时向两婢头一点,轻声道:“我们回房去吧! 一婢悄声问主人道:“姑娘不是想查清二人底细吗?” 龙风剑摇摇头道:“女的固然不是东西,男的这张面孔.白惨惨的,一脸死色,似乎也不是什么好货……” 另一你接口低声道:“既然男女都不是好路道,岂不更有一查之必要?’龙凤剑打鼻孔中轻轻嗤了~声道:“他们还不够资格……” 主婢三人回房.房门一关,再不去管前面怎么个闹法了! 第二天.主婢房门一打开,便发现那名店东已经端着一盘精致的早点站在门口。 龙凤剑非常惊讶地道:“我们没有吩咐呀!” 那名店东不住躬腰赔笑道:“小意思,小意思,这是……小人孝敬……孝敬公子与贵伴的一点小意思,唉,小意思!” 龙凤剑双目微皱,因为她实在想不出店家忽然这样对他们主婢三人客气的理由。不过,盛情难却,既然对方已经做好了,叫他端回去,也是不便,于是,她吩咐两婢接下,准备算房钱时一并付值。 哪知两婢将盘子接下,那名店东仍站在那里不肯离去。 龙凤剑不胜诧异道:“你等盘子用?” 那名店东搓援手;不安的干笑道:“不……不是,小的有件事想请教公子一下。”.真象掀开,原来如此!“早点”者,“贿赂”也! 龙凤剑有点不悦道:“什么事?” 店东干咳着道:“小事,咳,公子昨夜说,你能保证本栈对这件人命案子不负责任,咳,不知公子这话怎么个解释法……” 龙凤剑更觉不快,沉脸道:“昨夜为何不问?” 店东这时虽然在赔笑脸,但是,那种笑容实在比哭还难看,龙凤剑见他忒也可怜,乃缓下面孔,皱起眉头道:“你们应该知道,二人在入寝前,曾经喝过酒,酒中下得有药,从后来二人的情况判断,那种能使人迷失本性的药物,定是女方偷下的,男的也许体质不如常人,服药之后,行动大异,而那名男的显然有着一身颇高的武功,于是,在阴错阳差之下,女的挣扎不脱,结果给男的失手勒死,昨夜,你们只须将二人吃用过的碗盏保留,再去双方衣物中搜一换,势必不难洗脱责任……” 店东脸色大变,失声道:“糟了,糟了!” 龙凤剑侧目问道:“碗盏都洗了?” 店东唉声叹气道:“岂止如此,人也跑啦!” 龙凤剑皱眉道:“人跑掉,是必然的,难道那厮会笨得等人来抓不成?问题是男女双方有没有留下什么东西,要成了无头案,连加害者和被害者都是什么地方人.姓什么叫什么也弄不清楚的话,麻烦可就真的大了。” 启东绝望地道:“单是四个字能管什么用?” 龙凤剑不解地道.“四个字?” 店东有气无力地道:“那厮临走,忽然神气起来,以指划壁,写下四个大字,我们看到那厮那份指力,全呆了,结果只有听其一走了之。” 龙凤创连忙问道:“什么字?” 店东叹口气,懒做答道:“侠魂所为’天知道侠魂是什么东西。” 这一下,轮到龙风剑主婢三人发呆了:龙凤剑冷秋华做梦也想不到,那名“凶手”原来就是他颇有意见上一面的“侠魂武扬”! 而今,龙凤剑方才想到:“凶手”之所以有着那张白惨惨的面孔,原来是戴着人皮面具之故: 龙凤剑呆了片刻,向店东问道:“这儿镖局你们有熟人?” 店东点点头,龙凤剑接下去道:“这就好办了,你们去镖局请个熟人,等会儿官府来查勘。镖局中人自然会为你们向官府解释侠魂为谁,相信官府在听到之后,应该不会为难你们才对,现在去将我们的牲口喂喂饱吧……”- 第三章 佳偶天成 正当武扬被春花救出的同时。七公主受“止水”胡老前辈之命赶到华山时,龙凤剑已经下山,七公主声色不动,原自后山潜入,复自后山悄悄退出。 第二天,在长安城中找了一个上午,仍然没有找着龙凤剑,于是,七公主只有怀着沉重的心情,仍然回到鼎安门附近那座魔宫行辕,七公主回到行辕,已是第二天的中午时分,女婢小雅见七公主回来。一声不响,双膝跪倒,只流泪,不说话。 没有想到,七公主竟然非常和悦地挥手道:“起来吧,丫头。” 小雅不肯起来,颜声道:”公主,您不知道……” 七公主微微一笑,接着叹了口气道:“本宫知道。丫头,春花那贱婢已经获得报应了!” 小雅愕然抬头道:“春花?” 七公主点头道:“是的,这里行辕中经过情形如何本宫虽不清楚,但那名冒牌孙香主被春花那丫头打这儿救出去,巳无疑问,刚才北城安干客栈喧传发生女尸勒死案。本宫赶过去一看,所谓女尸,正是春花那个淫荡的丫头。” 小雅呆了呆,喃喃道:“原来张妈……” 小雅说着,忽然咦了一声张目道:“公主怎么说?那位孙香主也是冒牌的?” 七公主轻轻一叹,点头道:“是的,那人就是侠魂武扬;也就是本宫前此蒙面传以‘保持冷静处处个心’那封警柬的丹碧山庄少在主!” 小雅啊了一声,半晌方道:“那么公主这次去有没有找着那位华山掌门人龙凤剑冷女侠?” 七公主摇摇头道:“差了一步。” 小雅皱起眉道:“现在怎办?” 七公主叹了口气道:“本宫这次巡期行将届满,除了回宫据实回覆‘止水’胡老前辈,别的还有什么办法?” 小雅期期地道:“那么……” 七公主苦笑道:“肯不肯说出本宫的真正身世,那就得看他老人家了。本宫所答应的条件,均已-一实行。譬如他老人家叫本宫设法警告武家后人,阻止华山~派赴宴,本宫不是都做到了吗?至于这次要本宫通知他那位师侄女龙凤剑,要龙凤剑立即将华山派解散,各自埋名归隐这件任务,本宫并非不尽力,但巧妇难为无米之炊,本宫找不着龙凤剑本人,你叫本宫有甚办法可想?” 武扬离开安平客栈,思前想后,不胜惭愧之至,不过,总算还好,糊糊涂涂杀了一个人,幸未于生命中留下若何污点。 现在,“孙”“钱”二名香主的身份巳无利用价值,他于是将两副入皮面具抛弃,重新化装成一名中年落拓文士,开始经子午谷人川,那座神秘的魔宫既在川省境内,他只好入川一行了。 子午谷全长六百里,快马约四五日可达川陕交界之洋县出谷口。 五天之后,武扬出谷弃马;徒步翻越米仓山。沿巴水乘船南下,到达川东重镇平昌府。 四川一省,地域广大,魔宫究竟设在省内何处,武扬无从知道;不过.武扬对这一点站不着急,他准备先到川南四川唐家拜访一下,众所周知。四川唐家在用毒解毒方面、为天下武林一绝。 这次丹碧山庄的中毒事件,是否有唐家参加,这是首先必须加以查明的。 如有唐家一份,正好就从唐家身上开始追究,假使唐家对本案并不知情,那么,就此向唐家请教一番,也是不无好处的。 武扬到达平昌后,因沿途旅行劳顿。不得不在平昌先行休息几天。 这时已是腊月中旬。城中家家户户都在为迎接年节而忙碌,武扬家破人亡,客处异地,睹此情景,自不免分外感怀。 他因一再伤心于酒中物。本已决定戒饮,现因感于愁怀难遣,不知不觉中,竟又登上一座酒楼。 时下正值天寒地冻,一年中气候最冷的季节,别的营业都进入半打烊状态,唯有酒楼,一枝独秀。 酒楼正中生着一只大火盆,很多酒客一几一椅,靠在火.盆旁边,一面自纠自饮,一两大摆其龙门。 武扬到达时,刚巧火盆旁边还空着一个人的位置,于是,他老实不客气的坐下去,点了两份冻菜,一只毛肚火锅,外加半斤地道的大曲洒。 喜欢喝几杯的人,生性多半比较豁达,而武扬,人品不俗,衣着随便,无论走到哪里,现下这副外貌可说都是既不扎眼,亦不讨嫌;所以武扬坐下去,那些先到酒客们仅朝他随意飘了一眼,谈笑继续着,并未因而中断.这时但见对面一个大胖子。咽下一块水晶肚.又吞了~口热酒,张嘴呵了一口辣气,然后猛摇其肥大的脑袋道:“日他先人板板的,难,难,太难了。” 左首一名削腮汉子咽了一口口水道。“哥子暧,话可不是这么说的,难的确是难了点,要是哪个龟儿真有那么一手,两样都弄对了头,那时岂不安得儿逸?“接着,又有别的酒客参加意见,但说的都是地道川腔,武扬虽然也能听清三四成,不过听来颇为费些力。 尤其令人纳罕的是.那些家伙只是口口声声喊“难”,却无人说出难的是件什么事.同时.听众人语气.好似所谓“难”乃是一种“考试”,如果能够“通过”。便会有无穷“好处”一般。 武扬先还忍着。之后,三杯老酒下肚.实在憋不住了,于是老起脸皮向对面那个大胖子请问道:“老哥,诸位所谈的一件事.能否见告?” 那胖子见武扬操着外乡口音,于是打起四川官活。尽量省去四川土语,为武扬说出一段颇有趣味的故事。 简单的说:有一家大户人家在“招女婿”! 不过。入赘的条件却不简单,也有一句话可以统而括之,应征者必须“文武全才”! “文”“武”的标准如何呢? 先说武:武须挽铁弓,驭劣马,刀枪剑棍四种兵刃且须熟识一项方为合格。“本来,武的方面,以上这几种要求并不算太难,这等于一名武举子的必修之深,十名武举子之中,至少也有七八人能够办得到。 可是,麻烦的还在后面,文的~方面就不是那么容易了! 当时的青年人,非文即武,文武兼修者,可说少之又少,纵有,也多偏一途,文事有成,武事则最多能够上马下马,会几乎健身拳剑而已;同样的,一名武举子能够念顺几句“子程子曰”,或者一二篇“左传春秋”也就算是了不起的了! 而今,那户人家偏偏要出一个新花样。他家女儿芳名叫做“解笑雅”,因为那位未来的泰山大人便要未来的女婿,来个既像“行令”,又像“猜谜”般的“拆字嵌文”法。那就是说:“解”“笑””雅”一名三分,字字均须当场举以前人之“诗”“词”“曲”各一句,或一首,那一句一首之中,就必须有“解”,有“笑”,有“雅”! 那名大胖子好不容易将这段故事说完,最后反问武扬道:“哥子,你说这是不是如开胃?” 武扬皱了皱眉笑着接口道。“那位千金怕是很美吧?” 大胖子思索了一下道:“人,我是没见过。不过,据见过一面的人说,一那女娃儿长得倒是满那个的。可是,哥子,天涯十步有芳草,何况这是招赘,没有能耐的,够不上,有能耐的,却又不一定愿息,他老子这样做法。岂非太过分了?” 武扬笑了笑道:“据晚生另外猜想,这户人家的家财必也相当可观。” 大胖子猛一拍腿道:“对了……” 武扬听得一愣道:“什么对了?” 大胖子连忙加以解释道:“对,对,我忘了交代一点,你哥子猜对了,这位解大员外不但家财盈万,据说还有几样稀世之宝,那些宝贝的那名称,我兄弟一时也说不上来,只知道其中有块什么玉,听说能辨百毒,能解百毒。乃无价之珍。该玉之来源.无人清楚,仅知这位解员外之先人原为武林中人,且与川南唐家有着极深渊源,就为了这块什么玉,川南唐家至今还不时有人来往。有人猜想,这块什么玉一定是弃之可惜,留着又怕招灾,所以这才想到要招一名文武双全的半子……” 武扬心头微微一动,于是胡作漫不经息的笑问道:“解府离此多远,大胖子当然不会想到面前这么潦倒的义弱秀士会对这事动上脑筋,当下顺手一指,摆摆下巴道:“那头,最末一家,宅子最大的便是!” 武扬默默记下方向。一面以他言岔开话题,又随意闲扯了一通,声称有事待理,起身会帐,别过众人,走出酒楼。 武扬依大胖子指点,一直向街西头走去。 走完大街,果然看到一座宏敞无比的大庄院,院外围有红砖厚墙;庄前还建有一道过门,门分铁栅兽环。居中一座高可三丈许的堡楼,平然一派阀阅世家之象。 武场踏着积雪。走至堡楼下,仰脸喊道。“上面有人吗?” 一名山年汉闻声探头道:“做啥子?” 武杨洪拱手道:“烦情通报,在下想拜访解大员外。” 那人迟疑了片创造:“好,你等着!” 接着,那人下堡人庄而去。不一会;两名青衣少女披着风衣出现,两女隔栅向武扬打量了一会,其中一名少女问道:“尊架何事要见员外?” 武扬为难了,这种话如何措词见? 他想应征?不是!那么武扬这时弄得很尴尬、另外那名少女见了,不禁掩口一笑,闪动着秋波道:“来应征的,是吗?” 武扬无可奈何,只好红着脸孔点了一下头。 先前那名少女立即说道:“试场不在这里,这儿是本宅,任何人均不接见,请移架南门解氏宾馆,去宾馆登记编号,然后听候通知。” 武扬巴不得早点离开,连忙拱手道:“谢谢二位姑娘!” 说着,匆匆转身循原路回去。 他隐约听得身后二女在指点着:“你看这人怎么样?” “不错,就是年纪大了点,而且也不像会武功的样子。我看员外似乎得将这种办法稍为改动一下才是……” “宾馆”?“登记”?“编号”?“然后听候通知”? 武扬想着,不禁摇摇头,他原就没有多大兴趣,现在几乎连起先那点好奇,也给这种麻烦的手续打消了.武扬他在大街上随意转了一圈,看看天色还早,最后忽下决心道:“不管它,过去看看也好!” 于是,他走向南门,没费多大事,便找着那座“解氏宾馆”。 是一座四合院。一气派也不小,武扬走进大门,上有丁名服装齐整的童子迎了上来双手一托道:“请来这旁填表。” 武扬唤了一下,连忙含笑道:“不,小弟,我……我是来看个朋友,我……这很熟,自己找,是的,谢谢,好,我知道往那边走。” 支吾着将那童子打发过去.武扬来到临院廊阶上,闪目四下一打量,武扬看清两边共有七八个厢房,房门上都钉着一个号码,迎面是座大厅,似为宾馆中主事者居住之处。 于是,武扬由左而右.将七八个厢房依次巡视了一遍,七八个厢房中都住有二三名应征者,这些应征者面貌虽不相同.但看上去都很年轻。,而且一个个骨路都不错,武扬不禁暗生感慨,心想:“解员外这样做,说来也未尝不是一件富有意义之创举,一般青年人要如都能像目前这些应征者,文能提笔,武能驰马,又何患家国之不兴耶?” 那些应征待考者,有的在翻诗查词,有的在坐马飞脚,各养有余.各补不足。他们以为武扬也是一名应征者,偶然出户漫步.所以谁也没有对窗外的武扬加以注意。武扬目力超人一等.两个圈子转下来立即选中其中一名,那是“八十”号房中的一名青年人。 武扬找去窗外.先喂了一声.然后向那个青年点点头道: “老弟请借一步说话。” 那名青年稍为迟疑了一下,立即坦然走出厢房,二人并肩走向院后花园中,一路上二人不知道说了些什么,那名青年在与武扬交谈不久之后,先是显得震讶,继而显得有点犹疑不决,最后,思索了片刻毅然点头,似乎向武扬许下一项承诺。 接着,二人返身入房,那名青年大声道:“好的,文隐兄,你坐坐,待我修封家书,假如你那边有人返里,就麻烦文隐兄顺便带一下……” 那名青年一面说,~面于屋中一张书桌旁坐下.提笔挥毫,不一会,写就一份文字,交给武扬手上.武扬约略过目,点头认可,然后二人再度出房,武扬匆匆向那名青年交代了一番话。最后又低声问道:“都能记住了吗?” 那名青年点头轻声答道。“这个文兄放心,小弟对此道也并非一窍不通,只不过一时无从索集而已.等吾兄去后,小弟马上将它们录下来也就是了!” 武场回到客栈,心中有着说不出的高兴. 原来刚才在解氏宾馆与他交谈的那名青年,姓罗,名大成,是青城门下弟子。~身剑术已具有相当火候,而文事方面,亦具相当基础.武扬与这名罗姓青年接谈之后,更发现这名罗娃青年,能文武兼具,就是谈吐和风度,也属不可多得之材。因此。武扬既具信心,亦复安心.后天考试,他估值这名罗姓青年稳可拔群中式,同时,他为解家找得这么一名女婿,取得一块宝玉的代价,老实说也是问心而无愧的.转眼之间,考期正日到来。 这一天,有着一个相当难得的好天气,阳光和熙,没有一丝儿风。解氏宾馆内外,一早便挤满了来自四乡七镇的参观者,大家都想瞧瞧这种别开生面之招赘方式将如何进行?以及将由哪一位幸运儿中选雀屏了结果,由于看热闹的人到得太多一原订馆内举行之考试不得了临时改来馆外那片广场上.一根据这次甄选之规定,文武两场考试,例由武术部位先行开始。 二十二名青年应征者,鱼贯入场。应征者入场,四周立即响起一片热烈的掌声。二十二名青年,个个服饰整洁,人人精神饱满,其中仅有少数几名因怯场之故,以致在举动方面稍稍显得有点不甚自然。 一名内着天蓝劲装,外披锦花风衣的中年人。这时走到司令台前,面对台下,眼光四下一扫,然后朗声向台前那批应征者宣布道。“各位青年朋友都已知道,这一场为武术考验。 现在,本人仅就武场主试之身份,对这一场进行之细则略作说明。武术之考验,共分三节;第一节。马上功夫。第二节,弓箭技艺;第三节、刀、枪、剑、棍,任择其一,以招式熟练精绝者为佳。不过,有一点得请诸位朋友们注意,就是这第一场马上功夫相当重要,二十二骑。同时出发,出南门,到达三里外的方家麦场打回转,方家麦场上,本府已经派有专人驻守,以取得一面五彩小旗为回程信物,前十名入选,其余一律淘汰!” 那位中年武场主试者说至此处。台前二十二名青年应征者不期然相互望了一眼,四周人群中也于这时响起一片窃议之声。 中年人接下去说道_“第二场弓箭部分,十取其五。第三场兵刃部分,五取其三,最后再由文场口试决定谁人中选!” 中年人说完,转向台后一捧手道:“带马!” 大户人家,气派的确不同,在中年人一声带马之下,立由司令台两侧牵出二十二匹黄骠健马。 二十二匹健马牵在二十二名家丁手中,另有一名家丁捧着一只仅仅开有一道小口的大木箱站在最前面。 第一号应征者走过去、伸手人箱,摸出一个纸卷儿,探开来先看了一下,然后送去那名捧箱的家丁眼前。 那名家了扭头高声道:“七号座骑!” 不一会,二十二名应征者分别将座骑抽定。 接着,那些家丁走过去将挡在前面的人驱向两旁,清出一条宽阔的驰道,然后,司令台上有人高呼道:“准备”’一声锣响,众骑奔发! 尖呼,怪叫,杂着乱蹄和吆喝,广场上顿时闹成一片。 在闲人疯狂的呼叫声中,其中有两名应征者不知道是紧张过度,还是骑术欠佳,坐骑刚刚起步,便从马背上摔了下来。 哄笑暴起。闲人们大感过瘾…… 摔下马背的两名应征者,都似乎受了一点轻伤,解府众家丁连忙赶过去救护,一名应征者摇摇头,将马疆拾交家丁手上,一撅一蹑的就此走了开去。 一名脸带焦急之色的中年文士,这时挤去人群前面,向余下那名掉落马背者促声催叱道:“罗大成,快,赶上去!” 原来两名摔下马背着有~入正是武扬寄予无穷希望的青城弟子罗大成,而刻下这位中年文士。不消问得,当然就是武扬本人了。 那位青城弟子罗大成,他伤得实比另外那名应征者重得多。他打地上爬起来,眼见众骑业已去远,正在灰心懊恼之际,耳听武扬出声相勉,不由得精神一振,雄心再度奋起。 当下迅速转过身来,朝武扬点点头,回过身去,牙~咬,一跃上马,双腿猛挟,顺手一鞭挥下,坐骑负有;四蹄腾飞,昂亢亢一声怒嘶,立即坚鬃绝尘而去。 嘲笑迅转赞美,有人由衷点头道:“这娃儿硬是要得……” 马群虽去,闲人却未因之走散.因为一来一去虽有十里之远,但在一匹快马而言,并不需要多大工夫。 果然,先后不过一盏热茶光景,呼马叫声再度疯狂引发.积雪飞溅中,第一匹马夫回来了: “快啊。” “快啊!” 人们以迎接一位英雄的热忱拍掌高喊着,跑在最前面.还不够快?但人们需要他再快,更快! 有些眼尖的,更已认出这第一个跑回来的,正是那名抽中第七号坐骑的第一号应征者! 编号第一,跑了第一。万一就此人选,岂非一时佳话? 因此有人自动去打听这名第一号的姓名和来历,结果知道,此君为邛崃弟子,姓祁名心正,现年二十四岁.纷攘中.第二骑接着出现. 再接着,第三骑……第四骑……第五骑……五彩小旗,猎猎迎风,有如一只翩翩而来的花蝴蝶。 人们热忱不减,每有一骑出现,使报以一阵欢呼。 但这时人群中却有一人脸色愈来愈白,这人便是武扬! 解府那块能辨百毒,祛百毒,和解百毒的什么宝石,对武扬来说,是相当重要的,虽然武扬并无贪得之心,假如能够借得到,他实在只要借用一段时间便可以,然而,解府显然不会出借,他既无人赘之意,就只有因人成事,行此权宜之计了。 可是,非常不幸的,罗大成一上马给掉了下来,武扬看得出,二十多匹马儿.就数罗大成骑的那一匹最劣,这不晓得是罗大成的运气不好.抑或是他武扬的运气不好,起手第一回合,便已输人一筹。 而今,第六物.第七骑也都接着回来了,底下,八九十,只剩下三个机会.这一点是怪不了罗大成的,没有一份自信的人,绝不会前来应征,大家一同上路都不知道是鹿死谁手,更何况因摔一交而落后那么远? 第八骑又回来了! 第九骑也回来了! 武扬轻轻一叹,自知无望。 就在这时候,欢呼起来,显然最后一骑,第十骑也已出现。 不过奇怪的是,人们似对最后这名榜手孙山的人选者特别偏爱,呼叫争发,热烈空前。 武扬无精打采的抬头望去,看清之下,心头不禁猛然一震。 他情不自禁的也跟着众人喊起来:“啊,快,快……” 原来,双骑并头争驰,其中正有一人是罗大成! 这一刹那,真能使人疯狂,武扬在紧张中,手臂挥舞,不时打主别人身上,武扬不自知,而那些被打的人也好像毫无感觉。 两骑由远而近,再近,更近,始终不分先后,呼叫之声也随之阵阵紧密昂扬,似乎每个人都在参与着这场竞逐。 进入广场,依然齐足平头,两匹马儿能跑得如雄不差先后。就好像经过特别训练佩的_蓦地里,呼喊突然化为一片带有惋叹意味的尖啊!。_完了,二骑在驰进司令台时。一人急由马背滚落,空马奔向台后,落马者也自地上挣扎而起又是罗大成! 武扬牙一咬,正待冲上前,司令台已有人厉声发话道: “第十号罗大成入选!第十五号蔡自强挥鞭伤人,行为可耻,应即离场!” 武扬火气马上平复下来,暗暗点头道。“主试的这汉子还算不错……” 那名蔡姓第十五号应征者见图谋败露,不胜惭愧,滑身下马,低头急步溜去人丛中,四下里喧腾了一阵.不久也就安静下来。 那些后来赶到的应征者,得悉大势已去,交出马匹。纷纷转身,连看下去的勇气也没有了,闲人们当然更没有兴趣去注意这批失败者,现在,大家都在密切等待着第二节考验开始。 箭垛已经安好,发箭界线也已画好,发箭之处高箭垛约模三十步左右。 所谓“百步穿标”无非是夸大之词,像现在这样,如能将三十步之外箭垛上那个碗口大小的红心射中,已经是不错的了.箭垛上,红心之外。尚有蓝、黄两道圆圈,显然主事方面并未抱着太高期望,而希望人人都能红心射中。 在解府家丁布置箭场时,武扬悄悄拢去罗大成身旁门道:“伤了没百?” 罗大成点点头,眉峰微皱。 武扬低声又问道:“伤在哪里?” 罗大成右臂曲放了一下皱眉道:“伤在右臂,你说讨厌不讨厌,武兄,我看你也别存什么希望了。” 武扬接着低声道:“伸过来我看看.” 罗大成轻轻叹了口气道:“看有什么用……” 虽然这样说着,仍将右臂伸了过来。 武扬走上一步用手接住,问明伤痛何在,轻重程度如何,然后真气暗调,双掌一合,微微探动,一面低声道:“有何感觉?” 罗大成讶然张目道:“武兄莫非就是……” 武扬一摆头,轻声接口道:“是的,小弟就是侠魂武扬,别声张,好好过关,丹碧山庄事件该罗兄也有个耳闻,为了侦查案情,那块宝石对小弟很重要,这次考试并不太难,能否入选,首先重冷静,其次风度也很要紧,因为你得提防或许会有人与你成绩相等,到了时候,取舍之间便在主事者一念之间了……” 罗大成语声激动地道:“谢谢武兄坦诚相待,小弟自当奋力争取,老实告诉武兄。这次小弟也是有所为而来,那位解姑娘,小弟曾经见过一面,亦颇心议,不过,小弟有一半仍是为了解府藏有一面百凤旗,那面小旗在别人只能当古董一看,在小弟,却比生命更宝贵,此事一言难尽,成功后再说可也……” 武扬点点头道:“好!你努力就是,现在觉得怎么样了?” 罗大成轻轻啊了一声道:“小弟只顾说话,一直没留意到,好多了,不,简直比平日更舒适,‘侠魂’果然名不虚传。” 武扬微微一笑。没再说什么,罗大成也将手臂抽了回去。 这场箭试,系依马术录取次序而定发箭先后.所以罗大成的名字被排在最后一个。罗,武二人交谈期间,十名参加箭试者已有多人放完规定之三箭,因为箭垛只有一个,三箭放走,立即有人上前评予纪录,然后将箭支自垛上拔下,这场比试,必须十人全部演完,方能决定名次,因此四周那些围观者虽然不断因箭中红心而欢呼,或因箭出圈外而错嘘,却无人能于事先辨别与试者三箭总成绩之优劣。 不多一会,轮到最后的罗大成。 武扬早已退向一旁,罗大成拉平衣服,挥去泥尘,挺挺胸前,吸一口气,步走去发箭线前,抽弓措箭,扣满,描正,右手三指在弦上一松一滑,飕的一声第一箭中在红蓝之间。 众人轰然减了一声:“好!” 武扬有点茫然,扭头向身旁一人问道:“这叫‘好’?” 那人咦了一声道:“怎么不好,这么多人,发了那么多箭,全部才只三个人射中红心三次,其余的非蓝图即黄圈,还有二位甚至连箭垛都没有捞着,像现在这一位,第一箭使中在红蓝之间,岂非难得?” 武扬暗暗好笑,原来如此,坏中自有坏中手.说话之间,罗大成三箭也已放完,第二箭和第一箭一样,仍中在红蓝之间,第三箭稍稍好一点,但办仅沾着红心一点边边儿。 罗大成退到后面来,摇摇头道:“成绩太糟。” 武扬轻声一笑道。“不要紧,我保你稳取就是了”! 罗大成随着眼皮,似有不信之意,原来刚才二人自顾自讲话,都没有去留意别人的成绩,如今武扬已经了解全部情形,罗大成尚在鼓中,自然要起怀疑了…… 台上经过一番评选,最后宣布通过第二节武术考验之五人名单,果然罗大成的名字又给包括在内.不过,这一次罗大成依然是五人中的最后一名,第一名绩优者更属那名邛崃弟子祁心正。 罗大成苦笑笑,说道:“次次‘扛着榜走’,如何是好?” 武扬微微一笑造:“每次都是最后一名,一直到‘最后’,不是也很好么!” 罗大成不禁为这种双头语失笑道:“但愿‘不幸而言中’” 底下,第三节兵刃罗大成通过很顺利。” 第一,五入取三人,录取比例较大,其次,罗大成的一套飞花剑法也的确有点成就。 三名通过武术部分之初试者为:第一号祁心正,第五号百平光,第十号罗大成.每次录取之成绩均依唱名先后为准,这一次,罗大成照样还是最末一个,三人中的第三名。 闲人们自动向司令台前拢来。底下是文场,不须在场上留什么空地了。 台上出现一名年逾花甲的老夫子,隔着一张书案,戴着老花镜片,坐在案后一张太师梅上。 三名应征者则坐在案前三张木椅上, 夫子拿起一张履历片,端详了一会,然后开始向那名始终占着第一名次的邛崃弟子祁心正问道:“这一场口试之范围,老弟是否清楚?” 一号郝心正点头道.“清楚” 夫子接着道:“试予复述一遍如何?” 一号祁心正道:“‘解’‘笑’‘雅’一名三分,字字均须当场举以前人嵌有该字之诗词曲名一句或一首……” 夫子颔首拦着道:“好,开始吧,先从‘解’字起,请举例文……” 一号祁心正,显得很紧张,已不复先前武场夺标时那股凛凛气概,而等在一旁的五号百平光,和十号罗大成,则更是一个比一个紧张,在这种地方,便可发现到排名先后之重要性了! 因为已举之例,不便再举,这等于举一例便少一例,“解”“笑”“雅”三字在诗词曲中出现的例子本就不多,假如自已挖空心思所想到的例子给前面人来个”捷足先登”。岂非“欲哭无泪”? 一号祁心正似对这节一个解字颇为下过一番功夫,当下毫不迟疑地答道:“‘解’字,诗见李白月下独的:‘月既不解饮,影徒随我身!’词见辛弃疾念奴桥.‘莫倚忘怀。西风也解,点检尊前客’。” 台下众人轰然减了一声好! 夫子平静地道.“曲呢,’ 一号祁心正红着脸孔摇一下头。 夫子接着道:“好,再举‘笑’字吧!” 一号祁心正想了-下道:“‘笑’字,诗见杜甫元日示宗武;‘汝啼吾手战,吾笑汝身长’。词见周密题虽梦窗选集:‘闲自笑,与君共是,承平年少’。曲……唔……一时想不起来。” 夫子点点头道:“也很难得了,再举‘雅’字吧!” 夫子不夸还好,现在夸了这么一句,一号祁心正反而答不上来了,支吾了好半晌,方才赧赧然的道出:“‘雅’字,曲见玉团儿:‘避逅相逢,情怀雅合,全似深熟’……” 底下,摇摇头。表示无能为力。总结这位一号祁心正的成绩:三字之中,前两字有‘诗词’而无‘曲’,后一字则有‘曲’而无‘诗词’,成绩中上。现在就看后面的五号百平光和十号罗大成能不能超过他了.接着轮到五号百平光。 五号百平光脸现懊恼之色,很显然的,一号祁心正一定“抢”去他不少“心血”.夫子问话的次序和内容,~如先。前。 结果,五号百平光的答案正与一号祁心正相反,“解““笑”两字有“曲”无“诗词”,最后一个”雅”字则有”诗词”而无“曲”! 答案前后加起来是“解’字.曲见病刘千: 一狠二毒三短命,便是擂的旧家风。你怎生这遮架解?你试说一遍!’” “‘笑’字,曲见杀狗劝夫:‘你把共乳同胞亲兄弟孙二不利,却信看这两个光棍,笑煞人啊!” “‘雅’字,诗见苏拭庐山五咏:‘博士雅好次,空山谁与娱!’词见朱敦儒眼儿媚: ‘青锦成帷瑞香浓,雅称小帘拢!’” 总成绩,中平。 一号祁心正,面有喜色,他觉得历史又要重演了,在武术考验时,每次他都觉得自己的表现不如理想,结果他却每次都拿了第一!而今。情形看样子也差不到哪儿去,他答得固然不完全,不意别人比他更差劲、五号百平光如此,十号罗大成大概也强不了多少,由他入选,可能是没有问题了! 现在轮到十号罗大成。 由于五号百平光之成绩明显的不如一号祁心正,所以。这最后一场厂试也就在无形中重要起来。 这种竞选,无所谓“冠亚殿季”之争,要就是冠军,否则便与第一次就遭淘汰无异! 而现在,冠军谁底即将在这一场口试中决定。 主试之夫子也似乎感觉到这一点,无论神色或语气。这时都表现得十分严肃,他朝十号罗大成平视着道。“老弟是否需要老朽从头问起?” 十号罗大成微微欠身道:“似乎不必,假如夫子不反对,晚生准备就所知的部分一口气答出,若有谬讹之处,尚请夫子指正。”,夫子点点头道:“很好。” 十号罗大成,心敛神收,稍稍将思绪整理了一下,方才不慌不忙的从容回答道: “‘解’字诗见罗隐咏西施:‘家国兴亡自有时,吴人何苦怨西施!西施若解倾吴国,越国亡来又是谁’?词见辛弃疾祝英台近:‘画梁燕子双双,能言能语,不解道相思一句’!曲见关汉卿斗鹌鹑,女校尉唱;‘演习得踢打温柔,施逞得解数滑熟。’” 众人不由得轰然减了一声好,因为这尚是第一次有人将诗词曲三例全给举列出来;十号罗大成顿了顿接下去道:“‘笑’字诗见李商隐咏马嵬坡:‘此日六军同驻嵬,当时七夕笑牵牛”。词见将捷女冠子:‘待把旧家风景,写成闲话,笑录级邻女,倚窗犹唱,夕阳西下’。曲见张小山乐府新声之一:‘东华听漏满靴霜,却笑渊明强。月朗弹床,风清鹤帐,梦到名利场’!” 众人又是轰然一声好,十号罗大成继续道:“‘雅’字诗见黄庭坚题唐人诗集: ‘雅闻花光能画梅,更气一枝洗烦恼’。词见王之道赋木犀调寄浣溪沙:‘农与荼靡新借色,肌同檐葡更熏香,风流苟令雅相当”。曲见史浩真隐大曲,采莲舞一节:‘聊寻泽国之芳,雅寄丹台之曲’!” 四周闲人,欢呼如狂,谁是解府东床快婿,已经是不消问得的了.那位主试之夫子,伸手推动了一下鼻梁上的老花眼镜,重新以惊奇的眼光在罗大成周身上下打量起来。 一号祁心正和五号百平光绝望的互望一眼,双双站起身来,朝夫子微微一躬,相继跳下试台,眨眼于人群中消失不见。 解府两名管事张执着一袭龙凤披风走过来,向罗大成躬身道:“喜宴已备,请罗公子升驾!” 说着,走过来将龙凤披风披在罗大成身上,罗大成手一摆道:“且慢,本公子还有一个朋友。” 罗大成转向台下,眼光四下一扫,不禁微微一怔。 武扬呢?他刚才登台时,武扬明明站在台口,而他答完话也还看到武扬仍然站在原来的地方,这会儿哪里去了? 身后一名管事轻声道:“罗公子的朋友姓什么,叫什么,人生的什么模样,公子说清楚,小的们留在这儿等候也就是了。 罗大成沈吟不语,又等了一会儿,仍然不见武扬出现,无可奈何,只好将武扬外貌和衣着详细交代下来,然后为武扬随意编造了一个假名字,随着解府管事,先行上马回到解府本宅。 这一天,解府本宅,为了庆贺择婿得人,筵开百泉,欢宴合城缙绅淑女,凡与解府平日稍有往来的无不在礼邀之列。 从正午,直至深夜,佳宾方始逐渐散去,底下,接着又是家宴,几门内亲至戚,加上解员外夫妇,新郎罗大成,新娘解笑雅,于内院重新添触换席,这样,又喝了一个更次,方由七八个丫环将一个醉晃晃的新人扶入洞房。 坐落西城的这座解府,如果冷眼加以观察,几乎在在都透着神秘之感。 全府上下,人口近百,然而,真正解家的人,却仅有三位,解员外夫妇,以及独生掌珠解笑雅! 其余的,金属下人。丫环二十余名,老妇四五名,老仆十余名,厨司杂役十余名,以外便是一大批三旬到五旬不等的家将。” 大户大家用人固然没有限制。但多少总有个谱儿,解家本身人口这样简单,做什么要聘用这么多的下人呢? 这是不可索解的。不过,在外人,也不容易发现此一秘密,因为府中人口虽众,在举止进退方面,礼节却甚严谨,轻易不闻一声笑语哗音,所以,外人入府,如果不予留意。是很难发觉到府中竟有着如此众多人口的…… 洞房设在内院一座雅静的小楼上。 一对新人入房,一名丫环端来两盅有点药味的醒酒汤,说也奇怪。一对新人在喝下醒酒汤之后,不到盏茶光景,酒意竟给退却七八成,罗大成睁开眼来,满房愣扫了好几遍,这才弄清身处何处,当下连忙走去新娘面前作了一揖道:“小生量没,以至……” 新娘已由丫环卸了妆,这时缓缓拾起那张光艳照人的芙蓉脸蛋儿,欲语还休,挣了挣,方始重新垂落视线,启唇轻声道:“罗郎,奴可不可以问你一句话?” 罗大成怔了怔,忙道:“当然可以,我们已成夫妇,闺房之内、无不可言之事。小姐要问什夫。尽管问出来也就是了。” 解笑雅微微抬起脸来道:“罗郎自信还诚实吗?” 罗大成一嗯,呆了!新婚初夜,曾几听说有新娘这样问过新郎?同时,这一问又该如何回答? “我诚实吗?” 任何人都不敢肯定。 “我不诚实吗?” 谁也不肯承认! 诚实,只是一个做人的原则,在本性上、可说人人都想做个诚实人,这世上谁是生下来就想不诚实的?然而,人生在世,有时为了生活-一有时为生存-一以及种种事先无法预知,临事却又不得不然的理由,偶尔通仅达变一下,那该如何评价呢? 别的不说,就如他罗大成这次应征,关于文事方面,几乎有一半是出之武扬所私授,结果他即因有此助而入选,这算不算诚实呢?这又算是对谁不诚实呢? 罗大成无可奈何,只好坦率地答道:“罗某人痴长一十九岁,过去对人也许有过不诚不实之处,但如欲-一回忆并加举述,实无可能办到,而罗某人相信,姑娘发问之意,当不在此,如果姑娘系针对这次考选而言,那么不瞒姑娘说……” 解笑雅很注意的听着,听至此处,眼中一亮,含笑将头一点道:“好,够了!” 罗大成惑然道:“够了?什么够了?” 解实雅笑而不答,偏脸向站在远处的一名小婢吩咐道:“小萍,你去将那只盒子拿出来。 小萍转入屏后,不~会,端来一只锦盒放在床沿上,解笑雅手指锦盒,向罗大成微微一笑道:“你自己打开看看吧! 罗大成迟疑着走上一步,伸手掀开盒盖,目光所及,全身~震,心房几乎一下子停止跳动。 盆中只放着两样东西,一目了然: 一块宝玉! 一面小旗! 罗大成木立如痴,只听解笑雅轻轻叹了口气道:“你是如何入选的,以及怀着什么目的而来,我解笑雅完全清楚。外人都以为我们解家少个保护身家的男子汉,其实,如论武功,不是我解笑雅夸口,你罗郎就是再苦练三年五载……” 罗大成一啊,如自梦中醒来,转过身子呐呐地道:“那么,姑娘…… 解笑雅脸孔微红,浅浅一笑道:“你是说,奴既知道你在做假,为什么没有当场点破你是不是?” 罗大成茫惑地道:“是啊!” 解笑雅娇嗔道:“好笨的人一如果作假的换了别人。奴还用你吩咐?笨人,这样比喻你是懂了没有?” 罗大成双颊一热,心中既是惭愧,又复感到一阵无比得甜蜜。 当下期期地道:“姑娘是自己察听到的?” 解笑雅点头道:“是的,奴比你回府只早半个时辰不到,从马术试比之后,我可说就没有离开过那位什么侠魂武扬的身边。” 罗大成又呆了一下,不解道:“你怎么想起来要盯住他?” 解笑雅笑了笑道:“大前天,丫头们入报,说有个中原口音的中年文士来打听招赘的事,吞吞吐吐言词闪烁,看来颇有可疑,奴听了,立即化装赶去宾馆,嗣见你们一路密谈,便知你们在打鬼主意,不过,也就打那时开始,奴便……”言下明显说她打那时便对罗大成有了意思,这种话,自是无法直接说出来。 解笑雅脸红了一下,方才接下去道:“到了今天,在人丛中,奴便一直盯住他,你们全部交谈.奴敢说一字不漏,结果,奴很伤心……” 罗大成知道她最后这句话,是指他曾对武扬说过:“老实告诉武兄,小弟这次也是有所为而来。”以及“小弟有一半乃是为了解府藏有一面百风旗。 于是连忙分辩道:“这点尚消姑娘原谅,人与人之间的情感是处出来的,我当时那些话,虽然很自私,但对姑娘却无不敬之处,而且,姑娘知道的,我当时也曾说过……” 解笑雅点点头道:“奴知道……” 接着悠悠一叹,抬头指着锦盒道:“这块玉,名叫”温香玉’,这面小旗,便是你所期望获得的‘百凤旗’。如今也快天亮了,天亮后,你可将这两样东西带出去,这边家中,我自会应付两位老人家的,不用你担心,你拿去旗子有何用处,仅不便多问,只望你能早日回来,如有用奴之处,你无论在什么地方,只须差人送个倍,假如将来需要解除婚约,到时候你也只须,只须……” 语音微咽,博然滚落两行热泪。 罗大成连忙过去单膝跪下,拉起爱妻双手,紧握着,激动地道:“不,笑雅,你的罗郎不是这等寡情绝意之人,第一,你的罗郎不会离开,纵需离开,也必在一月之后,跟他的娇妻走在一起,因为就是贤妻能原谅我,我罗某人也不应该让两位老人家伤心,……” “哼,好肉麻!” 蓦地,一声冷笑起自窗外,跟着,~蓬银雾破窗而入;罗大成刚刚道得一声不好,解笑雅已然全身后倒,同时拉起罗大成,一个倒翻,双双滚去床侧绣屏之下。 就在这时候,窗外另有一个声音低喝道:“下去吧!本侠早看出你这厮有问题。” 叭达一声;先前骂肉麻,发暗器的那个家伙似给一掌劈下院里,接着,窗外有人向房内问道。:“罗兄,小弟稍慢一步,歉甚,贤夫妻无恙乎?” 罗大成啊了~声道:“是武扬! 连忙一跃而起,奔向窗前叫道:“是武兄么,还好,都没伤着,武兄快请进来坐!”、。 对面屋顶遥遥传来回答道:“贼人就是那个邛崃弟子一号祁心正。这厮可能别有尽心,现在躺在院子里,不妨弄进去拷问一番,明天补张礼帖来,此刻不打扰了!” 声音渐去渐远,瞬息寂然。 罗大成望着窗外喃喃道:“怪不得日间不见了他人影,原来在当时他便看出这个姓祁的存了坏心眼了,这位武凡,叫人如何报答才好?” 耳边有人轻轻一笑道:“‘温香玉’。乃奴家家传之宝,要不是奴家早已看出他是一位正人侠土,你想奴家会有这么慷慨吗?” 罗大成转过头去,见发话者正是新娘解笑雅,于是说道:“我们下去看看那厮怎么样了。” 一对新人下楼来到院中一看,那名凶徒业已气绝身亡,。解笑雅吩咐一婢去叫两名家将过来收拾一下,然后偕夫君重返洞房,当夫妻俩人房向床前走去时,罗大成心中一动,忽然抢出一步道:“看看是种什么暗器?” 罗大成走至床前,在床沿上到处搜视了一遍,不禁轻轻~咦道:“暗器呢?” 解笑雅也是一呆,过来问道:“什么事?” 罗大成指着床沿,愣愣地道。“你看……我们让开了,一暗器应该全部打在这上面才对,可是,现在那一把白忽忽的暗器都到哪里去了呢?” 解笑雅上前俯身一看,芳容忽然大变。 罗大成急忙问道:“雅妹有何发现?” 解笑雅不答,转身走向梳妆台,匆匆取来一支黑黝黝的短尺,贴在床沿上一阵移动,然后拿去灯下呆呆望着,不发一语。 罗大成凑上去,但见那支黑尺上粘满一些细如牛毛,于银白中微呈浅蓝的小钢针,在灯光下闪闪发亮,看上去极为精致可爱。 罗大成不胜茫然道:“这叫什么针?怎么比通常所见之梅花针还要细小?” 解笑雅自语般答道:“这叫化魂针!” 罗大成吓了一跳道:“‘化魂针’?难道就是传说中,川南唐家五毒之一的化魂针不成?” 解笑雅点头道:“是的,这种化魂针根根淬有剧毒,见血便化,人在中针以后,半个时辰之内便成一摊黄水。” 罗大成发了好一会呆,然后方才呐呐说道:“这……这怎么可能呢?川南唐家武学绝不外传,而唐家又据说跟你们解府有着很深的世谊,这……这该如何解释?” 解笑雅深深一叹,摇头道:“罗即,好多事你还不知道,时光已经不早,罗郎请安歇吧。” 罗大成见爱妻似有离房之意。不禁讶然道:“雅妹想要去哪里? 解笑雅心情显得甚是沉重,低低说道:“在我们解家来一说,今夜这件事可谓严重非常,奴家必须马上过去禀明二位老人家,如获两人许可。奴回头自会跟罗郎详谈,在名份上,我们已经是一家人,有些事罗郎也该知道……” 第二天一早,一辆油壁香车由西城解府直放城中福安老栈,到达客栈,自车内走下一对年轻的新婚夫妇。 那男的取出一份大红名刺,递给向帐柜上道:“拜访武相公。” 帐房先生呆得~呆,连忙欠身赔笑道:“官人您来晚一步了,那位武相公今天刚亮便已结帐离去,嗨,真是不巧得很,两位要不要坐一坐?” 那对青年夫妇不禁疑讶地互相望了一眼。 那男的接着又问道:“武相公有没有说明要去哪里,或者另外留下什么话?” 帐房先生摇摇头道:“没有。” 青年夫妇无可奈何,只好收回名刺,谢了店家,出栈登车,再往西城驶去。 在车中,罗大成皱眉遣:”这是怎么回事?” 解笑雅沉吟着说道:“早在一年之前,奴便听爹和赵总管他们提到这位‘侠魂”的大名,依奴猜测,他可能临时有事去了别的地方,我们等着就是了,他又没有生我们的气。当无就此悄然离去之理……” 罗大成点点头道:“只好这样了。” 马车回到解府门前,罗、解二人刚刚掀开车帘,忽自墙角大踏步走出一人,那人双拳高并,朗声笑道:“劳动贤夫妇枉驾一遭,抱歉,抱歉!” 罗、解二人抬头一肴,迎而含笑而立者,赫然正是他们两夫妇访而未遇的“侠魏武扬”! 罗大成一跃下车,欢容走上前去道:“武兄,你在变什么戏法? 武扬待夫妇同时走近,低声笑道:“小弟身份大概已经暴露,昨夜回栈时,发现暗中似乎有人在附近窥伺,为避免麻烦计,不得不来个金蝉脱壳,站在这儿说话也甚不妥,我们还是先到里面去,慢慢再谈吧。” 三人进入大门,身后铁栅立由家丁紧紧拉上,解笑雅并吩咐家丁去传知赵、陈、丁、胡等四名总管严采戒备。 三人走到一间书房中,分主宾落座,献茗已毕,武扬循礼请求谒见解氏夫妇,解笑雅欠身辞谢道:“武少侠不必多礼了,家母体弱,向少接见外客,家父则已于天明时分因事外出……” 武扬微微一愣,解笑难转向夫君道:“你告诉武少侠吧。” 罗大成点点头,朝武扬说道:“武兄对小弟岳家上下,是否有着神秘之感?” 武扬现尴尬之色,呐呐道:“罗兄怎可如此说话……” 罗大成正容道:“武兄有所不知,小弟忽发此问,纯因小弟来将武兄当做外人看待;正如小弟岳家已将小弟视同一家人一样。底下,紧接着,小弟即将向武兄透露一件说来也许个人难以置信的秘密。在透露这件秘密之前,小弟可以先向武兄这样说,武兄所需要的那块温香玉,已经准备好了。该玉之用途和用法,等会儿弟媳也会另为武兄说明。丹碧山庄前此那件惨案,小弟岳父母及弟姐均有耳闻,武死如为此案寻求索解想去一趟川南唐家,现在;小弟愿意告诉武兄,川南之行,不妨打消!” 武扬为之愕然:“为什么?” 罗大成一字字地道:“因‘唐家’即‘解家’,‘解家’即“唐家’,川南的唐家,也就是这儿的解家!” 武扬大出意外,张目道:“这,这” 接着,由罗大成说出事情的真象。 原来,川南唐家由于在武林中对医毒两方面的声名日盛一日,以致登门求教者,车马盈途,络绎不绝,如此一来,虽然活人甚多,却也因而结下不少化家.譬如说,有人奄奄一息,自忖必死,但如能提住一口气挨到川南唐家门前,十有八九,均能绝处逢生,遭救活的人,固然叩铭再生之思,然而,致生者重伤之对方,却无不对唐家这种做法深恨入骨。 不是么,好不容易方将仇家创至一命垂危,跟着眼中钉即将就此拔去,你唐家如此做岂非跟某人过不去? 另外一部分仇家形成的原因则是“应付不周”。 伤患者送来门前,自无见死不救之理,可是,武林中偏又有些只顾自己利益,而从不为别人打打的人物,遇上自己门人弟子或者亲朋好友伤了或病了,三寸飞书,什么客套也没有,大刺刺的只说:我某人有个什么人遇了意外,很危险,请马上派个人过来看看! 试问:唐家一共才有几多人手?而且路有远近,唐家之人,又非人人均具有异术,在此情形下,如何应付得了? 再一种情形则是,派人送封求援书信来,上面单写明伤患者之症候,要求带下一份救急丸散,须知医家治病,端在望闻问切这四字功夫上,平常人以为患的是热症,到了医家手上,可能诊察出是患的阴寒之症也不一定,团此,因误投药石而送命者,亦属时有所闻。 这种责任归谁呢,当然是用药的唐家了! 所以,约在七八年前,当时的唐家两兄弟,老大“生死手”唐光宗便主张迁后退隐,以避免无谓之烦恼,但是,老二“一帖阴阳”唐荣宗却不以为然。 老二唐荣宗的想法是。唐家自于武林中成名以来,传到他们兄弟手上,已经是第八代,盛名得来不易,就此退隐,未免可惜。 老二唐荣宗最后且问老大唐光宗道:“唐家在武林中已历八代之久,为什么以前上代都能应付裕如,独独到了我们这第八代手上便应付不了呢?” 生死手唐光宗南叹息、着说得一句:“弟弟,你不知道这年代不同一帖阴阳立即以无比坚决的口气接下去道:“这样好了,我们兄弟不妨就此分家,你尽可以去过你的安乐日子,我却不愿毁先人之基业于一旦!” 结果,唐家的兄弟使这样分开了! 迁来平昌这儿的,便是老大生死手唐光宗! 老大唐光宗临走时表示,川南唐家一直都是族聚而居,绝学传男不传女,他分开了,为了有愧先人,决计不再使从唐姓,并且决不传授唐家绝学于自己独生女儿唐笑雅!” 以上便是平昌城中突千七八年前搬来一位解姓员外,并且隐约与川南唐家有着过从的由来! 而在昨夜,生死手唐光宗于见到女儿送去的那些化魂针之后,不禁既惊且想,他虽然不致疑心这是出于老二一帖阴阳的指使,但是,化魂针之由来,他却不能不予追查!因为这些化魂针均为唐家独有之物,外人是无法得到,也无法加以仿铸的!所以,不待天亮,生死手便出门赶去川南故居,想找一帖阴阳问个究竟! 最后。罗大成作结论道:“这儿事件发生以后,小弟与弟媳再三研判之下,依弟媳之看法,认为丹碧山庄之毒案,必与昨夜这儿这件行刺案情形相仿佛,毒药可能来自她们唐家。 但不一定与她们唐家的人有关。” 武扬未能全部听明白。眨着眼皮。迟疑了上下道:“罗兄这意思是说…… 罗大成加以解释道:“弟媳的意思是说,如在酒中下药,想一举毒毙数百人,这种药一定是属于无色无嗅,而毒性奇强之物,这种药,唯有她们唐家之断魂散功能相近。至于人事方面,她们唐家目前仅有两支,一支在这儿,一支仍在川南。在这儿的一支,于事前毫不知情,她们虽于今年六月初也由川南故居转来令祖一份请帖,但因目前所处之环境不同,所以没有派人赴宴。在川南的一支,弟媳她说,她那叔叔虽然脾气火躁了点,然而,人却是一个大好人,他如果不是为了一份好胜和虚荣,也不会不听他兄弟劝告,而兀自在川南顶着唐家那块牌子了。以一帖阴阳那等血性热肠之人物,是说什么也不可能昧起这等天良来的。” 武扬想了想,向解笑雅问道:“那么,姑娘知不知道,你们这边固然没有派人赴宴,川南方面是否也没有派人参加呢?”令解笑雅黛峰微敛,摇摇头道:“川南近日鲜有人来,偶有使者至,亦未提及此事,关于这一点,恐怕要等家父回来才知道。” 武扬又转向罗大成道:“目前罗兄有甚打算?” 罗大成望了爱妻一眼道:“年关转眼即至,小弟与弟媳之意,在家岳返回之前,拟挽请武兄留下过车,一方面听听家岳带回的结果,一方面彼此间也有个照应。不瞒武兄说,小弟与弟媳,在武功方面均极有限,比方昨夜。如非武只适时处接,后果实在不堪设想,所以,目前我们非常需要武兄维护……” 武扬见对方调意委婉恳切。连忙说道:“罗兄说哪里话,如果贤伉俪不嫌小弟在府打扰,小弟遵命便了!” 武扬答应得如此爽快,小两口子不禁大喜过望,于是,武扬便在解府住下来。 当天便由罗大成交出那块“温香玉”,并由解笑雅告之该玉之性能和使用方法,武扬坦然领受。 之后,三小每天聚酌论文,相处异常融洽。 武扬于论文之余,也将在长安之遭遇择要述说出来。罗大成和解笑雅夫妇均知道“天忌老人”这个名号,不过没有见本人,更未想到此者尚在人世。 解笑雅道:“听家父说,天忌老人乃过去武林中一代鬼才、上下古今,天文地理。以至任何阵图之杂学,无所不知,无所不晓。此人后来下落不明,不意却隐居在长安一座破寺,至干此人是否如家父所说的那样件件皆能。实在令人既存疑,又向往,只可惜未能亲见一面……” 武扬轻轻一叹,苦笑道:”小弟见倒见过不少次,可是,对面相逢不相识,限于家祖严谕,只知对方可能是位奇人,却不知道对方究竟是谁,若早知此老即系武林中传为谜一般的无忌老人,小弟也不会当面错过了.罗大成问道:“那么,此老刻下落脚何处,连武只也不知道了,武扬摇摇头道:“不清楚。” 武扬说着,心头一动,忙道:“对了,小弟忽然想起一事,那夜魔宫二名香主在对话时,其中一名姓钱的香主似乎这样说过:‘帝君的断魂香,毒性之烈,你是知道的’魔徒口中之‘断魂香’,会不会就是解姑娘日前所说之‘断魂散’?” 解笑雅缓缓点头道:“大有可能!将‘散’字改成‘香’字,或许是魔徒们的一种障眼法。” 武扬惑然道:“姑娘前曾说.唐家的各种毒药和毒器,外人既无法轻易获得,纵然取得,也将无法仿造,如说‘断魂香”即‘断魂散’,那么魔徒们这种毒药是打哪儿来的呢?” 解笑雅蹩额摇头,沉吟不语,此一问题似乎连这唐家千金于一时之间也无法加以解答。 武扬不愿破坏席间融洽,乃合开话题,笑向罗大成道:“罗兄,你们夫妇均为川人,贵省那位‘巫山无欲臾’古然之古老儿,你们贤夫妇有谁见过没有?” 罗大成摇头道:“没见过。” 解笑雅抢着说道:“我见过一次。 武场笑了笑道:“多久了?什么时候,在什么地方?” 解笑雅回忆着道:“那时我还只是一个七八岁的孩子,在川南故宅中,有一天,家中忽然来了个相貌猥琐的老人,我当时见了。又害怕,又讨厌,不意家父和家叔却对那老人执礼甚恭。后来,我长大了才知道此者原来就是……” 罗大成忍不住于一旁插嘴道:“无欲老儿去做什么的?” 解笑雅一愣,不知道她是没有听清罗大成的问话,抑或是她也不清楚那次无欲叟造访的目的,竟然怔在那里,没有回得出话来。 武扬为她解窘道:“无非是……” 解笑雅摇头道:“不!那老儿那次去不是为了治病或讨药方面的事。” 武、罗二人均甚意外,同时问道:“不然为了什么?” 解笑雅辜然河夫君罗大成道:“关于你取去的那面‘百凤旗’,奴并不希望向你问什么,但是,奴现在却不得不告诉你~件事,知道吗。那一年,古老儿去我家的目的,就是为了如今在你身上的那面‘百凤旗’!” 罗大成愕然失声道:“真的?” 解笑雅肯定的点点头道:“奴此刻记起来了,~点不错,老儿是去商惜这面百尺旗。老儿说是借三个月,三月期满,果然如诺送回。那时这两百凤旗尚由家母保管,奴是看到家母有一天将它放回箱中,偶尔问及,这才晓得它曾给古老儿借出去一次。至于老儿借去作何用处,奴就不得而知了。” 罗大成喃喃道多“怪事……” 武扬向解笑雅问道:“解姑娘知道那面百凤旗有什么来历没有?” 解笑雅摇头道:“不知道,关于达了点,我也曾问过家父和家母,二位老人家均是含混其词。意思好像说:这是一件古董,颇有保留下来的价值,嫌弃之固然可惜,然而谈用场,严格说来也没有什么大用。我因为这是双亲之命,而且它又不占地方,所以一直将它收在身边。” 武扬又向罗大成问道:“对这面百凤旗,罗兄是否也与大嫂一样一无所知?或是另有难言之隐,不便为外人道?” 罗大成摇摇头道:“都不是。” 武扬不解道.“乍讲,”‘’” 罗大成苦笑道:“对于这面旗子,小弟既不敢倭称~无所知,事实上亦非不便为外人道,而是小弟所知有限,要说也没有多少好说的!” 解笑雅望向夫君道:“既然这样,你何不就将你所知道的一部分说出来?奴原先怕你有所顾忌,所以一直未敢动问,若是言之无妨,还等什么?” 罗大成深深一叹,分向爱妻和武扬望去一眼,神色微黯,缓缓垂落视线道:“武林中有件秘密,也许雅妹和武兄都还不知道;雅妹和武兄听说过敞派青城上一代掌门,‘流云剑客’罗希西其人吗?” 武扬和解笑雅同时点头。 罗大成低低接着道:“他便是小弟生父。” 武扬一怔,失声道:“外边不是说……说青城流云剑客没有后人么?” 罗大成苦笑笑,点头道:“是的,流云创客在十多年前突然失踪,外边可说没有一个人能够真正知道他留有后人,正如没有一个人能够真正知道他的下落一样。” 解笑雅迫不及待地催促道:“请罗郎说详细点……” 罗大成移目望向空中道:“那时大成才不过五六岁光景,由二名健仆伴居在青城后山一处人迹罕至的密谷中,有一天。黄昏时分,家父突然自谷外归来,脚步跟跄,脸色惨白,唇角尚隐约留有未曾拭净的丝丝血痕,匆匆奔入书房,找出纸和笔;似乎要写下什么,不意字没写上一行,人已喷血不支倒地……” 罗大成举袖擦了一下眼角,接着道:“等到大成跟在二仆身后赶至,家父已进入弥留状态,斯时,大成仅听得一阵微弱而断续的呻吟:‘百风旗,百……凤……旗……’” “再看那张已为鲜血湿透的遗书,下面竟然仍是这三个字:‘百凤旗’!” ‘百凤旗’究竟是什么样的一面旗帜?以及它究竟代表着何种意思?关于后者,大成可说到今天还是不明白。” “在以后直到今天的这段日子里,大成只能了解一件事;便是这面百凤旗对家父~定异常重要!甚至与家父致死之因说不定有着莫大关联!” “关联着哪一方面呢?大成实在毫无所知.”- 第四章 扑朔迷离 “在一个五六岁的孩子,创痛是不会永远存在的。之后,大成一天一天长大,对父亲之死亡也就渐渐淡忘,在大成十二岁时,由干一个偶然的机会,大成被‘青城七剑’老四‘生花剑’申中鸣所看中,收归座下,成了青城三代弟子。青城弟子,习艺三年,经考试合格,才能获得‘录籍’和‘授’剑,这种大典都在派中‘祖师堂’内举行。那天,大成进入祖师堂,抬头之下,赫然发现十八幅祖师遗像,最末一幅绘的竞是家父,至此,大成才知道家父原来就是本派第十八代掌门人‘流云剑客’!” “礼成之后,经向恩师婉转打听,方悉青城一派,事实上并不清楚他们的第十八代掌门人究竟生死如何。只是接派规,掌门人三年不闻音讯,便由派中长老另择继任人选。再向恩师打听家父之生平,恩师摇摇头,不胜感惭地说:“他与家父虽然年纪相仿佛,却比家父要低一辈,家父是青城‘老七剑’之老么’,他则属‘新七剑’之‘老四’,老七剑中,以家父年率最轻而成就最高,所以,一至六剑入了长老院,第七剑即升为第十几代掌门人,家父失踪,掌门一职便由新七剑之首,‘仙猿剑’蔡舒达接任。恩师他老人家由干辈份有别,在家父生前,和家父之间亦甚少按触,他老人家便知家父为青城一派,开派十八代以还,三大杰出剑手之一。无端失踪,实为青城派一大痛心事。恩师既未提及家父已有妻室,当然更不知道我罗大成是流云剑客的什么人了!” 解笑雅和武扬都听得非常神往,这时,武扬忍不住插口道:“罗兄既能干令师面前将分尊生平打听得如此清楚,又何不顺便问问今师,百凤旗究竟与青城一派有什么关系?或者它是哪一派及哪一个人的信物?” 罗大成苦笑道:“武兄再想想看,这怎么可能?小弟若是提出此一问题,万一家师来个反问,什么叫百凤旗?谁告诉你的?你从哪儿听来的?试问,小弟将拿什么回答?到时候,家师岂不要怀疑小弟语言吞吐;事师不忠?” 武扬不禁点头道:“这倒是的。” 罗大成接着说道:“这固然是顾虑之一,另一个不便提出来问的原因则是,家父身为一派掌门,他老人何以不愿让别人知道他已成家?这里面,定有非常原因,小弟在没有弄清之前,自不便于本派中泄出此一秘密。” 武扬迟疑一下道:“令堂而今……” 罗大成险色又是一黯道:“小弟很不幸,据家中二仆说,家母系在生产小弟时困难产去世。”” 武扬默然,关于这一点,二人之不幸可说完全相同,这时、一旁坐着解笑难似乎忽然想起什么事。转过脸来向夫君问道:“罗郎刚才说,怕令师反过头来询及有关百凤旗之种种,不禁使奴想起,这一面旗藏娘家,罗郎如何知道的?” 罗大成一呆,忽然顿足道:“糟,唉,可惜了!” 武扬眨着眼皮,茫然道:“罗兄什么意思?” 罗大成深深一叹道:“可惜在武兄下手太重,要是那个姓祁的小子不给武兄一掌击毙,今天这些问题可能早就找着,眉目了!” 武扬讶然道:“罗尼是听那祁姓小子说的?” 罗大成点头道:“小弟这一二年来。为访百凤旗之谜,到处奔走,日前来到这儿平昌城中,于无意中听到那姓祁的提到什么‘旗’和‘玉’,那是在城里一家客栈内,小弟不禁心动,经跟踪之下,见那厮往解氏宾馆投了名,这才也生出参与竞选之心,不是经笑雅此刻一提,小弟几乎已将这事忘去……” 武扬不禁皱眉道:“我这毛病者是改不掉,遇上不顺眼的家伙,不知不觉的下手就重了。” 解笑雅缓缓点头道:“这样说来,这次事情可能相当复杂,姓祁的贼子既能使用我们唐家的化魂针,又知道我们唐家有一面百凤旗,此贼来路,大有可疑,如果此赋不死,倒还真是一条很好的追查线索。” 武扬喃喃地道:“最可惜的则是无欲叟古老儿不知是死是活,不然,只要找着这老儿,一切疑难,势必不难迎刃而解。” 解灾难道:“等家父回来,由效家问他老人家,或许他老人家清楚也不一定。” 武场微微摇摇头道:“据在下猜想,这面百凤旗不仅对罗兄一人重要,可能对整个武林,甚至对在下‘丹碧山庄’那件毒案都有关系,令尊到时候恐伯不是不肯说,而是令尊知道的可能也不完全……” 有关百尺旗之谜,一切到此为止,现在就等那位“解员外”“生死手”唐光宗回来后加以解答了! 转眼之间,七八天过去,如今巳经是新年初五了,可是,生死手唐光宗仍然未见回转。 三小之中,唐笑雅第一个为之心焦不已。 据唐笑雅说;她父亲过去往返川南老家一趟,快则三五天,最迟亦不致起过七天以上,像这次一去就是八天之久,在过去可说绝无仅有,她真担心父亲会不会是路上出了什么问题。 武扬安慰她道:”这一次与以往情形不同,老兄弟俩见了面,为了研究案情,少不得也要多耽搁个三天两天的。” 于是,三小继续耐心等候。 眼睁睁的,又是三天过去了!一切如常,生死手唐光宗依旧音讯杏然。 现在,就连武扬也想不出什么话来去向唐笑雅加以安慰或解释了,罗大成奋然而起造: “武兄,我们赶过去看看!” 唐笑雅跟着起身道:“我也去……” 武扬加以劝阻道:“唐姑娘不妨暂时留步,姑娘走了以后,府上只剩得令堂一人,如果有甚风吹草动,迫使她老人家出面,总是不便,我跟罗兄这次过去,不过是察看性质,行动首重轻快,人数上可说少一个好一个……” 唐突雅觉得有理,仅未再予坚待。 于是,武扬和罗大成即日备马上路,二人由于心中有事,上路后来交一语,两骑一前一后,鞭下无语,直奔川南。 当晚抵达长寿,因为找不着渡船,二人即于长寿歇下。 第二夭,天刚亮,二人即于长寿渡江,继续向川南进发,约摸午初光景,到达白沙井。 穿过镇西一片桑水林,唐家老宅,已然在望。 跑在前面的罗大成,这时缓绳一收,缓下去势,由马上扭转身躯,以鞭消指着那幢巨宅,朝武扬兴奋地叫道:“到啦!武兄。” 武扬一突马腹,冲上前去道:“罗兄以前来过么?” 罗大成放松缰绳,一面点头道:“是的,来过一次,那时小弟还小,是跟大师伯,敝派本代掌门入仙猿剑他老人家……” 罗大成说至此处,话头忽被武扬一声轻咦所打断。 罗大成愕然转过脸来道:“武兄有何发现?” 武扬以马鞭向前一报道。“你瞧” 罗大成顺势望去,眼皮眨了题。忽然笑了起来道:“武兄别多疑了,唐家习惯,一向如此,平常无事时,大门总是关着,小弟还记得那一年……” 武扬沉重地戴口道:“事情大有蹊跷,罗兄最好再瞧瞧清楚。” 罗大成闻言一呆,顺手勒定坐骑,于马上又向宅前上下左右评详细细的打量了半晌,最后摇头喃喃道:“小弟实在看不出……” 武扬南轻哼了一声,切齿道:“不是我武扬说句不吉利的话,假如小弟判断不错,这座古宅可能已发生过一场非常之变……” 罗大成大惊道。“武兄这是……” 武扬转过脸来;冷静地道:“罗兄有没有想到,到今天为止,年才过了几天?”。 罗大成茫然道:“今天初十,不是吗?” 武扬手朝唐宅大门一指道:“唐家是否也有过年不贴春联的习惯?” 罗大成呆了呆,失声道:“是的,不好……” 罗大成叫着,脸色立呈一片惨白,手向马背一按,便持滚身下马。 武扬伸手一拦,冷冷阻止道:“罗兄最好沉住点气。” 罗大成急得什么似的,于马上顿足道:“既然出了事,我们就得马上过去看看呀!” 武扬不答,又朝大门两旁扫了几眼,方才深深叹了一口气,缓缓转过头来,以无比沉重的语气说道:“罗兄,你说你急,小弟可能比你罗兄更急。可是,事情早成过去,急又有什么用?罗兄有否注意到,大门两边虽然没有贴过春联的迹相,但门框上均已洗刷干净,这就是说,在年前,也许就在除夕那天,主人家一切准备停当。就等着过年了,横祸突然飞来。 以致诸事通尔停顿。” 罗大成颤声问道:“那么……”。 武扬接着说下去道:“按时日推算、宅中发生意外的那一天,令岳可能适于是日抵达。 所以,小弟以为令岳也许……” 罗大成眼圈一红,热泪滚滚而下。 武扬连忙加以宽慰道:“这只是小弟的猜测,如云一定,未免言之过早。唐家用毒,天下无双,举手投足,皆可毙故于无形,当今武林中之一流高手,多半为唐家之世交故旧,纵有三五邪魔外道,与唐家结有仇恨,如想在家学渊源,威名早著的唐家兄弟身上顺利得手,大概还没有那么容易,或许两兄弟系警觉敌踪,一路追踪而去,亦未可知。总之,我们将马系在这里。先进去看看情形也好。” 罗大成试泪点头,两人相将跳下马背,扣好缰绳,一起举步向宅前走来。 罗大成虽较武扬年长,但在这种地方,却还不及武扬老练。他一股劲向它前冲去。巴不得马上进去看个清楚。武扬就不同了,在走高宅前五六步处,他一伸手,先将罗大成会势拦住,然后弯下腰,在宅前空地上仔细搜视了一遍,方才真起腰来,向罗大成挥挥手道:“不论宅中有人无人,罗兄不妨先上去敲门看看。依小弟之观察,这儿纵有敌人来过,也必然是从门进入,因为门前这一带虽然有着不少脚印,却都异常均匀,清晰,来去整齐……” 罗大成依言上、举手在门上重重拍了两下,高声喊道。“喂有人在吗?” 语音甫落,两扇大门突然呀的一声打开! 武、罗二人大为错愕。罗大成目光一直,情不自禁地向后连退两步。 敞开的大门中,一名白发老人家探首哑声问道:“朋友,们有何贵干?” 罗大成朝武扬迅速瞄了一眼。耸耸肩,深深嘘出一口大气,定下神来上前躬身道:“在下姓罗,名大成,来自平昌。” 那位白发老人家头一歪,目往武扬道:“那一位呢?” 罗大成正要代武扬回答,武扬已经抢前一步,自动走过来打躬道:“晚生武扬” 口中说着,突然并起右手食中二指,闪电般一下向那名白发老人家左肩天宗大穴重重戮下! 罗大成骇呼道:“武兄!” 可是,已经迟了!白发老人家身躯一至,侧身绊出二三步,一交跌倒。武扬赶过去,抬足一踢,又在对方腰间章门穴上补了一记! 那夜,武扬将那名企图行刺的邓来弟子祁心正一掌击毙,事后曾说,凡遇上他看不顺眼的家伙,下手之际,往往不能控制自己。 于今看来,实情似乎的确如此,因为现下这名白发老家人,在武扬一脚之下,显与那名邓来弟子祁心正落得同一命运! 章门一处,本非人身致命死穴,但足,武扬踢出的这一脚,由于劲道稍为猛了几分,那名白发老家人手脚一登,眼翻白,当场了帐! 罗大成大感意外,瞠目驻然过:“武兄,你,你” 武扬侧自冷笑道:“小弟怎么样?” 罗大成指着地上那名白发老家人的尸体,结结巴巴地道:“武兄……这样做……是不是太过分了点?就算这儿曾遭意外交故,但留得有一名老家人看守旧宅,亦非全在情理之外,况且,这名老家人乃唐家老仆,小弟以前随敝师伯来此,即属此人司阎,小弟敢说记得清清楚楚,而今,武兄就是心有所疑也该……也该……唉!” 武扬嘿了一声注目道:“罗尼即对这司阁老记得清清楚楚,好,现在小弟来请教罗兄一件事,抗是在罗兄记忆之中,此人面貌方面哪一部分手罗兄印象最深刻?” 罗大成一呆,讷讷道:“至于这个” 这是常有的事,就是相处十年以上的老朋友,彼此均对对方热得不能再熟;几乎眼一闭便可以在眼前浮出对方的容貌来,可是,你若突然去问其中一人像此刻武扬所提的这个问题,敢说十个有九个会像罗大成这样回答不出来。 所以,罗大成口中说不出话,心底下则甚为不满。他觉得武扬拿这一点来长他,实在进近横蛮。 武扬见罗大成还不出一个名目来,冷冷一笑,代为回答道:“是此人头上的一头白发是吗?” 罗大成似给提醒一般,连忙说道:“对,对,还有额角和眼相的皱纹,不过,最主要的仍旧是这一头白得特别的头发,白得几乎一根花的都没有。” 武扬搂着又适:“罗兄上次来这儿是多久的事?” 罗大成想了一下道:“大概六七年前。” 武扬接着说道:“罗兄相不相信世上真有返老还童之说?” 罗大成愣了愣,诧然道:“武兄这话好像是指此人之头发而言,这就叫小弟更加不明白了,此人一头白发白如银丝,何来返老还童之象征?” 武扬手朝死尸一指道:“罗兄最好再弯下腰去看看清楚!” 罗大成将信将疑地溜了武扬一眼,果真弯下腰去,伸手拨向老家人那一头白发,突然,罗大成手在那蓬白发中僵住了! 白发下面,赫然一头黑发,所谓白发,原来只是一头假发! 罗大成呆了片刻。站起身来面向武扬不胜其茫然道:“这厮一头黑发盘得很紧。假发泽如真,亦与普通假发有别,如非扒拨。根本没有看到里面黑发之可能,武兄这,这是如何发现的?” 武扬摇摇头道:“罗兄猜错了,老实说,在此以前小弟实在并没有发现什么!” 罗大成猛然一呆道。“怎么说?!” 武扬微微一笑道:“正如罗兄适才所说,小弟不过是‘心有所疑’而已!” 罗大成又是一呆道。“什么?你是说你仅仅有些疑心便决定采取行动?这-一要是万一断错了如何是好?” 武扬深深叹了一口气,点头道:“是的。万一判断错误,便要误伤下条人命,不过,尚好……在到目前为止,小弟在这方面还没有出过什么差池。” 罗大成深不以为然,微微摇头道:“小弟觉得武兄以后最好还是慎重些,这种事,断对了一干次不能夸对,断错一次便得遗憾终生……” 武扬皱眉道。“话固然这样说,可是你要知道,在这一念之间,时间虽然短暂,却维系着敌我之生死存亡,且举眼前这个例子吧。假如不是小弟秉性行事,你又怎知道这厮会在什么时候向我们下手?” 罗大成不禁点头道:“细想起来” 罗大成说着,忽然唤了一下道:“对了,小弟忘记请问,武兄对这厮生疑,系有何引发,既云并无任何发现,仅及心有所疑而已,又怎能断然道出这厮一头头发有问题的……” 武扬淡淡笑了一下道:“‘疑’,是早就播下种子的了,在近宅之前,我们不是已经经过一番推测么?之后,大门突然打开,相信那时的罗兄一定很惊讶,事实上,那时小弟之惊讶并不在罗兄之下。不过,在这厮问及小弟是谁之前,小弟始终没有想到其它方面去。就在这厮脖子一歪,目注小弟向罗兄问出那一位是谁之际,在这一刹那,小弟蓦然感觉到这厮身份之不可靠!为什么呢?因为在这厮测脸发问时,神色似乎微微一凛,仿佛什么秘密在大意之下给泄露了似的,小弟当时忖度。这厮并没有说错什么或做错什么,为何要有这种警惕的态度呢?难道毛病出在他脖子一歪上面不成?接着,小弟心中一亮;猛然忆及这厮颈子问的皮肉隐约中好像很滑润,根来不像老年人那种皮荡荡的样子。” 武扬顿了一下,接着道:“在这种情形之下,可说是小弟的长处,也可说是小弟的短处,小弟行事,一向当机立断,不论是与否,绝不放松瞬息良机。小弟出手,就在这一念中形成,至于现在谈到头发上去,不过是依此类推之结果。颈子不似老年人,会有一头白头发么?至于反问罗兄对此人容貌方面哪一点印象最深刻,那不过是因为此人容貌平庸,与一股老人无异,应无可资妃认之处,同时,这种平庸的相貌。模拟起来却是甚为容易,因此,小弟猜想,罗兄说对此人记得清清楚楚,很可能只是指此人一头白发而言。小弟这样发问,亦不过藉此证实一下小弟之猜想是否正确罢了。” 罗大成不禁点头道:“不愧为‘侠魂武扬’,小弟可又要赞美一次了。” 说着,抬头问道:“现在怎办?” 武扬反问道:“依罗兄之意呢?” 罗大成思索了一下道:“依小弟之意……这儿既有匪徒留守,内院情形,盖可想见,去空无一人的里屋徒事援索,亦甚无谓。倒不如争取时间这就赶向邛来,魔帮一名令主是该派的七煞剑唐天鹄。现在又多出一名年轻的问题人物祁心正是该派门下弟子,该派掌门人对这情形总不能推说不知道,我们不妨过去听听那位擎天掌的解释。” 武扬点头道:“小弟也曾一度想到要这样做。” 罗大成讶然道:”现在呢?” 武扬沉吟着道:“如今小弟的想法稍有变更。” 罗大成忙问道:“那么武兄意下如何?” 武扬望向罗大成道:“据小弟所知,邛来掌门人擎天掌狄青栋,为人虽在正邪之间,但行事手段一向却很磊落,此人应非行险使诈之徒,如果此人业已沦落魔籍,我们明着去,无异自投罗网;同样的,如果此人亦不悉部分门下弟子之行径,我们去责备他,将如同问道于盲,所以,小弟主张,我们离开这儿,走,仍是向西走,既然邛来门下先后已经有两代弟子参与魔帮,邛来附近,如非魔帮总舵所在,该处也必设有魔帮之分舵或支舵,我们不妨到那边明查暗访,相机行事,等有了进一步发现,再做进一步之决定!” 罗大成连连点头道:“这样也好。” 于是,二人略事收拾。出门上马,重新折返白沙井。 回到镇上,罗大成修了一封家书,花银子雇得一名脚力,着其克日赶去平昌送交解府解大小姐收受。 罗大成在书信中不敢备述所见,又不忍捏报平安。仅措词含混的道及他和武场已经到过这儿唐家老宅,现因别事需要前赴川西一行。快则一月。迟则三二月定当尽速返氛‘最后在书末赘附,希望爱妻宽心在家等待,他会当心自己,不必为他悬念。 然后,二人卖去马匹,搭上二条上行江船,前往成都。拟由成都转青城,再向邛来山区潜进……,武扬刻下已非本来面目,故不担心身份遭人识破,在上船之前,为慎密行踪起见,武扬建议罗大成也将本来面目施似易容之术,改装成一名老成持重的中年商人。 船行一路无事,十数日后到达成都。 二人拟在成部休息一二天。购置几件应用品,再向青城方面进发。 这时为元月下旬,成都城中,依然不脱年节余象,到处仍可见到那些居民们穿着鲜衣,一家家赶着春酒。 武、罗二人订好客栈,信步来到西校场,忽然发现西校场那片空地上挤满闲人,人群中且不时有欢呼之声传出。 罗大成向武扬低声问道:“那些人在瞧什么?” 武扬抬头向前扫了一眼道:“不是耍戏法,便是卖膏药。总逃不过这一类玩艺儿。” 罗大成随着眼皮道:“过去看看怎样?” 武扬沉吟了一下点头道:“横竖闲着无事可做。过去看看也不妨。” 于是,二人上前向人群中挤过去,凭二人臂力,要挤去最前面,自然不算一回事。 果然不出武扬所料,场中正是一批江湖郎中在推销所谓“有病治病,无病延年”的“大补丸”。 普通推销成药之团体,多系有一家老幼组成,但现下这一群却似乎有点不一样,六八人之中,十之八九为年富力龄的青年汉子,这以外,仅有一名老者和一名少女。看样子,老者和少女似为祖孙关系,那批健壮的青年,设非老者之子侄,当即为老者之门人弟子。 这时,场子好象才开始不久。正有一名赤着上半身的青年在耍石锁。 那把石锁,估计当在四五十斤左右,但拿在那名青年宁一中,简直不当一回事,举起,放下,如玩泥球,就这样,还不算。 蓦闻一声断喝,石锁突然脱手升空,抛上去足有七八丈之高,接着,那名青年又是一声嗨,平平稳稳伸手接住! 人群中轰然爆出一片采声! 罗大成低声说道。“虽然这不算什么惊人技艺,但在一般卖药者而言,能练成这股气力,也就相当难得的了!” 武扬注目点头道。“是的……” 接着,自语喃喃道:“一般卖解者。为引人测目;多走外家路子,一以锻炼胸臂等处之肌肉为主,然而现在这名青年人,胸臂等处并无异常表征,显届练的正宗内家功夫,假如小弟没有走眼,这名年青人之能被当不只此……” 武扬说至此处,场中铜锣当当数响,那名老者定声发话道:“好汉不扛旗,笨乌先飞,诸位,这不过是老汉末徒的一手笨功夫,精彩的还在后头!” 那名少女铜锣一敲,脆生生的接口道:“现在看师父的!” 老人转过脸来狠狠碎了她一口道:“谁要你多嘴?” 少女忍笑又喊道。“师父想系能说不能行。好,那么再看徒弟的!” 闲人大笑,老者扬臂大喝道:”来!来一套真刀真枪!” 老者一声喝出,四周人声立刻静定下来,先前那名青年鞠躬而退,一阵钢环声响,另一名劲装青年手执一柄青龙惬月刀健步奔出场心! 执刀青年脚下拉开,左手一比,右手大刀一顺,摆出一个威武的架式,眼看着即将展开一趟刀法…… 罗大成忙问武扬道:“武兄是否识得这把起手式?” 武扬点头轻声答道:“颇像关东杨家的过关刀法。” 就在那名执刀青年作势钦发,众人注目屏息以待之际,一站在一旁的那名老者突然扬手喝道:“且慢!” 少女锣一敲,接口道。“让师父先行示范一番!” 老者减停,自然不是这意思,众人深知这少女无非在制造笑料,是以闻言之下,又禁不住爆出一阵哄笑。 老者不理,侧身指向青年手中那柄大刀,又喝道:“刀枪剑我,王侯众杰!刀为兵中之王,刀法称狠,刀身讲沉,来,小子。我问你,这把刀有多重?” 青年扬声答道:“四十八斤整! 老者大声接着道:“对了,四十八斤整,你知道,我清楚,这,不算!拿过去请在场的各位朋友掂上一掂!” 青年依言走去人群前面,双手捧着,缓缓沿着人圈倒退,希望有人接过去掂一下,以证明刀身是否有四十八斤重。 那些闲人看了那把沉甸甸的大刀,似乎都有点害怕,一个个引身后退,摇头逊谢,最后,一名乡下来的粗汉子,仗着有几分臂力,觉得平常五斗米一扛就能上肩,区区一把大刀算什么? 于是,手一伸喊道:“格老子的,我来!“” 青年含笑递去、那大仅仅伸出一只手来接。 青年好意警告道:“别闪了手。” 大汉不屑地道:“啥子玩艺” 一语未竟,刀已滑手落地,刀背正好砸在脚背上,那汉子痛得环起一只脚来跳叫不已。 众人见状,哈哈大笑。 那汉子怒目资问道:“明明不止四十八斤,你们为什么要骗人,场中老者故作不解状,亦向那人责问道:“这,怎么回事?” 那名青年带着歉意道:“对不起,哥子,四十八斤,只系指刀柄,刀头在外,全部加起来,应该是九十六斤才对。” 众人又是一阵大笑,接着,那名青年便将一支大刀在手中舞弄起来。一支九十六斤的大刀,在那青年手上,指东划西,反盘正旋,轻如无物,众人瞧至精彩,均不禁忘情喊好不已。 罗大成也看得很火神,武扬忽然将他一拉,轻声道:“走吧。” 罗大成低低说道:“瞧得好好的,走哪儿去?多看一会儿不行么,” 武扬微微摇头,以目示意,罗大成知道其中走有别故。于是不再说什么。跟着向人群外边挤出。 走出人群,忍不住悄声道:“武兄难道有什么一发现不成?” 武扬四下溜了一眼,边走边答道:“假如小弟没商走眼,小弟敢说里面这一群绝非真正的江湖郎中,同时,小弟还有个预感……” 罗大成惑然道:“什么预感?” 武扬微微一笑道:“既有这批人,我们邛来之行大概可以取消了!” 第二天,西校场上卖“大补丸”的那一群,仍在照卖不误,但在离西校场不远的一座药王庙前,却另外出现一帮以同样方式推销“万应膏”的江湖艺人。 另外的这一群,人数只有四五名,一对老年夫妻。两各健壮少年,一名愣头愣脑的小厮。 “万应膏”与“大补丸”究竟哪一种药灵验,只有天知道,不过,如论两帮艺人之功夫,却是后来居上! 由于药王庙去西校场仅一街之隔,药王庙前有人打对台的消息,马上传人这边推销药丸的一帮人耳中。 这边场子上,那名蓝衣老者扭头朝身后一名青年人眼色一丢,那名青年人立即悄然退出场外。 不一会,那名青年人去而复返,脸上带回一片兴奋之色,他走到老者身边,不知低声说了几句什么话,蓝衣老者一面听,一面不住的点头,眉宇间也油然浮现出一抹激神色。 这一天,两帮江湖艺人均是草草收场。 由蓝衣老者带头的一帮歇在悦来老栈,药王庙前推销万应膏的那一帮似乎境遇较差,收场后便就近在药王庙中住了下来。 掌灯时分,当药王庙中那一群正团聚在西厢一盏昏暗油灯下,默默扒着咸菜泡饭时,庙门口忽然出现一老一少。 老者年约五句上下,国字脸,三络须,神态稳重,衣帽光鲜,似为大户人家之西席先生。少年年约十四五,眉目甚为清秀,肩背青布塔兜,手提水烟袋,模样像个跟班的小厮。 不过,如在暗中加以观察,当不难发现这一老一少,实即日间西校场上,推销丸药的那名蓝衣老者和那名青衣少女之化身! 老少二人走进药王庙,老者眼光一扫,随即领着那名小厮向破落的西厢走过来。 西厢中那对年老的夫妇见有贵客光临,一时间窘迫万分,匆匆放下饭碗,直起身体来双手在衣摆上搓了又搓,抱拳不是,打躬又不是,慑喏着,竟然不知如何表达他们对这一老一少的欢迎才好。 倒是造访的那位蓝衣夫子有点大家气派,这时摆摆手,和悦地说道:“大家都不必客气,两位访继续用餐,忙也不忙在一时,有话吃完饭慢慢再说不迟……” 老夫妻俩无可推辞,只好匆匆将剩饭端起又扒了两口,然后将饭碗交给那名楞小子放去一边。 这间残破的厢房中,连桌椅都没有一张,当然更谈不上们来客献烟奉茗那一套了。 那位由蓝衣老老化装而来的夫子自小厮手中接过水烟袋,吹燃纸捻子,吓鸣唱的吸了两口烟。接着抬起头来,将纸捻子插炼,一面喷着烟,一面向那名卖艺老人指着身旁那两名少年问道:“这两位老弟是-一?” 老艺人拘谨而不定地躬了躬身于道:“是老汉的两名远房侄孙。” 那位伪装的夫子淡淡说道:“老夫尚以为是令高足,晤,不错,不错,日间老夫适由此地路过,两位老弟的武艺果然出色……“老艺人连忙赔笑逊谢道:“哪里,哪里,老爷子太夸奖了,这两个孩子,幼失估恃;由老汉夫妇收在膝下,至七八岁时,忽为一名游方僧人看中,说要带去五台山传授他俩武艺,愚夫妇是时适感生计不易,便任由那位僧人将他们俩带走……” 蓝衣夫子眼中微微一亮,这时头一点,截住老艺人话头,显得有点追不及待地转向那两名少年问道:“今师佛讳如何称呼?” 两名少年人同时摇摇头,由其中年事较轻,看上去也透着机伶些的那名少年皱眉答道: “家师除了传授我们武功,平常从不提及有关他老大家自己的一切,以致我们兄弟俩虽在五台山住了七八年之久。结果却连师父他老人家姓什么叫什么都不知。” 蓝衣夫子沉吟着缓缓点头道:“在出家人而言,这可说常有的事。” 老艺人接下去说道:“去年年底,他们兄弟俩突然双双归来,说是他们那位师父业已于秋间圆寂。而他们住的,本来就不是五台山大寺庙。师父一死,马上连吃住都成问题。老汉问他俩能经营何种生计,他俩声称,除了几手拳脚功夫外,其它一无所长,甚至就连说几手拳脚功夫究党叫什么名堂,能派多大用场。他两个都说不上来……” 老艺人深深叹了一口气,接下去道:“之后,还好,他们谈着,谈着,忽然记起他们师父有一次曾经炼过一种什么药膏。说那种药膏涂在人身上。不论疮疖肿瘤,都能随涂随愈,并说他俩还能记出其中所用药料之大部分,老汉夫妇穷极无聊,只好试着仿制,结果,炼成后虽不如他俩所说灵效,普通之疮疮疖疖,似乎还有一点效验,唉,不满老爷子说,其实这也不过是凑合着混口饭吃吃罢了。” 蓝衣夫子听毕,颔首不已,心下寻思道:“果然是两块浑金璞玉之材……” 蓝衣夫子想着,忽然抬头道:“江湖生涯、十日九风雨;这样拖下去,依老夫看来,终非长久之计,如贤夫妇不表反对,这两位老弟由老夫代他们谋个职仪如何?” 老艺人夫妻闻言,为之感激涕零,双双拜倒道:“全仗老爷子提拔!” 蓝衣夫子伸手自怀中取出两封银子过:“这儿是文银百两,贤夫妇先行收着,敝东为青城巨定,日下正缺几名护院人手,将来他二个到差后,另外还有两份优厚的口粮,论工作,可也轻闲之至,贤夫妇尽管放心……” 老艺人道:“老爷子好说,跟了老爷子这样的人,愚夫妇焉有不放心之理?” 蓝衣夫子顿了顿,接道:“二位老弟最好今夜就能跟老夫前去。老夫这次来成都,纯属游赏性质,说不定明后天便要起程返府……” 老艺人满口应允,双手接下银封,又向两名侄孙再三叮嘱,此去要“乖”。要“听话”,遇有休假别忘了返家探望。这样,又缠夹了顿饭之久,“蓝衣夫子”方领着那一对少年走出药王庙。 药王庙中这一段,拆穿了,其实是“假凤”对“虚凰”! “蓝衣夫子”是假的,“老艺人夫妇”以及那二名“远房侄孙”又何尝不是一笔糊涂帐? 两名少年为武扬和罗大成所扮。自愿不消说了,至于那对老夫妇,他们倒还真是一对夫妇-一丐帮成都分舵主“穷神”史元基,以及穷神老伴,“黄花妇”东门大娘是也! 那名愣小子则是分舵上一名新收的白衣弟子。 这不过是武扬所设的一条妙计,他见西校场那批艺人,一个个身手不凡,因而想及魔官武士之来源,知道这一群可能即为搜灵武士人才之集团,于是,他和罗大成密赴丐帮成都分舵商借人手,穷神夫妇因为曾受碧血丹心之惠,当下自告奋勇愿意亲助两小一臂之力,结果,蓝衣老者方面果然入壳! 武、罗二小随蓝衣老者走出药王庙,已是初更时分,蓝衣老者因不知中计,竟将二小一径须去悦来老栈,且为二小介绍那批青年人道:“他们都是你二个未来的同僚。你们之间,不妨亲热亲热。” 武、罗二人分别捏造了一个假名,罗大成自称周进,是老大,武扬自称周通,是老二。 罗大成因自觉机智不及武扬,故所以佯装木讷、处处由武扬出面周旋应付。 一宿无话,第二天,蓝衣老者伪称尚要办点货品。叫其中一名年轻人先领武罗二人回青城。 其实,武罗二人心中明白,这一群乃以搜罗人才为专责,说什么也不会真的返宫;现在不过足者人将他们二个当物品一样输送入官而已。 那名护送武、罗二人上路的青年自称姓庄,名必达,川南叙永人。 庄姓青年领着武、罗二人搭上一条小型江船,目的地果然是青城,这一点,颇令罗大成震讶。他乃青城派弟子,从小就在青城长大,对青城方圆数十里之内的一草一水,无不了若指掌,可是,他却始终想不透那座魔宫可能设在什么地方。上船之后,武罗二人曾分别非常技巧的向那名庄姓青年拿话套话。但是,二人都失败了,庄姓青年人很随和,然而,每一谈到这一方面的问题,庄姓青年立即以话岔开,说什么也不背轻易吐露片言只字。 依着罗大成意思,颇想采用强硬手段,先将这名在姓青年于半路做翻,然后以峻刑取供,不愁得不到答案。 但是,武扬对此拟议大表反对。 武扬认为这样做实乃杀鸡取卵,和提苗助长之下下愚策,他觑便以传音方法辩驳道: “在取到魔宫之内情后,我们还要不要混进去呢?还要,是吗?好了,那么我再问:是堂而皇之从前门进去便于行事和安全?还是偷偷摸摸从后门溜进去来得稳当?如进一步再往更坏的地方想,万一用了手段仍是一无所获,那时怎办?” 罗大成为之语塞,自动息下用强之念头。 一路平安,三天后到达青城,上岸后,庄姓青年带二人走进一家茶肆闲坐,直到夭黑,方领二人出城走向龙溪方面。 走着,走着,罗大成忽然脱口发出啊的一声尖呼。 武扬与庄姓青年同时回头讶问道:“什么事?” 罗大成手护胸口,做喘着绝向地面道。“我还以为是条蛇……” 武扬过来拿脚尖增了踢道:“一段枯树枝而已,你怎么看成蛇去,现在是春初,有蛇也不会在这个时候出来拦路呀!” 庄姓青年皱眉道:“就算是条蛇、也没有什么大不了,周进兄胆子怎么这样小?” 罗大成面有惭色,武扬连忙为之辩解道:“家兄幼年曾被蛇咬过,所以平常天不怕地不怕,但一见到蛇,便感到心寒,这点尚请庄兄担待一二。” 庄姓青年点点头道:“这于小弟、并无多大紧要。将来入府之后,最好还是请今兄稍微振作点,你们二位入府责任卫护合府之安全,合府之安全,如果在胆识方面表现不够,将来就难望重用了,关于这一点,小弟记得在路上已向你们提过……” 武扬连忙接口道。“是的,是的、谢谢庄兄关顾,我们弟兄今后一定特别留心就是了。” 这一带渐近夷人之区。地带非常荒凉,庄青年领着三人穿过一座密林,眼看路已走绝,不意出得那片杂乱的树林之后,眼前竟像神话般赫然呈现出一座皇皇巨堡。 三人刚刚之至堡前那道削木围栅,远远堡楼上已经传来一声沉喝:“来人通名!” 庄姓青年止步仰答道:“密鹰第七支,七号庄?” 堡楼上没有再问什么,只见上面火星子二闪二没,旋即一切归于寂然。 庄姓青年回身向武罗二人低声交待道:“请二兄稍候片刻,小弟过去回话,去去就来,两位站在此地,最好不要擅自走动,府中警戒甚严,以免引起误会……” 武扬放作凛惕之状,低声答道。“庄兄请便,小弟理会得。” 庄姓青年留下武、罗二人,单独向木栅走去,说也奇怪,那道由巨木削组之围栅,于庄姓青年走近后竟然自动开启。 庄姓青年通过后,木栅旋又自闭合。 武扬待庄姓青年去远,向罗大成轻声问道:“刚才是怎么一回事?” 罗大成声音略呈激动,反问道:“武兄知不知道这儿是什么地方?” 武扬微微一呆道:“什么地方?” 罗大成额声道:“知道吗?这便是‘仙猿堡’!” 武扬骇然道:“怎么说?” 罗大成梦呓般说道:“它便是小弟那位大师伯,青城本代掌门人,青城七剑之首,仙猿剑蔡舒达的私人宅第,小弟刚才失声惊呼,就是因为蓦地认出路径的通向所在,唉,小弟说什么也没有想到我们青城派……” 武扬忽然以忖弯一碰,轻嘘道:“禁声,那厮回来了!” 庄姓青年出现后,向武、罗二人招招手道:“好,现在随我来吧!”” 武、罗二人跟在庄姓青年身后,一路通行无阻,进入堡中,由庄姓青年将二人领人一间厢房,厢房中摆着三四张木床,以及一些简单的家伙,武罗二人便在庄姓青年的安排下,暂在那厢房中安歇下来。 一宿无话,第二天,堡下送来两份精美的早点,武罗二人老实不客气的享用了。 早点吃完,碗盏撤去,武扬见罗大成目光发直,默坐无语,一不由得关切地悄声问道: “罗兄在想什么,” 罗大成听如不闻,依然凝眸出种如故 武扬轻声又道:“罗兄……” 这一次,罗大成大概听到了,缓缓转过脸来,注视着武扬,脸上一片茫然,那神色似乎在说:“什么事?” 武扬诚恳地接下去道:“罗兄有什么心事,不妨说出来大家商量商量。俗语说得好:人心不同,各如其面,贵派掌门人虽然误入歧途,但是这也不是罗兄和贵派人的错,是非自有公论,青城派的信誉不是一天二天建立起来的,也将不会为了一二名弟子的败德邪行而全毁,所以,小弟我以为,罗兄大可不必” 武扬说至此处,突然停止再说下去。第一是因为罗大成听了脸上毫无任何表情,其次则为了门外走廊上刻正忽然传来一阵轻微的脚步声。 武扬刚将话尾煞住,房门口已然出现昨夜领他们入堡的那庄姓青年。庄姓青年在门口朝二人仔细地打量了一阵,然后举步入室。 庄性青年先向罗大成注目问道:“你叫什么名字?” 武扬大感奇怪,心想:“我们化名周进,周通,伪称为同胞,这家伙不是早就知道了? 怎么这儿还要盘问?难道出了什么问题不成?” 但见罗大成愣了愣,微微摇摇头道:“忘了!” 武扬大吃一惊,暗骇道:“装糊涂应该平装;现在忽然表现得如痴如呆,”万一引起魔方疑心,岂不是自找麻烦?” 可是,说也奇怪,那名庄姓少年听了罗大成这样收管,竟然非常满意约点点头,已于脸上露出一片不胜欣慰之色。 当下、那名庄姓青年头一点,接着又问道。“知道这是什么地方吗?” 罗大成又是一摇头道:“不知道!” 庄姓青年突然睑色一沉,喝道:“跪下!” 武扬暗道一声不妙,几乎应声扑出,不过,他始终以最大克制之力忍耐下来,因为这名庄姓青年显然不是他和罗大成二人的对手,如有意外之变,他可说随时随地都能将对方降服下来的。这儿是魔宫重地,不到必须动手时,总得以尽量避免为上。武扬一念未已,目光所及,怪事突然发生! 你道是发生的是什么怪事? 原来庄姓青年一声喝出,罗大成竞真的依言跪下,神态温驯自然,毫无反抗之意。 至此,武扬一下明白过来,罗大成的神志已告丧失! 何以他们二人饮食相共,罗大成中毒,他却没有呢?这一点,自然得归功于他身上的那块温香玉。 当下,庄姓青年身躯一转,又向武扬沉声问道:“你呢?” 武扬心神一敛,连忙装出一副茫然不知所对的样子。 庄姓青年点点头,又道:“认得我是谁么?” 武扬故意皱起眉头,讷讷道:“好像……很……眼熟。” 庄姓青年显得甚是高兴,立即换上一副和悦脸色。向两人点头这:“很好,你们二人以后记住:你们一个叫‘密鹰十二号’,一个叫‘密鹰十三号’,我们同属本帮‘狮虎豹熊鹰燕鸽’七大武士队中之‘鹰队’,我们队长姓‘蔡’。见而时仅呼以蔡队座即可,等了我就为你们引见,另外需要记住的是:你们入帮之后、举凡进退应对,均须依命而行,不得稍违,违者即杀,绝无宽贷可言!”罗大成点点头,武扬也跟着点点头。 武扬知道:以后,他只须仿着罗大成行事,将绝不会出错! 武扬凭着怀中那块温香玉。随时均可将罗大成所中迷药化解,不过,他目前尚不打算这样做,保持现状,最为安全。 如果罗大成恢复清醒。两人之中有一个学不像,就要坏却大事了! 其次,武场进而发现另一秘密;他原以为那位青城本代掌门人,“仙猿剑”蔡舒达就是魔帮首脑,不意事实上却只是魔帮一名武士队长! 那么,罗大成父亲,青城上一代掌门人“流云剑客”罗希西,会不会就是遭这位“仙猿剑”蔡舒达所谋害呢? 还有,“流云剑客”临终提及“百凤旗”是什么意思。“巫山无欲叟”当年借用“百风旗”又是借去作何用途? 这一切,进入魔宫后,是否都能得到解答?” 武扬抱着一股热切希望,真想庄姓青年马上就能将他们带入魔宫腹地。 但是,这是急不来的,现在非但不能性急,而且得随时保持警觉。 罗大成本性已失,“全部重任都落在他一人肩上,如今是只许成功,不许失败,万一有所失误,到时候后继无人,一切势将他为泡影,所有的血海深化便就要冤沉海底了! 武扬正思忖间,只听庄姓青年匆匆接着说道:“你们两个,且在这里等一等,待我去看我们队座有没有从总宫回来。” 庄姓青年语毕,立即转身出房而去、武扬目送庄姓青年背影消失,心念仍动,不禁暗呼: 哎哟,差点没坏却大事! 不是么?“仙猿剑”为青城本代掌门人,罗大成系该派弟子,就算青城一派门人众多,掌门人不能-一记忆,但是。脸孔总是会熟悉的啊! 他们两个以本来面目引诱魔方人亮之后,一直忘却这件事,尚幸武扬临时想了起来,否则可真不堪设想。 武扬一念及此,忙自身边取出易容百宝盒,匆匆为罗大成勾弯眉毛,又在唇角加上一颗黑痣。 武扬动完手术。沉声吩咐道:“在刚才那家伙面前,不许抬头,这是命令。” 罗大成眨着眼皮,茫感地点点头。武扬看到罗大成这副可怜样子,不禁又难过,又好笑。 不一会,庄姓青年去而复返,兴奋地向两人招手道:“队座刚刚返堡,快随我来!” 两人默默起身,相继向外走去。 武扬大跨一步,抢在罗大成前面。 虽然罗大成已依武扬吩咐。将脸孔低了下去,但武扬总是有点不放心。 至于武扬自己,他毋须多虑,虽然他的名气在今天武林中不下于任何一派掌门人,不过,他知道仙猿剑是认他不出的。 同时,他已于掌心抹有一层易容胶,只要抓到机会,随时可以改头换面! 出厢房,穿过一重大厅,最后来到一座书房前站下。 庄姓青年走上一步,向门外那名佩剑壮汉躬了躬身躯,然后转身指着武、罗二人说道: “就是这两个!” 佩剑汉子挥挥手道:“知道了,队座叫你仍返原岗位!” 问题解决了! 武扬假作揉眼睛,手掌在眉额一搓一抹,然后罩脸迅往下一拉,整个脸型,顿然改变。 虽然未失原有之英俊,但是,眉梢高吊,唇角下沉,肤色由白皙转浅棕,已由原来之儒雅添一层萧煞之气! 庄姓青年恭诺一声,转身退去。 这名庄姓青年,今后能否重见武罗二人,颇成疑问。 而那名佩剑壮汉这尚是第一次见到武罗二人,自然无从生疑。 接着,佩剑壮汉将武罗两人领进书房中。 房中这时靠窗站着一名青衣中年人。正在对着窗外出神,听到脚步声响,方才转过脸来。 武标看清眼前这位仙猿划的面目,不禁微感意外。 华山金龙七剑,就数第五剑百里良人品出众,武扬没想到眼前这位仙猿剑,竟然更比百里良之人品还要俊逸几分! 俗语说得好,“画虎画皮难画骨,知人知面不知心!”真是一点不错。如果‘以貌取人”,谁能相信这位仙猿剑会是邪魔中人? 仙猿剑将二人上下端详了一阵,眉头一皱,喃喃骂道:“混蛋!” 混蛋?谁混蛋? 罗大成因神志不清,听了这声混蛋,毫无不安表现,武扬却止不住大吃一惊! 什么,这厮难道已认出罗大成是其派中弟子不成? 尚好仙猿剑骂过一声之后,已经接下去说道:“七号一向聪明,未想到这次却如此糊涂起来,五公主一再向各队要人,张明,你瞧,这边小子不正是一名上上之材么?” 那名佩剑壮汉连忙应答道。“队座说得不错!” 仙猿剑手一挥道:“这边有痣的这小子留下编队听用;张明,你去传鹰一号和鹰二号来,另外这小子马上送去五公主那里!” 此一演变结果,实为武扬始料所不及。 能有机会深入魔宫,团属求之不得;但是,他绝没有想到罗大成一个人要被留下。 论年龄,罗大成比地大,人也不算笨,照顾自己,当无问题;然而。罗大成本性已迷,情形就不同了! 倘若他离开后,出了毛病,他将如何向解家父女交代,可是,刻下处境如此,不听任摆市又怎办? 最后,武扬咬一咬牙、毅然决定:由他去吧! 一个人生死有命,一勉强亦属枉然,他们两个。全部身负奇冤,大家追求之目的亦复相同,他入魔宫也不一定就比罗大成留在这里安全。 为了整个武林之劫运。以及他们两家之血海深仇,就不能不将个人利害得失置之度外,总之,只要有机会,他将尽可能赶回这里,将这位身世相同的小难兄救出险地就是了! 不一会,两名年约三句左右的青年应召而至。 仙猿剑自身边掏出一块令牌,交给两青年过:“将此子,护送总宫,就说奉本座密令,有事晋见五公主,见了五公主,即将此子交上,不必多说什么,五公主自然明白……” 仙猿剑顿了领。又道:“你们两个注意;假如碰上七公主,或金总护法向你们盘问,就必须称此子乃本队新收之第十三号弟子,系和你们一同奉命向总宫预支下一季队俸者,出发之前,向支付处讨张借条带在身上,以备临时应用,不生任何意外,再将原条带返缴销,都听清楚没有?” 两青年齐声回答听清了。 接着,两青年一鹰一号和鹰二号,将武扬带来前厅,饱餐一顿,略事收拾,当天下午出堡上路。 武扬在仙猿堡,没有看到多少人,他知道可能都已派去外面,做物色人材之工作了。同时,他和罗大成被编为密鹰第十二号和十三号,显见密鹰仅为鹰字队之一支,整个鹰字武上队,当然不止区区十来人。 目前这两名密鹰一号和二号,前者阴沉,后者则喜多嘴,喋喋不休,如同长舌老妇。 武扬加非为处境所限,对这位密鹰二号未来大可利用;但而今却只有装警作哑的份儿。 提起装聋作哑这一点,武扬还有一层苦恼,就是罗大成不在身边,他少了一个模仿的榜样,往往不晓得如何表现才称适当。 另外,密鹰一号,密鹰二号,密鹰七号,以及那叫张明的佩剑汉子,神志都很清楚,这又是对么缘故呢? 据武扬猜测,可能用药迷却本性,只是人帮之初步控制手段。 等新人耳德目染。积非成是,所谓人鲍鱼之肆,久而不闻其臭后,再投药使其清醒亦未可知。 出了仙猿堡,两鹰徒所走之路线为,先奔江边,然后沿江北上,武扬衡度去向,猜想那座魔官可能在邛崃山脉,近“芦花城”,或“归化堡”一带。 当夜,一行三人于龙溪过去不远,一个小村落中歇下来。 此处界近川康之交,住民稀少,土地贫瘠,可供耕作之土地更是极为罕见。 最佳之作物。玉米而已,民困如此,当然谈不上什么酒店旅馆了。 不过,山区民风淳朴,凡有客至,无不竭诚欢迎。 玉米饼、盐辣椒,一碗自酿土酒,便是奉客至佳之品。 夜来,席地而卧,下垫干草、上盖玉米干壳,卧着颇似一座小坟堆,极为滑稽可笑。 在三人进入这农人家时,武扬心中,便升起一股不祥之感,果然,到了半夜,毛病出来了。 原来这一家仅有三口人,一对老年夫妇,以及一名年前及等的少女。 问题出在什么地方呢, 出在那少女长得太美! 荒山中有此绝色,殊不易见。 但是,结果却应了一句俗话-一成了“祸水”! 武扬虽有预感,却仍暗祷事情最好别发生,因为,一旦发生事故,他可难为了。 他既不能袖手不管,管了吧,势必又将去魔宫之希望断送! 可是,事实已渐。显示,这一难题是无论如何避免不了了! 用餐时,两鹰徒丈着三分酒意,色眼歪斜,竟由偷窥,而紧盯紧瞧不放。 而那名少女不知人心险诈,居然对两人投以甜笑。 这一来,不富火上加油i更引得两鹰徒欲火腾烧,大有恨不得马上扑将过去之势。 武扬暗暗焦躁,这怎办? 解决这两色徒,固虽举手之势,可是。解决了,将如何善后? 为了此一不虞之变,而毁却得来不易的混入魔宫机会,武扬实在愈想愈觉心有未甘。 可是…… 油灯熄了,主客分别就寝,屋子只有长长一大间,主人夫妇及少女睡那一头,两鹰徒和武扬睡这一头。 由于三人盖的都是玉米衣壳,所以武扬能在玉米衣壳的轻响中,清楚地感觉到两鹰徒之心猿意马。 蓦地,武扬脑中灵光一闪,突然想到一个好主意。 他知道,这主意虽然冒险,但情势如此。舍此已别无他策,只有试一试再说了。 于是,他先向密鹰一号,仿着二号腔调传音道:“老大,还等什么?你完事,好轮着小弟啊!” 说完,武扬紧接着又向密鹰二号,仿着一号口气,带点命令式的意味传音道:“老二,这次让你占个先,不过,得爽利些,不许穷折腾,快去快回,先做了两个老的要快!” 密鹰二号做梦也想不到会有这笔好事。一时色迷心窍,忘却其它,身子一翻,抖去衣壳,飕的一声平地窜起! 武场早备有一颗碎石在手,容得二号魔徒窜起,迅将那颗石子抖手打出,同时传音冷笑道:“好小子居然当真的,嘿!” 武扬暗器手法超人一等,自不虞一号魔徒发觉。 同时,一号魔徒见二号魔徒循例礼让,正待长身而起之际,不意二号魔徒“出尔反尔”,竞抢在地面前扑了过去,不由得勃然大怒。” 一号魔徒挟怒跃起,与武扬打出石子,配合得恰到好处。 武扬有心促使两名魔徒厮拼,自然不肯真将二号魔徒打伤。 二号魔徒受了虚惊,身子一震,正碰上一号魔徒仰脸振身。遂愈发认定石子系一号魔徒所发。 为了”财”和“色”,好朋友都会翻脸成仇,还论两名根本没有丝毫道义基础的魔徒? 于是,二号魔徒一声吼,立朝一号魔徒扑将过来。 武扬又是粒石子,正中一号魔徒背心。 结果,一号魔徒欲振无力,二号魔徒手起掌落,竟然一招奏功! 二号魔徒尚以为此乃自己出手神速所致,接着又补上一脚,验明一号魔徒确已魂归极乐后,竟想转过身去继续造行好事。 就在这时候,匡!匡!匡!一阵振耳欲聋的锣声,突于屋角敲响起来。 原来,在这一带,有一个古老的守望相助之法,就是家家备有铜锣一面,遇有火盗之警,便将铜锣敲响。 一户鸣锣,百户呼应。处此深山叠谷中,有时这种乱锣确能收先声夺人之效。 武扬见屋主已被惊动,知道大事无碍了,连忙跳过去拉了二号魔徒一把道:“快,快溜啊!” 二号鹰徒也给这阵卒起之锣声,敲得有点心慌意乱,闻言之下。急急夺门奔出,武扬也跟着奔了出来! 这样一直奔出十余里,锣声渐渐抛去背后,二号鹰徒方才缓下去势,扭头向武扬注目问道:“十三号,你知道刚才发生什么事?”。 武扬喘着摇头道:“弄不清楚……” 密鹰二号脸色一缓,点头道:“那么,你听着,我家告诉你,刚才我们追不明人物袭击,结果,一号不幸丧命。我们侥幸逃脱,这样,记得了么?” 武扬点头道:“记得了。” 赛鹰二号宽心大放,一道难关,至此宣告渡过。 以后几天中,再未有夭似事情发生,而密鹰二号因为心怀鬼胎,行迹也自动收敛不少。 路行七八日,那座神秘的魔帮总宫到达。 结果,不出武扬所料,魔宫果然坐落“芦花城”与“归化堡”之间的一道密谷中,关防严谨,占地极广。 这座魔宫,显然不能轻叩腹地。 第一天,武扬和二号鹰徒经谷口第一道关卡验符放行,由于其时天色己黑,两人保被安置一排木房内过去了一宵。 翌日天明后,两人继续向谷内走过去。 谷道长约三里许,关卡共有九道之多。 不过。这些关卡对本帮身份特殊、隶属鹰队旗下之两名年青弟子,验关之手续尚称方便。 每次都是由密鹰二号,亮出鹰队队长之信物,报出两人番号,便能胜利通过。 武扬心想:关戒虽然繁复,原来也不过形式而已! 哪知道,出了峡谷,进入谷中重地。竟尚有要命的最后一关。 密鹰二号向武扬低声告诫道,“这一关,须要搜身,搜身时可委听话点!”。 武扬暗呼一声我的天,差点没有脱口叫出来! 这一下,问题岂不严重了? 武扬身上,别的零碎物件都不谈,单是下列这三样东西,就无法处理: 一是“温香玉”、二是”易容百宝盒”,三是一本详细记载,祖父寿宴上,中毒及中毒招亡身者,死因死状的小册子! 怎办? 现在是“前进无门,后退无路”,就算他有机会将三样东西悄悄扔却,可是,他舍得那样做吗? 武扬于心底迅忖着;温香玉只有鸡心大小,那本小手册过很薄,这两样均不妨暂时基在易容盒中,同是,易容宝盒体积与半部线装书相近,又放在哪里? 武扬当下先点点头,待走出几步后,方才轻声问道:“二号,小弟想方便一下行不行?” 密鹰二号瞪眼道:“为何不早说?” 武扬愣愣地道。“早……我,我怎知道要?” 密鹰二号板脸道:“现在不行!” 武扬不服气道:“为什么?” 密鹰二号冷冷道:“不为什么,这是帮中规定!进谷地,就必须搜过身子方能走动,这一规定是为了防范,也许有人会在出入宫时突藏重要或危险物件!” 武扬欲待争辩。 密鹰二号冷冷打断话头道:“别喀噱了!我们即将进入堡楼卫士视野之内,若再纠缠不清,万一引起卫士们疑心,事情就麻烦了!” 武扬星目一闪,忽然喃喃道:“二号,不是小弟说你,你这人实在不讲理,那位一号大哥,比你好多了,这次,他要不是被你打死……” 密鹰二号猛然一呆道:“你怎么说?” 武扬唉了一声道:“小弟内急,脑子总是特别清楚,小弟记得,那天夜里,你们两个很像是为了那个俏妞儿……” 密鹰二号脸色一白,顿足怪喝道:“快滚吧!由左首那边弯过去,尽快回来!” 武扬低声说道:“对不起,是小弟错怪你了,其实你二号大哥也挺不错的,放心,方便了之后,小弟就会忘记一切!” 密鹰二号愣在那里,心中又惊又疑。 他很奇怪,这小子那天明明说黑暗中没有看清楚,这会怎又拿来要挟我了?所谓内急,脑子便清楚当然是瞎话。 难道这个子秉赋奇佳,庄七号给他吃的那一颗迷魂丸。竟未能将这小子本性完全迷住不成? 密鹰二号正寻思间,身后忽然有人沉声问道:“哪一支属来的? 密鹰二号回头一望,不禁猛打一个抖索,忙不迭垂手答道:“参见金总护法!弟子系密鹰第七支,第二号!” 发问者是一名瘦长汉子,身穿灰长衣,面鼓纱巾。眼孔中双睛灼灼,衣襟上赫然绣有一幅百凤团图。 金总护法目光一注道:“只你一人来?” 密鹰二号刚刚答道:“不,还有一个十三号,他路上……不小心……吃……吃坏了肚子。” 金总护法头一点,冷然道:“等会到本座那里去一下!” 请举,大踏步径向堡中走去。 密鹰二号一身冷汗,心中将武扬恨得牙痒痒的,怕出毛病,果然出了毛病! 碰上帮中这位阎王爷亲自盘问,前面这最后一关,等下如何过? 武扬去而复返。神色欣然,挥挥手道:“好好,过去吧!” 武扬走去山动中,当然不是为了“方便”。 他将那只百宝盆,藏在一块大石下,并将一些不必要的零碎物件尽行弃去…… 将来出宫,设法再“方便’一次,不就什么都解决了? 接着,两人向堡中走去。 两人这时心情。迥然不同,武扬轻松,是因为他自觉问题业已解决。 密鹰二号心情沉重,则是加了后者深知碰上帮中这位金总护法。要过这一关,显然不死也得脱层皮! 两人甫入堡门,立即走来一名彪形壮汉道:“金总护法传两位鹰兄过去问话!”- 第五章 地狱游魂 密鹰二号微微躬身道:“烦请大哥带路。” 武扬依样画葫芦,跟着躬身道:“是的,有芳这位大哥了!” 那大汉以眼角朝二人周身上下不住打量,神色间对武扬尤为注意,过了好一阵子,方始冷冷一甩头道:“跟我来!” 密鹰二号心怀鬼胎,暗暗盘算着如何才能通过金总护法这一关;他本想叮嘱武扬几句,碍着有那大汉走在前面,只有硬着头皮向里走。 武扬呢?情形相同,这时心中也是十五个吊桶打水,七上八下。 他在堡外藏好易容百宝盒,以及那本记载亡故者死状特征的小册子,并将那块鸡心大小的温香玉偷偷吞入肚里,以气功逼贴胃壁,虽说没有什么好担心的,不过,傻人要学聪明,固属不易,一同样的,一个神志清醒的人,硬装懵懂,且须维妙维肖,可也不是一件容易事! 堡门之内,是一列砌石楼房,正中有着一条过道,从过道中望去,里面是一片广场,广场上绿草如茵,并有假山,荷池点缀其间。彪形大汉将两人带去的,则是左首楼房的最末一间。 这是一间宽约两丈,深约四五丈的条形长厅。 大厅正中,是一张桑木香案,香案后面放着三张高背虎皮椅;香案两侧,则是各式各样的刑具,除此之外,厅中别无他物。 那位金总护法这时正高坐在居中那张虎皮椅上,目光炯炯地注视着密鹰二号和武扬,好像要看穿二人的心思一般。 鹰密二号拾头接触到金总护法那双如电精目,双膝一软,进门使即跪倒。武扬无暇多想,跟着跪将下去。 金总护法脸色一寒,喝道:“脱!” 密鹰二号奉命唯谨,口应一声是,立即自己动手,开始脱了起来,武扬心里好不尴尬,哪知仅稍稍犹豫一下,旁边那大汉已然大步过来想喝道:“好个大胆的畜生!” 足尖一提,大有一脚踢出之意。 武扬佯作不懂,茫然回顾道:“畜生在哪里?” 彪形大双戟指厉声道:“畜生就是你!” 武扬跳起来就是一掌。 彪形大汉不虞有此,一掌掴在脸上,给打得满眼金星乱冒。 密鹰二号急忙扭头喝道:“十三号,跪下!” 武扬为要表现出已受迷药控制,双膝一屈,应声跪倒。 彪形大汉红着半边睑,但因总护法无甚表示,只好气鼓鼓的向武扬瞪着眼,看样子恨不得要将武扬生吞活剥才肯甘心。 密鹰有着心病,惟恐武扬触怒总护法座前红人,连累自己吃亏,接着又喝道:“十三号,快点脱,照我这样子!” 武扬见密鹰业已脱得精光,心知“小不忍则乱大谋”,自己既入虎穴,为了替祖父,替众多武林死难者报仇雪恨,更大的侮辱也得忍受下去,何况是脱光衣服,于是一声不响,也跟着松衣解襟,金总护法罩面纱巾飘动了一下,冷冷道:“密鹰二号,这个十三号入帮多久了?” 密鹰二号讷讷道:“弟子不清楚……他……是由庄七号所引进……八天前,蔡队长才将他交给弟子,要弟子带来总宫。” 武扬迅速脱光衣服跪在原处,留神细察金总护法的口音,猛然发觉对方党正是那位为自己所熟识的病郎中金策易! 但听金总护法这时择手冷冷吩咐道:“搜衣物!” 彪形大汉捱了武扬一掌,心有余悸,乃先由密鹰二号衣服搜起,将密鹰二号在袋中的“令牌”、“号牌”、“银子”“借据”……等物件呈上香案,然后取过武扬的衣服,搜了半晌,结果毫无所获,当下怔了一阵,转向金总护法报告道:“十三号身上什么都没有!” 金总护法目光转盯着密鹰二号道:“这厮号牌哪里去了?” 密鹰二号知道他们队长仙猿剑将武扬暂编列十三号,只不过为了便于呼唤,实则武扬须送往五公主之处,始可确定身份,当下只得硬着头皮,暖儒道:“密鹰十三号新进未久,尚未颁下号牌,所以蔡队长才另发个牌为证。” 金总护法朝香案上物件掠了一眼,重新抬起头来,一双目光已变作两道寒芒,冷怵冰的沉声道:“搜身!” 彪形大汉迟疑了一下道:“报告总座……这十三号……凶性未改,请容弟子先点上他的穴道。” 金总护法以鼻音应了一声,彪形大汉立即绕往武扬身后,向武扬坎麻穴神指点落。 对于彪形大汉这一指,武扬不敢反抗,仅暗将气劲一便,使穴道偏移半寸,而任凭对方点中原来的部位。 彪形大汉身手并不高明,显未察觉到武扬玩了花样,尚得意洋洋地掀起武扬的耳朵,撒开武扬的嘴巴,翻转武扬的眼皮,撩拨武扬的鼻孔,将武扬周身查看了一个仔细,对密鹰二号也如法泡制。 金总护法目光跟着彪形大汉搜查的手指移动,待彪形大汉搜罢停手,衣袖一挥,冷冷吩咐道:“各赐一粒‘清肠九’!” 武扬怒火暗冒,心想:你这只病郎中尽量神气吧,有一天不救你姓金的变成一堆喂乌鸦的碎肉才怪呢! 武扬知道,病郎中此举意在使人吐泻出肚里藏物,看看有无夹带,他真没料到病郎中对“自己人”竟也这般冷酷和苛求。 不过,武扬不敢想形于色,这时难有像密鹰二号那样……乖乖地让彪形大汉将一颗九药纳入口中。 彪形大汉逼二人吞下药丸。接着冷漠地道:“你们跟我来。” 密鹰二号应声站起,只武扬仍然跪着不动。 彪形大汉一沉脸色,喝道:“十三号,你长耳朵没有?” 密鹰二号愕了一下,然后低声道:“请这位大哥来解开他的穴道。” 彪形大汉啊了一声,先向密鹰二号狠瞪一眼,然后才向武扬穴道上,心存报复地重重拍下一掌。 以武扬一身功力,当然不在乎这一掌,当下为求逼真起见,连忙站起身来,双手捧腹,作作腹痛状。 彪形大汉急忙喝道:“不许拉在这里!” 说着,打开厅旁一道小门。喝令二人过去。 检查完毕,并未发现什么,于是再由彪形大汉将两人带回金总护法座前桅下。 金总护法向彪形大汉询问检查经过,着令二人穷回衣服,站起放在香案上的令牌,国注密鹰二号厉声道:“一个新进的畜生,你们的蔡队长就敢差遗到总宫来,还交付本身信物为证,到底有什么图谋,从实招供上来,免得皮肉受苦。” 密鹰二号脸色大变,颤声道:“蔡队长因见十三号筋骨很好,恰又……恰又要预支本队下季队傣,所以……乃……乃命弟子带来总宫察看察看。” 金总护法目光一凝,喝道:“带给谁察看?” 密鹰二号明知带给五公主,当着护法面前又不敢说实话,临机应变道:“当然带给总护法!”…… 金总护法冷冷笑道:“当然?嘿!” 一语未竟,忽将目光转注门外,喝道:“谁在外面?” 门外低声答道。“报告总座,七公主正带人向这一边走来!” 金总护法一怔,忙向那名待三号喝道:“先带下去!” 彪形大汉一推密鹰二号,喝道:“走!” 武扬由仙猿剑吩咐密鹰的话里,已知五公主与金总护法和七公主不睦,不料金总护法对七公主党也存有顾忌,想不到一座魔宫,竟是如此般派系林立,武扬这时洋作受迷未解,见密鹰二号走了,也就跟着走进密室。 同一时间里,身着淡紫宫装,面垂轻纱的七公主,正带着两名待婢,飘然行近行刑大厅。 门外传卫高呼一声:“公主驾到。” 七公主停步下来,轻吐莺音道:“总护法在不在?” 刚问完话,金总护法已然走出门外,抱拳当胸道:“接驾来迟。公主恕罪!” 七公主急忙答礼;微皱峨眉道:“总护法何必多孔,本座又不是第一次来你这里!” 金总护法带着笑声道:“人说‘礼多人不怪’,公主何以反怪起兄弟多礼来了?虽说公主时常辱临敞司,但公主毕竟是不比普通俗客啊。” 七公主截断他的话头道:“贵司若是方便,我倒想过去坐一下” 金总护法微微一怔,旋即欣然道:“哦,总巡察原来有事见询,不胜欢迎之至,请进—— 啊,不,尚请稍候片刻,待本司着人将里面略为收拾一下。” 语毕,转向门内喝道:“七公主莅驾,看茶!” 喝声一落,门内随即响起一阵忙乱声音,待声响重趋沉寂,金总护法这才略偏身子,含笑道:“总巡察请进。” 七公主见他拘谨持礼,途不再客套,轻颔臻首;由侍婢扶持而行,莲莲姗姗飘然走进大厅.这时,大厅里的陈设已略有变动 虎皮交椅前面的香案已撤去兵器架后,原来摆设香案的地方改放了一张八仙桌,三张虎皮交椅分占八仙桌的三面。 另外,距两侧虎皮交椅后面四尺之地,各设有四张捕本交椅,在交椅之间,则分别放着一张茶几。 这是一种待客、议事的场面,七公主款款走向设在宝位的虎皮交椅落座,两名小婢分立肩后,金总护法走向相对的主位,先唤一声“茶来”,然后告罪坐下…… 不一会,一名身穿白衣的童子,捧着茶盘走向七公主,七公主右肩后小婢上前半步,就茶盘里取了一杯香茶,轻轻放在七公主面前,又退回肩后,白衣小童向七公主做躬身子,然后转向金总护法将剩下一杯香茶放在主人面前。再一躬身,迟在远处,垂手站立。 金总护法猜想不出这位身任总巡察的七公主之来意,只好举杯咳了一声道:“请!” “请!” 七公主举杯沾唇,随即放下,轻启樱口道:“本座得先说明来意,省得金总护法费神猜想,访问刚才是否有两人到过这里?” 金总护法微微一呆,讶然道:“总巡察消息真快啊!” 七公主淡淡地笑了笑,说道:“贵司谬奖了,其实本应职责所在,事先又已猜中几分,一经查问,堡前弟子自然不敢不符实情报告了。” 金总护法在帮里的地位虽然极高,但对于这位平列的年轻七公主也存着几分忌讳。因为七公主不但艳如桃李,冷若冰霜,而且极获副帮主钟爱之故也。 这时闻言,不禁又是一愕道:“总巡察怎会猜到今天会有人入宫,能否告知一二?” 七公主轻颔粉首道:“这也没有什么,因为我巡行到龙溪地面,恰巧听到一阵阵锣声,赶去察看之下,才知道出了人命,由检出之号牌上,本座冒出死者原来是蔡队长手下密鹰第一号,再予追问,得悉本是三人同宿,另外二人既不在场,当然不是畏罪而逃,便是前来总宫报讯了。” 金总护法强笑道:“杀了同伴的凶手也敢逃来这里,敞司岂不成为窝藏逃犯之地?” 七公主道:“我因发觉帮中弟子一人被杀,二人失踪,便即一路查察失踪者去向。获悉二人已兼程走来总宫,至于说杀了人就不敢来。这事还有商榷因为凶手未必想到会被本座遇上,既然死无对证,为何不敢来?” 金总护法听她说来合情合理,无可奈何地点点头道:“是的,确实有二人由蔡队长处来到总宫,洽为本司撞见,乃顺便带来询问,不意还没有问出所以然来,总巡察就到了” 七公主星眸微凝,沉吟道:“人在哪里,可否让本座一见?” 金总护法笑道:“两人正在脱衣搜身,搜查之结果。将再由本和报告七公主好了。” 七公主欠身道:“岂敢! 金总护法子笑道:“总巡察还有别的事吗?” 七公主轻轻摇头道:“没有别的事了。” 七公主知道护法司盘查之时,定将被盘查者脱光衣物对自己实有不便,只得起身告辞。 金总护法件送出门,目送七公主倩影消失,忽然冷哼一声,背转身子喝道:“设行刑座,请李令主!” 武扬和密鹰二号被重新带回大厅,大厅之中,又是另一番景象。 兵器架已经撤走,原来放置兵器的地方,已改放上形形色色的刑具。大门紧闭,屋里高是八盏绿纱宫灯,以致满屋子绿惨惨的。带着几分鬼气。 香案后面,居中那张虎皮交椅,端坐着那位面罩沙罩的金总护法,香案右侧,一张太师椅上,坐着一名脸型消瘦,身穿儒衫的中年人,香案左侧则坐着一名青纱罩面,腰悬长剑的劲装汉子。” 两列刑具后面,各站有一名全身黑衣的黑纱蒙面人,但个个水然呆立,均与石人无异。 密鹰二号看见这般排场吓得面容变色,双脚发软。几乎向前栽倒。 武扬以为他不小心滑跌,正要伸手去扶,忽然想到自己佯作受选,不该表现出清醒的举动.于是急忙缩手,继续向前迈步。 就在这一刹那,哈的一声,密鹰二号已经跌倒下去! 侍三号哼了一声,将密鹰二号提起来。一直推到香案前面。 金总护法向武扬电目一扫.喝道:“十三号跪下!” 武扬成竹在胸,大声喝道:“你要找死!” 掌声一扬,佯作进招的模样。 香案左侧那青纱蒙面人大喝一声:“畜生敢尔!” 人随声起,一个箭步,同时向武扬一把抓去。 武扬暗呼不妙,一翻掌,将青纱蒙面人指劲化开。 这一瞬间。密鹰二号直惊得汗流使背,急喝道:“十三号跪下!” 武扬赶忙歇手,屈膝跪地。 这双簧唱得恰到好处,金总护法竟然轻轻点头道:“李令主毋须多心,此人药性未解,只听一人之命行事,密鹰二号,为本座下令,此于尔后不可胡来。” 青纱蒙面人吃惊武扬翻拿一拨,肘腕隐隐作痛,正在暗疑这位少年可能未受迷药所迷,但一经金总护法解说,反认为自己多心,轻嗯一声,坐回原座。 密鹰二号自知一身是罪,更无暇考究武扬是否作假,指着金总护法向武扬喝道:“密鹰十三号记着这位是金总护法,由此时起,你应只听金总护法一人之命行事,别的一切用不着你管。” 武扬佯作痴呆默默地点头。 金总护法随口喝道:“十三号起来!” 武扬默默地起立。 金总护法又喝道:“向左走。” 武扬当依示转身而行。 金总护法又喝道:“向右转!” 武扬依言而行,同时将挡在面前地上的密鹰二号一脚踢开。 金总护法亲自试过武扬果然听话.这才颔首道.“不错,今后就只听本座之命行事,懂得了吗?” 武扬茫然道:“是的。” 金总护法打个手势,指向青纱蒙面人身后,喝道:“十三号站到李令主身后去! 武扬转过身子放开大步向青纱蒙面人身后,肃然痴立。金总护法侧目看他站定,转头对密鹰二号道:“应该轮到你了,你这畜生是独自带密鹰十三号来总宫的吗?” 密鹰二号并不知道七公主已替他泄了底,噪儒道:“弟子不敢欺瞒总座,蔡队长本是着一号与弟子们来,不幸在途中出事,一号受一名高手袭击身亡,只由弟子独任此事。” 金总护法冷冷道。“一名什么样的高手?”。一密鹰二号道:“时在夜间,未曾看清来人面目。” 金总护法道:“那人使用什么兵刃?” 密鹰二号道:“空掌。” 金总护法道:“打过一掌就走了?” 这一问,倒把密鹰二号问得不知如何回答是好,若说打了一掌就走,则那人似乎存心找密鹰一号霉气,而与别人无干,自己为何不截下来交手?若果说曾经交手,则密鹰一号的艺业比自己犹胜一筹,既然一掌劈死密鹰一号,自己又何能幸免?想了一想,终而轻轻点头道:“那人身法奇快,密鹰一号首当其冲,是以被击身亡,弟子及十三号竞来不及援手,待得发掌救援,那人已趁黑夜遁去了!” 这样回答分明还有毛病,但金总护法却不当场说破,岔开话题道:“你为什么不问队上禀报?” 密鹰二号道:“回队上的路程很远,不如先来总宫将事办妥当,然后再转队上禀报。” 金总护法淡淡地吐出四个字,忽然目光一凝,像两支利箭射进密鹰二号的心头,接着冷冷一哼。 密鹰二号不禁心头直颤,急急低下脑袋。 金总护法慢吞吞的又说道:“你这畜生尽然敢在本座面前扯谎,嘿嘿,胆倒不小,李令主,着大刑侍候!” 李令主应了一声是,站在刑具后面的人也跟着发出一声吆喝,密鹰二号惊得魂飞魄散,急道:“谅弟子不敢说谎。密鹰十三号可以作证。” 金总护法冷笑道:“事情发生在龙溪,是吗?” 密鹰二号听这一问,这才知道那夜那件丑事已被拆穿。急忙恭应一声:“是! 金总护法接着道:“由龙溪回你队上远?还是来总宫一远?” 密鹰二号硬着头皮答道:“来总宫远,但是……先来总宫交下十三号。再转回队上禀报并不碍事,请总护法明察。” 金总护法徐徐道:“将十三号交给五公主是吗?” 密鹰二号心头猛震,暗忖这确是实情,但这个阎君怎会知道?队长交待这事的时候,一共只有三人在场密鹰一号已死,十三号一直未离开自己难道队上另有总护法的秘深在偷窥暗听,想到这里;情知无法隐瞒,只得点头低声道:“是的。蔡蔡……队座确是有意将十三号交给五公主。” 金总护法一拍香案,喝道:“你为何又说‘当然带给本座’?究竟说了多少谎话?还不从实招来.” 到这时候,密鹰二号知道说也是死,不实说也是死,实说则免去多受一次皮肉之苦,只好颤抖抖将仙猿剑交代的话-一供出。 金总护法听得大为满意,频频点头道:“你这畜生,倒还知趣,李令主,行刑!”。 李令主恭应一声,起身离座,喝一声:“自行了断!” 站在一堆红毡后面的蒙面人急上前一步,将红毡铺在密鹰二号面前,密鹰二号面色顿时灰白得没有半点血色,长叹一声,扑在红毡上面。’辅红毡的蒙面人冷芙道:“兄弟,你太没种,二十年后又是一条好汉,难道还委别人代你动手不成?” 密鹰二号动也不动,哼也不哼。 李令主怒道:“刑一号,把这数上叛徒翻转过来剖腹摘心。” 一名蒙面人恭应声中拔出自己的一刀,但密鹰二号仍然不动,蒙面人已将密鹰二号翻转胸腹朝天目光所及,不禁失声一咦道:“这厮已经吓死了?” 李令主交代道:“依令剖腹!” 拔刀蒙面人利刃一落,一推,密鹰二号胸膛顿结一刀剖开。武扬暗忖:人已死去,还要剖腹,这病郎中忒也狠毒,这厮将来,定准不得好死。 但是,那位金总护法却不当一回事地道:“把尸体送往狮牢。” 当下,铺毡人与执刀人将红毡裹着尸体,始离大厅。 金总护法转头喝道:“密鹰十三号。看见没有?” 武扬知道这是一种杀鸡唬猴的手段,当下大声答道:“看见了。” 金总护法道:“到香案前面来!” 武扬微感突然,但又料到大不了是被问话,也就毫无惧色,大踏脚步一直走到香案前面,昂然叉手道:“总护法有何吩咐?” 金总护法由袖里取出一个小纸包,目光炯炯注视他脸上,道:“你先服下这粒九药。” 武扬传有“温香玉”在肚里面,不愁受迷受毒,只担心对方给的不知是什么性质,什么功效的扎药,服后需要有何种表现,万一表错了情,那就非糟不可,然而,这时已不容自己有所选择,只得接过纸包将舌头在丹药上舔了一下。 哪知这粒丹药又臭又苦,难堪的气味足够令人作呕,不觉剑眉一皱。 李令主怒喝道:“你舔什么,快吞下去!” 武扬暗忖:难道能毒死我不成?当下一闭真气,将丸药吞进肚里。 金总护法轻轻点头道:“你记得方才发生什么事吗?” 这话一出,武扬顿悟服下去的是解除选药的药,暗忖:自从进仙猿堡服下迷药到此刻为止,在受迷的过程中,所做的事干醒后便不该知道,赶忙佯作茫然四顾,面露惊疑之色。 金总护法一拍香案,喝道:“你叫什么名字?” 武扬哼一声道:“在下姓周,单名通,这里是什么地方?” 金总护法冷冷道:“这里就是森罗殿。你已身死来此,一切得听从本应吩咐。” 武扬大笑道:“阁下可真的在哄鬼了,周某岂能相信你的鬼话……” 金总护法怒道:“你已是鬼,还敢在本座面前顶撞,快快跪下。” 武扬昂然道:“我是鬼,你也是鬼,为什么我要跪你?” 金总护法喝道:“本座乃第五殿阎罗王,你敢不跪?” 武扬笑道:“你自称为阎罗兰,我就信了么?‘’金总护法双目一瞪,拍案道:“你怎样才信?” 武扬光一看四周,微笑道:“你该显出一点神通才是” 金总护法轻轻颔首道。“好,本座现在就教你亲历地狱一番,只怕你不够胆罢了。” 武扬冷冷一哼。没有开口。 事地,金总护法一挥袍袖,一片如烟似雾的尘状物立即离袖飞出,刹那间已笼罩上那张香案,金总护法、李令立和坐在香案右侧那位中年儒生同时隐去。” 武扬双目紧住原来的方向,暗自营劲戒备,也暗自好笑道:“江湖下三监使用的‘硝精烟瘴’,也敢拿来小爷面前现眼。” 哪知心念刚转,四面顿时鬼声瞅瞅,烟瘴四起,烟瘴里传出铁锁索链嘟当怪响,整座行刑大殿已在烟瘴笼罩之中,极尽自力也看不出三四尺远。 武扬大笑道:“这就是阎罗王耍的戏法吗?” 言过处,没人答应,但闻风声飒飒,一种冰寒之气由四方袭来。 武扬暗忖:金总护法本来就是病郎中,听说这病部中精于药物使用,自己一家和武林各宗派参加寿筵的人,定是遭的这厮毒手,要扑杀病郎中并不太难,但看来还另有主谋之人,否则何来什么七公主、五公主? 武扬另一顾忌是;罗大成神志昏迷,任凭仙猿剑操纵,自已着在魔帮总宫闹翻,可不害了在仙猿堡的罗大成? 然而,看表现过分无能,又怎能获得魔帮重用而深入虎穴?武扬思讨至此,故意冷笑道:“阎罗王阁下的把戏耍够了没有? 忽然有人自左侧不远吐出冰冷冷的声音道:“周通你已身到寒冰地狱,还敢蔑视本阎罗吗?”。 武扬嘿嘿笑道:“你是什么东西?” 冰冷声音道:“本座乃寒冰地狱总管。” 武扬笑道:“那你就接我一掌好了。” 言罢,一掌疾向声音来处劈去,哪知掌劲所及。忽然响起当的一声,分明未在钢铁之上。 奇怪,他好好站在原地未动,大厅广约二丈,自己站处相距墙壁该有一丈远近,怎会一下子变成铜墙铁壁? 他无法相信这是事实,掌势一收,转向香案劈去。 这一掌并未落空,结结实实劈在一堵又冷又硬的东西上,直震得掌肉发麻,掌骨剧痛。原来竟是一堵钢壁。 就在这一刹那,头顶上响起金总护法的阴笑道:“周通,你已是地狱游魂,服了本座没有?” 武扬冷笑道:“阁下这套鬼把戏,周某也还会耍,服你什么?” 金总护法桀桀怪笑道:“你能够耍,不妨耍出寒冰地狱外面试一试。” 在这刹那间,武扬已明白陷身在机关里面,急忙伸手一摸,发觉四壁伸手可及,每一处都是冰冷的铁墙,以指甲轻敲,还会当当作响,暗讨对方故弄狡猾,但只要自己不泄身份,料定大事无碍。 武扬想着,冷冷一笑道:“不过是个铁笼子罢了!” 金总护法以阴森的声音道:“你若想多多练历,本座立即移你往‘烈焰地狱’! 说到以火来烧,谁敢不怕,但武扬知道对方意在恫吓,冷笑答道:“真金不怕火炼,但阁下此举是什么意思?” 金总护法哼了一声道。“金不怕火。人可怕火,不过,若果怕火烧死,就得答应本座一个条件。” 武扬冷笑道:“阁下你想错了,以火来压迫周某人就范,你将一辈子也难如愿。” 金总护法默然半晌,义道:“你想死,本座偏不让你死,只要你替本座做点小事,本座就可以放你出来。” 武扬毅然道:“先放我出去再说。” 金总护法笑道:“没这容易放你,但本座可先让你透过气,免得你闷死在笼子里.” 武扬不知将受何种摆布,但觉金总护法话声一停,头顶即亮起一圈光影。光影渐渐下落,室中浓雾则被逼得向上翻源,这时才看出是一块大铁板,铁板中间开有一个圆洞,所以光线能够透进笼里,那圆洞只比头颅略大,还不知有何用处? 在这时候,又闻金总护法冰冷的声音道:“周通,你若不想马上死,就快把脑袋伸出来。” 武扬顿悟上面那块铁板出机括操纵,一丈一寸往下压,足够将人榨扁在小钢室里,而国洞信让头颅伸出,成为戴上了铁枷。禁不住怒声道:“阁下这是什么意思?” 金总护法笑道:“不论什么意思,你先伸头上来再说”。 铁板已按上头发,四周都是铜墙,若不伸头出去,还能够做什么? 这一刹那,武扬立即想到暂忍一时大辱,以报千载之仇,比什么都要紧。这样一想,心头立感坦然,于是将头颅由圆洞伸出。 金总护法就站在铜墙外面,相距不满五尺,武扬伸出头颅,恰好面目相对,只见他带着快意地道:“本座设计之任何机关,均属巧妙异常,决不容任何人加以反抗,现在你存身的这玩艺儿名字叫做‘铁囚笼’。要你伸头,你就得伸头,否则,要你化为焦炭,你就此为焦炭!” 铁板压到武扬肩头,忽然停止不动,但若要缩头下去,势必先蹲矮身子不可,可是,四面铜板已收缩在一起,紧紧将身子夹住,业已不能转例。 武扬身怀血化巨恨,早已视死如归,当下阴声讽刺;“了不起!” 全护法先向他望了一眼,徐徐道:“你来这里的目的,现在说不说?” 武扬心中暗讨:迷药已解,自己不该记得到仙猿堡以后的事才对,当下稍为想了一下道:“那姓庄的小子没有告诉了们么?” 金总护法道。“谁姓庄? 武扬恨声道:“那厮名字叫做必达,带我由成都来的,说什么要替我谋个护院职位。谁知最后却骗我走进了这座囚笼。” 金总护法目光连连闪动,想已相信这番陈述。点头道:“很好,再说清楚些。” 武扬于是将自己如何在成都西场卖艺,便来有个蓝衣夫子带小厮到药王庙向自己“叔祖”劝说,并命自己二人跟庄必达来青城等事说出。 接着反问道:“这里就是蓝衣夫子说的青城巨室吗? 金总护法做做一笑道:“不错,这里正是青城某巨室的别业!主人外号青城帝君,本座乃帝君座下之总护法,基于职责所在,不得不仔细盘问你的来历,于今来历已明,自毋须继续难为你,只要你肯答应本座几件事。本座便可放你出笼。 武扬佯作茫然道:“要我答应你什么事? 金总护法沉险道:“第一件,你得立刻拜本座为师。” 武扬摇头道:“办不到!” 金总护法哼了一声,显然已起恶意,冷冷道:“帝君座下有总护法,总征讨,你既入我护法之门,依例就该自称为‘弟子’。” 武扬道:“别人有例在先,在下并不想例外。” 金总护法道:“当然。” 武扬颔首道:“只要不是当真拜师,我可以答应。” 金总护法沉声接道:“虽然用不着拜师,但身为弟子的你,就必须唯本座之命是从,对任何人只可阳奉阴违,虚应故事。” 武扬注目道:“对青城帝君也如此?” 金总护法透出一种狡诈的目光,叱道:“对帝君自然要毕恭毕敬。” 武扬暗自好笑,点头道。“这个我也可以办到,别的还有什么要遵守的没有?” 金总护法道:“第二件事是,本座让你投向五公主座不,凭你这副相貌,极易取得五公主欢心,成为她的面首,但你必须将五公主那边的事,随时详细报告本座.” 武扬料不到魔宫里面的重要人物竟如此句心斗角,难怪这厮耍先杀死密废二号了,武扬暗付,老魔已然道出秘密,自己如再不答应,定必遭惨杀无疑,倒不如暂且虚子委蛇一番。 金总护法见他沉吟不语,双目顿时射出精光。轻喝道:“愿不愿意?快说!” 武扬故意眨眨眼皮道:“什么叫‘面首’?” 金总护法微呆道。“‘面首”就是女人的情夫,这个你也不懂? 武扬啊了一声,一连忙摇头道:“不行,不行,我一见女人就说不出话来,别说做什么情夫了,何况人家是公主,根本不会看上我。” 金总护法怒瞪一眼道:“你不答应?” 武扬摇头苦笑道:“不是不答应,而是我对这事一窍不通,无法答应你。” 金总护法怨声道:“本座可以教你。” 武扬心知恶魔急需这样一个替他实行“美男计”的人,暗忖自己并非做不到,而是觉得这种方式,太欠光明,纵令五公主淫毒可杀,何必一定使用这种卑劣手段?略为思索,心意已决,毅然道:“教我也不成,我办不到.” 金总护法冷笑道:“本座言出法随,办不到也得办!” 武扬昂然道:“办不到就是办不到!” 金总护法狠狠地瞪他几眼,冷冷地道:“小子,你见过南荒的蛮族捕象吧?他们先把野象囚在木栅里面,让大象饿上十天半月,然后放它出来,那时候大象就认得谁是主人了。” 武扬轻哼一声道:“阁下想将周某当野象来办?” 金总护法笑道:“算你小子还算聪明,本座必定成全你。你小子好好的想一想,如果答应本座的条件,只要一接你颈子右边倒板上一个按钮,自然会有人来照应你。 武扬在哼几声,当作回答。 金总护法却视若无睹,退后一步,按动墙上一个按钮,整个铁笼立即徐徐下沉。 武扬在铁笼下沉的时候,以目力凝视,但见四周光滑如镜,铁笼一沉过恶魔脚下,头顶也立即黑暗,惟有呼呼风声响起。似是破沉落一个极深的地窖!半晌过后,铁笼微微一震,风声突止,武扬知道铁笼已经到底。但四周仍然漆黑尚伸手不见五指。 忽然,有个极微细的声音道:“难友你是什么人?” 武扬闻声一惊,一旋即想到,原来不仅自己被囚在地窖里?当下泰然答道:“在下名叫周通,因欲投效巨宅当个护院,不料反被关来这里。” 那人又问道:“你说什么巨宅?” 武扬正想告知实情,忽想及对方可能是金总护法预伏之奸细,乃改口仅将如何被骗入壳一节告知,而瞒下曾经到过仙猿堡的真象。 接着反问道:“阁下什么人,为何也给关禁在这里?” 那人轻叹一声色:“老夫就是唐光宗。”” 武扬吃了一惊道:“前辈就……就是解员外?” 唐光宗也是一惊道:“你……说什么?” 武扬由对方那急促的音调里断定对方必是解笑雅的父亲唐光宗-一无疑。对方也许怕累及妻女,才不敢承认,当下也就装糊涂道:“原来前辈是唐大员外,咳!咳!不知这里还因有别人没有?” 唐光宗道:“眼前就只你我两人。” 武扬听说并无外人,大感心安,但自己如何向对方表露出真正身份,确是煞费周章,想了半晌才说道:“前辈蒙难多久了?” 唐光宗反问道:“今天是什么日子?” 武扬将当天日子告诉了他,这才听到唐光宗叹息道:“想不到已决一个月了。” 武扬试探着问道:“前辈是甫抵家门时失手的吧?” 唐光宗轻轻一咦,低声道:“你怎知道老夫……” 武扬知道表露身份的时机已到,但为了防人窃听,只好以言语暗示对方,于是轻声响嚼道:“小可由几句话里猜到的。” 唐光宗诧异道:“几句什么话?” “那几句话是‘大笑成雅,我武维扬,解向南行,旧宅成墟。’前辈听得懂?听不懂?” 他说的这十六个字包括“笑雅”,“大成”、”武扬”三人的名字,并暗指对方往川南老家,而唐家已成了一座空宅等一连串大事。 唐光宗想了半晌,不禁骇然失声道。“你是……” 武扬怕他声张被人听到,急道:“不错,前辈已猜中了。 唐光宗本是武林前辈,江湖历练自是丰富,一听武扬截住话头,立即起了警觉,轻轻叹息道:“这就糟糕了,小女可是也被囚在铁笼里面?” 武扬立即加以安慰道:“不,令媛仍在昌平。” 唐光宗仍然担心道:“只怕她会去川南。” 武扬知道自己和罗大成虽由半路函报平安,但解笑雅久候不见人回,去川南察看,说来办不无可能,然而,此时自身难保,担心又有何益? 武扬想了一想,轻声道:“前辈来这里多日,可曾想到出困之法,唐光宗苦笑道:“囚笼深入地窖,连牢卒都不见一个,送饭系由头顶上方以绳索吊下小篮,根本没有丝毫机会。” 武扬又问道:“双臂困在笼里,怎能取得饭食? 唐光宗诧异道:“你颈上那块铁板不是有两个小洞,可以伸出手来吗?” 武扬笑道:“好像没有洞,我摸摸看。 他仔细摸那块套在领上的铁板,果然发现两个拳头大小的洞孔,刚好能伸出两条小臂,不禁大喜说道:“是的,果然有两个洞,也许能藉此弄坏这只囚笼亦未可知。” 唐光宗忙道:“那就快点试试看。” 武扬答应一声,先将双臂压在铁板上。双肩使劲向上顶,经过好一阵,那块厚达半才的铁板居然被他顶得弓了起来,但是,这样使劲的结果,已累得他一身大汗,不得不停下来稍事喘息。 适于此际,头顶高处突然传来金总护法的一阵子笑道: “啊,五公主是哪一阵风” 接着,只听一个少女的嗓音冷冷道:“金总护法最好少来这一套,本公主问你,大护法今天是不是抓来两个人?” 金总护法干笑道:“这话谁说的?” 五公主冷冷道:“请护法先回话!” 金总护法淡淡地道:“是一个叫周进的小子,并不是什么了不起的人物” 武扬一听这话,不禁暗暗失笑,心想自己化名“周通’,罗大成化名“周进”,金总护法替自己报了一个假名,无巧不巧,竟与罗大成的假名相同,而罗大成还被留在仙猿堡,将来可别闹出双包案才好,同时,金总护法为何要为自己捏造假名,武扬一时也无法猜透。 思忖中,但听五公主又问道:“这小子是干什么来的?” 金总护法道:“是个奸细,所以本司已将他囚禁起来。” “既属奸细,为什么不安排‘三司会审?’ 金总护法一时无言,缄默半晌才道:“是的,本司正准备这样做……咳咳……不过…… 目下三公主不在总宫,缺了一司,仍然无法进行啊! 五公主接口道:“本司可以代理。 金总护法有些发急道:“公主自己是雕铸司,怎好代表亲政司来会审? 五公主道:“这个你别管,本司立即着人去找七妹来,请总护法马上准备会审法物。” 金总护法忽然大声抗议道:“不行,未奉帝君之命,任何人均不得自相替换职司,你身为公主,应该知法守法,否则,可别怪本司行使职权,要先行禀告帝君了!” 五公主哼上声道:“我怕了你不成,咱们就去禀告,请记住,你大护法已先犯了‘隐藏人犯图谋不轨’之罪。” 金总护法气得大叫道:“你胡说!” 五公主冷笑道:“事实摆在眼前,你说把人幽禁在地牢里,谁能证明你不是私藏自己亲信在里面,待机入宫作乱?” 武扬听了双方这番争执,愈发证实了自己早先之推断。金总护法和富山公主们,果然全都不和。同时他暗暗佩服,这位什么五公主,这一口果然咬得厉害,只希望双方火拼起来,那么,他和唐光宗就有逃生机会了。 金总护法早有遣使武扬投放五公主作为内奸之意,此时被五公主无意触及隐秘,不禁老羞成怒道:“本司还没背叛帝君之胆,只怕你这些公主早已心主外向倒是真的。” 就在这个时候,忽听另一个女子声音走了进来,道:“咦,你们吵些什么呀?” 五公主急忙接口道:“七妹,你来得正好,你来评评这个理由吧!护法司不经三司会审,就将犯人关进地牢,你说合法不合法?” 金总护法也抢着道:“本司先鞠讯真象,以供三司会审参考,可也没有错。” 七公主徐徐道:“说来全都有理,不过,五姐。你是雕铸司,又为何要管这么多,来逼金总护法施行三司会审?” 武扬刚才关在密室,不知七公主已经来,现在一旦听位七公主的声音,不禁一呆,,咦!此女不正是那天途中示警,使用华山派“紫燕穿帘”轻身术的那名蒙面少女山原来她竟是魔宫的七公主?” 只听五公主不服道:“不经三司会审,就将人犯关进地牢,万一将地牢当作私藏之所,有所不利于本宫,那时该谁来负责?” 这位五公主好不泼辣,口气咄咄逼人,教人难以招架。 七公正清脆带笑的声音接着道,“五姐也未免口不择言,若果护法司利用地牢藏私,那还成什么护法?不过,敞司也想访问金总护法一事,方才鞠问蔡队长那边来人的结果,可曾有什么发现?” 五公主啊了一声,抢着道:“什么?是蔡队长派来的人?蔡队长那边的来人也要鞠问?” 金总护法吃此一逼,只好昂然道:“密鹰二号失杀死同伴密鹰一号,并夹带奸细入宫,恶性重大,当然要受沈讯了!” 七公主疑惑地道:“真有这等事?” 金总护法虽然放和五公主大声争辩,但对于这位七公主,却似乎带有几分敬畏,只听他平和地回答道:“敝司业已讯得实情在案,待文案人员善妥后,即将分送各司。” 七公主徐徐道:“那二人如今在哪里?” 金总护法道,“密鹰二号檀杀同行兄弟,并夹带奸细入宫,已由本司依律处死。” 五公主冷哼一声道:“你怎能一口咬定密鹰二号夹带奸细呢?” 金总护法道:“有口供为证。” 五公主冷笑道:“人已死去,口供尽可伪造!” 金总护法大怒道:“你这样任意诬蔑本司,我们帝君面前评理去?” 五公主接口道:“去就去,走!” 七公主连忙道:“五姐不可意气用事,总护法也请暂息雷霆,一点小小事情就闹到帝君座前,对双方面子都不太好看,密鹰一号确在龙溪被杀,密鹰二号既已自承为凶手,本司相信口供当不致有假。” 金总护法欣然道:“还是七公主” 五公主重重哼了一声。 七公主不加理会,接着道:“不过,总护法这样做也未免稍嫌操之过急,若能留下凶名,待会审后再作处置,就不会引五姐误会了。” 五公主接着道:“是啊” 金总护法争辩道:“七公主说得固然有理,只是敝司一向嫉恶如仇,只知执法如山,并不在乎别人误会不误会。” 七公主缓缓道:“那奸细又怎样了?” 金总护法道:“囚在下而牢中。” 七公主道:“可否让敝司一睹奸细的真面目?” 金总护法显然有所不愿,但又无法推却,勉强答道:“当然可以。” 七公主接道:“那就请将奸细提上来吧。” 武扬凝神倾听,对上面三人的对答,都能清晰入耳,现在不知被提上去后,在奸细这项罪名之下,将耍受到如何处置,于是忙向唐光宗低声道:“唐前辈,小可请求一事,敢请前辈俯允。” 唐光宗道:“请说。” 武扬低声道:“小可此去生死莫卜,令婿罗大成化名‘周进’,被编在仙猿剑蔡舒达座下为‘密鹰十二号’,但已迷却神志,愿前辈一有生机,立往驰救。” 唐光宗不安道:“你自己呢?”…… 武扬苦笑道:“只好听天由命了!” 武扬才说得一句,忽觉铁笼一震,机活轧轧作响,知是被吊升向上,因为地牢中漆黑如墨,不知相距唐光宗多远,不敢再说下去,不过,他已能将罗大成的消息告知对方;心头顿觉一阵舒畅,其他事他也就无所谓了。 铁笼升出地面,武扬看清,眼前除了一位蒙面的金总护法,并另有二位身穿淡紫宫装面蒙轻纱的少女,正是五公主和七公主。 四目注视冉冉上升的铁笼,一旦看清武扬面目之后,止不住同时浮现出一股惊讶之色! 武扬虽凭易容膏改变了脸色,但脸型并无更动,他恐怕被七公主认出来,乃急忙低下头去。 金总护法并未留意二位公主与“奸细”刚刚见面那一瞬间的表情,但却注意到铁笼已略有变形,立即沉声喝道:“上面那块铁板怎样弯起来的?” 武扬佯作茫然道:“我怎知道?” 武扬这一开腔说话,七公主更是一惊,面目随之轻轻一杨,接口道:“这样厚的一块铁板,相信无人能有那样大的力气弄弯它,也许原来就是这样的吧!” 武扬知道这位七公主有为他缓颊之意,偷眼一望.只见对方目光溶溶,充满关切的神采,再望五公主,同样也对他有着关切之色…… 金总护法凶睛闪闪,目注视铁板;轻轻摇头道:“这铁囚笼系由敝司监制,每一块铁板原都手滑如镜,决不会无故弯起。” 五公主冷冷笑道:“每个人生来也都肤滑如脂,可是,一旦老了,不但布满皱纹,并且还会死呢!” 七公主知道五公主对金总护法心中有疙瘩,忙岔以他语道:“这奸细叫什么名字?” 金总护法答道:“叫周进。” 武扬笑道:“阁下好健忘,告诉你。我叫周通,我哥哥才叫周进。” 金总护法狠狠的瞪了他一眼。 五公主看在眼里,格格笑道:“这小子公然犯上,可谓“恶性重大’;贵司大概又打算“依法处死罪’吧!” 金总护法也许真怕武扬当众揭穿他的隐私,忙说道:“不!这奸细是要犯,敝司决交付会审。以便查个水落石出。” 七公主轻颔粉首道:“不错,总护法此意甚好,能容本司多问几句吗?” “公主请问就是。” 七公主道一声“领情”,使即向武扬盘问起来,武扬遂将先前对金总护法说过的话重新说了一遍。 金总护法见武扬先后供词完全相同。不禁频频点头示可。 五公主忽然回头道:“小惠,你带两个小丫头,立刻去青城提那个周进来对质。” 七公主一怔道:“五姐你怀疑这人所述有假?” 五公主星眸一转,笑道:“我不是怀疑此人陈述有假,而是怀疑此人入宫另有原因,这人筋骨极好,蔡队长不致看不出来,应该送交我雕铸司锻炼成材方是道理,本司决不信他会是一名奸细!” 金总护法冷笑道:“你真的不信他是一名奸细吗?” 五公主傲然道:“就真的是一名奸细又怎么样?大不了花费几粒丸药,还不照样可成为上上之材?” 七公主道:“这人身份本能确定,还是暂时囚禁起来,待向蔡队长查明事实再议,总护法以为如何呢?” 金总护法生怕多问下去,会泄了自己奸谋,连忙点头道:“本司与总巡察看法相同。” 武扬没有想到,良己服过的变音丸早破肚里那颗“温香玉’此尽药为,致被七公主听出了口音,抱着满腹疑团。又被送下地牢,降入地牢之后,武扬急将自己和罗大成进入仙猿堡的事.先行告知唐光宗。商议如何才能够不露痕迹敲开囚笼的方法。 也不知经过多少时候,忽听到地牢里起了一种极微细的咋音,二人立即停止谈话。 武扬凝神听去,觉得那些杂音并不是机括的响声.也不是来自囚笼附近或上方,竟是一种削磨钢铁的声音,禁不住低声道:“唐前辈.你听这是什么声音?” 唐光宗沉吟道:“好像有人在敲动铁门.” 武扬低声道:“晚辈也是这样想,莫非有人想打开牢门来救我们?” 唐光宗道:“你以为谁会知道我们被关在这座地牢里?” 武扬略加思索道:“也许是前辈的朋友。” 唐光宗断然道:“不可能。” 稍顿,接着道:“老朽是被麻包装运来到魔宫,一路未被他人看见,同时唐某人隐居已久。除了舍弟之外已甚少与外间朋友来往……” 武扬暗忖:外面来人决非牢卒,因为牢卒必定掌管有启闭牢门的钥匙,用不着费事撬刮门墙,既非车卒,而意在破牢而入,当然是意外救星,那么来人会是谁呢? 不意唐光宗话音未了,撬刻的杂音突然静止,随闻一丝细语传来道:“里面的人不可说话,我是来救你们的。” 声音更细,但颇清晰,分明是出自一名少女之口,然而,一段漫长的时间过去,杂音继续作响,牢里仍然黑漆如故,显然牢门竟是固若金汤,来人竟然奈何不得。这时忽听得另一个少女急促地道:“宫主,还没打开吗?止水前辈传声示警,说五公主快要到了。” 被喊作宫主的那名少女急道:“请止水前辈设法将五丫头引定,唉!这鬼牢门!” 武扬听清了,“宫主”者正是那位“七公主”!正惊讶中,忽闻唐光宗轻轻地传音道: “所谓止水前辈,莫非就是……” 蓦地一声娇叱传来道:“谁在地牢里面?” 武扬暗吃一惊道:“啊!不好,五公主刻了。” 也许七公主主婢已经躲了起来,是以五公主一声喝出。并未有人答话,继闻五公主以甚诧异地说道。“怪了;牢卒被点了晕穴,外牢已被打开,内车门又被利剑削损,这是谁人做的手脚?” 另一少女应声道:“下去看看,也许撬门的人仍然藏在里面。” 五公主接着道:“小芳,你-”。 突然五公主一声娇叱,接着是一阵呵呵大笑道:“想不到五公主竟会再度驾临地狱,不知不罪,失迎,失迎,哈哈!哈!” 五公主恨恨道:“姓金的,你说话别连刺带骨,本司是发觉这边出了事,才赶过来的。” 金总护法阴笑道:“这边出了什么事?” 五公主冷冷道:“你自己看去!” 金总护法道:“本司当然要查看,不过,你公主事先未通知本司,擅自进入地狱,瓜田李下,不能无嫌,这会儿竟想一走了之不成?” 五公主怒声道:“你打算把本司怎样?” 金总护法还未答话,远处突然传来七公主清脆的声音道:“你二位怎么又闹起来了?” 武扬既惊奇又高兴,好一个七公主,身手果然高明的可以,她不但未被五公主撞上,且能绕去对方身后,装成没事人般,过来装作成一位和事佬,真不简单。 只听五公主叫道:“七妹,你说有这种道理吗?……方才恩姊见牢中闪过一道黑影,料是地牢出了事,所以带了小芳急急赶来,来到此处,果见外牢大开,牢卒被点了晕穴,可一查看内牢,内牢的钢门已被人用利器削簿了不少,才叫小芳搜查,不料我们这位总护法,竞诬愚姊有劫牢之嫌,这不是反打一耙么?” 金总护法怒喝道:“什么叫反打一耙?” 五公主道:“牢中人犯如有差错或走失,必系你预伏牢中之内好所为!” 金总护法大怒道:“胡说,本司所掌地狱,大权在握,如欲放走或处置一名人犯一只属举手之劳,何必要费这么大的事?” 五公主道:“这正是你的狡猾之处,你想做来不露痕迹,才故意派人以利器削门。作成外敌进牢的样子,好掩饰你的奸计。” 金总护法气为之结,切齿道:“那么又焉知不是你五公主以利器削门,而被本司撞破好事?” 五公主逼上一步,喝道:“什么好事,你说!” 金总护法嘿嘿连声道:“什么好事,各人自己心里有数!”- 第六章 剑法之谜 五公主被金魔一语伤中要害,登时恼羞成怒,一声娇叱之下,顺手就是一掌刮将过去。 金总护法侧身闪过,正待还手反击之际,七公主疾窜一步,伸臂一拦,婉声劝道:“五姐千万不可如此任性!愚妹相信,金老身为本宫总护法,深受父王所倚重,决不致助人越狱,也许是外方高手潜入宫中,我们还是立即展开搜查要紧。” 五公主恨声说道:“谁管他什么地方来的高手不高手,我只要问问这老儿,什么叫做‘各人心头有数’?” 七公主笑道:“金老这也不过是句气话,五姐何必认真?来!金老快将率卒穴道解开,马上查问一下,看看可见.有什么人来过?” 金总护法幸有七公主从中打圆场,方未与五公主大打出手,当下连忙含歉应声道: “是,敝司这就查问。” 说罢,解开牢卒穴道,但问了老半天,却问不出个所以然来。 武扬听得牢外大吵大闹,以为必有一场好戏可看,不意结果却成了大事化小,小事化无,金总护法在问过牢牢之后,接着便将二位公主送走了。 武扬侧耳听了一阵,悄悄给唐光宗传声道:“这是个极好的脱逃机会,你老留神外面的动静,待晚辈来试试能否打开这座囚笼。” 武扬获得唐光宗答允,立即运起神功,奋力扳扭,经过一阵折腾,果然被他撑开颈子上那块铁板。他赶紧跳出囚笼,摸到唐光宗那座囚笼旁边。在二人协力之下,另外那座囚笼,亦被轻易打开。 唐光宗恢复自由后,禁不住紧握武扬双臂,激动地道:“真亏有你弟台来,现在纵不能破关而出,但至少已可以跟恶魔们拼上一拼了。” 武扬低声道:“破关不难,只怕会惊动外面牢卒,前辈身边可带有什么迷药,好设法先把外面几个家伙迷倒?” 唐光宗苦笑道:“哪里有?老朽一时大意中算,一切物件,早在来时就给搜光了。” 武扬沉吟着道:“且用这方式试试看。” 唐光宗忙问道:“如何试?” 武扬笑笑道:“金策易那恶魔曾说,只要答应他们条件,可按动铁枷旁边那颗按钮。便有入到来招呼,这时囚笼已毁,老丈不妨跟晚辈同乘一个囚笼,任他们吊上去,先行闹地个天翻地覆再说。” 唐光宗欣然应道:“要得。” 老少二人当下一同蹲进原先囚禁武扬的那只铁笼里,仍将铁枷取来戴在头上,接着由武扬按下颈旁那颗按钮,不消,片刻,果觉囚笼微微一动,然后便闻机括轧轧作响,这正是囚笼上升的征候,武扬又喜又惊,紧张地向上凝视,同时暗运真力,以便囚笼一出地面,立即闪电出手。予魔徒们以致命一击。 囚笼渐渐的升高,终于升出地面,但是,却未见到金总护法,只有那名彪形大汉侍三号昂然站立在那里。 武扬不待那厮看出囚笼上的破绽,一腾身子,带枷跳出囚笼,一指点中那厮麻穴,低喝道:“不想死就别鬼叫。” 侍三号一看,不但出来一个身份来明的“周通”,并还由囚笼里跳出另一名要犯唐光宗,不由得魂魄俱飞,然而穴道已经受制,性命到底要紧,只得无可奈何地点了点头。 武扬四下看了一眼。低声又喝道:“金策易那厮呢?” 侍三号瞪眼茫然道:“金策易?” 武扬一咦道:“你们那位全总护法不叫金策易叫什么?” 侍三号道:“金重山。” 武扬怔了怔道:“他……他不是病郎中?” 侍三号摇一摇头道:“不是。” 唐光宗接着道:“那么你们帝君又是谁?” 侍三号道:“我没见过帝君。也不知他是什么人。” 唐光宗还要再问,忽闻外面有人呼叫侍三号,唐光宗速忙沉声喝道:“叫他进来。” 侍三号立即扬声叫道:“李令主么?快来!” 武扬一个纵步,藏到门后。 唐光宗也忙以侍三号挡住自己身子。 哪知百密一疏,两人意忘了将囚笼放下去。“呀”的一声,房门打开,李令主倏然出现。 李令主一眼看见那座大铁笼,不禁愕然止步道:“侍三号,你在做什么?” 侍三号被唐光宗托着后腰,深知一句说错,立有性命之忧,只好嗓儒道:“令主…… 你……你过来……” 李令主心下起疑,再度仔细打量了一阵,忽然喝道:“侍三号,谁站在你后面?” 唐光宗知道形迹已露,索性将侍三号一把推开,昂然跳出道:“老夫是也。” 李令主见唐光宗居然破了囚笼,不禁脸色陡变。同时揭唇发出一声长啸。 武扬知道这声长啸发出后,马上就会有人赶来。他本想等来人进屋时,冷不防将其制倒,这时见时机紧迫。只好一步跨出,闪电般劈出一掌。 李令主未料门后仍然藏着一个人,但觉人影一晃,掌劲已到,急忙撤步相格,诓知接实之下,竟给震得连退五六步,自知不敌,抹额便跑。 武扬大喝道:“留下命来,再跑不迟!” 唐光宗扔下侍三号,忙与武扬一起追出。 可是,魔徒轻车熟路,只转过两个墙角,人便已无影无踪,紧接着全宫上下锣声大作。 武扬闪自查看,他见眼前处身之地,四周除了十几间小屋之外,便是一片嗟峨怪石,以及一些峭峻的小峰,与初来时景象回异。 正诧异间,忽闻一声锐啸划空而起,原来是一座怪石后而忽然射出了一支响箭。 响箭冲高十数丈,爆出一团蓝色火花,四周小峰立即涌现出无数人影。 现身者全是弯弓搭箭的劲装武士,像围猎一般,居高临下,四面紧紧围定,不过,那批武上似乎并无迫向中心,逐渐缩小包围圈的趋势。 武扬扭头低声道:“我们入伏了,得赶快设法冲出去。” 唐光宗道:“老弟可记得入宫时之方位?” 武扬道。“晚辈记得似由正西方进来。” 唐光宗道:“那就向西边冲过去吧!” 老少二人,“个是武林宿彦,一个是少年英豪,当下放眼四下一打量,使全知道立身处是片凶地,就在老少两人正待举步向西边冲出之际,十数丈外的一座峰头上,忽然传来一阵桀桀怪笑道:“你们两个,自由自在的牢饭不吃,竟偏要冒上来送死,嘿嘿嘿!现在,本令主不妨告诉你们,你们刻下立足之处,下面尽是一个大馅饼,如不好好束手就缚,本今主只有发动机关将你们做一块活埋了。” 武扬一看只有李令主一人,心胆陡壮,扬声喝道:“有种的别跑!”。 李令主桀桀狂笑道:“好,好” 武扬转向唐光宗悄声道:“前辈请看每座怪石相距不过三四丈远,怪石里面既有人使,料想应属无碍,咱们一起跨身扑过去。” 唐光宗点头道:“弟台智慧高人一筹,老朽愿凭吩咐。” 武扬使脸微微一红,忙道:“前辈谬赞了,但为了能够脱险,晚辈愿打头阵!” 说罢,不再犹豫,跃身便向正西方向,相距最近的一座怪石扑去。 唐光宗见武扬身法灵敏。宛若飞燕点水,一晃。一纵,便即落去五丈开外的一座怪石上,一时技痒的;大喝一声:“好身法,老朽来也!” 紧接着亦如武扬落足之处腾扑过去…… 站在峰顶上的李令主,未料老少两人竟有甘冒乱失之勇气,大喝一声,忙由峰顶疾掠而下.口中同时发出厉笑道:“唐老儿。你先留下来吧!” 话发人至,右手五指以泰山压顶之势凌空一把抓落。 唐光宗知道一臂附贴怪石,仅以一臂接招,决难抗拒敌人凌空全力一击,处此危机之下,只有险中弄险一途。于是身子陡然一转。贴石绕去另一侧。 李令主一掌落空,劲风冲向地面,直震得沙飞石走,声势好不惊人。 就在这一刹那间,武扬因唐光宗受阻,一声暴喝,巳由另一座怪石返射回头。人未到,掌先发,一股劲疾掌民,排山倒海似的奔涌李令主后心而去。 李令主不防武扬竞会去而复返,急忙转身招架。 武扬这一掌虽未尽出全力,但那股冲劲,却是沉重无比,就在双方掌劲接实之下,一声巨响,轰然而发。 两条人影甫合乍分一李个主被震得离石飞起,武扬因身躯悬空,着力无处,亦向石下空地落去。 唐光宗唯恐石下真个设有陷阶,忙叫道:“老弟踩我背上无妨。” 武扬就怕踩着唐光宗,才向地面落去,现经唐光宗一招呼,只好不客气了,足尖在唐光宗背上轻轻一点,旋即移身纵向另外一座怪石。 武扬身形刚刚落定,东面山峰上突然传来金总护法的历喝道:“点燃烽火,快。” 武扬知道时机益趋急迫,促声道:“唐前辈快走,由晚辈来断后。” 唐光宗不再客套.立向正西方腾身扑去。 蓦地里,轰轰一声巨响,屹立在西面的几十座怪石。忽然齐齐爆出一朵朵浓云,借大的一座座怪石,顿被炸成一蓬注碎石飞烟,向四下里飘散开去。 唐光宗临机应变。一声长啸,改向南投,瞬息来至南边一座峭壁之下。 这里业已远离陷阱阵地,令人头痛的,只有守候在峰上的那些弓箭手了,说时迟,那时决,就在唐光宗赶达峰下时,一利箭立如飞蝗般直射而下。 唐光宗成竹在胸,“刷……”的一声。撕下一块衣襟,顺手一挥,临头利箭,立给纷纷震飞。 随后赶至的武扬.此时一声长啸,一脚登上半崖,身躯一拨,缘崖直上。 弓箭手只顾围射唐光宗,没想到武扬后发先至,惊呼声中,立有几人被掷下壑,其余魔徒一看大势不妙,无不弃弓曳箭而逃。 唐光宗趁机登峰,回头向东边峰顶上的金魔大笑道:“姓金的,唐某人今天领你送行感情,下次相遇,定以送终相报就是了。” 武扬跟着沉声喝道:“病郎中,你敢不敢过来领教领教小爷的手段?’金总护法闻言微微一怔,旋即一哦道:“原来你就是武家那小子?嘿嘿!好极了,能再走出老夫十里烟阵,就算你小子有种” 武扬知道一声病郎中,已被对方猜知身份,以为业已脱离险境,正想发话讥讽时,忽闻峰腹中传来一阵极细的声音道:“武少侠,快快折身向西,逢石左拐,然后继续向西走,便可脱离十里火焰阵。” 语音虽细,但仍能辨出是来自那位七公主。武扬这才猛然发觉,刚才只有西方一带怪石起了爆炸,倘若四面同时爆炸,则自己二人也许早就命送当场了,他深知这位七公主决非夸大其词,于是扬声高应道:“武某人领情了唐前辈,随晚辈来!” 说罢,转身西扑,俊目所及,只见烟雾迷漾中,一堆堆炸碎了的怪石隐约可辨,于是依示左拐,一路转折,不知不觉间夭色逐渐开朗,回头看去,身后则仍然是一片似雨雾烟阵。 唐光宗追上一步,深深透了口气道:“老朽幸睹天日,可谓全位老弟之功,唉!还有那位七公主……嗅,对了……老弟,我问你,一那位七公主她究竟是什么人?” 武扬沉吟道。“她练的是华山派武艺,又曾一度提及华山止水前辈……咦,莫非华山派那位止水剑客竟然混在魔帮中不成?” 唐光宗点点头道.“大有可能,据老夫所知。这位止水剑客,城府深沉,智计过人,他如真已混来魔帮中,这里面必然另有文章。” 武扬突然记起一事,忙问道:“前辈回川南祖籍,为的原是查证魔帮使用‘化魂针’之来龙去脉,结果未知前辈查出眉目没有?” 唐光宗皱眉道:“老朽甫批家门,即遭暗算,仅知舍弟一家均已遭难,不悉是否为舍弟遭难后,被贼子们搜去之存品,老弟曾说这位金总护法就是病郎中金策易,若果如此,则以这厮在医药方面之造诣来说,自不难加以揣拟仿制。” 武扬逼出胃中那块温香玉,放回袋里,断然接着道:“小侄见过这位病郎中不止一次,寒门遭劫之后,仍然藏在小侄庄中,且曾与小侄对过一掌,是以小侄一听这厮口音,马上分辨出来,如果这厮与真的病郎中不是同一个人,那么,小侄最初所见的病郎中,就该是一名冒牌货了。” 唐光宗道:“如想证实这一点,并不太难。” 武扬忙问道:“如何证实?” 唐光宗微笑道:“如是病郎中本人,则魔帮的‘化魂针’与‘断魂散’”应永远不虞缺乏,假使这厮不是病郎中,那么,这两样药物就该快要用尽了。” 武扬由唐光宗话里,听出唐家这两件东西显然存品不多,当下点头道:“但愿这厮不是病郎中本人才好。” 武扬顿了一下,接着又道:“另外,小侄对府上藏有一面百凤旗,亦颇困惑。此旗不会是府上祖传之物吧?” 唐光宗摇摇头说道:“百风旗原是毒凤帮之信物。偶为老朽门人于无意中检获而已。” 武扬暗忖:罗大成愿入解府为婿,以便取得百凤旗,那全是因为他父亲死时、口中一直念着:“百凤旗”三个字。可是,无欲臾一度措去百风旗,又是作何用场?还有那位金总护法,又为何要将百凤旗绣在袍面上? 武扬想到这里,断定这面百风旗必然藏有无穷秘密,必须问个明白不可,于是接着道: “这面百凤旗的详细来历,前辈可否为小侄从头说一遍?” 唐光宗长吁一声道:“细想起来,此事实在有关武林劫运,老朽就是想不说也不习能了。原来这面百风旗乃当年黑道上第一大帮毒风帮-一之信物,在当年,此旗一出现,黑道中人无不俯首听命时,奉若纶旨灵符,这并不是说这面小旗本身有何奥秘,而是此旗主人,毒凤帮那位开山帮主,潇湘凤女受人尊敬之故。那位潇湘凤女,在当年不仅一身武功无人能及,且能经常调处武林中各项纷争,使黑白两道群雄鹰眼,由衷生敬,后来,由武林中几位知名人士发起,刺绣这面百风旗来献于她,殆隐有尊其为两道霸主之急,所以,江湖上重视这面百凤旗,实际上是为了它所代表权威也。 武扬点头道:“如此说来,那位潇湘凤女自亦当之无愧!” 唐光宗擦额道:“不幸的是,潇湘民女待于此旗不久,即告与世长辞,后来,此旗传到第二代帮主手上,尚还勉勉强强算是尽了克绍箕裘之责……” 武扬忍不住道:“第三代呢?” 唐光宗摇一摇头道:“毒凤帮第三代帮主之下落,至今无人清楚,十几年前,只传说该帮主何天应夫妇,有意洗手归隐,后来就失去消息。同时,百凤旗即于此际落入家姑之手—— 并因而带走她老人家一命。 武扬诧异道:“令姑母她老人家是谁?” 唐光宗黯然道:“她就是天忌老人罗不为之元配。” 武扬不自禁啊了一声,唐光宗叹了口气,接着道:“天忌考人是老朽姑丈一事,武林中可说鲜有人知,而老朽兄弟,也始终未向他老人提过,如舍弟未死,这世上连你老弟在内,也不过只有四人知道这一点。” 武扬忙问道。“还有一人是谁?” 唐光宗这:“无欲臾。” 武扬又是一啊,唐光宗接着说道:“寒门无意捡得这面百凤旗,本属极端机密,不料结果仍然泄出江湖,致为无欲叟所风闻,于是老儿乃登门借旗,说此旗乃毒凤帮托孤之物,百凤旗与孤女同时托交我姑母唐羽仪,此旗即失,则我姑母必已遭遇不幸,所以老儿要带此旗去向天忌老人证实此事,顺便劝劝我姑丈夫忌老人,另收门徒,光大门户。” 武扬惑然道:“无欲更要劝天忌老人另收门徒,难道天忌老人以前收过门徒不成?” 唐光宗慨叹道:“我姑丈乃一代鬼才,岂甘寂寞,当年确实收过一位姓骆名阳钟的少年为徒,并将一身武学倾囊相授,后来姑丈因觉骆阳钟这厮桀骜猖狂,乃将之逐出门墙。” 武扬忙问道:“此人最后往哪里去了?” 唐光宗想了一下。摇头道:“不清楚,此人若在世上。该已年逾五句,不过,二十多年来,始终就没有听到过此人消息。” 武扬心想,一个狂傲的人,纵遭师门摒弃,亦必不致羞惭自断,或许此人已隐姓埋名,变成另一个人也不一定。 于是改口问道:“天忌老人没有哲嗣么?” 唐光宗道:“仅有一子,名希西……” 武扬猛然一呆道:“令婿之父?” 唐光宗也是一呆道:“这……这一点大成……他为何没说?” 武扬愣了半晌,才道:“令婿虽知其父是罗希西,但其父娶妻一事。却是一项秘密,他自然无法自动告之他人,小侄以为此中定然另有曲折,老丈没有详细问过令婿来历吧?” 唐光宗点点头道:“老朽只约略问了他一下出身,知是青城弟子。自幼年丧父,余下既未多问。因老朽觉得来日方长,当时怕惹他伤心难过,所以才问得这样简略,不料当夜就发生歹徒以化魂针偷袭之事。” 武扬听得不住点头。 唐光宗侧脸注目道:“老弟是否已有甚联想?” 武扬心想:百凤旗与武林关系固大,但与唐家关系也不算小,实不该再瞒此老,干是遂将自己家逢不幸,以及无欲叟中毒之后失踪,无忌老人由长安一间破寺忽然失去踪迹的种种,不厌其详的说了出来。 最后说道:“小侄认为,无忌老人可能想到被逐出门墙之劣徒骆阳钟,也许会不甘雌伏,因而乃令其子罗希面改投青城,以掩人耳目,而暗中打听劣徒下落,这种情形下,罗希西娶妻生子,当然要尽量避免令人知道了。” 唐光宗听说天忌老人未死。心下直极,频频颔首道:“小友说得是,小友说得是!” 武扬微皱剑眉道:“这也不过是小怪衡情推断,至于真象是否如此,尚须找着天忌老人、或无欲叟后,经证实。方能确定。” 唐光宗点头遣:“当然。” 武扬忽又问道:“青城上一代掌门人流云剑客罗希西其成名武林已久,前辈难道一直都不知道他与前辈有中表之亲么?” 唐光宗苦笑道:“对这一点,老村也曾起疑过,只为天下尽多同性同名之人,始丈一身绍学远驾各派掌门人之上,岂有反令爱子拜去他人门下之理?所以老朽只是一度疑心,始终未予查究下去。” 武扬想了想再问道:“令姑母她老人家因何失事,前辈可曾查问?” 唐光宗轻轻一叹道:“当无欲叟借旗时告知原委后,老杯曾亲自带同拾得的百凤旗之弟子前往查勘,推因事隔多一年,早已无从着手了。”一荒山曲径。考少二人边谈边走,不知不觉间,归鸦阵阵,暮色已临。 武扬忽然一啊站住道:“老丈请先住仙猿堡设法解救大成兄,小侄还有一件要事待办。” 唐光宗一怔道.“什么事?” 武扬道:“小侄有一本登记死难者特征的湾子,以及几样备用物件,尚留藏在魔宫外面,必须取回来作为日后参考。” 唐光宗点头道:“那你就快去吧! 武扬刚刚说得一声。“回头仙猿堡见!”猛回头,忽见,十丈外,似有一条人影一闪而逝。 那人身法异常迅速。凭武扬那样税利的目光,也只勉强判出是个人影,武场立刻警觉,已经被人暗里缀上了。 当下大喝一声:“哪里走!” 声出,人起,疾向那人入林处扑去。 唐光宗知道,武扬若无所见,决不致干大惊小怪,于是身躯一纵,亦自后追了上来。唐光宗追至林内,只见武扬痴痴呆立,怅然若有所失,不禁诧异道:“老弟见到什么?” 武扬轻轻一叹道:“好快的轻功,除了惊鸿客,大概没有第二个人了。” 唐光宗苦笑说道:“老朽晦隐多年,对于新近一批人物,几乎一无所知,所谓惊鸿客,尚是第一次入耳呢!” 武扬道:“小侄也是最近才听魔帮中人说起这个绰号,据说此人别种武功虽然稀松平常,轻功却堪称天下第一,于今既彼此人缀上,晚辈倒要陪老丈走一趟仙猿堡了。” 唐光宗以为武扬不放心自己一人独行,忙道:“不,老弟尽管去办事,老朽还不致于把这位什么惊鸿客放在心上。” 武扬忙道:“前辈误会了,小弟是说惊鸿客一旦知我们要去仙猿堡,必定会在我们前头赶去仙猿堡的,小侄去魔它取回藏货,可说随时都可以,不着日夜兼程先去救出大成兄要紧唐光宗见武扬如此重干道义,不禁深为感动,于是点头道:“这样也好。” 三天后。中午时分,一老一少到达青城山不及百里的金堂城外,唐光宗正在抹擦额上汗珠,武扬偶尔回头,忽见二名少年由岔路走向城门,不觉嗜了一声。 唐光宗取下汗巾,问道:“什么事?” 武扬神手一指道:“刚才那两名少年准是女子所乔装。” 唐光宗惑然道:“女子乔装又怎样?” 武场道:“晚辈很怀疑这两个丫头也许来自魔宫。” 武扬说到这里,忽见岔路上又出现两名佩剑少女,不觉咦了一声道:“她们两个也来了?” 唐光宗道:“这两名少女贤臣认识?” 武场点头低声道:“两女均为那位七公主之侍婢,小侄只认得走在左首的那个小韵,如果晚辈猜想不错,两女该是跟踪前面那二位假少年而来。” 唐光宗忽然化及五公主和金总护法曾为一事争执,失声道:“老朽记起来了,五公主曾说过要提大成往魔宫对质,前而那两名易权而卉的丫头,定是那位五公主所派遣。” 武扬点点头道:“是的,这样一来,例教我们省了不少事。” 唐光宗愕然道:“此话怎讲?” 武扬笑笑道:“那位公主员和金总护法不睦,但她毕竟是魔宫中一名得势的公主。她既派遣侍婢前来仙猿堡提人,仙猿堡蔡舒达自无不交之理,现在除怕金总护法也会派人暗中截劫外,我们到时候只稍等在仙猿堡外,便可坐享其成了。” 唐光宗欣然道:“这主意不错。” 武扬几天来一直担心入堡救人,缺乏万全之策,此刻亦不禁深自庆幸,老少二人正待走向城门时,墓地里人影一闪,又是一名黑衣汉子由岔路疾奔而来,脚不沾尘,其迅无比。 黑衣人看到武扬和唐光宗老少二人,仅是微微一顿,随即若无其事地向城中走了进去。 武扬悄悄拉了唐光宗一把。压低嗓子道:“前辈对此人看法如何? 唐光宗点头道:“轻功不错。” 武扬接着道:“对了,你看他走得那样匆忙,额头上却无半滴汗水,晚辈以为此人也许就是惊鸿客了。” 唐光宗又点了一下头道:“可能。” 这时已是晌午时分,老少两人知道,前后三起魔徒,必然会在城中打尖,因此老少两人入城后,也向一家饭馆走去。 记知老少二人一进门,便见七公主身边的小韵和另外那名女婢在店里用饭,老少两人正待转身回头时,不意已为小韵瞥及。 只见小韵忽然转向对面那名女婢道:“小芳,你说这家饭馆可干净?” 武扬一听这话,知道这丫头有意招呼,暗示这家饭馆还干净,可以歇下来,当下便暗示唐光宗继续走了进去。 那名叫小芳的女婢茫然记:“有多干净?普普通通而已。” 武扬和唐光宗落了座,只听小韵带笑接着道:“五房那一两个鬼丫头没有歇在这里,就够干净的。” 小芳似有所悟,笑笑道:“原来如此,我还以为你丫头真的在称赞这家饭馆干净呢。” 武扬知道小韵又在提警示,说明五公主已派人前来,当下也以同样方式向唐光宗眨眨眼皮道:“老伯刚才说,先前进城的那二位少年可能是女子乔装,小侄看来,此事大有可能,咳咳,只是后来赶到的那位中年汉子,脚下快速惊人,不知是何来路?” 唐光宗明白武扬有意教二女知道“螳螂捕蝉,黄雀在,后”,于是,微笑接道:“老弟不是提到什么惊鸿” 武扬见店中食客不仅二女在座,连忙拦着道:“小侄说那人有如惊鸿一瞥,便已走得不知去向。只是一种形容词而已。” 武扬说着,偷眼向四座看去,但见小韵听说惊鸿客也来了,神情似乎微微一怔,另外一副座头上,坐着一位老者,一名少女,和二名少年,在听到惊鸿两字时,也好像非常注意。 武扬见那老者,脸型仿佛十分熟悉,心中方自纳罕,转眼再看那少女,脑中一亮,墓地想起这批老少男女,正是在成都西校场推销“大补丸”的那一伙,那老者正是自己和罗大成引进仙猿堡的蓝衣老者,武扬因为在到送达仙猿堡之前,曾经再度易容。知道对方必难辨认,当下也就不加理睬,仍与唐光宗搭讪如故。,不一会,饭菜送到,老少二人开始吃喝,但听那名卖药了少女悄悄向老者道:“师父,那个人说什么惊鸿一瞥,别是惊鸿客当真来了?”,老者轻叱道:“吃你的饭!” 武扬暗暗骂道:“你这个老贼,这次害得小爷几乎送却一命,有机会不好好的收拾你这老贼一顿才怪! 另一桌上,小韵这时停下筷子,催促进:“小芳快吃,别让那姓梁的赶过了头。” 小芳轻哼道:“他敢!” 话虽如此,小芳到底还是匆匆吃罢,与小韵连袂出门,二女身影一失,与老者同桌的那少女即匆促地又问道:“爷。您有没有看出这两个丫头是何来路?” 老者不悦道:“又罗嗦了。” 这时,门外人影晃动,复有二位年青人匆匆进店。 武扬眼快,马上认出来人正是月前带自己和罗大成往仙猿堡的密增七号在必达,情知庄必达定是来找那名老者,匆低下头装作用饭,暗自凝神留意。 果然,庄必达进店之后,匆匆向各处瞥了一眼,立即向那老者,递过一张便笺,并在老者耳边低声说了几句话武扬暗运神功,隐隐听得说的似是:“惊鸿客方才交代说什么侠魂武扬,和唐家老人同时逃出地牢,可能已向仙猿堡这边赶来……” 老者频频点头,及至打开便笺一看:不禁老脸变色,同时偷偷看了武扬一眼,武扬回避不及,顿时四目相对,武扬索性大大方方的多看两眼、然后徐徐转过头去。 老者因武扬形态从容,似乎安心不少,收起便笺,转向密鹰七号道:“你回那边去说我已经知道,一切照办就是。” 武扬料想那张便笺写的必与自已二人有关,急向唐光传音联络,话未说完,密鹰七号已出店门,老者跟着吩咐店伙结帐,武扬向唐光宗使个眼色,待那老者行近,忽然起;笑道: “老丈。您好!” 老老微微一呆过:“你老弟……” 武扬含笑接道:“老丈贵姓?” 老者眨眨眼皮道:“姓洪,弟台什么事,我们曾在哪里见过么?” 武扬离座低低道:“老丈姓洪,那就不会错了,区区如今有几句要紧话要跟老丈说一下。” 老者警戒地道:“说什么?” 武扬低声道:“此地非说话之所。” 洪者注目道:“阁下……什么地方来?” 武扬压低嗓门道:“金重山这个名字一老丈大概还不陌生吧?” 供老者急迫一步,变脸张目道:“你说谁?” 武扬沉险道:“舍侄,金重山-一要不要在下再说一遍?” 唐光宗见武扬竟想到冒充金魔的叔叔,几乎没笑出声来。 老老脸色又是一变道:“胡说!” 武扬一咦道:“谁胡说?” 老者冷笑道:“你知道你所说的那位金重山,他今年多大年纪了?” 武扬冷冷道:“不信你就滚吧!” 老者反而迟疑起来,忽然问道:“阁下凭什么断定老夫认识金重山其人?” 武扬佯朝四座望了一眼,转向唐光宗道:“解老伯,你在这里等一下,我出去有点事,,马上就回来。” 说罢,向那老者点一点头,径向店外走去。老者对武扬的身份员抱几分怀疑,但又怕真是魔宫的上级人物,只好带着一女二男跟着武扬走出店门。 一出店门,他便向武扬催促道:“阁下还没有回答老先呢!” 武扬回头向身后看了一眼,带着几分教训意味侧目道:“你懂不懂什么叫做隔墙有耳?” 老者见他如此慎重,语调中严然充满一片凛凛之气,逾发惊之莫测高深,当下又跟了一段,方才迟疑地道:“阁下来自何处,可否先行见告?” 武扬回身一咪道:“这还用问?” 老者坚持送:“为了慎重,老朽不得不问。” 武标简短地道:“总宫。” 老者注目又道:“阁下是何职司?” 武扬傲然道:“在下一向在护法司走动,由于跟重山的名份关系,职司尚在帝君考虑之中。” 老者试探着又问道:“阁下既然无职司,便不该知道。帮机密大事,若不先说明白,老夫可就要得罪了;” 武扬晒然道:“不才虽无职司,但在护法、巡察、雕铸三司,却能使五公主和七公主她们言听计从的,阁下信也不信?另外请问一声,阁下在蔡舒达处,又是担任何司何职?” 老者没料想到武扬不但是总护法的“小叔”,并还认得五公主和七公主,而且还对他们队长仙猿剑蔡舒达如此熟悉,不由地一怔道:“在下……是……鹰队第一副队长。” 武扬讽刺地哼了一声道:“原来是密鹰队的大队副,又是失敬了。” 老者脸孔一热,武扬冷冷接着道:“不才此次入川,本待会蔡舒达处略事盘桓,顺便交代几句话。现在遇到副座,正好免去此行……” 洪老者以为找到话柄,注目道:“兄弟以前没有见过蔡队长,大概还不知道我们蔡队长住什么地方吧?” 武扬侧目一哼道:“不在青城,就在仙猿堡,难道他还有私邸不成?” 老者听他句句都回答在节骨眼上,终于死心塌地地相信了,当下犹豫了一下,轻声问道:“兄弟要去仙猿堡,为了何事?” 武扬知道此寇极富心机,也知自己此时一出手便可制对方于死命.无奈对方身边尚有一女两男,设有一人漏网逃脱,全盘计划便要告吹,因此,只好暂时忍耐着,继续拐进小巷,走向城脚根,一面于口中说道:“当然有事。” 老者追问道:“什么事,可否告知一二?” 武扬嘿了一声道:“此事或与阁下无关,但蔡舒这却难辞其咎,几天前.他将本帮派人四处追捕的侠魂武扬,意改名周通,当成一名普通弟子送往总宫,此事恰恰被舍侄截获讯明……” 老者听到这里,脸孔顿呈一片苍白,连身子都止不住颤抖起来。 武扬心头暗笑,洋诧道:“副座哪里不舒服?” 老者连忙摇头道:“没……没有什么,你……请……说下去。” 武扬接着道:“后来五公主也知道了这件事,并派出两名侍婢要来提调另一名周进者往总宫对质,七公主一样认为事有可疑.也派出两名侍婢查究真象,不幸的是,那化名为周通的侠魂武扬,已和生死手唐光宗于前日逃出了总宫,你说这个岔子出得大不大?” 老者听他说的事实,不但和密鹰七号报的完全相符,并指出周通就是武扬乔装,顿时面如死灰。 武扬于城脚下站定,向跟在老者身后的二男一女掠了一眼道:“他们三个可是本帮的弟子吧?” 老者忙答道:”这丫头是卑座孙女丽儿,另外这两个则是密鹰九号,十号。” 武扬点一点头道:“刚才替惊鸿客送信来的那个呢?” 洪考者迟疑一下、但仍答道。,“那是密鹰七号。” 武扬淡淡接管道:“就是引进周进和周道的那个密鹰七号么?” 老者一慌忙应道:“是……的。” 武扬见初步工作已经成功,于是手一伸,冷冷说道:“惊鸿者刚才那张条子拿给我看看!” 老者听武扬索阅密函,不禁慌了手脚道。“这,这……” 武扬见费尽口舌,结果仍难如愿,暗叹一声罢了,用劲就用强吧! 当下嘿嘿一笑道:“你可知道本座真正量份?” 老者一呆张目道:“您是” 武扬低谷一声,“追魂使者!” 右掌一翻;疾袖而出。 与右掌发出之同时,左掌一挥,五缕指风,分取密鹰九号和十号,双掌发出。老者和两名小魔徒,立告应掌倒地。 那少女惊退一步,骇呼道:“你-…,你不是……” 武扬本不难将这少女一指制倒,推因对方是个女子,下手有所不便,这时头一抬,静静说道。“不才就是武扬。” 那少女脸色大变道:“侠魂武扬?” 武扬冷冷说道。“洪姑娘若想今祖无恙,最好小声些。” 那名被洪老者喊为丽儿的少女,果然不敢再嚷了。 武扬从容接着道:“夏魂武扬,并非嗜杀成性之徒,只要令祖孙对天宣誓从今以后退出魔帮,并答应与在下合作,在下可能会考虑放你们一条生路。” 洪丽低头战栗地道。“本帮帮规严酷,我们……恐怕……脱离不了。” 武扬注目道:“什么帮?” 洪丽低声道:“毒凤帮。” “什么?毒凤帮,毒凤帮主名叫何天应,怎会一下子又变做什么青城帝君来了?” 武扬心中起疑,口里则说道:“只要你们有决心,我自然有我的方法。” 说着,俯身先向老者身上搜出那张纸折儿,以及两瓶药丸。洪丽芳容一变,又惊又急道:“你……你……准备毒死我们?” 武扬微微一笑,他由洪丽天真的语气中,已猜知两只空瓶中,必有一瓶是毒药,另一瓶呢?当然是迷药了。 于是,他托着两只药瓶问道:“哪一瓶是迷药?” 洪丽不禁一怔,她原以为武扬所说有方法令他们改邪归正,是句阴损话,实则要将他们一举毒死,现见武扬只问迷药而不问毒药,自然要感到困惑.这时,颤手指了指那只较大的药瓶,一面惶恐地问说道:“少侠……打……算……将我们……怎么样?” 武扬笑意一敛,正容道:“姑娘秀外慧中,本性善良,当知身在魔帮,将来必然难有好结果,在下然采权宜之计。现在准备让他们先行眼下迷药!” 洪丽一怔道:“这……这……怎么可以?” 武扬淡淡地道:“姑娘应该知道,今祖他们不比姑娘,若不如此处置,姑娘以为他们肯悔改?在下是看姑娘情面才不忍下手,否则,嘿-一利害得失,尚请姑娘三思!” 洪丽花容惨戚,低头道:“多谢少侠一番好意。但少梦也知道我们有多少苦衷么?” 武扬诧异道:“你们什么苦衷?” 洪丽额声道:“我们一家人……全在毒凤帮为人质。” 武扬一怔,不禁为难起来。 洪丽接着道:“我爷爷职掌是毒凤帮的堂主,根据帮中规定,凡堂主以上之弟子、亲属均须集中居住,由总舵派人照顾,所谓照顾。少使当然明白它的意义。” 武扬忙问道:“毒凤帮的帮主是不是何天应?” 洪丽摇头道:“那位帮主我没见过,请将我爷爷放开,这得问我爷才知道。” 武扬略一犹豫,觉得要问的话实在太多,这对祖孙身手差自己太远,放开也碍不了什么事,于是伸手一拍,将地下那老者穴道拍开。 老者气血一舒,闭目慨叹道:“少快适才与劣孙女所说的话,老朽都已听到,惟因家人全落人手,老朽看来,是有辜负少使一番盛意了。” 武扬毅然道:“老丈放心,不才决不强人所难。不过想请老丈说说清楚,毒风帮主与青城帝君,是否同为一人?抑或。毒凤帮是毒凤帮。青城帝君所控制者,又是另一帮派?情形如属后者,老丈本为毒凤帮之堂主,又怎会忽然变成青城帝君座下一名鹰队副首领?” 老者缓缓站起身来,叹了口气道:“老朽残名之冰,原为毒凤帮弟子,当时并蒙何帮主授予堂主之职,诓知,十多年前的某一天……” 一个“天”出口,突然大喝一声,猛可里一掌兜心劈出,武扬正自听得出神,设非对方发掌时吐气开声,几几乎吃对方一掌打中,当下身形一闪,勃然大怒道:“好个口是心非的老贼!” 洪之冰态度全改,紧迫一步,双掌再发。同时大叫道:“丽儿快解开你二位师兄的穴道!” 大叫声中,双掌翻飞,攻势锐不可当。 武扬因手上执有药瓶和便笺,一时腾不开手,只得步步后退。 就在武扬党得这样让下去,终究不是办法,正待狠心将药瓶和便笺抛却,放手一拼之际,他忽然看见洪之冰眼色连使,心头一动,马上意味到这老儿突然翻脸无情,也许另有蹊跷在内。 果然,身后远处,这时忽然传来唐光宗的喝声道:“梁上燕,有种的你就别跑!” 武扬立即明白过来,原来惊鸿客突然出现了,由此足证,这位洪之冰确有向善诚意,现在出手相次显然只是一翻做作。 武扬弄清原委一心中大慰,于是扭头扬声叫道:“唐前辈,快把那姓梁的迫到这边来。” 不意被洪丽解开穴道的两鹰。一时未能揣之洪之冰心意,这时竟向武扬大吼着双双扑来。 武场甚感为难,洪之冰既是因家人被充人质,方不得不供魔头驱使,安知这两名密鹰没有同样的情形?想到这里,自然不便认真还手。 他边退边喝道:“浩然大八式之下、风云改色,神鬼皆惊,你们最好弄清楚,武某人乃有所不为,非不能也。” 这种局面之下,还著谈什么“不为,非不能”,在第三者听来,自不无‘嘘声恐吓”之嫌。 而这,正是武扬另一用心所在,他想将惊鸿害引诱过来。 这时,身后又一度传来唐光宗的喝声:“你们这些魔崽子,到底有多少?统统过来好了。” 武扬知道唐光宗方面形势紧迫,如此高声呼喝,显有求援之意,当下顾不得许多,大喝一声:“看招!” 掌随声发,一招“正气浩然“,狂教般推出两股掌风,密鹰十号首当其冲,立波霞飞五六丈之遥。“密鹰九号承受较轻,亦被迫退七八步。 洪之冰因为一直都在虚应故事,自然不会受甚影响。 他在武扬一声唱出时,便已有了准备,等武扬掌风一起,立即藉势倒飞,落向孙女洪丽身边。 武扬一把迫退者少三人,转身便向唐光宗发声之处扑过去。 那是在东南城脚下,一条小巷尽头,唐光宗手持一柄钢刀,正在迎战六名劲装大汉。 不远的地面上,一名黑衣人躺在血泊中,四肢静止,气息已绝,唐光宗使用之钢刀,显即夺自这名黑衣人之于。 这时,唐光宗运刀如飞、然亦仅能暂保不败。 武扬高喊一声:“唐前辈休惊。武扬来也。” 话音来了,人已冲至,一招“山川易形”,掌民有如惊骇浪般,旋转着卷向战圈,正面四名或装汉子,立如败絮应掌飘起。 唐光宗喝彩道:“好!’ 豪兴一发,手中钢刀随即使出一把“怒龙搜珠”,银光一掠,一名劲装汉子,顿给拦腰斩成两段。 剩下的那名汉子;一见大势不妙,掉头便向小巷中没命奔跑。 另外那四名被武扬一掌迫出圈外的汉子;深知非武、唐。二人之敌,这时亦均悄然四逸。 唐光宗尚想追截,武扬拦住道:“算了,还是去青城要紧!” 唐光宗念及爱婿,只得住手。这时洪之冰祖孙,以及两名鹰徒.已然不知去向.武扬因这老少四个人,亦非魔方重.要人物,也不甚放在心上;那张便笺,亦不知何时遗失,不过.现在这些都不算是重要了。 他遗憾的只是,惊鸿客出现得早了一步,致未能将毒凤帮与青城帝君之间的关系问个清楚。 老少两人循原路回头,走没几步,忽见城墙上有人影一闪而没,武扬喊一声“迫”,足尖一点,疾凉而出。 武扬连上城墙、忽然一下止步。 唐光宗从后跟上道:“怎样了?” 武扬摇摇头道:“这位惊鸿客的确有一手。”’唐光宗皱眉道:“可不是。这厮忽隐忽视,或前或后,真如神龙之见首不见尾,他显然自知功刀不济,始终指挥别人动手,而不肯亲自露脑……” 唐光宗说至此处,突然一挥手道:“且慢!” 武扬一惊道:“什么事?” 唐光宗双眼闪光,眨江眼皮道:“惊鸿客刚才这种身法,老夫似乎曾在什么地方见过!” 武扬一哦,忙问道:“什么地方,” 唐光宗回忆刘说道:“老夫幼年,曾随家父远走西疆采药,在结古地区遇见一位异人,当时由于言语不通,双方无法交谈,但那人攸行如飞,一身奇绝轻功,则予我们父子留下颇为深刻的印象。 武扬插口道:“就跟刚才惊鸿客这种身法相近?” 唐光宗点头道:“正是。” 武扬思想了片刻道:“先祖也曾说过,说是西羌日月山有位成就极高的武林怪杰,但并非住在结古的,同时那位怪杰,曾因事罚过重誓,决不离开苦苦诺尔一步不知是否那位俊杰的后人潜来中原。 唐光宗点头道:“颇有可能,也许今祖说的那位怪杰,曾受挫于中原某高手,所以发誓再不离开苦苦诺尔,而他的弟子,当然不受此誓言限制,老弟再想想看,令祖当时可曾提及。这位怪杰当时系受挫于中原何人之手?” 武扬笑了笑道:“用不着想,天忌老人是也!” 唐光宗一怔,旋又苦笑道:”可是……”。 武扬眉峰微皱道:“令姑丈晚年似已残废,神智有点时清时迷,家祖虽然没有说什么,然依小侄看来,他老人家可能曾遭别人……” 唐光宗又骇又疑,截着道:“你是说遭人暗算,这……怎么可能呢?当今武林中,谁人会有这份能耐,竟能加害于他老人家?” 武扬摇一摇头遣:“小怪亦只是如此猜想而且,因为,以他老人家那一身绝世成就,即会活至百岁以上,也不应和普通老年人那样……” 武扬说至此处,忽然一啊道:“我想起来了!” 唐光宗愕然道:“想起什么, 武扬兴奋地压低声音道:“小侄忽然想起,天忌老前辈也许被无欲叟前辈救去,不然就是古前辈为个姑他老人家救走!” 光宗似乎没有听懂,张目期期道:“此话恁说,” 武扬兴奋地低声解说道:“寒门遭遇变故的前几天;小侄奉家祖之命,曾向他老人家送去一信,也许老人家知道当天是先祖八十寿庆,勉强支撑着赶去也不一定,若果如此。老人赶过当在事变之后,因而将无欲叟地自现场救走。” 唐光宗点头道:“是的,若果无欲叟中的是唐家迷魂,或断肠散等药物,只要遇着我这位姑丈,化解自然不费吹灰之力。” 武扬接着道:“另一可能,就是无欲老儿,当时勉强支撑着,连夜赶去老人长住之处,由老人先为他解毒。再由他将老人带去别的地方。” 唐光宗点点头,沉吟道:“第二种设想.似乎较有可能。” 武扬转而问道:“何以见得?” 唐光宗摇头道,“老弟说过.事后病郎中那厮一直留在现场附近,家姑丈武功已失,焉是此魔对手,而无欲老儿就不同了,所谓虎死余威在,病郎中若见老儿仍有行动,也许以为老儿中毒不深,自然不敢轻易出手拦阻。” 武标点点头道:“是的,还是前辈思虑细腻-一啊!天已不早了,别让惊鸿客超前大远,咱们快赶吧!” 青城山,位于岖江之西,与灌县县城隔江对峙。 山高千仞, 瑰丽雄奇。 黄帝曾封为“五岳丈人”,是故又称“丈人山”,山中多幽洞绝壑,乃道家十大洞天之一。 仙猿堡即筑在青城后山,一片深厚密林中。 这一天,初夏左右,堡后某一角,忽然悄没声息地飞落两条身影.两人一老一少,正是侠魂武扬,和生死手唐光宗。老少两人干挨近偎座后,立即贴壁统向堡前,然后,在一列石笋背面静静伏下来。 月儿自远处峰腰间升起,银辉皎洁,长空无云,老少两人处身之地,约与堡墙平齐,堡内外如有任何动静,均不难一目了然。 可是,除了更鼓偶传外,连犬吠声都没有,堡里堡外,一片死寂,几与一座荒郊古墓无异。 守了半个更次光景,唐光水忍不住轻轻传音道:“武贤侄,我看我们还是悄悄溜过去,自己动手的好,姓蔡的也许没有这份胆子,半夜将人交出来。” 武扬轻答道:“再等事……” 说话之间,,一条人影忽如流星服一下投去堡中。 武扬轻咦道:“又是惊鸿客那厮,这厮怎么反而落在我们后面?” 唐光宗来及答话,忽自堡中传出一声高喝道:“强敌将工,蔡队长何竟如此疏于防守?” “呵!是梁老哥么?哈哈哈哈,欢迎,欢迎,进来坐!进来坐!” “蔡队长,小弟是在谈公事,不是打哈哈!” 武扬向唐光宗传音道,“瞧惊鸿容这份气焰!” “这跟官场一样,不怕一品当朝,只怕直辖顶司。惊鸿客来自总宫,钦命在身,自然数他威风!” 果然,仙猿剑一听语气不对,连忙收住笑声,干咳了两下道:“梁老哥说的是…… 咳……敢问……梁老哥簧夜莅驾,是否……咳……还是日前那梭于事?” 惊鸿客冷冷说道:“是的,小弟持有百风令在此,奉谕马上处置周进那小子,就地立斩,不许籍故稍有稽延。” 仙猿剑大惊失声道:“这下可糟了!” 惊鸿客沉声道:“糟者何事?” 仙猿剑着急道:“五公主刚才派来两名使者,亦持百风令在身,已将周进提走,稍后,七公主使者又到,同样持有百风令,而现在……埃唉……你说这怎办?” 惊鸿客冷冷道:“五公主那两个丫头走的哪条路?” 仙猿剑忙答道.“正西” 惊鸿客轻哼道:“再见。” 紧接着,一道黑影自堡中一掠而出,转瞬于西方街道中消失不见。 武扬念及罗大成落在五公主两名侍婢手里,虽可暂保无恙,但若被七公主两名侍婢道及,即难免不起争执,假使再让惊鸿客追上去,那么,罗大成一条性命,就真的危险万状了。 想罢,忙向唐光宗匆匆说道:“前辈这一路来,也许累了,小侄准备先走一步,请前辈随后赶来,为小侄做个接应,小便去也。” 救人要紧,时间之急迫,已不容多作客套,是以武扬话一说完,立即点足跳身而起,循惊鸿客消逝方向疾追而去.仙猿堡两方偏北,离堡约四十余里的一条崎呕山径上。这时正负贯着行有三名劲装少年。 中间走的是“周进”-一罗大成,前后则是五公主的那两名侍婢,王蕙君和方兰君。 由于山径狭民,三人走得并不快。 这时只见走在前面灼王慧君转过睑来笑道:“周进,我问你一句话!” 罗大成药性未解,神情有点茫然道:“问什么?” 王慧君低笑道:“你讨了妻室没有?” 罗大成摇摇头道:“好像……很难说……我想不起来了。” 方兰君从后接口道:“小意,让他‘吃点东西’,咳!你丫头以为怎么样?” 王慧君道:“我可没有这份胆子,你丫头最好少动歪脑筋。” 罗大成茫然四顾道:“谁是丫头?” 方兰君掩口道:“如果有丫头你要不要?” 罗大成道:“要来做什么用?” 方兰君笑骂道:“死人!” 罗大成道:“要来弄死她?” 方兰君用手一推道:“走,走,不跟你说了!“王慧君斜目侧眼道:“兰君,他……现在……可说是最听话的时候,要他怎么做,包管百依百顺,就可惜怕被我们公主知道……” 罗大成茫然道:“是的,蔡队长说,我该听你们的话,你们要我做什么我就做什么,说吧,我会的事,我都做!” 方兰君咬着手指头,默然不语,双颊则在一阵阵的热。 王慧君忽然用手一指道:“兰君,看,前面有何小茅屋。”- 第七章 万流归宗剑 小魔女王惠君语音甫落,斜对面一排杨树树顶上,突有火扑哧一声,桀桀然低声暧昧地接道:“蕙君姑娘……小的……小的也来一个怎么样?” 方、王两女大吃一惊,连忙止步抬头,藉着皎洁月色,只见树梢上飘飘然站着一人,赫然正是那位惊鸿客梁上燕。 方兰君佯作不识大喝道:“你这厮夤夜挡道,意欲何为?” 惊鸿客怪笑道:“哎呀,我的好姑娘,您认不得小的了么?嘻嘻,小的我,可认得您兰君姑娘呢!” 王蕙君沉险接喝道:“认得又怎样?” 惊鸿客嘿嘿一笑道:“私事谈不拢,那就只好公事公办了!” 口中说着,沙的一声,迎风亮出一面三角小旗。方、王二女对望了一眼,谁也没有开口。 惊鸿客皮笑肉不笑地道:“两位认得这个吧?” 方兰君眨眨眼皮道:“是的,这是一面百凤旗,阁下还有什么话要说?” 惊鸿客冷冷笑道:“话没有了,现在要人!” 王意君轻轻一哼,香肩动处,便待伸手怀中,也将那面百凤旗取出,方兰君疾上一步,肘弯一碰,同时仰脸大声道:“姓梁的,你下来!” 惊鸿客侧目冷然道:“为什么要下来?” 方兰君打鼻中哼了一声道:“将你那面令旗拿近点,待本姑娘好好的看个清楚!在总宫内,人人都知道你姓梁的奸诈阴险,谁敢担保你姓梁的不是跟这名犯人有仇,拿着一面假令旗.前来公报私怨?” 惊鸿究哈哈大笑道:“真是孩子话。” 大笑声中,身形一掠而下,姿势轻盈美妙,不带-丝声息,果然不愧当今第一轻功名家之令誉。 惊鸿客于两女身前丈许处站定,举旗笑道:“这样够清楚了吧?” 方兰君点点头,说道:“是的,够清楚了”身形一晃,一扑而上,突向那面百凤旗。疾逾闪电般一把抓去。 惊鸿客骇喝道:“丫头敢尔!” 骇喝声中,急忙一步跃开。 哪知罗大成已经仙猿剑点交给王、方二女,又经方、王两女大事蛊惑,现见方兰君出手夺旗,便以为此旗该夺.竟然大喝一声,抢步向前,一掌劈出。 惊鸿客虽然让开方兰君一抓,却未料到罗大成这一掌来得又快又猛。百忙间只得扬肩硬架。只听拍的一声.一掌劈实,掠鸿客左臂一麻,踉跄绊出数步,止不住又惊又怒道:“你们都在找死么?” 罗大成大喝道:“放屁!” 喝着,又是一掌劈去。 王蕙君吃吃娇笑道:“要得,兄弟,好好将这厮教训一顿。” 小径上有人接口道:“对;休把这厮放走。” 声至,人现!凉鸿客匆匆向来人一瞥,立即发出一声惊啊,顾不得恋战、转身便向右侧林中冲去。 罗大成失声欢呼道:“是你吗,兄弟!” 原来现身的,立是由仙猿堡赶来的武扬。 武扬这时因为要救罗大成要紧,也不理会惊鸿客的离去,脚下猛一加劲。已然来到罗大成身前。 方兰君即忙伸臂一挡,叱道:“你是什么人?” 罗大成抢着答道:“是我的兄弟周通。” 方、王两女尚不知周通就是武扬的化名,这时,方兰君那丫头,闻言一缩手臂,显得有些疑惑不定地道:“周通?就是总宫……” 武扬暗自好笑,含混地抢着道:“在下正是周通。” 说话的时候,紧上一步,拉起罗大成双手,作亲热状,同时将那块能解百毒的温香玉,悄悄塞去罗大成手中。 罗大成药性初解,对眼前景况反而茫然起来,诧异道:“我们……怎……会来到这种地方?” 武扬知道罗大成已经清醒,忙笑道:“你是这二位姑娘带来的呀。” 方、王两女在总宫时,像隐隐约约听过周通这个名字。既不清楚周通就是“武扬”,更不知道武扬在她们离开后,已将一座总宫闹得天翻地覆。这时,两女见武扬生得比罗大成还要英俊几分,一时之间芳心活动,竟将武扬们以会忽然在此出现之重要环节,都给忘去九霄云外。 王慧君走过来低声道:“这位周通兄弟,有什么话,我们去到前面小屋里再说罢。” 武扬暗想;只听说五公主最是淫荡,没想到她的侍婢竟也个个见不得男人,真是上行下效,有其主必有其婢了。 当下微微一笑道:“这位大姐,请问怎样称呼?” 方兰君抢着道:“我叫方兰君,她叫王蕙君,我们五公主,以及一些娘娘们,则仅喊我们为‘小兰’一和‘小蕙’。” 武扬又道:“你们那位五公主又叫什么名字?” 方兰君笑道:“沈波。” 武扬接着道:“宫中共有几位公主?” 王蕙君忽然惊觉,注目道:“你……对了……你,是怎么从总宫出来的?有没有带着号牌或令牌?” 武扬笑了笑,缓缓说道:“这个么……” 正待出手之际,方兰君突将王慧君向后一拉,尖叫道:“不好.这小子可能就是传说中的侠魂武扬呀!” 武扬也将罗大成拉过自己这边,笑容一敛,点头沉声道:“姑娘猜对了,武扬正是在下!不过,两位警觉已迟,现在最好乖乖的将魔宫几名重要魔头详细报告出来;否则,嘿嘿,那就只有试试我武扬的手段了。” 方兰君再退一步,口中叫道:“小蕙!拔剑。” “锵锵”二声,二支精光夺目的长剑,已经同时握在二女手中。 武扬视若无睹,缓缓接着道:“二位真要讨苦吃,可就怪不得我武某人了。” 王蕙君冷哼一声道:“少说大话。” 两女尚不知罗大成药性已解,王蕙君在哼过一声后,持剑转向方兰君喝道:“小兰,下令周进过来吧?” 方兰君随向罗大成高叫道:“周进,你听到没有,到这边来。” 罗大成嘻嘻笑道:“过去干吗?鄙人已是使君有妇,无法再承宠召,倒是我这位武兄尚未坦腹东床。你们叫他过去还差不多。” 武扬回头瞪了一眼道:“少要胡说好不好!” 罗大成笑笑道:“恩兄当日让贤,小弟今日自当投桃报李。” 武场知道他说的是解府招亲的事,当日倘若自己参加雀屏之射,罗大成将绝对没有成为唐光宗娇婿的机会,但罗大成明知自己志不在此,偏要开个玩笑,武标不禁嘿了一声,道: “我侠魂即令三世无妻,也不致于要讨这种下作货。” 王蕙君怒喝道.“你骂谁?” 武场冷冷道:“谁多心,就是谁。” 王蕙君一声娇叱:“接招!” 剑尖一颤,一连撤出七、八朵剑花,狂风骤雨般向武扬当顶洒落。 武扬未料到这名侍婢在剑法方面竟然有着如此精绝之成就,脚下连换几个方位,方才勉强躲开对方一招。 王蕙君见武扬居然躲过这一招,不禁哼了一声道:“难怪这般狂妄。原来还真有两下子呢。再接一招试试看!” 武扬因感对方剑法极其深奥,这时丝毫不敢大意,他见对方第二招出手,剑光如练如霞,分由四面八方游窜而来,急忙一拔身子,斜斜投去土丘之上。 口中同时大喝道:“到这边来。” 两女深恐武扬夺走“周进”。回总官无法交待,当下双双一折柳腰,舍却武扬反向罗大成奔去。 武扬于土丘上见二女夹攻罗大成。只在一招之上,罗大成便已险象横生,急忙大喝一声,凌空扑下来。 武扬对两名小魔女本无怜香惜玉之意,他适才迟迟不发,不过是想套两女几句话,现见好友身陷危境,再也顾不得许多了,身形尚未落地,“浩然大八式”中的一式“正气流形” 已然凌空发出。 王蕙君剑至中途,蓦觉劲道当头压下,疾忙斜掠丈许,暂时避入密林。 同一时候,方兰君因一时张煌失措,被罗大成一掌打在香肩上,啊啊呼痛之余,也向密林中奔了过去。 武扬冷笑道:“你这个丫头算是占了地利之便,若在空旷之处,我武扬会叫你们两个丫头溜得了半个才怪。”、王慧君在林里接口骂道:“姓武的小杂种,你少得意,你姑奶奶若不是为了小兰受伤,准会将你大卸八块,拿铁叉挑着吃,用火烤来吃。” 罗大成喝道:“贱婢有种,怎不出来?” 林中人声沓然。 武扬微微笑道:“两个丫头见势不对,大概溜了,令岳尚在来途中,我们回头去接应他老人家要紧、” 路上,武扬忽然问道:“罗兄系出青城。可谓剑术行家,未知罗兄可曾听说过当今哪一宗派之剑法更在青城和华山两派之上?” 罗大成思忖良久,才道:“是的,两婢刚才那几招剑法似是操合各派而自成一家,近青城而强过青城,似华山而远胜华山,既泼辣,又诡异,连小弟一时也弄不清楚它们出处。” 武扬对于各宗派之武学,所知甚丰,只因罗大成系出身剑术名门,故尔向他求证,这时见罗大成亦不悉两婢武学来源,不禁深深陷入沉思。 就在武扬出神之际,路侧草丛中喳的一声轻响,一片白物忽如粉蝶般悠悠然飘了过来。 武扬伸拿一拂,那片白物立即随着掌风飘起,知是纸笺一类的东西,乃急忙一侧身躯抓来手中,一看之下,果然是个纸拆。” 罗大成低声道:“别是有人传书示警吧?” 两人继续向前走出里许,方将纸折打开,只见上面写道:“今后请当心万流归宗剑法,此剑法共有八十一式,刚才那丫头,只不过学会八九式而已。” 罗大成诧异道:“奇怪,看字迹娟秀,又以青黛写成,难道竟是出自女子手笔不成?” 武扬皱眉道:“是呀!-一她会是谁呢?” 说着,将纸析捻成粉碎,顺手一抛、纸屑立被一阵山风吹散开去。 原来武扬想到可能是七公主的两位侍婢所为,如果要向罗大成解释,必然会耽误不少时间,同时,这一点也不重要,故此略而未提。 武、罗二人继续向仙猿堡方向奔去,行未多久,迎面山道上十忽然传来仙猿剑蔡舒达一阵得意的笑声道:“唐老儿,好投降了吧?” 接着是生死手唐光宗的豪笑声:“就凭阁下这几手猫脚的剑法吗?哈哈!你做梦!”武扬听到仙猿剑那份得意的笑声,深知唐光宗可能已处逆境,来不及关照罗大成,立即施展本门轻功,像一支劲弩射出,刹那间把罗大成抛后老远。 仙猿堡外,正有两人在狠命相扑:一个是挥舞长剑,施展着青城剑法的蒙面黑衣人-一仙猿剑蔡舒达,一个正是用软鞭,挥起一轮鞭影,以图自保的生死手唐光宗。 四川唐家,虽以用毒闻名天下,但对武功一道,却无特出之处,所以这时唐光宗虽然豪气干云,笑声不断,而实际则已进入强弩之末,手中长鞭破绽时出;形势岌岌可危。 不过,仙猿剑好像存有生擒唐光宗之意,尽管一支长剑已占上风,却也只是在压迫唐光宗那轮鞭影越缩越小,而未爆下毒手。 武扬扑上前去。大喝道:“杀鸡焉用牛刀,唐前辈退后、待晚辈来收拾这厮。” 声到,人到,一阵排山倒海般的拿劲,同时狂涌而出。 唐、蔡两人交手的四周围,另有十几人遥采监阵之势,这时竟没有一人来得及出手拦阻,即被武扬冲入腹地。 仙猿剑带剑疾退,同时想喝道:“你是什么人?” 因为武扬现在面回已改,仙猿剑只看出来人年事甚轻。却未能认出即时曾由他这座仙猿堡“贡献’去总宫之“周通”。 武扬哈哈大笑道:“蔡舒达,别来无恙,区区就是周通是也。” 仙猿剑听武扬一口喝出他的姓名,顿时愣了一下.旋即呵呵大笑道:“不错,不错,本座就是青城派掌门人蔡舒达。” 唐光宗洋作诧异道:“哦,阁下原来” 仙猿剑嘿嘿一笑道:“本座就是蔡舒达又怎样?难道还容你们会活着传出此一秘密不成?嘿嘿嘿嘿嘿!” 武扬测脸哈然道:“这样说来,阁下竟认为可以把区区和唐前辈留下?” 仙猿剑阴声边:“算你小子还够聪明,不枉蔡某人栽培你小子一场,不过,你小子既是武扬,跟你一齐到来的那名周进又是准?” 武扬冷笑道:“‘周通’就是‘武扬’,‘周进’仍是‘周进’。阁下既敢自承为蔡舒达,何以不敢以真面目见人?” 仙猿剑冷笑道:“过一会再见也还不迟,此刻你就先吃本座一剑。” 语毕,左臂一挥,右手长剑同时递到。 一剑发出,姿势奇诡,显然不是青城剑法,武扬一看,竟赫然又是五公主那两名侍婢所使用过的所谓万流归宗剑法。 武扬不敢怠慢,忙以浩然大八式中一式鱼龙曼衍试着向来剑抓去。 仙猿剑似乎很清楚碧血丹心的一套浩然大八式不可轻侮,现见武扬右手一引,便知这位武家后人已获祖父亲传,当下剑招一变,同时大喝道:“众鹰竞食,一剑争先。” 一声令下,四周那些佩剑汉子,立即蜂涌而上,四面八方,顿时闪起止片耀目生寒的剑光。 武扬深知仙猿剑唯恐本身秘密外泄,已抱定杀人灭口的打算,当下忙向唐光宗促声喝道:“唐前辈请挡蔡贼一招,待晚辈先行收拾掉这批鹰徒。” 话未说完,掌劲已发,在治然大八式神威之下,不但都些鹰子号的凶徒无法招架,即连仙猿剑也被逼得连退两步。 掌风所至,随有两名密鹰惨呼倒地; 武扬得理不让人,再接再厉,一阵旋风扫打之下,又有三四名鹰徒被打得骨断筋折,滚球般四散翻跌开去。 唐光宗欣然一枪手中长鞭道:“蔡舒达,别闲着,你也。接老夫一招松松筋骨。” 于此时间,又有五六名密鹰哀噙而终。 十多名密鹰,转眼之间,十去八九,不过,最后倒地的两名密鹰已是遭遇暗算,而非为武扬掌风所伤,剩下的两三人,心胆俱寒,不待仙猿剑下令,立即纠纷逃散一空。 蔡舒达羽翼折尽,哪里还敢接招,一个转身,也向堡中急奔而去。 唐光宗哈哈大笑道:“姓蔡的。还强嘴不?哈哈哈!” 谁知笑声来已;逃走的几名鹰徒,忽由不远处传来几声惨叫,似乎遇着强敌拦阻,同时中伏受创。 武扬怔了一下道:“真是怪事.” 唐光宗惑然道:“什么怪事?” 武场旺了眨眼皮道:“你听刚才准在动手,如属令婿赶至。何能一举同时伤致多人?” 暗处有人笑着接道:“是的,小弟刚到,那几声哀叫,小弟也听到了,但与小弟无份。” 武扬抬脸接着道:“罗兄有否看见那暗中相助者是何等样人?” 罗大成走出来摇摇头道:“没有看清楚。” 武扬向翁婿两人道:“来!我们过去查看一下。” 老少三人走出林中,循声逐一察看死者,只见三名鹰徒面孔紫胀,成暗酱色,衣缕完整;周身不见一丝血迹。 唐光宗讶然道:“唉,死于‘落魂沙’?” 武扬抬头道:“贵门毒器之一。” 唐光宗点头道:“是的!” 武扬沉吟道:“这会是……” 唐光宗凑近一步道:“贤侄轻声些、据老夫判断;来人似为魔宫内部人物,很可能就是七公主手下那两位姑娘。” 武扬恍然点头道:“对,对。” 罗大成不解道:“哪位七公主?” 武扬笑了笑道:“你罗兄不知道的事情还多呢,以后慢慢再告诉你!” 武扬正说着,唐光宗忽然叫道:“你们看,火!” 武扬回头一看,点头道:“这是必然之着。姓蔡的这厮在烧堡了。” 罗大成愕然道:“烧堡?” 罗大成点头道:“是的,这样一来,这厮便可籍口什么都不知道。我们纵然揭穿他,他也可厚起脸皮。说是歹人冒名嫁祸于他了。” 大成摆头道:“青城派址上元宫离此不远,我们马上赶去宣布这厮的丑行如何?” 武扬摇头道:“不妥!这样做如何能取信于贵派,很可能会为贤翁婿带来不少麻烦,一动不如一静。这厮在魔帮中并非核心人物。我们应从大处着想才是道理。就是宣布了这厮真面目,甚至将这厮一剑斩却,对我们益处也很有限。” 唐光宗频频颔首道:“是的,大成,武扬老弟这番话很在道理,你得听他的。” 罗大成自然不敢违拂。 武扬接着说道:“贤翁婿当前急务,应该先回平昌本宅看看,那名邛崃弟字祁心正既然打过百凤旗和温香玉的主意。也许已知解府即唐府。此人来路不正,后面可能另有邪魔指使,最好能小心提防。” 唐光宗忙接道:“是的,那么我们就快点上路吧!” 罗大成心悬桥委,第一个移动脚步。 三人惟恐被青城赶来仙猿堡救火的弟子撞见,是以不走大路,改有侧路穿林而行,只走了数里之遥,果闻前面一阵急剧的脚步声由远而进。 武扬悄悄打个手势,停步下来,藏身树后看去,认得领头一人戴有九梁道冠,身穿黄罗织锦道袍,背负一支古剑。正是青城派那位有着双重身份的掌门人,以另一副面目率领一批青城弟子出现。 跟在蔡舒达身后的青城弟子约有二十余名,道俗均有,像一阵风似的于山道上一掠而过。 罗大成见本派上下全为他们那位行径恶劣的掌门人所欺蒙,直恨得挫牙作响,设非严岳在侧,可能早就不顾一切冲。出去了。 老少三人待一伙去远,方才继续向山外走来。 第二天,夭亮不久,三人走出青城山,武扬与翁婿两人殷殷握别后,独自再向魔帮总宫赶去。 武扬再去魔宫,主要的目的是想取回藏在魔宫外那册“凶事实录”,以及那只“易容百宝盒”。三天之后,甫抵罗江,忽闻车声磷磷.官道上忽然出现一辆金碧辉煌,而帘幕低垂的油墨香车。 二名身着劲装的少女,分坐在身辕两旁。拖车的则是两匹身躯短小。但却十分地壮的川产名驹。 另外在车顶上,插有七支金钱蓝底绣凰三角旗。车后,二名青衣到装少人紧跟着,骑的也是两匹川马。并且分别配着一支古鞘长剑。 武扬看清之下,立刻断定车内人必非寻常人物。 他再朝车顶那七面三角绣凰小旗打掠过去,心头忽然一动,再仔细瞧那车前车后的四名劲装少女,不禁为之恍然大悟! 他虽然没有看见车中人的容貌,却已认得四名劲装少女当中有两名正是“小韵”和“小雅”车内主人无疑的必是那位七公主.他知道,这位七公主在魔帮职司巡察,定时出巡,乃属必然,而他迭次蒙对方暗中相助,又听对方一度提到过华山止水前辈,现在无意相遇于阳富之外,自然希望设法联络一下。 武扬思忖着,一面退让路旁,香车由远而近,再由身边驶过去,阵阵香气,随风人鼻,情心爽肿,令人神魂一酥.就在车厢擦身而过的一刹那,武扬觉车中人似乎轻轻咦了一声。 果然,那辆马车驶离不远,忽然停了下来,车前一名少女扭头不知说了几句什么话,后面马上的一名少女,立即转身招手道:“喂,你过来一下!” 武扬暗自好笑,心想:“你要我过去吗?我倒想你们主人过来呢! 想着,身形一闪,纵去林中,可是,事情并不如武扬所料想的那般,车上结果竟未有人追来,但听一阵脆叱,马车又复上路。 武扬另外生出一个计划,脱去外衣,擦去易容药物,继续依着车轨遥遥跟缀,进了罗江城,发现那辆香车停在一家客栈门前,两名少女正在卸下马背上的鞍具.俗语虽有所谓,未晓先投宿,鸡鸣早看天,但这时才只午刻方过,主婢一行即已准备落店,这倒教武扬疑讶而又为难起来。 他现在跟进去,也走一个房间,万一对方是略事休息。他如果照样再跟着上路,到外岂不要露出形迹?” 武扬盘算着,见四名女婢进进出出,不便久留原地不动,觉得要想接近对方,除跟着落店之外,实在别无良策。于是.一硬起头皮,也向栈中走去。 他向帐柜后面一人问道:“还有空房吗?” 那是一名穿着雨过天青,绣有福字缎袍的中年汉子,那汉子先在武扬身上打量了几眼,这才徐徐反问道:“客官可是要住店?” 武扬答道:“要个房间暂时住下,过宿不过宿,一时尚无法确定。” 那人惑然道.“怎么说?” 武扬笑笑道:“在下是来本城访友,找不到人便须住下,若是找到了我那位朋友。自然不会再住店中。” 那人唤了一声道:“原来如此。” 接着皱眉道:“房间……这个……有是还有一间,只恐怕……咳……恐怕不合用,小的得先将话说在前头。” 武扬见那汉子说话吞吞吐吐,误以为对方瞧他衣着寒酸,不想接待他这么个客人,于是便打定主意非住下不可,当下连忙接着道:“房间不论大小,只要干净就行。” 那汉子耸耸肩胛道:“问题就是不太干净。” 试问!世上有几家客栈的伙计,居然卖瓜的喊瓜苦,公开承认自己客栈中的房间不干净?至此武扬愈发认定所疑不假,这厮她热不欢迎他在栈中歇下。 于是再度的接道:“那也不要紧,且带我去看一下,由我做客人的未决定它们是否干净吧!” 那汉子作无可奈何状道:“既给客官坚持。敝栈自然不拒绝。” 武扬催促道:“带路吧!” 心底则在暗骂道:“你这厮少在小爷面前耍花枪,相信他不敢须去看一家猪栏或狗窝,否则,不论有多脏,小爷都得住。” 没有想到,那汉子将偏院角落上一间草房打开时,房子里竟真的冲出一股恶臭。武扬一个恶心;几乎呕了出来,急忙掩鼻倒退个置。 那汉子苦笑道:“没骗你吧?” 武扬瞪眼间道:“这……这……是怎么回事?” 汉子低声道:“不瞒客官说,这个小房间里曾经住过一个垂死的老病人。这阵气息便是那病人所遣留;就为了这缘故,这间房已有半个多月没有租出去了。” 武扬诧异道:“你们怎么不用水冲洗一番?” 那汉子苦笑也“谁说没冲洗过。奇怪的是,任你如何用水冲洗,甚至于甩皂荚水去洗,用上等植香去熏,都是枉然,臭,仍然照臭不误。 武扬大奇道:“死过人的房间也不会如此,何况那两人只是患病在身,别是那二人患的是什么不治恶疾吧?” 汉子苦着脸道。“谁知道!” 武扬沉吟了一下道:“怎样二个人?” 那汉子道:“两个都是老头子,至少都在六十以上,一个黄眉细眼,邋遢怪模怪样,而另外的那个……” 武扬听了不觉一呆。 那汉子跟着呆道:“客官……你……你认得那个邋遢老头儿?” 所谓“黄眉细眼”,“避避遍遍”,“怪模怪样”-一除了一位巫山无欲望,还会有谁? 同样的,另外那位老人,自然就是天忌老人了。 他和生死手唐光宗没有料错;两老果然都还活着,只不过现在尚无法弄清、究竟是谁救了谁而已。 那么,两老现在又去了哪里呢? 武扬止不住一阵激动。他知道,欲知两者去向,唯有请教这名中年汉子,为怕那汉子因生疑而不肯以实情相告起见。当下连忙哦了二声道。“不,我是在想,这种人的长相,倒也有趣得很……是的……还有另外那一任又生得如何?” 那汉子疑念稍释,于是接着说道:“另外那一个嘛?更老,也病得更厉害,这两个老家伙一进店里来。我们东家便知道晦气星双双光临,可是,又没法赶他们出去,哪知两个老家伙只住了一夜,房间里这股气味便臭到现在。” 武扬淡淡接着道:“两人去了哪里?” 那汉子插了摇头道:“第二天一早,两人便离店而去只知两人后来出了南门,究竟去哪里,小的则不甚清楚。” 武扬点一点道:“好的,就这样决定了,去拿铺盖来。” 那汉子一愣道:“客官难道……” 武扬微微一笑道:“在下祖上专做药材生意,对避除异味自信尚有一套,假如贵栈有意破费一下,连这房间在下可以代为清理干净。” 那汉子似有不信,怔了怔说道:“如客官不是戏言,小栈除房钱不收外,尚愿另供三餐酒食。” 武扬微笑道:“好,就此一言为定。” 那汉子说道:“要些什么东西,客官只管吩咐就是,小的马上去叫人来,要几样有几样,只要客官真能……” 武扬挥手道:“什么也不要,你等会儿再看看便知道了。” 那汉子将信将疑地转身走开。武扬取出温香玉。含在口中,缓缓度进房内,他见房内只有一张床。一张小桌,连铺设的东西都没有,床和桌都决得十分干净,连墙壁也经过粉刷,可见伙计说用水洗的话不假。 再将窗门推开。隔着天井另有一座,这时,楼上小雅正倚栏而立。 武扬并没有想到后院有楼,更未想到小雅会站在楼外的栏干旁。因为武扬这时已恢复本来面目,四目相交之下,二人都禁不住同时一怔。 小雅面孔微红,瞪眼道:“有什么好看的?” 武扬咳了咳道:“谁看谁?”“ 小雅娇叱道:“再看就挖掉你一双眼珠。” 武扬微微一笑道:“在下则只想捏歪你那张小嘴巴。” 小难呸了一口,红着脸悻悻然转身入楼而去。 武扬拿着温香玉,于房中各处一阵走动,宝玉毕竟宝玉,房间中果然异味尽消,刚才那汉子恰在这时搬来铺盖,拾头四下一嗅,不禁讶然道:“咦!果然不臭了,不但不臭,居然还好像有股香气,这,这是怎么一回事?” 武扬笑笑道:“是不是后悔了?要不要在下恢复原状?” 汉子忙说道:“不,不,客官别误会,就这样好。就这样好,小的说过的话,一定算数,马上就去为客官准备酒食。” 汉子去后,武扬略加思索,便知房间中刚才那股恶味,可能是无欲臾身上散发之药毒所致,惟不悉无欲臾那身药毒已否除去,若果带着一身浓烈的气味行走江湖,只怕走到任何地方去。都难免魔帮之追踪。 不一会,前面果然送来一份酒菜,武扬老实不客气,掩上门窗,开始食用.天色渐渐幽暗下来,忽然,角院响起一阵脚步声,似乎有人推门走进隔壁房间,接着有人低声说这:“陶香主,你一们这次押解家那妮子,千万不可乱打歪主意,须知七公主就在附近地面上,若是让她查出,谁都无法救你们。” 另一个沙哑的声音喘喘然道:“七公主不是为了这妮子出来的吧?” 先前那人道:“本座亦不甚清楚,只听说蔡队长那边出了大乱子,五公主遣人去提一个什么周进,中途被侠魂武扬夺走了,连仙猿堡也被人烧去一大半,七公主要查的,也许就是这件事,但不论如何,总以小心一点为妙。” 武扬暗暗奇怪,七公生就在后院楼上,这两名魔徒难道不清楚?晤,是的,那辆香车可能已经掩藏起来了。 这时只听那名陶香主叹了一口气道:“索性把那解家丫头交七公主带走,我看还好些。” 先前那人轻叱道:“糊涂蛋,好容易擒下那妮子,获得大功一件;怎好交别人带走?” 邻室谈话声音虽然很低,武扬却字字听得真切,并听出轻叱陶香主的人正是邛崃派那位七煞剑……唐天鹄,,也就是当夜主持屠杀丹碧山庄武林高手的那个恶贼。 武扬这时血脉贺张,恨不得马上冲出去把这恶贼打成肉酱。 尤其最后听到,解家那妮子,几个字,心头更是一阵猛震,所谓“解家那妮了”,难道竟是解笑雅不成? 武扬最后断定:江湖上姓解的不多,十之八九,解家那妮子可能就是解笑雅,同时,不论被擒之女子是否为解笑雅,他侠魂武扬,既然知道了,就不能袖手不管。 武扬喝干最后一口酒,抑一抑胸中怒潮,立即起身向外间走来。因为那位什么陶香主,这时已有辞去之意,姓解的女子。也好似并不是拘禁在这家客栈里,为了救人起见,他只好暂时放过杀祖毁家的七煞剑唐天鹄,以及暂时放弃向七公主查询联络。 武扬来到角院中,一名猴脸汉子正向前面走去,邻室门口,站着一名年约四旬之下,中等身材,目半灼灼的黑衣人。 武扬正拟跟出,黑衣人过来伸手一拦道:“这位老弟要去哪里?” 武扬这时虽然是本来面目,但他相信七煞剑唐夭鹄并不认识他,当下故意咦了一声道: “怪了,你我素不相识,我要去哪里,关你仁兄什么事?” 唐天鹅诡笑道:“阁下不是任少侠任春么?” 武扬见对方一再阻挡,心知这厮是在故意迟滞自己的行动,以使陶香主安全脱身,气得一剔眉梢说道:“阁下让不让路?” 唐天鹄文风不动、诡笑如故道:“老弟如非任少侠,那么,阁下是谁?” 武场之所以一再容忍,都为了权衡利害得失,故不愿斤斤计较、不意这位七剑煞。党误以为他武扬忠厚好欺,得寸进尺,一再阻难,武扬哪得不火?当下脸一沉,怒声道:“你管老子是谁?” 哪知唐天鹅毫不为意,依然诡笑着道:“四海之内,皆兄弟也,阁下年纪轻轻。火气怎么这样大?” 武扬嘿了一声道:”火气大?哼!老子还想揍人呢!” 不待语竟。反手一掌掴去。 唐天鸽乃邛崃派掌门人狄青栋的师弟。可说是当今邛崃派中有数的高手之一,他既有意阻挡武机;当然早已防到武扬会来这一手。当下桀桀一声怪笑,右掌一翻,便向武扬手腕搭去。 武扬心底一声冷笑:“你找死!” 真气一催,暗增三成内劲,双臂接实之下,只听拍的一声脆响,武扬脸色不变,屹立如故,唐天鸽则不由自主向后倒退一步,哪牙咧嘴,欲论还休,终于顿下顿足,飞身出栈而去。 武场虽然赢了这一同合,唯因被阻多时,待定到街上时,那名陶香主早已不知去向。 唐天鹄一时轻意,吃了小亏,这时守在客栈对面,长剑已然出鞘,他见武扬走出客栈,立即仗剑追来,切齿厉喝道:“本座剑法,该你小子还没见识过!” 武扬冷笑道。“什么?” 唐天鹄一坚浓眉道:”阎王座。” 长剑一横。正待挥剑出手之际。相隔几家铺面的大街那边,忽然有人咦了一声,停下脚步招呼:“天鹄,你在跟谁吵?” 武扬问后看去,见发言者是位身穿道袍,躯干修长的道人,马上认出这道人正是这位邛崃掌门人狄青栋。 唐天鹄一啊垂剑道:“原……原来……是掌门师兄!” 武扬深知这位邛崃掌门人行事磊落,刚正不阿,这时连忙退向一边,想看看这位掌门人将如何来发落他这位行为不端的师弟。 狄青栋从客走到唐天鹄身前,缓缓停下脚步来。先向武扬瞥了一眼,然后转向师给,咳了一声才问道:“师弟已年逾不惑,怎样跟一个后生晚辈闹起来的。” 唐天鹄低儒道:“这个子说来可恶之至-一适才在客栈中,因见他颇有几分酷似任春,不过随便问了几句,不料竟吃他一掌。” 狄青栋道:“打着没有?” 唐天鹄脸皮一红,讷讷道:“小弟一时大意” 武扬忙向狄青栋拱了拱手道:“愿道长勿听片面之词,是贵派这位唐大侠拦住在下去路。不让小可出栈,小可才在他手臂上推了一把。” 狄青栋点头道:“贫道这位师弟绰号‘七煞剑’,小施主能推他一把,可说相当不容易,访问小施主如何称呼?” 武扬拱手道:“小可姓易,贱号止戈。” 狄青栋又问道:“易小旅生出身何派门下?令师如何称呼?” 武扬答道:“小可未投任何门派。几手粗浅拳脚,纯系寒门先人所传留。” 狄青栋轻轻一哦,注目道:“凭家传武学居然能打中天鹄一掌除四川唐家,湖广于府,及北影丹碧山庄这几处,别家后人恐怕很难办得到小施主自称姓易,名止戈,不会是化名吧?” 武扬暗道一声:“好利害的牛鼻子。” 七煞剑忽然叫道:“止戈为武,易为扬之半,这个家伙难是丹碧山庄那个自称侠魂的小子。”、独青标扭头唱道:“是的又怎么样?” 接着转向武扬道:“在必要时,入人有为自己身世或师承守密的权利、贫道不过是随便猜测一下,并无一定要追根问底之意,小施主幸勿见怪!” 武扬甚为感动,正人君子,襟怀毕竟不同,当下连忙深打一揖,语重心长地说道:“道长师兄弟异地相逢,小可在此,多有不便,就此告辞,俗话说得流‘画虎画皮难画骨,知人知面不知心’!有时连父子,夫妇,都不例外,尚望道长前途珍重。” 唐天鹄脸色一变,怒喝道:“小子站住、我问你小子,你当我师兄面前说出这话,算什么意思?” 武扬冷笑道:“是不是嫌在下尚说得不够详细?” 狄青栋忙喝道。“天鹄,你又沉不住气了,人家小施主说的,不过是一种老生常谈,你多什么心?” 这位邛崃掌门人。心地坦荡,他一心只怕师弟闹事,以致未能听清武扬最后的一句话,而武扬因无法想出有力证据,俗云疏不问亲,也只能说到此地为止,一派福祸,纯择诸天意,外人劳心,亦属枉然。 武扬不愿多留是非之地,双手一拱,径自走了开去。 他现在盘算着:“那个姓陶的究竟将解笑雅的禁在什么地方呢?” 最使武扬担心的,便是姓陶的这厮显然是个色徒,虽说唐天鹄曾再三警告不可妄动淫念,但是:要叫馋猫不吃腥,谈何容易?” 武扬想到这里,顿又焦急起来,脚步也急剧加快,不知不觉,已经来到城门口,突然间,一条纤巧身形由巷口冲出,由他身前一掠而过,同时留下一声低语:“少侠,跟我来!” 武扬一眼瞥去,都名发言者已经纵登一排矮屋屋顶,眨眼之间,便已去至城墙之上,赫然觉又是使的华山紫燕穿帘身法。 武扬马上知道是谁了! 七公主! 当下双肩一晃,急急随后腾身追去。 追出城外,七公主突然跃登一株巨树之顶,藏在浓密枝叶中,武扬闪身贴在树下,仰脸向上道:“姑娘可是招呼我?” 七公主于树顶低声道:“是武少侠,没肴错吧?” 武扬忙说道:“在下正是武扬,公生有何见教?” 枝叶丛里促声道:“你先上来!” 武扬赶忙一跃纵登另一株树顶。 七公主接着说道:“对了,少侠就请这样坐着,你留神我的身后,我留神你的身后,虽然我事先已有布置,一但仍得提防有人突然走来,同时,如果有人来,我何不出手则已,一出手就得把来人击毙,千万不可留作后患。” 武扬亦有此意,忙接口道:“公主此言甚是!” 七公主星眸闪了一下,道:“请少侠说实话。你对我这位‘公主’,印象究竟如何?” 武扬沉重地道:“也许在下苛求了些,不过,在下总觉得,在规劝令尊应多为武林造福方面,公主似平做得太少了。” 七公主不假思索地答道:“我爹是个好人!” 武扬怔了一下道:“原来是令堂……” 七公主紫接着说道:“我娘人更好。” 武扬呆了好半晌,方才期期地道:“这样说来、分尊和令堂难道是遭别人所挟持不成?” 七公主又是头一摇道:“情形亦非如此。” 武扬不禁苦笑了一下道:“那么……在下……就不知道怎么是好了。” 七公主望了他一眼,垂头黯然说道:“你以为我真是那民帮主的女儿吗?少侠,你错了,我其实姓何,小名慧卿,与骆又卿三个字可说是风马牛不相及。” 武扬愕然道:“骆又卿?” 七公主轻叹道:“骆又卿就是七公车!” 武扬茫然道。“究竟” 七公主凄迷地笑了一下道:“知道吗?何慧卿是我,骆又卿也是我,前者是真的我,后者身份则是魔帮七公主,这样说懂了没有?” 武扬唤了一下道:“原来是这样的。” 七公主接着说道:“百凤帮主是怎么样一位人物,连我都不清楚,我只知道到帮主姓骆-一便是我现在的.‘娘’直到上月由我表舅口中,我才知道爹娘早被人杀害,在我爹娘未遭毒手之前,我是寄养在一位天忌老人处,我爹娘留给我的.只是一面小旗。” 武扬失声道:“百凤旗。” 七公主点点头道:“真正的百尺旗。” 武扬大感意外道:“这样说来,令尊党是毒民帮最后一任帮主,何天应老前辈?” 七公主目蕴泪光道:“正是……” 擦了擦眼角,接着说道:“我表舅,他只告诉我这么多。他说,假如无忌老人还能说话,我们也许能对仇家知道得更多些。” 武扬忙问道:“姑娘最近见过无忌老人没有?” 七公主摇摇头道:“没有,我表舅在贵庄出事之后,曾看到一个残废老人,一步一拐走向贵庄,后来认出就是天忌老人。于是赶忙拦上去说明原委,将老人带去附近安置了,然后再赶去救出巫山无欲臾来,当天。我表舅去贵庄时,因事耽搁了一下,心中正感不安、不意却因此后下三条宝贵的生命。” 武扬一直以为,不是天忌老人救了无欲臾,便是无欲臾带走了无忌老人,说什么也没料到这两位老人,原来全系何慧卿的一位表舅所搭救,因而忙问道:“姑娘那位表舅是谁?” 七公主抬脸道:“听说过华山有位止水剑客没有?” 武扬一啊失声道:“令表舅原来就是……就是……华山止水胡老前辈!” 七公主哦了一下道:“我表舅你也认识?” 武扬摇摇头道:“人的名字,树的影子,华山止水剑客,“六个字,响当当,当今武林中又岂止我武扬一个人认识!” 七公主道:“只是闻名而未见过吗?” 武扬点头道.“是的” 七公主诧异道:”那么他老人家怎么说识得你?” 武扬沉吟道:“照说他老人家也不该认识我,大概是我年幼时,他老人家在敝庄见过的吧?” 七公主点点头道:“可能。正如他老人家认识我。而我却不认识他老人家一样” 七公主说着,忽然笑道:“令祖八秩寿庆,华山一派未有人到,少侠是否感到耿怀难释?” 武扬啊了一声道:“难道是” 七公主笑了笑道:“是的。这事正是慧卿一手所造成,止水前辈……那时慧卿尚不知他就是慧卿的表舅在获得魔方将欲不利于贵庄的消息后,由于时间急迫,一时分身乏术,乃命慧卿去华山报讯,采取悬崖勒马方式,以阻止华山方面派人赴会,慧卿行至巾途,正好遇上贵庄差人,为争取时效计,刀将请帖截下,以便有余暇再去别处。” 武扬苦笑道:“姑娘事后均未交待一下,害得在下几乎与华山发生一场大误会!” 七公主皱眉道:“我又何尝没有想到这一点,那次去长安,想来就名为了想去华山解释一下,没想到后来又生事故……” 武扬苦笑道:“那时候去,已经迟了。” 七公主……何慧卿……低下头去道:“都怪我太性急。” 武扬忙乱以他语道:“过去的事,不提也罢……姑娘这次出来,准备人哪里?” 何慧卿抬头道:“去华山!” 武扬一怔道:“去哪里?” 何慧卿道:“我的表面是以巡察的身份出巡,实则是为表舅送封信去华山,要龙凤剑立即解散华山派!” 武扬又是一呆道:“怎么说?” 何慧卿叹了口气道:“你已经听得很清楚了,还问什么?不相信是不是?老实说,哪一派都一样,早一天解散,早一天好。” 武扬愣了一阵道:“处身魔宫,如伴虎狼,姑娘为何不求早日脱身呢?” 何慧卿侧目道:“何必你关心?” 武扬慨然一叹道:“在下关心的,又何止姑娘一人?只是心有余,而力不足罢了。” 何慧卿幽幽然道:“原来……咳……哼!少侠悲天怜人,可真难得呀!” 武扬天生一副直肠子,根本不懂女孩子家的微妙心理。人家在损他,他这时竟还连称“好说” 何慧卿忽然脱视着问道:“有位解女侠,少侠认不认识?” 武扬一啊,忙说道:“对了,在下正想要问,姑娘知道不知道那位解姑娘,此刻人在什么地方?” 七公主嗤之以鼻道:“看你急成这副样子。” 武扬忙又说道:“她是我的一位挚友之妻,我怎能不管?” 何慧卿怔了一下道:“原来不是” 武扬连声催促道:“姑娘如果知道,即请示知如何?” 何慧卿神情顿然宽松下来,笑笑道:“放心吧!我已派我那两名丫头盯下去了,陶炎和唐天鹄这两个家伙,满以为将我瞒得紧紧的,哼!他们这点道行、差得还远呢!” 顿了一下接着道:“总之,你别管,今夜三更之前,我何慧卿一定交给你一合姓解的大少奶奶就是了。” 武扬想了想,摇头道:“这样不好。” 何慧卿不禁一咦道:“这样不好?” 武场点头道:“是的,姑娘将解笑雅提过来交给在下,虽说比较省事,但那样一来,姑娘便不啻公然叛帮,今后又怎能在帮中立足?” 何慧卿接着道:“不然怎办?” 武扬想了-下道:“你只须将藏人的地方指给我,就可以了。” 何慧卿又问道:“那位解姑娘救出之后,你准备如何安置?” 武扬忙说道:“这一点不成问题。那位解姑娘武艺不弱,人亦精明异常,脱险之后,相信她自己当能有所安排。” 何慧卿叹了口气道:“你大概还不知道,唐天鹄那厮,因为这次人犯擒来不易,于擒获一之后,已废去她一身功力……” 武扬大吃一惊道:“有这等事?” 何慧卿皱眉道:“所以我说。事实并不如你所说的那样简单,同时你在护送途中,说不定还会遇着来卿……” 武扬一愣道:“谁是来卿?” 何慧卿答道:“来卿就是五公主,还有一位三公主名唤迎卿。” 武扬冷笑道:“就是那位五公主吗?哼!只怕她不来!” 何慧卿皱眉道:“你别这样托大好不好,须知你们武家的武学,在魔宫中,很多人都能了如指掌,自从帮主知道你幸逃大难,立即交下浩然大八式的简解,要我们揣摩,而我们那套方流归宗剑法,也绝非一个人凭双掌所能够破解。” 武扬诧异道:“你们帮中何来寒门武学简解?” 何慧卿摇头道。“这一点我也不知道,你若不信,我可以马上画出,你家那套大八式的基本出手式给你看。” 武扬叹了一口气道:“那倒不必……” 何慧卿也叹了口气道:“只怕你不相信,你相信了,也就使人放心了,我们帮中那位一号魔头,据说一身武学不同凡响,尤其八十一式万流归宗剑法,更是变化万端,鬼神莫测,包涵了各家武学精华,可说每一式都可使各家划法无从施展。同时,魔头以这套剑法为赏格,水帮中人。每建功一次,便可获授一式,建一大功,可获授三式。你想想看,以帮中人数之业,若大家都想获授八十一式,试需立多少功。个多少伤天害理的事?” 武扬问道:“五公主身边那些丫头,均已学得九招划法,这是否表示那些丫头们已经建功九次?”’何慧卿摇头道:“不。这一部分是例外,凡具有公主头衔者,起首便可获传三十六式,侍婢则各获传九式,然后每立功一次加授一式。” 武扬知道,老魔头这样做。也许是为了树立公主和公主侍婢们一种权威之故。 当下又问道:“那么帮中有没有人学全八十一式?” 何慧卿摇头道.“没有” 武扬接着道:”那位金总护法金重山,他学了多少式?” 何慧卿微微一笑道:“金重山吗?这厮一身傲气,自视甚高,认为自己武学精通,谋略出众,曾向帮主座前发誓……败一场给敌人,才回来学一招。” 武扬禁不住冷笑道:“这样倒是省事。“我要他一场就送老命、连那一招都用不着学了。” 何慧卿笑道。“你这一身傲骨,也不比金重山那厮差多少,你如仅凭浩然大八式,无论如何也送不了那厮性命,除非你另外也学会万流归宗剑法!” 武扬见对方大有传授剑法之意;忙乱以他语道:“将来你瞧着好了!” 何慧卿一摇头,接着说道:“形势紧迫。不必再等将来了,这次你能逃出总宫,我表舅他老人家大为高兴,当天便命我录出三十六式剑谱,吩咐和你再次相遇时。好把剑谱交给你,这全是我表舅他老人家的意思。接受不接受随你!” 武扬勉强将那卷剑谱接过,一面皱眉道:“止水前辈为什么要这样做?” 何慧卿笑道:“他老人家倒不一定坚持,你非学会这套剑法不可,而只是希望你对这套剑法有所了解,所谓知己知彼,才能百战可胜也。” 武扬点点头道:“这样说还差不多,如果要我学习这套剑法,在下只有抱歉!” 何慧卿接着道:“救出解姑娘,如何安置一节,你想出办法没有?” 武扬思索着道:“让我再想想。” 何慧卿笑了笑道。“我已替你想好了,救出来之后,就藏进我那辆七凤车,由我照应她出城,你则去城外山路上等候。你看这办法怎么样?” 武扬皱眉道:“万一……” 何慧卿拦着笑道:“谢谢你的关心,不过,那将是我的事,万一遇上麻烦,我想,我自然有方法应付。” 武扬毅然起身道:“好,就这么办,我们马上救人去吧!”- 第八章 唇枪舌剑 何慧卿忽然低声道:“且慢!” 武扬转身道:”还有什么事?” 何慧卿道。“让我先走开一会儿你再走,到了城里,我自会吩咐小韵等你。” 武扬点点头道:“也好。” 何慧卿低声接着道:“别忘了多多研究我刚才交给你的那卷剑谱,知道吗?” 武扬点点头。 何慧卿这才飘然而去。 武扬自送那位七公主身影消失,信手将三十六式到话翻了一遍,约莫过去盏茶光景,这才藏好创谱,循原路进城。 他刚刚纵登城墙,忽闻一个娇美的声音低唤道:“武少快,这边来。” 武扬听出是那名侍婢小韵的声音,循声过去一看,只见小韵这时已乔装成解笑雅的容貌,正坐在城脚下面一座石亭中,他若非从声音上听出是谁,几乎要将她当作真的解笑雅,当下笑了笑道:“韵姑娘真是乔装得维妙维肖,请问那位正牌的解姑娘在什么地方?” 小韵微带娇羞道:“随婢子来!” 两人出亭,悄悄走近城中一座楼房后面,小韵指着一个窗口低声道:“解姑娘就藏在那里面,有陶炎和另一个人在房里看守,武少侠,你准备怎样下手呢?” 武扬想了一下边:“我们来个调虎离山计如何?由在不出面引开陶炎或者另外那个人,再由姑娘进房制服剩下来的一个,然后把人救走.” 小韵摇头道:“小婢只怕一下子制服不了对方,反而误却大事,最好互调一下,由小婢诱敌,少侠进房救人。” 武扬-想也是道理,点头道:“也好.” 小韵取得武扬同意后。立即一个纵步,登上楼顶,故意沉身使劲,踩动瓦片发出一阵格格破裂声音。 房中响起陶炎的啊声道:“好个不长眠的毛贼,居然偷到贼祖宗,你家陶太爷头上来了?有种的就下来,让你家大爷数数你几根肋骨!” 小韵捏着喉咙反骂道:“你才是个臭贼呢;” 陶炎不禁咦了一声道:“是个雌儿?” 一人接口笑道:“是呀,快去追吧!” 陶炎哼了一声道:“你他妈的又偷懒了,等会儿本座逮到人,可别怪没有你的份了。” 小韵向下想喝道:“两个臭贼再说话不干不净的,当心本姑奶奶,揭了你们两个的臭贼皮。“陶炎适才听得那种碎瓦声,早认定来的这雌儿身手有限,现见小妞居然不知死活,赖着不走,不禁欲火与怒气并发,一声冷笑,蓦地打开窗门,箭一般穿射而出! 武扬早已悄然藏身接檐下,抓紧陶炎出窗的这一刹那,身形一坠,落叶般轻轻飘入房中,俊目迅扫的,瞥及一名黑在汉子正日发暧昧笑声,在向解关雅胸前伸手,迅即一声闷喝,一指闪电般向那黑衣汉子腰际点去。 黑衣汉子做梦也想不到陶炎甫离窗口,死神就跟着进屋,肾俞穴被武扬以重手法一点,顿时张口翻眼倒下。 解笑雅怔怔地望着武扬,眼里不由该落两行泪珠。 武扬一眼望去,已看出解笑准一身功力被废了,似乎还被点了麻哑穴,乃急忙过去替他拍开穴道,同时慰问道:“大嫂受惊了?” 解笑雅泪珠纷落,垂首呜咽道:“武少侠……” 一声武少侠出口,已是泣不成声。 武扬听得小韵正在瓦面上交手,恐怕夜长梦多,惹来另外的贼党,届时不易脱身,忙道:“大嫂不必说什么了,我们得先设法离开这里.” 解笑雅勉强收泥道:“小妹武功尽失,如何离去?” 武扬毅然道:“大成与我武扬,义重如山,亲逾骨肉,事急从权,只好由小弟腋持大嫂一把了。” 解笑雅俏脸一红,点点头道:“只好这样了……” 武扬顺手取过放在桌上的一把钢刀,先在那黑衣汉子身上狠狠的戳了一刀,以手蘸血,在壁间书出“侠魂屠狗”四个大字,然后背起解笑雅穿窗而出! 武扬来到屋顶上,见小韵已在脸上蒙了一幅面纱,一支长剑正逼得陶炎已无还手之力,他知道这丫头身手不弱,先前不过是有意谦逊,当下高叫道:“立下煞手,不必留情!” 小韵应一声:“遵命!” 剑光一闪,突以异常奇诡的一招,向陶炎当胸送去,陶炎闪身不及,即已一剑穿胸而过! 武扬等小韵收拾了陶炎,立将解笑雅交了过去。 然后,来到一处僻静所在,将七公主何慧卿所定计划。告知解笑雅,非又详问了一下经过,最后转向小韵问道:“这就劳神的姑娘,将解女侠改成你的面目如何?” 小韵含笑点头,经过顿饭之久,易装完成。 接着,在武扬护送之下,三人悄然回到客栈后院,疾步走向那辆撤去遮盖物的七凤香车。 三人走近风车,车厢内立即传出小雅的声音道:“快将解女侠交给我。” 小韵将解笑雅送上车去,武扬正在叮嘱解笑雅,要她安心眼七公主返回魔宫,以便恢复一身功力之际,小雅突将车帘一下放落,慢声道:“有人来了!” 武场、小韵同时转身,只见唐天鹄正自前院大步走来,因为回避已是不及,两个只好迎上去。 唐天鹅因看不出眼前之解关雅乃他们七公主身边一名女婢所扮,目光所及。不禁露出一脸惊疑之色了.小韵冷笑一声道:“姓唐的,你若不想死在客栈里,最好跟你姑奶奶乖乖出城去!” 唐天鹄没料到解笑难竟然已被救出,同时还恢复了一身功力,心头纳辛不已,因为他实在弄不清解药何来。 当下寒起脸孔,转向武扬瞪眼道:“你这小辈.又来这里干什么?” 武扬漠然扬睑道:“你管得着?” 唐天鹄伸手一指,冷笑道:“你个子知不知道这辆彩车是什么人的?” 小韵接口冷笑道:“不是你娘的吧?” 唐天鸽正待发作,后院楼窗忽然打开,七公主另外一名侍婢,这时俯首向下大声查问道:“谁在下面吵闹?” 唐天鹄连忙仰脸回答道:“报告大姐,有人想偷公主的车子。” 小雅将车帘一抢,冷哼道:“阁下可真是狗咬耗子,多管闲事!车上有我和韵姐二人看管,谁要想偷,叫他过来试试看!” 唐天鹄猛然一呆,他显然没想到车内有人,既有公主两名得力侍婢守护着这辆七凤香车,他刚才那样说,自属多此一举,恶魔愣了一下之后,又向上面说道:“有劳大姐传报,唐天鹄有事想见七公主。” 楼上那名侍婢淡淡回道:“公主睡着了.” 说罢,拍的一声将窗门紧紧关上。 唐天鸽气得一咬钢牙,恨很说道:“你们不管,我来管!” 话发同时,突并云中二指,向武扬胸前如风点到。 武扬知道后天鸽意欲在栈内打斗,好惊动七公主来援手,因此身子微晃,让过一招,喝道:“有种外面去!” 话声一落,与小韵双双跃上屋面。 唐天鸽大喝一声:“纳命再走,”“ 这厢大呼小叫,显然仍想惊动七公主出面,武扬暗暗好笑,心想:朋友,你少做梦,那位七公主早不是你们的人了! 武扬与小韵一路疾奔出城,偶尔回头。忽然发现唐天鹄并未继续跟上来,不禁诧异道: “老贼哪里去了?” 小韵笑笑道:“管他的!” 武扬也笑道:“刚才小雅竟先躲在车上,突出在下意料之外。” 小韵笑道:“我们公主做事,一向心细如发,若不先教小雅埋伏车上,您刚才这样,岂非首尾不能兼顾?” 武扬想了想,忽然说道:“在下想再回城中一趟。” 小韵惑然遭。“干吗?” 武扬说道:“那他邛崃派掌门人狄青栋,刻下就在城里,在下打算将唐天鹄已暗中加入百凤帮一事告知,且看他这位掌门人如何处置。” 小的沉吟道:“婢子也跟少侠前去如何?” 武扬知道这丫头乔装解笑雅,已成为百凤帮缉捕之对象,如让她单独留在城外,确实不太安当、于是点点头表示赞同。 两人折身由另一方向进入城厢,很快便到狄青栋落脚的那家客栈。 武扬见到狄青栋,拱一拱手,低声说道:“不瞒狄掌门说,在下姓武,名扬,贱号‘侠魂’,系来自丹碧山庄,‘碧血丹心’,便是在下家祖,现在有事请狄掌门人借一步说话。” 那位邛崃掌门人狄青栋,似乎颇感意外,怔得一怔,随即点头道:“好!” 三人出栈,去至城脚一处僻静所在,武扬止步,再度供揖道:“深夜打扰道长清神,实在歉疚万分呢,推因事关武林大计,以及道长本身之安危,在下不得不当面奉告。” 狄青栋又惊又疑,注目愕然造:“难道少侠是指敝师弟” 武扬头一点,正密沉声道:”是的,在下有事实为证。” 狄青栋呆了一阵道:“少侠倩说吧!.“ 武扬遂将当初擒获百凤帮一名钱姓香主,询知率众屠杀丹碧山庄的唐令主,原来就是七煞剑唐天鹄所为,及后来又有邛崃弟子祁心正,在解府招婿,新婚洞房之夜,以百凤帮劫自川南唐门的化魂针,暗袭两位新人,幸遇自己解救,和这次唐天鹄亲率陶炎等百凤帮徒,截留解府千金解笑雅姑娘,并用药物废解笑雅一身武功之前后经过,详详细细说了一遍.秋青标听完,半晌无言,最后深深一叹,自语般喃喃道:“难怪日间贫道要他迁寓共住,以便共商要事,他竟然推三阻四,埃唉!想我邛崃一派……” 即于此际,十数丈外忽然传来唐天鹄的声音道:“那边说话的,可是掌门师兄?狄师兄在跟谁说话呢?如果在谈论小弟,敢请师兄最好少听他人闲言!” 话说完,人也来到近前。 唐天鹄来至三人立身之处,先朝师兄欠身一躬,然后作一装不识,转身指着武扬和小韵两人向师兄问道:“这两位是谁?” 狄青栋沉脸冷笑道:“谁?碧血丹心武老前辈的贤孙,武扬武少侠!天鸽,你该比愚兄知道得更清楚才是,事到如今,何必再装?” 唐天鹄不答,又指着小韵道:“这位姑娘呢?” 武扬因尚未向狄青栋介绍过小韵为谁,知道狄青栋无法回答,而他自己,则因事涉七公主,一时又不便明布真象,这时只好抢着冷笑道:“这位便是解姑娘-一唐大侠是真的不认识?还是假的不认识的呢?” 唐天鹄咳了咳,又向帅兄问道:“师兄大概已听别人不少闲言闲语吧?” 狄青栋伙所措面孔道:“而且信为事实! 唐天鹄淡淡说道:“那小弟就只好说一声!师兄的耳朵根子也未免太软了! 狄青栋沉声说道:“辩白吧!” 唐天鹄冷冷道:“背后谗言,不值一瓣!“,狄青栋哼哼道:“‘谗言”不止八个字,所以狄有栋现以邛崃掌门人身份,精你师弟最好面对现实,将近年来,在外边的行径,作一明确立交代!”、唐天鹄冷冷道:“假如小弟以事实来指出对方,对你师兄显然不够坦诚,那么,师兄你,还会不会相信对方的陈述呢?” 狄青栋沉声道;”除非这位少侠不姓武。不是来自丹碧山庄,否则应无可能!” 唐天鹄手朝小韵一指,面向师兄,一字字缓缓说道:“别的不说,我们就先来谈谈这位解大姑娘-一师兄知道的,这位解姑娘日前把亲,已与青城一弟子。名罗大成者,结为夫妇,现在,再请师兄看仔细点;这位姑娘目清眉衔,娇喉尖锐,分明是云英未破之身,这;师兄认为该作何解?” 小韵又急又羞,忙叱道:“你管得这许多! 唐天鹄徐徐道:“夫妇居室,那种甚于画眉之事,的确任何人也管不着,不过,既有人对唐某人横加诬民唐某人就不得不力求指证其伪!”’武扬暗呼糟糕,倘若小韵之冒牌身份真被这厮揭破,不但七公主何慧卿计谋落空,甚且还得与邛崃一派结成冤伙,这事太严重了! 当下急忙道:“儿女私情,不应于此提出,这不仅有关个人口德,而且它也不能证明什么,试问!夫妇间事,外人又何从得知,唐天鹄斜脱一眼道:“在下刚才提到的这一点,少快以为可能码? 武扬怒道:“不用再提此一问题!要说就请说说你阁下与百凤帮的关系,或者你阁下那天在敞庄完成血腥之作的经过! 唐天鹄冷冷地道:“老实说了吧,你小子方才说的话,唐某人都已听到了。是的,唐某那天也在场的,但这一点并不代表令裕即系唐荣所杀。谁都知道.今祖乃属为武林正义而自找!贵府上下,原意欲趁起实者受毒之时骤加毒手,不.科病郎中适时赶到,虽然死去的人已经不少,但总算还留下几个活日-这便是唐某人劫后余生,所知道的全部经过!” 武扬气得浑身颤抖道:“好个奸徒,你暗中使人下毒,事后又煽惑武林高手屠杀我无辜庄众,这笔血帐,总要算在你姓唐的头上! 唐天鹄阴恻测道:“就凭口说?” 武扬厉声道:“此为百民帮那位钱姓香主所系供!” 唐天鹄仰天大笑道:“什么钱姓香主,唐某人根本不认识。你说我杀入,就是我杀人,假如我说你姓武的也杀了人,你姓武的又拿什么来辩白?” 俗话说得好:“挺奸捉双” 武扬知道,如单凭口舌之利,他将无论如何也说不过这厮的。不是么?无论你说什么,他都来个一概不认识,你能怎样? 武扬想着,乃向狄青栋恨恨说道:“狄掌门人这会儿听得很清楚,显的,论证人,在下交不出,不过,掌门人并非三岁孩童,心里应该明白。武某人一家之仇恨,自会另找适当机会清结,关干掌门人方面,尚请掌门人自己留意,虎卧榻侧,患在近身,外人是永远帮不了忙的!” 请毕,转向小韵一甩头道:“我们走!” 唐天胡睑一沉,喝道:“站住!走?嘿,怕没有那么容易!你小子戴著‘伙魂’的衔头,到处挑拨离间,含血喷人,如今不先交代一个公道,走,走到哪里去?嘿嘿嘿!” 武扬转身冷笑道:“公道如何交代?“ 唐夭胡手指狄青栋道:“向敝师兄招认你小子对唐某人的捏沉陷害!” 武扬冷笑道:“铁的事实,谁也改变不了!” 唐天胡沉声道:“拿证据来!” 武扬刚才已经说得异常明白,现见这厮仍以索讨证据为利器。知道这额显系有意挑衅,当下心肠一横,打鼻中一哼道:“阁下是否想来个‘一劳永逸’?” 就在这时候,远处忽然传来一阵怪啸。 这陈俊啸,凄厉十分,煞像是一样能飞的东西,在空中盘旋飞行,或友或右,或上或下,于划破气流时所发出者。 怪啸传来,唐天胡脸色为之大变,他向师兄急促地道:“请师兄帮助小弟动手,这小子人小鬼大,很可能另有什么阴毒的埋伏亦未可知……” 狄青栋因双方各执其是,一时之间,本难判断谁是谁非,现见师弟神情有异,不禁疑窦一滋生,因而注目责阿道:“师弟知道这一阵传来的是什么声音?” 唐天胡匆忙答道:“不知道。” 小韵冷笑道:“你不知道,本姑娘倒知道,那就是百凤帮的召英笛,正在发号召你这位唐大令主归队候遣!” 唐天胡急喝道:“贱人胡说!” 小的冷冷一哼道:“假如阁下认为胡说,那我们大家就在这儿等着瞧好了!” 武扬原来不知那是什么东西所发出的啸声,现经小韵这一说,知是七公主暗中相助,心中不禁大为安定,当下接口道:“唐天胡.你能等吗?” 按魔帮规定:闻讯不应,罪与叛帮同!这叫唐天鹅如何等得呢?恶寇性急之余.沙的一声拔剑出鞘转向师兄狄青族大声道:“师兄不愿出手,亦属无妨,但请赶快离开,愚弟可要大开杀成了。” 狄育栋突上一步,喝道:“慢来!天胡,你说刚才这阵啸声是武少侠的同伴发出,而这位解姑娘则说它是百凤帮的石英笛,欲知谁是谁非,并不太难……” 狄青栋话未说完,怪啸突又再度传来。 唐天胡脸色修变,持剑厉声道:“师兄,你也太不信任小弟了!” 狄青栋沉脸冷冷道:“话不是这样说……” 唐天胡紧接着道:”数十载同门之谊,竟不及他人片面数语,小弟无颜在此!” 说罢,一长身躯,急向啸声传来处飞纵而去! 狄青栋厉喝道:“叛孽休走!” 武扬伸手一栏,劝道:“事情至此,业已不辨自明,掌门人只要知道了真象,也就可以了,魔帮人多势雄,掌门人又何必轻蹈险境,逼其反噬?” 狄青栋抱拳道一声:“老朽惭愧。” 身躯一转;大踏步而去! 小韵待狄青栋去远,拢近一步,悄声道:“七公主连发三次召英笛令,只要是在城里的帮徒,都该到场听令,公子不想去看看么?” 武扬沉吟着点头道:“也好” 小韵手一招道.“走!” 于是两人先后飞身登上城墙,由城墙上绕到东门,经小韵指点之下,武扬看到里许之外,似有数点萤光正在天空中闪烁。 小韵说道:“在夜间,这七点萤光,便表示下面系七公主的驻在地。” 武扬问道:“这种信号,不是人人能用吧?” 小韵点点头道:“是的,这种发光之物,名唤‘萤光贝’。帝君用金色,皇娘用白色,公主用绿色的,各司用红色,令主以下,不准使用” 武扬又问道;”我们可不可以再向前走近一点?” 小韵笑道:”有婢子在,当然可以。不过,这一路过去,少侠可是千万别出声,免得叫我们公主为难。” 武扬忙说道:“这个当然。” 于是,小韵领着武扬,轻轻跳下城墙,蹑足走向那座萤光发出的树林。 在离萤光约四五十丈处,小韵停下脚步,随手折下三段小树枝,向附近树顶以连珠手法射出。 不一会,右前方四射出四段树枝,小韵轻轻啊了一声道:“巧得很,是四丫头小环守在这一面,我们可以进去了。” 武扬紧紧跟在小韵身后,向林中快步走去,在行经一株高大的榆树旁边时,武扬藉着星月微光,看见一名蒙面少一女,正倚在树丫间朝自己打量不已。 小韵向那少女笑叱道:“看什么?” 那少女点头道:“化装相当高明,要不开口,真连我也。都认不出来呢。” 小韵猛然一啊道:“对了,怪不得那厮方才那样有自信,原来他是听出我的声音不像解姑娘,啊,多亏你丫头这一会儿提一句,否则日后随侍公主,准会给唐贼指认出来。” 说到这里,忙问道:“那唐贼来了没有?” 小环摇头道:“我这一边没有看见人,你们小心一点,自己溜进去看吧!” 小韵点点头,轻径一拖武扬衣袖,继续蹑足问林中走一会,直到看见林中空地上排有七处香火,方才停步下来!隐在一排树后。 武扬这时看清:在七柱香火过去的一块空地上,正有一名官妆女子面南而立,无疑正是那位七公主何慧卿。 在七公主对面五六步处。另外乎排着五名蒙面黑衣人,这时,场地上六人静立着,不闻一丝声息,似是尚有所待。 就在这时,西北方忽然响起一声娇叱道:“止步,通名!” “密豹一令唐!” “好得很,哼,这时才来,进去领罚吧!” “谢谢大姐!” 武扬暗暗好笑:“真是不怕官,只怕管。”那样一位桀傲难驯的恶徒,党进一名诗婢呼来喝去,不惟不火,且还得恭谨如一,真不知到了七公主面前,又是怎生一副模样。 武扬思忖着,一面凝神望去,但见一名黑衣蒙面人由西方现身,相距七公主尚有十步之遥,就已躬身到地,挪懦道:“密豹一令,唐天鹄晋见七公主,因事来迟。公主恕罪。” 七公主淡淡地道:“何事来迟?” 唐天鹄俯首道:“卑职因遇武扬向敞派掌门告密,方当面与其理论,正在通那小子动手,以便趁机剪除之际,不意召英笛令,只得匆匆赶来,因恐遭敌跟踪,来时取道迂回,故而晚到。” 七公主轻轻地点了一下头,徐徐道:“既为正经事所料,想你无罪。但你唐令主方才到本司寓所中吵闹,又算什么意思?。 唐天鹄惶恐地忙说道:“事因有人觊觎公主凤辇。” 七公主接着道:“客栈前后门均已上闩,又有本司侍儿守在车上,纵令有人意图行窃,其能擎车飞越高墙吗?” 唐天鹄讷讷地道:“也许……来人……只是想窃车上之物” 七公主冷冷道:“那么擒住那贼人没有?” 唐天鹅连忙道:“贼人就是武扬。” 七公主一哦道:“那你阿不早说?” 唐天鹄分辨道:“卑职当时只认得小子身边的那个解家丫头,因为这丫头系经卑职擒交陶香主等人看管,并还亲自废了她的功力,不意竟被小子救了出来,同时小子不知使用什么方法,竟还为丫头恢复了一身功力,卑职本意欲烦公主座下几位大组合力擒人,都因一时无法两下兼顾,最后又给小子和那丫头溜了。;_七公主冷笑道.“诚然,本司那几名待妇,若无本司吩咐,谁也指挥不动,不过,你唐令主当时若说出那人就是宫中要犯武扬,他们又岂会袖手不管?” 唐天鹄忙说道:“卑职已经说过,当时并不知道那人就一是武扬。是卑职回到下处见陶、宋诸人被杀后。以及小寇密字,才” 七公主冷冷插口道:“好!就算你当时并不认识。那么,你店合主再度和邵武扬遇上时,为何不发出求援信号。这里面是否别有难言之隐?” 唐天鹄惊得汗流泱背,道:“公主明鉴!“ 七公主冷冷道:”说出一个道理来!” 唐天鹅惶恐池道。“卑职当时并不以为拿不下那小子。同时因有师兄在侧,本想一举两得,藉此设词煽动掌门师兄”。 七公主喝道:“措词不当!” 唐天鹄忙更正道:“是……是的,卑职想藉此劝服掌门师兄,认清那小子乃一谎徒,要敝师兄投归本帮,不意公主却于这时发出召英今。” 七公主缓缓道:“过去的事,暂且不去说它。现在,你犯了什么错误,你自己知道没有?” 唐天鹄双膝一届,跪在地上,颜声道:“卑职贪图大功独建,致令犯人脱逃一串职该死!” 七公主颔首道:“既能自知错误,尚不无可者之处,这里的事,另差别人,陶、宋两人尸体,应即掩埋起来,去吧! 唐天鹅再拜叩首道:“谢公主鸿恩;”-一拜毕起身,匆匆退去! “七公主”此举大出众人包括暗处的武扬、小韵在内意料之外,唐天鹄去后,七公主忽然转向当中一名黑衣蒙面人,沉声吩咐道:“常队长,你速率鸽部弟子暗跟唐令主.将他今后一切行为按期汇报;若遇他有不法情事,随时飞根本司。” 武扬暗暗点头,原来她是因为此魔为宫中红人,想找一个令恶魔口服心服的机会再下手剪除! 当下只见居中那名蒙面黑衣人应声躬身道:“常永吉遵命! 武扬听黑衣人报出姓名,心头不禁一震,暗忖常永吉乃丐帮一位知名护法,为何竟也放暗投魔帮担任起头目来?接着,七公主点一点头,罗袖微挥,居中那名蒙面人便与右侧二人联袂而去。 这时,空地上只剩下二名蒙面黑衣人站在七公主面前,七公主目送党永吉等三人身影消失,缓缓回过头来道:“侯队长,你方才说密熊一令擒获冷秋华,那是多久的事了?” 武扬暗叫一声,我的天啦,心头受震之烈。比听到丐帮一名护法沦为魔帮头目,何啻超过千万倍1他此刻一时冲动之下,真想马上出去问个明白。 小韵连忙传音喝道:“少伙不可造次!” 同一时候,只见空地上那名候队长躬身道:“已擒下五天了。” 七公主微怒道:“那么,密熊一令他为何迟迟不向总官申报?或向本座这边先行报备? 这厮可是另有图谋?” 侯队长急忙说道:“卑职只知密熊令主擒得龙凤剑冷秋华之后,恐怕途中遭劫,不敢解送急、官,至于如河处置,卑职尚未另获消息。” 七公主挥手道:“赶快去派人秘密查报,若果密熊令生王一世确有不利于本帮之异谋,或有擅自处分要犯之举动。论你使用本司七凤令将他押解总宫,交由三司会审。” 话发同时,一面风旗脱手飞出。 那名候队长伸手抄住,躬身造:“卑职遵命!” 话毕,迅与另一名黑衣人飞身而去。 七公主遣走了最后二名蒙面黑衣人,徐徐转向武扬藏身之处;轻笑颔首道:“你们可以出来了!” 武场来时无声无息,藏匿处又极隐蔽,不料最后仍被这位七公主警觉,不禁对这位七公主暗暗敬佩了。人、当下即与小韵现身,拱手笑道:“何女侠好眼力!“七公主取下面纱,嫣然一笑道:“谢少侠褒奖。” 武杨笑道:“在下十分敬佩姑娘遇事之善于处断。” 七公主忽然正容道:“意卿意欲恳请少侠代办一件事,不知少使可肯俯允?” 武扬叵问道:“可是设法救出龙凤剑冷秋华冷女侠?” 七公主点点头道。“是的,我表勇以华山派的武艺传给我,我自然也算是华山一名弟子。于今她落在魔帮熊队令主’王一世手里,按理本应由我亲自赶去解救!但是,以我目下之身份,又不便与魔帮公然为敌……” 武扬忙道:“姑娘放心,凭华山与寒门历代之交谊,在下亦属义不容辞,那王一世此刻在什么地方呢,姑娘是否知道,” 七公主指着小韵道:“在平昌到通江的岩水之畔,这丫头知道,叫她带你主就是了。” 武扬点头道:”好,在下马上动身,尚清姑娘多多照应那位解姑娘.” 七公主迅速接道:“这个当然,不过,王一世那厮武艺不俗,飞熊堡所拥有的十八名香主。都是帮中一时之选,你二人要特别当心才好。” 武扬含笑点头道:“小可理会得……” 说罢作别要走,忽然想起一事,忽又转身道:“小可为了救人,不充分身,但在此地已发现天忘老人;与无欲前辈的踪迹,姑娘能否秘密访查并设法予以保全?” 七公主连忙颔首道:“这是慧卿份内事。不劳费心,同时,魔帮也正在加紧访变这二位前辈的行踪了。如果两老不幸落进魔掌;我会很快知道的,只是这一耽搁,解家姑娘恢复功力的事,可又要多延迟一些日子了.、武扬皱眉道。“那也顾不得许多了。救下两位前辈,毕竟要紧些。” 说着,两人依依挥手作别,武扬领着小韵,走出树林,开始连夜取道向通江方面进发。 由罗江到通江,约有五百里之遥。若定闻中,仪陇,经平昌,溯渠江北上,虽然路程较近,但因这条捷径中间,被无数河流截断,水势湍急,舟揖难行,走起来相当不容易.武扬略加思索,最后决定改走中江,三台,盐亭,南奔仪陇的官道,以免因渡河费事而耽搁行程。 第二天早晨,武扬与小韵,东渡嘉陵江,齐始取道向仪陇进发。 两人刚刚踏上富道,忽闻身后传来一阵驾铃声响,回头一看,只见两匹骏骑正并辔飞驰而来.两匹马背上,分别坐着一名绿衣少女,各于马鞍前面的判官额上竖着一面三角小旗.两下相隔尚有百文左右,左首马背上那名绿衣少女已然遥遥吃喝道:“喂!前面那一对男女赶快让开,被马撞死了,可没人赔命!” 就汉两句话的时光,怒马如飞,两骑已冲近了四。五十丈,小韵意拉武扬衣袖,避问道左,同时悄声道:“是五公主身边的丫头!” 武扬一哦道:“好极了!” 小韵还没来得及反问是什么意思,两骑已至近前,同肘,在两骑后面又接着涌现四五骑,一路烟尘滚滚而来,为首一女,正是妖艳如花的五公主1这一瞬间,先到的二名绿衣少女,突然勒位坐骑,左首那名绿衣少女在马嘶声中,扫了小韵肩后一眼,止不住轻咦道:“小妞儿居然背着一把剑?” 武扬恐怕小韵口音被对方听出,急忙接口道:“河井两不犯,姑娘们请赶路吧!” 那绿衣少女斜晚他一眼,嫣然笑道:“这位姑娘是你什么人不会是妻室吧?” 小韵忍不住抬起头来,狠狠地瞪那绿衣女一眼,忽然,还在数十丈外的五公主传来喝声道:“珠儿啊,你们做甚不走,” 那绿衣少女粉睑上,止不住微微一红,又向武扬恋恋然瞟了一眼,然后急急策马奔去。 小韵轻轻哼了一声道:“全是些贱货!” 武扬连忙制止道:“你装哑巴好了,别让她们听出口音来、” 紧接着,以五公主为首的五骑也跟着如风而到,说来可笑,那位五公主也只向武扬看了一眼,竞也像那绿衣少女一样,轻咦一声,向后打个手势,五骑顿时先后停下,她目光溶溶地注视着武扬道:“少侠尊姓?” 武扬身在魔宫时,虽曾与这位五公主有过一面之缘,但那时魔女也系面垂轻纱,无法看得真切,这时魔女露出本相,他才发觉这魔女端的是艳丽如仙,不愧一代尤物。 只听她一副历历骂声,就已够人心族摇摇,不克自持了。 武扬暗想:倘能擒下这丫头作为人质就好了,这样也许能换出冷秋华。不过,他担心对方人多势众的,而这位五公主又非泛泛之辈可比。他怕万一泄露身份反而弄巧成拙,所以一时间颇感犹豫。 那位五公主见武扬两眼发直.“一直向她凝视.本已娇艳无论的脸上.更泛起两朵红晕.嫣然一笑,接着道:“这位少侠,你干吗尽看着我?问你的话,你听到没有?” 武扬暗讨道;突施袭击.虽非武人之正常行为,但对付百凤帮人物,似亦不妨便宜行事。’心意立决,故意反问道:“姑娘问什么?” 五公主抛了个媚眼道:“问少侠尊姓呀!” 武扬走上一步,躬身道:“小可武扬” 藉着身躯前俯之势,右掌疾舒,闪电般向对方的脚胜一把抓去! 五公主想不到武扬会突起发难,一个扬字方刚入耳,左脚已被抓紧,情急之下,一声娇叱,纤腰一折,顺手就是一掌。 武扬左臂一抬,轻轻拨开来掌,右手猛可担加上三成劲道,魔女痛得尖呼起来道:“哎啃,死人!你要死啦? 武扬一声朗笑,移指扣紧魔女救麻穴,顺便一把将魔女拖下马来。 由于变起仓促,不但五公主身后四婢不及援手,就连小韵也料不到武扬会进尔下手擒人,一时马上马下,全给瞧呆了! 武扬人质到手,迅向四婢厉喝道:”谁敢动一动,小爷一就撒人!” 五公主急忙大叫道:“丫头们不许动! 武扬微微一笑,接着将魔女点了穴道,递去小韵手上,示意小的就骑魔女那匹马,由他随后护行.五公主惊呼道:“你们究竟是谁?要将我抑去哪里?” 武杨笑道:“在下不是已向公主报过姓名了么?总裁或其人情非得已,只好暂时委屈公主一下,只要公主不作逃跑打算,武某人绝不亏待你这位公主就是了。” 五公主一怔道:“你你真的就是‘侠魂武扬’?” 武扬点头道:“不错! 五公主忽然问道:“你.刚才怎么说?谁是百凤帮的五公主?” 武扬笑道:“我的沈波大姑娘,请别在我武案人面前再要花样好不好?武某人进过资帮他率。知道的事,并不算少! 五公主作诧异之状道:“我的名字唤作‘来卿’。谁叫什么‘沈波’,” 武扬早由七公主口中获知五公主名叫“来卿”,但当日,五公主与金总护法争执时,却自称“沈波”,料想魔帮这些公主。每人定必有“名”有“字”,就如七公主既名“何慧卿”,又名“骆又卿”一样。 他现在要指出这一点并不难,但是,他不想把七公主牵涉进去,所以,这时只淡淡地答道:“你是沈波也好;是来卿也好,反正只要把你送到飞熊堡,便可分晓了。” 五公主怒叫道:“为何要将我送去什么飞熊堡?” 武扬笑笑道:“去换华山掌门人冷女侠主婢之自由! 五公主挣扎道:“我不要去!” 武扬淡淡一笑道:“不想去,只有一法;马上差人传出百风令,去王一世那里将冷女使主婢要过来啊! 五公主抗声道;”我不知道什么叫做百凤令?” 武扬向小韵点一点头道:“搜她身上;” 五公主穴道受制,无力挣扎,四婢又不敢乱动,眼看小韵在她身上摸索,不一会,“五凤旗”,“百凤今”、‘淬毒暗器”,“迷魂药物”等,通统搜了出来,魔女直急得珠泪进流,叫又不是,嚷又不是。 武标由小韵手中接过那些东西,扬了杨笑道:“这是些什么?” 五公主突然抬脸恨声道:”老实告诉你们,将姑娘送去飞熊堡,或是迫姑娘发令讨人,均是白费,王一世那厮,根本就不会听我的话。” 武扬不为所动道:“王一世只是贵帮一名令主,不是吗?” 五公主冷冷道:“他是金重山的心腹,依着金重山撑腰,无论哪一位公主,也不在他姓王的眼里,信与不信,是你们的事!” 武扬徐徐道:“姑娘只须传出百凤令和五凤令.飞熊堡放不敌人,都与姑娘无涉!” 五公主道:“两样东西部在你们手中.传不传还不是随你们高兴?“武扬接着道:“尚欠一名传令人。” 五公主冷芙道:“你把我看成一名人犯,教我如何还有发令威信? 武扬回目四顾,但见五公主的侍婢四人控马在后,二人遥遗在前,知道就是稍予活动余地,该亦无碍,于是运气人掌,伴去对方纷臂上轻轻一拍,消去对方双臂运用之能,然后说道:“现在,姑娘除臂上功划,已被小可以浩然真气封闭外,其余均与常人无异,这总可以发令了吧?” 五公主杨脸道:“到了飞熊堡附近再说行不行?” 武扬连忙点头道:“当然行! 魔女一甩头,前面两婢立即拨转马头,策辔而去。 武扬淡淡接着道:“后面这四位大姐,也请暂时走去前面。” 五公主微微一呆道:“为什么?” 武扬微微一笑道:“贵帮的迷魂药物,与淬毒暗器,实也令人防不胜防.” 五公主冷笑道:“侠魂也怕死?” 武扬淡淡一笑道:“不是怕不怕,而是值不值得的问题! 魔女无奈,只好再合马后四峰先行,接着,大家一齐上路,因为武扬没有坐骑,所以一路走得并不快。 走了一段后,五公主忽然回头问道:“少侠以为我骆来卿真如传闻中那样淫荡无耻吗?” 武扬一怔,随即干咳着道:“人言……咳……当然未可尽信。” 五公主哪有听不出武扬足在敷衍她之理?沉默了片刻,忽然悠悠一叹,自语般接着说道:“不论少侠信与不信,婢子要说的,仍得说完,婢子之秽名,系起自年前,当婢子仍然获知我们那位大姐凤卿忽然成了三皇娘之后,因而疑及自己也许是帝君所生,甚至亦非帝后所生。恐怕那种事,有一天或将也会落到婢子身上,这才选中这条下下之策。故意纵使侍女放荡,我宣扬丑事,希冀保住一身清白……” “公主”会变“皇娘”,这倒是见所未见.闻所未闻呢! 假如这丫头所言不假,这里或许真有曲折,亦未呼知。武扬想着,乃对魔女之自清,暂加保留,接口问道:“你讲的帝君,应该就是百凤帮主了,你叫骆什么名字?” 五公主摇摇头道:“婢子也不知道我们那位帝君的名字,只知道他性骆,同时知道元配帝后就是他的亲妹妹!” 武扬一呆道:“有这等事?” 五公主幽幽一叹道:“我泄出这段秘密,就算是捏造的,依帮规论罪。也该万蛙钻肌,暴骨露尸的了,骗你,又有什么好处?” 武扬迟疑道:“你怎么知道这些的呢?” 五公主淡淡道:“那还不简单?本帮有一套八十一把精妙绝伦的剑法,身为公主者,只能获得三十六把,惟有皇娘,才能获传七十二招,有次我无意中发现,我们那位大姐风卿,竟多练三十六招。她不是成了皇娘是什么?” 武扬接着道:“姑娘安知今大姐另外三十六式剑法,不是偷学得来?” 五公主哼了一声道:“偷学?她向谁偷学?自从她多练三十六式剑法之后,没有几天,便被调出总宫,说是另有重用,几天之后,帝后就宣布帝君新封了一位三皇娘!我藉口觐见,发觉这位三是娘的身材,举止,口音,几无不与大姐凤卿相同武标又问道:“你说帝后就是帝君的妹妹又有什么依据?” 五公主道:“那是我的一名侍婢偷听来的,她们获我恩准放荡,各有称心如意的郎君.也就死心塌地替我尽力.其中有一名被调去服侍帝后,就在第四皇娘入宫的那天,她听到帝后与帝君大吵大闹。话里有这么一句:‘我是你的亲妹妹,你敢把我怎么样,别让我发起很心,先把你废了.” 武扬皱眉道:“你们那位帝君,杀人不眨眼,怎会反而拍了帝后呢?” 五公主道:“这一点谁也不明白,帝君杀过不少妻妾,唯有对帝后不敢速拗,猜想必是帝后有钳制他的妙法吧?” 武扬点点头道:“你们的帝后,若没有毒辣手段。也不致于敢那样顶撞,那么,他们又因何事吵起来呢?” 五公主恨声道:“因为那位四是娘,就是二姐明卿!” 武扬止不住又是一啊! 五公主接着道:”据说,帝君在那天夜里表示,外人全不可靠,惟有以女儿名义养大的丫头,从小习惯了顺从,才能令出必行,调度如意!” 武扬剑眉皱道:“以姑娘之聪明,既知以身伴虎,终不免有青虎吻之虞,又为何不早寻自喜之策?” 五公主叹一口气道:“婢子何曾没想到逃走一途,然而,本帮侦骑四优十能否逃脱固成问题,即使能够脱身,又何处找依靠之人,唉!” 武扬蹩眉道:“芳驾为了自己之清白和安全,而免下令手下侍婢……那……那些侍婢不成了无辜受累?” 五公主粉腮微红道:“那些丫头,她们都是出于自愿,同时……咳……她们也并非人人像你心目中那样放荡。所谓雕铸司,就是要把新人雕铸成材,这是帮中施政手段之一,为帝君所默许,婢子又何能为力?” 武扬哼了一声道:“芳驾既然处处自感无能为力,外人当然更是爱莫能助;说得不客气一点,芳驾对升任‘皇娘‘一事,恐怕也未必真的视为畏途吧?” 五公主摇摇头道:“少快放心,婢子将继兀被选皇娘之可能,因为帝君最不喜人尽可夫之女子,婢子故意造成的不洁之名,已使他对婢子不屑一顾,倒是我那持重的三姐迎卿,四姐皓卿,和那鬼灵精似的七丫头,早晚也许难逃这一关。” 听到七公主早晚亦有被选皇娘之厄,武扬不禁暗吃一惊,忙说道:“不可能吧?” 五公主道:“可能不可能,事先谁也不敢说一定,不过从种种迹象看来,几个丫头也许有希望就是了!” 武扬默然。他暗自盘算着,应该如何将此一危极尽述见知何慧卿,好预为防范计,以免到时候措手不及、向前走了一段,五公主忽又于马上回头道:“武少侠知不知道丹碧山庄为何遭帝君之忌的原因?” 武扬一呆,张目道:“你一你说什山” 五公主轻轻嘘了一口气。却未继续说下去。 武扬知道丫头是在卖关子,真恨不得立刻上去赏她一个耳光,但他瞧对方已被封了双臂穴遣,等于半个废人,心下又觉不忍,只好问道。“姑娘怎么不开口?” 五公主缓缓说道:“告诉你吧,贵庄之所以被毁,全因为令曾祖与天忌者人相交莫逆,从而获知本帮不少隐秘,以致招致了帝君之大忌!” 武扬脑门里好比电光一惊,智慧之门领被打开,不觉欣然失声道:“我知道了!” 走在前面的四婶,闻声之下不禁一齐吃惊地回过头来.五公主忙向四婢喝道:“没有你们的事!” 四婢互望一眼,立即转过头去。 五公主接着转向武扬道:“少侠知道了什么?” 武扬兴奋地道:“为报姑娘坦诚告知此一重大秘密,在。下愿为姑娘解除双臂禁制,以示我姓武的并非不知好歹之人,投我以桃,报之以李,只要姑娘真心合作,极意向善,我武某人决尽所能相助! 武扬此话一出,小韵不禁失声一啊,五公主怔了怔道:“这一位原来不哑?” 接着转向武扬含笑道:“武少侠难道就不怕婢子穴道解开,到时候会反脸为敌么?” 武扬毅然道:“在下话已出口,绝无反悔之理,就请姑娘下马,容在下施为,至干姑娘将要怎样做呢,慎思而后行之可也。” 五公主投出感激的一瞥,一跃离鞍。 小韵却暗暗着急,却又不便开口劝阻,只得暗凝真力戒备,眼看着武扬将五公主双臂穴道-一解开了…… 五公主双臂恢复自如,不禁粉面生春道:“谢谢少侠了。” 武扬释手从容道:“姑娘穴道已解,如今为友为敌,可以选择了!” 五公主抛了个媚眼,笑道:“少侠难道真以为我来卿如此不明事理么?放心吧!还有,噗,请这位姑娘也别再装哑巴,好好一个人憋着不开口,可不大好受呢!” 小韵冷冷一哼,昂首不理。 五公主冷冷一笑道:“你丫头少神气,别以为你丫头真能骗过了我,如果本姑娘猜得不错,你丫头如不是七丫头房里的人才怪!” 小韵被揭破底细,不禁涨得玉容全鲜,武扬也暗服这魔女眼光果然厉害,当下只好苦笑道:“她装哑,也是情非得已,姑娘既已与在下化改为友,过去的事,请姑娘不必再提如何?” 五公主斜够了一眼道:“早说这话多好?” 武扬笑了笑道:“还不太迟。” 五公主偏脸想了一下道:“飞熊堡王一世那厮,精明无比,不论骗不骗得过,我似仍装受制,到时候才有换出冷女侠之望” “姑娘若能如此,小可感激不尽。” 五公主接着道:”不过,为了逼真起见,你二人应继续轮流监守于我,最好坐卧相随,寸步不离,才不致引入超疑’武扬点点头,“这当然。” 于是,五公主仍装出双臂受制,直身跳上马背,继续进行,走了一段,忽然转身问道: “对了,少快方才说知道,系指何事而言?” 武扬坦然相合适:“当姑娘告知魔帝姓骆,在下即疑心这位魔帝可能就是天忌老人逐出门墙的那名劣徒骆阳钟,现在姑娘既说寒门被灭,乃因先祖与夭忌老人交往逾常之故,益证在下先前所疑不假矣!” 五公主摇摇头道:“骆阳钟这个名字,婢子没有听说过。” 武扬接着道:“另外还有几点:第一,据说丹碧山庄祸起之后,唐天鹄曾在庄内盘桓甚久,这显然是在里面搜查天忌老人与先祖之交往证物,以便追查天忌老人之下落,因为谁有天吾老人的不传之秘,才是魔帝武学上的克星,天忌七人一天不死,魔帝是不会安心的,此点足为二人有师徒关系之明证.“第二,天忌卷入收徒,只有无欲叟,唐门兄弟,和先祖等人知道,廉帝先灭丹碧山庄,继灭川南唐门,可见他目为了隐藏当年五个,而由此也可进一步断定,这位魔帝其业为验阳钟无疑.” 五公主点点头道:“很有道理。” 武扬想了想,又道:“小可只有一事弄不明白,拟请姑娘据实答复。” 五公主眼波一横道:“什么事?” 武扬接着道:“就是在十几年前,武林中曾有过一个喧赫一时的‘毒凤帮’,并以‘百风旗’为该帮信物,现在这位魔帝却创出一个‘百凤帮’,同时亦在搜寻以前‘毒凤帮’的那面‘百凤旗”,这两者之间。是否深具渊源?” 五公主峨眉一展,嫣然笑道:“少侠算是问对人了!”- 第九章 神秘怪客 武扬大喜,向五公主道:“那太好了,清道其详。” 五公主答道:“据婢子所知,事情大概是这样的:毒凤帮最后一任帮主,因不慎失去百风旗,被迫无奈。只好暂时封帮埋名,准备在找回百凤旗后,再行恢复旧业,率为我们现在这位帝君所悉,乃乘机取而代之,改去其中一字。于是‘毒凤帮’消失,‘百凤帮’则因而成立!” 武扬皱眉道:“这样说来,毒凤帮最后一任帮主,何天应何大侠,也是被你们这位魔君所杀害了?” 五公主诧异道:“你说帝君原为天忌老人之弟子,因令祖清楚他被逐出门墙事,所以杀你一家以灭口,这话说来,尚不无理由.至于上一任毒凤帮主,他本是自动封帮引退,帝君又有什么理由一定容他不得?” 武扬摇头道.“何天应不死,我想新的百民帮恐怕没有这么容易成立” 五公主秋波闪动,道:“你的意思是说,何天应可能是反对帝君成立百凤帮才遭杀害的?” 武扬沉思不语。他觉得这事实在需要再找上附毒凤帮前任堂主洪之冰,问个明白后,才能决断。 当下摇摇头道:“我也不过只是这样怀疑而已。” 五公主忽然面现戚容道:“如果帝君真的是我父亲,武少侠,你说我们之间,会不会因而转变成仇敌?” 武扬仰脸淡淡地道:“那就得看你姑娘的想法如何了……倘若姑娘认为在下是因伸张武林正义而杀令尊,自然无话可说,否则,双方立场不同,也只有听由天命安排了。” 五公主默然俯首。两人间之交谈,遂告暂时中止.马队继续东行,不觉已是近午天气。 蓦地,前面山道拐角上,忽然传来一声少女的娇叱道:“什么人?给我停下。” 接着是一个苍劲的声音道:“老朽有急事在身,姑娘莫要挡路!” 少女又叱道:“不管你事情有多急,也得先让我们过了再走!” 武扬听出少女的声音,正是发自打前站的珠儿。 而苍劲的口音不是别人,正是生死手唐光宗! 于是,他忙向五公主道:“快吩咐她们别惹事!’五公主点点头,立即着一婢传下话去。这边诸人则随后催骑疾进。 一行拐过山角,武扬看见前面六名侍女,正勒缰并列,将决民的山道密密阻塞,被阻者则为唐光宗和罗大成翁婿两人。 武扬知道。唐光宗翁婿两人,必定是回到平昌,因发没解笑雅失踪,这才急急回头的。 当下脱口扬声道:“唐老丈,小侄在此!” 哪知百忙之中,竞忘了诸婢早已心怀异志,而且个个身手不弱,这时语音来了,只听一婢忽然娇叱一声:“拿人!” 但见六条纤影同时离续飘起,有如六道气旋般闪电扑向唐氏翁婿。 “不好! 然而,此时距诸婢尚有二十多丈之远,无论如何也救援不及。 唐氏翁婿因见武扬由诸婢后面赶来,尚以为诸婢为那位七公主方面的人,是以来作戒备。这时持听一声叱喝入耳,请婢已一涌而到,一时措手不及,翁婿两人各被点中穴道。 五公主手马上扭头轻声道:“少侠别慌,婢子虽不便下令叫这些丫头放人,但婢子到时候必定设法替你救出冷女侠就是了!” 武扬深知唐氏翁婿既落诸婢手中,结果势将被迫换人,现听五公主竟自动提出承诺,依然要为自己救出冷秋华,不觉大为感动道:“那么在下就先替冷女侠谢谢姑娘了。” 五公主星眸深注道:“只是替人道谢?” 武扬连忙接着道:“武某人当然也很感激姑娘。” 五公主轻轻晤了一声,没有再开口。 六婢擒获唐氏翁婿,个个巧笑盈盈,喜上眉梢,那名带头门动的珠儿,立即带转马头,等武扬、小韵和五公主行至近前后测目笑道:“请问武少侠。现在怎么办?” 五公主仍巍然坐在马鞍上,佯作焦急之色,喝道:“丫头们不可伤人!” 珠儿笑答道:“公主放心,我们只是点了二人的穴道。” 复又指向武扬沉脸道:“你,听到没有?” 武扬淡淡接口道:“你的意思若是交换人质,那么你放人过来,我放你们的公主回去就是。” 珠儿轻哼一声道:“两个换一个?” 武扬回顾五公主一眼,再转向珠儿道:“若以人数来说,当然是我们落在你手里的人多,但若以分量之重要而言,请别忘记落在我手里的,是你们的一位五公主!” 珠儿溜了罗大成一眼,又道:“这老少二人是谁?” 武扬暗恨这丫头好不刁滑。他心想:我们的人,不论重要不重要,也不能任你丫头带走任何一个,何况这对翁婿身份并非泛泛可比呢! 正在为难的时候,忽听五公主叱道:“珠儿,你这样刁难武少侠,是否有意置本座平不复之地?” 她重要穴道已解,此刻原有纵身逃走机会,如今居然帮这边说话,可见她确已对武场倾心。 珠儿被叱得神情一呆,忙说道:“小婢斗胆也不敢……” 五公主沉脸接着道:“那么还争什么一个两个的?我一个就抵得上他们一万个!” 珠儿连忙说道:“小婢遵命!” 接着双方去马换将,人质各返本阵。 武扬拍开翁婿穴道,愧然说道:“委屈贤翁婿了!” 哪知唐氏翁婿双臂穴道虽已拍开,却依然哑口无言,武扬正诧异同,忽听那石珠儿遥遥送来一阵冷笑道:“姓武的,你这回可喝了姑娘的洗脚水了! 武扬骇然弄清对方竟另外做了手脚,当下怒喝一声,即待扑出。 小韵低声忙说道:“有婶子在,无妨。” 珠儿的阴笑声,续自远处传来。“这回算你姓武的知机得紧,懂得低头,但你那二人,却被姑娘在哑穴上,另外加插了一枚化魂针,你自己想法救去吧! 武扬救人要紧,只好忍气不理。小韵手一伸笑道:“看看这是什么东西! 原来这丫头心思乖巧,她在搜身时,已由五公主身上,将一决专破化魂针的“吸星石” 也一并接来,走马换将时,却未将接待之物再还五公主。” 罗大成血脉一畅,第一个问武扬下拜道:“武兄大德,小弟没齿不忘。 原来他竟将小韵认作爱妻解笑雅,起身又向小韵一揖道:“这次累贤妻……” 小韵粉脸一热,急叱道:“别胡说! 罗大成愕然一呆,张目不知所措。 武扬忍住笑,说道:“罗兄看清楚了,这位是七公主身边的小韵姑娘;不是大嫂。 罗大成啊了一声,讷讷道:“那么,笑雅她……” 武扬叹了口气道:“大嫂曾一度落入敌手,不过已经小弟与这位小韵姑娘救了出来,刻下正产由七公主设法替她恢复功力中。” 唐光宗接着问道:“那么。老弟目前正准备去什么地方?” 武扬皱眉道:“风闻华山龙凤剑冷秋华冷女侠,刻正陷身魔帮一座什么飞熊堡。晚辈跟这位小韵姑娘,便是前去准备打听一下虚实……” 唐光宗哦道:“有这等事,那么大家一起去!” 武扬摇头沉吟道:“小侄想星夜兼程前往,不敢再劳老丈跋涉,同时,救人非正面对敌。亦毋须倚仗人多……” “不过,有一事,却想问前辈顺便请教一下。” 唐光宗一哦道.“什么事,” 武扬抬头道:“就是先服了贵府唐家毒药,然后再服了唐家解药,这种情形下,服药者身上.是否会留有一般体臭?” 唐光宗道:“不会啊!” 接着注目道:“老弟怎会忽然间起这个?” 武扬摇头前南道:“这就怪了……” 接着乃将前在罗江一家客钱中发觉异臭,因而疑及也计是天忌老人和无欲叟留下的一段经过详细说出。 唐光宗目闪精光,倾听完毕后。点点头道:“照说是不该留有异臭,不过,若解药不全,自当别论了。那时的确会有一种恶臭,留在服药者身上久久不散。” 武扬忙道:“那大概就不会错了,老丈请与罗兄速赴罗江,设法循迹追踪,以便找着他们二位老人家设法解救。” 接着又向罗大成道:“那面百凤旗.刻下可在罗兄身上?” 罗大成皱眉道:“这事十分奇怪;百凤旗不知几时失去的,已不见多时了” 武扬怔了怔道:“在什么地方?” 罗大成摇头道:“不晓得是不是在汕猿堡。不过,另外应该没有其他地方才对、那时我已为药物所迷。实在记不起来。” 武扬呆了半晌才道:“恐怕不可能,因为蔡舒达若是发现你身上带有百凤旗、绝不会还把你当成一名普通人物送去总宫。” 罗大成一怔道:“是啊!” 武扬接着道:“现在分别救人要紧,这事稍缓再说吧。” 小韵茫然道:“小婢现在-” 武扬唤了一下道:“姑娘现在可带唐大侠翁婿去见你们公主,并将刚才五公主说的话,详细转告。请她最好小心点。” 小韵点点头道:“小婢省得……” 武扬挥挥手道:“大家再见!” 小韵连忙道:“你急什么,这个拿去!” 说罢,一扬手,将五公主的信物五凤令,和一面百风旗等物抛了过来。 武扬一想这些东西以后果然用得着,急忙伸手接下,笑一笑道:“到底是姑娘细心,再见!” 他恐怕追不上五公主那群怒马,见字出口。人已电射而出! 一口气一直追到中坝镇口,才见到七匹鞍辔俱全的骏马,正在一家客店外面嚼着草料。 武扬认得这些马匹正是五公主主婢之坐骑,方始安下心来。他走去僻静处,服下一颗变音药,改了面目,换过衣服,扮成一个樵子,又迅速集起一担枯枝,然后这才踉踉跄跄,挑到那家店门口一放,走去店中.向酒保招呼道:“哥子,有啥子吃的快弄点来!” 那酒保约摸二十来岁,天生一副朝天鼻,三角眼,八字眉,看了就叫人感到讨厌,他向武扬冷冷溜了一瞥,漠然道:“想吃什么?” 武扬放大嗓门道:“炼好的来!” 那酒保又向门外望了一眼道:“你哥子是不是准备将门外这担柴禾,一顿全吃了?” 武扬头一点道:“有这意思!” 武扬待酒保离去后,偷偷闪目四下打量。 他见五公主与一名婢子正围坐着一张八仙桌旁,六个丫头,全都吃得津津有味,仅有五公主一个,一手支颐,独自默默出神,似乎有着什么心事,她面前放的一小杯酒,似乎始终没有碰一下,同时也好像全来注意到店中尚有他人。 那名唤做珠儿的侍婢,这时一面吃,一面将眼光由碗边上偷偷射出,冒角上不断泛起一丝隐约的诡秘笑意。 武扬心中一动,暗村道:“五公主曾疑及在她侍婢中可能藏有奸细,莫非就是这名珠儿吧?” 正思忖着,那酒保已端来一盘卤肉和一壶酒。武扬看清之下,不禁咦了一声,不悦地道:“二百五十斤柴禾只换这么一斤牛肉,一壶酒?” 那酒保淡淡地道:“这有什么稀奇?昨天来的一个老头儿,他那担柴禾也许比你这一担还重些。还不是照样只换一斤肉,一壶酒?” 武扬听得微微一怔,心想:“一个老头儿能一下挑起二百五十斤以上的重担,而且意肯全拿来换做酒吃了,这种老头儿。他会是一个普通老头儿么?想到这里,故意加以试探道: “格老子的,你龟儿子少在你爷面前吹泡泡儿,一个老头子也能排得动二百五十斤的担子?” 那酒保冷笑道:“你不信就算了!格老子的,砍几根柴禾都要自称大爷,我小三子岂不成了你太公了?嘿!” 五公主那六名侍婢听了这番对答,都禁不住扑嗤一声笑了出来,同时一齐向武扬望去。 五公主朝珠儿一使眼色,珠儿会意,乃问酒保把一招手道:“小三子,你过来,姑娘有话问你。” 小三子奔过去道:“姑娘有什么吩咐?” 珠儿先向五公主望了一下,取得五公主点头同意,才向小三子问道:“你刚才说,昨天一个老头,曾挑了二百五十斤以上的柴禾,来这儿换酒吃,此话可是真的?” 小三子打了一躬道:“龟儿子打狂。’” 珠儿掩口又道:“那人有多老?” 小三子想了一下道:“大概六十多。” 珠儿微微点头,接着道:“什么样子一个人?” 小三子又想了一下道:“个头儿很矮,小眉小眼的,身穿一件黄褐色的破长衫,从外表看,谁也不相信老家伙竟有那等气力……” 武扬心中暗暗一动。他记得祖父曾经提起过一位绰号“天涯樵子”的武林怪杰,长相似正与酒保此刻所描述行吻合。 上次,在请客名单中,本来也列有这位怪杰的名字,只因斯人浪迹天涯,柬帖无处投递,结果只好作罢。 现在、他不料竟会在中坝这样一个小镇上,居然会出现了这位“天涯樵子”踪迹! 珠儿目光一转,又问道:“老家伙后来哪里去了!” 小三子摇摇头道:“只知道出门是向东走的,去了哪里,则不清楚。” 珠儿点头挥手道:“好,你去罢”!” 小三子恭敬地答应一声,哈腰退下。 就在这时候,一阵嘹亮的歌声突自店外边传来,仔细听去,唱的似是: 水秀山明安乐窝, 抵多少万丈风波。 忙时耕种闲时卧, 啊! 富贵待如何? 朋辈已无多; 相伴着渔樵。 唱一会儿歌…… 歌声清亢无比,渐来渐近.小三子跑去门口伸头一望,忽然大笑着转向五公主那一桌,拍手叫道:“来了,来了!说曹操,曹操到。正是那个老家伙!”,珠儿低声道:“公主以为这老家伙,会不会就是那个什么‘天涯樵子’?’五公主咳了一声道:“吃你的饭!” 话说之间,歌声已到门前,接着。一人入店而来。 武扬门目看去,但见过来的这位天涯樵子,身高不到五尺,一身破衣,果与小三子说得完全相同;小三子连忙迎上去、唱个肥喏道:“老先生来啦!” 黄在老人手朝门外一指道已“你小子少拍马尼,锻打清楚,小子,今天这担干柴,足在五百斤以上,快拿二斤肉.两壶酒来!” 说着,顺势就在武扬那张桌子对面坐下。 五公主忽向十三号喊道:“算帐!” 武扬心头大急,他面对着这位十之九必是天涯桔子的贫农老人,正想向对方打听几件要紧事,不意那边主婢一行却要于此时离去。首尾难来,好不为难。 黄衣老人似已察觉到武扬的心事,忽然发出微微一笑。 这一笑,直笑得武扬疑云大起,暗忖:这有什么值得好笑的?难道自己什么地方不对劲,已被此老窥破了乔装之秘密不成? 正沉吟间,五公主一行已匆匆出门上马,一阵急剧的马蹄声越会越远,转眼之间,马蹄声便告消失了。 黄衣老人忽然轻轻哼了一声道:“小子,我看你还是断了这种绮丽念头吧!人家是耍刀弄论的姑娘哪!就是送给你小子做媳妇儿,想你小子也生受不了。” 武扬忙道:“老丈别说笑话。” 老人笑道:“那么-一” 武扬忽然低声道:“您老就是‘天涯樵率’老前辈吧?” 老人悠然侧目道:“阁下呢?” 武扬低声道:“先祖讳‘浩然’,小子姓武、名扬.” 老人点点头道:“老夫果然没有猜错!” 武扬诧异道:“前辈……” 黄衣老人缓缓接着道:“老夫刚才在一座山头上,看见有人以‘浩然大八式’中的‘云龙乍现’身法一闪树林,丹碧山庄,除了你们一祖一孙。别无他人,老夫当然会猜到是谁了。 跟着神情一黯,轻叹道:“故人零落,不堪回首,惟浩公能有老弟这样一位贤孙,也差堪瞑目于泉下了。 武扬听对方提起自己的祖父,回想庄中当日那种惨绝人寰的景象,热泪不禁夺眶而出。 当下拭泪道:“寒门不幸。老前辈已知道了么? 天涯樵子又叹了口气道:“老弟刻下何往?” 武扬见靠墙角坐着一名脸型消瘦的老者。正在那里闭目养神。他怀疑那人也许是凝神潜听,于是悄声道:“前辈有暇否?” 天涯键子会意,点头道:“没有什么事,我们出去走走也好。” 于是,老少二人草草进了一点酒菜,联袂离店,东行出镇,武扬边走边将自已近年来之遭遇,以及目前追踪五公主一行,欲往飞熊堡救人的种种经过说出。 天涯樵子听说华山掌门人,龙凤剑冷秋华正失陷在飞熊堡之后,老脸顿时变色,急忙说道:“快,老夫知道飞熊堡在哪里,救人如救火,咱们走!’“好极了!’天涯樵子道:‘不消谢得,老夫并不认识那位龙凤女侠,老夫之所以义不容辞,完全只为了他们派中那位五剑百里良。” 武扬没有想到,这位天涯樵子,原未竟与那位金龙第五剑百里良有着深厚关系,当下亦无暇追问两者之渊源,接着说道:“前辈知道往飞然坚需要多少时候?” 天涯樵子道:“抄捷径,只要三天,那些女娃儿要走多久,就不知道了。” 武扬又问道:“捷径如何走?” 天涯樵子道:“那座飞熊堡位于岩水西岸,着走仪陇、巴中,过了马家评,涪阳坝,一到平溪之后就可以看到堡顶上的那座高塔……” 武扬,深庆幸遇上一位识途老马,乃又问道:“老人家可知道那位飞熊堡主是何来历?’” 天涯樵子笑道:“你若以为老夫无所不知,那就错了,老夫知道的,只是这座飞能堡系于去年甫告落成,堡主财听说是一名干岭南发了财回来的商人。商人?哈哈哈哈!” 武扬说道:“方才在饭馆里那伙丫头们。就是魔帮中人,晚辈已设法取得其中一名五公主的信物在此,现在准备冒名持令人堡,将华山冷女侠先救出来,老本家以为如何?” 天涯樵子颔首道:“能先将人救出来、当然最妙。” 第三天中午,武扬和天涯樵子来到平溪。 这是一座只有百余户居民的小镇。天涯樵子因地近飞熊堡,恐怕惹人起疑.乃带着武扬绕镇而行、过了镇头。他遥指着十几坦外的一座山头道:“看到没有?那座高塔下面,便是飞熊堡堡址所在,你现在可依预定计策行事;老夫则守在堡外暗处等你,能顺利将人救出来便罢,否则,一旦动起手来,你只要以啸声传警,老夫使即现身相助.” 武扬点头称签,当下展步如飞,向山中奔去、不久之后,果于山麓前深处发现一座恢宏的巨堡。 他去至堡前。正想多看一下地势,敌楼上已有人大喝道:“来的是哪一路朋友?” 武扬循声抬头看去,只见右边的敌楼上,一位精壮汉子,由窗里探出半个身子,正虎视眈眈地在朝自己望来,忙应道:“总宫来人,请王堡主接令! 那汉子微微一怔道:“令自何来?” 武扬淡淡道:“总宫雕铸司! 那汉子啊了一声道:“来自五公主处?” 武扬探袖取出那面五凤令,旗在手中一展,徐徐道:“请验令!” 那汉子连忙换了一副脸色赔笑道:“可否请这位兄弟将令旗抛上来,先交堡主过目一下?” 武扬答得一声好,暗以内力一推,那面三角小凤旗,顿被气劲托着冉冉上升,不疾不徐地向那汉子飞去。 汉子喝彩道:“好手法!” 手一伸,接住个旗,转身下楼入堡而去。” 武扬等在堡外,过去约摸袋烟光景,堡门格格一阵响,接着呀的一声,洞然大开,先前那汉子大步抱拳迎出道:“熊七号,奉堡主之命。恭迎总宫专使!” 武扬还了一礼道:“不敢当。 那自称熊七号的汉子,回身领武扬走上堡门中那条麻石箭道.身后堡门立即自动关上。 武扬跟着熊七号,太堡来到第三进一座大屋,只见一名穿着雨过天青,福字织绵长衣的中年胖子,正站在滴水橹下仁立以候‘熊七号倒过身子,含笑低声道:“这位仅是敞堡主.” 武扬走上一步,躬身道:“见过熊令主。” 王一世侧身一托手臂道:“专使远来,不必客气,请进厅奉茶。 武扬大步入厅,双方分宾主之位坐下。另有垂髻童子献上岩茶,熊七号则于厅外悄然退去。 武扬暗忖:“此刻若能出其不意,出手擒下姓王的这厮.胁迫他立刻交出冷秋华主婢,倒是省事不少,只不知这厮一身艺业如何? 王一世坐定后,徐徐自抽中取出那面五凤旗,问道:“五公主系自何处发出此令?” 武扬微微欠了一下身躯道:“卑座原在雕铸司供职,被派往平邑密查要事,目前五公主路过平昌,特命在下责令前来提调华山冷秋华主婢回宫鞠讯。” 王一世又问道:“兄弟在雕铸司,职何斯司?” 武场从容回答道:“获五公主恩典,吞居香主之位。” 武扬知道,如此回答绝无毛病,回为他被风禁在护法司时,已获悉各司分别设有“令主”及“香主”,“香主”他认并不太高,人数不少,他相信这厮未必全能相识。 王一世点点头道:“兄弟艺业高强,胆大心细。本宫雕铸司内,能有兄弟这样的香主,可说是够难得的了。” 武场连忙逊谢道:“令主谬奖。 王一世含笑又道:“五公主目前驿驻何处?” 武扬欠身道:“奉五公主令!此行身负要务,未经许可.不得轻泄。 五一世点点头道:“既是如此,本座这就着人去将冷秋华主婢提来便了。” 武扬欠身子道:“谢令主!” 王一世抬头向外喊道:“来人哪!” 一声喊出,厅前,厅后立有四名劲装汉子应声奔入。 王一世突然一挥手,喝道:“拿下这名好细!” 武扬一惊,叫道:”王令主,你疯了么?” 王一世的笑容早经收起,这时换上了一副冰冷的神色,嘿嘿阴笑道:“本座教你死得心服就是。冷秋华已蒙金总护法赏与本令主为妾,现在就只等五公主到来主持喜事,试问:这种情形下,她岂有命你前来提人之理?” 武扬暗自骇然,抗声道:“信物是假的么?” 王一世冷冷一笑道:”信物系五公主在仪陇途中所遗失!” 原来王一世早知一切,故作糊涂,持布置妥当才点破他的计策! 五公主那贱人,前此对主持纳妾事,一字未提!至此。武扬方发觉,他是上了这戏人的大当!奶奶的,女人的眼泪,真是一文不值!同时他恨自己,心肠员够硬,却仍嫌硬得不彻底;抄捷径又有什么用呢?人走三天,一只飞鸽半个时辰也就足够了! 武扬知道已无法依照预定计划进行,一声暴喝,抢先发动。身如电闪而起,左手一伸,立即将王一世擒下,右手一挥,一招”薄海同庆”,卷起狂涛似的一股掌劲,同时冲破挡在前面的四名汉子! 他挟起王一世窜出天井,一面冷笑道:“你于今就是知道武某人是冒牌货,也已太迟了,问你现在还放不放冷女侠主婢出来?’哪知就在这时候,敌楼上一声鼓响,全堡各处,突然如飞蝗般涌现出一片劲装身影,前厅屋脊上,有人怪笑道:“阁下就是武扬么?王某人在此!” 武扬大骇,怪不得他能手到擒来,原来对方竟是在以冒牌对冒牌! 他抬头循发笑之处望去,看见前厅屋脊上,正昂然站着一位与手里这位王一世打扮完全相同的胖汉子,不由得啼笑皆非。 那位正牌五一世接着怪笑道:“小子,这下可服了我王某人吧? 武扬冷笑道:“这名替身得来不易,我不信阁下舍得随便牺牲!” 王一世大笑道:“既当替身,就得准备随时替死,阁下何不试试看?”。 武扬怒火大发,将擒来的假王一世猛向墙上使劲掷去,只听“吧”的一声。一个大活人,顿成一团肉饼。 王一世一声令下,四方八面弓弦激响,利箭如雨而至。 武扬见来话劲密,深悔不该抛却一道现成的挡箭牌,当下.只有旋身发掌,以真气荡开来箭。 王一世哈哈大笑道:“且看你小于究竟能够支撑多久;哈哈哈……” 武扬迅速向各方一瞥,见自己正处身于一座不满十文方圆的天井中,四周屋顶上,散布着约模五十来名弓箭手。知道如果冒险突围,来始不能脱险,若以啸声召请天涯樵子由外舆攻进,脱险更加容易,但那样一来,势必就要失去救援冷秋华主婢的机会。 他来此之目的,就是为了救援冷秋华主婢,现在当然不肯这样做!还有,冷秋华主婢,究竟因在坚哪里呢? 于是他故意叫道:“姓王的你别得意,来的不止武某人一个,武某人纵然一时失算,也自有别人会将冷女侠救出去!” 王一世大笑道:“放心-’ 话来说完,忽然有人接口道:“别太自信了,朋友。” 但见黄影一闪,来人已上楼顶。 王一世面对武扬,万不料有人会由身后登楼,急忙回身劈出一掌。 哪知来人正是那位,一身武功与天忌老人。碧血丹心相去有限的天涯樵子,他见王一世泽掌劈来,哈哈一笑,也就一掌区劈出去。 双方掌劲相接,顿时爆发砰然一声巨响。 天涯作子上驱微微一仰。王一世却嘻嘻嘻一连退出三步,一路踏碎几十片屋瓦,当下连忙拨出长剑吼道:“你可是天涯樵子老贼?” 天涯樵子冷冷答道:“算你狗眼不睛。” 王一世撒起一蓬剑光,嘿嘿道:“你看赋且尝尝本令主的万流归宗剑法!” 夭汪樵子冷笑道:“这种万流归宗,用来唬唬别人可以,对老夫恐怕效用有限!” 武扬甫见天涯樵子,大喜道:“老前辈,此人就是王一世,无论如何也要把他擒下!” 就在武扬奋身抢登屋面的同时、忽有人娇叱道:“谁敢!” 喝声落处,一值一身白缤素装,貌似莲花,英气迫人的丽人。已带了两名青衣侍婢登上瓦面。 武扬闪目一看,认得来的这丽人,正是华山派当代掌门,龙凤剑冷秋华,心头一怔.连忙出声招呼着道:“冷女侠,我是武扬。” 冷秋华一挑峨眉,叱道:“何物武扬?滚!方才说要批我丈夫的是谁,快快站出来!” 武扬果得一呆,猛思及冷秋华必定服过迷魂药,以致忘却本来面目,急忙连发数掌,又把几名剑手扫落楼下,准备先将冷秋华制服,再施解救。 冷秋华向那些弓箭手大喝道:”你们这批设用的东西。统统替我退下!” 说罢,一抖剑花,指着武扬喝道:‘小贼过来领死!” 天涯樵子骇然喝道:“秋华你怎么了?”” 冷秋华回头看了一眼,轻哼一声道:“你这老贼又是谁?” 天涯樵子不明就里,被写了一声老贼,几乎当场气昏过去! 王一世大笑道:“你老贼这一下该认命了吧?所谓‘一夜夫妻百日思’,冷秋华乃本令主爱妾,自然不认得你老贼是谁!” 武扬忙叫道:“老前辈你听贼子胡说,冷女侠是被药物.迷失了本性.” 天涯樵子恍然大悟一急急使出一招“桃李成溪”,展起一片如屏掌影,逼得王一世收剑连连后退不迭。 冷秋华喝道:”小子嚼舌!” 剑光一顺,意向武扬胸前点到。 她身为华山派掌门,一套金龙剑法已至炉火纯行之境,武扬在一套浩然大八上火候虽然不弱,但因投鼠忌器,不便全力还击,一时竟为之困窘万分。 飞熊堡那些刀剑手和弓箭手。以及那二名侍婢,这时俱无用武之地,惟有后退木然呆立,看着四人分两组狠命相扑。 转眼之间,王一世所懂的几十招万流归宗剑法已经使完,结果收获毫无,天涯樵子忿然一声长笑,一掌重重切向胖贼肘腕! 王一世长剑应声落地,一个翻身,跃向楼下,忍痛护腕大喝道:”秋华快下来! 冷秋华冷笑道:”杀了这个子再下去!” 天涯樵子不追王一世,身躯一转,疾扑冷秋华身后。 冷秋华峨眉双挑,转身喝道:”老贼敢尔!” 武扬起着冷秋华微一分神,一步迫上,擒着她执剑之右手,急将那块温香玉塞进她手里。 冷秋华一震而醒,见玉腕正被一位陌生少年扣紧,急忙沉腕喝道,“你,你是谁?快放手!” 武场知道送药已解,迅将温香玉取回,同时松手道。”我是武扬,快离开这里再说!” 冷秋华星眸一掠。看到两婢正与天涯樵子交手,忙喝道:“丫头,你们找死,怎么和老前辈交手起来,快跟我走!” 王一世不料冷秋华突然觉醒。大惊道;”贤妻怎么了,武扬迅速一挥手臂道:“都随我来!” 说罢。领先飞夺北方,冷秋华无暇思索,急忙起步追随.二名侍婢虽受迷药所惑,但因认得冷秋华是主人;也跟在身后飞奔。 天涯骡子断后,回头冷喝道:“姓王的,你来不来?” 王一世发出一声长啸,东、西、南,三面的徒众,立即齐声吹喝,纷纷投步追将上去。 武扬深知堡内机关密布,并无恋战之心,一味催促冷秋华主婢快走,顷刻间已到北面堡墙。 堡内高手目前已被全数调在第三进院落,守堡实力大为减弱,这时北面堡墙上只有身手普遍的五名壮汉在守着。 武场一声长笑,人未到,掌先发.一招‘薄询问中”发出掌劲所及,那五名壮汉顿如败叶般给打出堡外。 冷秋华跟后到达,迫不及待地道:“武少侠、这……这是怎么回事?” 武扬见断后的天涯樵子也已来到,止步皱眉道。”没有什么!” 冷秋华本是冰雪聪明。一听武扬语意会混.芳心中登时升赶不妙之感,粉脸一变.颤巍巍地转向二婢道.“秀英,我们怎么来到这里的,” 被唤为秀英的那名青衣侍婢道:“姑娘;,武扬不容秀英多说,急将那决温香玉递过去道:.‘秀英接着!” 秀英迷药一解,脸色立转茫然道:“姑娘。怎……怎么说?” 武扬接着用同样手法,迅速将另一婢救醒。然后向冷秋华道:”事情是这样的,你们主婢可能都中了敌人一种什么迷药,以致前事尽忘,这块温香玉,为四川唐家至宝之一,专破内外奇毒,既然事情过去,就让它过去算了。现在,那厮不见追来,也许另有诡谋,是非之地,不宜久留,我们大家先离开此地再说吧!” 冷秋华一时无语。她屏神凝息,运功细察,证实周身生理并无异状后,芳容方始逐渐缓和下来…… 武扬和天涯樵子看在眼中,亦均暗暗欣慰。 由此可见王一世这贼子虽狂,仍未敢连青城帝君都不放在眼里,在主持纳妾仪式的五公主未到之前,贼子显然并未对这位华山派掌门人施以轻薄。 一行向后山走去时,武场问道:“冷掌门怎会落入这座飞熊堡的呢?” 冷秋华恨声说道:“我哪知道什么飞熊堡?都为听说你曾到过平昌解员外家,所以想去看一看,不料到了平昌之后,跟着就糊里糊涂来到这座鬼堡。 武扬忽然想起一事,接着说道,“唤,对了,贵派止水剑客胡前辈曾遣人送信往华山,请女侠即速解散华山派,吩咐大家暂时觅地归隐,不再问江湖是非,等过了这一阵子,俟雨过天晴之后再说,那传信之人,因事未能前往,此事算在下替那人传到了,请女侠依言行事为之。” 冷秋华惊喜道:“少侠在何处见到我师叔?” 武扬转向四处详作察看状。 冷秋华会意,忙向两婢道:“秀萍、诉英,你们快去林外看看,当心别人撞过来,快去! 武扬待二婢离去,才压低声音道:“传信之人即胡前辈的外甥女,他们刻下都在魔帮总宫卧底!” 冷秋华和天涯樵子均甚感意外。 冷秋华一哦接着道:“我们相师叔的那位外甥女,他学的也是华山派武学吧?今年几多岁了?叫什么名字?人生得突不美,” 武扬苦笑道:“在下一下子哪能回答那么多?不错,她叫何慧卿,大约十七八岁,练的也是华山绝学。这次冷女侠受难,便是她第一个先获得的消息,在下赶来技救,也就是由她所通知。” 冷秋华轻笑道:”还有一点,为何略而不提?” 武扬茫然道:”哪一点,” 冷秋华掩口道:”人生得怎样?” 武场唤了一下道:“这个么?还不惜,差不多就跟冷女侠……” 冷秋华忙笑道:“别将我扯到里面去!” 芳心中意犹未释,不过,团武扬措词得当,已不似先前发问时,那般酸溜溜的了.” 武扬浑无所知,接着道:“天忌老前辈与无欲臾老前辈,目前可能在川西某处疗疾,在下虽已敦请生死手唐光宗老前辈前往和助,如今仍想天涯老前辈和冷掌门过去查看一下,因为这两位老前辈的生死对未来武林实在太重要了!” 天涯樵子扬脸问道:“你小子留下作甚?” 武扬心情沉重地道:“晚辈家罹巨变,此执不报,寝食难安,于今既已证实祸首即为无忌老前辈当年那还出门墙的弟子骆阳钟……” 天涯携子啊了一声道:“怎么说?” 武扬反问道:“前辈可知王一世刚才那套剑法的出处?” 天涯樵子又啊了一声道:“对啊!‘万流归宗剑法’乃天忌老兄的看家绝学,怎会落到这些贼子手上来的呢?” 武扬恨声说道:“晚辈营救一名青城弟子罗大成时,得知这套‘万流归宗剑法’乃魔帮镇帮剑法,这套剑法,既为天忌前辈之不传秘学,那么,那位自称‘青城帝君’的‘百凤帮主’。他不是骆阳忡还会有谁?除了这贼子。又有谁知道家祖,无欲臾,以及唐家兄弟知他底细,一定要加以赶尽杀绝,以灭悠悠之口呢?” 天派樵子点点头,皱眉道:“晤!很有可能。不过!假如真是骆阳忡那厮,事消恐怕就很够麻烦的了.” 武扬微诧道:”为什么?” 天涯樵子盾尖紧皱道:“骆阳钟这厮在夭忌老儿门下时,老夫曾见过不少次。小子不但天资聪明,而且勤于用功,老夫见到时,小子即已尽获天忌老儿真传十之七八,如今你祖父已经亡故,天忘老儿本身又瘫痪,要想顺利制服这厮,恐怕不是一件容易事。 武扬忍不住一阵激动,目射威芒道:“先祖亦极敬佩天忌老人在武学上之不世造诣,且还不时向他老人家请教武学上之种种难题,但骆阳钟这厮本性顽劣、虽有良师,武学亦决难望有崇高之成就,晚辈自信还能与之一拼! 天涯樵子微笑道:“你小子自然又当别论。” 武场隆一红,忙道:“晚辈失言之处,尚清老前辈见谅。” 天涯樵子笑笑道:“这也说不上什么失言不失言,年轻人理应具有此等勇往直前之气概,不过,有些事你小子须得知道,天忘老儿半生自负,尝称若论才华,自信前无古人,所以轻易不肯授徒,生怕弱了自己名头。直到后来遇上骆阳钟这厮,方始破例收录,由这一点,你小子当知姓骆的这厮不无过人之处,可敌视之,万不可轻视之!” 武扬肃容领谢道:“晚辈谨记了.” 天涯樵子点点头道:“能够小心最好,你是不是立刻就去找他?” 武扬摇头道:“晚华并不想退匹夫之勇,亦不仅以除去恶魔个人力已足,晚辈有一本记我受难者死状之名册,刻正藏在魔帮总宫附近.想先去取回来。然后邀访有关各派,要大家联盟共奋,同心协力,一方面剪除魔方各地羽翼。一方面以一支主力径取魔帮总宫,这样才能收铲草除根之效!” 天涯樵子连连点头赞许道:“此计甚善。” 冷秋华从旁边问:“那座魔宫在什么地方?” 武扬甚感为难,他怕说出来,这位华山派掌门人会贸然率众前去,要不说吧,将以何词据塞? 冷秋华见他犹豫不决,不觉做梁峨眉道:”少侠何事启口为难?” 武扬吃她一催,倒急想出一个主意来了,当下含笑道:“冷掌门人如肯答应小弟不去魔宫涉险,小弟才敢据实以告。 冷秋华向他白了一眼道:“像你那么傻?” 武场点点头笑道:“这样小弟就放心了,就在邛崃山脉西方,往牟尼茫起山那一带,详细位置,小弟一时也无法说得清楚。” 天涯樵子啊了一声道:“蛮古则近?” 武扬备笑摇头道:“那就不得而知了,晚辈对那一带的地名生疏很很.” 天涯樵子道,“蛮古位于大金川上游之西,二凯河之北,谢楚河与大雪山之东,是一处浮沙极多之地。 武扬猛地失声道:“那就对了,魔宫里极多浮沙陷阱。” 天涯樵子点点头道:“你要往蛮古,我们去罗江,索性走到昭化再分手不迟。 昭化,地当嘉陵江与白龙江汇流之处,南临剑南,北制魔元,乃川陕道上之要冲。 武扬,天涯樵于,与冷秋华主婢走了三天,到达昭化,正值临歧分手,免不了杯酒饯别。落店之后一行五人便登上一家酒楼。 五人刚吃到中途,忽闻楼梯嘻嘻作响,忽然上来一位中年文士。 这名中年文士生得修眉飞鬓,目似朗星,口方鼻直,宽额高额,身材修短运中,不失为一名俊美人物。 天涯樵子一见这人登楼,不禁微微一呆,连忙压低嗓门儿道:“你们当心,魔头来了。” 武扬讶然道:“是谁?” 天涯樵子道:“就是那个骆阳钟!” 听得来人就是骆阳钟,武扬禁不住。咬牙切齿,周身热血顿时沸腾起来。 天涯樵子连忙低喝道:“沉住点气! 武扬点点头低谷道:”是的,晚辈只不过想记下此人之容貌而已。 谈到容貌.武扬不免暗暗纳罕;一个人有着这样一副好相貌,他又怎会做出那种坏事来的?看吧!这魔头一脸英气,举止斯文十分,只见他这时手执一卷,走去一副座头坐下,将书本放在桌上,然后从容吩咐酒菜,特店伙离去,才徐徐向四座略扫一眼,这种举动,严然一位标准儒生;若非天涯樵子先说他是骆阳钟,将有谁肯信他就是当今武林第一号夭字恶魔? 此刻,那文上目光偶尔扫及天涯樵子,也似平微微呆了一下。 只见他眼里透出一股惊喜光辉,身躯微欠,似欧离座而越,但徒又皱眉坐了下去,沉思有顷,方始毅然离座,缓步走过来,向天涯樵子躬身一捐道:“请问这位可是吴老前辈?” 天涯樵子翻翻眼皮道:“闲下可是姓骆?” 中年文士大喜,忙说道:“是的,晚辈正是骆阳钟,想不到会在此地见到吴老前辈.” 说罢,又是一躬到地。 天涯樵于喀了一声道:“老弟现下一身装束。是否表示已弃武从文?” 骆阳忡神情一黯道:“晚辈自道逐出师门,心懒意灰,哪还有什么心情由论文事。” 武扬见他此判那股黯然神情,似决非矫揉造作可比,几乎要为之推硼自己以前所有的推断.想:“难道无忌老人那套精妙绝伦的剑法,流传者另有其人不成?” 天涯瞧于测目道:“没有朋友们来?” 骆阳神摇头苦笑道“四海飘零,子身一人.” 天涯瞧子点头道:“既然没有别的朋友。就在这里坐在一起吧’武扬见天涯樵子邀骆阳神共饮,乃拖过一条板凳,放在自己上首,含笑道:”骆大侠请坐!” 骆阳钟点一点头,转向天涯樵子问道:“这位老弟是谁?” 天涯樵子有心相试,径在答道:“他是你师父当年的好友,碧血丹心的哲孙武扬,外号侠魂者。” 骆阳钟慌忙向武扬欠身子道:“原来是武家老弟,失敬!“接着又向冷秋华欠了身子道:“这位想是武大嫂了?” 冷秋华羞得双顿一红,微喷道:“你这人怎么诧地冒失?” 武扬也给骆阳钟闹得使脸发热,忙道:“这位是华山派掌门人,龙凤剑冷女侠,骆大快不可误会。”’骆阳钟连忙向冷秋华作揖道:“阳钟罪该万死……” 冷秋华俯首不理,同时偷窥武扬一眼,粉颊上又飞起两朵红云。 骆阳神似是为了掩加自己的尴尬,匆匆回到自己原先那副座头上,取来了书本和筷,坐定讪灿然说道:“在下辞别武林已久,对武林中都生疏了。” 天涯樵子接口问道:“令师于今何在?” 骆阳神又回复一脸黯然之色。摇头道:”早就不间音讯了。“天涯樵子注目道:“亦未寻访?” 骆阳钟苦笑道:‘’阳钟不肖,被逐高门墙,已不再是师门弟子.访有何益?” 武扬突然插口道:“令师痪瘫多年.已成废人一个,门下知道否?” 骆阳钟大展道:“有这样事?” 武扬头一点道:”一点不假。” 骆阳钟忙问道:“他老人家在哪里?” 武扬摇抢头道:“不清楚.“ 骆阳钟注视武扬良久.方说道:“武兄别是不肯见告吧,其实,阳钟获罪师门事,只须令祖一语缓赖,重返帅门,并非无望……”_。 武扬见对方语气中,非但表示出不知天忌老人已患残疾,且以乎连他祖父之惨遭意外亦无所悉,一时也不知道是真是假,当下亦不说破,乃虚以委蛇道:“家祖似不喜替人关说。” 骆阳钟叹百口气,点头道:“这倒是的,当年阳钟受责时,令祖信也在座,他老人家当时若肯从中美言一句,我骆某人今天也不至于成为师门弃徒了。” 武扬心想:“是了!这一点,也许正是你这厮对丹碧山庄之所以痛下毒手的另一重要原由!” 同时,振武扬猜测,这厮一定自以为手段高妙,掩饰得法,认定他和天涯樵子及冷秋华等人,尚不知道,他就是今天百凤帮的新头子,所以才会这样从容镇静,在在表现得逼真而自然。 这时只听天诓樵子含有讽刺意味地问道:”武林中好多事。你老体都不知道。这些年来,你老弟好像不在中原吧?” 骆阳钟头一点道:”前辈猜对了!晚辈自离师门,曾于无意中获得一幅宝阁,不久即赴于阂探宝,直到最近万自于问回来.” 天涯樵子侧目道:“收获如何?” 骆阳钟耸耸肩道:“小有收获,不过并不大如理想!” 这顿饭吃到二更时分,由于骆阳钟在应对之间毫无破绽可寻,只好任其自去,他最后且还再三拜托天涯樵子,说是再见到天忌老人时,务必代他说情,以便重返问墙。 回到住处,武扬迫不及待地问道:“老前辈,你看这厮说的是否为实话?” 天涯樵子抓摇头道:“一时难说。” 冷秋华冷笑道:“晚辈倒听出他的话里有不少漏佩。” 武扬急忙问道:“哪几处?” 冷秋华冷笑道:“他自称一离师门就往于门来宝,试问:一个人探宝会一探就是十几二十年,这一点可能么?人生有几个十几二十年?” 武扬又问道:”还有呢?” 冷秋华接着道:“他听天忌老人已经瘫痪,除故作震惊外,并未造问何故至此,显是他对这事,实际并非真个不知道!” 天涯樵子微笑道:“贤任女好细心!“, 武扬盆然切齿道:”这就行了,一句假,一百句假,挽辈界后悔当时放走这厮!” 天涯樵子微笑道:“放心,这厮如果确属一身清白,必会就此离去。否则,我们不找他,他也会再找过来的,咱何等着瞧就是了!” 当夜.五人决定暂不分手,静观待变。 三更,平静地过去了。 四更也平静地过去了。 武扬虽然心有所疑,至此亦不免信心动摇越来,别真给天涯樵子说中,这厮是清白的吧? 设着如此,那位青城帝君又会是谁呢?- 第十章 童子郎中 城楼上五更鼓响之后不久,冷秋华主婢所在的邻室中,突然传出一声呻吟,接着只听冷秋华语声问道:“秀萍,你们怎么了?” 秀萍哼聊着道:“我发烧!” 另一名女婢跟着呻吟道:“我,我也发烧!” 冷秋华大吃一惊道:“你们都在发烧?,’ 武扬一听隔壁冷秋华二名侍婢都在发烧,心中顿时起疑.他向天涯樵子偷偷望去,但见天涯樵子睡兴正浓,并在散发轻微的鼾声,不禁暗叹道;到底是上了年纪的人,多赶几天路,就显得这样困顿! 随听隔室冷秋华友在喃喃道:“心脉喘息粗浮,果然是在发烧。丫头,我问你们,你们可知道怎么会忽然发起烧来的?” 秀英哼着道;”吃过晚饭之后,婢子就觉得身上好像不大舒服,而当时亦未在意,哪知越来越厉害……” 冷秋华接着道:“这会儿感觉怎样?” 秀英无力道:“头晕得很。” 秀萍呻吟着接口道:“婢子,也一样……” 冷秋华喃喃自语道:“会不会是水土不服呢?” 武扬轻敲板壁道:“冷姐姐,要不要我去为她们抓两帖药?” 冷秋华讶声道:“你被吵醒了么?“ 武扬低声笑道。“一直醒着还没有合眼呢!” 冷秋华沉默片刻道:“那你就帮我去叫个伙计上来吧。” 天涯樵子忽然一揉眼皮笑道:“用不着如此费事,药,我这儿有的是,只是不知道灵不灵而已!” 冷秋华大喜道:“那太好了.” 天涯樵子坐起来道:“小子送过去!” 武扬急急点燃油灯,他见樵子由一个小布包里仔细检出一只小瓷瓶,又从瓷瓶里倒出两颗黑色药丸交了过来,当下接在手中道:“这是什么药?能治哪几种病?” 天涯樵子低声嘻笑道:“这叫‘怪药’,。专治各种‘怪病’!” 邻室房门半开,冷秋华正当户而立。她!身上只披着一件薄薄的罗裳,钗环不整,头发也有点散乱。 显然早已登床就寝,因两婢发烧才急急起身,故无暇再事先修饰.但也因为不事先修饰。更显得她淡雅天然,超丽脱俗,清丽如仙。 武扬目光所至,不禁呆了一呆. 冷秋华接过药去悄声道,“不过来举坐?” 武扬摇一摇头道:“不不早了” 他不敢再多看一眼,说罢。立即回转自己的房间,冷秋华则在门口出了一会儿神,方才关门入房.晨光曦微。 秋风送爽! 街上响起了车马轮踪之声。 这正是商贩赶早程的时刻! 武扬已经梳洗事毕,但天涯樵子仍然躺在那里呼呼大睡邻室的冷秋华主婢也静悄悄没有半点儿声音,他不便犹太清梦。同时觉得去魔宫取回藏物,并非万分火急事,也不争在这一时半刻,于是轻轻掩上房门,准备去客厅里坐以静待.客钱大门打开不久,一位中年书生徐步走入.武扬见门外人影晃动,一抬头一看,认得来人正是那位被疑为青城帝君的骆阳钟,只好勉强起立拱手道:“骆兄早!” 骆阳钟回了一揖,含笑道:“武老弟早!吴前辈,冷女侠他们起床没有?” 武扬摇摇头道:“还没有。” 骆阳钟微微一怔道:“听说吴老有清晨早起行动之习,数十年如一日,从未有过间断,今天为何一反常态?” 武扬皱眉道:”昨夜有两位姑娘发烧,大家都没有落得好睡,清晨天气凉爽,偶尔失眠,也是难怪了……” 骆阳钟点点头道:“不才系来向吴老与列位辞行,既然吴老尚高卧未起,只好领请老弟代为转达一声了.” 武扬信口问道:“骆兄行将何往?” 骆阳钟苦笑道:“浪迹江湖,终非久计,故拟宽一处清幽住地,以作终老打算机在准备先在剑门山附近看看是否合适。” 武扬故作诧异之色道:“剑门山地当川陕要冲,形势虽佳,清静则未必,骆兄怎会选中这处地方?” 骆阳钟侧脸道:“依弟台之意,应以何处为佳?” 武扬注目道:“就小弟所知,在川康之交,有一处地方名叫‘蛮古’。地在大金川之西,二凯河之北,大雪山之东,浮沙遍地,蛇曾难侵。依形势论,堪称穷山恶水,然若用作隐居,则为无上佳城。骆兄认为如何?” 骆阳神留意倾听着,听完面现喜容道:“果然是处好地方!弟台说得如此详尽,想必已经到过该处了?” 武扬说出魔宫所在地,意在察看对方脸色;不意对方脸色居然毫无变化、他自知这一回合又是徒劳无功。 当下接口道:“到是到过,只是未入宝山,空手回而已!” 骆阳钟惑然道:“此话怎说?” 武扬急切间想不出适当措词,只好苦笑一声道:“一言难尽……” 骆阳钟忽然问道:“老弟是否有意再作一蛮古之行?” 武扬点点头过:“有这意思。” 骆阳钟欣然道:“那么,老弟能否消待数日,待不才由剑门山回来一道走?” 武场注目问道:“须候几日?” 骆阳计想了想道:“早则三天,晚则五天,一定不会逾越此数。” 武扬点点头道:“就这么说!” 骆阳钟高兴地道:“那真要谢谢老弟了.” 说着,举目向里院扫视了一下,神情黯然道:“吴老前辈至今还未起身,想是不愿再见不才这个弃徒,尚请老弟向他老人家请安,无论如何也请他老人家代向恩师说项,不才此生载德不尽。” 武扬见他说得十分恳切,只好点头答允。送走骆阳钟,回到房间,只见天涯樵子正坐在床沿上打呵欠。武扬见了,不察暗暗奇怪。这可不是一名武林高手所应有的现象啊!难道这老家伙竞真是为了不愿接见骆阳钟,才故意在这里装作好梦初醒之态不成?_当下只好报告道:“骆阳钟刚来过。” 天涯樵子无精打采地道:“你们说的话,我全听见了。” 武扬皱了皱眉头道:“老前辈是否觉得哪里不舒服?” 无涯樵子点点头道:“果然有点困顿,但不碍事,隔壁冷姑娘她们起来没有?” 冷秋华在邻室应声回答道:“不知怎么的,秋华也似乎有点头晕,我们大伙儿别都因食宿欠当,患上了什么疫吧?” 武扬至此益发感觉不对。 二婢夜间发烧,冷秋华头晕,天涯樵子失神困顿,这一连串意外,全在一夜之间发生,真的只是一种巧合,天涯樵子忽然问道:“你那二位小姑娘怎样了?” 秀英接口道:“婢子和秀萍全好了,谢谢老前辈的解药,我们正在服侍姑娘哩。” 武扬忙说道:“前辈那种黑色药丸既然具有此等神效,何不再拿两颗出来,由俞辈和冷女侠分服一颗下去试试?” 天涯樵子笑道:“如有还要你吩咐?那已是最后的两颗了.” 武扬紧级眉头道:”会有这样巧! 正在说着,”一阵细碎的脚步声由邻宣传出,房门推开,忽见二婢扶着略显清减的冷秋华走了进来.武扬怔了一下道:‘大姐不是感觉不舒服么?” 冷秋华蛾眉未扫,神情萧索,淡淡一笑道:“听说吴老前辈亦感玉体违和,我这个做晚辈的自认渡过来看看。 天涯樵子大笑道:“笑话……” 冷秋华注视之下,突然问道:“老前辈是否真的只感到。有点困顿。” 天涯樵子笑道:“像老朽这一把老骨头,虽不敢自诩诸邪不侵,但普通的风雪感冒,大概还不会轻易罹致就是了。” 冷秋华注目摇摇头道:“晚辈深不以为然,前辈最好试运一下气功看看。” 武扬暗暗奇怪:他见两人脸上均带病容,但两人却都以为对方有病,而自信本身没有什么,这是什么道理呢? 天涯樵子见龙凤剑说来似乎十分严重,只好依言摒息运功,默察内腑有无异状,半晌过后.抬起头来,笑道:“百脉正常,气血极为流畅! 冷秋华星眸闪过一阵迷惘之色,皱眉道:“这就令人费解了。” 武扬吃惊地道:“怎么呢?” 冷秋华出口为难地位:“若果依照医经来说,吴老前辈此时额角幽暗,坐身偏欧,声散不聚,说得严重点,可谓已到了……” 天涯樵子笑道:“已到了行尸走肉之状态是不是?” 冷秋华微微躬身道:“晚辈该死。” 天涯樵子愣了一下。又笑道:“你们等着瞧吧!” 武扬察状接口道:“前总是否需用什么物事?’” 天涯樵子点头笑道:“拿锭元宝来!” 武扬急去行囊中取出一锭元宝送上,只见天涯樵子接触元宝之后,在手中搓弄片刻,那锭元宝已变作银粉散落一地。 天涯樵了摊开手掌,仔细看了一下,颇为满意地大笑道:“老朽这一手‘粉饰太平’的功力未减毫未,除了略感疲乏之外,并无别样不妥,你妮子这下总该信了吧?” 冷秋华默默无言,望了天涯樵子半晌,面带愧色道:“也许是晚辈学有不到。” 天涯樵子微笑道:“华山后代无名医,你妮子这是向何人学来的这一套鬼画桃符?” 冷秋华俯首微笑道:“家祖蓑笠翁。” 天涯樵子不禁啊了一声道:“原来蓑笠翁冷老地就是令祖!冷老儿医术更在病郎中之上,你既是冷老儿嫡裔亲传。应该不会有错才对啊;” 冷秋华摇头道:“晚辈既未向家祖专心请教,外祖亦未专心教诲,只不过幼时常跟在他老人家身边偷学一点皮毛而已。” 武扬插口道:“吴前辈身带药瓶,而且药效奇验,应该也是个行家了?” 天涯樵子大笑道:“冒充行家而已!那瓶黑色药丸还是几十年前得之病郎中,据说药名‘万魔神丹’.不论.什么疑难杂症,均能药到病除.这些年来,老朽用以济世,几乎博来神医之名,可惜已经用光了。哈哈哈!” 武扬搓搓手进:“现在怎办?” 冷秋华沉吟道:“吴前辈的脉理,再穿晚辈看看。” 说着,伸手替天涯樵子切了“寸关尺”,搭腕把脉期间,脸色越来越凝重,一对星眸中,同时透出不胜诧异之色。 天涯樵子看出冷秋华神色有异,笑问道:“有话请说,不必忌讳。” 冷秋华收回纤手,迷惆地道:“老前辈六脉平和,只是暗伏鬼脉,这种奇异的脉象,究系何缘而生,就非晚辈所能断定了。” 天涯樵子问道:“何谓鬼脉?” 冷秋华沉重地道:“在六脉之外,不时有一道浮脉在不知不觉中一滑而过,那就是鬼脉。” 天涯樵子眨了眨眼皮道:“你既察出脉理。怎说不能断定?” 冷秋华歉疚地道:“因为这种鬼脉计分即日应,五日应,十门应,百日应等数种,不至应期,一切如常,届期发病,则纵然不死,也必将终生残废。晚辈虽已察出前辈脉理中带有鬼脉现像,但对这种鬼脉尚无辨别之能。” 武扬忽有所悟道:“一定被那奸魔暗中施了手脚!” 冷秋华一呆道:“你指骆阳钟?“ 武扬点头假声道:“我想除了骆阳钟,应无他人有此能耐;同时,换了他人,应亦无对我等暗施毒算之必要。” 天涯樵子缓缓摇头道。“不尽然……” 武扬断然道:“没有化么可疑的了,我等由平溪来到昭化。一路未与生人同桌。只有昨天和骆阳神吃过一餐饭。各人就连续发病,世间事,会有这样巧?哼。这厮居然还改装好人前来探看,真可谓胆大包天;冷秋华想了想道:“照说起来,除了骆阳钟。因无他人有下手的机会。但我们得的完全是‘病’而不是‘毒’。从来只听说有人‘下毒’,却不曾听过有人能够‘下病’。吴前辈说得不错,这事的确不无商榷之处。再则各人的脉象不同,吴前辈脉带鬼象,秀英、秀萍发高烧,我仅微感不适,你则毫无异状,做手脚可能如此分门别类?” 武扬反驳道:“那么。大家于此时此地,突然病成一团,应该作何解释?” 冷秋华望他一眼,徐徐道:“秋华亦无法说出个中道理,附近如有高明的大夫,最好能去请上一位来,因我自己有病,诊断未必准确。” 武扬点头道:“我去找找看;但请你也先替我把一把陈如何?” 冷秋华笑道:“你好端端的,又没有病,把什么脉?” 武扬坚持道:“你尚未诊察,怎知我没有病?” 冷秋华正色道:“医家向重‘望闻问切’,‘望’为四诊之首,实际上有很多病是一望就看得出来的。你神清气朗,吐音铿锵,还要诊察什么?” 武扬接口道:“你既断定我没有病,我便更要断定是骆阳钟捣的鬼了。因为连日来,我不停地奔驰着、又没有吴老前辈那份深厚的功力,应该第一个先病才是道理。但如今我没有病,你们却都病了,这显然是因为我身上佩有一块温香玉之故,若果不信,你们可将这块温香玉拿去试试看!” 冷秋华点头道:“试试也好。” 哪知冷秋华刚自武扬手中接过那块温香玉,忽然身子猛震,就像被毒蛇在掌心咬了一口似的,急将那块宝玉掷落于地。 武扬为之骇然道:“大姐怎么了?” 冷秋华一语不发,垂首瞑目,运气行功,好半晌之后,这才抬起头来,幽幽一叹道: “我一接玉过手,便觉血奔育育,若非放手的快。几乎当场星厥,此玉祛毒而不能治病。至此殆已明甚.” 武扬甚感意外,说不出是忧是喜,因为地亦深信“毒”可下,而“病”决不可下,既经证明众人所患者为“病”非“毒”,那么他对骆阳钟之怀疑,便不易成立。可是,众人之病,真是天上掉下来的么?他敢说决不相信!武扬呆了半晌,徐徐拉起那块温香玉纳回袋里,缓缓地起身默然出栈。 地当川陕官道重镇之一的昭化,末至已时,即已商贾云集。位于城东的岳庙前面更是江湖艺人,乞丐,扒手等三教九流人物荟萃之地。 武扬向内首一带,那些江湖郎中集中之处踱去。 只见那些郎中差不多个个都挂着“专治无名中毒,疑难杂症”一类的招牌,每一摊位也都挂满一些病家申谢的大红.纸条。 武扬见了,暗暗好笑。他沿着那些摊位逐一审视过去,一忽然间,目光突被一面崭新的招牌给吸引住了。 那是一方布招,横里写着“活人无算”四个大字,上款是“夏楚大夫惠存”,下款是“松涛道人沐拜”.武扬不曾听过“夏楚大夫’这个名字,可是,“松涛道人”不就是武当派掌门“松风道长”的师弟么?既连松涛道长都受过这位“夏楚大夫”的好处,此人之医术自然是错不了的了。 他接着再向坐在小桌后面那位夏楚为号的郎中打量过去。但见此君生得肥头肿脑,长着一双鼠目,两撇猫须,年纪约在五旬上下,看上去好像并不是什么正人君子。 武杨暂将以貌相人的观念放过一边,上前拱手道,“尊驾就是夏大夫么?” 那郎中端坐着,皮笑肉不笑反问道:“区区正是胖郎中夏楚,台端可是要高病?” 武扬指着那布招又道:“请问这位“松涛道人’,他是哪座宝观的道长?” 那位复楚大夫淡淡地道:“武当玄武观。” 武扬轻轻一哦又问道。“这位松涛道长,曾经贵大夫治愈何症?” 胖郎中不悦道:“此与阁下何关?” 武扬耐着性子道:“在下与这位松涛道长曾有数面之缘,故人有疾,总觉关心也。” 胖郎中登时改容道:“原来如此。那位松涛道长患的是一种罕见难症,时间约在八个月前,不是敝人自夸,若不是遇上区区胖郎中,他道长那条老命也就算完了。” 武扬本还想再们详细些,但又怕对方唠叨,他暗忖:这厮医术是好是坏,冷秋华是内行人,当不难加以断定。 于是赔笑道:“在下有几位朋友,刻正卧病客找中,不知可否劳动大夫一下?” 胖即中一翻鼠眼道:”什么病?” 武扬苦笑道:“要知道什么病,就好了.” 胖郎中点点头道:“好的,晤,不过,我胖郎中轻易不愿出诊,为的是一走开,就得停下这边的生意,所以,咳咳……” 武扬取出两只十两重的银颗子笑道:“这个数地够不够?” 胖郎中接去点头道:“可以将就了。” 回到客栈,武扬欣然高呼道:“吴老前辈何在?大夫请来了。” 胖郎中听得“老前辈”几个字,胖脸上立即浮现出一丝诡笑,武扬因为走在前面,并无所觉。天涯樵子打开房门,探头打量了一下,漠然道:“大夫?嘿,一名江湖郎中罢了!” 武扬见天涯樵子有点瞧不起的样子,急忙为双方引见,并说出胖即中曾为武当松涛道长治愈奇病的经过。 无涯推于神情仍然十分冷漠,淡淡说道:“那就请进来吧。” 胖郎中进房坐定,悠然抚须道。“这位老人家,单看你的气包,仅可看出病势不轻,治理起来恐怕相当棘手哩!” 天涯做子嘿了一声道:“敲榨之张本!” 胖郎中也嘿了一声道:“钱财人人喜爱,端视赚取之道而已矣。区区虽是一名走方郎中,但一身所学.却敢自夸直追病郎中,而不下川中二唐,凭艺取值,自可无愧于心。别的不说,台端所不适者是否精神困顿,疲乏思睡?”。 天涯樵子虽不相信一名走方郎中会懂什么医术,但人家一言道破他的病象,也就不由得他不信了。 当下勉强点了一下头道:“连日来走路太多,困顿思睡。殆为必然现象,也算不得什么大病。” 胖郎中晒然道:“还说不是大病,嘿嘿。台端这种病,麻烦可大着呢;这种叫做:‘昏睡病’。目下只是初期,还未大肆发地惟已鬼脉暗伙,一旦发作起来,可说比死还要难受!” 所谓“鬼脉暗优”,恰与冷秋华所诊者不谋而合! 天涯樵子睑色微变道:“应在何时?” 胖郎中向武扬单指一坚道:“请先付酬百两!” 天涯樵子勃然大怒发:“混蛋,病尚未看,怎地就先伸手要钱?” 胖郎中冷冷一笑道:“已经说出病名和症状,何云未看,假如区区胡谈一通,随便说个病名,乱抓几味草药,您老微意不满意?” 武扬明知江湖郎中惯于诈财,但只要病好,银子都是身外之物,当下连忙从中转环道: “照数奉上就是!” 说着自怀中取出四片金叶子约合纹银百两之数,递到胖郎中手上道:“大夫点收!” 胖郎中接过去咧嘴笑道:“到底还是这位公子哥儿慷慨。报告公子,这位老人家的病,要到第五天上午发作,但若动了真气.只消三天就发作了。” 武扬吃惊道:“大夫有药可治么?” 肿郎中沉吟道:“这种罕见的病症,区区身边方子倒有一个;不过,咳咳,如果说要开方子的话……” 武扬一声不响,又奉上金叶四片。 胖郎中欣然笑道:“受人钱财,管人消灾,拿文房四宝来!” 武扬送上纸笔墨砚、只见胖郎中奋笔疾书,顷刻开出_张药单,一看所开的药,竞是: “天山沙鱼胆一个,关东蛤蚧尾一对,占城冰鼠肝一付,研求和酒空腹。” 武扬见了不禁大皱眉头道:“这些药往哪里找?” 胖郎中徐徐道:“我不是连地名都开列得清清楚楚么?” 武扬皱眉道:“天山只有天池,但那只是一个淡水湖,怎会有沙鱼?蛤蚧盛产闽粤,关东何来蛤蚧呢?冰鼠本该在苦寒之地,占城是南方炽热之区,哪里产有此物?” 胖郎中起身笑道:“你总知道‘物极必反”,这句话吧。正因为物性与地性相反,拿来治理这种昏睡病才有奇效。我不讳言,这几种灵药的确难得,不过,若是容易找到,我行囊中也就早有了。好,诸位再见!” 武扬知他要走,着急道:“世上纵有这几味药,亦非三几天能够找到,大夫能否另开一个药方?” 胖郎中摇头道:“没有别的药方可医这种病症,反正病发之后,十年八年也死不了,慢慢找也还不迟。” 花了两百多两银子,总算买得一个病名,和一张有当无的空方子!武扬正待要数说几句时,人影晃动处,二婢忽然换着冷秋华走了过来。 冷秋华望向胖郎中道:“请问这位夏大夫.一向在何处营生?” 夏楚笑容满面道:“走方郎中,足迹遍天下一并无固定落脚之处.” 冷秋华淡淡地道;这样说来,你也到过平昌了。” 胖郎中脸色一变,忽向冶秋华身上冲去。 两婢恐怕冷秋华病躯屏弱,不堪承此奇袭,忙将主人拖开了一步,胖郎中即趁空穿过,飞步奔出店门,武扬心知有异,大喝道:“贼子休走!” 然而,待他追出门外时,胖郎中已攒进街上人从,同时却有一僧一道并肩由对而街角走来,那僧人忽然咦一声道:“这不是武少快么?” 武扬抬头看去,认得发话者乃是少林监院方外大师,那道人则是武当商岩观上松月道长,乃匆匆擎手打个招呼道;“二位入校稍坐,待在下追回一名歹徒。” 松月道长笑道:“那是一个废物,抓他作甚?” 武扬头一摇道:“不是废物” 可是,只略一缓步,胖郎中已折进一条小巷,眨眼失却去向。 武扬不肯死心,拔步便向东岳庙方向一路搜去。松月道长和方外大师不知发生何事.便也一路跟了过来。 这时,东岳庙前仍然熙熙攘攘,胖郎中那座药摊依旧布招飘扬,但那名童子则已不知哪里去了,这时在木桌后面。另外技上一名中年汉子.方外大师与松月道长一眼看见那块由松涛道长署名赠送的布招.禁不住同时怔了一下。 松月道长忿忿然说道,“真是岂有此理!” 武扬急欲寻找胖郎中,一脚跨近乱摊,即向桌后那个中年汉子唱道:“姓夏的哪里去了?” 中年汉子眨着眼皮道:“谁找我夏某人!” 武扬一怔、忙说道:“不,我找的是一个肥头胖脑一鼠眼猫须的家伙。” 中年汉子摇摇头道:“这里没有那样的人;” 武扬立刻意味到中年人可能才是药摊主人。也许是那胖郎中来了个鸠占鹊巢;临时坐上这个位置。让他上了一次大当,干是接着问道:“阁下可是绰号胜郎中?” 中年汉子点头道、“不错;” 武扬打进了对方一眼道:“阁下胖在何处?” 中年汉子淡淡说道;”那是很久以前的事了。” 武扬暗见这厮神情呆滞,说话也有点含糊不清.真弄不清,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当下一指高挂在上的新布招道:”这幅布招是谁赠给你的?” 中年汉子望了有把一眼,摇头道。“那不是我的东西。” 武标又指着另一幅布招问道:“岳天中又是哪一位?” 中年汉子茫然摇头道:“名字很熟,但已记不清楚了。” 方外大师明声道:“阿弥陀佛,檀樾不可打谎。这位岳天中的布招和檀樾并悬一起,檀樾如此回话,其谁能信?” 左侧摊位上一名清瘦老人皱眉道:“喂,老岳,你是疯了不成?好端端坐在自己摊位上,竟自称不知岳天中是谁。你老岳在捣什么魔鬼?” 武场一听这话,顿时省悟过来,恨声道:“好可恶的贼子!” 松月道长一惊道.“哪个贼子?” 武扬切齿道:“就是骆……” 接着摇头苦笑道:“此事说来话长,待武某人先救醒这个无辜受罪的岳天中,再请二位到敝室小歇。后头详告吧!” 武扬己看出眼前这名岳天中是被迷魂药物所迷,经以温香玉救醒一问,果然一点不错,据岳天中说:“当天早上开业不久,即有一名睑型消瘦的中年人,带着一名童子过来求诊,至于那中年人和童子系于何时离去,岳天中本性被迷,自然说不上来。 而武扬已有解救罗大成和冷秋华主婢的两次经验在先,早知岳天中决不会知道受迷之后的一切,他盘问的目的,不过为了要由时间上推断那个冒牌郎中是否骆阳钟而已。 但是,那自称夏楚者明明是个胖子,而岳天中却说那人是个瘦子,这是什么原故呢?武扬略加思索着,转向松月道长问道:“方才道长一见那胖子,就说那厮是个骗子,道长想是早就认识更楚其人的了吗?” 松月道长笑道:“就贫道所知,这胖子名字叫‘方通’,姓‘宋’,绰号‘遮阳子’,贫道并不知道什么‘夏楚’或‘冬楚’!” 武扬哦了一声道:“‘夏楚’也者,原来是个假名。那么,这厮与贵派有何嫌隙,竟要顶出贵派松涛道长的名衔来招摇?” 松月道长苦笑道:“这种骗徒,什么人的名义不敢用?” 武扬点点头道:“那么,那位什么遮阳手,十之八九是凶多吉少了!” 方外大师微声道:”此话怎讲?” 武扬抬头道:“这位岳老太说来人是个瘦削汉子,应属可信;同时,我们看到的是个胖子,也该没错。这里面最合理的解释,便是来人可能戴的是遮阳子宋方通一张人皮面具!至于一个人身形由瘦而变胖,根本就不算一回事。” 僧、道两人同时点头,默认此一推断极有可能。 在走向客钱中途,武扬顺便先将少林、武当二派掌门,当日在丹碧山庄之死状,以及自己最后亲自加以埋葬之详情告知僧、道两人二同时也说到自己亲入魔宫,救出唐光宗以及天涯樵子等人正在栈中发病的大概。惟因止水剑客和七公主尚在庞帮卧底。仅将其中极端秘密的一部分略去来提。 回到客栈,女婢秀萍正在客厅巾焦急地等待,一见武扬等三人进门,不自觉脱口埋怨道:“看你去了多久!” 武扬大吃一惊道:“难道又出了什么事故不成?” 天涯樵子自里院大笑走出道:“你这小子真该打,是不是一定要出事,你才肯回来?” 方外大师与松月道长因天涯樵子辈分奇高,均以晚辈之礼晋见。武扬见天涯樵子仍是早上那副神态,这才稍为放落一颗心来。 天涯樵子接着笑道:“事是出了一件,不过不太严重,适才有个小童送来一封‘战书’,‘邀战’对象,正是你小子,现在就看你小子如何应付!” 武扬院外边:“战书?” 天涯樵子点头道:“过去看看吧。” 一行鱼贯进入后院,天涯樵子抬着桌上的一张蓝纸道:“那就是战书!” 武扬拿起一看,只见蓝纸右上角,以白铅粉配合胶液,绘了一个骷髅骨架,在骷髅图案的左边,写的是: 书致武家小子: 阁下初次被俘于长安,幸获一婢解救,嗣竟恩将仇报,将之奸杀于旅邸;继复陷身于魔宫。故技重施,竟又籍淫婢之助脱身,诱淫两婢于途中。如今亲骨未寒,居然挟美人以游江湖,“侠魂”如是乎?吾为之羞!见字希于五月八日至梁山之西,高滩河源之地,领受本公子之正义处断! 断魂公子白 松月道人看罢,冷冷一哼道:“狂徒血口,可恶至极!” 方外大师沉吟道:“梁山县在昭化东南,地近大江,少说也有百里之遥,他订下的日子只有三天了,难道他自己会飞么?” 武扬则在暗忖:“奸杀于旅邸”一事,应是指他在客栈扼杀春花那淫婢,事后血书“侠魂所为”四个字于壁;照当时现场情形看来,确也像是奸杀。至干“挟美人以游江湖”,目下是与冷秋华主婢同行,也难免遭人误会。这两件事,都还勉强说得过去。但所谓‘诱淫二婢于途中’这一句,他真有点想不通了。此节若是指他与小韵同行的事。也只能说作一婢,怎会多出一个呢? 天涯樵子见武扬沉吟不已,笑道:“小子,你别发急,秋华全部告诉老朽了,长安旅邸发生事故之时、她正住在那家客栈。你那时候误服迷药,尚月不肯糊涂,别的就更加不用说了武扬并不知冷秋华曾和他同住一间客栈,闻言俊脸微热,欠身道:“晚辈意不在此……” 天涯樵子惑然不解道:“那你发什么呆?” 武扬忽然心头一亮,目闪奇光道:“对了!” 天涯樵子,方外大师,松月道长等人全被他这突如其来的一声“对了”,弄得奖名其妙。武扬自知失态,接着乃将五公主两名侍婢押解罗大成回宫,半路丢了人,无法复命,也许已跟他人逃跑,因此被这位“断魂公子”将烂帐算来他头上的可能含笑道出.天涯樵子问道:“那你小子要不要去践约?” 武扬摇摇头笑道:“无此必要。” 天涯樵子注目道:“你小子难道真以为老朽等人中了贼人暗算?” 武扬正者点头道:“是的!” 天涯樵子笑斥道。“胡扯!” 武扬缓缓说道:“晚辈认为一点不胡拉、前辈脉带鬼征,是冷女侠首先发现,而经复楚那厮证实。虽然更楚那厮不是个好东西!但他说迟则五天,早则三天必然发病,也许是实情.试问:届时晚辈一走了,如有奸人来犯,将如何善其后,” 这时,邻室忽然传来冷秋华微弱的声音道:“方外大师,松月道长,消恕秋华有病在身。无法恭迎之罪.” 她是华山派的本代的掌门人,位极尊崇,所以方外大师和松月道长立即问声起立,由方外大师接口恭答道:“冷掌门人言重了.” 冷秋华路带凄声接着道:“秋华想趁大师道长,吴老前辈,以及武少侠在此,即时宣布敝派一件大事,请列位作为见证.” 天涯樵子道:“什么事?” 冷秋华抵弱地道:“自现在起,冷秋华宣布解散华山派!华山派弟子,应遵示一体潜踪归隐,毋再过问江湖是非;今后我冷秋华办不再是华山派掌门人。倘若故派金龙诸剑闻讯后。不愿华山一派就此而绝,他们可在祖师堂前,另选掌门人重建本派。” 武扬和天涯樵子俱知解散华山派。是止水剑客胡思森鉴于魔帮势力太强,行事又极毒辣,才以退为进,着令各自归隐,精研绍学,以图他回东山再起,但料不到冷秋华会在此时此地宣布解散华山派,听她凄楚的音调,应已肝肠寸断,不禁相顾愕然。 方外大师不明所以,坚然动容遣:“冷女侠,您这是什么意思?” 松月道长也接口道:“华山、少林、武当三派,休戚与共,乃当今武林三大支柱,贫道对冷掌门人此举深不以为然。” 冷秋华长叹一声道:“秋华亦何尝忍心如此,只因自知病人膏育……” 一片哭声,突然掩盖了幽幽的余音,这边僧、道、俗诸人,无不大惊失色,武扬顾不得避嫌,骇然奔向隔壁室,叫道:“大姐你怎么了?” 隔壁临时香闺中,设有两张木床,一张桌子。和几张木椅,冷秋华正披着一件蝉翼般的轻纱罗裳,以枕头垫起背脊,靠坐在床架上,胸口以下,盖着一床薄被。床前跪着秀英和秀萍两婢,正在低垂粉首,失声哭泣。 天涯樵子、方外大师和松月道长等,全以为邻空中出了不幸,都跟着仓皇地奔了过来.这时的龙凤剑冷秋华,眼神痪散,脸色灰暗;情形果然不妙,众人见了,无不暗感骇然.天涯樵子抢着问道:“秋华,你说究竟感觉哪里不舒服?” 冷秋华惨然一笑,有气无力地说:一说来惭愧,妾身虽然略请医理,然仅自知沉病难起,却始终不悉病因所在,令人难以瞑目者,亦在此处……” 方外大师接口道:“敝派荫檀丸薄具灵效,能治百病,贫僧带有两粒在此,请冷掌门人试服一粒如何?”《;冷秋华微微摇头遗:“别糟踏灵药了……” 方外大师正容说道:“区区两粒药丸,何足挂齿。若能治愈冷掌门人之病,即尽倾少林之宝又何足措.” 说时,已将控在胸前的一粒大念珠旋开,倒出两颗绿玉般的药丸,一颗递给天涯樵子,一颗递给武扬.两粒施植丸一离念珠,顿时外香满室,各人消种全为之霍然一爽。 武场将一颗施檀丹交给两婢,转去冷秋华手上,这边,天涯樵子却坚拒接受,他大摇其头道:“和尚,你免了,快收回这一粒.若那妮子服了见效,就再多服一粒,老村尚还硬朗,用不着吃什么药!” 方外大师无可奈何,只好剩下一粒旋檀丸仍然藏进念珠里面。 冷秋华服药过后,必须运气行功,各人不便打扰。乃仍然退回天涯樵于这边房间内,武扬想起魔帝奸险狡诈,无所不用其权,种种手段,令人防不胜防;不禁切齿道.“这次事件。准是骆附钟那厮所为的,早知如此,刚才真该跟那贼一拚死活。” 天涯樵子挥挥手笑道:“别再发狠了,以后机会还多得很,你不找他,他也会代上你的,现在先去替老夫弄些酒菜来要紧!’武扬也想外出拔丐帮人物为耳目,帮自己打听“夏楚”及“断魂公子”之背景,正是一举两得、于是起身出栈。 运知他刚山客栈大门,忽见一名童子于左侧巷口一闪而没。本来街上熙熙攘攘,有童子走进横巷,事极平常,但这名童子衣着整齐.两手空空,若果说是逛街,为何转进巷里?尤其是,这光放子传身时双肩不动,脚下轻灵异常,分明很有点武艺根底,这可令他不由得疑心起来。 他心想。“这小于莫非就是先前送信来客栈的童子不成?” 武扬加紧脚步,追去那条横巷内,拍头一看,果见一个十三四岁的小家伙,正在巷中返身张望,忙欺过去沉喝道:“小鬼,你想干什么?” 那名童子也不肯示弱,哼了一声道:“你管得着我么?” 武扬明知这小子准是奸徒派出来的眼线,用意在侦察自己一行人之动向,无奈苦无证据,不便以大欺小,只好板起脸道:“你若敢在这附近捣鬼,我就要对你小子不客气了。” 那童子又是冷冷一哼道:“我掏了什么鬼?” 武扬皱皱眉头,只好暗记下小子的形貌和身材,回头就定。哪知走出数步,偶尔回头一看,小家伙居然是昂首阔步,跟在身后走了过来。 小家伙见武扬回头,一点也不害怕。只将脚步改小、徐徐而行。 武扬心中路想.情知自己此刻如拔丐帮人物,必然会使好徒警觉,于是,身于一转,向一家酒馆走去。 小家伙胆有天大,居然一道紧追不舍。 武扬匆匆买了酒菜,一边回头走,上边暗付;如连你这毛头小子也治不了,我武扬岂非生不如死? 他回到客栈,将实来的酒菜往桌上匆匆一放道:“三位饮酒,晚辈还有点事!” 话一说完,不行天涯樵了答应,已急步再向栈外走来。 那小家伙似因他进栈,失去跟踪对象,这时正在转身离去。武扬心头暗笑道:“小家伙,这回该我跟定了你啦!” 只见那小家伙本拟重人那条小巷,略一犹豫,忽又笔直走向南门,武扬不禁暗自诧异道:“这个子难道有所警觉了么?” 他不相信一名十三四岁的班子,能够头都不回就知道身后有人跟踪。同时,小家伙纵然知过有人跟踪,又能奈何?是以,武扬脚本不停,仍然一路遥遥眼去。 小家伙从容走出南门,又循着城脚,抗向东行,一面由袋里取出一个干饼,边走边吃,经过东门、再向北门走去,然后由北门转西门,回南门,一个大圈子,几乎兜去半个多时辰。最后小家伙似乎累了,径自走去南门外一座凉亭中坐下。 凉亭中有个老人在卖饼,小家伙坐定后,摸摸肚皮自语道:“‘肚’大哥呀,你也该饱了,别赏心不足.吃了三个饼,还想再要,须知尚有人走了这一大圈,还只喝了尽口东南西北风哩!” 武场走过去,笑道:“老弟真的饱了么?我不信,来,让我摸摸你的肚皮看!” 武扬由“动口”进而想“动手”,似乎颇出那小家伙意料之外,这时骇然一声尖改、跳身便向亭外奔出。 武扬见小家伙动转身时,胸前那只金锁忽然翻过一面,竟是一面镜子,这才悟出个家伙刚才虽未回头来,却能知道身后有人跟踪的原因,当下索兴打趣道:“老弟,你那面镜子掉了!” 小家伙闻言急忙伸手向胸前模去,持发觉金锁随好好地挂着,方知受诳,不禁扭头狠狠骂道:“多管闲事多吃屁!” 武扬哈哈大笑,正想跟进城,哪知脚下甫动,身后那会卖饼老人忽然沉声低喝,道: “弟台留步!” 武扬猛可里侧闪一步,急向卖饼老人转身打量过去,他见那老人目光炯炯,知非常人,于是戒备地注目问道:“老丈何事召唤?” 卖饼老人凝眸压低嗓子道:“速报真名姓!” 武扬迅向四方一扫,见附近只有自己和卖饼老人在凉亭里,那童子已进了城门。们知卖饼老人此间大有用意,忙。忙答道:“在下武扬!前辈如何称呼?” 卖饼老人啊了一声道:”果然是你!” 接着低声又说道:“快过来拿个饼假装吃着,听老夫说话。” 武扬依言照做了,只听卖饼老太低声道:“老夫即胡思.森是也。” 武扬大喜过重,禁不往低呼道:“原来是止水前辈!” 止水剑客点一点头,笑道:“老夫曾见你和少林那和尚在街上说话,后来又见你们往东岳庙前找人。当时就猜想是你,晤,多年不见。你长大得多了。” 老人顿了一下,又道:“推老朽当时不敢贸然相认。末后见你穷追方才那小子,老拙深知小子必定会重回这里,这才开匆匆租来这担东西,在这里等着,你如此般穷追那小子,是不是找中有人出了什么事故?” 武扬紧接着道:“是的,天涯樵子吴前辈,和贵派冷秋华冷姑娘,都得,一身怪病,尚望前辈速伸接手!” 止水剑客大吃一惊道:“得了什么病?” 武扬低声迫促道:”晚辈疑是骆阳钟那厮暗中下的毒,因为昨天与那厮共饮之后,夜来首先是冷姑娘的两名侍婢发高烧,跟着就是冷姑娘自己周身不适?樵子吴前辈虽未病倒,但经冷姑娘诊视之后,认为他脉带鬼象……” 止水剑客顿足道:“那就糟了!” 武扬骇然问道:“怎么呢?难道连前辈也无法可想么?” 止水剑客长叹一声道:“这种怪病,老夫仅知其然,而不知其所以然,当今之世,也许只有病郎中和蓑笠翁或能治得,可是蓑笠翁已亡故多年,病郎中也失踪已久……” 武扬感然道:“亡祖寿诞之眈还差人送帖给病郎中。怎么说失踪巳久?” 止水倒客摇头道:“老夫之消息不会有假,病郎中失踪至少也在三年以上。试问:令祖若真见过病郎中,焉有不请他医治天忌老人之理?” 武扬自从家遭剧变,一心只想迅速找出仇人,从不曾好好定下心来分析一件事。此刻一经止水剑客指出个中关键所在,顿时恍然大悟道。“是的;这样说来,冷姑娘和樵老的怪病,定与天忌老前辈所罹致完全相同了。” 止水剑客颔首道:“理应相当。不过,这种怪病虽然可怕,一时却无死亡之虞。奸徒不肯把人一下毒死,也许另有深意,老夫不便去看望他们,其实,就是去看也于事无补,盼你最好能设法将他们先隐藏起来,待寻获病郎中才有治愈希望。” 武扬不禁发愁道:*若果病郎中已经亡故,他们的病岂不是永远无法治愈?” 止水剑客也为之黯然道:“那有什么办法?” 止水剑客说着,忽然诧异道:“贤侄功力决不致更在樵子之上,你为何没有得病?” 武扬苦笑道:“大概是晚辈身上常有温香玉之敌。但是,晚辈以温香玉试疗冷姑娘之时,意为冷姑娘之病带来反效果,吓得晚辈再不敢要樵子试验。” 止水剑客乍惊还喜道:“你可趁他们运功之际,命他们吞下这块温香玉,看能否驱病离体。” 武扬一想,这亦不失为方法之一,虽然治不好病,也决不会将人治死,于是,点了点头,说道:“晚辈回去试试!” 正要告辞,又想起一事,急道:“前辈领知方才那小鬼头必定会再回南门这边来,可是已经知道那小鬼头的来历?” 止水创客点点头道:“是的一那是天官教下的小鬼!” 武扬一怔道:“天官教?” 止水剑客皱眉道。“老夫也是三四天前才听到这一教名。只知该教人数很多,日下出道的多是年轻人或小孩子,虽好也是个邪教,却专和百凤帮作对。” 武扬大奇道:“为什么?” 止水剑客摇头道:“目下武林中,越搞越乱,任何人也不能一下弄得明白,所以你老弟必须沉着气冷眼旁观。天官教最近出现江湖,也许为了要打出一个名头,才与百凤帮作对.究竟是邪是正,要待将来才可分晓,不过,他们暗地已收拾了百凤帮几名堂主倒是真的。” 武扬又问道:“前辈您知方才那小鬼是天官教中人?该教弟子身上有何记号?” 止水剑客道:“这个并不难知道,老夫刚才说道,因为他们年纪都很轻,所以身上经常佩有金银铜玉之类的饰物,武艺也都还过得去。方才那小鬼也许只想逗你玩,否则,在不明内情的你,或许会吃那小鬼头的大亏都不一定。” 武扬由“天官教”不禁又想起那位”断魂公子”,于是再将收到一封“战书”的事说了出来。 止水剑客皱眉摇头道:“这就怪了,这位断魂公子无疑.也是天官教中人,但他为何会将矛头指来你的身上呢?” 武扬沉吟道:“倘若他们为的是扬名,晚辈决不与他们计较,只怕这厮另有居心,晚辈就不能坐视不理了。 止水剑客点点头道:“纸里包不住火,真相如何,将来总不难有明白的一天,你能虚怀若谷,忍人之所不能忍,总是错不了的.” 武扬得遇止水剑客,获知不少秘闻。原想多聊一会儿,但因念着客栈里的病人,只得告辞进城。在客栈附近,他又见那捣蛋的童子正悠悠然徘徊在巷口。 这时,他已认定那小家伙就是天官教的人,但与百凤帮无关,因而猜想断魂公子约斗的事可能只是一种偶合,所以他此刻只扫了那小家伙一眼,便径自回到客栈中。 天涯樵子与一僧一道正在房间里浅斟低酌,僧道不茹荤,以茶代酒,菜也还只吃了一半,原来他们是在一面吃,一面等他回来。僧道俗三人这时见他含笑进门,天涯樵子忙问道。“小子,你满面春风,是不是有甚好消息?” 武扬笑笑道:“消息是有,不过,好坏尚难断言,三位仍请照常吃喝,且待晚辈再去隔壁为冷掌门试疗一次再说。” 天涯樵子回顾僧道二人笑道:“小子想是找回什么仙方亦未可知。” 说罢,与僧道二人,都忍不住跟武扬走来邻屋。 武扬心情开朗,满脸笑容,一跨进冷秋华房间,也不理会她正在闭目养神。立即含笑招呼道:“请冷掌门人起来服药。” 冷秋华星眸微启,苍白无血的脸上浮起一道淡淡的红晕,先请天涯樵子等三人坐下,然后分轻启檀口道:“药自何来?” 武扬取出那块温香玉,笑道:“还是它!” 冷秋华失笑道:“要我吞下这块玉,可是想逼死我?” 武扬嘻嘻一笑道:“不是小弟想逼死你,是奉止水前辈.之命!” 冷秋华一下坐直身躯,星眸大亮道:“你见过我师叔?” 天涯樵子与一僧一道亦因止水剑客之出现,喜上眉梢。 此时武扬点点头道:“就是遇到他老人家,才敢请姐姐服下这温香玉,不知姐姐是否还能运动?” 冷秋华道:“勉及可以,只怕这块玉一进喉咙就卡死我了!” 武扬沉吟一下,忽又展眉笑道:“有办法了。” 冷饮华忙笑道:“别卖关子,有其法子就决说吧;武扬向两婢道:“这块温香玉先清秀英姑娘或秀萍姑娘哪位含着,然后以真气相度,看这办法能否行得通。” 天涯樵子回顾僧、道二人笑道:“我们仍旧吃酒去吧。” 武扬见大壮然于退出房外,心下明白三人不便留下的原因,当下将温香玉交给两侍婢,也跟着退出房外。 半响过后,冷秋华忽然手拿那块温香玉,精神焕发,笑吟吟地款步走进房来,她原来是不敢触温香玉,这时既敢拿着,当然是病魔已去。 众人见了,无不大喜。 武扬接过温香玉,立即递去天涯樵子面前,笑道:“轮到你老了。”’天涯樵手摇手笑道。“我没病,用不着! 武扬笑道:“先试一下如何?因为冷女侠当初触及这块玉时。几乎立刻出大问题,所以晚辈始终不敢请你老试接一下,现在既有治疗之法,就不怕了,倘若无病,应该毫无所觉,倘若有病,迟早总会发作的。 天涯樵子点点头,伸手接玉,记知甫一触手,果觉一般逆气直攻育官,乃急夺玉过手,猛可里一口吞下。 此老功力深厚,所以毋须别人帮忙度气,片刻之后,脸色恢复原状,吐出温香玉,交还武扬,大笑着道:“老夫一生不信邪,这回可不敢再说嘴了,真亏你小子想出这个好法子来。” 武场低声笑道:“晚辈已经说过,这应该归功于止水前辈.” 冷秋华急忙问道:“他老人家还说过什么没有?” 武扬摇摇手道:“大家先坐下来吃酒,听我慢慢道来。” 武扬说完与止水剑客的一段经过,冷秋华蛾眉紧皱道:“出现一个百凤帮,已替武林带来无穷灾害了,如再生出一个什么天官教。岂非一发不可收拾?” 方外大师肃然注目道:“掌门人此意” 冷秋华急忙打断话题道:“秋华已经宣布辞去华山掌门人一职,尚请大师别再如此称呼。” 武扬插口道:“不!小弟也是同意方外大师的意见,华山派不应解散,冷姑娘也不必辞去掌门人。” 冷秋华嚷道:“就是你会作怪,传话教我解散华山派的是你,教我不必解散华山派的也是你,莫非我师叔另有吩咐不成?” 武扬笑道:“今师叔虽未另有吩咐,但以常理推断。止水前辈当时实因鉴于敌势太强,复不知魔头是谁,惟恐被魔头暗中下手毁了华山一派;才命贵派弟子隐居起来精研绝学。时至今日,虽说天官教也是邪教,但此教颇有以毒攻毒之作用,自该教崛起之后,已毁了百凤帮几位堂主,百凤帮那些什么皇娘和公主、护法等又复内哄不已,华山一派,理应趁机会与正派联合,将百凤帮一举毁灭,才是正途,为何还要解散?” 天涯樵子首先鼓掌力赞道:“小子说得有理极了!” 武扬正容接着说道:“今天,归结一句;不论那伪托‘夏楚’者,与‘断魂公子’者,是否为同路人,甚或同为一人。亦不论‘骆阳钟’是否即为那位‘青城帝君’以及‘天官教’与‘百风帮’之对立程度如何,总而言之,无可否认的,目前武林中,正陷入极度混乱,凡我正派武人,均应自力更生.有一分才智,便得贡献出来。温香玉只有一块,随时可能中害之武林人则有千千万万,我们今天,谁也不应只做消极打算!” 龙凤剑冷秋华听见武扬一番大议论,滚首低垂,默然不语,看神情显然已有俯允之意。 华山一派,如能在武林中继续存在,对天下正道武林人而言,自是一大喜讯。方外大师、松月道长及天涯樵子等人,见龙凤剑已不再坚持解散华山派,睹状之下,无不暗感欣慰。” 接着.少林方外大师和武当松月道长,同时起身告辞,武扬向两人问道:“两位尚要去何处?” 方外大师垂皱眉黯然道:“适才经武少侠证实敞派掌门人确已圆寂,方外拟即赶回嵩山禀告敝派长老。以便另选掌门人综理寺中事务.” 松月道长接着道:“贫道也极须迅回武当,只好与大师分道扬镖了。” 武扬见这两位方外奇人离开,为的全是一派掌门改选之大事,自是不便拦阻,但他这时忽然另外想起一事,急忙说道:“二位在此时离开昭化,也许不太相宜吧?” 方外大师诧异道.“何故?” 武扬说道:“目下之昭化,处处均有敌人眼线,两位落单而行,如若发生意外事故,届时彼此如何呼应?” 冷秋华点点头道:“此虑不无可能,秋华正好也想回华山走一趟,这样说来,由秋华和方外大师一道走就是了。” 天涯樵子想起自己正欲去罗江一带寻访天忌老人和无欲叟两位老友之下落,当下接着说道:“老朽亦可与松月老道同路南下,过了罗江再分手。” 武扬忙说道:“如此自是再好不过,只是老前辈南下这一路,头一站就是剑阁,倘若再遇骆阳钟那厮,尚请提高警觉为好……” 天涯樵子微笑道:“天雷不打两次人,你小子放心可也。” 冷秋华向武扬问道:“你自己呢?” 武扬笑笑道:“我准备在这里守候上三五天,看骆阳钟那厮会不会再来找我。” 冷秋华道:“骆阳钟一身成就,看来不弱,暗算之外,既凭武功硬拚,似亦胜你多多,你一人留此要多加小心才是。” 武扬应道:“如遇此魔,我自有应付之策。” 冷秋华当着人前。不便再说什么,于是,各人回房,分别收拾行装,道过珍重,先上路。 武扬送走了冷秋华和天涯樵子等人,独立门前,不无惆怅之感。他暗忖;冷秋华等一行北上,因此殊心细如发,尚无可虑之处;惟南下这一路,剑阁为必经之途,实令人难以放心。 接着,他又想:还有天官教下的那名童子,先前曾有进入横巷之企图,嗣因由镜中发觉自己跟踪,才一直走出南门,由此可见,横巷里必定另有该放同党。他现在到底要不要先行查个明白呢? 武扬最后决定:天官教恶迹未显,不妨暂搁一进;仍以天涯樵子等人之安全为要紧。于是,他转身入栈,预交了几天房租;留下房间.并吩咐店家若是有人来访,就说自己三天之后也许会回来。然后,他背起一只轻便行囊,循着天涯樵子和松月道长所行经之官道,悄然缀去。 此时.武扬打扮的是一个普通少年侠土,身穿劲装,腰挎单刀,背上背着一个黄布包袱,沿着官道行去,举步如飞.日头未落便已到达剑门山附近。 封门山亦称大剑山,由鹿头山分脉而来,斜走东南,栈道架空;飞阁通衡.为昭化与剑阁之间的一处险地。 武扬一路行来,登上栈道,但这未发现天涯樵子和松月道长之行踪,他怀疑后者也许已到了剑阁,于是,脚下不停,继续前行。 哪知顺着栈道往上走.不多一会,一阵山风吹来。竟隐约听到西北角传来一阵杀伐之声。惟因山风太大,听不真切,一时也分辨不出有多少人在那边厮杀.—— 第十一章 荒山、狠斗、怪书生 他举目看去,西北角山势挺拔,岩壁如削,不但无路可通,甚且要找容脚之地都极为难。 武扬心想;那一边并非官道,天涯樵子等要往剑阁,似应不致走去那一边才对。不过他又想:若系遭人设计诱引,也并非全无可能。横竖耽搁有限,过去看一下,也好放下心! 于是,他停下来,四下打量,终于发现在栈道右侧转弯之处,古松虬皤,怪石磷峋,勉强还可供攀登,乃毫不犹豫,腾身扑去,由怪石、断崖,古树之间,疾奔西北。 片刻之后,他来到一处峰腰上,俯瞰深谷,只见一簇人影,正在谷中往还追逐,但由于时近黄昏时分,谷中暗黑,一时无法辨认是否来有道装人影在内。 他看到身侧不远处,有一条极险的山径,婉蜒而下,直通谷底,刍下急忙攀藤附葛,悄没声息地,徐徐降落。 武扬渐渐看清,交战中的双方,其中有一方一律为鸣衣、竹杖;另一方则是清一色的黑衣劲装,刀光似雪,剑气森森。 他暗忖:鹤在竹枝这方应该是丐帮人物,但不知黑衣劲装的那一方是何来路? 武扬略加思索,立即朗声喝问道:“丐帮在场的,是哪些朋友,快请通名!” 斗场中有人高答道:“总航护法常永吉,剑州分航万家一,全部在此!” 接着那人又喝道:“新到的朋友!倘非百凤帮死党,最好别管闲事!” 武扬听了,不禁一怔。 他想:“剑州分舵主”万家一这个人,他人虽未见过,但风闻此老刚正不阿,如今怎会与投身百凤帮,并已为该帮任鸽队队长的常永吉走在一起? 接着,他旋即想到后者是秘密投入百凤帮,万家一未必能够知道,常永吉以总舵护法之身份,一名分舵主怎敢不遵令行事? 武扬缓缓走向交战场地,他见丐帮在人数上几乎要多出黑衣人一倍,不过黑衣人方面因占着兵刃之利,一时尚无败象.另外,他发现:交战双方,各有二人,正袖手高踞在两座怪石上面,南面二人鸿在百结,可以想见者,必为常永吉和万家一两人无疑;北面二人各穿一件黑抱,头戴诸葛巾,想来也必是另一方之首脑人物。 他本有相助丐帮之意,现因有一个常永吉在内,不禁有点犹豫。同时双方要分胜败尚早,乐得先行观望一番,徐着打算。最后,当武标进一步看清黑衣人一方所出之武功招数时,又不禁吃了一惊。 原来那十几名黑衣人,年纪的在三十岁以下,其单尚有三两名还仅是十六七岁的少年,而所使用之武功,竟包括有达摩剑、金龙剑、形意刀、大环刀七八种之多。骤富之下,就好像一群少林、武当、华山、邛崃、青城等名门弟子,正在向丐帮剑州分舵联手围剿!奇怪,这批黑衣人原来不是百凤帮的徒众? 武标看清之下,不禁失声叫道:“大家赶快停手!” 北面怪石上立即传来一声冷笑道:“这位年轻朋友。你要真多管闲事么?” 武扬迅速扫去一瞥,见说话的正是上首那位黑饱入。那黑袍人此时面向这边。致使武扬能够看见对方在诸葛巾前面,似乎嵌有一方宝玉。 武扬忽然忆及:止水剑客似乎说过,天官教中人,常在身上佩戴金、玉、银,铜之类的饰物,藉为识别之记号,这批黑衣人难道竟是天官教中人? 他心中一动,试着高喊道:“阁下好像是天官教中的朋友吧?” 上首黑衣袍人尚未答话,下首那名黑袍人已然抢着冷喝道:“少攀交情。” 既不承认,亦不否认! 武扬声色不动,又道:“阁下倘是天官教的朋友,本少侠理应相劝丐帮罢手,否则作怪本少侠要帮助丐帮的朋友了。” 那人阴声问道:“你认识天官教里何人?” 武扬不假思索道:“断魂公子!” 上首那名黑抱太嘿嘿冷笑道:“什么断魂公子,销魂姑娘,抱歉,咱们没听过这些名堂。阁下要断魂请往别处断去吧!” 武扬接着说:“那么,本少饮可否吁请问一声:阁下与七煞剑、方外大师、松月道长以及金龙七剑等人如何称呼?”。 下首黑施人冷冷反问道:“阁下此问何意?” 武扬目光所及,忽见场中那名使用达然剑法的黑衣人剑光一闪,一名丐帮弟子已经臂断骨折。当下顾不得答话,急忙一步冲上,准备掩护那名受伤之丐帮弟子后退。 谁知才到中途,左首那黑衣人已由石上扑落,横身拦住去路怒声道:“阁下意欲何为?” 武扬一扬剑眉道:“天下事,天下人管,想请双方说明白了再打!” 更令人意外的是,丐帮方面,这时竟也由大石上跳落一人,沉声发话道:“敝帮的事;亦不用外人插手!” 武扬因为自祖父一代起,即与丐帮有着极深之友谊,而自己与罗大成在成都时,也曾借重穷神史元基与东门大娘之力,因此,他恐怕那名断臂的丐帮弟子被人追杀,才有意出手救援,不料匆忙之中,未能交代明白,竟成了两面不讨好! 这时,他本想说出自己的姓名,但一思及这姓常的身份暧昧,倘若报出真姓名,难免委让百凤帮的凶徒获知行踪。 当下只好说道:“在下与史元基是朋友,至少在贵帮,不算外人” 那人冷冷道:“我花子就是常永吉,少侠可以走了!” 武扬对于这样一道逐客令,甚感不悦,但这厮是丐帮总舵护法之一,地位还在一名分舵主之上,而自己只是该帮一名分舵主的朋友,自难怪对方要大摆架子了,因此只得忍住一口气,笑笑道:“这样看来,在下倒真是多管闲事了。” 说罢,立即退出十几丈外。和常永吉站在一起的那名老丐,却于这时跳下怪石,奔来武扬面前,拱拱手道:“少侠既是史元基的朋友,说起来的确不是外人,但敝帮一向不愿别人插手,该为少使所知,尚清少侠幸勿见怪。” 武扬知道这名三个法结的老丐,大概就是那位剑州分航主了,忙回了一礼道:“万分舵主好说。” 老丐怔了一下,惑然道:“是的,敝人正是万家一,请教少侠台甫如何称呼?” 武扬偷偷溜了常永吉一眼,见后者正跟那名黑衣人交手,这才压低嗓门道:“万老千万请别告诉任何人,连对贵帮护法也不例外。在下真名。‘武扬’,化名‘杨必武’!” 万家-一听武扬报出姓名,双目不禁微微一亮,头一点,大声道:“啊,原来是杨少侠!久仰,久仰。” 武扬暗忖此老不愧是个老江湖,一点就悟,当下接着说:“请问万老,场中这批黑衣人是何来历?” 万家一皱了皱眉头道:“老汉也不清楚。” 武扬大感意外道:“怎么说?” 就这几句话的时光,丐帮又有两名弟子倒了下去。 武扬急忙接着道:“万老能不能先叫贵帮弟子退下再说!” 万家一摇头苦笑道:“老汉做不了主。” 武扬知道万家一不能做主,乃因有常永吉在场之故,不禁微微一叹道:“照眼前之局势看来,敌方上风业已占定,贵帮若无外援。只怕……” 他没有继续说下去,因为丐帮为当个武林中第一大帮。为了一帮之尊严。自然不便说得太露骨.万家一神情微黯然遭:“少侠言下之意,老汉明白,格干形势,老汉只好心领了。” 这时,武扬瞥及山径忽然出现三条身影.这三条身影一出现。立即以华山派的飞燕穿帘身法,向这过斗场中加速奔来。 当下乃提醒万家一注意道:“万老快做准备,来人不知是敌是友!” 万家一回头看去,做讶道:“华山派的?” 众扬点点头说道:“与贵帮弟子正在厮杀的黑衣人里面,也有华山派的人,还是当心一点为妙。” 万家一叹了口气道:“还有什么当心不当心的呢?力战至死而且。老汉如今只有一事尚不明白,就是敞帮何以会成为武林公敌,以致今天会受到各门派如此合力围攻?” 武扬闪目看去,只见所有的丐帮弟子都在舍死忘生,打得十分卖力,惟有常永吉和那名黑衣人却似乎打得十分轻松。 这情景落进武扬眼望,不禁疑云大起,连忙低声道。“万老可否将这次争端之原由,尽速告知在下一二?” 万家一老眉激皱道:“事缘敝分舵这次奉常护法之命,来大剑山搜寻一种药草,不愈来到之后,即见这伙黑衣人三三两两,亦自各外赶到,双方一语不合,立即动上了手。令人不解的是,对方竟包括了各门各派的弟子。” 武扬冷冷一笑道:“敌人将贵帮误认为百凤帮之同路人也不一定” 因为,武扬巴猜到这可能是一种“人为的巧合”!即常永言显然早知这些黑衣人的来历岁以及会在这时候来到此。谷,因而想到利用丐帮之力量,替百凤帮除去劲敌;不惜牺牲本帮弟子之生命,替卖身投靠之新帮派建功卖力! 这时,由山径上奔过来的三名华山弟子业已下达谷地。 武扬闪目看去,见为首一人,。正是金龙七封中的五剑百里良,不禁大喜过望,急忙高叫道:“百里兄,请来到这边来!” 百里良听得这一声招呼,立即率领另外两名弟子绕奔而至。 站在怪石上的那名黑衣人,忽然连啸两声,只见交手中的黑衣人,立即纠纷后退,转向鉴外撤去。 常永吉大喝一声:“孩子们快追!” 百里良闻声转过头去,立即认出发声者是谁,立即扬声一招呼道。“是常大使么?穷寇勿追,纵之可也!” 常永吉返身勃然作包道:“百里良,你可是要和我常某作对?” 百里良为之一呆道:“常大侠,我并未得罪你!” 常永吉冷笑道:“方才交手,就有你华山派的人在内!” 百里良大吃一惊道:“有这等事?” 常永吉不答,转向万家一喝道:“万分航主,咱们该走了!” 万家一不敢抗命,只好向武扬拱一棋手道:“少侠珍重。了!” 武扬拱手答了一礼,目送常永吉率领丐帮弟子,扛着三具尸体离去后,掉过头来,发现金龙第五剑百里良,此刻仍紧瞪丐帮那伙人的背影发征,身后站的则是曾在华山挡过他路的那名蓝衣少女甘兰芬,以及另外一名他不认识的佩剑劲装少年、当下走上前去高声招呼道: “百里兄别来无恙乎?” 百里良回过头来,眨了眨眼皮道:“少侠何人?请恕兄弟眼拙。” 武扬低声一笑道:“小弟武扬!” 百里良啊了一声道:“原来是老弟?真是好极了。” 甘兰芬一听武扬报出姓名,一对星眸登时闪起亮光,不住地向武扬身上打量,粉须漾霞,臻首微俯,嘴角油然泛起一片羞涩的笑意。 百里良接着又道:“王道昌,快过来晋见侠魂武少侠!” 佩剑少年走过来一揖道:“王道昌见过武少侠!” 武扬忙也回了一礼,笑道:“不敢当,不敢当!” 百里良见首兰芬仍站在原地不动,笑叱道:”兰芬怎不过来相见。” 甘兰芬掩口轻笑道:“叔叔,我们过去已经见过了呀!” 百里良转向武扬笑道:“这丫头真没规矩,本来就不该带她出来,抵不住她苦苦请求,才勉强带在身边,不料才出来几天,就变得这样野了。” 武扬笑道:“到江湖上来历练历练也好.只是目下江湖鬼魅遍布,尚须特别小心才是。 百里兄习’知道在下曾经见过贵派掌门人冷女侠?” 百里良微微躬身道:“多谢老弟与吴老前辈及时赐伸援手,使微派掌门人未遭更大屈辱.” 武扬一怔道:“百里兄己见到了樵老?” 百里良点点头道:“因遇上吴老前辈和松月道长,始获如敝掌门人冷帅妹已回返华山,正拟折向北上。不料一登剑门山这边栈道,就听到震耳杀声,才合了过来。” 接着,一指甘兰芬道:“其实都是这妮子好奇,依我本来并不想多管闲事。” 甘兰芬接口道:“倘若不过来看,怎会见着武少侠?” 百里良笑斥道:“要你多嘴!” 然后再转向武扬道。“老弟先到这里,可知究竟是怎么一回事,武扬乃将自己所见所闻的事告知概略,接着道:“在下曾闻冷女侠已封闭华山、除了由七剑亲自携带之弟子外,一律不准外出,当然不是假话;但方才在下发现其中一名黑衣人竟使的是贵派金龙剑法,看样子还似乎有几分火候,百里兄对此话能否有所解释?” 百里良苦笑道:“老弟前次到华山,就听说有敞派女弟子独行江湖,说来说去,还不是一回事?要能解释,早解释了!” 武扬点点头道:“在下那次所见的那名女弟子,她就是贵派胡前辈的外甥女,在下已告知冷女侠。” 甘兰芬从旁悠悠然回道:“那位姐姐很美吧?” 武扬不知这小妮子为何会突然问起人家美不美,微微一怔,不知所对。 百里良轻斥道:“兰芬,你又冒失了,人家既是你胡叔祖的外甥女,算起来就与愚叔同一辈份,你怎好称人家为‘姐姐’?” 甘兰芬粉脸飞红,连忙低下头去。 武扬解困笑道:“实在说来。那位姑娘的年纪,并不见得比甘姑娘长多少,如要甘姑娘改称一声姑姑,只怕那位姑娘也不答应哩!” 百里良知他要替甘兰芬解围,笑笑记:“我那位小师妹叫什么名字,老弟为何不直接告诉我?” 甘兰芬也跟着抬起头来,星眸里流露出企盼之色。武扬沉吟一下,终觉泄露出来,事关重大,只好摇摇头道:“令师妹负有重任在身,百里兄回华山见冷女侠便知分晓。” 百里良先是一呆,旋即点点头道:“好的,老弟刻下何往?” 武扬答道:“在下本欲暗随吴老前辈过剑阁,亦系听得这一阵杀伐之声才赶过来的,现在暂时还没有什么打算。” 沉吟了一下,又道:“至于这次丐帮弟子,会在这种地方通上大批天官教徒,小弟觉得其中似乎有点蹊跷……” 百里良睡了一下限度过:“老弟意所何指?” 武杨思索着道:“在下认为丐帮和那伙黑衣人同时在大剑山出现,决不是搜寻什么药草,而是常永吉那厮预知天官教中人会在此地出现,乃以搜寻什么草药为名,将丐帮弟子引来此地,以便火拼一场,天官教和百凤帮此刻正水火不容,常永吉这厮已为百凤帮所收买,此举殆为百凤帮借刀杀人也!” 百里良愣了一下道:“那么,天官教中人来此又是为了什么呢,武扬摇摇头道:“小弟一时他说不出一个所以然来,不过,如果小弟猜得不错,也许有可能是在搜索一些重要事物.另外。有一位巨魔,刻下可能亦在这座大剑山附近.” 百里良吃了一惊,忙道:“是谁?” 武扬缓缓说道:“此人乃是天忌老人之弟子,名叫骆阳钟,他曾说要朱剑阁找一处清静之地。以便隐居,小弟认为,这厮说的,一定是鬼话!” 百里良想了一下道:“那么。依老弟意见,我们如今应采何种态度才是?” 武扬毅然道:“为求彻底明白真相趄见,小弟主张提前也将这座山谷搜索一下!”” 百里良问道:“如何搜?” 武扬四下望了一眼道:“在下猜想天官教和骆魔要找之物若不在此谷。也该在谷外不远,我们不妨先按谷内,然后逐步搜向各外。” 百里良颔首道:“行!我带道合搜寻东南,你带兰芬搜寻西北!” 武扬不假思索道:”就这样吧!” 这谷地不过里许方圆,片刻之后,武、甘二人已走到西北角峭壁之下。武扬正要沿着峭壁向友按过去时,跟在身后的甘兰芬忽然轻吐芬音道:“武少侠,你先把那位姑姑的姓名告诉我,好吗? 武扬回头一看,见她一对乌珠比天空的朗星还要明亮,可见企盼得十分迫切,不觉好笑道:“你一定要知道她的姓名干什么?’甘兰芬做做俯首道:“告诉我有什么要紧嘛!” 武扬摇摇头道;”方才令叔面前都不说,这时更不该对你说了。” 甘兰芬一翘腰唇道、“不说就不说,过一会儿我若发现到什么也不告诉你! 武扬暗自好笑,心想:我就不信我的耳目会输了你这丫头!心中思忖着,口中微微一笑道:“好吧,我们就打个赌,看谁先能有所发现!” 甘兰芬满有把握地道:“包你一定输!” 武扬哪肯相信,淡淡一笑,立即沿着峭壁搜寻。 甘兰芬则面孕笑容,亦步亦趋地跟在武扬身后。 二人手眼并用,不放过每一寸峭壁、山崖,由北经正西,西南,正南投向东南,百里良和王道目则反向而行,由东南,而正东,而东北,而正北,而西北。武扬楼至东南角,倒回头又接一遍,然后再登上相距谷底约三丈之处的崖壁,’攀藤附葛,一步一步向左复搜。 这样,又一遍,半圈来复,回旋而上,还没摸到峭壁约最高处,已是月行中天,霜寒露重的时分。 原来这时深秋已过,为水始冰、地始冻的季节。蜀北虽未到水冰地冻的程度,但大剑山高处,已然不胜其寒。 甘兰芬裳薄衣单,功力不及武扬深厚,一阵山风吹来,不禁徽灵灵打了个冷额,妮子目光偶扫,突然惊呼道:“武少侠,你看” 武扬循声回头,见一道黑影疾如流矢,正向谷中射落,看清来人身法,心中已然有数了,赶忙大喝道:“惊鸿客,你又来了么?” 喝声发出,同时一沉身子,疾向谷中坠下。 但他脚来着地,一股掌劲已向身上涌过来。 显然地,敌人打算煞手突施,一掌就取走他的性命! 武扬岂有这等好欺侮?危急中一声大喝。双掌并发,“浩天大八式”中一招“云破月来”,使足全身力劲,返身抽出! 双方掌风摇在一起,暴发出沉香似的一声巨响,气漩激荡,暗或横飞。 武扬的身子竟被这一掌震得向上升高文余。偷袭者恰好是时由下方横掠三文。只听那人嘿嘿冷笑道:“小子有种。再吃本谷主一掌!” 话声未落,又已反扑过来,向空中连续劈出三掌,掌劲绵绵不绝,声势至为凌厉。 武场方才硬接此人一掌,已觉双臂发麻,此刻一见敌人掌劲这股成强,情知难以再接,一翻身躯,飘去三文开外,斜斜落向地面,同时迅速向敌人扫视过去。哪里是什么惊鸿客,原来是一名中年儒士!只见对方中等身材,面孔白皙。双目奕奕有神,看来甚为陌生。 当下沉声喝道:“台端何人?为何突施暗袭?” 那儒生三掌落空,似乎也颇为意外,轻轻一嘿道:“阁下又是什么人?为何侵犯本谷?” 武扬嗤之以鼻道:”荒山幽谷,既不是阁下的,就说不上侵犯! 中年儒上冷冷道:“在下即为本谷主人!” 武扬哼了一声道:“自己封的吧?如果高兴,小爷也可以这样说,” 这时.甘兰芬已由崖上翻落地面,百里良也带着王道昌奔至.三人一到,长剑出鞘,立即列成一个小小的剑阵。 那名自称谷主的中年儒士,视若无睹,甚至连眼皮都来擦一下,他仍然面对着武扬,阴侧侧地道:“是否不服气?” 武标语带讽刺地道:“阁下一派邀斗姿态,好像对自己那两手很自负呢?” 中年儒士阴声道:“要不要考究一下?” 武场冷冷一笑道:“俗云:‘人上有人,天外有天。’天下之大,能人异士,何止干万?阁下以为胜过三两人,便算什么了不起的英雄么?” 中年儒士嘿嘿道:“能人异士纵有亿千万,一样会有高下之分,至少到目前为止,似还没有听说,当今之世,有谁武功更在本谷主之上!”_,。 武扬灵机一动,缓缓道:“有骆阳钟其人者,阁下大概还没有会过吧?” 中年德士突然仰天暴出一阵哈哈狂笑,声震四各,宿鸟惊飞,甘兰芬急忙掩起双耳,尖声骂道:“穷嚎丧!” 王道昌虽不致塞起耳朵,但脸色却已是一片苍白,百里良不言不动,暗里正运动相抗。 武扬只觉中年儒士这一阵笑声恍如干军冲突,万马奔腾,急忙力聚双掌,以防意外之变。他暗忖此人功力如此深厚,己方四人联手,都怕难以取胜;一旦交起手来,说不得只好豁出去,以求舍命一拼了! 中年儒士狂笑声歌,傲然侧目过:“小子,你所说的骆阳钟,可是一名神情没落的中年书生?” 武扬注目道:“见过?” 中年儒上嘿嘿干笑道:“你猜想他一共接了本谷主几招?” 武扬反问道;”几招? 小年儒士淡淡地道:“几招么?连头带尾,七招半!咳这种人才,在当今江湖上看来已算是难得的了! 武扬与骆阳钟虽未交过手,但由天涯樵子口中,骆阳神既是天忌老人的薪传弟子,武艺自然不会差到哪里去。自己早把骆阳钟当作惟一之劲敌,着照中年儒士现在这样说来,自己岂非连人家五招都接不下? 想到这里,不禁哦了一声道:“你们什么时候交的手?” 中年儒土道:“上午。 武扬接着道:“就在这里, 中年儒士道。“当然了,他如非侵入本谷,本谷主何致与他动手? 武扬又问道:“阁下这番话,全都真实可信么?” 中年儒土睑色一沉道:“你小子是不是活腻了? 武场冷笑道:“阁下说不准任何人侵入此谷,那么,方才有两伙人在此谷厮杀多时,何未见阁下出面干涉?” 中年德士冷冷道:“本谷主刚回来! 武扬再问道:“阁下既是此间谷主,理应有个居处,不是吗? 中年德士轻哼道:“本谷主之居处,你想会让外人知道么?” 武扬平静地问:“此谷何名?” 中年德士冷然道:“无名谷!” 武扬冷笑道:“阁下连谷名都叫不出来,恐怕也是刚来此谷不久吧? 巾年德士瞪目怒叱道:“你小子究竟滚不滚?” 武扬淡淡一笑道:“滚是可以,只是阁下叫滚的理由,似乎难以令人心服!” 中年儒士沉声道:“本谷主只是叫你滚,根本不管你小子心里服不服!” 武扬转向百里良一使眼色道;”百里兄,既然此谷有主,咱们走罢!” 百里良会意,点头道:“好。我们走!” 武场让甘兰芬和王道昌走在前头,自与百四良断后,登上山径,回头一看,见那中年儒士仍然在袂飘飘站在原地,乃拢近百里良一步,悄声道:“百里兄,我们转过山角之后,你就带兰芬、道昌他们回华山,这里的事,你们不用管了。” 百里良微诧道:”为什么?” 武扬低声道:“小弟认为此谷必定藏有某种秘密;所以才引来多人入谷搜寻,刚才这名中年儒士,不过是其中之一而已。但此人艺业绝高,显然不可力敌,小弟意欲暗中查察一番,至少也得先将此人之来路摸摸清楚。” 百里良皱眉道:“何苦冒险?” 武扬连忙说道:“无妨,小弟一个人容易隐藏。” 转过山角之后,甘兰芬忽然哼了一声道:“所谓秘密或宝藏,我认为最多只是一堆死猫死老鼠!” 武扬一怔道:“甘姑娘这话什么意思?” 甘兰芬冷笑道:“因为在谷中大半天,我闻到的只是一阵隐隐约约令人作呕的异味,刚才那厮不赶我们走,我一个人也想退出来了!” 武扬心头一动,张目道:“什么异味?” 甘兰芬摇摇头道:“说不上来。” 武扬忙问道:“那么你是在什么地方嗅到的?“甘兰芬返身一指道:“是在我们回旋向上搜索,在离岩石丈许处,一株小松树劳,至于那阵异味究自何来,我就不清楚了。” 武扬思索着点点头道:“是的,一株小松树,我也记起来了。” 甘兰芬有点迷惑道:“这有什么……” 武扬忽然急促地道:“百里兄,你们快走屹,小弟必须立刻进谷。” 百里良张目道“什么事?” 武扬低声道:“天忌老人和无欲叟老为歹人暗算,身中奇毒,甘姑娘刚才所发觉的这阵异味。很可能就是两老身上所发出。” 百里良骇然道:“既然如此,百里良焉能袖手不管?” 武扬迟疑了一下道:“有甘姑娘和道昌兄跟在一起,可能诸多不便。” 百里良迅向甘兰芬和王道昌一挥手道:“兰芬和道昌火速改装返回华山,倘若你们回华山后,在七天之内仍不见愚叔回去,那情掌门人对愚叔之名位另作安排可也!” 甘兰芬摇摇头道:“兰儿不走。” 王道昌摄儒接口道.“师叔……” 百里良脸色一沉道:“我要你们回去!听到没有?” 两小情知无法挽回;只得依依然俯首而去。 百里良目送两小去远,转身低声道:“老弟,准备怎样做?” 武扬伸手一拉,再向后谷走去,拐过山角,一目光所及,不禁传音轻咦道:“瞧!那阿仍然站在老地方,几乎没有移动过,难道竞换上一座稻草人不成?走,代们就这样下去看看!” 百里良此时也感豪气呗呀,昂然限公武扬身后,走向谷底。 哪知才至中途,忽闻斜刺里传来一声沉喝道:“两位去而复返,真的是不想活了么?” 大喝声中,风声飒飒,那自称为谷主的中年儒士,突由们一座怪石后面横飞而出,一下挡住两人下谷去路.百里良“呛”的一声,拔剑在手。 武扬迅速溜出一瞥,见先前那条身影仍在原地,顿悟对方果然是虚假替身掩人耳目,本人则暗地跟在他们一行人身后! 当下拦住百里良,上前拱手道:“老实说了吧!在下杨必武实因朋友罹患怪病,急需某种药草配方.所以才找来这座山谷,尚望这位朋友惠予通融!” 中年儒士冷冷道:“什么怪病?” 武扬认真地道:“一种很奇怪的无名怪病。” 中年德士问道:“何药可治?” 武扬不假思索道:“-种有怪味的腐尸草!” 中年儒上冷然一晒道。“全是杜撰出来的药名,什么人告诉你的? 武扬正容过:“蓑笠翁!” 中年儒士睑上掠过一处极x难解的诡异之色,冷冷道:“你个子少在本谷主道前信口仆河,什么波笠翁?穿蓑戴笠的人在这世上多着哩!” 武场目光锐利,已把中年儒士脸上一闪而逝的表情收进眼底,看出显然是一种又妒又惊之色。 当下静静接着道:“怎么样?” 中年懦士毫无表情道:“一个字就是滚! 武扬冷冷道:“阁下讲理不讲理?” “本谷主讲理一向用这个!” 中年德士一声轻嘿:一掌随之闪电劈出。 山径狭窄,无处可避。武场被迫无奈,只好双掌同时对出。“拍”的一声,双方掌劲接实,武扬为一股绝大的劲道反撞过来,上身不由得向后一仰,然而,那中年儒士因系仰攻之故,承力之下也不禁后撤一步。 百里良情知机不可失,不待中年德上稳住柱步,一声大喝,身驱跃起,剑化“金龙抖甲’”,扬起千百片寒云。疾向中年儒士罩落! 中年儒士,身子微闪,恍如一只夜鹰般疾凉而出;其迅无比地扑去山径侧面一尊怪石上,口发狞笑道:”六七分火候的金龙剑法,也想卖弄,嘿嘿,报个名字来!” 百里良骤施一招“金龙抖甲”,心想级他不能令对方受伤,至少也可控制机先,好让武扬有机会挥掌进击,哪知对方身法迅疾出奇,竟能从容飘出剑光笼罩范围之外,不禁暗自吃惊不已。 当下脚下一顿,收剑当胸,与武扬并肩而立,淡淡回答道:“区区华山百里良是也!” 中年儒上侧目道:”第几剑?” 百里良从容道:“系列第五。” 中年儒士哈哈大笑道:“好,好!在本谷主座下当个奴才足够资格的了!” 百里良沉声问道:“阁下有无名姓?” 中年儒士徐徐道:“有是有,只是你们都还不配知道。” 一个“道”字出口,身如电闪而起,左手五指,曲强成钩,疾向百里良剑身一把抓去。 百里良不料放人竟会一再使用这种突击广法,欲待发沼已退,只得足尖一点,施出“飞燕穿帘”身法,腾身闪开半文许。 武扬大喝一声,迅由侧面发掌攻出一招“正气流形”。 中年儒士人冷喝一声:“滚开!“ 右袖挥处,劲风劲涌,武扬禁不住一个踉跄,接连绊开四五步。而中年儒士去势不减,左手仍向百里良抓去.百里良见武扬眼跄跃开,急忙一封点向敌人掌心,但这一招并非金龙剑法之招式,只是临时之“急救章’”,但那中年儒士却如见蛇妈般,倏然缩手。飘退一步,张目喝道:“百里良,你这招划法哪里学来的?” 百里良哈哈一笑道.“有何见较?” 武扬知道这是一场设会,因为百里属虽是“无心插柳”,坦荡然看去,这一式却酷似万流归宗剑法中的第九招“金荷玉藕”;他暗忖敌人既然熟悟这套万流归宗剑法,就更有弄清来路之必要了。 于是。他故意将错就错,向百里良高喝道:“百里兄,货卖识家。天忌前辈教你的那套剑法不妨尽数使出来,请这位朋友指正指正!” 百里良能拿得出什么来呢? 当下只好虚张声势;应道:“敢不如命至!” 长剑一顺,摆出进击姿态,中年德士听了,益发为之惊疑不定,武扬怕百里良下不了台,忙着又喝道:“百里兄且慢!先由小弟牛刀小试一番,不行再由吾兄出手可也!” 喝声中,以刀代剑,走中富。刀势平推,使出了万流归宗剑法中的第一招。 武扬在七公主何慧卿处得到三十六式剑谱,此时为了探究中年儒士之来历,打算先以前九把试。试敌人的应变能力。 中年儒士纵身倒退,一味腾挪闪避,任凭武扬进攻,决不出手还击、他显然想先在察一番,看武扬对这套划法究竟会多少? 武扬使到第六招,忽然倒跃一步,回到百里良身旁,叫道:“原来是偷把的朋友.咱们上当了!百里兄.咱们走! 说着,一拖百里良衣袖,双双向怪石丛中纵去。 中年儒士不料武场会突然抽身,做征之下,立即腾身追出。 武扬哈哈大笑道:“大谷主,小书知道你问下是谁矣!天忌前辈这套剑法,生平仅仅传过一个人,此人便是骆阳钟!骆朋友,小书没有认错人吧!哈哈哈!” 中年儒士不发一声,脚下起落如飞。显有欲置两人于死地之意。 星月在天,峰影盖地。深谷更是一片漆黑。三人于轻功方面,全是一代高手,穿纵乱石间,有如三条飘忽魅影,武扬之用意,造欲趁此机会。不着痕迹地搜索一下异味散布之来源也! 蓦地。西南峰头上引起三颗银白色的流星;流量虽小。光华却极晶莹夺目。 三颗流星成品率形升高约一二十丈之后,立即同时爆开,洒下一片银雨。武扬微微一呆.忙与百里良远远避开。 百里良悄声问道:“这三颗银色流星,是何路数?” 武扬停下脚步,笑道:”三皇娘来也!”” 百里良听得一愣道:“什么三皇娘? 武扬向身后一指,笑道:“你不见姓骆的已匆匆赶去相会了么? 两人正说着,东南峰头上忽然接着又射越五颗绿星,像一朵绿色的梅花般,冉冉高升十几文,只差没有爆开,在空中停得一停,复又冉冉下降。 武扬任啊了一声道:”是五公主! 百里良听他语气中带有一分喜悦,不禁笑道:“你们有交往? 武场没有时间解说,急促地道:“趁他们这一阵子忙乱,快去寻找那株小松树。 百里良见他在强敌环们之下,仍然念念不忘救人、一心中大为感动。 于是,两人疾奔西北,很快的便在谷壁上找到那株小松树,百里良上不住噫了一声,急忙以衣袖掩住鼻孔.武扬怔了一下道:“百里兄也闻到了什么气味不成? 百里良指着松树脚下道.“气味像由这里发出。 武场用力拔起那株小松树,惟下面l低出一个碗口大小的洞口,黑幽幽的看不见洞中是何情景.百里良点头道:“不会错了,现代气味更加浓烈,足证是由这洞孔中发出无疑.可是;洞孔这么小如何能容人身进出?” 武扬点头不语,一面伸手探索那洞口的四周,一阵扣敲之下,忽然感觉洞口四周的石壁似乎有点动摇,使劲一撇,竟给应手搬开一块尺许大个,边角极不齐整的石头,洞口立即为之加宽不少。 百里良忽然透着很诧异的说道:“奇怪,那阵怪味,此刻怎么淡了许多?” 武扬怔得一怔;旋即恍然大悟,失笑道:“小弟忘了身上带有一决温香玉,能避百寿诸邪,前此还一直在疑惑着,何以贤叔侄都闻到了什么异味,偏是小弟一无所觉,如非吾兄这一提,小弟一时还真想不起原因何在呢?” 百里良欣然道:“那就好了,不然这种气味可真叫人无法忍受。” 武扬继续又搬开二块石头,让百里良先下去,他留在后面,先将石块和松树回复旧观,方与百里良子洞中摸索前行。 前行不远,走在左边的百里良突然低声说道:“来,老弟,随我向左转。” 武扬轻轻啊了一声道:“不对!” 百里良愕然道:“怎么呢?” 武扬皱眉道:“小弟摸到的石壁,似乎向右转也有路可通” 百里又愣了一下道:“别是巳到尽头,前面是座石室吧?” 武扬点头道:“有可能,请百里兄先在伸手可及的地方刻个记号,小弟也在这边到上记号,再分向左右走过去,能碰头,便是空室一座,否则各入再循原路退回,以免迷路.” 百里良想了一下道:“这样不妥、假如外面没有人跟进来,小弟主张还是打亮火拆.看个清楚,太谨慎了也不是办法,武兄以为如何?” 武扬侧耳倾听,不闻任何声息,乃答道:“也好。“火折一亮,武杨藉着火光迟迟打量过去,但见眼前是座石室。石宝高广数文,室中标设有石鼓、石桌。石床、炉灶等物,惟不见任何人影,一另外,在对面石壁卞,有两条地道,不知通向何处。 百里良匆匆上前,伸手在石炉里一探,不禁失声道:“余烬尚温,可见有人刚刚离开。” 武扬吩咐百里良先熄去火折子,过去用刀尖拨弄了一阵,点点头道:“是的,曾经有人在这里呆过,不过,炉中虽有热气,却无火星子,室中人离开可能已在一个时辰以上。” 百里良问道:“如今怎办?” 武场沉吟了一下道:“请百里兄再将火折子燃亮,我们从对面地道中搜出去!” 百里良燃亮火折之后,说道:“地道有两条,要不要分头进行?” 武扬摇摇头道:一真正的出口,也许只有一个,假如分成两路,到时候不但联络不便,还可能遭遇意外危险……” 百里良抢着道:“那么如何去辩别哪一边是该正的出口……” 武扬点头笑道:“由小弟来。” 说着,自百里良手上取去火折子。在两个地道口分别停放了片刻,最后指着左边的一条地道,笑道:“来.我们从这边出去!” 百里良不禁失笑道:“惭愧,惭愧,这么简单的道理;小弟一时都体会不出,真正的通道,自然会有风吹进来……” 武扬笑道:“这就像有些人‘提笔忘字’的毛病一样,最简单的道理,有时也容易忘记,这情形并不足为异。” 两人说着。”开始向左边地道中,躬身一子走进去,不消盏茶光景,地道走完,来至洞外。 午夜已过,繁星灿烂,一道滔滔江水/由西方的从山峻岭之中,挟其滚沙转石.之势,婉蜒泻向东北。 武场收起温香玉,茫然回头道:“难道乘船走了么?”目接着转向百里良问道:“百里兄知不知道这是哪里?” 百里良依着山势看了半晌,才道:“好像仍然是剑门山脉,但我们已走到雁门坝的上游了。这一带我曾经来过,地板荒凉,西北角就是青川和平武,但青川到平武的栈道高入云端,惊险万状,飞鸟也难渡,小弟真不敢相信两老会选去哪种地方。” 武杨思索着摇摇头追”“很难说……” 百里良皱眉接着道:“他们既不可能走向上游、而此地又无船筏,两人是如何渡过这段激浪汹涌的河源呢?” 武扬救他一语提醒,不禁当场一愣一他暗忖天忌老人早就武功尽失,瘫痪多年,终日躺在长安西城那座破庙里。 步步需人扶持,怎能飞渡这一片汹涌江流? 再说无欲哭,此老在中毒之后,显然也比天忌老人好不到哪里去。 在这种情形下,若无别人协助,你说越过这道滚滚洪流,只怕要爬登崖壁上,以粘松对门洞口邪不容易。 想到这里,立即断定两者人之行动.必然有人在从中协助!那么协助二老逃遁的,又足怎样一个人物呢? 他将所有知道无忌老人失去功力,和无欲叟中毒的人,一一从头想起,最后竟找不出一个有可能救走二老的人来,不觉轻轻叹息了一声道:“百里兄,我们且到对岸去看看吧.” 百里良惑然道:“武兄以为……” 武扬摇摇头道:“小弟并不以为这是二老本身的力量,依小弟之猜想,也许是有人先将二者带来大剑山,最后发觉情形不对,乃又以船筏将他们载走。若果事实如此,则彼岸必定会留下一点蛛丝马迹可资骥素。” 百里良点点头道:“可能!这里下去,有一处河水极狭,我们绕道走过去!” 朝曦初现,雁门观对面河岸山,两名樵子,一前一后。正举步如飞,在向大河下流走去。 片刻之后,二人来到一处三叉河口…… 走在前面的百里良回头一笑道:“老弟,又要听你的了。顺流而下,可以到达昭化,逆流而上,对面是大佛滩,再上去是三铜石,这边合过去可以到达青川城.” 武扬沉吟道:“小弟昨天才离开阳化,当然不必再走回头路了,但倘若溯奔上游。势必要多走两天了,你又怎能赶回华山? 百里良摇摇头道:“不必担心小弟的事。” 武扬四光偶扫,忽然瞥及一艘小船向北岸靠去,忙说“百里兄。你看那小船!” 百里良循声望去,诧异道:“划船的是个道士?“武扬接口低声道:“是啊!而且船上似乎有一个人.” 百里又忙说道:“喊来问问!” 武扬笑笑道:“问什么?” 一百里良忙说道。”一个道上独册一条小船,这是极其少有的事,说不定载二老渡江的就是这个道主。” 武扬注目点头道。“不用诚,他自己过来了!” 百里良回头看去,果见船上那道士转向效掉而来。眨眼已然来至岸边。 这名道上年纪甚轻,看来只有二十七八岁光景,身穿一件黑布道袍,背后背着古鞘一支长剑,面目长得相当英俊,道士在距河岸二文处将船停下,向岸上二人扫了一眼,高声问道:“两位是要渡江?” 百里良摇摇头道:“不是。” 年轻道士又问道:“那么两位站在这里等什么?” 百里良笑道:“路走累了,歇歇脚而已。” 就在这同时,百里良忽嗅到一股恶臭随风飘送过来,不自觉后退一步,脱口叫道:“对了!” 年轻道士一跃登岸,注目问道:”什么对了?” 百里良反问道:“尊驾何人门下?” 年轻道士眼珠骨碌碌一扫。冷冷道:“哦,看不出两位原来还是武林人物?” 武扬放下柴担道:“百里兄.告诉他好了,省得发生误会.” 百里良点点头,面向那道上道:“在下华山百里良,道兄听过这名字没有?” 年释道上微微一怔道:.“全力七剑之一?” 百里良道:“岂敢!在下正是第五剑。” 年轻道士一指武扬道:“这位是谁?” 百里良代答道:“他就是侠魂武少侠!、’‘-。 年轻道士忽然冷哼一声道:“一个是金龙,一个是侠敢,好得很,那就先陪我邛崃容养吾走上几招,且看看究是也不是!” 武扬一听对方自称邛崃弟子,脸色顿时一变,喝道:“你是邛崃何人门下?” 容养吾长剑一拔,冷笑道:“过一会再问!” 说罢,手脱一抖,一团创光已向武扬胸前扑到- 第十二章 狡狐、再遇、冰释 一蓬剑花,宛如群星齐堕。 武扬见对方剑气飞漩,未敢轻视,口中轻喊道:“百里兄退过……” 身形往旁一挪,右臂反探,一旋之间,业已亮剑在手,剑决一领,长剑递出,“锵”地一声,两剑接实。 道士倏地沉腕撤剑,身形后飘三尺,满面惊疑,沉声喝卜:“你这剑法从何处学来?” 武扬猛然省悟,自己方才已然施展出“万流归宗”剑队。才使对方吃了一惊,当即将长剑下垂,和声发话道:“这是误会……敢问道兄何人门下?” 年轻道士冷哼道:“我在问你,方才这把剑法从何学来?” 武扬正不知如何回答,百里良已抢答道:“谁人不知道‘万流归宗’。剑法是天忌老人的绝学,道兄岂不多此一问?” 年轻道上冷冷一笑道:“用不着你多口!” 武扬耳闻对方说话像足吃了生葱,心中有点冒火。可是,为了追寻二老下落.只得忍耐下来,强赔笑脸道:“在不与贵掌门狄前辈……” 武扬这厢一语未尽,对人突然一声冷喝道:“够了,我倒要见识见识你那套高明剑法,只怕是偷来的几招,管不了大用……” 话声中,长剑又起,万点晶光,如火树银花般向武扬兜头罩下。 那道上容养否说得不错,只怕是偷来的几招,管不了大用!不过,武扬不是仅只几招而已,七公主何慧卿传给他的剑法,堂堂正正的有三十六招之多、而且,武扬根基深厚,颖悟过人,只怕是容养吾一味逞强,要吃大亏。 果然,当万点晶光向武扬逼近之一瞬间,只见武扬霍地收剑贴身,人剑合一,猛地一旋,陡然冲天而起.“锵,锵,锵!……”一连串金铁交鸣之声,划破江边的寂静,容养吾身影一阵疾退,一脚已经跌进水平,方才站稳.他手中的六尺青锋只剩下一裁不足一尺的断剑。 武扬虽已削断对方长剑,并未收势停身,仍在乘胜追击,跨步振腕,一剑向对方友胁刺去。 容养吾见来势甚是凶猛恶毒,只得一咬牙根,挥动断剑去挡.武扬好像早已蕴有变招,对方断剑方起,他就身形一晃,偏左数寸,长剑乘虚蹈隙,递给了对方胸怀.华山金龙第五剑百里良忙喊道:“武少庄主手下留情其实.不用他喊,武扬也不会真的要取对方性命。 只见武扬手中长剑递进对方胸怀后,突然煞住去势,向左一压…… “叭”地一声轻响,长剑平敲在对方虎口肌上。接着“沧浪”一声,容养吾手中断剑离手掉落河滩。 武场追击的原因,是要让对方彻底服输,目的既达,立即问撤一步,还剑回销,沉叱道:“怎么样,道兄?见识过了吧?” 容养吾毁剑平一溜之间,而且是人家手下留情才保全性命,一瞬间惊愕,羞、怒,齐上心头。 怔了一怔,方道:“如果你真会全套‘万流归家’剑法。你就不该……” 容养吾虽然及时停口,武扬也猜出了未完的半句话……和我动手。够了!这句话足以说明对方是骆阳钟的同路人了。 如此说来,天忌老人和巫山无欲叟古然之已落入对方之手! 一念及此.武扬不由心头一凛! 华山金龙第五剑百里良似乎也听出对方话中玄机,微一动容。 两人迅速交换一下眼色。 武扬放作平和的态度说道:”道兄怎不说下去?” 容养吾向两人又打量了一眼,迟疑地道:“你……你们,究竟为何要找贫道的麻烦?” 百里良接口道:“道兄这话是什么意思?是你自己在找麻烦呀! 容养吾愣了一愣道:“好,算贫道有错,二位如不渡江,请便吧!” 武扬轻叱道:“不行! 叱声中,逼到容养吾面前,又道.”道兄还不曾回话” 容养吾丈八高的气焰,已然降低一十七尺,施施然道;“问吧,”、。 武扬疾声道:“道见何人门下?” 容养吾答道:“家师邛崃七煞剑唐天鹄。” 武扬冷笑道:“行了!万才这船装了些什么人过河?” 容养吾毫不假思索地回道:“男女老幼,妇孺壮丁,怕有十好几个。” 百里良一分沉叱道:“胡说.!一叶扁舟怎能载得十几个人?” 容养吾冷笑一声道:“尊驾少逞威风,少说话!贫道现在有问必答,不是向你们两个服气,贫道只是对那套‘万流归宗’别法服气。尊驾既不会施展这套剑法,又不是赢贫道的人。最好还是闭上嘴巴在一旁乖乖站着!” 这一顿抢白,使百里良气愤填膺,面色尴尬。但又为之语塞,一时之间,竟然答不上话来。 武扬向百里良会了一个制止的眼色,然后趁机套话道:“听你之言,莫非对那套“万流归宗”剑法万分崇敬?” 容养吾将头一点过。“当然!” 武扬冷笑道:“在下倒要问问道理何在?” 客养吾微一变色,随即从容答道:“任何一个用剑之人,无不对胜过自己的剑法心仪和崇敬!” 武扬微一颔首道:“答得好,舌剑相比,道兄的舌头要高明得多。不过,这话如让个师唐令主听到了,他可能会大一为不悦哩! 容养吾神情造变,骇然张目道:“什……什么唐今主? 武扬微一挥手,神情淡漠,语气严厉地道:”好了。这些暂且不说,在下问最后一句话,答上了,你走你的水道,咱们走咱们的旱路。如果达尼知而不言,言而不实。嘿嘿一……这滚滚洪流,正好葬送道兄那几根仙风道骨。” 容养吾虽然心中暗凛,但却面色镇定地消,“问吧.” 武扬又逼近一步,两人距离不过半步之遥.这才沉声发话道:“道兄身为邛崃弟子,因何来此权充渡江舟子?说!要一字不漏,一字不虚……” 武扬一语未尽,容养吾突然哈哈大笑道。“好个侠魂!总算让你问到节骨眼上来了。不错,贫道在此权充舟子确有所图,你想知道不难,退后几步说话。” 武扬星目一翻道:”怎么,想逃?” 容养吾神色傲然地道。”要逃还配称邛崃弟子?” 武扬索性点穿对方,冷哼道:”只怕你早已不是邛崃弟子了。” 容养吾目光一亮道:“咯!你倒是知道得不少。怎么样?鼎鼎大名的侠魂?若想贫道心甘情愿说出肺腑之言,不妨委屈点、退后几步。” 武扬做一思忖道:“除了想逃之外,不知还有什么理由?” 容养吾淡笑道:“理由?当然有。贫道不愿叫人逼迫取供。” 武扬诧声道:“在下何曾逼迫?” 容养吾道:“气势汹汹,言辞咄咄,不正是一副逼供的姿态吗?” 武扬微一沉思道:”在下方才说过.道兄舌比剑利,三步如何? 说着,朝后退了三步. 容养吾诡橘地笑道:“三步与五步有何差别?“武扬将头一点道:“好,在下再退两步.” 说着,又朝后退了两大步。 容养吾方才乍观甫收的一丝诡滴神色,武扬早巳看在眼望,是以站定后,双目俯视,全神贯注对方那两条腿。 容养吾两只脚一前一后成丁字形站在水边,只要他前脚一动,武标有把握用“浩然大火式”的一招“云龙乍现”将对方逮个结实.客养吾的脚开始移动了…- 但是,他抽动的却是后腿。 他分明是如前走来了。武扬不由一愣,他教自己后退,又为何要朝前凑呢? 容养吾的确是在朝前走,不过,他的脚抬得并不高,离河滩不过寸好,缓缓地前移… 突地,容养吾的那只脚由缓转急…… 武扬猛然察觉对方狡计,但为时已晚,眼前已是一片黄砂,使他迷目难睁。 黄雾之中,耳听容养吾高声笑道.“金龙变长虫,侠魂成游魂,你们二位河滩上呆着吧!道爷去了也。”。 武扬全力拍出一掌“正气浩然”,将一片黄雾抽开.那容养吾早已登船离岸数丈,如疾矢般向下游淌去.百里良疾声道:“武少侠,你我追。” 武扬手一拨道:”不必了,让他去吧。” 百里良愕然道:”那怎么行?你我退寻二老的线索岂不就此断了?” 武扬唱然道:“话是不错,但是二老已经过江,凶吉未卜.你我若顺着下游追去,岂不愈追离二老愈远?” 百里良讪笑道:“依你之见呢?” 武扬沉吟道:“倒不如赶过江去……” 武扬一语未尽,蓦然东南方起了一阵啸鸣之声。 武扬一听就知道是“百凤帮”的召英笛,而百里良却让感茫然地道。“听,这是什么鸣叫?” 武扬只顾在想心事,不由哺哺道。“可惜缺少一领道袍……” 他的意思是,如果有一领道袍,就可以易容为客养吾的模样,前去混充一番,看看能否挖点消息。 百里良自然不懂他话中之意,愕然问道:“老弟你要道袍何用?’武扬猛地回过神来,正想加以解释,忽然,召英笛的鸣声一阵紧似一阵地向江边响来.武扬心中一动,拉了百里良衣袖一把,低声道:“来的是‘百凤帮’中之人,你我现在是樵子打扮着,谅他们也认不出,等来了我们相机行事.” 百用良会意颔首.两人截然坐下.望着滚滚江水出神。 那召英笛响了一阵,突地嘎然而止。 约摸又过了半盏热茶的光景,突然身后响起一声娇喝。“喂!” 武扬和百里良二人装聋作哑,不予理睬,身后叫喊的人由一个变成二个,同声喊道: “喂!喂!你们是不是聋了?” 武扬这才回转了头,冷冷瞅着对方,半晌方道:“二位姑娘可是叫我?” 武扬方才就觉得声音好熟,一回头,才看清是五公主身边的两婢,他还记得其中一个名叫珠儿。 珠儿双手叉腰,杏眼圆睁,气呼呼地道:“不叫你们叫谁?难道这里还有第三个王八蛋!” 蓦在此时,远处传来一声娇叱道:“珠儿不得无礼!” 声音未落,一朵彩云自天而降,嘿!哪里是甚么彩云,分明是那千娇百媚,衣着鲜艳的五公主骆来卿。 五公主身形一落,又有两团青影随后而至。是五公主另外二婢。 五公主美自流盼,将眼前这两个穿着破烂的山村樵子打量一眼,这才转身向珠儿叱骂道:“珠儿!你怎可开口骂人!” 珠儿辨道:“这两个王……咳!他们踉婢子装聋作哑。” 这时,武扬装着傻里傻气地兜头一拜道:“这位莫非是下凡仙子,凡人这厢……” 五公主掩口笑道:“快别这样,我哪里是什么下凡仙子,我也是凡人一个。” 武扬瞠目咋舌道:“方才仙子分明从天而降……” 五公主彩袖一挥道:“别说了……咳!我来问你。你可曾看见一个年轻道士?” 武扬忙不迭地答道:“一位道爷?有,有……” 五公主又问道:”可知他往哪里去了?” 武扬用手往下流一指道:“乘船往下游走了。” 五公主。一愣道:“下游?不是过河?” 武场一叹道:“唉!那船本是渡江用的,那道爷真凶。竟然将船驾跑了,害得我们两人在这儿发愁了。” 五公主微一沉吟,再问道:“船上可有别人?” 武扬装模作样地想了一想道:“好像有两个人睡在船舱里面。” 五公主面色凝重地问道:“你看清楚了?” 武扬点点头道:“错不了,那两人一身怪臭。像是从类坑里捞上来的。” 五公主双眉紧蹩,喃喃自语道:“这就怪了……” 她粉首低垂,暗暗思量,良久,突然从身上掏出一根金光闪闪的短笛来。武扬知道那就是召英笛,她又要召唤什么呢?” 但是,五公主好像又改变了主意,将短笛复又纳入怀中,:份首微拾了目光一亮,向四婢扫了一眼道:“珠儿。你们顺着下游去追追看。” 珠儿问道:“一齐去?” 五公主点头道:“一齐去,追上了,将那条毛拿回来.如追出三十里不见,尽速回来。” 珠儿应了一声“是”,粉臂一挥,四人拔步飞奔,宛如四道青烟般向下流射击.武杨暗道,好丫头!这会你可上了你武小爷的当了。 四婢身影瞬间消失,五公主也不再说话,竞在河滩上踱起方步来 武扬向百里又打了个眼色,两人缓缓地站了起来。 五公主两只脚漫不经心地东踢踢西踢踢,蓦然…… 容养吾那把断剑竟然被她从沙里面踢了出来.容养吾临逃时踢出的一脚黄沙,已将几截断剑和凌乱的脚印掩盖了起来,毫无痕迹,这丫头的眼光也真大亮了.从她那毫不惊异的神色看来,显然不是无心踢出这柄断剑,而是早有所发现的。 五公主目光冷冷地盯在武扬的脸上,似笑非笑地道:“真可惜!好一副仪表竟然穿上这易破烂装束呢!” 武扬由衷地佩服这丫头的眼光,讪然一笑道:“芳驾好眼力! 五公主淡淡道:“不太差!” 武扬轻笑道:”芳驾既然看出破绽,因何又派出四婢去追?” 五公主哼了一声道:“‘顺水推舟’的道理。少侠也不懂点?” 武扬顿有些不解对方的用意,含糊地应遵.”在下倒该承情了!” 五公主彩袖一挥道:“用不着来这一套,那牛鼻子想必下河喂鱼了.” 武扬摇摇头道:“例还不曾,被他撤走了!” 五公主轻哦道:“如此说来,你们还不曾得手?” 武扬故作茫然之色。反问道:“甚么不曾得手?” 五公主冷笑道:“今天不是正月十五,犯不着糊灯笼。打哑谜。” 武扬也回以冷笑道:“芳驾的话倒真有点像是打哑谜.” 五公主双眉一蹩道:“你们所为何来?” 武扬淡然回过:“所图太多。” 五公主道:“最主要的。” 武扬冷哼道:“芳驾因何问得这样详尽?这样迫切?莫非芳驾要将飞熊堡要的那会旧戏法,重新再演一次!” 五公主顿足一叹,幽怨地道:“唉!你这个人……” 吉辞中,大有该然欲泪之势。 武扬暗暗冷笑:哼!眼泪又来了,真不值钱!这次就算你哭得江水暴涨,我武扬也不再上你的当。 五公主指了指百里良问道:“这位是……” 百里良见她语气倒甚有礼,于是客气地一拱手道:“在下华山金龙第五剑百里良,敢问芳驾……最……?” 五公主张口欲言,武扬适时接口道:”堂堂百凤帝君来五公主是也” 百里良并不知道飞熊堡那段过节,一听武扬话中含义。大为过意不去,因而含笑拱手道。“原来是五公主。在下失敬了,” 五公主说了声“不敢”,又问道:“二位想必很知己了?” 武扬冷笑道:“不但知己,而且知心,说实话。这年头拟求一知心,可真有点难。” 这话分明是在挖苦对方. 五公主幽幽一叹道:“原来少侠对婢子误会了。” 武扬神情冷漠地道:“各为其主,谈不上误会二字。” 五公主道:“飞熊堡之事,可否容婢子解释?” 武扬将头一侧道,“洗耳恭听,也好学学乖!” 五公主道:“不错,婢子曾以飞鸽传书,预先通知了王令主,不如此做,婢子无法在帮内安身立命也……” 武扬冷笑接口道:“很好!求生之道,自救为先。” 五公主接道:“请少侠听婢子说下去,并非婢子邀功,若非婢子设下巧计。少侠未必就能将冷掌门救得出来。” 武扬唤了一声道:“在下愿闻其详,希望不是巧言令色。” 五公主黯然摇头道:“身在魔界,使人取信甚难,少侠成见既深,婢子不说也罢!” 百里良插口道:“不!请芳驾说下去,在下兵列华山门墙,掌门既为芳驾所救,在下愿闻详情,当予拜谢。” 五公主凄然一笑道:“不必言谢,武少侠能见谅、婢子就心安了” 百里良向武扬责怪道:”老弟,恕愚兄说句直话。凡事不可存下先入为主之见,是非曲直总得有个明断。” 武扬倒不甚固执,向五公主笑道:“芳驾请说吧,在下若有不是,当再赔罪。” 武扬说话一带笑容。五公主眉头立即一舒,白了他一眼道:“少侠同天涯樵子抄捷径,走小路,化了三天工夫才到飞熊堡,而婢子早一天就到了,而却暗藏堡外,未去见王令主,少侠可知其中道理?” 武扬恭耳说:“请教。” 五公主侃侃言道:“冷掌门业已中毒,心性迷失,王令主已存下染指之心。只着婢子前去主持成婚大典。妹子若早一日进堡,冷掌门必早一日受辱。纵使少侠次日将冷掌门救出,冷掌门也未必肯忍辱输生吧;” 武扬心中暗动,这话不错呀! 百里良更是长拜道:“芳驾真是恩同再造……” 五公主阻道:“百里大侠何必多此俗礼……” 说着,又转头向武扬道:“再说.冷掌门被藏于密室,少侠纵然功力盖世,将飞熊堡杀了个一干二净,无半个活人,也未必能轻易地将冷掌门从密室中搜寻出来。所以我在飞鸽传书上揭示王令主,着少侠进入堡内后,让冷掌门亲自出。来迎敌。表面上的意思是:用冷掌门对付你们,可使你们因投鼠忌器而不敢进下煞手,王令主则可从容将你们擒下。其实婢子真正的意思是。将冷掌门从暗处转往明处。“使你们便于搭救。” 武扬恍然大悟,腼腆地笑道:”那是在下错怪芳驾了!” 五公主又接道:”请少候再往下听。王令主在本帮虽列在狮.虎、豹、熊、鹰、燕、鸽等七位令主中的第四位,但他的武功并不比狮今主、虎令主差,可算是七位令主中的佼佼者,少使未必能在一时半刻之间赢得了他。”_武扬讶然道:“我看他的功夫没有出奇之处呀!尤其那几十招剑法,招式虽精,惜乎力道太薄,火候也欠……” 五公主接口道:“说出来少快可别扫兴,那天王令主只用出五成功力。” 武扬大摇其头地道:“这句话在下可不相信了.强敌临阵,哪有将功力隐藏一半的道理.” 五公主神色诡异地一贩眼皮道:“这话不但少侠不信。就是说给王令主听,他也不会相信.” 百队良忍不住插口问道:“是怎么回事呢?” 五公主道:“我在飞鸽传送的那封快信的信笺上,涂上了一种无色无味的迷药,药性随着气息进入王一世的肺腑之内,然后渗于经脉之中,无形中削弱了他五成功力,而且毫不自觉。至少要在三天后才逐渐恢复原状。” 武扬这才明白内情,怪不得那天在飞熊堡内,王一世施展出来的“万流归宗”剑法,稀极平常得很.心中误解冰释,面上不禁讪然,腼腆一笑道:“在下方才所言,有欠思考,请芳驾忽罪。 五公主吁了口气道:“少使总算相信了!婢子虽非伟伟丈夫,出口一诺,也有千钧的分量哩!”“武扬的确感到不好意思。套句俗话,自己竟然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差一点冤屈了这颗芳心.他随即又将讪色一收,肃容过:“芳驾想必已知在下所要找的是什么人了.可否一指迷津?” 五公主反问道:“可是两位有伤病在身的老人家?” 武扬和百里良异口同声道:“不错.” 五公主道:“如果方才二位见到的是条空船.恐怕人已到了七姑娘手里了。” 武杨张目道:“真的?” 五公主道:“大概不会错.七妹自以为聪明机巧,其实她的事,婢子也看的清五六分.武扬故作不解问道,“她有什么物” 五公主一挥手道:“事不关己,毋需劳心,少侠何必多问!还是快去追赶七姑娘吧,她人恐怕又到了昭化了.” 百里良道:“不会吧?去昭化何必渡江?” 五公主南笑道:“用剑者必定智珠明朗,百里大侠怎会懵懂一时了呢?” 百里良而上一热过:“愿聆芳驾教言.” 五公主侃侃言道:,加方才你们不是说,那两人身上有股恶臭么?追寻之人必定会随着这股气息跟踪而至。臭味无法留在水面上,过一次江,那股气息自然就中断了。对岸也可致昭化,不过多过两次江而已,这正是七姑娘心思过人的地方。” 武扬笑道:“七姑娘心思虽灵巧,却被芳驾一梧道破,看来芳驾的机智比起七公主来,尤有过之而无不及,” 五公主嫣然一笑道:“少侠这话,不死存心在挖苦人吧!” 看样子,五公主的心花儿已经怒放了。 正言谈之间,忽见一艘小船疾速地道流而上。 极目望去,船上坐的竟是五公主的四婢;四婢以掌代桨,飞快划动,那船就像剑一般向三人立脚处射来。 瞬息之间,小船业已找岸。 珠儿当先一跃登岸,向五公主禀道:“婢子等追出十五里之遥,发现这船停在岸边,所以乘船回来请示,要不要再追” 五公主故作混惑之色道:“不必了!该这牛鼻子上不了天,入不了地.珠儿见风使舵,连声是.五公主忽又轻笑道:“珠儿!辛若你了,看看可有你中意的?” 珠儿当真将两人打量了一阵,指了指武扬道:“这个倒可以,只是太脏了点!” 五公主娇笑道:“死丫头竟然怕起脏来了,既然怕脏,咱们走吧: 珠儿目光贪婪地连看了武扬几眼,似乎有些依依不舍的样子。 五公主向武扬道:“算你们运气好,我们要找的人没有找到,却将你们想要的渡船找来了,你们可以渡河了。” 二人连声道谢不迭! 五公主一回身,飞快地向来处纵去,四婢紧步相随。 眨眼间,五条身形便从视线中消失了。 武扬和百里良二人互望了一眼,也疾步向下游奔去。 武扬离开昭化之时.曾预付了几天房钱,交待店东留下房问,想不到这时则派上了用场.约摸申酉之交光景,武扬当先.百里良殿后,联袂进入了昭化城中。 此时,天色已黑了七八分,街道两旁的店家也纷纷挑起了华灯。灯光有强有弱,有白有红,因此灯光照在街道之上,也是明暗不一。 这正合了武扬的心意,两人掩掩闪闪,勾着颈子,向落店之处行去。 武扬和百里良均已易容为商贾模样.外披毛领大氅.刚好遮住了三尺青锋.如此打扮,本不庸多作顾忌。但是.武扬却另有他的看法:如果,五公主的话不错;二老确已到了七公主手中,而又在阳化城内的话,那么,这时的昭化城内必是眼线重重、暗柱处处。自己还是留神,点较好。 走着走着。武扬忽地往房一闪,顺手拉了百里良一把,两人双双闪入暗影之中,贴墙而立.武扬手指往前一点,轻声道:“看里!” 看!有什么好看。百里良顺着武扬手指望前瞧,除了一家客栈面前停了一部稍见华丽的套车以外,啥也没见着.百里良低问道:“有甚么东西好看?” 武扬道:“那辆车子!’ 百里良轻语一声道.“晤,怎么样?” 武扬话声很轻,但每一个字却是敲金击玉一般地道;“那就是七凤香车。” 百里良一怔道:“七凤香车,那应该是七公主的风辇了,想不到真在这儿?” 武扬想了一想道:“百里兄!你也不是外人,小弟也不容瞒你。那七公主和令师叔‘止水剑’胡老前辈目下都在魔帮卧底。” 百里良惊道:“真的!冷掌门可晓得?” 武扬答道.”小弟已告诉她了。” 百里良沉思一阵道:“既然如此,二老落在七公主手里。并无危险可言了?” 武扬暗皱眉头道:“那倒不一定,照说七公主根本不会处心积虑去打二老的主意,照目前的情形看来,七公主可能是奉命行事,如果真是这样,这事情可能有点棘手.” 百里良问道:“怎么呢?’ 武扬道:“百里兄想一想,如果七公主是奉命行事,她又能如何,放了二老?那除非是她公然表示反叛。” 百里良接道:“为了二老安危,七公主应当如此做.“武扬扬拥头道:“为时过早.沉默了一阵,百里良又道:“老弟!二老是否真在七公主手里,还不得而知,老弟不妨先设法和七公主见见面再说。” 武扬点头道:“小弟也正有此意,可是……” 百里良插口道:”难道还有问题?” 武扬辞色凝重地道:“七公主手下爪牙未必全部向她臣服,所以……” 百里良似乎不耐久待,催促道:“我们先混进客栈再说。” 武扬阻道:“慢点!小弟再三思虑的,也就是如何况进客饯去的问题。照往例推算,七公主一落店就不会再有空房特客。幸好这家客栈是小弟昨日和冷掌门以及天涯樵子共同落脚的一家.小弟早上山后时,已经留下了房问,预付了房钱.问须是……” 百里良枪口道:“这样再好也没有了,咱二人刚好共居一宝。” 武扬肃容道:“百里兄请听小弟说完,问题是我们如何去?就这副模样去,店家怎知我就是早上预订房间的那个武家客人?若说恢复原来模样,店家固然认得,魔帮中人也同样认得,小弟所犹豫的就是这点,” 百只良怔住了,这位老弟的深思熟虑,的确比自己细致得多,半晌,他接口进:“这样吧,老弟!我们就用这副模样前去投店,有空房又好,如无空房我们再随机应变好武扬一点头道;”好!就这样.” 两人离开暗处,昂首阔步地向客找中行去. 这家客栈,一进门的旁厅中也有卖酒食的座头。 武扬一跨进店门,就一眼瞥见了劳厅中一张大圆桌上坐满了人;七公主、小韵、小雅、解笑雅,还有些武扬不太熟悉的青衣小婢。 解笑难也装扮成青衣小婢模样。满桌之人,不分主婢,正嬉笑颜开地在那里大吃大嚼.武扬正想打个眼色,忽又看见另外几副座头上,也坐着三三两两的灰衣汉子,一个个腰带隆起。分明都是一些暗带武器的家伙。 武扬不敢冒失,事实上他就算打个眼色过去,七公主也未必看得懂,因为现在自己的模样,已经完全是个陌生人了.武场刚一回身,百里良已贴近身边,低声道:“没有发现那股怪味道。” 武扬又嗅i一嗅,轻嗯了一声道:“没有.人可能不在这儿.” 这时,店家迎上来造:“二位是落店‘还是吃饭?” 百里良拿出一副行商的派头叱道:“当然是落后。昭化城内大酒楼多得是,谁上这儿来吃饭?” 店家赔着笑脸道清“对.对!只是小店已经没有空房待客了.” 百里良将脸一沉、大喝道:“胡说!我们托人订好了房间,为什么没有留下?” 店家慌张地道:“没有呀!哪有这等事?” 百里良竖起一根手指头,指指戳戳地道:“为啥没有,你再思想:一个姓武的相公,早上出店时。还预付了你的房间钱……” 店家紧张的脸色一松,连连点头道:“有有,客官你也不说清楚,害得小人猴子抓屁股,格老子空急了大半天.” 店家虽是轻松了、那旁听之中,几位喝酒的朋友,可就紧张了起来。 百里良在同店家说话之际,武扬就在注意那边的动静。百里良方一提到“姓武的相公”,七公主也好,小韵、小雅也好,灰衣汉子也好,均纷纷为之动容。也许他们心中所思不一,但在表面上却难分轩准。 其中一个灰衣汉子站了起来,他走到七公主身旁,弯义腰低语了几句,七公主点了点头。 那次农大汉像是治示什么而获得了允准,这才疾步走出了旁厅,来到柜前。 店家正要带二人去至上房;那灰衣汉子伸臂一栏道:“借问一声,客官方才提到的那位武相公,他的大名如何称谓。” 百里良答道:“武扬。” 百里良这一回答,不仅使对方大吃一惊,即使武扬也是心头猛震,摸不透百里良是何居心.那灰衣汉子怔了一怔又问道:“你在何处遇见姓武的? 百里良答道:“大佛滩渡口。” 灰衣大汉再问道:“你和他是什么关系?” 百少良仍然答道:”买卖上的关系。” 灰衣人汉冷哼一声,又迫问道:“甚么买卖?” 百里良有点冒火的样子,冷笑一声道:“朋友!看样子你是在衙门当差,缉消江洋大盗的吧?咱可是规规矩矩的买卖人,用不着找麻烦,今晚的酒饭钱由咱会账好了。 灰衣汉子脸色一沉,冷叱道:“少废话!说!什么买卖?” 百里良似乎变不情愿地回道:”药材买卖。” 灰衣汉子又喝问道:“姓武的到哪里去了?” 百里良答道:“做药材生意的,总离不开云贵川广这几省.多派几个人找找,总归找得到的,何必尽来问咱?” 灰衣汉子勃然大怒道:“原来你在消遣你老子,让你瞧瞧厉害!” 说着,摩拳擦掌,就要揍人. 百里良一面后退,一面嚷叫道:”你想干什么?我可不怕你,这里是有王法的所在,我可不怕你,我可不怕你……” 嘴里硬,脚下软,武扬暗暗好笑,想不到百里良会要剑。耍拳以外,竟然还会耍宝.灰衣大汉张臂躬腰,正想来个饿虎扑羊,蓦然…… 旁厅中传来一声娇叱道:“退下!” 这声娇叱是七公主发出的,那灰衣大汉垂着手退到座头上去后,她向席间努了努嘴,一个婢子站了起来.离座走出来的是小韵,她向百里良轻声发问道:“你那朋友真是名叫武扬?” 百里良斩钉截铁地道:“当然是真的,名字哪能假得。了?” 小韵谈笑道:“那他绝不是做药材生意的.” 百里良一口咬定道.“是的.武相公对川号,茯苓二项药村的选料特具投入,内行人都知道他的大名。” 小韵问道:“他有多大年纪?” 百里良答道:“二十来岁” 小韵又问道:“他的长相呢?” 百里良口若悬河地道:“大眼,修眉,面皮白净,举止文雅,颇似一介儒士;身材魁相而扎实,臂力惊人,行动矫捷,又颇似练过拳脚的武师。其实,他既不是文士,也非武夫,只是一个道道地地的药材贩子。” 这分明是说的武扬模样,武扬只听得暗暗心惊,心想:百里兄!看样子你要惹出麻烦来了。 小韵神色一凛过:“他那名字如何写法?” 百里良字字有力地答道:“伍子胥之伍,山羊。绵羊,反穿皮祆穿羊皮之羊。” 他的回答出人意外,凝神注听之人,无不吁了口气,武扬更是松了口大气.小韵微微张口道:“伍羊!这……” 百里良插口道:“在下敢打包票,就是这两个字,只要是做药材买卖的,谁都认识他。” 小韵笑了笑道:“麻烦你的,那不是我们要找的人.” 说完,含笑退到旁厅。 店家这时连忙发话道:“二位先生看过房间再来用饭吧!” 店家超前带路,来到后院。 房间仍然尼昨观那间,武扬自然很熟,但他却故意装作生来乍到的样子.一入房中,武扬即向店家商议道:“喂!店家!能不能再腾一间房子出来。银子没有问题,咱们多给,” 店家连连摇头道:“实在没有办法,所有的客房都让那伙入包下了。” 武扬故作神秘地问道:“那是哪位官家的千金?漂亮得又啊! 店家苦笑着道:“这个小人就不知情了。” 武扬又压低了嗓子问道;”那位官家小姐住在几号户?“店家瞪大了眼睛,反问道:“你问这个干啥子?” 武杨笑道。“随口问问嘛!” 店家打反了他一眼道:“你莫非是寿星佬吞砒霜,活得不耐烦了?” 武扬一怔道:“这样严重?淑女窈窕,君子好述,这有什么大不了.” 店家卖弄地道:“这你就不明白了!小人干的这份行当,可以说是见过了三教九流的人物;那伙人可不是好惹的。 武扬装着不信的神色道:“我不信。难道那位千金小姐是玉皇大帝的女儿?阎罗王的妹妹?有啥惹不起!” 店家叹了一口气,好心地道:“客官!听小人一句劝吧。吃饱了饭,蒙起头来睡大觉,今晚小人的店中必定有事.” 百里良诙谐地挤口问道:“丧事还是喜事?” 店家愁眉苦脸地道。“反正不是好事。” 武扬道:“你既有先见之明,又何必让他们住进店来?” 店家唉声叹气地道:“客官说得容易。可不知小人的苦处;小人开的是客栈,谁付房钱就得让谁住。再说,小人吃饭的脑壳也只一个.小人还想留着它再活两年哩!” 武扬一挥手道:“你去吧!” 店家又请示道:“二位在哪里用饭?是送进来,还是出去吃?” 百里良道:“待会儿再说吧!” 店家唯唯退去。 武扬施上房门,轻问道:“百里兄方才故弄玄虚一番。用意何在?” 百里良笑道:“清者自清。浑者自浑,尽管大家都糊里糊涂。但聪明人心内明白。” 武扬骇然张目道:“你是说七……?” 百里良一摇手,止住了他的话头,接道:“她冰雪聪明,颖悟过人,她应该听得懂话中的玄机才对呀!” 武扬沉吟道:“原来百里兄用意在此……走!咱们吃饭去,顺便瞧瞧她的反应.” 两人来至前面旁厅,拣了个座头座下,点了几样精致小菜,一壶大曲,两人对斟起来.七公主席上,以及几桌零零星星的扶农大汉,巳经吃完了饭,桌上残菜尚未撤走,她仍闲坐在原位上饮茶.武扬不时将眼光投射过去,但七公主却有意无意地避开了,非常明显,七公主并未了解武扬的身份,百里良的安排看来是落空了.武扬心内一动,对来店家问过:“喂!店家!这样一座堂皇大厅,怎么连一幅像样的字画也没有?” 店家赔着笑脸道:“客官说的是,只是地方小,小人眼界又浅,因而疏忽了.” 武扬笑道:”我倒有心在粉壁上题上几句前人诗词,又怕糟踏了你这雪白的墙壁。” 店家喜道:“这是哪里话:客官肯赐墨宝,小人已感万分荣幸,哪会推辞,小人这里浓墨侍候.” 说着命小二取来文房四宝,店家亲自磨墨. 百里良素知这位老弟,文采不亚于武功,但却不喜卖弄,今日当众题字,必有他的用意。 霎时。浓墨已就,武扬执笔吸墨,这笔如飞,粉白墙上立时多了几行龙飞凤舞般的草书;真个是笔力苍劲,宛如铁剑银钩.只见他题的是: 家国兴亡自有时,吴人何苦怨西施;西施若解倾美国,越国亡来又是谁? 画梁燕子双双,能言能语,不解道相思一句…… 演习得踢打温柔,施逞得解数滑熟。 题的诗、词、曲各一,只是中间几句,并不成篇。若论字;那是出得了众了;若说题字的内容.可就不见得高明了.但是,武扬另有用意的。 这用意,只有解笑雅一人明白;这几句诗,词、曲,是她夫婿应试时的答题。罗大成这几句是谁教的,她心里更有数.当然,眼前这题字之人是谁,解笑雅哪会不知道?。 在一阵拍掌叫好声中,唯独解笑雅暗中抽了身旁坐着的七公主的衣角一下,低语了几句。 七公主目光一亮,打量了武扬一眼.然后向群婢扫了一眼,起身离座。 一牵群动,首先是诸婢拥着七公主走出旁厅,接着,那几伙灰衣大汉也相继缀后离去.偌大一座旁厅.目下只剩下寥寥可数的几个客人,瞬息之间,由热闹转一之为清清冷冷.百里良用指节骨敲了敲台面.轻声道.”借题发挥,暗通款曲。老弟!你的确比我高明,看来你的目的是达到了。” 武扬不知在想什么心思,随口道“只要让她知道咱们是谁,她就会安排机会跟咱们见面的.” 三更,这是夜里最寂静为辰光. 四下里一点儿声响也没有。 武扬和百里良和衣并卧一榻,一个眼光守着窗户,一个目注门房,等待好的消息,或者防范意外的来临.一更、二更…… 三更又过去了。 他们两人的眼球都有些发酸了,仍是没有动静.连侍候客人的店小二都已入睡了,前厅.后院、回廊。走道,没打一点动静.眼看着就要敲响四更了.蓦在此时,前厅传来一阵喧哗之声。 隐隐约约似乎听见有人吆喝道:“查号.查号!” 百里良以肘碰了碰武扬道:“老弟!这是怎么回事?” 武扬道:“八成是官府缉盗的.” 二人说着,已有人前来敲门道:“起来.起来查号了。” 武扬轻声道:“百里兄!赶快将在纽扣打开,别让他们看出来咱们是和衣而卧,免得惹些无愧的麻烦。” 两人将在纽扣解开,脱着鞋子,武扬方走去开门。 门外站着三个人,当先一人是个书生模样,手捧号簿。身后站着两个半桩小子,各执一只火把.中生模样的人一脚踏进屋内。沉声问道:“几个?“武扬答道.“两个。 对方叱道:“两个?号簿上明明登着是一个姓武的。” 百里良正想张口解释,对方又向身后两个小子一挥手道:“进去搜搜。” 两个拿火把的小子进来了。一个后脚一勾,房门“砰”地一声又关上了。 奇怪的是那小子并未去搜查,只是在一旁站着。 书生模样的人突然变换了一个娇柔的声音道:“武少侠!我是慧卿” 嘿!原来是七公主装扮的。 武扬和百里良不由同声一啊! 七公主又问道:”你为何又回到昭化来了?” 武扬回道:“为了追寻天忌老人和巫山无欲叟二老的踪迹.” 七公主张目道:“他们二人到了昭化?” 武扬惊道:“你不知道?” 七公主茫然地摇头道:“根本就不知道这回事。谁告诉你的” 武扬道:“五公主说二老已到了你的手中。 七公主轻叱道:“胡扯!” 百里良插口道:“会不会是那五丫头弄的鬼?” 武扬摸摸头道:”莫非我又上了那鬼丫头的当?” 七公主道:“你说说是怎么回车?” 武扬简略地将事实经过,及五公主的话说了一遍.听完后,七公主沉吟一陈道:“五姐倒不曾说瞎话,鹰队归我掌管,那容养吾又是唐天鹄的门人。不过,她没有想到唐天鹄竟敢瞒天过海,想独邀大功,将二老隐匿不报,说得更严重点,唐天鹄也许还有更大的目的。” 百里良惊问道:“如此说来,二老目下落在唐天鹄手里了。” 七公主点了点头,抬头,将百里良打量一根,问道:“敢问宝号……?” 百里良答道:“在下华山金龙第五剑百里良.’七公主连忙行了一礼道:“原来是百里师兄.” 这一声“师兄”,喊得百里良如坠五里雾中。期期艾艾地道:“你……你-…-七公主接口道:”小妹不才,己蒙止水前辈不弃收为徒儿了.” 百里良轻啊一声,这才明白. 武扬插日问道:“日下唐天鹄何在?” 七公主道:“大概在青川城.” 武扬疾声道:“骆阳钟这厮对天忌老人志在必得、二老一入虎窝.迟早必膏虎吻,事不宜迟.应该早日将二老解救出险才是七公主点头道:“好!我会在暗中助你们一臂之力,这厮我早就想予以铲除,只苦无有藉目,这次总算让我抓着把柄了.” 百里良道:“事不宜迟,你我立即动身’山好在青川离此不远。” 查号的人退出了房间.又去查其他的房间了。 四更天,一切回复平籍. 武扬和百里良二人如飞燕般掠过客栈的墙垣,直向城外射去.两人刚临南门,突地一道黑影在面前一闪! 两人立即煞住身形,极目望去,只见面前五步之处,站立一个十五六岁的小伙子,一身黑衣,两点目光却亮若星辰.那黑衣少年低声发话道:“两位可否借一步说话?” 人来得突兀。话也让人摸不透,两人不由一怔.那黑衣少年又道:”去是不去?” 百里良反问道:“你是谁?” 黑衣少年简捷地图道:“不必问。” 武扬冷笑道:“何必如此藏头露尾,故作神秘?” 黑衣少年道:“去是不去,悉听尊便.” 武扬冷哼道:“好话不瞒人,瞒人无好话.” 黑衣少年冷冷地道:“未必.” 武扬脑中灵光一闪,振声问道:“你可是天官教的使者,” 黑衣少年仍是一副冷冰冰的神色道:“不必问.” 百里良斥道:“不理他!” 黑衣少年冷笑道。“在下早已说过,去与不去。悉听尊便。 说完,扭头就走。 武扬喝阻道:“慢走!” 黑衣少年扭传半边身于道:“用不着!要去,跟我来。不去,走你们的阳关道。” 说罢,弹腿而起,三丈城垣,一飞而过。 好使的轻功!百平良暗喝一声彩,拉了武扬一把道:“走!咱们瞧瞧去;” 话声中,两人也腾身越过城垣。 那黑衣少年已前行二十余丈,在微曦中,一道细小的黑影在原野上飞闪。 两人神功尽展,紧级而行,但却迫不上前面那个黑衣少年,始终落后二十余丈的距恣。 百里良气呼呼地道:“武老弟!咱们今天栽了。” 武扬轻笑道:“江湖中能人辈出,这算不了什么!” 这时,前行的黑衣少年已走到一座茂密的林边,突地停了下来。 前面一停,后面的二人随后就到. 黑衣少年却又不让二人停身。即已穿林而入…… 天色木来大亮,林中又是枝叶茂密,点光不透。是以无比黑黝。 两人虽极尽自力,也只能依稀看到一条羊肠加径。那黑衣少年因为身着黑衣,所以,在林中已无法看见那少年的身影。 所幸羊肠小道只有一条,别无岔路,长躯直入是不会错了。 约摸奔行了半盏热茶光景、眼前形势一纸;同时,也看清楚了天顶的亮光。 黑衣少年正靠在一株树干上,见二人来到,立即发话“二位请稍候。” 语气已较前缓和许多,说完,又进入二片密林之中.百里良抽空间道:“老弟方才说什么天官教?” 武扬道:“武林中新近崛起的一个教派;据说专和百凤帮作对。” 百里良颇感讶异地道:“有这种事?可知谁是主诗人? 武扬摇摇头道:“这个小弟还不知道。不过,据小弟所知,教中门人多系少年童子,而且.个个武功不弱,教主看来也必是能人之辈。” 百里良也点头附和道:“不错,这教主的确有些能耐,不然恁知我俩的真实身份,” 武扬反问道。“百里兄如何知道对方已然明白我俩身分?” 百贝良道:“老弟!这个道理还不明白?对方谈不会访问个不相干的人到这里来说话吧,” 武扬双掌一击道:“有道理、百里兄心思敏捷细致多两人正说着话,一个满面蜡黄,穿着一件黑布大衫的中年人走了出来,后面跟着四个黑衣少年.方才那少年也在其武扬一见对方,不由一惊,那不是“病郎中”金策易么?西且他好像是在宽帮中担任总护法之职,此时怎会以另一种姿态出现?实在令人有些匪夷所思.为此、一武扬不由提高了欢心。 金策易行到近前,呵呵大笑道:“武少侠,百里大侠,二位想不到吧! 武扬心怀芥蒂,自不克表现出冷漠之色道:“实在想不到!” 百里良并不知内中许多细节,当然有乍见故人,培觉欣喜的神色流露,一连声地道: “意想不到,真是意想不熟, 金大夫竟会摇身一变,成了‘天官教’教主,哈哈哈……” 武扬神情冷漠地道:“在晚有一事不明,想求前辈指点,我二人均已易容改装,前织是如何认出来的?……” 金策易笑着接口道:“二位的易容术的确不差,甚至夫妻、父子之间,都无法认得出来。不过,尽管易容得如何巧妙,声音变化得如何使人不觉,但却有一样难以掩饰,那就是二位的眼神,两粒点漆瞳仁,和目中神光.是无论如何无法改变的。” 武扬样赞道:“前辈真是心细如发。 金策易似乎未觉出武扬不悦的声色,仍是侃侃言道:“其实,这也没啥稀奇。看病最重要的是审、切,而审视的国标最重要的是眼神,久而久之,习成自然。任何人的眼神只统看过一次,我病郎中就忘不了啦! 百里又听得津津有味,不由问道:“前辈是在何处认出我俩的呢?” 金策易笑道:“你们正在吃饭,病郎中刚巧也是座上者。” 武扬暗道;不妙!有这老狐狸在座,只怕自己和七公主暗通款曲的光景,也落到了他的眼里.百里良笑道:“我百里良遇到前辈,当然是栽定斤斗了.请问前辈,您又怎知我俩会在四更离店,而预先派人拦道呢?” 金策易干笑了两声道。“晦!这些都是雕虫小技,不足挂齿.” 百里良转身向武扬道:“老弟!咱们昨晚的动静都落在人家眼里了,再以后,咱们可得留意一点。” 武扬冷冷地道:“大可不必,江湖中本多诡波清云,防不胜防,又何必多操心事.” 金策易仿佛若有所觉,皱眉问道:“少侠似乎神色有些不对?” 武扬似笑非笑地道:“在下倒不觉得。” 金策易沉叹一声道:“说实在话,也难怪你的。举宅惨教杀戮,换别人早就倒下了,你竟然还能支撑着。” 武扬声色铿锵地道:“在晚还不至于那样软弱,留得一口气在,贼子就一日不安。” 金策易拇指一竖道:“有豪气!可有了眉目?’武扬点点头道:“小有眉目,在晚想向前辈打听一个人。” 金策易问道:“谁? 武扬流露出一丝冷笑,沉声道:“金重山!前辈的同兄弟!”- 第十三章 金鞍、银蹬、七怒马 金策易倏然一惊道:“哪个金重山?” 武扬加重语气道:“自然是在魔帮中担任总护法的金重山。” 金策易神色更为凝重,双眉聚集在一处.疾声道:“金重山是魔帮中的总护法?我还以为那厮早已死了哩!” 武扬冷笑道:“难得前辈认识地,不过,他并没有死,仍然活得很好,活得很威风风。” 金策易讶声道:“咦!少侠!你今天的言辞好像有些不大对劲?” 武扬傲然点头道:“的确有些不大对劲。” 金策易问道:“是何缘故呢?” 武扬直言道:“前辈的回答,难令在晚满意。” 金策易强颜笑道:“总算找出毛病来了,少侠!直说吧!” 武扬振声道:“在晚曾身入魔帮,也曾数度与那位金总护法交谈,那位金总护法虽然以巾蒙面,隐去庐山,但他的身材、体型、声调,却尽入在晚的眼里耳中。在晚觉得那位总护法与前辈有一些相像。” 金策易喃喃畸重复道:“有一些相像?” 武扬微微冷笑道:“在晚似乎说轻了一点,应该说有九分相似。” 金策易苦笑道:“买不相瞒;,金重山是我的兄弟。” 武扬轻哼道:“前辈解释得很好。” 金策易骇然张目道:“你不信?” 武扬摇摇头道:“不是不信,而是难以令人相信。” 金策易凝视武扬良久,方沉声一叹道:“冰冻三尺,非一日之寒。看来少侠对我病郎中的误会并不只这一点,今天是个难遇的机会,干脆一古脑说出来吧!” 武扬道:“如果前辈乐意听。在晚倒想一吐为快。” 金策易一挥衣袖道:“说吧!” 百里良从旁插口道:“老弟!金大夫是武林前辈,说话要留分寸” 武扬点头道:“百里兄放心,小弟对‘尊长敬老’的道理还懂得……” 说着,转头向全策易道:“丹碧山庄之宴,前辈因何珊珊来迟?” 金策易跌足叹道:“此为金某人平生一大恨事。赴宴途中,路经洛阳玄妙观,那瘟牛鼻子非拖我弈几盘不可,最后一盘必死之棋,他偏要拖着走到底,就这么误了时辰。” 百里良插口道:“真是阴差阳错!” 武扬冷哼道:“真是凑巧!看来先祖的命运,早已由人安排好了!现在,在晚再问一句:前辈岐黄高明,武功也不弱,素以济世为本。那日丹碧山庄遭受杀戮,前辈坐观其变,未加劝阻,莫非是有甚顾忌?” 金策易长叹一声道:“这也难怪年少侠有所误会,金某人也时以此事为憾,但是……” 武扬神情冷漠地插口道:“在晚无暇聆听前辈的感怀,只想知道个中隐情,各有立场,谁也不能勉强,在晚虽年轻历浅,却懂得恩怨分明的道理,前辈直言无妨。” 这几句话铿锵有力,而且字字如刀,一字一痕,将金策易的心肝五脏割了个七零八落.当下微温道:“少侠即如不责,金某亦必含愧于心了!说实话,当对在场之人均已迹近疯狂,金某纵有阻挡之意,亦无能为力,何况……” 武扬接声说道:“何况前辈亦无意阻挡。” 金策易张目道:“少侠红口白牙,说话须留分寸.” 武扬微微冷笑道:“在晚相信,前辈已无法作圆满之解释。不错,前辈悬壶济世,赶到现场后,当以救人为先。事实上,前辈救活之人,又再杀人,这等于是前辈假他人之手在从事杀戮勾当。……咳!还有一些令人难解的事情,比如说,像少林、武当的掌门竟然未获救治,而邪道中的一些巨恶大孽却无一落难.嘿嘿!前辈的心思可算非常缜密了,但是,却不够高明得很哩!” 武扬一大段冷嘲热讽,只刺得金策易目光如火,也不知是因被人道破隐私而激怒,还足含冤莫白而愤怒? 林中一片寂静…… 一片朝霞映照在各人的面上,使得病郎中金策易那张蜡黄的面孔也格外红起来。 武扬怒目而视,血债、索价,使他满腔热血加速奔流。现在,只要对方点一下头,或者说一句:“不错!这是我金某人有意的,你姓武的来报仇吧!……”行了!武扬会毫不犹豫地冲上前去和金策易拼个你死我活…… 偏偏,金策易目光虽如喷火,语气却软如败絮,仰首长叹了一声道:“是非黑白,自有水落石出之日,那古老头,金某相信他还死不了,他应当了解现场的状况。” 武扬冷笑道:“在晚也有此信心,古老前辈不是那么容易死的人物,可是,现在却有人望其速速死去……” 金策易摆袖一挥,打断武扬的话头道:“好了!少侠血仇在身,金某不想耽搁少侠宝贵时光,你我不妨谈点正事。” 百里良也从旁言道:“武老弟!听金大夫说几句话。” 武扬侧面一抱拳道:“小弟敬遵台命……” 说着,又转对金策易,神情恢复冷漠地道:“有何交道?盼前辈直截了当,不必多费唇舌地拐弯抹角。” 金策易虽觉武扬的辞色有些令人不大好受,却未介意,神色仍平静地道:“有一封密函,烦情少侠转交七公主。” 武扬陡地一怔,这厮在弄什么鬼?对方那些小鬼头,都有点神出鬼没的能耐,一封信还会投不上?” 愣了一愣,装着极为诧异而又茫然的神情反问道:“哪个七公王? 金策易那张蜡黄的脸,似乎是泥塑木雕一般,依然毫无表情,冷冷地道:“七凤香车主人何慧卿姑娘,也可称之为骆来卿姑娘。” 武扬在对方冷漠的神色中搜寻良久,一无听获,干脆一摇头道:“在晚不识此人。” 金策易道:“少侠可就行道江湖之便,顺便打听。” 武扬不禁迷糊了,自己行踪.对方了若指掌。说不认识七公主其人,分明是句假话,而对方却不予拆穿,用心又安在呢? 武扬想了好一阵子方道:“难道贵教无传信使者?” 这时,金策易方缓缓抬起眼皮,深深地朝武扬投以一瞥道:“有一点金某人需加说明,全某并非天官教中之人.只是受教主之托,山面消少侠代投这封密函而已!” 武场问道:“此函何人所书?” 金策易答道:“自然是教主所书。” 武场又问道:“在晚能请教他的贵姓大名么?” 金策易一字字如敲金击玉般道:“‘九天侠’何凤鸣。” 武场双目上翻,似在努力思索这个陌生的名字,口中南哺:“九天侠?何凤鸣?哼…… 凤鸣九天?’” 陡地一声冷笑道:“在晚今天的疑问似乎太多了,何教主行侠仗义,又何必藏头露尾?” 金策易道:“各有苦衷!少快多疑也罢,不疑也罢,只求勿拒是幸。” 武扬一伸手道:“信函拿来.” 金策易道:“少侠答应了?” 武扬冷哼遣:“前辈一向干脆利落,今天怎么也变成拖.泥带水了?” 金策易强额一笑道:“受人之托,忠人之事……” 说着,回顾左右,挥手一喝道:“快去将怒马牵来!” 身后两名少年应了一声,飞步向林中奔去。 须臾,蹄声喝赔,嘶声淋淋,两名少年牵着一匹健马从林中而出。 只见那匹健马浑身墨黑,遍体无半很杂毛,唯独四蹄雪白,一般俗名,都管它叫“雪里站”。 杨头挣级,吐气如吼,极为不驯,背上配着金鞍银蹬,毡垫裘围,端的是一匹绝佳坐骑。 金策易接过级辔,往前一带,以金策易的内力,不过将那马儿的前蹄挪动了半尺光景。 金策易皱了皱眉头道:“这匹宝马名为‘七怒马’,本为何教主之坐骑。现因烦少侠传书递简,特将此马相赠。” 武扬一看见这匹健马时极已喜爱不已,此时反倒踌躇起来了,沉吟一阵道:“素味平生,何敢接受重赐。” 金策易淡笑道:“少使何须拘泥,试乘如何?” 说着,猛一用力,挥臂一带级辔。 那马儿“味章孝”一声长嘶,前蹄一竖,往武扬面前直冲而来。 武扬微一侧身,让过马头,左手抄住级扣,飞身跃起,人已跨上雕鞍,双手持低,猛地往内一紧。 座下马儿,既怒且狂,哪里还勒得住,眨眼之间,已然冲出一箭之地。耳中听金策易高声叫道:“密函在鞍边皮囊之内,就此麻烦少侠了,金某人要和百里大侠盘桓数日,不劳武少侠关注……” 马行如脱弦之箭,兴风贯耳,以下的话,武扬也听不见了。 怒马穿林而出,转入官道.仍是狂奔怒驰.所幸方向正是对准青川城而去。 武扬豪性顿起,素性两腿猛夹,扬掌在马背身上一拍。 这一突一拍,马儿一声怒嘶,四蹄如飞.比先前的速度又加上了一倍有余。 官道上的行人只听得身后一阵如雷般的蹄声响来,方回头,一道黑影已自身边炼过.别说马身人形,就是马毛,他们也不会看见一根。 这样一来,可惊动了一个人. 他就是惊鸿客。 京鸿客不但轻功独步武林,即使眼力也有过人之处。 可是,今天他可吃瘪了!不过,他还不算太脓包,马上人儿虽未看清,他却看清了马儿长着一身乌黑油亮的鬃毛和四只洁白如雪的蹄子。 惊鸿客自怀中掏出一方桑皮纸,又取出一只柳枝烧成的炭棒,在桑皮纸上挥“笔”疾书起来。 急函写好,将桑皮纸卷好,惊鸿客复又左臂一抖,袖简内立时扑出一只火晴灰羽飞鸽。 行了,七怒马的脚程虽快,也许还比不上这只日飞千里的飞鸽哩! 时光不过是巳正的光景,青川城的早市未收。 “咯咯!咯咯!……”一阵悠扬有致的蹄声自东门响了过来,行人纷纷侧目望去.大街的两侧,刚好有幅巨大的市招遥遥相对;一幅是.“万家香酱园”,一幅是“陈年花雕”。 这两幅市招用巨木制成,中有镌花雕饰。 此时,有几个灰衣劲装大汉正靠在两幅市招后面,懒洋洋地在那里曝晒春日的艳阳。 蹄声传来,这几个灰衣大汉突地紧张起来。 远远一个膏药摊子上。坐着一个胡子白花花的老头。不早不晚地在这个当口,打起链裆取了火种,燃着了手里捏着的烟杆。 一阵蓝烟从白花花的胡须中喷了出来。 蓝烟似乎是一种信号,那几个灰衣汉子原来都在注意老者的动静,此时又都疾速地转过身子,面对蹄声来处! “嗯!……咳!”老年人都爱咳上几声,不过,这老者的嗓子也真宽,中气也够足,那咳声也就与众不同,真有点儿震人耳鼓。 那几个灰衣大汉倏地撩起长衫的下摆。露出一个竹筒模样的东西,身子也改成了半跨的姿态。 两幅市招下半截的万寿挖空花纹,正好派上了用场,竹筒的出口正好从空花的地方伸出去。 咯咯…… 咯咯…… 咯咯,咯咯!…… 蹄声近了,一匹黑色骏马,和马背上的监衣少年,顿时出现在人们眼前。 行人,小贩,一面纷纷走进,一面又投以钦羡的眼光,仿佛是说好骠悍的马匹!好英俊的人儿! 卖膏药的老者并不太关心来骑,他只是用眼角余光瞟了一眼,复又拉开他的破锣嗓子叫道:“喂!骑马的停蹄,走路的住脚,听老汉我把跌打伤的膏药来说一说……” 他这里吆喝没完,那边厢已然出了事! 几个灰衣大汉像有人在暗中指挥似地,一齐抖动了右臂…… “卡擦!”“卡擦!”一陈卡簧之声! “嗦,嗦,嗦!……”嘿嘿!原来这几个灰衣大汉在放弩箭。 只见一蓬霏霏细雨般的弩箭,像一把剪刀似地,从两个不同的角度向来骑疾射而去,眼看…… 马上坐的是“侠魂”武扬! 一路狂奔,好不容易摸着了“七怒马”的性子,进得城中,一缓辔级,正在溜览街景,说甚么也想不透会有人在这通街大道上向他施放冷箭。 这阵箭努,却惊动了座下怒马,只见它猛坚前蹄,再认后蹄,连马带人手空腾起二丈有余。 说时迟,那时决,一蓬湾箭,自马肚下换过。两旁的行人可道了殃.顿时传起一阵惨呼之声。 武扬一扣辔激。七怒马在空中一冲十丈,正好落在老者的膏药摊前。 那门儿不用武扬挽缰,即己腰身一杆,转头向着来处。 那几个灰衣大汉一个个面色如土,投下手中弩筒,拔腿就跑。 武扬连连冷笑,却并未去加以追赶.他当然知道对方的来路,不过,自己的行踪如何被对方察知,他就想不透了! 武扬正注目那几个灰衣大汉仓皇而逃之际,突地座下怒马一声狂嘶、后蹄猛掀,接着,身后传来一声问哼! 武扬回头一看;那卖膏药的老者四仰八叉地躺在地上,口鼻流血如注,胸膛处一个明显的马踢印,这一脚踢得确实不轻,武扬不用下马去看,也知道那老者业已完蛋了。 不过,那老头儿却是该死了,他手里还扣着几支袖箭,他原想背后杀人,谁知马屁股上像是长着眼睛,赏了他一个“下马威”。 武扬环扫一眼,再未发现面生可疑之人,于是向周围群众行了一个罗汉揖,扬声发话道:“各位乡亲父老,在下是外乡人,今日路过宝地,不知得罪了哪方朋友,在这里向在下施放冷箭,因此伤了路人。在下一直未曾动手,少时官府遇问,还请诸位父老作个见证。” 群众立时议论纷纷,有的仗义执言道:“我们看得清楚,这些人命与壮士无关。” 武场又连连拱手道:“谢谢各位,谢谢各位!在下因有要事在身,不克久留,这几位或伤或死的乡亲。虽非在下所杀,却由在下而死,在下将随身银子倾囊留下,麻烦各位料理后事吧!” 说着,自腰间解下银袋,策马而行。 武扬为了行藏败露,并且避免找无谓的麻烦,不敢在青川城中停留,从东门出城,却带马从西城而出。 西行约摸三十余里,路旁一座破庙,庙前有几个穿着破烂的丐儿,在那里搔身捉蛋晒太阳.武扬心中一动,勒马停蹄,翻身下了雕鞍。 那几个丐儿恍如未觉,连正眼都不曾瞅他一眼。 武扬心里有数,这几个丐儿绝非等闲之辈,必是帮中弟子。于是,上前双手一供道: “敢问几位小哥在哪一舵令下?” 几个丐儿见有人盘“道”,纷纷抬起头来将武扬打量了一阵,内中一个年纪较长的丐儿站了起来,右手拇指扣住食指,其余三指往前一伸道:“成都分舵,转教宝号?” 武扬看懂了对方手势,笑道:“原来是史舵主令下的三结弟子,失敬,失敬!在下侠魂武扬……” 万儿一亮,那群丐儿霍地站了起来,一齐施礼道:“原来是武少侠.敢问有何差遣?” 武扬回了礼,知道那三结弟子在这群丐儿中居首,于是亲切地拍拍对方肩膀,笑问道: “小哥儿如何称谓?” 那丐儿答道:“弟子小金儿。” 武扬笑容可掬地点头道:“好!今儿个在下要请你们哥儿几个帮帮忙,小金哥先派个人将我那匹宝马牵到庙后去,记住,别恶形怪状地,先理理它的鬃毛,冲着它笑笑,它就会乖乖地跟着去了!” 武扬说着.取下挂在鞍边的革囊,那革囊竟然沉重得很.小金儿一歪头.立即有个年纪不过十二三岁的小丐儿走过去接了缰绳.垫起足来理了理怒马的鬃毛一阵,又冲着怒马怪模怪样地露出黄板牙一笑,这才去牵动缰绳。那马儿似乎通晓人性.竟驯服地跟着那小丐儿走了.武扬这才一招手道:“进来吧!” 众人围了一圈坐下,武扬问道:“小金儿!这青川城中有多少哥子?” 小金儿答道:“有好几十哩!少庄主莫非有甚差遣?” 武扬接口道:“你听我说,派几个人分头在四门守住,如有行迹可疑的车辆出城,立即以最快的方法告诉我。” 小金儿点头道:“弟子马上去办。” 武扬又道:“还有,注意城中招商旅店,看看是不是有一股任臭的气味发出来。 小金儿瞠目道:“甚么怪臭的气味?” 武扬不知如何解释这件事情,沉吟一阵,方道:“你可曾见过‘腐尸草’,死人堆里长出来的?” 小金儿点头道:“见过,可就是那种气味?” 武扬颔首道:“对的!在下现在正追踪一个魔头,他身上就怀着这种腐尸草,只要他落脚之处,必定会有一股怪臭之味发出小金儿站了起来,道:“弟子懂得了!……” 说着,向众丐儿一挥手道:“大家跟我走!” 一群丐儿走出庙外,小金儿又回过头来道:“武少侠。您那匹宝驹太惹眼,您得留点神!” 武扬笑道:“你放心!谁也别想牵走它。” 众丐去后,武扬打开了皮囊。 怪不得那样沉,里面装着两封银子,四个十两重的金锭子。这“九天侠”何凤鸣是何许人呢?武扬可费思量了!论起祖父在世的威望,他老人家不会不知道这姓何的是什么来路,但却从未听他老人家提起过.在皮囊的夹层里,武扬找出了那封密函,羊皮纸的封一套,封得很严。皮面上却无一个字。 何凤鸣和何慧卿同姓,他们之间有着何种关系?这封密函的用意何在?当然,只消打开密函,一切疑问都解决了。可是,武扬不是那种人,宁可闷在鼓里不是滋味,他也不会去拆开这封密函的。 转瞬之间,一个时辰过去了,现在,约摸已到了午正。 蓦在此时,一道人影冲了进来,那是丐帮的三结弟子小金儿。 小金儿有些气喘吁吁,上气不接下气地道:“武少侠!有了。有了!弟子找着那怪气味了!” 武扬神色一振,忙问道:“在哪儿?” 小金几回道:“城中的巴蜀宾馆,弟子已派人在监视。” 武扬犹豫地问道:“不会错吧?” 小金儿肯定点头道:“保管错不了!” 说着,自怀中掏出一个油纸包递给武扬道:“晌午了,少侠也该打尖才是,弟子带了些吃的来。” 武扬打开油纸一看,是一包香喷喷的芝麻烧饼,那股香味硬是逼得他惨涎欲滴,一口气接连埃下两个,第三个烧饼方填进嘴里,又一个人跌跌撞撞地冲了进来。 来人也是丐帮弟子,年纪较小金儿尤小,约摸十四五岁模样,一进庙门,就神色仓皇地嚷道:“不好了!那伙人走了,三匹单马,一辆双辔套率,从南门走的!” 武扬吐出嘴里的烧饼,霍地从地上跳起来,疾声问道:“有多久了?” 那小丐儿道:“有一刻工夫了吧!” 武扬回一跃出得庙门.同时自囊中掏出一块银子甩给小金儿,扬声道:“多谢各位小哥儿了,这是小意思,各位喝杯水酒,见着史舵主,代在下问个好.” 小金儿好心地追出庙门,高声道:“武少侠!您顺着黄泥路一直奔西南,遇到三拥柳树时,再折问东南,凭着您那匹宝马,包管截住他们。” 武扬业已跨上马背,高喊道:“谢啦!” 两腿一交,直奔西南而去,扬起一片黄尘滚滚…… 黄沙滚滚!遮天蔽日。 前行两骑白玉马,坐着一道一俗,两人仅是动装,并各自要挂佩剑。 中间是一辆双辔套车,车帘低垂,一个红脸髯须汉子在挥鞭驾车.后面一人则是个年约四旬的中年人,此人双眉特浓,脸色阴沉。一双眼神奕奕如电,正是那以很辣多疑驰名武林的邛崃高手,目下是“百凤帮”巾“密豹一令”的令主“七煞剑”唐天鹄。 唐天鹄这时挽缰越过套车。策马来到前行三马之间,向那道家装束之人发话道:“养吾!方才你曾到西门去,真的没有看清那匹黑马背上坐的是甚么人?” 原来那道士是唐天鹄的弟子容养吾,他腼腆地摇摇头道:“那马儿去势太快,实令徒儿目不暇接。 唐天鹄喃喃道:“怪事?根本没有听说过,有这样一匹怪马。” 容养吾轻松地言道:“师父!也许人家根本不是冲着咱们来的。如是的话,因何未在城中停留见?我们也未免太庸人自扰了! 唐天鹄叱道:“凡事小心为妙,把这个老家伙丢掉了,你师父可担不起干系!” 容养吾轻哼了一声道:“真也麻烦!两个糟老头子.一根指头就解决了,何至于如此麻烦地解未解去,嘿!真是……” 唐天鹄怒喝一声道:“住口!帝君的命令谁敢违抗?你们两个留神点在前面测道儿! 唐天鹄正要缓缰后退,退到他原来的位置上去,蓦在此时,一阵轻脆的蹄声传送了他的耳鼓。 虽然他这里蹄声杂乱,还加上车声横惯,但他仍清晰地听到那阵响亮绷脆的马蹄声.唐天鹄侧耳倾听一阵,眉尖不由打了个暗结,因为这阵蹄声并非尾随追来,而是迎面而来的。 其实,用不着唐天鹄去思量了,因为对面而来的人马已经显现了! 唐天鹄一入眼帘,立即浑身一震,右臂一举,车、马一齐停了下来。 惊鸿客的飞鸽传书上虽未明显地指出究系何人直奔青川而来,但他的判断指出可能是武扬,那倒并没有错。 唐天鹄极目望去,武扬沉静地坐在马背上,躯干笔直,目如冷电,胯下坐骑也缓慢地一步一步逼了过来。 唐天鹄不由自主地将手指放在剑把上,目光不稍瞬地注视着武扬,心里寻思着;一有举动.立即拔剑,但不主动地惹是生非,同时,悄声对容养吾道:“少时姓武的一动手,不管他居胜后败,你同孙香主立即拨剑去对付那两个老家伙,使姓武的有所顾忌。记着!这是摆摆样子的,可别真伤了那两个老家伙。” 容养吾也不答话,点了点头,然后向左行那位孙姓香主打了个眼色,两匹白玉马在并不显著的情形下缓缓后退。 这时,武扬的坐骑已来到面前,就在两个马头将要碰触的一刹那,七怒马停了下来。 武扬愣目遗翻,佯笑道:“唐令主!久违了!” 唐天鹄蓦地一怔道:“谁是唐令主?尊驾认错人了吧?” 武扬嘿嘿笑道:“这里并无外人,你承认也好,不承认也好,都无啥紧要,今天武某人只是要领教领教唐令主的七煞剑。” 唐天鹄冷哼道:“原来你意在挑衅!” 武扬淡笑道:“令主不是有意来个一劳永逸么?只可惜那天先有贵掌门狄青栋在场,使令主不便动手,后又被上司以召英笛绊住了脚。武某人是个不怕死的家伙,今天自己送上门来了,令主亮剑吧!” 唐天鹄冷冷地道:“唐某不想污了我的宝剑!” 武扬一心要激怒地,缠住他,然后斗败他,方有机会将车厢中的二老人救出来,于是又激道:“难得令主大动侧隐之心,不过,武某今天可不会如此仁慈,武某今天要用贵帮镇帮剑法‘万流归宗’的几路剑式来教训你这个魔徒!” 话声中,“噱”地一声,长剑已掣在手。 唐天鹄冷笑连连,并未拔剑,右臂缓缓地扬了起来。 那边,容养吾和孙姓香主飞快地亮剑在手,同时一左一右地将剑尖从垂帘缝中递进车厢。 唐天鹄不用回头,已了解了车厢边的情势,得意地怪笑道:“姓武的!明白了吧!你想找的两个老家伙,在唐某人的手中,死活由你选,只要我这里一点头,那边两把剑立即就刺进那两个老家伙的胸膛了,姓武的,可别救人反成杀人,还是识相点!” 武扬想不到唐天鹄会来那一套下五门的把式。执剑的手不禁软了一软,强恃镇定道: “我不相信你敢动手杀却二老,唐令主的那位帝君也许不会答应。” 唐天鹄阴笑连连道:“嘿嘿!你知道得不少;不过,这正是帝君的命令,杀之亦可.留之亦可,反正以不落到你们手里为原则。” 武扬沉声道:“你们若联伤二者一根毫毛,姓武的不将你们碎尸万段绝不为人。” 唐天鹄道:“姓武的,别说狠话,我为刀俎,你为鱼肉.还轮不到你狠!” 武扬张口道:“你想怎么样?” 唐天鹄一字一字声冷如冰地道:“弃剑投降,束手就缚.” 武扬心头一寒,也跟着吸了一口长气,一股臭气直冲脑门。 武扬心头随即浮上一个问号;这臭气有些不对!这分明是一股粪汁的臭味,并非那日在剑山中地道中所嗅到的那股臭味.这一发现,顿使武扬大为放心,对方不过设下一个圈套,让自己往里钻罢了! 唐天鹄见武杨久久不语,以为在权衡利害,犹疑不决,因此又地促道:“怎么样?下马吧!倘若因你一味逞强而送了天忌老人和古老头的老命,那你就对不起你那死在九泉之下的老祖父了!” 武扬煞有介事地叹了一口气道:“唐令主;姓武的服气了!不过,姓武的从来不愿上当,亮起车帘来,让我看看一看,若是二老真在你们手中,姓武的这就弃剑下马,束手就缚如何? 唐天鹄哈哈大笑道:“你真是不到黄河心不死!好,让你看看,你也好安分点!” 说着,策马后退,向那赶车的红脸汉子叱道:“下来!” 红脸汉子依言下了车座。 唐天鹄拔出他那把簿如离蒲的七煞剑,扬声道:“姓武的看清楚了。” 说着,长剑一挑,垂帘翻上了车顶。 车厢里除了两床破旧被褥之外;空无一人,车垫、车棚、车路上,到处沉满了令人闻之会作恶的粪汁。 唐天鹄一张得意洋洋的面孔,立即凝结了一层冰霜,两双透露出狠辣神色的眼珠子也像被插进了两枚钉子而呆住了。 这情景,使武扬也为之一怔。 看神色,唐天鹄绝非装腔作势。瞧他那种紧张的神色,就知他正在为他那颗啃饭的脑袋担心!但是人去了何处?武扬百思不解。说二老自己溜走了.那绝无可能,盖二老一瘫一伤,被虏后必定又被重手制住穴道,逃脱的机会可说少之又少。若说被人劫走了,这人又是准?能够在唐天鹄手里神不知鬼不觉地弄走两个大活人,不仅要有点功夫,还得要有过人的机智。普天之下,谁有这样大的能耐?劫走二老的目的安在?是凶?是吉?是福?是祸…… 除了几匹马儿的淋淋鼻息外,大家都陷入一片可怕的寂静中。 蓦然,唐天鹄仰天长笑起来,那笑声是那样凄厉:那样令人心悸。面色也随着笑声而变得阴沉可怖起来。 武扬看在眼里,暗起戒备之心。 的确,武扬算得对,看得准。唐天鹄绝不是甘心等死的人,走失了二老.自然是死罪,但他要死里求生。如果他能将帝君眼中之钉的“丹心碧血”武浩然之嫡孙毙干剑下,那么,天大的事就都可以过去了。 唐天鹄正是打的这个主意。同时,在他的想象中,二老之先必是武扬动的手脚,说什么叫得和姓武的拚上一拚。 一念既决,当即将笑声一收,怒目沉喝道:“好!姓武的!算你有本事。你既然得手,就该高飞远遁,如今你反而找上门来送死。跑了和尚跑不了庙,走脱二老走不脱你。姓武的!拿命来吧!” 武扬反唇相讥过:“怎么,唐令主?敢情想来个将功折罪是也不是?可借你打错了主意。你武少爷可没有意思命赴幽冥……” 武扬这厢一话未毕,唐天鹄已然猛喝一声,双腿夹马,冲了过来。 一般武林中人,在平地上击技时犹如生龙活虎,一旦上了马背,却减去了许多威风,因为胯了坐骑非非受过良好训练的战马,并不能进退自如。 如今,唐天鹄在盛怒之中,忽略这一大忌,带马前冲,挥剑来袭,可说极为不智之举。 武扬左手挽缰,右手长剑下垂,如渊停岳峙般昂立不动、心内却在暗暗冷笑。 眨眼之间,唐天鹄连人带马已冲到眼前。武扬倏地沉腕起剑,封住去势。 此时,不过未初,艳阳正在当头,一条烟亮剑光照住了唐天鹄的坐骑。那匹青聪马被炫人剑光一照猛地前蹄竖起。 武扬看得清.觑得准.剑尖下压横挑。“隧”地一声肚带挑断,唐天鹄连人带鞍滚下了地。 武扬籍势抽剑平甩,“拍”地一下击中马匹右助。马儿一声长嘶,放空直窜,带起一片黄沙…… 唐天鹄虽被颠下马来,却并未摔得十分狼狈,就地一滚,一剑向七怒马前蹄削到。 那马儿确实可称宝驹,在蹄漫不经心地一踢,不偏不倚地踢中唐天鹅手中长剑的护圈,“呛郎”一声,长剑落在十丈开外。 唐天鹄一着失利,那边两匹白玉马也冲了过来。 容养吾一马当先,横剑挑向武扬左肋。武扬长剑刚好上扬,就势迎了上去。 容养吾在江边吃过断剑之苦,心中顾忌,忙一撒招。武扬觑准机会,在掌乘虚蹈隙,一招“云龙乍现”适时递出。 此时容养吾的坐骑业已冲过,孙姓香主的马儿刚好接上,武扬就一手将那匹白玉马的辔口扣了个正着。 武扬运功一提,那马儿立时来了个大转弯。前蹄人立,悲嘶连声,将孙姓香主摔下了马背。 孙姓香主可没有唐天鹄那份功力,当场摔了个狗吃屎,叫苦连天。 这些,都不过是一瞬间之事,而最玄妙的.是武扬胯下那匹七怒马自始至终未曾移动一下.只是在唐天鹄就地出剑时抬过一下腿而已。 武扬棱目一扫,沉声道:“武扬不为已甚,暂且留下你们的六阳首级,只怕你们那位帝君饶不过你们!” 说着,一带缰绳,四蹄窜动,怒马奔腾,直往青川城奔去。 武扬所以要折回青川城,主要是探访二老的下落,先将“巴蜀宾馆”的情形作一番了解后,再定行址。 不过半刻时光,武扬已从南门入城.缰辔一松,轻蹄倘过长街.“巴蜀宾馆”的市招业已在望,但在那市招下面却有另一样东西更见夺目,那是金碧辉煌的七凤香车。 七公主到了,到得如此快! 显然说起来,巴算慢了一步,那是指二老的事而言。若以行程来论,已经够快的了。 武扬从一条横道插进僻街,面向处。在面上摸摸捏提,等再转过脸来,已换了另一副模样:小眼,宽眉,鹰鼻,尖嘴,一副畏琐像,与先前那副堂堂仪表,简直有天壤之别。 武扬对何慧卿可以无所顾忌,但对她那些仆婢,以及鹰犬们,可不能不顾忌一点,所以说,易容是必需的。 “巴蜀宾馆”在青川城中虽是首屈一指的旅邻,但比起那些大城中的客栈却又逊色不少。 今天,一辆金碧辉煌的凤车停在宾脑门口。已引起不少路人驻足围观,现在又来了一匹金鞍银蹬的宝马,宾馆门前围观的人更见拥挤了。 可惜的是,马上男儿不够英俊潇洒,他们不禁为那匹良驹叫屈了。 武扬翻身下马,早有店小二过来接过缰绳,谁知那匹怒马只一摆头,就将那店小二摔了个狗吃屎,爬起来掉头就跑。 武扬连忙喊住店小二道:“不用伯!你只管前头走,马儿自会跟着你去,给它来二升豆子,加二十个鸡蛋,槽口里再对上二两大曲。” 店小二连连哈腰,朝马厩里走去,一步一回头,那马儿果真老老实实地跟在后头。店小二心里难免一阵响咕:真新鲜!马儿只会吃草。哪听说过马儿要吃黄豆拌鸡蛋,还得对上二两大曲的道理? 武扬并不是自出花样,丹碧山庄也曾养过好马;吃鸡蛋黄豆那是常事,至于大曲酒。早上他闻到马鼻内喷出一股酒气,胡加猜想而且。 怒马临门之际,已引出满堂宾客的注意,及至武扬那副尊容一照面,注意力不由得大大地打了个折扣。 现在,武扬照料坐骑进食的话传进众人万里,众人不禁又有了好奇之心,纷纷抬头向跨进店门的武扬望去,都在私心猜测,这个子是个计么来路呢? 武扬小眼连睡了几眨,扫了众入一眼,昂首阔步地步至柜房,屈起食指.翻转来用指节骨敲着柜台嚷道:“喂!来个会说话的。” 账房先生立即迎了过来,笑眯眯地问道:“客人是要用饭.还是要歇下?” 武扬一瞪眼道:“小爷两样都要。” 账房仍是哈着腰道:“是,是!马上派小二带客官去东厢看房间。”_武扬一扬手道:“慢点,几间?” 账房愕然道:“客官要几间?” 武扬两眼一翻道:“我要整个东厢。” 账房连连摇头道:“那不行!” 武扬捏拳在柜台上惊天动地的一擂,然后吼道:“为啥不行?” 账房赔着笑脸道:“东厢房大部分都是客人住下了。” 武扬道:“那么我要西厢。” 账房又摇头,又摇手,一连声道“那……那……更不行!” 武扬阿道浓眉一耸,叱噶道:“这也不行,那也不行,你是不想做生意了?” 账房压低噪音,神秘地往外一指道:“瞧见了没有?就是那俩凤车的主人,将西厢房全都包下了。” 武扬侵不经心地瞟了七凤香车一限,不屑地道:“怎么!你们店里来了皇亲国威?” 账房有点得意地一笑道:“虽非是亲国戚,也是官府的干金.” 武扬收作惊色道:“千金?” 账房眯起眼睛,连连点头道:“侍衙结队,仆婢成群。自然是官府的千金小姐啊!” 武扬嗯仍点点头道:“好!你带我去看看房间吧!” 账房情知眼前这位少爷是个不好侍候的客人,只得事必躬亲,唯唯诺诺地从柜房绕出来,领着武扬前去东厢。 所谓“东厢”‘洒厢”,不过有一块狭长的空地将两排房屋隔开,“东”“西”方位也并不准确。如果说得确实些,应该称之为东南厢,或西北厢。 房间陈设虽欠雅致,倒还洁净。 账房带着武扬看了两间房间后,笑问道:“客官你选哪一间?这间宽敞,那间虽小,却好在窗外有符……” 武扬根本没有听账房的话,他一眼瞧过去,就知道唐天鹄一行绝不至于在头上的房间,一定住在院落深处,方能遮人耳目。因此问道:“再没有别间了?” 账房点头道:“有有有……” 似乎他又发觉自己说错了话,忙加以否认道:“啊!没……没有了。” 武扬沉脸叱道:“你这是什么意思?怕我付不起钱?” 帐房吓白了脸,苦笑着道:“这是哪里话!房间是有几间,只是不太洁净” 武扬道:“别客气!少爷也不在乎,不大洁净就将就点吧!” 贴房犹疑一阵,终于带着武扬一直往里走去,武扬判断不错,唐天鹄他们就住在这最后几间,一到门口,他就闻到了那股怪臭味,不过,味道已经非常稀薄,若非他曾经闻过,几乎都嗅不出来。 贴房将最后三间房门-一打开。屋内广片水渍,每一间屋子中间都燃着一盘青烟袅袅的檀香。 但是,檀香的味道一些儿也嗅不着,想是被那股怪臭味冲淡了。 帐房用手一指道:“就是这三间,静倒是很静,只因刚洗刷过,水渍未干,所以不便带客官来看。” 武扬微微颔首道:“嗯!不错,还供着檀香。” 账房笑道:“熏熏霉气。” 武扬突地咦了一声道:“怪了!怎么有股腐尸的味道?” 账房倏地面色突变,惊道:“客官嗅到了?” 武扬抬脚踏进了当中一间,账房也跟了进去。 武扬后脚一勾,房门砰地关上,面对账房沉声道:“好!原来你们开的是黑店!说!死人埋在哪里了?” 账房一面往后退,一面双手连扬道:“客官,不是那回事,你弄措了。” 武扬瞪眼叱道:“这股死人味哪里来的?” 账房愁眉苦脸地道:“别提了!昨天擦黑时,来了一群客人,内中有两个病老头,说是周身瘫痪,尿床不便,弄得臭气熏天,熏跑了好多客人。” 武扬问道:“那伙人呢?” 账房双手合十,作了个拜佛的姿态道:“阿弥阳佛!幸好今天晌午走了,耍不然……” 武扬插口道:“你看见他们走的?” 账房连连点头道:“当然,好坏总是客人,送送是该当的。” 武扬道:“我是说那两个病老头.” 账房摸不清他的话意,反问道:“客官的意思是………” 武扬故意扫了四周一眼道:“我是说.那两个病老头是不是已经死了,被那伙人埋在这里了?” 账房先生那个脑袋摇得飞快地道:“说笑话!哪会有这种事,我亲自照拂那两个病老头上的车,一个身子很长,一个身子很矮,那矮子的一双眼睛大得吓人。唉!好可怜!周身都摊软了,连眼珠子都不会转一下。” 账房先生所描述的形象,正是无忌老人和古然之的模样,八成是错不了的。那么,问题见出在路上了? 但是,这种可能性是绝无仅有,快马飞车,戒备森严,一如何下得了手呢?。 武扬思索一番得不到要领,决定在屋子里来似寻一番,可惜的是,屋子早经扫好,已经毫无痕迹了。 这时,那账房道:“客官!走吧!这里气息太差。” 武扬摇摇头道:“不!这几间房子不错,离开前厅远,静得多了,这三间房找一齐租下。 账房生怕自己听错了,忙瞪着眼睛问道:“客官一齐租下? 武扬点头过:“是的,三间都要。” 帐房高兴得大笑道:“好,好!说实话。小店就怕这几间屋子无人住,客官既然肯住,那太好了,房钱免收。 武扬道:“不行!房租照收” 账房一面退出房外,一面推让道:“好,好!收一半好了,我这里吩咐店小二给你送茶来。” 账房去后,武扬到三间房子分别转了一趟. 中间屋子怪臭气息特浓,毫无问题,天忌老人和古然之就曾被囚在这间屋子里。根据一般原则。守护的人都喜欢将被囚之人夹在当中的。 店小二送来茶,问武扬要不要用点心,武扬摇头。 挥退店小二后,武扬仔细察看房内,希望能够将问题症结找出来,结果是一无所获。 武扬怅然作罢,就榻小眠。此行说来尚称不虚,二老的踪迹未获,但却巧遇了七公主,今晚找机会将信投交,也算完成了“九天侠”何凤鸣的交待,同时,也可打听到何凤鸣的来路。 一阵紧急献门之声.将武扬从梦中惊醒。 他自榻上坐起,眼前一片漆黑,原来已到了晚上。 外面仍在敲门,并不时喊叫,武场听得出来,那是账房先生的声音。 武扬打开门,账房提着八角风灯走进来,先取火种燃亮了屋里的灯,然后笑道:“客宫!打个商量好吗?” 武扬问道:“什么事?” 账房连连哈腰道:“来了五个姑娘投店,而小店东西两厢三十二大房都已满了。” 武扬早已懂了他的意思,故作不解地道:“嗯!怎么样?” 账房笑道:“容官订下的这两间,空着也是空着,不如行个方使。” 武扬一口回绝道:“小爷最讨厌和女人贴邻而居。” 账房一味赔笑道:“行个方便吧!” 武扬叱道:“奇怪!小爷又不是不付房钱.” 账房道:“并不是这么说.只怪我方才说溜了嘴,那三位姑娘已知道这里有两间空房,要是……” 武扬一挥手道:“去.去.去!告诉她们,小爷不想让。” 账房面有难色地道:“只怕这五位姑姬不太好惹。” 武扬一愣道:“唉!她们是阎王的女儿?判官的妹妹?” 贴房贴近一步,低声道:“这五位姑娘都是跨马佩赳的,一定不是好惹的黄花闺女。” 武扬心中一动,忙问道:“她们在哪里?” 账房回道:“在前厅用饭。” 武扬略一沉思道:“好.我去看看,倘若我向你一点头,那就让她们来住。我着摇头,就轰她们出去,有事找我。” 前厅是酒食座头,这时正是热闹的时候,虚座无几。 武扬一进门就看见了七公主,她们那一群一共占据了三副大座头,两桌男的一桌女的,正在大吃大喝。唯独七公主以手支颐,停著不举,似在想着什么心事。 账房手指藏在袖子里前大厅角落里一指,武扬顺着手指瞧过去。不错!一张小圆桌上坐着五位花不溜丢的大姑娘,和七公主的座头遥遥相对。论气势仿佛差一点,但以艳丽相比,却又胜过七公主那边多多。 原来她们不是别人,正是五公主和手下四个侍婢。 当然,不管七公主也好,五公主也好,她们是不认得此刻的武扬了! 武扬穿过座门,在一副座头上坐下。抬起头来,看见账房正以焦灼的眼光等着他的指示,连忙将头一点。 账房先生高兴不迭,喜笑颜开地去了。 武扬要了酒菜,照说中午只吃了两个烧饼,此时正该举著大吃。但他此刻却无心于酒食,只在注意两位公主的动静。 双方似乎都无视于对方的存在,七公主仍临于沉思,而五公主却在流目四顾,谈笑风生,当然她不会朝武扬看第二眼,因为武扬那刚等客太有点令人恶心了。 武扬家看久久,看不出一点眉目。七公主此来的目的,当然是为援救二老来的.那么五公主呢?其目的何在? 一顿酒饭就这件用思乱想地吃过去了: 等武扬低头吃华饭;再抬起头来时,七公主、五公主的那一群人都已经离开前厅了。 武扬立即也回到后院,因为自己的皮囊尚留在房内,银子事小,那封密函也许与整个武林有莫大关系,可千万丢不得。 老远就看见自己居住的左右两间屋子已经亮上了灯光,唯独自己那间屋子却是黑的,武扬心头不由一紧! 出房时并不曾熄灯,武扬记得很清楚,照说店家该不会擅自将客房的灯熄掉,那么,是有人到房中去过了? 武扬想到这里、额际交时沁出了冷汗,一弹腿,人已穿应而过.蓦听一声轻叱道:“好俊的轻功!” 接着,一道影子在武扬眼前一闪;似乎存心要和他一较长短,先一步堵住了武扬的房门。 武扬落脚一看,才知对方是五公主的侍婢珠儿,忙轻喝道:“姑娘闪开!” 珠儿呢唇作态,娇声道:“偏不!” 武扬皱眉道:“这是在下的房间啊!“ 珠儿妩媚地一颔首道:”我知道.” 武扬当然不能暴露本性,只得耐着性子道:“既然知道,姑娘就该让路。” 珠儿粉颈轻摆,妖媚地笑道:“不!咱们聊聊!” 武扬落落大方地一摆手道:“请!要聊上里面坐着聊去。 珠儿倏地一声娇叱道:”你少打坏主意!” 武扬心内好笑,面上装作颇为愕然的神色道:“这就怪厂!是姑娘找在下说话呀!”” 珠儿笑道:“‘不错2说话就是聊聊嘛!我可没嚷着要到你屋里去。” 武扬道:“好!聊吧!” 表面上像是无可奈何的样子,其实,是在静观其变。 珠儿一双点漆眸子的溜溜一转,笑道:”论长相,貌不惊人,不足以登大雅之堂。” 武扬点头道:“不错!在下自知容貌丑脱。” 珠儿又在打量他的身材,粉首微点头道:“可是,身体扎实,轻功俊美。” 武扬冷冷地道:“姑娘谬奖!” 珠儿又道:“截长补短,尚有可取之处。” 武扬已听出了话因,装着不懂的神色道:“可取又待如何?” 珠儿是不害羞地道:“想要同你交个朋友。” 武扬故作惊色道:“谁?难道是姑娘你?” 珠儿白了他一眼道:“当然是我。” 武扬迟疑地问道:“这……朋友如阿做法?” 珠儿娇笑道:“别管这些,先问你肯不肯?” 武扬笑道:“姑娘美若天仙,在下哪有不肯的。” 珠儿扬腕在他肩膊上捏掏了一下,骚媚无限地道:“那就行了,今晚三更,我会到你房里来。” 武扬故作茫然之色门道:“姑娘不是不愿进房么?” 珠儿娇嚷道:“死人!讲好了当然可以进去啦!” 蓦在此时,隔壁屋内传来一声轻唤:“珠儿!珠儿!” 那是五公主的声音,珠儿一溜烟似地走开了。 武扬进得房中.首先是取火燃灯。 一切均无异状,皮囊也好好地放在枕边,武扬打开检观物品,金银无缺,可是…… 武扬脑际知中一记闷雷;夹层中的密函已经不翼而飞了;武扬傻愣愣地坐在床边,是谁?这不是普通的贼,怎么会知道他囊中有封密函? 珠儿!武扬脑中灵光一现,她在门口和自己泡蘑菇,莫非是在掩护房中之人大肆搜索? 如此说来,这封密函已到了五公主手里了, 武扬察看四周,随又否定了这个看法。房间内仅有的两扇窗户,和门在一边,自己一直站在门口,若说珠儿和自己穷泡,是为拥护房内的人,那么,房内的人又是从何处进去的呢? 武扬正内如焚,一直懊悔不该如此大意,竟将皮囊留在屋内而未带在身边。 目前,唯一之途,只有赶快将这事告诉七公主,共同商议,看看有无方法补救。 武扬推开窗户,向前厅望去。 此时,那七凤香车已拉到厅房中间那块狭长的空地上,车帘低垂,四周无半个人影.西厢房却是一片黑暗,无一间房屋燃灯。 这真是怪事! 若说都安歇了,未免太早了点,若说未睡,又因何不燃灯呢? 武扬一面咄咄称怪,一面已走了出去。 不管如何,一定得想法和七公主联系上,这是武扬当前唯一的意念。 据武扬知道:七凤香车之内必定有人守备,所以武扬向香车旁倘佯过去,如车内守候之人是小雅、小韵,那就毫不费事地联系上了。 不过,今晚却有些奇怪,武扬绕着车子转了好几个圈子,仍不见人从车厢内探头出来喝问。 他索性大胆地用脚蹬蹬车辕,用手抽抽窗帘,一还是毫无动静。 他又掀动车帘,这才恍然大悟,原来车厢里根本就没有人。 一定是七公主那群人已经倾巢而出了,到哪里去了呢? 武扬一弹身上了屋顶,这夜浮云掩月,不甚明亮.但凭着武扬的眼力,也能看出去二三里远。 他四下察看,仿佛在东南方发现什么,修地身影一起,朝街心射去。 就在武扬身影纵下屋宇之际,另一条黑影也随之纵上房顶。尾随着武扬去向,跟踪在后。 出青川城,奔东南二三里处,是一片偌大桑园。 三春天气,桑尖正在萌芽,树枝光秃,即使隔着一片桑林,也能喜见桑林那边的空地上人影幢幢,叱声连起。 武扬一落地,即已听出那些说话的人中,有七公主、唐天鹄、容养吾等人在内.此时,只听七公主叱道:“哼!你是不是想逃?‘” 唐天鹄的声音道:“属下是想这往总坛复命。”” 七公主娇喝道:“用不着了!本公主问你.你将天忌老人藏于何处?用意何在?从实招来。” 唐天鹄惶然地回道:“属下哪敢如此妄为。方才回禀的确是实情。” 七公主冷哼道:“谁会相信你的鬼话!大天白日,车行途中,两个大活人会凭空消失不成?” 唐天鹄道:“属下也是百思不解。” 七公主冷笑道:“你是百思不解,本公主倒是一想就透。” 唐天鹄恭声道:“请公主明示。” 七公主沉叱道:“你妄图脚跨黑白两道,正邪二途;以期左右逢源,可进可退,所以就将天忌老人和古老头暗中藏匿,以为来日进身之阶一是与不是?” 唐天鹄浑身似乎打了个冷颤,声音发抖地道:“公主误会了,属下绝无异心.” 七公主冷笑一声道:“本公主身为川南督察,你既无异心,虏得二老之事,为何不向本督察报告?” 唐天鹄理直气壮地道:“这内中原因,尚情公主谅察,属下奉帝君密令。速将二老解赴总坛,所以才……” 七公主喝道:“你是否除帝君外,目中别无余子?” 唐天鹄道:“属下不敢。” 七公主声色俱厉地道:“幸好你尚不敢公然表明造反的意图。” 唐天鹄道:“属下自知罪无可这,但属下绝无反叛之心!” 七公主“刷”地一声,自怀中掏出“百凤令’,高举过顶道:“你可认得此物?” 唐天鹄“噗通”一声跪倒在地,连连磕头道:“见令如见君.属下参拜。” 其余在场之人均纷纷跪倒。 七公王道:“重犯走脱,该当问罪?” 唐天鹄惊道:“罪该万死;公主你?……” 七公主冷笑道:“你放心!我还不会如此轻易将你处死,还得问问那两个重犯的下落! 来人!” 一个武士模样的魁伟男人应了一声,走到七公主身边。属下听命。 七公主下令道:“率十名武士,将唐令主等四人解赴飞熊堡,请王令主严加鞠讯,从严议处。” 武扬在暗处不由对七公主大加赞赏,这正是她聪明之处,明明想将唐天鹄除去.自己却不发落,而假以王一世之手,且不致逼得唐天鹄作困兽之斗。 在唐天鹄来说,此去飞熊堡并非必死之途,只要有一线生机,谁也不会挺而走险,于是驯服地解剑随行。 待一行武士押解唐天鹄等人离去后,七公主又吩咐道:“小韵!将处理唐令主纵囚失职之详情,书成报告,立即以飞鸽传呈帝君。” 七公主作事的稳健,又使得武扬为之心折。有如此稳健之人在魔帮中卧底,是不必担心会被识破。可是,那封密函遗失了!武扬不由一阵头皮发麻,说什么稳健?说什么不会被人识破?这封密函很可能就会送掉七公主一条小命,而止水前辈的一番心血和安徘,也将付诸东流了。 这时七公主一群人巳纷纷纵身而起;向城内奔去,刹时,桑园之中又恢复了寂静。 武扬正待转身,蓦然,身后传来一个柔媚的声音道:“朋友!听够了吧?” 武扬倏地一惊,有人欣到身后尚不自觉,若非此人轻功特佳,那就显得自己太差劲了。 武扬内心震骇不已!表面却非常平静,缓缓转过身子,抬目望去。 眼前站着一个素服女子,面上蒙以纱巾,一双眼神却几闪亮的星辰,光耀照人。 那女人又发话道:“这位朋友是哪条道上的?面生的很! 武扬这回可听清楚了,对面那女子原来就是五公主。当下轻笑道:“吓了在下一跳,原来是隔房方邻。” 武扬特别留意自己嗓音,压低喉咙,含紧舌尖,因此说出话来很得黯哑、低沉,而且又略带卷舌音凋。 五公主当然听不出来他见武扬,闻言颇为讶异地道:“朋友!你的眼力、耳力都不错! 不知心地是否光明,朋友夤夜到此不是为了来采桑养蚕吧?” 这话问得武扬很难答复,治诅一阵方道:“姑娘难道是来采桑养蚕的?” 五公主轻哼道:“我只是一只黄雀。” 武扬笑道:“那在下就是螳螂了?” 五公主粉首一点道:“也许是,不过,你要将方才那群人当作蝉,那你就错了!” 武扬揣摩着话内的合义,不作边际地道:“在下只是一只吃素的螳榔,只想喝些露水,并无意捕蝉啊!” 五公主冷冷地道:“那你就不该来了!” 武扬双手一摊道:“本是不该来的,为了好奇心所使却又冒险来了。 五公主又道:“你的眼力不差.在好几里以外,就看见这里有场面。” 武扬恍然大悟,轻哦道:“原来你从宾馆里一直跟我到这里来的。” 五公主意味深长地道:“也许更远。” 武扬倏然一惊,愣住了!- 第十四章 檀香、火警、谜中迷 武扬抬头望会,五公主双目奕奕如电,一不稍瞬地投注在自己脸上。 当下相讥道:“姑娘的意思是……” 五公主一字字如敲金击玉般道:“宝马、金鞍、装束,佩剑、机智、谈吐,以及那身优美绝伦的轻功,在在都与朋友那副脸蛋不相配合,妾身怀疑朋友可能是位道土的熟人。不过隐去了庐山真面目而已吧! 武扬心内暗惊,好个聪明伶俐的五公主!口中却轻笑道:“姑娘在以貌取人?” 五公主轻哼一声道:“妾身也许出了,朋友是否能见告宝号呢?” 为了那封密函,武扬目前决不能暴露真实身份。如果胡乱报个假名,反而会弄巧成拙,因此.故意装作讳莫如深的样子道:“无名小卒,不足以言名姓。” 五公主轻笑道:“好吧!既然朋友不便见告,妾身也不便追问,该回宾馆了,妾身听说朋友今晚三更与侍婢珠儿有约,但愿不要误了佳期” 说罢.抽身便去。 武扬轻喝道:“姑娘慢行一步。” 五公主停步回身,笑问道:“朋友还有未尽之言?” 武扬冷冷一笑道:”姑娘一派端庄,谅非荡检偷闲之属,岂能纵婢淫乱?” 五公主似笑非笑地道:”听朋友之言,倒像是正人君子。” 武扬正声道:“在下本是正人君子.“ 五公主道:“那就不该挑逗待儿.” 武扬辩白道:“在下并未挑逗。” 五公主道:“至少你已默许,你本可当场加以严拒。“武扬苦笑道:“在下当时只想早些支开那位姑娘,以便回房。” 五公主笑道:”女人如藤萝,那是缠不得的。” 武扬笑道:“这倒是至理名言” 五公主道:“好!妾身自当约束侍婢,不来扰你清梦,不过,朋友也应多加约束.” 武扬惊道:”在下何事需加约束?” 五公主铿锵有力地道:“约束你的锋芒,不宜太露。” 武扬愕然道。”无名小卒如一段朽铁,何来锋芒?” 五公主冷道:“朋友太客气!单是你那匹怒马一现,已经惊动川陕两地了。 说罢,粉颈一扭,脚下已行出丈余开外. 武扬叫道:“姑娘请………” 他的意思,是想再间个明白。看看这话是五公主凭空涅造的,还是真有这么回事? 孰料五公主一扭头道:“你我一墙之隔,说话的机会多呢,犯不着在此吹寒风,妾身身子单薄,还怕着凉咧!” 莺声未落,燕影已起,刹时不见。 武扬微一怔神,辕臂上引,铁腿猛弹,也自穿林而出。 戌末…… 巴蜀宾馆一片沉静。 四厢一排房内,灯光或明或暗。 东厢这边,只有两间还燃着灯.那是五公主及侍婢住的两间。 武扬回馆时,在旁厅中进了一些夜点;”其实,他是想找机会和七公主搭上线。结果,是一无所获。旁厅中寥寥可数的几个客人,无一人是武扬所要找的。 凤车仍孤零零地停在空地当中,武扬很想再到车旁去走走,一想到那位五公主可能在暗中监视他,又不敢冒失,只得怅然回到房中。 开门,关门,取火…… 可是,放在桌上随手可取的“取火链铛”却没有了.武扬心内暗惊,当即凝神屏息,默察四周.毫无异状!至少目前无人潜伏在房内. 其实,武扬这一判断是错误的人.如果有人代在屋内,只要对方屏住气息,武扬是无法发觉的.武扬正想开门召唤店家取火燃灯.蓦然,暗中传出一声低沉、短促,而又细如蚊鸣的喝声。“不要开门。” 武扬先是一惊,继而一喜,因为对方正是自己极欲一见的七公主何慧卿.七公主又轻喝道:“将门闩牢,过来!” 武扬这才发觉七公主正坐在他的床上,很快地插上门闩,走了过去,低问道:”何姑娘怎样进来的呢?” 七公主用手拍了拍床沿道:“先坐下。” 武扬依言坐下,立有一股如兰似赐的香气装入肺腑,武扬虽未邪念大动,但心族却也为之一荡。” 七公主问道:“五丫头可知你的身份?” 武扬摇摇头,继而反问道:“何姑娘怎样认出我来的?” 七公主道:“唐天鹄告诉我的。你那匹宝马不正在后面马厩里么?” 武扬轻哦一声,自以为经过易容后,别人就认不出来了,殊不知自己却留下了这样大一个破绽。 七公主又道:“不过,目前无第二个人知道,我已吩咐解送武士点了他的哑穴。 武扬无心去关怀自己的行藏,他耿耿不忘那封密函,,但是,他不知如何启口,咨诅再三,方道.”有人托我带封信给你。” 七公主接道:“我知道,那封信我巳看过了.” 这一瞬间,武扬不知道是何感受,喜?惊?或者迷惑?期期艾艾地问道:“何姑娘怎知在下这里有封信?” 七公主道:“武少侠!血海深仇在你一身,武林存亡、安危,也在你一身,凡事都该小心,可万万大意不得哟!” 武扬讪然道:“是的,在下领教教言.” 七公主道:“少侠!你这里子里有地道.你可知道?” 武扬一惊道:“地道?在哪里?” 七公主从榻上站起,招了招手道:”随我来。” 原来地这竟在衣柜里,七公主拉开柜门,将底层木板在旁一推,赫然露出一方地道的进口。 商人进人柜中,将柜门关好,顺着石级走进了地道。 武扬轻问道:“这条地道通到哪里?” 七公主道:“我的房中.” 这条地道长不过三丈,一问一答之际。已到尽头,拾级而上,正从七公主房里的衣柜走了出来。 房内只有小韵在,她似乎早巳知道眼前这个其貌不扬的青年人就是武扬,笑了笑,道: “武少侠也来了!” 武扬一笑作答。 七公主挥挥手道:“小韵!守着外面,我要和武少侠说话。” 小韵应命退了出去。 虽说是临时香闺,布置也很讲究,慢缀珠玉,帐挂金钩,一盆檀香散发出袅袅轻烟,宛如是芝兰之室。 七公主扬手示意武扬在锦凳上坐下,自己也在他对面落座,轻启樱唇道:“小韵首先发现这条地道,循着这条地道走去,竟然到了少侠的房间。” 武扬道:“何姑娘不是已经知道在下…” 七公主接口道:“那是以后的事,当时我还不知道你的身份,于是我教小韵搜搜你的行囊,结果搜出那封信。” 武扬道:“对了!那封信是病郎中金策易转交的,写信的人是目下专和‘百凤帮’作对的‘天官教’教主,叫什么‘九天侠’何凤鸣,大概是巧上了.他还与何姑娘同宗哩!” 七公主双眉一安道:“他说是我的生父.” 武扬一惊道:“真的?” 七公主粉首微摇道:“谁知道呢?” 武扬问道:“信上说些什么?” 七公主道:“教我下月三日到昭化城南方家店落宿,自会有人引导我去见他。” 武杨开心地问道::“何姑娘去是不去呢?” 七公主微微点头道:“当然要去。” 武扬总觉得这件事有些儿不对劲,但又说不出个所以然来,犹疑再三,方道:“何姑娘对这事千万轻信不得。” 七公主一笑道:“我会留意。” 武扬又道:“关于二老的突然失踪,姑娘作何看法?” 七公主笑着反问道:“少侠呢?” 武扬含笑道:“在下百思不得其解,若说在宾馆里动的手,唐天鹄那厮精明得过人,早该发觉,若说在路上动的手,那未免又太玄了。” 七公主面色凝重地道:“少侠仔细想一想,二老落店时,就被禁在你那间房内,而你那间房内却有一条地道” 武扬枪口道:“唐天鹄他们在此只宿了一夜,而这条地道也不是一夜之间可以掘出的。” 七公主道:“不错!这地道是早就有的。就算对方有意利用这条地道来劫走二老,唐天鹄他们不将二老禁于那间屋内,则一切计划势将白废,是不是?” 武扬点大道:“是呀。” 七公主轻笑道:“如果店主人肯出面安排,那情形就不一样了” 武扬大大一怔,低呼道:“店主人?他……” 七公主皓腕一扬,止住他的话,然后道:“这地道不是新近开凿的,想想看,宾馆里设有地道,宾馆的主人该不是个普通的人吧?少侠!我今天晚饭时巳经试过了,几个店小二都是会武功的人.“武扬惊道:“真的?那在不可走了眼啦!” 七公主笑道:“我若不发现这条地道,我还不是也走了眼。” 武扬问道:“照何姑娘说,二老已到他们手里了?” 七公主语气坚决地道:“当然!” 武扬见她说得那样肯定,不由问道:“何姑娘有进一步的发现?” 七公主一扬手道:“听我说,二老昨晚就被救走了,地道里有淡淡的檀香味.不为了用那股怪臭味的话,谁会在地道里焚檀香?” 武扬轻嗯一声,赞同地点点头! 七公主又道:“我这屋里的檀香是原来就有的,而别的屋中却没有,想一想个中道理看?” 武扬点点头道:“何姑娘心思缜密,观察入微,但是,二老今午由唐天鹄亲自照料摊出套车的。这又作何解释?” 七公主一笑道:“那二人是乔装的,绝非二老本人。” 武扬轻晤道:“不错,在下也曾想到这点,但又想不通,人已到手,又何必来个画蛇添足,自找麻烦?” 七公主胸有成竹地笑道:“这正证明此事与店主人有关;想一想,人已到手,自然该高飞远遁,早离险地。可是,店主人如参与这件事,他可不能这样做。唐天鹄发现二老在宾馆内凭空失踪,必定要追根究底,严加搜查,最后必然发现地道。到时。店主人将如何解释? 区区唐天鹄,对方也许不放在眼里,但“百凤帮’的势力却使对方有所顾忌,要不然他们尽可公然劫取,何必偷偷摸摸耍花样?” 武扬赞同地点头道:“嗯!有理。” 七公主又道:“据唐天鹄说,他发现车子下面有块活板,那两个乔装的家伙不难在中途脱走。这样一来,谁也不会想到这家宾馆主人的头上来了。” 武扬若有所悟地点头道:“晤!何姑娘一提,在下倒想起来了。店主人描绘二老的模样时,表情特别逼真,原来他是有作用的,而且毫未流露出是一个会武的家伙,明天在下倒要试他一试,看看他是什么来路。” 七公主制止道:“不行!五丫头到此显然也有目的,这桩事千万不能让她发现。” 武扬本想说出五公主向自己表露心迹的话,由于还没有十成十的把握,又忍住了没有说出来.七公主又道:“不过,这事恐怕瞒不了帝君.” 武扬问道:“怎么呢?” 七公主道:“帝君对二老甚为重视,他绝不肯就此甘休,何况对方留下了一个极大的破绽,很难瞒过帝君。” 武扬疾声问道:“什么破绽?” 七公主道:“少侠义能也见到了。车垫被褥上满是粪汁,那是用来伪装臭味的,因为那两个乔装之人身上并没臭味发出。可是,那些粪汁却由一个瓦罐子盛着,放在车垫下面,由此证明一切手脚都是在宾馆里预先安排的.” 武扬赞叹道:“何姑娘真是心思缤密极了!这事是不是要想法通知对方?” 七公主皱眉道:“这正是我们为难的地方,为了二老的安全;应该通知对方,但对方的立场和动向我们又不明白,万一也是个贼党……” 武扬立下决定道:“这样吧!我们尽快弄清楚对方来路再说。” 七公主犹疑了一降,终于点头道:“这似乎是唯一的方法,少侠请回房吧!这条地道,对你我之间倒有了用处。” 幸好,他们之间并无儿女私情,不然,这句话倒会引起武扬的遐思了。 武扬从地道回到自己屋里. 他一跨出衣柜,就觉出来有些不对动,因为他听到一阵淋淋气息。 虽然室内无灯,但从纸窗透进的微光仍很清晰地看见床上被褥业已摊开,里面像躺了一个人。 武扬大吃一惊,忙问道:“谁在床上?” 黑暗中先传来一声轻笑,接着一个娇媚的声音道:”死人;是不是明知故问?约好了三更,看看外面几更了,也不知死到哪里去了,让人眼睛都等酸了!” 说话的人是珠儿:那股娇声娇气的妩媚劲,不但未使武扬一颗悬心放下。反而提得更高了。 因为他发现了一个严重情况。 自己突然出现,照说珠儿应该大吃一惊,追问自己从何处进房来的。可是珠儿却没有这些表示,非常显然,她巳经发现了地道的秘密,甚至还偷听了自己和七公主的谈话,不过比自己早一步离开地道,匆匆地睡到床上装样子,所以才有气喘吁吁的淋淋鼻息发出。 武扬不动声色。慢慢走到床前,问道:“你怎么进来的?” 珠儿娇笑道:“我以为你睡着了,轻轻地将门闩搬开了,谁知你不在。” 珠儿到这里仍未提起武扬是从何处进来的,看来武扬的判断是不会错了.珠儿嗲声道:“死人!你还站着发什么呆?天都快亮了.” 武扬不由感到一阵耳热,但这时却又不容许他退却,为了七公主的安全,他得想个法子将珠儿解决掉。 他在榻边坐下,轻问道:“门闩好了没有?’‘珠儿媚声道:“闩好了!你还伯人捉奸不成!” 武扬双手颤抖地往暗中摸去,他终于摸到对方穿着整齐的身体,慌张得连衣服都没有脱,这哪里是等候情郎的样子呢。” 他用脚扫了一下榻前.对方似乎连鞋子都没有脱。他掀开被褥,手从珠儿的小腿摸下去。 珠儿娇笑道:“死人!那有什么好摸的;脏死了!” 武扬轻哼道:“你连鞋子也不脱就上床了?” 珠儿吐气如兰地道:“那是睡鞋,临来的时候换上的,女人家的脚最臭不过。” 分明是双小蛮靴,她却巧辩是双睡鞋,不管她怎样说,反正武扬心里有了底。 珠儿又轻笑道:“死人!快脱衣服呀!” 武扬拉了她一下领口道:“你怎么不脱呢?” 珠儿妞动了一下身体道:“我要你替我脱。” 武扬出力一拉,珠儿上衣的纽扣齐被拉开,口里笑道:“好,在下效劳,不过在下要将你剥个精光。” 珠儿伊陪着道:“死人!别那么狠好不好!” 说着,两条粉臂从武扬的肋下穿过、扳住了他的肩头,将他的躯体压下去。 软绵绵的两团内球顶在胸脯上,颇有点不是滋味,但武扬也只有忍耐了。 珠儿两手在武扬背上摩拿着缓缓移动。最后右手停在“气海”上。 武扬忙用内劲.将穴道逼左一寸,果然,珠儿右手中指在武扬背上使劲地一按。 武扬却像一个急色儿似地用手探索对方的酥胸,珠儿口里维艰晤晤,身体不住扭动。她做梦也不会想到,武扬已用阴柔的手法点了她的“璇玑”大穴.武扬从她的身躯上滑下来,躺在她的身边,他并不是一味倚翠偎红,只因为对隔壁房中的五公主有所顾忌。 他凑在她耳边轻问道:“姑娘听到些什么?” 珠儿静静地听了一阵道:“没有的!” 武扬轻叱道:“姑娘不必装疯卖傻,我是问你方才在地道中听到些什么?” 珠儿毫无惊色,反而轻笑道:’没有完全听清楚,所以等在这里再问问你。” 武扬冷笑道:“很有胆子!受何人指使?” 珠儿也冷笑道:“姑娘正要问问你的来路呢!” 听对方语气,尚不知自己是武扬,总算放了一半心,当下从床上跳起。低声道:“姑娘放明白些!你的‘璇玑’巳被我用阴手点封,想活命不妨说实话。 珠儿不由大骇,挣扎一阵,上身却无法动弹,知道着了武扬的道儿,于是冷笑道:“彼此!彼此!你不始运气试试,你的‘气海’也被姑娘动过手脚了。” 武扬冷哼道:“幸亏在下还没有到色迷心窍的地步,你所点的不过是假穴。” 珠儿骇然道:“我却不信。’” 武扬伸出食指抵住对方“命门”,沉声道:“不信试试看,一根指头也能要你的命。” 说着,在食指上用了二成功力。 二成功力已经使珠儿额上淌下了汗。 武扬将指一松,轻叱道:“识相些!说老实话,不然,地道内就是你的理骨之所” 珠儿倒有几分骨气。将头一偏道:“要杀要剐随你的便,没有什么可说的。” 武扬扬掌扣住对方腕脉,沉声道:“好!有种!容在下先警告一声,分筋错骨的滋味不大好受.” 等在此时,屋内灯光一亮,一个柔媚的声音道:”朋友虽无怜香惜玉之心,也犯不料辣手摧花!” 武扬一惊松手,转身形一看,竟然愣住了。 原来墙壁上出现了一道门。隔室的灯光照了过来,灯光下站着五公主和其余三个侍婢。 武扬这一愣神之间,早有一个侍婢,纵上前,将珠儿抢了回去。 五公主轻笑道:“这丫头一向以为自己点穴认穴的手法无出其右,今天可吃瘪了,想必朋友是位高手了。” 武扬冷冷道:“用不着虚言客套,姑娘目的何在?” 五公主漫不经心地一笑道:“对讳莫如深的神秘人物,谁不想探探底!” 武扬冷笑道:“只如此么?” 五公主两手一摊道:“朋友不信,那也没有办法!” 武扬心中一动,立赔笑睑道:“既然如此,算在下多疑了!这位姑娘‘璇玑’大穴被点,待在下来为她解除…” 五公主彩袖一挥道:“不劳费神,这丫头自高自大,该让她受几天苦楚,再说,这点解穴小手法,妾身也会。” 武扬暗道:好个狡黠的五公主来卿,自己分明是想杀珠儿灭口,偏偏又让她一眼看破。 这样一来.使得武扬进退维谷了。怎么办?公然动手,很可能坏事:听任自去,珠儿或多或少听去了几句话,会不会对七公主在帮中的地位有影响,实在大有问题.武扬正在犹疑不决,突然隔壁房门上传来一阵弹指之声。 五公主微微一怔,疾声吩咐道:“去看看是谁,别让他进来.” 一侍婢应命而去。 开门声,细语阀门成.别说五公主,就连武扬也有一点紧张。 过了一阵,传来关门声.那侍婢走过来报告道:“七公主着人传言,说这个家伙有间敌嫌疑,请公主就此拿下,严加鞠讯。” 五公主神色一愣.良久,方哺南道:“这个聪明的七丫头” 说着,又转头向那侍婢吩咐道:“去告诉她,本公主另有任务,要拿人请她自己动手。” 那侍婢应命而去! 武扬暗暗放心,何慧卿巳知道这边的情况,立即来了个煞手锏,她明知道自己不会败在五公主手下,却想出了,这个釜底抽薪的妙法。但是,五公主也够聪明的,没有轻易上当。 武扬正在沉思,蓦听五公主在向他传音道:“武少侠!来卿这样做,该对得起你了吧,” 武扬一惊抬头,只见五公主正对他吟吟而笑,于是也以传音道:“公主好眼力!但不知是如何认出在下的?” 五公主传音道:“珠儿的点穴认穴手法端的非常高明。除了你武少侠之外,恐伯逃得过的人,实在太少了。” 武扬丢了一个感激的眼色,然后朗声笑道:“原来你和对面那位姑娘还是公主身份,那倒是太以失敬了.” 五公主冷笑道:“方才的话,朋友你也听到了,妾身不想做仇人,也不想代人顶罪,不过,朋友想要离开这座宾馆恐伯很难哩!” 说着,一转身吩咐道:“走!七公主马上要动手拿人了。咱们不要在这里碍手碍脚。” 一伙人又回到隔房。暗门关上,室内重归黑暗。 武扬将革囊带在身边.打开了房门,一场真真假假的£斗立刻就要展开,不然七公主就无法交待过去了。 蓦然,一阵嘈杂的人声响了起来:“起火了,起火了!” 武扬一纵身出了客房,火势是从前面燃起来的,火苗已经窜上了屋顶,顺着风向。一两排厢房也已燃烧起来。 那店家站在厢房中间的空地上.失声叫道:“各位客官!起火了!快从后面马房逃,快,快!” 武扬冷眼旁观,店家和小二只顾叫喊,却无一人去提水救火、非常明显,这场火是他放的。 这真是个好主意,那位帝君纵有所觉,也无从追问了。 五公主也已出了房,朝武扬冷冷地瞅了一眼道:“这丫头的鬼主意真多,但毁了人家一幢客栈,未免也太心狠了点!少侠!再不走就辜负人家一番好意了。” 武扬腼腆地一笑,弹身而起,向马厩扑去. 火光闪耀,早已惊了马群,俱在狂踢乱嘶. 武扬将怒马牵出,金鞍银蹬好好地在马背上,想必店小二想解下来,马儿不依,所以只好让它连鞍上槽.武扬一跃上马;兜转马头,正待夹马催骑…… 蓦然,眼前多了十几条黑影,每人手中都执着明晃晃的长剑。 武扬知道是七公主手下的人,装着不知,静观其变.只听内中有人发话道:“朋友!下来说句话儿!” 武扬冷冷喝道:“让路;” 跟着,双腿猛夹,用刀一紧辔缰。 那十几个武士不晓厉害,十几支长剑集成一道剑墙.封住去路。 武扬跨下怒马,蓦地跃起,四蹄狂踢。 闷哼之声连传,十几条壮汉顿时被踢了个东倒西歪。 七怒马如天马行空般绝尘而去。 平溪东南方的“飞熊堡”.在夜色中矗立,案头一个魔鬼的头颅,孤傲、阴沉,却又透出一股目无余子的味道。 堡中,灯光辉煌! 王一世以一种目无余子的神色瞅着七煞剑唐天鹄道:“咳!唐兄!照说咱们都是兄弟伙,应该相互关照;可是,七公主有令下来,我王某人也不敢循私舞弊,唐兄是明白人,老实点说吧!” 唐天鹄只是伊伊晤晤地一阵乱叫,又用手指了指口。 一旁站立的解送武士头儿连忙回禀道:“启禀王令主,属下奉命点了唐令主的哑穴。” 王一世一挥手道:“快去解开。” 武士头儿犹疑地道:“这是七公主的命令。” 王一世叱道:“这是什么话!七公主下令点他的哑穴,是怕他途中泄露秘密,你现在不给他解开,本令主如何审问?” 武士头儿一听也有道理,忙替唐天鹄解了哑穴之禁。 唐天鹄已做了好几天的哑巴,此时禁制被解,立即迫不及待地发话道:“唐某忠心耿耿,受帝君之命行事,只因一时疏忽,被人做了手脚。唐某只求面见帝君,虽死无憾!” 王一世倏地面色一沉地道:“唐兄的意思,是王某人不够资格问你?” 唐夭鹄冷哼道:“关于两个老鬼头的事,唐某是直接受命于帝君,当然应该向帝君面禀一切经过。” 王一世有七公主令在,当然落得发发威风,扬掌在案上惊天动地的一拍道:“久闻你唐天鹄恃才傲物,自中无人,果然做得可以,你不将负责各路总巡的七公主看在眼里,我王一世可没有那样大的胆子呀.” 这顶帽子够大,也够重的,唐天鹄忙辩道:“唐某人并无此意,只求王兄尽速将唐某人解往总官就行了。”.王一世冷笑道:”可惜你姓唐的,没有资格向我王某人发号施令.唐天鹄也冷笑道:“那唐某人只好三缄其口了。” 王一世冷哼道:“好!你尽管一个字也不要说,七公主的命令是,对你严加销讯,你应当了解‘严加’这两个字的意义。 唐天鹄阴声道,”王兄该不会将姓唐的杀掉吧?七公主令你严加销讯,结果一个字的供词也没有,怕你也交待不了! 王一世勃然大想道,”好!王某人今天奉七公主之命,按本帮帮规讯问于你,你妄加抗辨,不吐实情,不但是未将七公主看在眼里,你连帝君也没有放在眼中.” 唐天鹄大叫道:“绝无此事,唐某只求面见帝君.” 王一世厉叱道:“胡说!帝君日理万机,哪有闲空见你这叛逆之人;” 唐天鹄也叱喝道:“王兄说话要有凭据.” 王一世沉声道:“听任两名重犯走脱,也有失职之罪,就该重惩。” 唐天鹄道:“内中另有隐情。” 王一世吼道:“说!” 唐天鹄摇头道:“干系重大,除帝君外,不足为外人道。” 王一世一方面早想教训一下跌扈飞扬的唐天鹄,一方面想在七公主面前讨讨好。说实话,七公主是帝君面前的大红人,连自己的靠山,金总护法也要看看她的脸色。现在有七公主的命令,自已落得放手去做.办对了,少不了一功,办错了,上面还有七公主给顶着.当下打定了主意;连连冷哼道:“姓唐的,你太狂、太傲!你尽管不要说,看看我姓王的有没有法子教你一个字一个字的吐出来。” 说着,向站立案边的一个武士打了一个眼色。 这武士是王一世的心腹,他知道令主教他将刑具抬上来,但他却另有看法,于是伏在王一世耳边大献妙计.王一世听得连连点头,吩咐道:“带下去暂押!” 唐天鹄冷笑连连,被一群武士押了下去. 王一世写了回文,打发了解送唐天鸽来堡的武土头儿,又摒退了闲人,方问道:“另外两个呢?”。 大厅门口守衍的答道:“在廊下候着。” 王一世下令道:“带姓孙的进来.” 片刻,孙姓香主被押了进来. 王一世打量了孙姓香主一眼,喃喃道:“真是一表人才!……咳!端过座位过去。” 身边武士立即端了一把椅子过去.示意孙姓香主坐下。 孙姓香主哪里敢坐,连连推让道:“有令主在,属下哪敢坐。” 王一世和蔼地道:“坐下,坐下!我这里没有这些排场。” 孙姓香主受宠若惊地坐下,可怜,凳子上只挨着半个臀部。 王一世问道:“你叫什么名字?” 孙姓香主答道:“孙祥!” 王一世诚地思头过.“名字不错,人也不错,就是跟错了主儿,可惜!” 孙祥听出了话意,立即打蛇随棍上,加以攀附道:“请王令主提拔!” 王一世笑道:“谈不上,我这里倒是缺一个香主,唉!可惜你有案未结。” 孙祥不由又皱起了眉头,哀求道:“请令主开恩。” 王一世叹了口气道:“这事我知道你是受连累,可是孙祥道:“是呀!出宾馆的时候,人还在,车行途中,两个大活人会突然不见了,真是怪事!” 王一世问道:“你可知道,那两个病人是从何处逃走的?” 孙祥答道:”车底有块活板,当然是从车子下面走的。” 王一世又问道:“谁走后面!” 孙祥答道:“唐令主亲自断后。” 王一世双手一拍道:“对了!这一定是他们师徒二人商量好了的,只有你被蒙在鼓中。” 孙祥“噗通”一声跪倒地上,连连磁头道:“令主既详内情,还请令主开脱。” 王一世装着无可奈何的神色道:“可是缺乏证据呀!你教我如何开脱,除非……” 孙祥枪口道:”请令主明示良策。” 王一世冷冷地道;”除非你立刻自救,举出他们的罪状来。” 孙祥一愣道:“属下也无证据呀!” 王一世摇头叹息道:“那就没有法子了!……咳!孙祥!你们因何纵放两名重犯,从实招来。” 孙祥听王一世说话突然换了口气,板下了面孔,心里不由一骇,忙口不择言地回道: “人是他们放的,与属下无干。” 王一世立即追问道:“他们是谁?” 孙祥回道:“唐令主和容香主。” 王一世又问道:“你为何不出面阻拦?…咳!当然,你一个小小香主,怎敢和违拗唐令主的意思。” 这无异是在递话,孙祥也有点小聪明,立即顺口答道:“小人职卑位低,迫于唐令主威势,怎敢拦阻。” 王一世点了点头道:“嗯!你可认得字?” 孙祥答道:“粗识几个。” 王一世向旁立武士吩咐这:“拿纸笔去,让孙香主亲笔写张供状。” 须臾,孙祥亲笔写了供状,供词完全合乎王一世的心意。王一世阴笑在心,口里和蔼地道:“不用怕!任何人问起也这样讲,放胆去做!有本令主和七公主为你担着,你要一改口,就是自寻死路。” 孙祥连连点头道:“属下省得.” 王一世吩咐道:“将孙香主带下去好好看待,等结案后,本令主还要重用,唐天鹄师徒二人打入水车,严加看管。” 孙祥被带走后,王一世又召来堡中文案,低声吩咐道:“这是孙祥的供词,速将案情以飞鸽传书呈报帝君,三人纵囚之罪,拟作如下惩洽,唐夭鹄容养吾二人凌迟处死,孙祥剜目割舌,逐出帮门。” 桃红李白,春意已阑! 位于长安南城鼎安门稍稍偏西的一座神秘古宅中,重院冷落,灯火零星,透着一派阴森可怖气象。这里,正是“百凤帮”的长安行辕。 在东跨院的后进,有一个小合院,里面是明暗三间厢房。正屋里一色红木家具,显得极有气派:当中吊着一盏碧纱灯,淡绿色的光芒映射在红木桌椅上,益增一番古色古香的韵味。 正中一排摆着四架红木桌椅,从右边数过去的第二张椅子上,坐着一个宫装妇人。年纪不过二十出头,身材丰腴.算不得出奇的美,但那一双水汪汪的眼睛却像两江深潭,真是溺得死人。 她一身盛装,遍体透着喜气,但眉心处却有一个暗结,像有无限的忧虑和烦恼似的。 左侧的卧房内闪出红光,原来卧房一张八仙桌上正燃着一对红烛,烛泪凝结甚厚,怕已点燃了很久了。 那妇人终于偏过了头,轻问道:“什么时候了?” 右侧那间厢房内立即奔过来两个侍婢,双双跪倒在妇人面前,其中一个禀道:“启禀五皇娘,二更天了!” 另一个又道:“今天是大喜之日,帝君一定会来的。” 妇人暨紧了眉头,轻叱道:“一边去吧!” 两个侍婢想讨好反而讨了没趣,立即遵命退回右侧厢房中去了。 原来这妇人是今天才被“青城帝君”召纳的新皇娘,只知道三皇娘原来是大公主凤卿,这五皇娘该不是剩下的六个。公主当中的一个吧? 一刻时光又过去了! 蓦然,小合院中传来一降杂乱的步履之声,接着,一声轻喝道:“帝君驾到!” 五皇娘忙不迭地站了起来,右侧厢房中闪出一十二个侍婢,跟在五皇娘身后,向门口迎去。 一阵哈哈大笑声音未落,一个身穿粉蓝大衫的魁梧男子走了进来,面上蒙着黑纱,看不见他的真面目。 迎接的人一齐跪了下去,齐声道:“迎接帝君!” 原来这人就是“青城帝君”,他一把扶起五皇娘,哈哈大笑道:“皓卿!害你久等了!” 皓卿;四公主不是叫皓卿么?一点没错!正是她.她说不上十分美,但那双眼睛的确教人迷,丰映的身材更挑动起魔君的肉欲。 她是跟随大公主凤卿之后的第二个牺牲者。 皓卿柔夷被魔君拉着走进了卧房.在床边上坐下,魔君弯起食指,抬起她的粉颈,轻浮地问道:“高兴不高兴?” 皓卿慑于淫威,只得连连点头道。”高兴,高兴!” 魔君吩咐道:”去倒杯酒来!” 皓卿连忙拿了一个大盏,满满斟上一杯。 魔君笑道:“喝下去!” 皓卿原以为魔君自己要喝,想不到却是要她喝,胀红了脸。期期艾艾地道:“女…啊! 妾身不善饮……” 魔君倏地声音一沉,叱道:“凤卿不曾告诉你?说一是一,说二是二,不容许打折扣。” 皓卿,心头一骇,忙道:“妾身这就喝。” 鼓足一口气.将一大盏酒喝得精光。 魔君伸手接过酒盏往旁一甩,恣意笑道:“寡人最喜醉美人,来…” 一只手搂过皓卿,一只手已将皓卿腰间的罗带抽开了。 烛泪一直在流,是在为皓卿遭受宰割而哭吧? 三更天! 红烛已流完眼泪,熄灭了。 卧房门口坐着听候召唤的两个小婢正在打盹,院子里有武士穿梭造巡,步履之声清晰响着。 蓦然,天空中亮起一点绿光,跟着两点,三点……一共七点绿光在天空中闪亮,历久不灭。 一名武士跑了进来,在卧房门口悄声禀道:“七公主紧急求见!” 如此叫了十几声,而且一声比一声高,最后卧房里才传出低沉的应声:“知道了!” 接着是一阵容容之声,片刻之后。房门打开,魔君在门口出现。沉声问道:“人呢?” 武士回道:“小人方才见到求见流星,人怕已进了二门了。 魔君在堂屋里的椅子.上一坐,挥手道:“去传进来。” 武土应暖一声,疾步而去。 魔君长衫虽不甚整齐。但那条面巾却扎得一丝不漏,除了眉眼之外,其余部位一概见不到.片刻,七公主一身劲装,满面风霜地走了进来。 魔君似乎对这位七公主特别的疼爱,也特别的器重,只听他亲切地笑道:“慧儿!甚么事这样急?深更。半夜地跑来?” 七公主回道:“紧急军情。” 说着,有意地望了望左右…… 魔君立即会意,挥退了武士侍婢,方道:“说吧!” 七公主向卧房努了努嘴道:“里面是何人?” 魔君轻笑道:“五皇娘。” 七公主一怔道:“五皇娘?那位五……?” 魔君恬不知耻地道:“就是你四姊皓卿。” 七公主一惊道:“皓卿?哼!又高升了。” 魔君轻叱道:“别说这些闲话,先报告军情吧!” 七公主正色道:“好!女儿已查出‘天官教’,教主原来是病郎中金策易。” 魔君怔了一怔道:“不对吧?好像是一个姓何的老头子! 七公主肯定地摇头道:“不!那只是金郎中做的幌子,根本就没有姓何的其人。” 魔君又问道:“你查确实了?” 七公主点头道:“绝对错不了!女儿还探到另一项重要军情。” 魔君声音一咦道:“快说!” 七公主走过去几步压低了嗓音道:“本帮金总护法和金郎中是同胞兄弟!” 魔君沉叱道:“慧儿!你可不能胡说!” 七公主狡田地笑道:“女儿怎敢,这可都是金郎中自己说的,而且……” 魔君迫不及待地追问道:“而且怎么样?。 七公主神色凝重地回道:“而且金家兄弟二人时有接触,父君!这不能不防啊!” 魔君怔神良久方喃喃道:“千万不要中了敌人离间之计啊!” 七公主肯定地道:“绝对不是离间之计。” 魔君凝声问道:“你怎会那样肯定?” 七公主侃侃言道:“如果金郎中向女儿说这些活,女儿一个字也不会信他,而金郎中对另一个人叙说这些,凑巧被女儿听到,那就一个字也不错了。” 魔君忙问道:“对谁呢?” 七公主一字字如敲金击玉道:“硕果仅存的孽种侠魂武扬!” 魔君沉声道:“好!这件大功是你的!你要求什么赏赐?” 七公主娇笑道:“女儿只求一件。” 魔君笑道:“别说一件就是一百件为父也会依你.” 七公主一个字一个字缓缓地道:“只求父君福寿双全.功成名就。” 每个字都敲在魔君的心坎上,真令这当代魔道巨掌舒服透了.当即呵呵大笑道:“难为你有这番争心!为父心里有数,来日自会厚待于你.” 七公主盈盈一拜道:“谢父君。” 魔君又问道:“还有事么?” 七公主双眸一转谨慎地回道:“关于天忌和古然之两个老不死的下落,女儿已撤下罗网,不日可获.咳……!关干唐天鹄等失职之罪既经王令主讯明,又有唐天鹄手下的香主孙祥指证,父君因何迟迟未予处决?” 魔君阴侧侧地笑道:“这点为父另有算计来!见过五皇娘。” 七公主推拒道:”不了!皓卿姐会感到不好意思的。” 魔君笑道:“这有什么不好意思的!将来还不都要……” 虽然魔君这时将话煞住,但他的心意却流露了出来,看样子七个公主都免.不了要变成皇娘。 七公主暗暗心寒,忙又一挥道:“女儿去了,父君早安歇吧! 魔君呵呵狂笑道:“慧儿真是善解人意……” 这里是一条花溪。 清浅的溪流夹着两岸的紫姹红嫣一片片落瓣在水面上飘着…… 一双男女正并肩坐于花溪之旁,男的丰神如玉、女的堪比花艳,更比花娇,他们不是别人,正是侠魏武扬和七公主何慧卿。 武扬拾起一块石子扔进溪流,激起一阵涟漪,溪流涟漪有平静悄逝的时侯。一而心头的那阵涟漪却久久消失不了。 他身旁的何慧卿瞅了他一眼道:“时光真快!转眼又是榴红季节了。” 武扬轻嗯一声道:“还有三个多月就是一年了。” 七公主一愣道:“什么一年?” 武扬心情沉重地道:“丹碧山庄灭门之祸到中秋就满一年了。” 七公主想不到武扬又想到了自己的血海深仇,使她无法接口,只得将话题岔开,轻问道:“少侠!你判断一下,看帝君听了我的话后会有什么后果?” 武扬沉吟道:“很难说,如果他全信,金重山就不会像以前那样蒙宠了,如果这魔君不信的话…” 七公主抢口道:“我包管他百分之百信我的话。” 武扬一怔道:“你这样有把握?” 七公主轻嗯着点头! 武扬唱叹一声道:“如果真是这样,我倒为你担心了。” 七公主明白他的意思,心里不由一阵激动,轻笑道:“少侠请放宽心:目前他还不至于动我的歪脑筋,因为像我这样的重任,在帮中还找不到适当的人来接替.” 其实,这也不是可靠的想法。但是,武扬也没有适当安慰的话,只得撇过不谈,另找话题:“何姑娘!关于那位何大侠的话你都信了?” 七公主轻应道:“倒是没有什么可疑的。” 武扬摇头道:“依在下看,未可全信.” 七公主张目道:“怎么呢?” 武扬道:“恕我说句不敬的话,这位何大侠似乎是凭空钻出来的.” 七公主笑道:“这话不能这样说,他老人家的话可信的成分很大,他能说出凤卿大姐背上有块红色癣,这就错不了啦!” 武扬蹩眉道:“你呢?你是他最小的女儿,他应该对你最疼才是,他说出你身上甚么明号不曾?” 七公主娇嗔道:“你这个人!人家身上一块疤痕一也没有,教他说什么?” 武扬神声凝重道:“何姑娘想一想:令母带着七个女儿高飞远随,那位自称是令尊的何大侠竟然不闻不问。一直到了今天,你们俱已长大成人,而且大姐已遭魔头淫辱,他才又突地现身,怎不教人疑?” 七公主蛾眉紧皱道:“也许他老人家有隐情。” 武扬又道:“其实,可疑的事情很多!据止水前辈说:金策易最少已失踪三年。那么,去年在本庄现身,以及这次传信的都不是金大夫本人。” 七公主问道:“那会是谁?” 武扬轻哼道:“极可能就是金重山,根据他的现身说法,他既然和金大夫是兄弟。相同之处自然很多,稍加变化,自然就可混充过去了.” 七公主一怔逍:“会是他?” 武扬神色凝重地道:“凡事该从坏处想,这有两种可能,一是金、何二人想独当一面,和魔头斗个高下…” 七公主迫不及待地问道:“另一种可能呢?” 武扬接道:“另一物可能就非常可怕了!所谓‘百凤帮’‘天宫教’不过是上为二,二为一的组织而已,都是骆阳钟那厮一人在捣鬼;如果真是那样,我们已经堕进那魔头布下的陷饼里去了。” 七公主含唇略加思忖道:“照你这样说,金重山即是你所见到的金策易,那么姓何的也就是姓骆的改扮的了?” 武扬点头道:“这假设不是没有可能,因为你大姐已当了三皇娘,所以他才能说出凤卿背上的红色瘀。” 七公主道:“少侠这种想法如果十分正确的话,那我的处境已十分危险了!” 武扬叹道:“只怪我赶到昭化时晚了一步,如果我知道,我一定不让你这样听那姓何时摆布的.” 七公主皱眉叹息道:“摆在眼前的许多事实,使人非信不可。何大侠他说:皇娘本是骆阳钟的亲妹妹,本来跟何大侠过得很好,谁知和骆阳钟一见面,竟然跟着姓骆的跑了,这些事在总宫里流传已久,相互印证,使人不得不信!” 武扬道:“是呀!何大侠所说的许多隐私话,愈真切,愈显出他的身份有问题.想一想。什么人不可以为他送信?却偏偏拐弯抹角地找金策易出面托我?这是第一步,先将你我拉在一起。” 七公主问道:“你还有什么发现?” 武扬道:“他那名字。” 七公主喃喃道:“‘九天侠’何凤鸣!” 武扬微微颔首道:“号与石含着‘凤鸣九天’四个字,这正是姓骆的开办‘百凤帮”的宏滔大略,一鸣惊人,震九天,惊武林,若说这是巧合,未免太巧了。” 七公主面显忧戚地道:“真有些令人可怕!” 武扬道:“既巳上圈套,还得继续套在里头,稍为一动,被对方发现,那危险性将更大。” 七公主神邑惶然地问道:“那怎么办?” 武扬诡滴地一笑道:“我倒有个两全其美的办法……” 说着,附在七公主耳边,面授机宜一番. 七公主听后笑道:“这是否叫做‘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 武扬点头笑道:“一点也不错!凡事都是真真假假,假假真真。” 正阳楼可说是长安城内第一家酒楼了! 瞧!时不过西初光景,天尚未黑尽,业巳华灯高挑,人影如织。 澄澄澄!楼梯轻响,上来两个如花似玉的姑娘,。年纪不过十八九岁,面上不施脂粉,却红白有致,轮廓分明。 真个是:眉如山凝翠。眼如秋水寒;满座食客立即给予两句评语-一艳如桃李,冷若冰霜.这两个颇似一对姊妹的少女在临窗落座后,回眸三顾。”足以颠倒众生,就连那里手待命的店小二也痴立着发呆了。 其中一个有一双微微上斜的凤目,她用手指敲了敲桌面道:“喂!伙计!来四碟小菜,一盆薄饼。” 店小二这才如梦初醒,连连哈腰退去。 在酒楼一角上,坐着一对白发鸡皮的老夫妇俩.、那老头儿轻声道:“你看见那两个没有?相貌和你差不多哩!” 那老婆子笑了笑道:“倒是真的简直像极了!” 这正是怪事!一个鸡皮白发的老婆子竟然和一对艳丽如花的姊妹比起容貌来了,那岂不令人笑话? 那老头儿就算讨老伴的欢心,也多少离了点儿谱。 不过,要有谁去将老婆子面上那层鸡皮剥去,你就会发觉那一双老夫妇所说的话并无夸张的成份。 原来他们是侠魂武扬和七公主乔装而成的。 那双姊妹花要的菜饼均巳送到,四只纤手迅速地夹莱卷饼,送到嘴边。 登徒子的口诞都淌到地上了,大胆一点的,已经起了俏皮话。 “晦!那饼一卷起来,可与那玩意像极了!瞧那种欢喜的样子。八成‘横’。‘竖’‘上’‘下’一齐受用!” “晦!妞儿!上大爷这边来喝上一杯如何?” 不三不四的话儿此起彼落。 那次姐妹面胀红,气得说不出话来. 有些色胆包天的,一见可欺,变本加厉,竟然起身离座,围着那双姐妹品头论足起来.酒楼上食客甚多,却没有一个敢出来打抱不平的。 这边,武扬向七公主丢了个眼色。 她会意地站了起来,施施然向那边走了过去。、那边总有十几个身强力壮的小伙子,根本就没有理会这个糟老婆子过来。 七公主冷冷发话道:“各位不要太过分了,行吧,” 众人一回头,见是一个口气就可以吹倒的一个老婆子,不由引起一阵闹笑,内中一个道:“你是千什么的?“七公主冷笑道:“有些不平。” 另一个道:“八成是来找棺材本的。” 七公主沉声道:“老婆子数三下,你们赶快连波带爬,不然…” 其中一个大汉邪气邪声地道:“不然你要用你那没牙的嘴给大爷…” 一句话没完,只见七公主抬了抬手,那壮汉连哼都没呼出来,两眼立时翻白,顿时了帐。 众人不由一骇,纷纷嚷道:“不得了啦!杀人啦! 七公主连忙向那双姊妹一使眼色道:“两位姑娘先脱离险地吧! 那双姊妹带着感激的目光望着她,但却没有动一下身子。 七公主催促道:“还不快走?” 那双姊妹齐声道:“‘老人家见义勇为,如今闹了人命,我姊妹俩岂可一走了之?” 七公主疾声道:“看样子二位姑娘也是在武林中走走的,何必等着官府来找麻烦。 那双姊妹站了起来道:“那么一齐走吧!老人家是一位高手,我姊妹正想讨教哩!” 说着,一左一步扶着七公车,矫健如飞地下楼而去、此时,店内一片混乱,食客竞相奔走! 武扬也趁乱下了正阳酒楼,向鼎安门外尾随而去- 第十五章 珍禽音闻云霄外 长安是我国古都,因此,长安近郊的古迹也就说不完,像秦始皇陵、霸陵、南陵、康王陵,成主陵,文王陵、武王陵、穆王陵、汉高帝陵,汉景帝陵、汉宪帝陵、吕后陵、周公墓、华清宫、阿房宫、咸阳官、建章宫、长春宫、未央宫。 就此打住,因为我们已经谈到了未央宫. 未央宫南面有一大片槐林,相传汉高祖逼困韩信的一队禁卫军就是在这槐林中突然冒出来的。 现在,是未初光景,骄阳还在当头,但在槐林中却是阴凉爽快,只闻蝉鸣,不闻人声。 不;间或传出几声隅隅细语 一男三女,二老二少,笔者毋庸多费笔墨,他们就是方才离开酒楼的武扬、七公主,以及那双姊妹花.七公主流露出慈祥的笑容问道:“二位贵姓?” 年幼的一个少女张口欲答,另一个生就一双凤眼,年龄较大的少女拉了她一把,抢口道:“对不住,我要先问问二位用意何在?方才在正阳楼,我们姊妹俩是不愿闹事,可不是伯事!你们一动手,害得我们一顿饭也没吃完。” 七公主被对方抢白一顿。感到有些尴尬,连忙赔笑道:“算老婆子不对,晚上好好奉请二位。” 那少女美国一轮道:“看样子你是在藉机向咱们姊妹俩打交道? 七公主腼腆地笑道:“倒像是的。” 那少女瞪起眼睛将二人打量一番,方道:”那我得问问是甚么缘故?” 七公主愣住了,武扬忙插口道:“何姑娘!真人面前不说假,露真面目吧!” 那年幼少女低呼道:“你也姓问。’” 七公主回眸一笑道:“想必二位也姓何了?…-” 说着,取下头上假发,露出一头乌黑油亮青丝,又剥下人皮面具,露出鲜艳若花娇容,笑了笑道:“不但姓何.而且容貌与二位也有些相像,二位该知道攀交的原因了。” 年长脚,个少女微微颔首道:”这易容术实有意思,我们爸爸就晕不肯教,说什么这些玩艺儿都是下…-” 年幼少女急急地扯了她一把道:“姐姐……” 那眼光,似乎叫她胆姐说话保留点! 武扬插口道:“没关系,姑娘说得是实话,正大堂堂之蜚,根本用不着易容作可是,我们是不得已而用之…——、” 年长少女豪爽地二笑道:“好,闲话少说,容我自己介绍,我叫何琼卿,我妹妹名叫何瑶卿……” “啊!”武扬和七公主不由同声一呼。 何琼卿翻了翻眼皮道:“有什么不对?” 七公主连连摇头道:“不,不…-咳!只是名字太巧了,我叫何慧卿!” 何瑶卿稚气未脱地双手一拍过:“啊!真巧! 何琼卿指了指武扬问道:“这位呢?” 问的是七公主,七公主不便作答,翻眼望了望武扬。 武扬忙答道:“在下侠魂武扬。 说着,也取下了假发面具。 何琼卿吸了一口气道:“呀!武扬就是你呀!我爹说你是天底下最最可怜的一个人!” 武扬淡笑道:“在下……” 何琼卿玉指一点道:”喂,喂!说话别带那些在上在下的好不好! 何琼卿的爽直,颇使人有些忍俊,但也使人感到可亲。 武扬忙改口道:“姑娘倒是爽快人!……咳!我武扬并不觉得可怜!” 何琼卿双手一叉,美目一轮道:“什么?还不可怜?血海深仇!含冤莫白!只身寻仇!…很迹天涯……” 这十六个字宛如一十六只犀利的尖钉,只只插进武扬的心头,将他那颗心房插得鲜血淋漓。 武扬一扬手,惨淡地笑道:“行了!难为姑娘知道这洋多。请问…-姑娘从何处听来的?” 何琼卿娇媚地笑道:“秀才不出门,能知天下事! 何瑶卿羞人答答地拉了她姐姐一把民“姐姐,别说溜了嘴,世间还没有女秀才!” 何琼卿一琢嘴道:“有什么稀奇:只怪不准女人进学,若准进学,别说秀才。状元又怎么样?哼!” 武扬倒觉得这少女蛮风趣,因问道:“方才姑娘提起令尊,敢问令尊宝号是?” 何琼卿笑道:“瑶妹!考考我们这位侠魂的文采,出个哑谜给他猜猜。” 何瑶卿羞涩地一笑。,方启唇道:“珍禽音闻云霄外!” 武扬和七公主二人闻言倏地一惊,相对一视。 何琼卿会错了意:,现声娇笑道:“二位不妨共同研讨研讨。” 武扬不动声色,装模作样地想了想道:“此谜出于哪一位手笔? 何瑶卿答道:“琼姊作的。” 武扬咋舌道:“难怪姑娘想要问鼎女状元,真是才高八斗,学富五车,……只是,这哑谜可将我难住了。” 何瑶卿咦了一声道:“你破不了?” 武扬笑道:”破是破了,不过,谜底却不像是个名号。” 何瑶卿不知武扬在卖关子,情急地道:“少侠说说看,可能离题不远了!” 武扬缓慢地说道:”诊禽者凤也,闻其音,自然一是凤鸣,云霄者九天也;迷底应为’凤鸣九天’,可是……” 何瑶卿双手连拍道:“对了、对了…” 何琼卿以嘉许的目光望了武扬一眼道:“嗯!不错。才思敏捷,颖悟过人。’侠魂’二字当之无愧也!你猜对了,家父他名号凤鸣,人称‘九天侠’!” 武扬双手一拱道:“失敬,失敬!想不到令尊就是新近崛起江湖的‘天官教’教主!” 何琼卿双目一瞪道:“你说什么?” 何瑶卿也是急急摇头道:“少侠!家父根本不是什么教主.少侠你…-恐怕是弄错了吧?” 武扬不由一怔,望了望七公主,她也是满目迷惑之色,当即声色一正道:“我并没有弄错,也许令尊尚未对二位说起…-何球卿粉面一沉,厉叱道:“胡说!你已严重得罪了家父!劝你赶快闭上你的尊口,如果再说什么天官教地官教。我要教你侠魂变游魂,” 七公主插口道:“何姑娘!武少侠不是胡说,本月初三,我在阳化见过令尊一面” 何琼卿瞪目道:“昭化,昭化在何处?” 七公主道:“川陕边境一” 何琼卿竖眉瞪眼道:扶位姑娘扯得太远了!家父十多年来来曾离开‘龙凤居’的大门.” 武扬心头一动喃喃道:“九凤居。……” 何瑶卿从旁插口道:”琼姐说得不错,家父从来离开过家门” 一道灵光闪过七公主脑际,对了!那日与何凤鸣见面之时,是在探夜,视线模糊,根本就没有看清对方的面貌,而且对方言辞闪烁,…-这……,莫非那何凤鸣是另一个人假冒的? 七公主沉思一阵后,方道:”琼卿姑娘!也许有人假冒令尊名号……” 何琼卿冷笑道:“不至于吧?家父的字号又不是叮当响钱,有什么好胃的,” 武扬心里也有所悟,双眉一皱道:“这冒充令尊之人,并未对外招摇,只是在这位慧卿姑娘面前露过脸,也许并不是在于冒字号,而是别有企图。 何琼卿一挥手道:“走!这位姑娘请带路,咱们找这个温帐东西去! 七公主强笑道:“琼卿姑娘先别生气,你不找他,我也要找他,不过目前莽握不得,可否容许我二人先去见过令尊?” 何琼卿闻言一瞪眼珠,方要说话,何瑶卿已从旁插口道:“不行,不行!家父发誓不见生客。” 七公主迟疑地道:“那…-那……” 武扬灵机一动,接口道:“二位姑娘,这件事不算太小,依理应禀明令尊知道。这样吧!我们随同二位到府上走一趟,我们站在门外不进去。请二位将内情向今尊禀明,如果令尊要传我们问话,我们再进去,若令尊不愿见我们,我们掉头就走,二位意下如何?” 两姊妹沉吟了一阵,又对望了一眼,似乎在这一眼中已有了决定,何琼卿点了点头道: “好!就这样一言为定。” 七公主问道:“府上在何处?” 何琼卿一扭头道:“不必多问,几步路就到。” 倒是何瑶卿感到不好意思,轻声道:“很近,就在骊山” 何琼卿叱道:“你又多嘴一”, 说着,首先穿林而出、 其余三人。也紧走相随。 西北风沙特盛,时来黄昏,而景色却已有点像黄昏了。 金黄带红的阳光,将骊山染成了金红在。 四条人影如风驰电闪般一晃而过,游罢骊山温泉的人们,见着四条轻烟自身边擦过,一个个惊得自瞪口呆,半晌说不出话来。 申酉之交光景.何氏姊妹及武扬七公主等人已奔过温泉,向背山而驰。 下山之路,有两条小道,向东一条,可直走华山,向北一条,可弃临造:何氏姊妹前行,既不向东,也不向北,一味地穿绝壁.跨哲壑,形势意走愈险,,峭壁愈来愈陡。 峰回路转,豁然开朗.在绝谷当中竞然有一块平地,一座小小的庄院就建在这块平地上。 何氏姊妹在高庄院约三箭之遥的所在停了下来,何琼卿转头道:“二位在此稍候.待我先去……” 何琼卿一语未尽,武扬蓦地一声轻叱道:“蹲下!”_这一叱声出奇地迫切、急促,何氏姊妹不由自主地蹲了下来,武扬和七公主当然也不例外。 何琼卿满面迷惑之色地问道:“这是何意?” 武扬用手一指道:“二位仔细看一看,那些是不是你打的人? 何琼卿一听脸色都变了,九凤居一共不过三个人,除了姊妹俩以外.再就是何凤鸣.怎么还会有那些? 何琼卿立刻翻身过去.用一块青石掩护着躯体,放眼望去……” 这一看,她一颗心差一点跳出了腔。 原来庄子后面的山坡上,正有十几个仗剑执刀人在那里走来走去.像在找寻什么似的。 何氏姊妹顿时像掉进一个冰窟里。透体冰凉。毫无问题,十几年来不为外人所知的九凤居已经破了,爹恐伯也何琼卿紧咬银牙。弹身而起,喝道:“瑶妹!快去;七公主已飞快地扑过去一把将何琼卿拉住,硬将她拖到青石背后。低叱道;”不可冒失.” 何琼卿一面要挣脱。一面嚷道:“你要干什么。你不让我去救我爹?” 何瑶卿见姐姐受制,沉叱道:“放手;” 同时,右手食、中二指双拼,向七公主腕脉上点去。 武扬在掌一挥,消卸掉对方指劲,然后急促地低声道: “二位姑娘且听我说一句话,那伙人能够通过庄院,到达后一山,显然令尊早已……” 二姊妹同时高呼道;”我们要报仇!” 武扬疾声道:“禁声!冷静!我武扬八十岁爷爷遇害,全庄一百余口被戮,我今天仍冷静地活着,就是为报仇雪恨。 二姊妹稍微冷静了一点。但仍齐声咬道:“冷静?怎么冷静法?就这样在青石后面躲以” 武场冷静地道:“听我说.报仇要找元凶,我们现在冲上去.杀掉几个就算报仇么?主谋人你都不得而知,这仇如何报法?” 何琼卿沉默无语,何瑶卿问道:“那……那该怎么办?” 武扬沉吟一阵道:“待机而图!……咳!据我看,这伙人与冒充令尊之人大有关联,未必会加害令尊,也许只是绑架…-“何琼卿神色一振道:“绑架?那是说家父还活着?” 武扬微微颔首道:“也许,这是我的猜测,……” 七公主突地轻叱道:“看,那……” 众人抬头看去,一伙青衣人拥着一架软床走出了庄院,那软床是临时用两根树杆扎起来的,床上躺着一个人,好像巴经昏迷,但仍有密密麻麻绳子,绑在那人身上,以防其逃脱。 毫无疑问,那人就是“九天侠”何凤鸣。 何瑶卿失声呼道:“琼姊!你瞧!武少侠说得对,爹还活着。” 何琼卿一咬牙道:“走!去救他老人家!” 武扬忙阻道:”姑娘且慢!” 何琼卿一回头,召似两把尖刀般盯在武扬脸上,声冷如林地道:“令祖碧血丹心大概只教了你‘临危不救’四个字,武大侠:那点山路可能还难不倒你们二位,请便吧2” 武扬疾声道:“冷静!千万冷静!我们现在去有什么用?只有增加令尊的危险。别说我们只有四个人,就要千军万马又能怎么样?只要对方用一把小刀对准分尊喉头,我们谁敢动手?到时再遇强,还是弃剑就的?何不留下有用之身特机而图,” 一番话说得姊妹两人面面相觑,何瑶卿戚声道;”琼姐!武少侠的话也有道理… 说着,已暗自饮泣! 何琼卿个性强烈,沉叱道:“哭!哭有什么用?都是你这死丫头!非拖着我去逛逛长安,不然怎会让那些狗东西有机会下手,” 武扬慰道:“依我看,这倒是不幸中之大幸!” 何琼卿一瞪眼道:“你是什么意思?幸灾乐祸?” 七公主插口道:“琼姑娘误会武少侠的意思了!幸亏你二人高庄,不然,……” 何琼卿冷哼道:“不然我们早已完了蛋是不是?哼!别以为我们姐妹俩那样不济事!” 武扬强笑道:“姑娘冷静一下,当不难想到个中道理,令尊人称‘九天侠’武功自也不弱,如今强敌临阵,一走了之应无问题。好!就算令尊不愿临阵退却,那么,求死之心应该是有的。而现在呢?令尊既未走,也未死,这非常显然,强敌早有安排,令尊已被其阴谋禁制,令尊尚且如此,你我几个小辈…… 何琼卿一挥手道:“行了!侠魂!算你能说会道,琼卿服你了,听你安排好了!” 武扬一拱手道:”在下不敢…” 何琼卿一皱眉道:“用不着客套,今天你助我,来日我助你,丹碧山庄的血海深仇。有我何家姊妹一份。” 七公主不由赞道:“痴卿姑娘性情豪爽,不让须眉男儿!” 何瑶卿道:“豪爽是好的,琼姐豪爽得过了头,有时教人受不了.幸亏二位并不见怪。” 七公主手指向西边一指道:“看!他们朝西北边走了。” 武杨看了看道:“他们当然朝那边走,贼总归离不开贼窝” 何琼卿问城“现在怎么办?” 武扬沉声道:“追踪!” 终南山五老峰下! 一弯新月如玉环临空,光耀四射,虽无满月之辉,却也差不了多少。 在一块空旷的草地上,此时魔影幢幢,细语烟烟。或坐、或卧、或站、或巡,总有四五十个青衣汉子。 在这块空地的南面,二大片鲜艳如火的山石榴,低矮密茂的液枝,应该是连一条蛇也钻不进去,可是,现在里面却躺了四个人,自然是武扬他们那一伙。 赶了几个时辰的山路,他们倒不觉得累,但是,饥肠辘辘,可真教他们有些儿受不了。 何琼卿就躺在武扬旁边,她轻轻地以肘碰了碰他,问道:“饿不饿?” 武扬低回道:“忍耐点!” 何琼卿低呼道:“那怎么行,呆会可能要动手,空着肚子怎能打那些浑小子?” 武扬轻叹道:“那有什么办法?” 何琼卿道:“我有办法,我和瑶妹去弄点吃的来。” 说着,就要爬起来。 武扬也不顾那些世俗观念的嫌疑,用手扼住她的肩头,狙止道:“别去!让他们发现了,岂不是前功尽弃。” 何琼卿颇具信心地道:“不会的,我朝山沟里走,愈走离他们愈远.他们不会……” 武扬癌口道:“这里又无人家,你去上哪找吃的去?” 何琼卿道:“终南有种晚桃,五月结实,现在正是时候,我和瑶妹去采点来。” 七公主道:“天又黑。又是山路,万-……” 何琼卿接口道:“那倒不至于,这里一年我们总要来个三两趟” 七公主劝道:“我看还是忍着点吧!” 何琼卿蛮不情愿地道:“我什么都不怕,就怕饿!” 七公主笑道:“怪不得你那样胖和和的!” 何琼卿也笑道:“胖有什么不好?愈胖愈有力,接起那些浑小子才够劲,今天为了爹,我实在应该多吃几只晚桃。” 武扬笑道:“琼卿姑娘的道理最多,可是你已说过,一切听我的安排。” 何琼卿道:“我没有说不听呀!” 武扬声音一正道:“好!不准去!” 何琼卿低呼道:“侠魂!那可不行!皇帝不羡饿兵。” 武扬笑道:“你见道理又来了,去吧.小心点!” 何琼卿喜道:“得令!瑶妹,走!” 二姊妹像两条蛇似的滑出了石榴树丛,又顺着山沟向南游走了! 七公主喃喃道:“可爱真可亲!” 武扬轻声道:“依在下看,这二位姊妹可能是何姑娘的.同胞姊妹。” 七公主微微一惊道:“少使有依据?” 武扬语气肯定地道:“不仅有,而且可靠。 一匕公主道:“愿闻其洋。” 武扬侃侃言道:“事实上何凤鸣并非夭官教教主,为什么会有人冒他的名号和你见面,并告诉你与何凤鸣的父女关系。很显然,这关系一定是真的,血亲关系最容易打动你,也最容易控制你。” 七公主问道:“为什么要控制我?” 武扬答道:“很简单,天官教与百凤帮实力悬殊,他们需要一条内线。” 七公主轻吁一口气道:“那我倒放心了,先前我还怀疑是帝君故意在试验我的忠诚。” 武扬道:“先前我也有这种怀疑,但现在已可推翻,第一:如果真是帝君在试探你,那夭在行辕你与帝君见面后.帝君就不会让你离开了。第二:.从今天他们绑架何凤鸣一事看来,天官教与百凤帮绝对是各不相干的。” 七公主道:“如此远奔,天官教教主是病郎中金策易了?” 试扬轻笑道:“非也!” 七公主一惊道:“难道另有其人?” 武扬正色道:“也许就是我那夭见的那个金策易,但这个金策易却是假的” 七公主又是一惊道:“假的?” 武扬道:“绝不会错,就是那晚丹碧山庄事发后,我遇见的病郎中也是冒牌货,真的在三年前就失踪了。” 七公主犹疑地道:“少侠!空凭玄想.是会误事的。“武扬肃容道。‘:在昭化城中,我曾面见止水前辈,他老人家曾铁定不移地说过了病郎中早在三年前就已失踪的消息。” 七公主道:“正因为他失踪,才使我们想到他可能就是天官教主。” 武扬道:“何姑娘你的想法是没有根据的,而我的想法却是有依据的,病郎中与先祖交情不恶,那日我再三误解和顶撞他,他只是虚言搪塞,眼光中毫无激动之色。按道理,为先祖之死,他该激动,他与先祖的交情,我不是不知道,我竟然怀疑他在助纣为虐,他更该激动,可是,他丝毫没有激动,人体上。一双眼睛是最不善谎言的所在。” 七公主轻嗯了一声道:“就凭这?” 武场接道:“当然还有,请问:金策易该不会处心积虑来算计我这个小辈吧?” 七公主不假思索地道:“当然不会。” 武扬轻笑道:“可是,这位假病郎中却在处心积虑地算计我,你知道他为什么要送我那匹七想马吗?” 七公主哺哺道:“我真不懂,送你一匹宝马,反说人家在算计你。” 武扬冷笑道:“这就是对方高明的地方,,我武扬擅于易容,他们根本无法掌握我的行踪一仅有了这匹宝马可就不同了,他们认马不认人.马在哪里,我一定会在哪里。所以我不上那个当,宁愿花银子雇马夫,就放在长安城里养着。” 七公主道:“乍听之下。你这些话,似乎都不成为道理,但仔细一想,我真有点佩服你的智珠明朗了。” 武扬岔开话题道;”不谈这些,谈谈你们何家的事,何姑娘,如果我说你们七位公主都是同胞亲姊妹,你不会吃惊吧?” 七公主一怔道:“我…-的确有些吃惊,不会吧!有些容貌并不相像,比如说五丫头……” 武扬接口道:“当然,不能说九姊妹面貌都应该有相似之处,今夭在路上,我已将这个问题仔细思索了好几遍,我虽不敢说十拿十稳,我却有九分把握。” 七公主精神一振道:“说说看,我倒真有些相信你的判断。” 武扬道:“你知道‘九凤居’的庄名从何而来?…-咳!因为何凤鸣有九个彩凤般的女儿。” 七公主轻晤一声道:“就凭这一样?” 武扬振振有词地道:“旁证很多。我曾听五公主说过,皇娘是帝君的亲妹妹,就算姓骆的连禽兽都不如,他也不至于连亲妹妹都要加以染指。” 七公主不以为然地道:“那倒不见得。” 武扬道:“你听我说:因五公主曾告诉我一句话,一个侍婶曾听见皇娘对帝君说:“我是你的亲妹妹,你敢把我怎么样,别让我发起狠来,先把你废了!’……” 七公主道:“我也听说过” 武扬道:“好了,帝君如此跋扈飞扬,但却受皇娘的钳制。可见皇娘有使帝君顾忌的阴毒手段。女人对男人最恨的是什么?那就是讨小纳妾。而皇娘却让帝君一而再,再而三地染指养女。所以如此,只是一种拢络手段,因为他们只是挂名夫妻。所谓‘帝君’‘皇娘’者也,不过是一种雄心与野心的结合而对外如此称呼而已。” 七公主沉吟道:“好像是如此……” 武扬接道:“还有,你可曾听见何氏二姊妹提过她们母亲不曾?没有。我们不妨假设,骆阳钟的妹妹原是何凤鸣的妻子;或者由于夫妻失和,或者由于野心所使,而归附了骆阳钟,变成了今日百凤帮的皇娘。” 七公主道:“少侠!你的假设很有道理,但有两个漏洞……” 武扬枪口道:“何姑娘先别说,我知道漏洞何在。第一:九姊妹为什么只带着七个?第二:这可以说是一个秘密,杜绝这个秘密泄漏的唯一方法是将何凤鸣干掉,为何还将他留到现在?” 七公主粉首做点道:“不错,这是两个很大的漏洞,少侠作何解释?” 武扬道:“这内中当然有原因存在,不过,在下目前却无法加以揣测,不然,我就可以将此事十拿十稳了!“七公主道:“现在,只要何大侠脱困,一切疑点即可澄清,现在请问少侠,援救何大侠之策,少侠是否已经成竹在胸了。 武杨思索一阵道:“不知何姑娘是否信得过在下?” 七公主讨然道:“当然信得过。” 武扬肃容道:“那在下就实说了。在下根本还没打算救何大侠脱困。” 七公主惊道:“什么?你…?” 委实,武扬的打算太令七公主意外了。 武扬缓声道:“请何姑娘听在下说……” 七公主抢道:“若是被琼、瑶二姊妹知道了你的用心,她们可能会非常伤心。” 武扬沉静地道:“何姑娘!你是解事人,所以我要说给你听,他们绑架何凤鸣的用意何在?很简单的,他们一定会使用药物使何大侠就范,出面来和你搭线,不但要控制你,甚至进而控制你们七姊妹。所以,救何大侠的机会太多,目前绝不是时候,一来太冒险,二来将宝贵的一条线给切断了。” 七公主点头道:“少侠的想法我很赞同,只是那对姊妹恐怕很难说服!” 武扬道:“只要何姑娘不要说破、我倒有办法。” 七公主道:“你先说说看!” 武扬道:“一个字一拖。” 七公主摇头道:“我看不妥,不如实说。” 武扬也大摇其头道:“行不通,那位琼卿姑娘的性子火爆得像霹雳,” 七公主幽幽地道:“但愿少侠不要弄巧反拙才好!” 正说到这里,琼、瑶二姊妹已经回来。 何琼卿喜孜孜地道:“满载而归。” 一条汗巾包得满满的,倒下来遍地是香喷喷的桃子.” 何瑶卿道:“我俩已经吃饱了,你们吃吧,琼姐已决定了.等你们吃饱,就开始行动。” 武扬故作惊色道:“现在?怎么行动法?” 何瑶卿道:“我已经看好了,先干掉他几个放哨的,换穿他们的衣服.混进去.” 武杨一面啃桃子.一面仅不经心地道:“真简单!” 何琼卿听出了话音,不由一怔道:“怎么!不行?” 武扬点头道:“当然不行,进去容易出来难。” 何琼卿冷笑道:“我真不知,你这‘侠魂’两个字的名气是怎样闯出来的。怎么做起事来前门具虎后门怕狼?” 武扬不以为意地笑道:“琼卿姑娘。因为被困的是令尊,所以我要加倍小心.我曾经许下诺言,要将令尊不伤一根汗毛地救出来。” 琼卿冷冷地道:“承情!” 何琼卿说话如此不客气,只急得何瑶卿连连扯她的衣袖.武扬轻笑道:“我知道二位心急如焚,但是欲速则不达,还是那句老话,信我武扬,那就不妨听我武扬。” 何琼卿心里或许服了,口里却没有服,依旧声冷如冰地道:“三女一男,唯你称雄,看样子不听也得听了!” 武扬一拱手道:“现在该我说承情了,……咳!二位姑娘的令堂大人……” 何琼卿一甩头,斩钉截铁地道:“死了!” 武扬和七公主同时一怔,不由齐声道:“真的?” 何琼卿学着武扬的口吻道:“信我琼卿,不妨听我琼卿.武扬以试探的语气道:“只怕还没有死吧?” 何琼卿一字一字如破金击玉般道:“我说死了,就是死了!” 武扬当然听得出内中大有文章,任何人提及死去的母亲不免或有感伤,绝不会像这样咬牙切齿..但何琼卿的回答,已经显示出无法再追问的态度.武扬犹不死心地向何瑶卿问道:“瑶卿姑娘!令姐说的是真话么?” 何瑶卿幽幽地道:“奥…——的……死……了” 声音有些发抖,与乃姐的辞色完全不同;这四个字就像是逼出来的。 武场又问道:“宝庄因何取名为‘九凤居’呢?” 何瑶卿答道:“也许和家父名号有关。” 听起来也很有道理,如果这个道理成立,那么武扬所有的假设和判断,都要被推翻。 武扬沉吟着,喃喃自语地道:“其实应该称为‘双凤居’才对,庄子里面只有你们这一双彩凤。” 何琼卿冷冷地道:“侠魂用不着赞誉,‘我们是人,不是什么彩凤、野雉。” 武扬神色一正道:“二位也许以为我武扬性喜多舌,其实我是为了澄清一桩武林公案。” 何琼卿冷笑道:“使魂的口气真大,可惜公案私案都不会牵连到我们何家。” 武扬唱叹道:“据我所知,令堂并没有死,做女儿的不应该出语咒她…-” 何琼卿抢口道:’‘死了!死了!死了!……” 七公立一直在旁倾听,一听何琼卿声音意说愈高,不由嘘了声道:“轻点!” 何琼卿稍敛温色,压低了声音道:“死了;听见没有了你再不信,我可要嚷了!” 武扬一心要追到底,哪肯就此罢休,继道:“姑娘这是何苦呢?其实,我武扬对今堂大人的事知之甚详,我还知道她的姓氏哩.” 何琼卿低叱道:“你说!” 武扬缓慢地道:’她姓骆!” 二姊妹同声一呼遣:“你说什么?”。 武扬一改语气道:”怎么样?我说知道就知道,四维罗对不对? 何琼卿没有接口,何瑶卿却吁了口气道:“我还以为少使真知道哩!”。 行了!这句话已经泄了底.那意思是一你如说马各骆就对了,你却说是四维罗,害得我姊妹俩空紧张一场。 武扬知道就是再问下去也没有结果,妹妹俩就算隐隐约约知道一点,也未必肯说出来,谁会宣扬家丑呢? 武扬用肘碰了碰七公主,这一碰的意义很大,七公主虽未全部明了他的涵义,最少也能够明白一大半。 沉默片刻,武扬又开口道:“现在我们来谈谈正事,对方既然在此扎营歇下、那他们的行程一定是长途,据我判断,目的地可能是在昭化青州一带,因此我们也要作长途追踪的打算,要分班睡觉,现在是支初光景,亥、子、丑、寅、卯,到夭亮还有五个时辰,我守前两个时辰,你们三个各守一个时辰,就这样决定。” 何琼卿问道:“就这样一味地跟踪下去?” 武扬道:“二位请放心,令尊目下是绝对安全的,一定要等到绝对有利的时候再下手.尤其是琼卿姑娘,你该格外保重,别忘了你曾经答许过我,丹碧山庄的血海深仇,还有你一份哩!” 何琼卿骄嗔道:“哼!我简直是自己搓绳子套自己颈子嘛。” 说着,与何瑶卿相拥着闭目静寐. 七公主也在她们身边躺下。 过了一阵,武扬又向七公主传音道:“何姑娘;你得连夜赶回长安去。目的情势改变。 我们也应改弦易辙了!解姑娘冒充你的身份,有你在身边,还不至于出事,你一远离,可就难说了;这帮家伙裁判断必是前往昭化.你也必须尽快赶去昭化,对方一发现你的踪迹,一定会安排何大侠和你见面,到时我们就可以将被动改为主动了。” 七公主也以传音问道:“现在就走?” 武扬道:“愈快愈好,解姑娘的伤势如何?” 七公主道:“还没有完全恢复。”。 武扬想了想道:“还是麻烦你带在身边好了。我们昭们见” 七公主缓缓移动身形,退出了树丛。 武扬假意问道:“何姑娘!你干什么?” 七公主轻声道:“我到那边山沟里去一下、”。 武扬佯作不解地问道:“山沟?为什么要到山沟去?’” 何琼卿并没有睡着。翻身过来,轻化道:“侠魂!姑娘家有姑娘家的事,你连这些都要管?” 武扬虽在暗中,也不由面红耳热,这位琼卿姑娘坦率得也大过分了。 更残漏尽,斗转星移! 转眼三个时辰过去了,现在已经是寅初。 一武扬以肘碰醒了何琼卿。轻声问道:“琼卿姑娘!你们姑娘家的事要多久?” 何琼卿几乎想笑,终干忍住了,白了他一眼道:“侠魂!亏你也问得出口!” 武扬腼腆地道:“好在江湖儿女不拘泥这些!再说,也是逼得我非问不可。那位慧卿啪娘已去了三个时辰了;何琼卿一惊道:“去了那样久? 武扬双手一摊道:“可不是,现在已经是寅初了.” 习武的人本极灵敏,何瑶卿也早醒了,听他们在说话,不好意思睁开眼睛;现在也不由惊呼道:“糟了!会不会说着,向半里外的那块草地上膘去。 武扬摇摇头道:“不会的,我眼睛都不曾霎一下,那边一丝儿动静也没有。” 何琼卿冷哼一声到:“我知道了,不耐长途跋涉,开溜了!” 武扬连声道:“不,不!何姑娘不是那种人。” 何琼卿冷笑道:“你凭什么知道她不是那种人?” 武扬肃容正声道:“何姑娘的为人;我武扬知之甚详。” 何琼卿轻哼道:“当然你侠魂知之甚详但!天涯侠侣。比肩成双……” 武扬正色道:“别说笑话,何姑娘一定是有所发现,追踪去了,明夭在路上一定会与我们会合的。“何琼卿一扭头道:“不稀罕!有她不多回无她不少,就是你快魂就此掉头而去,我姊妹俩也不会在乎。” 武扬苦笑道:“琼卿姑娘!你是我平生见到最难缠的何琼卿娇蛮地道:“知道难缠就别缠!” 武扬想起了七公主所说”可爱复可亲”那句话,不禁脱口道:“我武扬缠定了!” 说出口后,武扬竟然愣住了,真不懂自己因何会说出这句话.一何琼卿似乎也怔了一怔。良久,方轻笑道:“记住!这是你自己说的,缠上颈子绞死你,可别怨我啊!” 语气忽然温和地接道:“侠魂!你该闭闭眼了,现在该我来守了。” 武扬已经非常困顿,眼也闭上了,可就是睡不着,何琼卿的一番话倒真像蚕丝似地把他束缚住了。 紫水镇上这天出奇的热闹,一大伙像是行商又不像行商的人涌到了镇上,镇头上一连三家饭馆全部客满。 稍后,又来了三个,一个糟老头子,一个瘟老婆子,一个拖着鼻涕的十五六岁小黄毛丫头。 不用说,他们是一家子。 三家饭馆,没一家有座头,店家真会做买卖,在街檐下搭了个临时座,三把破竹椅子也就行了。 这一家穿着虽然显着寒论点,但是店家又没狗眼看人低,只要他们吩咐下来,端上来的馍馍照样冒热气,牛羊肉照样将盘子堆得尖尖的。 两老一个劲低头哈馍馍夹肉片,那小黄毛丫头一双带着眼屎的小眼可并不安分,东瞟西溜的。 那伙行商少不得也向这一家子瞟上一眼,但谁也不耐烦看第二眼,原因是没啥好看的,既没有花不溜丢的大姑娘,也没有伸出胳臂可以攀杠子的壮小子,只是一家毫不起眼的土蛋。 那老头一面啃着馍馍,一面从牙齿缝里进出话声来道。“令尊的话不错,易客术是下五门的玩艺。不过。这也不能一概而论,像你我现在来说吧,若不是仗着这点鬼玩艺,凭什么能在这里安安稳稳用饭打尖,易容术并非不能用,单看你用来干什么。” 老婆子也轻笑道:“实在有意思,我要下工夫学一学,要是我自己来。我就不会装成一个人见人嫌的老巫婆了。” 老头子道:一人见人嫌有什么不好!省得麻烦,免是非,若要人见人爱,都要多瞧你几眼、那麻烦就来了。” 老婆子吃吃娇笑起来,简直就不像个老婆子,老头子狠狠用筷子在她腕脉上戳了一下,她才皱起了面上的鸡皮,止住了笑声。 这时,从饭馆内走出一个佝楼得像只干虾的老头儿.面上绷得紧紧的,没说话,面上一定有一层假皮。拉开破锣般的嗓子叫道:“伙计们!都吃饱了不曾?没吃完的快点,江大爷的病情不轻,得赶着去罗江看大夫哩!” 廊檐底下啃馍馍的老头儿简直想笑。何大侠变成了江大爷,这家伙倒像是做对子,江、河正好对上了。 蓦然,官道上传来一阵如奔雷般的蹄声。刚才发号施令的那只干虾立即神色一怔,两只小老队眼也放出两道冷电。 霎眼之间,前行四骑快马巳到眼前。马上人儿竟是四个衣着鲜艳的绝色少女,一闪而过.紧接着车声磷磷。一辆四区位马虫着的凤辇一驰而过。 再后,又是十余骑快马,马上人尽是些劲装疾职的青衣汉子。 来得快,去得也快,留下了满天灰尘,以及那些人面上讶异的神色,那只干虾竟突然直起了腰。 廊檐下那家子也起了轻微骚动。 老婆子低声问道:“你认识,” 老头子嘴里塞满了食物,语音模糊地道:“八成是那位官府的千金。老汉我怎会认识!” 那黄毛丫头插口道:“官府的千金哪能乘坐凤辇,分明是哪位王爷的公……” 下面一个字还没有说出口,那老头子已经抓起一个馍馍将那黄毛丫头的嘴堵上了。 那队行商出发了! 这一家子也动身了! 说他们是行商,一点也没有错,他们连一匹马也没有,不过。他们的脚程可并不比马慢。 一出紫水镇,那队行商早已不见踪迹,而这两老一少还在一摇三晃哩! 那老头儿向头朝四下望了望,忽地精神抖擞地道:“现在行了,上山吧!他们走官道,我们走山隘,我们可以瞧见他们,他们就看不见我们。” 说着,一纵五丈,领先登上山道。 那老婆子和黄毛丫头也不太差,一纵一弹也随后跟至。 那黄毛丫头这身轻功,倒真有些出人意料哩! 黄沙渐绝,山峰渐密,显然已近川境. 终于,昭化到了。 那队行商此时却化整为零,三三两两地向一片密林中纵去,霎眼间,官道上已不见半个人影。 一盏热茶工夫过后,道旁一座丘陵之后,一齐纵出三个人来,正是那日在紫水镇饭馆廊檐下加座的一家子。 那老婆子见老头子站立官道不动,双目一瞪道:“还不快追进去。密林岔道最多,跟丢了怎么办?” 老头子语气平静地道:“不用跟了。” 老婆子面皮绷得紧紧的、沉叱道:“侠魂!你这是什么,意思?” 侠魂!这精老头原来是侠魂,那老婆子必定是何琼卿,那黄毛丫头也必定是何瑶卿了。 一点都没有错,武扬虽仍是一个老头子的模样,此时却恢复了原来的声音道:“进城吧!” 何琼卿冷哼道:“你不去我们去。瑶妹。我们走!” 武扬拦阻道:“他们是天官教的人,我知道他们的地方,用不着追了。” 何琼卿道:“是不是又要待机而图?” 武扬简直不知如何解释好,只得连连顿足道:“这内中情由并非三言两语可以道尽,他们绑架令尊的用意我非常清楚,我保证令尊会很安全地回来。” 何琼卿怔了一怔,终于一点头道:“好!我父亲若有三长两短,唯你是问,别以为丹碧山庄的事未了,我就不忍宰你,我照样狠得起心,下得了手,丹碧山庄的血海深仇我替你报。走!进城。” 女孩儿家太过忸怩,又使人觉得不够爽气;太爽气了,又使人觉得近乎横蛮,武扬真不知到何琼卿到底是令人可亲呢?还是可憎? 武扬早先住过的那家安寓客栈,们口正停着七公主的七凤香车,不用说,那里不会再有空房可待客了。 凑巧。对面有一家鸿运客栈,气派虽比不上对面的安寓客栈,却正合武扬他们目下的身份。 三人一跨进门,店家早就迎了上来。现在不过未初光景,行商还不到投店的时候,所以格外地巴结道:“里面坐,里面坐……” 武杨带着苍老的声音道:“店家!我们要两间……” 何琼卿连忙接口道:“一间就够了,花费那样多干啥?” 店家连忙笑哈哈地道:“对,对!出门人,得省点就点!别看小店气派不比安寓大,却是铺大房大,三个人尽睡了,三位这边来…——店家说着超前领路,何琼卿落落大方地跟着走,倒是武扬和何瑶卿筹得差点抬不起头来.进了房;店家送上了菜,掩门自去。 何琼卿取下假发面具,板起面孔。一本正经地道:“侠魂!你一路上罗嗦个不休,教我们说话时别忘记易容后的身份,你倒先忘记了。我们三个,让谁来看,也是老夫妇俩带着一个小闺大。明明是一家人,却要两间房。不是存心露破绽,让人抓把柄?” 何瑶卿面上红一阵白一阵地一直拖她姐姐的衣袖,忸怩地道:“琼姊你…… _何琼卿轻叱道:“你少罗嗦!喂!侠魂!认不认错?” 武扬苦笑道:“认错,认错!一百二十个错好不好,你真是太难缠了!” 何琼卿娇笑道:“现在说这些话已没有用了,你已经说过要缠到底啦!” 武扬神色一怔道:“说正经的,方才琼卿姑娘说得对,江湖儿女也不该太顾忌什么避讳,这样吧,今晚二位占用这张床,我有那张椅子也就够了。” 何琼卿双目一瞪道:“什么!今晚你还打算睡?” 武扬讶然道:“不睡也该躺躺呀!” 何琼卿轻哼道:“躺也休想!” 武扬如浇满头雾水,叱声道:“站着?” 何琼卿轻叱道:“侠魂!你别跟我装迷糊,今晚就要带我们去救人。” 武扬不由长叹一声道:“方才不是说好的么?” 何琼卿摇了摇头道:“不行!你得给我个限期。” 武扬也大摇其头道:“那可说不准。” 何琼卿两只凤眼瞪得溜回,将武扬打量又打量,良久方道:“你究竟是不是真的侠魂?” 武扬哑然失笑道:“这还能假冒么?” 何琼卿皱起眉头,粉首连摇道:“我看有些不像,家父生平最崇敬的就是令祖碧血丹心,说他老人家豪情万状。爽快俐落,怎会有你这种拖泥带水的孙儿? 武扬幽幽一叹道:“说来惭傀!我武扬何曾是拖泥带水的人,只是血仇重任担在肩头,未敢掉以轻心,至于令尊被虏原因,追根究底,与丹碧山庄血案也有牵连,因此武扬不得不小心从事 何瑶卿福了一福道:“家姐一向爽直惯了,言语间多有得罪,我这里代家姐赂罪。”: 武扬忙回礼道:“这是哪里话!” 何琼卿娇笑道:“侠魂!经瑶妹一提醒,我倒觉得真有点得罪你了,从今后都听你的,绝不再多口了,违者割舌示惩。” 她说的的确是一片肺腑之言。至情流于言表,但听在武扬耳里,却使他觉得有些哭笑不得。 蓦然,门外传来一声轻鄙的笑声道:“真不知肉麻!” 房门本是虚掩着的,话声甫落,房门霍地弹开,一道青影射了进来。 武扬自然认得出来人是七公主身前诗婢小韵,何氏姊妹可就不认识这位身穿青衣的俏女子是什么来路。 只见何琼卿粉面凝霜,柳眉倒竖,厉叱道:“好个嘴贱的贱婢,待姑奶奶戳穿你的腮帮子!” 叱声中,出指如电,疾如出洞灵蛇般向小韵粉面上点去。 小韵能够被选为七公主的贴身侍婢,也不是没脚蟹,冷笑一声,在掌佯切,右掌疾翻,一把向对方腕脉上扣去。 两人一见面就动上了真章,可急坏了武扬,急忙两掌连挥,两股掌劲绞成一股,像一道墙似地硬生生的将两人隔开。 两人都被这道气墙将攻势遏阻,同时被反弹之力各自震退个步。 武扬籍势切身而进,横在二人当中,先朝何琼卿喝道:“琼卿姑娘住手!” 这一姿态倒像是在护住小韵,何琼卿不由勃然大怒道“你凭什么护着她?” 武扬口不择言地道:“她是七公主的侍婢,自己人…” 何琼卿鄙夷地冷笑道:“哼!不过是个侍婢,看来侠魂也不是什么了不起的人物!” 武扬主想加以解释,小韵也感到受委屈地嚷道:“武少侠!这是哪里来的两个野女人? 说话怎么这样不讲理!” 武扬忙叱道:“小韵!不得胡说!公主难道没有告诉你,这两位是何家姑娘,公主的好友。” 小的到底是身为侍婢,一见武扬变了脸色说话,立刻噤若寒蝉。 何琼卿嚷道:“喂,喂!侠魂!别替姑娘我乱攀交情,我可没有什么友人是公主身份。” 武扬脱口道:“就是那位何姑娘呀!” 何琼卿那双凤眼真是变化多端,由大眯小,又由小瞪大,哼了一声道:“原来就是那晚开溜的朋友啊!想不到还是位公主!侠魂!说句老实话,这种朋友我不稀罕!” 武扬道:“这内中还有隐情,容我有暇再向你细说,说着,又向小韵道:“小韵姑娘快向何家二位姑娘赔罪!” 小韵虽有满肚子的不高兴,也只得赔着笑脸,福了福道:“小婢方才言语得罪。尚请二位海涵.” 何瑶卿连忙回礼,何琼卿却只挥了挥手道:“得了吧,何必来这套先兵后礼!“说着身子一背,冷笑了一声,便将小韵窘在那里。 武扬唯恐小韵再一发作!场面将无法收拾,立即向她便了个眼色,忙问道:“有事吧?” 小韵迟疑地道:“公主说……” 说着突然语气一顿,瞟了何氏姊妹一限。 这一来,又惹起了平地狂飚,何琼卿冷笑道:“懊!怪不得侠魂要两间屋子,原来有体已话要说,走,瑶妹,这城里的客栈该不会只有这一家吧?” 武扬.忙笑道:“琼卿姑娘你又误会了!这是小韵的谨慎……咳!小韵,直说吧!这二位姑娘不是外人。” 何琼卿还想说斗气话,幸亏被何瑶卿暗暗拉住了。 小韵这才缓缓言道:“何大侠确实是落在天官教手中,想不到帝君也知道了,帝君下了一道谕命,一定要将何大侠弄到手,押回总宫。” 武扬惊道:”“那怎么办?”。 何琼卿插口问道:“谁是帝君?为什么要……?” 武扬皱眉道:“你先别问,这件事非常棘手。” 何琼卿蛮横地嚷道:“这样也不要问,那样也不要问,在终南五老峰下动手,不就没有这些麻烦。都是你!” 武扬索性不去理她,转头向小韵问道:“七公主的意思怎样?” 小韵回道:“公主的意思是,何大侠绝不能押回总宫去。” 武扬惊道:“她准备公然反叛?” 小韵粉首微摇道:“公主可能没有再好的办法。” 武扬略一思忖,连连摇头道:”不行!不行!……” 何琼卿叱道:“侠魂!、你是怎么回事,难得那位开溜的朋友有了点人味,你又不行!” 武扬只向她摇摇手,示意她少说话.复又对小韵道:“回去禀报公主,与何大侠一有接触,立刻来通知我。” 小韵点头道:“是!少侠还有无吩咐?” 武扬略一沉思,肃容道:“我的原则上是这样的,你们公主得手后,我再出面拦劫,这不过是失职而已,“比公然反叛要好得多。 小韵应道:“婢子记下了。 武扬又道:“还有,请你们公主留意一下,你们那帝君诡计多端,也许他另外还派有伏兵,或者有人在监视你们公主。” 小韵点头道:“婢子省得。” 武扬一挥手道:“你去吧!” 小韵又道:“少侠如有事,可烦此间的丐帮弟子传递,小婢会随时在安寓客栈门口留意,再有,请少侠行动也要谨慎一点。 武扬点点头道:“知道了。 小韵方要退出,蓦然,一人推门而进,连声冷笑道:“好啊!商量如此机密大事。连门都不曾紧闭,未免太大胆了吧!”- 第十六章 峰回路转 这不速之客就是五公主骆来卿,话虽然说得吓人,但她的一张俏脸,却是柳媚花娇地笑意盎然。 武扬方自微微一愣,何琼卿一声清叱,寒芒电掣,长剑已指向五公主的胸前。 武扬一声沉喝:“何姑娘不可莽撞!” 五公主一声脆笑:“哟!小妹,姊姊我可吃不消啦!” 笑声中,右手疾伸,以拇、食二指挟住何琼卿的剑叶,同时娇躯微侧,转到武扬身边,左手迅疾无比地反手向武扬手中塞过一个纸团。 动作干净利落,快速而又自然,不但何氏姊妹没察觉她向武扬手中塞了一个纸团,即使与武扬并肩站立着的小韵,也没有注意到。何琼卿一支长剑被两个指头挟住,推不出,抽不回,不由羞愤地一声怒“呸”道:“不要脸,你是谁的姊姊!” 五公主媚然一笑,轻声道:“小妹,你这火爆性子,对救助令尊出险来说,可没有什么好处!” 对这位似真似假,若即若离的五公主,武扬对其真正意图,一直是在暗中摸索中,此刻,既有何琼卿出头,他也乐得在一旁装迷糊,静观变化。 何琼卿讶问道:“你怎会知道这些?” 五公主笑道:“我知道的事情要多哩!小妹。” 何琼卿沉声道:“你究竟是甚么人?” 五公主神秘地笑道:“那么,对你们四位来说,非友非敌,亦敌亦友。” 目光向武扬一瞟,松开挟住何琼卿剑叶的手指,正容接道:“不过,我可以坦白告诉诸位,此来完全是一番好意,诸位也都明白,目前的昭化城中,龙蛇杂处,情况无比复杂,像诸位方才所商量的那种机密大事,不但该慎防隔墙有耳,而且……” 一双妙目,再度向武扬一闪,意味深长地接道:“更须随时当心,敌方的奸细就在你身边!好了!恕我打扰诸位。” 话落身飘,已闪出室外而去。 何瑶卿讶然自语道:“非敌非友,亦友亦敌,那她说这些话,究竟是什么意思呢……” 何琼卿注目武扬道:“侠魂,你认识那女人?” 武扬点点头道:“是的,她是魔帮中的五公主……” 何琼卿冷哼截口道:“哼!她呀她的,叫得多亲热!” 武扬方自苦笑一声,何琼卿却侧目接道:“交情一定很不错吧?” 武扬正容答道:“对这位五公主,确如她自己所说‘非友非敌,亦敌亦友’,总之,她这人就是有点令人莫测高深。” 何琼卿俏脸上掠过一丝奇异的神色,樱唇微启道:“幸亏你只认识魔宫的两侠公主,如果七位公主都缠上你的话,看你侠魂如何应付得了!” 这时,小韵目注武扬问道:“武少侠还有什么吩咐么?” 武扬剑微蹙地道:“没有了,暂时就照方才所说,看情况演变如何,再作决定。” 小韵道:“那么婢子告辞。” 分别向三人敛衽一礼,转身走出室外。 武扬目光在何氏姊妹脸上一扫道:“两位姑娘饿了么?” 何琼卿赌气地道:“我的肚子饱得很!” 武扬微微一笑道:“有时候,酸的吃多了会影响健康……” 何琼卿白了他一眼道:“哼!臭美!” 武扬耸耸肩笑道:“我去叫点东西来,先填饱肚子,晚上说不定还有情况哩!” 说着,不再理会那刁蛮妮子的反应,径行举步向室外走去。 武扬走出室外之后,首先将手中的纸团打开,匆匆一瞥,只见上面用眉笔写着: 为了你的血海深仇,也为了七丫头的清白和生命,天黑时,在城东半里外官道旁的黄树桷上等我!切切! 武扬心头一震,暗忖道:“这丫头搞的什么名堂?……她的语气说得那么严重,当非无的放矢……唔!宁可信其有,看来这约会非赴不可……” 沉思间,那一张素笺,已在他掌中化成一片飞灰,随风飘散。 他,念完之后,匆匆叫来店伙点了一份简单的晚餐,要店伙送进房中。 当他在客店门口略一瞻顾之后,重回房中时,店伙也刚好将饭菜送来。 这晚餐真够简单,一盘白饭,三菜一汤,不见一丝荤腥。 武扬首先将饭盛好,向何氏姊妹笑道:“两位姑娘请吧!在下吃饭之后,还得立刻出去一趟。” 何瑶卿问道:“武少侠,你要去哪儿?” 武扬道:“去看一个朋友,最多一个时辰就可回来喂!两位请呀!” 说着,已端起饭碗,大口地吃将起来。 何瑶卿道:“我也要去。” 武扬口中含着一大口饭,摇头含含糊糊地唔了一声。 何琼卿白了乃妹一眼道:“人家‘人约黄昏后’,妹妹,你怎可如此不识相哩!” 武扬咽下口中的饭菜,尴尬地一笑道:“何姑娘别误会,在下是去丐帮分舵,那种地方,对两位姑娘来说……” 何琼卿淡然一笑道:“侠魂,看你急成什么样子了!放心吧……” 武扬恐对方说出更使他难堪的话来,急忙截口道:“那么两位姑娘请用饭。” 何琼卿目光向菜盘中一扫,披唇微哂道:“这种饭菜亏你也能吃得津津有味。” 武扬笑道:“姑娘,请别忘了咱们目前的身份,是一对乡下老年夫妇和一个黄毛丫头,明白点……” 夜幕业已低垂。 昭化城东门外,约半里之遥的官道旁,矗立着一株枝叶茂密的黄桷树,亭亭如华盖的足足有半亩周围。 苍茫夜色中,一道颀长的人影,徐徐踱进黄桷树的阴影中。 适时,一个娇甜的语声来树顶道:“侠魂,我以为你不敢来了哩!” 武扬低声道:“月上柳梢头,人约黄昏后,此情此景,多少人馨香顶礼都求不到……” 娇甜的语声道:“少油嘴滑舌,快上来!” 武扬循声腾拔,刚好在五公主对面三尺处一根横枝上坐下来。 此刻的五公主,青布包头,一身村妇打扮,如果不是事先知道她是五公主,在这种黝黑的环境中,真还认不出来哩! 五公主媚然一笑道:“瞧你这一身土里土气的糟老头,还说什么‘月上柳梢头,人约黄昏后’,真会教人笑掉大牙……” 武扬侧目截口道:“目前你也别笑我,咱们算是彼此彼此!” 微顿话锋,正容接问道:“请问姑娘,何事见召?” 五公主也正容道:“自然是紧急事情,少侠,你我谈话之间,咱们各自注意对方背后的官道上,明白么?” 武扬点点头道:“好的,请说吧!” 五公主沉思道:“少侠,目前在你身边的那两个丫头,你以为真的叫何琼卿、何瑶卿么?” 武扬身躯一震道:“难道不是?” 五公主神色凝重地道:“如果我的情报没错,那极可能是本帮中的三公主迎卿和六公主仲卿。” 武扬心头一禀道:“有这种事?”脑际灵光一闪,注目接问道:“姑娘,根据目前的情况判断,你应该业已见过她们易容以前的面目了,是么?” 五公主道:“不错!” 武扬道:“那么,那两个丫头是否系你的三姊和六姊,难道你当时竟没有瞧出来?” 五公主苦笑一声道:“少侠问得好!但当我说明原因之后,你就不会有这种疑问的了?” 话锋略顿,轻轻一叹道:“咱们帝君的七个公主中,除了大公主凤卿升三皇娘,三公主明卿升四皇娘,四公主皓卿升五皇娘,以及我这五公主和七丫头分任雕铸、巡察两之外,三公主迎卿主持亲政司和六公主仲卿任总招计,可是,这位三公主和六公主在本帮中却是最神秘的人物,除了帝君和皇娘之外,恐怕还没有第三人见过她们的庐山真面目。” 武扬眉峰微蹙地道:“所以姑娘你也不能确定她们是不是三公主和六公主?” 五公主道:“是的,不过,我却有九成把握断定那两个丫头就是三公主和六公主?” 武扬目光深注地道:“姑娘此语,想必是有可靠的根据了?” 五公主道:“当然!” 话锋微顿,突接以惊人之语道:“少侠,三天之内,七丫可能即将内调,三公主也极可能是接七丫头的职务来的,至于内调以后七丫头的命运,那就……” 武扬将信将疑地截口道:“姑娘这些消息是从何处得来?怎么七公主一点也不知情?” 五公主凄然一笑道:“这些消息,你以为我得来容易么?唉!此中所付的代价是没有办法可补偿的……” 武扬一时之间,摸不清对方的话意,当下慨然地答道:“姑娘,只要消息正确,你所付的代价,我将竭尽一切力量给你补偿!” 五公主目光一亮,但旋即幽幽地一叹道:“少侠,希望你永远记住这句话!” 武扬正容答道:“姑娘尽管放心,我武扬决非轻诺寡言之辈,现在,请说出消息来源吧!” 五公主凄然一笑道:“说起来简单,因为我主持雕铸司,本帮一般中级以下人员,大都受过我的熏陶,而我因避免帝君的染指,故意造成淫贱的名气,平时放纵侍婢与彼辈亲近……所以,只要帮中有什么行动,我所获得的消息,总比别人快而确实。” 微微一顿,目光晶然地接道:“像这种消息来源,冰清玉洁的七公主,又怎能得到,少侠,你说是么?” 武扬方自心头一震,五公主又接道:“少侠,你说我对这消息所付的代价,算不算大呢?” 武扬心中暗道一声:“糟了……” 五公主媚然一笑道:“少侠,是对方才的承诺懊悔了么?” 武扬讷讷地道:“姑娘……你将我武扬看成什么人了?” 五公主笑道:“请原谅我失言,不过,我为你借着代筹,要实践你的诺言,可容易哩!” 武扬强定心神,正容答道:“姑娘,浊者自浊,请者自清,姑娘真能出污泥而不染,我将首先尽一切力量,为姑娘洗刷污名。” 五公主道:“然后呢?” 武扬沉思着道:“然后么……” 五公主娇笑接着道:“少侠,我不会有更重要的消息没说出来,男子汉,大丈夫,出手可不能太寒酸了,明白?” 武扬俊脸一热,嗫嚅地道:“姑娘,不要再卖关子了,先把你的消息一古脑儿说出来吧!” 五公主道:“世界哪有这么便宜的事,少侠,我冒着生命的危险,将本帮的重要消息透露给你,所为何来?” 武扬道:“姑娘,有什么话,请不妨直截了当说出来……” 五公主娇躯一闪,坐在武扬面前不足尺远的一枝树枝上,幽幽地一叹道:“少侠,如果你对我的清白有所怀疑,我可以原谅你,但你要故意装痴作呆的话,那就未免太使人寒心了!” 话声中,“嘶”地一声,五公主左臂衣袖尽裂,武扬但觉眼前一花,一条欺霜赛云似的玉臂,已横陈在他面前。 五公主指着左上臂外侧的一粒艳丽的“守宫砂”,娇声说道:“冤家,凭这个,可以证明我的清白了么?” 此时,两人相距密尔,五公主谈话之间,口中吹气如兰,混合着淡淡的脂粉幽香和处女向香,顿使血气方刚的武扬,周身百脉贲张,心头狂跳不已。 他,心神微凛中,猛吸一口清气,强行抑平激动的情绪,正容道:“姑娘,我武扬相信你也是冰清玉洁就是了,何苦要……” 五公主一面将左袖扎好,一面幽幽地叹道:“少侠,我知道你心目中只有一个七公主,但我所求不奢,只希望在你心中占一方寸之地就行了!” 武扬心中一阵激动道:“姑娘,人非太上,孰能忘情,我武扬不是木头人,对姑娘的一片深情,于深感荣幸中更感无限惶恐,因为我一身血海深仇,尚未湔雪,目前一身如寄,未来祸福难测,你教我怎样对你做任何承诺呢?” 五公主温馨地一笑道:“少侠,有你这几句话,我也足以自慰了!我明了你的处境与苦衷,目前不要你做什么承诺,但一待恩仇了了之后,你可不能把我忘了!” 武扬正容道:“那时,只要我武扬还活着,总会对你五公主有个合情合理的安排。” 五公主笑道:“你一定会活着的,不过,目前我有一个请求,希望你能答应我。” 武扬道:“只要是合理的要求,同时在我的能力范围之内,我一定答应,清说吧!” 五公主神色一黯道:“如果帝君是我的亲父亲,少侠,到时候,希望你能对他网开一面。” 武扬沉思着道:“姑娘,这问题超出了我的能力范围,请原谅我不能答应你!” 略为一顿,正容注目接道:“骆阳钟这人,不但是我武扬杀祖毁家的元凶,同时也是七公主和四川唐门的仇人,和武林各名门正派的公敌,仅仅是这种,已经是死有余辜的了!再加上他逆伦犯上,毒弑授业恩师天忌老人夫妇,毁灭伦常,收养女为妾侍,可说天人共愤,百死不足以蔽其辜!姑娘,请想想看,我武扬能够团儿女私情而放过他么?” 五公主凄然地道:“少侠,那我现在帮着你对付他,不也等于逆伦弑父么?” 武扬正容道:“姑娘,我不鼓励你去对付自己的父亲,但我也不能不提醒你‘大义灭亲’这四个字,而且我由七公主口中听到过,你们七位公主,极可能都是养女……” 五公主截口轻叹道:“是的!我也曾这么怀疑过……但愿是如此,我也可以减少一些内心的负疚。” 武扬道:“姑娘,别往牛角尖中去钻了!纵然骆阳钟是你的亲生父亲,今天你的作法,在大义灭亲的大前提下,也不会有人将逆伦的罪名加在你身上的。” 五公主深深一叹道:“现在,也只好走一步算一步了!” 妙目中无限幽怨地凝注武扬,幽幽地接道:“谁教我作茧自缚,情不由己哩!” 此刻,武扬的内心是非常矛盾的,尽管他并未勾引这位五公主,也没有煽动她反叛自己的父亲,但他的内心深处却总觉得由骆阳钟的女儿身上获取情报,对他的“侠魂”盛誉,难免有愧疚之感。 另一方面,为了自己的血海深仇,为了消弭这一场武林浩劫,又不能不借重这一条线索,所以,一时之间,他沉思着没有吭气。 五公主目光深注地道:“少侠,我可以想象到,你目前心中一定很矛盾,是么?现在,咱们暂时抛开未来的烦恼,先谈目前一些急待解决的问题吧!” 武扬心中一凛,暗忖道:“该死!我怎么还不及一个姑娘家的可以拿得起,放得下……” 心念电转,口中答道:“是的!请姑娘先说重要的消息吧!” 五公主道:“所谓更重要的消息,还是跟那所谓何琼卿两姊妹有连带关系,那就是说,什么天官教的,九天侠何凤鸣,九风居……等等,都是本帮为了混乱敌人耳目所故意玩的花样儿,少侠,明白了么?” 武扬沉思着道:“那病郎中金策易,也就是金重山所乔装的了?” 五公主道:“是的!而且我可以告诉你,金重山与金策易是一对孪生兄弟。” 武扬哦了一声道:“原来如此!那么,病郎中金策易的神秘失踪,也可能是金重山所谋杀或软禁住了?” 五公主道:“这个,我倒没听说过。” 武扬微一沉吟道:”姑娘,有关于天官教即骆阳钟所故意玩的花样一节,我也曾经忖测过有这种可能,现在,再经姑娘证实,那自是更足以深信了。” 五公主道:“少侠,你是怎么推测到的?” 武扬道:“说起来也很简单,因为你们那位皇娘既然是骆阳钟的胞妹,自然也就是七公主的生母,原来毒风帮帮主何天应的夫人,江湖上固然早已传言何天应夫妇不在人世,但以骆阳钟为人的精明,对那本来是敌人的骨肉,而经常在江湖上走动的七公主,决不会完全放心,而不能不防备她可能已获知一部分自己的身世。” “所以,才故意弄出一个什么九凤居,九天侠来,使七公主走入歧途,而联想到自己可能本来是九姊妹,只因母亲变心,携带七个大女孩出,于是她的父亲伤心之余携带两个幼女遁居九凤居中。 “而且,为了使七公主深信不疑,更由那位凭空捏造出来的九天侠何凤鸣口中,指出你们大公主背上的暗记,并使擅长表演工夫的三公主和六公主分饰何家的两个幼女,这些,由表面上看来,可说是天衣无缝,而极易使七公主的思想走入歧途,姑娘你说是么?” 五公主微笑地道:“不错!分析得有条有理,只是,你是如何看出此中的诈的呢?” 武扬道:“最大的破绽,出在你们九姊妹的年龄上,试想:假设你们九姊妹是一个一个出生的,则你们的大姊凤卿,最少也该比最小的‘何瑶卿’大上十岁,对不?” 五公主点点头道:“有理……” 武扬接着道:“那么,当你们母亲带着你们七姊妹出走时,老大凤卿应该是十岁以上的人了,一个十岁以上的女孩子,决不会不明白自己的身世,而且魔宫的控制再严,也决不可能没有机会透露一点消息给她的六个妹妹知道!” “姑娘,你说这是不是一个很大的破绽?至于那位‘九天侠何凤鸣’能指出你大姊凤卿身上的暗记一节,当你们大姊业已升为三皇娘之后,这一点秘密也就不值识者一笑了!” 五公主粉首连点道:“佩服佩服!看来我们那位平时自诩精明勇士的七丫头,意是糊涂得太可怜了哟!” 武扬道:“姑娘,话不是这行说,这也不过是所谓当局者迷而已!” 话峰一顿,眉峰微蹙地接道:“不过,对于方才你竟能用两个手指挟住‘何琼卿’的剑叶的这一点,我还有点不解……” 五公主笑道:“这正是那丫头的高明之处呀!少侠你真是聪明一世,懵懂一时了!” 武扬点点头道:“是的!我明白了,因为她认识你。” 五公主沉思着道:“还有,唐天鹄那厮,本已由七丫头交玉一世讯明罪当斩首,但帝君不但没有办他,最近并已恢复原职,理由是命他戴罪立功,所以,如果最近这三天内,七丫头不曾内调,则唐天鹄必然仍行拨归七”[头麾下差遣,设果然如我所料,则个中情况,就更值得玩味了!” 武扬眉峰紧蹙,默然沉思。 五公主忽有所忆地道:“少侠,还有一件最紧要的消息,我几乎忘啦!” 这片刻之间,武扬的脑子里,已被一连的难题弄得无所适从,闻言之后不由得悚然一惊地脱口问道:“难道还有更坏的消息?” 五公主嫣然地笑道:“少侠,别紧张,这应该算是好消息。” 武扬轻吁一声道:“姑娘,好消息就快点说!” 五公主媚然笑道:“皇帝不差饿兵,我要先讨赏。” 武扬苦笑道:“姑娘,我身上除了一些明珠和地子等俗物之外,一无长物,你要我赏些什么呢?” 五公主道:“身外之物,我不稀罕,我要的是” “是”字拖得很长,久久没有下文。 武扬笑接道:“难道是要我的心?” 五公主迷茫地自语道:“阅人多矣!为什么独对他如此魂萦梦牵,意乱情迷……” 武扬方自暗中一叹,五公主却无限柔情地接道:“是的!我要的是你的心,冤家,任弱水三千,我只取一瓢饮……” 她娇躯微向前倾,那新菱似的红唇几乎要碰上武扬的俊脸蛋,幽幽地接道:“冤家,撇开你对我的诺言不谈,看在我即将告诉你一桩消息的份上,先给我一些温存,可能么?” 此情此景,武扬实在不好意思也不忍再加以峻拒,只好在对方的红唇上轻柔地吻了一下。 五公主不胜幽怨地道:“少侠,是你由来如此小气,还是怕我的嘴唇上有毒?” 武扬为了改变气氛,故意俏皮地道:“美人樱唇,纵然是涂有穿肠毒药,我也将甘之如饴。” 五公主白了他一眼道:“那你为何避之若浼地一碰就离开了?” 武扬笑道:“放量大嚼,自不若浅即止的回味无穷,你说是么?而且,方才不过是预付‘定金’而已,通常‘定金’的支付是只有一成或二成的……” 五公主忍俊不住地“噗嗤”一笑道:“可是你方才连半成‘定金’也没有付够呀!” 武扬道:“以后一次补足如何?” 五公主嫣然一笑道:“好!记着!以后连本带利,利上加利,一次加倍支付!” 武扬微笑地道:“碰上你这种债主,我还能有什么话说哩!” 微顿话锋,正容接道:“姑娘,现在可以说出你的好消息了吧?” 五公主也神色一正道:“天忌老人与巫山无欲叟两位前辈,据传说已由‘天涯樵子’救走,同行的还有生死手唐光宗和另一位不知名的年轻人。” 对武扬来说,这的确是一个莫大的好消息,当时,他目睁得大大地促声问道:“姑娘,他们现在去了哪里?” 五公主道:“前天,据说在昭华以南的永宁铺出现过,但最近却已失去踪迹,极可能已乘船循嘉陵江南下了。” 武扬忖道:“不错!带着两个身上有特殊臭味的人,要想摆脱敌人,自然是走水路比较安全了……” 心念电转中,口中却问道:“姑娘,这消息可靠么?” 五公主不胜幽怨地道:“少侠,人家对你披肝沥胆,知无不言,你却直到现在,还不肯相信人家所说……” 武扬歉然一笑道:“姑娘,请原谅我失言,实在因这消息关系太大,不能不特别慎重一点。” 五公主道:“目前,帝君已出动大批高手,沿嘉陵江两岸追踪中,少侠你准备如何打算呢?” 武扬沉思着道:“有天涯樵子前辈在,自不致有多大问题……” 五公主截口道:“少侠,别忘了好汉敌不过人多,何况还得照顾两个形同半死的老人哩!” 武扬点点头道:“是的,所以我也准备即行沿江南下,以便伺机接应,只是……此间……”五公主道:“我看,就这样吧!你只管沿江南下,这儿由我跟七丫头相机应付,原则上,还是由七丫头故装一切不觉地遵命向天官教中去劫取何凤鸣,至于以后的步骤,目前殊难预定,好在我跟七丫头都无牵无挂,必要时,也就只好公然脱离他们了!” 武扬神色凝重地道:“现在也只好步一步算一步了。” 五公主道:“少侠,情况太急迫,你跟七丫头联络一下之后,就立刻起程吧!” 武扬目光深注地道:“姑娘珍重,武扬就此告辞……” 话声中,身形疾泻树下,向城中疾驰而去。当他将要达城门时,一个中年花子闪身走向城外左边城墙的阴影中,向他招手低声道:“少侠,请跟我来。” 武扬微微一愣,目光向四周一扫,并未发现有人注意他,乃疾步跟了上去。 中年花子回头向他以左手指向唇边一竖,示意他不要开口说话。 两人默默地走约箭远,中年花子停身在一株矮而枝叶纷披的杂树边,向武扬微微一躬道:“少侠,七公主在这儿等你。” 说完,匆匆离去。 原来武扬在离城赴五公主之约前,已交待下丐帮弟子随时为他与七公主担任联络工作,所以那中年花子的行动,一点也不感到奇怪。 这时,已化装成一个老乞婆,坐在杂树阴影中的七公主娇声唤道:“少侠,坐下来,我有重大消息告诉你。” 武扬一面坐下一面低声道:“不!何姑娘,我的消息更重要,还是让我先说吧!” 何慧卿微微一怔道:“我真有点不太相信……” 武扬正容截口道:“何姑娘,先听过以后,再下断语吧!” 接着,将适才由五公主口中所获得的消息择要地说了一遍。 何慧卿听过之后,目光中异彩连间地道:“想不到她居然也会……” 也会怎样呢?她没有接下去,只是目间奇光地深注着武扬,微笑地道:“少侠,这丫头不至于不索取报酬吧?” 武扬的俊脸已是一片通红,幸亏他化了装,又是在黑夜,不怕对方看到,但尽管如此,他还是禁不住心中微感愧疚地尴尬一笑道:“何姑娘,据我的观察,五公主的向善之心,是不容怀疑的……” 何慧卿低声笑道:“谁怀疑她了!我不过是问问她……” 武扬故意截断对方的话道:“不怀疑,那你也相信她了?” 何慧卿粉首微点道:“是的……” 武扬为了避免对方提到五公主索取报酬之事,再度截口道:“何姑娘,你怎能知道五公主的话中没有假呢?” 何慧卿漫应道:“因为我所要告诉你的重要消息,也正是这些。” 这回可轮到武扬发愣了。 何慧卿白了他一眼道:“怎么,你不相信?” 武扬道:“当然相信,何姑娘,这消息是止水前辈……” 何慧卿堆截口道:“不错!而且唐天鹄那厮业已复职,方才并已向我报到了。” 武扬道:“如此说来,一时之间,你还不致内调,只是目前,你打算如何应付呢?” 何慧卿道:“方才我已经熟思过了,你只管前往接应天涯樵子前辈,这边由我相机应付,有止水前辈暗中协助,再加上一个五公主,我想不至于有甚问题。” 武扬轻声笑道:“这真是英雄所见略同了……” 何慧卿道:“你也是这么打算?” 武扬道:“不!我是说五公主的意见跟你完全相同,至于我,不过是人云亦云,因人成事而已!” 何慧卿淡然笑道:“想不到侠魂还如此谦虚!” 武扬道:“面对两位女诸葛,我能不谦虚么?” 何慧卿道:“好啦!别贫嘴了!救兵如救火,你该立刻起程才是!” 武扬沉思着道:“那两位‘何姑娘’处,怎样交待呢?” 何慧卿道:“你是说那凭空捏造出来的‘何琼卿、何瑶卿’两姊妹?” 武扬眉峰微蹙地道:“是的!” 何慧卿道:“那两个丫头,本是冲着我而来,你只管走你的,此间一切由我来应付……” 川境多山,其北部岷山与大巴山诸脉,均作西北东南走向,也就是旧日年称的北岭,所以,嘉陵江就在两岸高峰耸峙中,蜿蜒流向东南,一直到重庆才与长江汇合,其沿岸风景固然绝佳,但形势却也险峻无比。 永宁铺距昭化仅约百十来里,是嘉陵江东岸的一个小镇甸。 这天薄暮时分。武扬满面风尘地走进永宁铺唯一的一家招商客栈中。 现在,他也是一位黑脸膛的中药材商人,操一口流利的四川官话,可是,当他与客栈中的小二密谈一阵之后,却又满脸失望地重行踏上征途。 很显然地,带着天忌老人与巫山无欲叟的天涯樵子等一行人,并未在这客栈中住过,否则的话,从天忌老人与巫山无欲叟二人身上所特具的臭气,决不致问不出一丝线索来的。 当他离开永宁铺,进入山区,沿着沿江的羊肠山径,一人踽踽独行时,夜幕业已深垂了。 肩头的责任,是无比的艰巨,更是险阻重重,此刻,武扬的心情,是够沉重的,沉重到使他应该展开轻功,急赶一程的念头也忘去了。 远处,一阵衣袂破风的声音打断了武扬的沉思,他本能地身形一闪,隐于山径旁的一座嗟峨巨石之后,凝神向来路上窥视着。 眼前黑影一闪,像浮光掠影似的,一闪而逝。 “惊鸿客!” 武扬的脑海中方自掠过“惊鸿客”三个字,人影再闪,一道白影,以比惊鸿客更快的身法向前追去,并发出一声爽朗的笑声道:“梁上燕,你还想跑么?” 武扬心头一震,暗忖道:“这是什么人?一身轻功居然还超过自以‘轻功天下无敌’的惊鸿客之上?……他,为什么要追惊鸿客?……难道说……” 他,念转未毕,一串刺耳“嘘”声划破夜空,三颗银星冲天而起,在半空中洒下一蓬银雨,有如火树银花,壮观之极! 武扬喃喃自语着:“三颗银星,看来此间主持追索天忌老人与巫山无欲叟的是三皇娘骆凤卿……” 他估了一银星出现的位置,约莫五里之遥,当下毫不犹豫地展开轻功,疾驰而去。 越过一座高峰,眼前是一个临江的斜谷,谷地中央,亮着三盏银色宫灯,宫灯周围,有十来个劲装大汉,纹风不动地肃立着,宫灯下,一乘软轿,轿中端坐着一位云髻高盘,障面丝巾的粉红宫装少妇,八个绿衣佩剑侍婢,雁翅般分立左右。 此时,由谷地四周,陆续地有衣着不同、年龄不一的夜行人,一个个自报姓名走进谷地。 武扬以强敌近在咫尺,一点也不敢大意地,借着山石林木的掩护,悄悄地向谷中欺近。 当他越过谷左高峰时,一个苍劲的语声沉喝道:“来人通名!” 武扬暗中一凛,但时间已不容许他多作考虑,匆促中,只好压低嗓音信口答道:“密鹰一号蔡。” 那苍劲的语声讶问道:“蔡令主你也……” 另一个阴沉声接道:“交验令牌。” 话声中,已由一丛杂树林的暗影中走出两个年约四旬的劲装大汉。 武扬神态安详地迎了上去,探手怀中一摸,装作用取令牌模样,此时双方距离已不足八尺。 那阴沉的语声一声沉叱:“站住!令牌抛过来。” 武扬并未停止前进,边走边答道:“兄弟有紧急事须立刻面呈三皇娘,请两位老兄多多担待。” 两句话的工夫,人已欺近两个劲装大汉身前。 武扬双手捧着令牌向前一伸道:“两位老兄请查验。” 话没说完,双手蓦地一分,以快速无比的手法点了两人的五处大穴,那两位老兄,不但没见到武扬交过的“令牌”,连哼一声的机会都没有就变成木头人了。 武扬以最快的动作,将两个劲装大汉提到杂树的阴影中,剥下那语声阴沉者的衣服穿在自己身上,当然,佩剑、号牌也一并接收,他就着星光,向号牌略一端详,低声念着:“密虎第十二号……” 然后,他就着另一人的耳边低声道:“朋友,请注意听好,现在,我是密虎第十二号,咱们还是老搭档,照常执行任务,同时请你回答我几个小问题,事后,我放你逃生,你如果同意,就点点头!” 那劲装大汉无奈地点了点头。 武扬轻声笑道:“这才是识时务的俊杰……” 顺手解开对方的哑穴,一面沉声道:“现在,咱们照常执行任务,但你可得据实回答我的问题,明白么?” 劲装壮汉道:“尊驾能否请先说明来历?” 武扬道:“侠魂武扬!” 劲装壮汉道:“哦!你就是侠魂?看来今宵我这斤斗栽得不算冤,好,你问吧!不过,我行先行声明,不知道的事,你纵然杀了我也没办法!” 武扬目光深注地问道:“你们此行目的何在?” 劲装壮汉道:“奉命搜索天忌老人和巫山无欲叟。” 武扬道:“已经找到没有?” 劲装壮汉道:“就我所知,到目前为止,还没消息,不过,待会等各方负责人应召会齐之后,是否会有新的消息,却还很难说。” 武扬如释重负地吁一声道:“好!你答得很实在,现在,我再问你,你们此行,除了三皇娘外,还有些什么人?” 劲装壮汉道:“除了虎队全体同仁之外,还有本教的两位供奉。” 武扬微微一愣道:“供奉?姓甚名谁?” 劲装壮汉道:“这一点,请特别原谅,在下职位卑微,可没法回答。” 武扬“唔”了一声道:“虎队令主呢?总该知道吧?” 劲装壮汉沉着道:“咱们今主可能会知道……” 武扬眉峰一蹙道:“我的意思是问虎队令主是谁?” 劲装壮汉尴尬一笑道:“咱们令主是苑天鹏……” 武扬截口冷笑道:“就是那武当掌教的份家师弟苑天鹏么?哼!好一个名门正派的高弟!” 一阵杂沓的步履声逐渐逼近。 武扬沉声道:“朋友,别忘了执行任务……” 劲装壮汉道:“来人止步通名!” 三个高矮不一的劲装壮汉,停步于丈远外,由其中最矮的一个发话道:“密虎二一,二二,二三号,老王,要不要交验令牌?” 同时,武扬以传音吩咐道:“令牌免验,问问他们的收获!” “老王”顺口答道:“令牌免验……” 矮个子笑道:“老王,‘官架子’搭得十足,蛮像回事嘛!” “老王”苦笑道:“老兄,彼此都是上命所差,你又何必取笑呢!嗨!我说三位老兄,此行收获如何?” 矮个子轻叹一声道:“收获?老王,你没看到我们三个六只空手么?” “老王”道:“还有其它方面呢?” 矮个子道:“其它方面我怎能知道,不过,咱们今主倒建了一次大功……” 武扬听得心往下一沉,几乎要脱口发出问话。 “老王”问道:“咱们今主已逮住那个老儿了?” 矮个子道:“不是的,不过,据说此人的份量,决不比那两个老儿轻。” 一旁的武扬暗忖中沉思着:“份量不比天忌老人与巫山无欲叟二人……差的人,莫非是天涯樵子么……”心念电转中,一面向“老王”传音道:“问问那人的姓名!” “老王”干笑一声道:“分量不轻于天忌老人与巫山无欲叟的人,来头必定不小,请问……” 矮个子截口答道:“我也只知道这一点,至于那人姓甚名谁,到目前为止,恐怕还只有咱们今主知道。” 武扬心中方微感失望,那矮个子又接道:“老王,咱们今主也可能是走的这条路,待会你老兄可别忘了向令主道喜!” “老王”接道:“谢老兄提示,小弟记下了……” 武扬传音道:“叫他们下去!” “老王”话锋一转道:“三位老兄请!” 武扬目送那“三位老兄”走向谷地中去,低声问道:“老王,贵帮同仁不要多久才能到齐?” “老王”答道:“大概半个时辰之内,都可到齐了。” 武扬于沉思中,心念电转着:“待会如果那苑天鹏果然由这儿来,我是放他过去呢?还是不顾一切地先救人?” “看情形,天忌老人与巫山无欲叟二人不可能未陷入魔掌,但如果苑天鹏所擒的重要人质就是天涯樵子的话,那后果就严重了……” “唔!天涯樵子既与天忌老人等在一起,则天涯樵子既已就擒,那么,天忌老人等决难幸免,可是,目前苑天鹏只擒住一个人,那是什么原因呢?” “难道天涯樵子是自投虎穴,而让唐光宗与罗大成二人带着两位老人逃跑了么?……” 武扬心中没想出一个所以然来,那“老王”已以颤抖的语声道:“武少侠,咱们今主来了……” 武扬心中一凛,暗忖道:“目前不能顾虑太多,只好救一个算一个了……” 心念电转中,摸了摸肩头长剑,低声道:“老王,这回由我来应付。” “老王”身躯颤抖道:“是……少侠,待会请……请……” 武扬目注迅疾奔来的两条人影,漫应道:“待会是要我点住你的昏穴么?” “老王”道:“不……那还是死路一条……” 武扬道:“那么,待我解决苑天鹏之后,解开你的穴道,放你逃生。” “老王”颤声道:“谢谢武少侠……” 武扬沉声喝道:“来人通名!” 来人是一个身材高大的灰衫中年人和一个中等身材的劲装壮汉,那劲装壮汉的胁下,挟着一个用被单裹着的长形包裹。 那灰衫中年人宏声道:“密虎一令苑!你是谁?” 武扬躬身道:“禀令主,属下密虎十二号……方才三皇娘有令,为防奸细抢入,任何人都得交验令牌。” 苑天鹏点点头道:“好!唔!吴忠,你的嗓音怎么有点沙哑?” 武扬心头一凛,戒意凭添地道:“禀令主,这几天属下因露宿山间,不慎偶感伤风……” 苑天鹏掏出令牌,截口道:“好,你过来查验令牌吧!” 武扬心中一声暗哼:“苑天鹏,对不起,此刻我武扬只好来一次偷袭了!” 心念电转中,跨前一大步,装成接取令牌的架势,右掌疾扬,以四成真力印向苑天鹏的胸前,右手屈指轻弹,已同时点中那劲装汉的三处要穴。 这是武扬之所以称为侠魂的可贵之处,尽管面前时值非常,也尽管他心中耻苑天鹏之为人,但他却不愿在迫不得已的偷袭行动下而一举取对方的生命,而只用了四成真力。 但以武扬目前的成就而言,四成真力的一击可不好消受,何况苑天鹏又是处在毫无警觉的状态之下完全实受哩! 只见他一声闷哼,连退五大步,一屁股坐落在地上,“哇”的一声,喷出了一大口鲜血! 武扬进步欺身,扬指点了苑天鹏的昏穴。 武扬的动作还略嫌慢了一点,就当他扬指点中苑天鹏昏穴的同时,苑天鹏右袖一甩,一枚红色火箭业已冲宵而起。 此时的武扬,已没工夫多作考虑,身影门处,顺手夺过劲装汉胁下的长形包裹,左手一挥,解开“老王”被制的穴道,低声沉喝道:“老王,快点逃命去吧!” 话声未落,人却已到了十丈之外。 迎面两个劲装壮汉疾奔而来,人未到,震声喝问道:“谁?” 武扬于奔驰间,已将劫过的长形包裹捆在背上,并已亮出了肩头长剑,此刻一见有拦路查问,毫不犹豫地疾冲而前,口中笑道:“密虎十二号……” 来人中发出一声“咦”道:“老吴,你背上是什么,这儿发生了什么……” 话没说完,武扬长剑一式“分花拂柳”,两个人已变成了四段。 他头也不回,展开脚程,向山下疾冲。 此时,左、右、后,三面都有人追了下来,叱喝之声,此落彼起,情况显得非常紧张,右边发出一声沉喝:“嗨!左边是谁?背着什么东西?” 武扬压着嗓音道:“密虎十二号,背上是令主交代的重要的物件……” 左边的语声道:“方才发生了什么事情?” 武扬道:“有奸细击伤本队暗卡,已向山下逸去……” 左边又发出一个尖锐语声道:“奸细逃向何方?” 武扬顺手一指道:“方才我看到由此笔直下山……” 右边的语声道:“老吴,我看你不必追了,还是早点将令主交代的物件呈现三皇娘吧!” 这真是天大的好事,岂有不遵命之理! 武扬心中一喜道:“是的,既然诸位都已追来,我也好回去交差了,只是有劳诸位啦!” 右边的语声道:“好说,好说,自己兄弟嘛,你老吴怎么居然也客气起来……” 此时,武扬已由右边向山上回奔,目光环扫,见附近再没有人注意他,身旁一侧,纵人一条干涸的溪涧中,藉着溪涧两旁林木的掩蔽,迅疾地向山下奔去。 他,一面尽展脚程奔驰,一面不由哑然失笑道:“该死!放着一位大好帮手不请出来,却反而背着他增加自己的负担……” 游目四顾,溪涧左岸,有一株枝叶茂密的杂树,足以暂时藏身,于是,立即钻人杂木萌影中,解下背上的长形包裹,打开外层的被单,就着旁边透进来的微弱星光一瞧,却原来是一个鹑衣面结,白萧萧的老乞婆。 这一下,武扬可傻眼了! 在他的下意识中,本来认为这包裹中九成九是天涯樵子,只要解开天涯樵子的穴道,凭他们两人的功力,硬闯了也可以杀出重围,可是,目前呈现在他眼前的,却是一个老乞婆,这是谁呢? 根据那“老王”的朋友矮个子所说,此人的分量,决不逊于天忌老人与巫山无欲叟,难道是丐帮中辈分高于现任帮主的什么长老么?可是,并没听说过丐帮中有什么女长老啊…… 困惑莫名中,他已解开了老乞婆的穴道,和声问道:“老前辈,您是……” 老乞婆张着失神的双目,讶问道:“年轻人,是你救了我么?” 武扬点点头道:“是的!” 老乞婆道:“年轻人,你师父是谁?” 武扬道:“小可武扬,先祖碧血丹心……” 老乞婆目光一亮,截口道:“哦!你就是武老儿的独孙子!” 话锋微顿,讶问道:“怎么?武老儿难道已作古了?” 武扬黯然地道:“是的!再晚还没请教老人家的名号?” 老乞婆幽幽一叹道:“孩子,你听说天忌老人么?” 武扬心中一震道:“罗老前辈是先祖生前挚友,再晚曾经拜识过,而且再晚今宵本是为了营救罗老前辈而来……” 老乞婆似乎悚然一惊道:“怎么?难道我那老伴也落入奸徒之手……” 武扬闻言一惊道:“老人家就是天忌老人的夫人唐老前辈?” 老乞婆长叹一声道:“是的!孩于,这老前辈三个字似乎太生分了些,你不是叫我一声姥姥吧!” 武扬惊喜交并地道:“谢天谢地!姥姥居然还健在,总算苍天有……” 一阵由远而近的步履声打断了武扬未说完的话,立即改以传音道:“姥姥禁声,敌人正在搜索咱们哩……” 还好,步履声像一阵风,由溪边疾驰而过。 唐羽仪老乞婆激动地道:“孩子,今宵你就是一个人?” 武扬点点头道:“是的!” 唐羽仪轻叹一声道:“孩子,虽然此刻你我都有许多话要问,但万事不如保命急,还是让姥姥先教你几招剑法吧!” 武扬摇摇头道:“不,姥姥,罗爷爷的万流归宗剑法,扬儿已学会了三十六式……” 唐羽仪截口道:“孩子,万流归宗剑法早已不能算是罗家的独门绝艺了,姥姥教你的是你罗爷爷为了克制那八十一式的万流归宗剑法所特别研创,一共二十七式,名称也还叫万流归宗剑法,与以前的八十一式共为一百零八式。” “所可惜的,姥姥只学会其中九式,不过,只要你将这九式完全心领神会了之后,也就可受用无穷了。” “孩子,时间已不多,姥姥一身功夫已失,所能帮助你的也只有这九式剑法,你可要排除一切杂念,专心一志地研练,咱们两人才有活命的机会,懂了么?” 武扬恭声问道:“姥姥,骆阳钟那贼子,千方百计要谋害罗爷爷,以及今宵劫持姥姥您,就是为了这二十七式剑法么?” 唐羽仪道:“不错,万流归宗剑法,你罗爷爷自诩为无敌剑法,而这最后二十七式,却是克制无敌剑法的剑法,其份量也就可以想见了。” 武扬情不自禁地喃喃自语道:“怪不得那矮个子说……份量决不逊于天忌老人……” 唐羽仪道:“孩子,别胡思乱想了!好好注意我的手势,希望上天保佑,在天亮之前,贼子们不要前来打扰……” 一个时辰过去了。 武扬对这九式剑法已有了概略的印象。 也侥幸在这一个时辰中,没有受到太多的干扰,虽然也有几批敌人经过溪边,但都是匆匆过去,可说是有惊无险。 不过,由对方的叱喝声中,似乎还有自己的同道在这附近不时现身,将敌人引得逐渐远去。 至于这一位同道是谁,武扬自然不得而知,而且,目前他也无暇多想。 星移斗转,东方已出鱼肚白色。 经过一夜工夫的潜练,武扬对那九式绝招剑法,已得心应手了。 唐羽仪不胜感慨地道:“孩子,你的颖悟力之强,真是姥姥生平所仅见,当初姥姥学习这九式剑法足足花了一个月的工夫,还不及你目前的熟练哩!” 武扬谦虚地一笑道:“姥姥谬奖了!” 抬头打量了一下四周的情况,接道:“姥姥,咱们走吧。” 唐羽仪道:“不!孩子,你折腾了一夜,必须调息一下才行。” 武扬道:“不必了,扬儿还不累……” 唐羽仪道:“孩子,听姥姥的话,不然,待会遇上了敌人,你将有真力不继不虞好好坐下调息吧,姥姥暂时给你护法,一有警兆,立刻唤醒你。” 武扬坚持着摇摇头道:“姥姥,现在我们必须争取时间。” 不由分说,将唐羽仪搭在背上,重行捆扎好。 唐羽仪长叹一声道:“孩子,姥姥拗不过你,但你必须接受姥姥一个要求……” 武扬恭声道:“姥姥请吩咐。” 说着,已悄悄沿溪涧向上游奔去。 在武扬的下意识中,下游是通往江边,那是一条死路,敌人也可能正等在那儿,惟有向上-,利用荒山穷谷的掩护,才有摆脱敌人搜索的可能。 唐羽仪道:“孩子,在姥姥说出要求之前,首先姥姥要提醒你,你是武家的独孙,延续武家香火,光大武家门楣,都是你的责任,明白么?” 武扬边走边恭声道:“是的!姥姥,扬儿明白,扬儿还负有湔洗先祖血仇灭门血恨的责任。” 唐羽仪身躯一震道:“孩子,此刻姥姥没工夫问你的血仇详情,但你既然更多此一项艰巨责任,那就更应该珍惜此身,是么?” 武扬道:“姥姥,扬儿会自保重的。” 唐羽仪道:“还有,我那老伴近况虽然不知道,也没时间问你,但姥姥可以猜想到,他的遭遇也决不比姥姥好。” 武扬沉默着没答腔,其实,他目前能够说些什么呢? 唐羽仪幽幽地接道:“孩子,目前,你已接受了你罗爷爷的九式无敌剑法,所以,替你罗爷爷清理门户,以及整个武林扫除在氛的责任,也无形中落在你的双肩上。” 武扬答道:“姥姥,扬儿省得。” 唐羽仪道:“省得就好,那么,姥姥要说出对你的要求了,孩子,你可得听话!” 武扬恭声答道:“扬儿会听姥姥的吩咐的……” 唐羽仪威严地道:“听着:待会如果遭遇强敌拦截,无法突围时,不许考虑我的安全,必然尽一切力量突围!” 武扬心头一颤,嗫嚅地道:“这……” 唐羽仪厉声道:“这是命令!” 武扬哀声道:“姥姥,您这命令,扬儿不能服从……” 唐羽仪道:“孩子,是你肩头的责任重要?还是姥姥这业已半死的生命重要?” 武扬无限痛苦地道:“姥姥,但愿前途并无厉害拦截……这命令请您收回吧!” 唐羽仪幽幽一叹道:“孩子,斧孝心深感安慰,但世间事,不如意者常八九,所以,姥姥不能不在事先做最坏的打算,让你在心理上有一个承受打击的准备。” 微微一顿,接道:“孩子,如果你不听话,迫不得已时,姥姥只好自求了断了……” 武扬陡地一声沉喝:“站住!” 一个箭步,挥剑疾冲而前。 暗影中传出一个颤抖的低呼道:“武少侠……是我……” 武扬长剑一收,险煞人地在剑尖业已触及对方胸前时撤了回来,讶问道:“老王,你怎么还没走脱呢?” 原来暗影中竟是曾经于上半夜与武扬在山顶上“合作”过一阵子的“老王”。 此时,天色已经渐明,晨光曦微中,但见“老王”哭丧着一张脸道:“少侠,四周都是人,怎能走得了……” 武扬沉思着道:“山上呢?” “老王”道:“山上是三皇娘在坐镇。” 武扬道:“三皇娘身边有些什么人?” “老王”道:“三皇娘身边还有四名侍婢和四位卫士。” 武扬道:“老王,听到天忌老人的消息么?” “老王”道:“少侠,有的……” 武扬心头一凛道:“怎么说?” “老王”道:“约莫半个时辰之前,似乎是两位供奉经过我藏身处的附近,听他们的谈话,似乎还并没发现天忌老人的踪迹……” 武扬悬心略放地长吁一声道:“那两位供奉去哪儿了?” “老王”道:“好像一左一右,分头搜索去了。” 唐羽仪低声问道:“孩子,是你有把握先擒那三皇娘么?” 武扬心中一动,暗忖道:“对呀!射人先射马,擒贼先擒王,只要先擒住骆凤卿,还怕不能安全突出围困么……” 心念电转,口中恭应道:“姥姥,目前也只冒险一试了。” 微顿话锋,转向“老王”道:“老王,你还是暂时躲在这儿,我出去之后他们的注意力集中在我身上,你就可以伺机出围了。” “老王”一躬身道:“谢谢少侠……” 武扬已沿溪涧疾步向上游奔去。 此时,天光虽已大亮,但浓雾弥漫,不远之外,难辨人面目。 武扬不由暗喜道:“这该是老天爷帮我的忙了……” 溪涧已快到尽尖,武扬略一窥视,见面临自己的斜坡上,静立着九条模糊的人影,距离二十丈左右。 他暗中判断,那九条人影,可能就是三皇娘骆凤卿和她的八名随从人员,目前摆在他面前的问题,是如何渡过这二十丈的距离,和一举消灭那八名随从人员,而不惊动其余的人…… 尽管他现在还是那“密虎第十二号”的装束,利用这浓雾,还可以暂时混一下,但要想完全尽如理想,恐怕不可能…… 沉思中,他钢牙一挫,暗忖道:“不入虎穴,焉得虎子,不能顾虑太多了,上吧!” 身影猛然一拔,纵出溪涧,一面向斜坡上疾奔,一面朗声道:“启禀三皇娘,有紧急军情呈报……” 两条人影疾迎而上,沉声喝道:“止步通名!” 武扬朗答道:“密虎十二号……” 口中说着,脚下不但未停,反而加速前冲 雾影中一声厉叱:“站住!” 寒芒一闪,“咚咚”两声,那两位仁兄,连敌人的面目也没看清,已尸横当地。 好武扬,一剑杀掉两个敌人,前冲的身形一点也没受影响,依然全速急冲。 雾影中厉叱震耳,又两道人影和两道寒芒,交剪截来。 武扬一声沉叱:“挡我者死!” 叱声中,传出半声惨号,刹那之间,骆凤卿身前的四名卫士全部了账。 一片清叱声中,四个侍女,振剑拦在她们的三皇娘身前。 骆凤卿摆了摆手道:“你们闪开!” 徐徐拔山腰间宝剑,障面丝巾一阵波动,向着岳峙渊停地卓立她面前八尺处的武扬冷笑一声道:“武扬,你的胆子可真不小……” “嘘……” “嘘……” 三枚火箭和三颗银星,已由侍女手中同时发出- 第十七章 浴血奋战 骆凤卿眼见三枚火箭如银星般射向天空,向四侍女怒叱道:“谁教你们发出火箭!” 四个侍女默然垂首,骆凤卿却又转向武扬道:“武扬,骆凤卿不会倚多为胜,只要你能接完我七十二式‘万流归宗剑法’而不死不伤,本宫当恭送你出围。” 武扬微微一哂道:“尊驾所言,虽然是空头人情,但我武扬还是得先行谢你一声……” 骆凤卿障面丝巾一甩,沉声道:“剑来!” 站在她身边最近的一个待女,应声拔出腰间长剑,已送到骆凤卿手中。 武扬禁不住脱口赞道:“好剑,但愿你能好好地保有它……” 伏在他背上的唐羽仪,就着他的耳边低声道:“孩子,这是你罗爷爷的朱雀、青龙两支前古仙兵之一,此系青龙剑,今天机会难得,你可莫错过收回他的机……” 唐羽仪话未说完,骆凤卿一摆手中青龙宝剑道:“武扬,本宫使的是一支削铁如泥的宝剑,希望你不怯场才好。” 唐羽仪低声道:“孩子,用言语击怒她先出手……” 武扬淡然一笑道:“善用剑者,虽枯枝亦可当宝剑使用,何况我武扬还有一支青钢长剑哩!……” 此时,散布外围的魔宫高手,已纷纷赶到,在十丈外围成一道人墙。 武扬微顿话锋,披唇一哂,接道:“谢谢你的关注,不过,侠魂武扬自出道以来,还不曾有过怯场的经验,但我心中有点不平,倒是真的。” 骆凤卿谈笑道:“你既然自诩枯枝可当宝剑,那还有什么不平的呢?” 武扬笑道:“尊驾误解我的话意了!” 骆凤卿道:“误解你的话意了?” 武扬道:“不错,我不是为我自己以一支青钢长剑对你的青龙宝剑而不平,而是为那青龙宝剑沦人邪魔外道之手而不平,试想,如果青龙宝剑具有性灵的话,也会为它的不幸遭遇而叫屈哩……” 晨光微曦中,一道灰影疾射场中,身形未落,一只巨灵之掌已向武扬兜头抓来。 好武扬,冷哼声中,塌肩旋身避过对方那雷霆万钧的一抓,左手一招“浩然大八式”中的“正气流形”,罡风潮涌而出,右手青钢长剑一“万流归宗剑法”中的“星河倒泻”,电旋而出,左掌右剑,劲力万钧,逼得那暗施偷袭的灰衣人连退八尺之外,骇然惊呼道:“小子,你也会本宫的万流归宗剑法?!” 此时,武扬才算正式看清对方的尊容,只见他身材瘦长,乱发蓬飞,双目骨碌碌地有如两个铜铃,一袭灰衫,就像是挂在竹竿上似的,看来极不顺眼。 唐羽仪在武扬耳边低声道:“这是枯竹老人长孙哲,小心他一对鬼爪……” 武扬朗声笑道:“万流归宗剑法,是你们魔宫的不传绝艺么?哈哈哈……‘皮厚而中空’,阁下真不愧那‘枯竹老人’的雅号啊!” 枯竹老人一袭灰衫,无风自鼓地怒声叱道:“小子找死……” 骆凤卿适时柔声唤道:“长孙老人家,请退过一边。” 枯竹老人威态一敛,回身讶问道:“三皇娘,你这是什么意思?” 骆凤卿道:“本宫要亲自斗斗他……” 枯竹老人正容道:“三皇娘千金之体,怎可亲冒锋镝之险!” 骆凤卿道:“这狂徒太混账了!本宫必须亲手处治他……” 枯竹老人固执地道:“不可以!三皇娘,这事情如果给帝君知道了,我老头子可担待不起。” 骆凤卿怒声道:“长孙供奉,这儿究竟是本宫做主,还是你长孙供奉做主?!” 枯竹老人垂首讷讷地道:“这……三皇娘……” 骆凤卿一摆手,沉声喝道:“不必说了!帝君面前,一切由本宫担待,现在,请退到旁边去!” 枯竹老人无可奈何地退过一旁,但口中仍自唠叨道:“三皇娘,可不能大意……” 骆凤卿障面丝巾一扬,口齿启动,却终于忍了下去,没再吭声。 这时,武扬突然扬声问道:“两位究竟如何决定呀?” 骆凤卿障面丝巾一阵波动,冷然截口道:“这种下流话,居然由你口中说出来,不怕辱你没你‘侠魂’的名号么?” 武扬淡笑接道:“这年头豺狼当道,狐鼠横行,侠魂本来就不值钱了!倒不如自动将价贬低一点,以符合‘见人说人话,见鬼说鬼话’的宗旨。” 骆凤卿娇躯微颤,恨声道:“好!骂得好!待会得付出双倍的代价!” 武场漫应道:“只闻雷声不见雨,本侠早等得不耐烦了,请吧!” 骆凤卿道:“阎王爷并没限定你报到的时间,本宫还得先问你几句话,然后再超渡你!” 武扬淡笑道:“本侠洗耳恭听!” 骆凤卿道:“方才,你说过:‘如果青龙宝剑具有灵性的话,也会为它的不幸遭遇而叫屈’,说,这是什么意思?” 武扬笑道:“这意思么…” 骆凤卿沉声截口道:“本宫再提醒你,待会你死前所受的痛苦的多少,决定于你现在的答话中,你酌量着说吧!” 武扬披唇微哂道:“谢谢你一再提示,待会我也必有以报答!现在请听好!” 略为一顿,朗声侃侃地接道:“青龙宝剑,本系天忌老人两支前古仙兵之一,过去,有着辉煌的历史与丰伟的功绩,如今,不但不幸沦入杀师逆徒之手,而且更不幸地,被那逆徒转赐于另一个以色相媚人亦女亦妾的妖女手中,用它来屠杀正义之士,此种情形,怎能叫它不为自己的不幸遭遇而叫屈……” 武扬话未说完,骆凤卿一声厉叱道:“骂得好!狂徒接招!”话出招随,青虹闪处,一式“银河飞星”已电掣而来 此时,一轮旭日,刚自东方涌出,初升的朝阳射在青龙宝剑所变幻成的青虹上,放射着万缕精芒,令人目眩神摇,加上那剑尖所吐的尺许寒芒,与森森剑气,配合着破空锐凛,声势端的不同凡响! 此情此景,饶是武扬艺高人胆大,并早就胸有成竹,但睹状之下,亦不由心头微凛地吸气飘身,横移八尺,口中却朗朗地一笑道:“好剑法,本侠先让你三招!” 他的话声未落,骆凤卿一声冷哼,如影随形,跟踪而到,“刷刷刷”,锐啸惊魂中,第二招“星移斗转”,又已挥洒而出。 剑是前古仙兵,招是旷代绝学,人是顶尖高手,这三者柔和在一起,岂是等闲! 武扬虽然熟悉这一套剑法的前三十六式,知道如何问避,但身上背着一个唐羽仪多少会影响他身法的灵活,所以,他虽然险煞人地避过这更为凌厉的第二招,但右袖上却被削去手掌大的一块。 但他却是豁达得很,惊险绝伦中,居然朗声中发话道:“三皇娘,只剩下一招啦!” 说来真怪,骆凤卿居然没再追击,她,静立原地,面巾微微地波动着,口中冷冷地道: “武扬,你能再避过我这第三招,本宫立刻横剑自刎!” 武扬心头暗忖道:“这女人羞耻心可不敢恭维,但好胜心却强得很哩!……” 心念电转,口中却笑嚷道:“那可不行,你说过要恭送我出围的,难道堂堂三皇娘,也要食言背诺么?” 骆凤卿冷笑一声道:“只要你真有本事避过我这第三招,此间已没你的敌手了,难道还怕不能出围么?” 武扬笑接道:“好汉敌不过人多呀!” 骆凤卿道:“那很抱歉!本宫自己的生死信用,都不再计较,也就没法顾虑你能不能出围了。” 武扬故作沉思地道:“你我本身之间,无怨无仇,万一我避过了你的第三招之后,逼得你羞刀难以入鞘,而横剑自刎,那实在是一件伤感情的事……” 微顿话锋,注目接道:“我看……还是本侠让一步吧!这第三招不再让你了,咱们放手一搏如何?” 骆凤卿冷然一哂道:“听你这口气,好像十拿九稳能避过我这第三招似的。” 武扬笑道:“本侠的自信,一如你能自信于第三招之内置我于死地一样!不过,这些都不必说了,现在请答我所问,行不行?” 骆凤卿毅然点头道:“行,请进招吧!” 武扬神色一整道:“好,那么,本侠有僭了!” 话声中,手中青钢长剑一顺,幻出点点精芒,直射骆凤卿胸前五大穴,使的竟是骆凤卿方才所施的第二招“斗转星移”。 骆凤卿一声冷哼道:“江边卖水!” 手中青龙宝剑一撩,一式普通的“拦江截斗”竟想一下子将武扬的青钢长剑削断。 武扬一声怒叱:“骆凤卿,你欺人太甚!” 剑势一沉,旋身横扫,招演“云破月来”,一团径丈青芒,向骆凤卿兜头罩落,威力之强与劲气之盛,竟使骆凤卿脱口赞道:“能将本门剑法练得如此程度,也怪不得你……” 她口中说着,手中的青龙宝剑也是一式“云破月来”,仍然想利用自己兵刃上的优势,硬接硬架,并乘机毁去对方的兵刃。不料武扬于双方的那团青芒即将接触的瞬间,陡然剑式一变,施展出刚刚练成的一式绝招“金针度厄”,剑化一线精芒,贴着对方的剑叶,平削而下。 所以,骆凤卿口中那“也怪不得你狂”的“狂”字,不得不硬生生地咽下,心胆俱寒中,迅即沉腕后纵,以避断腕之危。 但武扬得理不饶人,身形如影随形地进步欺身,原式不变地贴剑下削。 此情此景,只要武扬心肠一狠,骆凤卿那一只欺霜赛雪的玉腕,纵然她肯弃去手中的宝剑,也难以保全了! 一旁的枯竹老人,睹状之下,一声厉叱,飞身抢救。 真是说时迟,那时快,武扬那青钢长剑的剑锋即将触及骆凤卿玉腕的瞬间,陡地一翻,以剑叶平拍在骆凤卿腕脉之上。 骆凤卿但觉右腕一麻,一支青龙宝剑以到了武扬左手中。 同时,武扬右手的青钢长剑脱手一甩,射向疾扑而来的枯竹老人之后,出手如电,已点中了惊魂未定的骆凤卿的双“肩井”穴和“腹结”穴。 破招、夺剑、制敌、甩剑,可说是于一瞬间一气呵成,此情此景,不但看得旁观的魔宫中高手瞠目结舌,噤若寒蝉,即当事人的骆凤卿亦不由地忘去自己所受的难堪,而暗中钦佩不已。 至于那飞身抢救的枯竹老人,于险煞人地避过武扬以甩手箭法射出的青钢长剑,并在抓住剑柄之后,一见三皇娘已受制于对方,也不由得傻了眼了。 此时,武扬既获人质,又得宝剑,更喜新近学成的剑法,确具有克制对方剑法的神奇妙用,不由心花怒放地爽朗一笑道:“三皇娘,该你履行诺言了……” 唐羽仪低声道:“孩子,还有剑鞘没收回。” 骆凤卿喟然一叹道:“你走吧!” 武扬道:情将剑路交出,我自然会走的。” 骆凤卿向一旁的侍婢道:“将剑鞘给他!” 侍婢解下剑鞘,抛给武扬,武扬从容地系好剑鞘,淡然笑道:“三皇娘,谢谢你!但本侠还得劳驾你护送一程。” 骆凤卿冷然地道:“本宫穴道被制,如何能护送你?” 武扬道:“穴道被制,对走路并没影响啊!三皇娘,走吧!” 不由分说,也不管什么男女授受不亲之礼,拉着骆凤卿的右手,举步向山下奔去。 但他们走没几步,枯竹老人陡地一声断喝:“站住!” 枯竹老人怒哼一声,纵身拦往去路道:“叫你站住,难道没听到!” 武扬侧顾骆凤卿道:“现在,看你的了。” 骆凤卿道:“本帮供奉,系客卿性质,纵然帝君本人,也不能硬性命令他,他如果不尊重本宫的约束,本宫也无可奈何。” 武扬冷哼一声,目光如炬地凝视着枯竹老人道:“尊驾意欲何为?” 枯竹老人道:“放开三皇娘,本应做主,放你走路!” 武扬冷然地道:“不行,但本使保证,到达安全地带之后,毫发无损地放她回来。” 枯竹老人蹙眉沉思间,骆凤卿毅然地道:“长孙老人家,不必为本宫担心……” 枯竹老人苦笑道:“三皇娘,老朽职责所在,怎能不担心。” 武扬披唇冷哂道:“好一个忠心耿耿的家臣!供奉大人,本侠为了成全你对主人的忠心,破例通融一次,你也跟本侠一起走吧!到达安全地带之后,也好护送你的主母回来。” 枯竹老人沉声道:“武扬,挟持妇人女子,作为人质,你好意思么?” 武扬淡笑道:“事急从权,有什么不好意思的!” 略顿话锋,沉脸震声接道:“长孙哲,要跟我走,就在前面带路,否则,你就给我滚开!” 枯竹老人默然少顷,长叹一声,转身当先向山下走去,武扬拉着骆凤卿的手,亦步亦趋地跟踪而下。 就当此时,一声厉啸,划空传来。 刺斜里一道灰影疾射而来,停在枯竹老人身前,沉身问道:“长孙兄,怎么回事?” 骆凤卿低声道:“这老头赶来,可能有麻烦了……” 武扬正在举目打量那及时赶来的老头,只见那人矮而胖,头上牛山濯濯,面团团如富家翁,却是细眉小眼,与枯竹老人站在一起,一高一矮,一瘦一胖,成为强烈的对比,显得极调和!当下听到骆凤卿的自语似的话音后,也低声问道:“这矮冬瓜是谁?” 骆凤卿道:“是本帮的另一位供奉‘雪山矮叟’牛无忌。” 这时,枯竹老人已将情况简略地向雪山矮叟加以说明,只见雪山矮叟光头一晃过:“不行!长孙兄,帝君已另有密旨下达,对天忌老人和武扬这几个人,不受任何要挟,不计一切牺牲,必须彻底加以铲除!” 枯竹老人眉峰紧蹙道:“可是,目前,咱们三皇娘落在人家的手中,投鼠忌器,为之奈何?” 雪山矮叟道:“长孙兄,你真是老糊涂了!难道那‘不受任何要挟,不计一切牺牲’,这简单的话意你都不明白么?” 枯竹老人道:“可是,三皇娘是帝君最宠爱的人啊!” 雪山矮叟笑道:“你的话固然不错,可是,你却忘了咱们帝君是‘江山情重美人轻’的大英雄、大豪杰啦!” 枯竹老人眉峰紧蹙注目道:“牛兄,此事非同儿戏,咱们最好还是多加考虑……” 骆凤卿那被武扬握住的左臂微微一挣,传音道:“武扬,挟持我已经没有用了!看在方才你保全我一条手臂的情分上,我指示你一条明路,枯竹老人还好说话,但那矮冬瓜却是顽固得很,不会有转圜余地的,目前,你要想脱困,除非先制住他,或杀了他……” 武扬微微一愣,也传音答道:“你呢,是不是要我先放过你?” 骆凤卿轻轻一叹,传音道:“想不到我骆凤卿一片好心,反而换来一顿奚落……” 武扬歉然一笑道:“对不起,算我失言!” 骆凤卿促声传音道:“事急矣,你得当机立断……” 这时,只听那雪山矮叟道:“牺牲一个爱姬,而铲除一个武林霸业上的强敌,你说帝君会对你我降罚,而是嘉勉呢?” 枯竹老人不以为然地道:“如能想出两全的办法,岂不更好……” 武扬星目中神光一闪,舌绽春雷,一声断喝:“闪开!” 喝声中,青龙宝剑一挥,一道寒光硬行将阻路的枯竹老人与雪山矮叟逼退八尺,拉着骆凤卿疾冲而过。 雪山矮叟一面飞身拦截,一面震声喝道:“本帮兄弟注意,帝君有旨,不计任何牺牲,决不能让武扬生离此地!” 一声令下,人影交错,那原先不知所措的虎队群豪们,立即纷纷采取合围之势,并将包围圈逐渐缩小。 雪山矮叟慑于武扬手中宝剑的威力,不敢过于逼近,只好以数十年性命交修的内家真力,发出劈空掌遥遥阻截,并“哇哇”怪叫道:“武扬,今天你插翅难飞!” 武扬背着一个唐羽仪,又拉住一个骆凤卿,行动之间,自然大大地打了折扣,而且也腾不出手来硬接雪山矮叟那足能开碑裂石的劈空掌力。 因此,一时之间,显得捉襟见肘,手忙脚乱地,只好闪避地向左侧冲去,一面口中大喝道:“挡我者死!” 寒芒门处,挡路的三个虎队高手,业已身首异处。 雪山矮叟一面飞身拦截,一面怒叱道:“大家注意,以暗青子招呼!” 武扬于奔驰间,方自心头一凛,“嘶嘶”连响,白虎钉、金钱镖、梅花针……等暗器,已似飞蝗般射来。 匆促中,他不及多想,回身面对密集射来的暗器,青龙宝剑挥舞得密不透风,一阵“叮叮咚咚”的连续脆响声中,所有暗器,都在身前三尺之外纷纷坠地…… 唐羽仪颤声说道:“孩子,事急矣!快点放下姥姥,你一个人突围去吧……” 同时,雪山矮叟一记劈空掌由侧击来,口中并怒声喝道:“长孙兄,你……是怎么啦?” 原来枯竹老人还呆立原地发愣哩! 武扬一面挥舞着宝剑,一面拉着骆凤卿疾退八尺,避过雪山矮叟的劈空掌,一面低声道:“姥姥放心,目前还不到山穷水尽之境地!” 略顿话锋,震声喝道:“姓牛的老贼听好!本侠决定放回你们的三皇娘,请下令暂时停发暗器!”一骆凤卿讶问道:“你真的要放我回去?” 武扬道:“带着你既不能发生作用,倒不如丢下这包袱还比较轻松!” 雪山矮叟哈哈大笑道:“哪怕你不放人!” 扬手一挥道:“暗器暂停!” 骆凤卿幽幽地一叹道:“不忍以我的身躯作盾牌并加维护……此正邪之所以有别,侠魂之所以称为侠魂……” 暗器业已停止,武扬拍开骆凤卿被制的穴道,正容沉声道:“你可以走了!” 骆凤卿障面丝巾剧烈地波动着,传音道:“武少侠,骆凤卿已算是两世为人,如能幸保残考,今后必……” 武扬神态凛然地截口道:“不必说了!今天,虽属事急而一时从权,但挟持一个妇人女子,我已深感愧疚,所以维护你,释放你,都不能算什么恩惠,而是本于我的良知和平常做人的准则……现在,你走吧!” 也许是无心,也许是有意,骆凤卿长吁一声,障面丝巾随之一扬,现出一张宜嗔宜喜,柳媚花娇的俏脸,向着武扬凄然一笑。 尽管那扬起的红巾,只那么匆匆一扬随即下垂,给予武扬的仅仅是惊鸿一瞥,但那一瞬间的印象,却至为深刻,尤其是那一双深邃而水波盈盈的美目所流露着的款款深情,更使他不由地心神一震…… 骆凤卿已向她的本阵中走去,武扬却迟迟没有行动。 唐羽仪低声道:“孩子,你还不乘机脱身……” 武扬悚然一惊地弹身而起 但他不该与骆凤卿多说了几句话,更不该发愣,那脱身的大好良机,业已失去了。 就当他弹身而起的时候,雪山矮叟大袖一挥,那飞蝗似的暗器,已再度集中向他射来。 他,为了背上唐羽仪的安全,不能不再度回身,以手中的宝剑抵挡暗器,倒退着向山下退去。 这种走法,自然是事半功倍,但势迫人,除此之外,他能有什么办法呢? 武扬又退一步,他的敌人跟着进一步,始陷于敌人暗器的有效距离之中,此情此景,不由不令他暗中心焦了! 他背上的唐羽仪长叹一声道:“孩子,昨夜,姥姥跟你说的话不记得么?” 武扬恭道:“扬儿记得很清楚……” 唐羽仪威严地沉声道:“那么,不许考虑我的生死!转过身去,全力脱围!” 武扬痛苦地道:“姥姥!” 唐羽仪厉声道:“这是命令!” 雪山矮叟“啧啧”怪笑道:“小子,识相一点,弃剑投降吧,老夫还有长弓硬弩不曾使用哩……” 雪山矮叟的话,触动了武扬的灵机,骆凤卿方才说的话似乎又在他耳际响起:“要想脱困,除非是制住他,或者杀了他……” 他,心念电转中,钢牙一挫,提足十成真力,剑化一团晶幕,逆着密集射来的暗器,大喝一声,踊身向雪山矮叟扑去。 雪山矮叟一阵狂笑道:“小子,老夫才不跟你拼命哩!” 话声中,已横飞三丈同时厉声喝道:“弓箭手听令!” 武扬一扑成空,不由恨得钢牙”格格”作响。 唐羽仪悲声道:“孩子,姥姥这一把老骨头,一能替你挡住暗器,让你脱险,可说蝇死犹荣,你竟如此固执,难道你要姥姥死不瞑目么……” 武扬急怒交进之下,不由吭声道:“姥姥,现在不是谈死的时候……” 雪山矮叟震声喝道:“弓箭手集中射击!” “咻咻咻”!一阵密集的箭雨杂在飞蝗似的暗器中,集中射来。 情况更加严重,脱困的希望也更加渺茫了! 此时的武扬,已横定了心,杀机骤涌中,脑际灵光一闪,一面挥舞宝剑一面暗忖: “对!先拔掉你的爪牙,看你还有什么咒念……” 心念电转中,一声龙吟虎啸,一道青虹,冒着密集的箭雨和暗器,直向那些虎队队员们集中之处射去。 雪山矮叟心中一声“不好”,口中大喝道:“大家散开!” 但他招呼得太晚了一点,青虹过去,惨嗥连连,鲜血狂喷,人与残肢断臂纷飞,四五十个虎队队员已于刹那之间伤亡过半,那些幸逃不死的,只恨爹娘少生了两条腿,没命地狂奔,自然,箭雨与暗器也停止啦! 可是,武扬杀红了眼,他已忘去乘此机会突围,却仍在挥剑追杀之中。 雪山矮叟与枯竹老人已双双仗剑追来,将形同疯虎的武扬截住。 经过这一阵折腾,再加上昨夜研练剑法,未稍休息,纵然是铁打的金钢,也会感到后力不继了。 目前,他独斗两个顶尖高手,尽管因仗着宝剑之利,差堪自保,但是要想出困,可更是难上加难的啦! 唐羽仪长叹一声,温声道:“孩子,你估量着还能支撑多久?” 武扬强自振作道:“姥姥放心,扬儿至少还有千合之战力……” 唐羽仪何尝不明白武扬是在虚言安慰她,但环境如此,她又能有什么办法,只好苦笑着低声道:“那么,你该速战速决才对啊!” 武扬道:“扬儿知道了……” “知道”有什么用哩!他已成了强弩之末啦! 雪山矮叟“啧啧”怪笑道:“小狗,看你还能支持多久!” 武扬嗔目怒叱道:“老贼看剑!” “刷”地一声,已削去了雪山矮叟半截衣袖。 雪山矮叟心中一凛,但旋即大喝一声,剑势一顺,已贴住武扬的剑叶,以“粘”字诀将武扬的宝剑粘住面较上了内力。 本已内力消耗过份的武扬,心中一惊,奋力一挣,没有争脱,而枯竹老人的长剑又已斜削而来。 危急中,惊险中,武扬钢牙一挫,左手反手一招“浩然大八式”中的“鱼龙曼行”,急拍而出。 “轰”地一声,虽然震退了枯竹老人,但他自己也身影一摇,右手的青龙宝剑几乎要被雪山矮叟的长剑吸得脱手飞去。 枯竹老人一声冷笑,再度挥剑而刺来,而且刺的又是他势在必救的唐羽仪。 此时的武扬,心中的惊急,非笔墨所能形容。 一旁迄未有所表示的骆凤卿,陡地娇躯一颤,障而丝巾一扬,似乎正待出声说点什么—— 就当此危机一发的瞬间,一声断喝遥遥传来:“住手!” 声到人到,眼前人影一闪,已多出一个青色劲装的年轻人来,赫然竟是惊鸿客梁上燕。 同时,武扬在急、怒、惊、愤交迸之下,却激发了他内在的潜力,奋力一挣,挣脱了雪山矮叟剑上的粘力,青虹闪闪处,雪山矮叟饶他躲得快,右手的五个手指头已经分了家,痛得他一声惨呼,抱腕退出丈外。 枯竹老人一支青钢长剑,也被齐柄削断。 这些,说嫌-嗦,但实际上从枯竹老人振剑向武扬背上的唐羽仪起,一直到雪山矮叟断指,枯竹老人断剑,几乎是于同一瞬间发生的事。 枯竹老人惊魂乍定,目注梁上燕怒喝道:“惊鸿客,你鬼叫些什么?咦!你不是惊鸿客混账东西!你是谁?……” 武扬于微微一愣中,耳中同时传来两句不同真气传音道:“武少侠,快走……” “武少侠,你先走,小弟给你挡一阵……” 前一句是出自骆凤卿口中,后一句则似乎是出自那冒充惊鸿客的年轻人之口。 武扬不及多想,腾身向山下疾奔而去。 雪山矮叟怒喝道:“放箭!” 那些方才死里逃生的残兵败将,尚未准备好,武扬已奔出百丈之外了。 雪山矮叟强忍着断指之痛,腾身被追。 那青衣劲装青年一声沉喝:“站住!” 青影一闪,已越过雪山矮叟上空,将去路阻住。 雪山矮叟一怒叱:“小狗找死!” 左手闪电击出,兜胸一拳,击向那青衣劲装青年。 青衣劲装青年朗朗一笑,身形电闪,已到了雪山矮叟背后,猿臂伸处,“嘶”地一声,雪山矮叟那负伤的右手衣袖已被撕去半截。 枯竹老人“嘿”地一声,一只巨灵之掌已抓向青衣劲装青年的右肩。 同时,雪山矮叟厉笑连连中,身形似陀螺车转,左手一招“倒打金钟”,击向了青衣劲装青年的腹部。 青衣劲装青年在两个强敌夹攻之下,心头微凛,于间不容发的瞬间,一式“一鹤冲天”,腾拔五丈有余,匆促中目光一扫,只见武扬已到了半里外一处山坳拐角处,正在回身观望,不由宽心大放地一声朗笑道:“两个老小子免送,小爷少陪啦!” 话声中,一式“平沙落雁”,轻灵美妙地飘降十丈之外,像急矢离弦般疾奔而去。 枯竹老人似乎没听到对方那刻薄的话声,只是呆视着对方奔去的背影,喃喃自语道: “这小子好俊的轻功……看来比惊鸿客还要高明一倍以上哩……” 雪山矮叟冷哼一声道:“管他是谁!” 扬手一挥,震声喝道:“大家追!” 说来也可怜!所谓“大家”,连他自己和那些负伤的人在内,也不过十七八人而已! 就当这十七八人起步追赶同时,一阵“砰砰砰……”的噪响过去,在他们前面不远处,一字横排,冒起一朵朵的白色烟柱,刹那之间,弥漫成一道高达百丈的烟墙,将他们的视线遮断了。 枯竹老人等人弄不清这烟幕是否有毒,不敢贸然前进,方自面面相视间,烟幕那边却响起一串哈哈朗笑道:“魔崽们,好好休息一会儿吧……” 那青衣劲装青年迅疾地追上武扬,向他招手道:“武少侠,快跟我来。” 说着,转回身向山上奔走。 武扬讶问道:“老兄,这不是又走进敌人的包围圈中去了么?” 青衣劲装青年笑道:“这叫做虚虚实实,给他一个高深莫测,武少侠,快跟我来,保证有藏身之妙处。” 话声中,已到一个高仅五尺的岩石背后。 武扬走近一瞧,只见那岩石紧贴着一片高约五十丈的峭壁,当中空隙,仅能容一人,侧身进入,而那青衣劲装青年正俯身拨开峭壁下一个石洞口的藤蔓,钻了进去。 武扬方自一皱眉锋,石洞中却传来清朗的语声道:“武少侠,此处别有洞天,快点将唐老前辈解下来,由我来接着,快!” 此刻的武扬,也实在需要一个安全的地方略为调息,当下不及多想,立即将唐羽仪由背上解下来,递进石洞中,自己也俯身钻入,并将洞口的藤蔓重新遮好。 适时,石洞外一阵步履杂沓声与叫嚣声,疾驰而过。 武扬方自心中暗道一声:“好险!”青衣劲装青年却朝着他神秘地一笑,低声道:“怎么样!武少侠,这般魔崽决不会想到咱们竟有胆量仍在这附近逗留,所以,惟有这儿才是最安全的地方。” 武扬一面打量这石洞,只见这石洞洞口虽小,里面却相当宽敞,而且凉风习习,绝无一丝霉腐气闷之感,显然,这石洞的另一端,必有通路……一面却正容问道:“老兄,今天,我武扬已受惠良多,现在,请先行告知名号,可好?” 青衣劲装青年道:“我的姓名来历,自然会告诉武少侠,不过,可不是现在……” 武扬蹙眉截口道:“那要等什么呢?” 青衣劲装青年由行囊中取出一只竹筒,一些馒头、腊肉等干粮,一面笑道:“武少侠和唐老前辈首先该填饱肚皮,然后好好调息一下,养足精神,以备万二敌人找到这儿来财,有力量应付。” 微顿话锋,赧笑着接道:“不瞒武少侠说。小弟轻功固不敢妄自菲薄,还算过得去,但武功方面,却没法给你帮忙……嗨!武少侠,唐老前辈,请先用干粮,咱们可得争取时间哩!” 武扬目光中充满激动神色,口齿启动间,唐羽仪抢先温声道:“小哥儿,我已经想出你的来历啦!” 顿住话锋,目注武扬正容接道:“孩子,这位小哥儿说得对,你该先填饱肚皮,好好调息一会,一切待会再说吧!” 说完,首先拣起一片腊肉,向口中送去。 青衣劲装青年慰然一笑道:“两位请慢慢用,并放心调息,我在洞口为二位护法……” 时间在寂静中悄悄地过去。” 当武扬调息回转之后,已经是红日衔山的时分了,他这一调息,竟足有四个时辰哩! 唐羽仪首先慈祥地一笑,向洞口扬声道:“小哥儿,你可以进来了。” 青衣劲装青年匆匆走进,唐羽仪温声道:“小哥儿,你也该调息一下,咱们再谈……” 青衣劲装青年赧然笑道:“不瞒您老人家说,因为外面平静没事,方才我已睡了足有一个时辰……所以,不需要再调息了。” 唐羽仪笑道:“那么,坐下来吧!” 略顿话锋,正容接过:“小哥儿,令师是‘大漠游龙’帅百川大侠么?” 青衣劲装青年于午前冒充惊鸿客,协助武扬脱困时,曾略予易容,此刻却已恢复他那英挺而面色黝黑的本来面目,闻言之后,挺腰肃容答道:“正是!” 唐羽仪道:“令师可好?” 青衣劲装青年道:“托老人家洪福,家师很健朗。” 唐羽仪道:“小哥儿,你贵姓?” 青衣劲装青年欠身答道:“晚辈复姓司徒,单名一个杰字。” 武扬一直在心中忖想着:“大漠游龙帅百川,怎么祖父他老人家没向我提过呢?……” 唐羽仪幽幽一叹道:“令师一身成就,与我那老伴罗不为本在伯仲之间,只是好胜心太强,个性略嫌偏激而已!” 略顿话锋,沉思着接道:“大概是三十年前,令师与罗不为邂逅于苏州虎丘,双方印证功力,结果罗不为在掌法与剑法上各胜今师一招,但轻功却远逊于令师……一听到这里,武扬心中恍然大悟地暗忖道:“哦!是了!原来大漠游龙帅百川,就是传说中那位曾受挫于中原的一位奇人,而发誓永不……” 唐羽仪接道:“但令师以自己有两次败于对方,而引为奇耻大辱,并发誓如果自己不能在剑法与掌法上胜过对方时,永远不再进入中原一步。” 微微一顿,长叹一声,接道:“如今,个性偏激的人,倒是乐享林泉,健朗如昔,而老身夫妇,却只因收徒不慎。落得如今生死两能……前尘旧梦想来徒增怅惘……唉……” 司徒杰正容道:“老人家且莫伤感,此事经晚辈碰上了,晚辈也理当尽一点力量。” 唐羽仪“哦”了一声,道:“对了!老身还没请教小哥儿此行任务哩!” 司徒杰道:“家师对当年与罗老前辈较技而赌气的事,如今已感到非常可笑,本拟重来中原,与罗老前辈重行欢叙一番,催他老人家上了年纪,不想动步,乃责成晚辈师兄弟进入中原,代表他老人家向罗前辈问候起居,并致歉意……” 一直没吭声的武扬,突然截口道:“司徒兄,你还有一位师兄同来?” 司徒杰道:“是的,小弟师兄姓吕,名大年,他练的是剑法和掌法。” 唐羽仪笑道:“小哥儿,由你那卓越绝伦的轻功上,可以想见令师兄的剑法与掌法,也必然是不同凡响了!” 司徒杰谦虚地笑道:“晚辈那师兄的剑法和掌法,我这做师弟的固然不便批评,但无可讳言,比起武少侠,恐怕还差上一段距离-… 唐羽仪笑道:“小哥儿,谦虚固然是一种美德,但过份的谦虚,却变成虚伪了,是么?” 司徒杰方自赧然一笑,唐羽仪却含笑接道:“有道是,名师出高徒,以令师的一身绝世武功,所调教出来的徒弟,纵然算是比扬儿稍逊一筹,也决不至于‘差上一大段’呀!” 司徒杰正容道:“不!唐老人家,晚辈昨宵已在暗中见识过武少侠的剑法……” 唐羽仪蹙眉说道:“小哥儿,听你们一个叫‘司徒兄’,一个叫‘武少侠’,实在太别扭的,老身托大,给你们做主,结为异姓兄弟如何?” 司徒杰大喜地道:“固所愿也,不敢请耳!” 唐羽仪注目武扬道:“你呢?” 武扬正容道:“扬儿已是孑然一身,能有此兄弟,自是求之不得。” 司徒杰含笑起身,向武扬下拜道:“小弟拜见大哥!” 武扬连忙跪倒对拜了八拜,然后起身笑道:“我比你痴长几岁,只好委屈你做弟弟了。” 唐羽仪目注司徒杰,慈祥地笑道:“孩子、你大哥叫我姥姥,现在,你该怎么说呢?” 司徒杰稚气地一笑,向唐羽仪拜倒道:“杰儿拜见姥姥。” 唐羽仪慰然一笑道:“姥姥生受你的了!” 目光移注武扬道:“扬儿,将你昨宵所练成的九式剑法,传给杰儿,作为姥姥给他的见面礼!” 武扬恭声答道:“扬儿遵命。” 司徒杰向武扬笑道:“大哥,姥姥所赐的九式剑法,是否包括你今晨制服那什么三皇娘的那把剑法在内?” 武扬道:“正是。” 司徒杰大喜过望地重行向唐羽仪拜倒道:“谢谢姥姥!谢谢姥姥!” 武扬笑道:“只谢姥姥,而不谢我这代师传艺的大哥,不怕我传艺时私自留下一手么?” 司徒杰一伸舌头,向唐羽仪笑道:“姥姥,大哥欺负杰儿,您可得主持公道……” 武扬笑接道:“还有,听你方才所说,今晨,你早就到达山头。却一直躲在一旁,眼看大哥孤身苦战,不闻不问,简直该打屁股!” 司徒杰扮了一个鬼脸道:“大哥,我要是出场太早了,你怎能享受那三皇娘的款款深情……” 武扬俊脸一红,佯嗔截口道:“想讨打!” 司徒杰故装可怜兮兮地道:”大哥你可冤枉人了!其实,小弟除轻功之外,其余的玩艺上不上台盘,今天午前冒冒失失地给你解围,现在想起来,还不知是哪儿来的勇气哩!” 唐羽仪拉过司徒杰的手,抚摩着笑道:“孩子,难为你了!说说看,你临走时那些冒烟的玩艺,究竟是些什么呢?” 司徒杰哑然失笑道:“姥姥见过海中的乌贼和山上的黄鼠狼么?” 唐羽仪微微一拐,武扬却忍不住“噗哧”一声轻笑,抢先道:“哦!原来并非毒烟,而只是蒙骗人的障眼法。” 唐羽仪也恍然大悟地笑道:“虽然是障眼法,却也独具匠心。” 司徒杰赧然笑道:“事情是这样的,家师因我只擅长轻功,而缺少自保的技能,所以想出了这一记妙招,“以便作为必要时逃命之用,想不到今天第一次使用就建了大功。” 略顿话锋,笑接道:“不过,等我练成了姥姥所赐的绝代剑法之后,就不用这丢人的玩意儿了!” 唐羽仪正容道:“孩子,你错了!你那能冒烟的玩艺儿,决不能算是丢人的玩艺儿,明白了么?” 司徒杰赧然垂首道:“姥姥,杰儿知错了。”。 唐羽仪温声道:“以后说话要多加抢点!孩子,你那师兄呢?” 司徒杰道:“姥姥,杰儿这次到中原来,除了代表恩师向罗爷爷问候起居之外,还顺便负有替本门清理门户的责任,所以,是与师兄分道追查,目前师兄究竟在哪儿,却不清楚。” 唐羽仪道:“那你与你师只是怎样联络呢?” 司徒杰道:“杰儿已与师兄约定,每十天见一次面、下次晤见的地点是昭化城,时间还有七天。” 武扬接着问道:“杰弟,方才你说的清理门户,是怎么回事?” 司徒杰道:“大哥,惊鸿客梁上燕,大概不陌生吧?” 武扬讶问道:“难道梁上燕是你师门的叛徒?” 司徒杰笑道:“‘叛徒’还不够资格!只能算是‘叛僮’而已!” 武扬道:“此话怎样?” 司徒杰道:“梁上燕那厮,本是家师的一个侍童,为人很机警,也颇伶俐而善解人意,因此颇获家师欢心,曾经指点他一两手,想不到那厮心怀叵测,竟暗中将家师的轻功秘诀偷偷抄录之后,伺机逃回了中原。 “此次,小弟师兄临行时,家师曾特别叮嘱,如果梁上燕那厮并示仗技为恶,只要稍加告诫也就算了,但如果有什么恶迹时,却务必破除情面,为本门清理门户而为江湖除害!” 武扬突有所忆地问道:“昨宵,你是否已追上那厮了?” 司徒杰道:“不错!而且那厮的武功已被废去了!” 微微一顿,接道:“噫!大哥是怎样知道的?” 武扬笑道:“大哥有未卜先知的本领,想学么?”。 司徒杰扮了一个鬼脸道:“屁!” 接着,武扬含笑将昨宵来此山头之前,看到两个轻功特佳的人由身边掠过之事说了出来。 司徒杰披唇微哂道:“大哥,你这‘未卜先知’的本领,也算是武林一绝呀……” 唐羽仪含笑截口道:“杰儿,你是怎么知道姥姥和你大哥的事情的?” 司徒杰道:“姥姥,这问题又得回头说起才行了!” 含笑向着武扬,接道:“大哥,小弟这也算是‘未卜先知’,而且比你的‘未卜先知’要高明一点了,想不想讨教一番?” 武扬笑道:“六月的债,还得真快啊!” 司徒杰侧目微哂道:“君子报仇,三年未为晚,大哥是否觉得我这个人太不够君子了一点?” 武扬淡然一笑道:“难道你还自知之明嗨!老弟台!该说正经事啦,天已经黑了,咱们还得赶路哩!” 司徒杰笑容一敛道:“事情是这样的,当我与师兄一进入中原,就听到了丹碧山庄被毁,和大哥您只身孤剑追索仇人的消息,但罗爷爷的行踪却根本没有人知道。嗣后,又听说一个轻功号称天下第一的惊鸿客常在川陕边境一带活动,我跟师兄都忖测此人十九就是梁上燕那厮,于是就和师兄分两路追踪到四川来了” 唐羽仪接问道:“那么你对姥姥和你大哥的一切详情,都是由魔宫中人的口暗中窃听到的。” 唐羽仪轻轻一叹,没再发问。 司徒杰也默然沉思着,在洞外透进的微弱日光反映之下,但见他一双精图在唐羽仪与武扬二人脸上,来回扫视着。 沉寂了半晌,一武扬首先发话道:“姥姥,现在能否请将当年的遭遇说明一下?” 司徒杰也接着附和地道:“是啊!姥姥,以罗爷爷那么大名气的人,江湖上竟没人知道他老人家的行踪和生死下落,这究竟是怎么回事呢?” 唐羽仪幽幽地一叹道:“孩子们,百凤帮的那位什么帝君,就是你们罗爷爷当年逐出门墙的弃徒骆阳钟,想必你们已有所闻了?” 武扬点点头道:“是的!” 司徒杰道:“姥姥,杰儿没听说过。” 武扬接问道:“那么,姥姥是怎么中那叛徒的暗算的呢?” 唐羽仪沉思有顷,道:“事情是这样的……唉!被那孽徒幽禁这些年,也不知究竟是多少年以前所发生的事了。” 微微一顿,轻叹着接道:“有一天深夜,当时的毒风帮主何天应,派一个老头抱着一个女婴和一面百凤旗前来托孤说:‘本帮突遭强敌击袭,帮主夫妇恐已凶多吉少,帮主于危机四伏中,将爱女和本帮令旗交付老朽冒死突围前来,敬请夫人以悲天们人之胸怀为何家保存一根幼苗……’”她顿了顿,接道:“何天应与你们罗爷爷,交非泛泛,当时,虽然你们罗爷爷访友未归,姥姥我还是毅然地接受了这一副千斤重担……唉!如今,我自己弄得成了一个废人,何家的那根幼苗,恐怕也是……” 武扬含笑截道:“好教姥姥放心,何家的那一根幼苗,如今已是亭亭玉立的大姑娘了。” 唐羽仪讶问道:“你?……” 接着,武扬将与魔宫中七公主何慧卿结识的经过和目前的情况,详细地说了一遍。 唐羽仪长吁一声,喃喃自语道:“谢天谢地,总算何家祖宗有德……”武扬截口问道: “姥姥,据说何天应前辈的夫人就是骆阳钟的亲妹妹是么?” 唐羽仪道:“不错!” 武扬道:“姥姥,那何夫人并没有死去,而且,目前已成了百凤帮的副帮主,也是骆阳钟的‘正宫皇后’。”“唐羽仪身躯一震,恨声道:“好一对禽兽不如的狗男女!” 微微一顿,接道:“孩子,那何家姑娘,已知道她自己的亲娘是谁了么?” 武扬道:“据何姑娘所说,似乎华山派的那位止水前辈还没有告诉过她这一点,扬儿想,也许是止水前辈有所顾忌而不敢告诉她……” 唐羽仪点了点头道:“唔!有此可能。” 武扬接问道:“姥姥,您当时是怎样被暗算的呢?” 唐羽仪轻轻一叹道:“当时,那送何姑娘来舍间的老头,千恩万谢地辞离去,姥姥正在感慨万千地凝视那天真烂漫的婴孩。 陡地,室外传来一声惨号,姥姥循声赶出时,何帮主派来的那老头业已惨死,当时,在刺鼻的血腥气中,似有一丝异样的香气弥漫着,姥姥方自心头一凛,无奈为时已晚,但觉一阵天族地转,人已昏倒过去。 醒来时,发觉自己被幽禁在一间石室中,一身功力已完全消失,骆阳钟那畜生,正面含诡笑,向我通问你们罗爷爷最近研创的武功心得……” 武扬恨声道:“该死的东西,他已获得了罗爷爷的全部真传,竟如此不知足……” 唐羽仪长叹接道:“孩子,站在那畜生的立场上来说,却也难怪他,知师莫若徒,他深知你们罗爷爷嗜武如命,并富有创造天才,经常有新奇的招式研制出来。尤其当他被逐出门墙之后,尽管你们罗爷爷并没追回他的武,但他却深知你们罗爷爷必然另创奇招,以克制他那足以傲视武林的八十一式万流归宗剑法,所以,才甘冒大不韪,做出弑师犯上的勾当,以期能确保他的武林霸业。” 司徒杰轻轻一叹道:“世界竟有此种毫无人性的人!” 武扬轻呼声接道:“这年头,人性还能值几文钱一斤!” 司徒杰接问道:“姥姥,以后呢?”。 唐羽仪道:“自然那畜生在姥姥口中问不出什么来,可是,这些年来,姥姥所受的各种非刑,如今想来,仍有余悸。” 武扬接着问道:“姥姥,您是怎样脱险的呢?” 唐羽仪长叹一声:“那是半个月之前,我那石牢的看守人换班,新来的是一个颇负义名的侠盗,若干年以前,姥姥曾经救过他的命。 “当他认出姥姥的身份之后,乃费尽心机,冒险将姥姥救了出来,之后,两人改装易容,混在乞丐之中,过了半个月提心吊胆的生活,想不到终于在两天之前,又落入魔掌,可怜那位救助我的人,竟当场惨遭格毙……” 武扬咬牙恨声道:“好人竟没好报,天道何存,天道何存!” 略顿话锋,敛态问道:“姥姥,您被幽禁的地点知道是在什么地方么?” 唐羽仪幽幽地叹道:“一个失去自由的人,怎还知道自己是被关在甚么地方吗!而且,我被幽禁的地点是经常变换,每一处地点,从没超过一年以上。” 略为一顿,沉思着接道:“至于我这次脱险时所被禁之处,可能离昭化不会太远孩子,你这一问,不会是没有目的的吧?” 武扬苦笑着道:“目的是有,只是姥姥不知自己囚禁的地点,那也只好徒唤奈何了!” 唐羽仪道:“是什么目的呢?孩子!” 武扬道:“据传说,病郎中金策易前辈于三年之前即已失踪,扬儿专想,金前辈如果还在人间的话,也可能是被骆阳钟那厮所幽禁住了……” 唐羽仪道:“所以,你想查出魔帮禁人的地点而加以搭救?” 武扬道:“是的!因为罗爷爷与巫山无欲叟古前辈都中毒甚深,如果找不到病郎中,纵然把罗爷爷与古前辈救出来,咱们也是束手无策。” 唐羽仪身躯一震,促声问道:“孩子,你罗爷爷是怎样中毒的,目前在何处?” 武扬讶问道:“姥姥,难道您也不知道罗爷爷中毒的经过?” 唐羽仪苦笑道:“孩子,方才姥姥已经说过了!当我遭逆徒暗算时,你罗爷爷正访友未归,以后所发生的事,我怎会知道呢?” 武扬轻吁一声,于略整思路之后,乃将自他选经奉祖父之命赴长安送信起,一直到目前据传说天忌老人等在这附近出现过的经过,源源本本,娓娓地详说了一遍。 这一篇由血泪所交织成的真实故事,自然使唐羽仪和司徒杰二人感慨万千,唏吁不已。 不过,唐羽仪于悲伤愤慨之中,却也有一丝安慰,那就是获悉自己的爱孙罗大成的消息。 当武扬说完之后,唐羽仪老泪纵横地咽声说道:“孩子,你目前的责任实在太艰巨了! 而且……到目前为止,你……的力量还嫌太单薄!今后……你必须多多珍重此身,并多多联络同道,才能湔雪你的血海深仇……替你罗爷爷清理门户,也为武林……除此公敌!” 武扬肃声恭声道:“姥姥请放宽心,扬儿会知道怎么做的。” 司徒杰毅然地道:“大哥,你的事,也就是我的事,现在,家师所交待清理门户的任务业已完成,今后,我将把师兄找来,共同营救罗爷爷和帮你湔雪血海深仇……” 武扬紧紧握住司徒杰的健腕,摇憾着,嘴唇翕张着,却没说出一个字来。 是的!肝胆相照的道义之交,一落言诠,反而不够真诚了! 世间有甚话能比彼此间真情的默默交流,更能感动人的呢? 唐羽仪慰然一笑道:“孩子们!这世界是你们的了……现在,时间已不早,你们该准备起程了!” 武扬讶问道:“我们?” 唐羽仪道:“是的,孩子,方才姥姥已仔细地想过,目前到处是魔帮的势力,你们两人如果带着一个毫无自卫能力的人在身边,不但容易惹上麻烦,也没法进行工作,对姥姥来说,更是一种负咎和痛苦,所以姥姥已决定暂时待在这儿,以便你们可以放手去工作。” 武扬摇摇头道:“不行!姥姥,这种地方怎么可以住哩,而且不但没人保护您的安全,也没人可服侍……” 唐羽仪苦笑道:“孩子,你想错了!安全根本不成问题,你要知道,你能这样想,敌人也会这样想的,他们怎会想到我还会呆在这儿,又怎会想到你们会放心让我一个人呆在这儿,退一步说,纵然万一让他们发觉了,充其量再把我幽禁起来而已,是么?……至于设服侍的问题,对目前的姥姥来说,更是可笑之至,孩子,你知道这些年来,姥姥过的是什么日子么?唉!比较起来,我觉得这儿已算是天堂了!” 武扬仍在蹙眉沉思中,未曾点首。 唐羽仪决然地道:“孩子,除非你能有最安全可靠的去处,否则,姥姥是宁可死在这儿也不会离开的了!” 是的!站在唐羽仪的立场来说,她为了不使自己妨碍两个年轻人的行动,以促使他们发挥更大的力量,也只好忍痛做这样的决定了。 司徒杰目注武扬道:“大哥,姥姥说的,也确是至理,好在这天然石洞甚为宽敞,洞中有几个小石洞,足可当做居室之用,我看就这样决定吧!” 略微一顿,沉思着接道:“我的脚程较快,现在,由我出去看看情形,如果附近没有敌人窥伺,我就去镇上带些被褥、衣衫和食用之物回来,以后,隔三五天,仍由我送食物来,你看这办法可好?” 武扬长叹一声道:“目前,也似乎只有如此做了,只是我总觉得衷心不安……” 唐羽仪笑道:“孩子,别说傻话了!杰儿,你就先走吧!记着,东西越简单越好,以免引起别人怀疑。” 司徒杰恭声应是,已站起身来。 武扬却心中一动道:“杰弟来,我给你改装一下。” 说着,即着手将司徒杰改装成一个土里土气的中年人,并塞过一张金叶子道:“好了! 行动小心一点,快去快回……” 夜深沉。 永宁铺的江边,泊着一艘华丽的画舫,画舫的官舱中,还亮着微弱的灯光。 四周,静悄悄地,只有画舫前后的舱面上,那两条幽灵似的人影,在来回踱蹀着,所发出的轻微步履声,和江水拍打船舷的“哗啦”之声,划破这寂静的夜空。 不!另外还有一种声音,那声音虽轻微而只是断断续续的,不成规则,可是,却具有撼人心弦,和令人色授魂予,意荡神驰的力量。 瞧!那两条徘徊着的幽灵似的人影,不是被那奇异的声音吸引得静止了么! 那是发自还透着微弱灯光的官舱中的一种奇异的声音。 有点像伤心已极的啜泣,也有点像有着极端痛苦似的呻吟,同时,还夹杂着一声声沉浊而急促的牛喘…… 难道说,那官舱中发生了什么严重的事故么? 如果是的话,那前后舱面上两个分明是什么保镖之类的人,又为何不采取行动,反而呆若木鸡呢? 噫!那两人敢情是喝醉了酒哩!静立着的身子,竟摇晃起来了。 不!不是那两人喝醉了酒,原来是那画妨在波动着哩!…… 那奇异的声音愈来愈响愈急促,而画舫的波动也越发厉害了…… 约莫在半个时辰之后,一切都静止了。 官舱中传出一声如释重负假装的娇吁,接着,一个清朗的语声道:“凤卿,方才你好像哭了……” “凤卿”?原来三皇娘骆凤卿在这儿,那么这男人就是那自称清城帝君的骆阳钟了? 一个娇慵无限的口音幽幽地道:“你还好笑哩!人家……人家……” 不错!果然是骆凤卿的口音。 骆阳钟笑问道:“‘人家’怎么样呀?” 骆凤卿娇嗔地道:“哼!不理你!” 骆阳钟“嘿嘿嘿”淫笑道:“现在不理我,待会再要求……嘿嘿,看我给不给……” 骆凤卿道:“我不要听!” 骆阳钟道:“你不要听,我才要听哩!孤家最喜欢你那好像是哭的声音……嘻嘻……所以,孤家这么些后宫佳丽中,独独最宠爱你……” 骆凤卿道:“哼!最宠爱我,鬼才相信!今天早晨,我差点没给乱箭射死……” 骆阳钟道:“凤卿又来了!方才,我不是已经解释过了么!那是牛无忌那老头脑筋太死,不能体会我对你的宠爱……我看……这样吧!明晨,我立即重下谕旨,将那‘不顾任何要挟,不计一切牺牲’的令谕中加上一句,‘如三皇娘被挟持时例外’,好么!” 骆凤卿“啐”了一声道:“我才不管哩!” 她顿了顿,接道:“奇怪,那一个老废物和早晨那两个小子,既然没有人看到他们离开,怎会平空不见了呢?难道他们还会土遁之术不成?” 骆阳钟道:“据孤家判断,这几个人,多半是乘夜沿着山区已向嘉陵江下游逃去,孤家已撒下天罗地网,他们逃不了的……来!乖乖!孤家又要欣赏你那好像是在哭的声音了……” 一条人影,疾射岸边。 舱面上发出一声断喝:“什么人?站住!” 那人影沉声道:“请传禀帝君!密狮一令刁,有天忌老人的消息奉禀!”- 第十八章 暗度陈仓 舱面上的卫士沉声道:“刁令主请稍待!” 适时,官舱中传出骆阳钟的威严语道:“什么事?” 那卫士向窗口遥遥躬身道:“启禀帝君,刁令主有紧急军情奏禀!” 骆阳钟沉声道:“传刁令主窗前回话!” “是!” 微顿话锋,转身向岸边扬身道:“帝君有旨,请刁令主窗前回话。” 随着一声恭诺,一道灰影飞射画舫的官舱前,现出一个红光满面、身材高大的灰衫老者。 此人须发如银,年纪至少在六旬以上,髯长及腹,但一头白发却是长不过三寸,显得极不调和! 他,向着窗口躬身道:“密狮一令刁子英,参见帝君。” “呀”地一声,前窗已启,现出骆阳钟蒙着面纱的头部,沉声问道:“刁令主有何紧急军情!” 刁子英躬身答道:“启禀帝君,属下已发现天忌老人的踪迹。” 骆阳钟点点头道:“好!详细报来!” 接着,刁子英跨前一步,弓着身子,低声密谈了一阵之后,才恭敬地一礼,转身飞射而去。 这是距永宁铺下游约五里的江边,天光虽已大亮,但浓雾弥漫,五丈之外,难辨人面目。 迷雾朦胧中,一艘中型货船,静悄悄地泊在江边的芦苇丛中,好像是在等什么人似的。 这时,距岸边约五里的一个山坳中,由一卢猎户人家,走出一个奇怪的行列。 这一个奇异的行列,为首是一副型状特大的白木棺材!抬棺材的是两个猎装的精壮青年人,棺材后面是一对全身重孝的男女,和一个戴着草帽的猎装老者,一行人向着江边埋首疾行着。 令人奇怪的是,这一行人所经之处,却留下一片浓浓的檀香香气,而檀香香气之中,更夹杂着一丝令人难耐的奇异腥臭。 难道说,是棺材中尸体业已腐烂,特地用檀香的香气来加以冲淡么? 有浓雾的天气,自然是没有风,所以,这一片既香又臭的奇异怪味,就一直弥漫在这一行人所经的路上,久久不散。 这奇异的行列过去的约袋烟工夫,由永宁铺方面,疾逾奔马地驰来五个人,为首一人,竞赫然是那百凤帮的狮队队长刁子英,后面则是四个劲装佩剑的黑衣武士。 刁子英一嗅到路旁那怪异的气味,立即挥手止住四个手下人,沉声道:“是了,点子已去江边,咱们迟来了片刻。” 略顿话锋,回首问道:“十三号,四号他们是几时去江边的?” 十三号武士躬身答道:“禀令主,四号他们是四鼓以后动身。” 刁子英沉哼一声道:“谅他们还没走远,咱们快追,这现成的功劳,可不能让别人捷足先得!” 说着,一行人沿着江边的山径,风驰电掣地追了下去。 这一行人刚刚走过,雾影中一条快速绝伦的人影疾驰而来,那人影快得令人无法分辨他的身材和面目,但听他一声惊“咦”,身形折转,跟踪追上江边而去。 黄雀、螳螂、蝉,一拨缀着一拨,这倒好,有热闹可瞧啦! 那抬着一副棺材的奇异行列,堪堪地走近江边,静悄悄地泊在芦苇丛中的中型货船,在雾影中已是隐约可见了,走在最后面的猎装老者,突然发出一声如释重负的长吁道:“谢天谢地!一上船就好办了!” “一上船就好办了”?敢情这批人还是扶枢回籍去安葬的哩! 但那猎装老者的话声才落,一阵“嗖嗖”连响,由江边的芦苇丛中,纵出四个劲装佩剑的黑衣武士,一字横排,将去路阻断。 那两个抬棺的人,几曾见过此等阵仗,当下被吓得一个哆嗦,几几乎双腿一软,蹲了下去。 那猎装老者一声“咦”,缓步走向前面,张目讶问道:“诸位哥子拦住我这老伴的灵枢,意欲为何?” 四个黑衣武士中,一个瘦高个子冷笑一声道:“朋友!别打哈哈了!快将棺材打开,让太爷们瞧瞧是死人还是活人?” 猎装老者勃然大怒道:“这是什么话!世间哪有装活人的棺材!” 瘦高个子笑道:“如此说来,朋友是希望他是死人的了,那么,大爷就成全他吧……” 话未说完,手中长剑一探,已迅疾地向棺材刺来。 那两个抬棺材的年轻人,吓得一声惊呼,“轰”地一声,棺材已被摔落地面。 同时,猎装老者怒声喝道:“混账!世间竟有跟死人过不去的强盗……” 那棺材被摔落地面,很自然地避过了一剑之危。 但瘦高个子一剑刺空,冷哼声中,剑势一沉,改刺为砍,向棺材上拦腰斩。 真是说时迟,那时快,就当瘦高个子手中的青钢长剑,即将接触棺材盖上时,忽然一声惨呼,仰身栽倒。 猎装老者冷笑一声道:“我那老伴阴灵不泯,你已获得应有的报应了……” 就这同时,另三个黑衣武士脸色大变地一齐向前逼近,其中一个中等身材者俯身向那瘦高个子仔细探视一下,直起身来,狞笑一声道:“老狗!你好狠毒的手段!” 猎装老者笑道:“难道说,比你们那想破棺毁尸的手段还要狠毒么?” 中等身材武士回头向其余两个同伴道:“四号是死于淬毒钢针之下!” 钢牙一挫,恨声接道:“咱们一齐上,先毁了这副棺材!” 猎装老者横身一拦,振振有词地道:“朋友,你们未免太不知进退了!刚才那位明明是遭了我老伴显灵报应,难道你们也还想送死不成!” 中等身材武士怒声叱道:“放你妈的臭狗屁!方才我那同伴,明明是死在淬毒钢针之下,你还要鬼话连篇!” 猎装老者侧目漫应道:“朋友!方才你看到我们有人动过手么?” 另一个武士接着恨声叱道:“老狗!发射淬毒钢针的手法,是不容易看出来的,何况你们又是蓄意暗箭伤人!” 猎装老者冷笑一声道:“如此说来,你们三位是自信比方才那一位强了,不怕我老头子暗箭伤人的了!” 一语提醒梦中人,三个黑衣武士,不自禁地机灵一颤,骇然退后三大步。 猎装老者沉声叱道:“不长眼的东西!剪径居然剪到死人身上来,哼!老实告诉你们,老夫是一个穷打猎的,我这老伴的灵柜中,绝不会有什么金银珠宝殉葬,你们三个如果不想步那同伴的后尘,就乖乖的给我滚到一旁去!” 适时,一条人影疾掠而来,人未到,厉叱先传:“吴伯泉!你好威风!” 话声落时,那三个正进退维谷的黑衣武士前面,已多出一个人来,那正是随后赶来的魔宫狮队队长刁子英,紧跟着,四个黑衣武士也陆续赶到,分立外围。 猎装老者目光炯炯地注视着刁子英,微微一愣道:“知道我天涯樵子真实姓名的,想必不是无名之辈,怎么我竟对尊驾感到陌生得很?” 原来此人竟是天涯樵子所乔装,那么,那棺材中倒真的不是装的死人,而必然是已中剧毒的天忌老人与巫山无欲叟二人了,刁子英方自冷笑一声,天涯樵子却一拍额角,哑然失笑道:“对了!原来阁下就是少林派的长老悟因大师,不!现在,该叫你刁……什么的……嘻嘻……很抱歉!吴某人还没请教阁下在魔帮中‘官拜何职’?” 刁子英一点也不以为件地,冷笑一声道:“本座密狮一令今主!” 天涯樵子道:“这官衔很响亮!也很神气!” 刁子英披唇微道:“尊驾如果眼红,刁某人可以代在帝君面前推荐,少不了也能给你一个令主过过瘤!” 天涯樵子淡笑道:“刁令主盛意心领,只是我吴某人闲散已惯,而且天生的践命,没福气做这个‘官’!” 刁子英沉声道:“既然不吃敬酒,那你就乖乖给我将这两个废物留下来!” 顿住话锋,回头向中等身材的武士道:“四号是谁下的手?” 中等身材的武士躬身道:“禀令主,属下……没……没看出。” 刁子英怒叱道:“蠢材!” 中等身材的武士惶恐道:“是!令主!” 天涯樵子笑道:“蠢材怎会当令主!朋友你真该打屁股!” 同时,“拍”地一声,那中等身材武士已挨了一记火辣辣的耳光。 天涯樵子笑接道:“如何?我老人家言出必随,立刻兑现,只是你这位令主也真有点‘蠢材’,难道说‘屁股’与‘脸’的位置都分不清了么!” 刁子英一张红润的脸,气得铁青,怒声叱道:“姓吴的,少说风凉话!本座问你,这人是不是你下的手?” 天涯樵子笑道:“不是我下的手,难道还是你下的手不成!” 略顿话锋,披唇冷哂道:“令主大人,你不是说过要留下什么‘老废物’的么?‘老废物’就在棺材中!有本事尽管留下就是!” 刁子英狞笑道:“老废物固然要留下,一命还一命,你的老命也得留下!” 回头一声沉喝:“一齐上,一个也不许漏网!” 喝声中,但见人影闪动,刁子英手下的七个黑衣武士,三个奔向棺材,四个却向那身戴重孝的年轻人身边逼来,其中一人并嘿嘿冷笑道:“相好的,不必再装佯了!脱下这劳什么中吧!” 长剑一挑,径行刺向那少女的酥胸。 随着一声怒叱:“狂徒找死!” 寒亡问处,那首先发动的黑衣武士,一声惨嗥,已抱腕而退,一只持剑的右手已齐腕分了家。 这刹那之间,那少女已抖脱周身的重孝,现出面罩寒霜、风华绝代的“龙凤剑”冷秋华来。 这就难怪啦!龙凤剑冷秋华身为华山一派掌门人,一身功力,当与魔帮的四位令主在伯仲之间,小小一个狮队的武士怎会是她的敌手!此情此景,能够仅仅断去一腕而全身而退,还得算是他功力不错,应变神速哩! 此时,另一个戴重孝的年轻人也已现出本来面目,与向她挑战的两个黑衣武士,恶斗不休,她是谁?原来竟是华山派后起之秀,金龙首创的弟子甘兰芬,也就是武扬初上华山时,几乎与其闹出一点小误会的兰芬姑娘。 别瞧她年纪仅十六七岁,此时应付两个狮队武士,一支长剑有攻有守,挥洒自如,一点也不肯示弱! 刁子英一声冷笑道:“堂堂华山派的掌门人,居然给两个半死的老废物戴起重孝来!这倒是一段武林佳话!只可惜戏已拆穿,嘿……嘿哩!……” 刁子英的笑声未落,惨嗥连传,那欺身向棺材的三个黑衣武士已尸横就地,也死得跟第一个黑衣武士一样,周身皮肤青中带黑,显然也是中的淬有剧毒的暗器。 片刻之间,八个黑衣武士,四死一伤,刁子英这人可算是丢到家了! 只见他脸色铁青地注视着棺材,默然半晌,精目中厉芒一闪,向天涯樵子怒声问道: “吴伯泉,这棺材中是什么人?” 天涯樵子淡然一笑道:“两个老废物,你大和尚不是早就知道了么?” 刁子英冷笑一声道:“你既不肯说,老夫自己去瞧瞧,管他是什么东西,老夫先毁了他再说!” 手中长剑一探,跨步欺身,直向棺材前冲去。 天涯樵子冷然沉喝:“慢着!” 身形微闪,已拦在刁子英身前,微微一哂道:“大和尚!咱们也算是多年老友了,难得碰头一次,如果不先行亲近一下,就让你去送死,人家会编排我姓吴的不够朋友哩!” 刁子英早就还了俗,他这里却还是一口一声“大和尚”,撇开了那带刺的语言不论,光是那“大和尚”三个字,也够刁子英受的啦! 一旁的冷秋华忍俊不住“噗啧”一声娇笑,却是别过头去,向那两个重行抬起棺材的猎装青年人,笑叱道:“笨蛋!还不将棺材放下,准备应战!” 同时刁子英精目一瞪道:“姓吴的,你以为老夫怕了你不成!” 天涯樵子笑道:“大和尚连佛祖都不怕,当然不到于怕我这个糟老头子啦!不过,你大和尚想要留下这两个老废物,就必须先通过我这一关……” 这时,那独战两个黑衣武士的甘兰芬,已现出后力不继之状。 龙凤剑冷秋华沉喝一声道:“兰芬!退下去!让我来!” 甘兰芬奋力攻出一招,逼开对方两支长剑,跃身纵出战圈。 龙凤剑冷秋华双剑一挥,接下两个黑衣武士。 此妹不愧龙凤剑之绰号,双剑翻飞,如龙飞凤舞,一上场就将两个黑衣武士逼得连连后退,根本失去还手之力,另一个黑衣武士连忙增援上去之后,情况虽略见好转,但还是仅仅算勉强有招架之力而已啦! 另一方面天涯樵子与刁子英二人也已动上了手。 刁子英剑势如虹,奇诡莫测,使的正是“万流归宗剑法”中的前十八招。 一根钢精旱烟杯,扫、点、挑、拨,着着势沉力猛,不离对方的要害。 这两人一个以剑法诡奇取胜,一个以内力雄浑,化腐朽为神奇的招式称强,虽然是各有千秋,但严格说来,刁子英却是处于猫戏鼠的劣势情况之下,内心的焦灼,真是不可言喻,因为,很显然地,天涯樵子胜券在握,至少还保留三成真力没施展出来哩! 双方酣战中,天涯樵子哈哈笑道:“嗨,令主大人,打来打去怎么老是那十八招!究竟是你令主大人认为我糟老头子不堪承教,还是你那主子认为你建的功太少,只传给你这十八招呢?” 刁子英怒声叱道:“姓吴的,少逞口音之利,老夫不用帝君所传的剑法,一样地能超渡你!” 天涯樵子笑道:“令主大人毕竟未曾忘本,这‘超渡’两字居然还能记得……哈哈哈……我看,还是叫你一声‘大和尚’比较合适一点。” 刁子英气得一声厉笑,呼地一声,左手冷不防地捣出一拳,势沉劲猛,一股如潮拳风,击向天涯樵子的“丹田”重穴。 天涯樵子一面左袖一拂,震散对方击来的拳风,一面震声狂笑道:“大和尚,连少林派的百步神拳也使出来了,难道真的要超渡我这糟老头子么?” 刁子英厉声连连地道:“吴伯泉,你,你,你欺人太甚!” 天涯樵子道:“沉着一点吧!大和尚!活了一大把年纪,难道不知道临阵生气,是兵家之忌吗?” 一声惨呼,围攻冷秋华的三个黑衣武士中,已有一个被一剑贯胸,尸身被甩丢丈外,另两个已是心胆俱寒,格拒着连连后退陡然,一声如雷沉喝,遥遥传来:“通通住手!” 声到人到,雾影中,但见一条身材高大的人影,像天马行空似地飘降斗场之中,现出一个面蒙黑纱的蓝衫文士来。 恶斗中的人,都已闻声各自纵退丈外。 刁子英向蓝衫蒙面人恭敬一礼道:“属下参见帝君。” “帝君”?原来此人就是自封青城帝君的骆阳钟。 “嗖、嗖、嗖……”人影连晃,八个银衫武士也跟踪而到;自动分布四周,将斗场包围住了。 刹那之间,主宾异势,本已胜券在握的天涯樵子等一行人,此刻却已变成了绝对劣势。 天涯樵子正自暗中懊悔方才太地大意,不曾速战速决,他虽然自信有脱身的能力,但却无余力再去保护冷秋华等晚一辈的安全……骆阳钟却向着他抱拳一拱道:“吴前辈!您好!” 天涯樵子正值心烦意乱之际,不由没好气地侧目笑哂道:“我老头子一天不打架,三餐就没有着落了,有甚么好的,更那有你称孤道寡,一呼百诺的惬意!” 微微一顿,讶然问道:“咦!怪了!我这龙凤剑冷秋华,几时有过像你一样大富大贵的晚辈?” 骆阳钟干笑一声道:“吴前辈,您已经知道我是谁了,又何必明知故问呢?” 天涯樵子冷哼一声道:“既然我已知道你是谁了,又还戴着这劳什么骗谁?难道你也会感到不好意思见人么?” 骆阳钟道:“吴前辈责备得甚是,晚辈这就摘下这纱巾!” 随着话声,蒙面纱巾已被摘下,现出一张长眉人髯,目似朗星,堂堂一表的英俊面孔来。 天涯樵子注目说道:“大帮主!老头子问你几句话,你肯诚心答复我么?” 骆阳钟正容道:“吴前辈有话尽管问,晚辈自当诚心答复。” 天涯樵子道:“那么!请问你大帮主,前此在昭化酒楼上相逢时,你为什么要藏头露尾鬼话连篇?更为什么对我这位‘吴前辈’和华山冷掌门人等暗中下毒?” 骆阳钟尴尬地一笑道:“这个么……吴前辈请原谅,实在是因为当时彼此立场不同……” 天涯樵子冷然截口道:“难道现在,咱们的立场就相同了么!” 骆阳钟笑接道:“正是!正是!” 天涯樵子眉峰紧蹙地道:“怪不得我老头子不能称孤道寡,而只够资格打打柴,前此在昭化和目前相比,咱们之间的立场,究竟有些什么不同,我就是想不出来。” 骆阳钟冷笑着月光向四周一扫道:“吴前辈多想一想,自然就会明白了!” 天涯樵子也是目光向四周一扫,好像才是恍然大悟地“哦”了一声,道:“我明白了! 前此在昭化你是孤身一人,不能不暗中施展手段,现在哩!我老头子已成瓮中之鳖,时移势易,自然彼此间的立场也异于以前,而你也就乐得个敬老尊贤的美名,是么?” 骆阳钟笑道:“吴前辈说得一点也不错!” 天涯樵子注目问道:“那么!你打算将我这位吴前辈怎样处置呢?” 骆阳钟道:“准备以本帮首席供奉之职位界予前辈。” 天涯樵子似乎殊感兴趣地说道:“‘供奉’而称‘首席’,那自然是地位仅次于帮主的最高职位了是吗?” 骆阳钟笑道:“吴前辈只说对了一半,首席供奉为本帮中的‘最高职位’倒是不错,不过,他的地位不是‘仅次于帮主’,而是与帮主平行的。” 天涯樵子目光一亮道:“这倒真是打着灯笼也找不到的好差使!” 微微一顿,侧目接问道:“不过,如果我老头答应‘屈就’此一美差的话,彼此之间的地位既然是平行,那么,将来是你听我的,还是我听你的呢?” 骆阳钟沉思着道:“原则上供奉应该接受帮主的领导,不过,帮主也不能硬行命令供奉做自己所不愿意做的事宜,同时,对帮中重大决策,以及应兴应革事项,帮主有接受供奉所提供的建议的义务,这样解释,吴前辈认为还满意么?” 这两人真怪,本来是火辣热烈的场面,如今竟然心平气和地穷蘑菇起来了! 这在骆阳钟这时说来,可能是认为天涯樵子等人已成瓮中之鳖,所谓煮熟了的鸭子,不怕它飞上天去,同时,对天涯樵子这等人物,也可以是诚心加以笼络而期收为己用,所以也就不惜多费点后舌。 但是,对于天涯樵子来说,就未免太令人费解了! 此情此景,时间愈久,愈对自己不利,除非他是有大援在后,故意拖延时间以等待帮手的来到,但仔细想想,有谁能给他解围呢? 而且,原先,他的神色之间还有一丝令人难以觉察的不安之色,如今,连那一丝不安的神色也消失了,完全是一副泰然自若,有恃无恐的神情。 这情形,不但龙凤剑冷秋华等人心中不解,就连诡诈多智的骆阳钟,也不由暗中纳闷不已…… 天涯樵子点点头道:“这解释很公平,而且四平八稳,我当然满意。” 骆阳钟长眉一掀道:“那么,吴前辈已经答应屈就了?” 天涯樵子淡然一笑道:“冲着你这一番敬老尊贤的诚意,依理,我老头子应该毫不犹豫地一口答应才是,不过;兹事重大,我不能不慎重地考虑一番。” 微微一顿,注目接道:“我看就这样吧,先答复我一个问题,怎么样?” 骆阳钟道:“吴前辈有话请尽管说。” 天涯樵子目光如炬地沉声问道:“老头子问你,你苦苦追索天忌老人与巫山无欲叟两人,究竟是何居心?” 骆阳钟平静地道:“晚辈听说两位老人家中毒甚深,想找着他们两位,加以解救。” 天涯樵子道:“此举为的又是什么?” 骆阳钟苦笑道:“晚辈过去的遭遇,吴前辈是知道的,不管怎么样,两位老人家中,一位曾经是我的授业恩师,一位是师门长辈,就此而论,除非不知道两位老人家的情况而已,既然知道了,我这做晚辈的,能忍心不加以解救么?” 天涯樵子冷笑一声披唇微哂道:“说的话,倒还有几分人味,不过,我老头子还得问你一声,当初毒害两个老人的,难道不是你自己么?” 骆阳钟坦然自承道:“不错!是我自己……” 天涯樵子冷然截口道:“那你又如何自圆其说?” 骆阳钟道:“那是晚辈一时糊涂,受了恶徒的蛊惑,如今悔恨已返,所以才有现在的行动,希望对两位老人家解救之后,奉养终生,以略赎前愆。” 天涯樵子脸色一驰,略现笑容道:“说得合理合情,吴老头子不得不被你感动了,现在,请听好,我老头子已决定接受你那‘首席供奉’之职了……” 骆阳钟含笑截口道:“真的?” 天涯樵子一本正经地道:“当然!” 骆阳钟抱拳一躬道:“晚辈谨代表本帮同仁,向吴老前辈敬致十二分的欢迎诚意。” 天涯樵子坦然受礼,微微一笑道:“有道是新官上任三把火,我这首席供奉上任伊始,首先向你提供第一项建议,希望你给我一点老面子,不打折扣地加以接受。” 骆阳钟道:“吴前辈的建议想必对晚辈和本帮都是有利的了?” 天涯樵子道:“不错!我的建议,不但是对贵帮有利,尤其是对我和整个武林之同仁,更是利莫大焉!” 骆阳钟淡然一笑道:“那么,晚辈洗耳恭听着了!” 天涯樵子正容朗声道:“我这建议就是要你在这沙滩上自己先行挖一个坑,然后一头撞死在这个大石头上。” 说着,用手向身边的一个斗大石头一指。 骆阳钟平静地道:“然后呢?” 天涯樵子道:“然后,我老人家看在你方才一番敬老尊贤的份上,将你的尸体扔到你自己所挖的沙坑中去,给你掩埋起来。” 骆阳钟脸色微沉,冷笑一声道:“我早就知道你是在故意拖延时间,以待外援……” 天涯樵子仰首发出一串洪烈的狂笑道:“骆阳钟,别臭美了!对付你这种逆伦犯上,禽兽不如的东西,还用得着外援!” 骆阳钟阴阴地一笑道:“姓吴的!你既然知道我过去的历史,也该知道我对付敌人的手段!” 扭头向刁子英喝道:“刁令主,先毁了那棺材!” 天涯樵子朗声笑道:“小子,你也舒服够了,该出来啦!” “轰”地一声,那棺材的木板,四散飞射,一蓬毒针,径然!向大步欺近的刁子英兜头射来! 饶是刁子英早已有备。也是长剑急挥,斗了个手忙脚乱,才算堪堪避过,但骆阳钟所带来的八个银衫武士中,却有两个做了他的替死鬼。 原来那棺材中潜伏着,竟赫然是全身劲装的罗大成! 骆阳钟强抑心中愤怒,冷然问道:“你将那两个老废物藏在什么地方?” 天涯樵子道:“藏在什么地方?真是笑话!告诉你,骆阳钟,此刻,他们至少也已到了百里之外啦!” 骆阳钟冷笑一声道:“我不相信!我也不妨老实告诉你,这周围百里之内,到处都有我的人手,你们任何行动,决难逃过我那手下人的监视!” 天涯樵子淡笑道:“说了这半天,总算听到了你一句真话!” 略顿话锋,正容接道:“这情形,我也清楚,不过,事实胜于雄辩,你相信不相信,那是你自己的事了。” 天涯樵子神态自若地笑道:“骆阳钟,你早该动手啦……” 天涯樵子的话声未落,一串震天狂笑,起自十丈外的一个士匠背后,笑声未敛,雾影中,但见人影飞闪,像天蛛倒挂般降落两个人来。 来人是一老一少,年老的一个身材颀长,须发如银、双目精光如电,令人不敢逼视,配上那一袭青色儒衫,更显得飘飘然,有出尘脱俗之概! 年轻的一个,一身青色劲装,看上去年约二十上下。竟赫然是那以轻功傲视江湖的司徒杰。 场中无论敌我双方,都没有人认识这两位不速之客,同时,因这两人偕笑声所显示的内家真力,以及进场时所表现的至上轻功,也不由不令人刮目相看!而更令人不安的,是谁也不知道这两位莫测高深的不速之客,对自己是敌还是友? 因此,一时之间,场中显得雅雀无声,各人都在不安的心情中暗自提高警惕。 那青衫老人冷电似的目光环扫一匝,最后停注在天涯樵子脸上,默然端详了一阵子,才色然而喜地问道:“嗨,阁下是天涯樵子吴兄么?” 青衫老人话才说完,骆阳钟不由心中往下一沉。 可不是么!既然此人认识天涯樵子,并与其称兄道弟,那当然是对方的朋友无疑,反过来说,也就是自己又增加两个强敌…… 天涯樵子似乎微微一愣道:“不错!只是我吴某人却想不起来,究竟在何时何地见过阁下?” 青衫老人淡然笑道:“吴兄为何如此健忘,才不过一二十年的往事,就忘得一干二净了?” 略顿话锋,微微一哂道:“你们中原有过那么一句话:在耻近乎勇,难道阁下就那么没出息,对于二十年前在黄山所受的一掌之恨,竟不想……” 天涯樵子恍然大悟地接道:“哦!我想起来了!阁下就是二十年前,那位打遍天下无敌手,却以一剑之恨,发誓永不进入中原的‘大漠游龙’帅百川。” 帅百川(青衫老人)笑道:“真难为你还记得那么清楚。” 天涯樵子心念电转着:要怎样措辞才能挑起帅百川与骆阳钟来一场火拼!自己这一方面才好乘机脱困。一面却侧目漫应道:“阁下此来,有何贵干?” 帅百川仰脸悠悠地道:“自然是给吴兄你一个雪前耻的机会嘛!” 这一来,骆阳钟那厮不但放下了心,而且更是乐了!有这老怪物出头,他自己不是可坐山观虎斗,而消掉一番精力么! 天涯樵子心中微微一凛,但表面上却镇静如恒地披唇冷哂道:“阁下奈何只知责人,而忘了检讨自己一下!” 帅百川讶问道:“吴兄此话怎讲?” 天涯樵子道:“阁下对我吴某人的一掌之恨,倒记得清清楚楚,难道说你自己所受的一剑之羞,竟反而忘记了么?” 帅百川脸色一沉道:“这是我帅百川生平的奇耻大辱,怎会忘记!” 天涯樵子道:“那你为何不先将自己的奇耻大辱洗刷干净呢?” 帅百川道:“谁说不是!要不然,我万里迢迢,巴巴地跑来中原,所为何来!” 略顿话锋,轻叹着接道:“只是那罗不为,早已销声匿迹,我一直找了他一年,就是没法找到。” 天涯樵子淡淡笑道:“阁下已自信能洗刷那一剑之耻了?” 帅百川斩钉截铁地道:“这还用问,没有十分把握,我会再跑来中原,接受另一次的挫折么?” 天涯樵子道:“既然你真有这一份把握,我倒可以放心给你指示一条湔雪奇耻的明路了。” 骆阳钟已然了解天涯樵子是在给他找麻烦了,可是在话还没说明白之前,他自己又不便插口,只好长眉微扬地冷哼了一声。 帅百川色然而喜道:“真的?” 天涯樵子道:“谁有工夫跟你开玩笑!” 帅百川抱拳一拱道:“那我先行谢过了!” “那倒不必!” “不!你们中原人最讲究什么礼尚往来、和礼多人不怪,所以我这一谢,自然是有此必要。” “那就由你吧!” “不但要谢,而且我也不再逼你洗刷那一掌之恨了。” 天涯樵子道:“那是两回事,待会你不逼我,我还要逼一逼你哩!” 帅百川一翘拇指道:“好!这才是我帅某人最敬重的血性朋友!” 略顿话锋,正容接道:“现在,该吴兄指示明路了!” 天涯樵子脸色一整道:“天忌老人罗不为早就被奸人暗中陷害,目前已形同一个废人……” 帅百川脸色大变地截口怒叱道:“吴伯泉,你敢寻老夫开心!” 天涯樵子泰然地接道:“吴某人说的,可是正经话。” 帅百川怒哼一声道:“正经话!?你要我向一个形同废人的人去寻仇,把我帅百川看成什么人!” 天涯樵子笑道:“阁下,请让我把话说完,再发脾气。行么?” 帅百川道:“好!你说下去!” 天涯樵子道:“罗不为虽然已形同废人,但他却曾经调教过一个好徒弟,目前已算是中原武林中第一位高手,所以,你找他的徒弟也是一样。” 帅百川目光一亮道:“此人在哪儿?” 天涯樵子漫应道:“此人么!远在天边,近在眼前。” 下巴一抬,向骆阳钟努了努嘴,接道:“喏!就是他!我再详细介绍一下,他过去是无忌老人罗不为的得意门生,现在是中原武林第一高手,百凤帮帮主!青城帝君骆阳钟。” 帅百川目闪奇光地向骆阳钟端详着。 骆阳钟却向天涯樵子披唇冷哂道:“姓吴的,拐了那么大一个弯子,总算达到目的了,可是我要提醒你,不论你施展什么手段,今天,你是插翅难逃!” 天涯樵子冷哼一声道:“我是就事论事,何曾使什么手段!” 微顿话锋,淡笑接道:“如果我真要使什么心机和手段的话,方才我就不会如此介绍了,想想看,你与那……老人之间的种种一切……” 骆阳钟厉声叱道:“住口!” 天涯樵子笑道:“不可吹胡瞪眼,我不说就是,姓吴的别的长处没有,但对于隐恶扬善,却自信并不后于他人。” 帅百川似乎并未注意他们两人的言外之意,这时,他目中神光一闪,沉声问道:“骆帮主,你果真是天忌老人罗不为的弟子么?” 骆阳钟冷然地道:“过去是的,现在却没有师徒的名分了!” 帅百川道:“那与我不相干,我只要知道你的一身所学,是否全部由罗不为所传授就行了。” 骆阳钟道:“不错!我的一身艺业,完全是由罗不为所传。” 帅百川长吁一声道:“谢天谢地,那我总算不虚此行……” 骆阳钟冷然截口道:“尊驾且慢点高兴,我还不一定能使你如愿哩!” 帅百川讶问道:“难道你自信能使我再受挫一次?” 骆阳钟道:“那倒不是,骆某人虽不敢妄自菲薄,却也不致狂妄到藐视天下无人!” 帅百川惑然地道:“那你?” 骆阳钟谈笑接道:“我的意思是:原则上我接受你的挑战,不过不是现在。而须另订日期和地点。” 帅百川摇摇头道:“不必那么费事了?有道是:择日不如撞日,何况你我之间,仅仅是一招之争,一句话的工夫,就可决定胜负,不会影响你跟别人的正事。” 骆阳钟微微一愣道:“这么简单么?” “谁说不是!” “那么,咱们如何比法呢?” 帅百川沉思着自语道:“过去,我是败在他的师傅手中,如果由他的徒弟手中赢回来,那并不很光彩……” 声调微扬地注目接道:“我看,就这样吧!你既然算是罗不为的徒弟,那么,我也派我的徒弟来向你讨教一番,怎么样?” 骆阳钟长眉一挑道:“我不反对!” 目光向司徒杰一扫,接道:“就是他么?” “不错!” “你不以为不太公平么?” “此话怎讲?” “我是说今高足年纪太轻了!” 帅百川仰首狂笑道:“阁下不愧是罗不为的传人!冲着你这一句话,我帅百川纵然再受一次挫折,也是心服口服的了!” 微顿话锋,正容接道:“不错!以我这徒弟的年纪和修为来说,我是的确吃了亏、何况我那专练剑法和武功的徒弟又不在身边,目前的这一个,擅长的仅是轻功,比较起来,更是太不但以平,不过,阁下尽管放心,人不为自己,天诛地灭,我会在比斗办法当中,将这缺点弥补过来的。” 骆阳钟似乎并未将帅百川的话听进耳中,只是目光炯炯地注视司徒杰道:“老弟,昨宵……”。 帅百川一拍自己的额角,含笑截口道:“对了!我竟忘了给你们先行介绍一番,哟!这是小徒司徒杰,昨宵掩护武扬撤退的就是他,想必你那三皇娘已经告诉过你的了。” 骆阳钟眉峰微蹙地道:“废除梁上燕武功的也是他?” “不错!” “那么,他跟武扬是什么关系?” 帅百川淡笑答道:“他们两是金兰兄弟,也是师兄弟。” 骆阳钟讨问道:“师兄弟?” 帅百川道:“是呀!武扬那小子,是我的记名徒弟啊!不然,他哪来那么大的本事,一下子制住你那位擅长万流归宗剑法的三皇娘呢?” 骆阳钟道:“武扬使的就是你所传给他的剑法?” 帅百川道:“不错,怎么!难道你心中害怕了?” 骆阳钟长眉一扬道:“笑话!……” 帅百川长吁一声,截口道:“不怕就好了!那我就开始说明比斗的方法啦!” 骆阳钟摇手制止道:“慢着!我先问你一件事情。” 帅百川道:“可以!请说。” 骆阳钟道:“阁下为何要毁去梁上燕的武功?” 帅百川正容道:“那是我帅某人清理自己的门户,因为梁上燕那厮,偷窃本问武功,不做好事。” 骆阳钟沉声道:“你知道他是我的手下么?” 帅百川道:“很抱歉!正因为那厮是你的手下,所以我才不得不清理门户,不过,有一点我得特别声明,事先,我只知道他是什么百凤帮的走狗,却不知道百凤帮就是由阁下你所领导。” 骆阳钟冷哼一声道:“你是存心跟我作对?” 帅百川道:“我的话已经说得很清楚,你一定要误解,那也是没有办法的事。” 微微一顿,正容接道:“不过,承你大帮主看得起本门的武功,帅某人心中感到非常荣幸,有道是货卖识家,只要你能赢得眼前这一场比斗,我这小徒,就借给你用上三年,不知尊意如何?” 骆阳钟一愣道:“说话可得算数!” 帅百川毅然地道:“当然!丈夫一言,快马一鞭!不过万一你输了呢?” 骆阳钟微微一哂道:“由你说吧!” 帅百川道:“好!请听着:万一你输了,你与天涯樵子之间的事,就暂行揭过,以后再说……” 天涯樵子含笑截口道:“阁下,我的事,用不着多管。” 帅百川笑道:“我这人,就是这么一个怪脾气,人家求我的事,我倒不一定会管,但我自动要管的事,如经人家拒绝,那就算管定了!” 目光移注骆阳钟,接问道:“怎么样?阁下。” 骆阳钟犹自迟疑地道:“这个……” 帅百川大笑道:“怎么?难道阁下已失去必胜的信念了么?” 骆阳钟冷哼一声道:“骆某人不是三岁孩儿,激将法不管用!现在,请先将比斗办法说明,也许我会答应这条件。” 帅百川道:“对!这年头,坑人的事儿太多,凡事慎重一点,总是好的。” 骆阳钟不耐烦地道:“少说点废话吧!阁下。” 帅百川笑道:“对不起,年纪大一点的人,总有这毛病,好!这就说到正题了:比斗办法,很简单的,就是由你阁下的万流归宗剑法中,择最精妙的一招使出来,由我这徒儿以一招剑法来破解,破解得了是你输,反之是你赢,行么?” 骆阳钟沉思道:“令徒只有一招剑法?” 帅百川道:“不错!阁下可不要看轻了这一招剑法,须知它却花费了我足足二十年的工夫。” 骆阳钟讶问道:“二十年工夫,就只研创这一招剑法?” 帅百川点点头道:“是的!这叫做兵在精而不在多,所以我给它取名为‘空前一式’,意思是说,也许以后还有人能研创出更精奇的招式来,但以前却是不曾有过的。” 骆阳钟长周一挑道:“好!冲着你这几句豪语,我接受你的条件!” 帅百川道:“另外还有一点说明,那就是双方点到为止,不许使用内家真力,这是阁下先前自行提出的公平不公平的问题,想必不至于反对吧?” 骆阳钟淡然一笑道:“我同意,请今徒上场吧!” 帅百川回首向司徒杰道:“乖徒儿,上去吧!”。 司徒杰恭声应是,一大踏步走进场中,在骆阳钟面前八尺处,岳峙渊停地卓立着。 帅百川扬声说道:“杰儿,沉着一点,不要太紧张,也不要将胜败看得太严重!要知道纵然败了,也不过牺牲为师的一点虚名和你自己今后三年的自由而已。” 司徒杰道:“杰儿知道了。” 帅百川接道:“知道就好,不过,为师还是希望你能赢得这一场。” 骆阳钟似乎对帅百川的-嗦劲儿非常头痛,不由眉峰微蹙地向司徒杰问道:“老弟,准备好了没有呀?” 司徒杰掂了掂手中长剑道:“早就准备好了,请发招吧!” 骆阳钟道:“好!老弟接招!” 话声中,手中朱雀宝剑一挥,一道赤红光华,电掣而出 适时,帅百川一声断喝:“停!” 骆阳钟撤招讶问道:“阁下还有什么花样?” 帅百川道:“劣徒以凡铁对你的朱雀宝剑,难道阁下不怕授人以语柄么?” 骆阳钟淡笑地道:“这好办得很,换过一支就是。” 纳剑入鞘,由手下银杉武士手中要过一支青钢长剑,注目接问道:“现在,没问题了么?” 帅百川点点头道:“好!开始!” 骆阳钟“嘿”地一声,长剑挥洒,使出万流归宗剑法中的一招“斗转星移”,但见精芒流转,遮天盖地地向司徒杰身前罩下。 司徒杰目射精光,手中长剑挥处,周身涌起一幢青色晶幕,将整个身躯遮蔽得密不透风。 骆阳钟的剑势,本已逼近司徒杰胸前,但观察之下,竟不知由何处进攻才对,双方事先已经协议,不准使用内家真功,众目睽睽之下,又不便食言背信,方自心中微微一凛。 司徒杰周身晶幕陡地收敛,化做三线精芒。疾射而前。 骆阳钟心中暗道一声“不妙”,方待撤剑飘身,但觉手腕一凉,司徒杰的剑尖已抵住他握剑的左手腕脉间,朗声笑道:“骆帮主,承让了!” 话落、撤剑、飘身,依然岳峙渊停地卓立八尽之外。 骆阳钟老脸一红,尴尬地笑道:“高明!高明!” 神色一整,振剑欺身,第二式精妙绝招“紫气东来”又疾袭而来。 这一招,剑式之奇诡,与威力之炽盛,较方才的那招“斗转星移”更能慑人心魂。 一旁静观的龙凤剑冷秋华,身为华山一派掌门人,又是剑术名家,自然识货,观察之下,亦不由骇然变色,更暗中为身历其境的司徒杰捏一把冷汗。 但司徒杰一招奏功之后,似已信心更增! 这回,他竟连上半招的守式都懒得用,不等对方剑式迫近,朗笑一声,身剑合一,疾愈电掣地,但见一道精芒一闪而至。 双方都是势急劲猛,说惊险,可真是险到万分。 但听“当”地一声金铁交鸣,精虹人影齐放,司徒杰依然是剑尖指着对方的右手腕脉间,且淡然笑道:“第二招又承让了……” 司徒杰说话之同时,一双星目,却有如两支利箭似地在对方脸上扫视着。 此时,他见骆阳钟的脸上陡地掠过一丝难以觉察的杀机,同时双目中凶光大炽,不由暗中一凛,话没说完。立即迅如脱免地撤剑飞纵二丈之外。 适时。帅百川也发觉骆阳钟已动杀心,深恐爱徒涉险,当司徒杰纵身后退之同时,已手握剑柄,纵落司徒杰身旁。 骆阳钟似乎为自己的失态而暴露弱点微显不安,尴尬地一笑道:“果然不愧‘空前一式’的招名!” 帅百川淡然一笑道:“还有一招!” 骆阳钟苦笑着将青钢长剑还给他的手下道:“这一招不用比了!” 帅百川一怔道:“为何不比了?” 骆阳钟正容接过:“我何必再多丢一次人哩!” 帅百川沉声道:“那你是甘心论输了?” 骆阳钟苦笑道:“事实如此,我能不认输么?” 帅百川仰着脸狂笑道:“二十年屈辱,今天总算如愿以偿了,哈哈哈哈……” 骆阳钟冷然地道:“今天,我虽然是输了,但输的是罗不为的剑法,并不是我骆阳钟的。” 帅百川讶问道:“难道阁下自己还有最精妙的剑法么?” 骆阳钟毅然地道:“目前是没有,但快则半年,迟则一载,我必然另创新招,与你重新较量一番!” 帅百川正容答道:“好!老夫所敬重的,就是像你这种有志气的朋友,老夫随时等着你来较量就是了。” 骆阳钟转注天涯樵子冷然地道:“吴伯泉,今天算你运气好,脱过一劫,但错过今天,我随时都会再……” 天涯樵子仰首狂笑道:“好小子!说得比唱得还好听,哼!你想借机一走了之,我老人家还没答应哩!” 帅百川蹙睚接口道:“吴兄,你是存心跟我为难?” 天涯樵子双目一翻道:“这是中原武林正邪之争,与你有何相干?” 帅百川苦笑道:“我可不管什么正邪之争的事,但方才我已经跟人家协议过了。有道是:不看僧面看佛面,吴兄,请看在我万里迢迢,远来是客的情分上,给一次老面子吧!” 天涯樵子勉强点了点头道:“看来我不能不领你这一次交情了!” 骆阳钟冷笑一声道:“吴伯泉,该是趁风转舵的时候了……” 大袖一挥,率领着他的手下人,疾驰而去。 天涯樵子目视骆阳钟等一行人的背影消失于浓雾之中,默然少顷,才向帅百川苦笑一声道:“帅兄方才你为什么不留下那魔崽仔?” 帅百川一声朗笑,语音忽变地接道:“我也想这么做,可是还没有十分把握,同时……” 天涯樵子张目讶然地道:“你……你小子就是武扬!” 武扬低声截口道:“禁声,提防那魔崽仔去而复返!” 天涯樵子如释重负地长吁一声道:“好险!” 武扬笑道:“老人家,别长他人志气。真要硬拼的话,他骆阳钟未必能占便宜,方才,您不是已经看到了么,一招‘空前一式’,已使他不能不……” 冷秋华截口问道:“武少侠,这位少侠是” 说着,美目向司徒杰瞟了一眼。 武扬淡然笑道:“他的来历,方才已经向骆阳钟那厮介绍过了” 罗大成接问道:“武兄,这位司徒老弟,真是帅前辈的徒弟……?” 同时,天涯樵子也问道:“小子,那‘空前一式’果然是帅老儿的绝艺么?” 你一句,我一句,问得武扬摇头苦笑道:“诸位,我只有一张嘴巴,可没法同时回答诸位的问题。” 目光一掠过江边泊着的木船,接道:“吴前辈,这船是你租下的?” 天涯樵子道:“不错!” 武扬道:“这儿遍地死尸,看着令人恶心,咱们去船上详谈一切,可好?” 天涯樵子没吭气,当先向船上纵去。 大伙儿进入船中,首先由武扬将司徒杰向天涯樵子,冷秋华、罗大成、甘兰芬等人互相引见,另两个原先抬棺材的华山男弟子仍在岸边担任警戒,暂时没介绍。 然后,将自与天涯樵子、冷秋华等一行人别后的种种一切,详细地重述了一遍。 原来方才在通江边山径上,那黄雀、螳螂、蝉中的黄雀,就是司徒杰,他发觉江边的情况有异之后,又立刻回身将武扬找了来。 两个人潜伏斗场附近的芦苇丛中,准备伺机支援已方的人,可是当最后魔帝骆阳钟赶到时。可的确使武扬难为了一阵子。 因为,按当时的情况而论,应该立即出面,协助已方的人及早突围才是,可是,那样一来,不但难免伤亡,同时也将使唐羽仪传给他剑法的秘密过早被骆阳钟知道,而使自己更增加困扰。 所以,他几经考虑,才想出那冒充司徒杰师傅‘大漠游龙’帅百川的办法来,并以传音入密功夫暗中通知天涯樵子,请其宽心待援。 好在骆阳钟并未见过帅百川,但却知道帅百川与天忌老人之间的交往经过,只要措词得当,不怕被他揭穿,而同时,司徒杰对武扬所代传的那九式绝招,也刚好练会了一招,于是现买现卖,两个人演出了一出双簧。 虽然事后想来,仍觉得当时此举太冒险,但总算侥幸圆满完成了任务。 当然,这一段经过说完之后,在座群豪都感到非常兴奋,尤其是罗大成,获知自己的祖母仍然健在时,恨不得立刻飞在唐羽仪身边,以解孺慕之情。 接着,天涯樵子也将自己的经过简略地说出。 原来天涯樵子自与骆阳钟在昭化分手之后,不久即于青城邂逅唐光宗与罗大成二人,同时,本已回返华山的冷秋华也偕同金龙第五剑百里良折返青城,原因是冷秋华已暗中发觉了天忌老人与巫山无欲叟的行踪。 于是,大伙儿在青城城中的巴蜀宾馆演出了一幕偷龙换凤的妙戏,由于巴蜀宾馆的掌柜本是武林中人,并曾受过天涯樵子的救命之恩,目前则是川北一带坐地分赃的老大,所以,他的宾馆中筑有地道,这对于天忌老人等的脱险,自然发挥了莫大的功效。 这些人救出两位老人之后,一面由冷秋华暗中召集逗留附近的华山弟子,一面昼伏夜行,抄山径向嘉陵江下游偷偷地-道。 可是,当他们到达永宁铺附近之后,行踪已被魔帮发现,只好暂时隐藏在一个山洞中。 这期间,大伙儿一面研商脱困之计,一面却由唐光宗暗中派人收集材料,炼制大批毒粉、毒针,以便突围时能收事半功倍之效。 最后,他们想出了个也算是“金蝉脱壳”和“明修栈道,暗度陈仓”之计。 那就是由天涯樵子、冷秋华等人方才所扮演的“大出丧”的闹剧。 当然,他们此举的目的,仅求混淆敌人耳目,使敌人误以为他们是使“金蝉脱壳”之计,而天忌老人等却已由另一路偷偷溜走了。 但实际上,天忌老人等却由唐光宗与百里良二人陪同,仍然在山洞中藏身,只等这“金蝉脱壳”之计收到预期的效果,使监视他们的敌人撤离之后,再行设法循水路出川…… 这一段经纬说完之后,武扬立即提出自己的意见:“吴前辈,我想:乘目前咱们实力集中,而且骆阳钟那厮误认两位老人已由另路撤走,防范略疏之际,立即将三位老人家一齐请来,就着现成的船,扬帆东下,怎么样?” 冷秋华首先开口接道:“对!尤其就着你这位‘帅百川’大侠在这儿,纵然给骆阳钟那厮发觉了,也可以收吓阻之效。” 天涯樵子点点头道:“不错!这办法咱们应该立即着手进行,但另一件事情却也刻不容缓。” 武扬注目问道:“那是一件什么事?” 天涯樵子蹙眉长叹道:“天忌老儿与古老儿两人,病况已日趋严重,目前是昏迷的时候多,清醒的时候少,而普天之下,能解救他们两人所中的剧毒的,除了骆阳钟那兔崽仔之外,只有病郎中金策易和蓑笠翁冷老儿。”他歇了歇,接道:“但病郎中失踪已有多年,蓑笠前更早已仙逝,而天忌老人的剧毒不解,凭目前咱们的实力与你我这点玩艺儿,要想消灭百凤帮,实在是难上加难。所以,前天,我曾趁天忌老人略为清醒之际,举此以问,据天忌老人说,蓑笠前冷老儿虽然没收过徒弟,但却有一位忘年之交的年轻人很合他的脾胃,曾将一身所学,倾囊相授,彼此之间,虽无师徒名分,但那年轻人事实上却算是冷老儿的新传弟子。” 武扬神色一动道:“前辈之意,是想派人去把那位……” 天涯樵子截口答道:“是的!那年轻人……哦!不!现在说来,那人至少也在四旬以上了!他姓林,名致中,住在庐山罗汉池附近,我想,这事情必须由你去跑一趟。” 武扬沉思着道:“好的!魔宫的金总护法为了便于监视我的行踪,曾借机送我一匹罕见龙驹‘龙怒马’,我识破他的阴谋之后,将宝马寄存在昭化附近的一个秘密所在,待会等三位老人家安全上船之后,立即骑那宝马去庐山,前辈认为可否?” 天涯樵子点点头道:“好!就决定这么办!” 武扬接问道:“前辈准备将三位老人护送往何处?” 天涯樵子道:“这个……你附耳边来!” 两人附耳密谈了少顷之后,除了留下两个华山弟子守船之外,大伙儿一齐登岸,向山区疾奔而去。 当日黄昏时分。 侠魂武扬装成一个江湖郎中,独个儿向昭化进发,当他到达距昭化城约五里的一座松林旁边时,暮色朦胧中,斜刺里一队人马扬尘疾驰而来,显然地,那一队人马也是赶往昭化城中去投宿的。 武扬一注目,不由心中暗道一声:“好啊!这真是冤家路窄……” 原来那为首一人,竟是魔帮的豹队队长唐天鹄,随在唐天鹄后面的是八个黑衣武士,四个佩剑侍婢簇拥着三皇娘骆凤卿,风驰电掣而来。 当时的武扬,本还没拿定主意是否要将唐天鹄宰掉,但唐天鹄是霉星照命,胯下坐骑疾驶如飞,远远地一声断喝道:“咦!那小子还不让路!” 武扬心中一动,置若罔闻地,依然在官道中央,安详地缓步前行。 唐天鹄怒叱一声:“小子找死!” 叱声中,缰绳一带,疾弛中的奔马已腾空而起,超越武扬的头顶上空,同时,“忽”地一声,那马鞭也向武扬身上抽来。 武扬脸上杀机骤涌,冷哼声中,双臂一振,抓住奔马的两条后腿,顺势一甩,“叭”地一声,唐天鹄连人带马被扔到路旁五丈外的稻田中。一幸亏那稻田里没有水,也幸亏唐天鹄身手奇高,应变神速,在即将着地的刹那,已于马背上腾身而起了,所以虽然弄了个灰头土脸,人却并未被甩倒,但那匹神驶的健马,却已四肢一伸,完蛋啦! 意外的情况,使后随时大队人马一齐勒马收缰,停于官道上,那些黑衣武士,并纷纷叱喝着拔出了肩头长剑。 唐天鹄一个箭步,纵落武扬面前,目光炯炯地向武扬周身上下一扫,冷哼了一声道: “看不出来,阁下还是一位练家子!” 武扬淡然一笑道:“不敢当!在下不过是略懂一点防身功夫而已!”一唐天鹄沉声道: “少装蒜!朋友,先报个万儿!” 武扬侧目漫应道:“阁下的涵养真是到了家,不先为自己找回场面,却还有心情去问人家的万儿。” 唐天鹄冷笑一声道:“我要先知道你是什么东西变的,看看值不值得我自己动手!” 武扬笑道:“如此说来,我是非将名儿告诉你才行了,不过,我这名儿可粗俗得很,说出来你可不能见笑。” 略微一顿,一字一字地接道:“在下姓专名屠豹,专屠豹,意思就是专门杀豹子的人。”唐天鹄不是笨蛋,自然想到面前这人不好惹,目前一听对方话中带刺,不由更是心中一凛,但表面上却是怒叱一声,色厉内在地喝道:“三号、五号,两人一齐上,剁了这匹夫!” 武扬仰首狂笑道:“唐天鹄,今天是你的末日到了,何苦教别人来替死!” 双掌一挥,两个应声赶来的黑衣武士,已跌跌撞撞地倒退二丈之外。 三皇娘骆凤卿已策马走向前来,向唐天鹄娇声问道:“唐令主,是怎么回事?”- 第十九章 柔情似水 唐天鹄讷讷地道:“是……是……这小子……他……” 武扬含笑代答道:“启禀三皇娘,贵帮唐令主狗仗人势,任意驰马伤人……” 骆凤卿讶然截口道:“你……究竟是谁?” 武扬淡然笑道:“在下侠魂武扬。” “侠魂武扬”这四个字,像一声焦雷,震得在场诸人,一齐脸色大变,尤其是唐天鹄,竟情不自禁地骇然连退三大步。 骆凤卿障面纱巾一阵波动道:“武……你……意欲何为?” 武扬仰脸悠悠地道:“本侠无意惹事,但既然有人惹上我了,也就只好乐得将就一下……” 骆凤卿平静地道:“既然是一点小误会,话一说明,也就算了,目前,咱们双方都有要事待办,我看,就此揭过了吧!” 武扬微微一哂道:“三皇娘说得多轻松!试问,方才如果我武扬是一个不诸武功的普通人,不死也得脱层皮,那种冤屈,有谁能给我去伸呢?” 目光一掠唐天鹄,冷哼一声道:“像唐天鹄这种人,多活一天,就多做一天伤天害理的事,所以,我认为没有再让他活下去的理由了!” 唐天鹄怒声叱道:“姓武的,你以为大爷怕了你不成?” 武扬霍然转身,面向唐天鹄,目凝冷电,凛若天神地瞪着对方,口中喃喃自语道:“是时候了!……您老人家和数十位殉难的英灵默佑,今天,我……” 唐天鹄骇然向后挪着,双手一挥,八个黑衣武士一齐围了上来。 武扬双目中寒芒一闪,眉笼杀气地怒叱一声:“今天,本侠无意多杀无辜,唐天鹄,你还是乖乖地向前领死吧!” 唐天鹄沉喝一声:“一齐上,剁了这小子!” 喝声中,八支长剑,幻成数十道寒光,挟雷霆万钧之势,分四面八方,向武扬袭来。 一串龙吟长笑声中,只见一道青虹,像游龙天娇似地问了一闪,“铮铮”连响,惨呼阵阵,八个黑衣武士,已一齐弃剑,抱腕而退。 地面上,零乱散落着十六段断剑,八个黑衣武士的持剑右手,一齐被削去拇指,鲜血涔涔而下,目射骇芒地瞪着气定神闲岸然卓立原地的武扬,呆若木鸡。 骆凤卿障面纱巾,簌簌地波动着。 唐天鹄吓得胜无人色,逡巡着似乎想脚底揩油,但才退后一步,却又强自镇定地站住,右手握住剑柄,左手探入怀中。 武扬逼近三步,冷冷一笑道:“唐天鹄,你也算一号人物,希望你临死之前,表现出一点丈夫气概来!” 唐天鹄目光溜转。怒声道:“小狗!你以为大爷怕了你!” 武扬淡淡地笑道:“这不是紧要的问题,眼前,最紧要的是,你必须将所有压箱底的本事,通通抖出来……” 唐天鹄冷然截口道:“用不着那么费事!唐大爷成全你与武浩然去团聚就是!” 武扬星目中寒芒一闪,沉声道:”有一点,我要特别提醒你:丹碧山庄数十条人命的血债,你唐天鹄虽然不是主凶,但却是主要帮凶之一,严格说来,你所出的力,比任何一个帮凶都要多,我不是骆阳钟,来便越俎代庖,特别提拔,但却可以成全你,作为我复仇行动中第一个祭剑的人,你应该感到很光荣才是!” 唐天鹄精目凶芒一闪,厉声叱道:“小子,你死运临头,还在吹大气!” 喝声中,左手一扬,一蓬细如牛毛的淬毒钢针,径朝武扬周身激射而来。 武扬冷哼一声,青龙宝剑一挥,“嘶嘶”连声,那些数百计的淬毒钢针,竟一齐被吸于剑叶之上。 原来那青龙宝剑系以钢母与北海元磁所混合炼成,除了削铁如泥之功用外,还兼有对金属物品吸力,尤其是对敌之际,敌方的剑势,会受元磁吸力的影响而运转不灵,所以,较普通一般宝剑更具威力。 唐天鹄偷袭无功,方自心头一沉,硬着头皮,振剑欺身之际,但觉眼前青虹电掣,武扬的青龙宝剑,业已抵住他的心窝,不由心胆俱寒地颓然一叹,闭目等死。 武扬冷笑一声道:“别装孙子,唐天鹄睁开眼来!” 事到临头,唐天鹄已豁出去了,不由张目厉叱道:“姓武的,唐大爷艺不如人,有死而已,你还有什么神气的!” 武扬微微一哂道:“这回倒蛮像一个男子汉嘛!” 话锋微顿,淡笑着接道:“唐天鹄,你知不知道我方才为何不毁去你的兵刃,并且不杀死你?” 唐天鹄冷笑一声道:“唐大爷命都不要了,又何在乎多受一点侮辱!” 武扬笑道:“错了!唐天鹄,侠魂武扬之为人,你也该有点耳闻,干脆、利落,决不拖泥带水,要么,一剑超渡你,或者是饶你一条狗命!所以,你猜不出我的用意,还是由我自己告诉你吧!” 宝剑一撤,淡笑地接道:“留你一命,是有一句话要问你,不毁你的兵刃,是让你待会有一个公平决斗的机会,懂了么?” 唐天鹄脸色阴晴不定地冷笑一声,没接腔。 武扬朗声问道:“唐天鹄,你是几时调到三皇娘麾下来的?” 唐天鹄披唇冷哂道:“小狗!你想探听七公主的消息,为何不直截了当地问?” 武扬笑道:“唐天鹄,别再顾左右而言他,快点答我所问!” 唐天鹄道:“武扬,难道你心中不是想知道七公主的消息么?试问我唐大爷几时调到三皇娘麾下来与你有何相干?” 武扬方自颇为窘迫地一愣,唐天鹄却阴着接道:“告诉你!小子,咱们的七公主已成为六皇娘了,你小子趁早死了这条心吧!” “七公主已成为六皇娘”这一句话,像一声焦雷,轰得武扬心神巨震地厉声叱道:“唐天鹄,此话可真?” 唐天鹄嘿嘿冷笑道:“你认为我唐大爷有骗你的必要么……” 同时,一丝细如蚊蚋的语声传入武扬耳中道:“武扬,七公主目前还是清白之身,可是你得赶快去救,唐天鹄这厮可乘早除去,但‘七煞剑’之所以扬名,那宝剑本身的特殊机关也占了一半的功劳,所以,你不可冒险毁他的兵刃……” 这暗中传音,分明是出自骆凤卿之口中,武扬当然可以分辨出来。 可是,骆凤卿为什么要向着他呢? 但匆促中,武扬已无暇多想,向骆凤卿投过会心的一瞥之后,接着向唐天鹄震声喝道: “唐天鹄,看在你给我这一个宝贵的消息份上,我也给你一个痛快,进招吧!只要你能接下本侠三招,可以饶你不死!” 唐天鹄披唇一哂道:“晚风够劲,当心问了舌头!” 话没说完,手中长剑一挥“笑指南天”,径行刺向武扬的心窝。 武扬目光如炬,凝视对方剑势,心念电转着:“这奸徒不用万流归宗剑法,也不用他自己的七煞剑法,偏偏使出一招最平凡的‘笑指南天’,莫非此中还另有作用……” 心念电转,警觉凭添,不等对方剑势用足,青龙宝剑一式“春云乍展”,幻成一道绵密无比的晶幕护住自己的身躯,一个急旋,斜飘八尺之外。 但就当武扬的身躯斜飘向分之同时,唐天鹄的长剑上,“铮铮”、“嘶嘶”之声大作,青烟、毒汁、毒针,一齐激射而出,威力面积足有径丈周围。 此情此景,不但迫得武扬暗中连道好险,并不得不再度斜飞丈外,而且连骆凤卿等一行人,也被吓得纷纷退避,抢占上风位置。 唐天鹄一击未能成功,不由仰首一串狂笑道:“小子,七煞剑的滋味如何?” 略顿话锋,震声喝道:“武扬,唐大爷也借用你说过的一句话,只要你能接过我三招,我即饶你不死……” 这位仁兄,话说得蛮响亮,可是他的行动却是背道而驰,话没说完,陡地一个倒纵,竟向旁边不远处的一片白杨林中疾奔而去。 武扬实在没想到唐天鹄竟如此无耻,方才,他为了躲避唐天鹄剑上的毒气和毒汁,曾一退再退,双方的距离本就拉长三丈以上。 目前,唐天鹄这一意外的行动,不由使武扬愣了一愣,等到他想要采取行动时,唐天鹄已到了十五丈之外,距那白杨林已不过十来丈远了。 似此情形,武扬要想追,已是不及,而唐天鹄一进入白杨林中,那就等于放了生。 武扬急怒交加,目毗欲裂地一声断喝:“唐天鹄,你走不了!” 话才出口,人已追出八丈开外,但此时的唐天鹄却已到达那白杨林的边缘了。 追,无论如何都已不及,难道就此罢了不成? 匆促中,他钢牙一挫,振臂一甩,将手中的青龙宝剑当做甩手箭掷出,剑已出手,才一声断喝道:“唐天鹄,你的报应到了……” 武扬的这一着杀手,不但唐天鹄没料到,就是一旁的骆凤卿,甚至是武扬自己事先也没想到。 此时唐天鹄原以为已经捡回一条命的了,可是,就当武扬的话声传到时,蓦觉背后金风刺耳,寒气侵肌,心头大骇中,还以为是武扬双剑追来。 他无暇回头察看,本能地身形一侧,企图闪避到一株白杨树的背后去。 可是,就当他身形一侧的同时,“夺”地一声,青龙宝剑已由他的右肩穿过,钉在白杨树上,那剑身,不但穿过他的右肩,也穿过了那直径两尺的白杨树干。 此情此景,煞像一只被钉在树干上的螳螂,饶他再狠,再毒,也没甚么咒念的了! 武扬自宝剑甩出之后,已衔尾疾追而到。他,凛若天神地卓立唐天鹄身旁,沉声叱道: “天理昭彰,报应不爽,唐天鹄,如果你自己不逃,我是打算给你一个痛快的,可能是因为你一生之中,作恶太多,冥冥之中,罚你必须在死时多受一点痛苦,才有目前这被钉于树干上的报应!” 话锋略顿,俊脸上杀机骤涌地接道:“本侠言出必践,说过要给你一个痛快的,决不食言!” 伸手从唐天鹄的肩头拔出血淋淋的青龙宝剑,顺势一挥,唐天鹄的人头已滚落在一旁,但那无头尸体,却依然紧偎着树干不曾倒下。 武扬抬腿一踢,将唐天鹄的尸体踢飞二丈开外,仰首一声悲呼道:“爷爷……扬儿已替您杀掉一个仇人了……” 此时,骆凤卿和她手下的四个侍婢,以及那八个黑衣武士,既没有乘机离去,也没有向武扬追过来,依然呆立在官道旁边,不言不动。 武扬强仰心头悲痛,向那一行人扬声说道:“骆凤卿,你们可以走了。” 骆凤卿也扬声答道:“武扬,你过来一下,我有话问你。” 武扬略一沉吟之后,快步走近骆凤卿身前,冷然问道:“三皇娘有何见教?” 骆凤卿道:“阁下此行,意欲何往?” 武扬坦然地道:“我认为没有告诉你的必要!” 骆凤卿障面丝巾一阵波动,发出一声幽幽的叹息,却是没有接腔。 武扬方自准备转身离去之际,耳边却传来骆凤卿的真气传音道:“武扬,别由门缝里瞧人,将所有的人都看扁了!世间固然多的是自甘下贱的人,但却并非每一个堕落的人都是自甘下贱的,懂么?” 武扬微微一愣间,骆凤卿又传音接道:“对营救七丫头和解除天忌老人所中奇毒,我自信可以给你贡献一点意见,如果你能信得过我,今夜三更,请到昭化城中鸿运客栈中一叙。 届时我会派人接你。” 传音微微一顿,接道:“如果你同意,就请微微点首示意。” 骆凤卿这几句话,对武扬的诱惑力,实在太大了! 试想:此时此地,有什么事情比解除天忌老人所中奇毒,和营救七公主何慧卿的事更急迫的哩! 在所谓病急乱投医情况之下,武扬纵然明知骆凤卿这一约会是一个脂粉陷阱,甚至是刀山油锅,他也没有选择的余地了。 于是,他在眉峰紧蹙中,丝毫不着痕迹地,轻轻点了一下头。 骆凤卿对这刹那之间的期待,不但感觉上可能比一天、一月长,甚至于比一年还要悠远。 这,只要看她看到武扬的反应之后,那库面丝巾微微一扬的动作,就可以想见一斑了! 无可怀疑的,她那障面丝巾的微微一扬,必然是如释重负地吁了一口气,因为她心头的一块石头,总算已经放下来了…… 接着,骆凤卿扬声叱道:“姓武的,你说不说都无关紧要,谅你也逃不出帝君的手掌!” 武扬冷笑一声道:“骆凤卿,我早就说过,今宵我无意为难你,现在,你该走了!至于以后的一切咱们不妨走着瞧吧!” 骆凤卿一声冷哼,娇叱一声道:“咱们走!” 马缰一拎,当先疾驰而去。 四个侍婢与八个黑衣武士鱼贯相随,顷刻间,一齐消失于沉沉夜色之中。 一度热闹过一阵子的官道旁,此刻,却只剩下一个孤零零的武扬,仰首夜空,默然沉思。 良久,良久,才发出一声幽幽长叹,打开随身的小行囊,将自己化装成一个双鬓斑白的半百多下老者,踽踽地向昭化城中走去。 昭化城中,景物依旧,人事全非。 原来住在安寓客栈中的七公主,固然已风去楼空,而五公主与那化名为何琼卿、何瑶卿的神秘姊妹花,也已鸿飞冥冥。 今宵,可以由表面上看得出来的魔帮人物,似乎只有三皇娘骆凤卿等一行人,住在鸿运客栈中。 化装成乡下老头儿的武扬,在安寓客栈中要了一间清静的上房,略进饮食之后,即掩上房门和衣躺在床上,闭目养神。 约摸半个时辰过后,房门上起了一阵轻微的剥啄声。 武扬微微一愣,问道:“谁?” 门外低声答道:“我!” 这答话,等于是没有回答。 武扬沉声问道:“你是谁?” 门外人还是低声答道:“打开门不就知道了么!” 是呀!这话颇有道理! 武扬无可奈何地起身打开房门,但他刚刚将门拉开一点点,一个青色劲装,面障青纱的夜行任客,已像泥鳅似地滑了进来。 不特此也,那位仁见进门之后,脚跟还没站稳,立即反客为主地返身将房门阖死,并还加上了闩。 此刻的武扬,真有点丈二金刚,摸不着头脑似的,张目问道:“你到底是谁?” 蒙面劲装怪客哑声笑道:“我知道你就是侠魂武扬,你竟一点也看不出我的来头!” 武扬怔怔地答道:“很抱歉……” 蒙面夜行怪客忽然改以娇甜的语声“格格”地脆笑道:“你……你真笨得可以!” 武扬恍然大悟地道:“你是三皇娘……” 骆凤卿娇笑着自己除下面纱,露出那张宜嗔宜喜,千娇百媚的俏脸儿,媚笑着截口道: “干什么老是叫人家三皇娘!” 武扬漫应道:“你本来就是三皇娘嘛!” 骆凤卿白了他一眼道:“不许你再叫‘三皇娘’这三个字?” 武扬眉峰一蹙道:“好!我不叫就是。” 顿住话锋,正容接道:“三……哦!骆……骆姑娘此来有何见教?” 骆凤卿幽幽地道:“没什么‘见教’,我就不能来?” 武扬蹙眉接道:“夜静更深,孤男寡女,共处一室,难道你就不怕人言可畏?” 骆凤卿媚然一笑道:“如此说来。如果我此行是有所‘见教’的话,那么,夜静更深,孤男寡女,共处一室,也就不致有什么‘人言可畏’的顾虑了,是么?” 武扬自蹙眉苦笑一声,骆凤卿却偎上娇躯,仰脸娇声问道:“武扬,还记得方才在郊外时,我用真气传音向你所说的话么?” 武扬的身子一面后退,一面答道:“不为了你那真气传音所说的话,我才不会呆在这儿哩!” 骆凤卿依然一步步地逼近着:“记得就好哟!我又不是老虎,难道还怕我吃了你不成!” 此时的武扬,业已退到床边,骆凤卿娇躯向前一迫,他已再无退步余地,只好坐在床沿,伸手将骆凤卿的娇躯一撑,苦笑道:“骆姑娘,有话坐下来说。” 骆凤卿素腕一扬,熄了案头烛火,一头钻进武扬怀中,媚笑道:“武扬,你越是一本正经,对我避之若浼,我却偏要缠住你,我看你还是放轻松一点吧!” 软玉温香抱满怀!加上那吹气如兰的娇语,和一股似兰似麝的幽香,饶是武扬定力高强,也不由他不感到心头微微一荡。 他,猛吸一口清气,抑平心头的激动,平静地道:“骆姑娘,请放尊重点,让我把蜡烛点燃。” 骆凤卿依然腻在他胸前媚笑道:“武扬,如果你自信是一个顶天立地,不欺暗室的大丈夫,奇男子,同时具有柳下惠坐怀不乱的定力,像这样又有何不可,又何必点燃蜡烛,装成一副道貌岸然的样子呢?” 黑暗中,武扬伸手向对方一推,不料无巧不巧地刚好碰在对方那温软而富有弹性的酥胸之上,不由他心头狂跳,如遇蛇蝎似地连忙缩丰。 骆凤卿“格格”媚笑着,贴近他的脸颊呢声道:“武扬,我不是没见过男人的人,虽然我委实很喜欢你,但如果你自己不同意,不动心,我决不勉强你,所以,我劝你还是放轻松一点,就这样,咱们先谈正经事,怎么样?” 武扬压低嗓音,沉声道:“先坐到旁边去,再慢慢谈!” 骆凤卿笑道:“武扬,那样并不能表示你的正派,只不过表示你经不起考验吧!” 武扬冷然地道:“笑话!” 骆凤卿道:“不是经不起考验,那就再好不过了!” 右臂一圈,勾住他的脖子,媚笑接道:“武扬,只要你问心无愧,在形式上亲热一点又何妨,有道是,只管风流莫下流,在彼此生命的画页上,增添一撇足以回忆的彩笔,不也是蛮有意思么?” 武扬无奈地说道:“好!你说吧!” “啧”地一声,骆凤卿在他脸颊上亲了一下道:“这才乖!” 接着,娇声接道:“本来,我是要你三更正,到我那边去的,可是我那边人多眼杂,难免会出乱子的,所以,我只好。”移码头靠船’自己向这边来了。” 武扬问道:“骆姑娘,七公主现在怎样了?” 骆凤卿幽幽地道:“我还以为你是木头人哩!原来你却是情有独钟的多情种子!” 武扬暗中一皱眉头道:“骆姑娘,话题别扯得太远了!” 骆凤卿道:“别那么急,也别太紧张,我此来既是为了实践以往对你所说‘为了你夺剑而不愿伤及我的手腕,此情将有以报答”的诺言而来,自然会提供你所急于知道的一切情况。” 武扬苦笑着道:“那我先行道谢了……” 骆凤卿道:“武扬,你打算怎样谢我呢?” 武扬道:“这个么,那就得看你所提供的消息的价值而定了!” 骆凤卿道:“想不到你竟然是现实得很!好!这谢礼我也同意待会再说,现在,你听好!” 话锋微顿,轻轻一叹道:“你那心上人七丫头,的确已于前天被帝君收为六皇娘……” 武扬身躯一震,脱口惊呼道:“怎么!你不是说过她还是清白之身么?” 骆凤卿幽幽地接道:“看你紧张成什么样子了!我都可以听到你心跳加速的声音哩!武扬!别打岔了,听我慢慢说。” 急惊风偏遇着慢郎中,真是急煞人也! 武扬强忍着长吁一口大气,骆凤卿娇声接道:“武扬,有一句话,我必须先告诉你,但我说出来之后你可不能骂我,连在心中暗地骂我也不可以,你能答应么?” 武扬哑然失笑道:“只要你不存心欺骗我,我凭什么要骂你哩!说吧!我决不骂你就是!” 骆凤卿埋首在他那健壮的胸脯中,媚笑着道:“在帝君所有后宫佳丽之中,也许因为我在……在……某一方面有特殊的功夫,所以,我是最受宠爱的一个,所以,一些别人得不到的消息,而我却可以优先知道。” 武扬忍不住心中暗哼一声道:“真是一头骚狐狸!” 骆凤卿仰首媚声道:“武扬,你一定在暗中骂我是狐狸精了,是么?” 武扬一愣道:“没有呀!” 骆凤卿娇哼一声道:“有没有你自己心中明白,其实,如果没有我这狐狸精首先得到消息,你那心爱的七公主,此刻早已成了残花败柳了哩!” 武扬身躯一震道:“此话怎讲?” 骆凤卿道:“怎讲?我得到帝君决定要收七丫头为六皇娘的消息后,立即暗中以飞鸽传书,通知副帮主,也就是正宫皇娘。” 武扬道:“那有什么用,你们那位正宫皇娘,平常根本不过问这些混账事情……” 骆凤卿截口接道:“武扬,你只知其一,不知其二,我们那位正宫皇娘,就是帝君的胞妹,这一点想必你已经听说过了?” 武扬点点头道:“不错!” 骆凤卿道:“正宫皇娘对帝君的其他混账事可以不过问,可是,如果帝君想动七丫头的脑筋,她就非过问不可了!” 武扬道:“为什么?” 骆凤卿道:“因为正宫皇娘对七丫头特别宠爱,曾经说过,要给七丫头招一位武功人品都是天下第一的驸马爷。” 她“格格”地一阵娇笑,接道:“武扬,你猜,当时帝君是怎么说的?” 武扬摇摇头道:“我怎能猜得着呢?” 骆凤卿媚笑道:“当时,帝君诞脸笑道:‘别的长处我不敢吹,要说武功人品天下第一,那就不必舍近求远了!’……” 武扬恨声叱道:“真是无耻之极!” 骆凤卿道:“当时,正宫皇娘怒叱道:‘我特别警告你,你如果想动七丫头的脑筋,当心我会废了你!” “正官皇娘也知道我有擅宠专房的特技,容易获得消息,所以特别暗中交待我,如果有什么特殊消息,得立刻暗中报告给她。” 微微一顿,媚笑着道:“武扬,知道么?今宵,正是帝君跟七丫头大喜的日子……” 武扬一把扣住对方的香肩,促声道:“这……你……你为何不早说!” 骆凤卿笑道:“叫你别紧张,又忘了!” 徐伸纤掌,轻柔地抚摩着武扬的脸颊,接道:“当我先你一步进城时,正官皇娘已派人与我联络过,她也到了。” 武扬紧绷着的心弦一弛道:“这情形,骆阳钟不知道么?” 骆凤卿道:“目前,自然不知道,但当好戏上场时,就免不了要知道啦!” 武扬道:“他那临时行宫就在昭化城中?” 骆凤卿道:“不错!他是临时借用本城富绅柳员外的住宅。” 武扬道:“那柳员外的住宅在哪儿?” 骆凤卿道:“怎么?你想赶去?” “是的!” “那你先杀了我吧!” “这……” “既然不忍心杀我,那你就耐心听我说下去。” 武扬喟然一叹道:“好!你说吧!” 骆凤卿幽幽地道:“武扬,你想想看,今宵这事情,一经闹开之后,帝君首先就会想到是我在正官皇娘处告的密……” “当然,这情形难免给我惹上烦恼,但我倚恃平日的宠爱,必要时以吃醋的理由去搪塞他,他还不致于不相信,麻烦固然免不了,却也不会把我怎么样。” “可是,如果你要跑去,那我就有了通敌的嫌疑,问题可就大了!所以,你不如先杀了我为妙。” 武扬道:“你会以为我傻到会说出是受你的指点而去么?” 骆凤卿道:“武扬,别太固执,你去的目的是想救七丫头的清白,现在,毋须你自己去,七丫头的清白照样可以保全,同时也可以保全我的生命,为你继续提供有利的消息,你又何乐而不为呢?” 武扬沉思着道:“你那正宫皇娘,真能保障七公主的清白么?” 骆凤卿道:“七丫头是咱们正宫皇娘的亲生女儿,你想想看,他会不会保障七丫头的清白?” 武扬故意讶问道:“骆阳钟竟连自己的亲生女儿也要……” 骆凤卿道:“不!你错了!七丫头是正宫皇娘前任丈夫所生。” 武扬虽然早已知道七公主何慧卿是以前毒凤帮帮主何天应的女儿,也知道那正宫皇娘是骆阳钟的胞妹,却没法证实此一胞妹是否就是嫁给何天应的那一位胞妹。 如今,总算证实了这位正宫皇娘就是何天应的夫人,也就是七公主何慧卿的生母。 不过,他心中还不无怀疑:因为这些秘密,连七公主何慧卿本人都不知道那正宫皇娘是她的生母,骆凤卿又是怎样获知的呢? 于是,他在“哦”了一声之后,接问道:“骆姑娘,这些秘密,你是怎样知道的?” 骆凤卿媚笑道:“好人,你还用问,这些,还不都是凭我那一套……无坚不摧的功夫,由帝君口中听来。” 武扬轻轻一叹道:“如此一来,那我只好暂时不去了,只是……万一那骆阳钟要坚持到底的话……” 骆凤卿道:“放心吧!帝君这人,天不怕,地不怕,唯独在正宫皇娘面前,他可是乖得很,叫他往东,决不敢往西边去。” 武扬心中一动,试探着问道:“难道说,那正宫皇娘的武功,还高过骆阳钟么?” 骆凤卿道:“这个,我就不太清楚了!总之,帝君在正宫皇娘面前百依百顺,这是绝对真实的。” 武扬沉思着道:“七公主的职务也解除了,是么?” 骆凤卿道:“不错,七丫头的职务与三丫头迎卿对调,七丫头主亲政司,三丫头任总巡察。还有五丫头也已内调,虽然还是主持雕铸司,但却禁止她三个月之内不准外出。” 武扬低声自语道:“想不到这短短几天当中,竟有众多的变化……” 骆凤卿媚笑道:“武扬,我所提供的这些消息,和对七丫头清白的维护,是否该好好地谢一谢我?” 武扬未经思索地脱口答道:“应该!” 他的话声才落,冷不防被骆凤卿一声媚笑,将他推倒在床上,像扭股糖似地缠住他,一面呢声道:“好人……现在……该是你……实践诺言的时候了……” 武扬一面撑拒着,一面沉声说道:“骆姑娘,不可以!” 骆凤卿紧紧地搂住他的脖子,媚笑道:“可以!可以!我说可以嘛!” 武扬道:“你方才说过‘只管风流不下流’的,是么?” 武扬的口中,尽管说得义正词严,但暗中却禁不住全身血流加速,心房狂跳不已。 是嘛!一个血气方刚的年轻人,处于此种情况之下,要说他一点都不动心,那是不近情理的! 骆凤卿轻轻一叹道:“对!我没忘记自己所说的话,现在不勉强你就是,不过,皇帝不差饿兵,你多少总得打发一点嘛!” 说着顺手拉过被子,将两人的身子盖住,媚声接道:“冤家,你为什么不说话?” 武扬正自抑着心中的振荡,挣了挣被对方束缚住的双臂,可是,他不挣还好,这一挣,骆凤卿可将他缠得更紧了! 此情此景,他既不便使用真力挣脱束缚。使对方太难堪,却又受不了这种“飞来艳福”,只好以商量的语气低声道:“骆姑娘,松开我,我不跑就是。” 骆凤卿道:“可以!先付保证金!” 武扬一愣道:“保证金?” 骆凤卿笑道:“傻瓜!就这样,懂么?” 说着,“啧”地一声,在武扬的俊脸上,不!目前说来,应该说是在武扬的“老脸”上亲了一下。 武扬莫可奈何地只好在对方的香腮上亲了一下,道:“可以了么?” 骆凤卿笑道:“总算聊胜于无,武扬你未免太小气了!” 松开环住武扬的双臂,侧过娇躯,小鸟依人似地偎在他的胸前,接道:“小气到使我那更重要的事情,都不愿告诉你了哩!” 武扬微微一怔道:“对了!骆姑娘,方才在郊外,你曾传音说过有关解救天忌老人所中奇毒的话,现……” 骆凤卿娇哼一声道:“真难为你,这些事倒还记得蛮清楚!” 武扬苦笑道:“骆姑娘,如果你真有办法解除天忌老人所中之奇毒,那就等于是天下正道武林同仁的大恩人,我武扬不是忘恩负义之辈……” 骆凤卿幽幽一叹道:“武扬,嘴巴倒真说得不错,可是我不敢相信你。” 武扬道:“要怎样才能相信呢?” 骆凤卿道:“这个么,你自己该心中有数才对。” 微微一顿,轻叹着接道:“想想看,眼前,我投怀送抱地偎在你的怀中,你都视若无睹,怎不教人伤心透顶,我……我还能奢望将来么?” 武扬歉然地道:“并非我无视于你的存在,骆姑娘,你我环境不同,不能不克制一点。” 骆凤卿幽幽地道:“这一点,我明白,骆凤卿残花败柳之身,自不能与七丫头相比,当然我也不会奢望有什么未来的幸福!我所追求的只是眼前,能够分沾你一些光和热,也就心满意足了!” 武扬心头一阵激动,猿臂一伸,将骆凤卿的娇躯拥入怀中,柔声道:“骆姑娘,你不该如此消沉……” 骆凤卿凄凉一笑道:“在我的周围,没有温暖,在我的前面,没有光明,我过的是醉生梦死,行尸走向的生活,武扬,你说,我怎能不消沉?” 武扬方自轻轻一叹,骆凤卿又幽幽地接道:“表面看来,我养尊处优,一呼百应,生活非常惬意,可是,谁又能知道我内心的痛苦!” “而且,自古邪不胜正,不论骆阳钟目前多狠,多强,总有一天会……那时候…… 唉!” 武扬紧了紧猿臂道:“骆姑娘,如果你有弃暗投明之心,我欢迎你投入正派阵容中来。” 骆凤卿苦笑道:“目前,你自己都是泥菩萨过江……再说,弃暗投明,说来轻松,但做起来又谈何容易!” 武扬道:“只要你有决心,困难是应该可以克服的。” 骆凤卿道:“这些暂时不谈,目前,我只问你一句话,将来,当你有力量扫荡百凤帮时,准备如何处置我?” 武扬沉思着道:“你还年轻,到时候我会给你物色一位……” 骆凤卿长叹截口道:“谢谢你!你所提的办法,虽然我并不满意,但我还是很感激你! 我想,到时候,如果我幸而不死的话,我会安排我自己的。” 略顿话锋,幽幽一叹道:“这些烦人的事,不要谈,还是说正经的吧!” 武扬心中百感交集地轻轻一叹。 骆凤卿柔声接道:“武扬,请将蜡烛点燃。” 武扬殊感意外地脱口问道:“为什么?” 骆凤卿道:“我要在这有限的时光中,多多看一看你。” 武扬苦笑起身,点燃案头蜡烛。 骆凤卿接道:“除下伪装,我要看你的本来面目。” 武扬笑道:“好!我一切遵命!” 当武扬除下面部的伪装后,骆凤卿又接道:“脱下衣服,躺到我身边来!” 武扬摇头苦笑道:“这……” 骆凤卿娇笑道:“穿着衣服与脱下衣服,互相拥抱着,也不过是等于五十步与百步之差而已,你的定力,我已经见识过了,有什么可怕的呢?” 武扬无可奈何地道:“脱下外衣,可以了吧?” 骆凤卿抿唇笑道:“马马虎虎,总比不脱好。” 可是,当武扬脱下外衣,重行钻人被中时,却几乎惊呼出声。 原来他所搂着的,竟是一个身无寸缕,温、软、滑、腻,充满着无限诱惑的胭体。 骆凤卿像灵蛇似地缠住他,媚笑道:“武扬,别怕,我不会吃人,并且,方才所说那‘只管风流不下流’的君子协定,也依然有效。” 武扬讷讷地道:“那……你又何必要……脱光衣服呢?” 骆凤卿笑道:“这样,可以便于吸收你的光和热。” 武扬苦笑道:“简直是胡闹!” 骆凤卿把一个赤裸的娇躯,紧紧地偎在武扬怀中,呢声道:“武扬,想不想听有关天忌老人所中奇毒的解救办法?” 武扬几乎是以恳求的语气道:“快点说吧!别吊胃口了!” 骆凤卿道:“可以,不过,你得像先前那样搂着我。” 为了想获得解救天忌老人所中奇毒的办法,武扬只好伸手轻轻拥住对方的纤腰。 但他触手所及,但觉软绵绵、滑腻腻……一股电流即传遍他的周身…… 骆凤卿似乎尚未满足地嘤咛一声道:“好人,搂紧一点不行么,奴家身上又没有毒。” 武扬暗中钢牙一咬,用另一只手在自己的大腿上狠狠地拧了一把,一阵剧痛,使他逐渐炽烈的欲焰平息下去,猿臂一紧,问道:“这样,可以了么?” 骆凤卿娇慵无限地道:“嗯……好!正好……好人,再搂紧一点……” 武扬的臂弯中又加了一点力量,接问道:“现在,该说正经的了吧?” 骆凤卿似乎正在默默地享受那强有力的拥抱,半晌之后,才仰起脸来,正容道:“从前,毒凤帮帮主何天应,曾经遗下一面百凤旗,你听说过么?” 武扬一愣道:“百凤旗?” 骆凤卿道:“是的!不过,我所指的是原来毒风帮的百凤旗,不是本帮仿制的百凤旗。” 武扬忍不住心中狂跳地暗忖:“那真正的百凤旗,目前正在罗大成身上,难道说那百凤旗上还另有秘密不成……” 心念电转,口中却慢应道:“我听懂了!” 骆凤卿道:“你只要找到那面真正的百凤旗,天忌老人所中的奇毒就可以解除了。” 武扬心中忍不住狂喜,搂住骆凤卿娇躯的手臂不自觉地一紧,刚好他的手指接触到那滑腻无比有如鸡头肉的酥胸之上,脱口问道:“就这么简单?” 武扬这动作,纯出于无心,而且他自己因心中另有专注之故,对自己的手指业已侵入对方的禁地之举,似乎并没察觉。 但骆凤卿的感觉可就不同了,但觉一股电流,灼得她四肢百骸,无比的舒畅,也好像是醍醐灌顶,周身轻飘飘地,发出一串令人蚀骨消魂的媚笑道:“简单?你以为那百凤旗那么容易找到?” 武扬自然不便说出,那真正的百凤旗就在罗大成的手中,只好故意轻轻一叹道:“如此说来,那还不是等于镜花水月……” 骆凤卿截口道:“我知道一个办法,总比没有强呀!你可以慢慢去找。” 武扬道:“如果幸而找到了那面真正的百凤旗,又如何使用法呢?” 骆凤卿道:“那百凤旗的旗杆中,藏有一粒专解百毒的千年天蜈丹,与武林瑰宝温香玉有异曲同工之妙……” 真是一语提醒梦中人!武扬禁不住暗骂自己糊涂,百凤旗在罗大成手中,固然事先不知道那百凤旗中有专解百毒的千年天蜈丹,但那温香玉却在自己手中,并且由以往那温香玉能祛除天忌老人与巫山无欲叟二人所遗留的恶臭一节上,可以知道温香玉对两位老人所中之奇毒,必有解除之功效,为什么自己竟想不起来,而要舍近求远,准备千里迢迢地跑到庐山去,找那并不可靠的蓑笠翁的传人呢! 他,一经想通之后,不由立即截口问道:“这秘密,你是怎样知道的?” 骆凤卿道:“我是由帝君口中知道,而帝君却是由正宫皇娘口中听来的。” 此时的武扬,本来是没话可问的了,但却不能不再行故意地接问道:“除了那真正的百凤旗和温香玉之外,就没有别的办法了么?” 骆凤卿道:“有!” 武扬接问道:“那是什么办法呢?” 骆凤卿道:“由帝君手中盗出解药。” 武扬苦笑道:“这……恐怕比找那真正的百凤旗,还要困难得多哩?” 骆凤卿忽地一声“咦”道:“你怎么把手拿开了?” 原来这一段时间中,武扬的一双手,已不自觉地握住骆凤卿的乳峰,揉揉捏捏地。 这情形,对武扬来说,完全是一种下意识的行动,因为他的心中另有更重要的事情占住了,其所以如此,不过觉得那玩意儿,滑不留秋,酥软温柔,颇为好玩而已,其实,他心中并无一丝杂念。 可是,骆凤卿这方面,情形就不同了。 这好比是含在口中的牛皮糖,正当嚼得津津有味之际,猛然被人抢走了,那是多别扭哩!所以,她不由地嚷嚷出声了! 她这一嚷,却把武扬由梦中惊醒了,心知再缠下去,自己一个把持不住,后果可不堪设想,如今,正经事都已办好,所谓此时不走更待何时! 当下,他故装猛然想起,“哦”道:“骆姑娘,你实在该走了!” 骆凤卿不胜幽怨地道:“今宵同缱绻,明日各天涯,今后,像目前这种单独相处,放荡形骸的机会可能不会再有了!” 微微一顿,长叹一声道:“武扬,撇开我提供你的消息不论,此情此景,你忍心赶我走!” 武扬歉意一叹道:“非上上人,无了了心,人非草木,谁能遣此!骆姑娘,并非我故意矫情,但你必须要走了才行。” 骆凤卿道:“为什么?” 武扬道:“当你们那正宫皇娘破坏了骆阳钟的好事之后,那淫魔极可能会到你这儿来……” 骆凤卿悚然一惊,截口自语道:“对!看来我是的确该走了!” 匆匆起身,穿上衣衫之后,双手捧住武扬的面颊,深深注视着。 良久,良久,美目中滚落两颗晶莹的泪珠,无限凄婉地道:“我走了!今后,相见无期……冤家你……你主动亲我一亲吧!” 此情此景,任是百炼成钢也会被化成绕指柔! 武扬心头一阵激动,情不自禁地拥住骆凤卿温柔地一吻。 骆凤卿凄凉一笑道:“武扬,临别我不能不说一句老实话,说来,我对你并没动感情的,可是,想不到这短时间的相处,我却作茧自缚……唉!” 武扬方自苦笑着轻轻一叹,骆凤卿又幽幽地接道:“但愿我还能为你效力,也但愿咱们还有再见之期。” 说着,一扬素腕熄灭蜡烛,自己打开窗门,闪身穿窗而出。 武扬仰首遥注窗外的夜空,心中百感交集地,有如波涛汹涌着。 他,颇想去探查一下七公主的情况,可是却不知那位柳员外的住宅究竟在甚么位置。 继想那柳员外住处,既然被骆阳钟选为临时行宫,必然是昭化城中最豪华,也是最宏伟的住宅,昭化城的范围并不大,根据上述的原则,也许可以找到。 于是,他又恢复了那乡下老头的伪装,并取出一块碎银,放在床头,作为客栈的食宿费用之后,也穿宙飞上屋顶,漫无目的地径行奔向正东方向。 少顷之后,眼看前面一幢宏伟的住宅,居然还亮着疏落的灯光,不由心中暗忖:“三更已过,这巨宅中竟然还亮着灯光,莫非就是那柳员外的住宅么?” 他,正想前往一探究竟之间。 陡地,一阵金铁相击之声,隐约地随风传来。 武扬不由心中一动,但当他凝神倾听时,那金铁相击之声又消失了。 他方自微微一愣,却又隐约地听到一声苍劲的喝声。 这回,他听清楚了,声音来自正东,距离极可能是在二三里以外。 本来他此行主要是探听七公主的情况,无暇多管闲事,可是,目前这可能就是柳员外住宅的巨宅中静悄悄地毫无动静的原因,而那远处的斗殴,极可能是与他有关的人,于是他略一沉思之后,立即展开脚程,循声奔向正东的城郊而去。 不错!声音越来越清晰了! 有兵刃相击之声,也有叱喝谩骂之声,由这些声音上判断,那斗殴的人,可能还不止一二人哩! 一声沉喝,清晰地传来:“这丫头会使本帮的万流归宗剑法,准是本帮中的叛逆!注意,要活的才可……” 武扬心中一动,脚底下也更形加速了。 前面,有一片黑黝黝的松林,松林之旁,有两个魔帮中的黑衣武士,正向一位乡下女郎装束的少女围攻着。 那乡下女郎,青布包头,遮去了大半个面孔,又是正在免起鹃落地恶斗不休,而武扬与斗场的距离又远,所以,一时之间,竟无法辨别那乡下女郎究竟是不是他所认识的人。 一个苍劲的语声起自一旁道:“丫头,弃剑受缚可以少吃点苦头!” 对了!原来松林旁的树荫下,还有四个黑衣武士和一个灰衫蒙面的中年人在掠阵哩! 武扬悄悄地由松林右侧绕入林中,屏息向斗场边悄悄地迫近。 当他距斗场约莫五丈距离时,这回他看清楚了。 看虽然是看清楚了,可是却几乎惊叫出声。 原来,那被两个黑衣武士夹攻着的乡下女郎,竟是罗大成的新婚妻子解笑雅。 解笑雅怎么会在这儿被魔帮武士围攻呢? 瞧她目前的情况,能够独斗两个黑衣武士,自然一身功力是已经恢复了,她的一身功力的恢复,也竟然是七公主何慧卿的杰作,可是,七公主何慧卿怎会让她一个人冒险离开的呢? 难道说,何慧卿已经遇险了么……? 是不是方才那骆凤卿所说的话,不真实呢? 还有,瞧那林边负手卓立着的灰衣衫人的背影,显然就是魔帮的鹰队队长,也就是现任青城派的掌门人蔡舒达,这魔崽仔怎会在这儿出现? 一连串的疑问,使武扬心中好像塞了一团乱丝,无从清理。 疑云重重中,他再度向斗场中瞧去。 只见解笑雅一支青钢长剑,上下翻飞奇招迭出,间或还使出一二招万流归宗剑法中的绝招。 那两个黑衣武士,尽管论个别功力,都还不逊于解笑雅,但因受了灰衫蒙面人那“要活的”的命令的限制,似乎不敢放手抢攻。 所以,解笑雅虽然是处于劣势的孤军奋战中,一时之间却还不致有危险。 灰衫蒙面人似不耐烦了。 他,脱口一声沉叱道:“蠢材!为何不放手抢攻,本座只说要活的,并没有不许伤她的命令呀!” 不错!听说话声是蔡舒达已是毫无疑问的了。 那两个黑衣武士齐声恭应道:“属下遵命!” 话声中手上剑势一紧,解笑雅立即陷于捉襟见肘的窘态中。 武扬方待飞身抢救 陡然一声沉喝,声震全场:“住手!” 声到人到,由松林中飞出一位身着玄色劲装,外套英雄氅的英俊少年。 他,身形一落,向那突自抢攻不已的两个黑衣武士嗔目怒叱道:“教你们住手,没听到!” 叱声中,左掌右剑,奋力一挥,两个黑衣武士,一个闷哼一声,被震退八尺,一个长剑被震脱手,泥塑木雕似地任立当场。 解笑雅抹去满头香汗,向劲装青年敛衽一礼道:“大德不敢言谢,请问兄台尊姓大名?” 劲装青年间身避过解笑雅的敬礼,淡然一笑道:“姑娘,路见不平拔刀相助,乃武林人物的本分,些许微劳,请姑娘不必挂齿!” 此时,武扬才看清楚那劲装青年的仪表和面目。 只见他,目似朗星,眉长入鬓,脸色黝黑,衬托上那一口整齐而洁白的牙齿,越发显得黑白分明。 至于年纪,约莫二十一二,猿臂蜂腰,仪表堂堂,论气派。论风度,与他武扬,可说是一时之瑜亮了!不由看得他暗中心仪不已…… 蔡舒达缓步上前,目注劲装青年泛然问道:“尊驾是不是侠魂武扬?” 武扬暗中笑道:“错把冯京当马凉,真妙极了!” 劲装青年仰首豪笑道:“听说中原武林中,有这么一位侠魂武扬,在下钦慕已久,可惜无缘识荆!” 蔡舒达似乎一愣道:“如此说来,尊驾不是武扬了?” 劲装青年冷然答:“废话!” 那被劲装青年震飞手中长剑的黑衣剑士,向蔡舒达嗫嚅地道:“报告令主,武扬那小子精于易容术,经常化身千万……眼前……这……小子,极可能就是武扬……” 蔡舒达冷然叱道:“少废话!” 那黑衣武士马屁拍在马腿上,一个哆嗦,默然而退。 劲装青年自我解嘲地笑道:“诸位既然认定我是侠魂武扬,我就不妨暂时冒充一下吧! 请问有何见教?” 蔡舒达沉声道:“尊驾既然不是武扬,何苦替人家背黑锅!” 劲装青年笑道:“那么,依阁下之见呢?” 蔡舒达道:“听尊驾方才的口气,似乎不是中原人氏?” 劲装青年道:“这,也很重要么?” 蔡舒达沉声道:“既然不是中原人氏,自然不明了中原武林中的动态,所以,尊驾如非蓄意架梁,我可以原谅你,请立即离开此地!” 劲装青年仰首大笑道:“中原人物,毕竟有泱泱大国臣民的度量!” 微微一顿,披唇微哂道:“可是,你知道我会原谅你么?” 蔡舒达怒声道:“尊驾怎可如此不讲理!” 劲装青年剑眉一挑,朗声侃侃地道:“你们堂堂男子汉,却倚众凌寡欺负一个弱女子,我不过是路见不平,拔刀相助,怎能算是不讲理!” 蔡舒达冷笑一声道:“这年头好人真难做,看情形你是认为我怕了你了?” 劲装青年沉声道:“在真理与正义之前,不怕你不低头!” 蔡舒达面纱一扬,震声道:“我再郑重警告你一声,现在走还来得及!” 解笑雅轻轻一拉劲装青年的衣袖,低声道:“这位兄台,犯不着跟这班人斗气,咱们走吧!” 蔡舒达冷笑一声道:“你也想走!丫头,别做千秋大梦!” 劲装青年挑眉怒叱道:“有我在这儿,看谁敢动她一根汗毛!” 蔡舒达沉哼一声道:“好!本座且先伸量伸量你,看你究竟有多少斤两,胆敢如此猖狂!” 话声中,已拔下肩头长剑。回首一声断喝:“先擒下那丫头!” 站在树林边的四个黑衣武士,应声拔剑,蜂拥而出,一齐奔向解笑雅。 此情此景,武扬已不能再做壁上观了! 但就当他准备飞身而出,身形将动未动之瞬间 陡然,清叱震耳,闷哼与惨号连传。 劲装青年凛若天神地卓立解笑雅身前。 那四个闻令向前的黑衣武士,却有两个被震跌丈外,两人手中的长剑已不翼而飞,那握剑的手腕上一道血痕,正沁出殷红的血渍。 这情形,不但使蔡舒达震得面纱波动着默然无语,解笑雅情不自禁地芳心一宽,认为自己逃生有望了,即使暗中旁观的武扬,亦不由心中巨震,星目大张地脑际灵光一闪,暗忖道:“哦!对了!准是他……” 蔡舒达强自镇定着冷笑一声道:“怪不得你那么狂,看来还真有两下子!” 劲装青年淡然一笑道:“阁下谬奖了!” 蔡舒达泛然地道!“不过,像你这种身手,本帮中多的是,没什么值得自豪的!” 劲装青年道:“像我这种身手,本就不足以自豪,而贵帮中再‘多的是’一点,也吓不住人,是么?” 略顿话锋,披唇冷哂地接道:“阁下,我正等着你‘伸量’哩!” 蔡舒达色厉内荏地沉声叱道:“要教训你不争这一时半刻!……” 劲装青年冷笑截口道:“难道还有帮手没到?” 蔡舒达怒声道:“小子休逞口舌之利,本座在问你,你知不知道本座的来历?” 劲装青年仰首发出一声龙吟长笑,裂石穿云,历久不绝。 蔡舒达面纱波动着,怒叱道:“小子死到临头,还有什么好笑的!” 劲装青年笑意盎然地接道:“阁下,我突然想起中原武林中的一个笑话,有兴趣听么?” 蔡舒达镇静地道:“没人禁止你说话!” 劲装青年淡淡地笑道:“为了给你保留一点面子,还是不说为妙,不过,我要奉劝阁下,不要随便亮出招牌来吓人,因为那最容易使人误解……” 蔡舒达冷然截口道:“有什么值得误解?” 劲装青年漫应道:“这个么,好有一比:那情形就像是一个没出息的纨绔子弟,自己打不过人家,却死要面子地向人家说:‘你知道我有两个哥哥么?好!小子有种你就等着,我去叫我大哥来’……” 解笑雅忍不住“噗喳”一声娇笑。 蔡舒达面纱一阵波动,显然已气愤至极地厉声叱道:“小子!拿命来!” 叱声中,长剑一挥,一开始就是万流归宗剑法中的“星河倒泻”、“斗转星移”、“日月经天”,三绝招连环使出,剑势绵密,风雨不透,刹时之间,将劲装青年圈入漫天剑幕之中。 在劲风呼呼,“铮铮”连响,与火星四溅声中,爆出劲装青年的清朗语声道:“好剑法!你也接小爷三招!” 话声中,青红暴涨,剑气侵肌,掌风厉啸,接连三招,竟将本已取得一时优势的蔡舒达,迫得连退八尺。 原来那劲装青年的剑法,虽并不比万流归宗剑法高明,却以强劲的内力为辅,硬碰接架,可怜那蔡舒达枉为一派掌门,内家真力竟还不及一个年轻小伙子,那握剑的右手,被震得酸麻难耐地,几乎把持不住。 而劲装青年的左掌,更是势沉劲猛,招势怪异,神出鬼没地与右手长剑配合得天衣无缝。 这情形,如果不是蔡舒达在剑法上占了便宜的话,恐怕他连十招也撑不过哩! 劲装青年得理不饶人,剑掌兼施,将蔡舒达迫得连连后退,没有喘息的机会。 刹时之间,双方已交换十二招。 劲装青年朗声笑道:“阁下,看情形你‘大哥’不会来了。还是弃剑认输吧!” 蔡舒达奋力攻出一招,厉笑道:“小子,你得意得太早了!” 右手一扬,一蓬淬毒钢针,疾射而出。 暗中旁观的武扬,心头一震,同时脱口大喝:“吕兄快退!” 喝声中,人已电射而出,一式浩然大八式中的“正气流形”,右掌击向两人的当中,左掌却将蔡舒达震得连退五大步才拿桩站稳。 当蔡舒达发出暗器,与武扬脱口大喝,飞身抢救之时候,那劲装青年也于心中暗凛中,一面飞身后退,一面剑掌兼施地,将那淬毒钢针,大部分震飞和格落地面之上。 可是,黑夜中,距离太近,更是冷不防的情况之下,自难免百密一疏,而有两枝淬毒钢针,钉在他的左小腿上。 劲装青年虽觉左小腿上微微一麻,却并不在意,只是怔怔地望着武扬道:“老人家怎会知道我姓吕呢?” 此时的武扬,还是乡下老头的装束,劲装青年尊称他一声老人家,也就不足为怪了。 武扬促声道:“这些待会再说,先说遭了暗算没有?” 劲装青年道:“仅仅小腿上中了两支,不碍事。” 武扬心头一震,截口道:“那是魔帮的独门暗器‘追魂针’,怎可说不碍事!” 伸手怀中,取出温香玉,递给劲装青年道:“吕兄,把这个含在口中,运气由伤口逼出毒质。” 侧脸向一旁的解笑雅道:“解姑娘,请替吕兄取出左小腿上的毒针,快!” 劲装青年接过温香玉,纳入口中,尴尬地笑道:“老人家,取针之事,不敢有劳这位姑娘,还是我自己来吧!” 武扬沉声道:“不可以!你必须运气迫毒……” 此时,解笑雅已恭应一声,蹲下娇躯,划开劲装青年左小腿上的裤管…… 武扬陡地一声怒叱:“蔡舒达,你找死!” 叱声中寒芒一闪,反手一剑,将企图偷袭的蔡舒达的长剑削成两段。 蔡舒达偷袭不成,反而赔上一支长剑,并且几乎连手腕也被削断,不由心底生寒地疾退丈外,怔征地望着武扬问道:“尊驾是谁?” 武扬冷哼一声道:“我是谁,你不配问!不过,待会我代表青城派清理门户时,我会自动地告诉你的!” 此时,解笑雅已替劲装青年取出毒针,并敷上药,以她自己的手帕包扎好了,姗姗地向武扬这边走来。 就当此时,一道瘦长人影,像天马行空地疾降场中,赫然竟是枯竹老人长孙哲。 武扬向解笑雅促声叱道:“解姑娘快退!” 同时,那劲装青年已吐出口中的温香玉,安详地走过来向蔡舒达龇牙一笑道:“你‘大哥’果然来了,现在你可以安心啦……”- 第二十章 初试青龙剑 武扬回头问道:“吕兄,毒质已完全解除了么?” 劲装青年双手递还温香玉,一面恭声道:“谢谢老人家,已完全好了!这宝贝儿真妙得很!” 此时,枯竹老人正在听取蔡舒达的报告,碧绿阴森的目光不时掠向这边的三人。 同时,解笑雅也已看清楚劲装青年递还武扬手中的竟然是温香玉,不由心中一动,向武扬投过一瞥会心的微笑。 枯竹老人向蔡舒达低语了几句,蔡舒达俯身拾起他手下人被震飞的一支青钢长剑,缓步向武扬身前走来。 武扬对蔡舒达的走近,视若无睹地径自目注枯竹老人,微微一哂道:“长孙老人家,你明知他不是我的敌手,还要叫他前来丢人现眼,是想由我的武功路数中来忖测我的来历么?” 枯竹老人身躯稍微一震,不自然地一笑道:“你很聪明!” 武扬淡淡地一笑道:“不必多费心机了!还是由我自己告诉你吧!我就是侠魂武扬!” 武扬的话声方落,蔡舒达骇然退立三大步,目射骇芒,手中青钢长剑,不自觉地垂了下去。 枯竹老人双目中碧光连闪,深深地盯着武扬,似乎有点不相信眼前这一点也不起眼的糟老头儿,就是名震江湖的侠魂武扬似的。 那劲装青年星目大张,目光炯炯地凝注武扬,俊脸上微微地现出一丝困惑神色。 只有解笑雅一人,因为已事先由温香玉测知了武扬的来历,所以她一点也不以为奇地镇定如恒。 场中沉默了少顷,枯竹老人与那劲装青年几乎是同时发问道:“你真的是侠魂武扬?” 武扬一面卸除自己脸上和身上的伪装,一面向那劲装青年笑道:“不错!吕兄,咱们待会儿再详谈。” 说话之间,业已恢复了他那英姿爽飒、仪表堂堂的本来面目。 那劲装青年但觉眼前一亮,情不自禁地迸出一句四川话道:“侠魂,好!硬是要得!” 侠魂先向劲装青年报以会心的微笑,然后,目光移注枯竹老人,淡笑问道:“长孙老人家,还有甚么疑问么?” 枯竹老人困惑地道:“你……不是已经护送天忌老儿等人,离开昭化了么?” 武扬笑道:“离开昭化了难道就不能再回来?” 枯竹老人道:“老夫想不起你有什么理由,再回昭化来?” 武扬淡笑道:“我有没有理由再回昭化来,似乎与旁人无关” 微微一顿,正容接道:“长孙老人家,我有几句逆耳之言,希望你能耐心地听一听。” 枯竹老人道:“想向老夫游说?” 武扬接道:“虽然也可以说是‘游说’,但说它是‘忠告’,应该比较更恰当一点!” 枯竹老人漠然地道:“说吧!” 武扬侃侃地接道:“你老人家过去颇负侠名,而且息影已久,何苦重出江湖,为虎作怅?” 枯竹老人双目中碧芒一问道:“你是教训老夫?” 武扬笑道:“不敢!方才我已声明在先,这是‘忠告’!” 枯竹老人冷然一哂道:“谅你也不敢!” 武扬微笑接道:“长孙老人家还没有回答我的话哩!” 枯付老人道:“燕雀焉知鸿鸽之志!” 武扬还是安详地一笑道:“长孙老人家,小可幼承庭训,虽然颇具敬老尊贤的涵养,但对一些妄自尊大,抬举不起来的人物……” 枯竹老人冷然截口道:“住口!小子还好意思自诩‘幼承庭训’,老夫却认为你是父母死得太早,武浩然又没好好地管教你,才养成你这种狂妄自大的性格!” 好家伙!这不是明明骂武扬没有教养么! 武扬这,本来是天生外柔内刚的性格,最近这一次灭门血案,对他的打击,实在是太大了! 只因目前道消魔长,自己孤掌难鸣,为了要湔雪这灭门惨案的血海深仇,他不得不顽强地磨练自己,抑住他那刚强火爆、嫉恶如仇的性格,从事于暗中侦查仇踪,争取并团结一切祛魔卫道的力量,以期给予魔帮一个致命的打击! 所以,自惨案发生后的这短短几个月的时间,对他个人而言,无形中等于已增加了十年的人生阅历了,因而性格方面,也比较温和多了。 可是,有道是江山易改,本性难移,他之所以变成比较温和,并非是根本改变,而不过是受环境所迫,不得不强以理智去抑制自己的感情而已! 事实上,他那复仇的火焰,经常在胸臆中煎熬着,沸腾着,就像是一座暂时闭住的火山,随时都有爆发的可能!如果有人去撩拨它,不论这撩拨的人是有心或无意,但一经爆炸开来,就不可收拾了! 因此,枯竹老人的话声才落,武扬已是眉宇间杀气沸腾,目射寒芒地,“呛”然拔出青龙宝剑,戟指着厉声叱道:“不识抬举的老混蛋!亮出兵刃来!” 枯竹老人见势不由暗中一凛,一面由腰间解下一根乌油油的奇异软鞭,一面阴阴地笑道:“老夫已三十年没动过这一根蛟筋软鞭,令宵尊重你是武老儿的独孙子,不能不破例一下了!” 枯竹老人的这几句话,平心而论,倒的确是由衷之言,不但不带讽刺意味,而且,还多少有一点缓和起先那几句太嫌过火之语的意思。 可是,听在仇火沸腾的武扬耳中,却根本不是那么回事,尤其是那“武老儿”三个字,更使他脑海中涌起丹碧山庄那一幕尸骸狼藉的惨景,不由更是火上加油地一声厉叱道:“老贼领死!” 话出招随,一出手就是左掌右剑,剑演万流归宗剑法中的“星河倒泻”,掌发“浩然大八式”中的“正气流形”,剑气森森,掌风霍霍,以雷霆万钧之势,向枯竹老人疾袭而至! 枯竹老人手中软鞭一挥,以数十年性命交修的内家真力,贯注在软鞭之上,劲力千钧,硬行将武扬的剑势震偏,同时,鞭梢如具灵性似的如蛇飞舞,变幻莫测地缠向武扬的持剑右腕。 左手“拨草寻蛇”,硬接硬架,一股阴寒至极的掌风,向武扬的左掌迎上,口中则冷笑一声道:“小狗!你也见识一下真正的最高武学!” 武扬心中微凛中,身形微侧,沉腕撤剑,故做不敢硬接之状,但实际上却是微退复进,剑走轻灵,招演“日月经天”,掌后“云龙乍现”,以比第一招更凌厉的威势,揉身而进,同时口中大喝一声:“老贼!这种不成气候的三脚猫功夫,也敢自称最高武学,我都为你觉得脸红……” 刹那之间,双方已交换了五招。 双方的招式,都是不到一半,即撤招换式。 武扬在内家真力方面,无法跟对方硬拚,自不得不如此避重就轻,以期乘机取胜。 枯竹老人的蛟筋软鞭,虽不畏兵刃,但武扬手中使的是足能断金切玉的青龙宝剑,使他不能不有所顾忌,所以尽管他在内家真力上占了便宜,但一时之间,竟也不能抢占先机。 此时,那劲装青年却也与蔡舒达交上了手。 蔡舒达那暗藏机关的宝剑已被武扬毁去,劲装青年心无顾忌,尽管腿上曾受毒针之伤,但因救治及时,已不碍事,兼以在湔雪那毒针之耻的心情之下,手底下更是奇招迭出,杀得蔡舒达手忙脚乱地已乱了章法。 武扬目光微扫之下,边打边扬声说道:“吕兄,请留下活口,兄弟还有话要问他……” 劲装青年朗声答道:“小弟遵命!” 同时,枯竹老人阴恻恻地笑道:“小狗!还是当心你自己吧……” 话未说完,鞭掌齐变。 首先是左掌的阴寒掌劲中,陡地变成既腥且臭,令人难耐的恶劣气息。 武扬方自心凛骇地腾出左手将温香玉纳入口中,并扬声急促地道:“解姑娘、吕兄,快抢占上风位置……” 真是说时迟,那时快! 枯竹老人竟乘武扬心神微分之瞬间,陡然“嘿”地一声冷笑:“小狗!给老夫躺下!” 叱声中,左掌奇腥难耐的劲气如潮,向武扬兜头罩下,右手蛟筋软鞭,猛然一抖,那长达二丈四五的软鞭,竟如游龙夭娇似地,留成五道圆圈,将武扬连头带脚地一齐圈住。 那五道圆圈,虽未曾将武扬裹紧,但留给他活动的范围,却也有限得很,而且,只要枯竹老人乘势一收软鞭,那么武扬就真是非躺下不可了。 也许是枯竹老人高估了自己那歹毒无比的“腐尸五毒掌”的威力,以为武扬吸进那掌风之后,愉无幸理! 同时,也可能是顾忌武扬手中的宝剑,深恐他垂死挣扎时,伤了自己的宝贝兵刃。 因此,枯竹老人那软鞭所幻成的五道圆圈,竟巧妙地避开了武扬持剑的右手,以致当他志得意满地高叫“小狗给老夫躺下”,并乘势一收软鞭时,却不料武扬口中因含有专解百毒的温香玉,根本就没中毒,反而舌绽春雷地怒叱一声:“老贼!留你不得!” 刹那之间,但见青虹似灵蛇飞舞!因住武扬身外的蛟筋圆圈,纷纷寸断,散落于武扬周围的地面。 枯竹老人蓦觉手中一轻,心胆俱寒中,“不好”的念头尚未转完,青虹闪处,一条右臂已被齐肩削断。 紧接着,一声惨嗥,血光迸射,枯竹老人那瘦长的身躯,已被拦腰斩成两段。 那与劲装青年恶斗中的蔡舒达,本就早已处于挨打的状态中,枯竹老人临死前的一声惨嗥,吓得他亡魂俱冒,心悸神摇中,劲装青年一声朗笑:“阁下,你‘哥哥’已经报销了! 现在该临到你了哩!” 话出掌随,一掌印向蔡舒达的前胸。 “砰”地一声,蔡舒达踉跄地退出八尺,“哇”地一声,喷出一口鲜血,身躯也随着摇摇欲倒。 劲装青年一个箭步,以手中长剑架住对方那摇摇欲倒的身形,扭头向武扬笑道:“武兄,幸不辱命了……” 话未说完,武扬陡地一声大喝:“吕兄快躺!” 劲装青年闻声警觉,身躯刚刚往后一仰,一蓬毒针,已由他的身上呼啸而过。 武扬于发声示警时,业已飞身扑倒。 劲装青年自就地一滚,蔡舒达冷笑一声:“好一个‘懒骡打滚’!……” 但他话声方落,“拍拍”两声脆响,已换了两记火辣辣的耳光,就当他两眼金星乱舞中,蓦觉周身一麻,已无法动弹了。 劲装青年挺身站起,向武扬苦笑道:“武兄,两承援手,大德不敢言谢,这份恩情,小弟只好永铭心底了!” 武扬正容道:“吕兄,闲话少说,我要就这机会提醒你多加注意!” 劲装青年也正容答道:“小弟洗耳恭听。” 武扬道:“吕兄久居大漠,习惯于大漠人物之粗犷豪爽性格,对中原武林中人的阴险毒辣,自是陌生得很,今后,希望吕兄时时警惕,处处留心!” 劲装青年肃容恭声道:“武尼金玉良言,小弟当永铭肺腑。” 武扬淡笑道:“吕兄太言重了!我不过是有感而发,提你个醒儿而已!” 微顿话锋,接道:“吕兄且请一旁调息,”我要先问问这贼子几句话。”一接着,伸手揭去蔡舒达脸上的蒙面纱巾,微微一哂道:“蔡舒达,你也有今天!” 蔡舒达虽然周身不能动弹,但哑穴未受制,本来可以说话。但他却仅仅冷哼一声,闭目不语。 武扬向解笑雅招招手道:“解……嗨!大嫂,请过来一下。” 解笑雅姗姗地走近武扬身前,敛衽一札道:“多谢武少侠及时援手!” 武扬笑道:“大嫂怎么也来这一套!” 劲装青年张目讶然道:“原来你们也是早就认识的!” 武扬向劲装青年笑道:“吕兄,这些待会再向你解释。” 微顿话锋,目光移注解笑雅接道:“大嫂,有一件事情,我要首先告诉你,大成见是天忌老人罗爷爷的爱孙。” 解笑雅讶问道:“真的?怎么大成没向我说过?” 武扬道:“这秘密,大成只恐怕也是最近才知道,所以你不能怪他。” 解笑雅道:“武少侠,大成现在何处?” 武扬道:“大成见正与他爷爷奶奶在一起,这些,等一会再行详谈,现在……” 伸手一指蔡舒达,接道:“我想由此人身上追查你公公罗希西前辈遇害的情形。” 解笑雅困惑地道:“这人是谁?他会知道么?” 武扬道:“此人是百凤帮中的鹰队队长,也就是青城派的现任掌门人蔡舒达。” 解笑雅与蔡舒达几乎同时发出一声惊“啊”! 劲装青年并接着以讶异的语气道:“堂堂一派掌门人,竟只能在百凤帮中任一名鹰队队长,那么,这百凤帮中,倒真算得上是人才济济了!” 武扬仅仅向劲装青年笑了笑,接着向解笑雅道:“‘流云剑客’罗希西前辈,是青城派的上一代掌门人,其秘密遇害的详情,如果不能由蔡舒达口中问出一些端倪,那就将冤沉海底了!” 解笑雅神色凝重地点了点头。 武扬向蔡舒达沉声问道:“姓蔡的,我们的谈话,你该已全部听到了!” 蔡舒达依然是冷冷一哼,闭目未语。 武扬沉声喝道:“蔡舒达,贵派上一代的罗掌门人,是不是你谋害的?” 蔡舒达冷然答道:“无可奉告!” 武扬方自剑眉一扬,解笑雅却沉思着接道:“武少侠,听说我公公,是青城派开派以来三大杰出剑手之一,以蔡舒达的武功,似乎最多只能做一个帮凶而已!” 武扬点点头道:“大嫂所言甚是!总之,这厮至少曾参与谋害罗前辈的阴谋!” 顿住话锋,目注蔡舒达震声喝道:“姓蔡的,你如果想在死前少吃苦头,最好是据实答我所问!” 蔡舒达张目厉声道:“大爷已经答复过了,无可奉告!” 武扬冷笑一声道:“看情形,你是非尝尝逆血攻心的滋味,才肯回答的了!” 蔡舒达冷哼一声道:“大不了一死而已!有什么可怕的!” 武扬披唇冷哂道:“好!有种!那就让你先尝尝生死两难的滋味!……” 说着,已扬指凌空点下。 说来也怪,但见蔡舒达身躯一颤,竟哼都没有哼一声。 武扬微微一愣,解笑雅却俯身略一端详,苦笑道:“已经死了!” 武扬怒呸一声道:“便宜了这东西!” 接着,又轻轻一叹道:“真是百密一疏,竟没想到这厮竟事先装有内含剧毒的假牙。” 解笑雅目光一掠地面道:“这两具尸体……” 武扬截口接道:“叫他的手下人带走。” 顿住话锋,向那六个逃又不敢,呆着却是心惊胆战的黑衣武士招招手道:“你们过来! 将这两具尸体就地掩埋也好,带回去也好,快!” 那六个黑衣武士互一商量,立即分出三人,扶起蔡舒达和枯竹老人的两段尸体,疾奔而去。 解笑雅目送那六个黑衣武士的背影消失于沉沉夜色之中后,才幽幽地一叹道:“武少侠,此行准备前往何处?” 武扬一面仰观星斗位置,一面答道:“此事说起来,一言难尽,现在,距天亮已不远了,咱们还是找一个静僻所在,慢慢谈吧!” 略顿话锋,目注那劲装青年道:“吕兄是否尚另有要事待理!” 劲装青年道:“小弟并没什么要事。” 武扬道:“那就一起走吧!令师弟司徒杰也跟我在一起哩!” 劲装青年既惊喜又诧讶地道:“真的……怪不得……” 武扬含笑接道:“怪不得,我能认识你,而你却不认识我,是么?” 原来这劲装青年,就是司徒杰那位擅长剑法和掌法的师兄吕大年。 吕大年笑道:“武兄,我这人性急得很,我看不必跑远了,就在这松林中谈谈吧!” 武扬道:“也好!” 说着,三人相偕走入松林中,在一块较为清洁的空地上席地坐下,然后由武扬将自与解笑雅别后所发生的种种一切,择要地说了一遍。 听完之后,解笑雅方自微微一笑地轻启樱唇,吕大年却抢着笑嚷道:“武兄,你好坏! 原来你早就到了这儿,却躲在暗中偷看我……” 武扬笑接道:“你又不是千金小姐!还怕人家偷看不成!” 吕大年道:“我不管这些,现在,你得给我一个公平的交待!” 武扬淡笑道:“吕兄我哪一点不公平了?” 吕大年笑道:“你想想看,我的师弟已成为你的盟弟了,而你对我,却是吕兄长,吕兄短的,这能算公平么?” 武扬悠悠地道:“你这话,才是有欠公平哩!试想当你对我左一声老人家,右一声老人家的时候,我好意思真的倚老卖老,叫你小老弟么?” 吕大年道:“现在哩!” 武扬谈笑道:“现在,我可没再叫你‘吕兄’啊!” 吕大年有点啼笑皆非地道:“我不是这意思……” 武扬截口笑问道:“不是这意思,那又是什么意思呢?” 吕大年顿足道:“你……你怎可厚彼而薄此!” 武扬一本正经地道:“此话怎讲?” 吕大年道:“我那师弟已成为你的盟弟了,此刻,你将怎样安排我呢?” 武扬笑道:“你希望我怎样的‘安排’你呢?” 解笑雅一旁接口笑道:“武少侠,别逗他了,我看……” 武扬微笑地截口道:“大嫂有话尽管吩咐。” 解笑雅接道:“这位吕少侠,显然是有意授他师弟的例……。” 武扬目注吕大年笑问道:“是么?” 吕大年向他翻了翻白眼,赌气没答腔。 武扬接道:“按年龄顺序,罗大成比我大,我是老二,贤师兄弟只好委屈一点做老三和老四了!现在,大哥虽然不在面前,但有大嫂在也是一样,底下该怎么做,那就不是我的事了!” 吕大年含笑起身,向武扬和解笑雅下拜道:“小弟拜见大嫂和二哥。” 武扬和解笑雅双双还礼,对拜了八拜。 然后,武扬向吕大年正容说道:“三弟,我与大哥,都有一身血海深仇,而目前,敌焰嚣张,麻烦有增无减,你与四弟,本来是闲云野鹤之身的局外人,加入我们这圈子之后,有些事情,可不许强自出头……” 吕大年朗目神光一闪,截口沉声道:“二哥,这几句话,算是你做二哥的给我这盟弟的见面礼么?” 武扬微显激动地道:“三弟,你得谅解二哥一点。” 吕大年道:“我知道二哥是为了我好,可是,如果二哥方才所言,那还要盟兄弟干啥!” 武扬伸手握住吕大年的健腕,摇撼着道:“三弟,你这一份情意,二哥除了生受这后,已不便再说什么了!” 吕大年正容道:“你不再说什么了,可是我还有话要说哩!” 武扬道:“三弟有话请尽管说。” 吕大年神色略弛地道:“二哥,你可知道,方才你故意逗弄我,已经是严重地得罪你的三弟了,知道吗?” 一旁的解笑雅忍不住“噗啧”一声娇笑。武扬微笑地道:“天亮后,罚我做东,怎么样?” 吕大年微微一哂道:“由你做东,是天经地义的事,怎能算罚!” 武扬涎脸笑道:“饶了我吧!三弟,只此一遭,下次不敢了!” 吕大年漫应道:“我是可以饶你;不过” 侧脸向解笑雅道:”大嫂,我那准二嫂,现在芳踪何处?” 解笑雅抿唇微笑道:“吕少侠,你的准二嫂可不止一二位哩,你说的是哪一位准二嫂?” 吕大年一愣道:“这个……随便找一位就行了,只要她能给我这三弟主持公道就行。” 解笑雅道:“想告状么?那好办得很,此番前去,准可见到一位就是……” 武扬乘机岔开话题道:“大嫂,方才你那‘吕少侠’的称呼,是否也该修正一下?” 解笑雅淡淡一笑道:“武……二弟教训的很有道理,我该叫他三弟才对。” 武扬笑道:“大嫂,有道是,大嫂当娘,是‘教训’二字,小弟可担当不起。” 吕大年接道:“二哥,你可不能‘顾左右而言他’!小弟与大嫂的话还没说完哩!” 武扬神色一整道:“三弟,别顽皮了,该说正经的了!” 略顿话锋,目注解笑雅道:“大嫂,你是几时离开何姑娘的?” 解笑雅正经中仍不忘俏皮,先向吕大年微笑地道:“三弟,请注意,你二哥口中的‘何姑娘’,就是百凤帮中的七公主,也就是你的准二嫂中的一位……” 武扬方自苦笑着眉峰一蹙,解笑雅却敛笑正容接道:“二弟,我是今天午后才离开河姑娘的。” 武扬一愣道:“那么,目前何姑娘的情况和行踪,你都不知道了?” 解笑雅娇躯一震,讶问道:“难道说,这半天之中,又发生过什么事故了么?” 武扬轻轻一叹道:“岂仅是发生了事故,而且这事故还非常严重哩!” 接着,将获自三皇娘骆凤卿口中,骆阳钟要收七公主为六皇娘的消息简略地说了一遍,当然其中略过了与骆凤卿且自风流莫下流的旖旎风光。 解笑雅听完之后,才恍然大悟地“哦”了一声,道:“怪不得何姑娘那么匆促地把我打发走……” 武扬问道:“大嫂,何姑娘打发你走时,没说过任何原因?” 解笑雅道:“当时,她只匆匆地说:‘你必须立刻离开我,越快越好……’” 吕大年截口道:“二哥,那位三皇娘的话,是不是可靠,咱们要不要立刻去看看何姑娘?” 武扬沉思道:“二哥,那位三皇娘的消息,应该不会假,本来,我此行就是准备前往一探究竟的,可是,现在业已天亮,如果三皇娘消息不可靠,此刻,木已成舟,纵然咱们赶去,也是回天乏术了!” 解笑雅道:“二弟,那位三皇娘的话,大概不会假,因为其中有一部分,我也可以证实,所以,那何姑娘谅还不致有什么危险。” 武扬注目问道:“大嫂能够证实的,是哪一部分?” 解笑雅道:“就是那三公主与七公主,互调职务的部分。” 微微一顿,沉思着接道:“不过,为慎重计,咱们还是有暗中一查的必要。” 武扬蹙眉问道:“大嫂,你还记得那柳员外住宅的位置么?” 解笑雅道:“当然记得,就在昭化城东,靠近城墙边的一所宏伟的住宅。” 武扬点点头道:“是了!昨晚我经过那儿时,那宅中还有灯光……” 解笑雅歉意地笑道:“你本来是打算去一探究竟的,结果却被我这边的打斗之声,将你引来了,是么?” 武扬点点头道:“是的!” 解笑雅面含重忧地道:“那我真希望何姑娘不致有什么问题,否则,我这大嫂势将负疚终生了!” 此时,天时业已大明,惟浓雾弥漫,三丈之外,难辨人面目。 吕大年插口接道:“大嫂、二哥,小弟之见,咱们不如趁这晨雾未消前,立即往城中一探。” 解笑雅道:“我同意。” 但武扬却沉思着道:“原则上我也同意,不过,那仅仅是我一个人前往。” 解笑雅和吕大年几乎是同时一怔道:“为什么?” 武扬道:“此行仅系暗中踩探情况,并非打斗,人多了反而不好。” 解笑雅道:“那么,我跟三弟呢?” 武扬道:“两位暂时在这儿稍待,最多一个时辰,我就回来。” 解笑雅道:“方才,他们已有人回去报信,万一有强敌来此,教我跟三弟两个人如何应付?” 武扬道:“骆阳钟那厮,最爱自作聪明,我断定他必然认定,在他的势力范围之内,我们既然惹下大祸,决不会再在这儿逗留的了!” 吕大年接道:“二哥话是不错,小弟也自信不致怕事,但咱们力量分散,对彼此都不太好。” 武扬方自蹙眉沉思,陡然,剑眉一扬,沉声喝道:“什么人?” 十丈外的雾影中,人影一闪,响起一个怯生生的语声道:“是武少侠么?” 武扬一愣道:“你是谁?” 雾中人笑道:“我是小韵。” 武扬与解笑雅同时一“啊”,解笑雅并促声接道:“有什么事吗?” 人影逐渐走近,这位七公主何慧卿身边的俏丫头,此刻竟是一身材童打扮,面色黝黑,乡土气味十足,要不是她报姓名,真还没人能认出来哩! 她,先向武扬、解笑雅躬身道:“婢子见过武少侠、解姑娘。” 一身男装,行着男人的礼,却口称婢子,想想也真够滑稽! 武扬沉声道:“小韵不必多札!请先说要紧的事。” 小韵目光一掠吕大年道:“这位少侠是?” 武扬接道:“这是我的盟弟吕大年。” 小韵向吕大年躬身为礼道:“小韵见过吕少侠……” 武扬一蹙眉头,暗道:“这丫头的礼,可真多……” 解笑雅微笑地道:“小韵,坐下来谈吧!” 小韵道:“婢子还是站着说的好,我还得立刻赶回去哩!” 武扬接道:“有什么话,请快点说吧?” 小韵嗫嚅地道:“小姐要我告诉武少侠……她……她说……” 武扬身躯一震,促声道:“她怎么了?” 小韵接道:“她说:帝君已获悉天忌老人等由嘉陵江东下,昨夜已亲率大批高手,前往追截,所以小姐特别派婢子来向武少侠传活,请立刻赶往支援。” 武扬剑眉一挑道:“骆阳钟是几时动身?” 小韵道:“是快近四更时动的身。” 武扬沉思着道:“小姐没有事么?” 小韵道:“小姐没有什么事,她说,三皇娘跟少侠说的,都是实情……” 武扬截口问道:“三皇娘也跟小姐在一起?” 小韵道:“是的,帝君跟正官皇娘走后,三皇娘就到小姐这边来了。” 武扬脸色微微一变道:“那正宫皇娘也去追赶天忌老人……” 小韵答道:“不是的,正官皇娘是回总宫去了!” 武扬注目问道:“那正官皇娘是几时来的?” 小韵讷讷地道:“武少侠,有关帝君对小姐……意图染指的事,其中详情,三皇娘已向您说过了,是么?” 武扬道:“不错!” 小韵嫣然一笑道:“少侠,一切如三皇娘所预期,帝君不但心愿未遂,而且被正宫皇娘训了一顿……” 武扬与解笑雅同时如释重负地长吁了一声,此刻,他们两人心中所悬着的一块石头,才总算放下了。 武扬自然不便说什么,但解笑雅却忍不住地喃喃自语道:“真是谢天谢地……” 武扬沉思着道:“那么,小姐跟三皇娘她们现在还没走?” 小韵道:“是的,他们准备正午起程,联袂回总宫。” 武扬问道:“小韵,你是怎么会知道我在这儿的?” 小韵微笑地道:“还不是由蔡舒达那些个手下人口中所来的。” 略微一顿,兴奋地接道:“少侠,小姐听说天忌老前辈脱险的消息,是多么高兴,尤其是由三皇娘口中说到你一招夺去她的宝剑,以及杀唐天鹄,和方才杀死了蔡舒达、枯竹老人等的消息时,更是目射异彩,向往不已。” 武扬微微一笑道:“小韵,谢谢你!” 小韵沉思着道:“小姐说,三公主已接替她总巡察的职位,并且就在附近,此人心狠手辣,阴险得很,如果遇上时,请你不要手软,最低限度也要废去她的武功。” 武扬点点头:“好的,我记下了!” 小韵想了想,注目武扬问道:“少侠有什么吩咐么?” 武扬略一沉思道:“没什么了!啊!小韵,请上复何姑娘,请她时时警惕,处处小心……” 小韵抿唇笑道:“婢子记下了!真巧!小姐也是这么吩咐过,婢子还没有说出来哩!” 吕大年忍不住咧嘴笑道:“这叫做心心相印呀!” 武扬俊脸微微一红,小韵却笑着向解笑雅道:“解姑娘有什么吩咐么?” 解笑雅笑道:“我所要说的话,方才武少侠已代我说过了。” 小韵道:“那么,婢子要告辞了。” 武扬、解笑雅同声说道:“好!沿途多加小心!” 小韵恭声道:“多谢关注!婢子省得。” 向三人分别一札,转身疾奔而去,刹那之间,消失于沉沉雾色之中。 林中沉寂了少顷,还是吕大年首先发话道:“大嫂、二哥,现在好了,二哥已不必去探望何姑娘,咱们取回七怒马之后,就可追上那什么帝君,好好斗他一斗了!” 解笑雅向武扬问道:“二弟,你那七怒马的藏处,离这儿还有多远?” 武扬漫应道:“就在离此约十七八里的一处隐密山谷中。” 吕大年笑问道:“二哥,你是交给什么人看管的?” 武扬微笑地道:“山神土地。” 吕大年一愣道:“那不怕别人偷走么?” 武扬笑道:“如果能轻易给人偷去,那还能算是罕见的龙驹宝马么?” 略顿话锋,眉飞色舞地接道:“那七怒马不但深具灵性,能懂人言,而且,一般普通的武林一流高手,也根本近不了它,我跟它相处的时间虽不算长,但双方交情却很融洽。前次,当我将它送到山谷之时,曾特别交待过它昼伏夜出,不可让生人看到,万一给人发现时,不妨另找隐密地点潜出,等风头过后再回来。”他话音一顿,又道:“当时,它挨着我亲热时,连连低鸣,表示惜别之意,经我一再地开导,它才怏怏地离去。” 吕大年禁不住悠然神往道:“世间竟有此等通灵宝马!我真想立刻见到它,二哥,咱们还是快点走吧!” 时间虽已快近辰末,但漫天浓雾仍然末消散,而且,越近山区,雾气也更浓。 武扬等三人,在迷雾中奔驰了约炊许工夫,已进入一个深幽而十分隐密的山谷。 吕大年举目四顾,不由脱口赞道:“好一个隐密的所在!” 武扬微微一笑,仰首发出一声清朗,却略嫌低沉的清啸。 啸声虽然低沉,但远近群峰,仍然发出同样的回声。 可是,除了武扬自己的清啸和回声之外,寂寂空山,竟听不到别的反应。 武扬微蹙眉峰,自语道:“难道出了什么事么……” 就当他自语的同时,一阵“唏聿聿”的马嘶之声,隐约地传来。 嘶声微弱而暗哑,似乎是由很遥远的地方传来。 武扬不由地神色略霁道:“原来它是跑到远处玩儿去了。” 接着,他再度发出一声清啸,然后注意倾听着。 这回,他听得十分仔细,那马嘶声奇异得很,比第一次更为低弱喑哑了,不但予人以更为遥远的感觉,也似乎是由地底发出似的。 武扬不由脸色一变,沉思着道:“看来是真的出了事故了!” 扭头向解笑雅、吕大年二人道:“大嫂、三弟两位听清楚了那马嘶声的地方么?” 解笑雅首先答道:“好像是来自谷底。” 吕大年道:“不错!小弟也是有此感觉。” 武扬接道:“那就不会错了!咱们且向谷底一探究竟。” 于是,三个人戒备着,由武扬开道,解笑雅居中,吕大年殿后,向谷中-进。 这山谷纵深约有五里,外窄内宽,出口处仅有三十丈左右,但谷中面积却广达百亩,成了一个葫芦形。 谷中,满布高达数十丈的杂木,浓荫蔽天,清幽中,另有一种阴森恐怖之感。 尤其是目前浓雾未消,走在这根本无路径可循的原始森林中,黑黝黝的有如黑夜。 三人摸索着前进间,吕大年低声问道:“二哥,你前番来此时,是否曾经搜索过,这山谷中有没有什么猛兽,和凶神恶煞?” 武扬也低声答道:“前次来时,天气很晴朗,我曾费了足有一个时辰的工夫,详察四周,并未发觉什么异样情形。” 微顿话锋,低声接道:“已快接进谷底,为防万一,从此刻起,咱们不要再说话了!” 三人悄悄地-进半里之遥。 蓦地,谷底传来一声凄厉的叱声:“贼子!你干脆杀了我吧!” 武扬神色一变,回首向后随的两人打了一个手势,摒息着加速向前-进…… 另一个阴沉的语声也同时传来:“别大呼小叫,纵然你叫破了喉咙,也不会有人来救你……” 那凄厉的语声道:“万恶贼子!我看你横行到几时……” 那阴沉的语声道:“我能横行多久,与你一点也不相于!嘿嘿……目前最要紧的是,多多为你自己着想,少受点皮肉之苦才是正经。” 这回,武扬听清楚了,那凄厉的语声,是出自一个女人之口,而那阴沉的语声,却显然就是百凤帮中的总护法金重山。 于是,他心中戒竟凭添地向后随的两人传音道:“大嫂,三弟,请加强戒备!里面的二人中,有一个是魔帮总护法金重山老贼!” 这时,三人业已到达谷的尽头,但见峭壁排云,布满青苔,可是却一无迹象可寻,因为那峭壁上平整如削,除了青苔和水渍之外,既不见有甚门户,更无什么天然石洞。 那么,方才那对话中的两人是在什么地方呢? 武扬方目向解笑雅、吕大年二人分别投过询问的一瞥。 就在他们箭远处的高空,再度传出金重山的阴沉语声道:“识时务者为俊杰,你再仔细考虑一下,我待会再来。” 武扬向解笑雅、吕大年二人一打手势,三个人立即分别藉林木掩护,悄悄地向发声处趋近。 “格”地一声,一株足有十人合抱的参天高的古树的半腰,现出一个人工的窗口。 武扬心中一喜,一面掩蔽身形,一面不由暗忖道:“这等藏身所在,倒真是匪夷所思……” 他的忖思未毕,一条人影,捷如飞鸟地由树腰纵落。 暗中窥探的武扬,不由目光为之一直。 因为此人哪里是什么金重山,那不赫然就是武扬遭灭门惨祸之后,曾经两度相遇过的病郎中金策易么? 武扬忍不住心中热血沸腾,一面心念电转:“这老贼显然是因为不放心我方才所发出的啸声,而意欲前往察看,可是他此行所为何来?这树腹之中藏的又是什么人呢……” 金策易目光向下一扫,业已探手怀中,取出一片灰纱,准备向脸上蒙去。 武扬闪身而出,冷笑一声道:“不必再用这玩意儿了!金大侠!” 病郎中金策易惊喜交迸地道:“啊!老弟,原来是你……” 武扬冷然截口道:“不错!是我,来得太不是时候了,是么?” 病郎中神色微变地道:“老弟,这是什么话?” 武扬微微一哂道:“我的话虽然有点不太好听,但自信却是道道地地的人话,嘿嘿…… 你听懂了么?” 病郎中苦笑着道:“老弟,你是怎么啦……” 武扬剑眉一扬,沉声叱道:“住口!” 微微一顿,目射煞芒地朗声接道:“武某人虽不敢自诩为顶天立地的奇男子、大丈夫,但凭你这种人面兽心的东西,实在不配跟我称兄道弟!” 病郎中那本来是满布病容的老脸上,居然也掠过一片红潮,双目中神光一闪,但终于强行地忍了下去,勉强地一笑道:“武老弟,我原谅你因家门不幸而性格大变,但你对我的误解也未免太过份了!” 武扬冷笑一声道:“误解?” 病郎中飞快地接道:“是啊!你总认为我就是百凤帮中的总护法金重山……” 武扬强忍心头愤怒,漫应道:“难道冤枉你了?” 疾郎中苦笑道:“那真是天大的冤枉!” 武扬冷然一哂道:“那金重山的本来面目,我虽然没看到过,但其身材、口音却与你毫无二致,这一点,你作何解释?” 病郎中道:“老弟,记得我以前好像跟你解释过,那可能是我的那位孪生兄弟。” 武扬道:“好!姑且算是吧!那么,我再问你,你平常穿的是青色长衫,药箱从不离身,而今天,却为何穿着与金重山一样的灰衫?为何没带药箱?为何准备蒙上纱巾?这些,你能有合理的解释么?” 病郎中微微一得道:“这……” 武扬披唇微哂道:“‘这’什么呢?金总护法。” 病郎中微愠地道:“武老弟,你太无理取闹了!难道老夫一辈子只能穿青衫!一辈子都不能离开药箱么?” 武扬冷笑一声道:“好!姑且算你有理!现在,我再请教,当丹碧山庄发生灭门血案之后,你一个人鬼鬼祟祟地躲在庄中,为的是啥?前此,你捏造什么九天快何凤鸣的把戏,又是所为何来?神秘失踪三年,又作何解释?” 病郎中神色微变地道:“这些,我不是当时就向你解释过了么!” 武扬淡然一笑道:“我这人很好说话,就算你当时那些牵强的理由也是理由吧!” 目光向村腹中一掠,接道:“那么,这树腹中藏的是什么人?你今天到这儿又是所为何来?” 病郎中脸色大变地冷笑一声道:“小辈,你管的闲事太多了!” 武扬扭头喝道:“三弟,请上树上去瞧瞧!” 吕大年应声飞身纵登那大树上,由那窗口钻了进去,讵料病郎中陡地一声狞笑,乘武扬注目树上,心神微分的当口,猛然右掌一扬,一蓬细如牛毛的淬毒钢针,已向武扬兜头射来。 双方距离不及八尺,又当武扬心神不属之情况下,按理,武扬应该是绝难幸免。 可是,武扬面对此阴险毒辣的老魔,戒备之心,却是并未松懈!因此,病郎中手中的淬毒钢针才一出手,武扬陡地一声冷哼,手中青龙宝剑微扬,那些淬毒钢针,已全部被青龙宝剑的磁力吸住。 病郎中方自暗喜自己得手之际,见状不由心中一凛,但武扬却已不容对方再有所行动,怒叱一声:“老贼!留你不得!” 叱声中,剑势一顺,一招“斗转星移”,挥洒而出。一病郎中冷哼一声:“区区万流归宗剑法,也敢在老夫面前卖弄!” 身形微侧,避过剑势的锐锋,右掌横切,左手五指箕张,径行扣向武扬的持剑右腕,居然硬接硬架,避招还攻,有如一气呵成。 武扬沉喝一声:“来得好!” 左手“云龙乍现”,硬接对方横切而来的右腕,右手剑势微沉,冷不防地来上一招极平常的“笑指南天”,劲削对方左手。 病郎中冷笑一声:“不知死活的东西!撒手!” 冷笑声中,左手屈指轻弹,五缕劲风,破空生啸地弹向武扬的剑叶。 武扬一声朗笑:“未必见得!” 但他话未说完,蓦觉手中剑势向旁边一荡,整条右臂被震得酸麻难耐,手中宝剑几乎要脱手飞去。 匆促中,不由心头一凛。 “这老贼好浑雄的指力……” 心念电转中,病郎中已怒吼一声,双掌齐施地再度扑入上来,一面恻恻地笑道:“小狗!老夫成全你跟武浩然去团聚吧!” 武扬钢牙一挫,就着长剑一荡之势,巧妙而自然地演出了唐羽仪所授的九式绝招之一“紫气东来”,同时怒叱一声道:“老贼!你也尝尝这个!” 病郎中金策易方自拟以一身不为人所知的奇异武学,一举将武扬击毙,蓦觉眼前青虹耀目,剑气侵肌,竟然好像四面八方都被剑气包围住似地。 不由心神巨震地大喝一声:“小狗给老夫躺……” “躺下”的“下”字尚未说出,陡地发出一声惨嗥,一只右手已被齐腕削断,左小腿也被剑划破一道长达五寸的血槽。 不过,武扬也被对方那强劲绝伦的掌力,震得气血翻腾,双目中金星乱舞,踉跄地连退五大步,才勉强拿桩站稳。 一旁暗中掠阵的解笑雅,飞身而出,一面向病郎中打出一把淬毒钢针,一面搭扶着武扬,关切地问道:“三弟,不要紧么?” 同时,吕大年也于树腹中飞身而下,人在半空中,却扬声说道:“二哥,这老贼让我来收拾……” 病郎中金策易似乎因自己已受重创,不敢逗留,当下左手一挥,震飞解笑雅所发出的淬毒钢针,同时飞身而起,口中冷笑一声道:“小狗!今天便宜了你!” 这病郎中的一身功力,的确惊人,在身受重创之情况下居然还能纵跳如飞,话声未落,人已到了二十丈之外了。 吕大年身形甫落,大喝一声:“老贼你走不了!” 叱声中,已弹身而起。 正在调息中的武扬,忽然张目沉声道:“三弟,穷寇莫追!” 吕大年硬行刹住业已纵起的身形,回身问道:“二哥,不碍事么?” 武扬目光向解笑雅和吕大年二人一扫,淡然一笑道:“谢谢两位!没什么要紧,我顶多再调息顿饭工夫就可以好了!” 微微一顿,接道:“三弟,你不妨暗中跟踪一下,别让老贼将宝马带走了!” 吕大年探手怀中,取出一个小型玉瓶,拨开瓶塞,倒出两粒黄豆大小的药丸,送给武扬道:“二哥,这是家师亲自炼制的疗伤圣药,请赶快服下,可以使内伤加速痊愈。” 武扬接过药丸,纳入口中道:“谢谢三弟!” 吕大年道:“小弟这就去跟踪一下。” 武扬道:“记着,只要那老贼没有带走宝马,不必追截他,并且一到谷口就折回来。” 吕大年道:“小弟记下了!” 说着,已匆匆追了下去。 武扬也徐徐地坐下,运气调息,解笑雅则仗剑立在一旁,小心地警戒着。 此刻的武扬,心无杂念,盘膝趺坐,垂帘内视,运气导引药力行开,以使所受内伤加速痊愈。 但一旁的解笑雅,可就不同了。 她深知此刻自己的责任重大之至!稍一疏忽,后果即不堪设想,所以,她一手仗剑,一手则扣住一把淬毒钢针,全神贯注地戒备着。 那淬毒钢针,还是七公主何慧卿于临别时,特别送给她以防万一的,那本来是源出于解笑雅本门的店门化魂针,也不知是什么原因,百凤帮中的化魂针,忽然来源中断,魔帮中人乃以此淬毒的追魂针代用,此针的歹毒,虽不及化魂针,但其毒性之烈,却也是武林所罕见。 想不到此刻,这追魂针却成了解笑雅对魔帮中人防身壮胆之用,实在是骆阳钟所始料不及的滑稽事! 约莫顿饭工夫过后,林中雾气渐消,一阵快速的衣袂破风之声,遥遥传来。 解笑雅神情一聚,方待喝问间,武扬已含笑而起,平静地道:“可能是三弟回来了。” 解笑雅如释重负地注目问道:“二弟,你完全好了么?” 武扬笑道:“我本来只受了点轻微震荡,略一调息,就可复元,如今服过三弟所赠的灵药之后,不但已提前复元,而且精神方面,反而更见充沛了。” 一个清朗的语声接道:二哥,是真的么?” 英姿爽飒的吕大年业已含笑站立两人面前。 武扬笑道:“当然是真的!三弟,谢谢你了!那老贼是否已离谷逸去?” 吕大年点点头道:“是的!我暗中监视他出谷,沿着山径逃去之后,才折回来。” 武扬注目问道:“那树上是什么人?” 吕大年道:“那里面是一个很可怜的女人,右肩琵琶骨被铁链穿着,而且被点了穴道,我想尽办法都解不开。” 武扬沉思着道:“这女人既然被金策易这老贼锁在这儿而不加杀害,极可能是一位很重要的人物,金老贼此去不但不甘心,也决不会放心让我们将此人带走,短时间内,必然会率领他的党羽前来。” 顿住话锋,略一沉吟道:“眼前,咱们当务之急,是立刻带着此人离开此地,我看,三弟持我的宝剑上去。”说着,将青龙宝剑弟给吕大年,自己则仰首发出一声龙吟清啸。 吕大年接过宝剑,一式“一鹤冲天”,纵登树腹。 解笑雅则找来一些结实的山藤,把它接连起来,以备将那女人吊下来之用。 武扬的啸声方落,一阵洪烈的马嘶声立即传了过来。 武扬神色一喜,循声辨位,这马嘶声似乎来自百丈的山腹中,因为距离已近,所以嘶声也觉得洪烈多了。 武扬根据自己所忖测的位置,循声找去。 在约一百五十丈外的一处悬崖下面,他发现了一个天然石洞,而那马嘶之声,就发自此石洞中,此时,另一阵洪烈的嘶声也同时发出。 武扬不由心中更喜道:“好家伙,他还找到了一个伴儿哩!” 那洞口藤蔓垂遮,所以他前次匆匆巡视时,竟不曾发现此一天然石洞。 他,拨开洞口藤蔓,搬走堵洞巨石,眼前黑影一闪,那七怒马已向他扑了过来,挨着他不住地低嘶。 武扬一面抚慰着,一面温声道:“老朋友,这些日子来,太委屈你了,现在,你又自由啦……” 口中说着,目光却在打量另一匹毛色纯白的骏马。 那白马鞍辔俱全,全身纯白,不见一根杂毛,而且是一匹雌马,其雄骏程度虽然赶不上七怒马,但却也是千中选一的良驹。 与那七怒马并立一起,一黑一白,相映成趣,真是天造地设的一对儿! 由那鞍辔俱全一点上判断,那显然是病郎中金策易的坐骑,自然,七怒马的被拘于此,也就是病郎中金策易所做的了。 武扬心念电转中,一面心花怒放地拍着七怒马的颈项,笑道:“老朋友,恭喜你找到一位‘如花美眷’啦!” 那七怒马也似乎感到无限兴奋地低声嘶鸣着。 武扬温声接道:“老朋友招呼你的‘新夫人’一齐走吧!咱们还得立刻起程哩!” 当这一人二骑相偕着走回原地时,吕大年已与解笑雅合作着将那可怜的女人吊了下来。 武扬略一注视,只见那女人约莫五十来岁年纪,尽管头发蓬乱,衣衫既脏且破,而且右肩琵琶骨的穿孔处腕血狼藉,但一张面孔,却还相当红润。 以此推测,如果此人是武林中人的话,则显然其一身功力并未完全失去,否则,在此种惨无人道的折磨情况之下,不会有如此红润的脸色。 最令武扬感到困惑的是,这女人那一张端庄而清秀的面部轮廓,竟有一丝似曾相识之感,但仔细想想,却又实在想不起来曾经在哪儿见过。 就当武扬向那女人端详着的同时,吕大年一声欢呼道:“啊!好一对神骏的马儿!” 微微一顿,忽有所悟地道:“咦!怎会多出一匹来了?” 武扬笑道:“三弟,这白马是金老贼留下来送给你们的,也是我这七怒马的‘新夫人’。” 吕大年兴奋地道:“啊!那真好极了!” 武扬向解笑雅正容道:“大嫂,你与这老人家共乘白马,我与三弟骑黑马,现在,请你将老人家好好地绑在马背上,我这就去将马鞍取出来,然后,咱们立刻起程。” 解笑雅道:“二弟,你那马鞍在什么地方?” 武扬边走边答道:“就在离此约半里的一个小山洞中……” 一个时辰之后。 这是距原来那山谷约百里之遥的另一个隐密的山谷中。 武扬、解笑雅、吕大年,还有那位遭遇奇惨的半老妇人,一齐围坐在一株大树浓荫之下。 三个年轻人正在吃着自己携带的干粮,目光不时瞥向那半老妇人。 那半老妇人被制的穴道已解开,显然已经经过梳洗和包扎伤口,并换上了解笑雅所随身换洗的衣衫,正在趺坐调息着。 这女人经过梳洗和换上衣衫之后,显得更加清秀而端庄了!尽管解笑雅的衣衫穿在她身上,实在不合适,但这一点也无损于她那淡雅而高贵的无形气质! 一黑一白两匹神驹,则在一旁啃着青草,不时发出欢愉的低嘶,“小两口儿”显得非常恩爱。 短短一个时辰不到,驮着两个人奔驰百十里山路,这对七怒马来说,不算一回事,但那白马儿竟也能办到,那就很难得了! 当三个年青人吃完干粮时,那半老妇人发出一声幽幽长叹,徐徐张开了双目。 武扬恭声问道:“前辈,现在精神好了些么?” 半老妇人淡淡地笑道:“谢谢你!现在好多了!” 略顿话锋,正容接道:“老身还没请教诸位尊姓大名和师承来历?” 武扬也正容答道:“这位解笑雅,是川南唐门,唐光宗前辈之爱女;这位吕大年,是‘大漠游龙’帅百川大侠的高足;小可武扬,先祖‘碧血丹心’……” 半老妇人悚然一惊,失声截口道:“怎么,‘碧血丹心’,武老竞已做古了……唉!真想不到……” 微微一顿,困惑地接问道:“三位少侠都是名门高弟,只是此番怎会聚在一起,将老身救出来的?” 武扬轻叹一声道:“此事说来话长,请恕小可放肆,能否请前辈先行示知名号?” 半老妇人微微一笑道:“少侠太言重了!老身理当先行说明来历的。” 沉略少顷,幽幽一叹道:“老身骆双城,诸位可能没听说过,但那毒凤帮的末代帮主何天应,总该有过耳闻的了?” 武扬神色一动道:“是的!听说过。” 骆双城(半老妇人)接过:“老身不是何天应的元配……” 武扬神色大惊地截口问道:“骆阳钟是前辈的什么人?” 骆双城道:“那是老身的胞兄。” 武扬困惑地,嗫嚅着道:“骆前辈,请恕小可说句不应该问的话……” 骆双城凄然一笑道:“少侠是老身的救命恩人,纵然问得不得体,老身也不敢见责的,请就尽管问吧!” 武扬神色一整,注目问道:“听说骆阳钟现在的什么正宫皇娘,也是他的胞妹,这些,骆前辈知道么?” 骆双城目光中掠过一丝无比怨毒的神色,幽幽地道:“是的!那是我的孪生妹妹,名叫骆双文,也是使我家毁帮灭的罪魁祸首。” 武扬身躯一震道:“那么,那慧卿姑娘,就是前辈的爱女了?” 骆双城道:“不错!怎么?少侠见过我那慧儿?” 武扬喃喃自语道:“怪不得……当我初见到您时,有一点似曾相识之感……” 骆双城突有所忆地神色一变道:“少侠,方才当你救醒我时,曾说过金策易那老贼已负伤逸去,这一来,我那慧儿可就糟了!”- 第二十一章 往事不堪回首 武扬听骆双城说心上人慧卿要糟之语,不由身躯一震,低声问道:“前辈此话怎讲?” 骆双城道:“金策易那老贼对慧儿本就垂涎已久,他这一铩羽归去,并知道我必然会被诸位救出,他为了先发制人之计,势必对我那慧儿采取卑劣手段的了!” 武扬沉思着道:“慧卿姑娘目下是魔帮中的七公主了,而且有正官皇娘撑腰,谅那金老贼也不敢有什么行动!” 骆双城幽幽一叹道:“少侠,如果你知道金老贼与那正宫皇娘的关系之后,就不会有这种想法了!” 武扬愕然问道:“难道那金老贼与正宫皇娘之间,还有什么不可告人的秘密么?” 骆双城道:“不错!” 武扬道:“这情形,骆阳钟知不知道?” 骆双城凄凉地一笑道:“那畜生当然知道,可是知道也有什么用呢!他们彼此之间,已有协议,表面上各行其是,互不干涉,但骨子里却是句心斗角,互争领导权,苦的只是一些武林中的侠义道上人物而已!” 武扬沉思着道:“看来,那正宫皇娘,必然另有所恃,以控制骆阳钟的了?” 骆双城道:“武林人物,讲究的是力量,骆双文那贼人控制骆阳钟的最可靠办法,自然是实力啦!” 武扬注目问道:“前辈之意,是认为骆双文的武功高过骆阳钟?” 骆双城道:“不是认为,而是事实,试想,骆阳钟那畜生是何许人,他会轻易向一个人屈服么?” 骆双城讶问道:“前辈被幽禁已有多久了?” 骆双城幽幽地一叹道:“不算太久,才不过十八寒暑。” 武扬接问道:“那么,前辈对骆阳钟的情况,怎会如此清楚。” 骆双城道:“少侠,这些,待会我会源源本本地告诉你的,现在我想先知道令祖遇害的详情,和目前武林中的情况。” 提到武浩然遇害的事,武扬禁不住心头酸楚地神色一黯,沉思少顷,才长叹一声,道: “骆前辈,此事说来话长……” 接着,他将乃祖遇害的详情,以及自他只身单剑追索仇踪以来,所经所历,和所发现的一切,不厌其详的娓娓地说了一遍。 骆双城直听得银牙一挫,恨声自语道:“好一对卑鄙面狠毒的狗男女!” 微微一顿,幽幽地接道:“武少侠,寒门不幸,竟生出如此一对禽兽不如的兄妹来,本来当我最初遇害被囚禁时,即深感骆氏门中有如此一对狗男女为羞,并有改名换姓之企图。 可是,自被四日久之后,我又改了主意,并暗中许下心愿:那就是一旦皇天有眼,保佑我脱离苦海,重见天b时,我必须以有生之年,竭尽一切力量,手刃这一对狗男女,以慰骆氏门中列祖列宗的在天之灵。” 武扬连忙截口道:“骆前辈,那骆阳钟您可得交给我来手刃。” 骆双城苦笑着道:“武少侠,方才我所说的,那是以前的心愿,如今既然知道那音生已成为武林中的公敌,并且是你武少侠的杀祖毁家的仇人,自然理当将那畜生交由你手刀为是。” 武扬改容拱手道:“谢谢前辈……” 骆双城凄凉一笑道:“武少侠怎么跟我客气起来了!真要谈谢的话,你对我的救命之恩,又如何谢法呢?” 武扬正容道:“骆前辈,话不能这么说。” 骆双城幽幽道:“那该怎么说呢?少侠。” 武扬讷讷地道:“因为……因为晚辈对前辈之救助,是机缘巧合,也是作为一个侠义道上人物应尽的本分,根本不该言谢!而前辈与骆阳钟之间,虽属同胞兄妹,但其仇,其恨,却绝不低于晚辈之与骆阳钟,此刻,能承慨允将他让给晚辈亲自来手刃,这一份情意,是何等隆重,又岂是空口言谢所能表达晚辈的感激之忱!” 骆双城禁不住展颜一笑道:“有理!有理!想不到你的口才却也跟你的武功一样的棒!” 武扬谦然笑道:“前辈谬奖了!” 骆双城神色一整道:“这些都是将来的事,目前不谈也罢!现在,咱们还说正经的吧!” 解笑雅插口接道:“是啊!骆前辈,您方才还认为慧卿站娘回去之后,可能有危险,咱们现在应该设法加以挽救才是。” 解笑雅与何慧卿之间,已建立了深厚的感情,这种感情,决非基于单纯的因为何慧卿曾经帮助她恢复武功的一点上,而完全是基于彼此之间的投缘,在那一段不算太短的相处日子中,所积聚起来的,所以,她第一个提出了挽救何慧卿免于危险的提议。 解笑雅的话,也使武扬暗道一声“惭愧”!当下抬头看看天色道:“对了!目前才午末之交,何姑娘刚离开昭化不久,咱们不如立刻前往将她请过来……” 骆双城截口笑道:“武少侠,以这两匹宝马的脚程,前往昭化,需要多久?” 武扬道:“百十里路程,快马加鞭,半个时辰足矣!” 骆双城道:“可是,等你赶到昭化时,他们已离昭化百里之外了。” 微顿话锋,沉思着接道:“当然,以宝马的脚程,追上他们是没有问题,可是,能否不将路线追错是一回事,而宝马的目标太以显著,容易使敌方提高警觉,纵然追上了,光天化日之下,大庭广众之间的,也不便详谈,所以,我的意思,还是立即赶往支援天忌老人等一行人比较重要。” 武扬蹙眉答道:“支援罗爷爷固然重要而急迫,可是,何姑娘那边也……他不能不趁早着手。” 解笑雅接道:“是啊!万一何姑娘有个三长两短,岂非令人抱恨终身!” 吕大年提议道:“大嫂,二哥,咱们兵分两路,同时进行支援,怎么样?” 骆双城笑道:“吕少侠所提办法固然不错,但目前咱们的实力太单薄了!老身之意,与其兵分两路,而可能弄成两面都不能发挥效力,倒不如集中力量支持天忌老人为佳。” 武扬犹豫地说:“可是,我这位大嫂说的情况,也委实令人担忧。” 骆双城毅然地道:“武少侠,别犹豫不决了,咱们决定先支援天忌老人!至于慧儿,咱们纵然做最坏的打算,也不过失去清白而不致有生命之虞……” 解笑雅截口道:“骆前辈,慧卿姑娘的个性,晚辈知之甚深,假如不幸而失去清白,那后果是……不堪设想的。” 骆双城轻叹一声道:“真要有那么一天,那也只好委诸于天意了,不过,据武少侠方才所说情况,魔宫中有止水老人在暗中潜伏,当不致坐视不救,而金老贼伤势不轻,三两个月内,谅他不敢胡来。”她顿了顿,接说道:“所以,严格说来,慧儿目前的危机并不深,但天忌老人的情况却不同,不但危机迫在眉睫,而且严格说来,此行支援之能否成功,影响今后武林正邪之消长,至巨且深,少侠以为然否呢?” 武扬悚然动容道:“骆前辈所言甚是,咱们立刻起程就是!” 骆双城道:“少侠,该立刻起程的不是咱们全伙,而是你跟吕少侠等三人。” 武扬一愣道:“那么前辈您……” 骆双城凄凉一笑道:“救兵救火,你们如果带着我这么一个形同废人的老婆子前去,岂非等于自缚手足!” 武扬蹙眉接道:“话是不错!可是,总不能丢下前辈您一个人在这儿呀!” 骆双城道:“十八年的非人生活,我都熬过来了,如今我已重获自由,再见天日,这儿不但是十分隐密,环境也不坏,对我来说,应该算是洞天福地了,少侠别为我担心,只请为我准备一个月的食用之物就行了!” 武扬仍是期期然以为不可,解笑雅接道:“二弟,将我留在这儿服侍何伯母吧!” 这妮子福至心灵,不但放弃与夫婿相见的机会,且自告奋勇,独任艰巨,更妙的是连称呼都套近了呢! 武扬点点头道:“这倒算是一个办法……” 骆双城慈祥地一笑,目注解笑雅道:“孩子,你的好意,我很感激,而且对我来说,更是求之不得的事,不过,你们支援天忌老人的力量却因你的留下也减低了,我会感到不安。” 解笑雅笑道:“侄女武功有限得很,也帮不了什么大忙,倒不如留下来服侍您为佳。” 骆双城道:“这样也好,孩子,服侍我是不敢当!留在这儿给我做一个伴儿,顺便我也可以传你一点女儿家专用而且能速成的玩艺儿。 解笑雅大喜过望地道:“那侄女先谢谢伯母啦!” 骆双城目注武扬微笑地道:“少侠,尊意如何?” 武扬正容道:“罗大嫂能获伯母垂青,加以指点,这是她的造化,侄儿自是同感高兴之至!” 好家伙!真是打蛇随棒上,他也套近了,叫起伯母来了! 骆双城脸上肌肉一阵抽搐,目蕴泪光,但却慰然一笑道:“孩子,按你们跟慧儿的交情而论,我也只好倚老卖老,做你们的伯母了……” 吕大年含笑截口道:“何伯母,侄儿虽然跟何姑娘还没有见过面,但您可不能将我撇开啊!” 骆双城开朗地笑道:“伯母当然不会撇开你,只是……孩子们,目前,我这伯母只好生受你们的了啊!” 话锋一顿,正容接道:“好了!事情就这么决定,现在,你们分出一个人去办妥食用之物后,就可起程了!” 武扬点点头道:“是的!这事情由侄儿去办吧!” 吕大年接道:“不!二哥,还是由我去较为妥当,因为魔帮中认识你的人太多了,容易惹出麻烦。” 武扬沉思着道:“也好!可是你得多加小心!” 吕大年道:“小弟理会得。” 说着,已向他那白马跟前走去。 武扬问道:“二弟,身边带有银两么?” 吕大年一面飞上坐骑,一面答道:“足够用啦!” 缰绳一带,已疾驰而去。 武扬扬声道:“进城前要改装一下,记好快去快回!” “是” 这一声“是”字传来,人已到了百丈之外了。 沉默了少顷,武场破后说道:“伯母,侄儿认为何姑娘……” 骆双城微笑截口道:“孩子,现在应该称她为卿妹才对啊!” 武扬俊脸一红道:“是……是……是的!卿妹那儿,咱们总得想个法子通知她,让她提高警觉才对的。” 骆双城幽幽一叹道:“孩子,慧儿是我的亲骨肉,我怎能对她不关心。” 解笑雅道:“伯母是否已胸有成竹了?” 骆双城苦笑着道:“‘胸有成竹’是谈不上,但我却也有一个打算,虽然打算还得赌点运气,但在目前情况下,也只好如此打算了!” 武扬关切地问道:“伯母能否将心中的打算说出来?” 骆双城点了点头,神色一整道:“方才,我之所以阻止你们前往追赶慧儿,主要固然是我不愿为了我母女之间的私事,影响武林正邪之消长,而成为天下罪人,但那暗中维护的止水老人,和金老贼的受重创,以及我心中的这一个打算,也同时占了不太轻的份量。” 顿了顿话锋,幽幽地接道:“我虽于被囚禁之前,被点闭了三处大穴,而使功力消失十之七八……” 武扬讶然截口道:“金老贼为何未废去伯母的全部功力?” 骆双城苦笑答道:“那金老贼留下我三成功力,固然是因为已经穿透我的琵琶骨,不能再发挥什么作用,同时也是怕我功力全废之后,身体太弱,禁不住那种非人生活,而使他的希望落空。” 解笑雅问道:“那金老贼幽禁伯母,究竟是为了什么原因?” 骆双城道:“此事说来话长,留着待会再说吧!现在,还是先说我心中的打算。” 武扬注目接问道:“伯母,如果侄儿判断不错,目前您至少已恢复了五成以上的功力,这情形,又是怎能瞒过那精明、狡猾而多疑的金老贼呢?” 骆双城淡笑道:“孩子,请听我慢慢道来。” 顿住话锋,沉思着接道:“当时,金老贼留下我三成功力,而穿透我的琵琶骨,在普通情况之下,这措施是不会有什么问题的了!可是他忽略了本门中有一种可以自动解穴和闭穴的功力,这真是应了‘智者千虑,必有一失’的谚语了!” 武扬恍然大悟地道:“我知道了!于是伯母等金老贼走了之后,自己将点闭的穴道冲开,金老贼再来时,又自行将穴道封闭。” 骆双城凄凉一笑道:“孩子,你说的固然不错!可是在功力废去十之七八,又被穿透琵琶骨的情况下,做起来哪有如此简单!” 武扬慨然地道:“那么,伯母是怎么样做的呢?” 骆双城道:“一直熬了三年,我才算勉强将被点闭的穴道冲开,可是因为琵琶骨被穿透,真气不能运行全身经脉,所以,这些年来,事倍而功半,直到目前,我才仅仅恢复原有功力的六成还不足。” 武扬与解笑雅几乎是同时发出一声轻“哦”! 骆双城脸上掠过一抹坚毅的神色,接着说道:“不过,现在沾你们几位孩子的光,我可以安静地养伤和恢复功力了,如果不再发生意外,我这琵琶骨的伤口,一个月之内当可痊愈,功力也可以恢复到八成,那时候我就可以和那一对狗男女放手一搏了!” 武扬诚恳地道:“伯母,我希望您多休养一段时间,等功力完全恢复之后,再……” 骆双城轻叹着截口道:“孩子,时机紧迫,完全恢复是不可能的了!而且,我也不能等得太久,必然尽早赶往魔宫去将慧儿救出来。” 武扬正客接道:“也好!侄儿等此去,将罗爷爷等人安置好后,也将尽快赶回来,所以,我想请伯母等人到齐之后,再采取行动。” 骆双城点点头道:“我会知道谨慎的,孩子,伯母已经是两世为人了,还能不珍惜这劫后余生么!” 顿了顿话锋,目注解笑雅道:“我想,一个月之后,你这位大嫂,也可以成为我的一位得力助手了!” 武扬笑接道:“侄儿恭祝伯母早日完成心愿!” 骆双城慈祥地一笑,解笑雅接着道:“伯母,三弟可能还得好一阵才能回来,这一段时间,能不能请您说一说当年被金老贼暗算的经过?” 骆双城点点头道:“好的,孩子,你不问,我也会说到这话题上来了!” 沉思少顷,才幽幽地一叹道:“孩子们!听说过毒凤帮的开山帮主‘潇湘凤女’这个人么?” 武扬、解笑雅同声答道:“听说过。” 骆双城道:“‘潇湘凤女’虽然是当时黑道上第一大帮的帮主,但她的一身无敌武功和凛然正气,却使黑白两道群相翕服,由衷地生敬,俨然为黑白两道的霸主,这是人所共知的事实。” 话锋一顿,目光在武扬和解笑雅二人脸上一扫,微笑着接道:“可是,你们听说过‘潇湘凤女’的武功来历么?” 武扬答道:“没听说过。” 骆双城道:“这是武林中一项鲜有人知的秘密,当然你们没听说过。” 解笑雅问道:“伯母,那‘潇湘凤女’前辈的武功,究竟是什么来历呢?” 骆双城道:“那是源出于‘九阴真解’之中的‘九阴罡煞’。” 略为一顿,正容接道:“这是一种只能由女人修炼的功夫,而且必须那女人的体质能相配合,否则最多只能达到七八成火候的境界。” 武扬若有所悟地道:“哦!我明白了!因为毒凤帮的第二三两代帮主都是男人,不能修炼‘九阴罡煞’,所以武功不及第一任帮主,而毒凤帮的声望也随之而式微。” 骆双城点点头道:“不错!而且这‘九阴罡煞’还有一个特点,可以速成,但却只能达到七八成火候,不论修炼的人的体质如何,如果走的是速成的路子,则以后就永远不能达到最高境界了!” 解笑雅注目问道:“伯母,您是否也准备以速成的方法恢复功力,所以才有方才那只能恢复七八成火候的话?” 骆双城道:“是的!不但我准备这么做,而且你也要走速成的路子。” 解笑雅不由脱口问道:“那么,侄女的修为,也最多只能达到七八成火候的了!” 骆双城方自微微点首,武扬却爽朗地一笑道:“大嫂,这是可遇难求的福缘,你可别要太不知足,小弟我可恨不得变成女儿身哩!” 解笑雅白了武扬一眼道:“好意思!” 武扬延脸笑道:“在自己的伯母和大嫂跟前,有什么不好意思的。” 骆双城微笑着接道:“‘九阴罡煞’最好是童身修炼,孩子,我要扫你的兴,你以已婚之身而走速成的路子,恐怕最多只有五六成境界的希望。” 解笑雅俏脸一红,讪讪地问道:“伯母,那骆双文是否也练的是‘九阴罡煞’?” 骆双城神色一变道:“是的!” 解笑雅道:“那么,她可能有几成火候呢?” 骆双城道:“那残人荒淫过度,我想,她目前最多也只能达到七八成火候而已!” 武扬接问道:“伯母,那骆双文的‘九阴罡煞’口诀,是由您身边偷去的么?” 骆双城神色一黯,长叹一声,闭目沉思少顷,才幽幽地接道:“不错!‘九阴罡煞’就是这次祸乱之源,方才我已经说过,本帮自开山帮主‘潇湘凤女’之后,接连两任帮主都是男人,不能修炼‘九阴罡煞’,到先夫这一代,偏巧我的体质与‘九阴真解’上所记载者相近似,而且我有一身不俗的武功为基础,于是征得先夫的同意,由我一个人闭关潜修‘九阴真解’上的武功,经过五年的苦修潜炼,我总算已小有成就,正当我暗自庆幸,准备协同先夫重振毒凤帮昔日声威之际,不料却已劫难临头而不自知呢……” 解笑雅截口道:“是那金老贼对您实施暗算?” 骆双城摇摇头道:“不!当时的金老贼,还是披着侠医外衣的正派人物,而且,说句不怕你们两位见笑的话,当时我对九阴武学的修为,虽不能与开山帮主‘潇湘凤女’媲美,但自信放眼当时武林,能够与我一较雄长者,却也寥寥可数,所以,凭金老贼那点道行,还不够资格对我施行暗算!” 武扬接问道:“那么,是那骆双文……” 骆双城点头截口道:“是的!就是那贱人!”略为一顿,神色黯然地接道:“自己的同胞姊妹,久别重逢,自然免不了一番亲热,而在极端兴奋情况之下,我情不自禁地将修练九阴武学已小有成就的事也告诉了她。” 解笑雅道:“于是,她就乘伯母不备之际,对您施下了杀手?” 骆双城凄凉一笑道:“是的!”她仰首遥注天际浮云,幽幽地一叹道:“想不到这贱人,在关外混了七八年,不但练成了一身奇异的武学,而且早就与金老贼姘上了!这么一对狗男女,一个是水性杨花的天生淫贱,一个却是表面上道貌岸然,而暗地里却是嗜色如命,一肚子男盗女娼,以这样一对狗男女,自然是臭气相投,一拍即合,而成为武林中狼狈为奸的祸源了!” 解笑雅注目问道:“伯母,那两人暗算您之后,就一直将您回在那株大树之中?” 骆双城道:“不是的,这些待会再谈原来这一对狗男女,本就是包藏祸心,企图借毒凤帮的基业加以扩充,而遂其独霸武林的野心!如今既然再加上‘九阴真解’的诱惑,那自然更加加速其发难的行动了!” 顿住话锋,闭目沉思少顷,轻叹着接道:“当时,我遭受暗算被囚禁之后,这一对狗男女如何吞并毒凤帮,并如何与骆阳钟结合,共同茶毒武林,我已无法知道,至于目前我之所以能知道魔帮中的一部分隐情,还是金老贼对我施行威逼利诱之余,认为我已不能逃脱其魔掌而告诉我的。” 武扬蹙眉问道:“伯母,请恕我打岔……” 骆双城凄然一笑地截口道:“孩子,干吗跟伯母客气起来了?有什么话就尽管问吧!” 武扬讪讪地一笑道:“据侄儿所知,病郎中金策易于江湖上的神秘失踪,还是三年以前的事,可是据伯母所说,那老贼陷害伯母的行动却早在十八年之前,这其间,是否还有什么文章呢?” 骆双城道:“个中原委,我也不清楚,不过,以常情忖测,最初那十几年,那金老贼还是以伪善者的面孔在武林中鬼混,以后可能觉得已无继续鬼混下去之必要,才让他自己神秘地失踪的。” 武扬点点头道:“伯母这分析很有可能。” 解笑雅道:“伯母,侄女对那骆双文与骆阳钟结合的原因,也想出一点眉目来了。” 骆双城微笑着道:“孩子,说出来试试看。” 解笑雅道:“侄女拙见,其中最主要的原因,是骆阳钟的武功高于金老贼,而同时又有庞大的实力做后盾,于是,金老贼乃想利用他打下基础之后,再乘机将其铲除。” 骆双城道:“孩子,据目前的迹象显示,和金老贼向我所吐露的口风中来证实,你的判断是很正确的。”顿了顿话锋,接道:“还有一点,据我的推断,自我被囚禁之后,使毒凤帮彻底瓦解的,也是骆阳钟,而且这一点也经由金老贼口中证实过了。” 武扬接问道:“伯母,那金老贼囚禁伯母,究竟是想由你口中获得些什么呢?” 骆双城长叹一声道:“说来说去,还是那一部‘九阴真解’!” 武扬讶问道:“‘九阴真解’既然还未失去,那么,骆双文的‘九阴罡煞’又是怎样练成的呢?” 骆双城道:“‘九阴罡煞’是‘九阴真解’中的一章,刚好我遭受暗算时,那‘九阴罡煞’的口诀带在身上,所以被那残人搜了去,而‘九阴真解’的全文却被我藏在另一个秘密的地方。” 武扬“哦”了一声道:“那‘九阴真解’上其余的武功,想必也都是一些旷世绝学了?” 骆双城苦笑道:“那‘九阴真解’上的其余武学,虽不及‘九阴罡煞’,却可以当得‘旷世绝学’这四字,而且那些武学也不仅限于女人修练,否则的话,我也不至于为了它遭受十八年的非人生活了的!” 解笑雅不胜向往地问道:“伯母,那些武功,您都学会了么?” 骆双城道:“当时伯母集中全力修练寻‘九阴罡煞’,其余武学虽也曾涉猎,但限于天赋,只不过学会一套‘飞花掌法’而已!”略顿话锋,长叹一声道:“如今,那一部‘九阴真解’,恐怕十九已被化成一片劫灰了!” 解笑雅道:“伯母是说那‘九阴真解’已被焚毁了?” 骆双城苦笑道:“整个毒凤帮所有的房舍,都已付之一炬,那‘九阴真解’还能幸存么?” 沉思了少顷之后,才轻轻一叹,回忆着接道:“据金老贼说:我被囚禁,本来是他和骆阳钟、骆双文等三人所共同协议,逼出‘九阴真解’之后,由三个人分享。可是,半年之后,金老贼却暗中支使他的手下将我换了一个秘密场所,却向骆阳钟兄妹诡称已被人救走了。此后,就由金老贼一个人来逼问我,每隔一年半载,必将我换一个秘密场所,一直到今天被你们救出来为止,十八年来,所受的非刑痛苦固已无法统计,即连所住过的秘密场所,也记不清有多少处了!” 武扬长叹一声,默然不语,但神情间却隐含着无限的杀机。 解笑雅幽幽一叹道:“这真是一桩惨绝人寰的悲剧……” 骆双城凄凉地一笑道:“金老贼曾告诉过我,骆双文对他已爱到元以复加的地步了,为了笼络他,曾答应将慧儿给……给他……唉!所以,我方才才说,月前慧儿的处境,已是非常危险了!” 武扬钢牙一挫,恨声道:“真是该死的狗男女!” 骆双城幽幽一叹道:“金老贼也曾向我说过,只要我肯将‘九阴真解’交出来,他可以将慧儿完整无损地交还给我,让我们骨肉团圆。”顿住话锋,自我解嘲地笑道:“这老贼真把我当成三岁小孩了。” 说到这里,一阵急骤的马蹄声,打断了她的话锋。 吕大年还带着大包小包的物品,策马疾驰而来,人未到,笑声先传:“二哥,这马儿去的时候还有点闹别扭,但回程中可跑得真快,现在我才想清楚,它是舍不得它的新婚夫婿哩!” 解笑雅抢着白了他一眼道:“油嘴滑舌,真是狗嘴里长不出象牙来……” 吕大年飞身下马,一面卸下大包小包裹,一面拍拍那白马道:“马儿马儿,我家的冬烘大嫂嫌你太过热情,以后你可得收敛一点哩!” 骆双城忍不住展颜一笑。 解笑雅不依地道:“伯母,您还好笑哩!也不管教管教这不知尊卑长幼的顽童。” 吕大年向解笑雅含笑长揖道:“大嫂请莫见怪,小弟这厢有礼了……” 西风萧瑟,黄叶纷飞! 南国的深秋,到处呈现一片肃杀景色。 暮霭苍茫中,一黑一白两骑健马,沿着嘉陵江左岸,绝尘疾驰,奔向下游。 这两骑人马,正是兼程赶往支援天忌老人等一行人的武扬和吕大年二人。 可是,宝马虽快,却赶不上两个翅膀飞的。 他们两人刚刚穿过昭化以南的永宁铺,守在江边芦苇中的一个黑衣汉子却已放出了一只长程健鸽,展翅向下游飞去。 由此可见这昭化附近,仍然到处是百凤帮中的明桩暗卡,而武扬与吕大年二人的行踪,也仍在魔帮中人的监视之中。 半个时辰之后,武扬与吕大年二人,已驰出永宁铺下游百里之外,堪堪进入南部县境。 此时,夜幕深垂,四野一片沉寂,只有那闻到马蹄声和狂吠的乡村犬吠之声,划破这凄寂的夜空。 前端已展开一条隘道,两旁荒草,高可及人。 那隘道沿着山环划成一道弧线,长达半里,形势颇为险峻。 武扬与吕大年二人正策马疾驰间,眼见前面形势太以险峻,不由暗生警觉地戒备回头向吕大年道:“三弟,防人之心不可无!小心暗算!” 话声才落,快马已进入隘道中。 武扬和吕大年二人一面拨出宝剑,一面扬鞭一挥,胯下宝马一声长嘶,箭疾驰地向前激射。 那隘道的长度仅约半里,本来以宝马的脚程,也是顷刻间即可渡过,如今在两人加鞭疾驰之下,当更可缩短飞渡的时间了! 可是,就当两匹宝马加速向前冲之瞬间,“嗦嗦”连响,隘道两旁的荒草中,长弓、硬弩、飞镖、袖箭、以及鹅卵石、金钱镖、白虎钉、追魂针……等暗器,纷纷发动,一齐向两骑人马集中射来。 武扬与吕大年二人幸亏早已凝劝戒备,一闻惊兆,一面清叱一声,挥动长剑,连人带马一齐护住,一面双腿一夹,宝马负痛之下,一声怒嘶,双双腾空而起,竟拔高三丈有奇,箭疾地射向十丈之外。 这一来,所有瞄准他们的弓箭和暗器,已不用他们的长剑掩护而告全部落空,等那第二拨的弓箭和暗器再度射来时,两骑人马,早已驰出隘道之外了。 武扬惊定思绪,不由脱口说道:“好险!” 吕大年笑道:“二哥,这还得归功于金老贼哩!” 武扬讶问道:“为什么?” 吕大年道:“因为他送了我们两匹宝马呀!” 顿了顿话锋,立即恨声接道:“可是那些贼子却是饶他们不得!二哥,咱们转回去给他们点苦头尝尝!” 武扬笑道:“算了吧!赶路要紧。” 吕大年道:“这样未免太便宜他们了!” 武扬道:“手痒了,是么?不要紧,前面有的是过瘾的机会!” 吕大年恨声道:“这些王八羔子,只会暗箭伤人,却不敢追上来!” 武扬笑道:“追上来送死,世间哪有这种傻瓜。” 顿住话锋,低声接道:“三弟,生意来啦!” 吕大年凝目向前面扫视,只见箭远外的官道上,人影幢幢,为数竟有七八名之多。 武扬沉声道:“敌人意图,显然在迟滞我等之行程,三弟,可以放手干,却不能恋战……” 说话之间,业已驰近那阻道魔党之前。 不错,魔徒们一共是八名,一律黑色劲装,手持大砍刀,两人一组,距离寻丈,虎视眈眈地分立官道两旁,一见武扬的人马驰近,齐声吆喝,刀光霍霍地,一齐俯身向马腿斩来。 武扬和吕大年二人双双一声朗笑,八只马蹄一齐腾空而起,如乘云,似御风,由那八人的上空飞闪而过。 雷闪电掣,掌风呼啸,惨嚎闷哼交织声中,传出武扬的清朗豪笑道:“这才真叫‘天马行空’哩!” 同时,吕大年却不胜惋惜地道:“唉!可惜!一共才宰了两双。” 武扬笑道:“三弟,要宰多少才算过瘾呢?” 吕大年道:“多多益善……” 武扬截口笑道:“送死的又来了!” 吕大年道:“二哥,由我走前面。” 武扬道:“来不及啦……” 弓弦连响,一排赛如飞蝗的急矢,激射而来。 武扬、吕大年二人剑拔掌震,方自将那急矢消灭,弓弦之声又起。 吕大年震声道:“二哥,请护住宝马!” 话出身飘,已由马背上腾身而起,一声龙吟清啸,迎着那密集的箭雨,剑掌兼施,径朝发箭之处,激射而去。 武扬一面刹住奔马,一面沉声喝道:“三弟不可恋战!” 惨嗥连连声中,箭雨已随之静止。 武扬摇头苦笑声中,陡然传出一声震头厉叱:“小辈,好毒辣的手段!” 吕大年的语声笑道:“阁下谬奖了!比起你们的手段来,区区真是惭愧得很!” “小辈给老夫躺下!” “未必见得!” 一阵震天金铁交呜声中,武扬已护着两匹宝马赶达斗场旁边。 只见遍地尸骸狼藉,为数竟在十五具以上。 “雪山矮叟”牛无忌双掌翻飞,与一个身着青衫,手使长剑的中年文士,将吕大年圈入一片如山掌影与绵密剑幕之中。 吕大年剑掌兼施,形同疯虎,在敌方两大高手夹攻之下,虽然显得运转维艰,左右支拙,但看情形,百招之内,敌方仍没法奈何他。 武扬目光如炬,环扫四周,并凝神默察,周围百丈之内,已无敌踪,于是拍了拍两匹宝马道:“你们两位站在这儿别动,好好的互相照应,提防敌人暗算。” 两匹宝马真是灵巧得很,竟一齐低嘶着点了点头。 武扬朗笑喝道:“三弟,别太自私,分一个给我!” 青龙宝剑一挥,向斗场中扑去。 吕大年震声道:“二哥,你几时能变得大方一点哩……” 吕大年话没说完,武扬已将“雪山矮叟”牛无忌接了下来,朗笑答道:“等你娶媳妇时,二哥我决不敢眼红就是!” 剑掌兼施中,接着向牛无忌笑道:“矮老头,咱们是第二次见面了,应该多亲近亲近。” “雪山矮叟”牛无忌方才与青衫文士两人联手,二十招内,竟不曾将吕大年拿下,心中已经是羞怒交迸,此刻,换上一个更为棘手的武扬,不由更增加了几分惊凛地厉声叱道: “小辈!休逞口舌之利的!今宵你已插翅难逃。” 武扬朗朗一笑道:“矮老头,我真有点替你难为情。” 话声中,一式“星河倒泻”,青龙宝剑幻出一蓬银雨,激射而出。 “雪山矮叟”牛无忌尽管一身内家真力强过武扬,但吃亏的却是一双空手,虽然他也深知“万流归宗剑法”中前半部招式的变化,但面对武扬手中那足能断金削玉的青龙宝剑,却不能不深怀凛骇地,被迫得连退三大步,才算避过这一招。 但他乍退倏进,一股排山倒海似的急劲罡风潮涌而来,一面厉声叱道:“小辈!你也尝尝这个!” 武扬闪身避过锐锋,立即还以颜色,并朗声笑道:“矮老头,你这点玩艺并不比枯竹老儿高明!” “哇” 一声惨嗥,使两人一齐都一惊。 原来是那青衫文士已被吕大年一剑透胸而过,惨死当场。 吕大年怔了征,“呸”地一声道:“怎么尽是一些不中用的废料!” 一个箭步,冲向武扬身前笑道:“二哥,分点给我,好么?” 武扬笑道:“不行!你还是去照顾宝马吧!” 牛无忌心中又急又惊又气,迫得他大喝一声道:“小辈!不是我死,就是你亡!” 吕大年飞快地接道:“准是你!” 牛无忌须发皆张,左掌右抓,抓射五道黑气,掌吐刺骨寒罡,狰狞似厉鬼地向武扬和身飞扑。 武扬心中一凛,身形电掣,让过对方锐锋、剑掌并进地沉声喝道:“牛无忌,本侠虽有敬老尊贤之心,同时却也有嫉恶如仇的个性,枯竹老人是怎么死的,难道……” 牛无忌厉声截口道:“小辈!老夫今宵正要替枯竹老人向你索还血债!” 依然是左掌右抓,和身飞扑,完全是一副与敌偕亡的拚命打法。 一旁的吕大年震声喝道:“二哥赶路要紧,快点送他回姥姥家去!” 武扬沉声喝道:“牛老头,现在抽身还来得及……” 牛无忌厉笑连连道:“别假慈悲,小狗,有什么本事……” 一声“小狗”,激发了武扬心中的杀机,剑演唐羽仪所传的一式“鹏搏九宵”,寒芒似网中,一声清叱:“老贼!本侠就成全你吧!” 牛无忌话没说完,忽然惨号一声,腾声飞射而出,半空间洒下一蓬血雨,地面上却留下一只齐腕而断的左掌,犹在蠕蠕而动。 武扬纳剑入鞘,喃喃自语道:“这老儿比枯竹老人高明多了……” 吕大年讶问道:“二哥,方才你不是故意放他走的?” 武扬飞身上马,一面答道:“你想我会放他走么?” 吕大年也跨上坐骑,一面继续向前疾驰,一面问道:“那么,方才又是怎么回事呢?” 武扬苦笑道:“我低估了他的功力。” 吕大年道:“你认为他也跟枯竹老儿一样的好打发,所以没使出全力?” 武扬道:“不错!” 吕大年笑道:“看在这两匹宝马的份上,给他们留下一个活口也好,免得他们编排我两兄弟太没有人情味。” 武扬沉思着道:“三弟!魔崽仔们旨在阻滞我俩支援罗爷爷的行程,前途不但必然有埋伏,而且可能还是一拨比一拨厉害!” 吕大年爽朗地笑道:“但愿如此,那才过瘾哩!” 武扬回头正容沉声道:“三弟不可过轻敌!” 吕大年却向他扮一个鬼脸截口道:“方才就是因为我轻敌,才将那矮冬瓜给放走了,是么?” 武扬含笑叱道:“你敢讽刺二哥!” 吕大年笑道:“待会罚我多杀几个魔崽仔,怎么样?” 武扬蹙眉道:“你怎么比我还嗜杀?” 吕大年道:“那是恩师告诉我的‘杀恶即所以行善’!” 武扬道:“三弟,话是不错,但对于一些不足轻重的小喽-,还是手下留点情吧!” 吕大年笑道:“小弟遵命就是!” 沉沉夜色中,传来一阵车轮疾转的辘辘之声。 吕大年接道:“二哥,可能是那话儿又来了?” 武扬一面向前凝神注视,一面沉声说道:“三弟,记住方才的话,不可大意!” 一辆金碧辉煌,帘幕低垂的油壁香车,迎面疾驶而来,车前车后,各有四名乘马的劲装佩剑侍婢护卫着。 吕大年咦了一声道:“是雌的。” 武扬道:“是魔帮中的三公主。” 说话间,双方人马业已接近,各自停了下来。 吕大年讶问道:“二哥,人没有见到,你怎能知道这人是什么三公主呢?” 武扬漫应道:“你瞧那车顶。” 吕大年注目车顶,淡淡地一笑道:“那三面金线蓝底绣风三角小旗,就是代表三公主么?” 武扬道:“正是。” 那油壁香车的珠帘一掀,探出三公主的上半身,向武扬嫣然一笑道:“武少侠,你是否觉得你我之间,天地似乎太小了一点?” 武扬方自微微一哂,吕大年却抢先代答道:“不!不才的意思,却恰恰相反!” 三公主注目问道:“尊驾是谁?” 吕大年道:“不才乃散播相思的五瘟使者。” 三公主神色一变道:“你方才的话,作何解释?” 吕大年道:“不才的话意,简单得很!试想:旷男怨女,天各一方,不知要多少日子才能偶然碰一次头,让春花、秋月等闲虚度,如果天地能缩小一点,不是就……” 三公主沉声截口道:“狂徒住口!” 吕大年笑道:“难道不才说错了么?” 三公主目注武扬冷冷一哂道:“侠魂武扬,竟与这般轻薄狂徒为伍,武扬,看来你也不过是……” 吕大年朗笑截口道:“三公主,说话的是我,你可不能把这笔账记到我二哥头上去!” 三公主悄脸一寒道:“好!待会本宫有赏!” 吕大年笑道:“是否赏我做驸马爷?” 三公主闪身而出,怒叱一声道:“狂徒找死!” 吕大年连人马门退丈外,双手连摇道:“慢来慢来,君子动口不动手……” 三公主俏立车辕,冷然一哂道:“怎么?你的本事就在嘴皮子上?” 吕大年朗笑道:“非也!” “那你为何不敢接招?” “也另有解释?” “正是!” “说!” 吕大年淡然一笑道:“好男不与女斗,此其一。” 三公主冷哼一声道:“还有呢?” 吕大年侧目悠悠地道:“同你这种天仙化人的姑娘说话,如果态度太严肃了,那对你的美丽是一种轻蔑。” 三公主目光炯炯地盯着吕大年,默然不语,脸上的寒霜也逐渐消退。 高帽子人人爱戴!尤其是在一个女人面前,赞美她的美丽,尽管她表面上还有所矜持,但内心中那一份受用却是无法形容的! “三姊,今宵你怎会有如此好的耐性?” 随着这娇甜的话声,车厢中又钻出来一位淡扫蛾眉,薄施脂粉的女郎,那就是曾经一度与三公主以何瑶卿身份出现过的六公主骆仲卿。 一直沉默着的武扬欠身朗声道:“两位姑娘请了!” 六公主娇笑一声道:“侠魂毕竟是侠魂,两军对垒,仍不忘礼数!” 武扬淡笑道:“在下该称两位何姑娘呢?还是称骆姑娘?” 三公主冷然地道:“悉听尊便!” 武扬道:“那么,在下就暂时称两侠‘官衔’了!” 三公主道:“没有人阻止你!” 武扬道:“多谢两位公主!那么,在下就此告辞!” 三公主冷哼一声道:“想走?” 武扬故作讶然地道:“三公主不是说过不阻止我么?” 六公主娇笑接道:“要走也未尝不可以,不过得留下两匹宝马。” 吕大年笑道:“有没有商量的余地?” 三公主沉声接道:“有!连人带马一齐留下!” 吕大年道:“就凭你们这两个妞儿?” 三公主道:“不信你就先行试试!” 武扬蹙眉接道:“看来两位公主是有所为而来的了?” 三公主沉哼一声道:“废话!” 六公主正容注目道:“武扬,叫你们留下马儿,还是看在咱们之间曾经相处过一段日子的情份上的,你可不能自误!” 武扬剑眉一扬道:“谢谢六公主的美意!但武某人却是不识抬举得很,情愿连人带马一齐给你们留下来!” 吕大年笑道:“对啊!先过一过驸马爷的瘾……” 三公主截口怒叱道:“六妹,先擒下这狂徒!” 六公主飘身而去,向吕大年道:“下马来吧!在未分出胜负之前,本宫保证没人动这宝马就是!” 这当口,武扬心中却在电旋着:“魔帮中的几位公主,六。五、七三位公主我都已见识过,武功并不怎么出色,而眼前这两人,以前所表现的更是差劲,就算她们以前是故意伪装而有所保留吧,谅她也不至于强过那我曾经见识过的三人。”他继而又想:“可是,眼前这两个丫头,怎会如此镇定而自信?尤其当我们两人连闯三关,挟战胜余威的锐锋而来,这两人更没理由能如此骄狂!” 那么,此中难道还另有阴谋不成…… 吕大年飘身下马,朗朗一笑道:“六公主,冲着你这一份美意,我也相信你的保证就是!” 武扬传音说道:“三弟当心暗算!” 吕大年向武扬投过会心的一瞥,却没答话。 六公主冷然地道:“还不亮剑!” 吕大年笑道:“正等着你先亮兵刃哩!” 六公主微微一哂道:“本宫就以一双向掌教训你!” 吕大年道:“好!不才也以肉掌奉陪!” 六公主道:“舍长取短,你可别后悔!” 吕大年道:“多谢关注!不才还不致如此不成器……” 武扬沉声接口道:“在下还有话说!” 三公主怒声道:“哪来恁多废话!” 六公主接道:“三姊,让他说吧!” 武扬道:“咱们是点到为止,还是……” 三公主披唇冷哂道:“侠魂,你们一路闯来,都是点到为止么?” 武扬眉峰一蹙道:“那么……” 三公主冷然截口道:“两军对垒,自然是强存弱亡!” 武扬剑眉一扬,朗声道:“三公主,你错了!武某人并非怕事,而是自出道以来,还未曾杀伤过女人,更不愿在你们两位恶迹并不显著的女人身上破例!” 吕大年笑道:“二哥,怜香惜玉,也得看看对方是什么人啊!” 武扬接道:“现在,既然话已说明,那就可以放手一搏了!” 略顿话声,震声接道:“三弟,不必礼让,亮兵刃!” 吕大年道:“小弟遵命!” “呛”的一声,已拔出了肩头长剑,转向六公主淡然一笑道:“不才以兵刃对肉掌,未便抢先,六公主请进招!” 六公主新菱似的唇角一弯,纤掌一扬道:“狂徒接掌!” 话出招出,踏中宫,走洪门,一式“单掌开碑”,径行击向吕大年的胸部。 踏中宫,走洪门,用在起手第一招上,那是最瞧不起人的打法。 此情此景,不但使旁观的武扬看得蹙眉摇头,暗中心念电转:“这丫头外表比三公主文静得多,却是怎会如此江傲……” 当事人的吕大年,更是气得双眉斜挑,朗目中神光爆射地震声怒叱道:“好丫头!不给你点厉害尝尝,你真不知天有多高,地有多厚!” 口中说着,行动上却是快若飘风,左手“推窗闭月”,硬接对方的右掌,右手剑出如电,径行削向对方的左肩。 吕大年艺出“大漠游龙”帅百川门下,而且练的又正是剑法和掌法。 想当年“大漠游龙”帅百川一身成就,仅较一代天骄的天忌老人罗不为略逊一筹,其所调教出来的徒弟,又岂是等闲! 衡情按理,在吕大年剑掌兼施的情况之下,六公主纵然不被迫而后退,也绝不可能再进行迫进的了! 可是,事实上,却是大谬不然。 双方掌未接实,也并没发出什么劲气相接的“蓬”然大震之声,但吕大年却有如曾受重击似地连退三大步,目射骇芒,默然不语。 六公主冷笑一声道:“原来阁下是三百斤的野猪,只靠一张硬嘴!” 武扬瞧得大惑不解地蹙眉注目间,吕大年却仍然不忘嘲讽地朗朗一笑道:“不才还有比嘴更硬的哩啊!” 六公主俏脸一寒道:“狂徒找死!” 叱声中,依然是右手单掌一扬,进步欺身,疾袭而来。 吕大年口中说得轻松,但行动上却不敢大意,左手凝足八成功力,遥遥击出,右手剑演“笑指南天门”刺向对方的左肩。 但他的招式才递出一半,身躯猛震,噔噔噔连退五大步,才拿桩站稳,而六公主却仅仅退了两步。 六公主冷哼一声道:“能接本宫八成真力的一掌,总算还有点门道!” 武扬的眉峰蹙得更紧了。 但吕大年一听对方也仅仅使出八成真力,不由宽心略放地朗笑一声道:“丫头!怪不得你狂,敢情还真有两下子!” 六公主身随掌进,披唇冷哂道:“再接本宫一掌!” 吕大年傲然一笑道:“再接一百掌也不在乎!” 大笑声中,依然是左掌右剑,飞身迎上。 但他这回可学乖了!招式递出不到一半,猛然一个急旋,已到了六公主的背后,冷笑一声道:“丫头!你也接不才一招!” 话声中,已剑掌兼施地疾击而出。 六公主娇躯前纵,双掌“倒打金钟”,冷笑一声道:“不过尔尔!” 吕大年慌不迭地撤招后退,六公主却于前纵八尺之后,足尖做点地面,电疾地倒射而回,双掌翻飞了,将吕大年因人一片有如瑞雪纷飞的掌影之中。 六公主的掌法,真是邪门得很! 由外表看来,不但招式平庸,尽是一些最平凡的俗招,而且也没有一点破空的劲气,就像是初习掌法的人在独自练招似的。 可是身临其境的吕大年的感受,却不同了! 他的外围,不但是压力重如山岳,而且阴寒刺骨,一阵紧似一阵,那滋味真是好不难受! 所以;他除了咬牙拚命苦撑之外,已完全失去了反击的能力。 此情此景,使一旁掠阵的武扬,不但心中凛骇地戒意加深,同时也不由自主的蹙眉暗忖道:“难道这丫头的功力还远超‘雪山矮叟’牛无忌么?真是不可思议……” 他的忖想未毕,六公主已冷笑连连地道:“狂徒!跪下来向本宫磕三个响头,本宫可以饶你不死!” 吕大年强忍心中愤怒,震声狂笑道:“牡丹花下死,做鬼也风流。丫头!有什么绝招,尽管使将出来,不才决不皱一下眉头就是……” “刷刷刷”,一连三剑,居然将六公主迫得连退八尺之外。 武扬看得出来,这是与敌偕亡的拼命打法,不由心中一凛,扬声喝道:“三弟,沉住气,我来帮你的……” 身形飞闪,直向斗场扑去。 香风轻指,眼前人影一闪,三公主已将武扬截住,娇笑一声道:“手痒么?本宫陪你玩玩!” 口说得轻松,但一股既阴寒,而又压力千钧的无形罡力却将武扬的身形逼退三大步。 武扬心中一惊,暗忖道:“真是邪门!怪不得三弟……” 他,付念未已,三公主已娇笑连连道:“武少侠既吝于赐教,本宫只好自行献丑了!” 话声中,又轻描淡写地攻出一招“天外流云”。 武扬神色肃穆地右手剑藏财后,左手却以浩然大八式中的一招“鱼龙曼衍”以八成真力遥遥击出的。 可是他那奇幻的招式与足能开碑裂石的掌力,不但如泥牛人海,古无音讯,而且一股重如山岳的阴寒柔劲,又将他硬行逼退了三大步。 他,凛骇莫名中,脑际灵光一闪,不由脱口问道:“你这是‘九阴罡煞’?” 三公主淡然一笑道:“不错!见闻倒蛮渊博呀!” 微微一顿,悠悠地接道:“就凭这一手,能留下你们两人么?” 武扬剑眉一挑道:“现在还言之过早!” 三公主道:“武扬,你几时见识过这‘九阴罡煞’的?” 武扬道:“就是刚才。” 三公主注目问道:“你怎会知道这‘九阴罡煞’的名称?” 武扬不答反问道:“三公主你这‘九阴罡煞’,是不是那位正宫皇娘所传授?” 三公主神色一变道:“是谁向你说的?” 武扬漫应道:“想当然耳!” 六公主一声清叱:“躺下!” 武扬方自悚然一惊,“砰”的一声,吕大年一个踉跄,已颓然倒下。 武扬目射煞芒,闪身飞扑,同时震声喝道:“贱婢闪开!” 三公主娇躯一闪,截住武扬笑道:“急什么!你那同伴又没受伤!” 武扬怒声道:“人都倒下了,还没受伤!” 六公主接笑道:“不信,你就过去瞧瞧!” 说着,已暗中向三公主递过了一个眼色。 三公主闪身让开去路道:“请!” 武扬心急盟弟生死,对这两个妖女的突然改变态度,竟未及深思,一个箭步,纵落吕大年身旁,俯身探视。 探查结果,吕大年全身并无丝毫损伤,脉搏呼吸也都很正常,只是双目紧闭,昏迷不醒。 武扬蹙眉沉思间,突闻一缕淡淡异香,自吕大年的鼻端呼出,不由心中恍然大悟地站起身来。 但,他刚刚站起,一阵天旋地转也倒了下去。 三公主冷笑一声道:“侠魂,侠魂,你往日威风何在?”- 第二十二章 苦守待援 六公主见武扬和吕大年都被迷倒,向三公主媚笑道:“今宵我们……该……该可以一偿夙愿了!” 三公主目注吕大年道:“方才这小子曾一再说过过驸马爷的瘾,看情形,你们两人倒是早已心有灵犀一点通啦!” 六公主掩口道:“哦!我明白了!三姊看中的是这位侠魂……” 三公主白了六妹一眼道:“疯丫头,少嚷嚷行不行!难不成你胃口恁大,‘鱼’与‘熊掌’都要一口吞?” 六公主媚笑如故道:“三姊,现在嚷嚷一下,有啥要紧,待会儿……嘻嘻……你一‘嚷嚷’起来,可教人受不了哩!” 三公主佯嗔地道:“丫头讨打!” 眼被欲流地盯着武扬,抿了抿樱唇,媚笑着接道:“说真的,这小子外表实在够迷人,只是不知他那……唔……要是也跟金老头一样,具有那种天赋的异禀就好了!” “那……那……好的一个先给你了。” 三公主侧目悠悠地道:“今宵,你怎会那么大方?” 六公主笑道:“你是姊姊嘛!” 三公主沉吟地道:“只是,这荒郊旷野,咱们怎能……” 六公主道:“咱们不能立刻赶回南部城中去么?” 三公主道:“那不行!城中人多眼杂,容易出纰漏,而且,金老头也正住在那儿养伤。” 六公主道:“那有什么要紧,咱们早有协议在先,他还能吃醋么!” 三公主道:“话不是这么说,因为帝君也还有人手留在南部城中。” 六公主道:“帝君面前,更好说话呀!他交待我们的任务,是不计一切,擒住这两个小子,现在,咱们任务已经完成,他高兴还来不及哩!” 三公主笑道:“傻丫头,可是他并没教我们先行……先行享用一番呀!明白了么?” 六公主媚笑道:“三姊,你胃口大得出奇,想不到胆子却恁地……” 三公主截口啐了一声道:“你丫头的胃口就小么!” 六公主掩口道:“彼此彼此!小妹不敢妄自菲薄!” 妙目一转,含笑接道:“三姊,既然你顾虑太多,那么,目前只好暂时将就一点了!” 三公主侧笑问道:“丫头有何高见?” 六公主目光一掠那辆油壁香车道:“那香车虽然不够宽敞,但事急纵权,嘻嘻……就马虎一点!” 三公主娇靥微酡,牙齿紧咬着下唇,媚目中好像要喷出火来似地盯着武扬的身躯,口中却漫应道:“那么,你呢?” 六公主娇笑道:“我么,先给你们两人‘护法’,然后,嘻嘻……” 三公主点点头道:“好!就这么办!’” 三公主白了她一眼,径自蹲下身子,探手怀中,掏出一只小巧的玉瓶,摇了摇,目光溶溶地盯着武扬的俊脸,忍不住低下头去温馨地一吻。 可是,这一吻,竟吻了足有半盏热茶的时间,还没有分开来。 武扬躺着的位置,距六公主足有丈许距离,三公主此刻却是背着六公主在与武扬缠热着,所以,六公主对三公主的动作看得就不够清楚了。 此刻,一见三公主老是缠绵着不肯分开,不由媚笑着走拢来俯身拍拍三公主的香肩道: “三姊,你怎么恁地‘馋嘴’!” 六公主话没说完,蓦觉“期门”穴一麻,已被制住了! 接着,武扬和吕大年二人挺身跃起,双双发出一串爽朗的豪笑。 原来吕大年确实是被迷倒了,但武扬的昏迷,却是假装的。 因为武扬身上藏有专解百毒的温香玉,区区迷神药粉,自然莫奈他何! 但他因对方两人都会“九阴罡煞”够得上称为劲敌,为免顾此失彼,弄成两头落空,乃不得不事急从权。 于是,当他于俯身探查吕大年的伤势,闻到那奇异的香气时,立即将计就计,假装被迷倒,因为他是故意假装,所以倒下时,即紧贴着吕大年的身躯。 这样一来,他自己可以一面利用黑夜的掩护,暗中注意两个妖女的行动,而一面却乘两个妖女欲念攻心,疏于防范之际,掏出温香玉将吕大年救醒,并以传音功夫通知吕大年,仍照原姿静卧,待机克敌的。 两妖女做梦也不曾想到,煮熟了的鸭子,居然还会飞去,此刻,时移势易,自己反而成了待宰的羔羊,那一份懊恼,就不用提了…… 事出意外,那八个剑婢愣了一愣,居然不自量力地齐声吆喝着,拔剑围了上来。 吕大年憋了一肚子闷气,正好借八个剑婢发泄一下,当下,来不及拾起地下的长剑,大吼一声,拳打脚踢,掌劈指点,一下子就制倒了四个,一面还大声嚷道:“怎么如此不中用……” 但话声未落,却被另四个剑婢的绵密剑幕困住了。 这四个剑婢的功力,显然比男四个已被制住的要强,而且使的又是“万流归宗剑法”,吕大年在大意分神,又是赤手空拳的情况下,一时之间,竟无法突围,不由急得他大嚷道: “二哥,你好意思袖手旁观!” 武扬笑道:“待会,我怕你编排我‘眼红’哩!” 玩笑归玩笑,手上动作却是快速之至!宝剑一撩,两个剑婢的长剑已变成四段,另两个心中一凛,同时吕大年一记劈空掌,将其震退八尺之外,刹那之间,八个剑婢,躺倒了四双。 吕大年讪讪地一笑道:“险些阴沟里翻船……” 武扬笑道:“这也算是给你小小的一教训,让你今后将锋芒收敛一点!” 吕大年侧目道:“这算是你做二哥的机会教育?” 武扬微笑如故道:“是呀!不然的话,还要二哥干啥!” 话锋微顿,目光一掠两个妖女,正容接道:“这两个娇女,也许还有点用场,咱们一人带一个,上路吧!” 说着,已挟起三公主,纵上坐骑。 吕大年也挟起六公主飞身上马道:“这些剑婢呢?” 武扬道:“只好暂时委屈她们一下了!待会,她们自己人就会来解救的。” 双双继续奔驰中,吕大年扬声笑道:“二哥,想当年汉寿亭侯关云长,单骑护嫂,千里投兄,过五关,斩六将,那一份豪气,那一份威风,至今想来,尤令人生敬佩之忧。” 武扬截口笑道:“三弟这言外之意,莫非有意以云长公自许么?” 吕大年道:“小弟何人,岂敢以先贤自许!不过,余虽生也晚,但对云长公为人,却自幼即心向往之……” 武扬掩鼻笑道:“哪来的一股酸气?” 吕大年正容道:“二哥,这可是小弟的由衷之言!” 武扬漫应道:“二哥并没说不是呀!” 吕大年笑道:“二哥,咱们今宵已经连闯四关了,不知那骆阳钟是否也有意凑满五关之数?” 武扬沉思着道:“那可难说哩!也许还有六关、七关也还不一定。” 说话之间,双骑已进入一条两旁峭壁夹峙,形势奇险的谷道,两个人不由都暗中警惕着沉默下来。 可是,一直到快要走出这谷道时,却并未发生任何事件,童心未脱的吕大年,不禁又忍不住爽朗地笑了。 武扬讶问道:“三弟,什么事那么高兴?” 吕大年笑道:“我笑那骆阳钟,比起从前的诸葛亮武侯来,毕竟差得太远了!” 武扬沉思着笑问道:“你是说,如果骆阳钟那厮,再在这儿设下一道关卡……” 吕大年迫不及待地接道:“是呀!那可不是够你我麻烦的么?” 武扬笑道:“三弟,三国演义看得太多,是否有点食古不化了哩?” 吕大年道:“哪一点不对了?” 武扬道:“咱们又不是败走华容道的官阿瞒,你却学曹阿瞒的讥笑诸葛亮不曾设伏,岂非有点不伦不类!” 吕大年拍拍自己的额角,方自哑然失笑间,突然一个冰冷的语声接道:“是的!这里不是华容道,我也不是关羽,你们两个小辈乖乖地下马来受缚吧!” 话声中,“嗦”的一声,由峭壁上像天蛛倒挂似地落下一个全身黑衫及地,头戴黑色布套,只有一双精图露在外面的怪人来。 两匹宝马骤然受惊之下,长嘶一声,双双人立而起,武扬与吕大年二人如非骑术精湛,准会被摔下马来。 吕大年朗声笑道:“本侠我都不敢以前贤自许,像你这种见不得人的东西,自然更不配……” 黑衣怪人怒声截口道:“小辈住口!” 吕大年话锋一转道:“小爷虽不敢以前贤自许,但衷心却窃慕关羽之为人,尤其是那过五关,斩六将的无敌威风……嘻嘻……你这见不得人的东西,刚好守的是第五关,看来你是在劫难逃呀!” 黑衣怪人目光如炬地凝注捆在宝马上的两个妖女,对吕大年的话,似乎充耳未闻,仅仅冷哼了一声。 武扬沉声接问道:“尊驾何人?” 吕大年笑道:“二哥,你岂非多此一问,他连面目都不敢示人,还能告诉你真实姓名么!” 黑衣怪人语气微缓地讶问道:“两位不是骆阳钟的手下?” 武扬一指马上的三公主笑道:“这才是骆阳钟手下。” 吕大年含笑接道:“连鼎鼎大名的侠魂武扬,你都不认识,尊驾也未免太以孤陋寡闻了!” 黑衣怪人似乎一怔道:“很抱歉,老朽初入中原,对侠魂武扬这两个字,才听说不久。” 略顿话锋,注目接问道:“敢问两位之中,哪一位是武少侠?” 武扬微笑接道:“区区就是武扬,请教尊驾?” 黑衣怪人长叹一声道:“老朽姓名,不提也罢!” 吕大年接问道:“看情形,尊驾也是骆阳钟的对头了?” 黑衣怪人道:“不错!” 武扬正容道:“既然是同仇敌忾,尊驾又为何不肯以真面目和姓名见示?” 黑衣怪人幽幽一叹,不答反问道:“武少侠知不知道骆阳钟的行踪?” 武扬笑道:“在下等此行就是前往找骆阳钟的晦气,尊驾这一半途拦截,已经耽搁我等不少时间了呢!” 黑衣怪人歉然一笑道:“不知者不为罪,武少侠请多多包涵!” 略微一顿,注目接道:“老朽再耽搁少侠片刻工夫,敬请答我一问!” 武扬点点头道:“好!请说。” 黑衣怪人道:“骆阳钟的巢穴在什么地方?武少侠知道么?” 武扬道:“骆阳钟的巢穴在大金川上游之西,二凯河之北,谢楚河与大雪山之东,是一处浮沙极多之地,那地名好像叫做蛮古。” 黑衣怪人精目中精光连问道:“多谢武少侠!老朽此行已走了不少冤枉路了。” 武扬正容道:“骆阳钟的巢穴,有如虎穴龙潭,尊驾功力再高,如果独自前往,也将有孤掌难鸣之感,尊驾能否多忍耐一下,等在下纠集武林同道,共同声讨时,再行……” 黑衣怪人悲枪地一笑道:“武少侠盛情心领,老朽等不及了!” 武扬道:“伸张正义的日子,不会太久了!快则三两个月,迟则半年,难道尊驾竟不能……” 黑衣怪人再度截口道:“谢谢少侠,老朽会自知保重的。” 话声中,身形腾拔而起,纵登左边峭壁,一面捷如灵猿似的向上攀登,一面震声接道: “武少侠,打扰你了!两位请便吧!” 顷刻之间,已消失于沉沉夜色之中。 武扬默默不语,策马继续前行。 吕大年却忍不住地道:“二哥,这人好高超的轻功,可能不在我……” 武扬截口笑道:“不在你师弟之下,是么?” 吕大年点了点头,武扬接道:“以天地之大,身怀奇技神功的异人,可说到处都是!只是有很多人不求闻达,未为江湖中人所知而已!所以,谁要是以某一项成就而自诩为独步宇内,天下无双,那都是自欺欺人之语!” 吕大年笑道:“又实施机会教育了!” 武扬道:“所谓‘机会教育’,就是要随时随地抓住机会呀。” 吕大年敛笑蹙眉道:“二哥,你看那人究竟与骆阳钟有些什么过节呢?” 武扬轻轻一叹道:“谁能猜得着哩!人与人之间,随时随地,都可能于不经意之间,结上仇怨,是么?” 略为一顿,正容接道:“三弟,别废话了!快点赶路吧!” 这是嘉陵江左岸一个偏僻的小渔村。 时正三更。 一艘中型货船,悄悄地驶拢码头,夜色沉沉中,十几个身手矫捷的汉子,纷纷下船,迅疾地向临江的山峰上走去,其中三人的背上并还各自背着一个人。 原来这一行人正是以天涯樵子为首,护送天忌老人夫妇和巫山无欲叟等的一行人。 他们因发觉江面上有快艇追蹑,而快艇上并已发出信号,调集高手,为顾虑水面上不易维护三个老人的安全,乃不得不被迫而弃舟登岸,以作死里求生之一战。 当他们这一行人登岸后不久,四艘梭型快艇,也破浪疾驶而来,一面向码头靠拢,一面却射出一道信号火箭,“嘘”的一声,半空中出现一朵金色莲花,历久不散。 业已登上半山的天涯樵子等人,此刻业已转入一条上顶千丈峭壁,下临湍急江流的羊肠小径。 走在前头的带路的天涯樵子,一见那奇异的金花,不由蹙眉问道:“是不是骆阳钟亲自追来了?” 走在最后的唐光宗答道:“不错,那金花正是骆阳钟召集手下人的信号。” 天涯樵子道:“唐老弟,你手中的玩艺真能管用么?” 唐光宗道:“吴前辈请放心!晚辈但有三寸气在,绝不让那魔崽仔轻越雷池一步!” 天涯樵子道:“但愿如此!唐老弟,你得酌量一下,咱们最少必须守住三天,司徒杰那孩子请的救兵才能来。” 唐光宗道:“三天时间,我想是可以撑得住的。” 说话之间,一行人已拐人一个宽约一亩,三面都是插云峭壁,面临大江的口字形谷地。 这谷地地势倾斜,遍布参差不齐的石笋,谷底的峭壁之下,却是一个外窄内宽,足能容得下四五十个人的天然石洞。 唐光宗首先脱口赞道:“好一个险峻所在!” 天涯樵子笑道:“这就是我这老头子的长处,天下各山大川的险峻之处,虽不敢说全知,但总也知道个七成以上,至于目前这地方,还是三年之前所偶然发现的。” 话锋微顿,目注龙凤剑冷秋华道:“冷掌门人,请先率领大伙儿去石洞中安置,这第一班的挫敌工作,且由老朽与唐老弟二人担任。” 冷秋华恭声道:“晚辈安置好大伙儿之后,再来协助您。” 说完,已率领大伙儿向石洞中走去。 天涯樵子与唐光宗二人,就在那拐角处,羊肠小径的末端分别就地坐下,天涯樵子并忙里偷闲地取下他那精钢旱烟杆,装上烟丝,悠闲地吸将起来。 唐光宗一面向四周打量着,一面却微显不安地,搭讪着道:“吴前辈,这地方固然易守难攻,可是万一救兵迟迟不来,或来而非骆阳钟之敌……”天涯樵子微笑地道:“你有点害怕?” 唐光宗讪讪地笑道:“吴前辈,这不是怕不怕的问题,目前,咱们身处绝地,各种情况都不能不事先考虑一番。” 天涯樵子点点头道:“不错!这地方对敌人来说,固然不易进攻,但对我们自己而言,却是一绝地,所谓只此一步,即无死所!” 略顿话锋,正容接道:“不过,有道是,置之死地而后生!只要我们有必死的决心和必胜的信念,来作为苦撑待缓的基础,我想,我们没有理由悲观!是么?” 唐光宗正容道:“前辈所言甚是!” 天涯樵子接道:“再说,天道好还,自古邪不胜正,如果像骆阳钟这种杀师逆伦,禽兽不如的混东西,也能无往不利地为所欲为,那真是……” 一阵杂踏的脚步声,打断了天涯樵于未说完的话。 唐光宗神色一动道:“来了!” 天涯樵子笑道:“现在,先看你的啦……” 话声未落,一声凄厉绝伦的惨嗥,直落江底,静夜中听来,格外令人心悸神摇。 唐光宗慰然一笑。 天涯樵子向他伸了伸大拇指,衔着烟杆,猛吸一口,悠悠地喷出一串烟雾。 又两声惨嗥接着传了过来。 那杂踏的步履声顿时静止,接着,一个粗犷的语声怒叱道:“鼠辈,给老子滚出来!” 另一个阴沉的语声道:“任敏山,你也真是够笨的了!也不睁眼睛瞧瞧,这等所在,怎能有敌人潜伏!” 粗犷的语声不服地道:“不是敌人暗算,难道有鬼!” 阴沉的语声道:“你真是越来越聪明啦!居然会想到鬼上面去了!” 粗犷的语声讷讷地道:“那……那……难道是他们活腻了,自己跳下江去的不成?” 阴沉的语声道:“少废话!继续向前走!” 粗犷的语声变成有气无力地道:“这……” 阴沉的语声怒声道:“你敢抗命!” 粗犷的语声道:“属下不敢。” “那就快点走!” “是” “哇” “是”字尾声未落,人却已随着那一声“哇”,直坠江底。 另一个较远而威严的语声接道:“前面发生什么事?” 阴沉的语声答道:“启禀令主,前面路上,洒有剧毒。” 威严的语声道:“有这种事闪开!” 天涯樵子向唐光宗低声笑道:“是刁子英来了。” 唐光宗道:“就是那百凤帮中的狮队队长?” 天涯樵子道:“不错……” 只听那刁子英沉声问道:“怎么知道前面路上洒有剧毒?” 语声较为清晰,显然刁子英已走到前头来了。 那阴沉的语声道:‘启禀令主,方才已有四个弟兄,一走到前面,就糊里糊涂地掉下江去。” 刁子英沉默了少顷,沉声道:“你再去试试看!” 阴沉的语声语不成声地道:“禀……禀……令主,这……” 刁子英怒声道:“这是命令!” 天涯樵子震声狂笑道:“一报还一报,分毫不爽,谁说天公太昏聩哩!” 刁子英扬声叱道:“吴伯泉,你鬼嚷些什么!” 天涯樵子笑道:“方才,那位仁兄逼着他的手下前来送死时说:‘这是命令!’现成大和尚你又如法炮制,这不是一报还一报么!” 刁子英阴阴地一笑道:“姓吴的,别龟缩着不敢出头,有种,就滚出来凭本事一决雌雄!” 天涯樵子道:“我老人家没那么傻,不等袋烟工夫,骆阳钟那王八羔子赶来时,照样抓方,命令你前来送死,我又何必多费精神!大和尚,你说是么?” 刁子英向他的手下道:“王成,不必去了!” 阴沉的语声大喜过望地道:“谢令主!” 天涯樵子笑道:“那位姓王的朋友听着:你谢错对象了!真正该谢的是我老人家,你想想,设非我天涯樵子半途插嘴,你这位王兄早就掉下嘉陵江底喂鱼去哩!” 刁子英冷笑一声道:“黔驴技穷了吧!吴伯泉,你还有什么伎俩可施?” 天涯樵子震声笑道:“我老人家用不着施展什么伎俩,大大方方地稳坐钓鱼台,静待你们这些王八羔子上钩!大和尚,你说我老人家这办法多惬意!” 刁子英阴恻恻一笑道:“现在,且由你惬意吧!嘿嘿嘿……” 天涯樵子笑道:“怎么?不过来聊一聊,嗨!大和尚,依我老人家之见,还是晚一点去报告你那主子的好,不然,他也来那么一下‘这是命令’,你大和尚可就得飞升极乐了哩!” 那阴沉的语声道:“省点精神吧!咱们令主已经走了!” 天涯樵子长叹一声道:“像你这种忘恩负义的东西,方才我实在不该救你的!” 阴沉的语声道:“谁是忘恩负义的东西,方才你又救过谁了?” 龙凤剑冷秋华已姗姗地走了过来道:“吴前辈,这里怎样了?” 天涯樵子道:“这儿好戏还没开始,冷掌门人,你还是回去休息吧!” 冷秋华道:“让您老人家在这儿……” 天涯樵子正容截口道:“目前,咱们身处危境,可不是谈这些俗礼的时候,冷掌门人,咱们当务之急,是如何保持体力,多守住一段时间以待援,也就是多一分生存的保证,明白了么?” 冷秋华讷讷地道:“是……是的……” 天涯樵子道:“快点回去,下一班是你和百里老弟,这儿如有需人帮忙的必要时,我会招呼你的。” 冷秋华黛眉微蹙地道:“晚辈遵命。” 沉沉暗影中,传来骆阳钟的语声道:“方才那几个弟兄,就是由这儿掉下去的?” 刁子英的语声道:“是的。” 骆阳钟道:“由这儿到他们藏身之处,还有多远?” 刁子英道:“这……属下还没弄清楚,不过,由方才吴{b泉答话时的语声忖恻,距离总在百丈之上的。” 骆阳钟似乎是沉思了一下才沉声道:“好!暂时停止前进,另外加派弟兄绕登山顶,察看一下是否另有通路,以防他们逃走。” “是!” 对话中止了,一度紧张的局面又松弛下来。 唐光宗低声道:“这地方真是绝了!撇开那一段布有剧毒的羊肠小径不论,单是这入口拐角之处,就有一夫当关,万夫莫渡的险峻。” 天涯樵子道:“不错!由理论上说来,的确是如此,但如果对方在功力上具有压倒性的优势,这天险也并非绝对安全的。” 唐光宗沉思着道:“吴前辈,您这说法,我有点不同意……” 天涯樵子微笑地道:“愿闻高论!” 唐光宗道:“在面临千丈悬岩,而且需要拐弯才能攻击到敌人的情况之下,任何一个顶尖高手,只要稍遇阻力,即将无法得逞,是么?” 天涯樵子道:“你的话只是适用于普通高手,真正的顶尖高手,这一点天险是难不住他的!” 唐光宗道:“前辈认为骆阳钟有此能耐?” 天涯樵子道:“骆阳钟应该有此能耐,但以你我二人之力,凭此天险,足可以阻止他。” 唐光宗道:“那么,其他诸人呢?” 天涯樵子沉思道:“下一班冷掌门人和百里老弟,也将可勉强应付,但其余的人,就很难说了!” 唐光宗轻轻叹息了一声,没再接腔。 天涯樵子正容接道:“目前,你我与冷掌门人、百里老弟等四人,不但掌握着咱们这一行人的生死,也肩负着未来武林正邪消长之重贪大任,所以,目前只好多辛苦一点!” 话峰微微一顿,轻叹着接道:“老弟,趁目前这一段难得的空闲,咱们好好地调息一下吧……” 半个时辰在寂静中度过,暗影中又有了杂踏的步履声和语声。 首先是刁子英的语声道:“启禀帝君,山顶已经探查过……” 骆阳钟的语声道:“怎么样?” 刁子英道:“前面是一个形势奇险的死谷!三面环山,一面临江。” 骆阳钟道:“另有通路么?” 刁子英道:“别无通路……” 骆阳钟沉声道:“只要别无通路,就不怕他们飞上天去!” 刁子英嗫嚅地道:“帝君,可是咱们也……也只有这一条通路,前面不但布有唐门的剧毒,而且,那进入谷中的拐角处,更是奇险异常。” 骆阳钟道:“怎么险法?” 刁子英道:“路宽不到一尺,下临千丈悬岩,而且需要拐向右前方,飞纵丈远的断岩才能进入谷中的,真有一夫当关,万夫莫渡之险。” 骆阳钟低沉地道:“那环山的三面,怎么样?” 刁子英道:“峭壁千仞,而且是向内倾斜。” 骆阳钟道:“好!这些待会再说,现在,咱们立即进行扫除路面剧毒的工作!” 刁子英讶问道:“帝君已经想出办法来了?” 骆阳钟得意地笑道:“这小小的问题都不能解决,还能闯天下么!” 话声略为一顿,阴笑着接道:“任何毒物,不论它的毒性如何的烈,都耐不住水洗火焚,这儿没有水源,今宵星稀月朗,也不会下雨,水洗的这一条路,当然走不通,但咱们却可以用火焚!” 刁子英连笑道:“帝君天纵英明,这办法的确再妙不过了!” 骆阳钟接道:“用火,不但可以焚去路面上所布的剧毒,而且,必要时,也可以将他们一个个的烤死在谷中,今宵我倒要看看这些釜底游鱼,还有什么咒念!” 天涯樵子低道:“这魔崽仔真够狠毒!” 只听骆阳钟沉声接道:“现在,立刻搜集所有引火之物,越快越多越好!” 刁子英恭声应道:“属下遵命!” 唐光宗目注天涯樵子道:“吴前辈,这小径上所洒的毒粉,一经火焚,即失去效用,咱们可得另筹良策才是。” 天涯樵子沉思着道:“这一条通道,目前还不到危急的时候,倒是谷中的安全,得事先安排一下。” 略为一顿,注目接道:“老弟,你先进去与冷掌门通知一声,要她当心由岩顶投下来的火攻毒计……” 他的话没说完,却传来骆阳钟的得意朗笑声道:“嗨!吴前辈,有兴趣谈谈么?” 天涯樵子向唐光宗投去会心的一瞥,并挥了挥手,唐光宗匆匆进入谷中之后,才扬声答道:“老夫在听着哩!” 骆阳钟笑道:“吴前辈,前此,我在江边所提供的诺言,仍然有效,不知吴前辈能否再考虑一下?” 天涯樵子道:“就是那给予老夫首席供奉的诺言么?” 骆阳钟道:“正是!” 天涯樵子笑道:“不需要再考虑,老夫立刻可以答应你。” 骆阳钟也朗声笑道:“是否也还要先来一个建议?” “不错!” “该不是建议我先行跳江吧?” “先以身试毒也行。” “你老人家真够慈悲!” “彼此,彼此!” “如果我两个建议都不肯接受呢?” 天涯樵子笑道:“那么、咱们就耗着吧!” 骆阳钟冷笑一声道:“方才,我对手下人的吩咐,你该也听清楚了?” 天涯樵子漫应道:“横直彼此都闲着,你再说一遍也不妨!” 骆阳钟阴阴地一笑道:“现在,你尽管沉住气,待会火焚死谷时,倒要看看究竟是谁行!” 天涯樵子笑道:“老夫行年七十,死不为夭……” 骆阳钟截口冷笑道:“纵然你自己活腻了,也得为那些年轻人着想呀!” 天涯樵子道:“骆阳钟,你真的认为老夫等人已成为釜底游鱼了?” 骆阳钟道:“我实在找不出更好的比喻!” 天涯樵子笑道:“你别得意得太早,咱们走着瞧吧!” 骆阳钟道:“我不信你还能变出什么戏法来?” 天涯樵子道:“老夫过的桥不会少于你走过的路,你想老夫会这么傻,将这些年轻人带到死路上来么?” 骆阳钟道:“且看待会的事实证明吧……” 一个尖锐的语声接道:“启禀帝君,方才接到牛供奉的飞鸽传书……” 骆阳钟截口道:“什么事?” 那尖锐的语声道:“三公主、六公主已被侠魂武扬劫持,正向这儿兼程赶来,可能即将到达。” 这消息,对那外表镇静,内心焦灼万分的天涯樵子而言,那真是一个天大的喜讯,忘形之下,几乎忍不住要脱口欢呼几声。 骆阳钟似乎犹自不信地道:“不可能吧!三公主、六公主的一身功力,犹在几位供奉之上,凭武扬那小子,怎能劫持她们两人?” 那尖锐的语声道:“启禀帝君,另外还有一个年轻人,一身功力似乎不在武扬之下。” 骆阳钟道:“纵然是两个人,难道他们会飞,立即就赶到这儿来了?” 那尖锐的语声道:“帝君有所不知,他们骑的是金总护法的宝马。” 骆阳钟恨声道:“该死的东西!” 话声略顿,怒声叱问道:“难道那些沿途拦截的人。都死光了!” 那尖锐的语声道:“差不多!连牛供奉和金总护法,也各被断去一腕。” 骆阳钟似乎不胜惊讶地道:“怎么!这小子难道脱胎换骨了?好,你下去,传令狮虎两令主,分兵拒敌,再发金花信号,催燕鸽两令主速来报到!” 那尖锐的语声道:“是!属下告辞!” 骆阳钟恨声道:“真是一群饭桶!” 天涯樵子扬声笑道:“你这大饭桶首先该打屁股!” 骆阳钟怒声道:“吴伯泉,有种的滚出来!” 天涯樵子哈哈大笑道:“大帮主,沉住点气吧!你的克星还没来哩!” 骆阳钟冷笑一声道:“武家那孽种未能赶来救你!吴伯泉,除非你立刻交出那两个老残废,否则今宵你是死定了!” 天涯樵子漫应道:“骆阳钟,别吹大气了!有真本事,你就该滚过来一较短长。” 骆阳钟冷哼一声道:“别急,待会我会成全你的……” 一个沙哑的语声道:“启禀帝君,起人物品,业已搜集。” 骆阳钟沉声道:“好!立刻清除此一通道!” 顿了顿,接问道:“刁令主呢?” 那沙哑的语声道:“刁令主与苑令主守在进口处,以防武扬那小子赶来增援……” 骆阳钟道:“堵截武家孽种的事,由燕鸽两令主负责,你去传刁苑令主立刻前来!” “是!” 骆阳钟沉声喝道:“发火清道!” 一阵恭诺声中,紧接着火光一闪,一捆燃着的干草已掷向小径之上。 天涯樵子低声自语道:“这些王八羔子,居然连附近民家的菜油、桐油也搜集起来了……” 唐光宗适时走来接道:“吴前辈,里面已经准备应变了。” 天涯樵子道:“老弟来得正好!请再跑一趟,传语大伙儿,武扬那小子已偕同另一年轻高手,连闯数关,兼程赶来驰援中,请大家沉着应付!” 唐光宗大喜道:“吴前辈这消息是” 天涯樵子道:“是由骆阳钟和他手下人的对话中获知,他骑的是七怒马,一路上已重创‘雪山矮叟’牛无忌和魔帮的金总护法,并劫持了两个公主,唉!这小子,也真难为他了!” 此时,小径上火把一个接着一个,浓烟弥漫,火光熊熊,“劈劈啪啪”之声,不绝如缕。 而骆阳钟与他的手下人,却已随着火把而前进,这片刻之间,已迫近了足有三丈距离。 唐光宗连声应道:“晚辈传过语后,立刻来帮您。” 说着,已匆匆离去。 骆阳钟沉声问喝道:“怎么那山顶上还没发动?” 刁子英答道:“禀帝君,山顶上比较费事,但估计时间,也快要发动了。” 骆阳钟道:“燕鸽两令主到了么?” 刁子莫道:“到了,正守进口处。” 说话之间,一行人已随着火把,迫近小径尽头,只要一拐弯,越过那丈许断岩,就进入谷中了。 骆阳钟略一打量,目注天涯樵子,狞笑一声道:“吴伯泉,你的末日快到啦!” 天涯樵子笑道:“别说废话,有种就滚过来!” 骆阳钟冷笑道:“区区天险,就能拦得住我么?” 天涯樵子道:“试过就知……” 骆阳钟陡地大喝一声。 “闪开!” 一式“一鹤冲天”,拔高三丈有余,半空中,身躯折转,径行射向谷中,同时,凌空一记劈空掌,向并立着的天涯樵子和唐光宗二人击去。 天涯樵子冷笑一声:“下去喂王八吧!” 与唐光宗二人双双扬手,凌空劲气相接,发出“砰”的一声巨震。 骆阳钟凌空的身躯借力升高一丈,甩臂拳腿,一个急旋,式变“平沙落雁”,纵回原立之处。 以骆阳钟的身手,本来于借力上升之后,还应该可以继续发掌枪渡,可是他担心那用毒的大行家唐光宗,暗中做下手脚,不得不闭住气,因而影响他在空中停留的时间。 天涯樵子淡然一笑道:“大帮主,轻功很不错呀!要不要再炫耀一手?” 骆阳钟冷哼一声,扭头向刁子英和苑天鹏二人沉声说道:“两位令主以劈空掌力和暗器掩护我强行飞渡!” 刁子英、苑天鹏二人同声应是声中,骆阳钟已再度腾身而起。 同时,刁子英与苑天鹏二人前移一步,左手追魂针,右手劈空掌,一齐向天涯樵子和唐光宗二人身前击来。 天涯樵子与唐光宗二人方自双双扬掌,震散对方的暗器和掌力,骆阳钟的身形却已如游龙矫矢似地到了他们两人的上空。 智者千虑,必有一失,天涯樵子事先可实在不曾考虑到对方会以此种方式抢渡。 此刻,事出意外,等他们两人正待仰身发掌攻敌时,那刁子英、苑天鹏二人第二次的劈空掌和追魂针,又已电疾而来。 就当再度“砰”然大震声中,骆阳钟的身形已飞越两人上空,向谷中飘降 陡然,一声清叱:“滚回去!” 寒芒电闪,冷秋华的龙凤双剑,已迎着骆阳钟的身形疾刺而来。 骆阳钟一声朗笑,身形飘降之势不变,竟然施展空手人白刃的手法,探腕向冷秋华的双剑抓来。 冷秋华一声清叱:“匹夫找死!” 剑式一变,寒闪电掣,似灵蛇飞舞,施展的竟是唐羽仪所传的九式绝招中的“海纳百川”。 骆阳钟大意之下,几乎被削断手腕,饶是他功力高,阅历丰富,应变神速,左手背上。 也给划破了一层粗皮,不由一声惊咦,凌空一个倒翻,斜纵丈二之外。 冷秋华得理不饶人,清叱一声,跟踪而到,双剑翻飞,将骆阳钟圈入千重剑影之中。 天涯樵子一见骆阳钟抢渡成功,不由又气又急,正待回身拦截,而刁子英、苑天鹏二人故技重施,一个掩护一个,企图抢渡过来而不敢分身。 此刻,一见冷秋华居然能暂时缠住骆阳钟,才悬心略放地专门对付那企图抢渡的刁子英等二人。 骆阳钟长剑挥洒,只守不攻,似乎在观察冷秋华的剑法的来历。 当然!凭此人老到的经验与浑雄的内力,尽管冷秋华剑法神奇,却也难不倒他。 只见他一面挥剑格拒,一面笑道:“真想不到这儿还有这么美的妞儿!幸亏孤家还没发动火攻,否则,真是成了焚琴煮鹤,大煞风景啦!” “哟!这剑法很不错!是谁传给你的?啊!孤家想起来了,准是唐羽仪那老太婆,是么?” “啧……啧!……真美!孤家最爱美人,尤其爱美而功夫好的妞儿……来,美人儿,别打了,跟孤家回去享福吧!孤家封你做六皇娘……” 百里良也赶了来,人未到,怒叱先传:“混账东西,封你妈做六皇娘去!” 长剑一挥,也加入了战圈,而且使的也是唐羽仪所传的神奇绝招。 敢情这短短的时间中,这些人都已获得了唐羽仪的传授了哩! 加入一个百里良之后,骆阳钟虽然还能挥洒自如,却已不似先前那么轻松了。 天涯樵子挡回刁子英一次抢渡之后,回身加入战圈,并向冷秋华沉声道:“冷掌门人,请去协助唐老弟……” 话声中,精钢旱烟杆连挥带挑,将骆阳钟逼退三步。 冷秋华乘机跃出战臼,奔向唐光宗的身边而去。 山顶上,忽然火光一闪,掷下一捆带火的干柴。 接着,二捆,三捆,四捆……不断地投了下来。 骆阳钟怒叱一声道:“混账东西!还不停止投掷!” 刹时之间,全谷火光熊熊,照耀得如同白昼。 罗大成率同华山弟子,手忙脚乱地将火把掷向江中,但却是越掷越多,火势也越来越盛。 烟雾弥漫中,谷中诸人的呼吸也受了严重的影响。 骆阳钟一面挥剑格拒,一面仰首怒声叱道:“不要再丢火把了!” 同时,小径上的刁子英也扬声喝道:“密狮三号停止丢火把!” 山顶上的火把是停止了,可是,谷中的战斗却反而更趋激烈了。 天涯樵子与百里良二人双战骆阳钟,在理论上至少应该保持平局才对。 可是,问题却出在骆阳钟所使的朱雀宝剑上,以致使双方的均势失去平衡。 天涯樵子与百里良二人,顾虑对方那能断金切玉的宝剑,招式不敢用老,自然减去了攻敌的威力。 而骆阳钟为了观察百里良的剑法,也尽量收敛自己宝剑的威力,以致形成一个不胜不败之局。 另一边,刁子英和苑天鹏二人的抢渡工作,在冷秋华、唐光宗二人拦阻之下,也是徒劳无功。 时间已近黎明,激战中的骆阳钟已感到不耐了,陡然一声大喝道:“狮虎两令主注意,立即全力抢攻!” 刁子英、苑天鹏二人同声恭诺道:“属下遵命!” 这两人略一磋商,竟想出一个抢渡险阻的绝招来。 当下唤过两名狮队武士,站在两人的双肩之上,由他们两人发掌掩护,那两名狮队武士却乘机由他们的肩上纵身抢渡。 但两名狮队武士毕竟功力较差,在即将着陆的瞬间,分别死于冷秋华和唐光宗二人的剑掌之下。 刁子英略一沉思道:“苑兄,看来只好用方才的办法,由你我二人同时抢攻了!” 苑天鹏点点头道:“好!就这么办!” 刁子英扭头唤道:“密狮二号、四号过来!” 密狮二号、四号以为由他们两人先去送死,不由心中一沉,但慑于顶头上司的淫威,又不敢不遵命,只好硬着头皮走上前来。 刁子英道:“你们二人并肩站在本座的位置,本座与苑令主由你们肩上飞身抢渡,注意要全力掩护着!” 密狮二号、四号一听竟是这么回事,不由大喜过望地连声恭诺道:“是、是……” 骆阳钟一见刁子英、苑天鹏二人久久无功,不由怒骂一声道:“没用的东西!” 怒叱声中,手中真力暗凝,朱雀剑上,赤芒火炽,一式“分花拂柳”,将天涯樵子与百里良二人各自迫退三步,飞身向断岩边激射,一面大喝道:“快点抢渡。本座掩护你们。” 刚好这时刁子英与苑天鹏二人也已纵身飞渡断岩。 冷秋华与唐光宗二人,在前后不能兼顾之情况下,不由闹了个手忙脚乱。 天涯樵子、百里良二人同时震声大喝,双双奋不顾身地向骆阳钟拦截。 同时,甘兰芬、罗大成二人也飞身奔向断岩。 一时之间,人影纵横,吆喝震耳,形势显得非常紧张。 天涯樵子、百里良二人,虽然勉强再度将骆阳钟缠住,但骆阳钟杀机已起,手下再不留情,一支朱雀宝剑,刺、劈、挑、砍,逼得二人连连后退。 而刁子英与苑天鹏二人却已乘这短暂的混乱情况之下,强行抢渡过断岩,分别与冷秋华、唐光宗二人龙争虎斗地缠在了一起。 冷秋华对刁子英,双方有攻有守,势均力敌。 但唐光宗对苑天鹏,却显得有点相形见绌了! 因川南唐门,以擅长用毒出名,但武功方面,却平凡得很,而苑天鹏为武当派掌教的俗家师弟,武功造诣,自然高于唐光宗了。 如非苑天鹏对唐门的暗器存有顾忌,而保留了部分应变的功力,此刻唐光宗的处境,可更糟哩! 其实,天晓得!唐光宗所炼制的毒粉、已几乎全部用在那小径之上,化魂针也已分发给大伙儿应急了。 此刻,他身上所带的,仅仅还有少量的毒粉及化魂针,这是最后的法宝,不到最后关头,他固然不敢轻易使用,而且目前这种混乱局面之下,为免误伤自己人,也未便使用哩! 冷秋华截敌不忘职责地大声叫道:“罗少侠、兰芬,守住断岩!” 罗大成与甘兰芬二人,正以眼前局势紧张而混乱,一时之间不知如何下手之际,一听冷秋华的话语,立即双双一声恭诺,飞身扑向断岩。 刚好、两个黑衣武士,也效法他们令主的方式,飞临断岩上空。 罗大成、甘兰芬二人同时大喝一声:“给我滚下去!” 长剑一挥,可怜两个黑衣武士,在身形即将着陆的瞬间,被拦腰斩成两段,直向千寻江底落去。 此时,天色业已大亮,淮大雾弥漫,视线仍然模糊得很! 骆阳钟一见自己两个得力手下业已抢渡成功,不由精神大振地朗声笑道:“吴前辈,大势已去,还想做困兽之斗么?” 天涯樵子怒叱道:“贼子!老夫但有三寸气在,你休想逞威!” 叱声中,精钢旱烟杆一挥,和身飞扑,竟然是同归于尽的拼命打法。 骆阳钟哈哈狂笑道:“你要是真的活腻了,我倒可以成全你……” 话是说得狠,但人却已向后飘纵五尺。 天涯樵子一见自己这破釜沉舟的打法居然将骆阳钟逼退,不禁冷笑一声,依然放弃防守地和身飞扑起。 同时、天涯樵子这种不惜与敌偕亡的作风,也激发了百里良的豪兴,照方抓药,一式“龙游瀚海”,以雷霆万钧之势向骆阳钟抢攻。 这两人的功力,本来就不弱,目前配合这种拼命的打法,居然使不可一世的骆阳钟不能不敛笑疾退丈外。 但他退得快,两个拼命的人迫得也更紧。 这一来,不由激发了他的凶性,一面挥剑格拒,一面震声喝道:“传令燕鸽两队长,立刻到这边来参战!” 断岩那边一声恭诺,立即一声声传递下去:“帝君有旨,传燕鸽两队长,立即前来——” 骆阳钟沉声道:“吴伯泉,你们两人如此悍不畏死,是认为我的宝剑不利么?” 天涯樵子、百里良二人问声不响,一味放弃防守地拼命抢攻。 另一边,冷秋华对刁子英,还是胶着状态。 但唐光宗对苑天鹏却是左右支拙,正在连连后退之中。 苑天鹏得意忘形之下,可能被即将到来的胜利冲昏了头,竟忘了对方那本来来历,连最初那一点戒心也忘去地放手节节进逼,并一面阴笑道:“唐光宗,弃剑投降,可以饶你不死。” 唐光宗上气不接下气地冷笑一声道:“寡廉鲜耻的东西……你就是……跪下向我磕头,我……我也不会饶过你!” 说话之间,又被迫退三步。 这时,两人已离其余诸人足有丈许距离,而刚好苑天鹏的背后,又是一根巨型石笋。 唐光宗钢牙一挫,把握住这难得的一瞬,左掌一扬,一蓬化魂针,激射而出,针已出手,才厉声叱道:“贼子!给老夫躺下!” 变起仓促,苑天鹏心中一凉,“不好”的念头尚未转完,人已倒了下去。唐光宗身随剑进,就当苑天鹏的身躯还未完全倒下之瞬间,寒芒一闪,已将其斩成两段。 就当唐光宗以化魂针杀死苑天鹏之同时,那骆阳钟手下的燕鸽两位令主也冲过了断岩,罗大成与李兰芬二人虽然拼死拦截,情况却是岌岌可危。 唐光宗以久战疲惫之身,来不及喘息,又重鼓余勇,加入战圈,另三个华山派的男弟子也纷纷赶了上来。 可是,已经闯进来的固然锐不可当,而那些尚未进来的银杉剑士和黑衣武士,又纷纷冲过了断岩。此情此景,真的算是大势去矣! 骆阳钟冷笑一声道:“吴伯泉,你瞧瞧看,此时这谷中,究竟是谁的天下!” 一声惨嗥,一名华山男弟子,已被鸽队令主一掌震落断岩。 同时,罗大成与另两名华山男弟子也挂了彩。 天涯樵子睹状之下,不由心中一惨,厉实连连地道:“骆阳钟,你这禽兽不如的东西,老夫跟你拼了!” 骆阳钟狞笑道:“吴伯泉,本来我还打算利用你一下的,现在,已无此必要了,你纳命来吧!” 狞笑声中,朱雀宝剑之上赤芒火炽,“擦”的一声,天涯樵子的钢精旱烟杆上的巨型烟锅儿,已被削去半边。 同时,百里良的长剑剑尖,也被削去寸许长的一段。 就当此危机一发之瞬间 陡然,一声震天大喝,由断岩处传来:“通通住手!” 声到人到,人影电掣中,谷中已多出一位须发如银,青衫飘拂的老人,赫然竟是那“大漠游龙”帅百川。 此时,谷中恶斗着人,都已在帅百川那一声断喝之下,不自禁地停止下来。 火爆热烈的打斗虽已中止,但一个个全神戒备,虎视眈眈,其紧张的程度,却并未稍减。 帅百川目光环扫全谷,最后凝住骆阳钟冷笑一声道:“骆帮主,还认识我这槽老头子么?” 骆阳钟漠然地道:“见面才不过两三天,再健忘的人,也不至于忘记得这么快呀!” 帅百川淡然一笑道:“见面两三天的人,还没忘记,不知两三天以前,你大帮主自己所说的话,也还记得么?” 骆阳钟道:“一个人每天都不知要说多少句话,阁下所指的是哪一句话呢?” 帅百川道:“就是你我之间,那一次赌注的口头协定。” 骆阳钟“哦”了一声道:“原来如此,当然还记得。” 帅百川道:“那么,大帮主所说的话,还算不算数?” 骆阳钟笑道:“怎能不算数,那天,我不是放他们离开了么?” 帅百川目光向周遭一扫道:“可是,目前这情景,又如何解释?” 骆阳钟道:“这好解释得很,我是要将他们一网打尽!” 帅百川脸色一沉道:“如此说来,你大帮主是打算食言背信了?” 骆阳钟阴阴地一笑道:“当时,我承诺的是‘暂时放过他们’,如今,已事过三天,又怎能算‘食言背信’!难道阁下竟连‘暂时’这两个字都弄不明白么!” 帅百川仰脸悠悠地道:“大帮主能咬文嚼字,我这塞外粗人就是不懂这些,不过,我却懂得……” 骆阳钟忽仰首哈哈狂笑着截口接道:“你‘却懂得’冒充‘大漠游龙’帅百川,从事招摇撞骗,是么?哈哈哈……” 帅百川注目讶问道:“大帮主,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骆阳钟不答反问道:“帅大侠,你那位宝贝徒弟呢?” 帅百川道:“随后就会来。” 骆阳钟淡笑道:“怕不已经来了吧?” 帅百川道:“差不多了!” 骆阳钟笑道:“明明已经来了,怎又说‘差不多’哩!” 帅百川讶问道:“在哪儿,怎么我没看到?” 骆阳钟漫应道:“远在天边,近在眼前。” 帅百川茫然地道:“你是说?” 骆阳钟冷笑一声道:“我说的就是你!小子!方才你不该仰首答话,由脖子上露出破绽来,现在,你乖乖地剥下狗皮,前来领死吧!” 原来这帅百川就是司徒杰所乔装。 司徒杰本是携着天涯樵子的亲笔函件,前往百里处一处隐密地点敦请他一位隐居多年的老友前来助战,不料他那位老友业已他往,司徒杰空跑了一趟,所以急急赶了回来,依样画葫芦,希望像前此一样的,能将骆阳钟吓走,不料他做作得过了份,于方才仰脸答话时,露出了白嫩的脖子而功败垂成,说来实在可惜之至! 天涯樵子等人,当然早已知道目前这“帅百川”的身份,一颗心也早就在七上八下的了,眼前这一经骆阳钟当面揭穿,那暂时静止的局面,又立即紧张起来。 但就当此时,一串龙吟长啸,由小径上划空传来……- 第二十三章 正邪相对 这龙吟长啸一起,骆阳钟不由脸色一变,但天涯樵子等人却暗中长吁了一口问气,那颗悬着的心,总算放下一半来了。 骆阳钟精目中凶芒一闪,沉声喝道:“燕鸽两令主,守住断岩。” 就这当口,那小径上惨嗥连传,敢情那些魔帮的爪牙们,已被来人击下了悬岩。 那燕鸽两令主一声恭诺,刚刚奔进断岩,一声沉雷似的断喝,挟着一道寒光疾扑而来。 当先的鸽令主本能地长剑一撩,“铮”地一声,一支青铜剑已被削去大半,同时一声清叱:“下去吧!” 那鸽令主心中“不好”的念头尚未转完,人已像断线风筝地被一掌震下断岩。 后随的燕令主心中一寒,匆促中,急忙挥剑护体,但觉胸前一紧,一股重如山岳的掌风,迫得他连退八大步才勉强拿桩站稳。 同一瞬间,骆阳钟双目中凶芒一闪,厉喝一声:“小子给老夫躺下。” 话出掌随,一股凌厉无匹的掌风,径袭司徒杰胸前。司徒杰武功虽平凡,但一身轻功却是举世无匹,而且人更是滑溜得很,当自己身份被揭穿时,早已料到对方必有此举,此时,眼看大援已到,心中更是笃定泰山,当下一声朗笑:“魔崽仔,叫你妈躺下吧。” 身形微闪,已到了骆阳钟身后。 骆阳钟正怒叱一声,举剑回挥中,陡闻一声震天大喝:“通通住手。” 来人正是兼程赶来驰援的武扬和吕大年二人。 武扬一马当先,以雷霆万钧之势抢渡断岩,首当其冲的燕鸽两令主一死一伤,一声断喝,顿使混战中的局面立即静止下来。 浓雾迷蒙中,但见他跟吕大年二人各自背着一个妖女,并肩卓立,凛若天神。 天涯樵子首先一声朗笑道:“好小子,来得正好!如果再晚半个时辰,就只好给咱们收尸了。” 司徒杰同时一声欢呼道:“师兄,你也来了。” 吕大年朗目一瞪道:“怎么?你不该来得太晚。” 吕大年笑道:“还不脱下那些劳什子,难道还要我向你磕头不成。” 司徒杰哑然失笑,迅速卸除伪装中,武扬扭头向吕大年笑道:“三弟,解下背上的肉弹,好好守在这出口。” 说着,自己也将背上的妖女解了下来,向正脉脉含情地注视着他的冷秋华笑道:“冷掌门人,这两个妖女,暂时请你看管一下。” 冷秋华娇应一声,一手一个,将昏迷中的三公主和六公主接过,绕过一座石笋,走回后面的石洞中去。 那目光射厉芒,狞视着武扬,一直没吭气的骆阳钟,猛然一声沉喝:“慢着!” 武扬身影一闪,横剑拦在骆阳钟的前面,冷笑一声道:“骆阳钟,现在不是你发狠的时候了。” 骆阳钟怒哼一声道:“你认为你比他们这些人都行。” 武扬淡笑道:“武某人不致那么狂妄,不过,凭我与这位三弟二人的力量,拦下你应该没有问题!” 司徒杰抢着说道:“二哥,这魔崽仔方才欺负我,你可得好好的给我出出气。” 武扬笑应道:“好的,你等着瞧吧。” 吕大年笑道:“师弟,有了二哥,就不要我这师兄了?” 司徒杰道:“魔崽仔还不少哩,不会让你闲着的。” 同时,武扬目光环扫,向骆阳钟笑道:“大帮主,你且瞧瞧,还有多少可战之兵?” 骆阳钟冷笑一声道:“凭你们这些插标卖首之流,仅仅老夫一个人的举手之劳而已。” 武扬冷然接道:“好!那么,武扬首先领教一下你那傲视天下的万流归宗剑法。” 扭头向吕大年沉声道:“三弟,在愚兄与骆阳钟交手期间,凡魔帮爪牙,谁敢妄动一步者,杀!” 语声锵锵,震人耳鼓,尤其是最后那一个“杀”字,群峰回应,令人不寒而栗。 吕大年朗声答道:“小弟得令!” 当正邪豪久战之后,这死谷中局势,已被这两只新近赶来的乳虎,完全控制了。 此情此景,连那气焰万丈,不可一世的骆阳钟,也不由不心中暗凛,而为之举棋不定蹙眉问道:“本帮的两位公主,你准备如何处置?” 吕大年抢先笑道:“请放一万个心,咱们对这种人尽可夫的烂女人,不会有兴趣。” 武扬侧目反问道:“依你之见呢?” 骆阳钟沉思着道:“咱们做一笔交易,怎么样?” 吕大年又抢先笑道:“真新鲜,堂堂百凤帮的帮主,不可一世的青城帝君骆阳钟,居然临阵谈起生意来了。” 骆阳钟怒视着武扬道:“你们两人究竟是谁做主?” 武扬悠悠地道:“都可以做主,而且,他的话,我也深具同感。” 骆阳钟冷笑一声道:“那么,你是不赞成这一笔交易了?” 武扬道:“那倒不一定,你得先将办法说出来试试看。” 骆阳钟道:“以七公主交换,行么?” 武扬冷笑一声道:“一个换两个,你的算盘也未免太精了。” 骆阳钟长眉一挑道:“依你之见呢?” 武扬道:“再加上一位五公主。” 骆阳钟微微一愣,笑道:“奇怪!你竟也对那人尽可夫的五丫头发生兴趣。” 武扬剑眉一扬,沉声叱道:“住口!” 略敛威态,冷然接道:“题外的废话,最好少说。” 骆阳钟自我解嘲一笑道:“不说就不说,用不着吹胡子,瞪眼睛呀。” 武扬冷然地道:“骆阳钟,以你的所作所为,我对你的态度,已经客气得太过份了。” 骆阳钟怒声道:“小子,你以为老夫怕了你?” 武扬笑道:“怕不怕,那是你自己的事,不过,我认为在真理与正义之前,不怕你不低头。” 骆阳钟冷哼一声道:“真理与正义,值几文钱一斤?” 武扬注目沉声道:“至少你心中该已经知道价钱了,骆阳钟,你爽快地说一声,答应不答应?” 骆阳钟略一沉思道:“好!我答应你。” 武扬道:“好!那么,快则一月,迟则半年,我亲自带着他们两人前往贵帮总舵交换。” 骆阳钟道:“现在不能放人?” 武扬笑道:“五公主现在并未在这儿,你想我能信得过你么?” 骆阳钟轻轻一叹道:“现在由你强,可是我特别提醒你,在交换之前,你可不能损伤她们两人一根汗毛。” 吕大年笑着抢先答道:“骆阳钟,放心吧!我二哥虽然不是怜香惜玉的风流种子,却也不致作那辣手摧花的事。” 武扬同时正容说道:“那是理所当然,可是你得明白,这条件也同时适用于五公主和七公主。” 骆阳钟点点头道:“可以,咱们就此一言为定。” 顿了一顿,阴笑着接道:“那么,目前咱们也没再行一拼的必要了,是么?” 武扬淡然一笑道:“这个,我倒无所谓。” 天涯樵子叫道:“武扬,不可以,今天机会难得,岂可轻易放他过去。” 骆阳钟方自冷笑一声,武扬却轻轻一笑道:“吴前辈,算了,以后有的是机会,目前,咱们犯不着落一个‘打落水狗’的话柄。” 骆阳钟冷哼一声道:“真是说的比唱的还要好听!” 武扬脸色一沉道:“骆阳钟,你别不服气,咱们不妨打开天窗说亮话,目前,双方人员经过一场狠拼之后,都已成了强驾之末,固然双方都可重鼓余勇,再行一拼,可是武扬跟我三弟却是两个生力军,真要硬拼的话,虽不能说吃亏的一定是你,但却敢断定你绝对没便宜可占。” 话锋微微一顿,注目接道:“武扬言尽于此,如何处之,你自己看着办吧。” 骆阳钟皮笑肉不笑地道:“总算你这几句话还有一点人味,本来,我早就说过,咱们既已决定互换人质,目前实在已没有再行一桥的理由了。” 武扬沉声接道:“我同意,这问题不必再说了!不过,我要特别提醒你,你的手下人,必须立即撤出此间百里之外,否则,给我碰上了,下手可不会留情。” 骆阳钟淡然一笑道:“你的警告,我听清楚了,以后的一切,咱们且走着瞧吧。” 武扬沉声道:“三弟,放他们过去。” 吕大年苦笑道:“真不过瘾。” 骆阳钟扬手一挥,一声沉喝:“咱们走!” 骆阳钟、刁子英等一行人鱼贯地越过断岩,迅疾地走没了影子。 天涯樵子走近武扬的身边,双目一瞪道:“小子,你搞的什么名堂?” 武扬正容道:“吴老,目前咱们这有限的实力,实在不能再有损伤,这也就是说,不打没有绝对把握的仗。” 天涯樵子道:“你小子不是已练成了九招新剑法么?” 武扬苦笑道:“是的!我所凭藉的就是罗姥姥所传的九招新剑法,但骆阳钟那厮,内家真力比我强,战斗经验也比我丰富,尤其是他有过目不忘之能,我这九招剑法在他面前只能使用一次。” 司徒杰不禁脱口惊呼道:“糟了。” 武扬不禁一愣,话锋一转道:“什么事?四弟?” 司徒杰道:“那九招剑法,我已在骆阳钟面前使过三招了!” 武扬脸色微微一变,但旋即笑接道:“不要紧,只要将罗爷爷救醒,总有办法克制他的。” 冷秋华注目问道:“武少侠已找到解药了?” 武扬道:“解药虽然没找到,但已有解救的办法。” 唐光宗接道:“那太好了!说实在的,目前咱们一切以解救三位老人为第一要务。” 天涯樵子讪讪地笑道:“对!看来我是越老越糊涂了。” 顿住话锋,转向百里良道:“老弟,你且暂时辛苦一下,担任第一班警戒现在大家到里面去。” 进入石洞之后,在道别后经过,少不了又是一番热闹。 尤其是武扬所叙的经过情形,尽管他已将一些涉及儿女私情的部分删去,但冷秋华那敏感的心灵中,却颇为不是滋味地向他投去异样的神情一瞥。 这一瞥,直使武扬心中“咚咚”直响,连忙将目光避了开去。 幸亏唐光宗适时解围道:“老弟,你那两匹宝马呢?” 武扬道:“那两匹宝马藏在离此约二里的一处天然石洞中,不致有什么闪失。” 罗大成与二位华山弟子虽然挂了彩,但仅仅是一些皮肉之伤,经过包扎之后,已不碍事,此刻正好满怀兴奋地将那面百凤旗由行囊中找了出来,交与武扬道:“二弟!这旗杆好像是实心的。” 武扬接过百凤旗,同时一愣道:“不可能吧!那除非这面百凤旗已非原品。” 说着,用手指弹了弹旗杆,听那声音,果然似乎是实心,而反复检验之下,发觉那旗杆是风磨钢所铸成,浑然一体,并没有什么结合之处,不由蹙眉自语道:“该死!竟没问问何伯母这旗杆中是否有什么秘密机关。” 冷秋华沉思着道:“我看,咱们不妨立即赶往何夫人处会合,一方面向何夫人请教这旗杆的开启之法,另一方面实力集中,大伙儿也便于互相照料。” 武扬点点头道:“这办法可以考虑。” 天涯樵子道:“对!趁目前骆阳钟那狗东西实力尚未能集中之际,出其不意再回到昭化去,途中当不致有甚阻碍。” 武扬沉思着道:“我所担心的是两位老人病况太严重,恐怕再受不住跋涉之苦,所以我想先以温香玉试行治疗一番。” 天涯樵子道:“这话也很有道理,急不如快,咱们立即开始行动。” 此时的天忌老人与巫山无欲叟二人,都已进入半昏迷状态,尤其是天忌老人,更是出气多,进气少了,看情形,已到了朝不保夕的地步。 武扬手持温香玉,蹲在两个已不成人形的老人身边,回想前情,禁不住热泪盈眶,脸上的肌肉也本能地发生一阵抽筋。 坐在天忌老人身旁的唐羽仪温声道:“孩子,别难过了!还是先试行治病要紧。” 武扬强忍心中酸楚,咽声道:“是!姥姥……扬儿立即开始可是,他面对着那半昏迷状态的老人,竟不知该如何着手才好。 天涯樵子一旁提醒他道:“试行将温香玉纳入他口中,怎么样?” 武扬犹豫着道:“吴老,您还记得前回跟冷掌门人中毒时的经过么?” 天涯樵子方自微微一愣,冷秋华已“哦”地一声抢先说道:“当时我一接过宝玉,便觉血奔膏肓,若非放手得快,几乎当场昏厥,目前,罗老前辈……” 天涯樵子恍然大悟地截口道:“对了!目前罗老儿的情况,实在禁不住那么一下子,这事情咱们还得从长计议吧。” 武扬蹙眉接道:“我想,请姥姥先行试试看。” 唐羽仪道:“也好,虽然那贼子曾经给我服过解药,但他曾明白说过,那解药只难解除一部分毒质呀。” 武扬将温香玉递过道:“姥姥请先接过这宝玉试试,有没有什么不良的反应?” 唐羽仪含笑接过温香玉,在手中掂了掂道:“没什么反应。” 武扬神情一舒道:“请含入口中试试。” 唐羽仪将温香玉纳入口中,徐徐闭上双目。 半晌,才张目微笑道:“有一股暖流,自动地运行于奇经八脉,四肢百骸之间,感觉上非常舒服。” 天涯樵子笑道:“这就对了!现在不要说话!好让宝玉好好地发挥它的功效吧。” 唐羽仪双目再度合上,所有旁观人的视线,一齐集中注视她的脸上,每一个人连呼吸都摒住。 渐渐的,唐羽仪的鼻孔中冒出一缕若有若无的淡淡蓝烟。 那蓝烟由淡而浓,由浓而淡,足有顿饭功夫才算驱散尽。 接着,唐羽仪那本来干朽而苍白的脸上,也呈现了一层健康的红润。 旁观众人的心弦方自由紧绷而松弛,而宽心大放,如释重负地长吁一声,唐羽仪已张目长身而起,一面舒展着四肢,一面吐出温香玉爽朗地笑道:“这宝玉真灵,现在,我除了功夫未能恢复之外,全身的不适之感均已消除,而且,精神与体力,以及四肢的运用,都比以前强多了。” 天涯樵子首先笑道:“恭喜大嫂,贺喜大嫂。” 唐羽仪一面蹲下身子,准备将温香玉喂人天忌老人的口中,一面截口笑道:“慢点!待会儿一起道贺吧。” 说着,已用左手拨开天忌老人嘴唇,右手中的温香玉已准备送入。 武扬轻喝一声道:“姥姥且慢!” 唐羽仪回首讶问道:“孩子,还有什么不妥之处么?” 武扬道:“姥姥,为慎重计,还是请您先将温香玉放在罗爷爷的掌心试一下的好!” 唐羽仪慈样地一笑道:“对!孩子,看来你比姥姥细心多了……” 说着,已如言将温香玉放入天忌老人的右手掌心中,但她自己的手指却同时还在继续捏着,以备天忌老人有甚不良反应时,立即将宝玉拿开。 在十余道目光的凝神注视下,天忌老人昏迷如故,不过也没什么不良的反应。 唐羽仪回头向武扬问道:“怎么样?孩子!” 武扬神色肃穆地道:“试试看!” 唐羽仪口中喃喃低语,双手不断地颤抖着,显见她内心是非常激动,但她终于将温香玉送入天忌老人的口中了。 片刻之间,当唐羽仪含入温香玉时的那种寂静而紧张的气氛,再度弥漫于这石洞中,每一个人都是一瞬也不瞬地,屏息注视着天忌老人的动静。 说来也难怪,这老人所中毒质能否被祛除,影响实在太大了。 因为这一代天骄却又遭遇不幸的老人,不但是这些人中的老伴、老友和慈祥的长者,同时,更一身系着整个武林正邪力量的消长。 试想:如果他就此与世长辞,则骆阳钟这一股恶势力,固然在天道好还的原则下,决不致让他长久猖狂,但扑灭起来,却是费劲多啦。 天忌老人一直静静地没有任何反应。 唐羽仪忍不住向武扬投去困惑的一瞥。 其实,武扬的心中何尝不是正在七上八下的想不出所以然来,匆促中只好漫应道:“姥姥,可能是因罗爷爷所中的毒太深,而时间又太久,以致宝玉的功效发挥得慢一点。” 唐羽仪轻轻一叹道:“但愿如此。” 期待中的时间,在感觉上是特别慢的,好容易挨过了将近顿饭功夫,天忌老人的身躯忽然轻轻地一震。 天忌老人的这轻微一震,却在所有注视着他的人心中,引起了剧烈的一震,更加屏息凝神地注视着老人的变化。 接着,老人的鼻孔中,冒出了淡淡的气体,不过,那不是蓝色而是黑色。 此时,旁观群豪已知道温香玉已经发挥了解毒排毒的特殊功效,那提着的一颗心总算放了下来,唐羽仪竟情不自禁的脱口说道:“谢天谢地,总算有希望了……” 天忌老人鼻孔中所冒的黑色气体,一如方才唐羽仪身上所排出的蓝色气体,由淡转浓,再由浓而转淡……不过,其过程远较唐羽仪所经过的为长而已。 当那些黑色气体完全排出之后,天忌老人徐徐张开了双目,那失神的目光慢慢的一扫,发出一声微弱的惊“咦”。 唐羽仪忍不住颤声道:“老头子,还认得我么?” 天忌老人向唐羽仪注视少顷,说出了轻微的四个字:“你是羽仪……” 唐羽仪禁不住热泪盈眶,语无伦次地道:“是的……我是羽仪……谢天谢地……谢天谢地……” 天涯樵子截口笑道:“大嫂,不为兄久病乍愈,不宜多说话,咱们该让他好好静养才是。” 唐羽仪道:“是的,不过,我还要问他一句话,只问一句就行了。” 天涯樵子苦笑道:“好,你问吧!” 唐羽仪伸出干枯的手掌,轻轻抚摩天忌老人的面颊,温声问道:“老头子,现在没有什么不舒服了是么?” 天忌老人有气无力地答道:“没什么不舒服,只是……周身没有一点力气,肚子饿得很……” 说着,已徐徐闭上了双目。 唐羽仪无限爱怜地道:“多少日子没进饮食了,怎会有气力,又怎会不饿!” 天涯樵子接道:“目前,咱们这儿只有干粮,可不能给他吃。” 扭头目注司徒杰道:“小子,你跑得快,赶快去附近的渔村中弄点稀饭来吧!” 司徒杰笑道:“小子遵命。” 说着,转身即待离去。 冷秋华连忙唤道:“小弟请慢走一步。” 司徒杰却步回身道:“冷姐姐有何吩咐?” 冷秋华道:“这儿去南部城中不过十来里路,以你的脚程,不需半个时辰,即可来回,三位老人家病后都需要补一补,你不妨顺便带点补药回来。” 唐光宗道:“对!这的确很需要。” 武扬接道:“我看还是请三弟陪同四弟骑宝马去,不但比较安全,也更快速一点。” 司徒杰道:“二哥,我不骑宝马,我要跟它赛赛脚程。” 武扬笑道:“你不骑它去也可以,但是两匹宝马目前不愿意分开,必须带着一起走,骑不骑由你去决定。” 司徒杰也笑道:“我‘决定’跟它比脚程……” 这当口,冷秋华已用眉笔在手绢上写下了几味补药的名称,并吩咐李兰芬于行囊中取银两。 吕大年由冷秋华手中接过手绢笑道:,“冷掌门人,银子我身上还够用,不必费事了。” 伸手拉着司徒杰的手臂道:“师弟,咱们走!” 大步走向石洞外,并扭头向武扬道:“二哥,半个时辰之内,一定回来。” 武扬扬声道:“沿途可要多加小心!” 洞外传来了吕大年的清朗语声道:“小弟理会得……” 这时,武扬已于天忌老人口中将温香玉取出,纳入巫山无欲叟的口中。 比较起来,巫山无欲叟所中的毒,要轻于天忌老人,所以疗治过程也比较短。 而且,因为有了治疗天忌老人的经验,旁观群豪的心情,也显得轻松多了。 当巫山无欲叟鼻孔中所冒出的黑色气体由浓转淡时,武扬苦笑着道:“想起来我真糊涂得可恨。” 唐羽仪笑问道:“什么事?孩子。” 武扬尴尬地一笑道:“姥姥,如果扬儿早点想到以温香玉试试,三位老人不但已痊愈,也省得多跑这么多的冤枉路呀!” 唐羽仪笑着安慰他道:“现在也不算晚,孩子,你不必自责了,在那种六神无主的情况之下,任何人也难免糊涂的,是么?” 冷秋华也笑道:“其实,塞翁失马,焉知非福,武少侠,要不是你当时那么‘糊涂’一下,又怎能救出何夫人、罗大嫂,还结识那么些娇媚如花的皇娘、公主们哩!” 这时,巫山无欲叟身上的毒质已完全排出,人也清醒过来,张目环扫之下,首先发出一声惊“咦”声,而且,不待群豪发问,他竟向武扬微微一笑道:“嗨!小子,来得好,咱们杀两盘……” 原来这位玩世不恭的老人,以往与武扬一见面就闹个没完,一手棋,虽然蹩脚得无以复加,却是非常着迷,此刻刚由死神手中挣脱性命出来,一开口就要杀两盘,此情此景,不由使旁边群豪发出轻松的微笑。 巫山无欲叟话没说完,人已挺身欲起,可是,他也仅仅是身子动了一下,却力不从心,不由喟然长叹道:“这下子可真完了。” 天涯樵子低声道:“古兄剧毒方除,别胡思乱想,先行好好休息一下。” 巫山无欲叟道:“丹碧山庄中暗施毒手的狗杂种,查出来了没有?” 天涯樵子道:“查出来了,就是罗老儿的叛徒骆阳钟。” 巫山无欲叟恨声道:“好一个禽兽不如的狗东西!” 话锋微顿,目注武扬道:“小子,那狗东西宰了没有?” 武扬神色一黯道:“还没有。” 巫山无欲叟道:“记着!小子,到那一天,你必须让我老古在那狗东西身上扎他几刀!” 武扬点点头道:“好的。” 巫山无欲叟道:“最近情况如何?说给我听听。” 武扬苦笑着道:“老儿,先休息一会儿吧,此事说来话长,以后再慢慢谈。” 武扬与巫山无欲叟二人,一向就是没大没小的胡闹,所以纵然是在目前这种非常时期的状态下,仍然改不了那“小子”和“老儿”的称呼。 天涯樵子也接着笑道:“古老,这小子说得对,身体要紧,还是先养养精神吧。” 巫山无欲叟怒声道:“还养个屁的精神,我古老儿莫名其妙地死里逃生,一身功力尽废,满腔怒火无处发泄,敌情又不明,你想我能静得下心来!” 一扭头,才看到旁边的天忌老人,不由一怔道:“这是罗老儿?” 天涯樵子方自苦笑一声,唐羽仪却幽幽地一叹道:“是的,古老,这正是不为。” 巫山无欲叟喟然一叹道:“盖世奇才,只因收徒不慎竟落得如此下场!唉!瞧他这模样,我也不用再照镜子啦。” 微微一顿,忽有所忆地“咦”了一声接道:“大嫂,你又是由哪儿冒出来的?” 这老儿的精神,倒是越来越旺盛了,不但话声愈来愈响亮,居然一挺身坐了起来。” 这情形,自然是一种好现象,旁观群众,不由都为之心中窃喜,天涯樵子禁不住笑道: “古兄,你的功力未必已丧失吧,运气试试看?” 巫山无欲叟道:“我早就试过了,莫办嗨!大嫂,你怎么不说话?” 唐羽仪轻轻一叹道:“此事说来话长。” 巫山无欲叟道:“不管多长,我都不厌烦。” 天忌老人也张目注视她道:“是的,羽仪,我也急于想知道哩。” 毕竟这两位老人都是夙根深厚的人,尽管一身功力消失,并已作践得不成人形,但一经排除毒质,略事休息之后,精神立即旺盛多了。 唐羽仪慰然一笑,目注武扬道:“扬儿,还是由你说吧!” 武扬点点头道:“好的……” 接着,武扬将丹碧山庄惨案发生之后,一直到目前为止,所发生的种种一切,不厌其详地说了出来。 两位老人静静地听着,虽然那干枯得不成人形的脸上看不出什么表情,但由他们两人那剧烈起伏着的胸部去忖测,其心中的激动,是可想而知的。 当这一段经过说完时,吕大年、司徒杰二人已满面春风地走了进来。 天忌老人目注吕大年、司徒杰二人道:“这两个娃儿,就是帅大侠的高足么?” 武扬恭声答道:“是的。” 吕大年放下手上的一只大铜壶,与司徒杰向两位老人大礼参拜道:“大年拜见罗爷爷和古老前辈。” “杰儿拜见罗爷爷与古老前辈。” 天忌老人微显激动地道:“罗爷爷生受你们的人!孩子们,快起来!” 两个年青人却一板一眼地磕了四个头才站起来,肃立一旁。 天忌老人道:“孩子们,令师可好?” 吕大年恭声答道:“托罗爷爷的洪福,家师很硬朗。” 巫山无欲叟向武扬瞪了一眼道:“小子,你看人家多规矩!” 武扬笑道:“你老儿打听打听一下看,我武扬在哪一位长者面前不是规规矩矩的。” 巫山无欲叟嗔目道:“那你为何偏偏对我这样?” 武扬以牙还牙道:“谁教你老儿为上不尊!” 巫山无欲叟摇摇头道:“武浩然说得对,在你小子面前,我永远只有吃瘪的份儿,如今,我老古是更不行啦!” 这几句话,勾起了武扬对家门那血海深仇的创痛,和乃祖生前的音容笑貌,不禁神色一黯地默然垂首。 天忌老人轻轻一叹道:“‘天忌’、‘天嫉’,真是天嫉斯人,才使我落得如今这种下场。” 顿住话锋,目光在几位年轻人身上一扫,精神略为一振地接道:“江山代有才人出,各领风骚五百年!古老儿,今后的江湖,是年轻人的天下了!你我已是行将就木之身,我想,你那几手玩艺儿,也不必再敝帚自珍,就看咱们还有一口气在,尽快的传给他们吧!” 巫山无欲叟苦笑答道:“不传给他们,难道我还带到棺材里面去!” 吕大年恭声接道:“罗爷爷,古老前辈,两位老人家该吃点东西了,趁着稀饭还没凉,就先喝点儿吧!” 说着,已将铜壶打开,并由另一个包裹中取出碗筷和几样精致的小菜。 巫山无欲叟首先笑道:“你这娃儿这一嚷,我肚子里立刻起哄了哩!” 两位老人家各自喝了两小碗稀饭之后,精神更见旺盛了。 接着,大伙儿商量着今后行止的问题。 因为自两位老人家剧毒驱除之后,不久之前,所决定立刻起程前往何夫人处会合的决议,不能不重行修正一番了。 经过一会工夫的研讨,决定暂时不动,于附近找一个比较安全一点的地方住下来,由武扬、吕大年二人乘夜间以宝马将何夫人与解笑雅一齐接来,大伙儿住在一起,一面养精蓄锐,一面由天忌老人、巫山无欲叟、天涯樵子、止水剑客等四位老人联合具名,发出武林帖,传檄各门正派,于三个月之后齐集南部县境,对百凤帮共伸挞伐。 办法是决定了,可是那适当的安全住所却是不容易解决的一个问题。 因为事情很明显,骆阳钟那厮,决不会容许他们从容地部署,而这些人目标又大,事实上又无法隐秘行踪,如果那所谓安全地点的安全程度不够,那后果是很严重的。 当大伙儿沉思当中,吕大年忽然“哦”了一声道:“刚才我曾经发现一个所在,不知可不可以?” 武扬首先问道:“是一个什么所在?” 吕大年道:“就在南部城北五里,距这儿也约五里处,有一处废弃的石砌城堡……” 巫山无欲叟截口问道:“娃儿,进去看过没有?” 吕大年道:“太晚,因急于赶路,没有进去看过。” 天忌老人接道:“如果是石砌的城堡,稍加整顿,防守该没问题。” 唐光宗接道:“姑丈,由侄儿去瞧瞧如何?” 天忌老人点点头道:“可以,不过,多几个人的观察,比较正确一点,所以最好请吴兄也辛苦一趟吧。” 天涯樵子笑道:“我是义不容辞。” 扭头向吕大年道:“娃儿,带路吧!” 天涯樵子、唐光宗、吕大年等三人走后,冷秋华一面整治司徒杰口袋中掏出来的补药,一面含笑问道:“小弟,跟宝马比赛脚程的结果怎样?” 司徒杰笑道:“冷姐姐猜猜看!” 冷秋华微笑注目道:“瞧像这神情,敢情你的脚程还胜过了宝马?” 司徒杰神采飞扬地道:“不错,不过,那是短距离,如果时间一久,那就难说了。” 武扬微笑着接过:“你总算还有自知之明。” 司徒杰笑道:二哥,就算我完全胜过了宝马,也算不上什么光彩的事,你又何必护着一头畜生呢?” 武扬意味深长地说道:“四弟,你别瞧不起畜生,这世间,多多少少圆颅方趾的人,不如音生的可多着哩!” 巫山无欲叟笑道:“小子,别谈大道理了!” 武扬侧目笑道:“你老儿又想杀两盘?” 巫山无欲叟笑道:“你小子不愧是我的克星,连我心中想些什么,竟也一猜就中。” 武扬漫应道:“算啦,你那几手蹩脚棋,还是藏点拙的好!” 巫山无欲叟细眼一张道:“臭小子,你敢瞧不起人!” 冷秋华忍不住“噗嗤”一声娇笑,将磨好的参汤分送二老面前,恭声道:“两位老人家请先喝点参汤。” 天忌老人接过参汤,却目注巫山无欲叟笑道:“这叫做‘恶人自有恶人磨’。” 谁料巫山无欲叟对天忌老人的话竟听若未闻,手持参汤,却因注冷秋华,轻轻一叹道: “直到现在,我才发觉当年不讨老婆是一宗大错而特错的事。” 扭头向天忌老人挤了挤眼睛,接道:“比你老儿当年错收了徒弟还要错得厉害。” 天忌老人笑道:“是不是返老还童……” 猛然想起冷秋华还是个黄花大闺女,下面的话实在不便说出,只好话到唇边又咽了下去。 巫山无欲叟却一本正经地细眼一翻道:“你老儿别以小人之心度人!” 天忌老人微笑如故地漫应道:“那你老兄方才的话是” 巫山无欲叟轻轻一叹道:“方才我的意思是:如果我当年讨了老婆,如今至少也有个把儿媳妇或女儿,像这位冷姑娘一样在跟前孝顺着。” 这的确是正经话,天忌老人未便再打诨了。 冷秋华却嫣然一笑道:“老人家,有在晚伺候着您,也是一样呀!” 巫山无欲叟茫然地道:“是么……” 敢情这位玩世不恭,平常不知忧愁为何物的老人,真正地伤感了。 “是么”两个字出口之后,才若有所悟地苦笑接道:“不错,说来我跟令祖冷老儿也是挚友,而且,你这番辛苦也不会白费的。” 微顿话锋,含有深意的目光在武扬和冷秋华二人脸上一扫,微笑着接道:“至少我会为你找一位乘龙……” 冷秋华俏脸一红,垂首向着同时低下头去的武扬投过偷偷的一瞥后,低声截口道:“两位老人家好好休息一下,在晚去替换百里师兄去。” 说着,已向洞外疾步走去。 天忌老人喝下参汤,微微一笑道:“女娃儿家,毕竟面皮太嫩。” 唐羽仪白了他一眼道:“谁像你们男人家那么老面皮!” 巫山无欲叟目注武扬道:“小子,说句正经话,怎么样?” 武扬心中明知他要说的是关于冷秋华的事,但却故装迷糊地笑道:“你老儿也会说正经话!” 巫山无欲叟哑然失笑道:“看来我这老不正经永远办不了正经事。” 侧脸向唐羽仪笑道:“大嫂,这事情我看还是由你出面比较好。” 唐羽仪点点头,向着武扬慈祥地一笑道:“扬儿,你对冷姑娘的观感如何?” 武扬俊脸一红道:“冷掌门人是一位好姑娘。” 巫山无欲叟笑道:“真是废话,谁歹知道冷姑娘是一位好姑娘。” 武扬笑叱道:“谁叫你老儿多嘴!” 巫山无欲叟挤眉弄眼地笑道:“好啊!你小子真够意思,媳妇还没进房,就先将媒人扔出墙外去了呀!” 唐羽仪正容道:“扬儿,由姥姥做主,将冷姑娘配给你,怎么样?” 武扬讷讷地道:“扬儿恐怕配不上她。” 唐羽仪笑道:“孩子,过份的谦虚,有时候并不能予人好感,明白么?” 武扬讪讪一笑道:“而且,而且……” 唐羽仪微笑着接道:“怕冷姑娘不同意,是么?你放心!这个由姥姥负完全责任。” 武扬讷讷地道:“姥姥,扬儿的意思是……是魔宫中还……还有……” 唐羽仪哑然失笑地道:“哦!姥姥明白了,你是说你心中还有一位正在魔宫中的何慧卿姑娘?” 巫山无欲叟接口笑道:“好小子,胃口真不小呀!” 武扬瞪他一眼,忍不住笑道:“你老儿不服气。” 巫山无欲叟长叹一声道:“不服气也没有用,谁教我生来就是一个丑八怪哩!” 唐羽仪白了巫山无欲叟一眼道:“古老儿,你要再来打岔,我老婆子可要骂你啦。” 巫山无欲叟笑道:“那不要紧,古然之天生的践骨头,一天没有人骂,就难过得要命……” 唐羽仪却正容向武扬道:“孩子,这也不成问题,男人家多一两房妻室,算不了什么,至于何姑娘方面,既然准备将何夫人接过来,这媒人也包在姥姥身上就是。” 百里良适时走了过来,接口笑道:“唐老人家在给谁做媒?” 唐羽仪含笑答道:“百里大侠来得正好,我老婆子正准备代扬儿向令师妹求婚哩!” 百里良脸色为之喜道:“唐老人家,这是华山派的无上光荣,晚辈这个做师兄的,绝对举双手赞成。” 唐羽仪笑道:“那我老婆子先行谢过了!” 顿住话锋目注武扬道:“扬儿,该没话说了吧!” 武扬正容答道:“姥姥,扬儿决不矫情,能娶妻如冷姑娘者,人生复有何憾!可是……” 唐羽仪含笑截口问道:“既然你自己很满意,那还有什么‘可是’的?” 武扬侃侃地接道:“‘匈奴未灭,何以家为’!目前,扬儿血海深仇未雪,武林正义未伸,所以我想这些暂且留待恩仇了了之后再谈。” 巫山无欲叟微微点首道:“这意见我倒是赞成……” 武扬笑道:“你老儿总算也说出了一句人话!” 巫山无欲叟话锋一转道:“不过,目前先行说妥也不为过呀!” 武扬方自瞪了他一眼,天忌老人微笑接道:“你们双方说的都有理,依我之见,这件事就这么决定了,至于一切手续,且等大局平定之后再办。” 天忌老人这一出头,武扬不好意思再说什么了,只好恭声答道:“是!扬儿遵命!” 这时,甘兰芬走了过来向武扬道:“武少侠,那两个什么公主要喝水。” 百里良抢先低喝道:“这些小事也来噜嗦,你不会给她们喝!” 甘兰芬嘟着嘴道:“谁高兴侍候她们!” 唐羽仪目注沉思中的武扬道:“扬儿,解开她们的穴道怎么样?” 武扬道:“那两个女的,一身‘九阴罡煞’很有几分火候,被制的穴道可不能随便解开……” 巫山无欲叟道:“先废去她们的功力不就得了!” 武扬笑道:“你老儿很聪明,可是,这是人质,如果现在就废了她们的武功,将来如何能交换出何姑娘!” 天忌老人接道:“孩子,你可以先点住她们的‘气海’穴,左下方半寸的‘云中’穴,这样可以使她们暂时消失功力,而将来交换人质时依然可以无损秋毫。” 武扬目中异彩一闪,恭声应“是”地走了过去。 巫山无欲叟道:“你老儿这点穴手法,大概也算独门吧?” 天忌老人道:“不错,至少到目前为止,还只有咱们几个人知道这手法。” 这老人喝过稀饭和参汤之后,精神更见旺盛了,顿了顿话锋,微笑着接道:“虽然点‘气海’穴也同样的能使人消失功力,可是那用劲的分寸却极难拿准,用力不足,不发生效力,用力过了,能使功力受损,甚至于永远没法恢复,只有我方才所说的办法。不但解除之后,对功力秋毫无损,而且一经施为后,就形同常人。” 巫山无欲叟笑道:“这倒是闻所未闻的,怪不得那臭小子色然而喜,也怪不得天老爷要嫉妒你!” 这时,天涯樵子、唐光宗、吕大年等三人已鱼贯地走了进来。 巫山无欲叟首先发话道:“那地方怎么样?” 天涯樵子道:“很好……” 巫山无欲叟截口问道:“怎样好法呢?” 天涯樵子笑道:“世间竟有你这种性急的人!” 巫山无欲叟道:“你老儿今天才知道,快点说吧!” 天涯樵子苦笑道:“那地方有此间的优点,而没有此间的缺点。” 巫山无欲叟道:“我又不知道这儿是什么模样,你老儿这话说了还是等于没说!” 天涯樵子反唇相讥道:“老儿,我可不是说给你一个听的,你要想快点知道详情最好别打岔。” 武扬笑接道:“吴老,别抬杠了,还是请说正经的吧!” 原来武扬已遵照天忌老人的吩咐,暂时废去了那三公主和六公主的武功,解开被制住的穴道,让她们自由活动了。 天涯樵子接道:“那地方一如此地,易守难攻,严格说来,比这儿更安全可靠,而不致遭遇火攻之虑,唯一的缺点,是还要稍加整修。” 天忌老人道:“既然是废堡,那整修的工作,自然是免不了的。” 武扬注目问道:“吴老,照您的估计,需要多大工夫才能整修好?” 天涯樵子道:“以咱们现有的人力,一天的工夫也可以将就使用了。” 天忌老人道:“那么咱们就决定搬过去吧!” …… 当天午后,大伙搬入了那废弃的城堡中。 那城堡十分宽敞,足可容纳百十人而有余。大伙儿整修的整修,采办应用物品和食物的也在同时分头进行着,经过半天的忙碌,已算是差强人意了。 当天夜晚,武扬与吕大年二人,又分乘二匹宝马,匆匆踏上征途。一直到第二天未申之交,才将何夫人驼双城和解笑雅二人接了回来。 此行,沿途虽然也曾遇到百凤帮的阻挠,但那力量却是薄弱得很,以武扬和吕大年的功力,再加上宝马的神速,举手投足之间,就将那些企图拦截的魔帮爪牙们解决掉了。 所以,大致说来,此行可说是非常顺利。 半个月后,一个惊人的消息哄动了整个江湖,那就是久已销声匿迹,也等于是早已失踪的武林偶像,一代天骄的天忌老人罗不为又重出江湖了。 不但又重出江湖,并且还与巫山无欲叟古然之,天涯樵子吴伯泉,华山派的止水剑客胡思森等四个人,联名发出武林帖,对新近崛起武林的百凤帮同伸挞伐。 当然,这是一件莫大的新闻!尽管目前江湖上还有很多人对百凤帮这一组织不甚明了,更不知道百凤帮暗中茶毒武林的事迹,但既经作为武林偶像的天忌老人发出武林帖,对其加以声讨,则此一新兴组织之好坏,已是不言喻的了。 何况这联名发出武林帖的四位老人身份和地位,也的确骇人听闻,撇开为首的天忌老人不说,其余三老,每一位都是名震江湖的前辈人物。 似此情形,怎不教所有武林人士奔走相告,竞相传播哩! 所以,这消息一经传播,尽管距离集会的时间还有两个半月之久,但是黑白两道中一些爱好热闹的人们,已纷纷不约而同地赴川北集中。 同时,那些接到武林帖的名门正派,如少林、武当、华山……以及丐帮、太极门等,也都挑选派中精锐,向川北进行。 自不久之前,丹碧山庄惨案发生过后,呈现着外弛内张密云不雨的江湖,显然已告终止,一场腥风血雨的浩劫,业已呼之欲出了。 这是正派群豪在南部县城郊,那废弃的城堡中从事袜马厉兵一个月以后的一个黄昏,在那克难改造的会议室中,由天忌老人主持过一次秘密会议之后,两个文士打扮的中年人悄然走出城堡,沐着落日余晖,踏上了征途。 这两个人,就是改装易容后的柯夫人骆双城和侠魂武扬。 他们此行的任务和目的地,因系高度秘密,除了他们本人之外,只有城堡中几位地位较尊的老人心中清楚,其余的人,甚至连骆双城和武扬二人是何时离开城堡的,也弄不明白。 骆双城和武扬二人,负手徐行,一如浏览过黄昏景色的骚人墨客似的,而且,两人所走的更是通往南部县城的小径。 走在前面的武扬,低声笑道:“说来也真是滑稽,何伯母,到目前为止,咱们只知道止水前辈隐于魔宫之中,却没一个人知道他是以什么身份在掩护自己。” 骆双城沉思着道:“扬儿,你应该忖想得一点眉目来。” 有了口头上的女婿身份之后,骆双城对武扬的称呼也形亲切了。 武扬讪讪地一笑道:“扬儿愚笨……” 骆双城截口笑道:“你并不笨,只是不肯多用脑子罢了。” 略为一顿,微笑着接道:“你想想看,由以往的事实,和目前由胡老提供的情报来说,如果胡老在魔宫中是地位低微的人,能够办到么?” 武扬点点头道:“对!由这一点去推测,止水前辈在魔宫中的职务,至少也该是护法之类的高职位了。” 骆双城道:“待会当有所发现,目前咱们大可不必去瞎猜。” 武扬蹙眉接道:“只是有一点,扬儿想不通。” 骆双城漫应道:“是哪一点?” 武扬道:“伯母,请想想看,魔帮中的高级人员,都是大有一历的人物,止水前辈自然不致以真实身份投入魔帮,但如以一个名不见经传的陌生者投效,又决不可能获得高位,这一点,如何解释呢?” 骆双城笑了笑道:“扬儿,你不妨替胡老设身处地想想看。” 武扬沉思着道:“那除非以高绝的武功获得重用。” 骆双城摇摇头道:“这办法固然简捷,但却易使人戒备而不敢重用,自然也就失去投效过去的意义了。” 武扬赧然一笑,低首沉吟少顷之后,才“哦”了一声道:“对!这办法不错!” 骆双城笑问道:“说出来听听?” 武扬道:“如果仍然不理想,您不可能取笑。” 骆双城笑道:“我不取笑就是。” 武扬低声说了四个字:“李代桃僵。” 骆双城点点头道:“这办法不错,可是怎么一个‘代’法呢?” 武扬道:“找一个熟知其个性,而身材又相似的黑道巨擘,将他宰了,然后……” 骆双城含笑截口道:“对!可见你并不笨,而且我敢断定那位胡老有八成以上的可能,是用的这一个办法。” 武扬沉思着道:“伯母,今天,止水前辈所暗中提供的,骆阳钟所邀请的那帮手姓名,都是陌生得很,方才在会议中扬儿不便发问,现在,您可以说说么?” 原来是止水剑客胡思森又暗中递过来这么一个秘密消息,既然这消息能使正派群豪召开秘密会议来筹商对策,那么骆阳钟所邀请的帮手,也必然是大有来头的黑道巨擘的了。 其实,这也是必然的结果!试想:正派群雄既然已在袜马厉兵,纠集同道,共张挞伐,他骆阳钟会傻到坐以待毙吗? 骆双城笑着道:“扬儿,‘天忌老人’、‘天涯樵子’、‘巫山无欲叟’等这些人的名号,是不是很响亮?” 武扬有点茫然地道:“是的!” 骆双城道:“可是,如果有人要问罗不为,或者是古然之是谁的话,江湖上准有很多人不知道,你相信么?” 武扬心中一动,笑道:“伯母说话,总爱绕一个大圈子。” 骆双城微笑地道:“这叫做诱导法,现在,你明白了么?” 武扬点点头道:“扬儿明白了!” 骆双城接着道:“胡老方才所秘密提供的名单,你都很陌生,但如果说出他们的绰号之后,你就会有久仰大名的感觉了。” 武扬有点恳切的语气道:“伯母,别吊胃口了,好么?” 骆双城笑道:“瞧你这副德性!” 顿了顿话锋正容接道:“好!现在,先说咱们目前要去对付的这两个:就是大名鼎鼎的‘大漠双凶’!” 武扬神情一震,旋即讶问道:“伯母,那轩辕巧儿,不是女人的名字么?” 骆双城笑道:“难道女人就不能列入凶人之中?” 这时,夜幕已低垂,两人也已走近城门口了。 骆双城话锋一转道:“记好,由此刻起,你是易阳,我是马城,可别再什么……” 前面已有行人走来,骆双城只好一笑住口。 南部县城虽然是一个偏僻的小城市,但因近日闻风赶来的江湖人物日益增多,因之,也无形中显得热闹起来。 尤其是一些卖吃食的茶楼酒馆和客栈,更是生意兴隆,家家客满。 说起客栈来,也真可怜,一共才三家,而且,谈设备,三家客栈之中,仅有一家名为“福记老栈”的还过得去。 武扬和骆双城二人进城之后,径自拐向临江的西大街,似乎胸有成竹地走到福记老栈前,举步跨了进去。福记老栈,是一幢两进的巨宅,第一进中楼上是客房,楼下则为食堂。 此时,华灯初上,正是顾客们进餐之际,笑语喧哗之声,远达栈外。 武扬右脚刚刚进门,一个五短身材,身着竹布长衫的老者,竟后来先人,匆匆由两人身边挤了过去,在双方擦身而过的瞬间,轻灵而巧妙地向武扬手中塞了一个纸团。 由身材上判断,武扬已断定此人十成十就是止水剑客胡思森。 因此他立即暗中弄开了纸团,并故装作抹去眼角污垢假装的抬手匆匆一瞥,那纸团上只有寥寥的几个字:第二进楼上四号五号。 店小二已迎上来,哈腰笑道:“两位爷是喝酒,还是吃饭?” 武扬笑了笑道:“酒饭都要,不过,那是以后的事。” 小二讶问道:“爷,你先要些什么?” 武扬道:“先走下房间。” 小二歉然地笑道:“爷请原谅,小店早就客满了。” 武扬冷然地道:“我只要第二进楼上四号和五号房间,你去叫他让一让!” 小二满脸惊惶神色的自语道:“怎么,那两个房间老是……唉!” 武扬沉声道:“怎么说?” 小二方自控手苦笑间,一身肥肉的账房已闻声走了过来,向着武扬满脸堆笑地道:“客官有所不知,那两个房间,本来住的也是两位江湖朋友,可是,今天午间,却被新来的两位客官硬行逼走,还几乎闹出人命来……” 武扬“哦”了一声道:“原来如此!” 轻松地一笑,接道:“这真是再好不过了,逼人者人恒逼之,快去通知他们,立刻让!” 南部县城的武林人物既然一天多似一天,自然,斗殴的新闻也一天天增多,这位肥账房心知又碰上武林人物来藉机闹事了,当下只急得他连连搓手,哈着腰,尴尬地谄笑道: “爷!请您高抬贵手吧,换一家……那……那两个客官可……可……” “可”了半天,却没“可”出一个所以然来。 武扬峻问道:“‘可’怎么样?” 肥账房目光向中周一扫,压低嗓音道:“可凶得很。” 武扬震声朗笑道:“我就是专治凶人的元始天尊,对越凶恶的人越有兴趣,去!快去通知他们,叫他们乖乖地夹尾巴滚蛋,否则哼!” 武扬这几句话,是故意贯注内家真力说出的,声如宏钟,震得满堂的食客耳中“嗡嗡” 作响。 那肥账房和店小二固然吓得面无人色,掩耳后退不迭,就是那些正在停筷静观闹剧的武林人物,也不由地为之脸色大变。 不知是谁冒出一句轻微的自语:“来者不善,善者不来,有热闹可瞧啦……” 这低语之声未毕,一个冷若寒冰的语声,突然自第二进的入口处传来:“好精纯的内家功力,小子你且先滚一个给老夫瞧瞧!”第二十二章苦守待援—— 第二十四章 群魔乱舞 随着那冰冷的语声,鱼贯地走出三个人来。 为首一人,五短身材,马脸鹰鼻,双目深陷,开阖之间,寒芒有若闪电,一脸花白的络腮胡,一袭月白长衫,头上却挽着一个道士髻,显得非常不伦不类。 第二个是女的:高头大马,年纪总在五旬以上,却穿着一身大红祆裤,脸上的脂粉至少涂有四两,以致使那一张年轻时可能并不难看的面孔,此刻看来,却特别令人感到恶心! 最后一人是一位中等身材,面目清癯的道装老者,长眉入鬓,目似朗星,衬托上那垂胸长髯,飘飘然有出尘之概。 这三个人刚一现身,骆双城即以真气传音向武扬道:“扬儿,那最后一人就是威震关外的邪道‘知机子’东方亮。” 武扬也传音道:“不知是否即止水前辈所冒充?” 骆双城道:“有此可能。” 武扬接问道:“前面两人就是‘大漠双凶’?” 骆双城道:“不错,前面是申屠义,后面是轩辕巧儿……” 这两人传音未毕,走在最前面的申屠义已寒着一张马脸向账房问道:“是谁指定要老夫那房间?” 账房被吓得一哆嗦,躬下身子,讷讷地道:“是……不不……没有……” 申屠义自浓眉一挑,武扬已淡笑着接道:“就是在下两人!” 申屠义目光一凝,寒声道:“好!有种!” 轩辕巧儿接道:“知不知道我们是谁?” 武扬微微一哂道:“如果在下没有看错,你们三个是‘大漠双凶’和关外邪道‘知机子’,对么?” 申屠义目光深注地沉声道:“能一眼瞧出咱们三人来历的人,当不是无名之辈,但老夫对你们两个却是陌生得很!” 武扬淡笑道:“在下两人,都是中原武林中的无名小卒,你当然会感到陌生啦……” 申屠义蹙眉向“知机子”东方亮问道:“东方兄认识这两人吗?” 东方亮摇摇头道:“兄弟也不认识。” 其实,凭目前武扬与骆双城这一身打扮,一个紫脸膛,一个白净面孔,文质彬彬,十足的书生气概的,尽管他们两人也各自腰悬长剑,但那情形,应该算是一般公子哥儿们的装饰品一样,此情此景,别说是旁人无法认识,纵然是他们自己人,也未必能指出这两人中,究竟谁是谁哩! 申屠义目光在武扬、骆双城二人身上一扫,沉声问道:“既然知道老夫们的来历,这房间还要吗?” 武扬笑道:“不要房间,谁有工夫跟你废话!” 轩辕巧儿掩口笑道:“申屠兄,看情形,这两个不知天高地厚的小辈,是存心找碴来的了!” 申屠义阴笑着道:“那他是寿星公上吊,有点嫌命长了!” 双目中寒芒一闪,凝住武扬沉声问道:“你这房间是要定了?” “不错!” “为什么一定要老夫这房间?” 武扬微笑道:“因为那房间我以前曾经住过,而且;空气流通,视线辽阔,可以看到嘉陵江中的风景。” 申屠义冷然接道:“你凭什么一定要我让?” 轩辕巧儿媚笑着接道:“申屠兄,今宵你怎会有这么好的耐心?” 申屠义笑道:“横直现在闲着,先逗逗这小辈也好。” 轩辕巧儿道:“来者不善,善者不来,你可不能太低估了人家。” 申屠义微笑道:“阴沟里翻船的事,我还没有碰到过……” 武扬朗声问道:“嗨!阁下还要不要听我的理由?” 申屠义冷冷一笑道:“当然要听,你说吧!” 武扬笑道:“凭的是,因为你也是将别人赶走方才住进去的!” 轩辕巧儿又掩口媚笑道:“所以你们两人也想依样画葫芦,将我们赶走再住进去?” 这老妖精本来就令人见了恶心,这一掩口做态,可真是令人隔夜饭都要呕出来了! 申愿义怒极之后,反而仰首狂笑道:“中原武林,毕竟是变得多了,居然有人敢向‘大漠双凶’……” 一直没开口的骆双城冷然截口道:“申屠义,‘大漠双凶’这块血腥招牌吓不倒人,废话免了!现在你答我一句!滚还是不滚?” 好家伙!语气了个比一个强硬,态度更是一个比一个横蛮! 这福记老找中的客人,大半是武林中人,自然知道这“大漠双凶”的厉害,如今,竟有人敢捋虎须的,找起这一对凶人的麻烦来,这,岂非天大的新闻!更怎好当面错过!于是,除了少数胆小的平常顾客已溜之大吉之外,其余都伸长脖子,睁大眼睛,静观好戏上台。 就当骆双城发话的同时,武扬耳中却传入一丝细如蚊蚋的语声道:“武老弟,尽可能将他们引到郊外去动手……” 武扬一面静听传音,一面注视着那“知机子”东方亮,只见对方的嘴唇正微微翕张着,于是他已肯定了面前这“知机子”东方亮就是“止水剑客”胡思森的化身了,当下,他漫不经意地点了点头,表示已经听到了。 申屠义狞笑一声道:“先报个万儿来!” 骆双城冷然地道:“不必了!报出万儿来,你也不会知道。” 轩辕巧儿以手肘碰了碰申屠义道:“八成儿是天忌老鬼那一伙的。” 东方亮接道:“不可能吧,两位的到来,还不曾有外人知道哩!” 申屠义怒声道:“管他是哪一方面的,先宰了再说!” 骆双城方自冷笑一声,申屠义又“哦”了一声道:“哦!对了,老夫一向言出法随,方才曾经说过要你们两个先滚一个给老夫瞧瞧,现在……” 武扬一挑剑眉,沉声截口道:“阁下,别尽说废话了!我的耐心可不大好!” “小辈,你快点死还不简单!” 话声中,右掌一扬,轻描淡写地向武扬拍出一掌! 武扬方自剑眉一扬,正待挥掌硬接,一旁的骆双城侧身挥掌,沉声道:“让我来门“砰”的一声,劲气四溢,两个人的身形各自一晃,居然是势均力敌。申屠义脸色一变,武扬却抢先朗笑道:“老以,怎么拣起我的生意来!” 骆双城微笑道:“有道是:策马先飞,万一我接不下来时,你再出手不迟。” 申屠义冷哼一声道:“能接老夫七成真力的一掌,果然有点门道!” 武扬神一整道:“阁儿,这儿地势太窄,咱们换一个宽敞一点的地方如何?” 轩辕巧儿笑接道:“对!我首先赞成。” 申屠义本已再度扬的右掌,徐徐放下,扭头向东方亮问道:“东方兄尊意?” 东方亮点点头接道:“为免惊世骇俗,咱们还是去江边比较好。” 申屠义道:“好!劳驾带路!” 东方亮道:“且慢!这糊涂架打得没来由,小弟拙见,认为有先弄清楚对方来历的必要。” 轩辕巧儿笑道:“可是人家不肯说呀!” 东方亮道:“咱们不妨再问一次,实在不肯说,也就算了。” 当然,再问也问不出所以然来,但“东方亮”却借此机会向武扬传音道:“武老弟,待会首先以全力跟我一拼,记着,要尽全力!至于这两个老魔,男的宰了,留下女的,但必须让她半年之内无再战之能!” 武扬传音问道:“胡前辈,留下那女的干吗?” “东方亮”道:“留着她为我洗刷嫌疑呀……” 同时骆双城沉声哼一声,冷然地道:“你们三个前头带路,同时我还提醒你一下,如另有帮后,不妨招呼一声,一起去,免得后悔!” 申屠义阴笑着道:“对付你们这两个连姓名都不敢示人的小辈,也用得着找帮手,嘿嘿……你也未免太抬举你自己了!” 骆双城谈笑道:“我是为你们好,听不听可全在你自己。” 申屠义未再答话,只冷哼一声,扭头向“东方亮”沉声喝道:“东方兄,咱们走!” 说着,三人昂然地走出福记老栈,临出门时,申屠义还回过头来沉声喝道:“小辈,你们两个走在后面是可以,但如想半途开溜,那可是自速其死!” 武扬冷笑一声道:“你如果不放心,由你们走在后面也行!” 申屠义道:“那倒不必,老夫不过提醒你一声而已!” 这些人鱼贯地走出之后,一些看热闹的武林人物,也远远地跟了上去。 于行走间,武扬将方才与止水剑客胡思森的传音对话以真气告诉了骆双城。 骆双城传音答道:“孩子,你明白胡老的意思么?” 武扬道:“他老人家可能在使‘苦肉计’,所以必须留一个活口给洗刷嫌疑……” 骆双城道:“不错!我也正是这么猜想,所以,你待会出手时可行拿捏好分寸。” 武扬道:“扬儿理会得……” 盏茶工夫之后,一行人已到嘉陵江边的一处沙滩上。 骆双城目光向对方三人一扫,向武扬传音说道:“孩子,‘大漠双凶’中,论武功和心计,都是轩辕巧儿较高,待会这贱妇由我来对付……” 她的传音未毕,由申屠义狞笑一声道:“你们两个商量好了么?” 武扬淡然一笑道:“咱们无须商量什么,倒是你们三位,如果有后事需要交代的话……” 目光向那些围在四周的江湖人物一扫,接道:“不妨在旁的群众中请出一二位热心朋友,请他们代办一下。” 申屠义厉笑一声,全身骨节一阵暴响,显然这老魔在怒极之下,已将功力提到了极致。 一旁的“东方亮”闪身而出,向申屠义笑了笑道:“申屠兄,两位是远来的客,对付这些跳梁小丑,还是小弟代劳比较好。” “大漠双凶”二人尽管声色俱厉地跃跃欲试,但由于武扬与骆双城二人的故做神秘,以及方才在福记老栈中互拼一掌时并未占得丝毫便宜,心中也不无凛骇。 但因实在欺人太甚,而且势成骑虎,不得不亲自出手,目前,既然东方亮自愿代自己出头,自然可以借机下台,乐得先观察一下对方的武功路数也好。 因此,话声才落,一旁的轩辕巧儿立即抢笑道:“东方护法,这不是太那个点了么!” 武扬由对方的话中,更证实了止水剑客胡思森的确是在魔帮中担任护法的职位,不由向骆双城递过一个会心的微笑,然后朗声道:“谁先上来送死都一样……” “东方亮”沉声喝道:“小辈别吹大气!老夫先以一双肉掌教训教训你!” 武扬朗声笑道:“东方亮,本侠准在三掌之内送你到西方那不亮的地方去!” 东方亮怒叱一声:“小辈找死!” 话出掌随,居然是踏中宫、走洪门,一掌向武扬的胸前拍来。 这是最瞧不起人的一种打法,武扬虽然明知这是一场假戏,却不能不表演得认真一点,当下右掌以七成真力挥掌迎击,一面冷笑一声道:“匹夫!你欺人太甚!” “砰”一声,“东方亮”身形一晃,武扬却被震退一大步。 “东方亮”狞笑一声,挥掌再进,一面厉声连连道:“小辈,不过尔尔!” 第二掌,武扬的真力加到了八成,双方秋色平分,各被震退一步。 武扬怒笑一声:“匹夫,你也不过如此!” 第三掌,武扬采取了主动,以九成真力挥掌进击,一面震声叱道:“匹夫躺下!” “砰”然一声巨震,劲气四溢,沙石飞扬中,“东方亮”发出一声闷哼,噔,噔,噔……连退七八步才勉强拿桩站稳,“哇”地,喷出一口殷红的鲜血。 此时的武扬,尽管明知止水剑客胡思森是使的苦肉计而故意受伤,但他的心中却仍然禁不住感到一阵难过。 因此,他于同时被震退一步之后,竟怔立当地而忘了乘机“歼敌”的表演。 幸亏骆双城适时传音提醒他道:“扬儿,别忘了表演,亮剑追扑!” 一语提醒梦中人,匆促之间,他也无暇思考骆双城口中那“亮剑”二字有何作用,大喝一声,腾身而起,同时右手已撤出青龙宝剑,挥洒而出。 就当此同时,申屠义表面上为抢救“东方亮”,而实际上却是想乘武扬与“东方亮”互拼三掌,真力大耗之后,捡一个现成的便宜,而厉笑一声,飞身扑出,以雷霆万钧之势,向武扬捷掌猛击。 两下里都是势急劲猛本是胜负难料之局,却不料武扬蓦然撤剑猛挥,出敌意表地占了大大的便宜了。 那凌空相扑的申屠义,陡然发觉青虹耀眼,剑气侵肌时,此情此景下,无论他功力再高,也已无法闪避或格拒,一声惨嗥,已被拦腰斩成两段,洒下一片血雨。 旁观群豪中,不知是谁发出一声欢呼:“好快的剑法!” 其实,天晓得,这根本与剑法的快慢无关,而是骆双城那察微知著,当机立断的传音所收的效果。 武扬暗道一声惭愧,强定心神,戟指那脸色铁青,双目中凶芒毕露,狰狞得犹如母夜叉的轩辕巧儿了,冷然地叱道:“该轮到你了!” 骆双城淡笑接道:“易兄,一个人尽出风头,有点不好意思吧!” 武扬笑道:“好!这一个让给你,请!” 人群中猛然冒出一声:“何以见得?” 原先那语声道:“瞧他手中的青龙宝剑……” 武扬明知那青龙宝剑上测知自己真实身份的人,必然是百凤帮中的爪牙,但他却懒得理会。 但那气得脸色铁青的有如母夜叉似的轩辕巧儿,闻言之下却不由一声狞笑道:“果然是天忌老鬼的那一伙。” 略顿话锋,扭头向正跌坐运气疗伤的“东方亮”沉声问道:“东方兄,那小子手中果然是青龙宝剑么?” “东方亮”点点头,有气无力地道:“不错!” 轩辕巧儿道:“那目前这人就是那姓武的小子了?” “东方亮”道:“很可能……” 轩辕巧儿冷哼一声道:“什么可能不可能,既然那是你们帝君的青龙宝剑,为何方才在客栈中没认出来?” “东方亮”苦笑道:“轩辕大姊有所不知,这小子已将鞘换过了。” 轩辕巧儿“哦”了一声道:“这倒不能怪你了,东方兄,伤势严重么?” “东方亮”道:“谢谢轩辕大姊,我还挺得住。” 轩辕巧儿道:“好,那么你好好调息,看我轩辕巧儿替你向这小子要回公道来!” 顿住话锋,目注武扬峻声问道:“小子,你是不是武扬?” 武扬朗声道:“不错,本侠就是武扬!” 轩辕巧儿冷笑道:“好一个‘侠魂武扬’!原来你这‘侠魂’二字,就是靠抽冷子放暗偷挣来的!” 武扬沉声问道:“武某人几时放过暗箭?” 轩辕巧儿道:“方才你剑斩我那申屠兄,难道还算是光明正大的手段!” 武扬星目中神光一闪,震声道:“轩辕巧儿,你要含血叹人,我可不会饶你!试问:彼此面对面,机会均等,我能拔剑,申屠义为何不能拔剑,怎能算是暗偷伤人!” 人群中迸出一个粗犷的语声道:“对!武少侠并没暗算伤人,我们都可以证明,他使的是快速无比的剑法。” 武扬朗声答道:“谢谢这位朋友主持公道!” 那粗犷的语声道:“武少侠太客气了!在下是就事论事。” 武扬道:“这年头,能够不畏强权,就事论事的血性朋友,可真不多了!” 那粗犷的语声笑了笑,道:“多谢夸奖!武少侠,在下有一个请求,希望您能应允!” 武扬道:“只要武某人力所能及,当不致使兄台失望,说吧!” 那粗犷的语声道:“在下代表此间同道,请武少侠显示本来,让同道共瞻风采!” 武扬略一迟疑,伸手拉下脸上的人皮面具,露出那张英俊而略带几分煞气的面孔,也许是最近这一个月来关闭深造,不曾受到风露的侵蚀,以致那本来略呈黝黑的肤色,也显得白皙多了! 淡淡月色之下,但见他面如冠王,目似朗星,既潇洒,又挺拔,不但旁观群豪为之目光一亮,即连那势欲择人而噬的轩辕巧儿也为之微微一怔。 武扬一面重新套好人皮面具,一面朗声笑道:“朋友,现在满意了么?” 那粗犷的语声爽朗地笑道:“见面胜似闻名,谢谢你!武少侠,谢谢你!” 不知是谁又冒出一句:“还有那一位,也请让咱们瞻仰一下风采!” 武扬笑了笑道:“很抱歉!诸位!武扬这位朋友还没到显示本来的时候,除非诸位中有人能够一口道出他的本来,也许可以例外,不过,这恐怕太困难了!” 同时,骆双城向轩辕巧儿冷然一哂道:“轩辕巧儿,凭你这副尊容,也想吃天鹅肉!” 轩辕巧儿怒声道:“你娘才想吃天鹅肉!” 骆双城道:“既然不想吃天鹅肉,那你就亮兵刃领死吧!” “大漠双凶”已只剩其一,轩辕巧儿再狂妄自恃,有了申屠义的前车之鉴,她也不敢再托大了!当下,微微一哂,由腰间解下那束腰的红绫软带,一面阴笑道:“老娘这独门兵刃,已二十年没用过它的了,今宵你该认为死得很荣幸才是!” 轩辕巧儿的这一条红绫带,是用千年水蚕丝所织成,集轻柔强韧于一炉,宝刀宝剑也莫奈它何!但一经贯注内家真力,则可刚可柔,随心所欲。 所以,这红绫缎带,不但是轩辕巧儿的独门兵刃,也算得上是一件武林宝物,轩辕巧儿还特别给它取了一个“捆仙带”的名称,意思就是说:碰上它,纵然是大罗金仙也只好柬手就缚…… 骆双城披唇冷哂道:“轩辕巧儿,这就是你那威镇大漠的‘捆仙带’?” 轩辕巧儿道:“不错!你还算有点见识!” 骆双城沉声道:“马某人有一个善意的建议:希望你好好运用这最后一次的使用权,因为最多百招之后,它将为我所有而变为‘捆仙带’了。” 轩辕巧儿怒声道:“小辈你逞口舌之利!亮兵刃!” 骆双城淡然一笑道:“马某人就以一双向掌陪你玩玩。” 轩辕巧儿狞笑一声道:“好!老娘成全你就是!” 右手一挥“捆仙带”,左手屈指轻弹,一端似灵蛇飞舞,不可捉摸而似圈似点地奔向对方头部,另一端却犹如钢杖似的劲风呼啸扫向对方的下盘。 凭一条红绫软带,而将刚柔互异的两种内功同时使出,并达到此种境界!这女魔头功力之高之纯,也的确是值得她骄狂! 一出手就是雷霆万钧之势,虚实莫测地同时攻向对方的上中下三盘,如果换一个普通一点的,可真连一招也接不下哩! 此情此景,不但旁观群豪脸色凝重地摒息注视,即连那按剑掠阵的武扬不由脸色大变地为骆双城捏一把冷汗,同时心念电转道:“盛名之下无虚士,看情形,方才如非何伯母及时提醒我拔剑,要想杀那申屠义,可真得费点事哩!……” 骆双城见对方攻势凌厉,存心一招置自己于死地,不由冷笑一声:“来得好!” 念动功随,“九阴罡煞”提聚到十二成,在周身布成一道无形钢幕,身躯一伏,疾探双掌,分向对方那“捆仙带”的两端抓去。 骆双城这种无视于对方的凌厉攻势,而径行抓向对方兵刃的打法,实在大违一般搏斗的常规,不但旁观群豪骇然惊呼,即连当事人的轩辕巧儿,亦不由脸色一变地厉喝一声:“小辈找死!” 厉叱声中,本已凝足九成功力的“捆仙带”,又增上一成,以十成真力,一端兜头下击,一端原式横扫骆双城的下盘。就当此时,“嘶嘶”连响,轩辕巧儿左手所发出的那足能洞金裂石的指力,一接近骆双城的胸前,竟似泥牛入海古无音讯。轩辕巧儿心知已遇上绝顶高手,脸色大变之下,想撤回“捆仙带”时,却为时已晚,那“捆仙带”的两端,已分握于骆双城的左右双手之中。轩辕巧儿这一惊,真是非同小可!当下来不及思考,本能地以十二成真力奋力一挣,但这一挣,不但如蜻蜓撼石柱,对方纹风未动,而且换来对方一声沉喝: “撒手!” 轩辕巧儿冷笑一声道:“未必见得!” 冷笑声中,再度奋力一挣。 可是这一挣,却挣出纵漏来了! 骆双城随着对方这一挣之势,似乎拿不住桩似的身躯向前一个踉跄。 轩辕巧儿方自心中一喜,却冷不防骆双城左手中的一段红绫猛然一松,疾如电石火,一下子击中轩辕巧儿的右臂“曲池”大穴。 轩辕巧儿心中“不好”的念头尚未转出,“捆仙带”已完全落入骆双城的手中。 骆双城更是得理不饶人,左手放松红绫的同时,乘势出手如电,一掌击中对方的右肩,生生地将轩辕巧儿的右肩骨击碎,人也被震退七八步,一屁股跌坐沙地上,无巧不巧地刚与那“东方亮!,并坐一排。 骆双城跟踪飘纵,卓立对方五尺之外,戟指对方两人沉声叱道:“马某人不屑对已失去抵抗力的人下手,你们两个的狗命,姑且放过,并请寄语骆阳钟那混账东西,要他早点安排后事!” 轩辕巧儿强忍肩骨碎裂的痛苦,咬牙厉声叱道:“小辈!今宵不杀我,你会后悔的!” 骆双城披展微笑道:“马某人的字典中,根本就没有后悔这两个字!” 略微一顿,震声接道:“贱货!留你一命!让你以后有一个复仇雪耻的机会,你还有什么不满意的了!” 轩辕巧儿恨声道:“你敢不敢说出真实来历?” 骆双城笑道:“你自己该明白,不是我不敢说出真实来历,而是你不配知道!” 顿了顿话锋,淡笑着道:“你已经知道了我的同伴是‘侠魂’武扬,今后,只要你有力量复此断臂之仇,只要找到武扬,他自然会告诉你我是谁的。” “东方亮”轻叹一声道:“好!今宵由你们狠……” 骆双城沉声截口道:“别废话了!在我还没改变主意之前,你们两个给我平着尾巴滚!” 武扬扭头向旁观的群豪扬声说道:“方才那位由青龙宝剑认出我武某人身份的朋友,想必是百凤帮中的属下,现在请自动出来,护送这两位已受伤的贵同伴回去,武某人保证不为难你们就是!” “东方亮”却冷然地接道:“不劳费心,老夫自己还能走。” 扭头向轩辕巧儿问道:“轩辕大姊,你能走吗?” 轩辕巧儿一语未发地以行动做了答复,站起身来,昂然地向岸边走去。 “东方亮”苦笑一声,连忙站起,跟了上去。 武扬向那些还没离去的旁观群豪扬声说道:“没什么可瞧的了,诸位也该走啦!” 当群豪纷纷离去中,骆双城轻轻一叹道:“人死不记恨,咱们将申屠义的尸体就地埋好吧!” 武扬恭应着,以青龙宝剑在岸边掘了一个土坑,将申屠义的尸体掩埋好,然后低声笑道:“伯母,那‘大漠双凶’固然有点儿真功夫,但您的功力却远出扬儿的估计之外……” 骆双城负手远望江中的滔滔流水,幽幽一叹道:“你说错了!孩子。” 武扬一愣道:“我说错了?” 骆双城道:“是的!孩子,‘大漠双凶’的凶名,决非幸致,不是你方才所说的‘有点真功夫’,而是的的确确有他们的真才实学!至于伯母我,更不是你所说的‘远出扬儿估计之外’的那么行。” 武扬惑然地道:“可是……方才……” 骆双城淡笑着接道:“孩子,你以为方才胜来容易么?” 武扬注目接道:“方才胜来固然不易,但伯母您十足的承受过轩辕巧儿那足能洞金裂石的指风。” 骆双城笑道:“就凭这一点,你就断定伯母的功力,已远出你的估计之外了?” 武扬正容道:“难道这还不够!我想:纵然罗爷爷功力未丧失前,也未必能承受方才这……” 骆双城徐徐地圈好那夺自轩辕巧儿手中的红续带,一面淡笑着截口道:“照你这么想法,伯母能承受那足能洞金裂石的指力,该是已练成金刚不坏之体了?” 武扬瞠目道:“难道此中还另有秘密?” 骆双城指了指自己的胸部,笑道:“秘密就在这儿。” 略为一顿,正容以低微的语声接道:“伯母所穿一件贴身马甲是夹层,里面为千年水丝混合人发与白金丝所织成,不但能抵抗敌人的指力,纵然十足的挨上一掌,也不致受伤。” 武扬“哦”了一声道:“原来如此!” 骆双城道:“这一件马甲,也算数毒凤帮的少数奇宝之一,侥幸未为外人所知,所以,伯母闲居了多年,却还能保存着它。” 笑了笑,指着自己胸前的衣服接道:“孩子,你仔细瞧瞧,这是什么?” 武扬注视之下,只见骆双城胸前的衣服上,赫然有五个被指力所洞穿的小孔,不由骇然问道:“这就是方才那轩辕巧儿的指风所……” 骆双城点头接道:“不惜!你想想看,她的指风能穿透我那十成功力的‘九阴罡煞’所布成的无形防线,并洞穿我的衣衫,你能说她只是‘有点儿真功夫’么!还有,如果伯母不是事先穿上一件特制的马甲,这会儿伯母哪会有命在!” 武扬笑道:“那倒不至于,因为伯母如非穿着这一件特制的马甲,又怎会去硬受对方的指力哩!” 骆双城神色一整道:“话是不错,不过,认真检讨起来,我认为今宵的这一场恶斗,咱们只是胜得非常侥幸。” 武扬似乎还有点不以为然地嘴唇一张,但骆双城却抢先接道:“别不服气!孩子,听伯母慢慢道来吧。” 略顿话锋,沉思着接道:“第一,是我偶然心血来潮料准申屠义会飞身抢救那冒牌的东方亮,提醒你适时拔剑,出其不意地,以迅雷不及掩耳的手段才将他杀掉,是么?” 武扬点点头道:“是的!如非出其不意,必然要费多一番功夫。” 骆双城道:“第二,申屠义的伏诛,已使轩辕巧儿暗中寒了胆,再加上我仗恃特制马甲硬承她十成真力的指风更使她一时之间不及多想地心胆俱寒,以致天夺其魄,而造成这由表面看来轻松之至的胜利。” 武扬笑道:“事实是的确如此,但在不明内情的旁观者看来,势将为我们做夸大的义务宣传,而使骆阳钟更加提心吊胆了。” 骆双城正容道:“别人的渲染、夸大,对我们有利也有害,但我们自己却不该以此而沾沾自喜,明白了么?” 武扬也正容答道:“扬儿明白了!” 骆双城轻轻一叹道:“孩子,并非伯母倚老卖老,喜爱教训人,实在因为我们的责任太重,前途险阻正多,不能不特别谨慎一点!懂吗?” 武扬恭身答道:“是的!扬儿会永远记住伯母的训海……” 一阵急骤的马蹄声,由远而近地打断了武扬的话声。骆双城微微一笑道:“他们来了—— 孩子,以后可不许这样拘谨!” 武扬改容笑道:“谁教我是后生小辈哩!” 就在这当口,那一黑一白两匹宝马已疾驰而来。 武扬与骆双城二人双双迎了上去,马上竟赫然是吕大年和司徒杰两兄弟。 双方低声交谈数语之后,吕大年、司徒杰二人留下宝马,匆匆离去。 骆双城低喝一声:“咱们走!” 双双飘身上马,缰绳一带,竟向着水波浩荡的江面疾奔而去。这两匹宝马也真够人爱煞!驮着一个人,踏波飞渡,而江水也仅仅淹到它们的腹部哩! 武扬、骆双城二人渡过嘉陵江之后,逢山越山,遇水渡水,除了定时给宝马休息和上料之外,几乎是昼夜兼程地一直向西急赶…… 三天之后,侠魂武扬和一位不愿显示本来的神秘人物,在四川南部县境的嘉陵江边,分别使凶名久着的“大漠双凶”一死一重伤的消息,迅疾地在江湖上传播开来。 好事之徒,更是绘影绘声地,特加渲染,说“大漠双凶”申屠义与轩辕巧儿二人,在侠魂武扬与那位神秘人物的手下,都是一招没走完即死的死,伤的伤。 当然,侠魂武扬于剑斩申屠义之前,三掌之下重创名震关外的“知机子”东方亮的消息,也不会漏过,惟以“知机子”东方亮的名气较“大漠双凶”低得多,所以,这一件新闻,却只能陪衬一下而已。 这是近一年来,仅次于丹碧山庄血案,与天忌老人等联名发出武林帖的另一件大新闻。 影响所及,自然是人心大快,而一些黑道巨魔们,却又难免惴惴不安,同时,由各地涌向川北的江湖人物,也更形增多了。 松冈,位于大金川上游的川康之处,为四川省西陲的一个小镇,镇虽小,但因居住着川康两省交通的要冲,又当大金川上游河道合流之处,附近土产和牲口的交易,都以该镇为中心,所以一般说来,还算相当繁荣。 由松冈往西约五十里,即西康省境,二凯河之北,大雪山与谢楚河之东的一片浮沙遍地的地区蛮古,也就是骆阳钟的魔宫所在之地。 骆阳钟这魔头,不知怎会看中这么一个不毛之地来作为巢穴,不过,这对于松冈而言,倒是沾了不少的光,因为它是最邻近魔宫的一个市镇,影响所及,自然使它更形繁荣了! 这是一个夕阳无限好的黄昏。 松冈镇南端约半里的大金川江边,百凤帮帮主骆阳钟带领帮中高级头领二十余人,和一个由二十名妙龄少女所组成的乐队,列队静立,在落日余晖照映之下,骆阳钟的脸上,有着轻微的焦急神色。 瞧这排场,该是在欢迎一位什么重要人物,可是,放眼当今武林,有谁值得骆阳钟“郊迎五十里”的如此隆重欢迎的呢? 在这一个隆重而奇异的欢迎行列中,男女老少,僧道贫尼俱全,可是没看到那位金总护法金重山,也不见七公主和五公主的芳踪…… 官道上,一老一少两个药材商人,分乘着两匹小毛驴徐徐驰过。 这两个药材商人,老的年纪约五旬,身躯拘楼,须发斑白,少的约摸二十七八,短小精悍,面色黝黑,两人都是一身蓝布短装,头戴遮阳草帽。 也许是好奇心所驱使,当这两个药材商人经过骆阳钟这一个奇异的行列旁边时,竟忍不住频频地扭头注视。 蓦地,奇异行列中爆出一声断喝:“混账东西!快点滚!” 两个药材商人吓得一个哆嗦,由走在前面的佝偻老者嘶声答道:“是是……小老儿马上就走……” 一阵急骤蹄声,疾驰而来。 两个药材商人慌不迭地将胯下毛驴带到道旁,意思是好让那一骑快马通过。 可是那骑快马却在他们两人后面猛然煞住,发出一声“唏聿聿”的长嘶。 那年轻的药材商人方自好奇地扭过头去,却冷不防地又换来一声沉叱:“你们两还不滚,是想找死!” 两个药材商人身躯一震,这回连答“是”的勇气也没有了。一催胯下毛驴,向松冈镇上疾奔而去。 走是走了,不过他们两人于蹄声“得得”中,还隐约地听到几句苍劲的语声:“报告帝君,铁木尊者还要半个时辰才能到达……” 盏茶时间之后,两个药材商人进入松冈镇内,投入一家简陋的悦来客栈中。 悦来客栈的斜对面,即为松冈镇上首屈一指的“嘉宾客栈”。不过,此刻的嘉宾客栈已被百凤帮包租下来,充做铁木尊者的临时行馆了,门口分立着四个雄赳赳、气昂昂的戏装佩剑武士,使人望而生畏呢! 两个药材商人盥洗进餐之后,年轻的一个低声说道:“爹,明天还得赶路,咱们早点歇息吧!” 年老的一个点了点头,起身走回房间,立即掩上了门。 可是,掩上房门之后,他们两个却并没歇息,年轻的一个以低得只有他们两人才能听到的语声说道:“伯母,魔宫高手,几乎是倾巢而出,看来真是天赐良机……” 原来这两个药材商人竟是兼程赶来援救七公主和五公主二人的武扬和骆双城。 骆双城道:“话是不错,但咱们还是不能大意,尤其是铁木秃驴也来了,险阻更多了!” 微微一顿,轻叹接道:“想不到这畜生为了一己之私,竟做下这种引狼入室的蠢事!” 武扬蹙眉问道:“伯母,那铁木尊者听说是西藏红教中的第一高手,怎会接受骆阳钟的网罗呢?” 骆双城笑道:“孩子,你没看到方才那迎宾的排场么?” 武扬沉思着道:“不错,那情形似乎是一种帮派之间的合作……” 骆双城接道:“可不是,最近一百年来,红教曾两次人侵中原,可是在中原要同道通力合作之下,两次都是铩羽而去,此番,当中原武林被骆阳钟有计划地摧残,元气大伤之际,又得骆阳钟这畜生自甘引狼入室,正好一偿他们百年以来一直未遂的夙愿,又何乐而不为哩!” 武扬喟然一叹道:“荡魔大案,刚刚呈现一抹曙光,却不料又横生枝节!” 骆双城道:“这些暂时不用想它!孩子,天下事物,有时是不能凭表面的迹象去衡量的,譬如伯母我,熬过了近二十年的非人生活之后,谁想到还会重见天日,还能保存一份比原来更精进的武功呢!” 武扬爽朗地微笑道:“伯母是吉人天相……” 骆双城正容接道:“不!孩子,‘吉人天相’是宿命论者的口头禅,作为一个武林人,实在不该有此想法!” 武扬讪讪地一笑,骆双城沉思着接道:“现在刚天黑,还不便起程,咱们随便聊聊也好,孩子,你曾经想过么?这一二十年来,伯母处于那种绝境之中,为何还有心情去研练武功?” 武扬一愣道:“想必是一种复仇的火焰在支持……” 骆双城截口道:“不错!有一种复仇的火焰在支持我,但这仅仅是一个次要的原因,主因却是毒凤帮开山祖师‘潇湘凤女’在‘九阴真解’末页所留的一段训示。” 武扬接问道:“那必是一段非常富于哲理的训示了?” 骆双城沉思着道:“原文我已无法复述,但大意是这样的:人生未必是一幕悲剧,但很不幸地,几乎每一个人所处的时代都是悲剧性的时代,在这种时代里,追求理想与幸福所遭遇的折磨,可能很多,而横逆之来,更难预料。 “假如我们能够在心理上事先有所准备,能够以泪眼欢世,以悲怀处己,而一切横逆也早计人算盘中,或能对我们自己有益。” “一种悲观的看法和乐观的做法相配合,当能使我们面临困难时,审慎而不致陷于胆怯,勇敢而不致流于鲁莽,美景当前也不致得意忘形,正如折取玫瑰花朵,我们不致为它的艳丽所迷,而忘其绿叶所掩蔽着的利刺……孩子,你说这些话有道理么?” 武扬肃容答道:“这真是金玉良言,扬儿当永铭心底,作为今后处世的原则。” 骆双城慰然一笑道:“很对,那就不枉伯母我费这一番后舌了现在,再回到本题,伯母我处在那种绝境中,还能有心情去练功夫,完全是这一段训示所赐,即所谓‘悲观的和乐观的做法相配合’的,孩子,明白了么?” 武扬点了点头道:“扬儿明白了……” 一阵悠扬的乐声,由斜对面的嘉宾客栈中随风送来。 骆双城微一倾听道:“咱们闲话到此为止,记着:不管敌焰如何嚣张,咱们都要禀承上述的原则,乐观奋发,稳扎稳打!” 略为一顿,扬声向开店伙计吩咐道:”咱们因明展要起早赶路,必须早点歇息,未经呼唤,可不许再来打扰我们。” 店伙哈腰恭声道:“是!小的理会得。” 店伙退出之后,骆双城正容道:“孩子,趁那贼子正在欢宴番秃之际,咱们正好办事。” 武扬道:“伯母,要不要去对面探查一下?” 骆双城摇摇头道:“不必了!目前咱们是救人第一。” 说着,掏出一些碎银,放在茶几上,双双穿窗而出,又重行将窗门掩好,才悄悄地由后门溜了出去。 …… 夜深沉。 一钩新月,照着魔宫深处一幢精致的小楼前。 三楼上,面南的窗口凭窗处,斜倚着一位支髻高挽,披着一袭粉红色丝质睡楼的中年美妇。这女人,年约三十出头,瓜子脸,画眉眼,樱口桃腮,鼻梁挺直,初看几乎就是骆双城。 不过,由外表看来,似乎比骆双城至少年轻十岁,而且也缺乏骆双城那端庄高雅的气质,尤其是一双眼波欲流的媚眼,更隐藏着无限风情与无穷淫荡,令人一触之下,其意也消! 这女人就是骆阳钟的所谓正宫皇娘,也就是骆双城的孪生胞妹骆双文。 那么,夜静更深,她一个人独倚窗前,难道是有什么心事么? 哟!答案来了! 昏暗月色下,一条灰影,像幽灵似的,飘落楼前。 接着,一个娇俯无那的语声由楼上传来:“死人,奴家以为你不会来了!” 幽灵似的灰影发话了:“春宵一刻值千金,嘻嘻……我怎会不来哩!” 赫然竟是魔帮金总护法金策易的语声。 想必是因为那假面具被武扬揭穿,他那永不离身的幛面纱巾业已除去,此刻所显示的是一张病容满面的“病郎中”的本来面目,那被武扬削断的右腕,居然已长了起来,不!不是长起来,是接了一只假的手腕。 骆双文娇哼一声:“哼!话例说得好听,为什么不早点来?” 病郎中堆着一脸谄笑道:“好人,是公事耽搁了一下……” 骆双文道:“这么晚了,大伙儿又去了松冈,还有什么鬼公事要办!分明是又被什么狐狸精缠住的了!” 病郎中苦笑道:“双文,方才我接到绵竹分舵的飞鸽传书……” 骆双文截口道:“什么事?” 病郎中道:“信上说,轩辕供奉和东方护法二人连日赶路,影响伤势甚巨,拟暂时住在绵竹分舵,俟伤愈后再赶来总坛。” 骆双文冷哼一声:“鸡毛蒜皮事也要请示,哼!申屠义竟斗不过武扬那小子,看来‘大漠双凶’也是徒拥有虚名之辈!” 略为一顿,娇嗔地叱道:“死人!还不上来,难道还要我来拉你不成!” 病郎中耸肩一笑道:“好人,别急!我这就上来啦!” 话声中,身形猛地拔起,足尖在二楼的墙角一点,再度腾身而上,轻灵无比地由骆双文所斜倚的窗口飞投而入。 紧接着,“格”的一声,窗门关上了,并且拉下了窗帘。 不过,由外面仍能看到那纸窗上两人影,迅疾地合而为一。 魔宫的另一角,七公主何慧卿所在的精舍前,七公主的侍婢小韵、小雅二人,清泪双流,满面焦急神色地相偕走向五公主骆来卿所住的雕铸司。 小韵边走边咽声道:“小雅,你看小姐不会有危险吗?” 小雅轻叹一声道:“危险是不会有,但她的清白……可……可就不能说了。” 小韵道:“我就是担心这一点,小姐的个性,你不是不知道,如果发觉她的清白被玷污,她准会……唉!” 小雅道:“你说五公主会不会救小姐?” 小韵道:“最近,她们两人同病相怜,感情特别好,所以我想除非五公主不知道这回事,只要知道了,准会设法,问题倒在她力量有限,恐怕……” 小雅截口道:“你方才不是说五公主去请三皇娘设法么?” 小韵苦笑道:“不错!可是,目前咱们也只能死马当成活马去医而已……” 小韵的话声未落,两道白影,电掣似飘落她们两人身前,骇然竟是骆阳钟的“御林军” 银衫剑士呢! 银衫剑士之一骇然惊呼道:“咦!小韵小雅,你们怎么在哭?” 小韵黛眉一扬,怒声叱道:“你们两个想干什么?” 小雅没好气地道:“管你什么事!” 小韵更怒声叱道:“闪开!” 银衫剑士压低嗓音道:“噤声!我是武扬。” 小韵、小雅同时娇躯一震,也同声讶问:“你?” 武扬徐徐揭开脸上的人皮面具,注目问道:“不假么?” 小韵小雅禁不住喜极而泣,一拥而前,一人拉着武扬的一只健腕,咽声道:“武少侠……你来得正好……” “快……快设法救……救小姐……” 此情此景,顿使武扬如坠入冰窖之中,忍不住机伶伶地一颤,反手扣住两个丫头的素腕,沉声问道:“小姐怎么了?说!” 两个丫头的手腕犹如上了一道钢圈,连骨头都快要捏碎了,禁不住同声颤呼道:“哎哟!痛死我啦……” 两个丫头的这一声痛呼,才使武扬感到自己的失态,讪讪地连忙松手道歉。 倒是一旁的骆双城沉着得很,轻轻一叹道:“孩子,镇静一点,让她们慢慢说,究意发生了什么事了?” 小韵一面抚摩着被武扬捏痛的手腕,一面目光向骆双城一扫之后,向武扬问道:“武少侠,这一位是?” 武扬接道:“这位是七公主的生身之母何夫人。” 两个丫头方自同时一愣,武扬立即接道:“这问题说来话长,清说呢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情?” 两个丫头自发觉武扬之后,似跌落水中的人抓住了一块足能够救命的木板似的,镇定得多了,先不答理武扬的问话,反而双双向骆双城盈盈拜倒道:“婢子叩见老夫人。” 骆双城右手一伸,一股潜劲将两人的娇躯凌空托起,同时温声道:“姑娘请起,现在不是讲究俗礼的时候,还是先说要事吧!” 两个丫头同时恭声应起,小雅美目向四周一溜,低声接道:“老夫人,少侠,请跟婢子来。” 说着,当先向十丈外的假山阴影下掠去。 一行人进入假山石洞之后,武扬迫不及待地道:“小雅,快说!” 小雅神色一黯道:“小姐被帝君送到松冈镇去了……” 武扬一愣道:“送到松冈去干吗?” 小韵接道:“据说是送给那什么铁木尊者……” 这几个字,像是一声晴天霹雳,几乎使武扬和骆双城二人晕了过去。 骆双城毕竟是风浪经得太多了,尽管身躯发出轻微的颤抖,却还能沉得住气。 但武扬就不同了,身躯一震之下,目射煞芒,钢牙猛挫地顿足叱道:“该死的狗东西!” 骆双城猛吸一口清气,强抑心中的悲痛,沉声喝道:“扬儿镇静一点!” 武扬悲声道:“伯母,咱们立刻赶去……” 骆双城幽幽一叹道:“目前三更已近,纵然赶去也无济于事了,唉!苦命的孩子……” 略为一顿,苦笑着接道:“我向来不相信命运,但如今却不能不在命运之下低头了,孩子,如果我们来此之前,听你的话前往嘉宾客栈一探,当能来得及挽救。” 武扬铁青着脸,下唇已被咬得沁出血迹,独自一声不吭地征立着。 骆双城见状之下,心中一惨,但她表面上却镇静地温声问道:“扬,你不听我的话!” 武扬顿足长叹道:“这事情太严重了!伯母,您教我怎能镇定得来!” 骆双城道:“事已至此,急也没用,孩子,咱们总得留着有用之身,从事善后。” 武扬强行抑制心中的悲愤,轻叹一声道:“是的!伯母,扬儿会保重自己……” 骆双城转向小雅问道:“姑娘,这是何时发生的事?” 小雅恭声道:“启禀老夫人,事情发生在今天早晨,当时帝君派人把小姐请去,可是一直到一个更次之前还不见回来……” 武扬截口道:“那你怎会断定是被送给那番秃了呢?” 小雅苦笑道:“婢子们当然不知道这回事,但因见小姐没回来,到处打听,都没有结果,最后还是由正宫皇娘身边的丫头琪儿口中听到这不幸的消息。” 武扬道:“五公主在宫中么?” “在。” “你没去问过五公主?” “问过,当时五公主也帮着到处查询,也没查出结果来。” “方才,你们哭哭啼啼,准备去哪儿?” 小韵轻叹着接道:“婢子们是准备去请五公主营救小姐。” 武扬注目道:“你是说,到目前为止,五公主还不知道这回事。” 小雅接道:“五公主对目前这消息,可能还不知道。” 武扬沉思着道:“三皇娘也在宫中么?” 小雅道:“在。” 武扬道:“我想请你们两位分头去将五公主和三皇娘请到这儿来,行么?” 小雅恭应道:“行!婢子当勉力以赴。” 转身挽小韵的膀子道:“小韵,你去请五公主,我去请三皇娘。” 武扬沉声道:“请特别小心,快去快来!” 小雅回头笑道:“少侠请放心,这后园中是禁地……咦!少侠,你们这银杉剑士的装束是哪儿来的呢?” 敢情这两个丫头是急昏了头,直到此刻,才想起武扬骆双城的装束可不简单。 武扬沉声道:“以后再告诉你。” 小韵“哦”了一声道:“我知道了!” 小雅道:“你知道什么?” 小韵道:“笨丫头,那两个银衫剑士,准是给武少侠宰掉了!” “对!……” 武扬气恼地沉声喝道:“你们两个还不走!” 两个丫头同声笑道:“是!婢子这就走啦!” 武扬苦笑一声道:“毕竟是娃儿性子……” 两个丫头已走到石洞口,骆双城却低声喝道:“两位姑娘请回来!” 两个丫头方自一愣地回身躯,骆双城却传音接道:“快进来,外面有人来了!” 这时,武扬也已察觉十丈之外有衣袂破空之声,他悄悄掩到洞口一瞧,只见黯淡月色之下,五公主和三皇娘二人正于十丈之外匆匆向东走去,当下立即向小雅一招手,低声吩咐道:“三皇娘、五公主都在外面,快去。” 小雅禁不住心中一喜,扬声唤道:“五公主” 五公主与三皇娘同时却步回身,低声沉喝:“谁?” 小雅忘形之下,已忘去一切和数,一面向两人招手,一面答道:“婢子是小雅,三皇娘、五公主快请过来!” 五公主一面拉着三皇娘走近假山,一面蹙眉自语道:“这丫头好像是急疯了……” 三皇娘却低声接道:“小雅,我们正要去找你……” 目光一触武扬与骆双城,不由微微一怔,旋寒脸峻声叱道:“你们几个鬼鬼祟祟,在这儿搞什么名堂?” 武扬连忙抱拳一拱,低声接道:“三皇娘、五公主,在下是武扬……” 三皇娘、五公主同时一愣,注目讶问道:“你……” 一旁的小韵代接道:“启禀三皇娘、五公主,他的确是武少侠,这另一位是七公主的大夫人。” 五公主瞠目讶问道:“咦……究竟是怎么一回事?武少侠,你已经知道丫头的事了?” 武扬苦笑着答道:“是的,刚才才知道……” 接着,为骆双城与三皇娘、五公主互相简略地作一介绍之后,才轻轻一叹地接道:“本来,在下等此行是专来接就三位脱离魔巢的,可是阴差阳错,还是晚了一步。” 其实,他们此行的任务,原未将三皇娘列入,但此刻面对三皇娘,自然未便实说,只好临时撒一个谎,以免使对方难堪。 小雅抢着问道:“五公主,您也知道七公主被送给铁木尊者的消息了?” 五公主苦笑道:“不错!平常我是自诩消息最快,最灵通的人,可是今天这一件要命的事却偏偏……” 三皇娘截口道:“五妹,这事情纵然你知道得早,也是无能为力。” 五公主道:“那可不同多了!三姐,如果我们事先知道,逃不了时也可拼死一搏……” 三皇娘截口轻叹道:“五妹,还是先商量正经事吧!” 顿住话锋,目光在武扬和骆双城身上一扫,接问道:“有关营救七妹的事,两位是否已有腹案?” 武扬苦笑道:“还没有,原先,在下的意思是想由小雅等将两位请来,共商对策后……” 五公主截口接道:“救人如救火,目前帝君正在返宫途中,松冈方面力量薄弱,就目前咱们的实力而言,出其不意,将七妹救出,可能还办得到。” 武扬正容接道:“五公主这话很有道理,急不如快,咱们立刻就走吧!” 五公主目注三皇娘道:“大姊,咱们立刻分头去收拾一下。” 三皇娘凄然一笑道:“五妹,你们先走吧,我……我……还不能离开……” 武扬一震截口道:“为什么……” 骆双城沉低喝道:“噤声!” 外面忽然传来一个威严而苍劲的语声:“什么人在假山内?” 骆双城向三皇娘、五公主传音道:“请两位姑娘出面将那厮引进来……” 五公主立即扬声答道:“是本司与三皇娘。” 外面语声已近了很多:“是五公主么?” 五公主接道:“不错!还有三皇娘。” 外面语声满含歉意地道:“对不起,卑座打扰您了!” 五公主在魔宫里,是有名放荡不羁的人,对方显然是认定她与情人在假山中幽会,而所谓与三皇娘在一起,只是一个借口而已,所以才有上述的答话。 五公主连忙接道:“别走,咱们正在审问一个奸细,请过来一下!” 外面那人似乎愣了一得道:“有奸细?” 说着已大踏步地向石洞中走来。 来人一共五人,为首是一个五旬左右的斑发老者,后随四个银衫剑士。 三皇娘一听五人向洞中走来,身形微闪,已隐于一座巨石之后,那五人刚刚走入洞中,骆双城、武扬。五公主等一齐发动,以迅雷不及掩耳的手段,点了五人的昏穴。 五公主指着那半百老者道:“这是银衫剑士队的副队长,今宵负责巡逻禁官的就是他,难得他自己送上门来,倒可以省去一番手脚。” 三皇娘一见来人悉数昏倒,才由巨石后钻出来,五公主便问道:“大姐,你……为什么目前还不能离开?” 三皇娘沉思着道:“来卿,我不能跟你与七丫头比……” 五公主截口正容道:“大姐,这话我不能同意!”- 第二十五章 侠骨柔情 目光向武扬一瞟,轻轻一叹地接道:“你想想看,人家闯关千里,冒险犯难地来接我们出去,你如此说法,难道不怕刺伤人家一颗赤诚的心?” 五公主的这几句话,却使武扬暗道一惭愧,因为事实上他此行的原意,并没将三皇娘骆凤卿计算在内。 那倒并非他对三皇娘存有轻视之心,也不是完全忽视对方的那一缕痴情。 而事实上确如他以往对三皇娘所说:“非上上人,无了了心,人非草木,孰能无情……”因而在昭化城客栈中那“且自风流莫下流”的旖旎风光,也曾不时在他的脑海中萦绕着。 片刻之前,当他与三皇娘再度相逢,四目交投的刹那间,更是前尘旧梦,齐涌上心尖,禁不住心湖中波涛汹涌不已。 可是,他此行毕竟未曾将三皇娘预计在内,其原因,除了非三言两语所能说明的复杂因素之外,而他们彼此之间的私情不足为外人道,也是主因之一。 试想,硬要将人家的宠姬抢出来,成何体统,尽管这位“人家的宠姬”曾经给自己帮过忙,可是,人家虽居虎口,却安如泰山,眼前百废待举,接引三皇娘的事,究竟不是当务之急啊。 三皇娘向武扬投过幽幽一瞥,凄然一笑道:“来卿,你误解我的意思了,我的本意是你与七丫头留在这儿危险太多,自然应该早离去为宜,而我的情况却不同……” 骆双城正容截口道:“姑娘,别尽说道理了,目前时机紧迫,我看还是早一点一齐走吧!” 武扬也注目接道:“对了,骆姑娘,咱们乘早一走吧。” 三皇娘摇头苦笑道:“何夫人,少侠,你们的盛意只好暂时心领了。” 武扬蹙眉接道:“你这是何苦来?” 三皇娘幽幽一叹道:“少侠,记得我在昭化城中跟你说过的话?我……会知道如何安排自己的。” 骆双城焦灼地道:“姑娘,这不成理由!” 三皇娘接道:“何夫人,我的理由正当得很。” 略顿话锋,正密接道:“目前,跟着你们一齐走,对双方都没好处,但我留下来却也许还有机会为你们效力。” 武扬坚决地道:‘不…… 三皇娘淡淡接道:“少侠,我有更大的理由,我要留下来为七丫头窃取解药。” 武扬与骆双城几乎是同声讶问道:“解药?” 三皇娘道:“是的,解药。” 目光在对方两人脸上一扫,正容接道:“试想七丫头如非已服下他们的迷神药物,怎会接受他们的摆布!” 武扬沉思着道:“那不要紧,我有专解百毒的温香玉。” 三皇娘微微一愣,向武扬投过不胜幽怨的一瞥,心中暗忖道:“好啊?人家对你一片痴情,你却到目前才漏出一句真话来……” 前此在昭化城中,三皇娘向武扬说出温香玉可以解除大忌老人所中的剧毒时,武扬并未说出温香玉就在自己身上,所以此刻她才有此种想法。 三皇娘心中虽如此想着,但却漫应道:“少侠,迷神药不是毒,温香玉是无能为力的。” 武扬不由蹙眉问道:“那……那该怎么办呢?” 三皇娘道:“目前,当务之急,是先将七丫头救出虎口。” 五公主点头接道:“不错,就帝君正在回它途中,秃番行馆实力较薄,咱们不但容易出宫,营救起来也比较方便,我看咱们就立刻起程吧!” 骆双城目注三皇娘道:“姑娘是决定暂时留下。” 三皇娘道:“是的!我想等帝君回来后,将小韵、“雅二人调过我身边去,一俟取得解药,就叫她们两人设法送出去,只是……以后如何联络,却必须现在商量好。” 武扬接问道:“骆姑娘,取得解药,约需多少时间?” 三皇娘沉思着道:“这可不一定,也许一两天即可得手,也许十天半月也没法进行,不过,我将尽力进行就是。” 骆双城轻轻一叹道:“好,事情就这么决定,咱们走吧!” 三皇娘道:“夫人,那联络的办法呢?” “这……”骆双城目注武扬道:“孩子,你看怎么办?” 武扬沉思着道:“我看骆姑娘,我们此行结果如何,你当可很快知道,是么?” 三皇娘点点头道:“是的。” 武扬道:“如果我们此行能顺利得手,则由明晚起,接连三晚之内的三更时分,我将在这儿等你,希望你能加速进行窃取解药的工作……” 武扬这一决定,仅仅是为了救出七公主之后,能使她尽快恢复神志,同时也顾虑到由两个小丫头送解药不但太冒险,也太不安全。 但听在三皇娘和五公主的耳中,那女儿家过敏的心思,却有不同的反应。 三皇娘误以为武扬是有意借机与她一叙离情,不待对方说完,已粉首连点地道:“好的。” 但五公主却心颇具酸意地同时接道:“少侠,这办法虽好,但冒险太大,而且富的又是双重危险。” 武扬方自口齿启动,五公主又抢先道:“请想想看咱们得手之后,理应立即远走高飞才对,逗留附近,危险实在太大,再说,今宵出事之后,宫中戒备必然加强,你怎还能随便进入!” 武扬截口道:“骆姑娘,你的话固然不错,但我却另有打算,而且我进出这儿的通路,也秘密得很,所以,你不必为我担忧。” 心无邪念,而又是直肠子的武扬,似乎还没想到五公主心中除了“担忧”以外的那一股酸味。 五公主气得银牙暗咬,但表面上却无可奈何地问道:‘吵侠,你那秘密通道,是不是七丫头告诉你的?” 武扬摇摇头道:“不是的。” “那……” “现在请别问,待会我带你由那儿通过时,就知道啦!” 其实,武扬所说的秘密通道,还是获自止水剑客胡思森的密函中,那秘密通道的位置,不但七公主不知道,所有魔帮中人,包括骆阳钟夫妇和病郎中在内,也没人知道。 五公主点点头道:“好,我不问,现在请稍等片刻,我还得回去略为收拾一下。” 扭头向三皇娘道:“大姐,咱们走吧!” 盏茶工夫后,五公主提着一个小包裹匆匆走入假山石洞。 少顷,三个银衫剑士大模大样地走出石洞,径向西首靠山脚的一幢平房走去。 这三个银衫剑士,就是武扬、骆双城、五公主等三人。 当他们三人走近那平房前时,五公主低声讶然道:“这是东方护法的住宅啊!” 武扬仅仅点了点头,目光朝四周一扫,促声道:“快!” 话声未落,人已当先闪入院落中,骆双城、五公主二人相继跟人,武扬轻车熟路地找到位于东方护法就是止水剑客胡思森的卧房的密道入口时,五公主忍不住低声欢呼道:“好一个秘密所在。” 原来胡思森的卧房有一面是紧贴着后山的峭壁,峭壁上原有一个斗大的天然洞口,胡思森偶然发现那洞口竟有凉风吹出,这一意外发现,对别有用心的胡思森来说,自然具有特别的吸引力。 因为洞口既有凉风吹出,足以证明这不是一个死洞而必然另有出口,于是他乘深夜掩护,悄悄地施展缩骨神功钻入洞中,一探究竟。 果然这是一个外窄内宽的天然石洞,除了洞口约百十丈需要匍匐爬行之外,其中大部分都十分宽敞的,足可容两人并排通行。 石洞全长约三里许,妙的是出口处的情况一如入口,而且洞口有一株合抱的杂树遮住。 也就是因为这天然石洞太以奇妙而难于引人注意,所以连骆阳钟、病郎中等那种精明无比的枭雄,于当初勘查魔宫基地时,居然也没发现。 更妙的是那幢房子偏偏又分配给冒牌的“知机子”东方亮止水剑客胡思森,想来这该算是天夺骆阳钟之魄吧。 当这一段经过由武扬简略地向五公主说完时,一行三人业已走出出口,仰观星斗,已经是三更过后了。 这一段时间中,骆双城尽管装作镇定,但她心中的那一份焦急,却是没法形容。 她拍去身上尘土,仰首长吁一声道:“咱们快点走吧!” 时正三更。 松冈镇上,铁木尊者的行馆中,已经由一片笑语喧哗之声转为宁静了。 在行馆的后院那一间陈设华丽的卧室中,七公主何慧卿,正支颌斜倚床沿,凝注着案头摇曳不定的烛火,呆呆地出神。 虽然,她那比花解语,比玉生香的绝代风华,一如往昔,但仔细一瞧,却显然大大的不同。 平常,她那明如秋水的目光,此刻不但微显呆滞,也似失去了往日的神采。 在她的一旁,坐着一个三十左右的紫衣妇人,云髻高挽,长裙曳地,身材颇为婀娜,面目虽属中姿,却是妖媚入骨。 这时,那紫衣妇人向何慧卿低声说道:“小姐,尊者快要来了,我帮你宽衣好吗?” 何慧卿目注烛光如故,茫然地道:“宽衣干嘛?” 紫衣妇人“咭”地媚笑道:“哎呀!我的小姐,三更已过,该睡觉了,自然要行宽衣呀!” 何慧卿还是茫然地道:“该睡觉了?” “是呀!” “那你为何还不去睡?” 紫衣妇人一面给何慧卿卸去外面的衣裙,露出那薄如蝉翼的丝质内衣,那羊脂白玉似的玉体,以及峰峦丘壑,已隐约可见,她咽下口水,格格地媚笑道:”啊!小姐,你好美,不但是我见犹怜,而且也怦然心动哩!” 略为一顿,忍不住在何慧卿俏脸上亲了一下,才轻叹着接道:“唉!可惜……” 何慧卿仍是茫然地问道:“可惜什么呀?” 紫衣妇人媚笑道:“可惜我不是男人啊!” 何慧卿道:“是男人又怎么样?” 紫衣妇人苦笑着摇摇头道:“真是傻丫头。” 何慧卿道:“谁是傻丫头呀?” 一阵沉重的步履声及门而止,紫衣妇人低声道:“小姐,别多问,尊者来了!” 何慧卿还是茫然地问道:“尊者是什么呀?” “呀”的一声,房门启开,一个粗犷的语声,朗笑着接道:“小乖乖,尊者就是洒家呀!” 随着这话声,铁木尊者已向床边走来,这番和尚身材既高又肥,浓眉大眼,红光满面,两助垂着的肥肉一步一抖,红色袈裟半敞,挺着个大肚皮,活像一尊弥勒佛,也像半截铁塔。他走近床边之后,铜铃似的巨目中放射着熊熊彼焰,在何慧卿那半裸的玉体上扫视着,一面淫笑,伸出蒲扇般的手掌向何慧卿的酥胸上抚去。 何慧卿的神色之间,既无恐惧,也无厌恶,一任对方的巨灵之掌在自己的身上抚摸着,目光中依然一片茫然神色地娇声问道:“洒家是谁呢?” 铁木尊者哈哈大笑道:“洒家就是佛爷我呀!” 铁木尊者咽下一口口水,向一旁的紫杉妇人挥挥手,语音含糊地道:“你……你下去……” 紫衣妇人恭应道:“是!” 向铁木尊者福了福,转身走出室外,并顺手带上房门。 此时的铁木尊者真恨不得多生两只手,才能尽情地欣赏何慧卿身上的名山胜地,他一面忙着上下其手,一面注视着何慧卿的俏脸,嘿嘿淫笑道:“小乖乖,不要怕,别瞧洒家长得像个粗人,其实,洒家最懂得怜香惜玉哩!” 何慧卿茫然如故地道:“什么叫做怜香惜玉啊?” 铁木尊者一愣道:“怎么?中原美女,竟连‘怜香惜玉’这四个字都听不懂?” 何慧卿又茫然接道:“谁是中原美女啊?” 铁木尊者既然是红教中的一等高手,自然是大行家,当他初进房中时,被欲焰冲昏了头脑,未曾注意到何慧卿眼神中的呆滞情形。 此时一见何慧卿的答话中神情有异,仔细注视之下,自然发现了端倪,不由区目中寒芒一闪,手拍床沿,厉叱道:“混账东西!” 铁木尊者这一发怒时的威态,可真够怕人,撇开他那狰狞的厉鬼尊容不说,单是那右掌在床沿上轻轻一拍,“咔喳”一声,那坚硬的红木床沿已应手而断,这一份功力已可想而知。 但何慧卿却能泰然地无视于眼前这一切,甚至于铁木尊者拍断床沿的瞬间,将她震得娇躯一跳起来,也一点不以为意,还是茫然地问道:“混账东西是什么人啊?” 她的话声未落,那原已奉命离去的紫衣妇人又已匆匆地推门而入,不胜惶恐地道:“佛爷,是不是小姐得罪您了?” 铁木尊者沉哼一声道:“小姐倒没得罪我,是你们帝君太不够意思了。” 紫衣妇人搓着双手,不安地道:“佛爷,究竟是怎么回事?” 铁木尊者一指何慧卿道:“这真是你们帝君的七公主么?” 紫衣妇人道:“是啊!” 铁木尊者沉脸道:“既然真是你们帝君的七公主,为何要给她服下迷神药?” 紫衣妇人弄清楚了对方发怒的原因,原来不过如此之后,不由如释重负地长吁一声,媚目斜睨地嗲声道:“佛爷,您差点把奴家吓坏了!” 一面挺着那颤巍巍的酥胸,边揉搓边媚笑道:“佛爷,您方才大发雷霆,就是为着这么一点小事情么?” 铁木尊者的怒火,似乎被紫衣妇人这媚态浇熄了,他,目射欲焰地凝注着紫衣妇人的酥胸,冷笑一声道:“你倒说得轻松,小事情!哼!你想想看,洒家千里迢迢,跑来帮你们帝君统一中原武林,而你们帝君却以一个木美人来作为见面和,真是岂有此理。” 这番和尚的话语虽严峻,但神色之间,却已缓和多了。 紫衣妇人察言观色,心知自己的媚态已收到了预期的效果,不由“咕”地一声媚笑道: “哎呀!佛爷,您可错怪咱们帝君啦,其实,咱们帝君是为您好啊!” 铁木尊者目光一直在紫衣妇人身上打转,闻言之后,不由微微一得道:“为洒家好,此话怎讲?” 紫衣妇人道:“佛爷,您说,咱们这位七公主美不美?” 铁木尊者目光移注斜倚床沿、神色漠然的何慧卿,咽下一口口水道:“美!的确很美!” 紫衣妇人掩口媚笑道:“那么,佛爷您呢?也算美么?” 铁木尊者一伸手,将紫衣妇人搂入怀中,哈哈地笑道:“浪蹄子,你敢寻洒家的开心,看洒家饶不饶你!” 紫衣妇人使出浑身解数,欲拒还迎,逗得铁木尊者心痒难搔地笑道:“男人家美有屁用,只要功夫好就行呀……” 紫衣妇人媚笑道:“佛爷,哪个姐儿不爱俏呀!何况咱们这位七公主,早就有个英俊潇洒的心上人哩!” 铁木尊者哈哈笑道:“哦,洒家明白了,你们帝君深恐七公主嫌洒家长得不英俊,所以才事先给她服下迷神药,是么?” 紫衣妇人娇喘着道:“是啊,所以奴家才说佛爷您错怪了咱们帝君呀!” 铁木尊者哑然失笑道:“不错,洒家倒真是错怪他了,不过,洒家有个毛病,对不解风情的女人们,纵然长得再美也不感兴趣,所以,这位七公主,必须使她恢复神志……” 紫衣妇人含笑截口道:“不行啊,佛爷,七公主一身功夫很不错。” 铁木尊者笑道:“功夫越好才越有意思呀!” 紫衣妇人道:“可是,她恢复神志之后,决不肯听从你的摆布,明白了么?” 铁木尊者道:“笑话!洒家如果连一个女娃儿也治不了,还跑到中原来闯什么天下,放心吧!小乖乖,洒家佛法无边,准保她清醒之后,温顺得像一只小绵羊,并且还自动投怀送抱,你相不相信?” 紫衣妇人笑道:“奴家不信。” 铁木尊者道:“好,你拿解药来,洒家立刻以事实证明给你看。” 紫衣妇人媚笑道:“奴家身边怎会有解药!” “那么…” “解药在帝君身边呀!” “好,立刻派人去向你们帝君那边取解药。” “时间太晚了呀,佛爷明天再去取,好不好!” 铁木尊者沉吟着道:“这……” 紫衣妇人格格媚笑道:“佛爷,快松开手,您抱着奴家一个下人,成何体统啊!” 这女人也真会拿矫,番和尚早就搂着她,并且一双毛手一直在她身上活动着没停过,但偏偏在这紧要关头,她却嚷嚷起来。 铁木尊者哈哈笑道:“小乖乖,什么‘下人’、‘上人’的,洒家一概不懂,洒家只知道喜欢你,来,让洒家先把这位本美人送到隔壁去。” 顿住话锋,扬声喝道:“来人!” 一个中年番僧应声推门而入,躬身问道:“尊者有何指示?” 铁木尊者沉道:“将这位七公主送到隔壁房间去,好好侍候并小心守护,出了纰漏,惟你是问。” 中年番僧恭身应是之后,扶着半裸的七公主即待离去。 紫衣妇人娇声喝道:“且慢!” 接着向铁木尊者道:“佛爷,请让奴家替七公主穿好衣衫吧!” 铁木尊者点点头道:“对!小乖乖,还是你细心。” 伸手在紫衣妇人脸上捏了一把,才松开紧搂着的手。 紫衣妇人干净利落地给七公主穿好衣衫,目送她跟着中年香僧出门之后,目光向着那断了床沿的红木雕花大床一扫,媚笑道:“怎么办啊?佛爷!” 铁木尊者重行将紫衣妇人拨入怀中,嘿嘿淫笑着道:“这地板……比床铺结实得多啊!” 当铁木尊者的房间发出沉重的牛喘,与断断续续的呻吟时,刚好武扬等三人赶到松冈之后,为了援救七公主出险之后易于立即脱身,乃先以重金租下一只小木船,以便得手之后立即由骆双城与骆来卿(以下不再称五公主)二人护送沿大金川江南下,留下武扬一人断后,并尽可能将追赶的敌人引入歧途,以便脱身。 接着,由骆来卿以五公主的身份,出其不意,将大门口负责警卫的两个魔帮高手制住,武扬与骆双城二人才得顺利跃登屋顶而未被敌方察觉。 事实上,武扬、骆双城二人此番来到松冈,完全在敌人的意料之外,当然,骆来卿之由赛道逃出魔帮总宫,也是敌人所始料不及的。 松冈既然是在百凤帮的总宫附近,而铁木尊者一行,又都是武功出类拔萃的高手,此情此景,谁敢在老虎头上动土呢! 因此,铁木尊者行馆的警戒,就难免松懈了一点,而铁木尊者的随员中,又大多由骆阳钟孝敬了一个女人,在酒醉饭饱,又是恣意狂荡之后,一个个睡得像死猪,像武扬、骆双城这种顶尖高手,自然能轻易地深入险地而未被察觉了。 且说武扬与骆双城二人一听屋顶下那不堪入耳的声音,不由怒恨交加地互相投过绝望的一瞥。 是的!他们两人已于被制倒的百凤帮中高手口中获知,下面这房间就是铁木尊者所在,所以,目前这个正被铁木尊者糟踏着的女人,不是七公主何慧卿,还能是别人么! 一个是早已心心相印的情侣,一个是自己亲生女儿,这情形,尽管早在他们两人的意料之中,但一旦身临其境,教他们怎能受得了! 更难堪的是:他们早就商妥,不论情况如何,总得将何慧卿救出虎口,目前,敌势太强,自己又不便破门叫阵,只有忍气吞声,忍受着无边的屈辱以待机对何慧卿加以救援,但个中滋味,却非局外人所能体会其万分之一的。 就当武扬和骆双城二人心如刀割,下后几乎被自己咬出血来的当口 屋顶下忽然飘出一个娇俯无邪的语声道:“咦!隔壁是谁病了?” 另一个生硬的语声接道:“没有人病,公主请好好安歇吧!” 骆双城不曾见过长成以后的爱女,自然听不出何慧卿的语声,但武扬却不禁闻声心中一喜,方待向骆双城传音说话,何慧卿的语声又道:“没人生病,你骗我,唉真可怜,哼都好像哼不出声音来了,也不请个大夫给瞧瞧……咦!怎么还有牛在喘气?” 那生硬的语声似乎啼笑皆非地道:“公主,请少说话,尊者听到会生气的啊!” 这些,说来虽嫌冗长,但实际在武扬的脑中,是刹那间的事。 他,念动身随,功力暗凝,已飘身而下。 武扬循着片刻之前,骆双城所走的路线,很快地找到那昏睡一角的中年番僧,一把抄起飞峰而去了。 他略一瞻顾,一见并未被人察觉,乃径自向江边奔去。 武扬于奔驰中,首先解开中年番僧的昏穴,沉声道:“要命就不要作声。” 中年番僧如梦乍醒地骇然问道:“你……” 武扬沉声截口道:“少废话,好好答我所问。” 中年番僧道:“好!你……你问吧!” 于是,武扬将对何慧卿的疑点逐项问出,中年番僧也将他自己所知道的照实回答。 武扬证实心上人确实未受侮辱之后,不由如释重负地长吁一声。 此时,已到达官道边。 武扬闪入路旁的树丛间,放下中年番僧,正容峻声道:“你们此番来了多少人?” 中年番僧道:“尊者手下的四护法,八弟子,和随员二十,一共三十三人。” 武扬沉思着道:“你们此行与百凤帮有何协定?” 中年番僧道:“这……小僧因职位低微,未曾参与机密,所以没法回答。” 武扬峻声道:“真不知道?” 中年番僧道:“真的不知道,你杀了我,我也没法回答。” 武扬略一沉吟道:“好,我也不难为你,回去转告铁木尊者,七公主是我武扬救走……” 中年番僧骇然问道:“你就是侠魂武扬?” 武扬点头沉声道:“不错,今宵,我要取你们大伙儿的性命,本是易如反掌,但中原侠义道中的人物,不属做暗算人的勾当,请寄语铁木,别以为中原无人!现在折返西藏,还来得及,如果再执迷不悟,则你们这些人,就只好埋骨中原了。” 略顿话锋,接道:“本侠言尽于此,现在,你可以走了!” 这是次日午后的百凤帮总宫。 骆阳钟带着满脸不快的神色,走进三皇娘骆凤卿所住的倚翠楼。 一进房中,立即颓然地向床上一躺,发出一声喟然长叹。 三皇娘带着一脸关切的神情,像依人小鸟似的偎着骆阳钟躺下,娇声问道:“帝君,什么事情使您如此不愉快啊?” 骆阳钟右臂一伸,轻轻拥住三皇娘的柳腰,默然少顷,才苦笑道:“不愉快的事情可太多了。” 三皇娘撒娇地道:“说给奴家听听好么?” 骆阳钟轻轻一叹道:“说给你听有什么用?” 三皇娘嘟着小嘴道:“你呀!就是瞧不起人,有什么事情,说奴家听听,至少也可以让奴家给你分担一点烦恼呀!” 骆阳钟忍不住在她悄脸上一吻,嘻嘻笑道:“好乖乖,你这一撒娇,又引起孤家的兴致来了,来,让孤家再听听你那好像要哭的声音……” 三皇娘挣扎着道:“不嘛,大白天……多难为情……” 骆阳钟笑道:“大白天才更有情趣啊!” 三皇娘翻身坐起,媚笑道:“不!先说说你的烦恼。” 骆阳钟苦笑道:“一提烦恼,孤家又提不起兴致啦!” 三皇娘向他扮了一个鬼脸道:“那正好呀!大白天本来就不该有什么‘兴致’,是么?” 骆阳钟无奈地苦笑道:“好!孤家说给你听。” 三皇娘嫣然一笑道:“奴家正在听着哩!” 骆阳钟轻叹一声道:“五丫头逃走了,你知道么?” 三皇娘“哦”了一声道:“准是给哪一个小白脸拐走了。” 微微一顿,故装醋意极浓地,撇唇冷笑道:“对那个人尽可夫的浪蹄子,难道你也有兴趣?” “胡说!” “既然没有兴趣,她走了不就算了!为何如丧考妣似地还要怀念她?” 骆阳钟苦笑道:“凤卿,你吃甚么醋,谁在怀念她了?” 三皇娘仍然嘟着小嘴道:“那你还提她则甚?” 骆阳钟道:“孤家提她是另有原因,凤卿,那丫头好像会五遁法似的,竟然平空不见了。” 三皇娘一愣道:“借大一个人,怎会平空不见,你没问过巡夜和各关卡的负责人?” 骆阳钟道:“谁说不曾问过,各关卡的负责人,孤家都亲自问过,他们异口同声地说: ‘没见到五公主通过’,至少巡夜的人,昨夜林副队长当值,两个银衫武士都被制倒在荷池旁,这两个竟连敌人的影子也没看到,而林副队长和四个手下,却被制倒于假山洞内。” 略为一顿,苦笑接道:“真见他妈的大头鬼,林副队长还说,当时,五公主曾说,她正与三皇娘在假山洞中审问一个奸细哩!” 三皇娘心中暗笑,但表面上却银牙一挫地恨声接道:“好一个臭浪蹄子,自己跟野男人在假山中幽会,居然还要咬我一口骆阳钟将三皇娘重行拉入怀中,笑道:“凤卿,你可莫生气,孤家不会相信这些的。” 三皇娘仍然气愤地道:“你问过林副队长没有?当时他是否曾经看到我?” 骆阳钟说道:“林副队长当时才刚刚进入洞中,根本来不及向洞中打量,五个人就一齐被她制倒了。” 三皇娘一愣道:“帝君,五丫头还没有这种刹那之间,同时制住五个人的身手啊!” 骆阳钟长叹一声道:“是啊!所以孤家判断那决不是一两个人。” 略微一顿,面带重忧地接道:“凤卿,你想想看,敌人在本帮禁官来去自如,而本帮却懵然无所觉,这情况是多么严重!” 三皇娘也附合地道:“不错!” 骆阳钟轻轻叹着接着说道:“事情还不止此,今天早晨,接到松同行馆的密报,七丫头已被武场救走了……” 三皇娘禁不住心头狂喜,但表面上却故装骇然地失声惊呼道:“有这种事?” 骆阳钟苦笑道:“难道孤家还会骗你不成!” 三皇娘仍然一副难以相信的神色道:“那铁木尊者可不是省油的灯啊!” 这位三皇娘也真够意思,何慧卿被救走了,她却又担心那心上人武扬是否平安无恙,但这话自然不能出口,于是乎她来一个旁敲侧击的办法,这一来,还拍骄阳钟不乖乖告诉她么? 果然,骆阳钟轻轻一叹道:“那一群番和尚,别提了。” 三皇娘道:“为什么不能提?” 骆阳钟道:“提起来真丢人!” “怎么说?” “哼!怎么说!” 骆阳钟苦笑着接道:“如非武扬那小子擒去铁木的一个随从,勒令他向铁木提出警告的话,七丫头究竟被谁弄走了,那些番和尚还一个个懵然无知哩!” 三皇娘的心事,可算是完全放下了,但她表面上却故意技后微哂道:“真是一群饭桶……” 骆阳钟长叹一声截口道:“凤卿,你说这些事情,够不够烦人?” 不待三皇娘接腔,又径自沉思着道:“还有,不久之前,曾有一个武功与轻功均属上乘的蒙面怪客,两番暗探本帮禁宫,虽然那厮不曾得手,但本帮也对他莫可奈何。” 三皇娘妙目深注地道:“帝君,那神秘人物是否就是武扬?” 骆阳钟道:“不对!当那厮第二次暗探本宫时,武扬正在南部县城重创‘大漠双凶’。” 三皇娘惑然地自语道:“这就奇了!” 骆阳钟道:“孤家判断那厮十九就是‘大漠游龙’帅百川。” 三皇娘道:“何以见得?” 骆阳钟满有把握地道:“除了那老贼,别人不会有如此高绝的轻功。” 三皇娘不禁忧形于色地道:“听说那老贼的武功,与天忌老人在伯仲之间,那……那您将如何的应付呢?” 骆阳钟一紧搂住她的腰肢上的手臂,嘿嘿淫笑道:“小乖乖,军国大事,无须你操心,而且,此时此地,也不宜谈论这些问题,是么?” 三皇娘故装茫然地道:“不讨论这问题,那该说些什么呢?” 骆阳钟涎脸笑道:“自然是……嘻嘻……小乖乖……来,请孤家再欣赏……” “呀!这是什么东西?” 三皇娘惊着由骆阳钟怀中掏出一只白玉小瓶。 骆阳钟一愣之后,哦了一声道:“对了,几乎把这一件事情给忘了哩!” 三皇娘一面拨弄着小玉瓶,一面漫应道:“忘记什么呀?” 骆阳钟道:“就是这一只小玉瓶呀,你道里面装的是一些什么?” 三皇娘白了他一眼道:“奴家又不是神仙,怎能知道……” 骆阳钟干笑道:“这就是七丫头所服迷神药的解药。” 三皇娘道:“这东西你带在身边干吗?” 口中问着,心中却禁不住狂喜而动上了脑筋。 骆阳钟道:“带来交给你保管呀!” 三皇娘几乎不相信自己的耳朵,讶问道:“怎么说?” 骆阳钟长叹一声道:“凤卿,目前,只有你才是孤家值得相信的人了,所以才将这个玉瓶交给你保管。” 三皇娘漫应道:“别说得那么可怜兮兮,好么?” 骆阳钟黯然地道:“凤卿,孤家说的可是实在话啊!” 三皇娘心中暗骂道:“‘孤家、孤家’你已成了名副其实的孤家了哩!” 但她口中依然漫应道:“人都被人家救走了,这玩意儿还交给我干吗?” 骆阳钟精神微振地道:“怎会没用!凤卿,七丫头所服的迷药,不但能使神志迷失,连一峰功力也暂时封闭住了,如果没这独门解药,她这一生就算完啦!” 三皇娘斜睨着他道:“说了半天,还没有说到为什么要奴家保管的原因呀!” 骆阳钟笑道:“傻丫头,这不已很明显了么,子虽然将七丫头救走,但他如果得不到解药时,就等于给他自己加上一个包袱……” 三皇娘故装恍然大悟地道:“奴家明白了,你是断定武扬小子必然要再来本宫窃取解药,又怕别人有通敌的嫌疑,所以才……” 骆阳钟含笑接道:“所以才交给你保管,小乖乖,这下子完全猜对了。” 三皇娘心中暗笑道:“这下子你可算是找对人了。” 但她口中却漫应道:“人心隔肚皮,你就这么相信奴家。” 骆阳钟笑着咯她的腰肢窝,一面笑骂道:“坏东西,你也敢寻孤家开心!” 三皇娘笑得花枝乳颤似地直求饶道:“饶……饶了我吧……奴家下次不敢了。” 骆阳钟手臂一紧,在她的俏脸上亲了一道:”小东西,你就是会迷人,孤家的满腔烦恼,一到你这儿,就什么都忘了。” 三皇娘披唇微哂道:“话倒说得满好听,方才进门时那一副愁眉苦脸的样子,还记得么?” 骆阳钟淫笑着道:“现在不是已完全忘却了么……坏东西,你专揭孤家的疮痛恨,看孤家饶不饶你了……” …… 乌云密布,狂风怒号! 星星,月亮,通通躲到云层里去了。 大地一片漆黑,只有那阵阵怒号着,呼啸着的狂风卷起一片片的落叶,一重重的黄沙,飞舞着,弥漫着! 三更将近。 百凤帮总宫中那东方护法所住的平房边,像一缕轻烟似的腾起一道黑影,藉着暗夜与狂风、飞沙的掩护,越过凉亭,荷池,花圃……朝假山方向一闪而逝。 这黑影消失于假山之后约摸盏茶时间之后,三皇娘骆凤卿披着一袭玄色披风,袅袅娉娉地漫步走过来。 她的脚步是那么缓慢而沉重,在这狂风呼啸的暗夜里,远远瞧去,就像是一个幽灵似的。 可是,当她走近假山旁,机警地向四周略一瞻顾之后,却动如脱兔似地一下子闪入假山石洞中。 接着,石洞中传出武扬那兴奋而低沉的呼唤:“骆姑娘……” 三皇娘幽幽地说道:“少侠,我冒着莫大的危险,跑到这儿来,难道就是为了要换取你这一声‘骆姑娘’!” 武扬满含歉意地道:“凤……凤卿,你得谅解我。” 三皇娘凄然一笑道:“我可以谅解你,可以,少侠,这世间,有谁能谅解我呢?” 武扬微显不安地道:“凤卿,至少我会谅解你。” 三皇娘幽幽地道:“真的”你会谅解一个水性杨花,朝秦暮楚的下贱女人?” 武扬不胜惶恐地道:“凤卿,你何苦这样做贱自己!” 三皇娘解下披风,铺在地上。徐徐地坐了下去,同时轻轻一叹道:“谈不到甚么作践不作践,我,本来就是一个下贱的女人啊!” 在女人面前一向拙于辞令的武扬,此刻可真有点不知所措了,幸亏三皇娘自动给他解围,挪挪那娇躯,拍拍腾出来的一半披风,嫣然一笑道:“看你窘成什么样子了,来!少侠,先坐下来。” 武扬只好讪讪地偎着她坐下,却仍然微显不安地试探着岔开话题道:“凤卿,前两晚你也来了么?” 骆凤卿(以下不再称三皇娘)道:“怎么没来,你害得人家好等……” 武扬歉然地笑道:“对不起,凤卿,前两晚我也来过,可是月亮太明,宫中戒备又特别严密,我没法进来,要不是老天爷帮忙,今宵还是进不来!” 骆凤卿哦了一声道:“我还以为你忘记了呢!” 武扬苦笑道:“这么要紧的事,怎能忘记!凤卿,那解药弄到没有?” 骆凤卿故意摇摇头道:“太困难了,没法下手。” 武扬殊感捻地道:“那……怎么办呢?” 骆凤卿淡然一笑道:“怎么办?慢慢来,再等几天吧!” “可是,我进来一次,可不容易呀!” “那就暂时由我给你安排一个藏身之地,怎么样?” “那不妥当。” “这不行,那不妥当,我可没法子啊!” 武扬沉思着道:“那我还是早点赶回去另行设法吧。” 骆凤卿暗中窃笑,口中却漫应道:“也好,七丫头现在安置在什么地方?” 武扬道:“已经由水路送走了。” 骆凤卿忽然咬牙恨声道:“我好嫉妒。” 武扬愣声道:“你嫉妒谁?” 骆凤卿道:“嫉妒七丫头啊!” 武扬苦笑道:“七公主已形同废人,你还嫉妒她则甚?” 骆凤卿幽幽一叹道:“人生得一知己,可以死而无憾,七丫头虽然已形同废人,但她有你这么一位关心她爱护她的知己,还有甚么遗憾,又怎能不叫我嫉妒!” 武扬方自再度苦笑一声,骆凤卿徐徐偎过娇躯,在她耳边吹气如兰地道:“武扬,如果我也像七丫头一样形同一个废人,你是否也要同样地为我护法呢?” 武扬毅然地道:“那是当然!” “真的?” “武扬说话,一向言出由衷。” 骆凤卿掏出那盛解药的小玉瓶,漫应道:“口说无凭且让我先行服下这迷神药,倒要看你怎样的给我护法?” 武扬首先一愣,但随即恍然大悟地笑道:“好啊!你故意使坏,原来你早就将解药弄到手中了。” 骆凤卿幽幽一叹道:“你的事,我还能不尽心么?” 说着,已将小玉瓶塞向武扬手中。 武扬激动地乘势一搂她的娇躯道:“凤卿,你……你真好!” 骆凤卿默默地享受着这片刻的温存,口中像梦呓似地低语道:“武扬,还记得昭化城客栈中那‘只许风流不下流’的往事么?” 武扬身躯微震地道:“当然记得啊!” 骆凤卿轻轻一叹道:“武扬,我以为我们不会再有单独相处的机会了,想不到……唉! 我多么希望时光永远停着不走啊!” 武扬心头一阵激动,搂住骆凤卿的手臂,也不觉得地越搂越紧了。 骆凤卿低声漫应着: “从别后,忆相逢。 几时魂梦与君同, 今宵且把银缸照, 犹恐相逢是梦中。” 其声幽怨凄,令人不忍闻。 武扬温声道:“凤卿,这是现实的人生,不是梦啊!” 骆凤卿梦呓似的低语道:“可是我希望这是梦,而且我希望这梦永远不要醒,直到地老天荒,海枯石烂……武扬,在现实的人生里,你是不属于我的啊……” 顿了顿又道:“啊,武扬……再搂紧一点……今生难逆料,来世更难期,武扬,你该好好珍惜这眼前人啊……” 武扬激动地连呼道:“凤卿,凤卿,凤卿……” 骆凤卿凄然地道:“不要说了,武扬,我只要能在你的心中占有方寸之地。就感到满足了……” 武扬轻轻一叹道:“凤卿,你得多多谅解我,我身负血海深仇,尚未昭雪,目前敌焰方张,未来的祸福吉凶,实难预料,我……不敢…… 骆凤卿幽幽地道:“我求的只是你心灵上的方寸之地啊!难道你竟那么吝啬,那么忍心!” 武扬激动地道:“凤卿,我……我不值得你如此……啊!” 骆凤卿道:“值不值得,我自己明白,现在,我只问你答不答应?” 武扬柔声道:“我答应你,凤卿,你在我心中所占的份量,决不止那么一点方寸之地。” 骆凤卿凄然一笑道:“谢谢你,武扬,有你这句话,我已经感到很满足了……” 少顷,武扬忽有所忆地问道:“凤卿,你这解药,是怎么弄来的?” 骆凤卿漫应道:“是前两天,骆阳钟交给我保管的。” 顿了顿,又笑着补充道:“他怕别人有通敌之嫌,所以才交我保管。” 武扬身躯一震道:“那……不妥当吧!” 骆凤卿微微一得道:“怎么说?” 武扬剑眉紧蹙地道:“凤卿,我拿走解药之后,骆阳钟再向你查询时,那后果可不是好玩的!” 骆凤卿微扭娇躯,伸双手捧着武扬的面颊,深情款款地注视着悠然一笑道:“武扬,说了半天,只有这几句话才使我真正地感到满足,你能主动的为我的安全着想,足证明我的确已在你的心灵中占有方寸之地了。” 微微一顿,淡笑着接道:“别为我担心,武扬,骆阳钟那厮不一定会查询,万一他要查询时,我自有办法应付他,一句话丢了,他能怎么样?” 接着,在武扬嘴上轻柔地一吻道:“武扬,我什么都不怕了,只要我这颗漂泊不定的心灵,有一个安放的地方就行了。” 对这似水柔情,武扬似乎并未领略到,他仍然皱着眉头沉思着道:“不行!凤卿,你得跟我一起走!” 骆凤卿娇躯一震道:“跟你走?” 武扬毅然地道:“不错!” 骆凤卿沉思着道:“前次你劝我走时,我怀疑你的诚意,所以我藉词拒绝了,目前……” 武扬截口道:“目前你还怀疑我的诚意?” 骆凤卿道:“虽然我不再怀疑你的诚意,但我还是不能走!” 武扬张目讶问道:“为什么?” 骆凤卿娇声道:“武扬,此时此地,我不能增加你的麻烦!” “有什么麻烦?” “我的功力差你太远啊!遇上拦截时,岂非使你无法突围!” “不致那么巧吧!” “有道是:不怕一万,只怕万一啊!想想看,那时候,你必然不肯弃我不顾而单独突围,结果难免玉石俱焚,那……我骆凤卿岂非成了一个大大的罪人了!” 武扬沉吟地道:“凤卿,你练过缩骨神功么?” 骆凤卿一怔道:“练过。” 武扬注目问道:“比来卿的火候如何?” 骆凤卿道:“大约不相上下。” “这就行了!” “怎么?难道要钻山洞?” 武扬点点头道:“不错,凤卿,不许再多说,你必须跟我一起走!” 骆凤卿仍自迟疑地道:“这……” 武扬正容道:“凤卿,我不会冒不必要的险,你只要能安然到在东方亮所住的那一幢平房背后,就算成功一半了。” 骆凤卿讶问道:“难道那秘密通道就在那……” 武扬点头道:“不错,就在那峭壁下面,进出口都需要施展缩骨神功才行。” 他顿了顿,命令式的沉声道:“现在,你先走!” 骆凤卿的心中,既甜蜜,又担心,她挣了挣,终于站起身来,披上披风,低声道: “好!我先走,你呢?” 武扬道:“你到达之后,我立即就来!” 骆凤卿轻轻地“唔”了一声,徐徐地向假山外面走去。 外面,风更紧,尘沙更紧,夜也更黑,几乎五尺之外即难辨人影。 武扬悄立石洞前,凝神默察四周动静。 也许是因风沙太大,禁宫中的巡逻队都避风去了,武扬凝神默察之下,除了风声呼啸与树木摇摆的“哗啦”之声外,竟未发现任何其他声息。 半晌之后,他估计骆凤卿已经到达了东方亮所住的平房后面了,才真气一凝,以最快的身法,向目的地疾掠而去。 最近这一段时间以来,武扬在天忌老人的指点之下,不但武功有了长足的进步,连轻功方面也因受了司徒杰的指点而精进多了。 尽管他的成就不能与专以轻功擅长的司徒杰同日而语,但在暗夜与强风掩护之下,一经全力施展,也足能惊世骇俗,此时,纵然有人看到,也将误以为是一只夜猫子掠过哩! 当武扬到达那幢平房后面时,骆凤卿正悄上那石洞入口,怔怔地出神哩! 武扬传音促声道:“凤卿,快。我先进去……” 说话间,真气默运之下,不但整个身躯缩小了三分之一,而且柔若无骨地向那入口钻了进去。接着骆凤卿也如法炮制,跟踪而入。 当两人爬完入口处那一段窄道,站起身来前行时,武扬拔出了青龙宝剑,藉着宝剑所放射的蒙蒙光华,照耀着疾行而前。 骆凤卿一见那青龙宝剑。不由惊叹一声道:“唉!可惜!” 武扬讶问道:“凤卿,可惜什么呀!” 骆凤卿道:“那另一柄朱雀剑也在我房中,早知我会跟你走,把它带来多好。” 武扬淡然一笑道:“凤卿,不要后悔,神利器,惟有德者居之,骆阳钟那狗东西他保有不了多久的。” 略微一顿,扭头接问道:“骆阳钟今宵不在宫中?” 骆凤卿道:“是的,已经两天没见到他了。” “去什么地方了,知道么?” “不知道,事先他没跟我说过。”骆凤卿边说边偎过娇躯,柔声道:“武扬,停一停!” 武扬驻步问道:“干吗要停?” 骆凤卿娇笑着打量四周那奇形怪状的钟乳,道:“你瞧,这儿多美,真想在这多住几天……” 武扬笑道:“凤卿,别孩子活了,走吧!” 骆凤卿嫣然一笑道:“孩子话?武扬论年纪,你该叫我姐姐哩!” 这一笑,如百合初放,如牡丹盛开,娇媚已极,使这位尚未人道的侠魂武扬,禁不住心中一荡,几乎想拥住她亲一个痛快。 可是他心中知道,此时此地,可不能撩拨她,只好强忍着漫应道:“凤卿,走吧!” 约摸前进了里许之后,一串泉水“滴嗒”声,清晰地传来,骆凤卿不禁欢呼道:“武扬,这里面竟有泉水,我正感口渴哩!走!咱们喝水去。” 循声前往,在左侧丈远处,有黄豆大的水珠儿在不疾不徐地滴着,可是那地下的积水,却还不足一茶杯。 骆凤卿俯身爬在地下以嘴就饮着,武扬不禁蹙眉暗忖道:“跟娘儿们走在一起,真够噜嗦。” 暗忖未毕,骆凤卿已站起身来,娇笑道:“武扬,这水好凉,好甜,喝过之后,浑身舒畅之至,可能还有什么空青石乳之类的宝物哩!” 顿了顿,媚笑着接道:“武扬,天才地宝,我不敢独享,还留一半,你去喝了吧!” 武扬摇头道:“我不口渴,还是你……” 骆凤卿娇嗔地截口道:“你敢不听姐姐的话,喝!这是命令!” 武扬不忍拂逆对方这一份柔情蜜意,只好苦笑着爬下身去,浅尝了一口。 不料他这一尝之下,竟感到香甜可口,而且凉透心脾,全身精神不由为之一振。 这一来,不由情不自禁地猛然一吸,吸了个一滴无存才站起身来。 骆凤卿笑道:“怎么样?” 武扬点头笑道:“的确不错!” 当他们两人谈笑着走出口时,武扬突生警觉地传音说道:“噤声!”- 第二十六章 密道历险 骆凤卿方自芳心一紧,石洞外却传入一串苍劲的而阴森笑声道:“武扬,老夫已等得不耐烦了哩!” 武扬冷笑一声道:“老贼!不耐烦,你就滚进来领死吧!” 骆凤卿芳容大变地低声道:“是金重山……” 武扬道:“不!这老贼就是病郎中金策易。” 病郎中哈哈笑道:“老夫进来干啥?武扬,你听好,老夫给你准备好了一把最快的大砍刀,只等你的脑袋伸出洞外,嘿嘿……” 武扬方自沉吟间,病郎中又阴笑着接道:“武扬,也许你正想着由进口处冲出去,还可心放手一拼,可是,老夫不妨老实告诉你,进口处的情形,也跟这儿一样……” 骆凤卿不胜焦灼地用真气传音道:“武扬,咱们上了这老贼的恶当了!” 武扬强忍心中不安,平静地传音答道:“凤卿,别急,办法是想出来的。” 骆凤卿幽幽一叹道:“这石洞也真够绝了!如非两头都要使用缩骨神功才能通过,咱们还可冒险一拼,可是……” 武扬苦笑截口道:“不错!使用缩骨神通功过时,势难同时卸敌,这老贼也真够狠毒的了,他竟想兵不血刃,来一个瓮中捉鳖。” 骆凤卿幽幽一叹道:“我死不足情,可是,武扬,你却不能……” 武扬强颜宽慰道:“凤卿,天无绝人之路,目前还不到必死的时候,也许这石洞另有出口哩!” 骆凤卿道:“但愿如此!” 略微一顿,娇躯贴着武扬的耳朵,吹气发兰地低声说道:“武扬,如果我们就这么死在这儿了,你心中会后悔么?” 武扬轻揽伊人纤腰,柔声地道:“别说丧气话!凤卿,你暂时守在这儿,我到里面去找找出路。” 骆凤卿道:“你要快点回来啊……” 病郎中的阴森语声又传来了进来:“骆凤卿,老夫以前想要亲近你时,你还黄熟梅子卖青,假装正经,原来你是嫌老夫丑而喜欢小白脸,嘿嘿……小淫妇,现在你得好好地和小白脸多温存一番吧,来日可不多了哩!……” 骆凤卿银牙一挫道:“老贼,姑奶奶冲出来时,可得把你碎尸万段!” 病郎中哈哈笑道:“别梦想了,小淫妇,咱们就这么耗着吧!时日一久,饿也得饿死你们!嘿嘿嘿……小淫妇,老夫方才说的是好话,乘着你们双方精力旺盛之际,多多温存一番,才是正经,七天之后,老夫派人进来给你们收尸!” 武扬忍不住冷笑一声道:“老贼!想不到你还有这一番孝心!” 病郎中笑道:“武扬,老夫虽然心黑手辣,但对将死去的人,却是很仁慈的,不打扰你们的好事了,你们该好好地珍惜这有限的时光啊!” 武扬与骆凤卿二人空自恨得牙痒痒的,但却是莫可奈何。 半晌,武扬拍了拍骆凤卿的香肩,示意她好好地注意守在入口,自己将往里面另行寻找出路,但他脚步尚未移动,外面的病郎中扬声说道:“武扬,有一个问题,也许你心中急于想求得答案,老夫索性告诉你,免得你死后做个糊涂鬼。” 武扬冷哼一声道:“老贼!你别得意得太早……” 病郎中哈哈笑道:“小子,事实胜于雄辩,你已成了瓮中之鳖,釜中之鱼,目前,除非你能会五行遁法,借土遁由山腹中脱险,否则你们这一对同命鸳鸯,嘿嘿……” 敛住阴笑,立即又沉声接道:“这儿是本帮的根本重地,本帮内奸已全部清除,不会再有人来救你。也许你还在打算由石洞另找出口,是么?” 武扬冷笑着答道:“不错!而且已经由骆姑娘去找了!” 病郎中笑道:“别枉费精神了!还是听老夫的好话,珍惜这有限的时光,好好地温存一番吧!这石洞,老夫今天花了一整天的工夫仔细搜查过了,除了这前后出口之外,别无通路……哦!对了!该说到方才老夫所说的,你急于想知道的问题了!” 微顿话锋,居然猫哭老鼠似地轻叹一声道:“说来,也是你们运气太坏,如果老夫晚一天发觉这一条秘密通道,此刻,你们已经安然远扬了,是么?……” 骆凤卿忍不住脱口问道:“你是今天才发现这秘密的?” 病郎中道:“可不是!当前两天,五公主神秘失踪之后,老夫就断定决非关卡人员失职或徇私,而必然是本帮总宫另有秘密通路,嘿嘿……经过两天的细密搜查,终于给老夫发现了,小淫妇,你想不到吧!” 武扬剑眉微蹙地道:“就是说,当我进入总宫时,你已经发觉我的行踪了?” 病郎中笑道:“武扬,你把自己估计得太高了!百凤帮总宫岂是任人轻易出入的,尤其是当五公主神秘失踪之后。” 微微一顿,惺然又轻叹一声接道:“唉!说你聪明,你却是笨得可怜!今宵,你来去如入无人之境,就没想到这里面另有文章么?” 武扬心中暗自责骂道:“的确我是笨得可怜!如果我事先能想一想,由关卡上冲出去,纵然战死不也强于目前……” 病郎中又阴笑着接着道:“武扬,老夫还告诉你一个消息,那吃里扒外,向你们暗通款曲的东方亮的假面具既被揭穿,这回,也有得他受用的了……” 病郎中此话一出,武扬不由忘去自己处境,反而替止水剑客胡思森提起心事来,蹙眉低语道:“是啊!我得想法子尽快通知他老人家才好……” 骆凤卿传音问道:“通知谁?” 武扬传音答道:“止水剑客胡思森前辈。” 骆凤卿讶问道:“难道那东方亮竟是冒牌货?” 武扬道:“真正的东方亮早就被胡前辈解决了呀!” 骆凤卿“哦”了一声道:“原来如此!” 接着,苦笑一声道:“可是,目前咱们自己都没法脱困,又怎能有办法通知他老人家呢……” 沉默了片刻的病郎中又扬声阴笑道:“你们这一对奸夫淫妇,好好温存吧!老夫不再打扰你们了!” 武扬仍然传音道:“凤卿,这老贼的话未必可靠,咱们不能坐以待毙,你暂时守在这儿,我还是去碰碰运气看,记着,一有惊兆,立即出声招呼!” 骆凤卿苦笑着点了点头,武扬又接道:“凤卿,别怕,这窄小的出口,固然限制了我们,也同样能限制了敌人的攻势,金老贼决不会冒险钻进来的!” 骆凤卿黛眉紧蹙地道:“我知道,可是你要快点回来。” 武扬拍了拍她的香肩,柔声道:“不管怎么样,我会很快回来……” 说着,已疾步走向洞中深处。 这石洞纵深达三里,要探察是否另有出口,可不是一时半刻的事。 骆凤卿自武扬离去之后,目光炯炯地注视着洞口,芳心中却是千回百转,五味难陈…… 洞外,一个女人的语声道:“金总护法,我不同意这办法!” 这正是那位正宫皇娘骆双文的语声,骆凤卿忍不住心中一哼:“原来你这老妖精来了……” 病郎中似乎颇为讶异地道:“为什么?” 骆双文道:“那太便宜这一对狗男女了!” 骆凤卿怒叱道:“你们才是狗男女哩!” 骆双文厉声道:“贱货!你骂谁?” 骆凤卿道:“就骂你们这一对寡廉鲜耻的狗男女!” 骆双文嘿嘿冷笑声中,病郎中以劝慰的语气道:“副帮主乃千金之体,何苦跟这已经魂游墟墓的贱人生气。” 骆双文恨声道:“不管怎样,我不能让他们在死前太痛快了!” 病郎中苦笑道:“副帮主,这可是没有办法的事,目前这情况,他们固然不能出来,咱们也同样没法进去。” “不行!你总得想个法子治治他们!” “有什么法子可想呢?” 骆双文似乎沉思了一下道:“咱们用火攻。” 病郎中道:“没用的,副帮主,这洞中范围不小。” 骆双文道:“用毒!” 病郎中道:“这不失为一个可行的办法,可是,副帮主,有一件事你该想得到的,那就是罗古两个老儿所中的剧毒都已解除,足以证明武扬这小子身边,如非藏有温香玉,就是千年天蜈丹。” 骆双文冷哼一声道:“你真认为你所下的毒,除了你自己和温香玉与天蜈丹之外,天下没人能解了!” 病郎中笑道:“绝对可以这么说!” 骆双文道:“你知道华山派掌门那贱婢,是谁的后人!” “我知道,那是蓑笠翁冷老儿的后人!” “这就不得了!难道说你这点玩艺,不强过蓑笠翁不成?” 病郎中苦笑道:“话是不错!我也并不否认,我的玩艺儿比起冷老儿要略逊一筹 嗨!你提那些干吗?” 骆双文漫应:“你知道冷秋华那贱婢跟武扬他们在一起么?” “我知道。”病郎中哑然失笑地接道: “你是说,罗古两个老儿所中剧毒之所以能够解除,可能是冷秋华所为?” 骆双文冷哼一声道:“这‘可能’的成分,远比你心目中的什么温香玉与千年天蜈丹要可靠确实一点!” 病郎中笑道:“副帮主,你错了!冷秋华虽然是蓑笠翁冷老儿的后人,而不是冷老儿的传人……” 骆双文怒声截口道:“废话!” 病郎中道:“于医生的这一行,有一个不成文的规定,那就是传媳不传女,所以,如果说冷秋华是冷老儿的孙子或孙媳妇,我都会相信她有解毒的能力,可是,不幸的她却是冷老儿的孙女……” 骆双文依然怒声截口道:“有原则,就不能有例外?” 病郎中还是平静地道:“副帮主,冷老儿的为人,我知之甚深。” 骆双文峻声道:“废话免谈了!咱位先用毒药试试!” 病郎中道:“毒药炼制不易,我不愿随便浪费!” 骆双文依然怒声截口道:“有原则,就不能有例外?” 病郎中还是平静地道:“副帮主,冷老儿的为人,我知之甚深。” 骆双文沉哼一声道:“这又不行,那也不可以,难道说我们也要守在这儿,陪他们七天七夜!” 病郎中笑道:“那有甚么办法呢?……嘻嘻……如果你眼见人家里面……嘻嘻……咱们也不妨……” 骆双文怒叱一声:“去你的!” 骆凤卿忍不住“呸”地一声道:“好一对不要脸的狗男女!” 病郎中笑道:“贱货,咱们彼此!彼此!你也不用笑我们!” 骆双文接道:“老实说,我可没这份耐心守下去!” 病郎中道:“咱们可另行派人来接替。” 骆双文道:“那不太妥当吧!武扬这小子可并不简单。” 病郎中笑道:“请放一百个心,任他小子功力通玄,当他用缩骨神功通过洞口,我只要派一个三尺孩子童,也足能制他的死命!” 骆双文似乎沉思着道:“夜长梦多,难保不再有武功高的人前来救他,那岂非功亏一篑!” 病郎中道:“那么,只好咱们两个人轮班守了。” 骆双文道:“你真打算就这么守下去?” 病郎中道:“咱们当然不能这样笨,双文,你附耳来……” 对话中止了,骆凤卿不知道这一对狗男女又在暗中打甚么鬼主意,可是,她目前等于是笼中之鸟,只有干着急的份儿。 半晌,病郎中的语声又起:“王得标,你过来!” 一声粗犷的语声道:“属下知道了。” 接着,步履声逐渐远去。 洞里洞外都沉寂了!但这种沉寂,对此时的骆凤卿来说,却具有一种无形的压力,使她几乎有透不过气来的感觉…… 好不容易又挨过了约摸半个时辰,石洞深处,才传来轻微的步履声,接着,一团青蒙蒙的光华,冉冉而来。 是武扬回来了!不论武扬此行有无收获,但对目前的骆凤卿而言,无异于一个迷失方向的夜航者突然发现一座能指引迷津的灯塔似地那么兴奋。 可是,这兴奋也仅仅是那么一刹那,因为武扬的脸色已告诉了她,此行并无收获,但她仍然抱着万一希望地低声问道:“怎么样?” 武扬摇摇头,苦笑道:“没有发现什么。” 顿了顿话锋,又改以安慰的口吻道:“不要紧,咱们还可以另外设法啊,凤卿,这边有什么动静么?” 骆凤卿道:“也没什么……” 接着,她将病郎中与骆双文二人之间的对话摘要地说了一遍。 武扬默然沉思间,骆凤卿又低声问道:“武扬,你想他们会用什么手段对付我们?” 武扬剑眉微蹙地道:“有九成是准备用毒。” 骆凤卿道:“你判断那什么王得梁是回去取毒药去了?” “唔……” “那我们怎么办呢?” 武扬轻拍她的香肩道:“光是用毒攻。还难不倒我们,因为那专解百毒的温香玉就在我身上。” 说着,已盘膝坐了下来,骆凤卿将一个人娇躯偎入武扬怀中,幽幽地一叹道:“武扬,如果我们被困死在这儿了,你不后悔么?” 武扬苦笑着接道:“凤卿,不许说这种丧气的话!” 骆凤卿扭着娇躯,不依地道:“不嘛!我要你回答我。” 武扬仍然苦笑道:“有什么后悔的呢?不过,老实说,就这么死了,我会死不瞑目。” “死不瞑目,那不就是后悔么?” “不!那是不甘心!” 骆凤卿幽幽一叹道:“对了!我也不甘心!武扬,你想想看,生前担个淫妇的虚名,可是,事实上我由你身上得到了一些什么呢?” 武扬正容道:“凤卿,目前时间宝贵得很……” 骆凤卿喝声截口道:“是啊!武扬,那病郎中说得对,咱们应该珍惜这有限的时光……” 武扬沉声道:“凤卿,你夹缠到什么地方去了!” 话已出口,又觉得自己的语气太重,连忙歉然地苦笑接道:“凤卿,原谅我,我心里太烦了!” 骆凤卿无限委屈地道:“你太烦了,就把人家当做出气筒!” 武扬紧揽伊人纤腰,低声道:“凤卿,别孩子气了,目前,咱们一切以如何脱困为要务。” 骆凤卿香腮紧贴着武扬的面颊,呢声道:“万一不能脱困呢?” 武扬轻轻一叹道:“那是天亡我,不过,只要一息尚存,我决不放弃求生存的努力!” 骆凤卿娇声道:“人家才不是这意思哩!” 武扬一愣道:“不是这意思?那……” 骆凤卿幽幽一叹地截口道:“我是说,万一我们已无法生出此石洞了,你是否要让我担个淫妇的虚名,死不瞑目?” 武扬心中暗叹道:“毕竟是女人,只知道情呀爱的……” 但他口中却苦笑道:“不幸而真是生出无望的,我让你……不担虚名就是。” 骆凤卿心中一喜,猛伸双臂,圈住武扬的脖子,温柔地一吻道:“可是,我担心到那时候,可没工夫让……让我们……傻弟弟,为什么不……不现时呢?” 此情此景,饶是武扬定力坚强,也不由不为之怦然心动。但他还能强抑心头的冲动,平静地道:“凤卿,你让我冷静地想一想……” 话声未落,洞外又传来病郎中的语声:“武扬,咱们谈谈条件,怎么样?” 武扬冷笑一声道:“没兴趣!” 病郎中笑道:“纵然你不接受,长夜漫漫,谈谈解解闷,不也是很好么?” 武扬漫应道:“没人阻止你说话呀!” 病郎中道:“武扬,只要你肯跟我合作,咱们立刻可以化敌为友!” 武扬笑道:“有这种好事!” 病郎中道:“而且,咱们统一武林之后,以第一副帮主之位强予你,这条件够优厚吧?” 武扬朗笑道:“还有没有?” 病郎中道:“没有了!如果你愿意,就施展缩骨神功,爬到洞口来,由老夫喂给一粒药丸,咱们这协定就算成功了!” 武扬满口答应道:“可以……” 病郎中不由截口道:“丈夫一言!” 武扬飞快地接道:“快马一鞭!金策易,你将脑袋丢进来!” 病郎中怒叱道:“不识抬举的狗杂种!” 武扬方待反唇相讥,病郎中又怒声叱问道:“什么人?” 洞外,另一个冰冷的声音道:“你老子!” 语声冷若寒冰,听在武扬耳中,虽有似曾相识之感而心中一宽,但一时之间,却又想不起来来人是谁。 病郎中沉声叱道:“混账东西!站住!” 那冰冷的语声道:“你妈才混账哩!” “砰”的一声巨震,显然两人已交换了一掌,武扬因身处洞中,却无法知道两人的胜负情形。 骆凤卿忍不住心中一喜,低声问道:“此人是谁?” 武扬道:“我也不知道,不过是友非敌……” 病郎中冷哼一声道:“能接下老夫一掌,当非无名之辈,却为何藏头露尾,不敢以真面目示人!” 那冰冷的语声道:“这与你不相干!病郎中答我一问,你背后戴着面纱的女人是谁?” 病郎中冷笑一声道:“你不配问!” 冰冷的语声道:“好!待会你就知道我配不配!” 顿住话锋,扬声问道:“石洞中是哪一位?” 武扬震声答道:“在下武扬。” 冰冷的语声道:“侠魂武扬,怎会困在这儿呢?真是虎落平川被犬欺啦!” 此人语声虽然冷冰冰的,但笑起来却另有一种粗犷而令人滋生亲切之感。 武扬不由一愣道:“请教阁下是哪一位?” 冰冷的语声道:“我是谁,也许你永远不会知道,现在闲话少说,我给你挡住敌人,你就快一点出来……” 话未说完,病郎中已沉声喝道:“双文,守住洞口!” 那冰冷的语声陡地发出一串穿云裂石的长笑道:“好啊!这叫做不打自招,倒省去老夫一番唇舌之力了!” 略微一顿,沉声叱问道:“贱婢,想起我是谁了么?” 接着,“呛”地一声龙吟,显然此人已拔出了宝剑。 此刻的武扬,既暗喜突然救兵天降,又担心此人恐怕不是骆双文与病郎中二人敌手,真是一则以喜,一则为忧。 只听骆双文冷然叱道:“见不得人的东西!谁耐烦去猜测你的来历!” “砰”的大震声中,那冰冷的语声道:“好阴险的掌力!钱婢,这些年你长进不少啊!……” 同时,骆双文也冷笑一声道:“匹夫!好毒辣的剑法……” 一时之间,只听洞外掌风呼啸,混着各剑刃的锐啸之声,慑人心,想见这一场搏斗必然是非常精彩而激烈! 武扬自从那冰冷的声音招呼他快点出来之后,业已招呼骆凤卿一同施展缩骨神功,等在洞口伺机脱困。 可是那冰冷的语声的人只缠住一个骆双文,还有一个病郎中虎视眈眈地守在洞口,此情此景,武扬自不便冒失地向外闯。 因而他在内心焦灼无比中,更是疑云重重地,在不断地忖想着:“外面这人究竟是什么来历呢?他不但能跟骆双文打成平手,而且听他的语气之间,还似乎与骆双文有什么深仇大恨似的……” 武扬心念电转中,猛闻一声大喝:“滚开!” “砰”的一声,撞在洞外的病郎中、居然被震退三步。 只听骆双文厉叱一声:“匹夫躺下!” 同时,病郎中二人激战不已。 看到此人装束之后,武扬的脑际才灵光一闪,猛然想起,这人可不是自己前次偕吕大年二人,由昭化赴南部县途中,过关斩将时所遇到的那位不肯通名的神秘人物么? (详本书二十二章) 当下情不自禁地一声哦道:“原来是他……” 骆凤卿低声问道:“他是谁?” 武扬苦笑道:“不久前曾碰过一次头,却不知道他是谁?” 微微一顿,蹙眉接道:“他一个人同时力战两个不可一世的魔头,恐怕不能支持太久,我们得想法子赶快冲出去才好……” 刚好此时那黑衣怪人已退到洞口,由本来两面受敌之势,变成一面受敌,自然压力大减。 那黑衣怪人似乎自知不能久战,而是故意退到有利地位,一方面藉以顽抗,一方面也可便于武扬脱困,当下促声沉喝道:“武扬,快!” 事实上,武扬早已利用这难得的机会在向外挤了。 不过,这出口窄道长达一丈,纵然施展缩骨神功,也只能慢慢,而没法一下子冲出。 此时的武扬,尽管心急如焚,但表面上却只好故装镇静地漫应道:“在下来也!” 当他距出口仅有一尺距离时,猛听病郎中一声大喝:“王得梁,你来得好,撒毒!” 武扬暗道一声:“糟了……” 匆促中探手入怀,将温香玉含入口中,奋力向外挤去,只听那王得梁一声恭诺:“属下遵命匹夫躺下!” 王得标的叱声未落,武扬已由洞中激射而出,大喝一声:“前辈快闭住呼吸!” 喝声中,青芒一闪,首当其冲的王得梁已被拦腰斩成两段。 王得梁的半截尸体尚未倒下,青芒回旋,已向病郎中劈去,同时怒叱一声:“老贼!你的报应到了!” 病郎中冷笑一声:“小杂种,你死到临头,还敢……” 底下的话,被武扬一招猛攻给斩断了。 此时的武扬,就如出柙的猛虎,锐不可当,再加上青龙宝剑的威力,更使病郎中骇然失措地飞纵丈二之外。 脱困,斩王得梁,逼退病郎中,本是于刹那之间一气呵成的事,病郎中一退,那黑衣怪人所受压力顿减,兴奋之下,不由顿忘武扬所教他摒住呼吸的警告,忘形地哈哈大笑道: “老弟,真是要得!” 骆双文冷笑一声:“匹夫,再多笑几声吧!以后可没机会笑了哩!” 那黑衣怪人似乎已知自己中了毒,于避过骆双文一记十成真力的“九阴罡煞”劈空掌后,身形竟微微一晃。但他惊怒交迸之下,竟怒喝一声:“贱人!老夫跟你拼了!” 喝声中,强提真力,竟欲腾身硬拼。 武扬见状之下,顾不得追杀病郎中,大喝一声:“前辈不可以……” 身形一闪,已飞纵黑衣怪人身边,一探手,抓住黑衣怪人的左肩,同时传音道:“在下可以解毒,请前辈运气暂时阻止毒性扩张……” 武扬传音未毕,骆凤卿也已挤出石洞,顺手拾起王得梁尸体旁的一支青铜长剑,一个箭步,向武扬身边窜来。 武扬连忙扬声喝道:“骆姑娘,闭住呼吸……” 这些,本来都是一瞬间所发生的事,就当那黑衣怪人与骆凤卿二人同时一愣之时,真是说时迟,那时快,一声厉喝:“小杂种,你的末日到了!” 厉喝声中,骆双文与病郎中二人同时发动攻势,前后夹攻,以雷霆万钧之势,向武扬扑来。 此时的武扬,既要保护那业已中毒的黑衣怪人的安全,又要应付两个魔头的夹击,因此情况是非常危急。 在间不容发的瞬间,他当机立断地大喝一声,抓住黑衣怪人左臂一甩,将黑衣怪人扔向骆凤卿身边,同时,顺手一招浩然八大式中的“正气流形”,以攻还攻地迎击骆双文的双掌,身形微侧,避过病郎中由背后攻来的锐锋,以左肩硬承了病郎中的一掌猛攻,右手青龙宝剑招演“海纳百川”,寒芒电掣,反手挥洒而出 救人,攻敌,一气呵成!罡风激荡,剑气森森中,传出一声巨震,和一声惨嗥。 骆双文一招硬拼,被震得连退八步才拿桩站稳。 武扬本该震得比骆双文更多退几步,但病郎中适时击在他左肩上的一掌,却使他一个踉跄,反而前冲了三步,直震得他身躯直晃气血狂涌,双目中金星乱舞,几乎一交栽倒。 想由背后夹攻拣便宜的病郎中,更没得到好处,他那本已被武扬削去的手腕,新近才装上铁腕的右臂已被齐肩整个削断,方才那一声惨嗥,就是由他口中发出。 这些,说来虽嫌冗长,但实际上,自武扬将黑衣怪人扔出,经过一招硬拼,一直到几乎是三败俱伤为止,却是一刹那之间所发生的事。 骆凤卿一见武扬被病郎中一掌打得一个踉跄,不由情不自禁地一声惊呼,再度向武扬身边纵来,一面无限关切地道:“武扬,不要紧么?” 情急之下,她已忘去这周围的空气中,还弥漫着一片剧毒的事了。 武扬沉声喝道:“摒住呼吸,我不要紧!” 骆双文障面纱巾,已被一招硬拼时震掉,此刻,她满脸惊诧神色地再度逼了上来。 武扬却话一转道:“骆姑娘,快回去,保护那位黑衣前辈。” 骆凤卿黛眉微蹙道:“武扬,你真没受伤么?这可不是开玩笑的!” 武扬朗声笑道:“骆姑娘,你听我的话声,像一个负伤的人么?” 骆凤卿道:“你还是小心一点得好。” 武扬点点头惊“咦”一声道:“骆姑娘,你没中毒?” 骆凤卿一愣道:“是啊!我一点感觉都没有呀!” 说着,她已缓缓退立黑衣怪人身边,横剑护卫着。 骆凤卿这一番答话,不但使武扬深深不解,连那本已满脸惊疑神色的骆双文,也更为惊凛了。 可不是么!武扬能以单掌接九成真力的“九阴罡煞”,并将她震退七八步,同时于十足承受病郎中一掌之间,还有余力斩断病郎中的右臂,实已远远超过传闻中的侠魂武扬,难道说,这短短的一个多月时间天忌老人竟使武扬脱胎换骨了不成? 而更使她大惑不解的,是武扬和骆凤卿二人居然不怕病郎中所下的剧毒!如果说毒药失了效,或是分量不够,那黑衣怪人又怎么中毒的? 骆双文心念电转间,双目中寒芒一闪,峻声叱道:“小子,再接老娘一掌!” 叱声才出,十成十的“九阴罡煞”已先行发出。 武扬朗笑一声:“再接十掌百掌也行!” 朗笑声中,回剑入鞘,双掌猛扬,“砰”的一声巨震,罡风潮涌,尘土飞扬中,武扬被震退八步。 骆双文却于震退五步之后,已腾身飞扑,口中厉笑连连道:“小子,你也不过如此!” 武扬强抑心头翻腾的气血,功凝双臂,仍然准备来一次硬拼,骆凤卿睹状之下,急得她芳心直跳地促声道:“武扬,亮剑啊……” 呼声未及,陡地一声清叱:“老贼找死!” 反掌一挥,一声闷哼,一道灰影被震得踉跄地后退五丈之外。 原来病郎中虽然断去一臂,他因素知骆凤卿功力的深浅,自信虽然是重创之下,仍有制服骆凤卿的力量,于是趁骆凤卿说话分神之际,想拣个便宜,却不料偷鸡不成反蚀一把米,也不知道是他自己重伤之下元气大伤?还是骆凤卿有神灵呵护,那反手一掌,居然将病郎中震得伤上加伤地踉跄后退。 就此同时,武扬已被骆凤卿一语提醒,暗骂一声:“该死!我怎会舍长补短……” 心念电转间,骆双文的“九阴罡煞”已挟着刺骨寒涛激射而来。 武扬沉喝一声:“来得好!” 身形微闪,避过对方掌劲的主力,“呛”的一声龙吟,青龙宝剑已再度出鞘,寒芒电闪,向骆双文侧面拦腰疾斩。 骆双文尽管功力高,但血肉之躯,怎能与宝剑硬拼,当下心中一凛间,一式“旱地拔”,腾升三丈,半空中身形折转,飘落五丈之外。 武扬挥剑飞扑,一面朗声笑道:“妖妇,你还想走么……” 同时,骆凤卿与病郎中几乎是同时促声叫道:“武扬,快回来!” “双文,咱们走!” 武扬闻言一惊,顾不得追敌,凌空的身形一转,纵落骆凤卿身边问道:“什么事?” 骆凤卿伸手朝跌坐地面的黑衣怪人一指道:“你瞧!” 武扬低头一瞧,只见那黑衣怪人那跌坐的身躯,竟发出强烈的颤抖,而且同时连坐姿也支持不住地逐渐向地下倒去。 武扬顿足恨道:“好剧烈的毒药!” 话声中,一面将黑衣怪人扶住,一面却由自己口中将温香玉取出纳入黑衣怪人口中。 说来也奇怪,那温香玉一入黑衣怪人口中,黑衣怪人的颤抖立即停止。 武扬悬心大放地长吁一声,目注骆双文、病郎中二人匆匆遁去的背影,不由恨声道: “便宜了这一对狗男女!” 骆凤卿蹙眉接道:“武扬,这儿不能久留,咱们得尽快离去才行。” 武扬道:“不错!等这位前辈的毒解除之后,咱们立即起程。” 那黑衣怪人适时长吁一声道:“武老弟,你喂给老朽的是什么灵药。” 武扬道:“这是专解百毒的温香玉。” 黑衣怪人“哦”了一声道:“怪不得……” 骆凤卿接道:“前辈觉得好些了么?” 黑衣怪人道:“谢谢两位!好得多了!大概再有一袋烟的工夫,就可以完全好了!” 武扬笑道:“前辈,该道谢的还是在下跟骆姑娘两人哩!” 黑衣怪人也笑道:“那么,就算扯平,咱们两下都免了,怎么样?” 武扬道:“大德不敢言谢,在下与骆姑娘,只好永铭心底了!” 黑衣怪人笑道:“老弟,这种酸气冲天的话,似乎不应该出于侠魂武扬的口中哩!” 武扬爽朗地笑道:“前辈,算在下失言,好么?” 黑衣怪人道:“老弟这‘前辈’二字,我实在听得怪别扭的,叫我一声老哥哥,可好?” 武扬笑道:“老哥哥,小弟恭敬不如从命了!可是,我这小老弟还不知老哥您的尊姓大名哩!” 黑衣怪人似乎一愣道:“这……” 武扬道:“如果老哥哥有难言之隐,小弟自不便勉强……” 骆凤卿截口道:“武扬,让这位前辈将毒解除之后再谈不行么?” 武扬笑道:“骆姑娘,你有所不知,这温香玉无须运用真气,能自行解毒,所以,谈谈不会受到影响。” 黑衣怪人道:“不错,这会我已感到全身舒畅,连一点不适之感也没有了。” 说着,已站了起来,吐出温香玉递给武扬道:“老弟,我们边走边谈吧!” 武扬注目微笑道:“老哥哥,能不能让小弟瞻仰一下您的真面目?” 黑衣怪人沉思少顷,轻轻一叹道:“老弟,当我决定告诉你真实来历时,自然会让你见到我的真面目。” 武扬道:“这要等多久呢?” 黑衣怪人苦笑道:“老弟,莫逼我,让我多多考虑一下。” 略微一顿,立即接问道:“老弟,你们两位准备前往何处?” 武扬道:“小弟准备会合何伯母,解除何姑娘所中的迷药之后,再定行止。” 黑衣怪人道:“是哪一位何伯母?” 武扬道:“就是以前毒凤帮帮主何天应老前辈的夫人。” 黑衣怪人一愣道:“怎么?何夫人还……还健在?” 武扬道:“是的!她老人家在。” 黑衣怪人道:“老弟,何夫人现在在哪里?” 武扬道:“小弟跟她老人家约好在崇化等我五天,咱们得快点赶去才行。” 黑衣怪人道:“老弟,我比你更急,咱们边走边谈边吧!” 说着已展开轻功,向前疾奔。 此人轻功之佳,比起司徒杰来,竟不稍逊,他这一展开脚程,立即将武扬和骆凤卿二人抛后十多丈,此情此景,漫说边走边谈,片刻之后,双方即将失去联络啦!” 武扬苦笑着扬声叫道:“老哥哥,这样不行呀!”。 黑衣怪人驻步哑然失笑道:“对不起!两位,我这老哥哥一听何夫人尚在人间,兴奋忘形之下,竟忘去了自己这一双天生的飞毛腿了!” 武扬讶问道:“老哥哥这一身绝世轻功是天赋的!” 黑衣怪人笑道:“我不是已说明我是天生的飞毛腿么!再加上轻功身法为辅,就显得成为老弟口中的‘绝世轻功’了!” 武扬沉思着道:“老哥哥,我想您是谁了,您将脚程放慢一点,咱们边走边谈如何?” 黑衣怪人苦笑道:“老弟,我这人就是没法走慢……” 武扬截口道:“二十里之外,小弟藏有两匹宝马,这短短的路程,总该可以委屈一下吧?” “你是要我其乘宝马?” “是的!” 黑衣怪人笑道:“老弟,我这人生平最怕骑马。” 武扬方自苦笑一声,黑衣怪人又接道:“我看,最好是你将何夫人在崇化的住处告诉我,由我自己去找她。” 武扬道:“那住处稳秘得很,可不好找哩!” 黑衣怪人沉思着道:“那么,明天正午,咱们在崇化镇进口处碰头,怎么样?” 武扬点点头道:“好!就这么决定。” 黑衣怪人笑道:“老弟,明天,你就知道我是谁了,明儿见。” 此人也算是一位急性子了!话声未落,人已到了十丈之外。 武扬苦笑道:“凤卿,咱们也别耽搁!快走吧!” 骆凤卿似乎还在惦念着方才的恶斗的情形,边走边问道:“武扬,你真的一点都没受伤?” 武扬笑道:“我不是好好的么?” 骆凤卿道:“可是我看你曾十足受病郎中一掌啊!”。 武扬微笑地道:“这其间有一个秘密,何伯母有一件能避刀剑和掌力的特制马甲,已来于此间途中转赐予我了!” 骆凤卿笑道:“哦!怪不得武扬,你说二十里外藏有宝马?” “不错!” “是谁在看守?” “它们自己照顾自己。” 骆凤卿一惊道:“没人看守,不怕被人偷去?” 武扬笑道:“能够轻易被人偷去,还能算是罕见的龙驹宝马么!而且那地方也绝对隐秘,不会被人发现。” 骆凤卿口齿启动间,武扬又笑接道:“凤卿,别多说了!咱们快点走吧!” …… 崇化,也是川康两省交界处,大金川东岸的一个小镇甸。 虽然同样是两省交接处的交通孔道,但比起松冈镇来,其热闹程度却逊色多了。 这天已牌时分。 崇化镇中,走出一个青布包头,一身粗布袄裤,皮肤黝黑的村姑,手挽一只竹篮,篮中盛着一些食用物品,匆匆地向东行去。 在这村姑前面,一高一矮两个猎装中年人迎面走来。 当这三个擦身而过时,那两个猎装中年人四只眼睛盯着那村姑发出一串暖昧的淫笑,吓得那村姑低头疾步向前走去。那个矮个子犹自回头向村姑的背影盯了一眼,咽下一口口水道:“真棒!” 高个子哼了一声道:“老王,省省吧!别忘了咱们还是待罪之身。” 矮个子不服地道:“待罪之身,难道就连看妞儿也不可以了么!” 高个子再度一哼,矮个子又接道:“老高,想想咱们这待罪之身,真有点冤!” 高个子竟然姓高,这倒真是妙得很! 姓高的下巴一抬,道:“怎么说?” “本来是自己疏忽,能够怨谁!说来还算是那位铁木尊者的顺水人情做得早,否则,你我这吃饭的家伙早就搬家了哩!” 姓王的仍是不服地道:“你倒说得好,也不想想,人家是什么身手。凭铁木尊者和他手下四大护法八大弟子的功力,来人居然能神不知鬼不觉地将七公主劫走,你我能算老几?应该负这种责任么?” 姓高的双手连摇道:“老王,少说几句行不行,我还想多活几天哩!” 姓王的目光向四面一扫道:“这儿就只你我两个人,说说又何妨……” 姓高的轻叹着截口道:“祸从口出,还是小心为妙!唉!说来也真是邪门,松冈周围两百里之内,咱们帝君布下了天罗地网,可是那劫走七公主的人,就像是由天上飞走了似的。” 姓王的接道:“那呼图护法说得对,对方十九是潜伏着没有行动……” 姓高的截口叹道:“提起这位呼图护法,我就感到头痛。” 姓王的道:“你是说他的脾气太坏?” 姓高的反问道:“难道你老王还认为他好伺候?” 姓王的叹道:“老高,说来也算你我的运气太不好,偏偏派在这个……哦,老高!” 拍了拍自己的额角,兴奋地接道:“我想出一个好办法来了!” 姓高的讶问道:“什么好办法?” 姓王的停下脚步道:“老高,你知道这个番和尚……” 姓高的瞪眼截口道:“你这人,说话怎么老不检点!” 姓王的笑道:“这儿只有你我两人嘛,有啥关系!” 姓高的蹙眉道:“先说你的好办法吧!” 姓王的暧昧地道:“你知道这两天呼图护法……嘻嘻,这回我可没叫他番和尚……” “少废话!” “是!老高,那位护法大人是因为这儿找不到合意的女人,所以才显得脾气特别坏,懂么?” “懂,又有个用!” “山人却自有道理!你信不信?” “老王,你是说你有办法找出一个漂亮女人来,以改变呼图护法的脾气?” “当然!” 姓高的蹙眉道:“别卖关子了!痛快点说吧!” 姓王的暧昧地笑道:“方才那妞儿,不是挺不错么!” 姓高的不以为然地道:“不太妥当吧!那妞儿皮肤太黑,而且土里土气的……” 姓王的截口道:“老高,你这就显得外行了!别的我不敢吹,对于女人的品评,我却自信有独到的鉴赏力。” “那么,依你之见,是” “急不如快,咱们立即将那妞儿逮住……” 姓高的扭头一瞧道:“人家已走没了影儿。” 姓王的笑道:“不要紧,这儿下去一里之外,只有三户猎户,方才那妞儿准是向那儿去的,走!老高,你先回去知会一声,我这就立刻去逮人。” 姓高的暧昧的笑道:“好的!可是我提醒你一声,可千万别色迷心窍,想先拔头筹!须知那呼图护法可不是好欺骗的!” 姓王的边走边笑道:“放心!我还不至于那么糊涂……” 一曲清溪,环绕三橼茅屋,这就是那姓王的口中的“一里外的三户猎户”。 当中那茅屋的门口,一只雄壮的猎狗正懒洋洋地蜷伏着在睡懒觉,一个白发萧萧的青衣老妪,戴着一副老花镜,坐在猎狗旁边缀补破衣,还不时地抬起头来向远处张望,忽然,她站起身来,凝望远处,那本是昏花老眼中竟迸射出两道惊喜的光芒。 顺着老妪的视线望去,只见那手挽竹篮的村姑,竟快步向茅屋中走来,敢情这两人还是母女俩哩! 那村姑进门边,回头瞧了瞧,才低声道:“伯母,情况有点不妙!” 那老妪低道:“来卿,怎么说?” 来卿,原来这村姑就是骆来卿,那么,这老妪必然是骆双城了,骆来卿居然还叫起“伯母”来,敢情这短短的三四天,她们相处得还真不错哩! 骆来卿道:“今天,镇上的人……伯母,我是说百凤帮的人,忽然大批赶到,为首的好像是那铁木尊者手下的四大护法之一,叫什么呼图的。” 骆双城双目中寒芒一闪,道:“他们没发觉你?” “没有。” “打听过他们此行的任务么?” 骆来卿苦笑道:“伯母,打听实在不方便,但看情形,他们十九是为了追拿七妹而来。” 骆双城冷笑道:“杀不完的魔崽仔,来吧!”略微一顿,又接道:“东西买到了没有?” 骆来卿道:“都买到了,伯母,七妹现在怎样了?” 骆双城幽幽一叹道:”还不是老样子,痴痴呆呆的。” 骆来卿道:“伯母,武扬怎么还没来,今天已经是第四天了,我真担心他……唉……” 骆双城道:“现在急也没有用,且再等他两天吧!” 骆来卿不胜焦灼地道:“但愿他们这两天莫找到这儿来,也但愿他能平安取得解药回来。” 骆双城轻轻一叹,柔声道:“孩子,别想得太多,现在,你且到里面去照顾慧儿,把她想要吃的东西先给她……” 骆来卿摇头接道:“不!伯母,这儿由我来守望吧!”说着,接过了骆双城手中的破衣和针线。 骆双城点点头道:“也好,孩子,你可要小心一点!”拾起竹篮,快步向门内走去。 骆来卿刚刚坐下,正准备补手中的破衣时,那姓王的中年汉子已匆匆向茅屋门口走来。 骆来卿心中一紧,但她表面上却故装没看到,一本正经地补缀她手中的破衣。 那姓王的汉子停步骆来卿面前三尺处,贼忒兮兮地注视她“嘿嘿”淫笑道:“姑娘,你走得好快啊!” 骆来卿故装惊慌失措,讷讷地语不成声道:“你……大爷你是谁啊……” 王姓汉子嘻嘻笑道:“姑娘,别怕,我是来给你作媒的。” 骆来卿情急地,一面摇手,一面大声嚷道:“不!不!大爷,我……我还小……我不要你作媒……” 王姓汉子笑道:“二十多岁的大姑娘还算小,真是傻丫头……” 骆双城已颤巍巍地走了出来,适时接过话锋道:“不错!我家的这个丫头,就是有点傻里傻气。”顿住话锋,那昏花老眼在王姓汉子脸上一扫,不胜诧讶地接问道:“大爷,您是?……” 王姓汉子笑道:“我姓王,是特地来给这位大姑娘作媒的。” 骆双城满脸堆笑地道:“哦!原来是王大爷,请!请里面坐!” 王姓汉子道:“谢谢!如果你老不反对,我想立刻把这位姑娘带走。” 骆双城一愣道:“立刻带走?” “不错!” “做媒哪有这种做法?” “你现在不是已经见识到了么!” “不可以!大爷,我这丫头是独生女,是不嫁出去的。” “不嫁人?” “不是嫁人,是要招郎。” 王姓汉子笑道:“招一个庄稼汉或者是一个猎人,哪有嫁给我们那位护法得好,你别敬酒不吃吃罚酒了!姑娘,咱们走!”说着,扬手向骆来卿的手腕抓去。 骆来卿吓得一声尖叫,不自觉地向后门退了三步。 王姓汉子一愣道:“咦!不简单啊!”欺身扬掌,再度向骆来卿抓来。 骆来卿目光中寒芒一闪,方待发作,骆双城却适时闪身拦在她面前,冷笑一声道:“你讲不讲理?” 王姓汉子笑道:“讲理?哈哈……到咱们帝君面前讲理去。”话刚说完,又忽然似乎想起什么似地一愣道:“好啊!敢情你们还都是练家子呀!” 王姓汉子口中的“帝君”二字,触发了骆双城心中的灵机,当下冷笑一声道:“不长眼的东西,你到现在才看来!” 王姓汉子脸色一变,疾退三大步,注目沉声道:“你们是什么人?” 骆双城揭去脸上的人皮面具和头上的假发,峻声叱道:“混账东西,你瞧瞧我是谁?” 王姓汉子首先是目光一直,接着身躯一阵颤抖,“扑通”一声,跪了下去道:“不知是……正宫皇娘驾到……属下……该死……” 骆双城本想假冒骆双文的身份将此人唬走,但一见此情,又感到殊为恶心地黛眉一蹙道:“住口!” 王姓汉子身躯再度一颤道:“是是……” 骆双城沉声叱道:“你要给谁做媒?” 王姓汉子道:“启禀正宫皇娘,是……是给呼图护法……” 骆双城怒声道:“混账!立刻回去!告诉那番秃咱们不是请他们到中原来污辱中原女人的!滚!” 王姓汉子连连磕头道:“是是……属下立刻滚。”站起身来,俯身倒退三步,转身疾奔而去。 骆来卿忍不住抿嘴直笑,骆双城忽有所忆地扬声喝道:“站住!” 王姓汉子一个哆嗦,疾奔的身形立即停了下来。 骆双城峻身喝道:“本宫在这儿另有重要任务,传话下去,任何人不许前来打扰!” “是!” “滚!” 骆来卿目注王姓汉子疾奔而去的背影,忍不住“扑嗤”一娇笑道:“何伯母,您这一手真绝!” 骆双城沉思着道:“这办法哄不了多久。” 骆来卿道:“只要等武扬取得解药回来就行了。” 骆双城道:“但愿他能早点回来孩子!为防万一,咱们不能不做最坏的打算,你还是先去准备一下吧!咱们还得!……不!咱们立刻起程!” 骆来卿一愣道:“立刻起程?” 骆双城道:“是的!就目前西洋镜还没拆穿便于通行,同时就他们实力尚未集中,硬拼也比较容易脱身。”略微一顿,沉思着接道:“孩子,你先去准备一下,咱们由镇上走。” 骆来卿一怔道:“伯母,那不是太危险了么?” 骆双城笑道:“最危险的地方,也就是最安全的地方,而且,咱们还要问他们要马匹,懂么?” 骆来卿点点头道:“对!这可能给他们一个真假莫测。”妙目一扫,嫣然一笑道:“幸亏伯母有先见之明,将这儿猎户先行打发走了,不然,咱们这一走,可苦了人家哩!” 骆双城轻轻一叹道:“别废话了!孩子,快去收拾吧!” 少顷之后由茅舍中鱼贯走出三个人来,当先是村姑打扮的骆来卿,中间那皮肤黝黑的猎装青年就是何慧卿所改装,骆双城却还是一身上老妪的打扮殿后,三个人从容地向杂化镇上走去。 走没多久,当崇化镇的远景遥遥在望时,前面黄尘滚滚,六骑快马疾驰而来。 骆双城注目微哂道:“送马的来了!” 那六骑快马,在他们面前十丈处一齐刹住。 马上人除了一个百凤帮的护法,四个玄衣武士少年,原先离去的那王姓汉子也赫然在内。 骆双城不待对方开口,首先超越骆来卿身前,目注王姓汉子峻声叱道:“混账东西!方才本宫教你如何传话的?” 王姓汉子马上欠身讷讷地道:“启禀正宫皇娘,属下已传到,是……是这位任护法要……要来……要来……” 同时,骆来卿已真气传音向骆双城道:“伯母,那护法叫任民珊……” 骆双城怒声叱道:“要来怎么样?” 王姓汉子结结巴巴地道:“属下……不……不敢说……” 骆双城冷电似的目光,向那一直目光炯炯,向她们三人打量着的任民珊一瞪,冷笑一声,道:“任民珊,你自己说。” 任民珊抱拳一拱道:“属下是来给正宫皇娘请安。” 骆双城冷哼一声:“请安?说的倒蛮好听!”略微一顿,挑眉怒叱道:“见了本宫,还一个个端坐马上,你们的心目中,还有我这个正宫皇娘么?” 任民珊淡然一笑道:“启禀正宫皇娘,并非属下有意失礼,只因片刻之前,曾接奉正宫皇娘与金总护法联名以飞鸽传书颁下的令谕,提到敌方中有一个与正宫皇娘身材面目都极为酷似的人,属下为慎重计,所以……所以……” 骆双城谈笑代接道:“所以你要本宫出示身份证明,是么?” 任民珊恭声道:“属下职责所在,请恕属下斗胆!” 此时,任民珊等一行人的背后,四骑快马疾驰而至,马上人一色黄衣,光头,显然那是四个番僧。 骆双城心念一转,微笑道:“这是你忠于职守,本宫自不便怪你,好!你过来,本宫给身份证明你瞧。” 任民珊道:“属下在这儿瞧瞧就行了。” 骆双城探手怀中,做取物状,却电疾地欺前五丈,扬手冷笑一声道:“任民珊,给老娘躺下!”- 第二十七章 骨肉相逢 任民珊身为百凤帮总宫护法,一身功力自不等闲,而且,因他对骆双城的身份早有怀疑,表面上虽在对话,暗中却早已提聚全身功力以备应变。 所以,当骆双城欺身扬掌之同时,任民珊立即双掌一推,击出一股急劲威猛的劈空掌力。 可是,他所遇上的对手实在太强了,不但所发出的劈空掌力如泥牛人海,而且,在对方那“接引神功”全力施展之下,骑在马上的身躯,竟不由自主地飞投而前,“叭”的一声,摔倒在骆双城身前。 紧跟着骆双城冷笑一声:“放你回去也是死,老娘索性成全你吧!” 出手如电,一下子点了对方的死穴。 变起意外,那王姓汉子与四个玄衣剑士各自愣得一愣,骆双城震身大喝:“来卿,这几个人一个也不能放走!” 话声中,与骆来卿双双飞身进扑,骆双城双掌翻飞,一下子就击毙两个玄衣剑士和那王姓汉子,骆来卿也一剑宰了一个玄衣剑士。 剩下一个玄衣剑士亡魂俱冒地策马疾奔中,骆双城已再度腾身追补。 就当那最后一个玄衣剑士危机一发的瞬间,那后来的四个黄衣番僧已适时赶到。 当先一人,让过没命狂奔的玄衣武士,大喝一声,由马鞍上腾身向骆双城扑来。 “砰”的一声大震过后,骆双城飞扑的身形一滞,那黄衣番僧却凌空三个筋斗,纵落三丈之外。 此时,那另外的三个香僧已飞身下马,一字横排,并立首先被骆双城一掌震退的番僧身边。 骆双城一面挥手示意骆来卿护着何慧卿退到她后面去,一面凝注对方冷然一哂道:“能接我老人家五成真力的一掌而不死,你也足以自豪了!” 那为首的番僧口齿启动间,骆双城又声接道:“我老人家也懒得问你们是铁木番秃手下的什么人,为了省事一点,你们四个一齐上吧!” 那为首的番僧闭目静立,显然他才发觉自己方才硬接骆双城一掌时已受了不轻的内伤,此刻正在暗中运气调息中。 第二个番僧左手一扬,“嘶”地一声,一支火箭冲霄而上,在半空中爆出一朵丈许方圆的红云。 骆双城冷笑一声:“番秃,远水难救近火,纵有后援,也没法救你们的命了!” 那为首的番僧突然张开双目,冷笑一声道:“也许佛爷们四人联手,都不是你的对手,但你这贼婆娘也……” 骆双城双目中寒芒如电地一声怒叱:“秃驴找死!” “劈叭”两声脆响,打得那为首番僧连退五六步,而打人的骆双城却似根本没移动似的静立在原地,连连冷笑不已。 那为首番僧嘴角沁血,双手捂住被打得既青且肿的双颊,目射厉芒地恨声道:“打得好,但……你也休想活过半个时辰去这回,他可不敢再骂“贼婆娘”了! 骆双城冷冷地一笑,道:“老身本该立刻取你们四个的狗命,你既然如此说,倒要让你们多活一会儿,教你亲眼看到,究竟是谁活不过半个时辰!” “砰回的一声,远处崇化镇上空,爆起一朵同样的红云。 骆来卿微显不安的道:“伯母……” 骆双城扭头问道:“什么事?” 骆来卿目注何慧卿道:“七妹神志未复,我看……还是早点打发他们比较妥当……” 骆双城漫应道:“不要紧,老身自有分寸……” 远处,黄尘滚滚,蹄声杂沓,疾驰而来。 骆双城举目一扫,平静地接道:“来卿,点住你慧妹的‘黑甜穴’,将她绑负在你的背上。” 说着,已同时拔出了暗藏腰间的一支奇异短剑。 那短剑长约一尺,几乎仅及普通长剑的三分之一,宽度仅约二指,如非其尖端呈剑形,很可能会被人误认为系一支匕首。 这短剑虽小得出奇,但却澄澈如一泓秋水,森寒逼人,显然是一支吹毫断发的宝剑。 原来这短剑名为“心光”,本是佛门降魔至宝,系一海外神尼赠与当年毒凤帮开山帮主‘潇湘凤女’的礼物。 那位神尼赠剑时,曾向潇湘凤女特别交代:此剑杀孽特重,如非江湖浩劫兴起,无法收拾时,不许轻易使用,潇湘凤女一生,未曾经历过什么不能收拾的江湖大劫,所以她终生不曾使用过,而武林中也不会有人知道有如此一支宝剑在她手中。 潇湘凤女临终之时,将此剑连同佛门“心光剑法”,以及千年蜈丹,一并密封于钢母铸成的圆筒中,作为百凤帮的旗杆,并于密藏遗柬中叙明经纬。 骆双城于获得潇湘凤女所留秘芨及遗柬时,虽然知道这一事实,但因当时武林中还算平静,也不敢违背祖师遗训而觊觎这一支前古仙兵。 嗣后,祸起萧墙,骆双城受了乃妹的暗算而被幽禁,接着毒凤帮也烟消云散,而那一面藏有心光剑及千年蜈丹百凤旗也跟着历尽劫难,而辗转到了罗大成的手,终于物归原主。 也因为这一项秘密和旗杆外层的钢母封套,所以前此武扬等人获知百凤旗旗杆中藏有能解天忌老人等人所中奇毒的千年蜈丹时,却是想尽了方法也没弄开,而一直等骆双城回到南部城郊的废堡中时,才使这一佛门降异宝重见天日。 这些往事,就此交代。且说骆双城拔出心光宝剑之后,随手一抖,剑尖上竟冒出尺许长的寒芒。 骆来卿业已点住何慧卿的“黑甜穴”,睹状之下,一面将何慧卿绑负于背上,一面脱口赞道:“好剑!” 接着,又以惋惜的口吻道:“可惜太短了一点!” 骆双城淡笑道:“使用起来可并不比长剑差哩!” 远处尘头大起,急骤的蹄声隐隐地传来。 骆双城正容道:“来卿,记着,待来如敌势太强时,莫离开我两丈之外。” 骆来卿恭声应答道:“来卿记下了。” 此时,那四个黄衣番僧,已一个个面呈喜色。 骆双城目光在对方四人身上一扫,冷笑一声道:“你们四个别得意得太早,死罪虽暂时免去,但可得付点押金!” 蹄声如雷,增援的敌骑已逼近箭远之外了。 那四个黄衣番僧,尽管己方的大援顷刻间即可到达,但慑于骆双城的威势,仍然不自觉地向后面退去。 骆双城一声清叱:“秃驴站住!” 四个番僧闻声身躯一颤,投足狂奔。 可是他们逃没三步,耳边传来一阵冷笑,眼前寒芒飞闪,耳际一凉,每人一只右耳,已不翼而飞了,而骆双城却静立两丈外的原地,根本没有移动过似的。 此情此景,不但那四个番僧亡魂皆冒地被吓得钉在原地,连一旁的骆来卿,也不由又惊又喜,美目大张地讶然问道:“伯母,您会飞剑!” 骆双城淡然笑道:“会飞剑又有啥稀奇!” 一串“唏聿聿”的长嘶,十几匹黄骠健马,一齐于五丈之外刹住。 黄尘弥漫中,人影飞闪,骆双城身前两丈处,已一前二后,卓立着三个番僧。这三个的稍后丈远外一字横排,站着十个黄衣番僧,连同原先那四个锻己的黄衣番僧,一共是十七个。 最前面的一个,身着红色袈裟,高而瘦,犹如一根竹竿,消瘦的面颊上,一脸寸许长的灰白骚胡子,年纪总在五旬以上。 稍后两人,一高一矮,一身紫色袈裟,年纪都在三旬开外。 不论对方功力深浅,在人数上,骆双城这边只有两人,而骆来卿还要背着一个何慧卿,所以,严格说来,一比九还算是非常勉强。 权衡当前形势,尽管骆双城还能镇定如恒,但骆双城却紧握着手中宝剑,一颗心已在七上八下地忙个不停,心中更在不断地默祷着:“武扬,你快点来啊……” 当双方互相打量间,那原先四个黄衣番僧之一恭声说道:“启禀护法,那妖妇会飞剑。” 红衣番僧冷哼一声道:“没用的东西,少见多怪!” 原先那黄衣番僧又用藏语嘀咕了几句,红衣番僧脸色微微一变,双目神光一闪,凝注骆双城沉声道:“通下名来!” 骆双城淡淡一笑道:“先报出你的来历,让我老人家估量,看看能否够资格!” 红衣番僧双目中异彩一闪,仰首哈哈大笑道:“真是意想不到你竟比洒家还要狂,这倒是很合洒家的胃口,只可惜你年纪未免太大了点!” 站立他左后方的紫衣番僧笑道:“呼图护法,这回你可看走眼了!” 红衣番僧一怔道:“怎么说?” 紫衣番僧笑道:“此人分明是易了容,或者是套着人皮面具……” 红衣番僧恍然大悟地一“哦”道:“对了!还是你细心!” 目光分别在对方三人身上一扫,淫笑着接道:“不错,背在那妞儿背上的,敢情正是那位被劫走的七公主所改装,嘻嘻……待会咱们可以痛快地……” 骆双城截口怒叱道:“秃驴,你们三个准备做糊涂鬼!” 红衣番僧茫然地一愣道:“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骆双城冷笑一声道:“如果你们三个不希望做糊涂鬼,那就先行通下名来,待会我老人家超度你们之后……” 红衣番僧截口狂笑道:“别什么你老人家我老人家的,洒家谅准你绝对比我年轻,咱们正好是天造地设的一对,来?咱们先行亲近亲近……” 边说边缓步而出,一面并向背后的两个紫衣番僧笑道:“那两个妞儿,交给你们了!” 两个紫衣番僧一声恭诺,双双闪身向骆来卿扑去。 陡然,清叱震耳:“滚回去!” 随着这叱声,骆双城左手一挥,那两个争先飞扑的紫衣番僧,不但那激射的身形似乎撞在一堵无形的冰墙之上,而且被逼得跌跌撞撞地倒退四五步才拿桩站稳。 这一来,不但那两个紫衣番僧脸上青一阵、白一阵进退不得,即使那红衣番僧也不由脸色大变地停止前进,注目阴笑道:“好身手!好功夫!嘻嘻……功夫越好,越合洒家的胃口……” 话没说完,“拍”的一声,已挨了一记火辣辣的耳光。 红衣番僧双目中凶光一闪,厉吼一声:“贱人!饶你不得!” 欺身扬掌,疾如电掣地向骆双城胸前印来。 骆双城闪身冷笑一声:“秃驴,我老人家言出必践,先报出来历……” “轰”的一声大震过去,尘土飞扬中,骆双城方才所立之处的地面,竟现出一个深达一尺的巨型手印。 扬掌虚空一印,在丈远处的地面,能有此种表现,这红衣番僧的功夫可真不闲。 骆双城心头暗忖:“这番狗方才所挨的那一记耳光,敢情还是在大意轻敌之情况下才挨上的哩……” 但她口中却微微一哂道:“最多也不过八成火候的‘大手印’,也敢到中原武林来丢人现眼!” 红衣番僧冷笑一声道:“贱人,有种你就接接洒家八成火候的‘大手印’神功!” 骆双城冷然答道:“先报来历,我老人家自然会让你大开眼界!” 红衣番僧沉声喝道:“好!你站稳了!洒家乃红教第一高手铁木尊者座前四大护法之一呼图!” 骆双城忍不住莞尔一笑道:“是呼图还是糊涂?” 红衣番僧一愣,旋即怒叱道:“混账!你竟敢消遣佛爷!” 骆双城淡淡一笑道:“我老人家会有兴趣消遣你!秃驴!你太抬举你自己啦!” 略微一顿,扬手指着怔立一旁的两个紫衣番僧,沉声喝问道:“那两个是什么人?” 红衣番僧道:“那是铁木尊者的八大弟子之二。” 骆双城笑道:“徒弟如此,师傅的武功也就可以想见了!” 红衣番僧怒叱道:“你敢轻视咱们尊者!” 骆双城披后微哂道:“铁木那肥猪算是什么东西!待会我老人家还会宰他哩!……” 红衣番僧双目中厉芒暴射地怒叱道:“贱人住口!” 骆双城冷冷地道:“秃驴!你鬼吼些什么!三个一齐上,我老人家超度你们之后,派人通知铁肥猪来给你们三个收尸!” 红衣番僧怒吼一声:“气煞我也!” 略微一顿,扭头向那两个紫衣番僧喝道:“你们两个还不擒下那妞儿?” 飞身扬掌,大喝一声:“贱人吃洒家一掌!” 挟雷霆万钧之势,一掌向骆双城击来。 同时,那两个紫衣番僧,也双双向背着何慧卿,按剑凝立的骆来卿身前扑去。 骆双城冷笑一声,身形微闪,让对方掌力的锐锋,左拿“倒打金钟”,回敬一掌,右手一甩,一道寒芒电掣而出,同时厉声喝道:“躺下!” “砰!” “叭!” 那一声“砰”是骆双城的左掌罡风击在地面所发出,至于那同时所发出的“叭”的一声,却是两个紫衣番僧之一身首异处倒地时所造成。 剩下的一个紫衣番僧,在眼前寒闪电掣的情况下,不好的念头尚未转出,左肩已被划破一道寸长的血槽,亏得他临危不乱,急急倒地,连连五六个急滚,才算幸逃一劫。 骆来卿一见骆双城那飞剑手法竟然如此神奇,她那提着的一颗心,才算放落下来。 红衣番僧自己一击成空,而且还几乎挨上对方一掌,更使他又气又惊的是对方与自己交手的同时,还能以飞剑术使铁本尊者的两个徒弟一死一伤,这情形,教他怎能向铁木尊者交待! 此时,他虽明知已碰上中原武林中的绝顶高手。但在气急交迸之下,顿忘厉害地大吼一声:“通通上!”“。 那一旁的十四个番僧,闻令之下,一声暴嗥,一齐蜂拥而来。 红衣番僧挥手再喝:“擒下那妞儿!要活的!” 那十四个黄衣番僧又一齐向骆来卿身边扑去,连那被划伤左肩的紫衣番僧,一见己方人多势众,也不由胆量一壮地重行加入人潮中。 骆双城冷笑一声:“杀不完的番狗!难道你们都活腻了!” 红衣番僧心知骆双城要再施杀手,不由模移三步,截住骆双城冷笑道:“贱人!为何不敢接招!” 骆双城冷哼一声道:“你不配!” 飞身横门,疾如激矢地射落骆来卿身前。 就当她的身形将落未落之瞬间,在她凌空激射,剑掌兼施之下,悲号了阵,“叭叭”连响,那些蜂拥而上的黄衣番僧己倒下了五个。 这气势,这神威,顿使那些黄衣番僧的攻势为之一滞,而一个个呆立当场。 陡然一声大喝:“混账东西!敢不听令!” 那黄衣番僧于身躯一颤之同时,再度蜂拥扑向骆来卿。 而同时,红衣番僧也以雷霆万钧之势向骆双城扑来,人未到,巨灵之掌闪电下击。 骆双城右手一甩,寒芒飞问中,又有三个黄衣番僧横尸就地。 十四个黄衣番僧之中,除开最先受伤的一个之外,能派用场的实际只有十三个,目前十三去其八,已只剩下五个,连同那受伤的紫衣番僧各一人,勉强算是七个,如果让他们冲到背上还背着一个人的骆来卿身边,情况还是非常严重! 而且,骆双城于再度杀三个黄衣番僧之同时,红衣番僧也及时扑了过来,迫得她不得不以左掌硬接一掌。 “砰”然大震中,红衣番僧的身形被震得一倒翻,飘纵丈外,而骆双城却借对掌的反震之力,腾身向骆来卿身边又逼近了五尺。 此时,那七个残兵败将业将骆来卿团团围住。 而那红衣番僧也大吼一声,再度向骆双城扑来。 骆双城没想到这批番僧,竟如此悍不畏死,在同伴业已死去大半之情况下,居然还前仆后继地往死路上钻,情急之下,不由银牙一挫,大喝一身:“挡我者死!” 右手宝剑一抖,剑尖上竟然冒出二尺有奇的煞芒,向疾而来的红衣番僧拦腰斩去。 左掌凝足十成“九阴罡煞”,去向骆来卿的外围。 骆来卿一支宝剑,尽展她所会的三十六式万流归宗剑法,虽能勉强自保,但那却是由于对方要生擒她之故,否则,在对方七个高手围攻之下,纵然是两个骆来卿也早已被放倒了! 一声大震,那本已负伤的紫衣番僧和另一个黄衣番僧,被骆双城一掌震飞丈外,围攻骆来卿的敌人由七变五,压力已大为减轻。 那扑向骆双城的红衣番僧,不但被骆双城拦腰一剑逼得他横飞八尺,而且被划下一角僧袍。 这红衣僧袍也真够横! 当他被骆双城一剑逼退的同时,他为了阻止对方向骆来卿增援,探手怀中一扬一甩,两只飞钹,映日生辉,挟着摄人心魂的锐啸,一齐向骆双城身前飞来。 而他自己却就这空当,狞笑一声,踊身向骆来卿身边扑去。 那两只飞钹,因发射的手法特异,任凭骆双城掌劈指点,却是飘忽不定地围绕着她团团转,眼看那红衣番僧向骆来卿扑去,不由急得她使出飞剑手法,将那两只飞钹劈成四片。 可是劈成四片更糟!等于又增加了两只飞钹,仍然围着她团团转。 同时,一声洪烈马嘶,遥遥传来。 那红衣番僧已飞临骆来卿上空,以空手人白刃手法,探掌向骆来卿的主剑上抓去。 骆双城心中又喜又急地震声大喝:“来卿,小心应付,武扬即刻就到……” 话是不错!可是纵然武扬立刻赶来,也没法解骆来卿之危了! 真是说时迟,那时快,就当武扬与骆凤卿二骑已到达箭远外之瞬间,红衣番僧已抓住骆来卿的剑叶。 骆来卿一声惊叫。 红衣番僧一声沉喝:“撒碑!” 远处传来武扬的一声大喝:“住手!” 声到人到,如天马行空般一闪而来。 可是,还有人比他更快的! 冷笑震耳中,人影电闪,惨号连倒,剩下的五个黄衣番僧中又死了三个。 寒芒一闪,一支长剑迅疾绝伦地直刺红衣番俗的右胁,同时一声沉叱:“你也撒手!” 这些,说虽嫌冗长,但实际上,自红衣番僧脱手发出飞钹使骆双城受困,一直到目前为止,当中经过,也不过是片刻之间的事。 那位突袭红衣番僧的不速之客是一个乡村装束的斑发老者,当下他塌肩旋身,避过对方的一掌,长剑顺势一招“横扫千军”,向红衣番僧拦腰斩去。 此时,那疾扑而来的武扬,距斗场已不足三丈,而骆来卿在压力大减之下,“刷刷”两剑,又杀伤了最后两个黄衣番僧之一。 那红衣番僧眼看大势已去,大吼一声:“挡我者死!” 喝声中,一掌拍向斑发老者的剑中,腾身向场外飞射而去。 斑发老者怒叱一声:“秃驴留下命来!” 剑势一变,“一柱擎天”,斜挑红衣番僧的右臂。 红衣番僧不料斑发老者如此快速而绝。此时,他身形腾空,闪避已不可能,总算他功力高,临危不惧,向前激射的身形微微一侧,一条右臂虽幸而保存下来,但右手的拇、食二指却已不翼而飞。痛得他厉啸一声,似离弦急矢般疾奔而去。 刚好武扬于此时赶到,他一剑斩了最后一个黄衣番僧,大喝一声:“秃驴!你还想走?” 当他腾身追补的瞬间,骆双城扬唤道:“武扬,穷寇莫追。” 原来骆双城眼看骆来卿与爱女二人危机一发,而自己却被困于四片飞钹之中,没法驰援,心急如焚中,却急出一个办法来。 她想到那飞钹之所以能围住她,不怕她的指点剑劈和掌震,那是由于发射的手法特异之故。 如能顺着它飞行的方向加以点拨,可能会有意想不到的效果。 她,想到就做,居然轻易地将那四片飞钹拨跌四丈之外,而此时也正是红衣番僧锻己追去,刚刚赶到的武扬腾身欲追之瞬间,她于暗道一声惭愧之余,才出声将武扬唤住。 武扬硬行刹住,目注骆双城道:“伯母,没受伤么?” 骆双城道:“还好,只是受了一场虚惊。” 顿了顿话锋,轻叹着接道:“只因我一念轻敌。凡乎铸成没法挽救的大错,如非这侠……” 顿住话锋,目注那斑发老者敛任为礼道:“大恩不敢言谢,请教……” 斑发老者一面还礼一面截口笑道:“大姊,我是林慕陶呀!” 骆双城身躯一震,颤声道:“你……慕陶……这些年来,你……” 林慕陶苦笑道:“一言难尽,大姊,待会再行详谈。” 顿住话锋,转向武扬笑道:“老弟,认识老哥哥么?” 武扬哑然失笑道:“我虽然不认识,却猜想到是老哥哥你了!” 骆双城目光分别在两人身上一扫,讶问道:“你们之间,又是怎么回事?” 林慕陶爽朗地笑道:“大姊,待会一并详谈。” 骆双城又问道:“扬儿,解药取到了么?” 武扬道:“已经取到了!” 只听骆来卿一声欢呼道:“哦!大姊,你也来了!”。“说着,已将背上的何慧卿解了下来。 骆凤卿笑道:“五丫头,我还以为你不认识我这大姊了哩!” 分别向骆双城和林慕陶福了一福道:“见过何伯母,林前辈。” 骆双城慈祥地笑道:“姑娘,欢迎你参加我们这阵容。” 同时,林慕陶一蹙双眉笑道:“姑娘,你这一声前辈,将我叫老了哩!” 骆凤卿笑道:“那么,改称林大侠,如何?” 林慕陶道:“这还算马马虎虎……” 武扬接道:“伯母,此间不便久留,我们边走边谈,可好?” 骆双城点点头道:“可以,不过,解药既已取到,最好还是先将你慧妹的神智恢复之后再走,免得途中有什么阻碍时,还得分人出来照顾她。” 武扬点首恭诺中,由怀中掏出解药,走向何慧卿身边。 此时,何慧卿的“黑甜穴”业已解开,当武扬叫她吞下那药丸时,她痴痴呆呆地一口就吞了下去。 接着,武扬扬声道:“解药发挥功效,恐非片刻之间的事,咱们得先找一个干净而又阴凉的地方坐下……” 不等武扬说完,骆凤卿首先说道:“对,诸位可以一面进食干粮,一面详谈,由我来担任警戒。” 林慕陶也接道:“待需用马匹代步,那些番秃留下的马匹可不少,且由我来挑选几匹较好的来备用……” 一阵忙乱之后,大伙儿拣了距斗场箭远外的一株大树下,就地坐下,由骆凤卿、骆来卿二人高踞树上担任守望,其余二人却一面啃着干粮,一面由武扬详述着此次魔宫取解药的经过。 说完之后,骆双城幽幽地一叹道:“人生何处不相逢,慕陶,想不到咱们却是在此种情况之下又重逢。” 林慕陶苦笑着摇了摇头道:“我真弄不清楚,究竟是人生如梦,还是梦如人生?” 骆双城却突有所忆地向武扬问道:“扬儿,你方才说你昨宵曾实受金老贼一掌,并同时还一掌将那妖妇震退?” 武扬点点头道:“是的!” 骆双城微显困惑地道:“实受金老贼一掌,并不稀奇,因为你有着不畏掌力的宝衣,但以你目前的功力,而能一掌将那妖妇震退,那就有点不可思议了!” 武扬笑道:“伯母,想来也真好笑,起初,我还以为是金老贼那一掌帮了我的忙哩!可是仔细想想,这种构想又实在不能成立” 骆双城沉思着道:“扬儿,目前,最合理的解释该是你昨宵所碰上的女人,并非骆双文那妖妇。” 武扬道:“扬儿虽然不认识那妖妇,但却亲自听到她跟金老贼的对话中,已明白表示就是骆双文。” 坐在树上的骆凤卿也插嘴道:“何伯母,那女人绝对是正宫皇娘!” 骆双城道:“既然你们两人都那么肯定,想来不会错的了!” 略微一顿,蹙眉自语似的接道:“那妖妇一身‘九阴罡煞’决不会在我之下,照昨官的情形看来,除非她是故意藏私……” 骆凤卿截口道:“伯母,不可能会故意藏私……” 武扬同时说道:“像昨宵那情况,正是她斩草除根的大好机会,我实在想不出她有故意藏私而轻易放过的道理!” 骆双城接道:“那就可能是有甚意外,而且那妖妇的功力,自然减退了?” 也许是她自己那“有甚意外”的四个字,触发了她心头的灵机,不由心中一动,注目问道:“扬儿,想想看,这些日子来,你有甚么奇遇么?” 武扬摇摇头道:“想不起来……” 但骆凤卿却同时“哦”了一声道:“伯母,我想起来了!” 骆双城身躯一震,仰着问道:“什么事?” 就当此时,偎在她身旁的何慧卿,忽然妙目一张,发出一声惊咦道:“这是什么地方啊!” 何慧卿这一声惊咦,不由使大伙的注意力顿时转移到她的身上。 骆双城惊喜交送之下,顾不得再追问骆凤卿究竟是“想来”一些什么,忘形地将爱女向怀中一搂,颤声道:“好了!孩子,你总算清醒过来了……” 何慧卿迷惘的目光,看看周围,又低头瞧瞧自己,不由茫然地道:“武少侠,你也在这儿?怎么我会变成这样子,噫!这位老人家,您是谁啊?” 一连串的问题,问得人家不知由何处答起了。 骆双城颤声道:“孩子,我是你娘啊……” 何慧卿妙目睁得大大的,讶问道:“您是我娘?真的?” 骆双城苦笑道:“孩子,当然是真的!娘怎会骗你!” 何慧卿目注武扬道:“武少侠,这是怎么回事呵?” 武扬道:“这事情,说来话长,你且先镇静下来,听伯母慢慢说……” 骆双城紧紧搂住一身男装的爱女,泪眼婆娑的,语不成声地喃喃自语着:“苦命的孩子……苦命的孩子……” 骆来卿向骆凤卿低语几句,由树上飘落地面,骆来卿娇笑道:“伯母,您太激动了!还是由侄女来说吧!” 骆双城连连点头道:“好!好!你说也一样……” 何慧卿一见骆来卿,不由精神一振道:“啊!五姊,你也来了?” 骆来卿含笑向树上一指道:“大姊也来了哩!” 何慧卿仰着笑嚷道:“大姊,你还不下来?” 骆凤卿笑道:“我还得担任守望哩!……” 何慧卿讶问道:“还得担任守望?” 骆来卿含笑接道:“七妹,冷静一点,别再发问,让五姊将经过情形详细地告诉你……” 于是骆来卿将武扬无意救出骆双城起,一直到目前为止的经过,源源本本地复述了一遍。 当然,有关何慧卿神智迷失后,在松冈镇上所发生的一切,她为了避免何慧卿心中的不安,是避重就轻,而那么巧妙地带过了。 何慧卿于静静地听完骆来卿的叙述之后,温驯地偎在乃母怀中,仰着脸,清泪双流地咽声问道:“娘,这不是做梦么?” 骆双城也是热泪盈眶地,一面吸吮着爱女娇靥上的泪珠,一面凄然笑道:“孩子,这不是梦……谢天谢地,咱们母女总算是团聚了…” 武扬忍不住笑道:“伯母,慧妹,今天是你们骨肉团圆的好日子,可不能掉眼泪啊!” 骆双城看看武扬,又看看爱女,忍不住心花怒放地破涕为笑道:“对!孩子,你扬哥哥说得不错!快点坐好来,别让大伙儿笑话咱们。” 何慧卿赫然坐正娇躯,低首抚弄自己身上那身猎装,低声道:“娘,这一身衣服,我穿着怪别扭的……” 骆双城苦笑道:“孩子,你这一生,已经够委屈的了!现在,就索性多委屈一会儿,等咱们安定下来,再设法换装吧!” 略微一顿,注目问孩子,你运气试试看,一身功力,是否已完全恢复?” 何慧卿默然地点点头,瞑目静坐了片刻,才幽幽地道:“娘!孩儿真气畅通,功力完整无损。” 骆双城如释重负地长吁一声道:“好!现在,娘是完全放心了……” 也许是由何慧卿的功力完整无损之上,又联想到武扬真力突增的问题,略微一顿,仰头向骆凤卿问道:“凤卿,你方才说‘想起来了’,是想起一些什么呢?” 骆凤卿道:“伯母,侄女的真力也似乎增进多了哩!” 骆双城一怔道:“有这种事?” 目光移注武扬道:“你呢?” 武扬道:“我还没运气试过。” 骆双城笑道:“真是傻孩子!现在你不妨运气试试看。” 少顷之后,武扬神色困惑地道:“伯母,扬儿的真力也增进多了!” 骆双城再仰首问道:“凤卿,你想起了什么?” 骆凤卿道:“伯母,我想……可能是……在石洞中所喝的半杯……嗯,不知那是否就是传说中的‘空青石乳’了?” 骆双城身躯一震道:“有这种事,说说看,那是一种什么样的东西?” 当武扬抢着将昨夜在石洞中与骆凤卿所共饮的那半杯奇异的泉水的经过说完之后,骆双城忍不住兴奋无比地道:“那是传说中的空青石乳啊!孩子,你们的福缘可真不浅!” 一直未曾吭气的林慕陶忽然轻轻一叹道:“可惜啊!可惜!” 骆双城一愣道:“慕陶,可惜什么呀!” 林慕陶道:“空青石乳为武林中人可遇难求的瑰宝,照昨晚那情形,如全部给一人饮用,并立即静坐调息一个对时,不但可增加一甲子以上的面壁之功,而且几乎有脱胎换骨的功效!” 微微一顿,轻叹着接道:“可惜的是,如今服用的是两人,而且,他们因事先不知情,又心争出困,当时不曾好好调息,目前,只能发挥一半的功效了!” 骆双城道:“慕陶,人贵知足,纵然只能发挥一半的功效,也算他们两人福缘非浅的了!” 扭头向武扬笑道:“孩子,你说是以?” 武扬淡淡地笑道:“是的!扬儿非常感谢上天的仁慈。” 林慕陶笑道:“岳母的话总是对的,老弟,你真是一位女婿啊!” 这一调侃,引起一串哄堂大笑,可是却将一身男性猎装的何慧卿笑得低下了螓首。 骆双城笑道:“慕陶,你跟扬儿称兄道弟的,可知道自己将辈分降低了么?” 林慕陶爽朗地笑道:“咱们是各交各,慧丫头可还得照样叫我姨父……” 骆双城心中一动,正容接道:“对了!慕陶,现在该说说你别后的经过了。” 林慕陶神色一黯道:“此事说来话长……” 骆双城蹙眉接道:“话长也总得说呀!” 林慕陶道:“此间非谈话之所,大姊咱们且紧赶一程,找一个比较隐秘的地方,再行详说,可好?” 骆双城点点头道:“不错!咱们先赶一程吧……” 经过半天工夫的急赶,于薄暮时分,进入九顶山山区。 也许是午间哪一场使敌方全军覆灭的血战吓破了魔帮的苦胆,也可能是魔帮震慑于敌势太强,而一时之间又调集不了适当的人手,因而这半天中,武扬等一行人,竟是通行无阻地没受到任何拦阻。 九顶山,范围不小,武扬等人为了使一些普通马匹略事休息,不得不暂时停下来,当下一行人进入一幢废了的山神庙内。 那山神庙坐落于一个山坳中,四周群奋环峙,庙外浓荫蔽天,形势可算得相当隐秘而险峻。 大伙儿共进干粮时,骆双城首先发话道:“扬儿,今宵,大伙儿在这儿歇息一晚,明晨,你一个人赶回南部县去。” 武扬正含着一块腊肉,一愣之下,含含糊糊地问道:“为什么呢?伯母。” 骆双城道:“咱们时间太以珍贵,而这儿形势又颇为不错,我想将三位姑娘留下来,利用这时间,将‘九阴罡煞’的速成功夫传给她们,也好在正邪决战时,能让她们各自尽一份力量。” 武扬沉思着道:“这办法是不错!只是咱们力量分散,而这儿又不太安全……” 骆双城道:“天下没有绝对安全的地方!我想慕陶也暂时在这儿,这样只要魔帮主力不来,咱们足能自卫,而且,只要挨过七天,就更没问题了!你……是否愿意暂时留下来?” 林慕陶笑道:“大姊之命,慕陶怎敢不遵!” 微微一顿,注目讶问道:“大姊,你是说,七天之内,能使三位姑娘……” 骆双城截口淡笑道:“纵然是以速成的方法研练,七天功夫也没法使她们的‘九阴罡煞’大成,但咱们目前要争取每一寸时间,能够增加一成二成的功力,也算是为我们未来的胜利增加一份保证,是么?” 林慕陶点点头道:“对!我完全同意。” 武扬口齿启动间,骆双城已注目接道:“扬儿,不必说了!事情就这么决定!明天,你赶回南部县去立即率领大伙儿一同西进,我想,七天之后,你们也该到达这儿了!” 武扬沉思着道:“伯母,七天功夫恐怕不行,因为扬儿还必须跑一趟长安。” 骆双城一愣道:“长安?去长安于啥?” 武扬道:“那是罗爷爷交待的,去代他老人家取回一件东西。” 骆双城道:“既然是无忌老人所交待,那必然是很重要的东西了?” 武扬神一整道:“不但很重要,而且关系未来正邪大决战的胜负。” 何慧卿插口问道:“是不是什么武功秘芨?” 骆双城笑道:“真是傻丫头!天忌老人还健在,如有什么绝招秘艺,还用得着去找秘芨么?” 何慧卿赧然垂首,骆来卿却笑接道:“少侠,别拐弯抹角的了,痛快点说出来吧!” 武扬目光向周围一扫道:“也好,好在这儿都不是外人……” 骆来卿笑着说道:“是啊!那你还吞吞吐吐的干啥!” 武扬不自然地一笑道:“那是一颗药丸。” 骆双城道:“什么药丸,值得天忌老人如此重视?” 武扬道:“那药丸是‘蓑笠翁’。冷老前辈生前赠与罗爷爷的,名为‘彗星’……” 骆来卿笑道:“好怪异的名儿!” 何慧卿注目接道:“取这怪名儿,可能另有深意吧?” 武扬正容答道:“是的!药如其名,凡是练武的人服过此丸之后,也就像天上的彗星一样,发出照耀长空的光芒,可是,仅仅是那么一刹那而已!” 骆双城一愣道:“此话怎讲?” 武扬道:“练武的人,服过此药丸之后,于盏茶工夫之内即可使其功力增加一倍以上……” 骆来卿忍不住插嘴道:“那不是很好么?” 武扬淡笑道:“很好,可是,你别忘了它的名叫‘彗星’。” 略微一顿,轻叹着接道:“功力固然是增加了,但是一个对时之后,连原有的功力也一齐消失,形同常人!” 何慧卿“哦”了一声道:“这种药丸,还是不用的好!” 骆双城道:“天忌老人要你取寻药丸,准备给谁服用?” 武扬正容道:“必要时,我自己用。” 骆双城摇摇头道:“不可以!孩子,你才是太阳刚出山的人……” 武扬苦笑着截口道:“伯母,罗爷爷面前,我已经费了很多唇舌了!” 骆双城道:“天忌老人已经答应了?” “是的!” “你怎么会想到这笨法子的呢?” 武扬淡笑道:“那是来此间的前夕,罗爷爷特别将我叫去,于详细检讨敌我双方实力时,罗爷爷与我都认为我方不但是准备的工夫不够,而且,真正能够与敌人一较雄雌的人也实在太少了!所以……” 骆双城截口接道:“所以,天忌老人就向你提出这‘彗星丸’的办法来?” 武扬道:“罗爷爷并未主动提出,是经过我再三求其法之后,才勉强说出来的!” 骆双城口齿启动间,武扬又接道:“当时,罗爷爷说,他老人家接受冷老前辈那药丸时,因觉其并无多大用处,故将其密封,藏于长安慈光寺的正梁之上……” 骆双城道:“事隔多久,也许早被骆阳钟派人搜走了吧!” 武扬道:“不会的!那药丸太小,而藏处又十分隐秘。” 骆双城道:“天忌老人是要你必要时,就服下那‘彗星丸’,以完成消灭百凤帮的任务?” 武扬点点头道:“是的!不过,这是扬儿自愿。” 骆双城笑道:“好一个天忌老人!教出徒弟打师傅,自己没法收拾,却想出这么一个损人利己的绝招来。” 武扬苦笑道:“伯母,扬儿已经说过了,这是扬儿自愿,与罗爷爷无关。” 骆双城正容道:“孩子,别为天忌老遮盖了!想想看,如非他事先有此意图,又何必将你叫去,检讨什么双方实力呢?” 骆双城此言虽略嫌偏激,却也是实情。 武扬挣了挣,才正容道:“伯母,不如此,扬儿的血海深仇,可能无法湔雪!” 骆双城道:“目前你已经服过空青石乳,可以用不着再服那什么‘彗星丸’了!” 武扬道:“扬儿只是将它取回来,并不一定要服用它。” 骆双城轻轻一叹道:“孩子,你要多多考虑一下,试想:在这种情况下,纵然你将百凤帮一举消灭了,而你自己已成了一个废人,姑且撇开以后领导武林,维护江湖正义的大道理不谈,如果以后有人向你寻仇,岂非只有束手待毙的份儿!” 武扬正容接道:“伯母,希望用不着那‘彗星丸’,如果万一有此必要时,扬儿不计一切后果,只求心之所安!” 一直未曾开口的林慕陶忽然一翘拇指笑道:“好一个只求心之所安!老弟,这种不计个人成败,全心全力,为武林大局着想的胸襟,老哥哥我好生钦佩!” 武扬讪讪地一笑道:“老哥哥谬奖了……” 林慕陶双目一瞪地截口道:“什么‘谬奖’不‘谬奖’的,难道说武林中人送你这‘侠魂’的绰号也是送锗了对象么!” 武扬正容道:“老哥哥,那也是武林朋友的错爱,其实,小弟自出道以来所作所为,都不过是本诸于自己的良知,换句话说,也就是作为一个普通人所应该做的事……” 沉思了少顷的骆双城突然接口道:“别谈大道理了!扬儿,我跟你商讨一件正经事。” 武扬一愣道:“伯母有话请吩咐。” 接着,骆双城以传音功夫向武扬密谈了一阵,只见武扬心目异打连问,眉宇飞扬地道: “好办法!” 骆双城道:“实行这办法,就大可不必去长安取那劳什子的药丸了!” 武扬方自沉思间,林慕陶又接道:“大姊,究竟是什么锦囊妙计,竟连我们这些人也要一并瞒住?” 骆双城神秘地一笑道:“既称锦囊妙计,自然是最高的机密,这办法,不到骆阳钟伏诛之后,谁也休想知道!” 林慕陶蹙眉道:“大姊,你是怕我们之中,有人靠不住?” 骆双城道:“慕陶,话不是这么说,你该能想到,凡是属于秘密的事情,总是越少有人知道内情越好。” 林慕陶方自苦笑着摇了摇头,武扬与骆双城二人却同时脸色微微一变。 接着,骆双城慰然地传音道:“孩子,你目前的功力,已不比我差了!” 武扬讪讪地一笑道:“伯母谬奖了!其实方才扬儿还比您略晚一点才有所……” 骆双城以指压唇,示意他噤声。 这情形,不但使骆凤卿等三位姑娘如堕入五里雾中,即连林慕陶也有莫测高深之感!他的目光分别在武扬与骆双城脸上来回扫视着,几乎已口齿启动,却又强忍着没问出口来! 当林慕陶终于也微有所觉而暗道一声惭愧之际,骆双城却向他秘密地笑道:“明白了么?” 林慕陶尴尬地笑道:“明白是明白了,只是我惭愧得很……” 骆双城淡笑道:“都是自己人,用不着这么说吗!” 他们两人这几句话,由表面上听来,好像是衔接方才林慕陶向骆双城追问其与武扬之间的锦囊妙计的问题,而且是那么自然而天衣无缝。但事实上哩,他们所说的,却根本是一件与“锦囊妙计”毫不相干的事! 骆双城于微顿话锋之后,又接着以真气传音问道:“慕陶,你说,一共有几个?” 林慕陶一怔之后,他传音答道:“好像是两个。” 骆双城道:“知道他们的准确位置么?” 林慕陶道:“好像是一左一右。” 骆双城点点头,林慕陶赧笑着扬声道:“大姊,你这一考,几乎使我当众出丑哩!” 武扬向骆双城投过探询的一瞥,传音问道:“伯母,要不要立即?” 骆双城传音道:“扬儿往左,慕陶往右,要活的!” 骆双城传音才歇,武扬与林慕陶二人已一左一右,箭疾地射向破庙之外。 直到此刻,骆凤卿等三位姑娘,才知道庙外有敌人在窥伺着。 就当三位姑娘同时暗道一声惭愧之瞬间,庙外,左右两边各传来一声暴喝,一声闷哼。 紧接着,人影电闪,武扬与林慕陶二人已各自提着一人飞身而入,“叭叭”两声,地上已躺着一衣灰、一衣青的两个中年人。 林慕陶俯身“劈拍”两声,将他所擒的青衣汉子左右开弓地接了两记耳光,沉问道: “鼠辈!痛快地答老夫几句话,老夫也给你一个痛快的!” 青衣汉子轻轻一叹道:“艺不如人,大爷已认命,你问吧!” 林慕陶笑道:“看来你还算是一个识时务的俊杰!” 微微一顿,沉声问道:“你是百凤帮中的人?” 青衣汉子道:“不错!” 林慕陶道:“总宫护法?” 青衣汉子道:“总宫护法。” 林慕陶笑道:“官职不小嘛!怪不得几乎使老夫没察觉出来而当场出丑!” 骆双城接问道:“你是由崇化暗中跟来?” 青衣汉子道:“不是……” 骆双城道:“不是由崇化跟来,怎么会找到这儿来?”。 青衣汉子道:“我们接到崇化分舵的飞鸽传书,所以……” 林慕陶冷笑道:“那真巧!你们两个就好像是等在这儿似的!” 青衣汉子道:“我们本来就是在这儿的。” 骆双城接着道:“总宫护法,会在这些小地方?” 青衣汉子道:“信不信由你,我是另有……” 他,似乎感到失言地突然住口。 骆双城淡笑着代接道:“另有任务,是么?” 青衣汉子漠然地道:“不错!” “是什么任务?” “与你们不相干!” “既不相干,说说又何妨?” “你早点给我一个痛快吧!” 林慕陶冷笑接道:“话还没说清楚,哪有这么便宜的事……” 另一边,武扬踢了他所擒的灰衣汉子一脚道:“你是什么人?” 那灰衣汉子哼也没哼一声。 武扬怒叱道:“鼠辈装什么死?” 俯身扬掌,向灰衣汉子脸上掴,“劈拍”两声脆响,灰衣汉子依然没吭气。但武扬却不由“咦”的一声,伸手向友衣汉子的鼻端探去。 接着,他苦笑着自语道:“真不济事!” 骆双城注目淡笑道:“死了?” 武扬点了点头,骆双城苦笑道:“你呀!出手总是那么重,方才我不特别交待要活的吗!” 武扬讪讪地笑道:“伯母,方才扬儿出手并不算重啊!” 骆来卿忍不住娇笑道:“少侠,你也不多想想,如今的你是何等功力,而对方又是什么角色。” 武扬一愣道:“对了!骆姑娘,你该认识他?” 骆来卿笑道:“这么黑黝黝的,纵然是认识的人,也没法分辨呀!” 武扬自语似地道:“可是,目前咱们不便亮灯火啊……” 何慧卿忍不住笑道:“何必费事!问问那活着的一个,不就行了么?” 武扬苦笑道:“今宵,我怎会这么迷糊……” 林慕陶爽朗地笑道:“在三位天仙化人的美姑娘面前,再精明的人也难免会迷糊啊!” 这一说,可把三位美姑娘都说红了脸,尽管是黑夜,没人看到,但何慧卿却不依地道: “亏你还是姨父哩!再要这样老不正经的,以后我叫你姨父才怪!” 林慕陶笑道:“最好现在就跟着武扬叫我老哥哥……” 何慧卿顿足娇嗔道:“娘,你也不管管姨夫!” 看着小儿女的娇憨,骆双城心中,是既甜蜜,又安慰,同时也百感交集地道:“大家都别闹了!说正经事吧!” 略微一顿,黑夜中,冷电似的目光注视着青衣汉子沉声问道:“这已死的灰衣人是什么人?” 青衣汉子答道:“他是本帮绵竹分舵舵主……” 武扬心中一动地截口“哦”:“你是最近才来绵竹分舵?” 青衣汉子道:“不错!” 武扬沉声问道:“是奉命提解那东方亮护法?” 青衣汉子一愣道:“这是本帮最高机密,你怎会知道?” 武扬峻声道:“少废话,答我所问!” 青衣汉子道:“是!” 武扬道:“人呢?” 青衣汉子道:“人还在分舵中,没送走。” “这儿距离绵竹分舵有多远?” “约莫七十里。” “分舵中还有些什么人?” “除分舵中原有人手外,尚有总宫派来的另一位护法。” “那‘大漠双凶’中的轩辕巧儿也还在绵竹分舵?” “不!轩辕供奉已独自前往总宫。” “你是几时到绵竹的?” “前天晚上。” “为何还不走?” “因为……因为也是遵总宫谐谕,深恐半途遇上你们,所以才没走。” 武扬点点头道:“好!看在你颇能合作,可以放你一条生路,不过,你还得跟我合作一次才行!” 青衣汉子一愣道:“怎么说?” 武扬道:“同我去绵竹!” 顿住话锋,目注骆双城道:“伯母,我想立刻前往绵竹,先解止水前辈之危……” 何慧卿一声惊呼道:“怎么,表舅他老人家……” 骆双城淡笑道:“别急,孩子,你没听你扬哥哥说马上就去解救么!” 何慧卿接道:“娘,我也去!” 骆双城沉思着道:“这个……” 同时,武扬又向青衣汉子沉声问道:“知道咱们在这儿的除了你们两个之外,还有谁?” 青衣汉子道:“到目前为止,还没有第三个人知道。” 武扬目光一掠骆双城母女道:“伯母,慧妹,此行旨在救人,人手越少越好,我想,还是由我一个人去,此间秘密既尚未泄露,得手之后,还是将人送到这儿来,然后,我立即赶往长安。” 骆双城点点头道:“也好!” 微顿之后,又讶问道:“怎么?你还是要去长安取那‘彗星丸’?” 武扬点点头道:“是的!” 骆双城道:“你这孩子,就是那么固执!” 武扬谈笑道:“伯母,服用不服用是一回事,取回来备而不用也是好的啊!” 林慕陶接道:“对!我也赞成取回来!” 骆双城注目问道:“慕陶,你这是什么意思?” 林慕陶双眉一轩道:“必要时让我服用,我跟你们不同,孤家寡人一个,事成之后,功力消失也无什么遗憾!” 骆双城蹙眉沉思间,林慕陶又轻叹一声道:“而且,我也存有一点私心。” 骆双城一怔道:“怎么说?” 林慕陶道:“我如果能服下那药丸就有足够的力量,手刃那淫妇了!” 略微一顿,钢牙一挫地恨声接道:“大姊,你想我心中是多么恨她!这些年来,我埋头苦练功夫,自以为已经高过她了,可是,昨宵的经验告诉我,最多我只能跟她打成平手,所以,我必须借重那药丸才能完成心愿!” 骆双城幽幽一叹道:“寒门不幸,出此妖女,想来,我真愧对骆氏门中列祖列宗在天之灵……” 林慕陶讶然截口道:“怎么?大姊你……还以为那淫妇就是双文?” 骆双城身躯一震道:“慕陶,你是说魔帮中那位正宫皇娘不是双文?” 林慕陶神色黯然地道:“可怜的双文,她……不但死得太冤,太惨,而且死后还要给人家背黑锅……我……” 骆双城身躯暴颤,目射煞芒地促声问道:“怎么?双文已经死了?慕陶,快说,她是怎么死的?死于谁人之手?目前那百凤帮中冒充她的妖妇又是什么人?”- 第二十八章 奇谋脱险 林慕陶虎目中泪光莹莹地道:“大姊,请镇静一点,让我慢慢道来。” 骆双城幽幽一叹,两行清泪顺腮而下。 何慧卿、骆凤卿、来卿等三个女儿家,也似乎受了感染,也都是一脸悲容,默然无语。 倒是武扬,于轻轻一叹之后,目注骆双城道:“伯母,这虽然是一个令人悲痛的消息,但站在另一角度上来看,却也未尝不可算是一个……一个……” “一个”了半天,却没法接下去。 骆双城似乎心不在焉地讶问道:“扬儿,怎么不说下去?” 武扬讪讪地一笑道:“扬儿照实说出来,您可别见怪。” 骆双城凄然一笑道:“在老身面前,还用得着说这些么!” 武扬正容接道:“话是不错,但扬儿所要说出的话,实在有点近于冒昧。” 骆双城道:“不要紧,你尽管说吧!” 武扬还是有点不自然地笑道:“伯母,方才扬儿的意思是认为……站在另一角度上来看,这令人悲痛的消息,却也算是一个……一个好消息” 死了亲人还算是好消息,这是什么话?怪不得他吞吞吐吐不敢说,勉强说出来,也似乎费了九牛二虎之力。 所有听话的人,齐都一愣地将视线投了过来。 虽然没人责备他,但这情形也令他非常非常的窘,而且也不得不再讷讷地加以解释: “扬儿所指的是……对伯母家门的……令誉而言。” 骆双城点了点头,凄然笑道:“不错,孩子,你说得对,对寒门的门风而言,这是一个好消息。” 略微一顿,又幽幽地接道:“一个骆阳钟,已经够使骆氏祖先在天之灵抬不起头的了,如果再有一个兄妹乱伦的骆双文,那更是……唉!我真不知该怎么说法了。” 武扬如释重负地长吁一声,接道:“所以,伯母要节哀顺变,共商复仇大计,才是当务之急。” 骆双城再度点了点头,掏出手绢,拭干脸上的泪痕,幽幽地一叹道3“是的!伯母会知道怎么做的。” 顿住话锋,目注林慕陶仰首遥注庙外繁星闪烁的夜空,默然少顷,才长叹一声道:“虽然是快近二十年的事了,但回想起来,却是历历如绘,就好像是发生在此刻之前一样。” 他,收回那遥注夜空的迷茫目光,双目中迸射出两道奇异的光芒,凝注着骆双城问道: “大姊,你听说过‘赛隐娘’仲孙慧这个人么?” 骆双城苦笑着摇摇头道:“这将近二十年来,我都是过的地狱似的囚居生活,除非她是老一辈中的成名人物,这是没法知道的。” 林慕陶也苦笑道:“不错!看来我是老糊涂了,不过,提起另外一个人,你一定会想起的。” “谁?” “仲孙静。” 骆双城微微一愣,蹙眉自语道:“仲孙静?……啊!慕陶,你说的就是过去那因行为不检,而被遂出毒凤帮的香主仲孙静?” 林慕陶点点头道:“正是。” 骆双城注目讶问道:“慕陶,难道说双文之死,与仲孙静有关么?” 林慕陶钢牙一挫,恨声道:“岂仅是有关而已!这贱人就是罪魁祸首!” 武扬截口问道:“那么,目前百凤帮中那个什么正宫皇娘,也就是仲孙静了?” 林慕陶道:“不错!” 武扬道:“老哥哥还没见到那妖妇的本来面目,怎能断定那妖妇就是仲孙静呢?” 林慕陶道:“老弟问得有理,不过,说穿也就简单得很,正因为那妖妇冒充的是双文,所以我才断定那什么正宫皇娘就是她。” 骆双城接道:“慕陶,你还是从头说起吧!这样说法,大家都是越听越糊涂。” 林慕陶点了点头,略一沉思,才幽幽地接道:“大姊,你是知道的,自从我与双文成婚之后,即一直蛰居长白故乡,未曾进入中原。” 骆双城点点头道:‘堤的,我知道。” 林慕陶接道:“而且,我一向淡泊名利,平常对同道之间极少来往,因此,关外同道,几乎没人知道我与中原赫赫有名的毒凤帮帮主何天应是连襟关系。” 顿住话锋,似乎是整理思绪地沉吟少顷之后,才轻轻一叹道:“约莫是双文遇害之前的半年光景,是一个冬日的黄昏,仲孙静冒着漫天风雪,并且负着一项不算太轻的外伤,走进我那长白山下的雄风马场。当时她自称是在关外新近崛起、颇负侠名的‘赛隐娘’仲孙慧,此番是途经长白,遭仇家暗中狙击致右臂负有刀伤……” 骆双城截口苦笑道:“于是,你们夫妇就将这妖妇收留下来了?” 林慕陶也苦笑道:“大姊,你想想看,当时,漫天风雪,又时近黄昏,纵然是对一个普通行旅,我也不便拒绝,更何况对方还是一位颇负侠名,又负有刀伤的女子!” 骆双城幽幽一叹,没吭。 林慕陶沉思着接道:“为了述说方便,目前我还是称她为仲孙静比较好。” 骆双城苦笑道:“随你的便吧!” 林慕陶道:“那一场风雪,一直延续了五六天,而仲孙静也就在我那雄风牧场呆了五六天。她的伤势本来不算严重,经过五六天的调息,也差不多痊愈,当天气放晴,她决定于翌晨离去时,竟向双文讷讷地道:‘夫人,有一句很冒昧的话,我不知该不该说。” “当时,双文淡笑答道:‘仲孙女侠,你我虽谈不上相见恨晚,却也算是一见如故,有什么话,请尽管说吧!” “仲孙静笑道:‘谢谢夫人抬爱,那我就放心说了,夫人我觉得你很像中原武林中一位很有名气的夫人。” “骆双文漫应道:‘是么,你说我像谁?” “仲孙静道:‘像那毒凤帮何帮主的夫人,不但是像,而且可说是一模一样。” “骆双文微笑地道:‘那当然,因为那何夫人就是我的孪生姊妹呀!” “那仲孙静当时惊喜得几乎跳了起来道:‘哦!原来夫人就是何夫人的胞妹,那可真是太巧了!太巧了!” 骆双城冷笑一声道:“这妖妇装得真像!” 林慕陶苦笑道:“如果表演不逼真,双文和我怎会上钩!” 武扬插嘴问道:“老哥哥,看来这妖妇早就知道你们夫妇的来历,此行不过是作为接近的一个……” 林慕陶截口轻叹道:“是的!可是,当时谁能想到这一点呢!” 略微一顿,又娓娓地接道:“当时那妖妇一连几个‘太巧了’之后,那本来兴奋的脸色,却突然之间变黯然下来。” “双文微显诧讶地问道:‘仲孙女侠,认识我那姊姊?” “仲孙静幽幽一叹道:‘何止是认识,夫人,我……就是毒凤帮的香主仲孙静哩!” “双文讶问道:‘那你又为何一个人呆在关外呢?” “仲孙静讪讪地一笑道:‘夫人,说来真不好意思,我已经被逐离毒凤帮了。” “于是,在双文的追问下,仲孙静说出了她被逐出毒凤帮的经过……” 骆双城忍不住又截口问道:“那妖妇是怎样说的?” 林慕陶道:“她说,因她的属下犯了强奸民女的罪,因而受到连坐处分而被驱逐出帮……” 骆双城冷笑。林慕陶又道:“当时,我与双文又怎能料到她是在撒谎哩!” 略微一顿,注目接道:“大姊,当时的实情,又是怎样的呢?” 骆双城道:“实情么,是这妖妇天生淫贱,勾搭上本帮一位行为极佳的堂主,却不幸被天应亲自撞破。” “本来,像这种事情,如系双方情愿,也未尝不可在木已成舟的情况下成全他们。 “可是,那位堂主本已订有妻室,而他们两人的苟合,完全是那妖妇一厢情愿,并且是以极卑劣的手段诱使那位堂主上钩的。 “丑事一经揭开,在规过私室的原则下,当时天应将他们两人训叱一顿之后,即有意将两人来撮合。 “可是,基于上述原因,那位堂主却坚决拒绝,而妖妇偏抵死相缠,并以公开丑事为要挟。 “终于,那位堂主在羞愤气急的情况之下,被逼得走上自杀之路……” 旁听的武扬忍不住怒哼一声道:“这妖妇真是祸水!” 骆双城幽幽地接道:“当时,天应震怒之下,就想一掌将妖妇震毙……” 林慕陶苦笑道:“当时如果天应真能一掌杀了她,也就不会发生以后的惨变了。” 骆双城神色黯然的道:“也是我一时心软,才说好说歹的将她逐出本帮,想不到当时一念心慈,竟然……唉!还是你说下去吧,慕陶。” 林慕陶苦笑着向武扬问道:“老弟,方才我说到什么地方了?” 骆来卿抢着答道:“方才说到那妖妇说她因属下犯了强奸民女罪而被连坐处分……” 林慕陶“哦”了一声接道:“当时那妖妇一副冤枉负屈、楚楚可怜的样子,语意之间,并隐隐透露想仍回毒凤帮,可是却深恐何帮主仍然不肯原谅她而迟迟未决,于是,只好改名仲孙慧流浪在关外。” 略微一顿,长叹着接道:“也是该当遭劫,当时,双文竟非常同情那妖妇的遭遇,同时也触动了思念你这位姊姊的骨肉之情。 “于是她自告奋勇,愿为那妖妇重返毒凤帮之事聊尽一臂之力。 “这情形,自然是仲孙静求之不得的事,在感激涕零的情况之下,两人之间的感情,也无形中更为浓密而结成了异姓姊妹,并相约于来年春暖花开时,相偕同返中原,才告辞而去……” 骆双城长叹一声道:“可怜的双文,你……太善良了!” 林慕陶也轻轻一叹道:“不错,双文是太善良了,可是,仲孙静那妖妇处心积虑所布置的陷阱的确高明,竟连我这个老江湖也没看出一点破绽来。” 武扬沉思着接道:“对于一个素负侠名,而遭逢不幸的人,谁也不会怀疑,她的巧言令色是包藏祸心的,所以在那种情形之下,任何人也难免会上当。” 骆双城幽幽地一叹道:“善良的人,往往好心不能得到好报,天,难道这就是所谓天心存仁…唉!慕陶,你说下去。” 林慕陶略一沉思道:“翌年三月,仲孙静再度来到雄风牧场,盘桓了三天之后,两人才首途遄返中原,临走时,双文还带着一支自己舍不得服用,足有五百年以上气候的成形人参,作为送给大姊姊你的礼品……” 骆双城后边肌肉一阵抽搐,忍不住两行清泪,随腮滚落,可是她并没接腔。 林慕陶轻叹着接道:“可是,五天之后,仲孙静一个人狼狈地回到雄风牧场,她气急败坏地告诉我,她们两人在山区中受到强敌的暗袭,她虽然冒死突围,但双文却不幸被敌人劫持,要我立刻同她去搭救。 “在骤闻惊讯的情况之下,当时我未及深思,立即率同牧场中四个得力助手,跟着她兼程赶去。 “当夜,我们共同歇息在山区中一间采参客所搭的茅舍中,想不到……唉!” 一叹住口,默然摇了摇头。 骆双城忍不住问道:“慕陶,以后呢?” 林慕陶苦笑接道:“以后么,我中了她暗中所下的强烈春药……当我清醒后,四个手下已惨遭害,而我的四肢要穴也全部被制,周身不能动弹。 “当时,她言笑盈盈地对我说:‘林大侠,很对不起,贤梁孟好心竟没有得到好报……” “在变出意外的情况下,当时我忘去自身的危机,禁不住脱口问道:‘你把双文怎样了?” “仲孙静当时没吭气,只是媚然一笑地由怀中掏出一张人皮面具,徐徐套在自己脸上,然后‘格格’地一阵媚笑道:‘双文就站在你面前,傻瓜,现在你明白了么?” “天!原来她戴的竟是双文的人皮面具,那妖妇的面部轮廓和身材,本来和双文有七成近似,这一来,可不活脱地就等于是双文站在我的面前! “而双文的人皮既已被制成面具,那双文的遭遇还能想象么? “当时,我急怒攻心之下,大喝一声,急得晕了过去……” 骆双城茫然地道:“不错,她们两人的面部轮廓和身材,的确有七成近似,当年我在天应面前代她求饶,固然是由于一时心软,而上述的原因,所谓爱屋及乌,也是代替她向先夫求情的主因之一。” 略微一顿,凄然一笑道:“慕陶,你再说下去。” 林慕陶轻叹着接道:“当我再度清醒时,那妖妇淡笑着对我说:‘我想,有关双文的遭遇,不必另加解释了!林大侠,多谢你们贤梁孟的厚赐,一个足有五百多年气候的成形人参,使我平添了二十年以上的面壁之功……” “当时,我怒声叱问道:‘妖妇,你打算将我怎么样?” “仲孙静平静地道:‘看在一宵缱绻的情分上,我不会杀你的,不过,以后,就要看你自己的造化如何了!” “她,伸手指了指远处一处奇险的悬崖接道:‘林大侠,那下面,就是你今后消磨晨昏的地方,前此,我已经看过了,那下面,有林泉,有花草,有飞禽走兽,有黄精茯苓。” “能够隐居于这么一个洞天福地之中,你不但不至于饿死,也不会感到太寂寞,是么?” “当时,我切齿怒叱道:‘妖妇,除非你立刻将我杀死,否则,有朝一日,我能够出困时……” “仲孙静淡着截口道:‘愿有这么一天,我一定等你。” “说着,她一手提起我,向悬崖边走去,我挣扎着怒声叱道:‘妖妇,慢点!” “她边走边笑道:‘林少侠,有话就在这说吧!” “当时我颓然一叹道:‘仲孙静,我夫妇与你无冤无仇,你为什么要这样残害我们?” “仲孙静说道:‘不错!我与你们无冤无仇,而且,严格说来,你们对我还算有恩,可是,你们不该与何天应扯亲戚关系,也不该藏着那一支足有五百年的成形人参,林大侠,现在你明白了么?” “在当时,我仍是怒气冲天地叱道:‘妖妇,对于双文,你杀了她也就算了,为何死后还不放过她,还要将她的面部表皮剥下来?” “那仲孙静淡笑道:‘噢,林大侠,说你傻,可真够傻了!这理由还不简单么!” “她的脸色一沉,切齿恨声地接道:‘因为我要利用这一张人皮面具,毒凤帮瓦解冰消,才能消去我心头之恨!” “在这时,她已经提着我走到悬崖边缘,指着崖下淡淡地一笑道:‘这下面,不但有飞禽走兽,而且还有尊夫人和你的四个手下的尸体作陪,所以,我方才说,你不会太寂寞,现在,你就乖乖地下去了吧!” “她说着,取出预先藏于崖边的一根长绳,将我拦腰捆起向悬崖下徐徐地放落下去。” “而那妖妇,一边松着手中的长绳,一边笑道:‘林大侠,几乎忘了一件大事没告诉你,你被制的穴道,一个时辰之后,自行解开,但愿你在穴道未解之前,别给野兽吃掉才好……格格格……’” 林慕陶一声长叹,结束了这一回令人闻之发指的悲痛故事。 武扬长叹一声道:“于是老哥哥就在那悬崖下度过了将近二十年的岁月?” 林慕陶点了点头,没吭声。 何慧卿却禁不住好奇地问道:“姨父,那悬崖下究竟是什么情形?而您以后又是怎样脱困的呢?” 林慕陶苦笑道:“那悬崖下的情形,倒跟妖妇口所说的一样,有林果,有花草,有飞禽走兽,有黄精茯苓,范围也还不算小,足有十亩方圆,倒真算得上是一处洞天福地,如非我志切复仇,可真不想出来了哩!” 何慧卿似乎不胜向往地道:“以后如有机会,我真想去见识一番。” 略微一顿,又注目接问道:“姨父,那地方难道没有通路?” 林慕陶笑道:“如有通路,还能作为囚禁敌人的场所么!严格说来,那地方是一个道地的死谷,四周峭壁插天,而且光滑得寸草不生,有地方,甚至于向内倾斜,形成下宽上窄,似此情形,如非有外援,只要一进入其中,就莫想生出了!” 骆来卿含笑接问道:“林前辈,是谁救您出来的?还没说!” 林慕陶道:“这就立刻说到这问题了。” 顿了顿话锋,轻轻一叹地接道:“起初,我面对那么一个绝境和五具尸体,几乎已失去生存的勇气了,但继想:那妖妇既然留下我一命,也许是我命不该绝,又岂可自了残生! “稍稍一冷静之后,更想到这儿附近盛产人参,经常有各地来的采参客入山,尽管这儿形势奇险,普通人不能轻易到达,但我却不能不抱一线希望。 “于是,我首先埋葬了双文和四位手下的尸体,并在一株大树上整理一个能避风雨野兽的安身之所,就这样安定下来……” 何慧卿不住插嘴问道:“吃的穿的呢?” 林慕陶接道:“吃的是黄精茯苓,穿的是兽皮,树叶,闲来就练练功夫……” 骆来卿忍不住笑道:“林前辈,那你已经回到上古时候的生活了哩!” 林慕陶苦笑道:“不错,那一段时间,我过的是原始人的生活。” 骆来卿接道:“林前辈,是谁救您出困境的还没说哩!” 林慕陶幽幽一叹道:“姑娘莫急,这就说到了。” 话锋略顿,沉思着接道:“就这样,我在那绝谷中熬过了十八个寒暑。” 骆双城苦笑接道:“慕陶,虽然你我都曾在绝境熬过十八个寒暑,但比较起来,你却比我幸运多了。” 林慕陶一愣道:“幸运?” 骆双城道:“至少你是处身于洞天福地之中呀!” 林慕陶苦笑道:“不错!对那绝谷,我已经发生感情了,我想,如果恩仇了了之后,我还能活着的话,我决仍回那儿去终老此生……” 骆来卿娇笑道:“林前辈,您的话题又扯远了啦!” 林慕陶哑然失笑道:“姑娘,这就说到了。” 略顿话锋,略整神色地接道:“当我熬过了十八个寒暑,几乎认为生出无望之际,救星来了……” 骆来卿截口问道:“那救星是谁?” 林慕陶道:“就是那‘大漠游龙’帅百川……” 武扬“哦”地一声道:“原来是他老人家!” 林慕陶接道:“那一次,帅大侠是来长白采药,无意中发现那一个奇异而奇险的绝谷,独自站立悬崖顶上向下眺望,当我看到他之后,就大声呼救……” 武扬截口道:“老哥哥以前认识帅大侠?” 林慕陶摇了摇头道:“以前不认识,那是他救我出困之后,互相谈起来才认识的。” 武扬道:“那么,老哥哥这一身奇异的轻功……” 林慕陶接道:“我轻功本来不算太坏,自帅大侠救我出困,并加以指点,然后又经过将近一年的苦练之后,于是就大有进境了。” 武扬道:“帅大侠有两位徒弟也在中原……” 林慕陶淡笑着接道:“不错,我听帅大侠说过,并且嘱我见到他们时,多加照拂。” 顿了顿话锋,又笑接道:“不过,凭那两位老弟的一身成就,我想也用不着我去照拂了,是么?” 武扬微笑地道:“老哥哥进入中原之后,见到过他们两人么?” “谁?” “帅大侠的两位高足呀!” 林慕陶讪讪地一笑道:“说来很惭愧,老哥哥满脑子都是复仇的烈焰,这件事情几乎忘记了……” 武扬截口问道:“老哥哥是说还没有见到过他们两位?” 林慕陶点点头道:“是的!” 武扬神秘地一笑道:“可是,事实上老哥哥您已经见到过其中一位了,还想得起来么?” 林慕陶张目讶问道:“有这种事?我都不知道,你又是怎么知道的?” 武扬淡笑道:“老哥哥,还记得你我在南部县境第一次相遇么……” 林慕陶恍然大悟地“哦”了一声道:“当时,那首先跟我对话的那个年轻人,就是帅大侠的徒弟?” 武扬点首笑道:“不错,那是帅大侠的首徒吕大年,目前也是小弟我的盟弟。” 林慕陶苦笑道:“该死!我竟当面错过。” 顿住话锋,注目问道:“老弟,那位吕老弟现在在哪儿?” 武扬笑道:“他们师兄弟两人都与罗爷爷在一起。” 林慕陶讶问道:“你是说那位司徒老弟也在那边?” 武扬道:“正是。” 林慕陶一蹦丈多高,爽朗地笑道:“走!老弟,老哥陪你走一趟” 武扬淡漫应道:“走!去哪儿?” 林慕陶虎目一张道:“老弟,你装什么蒜,当然是去南部县,看看我那两位老弟呀!” 武扬接道:“不!该走的是我,不是您。” 林慕陶道:“故事已经说完,我还留在这儿干嘛?” 武扬神色一整道:“伯母要利用时间传授三位姑娘的武功,而这儿距魔巢又太近,如果您不留在这儿,那怎么行!” 林慕陶长吁一声,武扬又接道:“而且,大伙儿都即将到这儿来,又何必争这十天半月的时间哩!” 林慕陶苦笑道:“老弟,你不知道我的心情,因为那两位老弟我虽然还不曾见过面,但因他们两人是我那救命思人的徒弟,同时,勉强着来说,也算是我的师弟……” 武扬笑道:“以往你都不急,怎么这会又急起来了?” 林慕陶道:“以往我心急妻仇,几乎忘去这些,倒也罢了,目前一经你提醒,我真恨不得立即插翅飞过去……” 骆来卿笑道:“林前辈方才还说我太性急,看来您的性急比我的厉害得多哩!” 林慕陶笑道:“姑娘,六月债,还得真快!” 沉默已久的骆双城忽然接口道:“慕陶,扬儿说得有理,目前你得留在这儿。” 林慕陶苦笑道:“好!既然你们都这么说,我只好留下了!” 骆双城道:“理当如此!” 微顿话锋,又注目接道:“慕陶,昨晚你已和那妖妇碰过头了?” “不错!” “她认出你的来历了吗?” 林慕陶沉思着道:“我想那妖妇还没有认出来,事实上,被囚禁在那种绝谷的人不可能活着出来,更何况时间又隔了这么久了哩!” 骆双城神色凝重地道:“但愿她没认出你来!否则,魔帮中搜查追蹑工作,会特别加强的。” 一旁的武扬接道:”伯母,扬儿该走了。” 骆双城蔼然一笑道:“孩子,你已经接连几天没好好休息了,我想,急也不争这半夜时间,还是明天再去吧。” 武扬笑道:“扬儿精神还旺盛得很,而且救人如救火,应该是越快越好,同时,我也想到乘夜赶到比较方便一点。” 骆双城沉思着道:“那么,你就走吧!可是你得小心一点!” 武扬接道:“扬儿理会得。” 俯身提起那青衣汉子,大步向厅外走去。厅内群豪目送武扬健壮的背影消失于沉沉夜色之中,接着,一阵忽骤的马蹄声,由近而远,而逐渐消失。 良久,良久,骆双城首先发出长吁打破了这令人窒息的沉寂。 接着,骆来卿娇声说道:“伯母,您那飞剑手法,也可以传给我们么?” 骆双城一愣道:“飞剑手法?” 骆来卿接道:“就是您今天中午间所施展的……” 骆双城哑然失笑地截口笑道:“哦!我明白了!” 略微一顿,又谈笑着接道:“如果伯母真会使飞剑的话,扫荡魔宫,仅仅伯母一个人就行啦!” 骆来卿讶问道:“那您今天午间所使的,又是……” 骆双城笑接道:“那是因为伯母的剑柄上系着一根肉眼难见的千年水蚕丝,所以,使将起来,就显得神乎其神,孩子,现在你明白了么。” 骆来卿“哦”了一声,笑道:“原来如此!” 骆双城正容接道:“现在,大家就是歇息,养好精神,明晨即开始传授‘九阴罡煞’!” 林慕陶笑道:“由我担任警戒……” 当夜,四鼓与五鼓之交。 武扬带着那青衣汉子,共乘七怒马到达绵竹城郊的一座密林之中。 首先,他藏好七怒马,并叮嘱它不可发出声音来。 然后,他开始化装,并穿上那位绵竹分舵的外衣。 然后,他解开那青衣汉子的昏穴,并低声问道:“朋友,还认得我么?” 那青衣汉子择了揉眼睛,向四周打量着,讶问道:“咦!陈兄,这是怎么回事?” 这青衣汉子的反应,使武扬对自己的化装术,满意地笑了:“嗨!朋友,我可不是你心目中的‘陈兄’!” 青衣汉子总算已想起不久以前的遭遇来了,愣了一得之后,苦笑道:“武少侠好高明的易容术!” 武扬淡笑道:“雕虫小技,朋友谬奖!” 略顿话锋,正容接道:“朋友贵姓?” 青衣汉子道:‘在下敝姓王。” 武扬沉声道:“王朋友,还记不记得本侠方才说,请你再给我合作一次的话?” 王姓汉子道:“记得。” 微微一愣,又讶问道:“武少侠要怎样一个合作法呢?” 武扬淡笑道:“王朋友是聪明人。看了本侠目前这打扮,应该明白这合作的办法的。” 王姓汉子目光一掠武扬的周身,才恍然大悟地点了点头苦笑道:“在下明白了。” 武扬正容沉声道:“明白了就好,由现在起,你还是百凤帮中护法,我暂时是百凤帮绵竹分舵的分舵主。” 王姓汉子道:“在下理会得。” 武扬峻声接过:“王朋友,希望你莫动什么鬼心眼!要知道,那是跟你自己过不去。” 王姓汉子苦笑道:“这个,在下明白,不过,事情成功之后,少侠将怎样安排我呢?” 武扬道:“废去武功放你逃生。” 王姓汉子神色黯然地轻轻一叹。 武扬沉声接道:“记着,此去是由你主持,你可以向你的同伴说,已奉金总护法面谕,着将东方亮立即押返总宫。” 王姓汉子有气无力地道:“是的。” 武扬峻声道:“待会,你可不能这么要死不活的!” 王姓汉子苦笑道:“在下知道。” 武扬略一沉思道:“对了!你那同伴姓什么?” 王姓汉子道:“姓吴,名……” 武扬截口沉声道:“够了,咱们走!” 百凤帮绵竹分舵,就设在绵竹城中邹员外的住宅中。 那邹员外的住宅,纵深三进,算得上是建筑宏伟。武扬偕同那王姓汉子,到达那紧闭着的黑漆的大门前,王姓汉子低声道:“到了。” 武扬以真气传音道:“照我方才的吩咐,叫门!” 王姓汉子点点头,举手在那两扇黑漆大门的晶亮铜环之上,轻轻叩了三下。 里面传出一低沉的语声道:“谁?” 王姓汉子道:“本座乃总宫王护法,和贵分舵陈分舵主。” “格”地一声,大门上现出一个方格,想是里面的人在暗中察看外面的虚实。 少顷之后,呀的一声,两扇黑漆大门洞开,武扬与王姓汉子并肩昂然走了进去。 一进大门,武扬立即停步于那正俯自恭立一旁的黑衫人身前,面目严肃沙哑着嗓音道: “今宵谁轮值?” 黑衫人俯身如故,恭声答道:“回舵主,今宵是刘香主轮值。” 武扬挥了挥手,沉声道:“传刘香主,快!” 黑衫人恭声应是,向武扬与王姓汉子分别一札之后,匆匆离去。 武扬一面打量着院中景物,一面以真气传音向那王姓汉子道:“朋友,待会你可得沉着一点,不可露出马脚来!” 王姓汉子点了点头道:“是的,我知道。” 武扬道:“咱们先坐一下吧!” 说着,就在门房前的长凳上坐了下来,那王姓汉子则坐在另一张木椅上。 一阵脚步响动,一个挎刀劲装大汉疾步走了过来,后面随着那黑社人。 那挎刀劲装大汉向武扬和王姓汉子分别施礼道:“属下刘彪,见过分舵主、王护法。” 武扬一摆手,沉声道:“罢了!刘香主,请立刻将那位东方护法带过来!” 刘彪一楞道:“分舵主,难道……” 武扬沉道:“少废话!我叫你立刻将那厮带过来。” 刘彪惶恐地俯身道:“是!属下立刻就去!” 他,口中说“立刻就去”,可是,人却依然俯身站在那儿没动。 武扬怒声道:“干吗还不走?” 刘彪讷讷地道:“分舵主还没给令牌。” 武扬心中暗道一声:“该死!我怎么没想到这一点……” 心念转中,手却本能地向怀中掏去。 当然他掏不出令牌来,只好淡然地笑道:“令牌没带在身边,你传本座口令就是。” 刘彪仍然是讷讷地道:“回分舵主,因那东方护法身份特殊,您曾经颁过令谕,没有令牌,任何人都……” 武扬截口沉声道:“本座亲提人犯,自当例外,去!如看守者不肯相信,着他一同护送前来好了!” 刘彪莫可奈何地道:“属下遵命。” 说着,躬身一札,转身疾奔而去。 那王姓汉子低声问道:“少侠,要不要将那吴护法叫来。” 武扬冷然地道:“等那东方亮提来之后,再去见他……” 少顷之后,刘彪偕同一个彪形大汉,押着那以东方亮身份作为掩护的“止水剑客”胡思森疾步而来。 刘彪边走边向那彪形大汉道:“黄得胜,你瞧,分舵主与王护法都在这儿,我没骗你吧?” 那叫黄得胜的彪形大汉讪讪地一笑,向武扬恭敬地一躬身道:“黄得胜见过分舵主。” 武扬一扬手,沉声道:“没你的事,你可以回去了。” 黄得胜恭声应是,转身大步而去。 武扬目光炯炯地注视着“止水剑客”胡思森,只见他还是前此在南部县城中所见到一身关外邪道“知机子”东方亮的道装,那入鬓长眉,那炯炯双目,以及那花白长髯和灰色道抱,都一如往昔,一点也不像受过委屈的样子……这些,颇使武扬暗自宽慰。 此来途中,武扬已于那王姓汉子口中获知,金策易虽怀疑“东方亮”有通敌之嫌,但在罪证未确定之前,不便遽加非刑,而那奉命押解的王、吴两个护法,站在同事立场也不便故加刁难。 所以,“东方亮”虽已失去自由,却仅仅是双肩要穴被制,并未吃什么苦头。 当下,武扬向那王姓汉子淡淡一笑道:“王兄,东方护法虽与王兄谊属同僚,但毕竟是待罪之身,此行途中难免风险,单是制住双肩要穴是不够的。” 王姓汉子讪讪一笑道:“依陈兄高见呢?” 武扬道:“依兄弟拙见,还须加点两处穴道。” 说着,不等那王姓汉子表示意见,缓步向前,扬指在“止水剑客”胡思森脸前连点两下。 他的动作,快速而巧妙,不但他加点两处穴道是假,而且已暗中凌空解了胡思森被制的双“肩井”要穴,同时并已真气传音向胡思森道:“胡老,我是武扬……请凝神应变……” “止水剑客”胡思森双目中异彩微闪,但却故意冷哼一声道:“最好将老夫来个五花大绑。” 武扬淡然一笑道:“兄弟职责所在,东方护法可得多多担待一点!” 回头向那王姓汉子道:“王兄,可以派人去请吴兄了。” 王姓汉子向那呆立一旁的刘香主道:“刘香主,劳驾你去将吴护法请来,就说是我说的,总宫有急令,着押解东方护法立即起程。” 刘彪连声恭诺,向里面走去。 武扬沉声喝道:“且慢。” 刘彪却步回身道:“分舵主有何指示?” 武扬道:“吩咐下去,立刻准备四匹长程健马。” 刘彪一怔道:“四匹健马?他们一共才三位呀!” 武扬沉声叱道:“叫你怎么做,你就怎么做!废话连篇的,难道说本座就该徒步护送他们三位离境?” 刘彪惶恐地道:“属下该死!” 武扬不耐烦地挥手道:“去去去!越快越好!” 外面,传来清晰的更鼓声,时正五更二点。 那王姓汉子不安地道:“快要天亮了。” 武扬漫应道:“只要等吴护法一到,立刻起程。” 这时,“止水剑客”胡思森真气传音向武扬道:“老弟,老朽已可一搏了,咱们……” 武扬截口道:“胡老请稍安如躁,晚辈还另有打算。” 胡思森讶然地传音道:“目前,只有一个姓王的,咱们正好宰了他扬长而去,何必再等那吴护法呢?” 武扬淡然一笑道:“胡老,天机不可预泄。” 胡思森摇了摇头道:“老弟,那姓吴的可不比这姓王的,难缠得很哩!” 武扬微笑说道:“胡老请放心,晚辈自有分寸。” 传音至此,被一阵急促的脚步声打断。 只见那刘彪跟在一个身材高大的灰衫人背后,疾步走了进来。 那灰衫人两太阳穴高高鼓起,双目有神而目光阴鸷,年纪约摸五旬左右,由外表即可看出,此人不但武功要高于穴位已被制住的王护法,而且心机方面,也显然要比王护法深沉得多。 胡思森传音指点道:“来人就是那姓吴的……” 武扬微一点首,朝着那吴护法扬声道:“吴兄,打搅你的清梦,真是抱歉得很!” 那吴护法停步武扬等人身前,微笑地道:“哪里,哪里,这是公事嘛!” 阴鸷的目光一扫接道:“立刻就走?” 武扬答道:“是的!立刻就走。” 扭头向刘彪问道:“刘香主,马匹准备好了么?” 刘彪恭声道:“四分舵主,马匹已由侧门牵出……哦!已到了大门外了。” 门外,蹄声杂踏,在门房内微弱的灯光反映之下,四匹黄骠健马,已昂首奋蹄地整装待发,武扬正密接道:“吴兄,王兄,为了避开敌人耳目,咱们最好就是天亮之前离开本分舵。” 吴护法目注武扬讶问道:“陈兄,你的嗓子怎会变沙哑了?” 武扬讪讪地一笑道:“好教吴兄说笑,兄弟因昨家逢场做戏,略感风寒,以致……” 吴护法截口道:“唯大英雄本色,是真名士乃风流,陈兄不但是大英雄,也是真名士哩!” 吴护法似突有所忆地注目接问道:“哦!对了!陈兄,王兄此行有所发现么?” 武扬笑道:“此行收获出乎意外地丰硕,兄弟正想向吴兄报告哩!” 吴护法精神一振道:“怎么说?” 武扬压低嗓音道:“武扬那小子等一行人,正落脚在距此约七十里的九顶山中,而且,看情形,那小子似乎暂时还不会离去。” 吴护法双目中异彩一问道:“此话当真?” 武扬道:“吴兄可问问王兄。” 吴护法扭头向王护法(即王姓汉子)道:“王兄,这消息可靠么?” 王护法道:“这是兄弟与陈兄弟亲自所踩探,当然可靠。” 武扬注目道:“吴兄是否有意建此一意外奇功?” 吴护法笑道:“天与不取,谓之逆天!这是天授良机,岂可轻易错过!” 武扬沉思着道:“话是不错,只是那小子等一行人,实力太强,咱们目前的力量,未免太单薄了一点。” 吴护法笑道:“陈兄,有道是:斗力不如斗智,山人自有道理,你尽管放心就是。” 说话间,目光一掠“止水剑客”胡思森,似乎突有所忆地向王护法问道:“王兄,总宫的命令呢?” 王护法漠然地道:“命令是总宫派急足送来的。” “人呢?” “在郊外官道之旁等待。” “王兄是说,当你们回分舵途中,碰到那位送信的专差。” “正是。” 吴护法双目中掠过一丝疑色间,武扬心中电转着。 “此人不愧是一个难缠的角色!在利欲熏心的热潮中,居然还能如此细心……” 他,心念电转,口中却淡然一笑道:“吴兄,急不如快,咱们要想建此意外奇功,可不能再耽搁了呀!” 武扬这一转移对方注意力的攻心战术,居然生了奇效,只见吴护法略一沉思,立即毅然地说道:“好!这就走!” 真是说走就走,当先走出大门。 三人飞身上马间,武扬扭头向刘彪道:“刘香主,请将东方护法扶上马鞍。”之后,王护法一摧坐骑说道:“兄弟带路。” 当先疾驰而去。 武扬顺手在胡思森的坐骑上抽上一鞭,于是,胡思森走在第二。 然后,武扬向吴护法笑了笑道:“吴兄请先。” 吴护法道:“陈兄请。” 武扬道:“吴兄是总宫护法,兄弟岂敢僭越,理当由兄弟殿后才是。” 吴护法道:“有道是强宾不压主,陈兄是此间主人,兄弟又岂可僭越!” 武扬心知对方城府甚深,此时心中仍存疑念,深恐自己在背后暗算于他,所以一再谦让,当下心中暗自一哼:“老贼!饶你奸鬼,今宵你也难以逃脱本侠的手腕了……” 心念电转,口中淡然一笑道:“吴兄既如此说法,兄弟如果再要谦让,那就变成矫情了!” 说着,“刷”的一声,跨上坐骑,已推开四蹄,向前疾驰而去。 接着,那吴护法也催马后随。 就这样,四骑快马,衔枚疾驰,不消盏茶工夫,已快达武扬藏七怒马的那一座密林边。 此时,东方已出现鱼肚白色。 走在最前面的王护法缰绳一带,领先走入密林中,胡思森。武扬、吴护法等三骑也跟踪进入。 最后面的吴护法微讶地问:“陈兄,那位总宫送信的专差,就在这林中了?” 武扬道:“不错!” 说话间,已深入密林百丈,也就是已到达武扬藏马的地方了。 那七怒马一见主人回来,不由昂首奋蹄,并低声嘶鸣着,状至愉快。 那吴护法入目那七怒马的雄姿,不由悚然一惊道:“慢着!这好像是传说中的七怒马,武扬那小子恐怕就在这林中……” 武扬谈笑着,以本来嗓音截口沉声道:“不错!本侠就在你面前。” 变起仓促,吴护法已失去了平日的镇静,讷讷地道:“陈……陈兄,这可不是闹着玩的……” 武扬伸手抹去脸上的易容药,冷笑一声道:“谁有工夫跟你开玩笑!” 这时,“止水剑客”胡思森也飞身下马,向着吴护法淡然一笑道:“吴兄,识时务者为俊杰,如依兄弟之见……” 吴护法冷笑一声道:“高明!高明!想不到我吴某人会在阴沟里翻船。” 那很少说话的王护法同时朗声说道:“吴兄,请听兄弟一言。 吴护法目光一掠王护法和胡思森,冷然叱道:“你们两个吃里扒外的东西,也配跟本座说话!” 拨转马头,即待向林外驰去。 武扬震声大喝道:“站住!” 吴护法相应不理,穿林疾驰如故。 武扬扬声冷笑道:“姓吴的,你能再逃出十丈,我武扬跟你姓!” 话声中,由马背上飞身而起,疾如激矢般向吴护法扑去。 就这同时,胡思森扬声喝道:“不可轻敌,老弟,当心他的追魂计!” 那吴护法骑着马在密林中疾驰,毕竟有甚多阻碍,他眼看武扬已飞射追来,并夸下了海口,不由得他情急智生,当武扬的身躯即将追近时,由马背上腾身而起,攀住头顶上空的树枝,身形一荡,刚好让过武扬那雷霆万钧的一击,说惊险可算是间不容发。 武扬以毫发之差,不但未曾抓住敌人,并且,他自己激射的身形反而由敌人的脚下交错而过。 同时,那吴护法已紧抓此一瞬即逝的良机,由树枝上飞射而下,霎时间,反客为主,双掌扬处,一蓬淬毒追魂针已电射而出,朝武扬的背影漫天射来。 好武扬,他一朴成空之后,心知敌人必将反客为主,乘机反击。 当他耳听背后说啸惊魂中,已知敌人的追魂针业已出手,当下真气一沉,一式“任蟒翻身”,身形倏转,同时,“浩然大八式”中的一招“山川易形”已电疾发出。 服过空青石乳后的武扬,其真力已大非昔比,这含愤一击,岂同小可! 掌风所及!只见那些淬毒的追魂针,竟以比吴护法手中更劲更疾之势,被震得纷纷倒射而回,朝疾射而来的吴护法周身兜头罩下。 那吴护法想不到见面下的武扬,竟比传说中的武扬还要高明得多,当下心胆俱寒中,急射的身形猛然下泻,紧接着,接连四五个滚转,才堪堪避过那本来由他自己发射的无数淬毒追魂针。 不过,追魂针虽然是勉强避过了,却没法避过武扬那紧跟而来的追击。但觉身形一颤,真气尽泄,他自知一身功力已被武扬给废去了,在冷汗涔涔中,不由瞑目发出一声长叹。 紧接着,他的耳边响起武扬的清朗的语声道:“很抱歉!阁下,你输了!本侠还是姓武。” 略微一顿,又淡笑着接道:“如果阁下能再多跑出两丈,那情况就不同啦!……” 吴护法挣扎着站起身来,切齿恨声道:“姓武的,少说风凉话,你最好是将老夫杀了,否则……” “止水剑客”胡思森已含笑走近前来,拍着武扬的肩膀,目射异彩地朗声说道:“老弟,老朽佩服得没话说了!” 武扬歉笑道:“胡老谬奖了!” 目光移注那吴护法,冷然一哂道:“阁下,说句你不愉快的话,要杀死你,等于捏死一只蚂蚁,不过,目前,本侠还需要你合作一下,只要你能诚心合作,本侠决不亏待就是。” 吴护法冷笑道:“要命,老夫有一条,其它,可休想!” 胡思森接道:“吴兄,缕蚁尚且贪生,你何苦……” 吴护法怒声叱道:“吃里扒外的匹夫,凭你也配向老夫……” 胡思森淡笑着揭下脸上的人皮面具,截口笑道:“吴兄,请仔细瞧瞧,老朽是不是那吃里扒外的东方亮?” 目前的胡思森,有一张清癯的脸,挺直的鼻梁,长眉,凤目,方口,面部轮廓,竟有六成跟东方亮近似。 那吴护法入目之下,不由一怔道:“你不是东方亮么?” 胡思森笑道:“现在,吴兄该不敢再骂我‘吃里扒外’了吧?” 吴护法注目问道:“那你究竟是谁?” “华山止水剑……” “原来你就是传说中业已死去的胡思森!” “抱歉得很!老夫竟活在敌人的心脏中。” “那么,那东方亮呢?” 胡思森扬了扬手中的人皮面具,淡笑道:“还要解释么?” 吴护法恨声道:“原来东方亮早已遭了你的毒手?” 目光一掠那王护法,冷然接道:“那么,这位王护法也是假的了?” 胡思森道:“不!这位王兄倒货真价实。” 吴护法冷然一哂道:“也是货真价实的吃里扒外的走狗!” 武扬淡笑着接道:”阁下错怪人了!那位王兄是被本使强迫他合作的。” 吴护法道:“你也想在老夫身上如法炮制?” 武扬正容道:“这是双方有利的事情,希望阁下莫太固执。” 吴护法冷哼一声道:“你看错人了!老夫虽已认栽,但骨头仍硬。” 武扬脸色一寒道:“本侠没工夫给你穷蘑菇,你可得多加考虑。” 吴护法双目一闭道:“不需再考虑了,你下手吧!” 武扬峻声道:“阁下如真个想死,本侠为防机密外泄,可顾不得什么‘不向已失抵抗力的人下手’的原则了。” 吴护法闭目如故,道:“老夫再说一遍,你下手吧!” 武扬星目中杀机一闪,徐徐扬起右掌。 胡思森适时沉声喝道:“老弟且慢!”。 接着向吴护法正容朗声道:“吴兄,你这种视死如归的精神,胡某人非常敬佩,只是你这样死法,太不值得了!” 吴护法闭目冷笑道:“那是我自己的事!” 胡思森摇摇头向武扬道:“老弟,且将你要他合作的办法说出来听听!让老朽衡量一下?” 武扬沉思着道:“晚辈的本意,是想请王、吴两位护法以本来面目和身份随同胡老前辈前往九顶山……” 胡思森截口讶问道:“往九顶山于吗?” 武扬道:“往九顶山与何伯母慧卿妹等三位姑娘会合。” 胡思森道:“如此说来,方才老弟说咱们有人在九顶山,要他们前往建功的话,都是实情了?” 武扬笑道:“不错!其中只有一点不实,就是武扬并不在九顶山中。” 胡思森蹙眉道:“老弟,你口中的‘何伯母’是谁?慧卿以外的另两位姑娘又是谁,她们那些人呆在九顶山干吗?” 武扬讪讪地笑道:“胡老,此事一言难尽,请让晚辈从实说起,可好?” 胡思森笑道:“老朽是越听越糊涂了,你本该早就从实说起才对。” 武扬道:“好的!那么,请诸位都就地坐下来。” 紧接着,武扬、胡思森、王护法都就地坐下了,只有那位吴护法仍然倔强地站着。 接着,武扬将近期中所发生的事,除开“止水剑客”胡思森已经知道的略去之外,其余都源源本本地说了一遍。 这些曲折离奇的情节,不但使“止水剑客”胡思森大感意外的感慨不已,即连那倔强的吴护法,也情不自禁地心平气和地坐了下来。 可不是么?传闻中早已死去的毒凤帮主夫人竟仍然健在,而那暗中操纵百凤帮的所谓正宫皇娘,却原来是毒凤帮的一名小小香主,这些,还不够令人惊奇么! 当武扬娓娓地说完全部经过之后,胡思森忍不住连连自语道“太不可思议了!太不可思议了!”……微微一顿,注目接道:“老弟,你要我去九顶山,是为了增强你何伯母这一方在的实力,以便她全心全力栽培那三位姑娘?” 武扬点头道:“是的!目前,胡老身份已经揭穿,自不便再闯魔帮中去,而且,事实上也无此必要了!所以,晚辈才有这种想法与安排。” 胡思森微笑道:“老弟,你这安排很够周密尤其是方才解救老朽的这着棋,硬是要得!”此老高兴之下,连四川方言露出来了。 武扬谦笑道:“胡老谬奖了,其实,这也算不了什么!” 胡思森神色一整道:“老弟不必忒谦,不是老朽过份择你。以目前这一手而言,纵然诸葛重生,也不过如此!” 武扬笑道:“胡老,你捧得太离谱哩!” 胡思森摇头笑道:“一点也不过份,试想:我这犯人是分舵主与两位总宫护法亲自押走,沿途魔帮眼线可以证明,可是,谁会想到,事实上却并非‘官差’押解‘犯人’,而是‘犯人’押解着‘官差’!哈哈哈……所以,老朽说,纵然诸葛重生,也不至玩得更漂亮的了!” 武扬轻轻一叹道:“可是这位吴护法不肯合作,未免美中不足。” 胡思森道:“老朽既已明白了全部内情,这个,你就不用再担心,一切由老朽负责就是。” 武扬眉梢一展,笑道:“胡老能多费点心思那是再好不过了!”微顿话锋,目光一掠那位王护法说道:“胡老,那位王兄一直跟晚辈合作得很好,晚辈承诺不会亏待他,此去到达九顶山之后,请胡老善加照顾,一俟大伙儿到齐,就可恢复他的自由了。” 胡思森笑道:“这些,老朽理会得,说来他们两位,还算是老朽的同僚哩!老朽岂会怠慢他们。” 武扬沉思着道:“胡老还有什么吩咐么?” 胡思森道:“对老朽所敬佩的人,不敢言吩咐,而事实上一时之间,也想不起什么话来。” 武扬道:“那么,晚辈告辞!”他,走向那七怒马时,又补上一句道:“胡老,晚辈拙见为避免敌方耳目,最好是天黑后再入九顶山。” 胡思森点点头道:“好的,老朽记下了。”- 第二十九章 略施小计 四围山色中,一夕残照里。 一骑快马,沐着落日余晖,在蜿蜒的山道上,风驰电掣地疾驰着。 这是兼程赶往南部县去的侠魂武扬。 他,自与“止水剑客”胡思森分手之后,藉着七怒马的奇快脚程,以不到一日的时间,赶了将近六百里的崎岖山路,到达距南部县他们的临时基地,仅约十里的一个山谷间。 陡地,他一声惊咦!胯下七怒马怒嘶着,人立而起一个回旋,武扬已飘身下马,向避立道旁的一位全真道长拱手欢呼道:“道长别来无恙?” 原来这人就是邛崃派的掌门人狄青栋。 狄青栋微怔之后,目光一亮,含笑稽首道:“托福!武少侠你好?” 武扬答道:“好!好!托道长洪福。” 微微一顿,注目接道:“道长意欲何往?” 狄青栋道:“贫道正欲前往南部县,少侠是否也正要?” 武扬点点头道:“是的!在下也正是前往南部县。” 神色一整,注目接问道:“道长,有关今师弟之事,道长是否已有所闻?” 狄青栋长叹着接道:“已经接到过百凤帮的通知……” 武扬截口歉笑道:“在下十分抱歉,敬希望长能多多曲谅。” 狄青栋苦笑着接道:“少侠太言重了!其实,唐天鹄虽与贫道为师兄弟,但他桀骛不驯,一向就不曾将我这师兄放在眼中,如今,他既已投入魔帮,为祸江湖,能假手少侠将其除去,也就等于是代贫道清理门户,贫道感激不暇,岂有对少侠见责之理。” 武扬正容接道:“道长大义凛然,在下好生敬佩。” 狄青栋神色黯然地道:“这事情对敝派而言,是一件不幸的事,目前既已过去,不提也罢。” 略顿话锋,伸手向山下一指道:“下面嘉陵江边,有一小酒肆,少侠如不急着赶路,咱们共饮一杯可好?” 武扬点点头道:“好的,道长远来是客,理当由在下做东。” 在小酒肆中,两人叫了几样可口的酒菜,三杯下肚之后,武扬注目问道:“道长,请恕在下冒昧了,道长似乎有甚心事?” 狄青栋苦笑接道:“心事倒没有,但有几句话,如骨梗在喉,大有不吐不快之感。” 微顿活锋,正容注目接道:“少侠,贫道既然是接获天忌老人等联名所发的武林帖,前来尽一份力量,却为何只贫道一个人来,少侠曾想过此中原委吗?” 武扬微微一得道:“在下虽有所疑,却未便出口。” 狄青栋长叹一声道:“其实,本来还有本派中四位长老,一同前来,可是,却在半途上出了问题。” 武扬暗中一惊,脱口问道:“出了什么问题?” 狄青栋道:“那是由百凤帮所具名的一份警告书,那警告书中说……少侠,贫道照实说来,你可不要见怪。” 武扬正容道:“道长太客气了,有话请尽管说就是。” 狄青栋沉思着接道:“那警告书中说:天忌老人与巫山无欲叟二人,尸居余气,自己的生命且朝不保夕,又何能领导群雄,至于‘天涯樵子’吴伯泉,‘止水剑客’胡思森,以及‘侠魂’武扬等人,更是釜底游鱼,自保不暇。” 顿住话锋,歉然一笑道:“总之,他们将正派群雄,批评得一文不值,而对他们自己,却夸张地吹嘘得天花乱坠,俨然以武林盟主自居,最后,却严正警告各门各派,不可盲目附从,否则,丹碧山庄事件,就是一个前车之鉴。” 武扬微微一哂道:“道长已相信了?” 狄青栋正容道:“少侠,贫道要是相信了这些,就不会来了,不过,本派中的四位长老却因此而藉机离去。” 武扬淡然一笑道:“哦!原来如此。” 狄青栋轻轻一叹道:“本来,为了唐天鹄之事,四位长老中有两位就心存不快而不愿来,经贫道多方劝解,才勉强就道,如此一来,他们四位有志一同,再也挽留不住了。” 武扬正容接道:“人各有志,这是没法勉强的事,道长大可不必为此而耿耿于怀。” 狄青栋接道:“据贫道所知,雪山、峨嵋、青城第三派人马,也已经……已经……” 武扬淡笑接道:“也已经走了是吗?” 狄青栋点点头叹道:“是的。” 武扬正容道:“道长,在下说一句放肆的话,道长可莫多心。” 狄青栋苦笑道:“少侠请尽管说,贫道绝不多心就是。” 武扬朗声道:“罗老与古老等人之所以联名发出武林帖,固然是希望各个门派,群策群力,共襄义举,但实际上却也并未对此举抱多大希望,顶多也不过是藉此壮壮声势而已!道长明白了吗?” 狄青栋点点头道:“贫道明白了,也更放心了。” 武扬正容接道:“在下之所以首先请道长莫多心,其原因就在此,因为严格说来,前此之所以散发武林帖,其主因是基于江湖礼数,其次是提醒各门各派,莫中敌人臼套,再其次才是明张挞伐,同伸天讨,以及先声夺人之效。”他顿了顿,又道:“所以,纵然各门各派,不派一兵一卒参加,在下等也有信心,有力量,可以犁庭扫穴,荡平妖氛。” 顿住话锋,谈笑着接道:“其实,自寒家丹碧山庄事件发生之后,武林精英已损失殆尽,纵然各门各派,能顾全江湖道义,派人共襄义举,而事实上,能派用场的人手,也不多了,道长,你说是吗?” 狄青栋苦笑道:“不错!武林中有点名气的人,不是死于丹碧山庄事件之中,就是被魔帮收买……唉!也幸亏少侠并未对各门各派寄以厚望,否则,倒真是令人失望呀!” 狄青栋的话声未落,眼前人影一闪,一声欢呼:“二哥,你是几时回来的?何伯母呢? 咦!这位道长是……?” 来人是司徒杰,他人未站稳,连珠炮似的问话,源源不绝地吐出。 武扬爽朗地笑道:“四弟,你可以一连问出三四个问题,但我可只能一个一个的解答哩。” 司徒杰方自哑然失笑间,武扬已含笑接道:“这位是邛崃派掌门人狄道长。” 狄青栋一面还礼,一面让座道:“司徒少侠请坐。” 当堂倌忙着搬椅子,添杯筷间,武扬不等狄青栋发问,立即淡笑接道:“道长,这是在下盟弟司徒杰,‘大漠游龙’帅百川大侠的高弟。” 狄青栋目光一亮道:“原来司徒少侠是帅大侠的高弟,真是幸会!幸会。” 微微一顿,接问道:“司徒少侠,令师也到中原来了。” 司徒杰摇头淡然一笑道:“家师没有来。” 武扬微笑地接道:“四弟,我是刚到这儿,此行任务已圆满完成,何伯母等一行人另有任务,没同来。” 司徒杰星目一转,笑道:“我那位准二嫂,也跟何伯母在一起?” 武扬竟然脸上一红道:“不错。” 神色一整,注目接道:“四弟,说正经话,此间情况可好?” 司徒杰目光一瞥狄青栋,苦笑道:“好!不过……” 武扬心知司徒杰是碍着狄青栋在座,有些话不便说,连忙接道:“四弟,狄道长不是外人,有话尽管说就是。” 司徒杰这才神色一整道:“其实,也没什么,不过是有些应邀而来的门派,又三三两两地借故离去了。” 武扬平静地道:“这些离去的人,是否都是为了百凤帮那一纸威胁性的警告书?” 司徒杰道:“不错!” 略微一顿,又讶问道:“怎么?二哥,你已经知道了?” 武扬道:“是的!我已经知道了,不过,我是刚刚听这位狄道长说起的。” 说到这里,似乎突有所忆地转注狄青栋问道:“道长,有关百凤帮的那一份警告书,道长是否还带在身边?” 狄青栋道:“贫道还保存着,少侠是否需要欣赏一番?” 武扬微笑道:“在下想请道长将那份警告书转让,可以吗?” 狄青栋微笑道:“这玩艺对贫道并无用处,如果少侠用得着它,贫道理当转赠少侠。” 说着,已由怀中掏出一份折叠好的素笺,递给武扬。 武扬双手接过道:“谢谢道长。” 展开素笺,略一审视之后,才正容说道:“道长也许还不明了在下要这玩艺的用意吧?” 狄青栋点点头道:“不错!” 武扬改以悲痛的语气说道:“有关丹碧山庄惨案,在下先祖含冤负屈,忍恨自我心明心迹的事,道长总该有过耳闻的了?” 狄青栋高宣佛号道:“无量寿佛!此事贫道不但已有耳闻。而且也至为痛心。” 武扬目蕴泪光地,沉思着接道:“不久前,‘巫山无欲曳’古老告诉我,先祖举掌自绝之前,曾向一名家丁吩咐过:‘武义,等扬儿回来,你告诉他,为爷的八十已过,死了也不算夭折,不过,今天这件公案,他将来如不能替为爷的查个明白……’唉!他老人家的话,只说到这里,而可怜的武义,也未选过那一次劫难,如非古老死里逃生将先祖遗言转告给我,我还不知道他老人家当时是多么悲愤。” 略微一顿,长叹一声道:“如今,真相虽已大白,但恐怕还有不少的人不明内情,在下本意,本拟于正邪大决战时,生擒骆阳钟和金策易那两个罪魁祸首,要他俩当着天下群雄之面前,说明诬陷先祖的经过详情。” 话锋再度一顿,扬了扬手中的素笺,凄然一笑道:“如今,天夺其魄,而使他们不打自招,这倒可以省掉未来的不少唇舌了。” 狄青栋恍然大悟地道:“哦!对了!那面的‘丹碧山庄事件,就是一个前车之鉴’的话,倒真是不打自招了。” 武扬慎重地将那素笺揣入怀中,转注司徒杰道:“四弟,目前留在古堡中的,还有些什么人?” 司徒杰方自微微一愣,武扬又接着补充道:“我指的是那些应邀而来,还没有离去的人。” 司徒杰这才沉思着道:“少林新任掌门方外大师和大慈大悲两位长老,武当新任掌门松月道长和太乙、太玄两位长老,华山的金龙八剑,丐帮新任帮主‘追风神乞’伍大元和四位护法……唔,没有了。” 武扬微笑着接道:“还有一位。” 司徒杰一怔道:“还有谁?” 武扬笑指狄青栋道:“还有这位邛崃掌门人狄道长。” 司徒杰方自微微一笑,武扬却神色一整道:“兵在精而不在多,四弟,不必认为咱们人数少而泄气,我却认为就目前这阵容,已是非常壮大了。” 狄青栋也正容道:“不错!楚员三户,亡秦必楚,何况自古邪不胜正,敌人势力虽大,不过是一群乌合之众而已。” 司徒杰道:“话是不错,不过,我总认为那些来而又去的人,实在未免太短视了。” 武扬淡然一笑道:“其实,这也难怪他们,好生恶死,乃人之常情,芸芸众生之中,又有几人能够做到‘只见一义,不见生死’的境地。” 狄青栋发出一声感慨无穷的长叹。 接着,武扬突有所忆地向司徒杰问道:“四弟,你说丐帮有四位护法也在古堡中?” 司徒杰道:”是的。” 武扬注目接道:“那四位护法之中,有没有一位姓常,名永吉的?” 司徒杰目光一亮道:“有!他是来宾中最活跃,也是最积极的一位。” 武扬蹙眉漫应道:“是的吗?” 司徒杰道:“二哥,你认识那位常护法?” 武扬意味深长地道:“是的,我认识他,当世之中,恐怕再找不出第二个比我认识他更透彻的人。” 狄青栋讶问道:“少侠,难道你怀疑常永吉那人有问题?” 武扬正容道:“道长,不是怀疑,而是肯定。” 司徒杰接道:“二哥,我方才说过,那位常护法是来宾中最活跃,也是最积极的人,人缘也最好,跟谁都谈的来,似乎不像那种有问题的人。” 武扬轻轻一叹道:“四弟,知人知面不知心,你懂吗?” 微微一顿,又正容接道:“不错!他表现得很活跃,也很积极,可是兵法有云:‘实者虚之,虚者实之’,那厮表面上的活跃与积极,可正是他工作上的最好掩护啊!” 狄青栋注目问道:“少侠,听你这话意,想必是那常永吉有什么把柄落在你手中了?” 武扬沉思着道:“道长,把柄还谈不到,不过,在下曾亲眼见到他那种大出常情的鬼祟行动。” 接着,他将前次与华山掌门人“龙凤剑”冷秋华分手后,为不放心“天涯樵子”吴伯泉和武当松月道长等人的安全,而暗中跟踪加以维护时,在剑门附近所遇到的所谓天官教教徒与丐帮弟子恶拼,当时常永吉所表现的不近情理的鬼祟行动,大略地说了一遍。 狄青栋脸色凝重地道:“不错,如此说来,常永吉这人的确非常可疑。” 司徒杰也“哦”的一声道:“二哥,你这一说,我也想起来那位常护法是有点可疑了。” 武扬神色一动,注目道:“怎么说?” 司徒杰道:“那常永吉似乎嗜酒成癖,每晚都要去城中喝酒。” 武扬截口道:“是否每次都是一个人出去?” 司徒杰道:“那倒不一定,有时是一个人,有时却有人陪着他。” 武扬略一沉思道:“四弟,你陪狄道长先回去……哦!你这回独自出来,是否有事?” 司徒杰讪讪地一笑道:“没有事,我不过是门得慌,一个人出来——,想不到在门外看到你那匹宝马,就将我引进来了。” 武扬接道:“那就这么决定吧!你回去之后,不妨放出消息,就说我与何伯母都已经回来了,然后暗中与三弟好好地监视那常永吉的一切行动。” 司徒杰点点头道:“好的!” 武扬正容道:“常永吉身为丐帮总舵护法,一身功力并不太差,你可得多加小心。” “是的。” “还有,这事除了三弟之外,暂时莫向任何人泄露。” 司徒杰道:“小弟记下了。” 武扬接道:“还有,请暗中通知大哥,要他在江边等我。” 司徒杰点了点头,武扬径自向狄青栋歉笑道:“道长,很抱歉,现在,只好请我这位四弟陪你一起走了。”一当夜,二更时分。 武扬乘着七怒马,踏波飞渡过波涛汹涌的嘉陵江。 他,人马才一登岸,一条人影飞扑而来,并发出一声欢呼道:“二弟,看你想煞愚兄了。” 来人正是罗大成,武扬飘身下马,与罗大成握手寒暄之后,罗大成接问道:二弟,你要我单独在这等你,究竟是什么原因?还有,何伯母为何没来?” 武扬低声向罗大成叽咕了一阵之后,罗大成骇然张目道:“有这种事?” 武扬脸色凝重地道:“大哥,如果我的忖想不错,那厮混在咱们阵容之中,必然有某种狠毒的险谋呀。” 罗大成低首沉思道:“怪不得那厮对我爷爷和古老二人都那么特别巴结。” 武扬神色一动道:“三位老人家都好?” 罗大成道:“是的!爷爷与古老的健康,都恢复得很快,表面看来,已与常人无异了,尤其是奶奶在千年天蜈丹的治疗下,一身功力已恢复十之八九了。” 武扬接道:“大哥,那常永吉是否已获悉罗爷爷与古老等人的真实情况。” 罗大成沉思着道:“这个……可很难说……” 顿了顿,才正容接道:“不过,二弟你临走前所做的决定,大家仍然在遵守着,三位老人家都各居静室不轻易接见外人,连武当少林的掌门人也很少有接近的机会,我想,常永吉那厮再精也不一定能侦知三老的真实情况。” 武扬沉思着道:“这且暂时莫管他,目前当务之急,是查出他究竟怀有何种阴谋。” 一阵健羽划空之声,由远而近,淡月朦胧之下,一只银色信鸽疾飞而来。 武扬心中一动,随手捡起一个鹅卵石,振腕朝那疾飞而来的信鸽投去。 那信鸽的高度,少说点也在五十丈以上,武扬这一动作,本是下意识的行动,因为距离太远了,这一击,能否够距离,以及能否命中,他自己可是一点把握也没有。 可是,他忽略了自己服过空青石乳后的功力,这振腕一击之力,别说是五十丈的距离,纵然是再加一倍,也照样能够到哩。 真是说时迟,那时快,那鹅卵石才一出手,那信鸽一声悲呜,立即翻翻滚滚地掉了下来。 不过,那信鸽本已飞临嘉陵江上空,这一掉下来,可不正好落在江面上。 武扬估计那信鸽下坠的距离,至少在四丈以上,他既不能接到,也没法站在江面上去接,情急之下不假思考地猛然右腕一招,竟然施展出“大接引神功”。 说来,连武扬自己也难以相信,以往,他因真力不到火候,从来不曾施展过的“大接引神功”,此刻,情急之下一经施展,那只成直线下坠的信鸽,就当接近水面仅约十丈高度时,猛然折转,箭疾地投向武扬手中。 一旁的罗大成禁不住笑道:“二弟,恭喜你!真力又精进多了呀。” 武扬来不及解说,忙着由信鸽的腿上解下一个纸卷,就着月光审视一下之后,才淡然一笑道:“大哥,果然不出所料。” 罗大成惊喜地由武扬手中接过那便笺,只见上面潦草地写着: 一、武、骆,已回到南部县基地。 二、罗、古、唐,功力似已恢复,惟无法确定。 三、此间已布置就绪,只等武、骆赶回,随时可以发动。 银卫一令常x日x时 武扬接道:“明白了吗?大哥。” 罗大成点点头道:“明白了,这匹夫,行动可真够快。” 武扬笑道:“天网恢恢,疏而不漏,这机密情报,居然被我们无意中截获了。” 罗大成道:“二弟,这末尾的‘银卫一令’是什么职称?” 武扬道:“骆阳钟手下共有狮、虎、鹰、燕、鸽五位令主,这‘银卫一令’,极可能是那老贼的‘御林军’银衫卫士队的令主,由此也可想见常永吉在魔帮得宠的程度了。” 罗大成道:“二弟的判断不错。” 微微一顿,蹙眉接道:“只是,目前还是没法获知那老贼究竟是搞的什么阴谋?” 武扬沉思着道:“横直达老贼是要等我回去之后再发动,我想,我暂时不回去,等查出……” 罗大成截口道:“咱们干脆擒下那老贼,不就解决了吗?” 武扬不以为然地道:“大哥,擒下他固然简单,却无法同时擒下他的同党,我看……” 接着,贴近罗大成的耳朵密谈了一阵,罗大成欣然点首,骑着七怒马疾驰而去。 稍后,武扬化装成一个紫膛脸的中年汉子,独自向南部县城走去。 尽管一些应邀而来的门派,已来而复去,也尽管时间已近三鼓,但南部县城中,那些原有的,以及一些应运而兴的茶楼酒肆之中,却依然被由各地闻风赶来看热闹的,精力过剩的江湖人物点缀得多彩多姿。 在一家酒馆门外,易容后的武扬,找到了暗中监视常永吉行动的司徒杰。 当然,司徒杰已认不出此刻的武扬,经武扬以传音功夫暗中点醒之后,司徒杰默默地跟着武扬进入了另一家茶馆之中。 坐定之后,武扬首先问道:“怎么样?” 司徒杰摇头苦笑道:“那厮滑溜得很,竟然一点破绽也瞧不出来。” 武扬拭目问道:“他是否已惊觉到你在暗中监视他?” 司徒杰道:“这……不可能。” 武扬传音道:“可是,我方才已截获他用飞鸽传出的情报。” 司徒杰一怔道:“有这种事?” 接着,武扬将方才所发生的经过,以真气传音简略地说了一遍之后,接问道:“人呢?” 司徒杰道:“刚刚走,可能是回去了。” 武扬沉思着道:“你也回去,暗中查探一下,看那厮是否真的回去了?然后,在堡门外等我。” 司徒杰点点头,起身自动离去。 半晌之后,武扬也意与兰珊地独自离去。 在废堡外一箭远处的一株大树下,司徒杰、罗大成、吕大年等三人再度碰头,司徒杰摇头苦笑道:“那厮已回堡,而且已经安歇了。” 武扬蹙眉接道:“四弟,你的确没看到他跟任何可疑的人有过接触?” 司徒杰道:“是的。” 武扬道:“那么,那厮用飞鸽传出情报,可能是在你开始暗中监视他之前了?” 司徒杰苦笑道:“目前,似乎只好如此解释了。” 武扬沉思了片刻道:“好!就决定这么办。” 吕大年忍不住问道:“二哥,决定怎样办法?” 武扬微笑道:“我决定现在回到堡中去。” 目光分别在对方三人脸上一扫,正容接道:“那贼子十分滑溜,同时,何伯母也并没回来,我想他今宵不致有什么行动,不过,我们却不能不有备无患,所以,大哥,三弟,四弟,你们三位却必须多辛苦一点,特别加强暗中监视那厮的行动,懂么?” 罗大成等三人同时点头道:“懂。” 武扬又特别叮嘱道:“请注意掩护自己的行动,以免打草惊蛇,好,咱们走。” 堡门口临值的是华山金龙第五剑百里良,武扬来不及寒暄,附着百里良的耳朵低声叽咕了一阵,百里良目射异芒,连连点头不已。 武扬回到堡中之后,首先向天忌老人夫妇,巫山无欲叟,天涯樵子等人请安,并报告魔宫之行的一切经过。 时间虽已过三更,但堡中人除了少林、武当、丐帮等客卿人物之外,其余都没有安歇,以等待武扬的回来。 当武扬向四位老人请安时,消息不胫而走,刹时之间,所有没睡的人,通通聚拢来。甚至连少林、武当。丐帮等业已安歇的人也全部引了来。 所幸所有应邀而来的客人中,十九都是武扬所素识,用不着再行介绍。 当然,这一来,少不了又是一阵忙乱,尤其是那位形迹可疑的丐帮护法常永吉,更是特别显得热情地藉机跟武扬攀交情。 其中,当有人问到何夫人为何没同回,但经武扬巧妙地轻描淡写地带过了:“何伯母于途中碰到一位旧识,可能要晚一两天才能回来。” 乱哄哄地闹了半个更次,最后还是天忌老人半真半假地将大伙儿赶走,才算清静下来。 接着,武扬又与天忌老人等四老密谈了半个更次,才告辞而出回到他自己的住处去歇息。 第二天,在平静中过去。 第三天,也没什么发现。 以武扬为首的四个年青人,可有点忍不住了,司徒杰重提前议,主张先行将常永吉拿下,不必再浪费时间了,但武扬于沉思之后,依然予以否决道:“四弟,等过了今晚再说。” 吕大年问道:“二哥,你是否已有所发现?” 武扬神秘地一笑道:“天机不能预泄。” 罗大成蹙眉道:“奇怪,这两天,姓常的竟没出去过,而且,他的行踪始终没离过我们的监视,那么,他用什么法子与他的同党联络的呢?” 武扬忍不住笑道:“大哥,你注意到常永吉所住房间窗外的情况么?” 罗大成方自一楞,吕大年却淡笑着抢先道:“二哥,天机还是泄出来了。”一武扬笑道:“二哥是不忍看你蹙得可怜的……” 罗大成讶问道:“那窗外是一道深达十余丈,荒草没胫的壕沟呀。” 武扬点点头道:“不错!那壕沟通到什么地方,你知道么?” 吕大年又抢着道:“那是通往半里内的小河中……”说到这里,忽然若有所忆地“哦” 了声道:“我明白了。” 罗大成也同时自责地道:“对了!我真笨。” 司徒杰张目讶问道:“二哥,你是说,那常永吉利用他窗外壕沟与他的同党暗中联络?” 武扬点点头道:“不错!你想想看,那不是可摆脱一切的监视么?” 司徒杰问道:“二哥,你是怎样断定的?” 武扬正容道:“我是根据常永吉是人,而不是神,他既然是内奸,决不可能没有同党,尤其由那截获的飞鸽传书所得的暗示,分明是要我与何伯母回来之后,来一个一网打尽,度想偌大的阴谋,他一个人办得到么?” 吕大年笑道:“凭他一个人想吃掉我们,除非他是神。” 武扬接道:“正因为那厮不是神,而偏偏这两天两夜里,他并未出堡门一步,行动言语均未脱离我们兄弟的监视,所以才使我将注意的范围集中到这一点来。” 司徒杰接道:“于是,你就着手侦察那厮窗外的壕沟?” 武扬点点头道:“不错!今天清晨,我借着散步的机会,独自登上堡后的土丘,居高临下,略一扫视之下,见那厮窗下壕沟中的荒草有被踏过又经扶起的痕迹,但当时我怕引起那厮的怀疑,略一扫视之后,立即离开了。” “接着,我又转到那通往小河的出口处,也发现同样的痕迹,不过,不是有心人,可不容易察觉而已。” 吕大年笑道:“这个真是得来全不费功夫了。” 罗大成吁一声道:“那么,二弟打算如何行动呢?” 武扬沉思道:“那厮隔壁住的是邛崃派的狄道长,是么?” 罗大成点点头道:“不错!” 武扬道:“我冷眼旁观,那厮的心中,可比我们兄弟更为焦急,我判断他今宵必然有行动,所以,我待会将此情暗中通知狄道长,请其暗中静察那厮行动,必要时,截住那厮的归路。” 吕大年接道:“咱们如何行动?” 武扬道:“你们三位中,大哥与四弟于天黑前改装出堡,天黑以后绕道堡后土丘上埋伏,听我啸声支援,至于三弟,可随我一同行动。” 其余三人,一齐发出会心的微笑。 就当此时,一阵细微的脚步声迅疾地传来,接着,一阵香风过处,门口响起一个娇甜的语声道:“哟!你们四兄弟躲在这儿干啥呀?” 说话的是解笑雅,与她并肩站在一起的却是那仪态万千的华山掌门人“龙凤剑”冷秋华。 武扬正背着门口,他先向吕大年努努嘴,才起立转身含笑相迎。 吕大年自然明白武扬向他努嘴的用意,因为有关常永吉吃里扒外的事,武扬深恐知道的人一多,会无形中露出破绽来而使对方提高警觉,所以,除了天忌老人等四老之外,就只有他们四兄弟和邛崃掌门人狄青栋以及华山的金龙五剑百里良等少数人知道内情。 当下,吕大年向解笑雅、冷秋华二人笑道:“大嫂,冷姐姐来得正好。” 解笑雅、冷秋华二人同声截口微笑道:“怎么说?” 吕大年哭丧着脸道:“大哥、二哥正在教训我跟四弟哩!” 冷秋华撇唇笑道:“那是活该。” 解笑雅同声没应道:“是么!谁叫你们不听大哥、二哥的话。” 司徒杰也敲上了边鼓:“大嫂、冷姐姐,你们主持公道呀,怎么反而编排我们的不是了。”吕大年叹了一口气道:“四弟,别说了,兄弟之情,毕竟比不上人家。” 冷秋华民目一瞪,佯嗔地叱道:“你敢再说下去。” 图大年连忙咽下未说完的话,扮了一个鬼脸道:“冷姐姐知道我下面要说什么?” 冷秋华撇唇微笑道:“狗嘴里还能长出象牙来。” 吕大年笑道:“那可不一定哩,不过,你冷姐姐这么一说,我就是真有象牙,也不敢炫耀了呀。” 冷秋华笑道:“没人稀罕。” 司徒杰接着笑道:“大嫂,冷姐姐,其实,大哥、二哥没有教训我们哩。” 解笑雅讶问道:“那你们在商量些什么?” 司徒杰笑道:“这个么,我看还是不说得好。” 解笑雅美目在微变未语的武扬与罗大成二人脸上一扫,最后白了罗大成一眼道:“大成,你们难兄难弟,鬼鬼祟祟的,究竟在搞些什么名堂?” 罗大成苦笑道:“没有搞什么名堂啊!” 一声豪笑,巫山无欲叟像一阵风似地闯了进来,哈哈大笑道:“好啊!娃儿们都聚到一起来了。” 接着一把扣住武扬的手腕道:“小子,咱们杀两盘去。” 武扬仰脸漫应道:“老儿,现在是什么时候?” 巫山无欲叟笑道:“小子,别端臭架子了,闲来无事,现在正是杀两盘的时候。” 武扬仰脸如故道:“杀两盘是可以,不过,输了可不准海?” 巫山无欲叟笑道:“笑话,我老人家还会输棋。” 武扬漫应道:“你老儿是有名的大国手吗?” 巫山无欲叟不等武扬说完,立即捋须截口道:“唔!你小子的这句话还算勉强中听。” 武扬微笑着话锋一转道:“大国手是宁可丢人,也不能输棋的。” 巫山无欲叟方自怒哼一声,武扬又笑着接道:“大国手,别吹胡瞪眼的了,现在先祭五计庙去,然后我陪你杀个通宵。” 武扬这几句话,声音特别大,大得连屋宇都起了震动,别瞧巫山无欲叟没大没小玩世不恭,但在这等节骨眼上,却是比谁都精灵。 他,耳听武扬的反常语声与目睹武扬的奇异眼光,不由心神领会地大声喊道:“好! 好!小子,不杀通宵的是王八蛋。” 当然这一老一小的做作,罗大成等三人心中有数,但解笑雅与冷秋华二人却是莫名其妙地,两人互望一眼之后,冷秋华苦笑摇摇头道:“真是神经病。” 天刚刚黑,武扬与罗大成、吕大年、司徒杰等四人,却已分别悄然走出古堡。 不过,同时在巫山无欲叟的房间内,却居然还有一个武扬,在聚精会神地与巫山无欲叟对弈着,巫山无欲叟并不时发出豪放的狂笑声与吵喊声。 这一个武扬是谁呢?就是易钗而弁的解笑雅,解笑雅是奉命扮这一个角色,至于为什么要这么做,她可一点也不明白。 堡外改装易容的武扬与吕大年二人,于绕过一个圈子之后,悄悄地绕到堡后那一道壕沟的上端,藉着荒草与暗夜的掩护,一直堂进到距常永吉的窗下约三丈距离时,才双双伏卧于荒草中,静待鱼儿上钩了。 武扬传音说道:“三弟,时间还早,咱们不妨就地调息一下,养足精神,待会恐怕免不了一番搏斗哩。” 土丘后,传来两声短促的夜枭啼声。 吕大年传普道:“二哥,大哥、四弟他们也到了。” 原来那夜枭声是他们约好的暗号。 武扬点点头道:“不错。” 吕大年道:“但愿他们快点来。” 武扬传音笑道:“世间哪有这么理想的事。” 但他传音未毕,远处,那壕沟下游,却传来一阵“嚓嚓”的声音,而且还夹杂着蹑足前进的步履声。 武扬心中一动,以右肘碰了碰伏卧他身边的吕大年,并传音道:“咱们得屏住呼吸。” 但他心中却不断地忖想着:“这些贼子们好大的狗胆,这么早就开始行动了。” 那奇异的声音越来越近,武扬与吕大年二人一面屏住呼吸,一面目不转睛地透过那没胫的荒草空隙向前面注视着。 渐渐的,在沉沉夜色中,隐约看到两个拘搂着身躯的黑影,停在常永吉的窗下。 接着,那两个黑影,似乎由肩上各自卸下一个分量不轻的包裹。 接着,发出几声青蛙的鸣声。 武扬心中暗忖:“贼子们设想得真够周详,已经是初夏,该是青蛙鸣唱的时候了。” 接着常永吉房间中的灯光熄了。 少顷,一道黑影,沿着堡后的石壁,迅疾地下降。 吕大年禁不住传音道:“好高明的壁虎功!” 武扬摇了摇头,示意其噤声,同时他却运用起天视地听功夫,默察对方的谈话。 只听常永吉压低嗓音沉声喝道:“你们两个好大胆,这么早就跑来。” 另一个低沉的语声道:“令主,你昨宵不是通知我们早点来么?” 常永吉道:“不错!本座是这么通知过你们,可是你们今宵来得过份的早了,现在才二更不到呀。” 那低沉的语声道:“难道有什么不对劲?” 常永吉道:“本座怀疑武扬那小子已有惊觉。” 那低沉语声似乎一惊道:“有这种事?” 常永吉道:“也许是我自己心神不宁,这几天,我老是感到有人在暗中监视我。” 另一个略显沙哑的语声道:“可能是令主心情太紧张之故。” 常永吉道:“但愿如此。” 微微一顿,又立即接过:“今宵刚好武扬那小子与古老儿在下棋,并言明做通宵之战,否则,我真不敢贸然下来哩!” 低沉语声接道:“那么,令主,咱们今宵是否该下手?” 常永吉沉思着道:“总宫有新的指示么?” 低沉语声道:“没有,前两天发出的报告,也没有答复。” 常永吉似乎犹豫不决地道:“本该动手了,可是,姓骆的老婆子,直到现在还没回来。” 那沙哑的语声道:“令主,为防夜长梦多,我看不必再等那老婆子。” 低沉的语声也附和着道:“对!令主,只要其他的人一网打尽,单单一个姓骆的老婆子漏网,谅她也发生不了多大作为。” 常永吉沉思着道:“话是不错,但那姓骆的老婆子是重要人物之一,漏掉了她,未免使咱们这一次大功显得美中不足。” 窃听中的武扬暗中钢牙一挫道:“好一个狠心的匹夫。” 一旁的吕大年因为功力不及武扬,无法施展天视地听功夫,自然听不到对方那特别低的语声,所以他的心中,业得既烦闷,又急躁,一副跃跃欲试神态,大有恨不得立刻动手之势。 武扬睹状之下,只好向他摇头制止,只听那低沉的语声接道:“那么令主高见呢?” 常永吉沉思少顷之后,才点点头道:“好!咱们决定今宵下手。” 略微一顿,问道:“今宵带来多少?” 低沉语声道:“共四百斤。” 常永吉沉思着道:“连以前一共……” 那沙哑语声抢着接道:“一共有五千斤了。” 常永吉阴阴地笑道:“有这五千斤火药,足够使这古堡翻一个身子。” 那低沉语声接道:“令主,现在是否立即将火药送进去?” 常永吉点点头道:“好的!不过!目前上面还有很多人没睡,可特别小心一点,别弄出声音来。” 那低沉语声道:“属下理会得。” 接着俯下身子,在石砌的墙脚上,轻轻地弄出一块斗大的石块,并当先由这弄出的小洞中钻了进去,呀,另一个将两包火药递进去之后,也钻了进去。 武扬瞧得心中一动,暗忖道:看来这古堡的下面还有地下室哩。 这时,那常永吉刚好背向着他在为两个属下把风。 他心念电转之下,向吕大年,一打手势,立即腾身而起,疾如鹰隼地凌空向常永吉扑去。 以武扬目前的身手,三丈距离,该是瞬息之间的事。 但那常永吉也确非等闲,武扬身形腾起时,那被他压住的野草所发出的轻微声息,居然使常永吉惧然惊觉,霍地转过身来。 常永吉虽然惊觉得快,但他目前所碰上的对手实在太高明了,高明到使他来不及有任何反应,已被武扬凌空弹指,点了他胸前三大要穴。 紧接着,武扬点尘不惊地飘降地面,轻舒猿臂,将即将倒下的常永吉轻轻扶卧地面。 同时,吕大年也跟踪扑来。 武扬俯身向那小洞略一张望,禁不住心中狂跳地暗忖道:“好大的一间地下室!” 原来那地下室足有地面上三分之一的大小,此时,那靠外边的角落里,插着一支粗如儿臂的蜡烛,在微弱的灯光摇曳中,两个黑衣汉子正忙着将一包包散置的火药向一起堆积着。 一旁的吕大年传音问道:“二哥,怎么办?” 武扬沉思着答道:“三弟,你守住这儿,由我进去。” 不等吕大年再答话,立即由那小洞中钻了进去。 那两个正忙着搬火药包的黑衣汉子之一,冷不防武扬像幽灵似的出现在他面前,不由惊慌失措地一愣。 但他刚刚一张口,还没发出声音来,已被武扬出手如电地点了穴道。 不过,他手中拿的一包火药,武扬竟没想到适时接取,以致“砰”地一声,摔落地面。 武扬方自微微一惊,另一个距他约在十丈左右的黑衣汉子却闻声回过来,沉声喝道: “老王,你……你……” 话说一半,猛然见武扬箭疾地向自己扑来,不由悚然一惊地一举手中火药包,沉声喝道:“站住。” 沉喝同时,已捧着火药包斜纵五丈之外。 武扬激射的身形方自一点地面,正待折转追扑时,那黑衣汉子已再退五丈,高举火药包狞笑道:“朋友是准备同归于尽?” 武扬深恐对方引发火药,不能不停止追补了。 他,估量着与黑衣汉子的距离还在五丈以上,他目前的功力,还不能使凌空点穴达到五丈的距离,只好另等良策了。 心念电转,他表面上却镇定地冷笑一声道:“阁下!我知道你还没装好引信,也来不及取火引发,这一手吓不倒人。” 黑衣汉子狞笑道:“朋友,你说得不错,可是,你该知道,我只要将火药包向地下一摔,这后果你该想得到的。” 武扬淡然一笑道:“我不但早已想到,而且那位朋友的那一手,我已经见识过了。” 黑衣汉子冷笑一声道:“既然不怕,那你为何不追过来?” 武扬淡笑如故道:“本使是给你一条自新之路。” 黑衣汉子冷笑截口说道:“真是说得比唱得还好听。” 微顿话锋,又狞笑着接道:“你既然装痴作呆,我也不妨多费一点唇舌,方才我那同伴的穴道被制之后,自然地将火药包摔落,所以才没爆炸,可是,此刻,我如果是有意,而且贯注内家真力将它摔落后,那又是怎样一种情况呢?朋友,你说?” 武扬镇定如恒地笑道:“高明!高明!看来阁下比常永吉精明得多了!可是,如果我凌空出指点你的穴道,你还有机会将火药包故意摔落么?” 黑衣汉子笑道:“朋友!你的牛皮吹得太离谱了!五丈以外,凌空点穴,纵然是天忌老儿功夫未失之前,也未必能办到。” 略微一顿,沉声接道:“别再废话了,我要跟你谈谈条件。” 武扬漫应道:“阁下不是准备同归于尽么?还有什么可谈的?” 黑衣汉子淡然一笑道:“好生恶死,人之常情,如有一丝生机,我当然要设法争取。” 武扬笑道:“说得有理,也够坦白,好,你说出来试试看?” 黑衣汉子道:“我要先知道你是谁?” “这委重要么?” “当然,我要衡量一下,你是否够份量跟我谈条件?” 武扬微微一哂道:“阁下做事,真是谨慎得很。” 黑衣汉子道:“生死关头,岂能儿戏?” 微微一顿,注目问道:“朋友!该亮出万儿了。” 武扬沉声接道:“侠魂武扬,够么?” 黑衣汉子一愣道:“够!不过,只说不能为凭,我得看看你的本来。” 武扬冷笑一声道:“朋友,你未免谨慎得太过份了。” 顿住话锋,扬声向外面的吕大年喝道:“三弟,立刻通知上面所有的人员,迅速撤出堡外,以防火药爆炸。” 吕大年恭声应是之后,促声接道:“二哥,那你还不快点出来。” 武扬一面默提功力,一面扬声答道:“愚兄自有区处,你只管照我的去做。” 接着,吕大年发出一声清啸。 黑衣汉子注目讶问道:“朋友,你真的不想活了?” 武扬朗声笑道:“死有轻如鸿毛,有重如泰山,我武扬能够以这劫后余生的性命,换取侠义道无数精英的生命,那真是重如泰山了,难道还不值得么?” 黑衣汉子冷笑一声道:“值得!值得!不过,据我所知,你还负有血海深仇未曾湔雪。” 武扬朗笑截口道:“这个,毋须阁下关心,自有人代我武扬完成未了的心愿。” 说话间,他已把全力功力,提到了极致,准备做迅雷不及掩耳的雷霆一击。 此时,只见他周身。衫无风自鼓,脸上并冒出一层蒙蒙薄雾。 那黑衣汉子入目之下,不由心中惊凛至极地促声道:“我知道你就是武扬了。” 武扬冷然笑道:“知道了,又怎么说?” 黑衣汉子道:“知道了,你就不必显示本领,我可以跟你谈谈条件。” 武扬冷笑一声,未予答理。 黑衣汉子道:“怎么样?” 武扬漫应道:“我正等着哩!不过,我提醒你一声,不可能办到的事情,免开尊口。” 黑衣汉子口齿启动,似乎犹豫了一下。 就当此时,洞口人影连间,香风轻拂,唐羽仪、冷秋华二人已钻了进来。 唐羽仪并首先促声问道:“扬儿,怎么样了?” 武扬头也没回蹙眉答道:“没什么,奶奶,请退回去。” 同时,冷秋华尖声惊呼道:“啊!这么多火药。” 唐羽仪也截口接道:“这实在犯不着,孩子,放他走吧!” 武扬冷然地道:“没那么便宜的事。” 洞外,传来一嘈杂的语声:“小子,老夫命令你放他走。”这是巫山无欲叟古然之的语声。 “二哥,你不能这样做。”这是吕大年的声音。 “二弟,放他走。” “武少侠,不可操之过急。” “武少侠,你应该为大局着想。” “不可以。” “放他走。” 七嘴八舌,逼得武扬顿足大喝道:“大家住口!” 冷秋华妙目中泪光溜转,靠近武扬身边,情见乎词地颤声说道:“武……扬……你不能使关心你的人太以失望啊!” 武扬强抑心中激动,平静地道:“我知道,秋华,你快点扶着奶奶退到地下室外去。” 同时,唐羽仪却目射寒芒,凝住那黑衣汉子沉声问道:“你有什么条件?说吧!” 黑衣汉子本来于目睹武扬那凛若天神的威态之后,态度已经软化了,可是,目前这情况,却反而使他又拿起跷来,当下淡然一笑道:“很简单,请武少侠护送我们三人到百里之外。” 唐羽仪连连点首:“可以。” 黑衣汉子截口笑道:“老人家,我的话还没说完哩。” 唐羽仪方自一征,黑衣汉子又接道:“我们三个人联手,也不是他的敌手,如果就这么护送我们到百里之外,我们三个人还是死路一条。” 唐羽仪接问道:“那么,依你之见呢?” 黑衣汉子阴阴一笑道:“点住他双‘肩并’和‘曲池’穴,然后以牛筋反绑双臂,这样我才能放心呀。” 武扬冷笑一声道:“做你的清秋大梦。” 唐羽仪蹙眉道:“朋友,这样你固然可以放心,可是,我们又怎能放心呢?” 黑衣汉子漫应道:“人不为自己,天诛地灭!老人家,站在我们的正场,可不能不……” 唐羽仪截口接道:“朋友!由老身做主,放你们三位走路,行么?” 黑衣汉子注目问道:“请教老人家上下?” 唐羽仪道:“老身唐羽仪,为天忌老人元配。” 黑衣汉子啊了一声道:“原来是罗老夫人。” 微微一顿,又淡笑接道:“按说,有你老人家出面,我应该遵命才是,可是,对如此重大的事,我不能不慎重一点。” 唐羽仪道:“再没有商量的余地了?” 黑衣汉子笑道:“老人家,很抱歉!如果我们的生命没有绝对的保障的话,我想我是应该找几个垫背的人才比较合算。” 唐羽仪蹙眉沉思道:“朋友,照你方才的条件,由老身代替武扬,可以么?” 黑衣汉子色然而喜道:“可以……” 此时,唐光宗已悄没声地由洞口闪了进来。 也就在此同时,武扬忽然目射异彩,注视着黑衣汉子的右后方,震声大喝道:“不行!” 黑衣汉子以为有人从后面向他偷袭,大惊之下,却又不敢回头一瞧究竟。 但蓄势以待的武扬,却乘对方心神微分之际,把握住这一瞬即逝的良机,疾如激矢般弹身而起,向黑衣汉子凌空扑去。 黑衣汉子大惊之下,“上当了”与应变的念头还没转出,已被武扬凌空弹指,点住了双“肩井”要穴。 好一个武扬,身形未落,猿臂先伸,适时将由对方手中滑落的火药包接住,然后俊朗朗一笑道:“阁下,你还是输了!” 当武扬突然做此惊人冒险行动之瞬间,地下室中的唐羽仪、冷秋华、唐光宗等三人,被震惊得目瞪口呆,连惊呼之声也发不出来。 一直等这惊险刺激的一幕过去之后,唐光宗才如释重负地长吁一声,摇头苦笑道:“老弟,这实在太冒险了!” 武扬淡然一笑道:“其实,我自信九成把握可以制服他。” 冷秋华抹去额际冷汗,不胜幽怨地道:“武扬,没有绝对把握的事,以后还是少冒这种险为妙。” 唐光宗同时笑道:“其实,只要老弟你稍慢片刻发动,我就有办法制住他们了。” 武扬一怔之后,哑然失笑道:“对了,我几乎忘了你这位用毒的大行家。” 一场几乎使正派群雄全军覆灭的大劫,已算消弭于无形。 接着,大伙儿在地下室中细密搜查一遍之后,除暂时留下吕大年担任守护地下室之外,其余的人带着三个内奸,回到古堡中。 三个内奸中,除常永吉为丐帮护法之外,其余二人,经查明一为少林二代弟子,一为武当俗家弟子呢。 好在这三派的掌门人目前都在堡中,于是,分别地发交各该派掌门人立即按门规处决。 接着,全体群豪举行了一次秘密会之后,才各自就寝。 翌日清晨。 唐羽仪在武扬与冷秋华二人陪同下,亲自跑到业已被擒,目前暂时被软禁的三公主、六公主两个妖女的房间中,武扬当场给两个妖女解开禁制,并交给她们一封致骆阳钟的亲笔函件之后,沉声说道:“前此本侠与贵帮帮主所定‘快则一月,迟则半年,将你们两位交换五公主与七公主’之约,就此取消,现在你们两位已经自由了,本堡已备好马匹和川资,两位可以离去了。” 两个妖女离去之后,武扬也单人只剑,乘着七怒马,向长安进发。 两天之后,武扬由长安回到古堡。 翌日清晨,全体群豪,浩浩荡荡地渡过嘉陵江,向川康交界处的蛮古赶去。 跟在群豪后面,三个一群,五个一伙的,是那些由各地闻声而来,等着瞧热闹的无数江湖人物。 这是九顶山,以骆双城为首的一行人暂住的破庙中。 地约黄昏,正是晚餐后闲散的一段时光。 骆双城、林慕陶、胡思森等三人,正沐着初夏的晚风,坐在庙外闲谈。 骆凤卿、骆来卿、何慧卿等三位姑娘,却在不远处的草地上互相关谑着。 这画面,这气氛,显得无比的美好,无比的和谐。 胡思森目光一掠三位姑娘,向骆双城问道:“双妹,这三个丫头的进境如何?” 骆双城道:“进境比我所预期的还要好,大概再有七天,也就可以将就派上用场了。” 略为一顿,又接道:“严格说来,来卿与慧儿的‘九阴罡煞’,可说已赶过先行修炼的解笑雅。” 林慕陶讶问道:“是这两位姑娘的天分高于解姑娘么?” 骆双城道:“那倒不尽然,主因还是解姑娘与凤卿两人已非女儿之身。” 林慕陶“哦”了一声,接着,轻松地笑道:“我那位武老弟也不知是几时修来艳福,竟同时获得这么四位如花美女。” 一旁的胡思森,却无端地发出一声幽幽长叹。 林慕陶打趣地笑道:“胡兄怎么好端端地又叹起气来,难道是我的话引起了你……” “引起了”一些什么?他似乎觉得不便出口,又自动咽下去了。 胡思森似乎心有专注而并未注意到林慕陶话中的言外之意,而正容接道:“我是担心问题恐怕不像你所说的那么单纯。” 林慕陶一怔道:“这话怎么说?” 胡思森道:“平心而论,能出污泥而不染,来卿与凤卿两人都该算是一位好!”娘,可惜的是一个已是坠洒落花,一个更是秽名久着。” 这三个与何慧卿等三位姑娘,相距本不远,而胡思森忘神之下,话声也未免略高了一点,偏偏一阵顺风,将胡思林的话送了过去。 更不巧的是,骆来卿与骆凤卿二人都没听到前几句赞美她们的话,而仅仅只听到那“坠涵落花……秽名久着”这两句。 这,对于敏感的她们二人来说,无异于是被人在心灵上扎了一刀似的,不由顿时之间,芳容大变- 第三十章 苍天有眼 当然,同样的话,也被何慧卿听到了,她一见气氛不对,不由一面暗怪她表舅的粗心与多事,一面却想故意将两人引得较远,向前面小溪涧中一指,笑道:“大姊,五姊,咱们去溪中抓螃蟹,好么?” 骆凤卿凄凉地一笑,摇了摇头,但骆来卿却黛眉一挑地往目问道:“七丫头,难道你没听到……” 何慧卿方自讪讪地一笑,骆凤卿已幽幽一叹地截口苦笑道:“五妹,七妹是一番好意。” 骆来卿也苦笑着反问道:“难道说,你我到这儿来就是一番恶意么?” 骆凤卿幽幽地道:“其实,他老人家说的也是实情,谁教你我成了造化小儿作弄的牲礼呢!” 略为一顿,又幽幽地接道:“五妹,你不能跟我比,事实胜于巧辩,只要你不使小性子,仍有可为的,至于我,本来就不曾抱过奢望,而且我暗中也早已……” 骆来卿目注西天那绚烂的晚霞,冷笑着截口接道:“是的,只能怪我们自己自作多情,人家可并没请我们来。” 何慧卿的妙目中,已被急出一片泪光,俏靥上满是焦急神色,一几番口齿启动,又苦于一时之间,无法措辞,此刻一见对方两人越说越难听,不由顿足呼道:“大姊、五姊,请听小妹一言,好么?” 骆凤卿凄凉一笑道:“七妹,咱们的事,与你不相干啊。” 骆凤卿同时披唇微哂道:“这真是皇帝设急,急了太监啦!小姐有什么话,你说吧!”。 何慧卿挣了挣,才讪讪地道:“大姊、五姊,小妹为表舅方才的一句无心的失言,先向你们两位道歉。” 骆来卿冷哼一声道:“言为心声,如果心中没有这种观念,会说出口来?小姐,你说话的技巧太差劲了!” 骆凤卿长叹一声道:“七妹,这些跟你毫无关连,你实在犯不着着急的!” 骆来卿又冷冷地接道:“也用不着由你来道歉,人家说的是实情啊……” 何慧卿几乎是以哀求的语声截口接道:“五姐,求求你,听小妹说几句话,可以么?” 骆来卿美目中泪光一闪,长叹一声道:“你说吧!” 何慧卿目光在对方两人的脸上一扫,讷讷地道:“大姊、五姊,千不是,万不是,是我那表舅不该信口雌黄……现在,只有暂时请两位姊姊不看僧面看佛面,一切看在武扬的面子上,暂时莫记在心上,小妹保证要我表舅亲自向两位姊姊道歉,好么?” 骆来卿冷冷地道:“不敢当!” 骆凤卿幽幽一叹道:“五妹,你别让七妹难堪……” 骆来卿也似乎觉得不该以此种态度对待何慧卿,不由略含歉意地凄凉一笑道:“七妹,你知道的,我发泄的对象不是你。” 何慧卿诚恳地道:“这个,小妹知道、两位姊姊,你们也该知道,武扬和小妹两人,对两位姊姊,可是一片至诚。” 骆凤卿道:“七妹,你想想看,如果我不是看在武扬的一片至诚份上,我会到这儿来么?” 骆来卿冷冷地接道:“武扬的至诚与别人的闲言阐语,可是两口事。” 何慧卿正容道:“浊者自浊,清者自清,两位姊姊都可问心无愧,而当事人的武扬也并未在乎这,那么,两位姊姊又何必对一位老人之言那么……” 骆凤卿、骆来卿二人几乎蹙眉同声截口道:“这问题不要谈了!” 何慧卿道:“两位姊姊都曾帮过武扬的忙,对小妹来说,更等于是救命恩人,如果两位姊姊始终对方才的事耿耿于心,教小妹衷心怎安!” 骆凤卿轻轻一叹道:“七妹,这事情,你大可不必感到不安……” 同时,骆来卿却淡淡地一笑道:“你是否要我们向令表舅道歉,才感到安心呢?” 何慧卿容为之一变,继之却凄凉一笑道:“五姊,你……你太不了解我了……” 骆来卿幽幽一叹道:“七妹,也许我这一句话,伤透了你的心,平心而论,我不能不承认方才所说是一句气话,同时,我也不承认你所说的我不了解你。”她顿了顿接道:“七妹,我虽然年纪大不了你多少,但对于人性弱点的了解,却自信比你强得多。试想,我如非是看透了人性的弱点,好好一个清白女儿身,为什么我要故意装成一个人尽可夫的荡妇淫娃!……” 何慧卿蹙眉接过:“五姊,这一点我自信我和武扬都对你十分了解,也十分敬佩你维护自己清白的苦心。” 骆桑卿冷然接道:“别打岔,七妹,我之所以有上述的反常作为,诚如你所说,是为了维护自己的清白,可不是为了要人家敬佩我,当然也不容许人家任意污蔑……” 何慧卿颤声截口道:“五姊……” 骆来卿摆手制住何慧卿接下去,她自己却正容接道:“人是自私的,尤其是有关男女之间的情爱方面,纵然是同胞姊妹,也未必肯真心礼让。” 何慧卿道:“可是,我们的交情,却尤胜于同胞骨肉。” 骆来卿道:“不错!这话我承认,但这一因素,却改变不了人性自私的本质,也不能对男女之间情爱独占的根本原则发生影响!” 何慧卿道:“我不能不承认你所说的话确属至理,但是,五姊,世间多少三妻四委的家庭,并非都是不能和睦相处的,这一点,你又作何解释呢?” 骆来卿道:“这解释简单得很!她们是将暗中的钩心斗角,与心头的痛苦,隐藏在虚伪的假面具之中……” 骆凤卿轻叹着截口道:“你们将话题扯到什么地方去了?” 骆来卿淡然一笑道:“大姊,咱们的话题并没扯远,我是在证明七妹不但不了解我们,也不了解她自己。” 略为一顿,又微微披了披樱后接道:“七妹,咂十榻之侧,岂容他人酣睡!令表舅已经在为你操心,难道说你自己竟无动于衷么?” 何慧卿痛苦地哀声道:“五姊,求求你……别说了……总之,小妹此心,唯在可表……” 骆凤卿幽幽地接道:“五妹,我相信七妹确是一片至诚,你可不能怪她。” 骆来卿道:“谁怪她了!我是就事论事,分析人性的弱点啊!” 远处,传来骆双城的语声道:“你们三个,在谈些什么呀?” 这三位姑娘的话声都很低,而骆双城与胡思森、林慕陶等三人也在研讨问题,并未注意她们谈话,所以,骆双城才有此一问。 骆凤卿扬声答道:“咱们在闲聊哩!伯母。” 骆双城道:“时间不早了,该回去用功了哩!” 骆凤卿道:“好的,侄女们就回来了……”何慧卿压低嗓音接道:“两位姊姊,方才的话题,可不要提起。” 骆来卿漫应道:“你想我们会么?” 何慧卿长叹一声道:“不管两位姊姊相不相信小妹的话,但小妹以人格担保,必然对两位姊姊……” 骆凤卿轻叹着截口接道:“不要说了,走吧!” 就当她们三人回身准备向破庙中走去之间,骆来卿突然一声惊呼:“瞧!那是些什么人?” 骆凤卿与何慧卿二人顺着骆来卿的视线瞧去,只见约莫五里外的山脚下,正有四个一身黄衣的人,其中一人手中捧着一个黑色长筒,就着右眼向她们立身之处探望着。 此时,虽然夜幕已垂,而对方的距离也不算近,但这三位姑娘的功力已在日夜增进中,略一注目之下,已大略地看清楚了,尤其是骆凤卿,自与武扬二人巧获天缘,服过半杯空青石乳之后,更是目力与功力并增,她,目光一触之下,禁不住首先脱口惊呼道:“是四个黄衣番僧!” 这一嚷,另一边的骆双城等人也赶了过来,适时点头接道:“不错,是四个番秃。” 胡思森冷笑一声道:“好魔崽仔!居然找到这儿来了。” 骆凤卿道:“伯母,那番秃手中的黑色长筒是啥玩艺?” 骆双城沉思着道:“听说西域有一种能将视线缩短的精巧器械,这番秃手中,可能就是那玩艺儿。” 骆凤卿道:“对了,准是那玩艺儿,那番秃不是正在用此向我们这儿窥探么!” 何慧卿黛眉一蹙道:“看情形,他们还有后援未到哩!” 林慕陶笑道:“杂化镇外的一战,已使这些番秃们亡魂丧胆,如果没有强有力的后援,胆敢前来送死么!” 扭头向骆双城道:“大姊,我想下去给他们一个措手不及,免得他们再作怪。” 胡思森接道:“对!我也去……” 骆双城还来不及有所表示,林慕陶已一溜烟似地向山下奔去,紧接着,胡思森也衔尾疾追。 林慕陶的轻功之佳,已可与司徒杰媲美,当然不是胡思森可比拟,两人起步不久,林慕陶已将胡思森抛后老远。 那山下的四个黄衣番僧,一见林慕陶快如急矢般由山疾奔而来,其中一人拦手发出一枝火箭,立即拨转马头,狂奔而去。 “嘶”地一声,薄暮的夜空中爆出一朵丈许方圆的红云。 骆双城蹙眉自语道:“看来又免不了一场苦战……” 就这瞬间,林慕陶追上了那四个黄衣番僧。 也许是林慕陶的绝世轻功吓破了四个黄衣番僧的苦胆,但交手未及三招又报销了一个。 等胡思森赶到时,已只剩下最后一个了,急得他大喝一声:“留一个给我。” 声到人到,寒芒一闪,那最后的一个也被胡思森拦腰一剑斩成二段。 胡思森忍不住苦笑道:“总算聊胜于无……” 林慕陶也苦笑道:“胡兄,你……” 胡思森从容地在敌尸上抹去长剑上的血迹,一面仰脸截口道:“我?我不够朋友?” 林慕陶笑道:“胡兄,我是准备留下一个活口的。” 胡思森哑然失笑道:“这倒是我太鲁莽了!不过,我也没错怪你,瞧你这么说法,本来就一个也没打算留给我,这算是哪一门的朋友?” 林慕陶耸耸肩笑道:“失礼,失礼,下一次兄弟决不敢占先就是。” 说着,已顺手捡起地上的尸体,仍向丈远外的山涧中,胡思森则捡起那一具黑色长筒,一同赶着四匹马,向山上走去。 迎着赶回来的林慕陶与胡思森的骆双城,脸色凝重地道:“敌人即已发出信号,显见大批强敌即将到达,也许他们仍须费点功夫来搜寻,但咱们却不能不做最坏的打算,以免临时措手不及。” 胡思森沉思着道:“武扬那小子早就该回来的了,可是为什么直到目前还没消息……” 林慕陶道:“可能已经在回程中了,只是此行不只他一个人,大队人马当然行程较慢。”一胡思森道:“林兄所言,甚具道理,我想咱们最好是派一个人迎上去催催他们。” 骆双城蹙眉接道:“话是不错,可是,目前咱们人手本就单薄,如果再派出一人,那……” 胡思森截口接道:“敌方于锻羽之后,仍敢前来摸索,足见其有恃无恐,也足见其实力之强,为慎重计,咱们还是有派人去催武扬之必要。” 骆双城道:“万一武扬一行人还没来呢?” 胡思森道:“那也不要紧,说句不吉利的话,万一敌人全力扑来,咱们也不致因而全军覆灭。” 骆双城点点头道:“那么,你打算派谁去?” 胡思森目光在三位姑娘的脸上一掠,骆来卿却飞快地道:“当然是派七妹去另外!”—— 胡思森似乎没体会到骆来卿这句话的言外之意,微笑着接道:“对!老朽也正有此意。” 胡思森蹙眉讶问道:“丫头,你这是什么意思?” 何慧卿道:“没什么意思,我就是不去!” 胡思森脸色一沉道:“丫头,这是何等紧急而重大的事,岂能容你使性子!你想想看,你曾经担任过魔帮中的总巡察,经*出巡,对这儿的路径都了如指掌,你不去,谁人能着此重任!” 骆来卿谈笑着补充道:“还有,这些人中,也只有你……” 骆凤卿深恐骆来卿口没遮拦,说出更露骨的话出来,连忙向何慧卿使眼色地截口接道: “七妹,你就辛苦辛苦一趟吧!” 胡思森仍然没体会到三位女儿家的微妙心理,当下沉脸接道:“就这么决定,骑那匹白色宝马去迎上武扬之后,就立即兼程赶回来。” 何慧卿低垂粉首,没吭气。 女人家毕竟比较心细,冷眼旁观的骆双城,已意识到此中大有文章,当下,轻轻一叹道:“不必去了!” 胡思森讶问道:“为什么不去,难道说要大家都……” 山下一阵雷鸣也似的蹄声打断了胡思森的话,骆双城淡笑着接道:“来不及啦!” 胡思森顿足道:“怎会来不及,宝马脚程奇快,由后山走,没人追得上的。” 这老人,真是变成了一根肠子通到底,直得可恨! 何慧卿幽幽地接道:“舅舅,您别说了!我决定不去。” 骆双城禁不住同时轻轻一叹,骆来卿却淡淡地一笑道:“七妹,你不去不打紧,但万一有个……” 何慧卿括首正容截口道:“五姊,咱们还是留点精神,准备应付强敌吧!” 骆双城点点头道:“对!咱们该回去准备一下应变的事宜了!” 胡思森困惑地看看这个,又看着那个,禁不住苦笑着自语道:“真是莫名其妙……” 站在骆双城等人的立场,是尽量争取时间,避免与敌方接触,以期在已方主力未集中之前,不致遭受到不必要的损失和牺牲。 所以,他们回到那破庙中后,立即以最快速的行动,消除里里外外,一切可疑的痕迹,并故布疑阵来使敌方误认为他们已全部撤走。 一切布置就绪之后,大伙儿消然迁入破庙左侧约五里的一个峡谷中。 这峡谷浓荫蔽天,广达数十亩,出口处宽约十丈,虽然谈不上险峻,但比那小小的破庙,自是易于隐藏,也便于活动多了。 当下,他们将马匹藏于峡谷深处,人员则于熟悉环境和地形之后,分别在入谷不远处的密林中静坐调息,第一班的警戒则由止水剑客胡思森担任。 这时,已经是初更过后了。 夜凉如水,虫声卿卿中,传出何慧卿的妖语道:“娘,但愿他们找不到这儿就好了。” 骆双城苦笑道:“这恐怕是梦想,孩子,你想想看,敌人既已在山下发信号,他们能将搜索目标移向九顶山以外去么!” 何慧卿道:“如果他们首先搜索到破庙呢?” 骆双城道:“那些疑阵,只能瞒他们于一时,而且,他们纵然认为我们已经撤走而派人追踪,也决不会放弃搜山的工作。” 何慧卿轻轻一叹,没再接腔。 林慕陶忽然接道:“大姊,咱们迁来这儿,固然可以暂时避过敌人的搜索,但如果武扬他们赶来的话……” 骆双城含笑截口道:“是啊!” 骆双城道:“这个,你尽管放心,只要是白天,他找不到我们,我们可以看到他们呀,那更用不着他找来,敌人会先代我们招呼他,是么?” 略为一顿,又苦笑着接道:“这些,都不是问题,目前,我是希望我们的判断错误,来敌不是敌方主力,那就好办多了……”,陡地顿住话锋,脸色微变地冷哼一声道:“该来的终于来了!” 林慕陶略一凝神,才讪讪地一笑道:“说来真惭愧,我才听到一点点声息……” 骆双城一面站起来向胡思森隐身的一株大树边走去,一面漫应道:“这是因为你们男人比较粗心。” 林慕陶不自然地笑道:“大姊,别向我脸上贴金了,跟你比起来,我的修为还差上一大截哩!” 说着,他居然也跟了上来。 骆双城回头摆摆手,压低嗓音道:“慕陶,目前不是自谦的时候,你留在这儿好好约束三个丫头,不可轻举妄动!” 林慕陶怔了任,又回头走去。 骆双城悄悄走近胡思森身边,谷外已传来杂沓的脚步声。 胡思森目光炯炯地凝注谷外,一面向骆双城传音道:“是四个番僧和一个黑衣汉子。” 骆双城面色凝重地坐在胡思森身边,传音答道:“除非万不得已,咱们不可暴露行藏。” 胡思森点了点头,那五个人已停立谷口,距他与骆双城的隐身之处,不过话远距离。 那五个人向谷内略一张望后,由为首的一个紫衣番僧操着生硬的蓝青官话向身边的黑衣劲装大汉问道:“这是什么所在?” 黑衣劲装大汉道:“回克护法,这是一个死谷。” 被称为“克护法”的身着紫色袈裟,敢情这番僧还是铁木尊者手下四大护法之一的克拉玛哩! 紫衣番僧道:“死谷正是最好的藏身之所,你先进去搜搜看。” 那黑衣劲装大汉似乎犹豫了一下,紫衣番僧立即沉声喝道:“你敢不听命!” 黑衣劲装大汉身形一颤,喏喏连声道:“是是……小的这就进去。” 说着,已摘下腰间的鬼头刀,逡巡着向谷口走了过来。 骆双城传音道:“这小子胆小得很,表哥,你不妨装枭鸟啼声吓他一下……” 胡思森会心一笑,待得那黑衣汉子走进谷口时,猛然撮口必出一声凄厉的枭鸟鸣声,同时并扬手向谷内林梢投出一颗石子。 黑夜林中的枭鸟鸣声,本就令胆小的人心悸神遥,再加上远处林梢的“哗啦”爆响,更是格外的惊心动魄。 那黑衣大汉骤闻之下,毛发悚然中,几欲拔足向谷外飞奔,但他挣了挣,还是再度怯生生地继续走向谷中,可是当他走到那密林边缘时,却再也不敢前进了。 不错,他目前站立的地方,外面的番僧看不到,只要里面没有敌人,他就不会送命,就这么呆一会子再出去,谁知道他没进入林口去过哩! 但就当此时,百凤帮的另一拨人也赶来了。 那是以病郎中金策易为道的五个灰衫人。 病郎中首先向克拉玛拱拱手,问道:“克护法,此间有什么发现么?” 病郎中向谷内凝注少顷,沉思着道:“不错!如果那几个浪蹄子还没离开九顶山的话,此间可真是一个藏身的绝佳之处……” 克拉玛截口道:“金兄,贵帮骆帮主是否也已赶来?” 病郎中道:“是的,天亮前后当可到达。” 克拉玛注目道:“洒家师父是否同来?” 病郎中淡淡一笑道:“令师业已到达,目前正与敝帮正宫皇娘坐镇山神庙中,督率搜山工作,并已颁下令谕,天亮之前,必须将全山搜遍。” 骆双城听得心头一震,向胡思森传音道:“果然不幸而言中,魔崽子们已倾巢而出。” 胡思森传音答道:“事已到此,咱们只有苦撑以争取时间了。” 骆双城道:“咱们的主力,不知几时才能来,表哥,咱们不能不做最坏的打算,必要时,我们将全力掩护三个丫头乘宝马突围。” 这时,那入谷察探的黑衣大汉已快步向谷外走去。 胡思森点点头,传音答道:“不错,咱们三个老的死不足惜,而且,魔崽仔们想要咱们三条老命,也得付出相当的代价来,但年轻人却没有牺牲的必要……” 骆双城沉思道:“怕只怕这三丫头还在闹别扭,不肯听话。” 胡思森道:“必要时,点住她们的穴道,强制她们由后山撤走。” 骆双城轻轻一叹道:“看来也只好如此了!” 这时,谷外传来病郎中的苍劲语声道:“怎么样?” 那黑衣大汉讷讷地道:“回总护法,里面没……没发现什么。” 病郎中道:“里面地形如何?” 黑衣大汉道:“里面是一片很密的森林。” 病郎中扭头向克拉玛道:“克护法高见怎样?” 克拉玛沉思笑着道:“里面既然是一片密林,时值深夜,纵然是再多的敌人躲在里面也不易发现。所以,如依洒家之见,不如守在这儿,等天亮后再进去搜查,以免招致不必要的牺牲。” 病郎中点点头道:“话是不错,可是令师与丐宫皇娘却严令必须于天亮之前查出二个结果来。” 克拉玛道:“那么,请金兄暂时守在这儿,由洒家面谒恩师,请他暂宽时限去。” 此人倒是说走就走,话声一落,也不等病郎中的反应,立即向右侧峰腰上的破山神庙疾奔而去。 紧张的局势虽已暂时松弛下来,但骆双城与胡思森的心情却并未因之而松弛。 骆双城蹙眉传音道:“表哥,你辛苦一点,我到里面安排三个丫头去。” 说着,起身悄悄地走入谷内密林中。 林慕陶目注骆双城那沉重的脸色,蹙眉问道:“大姊,怎么样了?” 骆双城轻轻一叹道:“情况很糟……” 接着,将在谷中所听到的情况简略地说了一遍,同时,乘三位姑娘听得入神之际,冷不防地出手如雷电,点了何慧卿与骆来卿两人的双“肩井”与“承醪”大穴。 “肩井”与“承醪”大穴,系控制人身四肢的活动,一被点上,也就失去了行动的自由。 何慧卿穴道一经乃母点住之后,不由骇然失色地低声问道:“娘,您这是什么意思?” 骆来卿樱唇微咽地道:“伯母是要将你我强制送走哩!七妹,你真傻得可怜!” 骆双城暗中一叹道:“这丫头于事出意外之下,能有此种镇静工夫,并反应特快,倒真是一个难得的可造之材……” 念转未毕,何慧卿已悲声接道:“娘,您这是何苦来?” 骆双城不理会爱女的哀求与骆来卿的冷消,径自向骆凤卿正容说道:“凤卿,你明白老身不点你穴道的意思么?” 骆凤卿凄然一笑道:“侄女明白,您是要我护送两位妹妹出险。” 骆双城点点头道:“是的!凤卿,你们三个之中,只有你功力最高,性情最温驯也最明大体,所以老身才选定你担任这一项艰巨任务。” 骆凤卿口齿启动间,骆双城又立即接道:“一匹宝马,驮戴你们三个,虽然负担重了一点,但谅能胜任,现在,由林伯伯护送你由谷后出去,不论能否碰上武扬那一伙人,只要能逃出此间五十里之外,也就算安全了……” 骆凤卿摇头截口道:“伯母,我不能!” 骆双城沉声道:“大姐,这是大好的差使啊!你怎可不识抬举!” 骆凤卿痛苦地道:“五妹,伯母是一番好意……” 骆来卿冷笑接道:“我知道伯母是一番好意,可是,这一番好意我不领情。” 骆凤卿、何慧卿同时悲声道:“五妹、五姊……你……” 骆双城凄然一笑道:“孩子,伯母知道你是满腔悲愤,无处发泄,方才,你胡伯伯一句无心之言,又刺伤了你的心,所以……伯母绝不怪你放肆……唉;现在危机迫在眉睫,已没工夫说这些了……” 略顿话锋,目光在骆凤卿、骆来卿二人脸上一扫,诚恳地接道:“凤卿、来卿,伯母也是女人,当然也最了解你们两个人心中的痛苦,现在,请相信伯母,并听伯母和林、胡两位伯伯的,三个人中有一个能脱此劫而不死,你们两个的心愿绝不会落空!” 骆凤卿清泪双流地道:“伯母,侄儿已说过,我不答应。” 何慧卿更是泪痕满面地道:“娘……就是一定要死,咱们也得死在一起。” 骆双城怒叱道:“胡说!死在一起,于事何补!” 扭头向林慕陶沉声道:“慕陶,你送她们三个由后山出去!” 骆凤卿坚决地摇头道:“伯母,请您收回成命吧!七妹说得对,要死咱们也得死在一起……” 骆双城顿足道:“你们要把我气死!” 骆凤卿道:“伯母,在一起苦守待援,可并不一定会死啊!可是力量分散了,却难免被敌人各个歼灭,您说是么?” 骆双城顿足长叹,连连摇头。 骆来卿幽幽一叹道:“伯母,您既自以为了解我的苦衷,那就更不应该要我们走了!” 骆双城讶问道:“此话怎么讲?” 骆来卿银牙一挫道:“我骆来卿好好一个清白女儿身,为什么要故意装成一个秽名四播的淫娃荡妇呢?是谁使我家破人亡,不知自己的来历,还要认贼作父?……” 骆双城身躯一震地截口讶问道:“你的父母也是死在骆阳钟的手中?” 骆来卿道:“是的!我们七姊妹的情形都大同小异,不过,各人都不知道罢了。” “那你是怎么知道的?” “侄女是在脱离魔宫之前约十天光景,才无意中窃听得来。” 骆凤卿目含痛泪,幽幽一叹,骆来卿却很声接道:“好容易,今宵有这么一个杀敌复仇的机会,伯母,您想我会轻易放过么?” 骆双城摇摇头道:“孩子,既然你也是身负血海深仇,那就更应该珍惜此身……” 峡谷四周的山峰上,遥遥传来一阵人喊马嘶之声,打断了骆双城未说完的话,她脸色大变地顿住话锋,长叹一声道:“现在,想走也来不及了。” 何慧卿禁不住心中一阵轻松地道:“娘,那您还不解开我们的穴道!” 骆双城扬手凌空解了何慧卿与骆来卿二人的穴道,却是声容俱峻地接道:“你们三个,既已自误生机,老身不好听的话说在前头,待会,如果我们三个老的不克分身照顾你们时,你们三个能撑一阵固然是好,撑不住时,可得自行了断!” 何慧卿首先正容答道:“娘,您尽管放心,我们会知道如何自处的。” 骆双城道:“那就好,现在大家好好调息,魔崽们的搜谷行动,可能还有一段时间,就这机会,大家养养精神,待会也可以多宰他们几个!” 说完,又向各口胡思森隐身之处走去。 顿饭工夫之后,百凤帮的搜谷行动已经发动,首先,投进大批松油火把,将谷口照耀得明如白昼,继之由四个黑衣劲装大汉开道,后随四个黄衣番僧,大摇大摆地向谷中挺进。 在数十支松油火把照耀之下,骆双城与胡思森几乎已无法隐身,而眼前的情况,也实在不容他们二人再沉住气了。 当下,骆双城双目中寒芒一闪,向胡思森传音道:“表哥,不能再等了!” 胡思森亦沉声道:“对,杀!” 此时刚好那四个开道的黑衣劲装大汉已走到他们隐身处不及二丈距离。 “蓬蓬”连咯,血腥刺鼻中,后随的四个黄衣番僧,还来不及采取应变行动,又掉下了三颗头,走在最后的一个,总算他福命两大,匆促中,一式“卧看巧云”,紧接着四五个翻滚,才脱此一劫。 他,眼见那寒气森森的剑芒业已消失,才一个“鲤鱼打挺”,翻身纵起,抱头鼠窜地向谷外没命地狂奔,一面并大声嚷道:“飞剑……飞剑……” 胡思森低声向骆双城道:“表妹,你不该一时心软,放走一个活口的。” 骆双城苦笑道:“并非是我心软,而是那番秃的命大。” 胡思森道:“此话怎么讲?” 骆双城道:“我手下的天蚕丝已使用到了极限,够不上距离了。” 胡思森方自“哦”了一声,“嘶”地一声,一支信号火箭由谷外冲霄而起。 骆双城目注半空中那一片丈许圆的火花,不由轻轻一叹道:“接着来的,已不是这么容易打发的了。” 胡思森冷冷地一哼道:“但魔崽仔们要想取走咱们这几条命,可也不是那么容易,至少也得付出十倍以上的代价才行!” 林慕陶已悄悄地掩了上来,适时接道:“十倍的代价还太少了!胡兄,拼着咱们全部丧命于谷中,也得给骆阳钟那一对狗男女一个致命的创伤,以便武老弟能够顺利收拾他们。” 胡思森点点头:“林兄所言甚是……” 骆双城向林慕陶问道:“慕陶,那三个丫头呢?” 林慕陶轻松一笑道:“三个丫头,我已经为她们各自安排好了一个杀敌的办法,待会你仔细瞧她们的吧!” 骆双城笑道:“慕陶,你也会卖关子了!” 林慕陶一本正经地接道:“这叫做时势造英雄啊!” 谷外,响起病郎中苍劲语声道:“谷内人听着,此谷四周,已被层层包围,任你功力通玄,也是插翅难逃,现在,老夫给你们一次忠告,速将本帮三个叛逃贱婢交出,老夫可以做主,放你们逃生,如果负隅玩抗,那是尔等自寻其死……” 林慕陶双眉一扬,正待破口大骂间,骆双城连忙以手势制止,并传音说道:“慕陶,犯不着跟他斗嘴,咱们给他一个莫测高深。” 病郎中继续扬声道:“老夫也不为己甚,给你们顿饭工夫考虑,过此时限,老夫即下令全力进攻!” 林慕陶忍不住含笑传音道:“大姊,看来你方才那一剑诛七妖的绝艺,已吓破了这老贼的狗胆,否则,他不会如此浪费唇舌的。” 骆双城传音答道:“可能不尽如你所说,我的判断,是他们的高手还没到齐。” 胡思森接道:“如果,再拖下去,对我们来说,是利弊各半,但对敌方而言,却是……” 骆双城截口说道:“站在我们的立场上而言,我却是宁愿他们多拖上一段时间的。” 这时,那些投入谷口的松油火把,已全部熄灭,沉沉暗影中,谷外传来一个尖锐的语声道:“启禀总护法,正宫皇娘有旨,方才接到绵竹分舵飞鸽传书,武扬等一行已到绵竹,可能明晨会到达此间……” 病郎中沉声截口道:“皇娘怎么说?” 那尖锐的语声接道:“皇娘说,务必在天亮之前,将本帮叛徒擒获!” 病郎中道:“你立刻上复皇娘,说此间点子甚为扎手,请立即加派高手前来。” 那尖锐语声道:“回总护法,属下来此之同时,皇娘已请牛供奉与轩辕供奉率同燕、鸽两令主前来此间,同时三、六两公主也自告奋勇前来。” 病郎中道:“帝君是否已到?” 那尖锐语声道:“帝君御驾今晚午夜前可到达。” 病郎中接道:“好,本座知道了……” 骆双城分别向林慕陶与胡思森二人传音道:“这消息对咱们有好也有坏,慕陶,请立即回到里面去关照三个丫头,好好互相掩护,苦撑待援,只要能撑持到明天辰牌时分,武扬等人一到,就没问题了。” 林慕陶方自点头离去,谷外的病郎中已再度发话道:“谷内听着,方才本座的话,你们想必也听到了,现在,顿饭工夫快过去,希立即决定,以免自误!” 接着,一阵步履杂沓声中,一个雄浑的语声接问道:“金兄,谷中是一些什么人?” 病郎中哈哈笑道:“两位供奉来得好,哦!三公主、六公主。呼图护法也来了……” 那雄浑的语声截口接道:“金兄,洒家的问题,你还没答复哩!” 敢情此人就是在崇化镇外被林慕陶一剑削去两个指头的养和尚呼图,也就是铁木尊者手下四大护法中,性情最烈的一个。 病郎中干笑道:“敌暗我明,呼护法,谷中究竟是些什么人,没法看到。” 呼图沉声接道:“听说方才里面有人会使飞剑?” 病郎中道:“不错,不过,这也是贵派一位大师所说,兄弟并没有亲眼见到。” 呼图恨声道:“那就错不了,准是由崇化逃来的那几个。” 病郎中道:“这倒是有些可能……” 呼图钢牙一挂道:“洒家这断指之恨,恨不得立刻洗刷,克拉玛,走!咱们弟兄开道,怕死的,别跟上来!” 接着,一阵沉重而零乱的脚步声,向谷口走来。 敢情这批魔崽仔们虽然怕死,但在莽和尚呼图的直言相激之下,也不得不硬着头皮跟进。 骆双城以手肘碰了碰身边的胡思森,传音说道:“没法再拖了,咱们拼吧……” 刚好此时当先的呼图和克拉玛二人,已戒备着走近他们隐伏之处。 胡思森不等骆双城的话说完,已振剑弹身而出,同时一声霹雳大喝:“番秃纳命来!” 寒问如电,直向呼图的腰际削去。 同时,骆双城也一声清叱,挟着一道银芒,直取呼图身边的克拉玛。 呼图和克拉玛二人擅长的是一对飞钹和“大手印”神功,在胡思森与骆双城二人的宝剑猛攻之下,自不便以肉掌去硬拼。 当时,他们两人双双闪身避过对方的第一剑,“呛”然地金铁交鸣声中,四只飞钹已电射而出,同时还回敬了一记“大手印”神功,呼图并哇哇怪叫道:“你不是洒家的断指仇人,快去叫那狗东西来。” 话到人到,斜刺里一道人影电闪而去,“当”地一声,围攻胡思森的飞钹已被这猛然加入的林慕陶双双击射得倒飞丈外,吓得跟在两个番僧后面的人纷纷问避不迭。 原来,这一段时间中,骆双城已将在崇化镇外击落番僧飞钹的手法加以改进,并已告诉其余人,那被一般武林人物为难缠斗的番僧飞钹特技,此刻竟变成不堪一击了。 当然,当林、胡二个奏功之同时,骆双城已将克拉玛所发出的两只飞钹击落…… 这些,本来都是刹间所发生的事。 当四只飞钹被击落的同时,惨嗥连声,克拉玛被骆双城一剑穿胸,接着飞起一脚,踢飞丈外,呼图则在林、胡二人双剑交剪之下,斩成三段。 这威势,不由使后随的八个黄衣番僧心胆俱寒地为之一呆。 黑暗中,只听病郎中一声传来:“诸位大师,请分出一人回去请尊者,其余诸人齐上,退者死!” 病郎中话声未落,八个黄衣番僧中已有两人飞身出谷,其余六人却在后随的百凤帮中人一拥而上的情况下,不由自主地,被逼得蜂拥而前。 骆双城、林慕陶、胡思森三个,都是左掌右剑,寒芒飞闪,劲风呼啸中,但见人头滚滚,残肢断臂齐飞,片刻之间,谷口已陈尸三十余具,而骆双城等三人却已被敌尸的血迹染成了三个血人,而后继者在病郎中的躯策之下,更是悍不畏死地如潮水般涌来。 骆双城宝剑翻飞,挡者披靡,一面地嗔目震声怒叱道:“金策易,你真是一个无耻之尤的匹夫!” 病郎中哈哈大笑道:“狗杂种,你为甚不自忆前来一决死战?” 病郎中狂笑道:“到时候老夫会来超渡你的!……” 谷中的尸体,越积越多,骆双城等人已被迫不得不向后退,尽管他们三人功力奇高,对付这些三四流的角色,不致消耗太多的真力,但面对着这如山的积尸,扑鼻的血腥与潮涌而来的人海战术,内心之中,却有说不出的痛苦。 可是,情势如此,他们能心慈手软,而放弃自卫以束手待毙么! 盏茶工夫过后,谷口又增加了二十多具尸体,病郎中所带来的一些三四流角色已十九被残,而骆双城等人也已被迫而退进谷内了。 这时,病郎中才挥手大喝道:“是时候了,大家上!” 话声中,他自己首先跳着他手下的尸体,当先冲进谷中,“雪山矮叟”牛无忌,“大漠双凶”之一的轩辕巧儿与三公主,六公主等人也一拥而入。 此时,骆双城等三人正各自被四五个玄衣武士缠住,一时之间,不克分身拦截,病郎中乘此良机由胡思森身边闪过,震声大喝道:“牛供奉,轩辕供奉,燕、鸽两令主,请对付这三个老顽固,三公主,六公主请随老朽进入谷中去生擒那三个贱婢……” 说话之间,牛无忌,轩辕巧儿,燕、鸽两令主已分别与骆双城、林慕陶、胡思森等三人交上了手,而病郎中也已接近密林边缘。 病郎中的话没说完,猛觉劲风生啸,三股暗器,分由三个不同的方向激射而来,同时响起骆来卿的怒叱语声道:“金老贼,你娘才是贱婢!” 病郎中一时大意之下,想躲避格拒均已来不及,匆促中只好一仰身,贴地三个急滚,才堪堪避过那三股暗器,只听骆来卿银铃似地娇笑道:“好一式‘懒狗打滚’!” 笑声中,三股暗器又分三面向病郎中疾袭而来,同时,骆来卿暗器出手,人也由树梢上飞身而下。 另一面的骆凤卿促声喝道:“五妹不可轻敌……” 骆凤卿话才出口,骆来卿已以一式万流归宗剑法中的“星河倒泻”,朝再度翻滚,犹未站起身来的病郎中挥洒而下。 这时赶来的六公主一声冷笑:“贱婢躺下!” 叱声中,长剑一挑,架开骆来卿的一招狠攻,同时左手一挥,一股阴寒刺骨的罡风向骆来卿兜胸击来。 骆来卿一面剑拳兼施地硬接硬架,一面震声道:“六妹听我一言。 “蓬”地一声,六公主娇躯一晃,骆来卿被震得连退三步才拿桩站稳,六公主冷笑一声道:“谁是你的六妹,哼!原来你也会‘九阴罡煞’,可惜你还差得太多……” 此时,骆凤卿与何慧卿二人已因何骆来卿的冒险下朴而不得不放弃林慕陶所暗中交代,要她们躲在树上伺机杀敌的计划,而双双由大树上扑了下来。 何慧卿长剑一挥,截住刚由地面挺身跃起的病郎中金策易,骆凤卿却适时接过三公主的一招抢攻,同时向骆来卿道:“五妹,过去与七妹联手对付金老贼,这两位交给我……” 三公主冷笑一声道:“真是说的比唱的还好听,哼,你行么。” “刷刷”两剑,疾如狂风骤雨似地向骆凤卿击来,但那凌厉的攻势却被骆凤卿从容地化解了。 六公主“咦”地一声,也加入战圈,媚笑道:“听说三皇娘床上功夫有独到之处,想不到手底下也满不错啊……” 骆凤卿一面从容格拒对方的联手攻势,一面却声容俱庄地说道:“三妹,六妹,能否请听恩姊的一句话?” 三公主冷笑道:“没人阻止你说话,不过我首先提醒你,咱们的耳朵不像帝君那么软,花言巧语没有用!” 骆凤卿一点也不动怒地轻叹一声道:“三妹,六妹,你们知道自己的来历么……” 这边三个人边打边谈,那边,骆来卿、何慧卿二人双战病郎中却也紧张激烈之至。 病郎中前此一念轻敌,被武扬一剑削去右腕,但他却已于短期间内已能用左手使剑,而且剑法之奇诡狠毒,竟能独抗骆来卿与何慧卿联手攻出的万流归宗剑法而从容不迫,不!说得透彻一点,应该说是游刃有余。 骆凤卿之所以能独对三六两公主的联手,是因她曾服过半杯空青石乳,而且也会“九阴罡煞”,但病郎中此刻所显示的深湛功力,就令人有点困惑了。 这边,六个分两组厮杀着,一时之间,战况形成胶着状态。 另一边,骆双城独对“雪山矮叟”牛无忌和两个黑衫老者,犹自勇不可挡。 林慕陶也是独对轩辕巧儿和两个紫衣番僧,但林慕陶却是只能勉强防守,不时还得由骆双城腾出工夫来为他解危。 这三人中,最轻松的还是止水剑客胡思森,他应付两个令主不及十招,其中的一位鸽令主已尸横在地上,但一个刚刚倒下,却立即被上一个紫衣番僧和一个黑衫老者。 那些紫衣番僧是铁木尊者徒弟,功力之高,与铁木手下的四大护法也逊色不多,这一来,胡思森除掉两个令主之后去帮林慕陶的心愿,已没法实现,而且他自己也感到吃紧了。 目前,里里外外,他们老少六个,都是在艰苦狠拼中,比较轻松的,只是骆双城与骆凤卿二人。 骆双城是基于本身功力高绝,手中使的又是佛门降魔之宝的“心光剑”,其占优势,自是意料中的事。 至于骆凤卿,一则是她的功力已能应付三、六两公主的联手,再则她那攻心战的说词也收到预期的效果,三、六两公主的心中,由怀疑自己的身世而连带使旺盛的斗志打了折扣,因之,打起来也就有点不带劲,骆凤卿也自然落得轻松了。 这期间,刚好骆双城等三个老的,敌我双方十二个人的狠拼,无形中已将人备通路封死,谷外的魔徒们暂时没法进来,但这种局面能维持多久,却是难说得很。 骆双城一面短剑翻飞,使三个强敌无法迫近,一面目光扫地心头暗忖:“看情形,铁木尊者与骆阳钟那一对狗男女都将陆续地赶来,眼前这僵局如不能打开,待会如何得了……” 心念及此,正待施出杀手时,谷外陡地传来一声霹雳大喝:“通通闪开!” 声如洪钟,震得群峰回响,历久不绝。 骆双城心头一紧:“不好,铁木秃驴业已赶到……” 这时,拥塞谷口通道的魔帮爪牙与一些番僧们纷纷向两边退让,像半截铁塔似的铁木尊者与那位正宫皇娘并肩向谷内走来。 骆双城心急之下,真力暴提,左掌“九阴罡煞”一挥,右手“心光剑”同时脱手飞出。 惨嗥连连声中,两个黑衫老者被震飞丈外,“雪山矮叟”牛无忌右臂齐肩削断,踉跄地退出丈外。 骆双城顾不得追杀断臂的牛无忌,宝剑一收,寒芒闪处,围攻林慕陶的轩辕巧儿已身首异处,另两个紫衣番僧“不好”的念头尚未转出,已被林慕陶与骆双城二人一剑一个,斜肩带背地劈成四片。 另一组中的胡思森睹状下,精神大振,大喝一声,正面的燕令主已血溅尸横,剩下两紫衣番僧亡魂俱冒之下,也分别死于骆双城与林慕陶的剑下。 这些突然的变化,本来都是片刻之间所发生的事。 铁木尊者想不到自己这一赶来,反而加速了自己人的死亡,不由气得“哇哇”怪叫地腾身飞扑着而来。 骆双城沉声道:“表哥与慕陶截住妖妇,这番秃交给我……” 话没说完,铁木尊者那巨大的身躯如一朵红云地疾朴而下,但见一金一银两道寒芒一闪,一阵金铁交鸣,火花四溅中,已龙腾虎斗地缠斗在一起。 铁木尊者手中也是一件佛门降魔至宝,名为“太乙金刀”,这两人功力相当,兵刃也不相上下,倒真是成了棋逢敌手。 一时之间,但见尘土弥漫,寒煞侵肌,逼得五丈之外的胡思森、林慕阳二人不由地连连后退。 铁木尊者一与骆双城交上手,那个正宫皇娘也飞朴而来,林慕陶首先振剑相迎,嗔目叱道:“仲孙静你这淫妇,还认识我林慕陶么?” 仲孙静长剑挥洒,口中“格格”地媚笑道:“哟!林大侠,想不到你也来了,真是人生何处不相逢啊……噫!真是士别三日,刮目相看,林大侠的功夫精进多哩!” 一旁的胡思森方待振剑加入战圈,林慕陶震声喝道:“胡兄,这贱妇必须由我亲自手刃,你只管截住那些魔子魔孙们!” 胡思森应声长剑一转,将随后赶来的三个黑衫中年的截住,仲孙静却媚笑如故道: “哟!林大侠,咱们也算老朋友啦!说话客气一点,行么?” 话说得客气,可是手上动作却是一点也不客气的辛辣之至,饶是林慕陶仇人当面,满腔悲愤,恨不得一剑将之杀死,但林慕陶的功力顶多也只能跟她打成平手,空自急得“哇哇” 怪叫,却是莫可奈何。此时,何慧卿、骆来卿二人仍在尽力与病郎中周旋,病郎中似乎因自己胜券在握,并未使出全力。 骆凤卿与三、六两公主之间的恶拼已形中停止,惟双方仍在谈判,可能三、六两公主已经对骆凤卿所说,她们七姊妹都是骆阳钟仇人的遗孤一节,有了相信的倾向。 骆双城对铁木尊者,是旗鼓相当,难分轩轻。 林慕陶对仲孙静也是半斤八两,胜负难分。 惟一感到吃力的是止水剑客胡思森,在众寡悬殊,双拳难敌四手的原则之下,已大有撑持不住之势,可是,眼前情势,却又不能不使他竭尽全力,勉强撑持下去…… 就当此战况于胶着中蕴含着无限危机之际,远处,陡地传来一阵洪烈的马嘶声。 但敌我双方人员,目前都被激烈的战况吸引住全部注意力,以致没人对那特别洪烈的马嘶声留神,但那密林深处的那匹白色宝马,却似乎特具灵感地,也发出一串“唏聿聿”的长嘶。 这一声长嘶,使激战中的骆双城心中一动,紧接着,不由精神大振,扬声喝道:“请大家全力反攻,武扬马上就到了……” 她这里分神说话,却险些着了铁木尊者一记“太乙金刀”,当下怒叱一声:“秃驴,你的末日即将到了!” 此时,她精神大振之下,“刷刷”两剑,立将铁木尊者迫退三步,但铁木尊者也立即还以颜色,双方又舍死忘生地缠斗在一起。 骆双城方才所说“武扬马上就到”的话,就在正派群豪中将信将疑之间,又一声洪烈马嘶遥遥传过来,不过这一次,比起前次来却又近了很多,而且,马嘶声才落,又传来一声穿云裂石的清啸。 这是武扬的啸声,这回,正派群豪中都知道是武扬真的赶来了。 在精神大振之情况下,铁木尊者与仲孙静二个,立即被迫而落了下风,胡思森更是将华山派的金龙剑法发挥到极致,“刷刷”一连三剑,将围攻他的百凤爪牙迫得连连后退。 另一边,三、六两公主已被骆凤卿说服,立即倒戈相向,三支剑一齐指向独占何慧卿与骆来卿的病郎中。 本是游刃有余的病郎中,陡地添上三个强敌,不由又急又怒地弄得手忙脚乱,同时震声喝道:“三公主,六公主,你们疯了!” 话声未落,却被何慧卿一剑削去右臂,同时,另外三支剑也交错下劈,匆促中,骆凤卿震声大喝:“诸位妹妹,要活的!” 三公主,六公主及时撒招,但骆来卿银牙一挫,恨声接道:“宰了再说!” 话声中,长剑加速下劈,“咔嚓”一声,已将病郎中拦腰斩成两段。 就当此时,谷外欢呼雷动:“帝君驾到……” 正派群豪方自心中一凛,一道灰影如匹练横空似地一闪而来,越过激战中的骆双城、林慕陶那两组人,首当其冲的胡思森,被他顺手一掌,震飞五丈之外,刚好跌落何慧卿的身边,被何慧卿伸手接住,否则,胡思森不被骆阳钟一掌震毙,也得跌个半死的了。 骆阳钟一掌震飞胡思森之后,身形并未稍停,径行扑向密林边的骆凤卿等四位姑娘。 骆凤卿等四人一齐满怀悲愤地挥剑相迎中,骆阳钟嗔目怒叱道:“丫头们,你们自己说,孤家哪一点待你们不好?” 话声中,双手左右微微拂动,姑娘们的四支长剑,竟没法递进去。 这一来,不由使骆凤卿等四位姑娘一齐芳容大变地不知如何才好。 何慧卿将受伤的胡思森放于密林深处,并喂下一粒灵药之后,也回身加入战圈,但她们五支长剑,却奈何不了一个徒手的骆阳钟…… 就当此时,谷外传来武扬的一声震天大喝:“挡我者死!” 惨呼连连中,一道人影,似天马行空般向谷中疾射而来。 骆阳钟方自神色一变,“蓬”地一声,武扬竟也如法炮制,顺手给了仲孙静一掌,林慕陶顺手一挥剑,透胸而过,仲孙静一声惨嗥,立告了账。 正与骆双城恶拼的铁木尊者,闻声一惊,略一分神,被骆双城一剑刺中左肩。 骆双城得理不饶人,宝剑一顺,同时左掌以十二成真力的“九阴罡煞”击出一掌。 右手宝剑透肩而过,左掌却结结实实地击中铁木尊者的前胸,虽然,铁木尊者临危反击,一刀削断骆双城的右臂,但他自己却已一命呜呼…… 这些,本来都是一瞬间的发生的事。 骆阳钟一见武扬如出押猛虎似地向谷中闯来,不由朗目中寒芒一闪,恨声叱道:“孤家饶你们不得了!” “呛”地一声,朱雀宝剑业已出鞘,寒芒闪处,五位姑娘的五支长剑已只剩下半截。 五位姑娘失声惊呼声中,寒芒再闪,骆来卿的一条左臂齐肩而断,三、六两公主右臂重伤,慌不迭地后退。 就当尚未受伤的何慧卿、骆凤卿二人芳容惨变,瞑目等死,骆阳钟“嘿嘿”阴笑声中,武扬已疾如电掣地一闪而来,“铮”的一声金铁交鸣,刚好架住骆阳钟斩向何慧卿与骆凤卿二人的一剑,一面震声大喝:“两位姑娘,快救助伤患……” 大喝声中,青龙宝剑连闪,“海纳百川”,“雷苏万物”,“鹏搏九霄”……他那获自天忌老人的二十七式精妙绝招,已如迅电奔雷似的连绵使出。 服过空青石乳的武扬,他的真力,比起骆阳钟来,已只强不差,而剑式的精妙,更具有压倒之势,在仇人见面分外眼红全力抢攻之下,不可一世的骆阳钟已被迫而完全采取守势。 不过,骆阳钟虽然被迫而采取守势,但门户封闭得严谨,却使武扬无懈可击。 显然,这老魔是在冷眼静观武扬剑法的变化,以便伺机反攻…… 这时,谷内的战斗,除了武扬与骆阳钟这一对之外,其他诸人均已停止…… 受伤的骆双城,骆来卿,三、六两公主已在何慧卿与骆凤卿二人的扶持之下移到胡思森疗伤之处,并迅疾地将伤口绑扎好。 林慕陶手横长剑,凛若天神地卓立谷道入口处,虎视眈眈地守住入口,虽然只有他一个人,但已再没人敢越雷池一步。 不!并非是林慕陶的威态足以镇慑群邪,而是谷外有了非常的变化,少林派的大慈、大悲两位长老,一面佛号高喧,一面反复震声大喝:“阿弥陀佛!放下屠刀,立地成佛,诸位请放下武器,老衲做主,不咎既往……” 魔徒们眼看大势已去,纷纷丢下武器,举起了双手。 骆阳钟这株大树虽然还没倒下,但手下的猢狲们却业已星散了。 不过,这老魔倒真是沉着得很,他,根本无视于四周情况的变化,只是严守门户,静察武扬剑势的变化。 不过,武扬也并不糊涂,他心知对方有过目不忘的天赋,所以,他那新学的二十七式绝招,却仅仅使出二十六式,留下最后,也是最精妙的一式“大地春回”,以便作为奇兵突击之用当武扬第三次从头施展那二十六式绝招时,骆阳钟长眉一挑,冷笑一声道:“小子,那老废物只传给你这一些么?老夫可要回敬你了……” 话声未落,一道人影疾掠而来,轻灵美妙,点尘不惊地飘落斗场左侧,双目中两道冷电似的寒芒,凝视着骆阳钟,轻轻冷笑。 原来此人竟是那功力本已丧失的天忌老人罗不为。 一个功力本已丧失的人,竟有此种轻功和眼神,怎能令人不惊诧,而以天忌老人与骆阳钟之间的关系而言,骆阳钟又怎能不亡魂丧胆! 因此,骆阳钟目光一触之下,禁不住心底生寒地身躯一颤,而武扬适于此时震声大喝道:“天理照彰,报应不爽,骆阳钟,你还不俯首就擒……” 骆阳钟方自冷笑,蓦觉眼前寒芒飞闪,四周都布满了森寒剑气,原来武扬已使出了最后的一式绝招“大地春回”。 骆阳钟本已因天忌老人的蓦然出现而内疚神明地心神不定,此时,他心头暗凛地挥剑一封,但他剑还未出,蓦觉右腿一凉,已被齐膝削断,紧跟着武扬左手一扬,凌空点了骆阳钟的五处大穴。 只听天忌老人讶问道:“二哥,为什么不宰了他?” 说着,他已迅疾地除了头部的伪装,原来这位天忌老人竟是吕大年所乔装的假货。 武扬正容答道:“三弟,这是我的心愿,我要在三个月之内,重整丹碧山庄,为先祖父正式举丧,并柬邀天下群雄观札,藉以洗刷先祖父所受的冤屈,并当着天下群雄之面,挖出这老贼的心肝,祭尊先祖父和各门各派死难群雄们的在天之灵……” 三个月的时间,弹指而过。 坐落北邙山麓,荒废已将近一年的丹碧山庄,又已焕然一新。 今天,丹碧山庄之中,笼罩着一重无比庄严肃穆的气氛,丧幡招展,哀乐悠扬,素车白马,络绎于途。 来自天下各门各派,有头有脸的武林豪侠们,以肃穆的脸色,庄重的步伐,三三两两地,走进丹碧山庄的大门。 侠魂武扬,戴着全身重孝,在罗大成,吕大年,和司徒杰等的陪同之下,周旋于群侠之间,忙得团团转…… 午后,当公祭的灵堂中传出悠扬的哀乐和担任司仪的华山止水剑客胡思森那雄浑肃穆的嗓音时,骆凤卿,骆来卿和正邪决战时临时反正的三公主,六公主等四位姑娘,却已改装易容,相偕悄悄地由后门离去。 尽管三个月中,骆双城曾多方开导,并拍胸脯保证,为她们四人做适当的安排,也尽管武扬、冷秋华、何慧卿等三人都待她们如亲姐妹。 可是,这些都不能弥补胡思森一句无心之言,所给予她们心灵上的创伤,更不能改变她们暗中所下的决心。 事前,她们不曾在任何人面前透露过一字半句,临走时也仅仅在骆凤卿的香闺内留下一纸素笺,只有潦草的七个字:“花自飘零水自流。” 是的,花自飘零水自流,站在她们四位的立场上而言,这该是为她们自己所做的最好和最适当的安排了! 当然,她们此去,不至于默默以终,也许会弄出轩然大波来,但这些已不属于本书范围,总而言之,武林中已算是暂时升平了。 至于武扬与冷秋华、何慧卿二美同归的热闹场面,因笔者已舌敝唇焦,急需润润喉,歇歇气,只好有劳读者诸君掩卷做一番神游啦! 第一章 难分真假敌 勇赴生死约 女人是祸水吗?答对了的有奖,而且奖品非常珍贵,尤其是对武林人物而言,更是无比的珍贵。这问题是由欲望香车的主人提出来的。 由表面上看来,这是一个平凡得不能再平凡的问题,其所以特别引人注意的,倒是那欲望香车的主人。 它的出现江湖,还是最近一年以来的事。 那是一辆非常华丽,也非常宽敞的马车,其车厢之大,至少可容纳下十个人,由四匹骏马牵引着,车把式是一个身裁伟岸的斑发老者,而且是在北六省中大大有名的风云人物 千里独行侠周桐。 周桐是一个侠盗,由于他武功高强,性情怪僻,他自己从不服人,别人也不愿惹麻烦而跟他订交,因而不论黑白两道的江湖人物,都对他采取敬鬼神而远之的态度,形成了他独来独往的奇行,也获得一个千里独行侠的绰号。 像这样一个从不服人的硬汉,居然会替人家当车把式,能说不是怪事吗?而更怪的是: 那位欲望香车的主人,不但没人知道他姓名来历,甚至于他是男是女,也没人知道。 一般人所见到的,只是周桐平常对待车厢中主人的应对之间,显得特别恭敬有礼而已。 当然,对于欲望香车主人的来历,也曾有人私下问过周桐,但却问不出甚么名堂来,运气好的,只碰一个软钉子,运气坏一点的,却会受到一顿疾言厉色的申斥。 一年以来,欲望香车的行踪没离开过北六省,而更多的时间是在河洛地区。 没有人知道这位欲望香车的主人的目的何在,而这位香车主人,除了出这么一个“女人是祸水吗”的有奖征答题目之外,也从来不过问江湖中的任何恩怨,当然也没人自找麻烦地去惹他。 至于他那个有奖征答的问题,一年以来,也从来没有人得过奖。 这,倒并不是一年以来,没有人去应征,而是从来没有人答对过。 说来,这也是一个谜。 试想:任何一个问题,不外“是”与“否”的正反两面,要不然我给他一个模棱两可的答案“不一定”。 江湖上好奇的人多的是,上述的三个答案,应该是都有人试过。 但事实上,一年以来,竟然没任何人得过奖,足以证明上述的三个答案都不对。 那么,那标准答案,究竟是怎样的呢?是不是香车主人故意摆乌龙,根本没有甚么珍贵的奖品,因而人家答对了,也故意不承认?由于那些应征解答的人,都直接跟周桐打交道,失望之下,上述的问题,当然也向周桐提出过。 但周桐的解释,也合情合理,他说:不可怀疑他主人的诚意,答案是刻在香车内的车顶木板上,是不会更改的,只要应征的人,回答得意境近似,就算是合格了。 由于这一年以来,从来没有人答对过,也由于经过一年的时间,一般人的好奇心逐渐减低,因而尽管那欲望香车仍然在河洛地区游荡着,已很少有人去谈论它了……※※ ※这是战国着名的六大古都之一,从周公经营洛邑,一直到惰、唐,共达九百三十四年,堪称为历史最久的第一号古都洛阳。 时间是数九寒天的一个阴沉的午后,约莫是未初光景。 天气实在太冷,北风怒号,着肤如刺,天空中并已开始飞舞着疏落的雪花。 像这样的天气,街头上的行人,自然是少之又少,但酒楼中的生意,却特别的兴隆,因此,尽管午餐时间已过,但位于夹马营旁,东大寺对面的太白酒楼中,却还有二十位以上的酒客,在浅酌低斟着哩! 往酒楼买醉的,当然都是男人,他们的话题,也是一些风花雪月和江湖上的各种传说。 所以,尽管这偌大的酒楼中只点缀着一二十位客人,未免显得单调了一点,却还并不冷场。 就当这些人酒酣耳热,谈笑风生之间大门口那厚重的门帘一掀,一阵冷风,卷进一位中年文士来。 此人身着一袭褪了色的青色长衫,束发不冠,胸前三绺长须飘拂,面相清瘦,五官安排得恰到好处,可以想见他年轻时,必然是一个对女人极具吸引力的美男子。 不!即使以目前的情形来说,如果他好好地打扮一下,还是够得上称为美男子的。 可惜的是,可能由于境况不佳,也可能是基于名士派不修边幅的原理,他,至少已有三天以上不曾梳洗和整饰仪容了。 满面风尘,加上鬓际的星星白发,和双目中那隐含着无限忧郁的眼神,以及那一袭褪得几乎已成了灰白色的单薄青衫,越发衬托出他的寒酸,潦倒。 不过,潦倒归潦倒,但他在这数九寒天之中,穿着一袭单衫,却并无一丝禁不住寒意的瑟缩神态。 也许是由于他太过寒酸了,那位正围坐火炉旁取暖的堂倌,明明看到了他,却只是以一副爱理不理的神态,瞟了他一眼,才懒洋洋地站了起来,皮笑肉不笑的问道:“客官,要喝酒?”对于堂倌的势利眼,青衫文士一点也不在乎。 他,慢条斯理地,抖了抖黏在身上的雪花,随手将手中的一口破书箱向就近的座位上一放,才向堂倌笑了笑道:“你们这儿卖甚么我就买甚么。”不等对方接腔,立即探怀取出一个十两重的银锭子,向堂倌面前一抛,道:“我一个人的份量,一切都要上等的,够了吗?”在这些场所,金钱的力量是不可思议的。 接过银锭子的堂倌,马上就换了一副咀脸,眉开眼笑地哈腰谄笑道:“够了,够了,太多啦……”“多的给我存在柜台上,以后我还要来吃的”。 “是是……”“快去将吃的弄来,我还有话要问你。”“好的,小的马上就来。”不消多久,热腾腾的佳馐,香喷喷的美酒都送上来了。 堂倌殷劝地替青衫文士斟上酒,一面谄笑道:“大爷,这是本店窖藏已五年的竹叶青,你且尝尝看……”“不用尝,我闻闻就知道你的话不假。”青衫文士淡淡一笑道:“请教高寿几何?”“不敢,小的虚度四十二春。”“说话蛮文雅的,你还念过书?”“……”堂倌不自然地笑了笑,没接腔。 “请坐下来,我有话请教。”“大爷有话请尽管问,小的还是站着说的好。”青衫文士并没坚持,举杯浅浅地饮了一口,才徐徐地问道:“你是本地人吧?”“是的,小的是本地土生土长。”“那么,对于二十年前,本地一些比较有名气的人物,应该还记得?”堂倌连连点首道:“是的,只要是有头有脸的人物,差不多都还记得。”青衫文士扭头注目问道: “东门外五里处有一个杜家庄……”那堂倌连忙截口接道:“大爷说的就是那曾经威震北六省的‘中州大侠’杜恒杜老英雄的社家庄?”“正是,正是。”“当然记得,当然记得,杜老英雄的公子杜少恒少侠大婚时,小的还在帮忙打杂哩!啊呀!那场面,可真是热闹极了。”青衫文士饮乾了杯中余酒,才接道:“当时,我也在场,那场面,的确是热闹极了,可是,现在,现在的社家庄,怎会变成一片荒芜,空无一人了呢?”“这个……”堂倌苦笑了一下道:“小的可没法回答。”“是不敢,还是不知道?”“小的是不知道。”“是不是遭了灭门惨祸?”“不是的,官府也去勘查过,没有发现一具尸体,也没发现甚么可疑之处。据说,好像举家迁走了似的。”“那是甚么时候的事?”那堂倌沉思了一下道:“总有一二十年了吧!”“也没有听到甚么传说?”堂倌道:“传说是有,但都是一些无稽之谈,比较合理的推测,应该是为了逃避甚么极厉害的仇家,才举家迁到一个很远,很秘密的地方去了。”“唔!有这可能。”青衫文士苦笑了一下道:“我是杜家的远亲,由于多年不通音讯,才千里迢迢地,由南方跑来探亲,想不到却扑了一个空”。 探怀取出一小块碎银,向堂倌手中一塞,道:“这个拿去买酒喝吧!”那堂倌连连哈腰谄笑道:“多谢大爷!多谢大爷!大爷还有甚么要问的吗?”青衫文士苦笑了一下道:“暂时没有了,请便吧……”堂倌一走,青衫文士也就慢条理地,自斟自饮起来。 也许他是有太多的心事,才借酒浇愁,因而酒到杯乾,不消多久,一壶上佳的竹叶青,已喝了个涓滴无存。 他,扬了扬手中的空壶,打了一个酒呃,道:“伙计,再来一壶。”“是是……马上就送来。”堂倌偌连声恭着。 “独乐乐不若与人同乐,先生,你同意这说法吗?”说话的也是位中年文士,不过,与目前这位青衫文士的寒酸相一比,这位后来的中年文士,可就阔气得不可以道里计了。 撇开他手指上那价值不赀的巨型宝石戒指不论,光是他身上那一袭团花缎面,全新的白狐裘长袍,就够人刮目相看啦! 此人本来坐在与青衫文士隔着两副座头的座位上,也是独自一人在自斟自饮的,此刻,他却端着酒杯,满脸含笑,站在青衫文士的对面。 青衫文士头也不曾抬一下,只是轻轻一叹,说道:“酒入愁肠,化作伤心泪,有何乐趣可言?”狐袍文士笑道:“兄台既然觉得喝酒是一宗苦事,那又何必花钱找罪受呢?”青衫文士苦笑了一下道:“李后主说得好:醉乡路稳宜频到,此外不堪行。所以,我明知道借酒浇愁愁更愁,都还是乐此不疲……”堂倌送酒来了,狐袍文士自行在青衫文士对面生了下来,并吩咐堂倌将他座上的酒菜移将过来,还另外点了四个菜,然后才向青衫文士微笑问道: “阁下当不致讨厌我这位不速之客吧?”青衫文士这才向对方打量了一眼,淡淡地一笑道: “哪里哪里,客地无聊,能承不弃,共同驱此永昼,在下是求之不得啦!”“请教尊姓大名?”“同是天涯沦落人,相逢何必曾相识,我一身如寄,四海为家,我不请教你尊姓大名,你也毋须问我姓甚名谁,为了双方称呼方便,你可以叫我青衫客,我暂时称你为狐袍人,行吗?”“行行……青衫客,狐袍人这称呼倒是够洒脱的。”一举酒杯,含笑接道:“狐袍人先敬青衫客一杯。”“谢谢!”两人对饮了一杯之后,青衫文士才注目问道:“阁下不揣冒昧,移樽就教,当不致于没有目的吧?”狐袍人笑了笑,道:“兄台不愧是快人快语,来,我再敬一杯,然后谈我的目的,可好吗?”“好好……”青衫文士举杯一饮而尽,才含笑接道:“区区洗耳恭聆!”狐袍人一面斟酒,一面说道:“我是真菩萨面前不烧假香,我看得出来,朋友你是武林中人……”“何以见得?”“这个,兄台不必问,咱们彼此心照不宣就是。”“好,请说下去。”“过去,在下也是道上人……”“现在呢?”“十年前,已经金盆洗手,现在在本城经营一家利民当铺。”“当铺,可的确是利人而又利己的好生意。” 青衫文士一举酒杯道:“大老板,我敬你一杯。”“不敢当,兄台还是依照咱们的君子协定,叫我狐袍人吧!”“是是……是我不对,自罚一杯。”“言重,言重,在下奉陪一杯。” 两人对饮了一杯之后,狐袍人才神色一整道:“不瞒兄台说,我是听到你和堂倌的谈话之后,才自告奋勇移樽就教的。”青衫文士“啊”了一声道:“莫非阁下也认识那位杜老英雄?”“岂仅是认识而已,说起来,杜老英雄还是我的救命恩人哩!”话锋略为一顿,又轻叹一声道:“而且,在下之所以改邪归正,金盆洗手,也是受了杜老英雄的德威所感召。” “这可真是难能可贵。”“十年前,我到洛阳来,本就打算托杜老英雄的福荫,在这儿定居的,却没想到,杜老英雄早已举家神秘失踪了。”“这十年来,阁下没有离开过洛阳?” “没有。”“也曾打听过,仕老英雄举家失踪的原因吗?”狐袍人苦笑了一下,道:“打听是打听过,只是,却打听不出一个所以然来。不过,就我最近这几年来的暗中观察所得,有一条线索倒是可以一试的。”青衫文士禁不住目光一亮,道:“那是一条怎样的线索呢?” 他的话声未落,门外一声怪叫,寒风卷处,一个白发蓬飞的老婆子,已冲了进来。 那老婆子满脸都是疤痕,右眼已眇,但一支左目却是神光奕奕,显然是一位内功极具火候的高手。 她一进门,全听酒客,都情不自禁地,发出一声惊呼,部份酒客并怯生生地,由后门溜了出去。 那狐袍人却笑道:“这真是巧极了,说到曹操,曹操就到……”青衫文士目注那老婆子,口中却向狐袍人问道:“阁下说的线索,就是这位老人家?”狐袍人点点头道:“是的,那是一位疯婆子,咱们最好是当心一点。”青衫文士蹙眉接道:“看样子,不像是一个神智不清的人呀!”这当儿,那老婆子忽然向柜台上走了过去,向那掌柜的疾声问道:“嗨!掌柜的,你看到我儿子吗?”那掌柜的一脸诚惶诚恐,连声苦笑着:“老人家,没有看到啊!”“那么,你一定看到我孙子?”“也没有!”怪老婆突然转身过来,面对着大厅,独目中寒芒连闪,语声也突转凄厉:“你们自己说,谁是我的孙子,谁是我的儿子?”狐袍人向青衫文士低声说道:“朋友,如果她找向我们,请由我来应付……”他的话未说完,那怪老婆子已向他们的座位前走来,并厉声喝问道:“你们两个,为甚么不说话?”狐袍人含笑接道:“老人家,你要我说些甚么呢?”怪老婆子道:“告诉我,我的儿子,在哪儿?”狐袍人笑了笑,道:“哦!老人家的儿子刚刚走……”“向哪儿走的?”“出大门,向左拐。”“谢谢你……”怪老婆子进来的时候像一阵风,走的时候却比风更快,话声未落,人影已消失于大门之外。 怪老婆子一走,那些还没走的酒客们,才如释重负似地,一齐长吁出声。 青衫文士也长叹一声之后,才向狐袍人注目问道:“朋友,为何要骗一个疯子?”狐袍人苦笑了一下道:“这是没有办法的事,因为,只有这一个办法才能将她引走。”“否则呢?”“否则,给她缠上,非死必伤,那是有冤没处申的。”“当她找不到她的儿子时,不会再回来找你的麻烦?”“那不可能,她一出门,就忘记了,即使还记得再回来找我,我也不会在这儿呀!”略为停了一下,青衫文士才接着问道:“方才,老兄说的一丝线索,指的就是这个老婆子?”“是的。”“在下愿闻其详?”狐袍人沉思接道:“方才我已经说过,杜老英雄是我的救命恩人,杜家的神秘失踪,是武林中近二十年来的一大疑案,我虽然力量有限,但基于一种感恩图报的心情,总希望能竭尽所能,聊效棉薄。”青衫文士接道:“所以,这十年来,吾兄一定已在暗中下过不少功夫?”狐袍人点点头道:“是的,但最初几年,可毫无绩效可言,一直到这位疯老婆子出现之后,才算有了一点线索,可是,由于她神智不清,却又无从着手。”青衫文士注目问道:“阁下怎能断定,这位疯老婆子与社家的神秘失踪案有关呢?”狐袍人道:“起初,我不过是下意识地判断她可能与杜家有关,因而特别将她引到杜家的废宅上去……”“她有甚么反应?”反应很好,看情形,她对杜家庄的一切,似乎还有一点印象,但当我想向她问些甚么时,却又疯疯癫癫地,语无伦次了。”话锋略为一顿,才长叹一声,接道:“所以,我常常想,如果能有一位名医,将她的疯病治好,必然对杜家庄神秘失踪的疑案,大有助益。”“这构想很有价值,可是,茫茫人海,到哪儿去找一位能够着手成春的名医呢?”狐袍人苦笑一下,道:“这倒是实情,不瞒老兄说,我已经暗中替她请过好几位名医了。”“结果都是徒劳无功?”“唔……”青衫文士沉思着问道:“阁下,这位疯老婆子,出现洛阳是甚么时候的事?”“大概是两三年以前的事,确实日期,已记不清楚。”“她,落脚在甚么地方?”“居无定所……”“不可能吧!看她衣衫整洁,可不像是一个居无定所的人。”狐袍入微微一笑,说道:“兄台说得有理,但我说她居无定所,也完全景实情,不过,她之所以能衣衫整洁,却是因为有专人照应她的缘故……”说到这里,忽有所忆地,“哦”了一声道:“对了,说到那位照应她的人,也算是一条有力线索,不过,要想由这条线索上查一个所以然出来,也算是难上加难。”青衫文士苦笑道:“那位照应她的人,总不致于也是疯子吧?”“虽然不是疯子,却也好不了多少。”“此话怎讲?”狐袍人道:“那是一个又聋又哑的残废人,一问三不知,逼急了,给你一拳,可吃不了兜着走。”“那残废的武功也很高?”“不但武功高,人也长得得挺标致的,这两年来,洛阳附近一些不知死活的登徒子,为了想吃天鹅肉而糊里糊涂送掉老命的,可大有人在哩……”青衫文士“啊”了一声道:“想不到,那还是一个女的。”“唔……” “有多大年纪?”“最多不会超过二十岁,还是一个姑娘家哩!”“一个又丑又疯的老婆子,配上一个又聋又哑的美姑娘,这可的确是一宗颇富吸引力的新闻。”“不错,开头一段时间中,的确是很轰动,但时间一久,也像那欲望香车一样,慢慢的也就引不起人家的兴趣了。”“不过,对我个人而言,这两宗业已褪了色的新闻事件,还觉得很新鲜,也很具有吸引力。”“两件事情都具有吸引力?”“不错。”“总该有个轻重之分吧?”“那当然是那位疯婆子,更具份量。”“这,是否是由于方才在下所提供的消息原因呢?”“可以这么说。”狐袍人苦笑道:“老兄,徒具兴趣,无济于事,必须有办法使她能恢复神智才行。” 青衫文士接道:“这个,在下倒有一半的把握,可以将那位疯婆子的病治好……”“啊!想不到阁下还是一位名医,真是失敬得很。”“阁下过奖了!其实,在下读书学剑,两无成就,对于医理,也不过走由于有兴趣,独自钻研,自信略具心得而已。”一顿话锋,又蹙眉接道:“不过,如何才能使那位疯老婆子就范,接受治疗,这可是一个难题。”狐袍人笑道: “不要紧,这问题包在我身上。”“阁下计将安出?”“可以由那个残废美姑娘身上着手,我已和她打过两次交道,已经勉强可以以手势交谈了。”不等对方接腔,又注目问道:“青衫客,阁下是否已找好了歇宿之处?”青衫人道:“没有啊!在下是刚刚入城,由于投亲不遇,才到这儿来借酒驱寒,顺便打听一下消息。”“那么,就住在隔壁的悦来客栈好了,悦来栈与这太白酒楼是一个老板,要住店,跟这儿的堂倌招呼一声就行。”“多谢指点!” “在下暂时告辞,晚间再见……”这位青衫文士,也许是由于有着太多的心事,自从他进入酒楼起,除了最初那下意识的目光,匆匆一扫之外,即未再去注意周围的事物。 可是就在距离他三副座头的座位上,却有一双清澈的眸子,不时地在向他愉愉注视着。 那是一位身穿紫色衫裙的妇人,与她同座的却是一位年约弱冠的少年人。 不过,由于这二位是坐在大厅中最偏僻,也是光线最黯淡的一角,因而即使特别注意,也不容易看清他们的庐山真面目。 当然,像青衫文士这么根本不注意别人的人,自然更不知道暗中有人注意他了。 当他向堂倌招呼着,准备要一间清静的上房时,那暗中向他注意着的紫衣妇人和年轻人已悄然离去。 不久,青衫文士也在堂倌的前导下,走向隔壁的悦来客栈。 “爷,这是本店最好的一间上房,小的猜想你一定会满意的。”一进门,店小二就大献殷勤地谄笑着。 “唔,马马虎虎。”青衫文士口中漫应着,游目四顾。 忽然,他目光一亮,走向床头的墙壁前,并“啊”了一声道:“好一手佑军狂草!”接着,却曼声吟哦起来:廿年生死两茫茫,不思量,自难忘,千里孤坟,无处话凄凉,纵使相逢应不识,尘满面,鬓如霜……那是苏轼所作的“江城子”,但却只录了前半阕,而且将第一个字的“十”字改成“廿”字。 这一字之易,似乎恰搔着青衫文士的痒处,使得他特加激赏,曼声吟哦间,那本来充满着忧郁的双目中已涌现出——泪光。 男儿有泪不轻弹,只因未到伤心处。 难道说,这位青衫文士,竟然是一位别有怀抱的伤心人吗?店小二尚未发觉青衫文士的反常神态,只是轻轻一“咦”道:“这是谁写上去的?”青衫文士问道:“小二哥,以前你没有发现?”店小二道:“是的,早晨打扫房间时,我都不曾发现。”“昨夜住在这儿的是甚么人?”“那是一位年约六旬的老人家,一早就走了。”“隔壁还住有客人吗?”青衫文士抬手向左右隔壁一指。 “右边房间现在还有空着,左边是堆放杂物的储藏室,不住客人的。”店小二苦笑了一下,接道:“小的将它擦拭掉。”“不!”青衫文士连忙接道:“人家写在这儿作纪念的,你就让它留下吧!”店小二退出之后,青衫文士关上房门,目注那半阕古词,怔怔地出起神来。 半晌,他才低声喃喃自语道:“奇怪?墨迹犹新,显然没超过半个时辰,那是甚么人题的呢?……为甚么要将“十”牢易改为“廿”字?……难道说是为我而改的?也是为我而题的?并且事先知道我要住在这一个房间,……那是甚么人呢?”接着,又自我解嘲地苦笑道:“别疑神疑鬼的了,这显然是一种巧合,否则,至少这笔迹我应该有点印象才对。”尽管他自我宽慰着作了一番合理的解释,但他还是不甘心地,在房间内作了一次细密搜查,一直到他认为别无可疑之处后,才和衣躺了下去。 人是躺下了,但脑子却并未休息,不过,他的脑子在想些甚么,就只有他自己明白了。 也不知过了多久,室内已经一片漆黑,店小二提着灯,-门而入,后面还跟着那位狐袍人。 狐袍人一见面就歉笑道:“青衫老兄,很抱歉,打搅你的清梦了。”青衫文士笑道: “事实上,我根本没有睡着!”接着,又注目问道:“老兄,怎么样?”狐袍人道:“人已经找着了,外面雪很大,我已经准备了马车,老兄是否须要先吃点东西?”“不用了,回头再吃吧……”说着,提起他那支旧书箱,相偕走了出房去。 不错,雪很大,大街已有尺厚的积雪,鹅掌大的雪花,还在纷纷飞舞着。 约莫顿饭工夫过后,马车戛然而止,狐袍人含笑说道:“到了。”相偕下车之后,青衫文士发现是在一幢极普通的三合院前,狐袍人当先带路,道:“老兄请跟我来……”进入右厢房中一间起居室中,一位双十年华的美艳少女,正以冷漠的眼神迎接他们。她,的确是够美的,不论身裁,面目,肤色,一切的一切,都长得那么恰到好处。可惜表情就是太冷,真算得上是艳如桃李,冷若冰霜。 狐袍人接连向她打了几个手势,青衫文士也约略地看得出来,那些手势都是在替他介绍着,表示也是前来替疯老婆子冶病的。 那冷艳少女向青衫文士深深注视了少顷之后,才点点头,转身走向里面房间的门口。狐袍人压低语声,说道:“青衫客兄,我特别提醒你一声,因这丫头天生残废,喜怒无常,武功又奇高,你得随时当心她对你有不利的行动。”这当儿,那通往里间的房门已被冷艳少女打开,一股刺鼻血腥气也随之冲出。 青衫文士与狐袍人同时脸色为之大变,狐袍人并疾声喝道:“兄台当心!”那冷艳少女仍然是一片冷漠,并向他们打了一个“请进去”的手势。 事实上,房门一开的那一刹那间,青衫文士已看清楚了室内的一切,并不顾一切地冲了进去。 炕床上,那满脸疤痕的疯老婆子,己身首异地,横尸其间! 那尸体的胸脯上,还平放着一块碧绿的玉佩,玉佩精工雕镂着“龙凤呈祥”四个隶书。 青衫文士一把将玉佩抓在手中,略一端详之后,目射寒芒,向那冷艳少女厉声问道:“告诉我,是谁下的毒手?”那狐袍人抢先苦笑道:“老兄,这变化太意外了,我去客栈接你时,那老婆子还是好好的,可恨的是,这位姑娘又聋又哑,根本不能提供我们一点线索。”更出人意料的事情又出现了,那位又聋又哑的冷艳姑娘,居然冷笑一声道:“你娘才又聋又哑哩!”听话的两人,同时身躯一震,脸色大变之间,那冷艳姑娘却目注青衫文士,淡然一笑,说道:“告诉我,你,是不是杜家庄的少主社少恒?”“不错。”青衫文士冷然地点着头。 那冷艳姑娘接问道:“这块玉佩,就是令堂随身所佩的饰品之一,是吗?”“唔……” 杜少恒(青衫文士)点首漫应着。 有着这片刻工夫的缓冲,他已将床上的那具尸体看清楚了,而心情也随之镇定下来。本来,他认为那疯老婆子就是他那失踪业已二十年的母亲。 因为,就他在太白酒楼中所获的印象,那疯老婆子除了满脸疤痕,与瞎了一支眼睛,没法辨认之外,那身裁,那神态,甚至连嗓音中,也可以看出他母亲的影子来。 同时,也是他乍见那疯老婆子身首异处时,显得那么激动的原因。 但目前,他看清楚了,玉佩虽然的确是他母亲身边的饰品之一,但那身首异处的老婆子却不是他的母亲,甚至也不是他在太白酒楼中所见到过的那个疯婆子。 那冷艳少女笑了笑,说道:“杜大侠,好一份沉着的功夫!将门虎子,果然是见面更胜于闻名。”“多承夸奖!”杜少恒低头审视手中的玉佩,连眼皮都不曾抬一下。 冷艳少女道:“杜大侠也不打算向我查问一些甚么的?”“我正要请教?”“奴家洗耳恭聆!”杜少恒猛一抬头,双目中冷芒电射地,凝注着那冷艳少女,沉声问道:“那位疯老婆子呢?”“老身在这儿,”语声来自外面房间中:“里面血腥气太重,大家都到外面来吧!”那冷艳少女也立即接口说道:“二位大侠请!”说着,她自己已当先退了出去。 狐袍人向杜少恒苦笑了一下,两人相偕重回外面房间中。 那疯老婆子居然含笑相迎:“二位大侠请坐。”那疯老婆子一点也不疯,装束依旧,但脸上的疤痕已完全消失,瞎了的左目,居然也恢复正常。 哑吧少女会说话,那么,疯老婆子的一切正常,也就不足为奇了。 杜少恒目光在对方两人脸上一扫,道:“你们预布圈套,经年累月的,为的就是要诱使我来上钩?”那冷艳少女连连点首,说道:“正是,正是。”那老婆子却含笑接口说道: “有人说,守株待免,是最笨的办法,但像对付杜大侠这种沉着功夫高人一等的对手,却也是最可靠的办法。”杜少恒注目问道:“你我之间,素昧生平,当然更谈不到任何恩怨,我想,二位此举,幕后必然另有主使的高人?”“不错。”“我可以先行请教吗?”那老婆子笑道:“不忙,不忙,杜大侠既然出面了,以后多的是时间呀!”杜少恒轻轻一叹,说道: “二十年的漫长岁月,我都挨过了,不错,急也不在一时,不过……”话锋略顿,注目问道:“我要先知道家慈的近况?”“杜大侠,你何以断定老身知道令堂的近况?”“光棍眼里揉不进沙子,废话说多了,对你我都没有好处,是吗?”“有道理,有道理,老身可以坦白告诉你,令堂还健在,而且活得好好的……”“只是,已经疯了?”“也没有疯。”“那你为何会装成一个疯婆子,去影射她老人家,诱使我上当的?”那老婆子微笑说道:“这叫作智者所见略同,敞上能想到以一个疯老婆子来诱你出面,而杜大侠你居然也想到令堂会发疯,真是人同此心,心同此理,也足见令堂的确有发疯的理由。”杜少恒又是轻轻一叹,却没接腔。 那老婆子笑问道:“杜大侠还有甚么要问的吗?”杜少恒苦笑了一下,道:“我须要知道的,你不会回答,还是不问也罢!”“也算是快人快语。”那老婆子含笑接道:“那么,杜大侠跟我走吧!”“跟你走?”“不错啊!跟我走。”“你怎能断定我会跟你走?”“难道杜大侠不想跟令堂、令正,和令公子团聚?”“这一着,可够高明!”杜少恒苦笑了一下之后,才一挫钢牙,道:“好,即使是上刀山,下油锅,我也决定跟你走一遭……”那一直冷眼旁观的狐袍人,忽然插口喝道:“不行,杜大侠怎能自投罗网。”杜少恒道:“人家处心积虑,要将我杜家一网打尽,我除了自投罗网之外,还能有别的选择吗?”“杜大侠家学渊源,难道还怕这两个妇人女子,能将你困住?区区不才,也可以助你一臂之力。”“盛意心领了,我是以赎罪者的心情,自投罗网,阁下局外人,何必强行出头哩!”“不!我曾经受过令尊的救命之恩,此行本是为了报恩而来,自然不然算局外人……”那老婆子截口冷笑道:“好,老身成全你,跟我们一起走吧!”狐袍人也冷笑道:“就凭你这句话!”那老婆子笑道:“你是不到黄河不死心,不见棺材不掉泪。……”扭头勒那冷艳少女沉喝一声: “丫头,给点颜色,让这狂徒瞧瞧!”“遵命……接招!”那冷艳少女话出招随,双掌齐出,快如迅雷奔雷地,攻出五招。 那五招,可说是集快速,凌厉,奇诡之大成,而使得武林世家出身的社少恒,也为之目射异彩,脸现惊容。 但那狐袍人所表现的,可更高明。 他,不但容不迫地,见招拆招,化解了对方那快速,凌厉,奇诡之大成的攻势,而且乘机加以反击,并朗声大笑道:“小姑娘,你也接我两招试试!”真是行家一伸手,便知有没有,那狐袍人口中的“两招”才攻出半招,那老婆子已是脸色大变地,疾声喝道:“丫头快退!”“退不了啦……”狐袍人的朗笑声中,那冷艳少女已被他一掌震退三尺,恰好跌坐在一张竹椅上。 这一掌,真是恰到好处,谁都可以看出来,那冷艳少女并未受伤,但穴道已被封闭。而且,狐袍人由出手反击,到制住那冷艳少女,全部过程,最多也只能算是用了一招。这情形,使身近在咫尺的老婆子,也来不及抢救,只好一面飞身进击,一面连连冷笑,说道:“想不到洛阳城中,还有如此高明的人物……”话声中,两人已飞快地交手了三招,居然显得斤两悉称地,难分轩轾。 这当儿,外面不远,忽然有人以黑话招呼道:“风紧,扯乎……”那语声才出,杜少恒已循声扑出去,只听室内传来那狐袍人的冷笑,说道:“想走?给我躺下!……”“打!” 一线白影,向着杜少恒,疾射而来。 杜少恒艺高大胆大,疾伸右手食中二指,将那一线白影挟住,赫然是一个小纸团。 他,微微一怔之下,立即将那纸团打开,就着地面积雪反映,可以很清楚地看出,那是女用的眉笔,所草成的两行小字:目前情况扑朔迷离,敌友难办,你要特别冷静。 语气显然是友非敌,笔迹也有似曾相识之感。 用的是眉笔,那一声“打”,也清脆悦耳,显然是一个女的。 那是甚么人呢?他心口相问着。 匆促间,他已忘去要追赶那以黑语招呼那老婆子开溜的人的事,而怔立当场。 忽然,脑际灵光一闪!这笔迹,不是和客栈中题在床头墙壁上,那半阕“江城子”的笔迹一样吗?那么,此人显然是有所为而来?他,心念电转间,那狐袍人已满脸尴尬神色地,缓步而出,才使得他回过神来,注目问道:“阁下,那老婆子已被制服了?”那狐袍人苦笑道:“在下很惭愧,本来,我是想聊效棉薄,替杜大侠帮忙的,想不到事与愿违,却反而帮了倒忙。”“此话怎讲?”“那老婆子和那丫头,都被他们自己人杀以灭口了。”杜少恒禁不住身躯一震,切齿恨声说道:“好一批狠毒的贼子!”。 狐袍人苦笑着接道:“方才,当杜大侠扑出追敌的瞬间,那老婆子已被我制倒,但就在这节骨眼儿上,忽然有人从窗外以暗器偷袭,我一时失察,自己是闪开了,却没料到,他们的目的是杀人灭口……”“那两个都死了?”狐袍人说道:“是的,是一种极普通的碎毒钢针,但毒性剧烈,见血封喉,杜大侠,请进去瞧瞧……”杜少恒偕同狐袍人重返室内,只见那老婆子与冷艳少女都已死亡。而且,就在这片刻之间,全身都已变成乌紫,足见其毒性之烈。 杜少恒默然沉思着,没接腔。 是的,目前情况,确如那位不曾见面的神秘妇人,所给他的纸团上所写:“扑朔迷离,敌友难办。”他必须冷静地思考一下才行了。 姑且撇开他全家神秘失踪的的疑案,以及那暗中潜伏的敌人处心积虑地,诱使他出面的事情不说,光是这位狐袍人,其神秘色彩,就够浓厚的。 试想:才那老婆子与冷艳少女所显示的身手,都已够高明的了,如果是在二十年前,杜少恒自信在那两人中的任何一人手下,他都走不过百招,但那两人在狐袍人手下,却是一招半式的就被制倒了。 他实在想不通一个出身黑道,受过他父亲的救命之恩的人怎会有这么高明的身手?那么,这位狐袍人所说的话,又是否可靠呢?如果狐袍人的来历有问题,则方才当他因追敌而离开室内时,所发生的一切,也就不无可疑了……那狐袍人似是已看透了杜少恒的心事,因而含笑问道:“杜大侠是否认为我这个人有点神秘,因而对我所说的一切,也采取怀疑的态度?”杜少恒“唔”了一声,算是默认了。 那狐袍人自我解嘲地一笑道:“这也难怪,是我自己表现得太神秘,同时,目前所发生的一切又阴差阳错的巧得那么出奇。”话锋略为一顿,又正容接道:“不过,请杜大侠相信我,我所说的,完全都是实情。”杜少恒轻一叹,道:“鬼域江湖步步险,有时候,亲眼目睹的事,也会暗中隐藏玄机的,所以,要相信一个人,真是谈何容易。”“不要紧。”那狐袍人苦笑了一下道:“俗语说得好:事久见人心,且让时间去证明我的诚意吧!”“但愿如此。”“现在,我该作一个自我介绍了,在下复姓司马,单名一个元字,一元复始的元。” “啊!原来是司马兄。”司马元道:“是进晚餐的时候了,在下蜗居,离此不远,杜大侠能否赏脸,往驾蜗居,共谋一醉?”杜少恒笑问道:“阁下口中的蜗居,也就是在利民当铺了?”“正是。”杜少恒道:“司马兄诚意相邀,在下自不能不识抬举……”※※ ※地无分南北,时不论今古,所有当铺的大门口,都有一个血红的斗大的“当”字。 那血红的颜色,任谁都不会认为,那是表示当铺老板以一颗赤诚的心接待穷人,否则,一般朝奉的面孔不会那么冷,而那仰之弥高,高不可攀的柜台,也不会作得那么高,使得光顾他们的衣食父母,一进门就有矮了半截的感觉。 所以,说得夸张一点,那血红当字的红颜色,该是用穷人的鲜血涂上去的……利民当铺虽然只有短短十来年的历史,但在洛阳城中,却已后来居上地,成了首屈一指的大当铺。 尤其是地处洛阳城中的闹区,左边是一家富丽堂皇的鸿翔绸缎庄,右边是一家规模宏伟的达记槽坊,更为衬托出它的不平凡气势。 不过,不管它如何的气势不凡,那大门口的血红的斗大当字,那仰之弥高的柜台,那阴沉沉的气氛,却也一如普通当铺一样,未能免俗。 当杜少恒,司马元二人相偕进入利民当铺的大门时,一个身裁高大的短装汉子,几乎是以前后脚之差,跟踪而入。 说他身裁高大,似乎太笼统,也没一个标准,但如果说他毋须踮起脚尖,就能轻易而自然地看到柜台内的一切,则其身裁之高,也就有个概念了。 此人年纪约在二十上下,浓眉大眼,肤色黝黑,加上他那一身黑色棉袄裤,站在那儿,就像是一座铁塔似地。 他,抖落身上的雪花,向柜台内瞄了一眼,拉开破锣似的嗓门,嚷道:“嗨!老板,当当。”坐在柜台边的老朝奉,抬手将架在鼻梁上的老花眼镜,向额头上一抬,向那年轻人投过惊诧的一瞥之后,又将老花眼镜戴好,漫应道:“拿上来。”“拿甚么来呀?”“你不是要当吗?”“是啊……”“要你还不拿给我瞧瞧。”“要瞧?我就站在这儿,难道你没有长眼睛?”此人不但嗓门粗,火气也够大的。 因此,本来已走向通往里间门口的社少恒,司马元二人,为此住步回身察看,老朝奉更是索性取下老花眼镜,注目讶问道:“小伙子,你这是甚么意思?”那年轻人道:“没甚么意思,我就是要把我自己当给你。”把自己当给当铺,这可真是未之前闻的大笑话。 因此,不但老朝奉为之楞住,连杜少恒,司马元二人,也不禁蹙紧了眉峰。 也仅仅是这片刻的沉寂,那年轻人都很不耐烦了,立即拉开粗嗓门,喝问道:“嗨!你怎么不说话?”老朝奉眼皮连连眨了几下,笑问道:“小伙子,你要我说甚么呀?”“我要将自己当给你!你要不要?”“这个……年轻人,能不能让我先问你几句话?”“你问吧!”年轻人答得很爽快。 “你怎么会想到,要把自己当到当铺里来?你要当多少钱?这些钱准备作甚么用场?” 那年轻人苦笑道:“你一下子问出三个问题,教我怎么回答呢?”“你可以一个一个的回答。”“好,我先回答你第一个问题。”略为停了一下,才接道:“我自己可不知道当铺是作甚么生意,也没有想到,要把自己当到当铺来……”“那么,是别人指点你来的?”年轻人咧咀笑道:“你真聪明,一下子就猜着了。”“那位指点你前来的,是甚么人?”“是我义母。”“你自己的父母呢?”“不知道,据我义母说,我是她老人家在路边捡回来的!所以,她老人家一直叫我拾得儿。”“拾得儿?”老朝奉蹙眉问道:“那么,你连自己的姓名也不知道?”“是的,我只知道我叫拾得儿。”“你今年几岁?”“十八。”“你义母呢?”“已经走了,是和我姊姊一起走的。”“你还有姊姊?”“是的,那是我义母的亲生女儿,我义母说她没有钱,我的饭量又大,实在养不起我,而我也算长大了,可以自己谋生活了,所以,才叫我将自己当到当铺来,至于当多少钱,我义母他没有说过,也就由你看着办吧!好在我并不须要钱用,不管当多少钱,都请你给我保管,有机会时,给我娶个媳妇儿。……”年轻人一口气说到这,才注目问道:“你的问题,我都回答过了,现在,该你给我回答了吧?”他,外表憨直,但目光中却透着精明,谈吐之间,口齿清楚,而有条理,却也不脱幼稚的味儿。 至于他所说的这些,究竟是真是假,可连这位阅历丰富的老朝奉,也没法分辨,一时之间,更不知要如何回答才好。 是的,说来也难怪,当铺的生意,固然是五花八门,包罗万象,只要是有价值的东西,都可以当,似乎并无甚么限制,但一个活生生的人,要自己将自己当在当铺来,可实在是一件破天荒的新鲜事儿。 身为老板的司马元,当然明白老朝奉的心境,因而立即回身走向那年轻人的身边,并边走边抢先说道:“由我来回答他”。 那年轻人却向他注目,问道:“你是甚么人?”“我是这利民当铺的老板。”“那好极了,我义母说过,如果柜台的老先生不肯接受这笔生意,就直接去找老板。”司马元不禁一楞,道:“找老板干吗?”年轻人笑道:“找老板,这笔生意就一定可以作成。”“你义母是否也说过理由?”“说过的,我义母说,即使当铺老板也不接这笔生意,也必然另外有人会接的。”这可越说越玄了,试想:如果当铺的朝奉与老板都不接这笔生意,还有谁会必然要接受呢?司马元苦笑了一下,道:“你义母真的这么说过?”“骗你的是这个。”年轻人伸出五指作乌龟状,那神情,还有着五分的天真。 “那么,你义母是否也告诉过你,如果我不接这笔生意,是甚么人一定会接受呢?” “是你的朋友。”“我的朋友?”“是的,是你的朋友,新交的朋友,姓杜,年轻的时候,叫……叫甚么玉……哦!我想起来了,叫……叫‘玉面修罗’杜少恒的。”司马元给震惊得几乎要跳了起来,脸上有着太多的惊讶,但一时之间却是接不上话来。倒是杜少恒本人,表现得很镇静,只是淡淡地一笑道:“原来是冲着我来的,俗语说得好:种瓜得瓜,种豆得豆,以往,我种下的‘瓜’和‘豆’,都不算少,现在,也该是收获的时候了。”一顿话锋,目注司马元笑问道:“司马兄,这笔生意,你怎么说?”司马元正容说道:“杜大侠,我看,这事情,咱们得从长计议才行……”“不必了,司马兄给我一句话就行,这笔生意,你是接不接?”“这个……”“阁下不必为难了,由我接下吧!咱们就此一言为定。”那年轻人不禁欢呼道:“你……你就是那个甚么‘玉面修罗’?”“唔……”“你已经答应,要我当给你了?”“不错……”“那好极了,你喜欢种瓜种豆,这些,正是我拿手活儿。”他那仍然带着三分稚气的脸上,充满着一片兴奋的光彩,怎么也瞧不出来,他的话中会有甚么讽刺的味儿。 杜少恒目光深注着,半晌之后,才含笑向司马元说道:“司马兄,这孩子,简真是一块浑金璞玉。”司马元点点头,道:“是的,他的资质和根骨,都太好了,只可惜……”他突然将已到咀边的话咽了下去。 杜少恒道:“司马兄,只可惜甚么呢?”不等对方接腔,又立即加以补充道:“你我虽是萍水相逢,却是彼此一见如故,所以,不管有甚么话,都可直言无隐。”司马元不自然地一笑道:“其实,也没有甚么,我只觉得这孩子的来历,有点可疑。”杜少恒道:“那不要紧,来历不明,可以慢慢查出来的。”拾得儿插口接道:“我说的都是实情,你再查也查不出甚么名堂来的。”司马元目注杜少恒,道:“杜大侠,你已决定将这孩子留在身边?”杜少恒点首接道:“不错。”司马元道:“那么,我们一起到里面去谈吧!”他,一面当先带路,一面扭头招呼道:“小伙子,跟我们走。”拾得儿咧咀一笑道:“不用你招呼,我已经跟定这位杜大侠啦!”司马元道:“真难得,你居然会叫杜大侠。”拾得儿道:“我是跟你学的呀!我义母说过,一个人活到老,学到老,随时随地可以学习的……噫!你这房子好大啊!”杜少恒笑问道:“以前,你没见过这么大的房子?”拾得儿苦笑了一下道:“是的,这还是第一次。”司马元道:“只要你喜欢,以后,你就住在这儿好了。”拾得兄道:“好是好,不过,我是跟定杜大侠的,只要杜大侠住在这儿,我当然也住在这儿。”杜少恒扭头说道:“拾得儿!有一点,我要纠正你,以后,别叫我杜大侠。”“那么,叫你甚么呢?” “叫我杜叔叔,或者杜伯伯都可以。”“那我就叫你杜伯伯好了,叫起来也顺口一点。” “这位,你就叫他司马伯伯。”“是!司马伯伯……”这房子可的确是不小,他们三个人边走边,已到第三进的一个跨院中,看情形后面似乎至少还有一进。不过,房子虽大,住的人不多,一路行来,一共才碰到四个人。 而且,那四个人,都不像是司马元的家族,显然是当铺中的执事人员。 进入跨院中后,司马元才谦笑道:“杜大侠,蜗居中,以这儿最为清静,就请暂时在这儿委屈一下吧!”说着,已当先进入左厢房中。 外面虽然风雪交加,严寒刺骨,但一进入房间,却立即有温暖如春之感。 原来室内除了炕床温度烧到恰到好处之外,还有一个烧着木炭的火盆,火盆上一支铜壶中正蒸气直冒,“嘶嘶”作响,一个年约十七八的青衣女侍,显得很大方地肃立相迎。 杜少恒一面游目四顾,一面笑道:“一个一身如寄,四海为家的人,能够有这等场所,藉避风雪,已经算是莫大的享受啦!只是平空打扰司马兄,使我深感不安……”司马元连忙接道:“杜大侠这么一说,深感不安的,倒是在下我啦……”“此话怎讲?”“因为,我这条命,都是令尊所救……”“这些,不用谈……”“好!在下就恭敬不如从命,二位请坐。”微顿话锋,扭头向一旁侍立的青衣侍女道:“巧儿,别发呆,快替贵宾沏茶。” “是……”分宾主坐下之后,杜少恒向那位自进入本宅以来,第一个见到的女人打量了一下,才向司马元笑问道:“司马兄,这位是──?”“侍女巧儿,这小院子就由她负责照料,以后杜大侠有甚么差遣,尽管吩咐她就是。”“多谢司马兄!”这位巧儿,虽然是侍女装束,脂粉不施,但却是丽质天生,算得上有七成以上的姿色。杜少恒话锋一顿之后,才向司马元歉笑道:“司马兄,在下虽然是冒昧造访,但既承不弃,在礼数上,我该先拜见嫂夫人才是。”司马元连忙接道:“不满杜大侠说,在下还是老光棍一个。”杜少恒一楞,道:“莫非司马兄练的是童子功?”“可以这么说。”司马元向巧儿说道:“巧儿,沏好茶后,走去吩咐厨房,将晚餐送到这儿来。”“婢子知道了。”巧儿娇应着,分别献上香茗之后,才悄然离去。 杜少恒浅浅地饮了一口茶,才向拾得儿笑问道:“拾得儿,咱们之间这笔生意,虽然成交了,但条件还不曾谈过,你要当多少钱?”拾得儿一楞道:“这个……我义母可没说过。 不过,我想只要够我娶一房媳妇儿就行,还是请杜伯伯看着办吧!”杜少恒点点头道: “好!我不会亏待你的,到时候,由我替你要一房媳妇好了。”“多谢杜伯伯!”司马元插口笑问道:“拾得儿,你义母姓甚名谁?”拾得儿苦笑道:“我一向就叫她娘,可不知道她老人姓甚名谁,也不曾向她老人家请问过。”“那么,她有多大年纪呢?”“也不知道,不过,看起来,还很年轻,很美。”“怎么样年轻法?”拾得儿禁不住眉飞色舞地接道:“当我们三个人在一起时,不认识我们的人,都以为她老人家,是我们姊弟的大姊哩!”司马元呵呵大笑道:“啊!那可的确是显得很年轻。”杜少恒注目问道:“你念过书?”“念过,不过不多,都是我义母教的。”“也练过武?”拾得儿道:“没有,我义母说,我天生蛮力,不练武也能一拳打死人,所以,她老人家不许我练武。”司马元口问道:“你义母的武功一定很高?”拾得兄道:“这个,我倒不清楚,但我看过她跟姊姊舞剑,真是好看极了,我心好想也学一学,但她老人家就是不许我学。”“他们经常舞剑?”“是的,只要是没人看到的地方,一有空就舞剑。”“你的蛮力大到甚么程度呢?”这个,我可说不出来,啊!有有,记得有一次,两头大水牛打架,打得头破血流,两个牧童急得只管哭却不敢接近……” 杜少恒笑问道:“结果是你将两头大水牛拉开的?”拾得儿面有得色道:“是的,是我将两头大水牛硬行拉开了……”能够将两头恶斗中的大水牛硬行拉开,这一份蛮力,可的确是惊人的。 说到这,晚餐送上来了,很丰盛,也很精美。 拾得儿似乎第一次吃到这么丰盛而精美的美酒佳馐,乐得他眉飞色舞地大杯喝酒,大块吃肉,一席酒菜至少有三分之二进了他的肚子。 不过,他的肚子虽大,酒量却能不好,席未终,已经酩酊大醉,只好由巧儿带着他先去隔壁安歇。 当撤下残席,换上香茗时,司马元才正容注目地问道:“杜大侠,对于拾得儿的义母究竟是谁,你心中是否已有一个概念?”“没有啊!”“那你将一个来历不明,居心叵测的人留在身边,不是太危险了吗?”杜少恒苦笑道:“人家已经找上门来了,我除了接受挑战之外,还有甚么办法呢!”司马元轻轻一叹之间,杜少恒却忽然向他投过会心的一笑,并用手向屋顶上指了指。司马元双眉一扬,正待有所行动时,却被杜少恒以手势止住了。 杜少恒仰首期声说道:“朋友,屋顶上风狂雪紧非待客之地,何不请到屋来谈谈。”屋顶上传来一声冷笑,冷声道:“不必了,杜少恒,你如果还算是一号之人物,就不要使居停主人受到池鱼之殃,咱们北邙山上去一决生死……”另一个苍劲语声接道:“错了,老弟台,不是叫他去北邙山决甚么生死,是叫他前去领死。”那阴冷语声笑道:“老大哥,话是不错,但‘玉面修罗’杜少恒是何许人,岂会束手领死,既然不会束手领死,则必然要经过一场生死恶斗,所以,我认为,我所说的一决生死,并没有错。”那苍劲语声呵呵大笑道: “老弟台,不但武功日益精进,这张咀皮子也是越来越犀利了哩!”那阴冷语声道:“老大哥过奖,老大哥过奖……”这两位不速之客的肆无忌惮的谈笑,将正在蒙头大睡的拾得儿吵醒,只听他拉开巨大嗓门,怨声喝道:“过江也好,过海也好,不许鸡猫子乱叫的……”杜少恒沉声喝道:“拾得儿不许多咀!”拾得儿的语声道:“他们吵得我不能睡觉嘛……”那阴冷语声冷笑一声,道:“不知死活的东西!”杜少恒扬声说道:“别跟孩子一般见识,朋友,你先报个万儿。”那阴冷语声道:“免了!像我这样的无名小卒,报出万儿来,你也未必知道。”杜少恒道:“那么,你不过是一个替人传信的狗腿子?”“杜少恒,你敢出口伤人!”“你要放明白一点,骂你一声狗腿子,已经够客气了,说!你们主子是谁……”也许是那语声阴冷的人,有忍耐不住之势,只听那苍劲语声低喝道:“老弟不可造次──杜少恒,你别多问,到了北邙山,自然会知道!”杜少恒冷哼一声道:“好!我正要瞧瞧,究竟是何方神圣,在暗中跟我作对?”那苍劲语声呵呵大笑道:“跟你作对,杜少恒,你太抬举你自己啦!”“少废话,说,甚么时间?”“今夜三更正。”“北邙山地区不小,说个范围。”“大汉灵帝的陵前,听清楚了吗?”“好!在下准时赴约……”“告辞!”“慢着!”一直不曾开口的司马元,忽然沉声接上腔。 那苍劲语声纵声狂笑道:“司马当家的,你总算是金人开口了,我还以为你当了十年大老板后,变成缩头乌龟,不敢吭气了哩!”司马元脸色一变道:“你认识我?”“这不是你的光荣吗!”“我不要你替我脸上抹舍……”语声中,人已穿窗而出,杜少恒也跟踪而出,并含笑说道:“司马兄,有道是:两国交兵不斩来使,请放他一马吧!”司马元接口说道: “杜大侠,我有我的立场……”话声中,两人都抬首向屋顶上瞧去。 此时,风雪正紧,地面和屋顶的积雪也愈来愈厚。 在积雪反映之下,只见屋顶上,有若幽灵似地,站着两个夜行人。 左边一个,年约五旬出头,身着黑色短装,浓眉大眼,右颊上有一道长达三寸的疤痕。 右边一个,却是一位年约三旬左右,身着蓝色长衫的文士。 紧接者,司马元目注那短装老者,冷笑一声道:“原来是你。”“不错,是我。”短装老者抬手抚着右颊上的疤痕,阴阴地一笑道:“这道疤痕,就是拜阁下所赐,你还记得吗?”这当儿,杜少恒向司马元悄声问道:“司马兄,你们曾经有过梁子?”司马元苦笑了一下道:“是的,那厮脸上的疤痕,是我给他所造成,但我却几乎断送了一条老命,如非是令尊恰巧路过,及时抢救,我就不会活到今天了。”杜少恒“哦”了一声,说道:“原来司马兄说的,先父对你有过救命之恩,是这么回事……”那短装老者咧口笑道:“司马元,历史会不会重演呢?当年,杜恒救了你一命,如今,杜恒的墓木已拱,却恰好有个杜恒的儿子在你身边……”“闭咀!”司马元截口怒一声,人已飞身上了屋顶,精目中寒芒一闪,沉声说道:“亮兵刃,你们两个一齐上吧!”短装老者仰首狂笑道:“司马兄,北风强劲,可别闪了舌头呀!”“呛”地一声,司马元已拔剑进击。 他,拔剑出招,一气呵成,而且快速已极地,但见寒芒一闪,直射那短装老者的前门。 真是说时迟,那时快,一声震耳金铁交鸣声中,司马元的闪电攻势已被对方缅刀架住,紧接者,双方以快制快地,狠拼了三招,居然是斤两悉称,难分轩轾。 这情形,使得跟踪而上,在一旁掠阵的杜少恒,精目中为之异彩连闪。 那短装老者一面精招送出地,加紧抢攻,一面笑道:“怪不得你狂,龟缩了多年之后,果然已非昔日的吴下阿蒙了?……”就在这紧张火爆的当儿,不远处忽然传出一长三短,四声尖锐的竹哨声。 那短装老者话锋一转道:“司马元,暂时让你多活几天,老夫告辞!”话落,虚幌一招,长身而起,与那蓝衫文士双双像巨鹤冲宵似地,闪得一闪,即消失于沉沉夜色之中。 沉寂了少顷之后,杜少恒才苦笑道:“司马兄,我真成一个不祥的人,才到这儿就给你带来了麻烦。”司马元正容说道:“杜大侠千万别这么说,事实上,这本来就是我自己的事。”杜少恒歉笑了一下,才神色一整道:“司马兄,请原谅我请教一个不应该问的问题,方才,据我观察,司马兄似乎是故意隐藏了实力?”司马元苦笑道:“我知道瞒不过杜大侠你的法眼。”杜少恒注目问道:“我想,司马兄此举,必然另有深意?”司马元不自然地苦笑道:“这一点,我不否认。”“面对宿仇,明明有力量杀他,却故意隐藏实力,放他一马这事情,可的确是罕闻罕见的。”“杜大侠问话,蛮具技巧啊!”杜少恒脸容一正,接道: “司马兄,只因你我一见如故,我才不揣冒昧,问出不该问的话来……”司马元连忙截口接道:“杜大侠言重了,本来,以我曾受令尊活命之恩,和你我一见如故的情份上,在杜大侠你面前,本不应保存甚么秘密,但此事实在有碍难之处,尚请多原谅。”不等对方接腔,又含笑接道:“不过,时机成熟时,这一秘密也就不成其为秘密的。”“那要等多久呢?” “我想不会太久的,”司马元苦笑道:“你瞧咱们站屋顶上乘风凉,所为何来……”杜少恒接道:“对了,我也该走啦!”“现在就去北邙山?”“是的……”由于室内的拾得儿鼾声如雷,显然是好梦方酣,因此,杜少恒话锋一转,道:“司马兄,请别告诉拾得儿,我是去北邙山了。”“好的……”“还有,不许你淌这浑水!”“这个,我自有主张,因为,由于方才的事实,我已不算局外人了。”杜少恒眉峰一蹙之间,司马元又立即道:“杜大侠请先走,我随后赶来。”杜少恒咀唇牵动了一下,但话到唇边,又咽了下去,向司马元苦笑了一下,抱拳一拱,长身飞射而去。 北邙山南麓,集有汉,晋,唐,三朝的帝王陵墓。 自汉代的光武,明帝而下,历代的达官贵人,大多葬灵骨于此,积而久之,形成邙上无卧牛之地,触目所及,全是坟墓。 我国历代帝王对陵墓的修建,一向极为重视,其规模虽比不上埃及的金字塔却都是极尽奢侈宏伟之能事- 第二章 三组生死斗 一片真假情 杜少恒前往赴约的汉灵帝陵,在北邙山山顶,陵高叁十馀丈,周围达叁里,远望有如一座小山。 今夜,北风怒号,大雪纷飞,整个大地,都成了一片银白。 当然,北邱山上,也披上了一件银白的外衣。 杜少恒是土生土长的洛阳人,尽管他流浪异乡已达二十年之久,但由於他对北邙山是那麽熟悉,而北邙山的古墓又极少变化,因而即使是大雪封山,他也能轻车熟路地,登上小山顶汉灵帝的陵墓上。 他,居高临下,但见那些被白雪覆盖着的古墓,有如无数巨大的银蛇,蜿蜒起伏,壮观已极。 虽然荒山上听不到更鼓,目前这种天气,也没法由星斗的位置分辨时刻,但他暗自估计距叁更正的时间,是很接近的。 可是,他游目四顾,除了满山风雪,满眼“银蛇起伏”之外,可以说,连鬼影子也没发现一个。 这些鼠辈们该不是跟我开玩笑吧?”他自语着,但语声很高,显然是别具用心。 一声冷笑,划空传来:“谁有工夫同你开玩笑……” 杜少恒的反应,快速已极,对方的语声才起,他已循声飞扑,因而当对方话声一落时,他已快如激矢划空似地,射落那人身前。 那是一个全身白衣的人,尽管他不曾料到杜少恒的身法会如此快速,但他的反应却也不慢,当杜少恒射落他身边的刹那之间,他也身形一闪,立即退入一道黑黝黝的门户之内。 由于仅仅是那麽匆匆一瞥,因而杜少恒根本役法看清楚,那究竟是一个怎样的人。 杜少恒怔怔地望着那道黑黝黝的门户,少顷之後,才冷笑一声道:“这算盘打得不错,居然连灵帝的坟墓也利用上了。” 那黑黝黝的门户内传出一个苍劲语声道:“这叫作废物利用呀!” 杜少恒沉声问道:“你就是方才给我传信,并与司马元有过梁子的那个狗腿子?” “死到临头,还敢口舌伤人!” “骂你一声狗腿子,算得了甚麽,待会,我还要取你的狗命哩!”紧接着,又冷笑一声道:“你们不是废物利用,是名副其实的自掘坟墓!” 那苍劲语声冷笑道:“老夫懒得跟你斗咀,你也最好留点精神,以备待会儿作垂死挣扎吧!” “少废话!”杜少恒沉声喝道:“叫你们主子出来!” “别忙,敝上正在替你安排一顿最後的晚餐,再说,你自己的同伴也还没来呀!” “我没有同伴,也用不着同伴……” 就在他右侧十来丈处的积雪中,忽然冒出一个白衣人来,冷笑一声道:“没有同伴,难道司马元不是你的同伴吗?你瞧!” 不用扭动头部,杜少恒已看到左前方十多丈处,一道人影疾射而来。 真是说到曹操,曹操就到,来人赫然就是司马元。 司马元没吭气,只是向杜少恒微微点了一下头。 杜少恒淡然一笑道:“司马大侠此行,是为他自己的事,暂时不算我的同伴。” 站在他右边的白衣人笑道:“那麽,这随後跟来的一位,该是你的同伴了吧?” 不错,就在司马元前来的同一路径上,又一个不速之客,冒着狂风大雪,疾奔而来。 出人意料的是,这位不速之客的穿着,打扮,都跟杜少恒一样,甚至面目,也有九成近似。 这一来,自然使得杜少恒,司马元二人有如坠入五里雾中,作声不得。 当然,杜少恒心中明白,他自己是货真价实的社少恒,另一个杜少恒是假冒的。 不过,由于不明白对方的用意何在,同时,也由于这一双包案来得太突然,才使得现场中的人,齐感意外地,一时之间,谁都没有作声。 不料那假杜少恒居然抢先向杜少恒叱问道:“你是谁?为何要冒充我的身份?” 杜少恒笑道:“真够意思,这可正是我要问你的话呀!” 假杜少恒道:“我不在乎你冒充我,因为,目前的我是一无所有,一无所求,有的只是一大把年纪,和满身孽债,你冒充我,不但没有好处,反而会有杀身之祸,我问你,你知道今宵这一个约会的严重性吗?” 这不但恰如杜少恒所说的“真够意思”,也真够绝。 因为,这位假冒杜少恒的人,显然对杜少恒的过去和现在的一切,都非常熟悉,才能冒充得那麽逼真,而所说的话,也每一句都是杜少恒所要说的。 此情此景,杜少恒除了苦笑之外,还能有甚麽说的呢? 那假杜少恒更是得理不饶人地,立即接道:“朋友,你现在退出这个是非之地,还来得及。” 那黑黝黝的门户中,忽然传出一个比外面的气温更为寒冷的阴冷语声道,“已经来不及了。”随着语声火光一闪,那黑黝黝的门户中,火把齐明,现出一条长达十来丈的甬道。 在明如白昼的火把照耀之下,一位纶巾羽扇,着八封道袍,活像戏台上的诸葛亮那种打扮的中年文士,面含微笑,当门而立,分立左右的,是不久之前,去利民当你传信的黑衣短装老者,和蓝衫文士,通道两旁,分列着十二个全身黑色动装的彪形大汉,并各自以大刀斜举着,交岔成一道以二十四把铜刀构成的刀,显得肃杀而又似乎有点滑稽。 杜少恒向甬道中打量了一眼之後,轻轻一叹,说道:“这位汉代倒数第二任的皇帝,可能是生前作孽太多吧,死後的枯骨,都得不到安宁……” 那位假杜少恒截口沉喝道:“朋友,别替死鬼担忧,还是快点走吧!” 杜少恒苦笑道:“朋友这番好意,在下只能心领了,你没有听人家说过,已经来不及了吗……” 由于杜少恒出现双包,而真的杜少恒又没设法分辩,也未曾分辨,因而不但甬道中的神秘人物弄不清楚谁真谁假,连跟踪杜少恒而来的司马元,也傻了眼,只是以困惑的目光,瞧瞧这个,又瞧瞧那个。 杜少恒当然明白司马元心中的困惑,因而正容说道:“司马元,还是你先走吧!” 那站在甬道门口的中年文士抢先冷笑道:“诸位都是有所为而来,如果就这麽退走了,不怕给江湖同道传为笑柄吗?” 司马元道:“我倒不在乎这些,不过,阁下请放心,我没有离去的打算。” “这就好,”中年文士精目向真假杜少恒一扫,冷冷地一笑道,“我不管你们谁真谁假,姑且都称为杜大侠吧……” 假仕少恒连忙接道:“不!杜少恒只有一个,也只有我才是真的。” 中年文士道:“我已说过,不管谁真谁假,一体统请!” 说完,并侧身摆手,作肃客状,道:“本门已摆出最隆重的迎宾仪队,叁位总该赏个脸吧!” 假杜少恒双眉一挑道:“杜某人既然来了,纵然你面是龙潭虎穴,剑树刀山,我也得闯上一闯……” 说着,昂首阔步,当先向甬道口走去,当他经过司马元身边时,以真气传音促声说道: “司马兄,赶快偕同令友,立即退走,我可以给你们挡一阵……” 这当儿,那中年文士却呵呵大笑道:“这你面不是龙潭虎穴,也没有剑树刀山,只不过是一个现成的坟墓……” 这时,假杜少恒己走到甬道入口处,杜少恒忽然沉声喝道:“这位兄台且慢!” 假杜少恒住步回头问道:“为甚麽?” 杜少恒接道:“咱们至少该先行问问这位朋友,是甚麽来历才对。” 假杜少恒道:“你以为他会告诉你?” 那中年文士笑道:“是的,现在我不会说,但到了你面,诸位自然会明白。” 假杜少恒苦笑了一下道:“二位既然一定要见识见识,那就跟我来吧!” 司马元接道:“在下理当追随骥尾。” 他,越过杜少恒身前,跟在假杜少恒之後,反而将真正的当事人你你杜少恒抛在最後。 不过,杜少恒似乎根本不计较这些,耸耸肩,迈步跟进。 当他们叁人进入甬道时,那两旁的仪式队武士忽将钢刀互击,发出震耳金铁交鸣之声,并齐声吆喝着:“敬礼!” 这情形,如果是胆小一点的人,真会吓得发抖。 但目前这叁位,却是泰然自若地,昂首前行,咀角并浮现一丝轻蔑的笑意。 甬道尽头,是一条“丁”字形的甬道。 那中年文士连忙超越而前,并含笑接道:“在下当先带路!” 沿途所经,每隔一丈,就有一枝松油火把,和两个跨刀武士,算得上是刁斗森严。 而且,你面分支甬道,四通八达,有如迷宫,如非有人带路,真会有迷失自己的危险。 也因为如此,一路行来,杜少恒与司马元二人,都将沿途拐角之处,默记在心。 倒是那位假杜少恒,显得毫不在乎,一路上目不侧视地,跟在那中年文士的背後,亦步亦趋着。 一行人拐弯抹角地,约莫行进了十来丈之後,前头忽然爆出一声沉喝:“贵宾驾到!” 紧接着,视线豁然开朗,已到达一个大厅的入口处。 叁位“贵宾”冷眼打量着:只见这个大厅纵深总有十丈以上,横宽也在八丈左右,高度则在叁丈上下。 在这种古老的陵墓中,居然有如此宽敞的场地,如非亲自经历,可实在难以相信。 当然,这大厅是经过新的装修的,室顶漆成黄色,四周垂着黄色绸质帐幔,在四周那明如白昼的火把照耀之下,显得富丽堂皇之至。 不过,遗憾的是,整个大厅中,并无甚麽陈设,只有正中摆着两张已摆上美酒佳肴的八仙桌,和八条长凳,与这宽敞而又华丽的大厅对照之下,显得非常不调和。 两桌酒席上,左边一桌,空无一人,右边一桌上,却已有叁人在端坐着。 坐在上首的是一个约莫二十上下年纪的年轻人,穿着一袭白色儒衫,连脸色也衬托得颇为苍白,不!他的脸上,显然是戴着人皮面具。 另两个都是五旬以上的斑发老者,一着灰衫,一着葛衫,正在向白衫少年谄笑着。 这情形,使得杜少恒目光一触一下,立即心中暗忖着:“接说,这个坐在上首的年轻人应该是正主儿了,我几时树上这麽一个年轻的强敌的……?” 那叁位,似乎在低声交谈着甚麽,对叁位“贵宾”的到达,根本就视若无睹。 那带路的中年文士,摆手止住叁位“贵宾”,他自己却疾步而前,向那白衫少年躬身施体,道:“启禀少主,杜少恒已到。” 杜少恒暗中点点头;“这就是了,既称少主,背後自然还有老魔撑腰……” 那白衫少年微微抬起头来,向叁位“贵宾”注目问道:“哪一位是杜少恒杜大侠?” “区区就是。”两个杜少恒同声回答。 白衫少年蹙眉问道:“怎麽会冒出两个杜大侠来?” 杜少恒连忙接口道:“区区才是真的杜少恒……” 假杜少恒也立即接口道:“不!我才是真的。” 白衫少年目注那中年文士问道:“这是怎麽回事?” 那中年文士躬身答道:“回少主,事情是这样的,方才在外面……” 白衫少年截口接道:“长话短说!” “是!”中年文士接道:“他们二位都说自己是杜大侠,属下只好一并都请了来。” 白衫少年“哦”了一声,说道:“会有这种事?” 灰衫老者谄笑道:“恭喜少主,这是好事成双呀!” 白衫少年沉思着道:“两人中当然有一个是假的,只是,不知道那假的社大侠,是否也够份量?” 葛衫老者含笑接道:“少主,待会,试过便知呀!” 灰衫老者接道:“能够冒充杜少恒的人,身手决不会差到哪你去。” “有道理,有道理,”白衫少年点点头,才向那中年文士说道:“请他们就座,并烦请军师作陪。” 原来这位中年文士,就是他们的军师,怪不得作诸葛亮的打扮! “是!”那中年文士恭应一声,然後才向叁位“贵宾”摆摆手道:“叁位请!” 由于两个杜少恒互不相让,在中年文士的协调之下,两个人都并坐上首,司马元与中年文士则左右相陪。 至于原先那两个传信的人,却早已于到达大厅门口时,悄然退走了。 宾主就座之後,那白衫少年才含笑说道:“有请军师先将所有的酒菜都你一口,以免贵客生疑。” “遵命!” 那中年文士恭应着,立即据案大嚼起来。 杜少恒淡淡地一笑道:“那倒不必多此一举,在下既然是应召前来领死,早就不在乎如何死法了。” 假杜少恒也笑道:“是啊!与其死在刀剑或拳脚之下,倒不如作一个饱死鬼,还来得实惠一点。” 说完,端起面前斟满的美酒,一饮而尽。 但杜少恒与司马元二人,却并未跟进,仍然端坐未动。 白衫少年朗声大笑道:“杜大侠快人、快语、快事,也算是豪气可嘉,看来这位一定是真的杜大侠了?” 假杜少恒笑了笑,说道:“本来就是真的嘛!” 杜少恒却冷然接道:“谁真谁假,暂时不谈,现在,请告诉我:咱们之间,究竟有甚麽深仇大恨?为甚麽要劫持我的老母和妻子?还要派人叫我前来领死?” 假杜少恒笑道:“真是妙极了,你老兄将我要问的话,都一古脑儿问了出来。” 白衫少年笑道:“二位提出的问题,暂时压後回答,现在我要先行说明一点,我原先所派的信使所说的话不过是测验一下杜大侠的胆量而已……” 假杜少恒抢先问道:“此话怎讲?” “这是说,”白衫少年接道:“邀请诸位前来,决不是要诸位前来领死……” 杜少恒接问道:“那麽,目的何在?” 白衫少年道:“目的很简单,二十年前,‘玉面修罗’杜大侠已经是名满天下的少年奇侠,如今,更应该是百尺竿头,更进一步,成为当代武林中,极少数顶尖高手之一了。” “还有吗?” “当然还有。也就是为了上述的原因,才派人激使杜大侠前来,咱们共同创造一番惊天动地的事业。” 假杜少恒笑道:“这一番说辞,倒是颇为动听……” 白衫少年笑问道:“这位杜大侠,是否愿意加盟呢?” 假杜少恒道:“目前,我还未便答覆,首先,我要请教,你老弟,啊!对了,称呼你一声老弟,当不至于笑我倚老卖老吧?” “理当,理当,同时这也是我的光荣。” “那麽,我首先请教老弟,你所说的惊天动地的事业,究竟是一种怎样的事业?” “那自然是独霸武林的不朽事业。” “你们这组织,如何称呼?” “已定名为天一门,就是唯我独尊,天下第一门派之意。” “天一门门主是令尊,还是令师?” “是家父,也算是家师。” “令尊上下,如何称呼?” 白衫少年歉笑道:“这个……很抱歉,暂时还未便宣布。” 假杜少恒接道:“你,年纪轻轻,却戴着人皮面具,这也有理由吗?” “当然有,那是奉家严之命,在姓名未公开之前,不许以真面目示人。” “你们连姓名来历都不肯示人,又怎能教人家存心跟你合作?” “只要杜大侠肯诚心加盟,则加盟本门之後,自然会明白一切。” “好,这些,暂时不谈,现在,你该回答这位也算是杜少恒的人,方才所问的话了。” 由于假杜少恒所问的话,也就是杜少恒所须要问的,因而杜少恒一直只是静静地听着。 目前,假仕少恒这一问,自然使杜少恒更加乐得省点口舌之劳了。 白衫少年笑了笑道:“方才这位杜大侠,问的是一连串的问题,为了回答方便起见,我想,还是请你这位杜大侠问一宗,我答一宗,可好?” 假仕少恒点点头,说道:“说得也是道理,那麽,我先行请教,你我之间,究竟有何仇恨?” 白衫少年道:“据我所知,似乎谈不上有甚仇恨。” “即然谈不上有甚仇恨,为何要劫持我的老母和妻子?” “杜大侠如何断定,令堂、令正,和令公子等,是本门所劫持?” “我是根据太白酒楼,和那个装疯子的独眼老太婆的事实,而作此假设。” “我不能不承认,你这一大胆假设,是猜对了,不过,有一点我必须予以更正,那就是令堂等人,不是被本门劫持,而是受到本门的保护……” “保护也好,劫持也好,先告诉我,他们目前在何处?” “这个,只有家父才能回答,不过,我可以告诉你杜大侠,他们叁位都过得很舒服。” 杜少恒忽然插口冷笑道:“年轻人,如果你我易地相处,你会相信这些话吗?” 白衫少年苦笑了一下道:“杜大侠不肯相信,那也是没有办法的事。” 不等对方接腔,又立即接道:“看情形,二位好像都是真的杜大侠似的……” 杜少恒冷然一笑,接口道:“这些,与你不相干!” 白衫少年笑道:“是的,这些,似乎与我不相干,只要二位中有一个是真的杜大侠就行了。” 话锋略为一顿,又含笑接道:“二位,你们的问题,都已经获得解答了,是否也该回答我的话了呢?” 假杜少恒抢先说道:“有关加盟你那天一门的事,我不予考虑。” 杜少恒也立即接道:“我也一样。” 白衫少年精目寒芒一闪,冷然接道:“我不妨坦白告诉你们,你们既然进了这古墓中,除了加盟本门之外,已别无他途可循。” 假杜少恒冷笑道:“你这狐狸尾巴,早就该现出来才对……” 白衫少年截口冷笑道:“杜大侠,难道你不想和家人骨肉团聚吗?” 假杜少恒忽然飞身而起向白衫少年疾射而去,口中并怒叱道:“擒住你这小杂种,不怕老的不出来……” 但他这迅电奔雷似的攻势,被白衫少年身边的葛衫老者接住,立即展开一场精彩绝伦的恶斗。 双方拳来脚往,一时之间,居然显得斤两悉称,难分轩轾。 假杜少恒抢先出手,杜少恒本人,倒反而像是一个局外人似地,冷眼旁观起来。 当然,他这种态度是有作用的。由于假杜少恒冒充他,几乎已到了天衣无缝的程度,而且,由表面上看来也似乎的确是是友非敌,完全是一番好意。 但杜少恒是老江湖了,深知人心险诈,江湖上鬼域技俩层出不穷,披着伪善的外衣,而心存奸诈者,可说是随时随地都可碰上。 也由于这些因素,他必须冷静的静观发展,看情形再决定自己应该采取的行动。 这一冷眼旁观的结果,却使得他更为困惑了。 因为,那位假杜少恒的武功路数,也和他完全一样,此刻使的是怕杜家“鱼龙掌法”。 这种掌法,有一个特徵,刁钻、滑溜,令人防不胜防,威力极强,却也是最难练的一种掌法。 而目前这个假杜少恒所使的“鱼龙掌法”,其纯熟程度,几乎已与杜少恒本人不相上下了,据他的估计,至少已有十五年以上的火候。 像这情形,试想,怎不教社少恒愈来愈感到困惑呢? 至于那葛衫老者的情形,也使得他大惑不解。 因为,葛衫老者所使的掌法,看似平凡,但实际上,却有化腐朽为神奇的功效,饶是假杜少恒的“鱼龙掌法”几已达炉火纯青之境,但一时之间,却是奈何他不得。 而更便杜少恒暗中震惊的是,凭他江湖阅历的丰富,竟然看不出那葛衫老者的一点武功路数来。 其馀的人也都屏息凝神,目不稍瞬地静坐观战,一时之间,除了恶斗中的两人的拳脚所带动的风声外,整个大厅,没有一丝杂音。 二十招一过,那葛衫老者才呵呵大笑道:“身手高明,‘鱼龙掌法’使得得心应手,看来这位必然是真的杜大侠了。” 假杜少恒清叱一声,道:“废话,我本来就是真的杜少恒。” 葛衫老者道:“杜大侠,既然咱们在拳脚上分不出高下,只好在剑法上一决雄长啦!” 假杜少恒冷笑道:“别向自己脸上贴金,你能接下我百招,再谈其他。” 葛衫老者笑道:“也好,老朽一定舍命奉陪……” 那灰衫老者,忽然起身走向杜少恒身前,含笑说道:“这位杜大侠,咱们也活动活动如何?” 杜少恒冷然一晒,点首说道:“在下正有同感……” 但他的话声未落,司马元已插口说道:“杜大侠,这一场让给我……” 话声一落,立即飞身向灰衫老者扑了过去,口中并歉笑道:“在下有请了!” 灰衫老者一面挥掌迎敌,一面笑道:“也好,也好……” 这两位一经交上手,其精彩程度,比起假杜少恒与葛衫老者那一组来,似乎尤有过之。 灰衫老者的武功路数,与葛衫老者如出一辙,而司马元掌法的神奇,也同样使杜少恒看不出路数,只有莫测高深之感。 这情形,使得杜少恒心中苦笑着:“在这短短不到一个对时之内,碰上这麽多的武林异人,和不可思议的奇神事故,看起来,如今的洛阳城,可的确是变了……” 片刻之间,灰衫老者与司马元也激战了二十多招,不分胜负。 灰衫老者禁不住扬声笑道:“少主,您都看到啦!” 白衫少年点点头,说道:“不错,我都看到了。” “属下恭喜少主,又添了二员猛将。” “唔……只是不知道另一位杜大侠的情形如何?” “我想,决不会差到哪去。” 那位被称为“军师”的中年文士,忽然插口笑道:“少主,且由属下考他一下如何?” 白衫少年笑了笑道:“可以……” 那中年文士目注杜少恒笑道:“杜大侠,请吧!” 於是,这两位也展开一场龙争虎斗。 那中年文士的身手,显然犹高於灰衫老者与葛衫老者。 但杜少恒表现得很从容,也是打成平手。 当然,他使的也是家传的“鱼龙掌法”。 与前面两组比较起来,杜少恒的这一组,更有一个特色,那就是双方都表现得很从容豫暇,使得冷眼旁观的白衫少年,竟然看不出来,他们两人,究竟是已尽了全力,还是隐藏了部份实力? 叁组人员分叁个角落恶斗着。 好在这大厅相当宽敞,虽然有六个高手在恶斗着,却仍然可以放手尽情发挥。 葛衫老者与假杜少恒的恶斗已超过七十招,但叁组人员仍然都是一个不胜不败的胶着状态。 那中年文士忽然扬声笑道:“恭喜少主,这位杜大侠,显然比另外二位更为高明。” 白衫少年蹙眉苦笑道:“只是,不知哪一位才是真的杜大侠?” 中年文士道:“管他谁真谁假,咱们照单全收就是……” 白衫少年含笑点首道:“对对……照单全收。” 只听那假杜少恒忽然大喝一声:“百招之数,只剩五招,你要小心了!” 那葛衫老者冷笑道:“有甚麽压箱底的功夫,尽管使出来……” 他的话说得很豪放,但行动却恰好相反,话没说完,人已一个倒纵,隐入旁边的黄绫帐幔之中。 而且,他们叁个人都似乎事先已有默契,葛衫老者才隐入黄绫帐幔之中,另外的灰衫老者与中年文士,也如响斯应地,采取同样的行动,各自虚发一招,飞身而退。 由於那叁位行动太过意外,而黄绫帐幔之内,情况莫测,因而杜少恒等人都未便贸然追击,而一时之间为之一呆。 也仅仅是这刹那之间的一呆,大厅中剧变又生。 只听“哗啦”一声,叁一只巨型铁笼电疾罩下,刚好将杜少恒等叁人,分别困於叁个不同的位置。 杜少恒等叁人既已受困,那中年文士等叁人也由黄绫帐幔内走出,一齐向白衫少年躬身施礼,道:“恭喜少主,大功告成……” 杜少恒等叁人无暇去看对方在表功,只是各自打量着那只将自己困住的巨型铁笼。 那是用儿臂粗的铁条所构成,径约一丈,高约丈五,估计插入地下的部份,至少也在五尺以上,少说点,这铁笼的重量,也在五千斤以上。 像这情形,要想凭自己的力量脱困而出,不管你武功有多高,也不是一件容易的事,何况,旁边还有强敌在监视着。 因此,尽管被困的叁人心中都很焦急,但外表上却表现得很镇静,各自以冷眼向对方打量着。 那中年文士目光一扫被困的叁人,含笑说道:“叁位请放心,我们并无恶意,只是要使叁位加盟本门而已。” 那白衫少年也歉笑道:“由於叁位不肯合作,才不得不使点手段,这一点,还请叁位多多见谅。” 杜少恒披唇一晒道:“对一个阶下囚,还用得着请求原谅吗?” “不!”白衫少年含笑接道:“从现在起,叁位才正式是本门的特别贵宾。” 接着,扭头向一旁的中年文士得意地笑道:“军师,你说是吗?” 中年文士连连点头,谄笑道:“正是,正是……” 白衫少年精目向铁笼中的叁人一扫,笑了笑道:“我再补充说明一点,从现在起,叁天之内,叁位都成为我的唯命是从,忠心耿耿的贴身卫士,信不信由你。” 中年文士正容接道:“少主,目前当务之急,是先行确定哪一个才是真正的社少恒,然後,该尽速禀报咱们门主……” 白衫少年截口笑道:“不忙、不忙,像这等天大的喜事,我们该先行好好的庆祝一番才对。” “少主的意思是你你?” “重行排上酒席,并把乐队叫来。” “遵命……” 中年文士躬身一礼,倒退着消失於那黄绫帐幔之後。 直到这时,那位假杜少恒才向杜少恒苦笑了一下道:“朋友,不听老人言,吃亏就在眼前,现在你後悔了吧?” 杜少恒笑道:“究竟是谁该後悔,咱们各自心中有数就是。” 紧接着,却以真气传音问道:“朋友,你究竟是谁?为甚麽要冒充我?” 假杜少恒也以真气传音答道:“我是谁,你毋须过问,至於为何要冒充你,你应该想像得到,那是为你好……” “为我好,我相信,也很感激……” “先别谈这些,现在,你必须听我的话,如果我们还能脱险的话,暂时由我正面跟他们周旋,你则退居幕後,以便明暗呼应,藉收事半功倍之效。” “我们还有脱险的机会吗?” 假杜少恒道:“有的,北六省中最有名的‘神算子’古你,曾替我算过命,也看过相,他说我至少可以活到八十岁,同时,我自己也有这份自信。” “但愿如你所言。”杜少恒苦笑了一下。 在一队女侍们穿梭奔走之下,很快地将残席撤走,并重新摆上了美酒佳肴。 当然,席面也由方才的两桌变成一桌,而两位杜少恒的传音交谈,也被一阵美妙的乐声打断了。 随着那美妙的乐声,一队妙龄少女,各自持着不同的乐器,由黄绫帐幔後面载歌载舞而出。 那队妙龄少女一共二十四个,年纪都约莫十七八,姿色也都是中上之选。 她们应该算是全裸,身上只有胸脯及紧要所在,系着一片手掌大小的红绫,衬托上她们那雪白的肌肤,红白相映,格外醒目,也格外引人遐思。 尤其是轻歌曼舞之间,叁片红绫随风扬起,妙处毕露,加上那如林粉腿,美妙身裁,以及闻之心醉的靡靡之音,即使是以坐怀不乱闻名於世的柳下惠处此场合之中,也势将为之怦然心动。 古墓中的气温,与外面的冰天雪地,自然是截然不同。 此刻,加上这批全裸美女的消魂艳舞,更充满着一片盎然春意。 杜少恒与司马元二人,脸上一片冷漠,看不出他们有甚麽感受。但那位假杜少恒却“呸”了一声道:“一群不知廉耻的狗男女!” 高踞首座,举杯待饮,脸浮邪笑,目光在那批裸女身上溜转的白衫少年,呵呵大笑道: “杜大侠,你这话就不够意思啦!” 假杜少恒冷笑着:“为何不够意思?” 白衫少年口沫四溅,侃侃而言:“饮食男女,人之大欲,连孔老夫子也说,食色性也,所以,我认为,在这方面,人与狗是没有分别的。” 假杜少恒禁不住笑道:“那我骂你们狗男女,可没骂错呀!” 白衫少年笑道:“可是,这等於将你自己也骂在内了,想想你的过去,曾经有多少绮年玉貌的少女,自动向你献身……” “你怎麽知道的?” “自然是传闻而来,而且,我相信这些传闻,都绝对真实。” 话锋略为一顿,又含笑接道:“也许叁位都认为我是坏人,我自己也不否认,不过,我这个坏人有一个特点,那就是表你一致,心你怎麽想,口中怎麽说,行动上也这麽大大方方的说,不像某些伪君子,假道学,心你明明喜欢得不得了,暗地你也玩得昏天黑地,甚至连他自己的媳妇女儿都玩上了,却偏要装出一脸的道貌岸然,满口仁义道德去教训别人,像这种人,才是人狗两不如的狗男女,连他的祖宗八代都是狗男女。” 杜少恒呵呵大笑道:“年轻人,你这一套理论和作风,我倒是深表赞同。” 假杜少恒却披唇一晒,道:“这叫作臭味相投,那你就乖乖地做他的贴身卫士去吧!” 那中年文士笑道:“怪啦!两位杜大侠怎麽自己斗起嘴来?” “与你何干!”假杜少恒冷冷地顶了一句之後,又同杜少恒沉声说道:“这位朋友,你要冒充我,我一见你就不顺眼,希望你以後少惹我生气。……” 白衫少年“哦”了一声,目注那中年文士道:“对了,军师,咱们现在该先将真的杜少恒找出来才是。” “少主之意,是你你?” “暂时让他们失去知觉,查验一下,谁的脸上不曾经过特别易容术的,谁就是真的杜少恒,还有,那块玉佩,也是证明他们真伪的证物。” “是是!属下马上就去……” 中年文士离去之後,白衫少年才向两位杜少恒笑了笑道:“二位请尽管放心,我虽然要辨别二位的真伪,但一经辨别之後,待遇上却并无任何差别,二位同样都是我的贴身侍卫,也同样……” 假杜少恒截口笑道:“少自鸣得意……” 白衫少年也截口笑道:“你要是还能脱离我的掌握,我才真的佩服你。” 他的话声才落,古墓中忽然传出一串急促的警铃声,和叱喝声。 白衫少年脸色一变之下,立即向那批仍在载歌载舞,却已露出惊惶神色的裸女们挥手沉喝道:“快退下去……” 一阵尖呼声中,所有裸女一哄而散,隐入那黄绫帐幔之後。 也就在这当儿,“轧轧”连响,那分别困住杜少恒等叁人巨型铁笼,也随之徐徐升起。 这情形,对白衫少年而言,等於是屋漏又逢连夜雨,只见他脸色一变再变之下,向一旁的灰衫老者厉声喝道:“赶快进去瞧瞧,是谁吃你扒外,我要活剥他的狗皮!” 叁只巨型铁笼陷入地下的部份已被吊起,只要再升高尺许,被困的杜少恒等人,就可以脱险了。 偏偏就在这当儿,困住杜少恒的那只巨型铁笼忽然再度砸落,深陷地下,另两只却仍在继续上升。 那位被称为“军师”的中年文士也适时赶来,疾声说道:“娘娘有旨,请少主速避!” 白衫少年疾声厉言地问道:“抓到奸细没有?” 中年文士说道:“还没有,不过,控制中心已经重行掌握住,各处的通道,也已严密封锁……” 这时,假杜少恒与司马元二人,已就着铁笼吊离地面尺许高之间,伏地一闪而出。 白衫少年疾声厉喝,道:“快快截住那两个……” 中年文士向一旁的葛衫老者一使眼色,簇拥着白衫少年疾退,一面笑道:“少主放心,他们跑不了……” 这些,本来也不过是警讯发生之後,片刻之间所发生的事。 当假杜少恒、司马元二人脱困之後,长身而起时,整个大厅已寂无一人,只听到那黄绫帐幔之後,传来白衫少年的怒喝道:“快传分舵主来,我要问问他,所司何事,分宫内居然会有奸细……” 语声渐远渐渺,各处传来的警铃和吆喝声,也都已停止,这一座本来是乌烟瘴气的古坟墓,这时才算是恢复了古墓应有的宁静假杜少恒目光向杜少恒、司马元二人身上一扫,道: “二位身上,是否携有宝刀?” 杜少恒只若笑着摇了摇头,司马元却於摇了摇头之後,苦笑道:“我如果携有宝刀,早就取出来派上用场啦!” 假杜少恒道:“这儿臂粗的铁条,没有宝刀,是没法弄断的……” 杜少恒沉声说道:“二位暂时别管我,还是快点逃命去吧……” 假杜少恒截口接道:“你别管。咱们叁人同时进来,就该同时出去。” 杜少恒苦笑一下道:“别妄想,我们低估了敌人的力量,我想,与其叁人都陷在这儿,倒不如你们先行设法脱困为是,好在短时期内我不会有生命危险,二位脱困之後,还可以设法来救我……”。 司马元忽然抬手拍了一下自己的额角,道:“唉!我真是急昏了头,为甚麽不立即从地下着手呢!” 假杜少恒笑道:“是呀!咱们快点开始挖掘……” 这办法是可行的,尤其那巨型铁笼陷入地下部份,不过五六尺深,凭他们叁个人功力之高,你应外合,共同合作之下,是不消多久,就可以打通的。 也由于这原因,杜少恒也没再提出异议,并且,叁人立即取出随身兵刃着手挖掘起来。 一开始挖掘,才知道事实不想像中那麽简单。 原来地面是以其厚不知几许的花冈石所你成,只有那铁笼陷入地面处,预先留好一个与铁笼大小一致的圆形隙缝。 像这情形,以普通兵刃去挖掘那坚硬的花冈石地面,那是非常吃力而又收效甚微的。 因此,一开始,叁个人的心房为之往下一沉,互相投过一个无声的苦笑。 一个阴冷的语声,由大厅顶上传下:“别枉费心机了!如果这地面能这麽轻易挖通,这个古墓,也就不成其为龙潭虎穴啦!” 假杜少恒冷笑道:“我认为不过是一个蛇穴鼠窝而已!” 那阴冷语声道:“光是咀硬不管用,你们叁个何妨抬起头来瞧瞧……” 其实,不用抬头,即使用他们的眼角馀光,也可以看出,四周的黄绫帐幔在徐徐升起,现出石砌的墙壁和十数道的蛹道口来。 紧跟着,一阵疾面过处,四周火把也随之熄没。 杜少恒促声喝道:“二位请当心,不必再管我了……” 只听司马元怒喝一声:“鼠辈找死!” 假杜少恒也几乎是同时怒喝道:“贼子敢尔!” 尽管是在伸手不见五指,又是由明乍暗,视力暂时役法适应的情况之下,但司马元与假杜少恒二人的反击却是准而且狠。 随着他们的怒叱,两声凄厉惨号同时传出,在古墓中四壁回音衬托之下,显得格外令人惊心动魄。 暂时之间,形成一片死寂,连彼此间的呼吸声也听不到了。 只有那令人闻之恶心的血腥气,在逐渐扩大中。 大厅顶上又传下那阴冷语声道:“那已经脱困的两个请听好,立即自动放下兵刃,停止反抗,否则……嘿嘿嘿嘿……” 假杜少恒与司马元二人没有任何反应,大厅中仍然是一片死寂。 不过经过这一片刻的缓冲,杜少恒的视力,已逐渐能适应,他已隐约地看到,司马元与假杜少恒二人,双双已长剑护身,迅疾地闪入大厅左边的一条甫道中。 紧接着,却传来一丝细如蚊蚋,但却很清晰的语声道:“杜兄你要多多保重,暂时逆来顺受,我会设法来解救你的!” 闻声知人,那是假杜少恒的真气传音。 杜少恒在心中苦笑着:“但愿你们能安全脱险就好啦!” 忽然,一缕令人闻之心荡的异香,随风而至。 杜少恒心中“不好”的念头尚未转完。 当他醒来时,发觉自己是躺在一张颇为宽敞的雕花大床上。 室内陈设也颇为豪华,在室顶柔和珠光照映之下,一个年约十七八的青衣侍女,由一旁盈盈站起,娇声说道:“娘娘,杜少侠已醒过来啦!” “哦!让我出来瞧瞧”随着这娇甜而富有磁性的语声,一串环佩“叮当”声过处,一位身着粉红宫装的丽人,缓步而入。 这刹那之间,杜少恒已暗中运气试过,自己的“气海”穴已被封闭,暂时已形同常人。 好在他已经是迭经大风大浪的忧患馀生,尽管明知自己处境险恶,吉凶未卜,但他却看得开,反而以平静的心情,向那宫装丽人打量者。 她约莫是花信年华,很美,也很媚,体态更是纤你合度,婀娜多姿,说得上是增一分太肥,减一分太瘦的长得恰到好处。 那高挽的云髻上,一移金步轻摇随着她轻盈的莲步而颤动,直似凌波仙子,冉冉而来。 这情形,使得这位算得上是曾经沧海,阅人甚多,而又身陷危境中的杜少恒,也不禁暂时忘去一切忧仇地为之怦然心动。 宫装丽人带着一阵醉人香风,挨着在床沿上坐下,向着杜少恒美目含神地媚笑道:“杜大侠你认识我?” 杜少恒回答的也颇为技巧:“是啊!好像曾经在那儿见过?” 宫装丽人笑道:“是吗?再想想看,究竟是在哪儿见过?” “哦?我想起来了,是在瑶池王母的蟋桃大会上见过。” 宫装丽人“格格”地媚笑道:“杜大侠,你将我捧得太高啦!” “不,我说的是由衷之言,否则,阎王爷罚我下一辈子还打光棍。” “光棍?有‘大情侠’之称的社大侠,还能算是光棍?” “为甚麽不能算光棍?除了孑然一身之外,你说,我还拥有一些甚麽呢?” 宫装丽人俏脸一整,道:“我很荣幸,误打误闯,留下来的,居然是你这位真正的杜大侠。” “应该说是咱们的缘份不浅才对。” “此时此地,还能说出悄皮话来,你这位“玉面修罗”也实在是豁达得可以。” “如果我愁眉苦脸,你就能同情我,而放我走吗?” “那可不一定,”宫装丽人淡笑着问道:“你也不问问我是甚麽人?” 杜少恒道:“你是甚麽人,与我不相干,我所急于知道的,是司马元与那冒充我的人的情况如何?” 宫装丽人俏脸一沉道:“你可真够义气,不问自己的吉凶,却去顾虑朋友的安危,我问你,那个冒充你的人,究竟是你的甚麽人?” 杜少恒回答得很乾脆:“不知道。” “不知道,鬼才相信……” “信不信由你。” “杜家只有你这个宝贝儿子,也没有传人,这是江湖上人所共知的事实,但那个冒充你的人,他的武功路数,却和你完全一样,这该如何解释?” “你问我,我去问谁?” 宫装丽人忽然绽颜一笑道:“好,我们且谈点别的吧!” 接着,又自我解嘲地一笑道:“你既然不屑问我的来历,我只好自我介绍一番了。” “我不反对。” “我老实告诉你,我是天一门门主的二夫人,也是这儿洛阳分宫的宫主,本门洛阳分舵也得受我的管制。” “那位少主呢?” “少主是我的晚辈,在这儿,他也得听我的。” 杜少恒笑道:“如此说来,你的权威,可大得很呀!” 宫装丽人道:“可以这样说,所以,你必须对我特别迁就一点,因为,目前掌握着你生死的,就是我!” “多谢指点!我可以请教芳名吗?” “我复姓公冶,排行十二,以往人家叫我公冶十二娘,但现在人家都叫我娘娘……” “这娘娘二字,也有解释吗?” “有,因为本门门主自号五绝神君,所以,所有夫人都被称为娘娘。” “天一门门主自号五绝神君,那一定是一身而兼具五般绝艺的了。” “唔……” “但不知是那五般绝艺?” “这些,我暂时不会告诉你。” 杜少恒禁不住苦笑道:“你这位娘娘,可真难伺候,不问你吧,你说我不屑问你,问起你来,却又故装神秘。” 公冶十二娘淡淡地一笑道:“随你怎麽说吧!” 接着,一整神色道:“杜大侠,现在谈谈有关你今後安危的问题,希望你有问必答,而且要诚实。” “问出来试试看?” “最近这二十年来,你呆在哪儿?干些甚麽?此行到洛阳来,目的何在?” 杜少恒苦笑了一下道:“你既然深知我的过去,当知道我是一个满身孽债的人,所以,这二十年来,我除了以练武来打发日子以外,主要是在闭门思过,至于此行回到洛阳来,自然是志在探望我的老母和妻子,这回答,你满意吗?” 公冶十二娘也苦笑了一下道:“这些,你说了还是等於没说。” 杜少恒道:“但我说的,可字字真实。” 公冶十二娘注目问道:“那欲望香车,是不是你弄的玄虚?” “不是。” “你见过那欲望香车吗?” “基于好奇心理,我正想见识一番,可是,却始终缘仅一面。” 公冶十二娘黛眉紧蹙,沉思着自语道:“这辆欲望香车可也真怪,别的地方很少去,却偏偏要在我的辖区内巡游,难道是冲着我而来的!” 杜少恒问道:“你也见过那欲望香车?” “没有。” “那香车主人,是否找过你这位分宫宫主的麻烦?” “也没有,而且,最近一两个月,已很少听到那欲望香车的传说了。” “那你怎麽怀疑那香车跟我有关。又怎能断定那是冲着你来的?” 公冶十二娘苦笑了一下,门外传来侍女的语声道:“启禀娘娘,少主求见。” “请他进来。” 随着话声,那白衫少年缓步而入,向着公冶十二娘躬身施体,道:“参见二姨。” 公冶十二娘微微点头,说道:“免礼,请坐!” “谢二姨!” 白衫少年虽然是按照他们的家规行礼如仪,应对之间,也中规中矩,但是目光与神色之间,不但对他的这位“二姨”没有尊敬,反而有几分轻佻的意味。 公冶十二娘却是一本正经地,注目问道:“奸细抓到没有?” “回二姨,奸细还没查出来。” “那位冒充杜大侠的人和司马元呢?” “也没查出来,那两个,很可能是获得奸细的掩护,躲在哪一个隐蔽场所,也可能已经由某一条秘密通道逃出这古墓了。” “逃出古墓?可能吗?” 白衫少年苦笑道:“二姨,这是宋分舵主的忖测,起初,我也不相信,但经过实地搜查之後,我也有点相信起来了。” “此话怎讲?” “因为,原先我们认为是死巷的很多不重要的甬道,经过仔细查察之後,证明那都是有作用的,而且,还好像是按甚麽奇门阵法排列,因此,我们也不敢再行深入,以免误陷阵法之中。” 公冶十二娘盛眉接道:“这个,不太可能吧,如所周知,汉灵帝不是一个甚麽有作为的皇帝,他死後的陵墓中,不会有甚麽……” 白衫少年截口笑道:“二姨,请别忘了,这陵墓年代又久,很可能在我们之前,已有过江湖的高人在这儿经营过。” “唔……这倒是有此可能。”公冶十二娘忽有所忆地,注目问道:“奇门阵法,应该难你不住呀?” 白衫少年苦笑了一下道:“二姨你是知道的,神君虽然督促甚严,但偏偏我对这一门学问没有兴趣,所以,到目前为止,我懂得的,只不过是一些皮毛。” 公冶十二娘似笑非笑地,道:“书到用时方恨少,现在,你体会到这滋味了吧?” “二姨,别揭我的疮疤,好吗?” “难道说,为了这点事情,还得请神君亲自来一趟不成?” “是的,如果不是外面天气太坏,我已经准备将飞鸽发出去了。” 公冶十二娘俯首沉思,没接腔。 白衫少年目光一扫杜少恒,然後向公冶十二娘笑了笑道:“二姨,这位杜大侠……” 他,有点吞吞吐吐地,欲言又止。 公冶十二娘俏脸一沉道:“怎麽,你还不死心?” 白衫少年苦笑道:“二姨,一切都已准备好了,而且,张神医还说,像现在这种天气,是最适于施行那种特殊手术……” 公冶十二娘截口冷笑道:“我可不管他甚麽张神医李神医……” “二姨,你这可是为难我啦!” “这与你何干?” 白衫少年苦涩地一笑道:“二姨,你当明白,我是奉神君之命行事。” 公冶十二娘道:“别拿神君来压我,你也该明白,神君最爱听谁的话?” “这是说,二姨要向神君要求,将杜大侠留在身边啦。” “不错,”她却表现得非常自然,好像将一个陌生的男人留在身边,是一宗极为平常的事似的。 白衫少年的妒意表现言语中了:“二姨,你这是何苦来?你曾经想过吗?杜大侠已经是中年人了。” 公冶十二娘冷然接道:“这与你何干!” 接者,又黛眉一扬道:“我就是喜欢中年人那股子善解人意的体贴劲儿,不像毛头小伙子,只知道自己的须要和满足自己。” 话锋略为一顿,又似笑非笑地接道:“再说,你那位神君父亲,不也是中年人吗?” 白衫少年尴尬地一笑道:“可是,我看得出来,你并不喜欢我父亲!” 公冶十二娘截口笑道:“这些你至少要等十年之後才能懂得,别打扰我了,走吧!” 白衫少年站起来道:“好!我走,但我不能不提醒你,你的要求,神君是不会准的。” “我有自信,他不准也得准?”她目送白衫少年带着一脸苦笑离去後,才向杜少恒笑问道:“怎麽样?已经见识到我的权威了吧?” 杜少恒淡然一笑,道:“如果能容许我说一句老实话,你方才赶走那年轻人,凭的不是权威,而是色相。” 公冶十二娘截口笑道:“权威也好,色相也好,总而言之一句话,在本门中,能使少主俯首听命的,除了他的生身父母之外,我是唯一的一个。” “你真了不起!” “不要讥笑我,你应该感谢我才对。” “是感谢你将我留在你身边?” “也感谢我救了你一场劫难。”她,一顿话锋,才正容接道:“你知道那位张神医的来历吗?” 杜少恒道:“这年头,浪得虚名的神医太多了,我哪能知道那麽多……” 公冶十二娘道:“但这位张神医可不同,他本来是汉代名医张思邈的後裔,家学渊源,兼以福缘深厚,於无意中获得汉末神医华陀所遗留的一本秘笈,再加上神君所传授的绝代武功,目前,不但医术独步江湖,也是本门神君最得力的助手之一。” 杜少恒“哦”了声道:“方才那年轻人就是准备叫张神医替我动一次特殊手术?” “不错。”公冶十二娘点点头,道:“动过那种手术之後,你武功依旧,但记忆消失,变成一个只有听命行事的活死人,你想想看,这後果多可怕!”- 第三章 剑气侵肤冷 刀光映室寒 杜少恒道:“如此说来,我可的确该好好感谢你才对。”公冶十二娘忽然幽幽地一叹道:“其实,我不须要你感谢,只要你以后不要以怨报德,跟我过不去,我就心满意足了。”“你以为,我是那样的人吗?”“人心隔肚皮,那可难说得很。”她又幽幽地叹了一声。 门外,传来侍女的话声道:“娘娘,点心已弄好了。”“好,送进来。”公冶十二娘拍拍杜少恒的额角,柔声说道:“已经快天亮了,吃过点心后,好好歇息,明天午后再谈。” 说完,立即起身,姗姗地离去。 送点心来的侍女,也就是当杜少恒醒转时,守候一旁的那一位,当她将一盅银耳羹送到杜少恒面前时,特别将左手掌心向杜少恒扬了扬,那上面,有一行清晰而潦草小字:“要想脱困,必须对娘娘逆来顺受,尽力敷衍她。”杜少恒禁不住心头一震,注目低声道: “你……”那侍女连忙以左手食指向樱唇边一竖,娇笑一声道:“我叫冬梅,是专门伺候娘娘的侍女。”杜少恒含笑一“哦”道:“原来是冬梅姑娘……”他,口中漫应着,一双精目深深地盯着对方,心中并电转着:“这小妞儿究竟是甚么来路?如果真是公冶十二娘的贴身侍女,那应该是心腹人物,外人不可能打进去,因而也决不曾向着我,那么,她如此对待我,莫非是事先受到她主人的指示,特地故意装成这样子,以诱使我堕入他们的圈套中……?”冬梅似已看透他的心事,立即以真气传音说道:“杜大侠,请相信我,我绝对是一片好意……”紧接着,又以普通语声说道:“杜大侠,快趁热将点心吃下去。”“谢谢你……”杜少恒端起那碗银耳羹,一面吃着,一面心念电转:“一个侍女,居然能够以真气传音说话,而且还说得那么清晰,自然,这似乎和她对我的态度,同样的莫测高深……?” 冬悔没再接腔,只是悄立一旁,以一副似笑非笑的神情,注视着他,一直等他吃完点心之后,才嫣然一笑,说道:“杜大侠请好好安歇……”说话之间,已扬指向他的“黑甜穴”点了过来。 这情形很明显,她是恐怕杜少恒在此情此景之下,没法入睡,才准备点上他的睡穴,强制他睡上半天。 杜少恒虽然真力被封,但对于身手的灵活,却并无太多的影响。 因此,他本能地身形一侧,避开对方的一指,同时沉声喝道:“且慢!”冬梅还是一副扬指待点的姿态,一面笑问道:“杜大侠有甚么吩咐?”杜少恒道:“只请教两件事。……”“请教不敢当,请吩咐?”“请问,我到这儿有多久了?”“约莫个把时辰。” 杜少恒道:“我那两位同伴的情形,姑娘你知道吗?”冬梅歉笑道:“这问题,恐怕即使是娘娘,也未必能回答得出……”“此话怎讲?”“因为,奸细一直没抓着,杜大侠那两位同伴,也好像是突然之间消失了似的……”“这是说,他们可能还躲藏在这古墓之中,也可能已经由某一秘密通道脱险了?”“是的,婢子也是这么猜想。”冬梅连连点头,笑问道: “杜大侠还有甚么吩咐吗?”杜少恒苦笑了一下,道:“暂时没有了,请替我点上睡穴吧……”一个练武的人失去了真力,等于鱼失去了水。 失去了水的鱼一定会死,但失去真力的人却不一定会死,不过,那种虽生犹死的滋味,却不是局外人所能体会得到的。 杜少恒的话是含笑说的,尽管他的笑是苦笑,总不失豁达与乐天知命,但谁又能体会他心田深处的那一份凄楚哩?他,话是说了,却似乎是不忍看到对方的纤指落到自己的身上,因而话没说完,已自动闭上了双目。 也不知过了多久,耳边忽然传来冬梅的急促语声道:“杜大侠,请赶快起来……”由于他是被点上了睡穴入睡的,因而尽管己身吉凶未定,却是睡得颇为香甜。 在好梦方酣的情况之下,破人叫醒,他几乎是以一种人类本能的反应,挺身而起。 他,刚刚坐起,一双火热而柔软的手掌,已将他咀唇捂住,并在他耳边悄声说道:“运气试试看,真气恢复没有?”也直到此时,杜少恒才算是完全清醒,领会到自己是处易于吉凶未卜的魔窟之中。 不,他这一运气一试之下,却禁不住感到无限惊喜地一“哦”道:“冬梅,是你替我解开气海穴的?”由于咀唇被冬梅捂住,语声又低,因而他的问话,显得含含糊糊。 但冬梅却还是听懂了,放开捂住他咀唇的手掌,点点头,说道:“快将这些衣衫换上,快!”顺着冬梅手指处,目光一扫之下,他发觉那是魔宫武士们所着的红色号衣,也直到这时他才发觉到,冬梅也穿着一身红色号衣,除了和他说话时还是原来的娇甜语声外,整个人已变成纠纠武夫。 尽管明知事出有因,但杜少恒却还是不由地低声问道:“你准备带我走?”冬梅点头道:“现在,没时间解说,快换衣衫。”杜少恒是老江湖了,尽管由于目前这一变化太过意外,而使他心中有着太多的疑惑,但有一点,他是可以绝对放心的。 那就是冬梅已解开他的气海穴,使他恢复了武功,而他所使的长剑也放在衣服旁边。这些,足以证明冬梅对他不会有恶意,即使不幸有甚么变化,作最坏的打算,他自信最低限制他可以捞回本钱来。 因此,他不再问话,也毫不犹豫地,以最快的动作,改装起自己来。 这当儿,冬梅却以一个陌生男人的语声说道:“现在,我是红衣一号,你是二号,红衣武士是本宫武士中等级最高的武士,我和你就是正副领队,你没听过原先那红衣二号的嗓音而没法模仿,必须尽量的逼成沙哑,以使-混过去。”杜少恒将衣服换好了,冬梅又立即掏出她随身的道具,在他面部改装了一番,然后,退后三步,向他端详了一下,道:“唔…… 差不多了。”杜少恒苦笑了一下,道:“身裁方面,没甚破绽吧?”冬梅道:“也差不多,你瞧瞧身上的衣服合不合身就知道啦!”“这衣服就是原先那两位的?”“唔……”“原先那两位,现在在哪儿?”“躺在他们自己的床下,别问了,走!放自然一点。”冬梅年纪虽轻,但办起事来,却非常老练,临走时,还将杜少恒换下的衣服打成一个小包,带在手中,并低声说道:“一切由我应付,非万不得已,不要开口……”杜少恒默默地跟在冬梅的后面,亦步亦趋着。 沿途所经甬道,有些亮着灯光,有些则黑黝黝地,必须借着那灯光的余光的分润,才能勉强地看得清路面。 不过,不管有没有灯光,凡是甬道的拐角处,或交叉处,都有跨刀武士警戒着。 对于这古墓中的建筑宏伟,不是身历其境的,实在难以相信。 但有一点,却可以帮助不曾身历其境者去想像一番,那就是:“陵高三十余丈,周围达三里,远望有如一座小山”,想想看,这“小山”下面,有多宽敞哩! 冬梅说得不错,他们这红衣一号和二号,在魔宫武士中,是很有权威的人物,这,只要略为注意一下,他们沿途所经,那些警戒中的武士,他们那毕恭毕敬的神情,也就可以想见一般了。 不过,有一点,使得杜少恒深感纳闷,却又不便发问。 原来他们转弯抹角所经的甬道,少说点,也在一百丈以上了,但沿途所经,除了那些警戒的武士外,却并未发现一个其他的人,也没有一点其他的声响。 有的只是那一股无形的肃杀气氛,即使像杜少恒这等见过多少大风大浪的老江湖,也感到有一种令人窒息的压迫感。 他们两人所发出的“沙沙”脚步声,在甬道中回响着,显得很单调,也有一种说不出来的恐布味道。 杜少恒实在忍不住了,终于以真气传音问道:“冬梅,怎么不见一个行人?”冬梅也传音答道:“目前,所有的人都有任务。”“那位娘娘和少主呢?”“他们在控制中心”“是奸细还没找到?”“不但没找到,也没发觉谁是奸细,”她笑了笑,又立即接道:“而且,根据方才情况显示,侵入本宫中奸细,绝对不止三五个。”“这三五个,是否也包括我那两个同伴在内?”“那两位和你我两人,都暂时不算。”杜少恒禁不住讶问道:“那么多人,钻到古墓中来,究竟为了甚么呢?”冬梅所改装的这位红衣一号,装得非常自然,他,耸了耸肩,道:“谁知道哩!不过,我想,你杜大侠是应该知道一点的!”杜少恒苦笑道:“如果我知道,又何必问你。”一阵沉重的脚步声,由远而近,不过,那沉重的脚步声是来自前头横里的甬道,因而声音虽近,却是闻声而不见人。 冬梅传音说道:“是巡宫武士,咱们最好是避一避……”说话间,已拉着杜少恒避入一条黑暗的小甬道中。 一直等那沉重的脚步声远去之后,杜少恒才传音说道:“冬梅,咱们还是早点离开这个是非之地吧!”冬梅传音说道:“怎么,你怕了?”杜少恒点点头道:“是的,尤其是因为有你在身边……”“怕我连累你?”“不是的,你的身手很高明,不至于成为我的累赘,只是,身处魔宫,敌众我寡,万一发生危机,而我又不能分身照应你时,那岂非等于是我害了你。”冬梅笑道:“有着你这几句话,我这一次的冒险行动,总算已经获得补偿了……”那甬道很暗,也很小,两个人本来就几乎是挤在一起的,这时,冬梅更是很自然地,将一个娇躯紧紧地偎入他的怀中。 虽然此刻的冬梅,是一身男装,而那身红色号衣上,还有着汗臭,但在目前这情况下,那号衣上的汗臭,却掩饰不住她娇躯上所散发出的淡淡幽香和处女气息。 这些,对杜少恒而言!本来是司空见惯的事。 不过,那还是他以年轻少侠,也就是以“玉面修罗”的姿态,行侠江湖时的事,已经是二十年以前的事了。 最近这二十年来,他是韬光隐晦,面壁潜修,对于男女间事,算是此调不弹久矣! 可是,目前这情景,却使他禁不住古井重波,而怦然心动。 但他这二十年的面壁工夫没有白费,自制力和定力都很强。此情此景之下,他居然强忍着,故意岔开话题,说道:“冬梅,我们还是走吧!”“不!既入宝山,岂能空手而回。” “你在这儿有多久了?”“快一年啦!”“你的目的何在?”“跟今宵来的那些人一样。” “可是,我不知道来的是一些甚么人,也更不知道他们有甚么目的。”冬梅接道:“不管你是真的不知道,还是假的不知道,就我所知的跟你谈谈也好,不过这么以真气传音交谈太费劲了,我们且深入一点,换一个谈话方式……”说着,已拉着杜少恒向里面走去。 杜少恒边走边问道:“这里面安全吗?”冬梅道:“其他的地方都在和奸细捉迷藏,这儿是本宫心藏地带,算是最安全了……”一直又进入六七丈之后,冬梅才拉着杜少恒生了下来,悄声笑道:“现在,我们可以贴着耳朵交谈,不怕有人听到了。”杜少恒低声问道: “这条甬道通往何处?还有多深?”冬悔接道:“不知道,这面的甬道,密如蛛网,而且是一条套一条,四通八达的,只有这心脏地带部份,一些不须要的甬道,已经下令封闭。”一顿话锋,才贴着他的面颊,吹气如兰地问道:“杜大侠,你知道这个甚么五绝神君,要劫持你的家人,逼你出面的原因吗?”“不知道,对了,你该见过那位五绝神君吧?”“见过,那位神君,通常是一个月到这儿来一次……”“他长得甚么模样?”“身裁跟你差不多,但面目却没见过,因为他经常罩着一块黑色面纱。”“对自己人也是这样?”“唔……据我所知,这分宫中,只有娘娘一人才见过他的真面目。”“这一对父子,可实在是神秘得不可思议。”杜少恒苦笑着接道:“冬悔,你又是甚么人呢?”冬梅娇笑道:“我?自然是一个伺候人的侍女呀!”不等对方接腔,又含笑接道:“暂时别问我的来历,总而言之一句话,我不是坏人,对你,更是只有帮助而无害处……”“这一点,我信得过。”冬梅道:“那就行了,现在,我问你一件正经事……”由于他们两人功力深湛,夜视功力也特佳,尽管周围一片漆黑,但这两位对丈许以内的事物,却都能看得清楚。 此刻,冬梅忽然顿住话锋,像是很亲昵,但实际上却是非常慎重地,双手捧着他的面颊而目光深注地接道:“詹恨天这个人,你该不陌生吧?”杜少恒身躯一震,道:“你说的就是约莫五十年前,将江湖上弄得乌烟瘴气的一代怪物詹恨天?”冬梅郑重地点着头:“不错。”杜少恒苦笑了一下道:“詹老怪死去时,我还没出生,怎能谈得上陌生不陌生呢?” “说得有道理,”冬梅笑了笑道:“现在,我可以告诉你,天一门门主为甚么要逼你出山,为何自称五绝神君,我自己以及今宵潜入这古墓中的所谓奸细,都有着同一的目的,而这同一个目的,也都是和詹恨天那个老怪物有关。”杜少恒道:“你,越说越玄,我却是越听越迷糊了。”“如果你心中真的隐藏了甚么秘密,则这一份伪装功夫,算是已达化境啦!”她这话是有根据的,因为,她一直在注意着他脸上和目光中的表情,但却是没瞧出一丝可疑之处来。杜少恒神色一整道:“冬梅,不用旁敲侧击,有甚么话,直截了断地问吧!”冬梅收回捧住他面颊的双手,重行以俏脸贴上他的脸颊,悄声说道:“我要先说明一个事实才问你,五十年前的詹恨天,据说是一个黄巢式的人物,这就是说,当他成名之前,受了很多窝囊气,成就一身空前绝后的武功时,就像黄巢一样的任意杀戮,不管人家是好人或是坏人,只要他看不顺眼,就是死路一条……这些,按说你应该比我更清楚,是吗?”“那可不一定。”“那么,你所听到的詹恨天,是否与我现在所说的,有甚么不同之处?”“不!我所听说的,也跟你现在所说的差不多。”冬梅忍不住娇笑一声道:“人云亦云,你可真是一个老油条。”杜少恒苦笑了一下道:“我说的可是由衷之言啊!”“那么,你再仔细听着。” 她略为一顿话锋,才低声接道:“据说,詹恨天个性虽怪,却是一个武学通才,刀、剑、掌、大静神功与奇门阵法,样样都会,也样样都精,其成就之高,是前无古人的,这些,你也是这么听说的吗?”杜少恒点点头道:“不错。”冬梅忽然撒起娇来:“不行,你的年纪比我大,见闻也比我多,这些,应该由你来说明才对呀!”杜少恒笑道:“你又没有要求我,我怎能喧宾夺主,抢你的生意哩!”“好,现,我问你答……”“行!我一定知无不言,言无不尽。”跟这么一位女娇娃腻在一起,杜少恒也似乎年轻了二十岁。显得特别兴奋起来。 冬梅沉思着问道:“詹恨天福缘深厚,资秉特佳,才成就一身前无古人的超绝武功,按说,他应该特别感谢上苍才对,却为何反而逆天行事,并以“恨天”二字为名号呢?”“这个么,一半是他年轻时受的刺激太多,另一半则是他成名之后,不曾交上一个真正的朋友,甚至于连他的老婆、儿子、徒弟,都没一个是真正关心他的,一个个只想如何由他身上多挖点武功出来,因而一气之下,将他那些不义的朋友,和老婆、儿子、徒弟……一起杀掉,试想,他偏激得连老婆儿子都可以杀掉,他心中是有多深的恨,因而恨天和恨所有看不顺眼的不相干的人,那也就不足为奇了。”“这是说,詹恨天虽然有着一身空前的超绝武功,却始终是一个孤独的人。”“也是一个寂莫的人。”“废话!是孤独的人,当然也是寂寞的人呀!”“有理,有理,算我不曾说过,行吗?”他忍不住在她的俏脸上亲了一下。 冬悔的娇躯腻得更紧了:“我还以为你变成柳下惠了哩!”“冬梅,你相信男人中,真的有柳下惠那种坐怀不乱的人吗?”“我没兴趣研究老古董,咱们还是谈正经的吧!” “好,我也正有同感。”冬梅沉思着问道:“据说,詹恨天于晚年时,曾将他的武学分录成六本秘笈,分存六个不同的秘密地点以待有缘,你也听说过吗?”“我当然听说过,”杜少恒含笑接道:“那六本籍是刀、剑、掌、大静神功、奇门阵法,各一本,另一本则包括五项绝艺在内,才是詹恨天武学的精华所在。”“唔……”杜少恒道:“我还听过另一种传说,詹恨天不但自己以恨天二字为名号,甚至连所有武功,都冠以恨天二字,例如恨天刀法、恨天剑法,连相传已有千百年的大静神功,也被他改为恨天神功。”说到这里,他忽有所忆地,“咦”了一声道:“这位天一门门主,自称为五绝神君,莫非他已经获得了詹恨天所遗留下的五项绝艺不成?”冬梅意味深长地一叹道:“这一猜嘛!虽不中,不远矣!”杜少恒似乎没注意到对方的话意,只是喃喃自语道:“果真如此,则这一场滔天浩劫,可如何得了?”“你没听到我的话?”“甚么话呀?”“我说:你这一猜,虽不中,不远矣!”“这是说,天一门门主并未获得那完整的五般绝艺?”冬梅道:“至少,到目前为止,他还没完全获得。”“那么,他已经获得了哪几项绝艺呢?”冬梅沉思着接道:“据我所知,他已获得奇明阵法与剑法两项,刀法却只能算是获得了一半……”“一半?”“是的,一半。” “这就奇了,难道说,他只获得半本‘恨天刀法’的秘笈不成?”“不是的,事实上,他连半本‘恨天刀法’的秘笈也没有获得。”杜少恒禁不住苦笑道:“你越说越玄啦!冬梅,到底是怎么回事啊?”冬梅笑了笑道:“原因是:那‘恨天刀法’的秘笈,在这儿的娘娘手中……”“你说的是公冶十二娘?”“唔……”“公冶十二娘只肯传授一半的刀法给天一门门主?”“不!她连一招半式也不肯传授,这,也就是她所以在天一门中,能坐第三把交椅的两大凭藉之一。”“那另一凭藉又是甚么?”“色相。”冬梅含笑接道:“现在,对于我方才所说的,天一门主对‘恨天刀法’能算是只获得一半的话意,该已完全明白了吧?”杜少恒点点头道:“我明白了,不过,也可以说完全获得,或者说根本不曾获得,这三种不同的假设,就要看天一门门主驾驭公冶十二娘的手段,高明与否的程度而定。”冬梅道:“有道理,现在,你明白我方才在解救你之前,要你对公冶十二娘逆来顺受的原因了吧?”杜少恒苦笑了一下,道:“难道说,你当时没打算救我脱险?”“是的,因为,当时情况不许可。”“现在怎又许可了?”“现在是因为八方风雨会古墓,才造成我解救你的机会。”杜少恒道:“来的是一些甚么人?他们的目的何在?”“这些,待会再谈,目前还是谈我们原先的话题。”话锋略为一顿,才接道:“对于詹老怪的五项绝艺,我们只谈到三项,还有掌法与大静神功两项绝艺不曾谈到,是吗?”“不错……”“你知道那两项绝艺在谁的手中吗?”“不知道,总不至予有人认为,那两项绝艺是在我的手中吧?”杜少恒苦笑着。 冬梅也苦笑一声,道:“很不幸,咱们这位天一门门主,偏偏认定那两项绝艺,是在你们杜家……”杜少恒禁不住身躯一震,道:“这话从何说起?”“因为,你们杜家的鱼龙掌法,号称武林一绝,没有遇过敌手,也没人知道它的来历,所以,天一门门主认为,是由詹老怪的恨天刀法所衍化而来,再辅以大静神功,才有此等威力。”“这也就是他要劫持我的老母、妻子,逼我出山的原因?”“是的,因为,他必须使他这个五绝神君,真正的名副其实。”“你也相信他这种构想吗?”“我嘛!信一半,也保留一半。”“那么,他对我杜家的分光剑法,又如何解释呢?”不等对方接腔,又立即接道:“因为我家的分光剑法,一如鱼龙掌法,在我的记忆中,都是不遭遇过败绩的,总不能说,寒家的分光剑法,也是由詹老怪的恨天剑法所衍化而来吧?”冬梅苦笑了一下道:“是的,这,也正是我对天一门主的构想将信将疑的原因。”杜少恒又喃喃自语着:“一个伺候人的侍女,居然会知道这么多的机密事情,可实在令人费疑。”“别忘了,我也是本门的三号实权人物的心腹。”“是公冶十二娘的心腹,却为何又要暗中背叛她?”“别谈这些,我是不是背叛了她,以及我究意是甚么来历,都要不了多久,你就会明白的。”“不谈也好,那我们就快点走吧!”“走!不去瞧瞧那些不约而同地,闻风而来的,是哪些人物吗?”杜少恒笑道:“对了,你不提醒,我几乎忘了哩!那些闻风而来的人物,究竟闻的是甚么风?”冬梅在他脸上“喷”地亲了一下,道:“走,咱们找个适当的地点,瞧热闹去。”也不管对方同意与否,站起身来,拉着他就往原来路上奔去。 刚刚到达那小形甬道的出口处,只听一阵急促足音也恰好赶到,并传来一声劲喝道: “甚么人?”冬悔朗声答道:“红衣一号、二号。”那是由四个黄衣武士组成的巡逻队,那,领班的人微微一怔之后,才“啊”了一声道:“报告红衣一号,宫中又出了乱子。” “红衣一号”疾声问道:“是甚么事,快说。”“那位杜大侠失踪了,奉命伺候杜大侠的侍女冬梅,也同时失踪……”“还不赶快去找!”“是是……”“咱们分头搜寻,你们去那边,顺便报告娘娘一声,我们走这边……”冬梅煞有介事地指挥着,在对方两人喏喏连声中,她却拉着杜少恒迳行疾奔而去。 又经过两条甬道之后,冬梅一看前后无人,拉者杜少恒飞快地拐入一道暗门中,并顺手将房门关死,然后,偎在杜少恒胸前,喘息着道:“真没想到,这么快就给他们发觉了。” “还好,你的表演很逼真。”杜少恒苦笑一下道:“冬梅,我要重申前请,你不用冒险了,还是将路线告诉我,让我自己闯吧!”冬梅轻轻一叹道:“别管我,目前,我已成了过河卒子,只能前进,不能后退了。”“既然如此,那就请带路,必要时,咱们实行硬闯。”“硬闯,脱险的机会很渺茫,除非你已获得恨天掌法和恨天神功……”“别长他人志气,灭自己威风,就方才在大厅中所见到的情形而言,我自信有把握护着你,硬闯出去。”“我不能不提醒你:大厅中那些人,使的是恨天剑法的衍生招式,真正的精招,属于不传之秘,如果是娘娘,少主亲自出手,情况就不同了。”“咱们总不能呆在这儿坐以待毙呀!何况,目前这身份,也会对我们有所帮助。”冬梅忽然岔开话题道:“别忙,山人自有道理,请跟我来……”在冬梅的引导之下,两人摸索着又走了十来丈远,然后,冬梅由怀中取出火熠子,予以幌燃,娇笑着道:“仔细瞧瞧,这儿是甚么所在?”不用冬梅加以说明,在火光照耀之下,杜少恒看得一清二楚,那是一个约莫三丈见方的密室,正中摆着一具铜棺,由于年代久远,铜棺已锈蚀不堪,又没甚灵牌之类的文字可查考,不知棺中是甚么人,不过,由于其能独据一间墓室,地位不会太低,可能是汉灵帝的甚么缤妃之流人物。 此时此地,杜少恒自然没心情去考究这些,目光一扫之下,立即低声喝道:“快将火熠子熄掉。”冬梅娇笑道:“不要紧,来路上已经过七八道折转,火光透不出去的。”“咱们必须特别小心,还是熄掉的好。”“好!我听你的。”火熠子熄掉了,墓室中又恢复一片黝黑,只听冬梅娇笑道:“少恒,别作声,我变个戏法你瞧瞧……”这一声少恒,有点像情人,更像是夫妻的称呼。 尽管在患难中的男女,感情滋长得特别快,也尽管他们之间,方才曾经互相依偎,耳鬓厮磨,着实亲热过一阵子。但目前这一声少恒,却还是使杜少恒为之暗中啼笑皆非。 不过,他并没有吭气,只是轻轻“唔”了一声。 暗影中传来冬悔的语声道:“少恒,到这边来。”语声来自丈远之外,杜少恒循声,摸了过去。 首先,是一支温软的柔美拉住他的健腕。 接者,是软玉温香抱满怀,耳旁并传出一声轻笑道:“你瞧……”忽然之间,杜少恒的眼前现出一个小小的窗子,刚好可以容许他们两个人互偎着面颊,看到外面的一切。 原来这间秘室,就在杜少恒最初受制的大厅的右侧。 这时,大厅中灯火辉煌,杜少恒冬梅二人由暗窥明,自然看得清清楚楚。 同时,也由于那窗口特别小,大厅中的人如非特别留意,不易被发现。 而事实上,大厅中已形成剑拔弩长的形势,根本不会有人注意这些了。 首先映入眼帘的,是公冶十二娘和那位被称为少主的白衫少年,这两人,大马金刀地端坐大厅正中两张虎皮交椅之上。 那被称为军师的中年文士,和灰衫老者与葛衫老者,则并排肃立椅后。 公冶十二娘对面三丈处,一字横排,站着七个年约四旬上下的劲装大汉。 对杜少恒而言,那七个劲装大汉,可并不陌生,那是横行江南地区的乌衣帮七位帮主──“乌衣七煞”“乌衣七煞”是结义兄弟,尽管他们领导的乌衣帮是一个邪恶组织,但“乌衣七煞”本人,却介于正邪之间,在江湖上也算是响当当的人物。 杜少恒目光一扫之间,只见公冶十二娘冷笑一声道:“不错,恨天刀法最初是你们所发现,但你们没福气享有,就只能认命,现在,我再说一遍,摆在你们眼前的是两条路,一条是接受本门领导,化干戈为玉帛,另一条则是走着进来,躺着出去!”“乌衣七煞”中老大卓其昌冷冷地一笑道:“我只走我自己的一条路。”“噢!”公冶十二娘含笑接口道:“说说看!”卓其昌正容说道:“我要走的还是收回‘恨天刀法’秘笈的路……”“那根本就是我方才所说的死路。”“过去的是是非非,暂时不论,眼前,你们的强横霸道,我也不计较,所谓强龙不压地头蛇,只要你交出秘笈来,咱们‘乌衣七煞’也决不过为已甚……” “唔……说得倒是四平八稳的……”“我也要提醒你一个事实,咱们乌衣帮,称霸江南武林,最高原则是:不惹事,也不怕事。”公冶十二娘娇笑道:“可是,我们天一门却是既要惹事,更不怕事。”卓其昌脸色一沉道:“在下已经是仁至义尽,你一定要逼我走极端,那……”公冶十二娘截口接道:“我也不想浪费唇舌了,请吧!”那白衫少年也含笑说道: “听说乌衣帮的‘七易刀法’为江南武林一绝,一如北六省的杜家,未曾有过败绩……”七煞中的老二邱连捷冷笑道:“你想见识一下?”白衫少年点首接道:“正是……”七煞中的老二余得志扭头向卓其昌沉声说道:“老大,别婆婆妈妈的了,咱们还是在艺业上一分高下吧!”卓其昌一挫钢牙,毅然点首道:“好!布‘七星刀阵’!”“是……”一阵人影幌动,威震江南武林的“七星刀阵”已经布成。 尽管“七星刀阵”所占空间较大,好在这大厅相当宽敞,以一半的空间布置“七星刀阵”,还显得绰绰有余。 七煞中的老大卓其昌站在“天枢”位置,以下依序是老二余得志“天玑”,老二邱连捷“天璇”,老四伍大成“天权”,老五东方锐“玉衡”,老六涂英“开阳”,老七向坤“瑶光”,七个人分据七星位置,显得井然有序,岳峙渊停。 公冶十二娘忍不住娇笑一声道:“盛名之下无虚士,名家风范,的是不凡!”“多承夸奖!”卓其昌正容接道:“乌衣七煞不是遇上顶尖儿高手,是不会排出七星刀阵,由于你公冶十二娘已经获得‘恨天刀法’,在下才以轻易不肯排出的七星刀阵对待……”公冶十二娘淡淡地一笑道:“阁下的隆情盛意,我先谢了,不过,对我来说,我还用不着以恨天刀法来破解你的七星刀阵……”卓其昌挑眉一笑道:“如果你不用恨天刀法,能破得了我的七星刀阵,咱们乌衣七煞,愿意无条件接受天一门的领导。”公冶十二娘美目中异彩一闪,道: “好!丈夫一言……”卓其昌飞快地接道:“快马一鞭!”余得志接道:“老大,如果他们破不了咱们的七星刀阵呢?”“对了,”卓其昌目注公冶十二娘问道:“那又该如何说法?”公冶十二娘不加思索地接道:“如果我不用恨天刀法,破不了你们的七星刀阵,不但以贵宾之礼,恭送诸位出门,恨天刀法秘笈,也原璧奉还。”“希望你言而有信!”“咱们彼此彼此……”说着,她徐徐站起身来,沉喝一声:“剑来!”一声娇应,一道寒闪,飞向她手中,但那白衫少年立即接道:“二姨!让我来!”公冶十二娘“唔”了一声道:“让你多历练一番也好,多加小心,不可轻敌。”“我知道。”“还有,本门创业伊始,需人正殷,这些人,都是可用之材,不可伤了他们。”“好的……”卓其昌冷然注目道:“咱们是一阵定胜负,与其节外生枝,倒不如你们五位一齐上,比较乾脆。”公冶十二娘娇笑道: “卓当家的请放心,不管是谁出场,你我之间的协议都有效,也都是一阵定胜负,决不节外生枝。”“好!”卓其昌目注白衫少年沉声接道:“年轻人,请!”随着这一声“请”,呛地一声,七个人都同时亮出一把亮晶晶,颤巍巍,长达三尺的缅刀。 缅刀是软兵刃,使缅刀的人,必须有极精湛的内家真力不可。 “乌女七煞”既然使缅刀,则其内家真力的精湛,自不难相见。 因此,那本来狂妄得不可一世的白衫少年,狂态也为之略为收敛地,朗笑一声,这: “好刀!”但见精虹一闪,白衫少年,已仗剑飞掠阵中。 就这刹那之间,刀阵已经发动,但见刀光似雪,剑气如虹,在一串连绵不绝的金铁交鸣声中,白衫少年已攻出七剑,也就是说,七星刀阵中的每一个人,都承受了他的一剑。 虽然双方都是试探性的一击,但这一试的结果,却使双方都提高了警惕,神态之间,也更为凝重了。 因为,白衫少年虽然分别攻向七个星位上的人,但他的长剑所接触的,却至少是两把以上的缅刀。 而且,双方兵刃一经接触,另外几个星位上的人,也如响斯应地,分由不同角度攻来。 似此情形,如非白衫少年具有非凡的身手,他一剑攻出之下,就势将非死必伤。 但事实上,白衫少年不但从容应付,而他那连续攻出的七剑,有如一气呵成,一点也不曾受到对方那快速反应的影响。 至于乌衣七煞方面,也的确不愧是阅历丰富的老江湖,尽管对手之高强,远出他们的预估之外,却一点也不显得慌乱。 双方快速地交换一招之后,出手也就显得慎重起来。 尽管白衫少年在刀阵中穿梭游走,实行机动突击,而且,且他对刀阵的变化,似乎颇为熟悉,但战况却暂时形成胶着状态。 暗中偷窥者的社少恒,对威震江湖的乌衣七煞,虽然是早已闻名,却是不曾见过面。因为,他的活动范围一直是在北六省中,尽管他也曾暗中游过江南,但由于乌衣帮不是正派组织,兼以他又是在韬光隐晦期间,未便登门拜访此刻,无意间碰上对方大显身手,自然是屏息凝神,全神注视着。 偎在他身旁的冬梅,以真气传音问道:“少恒,你猜猜看,他们哪一方会获胜?”杜少恒传音答道:“如果仅仅是照这样子打下去,那将是一个不胜不败之局。”“这是说,不论哪一方想获胜,都必须另出奇招才行?”“唔……”“你以为乌衣帮还有奇招?”“不可能,即使乌衣七煞还有奇招,也不易发挥威力,因为,刀阵是守势作战,是消极的,主动权大部操于对方手中,在此种情况之下,即使他们另以奇招攻敌,顶多也只能将对方困住而已。”冬梅点点头道:“照你这么说来,那么,乌女七煞是败定了?”杜少恒点点头道: “不错,因为,白衫少年还有恨天剑法不曾使出。……”说到这,只听公冶十二娘沉声喝道:“少主,别拖时间……”白衫少年截口朗笑道:“好的……”话声中,剑招也随之一变,但见一道精虹,有如游龙夭矫似地,上下翻飞,“淙淙”脆响中,使得七星刀阵的星位,一下子扩大了一倍有奇。 在刀阵间星位扩大情况之下,彼此之间支援运用的妙用无形中消失,被困阵中的人,自然可以从容出困。 依照阵法比武的惯例,乌衣七煞已经败落,应该服输才对了。 但事实上,乌衣七煞并不服输,在老大卓其昌举刀一挥之下,刀阵又恢复了原先的紧密位置。 公冶十二娘冷哼一声道:“卓老大,你这样子,就太不上路啦!”卓其昌冷冷地一笑道:“此话怎讲?”“难道说,你连江湖惯例都不懂得?”“我懂,但事实上,你们这位少主并未脱困。”虽然是强辩夺理,但也使得公冶十二娘一时之间,没法驳他,气得冷笑一声道:“好!再来过!”“可以。”卓其昌接道:“不过,可得加上一个条件。”公冶十二娘道:“你说吧。”卓其昌道:“以百招为限,百招之内,如果你们少主出困了,咱们乌女七煞接受你们的领导,否则,你就得认输。”方才,白衫少年一施展恨天剑法,不过两三招,就将对方的刀阵逼得扩散,足见恨天剑法的威力,是何等高强,因此,公冶十二娘毫不考虑地,立即点首冷笑一声道:“好!”。卓其昌目注白衫少年笑道:“年轻人,请啊!”公冶十二娘也向白衫少年沉声说道:“少主,虽然不可杀伤他们,但放倒一二个,却并无妨碍,你自己酌量着见机而行。”白衫少年漠然地答道:“我知道……”激战再起,而且白衫少年显然是一开始就施展出恨天剑法。 但说来也难以令人相信,尽管双方都是原班人马,但七星刀阵的威力却突然增强了一倍有奇。 不!应该说是阵法的运用方面,更为灵活了。 站在“天枢”主位的卓其昌,对六位兄弟的指挥,如臂使指,运用自如。 先前,白衫少年一剑攻出,不过是遭遇到两三把缅刀的迎击,但此刻却是每一剑都碰上对方七把缅刀的联合迎击,就像是在这刹那之间,这个七星刀阵,突然脱胎换骨了似的。像这情形,即使白衫少年的功力再高,剑法再精妙,也难以讨好。 不,不但难以讨好,而且边遭遇了极大的困难。 因为,乌衣七煞的个别功力,都是一流中的佼佼者,与白衫少年一比,所逊也就不会太多。 如今,白衫少年每一招每一式者是以一敌七,虽然仗着剑法的妙用,尚能勉为支持,但这个暗亏,可就吃得够大的了。 因此,这情形,不但使得当事人的白衫少年,和一旁掠阵的公冶十二娘脸色为之一变,即连暗中偷窥的社少恒,也为之蹙紧了眉头。 冬梅也再度传音说道:“少恒,咱们少主的恨天剑法也没法克敌,看来,你我方才的猜想都错了。”“不!我还不认错。”“你认为少主还有制胜的可能?”“不是的,你们的少主已败定了。”“你这一说,可将我弄迷糊啦!”“事情很简单,乌衣七煞方面,有极高明的人,在暗中传音指点。”“啊……”“这位在暗中指点鸟衣七煞的高人,不但对阵法方面,有极高的成就,而且,也可能对恨天剑法,也极为熟悉……”只听公冶十二娘突然扬声喝道:“停!”随着这喝声,恶斗随即中止,但现场中却多出一个面-纱巾的黑衣人来。 凭公冶十二娘的高明,竟然没瞧出那黑衣人由哪儿来的,因为她一楞之下,注目问道: “你是谁?”“自然是对头冤家。”“方才,是你暗中指点乌衣七煞?”“是又怎样?” “我正想找你。”“找我干吗?”“称称你的斤两。”“好极了!”那黑衣人笑道:“你和你那位少主一起上吧!但较量之前,话要说清楚才行,咱们双方都有很多事要待办,所以,只能以百招为限,百招之内,你如果胜了,咱们这批人杀剐任便,要是你们败了,可得以贵宾之礼,恭送我们出去。”公冶十二娘秀眉一轩道:“好!咱们就此一言为定。”“请!” “请!”“请”字声中,三个人展开了一场龙争虎斗。 公冶十二娘与白衫少年,虽然是以二对一,却一点也没占到便宜。 那黑衣人的武功显得高深莫测,独斗两大高手,居然游刃有余。而且,好在第一百招上,将对方两人迫退五尺,连声歉笑道:“承让,承让……”公冶十二娘虽然心中老不是滋味,但自己说过的话,却不能不认账,只好以贵宾之礼,恭送黑衣人和乌衣七煞离去。 但那黑衣人于临走之前,却突然回头,目注杜少恒与冬梅的藏身之处,扬声笑道:“杜大侠,热闹瞧够了,再不走,可来不及啦!”黑衣人这一突发的“回马枪”,自然使杜少恒为之大吃一惊。 也幸亏冬梅似乎早已有所准备,以最快的速度,替他换上大套魔宫武士的号衣,悄声说道:“不用怕,跟着我走……”在冬梅的指点之下,杜少恒算是有惊无险地,闯出了古墓。 当他猛吸一口清气,展开脚程,向山下疾驰时,却发现傻大个拾得儿迎面疾奔而来,因而殊感意外地一声“咦”,道:“你怎么也赶了来?”拾得儿咧咀笑道:“是一位大婶叫我赶来接你的。”杜少恒接着问道:“那位大婶长得甚么模样?”拾得儿傻笑道:“那位大婶很美、很美,可是,我说不出甚么样子来。”杜少恒眉峰一蹙之间,拾得儿却“哦”了一声,说道:“对了,那位大婶长得像一位仙女……”“你见过仙女?”“没有见过,是我义母说的,仙女都长得很美。”杜少恒也笑了,当然,那是苦笑。 略为停了一下,杜少恒又扭头问道:“拾得儿,那位大婶还跟你说过些甚么?”拾得儿嗫嚅地接道:“那位大婶说……杜伯伯,我……我不敢说。”杜少恒笑道:“没关系,你尽管照实说来,即使她骂我,我也不会怪你。”“骂是没有,不过……”“既然没骂我,那你还有甚么为难的,说吧!”“好!她说……她说……”忽然,一个苍劲话声由后面传来道: “拾得儿,还是我替你说吧!”杜少恒住步回身,目光所及,只见一个黑衣人,已到了十来丈之内。 这位黑衣人,赫然就是古墓中使公冶十二娘和她的少主受窘,也是突然指出杜少恒的藏身之处,使杜少恒几乎脱不了身的那一位,他的脸上,也依然-着一副黑色纱巾。 在此刻,杜少恒的内心之中,是非常复杂的。 对方已欺近他的后面十丈之内,他竟然不曾察觉,使得他既惊且愧……同时,由于对方在古墓中那显然是故意捉弄他的行动,也使得他既恼且怒?……但他毕竟是老江湖了,深知江湖上不可理解的人和事太多,在敌友未明的情况之下,他未便发作,只是冷眼向对方打量着。 双方互相打量了少顷之后,还是黑衣人先行打破沉寂,道:“杜大侠,在下先要郑重声明,在下一切言行,都是奉命而行,如果有甚冒犯之处,比如方才在古墓中的事,尚请多包涵。”杜少恒淡然一笑道:“那算不了甚么,现在,我只有一个要求,请表明态度。”“表明甚么态度?”“敌我态度。”黑衣人笑道:“算了吧!杜大侠,你和我心中都有数,如果我是敌人,你未必能打得过我,至于朋友吧!我这个听人使唤的人,又高攀不上,所以,还是不加说明,让以后的时间去加以澄清比较好。”杜少恒苦笑了一下道:“话虽然不好听,说得倒的确是实情……”“在下这个人,没有别的长处,就是生平不作违心之论。”“那么,阁下打算替这娃儿说些甚么,就说吧!”“在这冰天雪地中喝西北风,总不是办法,我想,由在下作东,共谋一醉如何?”“这是说,咱们进城去再谈?”“正是,正是……” “好!请!”凭这二位的脚程,虽然拖上一个傻大个拾得儿,却也不须多久,就进入洛阳城中。 而且非常巧,就在进入城门时,迎面碰上司马元,拾得儿抢先咧咀笑道:“司马伯伯来得正好,这位黑衣伯伯要请客,你也一块儿去吧!”黑衣人苦笑道:“你这小子,可真会作人情呀!”紧接着,却向司马元笑道:“这位司马大侠如肯赏光,在下是一体统请。”司马元目光在对方三人脸上一扫,含笑接道:“在下理当敬陪。……”黑衣人飞快地接口说道: “这是在下的光荣……”也不知是有意还是巧合,一行四人边走边谈中,黑衣人居然将他们带到东大寺前的太白酒楼。 谈话当中,杜少恒与司马元二人也约略了解对方脱险的经过。 原来司马元与那位假杜少恒,是接受一位隐身暗中的奇人,以真气传音指示脱险的,那位隐身暗中的奇人,并说明杜少恒不会有危险,叫他们放心先行离去。 他们两人走出那古墓之后,那位假杜少恒却藉口自己有要事待理,独自离去。 司马元回到他的住处后,发觉拾得儿失踪,同时又不放心杜少恒的安全,因而又再度折回,准备去邙山一探究竟,没想到却在城门口不期而遇。 至于那位暗中指点司马元与杜少恒脱险的人,那位黑衣人已自动证实,那是他的主人,不过,对于他主人和他自己的来历,却还是那么讳莫如深。 这一行人到达太白酒楼时,夜幕已开始下垂,天空中又飘舞着疏落的雪花。 一行人四人二楼上拣了一个雅座,点过酒菜后,就开始交谈起来。 话匣子还是杜少恒打开的,他目注那黑衣人,含笑说道:“阁下,该言归正传了。”黑衣人点点头道:“是的,不过,在说到主题之前,在下先要请教杜大侠几句话,并请坦诚答覆。”杜少恒不加思索地接道:“说吧!只要是我能答覆的,也自然是实在话。”“那么,我先说了!”黑衣人一顿话锋,才注目问道:“据说,杜大侠的太夫人,和令正,令公子等,都被天一门主所劫持,确否?”杜少恒轻轻一叹道:“是否确实,我不敢断定,但却相信是事实。”“不错。”黑衣人接道:“那么,到目前为止,杜大侠还不知道天一门主的来历?”“还有,那位冒充杜大侠的人是谁,杜大侠也不会知道了?”“唔……”“这情形,可的确有点邪门,”黑衣人苦笑了一下,那透过-面纱巾的精目中,神光一闪,道:“在下再请教,杜大侠是否已瞧出,古墓中那位甚么娘娘的武功路数?”杜少恒苦笑道:“我知道一点,但却不是瞧出来的。”“是有人告诉杜大侠?”“是的。”“那人是怎么说的?” “那人说,天一门主已获五十年前一代怪杰詹恨天的部份武学。”“那人只说已获得一部份?”“不错。”黑衣人笑道:“果真如此,则杜大侠显然是受了那人的欺骗……”杜少恒禁不住截口问道:“此话怎讲?”黑衣人道:“据在下方才亲身所体验,天一门主实际已获得詹老怪的全部武学,否则,他就不敢狂妄到自称五绝神君了。”杜少恒注目问道:“阁下此言,想必另有所本,能否讲道其详?”黑衣人漫应道:“方才在下曾接下那位少主与娘娘的联手攻势,我自信我的观察,绝对不会错。对了,方才的一切,杜大侠不是已看到了吗?”杜少恒道:“但结果还是阁下把他们打败了。”黑衣人苦笑道:“不!严格说来,败的是我。”“真的?”“打败仗又不是甚么光彩的事,谁愿故意往自己脸上抹灰哩!”“那么,阁下方才是如何取胜的呢?”这时,香喷喷、热腾腾的酒菜都送了上来,堂倌并已斟好了四大盅美酒。 傻大个拾得儿,对他们的谈话,似乎一点也不惑兴趣,这会可就得其所哉了。 他,也根本不懂得其么叫客气,一口乾了杯中美酒,立即据案大嚼起来。 因此,杜少恒连忙歉笑道:“这年轻人不懂礼貌,尚请阁下多多包涵。”“哪里,哪里。”黑衣人含笑接道:“娃儿是一块浑金璞玉,也是江湖人的本色。”拾儿又自行斟了一满杯酒,杜少恒连忙喝道:“娃儿别喝得太急!”拾得儿一口喝乾之后,才咧咀傻笑道: “杜伯伯请放心,这种酒,十斤八斤的,还醉不倒我……”口中说着,又在伸手拿酒壶了。 杜少恒只好苦笑了一下,向黑衣人道:“阁下,还是谈咱们的正事吧……”黑衣人含笑问道:“方才,咱们谈到哪儿了?”拾得儿合着满口鸡肉,含含糊糊地道:“方才,杜伯伯问你,你既然打败了,又是如何取胜的。”杜少恒深深地盯了拾得儿一眼,连连点首道: “正是,正是……”黑衣人苦笑了一下道:“自然还是在下那位主人,在暗中替我指点。” 一直静听的司马元,插口接道:“贵上能在已获詹老怪全部武学的两大高手之下,暗中替阁下解围,那自然是一位不世高人了。”“是的,”黑衣人点首接道:“敞上虽然是一介女流,却的确算得上是胸罗万有,学究天人。”一举酒杯,含笑接道:“在下敬二位一杯,浊酒粗馐,请莫嫌弃。”三人对饮了一杯之后,黑衣人又立即接道:“现在,在下要说到敞上对拾得儿所说的话了,不过,在下是奉命转告,如果有甚失礼之处,尚请杜大侠海涵。”杜少恒正容道:“阁下言重了,有话请尽管直言无隐就是。”黑衣人乾笑了一声,道:“杜大侠,在下虽然不是出家人,却要以出家人的口吻,代表敞上,向杜大侠化一点善缘。”杜少恒似已领会到对方的言外之意,只是淡淡地一笑道:“在下恭聆!”黑衣人接道:“我想,请杜大侠割爱,将拾得儿交与敞上,使这一块浑金璞玉,能有大放光芒的一天。”“这是贵上之意?”“是的,敞上曾向拾得儿说过,他要跟着你杜大侠,则他的成就,最多能与你杜大侠并齐驱,即使能青出于蓝而胜于蓝,也是有限得很。”“如果将他交与贵上呢?”“凭这娃儿的特佳资秉,敞上保证于百日之内,为武林放一异彩。”杜少恒正容说道:“凭阁下身手之高明,我相信贵上的确具有此种能力,不过,拾得儿跟我才不到一个对时,对于他的来历,知道得太少了,他本人之意如何?还有,他的义母是否同意……?”黑衣人截口问道:“是说,杜大侠这方面,已算是同意了!”- 第四章 香车藏艳色 璞玉显神功 杜少恒“唔”了一声,说道:“可以这么说”。“这就行了。”黑衣人向拾得儿问道: “娃儿,你自己怎么说?”拾得儿含着满口的肥肉。他,使劲咽下之后,才含笑反问道: “这位伯伯,要我说甚么呀?”也不知他是真的装傻,还是别有原因?他,一直是在大盅喝酒,大块吃肉,对于其他人的谈话,似乎漠不关心,但事实上,方才不关他的事时,他居然能插上咀,而此刻,当问到有关他切身的问题时,他却又茫无所知了。 黑衣人只好苦笑了一下道:“娃儿,方才那位青衣大婶跟你说的话,还记得吗?”拾得儿点点头,道:“记得。”黑衣人道:“我就是那位青衣大婶派来接你的,现在就跟我走,好吗?”拾得儿道:“我义母跟我说过,跟着杜伯伯后,就一切听杜伯伯的,杜伯伯叫我走,我就走,如果杜伯伯不同意,那我就……”黑衣人连忙截口道:“你杜伯伯已经同意了。”拾得儿目光移注杜少恒,道:“杜伯伯,你真的同意我走吗?”“是的,”杜少恒正容接道:“你是具有武林中百年难得一见的,最佳资秉的人,也许我心中不愿意你走,但为了你的前途,却不能不让你走。”拾得儿傻笑着,没接腔。 黑衣人却含笑说道:“杜大侠,事情就这样决定,吃完这顿饭,我就带他走。”杜少恒道:“用不着这么急,我要先跟他义母见过面后再说;因为,阁下的来历是那么讳莫如深,以后如果他义母找我要人时,不但我脱不了干系,连司马大侠也会惹上麻烦。”黑衣人点点头道:“这是实情,在下自不便勉强,只是,如果一时之间,找不到娃儿的义母呢?”杜少恒道:“那就只好暂时拦下了。”“拦下是不要紧,”黑衣人苦笑道:“杜大侠,我不妨坦白跟你说,敞上此举,完全是为武林苍生着想,古墓中的情形你我都已亲自体验过了,天一门气候已成,平静已将近一个甲子的江湖,眼看即将掀起一场腥风血雨,杜大侠请想想看,放眼当今武林,谁具有这一份挽狂澜于既倒的力量呢?”“那自然是贵上责无旁贷呀!”黑衣人道:“不错,敝上是有此宏愿,但要想消弭一场江湖大劫,光凭一二个人的力量是不够的,何况,敞上还有某些原因,暂时不便公开出面……”“所以,贵上才将希望,寄托在这娃儿身上?”“不错。”“在下可以跟贵上面谈谈这问题吗?”“抱歉,敞上暂时不想跟任何人见面。”“我也抱歉!在贵上与娃儿义母二人之间,我必须跟其中一人见上一面,才能让你将娃儿带走。”黑衣人苦笑道:“好,就暂时这么决定,等我向敞上报告之后,再与社大侠联络。”接着,一举酒杯,道:“咱们喝酒……”正事一经谈妥,话题又转入较轻松的一面。不过,杜少恒满怀心事,却是怎么也轻松不起来。 所以,谈话最多的,还是那黑衣人,其次才是司马元,至于吃得最多的,那自然是拾得儿了。 四个人用的酒菜,拾得儿至少吃了三分之二,似乎意犹未尽。 身为东道主的黑衣人,只好吩咐堂倌再添酒菜,一面却向杜少恒笑道:“杜大侠,你年轻时候,不论文事武功,风流韵事,都冠绝一时,如今正值英年,却为何忽然变得沉默寡言起来?”杜少恒笑了笑道:“阁下希望我说些甚么呢?”黑衣人道:“只要你肯开口说话就行,不过,最好是谈谈你突然归隐,以及贵府合第失踪的事……”司马元也附和着说道: “是啊……与其把苦闷埋在心中不如将它倾吐出来,也会感到轻松一点。”杜少恒苦笑一下,道:“只要二位不嫌繁琐,我倒是愿意谈谈,不过,这儿不适合,还是回到司马元兄的住处再说吧!”“也好,”司马元目注黑衣人笑问道:“这位兄台,愿意光临寒舍吗?” 黑衣人冷笑点首道:“固所愿也!不敢请耳!”“好!就这么决定。”司马元扭头向正在狼吞虎咽着的拾得儿笑道:“娃儿快点吃,吃完好回去听你杜伯伯讲故事。”“好的……”拾得儿含着满咀菜馐,含含糊糊地答应着。 就当此时,楼下忽然起了一阵骚动,隐约地听到有人叫着:“欲望香车……”“欲望香车就在门外……”“快去看欲望香车呀!”司马元向杜少恒笑道:“杜大侠不是还不曾见过那欲望香车吗?”杜少恒点点头道:“是的,一直是闻名而缘悭一面。”黑衣人也立即接道:“欲望香车已很久未到洛阳来了,杜大侠既然不曾见过,可别放过这一个好机会。”司马元笑道:“咱们这雅座是临窗的,打开窗子就可看到了……”说着,他已打开窗门,俯身向街心瞧去,一面低声说道:“不错,是欲望香车。”杜少恒,黑衣人也挤向窗口,只有拾得儿一个人还在据案大嚼着。 虽然已经是夜晚,但由于地面积雪之故,街心中的一切,却仍然看得清楚。 不错,停在太白酒楼门口的,就是传说中那辆硕大无朋的欲望香车。 车厢顶上有着厚厚的积尘,车轮上溅满了黄泥,显然是经过长途跋涉而来。 也由于刚刚停下来,那拉车的四匹神骏健马,还急促地喷着浓浓的白雾。 车厢的门窗,都是密闭者的,没法看到里面,究竟是一些甚么人。 唯一与传说不同的,是车辕上的车把式,已不是“千里独行侠”周桐,而是一个女的。 那位女车把式,年约十五六,一身青色劲装,肩插长剑,显得英气勃勃,不让须眉。不过,小妞毕竟是小妞,别瞧她煞有介事地,装成一副成人的模样,但那张稚气未脱的苹果脸儿,却充分地显示她还是一个小妞儿。 少顷,车厢内传出一个娇滴滴的磁性语声道:“雪儿,为何不下去买吃的?”那女车把式苦笑道:“小姐,那酒楼门口,围着好多人,我进不去呀……”车厢中的娇甜语声道: “笨丫头,你不会叫他们让让路吗!”“是……!”女车把式恭应者,柳腰一扭,已飘落酒楼门前,嫣然一笑道:“诸位,借光,借光……”酒楼门口虽然围着不少看热闹的闲人,但却立即纷纷退向两旁,让出一条甬道来。 “多谢,多谢!”女车把式娇笑着,一溜烟似地,钻进了酒楼。 那黑衣人向杜少恒悄声说道:“那欲望香车所提出的问题,一直不曾有人答对过,杜大侠是否有意去碰碰运气呢?”杜少恒轻轻一叹道:“也许我可以答对,可惜我提不起兴趣来。”司马元插口笑道:“既然自信可以答对,那咱们就下去试试着。”黑衣人拉者杜少恒的胳臂,道:“杜大侠,咱们说干就干,走……”于是,在黑衣人,司马元二人的簇拥之下,杜少恒有点不由自主地,向楼下走去。 拾得儿也刚好将加添酒菜,风卷残云似地,一扫而光,起身跟在后面,一面拍拍自己的肚皮,咧咀笑道:“这一餐饭,真吃得非常过瘾……”当这四位会过账,下得楼来,由大门口的人群中挤出时,那位买食物的女车把式,也捧着一大包香喷喷的卤菜,馋头之类的食品,抢先登上车辕,敲了敲车门道:“素月,快将食物接过去。”一声娇应,车厢门随之而启,一支赛雪欺霜的皓腕,伸了出来。 就当女车把式将一包食物递给由车厢中伸出来的那支皓腕土时,真是说时迟,那时快,“忽”地一声,一条灵蛇,快速无比地,向那支接食物的皓腕,疾卷而来。 不!那不是灵蛇,是一条长达七八尺的长鞭。变出意外,自然使得旁观人群发出一片惊呼! 但他们算白担心。惊呼声中,发出一声清叱:“鼠辈我死!”那突施偷袭的长鞭梢,已被女车把式抓住,车厢门又重行关闭,当然,那包食物也已经送到车厢中去了。 所有旁观的人,于眼花撩乱中,没人看到那突施偷袭的是甚么人,也没人看清楚,那女车把式,是如何抓住那鞭梢的。 当然,现在都已看清楚了,那以长鞭偷袭的,是一个身着黑色劲装,黑布包硕,中等身裁的中年汉子。 由于他的鞭梢被对方抓住,正以全力往回抽,但却有如蜻蜒撼石柱,一点作用也没有。 这情形,不但使那动装汉子挣得面红耳赤,下不了台,连旁观的杜少恒,也不由地暗中震惊不已。 至于那些旁观的闲人,更是“轰”然叫好,甚至鼓掌欢呼。 女车把式毕竟是稚气未脱,本来由于劲装汉子的偷袭,而脸罩寒霜的她,却因了旁观人的欢呼,而为之嫣然娇笑起来。 车厢中那娇甜语声又起:“雪儿,你发甚么呆?”雪儿这才俏脸儿一整道:“小姐,这个人如何发落?”那娇甜语声道:“先问问那厮来历,及有何企图。”“是!”雪儿左手仍然抓住对方的鞭梢,右手握着她自己的长鞭,目注那劲装汉子,沉声喝道:“说!你是甚么来历?”“你不配问!”劲装汉子口中冷笑着,手上却冷不防地使劲一抽。 但他那冷不防的一抽,仍然没发生一点作用,而眼前鞭影一闪,脸上已出现一道血痕。 雪儿更是得理不饶人地,冷笑一声道:“再不说,当心我宰了你!”“人小,语气倒是够大的!”随着这话声,一个年约弱冠,身着白色长衫的年轻书生,缓步走向车前,向着雪儿况声喝道:“丫头,放开鞭梢,叫你主人答话。”这位白衫书生,年纪和古墓中那位“少主” 差不多,面目端正,皮肤白晰,也显得没戴人皮面具,但他脸上和目光中的阴沉,和语气的冷漠,却比目前这着肤如刺的寒风还要冷。雪儿微微一怔之下,随即冷笑道:“凭甚么?” “不知天高地厚的丫头!”白衫书生的脚下,像装有滑轮似地,忽然一幌而前,一把抓住那相持不下的长鞭中段,沉喝一声,道:“撒手!”如响斯应,长鞭到了白衫书生手中,如非是雪儿放手得快,连她的娇躯,也几乎要飞了出去。 白衫书生拨弄着夺过来的长鞭,冷冷地一笑道:“就凭这一手,叫你主人说话行吗?” “不行。”“唰”地一鞭,向白衫书生疾卷而来。 她手中的软鞭,长达八尺以上,这使劲一挥,不但势疾劲猛,而且极尽奇诡之能事,使得白衫书生精目中异彩连闪,道:“好!够劲儿!”话声中,凌空一个倒翻,居然、毫发之差,避过了雪儿那凌厉的一击。 但雪儿的长鞭攻势是连环性的,一鞭落空,她己身随鞭进,清叱一声:“狂徒躺下!” 鞭梢如灵蛇飞舞,成圈套状向白衫书生的颈项间套来,显得既准且狠而又绝到了家,因为,她的鞭式已将对力的退路封锁住,迫得那白衫书生除了硬接之外,轨只有束手就擒,遵命躺下的份了。 尽管双方交手这只能算是第二招,但在行家眼中,却也不难看出双方武功的深浅。 雪儿的身手之高,似乎与她的年纪不相称,很显然地,方才她手中相持着的长鞭被夺出手,那是由于最初那个劲装汉子容易对付,以为这个白衫书生也强不了多少,而心存轻视所致,上过一次当后,此刻,她算是使出真功夫来了。 至于那白衫书生,更是高明得令人莫测高深,在眼看那长鞭构成的圆圈即将套中他的颈项的间不容发之间,他竟然突施高明无比的缩骨神功,一下子矮了一尺有奇,不但避过了对方那要命的一击,而且边顺手抓住对方的鞭梢,朗笑一声道:“丫头,要躺下,必须上床才有意思呀!”雪儿俏脸一片铁青,使劲一挣之下,不但不曾将抓住对方手中的鞭梢挣脱,反而使得她的娇躯,向对方飞了过去。 白衫书生更是呵呵大笑道:“妙啊!俏佳人,投怀送抱,真是善解人意呀……”话没说完,车厢中忽然传出一声清叱:“狂徒撒手!”一把铁莲子,以满天花雨手法,超越雪儿娇躯之前,向白衫书生疾射而来。 白衫书生虽然身手高深莫测,也很够狂,但面对这一阵高明无比的暗器手法,却也不能不遵命撒手。 他,虽然已放开手中的鞭梢,全力应付那一阵铁莲子,但长衫下摆上,却还是被洞穿两个孔儿。 至于雪儿,也在对方放开鞭梢的刹那之间猛打千斤坠,在白衫书生身前尺许处停下来。 这刹那之间的变化,实在太快了,快得当事人的双方,在惊魂甫定之下,来不及有进一步的反应。 紧接着,车厢中传出一声娇喝,道:“雪儿退下!”雪儿挣了挣,然后娇应一声,狠狠地瞪了白衫书生一眼,才一个倒翻,退了回去。 白衫书生却邪笑道:“丫头退下,小姐来,妙啊!”但车厢中出来的,还是一个侍女装束的小妞儿,打扮与年纪,都跟雪儿不相上下,她,一出车厢,立即向白衫少年自我介绍道:“我叫月儿,奉小姐之命,向你问话,你可得老实一点。”白衫书生贼忒喜喜地,邪笑说道:“我本来是个老实人,但在漂亮的小妞面前,却会例外……”月儿俏脸一沉道: “说!你是甚么人?咱们河水不犯井水,为何要存心生事?”白衫书生含笑接道:“小生姓曹,名子畏,与才高八斗,七步成诗的陈留王曹子建,只有一字不同,现年十九岁,尚未成婚……”月儿截口沉叱道:“谁问你这些!先报来历?”“是!”白衫书生还是满脸邪笑: “小生现任天一门总巡察之职。”“总巡察有多大?”“这个嘛!说大不大,说小也不小,在本门中,只有门主才能指挥我。”“唔!现在,说你无端生事的理由。”曹子畏笑了笑,说道:“小妞儿好厉害的小咀……”月儿截口冷笑,说道:“真正厉害的,你还没有尝到哩!”曹子畏邪笑道:“是的,姑娘家最厉害的功夫,只有在床上才能领略到……”月儿怒叱一声:“狂徒找死……”“月儿……”几乎是同时,车厢中传出一声娇慵无限的娇呼。 这一声娇呼,虽然是娇滴滴地,令人涉及遐思,但却具有莫大的威严,使得被曹子畏激怒得想要拚命的月儿娇躯一震,又停了下来。 车厢中的娇语又起:“月儿,我只要你问问那厮的真正来意。”“是!”月儿恭应一声之后,才目注曹子畏沉声说道:“狂徒,快点答我所问!”曹子畏道:“小妞儿,方才你那‘无端生事’四字,已等于坐实我的罪名了,还有甚么可说的。”“那你是存心找碴而来?”“可以这么说。”曹子畏冷然接道:“从现在开始,天一门已正式公开活动,凡是江湖上黑白两道的朋友都必须立即表明态度……”车厢中那娇甜语声问道:“是如何一个表明法?”曹子畏道:“顺我者接受本门节制,逆我者只有死路一条。”车厢语声道:“你此行目的,就是要我表明态度?”曹子畏点点头道:“不错,你这欲望香车出现江湖,已有一年以上的历史……”“但我们与人无争,与事无碍,跟任何门派,都谈不上恩怨。”“但你们太过于神秘。以往,本门在草创阶段,兼以不曾公开活动,所以一直不加闻问,现在,你却必须立即表明态度才行。”“这是说,如果我不立即接受贵门的节制,那就只有死路一条了?”曹子畏邪笑道:“对于漂亮的妞儿,我可以网开一面,不过,我还是希望你能接受本门的领导,投入本门之后,好处可多哩!”车厢中语声道:“我不稀罕甚么好处,也不容许有人无端生事,我也明白,你既然是有所为而来,当不是语言所能解决的事……”曹子畏截口笑道:“能拜领姑娘绝艺,在下深感无限光荣。”“不过,在交手之前,我还要先问你一句话。”“在下恭聆!”“你,在天一门中,自承是一人之下的身份……”“那是绝对不会假。”“那么,我问你,如果你我之间,订有甚么口头协定,是否算数,贵门门主,是否会承认?”“这是不成问题的问题……”“好!你听着,咱们互搏三掌,如果你赢了,我接受贵门节制,否则,以后就不得再找我的麻烦。”“够意思,够意思。”曹子畏含笑接道: “这条件我接受了,而且,别说是我败了,只要你能跟我打成平手,也算是你赢。”车厢中语声娇笑道:“虽然说是君子一言,快马一鞭,但我还须要保证。”曹子畏一怔道:“你要甚么保证?”车厢中语声道:“你这位总巡察,自然有代表你身份的甚么令箭令牌之类的信件,我的意思是,当你打败时,你必须送一件信物给我,以后如果万一有贵门的人找我这欲望香车的麻烦,我可以省却许多事。”曹子畏禁不住苦笑道:“姑娘好慎密的心思!也好自负!”车厢语声道:“咱们彼此彼此……”“好!”曹子畏探怀取出一面两指大小,金光闪闪的金牌,含笑说道:“这就是代表我这总巡察身份的令牌,希望姑娘能有本事赢过去。” 接者,却是脸色一整,道:“姑娘,该说的都已说明,芳驾可以出来啦!”语声才落,突觉眼前一亮,香风拂处,一位美赛天仙的女郎,已俏立他面前八尺处。她,眉目蛟美,肤色里白透红,那柔软而单薄的丝质粉红彩裙,在强劲寒风的吹拂下,更衬托出她的娇躯是那么纤-适度。 尤其是那一撇刘海轻笼下的美目,就像是薄雾中的晓星,一闪一闪地,放射着惑人的光芒。 美!实在是太美了! 不但使那些旁观的闲人为之目瞪口呆,曹子畏更是失魂落魄似地,有如泥塑木雕。 连在人丛中偷窥着的,那位曾经沧海难为水,除却巫山不是云的杜少恒,也为之心头狂跳不已。 杜少恒的心跳声,被旁边的黑衣人察觉到了,因而低声笑道:“这小妞儿可真是天生尤物,连咱们杜大侠也为之古井重波啦!”杜少恒苦笑道:“兄台怎么寻起我的开心来。”黑衣人笑道:“难道说,杜大侠的心头狂跳,是别有原因吗?”杜少恒一时之间,竟答不上话来,而脸上的苦笑,也更为尴尬了。 幸亏那位美艳如花的红衣女郎,适时替他解围,她,朝着灵魂儿已飘上九天的曹子畏娇笑道:“巡察大人,别拖时间了,请呀!”曹子畏总算还过魂来了,只见他,如释重负似地,长长吁了一声,居然摇头幌脑地,朗声吟哦道:“颠不刺的见了万千,这般可喜娘,罕曾见,我眼花缭乱口难言,灵魂儿飞上半天……”“唰唰”地一声,红衣女郎展开一把预藏在衣袖中的香罗扇,遮住了大半边俏脸儿,很显然,她是被曹子畏的那一副酸劲儿逗笑了。 像这种冰天雪地的数九寒天,她穿着一身薄薄的丝质罗衫,已经够奇的了,都还带着一把摺扇,算得上是奇之又奇。 一旁的月儿,忍不住娇笑一声道:“别酸了!大总巡察,这儿可不是普救寺呀!”曹子畏笑道:“这儿虽不是普救寺,但你家小姐是崔莺莺,小生也算是张君瑞,而你,就算是那善解人意的红娘……”说到这里,朝着月儿兜头一揖,道:“红娘姊,小生这厢有礼了……”红衣女郎忽然收了摺扇,脸寒似冰地,哼了一声,道:“姓曹的,你大概忘记此行来意了吧?”“没……没有啊!”“那你为何还不进招?”曹子畏苦笑道:“姑娘天仙化人,弱不禁风,大有乘风飘去之概,叫我怎忍心下手。”“那你是自愿服输了?”她,强忍着笑意,故意紧绷着俏脸。 “是的,我愿服输。”“那么,拿来。”她,伸出了手掌。 “拿甚么呀?”他似乎还是有点儿魂不守舍。 “拿那代表你身份的令牌。”“可以……”他的语声出口,人丛中忽然传出一个苍劲语声道:“总巡察,不可以!”曹子畏扭头怒叱道:“少废话!”接着,他拨弄着手中的令牌,目注红衣女郎谄笑道:“既然服输,令牌自然要给你,不过,我希望姑娘能回答我一个问题。”红衣姑娘道:“说吧!能够回答的,我自然会回答。”曹子畏目光深注着问道: “姑娘尊姓芳名,是否就是这欲望香车的主人?”红衣女郎歉笑道:“很抱歉,你这问题,目前还不到公开的时候。”曹子畏蹙眉问道:“那要等到甚么时候,才能公开呢?”红衣女郎漫应道:“能够公开的时候,自然会公开。”曹子畏苦笑着沉思了一下,毅然点点头道: “好!给你!”脱手将令牌投向红衣女郎手中,抱拳一拱道:“在下告辞……”话落,长身而起,飘落屋顶上疾奔而去。 就当旁观人群呆得一呆之间,红衣女郎已偕同月儿钻入车厢中,并娇喝一声:“雪儿,咱们走!”“且慢!”这突然插咀的是那黑衣人。 红衣女郎的语声道:“甚么人?”黑衣人道:“在下是过路人。”红衣女郎的语声道: “有何指教?”“指教是不敢,我只想请问一声,欲望香车以前所提出有奖征答,是否有人答对过?”“没有。”“现在还有效吗?”“有效。”红衣女郎的语声娇笑道:“是阁下有意应征吗?”“不!是在下的一位朋友。”黑衣人扭头向杜少恒笑道:“杜兄请啊!”杜少恒显得意兴阑珊地,苦笑道:“不!我现在已提不起兴趣了。”黑衣人也苦笑道:“说得好好的,怎么又忽然改变主意。”司马元也在一旁敲着鼓边:“是啊!既来之则安之,反正也不过是一句话的工夫呀!”黑衣人又立即接道:“答对了,乐得得一份奖品,答不对也不损失甚么,这种便宜事,又何乐而不为哩!”红衣女郎的语声也娇笑道:“我也竭诚欢迎诸位前来应征。”在对方三人一吹一唱的情况之下,杜少恒可没法再坚持了。 他,神色漠然地,徐徐步向车厢前,那情形,就像他的脚上带着千斤重物似地。 黑衣人的脸上,由于戴者纱巾,没法看到他的表情,但司马元的脸上,却毫无掩饰地,浮现一片令人难以理解的神秘笑意。 可惜的是,杜少恒根本没注意到司马元那奇异的表情。 他,终于到了车厢前,显得目光呆滞地,说道:“姑娘,你那有奖征答的问题,仅仅是‘女人是祸水吗’这一句问话?”“不错。”“那么,我的答案是:女人不一定是祸水,有时候,男人也会成为祸水。”车厢内没有反应,司马元忍不住代杜少恒问道:“姑娘,答对了没有?”红衣女郎的语声娇笑道:“恭喜诸位,已经答对了。”黑衣人道:“那么,奖品呢?”红衣女郎的语声道:“赠奖时地另订,而且只能让得奖者一人知道,请记好……”接着,以真气传音向杜少恒说道:“请阁下明夜三更正,驾临白马寺天王殿领奖。”杜少恒点点头道:“在下记下了。”“告辞!”目送那欲望香车溅雪疾驰而去之后,杜少恒显得意舆阑珊地,向两位同伴苦笑了一下,说道:“二位,咱们走吧!”一行四人回到司马元的住处后,酒醉饭饱的拾得儿,独自回房间歇息,其余三人都是各自一杯香茗,在小花厅中闲聊起来。 “可惜啊!可惜,”首先打开话匣子的是司马元,但是他这没头没脑的话意,却令人费解。 其余二位几乎是同声发问道:“可惜甚么呀?”司马元笑道:“可惜那个甚么天一门的总巡察,竟然会临阵退缩,使我们没法看到那位红衣女郎,施展她的超绝武功。”杜少恒道:“司马兄怎能断定那红衣女郎,会有一身超绝的武功?”司马元道:“这也算是见微知着,杜兄请想想看,一个侍女的身手,已是如此了得,那她们那位主子的高明,还用说吗!”杜少恒点点头:“不错,那两个侍女的身手,的确是够资格称为高明,只可惜她们所遇上的对手曹子畏,更是高深莫测,形成以下驷对上驷的局面,才使得她们的光芒,被掩盖住了。”“唔……”黑衣人那透过-面巾的目光,凝注杜少恒,道:“杜大侠也认为那个曹子畏临阵退缩吗?”杜少恒道:“按说,曹子畏有着高深莫测的身手,此外又显然是有所为而来,应该是没有临阵退缩的理由,其所以如此,恐怕是另有深意。”司马元抢先点着道: “对,对!经二位这一分析,我也想通了。”“还有。”黑衣人沉思者接道:“据方才所看到的情形,加上我与天一门那位少主实际交手的经验,互相印证,则这个总巡察曹子畏的武功,显然还在他那位少主之上,这也是令人费解的事!”“是的,令人费解。”杜少恒苦笑了一下之后,才长叹一声道:“少小离家老大回,想不到我一回到故乡,不但家破人亡,所遇上的人和事,也都是像谜一样,令人难以理解。”司马元含笑接道:“既然没法理解,就暂时不必去想它,我想,还是先谈杜兄过去的一些风流韵事,以消此之永夜如何?”“对了,”黑衣人也附和着说道:“尤其是有关杜兄和尊府突然由江湖上失踪的事,更是人言人殊,莫衷一是,现在,正好由你这位杜家的主人翁,亲自予以澄清一下。”杜少恒注目反问道:“阁下也是在目前这混沌局面之中,具有神秘色彩的一位,有关寒家事迹的澄清与否,与阁下想必也有切身的关系?”黑衣人点首接道:“杜大侠,真人面前不说假话,这事情是有切身关系,不过,却不是在下本人。”“是与贵上有切身关系?”“也许……可以这么说。”杜少恒轻轻一叹道:“如所周知,年轻时候的杜某人,虽因本性刚直,嫉恶如仇,结了不少仇家,也因情孽牵连,不为人所谅解,但自信生平未曾作过亏心事,所谓书有未曾经我读,事无不可对人言,这是我个人引以自慰和自豪的,不过,事情演变到现在,即使我坦诚地说出来,也势将没法满足二位的欲望,因为,事实上有些事我自己也仍在暗中摸索中。”黑衣人道:“那不要紧,就杜大侠所知道的,加以说明就行了,其余的,我们可以共同研究……”司马元也附和着接道:“是啊!所谓三个臭皮匠,凑成一个诸葛亮,多两个人用脑筋,总比一个人暗中摸索要强一点呀!”杜少恒点首苦笑着:“对,对……”话锋一顿,才神色一整,道:“现在,我向二位提供的,只是我个人为何突然离家出走的原因,也许二位都听人说过,我的元配汤紫云的故事吧?”黑衣人点点头道:“据说,你们还是中表联婚?”“是的,”杜少恒苦笑道:“亲上加亲的婚姻,却偏偏不容于家慈,说来这真是孽。”黑衣人道:“杜大侠是孝子,为了顺从老母的意旨,不得不忍痛将汤夫人给休了?” 杜少恒回答的是一声长叹。 司马元也轻轻一叹道:“这故事倒有点像爱国诗人陆放翁与唐琬的遭遇……”爱国诗人陆放易与唐琬,也是中表联姻,感情特别好,依常情而论,这种“侄女随姑”的婚姻,婆媳之间,也应该是特别融洽才对。 奇怪的是,陆母却特别讨厌她这位侄女儿媳。 在封建社会中,“不顺父母”已构成“出”的条件,放翁为了顺从父母,只好忍痛将唐琬休弃,又因伉俪情深,难以割舍,于是,想出一变通办法,将唐琬藏之别馆,以便暗中往来。 不久,这把戏被陆母识破了,虽然二人早已闻风逃避,而不会被乃母当场捉住,但此种藉断丝连的关系,已不能继续下去了。 以后,唐琬改嫁给同郡的赵士程。 放翁三十岁时,游城南沈氏园,恰巧遇见唐琬夫妇,唐琬告诉赵士程放翁是自己表兄,并派人送去酒馐。 试想,此情此景,放翁能吃得下那些美酒佳馐吗?于是,他在墙上题了一阕传诵千古的“钗头凤”词:红酥手,黄藤酒,满城春色宫墙柳! 东风恶,欢情薄,一杯愁绪,几年离索,错!错!错! 春如旧,人空瘦,泪痕红-鲛绡透! 桃花落,闲池阁,山盟虽在,锦书难托,莫!莫!莫! 唐琬看了,曾和一词,表示自己的一往情深,在这种新愁旧恨的夹击之下,这位薄命的少妇,无法支持,不久便在哀伤中死去。 这打击,对放公翁是太大了,所以,他毕生难以忘记,他晚年时曾有诗云:梦断香消四十年,沈园柳老不飞棉! 此身行作稽山土,犹吊遗踪一泫然。 陆放翁这一家庭惨剧,完全由其慈母一手造成,而又眼看心爱人儿折磨至死,而无所帮助,实在算是一宗罕见的人间悲剧。 也由于杜少恒与汤紫云之间的遭遇,大致与陆放翁唐琬相同,因而司马元才有此一番感叹。 黑衣人也轻叹一声道:“老天爷也未免太恶作剧了,像这种惨剧,居然还让它重演。” 司马元注目问道:“杜兄,以后呢?那位汤夫人是否也曾改嫁?”杜少恒幽幽地接道:“以后,不知所终,不过,我断定她不会改嫁。”略为停了一下,又殷殷地接道:“汤紫云被休以后不久,家慈又给我订了一门亲事,那就是迄今生死下落不明的上官倩。”“上官夫人曾经给杜兄生过一位公子?”“不!如果她曾经替我生过儿子,二十年前,我也就不会离家出走了。”司马元道:“那么,那位一同失踪的社公子,是──?”“不!那应该算是我的第三个拙荆所生,不过,我与她,却只有夫妻之实,而无夫妻之名。”黑衣人笑了笑,道: “已有夫妻之实,并且还生过儿子,却无夫妻的名义,这倒又是一宗奇闻。”杜少恒苦笑道:“事情是这样的,我与上官倩成婚后一年,犹无所出,家慈望孙情切,乃四出求神问卜,并通请名医诊治,但所有的江湖术士与大夫,都断定上官倩不能生育,说来真是冤孽,上官倩既不能生育,而本性又奇妒,不许我纳小,家慈望孙心切,但对这位不能生育的媳妇,不但毫无怨言,而且婆媳之间,还特别投缘。”司马元也苦笑道:“像这情形,的确只能归之于一个孽字。”黑衣人笑问道:“那么,那位有实无名的第三位夫人,又是如何凑合成的呢?”杜少恒道:“那是我的一位姓曹的表兄,所想出来的馊主意,他告诉家慈和拙荆,他有一个三全其美的移花接木之计……”黑衣人截口笑道:“一计而能三全其美,这应该算是锦囊妙计呀……只是,不知是如何一个三全其美法?”杜少恒苦笑着接道:“所谓三全其美,是家慈可以达到抱孙子的愿望,拙荆不必醋海兴波,我也毋须纳妾。”“这的确是妙计,只是我还是想不通,要如何才能这么皆大欢喜。”“那就是花钱去临时找一个有宜男之相的女人……”“真妙!也真亏你那位姓曹的表兄,能想得出来。”司马元插口笑道: “可是,像这样的人,也不容易找呀!”杜少恒道:“这倒用不着我们担心,我那位姓曹的表兄,早就代我物色好了,那是一位卖解的少女,人很美,年龄相当,也正是宜男之相。而且,那位姑娘,只有一位老父,她的父亲虽然不答应,但她本人,却是一口就承诺下来。” 黑衣人笑道:“冲着你这位名满江湖的风流侠少,那自然是没得话说呀……”杜少恒苦笑道:“当时,双方言明,以白银千两为代价,生下小孩后,孩子归我杜家,女方却必须立即一刀两断。”“既然是交易,那是当然啦!”黑衣人含笑接道:“那位卖解的姑娘,姓仟名谁,杜大侠还记得吗?”“当然记得,她姓石,名瑶姑。”“如果杜大侠再见到那位石姑娘,还认得她吗?”杜少恒长叹一声道:“虽然事隔二十年以上了,但我自信,还应该认得她。”司马元接问道:“既然石姑娘已经替杜大侠生过儿子了,那已经算是三全其美了,当时的杜兄,又怎会舍得弃家出走呢?”“这是孽”,杜少恒苦笑道:“人是有感情的动物,所谓日久生情,何况,我跟石姑娘虽然没有夫妻名份,但孩子都生下来了,自然会暗中滋生情愫。”司马元点点头道:“不错,这也是人之常情。”杜少恒道:“坏也就坏在这一点,孩子生下后的最初几个月,自然还需要生母的照顾,因此,石姑娘也暂时没有离去,不料,就在孩子生下的三个月之后,石姑娘突然反悔,将那千两白银还给寒家,她自己却带着孩子悄然开溜了。”“啊……”司马元与黑衣人同声惊呼着。 杜少恒接道:“当时,寒家财雄势大,石姑娘年纪轻轻,带着一个孩子,自然逃不出我们的掌心中去,但不幸的是,首先找着她的,竟然是拙荆所派出的人。”“当然,拙荆所需要的,只是孩子,但她没有用强抢,却是觑准一个机会,趁石姑娘偶然离开之际,将孩子偷了回来。”司马元接口道:“这情形,石姑娘知不知道?”杜少恒道:“她不知道,但她可以想像得到,是谁将孩子偷走了……”“于是,她再度找上门来?”“是的,孩子是她的命,本来,她也在我身上浪费过太多的感情,但既然格于现实,没法和我长相厮守,就只好将全部希望寄托在孩子身上,孩子去了,等于是要了她的命……”“一找上门来,可就够瞧的了。”杜少恒轻叹道:“是的,但拙荆的手段,却使人言之痛心。”“此话怎讲?”“拙荆偷到孩子之后,却是寄在她的亲戚家,也没有向家慈和我说明,反而以一些莫须有的罪名,加在石姑娘的身上,说她有一个年轻英俊的小白脸,此行准是跟那个小白脸私奔了……”黑衣人截口接道:“如果石姑娘是跟小白脸私奔,为何还会将千两白银还给你们?”“是呀!”杜少恒苦笑道:“但孩子是她的命,同时也是我杜家的命根子,孩子丢了,全家人都惶急得失去了理智,在当时那情况之下,不会有人去分析拙荆的话是真是假,而盲目地加以接纳的。”司马元,黑衣人都长长地叹了一声。 杜少恒也长叹一声道:“当石姑娘找上寒家时,也正是我全家上下都失去理智之际,拙荆矢口否认偷到她的孩子,而且还狠狠地揍了她一顿,家慈也很不谅解,认为她是故意前来讹诈,而以恶言相加……”黑衣人截口笑道:“难道杜大侠也在一旁煽火?”“我当时不在家。”杜少恒苦笑道:“以当时的情况来说,即使我在家,事实上也没法回护她的。”“以后呢?”“她在悲愤莫名的情况之下,被拙荆赶出了大门,当时还正下着倾盆大雨。”司马元长叹一声道:“那位石姑娘,也实在够可怜的了。”杜少恒目注案头摇曳不定的烛火,脸上肌肉扭曲着,没接腔。 黑衣人接问道:“以后,杜大侠没有找过石姑娘?”杜少恒幽幽地接道:“找过,但我回家时,已经快近半夜,雨,仍然没停,但我由拙荆口中获知孩子已经找回,而孩子的妈却已在大雨中被赶走之后,立即派人连夜四出追寻,而家慈于获悉孩子确已被拙荆偷回之后,心中方甚为不忍,着令我务必将她找回来,但事实上她这一走,却如泥牛入海,讯息杳然。”一顿话锋,又苦笑着接道:“二位请想想看,由于汤紫云的无辜被休,我一直在内疚神明,怎禁得起再一次严重的打击。”“这就是杜大侠弃家出走的原因?”“是的,二位请替我想想看,我还能在那个家里呆下去吗!”黑衣人接道:“这些年来,杜大侠是否也在暗中找过汤夫人和石姑娘?”杜少恒长叹一声道:“当然找过,可是茫茫人海,要找一个毫无线索的人那有多难。”司马元注目问道:“杜兄,三位嫂夫人,是否都会武功?”杜少恒道:“都会的,汤紫云、上官倩都出身于武林世家,说起来,倒是石瑶姑的武功最差。”黑衣人意味深长地一叹道:“怪不得方才杜大侠回答那欲望香车的问题时,会有那种说法,原来那等于是杜大侠你自己现身说法呀!”司马元也附和着说道:“不错,女人不一定是祸水,有时候,男人也会成为祸水,以杜大侠本身的遭遇而言,倒的确是有道理的。”杜少恒苦笑道:“岂仅是有道理而已,很可能那欲望香车的这个问题,就是针对我才提出的……” “杜兄此言,是否另有所本?”“我不过是有这种预感。”“杜兄认为,那欲望香车的主人,可能跟你甚有渊源?”“唔……但愿我估计错误,也但愿我这个祸水,不致于引起危害江湖的劫难来。”“这个,杜兄似可毋须多虑,欲望香车出现江湖,已一年有余,可从来不曾有过危害江湖的事迹。”黑衣人也点点头道:“不错,真正可虑的,还是那个甚么天一门。”杜少恒笑着,没接腔。 沉寂了少顷之后,黑衣人站起身来,道:“二位,我不再打扰了,关于拾得儿的事,就照方才在太白酒楼中所决定,且等在下向敞上请示之后,再与社大侠联络……”说到这里,抱拳一揖,道:“在下就此告辞。”送走黑衣人后,杜少恒、司马元二人也各自回房安歇。 司马元替杜少恒安排的寝室,是这幢建筑中最后一进,寝室的窗外,就是一个小型的花园。 洛阳的牡丹,是天下闻名的。 此刻,虽然是隆冬季节,看不到牡丹花,却有着十来株腊梅点缀其间。 尽管隔着一层纸窗,但那股沁人心脾的淡淡幽香,却能透窗而入。 有着满腹心事的杜少恒,本来就没有睡意,闻到那股淡淡梅香之后,更是精神为之一振地,将纸窗推了开来,凭窗凝望。 窗外,一片粉妆玉琢,而最近的一株腊梅,就在窗前不足五尺处,当然,由于窗户已经打开,那淡淡的幽香,也变得较为冷冽了。 他,深深地吸了一口含着冷冽梅香的清新空气,脑子由一片混沌中,忽然想到了拾得儿──这个年纪轻轻,而人高马大的傻大个儿,也跟他在这两天当中,所遇上的奇奇怪怪的人和事一样,有着浓厚的神秘色彩。 不错,那的确是一块未经雕琢的浑金璞玉,其资质秉赋之佳,实为他生平所仅见。 那傻大个儿,究竟是甚么来历?为甚么要藉着一个当人的方式来跟着他?那股傻劲儿……不……其实,那不是傻劲儿,应该说是一种纯朴率真的本性才对……那股劲儿如果是故意装出来的,那么,那小子的表演功夫,就应该算是炉火纯青了……想到这里,他忽然心中一动,傻大个儿怎会没有一点声息?拾得儿的房间,就在他的隔壁,似此密尔咫尺,凭他的听觉之灵敏,绝不致于连一点声息也听不到。 因此,立即绕到隔壁房门口,举手轻轻叩了三下,却没有一丝反应。 推了推房门,房门是由里面闩着的。 于是,他又回到自己房间穿窗而出,到达拾得儿房间的窗口。 拾得儿房间的窗门是虚掩着的,室内却是空空如也。 这情形,自然使得杜少恒暗中为之一惊。 但他强定心神,仔细察看,证实拾得儿确是已入睡之后,又起身离去的。 窗外的积雪上,有着浅浅的足痕,浅到如不经意,还真不容易察觉出来,而且,他敢断定,那的确是拾得儿的足痕。 大雪已经停止,这些足痕之所以如此浅,决非由于新雪所掩盖。 那么,由这些表示轻功相当高明的足痕,不难想见拾得儿的武功,已具有很好的基础。 而且,由于拾得儿隐瞒了自己会武功的事实,也不难想见,他那仿似傻非傻的劲儿,也是伪装的了……这些,又是为了甚么原因呢?沉思间,杜少恒已循着那浅浅的足痕,越过花园的围墙,循着一条僻静的小巷,向前走去。 忽然,一声娇笑,随风传来,道:“傻小子,你怎么不说话啊?”杜少恒闻声心动,原来那显然是天一门那位二夫人公冶十二娘的话声。 当然,十二娘口中的“傻小子”,也可能就是拾得儿了。 所谓上一次当,学一次乖,有着昨宵古墓中的经验,此刻的杜少恒,可不敢再轻举妄动了。 他,估量着话声来自十五六丈外的一处废园中,而且,拾得儿足痕也正是走向那废园。 于是,他小心翼翼地,尽量藉着小巷两旁的围墙掩护,向那座废园淌进。 只听拾得儿的话声道:“这位大婶,要我说甚么呀?”公冶十二娘的语声道:“我要你跟我回去享福,难道还没听清楚?”“听清楚了啊!”“那你答不答应?”“不答应!”拾得儿答得很乾脆。 “为甚么不答应?”“因为,我不认识你,我义母也没跟我说过……”这时,杜少恒已到达废园旁边,由于已知道公冶十二娘已获得詹老怪的武学,比起他自己来,一身武功,只强不差,因而行动也更为小心了。 他,藉着那废园围墙的掩护,由墙头残破处向园内屏息窥探着。 废园面积颇为宽敞,但由于遍地积雪,因而视界也非常辽阔,一眼就看出公冶十二娘正背向他,俏立于约莫七丈之外。拾得儿则立于公冶十二娘对面丈许处,面向着杜少恒窥视之处。 与公冶十二娘并肩站立的是一个白衫书生,尽管看不到面目,杜少恒却能一眼就断定这白衫书生就是那个甚么总巡察曹子畏。 一个公冶十二娘,已使得杜少恒不得不加倍小心,如今再意外地发现曹子畏也在场,因而不由使得仕少恒暗中倒抽了一口冷气。 这些,不过是杜少恒目光一触之下所获得的印象,但当他的目光继续向两旁扫视时,一颗本来就忐忑不安的心也更加跟着往下沉落。 原来这花园固然是荒废的,与这废园连接在一起的那幢古老巨宅,也显然荒废已久,四处都是断瓦残垣,那情景比这废园更为荒凉。 也就在拾得儿右侧四丈左右虚的一片废墟旁边,正有四男四女在安闲地作壁上观。 那八个男女,男的红色劲装,女的青色劲装,也正是杜少恒在北邙古墓中,所见到魔宫男女的装束。 杜少恒孤身一人,面对对方如此强大的阵容,怎教他不暗中感到焦急。 但事实上,他目前已无遐多想,只有硬着头皮在暗中听下去。 公冶十二娘听到拾得儿还有一位义母,似乎颇感兴趣地继续问下去。但是拾得儿所答覆的,也一如对杜少恒的答覆,而且还连他如何跟着杜少恒的经过也说了出来。 公冶十二娘娇笑道:“真绝,这么大一个人,竟然连自己的姓名来历都不知道……”拾得儿也咧咀一笑道:“我叫拾得儿,不是已经告诉你了吗!”“拾得儿三字。不能算姓名,而且叫起来也很蹙扭。”“这有甚么关系,人家知道我叫拾得儿就行啦!”公冶十二娘注目问道:“你既然是跟着杜少恒,怎会一个人跑到这儿来的?”拾得儿摇摇头,说道:“这些,我不会告诉你。”公冶十二娘道:“不告诉我也没关系,只要跟着我走就行了!”“我也不会跟你走。”“你跟着杜少恒有甚么好处,他自身都难保……”“跟着你有甚么好处呢。”公冶十二娘娇笑道:“跟着我的好处可多啦!除了生活起居有最好的享受之外,我还保证你三年之内,成为个顶尖儿的武林高手。”拾得儿仍然摇着头道:“我还是不想跟你走……”“为甚么?”“因为……我就是不想跟你走。”一旁的曹子畏忽然冷笑一声道: “此时此地,可由不得你!”公冶十二娘连忙接道:“子畏,别吓着了他……”拾得儿却咧咀笑道:“我才不怕哩!以前,两头打架的大水牛,我都能把它们拉开,像他这样的学生,我只用一根指头,就可将他点倒啦!”曹子畏倒并没生气,只是转向公冶十二娘苦笑道: “娘娘,这小子是在装疯卖傻。”公冶十二娘道:“看情形,可不像。”曹子畏道:“不管他是真傻还是假傻,像这样材料,可绝对不能让他落入敌人手中。”“你的意思是──?” “先弄回去,能为我们所用固好,否则……嘿嘿嘿嘿……”那一阵阴森笑声,使得远在数丈外偷窥的杜少恒也为之毛骨悚然。 拾得儿更是为之打了一个寒噤,道:“你这人真怪,笑得好难听啊!”公冶十二娘目注拾得儿问道:“娃儿,你是真的不肯跟我走?”拾得儿点点头道:“当然是真的呀!”公冶十二娘冷笑一声,道:“那我只好用强了!”拾得儿一楞,道:“甚么叫用强啊?”公冶十二娘说道:“那就是,强迫你跟我走。”“你是说要打架?”“不错。”拾得儿抚掌笑道: “那好极了!来吧!”说着,他居然卷起衣袖,摆了个迎敌的架势。 公冶十二娘扭头向四个红衣武士道:“红衣五号六号,联手上!”“是!”两个红衣武士恭应声中,已拔剑快步走向拾得儿身前。 公冶十二娘连忙喝道:“笨东西!又不是叫你们去杀人,将长剑收起来!”两个红衣武士恭应着,纳剑入鞘,其中一个向拾得儿喝道:“傻大个,小心了……”语声中,一左一右,取夹击之势,挥掌向拾得儿疾扑而来。 拾得儿还是那庄稼把式的架势,睁着一双黑白分明的大眼,凝神以待。 但见人影一闪,两个红衣武士已被拾得儿一手抓住一个,硬行向两旁推出。也许是由于太过用劲了,拾得儿居然挣出一个声如裂帛的响屁来,不但使得公冶十二娘和四个女剑士为之“噗哧”出声,连暗中偷窥的杜少恒,也几乎笑出声来。 拾得儿自己也挣得面红耳赤,额头上青筋爆起地,苦笑着大嚷道:“好家伙,你们两个的气力,比两头牛还要大呀……”他,一手抓住一个人的肩头,使劲地向外推。 那两个红衣武士,除了尽力抵抗之外,同时还拳掌交加地,着着实实的,每一下都落在拾得儿的双臂上。 但事实却不能不令人骇异,那两个红衣武士全力击出的拳掌,拾得儿却若无其事地,承受下来。 而且,还咧着大咀,呵呵大笑道:“妙啊!这一架,可打得痛快极了……”曹子畏剑眉一蹙,沉声喝道:“再上去两个!”另两个红衣武士暴喏一声,疾扑而上。 也就在这当口,拾得儿忽然吐气开声,大喝一声,只见那两个红衣武士被他推得“蹬蹬蹬……”地,一连退了五大步之后,一屁股跌倒在雪地上,一时之间,居然龇牙咧咀地爬不起来。 拾得儿本人也好像脱了力一样,将两个敌手推出之后,就像一个醉汉似地,脚步跄踉疾冲而前,刚好与奉命增援的另两个红衣武士撞个正着。 那两个奉命增援的红衣武士,固然被撞得四仰八叉地,跌倒在地上,而拾得儿也收势不住,扑倒对方两人身上,口中连声嚷道:“你们两个,干吗这样急呀?”他,挣扎地爬了起来,一面拍者黏在身上的雪花儿,一面傻笑道:“这不算,起来,咱们重行来过。”曹子畏的俊脸上,掠过一抹杀机,冷笑一声,说道:“大个儿,别装蒜了!咱们比划,比划……” 公冶十二娘连忙传音说道:“子畏,不许下杀手,也不可伤了他。”曹子畏冷然接道:“我知道。”拾得儿目注曹子长,蹙眉问道:“你也要跟我打架?”“不错!”“算了吧!我不想跟你打……如果我打伤了你,我义母会……”“少废话!听着,咱们还是比拳脚,以十招为限,我赢了,你跟我走,你赢了,我跟你走……”“不不……这场架,我不打。”公冶十二娘插口问道:“为甚么?你是怕了?”“胡说!”拾得儿口沫四溅地接道:“我拾得儿可不曾怕过人。”曹子畏冷笑着问道:“那你为甚么不敢跟我打架呢?”拾得儿接道:“我已说过,不是不敢打,我是怕你打败了,要跟着我呀!”公冶十二娘笑问道:“跟着你,有甚么不好?”拾得儿双手一摊,苦笑道:“跟着我,我可没饭给他吃呀!”曹子畏阴阴地一笑道:“那不要紧,我不要你给我饭吃就是。”拾得儿咧咀一笑,说道:“行,只要你不要我给饭吃,替我杜伯伯当个小厮,倒是挺合适的……”曹子畏冷笑一声:“小子接招!”话出掌随,身如鬼魅,快似飘风,并未见到他迈开脚步,就像足下装有滑轮似地,一幌而前,一下子扣住拾得儿的手腕,披唇一晒道:“你还有甚么咒念……”拾得儿右手脉门被扣住,全身劲力尽失,虽然他也曾本能地以左手击出一拳,却是没有一点劲力,只好以撒赖的口吻嚷道:“不行,这不算数,你会使邪术……”这刹那之间的变化,实在太快了,快得使暗中窥探着的杜少恒,连应变的念头都没转过来。 当然,由这一点,也不难想见,曹子畏的身手之高明,已到达甚么程度。 但杜少恒毕竟是侠义道中人,此情此景之下,他已无暇计较在强敌环伺之下,自己是否有援救拾得儿的力量,更没想到自身的安危,大喝一声,一闪而前,道:“放开他!”曹子畏将拾得儿向前一带,冷笑着问道:“凭甚么?”公冶十二娘也飘落在杜少恒的身前,显得花枝乱颤地娇笑道:“杜大侠,你真沉得住气呀!”杜少恒不由一怔,苦笑道:“听这语气,你似乎早已察觉我的行踪?”“是的。”公冶十二娘抿唇媚笑道:“二十年前,杜大侠是北六省中数一数二的年轻奇侠,但现在,你在武功方面,却顶多只能算是一个三流角色了。”杜少恒冷然接道:“我不在乎这些……”公冶十二娘显然无限风情地媚笑道:“不过,我应该实话实说,在某一方面,你还算是一位顶尖儿高手……”曹子畏对于他这位“娘娘”的骚态,似乎有点儿看不顺眼,只见他剑眉一蹙,向公冶十二娘问道:“娘娘,这小子如何处置?”公冶十二娘道:“先点住他的穴道,我们还得提防他的甚么义母前来抢救……”一声冷笑随风传来:“好意思!”语声来自那断瓦残垣的废墟中,却是闻声而不见人。 公冶十二娘注目问道:“甚么人?”“也算是老朋友……”两道幽灵似的人影,缓步而出。 不错,对公冶十二娘而言,的确算得上的老朋友,因为,其中一人,就是连杜少恒也还不知其来历的那位黑衣蒙面人。 不过,此刻的黑衣人,却有了同伴,那是一个身着黑色劲装的矮个子,脸色苍白,不带一丝血色,显然是戴着人皮面具。 黑衣人的适时出现,使得杜少恒暗中如释重负似地,长吁了一口闷气。 因为,尽管他方才不计本身安危地冲了出来,但他有自知之明,不但知道自己没力量由对方手中救人,甚至连他自己,也将会陷了进去。 也因为如此,他才僵立那儿,显得进退维谷地,一脸的苦笑……公冶十二娘看清了对方之后,也娇笑道:“是啊!对你我而言,这洛阳城似乎是太狭小了一点……”黑衣人转向曹子畏冷哼一声道:“年轻人,看你身手不错,却为何要难为一个不懂武功的大娃儿?”曹子畏注目问道:“你就是曾经在古墓中大显身手的一位?”黑衣人傲然点首道:“不错。” “你身旁的这一位呢?”“是我的朋友。”“你们两个,一个戴者面妙,一个戴者人皮面具,倒是够神秘的……”“少废话!我叫你放开那娃儿!”“遵命。”曹子畏朗笑一声,随手将已被他点了三处大穴的拾得儿向公冶十二娘身前一扔,道:“娘娘,请接着。”曹子畏与公冶十二娘之间,相距不足二丈之间,当拾得儿那像段木材似的身躯被扔向公冶十二娘身前时,速度快如离弦急矢,一闪而前。 为了提防半途有人抢劫,公冶十二娘更是飞身迎上接取拾得儿,因而他们之间的距离,也无形中显得更加缩短了。 但事实上,杜少恒度德量力,不够力量抢救,仍然静止原处,那两个黑衣人也并未采取行动。 不过,就当公冶十二娘的手掌即将抓住拾得儿的肩头时,拾得儿那僵硬得像一段木材似的身躯忽然活动开来,凌空一个倒转,不但以毫发之差,避开了公冶十二娘的手掌,而且一脚踢在她的香肩上,踢得她一个踉跄,当场倒退三步,而拾得儿却已借力飞身,飘落那黑衣人身边,咧咀傻笑道:“对不起呀大婶……”拾得儿这一手,不但玩得非常漂亮,也实在太意外了,意外复使现场中这剑拔弩张的形势,一下子给冻结起来,一齐将视线投向拾得儿。 半响,公冶十二娘才向曹子畏问道:“子畏,你没点他的穴道?”曹子畏苦笑道:“谁说的!”公冶十二娘蹙眉道:“小子年纪轻轻,竟已练成了移筋易穴的上乘功夫?”曹子畏冷笑一声,道:“我绝不让他活着离去!”黑衣人笑道:“煮熟了的鸭子,都会飞掉,你还好意思吹大气!”“我懒得跟你斗咀!”跟着“呛”的一声,曹子畏已亮出肩头长剑。 “慢着!”公冶十二娘制止住曹子畏之后,目光移注黑衣人问道:“这娃儿是你的甚么人?”- 第五章 古刹传偈语 幽宫消豪情 黑衣人道:“目前,我跟他的关系,也跟你与他一样,一无所知。”“你也是看中了他的资质,准备将他带走的?”“不错。”“杜大侠已经答应了吗?”杜少恒抢先接道:“已经答应,只等娃儿义母的一句话就行了。”拾得儿也立即插口笑道:“杜伯伯,我义母已经答应了。”杜少恒道:“方才,你是去见你义母?”拾得儿点首说道:“是的,是义母叫我去的……”公冶十二娘向杜少恒问道:“杜大侠,你知道娃儿的义母是谁吗?”“不知道,也没见过。”“那么,那位黑衣人又是谁?”“还是不知道,知道了也不会告诉你。”他的答话可说是很不客气。但公冶十二娘不但不生气,反而娇笑道:“那不要紧,迟早有一天我会知道的,而且,冲着你杜大侠,一切都好说,今宵的事,也就此拉倒……”曹子畏连忙打断她的话道:“娘娘……”公冶十二娘接道:“子畏,别忘了在洛阳地区,是我作主。……”也不管曹子畏的反应如何,立即向杜少恒挥挥手道:“杜大侠,诸位可以走了。”公冶十二娘目前的这种态度,是很难令人理解的。 按说,杜少恒这边的实力,并未占优势,她实在没有自打退堂鼓的理由。 但站在杜少恒的立场,自然是早点离开这个是非窝为上策。 所以,他也懒得去猜测对方自找台阶的理由,立即偕同黑衣人离去,而且,在半途上也让黑衣人将拾得儿带走了。 本来,他是坚持着,必须与黑衣人的主人或者拾得儿的义母见过一面之后,再放走拾得儿的。 但他目前想开了,不!不是他自己主动想开了,而是方才公冶十二娘的话提醒了他。 “目前……在武功方面,你顶多只能算是一个三流角色了。”以他在这两天当中,所身经目睹的情况而言,公冶十二娘的话,应该算是持平之论。既然他自己只能算是一个三流角色,则所谓泥菩萨过江,自身都难保,又何必坚持要将一个像拾得儿这样的良材美质的人留在身边,徒惹麻烦哩! 何况,拾得儿是自动投到他身边来的,撇开其谜样的身世和来历不论,他们之间,相处还不足两天,又不曾办过甚么手续,自然可任其爱来就来,爱去就去,他本人没理由阻拦。 至于拾得儿此去,是祸是福?对未来的江湖大局是否会有甚么影响?他也懒得去担心。可不是么,他自己的心灵上的负担,已经是够沉重的了,哪还有余力去管人家的闲事。深更半夜,一个人冒着刺骨的寒风,在寂静无人的街道上踽踽独行着,只有地面被践踏的积雪,发出单调的“沙沙”之声,这情景,实在是够凄凉的。 他,一时之间,前尘旧梦,齐涌心头,禁不住苦笑着喃喃自语道:“人生有三怕,一怕少年得志,二怕中年潦倒,三怕临老入花丛……如今,这一二两怕,我都亲自体验到了……” 回到司马元给他所安排的住处,他没有惊动任何人,还是由后园中越窗而入。 但他刚刚进入房间,立即被一股似有若无的淡淡幽香,沁得他悚然一惊。 他之所以吃惊,倒并非是担心有人暗算,而是由这一股淡淡幽香中,揭开了尘封已久的记忆。 他一面精目环扫,一面又深深地吸了一口气,证明石室内飘浮着的,的确是一股对他而言,是非常熟悉的脂粉香,而不是室外的腊梅香气。 床上枕畔,平放着一张素笺,素笺上潦草地写着:一切顺其自然,最好暂时接受欲望香车主人替你所作的安排。 字是用眉笔写的,那档然是出于女人的手笔。 笔迹与前天所见的,在悦来客栈中的壁上题词,以及当他和那疯婆子与冷艳少女激战之时,所接到的那个神秘纸团上的一样。 而且,也同样的没有上下款。 那是甚么人呢?莫非是她?不!那不可能,而且,笔迹也不像……?可是,这一股熟悉的幽香,又要作如何解释呢……?还有,她为甚么要这么阴魂不散地,暗中跟着我?是善意吧,似乎没有理由。 是故意的捉弄我,或者是恶意吧,可又不像……?他,手捧着那张素笺,心中相商着……忽然,他的脑际灵光一闪,喃喃自语道:“莫非是那欲望香车的主人自我标榜所弄的玄虚?”这时,不远处传来司马元的语声道:“是杜兄回来了吗?”“是的……”他的话声才落,司马元已悄然飘落窗外,注目问道:“杜兄,究竟发生了甚么事?”杜少恒人目见对方那满面风霜,以及足下雪渍宛然的情景,却是不答反问道:“司马兄也出去过了?”司马元苦笑了一下,道:“不久之前,我似乎听到这儿有甚么声息,不放心,特地过来察看一下,没想到杜兄和拾得儿都不见了,所以……”杜少恒笑着接口道:“司马兄请进来谈吧!”当杜少恒将方才所发生的一切,复述一遍之后,司马元才接道:“怪不得我循着足迹找到那个地方时,已是荒园寂寂,只剩下满地零乱的足痕了。”杜少恒拨弄者手中那张素笺,苦笑着,没接腔。 司马元笑了笑,又说道:“至于这位一再留笺示意的人,我敢断定,那必然是杜兄当年所结织的一位红粉腻友,而且,她此举绝对是善意。”杜少恒仍然没有接腔,但却长长地叹了一声。 忽然,一缕清吟,随风传来:莫风流,莫风流,风流后,有闲愁,月满南园风满楼…… 清吟声起,杜少恒禁不住心头一震地,立即穿窗而出,跃上了屋顶,司马元也自后跟踪而上。 可是,这二位游目四顾之下,但见栉比麟次的屋脊上尽是一片银白,却不见一丝人影,而那一缕清吟,也戛然而止。 司马元禁不住喟然长叹道:“杜兄,此人功力之高,实在太可怕了。”杜少恒苦笑一声,道:“是的,方才,她显然是使的传音功夫中的绝顶功夫‘千里传音’之术。”司马元点点头道:“唔……看情形,那个人至少是在一里之外。”杜少恒仰首凝注那一片混沌的夜空,默然不语。 司马元意味深长地一叹道:“洛阳城已成了卧虎藏龙的所在,这一场龙争虎斗,可有得瞧的啦!”杜少恒仰首凝望如故,没接腔。 司马元显得很关切地,说道:“杜兄,到目前为止,我也感觉到这暗潮激荡的局面,多多少少与社兄你有关,我也能体会到你心中的感受,但在局势未明朗之前,你彷徨焦急,都无济于事,依小弟拙见,倒不如暂时任其自然,静以观变为是。”“唔……”“请记着,不论局势如何演变,如何险恶,小弟永远跟你站在一起。”几句话,情真意切,对目前正潦倒穷途,孤立无援的社少恒而言,是相当感动的。 但杜少恒却显得很冷静地,苦笑了一下,道:“司马元盛情可感,可是,我这一生中,连累的人太多,我不敢再连累你,所以,明天,我决心独自离去……”司马元不由截口问道:“离去?你要去哪儿?”杜少恒长叹一声道:“我也不知道,不过,以天下之大,总不致于没有我杜少恒的容身之地吧!”“那么,明夜三更,白马寺的约会……?”司马元道。 “我会去的,请放心,我也不会自杀,因为,我的老母和妻子都在天一门的劫持中,只要我一息尚存,一定设法将他们救出来。”司马元连连点首,说道:“对!对!杜兄,夜太深了,早点歇息吧!明天,我们再从长计议……” 杜少恒未安歇,只是在床上盘膝跌坐,行功调息了个时辰,没等到天亮,就悄然离去。 当然,他没向司马元辞行,但却留下了一约便条,除了对司马元的一番盛情致谢之外,也诚恳地请其莫再过问自己的事。 离开司马元的利民当铺后,杜少恒找了一家较偏僻的小客栈将自己安顿下来,准备好好地歇息一天,以便晚间去白马寺赴欲望香车主人的约会。 白马寺位于洛阳城东二十五里,与龙门并称为洛阳的两大古迹,前者以塑像着称,后者以石刻出名,都经过一千五百年以上的沧桑,也同样是我国佛教上的伟构。 白马寺也是我国的第一所寺院,和佛教的发祥地,根据考据,它是建于东汉平帝永平十一年,是由于平帝遗人赴西域求取佛法,得印度僧人摄摩腾,竺法兰二人,携四十二章佛经以白马驮负来到洛阳,为了纪念白马驮经,乃将寺名定为白马寺。 白马寺院既为东济的平帝所敕建,其规模之宏伟与富丽堂皇,自是没得话说,而其对佛像的雕塑技术,更是令人叹为观止。 综观全寺佛像,姿势面貌,无一雷同,而其表情之传神与逼真,实为艺坛一绝……今夜,仍然是风狂雪猛的寒夜,不过,由于地面积雪的雪光反映,能见度却颇为良好。三更正,杜少恒准时到达白马寺前。 尽管白马寺规模宏伟,占地甚广,但对于在洛阳土生土长的杜少恒而言,即使是闭着眼睛,他也能找得到天王殿的正确位置。 不过,打从进入白马寺的山门起,杜少恒就觉得今宵的白马寺,有点不对劲。 因为,尽管时已子夜,但佛殿中的长明灯是不会熄没的。 可是,今宵的白马寺,却显得一片黝黑,看不到丁点儿灯火,就像是一座没有僧侣照应的荒废佛寺一样。 当然,也听不到一点儿声音。 他,边走边蹙眉沉思着,是我离开家乡之后的这二十年当中,这儿发生了甚么变故?还是那位欲望香车的主人对这儿的住持有过甚么特别交代?进入天王殿,首先映入眼帘的,是那尊挺着大肚皮,笑口常开的弥勒佛,以及分立两旁的四大天王……一切的一切,都跟二十年以前,他所见到的并无两样。 而且,殿中收拾得一尘不染,虽然见不到长明灯和香火,却隐约地可以闻到一缕淡淡的檀香香气。 这些,足以证明他的第二个构想不错,目前这儿的反常现象,是受了欲望香车的主人的影响。 他,向着那尊弥勒佛抱拳长揖,虽然没有跪下去,但神态间却显得非常虔诚。 但他这深深一躬,却换来一声脆似银铃的娇笑道:“杜大侠,即使你再虔诚一点,佛祖也帮不了你的忙啊!”杜少恒讪然一笑间,但觉眼前人影一闪,香风轻拂,那位在太白酒楼前见过面的红衣女郎,已俏立他面前,含笑凝睇着。 杜少恒神色一整,道:“这位姑娘,请示尊姓芳名,以免在下失礼。”红衣女郎嫣然一笑道:“我姓文,名真真,文武的文,真假的真,够了吗?”“哦!原来是文姑娘,文姑娘就是欲望香车车主……?”“不!不过,我此刻是以车主的身份同杜大侠你说话,所以,如果我的言词之间,过于直率,我有甚失礼之处时,倘请杜大侠多多海涵。”“不要紧,文姑娘有话请尽管直言,我不会计较甚么。”“那我就放胆直言了,”文真真正容接道:“关于本车主所提出的有奖征答问题,既经杜大侠答对了,自然会按规定给奖,但在给奖之前,有一点,我要特别加以说明,那就是:本车既以欲望二字命名,自有其深长意义,杜大侠有兴趣一闻吗?”杜少恒笑了笑,说道:“固所愿也,不敢请耳!”文真真笑问道:“杜大侠,古往今来,大千世界中芸芸众生,熙熙攘攘劳碌终生,他们为的是甚么呢?”杜少恒正容说道:“这是一个很有深度,也很广泛的问题,但概括起来,却只要用两个字,就可以说明。”“那两个字?”“名与利。”“名与利有甚么好?值得所有的人,终日去钻求,甚至于牺牲自己的生命?”“有了名与利,才能满足生存的欲望。”“对了,杜大侠算是又答对一道额外的问题……”“也有奖吗?”“很抱歉!这个答案没有奖,”文真真含笑接道: “本车主认为,是人就有欲望,即使是已出世的僧侣,也不例外……”杜少恒截口接道: “不!这一点,我不同意。”“杜大侠有何高见?”“出世的僧侣,与人无忤,与世无争,整日里与大佛青灯,木鱼贝叶为伍,还有甚么欲望可言。”“错了,杜大侠,我请问你,僧侣要不要吃饭?”“是活人,就要吃饭……”“圣人说过,饮食男女,人之大欲存焉!吃饭,是否也包括在人的七情六欲之中呢?”“这个……”杜少恒居然给问住了。 文真真道:“何况,僧侣之中,也有无所不为的败类……”杜少恒道:“那些败类,是不能列入出世之人中的……”“即使是那些安份守己,他们平常的木鱼贝叶,又何尝不是为了转移自己的欲望,也可以说是为了压抑他们心中的欲望呢?”“……”杜少恒苦笑了一下,没接腔。 “所以,本车主认为,只要是活人,就有欲望,也可以说,大千世界,芸芸众生,莫不是欲望驱使的奴隶。”杜少恒禁不住心中一惊,注目问道:“难道说,贵车主以欲望命名,就是为了要奴役世人?”“不!”文真真声容俱庄接道:“本车主是要以菩萨心肠,尽一切力量,来满足世人的欲望,所以才将座车命名欲望香车。”杜少恒道:“贵车主立意甚佳,只是,人,毕竟不是大罗金仙,个人力量有限,而人们的欲望无穷,贵车主能完成自己的心愿吗?”文真真道:“杜大侠说得有理,但本车主所说的尽力满足人们的欲望,是有限制条件的欲望,第一是人的限制,第二是欲望的限制,比方说,有一个坏人,他想要杀人越货,而所杀的又是好人,像这种人的欲望,本车主当然不会成全他……”“这就是人的限制?” “不错。”“关于欲望的限制呢?”“这个么!假如有人想要摘取天上的星星和月亮,本车主自然是爱莫能助!”杜少恒:“这是说,贵车主立下此一宏愿的,也不过是以尽其在我的精神,去满足人们的欲望而已。”“不错。方才,杜大侠也说过,个人的力量有限,世人的欲望无穷,如果本车主要以佛家普渡世人的意旨去满足人们的欲望,是不可能的,所以,除了上述的两个限制条件之外,还得讲究一个缘字……”“缘?”杜少恒截口问道:“就是所谓缘份?”文真真点点头道:“不错。”杜少恒禁不住苦笑道:“如此说来,贵车主所谓能满足世人的欲望之说,真正能成为事实的,恐怕就微乎其微了。”“是的,所以本车主出道江湖,虽已一年有余,却还不曾有过满足世人欲望的例子。”“是一直不曾找到一个有缘份的人?”“不错,但现在已经找到了。”“如果文姑娘说的就是在下我,则我杜某人感到无限荣幸。”文真真娇笑道:“是啊,这的确是一宗值得庆贺的事。”一顿话锋,又含笑接道:“有关本车主行道江湖宗旨既已说明,现在该说到正题了。”杜少恒笑了笑道:“在下正恭聆着!”文真真接道:“本车主所要给与杜大侠的奖品,也就是满足杜大侠的欲望……”杜少恒截口笑道:“这的确是一宗非常珍贵,也非常别致的奖品,不过,在下有点替贵车主担心。”“是担心本车主役法实践诺言?”“不错。”、文真真一挑秀眉道:“这个,杜大侠请尽管放心,只要杜大侠提出的要求不过于离谱,本车主一定能够使使你获得满足。”杜少恒笑道:“文姑娘一口一声‘本车主’,倒使人觉得文姑娘就是欲望香车的车主似的。”文真真正容说道:“杜大侠,方才一开头我就过说过,我是代表车主说话。”杜少恒注目问道:“车主是文姑娘的甚么人?”文真真歉笑道:“杜大侠,这不是我们应该谈的问题。”杜少恒脸上掠过一丝失望的神色之间,文真真又含笑说道:“杜大侠,请说出你的欲望吧。”杜少恒沉思着问道:“有限制吗?”“有,只能提出三个。”“能让我满足三个欲望,贵车主已经够大方了,请让我多想想。”文真真抿唇娇笑道:“杜大侠虽然目前颇不得意,但据我所知,年轻时的杜大侠,不论功夫文采,却冠绝一时,侠踪所至,艳闻频传,那些风流韵事,迄今犹脍炙人口,我想,杜大侠虽正在盛年,但曾经沧海难为水,除却巫山不是云,当不至于再对女人有欲望吧?”杜少恒苦笑道:“那些陈得发霉的往事,文姑娘还提它则甚!”文真真娇笑道:“好,不提,不提,杜大侠好好地想想吧!”“不用再想了,我已经拟定我的三项要求了。”“请说!”杜少恒正容说道:“第一,我要跟贵车主当面谈谈。”“这个……”文真真没想到杜少恒首先提出这么一个欲望来,因而一时之间,竟然僵在那儿,接不下去。 杜少恒微笑问道:“这个欲望,不算太离谱吧?”文真真不自然地一笑道:“不算离谱,不算离谱。”“那么,文姑娘还有甚么为难之处呢?”“没有啊,我是考虑见面的时间地点的问题。”“好,我让你多考虑一下……”其实,以杜少恒江湖经验之丰富,早已想到,那位欲望香车的主人虽未出面,却必然会隐身暗处,以真气传音功夫,对文真真适时加以指示。 因为,这白马寺中的天王殿,规模宏伟,佛像如林,在目前这灯火全无的情况之下,即使藏着十个八个普通高手,也是轻而易举的事,何况,以文真真的身手,不难忖测,那位欲望香车主,必然还一位绝顶奇人哩! 而这,也正是杜少恒说让对方多考虑,实际上却是让对方有时间去接受欲望香车主人的传音指示。 少顷,文真真才点点头,道:“好!我答应了。”杜少恒禁不住精神为之一振,注目问道:“文姑娘已决定何时何地?”文真真道:“见面的时间,地点,另行通知。”这一答覆,当然使得杜少恒殊为失望,只好苦笑了一下之后,补上一句道:“好……我相信文姑娘的金诺。”文真真注目接道:“杜大侠请说第二项欲望。”杜少恒道:“我的第二项与第三项欲望,实际上是二而一的问题,严格说来,那只能算一个欲望。”“唔……请说下去。” “贵车主既然对我的一切都很清楚,当然也知道我的老母和妻子都破天一门所劫持?”“是的,杜大侠是希望本车主帮助你救出令堂,尊夫人,和令公子等人?”“不错,但我的意思,只是想请贵车主能设法增强我的武功,让我自己有力量去完成此一心愿,所以,我才说,这是一个二而一的问题。”文真真沉思了少顷,显然是在听过她的上司的传音指示之后,才点点头,道:“杜大侠这个二而一的欲望,本车主也答应成全你……”“那我先谢……”“不过,有几句话,我要事先说明,杜大侠必须特别谨记心头。”杜少恒连连点首道:“我会谨记在心中的,文姑娘请说。”文真真正容说道:“有关营救令堂,尊夫人,以及令公子的事,不论杜大侠你增强武功的结果,能否完成此一目的,本车主都绝对负责代为完成,甚至于也可能单独代为进行此一任务,不过……”略为一顿话锋,才殷殷地接道: “杜大侠也明白,天一门是一个神秘的新兴组织,到目前为止,对于天一门主是谁,其总舵设于何处,江湖中还不曾有人知道,所以,这任务进行起来,可不是短期内所能圆满达成的,杜大侠可不能限定时间。”“这一点,我明白,但请贵车主尽速进行就是。”“那是当然,本车主之所以要这么说,也决非藉口拖延,以图卸责。”“那我就放心了。”“关于增强武功一节,杜大侠是否还记得,天一门主那位二夫人公冶十二娘,所说过的话?”杜少恒微微一怔,道:“文姑娘能否提个醒儿?”文真真道:“公冶十二娘曾经说过。她说你杜大侠的武功,目前顶多只能算是一个三流角色。”杜少恒截口苦笑,说道:“这些,我当然记得。”文真真道:“公冶十二娘此话虽然有点欺人太甚,但却也是持平之论。”杜少恒又苦笑了一下,道:“我本人也同意公冶十二娘的那种说法……”“这就行了,杜大侠是大行家,当知道,一个人对于武功方面的成就,天赋,福缘,与勤修苦练,是不可或缺的三项要素?”“这个,我同意……”“以杜大侠本身的条件,以及目前武林中的武功水准来说,即使本车主尽最大的力量,来增强你的武功,恐怕也难以挤身于当今顶尖儿高手之列。”杜少恒显得有点失望地,道:“听文姑娘这语气,似乎也不是决不可能”文真真点点头道: “是的,这也算得上是谋事在人,成事在天。”杜少恒轻轻一叹道:“那也不要紧,只要贵车主能记得自己的诺言,全心全力进行就行了。”“那是当然!那是当然!”“文姑娘还有甚么吩咐吗?”文真真娇笑道:“吩咐是不敢,话却还有几句,也是提醒杜大侠紧记心头的几句。”“在下正恭聆着。”“杜大侠当知道,天下没有不劳而获的收获,俗语说得好,种瓜得瓜,种豆得豆,欲知前世因,今生受者是,欲知来世界,今生作者是,杜大侠生活体验比我丰富得多,也同意这些说法吗?”这几句平平淡淡的话,听在杜少恒的耳中,却有如暮鼓晨钟,特别发人深省,也好像是黄钟大吕,震得他心神震颤,暗中冷汗涔涔。 这,倒并不是文真真的话中,贯注了甚么佛门“狮子吼”之类的神功,而是这些话中,对杜少恒而言,具有特别的涵义。 他,怔了怔,才茫然地点点头道:“我同意。”文真真正容接道:“好!请记住我最后几句话,在本车主替你进行增强武功的过程中,无论遭遇到任何困难或挫折,你要坚信,本车主所说过的话一定会实践,不可动摇信心!”她虽然是一直殷殷而谈,有如闲话家常,但最后那一句“不可动摇信心”的话,却是声容俱庄地,语声锵锵,掷地有声。 这情形,使得杜少恒悚然动容道:“在下记下了。”文真真掏出一个手掌大小的锦囊,双手递了过去,正容说:“杜大侠,请接着。”杜少恒接过那锦囊,蹙眉问道:“文姑娘,这是”文真真神秘地一笑道:“这玩艺儿名叫欲望袋,也是杜大侠答对有奖征答的奖品,杜大侠要想完成方才所说的那些欲望,就必须特别珍惜它。”杜少恒点点头,说道: “我会特别珍惜它的。”文真真道:“还有,杜大侠必须择一个僻静而特别安全的所在,才能拆阅。”杜少恒叉点点头,道:“在下记下了。”“告辞……”这小妮子可真绝,说走就走,杜少恒但觉眼前一花,已失去她的所在。 凭杜少恒的身手和二十多年的江湖阅历,竟然连文真真离去时,使的是甚么身法,也看不出来,使得他禁不住苦笑着喃喃自语道:“这小妮子好高明的身手,又是多么像她……” 他,手持着那个欲望袋,默然沉思,也不知他在想些甚么,良久,良久,没有任何的动作,那情形,就像是这天王殿中又多了一座塑像似地。 一声轻笑,由西跨院中传来:“这个人好像有点儿神经兮兮的。”语声好像有似曾相识之感,但在他沉思失神之间,却没法记忆起究竟是在哪儿听到过。同时,也尽管这语声来得这么突然,但由于他这些日子所遇上的,不可理解的人和事实在太多了,所以,他还是那么镇定地,显得听若未闻。 另一个娇甜语声道:“冬梅不得无礼。”一声“冬梅”,使得杜少恒于沉思的幻景中回到现实中来了。 冬梅,当然就是位于北邙大墓中的魔宫中,那位曾经跟他打过交道,显得有点儿神秘的俏丫头,也就是方才说他神经兮兮的人。 另一位责备冬梅不得无体的,自然是天一门门主五绝神君的二夫人,被称为娘娘的公冶十二娘。 杜少恒虽然心中明白过来,但外表上,却仍然没有一点反应。 公冶十二娘,冬梅二人,已出现天王殿的左侧月洞门口,入目杜少恒那泥塑才雕似的神情,冬梅忍不佳掩口微笑道:“娘娘,我敢打赌,他在想些甚么。”公冶十二娘一双美目,尽在杜少恒的周身上下打量着,一面漫声应道:“你丫头且说说看?”冬梅娇笑道:“他在想文真真。”“甚么文真真?”“就是方才代表欲望香车主人,给杜大侠颁奖的那位美姑娘呀!”“哦!你怎能断定他是在想文真真?”“娘娘,你瞧他那副发呆的神情,难道不是灵魂儿被文真真勾走的表现吗!”“我不同意,丫头,你要知道,以往,杜大侠的每一个情人,都算得上是天姿国色,方才,那个文真真固然长得很美,但却不见得比他以往的情人更美……”杜少恒突然转过身来,面对着她们主仆二人,冷然说道:“你们,阴魂不散的缠着我,是甚么意思?”公冶十二娘先向冬梅笑道:“现在,实事证明,他的灵魂并未被文真真勾走呀!”然后,才向杜少恒媚笑道:“没甚么,杜大侠,只是一点小意思……”“说!” 杜少恒显得声色俱厉。 “别那么凶巴巴的,我们此行,对你来说,完全是一片好意,请你到我的分宫中去小住几天。”“为甚么?”“因为,在所有女人中,莫不把你当成现代唐僧,想将你煮而食之,我也是女人,当然应该当仁不让。”杜少恒是一片疾言厉色,公冶十二娘偏偏是一副烟视媚行的荡妇姿态,使得杜少恒有啼笑皆非感。 沉寂了少顷,仕少恒才轻轻一叹道:“我有自知之明,打是打不过你,但你该知道,士可杀不可辱……”公冶十二娘截口笑道:“杜大侠,我一点也没有侮辱你的意思,你也应该知道,作为一个男人,能成为无数美女猎取的对象,这应该是一件足以自豪的事。”杜少恒脸上的肌肉抽搐了一下,道:“可是,我目前落得家破人亡,无容身之地的惨景也是由于……唉!”公冶十二娘娇笑道:“你目前这般惨景,也是由于女人而起,是吗?”“何必明知故问!”“所以,目前你一见到漂亮的女人,就感到头痛?”“唔……”“可是,我这个女人不同,你自己也明白,在目前这莽莽江湖之中,你已没有容身之地了,但我却不但可以让你有一个容身之地,而且还可以帮助你重振昔日雄风。”杜少恒苦笑了一下道:“话是很动听,但我不能相信。”公冶十二娘神色一整,道:“你必须相信我才行,我不妨坦白告诉你,本门的少主,和那位总巡察曹子畏,都要生擒你,以向门主邀功,如非是我硬行阻止,你早已成为他们的阶下囚了。”杜少恒道:“他们要生擒我去献功,我相信,你是他们门主的二夫人,我也相信你有力量阻止他们对我采取行动,但此中玄机,却令人费解。” “你觉得很矛盾?”“不错。”“是的,由表面上看来,是很矛盾,你是咱们门主必欲擒获归案的人,而我却是门主的二夫人,我为甚么要跟门主唱反调,又有甚么力量可以保护你,是吗?”“你自己明白就行。”公冶十二娘娇笑道:“看来,我如果不说明真正的原因,你是始终不会相信的了。”一顿话锋,又含笑接道:“我老实告诉你,当我成为门主的二夫人之前,曾有过约法三章,其中之一就是,凡是我所看中的男人,不许他过问。”“他容许你保护他的敌人?”杜少恒苦笑道:“即使他容许你加以保护,我杜少恒也不至如此窝囊……”一声轻笑划空传来,道:“有志气,不愧是曾经名震江湖的一代大侠。”话到人到,微风飒然中,曹子畏已卓立公冶十二娘身旁。 公冶十二娘冷然叱道:“子畏!你敢不听我的话!”曹子畏笑道:“不敢……”“不敢就给我闪开!”“可是,人家已说明,不愿受妇人女子的保护,娘娘何不成全我建一次奇功哩!”就当公冶十二娘与曹子畏对话之间,一旁的冬梅却乘机以真气传音向杜少恒说道: “杜大侠,你忘记文真真临别时的叮咛了?”杜少恒一怔之下,也以真气传音问道:“方才,你们也在旁边?”“不错。”“你指的是哪些话?”“就是那‘不论遭遇任何困难或挫折,你要坚信她’的那几句。”这时,曹子畏已被公冶十二娘一顿申斥给轰走了。 公冶十二娘目注杜少恒娇笑道:“杜大侠,你该看得出来,方才,我跟曹子畏,不是在表演‘双簧’。”杜少恒的确有这种感觉。 他,不但怀疑公冶十二娘与曹子畏是在表演“双簧”,而且也怀疑冬梅是故装神秘,以促使他自投罗网。 不过,这个念头又立即被他自己否定了。 因为,他深深明白,不论是公冶十二娘也好,曹子畏也好,自己都不是他们的对手,不论是要杀他,或生擒他,都并非难事,实在没有如此做作一番的理由。 同时,以文真真功力之高,暗中有人窃听,应该觉察到,如果文真真已觉察有人暗中窃听,而故意装迷糊,则此中经纬,更加令人难解。 何况,文真真临别时那些叮咛,也的确颇堪玩味。 难道说:“甚么困难,挫折……指的就是这些事情吗……?”他这心念电转之间,公冶十二娘又娇笑道:“杜大侠,请恕我再说句不好听的话,目前,你除了到我那个分宫中去,较为安全之外,可说是寸步难行。”杜少恒漠然地接道:“如果你能先替我解开一个疑问,我可以自动跟你去分宫中。”公冶十二娘道:“说吧!只要是我所知道的,一定详为解答。”杜少恒目光深注地,问道:“告诉我,你们那个门主是谁?”公冶十二娘道:“很抱歉!你刚好问上一个我没法答覆的问题。”“是不愿,还是不敢?”“是不能。”公冶十二娘苦笑道:“因为,到目前为止,我也不知道他是谁?”杜少恒冷笑一声道:“你们已是夫妻关系,如果你我异地而处,你会相信吗!”公冶十二娘轻轻叹道:“你不相信,我也没有办法,但我说的,的确是事实,而这,也正是我和他貌合神离的原因之一。”已经成为夫妻了,却不知道作丈夫的是甚么人,这可的确是罕见的奇闻。 由这一点,也不难想见那位天一门门主,是如何的神秘难缠。 “那么,”杜少恒沉思着问道:“当初,你们是如何结合的?”公冶十二娘道:“当初,自然是各有目的,不过,这些,我暂时不愿说。”话锋略为一顿,又正容接道:“杜大侠,有一点,我要提醒你,江湖上,讲究的是力量和机智,甚么协议,诺言,有时侯是不值一个子儿的,你懂我的话吗?”杜少恒一晒道:“这是说,你之所以能保护我的安全,并不全凭那所谓约法三章?”公冶十二娘点点头道:“不错。”杜少恒笑道:“看来你也是一位够神秘的人物,冲着你这一份神秘,我应该……”他忽然咽下了即将说出的话。 公冶十二娘含笑代接道:“应该跟我去分宫,是吗?”“不错……”“那就快点走吧! 寺外已备妥马车。”“不忙,有一个问题,我先要问清楚。”公冶十二娘蹙眉问道:“你不觉得,你的问题太多了一点吗?”杜少恒正容接道:“事关我的安危,我不能不特别慎重一点。”“好,请说。”“你,口口声声说,对我是一番好意,要保护我的安全,那么,我敬谨请教,前天晚上在古墓中的情形,又如何解释?”公冶十二娘哑然失笑道:“哦!原来你说的是这个。”杜少恒冷笑道:“现在,你没法自圆其说了吧?”公冶十二娘娇笑道:“这个,我无法自圆其说。”扭头向冬梅笑道:“冬梅,你帮我解释一下,我已经说得舌敝唇焦啦!”“婢子遵命!”冬梅娇应一声之后,才向杜少恒媚笑道:“杜大侠,前天晚上在古墓中的情形,完全是少主的安排,与娘娘无关。”杜少恒冷哼一声道:“在这洛阳地区,究竟是你们少主指挥娘娘,还是娘娘指挥你们少主呀!”“自然是娘娘指挥少主呀。”“那么,当时,你们娘娘为何不出面保护我的安全,而任由那个少主作威作福?”“当时,娘娘不在分宫中,是由少主作主,与军师和分舵主共同商议,设法将你引来分宫中的,杜大侠请回想一下,当你与司马大侠进入娘娘的行宫时,是否曾见到娘娘?”“进入古墓时虽然没见到她,但当我遭受暗算,失去知觉后醒转时,却看到她和你在我身边。”公冶十二娘插口接道:“这就是了,我是当你昏迷之后,适时赶回来的,要不是我坚持不放,你于昏迷中就破解往本门总舵去了,为了你,当时,我还和少主发生过争执,这些,你应该还记得?”“可是,当时你并未说明要保护我。”“留你在行宫中,那不就是事实的表现了吗?”杜少恒轻轻一叹道:“好!我姑且相信你,不过……”他的目光转向冬梅。 俏丫头冬梅似已预知杜少恒要问她些甚么,因而连忙以真气传音向他说道:“我的一切现在不能问……”同时,公冶十二娘却笑接道:“既然相信我,就不必再不过甚么的了,咱们走吧!”在杜少恒的实际体验中,俏丫头冬梅的神秘色彩,似乎还浓过她的主人,尤其方才她还以真气传音,搬出文真真的话来怂恿自己暂时避到魔宫去,因而更加重了她的神秘色彩。当然,他也知道这些话不能在公冶十二娘的面前问出。 即使冬梅不传音阻止他发问,他也是不会问出口的。 此刻,更是就着公冶十二娘的话,顺风扯起帆来:“好,走就走!”“唔!这才乖……”四十出头的人,却还被一个花信年华的少妇,像哄小孩似地说他乖,这种情形,的确是一件令人啼笑皆非的事。 但此刻的杜少恒,却不能不忍。 当然,他之所以委屈求全,也还有别的因素。 基于最现实的观点,此刻的杜少恒确是寸步难行,既然有这么一个去处,为甚么不硬着头皮闯一闯哩! 朝坏的方向想,即使是自投罗网,他也认了,他曾经少年得志过,也由于少年得志,欠下不少的孽债,如果此行是冥冥中有意安排来惩罚他,不也正好藉以减轻他心灵上的负荷? 朝好的方向想,说不定会另有奇遇,能使他有机会救出老母妻子,并重振昔日雄风。此外,那位自称代表欲望香车主人的文真真姑娘的态度,也是促成他决定去魔宫的原因之一。 因为依常情而论,以文真真身手之高,公冶十二娘主仆潜身附近窃听,断无不能察觉之理。 既然明知有外人窃听,而故意装迷糊,那就显然是有意促成他前往魔宫。 有着这些联想,则文真真那“不论遭遇到任何困难或挫折,都不可动摇信心……”的话意,不但特别值得玩味,而且还似乎会有某种暗示在内。 俗语说得好:是福不是祸,是祸躲不过,他自己是忧患余生,早已将生死置诸于度外的了,既然连生死都已置之度外,又还有甚么可怕的……出门外,果然停着一辆华丽的双套马车。 这辆马车,不但外表华丽,里面的陈设也非常讲究。 尽管外面是风狂雪紧的数九寒天,但车厢内却是温暖如春。 不但温暖如春,而且气氛中也充满者盎然春意,因为,公冶十二娘,和冬梅二人,正以无比愉快的神情,一左一右地,紧紧偎着他而坐。 由于杜少恒已看开了,也可以算是豁出去了,因此,他尽去愁怀,几乎又恢复了二十年前那种玩世不恭的洒脱豪情。 他,向左边瞧瞧,又向右边瞧瞧,突然双伸猿臂,搂住她们的纤腰,爽朗地笑道:“我不是唐僧,现在,我已成了猪八戒啦……”公冶十二娘吃吃地笑着,没接腔,只将一个娇躯,向他偎紧再偎紧……俏丫头冬梅却娇嗔道:“娘娘,他骂我们是螂蛛精呢……”杜少恒连忙笑嚷道:“没有啊!你可不能冤枉人。”冬梅接道:“娘娘,他说他是猪八戒,猪八戒只有进入丝洞时才左拥右抱,他这话,不就是将娘娘和我,都当作蜘蛛精了吗?”杜少恒笑道:“冬梅,你怎么可以断章取义……”冬梅娇笑道:“不管怎样,待会,我不饶你……” 公冶十二娘忽然正容说道:“冬梅,别野了,我要问他一件正经事。”“是!娘娘……”冬梅娇应着,坐正了娇躯。 公冶十二娘却目注杜少恒笑问道:“杜大侠,方才,文真真给你的奖品,可以让我们瞧瞧吗?”“当然可以。”杜少恒答得很爽快。 公冶十二娘媚笑道:“你不怕我们强取豪夺?”杜少恒轻轻一叹道:“此时此地,人为刀俎,我为鱼肉,自身的生死我都没法作主,还能顾虑这些缓不济急的身外之物吗?”“你够豁达,但我不难想像到,这不是你的真心话。”“何以见得?”“原因很简单,你自己已意识到,文真真给你的那个甚么欲望袋中,不会有甚么珍贵的东西。”“话也有解释吗?” 公冶十二娘点首接道:“当然有,你我都知道,欲望香车主人,最近一年以来,武林中的一位谜一样的奇人,别人对他一无所知,但,他对于江湖中的一切动态,却可能了如指掌。” “不错,那一神秘性,决不下放你们的门主。”“像这样的一位人物,会轻易地将极珍贵的物品交给像你这般处境的人,而不暗中加以护送的吗?”“有道理,有道理……”“而且,这道理你也早已明白,所以才显得这么大方。”杜少恒苦笑了一下,道:“不错,我的确有过这种想法,不过真相是否果如你我所猜想的,还得实地看过之后,才能知道。”“那么,请拿出来吧。”“好的……”欲望袋由杜少恒怀中取出来了。 方才,勿促之间,杜少恒不曾仔细观察过,现在却看清楚了。 那是一个质地与制作都极为考究的锦囊,而且由于怀中体温的烘薰,取出来时,还散发着一股如兰似麝的淡淡幽香。 他,徐徐地由锦囊中抽出一个折叠得颇为工整的一方纸儿,再徐徐地打开。 那是一张也散发着一股淡淡幽香的素笺,上面用眉笔写着娟秀的小楷,只有四句:望门投止,随遇而安,莫嗟命蹇,勿惧色难。 像是一位高僧所说的偈语那么艰涩费解。 就字面解释,这四句话很浅显,任何人都能一目了然。惟一令人费解的,是那个“门” 字,不但令人费解,而且这个“门”字还写得特别大。 至于后面那两句,却显然隐含着浓厚的调侃意味。 因为,如所周知,尽管年轻时的“玉面修罗”杜少恒,春风得意,艳闻频传,但他目前的命运,却的确是不好,身处逆境,而叫他“莫嗟命蹇”,那自然是提醒他应该自我反省,不要怨天尤人。 至于,“勿惧色难”四字,就更只能意会,不可言宣了。 那可能是讽刺过去的到处留情,也可能是调侃他目前的遭遇,但就事论事,应该是调侃他目前的遭遇的成份较多了。 而且,也似乎有着某种暗示。 总而言之一句话,那四句“偈语”,对目前的杜少恒而言,只有苦笑的份儿。 首先打破沉寂的,还是公冶十二娘。她,娇笑着道:“哟,这位欲望香车的车主,倒是蛮风趣的嘛!”冬梅笑道:“娘娘,这个‘门字’,为甚么写得特别大呢?”公冶十二娘道:“天一门至大至强,盖世无双,自然应该将‘门’字为大一点呀!”冬梅连连点头道: “对,对,一定是这个意思……”公冶十二娘笑道:“如果不是这个意思,难道你还能说出另一个意思吗?”接着,却向杜少恒笑问道:“少恒,你说,我这个解释还合理吗?”“杜少恒”改成了“少恒”,公冶十二娘算得上是善于利用时机,得寸进尺起来。 杜少恒闻言尴尬地一笑,说道:“合理,合理……”冬梅也含笑接道:“娘娘,看情形,那位欲望香车的主人,早就谅准我们会来接杜大侠的?”“唔……”公冶十二娘漫应一声之后,才向杜少恒媚笑道:“少恒,现在,你应该心安理得了吧?”杜少恒苦涩地一笑道:“我早就心安理得了……” 回到北邙山上的那个地底魔宫之后,公冶十二娘才向杜少恒歉笑道:“少恒,很抱歉,我必须暂时封闭你的真力,以防意外。”杜少恒算是已经豁出去了,也真的已作了欲望香车车主所提示他的“随遇而安”,闻言之后,淡然一笑道:“方才,我好像说过,此时此地,人为刀俎,我为鱼肉,清炖红烧,都悉听尊便……”公冶十二娘娇笑道:“别说得那么可怜兮兮的,只等我认为你确已定下心来之后,就会替你解除这一道禁制的。”话声一顿,立即玉指连扬,接连在杜少恒的胸前和腹部点了三下,并媚笑道:“从现在起,在这个分宫,你有绝对的活动自由,唯一的限制,是不能独自走出分宫的大门。”“还有甚么吩咐吗?” “别那么生份好不好,甚么吩咐不吩咐的。”她,满脸娇嗔地,但眼角眉梢,却浮现着无限风情。 “这叫作相敬如宾呀!”他也风趣起来。 一旁的冬梅拍手娇笑道:“妙啊,好一个相敬如宾。”公冶十二娘抿唇微笑道:“吩咐是不敢当,但有一件事,我得先行交代一番,这,对你这位大情侠来说。也算是一个好消息。”“哦……请讲”公冶十二娘笑道:“那就是这分宫中所有的娘儿们,包括冬梅在内,只要你有兴趣,随时都可以大快朵颐。”“那我先谢了……”冬梅媚笑道:“娘娘,婢子也先谢啦!”“死丫头!”公冶十二娘笑叱一声后,又向杜少恒说道:“少恒,这丫头胃口奇大,你可特别当心!”冬梅立即娇笑道:“娘娘,这叫强将手下无弱兵呀!”公冶十二娘瞪了她一眼道:“丫头,我真懊悔把你宠坏了!”接着,连连挥手道:“出去,出去,别在这儿惹人生厌……” 十天过去了。 这十天,杜少恒是在胡天胡地,倚翠偎红的情况下荒唐过去的。 他,重温了荒废已二十年的“功课”,却也使他的意志更为消沉了。 是的,醇酒,美人,由来就是消沉英雄壮志的两大祸害,何况是对杜少恒这种忧患余生,又别有怀抱的伤心人。 他,真的是“望门投止,随遇而安了”。 管他甚么温柔不住住何乡。 在这十天当中,他并未看到那位甚么少主,军师,以及总巡察等人,他也不曾向公冶十二娘发问过。 公冶十二娘虽然说很大方,不禁止他跟别的女人亲近,但那只是口角春风。 事实上,在这十天当中,他除了跟公冶十二娘窝在一起之外,不曾跟任何女人接触过,即使那伺候他们的冬梅,也不例外。 很显然,公冶十二娘已将他视为禁脔了。 不过公冶十二娘虽将他视为禁脔,都还算很体贴他的,也不曾竭泽而渔,旦旦而伐。因此,尽管他日处温柔乡中,对他那强健的体质,却并没有甚么影响。 当然,在这十天当中,他也曾旁敲侧击地,希望由公冶十二娘口中采出一点消息来。但他失望了。公冶十二娘口风之严,远出他的意料之外,即使是双方在欢好的忘我情况之下,也休想挖出一点甚么消息来。 这是杜少恒进入魔宫后第十一天的辰已之交。 当然,这是由滴漏铜壶上所知道的时刻。 因为,深处古墓下的魔宫,整天见到的,都是夜明珠的珠光和烛火,是没法辨别晨昏和时刻的。 杜少恒和衣斜倚一张雕花大床的床栏上,正在闭目养神。 室内只有他一个人,陪伴者他的,除了室内那豪华的陈设之外,只有床头几上一瓶正散发着沁人幽香的淡红色腊梅。 嵌在室顶的夜明珠所放射着的柔和光芒,照着他那张清瘦的脸庞,两道斜飞入鬓的的剑眉微微蹙拢,很显然,他是在想着心事。 一阵轻快的脚步声止于门口,但杜少恒沉思如故,连眼皮也难得睁开一下。 少顷,只听冬梅的话声娇笑道:“杜大侠,你瞧瞧是谁来了?”杜少恒仍然没睁开眼睛,只是漫应着:“这儿不会有我的朋友。”“没有朋友,却有亲戚,表弟,这些年来,我找得你好苦。”那是一个略显沙哑的男人语声。 杜少恒身躯微震,双目也倏地张开。 呈现他眼帘的,是一男一女并肩立于寝室门口。 女的是冬梅,男的却是一位年约四旬上下的中年文士。 此人中等身裁,长长的脸,高高的鹰钩鼻,脸色苍白,目光无神,而且双目中满布着红丝,一眼就能断定他是酒色过度所致。 尽管此人称呼杜少恒为表弟,也尽管杜少恒于听到此人的话时,曾经身躯为之一震,但他见到此人时的表情,却显得相当冷漠。 他,冷冷地注视着那人,半响没有吭气。 那中年文士不自然地一笑道:“表弟,你不认识我了,我是你的表兄曹适存呀!”“我当然认识,尽管睽别二十年,你我都垂垂老矣,但你的特征是不会改变的。”杜少恒懒洋洋地生了起来,向曹适存摆手作肃容状道:“请!”原来这位曹适存,就是前文中曾经提到过,二十年前替杜少恒出喂主意,想出一个三全其美的办法,将石瑶姑替杜少恒撮合的那位表哥。 按说,彼此谊属中表,睽别二十年之后,劫后重逢,杜少恒应该感到特别兴奋才对。但事实上,此刻的杜少恒,却显得出奇的冷漠,这实在是一件令人费解的事。 曹适存向冬梅挥挥手,示意其先行离去,然后缓步走入室内。 杜少恒勉强挤出一丝笑容,道:“请随便坐”曹适存在一旁的一个锦墩上坐下之后,才笑问道:“表弟,你好像不欢迎我来?”“哪儿话,我正有很多事情,要向你请教哩!” “没问题,只要是我知道的事情,一定是知无不言,言无不尽,不过……”“不过甚么?” 杜少恒的神情谈吐,一直是那么冷漠! “我想知道这二十年来你是怎么过的?”杜少恒深长地一叹道:“一个心灵上满是创伤,负气离家的人,你想,他会有好消息告诉你吗?”“这个……”曹适存苦笑了一下,道:“那么,这些年来,你是否已找到汤紫云和石瑶姑她们?”杜少恒道:“没有,但现在,我找到了公冶十二娘。……”“表弟,你还是那么到处留情。”“古人说得好:温柔不住住何乡,对于一个像我这样,家破人亡,四海无立身之地的人来说,能有这么一个安身之处,又何不乐得享受一番哩!”“对!对!欢乐须及时,莫待春光老,表弟,你的人生观是对的,但我不能不提醒你,令堂,尊夫人,侄公子等都还健在……”“这些,我知道。” “既然知道,就应该发奋图强,设法将他们解救出来,千万莫被醇酒美人,消磨了雄心壮志。”“……”杜少恒脸上的肌肉抽搐了一下,却没接腔- 第六章 剑虹惊星斗 绫带扫山河 曹适存轻经叹道:“表弟,我知道你有很多话要问我,现在就问吧!” 杜少恒沉思着问道:“当我全家被劫持时,你是否还在我家中?” 从见面到现在,杜少恒一直不曾叫过一声表兄,足见他对这位表兄,似乎存在着某种成见。 但曹适存似乎一点也不计较这些,那张马脸上,始终是浮现着笑容:“当时,我不但仍在贵府,而且一直到现在,我仍在伺候着我姨妈,也就是令堂她老人家。” “话怎么说?” “因为,我也同时被劫持了。” “但你现在却能自由活动,前来看我。” 曹适存苦笑道:“此行是奉命前来,而且是暗中有人监视的。” “奉谁的命令?” “自然是奉天一门主五绝神君之命。” “奉命前来和我谈条件?” “不错。” “这些暂时压后,我要先知道家慈她老人家的近况。” 令堂和尊夫人等都很好,生活也过得很舒适,就是没有自由,不过,有一点却是非常令人遗憾。……” “怎么样?”杜少恒的身躯轻微地震动了一下。 曹适存道:“是令堂她老人家的神志,已经不清了。” “……”杜少恒脸上肌肉扭曲着,满是痛苦神情。 “她老人家时常念着你,和汤紫云,石瑶姑的名字,不时书空咄咄,又哭又闹,并自己揍自己的耳光……” 杜少恒忽然截口厉喝道:“不要说了!” 曹适存正容说道:“表弟,逃避现实,可不是办法啊!” 杜少恒冷然注目,道:“那么,依你之见呢?” “那就是接受天一门主的条件。” “先不谈条件,我问你,你见过那位天一门主吗?” “见过,但他每次都戴者面纱,所以,事实上还是等于没见过。” “那么,你也不知道他是个甚么东西变的了?” “是的。”曹适存苦笑着点点头。 “那厮为何劫持我全家?” “不知道,我也向他问过,但他却说,必须见到你时再说。” “那么,你呢?” “我?”曹适存有点茫然。 “我的意思是说,那厮为甚么也要将你劫持?” “哦!劫持我的原因很简单,是要我照料令堂她老人家的起居。” “这忘八蛋是倒是顾虑得很周到!”杜少恒冷笑着接道:“好!现在,说他的条件吧!” 曹适存苦笑道:“其实,他究竟要谈甚么条件,我也弄不清楚,只不过是带来一个口信而已。” “口信?” “是的,由于你我谊属中表,又是经常伺候令堂的人,所以,天一门主,才特别派我到来。” “哦!那是怎样的一个口信?” “他要你随我去天一门总舵,由他直接跟你谈判,只要你接受他的条件,你的全家,包括我这不长进的表兄在内,都可以立即恢复自由。” 杜少恒冷笑道:“为甚么要这么拐弯抹角的,目前,我已是他手掌中的鸡蛋,随便派一个人来,将我提去,不就得了吗!” “事情没这么简单。” “原因何在?” “因为,你现在是二娘娘的人。” “二娘娘不也是那厮的夫人吗?” “不错,但他们之间,曾经有过协议,二娘娘的一切行动,都是绝对自由的,现在你既然是二娘娘的人,如非经二娘娘特准,门主可不能随便提人。” “这位二娘娘,可真够了不起的?” “这位二娘娘可的确是了不起的。”曹适存故作神秘接道:“表弟,听说,这位二娘娘某一方面的功夫,号称一绝,胃口也奇大,经常是夜无虚夕,嘻嘻……表弟,欢颜须及时是不错,但也要保重,千万别掏虚了身子。” 杜少恒冷然接道:“你以为我不懂得!” 曹适存尴尬一笑道:“咱们都是年纪一大把的人了,这道理你当然懂得,但我一到这儿,就听说你的生活很不正常……” “吃得饱,睡得着,何谓不正常?” “但你整日里醇酒妇人,可不是办法,须知酒为穿肠毒药,色乃刮骨钢刀,再好的身子旦旦而伐,也是撑不住的,所以,我才特别提醒你一声,要多加节制。” “谢谢你!”杜少恒轻轻一叹道:“表兄,你替我想想看,即使我珍惜这身体,又有甚么用?” “至少,你该为令堂着想。” “我已无能为力,请恕我说句不应该说的话,家慈之所以落得目前的情形,一半是她老人家自讨的,我虽然有意分忧,却是心有馀而力不足。” 曹适存连忙接道:“不!你是有力量可以解救她老人家的,只要跟我去总舵,和门主当面谈妥条件就行了。” “对了。”杜少恒注目接道:“方才你说过,那厮没权力向这儿提人,那么,即使我愿意跟你去,又如何能走得了呢?” 曹适存说道:“如果你自愿前往,二娘娘是不能阻止的,这也是他们当年的协议条件之一。” “……”杜少恒深长地叹了一声。 “表弟,可以答应吗?” 沉思了少顷,杜少恒才注目问道:“天一门的总舵在何处?” 曹适存苦笑道:“我只知道那是一个很巨大的天然石洞,大得可以容纳下三五百人,还绰绰有馀,四周都是崇山峻岭,形势非常的险峻。” “在河南地区,似乎只有伏牛山山区中,才有这等所在。”杜少恒沉思着接道:“好! 你让我考虑一下。” “要考虑多久呢?” “最多三天之内,我会答覆你。” 曹适存站起来,笑道:“好!我暂时告辞,但我为你借箸代筹,最好还是答应的好。” “道理何在?” “因为,你已算是一身之外无长物,他能向你提出甚么苛刻条件来哩!所以,我认为不妨先行敷衍那厮一番,且将你的老母妻子救出来再说。” “恐怕没这么简单。……” “即使条件谈不拢,对你也没甚么损失呀!到时候,你还可以再回来。” “你怎么知道,会有这种便宜事?” “这都是那厮亲口告诉我的。” “你好像是替那厮作说客而来?” “也许可以这么说,但我的出发点,却是为你好。” “谢谢你!”杜少恒挥挥手道:“请吧!我要冷静地考虑一下。” “好,好……我走,我走……”曹适存退出室外,并带上房门。 杜少恒禁不住深长地叹了一声,又和衣躺了下去。 但他没有考虑多久,俏丫头冬梅又悄然进入。 她,迳自坐在床头,在杜少恒的脸上吻了一下,娇笑道:“怎么?表兄弟劫后重逢,也不多聊聊?” 杜少恒仍然在闭目养神,只是口中漫应道:“你管这么多闲事干吗?” 冬梅娇笑道:“我活着就是为了要管闲事,尤其是你的闲事。” 杜少恒倏然睁开眼睛,凝注着问道:“这话也有解释吗?” “当然有,但目前还不到解释的时候。” “那么,请出去,现在,我须要安静。” “何必那么拒人于千里之外哩!我又不是老虎,不会将你吃掉。” “……” “杜大侠,我看得出来,你对你这位表兄,好像很不投缘。” “唔……”杜少恒算是默认了。 “那是为甚么呢?” “不为甚么,我跟他,从小就合不来。” “哦!你们从小就在一起?” “是的,他幼失怙恃,所以一向就住在我家,长大后,就成为我家的总管……” “如此说来,你们之间,等于是亲兄弟一样嘛!” “可以这么说,但他平常游手好闲,不求长进,吃喝嫖赌,无所不为,尤其喜欢像长舌妇一样,背后拨弄是非,弄得整个家庭中鸡犬不宁,因此,我不但从小就跟他合不来,长大后,并经常出手揍他,令人可恼的是,我父亲却常常偏袒着他,母亲也常常在暗中责备我,说我不该欺负一个失去父母的表兄。” “令堂也很疼爱他?” “那倒不见得,不过,由于他善伺人意,小聪明很多,因而很讨人欢喜。” “这就怪不得了……” “怪不得甚么?” “怪不得咱们门主连他也一并劫持来,伺候令堂。”冬梅娇笑着,又问道:“他也会武功吗?” 杜少恒有点不耐烦地,反问道:“你问这么多干嘛?” 冬梅神秘地一笑道:“自然有道理的,但此刻,我只先告诉你一点儿,当他到达这儿之前,曾经跟娘娘闭门密谈了足有两个时辰。” “啊!”杜少恒禁不住挺身生了起来,注目问道:“说!他们谈了些甚么?” 冬梅纤指一点他的额角。媚笑道:“瞧你这紧张劲儿,也不想想,他们闭门密谈,我能知道些甚么哩!” “闭门密谈?” 杜少蹙眉自语道:“一个贵为娘娘的人,跟一个等于是阶下囚的人,闭门密谈?” “这有甚么值得大惊小怪的!你别忘了,这个阶下之囚,同时也是个大男人。” “大男人又怎样?” “一个大男人,和一个女人,关起房门来,长达两个时辰,你说会怎么样呢?” 她媚笑着。 “这个……太不可思议了!” “不可思议的事情多着哩!比方说:有一个人,二十年前,是年轻一代中的顶尖高手,但现在,他却沦为一个三流角色,请问,这就可思议吗?” “你……你这是甚么意思?” “没甚么意思,只是,有人认为你是故意装胡羊。” “话从何说起?” “不但有人认为你是故意隐藏了实力,而且,也认为你到这儿来,使的是苦肉计,即使是纵情酒色,也是故意装出来的。” 杜少恒苦笑道:“那是谁说的?” 冬梅神秘地一笑,道:“暂时我不想告诉你。” “你相信这些话?” “我,算是将信将疑。” “如果连你都不肯相信我,那就没得话说啦!” “这话,听听都是蛮受用的,好像我已成为你的知己朋友了。” 杜少恒笑道:“现在,我们不是好朋友了吗?” “别灌迷汤。我却认为离‘好朋友’三个字,还差上十万八千里哩!” “那么怎样才能算是好朋友呢?” “你的生活经验,远比我丰富,要怎样才能成为好朋友,应该问你自己。”她,娇媚她笑了笑,道:“你说是吗?” “好,我们暂时不谈这些。” “我没有意见。” 杜少恒沉思了一下,立即改变话题,道:“冬梅,方才来的那个曹适存,你以前见过没有?” “没有啊!” “方才,他说,他到这儿来,是有人监视着的,是吗?” “这个,我倒弄不清楚,但有人陪同他一道来,是不错的。” “你是否觉得他这个人,可有甚么可疑之处?” “我倒没有这个感觉。……” “比方说,他跟十二娘闭门长谈……” 冬梅截口娇笑道:“你吃醋了?” 杜少恒苦笑道:“我凭甚么吃醋,我不过觉得有点令人费解而已。” “哪一点令人费解?” “你想想看,凭适存那副德性,言语乏味,面目可憎,十二娘又怎会看上他的?” “这叫作乌龟看王八,对了眼呀!”她媚笑着。 “再说,他们又是第一次见面……” “你怎能断定他们是第一次见面?” “方才,你不是说过,曹适存是第一次到这儿来吗!” “第一次见到曹适存的是我。但他们之间,有可能在别的地方见过面,少恒,有一点我要提醒你。”冬梅含笑接道:“我叫你少恒,可以吗?” “我没意见。”杜少恒苦笑着。 “那么,以后,我就这么叫你了,请听好,在本门中,男女关系,就和喝水一样,不管是谁口渴了,只要面前有水,就可以取来解渴,懂了吗?” “我懂,我懂……” “现在,我也口渴了,该怎么办……”她,语声既嗲且腻,眉梢眼角,更是洋溢者无限风情。 “很简单,案头上有茶,也有酒……” “不!我不要那个……”话声中,她已采取主动。 由于她就坐在杜少恒的床头,所以采取主动起来,方便之至。 这一来,可使杜少恒慌了起来。 他,一面撑拒着,一面促声说道:“不行!如果十二娘闯了进来,大家都下不了台。” “没那么严重,我已经说过,这种事情,在本门中,太平凡了。”她手中也在忙着,一面媚笑道:“而且,我不妨坦白告诉你,她和那个曹适存都走了,最快也得天黑以后才能回来。” “他们两个一起走的?” “不错。” “去哪儿了?有甚么事?” “通通不知道……” 就这说话之间,两人都已成袒裼裸裎,一丝不挂了。 当然,杜少恒为了要拢络这个神秘,刁钻,又慧黠多姿的俏丫头,并未坚拒,否则,冬梅是不会那么容易解除他的“武装”的。 “门还没上闩。”杜少恒指了指房门。 “放心,我进时就闩上啦……”她媚笑着,呼吸也急促起来。 “……”双方都以行动代替了语言。 慢慢地,他发觉,冬梅这个俏丫头,有一种与别的女人不同的韵味。 他,不得不暂时摒除一切杂念,以便全心全意的去享受这一份特殊的韵味。 俏丫头像一条游动着的巨蟒,轻轻的游动,徐徐的游动…… 一种循序渐进的收束感,使他觉得,自己好像成了一株被这条巨蟒盘绕游升的大树。 这是一种十分奇妙的感觉。 每一个男人都向往着这种奇妙的感觉,但却不容易碰上像冬梅这样的可人儿。 她,婉转承迎,疾徐有序。 她,轻轻地呻吟,绝非故意故作,也不是故意献媚。 由那一声声若断若续,分不清是痛苦还是满足的呻吟声中,足以显示,倘丫头在这一方面,的确是够‘渴’的了。 但她却并未因过度的“渴”而显得放荡和恣意的狂烈。 她不像公冶十二娘那样,使得他觉得自己像在攀登一座高不可仰的山峰。即使他已尽了全力,却仍然有难以达到室顶之感。 他跟公冶十二娘在一起时,时常会变得像一只斗败了的公鸡,尽管那是男人们无法避免的通病,他却有点不服气。 但他和俏丫头,却是第一次就使他成为一个征服者。 在女人面前,每一个男人都希望自已成为征服者的。 所以,最初本来是存着敷衍一番的心理的杜少恒,在发觉冬梅的特殊韵味之后,不得不认真地“征服”起来…… 当他付出了“征服的代价”之后,她,显得无限娇慵地,在他耳边低声说道:“少恒,现在,我们才真的算是好朋友了。” “唔……” “记着,在天一门中,只有我才是你真正的好朋友,如果你有甚么目的,必须相信我,诚心和我合作才行。” “你以为我有甚么目的?” “你不说,我也不勉强你,以后,你会慢慢地发觉,谁才是你值得信赖的人。” “但愿如此。”杜少恒懒洋洋地漫应着。 “但我帮助你,也是有条件的,你不生气吗?” 杜少恒吻了她一下道:“在你这位比花解语,比玉生香的美人儿面前,我能生得起气来吗!” 一顿话锋,又含笑接道:“说!说你的条件。” 冬梅一整脸色道:“我要你答应我,当我帮助你达到目的之后,永远不要抛弃我。” 杜少恒禁不住苦笑道:“这要求未免说得太遥远了吧!” “这话我听不懂。”她,像依人小鸟似地,蜷伏他的怀中,仰着俏脸,注视着他,那长长的睫毛,就像两把小扇子,一闪一闪地,衬托上那蕴涵着无限柔情的清澈目光,格外惹人怜爱。 杜少恒忍不住又吻了她一下,轻轻一叹道:“我目前的处境,你应该懂得?” “唔……” “那么,你想想看,我连明天是否还能活着都不知道,又怎能承诺你那种近迹幻想的要求。” “我不管,只要你活着一天,我就要跟你一天,如果有一天你能够扬眉吐气,重整昔日雄风,那就更不消说啦!” “但愿如此,好!我答应你。” “少恒,你真好……”她主动送上一个香吻。 “不过,有几句话,必须事先说明。”杜少恒苦笑着接:“我是一个不祥的人,你也该听说过,以往,凡是和我要好过的女人,结果都弄得不欢而散……” 冬悔飞快地接着说道:“我自信,我会例外。” “我也那么希望,”杜少恒接道:“冬梅,我们起来吧!万一十二娘赶回来,大家都不好看……” 冬梅披唇一晒道:“我才不怕哩!何况,这也是她承诺过的……” 也许是情人眼里出西施吧!杜少恒越来越觉得冬梅可爱起来。 平心而论,谈姿色,冬梅最多算是上中之姿。 以往,跟杜少恒要好过的女人,可说是每一个都要比她来得漂亮。 杜少恒最初见到她时,也并未引起他的特别注意。 但她却是特别经看,越看越觉得美。 尤其是当他发觉她在床第间别具韵味的事实后,互相腻在一起时,竟然觉得她比他以往所接触过的女人都要漂亮起来。 即使是目前这披唇微晒的小小动作,也觉别具一番撩人的韵味。 他又有要“征服她”的冲动了。 “水喝多了,会胀肚子的。”她技巧地避开了,并娇笑道:“乖孩子要听话……” 几十岁人了,被一个俏丫头当孩子哄,杜少恒当然有啼笑皆非之感。 也许是怕他继续纠缠,冬梅索性坐了起来,一面重整衣衫,一面娇笑道:“起来吧!该吃午餐了,我去叫他们将午餐送到这儿来。” “也好。”杜少恒懒洋洋地穿着衣衫:“咱们可以边吃边聊。” “还有甚么好谈的,你心中的秘密,又不肯透露。” “咱们彼此彼此。” “你认为我也有秘密?” “不错,你想想看,前顷我被困这儿时,你那莫测高深的行动,恐怕你自己也没法自圆其说吧?” “我的一言一行,不但能够自圆其说,而且都是有理由的……” “但目前不便说,是吗?” “是的,总有一天会议你明白。” “所以,我认为你的神秘性,似乎不下于那天一门门主。” 冬梅娇笑道:“少恒,你太过抬举我啦!一个伺候人的小丫头,怎么可以跟门主相提并论。” “我说的是指你们的神秘性,而且,是有事实根据的。” “噢!你且说说看?” “关于那位门主父子俩,以及与十二娘之间的令人费解的关系,都暂时不谈,现在光说你,你,一个十七八岁的大姑娘,居然具有以真气传音说话的内家真力,此其一。” “唔……其二呢?” “其二,是具有如此高明的身手,却自甘屈于仆婢之列。” “想必还有其三。” “是的,那就是你和十二娘之间的关系,名为主仆,但实际上却不是那么回事,以上这些,都是令人难以理解的,至于你对我的一切,就更不用提了。” 冬梅嫣然一笑道:“不提也好,且等我将午餐弄来再说吧……” 午餐弄来了,有精美可口的菜肴,也有自酿的陈年百花露。 冬梅首先斟满两杯酒,偎在他身边仰脸娇笑道:“少恒,这一顿,我只许你喝三杯。” “为甚么?” “不许问,这是命令。” 杜少恒自我解嘲地一笑道:“多年没人命令过我了,听起来倒很新鲜。” 冬梅一举酒杯,道:“喝完这第一杯,我告诉你一个好消息。” “好!”他举杯一饮而尽,道:“甚么好消息?说吧!” “方才,我听到可靠的消息,门主今晚要到这儿来。” “这怎能算是好消息。”他苦笑着。 “你知道他是为谁而来?” “总不至于是为了我才来吧?” “恰好相反,正是为了你而来。” “即使为了我而来,也不能算是甚么好消息呀!” “怎能不算好消息,你想想看,你们之间的这一宗公案,纠缠多年,还是一个令人难解的谜,如今,你们两位当事人就可以面对面亲自解决了,那自然是好消息呀!” “唔……但愿如此。” “有一点,我要提醒你,不论他如何的威胁利诱,你必须坚持原则。” “我知道……” 吃完午餐,冬梅立即收拾碗碟,并叮嘱他好好养神,以应付晚间发生的意外。 ※※※ 整个下午,杜少恒都在寂静中渡过,没有人打扰,连冬梅也不曾到来过。 照说,这应该是一安心调憩的好机会,但事实上,杜少恒并未好好的调息,因为,他的心事太多了。 晚餐也是由另一个侍女送来的,他也懒得去问,为甚么冬梅没来。 等他独自享用过晚餐之后,那侍女才重行出现门口,向他娇笑说道:“杜大侠,神君有请。” “噢!娘娘回来了吗?” “不知道啊!” “冬梅呢?” “也没看到。” 杜少恒苦笑了一下,站起身来,道:“好,我们走吧!” 由于这魔宫中的通道,是按奇门阵法改装的,因此,尽管公冶十二娘曾允诺给予他在魔宫中的行动自由,但却等于是口惠而实不至,这就是说,公冶十二娘并未告诉他通过那些甬道的要领。 在此种情形之下,杜少恒的行动自由,也就有限的很,而他的活动范围,也不过是几条可能是不太重要的通道而已。 现在,这个侍女带领他所走的通道,就是他从来不曾走过的一条,因而他特别注意那些拐折处的特徵,并暗记心头。 两人默默地通行了约莫百来丈远的甬道之后,那侍女才回过身,娇笑道:“杜大侠,到了。” 说着,并随手将一道铁门推了开来。 杜少恒举步进入室内,背后的铁门也随之关拢,只听那侍女在门外娇笑道:“杜大侠,待会,婢子再来带你回去。” “唔……” 杜少恒一面漫应着,一面举目打量这个房间。 那是一个只有丈五见方的房间,在室顶的柔和珠光照映之下,除了正当中的一把木椅之外,空洞洞地,并无任何陈设。 他,方自微微一蹙眉峰之间,一个雄浑的语声,忽然在室内响起:“杜大侠请坐!” “我知道这把椅子就是替我准备的。”杜少恒坦然就座之后,才笑问道:“阁下就是天一门门主?” “不错。” “阁下皇恩浩荡,特别召见我,咱们就是这个样子交谈?” “唔……” “这未免太不公平了吧!因为,你能看到我,我却没法看到你。” 经过这简短的对话之后,杜少恒已发觉对方的语声是由他对面墙壁上一个约幕拳头大小的圆洞中传出。 而且,也隐约地可以看到对方那神光熠熠的目光。 天一门主的语声笑道:“杜大侠,你我之间,本来就是处于不太公平的状态中,所以,目前,你大可不必计较这些。” “说得也是道理。”杜少恒苦笑了一下道:“门主大人,由你这种不愿意让我看到的情形判断,你我之间,可能是朋友?至少我们曾经见面,是吗?” “杜大侠,我请你到来,可不是研究这些的。” “好!说你所要说的吧!” “唔……杜大侠,你已经知道,我的武功,是获自五十年前,詹老怪所遗留下来的秘笈?” “不错。” “你也知道詹老怪的下场吗?” “据江湖传说,詹老怪是生死下落不明,所以,知道老怪的下场的人,恐怕不多,像我这个末学后进,当然更没法知道啦!” “那么,你也不知道,詹老怪武功的来源了?” “不错。” “这就奇了……” “这有甚么稀奇,詹老怪在江湖上搅得满天风雨的时候,我还没有出世……” “话是不错,但至少令尊生前应该向你说明的。” 杜少恒微微一道:“你认为先父知道这些?” 天一门主的语声道:“我不但知道令尊知道这些,也敢断定他必然已经告诉过你。” “阁下何所据而能如此武断?” “因为,我所知道的,有关詹老怪的一切,甚至于连那武功秘笈,都是出令尊身上所获得。……” “啊……”杜少恒听了,禁不住为之身躯一震。 “你表演得够精彩!”天一门主的语声冷笑着。 杜少恒苦笑道:“我是真的不知道,你要是不信,那可是没有办法的事。” 天一门主的语声道:“姑且算是你不知道这些吧!现在,就让我来告诉你,你不妨把它当作故事听。” “好!在下恭聆?” “首先,我告诉你,詹老怪的武功,可能是来自白云山庄……” “你说的那有天下第一庄之称的白云山庄?” “你说,威震江湖的白云山庄,难道还有第二家吗?” “可是,据我所听到的传说,当年的白云山庄少庄主江自强大侠,自从消弭永乐年间的一场大劫,与永乐皇帝朱隶闹得颇为不快之后,立即封刀归隐,不再过问朝廷和江湖中事,屈指算来,已经是七十年以前的事了,像詹老怪那样的人,怎么又会由白云山庄获得武功的呢?” “你忘了,我方才说的只是可能。” “可能就可能吧!请继续说下去。” “现在,请听好。”天一门主的语声接道:“我所获的詹老怪的武功秘笈,是一个手抄本,是由令尊亲手交给我的,也是令尊的笔迹……” 杜少恒几乎震惊得要跳了起来,道:“有这种事?” 天一门主的语声冷笑着道:“不相信,你瞧!” 一个纸团由小圆洞中投向杜少恒。 那显然是秘笈中撕下来的一页,杜少恒打开来,目光一触之下,禁不住身躯发出一阵轻微的颤抖。 天一门主的语声道:“这笔迹不错吧?” “不错。” “这一页,我已经另行抄录了一份,这是令尊遗下的墨宝,你且留下来作个纪念吧!” “那我先谢了!”杜少恒苦笑着。 “你知道我告诉你这些的原因吗?” “难道说,你认为那个正本,是在我的手中?” “如果你我易地相处,你是否也会这么想,何况,我所获得的秘笈抄本,其中还有若干不完整之处,那显然是令尊藏了私……” 杜少恒截口冷笑一声,道:“藏了私?像此等珍贵的武功秘笈,先父连自己的儿子都不给,却给了你,他既然给了你,又有甚么理由要藏私?” 天一门主的语声道:“令尊为了要使自己儿子的武功冠绝群雄,自然要藏私……” 杜少恒道:“但事实上,先父并未交甚么武功秘笈给我,否则,我现又何至于受你的挟持。” “那是你故意装胡羊!” “随你怎么说吧!门主大人,如果你所言属实,则幸亏先父逝世前,是我亲侍汤药,否则,我会认为先父是你谋杀的哩!” “我不在乎背黑锅!” “告诉我,你是谁?” “不管你是真不知道也好,是故意装胡羊也好,我可以透露一点,我是令尊身边的人,也是你所认识的人。” “先父生前,身边的人可太多了……” “你慢慢的去想吧!如果你是真不知道的话。” “你已肯定那秘笈正本在我手中?” “不错,我不但肯定那秘笈正本是在你手中,而且还断定令尊必然另有所赠。” “亲为父子,这种忖测,是颇合理。”杜少恒苦笑了一下道:“但我不能不提醒你,先父生前,可不曾使过詹老怪的武功……” 天一门主的语声截口接道:“不是令尊不使用詹老怪的武功,而是他来不及研参,因为那本秘笈,是在他世之前的三个月所获得的。” “这是先父亲自告诉你的?” “不错,当时,令尊还说过到现在说来可算是一段武林秘辛的新闻。” “啊!那是属于哪一方面的?” “就是有关詹老怪的下落,和詹老怪的武功来源,可能是获自白云山庄的那一段,阁下有兴趣听吗?” “我正听着。” “先说詹老怪的下落,根据令尊所说,詹老怪是被一位年约十七八岁的白衫书生所押走的……” “会有这种事?” “那白衫书生年纪虽轻,但身手却是高得吓人,那位在当时武林中号称无敌的詹老怪,只走了五招,就被制服,乖乖的给押走了。” “那白衫书生是甚么人呢?” “当时,令尊没听到他们说话,但却忖想那可能是白云山庄的人。” “唔……这倒是有此可能。” “詹老怪被白衫书生押走时,路边遗下一个青布包袱,也就是令尊获得那本秘笈的由来。” 杜少恒轻轻一叹道:“这真是一个闻所未闻的武林秘辛。” 天一门主的语气一沉,道:“故事说完了,现在说现实问题,我问你:令表兄曹适存,是否已将我的话转达给你了?” 杜少恒唔了一声道:“不过,曹适存所说的话,含糊不清,最好还是由你再说一遍。” “不错,他的话含糊不清,但我的话却是非常明朗,听着,如果你想解救你的老母和妻子,和恢复你自己的自由,就必须要将那秘笈正本,以及令尊所暗中交给你的东西,完全献给我。” “那我不妨坦白告诉你,那秘笈我不曾看到,先父生前也不曾交过别的东西给我。” “这是说,你不打算解救你的老母和妻子,也不想恢复你自己的自由了?” “我何尝不想,但,你无中生有,强人所难,我没法满足你的要求,那也就只好豁出去啦!” 天一门主的语声冷笑道:“好!我有办法教你就范的!” 杜少恒也笑道:“那恐怕不可能,我身边没有的东西,即使你杀了我,也没有用!” “我不杀你,但自有办法教你乖乖地献出来。” “那咱们就走着瞧吧!” “来人!将杜大侠送回去!” “是!” 随着这一声娇应,那原先带领杜少恒前来的侍女,又启门而入,含笑说道:“杜大侠,走啊!” “慢着!” 是一个突如其来的语声,既清且脆,显然是出自一位妙龄少女口中。 那天一门主的语声中,有着太多的惊讶:“谁?” “我!” 问话的人固然很简短,回答的人同样也很乾脆。 但事实上,见面不如闻声,随那侍女背后进来的,却是一个全身黑色劲装,身裁拥肿,脸色苍白,长发垂及臀部的年轻女郎。 她一进门,就向已经站起身来的社少恒笑道:“杜大侠,请稍安勿躁,看完一场热闹再走。” 接着,又向一旁的侍女声喝道:“小姑娘,请将杜大侠的椅子移到门口的旁边去。” 莺声呖呖,如珠转玉盘,悦耳已极,只是那张苍白得不带一丝血色的脸蛋儿,却实在不敢恭维。 那天一门主的语声呵呵大笑道:“妙啊!好美妙的语声,光是听听,就使我全身酥上半天啦!” 这位天一门主,不愧是一代枭雄,尽管这位来历,也显含有敌意的长发女郎,来得太过突然,但他除了最初那一声“谁”字中含有惊讶成份之外,此刻,却居然若无其事地,调侃起对方来。 而且,不等方接腔,又沉声喝道:“丫头,还不遵照这位姑娘的吩咐,将杜大侠的座椅,移到门口去!” 原来那个侍女还正发呆哩! “是……”听到天一门主的喝声之后,那侍女才回过神来,娇应一声。 天一门主的词锋,又转向那长发女郎:“有着如此美好嗓音的姑娘,我想她的面貌与身裁,也一定是长得恰到好处的……” 长发女郎娇笑道:“但眼前的事实,却很使你失望,是吗?” “我一点也不失望,姑娘,解除你身上和脸上的伪装吧!” “可以,有两个办法,第一,先解除你自己的一切伪装。” “姑娘认为我也有伪装?” “我不但认为你的身裁面貌有伪装,而且,我也已经猜想到你是谁?” “我不信!” “要不要我当杜大侠的面前,来替你揭穿?” “你不妨说说看。” “门主大人,只要你敢到这个房间中来,我就能猜中你是谁?” “好!我倒要看看你能玩些甚么花枪!” 话声一落,“呀”然一声,那小圆洞的墙壁上,忽然现出一道门户,一袭黑色长衫,面幛黑色纱巾的天一门主缓步而出,道:“本门主已经来了,你说我是谁?” 长发女郎目光深注着,“唔”了一声道:“较我所想像的,至少矮了五寸,你显然是施展了缩骨神功。” 天一门主接道:“这些,都是题外话,说吧!我是谁?” 长发女郎秀眉一挑,道:“你真要我当着杜大侠的面前,揭穿你的身份?” 天一门主笑道:“不错,即使你猜中了,我也不在乎。” “好!”长发女郎一个字一个字地接道:“你,就是杜大侠的表兄曹适存。” 此话一出,杜少恒禁不住身躯一震地,心中忖念者,道:“该死!为甚么我未曾想到这一点……” 但天一门主却呵呵一笑道:“姑娘好聪明啊!” “是我猜对了?” “不,完全错了!” “你敢解除伪装,让我仔细瞧瞧吧?” “那有何不可!”天一门主含笑接道:“不过,我有条件。” “说说看!” “那就是当我解除伪装之后,你也必须以本来面目示人。” 长发女郎笑道:“本来是可以的,何况,方才我自己也等于已经说明白,只要你自动解除伪装,我也可以以本来面目示人,但现在,却不同了。” “有何不同?” “因为,你所说的准备解除伪装,是被我逼出来的,那不是自动。” 天一门主笑道:“你不接受我的条件,那我也只好暂时保密了。” 长发女郎笑道:“你不敢解除伪装,就表示我的猜想没错。” “姑娘还认定我就是曹适存?” “唔……” “如果我显示本来面目,证明你是猜错了呢?” “那我也自动以本来面目给你瞧瞧。” “这还不够。” “那要怎样才够?” 天一门主邪笑道:“如果我看中了你,你就必须留下来,作为神君的新宠。” 对这种非常唐突的话,长发女郎居然一点也不以为忤地,反而娇笑道:“那也未尝不可以,但你必须显一点真本事给我瞧瞧,只要你能在武功上胜过我,一切都好商量。” 天一门主含笑点首道:“好!咱们就此一言为定!” 长发女郎漫应道:“是的,一言为定,门主大人,我正等着你现原形哩。” “姑娘别说得这么难听啊……” 话声中,天一门主已取下幛面纱巾,现出一微显苍白的,圆笃笃的胖脸。 长发女郎嚷道:“不行!你还戴有人皮面具。” 天一门主笑道:“人皮面具,当然也要揭掉……” 人皮面具揭掉了,那张圆笃笃的胖脸,除了肤色苍白变红润之外,已没甚变化。 而且,谁都可以一目了然,那的确是一张未经过任何伪装的本来面目。 这情形,不但使那长发女郎殊感意外,连坐在门口的杜少恒也深感失望地,脱口一叹道:“真想不到,你还这么年轻。” “四十出头的人啦!还算年轻。”天一门主含笑向长发女郎问道:“这位姑娘,杜大侠的表兄曹适存,是个样子的吗?” 长发女郎冷笑道:“总有一天,我会揭穿你的真实身份……” 天一门主截口笑道:“那是以后的事,现在,你该实践诺言了……” “姑奶奶说过的话,自然算数。” 话声中,她的娇躯突然像陀螺似地一阵疾旋,她外面那身拥肿的黑色衣衫,化成片片,作蝴蝶飞舞,纷纷洒落她周围的丈远之外。 天一门主禁不住脱口钻道:“好高明的内家真力!” “阁下谬奖了!” 话落同时,她的娇躯也静止下来,现出一位全身红色劲装,脸色白里透红,美得令人不敢逼视的美姑娘来。 原先那传出天一门主语声的小圆洞中,传出公冶十二娘的惊呼道:“原来是你!” 原来这位红衣女郎,就是那位自称能代表欲望香车车主的文真真。 尽管文真真方才是改装易容,却并未服过变音丸。 这就是说,她的嗓音还是原来的嗓音。 因此,杜少恒一听那嗓音,就有似曾相识之感。 等到她与天一门主交谈过三五句之后,杜少恒已能辨别出是文真真的嗓音了。 所以,眼前的变化,对其馀的人,算是一个意外,但对坐在门口的杜少恒而言,却是一点也不感到惊奇。 文真真目注那小圆洞,披唇微晒道:“二娘娘感到很奇怪?” 公冶十二娘的语声娇笑道:“是呀!”说着,人也启门而出,越过天一门主和文真真的身旁,向杜少恒身前缓步走了过来。 天一门主向公冶十二娘沉声问道:“十二娘,这位姑娘是谁啊?” 公冶十二娘头也不回答道:“她呀!姓文,名真真,自称可以代表欲望香车主人的身份……” 天一门主“哦”了一声,目注文真真笑问道:“姑娘就是那与本门的曹总巡察订有君子协定的那一位?” 文真真披唇一晒道:“阁下这话该只能算是说对了一半,当时,曹子畏是在自动认输的情况之下,被迫而订城下之盟,不能算是君子协定。” 天一门主道:“不论是君子协定也罢,城下之盟也罢,既然双方已有协议在先,则姑娘此行,不论有任何理由,都已构成了违约的行为。” 文真真秀眉一扬,道:“我不在乎甚么违约不违约,但我不能不提醒你,当时,我跟曹子畏的协定是:如果他赢了,我接受他的节制,否则,就不许再找我的麻烦……” “我们没找你的麻烦。” “我也不曾违约,因为,那协定对我而言,没有任何约束力。” “这……话是不错,只是,这协定太不公平了!” “既然是城下之盟,那自然谈不到公平二字。” 天一门主苦笑了一下道:“姑娘好一张犀利的咀皮子!” “我是就事论事。” “好!我承认你不算违约,但你擅闯本座分宫,如果本座要将你留下来,也自然不能算是违约的了。” 文真真娇笑道:“这一点我同意,怕只怕,你没有留下我的力量。” 这些,我不跟你争论,且让待会的事实证明,现在,请告诉我,。此行有何目的?” “此行目的,就是要揭穿你的身份,这,也就是我方才请杜大侠慢点走的原因。” “本座的真实身份,跟你有甚么关系?” “我只是为了好奇而已。” “好奇?”天一门主呵呵大笑道:“这回,你算是偷鸡不着蚀把米啦!” “你认为我会把自己陷在这儿?” “不错啊……” “请!”她已解下腰间的一条红绫软带。 天一门主注目问道:“姑娘肩头明明插着宝剑,却为何改使红绫软带?” 文真真道:“因为,我还不曾遇到过值得我用剑的人。” 她的语气虽然平淡无奇,但仔细想想,却能气炸天一门主的肚皮。 但天一门主也很够风度,不但一点也不生气,反而淡淡地一笑道:“姑娘可狂得令人可恼。” “是吗?我自己可一点也不觉得,”文真真俏脸一整,道:“门主大人,本姑娘任务在身,不能耽搁太久,所以这一战,不能不有个限制,也必须谈点条件。” “好,你说吧!” “以五十招为限,我输了,任凭处置,否则,你得以贵宾之礼,亲自恭送我出门。” “还有吗?” “没有了!” 天一门主笑道:“这条件对我来说,我是占了你太多的便宜啦!” “那我就先谢了!” “就算是作为对曹子畏那个不公平的协定的一点点补偿吧!” 一旁的公冶十二娘插口娇笑道:“如果二位打成平手,又该如何说法?” 天一门主飞快地接口道:“打成平手算我输。” 她,人本美得出奇,目前一笑,说它具有倾国倾城的魅力,是一点也不算夸张的。 文真真娇笑道:“在一个‘狂’字上,阁下也不肯吃一点亏。” 天一门主呆了呆,才讪然一笑道:“咱们彼此彼此。” “亮兵刃!” “姑娘既使用红绫软带,本座也只好以一双肉掌奉陪,请!” “本姑娘有请了……” 随着这一声娇喝,她手中的红绫软带,忽化长虹,向天一门主身而飞投过去。 “来得好!”天一门主朗笑一声,左手抓向对方的红绫软带,右手同时轻飘飘地击出一掌。 在外行人看来,这种打法似乎有点儿戏。 但实际上,可不是这么回事。 文真真的红绫软带固然具有无穷的变化,与极大的潜力,天一门主使的,也是詹老怪的“恨天掌法”,而且还蕴涵着威力极强的“大静神功”。 他们双方都是不约而同地,打的速战速决的主意,这第一招上,都使出了七成以上的真力。 但听一声裂帛爆响,“咚”地一声巨震,双方各被震退一步,天一门主并朗声大笑道: “小妮子劲道十足,值得本座放手一搏……” 原来天一门主那一招二式的一抓一掌,都击个正着。 不过,他左手抓住的红绫软带,潜力十足,又滑如泥鳅,根本没法着力,至于右手那一掌,本来是击向文真真的左肩,但却眼前红影一闪,如击败革似地,击在一段红绫软带上。 这第一招,可算得上是斤两悉称,难分轩轾。双方再度交手之后,立即展开一场以快制快的抢攻。 天一门主固然是身法诡异,掌法奇幻而又雄浑,文真真的红绫带,更是夭矫翻胜,有如灵蛇飞舞。 她那红绫软带,全长总有一丈七八,在她手中使来,两头居然出现两种刚柔不同的劲力来,那本来是没有灵性的红绫带,在她手中,却像似具有灵性似地,忽刚忽柔,忽虚忽实地,交相运用,使得得那位功力莫测的天一门主,一点也没占到便宜。 由于双方都是以快动作抢占先机,因而五十招之数,片刻之间,已经届满。 文真真娇喝一声:“停!” 天一门主飞身退出战圈,一翘大姆指笑道:“文姑娘好高明的身手!” “少来这一套!”文真真冷然接道:“门主大人,你怎么说?” “咱们算平手,你同意吗?” “平手就是平手,有甚么算不算的?” “是是……这姑娘说得有理。” “那么,你该立即恭送我出门了。” “好的,本座这就亲自送你出门。”天一门门主向站在门口的公冶十二娘说道:“十二娘,请先送杜大侠回寝宫歇息。” “好的……” 杜大侠忽然沉声说道:“不忙!门主大人,我要先问你几句话。” “可以,但我必须先徵求一下我这位贵宾的意见。”天一门主向文真真笑道:“文姑娘怎么说?” 文真真笑道:“回不回答杜大侠的问话,那是你门主大人的事呀!” 天一门主道:“我是说,是先回答杜大侠的话,还是先送你出去?” 文真真“唔”了一声道……“我等一会不要紧。” 天一门主向杜少恒笑道:“杜大侠,你可以发问。” 杜少恒注目问道:“阁下真的是天一门主?” “如假包换。” “可是,我根本不曾见过你。” “这有甚么稀奇,连本门中的人,都很少有见到我的真面目的,你是一个外人,又怎会见到过我哩!” “但你曾经说过,你是先父身边的人。” “不错,但我也说过,令尊身边的人太多了,即使你曾经见过,也不一定还记得。” “好!这些暂时不谈,今天,你我总算是已经面对面谈到问题的中心,我已经明白告诉过你,我身边没有你想要的东西,退一步说,即使有,我也不会给你,现在,你给我一个明确的答覆,你是准备杀了我呢?还是将我永远软禁在这儿?” 天一门主笑道:“我不会杀你,至于你的去留问题,须由十二娘去决定……” 杜少恒截口冷笑道:“男子汉,大丈夫,而且身为一门宗主,想不到却要听命于一个妇人女子。” 天一门主拈须微笑道:“是真名士自风流,是大丈夫当惧内,阁下明白了吗?” 接着,却向文真真笑问道:“对了,文姑娘,据我所知,文姑娘会对杜大侠有过某项承诺,今天难得碰头,你们双方,怎么连一句话也不说?” “与你不相干,”文真真淡淡地一笑道:“门主大人,我要走啦!” 天一门主连连点头道:“行,行,我马上送你出去……” 目送天一门主与文真真二人离去之后,公冶十二娘才向杜少恒笑问道:“少恒,文真真是否曾以真气传音,向你作过甚么指示?” “你说呢?” “我说嘛!这是很可能的。” “你以为我会告诉你?” 公冶十二娘正容说道:“少恒,你必须相信我才行。” 杜少恒轻轻一叹道:“十二娘,我不妨老实告诉你,现在,我不相信任何人,也不对任何人抱甚么希望。” 公冶十二娘苦笑道:“不相信就不相信吧!我送你回寝宫去!” ※※※ 离开魔宫后的文真真,显得没精打彩地,连走路也提不起劲来。 此时,约莫是三更稍过。 虽然风雪早于两天前停止了,但北邪山上,却仍然有着很深的积雪。 她,踽踽独行着,只有脚步踏在积雪上的“沙沙”声,划破寂静的夜空。 当她离开那地底魔宫约莫里半路程之间,忽然一声冷笑,划空传来:“丫头,既入了宝山,岂能空手而回!” 她,听若未闻地,仍然是缓步而行,但内心之中,却不由地激起一阵轻微的震荡。 因为,那语声虽然阴冷,却显然是出于一个女人之口,而且,语声好像就在她耳边,也好像是由四方八面传来,那,显然是传音功夫中的最高境界--“六合传音”。 “那是甚么人呢?……” 她,心念电转之间,那阴冷的语声又道:“丫头,我跟你说话,你没听到!” “这儿只有姑奶奶,没有丫头……”文真真继续昂首阔步,向前走着。 “咀皮子硬不管用,丫头,你敢不敢同我较量一番?” “龙潭虎穴我都闯过了,谁还怕了你这个藏头露尾的东西!”文真真索性停了下来。 “那古墓之中,不过是一群尸居馀气之徒,你要是能找出我的藏身之处来,我才真的佩服你。”此人的涵养功夫算是颇具火候,尽管文真真的话很不好听,她却始终没有生气。 文真真道:“听你这种语气,好像不是天一门中的人?” “你以为,只有天一门,才有几个像样的人物?” 文真真娇笑道:“别向自己脸上贴金,姑奶奶还没将你当作一个像样的人物,而且,自我出道以来也不曾碰上一个像样的人物。” “至少,现在你已经碰上了!” “只学会一些不成气候的‘六合传音’功夫,你就认为已经算是一个像样的人物了……”她,发出一串脆若银铃的笑声。 “有甚么好笑的!……”那阴冷语声的人,算是第一次有了愠意。 “我笑你是在孔夫子面前卖三字经……” 话声未落,蓦地长身而起,疾如电掣地,向十五六丈外一座巨大的墓碑处疾扑而去。 对方也不等她的身形泻落,由墓碑后腾射而起,“砰,砰,砰”凌空互击三掌,双双一个倒翻,飘落丈五之外。 那是一位身着青衣衫裙,青纱幛面的中年妇人,由语声与那颇为苗条的身裁判断,年龄应该是在三至四旬之间。 文真真目注那青衣妇人,娇笑道:“我说你的‘六合传音’功夫,还不成气候,你服气吗?” 青衣妇人抬手一掠须边青丝,冷冷地接道:“平心而论,凭你这年纪,能够察觉我的藏身之处,我不能不佩服你……” “我不稀罕你的佩服……” “丫头,别那么拒人于千里之外,严格说来,你我二人应该是友非敌。” “何以见得?” “因为,我也是为了,要查证天一门主的身份而来的。”青衣妇人格格的娇笑道:“天一门主,他原来是一只老狐狸,你的武功虽然够高明,但是,江湖阅历仍然太差,又太过自负,所以,才有方才的徒劳往返……” “方才,你也在墓中?” “是啊!否则我又怎知道你白跑一趟。”青衣妇人含笑接道:“文姑娘愿意与我合作吗?” 文真真笑道:“合作?跟你这么一个来历不明的人合作,你真把我看成三岁娃儿了!” 一个苍劲语声,划空传来,道:“娘娘,别枉费唇舌了,神君有旨,先行留下这个小妞儿……” 话落人到,一个两鬓斑白的灰衣老者,疾射当场。 文真真目注青衣妇人娇笑道:“阁下这狐狸尾巴,现得太早了一点啊!” 青衣妇人不理会文真真的嘲笑,却向那灰衣老者问道:“刁护法,神君怎么又临时改变主意?” 灰衣老者显得颇为恭敬地回答道:“回娘娘,神君之意,是要逼使那老的出面。” “老的?是甚么人?” “就是那欲望香车的主人。” “哦!对了!擒住小的,不怕老的不出来,不过……”青衣妇人沉思着接道:“这丫头的身手,方才我已见过,要想生擒她,恐怕要多费点时间。” 文真真插口笑道:“娘娘,不是我小觑了你,这一辈子,你也休想生擒我!” 青衣妇人娇笑道:“咱们走着瞧吧!” 一阵人影飞闪,又飘落三个灰衣人。 不过,这三个新来的灰衣人,都是年约三旬出头壮年人,他们一到场,立即与那先来的灰衣老者,取四面合围之势,将文真真围在核心。 青衣妇人目注灰衣老者问道:“刁护法,神君怎么没来?” 文真真抢先娇笑道:“娘娘,你们神君身为一派完主,却食言背信,他还有脸皮来见我吗?” 灰衣老者沉声喝道:“姑娘别信口雌黄,咱们神君岂是食言背信的人!” 文真真道:“你既然贵为护法,方才,本姑娘与你们神君所订的君子协定,想必已经在暗中听到!” “不错。”灰衣老者点首接道:“那协定只是以贵宾之礼送你出门,这一点,神君已经作到,我不能不提醒,方才的协定中,对神君并无其他约束,何况,咱们目前的行动,只不过要逼使贵上出面,不但不会难为你,而且还会以贵宾之礼款待。” 文真真笑道:“这么说来,理由都给你占尽啦!” “这是事实……” “别废话了!请吧……”话击中,她已解下了腰间的红绫软带。 对方也亮出了兵刃,两个使刀,两个使剑,灰衣老者并含笑接道:“姑娘,我们并无恶意,最好你是自动留下来,免得伤了和气。” 文真真冷笑道:“既然怕伤和气,为何要逼使敝上出面呢?” 灰衣老者道:“这理由很简单,咱们神君志在独霸武林,而贵上实在太神秘了,自然有加以认识的必要。” 文真真似笑非笑地接道:“要想认识敝上,我倒是可以提供一个办法……” “啊!请说?” “先行斋戒沐浴,手捧禀帖,三步一跪,五步一拜,有一份诚意,我一定替你们神君引见敝上……” 不等地说完,灰衣老者已气得鬓发怒张地,厉叱一声:“丫头,你敢消遣老夫!” 文真真娇笑道:“姑奶奶消遣了你,你又能怎样哩?” “先擒下你这丫头再说!”灰衣老者一面挥刀进击,一面大喝一声:“咱们上!” 那“上”字的尾音未落,另四道寒芒一齐向文真真身前疾射而来。 但听“咚咚”连响,四般兵刃都击败革似地,被文真真的红绫软带震得反弹而回,如非他们身手高明,临阵经验丰富,应变神速,乘机借力缓纵,很可能兵刃会被震得脱手飞去。 这一招硬拚,所发生的意外结果,不但使得当事人的四个灰衣人目射骇芒,呆立当场,作声不得,连一旁掠阵的青衣妇人的幛面纱巾,也起了一阵轻微的波动。 说来,也难怪他们会感到极度的震惊。 四个灰衣人,身为天一门中护法,其身手之高明,自不难想见。 不久之前,天一门主还亲自领教过文真真的高明身手,在明知文真真不是猛龙不过江的情况之下,所派出来拦截文真真的高手,自然是经过慎重的考虑。 尽管四个灰衣人的作用,可能只是为了消耗文真真的真力,然后由青衣妇人拣便宜,却是谁也不能否认这四个灰衣人是天一门中的精英人物。 以四个天一门中的精英人物,在四对一的情况之下,被一位年轻的美姑娘一招震退,这情形,又怎不教他们心惊胆战地呆立当场! 但文真真却嫣然一笑道:“对不起,方才我一时收手不住,使四位受惊,这一招不算,咱们再来过……” 所谓人争一口气,佛争一炉香,四个灰衣人再窝囊,也忍不住对方的这种讥讽。 因此,四个人又怒喝一声,再飞身扑了上去。 那四个灰衣人的武功造谐,本来就很高,使的又是詹老怪所传下来的“恨天刀法”和“恨天剑法”,何况又是含愤进击,其威力自非等闲。 可能是文真真这一次手下留了情,也可能是被对方的全力合击之势给压制住了。 此刻,五个人居然打成了平手。 刀光似雪,剑气如虹! 在似雪的刀光,与如虹的剑气中,一道夭矫游龙,将文真真的娇躯,围护得风雨不透。 那霍霍刀光,与森森剑气,分明是每一招一式都击在红绫软带之上,但此刻的红绫软带上,却没有一点反震之力,刀剑击中它,就像击在虚无飘渺的空气中,如果自己的力量-捏不好,很可能会连整个人都冲了上去。 而且,那红绫软带上,还有一股似有若无的吸引力,会冷不提防地吸住他们的兵刃,迫得他们必须使尽全力,才能勉强挣脱。 所以,对外围的四个灰衣人而言,尽管他们不像那第一招时那么丢人现眼,但内心的感受,却并不比那被一招震退时轻松。 约莫交手了五十招,那四个灰衣人已是额头见汗,呼吸重浊,行动也迟滞起来。 那围护在红绫软带中的文真真,忽然娇笑道:“娘娘,调教这样四位高手出来,可不容易啊!” 青衣妇人冷然接道:“听你这语气,你已准备杀死他们?” 文真真道:“不!不瞒娘娘说,我还不曾杀过人,所以作为我开杀戒的对手,必须是一个够份量的人物才行……” 青衣妇人截口接道:“既然你不准备杀他们,说那些废话干吗?” “我虽然不杀他们,却准备废了他们的武功……” “你敢?” “娘娘且拭目以待吧……” 她的话没说完,外围的四个灰衣人已骇然飞纵三丈之外。 文真真“格格”娇笑道:“四位别怕,我必须等你们娘娘示下才下手的呀!” 这一么一来,不但使得那四个灰衣人脸上青一阵,白一阵地,恨不得有道地缝可以钻了进去,连一旁的青衣妇人也禁不住气得身躯微微颤抖,那一幅幛面纱巾,也为之剧烈地波动。 可惜的是,由于她戴着幛面纱巾,役法看到她的脸色,否则,那一定是非常够瞧的。 文真真却是得理不饶人地,娇笑道:“娘娘,想消耗我的真力,或者是想由一旁观察我的武功路数,都是梦想,我看,还是你自己亲自……” 青衣妇人截口怒叱道:“丫头!你以为我留不下你!” 文真真漫声娇应道:“那就要等事实证明了……” “好!我成全你!”青衣妇人“呛”地一声,已披头出肩长剑,一面飞身进击,一面怒叱道:“丫头接招!” “刷,刷,刷”一连三剑,发出“锵,锵,锵,”三声金铁交鸣之声。 这两人一交上手,别具一番肃杀气氛。 同样是一枝青铜长剑,但在衣妇人的手中,却像是具有灵性似地,显得有如生龙活虎。 文真真仍然是使红绫软带。 青铜长剑击在红绫软带上,居然会发出“锵锵”的金铁交鸣之声,由此已不难想见,文真真的内家真力有多么精湛! 剑气如虹,红绫似锦! 片刻之间,两人已恶斗了三十招,却是一个斤两悉称的平手局面。 人影翻飞中,只听文真真娇笑道:“娘娘,你我之间,无冤无仇,这一场厮杀,多没来由!” “哼!废话!” “娘娘,我是一番好意,凭你这正宫娘娘的身份,跟我这个末学后进交手,所谓胜之不武,万一败了,那就会后患无穷啦!” 青衣妇人以行动作了答覆。 “刷,刷,刷”一连三剑,居然将文真真迫退三步。 文真真一面立即还以颜色,一娇笑道:“这才像个娘娘样子,方才,我还以为你认为我是末学后进,不屑以真才实学赐教哩!” 她手中的红绫软带,忽然双头齐昂,像白蛇吐信似地,接连三点,又将青衣妇人迫回原地。 忽然,一声娇喝,遥远传来:“真真,强敌快来,速退……” 青衣妇人冷笑道:“退不了啦……” 远处传来三声霹雳巨震,只听一个苍劲的沙哑语声,呵呵大笑道:“欲望香车车主,也不过如此……”- 第七章 香车藏艳质 怒剑揭真情 “放屁!凭你这种见不得人的下三滥,哪有资格跟咱们车主交手!” “那么,你是谁?” “老娘是真真的乳母……” “那真是失敬得很……” 对话声中,那一声比一声强烈的霹雳巨震,一直连绵不绝地传出。 接着,又传来一声怒喝道:“真真,你还不走!” 文真真扬声娇应道:“我这就走啦!” 青衣妇人一面加紧抢攻,一面娇笑道:“丫头,来不及啦!” “闪开!” 随着这一声“闪开!”,文真真手中的红绫软带,忽然化作一道长虹,有如毒蛇出洞,挟着破空锐啸,疾如激矢似地,向对方射去。 势疾劲猛,凭青衣妇人身手之高,也不敢轻撄锐锋,而不得不闪身暂避。 也就在这刹那之间的缓冲中,文真真已翩若惊鸿地,长身而起,凌空划下一个美妙的半弧,向山下疾射而去。 半空中传来一串银铃似的娇笑道:“娘娘,少陪了……姥姥,真真先走啦……” 远处,传来一声娇笑,说道:“老娘也少陪……” 很显然,文真真那位乳母也走了。 只听得一个苍劲的语声怒喝道:“留下命来!” 那沙哑语声,又沉声喝道:“算了!穷寇莫追……” 那青衣妇人向那四个呆立一旁的灰衣人怒叱道:“你们四个,还不给我滚!” “是是……” 那四个灰衣人一齐喏喏连声地,向青衣妇人躬身一礼,转身疾奔而去。 一道人影,有如长虹经天似地,疾射当场,赫然就是那位天一门的门主。 不过,此刻的天一门主,脸上也戴了一幅纱巾。 他,向着青衣妇人笑问道:“娘娘,瞧出甚么端倪没有?” “没有。”青衣妇人显得没精打彩地,反问道:“你呢?” 天一门主苦笑了一下道:“我也一样。” “……”青衣妇人轻轻地叹了一声。 “娘娘,别泄气,从现在起,咱们全力对付那欲望香车,不怕它不现出原形来。”天一门主说得蛮有把握似地。 青衣妇人长叹一声道:“说来够咱们惭愧的,竟然连人家的武功路数,都瞧不出来。” 天一门主苦笑一声,道:“对于方才那老婆子,她所使的神功,我已经瞧出一点儿了,只是……” “怎么样?” “好像跟本门的大静神功近似。” “近似?那是表示你还不能确定?” “唔……” “方才,你说只是,那是甚么意思?” “那是表示我有一个假想,如果不幸而给我猜中,那是很令人头痛的一件事。” 青衣妇人若有所悟地道:“对于你那个假想,我也有点明白了……” 天一门主截口一叹,说道:“我们回去再谈吧……” ※※※ 这两位回到那古墓中的密室之后,青衣妇人有点迫不及待地问道:“你那假想是怎样? 现在可以说明了。” 天一门主苦笑道:“娘娘,有关詹老怪的武功来源,你总该知道一点吧?” “唔……” “如果说,欲望香车车主的武功,也与咱们同源,那不是一件很麻烦的事情吗?” “我的想法却不一样,即使欲望香车车主也获得了詹老怪的武功,也决不会强过咱们,咱们人多势众,可以将其各个击破。” “如果她们是直接跟白云山庄有关呢?” “那不可能,白云山庄早已不许过问江湖中事,他们不会自毁禁令的。” “娘娘,皇帝的圣旨,有时候也可以更改的。” 青衣妇人身躯一震道:“你是说,白云山庄可能会改变作风……” 这二位,一个是一口一声“娘娘”,而身为“娘娘”的青衣妇人,却始终是你呀你的,这情形,可实在有点儿不太正常。 难道说,这也是“唯大丈夫能惧内”的具体表现吗! 天一门主道:“那是很难说的。” 青衣妇人笑道:“其实,只要我们能获得那一份宝藏,就一切问题都解决了。” “谈何容易……”他苦笑着。 “对了,你认为杜少恒是真的不知道呢?还是故意装胡羊?” “也许两者都有可能。” “那么,下一步准备怎么办?” “我想,且等军师研商之后,始再作决定。” “也好……”她轻轻点着头。 天一门主忽然邪笑说道:“娘娘,如果你肯亲自去跟杜少恒谈谈,也许会有意外的收获……” 不等他说完,青衣妇人已娇哼一声道:“你真是异想天开。” “我不过是提供你一个意见而已。” “让我冷静地考虑一下吧……” ※※※ 今夜,陪伴杜少恒的,还是俏丫头冬梅。 冬梅一进房门,就娇笑道:“少恒,二娘娘还是不会来,由我陪你,你不讨厌吗?” 杜少恒一伸猿臂,将她搂入怀中,在她的俏脸上亲了一下道:“有着这么一位善解人意的美人儿陪着我,我怎会讨厌哩!” 她,像依人小鸟似地,偎在他怀中,媚笑道:“唔……这还差不多,否则,我刚刚获得的好消息,就不会告诉你啦!” “好消息?是哪一方面的?” “自然是有关你我两人的呀!”她,媚笑着接道:“抱我到床上去,再慢慢谈……” 上了床后,俏丫头又正经起来:“少恒,你得老实一点,先听我讲一个故事。” “行!对于美人儿的命令,我是一向乐于遵从的。”他忽然一怔道:“冬梅,你不是要告诉我好消息吗?怎么又讲起甚么故事来?” “这是二而一的事,你懂吗?”她的纤指在他额头上轻轻点了一下。 “好!我正恭聆着”他苦笑着。 沉吟了一下,冬梅才悄声说道:“少恒,令尊生前,果真不曾交给你甚么秘笈和别的东西?” “我说没有就是没有,这一点,你必须相信。” “我是信得过,但人家却不一定相信。” “你说的是那天一门主?” “唔……”冬梅娇笑道:“凭良心说,少恒,现在,我倒希望你说的话是假的。” “为甚么?” “因为,如果你的是假话,则表示令尊生前,曾经有极珍贵的东西交给你。” “假使老父生前,的确交给了甚么珍贵的东西给我,对你又有甚么好处?” “那样一来,你,我,都可以青春长驻,也可以成为当代武林中的无敌高手。” “那的确是非常具有诱惑力,”杜少恒苦笑着接道:“可惜的是,先父不曾交甚么东西给我。” “少恒,只要你肯相信我,诚心跟我合作,这目的还是可以达到的。” “甚么目的?” 冬梅道:“就是那永驻青春,成为无敌高手的目的。” “这就是你方才所说的好消息?” “是的!”冬梅殷殷地接道:“天一门主用尽千方百计劫持你,以及我冬梅不惜屈身奴仆,潜伏这儿,为的都是同一个目标。” 杜少恒道:“就是那青春永驻,成为无敌高手的目标?” “不错。” 杜少恒蹙眉问道:“那究竟是一些甚么宝物呢?” 冬梅道:“那是半份藏宝图,据我所知,那张藏宝图一共分为四份,现在,我已确定,那藏宝图的一半是在天一门主手中,如果说,将那张藏宝图分为上下二部的话,则天一门主手中,所获得的,是上半部的左半和下半部的右半,听懂了吗?” “懂!懂!一张图,这么一分割,可就是等于是一张废纸了!”杜少恒接问道:“关于这些,你是怎么知道的,又难道你已经看到了?” “并没看到,我不过是由天一门主与娘娘的片段对话中加以串连后所作的假定,但我自信,我这个假定绝对不会错。” “你的所谓合作计划,就是想获得天一门主手中的那半份藏宝图?” “是的。” “那只是半份图,即使获得了,还不仍然等于是一张废纸!” “在别人手中是废纸,但在我手中,却是无价之宝。”她笑了,笑得好神秘。 “难道说,那另外的半张图,是在你的手中?” “这下子,你总算聪明起来啦!”冬梅俏脸一整,道:“少恒,到目前为止,知道这一秘密的!还只有你我两人,你明白这事情的严重性吗?” “放心,我不会泄露的。”杜少恒苦笑道:“天一门主自称是先父身边的人,获得那半份藏宝图,可以说得过去的,你,年纪轻轻,不可能是先父身边的人,那半份藏宝图又是怎么获得的?至于我自己,身为先父亲生儿子,对这么重大的事情,却一无所知,这情形,可真该叫我愧煞!” “少恒,你不用难过,你之所以对这事情一无所知,可能是别有缘故,”她笑了笑道: “至于我之所以获得这半份藏宝图,却是一个偶然的机会所促成的。” “唔……我正恭聆着。” 在这节骨眼儿上,冬梅却将话题岔开去忽然说道:“少恒,你知道公冶十二娘的来历吗?” “不知道啊!冬梅,怎么你又说到题外去了?” “别忙,我说的还是主题。”冬梅含笑接道:“现在我告诉你:公冶十二娘,就是以前雪山老怪公冶煌的曾孙女。” 杜少恒禁不住身躯一震,道:“你说的就是那七十多年前跟白云山庄作对的那个雪山老怪?” “不错。” 杜少恒轻轻一叹道:“凭公冶十二娘的家学渊源,武功方面,很可能还会强过那位天一门主,否则,天一门主不会那么纵容她。” 冬梅道:“你说的是十二娘对男人的放纵方面?” “唔……” “这一点,我却不同意,因为,据我所知,天一门主对每一位娘娘都是纵容的,而且,他的纵容是另有目的,决不是由于武功高低的因素!” “另有目的?……。那是怎样的目的呢?” 冬梅含笑接道:“是为了拢络人心,他的每一位分宫娘娘,也就等于是各地分舵主的爱宠,你想,这情形怎不教那些分舵主对他忠心耿耿地,鞠躬尽瘁,死而后已呢?” 杜少恒苦笑道:“以自己的老婆,去拢络手下人,也只有那个寡廉鲜耻的东西才作得出来。” 冬梅娇笑道:“你的脑子未免太顽固了,官场中,不也有很多人以自己的老婆去巴结上司的吗?” “不错,尽管有媚上媚下之分,但目的则一,算得上是殊途同归。” “殊途同归是不错,但论及当事人的牺牲精神,却是有云泥之别的……” “啊!想必还别有高见?” “是的!你且洗耳恭听吧!”她娇笑着接道:“那些以自己老婆去巴结上司的人,必然是因为他的床头人年轻貌美,或者床第间别有功力,试想,此等货色去孝敬上司,他的牺牲有多大?” “牺牲固然是大,但他们的收获也常常是很丰硕的,只要他所巴结的那个上司不垮台,他就可以步步高升名成利就,谁敢笑他的乌纱帽上加了绿头巾哩!” “但咱们这位门主就不同了,他所用来拢络手下人的,没有一个算是他的专宠,所以根本谈不上牺牲的,严格说来,还应该算是那些被拢络的人,帮了他的大忙哩!” “此话怎讲?” “他广田自荒,暴珍天物,那些人替他耕之耘之,辛勤灌溉,又怎能不算是帮忙!” “死丫头,你这张咀好刁钻!” “我说的都是实情呀!” “实情是不错,但你可得当心,如果那些乌纱帽上加绿头巾的官大人,利用职权,给你安上一个莫须有的罪名,那才是吃不了,兜着走哩!” “你可以放一百二十个心,像那种寡廉鲜耻的官大人,只会在自己下属前端架子,欺压善良百姓,在我面前,叫姑奶奶还来不及哩……嗨!你怎么又不安份起来?” 杜少恒涎脸笑道:“此情此景之下,恐怕只有木头人才能安份。” “不行!”她按住他那双不安份的手,“咱们还要谈正经事!” “唔……谈正经事,我倒是希望先听听,你获得那半份藏宝图的经过。” “好的,方才我们已谈到公冶十二娘的来历,现在再谈我跟她结识的经过!” “这一段结识经过,也跟那半份藏宝图有关?” “当然!” “好!请说下去。” “说来已经是半年以前的事了,”冬梅沉思着接道:“那时我途经王屋山山区,由于错过了宿头,不得不连夜赶路,却被一声凄厉的惨号,将我引到一家猎户的茅屋中,可是,我迟到了一步,那个年轻猎人和他那怀有身孕的妻子,业已惨死当场……” “那是怎么回事?” “是一对江湖败类,取胎炼药……” “那真是天理难容!” “是啊!所以,我一进门就将那正准备剖腹取胎的女的杀死,很显然,那女的的武功相当高明,尽管由于我的赶去是事出意外,但她临死前的反击,却证明她的武功比我差不了多少。” 杜少恒笑道:“那你当时算是很侥幸,因为,女的尚且如此了得,那男的身手,总不至于不如女的,如果他们两人联手……” 冬梅白了他一眼,道:“少自作聪明,好吗?” 杜少恒苦笑道:“行,行……” 冬梅道:“事实上恰恰相反,那男的武功,此女的还要差哩,一见他的同伴死了,立即矮了半截,叩头如捣蒜地,哀求饶命,并愿献出半张藏宝图……” “哦!就是你那份藏宝图的由来?” “不错,但当时我眼见那猎户夫妇死状之惨,我一气之下,还是将那厮杀了。” “那是一对怎样的人……?” “跟你我差不多。” 杜少恒禁不住苦笑道:“冬梅,你怎可将咱们和那种下三流的江湖败类相提并论!” “我说的是年龄方面,”冬梅接道:“那女的只有十八九岁,男的却是四十出头的中年人,当然,我也问过那张藏宝图的来历,他说是得自他的主人,也就是令尊的手中,偷出来的……” 杜少恒禁不住截口骂道:“该死的王八蛋,他叫甚么名字?” “这个,我倒是不曾问过。” “以后呢?” “我刚刚杀死那厮,将半份藏宝图收好,公冶十二娘也刚好赶了来,说来也真妙,那个女的,竟是公冶十二娘的身边的侍女。” “你杀了她的侍女,她会放过你?” “她当然不会放过我,但她在交手之前,却提出一个奇妙的条件,她说,只要我能接下她十招而不死,也可以不再杀我,但却要我递补那侍女的职务……” 杜少恒道:“哦!莫非这就是你在这儿当侍女的的原因?” “在当时,是主因,但现在,却只能算是原因之一了。” 杜少恒笑问道:“这也有解释吗?” 冬梅道:“当然有,当时,她封闭我的真力,一直到三个月之后,见我一切表现都很不错,才将禁制解除,那时,本来我想乘机开溜的,但由于获得一个意外的消息,所以我才决定再呆下去。” “那是一个怎样的消息?” “那消息,跟你这个活宝有关……” “啊……” “我于十二娘与门主闲谈中,获悉他们不择手段,逼你出面的原因,是为了那半张藏宝图之后,自然舍不得开溜啦!” 杜少恒笑道:“你是打算伺机将那存于门主手中的半张宝藏图窃取过来?” “是的,但我自己明白,这不是短时期所能办到,而且,困难和危险性都很大,”她娇笑着问道:“少恒,有关我的一切,都已说明了,还有甚么疑问吗?” “有。”杜少恒沉思着接道:“首先我要明白,起初你对我的那种不够明朗的态度,究竟是甚么原因?” “说来也很简单,起初,我很想将你立即救出去,因为,在我的想法中,藏宝图既然是属于你们杜家,你是杜家的少主,理论上,不须要那份藏宝图,也应该能找到那宝藏。” “但事实上,我却是一无所知。” 冬梅忽然岔开话题道:“少恒,当你第一次进入这古墓中,我们两个人腻在秘室中,向大厅瞧热闹的情形,还记得么?” “当然记得。” “就在那段时间,有人在暗中以真气传音向我指示,她说她是欲望香车车主,她叫我暂时不要急于救你出去,但要我好好伺候你,另候指示,以后,她会设法促成我的心愿……” 杜少恒不由连忙问道:“以后,她有过甚么指示吗?” 冬梅道:“有,她说,藏宝图无关紧要,只要我照顾你的安全,并设法查明那位门主的真实身份。” “那么,你已见过那欲望香车的车主?” “是的。” “那是一个怎样的人?” “是一位很美很美的中年妇人。” “有甚么特徵吗?” 冬梅苦笑着说道:“这个,我倒是说不出来。” 沉思了少顷之后,杜少恒才接问道:“对了,那位欲望香车车主,是否跟文真真姑娘很近似?” “可是,我还不曾见过那位文姑娘呀!” 杜少恒轻叹一声道:“如此说来,见了也还是等于不曾见过。” 冬梅神秘地一笑道:“我想,那位香车主人,过去一定跟你有甚么渊源。” “何以见得?” “因为,她是那么关心你,而你以前又是一位艳闻频传的大情侠。” “这些,暂时不谈,”杜少恒苦笑了一下,道:“对于你,我心中还有一个疑问……” “不要紧,有话就问,我已下定决心,在你面前,我不保持任何秘密。” “那我先说了!” “别客气,说吧。” “你,”杜少恒注目接道:“年纪轻轻,武功都相当出色,究竟是甚么来历?还有,在床第间所表现的,完全是大将风范,论功力,很多阅历丰富的成年女人,也比不上你,我绝对不相信这完全是天赋。” “是的,我承认我的床第间的功夫,一半是后天环境所促成,只有一半是天赋。” “可以说详细一点吗?” “当然可以,不过却必须由我的来历说起才行。因为,这本来就是二而一的问题。”她略为一顿,才轻叹一声道:“其实。我根本不知道自己的来历。” 杜少恒不由一怔道:“世间会有不知道自己来历的人?” “天地之大,无奇不有,我想,在茫茫人海中,不知道自己来历的人,决非只有我一个人。” “唔……只是,你这来历如何说起呢?” “就我自己所知道的说吧!”她幽幽地一叹道:“从我有记忆起,我就跟着一个跑江湖贾艺的马戏班,所以,我的武功,是幼年就扎下根基的。” “我不知道我自己的父母是谁,当然也不知道自己姓甚么,从小人家就叫我冬梅,一直到现在。” 杜少恒忍不住插口问道:“你没问过那位马戏班的班主?” “问过,他说我是路边的弃儿,从小就由他抚养长大,由于我是在一个梅林中被捡到,所以他才替我取名冬梅。” “那马戏班主对你很好?” “好。”她苦笑道:“开始是很好,但在我十三岁时,就夺去找的贞操……” “该死!” “那老家伙嗜色如命,又擅长采补,马戏班中所有女孩,都受过他的蹂躏。” “以后呢?” “以后,我偕同班中一个比我大两岁的姑娘溜之大吉,在流浪途中,我被一个独行大盗看中,那家伙武功好,床第间更是有一套,我现的武功和床第间的一套,都是那时候所学的,可惜的是,我和他相处不足两年时,他就遭到仇家的暗算,毒发身死。” “以后,你就到这魔宫中来了?” “不错。”她又幽幽地叹了一声。 “对今后,你有甚么打算?” 冬梅给他一个抚媚的白眼,道:“今后的打算,我已经说得够明白了,你是故意装迷糊呢?还是存心将我抛弃!” 杜少恒涎脸笑道:“我怎能舍得将你抛弃哩!” “但愿你言出由衷,”冬梅神色一整道:“我的一切,都已经毫无保留地告诉你了,我年纪轻轻,却是艰苦备尝,历尽了沧桑,少恒,希望你记住自己的诺言,今后,我俩休戚相关,安危与共。” “我不会食言背信的,对了,冬梅,有关你的一切,十二娘知道了多少?” “除了那半份藏宝图和我现在的企图之外,我全都告诉过她。” “她是否疑心过你?” “不会,事实上,我已成了她的心腹之一,我知道她在这儿是别有企图,不过,究竟是甚么企图却还没弄清楚。” “她是否也想获得那份藏宝图?” “当然会想,但我敢断定,那绝对不是她最先的企图。” “啊!她还有些甚么企图呢?” “我已说过,我还没弄清楚。”冬梅苦笑了一下道:“少恒,莫管别人的事,先谈我们自己的问题吧!我想,当他们再向你提及令尊交给你的甚么物件时,不妨以一种模棱两可的语气,暂时稳住他们。” “然后呢?” “听欲望香车主人的提示,再定行止。” “你那么相信那样一个神秘莫测的人?” “我不相信她又能相信谁哩!以往,我是一个来历不明的孤儿,现在,我还是孤军地奋战,虽然认识了你,但你的处境并不比我好,何况……”她忽然以一声苦笑结束她的谈话。 “何况怎样啊?” “我还不知道你对我是否有诚意。” “请相信我,冬梅。”杜少恒正容接口道:“只要我还能有扬眉吐气的一天,我决不负你……” “不!必须是在任何情形之下,都不负我才行。” “好!在任何情况之下,都不负你,皇天后土,共鉴此心……” “谢谢你!”她主动给了他一个热吻。 似水柔情与火样的热吻,都不曾消除杜少恒心灵深处的隐忧。 因此,一个深长热吻之后,杜少恒却发出一声深长的叹息。 冬梅娇笑道:“少恒,别为未来烦心,你我都该绝对相信那位香车车主。” 不等他接腔,又立即接道:“那的确是一位非常神秘的人物,在这戒备森严,通路错综复杂的古墓中,她来去自如,通行无阻……” 杜少恒截口苦笑道:“但那天一门主,似乎比她更要神秘的多。” “何以见得?” “因为,以欲望香车车主的高明,却仍然不能揭开天一门主的身份之谜。” 冬梅笑道:“人,毕竟不是大罗金仙,但我相信,要不了多久,这个谜底,就会揭开的了。” “我也这么希望。” “少恒,”她开始发挥她那天赋的媚态了:“据说,以前跟你好过的女人,都是不欢而散,我衷心希望,我能例外。” “但愿如此。” “唔……现在,正经事都已谈完了,少恒,你说该……该……唔……” ※※※ 沉寂了好一阵子的欲望香车,又开始在洛阳地区活动起来。 这是杜少恒在天一门那地底魔宫的温柔乡中渡过了半个月之后。 时约三更,明月如水,繁星满天。 那辆神秘的欲望香车,静静的停在洛阳城通往北邙出的官道旁一个小村落前。 由于那四匹神骏的健马并未卸下,而且周身都在冒着盈盈汗珠,可以想见,它是经过一段不算短的路程急驰而来,停下来还不久。 那密封的车厢内,不见灯光透出,但却传出极轻微的喁喁细语声。 那位车把式──“千里独行侠”周桐,正高踞车辕,“吧嗒,吧嗒”地吸着旱烟杆,为状至为悠闲。 远处,三道幽灵似的人影,有如浮光掠影似疾射而来。 周桐有意无意之间,以旱烟杆在车辕上敲了三下。 车厢内传出文真真的娇语声道:“老爷子,有三个?” “是的……” 文真真对周桐的称呼很客气,但周桐的答话,却也显得非常恭谨。 也就这两句对话之间,那三道幽灵似的人影,已在车前五丈处射落,赫然就是那天一门主,和他那位被称为少主的宝贝儿子,以及那纶巾羽扇,着八卦道袍,作诸葛武侯装束的军师。 除了那少主还是戴着人皮面具之外,其馀二人都是本来面目。 三个人一字横排,天一门主居中,少主居左,军师居右。 对这三位不速之客,周桐视若无睹,仍然高坐车辕上,翘起二郎腿,悠闲地吸着旱烟。 天一门主冷哼一声道:“周桐,叫你们车主答话。” “阁下先报个万儿!” “本座五绝神君,也是天一门门主。” “另外二位呢?” “犬子和本门军师。” “哦……久仰,久仰。”周桐扭头向车厢中恭声说道:“启禀车主,天一门门主率同他的犬子和军师,前来给车主请安。” 他似乎是有意调侃对方,将那“犬子”二字,说得特别响亮。 这情形,使得那位天一门主怒叱一声道:“周桐,你以为当上欲望香车车主的车夫,就没人能治你了!” 周桐悠悠地喷出一口浓烟,道:“就老夫记忆所及,即使是以往,也很少有人能治得了我……” 天一门主截口冷笑道:“我让你先开开眼界!” 一顿话锋,又扬声喝道:“车主,你再不出面,可莫怪我打狗欺主!” 车厢内传出文真真的娇语道:“车主说,只要你门主大人不怕有失身份,你尽管出手好了。” “好!” 随着这一声“好”,他的足下像装了滑轮似地,那四五丈的距离,竟然是一幌而到,五指箕张,向周桐胸前抓了过来。 别看周桐那一副满不在乎的神态,其实,面对像天一门主这等对头,他的心中可一点也不敢轻敌。 就当天一门主向他欺身扬掌的同时,他手中的旱烟杆忽然幻出一片杆影,向对方的胸前要穴处疾点而出。 以攻还攻,势猛而又劲疾,而且招势奇幻无匹,以天一门主身手之高,也不得不撒招后退。 虽然天一门主是以徒手对付周桐的兵刃,形势上吃了亏,但以他的身份,被对方手下的一个“车夫”一招逼退,面子上怎能挂得住。 因此,他一退倏进,身形一幌之间,已是双掌齐扬地,和身飞扑,并怒叱一声:“匹夫躺下!” 很显然,天一门主方才是由于轻敌才被周桐一招逼退,此刻,他似乎是使出了全力准备将周桐一举击毙,那声威之盛,使得艺高胆大的周桐,也不由地心头一凛,而不得不准备全力一拚…… 这些,说来虽嫌冗长,但实际上,却不过是天一门主欺身扬掌,向周桐发动攻势之后的刹那之间,所发生的经过。 这二位,一个是身份与攻力都神秘莫测的天一门主,一个是近半甲子以来,在江湖上很少遇上对手的一代怪杰周桐,眼前双方这全力一拚,谁都想像得到,那一定是非常激烈的。 就当这一石破天惊的一击,即将爆发的瞬间,车厢忽然传出一声娇喝:“退下……” 也几乎是在“退下”二字传出的同时,周桐的身躯已被一股柔和潜劲托出三丈之外,而天一门主所发出的足能开山裂石的掌力,自然是完全地击在周桐所坐的车辕上。 说来也煞是作怪! 天一门主那么强猛的掌力,击在车辕上,就像是他临时紧急卸力似地,没有发出一丝声响,当然,那车辕也没受到一丝损伤。 这情形,不由使得这位天一门主暗中惊出一身冷汗。 说来这也难怪,在这电光石光之间,人家不但将他的掌力化解于无形,同时也将他的对手托出三丈之外,像这情形,怎不教他暗中惊凛不已,如果对方乘机加以反击,岂不是糟之又糟。 就当他心中惊叹,怔立当场之间,人影一闪,眼前已出现一位身着布衫裙的妇人。 此人年约五旬上下,虽然头上已现银丝,但面孔却不见一丝皱纹,肤色红润,眉目也颇为姣好。 她俏立天一门主身前丈远处,淡淡地一笑道:“多谢门主大人手下留情。” 这话听在天一门主耳中,自然不是味道。 因为,事实上,他方才的掌下并未留情,而是被对方暗中给化解掉了。 天一门主冷哼一声,注目问道:“阁下想必就是欲望香车车主吧?” “你不认识我?”青布妇人一怔之后,笑道:“门主大人可真是贵人多忘事呀!” 天一门主也是一怔之后,才蹙眉接道:“请让我想想看……哦!对了,你是文姑娘的乳母,我们曾经互拚过掌力……” 青衣妇人目光深注着,披唇一晒道:“难得,难得,已经是好几天以前的事了,你还记得那么清楚。” 天一门主苦笑了一下道:“阁下请口下留点情,我要请车主答话。” 青衣妇人道:“车主就在车厢中,能够通过我这一关,车主自然会亲自接见你。” 天一门主双肩一扬,道:“阁下莫逼人太甚,本座可并不怕你!” 青衣妇人笑道:“不怕就再行较量一番,前几天拚得不过瘾,今宵正好再行试试……” 他可毫不客气,话落掌随,“砰,砰,砰,”三声霹雳震响过处,天一门主居然被震退三大步。 青衣妇人“噫”了一声,道:“门主大人好像有点不对劲,你这位门主,可能是冒牌货吧?” “你懂得甚么!” 随这话声,一道人影疾泻当场,现出一位身裁顽长的蒙面青衫文士,向着天一门主躬身一礼,道:“门主,俗语说得好,打旗的先上,目前这个老婆子,交由属下料理吧!” 天一门主点点头道:“也好,也好,这老婆子身手不弱,不可轻敌。” “属下知道,”青衫文士转过身来,那两道透过蒙面纱巾的冷厉目光,凝注青衣妇人,冷冷一笑道:“咱们门主与贵上辨明敌友之前,不愿伤了双方和气,所以,方才才手下留情……” 青衣妇人截口一“哦”道:“如此说来,老婆子我可得先行致谢一番啦!” “那倒不必。”青衫文士接道:“现在,由在下陪你玩玩,通过你这一关之后,贵上该可出面了吧?” “当然!当然!” “在下可不像咱们门主那么仁慈,你要当心了!” “少废话!” 话声未落,已是一剑横扫过来,并沉声说道:“今宵,老娘领教你的恨天剑法……” 剑虹似雪,锐啸惊人,而且,看似那么平淡无奇的一剑横扫,实则蕴涵着无穷的变化,迫得那青衫文士非得拔剑硬接不可。 一串震耳金铁交鸣声中,传出青衫文士的狂笑道:“对于女人,在下别有一套功夫,不论马上马下,都能教她称心如意。” 口中说笑着,手中长剑有如游龙夭矫,居然一上手就将青衣妇人迫得连连后退。 青衣妇人虽然落了下风,但她的防守非常严谨。 尽管那青衫文士的攻势凌厉空前,她却垃未显出慌乱,而且还扬声大笑道:“狂徒!老娘的孙子都大过你了,你少在老娘面前逞口舌轻薄。” “年纪大一点不要紧,总不致于老得长了牙吧!” “老娘不计较你口中嚼蛆,但不能不提醒你一声,方才老娘所说的话,你听懂了吗?” “你说的是甚么话啊?”青衫文士似乎真没听懂。 “就是‘今宵,老娘领教你的恨天剑法’那句话。” “这句话,可没甚么玄机呀!” “有!这是说,前几天我曾经领教过你的掌力。” “胡说!” 青衣妇人一直是下风中采取守势,就这对话之间,她已迫而退到五尺之外。 这时,那位静立一旁的天一门主,忽然扬声喝道:“停!” 青衣妇人笑问道:“为甚么?” 天一门主道:“方才,你曾经说过,只要通过你这一关,贵车主就出面的。” 青衣妇人道:“不错,我是这么说过。” 天一门主道:“现在,你被迫后退已将近一丈了,难道你这一关还不能算通过吗?” 原来这一阵对话之间,青衣妇人又迫退了三尺左右。 车厢中传出文真真的语声道:“车主说,这第一关,你们已经通过了。” 天一门主道:“那她为何不出面?” 一个娇甜语声。忽然传自他的背后:“那只能怪你自己有眼无珠──于大娘退下!” 后面这句话,当然是向那青衣妇人说的。 话声未落,天一门主和少主,军师,等三人骇然转身,于大娘(即那青衣妇人)与青衫文士之间的恶斗,也立即停止。 而文真真也由车厢中缓步而出。 所有目光都不约而同地,向发话的人集中投射过来。 那是一位身着紫色衫裙,紫色纱巾蒙面的妇人。 尽管是由于纱巾蒙面,看不到她的庐山真面目,但由她那婀娜多姿的身裁,与美妙的嗓音判断,她的面孔谅必也差不到哪儿去。 尤其是她那神态之间所蕴涵的那股无形的慑人英气,震慑得全场鸦雀无声。 妙的是,她的身旁还站着一位不论是穿着,打扮,都跟她一模一样的人,所不同的是,她身旁的这位紫衣妇人,不曾戴面纱。 这另一位紫衣妇人,就是前文中出过的那位紫衣妇人,也就是拾得儿的义母。 天一门主微微一楞之后,才目注那说过话的紫衣妇人,问道:“阁下就是欲望香车的车主?” “如假包换,你呢?” “本座是天一门主……” 香车车主冷然截口道:“别向自己脸上贴金了!我敢断定,你如果不是天一门门主的替身,就必然是一个被人在幕后操纵的傀儡。” 天一门主脸色一沉道:“车主怎可信口开河!” “我有证据。” “好!在下恭聆!” “数天之前,你曾跟我这位于大娘拚过掌力,是吗?” “不错。” “但才隔数天,你们方才见面时,你竟然认不出于大娘来,这,足以证明,你不是前几天跟于大娘拚过掌力的那一位。” “还有吗?”天一门主显得泰然自若。 “当然还有,”香车主人接道:“数天前,那位门主的掌力,分明强过于大娘,而方才的你,却显然不是于大娘的对手。” “那是本座故意让她。” “你是否故意让了她,逃不过我这双冷眼旁观的清眼,”一顿话锋,目光与话锋都转向那位与于大娘交过手的青衫文士:“阁下,你说是吗?” 青衫文士的幛面纱巾微微一扬,道:“你说甚么?” 由于青衫文士那似乎有点魂不守舍的神情,香车主人更是单刀直入地接道:“我说,你才是天一门的门主。” 青衫文士身驱一震道:“胡说!” 天一门主也敝声笑道:“车主真是异想天开。” 香车主人冷然接道:“那你为何要戴着幛面纱巾,不敢以真面目示人?” 青衫文士也冷然接道:“这就奇了,难道说,幛面纱巾,只有你车主一个人能用吗?” “不承认,没关系,我再找证据……” “像这样的证据,还是不找也罢!” “别忙,今宵,既然咱们碰了头,总得弄点眉目出来,让你口服心服就是……” 天一门主插口冷笑道:“恐怕很难。” “你少噜-!”香车主人给天一门主一个软钉之后,才抬手一指她身旁的紫衣妇人向青衫文士问道:“认识这位夫人吗?” “像这么美似天仙化人的夫人,如蒙车主引见,在下算是三生有幸。”青衫文士已恢复他方才与于大娘交手时的轻佻狂态。 “这是说,你不认识?” “如果我认识这位夫人,还用麻烦车主你代为引见吗!” 香车主人娇笑道:“如果你真的不认识她,我倒是可以替你引见一番。” “那我先谢了!” “她就是杜少恒大侠奉母命忍痛休掉的那位元配夫人汤紫云。” “啊!原来是杜夫人,真是久仰,久仰。”青衫文士说。 “说起来,二位之间,应该是颇具渊源的呀!” 青衫文士苦笑道:“车主越说越玄啦!” 这时,汤紫云忽然向一旁的那位“少主”问道:“年轻人,你是不是姓曹?” 那“少主”身躯一震,道:“你怎么知道的?” 汤紫云道:“因为,令尊姓曹,你当然不会姓别的姓呀!” 青衫文士大笑道:“杜夫人真够高明,居然知道咱们门主是姓曹。” 汤紫云冷然接道:“我早已不是杜家的人,这一点你应该懂得。” “定是……”青衫文士苦笑道:“只是,在下该怎么称呼呢?” “称你我就行。” “这个……” “如果你觉得称你我太不礼貌,那就叫我表妹好了,不论如何,咱们之间的亲戚关系是不能抹杀的……” 青衫文士苦笑道:“你……说得更玄啦!你将我当作谁了?” “难道你不是杜少恒的表兄曹适存?” “绝对不是!” “尽管你面幛纱巾,又服过变音丸,但我敢断定你就是曹适存。” 天一门主插口接道:“杜……这……这位夫人……” 他情急之下,几乎也要跟青衫文士一样,叫出“杜夫人”三字来。 但他话说一半,就被汤紫云冷然截断了:“这儿没你说话的地位!” 那青衫文士接道:“这位夫人,我不能不提醒你一声,世间事,光凭推测,有时候是会差之毫厘,谬以千里的!” 香车主人插口笑道:“这是说,你还须要见到具体的证据才肯低头?” 青衫文士笑道:“最具体而实在的证据,应该是曹适存本人,我自己根本不是曹适存,难道你还能变戏法将我变成曹适存不成!” 香车主人冷笑道:“你敢揭下你的幛面纱巾吗?” 青衫文士道:“有何不敢……” 话声中,他已揭下自己的幛面纱巾,现出一张狭长而徵显苍白的面孔,并淡然一笑道: “车主,俗语说得好,真金不怕火炼……!” 香车主人截口接道:“再揭下你的人皮面具!” 青衫文士苦笑道:“这本来就是我的本来面目,你总不能要我剥下一层皮来吧!” 汤紫云扭头向着香车主人说道:“绝对错不了,不论他如何伪装,他那张马脸是没法缩短的。” “唔……”香车主人目注青衫文士道:“你一定要我自己动手?” 青衫文士冷笑道:“要想剥我的皮,恐怕不容易。” “你且等着瞧吧!” 香车主人话声一落,人已“呛”然亮出长剑,屈指轻弹剑叶,那幛面妙巾一扬道:“曹适存,我并没轻估你,这是本车主自出道以来,第一次亮剑。” 青衫文士笑道:“在下深感荣幸,只是,曹适存三字,我必须壁还。” 香车主人道:“承认不承认,是你自己的事,我是认定你了!” 微顿话锋,又沉声接道:“接招!” 话声未落,人已振剑飞身而起,青衫文士也只好挥剑相迎。 但令人托异的是,香车主人身形腾起,却并未向前飞扑。 不但没向前飞扑,反而一个折转,以快得不可思议的速度,凌空扑向一旁的“军师”与“少主”身前。 这行动实在太意外了。 意外得不但使那青衫文士和天一门二人来不及采取应变措施,连当事人的“军师”,“少主”二人,也只有束手待毙的份儿。 但事实上,那两个人都没被杀死。 不但没被杀死,而且,两个人都是一发无损。 因为,香车主人的目标是那位少主而且是志在生擒。 至于那位“军师”,只不过走由于他站在“少主”身边,受到池鱼之殃──受了一场虚惊而已。 香车主人一击得手之后,将业已被她制住穴道的“少主”顺手扔给汤紫云,道:“汤姊姊请接着,瞧瞧这小子究竟是谁。” 她自己则横剑护在汤紫云身前,以防天一门主,青衫文士二人的抢救行动。 但事实上,对方三人都没有采取抢救行动,好像对“少主”的被劫持,根本就无关痛痒似的。 青衫文士只是淡然一笑道:“车主这抢人的手段,好光明磊落呀!” 香车主人漫应道:“事急从权,这也算不了甚么……” 这时,汤紫云已将那“少主”的人皮面目揭下,目光一触之下,立即惊呼一声道:“车主你瞧……” 香车主人回头向那“少主”匆匆一瞥之后,又转了过去以防敌人偷袭。 那青衫文士笑道:“车主,你尽管放心,仔细地瞧个痛快,在下决不会乘机偷袭。” 香车主人道:“对你这种人面兽心的东西,我还是小心为上。” 也不等对方接腔,又向汤紫云说道:“汤姊姊,请你将看到的情形告诉我。” 汤紫云道:“看情形咱们的猜想没错。” 香车主人道:“怎么说?” 汤紫云道:“这孩子,像煞是二十年前的杜少恒……” “啊……”香车主人忍不住又回过头去,深深地盯了一眼。 不错,这位“少主”的面孔,即使是与现在的杜少恒对照之下,有七成以上相似。 香车主人“啊”了一声之后显得很平静地接道:“是的,咱们这步棋,是下对了。” “车主,要不要先问问这孩子?” “当然要问……” “车主请注意防范,他们外围有人……” “那些土鸡瓦狗,再多我也不在乎……” 这当儿,汤紫云已将那年轻人(即那位少主)的昏穴解开,加了另外的禁制。 那年轻人神志一清,立即怒叱道:“妖妇快放开我!” 汤紫云苦笑了一下道:“年轻人冷静一点,先回答我几个问题……” 那年轻人冷然接道:“小爷不高兴。” 汤紫云轻叹一声道:“孩子,事关你自己的身世,你必须回答我的问话才行。” “我的身世会有问题?” “不错……” “真是胡说八道,我,堂堂天一门少主,岂会闹出身份的问题来!” “那么,你为何戴着人皮面具?” “这个……” “堂堂天一门的少主,为何不敢以真面目见人?” “……”这回,他连“这个”二字,也回答不出来了。 “我再问你,”汤紫云的语气,显得特别柔和:“孩子,平常,你也照过镜子吗?” “照过的。” “最近,你也见到过杜大侠的真面目?” “不错。” “你是否觉得,你自己的面目,跟杜少恒大侠有七分以上的近似呢?” “这个我倒不曾注意过。” 汤紫云轻轻一叹道:“孩子,事实上,杜大侠才是你的父亲……” “可是我姓曹。”年轻人也显然对自己的身世有了怀疑,他的神态,言语,都平和得多了。 “你所说的父亲就是曹适存?” “是的。” “也就是那位青衫文士?” “唔……” 香车主人这才插口问道:“曹适存,这证据,够具体,够实在吗?” 曹适存(即青衫文士)点首笑道:“够!够……” 香车主人道:“那么,到现在为止,你的狐狸尾巴,算是完全现出来了?” 曹适存笑说道:“车主,别说得那么难听,好吗?” 那假天一门主苦笑道:“门主,属下无能,影响门主的行动大计……” 曹适存截口笑道:“杰兄毋须自责,其实,即使今宵不揭穿我的身份,我也会很快的自己公开出来的。” 香车主人向假天一门主笑了笑道:“其实,阁下的身手已够高明的了,只是表演功夫差了一点……” 曹适存苦笑着接口道:“这的确是持平之论。” 香车主人语气一沉道:“曹适存,现在说正事的。” “在下正恭聆着。” “首先,你必须还这个孩子的本来,孩子是无辜的,你承认吗?” 曹适存不答反问道:“你是谁,为甚么要管这些闲事?” 香车主人道:“先解决孩子的问题,自然会将我的来历告诉你。” 曹适存点点头道:“好!冲着你这一句金诺,我可以使孩子先明白他的身世。” 接着,扬声向那年轻人说道:“杰儿听着,你本来是杜少恒的儿子杜家庆,我不过是你的表舅,从此刻起你可以复姓归宗。” 杜家庆年纪虽轻,但头脑却相当冷静。 依常情来说,一个自幼即称之为父亲的人,忽然变成了表舅,而那位被认为是敌人的杜少恒,却偏偏是他的生身之父,这意外的变化所产生的严重打击,一般人是不容易承受的。 但他却默默地承受了。 沉思了少顷之后,才注目问道:“表舅,你为甚么要这样作?” 曹适存道:“这问题,我不愿回答,总而言之一句话,一切的一切,以后,你都会慢慢明白的。” “你一直要我戴着人皮面具,就是怕人家由外表上怀疑我的身世?” “不错,因为,你长得太像你父亲了。” “你是跟我父亲有仇?” “这些,暂时不谈。” 沉思了少顷,杜家庆可按问道:“我想起来了,曹子畏才是你真正的儿子,是吗?” “孩子,你真聪明,”曹适存苦笑道:“其实,你的一切的一切,都比子畏强多了,只因我在武功传授上有了私心,他的成就才高过你……” 杜家庆冷然截口,说道:“这些,不必再谈了。” 一顿话锋,又注目问道:“那么,我那位母亲,也是假的了?” “不错。” “谁才是我生身之母呢?” 曹适存道:“这问题,就得问问这位香车主人啦!” 香车主人接口道:“你以为我是孩子的母亲?” “在下的确是这么猜想。” “你猜对了!” “你……你果然就是石……石瑶姑姑娘,”曹适存似乎显得非常激动,也似乎是非常惊骇,说话之间,不自觉地,连退三大步。 石瑶姑(香车主人)冷冷地一笑道:“不要怕,暂时我还不想找你算帐。” 曹适存苦笑道:“说实在的,我虽然是这么猜想,却还是有点不相信。” “你是要我揭下幛面纱巾?” “固所愿也,不敢请耳!”石瑶姑随手摘下纱巾,冷笑一声道:“现在,你可以瞧个仔细。”- 第八章 两度玄功斗 一段武林秘 石瑶姑的幛面纱巾一揭,所有在场的人,都觉得眼前突然一亮。 呈现各人眼前的石瑶姑,实在太美了。 照时间推算,她至少也该是三十七八的人了,但由她的那张宜嗔宜喜的俏脸看来,至少比她的实际年龄要年轻十岁。 一个备受摧残,历尽沧桑的美人,到了中年,仍能如此美艳动人,不能不算是上天对她的特别嘉惠。 本来,一旁的汤紫云也是一个美人胚子,但与石瑶姑一比,就难免显得黯然失色了。 现场中沉寂了半响之后,曹适存才首先发出一声惊叹,说道:“瑶姑,想不到你还是那么美……” 石瑶姑冷笑一声道:“曹适存,我严重警告你,不许叫我的名字?” “是是……”曹适存咽下一口口水,苦笑道:“那……我该怎么称呼……” 石瑶姑截口接道:“叫我车主!” 曹适存连声恭诺:“定是……车主。” 石瑶姑这才停了一声,转向杜家庆柔声问道:“孩子,你还有甚么疑问吗?” 杜家庆苦笑道:“疑问太多,一时之间,不知该由何处问起才好。” “那不要紧,回去之后,咱们娘儿俩慢慢谈,至少有一半以上的疑问,我可以解答。” “您……真是我母亲?” “孩子,你还不相信?”她苦笑着。 “不是我不相信,但你看起来,是那么年青,就像是我的姊姊。” 凡是到了中年以上年纪的人,谁不喜欢人家恭维她还年轻。 不管那是虚伪的恭维,还是衷诚的机美,听起来都是很受用的。 目前的石瑶姑,不论她的成就有多大,毕竟还是一个凡人,跟一般人一样,有血有肉,也具有七情六欲。 也因为如此,她对于杜家庆所说的话,同样的未能免俗,而觉得非常受用。 何况,她也非常明白,杜家庆的话绝对是出自由衷,而不是故意奉承她。 于是,她笑了,笑得那么美,那么娇,也那么自然。 对旁观的人而言,她这一笑,有如春临大地,具有使百花齐放,草木欣欣向荣的力量。 可是,也许她是突然感怀于她自己的飘零身世吧,那种溶汇人间一切美好于一炉的甜美笑容,竟然是那么短暂,一下子就消失了。 代之的,是一声蕴涵着无限感的幽幽长叹。 杜家庆生长于天一门那乌烟瘴气的环境中,他本身又有着乃父杜少恒的风流天性,因而平常对于男女关系是很随便的。 但目前,他却是显得非常老实,这,也许是由于母子天性关系吧! 尽管他心中还不相信石姑是他的母亲,但对于这位外表像他姊姊的绝代佳人,他却不曾有过一丝邪念。 而且,他还显得很惶恐地,注目问道:“我……我说错了甚么吗?” 石瑶姑苦笑了一下,说道:“你没有说错甚么。” “那你为甚么忽然叹气?” “这些,你不会理解的,孩子,先让我解开你心中的所谓年龄的问题!” 一顿话锋,又轻叹一声道:“我是于十八岁时生下你的,我已经三十七岁了,你,是不是今年刚好十九岁?” “是的。” “年龄很同吻合,那么,这个结,算是解开了。” “可是,你看起来,是那么年轻?” “是我另有奇遇的原因,以后,你会明白的……” 说到这,忽有所忆地“哦”了一声道:“对了,如果我能说出你身上的特征时,你该不再有甚么怀疑了吧?” “唔……”他苦涩笑了一下。 “孩子,你小腹下方,接近大腿的腿弯处,是否有一块约莫鸡蛋大小的椭圆形的黑色胎记?” 此等部位的特征,如非是最亲近的人,和自幼抚养他的亲人,是没法见到的。 因此,石瑶姑的话没说完,杜家庆已是身躯一震地,朝着她跪了下去,悲声道:“娘! 孩儿该死……” 石瑶姑强忍心中酸楚,但她的美目中已孕育着晶莹的泪珠,语声也略显哽咽地道:“孩子,你没错,是你的爹娘对不起你……” 右掌凌空一托,便将杜家庆的身躯托了起来。 曹适存呵呵一笑道:“车主,你们母子劫后重逢,可喜可贺。” 石瑶姑冷哼一声道:“你少说风凉话!” 曹适存笑道:“在下说的,可是由衷之言呀!” 石瑶姑冷笑道:“咱们之间的这笔账,是有得算的。” 紧接着,扭头向汤紫云说道:“汤姊姊,请即将庆儿的禁制解除,今宵,势将难免一场血战……” 曹适存截口笑道:“车主,别紧张,没那么严重。” “你以为我怕你?” “我不曾这么说,也不敢这么想呀!” 石瑶姑黛眉一扬,冷笑一声,道:“谅你也不敢!” 曹适存苦笑了一下道:“车主,借用你方才说的话,咱们之间的这笔账,是有得算的,但不是今宵。” “那你就趁早给我滚!” “我会走的,只是,你那位亲爱的人儿,你打算如何解救他呢?” “这世界上,我没有任何亲爱的人。” “你否认与杜少恒的关系?” “不是否认,那已经过去了。”石瑶姑一挫银牙道:“即使是过去,也没有任何名份的约束,所以,对于杜家上上下下,我只有恨!” “也包括杜家庆孩子吗?” “孩子是我自己的骨肉,当然例外,而且从现在起,孩子姓石!” 接着,扭头向杜家庆沉声问道:“庆儿,你记下了吗?” 杜家庆茫然点点头,道:“孩儿记下了……”(以后,杜家庆即改称石家庆。)曹适存呵呵大笑道:“一个人于不到半个时辰之内,接连改了两次姓氏,传开来,倒真是一段武林佳话……” 石瑶姑截口怒叱道:“给我滚!” “行!在美丽的女人面前,我是最好说话的!”曹适存邪笑者扬声说道:“本门中人,立即撤退……” 紧接着,向石瑶姑和汤紫云遥遥地抱拳一揖道:“车主表妹,在下告辞!” 目送对方那纷纷离去的幢幢魔影,汤紫云禁不住长叹一声道:“真想不到,以前那个仰人鼻息,没有出息的曹适存,现在居然抖起来了,而声威宣赫的杜家,却没落到目前这般惨景。” 石瑶姑淡然一笑道:“这叫作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呀!” 微顿话锋,又幽幽地一叹道:“祸福无门,惟人自招,这话是一点也不错的,杜家没落到目前般情景,追究起来,实为杜家二老所一手造成。” 汤紫云也长叹一声道:“瑶妹,这倒是持平之论,我姨妈偏激,固执,我姨父则刚愎自用,如果两人之中,能有一个比较理智一点,也许不会演变成今天这种局面。” 也许两位事先有过甚么协议,在彼此的称呼方面,形成某些程度的差异。 尽管石瑶姑对汤紫云一直称之为姊姊,但汤紫云对石瑶姑却有人前人后之不同,人前,她有如一属下恭恭敬敬地叫车主,但人后却以姊姊的身份叫瑶妹…… 石瑶姑幽幽地一叹道:“过去的事,不谈也罢!” 接着,扭头向呆立一旁的石家庆说道:“孩子,咱们走吧……” 杜少恒虽然身处“禁宫”之中,但对于外间的情况,却并不隔膜,因为,一切都有俏丫头冬梅会转告他。 他,可能是神经麻木了,也可能是石瑶姑透过冬梅之口,对他有过甚么特别指示?或者是他自知对目前的局面无能为力?因而对于目前正邪双方首脑人物的突然明朗化,不但根本无动于衷,反而更以醇酒妇人去麻醉自己。 至于那位天一门主,也就是他的表兄曹适存,也没再去找过他。 经常与他接触的,是这儿的分宫二娘娘公冶十二娘和俏丫头冬梅。 他,似乎是喧宾夺主,俨然成为这儿的主人翁啦! 另一方面,欲望香车也突然失踪。 表面上看来,似乎是由于正邪双方首脑人物突然明朗,而使得双方剑拔弩张的局面,不了了之。 但骨子究竟是怎么回事,恐怕只有他们双方的首脑人物心中明白。 这种表面上一片详和的日子,维持了将近四个月,已是绿肥红瘦的初夏时光。 对洛阳城来说,将近四个月的时间,并无任何改变,只是由于季侯由隆冬转入初夏,因而街头上的行人,显得多了些而已。 当然,大相国寺前,那百技杂陈的广场上,也特别显得热闹起来。 今宵,广场上新添了一个说书的场子,不!说书的扬子是原先就有的只不过是说书的人儿换了新的而已。 原先那说书的,是一个老头子,打杂的是两个十四五岁的男孩。 新来的这个说书的,是一位年约三旬上下的文士,不但气质上显得文质彬彬的,面孔也长得非常清秀而俊美,算得上是一个美男子。 打杂的也换了,是一老一少。 老的是一位青衣老妪,满头白发,满脸皱纹,看情形,年纪至少在六旬以上。 少的是一位年约十八九岁的美姑娘,一身玫瑰红的袄裤,两条大辫子,配上了她那宜嗔宜喜的俏脸蛋儿,和婀娜多姿的身裁,不论是男人或是女人,都会忍不住地,要多看她几眼。 说书的青衫文士风流倜傥,打杂的红衣妞儿柳媚花娇,这已经是够吸引人的了。 但事实上,却还有更吸引人的哩! 那是棚柱上的一副对联,红纸黑字,龙飞凤舞地写着海大的草书:谁识得座前黑尺? 我说段武林秘辛是“绝对鲜”。 华灯初上,说书场中,已经是座无虚席,不但座无虚席,而且,那本来只能够坐三个人的条凳上,居然挤了四个人,却是谁也没有怨言。 两个打杂的刚刚将客人的茶冲好,说书的青衫文士也缓步由幕后出场,从容就坐。 青衫文士刚入座,人群中立即有人扬声问道:“嗨!说书先生,你那‘绝对新鲜’的‘新鲜’二字,作何解释?” 青衫文士笑了笑,说道:“这有两种解释,其一,是在下说书不落俗套,立论新鲜,其二,是……” 他扬了扬手中的黑尺,含笑接道:“如果有人能识得我手中这柄黑尺,在下所说的武林秘辛,也是绝对新鲜,此外……” 他忽然住口不言,端起面前的茶杯,慢条斯理地,喝起茶来。 人群中,那人又扬声说道:“嗨!说下去呀!” 青衫文士道:“我看,此外的这一点,还是不说也罢!” “为甚么话说一半又不说了?” “因为,最近五年来,在下足迹,遍及长城内外,大江南北,可从来不曾遇上一位能识得我这黑尺的人,所以,这附带的一项,也就毋须多说了。” “这是说,这附带的一项,就是识得你手中黑尺之后的赠品?而且,也是新鲜的?” “对了,阁下真聪明!” “既然被我猜中了,何不索性将那赠品说明一下呢?” “有道理。”青衫文士抬手一指俏立一旁的红衣女郎道:“这是在下劣徒小云,也是我方才所说的赠品,诸位不妨仔细瞧瞧,够不够新鲜……” 人群响起一阵狂呼怪叫:“够新鲜!够新鲜……” 青衫文士向红衣女郎笑了笑道:“乖徒儿,咱们虽然走南闯北,一直没遇上一个识货的人,但这回却有点儿不同啦!” 红衣女郎娇笑道:“徒儿回并未觉得这儿有什么不同之处。” 青衫文士道:“你不知道,洛阳城,是文人荟萃的古都,也是江湖人物的卧虎藏龙之所在,我想,这一枝黑尺,一定会遇上识货的行家的……” 这时,人群中最先问话的人又扬声问道:“嗨!说书先生,既然已备有如此美好而又珍贵的赠品,为何不事先用文字说明呢?” 青衫文士不答反问道:“阁下此问,想必还另有解释?” “不错,据先生方才所说,业已走遍大江南北,历时五载没遇上一个能识得这枝黑尺的行家,是吗?” “不错。” “在下愚见,先生这枝黑尺的质料和来历,必然都是很奇特?” “那是当然。” “同时,也是由于先生那珍贵无比的赠品,事先未用文字说明,因而不能引起广泛的注意……” 青衫文士截口笑道:“不!这点,在下要特别加以补充。” 人群中语声道:“唔!小可正恭聆着。” 青衫文士含笑接道:“有关劣徒这项赠品,虽然不曾以文字写明,但在下每新到一地在第一场白中,必然以口头加以详细说明,但今宵,在下刚刚坐下来,阁下就开始发问……” 人群中语声截口苦笑道:“哦!如何说来,倒是区区我的不是啦!” “不是倒也说不上,只是阁下的性子,未免太急了一点。” “有道理,有道理……” “阁下稍安勿躁,如果还有甚么问题,请等在下说完这一段开场白之后,再行发问。” “行!行……” 青衫文士把手中黑尺在桌子上轻击三下,目光环扫全场,扬声说道:“在下劫余生,携小徒小云,走南闯北,说书糊口是假,以兵会友,代徒择婿才是真。” 一顿话锋,扬起手中的黑尺,含笑接道:“诸位请仔细,在下所说的黑尺,就是这一枝,能同时说出它的名称,质料,和来历者,才算合格。” 人群中那原先发问的人,又扬声问道:“现在,在下可以发问了吗?” “可以。” “在下请教,是否只要如阁下所说的合格了,就可以长侍令徒妆台……” “不!婚姻大事,自然还得他们双方当事人互相认为满意才行。” “那岂不是一个骗局?” “此话怎讲?” “因为,即使有人合格了,阁下都可以藉口令徒不满意而作为罢论。” “说得有理,但阁下也得为劣徒想想,如果那合格的人是一个七老八十的糟老头儿,或者是一个残废者,岂不贻误她的终身。” “那你也该事先加以说明才是。” “在下已经开场中说明了,‘以兵会友,代徒择婿’,这是说,纵然是择婿不成,凭着对这一枝前古奇兵的认识,也可以结为朋友……” 人群中忽然冒出一声冷笑道:“恐怕是冤家吧?” 劫余生淡然一笑道:“朋友与冤家之间,有时候是很难划出一道界限来的,阁下以为然否?” 怪的是,那个突然发出一声冷笑的人,于说过一句之后,竟没了下文。 劫余生精目环扫全场,沉声问道:“谁还有疑问的,请尽管问。” 等了半响,再没人发问之后,他才正式开始说书,说的是司马相如与卓文君的故事。 严格说来,他不是说书,而是说故事。 表达的方式不落俗套,立论更见精辟,将这一个家喻户晓的故事,美化得不能再美了。 在一般人的观念,司马相如是一个潦倒穷途的落拓文士,十足是一个穷小子。 以一个穷小子,去勾引一个年轻,貌美,而又多金的小寡妇卓文君,那是癞蛤蟆想吃天鹅肉。 尽管这块天鹅肉被他吃到了,但一般人的心目中,对司马相如都是或多或少地,存有某种成见的。 至于卓文君,以一个新寡的富孀,不耐寂寞,竟然降尊纡贵地,接受一个穷小子的勾引而相偕私奔,去当炉卖酒以维生,一般人,尤其是所谓有着冬烘头脑的道学先生们,更是不齿其人。 但目前的劫余生,他却很技巧地将这个一般人所认为有缺陷的爱情故事,美化成完美无瑕。 首先,他由不同的时代背景中,不着痕迹地,替两位男女主角辩解。 他说:我国的男女关系,在汉,唐时代,是很自由,也很开放的,直到宋代理学大兴之后,才有着那么多不合理的礼教…… 那些看似冠冕堂皇的教条,是杀人不见血的咒语…… 那些制订那些教条的人,是吃人不吐骨头的恶魔…… 他们视男女关系为世间最污秽,最丑恶的事…… 但事实上,那些人对男女闲事,却是特别喜欢得不得了,他们板着面孔去教训别人,这不行那也不可以,但他们自己,却是三妻四妾还不够,还要广置年轻貌美的婢女,供他们随时消遣,自己玩腻了,又将那些婢女卖给别人…… 在汉唐朝代的宫廷,父亲抢自己儿子的妃子,哥哥夺弟弟的老婆的事,屡见不鲜,不但没人说他们不对,反而传为美谈…… 那些宋代以后的一般假道学先生们,也不曾见到他们对那些父纳子妇的事,作过甚么针贬…… 卓文君与司马相如是汉代人,他们是生长在一个自由而开放的社会,有权利去爱自己所爱的人,为甚么后代的人,要受那些假道学的影响,而以一种异样的眼光去衡量他们…… 在当时的封建社会,这是非常大胆的论调。 普通人,不但不敢在大庭广众中说出来,甚至于连想想也会被认为是礼教叛徒的。 但目前的劫余生,却是大胆地,在大庭广众之中说出来了。 这,当然够新鲜,也够吸引力。 开宗明义既然说得那么独特而精辟,以后的故事,自然更为动听,也更为吸引人。 也由于故事说得太精彩,太吸引人了,因此,在整个说故事的过程中,扬子里面鸦雀无声,除了终场时的那一阵有如春雷爆发似的掌声之外。根本没人插口说过一句话,当然,也更没人过问那枝黑尺的问题了。 一连十天,劫余生这个说书场子,场场都是爆满。 至于那柄黑尺,除了第一天时,人群中有人问过之外,在十天当中,似乎被人遗忘掉了。 当然,听说书的人可以遗忘,当事人的劫余生,他是不会遗忘的。 于是,在第十一天的夜场开始之前,劫余生一扬手中的那枝黑尺,忽然没来由叹了一声。 人群中有人讶问道:“先生,你的生意好得不得了,干嘛反而叹起气来?” 劫余生苦笑道:“在下叹气不为别的,是为我手中这枝黑尺叫屈。” “哦!难道说,这十天来,一直没遇上识货的人?” “是啊!原先,我以为洛阳城是卧虎藏龙之处,一定能找到大行家的,但结果我是失望了。” “先生预定在这儿待多久?” “半个月……” “啊!那么,连今天在内,已经只有五天啦!” “不错。” “如果今宵有人能识得这枝黑尺呢……” “那么,这一场就是最后一场……” “这么说来,如果这儿真有人能识得你那枝黑尺的话,我倒希望他再过四天才来。” 场外有人笑道:“世间事,那能这么尽如人意。” 语气虽很平常,但却声如洪钟,使得全场的人,都循声瞧去。 那是一少,二老,三个身着长衫的人,正缓步进入场中,循过道向劫余生座前,缓步而来。 三人中,年轻的一个,就是天一门中的总巡察曹子畏现在,他应该是天一门中的少主了。 另外两个,是年约半百的灰衫老者,一个身裁魅伟,右颊上有一道刀疤,一个是中等身裁,目光阴沉。 三人有一个共同点,那就是三个人都佩着长剑。 三个人一字横排,在劫余生面前站定之后,立于正中的曹子畏才冷笑着问道:“阁下,对联上所说的黑尺是否就是这一枝?” 说着,并抬手向劫余生手中的黑尺一指。 劫余生点点头道:“不错。” 曹子畏接问道:“我可以仔细瞧瞧吗?” “当然可以,但不能动手。”他很大方地将黑尺放桌上。 “不动手,怎能瞧得仔细?” “年轻人,这儿灯光如昼,你又不是老眼昏花,何况,距离又这么近……” 他的话没说完,曹子畏已是剑眉一扬,扬手凌空向那枝黑尺抓来。 别瞧他年纪轻轻,但一身功力,却已到了骇人听闻的程度。 尽管他们之间的距离在五尺以上,但随着他那凌空一抓之势,那枝平放在桌上的黑尺,竟然应手而起,向他的掌心投射而去。 当然,曹子畏的俊脸上,也浮现一片得意的笑容。 不过,他那得意的笑容,有如昙花一现,一下子就消失了。 原来那枝眼看就要被他以“凌空摄物”的功力,抓到手中的黑尺,忽然迅疾地沉落桌面上,并发出一声“砰”然震响。 劫余生仍然若无其事地,端坐原处,只是条桌一端,已多出一个身裁高大,有如矗立着一座铁塔的年轻人。 这个年轻人,就是四个月之前,将他自己当给利民当铺的傻大个拾得儿。 才四个月不见的拾得儿,像是已经脱胎换骨似的,气质方面,完全变了。 此刻,他身着一身蓝布短装,足登千层底的布鞋,打扮仍然有点土气,脸上也似乎还透着那么一点儿傻味儿,但神态之间,却有着一股无形的慑人英气。 他,沉稳如泰山似地,卓立条桌的一端,一支右掌搭在条桌上,目注曹子畏微笑道: “曹总巡察,这儿,可不是任人撒野的地方。” 曹子畏是大行家,自然是明白遇上了扎手的高明人物。 同时,对于拾得儿,他也并不陌生,并且边一度想将其杀掉过。 尽管他心中有点暗自震惊,但却同时有着更多的不服气。 只见他俊脸一变之下,突然一扬双眉,冷哼一声道:“小爷高兴!” 随着这话声,那枝静卧条桌上的黑尺,猛然一下跳了起来。 但也仅仅是那么跳一下,却又静卧不动了。 原来曹子畏那支凌空抓向黑尺的右掌,一直是原式未变地比拟着,而拾得儿那支搭在条桌边缘的右掌,也仍然是老样子。 这是一种别开生面的内功较量法。 一个是“凌空摄物”,另一个是“隔物传力”。 由距离上看,似乎是拾得儿占了点便宜。 但在行家想法上却不同。 因为,曹子畏虽然在距离上是比拾得儿要远了一点,但他是直接施为,并且毋须分心。 但拾得儿可不同,他除了藉着桌面透传真力,吸住那枝黑尺之外,还得分心去化解对方所施的吸力,这道理,就算是外行人,想想也不难明白的。 像在羞刀难以入鞘的情况之下,曹子畏已使出了全力,但见他俊脸一片铁青,衣衫也无风自扬。 但拾得儿所表现的,却仍然是那么一派安详。 谁高谁低,由双方所表现的神态上,已不难想见。 而更便曹子畏难堪的是,不论他如何施展全力,那枝黑尺,顶多也不过是在桌面上微微跳动几下而已。 拾得儿咧咀一笑道:“曹公子,你高兴,这枝黑尺可不高兴跟你走哩!” 劫余生这才含笑说道:“杰儿,别那么小家子气,咱们就破例让他拿去瞧瞧吧!” “是!”拾得儿恭应一声之后,才接道:“只是,师父,如果曹大公子存心不良,将黑尺取走了呢?” 劫余生道:“那时候,你可以放手活动一下……” 不等乃师说完,拾得儿已含笑接道:“多谢师父!” 紧接着,目注曹子畏笑道:“曹大公子,放轻松一点,现在,你可以瞧个仔细了。” 话声中,劲力一卸,桌面上那枝僵持着的黑尺,立即飞上曹子畏的手中。 曹子畏摄取到那枝黑尺之后,根本不理会拾得儿的话,立即和分立他左右约两个灰衫老者,仔细地端详起来。 那枝黑尺,实际上相当于一枝普通长剑的长度,沉甸甸,黑黝黝地,四面光滑,根本看不出有甚么特别之处。 他们三个人以真气传音交谈了少顷之后,只见曹子畏点点头道:“错不了!” 劫余生笑问道:“年轻人,看情形,你已经知道这枝黑尺的来历了?” 曹子畏冷冷地一笑道:“首先,我要说明一点,这枝尺的原始来历,已成了一个没法解答的谜,这一点,我想阁下也一定同意吧?” “我同意。” “那么,请听好,这枝黑尺,名为量天尺,系用北海海底的万年磁铁研制,对一般金属品制成的暗器,有克制作用,对吗?” “对,请说下去。” “这量天尺,相传是峨嵋派中一位得道飞升的剑仙,行道江湖时所使用,那位剑仙飞升之后,这量天尺,也随之失踪,至于那位剑仙,究竟姓甚名谁,传说中,言人人殊,已无从确定。” “唔……以后呢?” “约莫是七十年前,此尺为白云山庄少主江自强大侠所得,自江大侠归隐林泉之后,也就没再听到有人提到这枝量天尺了。” 劫余生笑道:“年轻人,这些传说,你又是如何得知。” “自然走由我的尊长处听来,”曹子畏冷然接问:“阁下是否可说一段武林秘辛了?” 劫余生连连点首道:“可以,可以……” 拾得儿插口接道:“曹大公子,请将量天尺送还原处。” 曹子长冷然一晒道:“放心,我一点也不稀罕这玩艺。” 话落,随手一甩,那枝量天尺,有如离弦激矢似地,向劫余生胸前疾射去。 势疾劲猛,并激起一片破空锐啸。 双方的距离不过五六尺,那自然是一闪而至。 但当事人之一的劫余生,对这突然的袭击,竟然是视若无睹地,仍然端坐着,没有任何行动。 出人意外的奇迹出现了。 就当那枝量天尺一闪而前,激射到劫余生胸前寸许距离时,就像是碰上一张无形的网,不但那激射之势为之一顿,还被弹震得往回倒退了尺许,才“砰”地一声,坠落在条桌上。 不错,那枝量天尺所碰上的,是一张网,是劫余生以无上的内家真力,所构成的无形之网。 曹子畏碰上一个软钉子,俊脸为了一变,连一旁的两个灰衫老者,也为之蹙紧了眉锋。 沉寂了少顷之后,左边那灰衫老者才讪然一笑道:“阁下好精湛的内家真力。” 劫余生淡然一笑道:“多承夸奖!” 右边那灰衫老者道:“朋友,光棍眼里揉不进沙子,能否请以真面示人。” 劫余生目光一扫对方三人,笑问道:“三位之中,是谁作主?” 左边那灰衫老者道:“自然是咱们少主作主……” 劫余生截口接道:“那么,二位就免开尊口。” 所谓打狗欺主,劫余生的话,自然是有损曹子畏的颜面。 因此,曹子畏脸色一变之下,立即冷笑一声道:“他们二位说的,也代表我的意见。” 劫余生注目笑问道:“这是说,你也想先行知道我是甚么人?” “不错。” 劫余生道:“很抱歉,依规例,我只说一段武林秘辛!” 曹子畏沉思了少顷,才点点头道:“好!说吧!” 劫余生扬声说道:“杰儿,替三位贵宾看座!” “是……” 拾得儿恭应着,飞快地由幕后取出三张竹椅,放在曹子畏等三人身旁,含笑说道:“三位请座!” “谢谢!” 曹子畏冷然道谢,三个人都将椅子挪正了一下,坐了下去。 拾得儿并立即替他们三个砌了一杯香茗,说道:“三位,请放心饮用,茶中绝对没有毒药。” 劫余生也含笑接道:“年轻人,我想你心中急于想知道我的来历,别忙,既然大家都同在洛阳城中!你很快就会知道我是谁的。” 曹子畏冷冷地一笑道:“那你何不乾脆先行说明!” 劫余生笑了笑道:“年轻人,你真是聪明一世,糊涂一时,拾得儿你是认识的,有着拾得儿在这儿,你还不能猜想我是谁吗?” “你……你就是欲望香车车主?” “不错!” “可是,欲望香车车主是石瑶姑女士,两你却是……” “在这等场合中,我能抛头露面,以本来面目示人吗!” “那么,石车主此行目的是?” 石瑶姑神色一整道:“我此行目的,就是要找寻认识此量天尺的人。” 曹子畏微微一怔之后,才冷笑道:“现在,你的目的算是已经达到了?” “不!现在,只是开端,要谈达到目的,可能还得经过一番摸索才行。” 曹子畏苦笑了一下道:“说句实在话,到目前为止,我还弄不清楚你石车主的葫芦中,究竟卖的是甚么药。” 石瑶姑笑了笑道:“也许你说的是实情,现在,我保证,以你的聪明,听完我这一段武林秘辛之后,对于我葫芦中卖的是甚么药,也就心中有数了。” “是吗?” “我想,错不了!” “好!我正恭聆着。” 石瑶姑端起面前茶杯,徐徐地饮了一口之后,才注目问道:“曹公子,对于七十年前,白云山庄少主江自强大侠等人平定那一场浩劫的经过情形,是否也曾经由你的尊长口中听说过?” 曹子长道:“听是听说过,但由于年代已久,他们所听到的,也是传说,所以,可能不太真实。” 石瑶姑点点头道:“唔,年代久远,以讹传讹,失真之处,自所难免……” 曹子畏忽有所忆地,截口问道:“石车主所要说的武林秘辛,莫非与白云山庄有关?” “不错,而且,我保证不但绝对新鲜,也绝对真实。” “但愿如此。” “曹公子,想必你也已经知道,你我的武功,都跟白云山庄有关?” “唔……” “你可也知道,詹老怪与白云山庄的渊源吗?” “我只知道詹老怪与白云山庄有关,却不知道他和白云山庄有甚么渊源。” “那么,我现在可以告诉你,詹老怪本来是白云山庄一个的侍僮……” “哦!这可的确是够新鲜……” “更新鲜的还没说到哩!” “那么,就请车主快点说吧!” 石瑶姑沉思着说道:“年轻人,当詹老怪詹恨天于五十年前,横行江湖时,一直没遇过敌手,这一点,我想令尊也必然跟你说过?” “不错。” “如所周知,白云山庄少主江自强大侠,自协助朝廷平定七十年前的那场大劫之后,声威震朝野,一般人都尊之为无双大侠而不名。虽然由于当时永乐帝朱棣之不易相处,而归隐白云山庄,不再过问江湖中事,但以他那嫉恶如仇的天性,对于像詹恨天那种为害江湖的人物,决无坐视不管之理,何况,当詹恨天为祸江湖时,江大侠才不过四十不到的英年,而詹恨天又是他府上的侍僮,怎么说至少他也该暗中出手,加以清理才对,但事实上,白云山庄的人,却始终不曾出面……” 曹子畏截口笑道:“车主,我有话说。” “请讲。” “据家严所听到的传说,詹老怪的下场,是被一个年约十多岁的少年押走的……” “不错,这一点,我也听说过。” “难道那少年不是白云山庄的人?” “我说不是。” “车主说得如此肯定,想必另有所本?” “当然!” “小可敬谨请教?” 石瑶姑正容说道:“事实上,当五十年前,詹老怪横行江湖时,白云山庄早已化作一片劫灰……” “啊……” 不等地说完,人群中已爆发出了一片惊呼声。 白云山庄虽已不过问江湖中事,但却是近百年来武林人物心目中的圣地,所以,这一消息引起江湖人物的震惊,自是不在话下。 曹子畏也是脸色一变之后,才注目问道:“此话可真?” “信不信由你。” “请车主原谅,传说中的白云山庄,似乎还没听说过,有谁知其确实地点,所以,小可才不得不有此一问。” “白云山庄的地点,我知道,但我不会告诉你。” “车主认为,白云山庄,是遭到仇家的偷袭?” “唔……” “当代武林中,谁能有此力量,将武林同道目之为圣地的白云山庄,毁于一旦呢?” “这问题,我暂时没法回答。” “那么,车主又怎能断定,那位将詹老怪押走的少年人,不是白云山庄的人?” 石瑶姑淡淡地一笑道:“我自有证据,但目前,我不会告诉你。” 曹子畏苦笑了一下道:“车主所标榜的一段武林秘辛,就只有这么一点儿?” “难道这还不够新鲜吗?” “够新鲜,也够刺激,只是,仅仅是这么一点儿,令人心痒难搔。” “那么,回去问令尊吧……” “车主认为家父知道这些?” “即使令尊不知道,也自然会另外有人给你解答的。” 忽然,一个阴沉的语声接道:“石瑶姑,别在年轻人面前要花枪,你有甚么话,请跟我说。” 那人使的显然是武林中极难练成的“六合传声”功夫,但觉语声有如由四面八方传来,令人莫如其藏身所在。 但石瑶姑仍然表现得那么镇定,也那么从容地说道:“阁下终于沉不住气?” 那阴沉语声道:“你以为我是谁?” 石瑶姑道:“我不管你是谁,只要你摆句话过来。” “好!三天之后,夜三更,北邙山顶恭候大驾。” “我准时赴约!” “好的,死约会,不见不散……” 这回,辨清那阴沉语声的发声去向了,那是来自东面的屋顶上,但语声却已变阴沉为炽烈,一字字如天鼓齐鸣,震人耳鼓,而且,当最后那个“不见不敬”的“散”字出口时,人都显然已到了百丈之外。 这情形,使得全场的人,一个目瞪口呆,作声不得。 连石瑶姑也禁不住双目中为之异彩连闪不已。 那一直不曾开口的,陪在曹子畏身边的两个灰衫老者之一,忽然长叹一声道:“是非只为多开口,烦恼皆因强出头,石车主,你这是何苦来!” 石瑶姑微笑问道:“阁下是认为我多管闲事?” 那灰衣老者道:“试问,数十年前的疑案,跟你石车主何干?” 石瑶姑不再作答,却是目注满脸困惑神色的曹子畏笑了笑道:“年轻人,你该走啦!” 曹子畏道:“车主,我可以请教一个问题吗?” 石瑶姑道:“别客气,请讲。” 曹子畏道:“车主手中这枝量天尺,的确是当年白云山庄无双大侠的兵刃之一?” “不错。” “车主也说过,白云山庄已于五十年前,成了一片劫灰?” “唔……” “那么,这枝原来属于白云山庄的量天尺,又怎会到车主手中?” 石瑶姑笑问道:“年轻人,如果我猜想不错,你应该还有一个问题,那就是我为何知道这么一个既新鲜,又刺激的消息?” 曹子畏点点头道:“正是。” 石瑶姑道:“可是,这些问题,我暂时不会回答……” “为甚么?” “不为甚么,你且拭目以观事实的发展吧!但愿你们父子俩能逃过一场大劫。” 说完,竟然深长地叹了一声。 曹子畏一怔。 道:“这宗疑案,与本门有关?” “但愿我所料不确……” 狂妄,轻佻,而又目空一切的曹子畏,可能是方才企图夺取那量天尺时,接连碰了两个软钉子的影响,居然一直表现得斯斯文文的,甚至于连石瑶姑所说的,猜中那枝黑尺时的“特别赠品”,也就是代徒择婿的事,也不再过问就走了。当然,曹子畏的走,由于石瑶姑的武林秘辛太过新鲜与太过刺激,也是原因之一。 曹子畏走了,说书场也打烊了,听书的客人怀着曲终人散的心情,纷纷离去。 约莫半个时辰过后,大相国寺前广场上的夜市,也纷纷打烊。 深重的夜幕,遮掩了大地的一切,但它却遮掩不住夜行奇客的行动。 通往北邙山的大道上,一道纤巧的影人,正以普通速度在踽踽独行着。 那是一个头戴瓜皮小帽,身着黑色短装,面色黝黑的年轻人,黑夜中看来,那一双黑白分明的眸子,却显得格外有神。 年轻人的后面,也就是由洛阳城的来路上,一道幽灵似的人影,有如风驰电掣地追了上来。 一个是以普通速度前行,一个是以上乘的轻功身法追赶,那自然是不消多久,后面的人就已超越前面的黑衣少年。 那人超越黑衣少年之后,猛然一个转身,冷笑一声道:“丫头站住!” 原来后面追上来的那个人,就是天一门的少主曹子畏。 黑衣少年显得泰然自若地,笑问道:“谁是丫头?” “你!”曹子畏冷哼一声道:“冬梅,别以为插上几根羽毛,就可以冒充公鸡了。” “但我事实上已瞒过了很多人。”黑衣少年显然已等于承认她就是冬梅所乔装了。 “但你瞒不过本少主的法眼。” “瞒不过又怎样?” “那你就该老实一点,说,方才跟你谈话的是谁?” 冬梅徐徐揭下头上的瓜皮小帽,披散一头如云秀发,淡然一笑道:“既然你看到了,何必明知故问!” “方才,距离太远,我没看清楚……” “想不到,你也有胆怯的时候。” 曹子畏一扬剑眉,沉声叱道:“冬梅!你这是对本少主说话的态度!” 冬梅娇笑道:“少主,我可是实话实说呀!你如果认为方才跟我说话的人有问题,就该当场抓住,才算是-贼-赃。” “抓住你也一样。” “少主,别像吃柿子似地,尽拣软的捡,我冬梅可不是那么好欺负的。” “噢!”曹子畏冷冷地一笑道:“我非常相信……” 不等他说完,冬梅又笑问道:“想不想知道,方才跟我谈话的是谁?” “废话!冬梅,你自动招出来,也许我可以从轻发落。” “多谢少主!我可以告诉你,但不是招供,而且,你必须先行站稳……” “丫头放肆!” 曹子畏已被激怒到极点,随着话声身形一幌,扬掌向冬梅俏脸掴下,恕叱道:“你既没上没下,别怪我辣手摧花……”紧接着,却是传来一声无限诧讶的惊“咦”声。 原来曹子畏那十拿九稳的一掴,居然落了空,但觉人影一闪,冬梅已到了八尺之外。 这一来,自然使得曹子畏更加愤怒,除了立即飞身追击之外,并连连冷笑道:“怪不得你胆大包天,居然敢吃里扒外,原来……” “嗨!汤少侠快帮忙呀!”冬梅的惊呼,打断了曹子畏没说完的话。 原来曹子畏怒极之下,不但施展出看家本领,也使出了全力。 试想:以他在天一门中的身份和地位,在全力施为之下,冬梅又岂是他的敌手∫虼耍不到五招,冬梅已被迫得拭脚乱,险象环生,而不得不惊呼求援了。 “原来你就只有这一点儿道行。”一见自己已胜券在握,曹子畏凌厉而又快速的攻势,又缓和下来,一面以灵猫戏鼠的姿态,逼得对方继续后退,一面冷笑道:“丫头,谁是汤少侠?” “我就是……” 语声来自曹子畏的背后,而且距离显然不超过二丈。 对曹子畏而言,尽管他是在跟冬梅游斗着,但敌人欺近自己背后二丈之内,而不曾察觉到,可不是一件光彩的事。 不过,尽管他心中大为震惊,却并未回头瞧过一下,而且,对冬梅的攻势,又转为快速而又凌厉起来。 很显然,他是存心将冬梅制住,使自己站在进可以攻,退可以守的地位。 “别欺负一个姑娘家!” 随着话声,人影闪处,一声霹雳巨震,也随之传出。 “是你?”曹子畏铁青着脸,双目中迸射出愤怒的煞芒。 “不错,是我汤人杰。”汤人杰(即拾得儿)抬手指着自己的鼻子。 “你不是没名没姓的拾得儿吗?” “现在有了,姓是我义母的姓,名字是我师博赐的。” “你已成了石车主的徒弟?” “不错。” “欲望香车车主的徒弟,也不过如此。” “咱们彼此彼此。” “方才,你出人不备,猝然出手,算甚么英雄!”听这语气,方才那一掌硬拚,曹子畏是落了下风。 “不服气,咱们重行比划过。”汤人杰不等对方接腔,又立即向一旁的冬梅说道:“冬梅姑娘,还不快走!” 冬梅娇笑道:“是!我这就走啦……” 她是说走就走,掉转娇躯,以最快的速度向北邙奔去。 当她回到古墓中的房间时,杜少恒刚好行功完毕,张目问道:“冬梅,你刚回来?” “是呀!”冬梅娇笑着,缓步向杜少恒身前,忽然俏脸一寒,厉声叱道:“杜少恒,我饶你不得!” 话出同时,已挥掌向杜少恒的前胸击下。 事出意外,双方距离又那么近,而杜少恒更仍然是一个跌坐行功的姿态。 此情此景,杜少恒除了闭目领死之外,可实在没有一丝应变的余地。 因此,冬梅的这一掌,自然是结结实实地,击在杜少恒的前胸上。 但听“砰”地一声,一道人影应掌飞起,跌落丈远外的门旁边。 但出人意外的,被掌力震飞的不是杜少恒,而是冬梅。 这情形,连杜少恒也给弄得满头雾水似地,不明其所以,只是目注被跌得龇牙咧咀的冬梅,满脸困惑地问道:“冬梅,这是怎么回事啊?” 冬梅像发了疯似地,忽然出手揍人,是一奇。 挨揍的杜少恒夷然无损,而蓦施偷袭的冬梅,却反而被震飞丈远之外,是又一奇。 但事实上,还有第三奇哩!出手偷袭的冬梅,疾言厉色,猝下杀手,但当她被跌龇牙咧咀之后,她的眉梢眼角之间,却反而洋溢着一片欢愉。连杜少恒的问话也充耳不闻地,只是喃喃自语道:“谢天谢地……这下子可好了……” 杜少恒苦笑着,走近冬梅身旁,将她扶了起来,道:“冬梅,你没疯吧?” “疯?谁发疯了?”冬梅一下子紧紧地搂住他,仰着俏险娇笑道:“现在,我们已成功了,少恒,你要记住你自己的诺言,不要抛弃我呀!” 杜少恒若有所悟地,道:“哦!我明白了,你一定有很重大的事情瞒着我……” “是的,我现在就要告诉你了。” “好,说吧!”他轻轻拥着她回到床边的椅子上。 “可是,你还没回答我的话哩!” “甚么话啊?” “重申你的诺言,从今以后,永远不抛弃我。” “好!不论地老天荒,海枯石烂,今后,咱们永远在一起……” “少恒,你真好……”她高兴得拥住他,送上一个温馨的香吻。 良久,良久之后,杜少恒才将她那扭股糖似的缠着他的娇躯轻轻推开,道:“冬梅,方才,你没有受到震伤吧?” “还好。”冬梅嫣然一笑道:“方才,我只使出了七成真力,如果施展全力,那就不死也得重伤了。” 杜少恒蹙眉苦笑道:“这是怎么回事呢?我的功力怎会突然之间增进很多,并且还能自动发出反震之力,震伤敌人?” “是的,我也不相信,所以才决定,先不告诉你,冒险一试。” “冬梅,现在,该说明原因了。” 冬梅神秘地一笑道:“少恒,还记得文姑娘代表石车主对你所作的保证吗?” “就是那使我功力增进的保证?” “是呀!” “当然记得,不过,以方才的情形来说,我的功力的增进,似乎已经超过了文姑娘的预期。” “是的,车主方才向我说过,你现在已不止是一个一流高手而是当代武林中,有数顶尖高手之一了。” 不等对方接腔,又立即按着说道:“当时,车主因有外人在旁窃听,为了怕影响你的进度,才故意说成最多能使你成为一个普通的一流高手,并故意送你一个调侃意味极浓的锦囊妙计。” 杜少恒点点头道:“我懂了,这些,都是为了松懈敌人的戒心。” “同时,也存有刺激你的因素在内。” “刺激我?” “是的,四个月之前,文姑娘不是奉命暗中送给你一份练功的口诀吗?” “唔!那是一份很普通的口诀,我虽然每天勤练不辍,却并未存有甚么信心。” “不但没有信心。更是由于那锦囊妙计的调侃,以及前途一片灰暗,使你的心中,充满了激愤,而每天借着醇酒妇人去麻醉自己,是吗?”- 第九章 剑摇星斗动 掌发鬼神愁 杜少恒苦笑道:“不错。” 冬梅娇笑道:“但这些因素,却正是促成你的功力,于不自觉中突飞猛进的主因。” “听来虽然荒唐,但由于事实的证明,我却不能不相信。” “车主说,如果换一个方式,或者换一个环境,那除非是大罗金仙,才能于短短四个月的时间内,有目前这种成就。” 接着,又抿唇媚笑道:“别人练功,动辄就面壁多少年,受尽千辛万苦,两你却是在女人的怀抱中!成就一身绝代神功,所以我说你呀,是武林中最最幸运的人。” 杜少恒笑问道:“冬梅,这一项不可思议的神功,究竟叫甚么名称?” 冬梅娇笑道:“我也是方才才由车主口中获悉,这神功名为‘混元和合神罡’。” 杜少恒“唔”了一声道:“混元和合,顾名思议,似乎不是一项正宗的武学。” 冬梅白了他一眼道:“武功之于武林中人,犹如手中的刀剑,用之于正则正,用之于邪则邪,它的本身有甚么正邪之分哩!” “有道理,但你误解我的意思了。”杜少恒苦笑了一下,说道:“我指的是这种练功的方式。” “这种练功的方式,也不能算罪恶呀!” “好!我不跟你抬杠,现在说正经的,瑶姑娘跟你说过些甚么?” “车主说过很多,但你别高兴,她目前还没有打算见你。” “那要等到甚么时候呢?”他的脸上,充满了失望的神情。 “这个,车主可没说过,但她有很重要的任务要我转告你。” “啊!那我可以离开这儿了。” “唔!”她点点头,贴着他的耳朵,叽咕了好一阵子之后,才正容问道:“你听清楚了吗?” “听清楚了。”他的脸上,洋溢着一片兴奋的光彩。 “好好记住我的话,我要走了。” “不多待一会儿?” “我的行藏已泄,再不走,就来不及啦!”她拥住他深深一吻,道:“为你,也为我,你要多多珍重!” 说完,她有点依依不舍地,悄然离去。 冬梅一走,杜少恒却陷入沉思之中。 今天,是他生命史上一个大大的转捩点,而且,情况之佳,远超出他平日所希望的成就之外。 也可以说,平常,他只有在幻想之中自我陶醉的梦境,居然就要实现了。 多少辛酸!多少屈辱! 这片刻,前尘旧梦,齐涌心头。 回忆既往,甘苦参半,但严格说来,是苦多于甘的。 但憧憬未来,那光明灿烂的远景,似乎在向他含笑招手。 他,含着兴奋的热泪,一下子挺身站起,几乎想要仰天长啸一番。 “表弟,干吗掉眼泪?”像幽灵似地,那位天一门主曹适存,已悄然出现门口。 此刻的曹适存,完全是本来面目,他那张马脸,那双充血的眼睛,加上那一副伪装的笑容,在杜少恒的眼中更显得格外的面目可憎。 因此,他只冷冷地回答了三个字:“我高兴。” 曹适存一面缓步而入,一面笑道:“表弟!冬梅那丫头呢?” “我怎么知道!” “大概是溜掉了,这吃里扒外的贱婢!去了也好。” “门主大人有何见教?” 曹适存迳自拉过一张椅子,在一旁坐了下来,道:“表弟,坐下来,咱们表兄弟俩好好谈谈。” 杜少恒微微一晒,斜倚着床栏坐了下来。 “表弟,这几个月来,我公私都很忙,所以,一直没空来看看你。”曹适存似乎是没话找话说。 “你现在跑来,就是为了要说这一些废话么?” “不不……当然有正经事。” “那就乾脆一点!” “是是……”曹适存讪然一笑道:“表弟,最近一段时间中的变化,冬梅那丫头想必已经告诉过你了?” “唔……” “你那不长进的表兄我,现在成了独霸武林的盟主,而你的旧情人,又成了反对我的主要力量,由表面上看来,倒是表弟你,似乎差劲了一点。” 杜少恒心中微震,道:“听你这话意,好像我实际上还并不差劲?” “一点都不错。” “此话怎讲?” “因为,只有你才是掌握所谓正邪双方实力消长的关键人物。” “我还是不懂。” 曹适存道:“表弟,你是真的不懂,还是故意装迷糊?” “我为甚么要故意装迷糊!” “那么,请想想看,你所掌握住的那半份藏宝图……” “哦!原来你说的是这个。” “是呀--你只要交出那半份藏宝图,不但你我的武功可以更上一层楼,而且还能青春永驻,纵然不能长生不老,至少可以多享受一甲子的美妙人生,”由于曹适存方才说过他掌握着正邪实力消长的关键,他正担心以为是自己练就“混元和合神罡”的秘密,已被对方察觉。 当他听完对方的话后,才暗中宽心略放地,长长地吁了一声。 曹适存以为他自己的说词发生了效力,因而又加强语气道:“表弟,人生苦短,青春有限,为甚么不好好利用机会,而让那等稀世奇珍,长埋荒山古洞之中哩!” 杜少恒笑问道:“你有诚意和我共享那批稀世奇珍吗?” “当然有诚意。” “可是,你教我怎能相信呢?” “这个……我想,当我告诉你另一项秘密之后,你就会相信的了。” “唔……我且姑妄听之。” “恒弟,你我并非中表,实际上是同父异母的亲兄弟。” “你真是越说越玄……” “一点也不玄,你想想看,父亲生前,对我是怎样的态度?还有,像藏宝图和武功秘笈等稀世奇珍,为甚么要交一份给我?” “这理由倒是有点道理,不过,仅凭这一点理由,就要我相信你是我的兄长,似乎还不够充分。” “那你要怎样才肯相信?” “我要有人证。” 曹适存苦笑道:“兄弟,你这是强人所难了,像这种事情,本就是极端秘密的,除了当事人之外,不可能有第三者知道,如今,两位当事人,都是墓木已拱,你教我到哪儿去找人证。” “我娘知道吗?” “这很难说。” 杜少恒沉思着说道:“你我的母亲,是亲姊妹,如果真如你所说,我父亲生前曾与你母亲有过甚么不可告人的秘密,那么,我娘一定会在平常瞧出一点蛛丝马迹来,你说是吗?” “我承认你的话,也有道理,但如今令堂神智不清,决不可能会记得那些往事。” “我看……还是这样吧!表哥,啊!对了,在你我的兄弟关系不曾证实之前,你我还是以表兄弟相称。” “这一点,我同意。” “那么,你先还我的母亲和妻子,让我亲自向母亲口中查证过往事之后,咱们再作进一步的商量!” 曹适存毅然点首,说道:“为了表示我的诚意,五天之内,我就将令堂和弟妹,送到这儿来……” 杜少恒截口冷笑道:“送到这儿来,和我一起软禁着?” “不!”曹适存连忙接道:“从现在起,你已完全自由了,这一座分宫,暂时送给你,而且,对于十二娘,只要你还有胃口,我也可以继续让贤。” “为甚么忽然对我这样好起来?” “因为,咱们是亲兄弟呀!俗语说得好:打架还是亲兄弟……” “我要听真正的原因。” “我说的就是真正的原因呀!” “别作违心之论,我认为,你必然是遭遇了某种困难,否则,以往为甚么不和我好好商量,而要等到现在。” “你够精明,”曹适存苦笑道:“是的,不过,那不是困难,而是困扰,是石瑶姑,汤紫云所给我的困扰,说来,那两位都是自己人,当我的事业基础还未稳固时,就自相残杀,是非常不智之举……” “所以,你才找我商量?” “是的,只有你跟她们两人的关系,才便于疏通,只要咱们这两股势力一经联合,再加上那藏宝图中的神功绝艺,则江湖上的任何阻碍,都不足道了!” “打得好如意算盘,可是,你忽略了她们对我,是怀着恨之欲其死的心情而来……” “错了,表弟,所谓爱之深,恨之切,男女间的爱与恨,有时侯是难以划分的,我敢保证,只要你肯委屈一点,向她们赔点小心,是不难化干戈为玉帛,变冤家为亲家的,你说是吗?” “……”杜少恒披唇一晒,未接腔。 “表弟,你冷静地,客观地,多想想,就会觉得我的话是不错的。”曹适存站起身来说道:“我不打扰你了,五天之内,我一定将令堂和弟妹送到这儿,也许弟妹还会提前到达。” “谢谢你!” “这儿的负责人,我已交代过,从现在起,你就是这儿的主人,啊!对了……”他探怀取出一个纸卷,递了过去,道:“这是这儿的秘道详图,有了它,这分宫中,你可以自行通行无阻……” “也可以自由出入?” “当然!” “那么,我要求你送佛送到西天,不再找冬梅的麻烦,也让她可以自由来去。” “行,行。”曹适存连连点首道:“自己兄弟嘛!还有甚么话说……” ※※※ 曹适存显得很兴奋地,由杜少恒的房间中走出,才拐过一条通道,他那满脸的兴奋神色立即冻结住了。 就在他前面丈远处,俏立着一个绮年玉貌的青衣女郎。 由外表来看,那青衣女郎最多只有十六七岁,尽管那身青色劲装衬托之下,显得她的身裁发育得很完美,但她那张俏脸上,却仍然有着五分以上的稚气。 她的服饰也颇为别致,就在那对男人仍非常具有吸引力的丰满的胸脯上,居然绣着一个骼髅头和两根白骨,黑底白图,非常显目,也非常的不调和。 对了,她的手中还持着一面黑色的三角小旗,小旗上也是绣着白色的骼髅头,和两根交叉的白骨。 只见曹适存脸色一整,向那青衣女郎躬身施礼,道:“曹适存见过使者。” 自封为五绝神君的天一门主曹适存,居然对一个稚气未脱的黄毛丫头如此恭驯,如非亲眼看到,说出来,恐怕没人会相信。 那青衣女郎只是微微点首,嫣然一笑道:“门主请跟我来。” “且慢,我有话向使者请教。” “好,说吧!” “请问,太上是几时来的?” “半个时辰之前……” “啊……” “对了,方才,门主和杜大侠两人的谈话,太上已经知道,你要小心一点。” 曹适存身躯为之一震,脸色也变成一片苍白,沉思少顷,才苦笑道:“多谢使者提醒,只是,太上是怎么知道的呢?” 青衣女郎笑道:“门主忘了太上的‘天视地转’功夫,已臻化境,一经施展,周围一里之内,即使是飞花落叶,也能了如指掌。” “奇怪?”曹适存蹙眉接道:“太上怎会想到要窃听我和杜大侠的谈话的?” 青衣女郎走近两步,悄声说道:“太上暗中注意你的行动,已有一个月以上的时间了,所以,方才,听说你进入杜大侠的房间,他就立即行功窃听。” “谢谢你!”曹适存顺手塞给她手心中一粒明珠,谄笑道:“以后请多多照应。” “走吧!”青衣女郎含笑接道:“太上的神色很不好,你在心理上要有个准备。” 曹适存轻轻叹了一声,跟在青衣女郎的背后,亦步亦趋着,显得有点可怜兮兮的。 当他们拐弯抹角地,到达一间密室门口时,青衣女郎才低声说道:“门主请稍候。” 接着,向室内扬声说道:“启禀太上,门主到。” 室内传出一个清朗语声道:“进来!” “是!”曹适存恭应声中,房门自动开启,室内人物,已一目了然。 这是一间陈设非常考究,也很宽敞的寝室,在柔和的珠光照映之下,一个年约二十七八的白衫文士,端坐一张虎皮交椅上,怀中还搂着一个半裸的美人儿--公冶十二娘。 如果这白衫文士就是天一门的太上门主,可实在有点令人难以相信。 因为,他不但那么英俊,也那么年轻,算得上是风流倜傥,一表人才,一点也不像是一个黑道中大魔头。 但目前的事实,却不由你不相信。 别的姑且不谈,只要瞧瞧曹适存对他的那一份诚惶诚恐的劲儿,就够了。 曹适存已行完了礼,垂手侍立一旁。 白衫文士显得有气无力地说道:“曹适存,你现在算是抖起来了。” “不敢!这都是太上的栽培。” “真亏你还记得这一点,门主,这些日子来,你给我的报告中,是否还隐瞒了一些甚么呢?” “没有啊!太上,举凡武林动态,敌我形势,我都向您报告过了。” “不错,这些是已经报告过了,但杜少恒是你的亲兄弟的事,你却不曾报告过。” “启禀太上,这是我骗骗杜少恒的,目的只想他交出那半份藏宝图……” 这是曹适存于来此途中,临时编出来的谎言,但白衫文士却截口冷笑道:“骗骗杜少恒是假,骗我才是真,门主,你说是吗!” 曹适存身躯一抖,说道:“太上,属下不敢。” 白衫文士接道:“俗语说得好:打架还是亲兄弟,我不反对你将杜少恒争取过来,但如果你一取得藏宝之后,再兄弟联手来对付我,那就打错算盘了!” “太上……属下从来没这么想过。” “即使你真的付诸行动,也办不到了,曹适存,我不妨老实告诉你,那份藏宝图,已成了一张废纸……” “啊……”曹适存张口结舌地,接不下话去。 “你不相信?” 曹适存道:“太上所说的话,我当然相信,只是--?” “别吞吞吐吐,有话就说!” “是!”曹适存咽下一口口水之后,才接着说:“属下斗胆请示,那份宝藏,是否已到了太上手中?” “如果那份藏宝,到了我的手中,就天下大定了。”白衫文士苦笑道:“可惜的是…… 唉……” “太上,那份藏宝,是甚么人取走呢?” “蠢材!你何不多想想!” “该死,莫非是欲望香车车主石瑶姑?” “你总算开窍了。” “那……太上,我们该怎么办?” “怎么办,哼!你等着,我一件件事交待,你一宗宗遵命办理就是。”白衫文士一顿话锋,又沉声喝道:“琴儿听令!” 那位被曹适存称为使者的青衣女郎,应声恭喏道:“琴儿恭候吩咐。” “去将杜少恒大侠请过来。” “遵命。” “如果杜少恒胆敢不遵命前来,可当场格杀!” “是!” 目送琴儿快步离去之后,白衫文士又向曹适存冷笑一声道:“曹适存,现在,我交付你第一个任务。” 曹适存心头在打着鼓,表面上却不得不恭应道:“属下恭聆!” 白衫文士忽然将偎在他怀中的公冶十二娘向前一堆,沉声喝道:“宰了这臭婊子!” 这行动实在太意外了。不但使得公冶十二娘那张宜嗔宜喜的俏脸儿,一下子变成一片煞白,曹适存更是给震惊得目瞪口呆。 刹时之间,使得这密室之中,变成一片寂静,寂静得落针可闻。 少顷之后,白衫文士又-目叱问道:“曹适存,你没听到?” 曹适存一个哆嗦,颤声说道:“太上……这……” 白衫文士截口冷笑道:“别问原因,如果你还承认我是你的太上,就只管遵令行事。” 公冶十二娘真够沉着,此情此景之下,她居然忽地娇笑一声道:“太上,你有点不正常吧?” “我正常得很。” “那你为何忽然要杀我?” “因为,你该死!” “如果我真有该死的罪证,不须要别人下手,我会自行了断,说吧。” “要证据,”白衫文士冷哼一声道:“那好办得很--剑儿!” “剑儿在。”随着这娇稚的语声,又一个青衣女郎由隔壁房间中走出。 由外表看来,这个剑儿与方才的琴儿,不论面目,身裁,年纪,以及穿着打扮,都是一模一样,只是目前这个剑儿的眉心中,多上一粒绿豆大小的朱砂痣而已。 白衫文士沉声接道:“将那个吃里扒外的贱婢给我推出来!” “是!” 剑儿返身入内,按着,“推”出来的也算是一个出人意外的人物--俏丫头冬梅。 此刻的冬梅,一副楚楚堪怜神态,目注白衫文士道:“太上,婢子可不曾吃里扒外。” “那你为何明知十二娘暗中包藏祸心,却不及早密告?” 冬梅道:“以前,婢子不知道有您这么一位太上呀!” “你也不知道有一位门主吗?” “这个……婢子以为,门主是知道的……”冬梅呐呐道。 “闭咀?”白衫文士目光移注公冶十二娘,冷笑道:“十二娘,你还能狡辩吗!” 公冶十二娘冷笑道:“就凭包藏祸心这莫须有的罪名,要处死我,我不服气!” “你是要我说明具体事实?” “唔……” “好!你听着,你,是不是雪山老怪公冶煌的曾孙女?” “不错!” “你潜伏本门目的,是在暗中培植自己的力量,进而控制本门,作为消灭白云山庄,以湔雪你那老怪曾祖父一再败于白云山庄的仇恨之用?” “是的……” “别人辛辛苦苦建立起来的基业,你却想不劳而获,坐享其成,这还不构成死罪吗?” 这时,琴儿已将杜少恒带到门口,等了一会儿了。 由杜少恒那一副安详的神情判断,他似乎表现得很“合作”。 此刻,他正以旁观者的姿态,在冷眼打量着室内的一切情况。 直到白衫文士的话说完之后,琴儿才扬声说道:“启禀太上,杜大侠到。” “带进来!”白衫文士目注曹适存,沉声喝道:“曹适存,你听好:你第二个任务,就是杀死杜少恒。” 曹适存朝着白衫文士跪了下去,哀求着道:“太上,请求您饶了他们吧!” “怎么忽然这么慈悲起来了!”白衫文土冷笑着。 “太上,他们一个是我的兄弟,一个是……”他“是”了半天,却接不下去。 “别婆婆妈妈的,我不过是试探一下你的忠贞程度而已,事实上,这二位,我不但舍不得杀他们,而且还要加以重用哩!” 片刻之前,他还下令琴儿,可以格杀杜少恒,此刻却又说要加以重用,这位“太上”的为人,可实在有点那个。 曹适存一面抬起右臂,以衣袖拭去额头上的冷汗,一面长吁一声道:“多谢太上!” “要你谢甚么!”白衫文士冷然叱道:“还不给我站起来!” “是!”曹适存连忙站了起来。 白衫文士注目问道:“你知道我为甚么要重用他们两个吗?” “太上天纵英武,属下不敢妄加忖测。” “真是饭桶!” “是……太上。” “你想想看,这些年来,十二娘曾经给本门引进过多少高手,如果不好好重用十二娘,这一股巨大的力量,又怎会为我所用!” “是的,太上顾虑得很周到。” “至于我要重用杜少恒,倒不是为了他目前的这点道行,而是由于他所恃具的影响力,明白了吗?” “太上说的是他对欲望香车车主石瑶姑,所具有的影响力?” “不错,对于女人的心理,我自信非常了解,石瑶姑虽然一再表示她不关心杜少恒的生死,但事实上,她却是非常关心的。” “是的。”曹适存谄笑道:“太上这一手可真绝,咱们只要掌握住杜少恒,就等于束缚着石瑶姑的一条手臂,教她进退两难。” 白衫文士脸色一沉道:“曹适存,现在,该说到你自己的事了!” 曹适存身躯一震,颤声说道:“是!属下恭聆。” “你知道,像你这样的材料,我身边不止你一个?” “是的……” “你也知道,我有力量培植你出来,也有力量一举手之间杀掉你?” “是的……” “那么,我限定你一个月之内,将石瑶姑这股力量消灭掉,否则,这后果,你应该明白的!” “是……”曹适存情不自禁地,打了一个哆嗦。 白衫文士挥挥手道:“站过一旁!” 接着,目注门外冷笑一声道:“朋友,热闹瞧够了吧!” “是的,太上,你好威风啊!”回答他的,是一个娇滴滴的语声。 “你是谁?” “姑奶奶文真真。” “原来是你这丫头,还有一位是谁?” “是我乳母。” “好啊!二位既然有胆量进入这古墓之中,该也有胆量自动站出来吧?” 他的话没说完,但觉人影一闪,门口已并立着一老一少,两个劲装佩剑的人。 不错,老的是文真真的乳母于大娘,少的是绮年玉貌的文真真姑娘。 此刻文真真,由于是穿着一身劲装,将她那浓纤适度的美妙胴体,衬托得凸凹分明,格外令人涉及遐思。 这二位一现身,所有目光都向她们投射过来。 但文真真与于大娘两人,却是目光炯炯地,只向白衫文士打量着。 白衫文士目注文真真,只见他精目中异彩连闪,连连点首道:“见面胜似闻名,果然是国色天香,有如谪仙降世。” 于大娘却在喃喃自语着:“是他,果然是他。” 白衫文士一怔道:“你在说谁?” “你!” “你是说我?” “不错。将近二十年不见,你还是那个老样子。” “你认识我?” “侯……” “你知道我是谁?”- 第十章 龙潭逃巾国 虎阱斗巨枭 于大娘道:“你是人面兽心,狗屁不如的司介侯老贼!” 白衫文士身躯一震,道:“你是谁?咱们之间,有何过节?” 于大娘切齿接道:“你这是已经承认你是司介侯老贼?” “我本来是司介侯,有甚么承认不承认的。”司介侯淡笑着接道:“说!咱们之间,有甚么过节?” “老娘本人,跟你谈不上有甚么过节,但有一个人,却跟你仇深似海,恨比天高。” “谁?” “就是这位文真真姑娘。” 此话一出,不但使司介候的身躯再度为之一震,也使得文真真俏脸一变,脱口说道: “姥姥,您这话可真?” 于大娘长叹一声道:“孩子,姥姥几时骗过你的?” “但您一再地说过,我只是一个身世不明的孤儿,如今又怎会平空钻出一个大仇人来了呢?” “以往,我是怕影响你用功,才不敢告诉你……” 可介侯忽然若有所悟地,“哦”了一声道:“我明白了,这丫头越看越像一个人……” 文真真截口问道:“像谁?” “自然是像你娘。” “你认识我娘?” 于大娘抢先苦笑道:“孩子,这名贼是你灭门毁家的大仇人,自然会认识你娘呀!” 司介侯笑道:“别疑心生暗鬼,他们全家都活得好好的,尤其是她母亲,可正在我身边享福哩!” 文真真注目问道:“真的?” “不信,你可以跟我去看看。”司介侯邪笑道:“先砍竹子后挖笋,真正是妙极了,哈哈……” 文真真还是一个纯洁的黄花大姑娘,对司介侯那先砍竹子后挖笋的言外之意,自然还听不懂,但她却看不惯对方那一副淫邪的咀脸,和那有如枭鸣的怪笑,因而截口怒叱道:“闭咀!” 于大娘也怒叱道:“老贼,这种下流话,亏你也能说得出来!” 司介侯笑道:“我正准备这么做,为甚么不能说哩!” 文真真冰雪聪明,经于大娘点醒对方说的是下流话之后,再想到司介侯方才所说的,她娘正在他身边享福的话,立即颖悟到“先砍竹子后挖笋”的言外之意,因而俏脸一变之下,已“呛”地一声,拔出了长剑。 但于大娘连忙一把将她拉住道:“孩子,还不到动手的时候。” 文真真目蕴泪珠,咽声说道:“姥姥,快告诉我,我父亲究竟是甚么人?” “还是由我来说吧!”司介侯邪笑道:“你,应该是白云山庄庄主无双大侠江自强的孙女,你父亲名江涛,母亲叫文素文,是武林第一美人。” 文真真目注于大娘问道:“姥姥,这厮说的可是真话?” “是的。”于大娘向司介侯沉声问道:“老贼,方才你说江家全家,都还活着,此话可真?” 可分侯道:“绝对真实。” 文真真道:“姥姥,这厮看来并不老,您怎么叫他为老贼呢?” 于大娘道:“但他实际上,已是五十岁以上的人了,为何不见老态,这一点,我也想不通。” 司介侯笑道:“这一点,我可以坦白告诉你们,因为我服食了那株千年芝马,不但功力通玄,青春常驻,也成了金刚不坏的半仙之体,我更不妨坦白告诉你,你娘文素文,目前外表上看来,也比你大不了几岁,因为,她也服食用千年芝马的芝血!” 微顿话锋,又含笑接道:“整个白云山庄的人,都还活得好好的,唯一丧失生命,就是那株千年芝马。” 于大娘注目问道:“江大侠他们,现在何处?” 司介侯道:“你们既然进入了这一座分宫,我自然会让你们团聚的。” “……”于大娘长长地叹了一声。 文真真蹙眉问道:“姥姥,我既然是白云山庄的人,怎会姓文的呢?” 于大娘道:“那是令寿堂的意思,她叫你暂时从母姓。” “当年,您又是怎样将我救出来的?” 于大娘沉声说道:“这些,以后再谈,咱们先-下这老贼再说……” 话声中,她也亮出了肩头长剑。 司介侯呵呵大笑道:“老婆子,你真是说的比唱的还要好听呀!” 紧接着,却是冷笑一声道:“老婆子,别说我过于小觑了你们,只要你们能在我这两个侍儿手下走过百招,目前的事,就此拉倒,你们可以自由离去。” 仔细想想,这几句话,足够人气炸肚皮。 于大娘是老江湖了,她心知对方如无绝对把握,决不会夸下此等海口。 因此,她不但不生气,反而暗中提高警觉,并以真气传音向文真真说道:“真真,沉住气……” 司介侯又冷笑道:“时间多的是,你们尽可以先行商讨一番。” 于大娘也冷笑道:“我们毋须商量甚么--真真,咱们联手上!” 那“上”字的尾音未落,两道寒芒闪处,于大娘,文真真两人已双双振剑扑向司介侯,文真真并厉叱一声:“老贼纳命来!” “呛”地一声震耳金铁交鸣过处,两人那雷霆万钧的攻势,已被琴儿剑儿分别截住。 琴儿截住于大娘,剑儿截住文真真,就在司介侯身前丈五远处,展开一场以快制快的精彩恶斗。 琴儿剑儿两人年纪轻轻,但身手却高明得出奇,面对像于大娘,文真真这等当代武林中罕见的高手,居然有攻有守地毫不逊色。 而且,这两个女娃儿的内家真力,似乎比于大娘,文真真二人要强上一二筹,如非是于大娘,文真真临敌经验丰富,弥补了真力的缺点,才打成平手,否则,恐真会如司介侯所说的,支持不过百招哩! 恶战一起,司介侯立即沉喝一声:“来人,将这些人带到一旁去!” 应声由侧门中进入了四个青衣少女,将杜少恒,冬梅,公冶十二娘等人逼退到室内的一隅,但司介侯却仍然端坐原处。 好在这个“寝宫”十分宽敞,足够目前这四位高手的搏斗而绰绰有馀。 战况暂呈胶着状态,谁也不曾将对方逼退一步。 不过,千招过后,于大娘,文真真二人已改取守势,但由于她们仍然坚守原地,防守得风雨不透,因而究竟是被迫,或者是别有原因而采取守势,就只有她们两个当事人自己明白了。 这当儿,感到最不是滋味,也无所适从的,是退立一隅的杜少恒。 虽然他被琴儿点过穴道,但他已练就了移筋易穴的功夫,穴道根木不曾被制,凭他目前这一身特殊的功力,如果出其不意,向司介侯实行偷袭,则不论司介候的功力有多高,成功的希望还是很大而目前局面,也势将立即改观。 但苦就苦在他不知自己是否应该出手。 同时,由于于大娘,文真真二人出现时,不但不曾对他有过甚么表示,甚至于根本无视于他的存在,如果说;石瑶姑另有安排,则他这一贸然出手,岂非是结石瑶姑帮了倒忙。 就当他感到无所适从之间,恶斗中的四人,已交手三十招以上。 战况仍然是胶着状态。 至于于大娘与文真真二人的守势,也表现得更从容,更沉稳了。 一直是目光炯炯地,注视着斗场的司介侯,忽然轻叹一声,说道:“我低估了你们的成就。” “我也低估了你的成就,”语声娇甜悦耳,但却不知其所自来。 凭司介侯所自诩的“半仙之体”的成就,敌人欺到了他的附近,居然不曾察觉,甚至于对方已经开口说话了,却不知其藏身之所,这情形,自然使他心中更不是滋味,连带使那句“我也低估了你的成就”的实在话,也似乎刺耳难受起来。 因此,他脸色一变之下,沉声喝问道:“谁?” “自然是你的冤家对头。” “阁下何不大大方力的站出来哩!” “我就站在这儿,是你有眼无珠……” 话落人现,艳如桃花,冷若冰霜的石瑶姑,却已俏立门口。 石瑶姑之美,之艳,凡是熟悉当代武林秘辛的人,都是耳熟能详的。 尽管她应该是快四十岁的人了,但由外表看来,却最多只能估计她是二十七八岁的少妇。 她这一现身,使得现场中的公冶十二娘,冬梅等人,有如皓月旁的孤星,顿显得黯然失色。 严格说来,现场中的女人,只有文真真的美,可以和她差堪比拟。 而且,文真真的面目,也和她有着六成近似。 但文真真却缺少她那一份成熟美--也就是一位少妇所特具的风韵。 很显然,司介侯是被石瑶姑那超群的美艳所震慑住了,一时之间,只见他的精目中异彩连闪,却是没有作声。 至于石瑶姑,她一出场,一双美目就盯着杜少恒,樱唇也在-张着,显然是以真气传音向杜少恒有所指示。 对杜少恒来说,多年不见的情侣,竟然是在如此情况之下重逢,心中是一种怎么样的滋味,恐怕他自己也没法分辨出来。 他,一副茫然而又怅然的神态,却在微微地点着头,表示他已听到了她的传音指示。 激战中的四人,已超过八十招,依然还是胶着状态。 司介侯忽然咧嘴一笑道:“如果我的猜想不错,阁下应该是欲望香车的车主石瑶姑?” 石瑶姑傲然点首道:“不错。” 司介侯目光向杜少恒一扫,含笑接道:“贤伉俪劫后重逢,应该有无限的离衷要互相倾诉……” 石瑶姑截口冷笑道:“别胡扯!我跟杜少恒,只有交易,没有名份,更没有感情……” “但你们有过儿子。” “那是交易行为中的产品,现在一切都已过去了。” “这是说,对杜少恒的一切,你不再过问了?” “不错。” “那你何必跟本门作对?” “岂仅是跟你作对而已,我还要彻底消灭你这个邪恶组织,包括你的狗命在内。” “那是为甚么呢?” “你何必明知故问!” 只听于大娘大喝一声:“百招之数已满,司介侯,你怎么说?” “停!” 这一声“停”,几乎是石瑶姑与司介侯同声喝出。 激烈的恶斗随之中止,四个人的额头上都沁出了轻微的汗珠,四个人的胸部也都微微起伏着,足见她们都已消耗了不少真力。 司介侯朗声说道:“老夫说过的话,一定算数,现在,你们二位可以自行出去。” 石瑶姑冷笑道:“没这么简单!” 司介侯笑道:“石车主,你的意思,是现在就要见过真章?” “既入宝山,岂能空手而回!” “石车主有兴趣赐教,老夫不反对,但我不能不提醒你,方才那四人的百招之搏,虽然是平手,也尽管贵属两人都隐藏了部份实力,但我却敢断言,她们两个也决不比老夫的两个侍儿强到哪儿去,何况,这儿是老夫的根据地之一,你考虑到这一战的后果吗?” “我无须考虑”。石瑶姑淡笑着接口道:“司介侯,这两个女娃儿,果真只是一个侍儿吗?” “我有甚么理由要骗你!” “但据我所知,她们两个,都是你精心调教出来的徒弟,只是以侍儿的名义,充任侍卫队领班,以便于满足你的兽欲而已。” “石车主知道的,可真不少啊!” “我这将近两年的暗中活动,所为何来,连威震天下的白云山庄都毁在你的手中,我又怎能不在事先多作点‘知彼’的工作。” 司介侯连声苦笑道:“高明!高明……” “多谢夸奖!” “但我不相信你比白云山庄的无双大侠更难斗!” “咱们走着瞧吧!”石瑶姑声调一扬,道:“杰儿何在?” 如响斯应,汤人杰像幽灵似地出现在她身旁,咧嘴傻笑道:“杰儿在这儿。” 石瑶姑含笑接道:“傻小子,你不是一直在嚷着,没找到一个合适的对手吗?” 汤人杰笑问道:“难道师傅已帮我找着那个人了?” “对!”石瑶姑抬手向司介侯一指道:“就是那个人。” “师傅,您真好!”汤人杰转向司介侯笑道:“小子,站起来吧!” 司介侯向汤人杰冷冷地打量着,并冷笑一声道:“不知死活的东西!” 接着,又立即向石瑶姑问道:“石车主,你是要令徒向老夫讨教?” “难道不可以吗?” “当然可以,方才,老夫叫劣徒向令徒和那个老婆子讨教,现在,你却叫你的另一个徒弟来向老夫讨教,连这点小事情,你也不肯吃亏。” 汤人杰抢先大喝道:“少废话,快站起来吧!” 石瑶姑微笑着退后三步,并未接腔。 司介侯仍然目注石瑶姑,说道:“石车主,你在这个傻小子的身上,必然花费了不少心血,年纪轻轻的,就给毁掉了,我可有点替你可惜呀!” “那你就手下留点情吧!”石瑶姑扭头向汤人杰道:“杰儿,给那厮一掌!” “是!” 如响斯应,汤人杰的劈空掌力,与口中的恭应声同时发出。 司介侯仍然端坐未动,只是以右手衣袖,很潇洒地向外一挥。 由表面上看来,汤人杰的掌力,既无破空锐啸,也未见他凝神作势,而司介侯那举手一挥,更是不成章法地形同儿戏。 但他们这形同儿戏的较量,却发生了意想不到的效果。 只见司介侯忽然脸色一变地,连人带椅,离去而起,横飘五尺之外。 也就当司介侯连人带椅离地而起的同时,他原先端坐处的地面上,忽然陷落一尺有奇,形成一个硕大无朋的大手印。 汤人杰并不傻,而且,显然已于事先得到乃师指示,认定司介侯自矜身份,至少在第一掌上决不会反击。 因此,他的掌方才敢于取巧,避过对方的真力防守圈,以迂回路线透入对方的坐椅下,将地面震塌下去。 总算司介侯功力高深,阅历丰富,反应也非常快速,才得以及时避免当场出丑。 但饶是如此,还是使得司介侯的俊脸为之接连数变。然后,才故装镇定地呵呵大笑道: “好啊!踏破铁鞋无觅处,这回是得来全不费工夫啦!” 石瑶姑冷“哼”了一声,道:“你有甚么发现?” 司介侯道:“难道这小子使的,不就是无双大侠江自强的无风掌吗?” “不错,阁下很有一点见识。” “无风掌系脱胎于道家的玄玉掌,再配合佛门中失传已久的无相神功,更加是相得益彰地,掌发无风,却是威力无俦。” “还有吗?” “无风掌和闪电剑是江自强集毕生心血所研创的两项绝艺,掌出无声,剑发如电,是白云山庄鲜为外人所知的,两项无敌绝艺,江自强的无双大侠贺号,也正是由于这两项绝艺而来。” “唔……说得可真是有条不紊。” “这小子的无风掌,已具有相当火候,只是不知是否也学会了闪电剑法?” “要见识一下吗?” “应该说是要考验一下他的成就。” “你够狂!”石瑶姑冷冷地一笑道:“司介侯,既然咱们双方都正式出面了,好歹总得见过真章才行,所以……” 司介侯截口笑问道:“石车主何以如此健忘,不久之前,在洛阳城中,咱们才有过三天之后夜三更,北邙山顶之约,怎么此刻又急于要见起真章来?” 石瑶姑不答反问道:“方才,与我订下三天之约的人,就是你?” “不是。” “那是谁?” “我为甚么要告诉你?再说,你不是对我的一切,都知道得很清楚了吗!为何却还要问我?” 石瑶姑道:“不问就不问,我现在问你另一件事情……” “不问还是要问,哈哈……” 司介侯的这一阵狂笑,显然是隐含有示威作用,有如闷雷陡发,使得整个古墓都起了震荡。 石瑶姑冷冷一声道:“鬼叫些甚么!” 她这一句话,听来平淡无奇,但在对方那洪烈的狂笑声中,却一字字有如敲金击玉,清晰可闻,很显然,她也是在借题发挥。 这一阵别开生面的真力较量,显然是斤两悉称,使得双方都暗中提高了警觉。 司介侯脸色微变之下,脱口说道:“好高明!” 接着,又讪然一笑道:“其实,老夫并非有意卖弄,只不过是觉得你的话,矛盾得可笑而已!” “少废话!”石瑶姑冷然接道:“我问你,方才,你那‘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的话,是甚么意思?难道说,你也正在找我不成?” “可以这么说,因为,当我于十八年前,发觉量天尺和文真真这个孽种失踪之后,我就担心本门武功已经外泄……” 石瑶姑截口娇笑道:“你也称‘本门武功’,脸皮可真厚!” “白云山庄的一切,都已为老夫所有,自然该称为本门。” “有理,有理,你阁下找我,就是为了要查证你那‘本门’武功,是否已经外泄?” “不错,因为你太神秘了,可是,自从你出道江湖以来,可一直不曾显示过无风掌与闪电剑法……” “现在,你已经见识到了,应该是足慰生平才对。” “对!对!”司介侯苦笑了一下,然后,目光移注一旁的于大娘问道:“你这老婆子,就是江家孽种的乳母于大娘?” 于大娘傲然点首道:“不错!” “当年,是你乘我外出的机会,与文素文协同,窃取我的令牌,将量天尺和这孽种带走的?” “唔……” “方才,我让你们走,你们却不走,现在,当我明了你们的真正来意之后,想走也不可能啦!”司介侯邪笑着接道:“不过,石瑶姑与江家这小孽种……” 在这段时间之中,文真真已初步明白了自己的身世,自然也在她的芳心中激发起无限的愤恨,再加上司介侯口中那一口一声的“小孽种”,已使她忍无可忍地,截口怒叱一声: “老贼纳命来!……” 这回文真真使出了她的看家本领--闪电剑法。 她那句“老贼纳命来”的话没说到一半,一阵寒芒电掣中,司介侯的那张座椅,已化成一片木屑,跟随着那一片森森剑气,漫空飞舞着。 但司介侯却在那电掣星飞的漫天剑影之中,从容飘闪着,一面并朗声大笑道:“丫头,怎么跟我的座椅过不去呀!” 文真真厉声化道:“老贼,今天,有我无你!” 司介侯笑道:“丫头,你的志气可嘉,但你的艺业,可差得太远了!在老夫面前使闪电剑法,不等于是班门弄斧吗?” 因为,尽管她已使尽浑身解数,但司介侯却不但不曾亮出兵刃,而且,一直是衣袂飘飘地,在飘闪着,始终不曾反击过一下。 而令人费解的是,像这种实力悬殊的搏斗,身为文真真师傅的石瑶姑,竟然未加喝阻,只是目光炯炯地,凝注着斗场。 由于文真真的闪电剑法实在太快速了,快速到使得旁人没法分辨她已攻出多少招。 只听司介侯沉喝一声:“丫头,还不知难而退!” 文真真闷声不响,一味的强打猛攻。 司介侯怒叱一声:“撤手!” 漫天剑影,随之收敛,只见司介侯右手食中二指夹住文真真的剑尖,得意地大笑道: “丫头,现在,你应该知道天有多高,地有多厚了!” 文真真冷哼了一声,说道:“但我并未撤手。” 司介侯邪笑道:“老夫是看你这一份天姿国色的份上,给你留下一点面子……” 他的话声未落,文真真忽然冷笑一声,同时,一片快如电掣的寒芒,向他疾卷而来。 在此种变生意外的情况之下,饶是司介侯功力奇高,也不由他不骇然暴退一丈有奇。 而且,还留下一个剑套,和半截衣袖在当地。 原来文真真的长剑下,居然套着一个套子,这也就是她能够出人意外地,脱离对方的控制,并乘机加以反击的原因。 也由于这一手实在太出人意外,才使得司介侯这等老魔,不得不骇然退后,而且,还将挟在指缝中的剑套丢下,并被削去了半截衣袖。 这情形,对司介侯来说,自然是非常没有面子。 但这老魔头所表现的一切,却是令人莫测高深。 他的脸上,既没有惊容,也不见怒意,只是一副似笑非笑的神情,目光炯炯地盯着文真真。 这当儿,石瑶姑沉喝一下,道:“丫头,快退……” 真是说时迟,那时快--几乎就当石瑶姑开口示警的同时,司介侯忽然像是底下装有滑轮似地,疾如电掣,一幌而前,同文真真扑了过来“砰,砰,砰。” 三声霹雳巨震过后,密室中卷起一阵激烈的罡风。 只见石瑶姑,司介侯两人相距八尺,各自衣袂飘飘地傲立在那激烈的罡风之中,冷笑出声。 文真真被乃师于出手与司介侯力搏的同时,以一股无形潜力托送到门口与汤人杰并立一起。 沉寂了少顷之后,司介侯首先含笑说道:“石车主好高明的内家真力!” 石瑶姑冷笑道:“少废话!咱们谁强谁弱,各自心中有数。” “好,不谈这些,咱们谈点别的。” “我想,咱们之间,没甚么好谈的。” “有!如果你我这两股势力合并起来,那是一种怎样的局面呢?” “可能吗?” “只要你点点头!” “如果咱们合并了,是你听我的,还是我听你的?” “自然是你听我的,”司介侯邪笑道:“但古往今来,一直是男人统治天下,女人统治男人,所以,实际上,还是我听你的。” 石瑶姑冷笑一声,说道:“你想得好一厢情愿……” 司介侯道:“这是两利的事,石车主,你想想看,咱们之间,不但无冤无仇,更谈不上任何过节,何苦要拚个你死我活,让别人坐收渔人之利哩!” “你认为,咱们合作之后,就可以无敌天下了?” “不错。” “错了!司介侯,你错得太厉害了!” “老夫聆听?” “司介侯,你自己也说过,你我之间,无冤无仇,又谈不上任何过节,我为甚么要跟你为难,又为甚么要将文真真培植出来?” 司介侯脸色一变,道:“这是说,你是受人之托?” “唔……” “那是谁?” “你何妨多想想看?” “……”司介侯沉吟未语。 石瑶姑正容说道:“司介侯,你虽然一错再错,但现在回头,做一番补过工作,仍不算太晚……” 司介侯截口笑道:“我的字典中没有错字,即使错了,也宁可错到底,所以,即使你舌灿莲花,也休想使我这颗顽石点头。” “那么,告辞……” “想走?”司介侯冷笑一声,道:“还走得了吗!” 石瑶姑一挑秀眉,道:“老娘要走,谁也休想拦得住!” 司介侯沉喝一声:“封锁通道!” 如响斯应,一阵轰然巨震,由四面传来,很显然,四周通道,都已被千斤闸封闭了。 司介侯目注石瑶姑冷笑道:“石瑶姑,目前,你只有一条路可走。” 石瑶姑表现得泰然自若她笑问道:“是吗?那是一条怎样的路?” “乖乖地投到我怀抱中来!” “难道说,连死都不可以吗?”她的俏脸上,仍然是一片娇笑。 “即使你死了,我也要乘你尸体未寒之前,先行逍遥一番……” 司介侯这两句话,应该算是天人共愤地,令人发指,但石瑶姑却是一点也不生气,反而目注远在密室中一隅的曹适存,沉声问道:“曹适存,你如何打算?” 曹适存身躯一抖,一时之间,接不上腔。 司介侯抢先冷笑说道:“他可没办法帮你的忙……” “笑话!”石瑶姑娇笑道:“欲望香车车主,几时要人帮过忙的!” “那你忽然叫曹适存干吗?” “我要带他一起出去。” “那不可能的,退一万步说,即使你能冲出去,他也绝对不会跟你走!” “为甚么?” 司介侯道:“因为,凡是被老夫控制的人,除非是老夫自愿放他走,否则,他就只有终生替我效力。” 石瑶姑目注曹适存问道:“曹适存,真是这么回事吗?” 曹适存点首苦笑道:“不错。” 石瑶姑“哼”了一声,道:“那你是自作自受,怨不得谁!” 一顿话锋,立即以真气传音向于大娘,文真真二人说道:“于大娘与真真截住琴儿,剑儿那两个丫头。” “是!”于大娘,文真真二人同声恭应。 石瑶姑又向汤人杰传音道:“杰儿缠住那老魔,小心一点,只要能守住一百招就行。” “杰儿遵命……” 汤人杰恭应声中,司介侯却冷冷笑道:“我不信已经入了网的鱼儿还能逃出去……” 石瑶姑娇笑道:“你等着瞧吧……” 说话同时,人已从容转身,安详地举步向门口走去。 “哪里走。” 司介侯沉喝声中,身形一幌而前--汤人杰立即飞身将其截住,并朗声笑道:“老小子,小爷陪你玩玩。” 汤人杰口中说得轻松,但手底下却是一点也不含糊,右手长剑招式玄妙,快如迅电奔电似地,左手的无风掌,不时加以配合性的奇袭,居然使得一双徒手的司介侯,一时之间役法越雷池一步。 也就是这片刻的耽搁,石瑶姑却已走得没了影儿。 司介侯又急又气之下,一面挥掌反击,一面怒叱道:“小杂种,看你能支持多久!” 以司介侯的成就之高,尽管是徒手,但他反击的掌力是何等雄浑。 因此,他的掌力一发,立即将汤人杰逼了开去。 不!汤人杰不是被逼开,而是自动退开。 别瞧他外表有点傻气的,其实,他可一点也不傻,他知道,不论他这几个月来的成就有多高,总不能与司介侯相提并论。 他也知道,即使以他的特殊际遇,目前的成就,并不比对方多逊,他也不愿意和对方硬拚。 何况,石瑶姑临走时又特别交代过,只要他争取一百招的时间。 有着这些原因,他自然只好避实就虚地,和对方实行游斗。 一旁的于大娘,文真真二人,一见汤人杰被“逼”退,互相一使眼色,也仗着剑攻了上来,但却被琴儿剑儿分别截住。 司介侯感觉到汤人杰的成就,比文真真还要高明不少,而其刁钻程度,比起文真买来,也毫不逊色。 年纪轻轻,就如此了得,如稍假时日,那还得了吗? 因此,他一面暗暗心惊,一面沉声喝道:“剑来!” 凭司介侯的身份,自然不会带剑,此刻,由于对汤人杰暗萌杀心,才叫“剑来!” 但他叫出之后,却不但没人送上剑来,也根本没人答应。 这情形,使得他怒叱问道:“琴儿,咱们的人呢?” 正与文真真杀得难解难分的琴儿,扬声说道:“太上,那些人都被我叫他们退到密室中去啦!” 不错,目前,这房间内,除了捉对儿厮杀着的六个人之外,已不见其他的人。 司介侯“呼呼”两掌,将汤人杰逼退五尺,乘机解下腰间的一根丝带,冷笑一声道: “老夫不用剑,也照样能收拾你。” 那根丝带,在他的手中,有如一根具有灵性的灵蛇,强劲却不逊于于任何兵刃。 这老魔头一带在手,顿时如虎添翼地,一下子将汤人杰的长剑点得荡向一旁,同时,左手五指箕张,向汤人杰的肩头抓下。 这情形,迫得汤人杰心头一凛,连忙一个倒翻,飞纵丈外。 但他身形才落地,司介侯却像随形之影,仍然是原式不变地攻了上来,一面并冷笑道: “小杂种,现在投降还来得及……” “放屁!”汤人杰在对方那咄咄逼人的情况之下,已激起他的傲气和豪情,而事实上,他也无法再退,因此,他于怒叱一声的同时,立即剑掌兼施地,以九成真力硬接硬架。 “砰”然巨震声中,汤人杰闷哼了一声,接连被震退三步靠在墙壁上。 虽然在一招硬拚中落了下风,也可能还受了内伤,但他在口头上,却还是不肯吃亏,强忍着胸腔内翻腾的气血,冷笑一声道:“老杂种,你也不过如此……” 这同时,正与琴儿杀得难分胜负的文真真,于大娘二人见状之下,双双奋不顾身地,向司介侯身边扑了过去。 但她们身形才起,又被对方给缠住。 琴儿并边打边娇笑道:“文姑娘,想过去帮忙,必须通过我这一关……” 由于这两对的实力,都在伯仲之间,一时之间,文真真与于大娘二人都没法脱身,只有暗中焦急,却是无可奈何。 于大娘毕竟年纪大,经验丰富,能临危而不乱,并且沉声喝道:“人杰,不许硬拚。” 汤人杰扬声大笑道:“请姥姥放心,我知道。” 司介侯并未乘胜追击,只是目光炯炯地,凝视着汤人杰,喃喃自语道:“年纪轻轻的,居然能够接下我七成真力的一击,简直是奇迹……” “……”汤人杰没作声,他显然是在借机调息自己的真气。 文真真,于大娘与琴儿,剑儿的恶斗,仍然在如火如荼地进行着,难分高下。 司介侯忽然绽颜一笑道:“娃儿,老夫爱才心切,实在不忍心毁掉你,投到老夫门下来怎样?” “……”汤人杰乐得借机调息,自然不会回答对力的话。 “娃儿,投到老夫门下后,你就成为老夫的继承人。” “……”汤人杰仍然没吭气。 “而且,老夫保证在百日之内,将你造就成当代武林中的第一高手。” “是否比你还要高明?”汤人杰开了口,脸上也现出了笑容。 “那当然不会,但以你的天赋之佳,再加上目前的根基,稍假以时日,是可能会超过我的。” 汤人杰屈指轻弹剑叶,咧咀一笑道:“超过你有甚么了不起哩,我不稀罕!” 司介侯脸色一变道:“既然不识抬举,那我就只好毁了你……” 话出招随,一式“白蛇吐信”,手中丝带疾如电掣地,向汤人杰胸前点下。 汤人杰身形一闪,已到了司介侯的背后。 只听“咚”地一声,在那石头构成的墙壁上,居然被击得火星四溅地,现出一个拳头大小,深达尺许窟窿。 以一根丝带,居然能发出此等威力,司介侯这老魔头的功力之高,不难想见。 同时,也足以证明,司介侯的确是存心想将汤人杰一举毁掉的。 但事实上,汤人杰已到了司介侯背后,并朗声大笑,说道:“老小子,干嘛跟墙壁过不去呀……” 就这一句话的功夫,司介侯的丝带,已接连攻出五招,一招比一招奇诡,也一招比一招快速。迫得汤人杰身形如陀螺疾转,每一招都是以间不容发的毫厘之差避了开去。 这回汤人杰学乖了,不再硬拚,只以他那神奇而又快速的身法闪避着。 司介侯一面加速抢攻,一面惊“咦”一声道:“小杂种,你这身法,似乎是白云山庄的武学……” 汤人杰大笑道:“你老杂种懂得甚么叫武学?” “你这身法是谁教你的?”司介侯似乎并未生气。 “自然是我师傅教的呀!” “废话!” “你问的才是废话哩!我的武功不是师傅教的,难道是天上掉下来的!”汤人杰显得振振有词。 “这身法也有名称吗?” “当然有!” “说!” “我为甚么要告诉你。”紧接着,汤人杰又自己转圜道:“其实告诉你也没关系,这身法叫……叫……” “叫”了半天,却没有“叫”出甚么名堂来。 “快说呀!” “叫……灵猫戏鼠……” 试想,这不是将司介侯当成老鼠,也等于是将其骂作“鼠辈”吗! 司介侯没想到这个外表有点儿傻气的年轻人,还会拐着弯子骂人,这一气,可真是非同小可。 当下怒叱一声:“小狗我死!” “呼”地一声,手中丝带一式“横扫千军”,向汤人杰拦腰扫了过来。 由于这是司介侯含愤之下的全力一击,劲力与速度都无与伦比,周围半径六尺之内,都在它那丝带的威力圈内。 似此情形,汤人杰已避无可避,而不得不咬牙奋力一拚,以冀侥幸脱险。 “当”地一声,汤人杰这背城借一的奋力一剑,居然将对方那雷霆万钧的攻势阻住了。 但他虎口被震裂,长剑脱手飞向丈外,那高大的身躯,“蹬,蹬,蹬,”地,接连退了七大步才勉强-桩站稳,并“哇”地一声,喷出一口鲜血。 文真真瞧在眼里,急在心头,却又苦于无法脱身前往帮忙,只是失声惊呼道:“师弟你不要紧吧?” 汤人杰以衣袖抹去咀角上的血渍,挺挺胸,傻笑道:“我不是好好的吗!” ※※※ 司介侯目光深注着,一步步逼向汤人杰身前,一面冷笑道:“小狗,你能接下老夫全力一击而不死,可的足以自豪!” 汤人杰傻笑道:“那是你老小子,太差劲了!” 于大娘厉声叱道:“司介侯,你好意思向一个已负伤的年轻后辈下手……” 司介侯冷笑道:“老夫行事,一向只求目的,不择手段!” “呼”地一声,手中丝带疾点而出--此情此景之下,汤人杰势将必死无疑。 因此,于大娘,文真真二人都不忍卒睹,双双不约而同地,化悲愤为力量,奋力抢攻,希望能在琴儿,剑儿的身上,捞点本钱回来。 就当这惊险,紧张得令人窒息的刹那之间,蓦地传出一声劲喝:“住手!” 喝声虽然不高,但却一字一字有如春雷陡发,震得恶斗中的四人,耳鼓“嗡嗡”作响,不由自主地,一齐虚幌一招,退了开去。 只见石瑶姑右手持剑,左手握着可介侯丝带的另一端,目光却向汤人杰,文真真,于大娘等三人一扫,沉声低喝道:“你们三个都退下!” 文真真立即娇声说道:“师傅,咱们正好联手宰了这老贼……” 石瑶姑截口喝道:“我说退下!” 于大娘拉着文真真的衣袖,也沉声说:“真真,人杰,咱们走……” “走”字的尾音未落,三人都已飞身而起,射而门口。 琴儿,剑儿,同时仗剑追击,并清叱一声:“留下命来!” 但当这两人追到门口时,却被一阵森寒剑气迫了回来。 “算了!”司介侯喝住琴儿,剑儿,之后,向石瑶姑笑道:“石车主,你的高明,远出我的意料之外。” 石瑶姑冷笑一声:“多承夸奖!” 这时,外面的甬道中,杀伐之声,隐约可闻。至于那根丝带,在这两位绝顶高手的僵持之下,有如一根钢杖般,似乎谁也没占便宜。 司介侯淡然一笑道:“也好,借这机会,咱们可以互相印证一下内家真力……” 外面的杀伐声,越来越高,也越来越近。 石瑶姑冷笑道:“老娘没工夫奉陪……” 话出同时,“咚”地一声,那根丝带忽然中断,石瑶姑随手将半截丝带一扔,道:“告辞!” “辞”字的尾音未落,人已疾射门外。 司介侯敞声微笑道:“老夫恭送一程!” 如影随形,他也跟踪而上。 但他也一如琴儿,剑儿一样,被门外的森寒剑气阻住了。 在门口阻敌的,是利民当铺的老板司马元,和欲望香车的车把武周桐。 原来司马元的利民当铺,就是石瑶姑所特别安排的,而司马元这个人也大有来头。(后文中当详为介绍)其武功成就,就在周桐之上。 目前,有着这么两个高手把门,饶是司介侯自信武功无敌,在猝不及防的情况之下,也不得不被迫而退了下来。 但他一退之下,又立即欺身再进,手中半截丝带一挥,怒叱一声:“鼠辈躺下!” “放屁!” 司马元,周桐二人咀头虽硬,但面对司介侯这等绝代老魔,却有力不从心之感。 于“当”地一声巨震中,两人都被震得一个倒翻,飞纵三丈之外。 几乎也是当司马元,周桐二人一招硬拚的同时,石瑶姑的语声,也传了过来:“二位快退!” 因此,司马元,周桐二人足尖一点地面,又立即飞纵三丈之外。 当然,司介疾也是御尾疾追,但当他那疾射的身形到达司马元,周桐二人第一次落足之处时,前头约莫五尺处一道千斤闸轰然落地,将他挡住了。 追兵虽已阻住,但石瑶姑却仍然是一脸肃容,向司马元,周桐二人一挥手道:“二位,咱们快走!” 沿途所经甬道,都是尸骸狼藉,显然方才曾经过一场惨烈的恶斗,所有的障碍,都被扫除了。 因此,石瑶姑,司马元,周桐等三人,一路通行无阻地出了古墓的大门。 文真真,于大娘,汤人杰等三人连忙追了上来。 石瑶姑首先向汤人杰问道:“杰儿,你的伤势不碍事吧?” 汤人杰咧咀一笑道:“方才,于姥姥给我吃了一颗药丸,现在,好得多了。” “唔……”石瑶姑蹙眉接道:“怎么,汤姊姊还没出来?” 于大娘问道:“车主,我们要不要去接应她……” 不远处,有人娇笑道:“不用了,我已经出来啦!” 一道人影,疾泻当地,赫然是汤紫云。 于大娘长吁一声道:“好啦!人已到齐,我们该快点走才对免得那老魔头追出来,又免不了一场恶斗。” 汤紫云笑道:“我已在古墓中的控制中心作下手脚,司介侯要想出来,至少也在半个时辰之后。” 原来石瑶姑此行目的,是在试探司介候的实力,为了安全计,她事先安排对古墓中情形非常熟悉的汤紫云混入控制中心。 因此,当方才在古墓中司介侯下令封锁通道之后不久,控制中心的人已被汤紫云所控制住,并将司介疾精心调教出来的女卫队封闭在一间密室中,没法脱困,这也就是在方才的那场恶斗中,司介侯不但没有助手支援,也叫不到剑,而群侠们得以安全脱险的原因。 石瑶姑道:“不论如何我们还是早点回去为妙,因为杰儿受了内伤……” “啊!”汤紫云走向汤人杰身边,道:“杰儿伤势不严重吧?” 汤人杰傻笑道:“娘,您看我,不是很好吗!” 汤紫云携住汤人杰的健腕,道:“走!瑶妹,我们快点回去……” 当石瑶姑等人赶返洛阳城去的同时,古墓内的魔宫中,也恢复了正常的活动。 司介侯铁青着脸,仍然端坐在那间经过一场恶斗的密室中,琴儿,剑儿分侍左右。 足足过了盏茶工夫,司介侯才恢复正常脸色,轻轻一叹道:“琴儿,去将门主和杜大侠等人,都叫到这儿来。” “是。” 少顷之后,杜少恒,冬梅,曹适存,公冶十二娘等四人相继鱼贯而入。 司分侯沉喝一声:“看座!” 一声暴喏,立即有人搬来四张椅子,摆在司介侯对面。 杜少恒首先入座,并含笑问道:“太上,干吗对一个阶下囚这么客气?” 司介侯自我解嘲地一笑道:“诸位暂时都是老夫的贵客。” 接着,目光一扫对方四人,轻叹一声,说道:“我想,四位之中,除了冬梅之外,对我的来历和白云山庄的渊源,都是所知有限,是吗?” 杜少恒点点头道:“对我个人来说,可说一无所知。” 司介侯道:“那就请冬梅告诉你吧!她说得不够详细之处,再由我加以补充说明。” 杜少恒扭头向坐在他身边的冬梅说道:“冬梅,原来你还有很多秘密不曾告诉我。” “不!”司介侯抢先说道:“杜大侠冤枉她了,我所说的这些秘密,她是在被我抓回来之前才知道的。” “啊……” “当时,石瑶姑正在向她说明这些往事,被老夫以‘天视地听’功夫窃听到,于是乃施展调虎离山之计,将石瑶姑骗走,这丫头也就落人我的手中。” “好!”杜少恒苦笑道:“在下恭聆。” 司介侯目注冬梅道:“冬梅,说吧!” “说甚么呀!太上。”冬梅娇笑着问。 “说你由石瑶姑口中所获得的,有关老夫的一切。” “好的,只是,婢子已经饿了,能不能请太上先行赏点吃的。” “好,我想,大家都有点饿了,咱们且边吃边谈吧!”一顿话锋,又扬声喝道:“送点心上来,快!” 隔壁房间传来一声恭应道:“是!马上就来。” 司介侯又向冬梅笑道:“丫头,别闲着,说吧!” “是!”冬梅沉思着道:“据石车主说,她老人家对太上的来历,也是于最近的两个月中,才算是完全弄清楚。” 司介侯插口问道:“对了,方才,当我开始窃听之前,你们已谈过不少话,现在你先将那些话告诉我。” “我说出来,太上会相信吗?” “我不一定相信,但我有点头脑,会加以研判。” “那我可以坦白告诉太上,开始,我和石车主谈话很少,大部份的时间,是她在指点我的武功。” “这一点我信得过。” “至于那少数的谈话,是有关藏宝图和杜大侠方面的。” “这一点,我也可以想像得到,藏宝图的宝藏,已到了石车主手中。” “太上怎会如此肯定?” “由于石车主还能这么年轻美丽,老夫自然会联想到是怎么回事。” 冬梅媚笑道:“太上可真够英明。” “别说废话,老夫问你,你们最初那少数谈话中,有关杜大侠的部份,说些甚么?” “石车主要我转告杜大侠,她不会管他的闲事,除非杜大侠能把握机会,建一次奇功,石车主认为可以将功折罪时,才会救他。” 这,当然是冬梅的谎言。 司介侯也显然是不相信,但他却并未当面揭穿,只是“唔”了一声道:“现在,可以说明我的来历了。” “太上,如果我照实说来,对太上有甚么不敬之处时,您可不能见责。” “当然,好汉不怕出身低,你尽管直言无隐就是。” “那我就放心了。”冬梅娇笑着道:“据石车主说,太上是一个私生子。” “不错。” “太上的令尊,令堂也和詹老怪一样,是白云山庄的仆人。” “唔……” “当年,令堂生下太上之后,因恐庄主见责,乃破指写下血书后,投井自尽。” “不错。”司介侯的语气,虽然还很平和,但神色已变成一片冷肃。 “但事实上,当时的白云山庄庄主无双大侠,不但不曾见责,而且对令尊慰勉有加。” “那一套假仁假义,是故意装给别人看的。”司介侯冷笑道。 “但无双大侠也特别喜爱你的天赋,自幼就对你加以特别的培植。” “这一点,我承情。” “可是,以后,令尊却乘老庄主伉俪出外云游之际,勾结外敌,将无双大侠全家都予以劫持。” “那是家父为了替先母复仇。” 冬梅娇笑道:“太上,这个仇字,可谈不上吧?” “当事人的想法,可不同。” “当时,令尊劫持无双大侠全家之后,立即远走高飞,一面,一点一滴地,向无双大侠榨取武功,一面暗中勾结各地的牛鬼蛇神,培植自己的实力,并唆使詹老怪,在江湖上搅得乌烟瘴气,以转移一般江湖人物的注意力,是吗?” “不错。” 杜少恒插口问道:“冬梅,恕我打岔,我可以发问吗?” 司介侯抢先说道:“当然可以,这些,主要就是说给你听的……” 点心送上来了,很丰富,也很精美。 司介侯话锋一转道:“各位别客气,咱们边吃边谈,不必拘束。” 杜少恒的好奇心,超过了他的饥饿感,他不忙着吃点心,却是目注冬梅问道:“冬梅,这事情,似乎有点不合情理。” “此话怎讲?”冬梅口中含看一口食物,有点含糊不清。 杜少恒道:“如所周知,白云山庄,号称武林圣地,像那样的人家,怎会被他们自己的僮仆所劫持哩!” 司介侯又抢先笑道:“这叫作明枪易躲,暗箭难防,家贼再加上外敌的共同图谋之下,你想,会不会乖乖地受制呢?” “唔……”杜少恒蹙眉接道:“据我所知,白云山庄中,还有一个武功比江家并不多逊的李家……” 司介侯截口笑道:“你说的是李哲元与社飞琼那一对儿?” “不错,论辈份,无双大侠江自强,还得叫李哲元大侠为伯伯哩!” 司介侯道:“是的,江李两家,还结有秦晋之好。” “那么,当阁下劫持江家时,李家的人,为何没同时遭劫?” “那李家福大命大,早就迁走了。” “这是说,李家早就已经不住在白云山庄了?” “不错,不但李家早已不住在白云山庄,即使是江自强的父母,也早就出外云游,不知所踪。” “那么,李家迁往甚么地方,也没有人知道了?” “是的,一直到目前为止,还没人知道李家和古绍裘等人的下落。” “连无双大侠也不知道?” “可能,也许他知道而不肯说,但我判断,那些老家伙,十九是死翘翘了。” “那么,当年令尊手劫持的,实际上只是无双大侠伉俪?” “不对,还有他们的儿子江涛,媳妇文素文,也就是现在的文真真的父母。” “无双大侠伉俪,和文姑娘的父母,果然都还健在?” “不错,他们都还活得好好的,尤其是文素文……哈哈……” “你为甚么不杀他们?” “我为甚么要杀他们?” 冬梅含笑说道:“少恒,那理由很简单,无双大侠还能活着,必然是还有一些很重要的武功心法,不曾被太上榨出来……” 司介侯笑道:“还是这丫头聪明。” 杜少恒苦笑了一下道:“如此说来,令尊的武功,必然比阁下更为高明了?” “不错,不过,他老人家已不过问江湖中事,正和詹伯伯在共同参研长生不死的金丹大道哩!”一顿话锋又笑问道:“对了,老夫口中的詹伯伯,阁下想得起来是谁吗?” “我想,那应该是詹老怪詹恨天?” “一点不错。” “可是,据传说,詹老怪是被白云山庄一位十七八岁的年轻人押走的……” 司介侯截口笑道:“那位十七八岁的年轻人,就是老夫我,你明白了吗?” 杜少恒一怔,道:“原来那是你们自己故意布成的疑局?” 司介侯微笑领首道:“是的,方才老夫已经说过,詹伯伯的一切行动,都是家父在幕后安排的。” “令尊如此用尽心机,故布疑阵,为的又是甚么?” “自然是为了恐怕古绍裘夫妇和李哲元等人还没死,会找上门来,布上这么一个疑阵,可以让他们莫测高深,无从着手。” “现在,你认为那些人都已经死了,可以高枕无忧了?” “现在嘛!即使他们还活着,我也不怕,但我断定他们已经死去,因为百岁以上的人,世间毕竟不多。” “那恐怕很难说。” “这些,毋须你担心,阁下,还有甚么疑问吗?” 杜少恒沉思着接道:“有,文姑娘和她的乳母于大娘,是如何逃出你的魔掌的?” 司介侯苦笑道:“这事情,说起来只能怪我太大意,另一方面,也是我过于宠爱文素文的关系。” 杜少恒一怔道:“难道是文素文假借你的名义,将她们放走的?” “正是。”司介侯苦笑着接道:“文素文是有心人,她利用我对它的宠爱,不但于暗中将他们江家的武功心法写成一本秘笈,也将量天尺收藏起来,然后,盗用我的令牌,将她们放走。” “那么,文真真姑娘又怎会投到石车主门下的呢?” “这问题,就得由冬梅来说了,冬梅,你说。” 冬梅娇笑一声,说道:“太上,您怎么这么健忘……” 司介侯苦笑道:“对了,当时,石瑶姑正说到这儿,忽然察觉有外人窃听而中止……” “所以,事实上,以后的事情,我并不知道。” “好,那么,留着以后去问石瑶姑吧!” 接着,司介侯目光一挥在座摹豪道:“我们的谈话,暂时告一段落--曹门主,这座分宫,暂时封闭,立即开始行动。” “是……” ※※※ 半个时辰之后,杜少恒与冬梅共乘一辆密封的马车,随着魔宫中撤退的人马,走向一个未知的目的地。 车声辚辚中,杜少恒一直在沉思着。 半晌,冬梅才笑问道:“少恒,你在想甚么呀?” “我在想,司介侯怎会那么好,让你和我共乘一车”“管他甚么原因,让我再替你解开一些心中的疑问不是很好吗!” “疑问?我心中的疑问,你都能解答?” “都能解答可能谈不上,但我自信可以解答九成九,问吧!” 杜少恒沉思着问道:“好,我问你,当我和司马元二人第一次进入魔宫时,那位冒充我的人是谁?” “是汤紫云。” “还有,当拾得儿被瑶姑接走的当夜,那两位神秘的黑衣人又是谁?” “是司马元和周桐。” “我早该想到是他们,”杜少恒苦笑了一下道:“司马元这个人,好像很不简单?” 冬梅没答话,只是贴着他的耳朵,密语了好一阵子,才笑问道:“还有吗?” “还有,”杜少恒接道:“记得当汤紫云在太白酒楼出现时,她身边还有一个人……” “那是她的徒弟白小云……” “是女的?” “不错,当时她是易钗而弁。” “怎么最近没见到?” “目前,她正在和你的公子石家庆在闭关中。” 明明是自己的儿子,却不姓杜而姓石,因此,杜少恒禁不住长叹出声。 冬梅娇笑道:“少恒,别叹气,车主说,要想消灭司介侯这一股邪恶势力,还必须借重咱们‘香车四小’的力哩!” “香车四小?是哪些人?” “就是以文真真为首的汤人杰,石家庆,白小云等四人。” 杜少恒叹了一声道:“但愿如此。” “不是甚么但愿,一定会的。” “你倒是蛮自信的。” “我也希望我能自信。”杜少恒苦笑着接道:“冬梅,你也知道咱们是去哪儿吗?” “关于这个,我也自信可以猜个八九不离十。” “是甚么地方?” “伏牛山天一门总舵……” 由感觉上可以察觉到,他们所乖的这辆马车,已脱离车队,作了一个九十度的折转,显然已进入一条岔道。 因此,冬梅不由地“咦”了一声:“这是怎么回事?” 杜少恒察觉到已经有一个轻功很高的人登上车辕,因此,他贴着她的耳朵示警之后,才故意苦笑道:“管他是怎么回事哩!现在是人为刀俎,我为鱼肉,一切都只好逆来顺受。” 一声敞笑,起自车辕道:“杜大侠倒是够达观的”“达观二字,我还够不上,只不过是随遇而安罢了。”杜少恒接问道:“阁下是谁?” “在下百里轩。” “这姓名,没听说过,但嗓音却是颇为熟悉。” “在下是天一门的军师。……” “哦!原来是军师大人,杜某失敬了!” 冬梅插口问道:“军师大人,我们的马车,怎么脱离车队了?” “是的,在下奉命陪同二位,暂时在这附近留下来,哟!前面就到地头啦!” “留下来干吗?”杜少恒接着发问。 “这有两个原因,第一,三天之后的北邙之约,一定非常精彩,如果回到总舵后,往返费时,太不方便,不如就近留下来,到时候可以让二位开开眼界。” “唔……第二呢?” “第二,太上改变了主意,先让杜大侠和令堂令正团聚,然后……” “然后怎么样?” “去留任便。” “此话可真?” “绝对不假!” 杜少恒苦笑道:“既有今日,当初又何必费尽心机将我找出来,并予以劫持的?” 百里轩道:“当初找杜大侠出来,是门主之意,太上并不知情。” “突然决定让我恢后自由,必然还有别的原因?” “这个……在下可不便臆测。” 杜少恒沉思着道:“待会,是否就可见到家慈和拙荆?” “不!那得等到三天之后,也就是北邙山之约以后。” “……”杜少恒深长地叹了一声。 “杜大侠对与令堂令正团聚的消息,好像并不感到兴奋?” “现在,不谈这些……” 马车戛然而止,百里轩的语声笑道:“已到地头了,二位请下车吧!” 杜少恒,冬梅二人掀帘走出车厢,只见晓星闪烁,东方已现鱼肚白色,纶巾羽扇的百里轩含笑站在一旁,四个绮年玉貌的青衣女剑士随侍车后,十多丈外,是一个有着数十户人家的小村落…… 一切都显得很宁静的,连狗吠的声音也没有。 当杜少恒,冬梅二人举目打量之间,百里轩却向一个青衣女郎说道:“一号,你先去叫门,说有贵客到来。” “是!”青衣女郎娇应一声,快步向村中走去。 这四个青衣女郎的穿着打扮,与那被称为“使者”的琴儿,剑儿一样,只是胸前多出一个号码而已。 一见杜少恒在向青衣女郎们打量,百里轩不由笑道:“杜大侠,这四太上侍卫队都是个中的翘楚,别看她们年纪轻轻,论起个别功力来,在下远比不上她们哩!” “哦!”杜少恒漫应道:“不知她们比那琴儿剑儿的武功如何?” “琴儿,剑儿是太上的弟子,也是侍卫队的领班,自然不能同日而语。” “用这样四位高手来监视我这个真力已被封闭的三流角色,不嫌小题大作吗?” “不!她们是为了保护杜大侠的安全,太上说,在杜大侠离开木门之前本门有保护杜大侠安全的义务。” “是吗!那我真是太感激了!” “那倒用不着,杜大侠请!” 在百里轩的前导,和二,三,四号三个青衣女郎的随护下,杜少恒,冬梅二人进入村落中的一幢独立精舍之中。 这可能是这个村落中最考究的房屋了。 宽敞,舒适,陈设也很华丽,尤其是杜少恒和冬梅二人所住的房间,更是特别讲究,刚由刺骨晓风中的外间进入时,大有温暖如春之感。 这房中连正厅和左右厢房,大概有七八个房间,但杜少恒所看到的,却只有一个头发斑白的老苍头在张罗着,忙得不亦乐乎。 杜少恒没问甚么,百里轩也没解释。 由于全都是通宵未睡,因而用过早点之后,立即分别安寝。 杜少恒,冬梅二人,像一对新婚燕尔的小夫妻,在安详宁静中渡过了三天,当夜三更,即将赶赴北邙山顶去瞧热闹了。 也由于这房子中有一种无形的神秘感,因而杜少恒,冬梅二人,在这三天之中,绝口不提过去或未来的任何事情,只是默默地温存,尽情地享受。 此外,和百里轩,以及那四个青衣女郎,也有说有笑地,好像老朋友似地。 晚餐过后,百里轩向杜少恒笑问道:“杜大侠,是否感到有点发闷?” 杜少恒淡淡地一笑道:“长期发闷,已成习惯,所以,我已不觉得发闷了。” “杜大侠真是达人,真是达人。”百里轩乾笑了一下道:“现在就赴北邙,未免过早,杜大侠是否愿意有一个谈得来的人聊聊?” “那是甚么人?” “见了面,杜大侠自然会知道。” “横直闲着无聊,有个人聊聊也好。”杜少恒接问道:“人在哪儿?” “就在这幢房子的最后一间,如果杜大侠同意,现在就可以走。” “好,请带路。” “是!冬梅姑娘也一起去吧……” 也许是由于杜少恒的关系!百里轩居然对冬梅也称起“姑娘”来。 那最后一间房子,相当宽敞,陈设也颇为讲究,但那房间中的主人,却显得很憔悴。 那是一位两鬓斑白,中等身裁面相清瘦的青衫文士。 当杜少恒,冬梅,百里轩等三人到达门口时,青衫文士正在房间中负手徘徊着,对门外的三人,竟然视若无睹似地。 百里轩向杜少恒呶呶咀,悄声说道:“二位请自己进去吧!” 杜少恒点点头,百里轩却悄然退去了。 青衫文士这才向杜少恒,冬梅二人笑道:“二位请进吧!只是,在下身为阶下囚,可没有甚么款待二位嘉宾,简慢之处,尚请海涵。” 杜少恒偕同冬梅缓步而入,一面款笑道:“哪里,哪里,冒昧造访,该请海涵的是在下我呀!” “杜大侠太客气了。”青衫文士笑道:“二位请坐。” 杜少恒,冬梅二人一面就坐,一面讶问道:“兄台怎会认识区区?” “不!”青衫文士也在他们对面坐下:“有关二位的来历,百里轩方才向我说明过。” “哦!那就怪不得了!” “现在,让我先作一番自我介绍,在下姓江,单名一个涛字……” “江涛?那么,阁下就是无双大侠的公子了?” “是的,有关寒家的遭遇,杜大侠已听说过了吧?” “是的,才听说过不久。” “可否请杜兄,将所听到的,有关寒家的一切,复述一遍,看看是否有甚么不尽不实之处?” “好的……” 当杜少恒将他所知道的复述一遍之后,江涛才点点头,说道:“不错,大致的情形是这样的。” 杜少恒注目问道:“江兄,一直就住在这儿?” “不?我住在这儿还不到五年。” 杜少恒道:“无双大侠两位老人家,是否也住在这儿?” “没有,姓司的老贼是将我们隔离软禁,为的是便于将由我们口中榨出来的本门武功心法,互相印证,这几十年来,本门武学,已被那厮榨出九成以上了。” 一顿话锋,又笑问道:“杜兄,你知不知道他们要你同我闲聊的原因?” “不知道啊!”杜少恒苦笑道:“江兄今年贵庚?” “在下虚度六十五。” “那么,如果江兄不嫌弃,就请叫我一杜老弟吧!” “好!恭敬不如从命,我就只好托大了。”江涛神色一整道:“杜老弟,据我方才由百里轩口中所获的消息,姓司的认为已无劫持你的必要,所以,打算将令堂和令正交还给你,让你们自由离去。” “是的,这些,百里轩也跟我说过。” “至于要你到这儿来聊聊的原因,就是希望你将我也一并带走。” 杜少恒禁不住目光一亮道:“啊!那真是一个好消息,本来,我还没打算离开这儿,但为了江兄你,我不能不改变主意了。” 江涛苦笑道:“数十年的幽居生活,我已成了习惯,所以,脱困与否,甚至生死问题,我都早已不关心,何况,他们让我离去,是另有目的的,同样的,他们让二位离去,也是别有用心。” “啊!那是甚么用心呢?” “先说老弟你的,他们对石车主是深具戒心,同时也臆测到,石车主对你老弟的不闻不问,必有深意,与其以后在你老弟身上出错漏,不如让你早点离去为妙。” 杜少恒道:“既然他们对我不放心,大可以杀了我呀!” “本来,他们是打算杀了二位的,但由于要配合运用愚兄我这一着闲棋,就索性故作大方了。” 杜少恒苦笑道:“想不到其中还有这么多的曲折。” “现在,谈我自己的事,”江涛也苦笑道:“目前,我已只剩下一成真力,杀了我没甚好处,放回去,则不但不会对他们构成威胁,反而另有妙用。” “妙用?那是指哪一方面的?” 江涛道:“希望由我身上查出我祖父母的行踪。” “江兄说的是古老前辈伉俪?” “是的。” 杜少恒惊讶地道:“两位老神仙居然还在人间?” “不错,以前,我也不敢肯定,我是于半年以前才参悟出来的。” 接着,长叹一声道:“人虽未亡,家园已破,这一惨痛教训和数十年的囚居生活,如果说对我也有好处的话,那就是先天易数上的成就。” “江兄就是在先天易数上测知两位老神仙还健在?” “是的。” “这情形,司介侯知道吗?” “那厮当然不知道。”江涛苦笑道:“否则,他就不会放我走啦!” “方才,他还说过,他断定两位老神仙已经不在人间,否则,这些年来,不会这么杳无音讯。” “这是他自我安慰的想法,其实,这是怕心中最放不下心的一件大事,”江涛神色一整道:“三个月之前,当我参透先天易数之后,同时也明白了寒家这一次劫难的因果,和一些其他的事情,譬如有关老弟你的一切……” 杜少恒截口苦笑道:“我的一切,居然也在江兄的推算之中?” 江涛点点头,道:“是的,你老弟是收拾这一局残棋的关键人物……” 冬梅插口说道:“江大侠,咱们这么肆无忌禅的谈话,不怕他们听到……” “不会的,天一门的人都已经走了……” “走了?” “是的,都赶往北邙山去了。” “啊……” “冬梅姑娘何妨到外间去瞧瞧。” “好的……” 冬梅这一“瞧瞧”的结果,只带回来一纸便笺。 那是百里轩留给杜少恒的,大意是:从此刻起,他们三位已完全恢复自由,并说,三更之前,会赶回来,带他们去瞧瞧热闹,同时,杜少恒的太夫人和夫人,明天天黑之前,也会送到这儿来。 看过那便笺后,江涛首先笑道:“好,还是继续我们方才的话题。” 目光一掠对方二人,又含笑接道:“我想,二位一定会觉得很奇怪,家祖父母既然还健在,为甚么却坐视他们的子孙遭劫,而忍心不予援手。” “……”杜少恒,冬梅二人苦笑着点了一下头。 “是的,以前,我也有这种想法,但现在,我算是明白了。” 冬梅抢先问道:“那是甚么原因呢?” “是因果问题,寒家理当遭此一劫。” “我还是不懂。”冬梅蹙眉接道:“如果说像江大侠这样的人家,也应当遭劫,那老天爷就未免太不讲道理了!” “不,天道好还,老天爷是最讲理,也是最公平的。” 杜少恒也苦笑道:“江兄这一说,连我也越听越感到迷糊啦!” “其实,这道理很简单。”江涛忽然将话题岔了开去:“我们民间流行着两句俗语:一代作官九代变牛,二位当会明白此中的涵义吧?” 杜少恒点点头:“是的,这是说,即使是公正清廉的好官,也难免有失察之处,而咎延子孙,因而作官的后代,大多没有好下场。” “武林人物,也和作官的一样,”江涛长叹一声道:“所以,寒家也难逃此一定律。” “如此说来,可实在太可怕了。” “是的,但天老爷还是公平的,寒家虽然杀孽太重,却并无过失,所以,尽管难逃于定律,而有此一刻,却并无死亡,只是拙荆所受,较为凄惨而已。” “……”杜少恒,冬悔二人都长叹出声。 “既然这是天意,人力自不能逆天,所以,家祖父母也只好忍心归隐,静待机缘,这道理,在我参透易理之前,是想不到的。” 杜少恒禁不住喟然长叹道:“这么说来,寒家的遭劫,也是同样的道理了……” “是的。”江涛正容点首道:“一饮一啄,莫非前定,风萍偶聚,总是因缘,所谓举头三尺有神明,因果报应,是丝毫不爽的。” 冬梅嘟着小咀道:“我就是不服!” 江涛笑问道:“为甚么?” “我亲眼看到,很多坏人,都活得好好的,为甚么老天爷不惩罚他们?” “那是他们恶贯未满,日子未到。” “江大侠,数十年的潜修,你已成为得道‘高僧’啦!”冬梅苦笑着。 “事实如此,我不能不认命,”江涛也报以苦笑。 甬道中传来一阵轻快的脚步声。 江涛话锋一转道:“可能是军师大人回来了。” 不错,是百里轩回来了,他站在门口笑道:“三位谈得很投机啊!” 杜少恒抢先接道:“患难朋友,自然会谈得很投机呀!” “在下留的便条,杜大侠看到了?” “是的,已看过。” “那么,咱们走吧!” “现在就去?” “是的,时间已差不多了。” “好吧!这是武林中百年难得一见的盛会,错过了,实在可惜。” “对了,三位是否还要用点点心?” “不用了,这就是走吧……” 于是,一行四人,鱼贯地走出室外。 大门外,已套好二部马车,杜少恒与各梅共乘一部,百里轩则与江涛共乘另一部,在车把式的叱喝下,向北邙山疾驰而去。 二三十里的路程,自然不消多久,就已到达。 当他们弃车登上北邙山顶时,以司介侯为首的天一门中的人,已经严阵以待。 不等百里轩开口,司介侯首先挥挥手道:“你们四位,暂时都算局外人,请退到十丈以外去。” 就这当儿,杜少恒,冬梅二人已将现场的一切,尽收眼底。 俗语说得好,北邙上无卧牛之地,这就是说,整个北邙山都挤满了坟墓。 所以,目前他们这一约斗之处,也是在无数起伏不定的——荒坟之上。 天一门方面,除了司介侯本人和那业已成为傀儡的门主曹适存和两个灰衫老者之外,其馀全是女的,而且全都是妙龄少女,计一十六名,而这十六名妙龄少女中,杜少恒认得的,只不过是琴儿,剑儿两人。 所以,目前的天一门,算是一个阴盛阳衰的局面。 至于群侠方面,到目前为止,都还不见人影。 百里轩恭应一声之后,精目一扫,然后手指约莫十来丈外的一座较高的孤坟,向杜少恒等人笑道:“三位看到了吧!那地方,距离适中,又是居高临下,瞧热闹可是最合适不过的了。” 杜少恒淡淡地一笑,说道:“好,咱们走吧……” 他们这四位刚刚到达那孤坟上,石瑶姑也已以行云流水般的步伐,到达现场,俏立司介侯那批人对面三丈处,淡然一笑道:“太上,很抱歉,我来晚了一步。” “不晚,不晚,是老夫来得太早,现在离三更正,还差那么一点儿哩!”司介侯含笑接道:“石车主,你是一个人来?” “不可以吗?” “当然可以,只是,如果以象棋比喻,你现在是一只孤老帅,对你可大大的不利。” “在古墓中,你都留不下我,这儿海阔天空,你还能把我怎么样?” “像你这样的美人儿,我能忍心把你怎么样,一定是眼皮上供养,心坎里温存……”司介侯道。 石瑶姑一挑秀眉,截口化道:“闭咀!” 司介侯笑道:“在漂亮的女人面前,老夫最好说话,好!我不说,听你的吧!” 石瑶姑正容说道:“如果你真能听我的话,不但对你本人有利无害,也算是武林苍生之大幸。” “老夫正恭聆着!” “听好,本车主此行,不是为了厮杀而来,如果你要一见真章,我也可以舍命奉陪。” “好!请说下去。” “我唯一的要求,是你解散天一门,释放劫持白云山庄的人质,此后,闭门思过,颐养天年,则以往的一切,可以一笔勾销。” “否则呢?” “那后果,你自己会想到。” “口气大得吓人,我想,这不是你自己的意见吧?” “这些,你毋须过问!” “其实,你不说,老夫也知道。” “你知不知道,与我不相干!” 司介侯皮笑肉不笑地道:“也许你这些条件,我可以考虑,但有一个先决条件……” 石瑶姑截口说道:“本来这是没条件可谈的,但却可以听听,说吧!” 司介侯邪笑道:“条件很简单,由你石车主与令徒文真真二人,陪同老夫作一对神仙眷属……” 石瑶姑截口恕叱道:“老贼作死!” 司介侯笑道:“别发火,石车主,俗语说得好:生意不成仁义在,你不同意,我决不勉强,而且,老夫还备有极隆重,也最珍贵的礼品相赠。” “我不稀罕!” “你一定会稀罕的,”司介侯抬手杜少恒等人一指道:“你不妨先瞧瞧看。” 石瑶姑向仕少恒等人瞧了一眼,蹙眉问道:“你这是甚么意思?” “小意思,”司介侯含笑接道:“从现在起,江大侠,杜大侠,冬梅等三人,已恢复自由。” 石瑶姑根本不认识江涛,自然也没想到司介侯口中的“江大侠”就是江涛,因此,她不加思索地,冷然接口道:“我早已说道,不稀罕!” “对于曾经有过夫妻之实,并且还替他生过儿子的人,你竟然那么绝情?” “过去的事,不许再提!”石瑶姑显得声色俱厉。 “好!不提就不提,”司介侯阴阴地一笑道:“对于江大侠,你一定会稀罕的。” “江大侠?” “不错,就是站在杜大侠和冬梅身边的那一位。” “我不认识。” “你当然不认识,当代武林中,能认识他的人,也少之又少,不过,你身边有一个人一定会认识他的。” “谁?” “于大娘。” 石瑶姑心中一动道:“莫非是白云山庄的人?” “不错,”司介侯接道:“这位江大侠,就是无双大侠的公子,文真真的父亲江涛,也就是石车主口中的‘人质’之一。” “此话可真?” “真与假,于大娘当可辨别出来。” “好……这份情,我敬领了。” 司介侯向江涛等人一招手道:“江大侠,杜大侠,三位请过来吧!” 杜少恒首先回说道:“不了!在下自有去处。” 司介侯道:“也好,既然石车主不认你这位老情人那就等明天与令堂,令正等人会面之后,再定行止吧!” 接着,却向江涛道:“江大侠,你可以过来了。” 江涛向杜少恒、冬梅二人投过深深一瞥之后,道:“二位多多珍重!” 杜少恒正容道:“多谢关注?小弟会珍重此身的。” 江涛微一点首,大步走向石瑶姑身前。 石瑶姑抢先笑道:“江大侠,一切留待以后再谈,山脚下备有马车,于大娘也在那儿,江大侠请独自先行下去吧!” 江涛含笑点首道:“车主说得是。” 抱拳一礼,转身向山下走去。 司介侯连忙说道:“百里老弟,江大侠路径不熟,咱们送佛送到西天,你就送他上车去吧!” “是!”百里轩恭应一声,便匆匆追了上去。 石瑶姑冷笑道:“护送是假,看看我带来一些甚么帮手才是真吧?” 司介侯笑道:“老夫毋须派人察看,已确定你只有一个人上山来,不过……” “怎么样?” “即使你带有帮手来,老夫也非得留下你不可。” 石瑶姑冷笑道:“就凭你目前这十几个人,和埋伏在四周的一些女娃儿……” 司介侯截口笑道:“石车主真够高明,居然连老夫埋伏在四周的暗桩,也不曾瞒过你。 这可非是老夫小家子气,本来,我是打算大大的热闹一番的。” “没想到我是一个人来,使你失望了。” “不!咱们仍然可以热闹一番的。”司介侯邪笑道:“三天之前,在古墓中,咱们浅尝即止,太不过瘾了,是吗?” 石瑶姑对对方那意在言外的轻薄话,并不生气,只是冷冷地一笑道:“那你何不将你那批精心调教出来的娘子军召回,也好让我开开眼界。” “行,行……”司介侯连连点首道:“老夫马上召她们回来,而且,老夫当着自己的手下面前声明,老夫要亲手将你留下来,不用任何人帮忙。” 紧接着,扭头向侍立一旁的琴儿说道:“琴儿,将你的手下召回来!” “是!”琴儿恭应一声,随即发出召集手下人的信号。 但信号发出之后,四周竟然没任何反应。 司介侯脸色一变道:“琴儿,剑儿,你们俩分向去瞧瞧!” “是……” 琴儿、剑儿,于恭应声中,分向飞身而出,就像飞出两只燕子似地,轻盈、美妙、和快速,兼而有之。 石瑶姑淡然一笑道:“名家高徒,果然不同凡响?” “多谢夸奖!”司介侯的脸色,有点阴晴不定。 “我是言出由衷。”石瑶姑仍然笑得那么安详。 未几,剑儿首先飞射而回,身形才落,立即促声说道:“太上,那些人,全都被人点了穴道。……” 她的话声,有如连珠炮,紧接着,又否定了她自己的说法:“不!不……那不是被点穴道。” 司分侯不愧是领袖群伦的老魔头,尽管变出意外,因而脸色为之一变,但一变之后,又立即镇定下来,沉声低叱道:“沉住气,慢慢说!” “是!” “究竟是怎么回事?” “启禀太上,属下已检查过,那些人并未制住穴道,但却是一个个有如被点住黑甜穴似地,昏睡不醒。” “所有的人都一样?” “是的。” 琴儿也赶回来了,她的报告,也一如剑儿的。 司介侯目注石瑶姑,冷冷地一笑道:“高明!高明!高明得远出老夫的预料之外。” “不敢当!”石瑶姑娇笑道:“太上谬奖啦!” “老夫现在郑重提醒你,老夫已改变了主意。” “甚么主意啊!太上?” “老夫将不择一切手段,将你留下来!” “这情形,我早已料到,阁下可以放手施为。”石瑶姑仍然是笑得那么安详。 司介侯沉声问道:“石瑶姑,你对老夫的女剑手使的是甚么手法?” “你何妨自己去瞧瞧。” “哼!老夫擒下你之后,不怕你不说!” 石瑶姑娇笑道:“这主意很不错呀!” 司介侯震声大喝道:“雪山四老听令!” 如响斯应,四道人影像幽灵似地,由暗中一幌而前,一字横排,向司介侯躬身施礼道: “老朽恭领太上谕旨。” 这所谓“雪山四老”,一式灰色长衫,一样的满头银发,银髯垂胸,一样的满面红光,目光如电,算得上是童颜鹤发,由外表上颇难忖测他们的实际年龄。 司介侯正容说道:“老夫对你们少主的要求,是否已转达四位?” 那为首的灰衫老者恭应道:“是的。” “现在,老夫不惮繁琐,再重复一次,你们为的是湔雪七十年前,受挫于白云山庄的仇恨,但事实上,白云山庄已在本门手中冰消瓦解,所以,事实上,你们的仇恨,等于已由本门代为湔雪,今后,四位应该全心全意,替木门效力才行。” “是的。” “何况,贵少主已成为老夫如夫人,也等于是本门的半个主人……” “这情形,老朽等知道。” “知道就好,这位欲望香车车主石瑶姑,是白云山庄嫡系,现在,请四位替老夫将她擒下,算是四位投效本门的第一大功。” “是!” “要活的,并不许有丝毫损伤。” “是!” “石车主武功已获白云山庄真传,四位不可轻敌。” “太上请放心。”那为首灰衫老者不等司介侯接腔,一挥手,四个人一齐转身面对石瑶姑:“你就是欲望香车车主石瑶姑?” “是的。”石瑶姑傲然点道道:“如果本车主猜想不错,四位该是雪山老怪公冶煌遭受报应之前……” 那为首灰衫老者截口笑道:“小辈,今宵,是让你遭受报应的时候了……” 司介侯连忙接道:“四位莫动肝火,老夫所要的,是完整的活人!” “是!” 石瑶姑娇笑道:“对了,四位且平心静气,听本车主将话说完。” 那为首灰衫老者怨声道:“有屁快放!” “本车主还是方才的话题。”石瑶姑一点也不生气地,含笑说道:“四位是公冶煌的关门弟子,是吗?” “不错。” “四位以往不曾在江湖上走动过?” “唔……以往,老夫等四人,都在潜心研究练上乘武学。” “公冶十二娘,就是你们的少主?” “唔……” “四位能否报个万儿?” 那为首灰衫老者冷然接道:“小辈,本来你是不够资格请教老夫们的姓氏的,但为了咱们太上看中你的金面上,破例告诉你,听好:老夫们的姓名,都是先师所赐,复姓公冶,名字则依序为‘日升月恒’……” “这是说,你阁下就是公冶日,最末一位就叫公冶恒?” 公冶日冷哼一声道:“你这小辈很聪明!” 石瑶姑淡淡地一笑道:“依武林辈份而言,你叫我小辈,是顺理成章的事,但现在指挥你们的主子,也算是你们的小辈……” 公冶月截口喝道:“大哥,别跟这小辈斗咀了!” “好的……” “呛”地连声中,四人都已亮出了兵刃,迎风一幌,发出一阵刺耳难耐的啸声。 他们四人使的是一式一样的丧门剑,剑身比一般长剑要长上五寸,宽大一倍以上,而且剑上有着七道不规则的小孔,目前这一阵刺耳怪啸,就是发自剑身上的小孔中。 石瑶姑秀眉微蹙之间,公冶恒却沉声喝道:“石瑶姑,亮兵刃!” 很显然,由于石瑶姑已点明司介侯也是他们的小辈,所以,“小辈”二字,已暂时由他们口中收藏起来了。 石瑶姑笑了笑道:“我亮不亮兵刃,毋须阁下关心,四位是一齐上呢?还是……” 公冶升截口笑接道:“咱们兄弟,不论是对付一个人,或者是千军万马,都是四个人同上。” “好!”石瑶姑点首接道:“那么,闲话少说,四位请!” “老夫有请了!” 随着公冶日的话声,但见四道人影一分,以分进合击之势,一幌而前,将石瑶姑圈入漫天剑影之中。 “雪山四老”既然是“雪山老怪”公冶煌的关门弟子,又曾在矢志复仇的心情下,潜修苦练数十年,其个别功力,已不在当年的公冶煌之下,如今这联手合击之下,其威力自不难想见。 尤其是他们那四枝丧门剑所发出的刺耳啸音,更具有扰乱对方心神,瓦解对方斗志的功用,功力较次一点的人,一听到那啸音,就只有束手待毙的份儿。 当然,以石瑶姑成就之高,不至于受到那啸音的影响,但她独膺难钜,力斗四个老魔,其所受压力之重也是不难想见的。 战况进行得如火如荼,但却没人知道,究竟是谁占了优势。 因为,在旁观人的眼中,只看到冲宵剑气中,有无数的灵蛇在闪耀着,根本看不清楚人影。 远在十丈之外观战的杜少恒与刚刚护送江涛下山后回到他身边的百里轩,也是全神凝注着斗场。 约莫袋烟工夫过后,百里轩才轻轻一叹道:“这真是一场罕见的龙争虎斗。” 杜少恒点点头道:“唔……咱们的确是不虚此行。” 百里轩道:“杜大侠,你看得出来吗?他们究竟是谁占了上风?” 杜少恒苦笑道:“凭我这点微末道行,怎么能瞧得出来。” “杜大侠太客气了。” “我是老实人,说的也是老实话啊!” 其实,杜少恒说的才不是老实话哩!事实上,目前在现场的旁观者中,也只有他和司介侯二人,能看得出斗场中的真实情况。 但这情形,百里轩不会知道,甚至司介侯也不会想到杜少恒有此等观察力。 冬梅插口娇笑道:“军师大人,你应该可以瞧得出来吧?” 百里轩也苦笑道:“我也瞧不出来。” 杜少恒道:“那么,以百里儿的判断,他们之间,谁的胜算较多?” “那自然是石车主的胜算较多。” “何以见得?” “因为,石车主到底是白云山庄的嫡系传人。” “这情形,司介侯也应该明白,是吗?” “是的。” “既然司介侯也明白,那他为何还要多此一举地,派出那四个老家伙来?” 百里轩反而笑问道:“杜大侠听到咱们太上,方才所说的话吗?” “听到了。” “听到了,杜大侠就不该有此一问。” “我还是不明白。”杜少恒故意苦笑着。 “我想,太上的本意,主要是为了要消耗石车主的真力。” “啊!我也明白了,消耗掉石车主的一部份真力之后,司介侯就可以亲自出手,也轻而易举地,可以将石车主生擒过来。” “对了,对付一个功力相差不多,而又要将其完整无损地生擒过来的对手来说,也就只好用这个笨法子了。” “对,对……” 就当杜少恒连连点首之间,只听到场上石瑶姑娇声叱道:“公冶日,你们四个还不知难而退!” 公冶日冷笑道:“石车主,你以为你已占了优势!” 石瑶姑笑道:“你真是不到黄河不死心,不见棺材不掉泪……” 话声中,石瑶姑手中长剑上,忽然冒出数尺长的精芒,有如一道夭矫游龙,忽地伸展开来。 司介侯入目之下,连忙促声喝道:“四老速退!” 事实上,司介侯喝声出口的同时,公冶日等四人已赫然退立三丈之外。 石瑶姑手横长剑,傲然俏立原地,冷冷地一笑道:“公冶日,你们四个,虽然是雪山馀孽,但念在你们一直在闭关苦修,不曾有甚罪恶,所以,本车主才特别的网开一面,仅仅割须代首,以观后效。……” 一直等石瑶姑说明,杜少恒才注意到“雪山四老”的垂胸银髯,已短了一半,那本来红润得有如婴儿的面孔,也窘得一片铁青。 石瑶姑仍在侃侃地说着:“四位,本车主的话,可能不怎么好听,但良言逆耳,对于四位,却是……” “闭咀!”公冶日厉声打断石瑶姑的话之后,扭头向司介侯说道:“太上,刚才这一战不算!” 司介侯一怔道:“为甚么?” 石瑶姑闻言抢先代答道:“他们认为不公平。” 司介侯哑然失笑道:“不错,我不让他们伤害你,等于是束缚住他们一半的手脚,的确是不公平。” 石瑶姑道:“所以,本车主也主张重行比划过……” 公冶日点点头道:“唔!这才不愧是一代宗师的风度。” 但司介侯却沉声接道:“老夫不同意!” 不等公冶日等人接腔,立即举手一挥道:“四位请退过一旁。” 话声中,司介侯自己已缓步而出,目注石瑶姑笑问道:“石车主是否需要调息一番?” 石瑶姑娇笑道:“如果我要调息一番,你那打算消耗我的真力的如意算盘,不是白费了吗?” “错了!”司介侯笑了笑道:“老夫要‘雪山四老’先跟你交手,消耗你的实力是次要问题,主因是为了观察你的实力。” “现在,你对我的实力,已了解到甚么程度了呢?” “老夫自信,千招之内,必然毫发无损地,将你生擒过来……” 石瑶姑冷笑道:“司介侯,别吹牛了,进招吧!” 司介侯徐徐拔出腰间长剑,道:“老夫既然亲自下场了,当然要进招的。” 话声中,长剑随手一抖,剑尖上冒出尺许长的气芒,有如白蛇吐信似地,伸缩不定。 百里轩忽然扬声说道:“太上且慢,属下有下情上禀。” 司介侯头也不回地,说道:“你说。” 百里轩飞身射落司介侯身边,以真气传音密谈了一阵子,只见司介侯点点头道:“这样也好,只是,如果有甚伤害,未免太可惜了。” 百里轩谄笑道:“不会的,属下先去交代一番。” 说完,立即飞身离去,司介侯也将长剑纳入剑鞘之中。 石瑶姑不知他们弄甚么玄虚,方自秀眉一蹙之间,只见三道人影,疾射而来,人未到,已传来一声朗笑道:“太上,这么热闹的场面,怎么也不通知我们一声。” 话到人到,三个黑衣人,已一字横排,并立司介侯身旁,目光炯炯地,一齐向石瑶姑打量着。 这三个黑衣人,大约莫四旬上下年纪,由其口音与服饰上来推测,显然不是中原武林人物。 而且,他们所佩的兵刃也很奇异,一个是一对类似乾坤圈,却比一般乾坤圈要大上一倍大,周围带着尖刺的铜圈,一个是一对有如作法事用的金钹,另一个却是一条长达丈许的活生生的铁线蛇。 其他两般兵刃,有些怎样的邪门,姑且不去忖测,仅就这条蛇儿来说,铁线蛇能长达丈许,最少该也是具有五百年以上气候的通灵异物了。 以如此通灵毒蛇作为兵刃,即使是外行人,也不难想见其厉害。 尽管石瑶姑对天一门中的秘密,知道得很多,但对目前这三个身佩奇特兵刃的人,却显然是并不知情。 因此,她的目光一触之下,那本来是微蹙着的秀眉,可皱得更累了。 只见司介侯笑道:“因为,目前还不到三位供奉出场的时候,所以才没有通知。” 原来这三个黑衣人还是天一门中的供奉,供奉是客卿性质,地位是非常尊崇的,怪不得司介侯的神情语气之间,显得很客气。 但那三个黑衣人,对司介侯的话,却好像充耳未闻,只是目注石瑶姑直咽口水,那弄蛇的黑衣人并喃喃自语道:“好美……真是天生尤物……” 司介侯拈发微笑道:“如果覃供奉有胃口,这美人兄我可以奉送。” “真的?太上。” “当然是真的,只是,致瑰多刺,这位美人儿可不好伺候哩!” “骑马就得骑烈性的马,对于女人,也是越不好伺候,越够刺激,哈哈……” 石瑶姑突然冷笑一声:“闭咀!” 她的语声虽然不高,但却使得那位,供奉的洪烈邪笑声,为了戛然而止,并使其微微一怔道:“唔……有意思,有意思。” 石瑶姑沉喝一声:“报上名来!” “美人儿容禀。在下覃得功。”覃得功邪笑着抬手一指另外二人道:“这是我二弟刁振和三弟哈雷……” 石瑶姑截口一“哦”道:“你们就是恶名久着的‘苗岭三邪’?” “对了,咱们‘苗岭三邪’,能在石车主的芳心中,占有一席之地,在下兄弟,深感无限光荣。” “我特别提醒你们三个,对付你们,可不像对付‘雪山四老’般仁慈,本车主下手绝不留情!” “石车主为何如此厚爱我们兄弟?” “因为,你们满手血腥,罪孽缠身。” 覃得功邪笑道:“石车主这两句话,一点也不算夸张,只是,我们‘苗岭三邪’,还有一项特长,你不曾说出来。” “哦!那就由你自己说吧!” 覃得功邪笑道:“咱们三兄弟,伺候女人的本领自信比起你那位老情人杜少恒来,只强不差,哈哈……” 随着他的狂笑声,那条盘在他手臂上的铁线蛇,也昂起头来,朝着石瑶姑红舌吞吐着,并发出刺耳难闻的怪叫声来。 一旁的哈雷插口笑道:“老大,还是由我先上吧!” 刁振也抢着说道:“不!这第一阵,应该是我的。” 覃得功连连摇手道:“我是老大,这第一阵,应该由我来……” 哈雷笑道:“就因为你是老大,有道是,杀鸡不用牛刀,才应该由作兄弟的先上。” 覃得功道:“二位贤弟有所不知,你们的兵刃太霸道,如果稍一不慎,伤着了她,岂非是太煞风景!” 刁振道:“话是不错,但你的小铁儿也并不斯文呀!”- 第十一章 双肩膺重任 携手闯龙潭 覃得功道:“但我的小铁儿如果伤了她,最多只造成针头大的伤口,一服解药,就可以完整无损……” 沉思了少顷的石瑶姑,冷笑一声道:“鼠辈们,你们三个一齐上吧!” 覃得功笑道:“我们不是‘雪山四老’,没这个规矩,而且,请恕我不客气的说,你石车主也还没这一份荣幸。” “那么,你认为,要谁才有这一份要你们三人联手的荣幸呢?” “这个么,你知我知,咱们心照不宣。”一顿话锋,又立即沉声接道:“石车主,在下可要得罪你啦!” 话出招随,随手一挥,那条铁线蛇,笔直地向石瑶姑前胸射来。 石瑶姑沉稳如泰山地,纹风不动,只是手中长剑朝着铁线蛇的七寸处横剑一撩。 打蛇打在七寸上,这是最正确的打法。 铁线蛇虽然是皮质坚韧,即使是一般宝刃,也伤害不了它,但七寸也还是它的最脆弱之处。 以石瑶姑功力之深,这凝足真力的一剑横撩,是何等威势,如经击中即使是一条钢链,也难免受损伤。 但覃得功手中的铁线蛇,是通灵异种,深明利害,兼以平常受过它主人的特别调教,几乎已能与覃得功的心意相通。 因此,不等覃得功有甚么指示,它的身子猛然一个折转,不但避过石瑶姑的一击之势,反而就着折转之势,向石瑶姑持剑的手腕上咬来。 像这情形,如非是石瑶姑身法灵敏,闪避及时,几乎在第一招上,就着了对方的道儿。 饶是如此,那条铁线蛇儿,仍然是如影随形地,“呼”地一声“跟踪”进击。 石瑶姑连回头的机会都没有,凭着听风辨位的功夫,反手一撩,身形也向右闪避。 这一闪避,可真是绝透了! 因为,那身形一折的铁线蛇的头部,正好迎着她的前胸疾射过来。 石瑶姑没有思考的馀地,她左手凌空一点,以险煞人的距离,将铁线蛇点得“吱”地一声,荡了开去。…… 这是一场别开生面的奇特恶斗。 由于铁线蛇是通灵异种,具有灵性,在覃得功那特殊身法和手法配合之下,它不但能自己趋吉避凶,也能自己找机会攻击敌人。 因此,石瑶姑面对此等对手,一切的奇招异式,都失了效用,而不得不凭着她超人的机智,和灵活的身手去应付。 尤其是那铁线蛇长达丈二以上,加上覃得功手臂的长度,几乎比她的长剑长过了三倍以上,因而迫得她,只好在外团团圈地打转,而失去了主动。 当然,石瑶姑是落了下风。 覃得功得意地邪笑道:“瑶姑,沉住气,慢慢就会进入佳境了……” 石瑶姑显然是在筹思破敌良策,对对方那语意双关的下流话,根本不予理会。 覃得功又得寸进尺地,邪笑道:“瑶姑,在下这玩艺儿,开始时有点格格不入,但却有如倒啖甘蔗,越吃越甜,你且慢慢享用吧!” 覃得功的话是越来越不像话了,但石瑶姑仍然是充耳未闻似地,只是在腾挪闪避着。 覃得功得意忘形之下,禁不住邪笑道:“腰肢儿扭得真灵活,这一套功夫,要是换到床上去,那才是够人消受哩!” 司介侯旁观者清,他已看出石瑶姑必然会有杀手施出,因而扬声喝道:“覃供奉不可轻敌!” 覃得功哈哈大笑道:“太上请放宽心,煮熟了的鸭子,绝对飞不走……” 真是说时迟,那时快,覃得功的话没说完,双方都已不约而同地,同时施出杀手。 那铁线蛇向石瑶姑迎面喷出一股淡绿色的毒气,石瑶姑却向那铁线蛇喷出一股橘红色的火焰。 毒气是那铁线蛇集数百年修为的剧毒。 那火焰却是石瑶姑性命交修的本身三昧真火。 在覃得功的本意,是想利用铁线蛇的剧毒,先将对方喷倒,就大功告成了。 在石瑶姑的想法,那铁线蛇刀枪不入,拳掌难伤,但却敌不过她本身性命交修成的三昧真火,只要毁去这条铁线蛇,覃得功的威力,至少可减去一半,她就可以从容收拾了。 双方打的都是如意算盘。 双方的杀手,也是同时发动。 当然!双方也都深深地明白对方的厉害。 因此,双方的杀手一经施展,却又不约而同地,同时暴退五丈之外。 覃得功检查了一下他的宝贝蛇儿并未受伤之后,才目注着石瑶姑淡然一笑道:“瑶姑,我低估了你的功力。” 石瑶姑徐抬左腕一掠鬓边散乱的青丝,娇笑一声道:“现在重新评估,还不算迟。” 覃得功邪笑:“不迟,不迟,咱们可以重整旗鼓,再拚上五百回合。” 一顿话锋,紧接着沉声喝道:“老二,老三,别闲着,咱们一齐活动活动。” “遵命……” 狂笑声中,刁振、哈雷二人,已采犄角之势,向石瑶姑徐徐逼近。 这所谓“苗岭三邪”,本来还算不上当代武林中的顶尖儿人物,但由于他们身任天一门客卿地位的供奉之职,所使兵刃又颇为邪门。 同时,由于他们自告奋勇,强行出头时,司介侯还说过他们还不到出场的时候的话。 面对侠义道方面,目前的领袖人物石瑶姑,居然还说不到出场的时候,则这三邪的任务不难想见,那必然是用以对付可能仍然健在的,白云山庄中的老一辈人物的主要助手之一。 也不难想见,这并不算是顶尖儿人物的“苗岭三邪”,必然有过甚么不为外人所知的奇遇,各自练成了甚么惊人的绝艺。 而事实上也已经证明,方才那一场恶斗中,覃得功所表现的功力,绝不在石瑶姑之下。 三邪中的一个,已经和石瑶姑打成平手了,如今三邪要联手对付石瑶姑,则其后果之严重,已不难想见。 因此,这一情况的变化,使得远在十丈之外观战的杜少恒与冬梅二人,也为之心头一震地,蹙紧了眉头。 这真是应了一句俗话--皇帝不急急了太监。 因为,当事人的石瑶姑,却表现得一派安详地,淡然一笑道:“早点儿三个联手,那不是省事得多吗!” 一声“哗啦”和“呛”地一声震响,哈雷、刁振二人已击打着他们自己的邪门兵刃在示威。 同时,覃得功也在以一粒甚么药丸喂内他那铁线蛇的口中,一面笑道:“小铁儿,多卖点气力,待会还有更好的奖赏。” 三个人以鼎足之势,取八尺距离,将石瑶姑围在核心,覃得功并含笑说道:“石车主,准备好了吧?” 石瑶姑冷哼一声道:“有甚么伎俩,尽管施展!” 覃得功邪笑道:“好!咱们兄弟,一定伺候得你舒舒服服的……” 几乎是在覃得功说话的同时,一缕清越的箫音,也随之遥遥地传来。 不!其实,现场中的每一个人,都觉得那箫音,就在自己的耳畔发出。却谁也不知其所自来。 箫音于清越之中,有着无限的凄凉意味,像是巫峡猿啼,也像是孀妇夜泣,令人忍不住地,鼻酸心碎,想要为之一掬同情之泪。 因此,这奇异的箫音一起,首先脸色大变的是司介侯和“苗岭三邪”等四人。 而最先受到影响的,是覃得功手中的通灵异种铁线蛇儿,像喝醉了酒一样,懒洋洋地,缠回它主人的手臂上,一动也不动了。 司介侯脸色一变之下,目注石瑶姑沉声问道:“石车主,那是谁?” “不知道!”石瑶姑仰首遥注那灰暗的夜空,对环伺在她周围的三个强敌,视若无睹。 “其实,你不说,老夫也知道是谁。”司介侯冷笑着。 “那又何必明知故问!” 覃得功扭头问道:“太上,您以为那人是谁?” “自然是白云山庄中的老不死。” “白云山庄漏网的老不死,一共是四个,太上以为目前这一个是--?” “总在古绍裘夫妇与李哲元夫妇这四个人的范围之内。” 石瑶姑插口冷笑道:“你真够聪明!” 这时,那奇异的箫音,戛然而止。 现场中,那剑拔弩张的局势,早已无形中松弛下来! 目前,那本来占有绝对优势的天一门群魔,已经是斗志尽消地,显得没精打彩。 同时,杜少恒,冬梅二人也忽然神秘失踪了。 由于那神秘箫音的吸引力太大,杜少恒,冬梅二人的失踪,使那跟他们站在一起,近在咫尺的百里轩,居然也不曾察觉到。 等到百里轩发觉时,禁不住骇然惊呼道:“太上,不好啦……” 司介侯怒声叱问:“何事大惊小怪的!” 百里轩讷讷地道:“启禀太上,杜少恒,冬梅二人,忽然不见了!” 司介侯一怔道:“忽然不见,难道他们会使五行遁法不成!” 百里轩苦笑道:“太上,事实是这样,属下但觉眼前一花,两个人就不见了。” 百里轩为了避免受到申斥,不得不信口胡言。 但司介侯并不糊涂,沉叱一声,道:“少废话!” “是是……” “好在那两位,都已是自由之身,走了也就算了。” “多谢太上……” “方才,你的建议,安排好了吗?” “启禀太上,已经安排好了。” 司介侯却忽然挥手说道:“现在不用了,叫他们先行撤退!” 百里轩殊感失望地,讶问道:“太上,那是为甚么?” “我怎么说,你就怎么做!” “是!” 百里轩碰了一个软钉子,躬身退走后,一直在冷眼旁观的石瑶姑这才娇笑一声道:“太上,好戏才开始,怎么首先打起退堂鼓来?” 司介侯冷笑道:“你少得意……” 石瑶姑截口接道:“到目前为止,我还不曾有过一件得意的事,这些,且不去说他,咱们言归正传。” “说吧!” “第一,你手下那些女娃儿,一个时辰之后,会自行苏醒,可千万别自作聪明,去拨弄她们。” “老夫知道!” “第二,半个月之后,本车主必然赴贵门总舵,作一了断,谨此先行奉闻!” “老夫届时在总舵恭候。” “本车主言尽于此,告辞。” 忽然,一个洪烈语声沉声喝道:“慢着,老夫有话说……” 语声起自百丈之外,但最后那个“说”字,却显然是在十丈之外说出。 石瑶姑心中一凛,但外表上却是泰然自若地问道:“你是谁?” “你不配问!”仍然是闻声不见人。 “本车主恕不奉陪……”话声中,人已长身而起,向山下飞身疾射--“那你可莫怪老夫以大欺小……”一道人影,有如长虹经天似地,向石瑶姑截击。 但当两道人影将要接近之际,只见一点寒星,有如电掣星飞似地,向那道横里截击的人影,疾射而来。 “打!” 这一声“打”,是那一点寒星出手之后才发出。 而且话声娇稚,想必是出自一位最多只有十来岁的女孩之口。 可是,可别瞧是一个小女孩所发出的暗器,那个向石瑶姑横里截击的人,却显得很忌惮地,不敢轻攫锐锋而被迫得凌空一个筋斗,倒飞丈外。 也就是这刹那间的缓冲,石瑶姑的身形,已消失于沉沉夜色之中。 那个横里截击的人,也已经飘落司介侯身旁。 只见司介侯一面向那人施体,一面讶问道:“老爷子怎么启关了?” 那是一个红光满面,须发如银,眉长盈寸的葛衫老人。 他,神情冷肃,轻轻一叹道:“我们这些老不死不启关,你撑得住吗!” 这时,“苗岭三邪”、“雪山四老”等人,也围了上来,一齐躬身施体道:“参见老爷子。” “罢了!”葛衫老人挥手喝道:“这是甚么时候,还来这一套俗礼!” 司介侯接问道:“那么,家父也已经启关了?” “唔……” “他老人家怎么没来?” “他还有些事情,要准备一下。”葛衫老人显得有点心神不定地漫应着。 覃得功注目问道:“老爷子,方才,那个女娃使的是--”葛衫老人道:“那是武林中失传已久的‘冰魄神珠’……” 只听“叽”地一声娇笑道:“不……现在,它暂时叫作打狗石。” 对这种足够气炸肚皮的话,葛衫老人居然毫不以为忤地,反而笑问道:“小娃儿,你是不是姓李?” “咦!你很聪明啊……” “你是李哲元的重孙女…” “我太公说,叫我不要告诉你……” 这可真是孩子话! 因此,那些老魔头们,一个个禁不住“噗哧”出声。 那娇稚语声怨声叱道:“你们有甚么好笑的!” 葛衫老人扬声说道:“李哲元,别叫一个女娃儿出来充场面,站出来,咱们面对面地谈谈。” 那娇稚语声道:“詹恨天,我太公说,他老人家已不过问江湖是非,更不想见你……” 由语声中可以听出,这爷儿俩已于说话当中,飞身疾射而去。 原来这位葛衫老人,就是鼎鼎大名的詹老怪詹恨天。 而那以一曲箫音替石瑶姑解危的,却是早已高韬远引,乐享林泉的白云山庄中四老之一的李哲元。 李哲元除了牛刀小试地,吹过一曲瓦解对方斗志的箫音之外,不但不曾露面,甚至连话也不曾说过一句,仅仅示意他的重孙女,说过几句使得詹恨天为之啼笑皆非的话。 如果受到这种漠视的,不是詹恨天而换上另一个任何人,都是役法忍受的。 但詹恨天的情形则不同,他本来就是白云山庄的侍僮,彼此地位悬殊了,何况,他与司家父子那种逆伦犯上的行动,也是为一般人所不耻的。 所以,他并未因李哲元的过于漠视他而气愤,只是精目溜转地,在沉思着。 倒是司介侯禁不住冷哼一声:“这老贼,果然还没死!” 站在他身旁的剑儿娇笑道:“太上,你骂他为老贼,未免太过份了吧!” “怎么会过份。”司介侯愤然接道:“俗语说得好,老而不死是为贼,那老贼已经是百岁以上的人了,不但是老贼,而且可算是老妖怪哩!” 他的话是顺口溜出,却忽略了面前的詹恨天也是“老贼”阶级的人了。 詹恨天当然不便因此而发作,只是狠狠地瞪了他一眼道:“少说点废话,行不行?” 司介侯这才讪然一笑道:“是是……老爷子。” 话锋略为一顿,又轻叹着接道:“老爷子,我现在明白了,我那些女剑士,也必然是李哲元在暗中弄的手脚。” 受了一次“教训”,司介侯已将他口中的“老贼”二字收将起来了。 “但愿如此。”詹恨天冷然接道:“如果石瑶姑已具有此等功力,那我们武林霸业!还得大费周章哩!” 举手一挥,沉声喝道:“咱们走!” 司介侯连忙接道:“老爷子,请等一等,我还有事情请教。” “有话就快点说。” “是!老爷子,方才,李家那个小丫头使的‘冰魄神珠’,究竟是甚么玩艺?” 詹恨天苦笑了一下,说道:“问得好,借这机会,顺便告诉你们也好,免得以后遇上时上当。” 略为一顿话锋,才轻叹着接道:“这‘冰魄神珠’,是与量天尺为同时期的武林异宝之一,如经使用者以本身真力激发,其森寒之气,足能使一个活生生的人,于顷刻间成为一具陈尸。” 司介侯接问道:“还有别的作用吗?” “当然有,如果当作暗器使用时,珠发无声,无坚不摧,如被击中,一身真力,立告消失。” “不能用兵刃格拒吗?” “不可以,一般兵刃,当之立毁。” “这可真有点邪门。” “这是天山绝顶万载寒冰中的冰蚌所孕育而成,一共是两颗……” “如果两颗‘冰魄神珠’都到了李家,那才不好办理!” “仅仅是这一颗,也够我们头痛的啦!” “难道没有甚么可以破解?” “到目前为止,我所知道的办法,只有闪避。”詹恨天长叹一声道:“看来,上苍好像有意跟我们过不去已经有好几个甲子未曾出现江湖的‘冰魄神珠’,偏偏在这个时候重现江湖。” 司介侯笑道:“老爷子,请别过虑,那不一定就是传说中的‘冰魄神珠’。” “绝对错不了,我虽然没见过那‘冰魄神珠’,仅凭我方才所感觉到的那股森寒至极的寒意,我就断定不会错。何况,事实上,方才那小丫头,也等于是已经承认了。” 百里轩插口道:“对了,方才我看得很清楚,那‘冰魄神珠’一击不中之后,又立即自动退了回去,难道说,它已成了通灵的精怪不成?” 詹恨天道:“那倒不至于。” “那么,它怎会自己退回去的?” “那可能已系上具有伸纵性的甚么千年冰蚕丝一类的绳子。” “只要它不是精怪,我们可以设法将它劫夺过来。” “真是谈何容易。”詹恨天再度举手一挥,道:“走吧……” ※※※ 当天一门的群魔们在检讨研商的同时,北邙山南麓的另一隐蔽处,却有两个如泥塑木雕似的人,挺立在夜风中,默然互视着。 那是本书中的男女主角--杜少恒与石瑶姑。 是的,以他们两人的际遇而言,劫后重逢之下,的确是千言万语,不知应由何处说起才好。 半响,杜少恒才讷讷地说道:“瑶姑,我……实在对不起你……” 石瑶姑幽幽地一叹道:“过去的,不必再提了。” “瑶姑……” “不!叫我车主。” 杜少恒满脸痛苦神色地:“瑶姑,你这么忍心……” 石瑶姑俏脸一沉道:“叫我车主,这是命令!” “是!”他苦笑着。 “如果不是李太公的命令,我还没打算见你。” “那你准备要等到甚么时候,才肯正式见我?” “原先,我准备等这一次大劫平定后。” “……”他仍然只有苦笑的份儿。 “方才,李太公所说的话,你都已经记住了?” “是的。” “上苍对你杜少恒,似乎是特别优惠,年轻时,享尽了风流艳福,中年以后,更是连武功也是在温柔乡中消遥自在地获得的。” “这……我得特别感谢你的安排。” “不用谢我,这些都是李太公的安排。” “啊!” “你的福缘,的确是特别深厚,方才,李太公也居然亲自传你三式绝招。” 一顿话锋,又注目问道:“你明白我的话意吗?” “我还没弄明白!” “那我可以告诉你,李太公和古太公等四位老人家,已经是神仙中人,一般人连见他们一面,也不可能,而你却能亲聆李太公的教益,这不是异数吗!” “有道理……”杜少恒点首接问道:“这次重履红尘的,只有李太公一位?” “还有他老人家的重孙女惠姑,但他们都不会直接参与这一场杀劫。” “瑶……车主,我可以请教几项疑问吗?”疏神之下,他的“瑶姑”二字,几乎又脱口而出。 “你问吧!” “车主的武功是,获自文真真所携的秘笈吗?” 石瑶姑点首道:“不错,但却经过李太公的特别指点。” “啊!那么,车主与文真真又是怎么会合的?” “也是李太公在暗中指点,连文真真与于大娘的逃出虎口,也是李太公在暗中协助的,要不然,她们怎会那么容易逃出来。” “李太公他们对无双大侠等人不予营救,果然只是为了劫数的原因?” “不错,在劫难逃,人不能逆天,如果要逆天行事,则所受必然更惨。” “……”杜少恒长长地叹了一声。 石瑶姑神色一整道:“杜大侠,请记着,真真生母文素文的生命,如果不能设法保全,你也就毋须再见我了!” 一声“杜大侠”,使得杜少恒的心中,有如钢刀扎了一下。 但由于责任的艰钜,使他没法计较这些,只是苦笑着点点头道:“我知道!” “知道就好--小云,过来。” “是!”十多丈外,一道人影,应声飞射当场。 那是汤紫云的徒弟白小云,也是石瑶姑那“香车四小”中露面最少的一个。 目前的白小云,完全是女儿的本来面目,身裁修长,眉目姣好,虽然赶不上文真真的天姿国色,却也算是一位难得一见的美人儿。 她,向着石瑶姑恭敬一礼,道:“参见车主。” 石瑶姑沉声说道:“小云,记着你自己所说的话,排除任何困难,混入魔巢,不惜一切牺牲,维护你文阿姨的生命。” “是,云儿记下了。” 石瑶姑挥挥手道:“该说的,都已说过了,你们走吧!” 杜少恒连忙接道:“且慢,车主,我还有一个疑问。” “你的疑问,有没有完?” “就只有这一个了。” “好,说吧!” “车主,文真真怎么会长得跟你那么酷肖的?” “那是巧合,也是我特别宠爱她的原因,很多人都说她是我的女儿,你是否也有这种想法?” “不错,当我最初见到她时,也曾经这么想过。” “现在,你应该完全明白了?” “是的,谢谢你!车主。”他苦笑着。 “好了。”石瑶姑神色一整道:“二位必须走了,并且必须立即分手。” “是!”白小云恭应着向石瑶姑恭敬一礼之后,才向杜少恒娇笑道:“杜伯伯,我先走啦!” 杜少恒点点头,石瑶姑抢先说道:“杜大侠,快点走吧!冬梅姑娘,可能已等得不耐烦了。” 杜少恒苦笑着,咀唇牵动了一下,却是欲言又止地,突然一挫钢牙,长身飞射而去。 目注杜少恒身形消失的方向,石瑶姑沉思良久,才扬声唤道:“司马大侠请过来。” “是!”一道人影,如经天长虹似地,由箭远外的斜坡上疾射当场,向着石瑶姑躬身施礼道:“司马元参见车主。” 石瑶姑却是抬头目注那黑黝黝的夜空,幽幽地说道:“方才的一切经过,司马大侠都看到了?” “是的。” “魔焰方张,而我方的四位老神仙,又不愿重履江湖,目前,这除魔卫道的重责大任,完全落在我的头上,司马大侠你是我最得力的助手,所以,我特别要求你,能不避艰险,替我多分担一点责任。” 司马元正容说道:“车主您言重了,司马元所受车主知遇之恩,与成全之德,虽肝脑涂地,无以为报……” 石瑶姑截口笑道:“司马大侠别那么酸,所谓‘知遇之恩’,‘成全之德’,我不过是奉命行事而已,你感谢的对象,应该是李太公才对。” 司马元苦笑道:“这叫作饮水思源,如果没有车主你,我司马元仍然还是一个三四流角色。” 原来司马元与周桐,是石瑶姑的两位得力助手。 这两位,虽然同样地获得石瑶姑的特别指点与成全,但由于天赋资禀的原因,司马元的成就,却是远比周桐还要高。 所以,如果说司马元是功力仅次于石瑶姑的高手,也是不算夸张的,但由于他一直是以利民当铺的老板身份在暗中活动,所以,虽然具有一身惊世骇俗的武功,却不为一般武林同道所知。 石瑶姑苦笑道:“实在说来,连我自己也得感谢李太公的成全,但我辈武林中人,大可不必存什么感恩戴德的庸俗之见,只要有此心念,并以行动配合,就行了。” 司马元连连点首道:“车主说得是。” 石瑶姑道:“目前当务之急,是如何在这半个月的决战之期以前,将文素文救出虎口,谁都能想到,由虎口救人,本就是一件非常艰难的工作,而我们所要救的人,更是情况特殊的。” 司马元正容说道:“是的,这情形,我了解……” 白云山庄被天一门所扣留的人质,是无双大侠江自强,戈敏芝夫妇,与他们的儿媳江涛和文素文夫妇。 四人中,江涛的功力被废除,人也已被释放。 至于江自强,戈敏芝夫妇,群侠方面认为不会有甚危险,只要攻破天一门的总舵,他们两人自然会脱险,问题最严重的,却是文素文。 因为,文素文不但同她的夫婿一样,武功被废掉,人也被司介侯所玷污。 目前,她之所以还能忍辱偷生,无非是希望能和她的爱女文真真见上一面,至于他们母女重逢以后的后果,是不难想见的。 因为,人一旦存有死志,任何手段都难以防止的。 所以,目前被扣的三个人质之中,也算文素文是最难处理的一个。 而这,也正是石瑶姑要杜少恒重返天一门,并要白小云不计一切牺牲,设去营救文素文的原因。 石瑶姑的意思是,希望在半个月的正邪决战期之前,在杜少恒、白小云,或者是冬梅等三人之中,至少还有人能见到文素文,以转达李哲元和石瑶姑的意见,使其能坚强地活下去……这些,也就是目前司马元所说的“我了解”的情形。 石瑶姑沉思着说道:“对于目前我所派出的三人中,最不放心的,是小云那孩子。” “车主之意是--?” “我希望你能先行赶去,作为我们的前站人员,如果小云出了批漏,也可以就近加以支援。” “那就必须也混到天一门去才行。” “如何做法,我不加限制,你可以便宜处理。” “好的,我一定全力以赴。” 石瑶姑道:“谢谢你!这千斤重担,就交给你了。……” ※※※ 天亮之前,杜少恒、冬梅二人,又回到那小村落中,百里轩正显得很安详地,秉烛以待哩! 一见面,百里轩就笑道:“杜大侠,我就算准二位,一定会回来。” “军师大人真是算无遗策。”杜少恒含笑接道:“但我仍然希望敬闻原因。” 百里轩道:“原因很简单,因为,令堂与令正二人尚未带去,而且……” 他忽然住口不言,代之以神秘笑意。 杜少恒笑问道:“而且怎样?” 百里轩道:“我已知道,二位方才之所以神秘失踪的原因。” “啊!且说说看?” “我想,一定是那位不曾露面的女娃儿的太公,以无上神功,将二位摄走了?” “不错,军师大人既然能想到这一点,当也能想到,李太公将我摄走的原因。” “那自然是给二位特别指点呀!” “这一猜,可只猜对了一半。” “此话怎讲?” “因为,诚如你百里兄所说,李太公要给我好处,但那是有条件的。” “甚么条件?” “他要我重回天一门,作他们的内应。” “你没接受?” “如果我接受了,现在还会将实情告诉你吗!” “这真有点可惜。”百里轩神秘地笑了笑,他的话也同样令人莫测高深。 杜少恒蹙眉问道:“百里兄,可惜些甚么呀?” 百里轩不答反问道:“杜兄,据在下所知,石车主对你,好像已绝情断义,不希望你回到她身边去了?” “是的,但这也谈不上绝情断意的,因为,平心而论,是寒家对不起她,尤其是在下,更使她伤心透了顶。” “唔……这倒是实情。” “……”杜少恒轻轻叹了一声。 “那么,杜兄今后作何打算呢?” “打算?甚么打算啊?” “我是说,杜兄将何去何从?” “天地这么辽阔,总不至于没有我的容身之地吧!” “杜兄是打算退隐林泉,以终天年?” 杜少恒苦笑道:“百里兄该也听说过,公冶十二娘早就对我下过评语了,目前,我顶多只能算一个三四流角色,以一个大庙不收,小庙不留的三四流角色,还谈甚么退隐林泉!所以,我只是希望有一个栖身之所,侍奉老母的天年之后,就出家当和尚去啦!” 百里轩笑道:“杜兄是天生偎红倚翠的风流命,可不是当和尚的材料哩!” 不等杜少恒接腔,又立即接道:“玩笑归玩笑,杜兄,有一个很不好的消息,我必须告诉你了,希望你在心理上先有个准备。” 杜少恒脸色一变道:“甚么事?” 百里轩徐徐地说道:“令堂她老人家,已经仙逝了。” “真的?”杜少恒脸色大变地,几乎要跳了起来。 “生死大事,岂能戏言。” “为甚么不早点告诉我……” “现在告诉你并不算迟,因为,令堂的仙逝,不过是十天以前的事。” 杜少恒沉脸接道:“即使是诚如阁下所言,也算是欺骗了我,阁下还记得你自己所说的话吗?” 百里轩道:“在下所说过的每一句话,都记得清清楚楚的,就以令堂与令正的事情来说吧!在下只说过,在明天天黑之前,将令堂令正送到,可不曾说过全是活的。” 杜少恒苦笑道:“虽然是强辞夺理!我倒也不便批驳你。--现在,请告诉我,家慈是怎么死的?” 百里轩道:“令堂是神志失常的人,有时候疯疯癫癫,有时候却很清醒,据在下所知,令堂她老人家是在神志清醒的时候自戕的。” 杜少恒对于百里轩的此一说法,是信得过的。 因为,他的母亲对汤紫云与石瑶姑两人负疚太深,也就是说,她的发疯,是由于心理上失去平衡,内疚神明过深所致。 严格说来,他们杜家,以一个声威赫赫的武林世家,弄成目前这家破人亡的惨境,杜母应该负最大的责任,所以,当她清醒的时候,痛定思痛而自戕,也是情理中的事。 杜少恒脸上肌肉抽搐着,却是默默无语。 百里轩正容说道:“杜大侠,人死不能复生,你必须节哀顺变。” 杜少恒长长地叹了一声,没接腔。 百里轩道:“杜大侠,二位都折腾了一夜,还是歇息一下吧!天亮后,令堂的灵柩和令正都快到了,那会得忙上好一阵子的。” “谢谢你!我毋须歇息。” “有关令堂后事,在下会全力协助,现在是非常时期,依在下拙见,最好是暂时就近寄厝,等局势平定之后,再好好超度亡魂。” “唔!我也是这么想。” “还有,关于杜大侠今后的去处,如果能信得过在下,在下也可以借箸代筹。” 杜少恒苦笑了一下道:“在下恭聆?” 百里轩神色一整道:“杜大侠,请恕我说句交浅言深的话,俗语说得好,将相本无种,男儿当自强,这两句话,在武林中,也同样的通用,你同意吗?” “唔……”杜少恒点了点头。 “何况,杜大侠原本武林世家之子,武功也有很好的基础,目前又正当盛年,可千万别为了公冶十二娘的一句戏言,而消沉自己的雄心壮志。” “依阁下之见呢?” “依区区拙见,即使是石车主欢迎你重回她身边,你也不必回去,因为,在鸡司晨的情况之下,那滋味是不好受的。” “这情形,我明白。” “那么,为甚么不凭自己的力量,开拓一番轰轰烈烈的事业哩!所谓英雄造时势,现在可正是时候啊!” 杜少恒苦笑道:“百里兄,谈何容易?” 一句“百里兄”,似乎使双方的距离,无形之中缩短了不少。 百里轩拈须笑道:“老弟台,既承不弃,我也就索性托大,称你一声老弟了。” “这是我的光荣。” “老弟,别说这些生份话,如果你同意我的说法,也信得过我,我可以从旁助你一臂之力,啊!不!其实应该说是共同开拓我们的事业才对。” 杜少恒注目问道:“百里兄,能否一道其详?” 百里轩特别压低语声道:“我们先行分析一下目前正邪双方的实力,老弟台认为,是天一门的力量大呢?还是石车主的力量大?” “当然是天一门的实力雄厚。” “不错,如果能将无双大侠夫妇救出来,或者将白云山庄的古老庄主夫妇请出来时,情况又当别论。” “可惜这两件事情都不容易办到。” “是的,这情形,我也明白,方才,石车主已订下了半月决战日期,老弟台请想想看,石车主言诩对天一门实力了如指掌,目前,双方优劣之势,她也必然深深明白,那么,她究竟何所恃而作此匆促决战的决定?” “可能是她认为,有李哲元前辈在为她撑腰吧?” “这真是英雄所见略同。”百里轩含笑接道:“但我却认为,如果石车主别无所恃,则即使是李哲元前辈全家出动,也没法扭转他们的劣势。” “啊!难道说,天一门中,还有甚么更为厉害的人物?” “是的,这是一个最大的秘密,这一秘密,不但自诩对天一门实力了如指掌的石车主不知道,即使是我,也是于两天之前,才略知梗概。” 杜少恒听得暗暗心惊,但他外表上却是表现得一片安详地漫应道:“难道那人有三头六臂不成?” 百里轩神秘地笑道:“三头六臂的人当然不会有,但这个人却非常难缠。” “那究竟是谁?” “贾素芬。” “贾素芬?我可没听说过。” “贾素芬这个人,不但你老弟没听说过,当代武林中,也很少有人听说过,但我要提及七十年前的那一段往事时,你心中也就有一个概念了。” “啊……” “如所周知,平定七十年前的那一场武林大杀劫,以江自强,戈敏芝夫妇出的力最多,也因为如此,江自强才获得无双大侠的尊号,据称,当时的江大侠的武功成就,已不在白云山庄古老庄主之下。” “这一点,我也听说过。” “但当时还有一位实力与江大侠在伯仲之间的对手,也就是由当时的第一号魔头莫三娘精心调教出来的一个徒弟……” 杜少恒截口微笑道:“且慢,我已想起来了。” “是谁?” “贾素芬。” “对了,当七十年前,那场浩劫平定时,由于莫三娘的关系特殊,群侠方面不忍加诛,于是,莫三娘乃带着贾素芬远走高飞,一直到现在,还没人听到过她们的消息。” “但我现在却听到了。”杜少恒苦笑着。 “是的,对石车主那边来说,这是一个很不好的消息,老弟请想想看,贾素芬在当时的成就,就已和无双大侠在伯仲之间,其目前的成就,更不难想见,据我的估计,即使是李哲元老前辈,也势将对她莫可奈何。” 杜少恒点点头道:“如果百里兄这一消息正确,这倒的确是一个很严重的问题。” 百里轩道:“我的消息,绝对正确。” 杜少恒苦笑道:“其实,我算是杞人忧天,我自己都是泥菩萨过江,自身难保……” 百里轩连忙接道:“不!老弟千万不可如此妄自菲薄……” 杜少恒也截口苦笑一声,说道:“不是我妄自菲薄,百里兄当明白,武林中,讲究的是力量。” 百里轩道:“但老弟当同意,斗力不如斗智这句话?” “啊!百里兄有何良策?” “这就回到我方才所说的,咱们俩合作开拓一番事业的问题了。” “咱们合作帮谁?” “自然是帮石车主。” “为甚么?”杜少恒笑道:“百里兄,我要提醒你,你是天一门的军师啊!” 百里轩长叹一声道:“我这个军师,也和本门门主曹适存一样,已经名存实亡了。” 略顿话锋,又苦笑着接口说道:“军师这个名称,听起来好像还蛮不错的,但是,实际上,依人作嫁,俯仰由人,想起来,可实在不是滋味。” “那你当初怎会跟曹适存合作的?” “当初,我梦想着,扫平群雄之后,我自己可以独立门户,与曹适存平分天下,而且,这计划也是经过曹适存承诺过的,可是,没有想到,天一门的太上皇一个个地出现,他那个门主都已名存实亡,我这个军师,又能算老几哩!” 杜少恒道:“百里兄,你这么肆无忌惮地说着,不怕有人暗中窃听?” “这个,老弟可以放心,我这个军师的职权,虽已一落千丈,但太上不会怀疑我已暗怀异心。” “你那么自信?” 百里轩道:“这就是你老弟方才所说的实力问题,太上自己充满了必胜的信念,所以,以已度人,他也自信所有天一门中的人,决不会明珠暗投,反而去帮助一个实力单薄的石车主的。” 杜少恒笑问道:“百里兄认为我也同样地会相信你吗?” 百里轩正容说道:“老弟,目前,你除了相信我之外,已别无生路……” 杜少恒心中冷笑着,但外表上还是若无其事地,淡然一笑,截口问道:“你以为我会接受威胁?” 百里轩目光一掠杜少恒,冬梅二人,拈须微笑道:“老弟台,二位当明白,这是合则两利的事,否则,二位也当明白,我会对二位采取甚么手段。” 杜少恒正容说道:“我再重复一遍,我不接受威胁,除非是--?” “除非怎样?” “除非你能提出具体而又能使我绝对相信的办法出来。” “这问题可就难了。”百里轩苦笑了一下道:“老弟台,站在你的立场,这要求不算过份,虽然我已经有了具体的计划,但能不能获得你的绝对信任,这就很难说了。” “百里兄,何妨先将你的计划说出来试试看。” “好的……” 以下的话,是用真气传音说的,杜少恒听完之后,点点头道:“这办法不错,我也愿意冒这个险,只是,事成之后,百里兄会有何要求?” “我的要求很简单,将来由我接管天一门,由我负责,将天一门整顿成为一个维护武林正义的组织。” 这时,杜少恒已察觉到室外有人窃听,而且,那窃听的人,轻功很高,也非常大胆,居然已欺近到他们窗外不足一丈距离之内。 由于杜少恒功力的精进,到目前为止,还是一大秘密,也由于他对百里轩还不敢相信,因此,他自然不便有甚么表示。 但事实上,百里轩已经同时觉察到,只见他精目中神光一闪,目注窗外沉声说道:“朋友,大方一点,到里面来坐坐吧!” 窗外传出一个苍劲语声道:“能察觉老夫的行踪,果然是有点门道,怪不得你胆敢吃里扒外。” 百里轩脸色一变,目注杜少恒问道:“杜老弟,那是你的朋友吗?” 杜少恒摇摇头道:“不是。” 那苍劲语声道:“百里轩,以往,老夫也算是你的朋友,但现在却成了对头冤家。” 百里轩已由对方的口音中听出了端倪,“哦”了一声道:“原来是你这老怪物。” “你以为老夫是谁?” “难道你不是‘雪山四老’中的老大公冶日?” “军师大人居然能听出老夫的口音,老夫非常荣幸,哈哈……” 百里轩截口冷笑道:“别鬼叫!公冶老儿!不是我过于轻视你们,我百里轩还没把你们当甚么玩意……” “匹夫找死!” 随着话声,一柄飞刀穿窗而入。 但百里轩显得很从容地,大袖一挥,那把入目生寒,势疾劲猛的飞刀,竟然像泥牛入海似地,消失于他的衣袖中,也没有发出任何声息。 冷眼旁观的社少恒,是大行家,对目前进行的一切,看得非常清楚。 那一句“匹夫找死”的话,和那柄飞刀,虽然都不是公冶日所发,但其劲力之劲疾,是非常惊人的,足证那发出飞刀的人,决非泛泛之辈。 但百里轩那接取飞刀的方式,却更令人震惊。 因为,以衣袖接取飞刀,除了要有特别的技巧之外,还得以内家真力贯注于衣袖之上才行,否则,飞刀透袖而出,那就够丢人的了。 而更难的是,于刹那之间,将精湛的内家真力,贯注于衣袖之上。 杜少恒设身处地地想想,即使换上他自己,也未必能接得比百里轩更为漂亮。 因此,那柄飞刀一入袖,杜少恒首先脱口赞道:“百里兄好高明的身手!” “多承夸奖!”百里轩谦笑一下之后,目注窗外沉声问道:“发飞刀的是谁?” 公冶日的语声,抢先接口道:“是劣徒牟平。” 百里轩向杜少恒、冬梅二人打了一个手势,当先穿窗而出,杜少恒、冬梅二人也相继飘落窗外。 窗外是一片菜园,此时天色已经黎明,晨光曦微中,只见公冶日傲立丈远之外,旁边站着一个年约二十三四的劲装青年。 百里轩首先注目问道:“公冶老儿,就只有你们师徒两个?” “唔……” “你老儿是专门为了监视我而来?” “不是,”公冶日含笑接道:“老夫是奉命追蹑江涛的行踪,怪只怪你小子贼运欠佳,首先抓住你这个家贼……” 百里轩扬手一挥,打断对方的话道:“你老儿到我这儿来,还有第三个人知道吗?” “没有。”公冶日冷笑着接道:“怎么?你还想杀人灭口?” “你老儿完全猜对了!” “凭你也配:哈哈……” 一柄飞刀由百里轩的衣袖中飞射而出,打断了公冶日的狂笑。 而且,公冶日也是大袖一挥,将飞刀卷入衣袖中,但听“嘶”地一声,飞刀破袖而出,迳向乃徒牟平的右腰间疾射而去。 这情形,自然使得公冶日脸色为之大变,他的徒弟牟平更是慌不迭地闪身避让,总算牟平是名师高徒,身手不弱,应变功夫也高人一等,才险煞人地,以毫发之差,躲过这致命的一击。 以“雪山四老”中老大的身份,居然没接住百里轩所发的飞刀,尽管是事出意外,仓猝应变,功力可能未曾提足,但这情形,毕竟不是光彩的。 因此,难怪使得公冶日老脸铁青,精目中寒芒连闪,却是半晌说不出话来。 当然,由这一点上,使得杜少恒对百里轩也有了更深的认识。 百里轩却是淡淡地一笑道:“原璧奉还,小意思,小意思……” 公冶日截口冷笑道:“想不到天一门中,还隐藏着如此高明的内奸!” 百里轩笑道:“区区还算不上高明人物,是你老儿太差劲?” “废话免了,亮兵刃!”公冶日扭头向乃徒喝道:“平儿,先将杜少恒和冬梅擒下!” “是!”牟平恭应声中,百里轩却连忙接道:“杜老弟,没你的事--徒儿何在?” “在这儿……” 人影一闪,一个十四五岁,作书僮装束的大孩子,应声飘落百里轩身前,含笑问道: “师傅有何吩咐?” 冬梅抢先讶问道:“百里大侠,小精灵会是你的徒弟?” “如假包换,但他在别人面前,却仍然是我的书僮,也仍然是一般人叫惯了的小精灵,”百里轩向小精灵笑道:“那个姓牟的交给你,以最快的动作解决掉。” “得令!” 小精灵得令声中,牟平已冷笑一声,仗剑扑向杜少恒,身法轻灵美妙,而又非常快速。 有着百里轩的招呼在先,杜少恒自然是乐得清闲,但听“当”地一声巨震中,小精灵被震得一连三个空心筋斗,倒飞三丈之外。 牟平一面飞身追击,一面冷笑道:“乳臭未乾,也敢前来送死……” 公冶日沉声喝道:“平儿不可轻敌!” 他的话声未落,小精灵已与牟平正式交上了手。 牟平使的是丧门剑,一如乃师“雪山四老”中人,剑招奇诡辛辣,且发出刺耳怪啸。 小精灵却使短剑,那短剑最多只有七八寸长,但剑柄上显然系有甚么不畏刀兵的绳索,因而时而握在手中运剑如飞,时而脱手飞出,当作暗器使用,刁钻捉狭,完全不成章法,配合上他那飘忽如风的灵活身手,居然一上手就使得牟平防不胜防地,落了下风。 小精灵手下不留情,口中更不留情,只听他脆声大笑,道:“姓牟的,你这个‘雪山四老’的徒弟,大概是冒牌货吧!怎会如此差劲的……” 百里轩沉声喝道:“小精灵,别废话!加点劲。” “是!师傅……” 寒芒闪处,牟平的右肩已挨了一剑,虽然强忍着没有痛呼出声,但长剑的运转业已受到影响,而他的处境也更为危殆了。 公冶日已看出了乃徒的危机,一面飞身抢救,一面喝道:“徒儿退下……” 但他的身形,却被百里轩半途截住了。 百里轩使的是双剑,左手使普通长剑,右手却也是一枝可以脱手飞出的短剑。 对于百里轩的武功,以往,杜少恒是亲自领教过的,那时侯,并不比杜少恒高明,但目前的百里轩,却等于是完全换了一个人,不但真力的强劲,够得上称为一个顶尖高手,而剑法之精、之妙,更令人刮目相看,尤其他使的是左手剑,攻防之间,与一般剑法完全相反,再配合上右手中那神出鬼没的短剑,也一如乃徒小精灵对牟平一样,一上手,就使得公冶日这个老魔头,显得手忙脚乱。 因此。恶斗一开始,不但使杜少恒精目中异彩连闪,公冶日更是骇然惊问道:“你…… 你这一身怪武功是那儿来的?” “是区区自创的,名为‘乱披风’,这是货真价实的‘乱披风’剑法,”百里轩扬声笑道:“杜老弟,我宰了这个老匹夫,让可以增加你对我的信心吧?” 杜少恒点点头道:“不错。” 公冶日却同时厉叱一声:“作梦!” 百里轩笑道:“老儿,如果你们四兄弟联手我可不敢吹,现在你落了单,我却有把握在百招之内解决你……” 就这说话之间,已将公冶日逼退了丈五以上。 只听一声惨号,牟平已被小精灵的短剑贯穿胸部,惨死当场。 小精灵显得有点老气横秋地,一抖手腕,收回短剑,一面摇摇头道:“真差劲……” 牟平的惨死,使得公冶日急愤交迸之下,厉叱一声:“小辈,老夫跟你拚了!” 公冶日这急怒交迸之下的拚命一击,自然是非同小可。 但听一阵震耳金铁交鸣声中,公冶日却借双剑相交的反震之力,腾升三丈有奇,向围墙。 百里轩沉喝一声:“留下命来!” 这回百里轩右手中的短剑,真的是连绳索也放弃了- 第十二章 骄娃投虎口 勇将入龙潭 只见一道寒芒,有如电掣星飞似地,一闪而前--公冶日的身躯,随着一声惨号泻落墙外。 百里轩跟踪飞上墙头,看到公冶日确已毙命之后,才扭头向杜少恒笑道:“杜老弟,二位请稍待,这两具尸体,必须就天色尚未全明之前,移到较远的官道上去,以免有人会怀疑到我们。” 杜少恒含笑说道:“百里兄请便。” 百里轩向乃徒沉声说道:“小精灵,将牟平的尸体带着,咱们走。” “是……” 杜少恒也接着说道:“这儿善后工作,由我来……” 说着,立即抓过一把倚在墙角的锄头,开始清除地上的血渍。 目送百里轩师徒带着两具尸体离去的背影冬梅轻叹一声道:“真想不到,百里轩会有如此高明的身手。” 杜少恒道:“这倒不足为奇,江湖上多的是身怀绝技,而不为人所知的异人,我却是觉得他的意图令人可怕。” “你是说,他那想接管天一门的意图?” “唔……” “其实,如果他真能将天一门整顿成一个主持正义的组织,倒也是一宗好事。” “可是,问题却在于,他根本不是这样的人。” “那么,我们是否要--?” “他想利用我,我也要利用他,目前,只好双方携手合作--”杜少恒忽然顿住了话锋向冬梅打了一个“噤声”的手势,并含笑说道:“这叫作人上有人,天外有天呀!” 百里轩已携着乃徒的手,飘落当场笑问道:“老弟台,甚么天外有天呀?” 杜少恒道:“我们正在说你,真不愧是一位深藏不露的高人。” 冬梅附和着笑道:“看情形,百里大侠的身手!比石车主还要高明哩!” “我这点微未道行,怎么能跟石车主比。”百里轩谦笑着接道:“老弟,辛苦你了,我们到屋里去……” 回到室内之后,杜少恒首先说道:“百里兄,现场痕迹虽已消除但邻居们必已听到方才的凄厉叫声……” 百里轩截口接道:“那不要紧,这儿都是善良良民,最是怕事,待会,我去向他们的村长警告一番就行了。” 接着,又笑问道:“老弟,现在,算是已经有事实证明我的诚意了吧?” 杜少恒笑道:“我本就已经相信了呀!” 百里轩道:“为了更坚定你的信心,我再告诉你两个大秘密。” “请说?” “第一个秘密,是有关令正的,说来也许你不相信,令正事实上也就是咱们门主的王宫娘娘。” 对这意外的消息,杜少恒除了险色一变之外,它的答话却颇为镇静:“我相信,曹适存狼子野心,他是甚么事都能作出来的。” 冬梅接问道:“既然杜夫人业已琵琶别抱,现在为何又回来?” 百里轩道:“那是奉太上之命,要她回到杜老弟身边,乘机刺探石车主的动静的。” 杜少恒苦笑道:“现在我已决定重回魔宫,对这贱女人如何安排呢?” “这问题,待会从长计议,现在先说第二宗秘密。”百里轩接着说道:“老弟,昨宵在北邙山顶,当苗岭三邪出场之前,我曾经向司介侯以真气传音说过一个建议,还记得吗?” “记得,但不知你那建议的内容?” “那是建议他动用一批杀手。” “杀手?那是些甚么人?” “那是一批只知道服从命令,武功很高,却是知觉麻木的人,即使是砍下他的一条手臂也不会感到痛苦,仍然能疯狂冲杀的年轻高手。” “会有这种事?” “一点都不会假。” “那是怎么调教出来的?一共有多少人,那些人的武功高到甚么程度?” “那是司介侯和张神医的杰作。” “张神医?就是汉代神医张忠邈的那位后代?” “不错,他们先挑选一批资秉特佳的年轻人,施以特殊药物和特殊手法,可以于短时期内训练成只知道杀人的疯狂手,这批人的详细数目,我不知道,但至少在十名以上,至于其个别功夫,决不会低于司介侯身边的琴儿剑儿。” 杜少恒长叹一声道:“如此说来,这批人可比琴儿剑儿更难缠了。” 百里轩点点头道:“是的,因为他们是没有感觉的杀手。” “但他们昨宵并未出场。” “那是因为‘苗岭三邪’赶来,才临时改变计划的。……还有,据我最近所获消息,咱们门主的公子曹子畏也加入了那个行列。” “这真是自作孽,不可活。”杜少恒长叹一声道:“像这情形不知道多少无辜生命要牺牲在他们手中。” 百里轩道:“所以。我们要好好合作,先行设法消除那批杀手。” “百里兄想必已有万全妙计?” “妙计是谈不上,办法却是有的,老弟请跟我来。” 百里轩携着杜少恒的手,走向密室门前,又扭头说道:“小精灵,你和冬梅阿姨多注意一点。” “是……”小精灵扮了一个鬼脸。 ※※※ 黄昏时分,杜太夫人的灵柩和杜少恒的元配上官倩都已到达。 对于上官倩早已与曹适存妍居的事,以往,杜少恒也曾于公冶十二娘的口中获得一些隐约的暗示,加上百里轩的告密之后,自然有着八成以上的相信程度。 因此,尽管劫后重逢的上官倩,于不胜幽怨中显得颇为热情,但杜少恒的反应却是颇为冷淡。 当然,由表面上看来,由于悲痛老母的人天永隔,他对娇妻的冷淡,是有正当理由的,因而尽管上官情心有所疑,却也未便诘究。 料理杜太夫人的丧事,整整忙了一夜一天,草草地告一段落之后,已是第二天的上灯时分。 也直到这时,杜少恒才正式和上官倩作重逢后的单独恳谈,也才仔细地注意到,他这位昔日的娇妻,似乎比年轻时更为娇艳动人。 但他目前,已无心情去欣赏她的娇艳,只是开门见山地说明他自己要重回魔宫的决定。 这一说明,自然使上官倩深感诧讶地注目问道:“少恒,放着海阔天空的天地不去闯,却要自投罗网,你这是为甚么呢?” “因为,天地虽大,却已没有我的容身之地。” “我不懂。” “你应该比谁都更为懂得的,你想想看,现在的侠义道方面,是以石瑶姑,汤紫云二人为首,这两人对我的怨恨之深,你应该比谁都明白,她们不找我清算陈账,已经是够仁慈宽大的了,还会欢迎我回去吗?退一步说,即使她们能欢迎我回去,我能有脸去见她们吗?” “这是似是而非的理由,少恒,你虽然一直在脂粉堆中打转,但对女人的心理,却还不够了解,你要知道女人心中,爱与恨是难以划分的,所以,我敢保证,只要你回到她们身边去,多赔小心,多赔不是,她们一定比以前更为爱你。” “就算如你所说吧!以我目前的武功,还赶不上她的一个车夫,那种仰承女人的鼻息生活,你想我受得了吗!何况,她们根本不欢迎我回去。” “那是她们故作姿态……” “不要说了,我决定重回天一门去,曹适存既然是我同父异母的兄弟,凭这一点渊源,只要我能诚心替他效力,还有熬出头来的希望。” “你,确已下了决心?” “不错。” 上官倩幽幽地一叹道:“既然你已下定决心,那我就没得话说啦!” 紧接着,一整神色道:“但我不能不提醒你,少恒,天一门中,现在是太上当家,曹适存可没有力量呵护你。” “哦?还有吗?” “有,你回去之后,太上一定是非常欢迎,并且将于最短期间之内使你功力速增,成为个超级杀手……” “那正是我所希望的。” “但我却不希望我的丈夫成为一个失去本性,只知道杀人的活死人。” “会有这种事?” “信不信由你。” 上官倩这几句话,与百里轩所说的互一印证,已证明天一门中,确有那种失去本性,只知道杀人的超级杀手,但上官倩愈是不愿意他回到天一门去,也愈使他相信百里轩所说的一切。 因此,杜少恒坚决地说道:“不管怎么样,也比我目前这种窝囊相要好得多,所以,我的决心决不更改,至于你的行动,我也决不勉强。” “不必为我担心。”上官倩凄然一笑道:“我们虽然是夫妻,但我知道,你压根儿我没喜欢过我,否则二十年之前,你也不会弃我而出走了。” 杜少恒脸色一沉道:“过去的事,不必再提!” 上官倩还是自顾自地唠叨下去,“现在,我已经人老珠黄,你随便抓一个女人都比我强得多,我有自知之明,我不会赖在你身边,让你讨厌。” “这话可是你自己说的。” “我说的也等于是你说的一样,你大可不必为我的未来而操心,我会知道如何安排我自己。” “那我就放心了……” “早在二十年前,你就放心的了,是吗?”她站起身来,正容说道:“少恒,看在你我曾经夫妻一场的情份上,我最后进一次忠言,希望你对重回天一门的决定,多加考虑。” “不必,我已经详加考虑过了。” “那么,我不说再见了,希望你多多珍重。”说完,她扭头就走。 杜少恒扬声说道:“谢谢你,阿倩,但我还是要说再见的,再见!” 上官倩回答他的是一声冷笑,和一声幽幽长叹。 杜少恒凝注案头摇曳不定的烛光,默然无语。 百里轩缓步走近他身边,含笑说道:“老弟台,现在,你对我的信心,该是更增进一层了吧?” “唔……” “那么,我们决定二鼓起程。” 杜少恒笑了笑,说道:“一切但凭百里兄安排……” ※※※ 刘家集,是通往伏牛山笔架峰的必经之地,距笔架峰只有二十里,能通马车的官道,到此为止,再向里走就只能乘马或步行了。 由于刘家集地处交通要冲,市面上本来就是相当热闹的,自从天一门将总舵建在笔架峰之后,更无形中成为天一门总舵的外寨,不但市面上更为繁华,居民也由原有百多户人家,增加了一倍以上。 黄昏时分,十辆双套马车,和数十骑长程健马,整队进入了刘家集。 尽管刘家集地处交通要冲,并非是一个没见过大场面的村镇,但像目前这种鲜衣怒马,浩浩荡荡的壮观行列,却还是第一次见到。 这第一次大队人马,就是由洛阳撤回来的天一门分舵人员。 当然,也包括了以司介侯为首的魔头们在内。 这一个壮观的行列,虽然吸引了民众们惊讶的眼光,但他们却像一枝训练有素的军队,秩序井然地一齐止于同庆酒楼前,然后鱼贯地进入酒楼。 同庆酒楼是刘家集中首屈一指的豪华场所,也等于是天一门设在刘家集的宾馆和分舵,纵深五进,全是楼房,除了临街的酒楼之外,后面的客房,就有百来个房间。 主持同庆酒楼的,是一个人高马大的彪形大汉,此人约莫四旬开外年纪,块头之高大,连汤人杰--拾得儿也比他矮了半个脑袋,当然,名义上,他是这酒楼的掌柜。 当司介侯等高级头目进入酒楼中的特别宾馆后,这位大掌柜自然也殷勤地跟了进去,但他却在宾馆前被迎面走出来的琴儿挡驾了,“井掌柜,你来得正好。” 娇巧玲珑的琴儿,站在井掌柜面前,就像是小娃儿站在大人跟前一样。 但这位井掌柜却是毕恭毕敬地,哈腰谄笑道:“使者有何吩咐?” “太上说,他老人家须要沐浴更衣之后,再进晚餐。” “是!” “还有,如果这儿有甚么情况,叫你直接向门主报告。” “是是……情况是谈不上,但有些事情,必须向门主请示一下。” “好,你自己去吧!” “谢使者…” 井掌柜向琴儿恭敬一礼之后,缓步走向曹适存的房间前。 曹适存的房门没有关,公冶十二娘也在他的房间内。 井掌柜在门外就躬身施体,并含笑说道:“参见门主,和二娘娘。” 曹适存点点头道:“不必多礼,井铁牛,方才你跟琴儿的话,本座已听到了,有甚么事情,说吧。” “是!启禀门主,‘雪山四老’中的老大公冶老爷子师徒已被人狙杀……” “这消息我已知道。” “门主已查出凶手了吗?” “没有,你呢?” 井铁牛道:“属下拙见,那必然是石瑶姑那边的人。” “废话!” “……”井掌柜尴尬地一笑,没接腔。 “还有别的事吗?” 井铁牛道:“有是有,不过,属下不知道该不该说……” “有话就说!” “是!”井铁牛走近两步,俯身低声说道:“启禀门主,这儿,昨天新到一个很标致的姑娘,属下觉得她非常可疑。” “啊!怎么样可疑法?” “那美姑娘说……” 接着,以真气传音叽咕了好一阵子之后,才再度以普通语声说道:“门主您说,像她那样的人,是不是非常可疑?” “唔……”曹适存沉思着说道:“的确是可疑。” “门主,要不要派人去把她找回来?” “你等一下,让我向太上请示后,再作决定。”说完,立即匆匆走了出去。 约莫袋烟工夫过后,曹适存才重回室内,而且后面还跟了一个琴儿。 井铁牛连忙迎上前去,问道:“门主,太上怎么说?” “太上要我亲自去瞧瞧。” “使者也要去?” “难道不可以吗?”琴儿娇笑着。 “当然可以,当然可以。”井铁牛谄笑接着道:“好,属下带路。” 公冶十二娘接道:“我也去。” 曹适存含笑点首道:“行!多去几个人,热闹一点。” ※※※ 刘氏宗祠前的广场,是刘家集的夜市所在,它的作用,一如开封的大相国寺,与洛阳的白马寺前的广场,虽然不如大相国寺与白马寺前的广场那么百技杂陈,人头钻动,但一些卖小吃的,玩杂耍的,以及休闲的游人们,都不约而同地涌向这儿,倒也显得颇为热闹。 当曹适存、琴儿等一行人到达时,正是华灯初上,也是这个小夜市开始热闹的时候。 当然,曹适存这行人,不是来逛夜市,他们的目的,是那位“非常可疑的”美姑娘。 所以,在井铁牛的前导之下,一行四人,迳行走向刘氏宗祠的大门前。 “就是她。”井铁牛悄声说,并抬手向祠堂的大门口指了指。 端坐祠堂前台阶上,双手抱胸,一脸肃容的,是“香车四小”中的白小云姑娘,井铁牛所指的,也正是她。 此刻的白小云是一身缟素,鬓边也插着一朵白色的小绒花,脂粉不施,丽质天生更显得格外的楚楚可怜。 她身旁地面上,平铺着一幅白布,白布上写着十二个酒杯大小的血字:谁替我雪父仇,我给他作老婆。 红白相映,本已非常醒目,而那两句话,更是格外引人注意。 那幅血书白布的一角,用一个小型的黑布袋子压着。 像这情形,围在白小云身边的人,自然是不会少。但那些人,只是指指点点,悄声谈论着,却没任何人向白小云搭讪。 曹适存当先排众而入,向白小云问道:“姑娘贵姓?仙乡何处?” “小女子姓白,名小云,小地方南昌。”白小云殷殷而谈,却并未向曹适存看过一眼。 “啊!南昌距这儿迢迢千里,姑娘怎会跑到这儿来的?” “因为,我的杀父仇人必然会到这儿来,也只有这儿才有人有力量可以替我报仇。” “姑娘能否请说明白一点?” “如果阁下符合我所须要的替父报仇的条件,我自然会详细奉告。” “好,请将那些条件说出来试试看?” “阁下是有意应徵?” “不错,但不知白姑娘报仇的对象,是不是我曹某人?” “小女子的仇家不姓曹。” “那我就放心了,请说明条件吧。” 白小云这才抬起头来,向曹适存深深地打了一眼,然后,探手一旁的黑布袋中,取出一个鸭蛋大小的黑色石头,正容说道:“我的条件看似很简单,但实际上却是非常难。” 她将卵石在手中掂了掂,又注目问道:“阁下知道这卵石的来历吗?” “不知道。” “这是衡山祝融峰旁黑龙潭的卵石,比一般卵石重而坚,我的条件是,应徵者必须单掌以本身真力,将此卵石捏成十六块,不能多,也不能少,更不能有粉末,每一块的份量必须要均匀。” 曹适存笑道:“这条件可的确不是简单,但我还是愿意试试看,白姑娘,请将卵石抛过来。” 白小云将卵石抛给曹适存说道:“接着,小女还有一个附带条件。” “请说。” “如果阁下符合条件时,必须等杀了我的杀父仇人之后,才能和我成亲。” “行!白姑娘,我可以先行请教一些问题吗?” “现在不可以,必须等我认为合格之后,我自会详为奉告。” “好!咱们就这么说定……” 只见他脸色一整,那握住黑色卵石的右手,五指一收,一阵轻微爆响之后,才将手掌摊开来,伸向白小云身前道:“白姑娘请过目。” 不错,那个黑色卵石已裂成十六块,每块的份量也颇为均匀,只是美中不足的是,掌心中也有着小量的粉末。 白小云目注了少顷,忽然脸色一黯,仰首喃喃地说道:“爹爹英灵不泯,女儿总算已找着一位能替您报仇的人了。” 曹适存笑问道:“这是说,在下已算是合格了?” “是的。”白小云站起身来道:“一切到你的住处再谈吧!” 曹适存点点头道:“好,请跟我来。” 琴儿毕竟童心末泯,禁不住好奇心的躯使,边走边笑问道:“白姑娘,如果那个替你湔雪父仇的人是女的,你如何报答她呢?” 白小云顺口答道:“我会给她作奴隶,终身听候躯使。” 公冶十二娘轻轻一叹道:“年纪轻轻,能有这一份孝思,可真不容易……” 回到宾馆中曹适存的房间后,曹适存含笑说道:“白姑娘请随便坐。” “谢谢!”白小云凄凉地一笑,迳自在一旁的一张椅子上坐了下来。 公冶十二娘与琴儿则分坐曹适存的左右。 白小云首先注目问道:“如果我这一路行来的观察不错,阁下就是天一门的门主?” “不错,白姑娘对江湖上的动态,好像很清楚?” “是的,要不然,我怎会找到这儿来。” 曹适存沉思着问道:“白姑娘方才说,是南昌人?” “不错。” “南昌地区,有一位很难缠的武林怪杰白啸天……” “那就是先父。” “啊!原来白姑娘就是白啸天大侠的令媛,那么,白姑娘本身的武功,也必然很高明的了?” “谈不到高明,但比先父生前要强一点,不过,我的武功却不是家传,而是在衡山获自白云庵主……” 曹适存截口一“啊”道:“原来白姑娘是白云淹主百了师太的高徒,那就怪不得啦!” 白小云凄凉地一笑道:“我可以坦白告诉诸位,我的恩师已于两年前圆寂,临终前,并将部份真力以佛门开顶传功大法转输给我,所以,像方才那种卵石,我也能单掌将它捏碎,但却不能控制大小和块数,而且会有半数的粉末。” 说着,脸色一整,将仍然握在她手中的一个卵石使劲一捏,果然一如她所说,半数成了粉末,另一半却成了大小不一的碎块。 这情形,使得对方三人一齐精目中异彩连闪,曹适存并“啊”了一声道:“年纪轻轻,能有这一份真力,可真是难能可贵。” 白小云谦笑道:“这不是我自己的成就,完全是恩师所赐。” 公冶十二娘笑问道:“白姑娘自己具有如此高明的身手,却仍然要以等于卖身的方式替父报仇,那么,那个仇家,一定是很厉害的人物了?” “是的,那厮等于是欲望香车车主的左右手……” “那是谁?” “司马元。” 司马元会是白小云的杀父仇人吗? 当然不是,那是事先计划好的谎言。 不过,白小云所说的身世,却是确有其人,也确有其事,只是她的父亲白啸天,并非死于仇家之手。 在“香车四小”中,她是唯一带艺投师的一个,所以,她的成就,在四小中,和石瑶姑的儿子石家庆,(亦即杜少恒的儿子)在伯仲之间,比文真真却要逊上一二筹,至于那汤人杰,那是四小中最突出的人物,相形之下,白小云就更为逊色了。 “司马元?令尊会是司马元所杀?”曹适存讶然问道。 “门主不相信?” “我相信,但事实却实在令人费解。” “此话怎讲?” “因为,如所周知,令尊虽然是一位难缠人物,但行为却介于正邪之间,而且生平并无大恶,而司马元是侠义道人物,他怎会对令尊骤下杀手的?” 白小云苦笑道:“门主说得是,但正由于先父是一个介于正邪之间的人物,生性怪僻,易为宵小所利用,据我所知,他老人家是被奸徒利用,杀了司马元的一个盟弟之后,才被司马元登门寻仇所杀。” 曹适存沉思着问道:“白姑娘府上,还有些甚么人?” 白小云幽幽地一叹道:“我是独生女儿,先慈早已仙逝,先父遇难之后,我就成了孑然一身,只好投奔恩师,一直等恩师圆寂之后,我才到江湖上来闯荡。” “你怎会到刘家集来的?” “我本来的目的,不是到这儿来,只是志切亲仇,到处打听司马元的下落。” 琴儿插口笑问道:“于是,当你打听到司马元在洛阳落脚时,你就赶到洛阳来了?” “是的。”白小云苦笑道:“那是在半月以前的事,当时,我雄心万丈,自信仇人的脑袋,可以手到拿来,可是直到与司马元交过手后,才知道我这点微末道行,差得太远了。” 公冶十二娘接口问道:“司马元怎么没杀你?” 白小云道:“他自认是侠义道人物,对我这为父复仇的行为,衷心激赏,所以,不但没有杀我,而且,还叫我练好武功之后再去找他寻仇,或者是另外找个强有力的帮手也行。” 曹适存注目问道:“于是,你才想出这个奇异的方式,并找到这儿来?” “是的,当时我感到很沮丧,无所适从,一个人踯躅街头,流连于茶楼酒肆中,才听到有关天一门各种传说,也才触发我这个奇异决定。但也就在这时石车主忽然派人找我……” “石瑶姑找你干吗?” “她要替我化解这一段血仇!并有意收我作她的徒弟,但我没有答应,我告诉她,不共戴天之仇,是没法化解的。” “当时,石瑶姑怎么说?” 白小云长叹一声道:“石车主还能有甚么说的哩!她既不能帮我杀掉司马元替我报仇,则一切都是空谈,您说是吗?” “那么,你到这儿来的事,是否也曾在石瑶姑面前透露过?” “没有,但我判断,至少司马元是应该知道的。……” 白小云的这一篇说词,虽然不能说是天衣无缝,却也不容易找出甚么漏洞来。 因此,曹适存沉思了一阵之后,才淡淡地一笑道:“白姑娘,我很抱歉,对你的这个大仇家,我自忖没有把握可以杀死他……” “这……”白小云讶问道:“门主是不相信我,还是--?” “不!我说的绝对是言出由衷。” “如果连门主你都没有把握,那我这一段血海深仇,就永远没有湔雪的希望了。” “那也不尽然,只是,要看白姑娘有没有这一份造化。” “门主此话怎讲?” “走!我带你见太上去,只要咱们太上能看中你,你的杀父之仇就指日可以湔雪了。” 一声清嗽,起自门口,司介侯已缓步而入,并含笑说道:“不必走,你们的谈话,我都已听到了。” 曹适存躬身一礼,恭声问道:“那么,太上之意--?” 司介侯一双精目尽在白小云的周身上下溜转,一面连连点首道:“好!好!很好!” 曹适存连忙沉声说道:“白姑娘,还不快点拜见太上。” “小女子白小云参见太上。” 白小云应声盈盈拜了下去,但却被一股无形潜劲给托住,司介侯并正容说道:“我这个人,不喜欢这些俗礼,现在,你听好:你的父仇包在我身上,我也不要你作我的老婆,从此刻起,你和琴儿,剑儿她们一样,都是我的徒弟,也是我的乾女儿,但没有师徒,父女的名义,你也跟一般人一样,叫我太上。” “是!太……上。” “叫得很不自然,这也难怪,慢慢地,你就会习惯的。” “……”白小云凄凉地一笑,没接腔。 “小云,你今年几岁?” “十八……”她的语声低得像蚊叫。 “好!正是一枝花的年龄。”司介侯暧昧地一笑,然后目注琴儿说道:“琴儿,你要好好接待这位新来的白姊姊呀,今宵,她就跟你住在一起。” “是!” “你这位白姊姊初到乍地,一切都不懂,有关本门的一切,你要向她详为解释。” “我知道。” “好,你先带她到你的房间去。” “是!”琴儿娇应一声,然后携住白小云的素腕:“白姊姊,我们走……” 进入琴儿的房间,琴儿顺手关好房门,悄声说道:“白姊姊,我想你一定很累了。” 白小云像是自语似地接说:“想不到太上年纪那么轻,人又那么好……” 琴儿娇笑道:“其实,太上的年纪,足可以作你的祖父而有馀……” “啊!那他怎么看起来那么年轻?” “因为,他服食过成形芝马,所以能功臻化境,青春永驻。” “那岂不是已成半仙之体了?” “差不多。”琴儿贴着她的耳朵说道:“至于为人的好与不好,那就看你站在哪一个角度去看了。” “我只凭我的直觉。”白小云也悄声地说。 “白姊姊,你说他人很好,是不是因为他答应替你报仇,却不要你作他的老婆?” “是啊!” “其实,在他的心目中,乾女儿,徒弟,与老婆,都是没甚么分别的。” “此话怎讲?” “我已经说得够明白了。” “这是说,乾女儿与徒弟,也等于是他的老婆……”白小云在忘形之下,语声也不自觉地逐渐提高。 琴儿连忙以纤掌捂住她的小咀:“白姊姊,这些话,只能用耳语。” “啊!他会那么厉害?” “除了用耳语之外,就只有用真气传音交谈,上床去吧!谈起话来,也方便一点。”接着,语音略扬道:“白姊姊,早点睡吧!一切问题,明天再谈,明天还要起个大早哩!” “好的……” 琴儿对于白小云,倒是非常投缘,两人并头躺在一起,互相依偎着。 “现在,可以继续方才的话题了。”琴儿首先说。 “琴儿妹妹,照你方才那么说,太上的女徒弟,岂不都是他的老婆?” 琴兄道:“是的,只要满了十六岁的,都不例外。” “那么,你呢?” “我?”琴儿苦笑道:“我和妹妹剑儿还都只有十五岁,但到明年……唉!” “有办法避免吗?” “没有。” “那么,那些人都不是心甘情愿的?” “这可很难说,平心而论,太上除了嗜色如命之外,平常对我们这些人,倒的确是一位很好的师傅,也是一位很好的义父。尤其对我们姊妹,更是特别宠爱,连门主也要买我们的账哩!” “……”白小云沉思着没接腔。 “咦!你在害怕了?” 白小云的确有点儿担心。 尽管她已是一个无父无母的孤儿,但她脱离父母的照顾之后,又先后托庇于恩师白云庵主与义母汤紫云的呵护,一直不曾吃过苦头,也不曾担惊受怕过。 此刻,她一个人孤身涉险,深入魔巢,尽管到目前为止,一切进行得很顺利,同时,她接受此一任务时,也曾作过最坏的打算,而且,当她出发之前,精于先天易数的江涛,还替她演算过,断定她此行有惊无险,一定会完成任务…… 但瞻望未来,她的芳心中,却不能不感到无限惶恐。 当她听到琴儿的访问时,却故意笑问道:“我为甚么要害怕?” “怕太上要你作老婆。” “琴妹妹,你忘了,我是替父报仇,这是我自己心甘情愿的呀!” “我没有忘记。”琴儿的语气忽然庄重起来:“白姊姊,你我虽是初逢乍见,但我们算得上是一见如故,我更是把你当亲姊妹一样的看待。” “谢谢你!琴妹……” “可是,如果你心中有甚么事情,可不能瞒着我。” 白小云道:“没有啊!我的心中一心只想替父报仇。” “我就是为了这件事情才问你,希望你不是别有用心而来。” “别有用心?此话怎讲?” “因为,现在是非常时期,而我们太上,也决不是轻易相信人的人。” 白小云道:“我只求无愧于心,可不管人家怎么想。” “白姊姊,我可以坦白告诉你,太上要我陪着你,是别有深意的。” “是要你就近监视我?” “不错……” “那好办,以后,不得你的许可,我决不擅自离开你一步就是。” “我就为你好,白姊姊,我不希望有任何不幸的事故发生。” “我知道,谢谢你,琴妹……” 琴儿道:“好了,睡吧!其馀的回到总舵后再谈……” ※※※ 当白小云与琴儿,在房间内相拥恳谈的同时--雪山四老的老三公冶月与公冶恒,也在房间内一脸肃容地商谈着。 房门上传来轻微的剥啄声。 “谁?”公冶月首先发问。 “老爷子,我是送信的。”是一个陌生的口音。 “进来!门没上闩。” 房门“呀”然而启,进来的是一个小二。 “信呢?”室内两人同时注目发问。 “小的带的是一个口信。”小二似乎有点不安地笑了笑。 “口信?是谁的口信?”公冶恒抢先发问道。 “是二位老爷子的二哥……” “啊!他怎么说?” “他老人家就在镇南的土地庙前,要小的带领二位老爷子前去见面。” “他为甚么不到这儿来?” “这个,小的可不知道,因为,他老人家没有说过。” 两个老头互望了一眼,店小二又接着说:“哦!对了,他老人家交代过,二位老爷子前去时,不可告诉另外的任何人。” “为甚么?”公冶月注目问。 “这个……小的还是不知道。” 两个老头再度互望一眼,以真气传音互相交谈了几句之后,才由公冶月向小二说道: “小二,你不必去了,告诉我们方向就行。” “是,那土地庙就在镇南的山脚边,由这儿出大门向左拐,顺着大街一直向前走……” 不等他说完,两个老头已站起身来,向外走去,公冶月并扭头说道:“小二,如果有人问起,就说我们出外逛街去了。” 说着,便顺手递给小二一块碎银。 “谢谢!小的知道……”店小二连连哈腰谄笑着。 那土地庙位于刘家集郊外约莫半里的山麓,背倚丛林,面对人烟稠密的市集,在深夜里却显得相当寂静。 当公冶月、公冶恒两兄弟赶到那儿时,屹立土地庙前的,赫然是那个店小二。 凭“雪山四老”的身份,他们的脚程自然是不会差到哪儿去,尽管他们此行是以逛街的姿态前来,但仍比普通人要快速得多。 如今,这个店小二居然会赶到他们前头,这就够人玩味的了。何况,他们还曾交代过,不要他赶来的。 因此,两个老头心头微凛,公冶恒并抢先冷哼一声,道:“想不到你还是一位深藏不露的高人!” 店小二谦笑着道:“不敢当!老爷子谬奖啦!” 公冶月注目问道:“阁下先报个万儿。” “区区司马元。” “哦!原来是石车主的得力助手司马大侠,那就怪不得啦!” “公冶前辈,咱们双方的时间都很宝贵,我看,还是打开天窗说亮话吧!”司马元的语气和神态,都显得颇为客气。 “唔……老夫正听着。” “在下不惜以诈骗手段,将二位前辈请到这儿来,是有要事相商,也可以说是有所求于二位前辈。” “请乾脆一点。” “是!”司马元扭头沉喝一声:“人杰,将二当家的请出来。” “得令!”随着这声暴喏,人高马大的汤人杰已双手托着一个白发老头飘落当前,后面还随着一位雍容华贵的中年美妇。 中年美妇是汤紫云,那白发老头却是“雪山四老”中的老二公冶升。 一见他们的二哥被劫持,公冶月,公冶恒二人禁不住鬓发怒张,双目中寒芒暴射地,作势欲扑。 司马元连忙沉声喝道:“二位老人家请稍安勿躁,至少,咱们目前还是朋友。” “朋友?”两个老头强抑着心头怒火,由公治月发话冷笑道:“好,老夫问你,我们老二,是否还活着?” “毫发无损,只是被点了昏穴。” “咱们老大是谁杀的?” “杀死你们老大的人,我暂时不能告诉你们,但二位老人家可以将这笔账记在石车主身上,或者暂时记在我的头上也行。” 公冶月冷笑道:“杀人偿命,欠债还钱,你司马元过去虽是小角色,但现在已是响当当的大人物,大丈夫应该敢作敢为,为何杀了人不敢正式承认?” 司马元苦笑道:“老人家,杀你们老大的人,目前不在现场。” “在那儿?” 司马元道:“在正邪决战时,我会告诉你。老人家,目前追查杀死你们老大的凶手,是次要的事……” “放屁!我们老二就是为了追查凶手,才遭到你们的暗算……” 司马元也截断对方的话道:“老人家,二当家的不是被暗算,是凭真功夫制服他的。” “是你?” “不!就是这位小哥汤人杰。” 公冶月向汤人杰深深地打了一眼,道:“一个臭乳未乾的傻小子,能制服我们老二,老夫不信。” 司马元道:“不信可以当场试试,老人家,目前当务之急,是如何解救你们老二,老人家同意吗?” 公冶月冷然注目道:“你有甚么条件,说吧?” 司马元正容说道:“条件很简单,我要委屈四当家的到我们这儿来,作几天贵宾。” “为甚么?” “因为,我要借重他的身份,混到天一门去,目前三位老人家中,只有四当家的身裁,和我近似。” “真是异想天开。”公冶月笑道:“司马元,咱们撇开其他的一切都不谈,像我们这样的老头儿,你能模仿得来吗?” 司马元道:“我有绝对自信,只要二位老人家肯合作。” “老夫相信事实。” “好!我给事实你瞧,老人家请稍待片刻。”司马元说完,随即快步走向土地庙后的密林中。 公冶片目注汤紫云问道:“老夫还没请教这位夫人尊姓芳名?” 汤紫云抬手一掠鬓边青丝,含笑反问道:“二位老人家听说过汤紫云这个人吗?” 公冶月“哦”了一声道:“原来是汤夫人,真是见面更胜闻名。” 公冶恒接问道:“听说汤人杰是你的义子,对吗?” 汤紫云点点头道:“不错。” “我们老二,果然是凭真实功夫,被他所擒?” “绝对不假!” “年纪轻轻,会有如此高明的身手,可实在令人难以相信。” “真金不怕火炼,老人家不相信,何妨当面试试。” “老夫会试的,现在,我姑且完全相信你的话,能不能告诉我,你们是如何将他调教出来的?” “调教这小子,是石车主的事,他现在是石车主的正式弟子……” “石瑶姑的武功,老夫兄弟们曾经领教过,好像并不如传说中的那么高明。” 汤紫云笑道:“当时,四位老人家出了全力吗?” “这个……” “四位老人家既然未尽全力,石车主又为何不能藏私?” “唔……说得倒也是道理。不过,即使是当时石瑶姑藏了私,她的徒弟的武功,也决不可能高过我们‘雪山四老’去。” “老人家,我不能不提醒你,四位老人家擅长的是联手合击,一落单,功力就无形中打了折扣,是吗?” “这倒是实情。” “我再提一个人,白云山庄的李老太公,老人家当不陌生吧?” “唔……仅闻其名,却不曾见过面。” “李老太公已是神仙中人,我们这边的人,或多或少都受过他老人家的好处,尤其是几个年轻人,受的好处更多。” “你是说,这小子曾受过李哲元的亲自指点。” “岂仅是指点而已!他老人家一粒灵丹,就可以抵得上一般人半甲子的面壁之功,老人家相信吗?” 公冶恒点点头道:“这个,老夫倒是有点相信。” 汤紫云道:“何况,我们这几个年轻人,每一个都是万中选一的上佳资秉……” 人影一闪,装束得与公冶恒一模一样的司马元已飘落当场,含笑说道:“汤夫人,别吹了,咱们还是谈正经事吧!” 此刻的司马元,不但外表与公冶恒一模一样,连说话的嗓音,也有八成以上的近似。 公冶月瞧瞧司马元,又瞧瞧在他身旁的公冶恒,苦笑道:“司马元,你这一套模仿的功夫,老夫倒是由衷的佩服你。” 司马元笑了笑道:“那么,对于在下方才的要求,老人家该善加抉择了。” 公冶月霜眉一扬道:“没这么简单,老夫已说过,要当场试试……” 司马元截口笑道:“老人家,这不是逞意气的时候。” “你是威胁我?” “这是事实,我不否认,因为,我正掌握着你们老二的生命。” “……”一提起被劫持的公冶升,公冶月只好作无声的叹息。 司马元侃侃而谈:“老人家,我知道四位虽然不是亲兄弟,却是情逾同胞骨肉,我想,二位老人家不会忍心再失去一位兄弟的。” “……”公冶月脸人肌肉抽搐着,仍然没吭气。 “老人家,我更不妨坦白告诉二位,目前这山区,已成了我方的势力圈,二位老人家自己衡量一下吧!” 公冶月轻轻一叹道:“这是说,即使当场试验的结果,我们兄弟胜了,也难逃你们的围攻?” “不错,但我敢断定,真要试验,二位老人家绝对胜不了……” 一直静听着的公冶恒,怨声接道:“司马元,你这是逼我们走极端……” 司马元截口笑道:“老人家请暂息雷霆,先听我分析个中得失如何?” 公冶月摆手制止公冶恒接腔,一面冷然接道:“请讲?” “我们这个计划,是势在必行。”司马元正容接道:“如果双方高高兴兴地合作,大家都轻松愉快,否则拉下脸来,还是要合作,但却要增加双方的困难和危险,二位老人家该能想到,出来太久了可能会引起怀疑,你说是吗?” “理由好像都给你占尽了!”公冶月扭头向公冶恒苦笑道:“人在矮檐下,也不得不低头了,老四,看情形,我们已无选择的馀地了。” “你已决定跟他们合作?” “这是没办法的事,当然,我还要先问问跟他们合作的条件。” “对!如果条件不合,咱们宁为玉碎,不作瓦全。” 司马元含笑接道:“二位老人家请放心,合作条件十分优厚。” 公冶月道:“请讲?” “第一,保存雪山派道统,也就是保护二位老人家的安全。” “对这一场正邪决战,你们好像自信已赢定了?” “当然!自古邪不胜正。” 公冶月沉思着说道:“这第一项,老夫要补充一点,那就是,也必须保护我们少主的安全。” 司马元一楞道:“你们少主是--?” 汤紫云抢先说道:“就是公冶十二娘。” “行!”司马元接道:“请说下去。” “第二,关于四老中老大的善后问题,将来由石车主以掌门人之礼,予以隆重安葬。仇人也必须交给我们处理。” “这是不可能的,不过,我可以保证,到时候,让那位杀死你们老大的人与三位老人家一较雄长。” 这是暗示他,让他们知难而退。 当然,站在司马元的立场,为了避免激怒对方,也只好出此一途了。 公冶月点点头,说道:“好!希望你言而有信。” “在下说过的话,绝对负责。”司马元接着说:“条件只有两项,三位老人家还有甚么疑问吗?” 原来那位被汤人杰“保护”着的公冶升,已在司马元第二次出场时,以手式示意,解开了昏穴,自然也听到了谈判的经过,因此,目前司马元口中的“三位老人家”,是将公冶升也包括在内了。 三个老头儿互望了一眼之后,公冶升首先发问:“司马元,你是打算要咱们老四和老夫一起作为人质?” “不!”司马元接道:“只要四当家的一位作为人质,就行了。” “老夫如何安排?” “你老人家仍回天一门去,但时间上得挪后一两天。” “好,我是没得话说了。”公冶升苦笑道:“老三、老四,你们看着办吧!” 公冶月沉思了少顷,才一挫钢牙道:“好!老夫认了!” “老人家,这才是最明智的抉择。”司马元为了消除对方心中的不快,以便于双方的顺利合作,因此他又诚恳地加以补充说:“三位老人家在被迫的情况之下,跟你们心目中的所谓仇家合作心中一定十分不快……” 公冶月冷哼一声:“岂仅是不快而已!” 司马元道:“但我要奉劝三位一声,那是个在多甲子以前的事了,撇开当时结仇的是非曲直不谈,基于冤家官解不宜结的道理,以及保全贵派命脉的大前提,我想贵派祖师们的英灵,也会含笑九泉的。” 公冶户长叹一声道:“别向我们说教了,我们耽搁的时间已太长了,赶快办好必要的手续,早点回去吧!” “老人家说得有理……” ※※※ 约莫顿饭工夫过后,司马元以公冶恒的身份,偕同公冶月,回到他们的住处。 为了表示他们是真的去逛街,还特别在夜市场中买了一些当地的土产。 好在由于他们的身份特殊,并未有人怀疑他们的行动,而他们所住的宾馆中,也平静如恒。 当然,也由于司马元那巧夺天工的易容术,和公冶兄弟的“诚心合作”,不会露出马脚来。 第二天,当大夥儿出发之前,公冶升首先赶到,接着,杜少恒、冬梅,百里轩师徒等一行人也适时赶到。 这些人中,公冶升与百里轩二人,自然得先行向司介侯报告一番,但司介侯却只是淡淡地一笑道:“我知道了,咱们回到总舵再行研究……” 由刘家集到天一门总舵的这一段路,的确算得上是天险,前面的十来里路,还能乘马,后面的一段却只能步行了。 有些地方,一旁峭壁排云,一旁下临千丈深涧,勉能通行的羊肠小径,滑不留足,走在上面,会令人提心吊胆,甚至有些地方根本无路可通,而系临时架设的栈道,胆小的人,瞧瞧也会直打哆嗦。 杜少恒和白小云等人,都是有心人,见此情形,无不心中感慨万千地暗自忖着道:“这真是一夫当关,万夫莫敌的天险,即使是有内应,要想凭武力,强行攻进来,可真是难上加难……” 约莫是已未时分,已到达天一门总舵。 说起这个天一门的总舵,不但是造物者的一大杰作,也是宇宙奇观之一。 那是一个天然石洞,进口处倒也很平常,但光是一个主洞就可以容得下千把人在里面作为操场,其馀分支歧洞之多,更有如星罗棋市,就像整座山峰的下半部都被挖空了似地。 而且,洞中还有条小溪,溪水冷冽,深达文馀,至于宽度,则约在一丈至三丈之间,妙的是溪中有鱼,鱼鳞雪白,每尾约在六两至半斤之间,味极鲜美。 那些分支歧洞,都于适当地点以人工加以堵塞,隔成一个个的房间。 杜少恒与冬梅二人,也分配到一间,而且是属于天一门高级人员的豪华房间,他们的芳邻就是天一门的军师百里轩。 安顿下来之后,已是午餐时分。 高级人员的饮食是分别送到房间来的,百里轩为了杜少恒、冬梅二人初来乍地,特别吩咐他自己的那一份也送到杜少恒的房间,凑凑热闹。 进餐当中,百里轩低声说道:“二位,有些事,我要先行交代,以免二位无心犯禁。” 杜少恒接道:“在下恭聆!” “二位,对于我们这房间不远处的那道红色小桥,想必已注意到了?” “是的,已经注意到了,那是道小溪最窄之处,这里的任何人都不难一跨而过,却为甚么要建这么一道小桥?” 接着又说:“那桥的作用,只是一个标帜,任何人,除非奉到宣召,否则,一过小桥就是死罪。” “是否是无双大侠被软禁在那边?”杜少恒以真气传音发问。 说完,人已起身将房门打开,并摆手作肃容状道:“使者请!” 琴儿一面缓步而入,一面娇笑道:“奴家哪有军师爷的命好,此行是奉命前来,啊!诸位请坐呀!” 原来杜少恒、冬梅二人也站了起来,含笑相迎。重行落座了以后,百里轩才正式替杜少恒、冬梅二人引见。 琴儿笑问道:“诸位的午餐用好了吗?” 杜少恒抢先笑道:“多谢使者,已经用好了。” 琴儿娇笑道:“杜大侠初到乍地,可能有点不太习惯吧?” “还好。”杜少恒轻轻一叹道:“一个一身如寄,潦倒穷途的落拓书生,能有这么一个栖身之所,我已感到非常满足了。” 琴儿掩口娇笑道:“随遇而安,知足常乐,杜大侠可真是一位达人。” 提到“随遇而安”,使得杜少恒想起石瑶姑前此所给他的锦囊妙计,脸上不由泛起一丝使旁人难以理解的笑意,但他口中却漫应道:“使者,杜某不是达人,应该说是一个最没出息的人才对。” “杜大侠说笑了!” “我是实话实说……” 百里轩插口笑道:“杜老弟别谦虚了,使者,方才说是奉命前来?” 琴儿点点头道:“是啊!” “有何吩咐?” “太上要召见冬梅姑娘。” 冬梅一怔道:“太上只召见我一个?” 琴儿领首笑道:“是的,也许还要召见杜大侠,但不是现在。” 冬梅与社少恒二人交换了匆匆的一瞥之后,站起身来道:“是否现在就走?” “是的。” 身处魔巢之中,对这祸福未卜的突然召见,冬梅的内心是有着深深的不安的,但碍着琴儿在旁边,连与社少恒交换一下眼色,也不敢过于放肆,只好硬起头皮,银牙暗咬地跟着琴儿走去。 通过那座象徵性的小桥,就算是进入了禁地。在冬梅的感觉中,这禁区中也没甚么特别之处,只是较前洞肃静得多而已。 她与琴儿走了百十来丈,居然没看到一个人,也没听到一点声音,只有他们两人的脚步声,“沙沙”地划破这寂静的空间。 突然,一道人影拦住她们的去路,冬梅目光一触之下,像是遇见鬼怪似地,花容失色,几乎惊叫出声地接连退了三步。 那是一个中等身裁,花白虬髯满颊的灰衫老者,年纪总在五旬以上,但却是红光满面,双目开-之间,精光四射。 “冬梅,很难得,你居然还认识我。”灰衫老者“嘿嘿”邪笑着。 “即使你烧成灰,我也能认出你来!”冬梅强定心神冷笑着。 原来这个灰衣老者就是从小将冬梅养大,替她扎下武功基础,却于她十三岁时,夺去她贞操的马戏班班主时百川。 时百川笑了笑道:“冬梅,不论是你对不起我,或者是我对不起你,事情都过去了,可以不必再提……” “那你拦着我干吗?” “老朋友嘛!现在又同为一殿之臣,叙叙旧,总不算有错呀!” 一旁的琴儿携起冬梅的素腕,向时百川娇笑道:“老人家,太上正等着要见冬梅姑娘,老人家有话,待会再说可好?” 时百川含笑点首道:“好,好,使者请!冬梅姑娘也请……” 老头儿话说得很客气,但却是一副嬉皮笑脸,神情之间,满含轻薄。 这情形,对冬梅来说,也是颇为纳闷,因为,对于琴儿,剑儿,她颇为明白,这两个小妞,年纪虽轻,但在天一门中,却有着特殊的崇高地位,平常,连身为门主的曹适存,也只有加意巴结,为甚么时百川却反而胆敢如此不敬呢?当然,这是冬梅心中的事,此时此地,她不便发问,也不敢发问。 在琴儿的率领下,又走了二十馀丈,才折入一条支道,进入琴儿的房间,房间内,剑儿与白小云,也都赫然在座,而且,看情形,她们谈得很投缘。 冬梅与白小云,早就在石瑶姑的安排下,认识了的,她们彼此间,也知道对方的任务。 但在目前这环境中,却只有心照不宣,而任由琴儿替她们互相引见着。 经过一番客套之后,琴儿才向冬梅娇笑道:“太上正在入定,至少还要半个时辰才能接见你,现在,我们可以乐得轻松一下。” 不等冬梅接腔,又注目问道:“冬悔姊,方才那个时老头,你们是怎么认识的?看情形你好像很讨厌他?”- 第十三章 催眠知真象 开刀改心灵 “是的。”冬梅苦笑着一叹道:“不过,这事情说起来可真话长。” 琴儿道:“不要紧时间很充分很可以慢慢说。” “好的……” 当冬梅殷殷地将她与时百川的渊源,详细地说明之后,琴儿才一扬秀眉道:“我早就看出这老家伙不是东西。” 剑儿也接着说道:“原来那厮来就是一头老色狼,怪不得见了我们的姊妹们,总是色迷迷的,毛手毛脚。” 冬梅讶问道:“那厮竟然胆敢对二位使者不敬?” 剑儿道:“在我们面前,那厮还不敢放肆,但在我们手下那批女剑士前可就不同了。” 琴儿停了一声道:“下次遇上时,可得给他点颜色瞧瞧。” 剑儿附和着道:“对!对付那种老不死,大可不必客气。” 就当这两个小妞在说话之间,白小云却乘机以真气传音向冬梅道:“冬梅阿姨,司马叔叔已经混了进来,雪山四老中的老么公冶恒就是。” 原来司马元已经和白小云取得了联络。 这消息,对冬梅而言,等于是服下了一颗定心丸,因为,到目前为止,已经有四个人混入了魔宫,这股力量,已经是相当强大了。 但她未便答话,只是向白小云使了一个会心的眼色,表示她已听到了。 琴儿叹了一声道:“问题是怕那后台,可谁也惹不起。” 剑儿娇哼一声:“后台再厉害,也不能不讲理。” 冬梅这才插口问道:“二位使者,我可以请教一个问题吗?” “当然可以!”琴儿娇笑道:“但有一点,我要先行说明,使者这个称呼,只在公家场合中使用,私下,最好是叫我们为琴儿、剑儿妹妹。” 能够跟琴儿、剑儿拉上交情,在工作上会有很多方便。 难得这两位姊妹都热情而又纯真,对冬梅、白小云又很投缘。 因此,这一要求,对冬梅来说,不但是正中下怀,更是求之不得之事,因而显得无比兴奋地说道:“难得二位姊妹如此抬爱,只是太高攀了……” “不许这么说!”剑儿接着说道:“我们跟白姊姊,也已经姊妹称呼啦!” “对了,我们结为异姓姊妹可好?”琴儿兴奋地说。 “好啊!”剑儿鼓掌赞成。 冬梅暗暗感叹道:“两个小丫头热情可感,这牛鬼蛇神的魔巢中,居然会有如此纯真而又热情的可人儿,可真是天助我也……” 经过互叙年庚,冬梅二十岁为大姊,白小云十八岁为二姊,十五岁的琴儿、剑儿分别为三姊、四妹。 江湖儿女,不拘形迹,这异姓金兰,就这么决定了。 妙的是,这四姊妹中,除了白小云之外,其馀三人都是不明身世,没有姓氏的孤儿。 此外,白小云与冬梅之间,由于冬梅已是杜少恒事实上的夫人,因此,在私下里,白小云叫冬梅为阿姨的,目前,也只好暂时以姊妹称呼了。 剑儿显得很兴奋地,向琴儿问道:“三姊,我们要不要报告太上?” “此等大事,当然要报告太上。”琴儿显得一本正经。 白小云笑问道:“三妹,四妹,这事情事先没有请准,太上会不会责怪你们?” 剑儿娇笑着道:“不会的,太上最宠我们了。” 琴儿沉思着说道:“大姊、二姊,我们既然已成了姊妹,大家就应该推心置腹,休戚相关,祸福与共,是吗?” “那是当然!”冬梅、白小云同时点首。 “二位姊姊都是新人!”琴儿正容接道:“目前又是与石车主决战之前的紧要关头,我想,太上对二位姊姊未必会完全信任,所以,二位姊姊的一言一行,都必须特别小心。” “多谢三妹指点!”冬梅抢先回答。 “还有,如果二位姊姊有甚么困难,不妨先跟我们说明,共同设法解决,可千万别擅自行动。” “三妹放心,目前,我们没有甚么困难,也不会给二位妹妹增加麻烦,不过。”冬梅含笑接道:“现在,我可要提出问题来了。” “好!大姊请说。” 冬梅注目接问道:“三妹,方才,我们所说的那个时老头,他的后台是甚么人?” “啊!提起时老头的后台,可真是大得不得了。” “谁?” “贾素芬。” “这个人,好像没听说过。”冬梅故意装迷糊。 “那是跟白云山庄的无双大侠同时代的人物……” 接着,她将贾素芬的来历,作了一个较为详尽的说明。 有关贾素芬在暗中替天一门撑腰的事,到目前为止,群侠方面,还只有杜少恒和冬梅二人于百里轩口中听到过,却没法将这消息传出去。 此刻,她却故装震惊地,“啊”了一声道:“这可的确是一个非常厉害的人物。” “可不是,连太上和两位老爷子也对她优体有加哩!” “怪不得时老头胆敢如此放肆。” “人家说,大官家中的狗,也比一般百姓要高三级,武林中的情形也一样。” “时老头在这儿是甚么职位?” “供奉,和苗岭三邪一样的地位,也都是贾太君常来的人。” “贾太君是--?” 琴儿道:“就是贾素芬,我们都奉命尊她为真太君。” 冬梅心中暗忖道:“想不到时百川居然走上了贾素芬的门路,这是着大可利用的闲棋,我必须想法子加以运用才行……” 琴儿问道:“大姊,你还恨那时老头?” “是的。”冬梅轻叹一声道:“但冷静地想想,我也该感谢他才对,因为我毕竟是他抚养成人的,没有他,我可能不会活到现在。” 剑儿点点头道:“对!大姊毕竟是性情中人,才有此等开豁胸襟。” “妹妹,年纪轻轻的,说话怎么这样老气横秋的。”琴儿娇笑着说道:“但我却不同意你们这种想法。” “为什么?”剑儿偏着头问。 “因为,抚育之恩,固然是深重,但女儿家的贞操,也是无比珍贵的,所以,我认为,对于时老头,大姊固然不必再恨他,也毋须感恩,算是恩怨相抵,一切都扯平,谁也不欠谁的了。” “对,对,我也赞成。”剑儿连连地点着头。 琴儿向一旁的滴漏铜壶瞄了一眼,道:“时间快到了,大姊,我们走吧!” 这一阵子,冬梅几乎已忘记自己是置身魔巢之中,琴儿这一说,才又将她拉回到现实中来。 由琴儿等人的住处再往里走,那森严的戒备,已由无形而转为有形,在不过是十来丈的甬道之中,竟然经过了由女剑士守卫的三道双岗。 在通过第三道警卫之时,眼前景色突然变换。 地下铺的是整洁的兽皮,洞顶与通道两旁,也都以雕花木板装饰,并髹漆成鹅黄色,在柔和的珠光照映之下,显得美仑美奂,富丽堂皇,不但看不出是置身山洞之中,简直有置身于皇宫中之感。 同时,也间或看到有人走动,不过,那全是女的。 从进入山洞中起,到目前为止,冬梅还只看到一个男人,那就是时百川。 冬梅在心中暗笑着:“这,好像是进入了女儿国。” 琴儿轻轻碰了她一下:“到了,大姊。” 她们已到达一个宽敞而华丽的花厅前。 琴儿将她安顿在花厅中的一张座椅中后才轻声说:“大姊,请等一等,我先向太上禀报一声。” 通往里间的黄绫垂幔忽然挑起,出现一个女剑士娇声说:“领队,太上已传下谕旨,不必通报,二位可以迳行入内。” “好的。” 琴儿转向冬梅含笑说道:“大姊,我们走吧!” 两人手挽着手,进入里间,也就是进入了司介候的起居室中。 那起居室中的华丽,自不在话下。 冬梅目光所及,只见司介侯斜躺在一张宽大的软椅上,两个半裸的妙龄女郎,分侍在软椅两旁,以粉拳在他的周身上下,轻轻的捶打着。 距软椅的五尺外,一张雕花大床上,还躺着一个女的。 由于山洞内温暖如春,那女的身上的薄薄的锦被,已被掀落一旁。 此刻,冬梅所看到的,是一个只穿着一袭薄如蝉翼的丝质睡褛,胴体半裸着的女人,那半裸的胴体,真是美妙极了,凭冬梅这个女儿家,入目之下,内心中也有一种想要前去抚摩一番的冲动。 可惜的是,那女的是背外面里而睡,没法看到她的面孔,美到甚么程度。 就当冬梅目光溜转之间,琴儿却向司介侯娇声说道:“太上,冬梅姑娘到了。” 冬梅也裣衽施体,道:“婢子冬梅,参见太上。” “唔……”司介侯挥挥手,正替他捶身的两个妙龄女郎,立即垂手侍立一旁,然后,他坐直身子,两道冷电似的目光,在冬梅周身上下一阵扫视之后,才点点头道:“不错,的确是可人儿!可人儿!” 接着,又低声说:“看座!” 两个妙龄女郎娇应一声,立即很熟练地搬过两个锦墩,安置在琴儿和冬梅二人的身旁。 “谢太上!”琴儿首先入座。 冬梅也依样画葫芦,谢了一声之后,坐了下来。 由于此行被召见,祸福未卜,冬梅的心中,难免有点紧张,但她一看目前这情形,司介侯似乎对她印象不坏,居然还肯“赐坐”,因此,她提着的一颗心,也暂时放了下来。 琴儿首先开口:“太上,有一件事,琴儿要先向您告罪。” “啊!是甚么事?”司介侯似乎有点儿迷惘。 “方才,琴儿、剑儿已和冬梅、白小云两位姊姊,结为异姓姊妹。” “哦!”司介侯禁不住哑然失笑:“这是喜事嘛!何罪之有!” “因为……琴儿没有事先报备。” “不要紧,恕你无罪。” “谢太上!” 司介侯目注冬梅笑问道:“冬梅,你知道本座召见你的原因吗?” 冬梅娇应道:“婢子不知道,敬请太上明示。” “方才,你已见到本门的一位供奉时百川了?” “是的。” “你们曾经要好过?” “是的,那是很久以前的事。” 司介侯道:“时供奉希望和你重续旧欢,你同意吗?” “这个……”冬梅实在没想到司介侯召见她,竟然是这么回事,因此,她“这个”了半天,却没法接下去。 司介侯笑了笑道:“本座和时供奉,都知道你目前正和杜少恒打得火热,尽管本门中的男女关系很自由,也尽管本座可以命令你就范,但对这种事,本座却不愿勉强,所以才以情商的方式,希望你能卖本座一个面子。” 冬梅注目问道:“这事情,对太上很重要吗?” “不错,因为,时供奉是贾太君身边的红人,也是本座的得力助手,不论从哪一方面来说,本座都必须要设法拢络他。” 冬梅道:“这么说来,婢子已没有选择的馀地了?” “话是不错,但本座还是希望你自己心甘情愿,不愿对你施用压力。” “那是为甚么呢?太上!”冬梅已逐渐恢复她的豁达,含笑接道:“其实,像对婢子这样的人,不论甚么事,太上都可以命令我去作的。” “这原因很简单,因为,对于不能获得一个女人的心,而只得到一个躯壳的滋味,我已经受够了。” “啊!太上,要想占有一个女人的心灵,可不是一件容易的事。” “所以,本座对于杜少恒,私下里却有着太多的嫉妒,因为,任何女人见了他,都是那么死心塌地的。” “那也不尽然,太上,您忘了石瑶姑也曾经是杜少恒的老情人?” “你是说,石瑶姑现在不爱他了?” “是啊!” “这事情,目前还很难下定论!”司介侯苦笑了一下,道:“冬梅,咱们还是说自己的事吧。对本座的要求,你怎么说?” 冬梅娇笑道:“太上所说的话,就是命令,婢子还能不答应吗!不过……” “还有条件?” “谈不上条件,但愿太上能体谅婢子的苦衷。” “只要你能痛痛快快地接受本座的要求,一切都好商量,说吧。” “第一,希望太上能善待杜少恒……” “没问题,本座不但要善待他,而且还准备对他加以特别补偿。” “啊!太上打算如何补偿他?” “只要是本门中的女人,不论他看中谁,本座都可以成全他的心愿。”司介侯抬手一指床上的半裸的美女,含笑接道:“连她也不例外。” “她?她是谁呢?” 冬梅闷在心中,却不便发问,只向床上瞄了一眼。 “你不认识她吧?”司介侯似已看透冬梅的心事。 “唔……”冬梅讪然一笑…… “她就是石瑶姑徒弟文真真的生母,无双大侠的儿媳妇,目前是本座的专宠,有武林第一美人之称的文素文。” “啊……”冬梅忍不住又向文素文的背影瞄了一眼,道:“太上是说,连她也可以赐给杜少恒?” “不错。” “太上为甚么这么大方?” “看情形,你是认为本座拥有这样的一位美人儿,是莫大的艳福?”司介侯苦笑着。 “是啊!凡是知道这一事实的人,谁不这么想哩!” “这叫作哑巴饮冰水,滴滴在心头。”司介侯苦笑道:“冬梅,如果你终日所面对的白马王子,冷冰冰地永远不见一丝笑容,多年来一直如此,那种滋味,你能受得了吗?” “这个……可的确是不好受的。”冬梅也苦笑了一下道:“太上,难道说,这位夫人对您,就一直是这么冷冰冰的?” 司介侯道:“不错,所以,本座要求你与时供奉重续旧欢的事,也是不愿施压力的,因为,如果你内心不情愿,则不但帮不了我的忙,反而会误事。” 冬梅道:“婢子既然答应了,就决不会令太上失望。” “好!老夫先谢了!” 冬梅道:“不忙,太上,婢子的条件还没说完哩!” “不要紧,你尽管说。” “第二,请太上准许我先和杜少恒私下谈谈。” “这也算是情理中的事,老夫照准,还有吗?” “本来婢子只有这两个条件,但由于太上方才提到这位夫人。”她向仍然躺在床上的文素文瞟了一眼,含笑接道:“所以,我要增加一项条件。” “啊?那是怎样的条件?” “太上说,要将这位夫人赐给杜少恒,是一句戏言,还是真的?” “不是戏言。”司介侯笑了笑道:“但也不会完全送给他。” 冬梅一怔道:“太上此话怎讲?” 司介侯道:“这就是说,老夫跟杜少恒共同享有这位美人儿。” “共同享有?这……” “别大惊小怪的,你在本门中已有多年,当知道公冶十二娘的事,是吗?” “公冶娘娘是婢子的老主人,婢子当然知道。” “公冶十二娘是门主的二娘娘,但也是老夫的宠姬之一,你该也知道?” “是的。” “那么,老夫为甚么不能和杜少恒共同享有文素文呢?” 冬梅娇笑着说道:“太上为甚么要这么大方?” 司介侯笑了笑道:“这原因很简单,一个人的精力有限,而老夫的宠姬又太多,与其广田自荒,暴珍天物,何不让别人分分劳,皆大欢喜哩!” 冬梅在心中暗惊道:“你这老贼,简直连禽兽都不如……” 但她口中却娇笑着说道:“太上可真够开明呀!” “对男女关系,老夫一向就是开明的,”司介侯接道:“何况,对于与社少恒共同享有文素文的事,老夫也还另有目的。” “啊!婢子可以知道吗?” “可以,”司介侯含笑接着说道:“人人都知道,杜少恒是所有女人心目中的唐三藏,莫不想‘烹而食之’……” “太上,别说得那么难听,好吗?” “我说的是实情呀!你自己也是女人,而且已经尝过‘唐僧肉’了,是吗!” “好了,太上请说您的目的吧!” “老夫的目的,就是想借杜少恒这块‘唐僧肉’,医好文素文这种冷冰冰的痛疾……” 一直背外面里,静卧在床上的文素文,忽然坐了起来,冷笑一声,说道:“你真是异想天开!” 这下子,冬梅总算看到文素文的卢山真面目了。 由外表看来,文素文只像是一位花信年华的少妇,一点也看不出来,事实上她已是生过一个孩子的中年妇人。 大致说来,她与文真真有着九成近似,但如果是文真真和她站在一起,决不会有人相信她们是母女,而必然以为是姊妹。 如果以花来作比喻,则文真真像一朵含苞待放的百合,而她却是一朵在雪地中盛开的腊梅,美艳而又清冷,美得令人心醉,却又冷得令人不敢逼视。 “这可真是足以倾国倾城的尤物……”冬梅在心中赞叹着。 司介侯却连忙含笑道:“素文,我这是为你好……” 文素文又是一声冷哼:“你以为每一个人都像你一样,除了追求肉欲享受之外,没有别的需要……” 司介侯呵呵一笑道:“是啊!人生苦短,青春有限,不趁着能够享受的时候,尽情的享受,死了到了阎王面前,也不好交代呀!” “像你这种人,到阎王面前,毋须作任何交代,只有打入十八层地狱。” “不要紧,只要有你陪伴,即使是打入第十八层地狱,老夫也甘之如饴。哈哈……” 文素文气得一挫银牙,又面里背外地,倒卧床上。 司介侯向冬梅笑道:“冬梅,现在说你的第三个条件吧!” “婢子的第三个条件,就是首先要和这位夫人单独恳谈一番。” “你……?你跟她有甚么可谈的?” “这是我们女儿家的事,太上您就不必问啦!”冬梅抿唇媚笑道:“但有一点,婢子可以先行透露,那就是由于当中牵涉到一个杜少恒,太上如果想要杜少恒替你完成任务,就非须让婢子先行分别和他们两个,作一次恳谈不可。” 司介侯点点头道:“好!我答应了!” “不!”文素文沉声接道:“我不愿意跟任何陌生人谈话。” 司介侯蔼笑道:“素文,你又何妨试试看哩!” 冬梅也娇笑道:“夫人,婢子的话,您能听得进去就听,听不进去,就算是我放屁,好吗?” 冬梅算得上是一个善于利用机会的人。 本来,石瑶姑的意思,是安排白小云去设法接近文素文的,想不到冬梅却因缘时会紧紧地抓住这个机会,眼看就可由她完成这个任务了。 但不知就的文素文,却仍然冷哼一声:“你少费心机!” 司介侯笑问道:“冬梅,再说别的条件了吧?” “没有了。” “那么,急不如快,你们好好谈谈,”他站起身来,挥挥手,沉声说道:“都出去。” 包括司介侯自己在内,一齐向室外走去,出门的刹那,司介侯并扭头笑道:“冬梅,希望你莫教老夫失望。” “婢子当然勉力以赴。” “任务完成后,本座格外有赏。” “婢子先谢了!” 室内,只剩下冬梅和文素文两人,但文素文还是背里面外而卧。 冬梅缓步走近床前,文素文厉声叱道:“你为甚么不出去?” 冬梅满脸笑道:“夫人,婢子奉命和您谈话,怎能出去……” 但紧接着,却以真气传音接道:“夫人,我是令媛真真姑娘的朋友,此行是奉有特别命令,协助夫人脱险而来。” 文素文娇躯一震,蓦地翻身坐了起来。 但冬梅不等对方开口,立即以左手食指向自己唇边一竖,一面故作惶恐状道:“夫人请息雷霆,婢子是不由自主。” 文素文并非不明利害的人,方才,她是骤然听到她爱女的消息,心神震动之下,而一时失态,几乎露出马脚来。 但经过冬梅的暗示之后,立即冷静了下来,故意寒着脸,挥挥手道:“我不怪你,你走吧!” 冬梅苦笑道:“婢子还没说话,怎么能走,夫人,您既然已原谅我了,就请送佛送到西天,让我把话说完之后再走可好?” 接着,却又以真气传音接道:“夫人,这儿说话方便吗?” 丈素文真力已被废除,自然不能以真气传音交谈,而只能以目光示意。 只见她美目一转,才故装无可奈何地一叹道:“你一定要说,就说吧!我也闷得发慌,陪我喝几杯,可好?” 冬梅故装受宠若惊状道:“辱承夫人抬爱,婢子敢不遵命。” 文素文又是一叹道:“姑娘别那么自暴自弃,其实,我和你一样,都是被男人玩弄的可怜虫。” “婢子怎敢跟夫人相提并论。” “咱们彼此。请坐!” “谢夫人!” “来人!” 室外一声娇应:“婢子在。” 文素文接道:“去吩咐厨房,送几样可口的酒菜,并去地窖中取一瓶百花露来。” “是……” 听那侍女的脚步声逐渐远去,文素文才向冬梅悄声道:“姑娘,我并非要喝酒,只是借机会将侍女遣走后,我们才好谈话。” “不会有别人窃听吗?” “不会,这是特别禁地,除了司老贼和伺候我的侍女,旁人是不敢擅自接近的。” “太上会不会忽然闯回来?” “也不会,他已说过,在这儿召见你之后,要去跟几个老妖怪商谈要事的,现在,他没法分身,侍女至少要顿饭工夫才能回来,有这一段时间,我可以大致了解外间的情况了。” “夫人,您对外间的一切,一无所知?” “你忘了一只关在笼中的金丝雀,”文素文凄凉地一笑道:“快说吧!姑娘,我首先要知道真儿的情况。” “真真姑娘很好,她的武功已在这儿的两位使者之上……” 文素文截口含笑说道:“那真是谢天谢地了……” 这是发自内心的甜笑,笑得那么美好,那么甜蜜,令人如沐春风,如饮醇醪地,为之心醉。 连同为女儿身的冬梅,也不禁为之一呆道:“夫人,一笑倾城,再笑倾国,我现在才是真的体会到了。” 但文素文却是幽幽地一叹道:“匹夫无罪,怀璧其罪,一个生具几分姿色的女人,有时侯却并非幸福,古往今来,貌艳如花,命薄如纸的女人,太多太多了。” 接着,又凄然一笑道:“我们的时间很宝贵,别说废话了,姑娘,真儿的师傅是谁?” “是石车主。” “石车主”三字当然不能满足文素文的要求,于是,冬梅只好接着将石车主的来历,目前正邪双方的动态,以及她与杜少恒、白小云、司马元等人混进来的目的,都以最低的话声殷殷地说了一遍,然后,正容说道:“夫人,我们这些人之所以不惜冒着生命危险,混入魔巢,唯一目的就是为了要保护夫人的安全,使夫人全家人骨肉团聚。” 文素文苦笑道:“如果仅仅是为了要保全我这个多灾、薄命、不祥身的祸水,那你们这种冒险,就太没有价值了。” 紧接着,又注目问道:“姑娘,你以为,我还有脸去见我的夫君和女儿吗?” “不!夫人千万不能这样想……” “古人早已说过,生死事小,失节事大,我不这样想,该怎样想呢?” “夫人,生死事小,失节事大,那是一些自命不凡,却又自私到极点的臭男人,所故意加诸于女人身上的桎梏,我们可以当作他是放屁,夫人请想想看,同样是人,为甚么男人可以三妻四妾,可以挟妓冶游,他们就不算失节,而女人必须要从一而终,这不但是混天下之大账,也是泯灭人性的酷刑,所以,我认为,身为女人过度的放荡,与朝秦暮楚,固然是不应该,但如果是迫于环境,而一时从权,却绝对不能算是那些混账臭男人们口中的所谓‘失节’,夫人同意我这说法吗?” 文素文禁不住娇笑道:“姑娘辩才无碍,口若悬河,这一段高论,足以消尽所有被压迫的女人心中的闷气,只是……” 她忽然住口不言。冬梅笑问道:“夫人,只是怎样呢?” 文素文长叹一声道:“曲高和寡,而且违反传统,绝不会有人赞成。” “夫人,我只求自己心安理得,至于别人怎么说,我还是一句话,当他放屁。” “……”文素文又笑了,但却是苦笑。 “所以,归根结底一句话,对于方才我与太上所谈的事,希望夫人能通权达变,勉为其难地接受下来。” “你……你要我同杜少恒上床?你以为我这么贱?”文素文俏脸都变青了。 “夫人,请莫误会,我的意思,只是作戏,杜少恒在一般女人心目中,虽然是一个‘花花公子’,却不会乱来,对于夫人,更是由衷地敬佩,所以,即使与夫人斗室相处,他也决不敢亵渎夫人,只要夫人将计就计,在太上面前,改以欢容相对就行了。” “为甚么要我去敷衍那老贼?” “这有两个理由,第一,是让太上对您发生错觉,以为你已经想开了,因而松弛对你的防范,以便我们搭救,第二,只有你能对太上发生影响力,目前,道消魔长,而正邪决战在即,如果能由夫人对太上发挥某些影响力,将可以使侠义道方面收到事半功倍之效。” “姑娘,你将我估计太高了。”文素文幽幽地一叹道:“我坦白说,我只想见到司家的人接受报应,其他的包括我的生命在内,我都毫不关心。” 冬梅正容道:“夫人,您要想司家的人遭到报应,就必须接受我的建议才行。” 沉思了少顷,文素文才一挫银牙,点首一叹道:“好!我答应你。” 多谢夫人,还有,夫人也必须珍惜自己的生命,方才我已说过,这是我们这些人冒着生命危险,混进来的主要目的。如果夫人不肯接受我的劝导,则消息传出之后,真真姑娘一定会自己设法混进来……” 文素文连忙接道:“那怎么可以!” 冬梅苦笑道:“夫人,如果您与真真姑娘易地而处,您会有怎样的行动呢?” “……”文素文默默无语。 “夫人,您还不知道,为了阻止真真姑娘冒险,石车主费了多少唇舌都不行,最后,只好暂时将她软禁起来。” “这都是孽!孽!”文素文长叹了一声之后,才苦笑着点首说道:“好!我全都答应,现在你该满意了吧?” “多谢夫人……” 为了更加增强对方的信心,冬梅又将文素文的丈夫江涛于静中参悟先天易数,所显示出的江家运数当有此一劫的事,也简略地说了一遍。 当她们的谈话将近尾声时、门外,忽然传来司介侯的阴沉语声道:“冬梅,你好大的狗胆!” 文素文,冬梅二人脸色一变之间,司介侯已像幽灵似地出现室内,后面还随着一个时百川。 也不等冬梅有甚么反应,司介侯已扬指凌空连点,将冬梅的真力封闭住。 冬悔不愧是一个经过大风大浪的奇女子,脸色一变之后,居然立即镇定下来,冷笑一声道:“没有胆量,怎敢独闯虎穴。” “说得是。”司介侯笑道:“只是,江涛的先天易数,毕竟未成气候,你们才到达这儿就立即现出原形来啦!” 接着,扭头向时百川笑问道:“时供奉对这丫头,还有兴趣吗?” 时百川拈须微笑道:“仍然有兴趣,远望太上成全。” 司介侯道:“这是顺水人情,本座自然乐意成全,只是我要提醒你,这朵花儿刺太多,虽然已封闭真力,仍须格外当心。” “在下知道。” 在司介侯面前,不称属下而称在下,足见时百川在这儿是如何的跋扈嚣张。 司介侯接道:“本座还要问她几句话--丫头!方才,你的话老夫已全部听到了,现在你说,司马元在哪儿?” “既然已全部听到了,又何必问我?”冬梅显得泰然自若地说。 “你们四个人之中,你、杜少恒、白小云等三人却是明的身份,只有司马元一个人是暗的所以,老夫必须问你。” “太上,你以为我会告诉你吗?” 冬梅这壹份镇定功夫,使得一旁的文素文既佩服,又惭愧,也感到轻微的困惑--她,凭甚么会显得这么镇静呢? 司介侯目光深注着,似乎想要看穿她的五脏六腑,少顷之后,才冷哼一声道:“丫头,你不怕死!” 冬梅娇笑道:“太上,凡是进入这儿的人,都早已将生死置诸度外,但我现在却更是有恃无恐……” “凭什么?” “因为,我自信还有利用价值,太上不是准备将我当作礼品送人吗?” 文素文禁不住暗中哑然失笑:“原来她凭的是这个……” 司介侯脸色微微一变,但旋即自我解嘲地一笑道:“丫头,你够聪明,但老夫有办法治你的。” 接着,扭头向时百川沉声道:“时供奉,这丫头交给你了!” “多谢太上!” “不用谢,但本座希望你能在一个时辰之内,将司马元的下落问出来。” “在下当勉力以赴!” “好!现在,立即将这个丫头带走!” “好的,冬梅,咱们走吧!” 当出门的刹那间,冬梅扭头沉声道:“夫人,您要珍重此身。” 司介侯却冷冷地回了她一句:“死丫头,还是当心你自己吧。” “多谢太上关注,我会当心的……”冬梅的语声逐渐远去。 司介侯冷地一笑,然后,顺手将文素文搂入怀中,在她的俏脸上亲了一下道:“素文,请放心,不管你对我有没有好感,我都不会难为你,而且,这一辈子,你是跟定我了!” “……”文素文只是凄凉她笑了一笑。 沉思了少顷,司介侯忽然扬声喝道:“来人!” “属下在!”仍然是那个替文素文去弄酒菜的侍女,但此刻应声出现门口的她,却是一双空手。 “去请左右侍者和张神医。” “是。” “然后,将杜少恒和白小云二人叫来。” “是!” 司介侯道:“记着,这儿所发生的一切,不可透露。” “婢子知道。” 首先应召前来的,是左右双使者琴儿剑儿。 一进门,司介侯立即点了她们两人的穴道,并冷笑一声:“你们两个作得好事!” 琴儿,剑儿,两人都是一副惶恐而又茫然的神色,剑儿并抢先问道:“太上,我们是哪一点错了?” 司介侯冷冷笑道:“冬梅与白小云二人,是石瑶姑派来卧底的奸细,你们还在装羊!” 琴儿,剑儿,同时脸色一变道:“太上,我们不知道啊!” 司介侯道:“即使你们真的不知道,我也对你们失去了信心,但老夫为了你们两个,费去不少心血,所以我必须先在你身上,取得补偿。” “太上……”琴儿,剑儿两人,自然明白司介侯心中的所谓补偿是甚么意思,因此,两人的俏脸,都一下子变得煞白,只是无助地,颤声呻了一声“太上”。 司介侯冷冷笑一声,道:“今宵,由你们两个侍寝,然后,交与张神医,在七天之内,改变你们的神志,正好可以赶上决战期间,派上用场。” 琴儿、剑儿二人,算得上是魔宫的核心人物,对魔宫中的一切残酷手段,自然是知之甚详。 她们两人想想即将降临的恶运,惊急交迸之下,当场晕倒过去。 司介侯精目一转之间,门外传来那侍女的语声道:“启禀太上,杜大侠与白姑娘到!” “进来。” 杜少恒,白小云二人缓步而入,一齐向司介侯施礼道:“参见太上。” “罢了!” 出人意外的是,司介侯并未像对琴儿,剑儿一样的,向杜少恒,白小云二人蓦然施展点穴手法,只是目光炯炯地向他们两人注视着。 杜少恒,白小云二人身处虎穴之中,自然是随时随地都会提高警觉。 尤其是,当他们进入室内的瞬间,已看到琴儿,剑儿二人倒卧地上,因而更是心知有了变故,而不约而同地凝功待变。 但他们外表上,都表现得很自然,杜少恒并首先笑问道:“太上有何训示?” 司介侯冷冷地一笑道:“杜少恒,很够沉着!” 不等对方接腔,目光一扫琴儿,剑儿二人道:“我想,不用老夫另加解释了吧?” 杜少恒仍然是泰然自若地道:“最好是请太上明示。” “好!老夫告诉你们,冬梅已经招出了一切。” “啊!她是怎么说的?” “你们为何而来?她都完全说明了。” “她的人呢?” “这个--你毋须过问……” 白小云插口问道:“太上,琴儿,剑儿怎样了?” 司介侯道:“她们是自己急晕了过去。” 白小云道:“太上,我承认是奉命前来卧底的,但琴儿,剑儿,的确是不知情,她们是无辜的。” 司介侯道:“也许你说的是实情,但老夫对她们已失去信心,目前,你们两人不必多管闲事,还是谈你们自己的事情吧!” 杜少恒接口问道:“太上打算如何处置我们?” “这个……” 这时,室外传来那侍女的娇语:“启禀太上,张神医到。” 司介侯连忙接道:“请,请……” 一个年约五旬的灰衫老者缓步而入,向司介侯,文素文二人分别行礼道:“参见太上,参见夫人。” “张先生不必多礼,请坐。” “谢太上。” 张神医在一旁的一个锦墩上坐下之后,司介侯才正容问道:“张先生,关于改变神智的手术,最少须要多少时间方可完成?” “七天。”张神医答得简捷有力。 “正好跟老夫的构想很吻合。”司介侯笑道:“现在,一共有四个人须要改造,张先生能有把握在本月十五日之前,全部完成吗?” 张神医屈指计算了一下道:“本月十五日,还有十二天,理论上应该是可以的。” “那就有劳张先生了,本座要这四个人在决战时,能派上用场,所以,希望张先生特别辛苦一点。” “老朽当勉力以赴,但不知太上要改造的四位,是怎样的人?” 司介侯抬手向琴儿,剑儿,杜少恒,白小云等四人分别一指道:“就是这四位。” 张神医也分别地向他们四人凝注了少顷,才点点头道:“三位姑娘都很年轻,手术很容易,只有这位先生,由于年龄较大,必须多费点时间。” “只要能赶在十五日以前,全部完全就行了。” “是的,老朽当不使太上失望。” 司介侯目光移注杜少恒问道:“杜少恒,我们的对话,你都听清了?” “唔……” “还要老夫另加解释吗?” “不须要解释,在下只有一个问题……”杜少恒道。 “请说。” “为甚么要将我们四人改造,冬梅呢?是不是你将她杀死了?” “没有,冬梅那丫头还活得好好的,她会另派用场。”司介侯神秘地一笑,接着道: “杜少恒,方才,老夫可以出其不意,点了你们的穴道,但老夫并未这么作,你知道那是甚么原因吗?” “在下没兴趣过问。” “那老夫自动告诉你,老夫要考你们一下,够不够作为一个本门杀手的条件,同时,老夫也不愿落一个暗算制人的口实。” 杜少恒披唇一晒道:“想不到太上还是这么一位光明磊落的人物。” “多谢夸奖,”司介侯含笑接道:“二位是一齐上呢,还是--”“悉听尊便。” 司介侯道:“老夫之意,二位还是一齐上比较好……” “那太上你不是太吃亏了吗?” “吃亏就是便宜。”司介侯摆摆手道:“走!这儿不便施展,咱们到外面去。” 一行人鱼贯地走出司介候的“寝宫”。到达主洞中一个较为宽敞的部位,同分侯才沉声道:“好,就是这儿吧!” 太上亲自动手,在天一门这是一件大事。 因此,当他们这行人停在现场的时候,魔宫中的各级人员,闻风赶来看热闹的,不下二百人之多,但阴盛阳衰,女的却占了九成以上。 当然,司马元、百里轩二人也杂在旁观的人丛中。 尽管司马元是经过了巧妙的易容术,而取代了公冶恒的身份,但只要是有心人,仍不难于他的目光中,瞧出浓重的焦虑神色。 站在司马元身边的,还有公冶升、公冶月,和百里轩的徒弟小精灵。 司介侯显得不当作一回事似地,在场子当中一站,向杜少恒、白小云二人笑道:“进来吧!老夫先让你们十招。” 杜少恒注目问道:“我可以用兵刃吗?太上。” 司介侯傲然一笑道:“老夫就是一双肉掌,你们可以随便。” 杜少恒道:“多谢太上!可是,我和白姑娘,都没带兵刃。” 杜少恒、白小云二人,为了避嫌,于进入魔宫之前,都已自动缴了械。 司介侯笑问道:“这是说,你们准备使用兵刃?” “是啊!”杜少恒笑着说道:“以目前情况来说,我们是以下驷对上驷,如果不使用兵刃,岂非是太过吃亏了。” “有道理,老夫已经说过,你们可以随便。”司介侯沉声接道:“将兵刃还给他们!” “是!” 随着这一声恭喏,两道寒闪飞向杜少恒、白小云二人身前,并沉声喝道:“接剑!” 杜少恒、白小云二人分别接住长剑,也正是他们原先使用的兵刃。 司介侯含笑接道:“杜少恒,老夫再说明白一点,礼让的十招中,老夫不会反击,即使是十招之后,老夫的反击,也仅仅是点住你们的穴道,不会伤害你们,因为,老夫还要你们派用场,这就是说,你们两个,可以毫无顾忌地放手抢攻……” 杜少恒截口笑道:“一如你已改造成功的杀手一样,只管杀敌,不顾自己的安全?” “正是。” “这本是尽便宜的好事,白姑娘,打点起精神来,只要咱们能够生擒这位太上,咱们两个,就可以大摇大摆地离开这儿。” 司介侯呵呵大笑道:“杜少恒,你打得好主意啊!” 杜少恒正容说道:“此情此景之下,我不能不存此万一的希望……” 司介侯截口笑道:“有道理,请!” 杜少恒与白小云互相一使眼色,双双振剑前扑。 这两位,显然是由于“寝宫”来此途中,互相以真气传音取得了协调。 因此,两人一开始就使出源自白云山庄的“闪电剑法”,而且使的是“闪电剑法”中的精髓--连环三绝招。 很显然,他们是真的打算生擒司介侯,以便作为脱脸的凭藉。 这两位,白小云虽然是“香车四小”中的老么,但一身功力,绝不在司介候的两位高足琴儿剑儿之下。 至于杜少恒,他自从于暗中研练“混元和合神罡”之后,功力一直在增进之中,至于究竟已精进到何种程度,他自己也弄不清楚。 目前,可正是他一展身手的好机会。 因而一上手,两个人都毫无保留地,全力抢攻。 试想,这两人的联手合理,是何等威力! 何况,司介侯自矜身份,根本就没将这二位放在眼中。 以上的诸般因素凑合在一起,因此,使得心高气傲,目空四海的司介侯,于事出意外的情况之下,第一招就被迫退五步,并发出一声惊“咦”。 也幸亏他功力奇高,应变神速,否则,这第一招上,他就是不死也得重伤了。 第一招是避过了,但对方两人的攻势,是何等凌厉和快速。 所谓闪电剑法,本来就是以快速见称,何况杜少恒、白小云二人都是存心以速战速决方法,企图挟制司介侯以便脱险。 因此,司介侯刚刚避过第一招,对方两人的二三招,又飞快地跟进,而且,一招快似一招,也一招狠似一招地、将司介侯迫得连连后退。 杜少恒虽然是老江湖,但此刻却等于初出道的雏儿初试啼声。 面对天一门中身为太上门主的绝顶高手,得心应手之下,不但信心大增,而神采飞扬,连多年所受的屈辱和闷气,也之消除净尽。 此刻,他有如一头出押猛虎,手中长剑纵横挥阖,威风八面,加上白小云一旁的协助,更是如虎添翼地迫得司介侯险象环生。 但司介侯毕竟不愧是一代魔王。 尽管他是以徒手,面对功力奇高的两位高手。 也尽管他因轻敌而失去先机,使得旁观的人,也不由地暗中替他捏一把冷汗。 但就凭他的沉着和对“闪电剑法”的熟稔,居然于惊险万状中,熬过了十招,而毫发无损。 而且,他一脱出礼让十招的约束,立即呵呵大笑道:“平空获得如此两位武功卓绝的高手,看来真是天助本门……” 话声中,又被迫退了一丈有奇。 “够意思,杜少恒,老夫要开始反击啦!”司介侯仍在边退边笑着。 杜少恒长剑翻飞,精妙而又快速的剑招,有如长江大河似地,绵绵地施出,一面冷笑着道:“没人限制你。” 司介侯沉喝一声:“剑来!” 一道精芒,应声射入司介侯手中。 一剑在手的司介侯,立即如虎添翼地,显得神气起来。 “呛、呛、呛”地,一连三剑硬接,立即将对方的攻势封住,并纵声狂笑说道:“杜少恒,当老夫徒手礼让十招中,你没达到挟制的目的,现在就只有看我的啦!” “刷、刷、刷”一连三剑,居然将杜少恒、白小云二人的长剑震开,尤其是白小云,被震得手臂发麻,手中长剑,大有把持不住之势。 但司介侯是何等的高明,就当白小云芳容一变,拚命抓住长剑的刹那之间,左手凌空一指,已点住她的“将台”重穴,并沉喝一声:“带下去……” 司介侯虽然一招反击,立即将白小云制住,但他自己却也几乎吃了杜少恒的大亏。 原来杜少恒乘着对方制住白小云的刹那,心神略分之间,电疾反击,一剑回扫,饶是司介侯闪避得快,他那闪身时扬起的束腰丝带,也被斩掉一段。 以司介候的身份而言,这可是一件丢人的事。 但他却一点也不生气,反而呵呵大笑道:“够意思,杜少恒,你值得老夫放手一搏!” 杜少恒也扬声笑道:“多谢太上夸奖!” 这两位顶尖高手,口中说着,手中长剑,更是奇招迭出地,展开以快制快的抢攻。 一时之间,但见剑气森森;劲风激荡,连两个当事人的身形都给淹没了。 在旁观的人的眼中,但见一团晶幕,在场子上飘旋着,不但分不出是谁占了上风,甚至也分不出谁是谁了。 杂在人丛中的司马元,此行本就是为了掩护白小云而来,当双方恶斗开始之前,他的眼神中还显现出浓重的焦虑神色。 但此刻,当白小云被司介侯点倒后,被一个女剑手带走时,司马元不但不曾采取甚么行动,甚至连眼中的那股焦虑神色也消失了。 这情形,就像他是真的成了公冶恒,而忘了他是司马元似地。 是他被场中的激烈恶斗吸引住全部注意力而忘形?还是别有原因呢? 就当全体群豪屏息凝神,静观这一场难得一见的精彩恶斗时,忽然--一道淡烟幻影似的人影,以无比快速的身法,疾射当场并传出一声清叱:“住手!” 只听“铮铮”两声脆响后,晶幕立即消失,恶斗中的两人中,司介侯是一脸苦笑退立丈外,杜少恒却是长剑斜扬,像泥塑木雕地呆立当场。 两人中间,卓立着一位灰衣白发的老婆子,不,由满头银发上看来,它是一个老婆子,但由她那不见一丝皱纹,而又红润姣美的面孔上判断,却最多只能算是一位四十出头的中年妇人。 只见司介侯讪然一笑道:“多谢太君帮忙!介侯很惭愧!” 原来这个老婆子,就是当年与无双大侠江自强夫妇齐名的贾素芬。 贾素芬淡淡地一笑,说道:“你用不着难过,其实,即使我不插手,你也有力量将他制服的。” 司介侯苦笑道:“是的,但那至少将是一千招以后的事了。” “这些,暂时不谈……” 贾素芬边说边向司马元所站立处,徐徐地向后退着。 当她返到距司马元还有三丈左右时,忽然猛地旋身,以快得不可思议的速度,向司马元扑了过去,人还差太多距离,司马元、百里轩二人,已同时被她的“凌空点穴”手法制住。 贾素芬这一突然的行动,不但对司马元、百里轩二人是一意外,连天一门中的人,也感到不知所措地,人人自危起来。 因此,司介侯道先讶然问道:“太君,这是--?” 贾素芬冷冷地一笑道:“这个公冶恒是冒牌货,你且卸下他的伪装瞧瞧。” 司分侯将信将疑地,走向司马元身边,卸除其脸上的伪装,现出司马元的本来面目,但他却不认识司马元,因而仍然讶问道:“太君,这是谁啊?” “我也不认识,但我敢断定,此人就是司马元。” “啊!那么,这个百里轩,也是假的?” “百里轩并不假,但他却已成了吃里扒外的奸细。” “太君,您是怎么知道的?” 贾素芬道:“我不是大罗金仙,当然是有人告诉我……” “是谁告的密?” “没有谁告密,是冬梅亲口招供的。” 司介侯道:“啊!多谢太君,那丫头终于招供了……” “老身不敢掠人之美,这全是时百川在冬梅身上施展瑜咖术的收获,要说,你让去谢时百川。” 司介侯谄笑道:“时供奉是太君身边的人,所以,介候还是应该向太君致谢才对。” “别废话了,介侯。”贾素芬正容接道:“决战日期越来越近,目前,咱们有很多事情要办,请好好听着。” “是!介侯恭聆!” “第一,奸细虽然一网打尽,却难保没有其他的敌人混进来,所以,第一件事是澈底清查奸细。” “是的,这事情,马上执行。” “第二,江自强,戈敏芝那两个老不死的幽禁之处,应该加强戒备,必要时,应该先行处死他们,我认为留着那两个老不死,有害无益。” “太君之言甚是,且等介侯请示过家严后,当有所决定。” “第三,你要改造杜少恒等人成为无敌杀手,我也赞成,现在,再加上百里轩、司马元二人,则我们的杀手阵容,就更为坚强了。” “是是……” “为了争取时间,你必须责成张神医,务必在七天之内完全。” “是是……” 在贾素芬面前,平常威风八面的“太上”,似乎只有说“是”的份儿了。 贾素芬忽然“咦”了一声道:“小精灵怎么不见了?” 小精灵真是精灵似鬼,当乃师百里轩与司马元二人受贾素芬所制,而没人注意他时,他却乘机由人丛中悄然溜走了。 这个天然石洞中,范围这么大,小精灵又是早已呆在这儿的人,凭他对这环境的熟悉,随便向哪儿一躲,一时之间,要想找来他,可真不容易。 司介侯高高在上,自然不知道小精灵是甚么人。因此,闻声一怔道:“太君,小精灵是甚么人?” “就是百里轩的徒弟。” “哦!那不要紧,介侯马上下令,作细密搜查,那小鬼跑不了的。” “但愿如此……” 语声还在空间回荡着,但贾素芬的人,却已失去了踪影…… 也许是由于时间太急迫,司介侯顾不得先在琴儿,剑儿二人的身上动歪脑筋,而一并送到张神医的手术室。 杜少恒、司马元、白小云、冬梅、百里轩,加上琴儿、剑儿,七个人七张手术床一字横排。 他们七个虽然穴道被制,但眼睛能看,耳朵能听,脑子也能想。 在他们的印象中,这间手术室,面积足有十丈见方,但人员却很少。除了主持改造手术的张神医之外,只有两个小厮,一个持着盛放刀剪的磁盘,一个却捧着药盘。 另外,有四个女剑士守在门口。 门是很结实的木门,关上木门之后,还拉上一层厚厚的幕布,外间的一切杂音,都被隔绝了。 手术室内,一片寂静,寂静得可以听到彼此间的心跳声。 张神医检视了一下药盘和刀剪盘后,向那四个女剑士说道:“四位姑娘,手术即将开始了,老朽再说一遍,这是极其精微玄妙的手术,不能够受到任何的干扰,所以,手术一经开始,即使是四位姑娘想要咳嗽,也务必强行忍住才行。” 四个女剑士同声回答:“我们记下了。” 张神医道:“现在,请四位姑娘将他们七个人的哑穴点住,以免他们惊呼。” “好的……” 随着这一声娇应,四个女剑士一齐向手术台前,快步走了过来- 第十四章 智挽生死劫 巧继燃眉生 躺在手术台上的七位,有如七头待宰的羔羊,在绝望与无助的情况之下,他们的思想都全部停止了。 一见四个女剑士向他们走来,一齐发出一声长叹,闭上了双目,只有司马元忽然沉声说道:“诸位不要怕,一定有人前来搭救的。” 女剑士之一娇笑道:“别作梦了,你们已经一网打尽,还有谁来救你们。” 司马元道:“我说有,就一定有。” 杜少恒苦笑道:“别存甚么希望了,咱们认命了吧!” 司马元道:“不!我说的是有根据的。” 四个女剑士似乎引起了好奇心,居然没有立即下手点他们的哑穴,并由最先问话的一个笑问道:“你且说说看,是甚么根据?” 司马元道:“告诉你也不要紧,方才,就是当白姑娘被制之前,我和百里兄已经密商好了,准备不顾一切后果,迫使公冶兄弟,与我们采取行动的。” “那你们为何并未采取行动呢?” “因为,就当此时,有人以真气传音向我说,不可轻举妄动,她自有安排,一切后果,也由她负责。” 杜少恒苦笑道:“所以,当时,你们才按兵不动?” “是的。” “那位以真气传音,阻止你们采取行动的,是甚么人呢?” “是一个语声娇稚的女孩,而且有点似曾相识,不过,一直到现在还不曾想起来,究竟是在哪儿听过她的话声。” “一位语声娇稚的女孩,能以真气传音说话,并能混到这虎穴中来……莫非是”司马元忽然一“哦”,说道:“我想起来了。” “是谁?” “就是在北邙山曾经闻声不见人的,李太公的那位重孙女惠姑……” 那四个女剑士迟迟不曾下手点穴,显然是想获得这个意外的消息,以便邀功。 因此,司马元的话声才落,其中一个女剑士立即笑问道:“这消息是真的吗?” “绝对真实……”答话的,竟然就是那娇稚语声的人。 四个女剑士心头“不好”的念头还没转完,眼前人影一晃,已全部被制住了。 只见一道快逾鬼魅的人影,绕着七张手术床,飞快地一转,并发出一连串银铃似的娇笑道:“诸位受惊了,现在请起来吧!” 敢情她这么飞快地一转,已替杜少恒等人解开了被制住的穴道。 杜少恒等人,起初还有点不相信,但暗中试一伸展四肢,果然已能活动,不由心中大喜地,一个个挺身坐了起来。 呈现在他们眼前的,除了张神医,两个小厮,四个女剑士一齐呆立当场之外,另外还多出一个穿着一身玫瑰红袄裤的女孩,正向着他们扮鬼脸。 看外表,红衣女孩最多只有十二三岁,一张稚气未脱的俏脸上,嵌着两颗灵活而黑白分明的眸子,滴溜溜地,在群侠们的脸上直转。 那一副淘气的模样儿,真可以说得上是人见人爱。 群侠们楞了一下之后,由杜少恒首先笑问道:“这位小妹就是惠姑……” 惠姑截口娇笑道:“是的,哦!不!杜伯伯,您别叫我小妹,就叫我小惠好了。我太公说,对年纪比我大的人,要叫姊姊或大哥,再大一点的,就叫阿姨和伯伯,杜伯伯,我没有叫错吧?” 她的语声既清脆,又快速,就像一只百灵鸟儿。 “天地之大,真是无奇不有,如非是亲眼目睹,谁会相信这么一个稚气未脱的女娃儿,会具有如此高明的身手哩……”杜少恒心中感叹着,口中却笑道:“没有叫错,没有叫错,小惠,你怎会认识我的?” 惠姑淘气地一笑道:“这儿的伯伯大姊,我都已在暗中认识啦!” “啊!你混到这里面有多久了?” “总有半个时辰以上啦!方才,当杜伯伯被制时,我本来想出手解救的,我太公说,那老太婆,厉害得不得了,我就是不服气,也正想借这个机会斗斗她,可是……” 她忽然一笑住口。 杜少恒笑问道:“怎么又改变主意了?” 惠姑讪然一笑道:“不怕各位伯伯姊姊见笑,我虽然对那老太婆不服气,但心中还是有点害怕……” 听到这,年纪比惠姑大不了多少的琴儿,剑儿,禁不住“噗嗤”一声笑了出来。 惠姑娇笑道:“两位姊姊莫笑我,方才,怕是有点儿怕,但我还是想斗她的,只是,我太公说过,不许我随便淘气的,如果不听话,他老人家就不会疼我了。” 杜少恒点点头道:“对,乖孩子是要听老人家的话的!” “还有,”惠姑接道:“我知道杜伯伯不会有甚么危险,也知道他们一定会将各位伯伯姊姊送到这儿来,所以我当时才没有出手。” 白小云忽然走向门口,一面说:“暂时由我担任警戒。” 惠姑娇笑道:“白姊姊放心,在手术进行当中,他们是不会有人探望的,外围的警卫,也在十五丈以外……” 杜少恒正容道:“话是不错,但为防万一,还是谨慎一点为妙。” 这时,一直静听着的百里轩,忽然插口问道:“小惠,你是由地底阴河中进来的?” “是啊!”惠姑含笑反问道:“里轩伯伯,您是怎么知道的?” 百里轩道:“因为,我注意到你的头发,还没完全乾。” 不错,惠姑的披肩秀发,还没完全乾,不过,如非是特别细心的人,可不易察觉。 因此,杜少恒苦笑道:“百里兄可真够细心。” 百里轩道:“那是因为诸位都因过于兴奋,而没注意这些,而我却一直在想着这问题,只有那地底阴河,才可能混进来。” 惠姑笑了笑道:“那地底阴河的出口,是一个大瀑布,地势奇险,普通人根本就没法接近,而且,在进入这儿的水程中,还装有三道刀轮……” 杜少恒接口问道:“那三道刀轮也是你破坏的?” “不!我还没这个本事,是我太公亲自出手的。” “他老人家也到这儿来了?” “没有,我太公说,他老人只能帮这点忙,其他的一切,就要各位自己去应付了。” “……”杜少恒似乎有点失望。 “不过,我想,其他的人,都应该已经进来了……” “其他的人,那是?” “是石阿姨率领的大批人马。” “啊……”群侠们都浮现兴奋的神彩。 “我是和文真真姊姊一道进来的。……” “啊!文真真也进来了?” “是的,我跟真姊姊是先锋,当我到这手术室来时,她正和小精灵在一起……” 百里轩一直在暗中担心他的爱徒安全,听到这,不由如释重负地,长吁一声道:“真是谢天谢地……” 杜少恒接问道:“小惠,是不是你石阿姨决定提前决战?” 小惠点点头道:“是的,约期半月,旨在稳住天一门的军心,实际上,决战日期,就在今宵。” 一听这消息,群侠们一个个显得无比兴奋地,站了起来,全是跃跃欲试的姿态。 不过,也有例外。那就是琴儿和剑儿。 这两个小姑娘,一直就是愁眉苦脸的,此刻,更时禁不住长叹出声。 冬梅很关切地问道:“三妹,四妹,你们怎么反而叹起气来?” 琴儿哭丧着脸道:“大姊,你说,我们该怎么办呢?” 冬梅笑道:“那还有甚么为难的,自然是弃暗投明,对司老贼反戈相向。” 剑儿接口道:“可是,他毕竟是我们的师傅……” 琴儿也插口说道:“何况,他还对我们有过抚育之恩,而且……” “不用而且了。”冬梅截口接道:“傻妹妹,你们想想看,凭司老贼寝宫中所说的那些混账话,以及目前对你们的安排,他还有一点师徒之情吗?” 琴儿道:“话是不错,但那是他对我们发生误解,认为我们背叛了他。” 冬梅道:“傻妹妹,你忘了你自己说过的话了。” “甚么话啊?大姊。” “你说,到了你们满十六岁之后,那老色狼就要……” 冬梅没继续说下去,因为,仅这半句话,已经够了。 这是攻心战术的最佳运用,使得琴儿剑儿两人,只好垂首同声一叹。 为了坚定对方的意志,冬梅更是接着加以说明:“傻妹妹,为了说得明白一点,我要作一个通俗而又不太好听的比喻,希望二位莫介意。” 琴儿苦笑道:“大姊有话请尽管说。” 冬梅道:“我说,司介侯对你们,就像一般人养着一只小鸡或一头小猪,他平常对你们的照料与关怀,无非是希望你们长大之后,供他大快朵颐,所以,我认为,他对你们,根本就谈不上甚么养育之恩。” 琴儿凄然一笑道:“大姊,我想通了,但我还是不便跟他动手。” “毋须你跟他动手,只要能适当地发挥你们的影响力就行了。” “我们又有甚么影响力可发挥的?” “你忘了,你们二位是女剑士的头儿,必要时,现身说法,登高一呼,纵然不能使那些女剑士反戈相向,也可以瓦解她们的斗志。” “对,对……”琴儿连连点着头。 冬梅却将目光移向惠姑问道:“小惠,现在,我们该怎么办?” 惠姑娇笑着道:“不怎么办,诸位都暂时呆在这儿,我可要走啦!” “你要走?” “是的,我还要去看看石阿姨她们,是否全都进来了。” “如果这儿出了事情,怎么办?” “不会的,他们认为你们正在接受手术,不会有人前来打扰,即使万一有甚么意外,凭诸位目前的实力,也可以撑持一段时间。” “那么,你甚么时候回来?” “我随时都可以来……” 说完,她向群侠们扮了一个俏皮的鬼脸,就一溜烟似地走了。 杜少恒苦笑了一下,说道:“娃儿毕竟是娃儿。” 百里轩接道:“老弟台,小惠的话是不错,他们暂时不会有人来,但我们还是该作万全的准备才是。” “百里兄之意,是?” “我想,暂时请白姑娘,冬梅姑娘二位换下女剑士的衣衫,担任守门的工作。” “对!有道理。” “还有,请琴儿、剑儿两位姑娘,说服四剑士,能够弃暗投明固然是好,否则,也该将她们移到一旁的角落去,至于这位张神医,也必须说服他,以备万一有人前来巡察时,可以搪塞一番,因为,在石车主正式发动攻击之前,这儿最好不要出事。” “对对。”杜少恒含笑接道:“百里兄不愧是当军师的人才,顾虑得面面俱到……” “老弟别损我……” “我是言出由衷啊!” “够了,老弟。”百里轩正容接道:“我们还是立即开始部署吧……” ※※※ 惠姑这一方面虽然进行得很顺利,但文真真与小精灵两人,却已陷入困境之中。 本来,惠姑和文真真都并不认识小精灵,他们之所以相识,还是由于百里轩被贾素芬所制,小精灵乘机开溜时,被惠姑追踪告以真相,才互相认识的。 文真真之所以不惜冒险打先锋,目的就是要混到乃母文素文的身边去。 小精灵对这儿的环境颇为熟悉,因此,一见面,文真真即要小精灵带她到乃母身边去。 另一方面,由于杜少恒等群侠已被送入手术室中,情况至为危殆,必须立即加以解救。 因此,惠姑才不得不离开文真真小精灵二人,自己单独行动。 他们三人,本来是隐身于一个偏僻而昏暗的支洞中,自惠姑独自行动之后,魔宫中的情况,也忽然变得非常紧张起来。 因为,尽管司介侯等老魔们还不知道已另有外敌潜入,但仅为了一个失踪的小精灵,以及他们想像中可能潜伏的奸细,也不得不认真地加以清查。 文真真与小精灵,虽然都已尽获乃师石瑶姑与百里轩的真传,但与惠姑比起来,却还差了一段距离。 论身手,不及惠姑,而情况又突然转紧,因此,文真真与小精灵二人,不但不能轻易行动,即使那藏身之处,也随时有被发觉的危险。 文真真虽然陷于困境中,但她无暇为她自己担忧,仍然一心想要急于混到乃母身边去,因此,她以真气传音向小精灵道:“小精灵,想想法子嘛!” 小精灵传音苦笑道:“我的姑奶奶,目前这情况,我能想甚么法子呢!” “我想,只要混到我娘那儿去,我们就安全了。” “这道理我懂,可是,目前,我们是寸步难行啊!” “但躲在这儿,很可能给人家来个瓮中捉鳖……” 说到这里,已听到一阵轻微的脚步声,向他们藏身的支道中走来。 由于这是一条被封死的支道,别无退路,小精灵情急智生,连忙向文真真一打手势,双双腾身,攀附在一枝倒垂的石笋上。 本来这是一个偏僻所在,并无照明设备,而洞顶距地面又高达三丈有奇,因此,他们已算是暂时将身形隐蔽住了。 一道幽灵似的人影,带着一阵香风,悄然进入方洞。 文真真,小精灵二人由暗窥明,已看出是公冶十二娘。 只见她媚目环扫,悄脸上掠过一丝诡谲的笑意,但却不曾向洞顶搜索。 支道口外有人娇声问道:“二娘娘,有没有甚么发现?” 公冶十二娘道:“还没有,你们先到隔壁的支道去查查,我再在这儿仔细搜索一下后就过来。” “是……” “公冶十二娘侧耳倾听支道口外的两个女剑士离去之后,才以真气传音向洞顶说道: “小精灵,请相信我,我对你们没有恶意。” “……”小精灵自然不会轻易答话。 “小精灵,我知道你藏身洞顶,还有一个同伴,是吗?” “……”小精灵仍然没吭气。 “我还知道,你另外有一个同伴,进入手术室去了。……” 一方面由于已断定公冶十二娘的确没有恶意,另一方面,也是急于知道惠姑那方面的情况,因此,文真真首先忍不住地,传音问道:“手术室的情况如何?” 公冶十二娘道:“到目前为止,还没听到甚么动静,看情形,必然很顺利。” 一顿话锋,又接问道:“姑娘是谁?” “文真真。” “啊!原来是文姑娘,文姑娘已相信我没怀恶意了?” “唔……” “那么,二位请稍安勿躁,为了避免有人起疑,我待会再来……” 说完,立即快步走了出去。 小精灵传音问道:“文姑娘,这妖妇该不会有甚么阴谋吧?” 文真真道:“不会,她在这儿,本来就是另有目的,现在,她算是脚踏两边船,不论决战结果如何,对她都是有利无害。” “那么,我们只好暂时枯等了?” “不错,我还希望能借重她,混到我娘身边去。” “奇怪?她怎会知道我们的情形?” “这个……可能是当令师受制时,她正在一旁,她是有心人,必然是暗中跟着你,才获知这些情形的。” “唔……有道理……有道理……” 一阵香风轻拂,公冶十二娘已悄然回来,并传音娇笑道:“二位请下来吧!” 但她话声才落,又连忙摇手道:“不行,且慢。……” 又一阵轻快的脚步声,由远而近,并传来一阵邪笑道:“二娘娘,这真是难得的好机会呀!” 闻声知人,小精灵已听出是贾素芬身边的红人,天一门的首席供奉时百川,因恐文真真不知厉害,连忙传音说道:“小心!这老家伙难缠得很……” 就这当儿,时百川已悄然到达公冶十二娘身边。 只见公冶十二娘俏脸一沉道:“你怎么老是阴魂不散地缠着我?” 时百川笑道:“只因娘娘你满身是火,惹得我情不自禁。” 这名色狼算得上是剑及履及,口中说着,一只巨灵之掌,已向公冶十二娘那高耸的胸脯上探来。 公冶十二娘疾退一大步,沉声叱道:“时百川,放尊重一点。” “此情此景,我怎么能尊重得起来……” “你再要进逼,我可要嚷了。” “你嚷吧!我可不在乎……” 一个步步后退,一个节节进逼,就这几句话的工夫,公冶十二娘已退到了这支道尽头。 当然,在这片刻之间,文真真已不止一次地,想凭居高临下之势,向时百川骤下杀手,但却都被小精灵极力劝阻住了。 公冶十二娘一见已无路可退,不得不改换笑脸来软的了:“时供奉,你一定要……也得换一个场所呀!” “换甚么场所?” “换一个比较有情调的地方。” “我不上当,十二娘,你已经骗过我多少次啦!” “但这次,我绝对不骗你……” “马马虎虎,将就一点,就在这儿吧!” “不行,现在正是清查奸细的时候,如果有人找了来,那成甚么话。” “即使是被人看到,也算不了甚么。”时百川邪笑道:“对了,这时候,你怎会有闲工夫跑到这儿来?莫非是?” 公冶十二娘截口娇笑道:“你怀疑我有约会?” 时百川道:“是啊!那一定是一位长得很帅的小白脸……” “即使有小白脸,你也管不着,再说这儿只有这么个地方,你没长眼睛,不会瞧!” “有你这位美人儿在当面,我还能去瞧别的吗……” 这名色狼说得好听,一双精目却已向四周搜索起来。 这么一来,不但使得藏身洞顶的文真真,小精灵二人凝功待变,连公冶十二娘也不得不暗中将真力提高到了极限。 就当这极端紧张的刹那之间,支道外头有人娇声唤道:“时供奉,您在哪儿?” 时百川没吭气,公冶十二娘却推了他一下道:“有人正在找你啊!” 时百川邪笑道:“不管他……” 那娇话声又传了过来:“时供奉,贾太君有请啊!” 一听是贾素芬找他,时百川才连忙接道:“我马上就来……” 紧接着,却在公冶十二娘的悄脸上亲了一下道:“十二娘,我已看到了半只鞋尖,你将小白脸藏在洞顶上……” 这一来,使得刚刚由于外面有人叫他,而略为松弛的情况又再度紧张起来。 此情此景,迫得公冶十二娘只好向他瞟了一个媚眼道:“太上与门主都不管我,你管这些闲事干吗?” 时百川邪笑道:“我才懒得管哩!但我要提醒你,今儿晚上可不能再黄牛。” “那是当然……”公冶十二娘巴不得他立即走开,因此答应得非常爽快。 “好,咱们就这么一言为定……” 说着,又在她的俏脸上亲一下,才含着得意的邪笑,悄然离去。 直到确定时百川已经离去之后,公冶十二娘才悄声说道:“二位快点下来吧!这儿实在太危险了。” 文真真,小精灵二人轻捷地飘落地面,禁不住轻轻地长吁了一声,小精灵并笑道:“娘娘,你得设法替我们找一个比较安全一点的地方,只要能避过三个时辰就行了。” “三个时辰?”公冶十二娘讶问道:“三个时辰以后呢?” 文真真抢先接道:“三个时辰以后,也就是正邪决战的时刻了。” 公冶十二娘情不自禁地一“啊”道:“那就好办得多了,二位可以暂时躲到我的房间去。” 小精灵苦笑道:“可是,目前我们是寸步难行啊!” 公冶十二娘道:“不要紧,我已带了两套衣服来。” 说着,她回身走了丈许远,由岩壁的隙缝中,抽出一个小包裹来,向小精灵一递道: “二位将就一点,快点换上去。” 原来那是两套女剑士的号衣,小精琵禁不住苦笑着直扮鬼脸。 公冶十二娘:“小鬼,快点啊!” 文真真是姑娘家,穿上女剑士的号衣,倒不容易看出甚么破绽来。 但小精灵是男孩子,个儿又小,穿上女装,不但很别扭,也显得过于宽大。 经过公冶十二娘代为整理之后,总算是勉强可以混过去了,但如果碰上有心人,却仍然难以过关。 公冶十二娘向对方两人打量了一下,笑道:“马马虎虎,可以走了……” 但文真真却蹙眉说道:“公冶阿姨,我想,还是请你带我到我娘房间去。” “为甚么?” “因为,我怕万一被查出,使您受累,同时,我也急于想见到我娘,而且,我此行主要任务,就是混到我娘身边去,保护她老人家的安全。” “这个……”公冶十二娘蹙眉接道:“你要知道,由这儿到我的房间,比较近,但要到令堂的房间,不但远得多,而且还要经过很多关卡哩!” 文真真秀眉一扬道:“为了我娘,任何险阻,我都不在乎。” 公冶十二娘苦笑了一下道:“好,且让我先到外头去瞧瞧风声再说……” 忽然,一个娇稚话声由丈远外传来道:“不必了,现在出去是最好的时机。” 文真真闻声一喜道:“小惠,你怎么现在才来?” 不错,来人正是群侠方面年纪最小,而一身成就却高深莫测的惠姑。 不过,此刻的惠姑,却也是一身魔宫女剑士的打扮,而且那扮相,也不见得比小精灵高明多少。 惠姑那一对黑白分明的眸子,在文真真,小精灵二人身上一转,又低头看看她自己,忍不住扮了一个顽皮的鬼脸道:“我现在来得正是时候呀!” 接着,又目注公冶十二娘笑问道:“这位阿姨是?” 文真真连忙替双方作了一个简单的介绍。 惠姑娇笑道:“公冶阿姨,我代表文姊姊他们谢谢你啦!” 公冶十二娘握住惠姑的小手,娇笑道:“小惠,我多么羡慕你……” 公冶十二娘此刻的心中,有着太多的感慨,因而她的话也没头没脑地,显得有点语无伦次。 因为,方才她和文真真他们的谈话,虽然不是用真气传音,却也低得近于耳语。 但那么低的语声,却被丈远外的惠姑听到了。 而且,她平常对自己的成就,也相当自负的,但方才惠姑欺近到她的丈远之内,如非是惠姑自己出声说话,居然一点也不曾察觉。 小小年纪,能有这一身成就,并且单枪匹马,在有如龙潭虎穴的魔宫中来去自如…… 还有,地想到三个时辰后即将展开的决战,以及决战以后的情形,她不禁暗中替自己能有这么一个立功的机会而感到庆幸,也没来由地惊出一身冷汗…… 惠姑当然不会注意到对方的表情,文真真更是向惠姑笑问道:“对了,小惠,手术室那边……” 惠姑截口笑道:“一切顺利,他们都正在养精蓄锐,准备迎接晚间的决战哩!” 文真真接道:“还有,方才你说来得正是时候,是甚么意思?” 惠姑道:“现在情况不同啦,他们不但已放松追查小精灵的工作,洞内的戒备也松懈得多了。” “为甚么呢?” “开会的开会,有些人却已调到前洞去了,我们这方面的‘乌衣七煞’已率领大批人马在刘家集部署着,他们能不加强防御吗!” 接着,她又娇笑着加以解释:“当然,那是虚张声势,目的在使他们发生错觉。” “那么。”公冶十二娘接问道:“文姑娘他们的行动,是?” 惠姑飞快接道:“照你们原先的计划,现在就走,我还可以在暗中加以掩护。” 文真真接着问道:“小惠,我恩师他们现在……” 惠姑似乎很喜欢打断人家的话,不等文真真问完,又截口接道:“已经有一部份人进来了,至于石阿姨本人是否已经进来,我还不知道。” “那么,你呢?” “我?我怎么样?” “你还打算去哪儿?” “我暗中护送你们一程之后,准备先混到江爷爷,江奶奶两位老人家身边去。” 惠姑口中的“江爷爷,江奶奶”,所指的就是“无双大侠”江自强,戈敏芝夫妇,这一点,公冶十二娘也很明白,因此,她立即抢先说道:“小惠,无双大侠伉俪的住处,戒备特别森严,你可要小心啊!” 惠姑点点头道:“我知道,但他们准备对两位老人家暗下杀手,所以,不论有多危险,我都必须赶去向两位老人家通知一声。” 文真真是江自强夫妇的孙女,一听到她的祖父母有危险,竟然不加思索地脱口说道: “小惠,我也去……” 惠姑连忙道:“不!你还是去保护你娘吧,你要是跟着我,不但帮不上忙,可能还要我分神照顾你哩!” 惠姑毕竟是娃儿,想到就说,根本不管听话的人受不受得了。 但她说的是实在说,文真真尽管心高气傲,但对于惠姑,却是口服心服,因此,不但不以惠姑的直言为忤,反而娇笑道:“对,我应该有自知之明。” 惠姑道:“时间很紧迫,我们快点走吧,请记着,诸位可以大大方方地向目的地走去,万一有人查问,由我来应付。” 说着,她打了一个请公冶十二娘等人走在前头的手式。 公冶十二娘挽着小精灵在前头,一面说:“小精灵,你可以偎在我身边,低着头,装成生病样子……” 惠姑点首笑道:“对,对,这个办法,很妙……” 文真真却有点担心地道:“这时候,司老贼会不会在我娘那边?” “不会。”惠姑接道:“现在,他们的首脑人物,都正在开会哩……” 走出支道后,仍然是公冶十二娘挽着小精灵开道,文真真居中,惠姑殿后,堂而皇之地走去。 不错,主洞中一片寂静,一如白小云等人初来时所见到的一样,不但不曾看到有闲人走动,连负责警戒的人员,也不曾看到。 一直到走过百十来丈之后,才由暗影中闪出一个女剑士,她向公冶十二娘问道:“二娘娘,去哪儿?” 公冶十二娘道:“去文夫人房间。” “这位姊妹怎样?” “她有点不舒服,可能是吃坏了东西。”公冶十二娘说着,并将小精灵的“娇躯”挽得更紧点,而小精灵的头也垂得更低了。 “二娘娘,您是知道的,由这儿进去,是必须有太上的令牌……” 惠姑连忙抢先接道:“令牌在我这儿,呶,你瞧!” 她,右掌一伸,掌心中托着一片牙牌似的金质令牌,含笑问道:“行了吗?” “行了。”那女剑士注目问道:“这位姊姊是?” 惠姑娇笑道:“错了,论年纪,你应该叫我妹妹才对。” “对,对,这位妹妹,我好像以前没有见过?” “我是贾太君身边的人,昨天才到这儿。”惠姑年纪轻轻,却是冰雪聪明,她知道贾素芬在天一门中的地位,只要抬出“贾太君”三个字来,就等于是姜太公在此,百无禁忌。 果然,那女剑士连忙娇笑道:“那就怪不得啦!” 接着,挥挥手道:“诸位请!” 公冶十二娘等一行继续前行,文真真并边走边以真气传音问道:“小惠,你这令牌是哪儿来的?” “就是不久之前,到你们那藏身之处时,跟这一套号衣同时获得的。” “啊!那个人呢?” “甚么人啊?” “就是那‘送’你号衣和令牌的人。” “那就是奉命将时百川叫去的一个女剑士,她的任务已经完成,自然该休息呀!”小鬼头说起话来,倒是颇为风趣。 “你杀了她?” “没有,我只是请她暂时睡一个大觉。” “该不会被人查觉吧?” “不会,那地方非常秘密。……” 这二位传音到此,公冶十二娘却扭头笑道:“到了。” 到了,当然是表示已到了文真真的母亲文素文的住处。 因此,惠姑立即接口说道:“那么,我要告辞了。” 公冶十二娘道:“不行,这儿进去还有两道关卡,没有你手中的令牌是不能通过的。” 惠姑苦笑说道:“那我只好送佛送到西天了。” 由这儿到文素文的住处,有一段二十来丈的支道,每隔十女就有两个女剑土守卫着。 由于这儿是司介侯的寝宫,盘查也特别严格,尤其是公冶十二娘还带着一个“有病”的小精灵,更是特别有点麻烦。 也幸亏他们持有令牌,加上惠姑是“贾太君身边的人”,而公冶十二娘又是门主的二娘娘,身份也颇崇高,因此,虽然多费不少唇舌,总算是通过了。 为了争取时间,惠姑并未进入文素文的房间,目送公冶十二娘等人通过关卡之后,她立即独自折返。 文素文、文真真母女俩在危机四伏的虎穴中劫后重逢,自然有一番凄惋感人的盛况,这且按下不表。 且说惠姑人小鬼大,绝顶聪明,凭着她那“贾太君身边的人”的特殊身份,和司介侯的一块令牌,以及由那被她取而代之的女剑士口中所获得的秘密,居然闯过了重重关卡,到达那“无双大侠”江自强、戈敏芝夫妇被软禁的支道前。 而且,由于已进入魔宫中的核心地带,戒备反不如外围的森严,因而行动也更为方便。 不过,那位被她取而代之的女剑士,曾向她警告过,“无双大侠”夫妇的住处,是绝对禁地,除了“太上”之外,连“门主”也不能擅自进入的,所以,除非是硬闯,仅凭司介侯的一块令牌,是进不去的。 因此,她虽然已到达无双大侠的住处附近,却反而有点犹豫起来。 她明白,乘对力的首脑人物不在,凭她自己的身手,要硬闯进去,决不会有问题,但问题却在她闯进去以后的情况。 因为,那么一来,群魔闻警赶来,“无双大侠”夫妇是否还有作战能力,她可一点也不知道,万一“无双大侠”夫妇的功力已被废除了,则自己人单势孤,那后果就不堪设想了。 也由于这些原因,尽管她急于想见到“无双大侠”夫妇,却又不得不冷静地,勉强抑制住这一股冲动,以便伺机行事。 当然,她也想到,她所取代的那个女剑士,久久不曾回去覆命,尽管那女剑士已将时百川叫了回去,也尽管司介侯目前正在开会,不可能注意到那女剑土不曾回去覆命的情形。 但如果司介侯忽然想起而追查起来,则她这一阵子所缔造的成果,势将尽付东流。 因此,她固然希望有机可乘,但却不能呆等,于等待的同时,必须自己设法制造机会,以争取时间才行。 就当她心念电转间,远远的甬道中,已有轻快的脚步声传来。 她明白,这是魔官中的心脏地带,来往的都是高级头目,她目前的假身份,必然不可能再蒙混下去,因此必须暂时找一个隐蔽之所,以免双方狭路相逢。 但这附近,修整得美仑美奂,有如皇宫,在洞顶柔和珠光照映之下,根本没有甚么隐蔽之处可以藏身。 目光所及,只有丈许外有一个房间,房门未曾全部关拢,她也曾经注意过,房间中并无人声。 当那轻快的脚步声已到前头两三丈的拐角处时,她来不及多加顾虑,一咬牙,闪身进了那个迎风户半开的房间。 还好,房间内的确没有人。 但那房间的宽敞与陈设的豪华,却不由地使得她心中微微一震。 外面的轻快脚步声,已到达门口,时间已不容许她对这个豪华的房间多作打量,只好再度一咬牙,不管三七二十一地,向一旁的黄绫垂幔中一钻。 她刚刚藏好身形,那轻快的脚步声已进入房间,房间也随之关拢,并传出一声轻微却很深长的叹息。 躲在黄绫垂幔后的惠姑,听得很清楚,进入房间的是两个人,发出一声叹息的,显然是一个男人。 她虽然艺高人胆大,在这危机四伏的魔宫中,并不害怕,但却不能不特别小心,因此,她屏住呼吸,将黄绫垂幔轻轻拨开一线,向外面瞄了一眼。 那是一男一女两个人天一门门主曹适存,和他的正官娘娘,也就是杜少恒以前的浑家上官倩。 这两个人,惠姑都曾于暗中注意过,所以,能于匆匆一瞥之间,就辨认出来。 她的心中禁不住一阵狂喜:“想不到误打误闯,闯进了他们两人的房间,这是一个难得的机会,我必须想法子好好利用他们……” 心念转动间,只听曹适存苦笑了一下道:“阿倩,你说,我们该怎么办?” 上官倩冷冷地道:“自然是遵命行事。” 曹适存道:“可是,这是十件非常危险的任务。” “我知道。” “就因为这是一件非常危险的任务,所以他们才派在我们夫妻俩的头上。” “你害怕了?” “生死攸关的事,怎能不害怕。” “害怕不能解决问题吗?” “所以,我才要向你求教,你是我的军师呀!” 上官倩冷哼一声道:“亏你也算是男子汉,大丈夫!” 曹适存苦笑一声,说道:“男子汉大丈夫也是人。” “你是说,是人就该怕死?” “好生恶死,乃人之常情啊!” “我们的任务,并不一定会死。” “但死亡的机会在八成以上。” “至少还有一成以上的生机。” “这叫作九死一生,唉!我真后悔……” 上官倩冷然截口道:“你疯了!” “我……” “别废话了!还是好好养神,准备晚间的行动吧!我们的任务虽然有危险,却不一定会死,而且,如果侥幸成功了,还有大功,可是,如果你这些疯言疯语给人听到,那咱们就死定了。” “唉……”曹适存又轻轻地叹了一声。 对于这两口子的谈话,惠姑似乎有所领会,却又有点茫然不测高深。 但有一点,她可以确定是对她有利的,那就是曹适存的心中已滋生悔意。 同时,对这两口子,她也自信有把握可以制服而不致惊动旁人。 因此,她乘曹适存轻轻一叹之间,掀开黄绫垂幔,很大方地走了出来。 这突然之间的意外变化,对曹适存、上官倩二人而言,就像是见了鬼似地,一下子变得脸色一片煞白。 但惠姑却先用手指在她自己的唇间一竖,示意对方噤声,并立即含笑低声说道:“二位别误会,我是替二位帮忙来的。” 上官倩首先注目问道:“帮甚么忙?” 惠姑道:“其实,严格说来,我应该说是为了救你们二位而来。” “救我们?”曹适存苦笑道:“我们有甚么须要你相救,你真是越说越玄了。” 曹适存于惊魂未定间,仍然将惠姑当作魔宫中的女剑士。 但上官倩毕竟是女人家比较细心,也比曹适存来得镇定,察言观色,她已确定惠姑不是魔宫中人,因而立即俏脸一沉,冷笑一声道:“你,年纪轻轻,胆子可真不小……” 惠姑飞快地接道:“没有胆量,怎敢独闯虎穴,并混到你们的核心地带来。” 曹适存这才“哦”了一声,苦笑道:“原来你不是本门中人……” 上官倩扭头截口低叱:“废话!” 惠姑却同时娇笑道:“当然!天一门中只有人躯策你们去送死,哪会有人来救你们。” 她的话没说完,上官倩突然就坐着的原姿,一幌而前,欺身扬掌,疾如电掣地,向惠姑的身前扑了过来。 只见惠姑的素腕飞快地一幌,又轻轻地朝前一送,那位突然发难的上官倩,又以原姿被惠姑送回到她原先的座椅上。 当然,此刻的上官倩,已没法动弹了。 惠姑就像是甚么事也不曾发生过似地,娇笑道:“娘娘,我再说一遍,我对二位,只有帮助,没有恶意,希望你安份一点。” 上官倩一张俏脸窘成了猪肝色、却是身不能动,口不能言,只有乾瞪眼的份儿。 惠姑却又向曹适存笑着问道:“门主,你呢?” “我?”曹适存茫然地反问道:“我怎么样?” “要不要也先行较量一下?” “我想不用了。” “总算门主还有自知之明,以前,你们曾说杜大侠只能算是当代武林中的二流角色,但现在的社大侠已成了一流高手,可是,你们两位却只能算是三流角色了,我说这些,你服气吗?” “服气,服气……”曹适存苦笑着。 惠姑娇笑道:“服气就必须听话,好好地跟我合作,我保证已二位有益无害。” “我……可以知道你的来历吗?” 惠姑道:“我叫惠姑,白云山庄李太公的曾孙女。” “啊!”曹适存目注上官倩苦笑道:“阿倩,我们栽得不算冤。” “……”上官倩仍然没法作声。 惠姑注目问道:“门主,你愿意跟我合作吗?” 曹适存沉思着接道:“目前,我们已经没有选择的馀地,不过,我仍然希望先行获知实情,然后再作正式答覆,行吗?” “当然可以,门主想先行知道些甚么,请尽管问。” “姑娘此行,是为了营救杜少恒……” “不!那只是附带的任务,而且,杜叔叔等人,早已脱离险境,现在正在养精蓄锐,准备厮杀哩!” “啊!那么,姑娘的正式任务是?” “我要见江爷爷和江奶奶。” “见了他们以后呢?” “那自然是一起杀将出来。” “即使一切如你的理想,凭无双大侠夫妇,和我们这些人,也杀不出去。” “那不用你担心,我们另外还有人。” “还有些甚么人,我可以知道吗?” 惠姑娇笑道:“既然要你合作,自当告诉你实情,我可以老实告诉你,石车主已决定提前于今晚发动攻击。” “今晚?”曹适存禁不住身躯一震道:“现在已经快天黑了啊!” “我知道。” “那么险阻而又漫长的山径,他们怎么攻进来?据我方所获消息,你们先锋人员,还停在刘家集呀!” 惠姑神秘地笑道:“我能轻易地进得来,石阿姨他们当然更不成问题,门主相信吗?” 曹适存苦笑道:“事实如此,我不能不相信。” 惠姑神色一整道:“那么,你该正式给我答覆了,我不妨老实告诉二位,这是二位将功折罪的好机,错过了,可实在太可惜。” 曹适存毅然点首道:“好!我答应了。” 惠姑转向上官倩笑问道:“娘娘你呢?” 曹适存苦笑道:“李姑娘,你不解开她的穴道,她怎能答话哩!” 惠姑讪然一笑,说道:“这倒是我的疏忽了……” 说着,扬指凌空连点,解了上官倩被制的穴道。 方才的上官倩虽然口不能言,身不能动,但是对于一切谈话,却全都听得清清楚楚,因此,穴道一解,恢复自由。立即自动说道:“我也愿意合作,但我有个条件,希望姑娘能先行承诺。” 惠姑点点头道:“行!只要是情理中的事,我可以先行答应。” 上官倩轻轻一叹道:“其实,我的条件很简单,那就是事成之后,对我们不究既往,让我们自行离去。” 惠姑连连点首道:“这没问题,我李惠姑可以一肩承担,而且,既然已成了一家人,从现在起,我要改口叫二位为曹叔叔,上官阿姨,二位也请叫我小惠。” 曹适存,上官倩二人腼腼地互望了一眼,然后由上官倩说道:“小惠,只是我们这个阿姨和叔叔,可真是惭愧得很。” 惠姑稚气地一笑道:“上官阿姨千万别这么说,我太公常常说,人非圣贤,孰能无过,过而能改,善莫大焉,所以,过去的事,不用再提。” 上官倩娇笑道:“谢谢你!小惠,现在,我们谈正事吧!” 惠姑道:“对了,为了争取时间,我希望二位能尽快设法带我到江爷爷身边去。” 上官倩道:“小惠,你算是找对人了,办法是现成的,只是细则方面,还得好好研商一下才行。” 曹适存却意味深长地一叹,说道:“说来好像是冥冥中早已安排好,小惠,如果是在平时,你就是杀了我们,也无法带你去无双大侠的身边。” 惠姑一怔道:“此话怎讲?” 上官倩抢先反问道:“小惠,方才,我们的谈话,你都完全听到了?” “是的。” “方才,我们奉到太上的命令,要我们于今夜子时,去暗算无双大侠夫妇,否则,我们根本没法到那个绝对的禁地去。” “这叫作吉人天相呀!二位奉命去暗算两位老人家,却造成我解救他们的机会。” 曹适存道:“是啊!所以,我才说,那是冥冥中的安排。” 惠姑那大眼睛上的长睫毛,像两把小扇子似地-了两下,道:“二位奉命去暗算两位老人家,还有九死一生的危险,这是表示二位老人家的功力,真的不曾被废除?” “当然是真的。” “那么,二位打算如何下手呢?” “用毒,毒药是‘苗岭三邪’中的老大覃得功提供的,也就是他那条千年铁线蛇口中的剧毒。” “那厮的铁线蛇,果真已有一千年的气候了?” “一千年是没有,八百年的气候是有的,不过是号称一千年而已。” “有关两位老人家的情况,能否请曹叔叔说详细一点?” “当然可以。”曹适存接道:“两位老人家的住处,我们虽然没有去过,却听说过,那是一个特别开辟的天然山洞,由外表看来,陈设豪华,住在里面似乎很舒服,但事实上,那石洞的墙壁,装有四重寸许厚的钢板,门窗全用粗如人臂的钢条制成,所以,即使是大罗金仙,也没法自行脱困。” “两位老人家的饮食呢?” “由外间按时派人送进去。” “这么说来,二位如果要去暗中下毒的话,这应该是很方便,方才二位为何说得如此危险呢?” “你以为可以由饮食中下毒?” “那不是很简单的办法吗?” “但两位老人家很谨慎,所有饮食,都必须用银钗试过以后才用的。” “那也很好办,反正二位老人家不能出困,只要停止供应饮食,不就饿死了吗!” 曹适存苦笑道:“那办法缓不济急,以往,太上为了榨取二位老人家的武功,根本就没有要置他们于死的打算,现在这一决定,还是贾太君的主意,由于正邪决战在即,怕留下祸根,所以才临时决定要毒死他们,如果照你的办法,凭二位老人家的修为,那就须要很长的时间,才能达到目的了。” 惠姑沉思着问道:“二位老人家的武功,是否已全部交出?” “没有,最多已交出九成,”曹适存苦笑道:“二位老人家都明白,武功全部交出时,也就是他们的死期到了。” “司介侯也没再去逼他们?” “谁说没有!不过,最近一段时间,由于情况紧张,好像不曾去逼问过。” 上官倩接着说:“今宵,我们就是奉命以请教武功的藉口,去接近二位老人家的。” 惠姑想了想道:“藉口请教武功,暗中施毒,我想应该不会有甚么危险。” “而且,我们还是乘功力最高的江大侠入定时才去的。”上官倩苦笑道:“两位老人家从来不会同时入定,必然留一位护法……” 惠姑截口笑道:“这么说来,不是更安全了吗?”- 第十五章 剑气冲牛斗 掌风拔山河 曹适存接着苦笑道:“小惠,你这只是如其一,不知其二,因为,为了使空气流通,两位老人家住处的窗子非常宽敞,我们虽然只能站在窗外,但一切行动,都难逃二位老人家的监视,如果给他们发觉我们有不轨的意图,只要一口唾沫,就能置我们于死地了。”上官倩接道:“而且,即使我们侥幸得手,也仍然难逃他们的反击。”曹适存也接道:“何况,以往请教武功,都是太上亲自前往,今宵,换上我们两个陌生人去,必然使他们因怀疑而提高警觉,因而危险性也更大。”惠姑道:“那么,司介侯为甚么不亲自出马呢?”曹适存苦笑道:“这是他的一石二鸟之计,由于我与杜少恒是同父异母的兄弟,他怕我暗怀异心,才想借这机会将我除去。”惠姑心中暗笑道:“原来如此,怪不得你这么乖地,愿意跟我合作……”但她口中却娇笑道:“司介侯这老贼,可真够阴险。”上官倩接道:“现在,我们该谈正经的了,小惠,由于机缘凑巧,我们带你去,是不会有问题,但成问题的是:我们只能站在窗外,却没法将铁门打开。”“那铁门的钥匙呢?”“在太上身边。”惠姑美目一转道:“不要紧,我有办法开门。”话锋略为一顿,又接着说道:“为了争取时间,我们提早走吧!”上官倩道:“小惠,我希望你先将你的办法说出来,也好叫我们安心,同时,我认为,去得太早了,反而会不太好。”“为甚么?”“因为,太上命我们子时正下手,所以,必须于亥末时分之前出发才不致于引起有人怀疑。”惠姑沉思着道:“话是不错,但石阿姨已决定天黑之后发动总攻,所以,我们必须尽快将两位老人家解救出来,至于是否会引起他们怀疑,已没法顾虑那些了。”上官倩扭头向一旁的滴漏铜壶瞄了一眼道:“现在是酉时二刻,外面已经天黑了,我看我们再等一刻,于酉末出发,如何?”惠姑点点头道:“好!就这么办吧!”上官倩道:“小惠,有关如何打开那铁门的办法,也希望你先告诉我们,免得我们提心吊胆的。”“好的。”惠姑说着,探怀取出一个约莫六七寸长的蛟皮刀鞘,拔出一枝银光夺目,寒气森森的匕首,娇笑着问道:“二位应该听说过这一枝宝刃的名称?”那匕首虽然光彩夺目,不能逼视,但曹适存,上官倩二人都是武林高手,目力均异于常人,略一注视之下,已能看出匕首的侧面有着栩栩如生的龙形图案! 因此,曹适存首先惊“咦”一声道:“这,莫非就是武林中失踪已久的银龙匕?”惠姑点点头道:“正是。”上官倩轻轻一叹,道:“想不到这一枝多少人闻名而不曾见识过的宝刃,也在白云山庄中。”小惠道:“这宝刃是我太公于五年前,在一个偶然的机会中得到,这回,我自告奋勇先行混到这儿来,我太公才临时送给我,想不到待会就可以派用场了。” 曹适存笑道:“有着这一宝刃,再厚的铁门也难不住我们啦!”上官倩道:“待会,免不了有一场惨烈的屠杀,我想,我们最好乘这机会,好好地调息一下。”小惠点点头道:“对! 对……”她的话声末落,一阵急促的脚步声,疾奔而来,止于门外,并传出一个娇甜语声道:“启禀门主,有机密禀告!”曹适存向惠姑打了一个回避的手式,目送惠姑隐入了黄绫垂幔之后,才沉声说道:“进来。”一个女剑士应声启门而入,向曹适存夫妇施了一礼道: “参见门主和娘娘。”曹适存点点头,说道:“有甚么消息,说吧!”那女剑士道:“太上方才获得飞鸽传书报告,集结于刘家集的‘乌女七煞’,已经率领乌衣帮的大批高手,将近一千人,开始发动强攻。”“有没有看到石瑶姑?”“据说没有看到石车主的行踪,但,方才已发现有强敌侵入宫中。”“有这种事?那是甚么人?”“属下不知道,太上已下令全宫特别戒备,并加紧搜索中。”上官倩娇笑道:“外敌怎么会侵入到宫中来,可能就是百里轩那个漏网的徒弟,小精灵吧?”那女剑士道:“娘娘,那不可能,小精灵只有一个人,但本宫中却是同时有数处发现敌踪。”曹适存“哦”了一声道:“这倒真有点奇怪了。”他外表上故作震惊神态,但内心中却在为他自己庆幸不已。 因为,由目前的情况看来,由石瑶姑所率领的大批高手显然已顺利地进入魔宫。 尽管他平常对天一门的实力极具信心,但目前却完全改变了。 其所以有这种改变,一方面固然是由于司介侯施出一石二鸟之计,想置他于死地,另一方面也是由于目前的情况所造成。 因为,姑且撇开其他的一切因素不谈,仅由这有如铜墙铁壁似地魔宫,石瑶姑方面的人居然能神不知,鬼不觉地混进来,就足以想见一般的了。 本来,他目前被迫不得不与惠姑合作,暗中还存有观望的心理,也就是所谓走着瞧的打算。 但目前,他却不能不死心塌地地,跟惠姑合作了。 所以使他暗中庆幸的,是目前这消息来得正是时候,使他不至于一错再错。 心念电转间,又接着问道:“太上还有甚么指示?”那女剑士道:“太上说,关于原定子时正进行的任务,请门主提前执行。”“提前?是不是现在就执行?”“是的。”“可是,那通行令牌还没送来。”那女剑士讪然一笑道:“属下该死,门主不提起,几乎把它忘记啦!”说着,探怀取出一面金质令牌,双手捧着,恭敬地递了过去。 那金质令牌,与惠姑所怀有的银牌,形式大小,都大同小异,只不过质地不同而已。曹适存接过令牌道:“好!请上覆太上,本座马上前往执行!”那女剑士一走,惠姑也不请而自动由黄绫垂幔后面走了出来。 曹适存笑道:“小惠,现在,我们可以走了。”此时,外面警铃大作,甬道中,杂沓而快速的脚步声往来不绝。 惠姑没作声,只点了点头。 上官倩却娇笑道:“小惠,本来你跟着我们还不太方便,但现在乘着这混乱的机会,就方便得多了。”惠姑仍然没吭气,只是默默地跟在两人的背后,走了出去,快速地折入通往无双大侠软禁处的支道中。 那一条支道,长达百丈以上,每隔十丈,就有两个女剑士警戒着。 惠姑的打扮虽然有点惹眼,但由于是由门主和娘娘率领着,同时又有太上的特别令牌,所以,尽管那些警戒的女剑士都对她投以诧讶的目光,一路上却并未受到甚么留难。 其实,即使有人留难她也没用。 因为,由于情况急进,她已暗中决定,遇到留难,就实行硬闯了。 到达甬道尽头,视界豁然开朗。 原来,角道尽头,居然是一个四周绝壁插天的死谷。 上弦月斜挂林梢,清辉遍地。 但俯身下望,却是黑黝黝地,深不见底。 惠姑目光一扫之下,扭头问道:“门主,没有路了啊!”曹适存笑道:“洞口外有栈道。”经过曹适存的提醒,惠姑才注意到洞口外的确是有一道用铁条架在峭壁间的栈道。 由于架栈道的铁条很小,而栈道又宽仅尺许,在不注意的情况之下,匆匆一瞥,是不易发现的。 惠姑苦笑了一下,用脚尖试了试,那栈道非常稳固,但由于宽仅尺许,又是下海深不见底的绝壑,胆子小一点的人,别说是走上去,光是瞧瞧也够他心底生寒,双腿瘫软的。 惠姑笑问道:“门主,还有多远?”由于角道日就有两个女剑士,所以在称呼上,惠姑才不得不暂时保持他是“女剑士”的身份。 曹适存道:“本座以前也不曾来过,但太上说过,只要通过了这十来丈长的栈道就到达了。”“为甚么要这么费事呢?”“这是为了安全,你不知道那两个老怪物的功力有多高,咱们太上为了防备万一,才将他们关在这么一个绝境中,即使他们设法将铁门弄开了,只要将栈道毁掉,他们仍然是没法脱困的。”“真要有那种情况,还来得急毁掉这栈道吗?” “来得急,因为,栈道旁的峭壁上装有强烈炸药,两个老家伙的铁门对面,不分日夜,有人监视,一发现情况不对,只要点燃引信,栈道就会炸毁掉。”“咱们太上,可真够厉害。” “所以,他老人家才能领导群雄,独霸武林。”惠姑娇笑道:“门主,有一个问题,我就是想不通。”“甚么问题?”“那两个老怪物,武功那么高,当年太上是如何把他们弄到这儿来的?”“据太上说,是出其不意,制住他们的穴道,由于要他们交出武功,才双方协议,不废除他们的功力,将他们关到这儿之后,才让他们自行冲开穴道的。”“哦!这些绝招,也只有咱们太上才想得出……”上官倩娇笑道:“小丫头,别废话了,咱们执行任务要紧。”“是!娘娘……”惠姑恭应着当先走上栈道,一面以真气传音问道:“曹叔叔,我们的行动,恐怕也难逃对面的人的监视?”曹适存传音答道:“那是必然的……”“那么,待会他们炸毁栈道时……”“我已筹思过了,你故意装成害怕的样子,慢慢地走,以便找到那炸药的引信,将它毁掉。”“好的……”其实,惠姑冰雪聪明,曹适存想到的办法,她不但也已经想到,而且,还已经开始实行了。 曹适存以普通语声说道:“丫头,你是怎么啦?快点走啊!”惠姑苦笑道:“门主,我的腿直打哆嗦,不听我指挥哩!”“没用的东西,方才,在太上面前,却为何要自己充英雄?”“当时,我是不知要走这么危险的栈道呀!”她口中虽然说得那么窝囊,但行动上却是眼明手快。 话声中,她已找到一根引信,并以最快速度的动作,一挥手中的银龙匕,将其割掉。 “还有一根。”曹适存传音说过之后,又以普通语声说道:“其实,这栈道一点也不危险,你只要像平常走路一样,眼睛不向下面看就不会害怕了。”惠姑娇笑着说道:“门主,我……我可以试试看。……”“试试看”中,她又割断了一根引信。 “行了。”曹适存传音说着:“阿倩,你守在栈道上,不许有人过来。”“好的。”惠姑已经以最快的步伐,到达无双大侠住处的门口。 那是于峭壁上开辟出来的一个石室,厚厚的铁门,宽敞的铁窗,不但可以使空气流通,也能接受阳光的照射。 铁窗外的岩壁上还有一道雨檐,设想可说是颇为周全。 但此刻,却用一层蓝色布幔遮住,除了透射出微弱的灯光之外,可甚么也看不到。 当然,此刻的惠姑,心中的激动,是不难想见的。 她迫不及待地,以手指在铁窗叩了三下,以急促的语声低声说道:“江爷爷,江奶奶,我是小惠,特地来帮助两位老人家的……”室内没人答话,但那遮窗布幔却立即被拉开了。 室内的一切,也随之一目了然。 石室相当宽敞,隔成了一明一暗两个房间,陈设也颇为讲究,室顶还嵌着照明用的夜明珠。 一位童颜鹤发,中等身裁的青衫老人正卓立窗前,两道柔和的目光,向惠姑和曹适存二人打量着。 这位青衫老人,就是被武林中尊为泰山北斗的“无双大侠”江自强。但是他的夫人戈敏芝,却并未见到,显然是在里间行功调息中。 惠姑目光一触之下,立即脱口叫道:“江爷爷。”江自强的两道霜眉微微一扬,道: “你是谁?”惠姑道:“我叫惠姑,是我太公叫我来,替江爷爷江奶奶帮忙的。”江自强蹙眉问道:“你太公是谁?”曹适存抢先代答道:“江前辈,她的太公就是李哲元老前辈……”“啊!那么,你又是谁?”“晚辈曹适存……”接着,曹适存并将他们此行来意和已经发生的情况,以最简捷的说话说了一遍。 多年的幽居,使得江自强的涵养功夫,已到达泰山崩于前而目不瞬的境界。 因此,尽管目前这消息,是多么值得他兴奋,但他却表现得一派安详,只是目注惠姑笑问道:“小惠,你太公他们都好?”惠姑点点头道:“是的,两位太公和诸位老人家他们都很好。”曹适存连忙接着说道:“小惠,快将铁门打开,我们必须争取时间。”“好的……”惠姑的话声未落,一声清叱由室内传出:“且慢!”随着话声,一位满头银发,却是红光满面的青衣老妪由里间走出。 惠姑连忙娇声叫道:“江奶奶!”不错,这青衣老妪就是江自强的元配夫人戈敏芝。 曹适存入目之下,禁不住在心中感叹着:“七十年前,这一对神仙眷属,替永乐皇帝朱棣肃平那一场足以动摇国本的江湖大劫时,都是双十年华,令人艳羡的青春大侠,岁月不饶人,如今都已垂垂老矣……”戈敏芝并没理会惠姑,却向江自强责问道:“自强,你怎能这么轻易相信人?”江自强苦笑道:“敏芝,你认为他们还会有甚么阴谋?”戈敏芝冷笑道: “我自信我的判断不会差错。”曹适存连忙接道:“老前辈明察秋毫,晚辈此行,起先的确是奉命以剧毒暗算二位老人家的……”戈敏芝截口问道:“是小惠使你改变了主意?”“正是。”“谁又能证实小惠的身份呢?”“这个……”曹适存苦笑着,向惠姑问道:“小惠,你带有你太公的信物吗?”惠姑楞了一下道:“没有啊!不过,我手中的这枝银龙匕和冰魄神珠,都是我太公送给我的。”曹适存连忙接道:“对了,二位老前辈,这两件武林异宝是假不了的。”戈敏芝道:“据我所知,白云山庄,江李两家中,都没这两样东西。”江自强苦笑道:“敏芝,请别忘了,我们在这儿,已一幌数十年,可能这两件宝物,是最近数十年中,所获得的。”戈敏芝道:“听你这么说,你已经相信了她?”江自强道:“我有这种预感,我们真要脱困了。”戈敏芝道:“如果这是真的,为甚么李伯伯不将他的信物带来?” 江自强道:“可能是他老人家没料到会有这种情况,本来嘛!派人来解救我们,为甚么还用得信物哩!”曹适存连忙接道:“对了,目前正邪决战,业已开始,李老前辈在暗中主持全局,事情太忙,可能没想到信物的问题。”戈敏芝道:“不论怎么说,我不轻易相信任何人的话。”曹适存搓着双手,苦笑道:“那该怎么办呢?”戈敏芝道:“等!等到他们打到这儿时我们再采取行动,你们两个暂时也不许离开!”“这……”曹适存苦笑道:“老人家,李老前辈的计划中,是安排两位老人家去对付贾素芬的,如果两位老人家在这儿按兵不动,则群侠的安全,可实在堪虞。”惠姑忽然将衣襟解开,娇笑道:“江奶奶,我想起来了,我身上还有一件宝物……”“甚么宝物?”“您瞧。”“啊!这下子,我倒是完全相信了……”原来惠姑那敞开着的前胸上,露出一件银光闪闪的马甲。并娇笑道:“我太公说,这件马甲是永乐皇帝送给江爷爷,再由江爷爷送给我太公的,是吗?”江自强点点头道: “是的。”原来这件马甲,是由天山绝顶的千年冰蚕丝所织成,穿上它,不但能避宝刀宝刃,也能避免内家掌力的伤害。 本来,它是由一位江湖异人送给大明皇帝,由于七十年前,江自强、戈敏芝协助朱棣消弭那一场滔天大劫时,群侠方面都对朱棣的作为深表不满,朱棣为了巴结江自强这位江湖奇侠,乃以酬庸消弭大劫的名义,将这件价值连城的马甲,送给了江自强。 这就是这件马甲的由来。 嗣后,江自强又把它送给了李哲元,此番惠姑孤身涉险,尽管她的功力奇高,当代武林中,已难得有人能伤得了她,但为防万一,李哲元还是要她将这件异宝穿在身上。 惠姑目注戈敏芝笑道:“江奶奶,你也相信了吗?”“相信了。”戈敏芝歉笑道:“孩子,请原谅江奶奶疑心太重……”惠姑连忙截口笑道:“江奶奶,您这么说,我可担当不起呀!”曹适存连忙接道:“小惠,不用客气了,快将铁门弄开来。”“好的……”但见银芒一闪,铁门上那把重达二十多斤的大钢锁,已被她一下子就削掉了,就像是削朽木似地。 戈敏芝目射异彩道:“小惠,小小年纪,能有这一份成就,可真难得。”惠姑娇笑道: “江奶奶,我是沾了宝刀的光呀!”戈敏芝道:“我知道,但像这等巨型钢锁,如果内家真力不够,即使有了宝刃,也役法一下子削掉的!”曹适存接道:“二位老人家,请快点出来吧!”说着,他已将铁门拉了开来。 江自强道:“请稍等,我们还有点零星物品,须要收拾一下。……”不料就这当儿,一阵警锣声,由对崖“当、当、当”地传了过来。 曹适存连忙接道:“我们的行动,已被对面的监视哨发觉了,二位老人家请快……”只听栈道尽头的甬道口传来女剑士的惊“咦”道:“娘娘,这是怎么回事?”上官倩的语声道:“是对面的监视哨发生误会,没你们的事。”那女剑士的语声道:“娘娘,可以让属下去栈道上瞧瞧吗?”上官倩道:“我说过,没有你们的事。”对崖;警锣声,越来越急,也越响亮,并传来一个苍劲语声道:“两个老怪物已脱困,快点点燃引信……”不错,“无双大侠”夫妇已经脱困,已偕同惠姑,曹适存等人,鱼贯地到达甬道口。惠姑一马当先,越过上官倩,登上甬道口,口中娇笑道:“借光,借光……”也就在这“借光”声中,那位想要到栈道上一瞧究竟的女剑士,已经没法动弹了。 另外一个女剑士一看情况不对,惊惶得忘了点引信也忘了拉警铃,只是脱口惊呼道: “不好啦!有奸细……”但她也仅仅说完这两句话,就被惠姑制住了。 “江爷爷,江奶奶,小惠替二位老人家开道……”惠姑像一阵风,一面说着,一面飞快地向甬道中淌进。 甬道中传出急促的警铃声。 戈敏芝连忙喝道:“小惠,跟在江奶奶身边,不许躁进!”话声中,江自强、戈敏芝二人都已超越她身前,将她拦住。 “轰”地一声,一道千斤门,就在前面尺许处电疾砸下,吓得惠姑俏脸为之一变。 接着“轰轰”连响,由震响中判断,至少有三道千斤闸同时砸下。 这情况很明显,这也是司介侯所事先以防万一的安排。 在此种缜密的安排之下,即使无双大侠夫妇侥幸能逃出石室,也无法通过那一道又一道的千斤闸的障碍,而徒劳无功。 因此,气得戈敏芝切齿怒叱道:“好一个阴险毒辣的奴才!”但江自强却平静地说道: “敏芝,冷静一点,甬道不通,我们可以另外设法。”戈敏芝道:“另行设法,谈何容易。”江自强道:“办法总是人想出来的。”戈敏芝道:“自强,难道你平常没注意到,这洞口上下峭壁,壁立千仞,算得上是上不接天,下不接地,要想脱困除非是会飞……”江自强截口笑道:“不用飞,敏芝,请放心,我一定会想出办法来的,走!我们先退到洞口去。……”※※※当无双大侠夫妇等一行人被阻于甬道中,进退维谷的同时,整个魔宫,都已进入风声鹤唳,草木皆兵的紧急状态中。 以欲望香车车主石瑶姑为首的群侠们,已全部由阴河暗道中混入,而最先公然现身活动的,却是傻大个儿汤人杰。 论年纪,汤人杰是香车四小的老二,但论武功,却以他的成就最高。 他,人高马大,嗓门又粗,连手中的长剑,也是特制的,比一般的长剑要长出尺余,并重过一倍以上。 当他由阴河跃出,被魔宫中的巡逻人员发现时,还以为是由地底钻出来的山精海怪哩! 他以最快速的动作,卸除套在外面的水靠,一面舌绽春雷,大喝一声:“吠!小爷汤人杰,奉命前来捣掉你们的龟巢,快去叫司介侯前来领死!”他的嗓门本来特别粗大,这一嚷嚷,又是特别贯以内家真气,藉以通知早已潜入魔宫的己方人员,在石洞回声反应之下,一字字如天鼓齐鸣,使得整个魔宫中都起了震撼。 魔宫中本已处于戒备状态中,目前,汤人杰所遇上的巡逻队,只有四个女剑士,带队的却是曹适存以前所用的替身牛二虎。 牛二虎略定心神,向四个女剑士沉声喝道:“拿下这大笨牛!”“是!”娇应声中,四个女剑士一幌而前。只听一阵金铁交鸣声中,四枝长剑都被汤人杰的巨型长剑震飞数丈之外,人也一个个被震得踉跄后退。 汤人杰呵呵大笑道:“听说司介侯手下的女剑士都很了得,你们四个,怎么却是如此差劲哩!”他的话没说完,带队的牛二虎已大喝一声:“退!”“退”声出口,人已当先疾奔而去。 汤人杰扬声笑道:“小爷不杀你,快去叫司介侯前来领死……”一声惨号,疾奔中的牛二虎已被迎面赶来的石家庆,一脚踢飞阴河之中,并向汤人杰笑道:“三弟,杀恶即所以行善,对这般满手血腥的魔崽子们,可千万不能手软!”汤人杰咧嘴笑道:“多谢大哥指点,大哥见到惠姑他们吗?”“还没有。”“奇怪?按说,我方才这一嚷,他们都应该听到了啊!”“还有更奇怪的事哩!魔宫的首脑们,到目前为止,一个也没发现。”“莫非是给咱们吓跑了?”“那不可能。”“师傅他们呢?”“正在作深入的搜索,她老人家怕你单独涉险特地叫我来协助你。”一阵快速而杂沓的脚步声,由远而近。 汤人杰浓眉一挑道:“来得好!”话声中,已飞奔着迎了上去。 石家庆连忙一把将他拉住道:“三弟不可莽撞,那是自己人……”来人正是在手术室中,以杜少恒、司马元为首的那七位。 当然,这批人是听到汤人杰的大声叫嚷,而闻声赶来的。 杜少恒与石家庆父子俩劫后重逢,直到此刻,才算有了正式交谈的机会,但却由于时机紧迫,无暇谈及儿女私情,双方略一交换情况之后,石家庆立即向杜少恒说道:“爹!娘和汤阿姨她们已深入魔巢,她要你和司马叔叔赶去助阵,这边则由冬梅阿姨率领,赶快设法先将江老前辈他们解救出来。”“好的,”杜少恒扭头向冬梅和百里轩二人说道:“百里兄、冬梅,这边只好偏劳诸位了。”石家庆也立即接道:“解救江老前辈的行动,是越快越好……”百里轩点首接道:“我们当全力以赴!”杜少恒转向司马元道:“司马兄,咱们走吧!”一声冷笑,由前头的甬道中传来:“不必费事了,这儿就是你们的埋骨之地……”话到人到,一道幽灵似的人影,已停立于他们前头丈远处,另外三个人也随后赶到。后来的三个,杜少恒曾经见过,那是天一门的供奉“苗岭三邪”覃得功、刁振、哈雷,但最先赶来的那个人,却没人认识。 不过,尽管没人认识,却不难于他的外貌与年龄上,忖知他是甚么人。 那是一个须眉全白的灰衫老者,估计他的年龄,与唐老怪詹恨天不相上下,面部轮廓,却与司介侯有着六成近似。 杜少恒目光一触之下,即断定那人就是引起这一场江湖浩劫的罪魁祸首,也就是以往白云山庄的仆人,目前天一门太上门主司介侯的父亲司大成。 但尽管杜少恒已断定此人就是司大成,却仍然是注目问道:“阁下是甚么人?”司大成笑道:“你别管老夫是甚么人,老夫也不问你是甚么东西……”杜少恒截口冷笑道:“但我已知道你是甚么东西变的。”“哦!你且说说看?”“难道你不是白云山庄吃里扒外的奴才司大成老贼?”司大成脸色一变道:“骂得好:”紧接着,扭头一声沉喝:“三位供奉听令!先替老夫给这小辈掌嘴!”“得令!”“苗岭三邪”暴喏声中,但见人影幌动,已一齐欺身扬掌,向杜少恒进击。 也就在此同时,汤人杰朗笑一声:“杜叔叔,这笔生意让给我……”别瞧汤人杰人高马大,但身手之灵活,却无以复加。 但见他人随话进,身形电掣中,已抢在杜少恒的身前。 杜少恒刚刚说得一声:“小心……”话出同时,“砰砰”震响也随之传出,那奉命给杜少恒掌嘴的“苗岭三邪”不但不曾揍着杜少恒的耳光,反而在大出意外的情况之下,被汤人杰一招逼得退了三大步。 汤人杰得理不饶人,他可不管对方三人老羞成怒的那一副尴尬相,长剑挥洒,如影随形地,跟踪进击,一面朗声笑道:“别发呆呀!老杂种!”“刷、刷、刷”一连三剑,又将“苗岭三邪”逼退三大步。 “苗岭三邪”位居天一门的供奉,又是贾素芬一手调教出来的得力助手,自然不是省油的灯,尽管他们在事出意外的情况之下,被汤人杰逼得连连后退,但却能立即稳住颓势,并予以反击。 尤其是覃得功手中那条号称已有千年气候的铁线蛇,更是刁钻已极,也狠毒已极地,尽向汤人杰的致命要害处进攻。 也因为如此,迫得汤人杰不得不向后疾退着。 一旁的石家庆扬声说道:“三弟,先除去那条毒蛇!”这真是当局者迷,石家庆算得上是一语提醒梦中人,使得汤人杰“呵”了一声道:“我真该死……”只听覃得功冷笑一声,道:“老子这条宝蛇,你们师傅也莫奈它何,你小子算甚么玩艺儿,也想……”汤人杰截口笑道:“老杂种你懂得甚么,当时,我师傅没将法宝带在身边,才使得你耀武扬威,现在,她老人家已将法宝交给我了,你等着瞧吧!”他口中说得好听,人却仍然被迫得连连后退,而且已快要退到阴河边了。 杜少恒入目之下,扬声喝道:“人杰,小心……”汤人杰扬声笑道:“杜伯伯请放心,我是在耍狗熊哩!”这傻大个儿一会儿“杜叔叔”,一会儿“杜伯伯”地,显得有点语无伦次,但他手中的招式,却的确是一点也不含糊。 就在他的谈笑声中,已稳住颓势,并开始反击,而左手也已探入怀中。 对目前这情况,使得一旁的老魔司大成已提高了戒心。 因为,“苗岭三邪”和时百川四个供奉,是天一门中的首脑人物贾素芬、詹恨天、司马父子等以下功力最高的高手,如今,群侠方面,以一个年轻小伙子就敌住三个,这情况还不够严重吗! 就当他精目溜转,准备自己出手的同时,杜少恒也已瞧出目前的危机了,而适时扬声笑道:“司大成,咱们也别闲着啊!”司大成冷笑道:“想跟老夫交手,你还不配!”那“配”字的尾音未落,只听汤人杰喝一声:“打!”随着“打”声,汤人杰的左掌中发出一蓬黄雾,疾如电掣地,向覃得功手中的铁线蛇蛇头罩落。”说来也真令人难以相信,那条连宝刀宝剑也伤不了它的铁线蛇,一碰上汤人杰所发出的那蓬黄雾,竟然使得它一下就瘫痪了似地,软绵绵的垂了下去。 原来汤人杰使的是雄黄之精。 雄黄,一向是蛇虫的克星,而雄黄精的功效更大,即使是具有千年以上气候的蛇虫,也难以抵挡,这主意还是李哲元想出来的,雄黄精也是李哲元所赠送。 同时,由于那铁线蛇本身已通灵,懂得招式,当双方交手时,即使再好的手法,也不易击中,如果一击不中而使对方提高警觉,那就麻烦了。 所以,为期其一击必中。李哲元更特别交代汤人杰,临敌时,将雄黄捏成粉末发出,所以,汤人杰所发出的雄黄精,看起来像一蓬黄雾,使得那条铁线蛇根本没有闪避的余地。覃得功连作梦也不曾想到对方会来上这么一记绝招,使得他那珍如性命的独门“兵刃”一下子变成了废物,惊急交迸之下,几乎要气得晕倒下去。 但一击得手的汤人杰,是何等身手,又怎会轻易放过这稍纵即逝的杀敌良机。 他,一下子制住对方的铁线蛇后,右手长剑趁势环扫,荡开刁振,哈雷的两般兵刃,向覃得功的腰际电疾地斩去。 真是说时迟,那时快,连一旁蓄势支援的老魔司大成也来不及抢救,覃得功已被腰斩当场。 汤人杰初挑大梁,一下子得心应手地,杀掉一个强敌,内心的兴奋与精神上的鼓舞,自然是不在话下。 而“苗岭三邪”中剩下的刁振与哈雷,他们的情形,却恰好相反,汤人杰杀了覃得功,也等于杀去他们两人一半以上的斗志。 方才是三对一,而且士气如虹,如今是二对一,斗志也打了折扣,因而立即显得相形见拙地,被汤人杰逼得连连后退。 司大成突然闷声不响地,欺身扑向汤人杰,但却被杜少恒半途截住,并扬声笑道:“毕竟是奴才出身的人,始终只会暗算伤人……”话声中,两人已“呛、呛、呛”地硬拚了五招,杜少恒虽然感到有点吃力,但能与对方的顶尖儿高手一较短长,却使他的信心为之大增。 相反地,司大成却禁不住发出了一声惊“咦”。 也就在司大成的惊“咦”声中,杜少恒却话锋一转道:“诸位别闲着呀!咱们要争取时间。……”司马元、百里轩等人,已被目前这精彩而又激烈的恶斗吸引住全部精神,经过杜少恒的提醒之后,才禁不住哑然失笑地,由司马向百里轩说道:“百里兄请去帮汤人杰……”也不等对方的反应,他已仗剑扑向司大成,并扬声笑道:“杜大侠,咱们联手宰了这老贼!”司大成冷笑一声:“作梦!”司大成独斗一个杜少恒,可并未占多大便宜,如今再加上像司马元这样的高手,立即连仅有一点上风也为之失去,反而处于下风了。 “嘴皮子硬不管用,”司马元一面配合杜少恒加紧抢攻,一面笑道:“杜兄,咱们联手宰了这罪魁祸首,该是奇功一件……”一声惨号,打断了他的话。 原来是百里轩加入汤人杰的战围之后,汤人杰大奋神威,一剑刺中哈雷的前胸。 百里轩连忙喝道:“小老弟。这一个是我的……”“苗岭三邪”中仅剩的刁振,一见情况不妙,已腾身飞越阴河,准备开溜。 但见百里轩左手一扬道:“留下命来!”寒芒闪处,一柄飞刀射中刁振的背部,使得刚刚越过阴河的刁振,也发出一声惨号,当场仆倒。 百里轩返身扑向杜少恒等人的战圈,并扬声笑道:“二位老兄,算我一份!”但老奸巨滑的司大成,已不等他们两人参战,奋力一招,荡开杜少恒、司马元二人的长剑,一个倒翻,向里间疾射而去。 百里轩故技重施,扬手发出一柄飞刀道:“老贼躺下!”但这回情况可不同了,司大成不但没有躺下,而且,那把飞刀,还以比他发出时更劲疾之势,反射回来,并传来司大成的冷笑道:“暂时便宜你们这几个小辈!”杜少恒以长剑将飞刀格落,一面说道:“诸位,咱们还是照方才的办法,由我和司马兄前往里洞,其余诸位请百里兄率领,去帮助无双大侠脱困。”“不!”百里轩接道:“目前,敌众我寡,据我的想法,支援石车主与帮助无双大侠脱困,表面上看来,是同等重要,但实际上,却是无双大侠方面,更令人担心……”杜少恒接问道:“何以见得?”百里轩道:“据我所知,惠姑早已前往协助无双大侠,对惠姑的身手,我想在场诸位都有绝对信心,但事实上却是迄今没有消息,诸位想想,这是意味着一些甚么呢?”杜少恒蹙眉接道:“这……显然是遇上了困难。”这时,冬梅美目一转,悄然将站在她身边的琴儿一拉,向丈远外一个被制住穴道的女剑士身边走去。 百里轩道:“我也是这么想,同时,我也想到,石车主方面,如无相当把握,不会孤军深入,所以,我认为,支援石车主固然要紧,但解救无双大侠的工作,却更为重要急迫,因为,短时期内,石车主他们不会有危险,而无双大侠方面是我们主力中的主力,所以,越能提早解救出来,对我们越有利。”杜少恒点点头道:“百里兄所言甚是,只是,我们必须先行了解一下无双大侠他们的情况,才能作适当的安排。”冬梅却适时接着道:“这情况我已经知道了。”杜少恒一楞道:“你?”冬梅和琴儿相偕走了过来,含笑说道:“少恒,我是由方才被你制住的那个女剑士口中问出来的……”杜少恒连忙接道:“怎么样?”冬梅道:“无双大侠和惠姑都被阻于甬道中的四道千斤闸的那一头……”“那我们赶快将那千斤闸弄开。”“不容易,据琴儿说,那千斤闸用生铁铸成,厚达逾一尺,重达三千斤以上,而且又有机关控制,用蛮力没法托起,即使用宝刀宝剑,也是旷时废事。”杜少恒目注琴儿问道:“琴儿,你知道那控制机关的枢纽吗?”琴兄道:“知道,那是太上行功密室的隔壁。”百里轩接道:“那就行了,我们不必再将力量分散,集中全力向里闯。”杜少但点首道:“好!就决定这么办,咱们闯!”“闯!闯到鬼门关去吧!”接话的仍然是司大成。 随着话声,他已经像幽灵似地,又回到当场。 而且,身旁还多了一个时百川和六劲装佩剑的年轻剑手。天一门少主曹适存的儿子曹子畏,也是这六个年轻剑士中的一个。 也由于曹子畏也在当中,使得群侠们目光一触之下,即能意识到,这六个人就是司介侯以灭绝人性的手段,改造成功的超级杀手。 不过,由外表看来,这六个人除了表情冷肃之外,倒并没有甚么异样。 杜少恒精目一扫,笑道:“司大成,你还有胆量跑回来佩服!佩服!”时百川厉声喝问道:“杀‘苗岭三邪’的是谁?给我滚出来领死!”不等他说完,汤人杰已挺身而出道: “就是小爷我!”司大成却一把将时百川拉住道:“老弟,先给宰了那个吃里扒外的百里轩!”时百川道:“司老放心!在场的人,一个也休想活着离开!”汤人杰已挥剑进击,并朗声笑道:“老杂种别吹大气,先吃我一剑!”“叱”地一声,汤人杰的长剑却被两个年轻杀手挥剑架住,而且显得斤两悉称。 虽然是以二对一,但以汤人杰目前的成就而言,能架住他这雷霆万钧的一击,已不简单了。 因此,汤人杰一面抽剑抢攻,一面“咦”了一声道:“好家伙,真看不出来……”杜少恒连忙喝道:“人杰小心,这是他们的特别杀手,已失去神智的杀手!”汤人杰扬声答道: “我知道……”话声中,已展开一场以快制快的抢攻。 两个杀手能与汤人杰打成平手,尽管他们是失去神智,使的是放弃防守的拚命打法,但也不难想见,他们的个别身手,决不在“苗岭三邪”之下。 也因这原因,杜少恒心念电转着向司马元传音说道:“司马兄,目前在人数上虽然是我们占优势,但一个司大成、我必须合你我两人之力才能有制胜把握,时百川是首席供奉,功力必然高于‘苗岭三邪’,六个杀手中,除了人杰敌住两个之外,还剩下四个没人对付,所以我们必须趁司大成,时百川二人末出手之前,出其不意,集中全力,先将四个杀手消灭,待会才能免除后顾之忧。”司马元传音答道:“可是,曹子畏是你的侄儿啊!”“现在,顾不了这些。”杜少恒接着向百里轩传音说道:“百里兄,请加强戒备,以防司、时二老贼突起发难……”他的传音未毕,双战汤人杰的两个杀手之一,已被斩掉一条右臂,但那杀手根本没有感觉,仍然挥舞着左臂,向汤人杰猛扑。 司大成入目之下,沉喝一声:“再上去两个……”另两个杀手应声扑出,却被杜少恒,司马元二人分别截住。 杜少恒、司马元二人打的是速战速决的主意,一上手就是以十二成的真力,迎头痛击,因此,双方长剑相接之下,一下子就将对方的长剑震飞,同时各自飞起一脚,踢中对方的前胸,使其内脏碎裂而当场倒毙。 这情形,使得司大成怒叱一声,飞身将杜少恒、司马元二人截住。 同时,时百川随即一挥手,沉喝一声:“上!”曹子畏和另一个杀手,也飞身而出,时百川本人却迳行扑向百里轩。 对付剩余的两个杀手,冬梅早已有了准备,那就是由琴儿,剑儿对付一个,冬梅自己与白小云则对付曹子畏,一时之间,倒也算是旗鼓相当。 战况暂呈混乱,但大致说来,还是群侠方面占了优势,因为,功力最高的司大成,被杜少恒、司马元二人给缠住了。 百里轩与时百川也暂成平局。 以一对二的汤人杰,已将另一个断臂的杀手以掌力击毙,剩下的一个杀手,也已凶焰大减,在节节败退中。 当然,能有目前这略占优势的情况,还得归功于社少恒、司马元那石破天惊的一击,因为,如非他们两人以霹雳手段除掉两个杀手,则目前的局面,就非常可虑了。 司大成不愧是老奸巨滑的魔头,尽管他在杜少恒、司马元二人的联手之下,落了下风,却仍然是有攻有守地,狂笑道:“杜少恒,你想知道石瑶姑、汤紫云那两个小辈情形吗?” 杜少恒心知对方是想施展攻心战术,因而不加思索地,沉叱一声:“现在,我只想宰你这个忘恩负义的老奴才!”司大成冷笑道:“告诉你,那两个臭娘们孤军深入,已被困入水牢中,咱们的大批人马马上就要过来了……”一声惨号,汤人杰已杀掉他当面的杀手,飞身过来,沉声喝问道:“老杂种,你在说甚么?”司大成独战杜少恒、司马元二人,尚且落了下风,怎能再加上一个汤人杰,因此,他尽力撑持着,暗中打算再度开溜,但口中却冷笑道: “老夫说,石瑶姑、汤紫云二人已被宰掉了……”这同时,杜少恒却出人意外地,猛一抽身,一个急旋,长剑回扫,将正与百里轩杀得难解难分的时百川,一剑腰斩当场。 紧接着,再度一旋,人已到了曹子畏背后,扬指凌空连点,点了曹子畏的五处大穴。这刹那之间,杜少恒身形似旋风,出手如闪电,显得威风八面地,一下子除去了两个强敌。 当然,百里轩也没闲着,自他的对手时百川被杜少恒以闪电手法杀掉之后,立即回身将正与琴儿剑儿二人恶斗着的一个杀手杀掉。 片刻之间,斗场中已是只剩下司大成一个人。 尽管由于杜少恒的突然抽身而使可大成压力大减,但目前这急转直下的局面,饶是他阅历丰富,并是天一门中四个顶尖高手之一,也不由地感到心头一凉。 但他毕竟是老江湖,心知面临目前这等局面,可千万慌乱不得。 而且,盱衡当前形势,他更是深深明白,要想全身而退,已不可能。 因此,他不但临危不乱,反而放弃防守,招招都是与敌偕亡的拚命招式,希望能藉此拚命打法,以作死里求生的打算。最低限度也得捞点本钱回来。 对围攻他的群侠方面而言,司大成已成了釜底鱼,瓮中鳖,要放倒他只是时间问题,自然不愿跟他拚命,因而战况暂呈胶着状态。 围攻他的群侠方面,杜少恒、百里轩二人已算得上是当代武林中的顶尖儿高手之一,司马元也是群侠方面的精英人物,汤人杰则是年轻一代中的第一高手,以如此坚强的阵容,联手合击之下,是何等威力。 但司大成居然能勉强应付,尽管他采取的是拚命打法,却也不难想见他的身手,是何等高明。 杜少恒边打边扬声说道:“诸位请沉住气,咱们不必躁进,先消耗这老贼的真力,到适当的时候,再捉活的。”司大成冷笑道:“不要紧,有石瑶姑、汤紫云两大美人替老夫垫背,老夫死而无憾。”对攻心战术的运用,司大成算是一位大行家,他这两句话,对群侠方面,的确具有很大的威胁作用。 因为,此间的群侠,虽然占了绝对优势,但他们的内心,却不能不替孤军深入的石瑶姑与汤紫云二人担心。 杜少恒心念电转,口中却故意冷笑道:“司老贼,你少替别人操心,石车主功参造化,已成金刚不坏之身,加上汤紫云为辅,当代武林中,已没人能伤得了她……”司马元也附和着笑道:“司老贼,我劝你还是横剑自刎了吧!”“放屁?”司大成方自怒叱一声,一队至少在十人以上的女剑土,在公冶升与公冶月二人的前导之下,蜂涌而来,因而使得司大成心中一喜地,话锋一转道:“统统上,宰了这些小辈们!”司马元也同时扬声喝道:“两位公冶大侠请莫忘了咱们的君子协定,而且,贵少主十二娘已弃暗投明,令弟公冶恒还在我们手中。”这一说,自然使得公冶兄弟为之一楞,而显得趄趑不前起来。 琴儿也挺身而出,向那些女剑士们喝道:“各位姊妹们,是弃暗投明的时候了,大家放下兵刃……”司大成截口怒叱道:“别听他们胡说八道,统统上!”尽管司大成声色俱厉地命令着,但公冶兄弟与那批文剑士们,却仍然显得进退维谷地,呆立当场。 忽然,一声冷笑遥遥传来:“石瑶姑,别想逃了,认命了吧!”听话声,当在百丈之外,杜少恒心头一急之下,连忙向司马元传音说道:“司马兄,这儿请多费神照应,我去支援瑶姑……”传音一顿,人已腾身而起,越过公冶兄弟与那批女剑士的上空,循声向里间疾射而去。杜少恒一走,司大成所受压力顿减,精神也为之大振地,扬声喝道:“公冶升,别听他们胡说八道,十二娘正在面联手对敌,而且,石瑶姑已经败退下来,你们究竟该听谁的,自己多想想吧!”其实,公冶十二娘正和文真真、小精灵等三人在文素文的房间中,司马元固然不知,司大成也同样的不知。 他们两人之所以有那种说法,那是基于同样的心理攻心战术。 当然,公冶兄弟与那批女剑士们,也同样的不明内情,而感得不知如何自处。 但由于片刻之前,百丈外的那一声劲叱,使得司大成目前的话增加了份量。 因为,他们都听得出来,那声劲叱正是他们心目中的第一号高手“贾太君”所发出。也由于那声劲叱,表示石瑶姑的确已败下阵来了,因而公冶升等这批人,略一犹豫之下竟一齐挥舞着兵刃,逼了上来。 群侠这边,由冬梅安排白小云对付公冶升,剑儿对付公冶月,那批女剑士则由琴儿再下说词。琴儿是那批女剑士的领队,由她现身说法,虽然未能使那批女剑士反戈相向,总算暂时使她们没有参战。 公冶兄弟是雪山派的四老中人,白小云与剑儿虽然是年轻一代中的精英人物,但面对公冶兄弟这等高手,却也感到非常吃力。 司大成这一边,由于减少了一个功力最高的对手杜少恒,在精神大振之下,已反败为胜地,占起上风来。概括一句,目前的群侠方面,显然都已处于不利的情况之下。 冬梅虽然暂时闲着,却是手横长剑,神注全场,只要发现哪儿吃紧,她就准备向哪儿支援。 里间甬道中,金铁交鸣之声兴叱喝声,连绵不绝,而且是越来越近,由声音判断,石瑶姑等人显然已退到了五十丈之外。 老奸巨滑的司大成,自然会把握住这有利的机会,而大声喝道:“你们这批死丫头,再不听话,待会老夫一个个的活撕了你们!”司大成的喝声,再加上目前这不利于群侠的情况,使得琴儿对那批女剑士的影响力,已几近于零。 只见那批女剑儿,已神色庄重地,一齐向琴儿徐徐地逼了上来。 琴儿怒叱一声:“你们想死!”司大成扬声笑道:“对!谁先宰了这吃里扒外的小贱人,赏黄金千两!”琴儿冷笑一声:“作梦!”司大成扬声喝道:“孩子们!上啊!”汤人杰怒叱一声:“上你奶奶个雄。”这傻大个儿是愈战愈勇,随着这叱声,大奋神威,“刷、刷、刷”一连三剑,居然使得司大成这老魔头,不得不全神应战。 同时,也由于汤人杰的大奋神威,连带激发了司马元与百里轩二人的潜力,一齐奋力抢攻,竟然又扭转颓势,而暂时打成平手了。 那此女剑士们,虽然已逼近琴儿的八尺距离之内但一则由于琴儿曾是她们的领队,余威犹存,再则,对琴儿的艺业,她们也知之最深,她们都明白,谁抢先发难,准定是先死无疑。也因为如此,这批对目前战局有决定性影响力的女剑士,虽已到了一触即发的情况,却仍然在僵持着。 分别独战公冶兄弟的白小云与剑儿,已呈现败象,而尤以剑儿的情况更为严重。 蓄势支援的冬梅,已徐徐逼近剑儿身旁。 里间甬道的恶斗,已约莫到了三十丈之外,由于没听到任何人说话,而只听到如火如荼的杀伐声,不难想见其战况的激烈。 就当此间群侠处境越来越艰苦之间,只听贾素芬的话,又遥遥传来:“三个小辈听好,跪下来,磕三个响头,老身可以赏你们一个全尸!”- 第十六章 正邪拼生死 强弱定存亡 杜少恒的语声怒叱接道:“老虔婆,你放屁!”这情形,很显然,杜少恒已支援上了,而且是在且战且退中,但退却的速度非常缓慢。正准备支援剑儿的冬梅,不由心念电转着: “少恒是知道这儿情况的人,为何不招呼石车主,快点退到这边来,集中全力,以图良策呢?”念转未毕,忽然目光一亮地,脱口欢呼道:“二娘娘,来得正好!”是的,是公冶十二娘赶来了,文真真、小精灵二人也赶了来,连不久之前,悄然离去的石家庆也同时回来了。 小精灵人未到,已先扬声欢呼道:“师傅,小精灵来帮您……”百里轩扬声笑道:“你算老几,我这儿没你的事……”公冶十二娘精目环扫,首先扬声喝道:“升老,月老,请住手!”有着“少主”的招呼,公冶兄弟连忙各自虚幌一招,退出战圈。 剑儿、白小云二人都未追击,她们两人都已额头见汗。 公冶升注目沉声问道:“少主,您的意思是?”公冶十二娘沉声说道:“我们不能一错再错,二位请站到我身边来。”“是!”这一来,群侠方面声威大振,那批与琴儿僵持着的女剑士们,更不敢轻举妄动了。 琴儿打铁趁热地,沉声喝道:“丢下兵刃,咱们仍然是好姊妹!”司大成也扬声说道: “孩子们,贾太君马上就要出来了,该听谁的话,你们自己多想想吧……”这是一个非常混乱的局面,使得那些女剑士们既未听琴儿的话,放下兵刃,也没听司大成的话立即参战,都是不约而同地,一齐徐徐向后退走。 冬梅一见目前局面已暂时稳定下来,才向文真真悄声问:“文姑娘,令堂情形如何?” 文真真道:“我已点了他老人家的‘黑甜穴’暂时藏在一个很秘密的地方。”原来方才石家庆的悄然溜走,也是冬梅的主意。 她虽然对外间的情况不太了解,却断定此时的文素文房间中不会设防,也断定在惠姑的安排之下,文真真与小精灵必然已混入文素文的住处。 也因为如此,她才由琴儿口中问明文素文住处的路径之后,暗中将石家庆支走,她这一招可收到了预期的效果,使得文真真等人能及时赶来,而扭转了劣势。 冬梅点点头,目注十二娘道:“二娘娘……”公冶十二娘连忙截断她的话道:“冬梅,咱们称呼,须要更正了,叫我一声大姊吧!”“是!大姊。”冬梅表现得落落大方,“目前我们该怎办,你得负起指挥的责任来。”公冶十二娘美目环扫,苦笑道:“可是,我刚到这儿,一切情况都不了解。”冬梅道:“目前,情况很复杂,也很简单,我们的人,大部份都在这儿……”这时,通道深处的激烈杀伐声,仍然在缓慢地,逐渐向外逼近。 冬梅接着说道:“大姊请听,那就是石车主,汤夫人,少恒等三人,在拦阻那个甚么贾太君。”公冶十二娘蹙眉接道:“听这情形,他们已有拦阻不住之势。”“是的。”“惠姑呢?”“据说,惠姑和无双大侠等人,都已被四道千斤闸封阻在甬道中。”公冶十二娘美目再度环扫,一面说道:“这老甲鱼暂时让他负隅顽抗,这儿由你领导文姑娘和石公子等人掠阵,我和升老月老前往支援石车主。”公冶十二娘不愧是雪山派的领导人物,简单的几句话,却显得有条不紊。 但她这种分配已经是多余的了,因为,甬道中已有了急剧的变化那激烈的杀伐声,忽然迅速地向外移动,只听贾素芬的语声怒叱道:“三个小辈,留下命来!”杜少恒的话声笑道:“老虔婆,我们不会跑,也没人怕你……”“不怕,就不要退!”“这儿地势太窄,不便施展,退到外头去,咱们可以放手施为……”就这几句话的工夫,石瑶姑、汤紫云、杜少恒等三人已且战且退地,到了丈远之外。那些退走的女剑士们,纷纷让道,退向两旁。 群侠这边闲着的人,也在公冶十二娘的示意之下,集中在一起,一面凝功应变,一面打量着……贾素芬使的是一根蛇头钢拐,此人不愧是顶尖高手中的高手,独斗石瑶姑,汤紫云,杜少恒等三大高手,仍然钢拐翻飞,节节进逼,一点也不含糊,在她后面跟着的司介侯,詹恨天二人,倒像是成了局外人似地,显得悠闲已极。 群侠这边,石瑶姑等三人虽然节节后退,却神态从容,防守也很严谨。 但石瑶姑,汤紫云二人,却都是血染“征袍”,算得上是全身浴血。 当然,她们身上溅的都是敌人身上的血,也不难想见,在贾素芬出手之前,她们两人已杀了不少人。 正在负隅顽抗,作殊死战的司大成,一见己方大援已到,不由精神大振地,又暂时扭回劣势,而打成了平手。 石瑶姑于激战中,目光匆匆一扫,已看清了外间的一切情况。 她忽然奋力攻出三招,使得贾素芬的凌厉攻势之一滞!同声扬声说道:“少恒,汤姊姊辛苦一点,截住这老虔婆……”语声中,她人已抽身一个倒翻,向司马元等的斗场疾射,并扬声喝道:“司马大侠,要活的!”话声未落,人已射到斗场,左手发出一道白影,只听“当”地一声,司大成手中长剑,已应声碎成片片。 一个剑客失去了剑,等于是一条毒蛇失去了毒牙。 如非是石瑶姑招呼在先,司大成在被石瑶姑毁去长剑之后,势将被司马元、百里轩、汤人杰等三人所乱剑分尸。 但此刻,司马元等人三枝长剑,却只是抵着司大成的要害,由汤人杰首先喝道:“老杂种,认命了吧!”这时,石瑶姑又回到原处,协同杜少恒,汤紫云二人将贾素芬截住。 其实,石瑶姑以迅雷不及掩耳的手段,出人意外地,毁去司大成的长剑之后,连看都没看一眼,就已纵回原处。 在旁观的人看来,就像是织布的梭子一般,那么飞快地一个来回而已。 而且,再度联手将贾素芬截住之后,已不再后退,杜少恒并朗声笑道:“老虔婆,现在你该已明白,我们并不是怕你……”一旁的司介侯怒声叱道:“石瑶姑,你好卑鄙的手段!”石瑶姑冷哼一声:“比起你的手段来,我这点权宜措施,算得了甚么!”紧接着,又冷笑道:“司介侯,你敢妄动一下!”本来作势欲扑的司介侯,由于自己的父亲被对方劫持,闻言之下,不得不强行忍耐着。由此,已不难看出石瑶姑的机智与应变的才能。 因为,在预期中的无双大侠夫妇未能及时解救出来,前来支援的情况之下,如不先行生擒司大成作为人质,则司介侯与詹恨天两人,群侠方面已无人可敌,其后果是非常严重的。 也由于这一意外的变化,使得司介侯,詹恨天二人都因投鼠忌器而未便出手。 司马元并也以最快速的动作,连点司大成五处大穴,并向汤人杰说道:“人杰,好好看住这老魔头!”石瑶姑也扬声说道:“人杰,不管是谁,只要妄图接近,就先宰了这老魔头!”汤人杰恭声应道:“徒儿记下了。”司马元,百里宣二人缓步向石瑶姑等人激战处逼近,石瑶姑连忙喝道:“二位暂时不必上来。”贾素芬也同时大喝一声:“停!”随着这一声“停”,她自己已首先倒纵丈外。 以石瑶姑为首的社少恒,汤紫云等三人也未追击,只各自横剑卓立当场。 这时,正邪双方,高手云集,壁垒分明。 恶斗虽然暂时中止,但紧张紧张的气氛,却是一点也没减低,炽烈的战火,随时都会重新燃起。 而且也不难想见,当战火重燃时,必然是一场无比惨烈的混战。 好在目前这场地地势开阔,即使是百十个高手同时出手,也不致施展不开。 沉寂了少顷之后,贾素芬才目注石瑶姑沉声问道:“石瑶姑,你劫持本“太上的尊翁,意欲何为?”这一阵子,石瑶姑,汤素云二人已消耗掉不少真力,因此,她不得不借这个机会以求略予恢复,而故作沉思状,含笑反问道:“你那么聪明的人,会想不到?”贾素芬阴笑道:“我想过了,你是因为江自强夫妇没救出来,而不得不藉人质以求全身而退。”“错了,”石瑶姑笑道:“石瑶姑此行,就是为了犁庭扫穴,消灭你们这些武林败类而来,现在任务还未完成,怎会作撤退打算。”贾素芬道:“石瑶姑,别作违心之论,我看透了你的用心,也给你算好了命,我想,你自己也该明白,即使江自强夫妇能够脱困,也未必能替你帮上忙,何况,事实上,他们绝对没法脱困,所以,我老婆子借箸代筹,你只有一条路可走。”石瑶姑笑问道:“那是一条怎样的路?说出来试试看?”贾素芬一个字一个字地,沉声说道:“弃械投降,老身保证不杀你!”“盛意心领了,贾老前辈,”石瑶姑神色一整道:“也看在你这一番盛意上,我要进几句逆耳良言,希望老前辈能够平心静气地听下去。”贾素芬“唔”了一声道:“你说。”石瑶姑声容俱庄地说道:“老前辈是当代武林中,有数几位硕果仅存的元老之一,除了白云山庄中几位已经不过问江湖琐事的老人家之外,也只有无双大侠伉俪能与老前辈相提并论,这地位是何等崇高!”高帽子人人都很受用,贾素芬自然也不例外。 尽管石瑶姑等人,方才于恶斗中,曾经骂她为“老虔婆”,但此刻的一番恭维,却使她非常受用。 不过,她表面上却故意紧绷着老脸,冷然接道:“别跟我玩王二麻子,有话就痛痛快快的说!”“是!”石瑶姑正容如故地道:“现在,我郑重表明我的立场,石瑶姑根本无意与前辈为敌……”“那你此行所为何来?”“奉命清理门户,老前辈该知道,司家父子,过去是白云山庄的仆人,逆伦犯上,已是罪不容诛,再加上倒行逆施,危害江湖,更是天理难容!”“石瑶姑,你想想看,如所周知,白云山庄,是武林人物心中的圣地,凭司家父子一个仆人的身份,怎敢作下如你所说的‘逆伦犯上’的事来?”石瑶姑一怔道:“这是说,还有人在幕后支持?”贾素芬点点头道:“不错!”石瑶姑蹙眉问道:“那在幕后支持司家父子的人,是谁呢?”贾素芬道:“石瑶姑,如果你不是明知故问,就不够聪明了。”“这是说,就是老前辈你?”“唔……”“老前辈为甚么要这么作?”“为了湔雪七十年前,江自强夫妇所加诸我身上的屈辱。”石瑶姑正容说道:“老前辈,瑶姑生的晚,对七十年前的往事,未能躬逢其盛,但据传闻所说,当时的江老前辈伉俪……”贾素芬截口接道:“慢着,我有话问你,你,是白云山庄的嫡系传人?”“是的!”“那你为何称江自强夫妇为老前辈?”“因为,瑶姑与白云山庄,虽有传艺之实,却并无一般师门关系的名份。”“你的武功,由谁所传授?”“是李老太公……”“李哲元?”“是的!”“李哲元为何没来?”石瑶姑正容说道:“瑶姑方才已说过,几位老人家都已不过问江湖琐事。”贾素芬冷笑一声: “说得真好听!”“瑶姑说的都是实情。”“好!现在,继续你方才未完的话题。”石瑶姑沉思着道:“据传闻所说,当时的江老前辈伉俪,并未对老前辈有甚么屈辱的行动。”“对未曾目睹的事,最好少下评论!”“退一步来说,即使老前辈受过某种屈辱,白云山庄早已化成一片劫灰,江老前辈伉俪更是被幽囚五十年,老前辈的闷气,也应该可以消掉了。” “站在你的立场,自然乐得说风凉话,现在,我问你,”贾素芬注目沉声说道:“你口口声声是无意与我为敌,但你方才曾杀过我多少手下人,你还记得吗?”“瑶姑既奉命清理门户,那是迫不得已之事。”“可是,你见到我时,并未说明无意与我为敌。”“老前辈,方才那情形,瑶姑能有说话的机会吗!何况,我也不认识前辈你的大驾!”“现在,你怎么认识的?”“是杜大侠赶到之后,才以真气传音告诉我的。”“知道了还骂我老虔婆,现在却又说无意与我为敌,石瑶姑,你把我老婆子看成三岁娃儿了!”贾素芬冷笑着接道:“别拖时间,没有人前来救你,小辈,还是认命了吧!”话落,全身骨节一阵爆响,随手将钢拐向地面一插,沉声喝道:“小辈,你是自动放回司大成,还是要老身擒下你作为交换?”石瑶姑笑道:“老前辈执迷不悟,石瑶姑也只好舍命奉陪……”石瑶姑说话之间,一旁的杜少恒,汤紫云二人,也已凝功待变。 一直冷眼旁观的司介侯,忽然插口说道:“太君,当心她手中的冰魄神珠。”司介侯口中的“冰魄神珠”,也就是方才石瑶姑毁去司大成手中长剑的武林瑰宝之一,前文中曾由詹恨天口中解说过。 此珠为天山绝顶的万年冰蚌秉天地间至阴寒之气,所孕育而成,如以使用者本身内力催发,能于片刻之间,使一个活生生的人,变成一具冻尸。 而且,珠发无声,具有催毁敌人兵刃,及击散内家真气的妙用。 目前,留传在武林中的冰魄神珠,一共只有两颗,分别为石瑶姑,李惠姑二人所持有。 经司介侯提醒之后,贾素芬微微一怔道:“石瑶姑,你方才使的果然是冰魄神珠?”石瑶姑点点头道:“不错,是李太公所赠送。”贾素芬冷笑道:“方才,咱们斗了将近千招,你为何不使用?”石瑶姑道:“这正是我无意和你为敌的证明,因为此珠过于霸道,出必伤人,我不想老前辈的一世威名,毁于一旦……”贾素芬截口冷笑道:“小辈,别尽拣好听的话,我替你说明了吧!方才你不肯使用冰魄神珠对付我,是怕偷鸡不着蚀把米。”石瑶姑笑问道:“老前辈认为冰魄神珠奈何不了你?”“不错,”贾素芬傲然点首道:“而且,我有把握将它收下来。”“我不信!”“你何妨试试看。”“再战时,我会试的,贾老前辈,我不妨坦白告诉你,即使你有力量能收去冰魄神珠,也没法同时兼顾另一宗武林瑰宝。”“不管你有多少家私,都献出来吧!”“遵命!”石瑶姑娇笑一声,扬声说道:“真真,将人杰换下来!”“是!”文真真娇应一声,射落汤人杰身边。 石瑶姑又扬声说道:“人杰,司大成交与你二师姊,你到这边来。”汤人杰暴喏一声,飞泻当场。 石瑶姑扭头向汤紫云朗声说道:“紫云姊,由你与司马大侠,家庆三人对付詹老怪,百里大侠,公冶姊姊,和二位公冶大侠,对付司介侯……”文真真连忙嚷道:“师傅,您怎能将我乾耗在这儿。”石瑶姑笑道:“乖徒儿,你的任务最重要了,记着,当你看到任何一处吃紧,急须支援时,就宰了司大成,立即前往支援……”“多谢师傅!”石瑶姑这一招,可真够绝! 试想,只要群侠方面任何一处吃紧,司大成就难逃一死,此情此景之下,天一门的人还敢放手施为吗! 因此,贾素芬立即冷笑一声:“指挥若定,真有点大将风范呀!”“多谢夸奖!”石瑶姑又扬声说道:“小精灵,小云,与弃暗投明的琴儿剑儿,冬梅妹子指挥,机动运用。”所谓“机动运用”,也就是哪儿吃紧,就向哪儿支援。 这道理,冬梅自然懂得,因而恭应道:“冬梅遵命。”贾素芬淡淡地一笑道:“站在你的立场上,这已经是最适当的安排了!”接着,目注汤人杰问道:“这小子身上有甚么宝物?”石瑶姑淡淡地一笑道:“你应该想得到的,以往,人所共知的,白云山庄所拥有的一宗武林瑰宝……”贾素芬脸色微微一变道:“是量天尺?”“对了。”石瑶姑娇笑道:“人杰,将量天尺亮出来,也好让贾老前辈勾起七十年前的一些回忆。”量天尺是江自强大侠的成名兵刃,也是江自强获得无双大侠这一尊号的大本钱之一,而七十年前的贾素芬那夥人,也等于是败在这一枝量天尺之下。 因此,石瑶姑的话。很可能会使贾素芬老羞成怒,而立即触发一场惨烈无比的恶斗。但事实上却不然。 贾素芬目注汤人杰手中的量天尺,老脸上的肌肉抽搐了一下,然后抬手将詹老怪,司介侯二人招到身边,以真气传言交谈起来。 石瑶姑也借这个机会,和杜少恒,司马元等人交换了一下意见,也更多了解一些全盘情况。 因为,尽管她对于外间的一切,已由方才杜少恒于且战且退当中,向她说过,那只是一个大概,在当时那种情况之下,她也不便发问。 现在,她有了更多的了解,却也加重了她的隐忧那就是有关无双大侠和惠姑等人的安全。 但在目前这情况之下,她却无能为力,而只能急在心头。 而且,贾素芬也不容许她多作考虑,或另作甚么适当安排了。 这三个老魔密商一阵之后,忽然大喝一声,一齐向群侠这边飞扑过来。 这情形,很显然,三个老魔是打算以三人联手的雷霆万钧之势,击破石瑶姑方才那各个围攻的安排。 这三个老魔的联手合击之势,是何等的威力。 尽管群侠方面,事先已有妥善的安排,但双方兵刃一触之下,在震耳金铁交鸣声中,仍然被迫得一齐向后退了三大步。 但也就因这一退,使得群侠方面,能按石瑶姑所事先安排的阵容迎敌。 那就是石瑶姑、杜少恒、汤人杰等三人对付贾素芬,百里轩、公冶十二娘、公冶升、公冶月等四人对付司介侯,汤紫云、司马元、石家庆等三人对付詹恨天。 这是集当代武林精英于一炉的大激战,也是一场大混战,其战况的激烈与精彩,虽然未必算是绝后,但却的确是空前的。 恶斗一开始,由表面上看来,似乎双方都是在以全力相拚,但实际上却未必尽然。 因为,由于石瑶姑事先的妥善安排,尤其是由于控制司大成这一着妙棋,使得战况暂呈胶着状态。 严格说来,三组恶斗中,以百里轩等人对付的司介侯那一组最吃力。 但司介侯由于乃父被制,虽然占了上风,却不敢贸然骤下杀手,只是显得别有用心地,将百里轩等人逼得向被文真真控制的司大成处徐徐后退。 这情形,自然逃不过石瑶姑的洞察。 当司介侯将百里轩等人逼向文真真停立处快接近十丈距离时,石瑶姑连忙扬声喝道: “真真,退后五丈……”事实上,文真真不待乃师招呼,早已挟着司大成退后了五丈以上。 贾素芬冷笑一声,“小辈,还是当心你自己吧!”石瑶姑娇笑道:“多谢关注,老前辈,这也正是我所要说的话哩!”只听汤人杰大一声:“老虔婆照打!”他那枝量天尺上,忽然迸射出尺许长的乌芒,朝着贾素芬的左肩上电疾砸下。 贾素芬一式“旱地拔葱”,腾身三丈有奇,避过对方三般兵刃的夹击,同时,右手钢拐也脱手飞出,以电射星飞之势,击向石瑶姑。 就在令人眼花缭乱的刹那之间,只听汤人杰一声惊呼,倒翻三丈之外,而量天尺却已到了贾素芬的手中。 原来贾素芬凌空避敌,以及脱手甩出钢拐,都是虚招,目的却在夺取汤人杰手中的量天尺。 这老太婆的身手也的确够高明,她,居然能于身形凌空,钢拐甩出的瞬间,突地施展武林罕见的“通臂神功”,右臂突长一倍有奇,一下子攫住汤人杰手中的量天尺,左掌却同时击向汤人杰的头顶。 试想,此情此景之下,汤人杰除了于惊呼声中,于弃兵刃之外,还能有甚么办法。 但贾素芬并不以夺取量天尺为满足,居然如影随形地向汤人杰追扑,口中并怒叱着: “小杂种留下命来……”这时,石瑶姑,杜少恒二人也飞身拦截。 人影飞闪中,但听一阵震耳金铁交鸣之声过处,石瑶姑,杜少恒二人都被震退三大步,但汤人杰却也由于这及时的支援,而逃过了一劫。 汤人杰的小命虽然保住了,但兵刃是武林人物的第二生命。 更何况,他被对方夺去的兵刃,是当代武林中最珍贵的瑰宝。 因此,在羞急交迸之下,立即形同疯虎似地,拔剑反扑,并怒叱道:“老虔婆,小爷跟你拚了……”石瑶姑,杜少恒二人也立即飞身合围,仍然恢复三对一的局面,石瑶姑并沉声喝道:“人杰,冷静一点,不可躁进!”“可是,我的量天尺……”“在这老虔婆手下,去了兵刃,也不算丢人……”量天尺一到贾素芬手中,顿时如虎添翼,而她对尺招的精湛与玄妙,比起汤人杰来,更是高明得太多了,比她用钢-时更见得心应手,而特具威力。 这时,她一面挥洒着量天尺,从容应战,一面截口笑道:“石瑶姑,你很识时务呀!” “你够光彩!”石瑶姑冷笑道:“老虔婆,别得意太早……”“对了,你的冰魄神珠呢,怎么还不施展呢?”“我会施展的,打!”石瑶姑话出招先,“打”字出口,一道挟着森寒劲气的白影,已飞疾地射向贾素芬的前胸。 只听一声裂帛爆响,冰魄神珠被量天尺格得荡了开去。 贾素芬呵呵大笑道:“石瑶姑,你出手太晚了,冰魄神珠虽然无坚不摧,却奈何不了量天尺,如果你不是顾虑太多,怕我夺去它,而早点出手,我可能还真会吃亏,现在出手,是太晚太晚了,我老人家敢夸句海口,你只要再敢出手,我一定将它接下来……”当石瑶姑这一组首次失利之间,百里轩那一组也到了每况愈下的地步,只听司介侯怒声叱道:“你们这些吃里扒外的东西,本座一定要将你们碎尸万段……”石瑶姑扬大声喝道:“真真,注意听我命令!”文真真娇应道:“徒儿早已准备好了,随时都可以宰了这老贼!”贾素芬冷笑道:“石瑶姑,亏你还自诩是侠义道人物,居然好意思作出以人质为要胁的事来……”只听一个娇稚语声笑道:“这是向你这臭老太婆学的呀……”话到人到,李惠姑已忽然出现现场。 她一面忙着脱去套在外头的那身女剑士号衣,一面向石瑶姑笑问道:“石阿姨,您说是不是?”惠姑的突然赶来,对群侠方面来说,等于是一副强力的兴奋剂。 因为,群侠方面都知道,惠姑是与无双大侠夫妇和曹适存等人被困在一起的,此刻,惠姑既已到来,自然表示无双大侠等人也已经脱困了。 群侠们精神大振中,石瑶姑扬声问道:“小惠,江爷爷伉俪呢?”惠姑娇笑道:“两位老人家马上就来。”贾素芬插口问道了:“小丫头,你就是李哲元的重孙女儿?”“是啊……”“你们怎么脱困的?”“我暂时不会告诉你。”惠姑娇笑一声:“石阿姨,杜伯伯,汤大哥,三位请退下来休息一下,让我小惠跟这老太婆玩玩。”真是初生之犊不畏虎,这小丫头人小,语气可的确是大得惊人。 石瑶姑当然不会让她单独涉险,因而娇笑道:“小惠,欢迎你参加一份……”这时,贾素芬忽然说出一句使群侠方面听不懂的暗语。 只见司介侯突然大喝一声,叱道:“叛徒躺下。”随着话声,一掌将百里轩击得飞射而起,而且刚好是向文真真站立的地方泻落。 这情形,文真真当然是不加思索地,左手一伸,托向百里轩的身躯。 不料变生肘腋,百里轩却突然以飞快的手法,将文真真制住,并解开了司大成被制住的穴道。 群侠方面,齐都脸色一变之间,贾素芬却纵声大笑道:“石瑶姑,我老人家不想打落水狗,咱们停下来谈谈可好?”“好!”石瑶姑一挫银牙,沉声喝道:“停!”所有恶斗,都暂时中止。 贾素芬阴笑道:“石瑶姑,我老人家不为已甚,但我不能不提醒你,目前,你只有一条路好走。”“你是要我投降?”贾素芬道:“不错,而且,老身保证不会要你的命。”司介侯接口邪笑道:“不但不要你的命,而且还会过得逍遥自在的。……”这当口,石瑶姑却在和惠姑以真气传音交谈着,对司介候的邪话,听若未闻。 贾素芬也忽有所忆地,向司介候传音交代了几句之后,匆匆离去。 司介侯向石瑶姑冷笑道:“石瑶姑,没甚么好商量的了,还是乖乖地投降吧!”石瑶姑清叱一声:“作梦!”司介侯道:“老夫是否作梦,你我各自心中有数。”百里轩插口笑道:“石车主,至少,你也该为这小丫头着想呀!”石瑶姑冷笑道:“白云山庄的牺牲,已经是够惨重的了,再牺牲一个文真真,又算得了甚么!”司介侯笑道:“看情形,你是宁为玉碎,不为瓦全了?”石瑶姑道:“只要有代价,再大的牺牲,我也会甘之如饴。”司介侯道:“别想得太天真,石瑶姑,形势不饶人,你且放眼瞧瞧,即使你打算拚命能有半成胜算吗?”石瑶姑冷哼一声:“这是我的事,毋须你操心!”司介侯邪笑道:“你的事,我怎能不关心哩!石瑶姑,我不妨再提醒你一声,除了文真真之外,我还掌握着一个更重要的人质。”“谁?”“文素文。”“你……”“不相信吗?”司介侯笑道:“来人,将文夫人请出来!”“是!”随着这一声恭喏,柳媚花娇的文素文,已在两个女剑士的“扶持”,和两个中年文士“护送”之下,缓步而出。 这一来,不由使得群侠方面,脸色齐都为之一变。 司介侯纵声狂笑道:“大乔小乔,照单全收,不过,我所获得的大乔小乔,不是姊妹而是母女而已。”话锋略为一顿,又邪笑道:“将文夫人带到文真真那边去,让她们母女俩好好谈谈。”文素文功力已失,根本毋须点住穴道,这母女俩泪眼相看之下,文素文不由一挫银牙,扬声说道:“石车主,别以我们母女为虑,请尽管放手施为,只要能将司家父子碎尸万段,我母女俩当含笑九泉……”石瑶姑截口说道:“夫人请稍安勿躁,瑶姑自有主张。” 百里轩接口笑道:“石车主,能否请听我一言?”“你说。”“石车主该知道,我是唯一了解双方实力的人,为了免伤和气,也为了咱们那短期间的合作,我劝你最好是投降为上策。”“你认为我已败定了?”“这是不争的事实,毋须我再哓舌。”石瑶姑目光深注地问道:“文夫人的再度被劫持,也是你的杰作?”百里轩笑道:“这都是太上的英明领导,在下不过是奉命执行而已,所以不敢居功。”一直沉默着的杜少恒,苦笑道:“瑶姑,这都是我的疏忽,无论如何,我必须……”石瑶姑制止他的话道:“这与你不相干,是这贼子的表演功夫太高明。”百里轩笑了笑道:“多谢车主夸!其实我的保密功夫也不赖,亲如我的徒弟小精灵,他也不知道我的秘密哩!”接着,向小精灵招招手道:“小精灵,你还发甚么呆,快过来呀!”自百里轩这意外的行动,使得双方形势大变之后,小精灵却一直是静立冬梅身边,默默无语,而正邪双方,也没人注意他。 这时,他却固执地摇摇头道:“不!”百里轩一怔道:“为甚么?”小精灵冷笑说道: “师傅,我……我不赞成您的行动。”百里轩勃然变色道:“混账东西!你想造反!”小精灵道:“这叫作人各有志,师傅,除非您能真的弃暗投明,否则,咱们师徒间的缘份,就算是到这儿为止了……”百里轩怒叱道:“叛徒!你想死……”小精灵漠然地道:“师傅,我就是不想死,才必须贯彻弃暗投明的初衷。”百里轩脸上肌肉抽搐着,一时之间,竟然答不上话来。 杜少恒长叹一声道:“百里轩,你的徒弟都能深明大义,看情形,你这一大把年纪,是活到狗身上去了。”司大成曾经受过被制之辱,蹙着一肚子的闷气无处发泄,此刻,突然大声喝道:“别废话了!”紧接着,又向司介侯问道:“介侯,咱们已占了绝对优势,为何还要乾耗着?”司介侯道:“贾太君曾有交代,等她老人家回来之后再说。”司大成道:“介侯,预防夜长梦多。”司介侯笑道:“爹请放心,这些人都已成了网中之鱼,我只要一收网就行了……”司大成道:“依我之见,咱们还是先行擒下这批小辈再说……”惠姑忽然娇笑一声,说:“老混蛋先吃我一珠……”她是说干就干,话声未落,一线白影,已脱手向司大成疾射而去。 别瞧司大成狂,对于惠姑手中的冰魄神珠,却不敢轻撄锐锋,而不得不闪身退避。 但事实上,当他闪身退避的同时,惠姑的冰魄神珠又电疾地收了回去,并向他扮了一个鬼脸道:“我不过是吓唬吓唬你嘛!干吗这么紧张……”司大成怒叱道:“小丫头,当心老夫挤出你的蛋黄来!”惠姑瑶鼻一耸道:“作梦!”就这当口,只见一道精虹,朝百里轩身前疾射而去,其速度之快,真个有如电掣星飞。司介侯大喝一声:“百里老弟当心……”话声出口,他自己也化作一道精虹,横里截击,但却被另一道白影给截住了。 一声裂帛爆响中,司介侯与石瑶姑都被震退丈外。 就这电光石光的刹那之间,现场形势,又有了重大的变化。 只见杜少恒凛若天神地,横剑卓立文素文母女身前。 文真真的穴道已被解开,也正横剑凝神戒备着。 他们面前,横陈五具身首异地的尸体,那是百里轩,两个中年文士,两个女剑土等五人的尸体。 司大成虽然站得稍远,却也被斩掉一条右臂,血如泉涌地呆立一旁。 原来方才形势的逆转,完全是由于伪装弃邪归正的百里轩所造成,也等于是杜少恒所间接造成。 因此,杜少恒痛定思痛之下,既悔恨自己的糊涂,又担心文素文母女被劫持而影响了全局,而对百里轩的痛恨,更是不在话下。 有着这些原因,他才痛下决心,突然施展他在暗中研练,尚未完成,也还不曾施展过的驭剑术,以作孤注一掷。 他这石破天惊的孤注一掷,是将劣势扭转了。不但解救了文素文母女俩,也杀了对方包括百里轩在内的五个高手,而且,由于斩掉司大成的一条右臂,也等于除掉了一个超级的强敌。 所以,他这突然的一击,是非常成功,其效果,更是非常显著。 但驭剑术的施展,是非常损耗真力的。 尤其杜少恒是第一次施展尚未大成的驭剑术,在只许成功,不许失败的情况之下,他是毫无保留地,将全部真力都使了出来。 因此,一击成功之后,已是处于脱力状态中。 别瞧他外表装得凛若天神,其实,目前即使是一个不识武功的人,也能用一个指头将他轻轻推倒。 这情形,别人不知道,但石瑶姑却最是了解不过。 所以石瑶姑于以冰魄神珠阻止司介侯的构里截击之后,立即射落杜少恒身边,顺手向杜少恒口中塞入一粒药丸,并传音说道:“别说话,就这样站着调息。”接着,并向文真真传音交代了几句,同时又将汤紫云请过来一并替杜少恒护法。 这时,司大成也正由天一门的人在替他包扎伤口。 司介侯显然已瞧出了杜少恒的真实情况,因而冷冷一笑,道:“杜少恒,我必须亲手宰了你,让你见识一下,甚么才是真正的驭剑术。”“协同雪山二老等人,监视詹老怪。”石瑶姑向司马元悄声交代过后,方向司介侯冷笑道:“司介侯,现在是你的末日到了。”接着,向惠姑沉声说道:“小惠,咱们联手宰了这匹夫,替本门清理门户。”“得令!”惠姑脆笑一声,射落石瑶姑身旁。 司介侯深深地凝注惠姑,一面邪笑道:“虽然太小了一点,但俗语说得好,穿鞋子是大一点的舒服,玩女人嘛!却是越小越……”他的话没说完,“辟拍”两声,已挨了两记火辣辣的耳光。 只见无双大侠江自强卓立当场,轻轻一叹道:“司介侯,你也是一大把年纪的人了,想想你方才说的话,还能算是一个人吗!”说话不带一丝火气,也没人看到他是怎么来的,就像是突然由地底下冒出来的一样。惠姑欢呼一声道:“江爷爷,奶奶呢?”惠姑的一声欢呼,使得以石瑶姑为首的群侠们,除杜少恒外,如梦初醒,一齐朝着江自强跪了下去。 江自强摆手苦笑道:“不敢当,诸位快起来,这是甚么时候,还来这一套俗礼……”群侠们都讪然地站了起来,惠姑却娇笑道:“江爷爷,您还没回我的话哩!”江自强“哦”了一声道:“你江奶奶正在兽槛中,和贾素芬较量内功哩!”“那些毒蛇猛兽,都杀死了?” “不错,要不然,她们怎能在兽槛中较量内功?”“江爷爷,您也真是的,怎么不助奶奶一臂之力?”“好丫头,居然编排起江爷爷来了,你也该听说过,她们是多年老朋友,要借这机会,切磋一下武学,我怎么好意思插手哩!”这时,曹适存,上官倩二人也悄然进入,并讪讪地向石瑶姑点了点头。 原来无双大侠等人,是借助惠姑手中的宝刃,由千仞峭壁上攀登山顶再由前洞进入的,他们五人当中,以曹适存,上官倩的功力最低,所以来得也较迟。 脱困之后,惠姑迳自前来助阵,无双大侠夫妇却绕道进入兽槛,去消灭那批毒蛇猛兽。 原来无双大侠夫妇,曾听司介侯在他们面前吹过牛,他网罗了两位擅长役使毒蛇猛兽的苗疆异人,豢养着数以百计的毒蛇猛兽,其威力可胜过千军万马。 所以,无双大侠脱困后的第一件事,就是要消灭那批毒蛇猛兽和那两个苗子,因为,一旦等那批蛇兽给放出来,后果就非常严重了。 这情形,当石瑶姑传音询问时,已由惠姑简略地说明过。 而贾素芬的突然离去,也是为了那批蛇兽,她暗凛于无双大侠的脱困,而想适时利用那批毒蛇猛兽,却没想到,当她赶到兽槛时,却已为时已晚,多年所耗心血,尽付东流……以上这些,就此补行表过。 目前这情况,最不好受的当然是司介侯。 只见他脸色一变再变之后,凝注无双大侠问道:“方才,你为甚么不杀了我?”以无双大侠的身手,方才如果不掴司介侯的耳光而改为取其性命,应该是不成问题的,但江自强是甚么身份,怎会以暗杀手段杀人。 此刻的石瑶姑,算得上是完全宽心大放了,因此,立即抢先清叱道:“司介侯,江老前辈是何等身份,要杀你这等狗屁不如的东西,自有我石瑶姑代劳。”紧接着,扭头向身旁的惠姑喝道:“小惠,咱们上!”江自强连忙摇手制止道:“且慢。”微顿话锋,精目环扫全场,沉声问道:“诸位知道天一门中功力最高的是谁吗?”惠姑娇笑着问道:“难道不是贾素芬?”“不错。”“江爷爷之意是说司介候的功力最高?”“是的,由于那成形芝马的精华,都被他服下,如非是因沉浸于酒色之中,应该早已成了半仙之体,即使是如此,我也未必能将他制服……”司介侯冷笑道:“你总算有自知之明。”惠姑接问道:“江爷爷,若他方才所表现的,并不怎么厉害呀!”江自强道:“那是因为贾素芬在旁边,他故意隐藏自己的实力。”惠姑道:“那是为甚么呢?”江自强道:“他想利用贾素芬的力量,替他扫除障碍,清除异己,然后,连贾素芬也一起除掉,如果他太早显示真实功力,贾素芬势必提高戒心,那他的如意算盘就打不通了。”“这是说贾素芬并不了解他真实实力?”“是的,方才我曾经点明她,她还不相信,以为我是故意挑拨离间哩!”“江爷爷,您一直被软禁在山洞中,这些,您又是怎么知道的?”“是他亲口告诉我的,他认为我已没法脱困,所以不怕我泄漏秘密。”惠姑也学大人一样,轻轻一叹道:“这老贼,可真够阴险。”江自强却目注司介侯笑道:“方才,你问我为何不乘机杀你,现在,我可以有工夫回答你了。”司介侯冷冷地一笑道:“我正听着。”江自强道:“五十多年的幽居,虽然使我消尽嗔念,淡尽名心,但五十年来,我并未放下这身功夫,如今,难得有你这么一位高手,让我印证一下,岂可失之交臂,所以,方才,我没有暗杀你,当然,另一方面,也可以说是我不屑于暗算伤人。” 司介侯冷冷地道:“还有吗?”“没有了。”江自强扭头向惠姑道:“小惠,剑来!” “是!”惠姑应声双手捧上长剑。 江自强屈指轻弹剑叶,道:“此调不弹久矣!司介侯,量天尺在你手中,用尺用剑,悉听尊便,但我要提醒你,这是生死之搏,可千万别藏私,你必须全力以赴,只要能够将我击败,我保证让你们父子俩和詹恨天等三人,平安离去。”詹恨天插口道:“可以让我们联手吗?”这时,杜少恒因服过石瑶姑所喂灵丸,并经过一阵子调息之后,已经复元,立即插口冷笑道:“卑鄙无耻的东西!”但江自强却向他摆摆手,然后向詹恨天点点头道:“可以,可惜司大成己只剩下一条手臂,要不然,你们三个可以一齐上。”司大成立即接道:“少一条臂膀,算得了甚么,我还可以凑一份……”司介侯截口道:“不!我一个人足够!”甬道中传来戈敏芝的轻哼:“你很够男子气概……”随着话声,只见戈敏芝扶着脸色煞白步履蹒跚的贾素芬,缓步而出。这情形,很显然,贾素芬的一身功力,已被废了。 惠姑飞迎上去,娇笑道:“江奶奶,您赢了?”戈敏芝谦笑道:“赢是赢了,但赢得很艰苦,也赢得很勉强。”但江自强却向她摇手道:“敏芝,别过来所有现场的人,也请退到百丈之外去。”话声虽很平和,但却意味着一场武林罕见的恶斗即将展开。 因此,所有现场中人,不论正邪双方,都如奉纶音似地,默然退到百丈之外。 江自强目注司介侯,淡笑道:“请!”“请!”他们口头上很客气,但动作上却是一点也不含糊。 司介侯的“请”字出口,已剑化精虹,身剑合一地,向江自强疾射而来。 江自强朗笑一声,也是剑化精虹,腾升三丈有奇,避过对方的锐锋,以居高临下之势,俯冲而下。但司介侯也以尺许之差避了开去。 接着,但见两道精虹,有如暴风雨的闪电,在交织着,追逐着,片刻之后,已经分辨不出谁是谁了。 这是一场别开生面的精彩恶斗,双方使的是最上乘的驭剑术,但双方都明白对方的厉害都避实就虚,不肯作正面接触。 因此,除了剑虹追逐时所发出的破空锐啸之外,听不到一点儿别的声音,只有那森寒剑气,使得远在百丈之外观战的人,也感到寒意难忍。所有旁观的人都目不稍瞬地注视着那两道精虹,深恐一眨眼就会失去精彩情节似地。 石瑶姑禁不住轻叹着自语道:“幸亏这是这石洞中最开阔之处,还能勉强够他们周旋,否则……”她的自语未毕,斗场中已有了急剧变化。 两道精虹,已只剩下一道,而那剩下的一道精虹,却成一道半弧,向旁观的人群中疾射而来。由于目不暇接中,不知那剩下的一道精虹是谁,也不知其意图何在,因而引起一阵惊呼和骚动。只听“砰、砰”两声,两道人影被掷向空地中央,而剩下的一道精虹,也随之收敛那是无双大侠江自强。 司介侯像一支斗败的公鸡,垂头丧气地,以长剑拄地,站在空地中央。他的旁边,司大成与詹恨天二人,正在挣扎着想爬起来。 江自强脸色微显仓白,右手持剑,左手握着由司介侯手中收回来的量天尺,目注对方三人,沉声说道:“司大成,你们三个听着,过去的一切,我是不愿再提,我也不杀你们,虽然你们的功力已被废,但为防你们仗着胸中所学,再在江湖上掀风作浪,你们和贾素芬四人都必须终身监禁……”惠姑挨近他身边,悄声说道:“江爷爷,还是将他们押回白云山庄去。”江自强喟然长叹道:“可是,白云山庄,早已成为一片劫灰。”惠姑娇笑道:“不! 江爷爷,白云山庄正在重建中,而且已完全了十之八九了哩!”江自强一怔道:“是谁重建的?”“是我太公,我太公说,一年以前,他老人家就开始鸠工重建了。”“如果我的观察不错,方才,当我和司介侯激战时,他老人家还来过?”“是的,还跟我说过话。”“他老人家怎么说?”“我太公说,重建后的白云山庄,由石阿姨,杜伯伯、汤阿姨等三人主持,并正式成为本门第四代弟子,这儿善后工作,他老人家已责成司马伯伯,周伯伯和乌衣七煞等负责!”“唔……好好……”这时,冬梅忽然一拉杜少恒的衣袖道:“少恒,你瞧!”原来曹适存、上官倩二人已悄然用利剑剃掉满头青丝,正缓步悄然离去。 杜少恒脸上的肌肉,抽搐了一下,轻叹道:“这是最好的归宿,让他们去吧!”惠姑却向江自强撒娇道:“江爷爷,外面车马都准备好了,咱们走吧!”“好,好。”江自强点点头,喟然一叹道:“长江后浪推前浪,一辈新人换旧人,今后的世界,是你们年轻人的了。”石瑶姑向公冶十二娘悄声问道:“公冶妹子,去白云山庄盘旋一阵子,好吗?”公冶十二娘向杜少恒投过飞快的一瞥,显得无比落寞地道:“谢谢了!以后有机会再专诚拜访。”石瑶姑拉住她的手,诚恳地道:“妹子,今后,如有甚么困难,但用片纸相召,我必然全力支援……”“谢谢你!石姊姊……”话没说完,两行热泪,夺眶而出,垂首疾奔而去。 (全书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