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桃妖传》 第1章 灼华初生 钟声杳杳。 磬鸣之音由深山的一角荡开去，惊起了无数山间鸟雀。 这本又是古寺平静的一天。 人说“人间四月芳菲尽，山寺桃花始盛开”。 那棵在此处伫立了百年的桃树，如烟如雾般遮蔽着净山寺一角。 树荫下落，蒙差披拂。 枝杈间系满了红色姻缘绳，花瓣与飘带随风飞舞，如此阳春烟景烈烈风采，灿然如斯。 晓风拂过。 一股别于寻常的气劲流动，由缓到急。 眨眼间，灵气凝作实质的旋涡，将百年桃树包裹的如蚕茧一般。 周围灵气凝聚间，再不见桃树的影子，无数的粉色花瓣飞舞，旋转。 花瓣中心，一女子的身形慢慢显现。 待灵气消散，清风吹散迷雾般，一位粉衣少女飘然落下。 少女一袭粉衫。面若桃李，肤色如雪，眉眼如画，唇若含英。 以红绳束一头墨发，空然一副倩丽淑姿，翩然惊鸿之态。 灵气被吸收殆尽后，散落的瓣瓣桃花没了风的托举，缓缓下落。 轻然触过少女的眉梢、墨发、烟粉色衣衫。 少女睫毛微颤。 眸光轻动间，如夕阳朝霞般熠熠生辉。 少女由两百年的桃树聚天地灵气而生。 一百年开智，一百年化形。 受百姓香火熏陶，愿力滋养。 天性灵慧，经两百年的风吹日晒雨淋，终以妖身修得人形，其名灼华。 灼华初初定神，随即隐匿身形。 一闪身便出现在一间寺庙的门房外。 还未叩门，木色门扉便从里向外轻轻推开。 门里一道苍老而平和的声音传来：“是灼华吧。” 门内的人明显早就预料到灼华的到来。 灼华步入门中，朝着佛堂中静坐于蒲团上的老者缓缓行了一礼。 “灼华今日终于化形成人，得以脱离草木永固之身，谢法师点化之恩。” 慧缘法师背对着灼华面对着佛像。 他的声音变得浅而悠远：“两百年过去了，天道酬勤，你终于修得了人形。” 灼华有股不祥的预感。 法师大限已至，她没想到离别的一天来的这样快。 当年她刚生出了灵智，那日清风与灿阳，法师站在树下，对她说“既生灵智，何不向道？” 于是她被慧缘法师点化，从此以后聆听佛理，一心向道。也才有了今天。 想到这灼华眼中不觉已经有了泪光，茫然又无措地看向慧缘法师的背影。 慧缘法师轻叹了口气：“还记得当初点化你时，你还是个因百姓香火在日日诵经佛理中生了些灵性的懵懂小妖。 时间一晃眼便过去了。” “你是妖身，生于凡尘，却又能生出灵智。我不忍见你磋磨，这才将你点化。” “今你化了形，我也该离开了。” “孩子。短短两百年化形，你会走得更远。” 慧缘法师的声音如一缕青烟淡去，一股轻渺静香散开。 其身形也越发缥缈。 恍然间，一颗金色的舍利子飘在空中，散发着温暖而静心的光芒，缓缓飞至她身前。 灼华伸出掌心将它握住。 泪水模糊了视线，耳边却能清晰地听到法师的临终嘱咐。 每一句都是关切和期盼。 她都知道。 法师慈悲为怀。 今日三界虽然太平，可人族对妖族积怨已久，旧恨难销。 妖族为人族所不容，她身为妖族也为寺中不喜。 法师谅她初生，尚懵懂无辜，便多行庇佑。 可惜慧缘法师圆寂之期已至，强撑许久，只待她化作人形才安然离去。 法师在世时，从不许滥杀。 不管是妖也好，精怪也罢。自打u 有 他任寺中方丈起，寺庙内外便是一片太平景象。 奈何人心的偏见像一座大山。 如今法师已去，她脱离草木永固之身化形，从此以后便是自由身。 慧一法师由神龛后缓步迈出，手中拿着一枚紫色的琉璃坠。 他缓步走至灼华跟前。 眉眼间是看不清的哀悯之色：“这是师兄留给你的。” “此物名离魂坠。” “乃两百年前一报恩妖族流落在此的。” “阴差阳错那妖已被诛杀，此坠留在寺中多年，终不是凡间物，师兄叫你带上。” “它可隐藏你妖族身份，忘却前尘变成一介凡人。 你可以凡人身份从头修炼人修之道。 或可助你入蒙天境修习。” 灼华珍惜地将它戴在颈上，低垂着头，摸了摸眼前这光滑的紫色琉璃坠子。 此物利弊相依，她会好好使用。 “这枚舍利子，你将它藏入识海，佛家舍利子有破幻之能，师兄希望它庇佑你。” 听了慧一法师的话。 灼华将掌中金珠纳入识海。 金珠进入识海范围内，只觉心海被一片祥和的佛光笼罩，一朵金色莲花浮于识海上，万顷浮涛都归于平静。 灼华对着慧一法师拜行一礼，是离开的时候了。 最后看一眼净山寺，灼华飞身而起。 耳边是咧咧的风声。 她离琉璃金瓦的屋顶越来越远，飞过环抱的大山，飞过连绵覆盖山间的绿冠花丛。 直到再也瞧不见熟悉的景色。 大地一片春景。 她在这样一个春天化为人形，离开了多年栖身的寺庙。 她心中一直有个执念，初开灵智起便日日加深，百年来便靠着这一执念日夜苦修，只为圆满。 想这万年光景人妖魔族成仙成圣，其中草木妖怪最是艰难。 她一介小妖妄图以草木身成就道途简直痴人说梦，可她不能放下。 自从开了灵智，受佛光度化，香火浸养，她便隐隐明白，物各有道，人有贪嗔痴念，受八苦，妖也是一样。 任何生灵皆可追求自己的道。直到一日成仙成佛成圣。 冥冥注定般，她要走自己的路。 哪怕妖族中草木修行最是不易，难成大统。 她也要一试。 她要——成仙。 以草木之身，修得大道，哪怕是以身殉之也不足惜。 ————————————————————————— 蒙天境天祁山脚下。 修仙界分人妖魔三界，如今三界相互制衡，人修势大，妖魔次之。 妖族狡诈贪婪，魔族诡谲残忍，人族傲慢，却又着实有这个资本。 人修不仅占着灵源最盛的蒙天境，人修们悟性绝佳，更受天道偏爱。 就连几千年未出现的天道之子也出现在人界。 借着离魂坠，她如今要去的，便是人修第一宗门——蒙天境天祁宗。 而她不得不扮作人族进入蒙天境的第一宗门也实属无奈之举。 只因千年前的人妖魔大战，妖族与魔族联合，欲重新瓜分天地资源，攻打人界。 人修势大，门派各中后起之秀，天赋超绝，平日从不显山露水，关键时刻却是各显神通，力压妖魔。 妖魔两族虽不敌，这场战争还是令人修各大宗门元气大伤。 也是由此三界方签订停战契约，休养生息。 因此人修与妖魔族，尤其是妖族之间的关系格外紧张。 近日人传天道之子显现人修界蒙天境天祁宗。 天道之子所在的宗门，人修第一大派，也是人修底蕴最足之处，哪怕危险些，借着离魂坠遮掩妖族的记忆和修为，她也愿意一试。 她一直在想，妖为何修炼到一定修为方能化形为人。 为何妖若想成仙，必得脱去兽形，化身为人，千锤百炼后，才能回归本真成就至强。 人修仿佛真是大陆最赋灵秀之生灵一般，千万年的道蕴，千万年凌驾于万族之上。 他们的真，他们的理，他们的智慧灵秀汇万化之齐她要去亲身体验一回。 她愿受人道的教化，脱胎换骨，重走一遍修仙路。 要修得无上道法，她定要上蒙天境这底蕴第一的宗门，与人修一代天骄处在同一片土壤上成长。 习得人道至真至理。 这样以后成就自己的妖道。 可惜仙门不收妖族，仙门大能众多，更别说不世出的那些老祖宗们，如今用离魂坠封印记忆，隐藏妖族身份由宗门大选入宗门是最好的办法。 现在唯一让她不安的，是针对人心智识海的术法。 若有朝一日不幸罹难，暴露妖族身份，指望人渡不如自渡。 做人留一线。 还未化形时，她常以魂身离体，修炼之余通过寺中书籍增长见识，启发心智。 于净山寺的典籍中她曾见过一门秘术——两仪咒。 以特定条件给下咒，如若触发受锥心刺骨之痛。 而今她要对自己下这咒法。 将手指挤出一滴血滴入坠中，一股淡淡的紫晕辉光覆盖，紫金印记自灼华颈下锁骨间一闪而逝。 灼华握紧了胸前的离魂坠。 消失在原地。 此时距离净山寺百里之外，刚发了水灾的昙花县灾民之列，多了一个脏兮兮，瘦骨嶙峋，瞧不出男女的小乞儿。 她身上破烂烂，头发难看得都打结在一起，干枯毛躁得很。 身边人瞧见他，便像闻到股臭味般嫌弃地走开。 灼华低垂着头，生怕引起他人的注意。 她想不起来自己从哪里来，只隐隐记得自己是因洪灾受难的灾民，随着乡里人流落至此。 父母兄弟全不记得，自她有记忆便是在这人群中间了。 她有种直觉，似乎有什么必须要做的事。 她该往哪里去？ 低头手腕上隐隐泛着三个字： ——“天祁宗” 再去仔细一看，转瞬又消失了。 这三个字再次出现在脑海里。 冥冥之中似乎有一股牵引，也许，她该去那里看看。 第2章 收徒大典 天祁宗 “哎，听说了吗，天祁宗要招收新弟子了，每十年一次的择徒大典，可不能错过了”。 “十年又一回的登天梯啊，也不知道又能出什么样的人物”。 “听说几千年没有出现的天道之子也在其中，叫什么来着，好像叫应什么庚的。” “是应长庚啊，天道之子的名号，怎么连人名字都记不住。” “听说是乾无长老将他从人间带回，测灵根时，可是变异雷灵根，还引发了紫极天象，排场可大，轰雷闪电漫布了整片天呢。 当即就被掌门乾清真君收作亲传弟子了。” “唉，同人不同命啊。” “明日便是收徒大典了，由各地筛选、慕名上山的人肯定像往年一样多吧？” “那可不，今年天道之子都出现了，往天祁宗来的人只会更多。” 灼华走在人群之中，将这些嘈杂的谈话声通通听进耳里，默默在心里记下。 历经千辛万苦，灼华终于站在了天祁山脚下。 她赶路时早早找了条山上偏僻而干净的溪涧清洗自己。 一身褴褛的破布衣裳也换成了路边捡的一身的粗布蓝衣，这衣服略大，还有些许破洞，但总归还算完整。 比先前那件破破烂烂的乞丐衣不知好了多少倍。 去测灵根可不能被人小看了，就是没有锦衣华服，也要干干净净才好。 天祁山楼宇巍峨。 汉白玉的登天梯由云雾缭绕的山顶向下延伸。 其上阶梯无尘无染，眼目触之即心冷神清，叫人为之一肃。 人在这巨山长楼间渺如尘粟，微不足道。 人声鼎沸的巨石高台上站满了人，石台宽阔无比，为目之所不及。 一身素洁的白衣仙士飞身立于高台之上。 随即他轻启唇齿：“所有人听着，想入我仙门，须过两道考验。” 灼华在台下站定。 人群间便听那仙士一开口，其声音便响彻了整座仙台。 白衣仙士的朗音似响彻在每个人耳边：“考核内容有二。 一要身具灵根。 二要登我宗登天梯。 登天梯共百层，上三十阶者可入外门，上六十者可入内门，上一百层者可得元婴真人收为亲传弟子。” 随即一挥袖，袖中仿佛另有乾坤。 众人只觉眼前一黑，仿佛仙人抚顶。 一派清气纯然自心中升起，场中只不到一半的人被光芒笼罩。 那白衣仙士又不慌不忙道：“场中未及光晕笼罩者并无灵根，亦无修仙资质，可自行离开。 有灵根者至我左手边排成一列，同我身边这位周师弟去测灵根。” 灼华想起刚才那笼罩了自己片刻的光晕，光晕柔和却有些稀薄。 如今场中人所剩无几。 她身前身后有几个比她光晕强上许多的孩童，皆同她一样的十三四岁。 一名白衣少女站在她的左前侧，像一抹透光的白雪堆砌，风姿玉立。 单单站在那里便有极强的存在感。 那姑娘眸光若冰雪清冽，眼如一澈秋水蜿蜒而来。 她目不斜视，眉目冷淡，这拒人千里之外的神态却不减一分她的出众。 她身着白色里衣罩银竹印纱秋衫。 腰间浅金雕鸾扶苏长坠，举止挺秀如竹，一看便知身份贵重。 方才周身光晕凝实稳固，在场几乎没有人与之相比，天赋必是数一数二。 再观那白衣仙士对她处处有礼，灼华心里便有数了。 她在人群中也听来许多消息。 许多修仙家族都会把族中这一代天资出众的孩子送入大宗门修行，这位姑娘多半是大家口中说的世家子。 灼华盯着这位姑娘愣神片刻。那白衣姑娘转过脸来，静静瞧了她一眼，便回身去，不再错目。 灼华仿佛羞赧般的低下头。 一双明眸轻轻转向他人。 在她后方有位云锦绿衫，梳扶云发髻的少女。 她发挽紫檀木簪，耳坠白玉环。 露出来的脸蛋和小臂肤若凝脂，通身一股温婉合宜的气度，身姿缥缈，轻盈如燕。 一看便是修仙的清贵世家才能养出的人儿。 方才她周身的光晕也十分凝实，不过比那位白衣姑娘似乎要略差些。 那位周师兄开口：“大家站好，接下来随我去测灵根。” 众人被领至一大理石长案前。 有门内弟子早早坐在那里等待众人前来。 测灵根很快便开始了。 只见那列在第一位的白衣少女，轻轻将手放置在一块布满古旧纹路的五彩奇石上。 只一个呼吸间，石头便发出耀眼的白光。 其上冰晶凝结瞬间便覆盖了整块石头表面，隐隐向外扩散，只觉一股冰寒之气袭来。 那负责登记的弟子眼睛微微睁大，紧紧盯着测灵石：“谢岭南——天级变异冰灵根。” 旁边的那位周师兄神情恭敬，越加礼遇周到：“谢小姐这边请。” “下一位，沐婉。”那位绿衣姑娘上前把手放在测灵石上。 一道纯粹温和的绿光闪过。 “九品木灵根，此天赋难得。” 那位绿衣姑娘神态平平，并不惊讶自己的天赋，只谦和一笑便走到白衣姑娘的身边去了，仿佛早知道自己的灵根一般。 灼华心想这些大家族的孩子，家里长辈多半早就测过她们的灵根。 这就是普通人与世家子之间的区别。 很快便轮到了她，身前那位白乎乎的小胖子测出了木土双灵根，高高兴兴地跑去一边排在队伍最后。 “下一位——灼华。” 灼华走上前一步，将手掌附于测灵石上，蓝、绿、黄三道光芒闪过，绿色最盛，蓝黄相继。 测灵弟子淡淡道“水木土三灵根，木灵根九品，水土各六品。” “唉，可惜这九品木灵根的资质，竟是个三灵根。” 听罢，灼华走向另一支队伍末尾，抬头便迎上那位沐婉姑娘的目光。 触之即离，仿佛错觉一般。 这短短一瞬间的对视，灼华只觉她的眼睛像琉璃珠一样美，杏眼依依，动而有神。 只是里面似乎并没有倒映她的身影。 一股淡淡的疑惑从她心中升起。 这时的灼华更多的还是觉得这位绿衣姑娘一派和宜温婉的气度叫人喜爱。 却并不知道这位看着温和好相处的师姐，将来是个怎样的人。 灼华低下头走过去排到小胖子身后，继续悄悄看着其他的人测灵根。 直到全部测完，长长的队伍中也仅有四位双灵根，三位单灵根资质的孩子。 剩下十个三灵根，四灵根和五灵根加起来有四十一人。 那位周衍师兄将所有人带至登天梯下。 灼华仰头看去，登天梯被一股雾气笼罩，无法看清。 哪怕如此依然能体会到它的宏伟，离众人最近的台阶粗略看去也有十丈宽。 缥缈的云雾弥漫。 登天梯之下的众人皆如禹禹前行的蝼蚁。 早有宗门长老在此等候。 一眼望去，富贵平民世家贵胄皆聚于此。 唯一人，姗姗来迟。 一位以银绸束着高马尾的玄衣少年缓步而至。 他腰背挺立，身着玄衣，衣角被高山之上的冽风吹拂而起，脚踏银丝云纹靴而来。 以一种凛然不同的姿态站在众人之间，未有何华服金饰，却气度非凡，人如鹤立。 那玄衣少年身旁有一位仙风道骨，紫金束冠，气劲浑然的仙士护佑。 少年修长挺拔，身量比同龄人高上许多，独立登天梯下。与众人皆不同。 只见少年身边的长者对着登天梯下的长老：“这便开始吧，人都到齐了。” 那位长老略一欠身拱手，“是，乾元真君。” 随即转身向众人道： “在场所有人听着，登天梯不可内斗，不可投机取巧，任何失去意识者将被自动传送出境，捏碎手中符篆者也可传送出境。” “但唯有上三十阶者可入宗门，未及者淘汰。 上三十阶可入外门，六十阶可入内门，上得一百阶者可得元婴真君收作亲传弟子。 以半日为限，太阳落山为止。” 言尽，老者施手捏一法诀。 阶上的云雾如风散去，露出了肃冷的汉白玉石阶，石栏下是松林倾覆的万丈悬崖。 不时有白鹤的身影飞过。 若是人坠了下去，只怕要摔得神魂俱散。 众人心中肃然。 “开始吧。”长老那一声响彻人群。 第3章 登天梯考验 众人纷纷一拥而上。 灼华也在其中将将稳住身形，却不急向前。 这台阶刚刚踏上一步，便有一股无形的威压压下来，整个人踏上台阶便有了些滞涩感。 那些世家子仿佛早有准备，神色自然，很快镇静心神前行，不见丝毫急切，却也不落后于人。 灼华心想这台阶仅有一百阶，却当成最后一道考验，必不简单。 听说大宗门不仅注重天赋，更重心性。 这登天梯必是一道极磨炼身心的考验。 这威压一级比一级重，是极消耗体力的。可是若对心性设关，又是如何情状？ 灼华一步步向前，在烟波回荡中，其他人的身影似乎愈加看不分明。 只隐隐瞧见那黑衣少年面不改色向石阶上走，长身玉立，远远将其他人甩在身后。 他步伐坚定，片刻下来便已上三十阶，腰背依旧挺直，未被威压压折分毫，仿佛还有充盈余力。 那白衣的谢家姑娘仅次其后，也稳稳向前迈进，已近二十余阶。 一抹绿衣身影，名叫沐婉的姑娘位列第三。 他们灵根纯净，身体资质更佳，只怕前三十阶对他们而言根本不是问题，。 他们身后不远不近地跟着的都是些单双灵根资质的孩子，见了金玉在前，都铆足了力气往上冲，以不慢的速度向上追去。 灼华心无杂念，只顾前进。身上的压力也是一阶比一阶重，她并不着急。 她知道自己的资质平平，前段不可耗费太多力气，否则力竭晕过去会被传出登天梯。 她调整着呼吸缓步上前，却从不曾停下。 这时，谁都不知道的天梯之上。 一面透明水镜悬于半空，众长老掌门围坐在一起，水镜中登天梯之景尽揽其中，诸人之形态一清二楚。 众元婴真君和掌门皆坐于此，就连刚刚那位护送黑衣少年的乾元真君也在其中。 他便是掌门乾真真君的同门师弟——乾元真君。 “师兄，何必送长庚去登天梯呢？长庚的资质品行我们都看在眼里。” 乾元真君觉得应长庚这孩子的资质绝对是宗门里最高的，这百年中就没见过比他资质还高的弟子了。 先前掌门师兄便觉此子不凡。收入门中后，不到半天时间便引气入体，如此惊世之才去渡那登天梯考验实在不必。 坐在正中的乾真掌门侧首：“该经历的不能少，他年纪尚小，却有天师批算的天道之子命数，切忌骄矜自傲。” “登天梯会根据弟子的资质设下考验，让他和这一代弟子同历一遍登天梯，磨砺心性，是有必要的。” 众长老皆瞧见那上至登天梯第一位的应长庚，将众人甩在身后。 有长老见此景便道：“真是天纵奇才啊，往年从没有过这般天资的弟子，百年难得一见呐。” “这孩子无愧于天道之子的名号，气运天资心性皆不俗。” 其中也有长老瞧见了离应长庚几步之遥的谢岭南。 “那白衣小姑娘便是谢家的吧，——变异冰灵根，这等卓绝的天赋，不知谢家这一代竟出了这般出色的孩子，啧啧。” “真是天赋过人呐，我看心性也不错。” “这小姑娘 我看好她。” “唉，你看好，我也看好呐，你可不能和我抢！” “我看那沐家的姑娘也不错，单木灵根，天赋也是极高的。” 灼华仰视那些在她前面登梯灵根更佳的人，看着他们一步一步稳稳向上攀登。她身后亦有人天资不高却不肯放弃，搀扶着石栏咬牙前行。 更有人扛不住威压晕了过去，也有人吃不了苦，满头大汗地捏碎了灵符传出登天梯。 单一个登天梯，便能看到人间百态的缩影。 彼时灼华已经上至五十阶，仿佛已到了极限。 她满头大汗，汗水几乎模糊了视线，她已提不起一丝的力气了。 终于停下脚步打算喘一口气。 此时看着仿佛没有尽头的石阶，和云雾中巍峨的天祁山。 她不无感慨：谁又想到，一天之前她还是个逃难的小乞儿。也许一辈子都无法和世家子弟站在一起，可今天他们同在一个关隘中争渡，她没想过一定能赢，只求用力一搏。 她的眼前突然出现这样一幕： 初到天祁山脚下，望而生畏的奇险绝峰，山石耸立，岩壁陡峭，却有桃树攀生其上。 繁花如雷，开得异常绚烂，树荫下蔓草披拂下坠，生机盎然，触之耳目一新。 天祁山便建在这样的山顶。 一路山上的风景极美。 天祁山的那边定还有许多平生未见的风景吧，不论能够走到哪里。 她都想去看看。 一阵凉风吹拂过耳际，那汗水沾湿后激起的乍冷袭人，一股莫名的清朗之气遍及全身。 肩上的压力仿佛轻了许多，眼目也更加清晰。 她复又往前踏步。 这时她的步伐轻盈了许多，竟不再乏力。 若有人在此便会知她这是入了观照，——顿悟了。 又过了数个石阶，阶数已至六十。 眼前的空间突然有些滞涩，脚下石阶也变得模糊了一瞬，但很快又恢复过来，仿佛幻觉。 灼华注意到这一变化却无暇在意，谨慎地继续向前。 她不知道的是，除她以外六十阶以上的弟子都不约而同地进入了问心幻境。 此幻境问心，问心中的恐惧、怨恨、不甘，若能跨越，方可踏上登仙路。 一口气又上二十台阶，不觉间灼华已超过了许多走在前头进入幻境的单灵根、双灵根弟子。 她不知道，此时别人都入幻境，唯她还在攀登的动作在水境中有多么显眼。 引得众长老掌门侧目。 “这丫头怎么没入问心幻境，漏掉了？” 掌门瞧了一眼：“这女童怕是道心圆满，问心幻境判断她不需入境。” “倒也是个道心纯粹的孩子，可惜这资质了，竟是个三灵根。”其他真君嘴上不说，心下却也十分认同，这女娃虽道心纯净，可资质太差，修仙一途走不远的。 几人又不约而同地望向那位老神在在，对择徒大典不甚关注的榆桑真君，前几日刚由金丹后期入了元婴境，成了唯一一位三灵根的元婴真君，才正好赶上参加这收徒大典。 这不巧了吗。 这边，谢岭南也入了问心幻境。 面前浮现的是数年前父亲带她去围剿祸乱谢氏旁支的妖族。 那时她与父亲正碰上恶妖作乱，旁支子弟死伤惨重。 那群妖族用利爪和獠牙划破人的面皮，鲜血四溅，血肉横飞，遍地都是哀嚎，从前的她还会害怕。 可如今，她不会犹豫。 数根冰刺瞬发，向身前的兽妖幻象刺去。 幻境遂破，石阶又现。 她看了一眼前方的应长庚。 她入幻境时，他还在前行，如今仿佛也定住了般，一动不动。 只是半个呼吸间，他便出了幻境，继续前行。 她神色不变，轻拭了眉间的薄汗紧随其上。 应长庚在幻境中仅困住了片刻，幻境出现时，他便一剑破之，心念不动，无丝毫畏惧。 登天梯上的掌门心中暗自点头。 本以为他要耽误上些时间，没想到一剑破镜，道心勇而无畏，是个当剑修的好材料。 待灼华上了八十阶，也快支持不住了。只是那石阶竟像是无穷无尽，看不到尽头。 灼华心里存疑，却也不停。 太阳还有一个时辰便要落山了。 还剩最后十阶，灼华抿了下有些干裂的唇。 到了最后关头，灼华眼神坚定。 终于踏上又一阶石阶时，眼前无尽的石梯消退，竟只是个障眼法。 四周变得明亮开阔，眼前的大殿坐着几位元婴真君，正首的便是掌门。 诸位仙君气度非凡，周身灵气浓郁，貌似天人，叫人不敢直视。 她此时浑身被汗水打湿，额发贴在脸上，形貌有些难看。 抬头一瞥。 那位登天梯下的黑衣少年就站在掌门身边，看样子已经上来有一会儿。 原来他早已登上登天梯，便是那位有变异雷灵根资质又被掌门收作亲传的天道之子。 那少年接收到她的目光，星眸微顿，目光在她身上停留了一瞬，便不再关注。 谢家白衣小姐也择了师尊，一眼便瞧见她站在一位白发披肩神色威严的真君一。 那位真君面上不苟言笑，通身气质与神情冷淡的谢小姐竟有些不谋而合。 她在惊异于大殿中的人，不晓得大殿中的人也在惊异她。 这登上登天梯的第一位自然是应长庚无疑，那位冰灵根的小姑娘也紧随其后。 被天水灵根的濯礼仙君收作小徒弟。 这才过了半炷香的时间，她便上来了？ 她可是三灵根，竟第三个登上了登天梯。 压过了所有双灵根和余下那些单灵根资质的弟子。 “小姑娘，你过来。”掌门冲她轻轻招手，捏了个除尘诀，一挥袖。 如同一股清风扫过，她整个人变得干净清爽，蓝布衣裳也不再黏腻地贴在皮肤上。 她又变回那个面黄肌瘦却干净整洁的小姑娘。 这时掌门发了话：“此子心性绝佳，不知哪位真君愿收作亲传弟子？” 众真君中有意动者，但因她资质平平便按下不表，半天无人发声。 榆桑真君，抬了抬眼，目光在灼华身上停留了几秒，复又恢复原状。 灼华见此，心下便有数了。 只怕就是上了登天梯百阶，宗门中的长老真君对她这三灵根的资质也未必看得上。 掌门见此道：“榆桑真君刚刚踏入元婴期，还未有亲传，不若由榆桑真君收作弟子吧。” “不知榆桑真君意下如何？” 灼华抬头去看那位名唤榆桑的真君。殿里众真君皆是年轻之态，坐在真君坐席的女真君也面若豆蔻少女，就连掌门都是鹤发青年男子的模样。 唯他一个作和蔼老人样子，老神在在，仿佛对周遭一切漠不关心。 那桑榆真君无可无不可地开口笑道：“如此甚好。” “那就谢过掌门了。” 榆桑真君向她招一招手：“孩子，你过来。” 灼华听罢走过去。她感觉这位榆桑真君不是很想收她为徒的样子，她像被强塞过去的。 临近这位元婴真君，他身上仿佛有股淡淡的花草香气，闻起来叫人十分安心。 “你叫什么名字？” “灼华。” “桃之夭夭，灼灼其华，好名字。” “拿着，师尊给你的见面礼。” 他将绣有一枝洒金碧桃的银边锦囊送入她手中。灼华一眼见到便喜欢上。 “以血滴入其中，此锦囊便是你的了。” 灼华双手接住，并朝他行礼：“弟子谢过师尊。” 灼华滴血认主后将它系在腰上，其上流苏一摆一摆，煞是好看。 灼华走至师尊身后规规矩矩站着。 她可不管师傅喜不喜欢她，能做亲传弟子已经是她能做到最好的选择。 在无人关注时轻轻动了动身子，看着那锦囊上好看的流苏也随之摆动。 她这一遭没白来。 瞧她这一举动，榆桑真君不由无奈。 还是个孩子啊。 这时陆续有弟子由登天梯上来，被施了除尘诀后不再一身狼狈样子。 灼华在一旁看着。 先上来的是一位身着黄色短衫的少年，似乎在测灵根时见过，单金灵根，记得好像是叫隋衡，被一位子虚真君收徒。 之后是那位名沐婉的姑娘，她也是一副力竭之态。 只是，沐婉上来时先是不露声色打量了一圈殿中人，瞧见她时便顿了顿。 看见她站在一位元婴真君身旁便知道她已被择徒。 沐婉以九品木灵根的资质，再加上于登天梯上表现上佳，被那位早已看好她的丹峰揽月真君收作亲传，行了拜师礼。 太阳落山前，又上来了两名双灵根弟子，一位单灵根弟子。 陆续皆已拜入元婴真君座下。 收徒大典就此结束。 第4章 桃林小院 大典结束，榆桑真君便带着灼华往涧泉峰去。 白发老人挥一下大袖，平地上出现了一只蒲草编织的小舟，舟身看着朴拙，人坐在船头上却十分柔软。 “可要抓稳了。” 灼华回头去看双手背身站着的榆桑真君。 小船已经动了，先是调转了船头，悠悠的却又以不慢的速度向西边飞去。 灼华看着自己离地面越来越远，空中白云散在手边，可以伸手去握。 只是伸出手去，握住的却是一片空无。 “师父，方才在大殿您是不是无意收我为徒？” 榆桑真君倒有几分哑然，这小家伙竟直白地问出来。 “是想问为师为何没有主动提出收你？” “是。”灼华看上去有些不好意思，但仍答的爽快。 “弟子就是好奇。”灼华表情一转，又挂着副笑嘻嘻的小脸像个天真的乖小孩，作出一副虚心求教的样子。 榆桑心想这孩子小小年纪，倒是有些叛逆在身上。 只怕方才在大殿上那副茫然的样子都是装的。 小小年纪却极有主见。 “宗门内亲传弟子寥寥无几，能入亲传之列必是万里挑一出类拔萃的精英弟子，多是单灵根双灵根资质的孩子，对三灵根及以下灵根并不多重视，毕竟像你我这样的异类可并不多见。” “你是唯一一个登上亲传之列的三灵根，你师父我也是宗门内唯一一个元婴期的三灵根。” “不论说与不说都会把你指给师傅我的。” “这又有何区别吗师父……” 榆桑收起了和蔼之色，变得正色起来“你知道身为一个三灵根想要突破天赋的限制要付出什么吗？” “就像方才大殿上那样。” “怀疑，冷漠，偏见，将来修仙一途还会有更甚的恶意如影随形。你若向前，便学会如何和它们相处。同时永远也不要忘记你自己，唯有心无旁骛，方可得道。” “修仙归根结底还是修心，找到了你的心便找到了你的道。” “以后你便会明白自己究竟想要什么，并为此付出，日复一日，甘之如饴。” “今日在大殿的一切，为师要你记住，永远不要为他人的漠视、怀疑止步不前。” “也许未来你修炼速度比不上那些天赋高的弟子，但得学会沉得住气。” “有一天你也会像为师一样修成元婴之境，得证自己的大道。” “大道？”听到这两个字，灼华心口不由跳了跳，仿佛有什么打开了一角。 榆桑真君见她突然好奇起来，不由莞尔：“是啊，等你慢慢修习自会知晓。” “大道三千，每个人都有自己的道。” 灼华紧紧盯着榆桑真君，目光越来越亮，用力点头。 “师父！徒儿会永远记住您的话！” 榆桑真君见她这样乐了起来:“哈哈哈人都道单灵根、双灵根才是最好的资质，可只要心无旁骛，勤奋修习，灵根不一定是阻碍，反倒是磨砺的基石。” 灼华听着心里高兴了几分，好歹师尊不讨厌她，以后的日子应该会轻松许多。 这不一会儿的功夫小舟便到了一处山头。 元婴期真君可占一处山头开辟洞府，榆桑真君带着灼华驾舟飞到涌泉峰近前。 蒲草小舟飞至山头上方，自小舟上俯瞰下方的山容。 只见山上绿树回合，泉水自上而下蜿蜒流淌，山峰倒映在潆绕的溪涧中。 山顶处建有一处屋舍，屋前松竹相依，其下有悬崖，崖上两旁青松紫蕊，蓊苁郁然。人在崖顶视野开阔。 最吸引她的还是半山腰上的一片山桃林。 此时桃花开的正盛，如阳春烟景，芳菲一时。 榆桑真君见她欢喜，便道：“桃林中有一处小院，以后便是你的居所。” 榆桑真君将她送至山坳桃林前，给了她一本引气诀。 “锦囊中有辟谷丹，食之可饱腹。”为她门前设下禁制，又嘱咐了几句，方离去。 灼华自己走进桃林，桃花下自成蹊，沿着小径入桃林深处，逐渐听见溪水叮咚。 沿溪行，眼前渐至开阔。 一四方小院现出全貌，红瓦白墙，院前以木篱笆围住，篱笆里的黄色木香伸出垂坠的花枝，走近院落便闻到一股清淡香气。 院内有一灵木桌案，一把红竹摇椅摆放在旁边，甚是安然。 小院坐北朝南，光线极好，不大不小却五脏俱全。 院外两侧一个是厨房，一个是灵兽草房，还有一个是炼丹房。屋内是卧室，皆用黑檀灵木打造，散发着静沉的檀香，日常所用一应俱全。 灼华跑进屋子，推开正对小院的窗子，深吸一口气，享受这无人静定的时光。 规整好后，灼华摊开那本引气诀，反反复复熟读解义。 背下以后便盘腿修炼，起初灼华专注冥想周身并无变化。 灼华心知自己的灵根驳杂，也从没想着一蹴而就，便继续逐字逐句地揣摩着书中文字。 在入定中努力感受灵气。 她这一坐，直到落阳的余晖将窗子照的金黄，东方之皎月缓缓升起方才停下。 这时才恍然觉知饥饿感袭卷而来，心念一动锦囊中的辟谷丹出现在掌心，服下一颗充饥才饱腹。 夜凉如水，冷意透过窗子浸入屋内，灼华缓了缓坐麻的腿，起身去将窗户合上。探出身子那一刻眼睛朝外望。 窗外的夜空是一片沉谧不匀的深蓝，只见一颗冷锐的星子辉明，乌云将月亮遮住，月光从云层中隐隐泄下光华。 不觉间她走向窗外，穿过花瓣飘飞的桃林，向山崖上走去。 此时一阵清风拂过，草叶声四起，松声如涛，草端虫声了了。 灼华行至回崖顶上，星空阔朗，四顾无人。 风声浩浩，银云推移。 一缕月光洒下，抬头只见云阴溃散，新月在天，人在回崖顶上，对之清光溢壁。 此时她呼吸着灵气，一吸一呼之间，隐隐与万物同频。 她想起引气诀中的心法：“心凝形释，与万化冥合……”。 灼华心中反复默念引气诀，闭上眼睛去感受万物的一呼一吸，一静一动。此时她仿佛看见了灵气，灵气在万物之中运转，生生不息。 不觉间周身灵气慢慢汇聚，她看见了那代表五行的发光粒子，水木土灵素仿若凝作实质般向她涌来，其中木灵素更加活跃，朝着她的丹田争先恐后凝聚。 这股灵气的运转一直持续，附近的灵气被迅速吸收，四面八方的灵气又扑面而来，卷起落下的花瓣形成一个小小旋涡，紧紧包裹着中心的灼华。 灼华此时进入一种玄妙之境，全身心都沉浸其中，丝毫理会不到外界。 她感到自己已经引气入体成功，体内灵气的凝聚却仍未停下。 她只好顺其自然，一边默念着心法，一边引导灵气在体内循环。 灵气所到之处，骨血仿若得到重塑。 她没有注意，自己体内妖脉受到滋养，胸前的紫色琉璃坠散发着温润萤光，安抚着她躁动疯长的妖脉。 山顶的榆桑真君察觉异样，用灵识一探，立即闪身出现在回崖顶上。 见此情景，立刻给整个小涧峰设下禁制。 他看了看被灵气包裹的灼华。 不禁感叹：这孩子果真心性通透，继登天梯那次，仅仅一天便又顿悟了。 她这样的心性，此生注定不凡。 不过修炼太快可不稳当。这次醒来得让她缓缓才是。 榆桑真君留下一缕灵识，便闪身消失在原地。 过去七天，期间人事堂的人来送宗门身份玉牌和每月份例，刚到山门底下便被隔绝在外，其他来附近的弟子都被仙君打发走。 第十天清晨，灼华终于从入定中醒来，她感到浑身神清气爽，只是身上却十分污浊，甚至有些恶臭。 但她感到比从前耳清目明了许多，丹田内亦有灵气自然运转，她不仅引气成功，还到了练气三层。 她有些不明白自己是什么状况。 此时榆桑真人放出的灵识早注意到此处情形，由峰顶到了桃林小院外，出现在灼华面前。 瞧她黑乎乎的模样便施了个除尘术。 颇为满意的点头：“不错，这一场顿悟将你送至练气三层，我观你体内灵气还有盈余，有入练气四层之兆，压着它不可再跃升了。” “顿悟一事确实能叫人一下子修为跃升，只是修为不稳，要打好根基多磨练自己才是。” “你往后这些天要多提纯灵气，巩固修为。修炼一事也先不要着急，多出去走走熟悉一下宗门环境。” 说着从袖中拿出亲传弟子玉牌：“这是代表你身份的玉牌，滴血认主后可每月凭玉牌取亲传弟子份例。” “也可凭玉牌至领事堂，领取弟子任务，外出历练。为巩固修为，可接一些简单的任务出去历练。” 灼华摸着光滑的白色灵玉牌，上面刻着自己的名字，另有一朵代表亲传弟子的金色云纹雕刻其上。 接下来几天灼华便听了师傅的话，没有再继续修炼，到宗门内四处走动起来。 第5章 落霞草 接下来的半年灼华便一直巩固自己练气三层的修为。 拿着弟子令牌，在宗门内四处溜达。 说是溜达也不是无所事事的闲逛，灼华自从熟悉了宗门环境，便也有了自己平日经常去的地方。 宗门以北有座几十丈高的藏书阁，此处成了她除桃花小院外最喜欢待的地方。 楼阁以万年的红色灵楠木筑成，极尽雕梁画栋之巧工，楼上可凭栏望月。 藏书阁中有藏书千万，空间相叠，书架之间上到天文下至地理，远从上古至今，大宗门上君到散修大能；山川游记到万妖图谱应有尽有。 亲传弟子甚至可凭令牌至藏书阁更高层学习已经失传的孤本。 从金木水火土基础法术到高等法术。 古往今来的汗漫书卷中的多的是神游其间，奥义无穷。 自从知晓了藏书阁这个地方，灼华便每日除了巩固修为，到领事堂领取低阶弟子任务，便是窝在藏书阁沉浸书海不理外事。 常常乐不思蜀，去而忘返。 可惜，灼华自己乐于沉浸这在样日日有所收获的修仙日常中，别人却未必看得惯。 门内亲传弟子不足十位，因此整个宗门皆知门中几位元婴仙君亲传的名讳。 如此一来二去的，灼华的行径看在许多门内弟子眼里便是不思进取，不知上进。 时间久了，许多门内弟子便传这位三灵根的亲传弟子不好好修习到处溜达。 别的亲传弟子，就说那位濯礼真君新收的弟子谢岭南就已经是炼气五阶了，像她这样属实是不务正业。 “你看啊，她又来了，这都第几天了。” “别人都抓紧修炼，争取早日筑基，她就一点都不着急吗。” “亏她还拿着亲传弟子的资源呢，竟这样不知上进。” 灼华还真就不着急，这半年光阴，她的修为已经巩固地差不多了。 每日在藏书阁学习低阶术法，补充自己对修仙界缺乏的常识。 清晨时锻炼术法熟练度，在不断提升施术的速度、强化灵气运用程度的同时，也使体内灵气日渐趋于稳定。 她的修为如今也稳定在炼气四阶。 师傅除了给了她一部名为碧海潮生的功法，叮嘱她日日修炼，便没有再拘着她。 灼华像往常一样穿着纯白的弟子服往领事堂去领任务。 “那个三灵根的亲传弟子又来领事堂了。” “她不依靠亲传弟子的资源好好修炼天天跟我们这些外门弟子抢什么任务啊。” 此时就要散去的门内弟子瞧见她的身影，议论纷纷。 灼华真不明白这些人到底在讨论什么，师父说过亲传弟子也应该学习外门弟子多多历练，不可总倚仗资源便疏忽实战积累。 她如今修为低，为求稳妥，就算是亲传弟子接些外门任务也不丢脸啊。 今日在藏书阁停留到太晚，到了领事堂就只剩下组队采落霞草的任务。 落霞草的采摘本不费力，但落霞草长在靠近碧溪森林中围的月息潭边，丛林深处盘踞的妖兽比外围更多也更危险，中层都是些筑基及练气后期阶妖兽。 落霞草朝合夕绽，只有夕阳将落的黄昏之时才会吸收云彩折射的落霞光绽放。 此草需在开花时摘取才可保证药性最佳，摘取后还要以紫檀灵木保存方能保证品相。 不巧这紫檀灵木的锦匣在师父给她的锦囊中便有许多。 上等品相的落霞草，可换得一笔可观的功勋，灼华也是看中这一点才想要前去。 积累了一定功勋她便可提前下山历练了。 幸运的是，此次采药的队伍中有三个筑基期的外门弟子，一个筑基后期，两个筑基中期，并带了一个炼气六阶的同门师妹。 几人皆比她修为高上许多。 昨天联系上本以为对方会嫌她修为太低而拒绝，不成想对方一听她懂得如何采摘上品落霞草，便爽快地答应了与她同行。 第二日灼华刚从藏书阁内出来，本打算往领事堂去，却迎面碰上了谢岭南和沐婉。 她们正与一位面容英俊身材挺秀的青年男子结伴而来。 沐婉刚一错目便与灼华的视线对上，只听她温声道：“这不是灼华师妹么？” 灼华也不得不停下行礼：“见过沐师姐，谢师姐，还有……这位师兄。” 谢岭南微微颔首，还是那副拒人千里之外的样子。 那名青年长身玉立，在一旁微微蹙着眉头，不甚热络。 沐婉温婉一笑道：“师妹不必如此多礼，这位师兄乃我本家堂兄，名沐尘，是濯礼仙君的首席弟子。” “我观师妹刚从藏书阁出来，这是要往何处去？” “师姐，我正要往领事堂去呢。” 沐婉微微皱眉：“这么晚了去领事堂？” 灼华听了便解释：“昨晚领了采摘夕霞草的任务，已与人约好今日傍晚在领事堂碰面。” 沐婉明白过来却不慎赞同般：“这夕霞草是我丹峰下发给外门弟子的任务，师妹如何参与其中？” “师妹你这般岂不是荒废了修炼，我还以为那些弟子说你不事修行是假，没想到......” 灼华还是挂着张笑脸迎春般和煦地一笑。 谢岭南听了倒不觉有什么不妥，只以清凌凌的嗓音提醒道：“师妹如今已至练气四阶，做些任务历练未尝不可，但夕霞草靠近碧溪森林中环，妖兽等级也已至筑基期，以师妹练气四阶的修为恐怕危险。” 沐婉听了愣了一下神。 灼华竟已到四阶，难怪瞧不出她的修为，原来不是遮掩了，而是境界比她高。 灼华仿佛颇为乐观地笑道：“两位师姐说的是，不过我天资不够才要多多历练，这任务有三位筑基期中期以上的弟子同去，若有妖兽他们对付。” “因我懂些药草知识才带上我，只需负责为他们采落霞草，好赚些功勋。” 见她们不再继续劝说，灼华怕耽误了时辰，便匆匆告别。 等她跑远，那位沐师兄摇摇头：“她一个亲传弟子，不知上进也就罢了，竟往一些无关紧要的任务里钻，平白荒废了修行。” 沐婉回过神，默默看了眼灼华跑远的背影。 回过身朝着谢岭南和沐尘轻笑道：“太阳快下山了，师兄说要为岭南寻一门合适的高级冰系术法，连带也帮我瞧瞧，今日只怕要食言了。” 沐尘急忙辩解：“岂会，我说话算话，绝不怠慢两位师妹。”三人便又相伴往藏书阁去。 灼华匆匆赶到领事堂，此时来往弟子不多，一眼便瞧见四人聚在领事堂外的一棵老榕树下，像在等人。 她赶忙跑去，拱手道歉“对不住诸位，路上碰见了我同门师兄师姐，同他们打招呼费了些时间，这才耽误了，真对不住。” 领头大汉先是豪迈一笑，不甚在意。 却粗中有细，眼尖地发现了她腰上挂的金纹玉牌，倒吃了一惊：“你是亲传弟子？”此时其他人也投来狐疑的目光。 灼华见他周身灵气比他人雄浑凝实许多，便想到他是那个筑基后期：“是，这位师兄好，我名灼华。” 其中一个小姑娘直言问“你就是那个荒废修行的三灵根？” 那女孩身边的女子想要制止：“彤彤！” 灼华颇为无奈的展颜一笑，如春风化水，亲切和暖又丝毫没有架子： “我这三灵根的亲传弟子没什么了不起，我师傅告诉我虽修行要紧，但平日的历练也必不可少，平日多做任务能学到很多。” 那除大汉外另一个消瘦的青年男子也插进来：“你的想法可真怪。我还道你一个亲传弟子，也不缺资源，上赶着做吃苦的外门任务是为何。” 灼华实在无奈，仿佛自己在许多人眼中都是个异类，明明她什么也没做。 “咳，时候不早了，赶紧出发吧，落霞草就要开了。” 那拿着金刚锤的大汉赶忙制止大家继续这个话题。他可还指望着这位师妹的紫檀灵木呢，可不能把人惹毛了。 第6章 独角白犀 五人便结伴往碧溪森林的中环赶去。 一路小心谨慎遇到高阶妖兽便闭息靠树丛隐匿身形，遇到低阶灵兽便在一边护法，让那名叫彤彤的女孩子练手。 灼华跟着这些经验丰富的外门弟子也一并沾了光，与低阶妖兽缠斗一二，借着这个机会加强了身法。 不一会几人便到了在落霞草盛开的这块落霞水潭边。 那三位筑基弟子暗中藏匿在潭边树上，密切观察着周围环境变化。只待有妖兽便一击必杀。 灼华与彤彤隐在远处的草丛里，只待落霞草绽开。 当最后一缕霞光将要散去，落霞草吸足了霞光就要绽开。 四周灵气变得浓郁了许多。 此时丛中传来沙沙声，由远及近，一听便知道是猛兽踩过了草丛，正往这边来。 树上的几人立马警惕起来。 只见一只独角白犀牛慢悠悠过来，往潭边走去，到了谭边便缓缓将头埋进水潭大口喝起水来。 灼华一见到它便认出，这是碧溪森林百兽图鉴里的独角白犀，喜食落霞草。 观这犀牛体型庞大，四脚如短柱，全身厚皮如披铠甲。 灵气强度与那位筑基后期的师兄差不多。 只是修为相当的人与妖兽对战，妖兽身躯比之修士强悍不少，所以哪怕境界相当也需缠斗许久。 倘若战线拉长恐消耗太大，若再遇其他妖兽，难免陷入危险。 此时落霞草已经微微绽放，不可再等。稍一合计，两位筑基中期弟子便要走上前去吸引妖兽注意。 灼华立刻传音“两位等等！” 两人堪堪停住身形，纳闷地看向草丛中灼华所在。 “这是独角白犀，专以落霞草为食。” 那筑基中期的瘦弱男子急传音道：“这我们当然知道。” 灼快速说明本意：“这独角白犀，它们大多性情温和，嗅觉和听觉灵敏，但视力不太好，头脑比较迟钝，我想我们还是不要激怒它为好。 若两位只需弄些声音吸引他的注意，拖住他，待我和彤彤快些采够落霞草，我们尽快离开，便可免于争斗。” 几人听了，略微诧异。 那大汉不仅心细如发，关键时刻便拿出队长的决断力来，直接一锤定音： “就按师妹说的办，以此妖兽修为，我们与它缠斗后，若再遇到其他妖兽只怕要陷入一场恶战，还是保存实力重要。 如若不行到时我们几人再对上它也不迟。” 先前那二人便立即采取行动，从树上一跃而下，小心靠近，刚一靠近些许，那独角白犀便竖起了两只耳朵，从水潭边抬起头来。 一双灰蒙蒙的眼睛往他们所在的方向一瞥，却不做其他动作。 二人便在水潭远处制造些不大不小的声响引起它的注意。 此时落霞草已陆续绽开，灼华分了一枚紫檀灵木盒给彤彤，二人立刻蹑手蹑脚溜进花丛采摘起来。 起初那独角白犀还抬头警觉，过了半天觉得眼前什么也没有，便又低头喝起了水。 只过了片刻，夕阳已全然落下山巅，落霞草几乎全部绽开。 那边的独角白犀嗅到愈来愈浓的香气，便从水潭中抬起了头，从从容容甩着尾巴往落霞草花丛走去。 锦盒中的落霞草才摘了一半，几人见此又迅速紧张起来。 灼华立刻谨慎地传音给众人：“它不一定会攻击我们，先不要攻击，小心些。” 只见那独角白犀慢悠悠的走到离水潭最近的花丛，也不管众人还在不在，衔起几颗落霞草悠哉地咀嚼起来，竟也不攻击。 众人见它这样，心里都不约而同的冒出了问号。 灼华也不晓得会如此顺利，这独角白犀不仅仅是天性温和了，多少有点泰山崩于前，我自岿然不动的气度。 不过，只是诧异归诧异，手上功夫却不停，二人采摘时也不忘和它保持距离。 另外两人见它不攻击，也快速加入摘草行列。 多了两个人的助力，很快手中装落霞草的盒子便满了，甚至比预期的还多不少。 锦盒装满后，几人便向树上望风的队长示意。 随即快速离开了落霞草花丛。 在树下碰面，瞧着这装满落霞草的锦盒，几人还有些回不过神来。 这才一刻钟不到，便完成了这个十分危险的任务。 先是那大汉毫不吝啬地称赞：“灼华师妹多亏了你啊，不晓得你竟这般了解这妖兽的习性，这回任务我们多分些功勋给你。” 灼华心中暗叹，不愧是在外门摸爬滚打修至筑基后期的师兄，历经多年莫离，为人不拘小节，却也心细如发、面面俱到。 所以她才乐意同这样的外门弟子打交道。 因为从他们身上，灼华能够学到很多平日里学不到的东西。 灼华是有心与他们都来往的，因此便赶忙摆摆手客气道：“不必不必，我也不知会如此顺利，只是想如今还没有到独角白犀的繁殖期，以它们的脾性，应该不会暴躁地攻击他人才是。” “我也是看书上说的，独角白犀这种妖兽平时胆小不爱伤人，只有受刺激的情况下和暴躁的繁殖期才会攻击他人。” 那瘦脸男修追问道：“那何时是它们的繁殖期？” 灼华毫不迟疑地答道：“我记得独角白犀一般是季节性交配，每年春秋之初的一个月是繁殖期。” “原来如此。若是能早早知道这些，那些采落霞草的同门还遭的什么罪啊。 之前便听说有个筑基初期的外门弟子被发狂的独角白犀伤过肺腑，人也受了重伤，将近一年才养回来。”彤彤表示惋惜。 那金锤大汉也一脸喜色：“此行真想不到会如此顺利。” 灼华也想不到此行比想象中结束的还要快。 “这还比我们预期采到的草药多很多呢！”彤彤欢快雀跃。 这回任务毫不费力，亦无伤亡，那金锤大汉也是十分满意，众人对灼华多了些真心实意的肯定与欣赏。 那金锤大汉不忘提醒众人：“我们尽快离开，此处离中环太近，保不准会遇上其他妖兽。” 几人便立刻启程返回。 一路上也算平安。 直到几人行至靠近碧玺森林外层的安全地带。 没了顾忌，便闲来无事地闲聊了起来。 那瘦脸男名叫冯子秋，他像个话痨一样，人也活泼，好奇心也极强： “灼华妹子，你之前说是在书上看到独角白犀的习性，是什么书啊，叫什么名儿？” 那叫郑乾的大汉见此，有些汗颜。 人家门内亲传弟子自己学习积累的本事岂好告诉给他人。 本想打打圆场，刚要开口。 灼华毫不在意却有些好奇：“难道你们真没看过吗？” 冯子秋纳闷：“看啥？” “藏书阁中有本名叫《碧溪森林百兽图鉴》的书，虽记录不全，但碧溪森林中常见的妖兽皆有记载，独角白犀便是其中一种。就放在藏书阁三层万物百科类书架上。” 冯子秋惊奇：“藏书阁中竟有这么一本书，不晓得。” 郑乾见他这样，满满的嫌弃都写在了脸上：“你去过藏书阁吗你？去过几回？能知道有这么一本书？” 冯子秋急着解释：“这不是常事吗，门内弟子皆忙于修炼，有几个爱往藏书阁跑，就是内门弟子也没见这样的。” 彤彤也来精神了，对着那位名叫兰溪的筑基女修：“兰溪姐姐，这本书改天我们也去借来看看吧，以后做任务肯定用得上的。” 兰溪笑看她答道：“好。” “其实今日是我们幸运，没碰上高阶妖兽，不然知道这些又有什么用呢？还是感谢各位带我一起。”灼华谨慎道谢。 话音刚落，只听身后不远传来一声虎啸，震耳欲聋。 第7章 应长庚出手 身后那猛兽急速向几人靠近。 一股半步金丹的威压向众人压来。 灼华被压的身形凝滞了几分，身子晃了晃，还好有师傅分出的一缕神识护体，不然她此时恐怕爬也爬不起来。 其他几人唯郑乾受影响最小，其他人皆被吓了一跳。 郑乾惊讶：“不好，是半步金丹境！” 众人听了心中皆是一紧。 这猛兽的威压比之筑基后期更强，这样的威势只怕仅差一线便可晋升金丹境。 冯子秋和兰溪筑基中期的修为都被压的有些喘不过气来。更别说灼华和彤彤才练气阶的修为更是抵挡不住。 哪怕众人拼尽全力奔跑也不及那虎兽靠近众人的速度来的更快。 灼华奔逃时回过头去看，便瞧见夜色笼罩下那妖兽瞳大如灯笼，奔跑起来无声，却能看见如鬼火般的双瞳在夜色中燃烧疾行。 一抹无形的恐惧迅速席卷了全身，那硕大的兽影极速向众人靠近，那种修为上的碾压之势着实令人头皮发麻。 只几个呼吸间那金刚虎便到了近前，那虎兽竟是将要结丹的银变金刚虎。 它瞳色赤红，通体洁白，背部有黑色横纹遍布其上。 灼华注意到它的眼睛，金刚虎只有狂躁时才会瞳色赤红。 她立刻传音众人：“这变异金刚虎，它此时处于狂躁状态，攻击力比平时更强，大家快散开！” 那金刚虎径直冲距离最近的彤彤而去。 此时灼华反应极快，隔着几棵树的距离瞬发数根木刺将它绊住。 兰溪飞身将彤彤抱住快速躲开！ 在半步金丹的妖兽爪下，她的木刺只瞬间便被摧毁，那银变金刚虎抬爪无差别攻击众人和周身草木，状态异常焦躁。 灼华被它爪击带起的劲风划破了手臂，由于修为差距太大无法正面交锋，只能运用身法疾退躲避，尽量与它拉开距离。 几人与那变异金刚虎缠斗多时，却不能脱身。 这时众人身上都已经挂了彩，灼华因为熟练的身法和时不时的木刺阻挡没受重伤，可也已经消耗了大半的体力。 兰溪带着彤彤应对金刚虎的攻击有些分身乏术，身上也受了许多伤。 灼华只能在金刚虎攻击时去绊住它片刻，帮不上什么忙。 她心中焦急，当下局势明显对他们十分不利。 灼华手臂上的血液缓缓往下滴落，疼痛使她更加冷静。 灼华仔细一想，他们几人已至碧溪森林外围，这半步金丹的银变金刚虎不该出现在这里才是。 碧溪森林中的妖兽皆有自己的活动领地，是什么让他离开领地到了外围，还变得如此狂躁。 就像有什么人在后面追它一样。 灼华瞳孔缩了一下。 此念头在脑中一闪而过，却很快被灼华抓住。 就在这时，天空划下一道银光，快如闪电，势如破竹。 众人耳边只听见那银变金刚虎一声凄厉的虎啸。 众人还没看清，它的背部便出现一道深可见骨的伤口，可见被这一剑伤的不轻。 灼华震惊于这样一剑的威势。 只一剑便将与众人缠斗了半天都未留下什么伤势的金刚虎受创。 不知何时自己也能有如此精湛的技艺。 人未至，剑先到。 愤怒的虎啸声响彻半个碧溪森林，惊起了无数林间鸟雀。 落叶纷飞，踏着一抹雷光的紫袍少年瞬息而至，如列松般挺拔地站在众人面前。 他手腕一转，那柄银白如雪闪着雷光的长剑便回到他手中。 他神色如常，只是他注意到了灼华一行人，剑眉微微轻皱了些许。 那金刚虎深深忌惮地往后退，像被那雷击吓到，欲要潜逃。 轰雷闪电使百兽惊伏，一如现在这般。 它受了一击便迅速往森林里钻，身后的少年却并不追它。 灼华只觉那金刚虎今日是凶多吉少了。多半是跑不掉的。 掌门不可能让入门不久的应长庚一人进入碧溪森林。 果然没跑出去多远只听又一阵挣扎愤怒的虎啸，声音便消了下去。 过不一阵，丛林里便有两位年轻男女如闲庭信步般走过来。 那锦衣男子手中提着一只伤痕累累变得小小的金刚虎。 “长庚，可算给小师妹抓到了这只变异金刚虎，亏你下手不重，要不然一不小心就死了。小师妹肯定是要哭的。” 那女子气愤道：“谁要哭啊，我只是觉得变种金刚虎难得，雪白的皮毛好看罢了。再说它只差一步结丹，我如今筑基初期，找到这么一只合适的妖兽多难得，师兄你就是不懂。” “好好好，我不懂，要不是你舍不得，方才能叫那金刚虎跑了？多亏长庚追上，要不然你哪来的金刚虎。” 二人走至应长庚跟前。 那红衣少女面容娇美，笑靥如花，分外娇憨喜人：“应师兄，多谢你！要不是你遁雷去追，我便抓不着这虎兽了。” 应长庚不疾不徐：“我们同一师承，小师妹不必客气。” 话完便转身看向灼华等人。 那两位掌门的亲传弟子好像刚注意到灼华一行般。 “怎么，有你认识的人？”那位身着青蓝锦衣的儒雅青年漫不经心地发问，然后随意瞥向伤痕累累的众人。 这不经意一瞥，心下便有数了。 眼前不过是一群条件艰苦的外门弟子罢了，想必是为了赚些功勋来这林里做任务。 可是这其中一名少女区区练气初期竟未受什么伤，气息比之他人也更沉稳。 再定睛一看灼华腰间的玉牌，其上竟刻有金色云纹。 “咦，你是亲传弟子？一个亲传弟子怎会在此，还被区区一筑基期妖兽伤到。你叫什么名字，亲传弟子我几乎都见过，我怎不认识你？” 那边的红衣少女扯扯他的袖子悄悄道：“师兄她是那个天天闭门不出，老是爱泡在藏书阁的弟子，那个榆桑真君收的三灵根。” 青年恍然大悟：“原来是你啊，那位榆桑真君新收的三灵根师妹。” 此时夜色不深，黄月沾衣。 如此良夜，灼华不知为何总觉得自己此时应当早早回到藏书阁，就着月光阅览典籍才是，不该在此浪费光阴。 入门以后初次见到其他亲传弟子的面，其实灼华也是十分新奇的。若与他们相交以同门之谊友好相处，想想也是不错。 但不知为何，灼华感到自己与他们之间似乎隔着什么，这种隔阂她自己虽摸不着什么头脑。 但从他们对她的态度来看，总称不上亲切。 既称不上友好，也不必特意诚心相待。 或许在他们心中自己的家世与他们这样的世家子相比确实要矮一截的。 灼华见着眼前这与应长庚同行的两位亲传弟子，想起曾经听人说掌门门下除应长庚外还有两位亲传弟子。 一个是入门已久的天机堂穆家穆湛，极品风灵根，前不久刚踏入了金丹境，如今是所有亲传弟子中修为最高者。 还有一个便是小师妹风妙仪。 九品火灵根，是蒙天境修仙家族中地位显赫的风家大小姐。 比应长庚稍晚一步入门，是收徒大典后由风家送来的，被掌门破例收为关门弟子。入门便已经是筑基期了。 今日见了两个同辈天骄的世家子弟，不论是风流气度还是容貌实力都绝不是一般家族可以培养出来的。 举全族之力托举起来的人杰又岂是常人。 想想谢岭南和沐婉，她们与眼前这三个人似乎有许多共同之处。他们都出身名门，家族底蕴深厚，底气足，所拜师尊更是镇守一派的大能修士。 她其实能感受到普通人与世家子弟在修仙一途中的差距。 这差距宛如天堑。 还未入宗门时，她知道凡间是由世家皇族垄断世间好物，到了修仙界这一格局也未被打破。 修仙的世家大族仍垄断着大部分仙门资源。 再加上他们世世代代托举的天骄成为一代大能，反哺家族，这样循环往复的积累，让本就底蕴深厚的修仙世家更加不可撼动。 如谢岭南、穆湛、风妙仪、沐婉等人这样家族中天资杰出的孩童测出天赋后，便会送入大宗门。 多拜入元婴期真君或至少金丹真人的亲传之列。有家族之便，任谁还会有后顾之忧呢。 宗门中真正如她师傅一般一步一个脚印靠自己走上来的人少之又少。 灼华此时才明白师傅对自己从无要求，却鼓励自己多多磨砺的良苦用心。若无大家族托举助力，无绝世天赋加身。 那便刻苦勤奋，提升本身的本事，身经百战的经验与素养是谁也抢不走的。 她注定与他们走不同的路。 她也注定没办法像应长庚一样天赋奇高，气运通天，更无法像大家族的子弟一般矜贵出挑。 当然她也不在乎这一切，她注定在修仙这条路上自立独行。 第8章 争执 穆湛他们既提到了她，按辈分便要行礼。 灼华面上一脸平和端正地向三人行礼：“两位师兄，师姐好，我名灼华，是榆桑真君新收的弟子。” 其实同是亲传弟子，灼华不该过于拘泥礼数，只是她与这些底蕴深厚的世家子比起来确实差了许多，起初做足了面子功夫，以后便省了许多力气。 “谁是你师姐！你都把我叫老了。”那红衣姑娘气鼓鼓，脾气似有些火爆。 风妙仪不知为何就是不喜欢眼前这个和她差不多大的少女，虽说她是榆桑真君唯一的亲传弟子，可谁的师傅还不是元婴真君呢，她的师傅还是掌门呢。 虽说这姑娘家世没她好，长的不如她好看，修为天赋更是远远不如。 可就是瞧她不顺眼。 之前在宗门领事堂附近瞧见她，便觉不喜。 谁见过天天往外门跑的精英弟子。 风妙仪心里闪过刚刚应长庚瞥见灼华的那一眼。 方才自己与他道谢他都是淡淡的，只顾转头去看那个姿色平平，修为才炼气四阶的三灵根废材。 一想到这，瞥见灼华行李，心中便更烦了。 她有什么好看的，顶多算清秀罢了。 灼华似乎对她的恶意浑然不觉，不好意思地笑了笑，态度仍旧谦和有礼：“我看不出师姐的修为，料想师姐的修为比我高，叫一声师姐也是应该的。” “你这样说反倒还显得我狭隘了？” 明明是第一次见面，风妙仪却有些不依不饶。 灼华仔细想了想也是与她不曾有过任何交集。 灼华有些奇怪，只见这姑娘同她说话，眼睛却时刻关注着应长庚的反应。 脑袋灵光一闪。 莫非…… 灼华心念一转，偏头一脸委屈又有些迟疑地看向了应长庚，仿佛被为难地不知如何是好。 那边风妙仪瞬间不高兴了：“你看我师兄干嘛啊？” 她像被侵犯了自己的领地一样，立刻防备地往应长庚那边挪了挪，那被红衣衬托得如雪的的细白小手扯了扯应长庚的衣袖：“师兄你认得她吗？” 造成这场闹剧又浑然不知的始作俑者淡淡道：“不认识，只在收徒大典中见过一面。” 此时他才问出了刚刚的心中疑惑：“你一个亲传弟子为何不抓紧修炼却到这妖兽森林里来做任务？” 他接下来要说什么，灼华心里已经有点数了。 随即不慌不忙解释道：“我灵根驳杂，修炼速度自是比不得师兄师姐们的，所以修行之余才想要多多磨练一些，以弥补天赋上的不足。” 应长庚觉得她这样做完全是在浪费时间：“你本就是三灵根，若不抓紧修炼，如何比得上其他亲传弟子，若你连内门弟子都难比得上，岂不是辜负了榆桑真君收你为徒的心意。” 灼华心中不以为然，面上却不表露出来半分。 反正她是不会听他的。 先敷衍着吧。 面上灼华一派自然真诚：“应师兄说的是，方才还要多谢应师兄那一剑帮我们驱逐了变异金刚虎。” 风妙仪在一边又咋咋呼呼起来：“谁帮你们了，我师兄是帮我抓契兽呢！真是自作多情。” 灼华无奈地看着眼前这位年龄与她差不多大的风家大小姐。 这位小小年纪莫不是情窦初开，喜欢上应长庚了？ 那边穆湛无声笑看三人之间的热闹，并不插进来。 双手交叉放在胸前，拿着一把黑玉骨扇闲闲地转，一副十足看热闹的姿态。 灼华不愿再身处争执之中。 抬头瞥见旁边郑乾他们僵在原地，又不知该不该上前。 外门弟子与内门弟子、亲传弟子之间阶级等级划分分明，资源分配也是如此。他们现在的处境确实有些尴尬。 灼华不欲在此久留，脸上笑眯眯地，露出一个浅浅的小梨涡，十分讨喜的模样，对着应长庚与风妙仪道：“我观应师兄与风师妹十分般配，不知是否定了亲了？” “噗！”那边穆湛不那么淡定了，眼前这姑娘想法真是清奇。 应长庚眉头皱在一起，立刻答道：“不是。” 这话可是把在场的人都镇住了。 风妙仪立马撒开拉着应长庚衣袖的手：“你胡说什么！” 她迅速脸红，急去瞧应长庚的脸色，慌忙对着灼华叫道：“你这人胡说什么呀！应师兄是我的同门师兄，什么定亲！？” 她被这突如其来的一问冲的都忘了再继续为难灼华。 灼华佯作不懂：“同一师门结为道侣的师兄妹很多啊，我听说大家族的子弟在入门之前许多都已定下姻亲。我见两位神貌相合，这才有此一问。” 立马从善如流表达歉意：“如此是我冒犯两位了。” 结为道侣的同门师兄妹很多？神貌相合？ 风妙仪听了她的话，竟被哄得有些浮想联翩。 此时被人调侃，风妙仪害臊得慌，胡乱往森林外一指“你这人别再胡说八道了，赶紧走，赶紧走，别在这碍事了。” 灼华顺坡下驴，立刻拱手行礼“师兄师姐，夜色已深，我就不打扰了，告辞。” 话刚说完，便眼神示意郑乾兰溪他们，几人动身往森林外走。 灼华往回走，心里想的却是这位风家大小姐不知是不是被保护的太好，天性很有些骄纵单纯，出乎意料的好糊弄。 趁如今她没反应过来还是赶紧溜的好。 应长庚之前在一边看她们起了争执有些头疼，女孩子之间的事他不知道怎么插手。现在倒好，问题的中心变成他了，早知这样方才就该插手。 穆湛见此，倒没再看戏，过来打圆场：“小师妹，你的变异金刚虎不要了？再不管它可就要死了，你不结契了？” 他把化作幼虎状态的金刚虎放到她怀里，无所谓地拍拍手，整理了下踏青绿色的长袍。 “哦，对！还没结契呢。”她回过神来，赶紧摸摸受了伤的金刚虎，快速地查看它的伤势。 灼华听着身后的交集，也不在意。 只想快些走出，远离争端。 出了碧溪森林后，灼华便拿出锦盒，当着众人的面交给了郑乾。 郑乾也十分明事理：“师妹，明日辰时我们在领事堂见，到时交了任务顺便将锦盒归还与你。” 灼华点点头，与他们告了别。 便提气施展灵力往藏书阁去了。 遥望藏书阁此时灯火微曦，楼阁顶上寂静无人。 灼华终于盘腿坐下，轻轻靠在藏书阁微凉的脊柱上，整个人放松下来，只感觉格外疲惫。 身心俱疲。 她着实是不喜欢与人交往的，这其中的弯绕与人情实在不适合她。 若不是碰上了沐婉及应长庚一行人，她大概也不会如此疲惫吧。 变异金刚虎是应长庚几个亲传弟子引来的，但这样的事说要讨公道也是无用。 依当时的境况看，若是应长庚没有出手，或许再拖上一时半刻，几人恐怕已经被惊怒的金刚虎撕成了碎片。 外门与内门乃至亲传弟子之间横跨着不可逾越的鸿沟。 因此也说不上感谢或是痛恨，这种力之所不及的无奈，灼华不想再领会一遍了。 唉。 再说那应长庚不是才入门不久吗，怎的能与半步金丹的妖兽匹敌了？是他的伴身雷印？他的剑？还是他的修为早已远远超过自己？ 唉，今日一见，应长庚的绝世天资确实让人难以望其项背，无愧于天道之子的名号。 她自己又何时能与这样的人匹敌。 何时才有强大的一天？ 回想今日应长庚的话还是有些道理的，自己的修为在他们眼中根本不够看，更遑论其他。 她必须想办法提升自己的攻击力，再不要像今天这样遇到危险只能四处逃窜，等着他人来搭救了。 哪怕天资上有所欠缺，她也不觉得自己永远无法像应长庚他们那样强大，她想要的强大，是就算没有家族支撑，没有天赋作基，也可以达到的——自身的强大。 直到那一天来临，她都绝不自弃。 算了，不想了。 还是一步一步来吧。 楼阁之上，群星闪耀，月明星寂。 灼华体会着夜晚的微凉，思绪也渐飘渐远。 望着头顶的朔月，她心里生出许多遥远的念想。 她还是独愿像现在这样，古月独照，孤星独鸣。 时间也这样静静流淌而逝。 第9章 蓝息铃 灼华靠坐在梁柱上休息了片刻，便起身盘腿而坐。自锦囊中拿出师父给她的碧海潮生术法卷。 开始钻研起师傅给她的碧海潮生术功法，此功法“可转换自然界中木之灵气为己用”。 照这样说若能熟练运用此术，只要所在环境中有草木之所在，自身灵气不济时便可借自然之木灵气化归己用，充盈自身。 这正好补足了她三灵根体内灵气储备不足的短板。 有来有回，那经由自身修炼提纯的灵气是否也可转化为精纯的木灵气，以此木之生气灌注灵植，是否也可做到催发灵植生长的作用。 只是随着灵气增长，修为进益，此术法又有何其他的妙用呢？ 灼华陷入沉思，天下术法化归己用需以自己的法门参透。 碧海潮生，碧海潮生，万物生发，发而枯荣。木灵气所谓何来，木由水滋养塑造而来，水土可生发木植。 以水催木，以土养木，木枯而叶落，花果尽归尘土。日升月落，四季交替，这样的循环也在不断轮转。 那她的水木土三灵根岂不是形成了木植生长的完整循环。 她脑中想象着万物发芽生长凋零之景，此时她进入了一种难以言明的境界。 她想起了涧泉山下道路两旁的山柳，如今的季节，人间四月的柳树抽条正逢碧绿时，清风晓过，那绿色的丝绦便似春天的柔波，无忧无虑回荡起来。 这样的一碧万顷，暴雨过后，柳条却似春风般柔韧，摧折的枝条仍然翠绿勃然。 她一瞬间迈入了碧海潮生术的第一层——万化齐芳。 这一瞬间如沧海之一粟，这微不足道的一粟亦可照见沧海之广。这一瞬间仿佛达到了心念的百转千回。 灼华参悟了世间草木之轮回，也照见了它们藏归生命最深处的规则。 由此心动神移，则万化齐芳，生机不绝。 灼华又一次感到了顿悟时那种灵气暴涨的感觉，周身灵气四溢。一阵强过一阵的灵气向她丹田冲击。 这种熟悉的感觉使她立刻入定，稳定心神，冲击境界。 此时，那悬梁上的银制风铃无风自动，整个泛起熠熠蓝光，其光芒伴随着月萤长鸣，清凌凌地响彻了整个藏书阁。 一声—— 两声———— 三声—————— 这奇异的铃声竟有清心静气之效，在这寂静长夜久久地回荡开来—— 灼华明明在入定中却也听到了这不同寻常的响声。 只可惜此时的藏书阁早已了无人迹。 自然这铃声也无人去注意。 银铃叮当长鸣，不知为何，这铃声的回响竟奇异地使她心海平静下来。 顿悟的过程中铃声仿佛使她的心境更进一步，护得她神思相合，达到了道心无垢，心念归一的境界。 这样难得的机缘，被她碰到，定要好好把握住。 灼华立即抛却一切杂念，任自己被灵气彻底包裹，全身心投入，不敢懈怠。 直至东方之既白，天际一半青一半蓝。 夜晚行将过去。 灼华方从入定中醒来，她的修为已从练气四阶升至练气七阶，周身灵气凝实，毫无虚浮感。 她这才有时间停下来好好端详头顶这枚银制风铃。 先前她按着自己的步调修炼，日日往藏书阁里来，每当入夜便又会至藏书阁顶楼再次翻阅当天所借古籍，潜心钻研其中术法。 入夜的藏书阁寂静无人，对她来说是个看书的好去处。 她一直记得楼阁正中的顶梁上挂了一只秘银质地的风铃，与红色漆栏色彩相映，十分好看。 其上密布着古旧繁复的花纹，似是挂在此处许多年了。每当清风掠起，风铃映月独响，她独自翻阅着古籍，记练术法，累了便凭栏倚望。 她书读到深处，常常观照己身，若有所悟。 有时沉浸在玄妙之境，周身灵气自转，月光照耀在身上，她的修为也随着日日修炼稳步增长。 楼上总能看到月亮，楼上的月总比平时看到的大上许多，总是如在目前，格外光亮。 月光所未及之地亦不时有月萤虫飞舞，自己常借着它们的光芒参悟道法。 其实她早便注意到了，她在自己居所修炼时，修炼速度缓慢，之前未觉得有什么不同，以为只是顿悟后恢复了原来三灵根的修炼速度。 可不知为什么，在藏书阁却修炼奇快，如今她已升到练气七阶，且根基稳固。 她猜有一部分是悟道提升心境的原因，可据书籍记载单是悟道入观照之境，稳固提升修为也只有日积月累的功效。不该这般神速才对。 今天终于让她找到了原因，她用手指轻轻碰了碰那铃铛。 铃铛再次无风自动，清音悦耳，蓝色的荧光一闪一闪。 灼华觉此物甚是奇特，似乎与她有缘。 此时悬着银铃的细绳突然断开，铃铛自动浮于灼华面前。 铃身轻轻一转，便开始吸收灼华手臂上被金刚虎划伤时所残余的血气。丝丝血气化作红色的牵引线往铃身飞去。 此时灼华竟隐隐感到此物与自己产生了一种若有若无的微妙联系。 银铃也发生了变化，古旧的纹路和积年的灰尘寸寸剥落，露出了其中泛着银蓝的内里，仍是古老的秘银质地，复杂的符文错落有致地密布其上。 却已经全然瞧不出原来的样子了。 片刻功夫银铃便不再吸收血气，身上的光芒愈发的亮。它晃着铃身轻轻摇荡至灼华面前。 银铃轻轻一闪便消失在眼前，径直入了她的识海。 她虽并无感到什么不适，但也是被这一幕惊了一下。 她这才知道这银铃的来历，此铃是上古法器，名——蓝息，乃上古大妖所炼。 在群英争辉的上古时代孕育过许多惊世的大妖怪，他们哪一个拿出来都是跺跺脚便足以震动整个修仙界的存在。 那时妖族血脉纯粹，生来即赋通天之能，也是最接近天道的存在。 只是随着时代变迁，上古血脉凋零，妖族渐渐没落，人族崛起。 蓝息铃便是上古大妖——青莲仙尊炼制的法器。 此物有收敛气息之用，是青莲仙尊为所创门派门下众多妖修弟子所炼，只为帮助那些血脉不纯的小妖修们参悟道法，助那些天赋不高但心性过人的妖修弟子早登仙路。 蓝息铃有着净化妖脉的作用，对草木系妖怪更有堪称强悍的增幅作用。 可供养绵延不绝的灵气给草木之妖驱使。只是她一个刚踏入修仙路不久的小修士，得了这样对草木妖怪有大造化的法器也发挥不出它的效用。 不过单论它稳固加深自己顿悟带来的好处这一点，便是意义非凡了。 第10章 集市 灼华晋升后，便使了个除尘术，去掉衣上的血渍脏污，料想师傅知道她夜不归宿，定会担忧，便施展身法足尖轻点，如一片飞叶般往涧泉峰赶去。 到了涧泉峰山坳，才发现师父留在桃花小院的传音。 灼华立即往山上走。 师父留了护体神识在她身上，定是知晓了她被妖兽所伤的事。 只是她也并未受重伤，师父本一向不过问自己做外门任务的事，今日是怎么了。 到了峰顶上，烟合云缭，清晨的薄雾在朝阳中渐渐散去。 只见她师父他老人家已躺在竹编摇椅上闭目养神。 有时她觉得师父真不像个大宗门的元婴真君，倒像在民间颐养天年的白发老人。 天天一副知天命而万事足的样子。 日日甚是悠闲，倒也不是很热衷闭关修炼。 师父这样闲散叫她这个亲传弟子平日里也紧张不起来。 上回来探望他，他还在悬崖那块巨石上踞坐敞怀，就着长风喝一坛灵酒，耳边是阵阵松涛声，甚是惬意。 灼华有时想，像她师傅这样的人，是不是不管到了哪里都能活得自在，把自己的日子过得舒适坦然。 不管别人说什么，更不会去在意他人的目光。 她都有些羡慕这样的师傅。 师傅总说她心性澄澈，可她却觉得如师傅这般才是于大道心无旁骛，真正做到了逍遥容与。 有一天她也要如师傅这般做个逍遥闲散仙。 师父仿佛知道她要来。 也不过问她昨夜去哪才让护体神识受创。 是了，师父他老人家的神识覆盖整个涧泉峰，她回来师父怎会不知。 她行至榆桑真君跟前，只听那白发老人语调悠闲自在：“回来了？” 灼华也并不行礼，只同师父一起站在悬崖边：“师父，弟子昨日遇到了半步金丹的妖兽，也算有惊无险。” 那边躺椅上的白老头眼睛睁开一条缝：“炼气七阶了，不错不错。” 灼华解释：“弟子是昨夜顿悟了，这才连升三阶。” 榆桑真君赞叹一声：“你这孩子最是用功不过。 你似乎在求道一事上天赋异禀，这么多年我未见过哪个孩子悟性比你高的。” “不过和其他几个亲传弟子相比，虽然还未筑基，但你的修为还是升得有些快了，你这孩子就不能歇歇。” 灼华从未觉得累，心中有所求反倒更加坚定：“弟子虽是三灵根却也不愿落后于人。 听说筑基中期便可下山历练，弟子想提前下山，早日寻到自己的道。” 榆桑真君想不到她有此一言。 轻轻叹了口气：“也罢，为师知道你向来有主意，自不会拘着你的。 只是万事不可急于求成，要做到心中有数。” 灼华知道师父担心的是什么：“师父，弟子一直记得您说的要多多磨炼己身，要耐得住寂寞，日日打磨方能稳固根基。” 榆桑见她如此，也不多言：“此次叫你上山就是想和你说天风城的事。 宗门近日接到了天风城沙海秘境将开的消息，凡筑基期以下弟子皆可前往。你也可去历练一番。” 榆桑真君又看了眼灼华这一身一如既往的白色弟子服，自她上山来，便没见过她换，这娃娃天天只想着修炼，对自己的事就不大上心。 看看那些新收入门的亲传小娃娃们，哪个还穿着入门时发的弟子服，除宗门大典和宗门集体出任务时本不需天天穿着这身衣裳到处跑。 榆桑真君总觉着自己对这孩子还是有些疏忽了：“你可知道天祁山脚下的修士集市？” 灼华摇摇头：“集市？专给修士逛的集市？” 榆桑真君有些头疼，想来这孩子就一直没迈出过宗门，连集市也没去过。 榆桑老头从袖里乾坤中拿出一枚木质小令和一个青玉色小锦囊： “拿着师傅的令牌下山去转转吧，顺便给自己买两件衣服。 哪个女娃娃天天穿宗门弟子服的，出去可别丢师傅我的面儿。” 灼华接过小令与锦囊，青玉锦囊中装了满满的灵石，且皆为上品。 那老头轻轻招手，云雾中便飞来一只纤云白鹭， 停在灼华面前。 “你就坐着它下山吧。” 灼华不明所以地坐上了这只纤云白鹭的背，刚刚坐稳，那白鹭便飞起来，悠悠的往云雾里飞去。 白鹭伸展着纯白似雪的双翼，带她飞过几个小山头，于天祁山门落下。 灼华将手中的令牌给守门弟子查看，便被放行出山。 第一次上山时，是自己爬上来的，爬了大概六个时辰，如今坐着纤云白鹭飞下山，不到一炷香的时间便到了一座宽阔无际的石桥上。 石桥往下走有条长街，只是这街道并无人迹，反倒十分寂静荒芜。 并无集市存在。 只见那只白鹭啄下一根洁白的羽毛递入灼华手中，偏偏头便飞走了。 灼华看着手中的这根绒白羽毛，想这白鹭这样有灵，真是难得。 拿着这根羽毛刚往前踏出三步，便仿佛度过了一道结界。 灼华整个人仍旧置身在石桥上，只是如今黑沉的天空挂了一际朗月，世界仿佛一瞬间入了夜晚。 只是这夜晚却并不寂静，反倒十分热闹。 集市在一条十丈宽的街道上，长街灯火通明，十分有人间烟火气。 街道延伸出去有一座临水的石桥，跃然于水上，水中不时划过悬挂彩灯的游船，此处的夜景十分的美。 灼华看着石桥上下的人流来来往往甚是热闹，她置身其中仿佛也变得热闹起来。 街上张灯结彩，只是这些彩灯皆无所依却翩然悬浮于空，人从彩灯下走过，有一种朦胧之感，仿佛不知今夕是何夕，今人是何人。 将白色羽毛揣入怀中，灼华便漫无目的地在街上四处闲逛起来。 来往的修士皆面容精致，衣着得体，腰间都挂着灵器或香囊等配饰，皆有修仙之人的风度。 街道两旁摆满了摊贩的小摊，仿佛于人间没什么两样，可摊主们卖的东西却五花八门，千奇百怪。 有摆满了不同颜色灵药玉瓶的丹药摊子；有卖符篆的，各式各样的符篆随意摆放在摊位上。 灼华打眼一瞥瞧见了“昏睡符”“头痛符”“炽火符”，这炽火符也许能使出火系法术，这“头痛符”“昏睡符”又是何用？ 灼华闲闲的逛着，街道人潮流动，河中漂浮着几只柔柔的莲花灯，各种新鲜东西都是灼华从前没见过的，这样的热闹确实是宗门内所没有的。 灼华逛着逛着便逛到了一个卖灵种的摊位，此摊甚是冷清，只有寥寥几人经过，却并不停留。 灼华停下来颇有兴致地打量。 第11章 前往秘境 那位女老板见灼华颇感兴趣，便热情招呼：“小姑娘，要买种子吗？我这里果树花树种子、常见灵植灵药种子一应俱全。 各类灵植的种苗也应有尽有，许多仙士真人都来我这里买了拿去种呢，庭院内种上这些灵花灵草呀，花团锦簇的，便如仙府洞天一般呐。” 灼华粗粗一看，确实种类繁多，种苗齐全。 随即便买了几袋紫荆藤的种子，外加一些常见的花草灵种。 这些种子杂七杂八加起来也不过用了不到一百枚下品灵石。 过了几步路，灼华行至一家成衣店门前，店名用千韧银丝织锦所嵌制的宝蓝鎏金招牌挂门前，远远便瞧见锦帛上锈有三个流光溢彩的大字：流光坊。 灼华走进去，心想还是听师傅的买几件像样的衣裳吧。 刚走进店里，便发现店内客人寥寥无几，一身白衣的她也引起了流光坊掌柜的注意。 身着一袭红色石榴裙的女掌柜眼见一位身着天祁宗白色宗服的少女走进店门，腰挂金云纹样的玉牌。 便热情道：“姑娘是天祁宗的弟子吧，这一身白衣宗服，您一进门我就一眼瞧见您嘞。不知姑娘今日想买些什么样的衣裳啊？” 灼华刚进门便被色彩鲜丽、款式多样的各色成衣、布料晃花了双眼。 也不知该如何挑选，便直接道：“掌柜的，我想买避火袍，不知店内有没有？除避火袍外还要买些平日穿的常服。” 掌柜一听：“有呀有呀，这常服自然好说，劲装、襦裙、短衫应有尽有，只是这附着法术的衣裳价格便高些，避火炮的价格尤其高呐。” 灼华还真不了解修仙界的物价，她自上山以后便未下过山采买东西，便想先问价：“这避火袍价格几何？” 掌柜脸上灿烂的笑容不变：“黄阶避火袍最高价一百中品灵石，玄阶要三百中品灵石，地阶要五百中品灵石，这天阶嘛，就更贵些，整个修士集市也就我们流光坊有卖了，要一千中品灵石往上呢。” 灼华算了算，师傅给她的上品灵石足有上万之多，看来自己多虑了。 师父怎么也是万中无一的元婴境真君，岂会缺钱。 灼华冲掌柜点点头：“我要三件避火袍。” 掌柜一看这架势便觉是位大主顾，笑得柳眉弯弯，一双美目眯成一条缝，立刻便招呼起跑堂小厮：“去把那几件避火袍都拿出来供姑娘挑选。” 她人摇曳生姿地走到楼梯旁做出请的姿势：“请姑娘移步楼上。” 灼华随至二楼，楼上的衣裳琳琅满目，色彩绚丽，款式或简洁大方；或华丽端庄、俏皮可爱，一双眼睛根本看不过来。 布料也似乎比楼下要好上许多。 灼华买了一件天阶避火炮，两件地阶避火炮，便随掌柜到成衣区挑选常衣。 “我观姑娘你面若桃花，眉眼与脸蛋皆有粉晕，皮肤白里透红。 这件鹅黄纱衣配豆绿色襦裙便很衬姑娘的肤色。 这件浅桃劲装也十分适合，穿上它定将你衬得如天边云霞一般明丽动人呢。 还有这件粉黛罗纱裙、烟紫月华裙……这件绿绮云罗裙……”老板娘的推荐在耳边滔滔不绝，实在盛情难却。 灼华象征性地选了几件窄袖劲装、款式简洁大方配色清浅的襦裙，便匆匆告辞。 这些衣裳共花费两百余上品灵石。 那位穿红色石榴裙的女掌柜站在门前欢欢喜喜地把人送走。 灼华继续在集市上走走看看，新鲜的不行。 路过一个衣衫整洁的白发老翁的摊子，摊上有许多旧书卷摆放，书卷虽旧却被打理得十分服帖，整齐地摊开在书摊上。 这样的摊子虽说引不起什么极大的兴趣，停下来的客人也少，小摊子十分冷清，却一下子吸引住了灼华的目光。 灼华一眼便瞧见了一本名叫《柔芳玉露》的食谱，上录百种佳酿的制法。 灼华想到了桃花酿，再一想到桃花林里那漫山的桃花，师父那嗜酒如命的癖好。 便停下来弯腰查看：“老板，这本书多少钱？” 那老翁浅浅抬眼：“二十块下品灵石。” 灼华又多挑了几本她觉得有趣的游志、见闻录，付了钱，又往前面逛去。 最后买了一些符篆、丹药等物，以备入秘境之需。 这趟集市之旅十分新鲜，灼华决定下次再来逛逛。 走上那座石桥，灼华拿出白羽，注入灵气后，一只白色大鸟由虚空中飞出，翩然降落到面前，载着灼华便往山上的云雾间飞去。 山风轻逸，回澈宛转。灼华坐伏于鹭鸟的脊背上，穿越过天祁山脉连绵的山峰，于纯白的羽毛间看见整个天祁山的身影都变得越来越清晰。 灼华回到桃林小院，拿出在集市上买的酒坛， 以御风术收集最新鲜的桃花瓣，取清晨时最精纯的花露酿酒。 封坛后，将十坛桃花酒埋在桃花林中的树下，以一红绸系在那颗桃花树的枝头，起风时飘带便在风中悠扬。 为迎接沙海秘境，灼华又开始了按部就班的修炼。 时间飞逝如梭，不过一眨眼又过去了三天。 宗门队伍出发去沙海秘境的日子也到了。 这日，灼华身穿浅桃色窄袖劲装，里衣白色的裙摆随着她的跃起轻轻荡摇。 灼华运行着身法，整个人轻如鸿毛，不消片刻便到了人事堂。 人事堂外已有三三两两的队伍集结，灼华被核实身份玉牌后因为是亲传弟子被安排到队伍前方。 在队伍中她见到了沐婉，沐婉此时也注意到了她的到来。 今日她身着藕白色衣裙，修为似乎更有进益。 见到她来浅笑道：“灼华师妹也来了，我以为你天天待在涧泉峰和藏书阁，这次秘境便不来了呢。” 灼华也瞥见了她身旁的应长庚。这应长庚的修为不是早已经筑基了吗，怎的还会出现在此。 沐婉见她去看应长庚：“长庚师兄这次去天风城是掌门要他去取一把剑，不知你听说没有？” 灼华自然没大注意这些外事。 只是这些天收集天风城的资料，天风城内是有一把神兵——紫霄剑。 此剑乃天风城皇族之物，只是如今城内皇族因皇权之争斗的你死我活，紫霄剑本是皇族之物，如今亦下落不明，不知所踪。 第12章 天风城 灼华仍是不动声色，仿佛并不好奇：“师姐也知道我两耳不闻窗外事，对这些事知之甚少。” 沐婉并不多言，嘴边转到另一个话题：“这些时日师妹晋升的速度倒是很快，短短几日不见而已，已经练气七阶了。 师妹你这三灵根的修炼速度是不是太快了？” 莫不是服用了丹药促进修为？ 想来亲传弟子的资源向来不缺，再说愉桑真君只她一个弟子，她的修炼资源说不定比自己还多。 她短时间升至炼气八阶还是因为师父给了她一株稀有的千年龙葵草。 若无丹药灵宝三灵根又如何比得上单灵根与双灵根的修炼速度。 灼华稍显漫不经心：“我前几日顿悟了，这才晋升的快了些。” 顿悟？ 只顿悟便能晋升的这般快？ 虽说顿悟确实可让修为跃升，可练气阶便连番顿悟的事，亘古未有。 多半是她师父给她用了不少天材地宝，才在炼气期填补了她灵根的不足。 那位榆桑真君看着淡泊名利，实则对弟子之间的修行十分关注，原来也是想要争口气的。 只是这又有什么用呢，以她的资质哪怕在炼气期修炼得再快也无用。 修士进阶之路本就是越来越艰难，筑基期以后想靠天材地宝修行无阻也是不可能的。 以她的天资注定走不远。 人到齐以后，带队的金丹长老忘机真人以术法操控一只硕大的空中楼船载了所有历练的门内弟子，往西北荒漠的天风城驶去。 楼船驶于云间，日行千里。 七日以后，随着空气愈加干燥炎热，众人便抵达了位于西北荒漠的天风城。 天风城地处沙漠戈壁中，千里之外也无绿洲，只这片绿洲可供人类栖息。 天风城也存在千年了，传说曾经此处是蛇人族的领地，并无人族栖息。 塞北的风沙亘古不变，一直吹，不管吹到哪里去，其中又掩去了多少不为人知的过往，只有风沙知晓。 距离秘境开启不过一天，众人都歇在天风城中的客栈里。 经过七天的舟车劳顿，宗门弟子皆早早回屋休息，养精蓄锐。 灼华这时却不急着睡下，夜晚时分一个人走出了客栈。 夜晚的天风城还算热闹，街道两旁有摊贩还在做生意。 卖馄饨的，成衣的，卖糖葫芦的；金银铺子，盐铁铺也照样开着。 只是这样的热闹终归有些没有烟火气，这里的百姓与天祁山下的百姓相比似乎少了些无忧无虑的欢情。 路上的修士倒比普通百姓还多，想也知道他们是追着沙海秘境而来。 灼华一个人在天风城的街道上穿梭，与街道上的摊贩攀谈，又去了附近一家书塾买了本《天风城纪实文录》和地图。 闻远处有马蹄踏铁声越来越近，嘈杂的人声突然鼎沸。 转身去看，街道的尽头有车马急速驶过，马车前有骑从开道，那辆挂有“应”字的碧金缠丝灯笼随着马车的奔驰十分显眼。 “贵人驾临，百姓避让——”那为首的骑从身着铁甲，威风凛凛。 只是那马的铁蹄下踏碎的是小摊贩的锅碗桌案，老头子摆在外面售卖的竹编篮筐，微明的灯光下还有晶亮亮的红色冰糖葫芦躺在地上四碎开来。 随着马蹄声交替的是妇孺的惊叫与哀嚎。 白纱帷幔的华丽马车驶过之地一片狼藉。 好在并无伤亡，只是那些来不及收起货物的馄饨摊主，唉声叹气地去捡沾满泥土的锅碗。 听闻应家统治天风城已有两百余年，在此之前天风城是蛇人族的领地。 据纪实录中记载：天风城原名碧落城，多年来碧落城都是蛇人族的城池。 蛇人族守护着族中至宝苍天树在此栖息了几百年，应氏皇族应萧借紫霄剑之威将危害人族的蛇人族驱逐至沙漠深处，自此碧落城改名为天风城，成为人族的领地。 任她怎样也没想到，两百年前的人族还未踏足的这片荒漠之地竟是妖族的地盘。 如今这一代的应氏皇族衰微，城主病入膏肓，上位者的争夺暗潮汹涌，城内也被不同势力把控着。 几个继承人为城主之位打的不可开交，受苦的终归是平民百姓。 灼华将天风城了解的七七八八，便回到了客栈。 回到自己的房间开始修炼蓝息铃，此次进入秘境，她必须将蓝息铃的敛息作用发挥到极致。 这沙海秘境大半部分都是沙漠，只小部分的绿洲，她很可能会被传送至寸草不生的荒漠中，荒漠的环境对她的木系法术有所克制。 沙漠中又多爬虫毒物，大多擅长潜沙藏匿，神出鬼没 ，冷不防被毒虫咬上一口，或被沙蝎的毒针扎上一下，只怕就再也爬不起来了。 她才练气七阶，没打算非要在秘境中寻到什么天材地宝，只要有所历练，有所长进，便算是没有白来。 若这一行能提升心境也是十分难得了。 整夜灼华都在修炼蓝息铃与碧海潮生术。 灼华便去城中的大药铺买了些对毒物有驱散效果的驱毒粉随身携带。 只是隔着一条街的湖对岸，一棵大槐树下，灼华见到了应长庚与跟在他身边的穆湛、风妙仪。 她本没有注意他们三个，只是风妙仪那身红衣实在太熟悉，她只一侧目便瞧见了他们。 他们三人不知在商量什么。 灼华稍稍放开神识，便隐隐听见风里传来的只言片语：“妙仪别闹了，这次事情重大，城主府中危险，你不能跟着去。” “就是因为危险我才去的，怎能让应师兄一个人，我要帮应师兄拿到紫霄剑！” “不行，师傅交代过，此事非同小可，长庚身份特殊，如果被应氏皇族的人发现，我们都会陷入危险，你不要乱来。” “我也能帮上忙的！”风妙仪十分气愤，她如今也是筑基中期了，大师兄非要把她看作是添乱的小孩子。 应长庚倒并不着急，师傅让他回到这里来，无非是让他带走紫霄剑。 其实就算没有紫霄剑又何妨，他依旧是剑修。 自从他母亲身死，哪怕他姓应，也与这座天风城没有半点关系了。 灼华对宗门派给他们的任务并不感兴趣。 只停顿了片刻，便快步离开了药铺。 ———————————————— 沙海秘境将开，秘境在一片沙漠的红赤戈壁滩上，只是这样荒芜之地却等待着众多门派前来历练的练气阶弟子。 第13章 银月湖 随着风沙越来越大，沙的流痕如海的波浪一层叠似一层。 只有矮小稀疏的植被散布在这片一望无际的荒漠，大多色彩艳丽而形状各异。 这时空气中的灵气波动明显变强了许多，这预示着沙海秘境即将开启。 等待在此的众修士也蓄势待发。 灼华也时刻关注着周身环境的变化。 不多时，面前的沙漠中心出现了一个巨大旋涡，黄沙被不断卷起，直至形成了一个直达天际的龙卷风。 这龙卷风在天中不断回旋，地面产生裂缝，一声巨响，巨大的风力携着风沙向地面的众人砸来，原本充满流沙的地面形成了一个巨大的天坑。 天坑中漆沉如黑夜，一股空间之力运转，碎星般的空间碎片散落其中，天坑中心被看不见的墨色覆盖，无形的风从中吹散向四面八方。 谁也不知道进入沙海秘境的空间洞穴后会被传送到哪里。 或被传送到芳草绿洲中寻到珍稀的荒漠仙植，或被传入兽群，插翅难脱，又或者进入到神秘的地府洞天得仙家传承，一切皆看运气。 灼华第一次见到秘境开启的景象。 不免十分感叹。 所谓的秘境竟是凭空出现。 原来秘境的开启意味着连接外界的空间洞口打开，使得外界修士可以进入另一个独立空间内寻宝。 书上说沙海秘境是荒漠万年前便存在的，每十年开放一次，其中的秘宝灵植已被取得七七八八。 因此大宗门中多是外门弟子和少量资源匮乏的内门弟子参与其中。 亲传弟子倒十分稀少。 因为他们本不缺修炼的资源。 这次秘境谢岭南便没有来，听说她已修行到炼气九阶，将要筑基，已受濯礼真君的命令闭关冲击筑基境界。 只是那沐婉便不知道为何要来沙海秘境，毕竟沐婉一向不认同如她这般四处历练而荒废修行的行为。 随着各门派的弟子跃入其中，灼华也紧随其后。 再睁眼，灼华已至一片荒无人烟的沙漠之中。 远处有火焰般赤红的山峦相绕，只有三三两两的低矮沙棘草和仙人掌顶着烈日一动不动，秘境中的温度明显比外面上涨了许多，空气也变得十分干燥。 此地处在荒漠中，四野无绿洲的影子，气候炎热难耐。 灼华拿出避火炮穿上，体内开始运行碧海潮生术的心法，这才感觉好些。 她也不知是运气好还是不好，好的是并未遇见妖兽，不好的是如今她一个人落了单，又被传到这一望无际的沙漠中，不知往何处去，只得独自图谋。 沙海秘境仅开放一月，一月后秘境自动闭合，众人便会被秘境驱逐出去。 现在她要走出这片沙漠，不知又要花费几天功夫。 灼华认命般的披着避火炮，沿着沙丘方向行进。 另一边，沐婉本也不想参与沙海这样荒芜的低阶秘境，但沐家花了大价钱为她得到了一个消息。 蛇人一族的秘宝——苍天树的种子便可能遗失在沙海秘境中。 因此，这次沙海秘境她必须走一趟。若能拿到苍天树的种子，将其炼化，参悟其中意境，那么从此修仙一途必将平步青云，元婴期更是指日可待，仙途坦荡无忧。 蛇人一族的苍天树自万年前便扎根荒漠，其中积累了多少不可想象的磅礴生机，更不必说蕴含的万年道蕴。 蛇人族便是依靠它在荒漠中造出了绿洲，繁衍生息千年都不可撼动。 若不是当年应家手段卑鄙，只怕也占不到这蛇人族的便宜。 无论如何她都要寻到这颗苍天树的种子，才能不辜负家族的期望。 七天过去。 荒漠中有一粉白衣裙的女子以利落的身姿闪避毒物，同时使出荆棘木刺，瞬间便将从沙中钻出的毒蝎牢牢钉死在地，绿色而浓稠的血液浸入泥沙中。 灼华身上带着驱毒粉，将它洒在身上开始时确实没引来什么毒物。 可随着这些天的行进总无可避免的碰上一些群居的毒虫，真不知道她是不是靠近了些不该靠近的地方。 如今再改换方向也是浪费时间，唉。这些天她的木刺倒使得炉火纯青了，却无什么实质收获。 这些毒物虽品阶不高，若论修为不过与炼气三阶修士相当，数量却多。 还好她用碧海潮生术可从沙漠的植物中吸取灵气，这些沙漠植被土地之上的部分虽低矮，沙土之下却有深扎的根系，生机绵绵不绝。 如若不然在这茫茫沙海间灵气稀薄，她用何来应对这源源不断的毒虫攻击。 灼华极力节省着灵力，在这样的状态下她不得不更谨慎些。 又走了半日，随着沙虫越来越多，成群结队毒针红的泛紫的红爪魔蝎、浑身布满黄绿纹路的荒野巨蜥、赤色沙蟒皆含有剧毒。 灼华无奈，却也没有原路返回的打算。 行到此处便要退却，又谈何在困难重重的修仙路上走更远。 何况她还未尽全力。 意念一动，便轻轻激发了识海中的那串安静悬浮的秘银铃铛，其上密致复杂的纹路泛起静蓝的光，符文也仿佛动了起来。 无法言说的霸道而醇厚的灵气自识海包裹至全身，直到完全于天地间遮掩了她的存在。 此时的灼华并未消失，只是她的心境在蓝息铃的帮助下达到了人境合一的状态。 她的呼吸与风中黄沙的频率相合，她的身影已化作干燥的风与此地稀薄的灵气相融。 如此才真正的做到——幻化无形。 风中的沙一样流蚀堆积，沙丘上却再无人迹，仿佛没有人来过。 行至一高垒的土丘上方，视野中似乎出现了一缕灼耀的蓝色银光。 整个人站立在沙丘顶端，沙丘下不远处的地形低洼处，汇聚了一条月牙似的蓝绿色湖泊。 炽烈的太阳照耀其上，湖水流动的波纹便灼耀晃眼，熠熠生辉间便像镶嵌在金沙中的蓝绿色宝石。 灼华放出感知，湖泊周围形成了一小片绿洲，有高绿的灌木丛生，与四围的黄沙格格不入。 灼华并不觉沙漠中出现一条湖泊有什么不对。 沙漠虽长年干旱，但地下仍有水源蓄积，否则那些深扎根系的沙植又是如何生存成长。 这般在沙漠低洼处聚集的小湖泊也是可见的。 只是唯一不妥的是，沙漠中这样一片水草丰美之地，竟无毒物栖息，一看便知不一般。 灼华没有急着轻举妄动，而是感知前方纯粹的木灵气，仿佛要化作实质般的浓郁，水土灵气亦是她在宗门内从未见过的浓度。 第14章 再见沐婉 若是能在此处修炼到秘境关闭，她必会受益匪浅。 本以为她运气不好，虽没碰上什么险情危及性命，却在荒漠中孤行数日一无所获。 这下可好，她也不必纠结，干脆留在此地修行几日便足以补足这次的秘境之旅的消耗了。 这样一个低阶秘境，以她炼气七阶的修为，是不打算再去为什么天材地宝与人抢破头了。 有蓝息铃的帮助，在此处安心修炼汲取纯净的木水土灵气，到时为筑基打下基础才是最实际的选择。 于是慢慢靠近银月湖泊，以紫荆藤于泥沙下探路，地下并无毒虫潜伏的动静。 于是灼华借着蓝息铃的敛息之法走向湖边。 湖水尽处的山坡处有几块赤色砂岩从沙地中凸出来。 赤红赤红的，颜色十分鲜丽。 灼华跃身而起，足尖轻点水上的波纹掠过湖面，湖水蓝得格外澄澈，却似乎一眼望不到底。 灼华心中泛起涟漪，停下身来浮于湖面，一心二用，边运起蓝息铃敛息，边向下探视湖底。 只是刚放出神识接触水面，神识便被迅速弹了回来。 这平静无奇的湖面竟能够阻隔的了神识的探查。 灼华隐隐觉得水下说不定会有些意想不到的东西。 只是她现在不想冒险，待修炼些时日赶在秘境将要关闭前再下去看看吧。 想到这里将发散的思绪收回，施了个简单的防御术笼罩住自身，便盘坐于湖水边绿洲的沙岸上，也是灵气交汇最密集处，开始运转起碧海潮生术吸收灵气修炼。 随着这些时日在沙漠中积累的所见所闻，灼华心中越发觉得这荒芜之地却未必荒芜，荒漠中也能生出根系发达的绿植。 荒漠里也会开花，这荒漠中的花反倒格外绚丽梦幻。 就说那幽兰的夕雪麻便像沙漠中的星星，那样娇柔的花朵却撬开了艰干的地壳，洋洋洒洒开遍了那样一片戈壁滩。 植物的天性便是如此吧，生长——生长——再生长。 即便它们没有思想，也像人一样一生都在向上。 也许这就是所谓生机吧。 灼华识海中的蓝息铃再次清凌凌响了起来，清音回荡在识海每个角落。 灼华整个人沉心进入无我之境，周围的灵气似乎加速向她涌来。 尤其是木灵气，亲切而毫无保留地涌入丹田，不断凝聚压缩直至浓缩成一滴灵液浸入丹田，由丹田浸入血液，走遍所有筋骨脉络，滋养着她的整个躯身。 她体内妖脉疯狂吸取木水土灵气，疯了般在体内不断分出支叉，拓宽生长。 灼华没有注意到，她脖间所挂的紫色琉璃坠上出现了一条轻微的裂痕。 湖水之下，隐隐有了动荡，源源不断的木灵气从湖中生出供她汲取。 此时灼华已有些惊心，心道此地果然不凡。 晋升的过程似乎还在继续，灼华明显感到体内灵气达到一个临界点，似乎将要突破练气七阶迈向练气八阶。 十天过去，灼华的修为已经稳定在练气八阶中期，只是这灵气尚未止步，还在节节向上攀升，向练气九阶跃进。 又过三天，灼华的修为稳定在炼气九阶巅峰，便被她死死压制住，不再继续晋升。 她不能在秘境中筑基，秘境中环境不稳，且筑基后会被传送出秘境。 灼华以除尘诀洗去污秽，便打算一探水下。 刚要动身，远处竟有动静，她放开神识去便瞧见一身藕白衣裙的女子在与一群沙蝎缠斗。 虽是炼气八阶的修为，手腕上那件嵌有翡翠宝石的镯型法器却为她撑起牢不可破的金色防御罩，使她全方位免于毒虫侵扰，她手中不时洒出高阶雷击符，将毒虫炸的灰飞烟灭。 沐婉怎会出现在这里？ 她足足走了十天才走出荒漠，期间没见过任何修士，难道就这么巧遇上了沐婉，还是她自己找来了这里？ 灼华并没有打算现身，只躲在一边静静查看沐婉那边的动静。 没一会功夫沐婉便解决了那些沙蝎。 她手中似乎拿着一方青玉色罗盘，直到她随着罗盘的指示爬上沙丘，眼中出现这以碧银色湖泊时，很明显的眼前一亮。 踏上法器便往此处飞来，初还谨慎，直到靠近了湖水也未发现异样，便走近湖边，她同灼华一样马上注意到了这木灵气过分浓郁的碧蓝湖水。 此时地壳突然动荡，整个湖泊沙丘都在颤抖起来，仿佛地震了般，绿洲上的林木瞬间倒塌。 大风忽起，湖水的波纹急振抖颤，一下打破了平静。 灼华惊疑不已。 只一瞬，便下意识转头去看那围绕湖泊的赤色的砂岩。 这一眼便看到原本围绕着半个湖水，被黄沙淹没大半的那几块赤色沙石正在不断隆起，直至沙土极速流逝，才露出这庞然大物本来的面目。 原来那此起彼伏的赤色沙石，竟是一只沙蝎的脊背。 有这样强大的妖兽在此沉睡，难怪没有毒虫敢靠近。 若她没有出于谨慎的心态，发现湖水附近没有毒虫威胁，解开了敛息状态，那么对上这只妖兽的恐怕便是自己了。 这只巨大的妖兽——赤尾魔蝎，它时刻散发的威压似乎比那只半步金丹的金刚虎更强悍十倍，这样的威压只怕已经越过金丹境了。 炼气阶才可进入的秘境碰上了金丹期妖兽，哪怕是法宝傍身也无可匹敌。只有找死的份。 哪怕是修仙大家族的子弟，灵宝层出不穷，以如今的炼气期修为也未必能赢吧。 灼华心里权衡着利弊，也不忘观察那边的战况。 眼前这只赤尾魔蝎足有小山高，压迫感十足，身上铠甲赤得发紫，长长的蝎尾缓缓围绕在湖水上方，仿佛在昭示着自己的领地，不许任何人靠近。 灼华惊出了一身冷汗。 为何这些天她在此修炼这只魔蝎都没有动静。 也多亏蓝息铃的妙用完全遮蔽了她的行踪。 现在若逃跑似乎也不是明智之举，还是静待时机为好。 只见那金丹期的庞然大物迅速向小小的藕白色身影扑去，沐婉似乎早有准备，不慌不忙发动法器迎上去。 一时之间两者不分伯仲，打的有来有往。 赤尾魔蝎的毒针不时狠狠扎向沐婉的防护罩，她的护体金光在魔蝎一次一次的撞击中暗淡了许多。 此时沐婉额头已生出冷汗，她想过此次入秘境寻宝不会顺利。 族中为她准备了寻苍天树的万方罗盘，补足她木灵根攻击力不足的翠灵镯防御法器，再加上无数高阶攻击符篆，未想到还是碰上了阻碍，而且是超出自己两个大境界的金丹中后期妖兽。 毒物本就攻击力奇强，更别说此兽全身覆盖鳞甲无坚不摧，她的翠玉镯坚持不了多久了。 沐婉想到在沙漠中行走已耗费了无数时间，一咬牙拿出一柄赤伞，祭出自己的一滴精血。 赤伞殷红如血，伞上刻录攻击法阵。 第15章 夺宝 随着伞面的打开，一阵可怕的威压由伞内扩散出来。 那伞确实威力不凡，原本见沐婉已有力竭之态，有了这把伞的助力，局面反转，沐婉压制住了赤尾魔蝎的攻击。 只见那赤尾魔蝎凶性不减，蝎尾一击横扫过去，沐婉的防御金罩被破，同时身形被扫出数丈远。 沐婉一站定就立刻发动了赤伞的攻击法阵。 从赤伞绘制的杀阵中喷出血色业火，直直烧向那只金丹中期的赤尾魔蝎，魔蝎体型太大躲避不及，用蝎尾去挡，被那杀伤力极强的火焰烧成重伤。 蝎尾上绿色粘稠的血液被烧焦，一股刺鼻的味道弥散开。 一来一回，直到赤尾魔蝎侧翻在地上，如同死了一般，再也没有爬起。 那边沐婉自己也因为精血灵力的透支，身体再也支持不住跌落在地，那赤伞也失去了色彩，收起了伞身飞回到沐婉衣袖中。 这场战斗的输赢已分，二者两败俱伤，沐婉险胜。 灼华在暗处看着这一幕，隐约觉得这赤尾魔蝎不该就这么简单地被打倒。 沐婉拿出几颗品质不凡的回元丹服下，恢复了些灵气。 因为使用精血激发灵器叫她整个人变得没有血色，嘴唇也分外苍白。 灼华明显感觉到她的呼吸都乱了。 看来真是伤的不轻啊。 看她这样子即便有丹药的补给一时半会也恢复不过来。 是什么让她如此？灼华更加好奇了。 这时没了后顾之忧，沐婉亦步亦趋地靠近湖水，当她的手指刚接触湖面，一股澎湃的木灵气从湖水中钻出，随着灵气一起出现的是一棵参天巨树。 冲破了平静的湖水，枝干瞬息延展开去，无限向天生长。 银白的枝干莹润如玉，向天直矗，其叶硕大，色泽如金，辉光如雪，将这方天地都照亮了。 这就是存在了万年之久的先天灵木。 果真不似凡物。 沐婉激动地伸出手去，以灵力探入其中。 是苍天树——！ 她终于寻到苍天树了。 她再次勉强滴了一滴精血入枝干中，那颗玉树缓慢退化继而消失在原地，出现在沐婉手中的是一颗玉白的灵种。 她自己又失掉一滴精血立刻便面色苍白如纸，又快速掏出几粒丹药服下，才稳住身形。 她收起灵种便毫不迟疑地坐上飞行法器离开了此地。 独留灼华与这满地的狼藉，还有那只赤尾魔蝎的尸体。 灼华不紧不慢走向那只魔蝎，以碧海潮术向它输送已被提炼过的精纯木灵气。只是不消一会便停下来。 此时灼华不再借着蓝息铃遮掩身形，对着它开口道：“我知道你能听懂我说话，别装死了，起来吧。” 那本早已死去的赤尾魔蝎竟真的翻过身来，摆了摆它长长的蝎尾，仍是威风凛凛。 看它样子伤势也不算太坏，加上刚刚给它渡了些精纯的木灵气，身上严重的烧伤已经得到了缓解。 “你不是金丹期吧，竟会幻术，怎么流落此地？” 灼华很确定那湖水深处吸引她的精纯灵气的源头并没有消失，而刚刚出现的那棵苍天玉树又实在可疑。 不知为何，她能清晰感受到之前眼前一切皆是假的。 是幻境。 区区金丹期妖兽真能造出幻境吗，她可听说唯有元婴期妖兽才有可能觉醒天赋异术。 而这只魔蝎眼看打不过沐婉，便装死，在沐婉消耗到极点时，使出幻境，钻了她的空子。 谁知道她带走的是什么？ 这样有智慧的妖兽又岂是单纯的金丹境。 灼华感受不到这只魔蝎的恶意。 它十分人性化地伸出一只钳子，摆了摆，示意灼华伸出手臂。 灼华此时才感到这只妖兽的特别之处，如此的通灵性，论谋略也有着不输于人类的智慧。 只见蝎钳子尖端刺破了灼华粉白的手指，一滴血进入魔蝎体内，契兽印成。 灼华感到自己与这只赤尾魔蝎之间产生了某种特殊的联系，仿佛心意相通。 那只毒蝎化作了一只巴掌大的赤色小蝎伏于灼华的肩膀上。 灼华能够感受到它强烈而急切的意愿。 “你说苍天树在下面？” 此时也终于揭开了这只强大妖兽的身份来历。 原来这修为不一般的赤尾魔蝎已有名字，名为黄泉。 它是苍天树，也是蛇人一族的守护兽。 灼华想到一句：上穷碧落下黄泉，两处茫茫皆不见。 随着一声声催促，肩上的黄泉催她快些去水底。 她本也有此意。 便倾身跃入水中，入水后捏了个御水诀，还好她有水灵根，可以学习水系术法。这御水诀也早在藏书阁中时便练得炉火纯青了。 如游鱼入水般，灼华借着御水诀排开湖水于周身形成一个独立的空间气泡，水中的氧气也透过气泡源源不断地被吸收进来。 灼华向湖水深处游去，随着光线变得昏暗，水底似乎格外平静。 只是木灵气却越发浓郁，灼华吞吐着这股纯净的灵气，感觉仿佛全身上下每个毛孔都打开了。 找到那处灵气最浓郁之地，却空无一物。 障眼法？ 灼华想也没想立刻发动碧海潮生术，以体内纯净的木灵气与湖中木灵气相振吸引，直到空气中的木灵气具象化，点点青光在眼前汇聚缠绕，灼华感受到一股牵引之力越来越强。 终于，沁人的绿光中出现了一棵倒悬的苍天玉树的身影。树的光芒一瞬间便照亮了整个昏暗的湖底。 就如沉夜中的繁星连成一道星河。 便如幻象一般，叶色浅金，枝条似玉，整棵巨树都沐浴在圣光中。 不同的是，灼华感受到一种强烈亲切的召唤。 不知为何心中生出一种这发自内心的渴求，出自本能般地想要靠近。 灼华克制着这种没由来的冲动。定睛去看。 苍天树旁留有一棵枯萎的树苗。这棵树苗的气息与苍天树如此相似，却不同于苍天树的磅礴伟岸。 此时肩头的小赤蝎爬上灼华的胳膊，又一次戳破了她的手指，同时也祭出一滴精血。 湖水中两滴血液融为一体，被牵引着融进了苍天树的枝干。 苍天树吸收了这滴血液后，高大倒悬的树身不断化作无数磅礴的木灵气向一人一蝎包裹过来。 灼华得到了苍天树的认可。 成为了它的寄主，这也代表着从此以后苍天树将源源不断地向灼华提供纯净到极致的木灵气供她修炼。 直到水底恢复平静，一棵翡翠色的树纹出现在灼华手腕上。 苍天树中蕴含的记忆也仿佛打开了一扇大门，如潮水般向灼华识海中涌来。 两百年前，碧落城居住的碧落蛇人一族被应氏皇族的人驱逐，应氏与一只大妖合作，里应外合重伤了护城兽黄泉，欲夺圣物苍天树。 碧落蛇人一族经此劫难差点灭族。只有族中的碧罗长老带着所剩无几的蛇人族血脉逃入了危险荒芜的沙漠中心地带。 从此再无音信。 黄泉受了重伤，修为也从元婴期跌落至金丹中期。 它带着苍天树的种子逃入沙海秘境，只是这沙海秘境中妖兽只进不出，除非作为契兽，方能随着修士出秘境。 黄泉就一直守护着沙漠秘境深处的苍天树，将它的种子藏入水底，百年来苍天树的种子通过汲取沙漠深处的水灵得以修复元气，并在荒漠中衍生出一片绿洲。 黄泉就驻扎在此，两百年间一直守护着湖底的苍天树。 那枚被沐婉取走的“苍天树种子”也不过是百年间苍天树的伴生树——水若树的种子。 因靠汲取苍天树的养分而生，所以与苍天树气息极像。再加上黄泉幻术的干扰，也不怪沐婉没有认出来。 第16章 出境回宗 此时距离秘境关闭只剩一日。 灼华带着赤蝎上岸，蓝绿的湖水中倒映着那只尖头小蝎子的身影，灼华嗓音平静：“你们为何与我结契？” 心中响起黄泉的声音，像一位年轻少女般清脆：“你是苍天树选的人，我信你。” “苍天树为何选我？” “因为你前几天在此修炼外泄的灵气能反哺苍天树，亦能反哺我。而且它喜欢你。” “好吧。”看来她修炼的动静还是早就惊动了她。 不过所谓反哺又是怎么一回事？ 灼华心里觉得多半是碧海潮生术的原因。 若自己修炼碧海潮生术时放出的木灵气便可以反哺苍天树和黄泉，那她们岂不是可以两相互利。 于她而言反正灵气是可以修炼再生的。若得苍天树与黄泉相助，她的修行之路会更平顺。 师傅给的碧海潮生功法果然是妙用无穷。 黄泉的声音又响起：“如果你愿意暂时做我们的宿主，我们可以助你修行。不过时机若到了，我是会带着苍天树离开的。” 灼华倒不在乎这些：“好。不过你们什么时候离开？” “至少要等我恢复元婴期修为。” “都可以。反正你们想待多久就待多久吧，我也不吃亏。你也知道外面有多少人在找你们，你轻易可不能现身。” “这是小事。”只见肩上的赤色小蝎原地一转，变作通体漆黑，再也看不出原来的模样。 “这样打架的时候你就可以叫我了。”黄泉似乎有些得意。 “你还会变色？还懂帮我打架。” 黄泉沉声道：“我今年两千岁了。” “奥，是我冒犯了。”灼华想想它的修为，觉得自己还有点不礼貌。 “你是想等恢复修为后去沙漠中心找蛇人族的后人吧。” “是。你知道？” “知道，是苍天树的记忆。” 黄泉听了不再说话。似乎是想到了蛇人一族的惨祸。 “它果然很喜欢你。” 灼华清了清嗓子：“这样吧，我以心魔为誓，他日待你恢复元婴期，绝不阻拦。如今你我皆实力不足，你们就先跟我回宗门吧。” “嗯。” 这最后一天灼华打算借着绿洲中浓郁的木灵气冲击筑基了。 这次筑基比想象的简单，前几日吸收的木灵气已转化为灵液在丹田积蓄，修为也被她压制在炼气九层巅峰，以她的心性晋阶根本不是问题。 半日过去，一道光芒将她传送出秘境。她也真正踏入了筑基初期。 神识的视野似乎更加宽广了，观物也更细致入微，有洞察万物之感。 这种“知”的感觉实在太好了。 仿佛整个世界的面容又于她面前揭开了一角。 筑基期尚且如此，那结丹、元婴呢。 又是怎样难以想象的光景。 整个人神清气爽，耳清目明，好的不能再好了。 她自己也想不到入宗门不久便筑了基。 本来宗门内天赋奇高的单灵根弟子也不会在练气期停留太久，有许多修仙家族的孩子在入宗前便有修炼的基础。 毕竟奇高的天赋，便有优越的灵体，就算没有特意修炼也会从周遭的世界中吸取一些灵气滋养自身。 有的甚至在没有修炼功法时便参悟出简单的术法。 灼华既不是天赋奇高者，也不是大家族中有修炼基础者。全凭机缘巧合，天命眷顾，才让她有运气遇到了真心教养她的师父，助她悟道的蓝息铃，助她修炼的苍天树。 也许以她的天赋，越往后走反倒越艰难，但她已经比大多数人都要幸运了。 不管多难，她都不会放弃。 于她而言修为不重要，名利不重要，亦无家族责任要担，她此生最大的心愿就是寻到自己的道。 出了秘境后，已有许多其他门派的弟子离开。 在忘机真人身后，寻到了天祁宗的队伍。 她遇到了沐婉，此时沐婉盘坐在队伍中看样子在修复秘境中所受的伤势。 灼华的目光轻轻转开，乍一见到受伤的沐婉倒有几分心虚。 只怕沐婉迟早要知道“苍天树种子”的事，苍天树在她这里也迟早会被察觉。 总归能瞒一日是一日。 她可不想在以后的日子里因为得罪了沐家这样的大家族，修仙一途变得举步维艰。 谋杀夺宝，众矢之的。想想都可怕。 她自己也不愿意给师傅添麻烦。 还是多加修行，早日助黄泉回到蛇人族的好。 若被人知道苍天树在自己手里，以后的日子想想也危机四伏。她可不要过那样的日子。 想到这里，灼华也盘腿打坐开始巩固自己的筑基修为，只待最后半日过去。 直到空中的风沙再起。 无形中一股空间之力再次运转起来，那十年开启一次的沙海秘境就此闭合。原本还在秘境中徘徊不肯离开的弟子皆被排斥出来。 这下宗门的弟子便都集齐了。 忘机真人再次启动那艘巨大的楼船，众人上船后，皆一副疲态。 有的人没一会便相互倚靠着睡了过去。 灼华站起身攀在船栏上去看风云之下的天风城渐渐远去，这十日的黄沙皆隐没在云层深处了。 楼船上没再见到谢长庚三人，只怕他们在天风城的一切还未结束。不知紫霄剑何时会被他们带回宗门。 有了紫霄剑的天道之子必是更无人敢与之争锋。 灼华回到宗门便去涧泉峰顶找榆桑真君，这回她入了筑基境便可御空而行了。 足尖轻踏飞叶，便像一根羽毛，翩飞而起。山坳处的桃林中几片桃瓣随风而至，这种熟悉而欣悦的归属感十分奇异。 回家了。 到了峰顶，足踏在崖边的青松上，又一跃而下，落了地。 师父此时正在崖上盘坐，老神在在，难得的有些仙风道骨的真君样子。 “回来了——”榆桑真君如同早有预料。 “筑基了？不错。才去了一趟秘境便筑了基，这才几日不见便筑基了。” “师父，这次我去秘境遇到了黄泉。”灼华愉快地指了指肩上的黑色小蝎。 那边榆桑真君睁了睁眼，“嗯？金丹中期妖兽？” “师父，黄泉是我在沙海秘境里遇见的，我遇到它时受了重伤，我用碧海潮生术的木灵气救了它。以后它可能得在我身边修养些时日才能离开。” “嗯。有个妖兽在身边也好。”说着他长白大袖轻轻一挥，便隐去了黄泉的修为境界。 “在外头还是不要叫人知道你这妖兽境界的好。” 灼华眉开眼笑：“谢师傅。” “师傅这几日过得可好？” “还不错，老样子。” 灼华腹诽：老样子不就是喝酒、饮茶、吹崖风吗？ 师父的修仙不像修仙，像养老。看样子他是准备在宗门颐养天年。 第17章 离宗计划 接下来的日子，灼华又恢复了平平无奇的修仙日常。 不过这些时日她在藏书阁翻阅的多是散修大能的游记与见闻录。 其中将前人游历的心得体会皆一一细数铭记于心。 世有奇物奇遇，或名山大川或诡事秘闻，世态人情、风俗地理。 这一切都需细细考量，观照己身。 只有她自己知道，这一切都是在为下山做准备。 再有半年她就计划离开宗门了。 宗门规定只有修为至筑基中期以后才可申请下山历练。 她想提前下山，需要达到一定的功勋要求以证明自己有能力独立行外。 如今加上之前积累的功勋，还差些。 接下来这半年她便再接接任务，好好巩固筑基修为，为下山做准备。 光阴飞逝如梭。 两个月过去。 听门中弟子言：濯礼真君的亲传弟子谢岭南筑基成功后便入了剑冢，得到了名剑拂雪的垂青。 此剑以万年冰魄制成，在剑冢沉寂千年无人取之。 今一朝择主，名声自然响彻全宗。 看来谢岭南同应长庚一样也是要修剑的了。 剑修一向所向披靡，修剑一途艰难苦困，必须要有孤绝的勇气与毅力排除万难，方能在剑道中有所成就。 不过修剑虽苦，一旦学有所成便大杀四方，同境之中鲜有敌手。 灼华是有些眼红的，但她自己连究竟想要主修什么都尚不知晓。 以她三灵根的资质，若修剑，修行上便会耽搁不少。 她如今再挤出时间从头修剑也已太晚。 再说修什么也看缘分，她觉得自己多半与剑修这一路是无缘的。 还有一件意料之中的事，便是前几日应长庚携着紫霄剑与风妙仪、穆湛二人已顺利回到了宗门。 掌门十分满意，将他们三人盛赞了一番，还开了自己的私库奖励三个小辈。 灼华听闻天风城旧城主身逝，新城主继位。 新任城主名——应明朗。 沐婉似乎回到宗门几日后便回了趟沐家，至今还没有回来。 不过这一切都与灼华无关了。 她依旧有条不紊地进行着她的计划。 没有闲人叨扰的日子，灼华乐的清静。 灼华今日照旧用法术封了灵气，光凭肉身爬上高百尺的悬崖峭壁。 抬头峰若隐在云间，一眼看不到顶。 悬崖高百尺，山势奇崛。 悬崖石壁上乱石凸起，松松落落，不时便有抖落的石块掉落下来，灼华却无半点害怕神色。 这三个月过去，从最开始的手足并用，爬上峰顶要花上大半天，到如今悬身轻踏便以石岩借力向上窜起，稳稳着落，只需一个时辰便可登顶。 灼华很确信自己为炼体而修行的轻功与内力都有了质的飞跃。 这几日的锻体让她明显感受到了来自躯体本身的强大，她的肉身强度也随着对灵气的戒断和磨练得到了显着提升。 自从她在书中看到绝灵域这样的地方，便生出了锻体的想法。 起初只是试着修行一二，不曾想她断了躯体对灵气的吸取后，进行锻体。 待对肉身体力压缩到了极致，锻体的成效便显露出来。 解开灵气封印后，丹田吸取灵气的速度比以前更快。 这对她三灵根的资质实在是个显着成效。 这般她更不可能放下炼体的想法了。 她自己也有一个奇特的念头：若因身为修士便太过依赖灵气供养己身，岂不是太过危险了。 他日若修士没了灵气，或陷入无法调用灵气的地步岂不是连自己的性命都无法掌控。 既做修士，便不可有一日任自己陷入如此困境。 灼华日日攀崖也不是无其他事情可做。 宗门内大多不许御剑飞行，灼华打算走前多酿几坛子酒留给那天悠游自在的老头。 她踩着着露的碧草飞旋于怪石间，仅凭自身功夫体力支持着去收集悬崖上的晨露与灵蜜。 折朝晨曦光中最美的一枝桃花，再取山上的清脆多汁的灵果捣碎了放入酒坛子中发酵。 本来徒身翻跃险峰已是很难了，但随着灼华忘我的修行，这样的难度已经不能满足她的需求。 她想要于山峰间采集最新鲜的灵果灵蜜，便大大提高了攀登的难度。 为了提升速度与身法，灼华每每消耗到极致才停下，有时从山崖上滚落也死死抓着乱石再次攀越。 直到登上崖顶，清风吹拂山岗。 云雾在朝晨中的第一缕阳光下消解，是旭日东升之景。 灼华擦干脸上的汗水，心静神清，感到无比畅快。 这些时日灼华一直乐此不疲地沉浸在这样的修行中，除了做任务鲜少与人来往。 她感受着自己身体强度一日比一日更强，她的修为亦在鲸吞灵气的加持下稳固无虞地向前迈进。 她才想着这些日子是不是过得太顺心了。 她将这三个月所酿的酒都埋在桃花小院外那棵系红绸的桃花树下。 酒坛中她放入了苍天树的黄金叶。 灼华隐约记得榆桑真君是木土金三灵根，希望这黄金叶能对他有些用处。 她脑中想的是不在宗门的日子里，师傅一个人吹崖风时也有酒喝。 老头子最爱的便是一个人悠悠哉哉晒着太阳饮酒了。 时间又过去一个月。 如今灼华因为筑基能接的任务多了起来，外门弟子许多都愿意和她组队，因为她喜欢智取不愿费力的风格，任务总是以出乎意料的方式便结束了。 当然合作最多的还是当初与灼华组队的郑乾几人。 功勋只差一点便可以圆满了。 灼华这回接了一个功勋高的捉妖任务，打算一次凑齐下山的功勋。 本想同师傅知会一声，便往涧泉峰顶去寻榆桑真君。 巧的是今日榆桑真君竟不在，平日他都窝在自己院子里晒太阳。 不知今日是怎么了？ 灼华留了自己的传音在禁制门外，把自己的想法说了。 交代了此次要暂离宗门下山做捉妖任务的事。 这次的任务是个捉妖任务，妖族与人族不睦，虽签订了不战契约。但若有妖怪侵犯百姓，天祁宗也一向不会姑息。 这次的任务内容却不十分明了：解决黎溪镇妖乱。 若是简单任务也不会有这么高的功勋了，灼华接到任务时心中便已有计较。多半这次的任务没那么简单，说不准会有化形大妖在背后操控呢。 算了，化形的妖兽至少要元婴阶，也不可能就出现在区区一个小村庄里。 第18章 摩擦 灼华虽心中这样想，但在出宗前一天四处打听了黎溪村的妖乱情报，顺便去了趟集市。 她为这趟任务做足了准备。 灼华虽说四处打听了一番黎溪镇的消息，但无奈得到的有效信息不多。 之前便有门内筑基弟子组队去黎溪镇解决妖乱，却一去不回。 若非如此，一个普通的捉妖任务也不会有这么高的功勋。 灼华心里隐隐不安，没法又去了藏书阁看妖类志异类百科，把妖怪种类、习性皆看了个遍，又去集市买这买那，但凡有一点可能派上用场的，她都收进锦囊中，以备不时之需。 直到在下山除妖的队伍中见到了应长庚一行人。将她对这件事的疑虑推上了顶峰。 不知为何谢岭南与应长庚、风妙仪站在一起，看样子正攀谈些什么。 她不欲上前去，但亲传弟子总要安排在同列的，她也无法避免与他们同行。 总觉遇上他们一群人心中便不安宁。 这次队伍中宗门还派了位金丹期中期的长老，便是上回带队去沙海秘境的忘机真人。 除自己和应长庚三人外，她还看见了一道熟悉的身影。 刚走过去，郑乾便认出了她来。 “唉——，是灼华妹子啊。”郑乾一眼便瞧见了走近的灼华，没离几步那洪亮的嗓音便传开了。 灼华记得他明明在准备冲击结丹了，不知为何在这里出现。 遂惊奇地瞧着他问：“咱们怎么这么巧在这里遇上了？” “不巧不巧。我也是听你说这个任务功勋高才来的。”郑乾知道要碰上灼华，没想到这么快。 “你不是准备结丹了吗，怎么又想到出来赚功勋？” 郑乾看起来还怪不好意思的：“哈哈，是要结丹了。 我也是想准备点丹药什么的保险。但我看中的丹药需要高功勋兑换，功勋却还差一大截。” “前几日想起你说接了个功勋高的任务，就去领事堂一看，果然功勋奇高。 我若完成此次任务功勋上就足够了。这不才跟着来了吗。” “这样啊，只是我总觉得这次任务十分危险，之前便有一队筑基期弟子一去不归。” 灼华本就直觉这次任务会比想象中要难许多，今日看见应长庚、风妙仪和谢岭南三人便更觉此次任务不简单。 这次的小队便都是筑基以上的弟子。 报名前来的弟子不多，算上自己和郑乾、应长庚等人也不过十一人。 唯一值得安心的是，宗门这回派了一位金丹期长老带队。 “是啊，但若无危险又岂会有这样高的功勋呢？”郑乾自也知道那一队筑基弟子失踪的事。 “本来兰溪和冯子秋也想来，被我劝退了。他们和我不一样，我是结丹在即没有办法，想来赌一把。他们还早呢，一步一步的来，不能着急……” 说着说着声音便小了。 灼华也明白他的顾虑。 他们外门弟子本就艰辛，又资源稀缺。修炼资源就那么多，最好的先供养给宗门长老、真君们。 然后是亲传弟子占去一部分，剩下的再给内门弟子占一部分，轮到人数众多的外门又能剩下什么呢。 若外门弟子想要资源，便要去抢去争。在无数争斗中脱颖而出才能得到修炼的丹药、功法、心法助于修行。 像郑乾这般不知耗费多少光阴和功夫好不容易修到了筑基后期，却仍然本性纯良的人，更不知要受多少的磨炼和辛苦。 如今结丹在即，他也是没有第二次机会的。 若结丹失败，还有什么前路可言。 所以她明白郑乾的难处。 若是自己能帮上点忙便好了。 灼华正思虑着，却突然被一声娇横的声音打断，一缕赤红的罗裙在眼前掠过： “哼！这样就怕了？怕就别去啊，果然外门弟子胆子就是小。这样便害怕了，不如不去！省的到时退缩逃跑，反倒拖人后腿。” 这也怕那也怕那还修什么仙啊，不如早点滚回家去了事。 前面和应长庚、谢岭南一起的风妙仪早便听不惯二人的窝囊话了。 人还没出发就听这边灼华和一个外门弟子叽里咕噜的说什么，竟长他人志气灭自己威风，她听了心里实在不爽，早憋不住了。 “风师姐误会，是我们不对，别生气。” 郑乾见势不对，周围几个弟子齐齐向他们看来。 又瞥见她腰间所挂玉牌上的金色云纹，立马从善如流打圆场。 虽说他修为仅次于忘机真人，但他一个外门弟子，可不敢与出自修仙大族的亲传弟子争锋。 风妙仪的话听在灼华耳中亦是十分刺耳，但她也是拎得清的人：“是我的不是，出发在即确实不该说丧气话的。谢风师姐好意提醒。” “哼。”风妙仪还想发火，见他们这么乖觉，一时也没话说。 应长庚与谢岭南也注意到了这边的争执，应长庚先出声询问：“怎么了？” “我刚刚听他们说这次去捉妖十分危险会一去不回的话，说什么之前便有筑基弟子没回来。 既然这么担心为何还要去呢？既决定了去就不该在出发时说出这种灭士气的话！”风妙仪义愤填膺，不吐不快。 谢岭南也出声：“之前确实有筑基弟子一去不回，但只是失踪，并未确定命灯熄灭。” 应长庚对这种争执并未看在眼里，亦不甚在意。 方才大家距离不远，灼华与那外门弟子的谈话他也多多少少听见了。 只是以他一颗剑修之心也认为临行前说些丧气话影响士气确实不对。 修士本就逆天而行，与天争锋，若连这点事便怕了，又谈何修仙。 若让众人心里都留下一个钩子，到时一有危险便四处逃窜只顾自己，岂不是乱套了。 “但凡是捉妖任务就没有不危险的，既然决定前去，便该坚定些才是。”他的意思也很明显了。 灼华与郑乾皆庆幸刚刚一下便服软了，嘴硬有什么用，徒遭罪罢了。 灼华一副惭愧之态：“应师兄说的是，是我杞人忧天了。” 应长庚也无所谓她的态度如何，转过头去便不再说话。 众人听了他的话，便觉哪怕这次任务危险，连天道之子都面无惧色。 有金玉在前，宗门连金丹长老都派来了，他们又有什么好怕的。 此时他们看向灼华与郑乾的目光便有些谴责起来。 风妙仪撇撇嘴也紧跟应长庚身后。 一副懒得搭理灼华他们的样子。 忘机真人轻觑了一眼这些筑基期的小娃娃们，不慎在意这小插曲。 时辰一到。 忘机真人便带着十一人的捉妖小队，御剑往天祁山数十里之外的黎溪镇去。 本来天祁山脚下及附近的村镇皆受天祁宗庇护，多年不曾听说有什么祸乱。 这次的黎溪镇离天祁山不远不近却突然受到恶妖侵袭。甚至折损了一队筑基期弟子。 因此宗门十分重视。 灼华又想或许黎溪镇出现了什么宗门掌门长老们预料之外的东西，才特意派了新一代中出类拔萃的弟子出宗平乱。 若许应长庚一等人是带着任务来的？ 灼华因太过谨慎一个不注意又开始多想了。 第19章 黎溪镇 灼华随着队伍御剑飞行，这是她第一次体会到自己御剑的感觉。 天上的云离得实在很近，原来自己御剑飞行便是这般。 她再也不用像当初一样徒步上山，翻山跃岭费上数十天功夫才到到天祁宗。 灼华御剑的速度不慢，却比不上应长庚三人的速度，应长庚风妙仪与谢岭南三人御剑十分娴熟速度奇快。 忘机真人领着队伍飞在最前头，应长庚与谢岭南本是剑修，在弟子之列中飞在最前。 她自己当然也不在意飞的快慢，只要不掉队便好，这外头的风景她得好好瞧瞧。 遂跟在郑乾身后，稳稳地飞着，也不往前冲。 黎溪镇离天祁山不算远，半天的时间众人便到了黎溪镇。 众人落在一条横穿镇子的宽阔大街上。 街上的百姓不多，可本是个不小的镇子，街上做小生意的人也应该不少才对。 如今看来街上反倒十分冷清，只见一个包子小摊，蒸笼上冒着腾腾热气。 卖包子的老板是个驼背的中年男人，小摊生意不好，没几个人停下来买他的包子。 他的面色也仿佛布着阴霾，长期的惊惧使他面容灰败。 一看便知是因为生计艰难，哪怕闹了妖乱也要出来摆摊糊口。 小镇上有一脚店，众人打算在那里暂时落脚。 进门后只一个掌柜立在桌案前，百无聊赖地拨着算盘珠子。 见了众人端的是个个仙风道骨，玉容桃面，如神仙下凡，便立马迎上来，客客气气道： “各位仙士是打尖还是住店呐？” 为首的忘机真人从袖中拿出一颗灵珠，淡淡：“麻烦要十一间房。” 掌柜的见了双眼俱是一亮。 见着眼前这位面如冠玉、气度非凡的仙长便知定是领头人了，他赶忙略带歉意地笑笑： “这位仙长，实在是不好意思，我们这村镇人丁不旺，小店一共只有十间房。” “小店被这妖乱闹得人手不足，现下只有六间房能住人，一间甲字号房，五间乙字号房。” “不若仙长您自己住一间，几位仙友两人一间刚刚好。” 忘机真人不甚在意这些身外事便随口一答：“可以。” 待到几人皆安顿好了后。 忘机真人将十一人集结在一起，分成几个小组分散去镇上各个方向探听消息。 灼华便与郑乾组队往镇西去，一路探问百姓妖乱的消息。 倒真碰上几个知情人。 皆言后山有妖物栖息，有村民进山便再也没有回来。 后山不知从何时起瘴气变得极重，之后山上再没见过什么山中野兽，不知何时起连夏至的虫吟声也不见了。 一位呆坐在门前的老妪听了他们的问话，一双浑浊的双眼颤巍巍流下两行清泪： “妖乱，妖乱！我的孙儿不见了，还有之前那几位仙长皆不见了。他们都没有回来。我的孙儿啊——我们祖孙俩相依为命啊。” “我的孙儿是给他们带路去了，就在后山的溶洞。不晓得发生了什么竟再没有回来了。我的阿轩啊——” 灼华见此亦不知该说些什么来宽慰她：“婆婆您别难过，我们会上山去找找看的。” 老婆子听了一把抓住灼华的双手：“求你，求两位仙家帮把阿轩找回来吧，哪怕只剩下尸骨，老婆子也没几天好活了，至少叫我知道他是怎么死的也好啊。求求两位了。” 婆婆老泪纵横，那双眼干涩肿胀，像是这些日子一直以泪洗面。险些把眼睛哭瞎。 说着说着，老人便因为悲伤过度晕了过去。 灼华给了老人家一粒灵元丸，其中含着少量灵气，对这身体亏空的老太太有滋养之效。 安置好老太太，灼华便和郑乾一起往城镇外的后山去。 二人进了后山便明显感到森林中的瘴气浓厚，漫山遍野都弥漫着一股阴气。 她竟然还在瘴气中的草坡上看见了化骨草。 化骨草只有在怨气阴气极盛的地方才会长出来，且多长在尸骨之上。 这里只是后山，有化骨草便说明附近有许多人尸。 灼华思量许久便觉继续往山里走怕会打草惊蛇。 那一整个筑基小队都未完成的事，单凭自己和郑乾也不可能完成。 和郑乾一合计，便采了几株化骨草包在玉盒中打算带回去。 二人准备先回到客栈里去向忘机真人交代清楚，等真人做决定再行动。 此时一处玉泉中，一位青衣少女睁开了清亮的双眸。 她置身在一处灵气如薄雾般蒸腾的玉泉中，石壁上有石钟乳吊下来，这样一个纯白的溶洞中，少女闭目盘坐。 灵泉化化作浓厚的灵气源源不断涌向这青衣少女。 叶清漪从入定中醒来，青色的睫羽微颤，额间浅碧飞花印衬得她秀丽的面容越发妖冶清艳。 只是她清亮的的眸中深藏的是隐忍到极致的仇恨。 这股仇恨让她如一把出鞘的青剑，锋芒毕露。 叶清漪眼中寒芒一闪而过。 报仇的时候到了。 灼华与郑乾刚走到客栈不远便碰上了一同回来的其他同门。 一进门，忘机真人便已在客栈中等候。几人先向真人报备了今日的所见所闻。 灼华二人也说明了后山的事。 见了化骨草，忘机真人便轻轻皱起了眉头。 既然死了这么多人，又为何前些日子才叫宗门内知晓并派来了筑基弟子。 虽说凡人的生死本与他们无关。但凡人孱弱，无法抵御妖魔的侵犯，修仙界以除妖卫道为己任，自也庇护凡人。 黎溪镇离天祁山不远，在天祁山的庇佑下还出现这般情景。他便不得不怀疑是否是妖族那边又有了什么动静。 一个时辰之后，另外两名筑基弟子也回到客栈。 两位弟子去了镇北边，经他们四处打听，镇上有人失踪的事二十年前就有了。 只是那时候镇上失踪的都是些乞丐等无家可归之人，找不到尸首，也无人在意。事情后面也就不了了之。 且这事后十年间也没有人再失踪。 镇上再次出现镇民失踪的情况是在三年前。三年前开始便陆陆续续有一些少女失踪。 就在一个月前的夜里，有人看见一条长长的舌头差点将一名女子卷走，吓得差点失了声，险些痴呆，镇上这才知道是妖物作祟。 求助了天祁宗，宗门才派了一队筑基弟子下山。 直到日头西落，谢长庚与谢岭南、风妙仪方归来。 他们在城镇东边发现村民失踪也是在很早之前就开始了，除此之外三年前到今天失踪的少女皆与镇中的富绅——李继明有关。 风妙仪说道：“这个李继明家里是做盐矿生意发家，富得流油。 二十年前便致富了。这二十年来一直顺风顺水，从未被人盯上。对了他还有位发妻叶氏，不过二十年前病逝了。” 应长庚不疾不徐地补充：“李家既没有贵戚庇佑，且出身农户，就连这个李继明苦读多年也只是个穷秀才，突然之间就发了家，也没人知道李继明是如何突然发现的盐矿。” 谢岭南也道：“我同风师妹去探查一番后，发现李家不仅做盐矿生意，私下里还开了一家有名的胭脂坊。” “就算现在镇上人因为妖乱闹得人心惶惶，胭脂坊的客人也从未停过，生意仿佛未受影响。” 第20章 织梦蝶 听了众人的汇报，忘机真人向众人总结了一下现在的情况，交代所有弟子不可轻举妄动。 “现下最重要的是保护镇民不再被掳走。你们几人分成三组，轮流日夜看守镇中异动。” “方才我已用神识排查了整个黎溪镇，并未发现异样。既然妖乱与这个李继明脱不了关系，我们便先从他身上下手。我已布下法阵罩住了整个黎溪镇，你们便负责镇中百姓的安全，轮流值守。” “每日每夜各值守一队，剩下那一队去暗中盯着李继明。” “记住，千万不可妄动，此镇的妖乱没有那么简单，我已传信给宗门，若我们十日未归，宗门便会前来支援。” 众弟子应是。 接下来几天相安无事。 这日轮到灼华、郑乾及另一名筑基中期弟子看守李继明。 李继明也许知道了宗门弟子已到达镇上，这几日天天窝在府中未有动静。 李家不愧是镇上有名的富绅，灼华站在高处俯瞰整个李府之景，李府内外院摆件陈设皆价格不菲，金银玉器更是不缺。 内部庭院楼阁之构造亦十分考究。流经庭院的溪水叮咚作响，品种珍稀的林木耸立在怪石间，雕刻的楼栏门窗皆有考究。可谓是金碧辉煌，雕梁画栋。 进入了李府内仿佛一步一景，无处不精致奢华。 发家二十年之久的李府之富贵便可见一斑了。 也足见他之富贵来得如此突兀而稳固，实在是件值得人怀疑的事。 隐于房顶上的灼华百无聊赖，本以为这又是一个平静无波的夜晚。 就在这时李府中突闻异响，李继明惊慌无措地撞开房门，匆匆忙忙往门外走去。 几人瞬间便把注意都集中在他一人身上，待他坐上了马车往后山方向走了。 “我们追上他。”郑乾先说话了。 另一名筑基弟子赞同地随后跟上。 此时灼华本也想动身，脑中突然灵光一闪。 “你们去吧，得留一个人在李府。趁他不在我去府中一探，看看有什么蹊跷。” 三人中灼华修为最低，且留下一人留守此地确实稳妥。 这几日李继明从未离府，此时探查他的住所确实是个好时机。 郑乾用只有三人能听见的神识传音道：“好！” 二人便不再说话往李继明的方向去。 灼华借着蓝息铃的敛息之术开始探查李府各处。虽说凡人无法与修仙者相抗，不过此时灼华不想招惹事端，便在郑乾二人不在时隐去了自己的存在。于整个李府畅通无阻。 她先去了李府中的库房，库房里面摆放着一整面黑檀木柜，柜上放满了白色玉瓶，瓶中隐有赤色液体。 灼华拿在手中轻轻晃动，略带粘稠感，像是血液的东西。 打开盖子，一股带有血腥气的异香扑鼻而来，灼华心神似乎恍惚了一瞬，立马拿开。 此物似乎有致幻之效啊。 莫非是何种妖物的血液？ 她拿了一个玉瓶藏进储物袋中，便走出了李府库房。 可刚从李家的仓库中出来，便闻到一股浓郁的血腥气。 这股血气中也混杂着一股奇特的香气。 灼华瞬间运起身法出现在李继明的房间之外。李继明离开时明明已经关上了门，此时他房间的门却是开着的。 敞开的雕花檀木门中弥漫出一股带有异香的血腥之气，这股血气极浓郁，灼华闻见都忍不住皱眉。 门中李继明已死。 眼前的李继明人就瘫在地上，四肢的鲜血还未干。 空气中带有异香的血气便是从李继明身上散发出来。 他死状凄惨。四肢经脉皆被割断，人是被放干血液而死。死时整个人处于极大的恐惧中，双目瞪大充血，像是看着是自己的鲜血一点点流干，在无边的恐惧中走向死亡。 这样浓郁的血腥气，杀人者搞出这样一场盛大的杀戮是为了什么，在灼华看来一就像是为了折磨李继明，如同在发泄仇恨般。 灼华皱紧了眉头，毫不迟疑地运起灵气传信给忘机真人与郑乾。 此李继明是真，那方才往后山去的李继明是假。 这究竟是怎么一回事。 难道？ “是幻象。”脑海中传来黄泉的声音，黄泉的话使灼华确定了她的猜测。 此处血气极重，只怕很快便会引起府中人的注意。 空气中似乎还残留着另一种极淡的香味。 灼华立刻捏诀，发动追风咒追逐着空气中残余的淡香而去。灼华一刻不敢耽误，他们已在黎溪镇停留许久，却一直未有线索。 她不知道应长庚和风妙仪来此处是为了什么，又为何这几日都没什么动静。或许是此处有异宝藏匿，或许是此镇之祸关系妖族的事端。 但以她筑基初期的修为一直在此处耽搁却一无所获，心里多少有些没底。唯一的线索李继明死了，这次使用幻术的源头绝不能轻易便放任他逃走。 灼华仔细想想子来了黎溪镇收集的线索。 奇香，幻术。 是什么妖物有此特征？ 灼华脑中搜刮看过的所有书籍。 突然愣了一下。 等等，会幻术的妖兽中特殊一点的，她也不是没见过。 藏书阁的珍妖残本中有记载：世有奇兽，生来血有异香，通幻术。 这种妖兽现已几乎灭绝，千年至今大陆上鲜见它的的踪影。 此兽名唤 ——织梦蝶。 “黄泉你可知道有关织梦蝶的消息？” 脑海中的黄泉出声道：“由于他们一族极擅幻术，这两千年我也曾听说过一些关于织梦蝶的传说。传说他们一族只会幻术 而不会其它攻击法术。所以种群稀少，大多隐居，不与其他妖族来往。我还知道一件他们族内的传说，便是她们族群虽孱弱无争，却有万分之一的概率觉醒除幻术以外的异种天赋，便如元婴期的天赋异术一般。” 织梦蝶，胭脂铺，少女失踪，妖乱。 灼华不明白这其中究竟藏着怎样的秘密。 将这一切都串联起来，她心中生出一种怪异之感。明明三年前就开始的人口失踪，为何现在才暴露出来。 就这么巧，叫镇民引来宗门之人。既然连一队筑基弟子都解决不了的妖怪，为何会突然暴露了呢。 又或许根本没有暴露。 那条长长的舌头差点把人卷走。 那是没有带走了？便如此草率的失了手叫人族发现了去。 灼华脑中灵光一闪，既然李继光可以是幻术，那么那条袭击百姓的长舌头为什么不能。 除了祸害百姓的妖怪，还有一方力量与那妖怪为敌。欲以宗门力量降妖。这一切就像与李继光和那妖物有仇怨要报。 是谁？ 目前为止与李继光有如此仇怨关系的是谁？ 灼华突然想起了风妙仪的话“那李继光的夫人——叶氏，二十年前不幸病逝了”。 那李继光之妻叶氏当真是病逝的吗？ 若不是，又是谁在帮她报仇？莫非至亲之人？至交好友？子女？ 想到此处，灼华感到事情的来龙去脉渐渐在她眼前揭开了真面目。 此事牵扯甚多。 希望郑乾他们看到了传信尽快赶来吧。 灼华一刻不停地往这股极淡的气息追去。 可惜追到一半，这股极淡的气息便断了。 灼华唤出黄泉。 “黄泉你能感受到其他妖兽的气息吗？你闻闻这股气味，看是否能追踪。” 黄泉刚出来透口气，便闻见了淡淡的香气：“嗯，虽然味道几乎散去了，但我金丹中期的修为还是可以追寻得到。”黄泉以它金丹期妖兽敏锐的嗅觉，于空气中分辨出那股淡到极致的妖兽气息往北边逃去。 在黄泉的指引下灼华继续追踪。 奇怪的是这股气息往镇北的一处荒芜之地便彻底断了。既不是后山，也不是隐匿人群之中。 灼华这会犯了难。 该不会跟丢了吧。 此时离灼华不远的一处地牢里，出现了叶清漪带血的身影。 她手臂上还流着绿色的鲜血，碧绿色的血液有些泛黑，且散发着一股异香。 本想先解决李继明，料到了金蟾会给他留下什么保命的东西，但以他区区凡人之身付出点代价杀他也不难。 想不到的是，李继明的血里竟然有毒，他的血里不仅有她血脉里的异香还混有金蟾毒。那该死的毒蛤蟆竟然提前在李继明体内下毒。 此毒克她，那只碧血金蟾说不定已经知道了李继明身死。 还好当初关押她的地牢荒废已久，且隔绝气息。想不到当初为了囚禁她好日日取血的地牢成了她暂时的藏身之所。 她打开一瓶事先预备的玉醴泉水，这点泉水虽然暂且缓解了她的伤势，但要想彻底去除身上的金蝉毒必须回到玉醴泉中去浸泡修炼。 必须尽快回到玉醴泉的溶洞中，可她身中了金蝉毒又如何在那大蛤蟆眼皮子底下平安回到玉醴泉溶洞中。 若拖得久了只怕她的伤势没了玉醴泉的滋养，定会一日重过一日。 叶涟漪抿了抿唇，失血过多的嘴唇苍白如纸，还是她太心急了。 可母亲的仇怎能不报。 李继明为求长生，杀她母亲，十七年来不间断地取她妖血制饵供给蟾祖，如此大仇她誓言要手刃。 第21章 叶清漪 莫非要铤而走险去求助那几个人修？ 罢了，人修总归比不得蟾祖凶残。 再说，她曾经也有一半血脉是人不是？ 叶清漪死死抓住身前略带潮湿闷朽气息的干草。 当前她确实是陷入了两难的境地。往前往后都没有更好的出路。 地牢里因太久无人踏足，加上潮湿昏暗的环境滋生了许多虫鼠，叶清漪鼻腔里都充斥着浑浊的空气。 这种熟悉的环境，熟悉的湿腐气味，她本以为再也不会记起来了。却不想原来她的身体比她自己更清楚这十七年来的折磨，一刻也不曾忘记。 此时叶清漪的心里一团乱麻。 难道就没有别的办法脱身了吗？ 终究以自己一人之力还是太过渺小了，哪怕三年前的赌命一搏激发了织梦碟的血脉，觉醒了血术天赋。让她好不容易在李继明不在时逃出了地牢。 可想要为母亲报仇，为自己雪恨，与一个即将化形的妖修抗衡还是她太过异想天开了。 她一心想要报仇，却奈何能力有限，在玉醴泉中的这三年日夜苦修，也才刚到筑基。 那蟾祖为晋升元婴取蝶血作药，以长期服用蝶血的凡人为香饵，吃下长期受蝶血浸养的凡人来增长修为。如此妖邪恶毒的修炼之法，害了多少人。 就为了结婴。 世人皆为利益驱使，凡人如此，妖如此，宗门中人也是一样。 人修对妖的态度便是非我族类，其心必异。 所以求助那几个宗门弟子也未必有好的结果。 她身为半妖，同族之中容不下她，人族之中更无容身之所。没了母亲她也就没了家了。 若能逃出去从此以后天高任鸟飞也很好。 她决定了，哪怕为了报仇与人修共谋，她也要早做打算，尽早找到机会脱身。 她从记事以来便和母亲被关在地牢里，暗无天日，只有看着铁栏外的日月残光分辨朝暮。 就如自己骨子里织梦蝶的天性一般，哪怕从未见过外面也一直想要逃出去。所以她发誓，若有一日大仇得报，恩怨两消。一定要出去外面的世界看看。 母亲真是痴了，妖就是妖，人就是人。一个妖为了报恩与凡人结缘，哪有什么好下场呢？ 她才不会和母亲一样傻，再与人类有什么干系，她要自由自在于山野中修行漫游，再不会想起这里的一切。 那几个筑基修士早被蟾祖吞噬，如今蟾祖也算与天祁宗结了仇。 她可听说妖族与人族虽不睦可千年前便签下了不战誓约，以这蟾祖的修为在妖族中也算是个说得上话的角色。 它这番在人族中的所作所为，人族定不会轻易饶了他。 只是这些时日蟾祖定早知道了他们宗门中人的存在，却未有动静，是又在图谋些什么？ 此时还是不要轻举妄动静观其变吧。 在地牢外的灼华走走停停，香气却断了，可是香气断掉的地方却是一丛荒草之所。 这一路的血气足见逃亡者受伤颇重，它所逃亡之地必是它休憩养息之所。 灼华放开神识，只要有些许的风吹草动，便不会错漏。 明明深夏之时，此地却有荒草。 灼华跃至树梢，利落的捏诀，无数蓝色光点源源不断从她周身产生，弥漫向四周的一草一木。 既寻不到它的踪迹，就让它自己出来吧。 几乎将整片荒芜之地覆盖住。 此时地牢的结界开始不停地震荡。 一抹青衣突兀的出现在原地。 气急败坏：“你在做什么！”这可是她母亲设下的结界。 虽说被李继明诓骗，但自她母亲叶娥死后，被那蟾祖吞噬殆尽，连尸体都未留下。这世上母亲留下的东西只有这个结界了。 面前青衫染血的清丽少女一脸怒容。 灼华眼见她现出身形，灿烂地展颜一笑。 “你不出来，我有什么办法呢。”眼前的青衫少女似乎比她高出一头，一脸的稚气，年纪绝不超过二十。 灼华一脸笑眯眯：“你是一只小蝴蝶？”说着灼华从碧桃锦囊中掏出一瓶归元丹抛向那个少女。 “这可是难得的疗伤药，我师傅与我的，你可不要浪费了。” 那少女条件反射地接过药瓶，警惕地抬头打量了一番枝头上言笑烨烨的姑娘，她身穿纯白色绣有金云纹的宗门弟子服，是天祁宗门弟子无疑。 这些宗门弟子应当仇视妖族才是。 她后悔了，刚才分明嗅到了干净的同族气息。 叶清漪半信半疑地拔开瓶塞，青玉瓶中装的确实是上好的疗伤丹药，她只轻轻一闻，便有神意清明之感。 “为何帮我？” 灼华不答反问：“我名灼华，你叫什么名字？” 少女清脆的嗓音清冽而坚定：“叶清漪！” “哦，那你果然是叶夫人的孩子了。她也是织梦蝶？你是半妖？” “你！”她就不该回答她的话！ 人族一向聪慧，没想到这不知是什么的妖怪在人修里混久了也如此的狡诈。 “你别生气呀，我可没有恶意，不然也不会送丹药给你。我若问你是谁，又为何杀了李继明，你会老实答我吗？”说着，灼华便从枝条上跳下来。 叶清漪往后退了退，离她一丈远。 此时的气氛有些剑拔弩张。 叶清漪隐隐有些后悔，要不是她感受到一种极温和的同族气息，她也不会出来。要不是顾忌母亲的结界和说不定能得同族相助的机会她才不会出现。 这下好了，出现的人是同族没错，但此人似乎是宗门弟子。她是在宗门内做妖族卧底吗，那她会不会杀了自己灭口？ 这样一想叶清漪便汗毛直竖。 不会不会，若如此又岂会给她疗伤的丹药。 此时轮到叶清漪问灼华：“我是半妖没错，我母亲也确实是织梦蝶。你又是什么妖怪。” “妖怪？” “哈哈哈，你说我是妖怪。你没看见我穿的是金云纹弟子服。想也知道我是天祁宗的亲传弟子。” “你骗谁啊！你身上分明有妖族血脉的气息，我闻到了！” “哦！是它吧？”灼华唤出黄泉。 这股极强大的妖兽气息出现着实把她吓了一跳。 叶清漪心塞到极致。狠狠跺脚：“不是它！就是你逼我出来时出现的那股气息。被你给骗了！你一个妖族竟学的跟人族一般狡诈！”这家伙还演上了！在人修里待久了便真当自己是人修了！ 灼华此时不笑了。刚要深究她的话。 便听到黄泉在她脑中提醒：“郑乾他们来了。” 灼华立刻丢了一瓶解毒丹给叶清漪，快速道：“我的同门来了，你回去藏起来。” 话音刚落，叶清漪便一闪身消失在了原地。 “黄泉你先回去。” 灼华往回赶，才两个呼吸间便碰上了赶来的郑乾和郭浩两人。 “怎么样？” 第22章 结盟 “怎么样？” 郑乾先一步出声问询。两人一看便是收到传信匆匆赶了过来。 “我在李府上四处搜寻，发现许多带有异香的白玉血瓶，出来后发现李继明已死。 隐隐感到有一股气息存留，便跟了上去，跟到一半便跟丢了，想来是对方发现了我。 人没追到，线索也断了。” “我们也是追到一半突然发现那李继明竟凭空消失了，半点踪迹也无，我俩料想定是中了调虎离山之计。 便往回赶，路上收到你传信说李继明已死，更是急得不行。” “对了灼华妹子，你叫我们拿的李府那些玉瓶我们都取来了。” “还好你没事，我还想若是你正好撞上那杀李继明的人，岂不是要被掳去，你还去追，太危险了。” 见了灼华没事，郑乾悬着的一颗心终于放了下来。 旁边那郭浩，本想责备灼华办事不利的，一听郑乾的话，也便不再吭声。 毕竟他们两个被幻术所骗离开李宅也是不该，谁又轮得到怪罪谁呢。 “咱们先回去报告真人吧。”灼华打算尽快带着他们离开此地，省的被发现不对的地方。 “对。我修为最高，恐怕我们都走了李府生变，我还是守在这里等你们来吧。” “郑大哥，我们还是一同回去吧。李府已经没什么了，我把整个李府都看了一遍，除了那玉瓶和李继明的死相，确实没什么特别的了。” “也好。”郑乾觉得这样也合理。 郭浩也表示认同。 几人便回去找忘机真人复命了。 街上仍是少有行人，这样一个凡人村镇哪怕是炎热的夏天也没有蝉鸣，显得格外寂静冷清。 灼华三人不消片刻便回到客栈。 由于之前灼华已经传信回去，忘机真人已经在客栈外面等他们了。 见了面，几人便各自向真人汇报了今日的所见所闻。 郑乾将玉瓶交给了忘机真人。 足有数十的玉瓶摆满了整个桌案，于夏日阳光中，白玉瓶中的红色液体透过洁白的瓶壁透出红光。 忘机真人打开瓶子，闻见那带有异香的血气，直皱眉头，脸上神色也十分诧异。 “此为妖血。”此事果然牵连甚广，难怪宗门之前都没发现此处的动静。怕不是一般修士能够掺和的。 “弟子几人办事不利，还请真人责罚。”灼华先声认罚，摆着一副恭恭敬敬的神态。 “这不是你们的错，今日的情况我都知晓了。”忘机真人也未责怪几人的疏忽才让李继明突然暴毙。 此时门外走来了两名身姿袅娜的纤纤女子，两人皆着纯白的弟子服，衣上绣有金色云纹。 是风妙仪与谢岭南两人。今日是她们白日值守的日子，怎的突然回来客栈了？ 灼华还想给那个叶清漪上上户口，这下只能等等了。 两人一进门便向忘机真人行礼，风妙仪开口道：“禀告真人，我们今日查到了李继明胭脂坊暗地里的生意。 他二十年前开始便一直在制作一种不对外售出的香丸，只卖给长年在胭脂坊买东西的女客人，此香丸皆由胭脂坊的伙计亲自送上门售卖。” “我们同应师兄详细调查了一番，发现那些失踪的女子也皆是长期服用过此丸的。” 不过三日，便在不惊动李继明的情况下查出了胭脂坊的蹊跷，应长庚几人果然是宗门中这一辈最出类拔萃的精英弟子。 忘机真人沉吟了片刻道：“你们去传信将所有弟子召回，我有话要说。” 不消片刻分散在镇子上的几名筑基弟子收到了传信皆快速回到了客栈。 听了忘机真人的话，十一个弟子皆惊诧不已，以妖血喂养凡人再将人掳走，这么做的目的是什么？ 这二十年之久的筹谋又是谁下的一盘棋，是妖，还是人？ 在这个镇子上发生的这一切怪事简直闻所未闻。 莫不是什么邪修在此地用妖邪之法练功？ 唉，能让宗门一队的筑基弟子不知所踪的背后之人绝对不简单，恐怕他的修为也已在金丹境了。 有弟子拿起桌上装着妖血的白玉瓶闻了闻：“也不知道这玉瓶子里炼制香丸的妖血是什么妖怪的？” “是幻妖——织梦蝶的血。”此话出乎意料地并非出自灼华之口，灼华转头去看那说话的人，说这话的正是应长庚无疑。 看来他早就知道这黎溪镇里有织梦蝶的事。 “我看有人在背后以织梦蝶的血液作引，将凡女浸养为香饵，以助增长修为。”应长庚说出了自己的推测。 一个筑基中期的弟子迟疑道：“幻妖的血有这功效？” “不是幻妖就行的，必须是织梦蝶。织梦蝶这种幻妖十分稀有，在大陆上也很少见到他们的身影。 此妖有一特点，自玉醴仙泉中生出，生来可化人形，他们的血里带有异香，因为生于玉醴泉，传说他们的血对妖族而言是大补之物。” “再加上织梦蝶这一族群生而为雌，大多孱弱，所以本就稀少，如今被灭杀地也几乎绝迹了。” “天啊，那只抓那织梦蝶便好了，缘何还要以血蕴养凡人抓去呢？” 此事应长庚也一时寻不到头绪。 坐在一旁的谢岭南贝齿轻启：“那些已经失踪的少女皆是处子，身心洁净无垢，身上仍保有阴纯之气。 我们家族中便曾经碰到过这样一个专吃处子的妖物，修炼之术极其残忍，却晋升奇快。只怕这处子与妖血的结合才是那超乎寻常的大补之物。” 此言一出，连忘机真人的眼神都滞了一滞。几个筑基弟子心里也怵了怵。 若真如此，那在此蛰伏之物便不一定是他们几人能够对付的了。 能用此法修炼的多半是邪修或恶妖了。这二十年的积蓄，只怕是极难对付的了。 只怕倾他们所有人之力也未必能解决这妖乱。 忘机真人知晓其中利害便提醒众人：“方才我已收到宗门消息，那几个失踪的筑基弟子命魂已灭。此行必定凶险万分，大家都要相互照应，不可落单。” 听了这话几人瞬间紧张起来。 弟子们心中不由各自担忧起自己的前程，本想来赚点功勋，想到任务不会太简单，但有宗门金丹真人带队，宗门精英弟子入队遇上什么困难总归能化险为夷。 如今这可好了，此行竟变得如此凶险。 第23章 后山 应长庚拱手道：“真人，不如明日让弟子去后山一探。”现在只剩下后山还未探查，之前一直担心妖物蛰伏在后山，不敢轻举妄动。 若遇妖物，他一人凭着紫霄剑也能脱困，一探后山也并非难事。 自几人来到镇上便一直没有什么大的进展，师傅让他带着玉醴泉归宗之事尚无头绪。 单说那织梦蝶的踪影，这几日翻遍了整个镇子也找不到没有任何线索。 如今若是单纯因为后山的妖物过于强大便畏惧前路凶险止步不前，躲在师长的身后保全自身，有违自己的道义。 这不是剑修之道，更不是他应长庚之道。 忘机真人略有些头疼，这有“天道之子”名号的孩子虽说天赋超绝，但倘若有个万一，他一个金丹真人如何向整个宗门交代。 于是坚决道：“不可。你虽是剑修但以筑基中期的修为，若碰上金丹期以上的妖物如何能与之抗衡。 修为差着一个大境界便是实力隔着一座山。有我在，岂会让你一个刚入门不久的弟子冲锋陷阵。” “明日我们一起去探一探后山，若有不测，应长庚你带着剩下的弟子离开此地，迅速报告给宗门。”忘机真人望着神色坚决的应长庚，主动退了一步。 应长庚心志坚定，听了真人的话内心也毫无波动，态度仍然坚决：“弟子不会走，既为天祁宗亲传，得师门传承、掌门教诲，此生便以斩妖除魔为己任，绝不临阵脱逃，哪怕不敌那妖物弟子也要与真人共进退。” 此时坐在一旁的谢岭南也出声表态：“弟子亦不会离开，此处百姓二十年来受灾蒙难，民生疾苦。 再说，身为天祁宗亲传弟子不杀这妖物岂能回宗门复命，弟子也愿与真人共进退”谢岭南面色平静，亦无惧色。 “应师兄不走我也不走。”风妙仪见他二人如此，也不甘示弱。 谁又害怕那区区妖物呢，她可是风家这一代最出色的嫡系血脉。 丢下宗门金丹真人自己逃回去，说出去得多丢脸。 她有火灵和家族给的法宝傍身，一旦发生什么意外自保也是没问题的。 她可不会和师兄分开的，再说掌门叫他们找的玉醴泉水还没有头绪呢，这一趟可不能空手而归。 事到如今，郑乾与灼华也出声应和。 剩下的筑基弟子亦纷纷响应，皆表示愿意留下与忘机真人共同击退妖物。 忘记真人见此沉吟片刻后无奈道：“今日休整一日，明日便一起去后山吧。大家要做好最坏的打算。” 众人散了以后各自回到自己的房间休整。 一直到了深夜，灼华越过与她同房的一位筑基中期女弟子，发动蓝息铃隐去身形。 悄悄往那镇北的荒地而去。 叶清漪感觉到熟悉的波动，便从阴暗的地牢中闪身出现。 见到灼华从从容容停下捏诀的手势，似乎早就等在外边了。 “我以为你不会再来了呢？”叶清漪身上的伤好了大半，身上已不见了当初伤重的狼狈样子。 灼华这次来便是想从她这里获得更多有用的信息，尚不知那妖物实力几何，不知敌人几斤几两便要迎上去，她心里是真没底。 上回走得匆忙，许多事还来不及问。 知晓胭脂丸的事后，许多事似乎已经有了眉目，只是还有一些事有待确定：“叶姑娘，你既已经知晓我的来历，是不是也应当让我知晓你的来历？” “你不是已经知道我是半妖了吗？”叶清漪不情不愿道。 “我那也只是猜测，你与李继光以及那后山妖物的渊源我并不知晓。” “行吧。”说罢，便破罐子破摔地将这些年的经历一一说出。 也许是母亲走后，多年未与人他说过话，不知不觉需要说的不需要说的，她都一字不落的讲了出来，话匣子一下便打开了。 这些年的辛苦，忍辱负重。 蟾祖对人族惨无人道的屠戮。 李继明的背叛，还有母亲的死无全尸。 不知为何，她第一次见便感觉到眼前人身上那纯净柔和气息，本以为看岔了眼，如今仔细端详，那股源自血脉的安定气息还是如此明显，沁人心脾。 不知为何，她是个半妖却对妖族的血脉气息十分敏感，除了妖修外放的同族气息外，每个妖都会有自己独特的血脉气息，这是血液里的气息。 第一次见她，若不是她血脉中的气息实在独特纯净，她便瞧不出她妖族的身份了。 这种分辨血脉气息的能力母亲从未提过，兴许并不是织梦蝶一族的术法吧。 眼前人究竟到底是什么妖怪？她的血脉中仿佛与自己一样有一股香气，不过是淡淡的木香。 坐在树下的两人一来一往地交换着各自的信息。 她们两个，一个不屑去骗眼前涉世未深的小妖怪，一个天真懵懂却身怀大仇，受尽苦楚，急需一个同族的助力。 两人谁都没想着要害谁，仿佛只是单纯的坐下来聊聊天。 灼华自然而然将话题扯到了正事上面：“我们的队伍明日便打算进后山捉妖了，你有什么打算？” “明日？”叶清漪的眸子闪了闪，低下头沉思了片刻。 只一会儿，便像下定决心了般：“我偷偷跟在你们后头去。” “跟着我们？蟾妖既然以你们的血肉修炼你不怕被它抓住？”灼华惊异于这个小妖怪刚刚筑基，胆量却超乎寻常的大。 被常年取血制作香饵该是怎样的痛苦可怕，如今提到要与它正面相抗竟然丝毫不见害怕，还要跟着一起去。她难道不知道此行很可能会丧命吗？ 若换了别人经历这些非人的折磨，只怕早已精神异于常人。 “其实我是三年前才逃出来的，之前一直被囚在地牢里为蟾妖供血。逃出来时我已激发织梦蝶一族的血脉，带上我吧，我能帮上你们的忙。” “逃出地牢那天我觉醒了血术天赋，我的血液因为常年被压榨吸取，发生了异变，我能明显感受到我的血都去了哪里，在谁身上。我甚至觉得自己有一天能够操控它们。你信我，我一定能帮上忙的，带我一起去吧。” “我告诉你，那栖居在后山的是金丹后期的蟾祖，我虽没见过，但听李继光这么称呼它。” “这蟾祖是只碧血金蟾，毒的很，你可听说过在妖族中毒兽可是杀伤力超群的存在，每个都至少可以以一敌十，这个家伙尤其厉害，碧血金蟾这个名字一听就很毒。我上回杀李继明便是被他留下的毒素所伤。”叶清漪说不怕是假的，想想那毒在身上腐蚀血肉的痛楚仍然心有余悸。 “你刚才说的能感知血液的异术你真能用出来？”灼华此时想到了一个绝妙的主意。 “这个，只能操控一点点。”叶清漪比着手指，略略有些心虚。 “我教你一个牵引之术，用此术加强你对的异血术的操控，说不定到时能起到意想不到的效果。此术留给你，能练到何种地步就看你自己了。” 灼华从锦囊中拿出一枚竹简，双手做出繁复的捏诀手势，将它们记录在竹简上递给叶清漪。 “到时你拿着这几张符篆，它可以隔绝你的气息。”灼华早就将蓝息铃的敛息术法熟练运用，无聊时尝试过将它录在符篆上，虽然只是一次性的，但她自己试用过，效果奇佳，就是时效短了点。 第24章 碧血金蟾 “明日辰时出发，你自己计算好时间。”灼华最后嘱咐一句，便要离开了这地牢之外的荒地。 “等等。” 叶清漪从身后叫住她。 “你到底是什么妖怪？你都知道我是什么妖怪了，还没告诉我你是什么妖怪呢？” 说什么知道她的底细，除了知道她是天祁宗弟子，她可还不晓得她是什么妖怪呢。 “我不是妖怪。”灼华再次想起了昨天她认定自己是妖怪的事。 既不是黄泉，又是何原因让她以为自己是妖怪？ 灼华突然莫名地对自己的身份产生了疑问。 为何自己明明想不起来父母的样子，却从不认为这有什么不对呢？ 难道这件事本身不就很蹊跷吗？ 为何自己从未这样想过？ 是谁让自己想不起这一切？ 是别人，还是本就是她自身？ 若是被人操控利用，又为何到现在都未有消息传来。 若是她自己，在人妖关系紧张的这个时期进到蒙天境第一宗门又有何目的？ 叶清漪有些跳脚，却想不起来任何骂人的话： “你就是！你不诚实，你个骗子！你身上明明有种独特的血脉气息。 像一种香火气，又像一种什么木质的东西烧着的香气，应该是所谓的是木质香，还有点像檀香。” “好奇怪，我从没闻到这样的味道。水妖有水腥气，花妖有花香气，你身上是什么味道？你到底是什么妖怪啊？” 叶涟漪一直得不到答复，心里不由焦躁起来。 叶清漪一直被关着，就是逃出地牢也是一直藏在玉醴泉里，也从未去过寺庙这样的地方，若她去过便会知道，这样的香火气，便是寺庙焚香的气味。 受了百年香火浸染，百姓祈愿的桃树妖又岂是是普通的草木妖怪呢？ “我不告诉你。” 灼华的嗓音轻到不可思议，这几个字却随风飘到了叶清漪耳朵里。 “你！骗子！” 叶清漪无法，那个身穿白衣的影子已经消失在眼前，徒留她一个人满心气愤。 灼华一个人踏融在夏夜的微风中，不消片刻，便回到了客栈，身旁的女弟子并没有醒来的迹象。 躺在床铺上的灼华心事重重，她在想叶清漪说的话是真是假。 在想“妖”这个字究竟意味着什么呢，什么是妖？ 是如叶清漪这般心性坚毅却心向正道的小蝴蝶，还是如蟾祖那般为修为的晋升屠杀生灵。 灼华细细梳理了一通。 黎溪镇妖乱的源头便是以邪法晋升修为的蟾祖。 二十年前蛰伏在黎溪镇后山之中，开始掳掠乞丐做饵食，因叶涟漪的出生，叶母再无利用价值。 蟾祖便生吃了她练功，留下叶清漪取血喂饵，因此几年间都不再掳掠凡人。 之后一直吃长期浸养的香饵处子修炼。 如果是这样那么那一队筑基期的同门多半也已经被蟾祖吞了练功。 那么为何之前他们的命灯没有熄灭呢？ 难道那蟾祖在故意引他们前去吗？ 不，区区一个妖族应该不敢与天祁宗这样的宗门为敌才对。 灼华心中乱七八糟，梳理不清。 直到天将晓晨，灼华才蒙蒙睡去。 第二日。 辰时将至。 众人早已收拾妥当，将自己的灵力状态调整到最佳，个个神色坚定。 后山果真还与当初一样，瘴气弥漫，几人往山林深处行进，很快便见到了灼华所说的化骨草。 化骨草之下确实埋着许多尸骨，以神识轻扫，可分辨出这些人多是残弱老少，应当是二十年前最初失踪的那批乞丐。 这些人的尸骨早已腐蚀的不成样子，骨架很小，却数量众多。 毫无疑问，这瘴气的来源便源自这里。 这片山坡不正常的凸起，坡脊中皆是数不清的嶙峋瘦骨。 忘机真人面沉如水，吩咐道： “不能再让这股瘴气继续发展下去了，这些尸骨怨气深重，若留下早晚要成了气候，将这些尸骨挖出来就地焚烧吧。” 队中一个木土双灵根的弟子站出来，三下两下便以御土术将山坡中的尸骨挖出。 这些已经遍布黑斑的骨头仍是触目惊心，许多地方已经被腐蚀而去，连一副完整的骨架也没有。 风妙仪出手便是一把赤红的火焰烧过去，大火中浓浓的黑烟不断冒出。 火中传来火花爆裂声，如同火舌在一寸寸舔舐吞噬那些人骨一般。 一切怨与恨都在灼烈的赤焰中消弭。 愿逝者安息。 灼华默默在心中祈祷。 其实世上所有的愿力都从未落空，皆有归处。 这种说不清道不明的佛理不知为何突然出现在灼华心间。 明明她不曾通达佛经禅理。 这些人生前颠沛流离，死后魂魄仍不得安息，他们又何曾犯下什么错？ 世上本就不是所有事情都有始有终，都能够有个交代的。 凡人终归是三界中最无力的，已无灵根修炼，肉体凡胎，又如何在兽口下保全血肉之躯。 随着黑烟冉冉升起，几人继续进山，越往山里走，周围的空气便愈加浑浊。 山林之间隐有妖气覆盖，难怪很久以前便再无人敢上山了，若有凡人入山，他们看不见这妖气，若深入其中便是注定有来无回。 忘机真人出声提醒： “大家要多加小心，莫要走散，我的神识进山以后便被阻隔，无法放出去窥探此地地貌。” 说这话时他的心不由往下沉了沉，若不是因为瘴气的原因阻隔了他的神识，便是有更高的神识先他一步覆盖了整座后山。 区区一个黎溪镇竟有这样的妖物潜伏。 不知是不是烧了怨骨的原因，空气中的瘴气似乎散去不少。 几人两人一组分头去山间寻找线索。 没一会便有了发现，谢岭南与另一位筑基弟子发现了一处盐洞，盐洞延伸之下似还有洞穴。 “该不会是那个李继明的盐矿洞穴吧？”有聪慧的弟子一猜便猜到了关键。 “若真是，我们岂不是离那妖物更近了。”身后的弟子中有人总结道。 “是与不是一探便知。”说完，忘机真人便带领着十一个弟子往盐洞处去。 盐洞在半山腰上，几人踏着飞剑落在盐洞入口。 洞口被人开采得十分宽阔，可容数人通行。 几人步入内里，开始时疏松的白色岩石覆盖了整个山洞表面，盐洞两旁放有微微发光的萤石。 越往深处走洞穴的上方和隧道两旁，便渐渐现出石钟乳的痕迹，或悬吊或耸立，形状奇诡不一，千变万化。 越往深处走，洞壁上下吊的石钟乳越发厚重，四目皆白，脚下踩得不知何时成了闪着细碎光芒的盐晶。 几个个子高的男弟子不得不时不时弯下腰来躲过垂吊下来的石钟乳。 几人都怀疑是否真有妖物居住在如此狭小的盐洞里。 不知过了多久，目前突然开阔。几人瞬间便紧张起来，以为到了什么地方。 谁知映入眼帘的并非什么妖物，而是一个巨大的地下盐湖。 湖水平波如镜，有钟乳石延伸至水面，此景在众人眼中瑰丽而奇异。 通往湖边的隧道尽头，有斗大的蓝色萤石点缀，萤石的光将整个空间照的奇亮。 此处已完全不是一个小小黎溪镇该有的景象了。 哪怕是一个持有盐矿的李继明也不该有这样的财力，开辟出这样一个宽阔的地方。 简直像一个仙家的洞府。 众人一时都忘了言语。 小心，它在湖下面。 叶清漪的传音从耳边传来。 她果然跟来了。 “这水下该不会藏着那妖怪吧？”灼华就这么大喇喇地说了出来。 叶清漪皱着眉在暗处腹诽：这么直接说出来他们能信吗？ “不会吧！？”一个筑基弟子惊异出声。 还真信，人修都这么笨吗，还不如她。 叶清漪无语地瞧着面前的一行人，她明显感受到盐湖下的血脉气息了。 此时心中也不由紧张起来。 “我要是那妖兽肯定不会这么傻，藏在这么明显的地方。”另一个弟子发声。 只是声还未落，湖中便窜出一道阴影，朝那筑基弟子而去。 不到一眨眼的功夫那弟子就要被拖入湖中。 一道紫金色的剑光比它更快，一下便斩在已经缩入湖水之下的活物身上。 那东西吃痛，便瞬间放开了那个已半身入水的筑基弟子。 那东西并不应战只想将那还在湖上惊魂未定的筑基弟子拖入水中。 瞬息间便再次出水向那身上出现点点血斑又惊慌失措的弟子席卷来。 众人这才看清那影子不是什么妖物，是一根长长的黑色舌头，舌间黑赤，舌上生有倒刺，森寒如铁。 那弟子刚刚被他席卷得整个人腰胸间衣衫已被划破，慢慢渗出惊心的黑色血迹来。 第25章 团战 这惊心的一幕瞬间让人清醒。 “快跑啊！”身后的弟子立刻反应过来，可惜为时已晚。 电光火石间，应长庚足踏轻雷紫电飞身而起。 整个人如一道闪电激射而出，掠至湖水中心，立即使出紫霄一剑，剑势夹杂着通天的雷霆之力重击向那长长的妖兽舌头。 紫色的雷电打在湖水上，大面积的湖水遇雷电劈击，瞬间由内向外爆裂开来。 洞中的石钟乳砸落下来，仿佛整片盐湖都被掀翻，爆炸的水柱窜出数丈高，整个空间都在颤抖。 灼华和众人一样在这地动山摇根本站不住身形，这一剑过后才好几名筑基弟子不容易站住，心中不由震撼应长庚的实力。 应长庚自己也诧异这一剑的威力，自己的剑势攻击何时这样强了。 灼华见他那一剑，马上要与湖面接触时便觉不妙，如此爆裂的力量还好没让溶洞坍塌。 只听一声震耳欲聋的兽鸣，如同催命鼓声一般鼓在众人心上，响彻整个地下溶洞。 只见一巨型金蟾由盐湖内一跃而出，它的身体硕大如山，随着月跃出水面，整个身上的肉都颤动成一座肉山。 此妖通身透金，身上长满了鼓包，那些金中带黑的鼓包，蓄积着剧毒的脓水。 可想而知，只要碰上一点便要魂归西天。 它睁开一双血目紧紧盯着众人，仿佛见到了什么美味香饵一般，隐隐藏着一股兴奋和迫不及待。 方才的一击在它背上留下了一道不小的剑伤，可惜这伤仿佛对它没什么影响。 刚刚那道强到可怕的雷击也只是将它从湖底他激了出来。 此时躲在一旁的叶清漪瞬间睁大了眼睛。 终于，终于亲眼见到杀害母亲的仇人了。是它，不会错！ 母亲的血还有她的血都流淌在这碧血金蟾的体内，已经成为它修为的一部分，成为它血肉的一部分。 一想到母亲的归处是这丑陋毒物的腹中，她便恨得咬牙切齿。 这妖物，今日誓要手刃了它。 再忍忍还不到最好的时机，再忍忍。 叶清漪亲眼见到了一切仇恨的源头，死死盯住那终于现出身形的碧血金蟾，不断告诉自己要忍耐。 “哈哈哈，终于来了！我等你们好久了！自从我的香饵断了就等你们的修士之躯助我突破元婴呢！” 这碧血金蟾竟已能口吐人言，整个小山似的身子坐伏于湖水之上而不下堕。 它的修为已至半步元婴，只差一步便可化形。 难怪有恃无恐引他们前来，只怕是想吞炼修士之躯来进补自己的修为，好尽快步入元婴期。 “哈哈哈，诸位可叫我好等啊。” 见了他们队伍中有一个金丹中期，立刻兴奋的不行。 “不得了，知道你们要来，不知道还有一个金丹真人呐！大补大补！都乖乖成为我结婴的助力吧！” 说着，它身上半步元婴的威压便不可分说地向众人压下来，弱一点的筑基弟子直接口吐鲜血，整个人眩晕脚软，站都站不住，犹如一股血气在体内乱窜。 灼华就算有师傅的神识护体也同样受到了影响，威压压下来便不可控制地呼吸一滞，胸口一闷，差点吐出血来。 如此巨大的境界差距除了忘机真人，其他弟子根本无从抵抗。 应长庚几人也不见得多好，她明显看见应长庚在湖上的身影滞了一滞。 灼华也是第一次直面这样强大的敌人，也是第一次体会到境界悬殊带来的可怕压力。 忘机真人脸色瞬间白了。 无论如何都不能让所有弟子折在这里。 “是半步元婴！快走！禀报宗门！”说完，便立刻急掠上前去，发动最强一击，抵挡住蟾祖的威压，好为弟子们争取时间。 众人谁也想不到这颁布元婴的妖怪竟然窝在这样一个小小的黎溪镇里。 又或是这二十年的邪法修炼真的如此厉害，助得这金蟾的修为差一步便结婴。 战斗一触即发。 应长庚没有说话，却用实际行动证明了他的态度。 忘机真人上前迎战，应长庚便再次向那碧血金蟾劈出一剑，阻挡它那黏腻黑赤的长舌。 还没战到最后一刻又怎知输赢？ 应长庚足踏银雷躲闪这长舌的攻击，也不忘补上几剑，为忘机真人减轻阻碍。 风妙仪和谢岭南见此也立即加入了战局。 谢岭南踏入湖面那一刻，哪怕是盐度极高的湖水也瞬间结冰。 她手中有拂雪剑的加持，一息之间便冰冻了整个湖面。 被她激起的水花化作无数坚硬的冰刺袭向那碧血金蟾，这些冰刺在韧厚的蟾皮上只留下了无数细小的伤口。 她却不气馁，无数次以冰刺叠加攻击在相同的地方，直到这些伤口见了血，在盐分的刺激下，蟾祖身上伤口上的血气丝丝外渗。 谢岭南还不时以拂雪剑击挡向她抓来的趾蹼，还要躲避其上分泌的毒液。 一身出尘的白衣裙摆翩飞，她的身法亦蝴蝶般轻盈闪避，速度奇快无比。 盐冰的刺激下伤口的疼痛加深了碧血金蟾的愤怒，惹得它立即一声恐怖爆裂的音攻将近身搏战的几人驱散出数尺开外。 蟾祖其实本还未将众人放在眼里，区区几个筑基小娃再加上一个撑死金丹中期的人修怎可与它匹敌？ 不想这几个人修小娃倒有几分真本事。 蟾祖向着众人吐出一口毒雾，雾气无声无息地弥漫在空气里，忘机真人立即使出御风术席卷着毒雾向蟾祖挥洒而去。 剩下的弟子除了被震出重伤的两人，余下四人调息片刻便也立刻加入了战局。 明知不敌的筑基弟子们都使出浑身解数牵制蟾祖的攻击，为剑修与忘机真人争取有利时机。 灼华与郑乾也加入其中。郑乾颇有体修的资质，火土金三灵根中金灵根几乎达到九品，再加上他即将结丹的筑基后期修为，手上一柄巨锤使得出神入化，以金系术法攻击狠狠蟾祖肉身，大锤不断敲向砸向众人的趾蹼。 他自己攻击强度高，躲避的速度也不慢，却仍是不免被蟾祖喷出的毒雾沾上了些许。 明明仅是一丝丝衣衫沾染了毒雾，他的胳膊却立刻被剧毒腐蚀，皮肤上也出现黑斑，灼华立刻递给他一瓶解毒丹。 灼华代替郑乾的位置为他挡下几次蟾祖的攻击，蟾祖巨力不是一般弟子能够承受的，灼华庆幸自己在宗门的时候进行过炼体之术的修炼。 若换个弟子来，只怕要被这滩巨肉压扁成肉饼。 郑乾在战斗的间隙缓了一口气，随即面带感谢地接过灼华的解毒丹药，服下后感到身上毒素扩散的伤势延缓了许多，又再次冲上前去抡起他的金锤。 此时，叶清漪眼见蟾祖身上已经现出血色，立刻悄悄运起了背诵千遍的口诀与手势。 随着牵引指数的施展开来，越加清晰地感受着那股蟾祖身上属于自己的血脉之力。 那些伤口中似乎有看不见的血气正源源不断向她飘来，她明显感到一股莫名的充盈感。 这些血气越多地回到她身体里，她便感知到自己对血脉的掌控之力越强。 同时这股血气似乎还带来了不属于自己的修为与灵力。 这到底是怎样的牵引之术？难道这就是灼华的真正用意？ 她确定这一切不是她的错觉，便越加卖力的施展牵引之术，极力吸取血气中的灵力，加速对血脉的彻底掌控。 她不在意一本万利的法术是否对她自身有损，想要通天的力量就要付出相应的代价。 整整二十年，她今日不管付出什么代价，都要将蟾祖钉死在此地！ 盐湖上谢岭南和应长庚与蟾祖打的如火如荼，一旁的风妙仪也不甘落后。 她飞快调动火灵根以火系神通幻化出一只赤火凤凰，不消片刻便与碧血金蟾缠斗在一起。 这一只火凤加入战局后便大大减轻了众人的负担。哪怕火术化形的凤凰不能完全压制住蟾祖的攻击，却能时不时去袭啄碧血金蟾的赤红双目。 她的火术神通杀伤力极强，再加上火系术法本就天生克妖兽。以火术幻化的神通更不会受到毒的侵扰，当它狠狠去啄蟾祖的双眼，便激的蟾祖愤怒地咆哮起来。 毫无疑问在这场战斗中风妙仪的表现比之两位出色的剑修也不落下风。 灼华心里默默衡量着众人的实力，按理说以风妙仪现在的筑基修为使出金丹期以后才能使出的化形神通为时尚早。多半是在上次的天风城历练中有了什么奇遇。 又或是借助什么上等灵宝激发火息，在筑基期便能使出化形火术，只是她的火凤大概坚持不了太久。 灼华以木刺和紫荆藤绞杀术，缠绕束缚蟾祖的身体。 手上咒法不停，心中却不由地想，再继续下去众人的灵力总会有消耗殆尽之时。 蟾祖的蟾毒实在厉害，解毒丹似乎只能延缓伤势毒素的扩散。 方才她观郑乾的面色已经隐隐现出灰紫，只怕毒素已侵入他的内里。 他手上的金锤攻击已经比先前弱了几分，这不是他没有尽全力的原因，而是只怕蟾毒已经开始侵蚀他的灵力修为。 看来解毒丹没有用，最多只能延缓毒素的蔓延。 虽然有应长庚几人的牵制众人还可以与这半步元婴的碧血金蟾周旋一二，可若无法尽快破局，几人今日必死无疑。 灼华心里感受着蓝息铃在盐洞中另一处的微弱气息，只能寄希望于叶清漪的血脉牵引之术能尽快把蟾祖的修为榨干。 到时若能不费吹灰之力便收拾了那邪物，将这些年的血引、香饵都归还旧主，也算死得其所。 此时的叶清漪，感到前所未有的充盈，仿佛沐浴在一片金色的泉水之中，浑身舒适通畅，。 明显感觉到自己血脉的回归在壮大她的肉身，修为也跟着缓缓上升。从筑基初期到筑基中期再到筑基后期。 “嗯？”此时明显流失的灵力和修为也让蟾祖终于意识到了不对。 第26章 结束 他的修为怎么好像在跌落，半步元婴的修为竟开始不稳了起来，原本金丹后期充盈的灵力仿佛在被掏空。 不是错觉。 从刚才开始便隐隐感到有灵力在缓慢流失，这是怎么回事？ 那只该死的半妖至今还下落不明，若能把他也吃了，他必定能一举突破元婴。 定是这些该死的人修使了什么见不得光的手段，这半天这些宗门修士在这做出一副拼死相搏的姿态，没成想竟在暗处布下邪法对付他。 呵。说什么正道修士，斩妖除魔卫道，冠冕堂皇，差点着了他们的道。 “你们这群该死的人修！居然妄图用邪法胜我，可惜你们打错算盘了！哈哈哈哈！” “你们当我的那些香饵是白吃的吗？” “哈哈哈哈——” 说着碧血金蟾身后便出现了无数可怕的巨型黑色触手，这些触手仿佛有生命一般，在半空中挥舞吞噬着灵气，也吞噬着几人的神通术法。 此吞噬神通一出，众人便感到空气中弥漫着一股恐怖到极致的威压，几人都被震得片刻失神。 这就是半步元婴的神通法术吗，这样的攻击，他们谁也顶不住啊。 早已伤重失去行动力的几名筑基弟子心中绝望不已。 风妙仪的火凤一下被打散，她整个人倒飞出去，喷了一口血，被浓黑的触手重创，让她的术法遭受反噬，她趴在地上又吐出一口血，再聚不起一抹火凤虚影。 她急忙掏出一粒九品归元丹服下，灵力便恢复了个七七八八。她掏出一根海棠色纱织披帛围在双手间，此物一见便是品质不凡的防御法宝。 谢岭南与应长庚的剑气尚且还能一拼，但身上也都挂了彩，应对半步元婴的攻击，他们筑基期的灵力消耗得很快。 虽说不缺灵药恢复灵气，可丹药再多也扛不住与半步元婴妖兽对战的消耗。再看众人都不同程度地中了蟾毒，面上的灰败之色挡也挡不住。 忘机真人早已受了重伤，身上被腐蚀的血肉模糊，却仍在死死支撑。 此时他也在后悔没有强制送走几个弟子，这可是这一代最出色的亲传了。 如今几人已是强弩之末。 灼华不信世家大族的子弟没有什么保命手段，不论是应长庚还是谢岭南、风妙仪多半都有最后脱身的办法，虽说不知是否要付出什么代价。 只是忘机真人受伤太重，郑乾的状态也十分不好。 灼华不愿总是想着自己有什么依靠的底牌，她想做的是在绝境中靠着自身的能力自救。 在如此危急的情况下，灼华仍是强迫自己冷静下来。 难道妖兽修炼这样背德逆天的邪法就没有一丝弱点吗？ 灼华迅速冷静地衡量自己现在能动用的所有手段。可它们却无一能够对付蟾祖凶残至极的毒攻。 灼华想着这蟾祖的所有攻击皆是魔修做派，修炼魔功虽说晋升奇快，手段也强大残忍。但藏书阁所录得大多魔修大多是半吊子，以不正邪法投机取巧，被天道厌恶。一旦遇上生克“魔”属性的东西便无处可逃。 与“暗”对应是“光”。与所谓“魔”对应，便是驱魔术了。 寻常有助于修士清除心碍，涤荡识海的清心术对修士来说是抱守神台清新凝神，对魔物来说便是净化了。 灼华想起在藏书阁驱魔录里所载的清音术，此术以乐器为媒介，以镇魔音律来驱散魔气，术法本身十分简单，是当初三界混战时一位大能修士所创，为了让更多人习得此术法，创术者将此术描绘的十分详细。 若此术能克制一二蟾祖的攻击，再争取些时间，必能助叶清漪成事。 怎奈手头没有乐器可用。在这样争分夺秒的时机灼华陷入了沉思。 蓝息铃！ 没有乐器，只要能发出乐声不就可以了，且蓝息铃与自己心神意相通，运用起来得心应手，若是成功了呢？ 灼华立刻感应蓝息铃，心念一起，那浮现于识海中央的一串秘银蓝铃的清音便悠悠的涤荡开来，铃身秘纹开始灼亮滚动，驱魔的铃音贯耳，随着蓝息铃音的扩散，瞬间便驱散了蟾祖身后凝聚的大半黑色触手。 湖上应长庚等人惊异于灼华这一手，便纷纷转头看来，似乎是想不到灼华还藏着如此手段。 灼华也不知道用蓝息铃奏出的清音术会有如此奇效。 只能说蓝息铃不愧是上古神器，看来它在自己手中的效用还远远没有发挥出一半。以后一定要好好琢磨如何运用它才好。 清音环绕在整个盐洞中，听了此音蟾祖不知为何如闻魔音般只感到一阵气血翻涌，识海快要炸开，灵气在身体里横冲直撞，一时连威压也维持不住。 加上它身上血脉之力与灵力快速被叶清漪掠夺，修为已经跌落至金丹中期。此时它后悔不迭，当初就不该戏耍这些人修，当即吃了进补岂不是更好。 它就是对自己的毒攻太自信，才会造成现在的局面。 笼罩在众人身上的威压撤去，湖上众人便感觉肩上轻松了不少。快速往嘴里塞补灵丹药恢复灵力。 蟾祖被铃音激的如入穷巷，反应过来便要朝灼华面门抓去，虽说蟾祖的修为已经倒退，但金丹中期妖兽的攻击仍不是灼华能够正面迎击的。 此时灼华却一动不动。 众人心脏都要跳出胸腔。 只见一只巨大的黑色蝎钳凭空出现，挡在灼华面前。 它的出现仿佛卷起一道道黄沙，毒物若轮凶悍，有谁又能比得上在苍天玉树下修炼了两千年的黄泉呢。 同为金丹中期，黄泉此时可是实打实的全盛状态。不枉她忍了这么久没有让黄泉出来。 黄泉出现的瞬间便以毒钳死死钳制住碧血金蟾的肉身，又立刻出其不意地使出全力一击，以身后蝎尾毒针向来者双目狠狠一刺。 这一击便将蟾祖钉在了地上，其中一只眼睛的血色迅速覆盖整个赤目，碧色的血液像泉水一样涌出。 这些大量流出的体外血气瞬间化作浓烈的血气往暗处的叶清漪飞来。叶清漪已经明显感到自己的修为到了金丹期，这个过程无比平顺，没有异相，没有雷劫，就如理所当然般，仿佛缺失的东西回来了，一下便填补了亏空的一切。 她没有感到任何不适。 此时她敢肯定自己已经能够完全操控蟾祖身上的血脉。 此时她毫不迟疑闪现到蟾祖面前，终于当着众人的面现出了身形。 看见她，蟾祖那仅存的一只眼睛瞬间狂热起来。 可意识到那个藏在暗处吸取他修为的人是她，便浑身一激灵。 “是你！是你在吸取我的修为和灵力！当年就应该把你和你母亲一块吃了！”蟾祖被黄泉钉在地上久久不能动弹，耳边的清音不停，他感到自己今日是逃不过了。 第27章 恶战告捷 不过就算如此，他也不会让他们好过。 众人注意到蟾祖身上爆出一缕金光，金光外泄，似乎蕴含着爆烈的灵力冲击，周围空气隐隐有了波动。 “不好，它要自爆！都散开！”忘机真人一阵心惊，立刻提醒众人。 “别想好死！”叶清漪飞身而至，速度迅疾地张开五指，一掌打在蟾祖的天灵位置，狠狠一抓。 一颗耀目的金丹从蟾祖体内缓缓升起，携带着缠绕其上最后的精血与灵力迅速飞入叶清漪的掌中。 金色的内丹入手，叶清漪感到一股熟悉的气息。 那是母亲和自己被炼化的妖血。她将金丹收入体内，此时她的修为已经到达金丹中期，隐隐有突破金丹后期的征兆，待她炼化这枚金丹说不定能够踏入元婴。 难怪蟾祖在这里占山为王，以凡人为饵食，为所欲为。 原来这就是强大的力量。压倒性的实力俯视渺小的众生如蝼蚁，想要取别人的性命好像只需要动动手指。 这样的力量确实容易让人迷失自我。 忘机真人几人见到那枚圆满的金丹，惊异于妖族的手段残忍。 “不！”蟾祖不可置信地看着这一幕，身体却根本一动不能动。 看着那半妖将手伸出来那一刻，蟾祖便觉自己的身体已经不听使唤，它仿佛失去了整个身体的控制权，体内生机被一瞬间抽离，源源不断向那个该死的孱弱半妖而去。 金丹自爆的光芒就此熄灭。它眼中流露出不可置信和不甘的怨恨。 该死！该死！该死！ “你们今日也别想逃！” 蟾祖怀着玉石俱焚的念头。 它燃烧最后的修为，拼尽最后一丝力气，发出致命一击。 众人来不及灭杀它，便被血色的雾气笼罩。 血雾中几乎不可视物。 血雾罩住了整个盐洞，灼华看见这血雾便怀疑有毒，反应过来便立刻屏息，虽未将毒雾吸入体内，却还是避免不了血色毒雾沾染上衣袖和皮肤。 其他人此时也好不了多少，虽有防备，却沐浴在血雾中避无可避。 那边的蟾祖在血祭最后一击后便没了声息。 灼华打算靠近蟾祖去取涎液。 世上诸多毒物身上各个部位都带毒，但很少有人知道，解药便在它们自己身上。若不慎中毒，杀了那妖兽用这些毒物的体液便可解毒。 这一动不要紧，灼华才发现自己根本运不起灵力，若无灵气庇体，沐浴在毒雾中岂不是…… 灼华立刻暗道不妙，却为时已晚。 “噗”。灼华喷出一口血来。还好她炼过体术，身体还能动。 灼华丢给黄泉几个玉瓶：“黄泉，帮我去取碧血金蟾的涎液来。” 继而回身朝着众人喊道：“你们都不要强行动用灵气！有毒！” 只听“扑通”一声。 有人跌落水中。 接着又是接连几声“扑通”“扑通”。盐湖上的几人皆已失去灵力落水。 只见郑乾在水中扑腾起来，这么大个个子竟然不会游泳。 灼华飞身而起，将郑乾和离他最近同样在水上扑腾的郭浩一同提上岸。刚一着地，便因毒素在体内乱窜摔砸在地上。 郑乾摔得头晕脑胀，但因为听了灼华的声音没有动用灵力。此时的状况比灼华好上不少。 见灼华伏在地上站不起来，便立刻上前搀扶。 “灼华妹子，你怎么样了啊。” “没事。”灼华此时的回答苍白无力。 只见站在不远处的叶涟漪还在愣神，不出所料，她完全没有受到毒雾的影响。 她与灼华对视上，便朝她走来。 叶清漪从怀里掏出几个装有玉醴泉水的玉瓶递给她灼华。 “那蟾祖的涎液可以解毒，你们将它涂抹在伤口上，便可缓解中毒的症状。玉醴泉水可助你们拔除体内毒素，记得待彻底拔出毒素后才能使用灵力。”她的话也让灼华心里有了底。 她本来还在发愁手头没有活物能够试毒，以现在的情形不知该不该立刻让大家使用蟾祖的涎液。 灼华接过几枚玉瓶，便没有犹豫地拆开封口喝了一口。 玉瓶中泉液灵气纯净浓厚，入口如酒水般，却不醉人。刚刚吞服下去，便化作无数醇厚的灵气冲向四肢百骸，涤荡治愈体内的毒伤。 叶涟漪见她这样，心中不免惊讶，嘴上不由道：“你不怕我给你下毒？” “你不会。”灼华闭目拔出毒素，却并不看她。 “你走吧，十日已到，我们宗门的人怕是要来了。”灼华以神识向叶清漪传音。 “蟾祖的金丹终归沾染太多凡人的鲜血，也许你继承了蟾祖的修为，也继承了它一部分的罪孽。如今你修为大成，不妨去人间游历一番，多做善事，积攒功德，争取早日消除金丹上的血气。”灼华认真说出自己的推算，一心嘱咐叶清漪要走正道。 叶清漪心智超群，哪怕生下来便饱受凄苦，仇怨缠身，仍旧心有光明。 如今大仇得报，一夕之间又得强大修为，她怕她会受蟾祖的影响有一天会走岔路。 自己与她不同，虽说还未拜入宗门前有些不顺，但自从成了师傅的弟子，便没受过什么苦，从此前路亦有指路人的引领，无需太过担忧前路。 既然自己与她相比何其幸运，不如稍稍引导她一些正念，身为妖怪多多向善自是好事。 “好吧好吧，你不说我也打算出去游历一番的。不过现在我知道你是什么妖怪了。你是一株小桃花对不对？说来我还欠你一个大人情呢，以后有缘再见，我一定还你。”说完便随意地挥挥手打散了笼罩在盐洞中的血雾。 血雾消散的那一刻她便在灼华眼前消失，化作一抹幻白的飞影消失在原地。 蝴蝶已飞走，空气中却还留有淡淡余香。 此时黄泉带回收集来的装有涎液的玉瓶。 灼华将它们分给身旁的郑乾与郭浩。 “玉瓶里装的是玉醴泉水和蟾祖的涎液，玉醴泉水可拔出蟾毒，蟾祖的涎液治疗外伤。若伤重，先使用涎液，在使用灵泉水，彻底拔出毒素前都不要动用灵力。”看两人接过后，她便坐下开始调息，好缓解自己身上的毒症。 过了片刻盐湖上的几人早已游了上来，因为蟾毒入体上岸后便伏在岸上大口喘气。 其中忘机真人的情况最差，身上已经有多处溃烂之处暴露在残破的衣袍外。 灼华自己尚未恢复，只好再次劳烦黄泉将玉瓶与涎液递到其他弟子面前。 简明扼要的交代了解药和用途，一个外用一个内服。 风妙仪见到眼前这只在最后关头能给蟾祖狠狠一击的妖兽，心里一阵无名火冒出。 并不去接那小小黑蝎手里捧着的玉瓶，疯狂往嘴里塞解毒丹。 转头便质问灼华：“为何先前不叫你的妖兽出来！等大家都力竭了才将它放出。再说这蟾祖的涎液能解毒吗？这东西浑身是毒，谁知道你是不是怕我们发现你与妖族勾结，想毒死我们灭口啊。” 忘机真人听了此话心中也有疑虑，不由跟着皱了皱眉。连着手上也并未立刻启用灼华给的玉瓶。 “妙仪，灼师妹确实是在帮我们解毒。这瓶中是玉醴泉的灵液，别再强撑了，先坐下来把毒解了再说。”应长庚虽说也对灼华与那个青衣女子的关系有些怀疑，但他刚一打开一个玉瓶，便嗅到了一股极精纯的灵液香气。 此物便是师父叫他们找的玉醴泉液无疑。 他身上受伤不重，只用涎液涂抹了一遍伤口，便将装有玉醴泉的玉瓶收起。 灼华听到风妙仪的质问并不理会，仍是催动着玉醴泉水的灵气快速在体内运转。 谢岭南外伤不重，主要是内伤，方才游上岸便吐出一口黑色浓血，在打开玉瓶看到瓶中的玉醴泉水时，便立刻服下开始打坐调息了。 强撑的风妙仪见灼华并不答话，气的要冲过来质问。 此时却听远处的一名筑基弟子惊喜地说道：“这蟾祖的涎液果真能解毒，我的伤口都不流黑色的脓血了！”一个伤重的筑基弟子早已迫不及待地使用了黄泉递过去的玉瓶。 没办法，他外伤太重，体表有一块大面积的腐蚀痕迹，之前又被震出内伤，此时又不能调用灵力，再不解毒他无疑会死在这里。 因此见了活下去的希望，哪怕死马当活马医，便立刻使用了蟾祖的涎液涂抹身上的伤口。 不想竟真有效果。只片刻，伤口便不再感到烈火烧灼一般的疼痛，一股清凉之感覆盖了伤口，不断流淌而出的黑色脓血也止住了。 想不到这妖兽浑身带毒，涎液却能解毒。 风妙仪听了他的话，转头去看其他弟子，弟子们见应长庚与谢岭南都已服用玉瓶中的解药，便有样学样，早已开始打坐了。 就连忘机真人也不疾不徐地用涎液涂抹着身上的伤口。 风妙仪感到一阵气血翻涌，怎么显得她自己反倒像个坏人了呢。他们这群人拼死抵抗，就灼华一人还留着后手，还明显与那个吸走蟾祖修为的青衣女子有瓜葛，难道他们都不怀疑吗？ 她不甘心地狠狠瞪了灼华一眼，便坐下解毒。 打算解了毒再找灼华算账。 又过了半刻，灼华彻底恢复灵气。 第28章 事了拂衣去 走向正在打坐的忘机真人，拱手行礼打算将事情的来龙去脉交代清楚：“真人勿怪，弟子不是有意欺瞒。那青衣女子便是我们调查到的妖物——织梦蝶一族。不过她是半妖，是那位叶夫人的女儿。” “叶氏？”忘机真人睁开双眼，纳罕道。 “是，叶氏也是织梦蝶一族，她为报恩与李继明相恋，这盐洞便是她为李继明寻到的。可惜，人心易变，李继明想要长生，又遇上了蟾祖，为求长生，助纣为虐。这些年来害了不少人命。被害的这些凡人也是以蝶血浸养，充作蟾祖的饵食，助它修行的。” “你与她又是如何遇上的？”忘机真人对此颇为疑惑。 “弟子是在李府时遇上她杀了李继明。这些年她一直被囚禁取血，三年前觉醒妖族天赋逃了出来。” “当时弟子追上她时，她被蟾祖留在李继明身上的毒伤的不轻，弟子见她可怜不忍抓她，便放走了。弟子猜测也许是因为这件事她才愿意留下解药给弟子的。”灼华说到这里面上显得十分歉疚，对自己放走叶清漪的行为甚是自责，如今也愿意实话实说。 “若真如此，也确实是个苦命人。但她吸取修为精血的功法你可知道是怎么回事？” “弟子不知。不过弟子觉得这大概和蟾祖长期吸取她们母女的精血有关。似乎不像什么魔修功法。”笑话，若将自己改良了牵引术教给叶清漪的事告诉给真人，她岂不是要被打成宗门了叛徒了。 “此事还有许多疑点。等宗门的人来了你需详细讲你知道交代清楚。”忘机真人看了灼华一眼，便不再说话。 “是，弟子一定将自己了解的事无巨细都告知宗门长老。”灼华异常乖觉，心里却盘算着该怎么糊弄过去。 “我看你明明与那半妖相熟，商量好了最后关头帮她成事。”风妙仪此时已经恢复过来，急急跑到灼华面前理论。 灼华知道对付这脾气火爆的风妙仪，总是要顺着她的话去说，直到堵的她哑口无言为止。 灼华面上似有不好意思，态度亲和的很：“风师姐误会，我确实是想保留些实力，最初不放出我的契兽也是为了留到最后对付蟾祖的后招罢了，大家使尽手段无非多争取些活下去时间罢了。谁能知道这碧血金蟾已经半步元婴。再说我的契兽修为未至金丹，也是仗着同为毒兽的便利，才能出其不意。请师姐相信我，我绝不是有意要藏拙欺骗的。” 风妙仪一时找不出她话里的破绽，不知该说些什么反击。心里气得不行，她总觉得这个灼华不对！怎么就这么巧她的契兽出现就帮了叶清漪呢。 她是不是早就是知道蟾祖的存在？是不是故意不告诉大家的？ 她越想越气。 心里打定主意回宗门后找灼华对峙。她可没有忘机真人与应师兄那么好说话。 应长庚已经站起身走过来，看着灼华道：“不知师妹是否知道这玉醴泉哪里来？” 灼华听了一脸茫然“敢问应师兄玉醴泉是什么？” 应长庚看她神色不似作假，便说：“玉醴泉是织梦蝶的伴生灵池，世所罕见，是珍稀的先天灵宝。” “这我确实不知，师兄又是如何知晓，我只觉得此物灵气极浓，确实是珍贵灵物。玉醴泉这三个字我听都没听过。”灼华可没说谎，小蝴蝶确实没告诉她玉醴泉的事。 不过这样的天材地宝，若告诉他人，岂不引来杀身之祸？ 其实应长庚自己也没听说过织梦蝶有伴生泉的事，要不是掌门告诉这种秘辛，他也不知道世上有织梦蝶这般有伴生灵物的幻妖。 当然掌门交代过此事保密的，自然不能再告诉灼华。 不过这次任务也是多亏了她才能完成，本以为要辜负师尊的期望了。没想到峰回路转竟这样巧然的办法拿到了玉醴泉水。 见他不再问，灼华便知道他似乎是有所隐瞒，她是问到了他不能过多提及的事？莫非此事是关乎宗门的大事吗？ 没关系。 谁又没有秘密呢？ 她本也不关心这些。 没过多久，不出意料的宗门派来了一位元婴期长老到黎溪镇处理后续的事，这位元婴期长老便是掌门的师弟——乾元真君。 就连掌门的大弟子穆湛也跟着来了。 派一位修为已至元婴中期的长老来处理这次的任务，多半是掌门的授意。 灼华与乾元长老交代了自己所知道的事情的来龙去脉，便与这次的宗门小队一起随前来接应的另一位金丹长老乘幻灵飞舟回了宗门。 路上灼华便思量着这次任务后，功勋足够，她便可以下山了。 “我现在知道你是什么了，你是小桃花吧？” 空中行舟，大地一片蒸腾的浓绿。 风云贯过耳边，叶清漪的这句无心之语却出现在灼华的脑海中。 小桃花？ 她是谁，又从何处来？ 想起这些需要愁恼的事，灼华不觉得世上有什么东西能阻碍她的求道之心。她也不认为自己在这世上还有什么不知道的羁绊。 若有，也认了。 若是恩，便还；若是孽，便断。 几个弟子连带忘机真人接在船舱内闭关修复伤势，灼华也不知为何伤势恢复得极快，兴许是苍天树的原因，再加上自己炼体身体恢复的自然比常人更快。 回到宗门后，灼华便回到了涧泉峰。 “师父，弟子回来了。” “回来便好。” “听说小小一个黎溪镇出现了半步元婴的妖修呢，徒儿此行辛苦了。” “弟子此行有惊无险，难得下山历练也学到了很多东西。” 灼华将这十日的所见所闻事无巨细都说与了榆桑真人听。 “织梦蝶此妖确实特别，其实半妖为人族所不容以为妖族所不容，半妖觉醒血脉难如登天，多半都是半路夭折的命数。若按你说，你这一回下山的经历确实还算有趣。”榆桑真人躺在自己的那把丝竹摇椅上，把蒲扇摇的越加悠哉。 “师父，弟子隐瞒宗门偷偷帮了那个小妖怪，是不是肯定瞒不过掌门他们，弟子会不会受罚呀？”灼华终归还是觉得有些事注定瞒不过元婴真君的眼睛。到时受罚倒是次要的，可别耽误她下山的时间。 榆桑真君用大大的蒲扇轻点了点她毛茸茸的脑袋：“你那小脑瓜净担心些没用的，这点儿小事也值得你去想？再说掌门就算知道这些也不会介怀的，哪里会跟你一个筑基期的小弟子一般计较。” “那弟子这样往大了说不是与妖族勾结吗？” “胡说！没做过的事咱可不能承认啊。”榆桑老头吹胡子瞪眼的，煞是认真地教训灼华。 “好吧。”灼华见师傅都不放在心上，自己也不用草木皆兵。 自己与叶清漪接触便十分小心了，第一次在人前与她对话，也大多是以神识传音，没有人更没有证据能证明她们两个之间有什么关系。 暂且将此事放下后，灼华想起自己临走前师傅不知去了哪里便好奇道：“师父，弟子给您留的传音您收到了吗？弟子走时匆忙没给师傅道别，来峰顶寻您您也不在，弟子便留下下山捉妖的传音和宗门队伍一起出发去黎溪镇了。” 灼华之前没见到师父他老人家，还纳闷师父这样天天宅在涧泉峰的人怎么突然转性了。 “哦，是有点小事。” “你是不是要下山去了？正好你在涧泉峰休息几日，到时功勋下来了下山时帮为师办件事。” 原来无所事事的榆桑老头也有私事要办呐。 第29章 动身禅宗 如今正值炎炎夏日，垂柳无声地在金光中疏密垂发，晨光中镀上一层金光的碧翠柳条无忧轻荡。 涧泉峰峰上的小石潭中，纯白的睡莲次第盛开。 灼华又结束了日行一例的炼体和晨读踏着曦光回到了涧泉峰。 粉衫少女步子踏着欢快的步子往涧泉峰上走，少女年纪不大，与粉色轻纱交错的衣裙洁白如雪，一尘不染。 就如她稚嫩的脸庞。一双明秀的双眸中倒映着融融春水，平白流露出一种不事雕琢的洒脱纯然之态。 她手中正啃着一枚脆生生的灵果，单手兜着衣袍中的几枚熟透了的灵祁果。 饱满的红色果子啃上一口，清甜的汁水便争先恐后地喷入口中，流入咽喉。一颗灵果下肚，便觉一阵清冽甘美之意袭来。 在这万物博腾的夏日，灼华踏着轻巧的步子徒步上山，就连这种时候都不忘记娴熟地练起步法。 少女体态轻盈自由，如一只翩飞的蝴蝶在山路间徘徊。眨眼间便从山下到了山坳，吃完了身上的果子又跳飞在悬崖的松枝上，踩着此起彼伏的松树灌丛，直接抄近路来到了山顶上榆桑真君所住之地。 日子转眼已经过去了七天。 这七天期间还发生了一件事。 亲传弟子沐婉似乎已经从沐家回到了宗门，听说她回宗门后便闭关冲击筑基，前几天已经出关，成功晋升成一名筑基修士了。 她的晋升速度也是很快了，多半是水若树的功劳。 倘若沐家以天材地宝培育水若树，这水若树虽说比不上苍天玉树，但其中蕴含的精纯木灵气也足够沐婉修炼至金丹期了。 毕竟这世上只一颗上古存留的苍天玉树，与它伴生百年的水若树，吐纳了百年苍天玉树的精纯木灵气，如今被沐婉得到也是一件不可多得的先天灵宝。 掌门他们也果真没有传唤，就连那风妙仪也未曾找过来。 灼华猜测多半是身上伤的不轻，上回上了幻灵飞舟便没听见她的动静了，她强行使出化形神通已是伤身，这回应该还在掌门的万剑山养伤。 若真是在养伤便甚好，灼华又省了许多口舌力气。 若是又在憋着什么坏主意，只怕是注定要落空的，毕竟今日过后她可就不在宗门了。 灼华方才去了领事堂查看功勋，黎溪镇除妖任务的功勋果然已经批下来了。 灼华迫不及待地申请了外出历练的批准。 当执事长老将一缕金光打入她的玉牌时，她便有种尘埃落定的之感，一直悬在心里的事终于定下来了，事情顺顺利利，也没遇到什么波折。 灼华一领了功勋和下山的批准便去寻了榆桑真君。 可惜到了山上师父常住的松竹院，师父却已不在山中。 徒留一枚传信简和他的木质小令悬在门扉处。 灼华将传信简拿在手里，信简中未言他的去处，只交代灼华下山时去一趟禅宗所在的龙华山，从怀海禅师那里将他的契兽龙虎带回宗门。 平日里见师傅总是偏居一隅，不与他人亲近，灼华也从未见过他与什么人相谈甚欢过，自她入住桃林小院涧泉峰也从未招待过那个峰的客人呢。 原来师父不是没有交好的友人，而是这友人不是宗门中人，是一位禅宗的金丹真人呢。 只是师傅又是如何与一位相隔万里的禅宗大师交好的？ 想不通便不想了。 人与人之间的缘总归妙不可言。 灼华收好师傅的信简和小令，便自行下山前往禅宗。 到了宗门大门处，灼华向守山弟子出示了弟子令牌。守门弟子们验明了出山印后便放她自行离开。 除了修士坊市那次和下山捉妖那次，这回也是灼华第一次自行下山。 灼华没有急着御器飞行，而是一路沿着第一次上山时的路向山下走。 虽说修仙无岁月，但她还是想要记住这一路走来都收获了什么。 她仍能回忆起自己还是凡人时候上山走过的路。 那一路走得好辛苦，人还没爬到一半，仰头去看天祁山何其高旷，仿佛永远也到不了。 即便双脚早已磨得布满水肿，水泡破了又磨出新的。 她在一处人迹罕至处捡了一双草鞋和粗布蓝衣。草鞋很大，并不合脚，但当她穿上草鞋那一刻，才觉得穿上鞋子是一件多么幸福的事。 虽说后来鞋子也磨破了，脚也磨出了许多水泡，但若没有那双鞋，她又如何靠着一双脚走上天祁山顶。 还有那第一次濯身的山潭，山崖绝壁上的桃树，一路蜿蜒而下。 此时的灼华恍惚以为眼前的许多事物已是很多年前的了。 嘴中哼着不知名的歌谣，灼华的身体与心神格外轻快。 天高任鸟飞，海阔凭鱼跃。 灼华在宗门的时候便觉得许东西都束手束脚的，应长庚、风妙仪、谢岭南、沐婉这些精英弟子比她而言，皆是人人口中所言的身后有大家族支撑，天赋卓绝，日后也必成大器之人。 虽说她也不认同门中弟子们所说的。 但她还是一直弄不明白，为何一谈论起他们，便不可避免的提到她这个不怎么出现在人前的三灵根亲传弟子。 八卦谣传这个东西，东扯西扯总也扯上些毫不相干的人。 总归人生来爱看热闹，看真热闹、假热闹，总归只要和自己不相干的，都愿意凑上前说两句，就是大宗门的弟子也不可免俗。 虽然平日里借着蓝息铃敛息远离人群，但听着弟子们谈论的八卦她也觉得着实有趣。 但这鬼热闹烧到自己身上怎么就这样膈应呢。 灼华下山以后便御气飞行，靠着师傅给的一件龟壳型的飞行法器沿着之前背下的龙华山所在而去。 龙华山位于大陆中南部山林覆盖的重重深山之中。 天祁山则位于大陆东北边的高大山脉之间。 灼华按着脑中的域图走，也要走上半个月的时间。 巧的是，灼华刚走的第二天，风妙仪便四处打听灼华的消息，以灼华来无踪去无影的惯性，风妙仪硬是打听不到灼华所在。 本要去涧泉峰寻人，便听前一日值守的领事堂弟子说灼华已经下山历练，短期内不会在回宗门。 风妙仪听了这消息气的鼻子都要歪了。 “她个筑基初期怎么被批准下山历练的？” 那领食堂的弟子见状便心有戚戚，早知道不招惹这位风师姐了：“师姐有所不知，门中规定若功勋积攒到一定程度可以换取一次提前下山历练的机会。” “我还没找她算账呢，她倒跑的挺快。”风妙仪感到自己仿佛一拳打在了棉花上，亏她还将师兄拉来打算当面与她对峙问个清楚。 “算了师妹，过几天你和长庚他们也要外出历练了，说不定能碰上呢。不用着急。”穆湛全然不把小女生之间的争斗放在心上，不过听了师妹对黎溪镇一行的描述，他也产生了些许兴趣，这才答应与师妹一同过来。 不成想这样不巧了，这近日在宗中十分有名的灼华师妹早已攒够了功勋提前下山历练去了。 她倒是躲得干净。 依他看，这位三灵根的灼华师妹身上倒还是有几分聪明的。 第30章 江水平阔 夏日烈阳当空，灼华不知是否是自身木灵根的原因，亦或是功法特殊。 在这片木系生机勃勃的大地之上反倒觉得周身灵气充盈，神智一阵清澈明爽，只觉整个人身体中的灵气与经脉都进入一种十分活跃的状态。 就如夏日乃木植花草生机灵气最顶盛之时，灼华也是如此。 越往南走，越发觉大地上水系纵横，植被更繁茂葱郁，整片大地都被绿树覆盖掩映。 灼华借着龟壳法器在一片大江上空飞行，脚下的江水蒸腾翻涌。 飞在这片水域上，江面的水汽被炎阳蒸发，身边的云雾也自然而然多了起来，周身的空气充满了潮润的江水气息。 灼华离了宗门后沿地图往南部行进十几日里，过了宗门以南的五岭峰脉，沿着这条蜿蜒曲折的曲淞江南去。 再行半个月便会来到被连绵的松杉树覆盖的龙华山群，到了龙华山之后，来到禅宗之所在。 只可惜灼华一点也不着急赶路，好不容易出来一趟，虽说是要帮师父办事，但这事情似乎也并不紧急。 既然如此，何不慢慢来呢？ 慢慢走，慢慢行。 看看这一路南下的风土人情，锦绣山河。 这十天来灼华越过了重峦叠嶂的青青山头，明显感觉到随着山河的流向地势也明显下陷了许多。 越往南走，越感到山地的婉秀多变，这里不似天祁山脉的峥嵘奇险，反倒宁静致远，山河秀丽。 这一路她见到翠绿的茶田和红色土地，采茶人背上背着竹篓，于雾气氤氲的青山绿水间采茶弄叶。 夏夜繁华如昼的云城烟花四起，七彩的花灯逐水。 东风夜放花千树，星如雨。 看到碧水兰舟上的渔人垂钓，渔女皓腕击水。 江中的荷花绵延十里，映日的红霞。 江水平阔。 青山隐隐水迢迢。 露卧一丛莲叶畔，芙蓉香细水风凉。 两个月后。 见到连绵的松杉树。 灼华知道这一通闲闲的游历之旅终是要结束了。 远远地便听见古钟磬鸣之声回荡在绿林山寺间。 从高处俯瞰龙华山后山的山窟石崖间立有一座与山平齐的弥勒佛石刻，佛刻赤足脚踏大江之上，神情庄严肃穆，双目微合，悲悯的双目俯视众生，竟是依起伏不定的山势凿成临江危坐的姿态。 仔细一看佛陀的衣袖上还刻有梵文佛经。 灼华看到石刻便从天上降了下来，入龙华山主峰范围便不可再御器飞行。 到了龙华山脚下，灼华便沿着通天的石梯，拾级而上，眼前的禅宗比之天祁宗反倒素朴归真，门庭肃穆，就如同……一样。 如同什么呢…… 她已想不起来了。 就像从前她明明并不通晓佛法，却能理解一些奇怪的禅理一般。 沿着望不到头的石阶，石梯中间的地带设了一条绵延的供台，香火一直不断，香火中的清淡檀香也不间断地在鼻尖徘徊。 这样一路上去，在香火志气的熏陶下，人也会变得心海清明，格外安定。 灼华果然还是轻视了这龙华山的石梯。 直到上至七千阶，灼华才看见禅宗宏伟的朱红色大门。 直到走完了这九千级的石阶，终于来到一位门口扫阶的小沙弥跟前。 这扫地的小沙弥看着最多七八岁，瘦小的身体裹在一袭灰色整洁的僧袍中，像个小大人似的，手中握着一把比他两个都高的扫把，不慌不忙地清扫着石道两旁菩提树落下的白色小花。 风一吹，树上细小的白花便从枝头上簌簌下落，清扫过的石阶便又铺上了一层薄薄的花瓣。 小沙弥见此却并不恼，只细细的再从头来过，挥着扫把去清扫阶上染尘的菩提花。 脸上也不见丝毫不耐之色。 灼华仰头看了看，那菩提树遮蔽烈阳的广展枝叶，树荫下至，光与交错影倒映在石阶上，菩提花像白雪一样纷至沓来。 巍峨的禅宗仿佛多了一分清净缥缈之气。 “女施主是有什么事要上禅宗吗？”小沙弥见了灼华便顺势停下手上的活计，稚嫩的嗓音谦和有礼，熟练地不像个七八岁的小孩。 “小师父我想找个人，不知可否方便为我引路？” “施主请跟我来。”听了灼华的目的小沙弥便将扫把放到树下，带着灼华往门内走去。 “施主唤我净空便好。不知施主想要寻谁？” “我是天祁宗弟子，受师父榆桑真君之命前来拜访贵宗的怀海禅师。” “既然如此，您是访客，需随我到释空殿登记了来访信息，才可在宗内停留。” “那就多谢净空小师傅了。”灼华谦逊有礼向小沙弥回道了一声谢。 两人一步一阶往禅宗门内走。 一进门，禅宗不愧是禅宗，禅宗宫殿四合，钟楼上悬着一枚镇宗的青铜古钟，鼓声每日敲响三声，守钟和尚每隔一炷香轻敲一声。 花丛中种着花枝绚烂的白紫丁香，人从石板路过，便闻见一阵幽远的花香气，沁人心脾。 寺内各殿林立，宫殿巍峨，殿堂宫墙上有黄金琉璃瓦，瓦上不落鸟雀。 走在菩提树掩映的青石路上，灼华便觉这禅宗似乎人丁不旺，这一路也没看到几个宗内弟子。 不一会灼华拿着榆桑真君的小令登记好了信息，便被释空殿的领事弟子带去了禅宗后殿的一间禅房中。 “道友可在此休息片刻，此时门中弟子皆在上师殿听太一禅祖论道，淮海禅师亦在其列。” “要见到淮海禅师需等到巳时三刻以后。到时会有门中弟子带您前去。这段时间若觉无聊，便在宗门内四处走走也无妨。”招待灼华的是一位记事长老，这位长老派了手下的一位筑基弟子招待灼华。 这位同样身穿灰袍的小师傅将灼华安排到了一处颇为阴凉的避暑之地，此处蝉鸣此起彼伏，出门沿着山路下去便有一处碧潭，全无一丝夏热之气。 灼华心里十分感谢这位小师父的安排，已经足见是用心之举了。 在院子里转了转，门外院中种着一棵樱桃果树，此时已经结出晶莹的红樱桃果子，看着分外可口。 灼华轻轻一跃而上，便在枝杈间摘了许多粒粒饱满鲜红如红水晶的樱桃果子。 将这些樱桃放入储物袋里，这樱桃味美汁甜，似乎因为禅宗独特的灵气蕴养已生出些火属性的灵蕴含在其中。 吃下一口却觉清甜除燥，竟有清心之效，果肉入了腹中却有股暖意围绕在丹田慢慢化开。 灼华又摘了许多，打算回去带给师傅尝尝，剩下一些便可用来酿制那不可多得的——暖酒。 不多时便有弟子匆匆跑来，带着灼华左拐右拐，一会御器上飞一会行下山坡。直到灼华完全转晕了，才被带到去到一处静蓝的湖水边。 湖水位于一片呈包围式的崖壁之中。 虽说被遮天蔽日的悬崖罩住，却仍能透进光来。 被阳光照的亮蓝色的湖水之上，有一形状如同大刀阔斧劈出来的石窟洞穴，模样简朴古拙，石窟前那块巨石上正侧躺着一位衣着简净，却半肩侧披着一件红色袈裟的僧人。 此人给人感觉狂放不羁，于盈盈绿草间高卧横眠。 湖水在夏日的阳光中波光粼粼，湖岸上一片茵茵草地，绿草丰荣，草地之上的小山坡上种有一片紫金竹林。 这令灼华想到一句禅诗：绿杨芳草春风岸，高卧横眠得自由。 在紫金竹竹影颤动间，灼华隐隐看见竹林深处似有什么东西在滚动。 亦黑亦白。 还未待看清。 第31章 怀海禅师 便听一声洪亮的笑声，那僧人已经坐起身来，手中正拿着一坛清酒：“哈哈哈哈，榆桑那臭老头子终于也收徒弟了！稀奇了——哈哈哈！”那胖和尚嗓音洪亮，话说完，手中便提着一坛子酒，畅快的豪饮了一番。 接着那位身穿红色袈裟的光头僧人高坐在岩壁上的身躯干脆地一跃而下，手中还提着硕大的酒坛，落地时那一瞬酒水随着他的身势激荡而出，僧人手腕顺势在空中一折回，酒液便一滴不落地回到了酒坛中。 只见红袈白袍的僧人脚下一双木屐踩在湖水边地青青草地上，大步朝灼华走来。 灼华拱手做礼，向眼前这位淮海禅师问好：“天祁宗弟子——灼华，拜见前辈。” 眼前这位仿佛先天脸上带着笑的胖和尚，双眼微微眯着，活像一尊胖肚子弥勒佛。 这位禅师似乎和灼华心目中的僧人形象有些不同，虽行止放达、不修边幅，还喜好喝酒、不拘礼数，如此却给人一种坦坦荡荡的浩然正气之感。 他身上似乎有一种和师傅一样的气质，仿佛任谁站在他面前都能一眼看到他的本质。坦荡而不设防地向他人敞开胸怀，奇特的是这种豪迈的侠气出现在一个出家人身上。 这位不拘小节的怀海前辈一看便是一位豪爽之人，他在石窟前喝酒的样子倒很有些像师父。 师傅也是这样总是一个人在崖上听风饮酒的。 这位怀海前辈的居所芳草鲜美，湖光水色比涧泉峰的小石潭的风光也丝毫不差。看来这位淮海前辈在门中的地位也是不差的。 “唉——免礼，免礼。”淮海前辈错身走过灼华面前，手指轻轻一抬，灼华便被一阵温和的力道托起。 转身只见淮海禅师朝着远处一招手。 不多时，身后的那片紫金竹林里便由远而近出现了一个钻动的黑白影子。 灼华脸上颇有些古怪。 那便是师父的契兽？ 转眼的功夫，随着地面的颤动从竹林中终于拱出了一只黑白相间的熊兽。 这熊兽像一个硕大的黑白毛球，直到它转过身来，才见出它的真容。 竟是一只稀有的执夷兽！ “执夷兽”又名“食铁兽”。此兽是中古时兴盛的品种，发展到如今数量已经十分稀少。它们性情慵懒贪吃，以竹为食，因生性孤僻，大多在竹林中独自栖息。 珍兽录中有载：执夷兽力大无穷，体型肥圆富态，虽憨态可掬，其利齿却能撕碎铁兵利器。 师傅上哪弄了这么个大宝贝回来！？ 淮海禅师颇为嫌弃地努努嘴：“喏，它就是你师父的契兽了。它太能吃了！” “记得回去告诉你师父，他可欠我好大一个人情的！我这珍贵的紫金竹自它来了以后就剩这么一点儿！” 说着还用手的食指和拇指颇为吝啬地捏着向灼华展示还剩下多少。 “你不知道，先前从这里到北边那块山壁可都是紫金竹啊，要不是你师父救了我，这只胖熊又不小心吞了魔兽金丹，我才不会带这种东西回宗门养了这么些年，还叫它差点把我的竹子吃个精光。”胖和尚咋咋呼呼越说越气，喝酒的酒气一上来，便双颊红红，整张脸还不忘做出一副痛心疾首的样子。 是错觉么，怎么觉着前辈如今的样子与龙虎有些像呢。 “唉，不过你师傅的这只胖熊还得在这待上半个月，他在我这养了三年，身上的魔气还差一点才能彻底拔除。” “等再过个几天，我那位极擅驱魔大悲咒的师弟出关，给它拔出了魔气你再带它回去吧。”说着打了个酒嗝，突然席地一躺，在蒙蒙细草间呼噜噜酣睡起来。 灼华无奈，身旁那位小师傅见状也微微汗颜。 心想眼前这位怀海师叔果然如传言中那样与众不同啊。 转身便带着灼华回到了她的居所。 “灼华施主，我们这里的佛修大多喜欢论道佛理，若无事您可以在各殿走动走动。”灰袍的小和尚递给灼华一块代表客卿身份的檀木牌子便告辞了。 第二日，灼华听了那位小师傅的净能的话出来闲逛。 禅宗果然是禅宗，香火不断。禅宗分内宗与外宗两部分，众峰围绕，山高水长。内宗与外宗相隔甚远，又地形复杂，所以管事弟子带灼华去见怀海禅师时便是左拐右拐，上下乱窜。 也是由于内宗皆是剃了度男弟子，灼华被安排在外宗的一处禅院。 禅院虽远离内宗，却也灵气浓厚，甚是清幽。 是在天祁宗时少有的宁静。这份难得的宁静灼华很是珍惜。 这天灼华便逛至了外宗西门的一座向凡人开放的庙宇大殿。 大殿外立着一棵千年的古树菩提，菩提枝叶遮天蔽日，为树下的香客洒下一树凉荫。 树上盘垂的紫藤错落有致，花藤坠下无边的紫色烟云，如梦似幻。 许多走过数千台阶的凡人百姓登上山来只为祈福还愿，在佛祖面前点上一柱香火。 檀香环绕，来来去去的行人或悲或喜，或愁眉不展，或霉运当头。 芸芸众生便像这大殿中氤氲的香火，缠缠绕绕，千丝万缕的因果就算是仙人也无法解开。 菩提本无树，明镜亦非台。 本来无一物，何处惹尘埃。 在此伫立了千年的菩提树，它又扫除过多少人心上的尘埃呢。 “小丫头，你在这呢。我找你半天！”这一声爽明豪放的嗓音一听便知来人便是那位怀海师父。 一转头，果然便见怀海师父腰间挂着大大一个酒葫芦朝她大步走来。 “走走走，我那怀素师弟出关了。赶快给那只胖熊拔除魔气，快快给我领走！”说完便直接拉着灼华坐上了他的酒葫芦。 又是一通七拐八拐，上蹿下跳。灼华已觉腹中有股难言的动荡，心中已然有些后悔坐上了怀海师父的酒葫芦。 由于怀海师父的御器速度十分感人，不多时，两人已经到了碧空殿前。 刚下地，灼华便感到脑袋十分晕，嘴中发苦。明明已经不是凡躯，却叫她再次体会到了凡人晕船是怎样情状。 灼华赶紧深吸几口气，调整好了呼吸，跟着怀海进入碧空后殿。 后殿院内只有一位侍弄花草的小和尚，小和尚正细细地浇着花。 除了他院中便没再见到其他人。耳边却从不远处传来一阵木鱼的轻敲声。 看来今日要见的那位便是在这后殿的佛堂中了。 怀海步入后殿庭院后果然又带着之灼华去了后殿的佛堂，到了殿门口，只见怀海稍一停顿便大手一挥，似乎是面前有一道看不见的结界被他撤去。 结界撤去后果然见一位身披金色袈裟的禅师正在敲着黑檀木鱼念经。 “怀素师弟，你终于出关了，我可等你很久了，有事找你帮忙。这不，刚一听说你出关我便赶了过来。哦，对了。恭喜你结婴！”怀海高高兴兴地道了一声贺，转而介绍起灼华来。 “我来介绍啊，这位是我那天祁宗的朋友榆桑真君的亲传弟子，看吧，那臭老头都有徒弟了，就我没有。” 灼华顺势躬身拜见眼前这位一看便知修为不凡的怀素禅师。 怀素禅师眉眼间神态平和，额上有一莲花印。 真像寺里供起来的玉菩萨。 这位男子年纪轻轻身上也不露丝毫灵气修为，却仍是让人一见觉得此人实力不凡。 记得一进门他身上穿的金色袈裟，灼华觉得这位怀素禅师多半已至元婴期。 他眉眼间的神态甚是平淡，双目如一潭无波的古井。 听了怀海的话平静道：“师兄若是想，收一个也无妨，师兄如今都金丹后期了却还未收过弟子。” “不过若打算收弟子，师兄不妨改改嗜酒的习惯，不然要带坏拜入门中弟子了。” “多你一个管我喝酒的还不够，再收个弟子，我还得戒酒？不行！绝对不行。我可带不了小孩，这要操心那要操心，谁受得了。倒是你，都突破元婴了也该收亲传弟子了吧。日后肯定有操不完的心。” “这就不劳师兄担忧了。” 虽说眼前这位玉面菩萨对怀海不甚热情，灼华却觉得他们之间似乎关系还不错。 第32章 一任清风送白云 不知是不是错觉，总觉得刚刚拜见这位怀素禅师时他似乎定定看了她一眼。 与其说是在看她，不如说在透过她看什么东西。 对方是元婴期道僧，灼华自不敢造次，更何况一位得道高僧又怎会为难她一个小辈。 这时怀海从酒葫芦中掏出一只手臂大小的执夷兽，身上黑黑白白的像个太极八卦阵。 龙湖被从酒葫芦中倒出来，此时爪中还抱着一根鲜嫩的紫金竹笋，啃得欢快。 突然被人揪出来也丝毫没有影响到它的食欲，顺势就着怀海禅师的胳膊，继续嚼嘴里的紫金竹。 对站在面前的几人似乎也并不感到稀奇。 该说心大还是什么呢？珍兽录所载执夷兽天性慵懒贪嘴，如此便可见一斑。 如今听怀海前辈的意思，龙虎虽吞了魔兽丹，但兽丹炼化后将龙湖的境界拔升到金丹后期。 金丹后期的妖兽早已可以口吐人言，可龙虎似乎并没兴趣说人话。 反倒一直像个人类孩童一般，每天除了吃就是睡。 小沙弥在堂上备下了三个蒲团，怀海费力地将龙虎从身上扒下来放在中间那方蒲团上，便走到一边为他们护法。 待怀素禅师也坐定下来。 “你来。”怀素禅师出乎意料地朝灼华招手，示意她坐在自己身旁。 怀海对师弟此举也感到奇怪，但并未质疑。 灼华听话地坐在怀素左手旁。 “静守心神，不要有反抗之意。”说完便拿出一串白玉菩提的佛珠放于手掌间，双目微合。 耳边响起怀素前辈口中轻声念诵的大悲咒，一道金光将一人一熊罩住，怀素禅师口中复杂难懂的言咒化作一个个实质的金色梵文没入龙虎体内。 龙虎身上慢慢浮现出一缕浑浊的黑色魔气，这股魔气与灵气相冲，龙虎肉眼看见的痛苦了起来。 魔气在龙虎体内顽固不化，正被怀素大师用强硬手段一点点抽离出来，这净除魔气的疼痛也使坐在蒲团上的龙虎躁动不安。 手中咒诀不停，怀素大师又在额上轻轻一点。 额上的莲花印便发出湛湛金芒，花瓣仿佛片片绽开。当莲花印亮起，灼华便感到一股清净之气自识海深处引渡而出。 再睁眼，眼前悬浮着一颗镀了一层淡淡佛光的舍利子。舍利子柔和的净世之光从珠子内散发出来，佛光耀及龙虎身上，似乎减轻了它的痛苦。 这颗舍利子一直藏在自己的识海深处！ 舍利子乃高僧圆寂时躯体所化的一颗精元，其中汇集了禅师一生的佛道感悟，有净化清心、除魔破幻之效。 这样一颗佛光浓郁的舍利子又怎会出现在自己的识海里？ 怀素禅师又是如何知道自己身上有一颗舍利子？ 为何看见它自己会有一股落泪的冲动，突如其来的莫名沉闷与酸涩感自心底生出，她觉得自己一定是忘了什么重要的东西。 她应该把它们找回来。 为龙虎拔除魔气的过程整整持续了两个时辰，待最后一缕魔气从龙虎体内抽出，龙虎便耗尽灵力在蒲团上酣然地睡了过去。 怀素大师也明显损耗了许多灵力，面上已有些疲态。 灼华赶忙起身致谢。 心中虽然想问，但却不好意思开口。 打定主意明日再登门致谢，顺便再问问舍利子的事。 “呀，小丫头你身上怎么有一颗舍利子啊，是谁给你的，这舍利子非得道高僧圆寂之时不能炼就。快跟我说一说你从哪得来的？” 两人刚走出碧空殿，怀海禅师便迫不及待地将心中疑惑问了出来。 “前辈，我要跟您说这之前我也不晓得自己身上有一颗舍利子您信吗？” “哈哈哈，你看我信吗？”怀海一副你明显在敷衍我的表情，却也没再继续追问。 “不过拥有一颗舍利子是件好事。” “舍利子这东西难得，每一颗都代表着一位得道高僧的圆寂，世上哪有那么多道心无瑕，又身赋济世功德的僧人。舍利子的出现，也是非大功德者圆寂之时不能有，就是整个禅宗也没几颗。” “这样的东西，你这个小丫头自己身上却有一颗，也许你与它也是有几分机缘在的。此物有破幻之能，尤其珍贵。小丫头，你可要好好保存那。” 怀海禅师絮絮叨叨说了许多，灼华却明白淮海前辈的关心和一片好意。 淮海禅师是想告诉她舍利子此物的意义非比寻常，若现于人前必会引起修士对它的争抢。 “谢怀海前辈提醒，晚辈铭记于心，一定好好保管。”灼华脸上笑得灿烂，心中觉得这位大肚子的前辈对自己这样的小辈都如此热心肠，难怪会与师父交好了。 “孺子可教也。”怀海见灼华这样聪敏乖巧，心中不由的想到自己是不是也该收个徒弟玩玩。 要是他也收了这么个有意思的小孩儿在身边，以后的日子肯定不无聊了，他日再带去和师弟炫耀一番岂不美哉！ “哈哈哈哈哈哈，好好好！”灼华被眼前淮海前辈这阵突然的大笑声给惊到，不知这位前辈又想到了什么乐事。 灼华想着眼前这位禅师前辈如此别具一格，不拘小节，果然是和师傅一样的性情中人。 “好了好了，休息一日明日就带上这只贪吃熊回去吧。”说着从酒葫芦里揪出了还在酣睡的龙虎丢进了灼华的怀中。 他晃了晃自己的酒葫芦，嘴中唱着不知名的歌谣，只见他刚阔步踏出一步，身形便已出现在数十米之外了。 不消片刻眼前已看不清他的身影。 只能听到远远的风中传来他悠扬散漫的歌声： “幸为福田衣下僧， 乾坤赢得一闲人——” 这歌声里带着旷达的一腔豪肠酒气，禅歌的音调不知从何处升起，也不知从何处落下，一会儿又悠悠扬扬着自己攀上来： “有缘即住无缘去， 一任清风送白云——” 可谓是来无影去无踪。 灼华在他的禅语歌谣中听出了旷达之音，禅宗佛修，修的是一颗释然旷达的救世之心，修的是慈悲大道，入世亦是出世。 此时灼华眼中若有所悟，只听识海中铃音清响，以蓝息铃为中心的浩瀚灵力以不可抵挡之势激荡开来，冲刷着整个识海经脉，荡及全身。 灼华立即盘坐在身边的一块白色大理石上，将黄泉唤了出来为自己护法。 自己便完全沉浸到这几日在禅宗所见所闻的体悟中，任身心全然被禅道意境所包裹，她试图去参悟那道捉摸不透的大道禅理。 灼华心中不免的想于禅宗的这番悟道是独属于自己的佛缘，是她开拓加深自己对佛道领悟的机会。 冥冥之中她仿佛听到了耳边的佛经念诵声： 一念常清静，一念动自然—— 一念渡浮生，浮生归济宁—— 第33章 离开禅宗 灼华尚身在禅宗内宗之中，过路的僧人有些好奇地瞧着这随意便在路边入定的少女。 一不留神又瞥见她肩上的黑色小蝎，那小小黑蝎身上散发着金丹中期的威压，任谁也不敢靠近，这金丹期的凶毒妖兽明显在为这少女护法。 不过这明显不是禅宗的少女是从何处来的？ 有慧眼的僧人一眼便看出她是在顿悟。 更灵慧者却能感受到她周身那股玄而又玄的大道意境。 只怕她是在禅宗有了什么奇遇，使得心境开阔得到跃升，这才原地入定，进入顿悟之境。 爱看热闹的不爱看热闹的口口相传，不一会儿寺内便传开了这古怪粉衫少女的事迹。 这事不一会儿便传到了怀海的耳朵里。 本刚回到石窟洞府内愉快地听风饮酒，这会儿子听了传话弟子的报备又急急赶过来为灼华护法。 开玩笑，榆桑那老头刚收的亲传大弟子可不能在他这里出什么岔子。 腿脚上生风，心里却轻轻一叹，现在的娃子们可真不省心。 不过这孩子似乎与那榆桑老兄一样都是三灵根，却在一年之内修至筑基期，这样的修炼速度与那些世家出身的天之骄子也是有的一比的。 小小年纪便原地悟道，可见悟性非凡。与那些生来便天赋惊人的天之骄子在一块修炼，三灵根的资质却不自苦，道心澄澈纯然。这样的孩子，确实给她师傅长脸呐。 他什么时候也能收这么个省心又出色的弟子呢？ 他匆匆赶到了白宫附近果然见三三两两围在不远处的禅宗弟子正在交头接耳地讨论些什么。 被他们的身影围遮住的是盘坐在一块白石上陷入顿悟之境的灼华。 又瞥见了在灼华身前威风凛凛的黄泉，便放下心来。 “都干啥呢！散了散了！闲得发慌啊，自己没事儿干了，在这围着看一个筑基小娃顿悟。都散了，散了啊。” 怀海老头将人都打发走，自己也寻了一块白石踞坐下来，悠悠哉哉地晃着自己的酒葫芦喝了起来。 灼华这一入定便入定了三天。 三个昼夜过去，灼华身边的花草受她身上聚集的灵潮影响呈一片葱郁之相，白宫湖畔中的无数莲花从绽放到枯萎，再绽放，花苞不断地结出来再绽放。 莲花香洒满了街道，有静气凝神之效。 这也使入定多时的灼华周身都围绕着一股淡淡的荷花香气。 坐在一边的怀海老头早已抱着酒葫芦枕着一湖莲池花香沉沉睡去。 灼华识海中的舍利子不断散发出佛光，照耀着识海翻涌的浪潮，蓝息铃的铃声脆响，灼华在经历了无数次灵力拔升后也终于到了筑基中期。 在这次顿悟中她领悟出了自己的佛道之法。 她也越发觉得自己与佛法有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缘分。 这次顿悟后她决心去追查自己的身份。 她要去问问怀素前辈，可有办法寻到这舍利子的源头。 她不能永远无知无觉做个糊涂人，永远不明不白。 周身浓郁的灵气散去，黄泉回到了灼华的丹田内，在日复一日蓝息铃辅助的修炼中灼华的识海早已浩瀚无边。 如今加上舍利子的作用，灼华明显感到自己识海的变化。 如今舍利子被她不断炼化，使整个识海固若金汤，只怕从此以后一般的魔气与幻术都对无法轻易干扰到她了。 灼华此次禅宗一行，收获良多，其实还要感谢师傅交给她的这次跑腿任务，能够有机会进入禅宗，得了佛缘悟道，进阶筑基中期。 其实以自己的资质是不可能晋升这么快的，到现在的晋升都是因为顿悟带来的，加上蓝息铃这样的神器辅助，才能不到一年便升到筑基境。 虽说不如应长庚与风妙仪、谢岭南这样的单灵根天才根骨卓绝，但在日复一日的修炼悟道的基础上。 自己的修炼速度已经远远超过了三灵根的修炼速度，她对此没有什么不知足的。 修仙最重要的还是遵从自己的本心行事，便如师傅所说勤能补拙，三灵根未必是修行阻碍，而是磨砺的基石。 一切还是依自己的步调前行最重要。 “醒了？”怀海老头察觉到灼华的动静，便从沉睡中醒来。 说着伸手捶了捶酸疼的肩膀，伸了个懒腰。 “你刚刚顿悟，需要巩固修为，这番就先不要着急走了，在禅宗休息几日再出发吧。”说着就要回去湖崖洞府休息。 灼华见了赶忙试探性的问道：“弟子能去拜访一下怀素禅师吗？” “嗯？怎么？” 灼华显得十分不好意思，毕竟多番叨扰确实有些不合礼数：“弟子想知道那舍利子的来处。 那日怀素真君似乎早知晓弟子体内有舍利子的事，定是感受到了弟子身上这枚舍利子的气息。 所以弟子想问问怀素真君是否有办法寻到我身上这枚舍利子出自何处。” 灼华知道怀素真君是元婴期的禅师，又似乎功法特殊，若他真有办法追寻这舍利子的气息呢？ 只是上回见怀素禅师为去除龙虎身上的魔气消耗良多，这回不知是否会给他添麻烦。 “哦，这事啊，没问题。过两天等他恢复了，我就去问。 你先回去好好巩固修为，戒骄戒躁，好好休息，不日我再寻你。” 他说着摇了摇手中的葫芦。 酒都喝没了，得去搞点酒回来了。 灼华还没来得及道一声谢，转头便发现怀海已经一溜烟的消失不见了。 兜兜转转地问了路，灼华终于又在一通奔波中回到了自己原来的禅院里。 禅院外那处深潭仍然碧如春水。 灼华回到住处酿了几坛樱桃果酒，放入了洒金碧桃锦囊中，只等下回再见交给淮海前辈。 这次求怀素禅师帮忙却尚未有办法还他们的人情，灼华现在虽然修为低微，无法帮上他们什么忙，心中却记下了禅宗两位前辈的帮助。 只待来日，若有机会，定要还上这段人情。 过了两日，淮海前辈果然来寻她。 交给她一枚金色符纸。 符纸其上绘制着一枚红色梵文符咒。 符咒灵气盈动，灵威不凡，这就是元婴期真君绘制出来的符咒，多看几眼都觉得有压力。 “此符咒是禅封符，里面封着我师弟一缕禅力，已经将你身上一丝舍利子的气息封印其中。 若启用便会指向另一处存有舍利子气息之所，不过是一次性的，想好了以后再用。” “谢前辈，我还没有当面与怀素禅师道谢，制作此符消耗了不少灵力吧？” 灼华突然觉得自己真的是考虑不周，自从来禅宗后便一直受到两位前辈的照拂。 “小事一桩，这种小咒术对师弟来说根本不值一提。” “那晚辈便不继续叨扰了，感谢前辈对晚辈的照顾，晚辈都记在心里了。” 禅宗的修者们皆与世无争，以静心研究佛道为主，同门之间更少有勾心斗角，灼华心里十分羡慕这样的氛围。 也十分感谢这几日在禅宗收到的身边人的关照。 “去吧。告诉你师父，改日我去找他喝酒！”怀海禅师摆摆手，表示不必在意。 灼华认真与怀海请辞，将手中放了苍天树叶片的樱桃暖酒交给了他。 并劳他代自己向怀素禅师问一声好，便踏上了自己的龟壳离开了栖身多日的禅宗。 灼华带着灵兽袋中的龙虎打算先回一趟宗门，将龙虎交给师傅，再继续四处游历，毕竟她尚有许多地方没去。 不论是永恒的冰雪极北之境，还是四季如春的西南万花境她都准备一一游历。 读万卷书，行万里路。 才是对她而言最好的修炼之路。 经过七天的御器飞行，灼华落到了深山之中的一片红山茶花田。 远远的，便感知到此处木灵气运转异于他处。 按理说这样一片规模的花田应该有人看管才是，她以神识探知周边数十里内却杳无人迹。 方才她明显感觉到蓝息铃的异动，此时她并未悟道，也未以灵力催动蓝息铃，为何它会无风自鸣。 这种异动是从来没有的。 灼华踩在玄龟壳上，轻轻降落在这片璀璨的红山茶花田之上。 她冲着下方这片花田轻轻催动识海内的蓝息铃，它响的更加欢快了，仿佛在催促着自己落下去。 灼华不敢大意，又多番以灵识轻扫，确实未发现什么异样，便轻点足尖落入了眼前这片花田中。 第34章 紫树琼花 花田中红色的山茶花瓣娇艳如血，金色丝蕊灿若骄阳。它们如降落在深山中的红裙仙子，娇艳如火，又在深绿叶片的衬托下愈加清艳绝伦。 红山茶开的冷艳寂然，灼华穿梭在其中，感应着蓝息铃的异动，顺着越来越强烈在心中激荡的脆响声，走至花田中心。 识海中的蓝息铃仍然微烫，但眼前却并未再出现什么异样。 灼华轻轻将手指拂在一株山茶花上，想要感应这些花朵的不同之处。 不料花枝无刺，花冠之下却有看似细小实则尖锐的绒毛刺破了她的手指，一滴血液，顺着绿色的枝干滴入足下的土地之中消失不见。 灼华见了立刻便要御器而起。 可惜为时已晚。 一阵天摇地动，大地在眼前开裂，红色山茶在眼前融尽，脚下古老而神秘的巨大赤色法阵亮起。 眼前山茶花海寸寸消弭，无数红色花瓣被阵法之力激的在眼前飞舞四散，不断向天空飞旋，遂又化作无数的红色灵光注入阵法之中。 站在阵中心的灼华察觉自己脚下已经无法动弹半分，在密度极高的封振下，体内灵力半点也使不上来。 似乎感到一股极强的吸力在拉扯着她。 阵法启动后，随着阵法的光芒越来越亮，识海中的蓝息铃的气息更加强上几分。 这究竟是福是祸？ 最终灼华不再死死支撑，顺其自然的地顺着这股极强的吸力消失在红山茶大阵之中。 终归在一个呼吸之间，眼前这片花田便从有到无，大地的裂缝也早已消失不见，一切恢复如初，仿佛从来没有出现过。 灼华此时不知该作何反应，蓝息铃是上古青莲仙尊炼制的神器，如今突然引她来到深山之中的花阵是为什么？ 身在传送隧道中的灼华已完全沉浸在空间的剧烈波动之中，五脏内腑都受到了难以想象的动荡。 她只能努力维持自己的身体平衡，不让自己不慎卷入空间旋涡中被撕成碎片。 她能感受到自己在被法阵传送到阵法的另一端，但让人担忧的是，阵法的另一端究竟是什么地方，若是极为凶险之地，岂不是有殒命之灾。 许久以后，阵法的传送空间变得平稳了许多。她大概被传送到了离天祁宗很远很远的地方。 待前方出现越来越刺眼的光线，灼华已经将黄泉唤出，时刻预防着即将出现的危险。 不过一切并未如她预想的那般落入险境，她们被传送到了一处极夜世界，身边除了发光的萤萤绿草，便是各种从未见过的奇花异树。 此地灵气馥郁，充斥着沾染花香的木灵气。 灼华出现的地方便是一处漆黑的山谷之中。 谷底藤蔓交错，萤虫飞舞。 天空有一轮明月高悬，莹白的月光依稀照亮了整个山谷。 灼华抬头望向山谷之上，眼前出现了一棵遮天蔽日的紫琼树。 紫树上的琼花洁白如玉，花朵卓然立于枝间，藤蔓交错，只是这花并不是长在树上，而是琼花藤缠绕攀依在紫树之上，两者相生相依，不可分离。 已经有了苍天玉树的木灵滋养，灼华没有兴趣再去生折这株紫琼树将它占为己有。 灼华不打算夺取眼前机缘，却不代表它会放过好不容易等来的活物。 刚走出去几步，便觉身后一股破风之声袭来，潜伏在身后的藤蔓趁猎物不备便凶狠地刺了过来。 紫树琼花有灵，在此伫立了近千年之久，凡是在它附近徘徊的活物大多都被它抓住摄取养分而亡。 已经百年没再有猎物掉落在山谷之中了，如今逮住机会补养灵力，自然不能放过。 千千万万的刺花藤条冲灼华与黄泉涌来，呈铺天盖地之势，一时之间遮蔽了月光。 黄泉从灼华肩上落下，现出不亚于紫树琼花大小的体形来，一口毒雾瞬间腐蚀了无数朝他们扑来的紫色藤蔓，雷霆般挥出的蝎钳斩断了源源不断生出来的藤花。 藤蔓上琼花盛开，美轮美奂间，灼华只觉一阵心惊，此处仙植果然不一般，琼花之味闻了竟觉一阵恍惚。 竟然是乱人心志的毒香，此香霸道，哪怕灼华意识到立刻闭气，却仍旧感受到身上已经隐隐用不上力气。 灼华心中有一股冲动，不知为何，只觉体内有什么在蠢蠢欲动，仿佛就要破笼而出。 生死关头，那一瞬间的本能像错觉一般转瞬即逝。 现在形势对她们不利，灼华运起蓝息铃，在原地消失了身形。 转眼又出现在紫树琼花的树冠之上，以迅疾之势一掌打下，掌中蓄积着她多日来的佛道感悟，暗含着至纯至阳的佛法之力。 这一击并未有什么成效，却使得树上伸出无数琼花藤蔓向她缠绕而来。 灼华毫不畏惧，体内早已激发碧海潮生功法。 那一瞬间缠绕她身体的无数藤蔓爆裂开，寸寸粉碎成齑粉消失无形。 这是灼华高速逆转碧海潮生术的结果。 逆转的碧海潮生术，以琼花藤蔓为施术对象，极端汲取周身的木灵气。 不过这样的做法对灼华亦有损害。 跨越修为的沟壑逆用碧海潮生术只可短暂使用，如今速战速决也只能拿来应急。 逆转起碧海潮生术的那一刻，她便觉整个丹田的灵气一瞬间逆转，此时正忍着灵气逆转的痛苦，继续施术。 方才那一掌还没完呢。 灼华强忍着体内的疼痛，立刻捏诀，一股佛光渐渐从紫树中泄出，树干开裂，无数树藤、枝蔓如穷途末路般朝她袭来。 那一刻她再次激发敛息之法，感受到印着神识的佛印之力正游走在紫树琼花的脉络枝叶。 在感受到佛印之力已经彻底渗透整个树的脉络根系。 时机已到。 灼华食指与中指并拢，念出无相破空法诀，唇齿轻启：“破！” 紫树琼花从树冠到树根在佛光渗透下彻底爆裂开。 灼华刚要喘口气，胸前的紫色琉璃玉坠快速震动发烫。 一片发着微光的粉色花瓣突兀的出现在灼华眼前。 那花瓣仿若柔弱无力地悬飞飘零，在风中飞旋着附在了那棵紫树琼花之上。 接着无数携着桃花香的粉色花瓣凭空出现，轻盈如落羽，缱绻若梦般，朝着那正在毁灭的紫树琼花覆盖而来。 这花瓣从何处来？ 此时谁也无法回答灼华心中的惊诧。 因为体内灵气短暂的逆行，再加上离魂坠的裂纹，阴差阳错带来了灼华妖身的短暂觉醒。 这种熟悉而滚烫的天性召唤根本无法抑制。 物竞天择，适者生存。 同类相杀相食，败者沦为养分，天经地义。 下一瞬间灼华失去了意识，无知无觉地瘫倒在地。 第35章 琼花紫藤鞭 花瓣吸收了紫树琼花近千年来在谷底积蓄的养分，便化作一阵花旋飞回了灼华体内。 本体花瓣的回归携带来的无穷养分，使她的妖脉进一步得到滋养。 见了这一幕，鬼鬼祟祟潜行在地上爬行的一缕琼花树藤，更加蔫了下去。 只能更加卖力地摸索着爬向灼华身边。 黄泉见此化作黑色小蝎回到了灼华身旁，虎视眈眈地紧盯着眼前这根明显还没死透的琼花妖藤，打算时刻将它掐死。 在黄泉强大的威压下，那根幸存下来的琼花紫藤根本不敢造次。 只见那根花藤如有灵智般地伸出一只细小的分支，小心翼翼地刺破了灼华的指尖。 签订主仆契约那一刻，仿佛失去了所有的元气，软趴趴爬上了灼华发间，化作花饰，再无动静。 当最后一片发着光的粉色花瓣回归本体，一切方尘埃落定。 兴许是感受到花草之灵，灼华识海内的蓝息铃仿佛受到感召，化出无数蓝色荧光浸入灼华的血脉。 刚刚吸取了紫树琼花的灵力，再有蓝息铃纯度极高的灵气滋养，她的妖脉比从前更加壮大坚韧。 若与其他草木妖怪相比，她的妖脉只怕比元婴期的化形妖修还要强大几分。 两百年的百姓香火熏陶，禅理浸染又岂是寻常。 长时间的人修修行在蓝息铃的帮助下并没有使她懈怠了妖族的修行，妖脉受到蓝息铃的特殊灵气滋养在一步步向着强大的妖修的体质迈进。 黄泉见此回到灼华身边守着。 识海中的蓝息铃仍然滚烫未消。 明月仍旧高挂夜空，此地没有白昼，只有永夜。 当灼华醒来，看到趴在身边的黄泉，便问：“黄泉，已经过去多久了？” “一天一夜。” 这么久。 灼华皱了皱眉头，转念内视身体，便发现自己的修为已经到了筑基后期。 离进阶筑基中期才刚过一天，又晋阶了。 这是不是太快了？ 以自己的三灵根资质筑基以后，本该越修炼越难，如今这般不同寻常的修炼速度，虽说有蓝息铃的助力，这种不真实感也还是让灼华有些担忧。 想到了那凭空出现纷纷落落的粉色花瓣，心中的疑虑更重。 这一切究竟是怎么一回事？ 这样不寻常得修炼速度，她会是人吗？ 亦或是妖呢？ “黄泉，你觉得我会是妖吗？”灼华想到黄泉一直守着她，大概也瞧见那些粉色花瓣了吧。 她只记得那些花瓣自体内喷薄而出时，感到一种无法抑制的奇异灵力不由自主地从体内冲出去。 最后的记忆是这股陌生的灵力化作无数桃花瓣自发地向紫树琼花包裹而去。 “不管你是人是妖，你都是我和苍天玉树认可的主人。”黄泉并未直接回答，其实随着她的修为提升，黄泉有时会突然从她身上感到同类的气息。 但无论如何，苍天树的决定在她这里不会改变。 听了黄泉的话，灼华不再问下去。 心中也隐隐有了决定。 倘若她是妖族，如今自己是天祁宗的亲传弟子，一定得想尽一切办法隐瞒妖族的身份。 人妖关系一直紧张，宗门弟子大多歧视妖族，不论为了师傅还是她自己，绝不能让任何人发现她的妖族身份。 灼华想到了叶清漪，想到了她分别时的那句神识传音：“我知道你是什么妖怪了，你是一只小桃花对不对？” 如果金丹期的妖修便有可能识破她的身份，那她若是再碰上金丹妖修岂不是会被瞧出来？ “黄泉，对你来说我身上可能看出妖族的气息？” “你在修炼的时候，进入顿悟之境，我会隐隐约约察觉到一点。但很微弱，若不是我一直待在你身边是察觉不到的。” 如果金丹期也未必能识破她的身份，那么那天叶涟漪为何会说那样的话？ 血脉气息？ 对了，叶涟漪的血术天赋多半使她能够闻到一些种族的血脉气息。 莫非她是因为境界越升，才对血脉气息格外敏感。这才阴差阳错发现了她的妖族身份？ 轻抚了抚胸前的紫色琉璃坠，她有一种预感，如果摘下这枚琉璃坠子，一定会发生一些难以预料的事。 还是让一切保持原状吧。 灼华调息了片刻，发现体内多了一股陌生的契约气息，心念一动，发上那株紫藤琼花便化作了一条琼花木鞭出现在她手中。 鞭身生有不易发觉的倒刺，其上玉白色的琼花纤弱无骨，花蕊半吐，美轮美奂。 近千年吸取紫树精华，琼花藤坚韧如铁，花上带毒，相当于一件上品木系法器。 此器灵活多变，适于女子使用。对木灵根纯净度极高的灼华而言，更是契合。 灼华试着挥舞了两下长鞭，觉得此物果真趁手，她目前还未有什么合适的攻击法器。 黄泉和苍天玉树有一天也会离开她，真正属于自己的战力，要靠自己去积累。 琼花藤对她而言也算得上一件趁手的法器，留下也不错。 琼花藤似乎感觉到灼华的心思，在灼华手中灵活地摇了摇，其上花朵生机盎然，灵活绽放。 没再把黄泉收回丹田，任她趴在自己的肩头，只为即将到来的其他危险做好准备。 行至山谷石壁之下，灼华仰头看着眼前山谷之上的朔月，月明星稀，谷底似乎离月亮很远。 但蓝息铃的气息指向山谷的崖壁之上，灼华无论如何都要上去的。 还好，这山谷的石崖比起宗门内炼体的悬崖峭壁来说，尚且还不足以让灼华头疼。 提一口气，粉衫少女轻盈的身姿便在漆黑的石壁上翻跃跳飞，借不到力的地方便甩出一根琼花藤蔓扯住花藤向上飞起。 少女如一只翩翩的蝴蝶翻飞于崖壁间，粉色的裙摆飘扬摆动，仅用了一炷香时间便到达了山谷之上。 银月之光漫洒大地，一望平畴的萤虫绿草铺陈向远方。 就在灼华位置的不远处，一棵巨大的月蟾金桂立在夜风中，桂花香气沁人心脾，月蟾桂树洒下金色的落花。 此树气息柔和，散发着一股滋养心神的馥郁木灵气，此树未开灵智，并无攻击性。 这月蟾金桂灼华认得，乃是上古时期兴盛的灵树品种，是一株极稀罕的先天灵宝，此树花叶功效温和，无副作用。 可直接作用于修士本体，把它的花叶摘取直接服用，便是一种令所有修士都趋之若鹜的疗伤圣药。 灼华很庆幸自己深入险境，终于收获了一件难得的先天疗伤圣物。 恨不得将整棵树搬到自己的碧桃锦囊中，只是凡事过犹不及。 灼华只尽量多收集了些月蟾桂花与树叶放进自己的碧桃锦囊中，并未毫无节制的滥伐滥取。 虽是疗伤圣药，分量足够自己用的便好了，这样的东西拿出去招摇也是不妥的。 第36章 青莲银月匙 感受到识海内蓝息铃的催促之意，灼华又踏上了未知的前路。 山谷之上那一眼望不到尽头的草野，除了萤虫飞舞的微光与月华的照耀，往更深处去，便是未知的凶险和黑暗。 灼华义无反顾地踏入其中。 走了许久，灼华看到不远处一片漆黑的平面上，不时闪烁银蓝冷寒的星光。 面前仿佛是平铺开的如水一般丝滑的蓝光绸缎，神秘而深邃。 行到面前，灼华才揽尽了它的全貌，那流光锦缎是一池深蓝流亮的湖水。 在夜空下湖水静谧无声，其上却倒映着稀疏的星罗棋子，星湖含章，湖中心有明晰的七星北斗映于其上。 深蓝的湖水像一片被夜色笼罩的天空，任一道璀璨银碎的星河流泻而出。 整个被星子分布的湖面隐隐含着奇特的阵法气息，天上的星子隐隐与湖中的星子相连，这样古怪的灵法，仿佛已形成了独立的一方规则体系，灼华从未见过。 当然灼华看着眼前这一池星湖，没有轻举妄动。 灼华小心地准备分出一缕灵识轻扫湖面，识海中的蓝息铃却有了异动，它未经灼华的驱使便自主分出一缕灵力飞入湖面。 那一分银蓝色的灵力触到湖面时，便打破了千年来这池星湖的平静。 那一瞬，湖水之上的星阵被打破，原本静谧的银河，仿佛化作了一颗颗爆裂的星辰，灼华被这股突然爆发的汹涌星辰之力吸入湖中。 正向湖底坠落的灼华，出乎意料的平静，因为当她置身在湖底时，便感到那股携着爆裂星辰之力席卷而来的灵潮已然湮没的无影无踪，取而代之的是温暖柔和的湖水包裹全身。 就好像只为把她拉入湖中一样。 最令她惊讶的是，她可以在水中呼吸！ 很快灼华发现自己根本不能在湖水中浮起，不论如何向上游，都无法在湖水中稳定身形，只能任由自己不断向湖底坠去。 从深蓝色的水光中向上看去，那湖中心倒映的北斗七星又仿佛不在湖面而是浸在水中了。 它们比在岸上时见到的样子反倒更明亮几分。 星辰冷浸，湖水之中的每颗星子皆闪耀着不能诉说的遥远星晕，既不能向来者透露他们的理它们的真，也不可放任来者离开。 寒渍的星光有自己的轨道与秩序，可它们为何出现在这里？ 灼华伸出手试图去抓住眼前明亮的星辰，目光闪烁间她看见了北斗七星沿着天体特有的规律排列在深蓝湖水间，它们在微光中连成了一幅简易的星图。 福至心灵般，灼华开始顺着星星的轨迹踏出步伐。 灼华此时仿佛参悟了星辰规律的一角，在这天体规则之下，踏步而行。 她每踏出一步，便有微弱的星辰之力汇聚于足下。 看来她的想法没错！ 奇异的，她借着这股星辰之力，竟然能够在水中自由行走。 原来此地只接引星辰的力量，灼华身在其中，借助星辰的轨迹与阵法规律，恰好合着这早已形成独立规则的水域空间的律动，悟出了独一无二的七星步法。 灼华不由向下看去，湖水之下的最深处更有一闪神秘的银光，深邃而柔和，随着灼华踏出七星步法，便一步步向那光源处靠近。 当靠近了光源，才看清那颗银星是一个银蓝色光团，就如七星中最亮的那颗星辰，她看见了一把由银蓝色光团包裹的密匙，密匙被包裹在柔和的银蓝光团中熠熠生辉。 其上密布的纹路竟与蓝息铃有着异曲同工之妙。 灼华伸出粉嫩的手掌，于银蓝光团中牢牢抓住了那枚藏着银月之光的密匙。 入手的银匙不知是何材质，银匙形如弯月，通体冰凉如玉，匙身上镌刻着一朵栩栩如生的青莲。 青莲莲生三十二瓣，瓣瓣皆有密密麻麻的秘银禁文隐藏其中，以灼华的修为根本无法细看花瓣上的禁文，只定睛一看便觉一股澎湃的灵威向自己识海碾压来。 再看密匙之上那三十二片莲瓣静谧绽开，说不出的庄肃古韵。 灼华知道自己多半是拿到了上古青莲仙尊之物。 有着蓝息铃的机缘，自己才有幸得到此物。 只是以她的资质真有本事得到这样超级强者的秘宝吗？这样庞大的机缘砸向自己，自己能够握得住它吗？ 然而这一切的疑虑在抓住密匙的那一刻便消弭殆尽。蓝息铃在识海中发出声声清音脆鸣，莲刻入手那一刻如有阵阵熟悉的涟漪清荡开来。 灼华明确感受到了来自蓝息铃的强烈意愿。 蓝息铃的铃响仍回荡在耳边，这鸣声逐渐与灼华的呼吸、心跳同频。 有一刻，天地间只剩下那惊心动魄的共鸣声。 她心心念念的大道仿佛就在眼前，那么近。 在她踏入藏书阁悟道那一晚开始，她便与蓝息铃，与青莲仙尊结下了不解之缘。 她不明白，不是她选择了蓝息铃，而是蓝息铃选择了她。 在现今人心浮躁的修仙界，澄澈无垢的悟道之心本就万中无一，更何况需得是妖族中的草木妖怪才能接受青莲仙尊的传承。 在没遇到灼华之前，他已经沉寂了近万年之久，也许天赋心智卓绝的草木妖怪也有，但他们都没有缘分走到蓝息铃面前来。 这世上一切的因果，都有一丝说不清道不明的缘。 名器择主需要缘，成仙需要缘，悟道更需要缘。而灼华是近万年来唯一一个心智悟性超群且与它有缘的草木妖怪。 说不清为何，初遇时便被灼华身上的悟道气息吸引，从沉睡中醒来。一眼便看出灼华身上有着被大道眷顾的气运。 所以并非一切皆是她所求得，而是它主动选择了灼华。 等回过神来，灼华的一滴指尖血已经飞入密匙中。 银月密匙消失在掌心，神识一扫，却发现它已经进入识海中，与蓝息铃相伴而立。 脑海中同时也突然多出了许多陌生的记忆。 原来此物名唤银月匙，是青莲仙尊传承密宫的钥匙，如蓝息铃一样，都属于上古大妖——青莲仙尊之物。 第37章 极夜之海问道 有了这把钥匙，她便有了开启青莲仙尊秘境传承的资格。 所谓青莲仙尊，是上古时期自混沌永夜中生出的一株青莲。 以上古时期的混沌灵气为食，从永夜之海中诞生，是独一无二，以草木之身得道成仙的上古大妖。 上古时，血脉纯粹的大妖们皆凶残擅战，乐于争夺地盘，单是他们血脉中的残暴天性便注定了妖族种族之间不能平静度日。 草木妖怪本就大多品性温良，爱好和平。 青莲仙尊更是其中少有的天性慈悲，且受到天道眷顾的大妖怪。 她天生不喜兽族之间的争斗，爱好和平。未成仙之前便荫庇一方水土。 自得道升仙后，念及草木妖怪一族大多灵力低微，被兽族欺压，更迫不得已卷进纷争，难以自保。 便降下分身，开宗立派，广纳门徒，不仅收容所有草木妖怪并传授他们修道之法，对人族、魔族也是一视同仁。 哪怕早已位列仙班，也仍然致力于在人间传播道种。 这样的人物，可谓是功德圆满，法力无边。 其实灼华也曾想过，为何这几千年来便没再有修士升仙了，是修仙界灵气已经步入末期，已经无法再供养出一位真仙吗？ 就连应长庚这样的天道之子出现，仙门众人便将他视作能够打破千年来无人飞升格局的第一人。 穆湛身为天机堂弟子却拜入天祁宗，对应长庚的照拂已经不是一个师兄该给的，同掌门一样，自从应长庚踏入仙途便一路护持。 灼华其实不是什么都不知晓，她对人与人之间的琐事并不关心，是不愿分心于无用之事，但在大事上，灼华是一向敏锐的。 就如应长庚在宗门中其实地位超凡，就如风妙仪、沐婉、穆湛等人看她的目光，永远带着傲慢而不可察觉的轻视。 她一直认为天道并非无情，或许成仙并不是修得至高之境便可做到的，而要功德加身，福利他人。 像佛宗度化万民一样，渡人便是渡己，只有心怀善念，积攒下无数功德的人才可得到天道认可，羽化登仙。 想要成仙，一要修为至高，法力无边；二要功德无量，惠及万灵。 灼华隐隐觉得自己的求道之路相比从前明朗了许多。 其实无论是妖还是人，只要有一颗向道之心，保持纯善之念，所求总能如愿的，哪怕是在求道的路上不幸身殒，也是倒在离大道最近的地方。 自从青莲月匙印入自己的识海，识海中便出现了整个万花秘境的地图。 她现在所在的位置是星迹草原，再往前走便是永夜之海了，也就是青莲仙尊的诞生地。 灼华踏上了龟甲御器而起。 在无尽夜空中飞行，足下是风起后便如海浪般涌起的绿浪，细碎的萤虫之光如星空般闪耀。 灼华耳边仿佛听见了天地间万物的呼吸，在永夜之下，一切都陷入一场盛大的安眠。 御器多日，灼华才离开了这片无垠的星迹草原。 不知在夜色下行进了多久，灼华才听到浪潮翻滚之声。 耳边海浪的声音如山崩的轰鸣巨响，浩大的声势激荡人心。 极夜之海的边缘伫立着一棵遮天蔽日的菩提树，菩提枝干上系着一缕缕飘动的红绸，这红绸在灼华眼中十分眼熟，却道不出出处。 亲眼见到此地，才知道此地之所以叫作极夜之海，并不是因为海水的颜色是黑色。 事实恰恰相反，海水是深邃的沉蓝，它的颜色又可以说是时刻变幻的。 因为海洋之上的夜空中是幻美异常的极光，极光覆盖了大片天空，就如变幻的潮汐，亦或大漠里升起的袅袅蓝烟，悠远地从海的尽头飘扬而至。 那极光的颜色有时是幽灵绿的，有时是魅紫、幻粉的。 就如夏日傍晚变幻多端的云霞，此时于极夜之海的夜空中焕发着缤纷幻异的色彩。 它们的光反射到深沉的海面，海水便呈现出一种时刻在变幻着的深蓝。 这便是极夜之海。 上古青莲仙尊诞生地。 灼华一念起，那枚银蓝的青莲银月匙便出现在掌中。 此时海上刮起了一阵大风，极夜之海上的云层被吹散，露出了皎洁的月华。 海上一轮银月高悬。 手中青莲银月匙缓缓升至天空，发出银蓝耀眼的光芒，如同月光照耀深海。 银光下所照之处，极夜之海的潮汐也变得更加汹涌起来，翻涌的海浪卷出无数如雪的浪花，惊涛怒吼着相撞，再相撞。 直到眼前海水不断向天空中倒悬，形成了两道几乎可抵达夜空的屏障。 两道高高竖起的海浪中间出现了一条艮深的甬道，那棵菩提巨树的枝叶遇风则长，在沙滩上无限延伸向海底。 菩提树的树干是浅金色的，其中蕴含着强大的生命力，如天然的阶梯正接引着莅临于此的客人。 踩着菩提树古老的枝干，纤细招展的红绸如黑夜里的红花，照亮了整个极夜之海的甬道。 灼华一步步向海洋深处走去。 原本脚下的浅金色树干稳固而踏实，可当灼华再踏出一步时，眼前的景象竟全然改变了！ 脚下不再是浅金飘着红绸的枝干，而是一片一望无尽的平波水面，水面如天空之镜，天空蔚蓝飘着纯白的云，这仿佛是到了另一个空间里。 这里只有一棵向天空而生的巨大浅金菩提树和镜子般的平波水面，再无其他。 当然在这个空无得浅蓝空间里还存在着着一个茫然站在水面上的灼华。 灼华此时一片迷茫，发现自己唤不出黄泉，也无法使用灵力，心中不由一慌。 此时天地间唯有那棵菩提树，这一切便是它引出来的。 “汝道为何？”一道仿佛从心中升起的奇妙声音突然发问。 “谁在说话？”灼华心中满是疑惑。 修何道？它是在问自己修的什么道？ 这个问题在灼华心中划过，让灼华突然意识到，自己好像真的还没有择定所修大道。 灼华一低首，才发现，如镜的水面上倒映了蓝天云影，却倒映不出她自己。 “你到底是谁？”灼华再一次试探着发问。 “吾乃问道菩提。”此声来处仿佛异常遥远，又仿佛就在耳边，就从自己的心中来。 是那棵极夜之海边缘的菩提古树！ “敢问前辈我该如何出去？” “欲得传承，明道者出。” 这一声后，便再无答复。 道？ 她一直立志追求自己的大道，但一直求道，却仿佛一直在路上，从未触及到大道本身。 她的道究竟是什么呢？ 大道这样深奥的问题灼华一时根本摸不着头脑。 难道参悟不出自己的大道，便要永困此处？ 修仙界修至元婴境的大修士才堪堪摸到大道的门槛边缘。 自己一个区区筑基小修，阅历不多，又何来大道领悟可言。 灼华颓丧地枯坐许久。 再次凝眸去看那光缎似的水面，茫然地用手轻触湖水。 这水中为何照不见自己的身影？ 良久。 灼华凝视着静定的湖水，忽然在心中推翻了自己之前的想法。 不，她有自己的道，自有记忆起她便经历了许多人事的浮沉。 那些事事物物人人，皆在眼前跳动，这些并非是过眼云烟，自己在其中也一直都有着自己的立场和选择。 她明明一直知晓自己想要什么的，也从未迷茫过。 如今怎么就要怵这古树菩提的问道？ 灼华逐渐稳定了心神，临水盘膝而坐。 她彻底陷入冥想之中。 时间不停流逝，入定的少女却未动分毫。 天边云影流动不止。 少女也完全陷入自己的冥想世界中。 眼前闪过的是涧泉峰的悟道，藏书阁的苦读，黎溪镇凡人的艰苦，蟾祖的强暴不仁，叶清漪的苦痛，还有禅宗的佛道。 从入宗门时她便知道自己这辈子要追求大道至理。 虽说她天性爱自由无拘束，爱山川美景。 在藏书阁那些借着萤月之光苦读的日子，便立志有一天学成下山，要历遍名山大川，看遍各地风土人情。 以期读万卷书，行万里路。 才能不辜负此生。 后来在禅宗的那座凡间庙堂之中，在荷花畔悟道之时。 她想，倘若人生中只求一个自我，岂不是太无趣了。 那时候便想，众生皆苦，人生来便注定了幸与不幸。 幸者如生来便在峰顶，不幸者颠沛流离，生不由己，受尽人间八苦也未必求得一个好死的结局。 若有一天她也成为一个荫庇一方的人，便要锄奸扶弱，积善行德，将自己的福荫惠及他人，以求神台清明，无愧于心。 道一直都在，只是她还没有发现而已。 只听一声清杳铃音。 天地间回荡开蓝息铃的一响。 如蝴蝶振翅。 以粉衫少女为中心，只见风吹水绽，自成涟漪。 灼华叩问己心，求大道，于三千大道中探问自我之道。 但人有双目，若不能俯身看见众生的疾苦，又谈何得道成仙呢？ 再一次起身，于菩提树下临水而立。 “我行我道，由我道见天地，见浮生，见自己。” 在菩提树明镜似的水面上终于明晰地映出了粉衫少女自己的身影。她从那道倒影中观照自己，也照见了浮生万世。 那道苍老的嗓音再次出现：“善”。 灼华感到眼前浮光一闪，她已经回到了那在菩提树干上将要踏出去的一步。 “怎么了？”脑中响起黄泉的问询。 菩提的水境空间里竟然与外界时间流速不同。 她从水镜中出来，现实中指过去一息的时间。 “没事，放心吧。”灼华继续向极夜之海深处走去。 这回走了两个多时辰，眼前再没出现过什么异象。 第38章 微光水母 越往下走，灼华越发觉身边多了许多神奇的生物轨迹，就如现在突然降落在鼻尖上的粉光水母。 它们只如小拇指指甲般大小，在毫无光源的极夜之海中散发着微弱的光芒。 便像暗夜中的萤火，微小而足以照亮眼前黑暗。 她们太过娇小而纤弱，灼华都生不出驱逐它们的心思，便没有去管落在身边的这些小小微光水母。 一直向海底方向走，身边的环境也越来越暗，仿若身处真正的极夜之中，灼华身在其间，几乎看不见自己的双手。 还好不一会儿，那些发光的微光水母便跟了上来。 它们成群结队，肢体柔软而透明，有发蓝光的、紫光的、粉光的，还有发金色光的。 它们个个如幼小的花蕾，毫无凭据的在空中浮游，一会儿绽放一会儿收敛，完全在海水与灼华身边自由地来去。 看见它们，灼华紧绷的神经有些许放松下来。 走了不知多久。总之是很久很久，久到灼华将要在一片黑暗中忘记时间，久到仿佛在一片无声的静寂中只剩下灼华自己。 这无边的黑暗，似乎没有尽头。 任谁掉入这样伸手不见五指之处，大概也会完全不知所措。 可此时灼华心中并无孤寂之感，她身处这片极夜之海中，不知为何有一种亲切的归属感，就仿佛被母体无私的包容接纳。 这片浩瀚漆黑的极夜之海中不知容纳着多少生命，如那些微光水母般弱小的浮游生物，又或者如书中所说比鲲之大的海兽，她虽然踏身入此处，却大概并不了解这片未知海域从古至今容纳过多少生命。 这些生命包罗万象，就如修仙界一般，从渺小如尘埃，到强大似鲲鹏。 这里又演化过怎样的生命历程。 灼华此时心中才对极夜之海生出了一点实际的探求之感。 她又恢复了自己天性灵慧，对什么都好奇，对什么都渴望知之的性子。 灼华脚步不停，顺着上古菩提树粗壮的枝干，灼华稳稳地一步步下行。 身边紧随着的微光水母四散在前方，仿佛在为她引路，一点点为她铺就一条光带。 直到眼前的景象不再是一片漆黑，菩提树干的尽头由身边无数微光水母汇聚成了一座透明的巨大拱桥。 踏上拱桥那一刻眼前一切突然消失。 取而代之的，是一片纯白空间。 灼华本来便一直觉得上古大能的传承考验肯定不止一道。 如今眼前消失了那座微光拱桥，整个人身在一个纯白空间里。 耳边听到了预料之中的考验之声：“欲得传承者，破心魔幻境。” 眼前纯白空间慢慢褪色，眼前的大地一片春景，山色清幽，枝条青发，花海烂漫。 藏在山林之中的古寺同样置身芳菲绚烂的春景中。 除此之外，寺庙中心隐隐透出高耸的数枝桃花，从金色的琉璃瓦上倾泻出一大片如烟的花瓣。 桃花树上缠着无数飘扬的红色祈愿飘带，充满了尘世的烟火气息。 只听古寺中此时磬鸣的钟声回荡，不由自主，触及内心的一股熟悉之感涌了上来。 灼华觉得眼前这寺庙无比眼熟，却不似禅宗外宗的那一座。 只是她记忆中并无这样一座寺庙。 灼华闪身出现在寺庙中，这心魔幻境她全然没有头绪。 便在寺庙中四处逛了逛，她走进过藏经阁，翻开一本佛家心经，其中有这样一句一句： 一花一世界，一叶一菩提。 好像有人这样说过：世间但凡有灵者皆有追求大道的自由，哪怕是草木之灵也可修成正道。 是谁呢？ 灼华心中莫名涌起一股淡淡的伤感，这种哀伤如抽丝剥茧般，似乎早已释怀，又似乎惆浓惨淡，不敢忘记。 此时心魔幻境的影响下，灼华被离魂坠封印的记忆打开了一角。 说这话的人早已不在人世。 因此这种悲伤的情感也如蒙着一层薄雾，并无实感，就如一阵风来的快也去得快。 此时心魔世界中下起了一阵绵绵细雨，在这场细雨中寺庙也变得朦胧似幻。 这场细雨像在祭奠谁，祭奠一个逝去的朋友，她的指路人。 那个人早已不在，但她不会忘记。 迟早有一天，她会把他的恩泽洒向万民，就如当初他无私地将恩泽惠及那棵桃树一样。 这场细雨过后，灼华便行到那棵久违的百年桃树下，手掌轻抚树干，口中轻喃：“你不该在这里的。” 话声还未落下，眼前的幻境便破去，露出了那座由微光水母搭建的问心光桥。 她道心纯稚无垢，本无心魔。 被封印的记忆深处也不过仅有淡淡的遗憾罢了。 恩未还，恩人已逝。 要看前路。 灼华破了心魔幻境后，眼前的空无景象变了。 原来的空无中浮现出一座纯白宫殿的虚影，大殿周围由殿墙高的红珊瑚群围簇着，就如众星捧月般托举着这座巨大的白宫。 待虚影凝实，才看清了大殿之上的匾额，其上书着朴拙古老的三个大字：木源宗。 木源宗这三个大字也不知用何笔墨书就而成，字体呈流动的青金色，眼目阅尽，便迎面而来一股奇特澎湃的生机，令望者心神迫动，不可自拔。 原来走过这座拱桥的心魔幻境，才能触发隐藏在极夜之海中的传承白宫。 白宫伫立在极光之海的海底，以完全无法估量的占地冲刷着来人的眼睛。 哪怕眼前所见不过整个白宫一半的景象，但只这一半的景象便足以让来者感受到整个白宫恢弘无比的磅礴气势。 眼前白宫殿宇说不上华丽，却被一种难以形容的混沌灵气裹挟，这股灵气的浓郁程度超乎灼华的想象。 只吸上一口，灼华便感到身上的每一处毛孔都打开了，突然置身在这样浓郁的灵气中，整个人都仿佛坠身酒坛，若未亲身体会，谁又知道灵气也能醉人呢。 灼华此时的状态便是如此，丹田像一块干枯的海绵正竭力吸饱此处的乳白色灵气。 灼华心中明白，这便是上古时期比如今修仙界浓郁百倍的混沌灵气了。 青莲仙尊便是在这样的地方诞生。 灼华哪怕曾在藏书阁博览群书，此时也不免心中腹诽，若是长年被这般的灵气所滋养的修士，哪一个拿出去不是动动脚便可以撼动天地的一代大能呢。 可惜，灼华还没忘记物极必反的道理，只片刻便稳定了自己的心神，不打算继续猛吞此处的灵气。 再一观察，那巨大的白宫殿门前，飘摇着无数透明的发光之物，它们如同仙女的裙带，足有数尺宽的长长裙带盘居在白宫的殿柱之上，摆动的透明带子守护着白宫的大门。 灼华说不清它是何物种，只是多半也与海洋中的生物脱不开关系，看形状更像是海草。 第39章 溯古梦回 当走过那座微光水母搭成的拱桥，令人震惊的是，这些组成巨大拱桥的无数小小微光水母瞬间四散开来，纷纷回到了那“仙女的裙带”上。 它们现在一看，竟像是高耸植株上的一朵朵小花，那裙带便是透明的长叶母株，那些细小的微光水母是上面朵朵发光的小花。 此时方觉它们本是一体，同样的柔软无骨，同样的微光透明。 置身白宫殿前，灼华身边多了许多从未见过的海洋生物。 他们身皆透明而散发着微光。 走过微光拱桥，银月之匙从手中脱飞而出，在空中不断变大，直到靠近了眼前数丈高的大门。 惊奇的是银光所到之处，透明的裙带片片收拢，巨大的透明叶片附着七彩的流光，这一幕可以说是美轮美奂，震撼异常。 门上浓墨重彩的浮雕漆画图腾似乎活了过来，眼见着硕大的灵木万花图腾们从浮雕上隆起，向着门两侧游动，露出了大门中间纹路复杂的锁孔。 只听一声巨响。 气浪从敞开了一丝缝隙的大门中喷涌而出，气势恢弘的殿门被一股奇异的力量向内推开，似乎在邀请着远客入门。 门内是一方奇异的花草世界，云雾间是各种绝美的琪花玉树，碧兰芳草。 花草世界中处处仙气弥漫，将门中的情景衬得越发缥缈不似人间。 踏入彻底敞开的门扉，灼华踩着龟甲蹑云而入。 入门那一瞬，蓬勃的混沌灵气向她争先恐后地涌来，就连体内的苍天玉树都有了些许动静。 灼华能够感受到苍天玉树正在通过她吸收这方花草异界的混沌灵气修补己身。 这样也好，此番秘境之行似乎对黄泉与苍天玉树恢复伤势有极大帮助。 若此处灵气能使黄泉更快恢复元婴境界便更好了。 缓步走入花草之间的小径，往深处走便身处在一片竹林掩映间的石阶上，那沁到极致的碧竹难道不是上古时期的翠玉天竹吗？ 此竹难养，在中古时期便早已销声匿迹，也只存在于上古花草图鉴的残本上。 灼华忍不住顺手便拔下几颗收进了碧桃锦囊的玉盒中。 说真的，这一路灼华都没遇到什么致命的危险，这样对她大开门户的秘境和传承宫殿，灼华属实有些受宠若惊。 心中也不免思量，如若不是另有超绝险境在等着自己，那便是这传承秘境想要的东西是自己所想不到的。 她也没想着自己是什么天选之女，注定与什么天材地宝的机缘深厚。 但这样的泼天财富摆在眼前，谁也做不到全然不动心啊。 来都来了，她也不能太寒酸了不是。 紧接着灼华便往竹林更深处走去。 绵延十里的竹林后是一片青海，灼华站在山峰的悬崖上俯瞰青色海洋。 只是以此地的广阔是决不能容纳在白宫中的，这是一片广阔的折叠空间。 青海便被容纳在这样一个折叠空间里，这样精妙的上古空间空间术法得是怎样的大能才能掌控的？ 正在灼华愣神时眼前的青海有了异动，海洋中涌起一具庞然大物。 先是足以割裂天空的巨大莲叶顶出青玉色的海面，海水瞬间便减少了三分之一。 直到眼前的庞然巨物终于露出了它完整的真面目，眼前的青海已经消失不见了。 出现在眼前的是伸展着擎天蔽日的梗叶和莲身，这是青莲仙尊的真身——混沌青莲！ 原来这青海便是青莲仙尊蛰伏的本体，而非真正的“海”。 只是这样的一片汪洋，才能容纳混沌青莲的真身。 整个青海已然干涸，那尊混沌青莲花叶渐渐包裹住花身，青莲花瓣一片片聚合。 再眨眼，花中已踏出一位灵威摄人的青衣仙子，仙子御空而起。 通身一股天然的灵韵，她的一眉一黛，一双美目，一弯朱唇，乃至每一缕发丝皆天然去雕饰。 如一块天生的璞玉，只要站在那里便熠熠生辉。 青衣仙子的身上不着丝毫华美饰物，发髻间只由一根古木轻挽，一身轻简素朴，却任谁也不敢直视她的双眼。 她的出现便如波涛平静的碧海，润物细无声。她的一举一动都牵动着天地的灵气。 原来这才是真正的上古大妖。 不动而自有威仪，天地开道，顺应天命，令万物拜服的强者。 青衣女子飞身落在了灼华面前。 灼华不由往后退了几步。 眼前这位仙气逼人的仙子便是青莲仙尊？ “你叫什么名字？”眼前的青衣美人询问道。 “晚辈灼华。”灼华愣愣的，在女子静定的目光下忘记了行礼。 “我名皓月，道号青莲。灼华，你既得了我的传承钥匙，便知道是为何来此的吧？” “晚辈知道。”灼华声音清脆而坚定。 既来之则安之，一个足以改变命运的机会摆在她面前，为什么不搏一搏呢？ 青莲仙尊见她如此坚定，心中却有了些迟疑。 “我在此处等待几万年了，一直在等待蓝息铃的有缘人。 如今它终于带你来了这里，我的神识分身灵力也损耗的所剩无几了。 我虽希望你能成为我的传承弟子，但你若不能完成我的考验，我会补偿你些天材地宝，却不会将衣钵传给你，你可明白？” “晚辈明白。” 灼华凭借着蓝息铃的力量，在修道一路上畅通无阻，说实在话，她在蓝息铃身上获得的好处已经够多了，若是一朝失去它，自己也能够接受。 若不能成为它真正的主人，将它还给青莲仙尊也算物归原主。 青莲仙尊的手指轻轻一动。 灼华便感到神识中的银月匙与蓝息铃飞了出来，通通围绕在她手边。 女子以指尖轻抚两件东西上留下的气息。 唇上便多了一抹笑意：“这么多年，不是没有人走入过此方秘境，走到我面前的人也有二三，可无人能得到真正的传承。 要得到传承，一要有菩提古树认可的济世道心； 二要微光噬心葵的破心魔幻境；三要历经溯古大梦一场。” “可你与他们都不同，你是蓝息铃带来的人。” “现在还剩最后一道考验，历溯古大梦一场。 你需寻到我们草木之道的终极奥义，才能破境而出。 溯古之梦，跨越纵横的时间与空间，会将你送到上万年前的木源宗。 一朝不甚便可能身殒道消，你可准备好了？” 眼前的青莲仙尊眉眼弯弯，巧笑倩兮。 看不出在想些什么。 “呃，晚辈想问个问题。” “问。” “晚辈想知道守在白宫门之外的微光噬心葵是一种植物吗？” 青莲仙尊以为她要问什么，想不到这小姑娘好奇心这般重：“是。” “晚辈看它们的外形有些像水母。它们是彻底的植物吗？” 此时的青莲仙尊才晓得灼华的心思，暗叹这丫头果真灵慧。 自然不吝惜点拨一番。 “它们可以说是上古妖植，也可以说是一种妖兽。” “你可知生命本就源于海洋，今日的走兽飞禽，起初它们的始祖都是在海洋深处栖息。 后来，经过万年的岁月，它们长出了翅膀、双足、双手，有的爬上了陆地，有的仍留在海洋里。” “好了，你准备好入溯古之梦了吗？” 这小丫头果然聪敏异常。连微光葵的不同寻常之处都能瞧出来。 以这小桃妖的悟性，再说下去，岂不露馅了，若悟出什么来，起还用得着去溯古之梦？ “晚辈准备好了。”灼华细细琢磨着青莲仙尊的话，也没想太多便答应最后的考验。 青莲仙子的衣袖轻轻一挥，灼华便仿佛跌入了一个青色空间。 她的魂体竟然离体而出，看着眼前浮动的青纱布缕，此时仿佛置身在青莲仙尊的袖里乾坤中。 “你记住，梦中一切皆是虚妄，切勿沉沦。”青莲仙尊的叮嘱又在耳边回响。 她万万没有想到，蓝息铃给她带来的是个道心无垢，没有心魔的孩子。 不仅如此，似乎已经借着蓝息铃之力修炼了不少时日。 它的眼光可是一向很挑剔，曾经的那些草木万花小妖们，使尽浑身解数也不得它的青睐，如今竟会选中这样一个小小的孩子。 可见她的悟性超绝，甚至远远超过万年之中所有问道的草木妖怪。 思及此，脸上不由失笑。 她要好好想想了，倘若这孩子没有通过考验，自己要不要酌情传些合适的功法给她，这样的孩子，不教导一二实在可惜了。 草木之道的终极奥义？ 此时灼华的意识已经渐渐模糊。 再睁眼，头顶是木屋交错的房梁和顶板。 第40章 百花盛会 灼华醒来后，看着身边皆是陌生的家居木质摆件，起身在屋子里走了走，又走出门去，看窗外的情景。 从还算宽敞的木屋中走出来，门外的院中种着一棵紫苏树，此时微风袭来，花香阵阵。 灼华走到树下，打量了一番窗外的风景。此处是一处清幽的木屋小院，周围并无其他住户，似乎只有她一个。 四野安静无声，灼华本来打算自己出去走走，耳边却听到一阵脚步声。 只见一个模糊的人影从紫苏树的后面掠过，只能依稀瞧见来人着了一袭湖绿长裙。 “小桃，哎呀，你怎么才醒呢，昨天受苦了吧？” 来人推开篱笆，进了门来，只见她面若芙蓉，肤若凝脂。 如雪的臂弯中披着一条柔粉色的轻纱，正随着她的走动层层散开。衬得她整个人姿态娇柔，玉容柔婉。 “今天可是百花盛会开始的日子，你可不能错过了，你不想随我去看雪鸢圣女了？ 之前不是吵着要看吗？今天怎么这么不积极，时间都快到了也没打扮打扮。” 芍药说着看了看灼华此时平平无奇的浅粉裙衫，赶忙拉着她进屋，打开了屋子里唯一的楠木衣柜。 着急忙慌地扒拉道：“就穿你上次准备的桃色衣裙便好。 可不能穿你这身去，咱们百花盛会可谓争奇斗艳，若是太寒碜，可不太引人注目了。” 说着便找出了一件桃粉色留仙裙，催促灼华赶紧换上。 灼华换上后犹觉不够，便翻出了她的妆奁将灼华打扮一番，为她披上了青绿薄纱，头上挽了个了碧桃银坠流苏簪。 又左右看了看，便拉着灼华的手热情地牵着她往外走。 两人便一同往举行百花盛会的云峰去了。 “今日的百花盛会是雪鸢仙子一力承办，听说龙族的萧止上君也会来。总算可以大饱眼福了。” 在蟠桃小妖的记忆里芍药是个热情大方的女子，同样十分爱热闹，爱听些佳人才子的故事。 这雪莲圣女与萧止上君的故事便是整个木源宗流传的一段佳话。 二人情投意合，郎有情妾有意，可谓羡煞旁人。 不过这些都与灼华无关。 只是这百花盛会，灼华倒是十分好奇。 所谓百花，是所有花妖精灵相聚一堂的盛会？ 二人到了举办百花盛会的仙云台。 只见众多花草精灵汇聚一堂，确实如芍药所说争奇斗艳，满眼的花团锦簇，歌舞升平。 浓郁的上古灵气包围着整个盛宴，更有无数奇花异草装点，整个仙云台都热闹非凡。 若不是被芍药带着来，谁能想到木源宗还有这样的地方。 灼华一路瞧见了飞亭的流水雅集、曲水流觞、觥筹交错的露天酒席，仙云台大殿有歌声婉转、舞姿清丽的十二月花妖献舞。 众人有些像那画本子里的神妃仙子，竟不像沾染妖气的草木妖怪了。 芍药拉着灼华到处逛，几乎把好玩的地方都给逛遍了。 灼华走得实在受不了，自己跑到一边去休息，这会她已不知踪影，不知又跑到哪个角落去凑热闹了。 灼华走到了一处喷泉旁边坐下，看着眼前喷泉溅出亮晶晶的泉水，陷入深思。 青莲仙尊让她在过去的木源宗内寻找草木的终极奥义，这是要怎样才能悟出来呢？ 这时人群突然散开，从中步出了一位清丽绝伦的白衣女子，此人可谓是冰肌玉骨。 一出场便气度出尘，一袭雪白的落地长裙，简单而不失华贵，纯白的衣裙上点缀着无数复杂的银丝雪花纹路。 行走间如霜雪般的银纹便交相辉映，仿佛阳光下细闪的新雪。 她本人也如落入凡尘的冰雪仙子，美的夺人心魄。 “快看，是雪鸢圣女啊，雪鸢圣女来了。” 人群中响起一些热烈的讨论之声。 离灼华不远的两位花妖也在窃窃私语。 “雪鸢圣女都来了，那是不是说明北海的萧止上君也快到了？”那穿鹅黄襦裙的少女期待地问道。 “就你还想着萧止上君呢，整个木源宗谁人不知他是雪鸢圣女的。”那烟紫色衣裙的姑娘愤愤打断她的念头。 “哎呀，人家不是没见过吗，天天听人说他们二人是天造地设的一双，可从未在门中见过萧止上君一面。” 鹅黄襦裙的少女十分不服气，又不是只有她好奇那个萧止上君的相貌。 “在咱们木源宗，也只有雪鸢圣女这样能引得蓝息铃五响的传承弟子才配得上那位龙族上君啊。”烟紫长裙的姑娘感叹道。 听了这话，鹅黄襦裙的少女也不禁点头：“确实，请青莲仙尊留下的蓝息铃太难搞了，我们这些没有悟道天赋的小妖们根本无法让它响铃。” “你说青莲仙尊为何让我们悟道呢，按部就班的好好修炼不就好了。” “呸呸呸，你才来不久，根本不懂。青莲仙尊早已飞升，如今降下分身，以神器助我们悟道修炼，给我们庇护之所，便是不愿我们这些草木精灵再蒙受苦难。 希望我们早日修成正果。这都是她老人家一片慈爱之心，感念我们这些同族才降下的恩惠。怎可辜负仙尊的一番苦心。 你不知道，从前我还是一株流珠草精的时候便被被兽族抓去，打算拿我抽魂炼丹，明明我已经开了灵智，修的人形。 他们却不管这些，就为了那什么天狼仙尊的寿礼，他们抓了好多和我一样的已经化形的草木妖精，要不是青莲仙尊对此加以阻拦，我等早已化作飞灰。” 烟紫色衣裙的姑娘似乎与同伴不同，在入木源宗之前，在上古的兽族征战中受了许多苦。 所以心中也更加明白木源宗对他们这些花草精灵的意义。 有木源宗，他们才有一个容身之所，若非如此，她们这些根本没有能力自保的花草小妖，又怎能在乱世保全自身，甚至能闻道修炼，受宗门教化呢。 “兽族真这么可怕吗？” “当然了，你真是命好，从未深受磋磨，咱们花草一族本就势弱，那些走兽妖族天生血脉强大，大多奴役我们这些草木妖怪，不当人看。” 说着，那烟紫长裙的少女竟流下泪来，似乎是想到了曾经那些不堪回首的过往。 见此，那鹅黄襦裙的少女便轻轻安慰起她来。 第41章 雪鸢圣女 她们之间的对话都被灼华听入耳中。 看来蓝息铃此时还是木源宗的护道神器，尚未变成当初在藏书阁顶上的那副布满沉泥的样子。 可它又是如何流落到天祁宗的藏书阁顶上的呢？ 在这个万年前的木源宗中，她唯一熟悉的便是蓝息铃了，还是去找它吧。 得找人打听一下蓝息铃的所在之处。 心中正想着，只见被众人围簇着的雪鸢圣女款款向仙云台圣坛走去。 众人头顶的云雾间隐有祥云聚拢而来。 七彩祥云中降下了一场富含灵力的纯净甘霖。 只见一条通身紫金，威风凛凛的龙兽腾云驾雾而来，天空出现如此巨象，一些不知情况的草木小妖还以为是外敌来袭。 被这响雷震得瑟瑟发抖。 云间惊起的轰雷声绵绵不绝，随着阵阵惊雷，被灵雨泽披，百花盛会上所有的百花皆徐徐绽放，草木焕发勃勃生机。 众人朝天上看去。 一条紫金巨龙用五爪拨开云雾，随着一缕金光降下，那令人胆寒的紫金龙兽化作一位面如冠玉、气度非凡的青年男子落在了圣坛上。 他行如流云，足踏绛云靴，其上绣有金丝兽纹，紫色长袍上金龙盘身。 紫袍青年目光湛湛，通身矜贵的气质和强大的气场，叫人不敢直视。 这男子的到来让围簇着雪鸢圣女的众花草妖精们瞬间沸腾了起来。 只见他向雪鸢圣女伸出一只骨节分明的手，雪鸢圣女见此也迎了上去，将她指尖泛着嫩粉色的柔夷搭上了面前那只踏实的手掌。 两人站在一起，仿若一对璧人。 “哇，小桃快看啊，那就是龙族的萧止上君和雪鸢圣女。”芍药已不知何时回到了灼华身边。 灼华当然看见了这一幕。 二人确实珠联璧合，站在一起十分登对。 在小桃的记忆中，似乎青莲仙尊已经百年未有动静了，一直蛰伏在青海之巅。 宗门是由三位化神期的大妖在管理，另有两名渡劫期老祖坐镇，近百年木源宗也算十分稳固。 不过那三位化神期大妖中便有一位是天山雪莲化身的雪家老祖，因此身为他孙女的雪鸢圣女便在宗门内十分有话语权。 再加上天山雪莲一族本就的血统尊贵，在门中自然地位特殊一些。 雪鸢身为雪莲一族的圣女，入了木源宗后能够引得木缘宗圣物蓝息铃五响，本就是个血统尊贵且悟性惊人的弟子。 按理说千年来草木一族本来与上古兽族关系不睦，若不是青莲仙尊分身下界成立了木源宗，如今草木一族多半还在依附着各个强大兽族生存。 如此，雪鸢圣女又是如何与龙族上君扯上关系的？ 门中人都道是外出云游的雪鸢圣女救了在战争中重伤昏迷的萧止。 在雪鸢圣女日日的悉心照料下，两人日久生情，郎有情妾有意。 再加上木缘宗上层也有意与强大的兽族联姻，稳固宗门地位。 对二人的姻缘自然也是默许的。 虽说龙族那边对自家血统尊贵的上君娶一个孱弱的花妖一事颇有微词，但在萧止上君的坚持下，也无人敢提出置喙。 由此，二人的姻缘才无阻碍地发展起来。 听说二人好事将近，成婚大典便在正月十五，如今已是正月初四了。 还剩下十天。 难道他们二人的结缘会是这场大梦的重要节点？ 可是她又能做些什么呢？ 灼华心中存疑。 眼下毫无头绪可言。 还是先去找找蓝息铃吧。 “唉，小桃，你说等雪鸢圣女和萧止上君结缘大典那天，是不是会超级热闹啊？肯定比百花盛会还要热闹吧。 你不知道，萧止上君为雪鸢圣女考虑，竟然决定在木源宗举行大典了，按理说他们龙族强势，这种上君在新娘子家举办结缘大典的事是绝对不会同意的。 可是你看，萧止上君为了雪鸢圣女排除万难，就是为了给她撑腰，你说他这样做是不是十足的用心了。 要我说，也就只有雪鸢圣女这样的女子，才能得萧止上君这样的宠爱了。 我何时也能找到这样的夫君呢？”芍药一脸的羡慕，叽叽喳喳的停不下来。 “与男子结缘一事终归没什么用处，还是修炼最要紧。” 灼华反应平平，实在对这些场面上的俗事提不起兴趣。 她还是那样认为，除大道以外，男女之事完全是无用之事，只有闲得发慌的人才会消遣。 “你懂啥呀，咱们这样灵力低微的小妖，天资有限，就是穷尽一生也未必修炼有成，若不想落得一场空，还被人欺凌，最要紧的便是寻个靠谱男人庇护，以后也算有个依托。 我知道你要说什么，可是就连血统高贵的雪莲圣女都不能免俗，更何况是我们这样生来便灵力低微的小妖。”芍药心中还是以为比起抛下一切勤加修炼，最后什么也没捞到，还不如早点做实际的打算呢。 灼华没再说话，她也明白，芍药的选择也是无可厚非。 基于一些无法改变的现状，妖族中草木一族确实天生势弱，若命中注定自己成不了大器，寻个靠山为未来筹谋一二也没什么错。 “芍药，你知道蓝息铃的所在吗？” 灼华自然的问起蓝息铃的消息。 “当然知道啊，咱们宗门谁不知道蓝息铃的悟道阁呢，就在宗门西峰的山巅之上。 你今日是怎么了，是不是为了百花盛会的准备累坏了。今早便见你神情恍惚，要不我陪你你早点回去歇歇？” 芍药察觉了灼华的异样，却并没放在心上，还以为是她累坏了，需要早点休息。 “好，今早便感觉头昏脑涨的。”灼华打定主意现在就去西峰看看，便顺着她的话说。 “好吧，那我送你回去。”说着面露不舍，眼神还往人群中瞟。 她的表现正中灼华下怀：“不用，我只是累了，又没受伤，自己回去就好，这百花盛会难得，你在这多待一会，好好玩吧。” “好嘞，小桃你真好。一个人回去路上小心，回去之后好好休息啊，我明天一定去看你。” 芍药喜极而泣，这百花盛会可是向上结交的好机会，她实在舍不得，等明天她一定拿着小桃最爱吃的藕粉糕去好好探望一番。 走时还不忘叮嘱一二，挥挥袖与灼华道别。 灼华一个人准备离开宴席。 却听人群中一阵嘈杂。 灼华瞧不见那被围在众人中间的一对璧人，却见随着众人的欢呼，天上降下无数鲜花，花瓣裹挟着浓厚的纯质灵力向众人砸来。 这些浓厚的先天灵力对百花草木而言是极为难得的大补之物，可见那萧止上君为给雪鸢圣女捧场，下了大手笔。 不过身后的热闹终归与灼华无关。 灼华为不引起其他人注意，悄悄下了山。 第42章 银铃九响 灼华向门内弟子打听了木源宗的西峰所在。 下了云峰便换上了一件行动轻便的浅粉色劲装，运起七星步，迈着轻巧的步子，以极快的速度往蓝息铃所在的悟道阁去。 到了西山下，去悟道阁的途中，走在千年树藤编织织的数千阶木梯上，灼华也看到三三两两的木源宗弟子结伴攀谈。 兴许是云峰举办百花盛会的原因，此时往悟道阁来的人尤其少，也没有人特别注意到灼华的身影。 在千阶木藤梯上，灼华仰头向上看去，遥遥的西峰之巅中，确实伫立着一座红色漆木楼阁。 楼阁建筑风格气派而庄严，楼阁前的数千台阶直达云巅之上的楼阁大殿，衬得它宛如西峰之巅展翅的飞鸟。 踏入楼阁中第一步，灼华便听到了一声清脆的铃响。 而这一声熟悉的乐响似乎只有灼华自己听到，因为身边分开错落的门内弟子没有表露半点异样，很明显这一声铃音并未落入他他们耳中。 灼华登上蓝息铃所放置的二层楼。 踏在红色漆木的楼梯上，鼻尖嗅到一股使人镇定的淡淡木香。 秀巧的银铃就悬挂在二楼的向外敞开的楼台悬梁之上。 秘银质地的风铃就这么随意地悬在红漆木的梁柱上，表面看着平平无奇，亦无珠光宝气或是灵宝应当散发的强大气息。 就这么好端端地坠在梁下，风吹却不动，亦无声，就仿佛世间什么都无法撼动它分毫。 灼华在不远处的一个蒲团上盘膝而坐，身边还坐着两位同样在悟道阁参悟的木源宗弟子。 自从入了溯古一梦后，便再也不曾感受到黄泉它们的气息了，就连蓝息铃也已不在她的识海内。 但她本独立于世间，如今又有何畏惧。 还记得第一次蓝息铃响，是她自碧溪森林归来时参悟了碧海潮生法术第一层——万花齐芳。 从坠入秘境以后，所见所闻都让灼华心有所得，不论是菩提问道还是微光噬心幻境，都大大提升了灼华的意境。 只是一直没机会坐下来彻底消化，此时便自然而然开始进入冥想状态。 极夜之海是上古时期孕育青莲仙尊的海洋，在秘境中看到的怕只是它的一缕缩影。 真正的极夜之海多半早已消弭在万年的时光变迁之中了。 但她在极夜之海中所见到的微光葵只怕是同青莲仙尊一样年岁古老的妖兽。 它们代表着上古时期原始生命的本质，是草木，亦是妖兽。 妖兽与草木在千万年前本是同宗。 灼华想起了青莲仙尊的那句：“生命的起源本就是海洋”。 青莲仙尊早已得道成仙，她站在更高的时空之上，早已超脱世外，所看到的自然与自己截然不同。 如今借着她的点拨进行的悟道，一定非比寻常吧。 便借着它，引动蓝息铃。 既然最初的所有生命都是在海洋中孕育。 这就如同自然中的大地和雨露孕育草木，草木的生命也孕于自然。 草木之道不在人群，也不在修行之巅，而在生生不息的自然。 草木之道的最终归属也应是天道中的无上大道——自然道。 草木之道的终极奥义也应在自然之道中寻找。 灼华感到自己丹田处有熟悉的顿悟灵旋凝聚，此时混沌灵气中的水木土灵气向她丹田聚来。 如她所料的，耳边响起了蓝息铃的脆鸣，如涧泉流石，金玉相击。 铃声响了九次。 灼华的草木道顿悟引得蓝息铃九响。 随着这一声声的铃声，灼华的顿悟灵潮也被推至了最高处。 坐在蒲团上，灼华隐隐感到自己的修为已经升至筑基期巅峰，体内灵气达到极端饱和。 可惜的是，这引得蓝息铃九响的一场超凡顿悟并未引得他人的驻足。 因为在这个上古木源宗的溯古时空里，实际并无灼华的存在，因此这惊心动魄的银铃九响亦无人闻见，它也注定不会成为扰乱时空的变数。 一切冥冥之中已定。 还在入定的灼华一直不知道她的领悟力早已超凡脱俗，她悟道时的所思所想因无限接近于大道的经纬，才引得天地间灵气的异常凝聚，助她修炼突破。 倘若她所在的是一个凭借悟道飞升而不是灵气进阶飞升的修仙世界，那只怕她才是那个真正的“天命之子”。 所以所谓“天赋”一言也从来都无定论，每个人都有自己的天赋，只是尚未发现罢了。 可惜运道无常，有的人若无运气，恐怕一辈子都难以发现自己的天赋，更别提为自己争前程了，而有的人便像应长庚、风妙仪等人，生来便能凭借天赋立于人群的山巅，目下无尘。 此时在青莲仙尊手中的蓝息铃也发出了湛湛银蓝光芒，似乎感受到了主人的异动。 青莲仙尊对蓝息铃的反应也很是惊奇：“看来你对她确实十分中意。怎么，看你这样子，万一那小丫头悟道失败，是不打算帮我找传承人了？要跟她走啊？” 听了她的话，只见手中那串秘银质地的蓝铃铛响的更频繁，青莲仙尊见此无奈说道：“知道了，知道了，你要寻她做主人我自不会拦着你。 歇歇吧，怪吵人的。我睡了几千年，好不容易把神识养好了些，现在要被你吵散了。 老老实实等她出来，等她出来了，我便解除加在你身上禁制，让她真正做你主人，行了吧？” 此时蓝息铃才安静下来。 对于手中这个不太灵光的铃铛，青莲仙尊也是没有办法，毕竟自己人在上界，把它扔在下界颠沛流离许多年。 如今它有了看中的人，就是顺着它的意思答应它的要求也无妨，毕竟那小丫头确实悟性超绝，让她做蓝息铃的主人再合适不过。 她呢，等这一缕灵识消散，在下界也就了无牵挂了。 毕竟，木源宗早在万年以前便不在了。 世间一切在恒久的时间面前，皆是留不住。 唯有大道真理永存不朽。 她早已成仙，这一缕留在下界的灵识坚持了几万年，快要消散。 也是希望在此之前能够寻到一位真正为她传道的有缘人。 能成仙者，皆有大气运，此界托举了一个她，她便要回馈此界生灵，因此木源宗覆灭以后，她对此界的生灵尚有一丝牵挂，不愿离去。 总觉得留下自己的悟道传承惠及他人，也算全了此界塑造她的恩情。 但是，几万年了，若那个小桃妖再失败，自己这一缕灵识怕是终归等不来下一个有缘人出现了。 罢了。 一切走到最后皆要化作尘土消弭。 还是不要太执着。 第43章 是梦一场 木源宗中的灼华引得蓝息铃九响后，便觉一股熟悉的灵力冲入自己的识海内。 随着这股熟悉的灵力，带来的是万年前关于木源宗灭宗时的记忆。 是了，“木源宗”这三个字在如今的修仙界早已销声匿迹，上古时的许多名宗大派早已绝迹，别说什么功法遗宝，就是半点传说也无。 哪怕是有青莲仙尊这样已经飞升的大能坐镇也无法避免木源宗的灭亡，终归已经过去几万年了，万年的光阴足够多少旧的门派消失，新的门派崛起。 就连天祁宗也是几千年之前兴起的。 可是木源宗有青莲仙尊在，她又怎会眼看着宗门走向覆灭？ 在小桃的记忆中，青莲仙尊因分身下界，受此方天地约束，分身神识受了重伤。 在创立木源宗后，眼看宗内事事稳定下来，便陷入了百年的沉睡，早已不理宗内事了。 想起自己第一次见到雪鸢圣女和萧止上君的违和感。 待灼华完全接纳了蓝息铃的记忆，眼下还有什么不明白？ 灼华退出了悟道冥想，感受到识海中残留的那一团蓝息铃的灵力。 想到雪鸢圣女和萧止上君，灼华轻轻皱了皱眉。 既然结局已定，灼华起身提起了自己的裙摆，便打算离开。 “唉，快去看啊，雪鸢圣女在云峰举办的百花盛会可热闹了，萧止上君也来了，还下了一场灵雨，在场的花草妖精有受益，真后悔没去。” “咱们现在去也没事儿啊，听说这百花盛会要开上整整三天呢。” “对对对，咱们现在就去吧！” “唉，带上我，我也去！” 听着他们欢天喜地的谈话，灼华心中一片冰冷。 与这些人的热闹融不到一处。 独自一人回到了小桃的木屋。 灼华想到了芍药，想到了那两个鹅黄与烟紫衣裙的少女，它们都在木源宗的庇护下才得以平安度日。 如今，安宁日子尚且没过几天，很快这一切的安宁便要戛然而止了。 回到了紫苏盛开的木屋，灼华一身的疲惫，今日似乎有所收获，但论离开此处的头绪，却是一丝也无。 晓风拂过，紫苏树上的花朵便携着馨香，稀稀疏疏地落了下来，有些碰到灼华的粉衫落在了地上，有些落在了她的发上。 灼华看着落在手中的紫苏花，愣了神。又将淡紫色的花瓣凑近鼻下嗅嗅，花上犹带着一缕花香。 这落在自己手中的花瓣如此真切，花香亦是。 难道这真是一场梦吗？ 小桃是，芍药是，围在一起欢聚一堂的众多百花草木妖精们，让它们挥洒欢乐的百花盛会。 对他们而言，快乐是如此短暂，稍纵即逝。 她还记得那十二位四季花妖在大殿上的圆舞曲阵，美妙的歌声和着悠扬的音调，木源宗确实是花草妖精们的圣地。 他们在此无忧无虑，不用担心以后的安危，只需尽心修行，亦或寻个可信的靠山，总归不必再担惊受怕。 青莲仙尊创立木源宗的初衷便是，惠及此界生灵，尤其是像她一样的草木妖怪们，她的初衷早已经达成了，可是想要维持下去却很难。 人、妖、魔不论哪一族，终归会分出个三六九等，这种个体之间的差距也注定会随着时间的变化日益加深。 人心不足蛇吞象，群体间总会随着时间，形成一个垄断资源与权力的少数群体。 他们手握权柄，甚至可以掌控绝大多数人的命运。 而这些人也注定会资源的堆积下，在独断和专权中迷失自己，从而有一天做出只顾眼前利益，而不顾他人死活的事。 青莲仙尊凭着一腔无私慷慨的奉献心怀，去隐蔽一方生灵，她无法预知木源宗未来会从内部瓦解，也更无从去规避。 青莲仙尊将它送进木源宗的覆灭大梦，是希望她去参悟什么呢？ 灼华一个起身跳跃，便轻巧地坐在了紫苏树粗壮的树干上，嗅着阵阵袭来的馥郁花香，灼华沉沉睡去。 梦里充满了花团锦簇之景，人也轻盈盈仿佛一直在云端。 直到入了夜，灼华才从凉风中醒来。 这一场梦梦了好久。 灼华不想浪费时间，便趁着夜色又去了一趟悟道阁。 夜色中万籁俱静，很少有弟子在外面走动，本来夜晚便是百花草木休憩之时。 所以木源宗的夜晚便格外寂静，寂静的只剩下灼华自己清脆的脚步声，和宗内四处的花草香气。 灼华踏入阁中的第一层便感到有种如坐针毡之感，这种直觉告诉她应该现在躲起来。 果不其然，就在她即将踏上通往二楼的阶梯时，这种感觉猛地强烈起来。 灼华想也不想便引动了蓝息铃留存在识海中的灵力，在楼梯上中隐去了身形。 “谁在那里！”一声男子的轻叱裹挟着灵力向灼华刚才的所在之处袭来。 可惜灼华早已下了楼梯，躲在一楼的一根梁柱后面。 通往二楼的楼梯旁突然闪现出一位紫色锦袍的男子，男子头上镶着两只龙角，剑眉入鬓，神色激怒。 他严肃地将整个悟道阁上海市上下用神识扫了一遍，甚至悟道阁之外千米内皆没有半点人迹。 或许是他太敏感，方才的微小动静只是悟道阁年久失修的红漆木发出的声响。 不多时，他的身旁便出现了一位黑发雪衣的女子，女子黛眉朱唇，眉眼出尘绝色。光是站在那里便是一株傲雪凌霜之姿。 只是这女子却是白天在百花盛会大出风头的雪鸢圣女，她本不该出现在这里。 “阿止，此时没有人来悟道阁，也许是你多虑了。我们还是想想如何躲过长老们的耳目将蓝息铃带出去吧。” 雪鸢圣女竟然要帮萧止上君盗走木源宗的悟道神器！ “别担心你只需要配合雪影长老将蓝息铃的禁制撤去，将蓝息铃带走便好，其他不用担心，龙族那里一切早已准备就绪，大婚那我便带你离开此地。” “鸢儿，大婚以后，你便是我真正的妻子，我绝不会叫你受到半点伤害的。”说着便将一脸娇羞的雪鸢圣女抱入怀中。 第44章 密谋 灼华在暗处见到这二人恶心的嘴脸，眼中不由闪过冷锐的杀意。 若是可以，真想将二人就地斩杀，免得夜长梦多。 果然，任何一个大宗门落败的开始并不一定是外患侵扰，其中也总是伴随着无法预见的内忧。 任谁也不会想到最不设防的宗内传承弟子会与龙族来个里应外合，计划攻下整个木源宗。 平日高高在上冰肌玉骨的雪鸢圣女竟是个如此自私愚蠢之人，目光短浅，她的家族同她一样，只抓着自己那点纤毫微末的利益不放。 宁愿叛宗去嫁给一个以残暴着称的龙族上君，岂知龙族不会斩草除根，真以为自己此去是一片坦途。 “阿止，你说龙族当真能助父亲执掌整个木源宗吗？” 雪鸢圣女心中仍然有些迟疑，虽说宗门内还有几位渡劫期老祖镇守，但有龙族那几位祖龙前辈的帮忙压制他们想来并不是难事。 但木源宗终归有青莲仙尊坐镇的，若是一将功败垂成，岂不是魂飞魄散，不得好死。 那她和父亲，乃至天山雪莲一族，不就成了整个草木妖族的罪人。 到那时人人喊打，如过街老鼠般。 想到此，她身上打了个寒颤，不由有些退却。 将她抱在怀中的人自然察觉到她的恐惧，接下来的话便如一颗定心丸让她悬着的心放了下来： “放心，青莲仙尊那边我们早就动了手脚，她是不会苏醒过来的。” “再说我们龙族只想要那悟道神器助族内那几位寿元将尽的太上长老飞升。其他的那几位不感兴趣。” 雪鸢圣女听了这话便放下了心。 “龙族那边已经万事俱备，你还不相信我？我哪能让你孤身犯险呢？”说着安抚的轻拍雪衣女子纤弱的后背，以示安慰。 二人你侬我侬，不一会又谈论起了未来几天的部署。 听到是龙族几个太上长老要借助蓝息铃飞升，灼华想到了一些小桃的记忆。 上古龙族向来残暴，族内与其他上古妖族多年征战不休，折损了许多的天赋血脉。 千年过去，整个妖族反倒只有一个草木族的大妖飞升，它们龙族反倒日益落于人后。 自从意识到这一点后，龙族便停止了四处征战，竭力培养龙族中血脉强大的年轻一代，更倾全族之力想要尽快培养出下一个飞升之人。 可惜，百年过去，龙族几位修为顶尖的龙祖寿元将尽，却仍碰不到飞升的门槛。 反观最是孱弱的草木一族却创立了宗派，不仅与人族加强往来，种族修为更是蒸蒸日上。 在青莲仙尊的悉心培育下，草木一族更多出了几个渡劫期大能。 他们以为定是蓝息铃这种青莲仙尊借着仙力炼制的神器的功劳，听闻木源宗弟子皆借着此物悟道晋阶。 因此自从龙族对族内大能飞升一事束手无策后，便将主意打在了木源宗的镇宗圣器——蓝息铃身上。 结缘大典，二人的成亲之日便是木源宗灭宗之时。 选在这样一个令所有人防不胜防的日子，这样的一日，木源宗门户大开，要灭木源宗，没有比那天更好的时机。 二人一直畅谈到深夜，灼华也站在那里听了一夜。 直到站的身子都僵硬了，月上西天，他们二人才相挽而去。 灼华终于上了二楼，看到安静挂在红漆房梁的蓝息铃。 方才听他们二人所言，蓝息铃上已经被龙族渡劫期长老合力下了封禁灵力波动的封禁咒。 她对蓝息铃的感应也微乎其微。 风雨欲来。 灼华离开了悟道阁。 避开耳目潜行在山野草木间，灼华觉得自己与木源宗这场即将到来的风雨间仿佛隔着一层雾，此间因果中并没有一个她，难道就这样看着，木源宗的破灭。 未来的十天里又是诸多的阴谋诡计。 灼华回到了住处。 转眼来到第二天。 芍药如她所言的来探望灼华，她手中的提篮里盛放着晶莹小巧的藕粉糕。 “小桃，你好点没，百花盛会还在继续呢，你不知道有多热闹，第二天雪鸢圣女举办流觞酒宴，宴上赢酒令者能得天级灵宝的头彩呢。” 芍药虽自己抢不到那灵宝的彩头，却也为这难得一见的热闹酒宴一脸欢喜。 灼华听到她的声音便步出了木屋，迎接来人。 见她满面红光，一边眉飞色舞地说着百花盛会上的所见所闻，一边还要招呼着自己吃碟子里还热腾腾的藕粉糕。 可见这难得合族共庆的宴会是让她十分欢喜的。 可惜，这场盛宴的源头，是为了让众人放松警惕，好为正月十五那天的杀戮做准备。 “你不晓得等你走后，萧止上君便将从北海采集来的青蕴灵露洒向在座的所有花草精灵，他们二人与众人一起同席欢庆至深夜才离开。” 原来那二人吸引了绝大多数人的眼光后，便自己离开了宴会，来到了蓝息铃所在的悟道阁之上。 难怪会于半夜三更和自己撞上。 那边芍药完全没注意到灼华的走神，还在遗憾灼华没有留下受到那青蕴灵露的惠泽： “他们二人身份尊贵却是平易近人，对我们这些低阶的花草妖精也毫不吝啬，我也是沾了他们的光，自打受了那场灵雨与灵露浇灌，修为都进益了许多。 你也去便好了，百花宴会还有一日，说不定今日他们还会洒灵雨呢？” 灼华毫不掩饰满面的疲惫：“我就不去了，还是有点累，想休息。” 离雪鸢圣女的结缘大典不远了，她可得抓紧时间去找参悟草木之道终极奥义的办法。 “好吧。”见此，芍药也没再兴冲冲地讲下去。 “小桃，你这是怎么了，怎么突然身体不舒服呢？” 灼华一边吃着香糯的藕粉糕，不忘安抚一声：“我没事，就是之前被拉去准备百花盛会，一时累着了，休息休息就好。” 见灼华脸色不好，一副无精打采的样子，便也不打算打扰她休息便道：“行吧，那我不打扰你了，你好好休息啊。” 说完便将篮子里的藕粉糕和一瓶灵露留下，起身离开了紫苏小院。 第45章 幻花万钧 灼华来到了木源宗的传承塔，这传承塔与天祁宗的藏书阁差不多，都是收录刻录了法术功法的各类书简，囊括了上古时期的各类知识。 对于灼华而言，此行专指望着得到青莲仙尊的传承也是无用。 既然大梦一场，穿越时间与空间的界限来到了万年前的木源宗。 所见所闻与上古时期兴盛一时的木源宗别无二致，那么传承塔中的各类功法术咒典籍，于她而言才是最实际的宝藏。 传承塔原本不是那么容易进的，只有少数于才悟道中有所得，且在蓝息铃那里得到悟道认可，才可借着蓝息铃的气息入传承塔内。 这也算是一种对宗内弟子悟道的奖励。 灼华借着残留在识海内的蓝息铃灵力一路畅通无阻地进入了传承塔第三层。 传承塔共有六层，前三层收录各类智识书简，后三层便是从低到高排列不可外传的功法、禁术。 上三层皆是草木一族多年积蓄的宗门修炼底蕴，因此哪怕是得到蓝息铃的认可，也只能选择登一次三层以上的塔层。 既然只能入一次上层，灼华便没有急着登顶，而是在下三层阅览各类书简。 转眼时间过去了五天。 灼华不分日夜地阅览了下三层大部分的书简，这些书简的内容多是些实用的草木妖怪知识、万物图鉴、大妖手札。 如饥似渴地吸收了大量早已失传的上古知识，灼华受益匪浅。 距离雪萧大婚还剩三天。 灼华摒弃杂念在此修养心神。 伸了伸懒腰。 该去上层看看了。 灼华去了毫不犹豫登上了传承塔第六层。 先前她便一直感到一股强烈的气息在召唤她前去。 飞至第六层，第六层的书简数量稀少，却个个散发着紫色的光芒，个别书简泛着浓重的黑紫色，它们感知到灼华的到来，正四处乱窜，看样子早已有了灵性。 灼华刚一来到第六层，便感觉到那股奇异的召唤更强了些。 便闭上双眼，静心凝神，隐隐在心中做出回应。 来吧，到这里来。 耳边响起破风声。 睁开眼，灼华一臂之外已经出现一枚紫色玉简，此简色泽紫金，虽不是紫的泛黑的那几枚玉简。 但灼华能感觉到其中散发的强大灵力，与自身灵力最相合。 灼华目光略略划过头顶那几枚紫的泛黑的玉简。 最强的不一定是最好的，最好的一定是最适合自己的。 伸手握住那枚散发紫金光芒的玉简，将它纳入识海，随着一串紫色符文快速划过灼华的双眼，脑海中便印出了此功法的名字： 幻花万钧术。 此术乃融合神识、幻术、花灵为一体的强大攻击法术。 此术涌入自己识海那一刻，灼华便感到一股炽热的温度席卷了全身，那枚胸前的紫色琉璃坠发出耀耀闪光。 灼华此时完全被拉入识海的紫金玉简中，玉简中是另外一个独立空间，一位灵韵醇厚，灵压逼人的白衣花仙的虚影出现在其中。 仙子唇角轻勾，挂着花篮的纤纤玉手轻轻一抬，便是香盈满袖。 一瞬间铺天盖地的雪白花瓣携着润泽的风雨如有生命般朝灼华裹挟而来。 灼华见到那如梦似幻的花雨，不知为何感到心魂全被夺走。 只呆呆沉浸在那盛大的花海中，在花海里她看见了曼妙的花仙身姿轻舞，将一个绝美的花环挂在了她的脖子上。 可那看似娇柔的花瓣却附着可怕的神识攻击，紧紧缠绕向灼华纤长的脖颈，如有雷霆万钧的威力。 当灼华意识到危险时已经无处可逃，四面八方都已经被花瓣包围。 那些花瓣看似松散，却将所有逃生的出口死死堵住，万千花瓣上看不见的神识攻击时刻威逼着眼前的猎物，好像随时都能将她碎尸万段。 那些娇柔的花瓣下一刻便能摧毁灼华的神识和躯体。 此术以出乎意料的幻术混乱敌人的心神，又在你慌神那一刻，扼住你命运的脉搏，以神识与灵力的双层攻击摧毁一切。 此时，重重叠叠的白色花瓣都消散而去。 而灼华还沉浸在那白衣花仙的幻花万钧术中。 脑海中不断回忆重现，反复揣摩其中术理。 青海之巅的青莲仙尊突然勾唇一笑。 “真是个小机灵鬼啊，还有闲心去传承塔偷师。” 青莲仙尊制造溯古大梦，便是在木源宗覆灭时于时空中截取下的一缕缩影。 其中真真假假，假的东西多，但真的东西却是实实在在早已失传的秘传禁术，一个宗门的底蕴恰恰是这些看似无形的知识典籍。 这几万年还没有哪个人想到要去传承塔偷师的。 算了，这小丫头这般聪明，便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吧。 当离结缘大典只剩下两天，灼华还在入定。 直到这一天的夜里，灼华终于初步领悟了这门秘法的窍门。 当她睁眼那一刻，便被传送出了传承塔。 整个人瞬间置身塔外，灼华感到不远处还有弟子朝她投来好奇的目光。 距离结缘大典还剩一天。 灼华并不打算再去悟道阁中。 回到紫苏小院。 看到门扉上悬挂着一枝坠露含珠的芍药。 芍药下放着一篮子藕粉糕和翠微灵露。 灼华拿了篮子和一枝芍药打开木屋的门，将它们置于桌案上。 糕点已经有些凉了，但灼华浑不在意地将糕点往嘴里放。 藕粉糕这东西从来没吃过，不过无怪那叫小桃的树精爱吃，确实香糯可口。 灼华循着自己的记忆去了芍药居住的小院。 灼华的紫苏小院和芍药的小院隔着一座小山峰，去了芍药居住的花灵峰小院，推门而入，却也同样不见芍药的身影。 灼华便留下了一道传音，表示自己无恙。 刚往山下走，便听见迎面来了一群人。 “明日就是雪鸢圣女与萧止上君的结缘大典了，听说明天还有龙族长老前来观礼呢。咱们整个花灵峰的人都被拉去布置婚典了。 真的累死。把人当驴一样使。” “少说两句，他们大婚是惠及宗门的大事，别那么大声，被别人听见了，吃力不讨好。” 第46章 我与青山皆过客 芍药多半是去主峰帮忙了。 明日便是结缘大典。 芍药逃过这场浩劫了吗？ 想到那一片人间炼狱之景，灼华陷入了沉默。 一切皆是梦境，此间人事皆已成过往。 灼华也没有再去打听芍药的消息。 独身回到了自己的住处。 第二天灼华收到了芍药的传信，信中说她为筹备大典太过忙碌，没有时间来探望她，让她保重身体，多休息。 还说宗门此时正是忙碌时，嘱咐她勿要乱跑。 灼华收了那封信，心中有股说不清的黯然。 今日还在和自己通信人，只怕明日便不知在不在了。 灼华抬头看那紫苏树的落花，恍惚记起自己参悟的自然之道，他们花草一族的妖怪，生而为花草树木。 本该生生不息，向道而生，究竟是何必要被卷入这些是是非非中？ 难道天道便如此不仁，以万物为刍狗。 木源宗之祸就真没有转机了？ 究竟什么才是草木之道的终极奥义？ 自然之道的本质又是什么？ 想到这，灼华突然发现那些四散落下的紫苏花瓣停在了半空。 不只是花瓣。 就连时间仿佛也就此停住了。 周围的景物除了灼华好像都被定格在了原地。 风里的花香凝滞。 梦境会突然开始，也会突然结束。 难道溯古之梦就要结束了？ 所以才导致了此间时间与空间的错乱？ 又一阵空间的扭曲与动荡。 一瞬间，灼华眼前的一切景物都像被按了加速键。 眼前的一幕幕不断变换，不变的只有站在这里的灼华。 时间还在不停向前溯进，眼前的景物从小院到一片漆黑与血色混合的悟道阁，她甚至看到了芍药。 在悟道阁的一片血色中，她是阻拦雪鸢圣女盗宝，并被杀死在悟道阁的那几名弟子中的一个。 到了大婚那一日。 血色漫天，四处断壁残垣，石阶上是维持不住人身化作原型倒在地上的草木精怪们。 大婚之日血云覆盖了整个宗门上空，龙族几位即将飞升的大能立在的天空上。 雪鸢圣女趁乱为龙族盗走了蓝息铃。 木缘宗覆灭，几名镇宗的渡劫老祖献祭自身才唤醒沉睡中的青莲仙尊。 可惜青莲仙尊的分体神识本就虚弱，被龙族半步飞升的大能重创，最后只来得及将宗内弟子长老传送出宗门，便再次于青海之巅陷入了长久的沉睡。 灼华一直在思索自己能为木源宗做些什么，如今溯古之梦告诉她，她什么也做不了。 此间一切皆是虚妄。 此间本就不稳定，不稳定的时间、不稳定的空间。 在这个空间里的一切人事，都已是过去。 她只不过是被时间邀请来，作为一个旁观者，再一次亲眼目睹木源宗的覆灭罢了。 几万年以后，没有一个人会记得，上古时期曾有一个专门为草木妖怪成立的宗门，以及这个宗门里有一位始终秉持仁者之心的青莲仙尊。 直到大梦停留在青莲仙尊沉睡的那一刻，时间便都停止了衍进。 挥洒出去的绿色鲜血，燎了整个宗门的大火，青莲仙尊的怒容。 一切都停了下来。 灼华没有被传送出去，所有事物都停下了时间，灼华却还被留在原地。 她便停留在此处一直等。 一直等。 时间过去了一天，两天，一个月，两个月…… 不知为何，在这个混乱的梦中，四季却没有停下来。 灼华走到那片竹林中，竹林的叶子此时变得苍翠暗沉。 灼华盘坐在竹林之上的一块大理石上闭目静坐，任时间一直流逝，她也不去管。 不知何时那些木源宗的覆灭之景已然消失，木源宗恢复了从前之景。 秋天到了。 枫叶都染成了霜红。 在无尽的沉寂中，没有声音，灼华偶尔听到一阵风声。 转眼寒风起。 天空渐渐下起雪来。 无穷的雪，无尽的月。 岁月无声，转眼已是百年。 草木之道来源于自然之道。 自然之道，即演进之道，自然不问吉凶，不分好坏，不论强弱，只是不断的演进。 不论在这个自然之大中，多少人灭亡，多少文明消灭，都不过是顺应自然的规律。 而不论是百年、千年、万年、千万年唯一不变的便是自然的声音。 苍茫宇宙间，也只有自然的声音一直在都，永恒且不朽。 岂知这片已经蒙上了硝烟的木源宗的土地上，他日不会再诞生出一个“木源宗”。 自然之大，不论是时间之纵，宇宙之广都是无穷尽的。自然之道也应是——无穷无尽，生生不息。 这便是草木之道的终极奥义。 灼华慢慢穿过那十里竹林，行至石路尽头的青海之巅，青莲仙尊已经在那里等她了。 “怎么样，你可悟到了？” “晚辈似有所悟，但对于自然之道，晚辈庆幸自己知之，悟之，却不会践之。弟子悟的是经纬大道之理，非是自己的道。” “哦？这无上大道，你若好好修习，飞升也不是不可能，你难道不想早日成仙？” 这自然之道的意境还是她在下界即将飞升时才悟到的，因为此道她也不再执着重建木源宗。 一切皆有缘法，自然之中一切在冥冥中早已定了去处，无需强求，顺其自然便是。 “天道没有人的情感，其经纬蕴含的道蕴自然也是演化延伸出来的，不是晚辈所求。 因此这无上大道，晚辈愿知之、悟之。但倘若若践之，岂不是修了无情道。放下一切人情，尊重自然生死消灭之理。晚辈生有灵智，注定不愿也不能接近那无情无灵的大道经纬。” 此时天空和大地甚至青莲仙尊身后的海洋慢慢出现裂纹，从裂纹中隐隐透出光来。 溯古大梦已碎，道成者可破镜而出。 这一梦也就到了尽头。 “晚辈可以因为对自然之道的参悟看淡生死，却无法做到置他人生死而不顾。” 青莲仙尊嘴角一笑道：“你既有自己的主见，我便不多说了。 几万年来你是第一个悟到草木之道终极奥义的，我的传承变留给你，望你今后救扶弱小，不可滥用。” 说完，青莲仙尊轻轻一挥手。 梦境彻底碎裂开来。 她们依然在青莲仙尊栖身的青海之巅，只是这一草一木已不再是万年前的木源宗了。 随着青莲仙尊一挥袖，一道神念也被打入灼华的识海深处。 青莲仙尊仰头轻轻扫过脚下的木源宗，语气中不无留恋，却不难听出，对于木源宗，她已然放下。 “此间事了，我也该走了。这一方万花秘境便化作须弥戒子跟着你吧。” 眼前青莲仙尊的身影变得越发缥缈，她的声音似是从遥远的彼方传来。 “前辈的教诲，晚辈铭记于心，绝不违背。”灼华心中知道青莲仙尊是告诫她不可用得到的传承做恶，当多行善事，无愧于心。 “呵，你倒是个难得的好孩子，将蓝息铃托付给你，我也不担心了。你悟性非凡，祝你早日登仙。” 话音落下。 青莲仙尊的那一缕神识分身已化作一缕青烟消散于无形。 第47章 结丹 灼华朝着青莲仙尊身形消失的地方躬身作别。 身旁的蓝息铃还闪着银蓝的光芒，悬在半空。 它身上的灵压似乎比从前更重了几分。 直到灼华将它纳入灵识，自己的感觉果真不假，蓝息铃的气息确实比从前更胜，此时它身上曾经模糊的铭文符咒才露出了全貌，银蓝的铃身灵光耀目。 原来这才是它的真容。从前在她识海中的模样反倒似珍珠蒙尘，掩去了曾经的光亮。 感到整个万花秘境的震荡，空间也产生了微微地扭曲。 一低头，整个秘境竟然以她为中心，正在慢慢收束进指间的一枚莲花纹青戒里。 灼华站在原地，被空间收缩带起的狂风吹散发丝。 看着秘境中的一草一木化作灵光，那一幕幕闪过的此间情景一晃而过，迅速被空间压缩收束进那枚莲花纹须弥戒中。 手上那枚戒指的金光四射，整个万花秘境花瓣飞舞，灼华好像又一次站在了急速演变的时空里。 这样精妙绝伦的时空法术，实在叫人惊叹。 直到灼华站在了熟悉的那片深山中。 四顾无人。 就如她来时的模样。 仿佛这世上并没有出现过什么青莲仙尊，也没有万花秘境、浩瀚的极夜之海、溯古大梦中的木源宗。 可轻抚着无名指上那枚莲纹青玉戒，感受到上面传来的阵阵灵息。 灼华知道，这一切都不是梦，是一场奇遇。 是上天对她的馈赠。 她自认担不起这样浩大的福泽，很多时候拥有的越多便意味着身上的责任愈重。 青莲仙尊的教训犹在耳边，不可为恶。 所思所行皆不可违逆因果报应，要三思而后行。 灼华此时感到脑海中的蓝息铃与自己的联系似乎更强了，说不清为什么，她觉得现在的自己能够随心所欲地操控蓝息铃。 此时到了外面，灼华只觉自己的境界已经压制不住，便立刻闪身进入了青玉戒空间里。 此时的万花秘境似乎完全对灼华敞开了大门，空间里的一切灼华都能清晰感知到。 灼华回到了那片木灵气极浓郁的竹林中，立刻入定。 青莲仙尊离开前将万花秘境和木源宗的灵力本源——太初混沌灵气，交给了她。 这两团灵气早已融合在青玉戒中。 如此浩瀚庞大的灵气本源，若分出一点点来，融入她结金丹境的根基，岂不事半功倍。 此时灼华已经感到丹田处灵气的不断洗刷冲击了，便立刻坐了下来。 听说结丹时皆伴有雷劫，不知身在须弥戒子中，雷劫还会不会落下来。 顾不得多想，灵力冲击便一次次冲刷全身经脉，似乎已经抑制不住灵力的暴动。 灼华立刻开始不断将体内灵气汇聚于丹田，压缩提纯，直至凝成灵液，在丹田中不断蓄积。 只见自己体内经脉在这个过程中拓宽、重塑。 十日过去，这个过程仍在继续，秘境中的灵气还在不断向灼华涌来。 灼华也开始一步步将那一小团混沌灵气融入丹田。 突然记起在丹田里的苍天玉树与黄泉，毫不犹豫地分出了一小缕混沌灵气过去，自己结丹对黄泉他们大概是有利的，只是自己如今结丹在即，是打算再去天风城看看的。 既如此，何不早日祝他们恢复。 若黄泉恢复到元婴期，此次天风城行，便是一个极大的助力了。 它们也陪伴自己许久了，该向前走了。 灼华感受到苍天玉树的亲近之意，便知这太初的混沌灵源对它和黄泉有极大的帮助。 见此，灼华便全身心投入结丹过程，直到过去了一个月，灼华才内视看见一颗圆润透亮的金丹缓缓凝结在丹田处。 金丹色泽金粉，甚是瑰丽奇异，实为上品。 丹成。 秘境的天空上方隐隐有异象形成，灵气汇聚成一棵扎根云端的桃树，灵气化形作漫天的桃花，从天而降。 灼华此次万花秘境之行，心境早已突破金丹境，甚至有了浓厚的大道底蕴，只怕以后修行一途上，不仅不会再被心境所绊，加上她天生道心无垢，今后进阶更无心魔劫侵扰。 未来的修炼之路，定是一片坦途。 灼华内视丹田发现那枚鎏金粉色的金丹正在自发地运转着，黄泉和苍天玉树吸收混沌灵源已然陷入了沉睡。 从青玉戒中出来的灼华，修为凝实，金丹稳固，这离不开青莲仙尊所与的混沌灵源带来的好处。 从空间中出来那一瞬，灼华觉外头的光线变暗了。 莫不是要下雨。 抬头一看，只见天空突然劈下一道强力的雷光。 原来早已在天上凝结的雷云覆盖了头顶的青天，只是不知道受劫之人的所在，雷云中的雷劫便迟迟未劈下来。 只等灼华一出现，那酝酿许久的雷光便以肉眼不可见的速度向灼华劈来。 灼华被劈得外焦里嫩。 一道雷劫过后，紧接着又是一道。 灼华只感到浑身就要被劈裂，这雷不是她能够只身承受的。 妖族最怕雷劫，妖族渡雷劫可不会如人族那般简单，妖族的雷劫不让他们脱层皮是不会善罢甘休的。 灼华已闻见自己身上血肉散发出的焦糊味了。 一直以来都没有受过这么重的伤，此时看着自己皮肤上出现纹裂、血肉模糊的样子，实在奇异啊。 灼华心中涌出荒唐感，这雷劫的威力怎的如此可怕。 不该啊。 她在宗门中也是有幸见过修士结丹的，可不是她这个样子的。 简直要把人劈死。 灼华哪知道结丹这种事多要在宗门中师长庇护下，或是早便准备了结丹时抵挡雷劫的灵器，哪有自己在荒郊野外便随意结丹的。 她只觉得修为修到一定程度，便要顺其自然结丹的，何需要那些丹药、法器之类来取巧，既结丹，承受雷劫之苦也是应当。 可是，自己亲身体会了，才知道，雷劫这东西不是那么简单。 难怪那些人哪怕不能完美结丹，也要借助丹药等物规避雷劫。 天上黑紫的雷劫不停，一道比一道凶狠。 灼华拼命摄取灵力修复经脉，调用化金丹尚未用完的那点混沌灵气游走全身修复已遭受重创的经脉血肉。 第48章 雷劫难渡 为助身体快速再生，灼华运转起碧海潮生术。 枯竭的丹田再次蓄满灵力，灼华加速引导它们附着在伤口处，出乎意料这碧海潮生术加上混沌灵气，转眼间便让她的经脉再生，伤口修复。 草木本就生生不息，自愈能力极强，灼华亦是如此。 只是，在接下来的第八道雷劫劈下来后，这道赤红的闪电比起之前紫色的雷光更加可怖，灼华心中有些发怵，不知自己能不能彻底接下来。 可害怕也没用，只见这道久久蓄积的赤红雷光携着万钧雷霆之力几乎照亮了整个苍穹。 灼华只觉全身筋骨已被碾碎，就差一点便要化作灰尘。 仅凭着一点点意志力灼华还在不停运转碧海潮生术，以灵力滋养残躯。 灼华的一张苍白小脸早已倒在绿草中，嘴角挂着浓稠的血迹，可见五脏内腑也受了重创。 可在草叶的间隙，灼华看见天上的雷劫仍未散去，隐隐又在积蓄下一道雷劫，这道赤红的雷劫已是灼华的极限。 莫非今日便要身死在此处？ 灼华已经意识模糊。 凭着强大的意志力睁开无力的双眼，有些无奈地看着不肯散去的雷云。 难道要进入须弥空间，虽说进入空间能够躲避雷劫，可一旦出来便还是要面对可怕的雷劫洗炼，难道要一辈子做一个缩头乌龟？ 青莲仙尊给她须弥芥子空间可不是让她如此窝囊地用的。 难道这最后一道雷劫凭她自己就接不下了？ 轻呼出一口气，灼华努力坐正了身体，闭上双眼。 来吧。 不成功便成仁，她有什么好怕的。 闭上双眼。 良久，头顶那不断发生雷暴响声的劫雷却迟迟未降下来。 灼华睁开眼，识海中的舍利子不知何时竟悬在了她的头顶，将她整个人笼罩在柔和的佛光中。 灼华眼中不由有了惊讶。 其实她也不是就这么被雷劈死的，若真到即将身死的那一刻，手握蓝息铃这样的神器她可还没动用呢。 只是现在是什么情形。 为何这颗舍利子会突然跳出来。 在这颗舍利子的佛光中灼华明显感到自己的伤势得到了缓解，也没有先前那么痛了。 柔和的佛光似乎在驱逐残留在她体内的雷霆之力。 抬头一看。 头顶那劫雷似乎停止了继续蓄势的架势，要劈不劈的。 许久以后，一道微末的紫色闪电从云缝里钻出，轻轻打在了灼华头顶，灼华被劈的一激灵，身体却并未受到极大损伤。 舍利子仍旧那样牢牢地罩在她头顶，未挪开半分。 其实以灼华无垢之心，亲近大道，在修炼一途上不该受如此强大的雷劫阻碍的，可惜就可惜在她终归是以妖身渡雷劫，雷劫对妖族可向来苛刻。 不过妖族虽渡劫艰难，但一旦渡劫成功，便是以一敌十的存在，于战力上是绝对碾压人族的。 这些灼华当然不知，若知道又岂会在荒野山中随随便便结丹。 从未有妖族能孤身挺过九道天雷劫。 这回是慧缘法师的舍利子帮了她。 天道对普度众生，功德深厚的佛修向来爱戴，因此那些以慈悲为怀的禅师也少有雷劫。 慧缘法师一生行善，广结善缘，功德深厚。 他活着的时候做了许多有利于天道的事，如今这颗代表着无上功德的舍利子便为她挡去了最后的夺命雷劫。 当然这些灼华也尚且不知。 因为此时灼华直觉去看头顶那劫云，它们竟慢慢消散而去。 直到天空恢复了原有的晴明。 虽说她曾在典籍中看见过，得道高僧坐化的舍利子是凝聚了佛祖净化之力，可以去除心魔的宝物。 可没人说过此物可以抵挡雷劫。 灼华心中的疑惑尚不能解，但对这颗救了她的舍利子，越发想要知道它的真实来历。 想到手中那枚怀素禅师赠送的符篆，心想着等回一趟宗门，将龙虎交给师傅，她便去寻找这枚舍利子的源头。 去解开她的身世之谜。 趁着在荒山之中，四下无人，灼华再一次进入须弥芥子中，借着其中浓郁的混沌灵气快速修复损伤的身躯。 半日后，灼华再次踏上了龟壳御器而行，往天祁宗的方向而去。 经过十多天的行程，灼华终于到了天祁山脚下的村镇。 不曾想到的是，她在这里遇到了一位老熟人。 竟然是许久不见的郑乾。 此时他浑身灵气雄浑，可见已然结丹成功。 “妹子，我都不知道你下山历练了。之前接了个下山的任务本打算问问你去不去，结果发现你已不在宗门。” “我因为想要提前下山历练，所以上次黎溪镇一行攒够了功勋便下山去了。” 灼华都忘了自己没有和他联络的通讯玉简，趁此机会便和他交换了联络方式。 顺带也记录下彤彤、兰溪与冯子秋的联络方式。 二人许久不见灼华便与他攀谈起来。 灼华递给他几坛在禅宗时酿的灵樱暖酒。 “郑师兄，还没恭贺你结丹成功呢，恭喜恭喜。” “哈哈哈，多亏有你，上次在盐洞中替我及时解了毒，要不然我本就结丹在即，若因为中毒根基受损，又何谈结丹了，我还没有谢你呢。” “都是同门何须言谢，彤彤他们呢？” “他们还在镇子上呢，他们同我一起接了个除妖任务，如今还需要收收尾。我也是从镇上出来碰巧遇上了你。 对了，你走后，听说风家那位小师妹寻过你，听说你外出历练了气急败坏的。 不过没过几日她便和应长庚几人也外出历练了。你现在回来的刚刚好，此时他们恰好不在宗门内。” 郑乾想到灼华与那位风家大小姐的冲突，他也不知道该说什么，毕竟看灼华和那几位亲传弟子的关系并不是很融洽的样子，自己也不好多言。 “多谢师兄告诉我这些。你是不是要回宗门去，不如与我一道？” “不了，我刚从宗门报备回来，还得去找彤彤他们，你先行一步便好。” 说完便与灼华拱手道别。 灼华跟着回礼，也与他道了一声别，便凌空往山上飞去。 出示过身份玉牌，灼华便直接往涧泉峰去寻榆桑真君。 不出所料，师傅这回倒是待在峰顶竹林小院外的摇椅上，眯着眼，手里拿着一把大蒲扇，随着摇椅一晃一摇，一晃一摇。 桌花见此一幕整个人都变得更加无奈了。 第49章 无极 “回来了，怎么去了这么久？”榆桑真君手中的扇子不停，眯着眼往灼华方向清扫了一眼。 禅宗也不远那，本以为她一个月就回来了，不想竟然去了将近半年。 “弟子偶然掉入一方秘境中，有幸结了丹。” “嗯？”榆桑真君身下的椅子不晃了。 立即坐起身来，仔仔细细将灼华打量了一遍。 “观你周身灵气浓郁程度，确实是结丹了。且结丹气息凝实，境界稳固。 看来你在秘境中确实有了奇遇。只是你出门时也才筑基初期，半年便结丹了，不错不错，很给你师傅我长脸呐。 只是你进境太快，若是叫人知道，免不了要起不好的心思。以后还是要隐去修为的好。” “师傅不必担心，弟子有办法。”蓝息铃可以隐去她的气息，用它来隐藏修为绰绰有余。 话说完，便直接操控识海中的蓝息铃之力，彻底隐藏了自己的修为。 榆桑真君发觉灼华身上的修为气息确实另他感受不到了，能躲避元婴期真君的探查，他这小徒弟确实是有奇遇的呀。 秘境这样的地方有多少机遇，便有多少凶险。 见她身上并无什么不妥，也未受什么重伤。 桑榆真君便放下心来，想想自己这徒弟才入门不久就进阶金丹，便一脸喜色，一只手甚是自得地摸着自己的胡须。 自打入门起，他收的这个小徒弟便从不叫他费心。 却一直知上进，懂进退，一直自己刻苦修炼，从不叫他这个做师傅的为难。 这徒弟收的实在是太省心了。 在她的成长之路上，他这个做师傅的反倒没有帮上什么忙，这样想想他又有些愧疚了。 “龙虎可带回来了？” “带回来了！怀海前辈还说它很能吃，差点把他的紫金竹吃光了。” 灼华这才想起那尚在她碧桃锦囊中窝着的可怜龙虎。 自己竟然把他它给忘了。 只见一束灵光划过，落在地上，龙虎正憋屈地抱着饥肠辘辘的白肚子坐在地上，一脸茫然。 咳，从禅宗出来也过去几个月了，给它带的紫金竹多半早就吃光了，看龙虎那样子，比禅宗时候还瘦了一点。 灼华深知是怀海前辈将龙虎养的很好，不想它落到自己手里反倒消瘦了： “师傅，龙虎在禅宗的时候比现在要胖些呢，我掉入秘境以后便把它给忘了，应该是饿着它了，便比之前在禅宗的时候瘦了许多。” 听了她的话，榆桑真君皱着眉头，又瞥了眼明显比在他身边时胖了不只一星半点的龙虎。 哪里瘦了，那肚子堆的肉分明又敦实了一圈。 这个样子，哪怕是借着魔兽金丹晋升了元婴，化形出来，岂不是个大胖子，哪还有眼看？ “先让它跟着你吧，我瞧你在宗门也待不住。留它在你身边也算有个照应。” “师傅，你忘了，我有黄泉那，黄泉说不定也要金丹后期了。 龙虎在禅宗待了三年，刚回宗门，还是让它留在您身边吧。” 灼华知道师傅是为了她好，怕她外出历练遇到什么应付不了的危险。 只是龙虎看样子和师傅分开许久了，师傅天天自己待在涧泉峰顶也没个伴，还是将龙虎留下为好。 “师傅，龙虎是进阶元婴期了吗？”龙虎被留在禅宗驱魔三年一事她便觉得很怪了，只是在禅宗做客不好直接问出口。 “它啊，我还未晋阶元婴时，龙虎和我一起入了一个大能遗府，那洞府十分凶险，它不慎吞了一颗魔兽金丹。 虽是获得了进阶的好处，却被魔气侵扰，极难根除，所以师傅便将它送去了怀海那里。” 想想那大能洞府确实凶险异常，唯有金丹期修士可以进入，要不是因为金丹后期久不能破阶，他也不会外出历练，寻找机缘。 谁知道那大能亦正亦邪，根本不是正统修士，他的洞府更有许多魔兽镇守，自己只身闯荡，可谓是险象丛生。 啧啧，现在想想也令人胆寒呐。 不过富贵险中求，也多亏这次历练，使他寻到了晋升元婴的机缘。 灼华回桃花小院的时候便挖出了几坛桃花酒酿，正好过来送给师傅： “师傅，弟子将龙虎送回，便打算继续下山游历，这些桃花酒是弟子离宗前所酿，如今已经可以喝了。 若是喝完了，还剩许多被弟子埋在山坳那片桃花树下，师傅想喝的时候记得去取。” “什么？刚回宗门又往外跑，你师父我前些日子不在宗门，去外头替你寻了些制器材料，都进阶金丹了也该有件趁手的法器，你先老实在宗门待几天吧，等法器做好了，再走。” “好的师傅。”灼华一听师傅前段时间天不在涧泉峰，是替自己寻法器去了，便高兴起来。 自己在宗内和应长庚他们几个亲传弟子处的也不好。 在宗门中更没有什么朋友往来，更未结识什么人脉，门中弟子似乎也对她观感平平，也不知道有没有给师傅添乱。 师傅还替她操心，给她寻法器。 灼华嘴上不说，心里却还是很感动的。 打定主意，以后在外游历多寻些有意思的东西拿回来孝敬他老人家。 “对了，这个你拿着，这是龙虎的同族，我去凌夷山上寻灵材时遇到的。 它失了父母，被我捡到也算有缘，便带了回来。执夷兽虽吃得多，却是不可多得的灵兽，好好养着。” 师傅伸手递给她一枚绛色灵兽袋。 灼华转头去看那早已爬进师傅的竹林小院啃竹子的龙虎。 听说执夷兽都很能吃呢。 不知道养不养得活。 不过想起龙虎的样子，执夷兽虽然能吃，却实在喜人。 拥有一只稀有的执夷兽，对她而言可是不可多得的好事。 “好了，你刚回宗门，回去休息休息吧。” “是，弟子先行一步。” 灼华带着那枚灵兽锦袋喜滋滋地回到了久违的桃林小院。 经过久开不败的桃林，几枚花瓣芳飞着飘到灼华的发间。 浅淡的桃花香气混着干净的阳光气息沾上了灼华浅粉色的裙摆和发丝。 灼华嗅着干净的气味，走过桃林小径，回到了桃花小院。 只见小院的篱笆里伸下一枝黄木香，其上簇簇花团秀丽，坠着晶莹的露珠。 这下那间空着的灵兽房有用处了。 刚进了院子，灼华便将灵兽袋中的执夷幼兽放了出来。 只见一闪白光，院子里便出现了一只圆滚滚的黑白小兽，刚落地便自己盘成一个球，小小的一只，还不如龙虎半个爪子大。 灼华走过去将它抱在怀里，只听小兽还轻轻嘤了一声，像打了个奶嗝。 可怜兮兮的样子，让灼华心里一软。 还真是一只幼崽啊。 它这么小，却离开了母兽，若不是被师父遇上，多半会被饿死吧。 执夷幼崽一身软软的毛入怀，灼华不由自主地伸手去摸了摸。 给它认主后。 念头一闪，灼华便从空间里拿出一根翠玉天竹放在它怀里，小家伙眼睛一亮便抱着竹子啃了起来。 得给它起个名字，灼华拄着手臂，瞧着眼前这只执夷幼崽，起什么名字好呢。 小家伙身上的毛色黑白，好像太极八卦阵。 就叫无极吧。 灼华想起自己院子里也没有种竹子，便将无极抱去了灵兽房。 自己便下山去不远处的竹峰砍竹子，顺便移栽了一些鲜嫩的竹笋入自己的桃林小院，新鲜的竹子就栽在灵兽房旁边。 灼华还顺带弄了些金黄的干草回去，在灵兽房里铺了厚厚的一层。 第50章 师承 做完这一切，灼华便回到了桃林小院。 无极还这么小，要不将它扔给龙虎带上几天，与同族待在一起，想它也会适应的更好一些。 过了几天。 灼华想起去藏书阁查一查那枚舍利子的事。 便独自去了藏书阁。 灼华在藏书阁待到很晚，但好在并不是一无所获。 藏书阁中不多的佛家道典记载，舍利子乃高僧坐化后躯体形成的一种强大灵宝。 舍利子并不是随意生成的，非得是功德深厚，得天道认可的高僧坐化后才可得。 灼华心中疑惑，舍利子的形成强调大功德。 功德便是积攒的福报，舍利子本身亦是驱邪圣物。 世人都把积德行善挂在嘴边，提倡积累福报功德，来世才能投个好胎。 可真正践行善举的人并不多，像以普度众生为己任的得道高僧更是罕有。 这“功德”一说究竟在修仙界中代表着什么？ 灼华心中有了疑问。 便去各类书中寻找古往今来记录在册的大功德者，既有功德，又得天道眷顾，定是得修为高深，再翻阅记载有这样修士渡雷劫的篇章。 找到了！ 上古时有一位升仙的大都佛修——虚空道祖，他便是飞升时没有雷劫。 书上载：道祖虚空，飞升时，云破天开，有功德金光普照大地，将道祖虚空接引往仙界。 还有几千年前极擅医术的山月灵族中出了一位拈花圣女。 她于凡间大疫病蔓延时，以一手出神入化的医术拯救了千万黎民百姓，进阶元婴时便无雷劫，更有金光异象。 除了这二位以外，还有一些其他的例子。 如此看来，自己所料不错，真正为她挡下雷劫的是凝为舍利子的那位高僧前辈。 那位高僧前辈坐化前定是积累了深厚功德的，这才在危急关头跳出来为她驱散了雷云。 想到这灼华心中不由酸涩起来。 记得微光水母的噬心幻境里她想起了一位与她颇有渊源的长辈，他逝世于那座深山中的寺庙。 是那位前辈又一次庇护了自己？ 不能再等了。 她要立刻离开宗门去查明自己的身份。 可惜的是她怎么也记不起那座寺庙的所在。 好在还有怀素前辈给的符篆。 灼华回到桃林小院便看到师父的传音。 叫她去山顶。 应该是师傅说的法器做好了吧。 带上无极，灼华便御器上了山顶。 师傅在自己的竹林小院里喝茶，龙虎便在那片竹林里靠着竹干啃竹子。 灼华将无极放下，小家伙看到同类便拱了过去，龙虎见了也任它靠在身上，两只兽靠在一起吃竹笋吃的欢快。 师傅一挥袖，一道翠青的光芒出现在灼华的手中，此物是一柄碧色的长笛。 此材质为竹却青碧如玉，入手油青润滑，这一抹浓翠的碧色如那禅宗时的一池潭水，叫人心生愉悦。 灼华一眼见了便十分喜爱，此物有着浓郁的水木灵气，一看便不是凡品。 若长期带在身边，身体便能得到精纯水木灵气的蕴养。 “此物名青练，是为师托炼器峰的长老做出来的，此物是一件难得的神识攻击法器，可变幻器形。 可根据使用者意念化作竹剑、长刀，以后你御器飞行亦可使用。这边算是为师给你的结丹礼了。” 听罢，灼华心念一动，此物变化为一把碧绿的竹制长剑，剑身纤细，不需剑锋，此物本身便是可以附着神识的攻击法器。 “谢师傅。”灼华心中知道这份礼有多贵重。 师傅是亲自下山去寻来了难得的木系灵材，并将之炼作上等法器送与自己，师傅的一片爱护之心，灼华深深记在了心里。 “灼华呀，你可知道为师三灵根的资质为何能修炼至元婴吗？今日为师就告诉你是为什么。 为师的灵根乃金木土三系，主修为金，但真正修炼的功法是运用神识来操控的金系法术，为师并非剑修，只是以神识控剑。” 此时懒散的师傅已经起身，向前几步走到空崖上。 灼华眼中见师傅站在那里，不动如山，却有一股磅礴的气势拔地而起。 只见阳光下，师傅的身后无声出现了数十道与辉光几乎融为一体的锐金剑芒。 只一瞬，那剑阵便向灼华压来。 金色剑阵剑气纵横，强大的神识附着其上，几乎化作实质的攻击，向灼华的心神侵蚀而来。 只是剑气到半途，便消散了。 师傅仍站在原地一动不动。 剑以意发，意动而剑出，意敛而剑收。 若剑阵发动，只怕还未被锐利的金剑所伤，便会被可怕的神识攻击震伤识海，站在原地呆呆地忘了反应。 然后便会被锐利的金色剑气撕地粉碎，识海亦会被其上的神识攻击击溃。 “为师当年也曾主修金系灵法，努力提升三系灵气而修炼，可后来便明白，人一生的精力是有限的，这样按部就班的修炼永无出头之日。 便弃木土灵法不修，只为专攻一门金系灵法，争取学有所成。 为师也算有缘，修至金丹期时机缘巧合在秘境中得到一本修炼神识的功法。 为师资质平平，虽说金灵根纯度也有九成，却如何也比不上那些天灵根，因此得到这门功法便另辟蹊径，只为在神识与金系术法上大成。 也因为如此才另为师在两百年内升境元婴。” “你是为师唯一的亲传弟子，因此我的衣钵便要传给你，之前一直打算到你结丹时神识达到一定境界，便教你修炼神识之法，如今也算到时候了。” 榆桑真君手中的蒲扇轻扇，将一团纯白的光团扇入了她的眉间，眉间乃她识海之所在。 光团进入识海后，灼华便感受到师傅已经将那部十分深奥的神识修炼功法印入其中。 这是师傅给她的真正传承功法。 难怪入门以后师傅并不怎么教导她，原来是打算等她进阶金丹在教她识海修炼之法。 灼华此时才真正意识到她是师傅唯一一个亲传弟子。 “师傅。”良久之后，灼华突然开口。 “嗯？”那边榆桑真君已经再次回到摇椅上，手中悠哉地扇着那把大蒲扇，又饮了一口清茶。 “弟子想下山。” “……” 这弟子收的是真不着家啊，天天爱往外跑。 算了，年轻时多历练，多走走是好事。 “弟子一定谨记师傅的教导，绝不懈怠修行。” “去吧去吧。” “师傅，弟子能否把无极留下让龙虎照看几天。无极太小，弟子想让它和龙虎作伴对它会好些。” “嗯。” “弟子告退。”灼华拱手作礼，便离开了涧泉峰。 第51章 净山寺 灼华刚出了山门便遇到了回门复命的郑乾几人。 好段时间不见，兰溪和彤彤的修为皆有进益，冯子秋也已突破到筑基境后期。 几人遇到灼华，便热情地寒暄了一番。 “我都回宗门几天了，你们怎么才回来？”灼华本以为他们早回宗门交任务了。 不想今日竟然在山门口遇见。 “唉，还不是那个内门的领事堂弟子给我们使绊子，这回我们下山遇到了阴煞兽，凶得很。 这怪物害了万氏宗府一家百口人命，并以他们阴气怨气为食，已经成了气候了。” 冯子秋本来就话多，这一问，便把事情的来龙去脉倒豆子似的说了出来。 “那阴煞兽品阶不高，但能御百鬼，按理说这事本来是需要宗门派人来援助一二的。 可是那个内门的管事弟子张峥之前与我们有些嫌隙，便借此机会与我们为难，特意压着不上报，我们这才在山下耽搁了许多时日。” “不过还多亏了彤彤去藏书阁看过一本诡兽百录，我们才想到办法用佛堂的香灰压制那阴煞兽的御鬼手段，这才将那诡兽制服。” “是呀，还是要多亏灼华姐姐的办法确实好用，我以后要多多看书，增长见闻，这样便不会再遇到那么多手足无措的情况了。” 彤彤自从上次碧溪森林中与众人一起斗法变异金刚虎，便晓得自己不仅年纪最小修为也最弱，无法成为众人的助力，反倒是拖累。 便想多积累些见识，希望以后也能像灼华一样帮上大家的忙。 前几日刚在摊位上买了一本讲民间诡兽的杂书来看，谁知道这么快便派上了用场。 “看来你们下山这一程十分不容易。”灼华已经想象到他们这一回捉妖任务的凶险了。 “那这事回宗门以后该如何料理，那叫张铮的内门弟子只怕会再出事端。”有时候最麻烦的事，便是与手中握有小权柄，却心胸狭隘之人有了龃龉。 这样无论对错，都少不了受一些磋磨。 再者许多内门弟子一向瞧不起外门，郑乾这般靠自己结丹的外门弟子，就是在内门也是少有的，他这样没有师承，更没有靠山，只怕没少遭人嫉妒的。 这样想着灼华便忧虑起来。 “灼华妹子放心，别人欺上前来，我们也不会坐以待毙的。”郑乾向来是个看似粗枝大叶，实则粗中有细，处事周全的人。 毕竟在外门摸爬滚打多年，靠自己结丹的人，又岂是随意任人欺辱的。 灼华见他们有自己的打算便不再追问。 与众人道了别。 灼华便抽出腰上别着的碧色长笛，意念一动，长笛便化作纤锐的翠绿长剑。 双脚一前一后踏在上面，便可御空而起。 此器比起那龟壳速度不知快了多少。 此时灼华手中正拽着一根金色丝线，丝线往东南方向去. 一看便知是怀素禅师的符篆发挥了作用。 有了青练的加持，灼华不过御剑一天，便看到了在群山尽处的凡人城郭。 灼华此时正是到达了净山寺所在的长平城。 看着底下脚下那片土地，一眼便可知。 此城是人间难得的繁华安定之所。 长平县位于天祁山东南，四季分明。 此地盛产牡丹，又邻近人族国都，因而物产丰饶，商业繁华，百姓安居乐业。 净山寺便是坐落在长平县青山间的千年国寺。 此处香火鼎盛，受佛祖庇佑，一般妖魔鬼怪都难作怪。 灼华受金线指引来到净山寺。 青山顶上的净山寺三千台阶，灼华不打算引起凡人的注意，便降落在深山的丛林中，与那些来往的香客一样，一步步沿着那三千台阶上净山寺。 不知为何总觉得上净山寺的百姓似乎并不多，按理说净山寺这样的国寺应当香客众多才是。 不过直到登上山顶的净山寺灼华才知道原因，国寺只有供奉佛祖的佛龛向香客开放，寺庙内院确是关闭了朱红色的大门，谢绝香客的拜访。 步入供奉佛堂的外间院子。 灼华听见一声清朗的钟声在寺庙里震荡开，可惜在这阵钟声里，寺庙却显得更加萧索。 净山寺里异样的萧条令灼华心中疑惑，随即行到僻静处，便发动蓝息铃隐去了身形。 她分身入寺里，四处行走，却发现寺庙内院中走动的和尚格外稀少。多处都僻静无人，这样规格的寺庙不该只见着这么几个和尚才是。 将神识放开，笼罩整个寺庙，灼华发现庙里走动的和尚确实寥寥无几。 灼华偶然间走到了一间书室，此地几乎与她梦里的模样别无二致，应是净山寺的藏经阁了。 就在灼华轻轻翻阅书页时，神识范围内出现了人声。 灼华把书放归原处，观察来人。 “师兄咱们寺庙这几天是怎么了，人手越来越少。”个看起来才七八岁的小和尚跟在一位十五六岁的小和尚身旁，两人一前一后走进藏经阁。 “唉，大家是病了。 前几天我便听师父说寺里许多和尚生了病，一个个都病的起不来床。 不过也说不清是什么病，只是一睡不醒，就连咱们现在的住持——慧一法师都病倒了，昨天师傅也是一睡不醒。 但不知为什么像咱们这样年纪小些的和尚便没事，所以寺内现在只能靠我们这些没有生病的小和尚打理寺庙上下了。” 说着那大一些的小和尚便在一处墙角拿出了扫把和鸡毛掸子，两人开始打扫落了厚厚一层灰尘的藏经阁。 灼华听了他们的话，便毫不犹豫去了专供和尚休息的禅房。 事情果真如那两个小和尚所说，寺中大多数的和尚都陷入了一种难言的梦魇中。 只是这梦魇却无法追溯源头，这些和尚凡人之躯，又能维持多少天滴水未进的状态。 只怕日子久了便在梦魇中失了性命去。 净山寺可是国寺，不该出现这种妖怪才能引起的祸乱才是。 能躲过寺里的佛光庇佑为非作歹，只怕净山寺是不知怎么招来了一个道行颇深的精怪。 通过让寺里的和尚陷入梦魇截取养分滋养自身。 以梦魇让凡人入梦的手段，无非一个目的，便是借梦境截取自己需要的养分。 有的妖怪是制造可怕的梦魇以人之恐惧、痛苦、悲伤等负面情绪为食。 有的便只是吸取精气，更有甚者是为了吸人生气寿命补贴自身。 不知道净山寺中潜伏的妖怪是哪种。 第52章 两仪咒现 灼华将寺庙上上下下用神识探查了一遍，都没有发现任何妖气。 在国寺里为非作歹，只怕这妖怪的隐匿手段也不一般。 自从她进入净山寺后那缕金线便消失于无形。 大半天过去，灼华便打算兵行险招。 入梦魇！ 梦魇之间必有相通处，那梦魇力量的源头便是妖怪隐匿之地。 灼华来到了禅房，躺在禅房中的几名和尚皆紧闭双目，面无表情的沉入睡梦中，但看他们嘴唇泛白，眉眼间不掩灰白之色便知道以他们凡人之躯这样的状态撑不了太久。 还好她在藏书阁学过许多偏门法术，“共情入梦”便在此时派上用场。 将自己的神识分出一缕探入他人识海，便能与他人共情入梦。 寺中和尚皆凡人之躯，抓住一切的罪魁祸首，定是不能耽搁的。 灼华以神识之身入了梦境。 神识再次凝聚时便身在一片弥漫的大雾之中。 大雾之中迷茫，几不可视物。 灼华向雾气中走去，大雾里有一处妖的气息。 直到眼前出现一片森林，灼华毫不犹豫走了进去。 丛林中杂草丛生，几乎盖住人的视线，灼华快速拨开面前的草叶，往更深处寻去。 丛林深处隐隐现出无数石碑。 石碑林立，树影怪形，如围绕在此处的幢幢鬼影。 而碑林之上的草坡上有一紫衣女子的倩影。 女子青丝如瀑，裙袖轻舞，在云雾间宛如即将飘然而去的神妃仙子。 如换了别人一定看痴了。 可灼华早已唤出了手中青练，在空中利落地一划，剑光划过之处迷雾退散，那女子的身影也被劈碎成两半消散而去。 区区不入流的幻术可对她没用。 再用青色竹制长剑轻轻向不远处一指：“滚出来！” 随着一声轻叱，手中青练化作青光直射所指之地。 剑指之处，突然想起一声惨叫：“啊啊啊——，大仙饶命！大仙饶命啊！” 太狠了太狠了，根本不给它反击的机会。 刚才那剑好可怕，好像要把他撕碎一样。 青剑一转，便从草丛中拍出了一只模样奇怪的妖兽。 此妖兽的身体像由不同动物的一部分拼接而成，尾如牛，腿似虎，身子像马，鼻子如象。 虽未亲眼见过，灼华却知道，这是一种书中记载的奇异珍兽，名唤食梦貘。 专食人的噩梦，其毛皮制物辟邪之效。 难怪在寺里寻不到它，原来是藏在梦境深处。 没成想在这里碰到。 此妖已能口吐人言，看来已至金丹期。 食梦貘这样的珍兽虽说在操控梦境上登峰造极，实力却不堪一击。 “是你让整个净山寺的和尚陷入梦魇，叫他们不能苏醒？你胆子很大啊，竟然敢在国寺里作乱。” “嘿嘿，小的也没做什么，就是将他们困在在了梦魇之中，吃点他们的梦充饥罢了，您何必动怒呢？” 就那一瞬间，食梦貘眼中划过一道冷芒。 一根树藤化作尖刺直袭向站着的灼华。 灼华闪身避开，却被划伤了耳朵，耳朵上粉白的皮肤上变现出一片血痕。 “你当这里是何处，你在梦里留了血，你的梦境便归我管！” 随着他的话音刚落，灼华耳朵上的一滴血珠子落了地。 灼华随即便被一阵迷雾吞噬。 在浓浓的雾气中，灼华转眼便失去了意识，只是在她失去意识的那一瞬，锁骨处那久违的两仪咒印记发出了光亮。 随之而来的便是一阵铺天盖地的锥心刺骨之痛。 “哈哈哈，魏紫仙子交给我的差事就要办成了寿数，你来管什么闲事！呸！” 只是他这百试百灵迷惑敌人的招数，今天却注定失效了。 包裹灼华的迷雾散去，留在地上的并不是已经倒下的灼华的身影，取而代之的是一道长剑划破空气，狠狠向他的方向斩来。 “啊啊啊，你怎么没事啊！”那食梦貘抱头乱窜，却注定逃不过灼华强势的攻击。 灼华迅猛的出手，狠狠将它暴揍了一顿，用青练化作长绳将它缚住，让它动弹不得。 最后拿出头上的琼花紫藤鞭，亮了亮上面生满的尖锐倒刺，好脾气地威胁道：“把那些僧人放了，把梦境给解了。” 说完便无声盯着被捆住的食梦貘道：“不要再让我说第二遍。” 食梦貘被她突袭，再加上以为自己的招数对灼华无用，吓得魂都要飞了。 他本来便只会操纵梦境，在梦境里他可称王称霸，去了外面可没有任何拿得出手的攻击手段，因此格外惜命。 还以为灼华定会出手将他杀死，这回便兢兢业业地照着灼华所说的去做，不敢有半点迟疑。 直到从梦境中苏醒，手中还提着那只大老鼠般的食梦貘。 察觉到那几个和尚有苏醒的迹象，灼华便带着那只食梦貘隐身到了深山之上。 那只被青炼绑着的食梦貘狠狠跌落在地上，身子靠着树。 口中不停求饶：“大仙饶命！大仙饶命！小的再也不敢了！” 此时的灼华也不着急了，状若悠闲地问道：“你叫什么？” “小的莫西。” “魏紫是谁？是她指使你来的？” 听了灼华的话，才意识到自己之前干嘛多那一句嘴，这会叫她知道了魏紫仙子的事，他根本不能求援了。 见他不老实。 灼华也不急：“我听说食梦貘是难得的奇珍异兽，喜食人噩梦，但如果把它们的皮拔下来，做成坐垫、寝具之类的便可以避开疾厄、邪祟不侵，不知是不是真的？” 灼华用一只手将它拎了起来。 毫不掩饰自己的杀心。 想想那些差点便在睡梦中身死的僧人们，灼华便一股无名火直上心头。 方才并不是食梦貘的手段不管用，而是她在被拖入梦魇，失去意识那一刻，突然心口剧痛无比。 突如其来的巨大痛苦瞬间将她从梦魇的边缘拉了回来。 莫西被她拎起来，脚不着地，在半空中挣扎半天，却发现自己根本逃无可逃。 心中绝望到极点。 见她眼中的杀意越来越盛，急忙喊道：“小的都说，小的什么都说。 魏紫仙子是我的主人，我听命于她，来净山寺收这些和尚的寿数给她的爱侣延长寿命。” “小的也是被抓住的，那位魏紫仙子她是元婴期的牡丹花精，我才金丹期，且除了梦术，没什么自保之力，这不慎才被抓了给他们效命的。” 第53章 食梦貘 “逆境用梦境盗取这些功德在身的僧人寿命，不怕遭到反噬吗？” “小的也是没办法，小的只是听命行事，魏紫仙子的爱侣是个凡人道士，心狠手辣，小的不做，会死的。” “他们被你拖入梦魇这些时日岂不是要折寿了？” “我告诉你，若他们有任何差池，我留着你也没什么用处了，你懂吗？”灼华心中越发生气，自己来的还是晚了一步。 寿元一事对修者来说便是弥足珍贵的，更何况寿数短的凡人。 听了她的话，那还在她手中挣扎的莫西身子一抖：“不不不不，仙人饶命，那褚公子现下不在寺中，在县城里，他让我取了寿元在这里等他们回来。” “因此这些和尚的寿元还未被他收去，在小的这里呢。” 眼看灼华手中那琼花紫藤鞭的倒刺离他越来越近：“小的没有骗人！是真的！” 说着从他口中便吐出一枚光华柔敛的光团。 “小的也不想做这样的恶事啊，在净山寺这样的地方作恶，小的也明白有一天必遭反噬啊，您回来了便将这些寿数全都交还回去，饶了小的一命吧。” 灼华毫不犹豫将光团收进袖中，但仍未放开眼前这哭天抢地的妖兽：“既你不是真心留在这里，他们又怎会放心将你一人留在寺中，不加看管？” “小的，小的和魏紫仙子签了主仆契约，魏紫仙子自是小的的主人。”说着便低下了头。 他怎么说也是奇珍异兽呢，谁喜欢给别人当奴才使。 “我看你挺乐意跟那魏紫当奴才的，在梦境中时，不是还很开心吗？”灼华可不认为这不老实的莫西所说皆是实话，没有半分谎言在里面。 “不不不，魏紫仙子说过，只要这回事情办好了，便放我自由，所以我才……” “这么说来，你还不是自愿作恶了？”灼华不急不忙反问道。 “是是。小的真是被逼的。您看也知道小的离了梦境便没了自保之力，所以才被他们抓住的。” “你要我放了你，谁能保证我放了你以后，你不会去通风报信呢？” “只要您不杀我，小的以神魂起誓，绝不通风报信，绝不背弃您，否则便修为不得寸进，终生为人奴仆，不得好死！” 这誓言也不可谓不毒。 “我要你发誓不再动净山寺里的任何一人。” “小的明白，小的要是敢再打净山寺僧人们的主意一定不得好死！”莫西不管灼华说什么都照办不误，惜命的紧。 “你可知道他们二人留在县城中而不来净山寺是有何目的？” “小的这就不知了，不过我主人的道侣是一凡人，多半是他又看上什么东西了，所以二人才留在县城。” “听你所言，牡丹花精这样的元婴期花妖竟然听命一个凡人？” “是啊，小的也不知主人是怎么想的，主人一向对她的道侣很是顺从，言语间也是多爱戴。” 主人是个元婴期的大妖怪却与一个凡人结缘这件事他也十分纳闷的。 不过主人的那位爱侣一看便不是什么善茬就是了。 “罢了，既你与那牡丹花精结了主仆契约，便不好妄动，在此处等着吧。 我要去镇上寻你说的那二人。”说完灼华便将一丝神识气息留在了他的身上。 以免这家伙回到梦境中藏身时自己寻不到他。 “仙子果真要去？我那主人可是元婴期的妖兽，我观您气息，似乎才结丹不久呢。” 一听灼华要去寻魏紫和她的道侣，莫西便怯怯地提醒道。 若是她寻仇不成，还让主人知道是它透露了行踪，主人大概不会拿他怎样，但主人的道侣非扒他一层皮不可。 “我自有打算。”她刚刚用神识在丹田处一探，黄泉已经醒了过来。 青莲仙尊的混沌灵源确实霸道，竟让它突破了元婴期。 这次对上那元婴期的花精，也不无胜算。 心念一动，手中的琼花紫藤鞭便化作娇柔的琼花飞回到了她的发间。 青练化作的长绳也变回了碧绿的竹笛回到她手中。 食梦貘突然被放开，终于松了一口气。 “你走吧，若我归来，发现你再作恶，绝不会留你性命。” 灼华不忘临走前张口敲打一番。 “是是，小的绝对不敢，谢仙子不杀之恩。”不过他虽嘴上这么说，可心中却无半分尊敬之意，不杀他，是怕被主人感知到吧，她最好有去无回。 不过，她若是失败了，主任看在他还有些用处的份上，应该不会杀他的，顶多吃些苦呗。 唉这些个不把兽当兽的家伙，最好狗咬狗，若是主人真死了，那他岂不是自由了。 这样半喜半忧地来回纠结半天，转头便发现灼华的身影已不在原地。 总归现下安全了。 揉着自己肿起来的脸颊，遁入了空无的梦境之界。 没了这几个和尚，好些天又得饿着肚子了。 唉。 灼华以神识将寿元光团还了回去，驾驭着青练来到了长平县城内。 此时城中各个品种的牡丹花正开的绚烂无比。 家家户户门前道边，皆种植牡丹花，花色品种繁多。 不时便见硕大的花朵盛放，叫人只觉身在花中目不暇接。 这便不免让人想到那首咏牡丹的名诗： 庭前芍药妖无格，池上芙蕖净少情。 唯有牡丹真国色，花开时节动京城。 此诗便出自一位云游到此的诗人之手。 那诗人自京城云游到此小小县城，正直牡丹花盛开的时节，惊叹于此地家家户户栽养牡丹的盛景，便作下了此诗中名句。 听那莫西所言只怕牡丹花精来到此处却派食梦貘去净山寺，自己留在城内，必是有其他图谋。 也不知是什么东西叫他们留在了县城中的。 为了进一步探查城中的消息，灼华便到了一间茶肆。 此时正直下午，坐下喝茶的人并不多，灼华便叫来了小二打听消息。 “店家，请问最近县城内是否有什么关于妖物作乱的传闻？” 说着，灼华给了小二两粒刚刚去当铺兑换的碎银。 小二见了手中的银子，立马眼冒金星，赶忙笑道：“姑娘，我们这县城在国寺脚下，离都城又近，这些年都没听说有什么妖怪作乱的。 只是前些天听说有位仙家游历到此，在城中赵家歇下了。 我见姑娘您似乎是外乡人，若想看什么稀奇的东西，可以过几天去参加赵家举办的牡丹花宴。 我们这的牡丹宴是鼎鼎有名的斗花宴，每当这时节都会有百个种花世家拿出各自家族养的最名贵稀有的奇种牡丹给众人观赏评比。 那天会专门请当地有名的官员乡绅去做裁判，还会请当地有名的才子佳人作诗品评，许多官家的富贵小姐公子前去呢。” 第54章 长生 灼华对牡丹花宴什么的本没有兴趣。 但听到他提及“有仙家游历到此”，便多问了一句：“不知这赵家是做什么的？” “哎呀，小姐果然聪慧，我刚想同您说呢，这赵家便是连着三年蝉联花宴比斗魁首的种花世家。几年听闻他们家为了培养出最稀有的金浪凤丹还请了一位仙家前来助阵呢。” 灼华从茶肆里出来便打算去赵家一探虚实。 找路人打听了一番，灼华便到了所谓的种花世家——赵府。 赵府不愧是以牡丹发家的种花世家。 隐去身形的灼华站在赵家的房檐上俯瞰整个赵氏府邸，府中像一个真正的牡丹园，各种名贵的花卉都栽种在假山旁边，花朵灵秀华美，一看便知是平日精心打理侍候的结果。 这赵家是三年蝉联牡丹宴魁首的唯一世家，以花发家，侍弄花草的手段也是一流。 灼华双目轻挪，只见房檐下走过两个穿着橙色衣衫，梳着双髻的小丫鬟。 此时四下无人，两个小丫鬟便慢下了步伐，聊起天来。 “听说咱们府里来了两位仙家呢，你可见过没？” “见过啊，鹤发童颜，那通身气度仿佛随时都要飞上九天去的。他身边还带着位容貌倾城的女子，不知是不是他的道侣呢？” “仙家也让成亲的那？”年纪较小的那个丫鬟惊奇道。 “人家是道士，又不是和尚。” “哦，对啊。你说咱们老爷请他们来是不是为了两日后的牡丹宴比斗啊？” “可不是嘛？我也是之前在夫人房中当值才偶然听到的，说是今年的沈家得了玉锦雪映的名种牡丹，我们家今年怕是比不过的。 老爷为了保住今年的魁首，请了那位道长来，就为了两天后咱们家主千辛万苦寻来的那盆金浪凤丹能赶上花宴前绽开。” 正听着两个小丫鬟的谈话，灼华静静梳理目前得到的信息。 突然。 灼华感到了一股强大的妖气出现在了宅邸西北方。 身形一闪，灼华便来到了西北的房屋外。 那股妖气还在。 灼华便毫不犹豫飞身下了房顶，直冲那股妖气而去。 房屋内院有一片花田，花田中种了各种名贵的牡丹品种，花中站着两个人影。 一人身形高瘦，发丝皆白，却眉眼俊秀，看样子也就三十出头，身着广袖黑白道士袍，手中握着一把白色拂尘，反倒有些装出来的仙人风度。 为何说是装出来的呢，只因此人身上并无灵气波动，反倒引有妖气逸散，只怕这赵家请来的不是什么仙人。 而是个妖道！ 他身旁便站着那股妖气的源头。 一名身着紫色落地长裙，容貌倾城艳丽的女子，正清姿曼舞，轻巧地扭动腰肢，玉臂映辉。 光看她的背影便知是个国色天香的大美人。 只是这女子跳舞的背影她在食梦貘的梦境中便见过了。 她便是那个元婴期的牡丹花妖。 花丛中女子的舞姿绚丽却不显轻浮，反倒翩然惊鸿，美轮美奂，如轻舞的花枝，清丽无双。 随着她的舞姿，身上的裙摆层层叠叠，如散开的花瓣艳美异常。 她立于牡丹花田间，柳腰以碧色丝绦轻束。 轻歌曼舞间，花田中的牡丹花竟纷纷抽条长叶，快速结出花苞，花苞又像得到灵气的滋养般，皎洁的花瓣缓缓绽开。 在她面前的便是一盆尚未开合的牡丹花苗。 此花说不定就是“金浪凤丹”了。 直到女子身旁所有的牡丹花彻底绽开，她手中捏出繁复的法诀。 只见那些已经绽开的各色牡丹迅速枯萎，它们身上的生机化作蕴含饱满生机的光团，有那女子指尖一动，被引导着聚合到中间那盆尚未绽开的金浪凤丹上。 很快那金浪凤丹在浓郁的生机灌输下，慢慢舒展开了花叶，花瓣果真是凤蕊浅金，似流风轻雪，灵气涌动，必是万中无一的绝品牡丹无疑。 此时便不得不感叹牡丹花中之王的美誉，花开富贵，仪态万千。 “紫儿，先回去休息吧，过几日再回寺庙里去。” 女子身边的鹤发道士此时开了口：“褚郎，你也早些休息，明日我便去将那把青丝梳拿回来为你梳发。” 女子侧身轻抚男子的华发，露出了娇月似的脸颊。 那被唤作褚郎的男子回身牵住女子的柔夷，与她相携入客房。 一动不动待在原地许久的灼华也陷入了沉思。 青丝梳？ 是一梳梳白发，白发反青丝的那个青丝梳？ 传闻青丝梳以千年琉璃木制成，可温养人的躯体，有返老还童之效。 这样的东西出现在凡人界赵家这小小的种花世家里？ 若是这样，凡人又无自保之力，以他们的行事风格直接夺来便可，怎的还为赵家办事？ 是有何禁忌限制了二人所为？ 对了凡人虽说体弱，但若滥杀一样会遭因果报应。 那褚姓男子凡人之躯，可不一定承受的住，他二人该不会是为了不背因果地从赵家手里拿来青丝梳，才答应帮助赵家夺牡丹花宴的魁首的吧？ 也是，凡人又怎会认得青丝梳这样的灵物？ 用一把梳子换得魁首之位，奠定家族在城中几年的稳固地位又有何不可？ 既怕因果，那这牡丹花妖为了自己的道侣能够常伴身侧，又去取净山寺僧人们的寿元，就不怕罪孽更加深重？ 呵，那取寿元的是魏紫和莫西，又不是那男子自己，他不过自己躲在身后享好处罢了。 夺人寿元，返老还童，青春永驻。 一切归根结底不过——长生二字。 长生。 这两个字让多少人失了心，着了魔。 修仙者自踏上修仙一路便是为求长生之道。 更何况没有修炼资质的凡人。 凡人无修仙资质，却对长生生了执念，意图违逆天命而逐长生之道，这便是入了魔障，只会一日一日被自己的欲望所吞噬。 若为此再做损人利己、害他人性命的事，这也跟入魔没有什么区别了。 那牡丹花精以草木身修得人形本就不易，至少要有几百年甚至上千年的苦修，既得天地造化，奈何为恶？ 她竟这般不珍惜自己的羽毛。 哪怕是为了自己的爱侣也不该违逆因果，以恶毒手段为凡人续命，就算修至元婴期也是为天道所不容的事。 修士的强大本就不意味着可以任意欺凌弱小，随意取他人性命。 虽然修仙界残酷，但不管修到何种境界，若心中无敬畏慈悲之心，乱用身上业障越来越深，迟早也会被雷劫劈死。 世间因果无形，但公道自在人心。 天道本就偏爱有大功德者，自不会饶恕那些罪孽深重的恶毒之人。 第55章 他乡遇故知 灼华离开赵府后。 为求谨慎，以防城中别处还有什么遗漏的异样之处，便打算先在县城中探查一番。 为节省灵力，再加上只要她想，凡人根本无法捕捉她的身形，便解了蓝息铃的敛息之术。 灼华跃飞在屋瓦房檐之间，仔仔细细地探查，生怕遗漏了什么。 直到将整个长平县城逛了个遍。 飞檐走壁间，灼华停坐在一处高高的屋脊上。 目下是万家灯火不熄。 这片景象之下的凡人总给人一种不可轻视之感。 哪怕渺如微尘，没有法术灵气，不能飞天遁地，也能创造出属于自己的安乐，是着实叫人佩服的。 本来仙凡有别，修仙之人是少有回到凡界的。 凡界灵气稀少，本不如修仙界的土壤养人，因此就是游历也少有修士到凡间界来。 在下山游历这一程中，灼华觉得自己心中对凡俗之人的印象也变得生动起来。 就在灼华俯瞰房梁下的夜景时，眼前突然划过一只银色的蝴蝶。 银蝶在空中划过的尾羽，留下细闪的粉尘，错过灼华的身子翩翩往身后飞去。 这蝴蝶的气息多少有些熟悉。 于是，顺着银蝶飞去的方向望去。 果然看到了踏在屋顶红石瓦上那道熟悉的青衣身影。 银月之下逢故人。 那只银蝶引得灼华的目光回望，便飞回到了青衣少女的指尖，消失不见。 她的到来，丝毫没有引起灼华的察觉。 在此之前，灼华丝毫没有感受到她的气息。 只怕炼化了蟾祖的金丹后，叶清漪要么已经破镜入婴，要么也至少是金丹后期的修为了。 自己察觉不到她的气息也实属正常。 “竟然在此处遇到你，你怎的来凡间界了，莫不是来捉妖的？ 怎就你一人在此？” 叶清漪的语气随意。自从报了家仇，感觉她那当初拧巴，甚至有些阴郁的气质完全变了。 变得洒脱随意，收放自如。 按理说灼华这样的宗门弟子除了捉妖除恶，不会随意往凡间来。 叶清漪对能在凡间遇到灼华这件事也感到十分惊讶。 “我下山历练，游历到此。 你又怎会在此处了？” “哦，我嘛，自黎溪镇一别，我便藏了起来炼化蟾祖的内丹，因着金丹长期受着我的血气滋养，所以炼化起来格外顺利。 不过就像你说的那样，蟾祖杀孽太重，我进阶到金丹后期后便时常感到一股暴戾之气，这才来到凡间散散心。 就像你说的，多做善事，消解因果。” 叶清漪语气中颇为无奈，谁知道因祸得福了以后，还有这样一茬等着。 现在她因为这时时出现扰乱心神的暴戾之气，都不能晋升元婴。 就怕出什么差错。 好不容易大仇得报，得了自由，若因为急于求成把自己作死，那得有多憋屈。 如今叫那暴戾之气扰的，使她的心境都变得格外急躁。 “你懂得多，可知道有什么办法能消去这戾气？这戾气扰得我时时心情急躁烦闷，长此以往必损我心性。 心性若损你那会有一天做出损人利己的事。 我本就被蟾祖那样的恶妖所害，对他那般行径深恶痛绝，如今还要我受到他的戾气影响，实在恶心。” 叶清漪自己也是想不出办法，除了照灼华说过的多做些善事，似乎也没有别的办法来消解戾气了。 但做善事需连年的积累，时间太久。 “戾气无非是蟾祖修炼邪功，滥杀人命才产生的。 若想消解，便多积德行善，静守己心，不过这样确实慢些。 若是借助外物，便需一些克制邪气的灵宝炼化、佩戴，再修一些静心明神的心法口诀修炼会事半功倍。” 灼华不在意将这些在藏书阁中总结梳理的经验之谈分享给叶清漪，毕竟她有今天也有一部分自己促成的原因。 灼华顺便给叶清漪传授了一段静心口诀。 反正藏书阁中书藏颇丰，那些珍贵的术法口诀虽是不能外传，但将一些外面随处也可以买到的静心法诀传给她也是无妨的。 “你一直在人间积累福报，这回怎么走到了长平县？” 做善事无非帮助凡人斩妖除邪祟之类，莫不是有什么引得她来此？ 想到这，便不由想到那名唤魏紫的牡丹花精以及她那贪心不足的道侣。 “可不是吗？这里妖气很重，我隔着老远便闻见了。 你知道吗，在城外我闻见妖怪的气息便想来看看。结果我来了这里才明确感知到，这小小县城竟然藏着一个比我修为还高的花妖。这可是除你以外，我见过的最厉害的花妖了。 虽说我也不知道她来这小小县城是做什么的，只是总不能同我一样是来做善事的吧。 她气息很强，我闲着没事也不想惹事，便四处闲逛了逛，没想到就遇上了你。” “你跟他们打过照面了？” “没有，可你忘了我的鼻子很灵啊，我闻到的。” 叶清漪语气间颇有些自得。 毕竟自从进阶金丹后期以后，她的鼻子更灵敏了一些，幻术也是今非昔比了的。 “我明日要去寻那花妖。” “你疯了。她可比你厉害多了，你现在血脉中的灵气还没我强，你还是老实待着吧。我看她似乎还未引起什么血案呢。” “她身边有一个凡人道侣，她为给那个凡人续命，派了一个金丹期小妖到国寺里夺人寿元。 这样的事天理不容。” “他们干这样的事多半也不是第一次了，那凡人须发皆白，也不知伴了那花妖几年。 至少，我要杀了那个妖道，叫他们不能再夺人寿元。” “那个花妖很宝贝那个凡人吧，你就不怕那个花妖追杀你，和你不死不休？” “我不怕。这世上有些事说不清对错，但有些事生来便有对错之分，不可越雷池一步。 若是越过了，便该做好群起而攻之的准备。 我是宗门修士，既然见到了，便不能不管。 对付那花妖我自有办法，你别管。 到时你走远些，别让血溅着你。” 此时的灼华毫不掩饰自己眼中果决的杀意。 “……” “我之前怎么看不出来你是这么凶的一个人。” 说完便无奈道：“算了，既如此，我与你同去就是。” 时间很快来到第二天，今日便是百花盛会的前一天了。 赵家火急火燎地派人来到魏紫二人的住处，见到花园里开的生机勃勃的金浪凤丹，便赶紧通报了家主。 赵显兴高采烈地来到西北的屋舍。 见到那娇媚欲滴、雍容初绽的金浪凤丹，笑的眼睛都眯在了一起。 见到已经等在门外的魏紫和褚旭二人，脸上的笑便更真诚了几分。 “二位仙家果真信守承诺，小老二这就带两位去见小女。”说完，便派人小心翼翼将金浪凤丹收了起来。 自己恭敬弯腰，作出请的姿势，带领魏紫二人往赵家小姐赵晴雪的居所去。 此时隐在暗处的灼华也跟着他们去寻赵晴雪。 赵晴雪所居雅阁坐北朝南采光极好，雅阁内外皆摆放奇珍异草，尤其是几种在赵府他处都未见的名种牡丹，花团锦簇地簇拥着这处暖阁。 竟让此处成了一个难得的雅致芳菲之所。 之前探听消息，只知道这位赵家小姐排行第三，上头有两位哥哥，只是他们一人爱赌博，一人爱招狗逗鸟，都不是什么适合继承家业之人。 如今看这赵家小姐似乎十分擅长培养花草，而她在府中似乎也地位特殊。 灼华心中不由好奇这赵家小姐是个怎样的女子，她又与魏紫他们有何关系。 灼华倾身趴在房屋顶上，仔细听屋内传来的声响。 屋内传出的话声自然也逃不过了灼华的耳朵：“晴雪啊，咱家的事情已了，爹便带着二位仙家来寻你了，快把那东西拿给人家。” 听到此灼华不禁皱眉，这是一个爹的对自己女儿说话的态度？ 此时雅阁中那端坐在屋内桌案前，眉眼静姝的少女，什么话也未讲。 站起身来，回头拿出了妆奁中的一把青梳交给了魏紫。 “既然二位帮我们家度过了难关，那按照约定，这柄青梳便赠予二位仙士。”随即少女轻折脖颈，缓做一礼。 “明日便是盛极一时的百花宴了，二位不若在赵某这里休息几日，逛了这牡丹盛会再走？” 赵氏的语气显得很是殷切，毕竟能留得两位仙家在自家宅院居住，牡丹宴时若也能为他们家压阵，那牡丹宴必是没人敢造次的。 “不了，我们还有别的事，就不久留了。”先出声的是那个姓褚的道士。 灼华听了他的声响，不免心中冷笑。 他是眼看青丝梳到手，想赶快回到净山寺让自己回到正当年之时吧。 灼华运起蓝息铃，先他们一步回到了净山寺。 叶清漪早已等候在山门外。 此时她左手正抓着已经被她用幻术拖入了幻境的莫西。 见了灼华便问：“他们来了？” 灼华整个人出奇地冷静：“没错。你先躲起来，躲远些。” 说完便瞥了瞥叶清漪手中的莫西：“看住他，别让他通风报信。” 叶清漪还以为灼华要说什么，叫她看着个妖怪也就算了，还怀疑她的能力：“你放心，他醒不过来。 都说食梦貘专吃噩梦，可谁知道他们自己是不是也会做噩梦呢？” 此时被灼华再次打出梦境之界，又被困在幻境中反反复复经历噩梦的食梦貘欲哭无泪。 不是说好没他事了吗。 为何刚一出来就被一个可怕的女妖怪施了幻术？ 他以前专知道人们的噩梦好吃，却不晓得自己有一天也能陷入幻境的噩梦之中啊。 第56章 离魂坠碎 灼华早已在整个净山寺布下了防御阵法。 到时将魏紫这个元婴期要妖修引到深山中打斗，便不会波及旁人。 灼华立于寺庙三千台阶之下等待二人的到来。 解开了蓝息铃对自己境界的遮掩。 金丹期却想要挑衅元婴期大能，岂不是找死。 只要魏紫冲她而来，叶清漪将那个妖道抓住，二人便不足为惧。 下一刻，便见到了那被光阵驳斥在外的两道遁光。 元婴期的修为破开防御阵法其实并不难，只是被灼华不断叠加的防御阵构造复杂，哪怕是元婴期妖修要想破除也需要耗些时间。 对他们来说最快的办法不就是杀了她这个布阵者吗？ 意料之中的，紧接着便是魏紫毫不掩饰的元婴期威压朝着灼华压来。 不过，有了蓝息铃的护佑，她可不会怕这些把戏。 转眼那二人身影已经出现在灼华几步之外。 那容貌艳绝的紫衣女子在灼华一丈之外立定。 人如娇花照水，可谓是难得一见的倾城美人，可是这样的美美人却喜欢上了一个并不怎么样的凡人。 魏紫立定后目光便向灼华颈间一瞥，那颗紫色的琉璃吊坠在她眼中一晃而过。 她的双眸微缩。 随即言笑晏晏，笑的好似花枝招展。 “不知阁下是何人呢？”那紫衣女子出声。 说着便从心中以主仆之契召唤莫西，可是唤了几声，却皆如石沉大海，不见回音。 呵，难怪昨日唤它没有回应，还当它是生了二心，如今看来是被降住了。 “我还道阁下两位是何人，竟然派金丹期妖兽到国寺里来作怪，看来真是有恃无恐。 难道就认定没人会收拾你们吗？” 灼华声音掷地有声，心中早做好了陷入苦战的准备。 “紫儿，这女人挡了我们的道，何不除掉她？” 那褚姓男子身着一身出尘的道士，面容俊秀，他那一头白发显得他越发像出尘的仙家道士，奈何心地却如此狠毒，看着有人挡自己的路，开口变要人性命。 本事不大心却狠。 魏紫听了他的话安抚般的轻轻点头，但却并未急着动手。 面对灼华，好整以暇地问道：“你可知你颈上之物从何而来？” 此话一出，灼华突然想起了自己一直戴着的那块紫色琉璃坠子。 自有意识起此物便一直戴在身上。 可要问来历，却是想不起来。 她本也猜测此物一定与自己的身世有关，但没想到被这牡丹花妖看了出来。 虽说此物重要，但重要关头总要分清主次。 此时正事要紧。 当务之急，还是尽快将牡丹花妖引到深山之中才好，此处离凡人之所太近。 谁知道与元婴期妖怪斗法会引发什么样的乱象。 “你们夺取凡间僧人寿元，如此行径实在为人不齿，今日敢不敢与我一较高下？” “呵，好啊。不过在此之前，还是让我瞧瞧你的真面目吧。” 话音未落，一只细白如玉的手轻轻一勾。 灼华脖子上的紫色琉璃坠便碎裂开来。 离魂坠本就随着灼华的晋升产生了许多裂痕，早已逐渐压制不住灼华的妖气。 如今被魏紫稍一驱动，便彻底碎裂成了粉末。 感到脖子上空落落的，伸手一摸，那坠子已经化作齑粉。 此时就算灼华心理素质强大也不免震惊，方才根本没有看清楚魏紫使的什么手段，脖子上的紫色琉璃坠子便碎了。 琉璃坠碎。 灼华胸腔中气血翻涌便忍不住吐出一口鲜血。 “此物本是我耗费精元炼成，算是我与褚郎的定情之物，之前不甚遗失了。我还道是去了何处，没想到是被你寻了去。” 魏紫一身华贵端容的紫衣，此时姿态从容，似乎并不把灼华放在眼里。 紫坠是魏紫精元所炼，难道因为这，此物才能被她操控，碎裂之时反噬了自己？ 真是倒霉，还没开始打便伤了。 灼华擦了擦嘴角，将满嘴的血腥气咽了下去。 此时她还不忘运起灵力调整内息，压制住胸腔中的气血翻涌之感。 “呵，小姑娘，你身上的妖气可真重，何必装那修道之人呢，还说什么斩妖除魔，这般冠冕堂皇的话。 我看你的目的只怕与我差不了多少，我不爱杀人，可若碍着我褚郎的事，就别怪我下死手了，识相的滚开！”魏紫自然不把灼华这小小金丹期小妖放在眼里。 “别废话。” 灼华将青莲紧握在手中。 青练化作闪着青光的碧色长剑。 就在她以迅疾的速度向魏紫出剑那一刻，空气中不知何时出现了无数竹制飞剑。 飞剑由青练凝化而出，数以千计，生生不息。 其上皆附着无数灼华锐利的神识，朝着魏紫铺天盖地压去。 魏紫本没有把一个金丹小修的攻击放在眼里，被剑阵包裹后便感受到了此阵的不同之处。 她快速双掌相合，掌中术法之光凝聚，直到手中那团紫色的光团爆开，将围在身前的无数碧色长剑冲刷开去。 灼华见此亦不恋战，迅速撤回剩下的神识之剑。 眼前女子因为她这一剑招，被弄得仪容狼狈。 身上更出现了许多神识攻击划过的伤痕。 她华美的紫色长裙像破败的花瓣耷拉在身上，修长的玉臂上伴随着几道血色伤痕露了出来。 此时虽没有受重伤，但一向爱美的这位倾城艳丽的妖姬美人脸上却露出怒容，黛眉紧蹙：“我已经网开一面了，是你自己找死！” “我不跟你在此处打，畏手畏脚，有本事你随我去深山旷野之中。” 气氛烘托到极致，灼华便转身踏上青练急速遁走。 魏紫不忘为那褚姓男子布上一层防护罩，随即一挥衣袖紧跟上遁走的灼华。 直到飞到一处空旷的山巅之上。 灼华刚一转身，一道凶狠的攻击便朝着她的方向袭来。 那道攻击以几乎看不见的速度往灼华面门攻来。 直到此时才看清，那是一枚席卷着强大元婴期灵力的紫色花瓣，花瓣娇嫩轻盈，却在此时成了取人性命的杀器。 不过这道满含魏紫元婴期灵力的一击却没有落到灼华身上。 只见灼华身前突然出现的一只蝎尾毫不费力地挡下了这道攻击。 娇柔的花瓣失了灵力颓败地落在地上。 巨大的凶兽如山巅一般立在灼华身后，蝎尾在灼华身边呈半环绕的守护之势，威风凛凛，令人胆寒。 此情此景任谁看了都会心生战栗。 魏紫此时见了这庞然大物便心生忌惮。 “呵，原来在这里等我呢。”魏紫艳美的红唇嘲讽地一勾。 本以为这不知所谓的小辈是想以金丹之身与她决一死战，没想到还没有那么几分聪明。 “你以为有了它你就平安无事了吗？” 回答她的是黄泉轰然迅猛的蝎尾攻击。 一人一蝎迅速颤抖起来，一来一往速度快的根本看不清身形。 缠斗片刻后，魏紫脸色突然一变。 “无耻至极，你竟然还有帮手。”她给褚郎布下的结界被人破了！ 见她突然悲愤交加，灼华便知道。 看来叶清漪那边已经动手了。 第57章 破境 本来魏紫所言所行不像是真正的穷凶极恶之妖，却愿意为了那个褚姓男子，想尽办法为他接续寿元，永葆青春。 以她对那男子的爱戴程度，如今必是极难拖住。 可事到如今又怎能轻易叫她回去。 必须想尽一切办法将她留在这里。 魏紫悲愤间出手越加迅疾如电。 现下根本不顾灼华与黄泉的攻击，只为马上脱身。 灼华当然不会教她有机会脱身。 黄泉以满含剧毒的蝎尾横扫向飞至半空的魏紫，强势将她拦截下来。 “你们找死！” 魏紫被彻底激怒，元婴期的威压爆发而出。 引得她发丝在风中扬起，衣裙绽绽，怒发冲冠立于风中，真有化形妖怪的威仪。 她话音刚落，身上立时腾起一股气势如山的灵压。 双手相击之间，一股灵韵自她身上扫荡开来。 山巅之上的浮云都被打散，地上的青青草地被压得纷纷伏倒在一边。 此时，她的身后出现一朵硕大的魏紫牡丹的花皇虚影。 牡丹色泽紫红，花身遮蔽了天上的浮云，也覆盖住她身后覆盖山峦的叠叠树影。 山间刮起飓风，彻底吹散了缭绕的云雾。 天地间似乎充斥着魏紫的元婴期威压。 而这花皇虚影带着属于元婴期的强大灵压和魏紫身为化形妖怪的全力一击向灼华、黄泉的所在处欺来。 这一击避无可避，但看到眼前硕大花影时，灼华竟发自内心的产生了一种出自本能的悸动。 这种悸动让她忆起了从前在万花秘境中降服紫树琼花的情景，铺天盖地的纷纷桃花遮蔽了自己的双目。 可此时的感受却比上一次来的更加凶猛异常，就仿佛再也没有什么东西能阻碍它对灼华身体的席卷侵占。 可这股力量并不陌生，它并不来源于外物，它只源自自身，源自灼华身体最深处被封印的强大妖力。 时间仿佛放慢了，灼华的呼吸却变得异常灼热。 此时灼华体内突然升起的灵力波动，激发了源源不断的妖力重回经脉之中。 她感到身上那股强横的妖力，犹如被开闸的洪水般，以堪称汹涌的速度盈满了刚刚被反噬的妖脉，快速抚平了内伤。 与此同时灼华的修为也在不向上攀升，从金丹初期到金丹中期，到金丹后期，直至突破元婴，跃至元婴中期才堪堪停下。 灼华本能地心念一动。 眼前便出现了成千上万裹挟着金光纷至沓来的粉色花瓣。 桃瓣裹着堪称强悍的精纯妖力，如有生命般席卷出去，一片片花瓣灵活如散发粉光的刀刃，蚕食向牡丹花皇的虚影。 灼华感到这些花瓣如长在自己身上的自己双手般灵活，心念一动，花便至。 花朵裹挟着他她的神识威压，冲击向花皇虚影。 牡丹花皇攻击还未到，便被桃花雨狠狠打散。 虚影散去，粉色的花瓣仍在空中飞旋，仿佛仍有余力，旋即便凝结成散发着灼灼金光的佛印，携着对妖魔鬼怪极为致命的佛光朝着魏紫打来。 魏紫没有料到灼华还有这样一招，被佛光灼伤的同时，自己也喷出一口血来。 眼看着花瓣牢牢缚住她的手脚。 一个妖怪竟然修出佛印攻击，这些东西明明对他们这些妖怪毁灭性极大。 一介妖修使出佛家法术，说出去简直骇人听闻。 今天是栽了。 当初在山门外见她时便该使出最强一击，将她击杀。 如今后悔也来不及了。 见灼华眼中果决，丝毫没有放过她的意思。 褚郎此时恐怕已然遭遇不测了。 魏紫眼中流露出痛苦，嘴中不甘地大喊：“你这桃花树妖竟如此心狠手辣，我与你无冤无仇，你却要赶尽杀绝！” 灼华皱了皱眉：：“我心狠手辣？无冤无仇？ 那你们呢，你们对那些无辜的僧人何曾想过要放过。 不论是妖是人，作孽太多，必有人收！” 随着妖怪化形后元婴期妖力的回归，入天祁宗之前的记忆也如潮水涌来。 她的出身便身后那座净山寺之中，要不是两百年间百姓香火的供养，当初慧缘法师的点化。 她又哪里会有今天。 想到寺中如今的住持，慧缘法师的师弟——慧一法师因为他们一己私欲卧病在床，被梦魇困住多日，他凡人之躯，也不知受了什么损伤。 心中越想越愤怒。 此时面对魏紫，灼华的目光更冷了几分。 “你放过褚郎吧，只要放过他我保证不会反抗。 否则，我会自爆，拉上那些庙里的和尚一起！” 魏紫此时已然有了玉石俱焚的心思。 “你不容易才修得元婴，为何不珍惜？”听了她的话灼华的目光愈冷。 “珍惜？这样的日子我根本不稀罕！以前我也想能有一日修成正果，可是草木之妖根本没有出路，近千年都无人飞升了，更何况是我。 我渡雷劫时差点身死，是褚郎救了我，是他将手中的伞倾向了我，把我带回家，悉心养护。 那些日子才是实实在在、有血有肉的日子。 那时我才明白，我只有同褚郎在一起才是最鲜活的。 修炼的岁月太过漫长无望，其中寂寞荒芜几乎叫人发疯，如今我不求什么得道升仙，只求与褚郎过自在安定的日子。 人世间的真情你根本不会懂得！” 魏紫已然竭力竭，却不忘控诉灼华的所作所为。 此时她光洁的脸上已经狼狈不堪，犹如娇艳的牡丹落下了花枝，跌进尘土。 此时她的眼中只剩下执念。 灼华仍是不为所动：“人妖殊途，结缘不易，但你又为何助他作恶呢？为一己私欲，图害他人，世所不容。” 思凡是她自己的选择，但她身为元婴期妖修，仗着自己的能力，损害他人便是不对。 “我们又没害死谁，只是少活个几年罢了，有什么的？只要褚郎和我长长久久，这有何不可？” 见她执迷不悟。 便知多说无益。 围绕着灼华与黄泉的花瓣突然化作相连的链带，朝被缚的魏紫缠绕而去。 “既然你不愿放过我们，便一起去死好了！” 魏紫声嘶力竭地激发了自己的元婴。 意图自爆。 魏紫身上腾起爆裂的威压，身上金光隐隐要倾泄而出。 元婴期妖修的自爆之威，只怕会将整个长平县都夷为平地。 黄泉刚想带着灼华躲避，却看到了站在原地一动不动的灼华。 也是，她向来聪明，这次又怎会吃亏呢？ 这一刻，灼华反倒不慌不乱。 桃花瓣织成的链条牢牢将魏紫包裹住，魏紫身上的金光却出乎意料地暗淡了下来。 “你要干什么？啊啊啊——”直到桃花织成的灵气链紧紧包裹缠绕，直到慢慢缩小，魏紫终于没了声息。 桃花瓣瓣剥离，呈现在花瓣层层包裹下的，是一颗带着裂纹的紫色牡丹花皇。 花皇瑰丽艳美，世所难寻。 灼华伸出手，华丽雍容的紫红色花朵便飞到她的手心中。 花朵在掌心悬浮，如此华丽的魏紫牡丹，生而为皇，得天地造化，却要为了报恩，助纣为虐。 若留下她，后患无穷。 不如除了干净。 黄泉早已幻化回赤色小蝎，立在灼华肩头。 灼华示意她不要动手，她便没再打算对那花妖使出自己的幻术攻击了。 不过这元婴期的花妖确实厉害。 但厉害归厉害，她似乎久不修行，连斗法需要占尽先机，先发制人都不知，这样的妖，何必白白修炼至元婴期呢。 耽于情爱，不可脱也。 这样的妖，结局早已在最初的时候便定下了。 第58章 清算 这场死战已然结束。 天朗风清，耳边是山间的绿树的山塌声。 灼华将掌中的那朵魏紫牡丹收进青莲纹戒指里，她还有些不习惯自己如今元婴中期的修为。 便用蓝息铃隐去了修为。 带着黄泉回到了净山寺外。 只见那个男子鼻青脸肿地倒在地上。 可见是被叶清漪收拾了一顿。 叶清漪手中还攥着那只食梦貘，此时它口中吐出鲜血，多半是被魏紫身死给波及到。 看到灼华无恙，本还焦急等待的叶清漪终于松了口气。 “你怎么打败她的？”以灼华现在的灵力强度是决计打不过的那牡丹花妖的。 “是黄泉。”叶清漪的目光转到了灼华肩头那只红到发光的赤色毒蝎身上。 眼中出现一丝惊讶。 方才自己都没察觉到它。 上次在盐湖上给了蟾祖狠狠一击的不就是这只毒物吗？ 当日便威风凛凛，不可侵犯。 今日看来比那日更盛。 感受到她的目光。 黄泉从灼华肩上跳下来，化作一身穿红甲，眉眼英气却不失秀丽的高马尾少女。 灼华也差点忘记黄泉已经能够化形了。 刚才也是为了用强大的兽身为她抵挡魏紫的杀招才没有化作人身。 黄泉此时站在灼华身侧。 她长长的发间混着一抹火红，整个人透着勃勃生气，给她的感觉有些像苍天树身上那种生机蓬勃的气息。 不知为何她的相貌让灼华觉着她本就该长这样。 “你是元婴期妖兽！难怪不让我去帮忙呢，原来根本用不上。”叶清漪满脸震惊，自己是白担心了，有金丹期妖兽在，对付那只花妖本就胜算极大。 加上灼华自己也是精明果决之人，这才会这么快便结束了战斗。 “他怎么办？”叶清漪下巴一抬，指了指那还在昏迷中的男子。 灼华将叶清漪手中的莫西接过来，给它输了些灵气，看着它一双小眼睛渐渐转醒，便问：“这姓褚的男子可曾杀过人？” 莫西醒来擦了擦嘴角的血色便忙道：“有的！他可背地里做过许多坏事，连我主人都不知。 因为主人总是对他言听计从，但又不喜杀人，他便有时指使我做事。 我想就是主人知道了也不会怪罪他，反倒是我以后要被他折磨所以只能替他收拾干净。 之前他便仗着主人给它的护身灵力杀了栖息在赵家的花草小妖，他不想叫主人知道，便叫我去处理了后事。 那青丝梳的消息还是他使了些手段从花草小妖那里知道的。 也是因为这才央求我主人为他寻来那青丝梳。” “你敢发道誓吗？”灼华盯着这只精明的食梦貘。 “小的敢！”说完便满脸信誓旦旦，立刻就开口发誓。 “够了。” 莫西还以为她是不信自己说的话：“小的真没说谎，晓得吃噩梦才能进修，不会如他一般随意杀戮无辜……” 他还没说完，只见碧色的剑光一闪，以根本看不见的速度抹了那褚姓男子的脖子。 莫西定睛看见褚旭脖子上那道分明的血痕，一剑封喉，人已断了气。 下一瞬，灼华手一挥。 此人的尸体便化作齑粉消失于风中。 自他消失之处的地上躺着一把青梳。 灼华将它收回青莲戒中。 转头看见莫西似乎已经吓破了胆子，双爪抱着自己的胳膊瑟瑟发抖。 见灼华的目光落在它身上，赶忙磕头：“小的主人已死，小的愿意追随大人，愿效犬马之劳！” “你的主人已死，你不再有主人了。” 灼华贝齿轻启，吐出这样一句话来。 “啊？”那莫西还在愣神，不知这话是什么意思。 “我知道食梦貘这种妖兽贪吃噩梦，与世无争。但你多少还是染了些孽障在身，我罚你守净山寺百年，一百年后你自来去就是。” 莫西眼中恍然有泪流下来。 虽然上一个主人魏紫没有得他有什么好或不好，但他自山野中长大，本来自由自在的，一朝被人抓了做奴仆谁会愿意啊。 更何况还要被褚旭那人面兽心的混蛋支使来支使去，稍有不快便是褚旭狗仗人势地欺压，他总想着若是有了机会自己一定会逃。 可主仆契约岂是摆设，他也从来没有逃跑的机会，心中不是没有绝望，只是他好歹熬到了金丹期，日子总得熬不是。 如今他好像反倒不用逃了。 说完灼华手指尖生出一片桃花瓣，打着旋飞入了莫西的眉间。 “这枚花瓣是我的一丝神识缩影，其中封印了一道我的最强一击，我将它留在你身上，你也不用害怕我杀你。 你眼前这座净山寺是我的诞生之地，你若替我守够一百年，百年以后便放你离开。” 这下虽说没有真正恢复自由之身，但这样似乎也不错。 他摸爬滚打这么多年，没见过灼华这样好说话的，元婴期的大妖怪，哪一个不是呼风唤雨，说一不二的。 皆是高傲不容置喙的存在，弹指一挥间便可杀人。 “小的明白，莫西谨遵您的命令。” 莫西恭恭敬敬地像个人似的朝灼华行礼。 灼华点了点头，转身对叶清漪说：“我要去见一位故人，你陪我一同去吧？” “好啊。”叶清漪无所谓道。 反正也无事可做，闲得发慌。 “你也跟着一起来。”灼华不忘叫上身后的莫西。 莫西应了一声便化作一团迷雾跟在几人身后。 推开熟悉的一间大殿。 灼华来见的那位故人自然是如今的住持——慧一法师。 “慧一法师。”一声熟悉的声音自身后响起，那穿着青色袈裟的僧人转过身来。 他看着比当初那个中年僧人成熟了许多，隐约有了几分慧缘法师曾经睿智的慧一。 此时他脸色虽有些苍白，但眉宇间明显精神好了许多。 有生之年又见故人。 慧一法师脸上不无惊讶，心中却不掩欣慰。 “没想到还能见到灼华施主你，前些日子寺里的和尚皆得了怪病，皆是睡一觉起来便不见醒，本想下山去寻捉妖之人来看，不想我自己也病了。” 听他说着躲在一边的莫西头上直冒冷汗。 他是不是选错了，当初就该趁乱跑了，都怪他怎么就晕的死死的！ 此时她忍不住去看灼华的神情。 见她神色并无不对才稍稍放下心来。 那边慧一法师继续说道：“直到昨日我们所有人都醒来，虽说头昏脑涨但身体也渐渐恢复。 这件事莫不是灼华施主帮的忙？” 慧一果然聪慧，便如当年心思澄明的慧缘法师一样，一眼便看出了事情的本质。 也难怪净山寺在他的打理下越来越好。 “慧一法师果然料事如神。” 听到灼华这一声慧一法师瞬间将他拉回到从前。 他那会还时不时替师兄念经给灼华听。 那时他还觉得一棵桃树怎可能听得懂深奥的佛法。 可这小妖怪好奇心强，悟性也高许多他都弄不懂的东西，她却能一语道出玄机。 师兄当时便说她这是“天赋异禀”。 如今她更是都是足以化形的大妖怪了。 他自己虽说当年随师父、师兄一起修行，但天资比起师兄终究还差些，他自己虽然不在乎。 毕竟人各有命。他只要在师兄之后有足够时间守住寺庙，培养出下一任继承人便好。 他们这些凡间的修行之人本就走不了多远，无法像师父所讲的修仙界中人一样。 如今他唯一可惜的是，自己修为太低，无法降服这次侵袭寺里僧人的妖物。 第59章 镇寺妖兽 “我这次来是探望一番，顺便给您送来一只镇寺妖兽。”说完便示意身后的莫西走上前来。 “镇寺妖兽？”慧一法师心中疑惑。 错眼便看到灼华身后走过来的古怪小兽。 “它是食梦貘，专吃人噩梦，金丹期妖兽。 让它镇守在寺中一百年，将功赎过，您觉得如何？” 将功赎过？ 慧一法师什么人，自然很快便猜到了事情的转折。 但并没说出口。 慧一法师只思考了片刻便回答道：“甚好。” 凡间与修仙界接壤，终归难免受到妖魔之物的侵袭。 净山寺虽为国寺，历史悠久，有佛光庇佑。 但也只能避免一些普通妖物的侵扰，却无从让强大的妖魔鬼怪退避三舍。 再说人间又有几个寺庙有能耐让金丹期妖兽作镇寺兽的？ 有金丹期妖兽在此镇守，今后大部分的妖兽多半都不会来侵扰了。 正发愁的事情一下子解决了，慧一自然愿意接受。 “您不必担心，此妖已被我打上神识烙印，不会敢为恶，且他之前受人所迫。 食梦貘这样的妖兽本就与世无争，本性纯良，只是有些贪吃罢了。” 慧一法师瞧了瞧那只外形奇异的妖兽回应灼华说的话：“我看甚好。” 莫西在一旁有些如坐针毡。 灼华“莫西。” “莫西在。”莫西抬头去看说话的灼华。 “莫西，我名灼华。 从今以后你便镇守在此处一百年，按照约定我承诺百年之后放你自由。 我知你以噩梦为食，若寺中没有吃的，你可以下山去附近的村镇或是城里去觅食。 我不是要你寸步不离，但你需守好自己的职责，不可让寺庙被妖邪随意侵扰了。 若遇到对付不了的妖邪要通过精神烙印报我，你可懂得？” “小的明白，小的谨记。绝不让寺庙受到其他妖怪侵扰。” 莫西也不知为什么打从以真身进入寺庙中，便并未感到有什么不适。 明明以妖身入寺，按理说来虽然寺里佛光不能奈何他什么，但理应感到不适才对。 此时他才想到了灼华印在他额上的那枚桃花烙印。 当时那瓣桃花裹挟着金光而来，气息竟隐隐有些像净山寺的佛光。 桃花进入识海便再无声息，不痛不痒。 莫不是因为这个，也意味从此以后他便可以在寺庙中畅通无阻了？ 一百年。 无非守着一个凡间寺庙而已。 在国寺中修行一般鬼怪不侵，他也不用时时躲在梦境之界中，可以时常在外面透气，也可以下山觅食。 虽说没有真正得到自由，但好像也还不错，至少比从前跟着魏紫褚旭二人好上太多。 “莫西感谢灼华大人的不杀之恩。” 此时朝灼华拱手行礼的莫西，才是真的有了几分真心的感谢意。 之前诚惶诚恐无所不应，也不过是求存的手段罢了。 说真的，当时和魏紫的主仆契约彻底碎裂，叫他遭到反噬，等他醒来已经完全感觉不到魏紫的气息了。 他是万万想不到主人会这么快就死了。 他心中震惊的同时也是万分恐惧。 后来他见着这个之前还是金丹初期的姑娘，如今修为反倒深不可测，还毫不犹豫便将褚旭灭杀在睡梦中，这姑娘如此心狠手辣。 他本以为自己也没有活路的。 谁知道事情演变成现在这样。 有了栖身之地，有强大妖修庇护，有吃有喝也不用被人奴役，不知不觉好像事情变得比他想象中好了太多。 “你先回梦魇之境养伤去吧。” “是。”莫西回了话便消失在原地。 “慧一法师，有一事想要请教您，不知道舍利子可否帮人去除身上所带煞气邪气妖邪之气？” “舍利子本就克制天下妖邪，若是身上煞气不重的话，是可以凭借舍利子纯净的佛气去除的，若是比较严重便会很麻烦，广须得日日以舍利子拔除净化才行。” “我明白了，那您能否借一间禅房给我一用？” “当然。”慧一法师点点头。 说着便亲自带着灼华、黄泉与叶清漪来到一间僻静宽敞的禅房。 禅房周围无寺中和尚走动，亦无人打扰。 禅房中打扫的干干净净，室内燃着好闻檀香，桌案前也放了个圆圆的蒲团。 人进去后便觉十分心静。 这便可见慧一法师的细致周到之处了。 将他们带至禅房，慧一法师便体贴地离开了。 灼华示意两人坐在蒲团上，将禅房的门合上。 “你带我们来禅房干嘛？”叶清漪先纳闷了。 那禅师僧人所说的舍利子又是何物？ 莫不是要消解她身上的那股暴戾之气？ 灼华又不慌不忙在整个禅房设下了结界，抽空回答道：“去除你身上的煞气。” “黄泉劳烦你替我们护法了。” 黄泉把头轻点，就着蒲团坐下。 叶清漪也半信半疑地面对灼华坐下来。 既然舍利子有祛除煞气、邪气之效，那便借着它的灵力拔除叶清漪身上的那股暴戾之气便可以了。 就像当初怀素禅师为龙虎拔除魔气一般。 如今灼华的元婴期修为做起这件事来事半功倍。 一个时辰后，屋子里的舍利金光暗了下去。 叶清漪身上的那股暴戾之气被拔除，整个人变得神清气爽了许多，就连之前胸中那总是暴躁难安的郁气都完全消失不见。 若真如此，那她岂不是能够冲击元婴了？ 灼华这时见她面露喜色，不由想到她之前提及突破元婴的事，便提醒道：“我建议你还是暂时不要冲击元婴为妙。 你自身本来年岁便小，若无多年积累下来的意境感悟支撑你的晋升，根基不稳，一个不小心境界不升反退，结婴失败的概率很大。 只有对大道有所感悟心境到了一定程度再加上身体灵力充沛境界晋升才会稳固。 虽说这些道理主要是人修重视的，但对我们妖修来说也是一样的道理。 哪怕因为通过炼化妖丹、吃下天材地宝能够在短时间晋升，但大多都会闭关百余年，直到境界彻底稳固才会出关。 所以你也不必着急破婴。” 叶清漪生下来便是半妖，幼年失恃，十几岁才觉醒血脉。 虽说也算有些因祸得福的造化，得了金丹后期妖兽的金丹，但修行一路上她要学的还有很多。 而这些没有人能告诉她。 相逢即是有缘，稍加指引也不过多说两句话的事。 “好吧，难怪我总觉得自己的修为比起当初那个蟾祖差远了，原来是根基不稳的原因。” 叶清漪从来没想太多，本来船到桥头自然直，她大仇得报，对许多事情就没有那股执着的劲了，本也还没怎么看外面的世界，如今更不着急晋升了。 毕竟如今以她的实力，已经足以自保了。 第60章 花灯夜 灼华如今修为已至元婴中期，修为稳固，记忆回拢，过往在净山寺的一切清清楚楚。 她想起了天风城，那个充满黄沙的城池。 还有曾经生活在那里的蛇人族。 “黄泉，如今时机成熟，我们也该去趟天风城了。” 黄泉没料到灼华会这么快主动提及此事。 当初约定自己恢复至元婴期便带着苍天树离开的事，现在看来反倒有些自己占便宜了。 她也没想到自己能够这么快恢复到元婴期，当初以为至少也要个一两百年。 她是一定要回去蛇人族的，这么多年过去了，她身为护道妖兽也不能弃他们于不顾。 亏了灼华分给它和苍天树的一丝混沌灵源，才让苍天树恢复了几百年前的巅峰状态。 只能说一切都是造化。 而这缘分造化之事大概很久之前便定下了。 “天风城？” “我也去。我一个人很无聊的。 你们去干什么，带上我一起好了。” 叶清漪如今心事已了，一直待在凡间也没什么有意思的，便觉得不如和灼华一起去游历。 这一行若能遇上什么机缘巩固修为，那再好不过，若没有，也实是无所谓的事。 “在那之前，我去跟慧一法师道个别。你们先去山门外等我，去去就来。” 说完灼华便消失在原地。 不一会功夫，叶涟漪与黄泉刚走到寺庙的石阶下，灼华便闪现在两人身边。 灼华转过身来去看净山寺的大门，牌匾上用朱砂描摹的三个大字，古色古香，颇有禅意。 灼华一抬手。 一股大风无形之中笼罩了整个净山寺的地界，蓬勃的妖力拔地而起，无数花瓣混着灵气，慢慢编织出一个护山大阵。 微微侧头向旁边的两人：“借你们的力量一用，我要在此设下禁制。” 半响以后合三人之力制成一个集攻防为一体的护山大阵，阵法糅合了黄泉元婴期的幻术攻击、叶清漪的血引之术以及灼华的幻花万钧一击。 若有不识相的妖怪敢擅闯作恶，一定会杀阵，有来无回。 这样，便万无一失了。 “这寺庙是个什么地方，你怎的如此用心啊？”叶清漪又忍不住发问。 “是我诞生之地。” 灼华的话很轻。 说完便沿着三千石阶而下。 叶清漪与黄泉也一同跟了上来。 “唉，你还没说那个天风城是个什么地方呢？” “天风城以前是蛇人族的领地，如今是应氏王族的绿洲城池，我们这回要去那片沙漠的中心地带，找蛇人族的领地。” “蛇人族？” 又是她不知道的东西了。 叶清漪有些受不了总是只有自己不明所以的情形了，这样显得她们之中只有自己笨，不就比她多活了几百年吗。 三人中可不就她一个年轻不知事的？ 许是太久没同人说话，一路上叶清漪便格外絮叨。 不仅讲了自己在凡间的所见所闻，还说善事难为，一不小心就会弄巧成拙。 她在凡间做的善事有时便会碰见像话本子一样离谱的事。 她又一次救下了一帮拐卖的凡人，不想却被官府的人怀疑，一路的追。 简直莫名其妙。 还有自己在土匪窝救了一个十五六岁的少年，少年硬要以身相许，说自己是宰相府的公子，以后一定娶她入门。 诸如此类云云。 灼华也不忘闲暇时给她恶补一些修仙界的知识。 三人并没有赶路，日已将夕。 三人走到了长平县城里。 经过魏紫的事，几人也可以在长平县休息一番，第二日再出发往天风城。 正巧今夜便是牡丹宴斗花会举办的日子。 灼华本来就爱看各个地方的风土人情，就想着瞧一瞧长平县牡丹宴上的斗花会再走。 便带着黄泉与叶清漪两人进了城。 在山上时便见到山下灯火的微光。 等进了城。 在晚昏的天色下，街上已经有人家结了灯彩，荷粉的牡丹花灯，嫩黄的圆圆灯笼，已经交相辉映，悦人眼目。 也许是因为一整天都晴朗无风的缘故。 傍晚的天色昏暗却清朗，天空中的云被牵织成絮状，染上了绯色，蓝色天旷里已经出现弯银的月牙和几粒星子。 三人沿着湄丹河走，一路上道路两旁皆悬各色花灯和热闹的小摊。 河中映出橘色的云霞。 街上四处都是结伴游街的百姓。 每人皆穿着自己干净整洁的衣裳，呼朋唤友地赏乐游玩。 叶清漪一个被关了十多年的妖蛾子哪见过这样灯光微明的人间盛景。 一双眼睛亮的发光，直盯着那些明亮的花灯看来看去，愣愣的，像只追着花灯飞来飞去的小蝴蝶，见到那些精巧的花灯便格外稀罕。 也因为这，她走走停停，步伐落后于灼华、黄泉许多。 被落在原地很久才寻着味找回来。 直到盛宴将要开始了。 灼华也去看了看。 由各大养花世家手中育出的牡丹确实争奇斗艳，幻美异常。 不过参赛者无不为花宴魁首争破了头。 花宴于他们不只是普通的交流会，是决胜负的战场。 也只有他们这些路过的看客才有心情欣赏那些平日难得一见的牡丹花名种。 牡丹花冠硕大，国色天香，群花之首，艳冠群芳。 今日一见，才知初入长平县时所见的那些牡丹花与今天花宴所见逊色太多。 只是牡丹这样的富贵花几乎离不了人的呵护，不能长于山野。 夜色已深。 街上花灯的颜色也变得格外明亮。 热闹繁华的灯光迷人眼。 灼华突然好奇魏紫这样的牡丹妖是从哪里来的，褚旭呢，又是否是长平县人？ 这些事情都没有个交代，世事许多本就是这样无始无终。 一切不过前尘往事随风散去。 长平县的牡丹，花灯，热闹的临水长街。 牡丹宴斗花会还未决出魁首，灼华便回到了先前定下的客栈休息。 她给了黄泉和叶清漪一些凡间用的碎银子，叫她们四处赏玩，便回到客栈巩固自己的修为。 亥时入定的灼华又被叶清漪拉着去泛舟水上。 她身上的银子用完了，便回来寻灼华。 无奈灼华已修至元婴本也不需要睡觉，便也跟着去了。 船只顺水而下，渡过石拱桥，桥上有身着花裙子的姑娘挥洒篮子里的五色花瓣祈福。 水上有时会碰上飘来的各色花灯，灯里写了凡人的祈愿。 大的便许愿天下太平，小的便从父母康健到觅得良人，总之凡人总有杂七杂八的烦恼和愿望。 而他们大多只能靠自己安慰祈愿，盼着有一天苦难消解而去。 第61章 赵晴雪 “唉，你知道吗，今晚的牡丹宴你看了一半觉得无聊便走了。 我觉得新鲜便瞧到了最后。 你不知道这牡丹花宴越到后面越是精彩，各世家为争头彩斗得不可开交，但最后夺魁的是赵家。 不过这赵家夺魁夺的一波三折。 我听人说赵家老爷事先准备好的丹中绝品——金浪凤丹临上场时，才发现被人恶意给毁了。 明明各家都派人严守自家的花种，却在即将上场的时候被人砸的稀巴烂。 没了赵家的金浪凤丹。 沈家的玉锦雪映，花蕊如点赤，花瓣似轻雪，本应是接下来的魁首无疑。 可关键时刻一位赵家小姐抬出了一盆清丽绝伦的姚黄牡丹。 姚黄花开并蒂，美轮美奂，花叶皆明亮华美，将其他家的牡丹衬得如凡物。 这下便换做赵家毫无悬念地夺得了今年牡丹花宴的魁首。” “我听场下的那些百姓说，那位夺魁的赵家小姐是长平城料理花草的高手。 但无奈她头上有两个不成器的哥哥，所以赵家主没打算让她继承家业。 只想给为她选个赘婿，继续留在家中扶持她的两位兄长打理家业。 这下好了，凭着这次她为赵家一举夺魁，今后说不定能坐上家主之位。” 灼华想到那位身居暖阁，娴静端姝的赵晴雪，不免轻叹了口气： “既然有两位哥哥在上头，若他们的父亲不彻底放弃他两个儿子的话，又怎会将偌大的家业给一个女孩子继承。” 叶清漪听了表示反对：“ 女孩怎么了，我看她端庄大气，外表文文静静的，但心中自有丘壑，更凭自己一双巧手在众世家中夺魁，她当得起一个家主之位。” “人间不同我们修仙界以实力为尊，凡间百姓重男轻女的历史久矣，人心的偏见是不会轻易被消除的。 我之前去赵家时见过赵家老爷赵显。 他对自己的女儿赵晴雪并无爱戴之情，说难听些是并不放在眼里的。 女子在家中不受重视，是没有地位可言的，幸得她生了一双巧手为自己挣的一丝体面。 你说她能当上家主，可我看哪怕她种花技艺超群，也是很难的。” “为什么呀，她可是整个长平城唯一一个育出并蒂姚黄牡丹的人，这样的名气技艺，就算不在赵家，难道还不能在别处发光吗？ 我看长平县这么小的地方，她若走出去，不在这待着也好。 反正人生在世，有本事在身，就算苦些累些也不愁没有出路。” 灼华心中对叶清漪的话其实并不抱乐观的态度。 凡人大多数没有灵根，一辈子在人群中摸爬滚打，可不是说立住便能立住的。 凡人几乎无自保之力，更何况是先天体质弱于男子的女人。 叶清漪说的那种情况，也许只有极幸运的人，兼备才德心性，才能独立于世，闯出自己的一片天。 那赵晴雪不知有没有这样的幸运呢？ 几人游玩到半夜，今夜的长平县灯火通明，直到深夜也未停。 快到天亮时，灼华去了一趟赵府。 青丝梳这样的东西，以千年琉璃木制成。 它能让白发返青丝，也是因琉璃木中封住的生机灵力。 这样的东西落到一个凡人女子手中，这女子又正好是一位擅长侍弄花草之人。 这便不得不说一句有缘。 那日在魏紫褚旭以及她父亲的示意下交出了青丝梳，不论是愿意不愿意，其实都没有选择的余地。 当时情势唯有将梳子交出来才是最稳妥的。 她不悲不喜，看得清形势。 避免让自己与赵府陷入不幸。 青丝梳对自己来说实在没什么用处，但对那位赵家小姐来说却是意义非凡。 她没了青丝梳还是培育出了并蒂姚黄，论心智能力都不是普通人。 这样的人值得她费心。 衬着天将晓晴时，灼华走出了歇脚的客栈。 又在东方既白时踏着露珠回到了客栈。 没有人注意她的踪迹，就连黄泉和叶清漪都早已在自己的房间里歇下。 而赵府赵雪晴小姐放妆奁的桌案上却多了一把青色短梳。 后来长平县的赵家一跃成为整个长平城，甚至整个凡间界都极负盛名的种花世家。 只是赵家的家主是位年纪轻轻的女子。 这位女子年纪轻轻便坐上了赵氏家主之位，打从那以后，赵家便独占鳌头，年年独占牡丹宴魁首之位，再也没有落下来过。 人人都说赵氏晴雪乃世所难寻的花匠巧手，一双巧手恃花弄草，经她手的花植皆鲜翠欲滴，久开不败。 不过这都是几年后的事了。 黄泉早已化作赤色小蝎总是站在灼华肩头。 问就是不习惯变作人形，与人形比起来还是兽形舒服，更贴近妖兽本能。 灼华想想便知道像黄泉这样两千年的妖兽兽型更加来去自如，确实不会习惯时时以人的形态示人。 叶清漪是半妖，自己倒是从没有见过她化作原型的模样，她额间的蝶翼青印清艳，说不定她的原形便是背生双翼，根本不用御器便能御空而行。 三人坐着灼华青练化作的巨大碧色长笛往天风城的方向飞去。 天风城终归在修仙大陆的最西边。 灼华她们在修仙大陆最东边的凡间界，这一路便要几乎横跨整片修仙大陆了。 不过青莲速度奇快，以灼华此时的元婴期修为他们只需十天便能抵达天风城。 赶路的第八天他们已经能够看到地上的植被变得稀疏低矮，土地也慢慢出现黄色，天上的云雾变少了，空气也变得干燥。 “这几天感觉风沙变大了啊。原来西边是这样的，难怪少有修士居住的痕迹。” “大陆西边气候干旱，有大片的沙漠之地寸草不生，只有地下水丰富的绿洲才能供人修栖息，天风城便是西部苍月大沙漠中面积最大的绿洲。” “你说两百年前蛇人族居住的那个碧落城便是现在的天风城吗？” “对。” “越来越干了，这里连山都是火红的，像烧着的火焰。” “刚刚我们经过的那个就是有名的火焰山了，听说这里的黎沟里会种葡萄，西部盛产的灵葡干便出自这里。” “啊，这么热还能种葡萄。” “西部干旱，虽说条件有限，但几千年来人们总能想出生产绿植果蔬的办法的。 这灵葡干便是在修仙界文明的特产，听说此物虽生在干旱之地却格外甘甜，而且含有精纯的火木灵气，到时我们也买来点尝尝。” 第62章 又见天风城 直到灼华几人视野中出现了一望无际的沙漠地带，天封城位于苍月沙漠东北部，这就意味着再过两三天他们便会到达天风城。 一路上苍茫的戈壁滩上布满有参差不齐的砂石，地面尚且还长些梭梭、芨芨草、红柳之类枝叶尖细，抗旱抗风的低矮植物，如今几乎什么都没有了。 没有天沐山流下雪水汇成的溪流，没有树木鸟兽，真有些像荒凉的太古洪荒之地。 “怎么都是沙子啊，连戈壁滩都没了，开始我们在天上还看得到乌鸦，现在都飞了大半天了，除了沙子还是沙子，简直寸草不生。” 不仅如此随着深入西北，空气中的灵力也没有那么浓郁了。 叶清漪身为幻蝶妖兽是不会喜欢这种干旱内陆的。 当然灼华也是。 只有黄泉心中不免激动。 距离上次离开苍月大沙漠，才短短几个月，却仿佛过了许多年。 她终于再次踏足了家乡。 在天风秘境中的那两百年简直难熬到了极点，过家园而不能回的抑郁如今一下纾解开了。 她终于带着苍天树回来了。 不出两天时间她们便到了天风城境内。 “黄泉你能感知到蛇人族的气息吗？” 黄泉摇摇头。 “完全没有半点气息，之前我便猜测到他们为了躲避应氏一族的追杀，保住为数不多的血脉会找个隐蔽的地方藏起来。 不想连我都半点找不到他们的气息。” “当初我见两帮势力皆为苍天树而来，两帮人先后攻入碧落城后产生分歧，我便趁乱带着苍天树出逃。 本来也是想借机引开他们，好让蛇人族有机会逃跑，结果应氏还是不放过蛇人族。” “当年我带着受到重创化为种子的苍天树逃入天风秘境，之后便没了他们的消息。 不过蛇人一族与苍天树休戚相关，通过苍天树我便知他们的状况也十分惨烈，可惜我重伤在身，逃入天风秘境后便无法出来。 蛇人族再没有从前的繁盛了，不仅如此，只怕他们逃避追杀，日子也很难过，天风城的应氏似乎一直也没有放弃追杀的念头。” “如今我只记得苍天树记忆中，当初碧罗长老耗尽灵力带着为数不多的族人血脉突破逃入了苍月沙漠的中心地带。 可沙漠中心是有名的沙暴险地，极容易迷失方向，因为沙暴飓风，异常凶险。当年也许也是是因为这个，才抵挡了应氏皇族的追杀。” 碧落城早已不复存在。 可是蛇人族却一息尚存。 苍天树是蛇人族的圣树，如今恢复到全盛时期，若能找到剩下蛇人族的去向。 说不定便能重建碧落城。 “我们先在天风城里落脚吧，顺便收集一些消息。目前需要了解苍月沙漠中心的形势也知之甚少。” 黄泉点点头。 “好啊，正好累了。天风城有什么好玩的吗？”叶清漪这些天舟车劳顿，虽说金丹后期的修为已经很大程度的不受环境侵扰了，但任谁在干旱的戈壁沙漠中飞行几天几夜都会疲惫的。 她现在只想赶紧寻个客栈落脚，好好歇一歇。 几人入城门前遇到了一支骆驼队。 排成一列的驼队从几人面前洋洋洒洒驮着大袋货物进城门。 为首最壮硕的那几头骆驼脖子上挂着有泥沙侵蚀痕迹的金色铃铛，驼铃声随着骆驼缓慢的步伐一步一响。 隔着老远都能听见驼队后面清脆的铃响。 驼队的商人风尘仆仆，为防止风沙侵袭，用长长的白巾布遮住口鼻，不过白布已经泛黄，看来他们走了很远的路才到达这里。 因为广阔的沙漠环境让这种古老的运输方式在这里仍然沿用。 天风城不愧是整个西北最大的绿洲，整个城池水草丰茂，更有一条带状湖泊绕在城外。 灼华、黄泉、叶清漪三人到了镇上最大的客栈休息，毕竟这里人流最密，这里走动的人都是移动的信息库。 他们身上的信息，嘴上的信息，皆是极有用的。 灼华与叶清漪刚进入客栈中，便得到了跑堂小哥的盛情接待。 毕竟容貌精致，皮肤细腻，衣着婉约飘逸的两位女客一看便不是天风城本地人，这两位一看也不是差钱的人。 乔三热情周到地带着灼华二人办了住店手续。 “小二，给我们上一桌菜，招牌菜都点上。” “不要那么多，你又不是就吃今天一天明天不吃了，先做八道灵膳来，我记得你们这的手撕羊肉很有名，还有剩下八道菜荤素参半，再来壶葡萄灵酒。” 说完灼华掏出一枚中品灵石递给小二做他的跑腿费。 乔三立马眉开眼笑地回到：“好嘞，马上给您安排。” “切，小气。” “刚落地不要暴饮暴食。你一路上也辛苦了，不够再点就是，我们不缺灵石。” 灼华其实不需要吃东西，但既然有灵膳，尝一尝西北的风味也挺好。 “你说的。” 菜上齐以后，灼华不紧不慢地分出一个碟子给化成小黑蝎的黄泉夹菜。 “哎呀，还是加纳城的白葡灵酒好喝！最近咱们天风城终于安定下来。 连与外地的通商往来也放开了，要不是这样连酿白葡灵酒的加纳白葡都进不来。 还好，还好，咱们天风城就封了三个月，要不然我想它都想疯了。” 说这话的痴汉沉迷美酒，就坐在西边靠窗的一桌。 “可不是嘛，两个月前新上任的城主大人肃清异己，已经把叛乱的人斩首示众了。我当时也在，那场面血腥的，小孩子也不放过的。” “唉，我只知道上头的那几位大人为这城主之位闹得满城风雨，当初老城主病重。 咱们这些商人百姓的每天都得提心吊胆地过日子，生怕自己卷进不得了的是非中丢了性命，也就这几日在才好过些。” 说着这人便打了个酒嗝。 颇为豪气的又叫了一壶灵酒。 说话的人是筑基中期修为，看出穿着似乎是两个体面的生意人。 他们神情颇有些苦乐之味，若是因为城中形势而封城，那么他们这些生意人只怕也不好过。 生意没得做，自然也没有生活来源。 不过意他们所言城中局势依然稳定下来，通商的队伍也已经恢复，百姓的日子总归会好起来的。 第63章 幽冥大风角 “不过你知道吗，我听商队说最近沙漠中心那带不太平。 本来谁闲着没事会去靠近那沙漠中心的那片风暴区啊，传说中的幽冥大风角可不是说着玩的。” 那人说着便又大口喝了一碗酒。 “可不是，那地方几千年起，蛇人族还没被打跑的时候便存在了，不知道是何原因形成的。 暴风区的罹风割人皮肉，哪怕是金丹期的修士都不能幸免。 听说那地方，进去的人就没有活着出来的。 就算咱们老城主派人多年试图探索其中都没有成功，现在就连新城主也开始派人去那探索那附近了。” 对面长胡子的商人格外敏锐，但他猜不出城主此举的真实目的。 他们靠窗的位置离灼华只隔着一个桌子的距离，因此将二人的交谈听得格外清晰。 派人探索？ 八成是对苍天树和蛇人族不死心吧。 “你说里面能有什么，值得两代城主不断派人前去。” “能有什么呢，无非灵宝之类，与咱们无关了。” 两人吃得差不多了，其中一人又叫了壶白葡灵酒带走，二人便消失在客栈门外。 此处虽说是客栈但也是人员往来最密集之处，外地的商人、修士皆混杂其中。 在此处待了三天，几乎将天风城里里外外的消息收集了个遍。 这几日灼华仗着元婴期的修为也探听了许多消息。 灼华修炼之余也不忘在城中走动。 比起上次，她明显感觉到城中的氛围已不像当初那样紧张了。 街上摆摊买卖的商贩与百姓都各司其职，生活有序。 新城主上位似乎说不上是一件坏事，至少百姓不必生活在水深火热之中。 天风城的兴盛似乎都与百姓有关，又似乎与他们无关。 百姓以城邦为家，虽说是城邦的基石，但他们太微不足道了。 正是应了那一句： 兴，百姓苦；亡，百姓苦。 直到黄泉感受到一丝微弱的蛇人族气息，三人才快速收拾好向着苍月沙漠的中心地带前进。 她们在大漠之上飞行，起初还能看见一两个沙丘上行进的驼队，后来往沙漠深处走便没有再见到行路者。 后来因为天气实在酷热，几人飞行时不免大汗淋漓，沙漠中灵气稀薄，她们为了节省灵气。 后来便让黄泉化作原型驮着前进。 好在黄泉已是元婴期妖兽了，一路上也没有毒虫妖兽敢来侵扰。 落日时，一望无际的沙漠像长岸，赤红的落日在上面渐渐下落。 由于昼夜温差越来越大，他们行了两日便决定白日御器飞行，晚上便在遮风的戈壁滩上休息。 夜晚的沙漠里会有一种奇异的微灵兽，这些灵兽有些像萤虫，生长在沙漠中却无毒，在夜晚发着幽冥的绿光，总爱循着风的流动四处飘飞。 灼华在这几日的行进中发现，沙漠里的沙丘似乎都是弯弯的弧形形状的，如月亮一般，连偶尔所见的湖泊也是月牙状。 不知是不是风造成的。 接近沙漠中心后便很久没再看见水源了。 几人又飞了一天，难得碰上一片澄净湛蓝的湖泊，便停下来休憩。 这湖泊成月牙状，分布在一连绵高耸沙丘的背风处。 不知是不是身处沙漠中的缘故，湖泊的水格外澄澈，湖水周围还分布着高低起伏的芦苇和青青绿绿的梭梭草丛。 湖泊附近的沙丘也被青草覆盖住，看上去像草原上的景色。 苍月大沙漠以北便是连绵不绝的天山山脉，听说天山的雪水会一路高歌向山下流淌，流域甚广，由于地形落差大，天山的雪水会渗透到地下，流淌到各个流域。 就算是苍月沙漠之下也会有千年万年积累下的地下泉水藏不为人所知的地方。 因此沙漠中虽说干旱少雨，但也是能见到湖泊的。 此处当然也少不了许多毒虫，只是自黄泉的气息放出去后，此起彼伏的潜沙声，以及迅速鼓起沙包向着远处遁去，此处便成了一个安静的休憩之地。 三人自然不会在意它们的离去，反正过不几日这些毒虫又会聚集起来。 “黄泉那股气息你还能感受到吗？”几人因为强力风暴的原因行进速度被迫放慢了许多，也不知道会不会失去他们的踪迹。 灼华肩头上的小黑蝎道：“如今已经感受不到了，不过我已经记下他们之前的位置了。 照这个速度我们再有一日便到了，只是那里的风暴很厉害，对元婴期的修者亦有损害的。 我们得小心一些了。” 接下来的两天果真如黄泉所说的极难行走，时刻狂暴的风沙无情地席卷来人。 虽说环境酷烈不过对于灼华他们来说也只不过多需要些时间罢了。 风沙似乎一天都没有停下来的时候。 因此几人走得有些慢。 第三天三人终于到达了幽冥大风角的外围。 再往前便是时时刻刻的沙暴区了。 灼华觉得这些飓风如潮汐一般，时起时歇，并不是永不停息的，只是那方唱罢，我方登场。 虽说风是无形的，但它们亦有自己诞生的原因，行走的方向。 不消片刻灼华抬手间空中浮起了无数花瓣，大量的花瓣如粉色的飞蛾般被飓风卷起来。 花瓣在风中，风亦在花瓣中有了形状。 以三人锐利的神识五感很快便找到了风向的规律。 黄泉将灼华和叶清漪两人驮在背上，以迅疾的速度踏着刚刚形成的飓风雏形或风暴刚歇的轨道快速掠过风区，向着那股蛇人族气息最初出现的地方前进。 就在几人将要度过最后一片风区时，下一刻就要踏入一片安定之地。 可就在这时，离他们最近的一枚风眼中传来了那股熟悉气息。 黄泉瞬间便止住了步伐。 而灼华的神识亦注意到了那枚风眼的异样。 这颗风眼看着异常恐怖，其中的飓风看上去几乎可以摧折任何生命，可她的花瓣却感觉到风眼的中心地带是一片祥和无风之地。 而且其中隐隐有空间流动的气息。 似乎通往别处。 眼看近在咫尺的风眼已经开始慢慢收缩，桌花当机立断： “黄泉，我们冲进去！” “啊？”叶清漪还反应不过来，看着那可怕的风眼一时愣住了。 紧接着她便被灼华拉入了青莲戒的芥子空间中。 待叶清漪醒过神来，脚下传来一阵柔软的触感低头一看她脚下是一片茵茵绿草地。 “怎么回事？灼华呢？黄泉呢？这是哪？” 不过没等多久她便被灼华放了出来。 脚底下恢复了那熟悉的疏松沙感，叶清漪才又见到灼华和黄泉的影子。 第64章 魏长清 眼前不是飓风龙卷，而是一片平坦开阔的荒野。 “我们这是到了哪里？”叶清漪左右张望。 竟然在遥远的黄沙上见到了一座巨型要塞。 那是一座城池吗？ 莫不是海市蜃楼？ “我在那里闻到蛇人族的气息了。” “只是蛇人族并不会建造这样的城池。”黄泉声音有些激动，但很快便说出了心中疑虑。 “走近了看看。”此地坐标藏在风眼中这样任谁也不会注意到的地方，一定是为了隐藏自己的踪迹。 “黄泉上次出现蛇人族气息的地方是哪里？” “在风区之后向东大约二十里的地方。” “也不知道为什么会出现两处蛇人族的气息。” 黄泉带着苍天树逃亡在外两百年，也不清楚蛇人族的现状。 至少苍天树的感应来看，蛇人族的血脉没有再继续凋敝。 黄泉身为当初碧落城的守护兽，没能守护它们的安全是她的失职。 她一定不会再让这样的事情发生。 为此，她要变得更强才行。 黄泉回头看了看灼华，又将目光转向了远处那座城池。 三人走近一看，这巨型城池要塞建的十分宏伟。 要塞中伸出一向天直矗的巨型风车，风车似乎由精妙坚固的精钢等材质制成，坚不可摧。 在风力的推动下，巨大的风车影子一下一下横扫过三人的脸庞。 城池的大门发出一阵声响。 大门从里面打开了一条缝隙。 大门的阴影内走出一个人。 只是当那人行至阳光底下时，他的下半身竟是一条拖行在地的蛇尾。 那拖着一条褐色长尾的蛇人族青年正向着三人的方向迤逦而来。 黄泉见到他便走向前一步。 那青年蛇人见了黄泉竟瞬间睁大了眼睛。 赶紧屈下蛇尾，将头颅低垂，以右手握拳击额向她跪拜。 他怎么会不认得每次蛇人族祭典上出现的黄泉大人呢，苍天树是他们的圣树，黄泉大人亦是他们的守护神。 “参见黄泉大人，黄泉大人您终于回来了。我们都相信您没有死，一定会回来找我们的。”说这话的蛇人族青年语气中带着激动地哭腔。 黄泉将他唤了起来。 青年的目光轻轻扫过站在一边的灼华和叶清漪。 灼华这才注意到这位青年皮肤微黑，长发以皮绳紧束，额上系着一条红布。 他的右侧脸颊和眉骨之间斜着一道明显的疤痕。 “黄泉大人我的名字叫碧迦，现在是城中的守卫，两百年前我还是一个随着族人逃亡的小孩子。 但我永远不会忘记您和苍天树是我们一族永远的守护神。” 碧迦诚恳地向黄泉表示自己的尊敬之意，不忘介绍自己的来历。 黄泉看了看他，又瞧了一眼那数十尺高的城墙。 “原来你们竟然藏在了这里。确实是一个隐蔽的地方。” 见到这处城池要塞时，心中便猜测蛇人族的血脉就藏在其中。如今这个猜测已经达到了证实，她也算松了一口气。 “这方城池应该不是蛇人族建造的吧。” 见这位青年的样子她虽然高兴他们没有受到苛待，但如今是否自由，又或者由他人统治便不得而知。 “黄泉大人猜测的不错，这座防沙城池是魏长清大人建造的。 城内一切工程设施大部分皆能凭机关运转，我们这些蛇人族在这里自给自足，更不需要去外面设法与人修通商获取物资，一切都是长清大人的功劳。” “剩下的蛇人族都在这里了吗？” “这……” “不是，只有一部分。” 黄泉听了这话皱了皱眉：“那剩下的在哪里？” 碧迦擦了擦眼中的泪水语气恭敬却有些许的迟疑： “自从被应氏一族几乎赶尽杀绝，碧罗长老带领我们蛇人族逃到了沙漠中心地带 虽说可怕的幽冥大风角的飓风阻挡了应氏的追兵，但这里环境恶劣，根本没有绿洲可供我们栖息，所以我们虽说逃到了这里，但几乎难以生存。” “碧罗长老在强行带领我们度过风区以后便是强弩之末了。 后来带领我们在沙漠中行走了许多天才在沙漠深处风沙相对平稳的地方寻到了一处可以阻挡风沙的戈壁滩，我们便在那里停了下来。 可是后来长老身体灵力枯竭，再加上强行带领我们突出重围得到了反噬，交代我们好好照顾碧诺王子便，便去见我们的圣祖了。” 说到这里碧迦悲愤交加，似乎又忆起了曾经种种。 他闭了闭眼，硬着头皮继续说道：“距离您离开已经过去两百年，这两百年间发生了许多事。” “如今我们蛇人族分为两派，一派主战，一派主和。一部分的蛇人族跟着魏长清大人离开了沙漠深处的戈壁滩，来到了这里，但大部分的蛇人族还留在沙漠深处。” “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黄泉万万没想到千年来一向平和团结的蛇人族竟然会搞分裂。 碧迦还想再说话，但此时城墙上传来一阵奇异的号角声。 伴随着号角声，那黑肤长发的蛇人族青年的话音停了下来。 他拿起胸前的骨哨长长地吹了一声。 不一会，足有数十米高的城门竟然从里面被慢慢打开。 而城门内并不是有人牵拉，只是见到一个蛇人族将手搭在一个巨大的滚乱机关装置上，控制大门的齿轮便摇动起来，为众人开启了城门。 灼华在其中完全感受不到任何灵力运行的气息，对那城门处的机关也产生了许多兴趣。 “黄泉大人两百年过去，我们蛇人族的具体情况比较复杂，不如我们进去说，我先带您和两位客人一起去拜见长清大人吧。” “您不用担心我们，长清大人是个很和善的人，带我们也很好。” 听了他的话黄泉半信半疑。 对他口中所说的长清大人更加疑惑了。 这“长清大人”想来应该不是蛇人一族吧。 难道是个人族？ 这样的城池要塞，构思精巧，建筑宏大，只怕没个几十年甚至上百年是造不出来的。 蛇人族依靠生存的环境多是原始的自然环境，哪里会有这样的钢筋铁骨、精妙机关？ 只有人族有这样的知识和技术。 这个人是敌是友，又究竟有什么样的目的尚且不得而知。 黄泉想起了应氏一族还有当初那不明身份袭击碧落城的妖族，眼中的寒光更盛了。 虽说看样子是这个叫魏长清的人收留了他们，但世上又有多少打着善待的幌子，实则行蝇狗之事的人。 当年的应氏初代家主便是如此，以弱态博取怜悯，这才打入碧落城内部，给了他机会与妖族里应外合。 不管是谁，若是打着奴役利用或温水煮青蛙的目的，就别怪她无情。 第65章 天才少年 黄泉随着碧迦走向城门内。 灼华与叶清漪也紧随其后。 就在她们步入门内后，身后的城门才缓慢关闭上。 而灼华这次清晰地看到了那个控制巨大精钢城门的机关是由一圈一圈复杂的齿轮构成，齿轮的锯齿相互嵌合。 出乎意料地是转动起来的齿轮总是能恰到好处地嵌合在一起，与此同时伴随着他们发出的声响，他们身后巨门缓缓地闭合。 几乎不需要人力的干涉，只需一个蛇人族在那里转动机关便可。 这样精巧绝伦的机关设计，简直匪夷所思。 灼华已经有些好奇能做出这样精巧机关的是什么样的人了。 在碧迦的带领下，他们慢慢深入要塞内部。 要塞要通过一段长长地甬道。 甬道内亦有莹绿色的照明灯火，只是这“火焰”怎么有些眼熟。 灼华猛地想起他们在夜晚的沙漠戈壁中看见的那些细小萤火，可不就如现在这般。 一模一样萤绿的光芒，只是区别便在于被框在了一种奇异的透明罩子里，在这里充当灯火照明。 真是物尽其用呐，连这样微小的生物都不放过。 他们走了很久，直到眼前出现一个光的圆点，几人才走出了甬道。 适应一阵强光过后，甚至灼华都被眼前的情景震撼了。 眼前不是什么沙漠情景，是满眼沁人心脾的大片绿色植物。 脚下的不再是沙质土壤，是实实在在的深茶色土地，这种土地可以生长作物，结种果实。 这简直像回到了中原地带。 只有中原才有这样健康肥沃的土质能够栽种绿植。 黄泉见了大片的种植园也呆愣住了。 城内，还分布着一个巨大的湖泊，湖泊中的水分流到各处，浇灌田地。 这一切是沙漠中该有的吗？ “黄泉大人和两位贵客不要见怪，我们这里人手不多，很多事情都是依靠魏长清大人的机关设置来实现的。 这些机关大多不需灵力运转，个别消耗大的机关也只需些微的灵力填充运作，是魏长清大人为了适应沙漠灵力稀少的环境特意制造的。” 灼华禁不住心中疑惑便问道：“ 我看我们一路走来，蕴含灵气的机关确实不多。靠些微灵气运作你指的可是那些抽动湖水入农田的机关？” “是的。”碧迦礼貌地回答桌灼华的疑问。 没过多久碧迦便带着她们进入到一处高大的楼阁建筑中，当他们足下踏上一方宽阔而不知是何材质制成的白色石块上。 方块上刻着银蓝色的纹路，灼华倒是十分好奇这是做什么的？ 只是她们刚踩上去，便传来一股突然的失重感。 转眼他们到了楼阁最顶层。 而碧迦似乎早已习惯，向外踏出后继续伸手做出请的姿势，引领三人往楼阁深处去。 整个楼阁与别处不同，并非以钢铁作材料，确是以复杂到极致的榫卯结构搭建，木材也是从未见过的。 在外面是看着楼阁便觉着坚固而不失精妙，进入里面才发觉空间似乎比想象中的大。 “黄泉大人，其实我们魏长清大人的脾气有些许的古怪，他不爱和人说话，一天到晚的专爱躲在自己的万机阁里钻研他的那些机关物件。 虽说他不喜管事，但咱们整个城池的运转皆是经过他手才一点一点建立起来的。待会见了他，若在礼数上有所冒犯，还请您不要生气，他绝没有坏心的。” 黄泉听了他的话轻轻点头，并未说什么。 毕竟这一路走来蛇人族的日子似乎比当初在碧落城过得也不差，有人好心收留蛇人族的残留血脉，将他们照顾的这般好，她自然也无话可说。 他们拐进了一处秘格，只见碧迦将颈间骨哨印在了门的卡槽上，只听那门轰的一声向两侧拉开。 门打开的一瞬他们听见了门里刺耳的工具拉削木头的声音。 兴许是听到门敞开的声音，意识到有人打开了门，那拉削木头的声音便停了停，只是对方似乎轻轻敲打了两声手中的木块便继续用功。 不过这次传来的是此起彼伏但又清脆的敲打声。 碧迦心中不免无奈，脸上也有些发苦。 于是清了清嗓子扯着声音喊道：“长清大人，我今日带了外头的客人来。” “那，我们进去了？” 说完，他也不期待内室的人回答，便抬步带着灼华三人走进内室。 内室艺委会是什么精巧地方，没想到迎接她们的是满地的各色木屑，木块，更有杂乱揉成一团的图纸草稿，杂七杂八的东西胡乱扔在地上，也没有人去理会。 “呵呵，长清大人他沉迷于机关术的研究，就，有些许的不拘小节。” “因为他一有了新想法便没日没夜地研究，所以此处一直很乱,望几位多包涵。” 说着他自己遛着蛇尾，躲过那些木刺，顺滑的游移到了前方。 灼华瞧着他摆动前行的蛇尾，似乎蛇尾走起路来也是很快的。 速度并不亚于人类。 至少在沙漠中的环境他们是绝对比人修快的。 此时灼华他们才看清了内室内桌案旁边坐着的人。 那人并无三头六臂，也不五大三粗，外表不过是一个面容秀逸，单眼戴着一副琉璃镜的少年人。 灼华她们三个谁也没有想到整个要塞的主人竟然是这样一个年纪轻轻的少年！ 少年发中长，以一根细细的银带束起，身上只着白色袍子，身上有一种难得的书卷气。 他看着身体并不健壮，似乎还有些弱，就拿碧迦和他比，便能抵他两个了。 他此时头发有些许凌乱状，眼下乌青，回头打量了她们一眼，手中的活却不停。 直到灼华三人走到了他的面前。 碧迦赶忙在他跟前耳语几句，他才像刚反应过来一般。 “哦，这样。” 说完他便起了身，他的身量确实较小，碧迦站在他身边，显得他自己反倒不像这么大一个城池的主人。 “你好，我叫黄泉。”黄泉见他不在状态的样子，先出声打破了沉默。 “黄泉，黄泉。 你不是蛇人族的守护兽吗？你回来了。”那少年念叨了一遍黄泉的名字才恍然大悟般。 不过他说话时的神态说不出是疲惫还是慵懒，似乎并不惊讶于黄泉的到来，也并不担心黄泉的到来是否会给他带来什么麻烦。 他依旧没有放下手中的那块木头。 终于沉吟了片刻他站起身来，拍了拍身上的木屑。 第66章 蛇人族的分裂 “你们是怎么找到这里的？”身穿月白长袍的少年回头略微疑惑地问道。 “我们是跟着蛇人族的气息而来，本来是要去风区后的东北方位，结果在即将渡过风区时，感受到了风眼中蛇人族的气息，因此便来到了这里。” 黄泉也是想不到蛇人族的位置竟然隐匿在风眼中。 若非她自身携带苍天树对族人的特殊感应，换了别人是万万察觉不到的。 就是元婴期修士在此也未必能发现他们的行踪。 不知为何她隐约觉得这样出乎意料的主意一定又是那少年想出来的。 他年纪轻轻，身上却灵气稀薄，修为也最多也才刚到筑基期。 但他却能造出这样一个密不透风的钢铁要塞，在荒漠里做到种植作物，自给自足。 这样的人无疑是一个千年难遇的天才少年。 他似乎在机关术一途上天赋卓绝，建造头脑一流，对于寻常事物的安排和想法也超乎寻常。 灼华站在一旁也轻轻打量着眼前这位身穿月白长袍的少年。 这少年似乎在修炼一途上没什么天分，可见的是他的根骨并不强，灵力稀薄，甚至有些体弱。 不过也许上天的安排就是这样奇怪，像他这样的天才少年，注定在某些地方超乎常人，又在某些地方有所欠缺。 魏长清毫无疑问是个人修，而且是修炼资质不怎么样的人修。 看他骨龄，虽说他容貌年轻，但他似乎花了几十年才修至筑基初期。 真不敢相信这样一个人会是这里的主人。 “那你们应该知道我这里的蛇人族只是一部分，还有一部分的人还在沙漠深处的亚斯戈壁滩中。” 魏长清其实不介意黄泉把这里的蛇人族带走，毕竟当初将他们带来这里也只是为了躲避争端，过安生日子罢了。 “知道。 但过了两百年了，我对如今蛇人族的状况知之甚少，就连他们分成了两个部落的事我也是刚刚听碧迦说了才知晓。 究竟是发生了什么，让蛇人族产生了这样的分歧？” 黄泉急切地想要知道这其中的原因，以及这两百年间蛇人族究竟发生了什么？ 蛇人族世代守护苍天树和碧落城，从来没有发生过任何内乱。 一直安定和谐地生活着。 此时边上的碧迦说一句了：“长清大人，要不还是让我来说吧。 您毕竟对来蛇人族之前的事知之甚少。” 魏长清听了他的话，便顺势点了点头。 他本就不喜交谈，乐得清静。 “黄泉大人，两百年前的蛇人族经历了很大的创伤。 我们不仅失去了您与苍天树的庇护，就连族中最有能力的碧罗长老都不在了，我们虽然在碧罗长老的庇护下逃入了幽冥大风角，但这里没有绿洲，更无物资，我们多年来生存艰难，物资匮乏。 只好派人度过大风区与更远的人族通商，才勉强保证最低的生存。 而这样也是多亏了碧罗长老死前向沙漠献祭了自己的身体，才找到帮助族人们度过幽冥大风角的方法。 碧罗长老死后，由碧非长老统领剩下的蛇人族，碧诺王子自然也由他来照顾。 因为失去了碧罗长老，加上沙漠环境太过恶劣，我们族人的生活的十分艰苦。 每在这里煎熬一日，对应氏一族的仇恨便加重一分。 于是在碧非长老的带领下我们多年与天风城为敌，可是应氏这百年来在天风城中的根基越加稳固，失去了苍天树的我们根本无法匹敌。 若出现族人被抓住的情况他们便只能自尽。 这一百多年间我们皆生活在水深火热之中，日日忍受着生活的艰辛和随着时间与日俱增的仇恨。 也是因为这样，随着时间的推移，我们族中出现了两个声音。 一个声音是许多的蛇人族子民希望我们另寻栖身之处，不要再继续抱着仇恨前仆后继地去复仇；剩下的便是以碧非长老为首仅剩的一些蛇人族贵族和他们统治的族人，他们无法放下心中的仇恨，誓要手刃应氏一族，报仇雪恨。 由此蛇人族产生了分歧。 两派的矛盾越来越明显。 就在那时魏长清大人出现了，他带领我们这些希望离开的族人来到了这里。 十年以后，便有了这座要塞。 蛇人族的分裂便是这样的一个情形。” 说这些话的时候，碧迦自己也略微恍惚。 曾经他也是一名蛇人族的战士啊，他和其他人一样，为了保卫自己的家园拼命战斗。 他头上的那道疤便是城破时应氏一族交战的结果。 后来和剩下的族人一起流亡，那仿佛是几百年以前的事了。 更别说当初的当初，他们在祭祀的日子举办庆典，大家相聚在一起，欢歌笑语。 恍若隔世。 “蛇人族向来团结一心，这其中是否还发生了什么事？”黄泉心中仍是有些疑虑。 “没有，可能您无法相信，其实只是许许多多的小事积压在一起，有一天终于爆发出来了而已。 也许恶劣的环境，短缺的物资这些都不能打倒蛇人族团结的意志。 但是时间能。 在艰难的戈壁生活中，我们只是凭着坚强的意志支撑下去，抱着有一天能回到碧落城的愿望，但一百年来我们根本看不到任何希望。 对于许多平民来说，他们经历了长久的创伤以后只想要找个安静的地方休养生息，也许报仇确实对他们来说很重要。 但是黄泉大人，随着漫长的时间过去，这里的生活摧毁着许多族人的精神，他们的亲人已经不在了，还要继续看着剩下的亲人去赴死，这无疑是持久的绝望和痛苦。 所有人的想法是会改变的，我们这些人都认为从前的仇恨已经不能帮助我们生存下来，所以我们决定离开部族，跟着长情清大人寻找新的栖身之所。” 碧迦的语气中尽是无力和悲凉。 他知道碧非长老铭记屈辱和仇恨，带领族人复仇是正确的。 他也知道脱离部落，拒绝王族的统治意味着背叛，但他们真的再经不起任何动荡了。 他们已经没有多余的力气去复仇了。 大多数的族人并没有那么坚强，他们其实只想要一个家，一个没有纷争的地方，而不是前仆后继不断地向应氏复仇这样无望的未来。 黄泉此时陷入了长久的沉默。 她没有想到自己带着苍天树离开后，蛇人族会生活地如此艰难。 她活了两千多年，不是迂腐的。 所以她也知道蛇人族的分裂是在所难免。 他们都没有错，有人想要求存，有人想要复仇。 他们谁都没有错。 错的是让他们沦落到此恩将仇报的应氏一族！ 她还有最后一个问题。 黄泉轻轻指了指坐回桌子旁边的魏长清：“他是如何与你们走到一起的？” “长清大人是被驱逐出天风城的人，他被一家好心的蛇人族平民捡到，带回了部落。 长清大人是一位千年难遇的机关术天才。 虽说他的身体有些弱，但他却有着无与伦比的天赋，也是他带领着我们建起了这样一座了不起的堡垒要塞。” 说这话的时候，不难看出碧迦脸上毫不掩饰的自豪之色。 第67章 真心换真心 “咳。”听了他夸张地溢美之词，坐在桌子旁边的少年适时地咳了一声，试图提醒他不要在他人面前过于夸张。 完全无法明白人族那一套的碧迦见此，焦急地询问道：“长清大人您怎么了？是不是长时间不休息身体又生病了？ 说了多少回让您不要这样没日没夜地研究，身体是会吃不消的。” 说完伸手去拉了拉书柜旁的一条千丝绳。 不一会上来了一个蛇人族女子。 那女子同样迤逦着身后的蛇尾来到秘室外，她敲了敲门后便拖着蛇尾游移进来。 碧迦便吩咐她去准备些膳食端来。 还贴心的叫她煮些好消化的粥水来。 当然灼华没有漏掉那蛇人族女子余光瞥见黄泉时，眼中的震惊和失态。 但仍毕恭毕敬地退下去准备膳食。 黄泉此时也看出来了。 自己和苍天树已经不再是他们的守护神。 至少在碧迦心中，他们如今心目中的守护神是魏长清。 是这个给他们带来重生，带来和平与安宁日子的人族。 黄泉此时终于是彻底地陷入了沉默。 灼华听了他们的对话心中也是五味杂陈。 蛇人族的分裂多半对黄泉是有很大冲击的吧。 黄泉虽然两百年间一直被困在天风秘境中，但心心念念的都是蛇人族的安危。 如今突然告诉她，他们之中已经有人不再需要她了，她或许会不知道该作何反应。 叶清漪呢，自打进来以后便没再说话，这也没什么她插嘴的地方。 毕竟是蛇人族和黄泉之间的事。 其实这种事她也明白一点的。 毕竟千般痛苦只有真正体会过的人才知晓。 蛇人族的惨剧已经过去两百年，两百年足以沧海桑田。 他们为了生存的选择是无可厚非的，就像当初的自己为了活下去，暴起杀人，逃出地牢，又亲手手刃了亲父一般。 没有人能谴责他们的选择。 关系生死的事，谁都会奋力一搏。 沉默良久的黄泉再次抬起头是对着魏长清发问；“也许有些冒昧，但我必须知道，阁下究竟是什么人？” “我只是一个在人群中生活不下去的普通人罢了。并没有什么高贵的身份可以告诉你。我只是和蛇人族一样失去了栖身之地而已。” 少年声音清朗，面对黄泉这样元婴期的强大妖修问话也没有露出丝毫畏惧怯懦。 反倒一副平淡的态度，坦然的叫人挑不出错。 魏长清有一双干净狭长的凤眼，此时的他定定看着黄泉，心中一片坦然。 毕竟他本就问心无愧。 这么多年，他做的所有事都是随自己的心。 不问世事钻研机关术是如此，不愿向权贵屈膝是如此，对蛇人族承诺会给他们一个安宁的容身之处亦是如此。 他的世界里装不下那么多阴谋诡计这样复杂的东西。 在他重伤垂死的时候，是那一家善良的蛇人族救了他。 蛇人族是他的恩人，不是人类。 所以他要用毕生所学去报答他们，为他们也为自己建一个新的栖身之所。 “我做的事一切随心，没有什么不可告人的目的。” 碧迦见此也有些着急地说道：“黄泉大人，长清大人只是个普通的人修，他已经同我们一起在此处生活了近百年了，他不是应氏那样的人族。” 此时的气氛有些莫名的紧张。 “碧迦你放心，黄泉没打算为难你们，不要紧张。”灼华适时地插话。 黄泉回过神来做了一个蛇人族的最高礼仪姿势，将拳头放置自己的心脏处，言辞恳切而坚定： “对于你收留蛇人族的善举我作为碧落城的守护兽向你表达由衷的谢意。 我真的想不到两百年前是人族毁了碧落城，如今又是人族拯救了他们。 也许一切真的冥冥之中自有安排。 对于蛇人族的归属我不会插手的，毕竟已经过去两百年了，不管他们跟不跟我走，我都尊重他们的选择。” 话题终于到了最沉重的时候了。 碧迦此时的眼神也变了。 其实留在这里的蛇人族离开亚斯戈壁滩的时候，在某种意义上便相当于叛族了。 如今黄泉大人既往不咎，还愿意让他们回去确实是一件好事。 但，他们已经有了新的主人了，这里是他们新的家，他们不会弃长清大人而去！ “如果你们任何人有想要离开这里回到蛇人族的，我不会阻拦，如果以后你们想回来我也会欢迎的。” 魏长清此时也说出了自己的态度。 把选择的权利留给了这里的蛇人族他们自己。 碧迦没有急着否定。 因为若他猜的不错，在这里的其他蛇人族都是不会离开的。 因为百年间在他们心中，长清大人已经是他们的守护者了，所以他们也希望好好守护好他。 心里这样想，但碧迦仍不忘恭恭敬敬地面对黄泉：“黄泉大人，您接下来是打算去清理应氏一族，夺回城池吗？” “当然。”此话一出黄泉便有些后悔了，夺回城池谈何容易，只靠她自己是不行的。 难道要再次让蛇人族陷入战争中吗？ 夺回本该属于自己的家园是应当的，可是这样做真的好吗？ “其实……，我还没有想好是否该立刻夺回曾经的城池，许多事需从长计议。”黄泉此时头脑已经冷静下来。 其实当初的罪魁祸首——应氏家主应天已死，死在病榻上，死时病痛缠身。 “碧落城”也早已成了人修口中的“天风城”。 她心中的碧落城早在两百年前就没了。 那里属于他们蛇人族的文明也早已不复存在。 如今的“碧落城”到处是人修的活动领地，在那里的大多数人是凡人。 他们在那里摆摊、干活维持生计。 “碧落城”已经不是从前的那个“碧落城”了。 她再也不会化成原型懒洋洋地趴在苍天树的黄金枝干上休憩了。 那时迷蒙间，她听见的是蛇人族小孩子们玩抓尾巴游戏的欢声笑语。 过去已不可追。 她把蛇人族的幸福都系在了曾经的碧落城上，便本能的去想，等她回归以后将蛇人族聚集起来，带领他们抢回曾经属于他们的家园。 可是碧落城早就已经不在了呀。 难道把现在叫做“天风城”的城池抢回来他们就能幸福了吗？ 倘若真的将“天风城”抢了回来，那些被驱赶的人族一会卷土重来，就像当初被夺走了家园的蛇人族一样，接下来便又是无休止的争斗。 这样真的是对的吗？ 黄泉此时陷入了迷茫，她现在究竟应该做些什么？ 现在对她来说什么才是最重要的？ “黄泉，不要给自己太多负担。其实在你心里最重要的是蛇人族的安危，只要你回来了，让他们脱离现在的痛苦便足够了。 有些时候太执着是没有好处的。”此时灼华见她一副心事重重的样子便忍不住说了一句。 希望黄泉不要给自己太多的重量压在身上。 太过执着，执念难解，是会有入魔的风险的。 听了灼华的轻声安慰黄泉才突然意识到。 对啊。 在她心中最重要的一直是蛇人族的安危。 什么仇恨什么耻辱其实在她心中都不是排在第一位的。 她是碧落城也是蛇人族的守护兽。 在她心中排在第一位的永远是蛇人族的安危。 蛇人族在哪，碧落城就在哪。 她这回一定会守好他们。 黄泉终于想通了。 她也不再纠结执着，这里的蛇人族都敢破釜沉舟，追求自己的生活。 她活了两千年，怎么能如此不济。 第68章 不贪婪 黄泉此时感到那股心中密布的疑云一瞬间全都散去了。 心中已然明朗开阔。 何必执着呢，世事本就不是凭自己的意志便可以改变的，若想做出明智之举，便首先要学会放下。 如今最要紧的事还是去沙漠深处找到剩下的蛇人族保证他们的安全。 想到这里，黄泉突然感到一股灵力暴动的气息从丹田处升起。 她这是要晋升了？ 灼华看到这股自己再熟悉不过的灵力波动便立刻道：“黄泉你顿悟了。” 黄泉自己也完全没有料到，以前光见到灼华顿悟晋升，没想到如今它自己竟然也能顿悟。 “这位长清公子，只怕我们要在这里叨扰上一阵了，能否劳烦为我们安排一个住处。” 灼华想到的是这里灵气稀薄，要尽快到独立的空间里去，将黄泉送入青莲戒的芥子空间中，靠着那里醇厚的灵气晋升才会事半功倍。 那边的魏长清看向碧迦，摆了摆手示意由他来安排，碧迦受意便立刻道：“请几位随我来。” 说着带着三人来到了这座古建楼阁第三层的一间屋子，屋内宽敞明亮，敞开窗子，便能俯瞰到外面蜿蜒闪光的河流。 是个难得的明亮通风，视野开阔之所。 将几人带到此处后，碧迦便退了出去。 “房间的木门旁边有一根系有铃铛的牵丝绳，若有事可拉扯一下，便会有族内的侍女前来。 那碧迦便不打扰三位了。万望黄泉大人晋升顺利。” 说完便游着有力的蛇尾，伴着轻轻摩擦过地板的声音渐渐走远。 “黄泉，抱元守一，专心突破，顿悟能给你带来极大的好处，这里灵气稀薄，你先进去空间里专心顿悟。” 黄泉盘膝坐在桌案旁，轻轻应了一声。 便闪身不见了。 见到消失在眼前的黄泉，叶清漪不淡定了。 “你刚刚是不是也把我送到那个‘空间’里去了。 那里灵气醇厚，与外头完全不一样，有一片一望无际的大草原。 在靠近风眼的时候，你把我传到了里面对不对？”叶清漪惊异的很，她可不是什么都察觉不到的笨蛋妖怪。 她们织梦蝶的血脉记忆是很牢固的，在觉醒血脉之后，她便慢慢获得了血脉中的一些知识。 虽说她确实对修真界知之甚少，也没有什么常识，但随着这么多天灼华给她恶补修仙界的常识，她本就聪敏，自然学的很快。 这须弥芥子空间她就听灼华说过，在血脉记忆中她也见到过，这东西就是上古时期都不是常见之物。 天哪，万万没有想到，一直和她待在一起的灼华竟然会有。 这得多大的机缘才能拥有此物。 “机缘而已。”灼华语气平平，似乎并不在意。 还而已？被这种大机缘砸中得有多可怕的气运啊。 不过震惊归震惊。 她自己已经有了炼化在丹田处的玉醴泉了。 如今她有了蟾祖被炼化的金丹之力，又有玉醴泉这样稀有的先天灵宝傍身，修到元婴期都是水到渠成的事。 她并不需要去眼馋别人的机缘。 她现在拥有的已经足够多了，她很知足，而且她知道知足才能长乐。 若像母亲那样思凡，贪恋人间情爱，像蟾祖和父亲那样贪婪不足，是不会有好下场的。 贪婪和放纵，这也是她活到现在心中最忌讳的。 “以你不稳固的金丹期修为不一定能阻挡飓风里的罹风攻击。 黄泉兽甲如今刀枪不入，水火不侵，我又有护体灵宝在身，你就不一样了，自然把你传送进去了。” 灼华知道空间事基本瞒不住她，她自己也不愿瞒着就是了。 但看叶清漪好像也没那么在乎的样子。 其实她没有打算死死瞒住芥子空间的事。 对于芥子空间她虽说也有自己的打算。 但她也从不认为芥子空间从此便独属于她一人了。 虽然青莲仙尊没有说。 但灼华心中却明白，青莲仙尊设下的传道考验，便是寻找有济世之心，心神澄明之人，所以才迟迟寻不到传承之人 青莲仙尊想要的，并不是让一人独占大机缘，好让她早日登仙。 她想要的是惠及他人，将福泽分给那些具备美好资质却并不幸运的人。 想到这里，灼华便朝叶清漪道：“只怕要等上两三日了。 你根基不稳，又在灵气稀薄的沙漠中逗留了多日，你也进去修养一番吧。 等黄泉出来，我们再离开这里。” “我不去，这些天我也没缺过灵气用。 别小看我，我身上也有先天灵宝傍身的。” 叶清漪不想自己占别人的便宜，而且她确实不缺灵气，玉醴泉的灵液完全足够她用了。 “是那个玉醴泉吧。”灼华早就猜到了，她说自己那日在盐湖离开后便藏起来炼化金丹，如今也必是已经将玉醴泉纳入了丹田，才会离开那里。 “你怎么知道？”她记得自己没告诉她啊。 “你是没告诉我，不过我们宗门中的几个精英弟子得了掌门令被派去黎溪镇找玉醴泉水，是他们偶然提到的。” “他们为什么会知道玉醴泉？”叶清漪突然惊异，自己已经够小心了，是何时引起了人修宗门的注意。 “其实我看他们根本不能肯定玉醴泉是否在黎溪镇，他们只知道玉醴泉是织梦蝶的伴生灵物。本来也是为了玉醴泉才想要找到你。 我猜测也许是掌门从哪里得到了些关于织梦蝶的消息，再加上正好碰上黎溪镇妖乱求援，这才派弟子寻了过来。” “天祁宗的掌门寻玉醴泉是想要做什么？”如果不是今日灼华提及，她都不知道自己很早之前便被人盯上了。 还好她一直谨慎遮掩踪迹，否则岂不是一个不小心便被抓住了？ “其中原因我也不知，掌门所作所为无非为了宗门，若不是为了炼制宗门急需的稀有丹药之类，或许是要做什么事非做不可的事需要用到玉醴泉水吧。 我与我师父在宗门中不怎么参与宗门要务，所以没有听到这方面的消息。” “不过你也不必担心，当时他们拿到你给的几瓶玉醴泉后便离开了，也没有说什么。 天祁宗也不会做出那种为了得到妖族的伴生灵宝便大开杀戒的行为。 你当时快速离开，并躲了起来，已经足够谨慎了。 毕竟无论什么时候为了保护自己多谨慎一些是没有错的，而且你没有义务帮助人修。” “以后如果碰上那日的几个天祁宗弟子，还是避着些为好，别让他们认出你，不然虽说算不上有什么危险，但总归会比较麻烦。” 想起应长庚他们几个，灼华还是觉得自己应当提醒叶清漪一下，人族的弯弯绕绕她不一定能明白。 还是省点事为好。 “好吧。”叶清漪心中的惊异总归放下了一些，还以为刚出虎穴，又被狼给盯上了。 毕竟她孑然一身，除了伴生玉醴泉，穷的叮当响。 合不该引人惦记的。 第69章 出发 “我的芥子空间内可是有从上古大能遗府中留下的混沌灵气，这种灵气与现在修仙界的灵气灵气相比，可是浓郁上百倍的。 对你稳定修为是一定有好处的。 真的不去吗，这次是我邀请你来的，机会可难得，说不定以后在人前你便没机会进了。” 混沌灵气？巩固修为？ “去去！”有白得的好处谁不要是傻子！ 说完。 她便离开了那间屋子，进入到空间之中。 望着眼前的夜光草原，天上的月亮高悬。 这里是一个完全独立的空间，同时灵气也十分醇厚。 只见自己身形又是一晃，便来到了一片花草蓊郁之地。 叶清漪所在之地自然是木源宗的缩影，须弥空间中只有此处的混沌灵气最盛，还是让她留在这里最好。 叶清漪刚刚立定便感受到蓬勃的灵气扑面而来，浸身于这样的空气中，哪怕是睡觉，灵气都会自己往丹田里钻，这真是一个宝地。 灼华把她传到这里是为了让自己尽快巩固修为吧。 呵呵。 那她就不客气了。 而此时的黄泉被传送到了那片竹林中，这里的木灵气最盛，一定能助黄泉完成圆满顿悟。 做完这一切，灼华自己便待在屋子里静心修炼。 直到三天过去。 灼华睁开双眼。发现空间内的黄泉已经醒了，便将她二人唤了出来。 然后灼华拉了拉房门后的那根系铃铛的千丝绳。 不一会那名蛇人族侍女便出现在门外。 灼华见到那名蛇人族侍女便道：“劳烦你带我们去见一见魏长清。” “是，请跟我来。”侍女嘴上回着话，但时不时便用眼睛去瞥一眼站在一边的黄泉。 三人跟在她身后。 进了那位侍女神情有些许紧张，走动时有些欲言又止的姿态。 快到密室门口的时候她终于停下来，对蛇尾微曲，向黄泉行了一个蛇人族的礼仪，便略带着羞涩地对黄泉说道： “黄泉大人，我叫碧娜。前几天听说了您回来了，大家都很高兴。接下来不论您要做什么，都希望您能平平安安，一切顺利。” “碧娜，不会再有战乱和纷争扰乱你们的生活了，我保证。你们也要照顾好自己。” 碧娜听了某种隐有水光摇曳，脸上挂上了羞涩而真挚的笑容。 拉了拉密室外的绳子，碧娜用脖子上的一枚吊坠打开了密室的大门。 “长清大人我把黄泉大人她们带来了。” 此时的魏长清正在桌案上研究一堆大大小小被磨成不同形状的木块，一番敲敲打打仍不满意，头也不抬地说道：“带他们进来吧。” “对了，碧娜，你去把碧迦叫来。” 碧娜垂首恭敬道了一声：“是。” 说完向灼华三人行了一礼，便滑移着出去了。 魏长清方从从桌案前抬起头来： “这几日还没有设宴招待你们，不如就今日吧，你们也好叙叙旧。” “不了，我只需知道他们平安便好，对我而言，当务之急是尽快出发去亚斯大戈壁见见剩下的蛇人族。 所以感谢你的款待之意，但我今日来是辞行的。” “他们其实很想念你，既然你要走，我也便不多留了，我这里虽是欢迎你们。 其他蛇人族的位置在大风角东北方，你们不熟悉地形，我让碧迦给你们带路。” 正说着，碧迦已经进来了。 “碧迦，他们要去寻找剩下的蛇人族，你为他们引路吧。 记得万事不要逞强，以自己的安全为重，也尽量不要与他人起冲突。” 说着他将一枚小小的金属魔方塞入了碧迦手中。 碧迦听完心中一暖。 长清大人这是怕自己孤身前去会有什么危险，才给他法宝傍身。 碧迦更加感动了。 “长清大人您放心，我一定把黄泉大人他们平安带到。” “去吧。” 说完几人便离开了那座钢铁要塞。 再看一遍，灼华依旧震撼，这样坚不可摧，面积极广的建筑堡垒竟是一个少年带领为数不多的蛇人族建造出来的。 “碧迦，我真的好奇，这样的庞大工程是如何在短短十年间建出来的？”还没等灼华问出来，身边的叶清漪已经提出了自己的疑问。 “其实，这些钢铁制造材料，都是从沙漠地底挖掘出来的矿石制造的。这座沙漠虽然寸草不生，几乎没有物资，但矿产却很丰富。 一开始我们开发这些稀有矿石由长清大人与外面的人修做交易，经年累计，慢慢也就的什么都有了。” “基地内大部分运转的机关器具，皆是依靠机关术操控，又或是靠巨大的风能来运转。这些主意都是长清大人想出来的。” “他说过会给我们一个家，便真的做到了。真不知道长清大人这样的人物竟然会被人族驱逐，他们都瞎了眼。” “原来是这样。”黄泉听了他的叙述便可以想象到这样一个地方是如何日积月累，从有到无的。 这样的才学和意志确实是世所难寻的。 况且他真的完成了自己的承诺，给了追随他的蛇人族一个新的栖身之处。 “这座城池可有名字？”黄泉突然想到碧落城，这个地方又会叫什么名字。 “这里叫作上清城。自这座城池建成以后，长清大人便一直没有取名字，他对这些事一直不怎么在乎。 若不是我们强烈要求，这座城池到现在都没有名字呢。若是叫别人见了，肯定要被叫做钢铁城的。” 或许碧迦自己完全没有察觉到自己言语间对魏长清的爱戴之情。 其实这座城池不仅是一个栖身之地，对他们而言，这里更是一个充满平等的世界。 没有上下阶层，每个人各司其职，一切按劳分配，能者多得。 魏长清虽然对城池的管理和统治不感兴趣，日日潜心于机关术研究。 但尽管如此，上清城在他手底下却从未出错过。 上到整个要塞的运行，下到人员管理。整个城池大大小小的事务都被安排的井然有序。 似乎哪怕不必他亲力亲为，整个要塞也能自发有序的运转。 这样的人，才是真正的聪明人。 灼华觉得自己似乎能从魏长清身上学到很多。 第70章 回归 碧迦用手中的那块魔方，将几人传送出风眼的同时，避过了最后的风区。 黄泉因为顿悟和还未完全消化的混沌灵源的加成，如今已经晋升至元婴中期。 为更快抵达目的地，黄泉化作原形，驮着几人，沿着碧迦指引的方向而去。 直到鼻间蛇人族的气息越来越重，他们看到了高地之下连绵不绝的赤红色戈壁滩。 此时烈阳高照，他们置身高处俯瞰，两侧的山峰仿若天堑，密不透风的围住了这片戈壁滩地带。 赤红的戈壁滩在沙地上起伏，此处岩石耸立，山壁高高隆起，其上乱石分布，形状各异。 头上高天流云渡影，沙漠里的风硬而冷，这片风区后的地带似乎比之前更加荒芜。 也许是风将蛇人族的气息带了出来。 那些岩石的缝隙不知通往何处。 也许是地下，也许是岩洞，而剩下的蛇人族便栖息在其中。 黄泉并没有多说，直接从高处一跃而下。 她强悍如山的身体落在地上，激起一阵弥散的沙土。 而这样的动静当然也引起了隐藏的蛇人族的注意。 一支离弦的箭激射向蝎背上的人。 只是黄泉轻飘飘的一挡便掉落在地。 紧接着便是黄泉的一声响彻整个戈壁滩的兽鸣声。 黄泉的兽鸣瞬间在整个山壁之间回响，将躲在暗处放箭的蛇人族震晕，甚至引得山壁的碎石下坠。 藏身在一片石壁后面的蛇人族前卫惊疑不定： “这声兽鸣是不是黄泉大人的声音！”这样熟悉的兽吼声，当初碧落城沦陷时，所有在城中的人都听见了黄泉大人响彻整个城池的兽鸣声。 “什么？”这个蛇人族青年明显年岁不大，对黄泉和苍天树几乎没有印象。 “妖兽的吼声不都这样嘛，你就是想太多了。 沙漠上环境恶劣，这样气势的妖兽只怕凶悍异常，不是我们能对付得了的，咱们赶快报告长老，你可千万别冲动地跑出去，你都不够那妖兽塞牙缝的！” 黄泉大人，黄泉大人。 从他出生起就没见过传说中的护城兽和蛇人族圣物，真是不明白，都两百年过去了，族人为何还惦记着这几乎不可能再出现的希望。 唉。 当初要是他爹娘也跟着那些离开的蛇人族走就好了，起码不用死守着个地方度日如年，又看不见未来。 谁让他当时还那么小呢，什么都不懂呢。 “我出去看看！”那人已经等不及了，一脸急切就要冲出去。 若真是黄泉大人，她定是回来找我们的！ 黄泉大人一定是带着苍天树深入沙漠中心一路找到了这里！ 这半天不出去迎接，若让黄泉大人好等，岂不是太不敬了！ “等等！等等！碧玄哥你不要命了吗？别去！我们先报告长老！” 年纪小的青年死死抱住另一个蛇人族青年。 那被叫做碧玄哥的蛇人族一条胳膊早已不在，正是因为他在曾经的大战中失去了一条胳膊才被派来充当前卫这样并不繁重的差事。 只是他此时一脸急迫：“碧青！你别拦着我，肯定是黄泉大人回来了，让我出去迎接！你先去报告碧非长老！” 说着身后一阵兵荒马乱声。 碧青慌乱间一转头。 是碧非长老！ 还有碧诺王子！ 他们怎么在这里！ 转眼身后的人又像一阵风从他身边刮过。 洞口就那么大，除了碧非长老和碧诺王子挺身游在最前头，后面的蛇人族人挤人，有的尾巴还被绊住。 “呀！踩着我尾巴了！”不知谁喊了一声。 随即又被身边的人扶了起来。 身后一些蛇人族平民见这架势也不敢去争抢。便缩在后面，等人流疏散去，洞口变得宽敞起来才跟在后头追了出去。 如果真的是黄泉大人回来了，他们一定就能告别现在的日子了！ 缺了一条胳膊的碧玄早就冲了出去，碧青也被人流冲的晕头转向。 转眼已经到了山洞外面。 之前还坐在黄泉背上的灼华见到原本平平无奇的山壁下忽然打开一道石门，那石门后面竟然是一个不小的山洞，山洞一次可容十几个人通过。 而石门轰然打开后，涌出的是一个又一个面容热切而激动，甚至热泪盈眶的蛇人族。 为首的那位蛇人族长老，须发苍苍，以一根木藤簪起长发，他的修为自然也是最高的。 虽说是金丹中期的修为，但他的面容不掩沧桑，不难看出这两百年来他为蛇人族的生存耗尽心力。 碧非长老身后还有三位同他一样须发皆白的蛇人族长老俱是一脸的期盼。 就他的身边还站着一位年轻的蛇人族少年，这少年头上生有一双龙牙似的触角，金发蓝眼，这便是如今蛇人族唯一的王族血脉——碧诺王子了。 他两百多岁便修至金丹初期。 且修为凝实稳固。看来就是常年待在恶劣的沙漠环境下，也没有阻碍他的修行晋升。 既是王族，理当出类拔萃。 碧非长老见了黄泉的赤尾魔蝎原形，已经泣不成声：“黄泉大人真的是您，两百年过去，您终于回来了！” 说着便带领着所有蛇人族跪了下来。 没见过黄泉的子民也在身边人虔诚的跪拜中跪了下来。 碧诺王子身为王子只需行站礼，便站在一边。 但他仍恭敬地低下头颅，将右手握成拳头放在心口处，如当初的碧迦一样行了个蛇人族的最高礼仪迎接黄泉的归来。 见此，黄泉化作人形。 落在众人面前。 “你们辛苦了。 今日我既然回来了，便不会再让你们在这里受苦。”黄泉看着如今被风沙摧残受苦的族人，郑重地做出承诺。 她一定要带着他们离开这里，去一个谁也找不到的地方。 碧非长老盘曲蛇尾跪在身下，仰头不掩欣喜道：“自碧落城一役后两百年，您竟然已经回到巅峰时期了. 看来我们蛇人族的振兴指日可待。” 随即脸色哀痛：“您知道吗，自您离开后，应氏一族强占了我们的城池竟改名为天风城，两百年来将那里发展成人修和凡人的地盘，我们根本无法插足。 就这样，当初还不肯放过举族逃亡的我们，不仅出兵讨伐、四处张贴悬赏令，还宣扬抹黑我们蛇人族是害人的妖族，应该被消灭、镇压。 那碧落城原本是我们的家！应氏他们以无耻手段掠夺强占，还对我们赶尽杀绝！ 我就知道您一定会回来的! 我相信您一定会带领我们重新夺回我们的家园！重建碧落城！” 碧非长老灰色的双眸中迸发出浓烈的火焰。 这是复仇的火焰！ 这两百年的煎熬，终于要结束了！ “不，我们不会回去曾经的‘碧落城’了。” “什么？” 我们不夺回城池？ “可是，可是…… 黄泉大人，这样我们那些死去的同胞，还有碧罗长老他们不就白死了吗？” 他的言语变得不再激愤，反倒很轻。 说完他仿佛整个人颓丧下来。 这两百年的坚持，一朝被否定，他就好像一直提着一口气，凭着仇恨和痛苦坚持了下来。 而现在这口气就这么说散就散了。 不行！不能就这么算了！ 第71章 镇压 “碧非，两百多年了，你照顾碧诺和蛇人族的子民，几乎耗尽所有心力，辛苦了。 我明白你的意思，我知道碧罗长老的死，也知道这么多年你们受了很多苦，但有些事情我们需从长计议。” “你们都先起来吧。”说完黄泉便以灵力将众人托起。 碧非长老此时心中疑虑重重。 但他不站起来还好，一站起来便看见了黄泉身后的碧迦和灼华等人。 “你你你你……”见到碧迦，他气得一口气没提上来，差点噎死。 “你个叛徒！你还敢回来！”随即便是激动地大声呵斥。 他永远都记得那天，最先跟着那个人族离开的人就是他，妄他一直没有叫人将那个受了重伤的凡人赶走，结果他伤好了便要带领着几乎一半的族人离开驻地。 恩将仇报！ 难以置信的是还有许多族人愿意自发地追随他。 他们在这样危难的时候分裂蛇人族，就是叛族！ 还有那个人族少年。 简直败类！ 人族皆是败类！ 呸！ 此时碧迦甚是心虚地从黄泉身后稍稍探出了头，脸上仍是挂着爽朗促狭的笑：“嘿嘿，碧非长老好久不见。” 黄泉大人是同他一起来的，那便是最先遇到了分出去的那些蛇人族。 一定是他们说了什么，才让黄泉大人决心不再复仇！ 他们的骨头都被打碎了碾进泥里了吗？世仇不报，光想着自己那一亩三分地！ 还说要去外头寻找生机，要过安定的生活。 他们离开了驻地又能去哪里，苍月沙漠广阔无垠，寸草不生。 如今他们只怕是不知道在哪个犄角旮旯的地方艰难求存。 说不定早就后悔了，才派碧迦带路回来。 哼！ 想得倒美，就算是悔过了，敢让黄泉大人做出这样的决定，就是忘本！ 有他在休想打这玻璃珠子算盘做叛逆之事！ “碧非，不必如此。碧迦只是为我带路罢了。” 黄泉见碧非神情激动，她也想到了说不定会有今天这一出，但她不能让好心带路的碧迦受人言语攻击，便出声制止。 碧非哪里会信，坚决道：“黄泉大人您千万别听他们和那人族的话。 如此世仇，倘若不报。我们那些死去的族人该如何瞑目啊！就是我们放过应氏一族，他们能放过我们吗？求您千万不要偏听偏信啊！” 说着便发动了身后的族人，声泪俱下地哭诉。 他身后的长老听了纷纷应声。 “黄泉大人请您三思啊，求您重振我们蛇人族，夺回我们的故土！这样如何对得起族人们多年的苦苦支撑啊。” 在长老们身后的族人们听了这些也不免心凉。 是啊。 这么多年的苦，这么多年的屈辱便白受了吗？ 黄泉大人怎么能就这么算了。 碧非像下了巨大的决心般：“黄泉大人请您带领我们夺回碧落城，我们不怕死，我们怕的是屈辱的活着！” “是啊，请黄泉大人带领我们夺回城池！” “夺回城池!”此起彼伏的呐喊声充斥耳边。 碧迦将自己往后缩了缩，不想被误伤。 叶清漪皱了皱眉，觉得事情发展成眼前这个局面似乎情理之中，但又很难停下。 灼华见此情形并不说什么。 她觉得黄泉有能力处理这些事。 本来她也设想过会出现现在的情形。 若换做是她，虽说族人蒙难实在可怜，但作为领导者，应当冷静下来，审时度势，不被他人左右，做出最明智的决定。 而这一切应取决于黄泉自己。 有些时候作为一个最高统领者的身份，最需要的不是最强的能力，而是总能在关键时刻做出当下最恰当的决策，。 危难间果决地做出取舍，保留整体的最大利益才是长久之计。 哪怕这个决定并不符合所有人的心。 黄泉哪里不知道他们这是在暗暗威逼自己。 此时不是心软的时候！ 自己虽然这么多年对他们确实亏欠良多，但是…… “够了！” 这一声呵斥夹杂了黄泉元婴中期的威压激荡开。 一瞬间场上的所有人都息了声。 许多人被震得跪坐在地。 几位长老也站不住身形。 “哭有什么用，这么多年过去了。当初我为保留蛇人族的根基，不让苍天树落在那应氏皇族和不知名的元婴期妖修手中，拼着修为倒退使用禁术，才带着苍天树的种子逃入了天风秘境中。 修为倒退无法化作人形的妖兽根本无法离开天风秘境，直到今天我才得以回归。 我们今日的相逢是历经了千难万险和两百年的岁月。” “但你们是不是忘了当初我们究竟为什么会变成今天这样！ 是因为我们掉以轻心被敌人联合欺骗，才大开门户，让他们有了可乘之机，若非如此，我们怎么可能会面临几乎灭族的灾难，还失了城池四处奔逃。” “在苍天树的庇护下，我们安逸了千年之久。别说是让人族知道，任谁知晓世上有这样一个妖族，世代守着上古传下来的苍天树，生活在苍月沙漠中最大的绿洲上，物产丰饶，而那里的子民与世隔绝、性情温良，任谁不会产生掠夺之心？ 人族有句话说：匹夫无罪，怀璧其罪。 如果没有应氏，难道就不会有别人吗？那个元婴期的强大妖修不也盯上了我们的圣物？ 耽误之急是带你们离开这里，寻一个安全的栖身之处，休养生息，不是什么复仇！ 蛇人族的振兴不是从复仇开始的，而是从你们开始！ 几近灭族的灾难，难道还要让他再发生一次？ 如今我们族人血脉凋敝，实力早已大不如前。 如今我千辛万苦找到你们，你们告诉我要去送死？ 我看你们一个个，两百年过去，没有丝毫长进！” 黄泉面对现在的情形心中已然做好了决定。 她不会让复仇束缚住整个蛇人族的脚步，如今对蛇人族最好的选择是休养生息，提升实力，不是复仇。 她绝不允许有人带领着族人去赴死。 当然一定会有人不服，但那又怎样。 武力镇压便是！ 以她如今的实力仍旧是蛇人族说一不二的存在！ 听着黄泉愤怒的呵斥。 排在前头的几位长老无不噤若寒蝉，诚惶诚恐。 他们都忘了，黄泉大人才是苍天树的伴生兽。 更是他们的守护者。 他们这样是以下犯上。 黄泉也知道自己今日如此强硬地训斥他们其实有些许的过分了，但她不得不这么做。 “不要忘了，我们蛇人族没有对不起任何人，我们是守护苍天树独立生存在沙漠中的种族。 我们独立天地间，不该被仇恨裹挟束缚，也不该为了曾经的哀痛止步不前。 有苍天树的地方便会有绿洲，我们的家不在曾经的碧落城。 蛇人族在哪里，苍天树在哪里，哪里便是我们的家。” 黄泉这番愤怒与抚慰的训斥，已经完全震慑了留在这里的蛇人族。 站在碧非长老身旁的碧诺王子低着头并没有说话。 但他心中却明白，其实他早就察觉到蛇人族如今的样子是不对的。至少长久如此，整个族群都是无法向前的。 仇恨没有错，铭记屈辱也没有错。 但仇恨不能让他们活下去。 这也是当初那些蛇人族离开的原因。 记挂了两百年的仇恨如今都剩下了什么呢。他们蛇人族已然被打击的快要站不起来了。 这样的情形，谈何复仇？谈何收复城池？ 也难怪黄泉大人会生气了。 而他自己呢。 他一直畏惧族人会有一天将那滔天的仇恨影射在他身上，又克制不住地去怨恨痛苦父王与母后的死，所以从来没有说出过自己的想法。 总归是自己太怯懦，他应该和黄泉大人一样勇敢！不然族人根本不会在这里煎熬这么久。 他真是不配为王族！ 第72章 迁移 剩下的族人们都被黄泉所说的话震慑到，不知该作何言语。 这么多年的痛苦，已经说不想清付出与收获，而这一切都换不来更好的生活，仇未报，族中的形势还一天不如一天，心中也不由悲悯。 照现在的形势下去，他们是不可能恢复从前的荣光了。 碧非长老被黄泉的威压震的气血翻涌，此时心中也不知该说些什么。 族中最高的统领者归来，所有的希望都寄托在她和苍天树的身上。 如今她说一不二，哪怕他是蛇人族的长老也不能阻拦，也无力阻拦。 而且，黄泉大人的话并无什么不对，这些年他们被仇恨裹挟心中都是复仇大计。 族中但凡有青壮年蛇人族也被派出去与应氏皇族的人生死相抗，这也导致么多年族中的整体实力也没有显着跃升，甚至没有恢复到从前的一半。 黄泉大人归来即是化形大妖，掌控全局，这不得不让他们自惭形秽。 可是一想到脑海中闪过的曾经那些苦痛，那些族人们挥洒的血泪。 碧非长老再次沉寂了下来。 碧诺见碧非长老变得沉默萎靡，不得不硬着头皮打破了这股难言的寂静道：“黄泉大人，那我们现在该去哪里？” “你们先在这里等我，将行囊收拾好，我们要换一个栖息之处了。” “是，黄泉大人只管去就是，碧诺保证，所有蛇人族都会待在原地等您回来。” 黄泉已经想好了。 有苍天树在，再造一片绿洲并不难。 难的是如何不再让曾经的祸事重演，他们需要一个隐蔽、安全的地方隐居起来。 否则他日还是逃不过应氏和那元婴期妖族的觊觎和追杀。 要想重振蛇人族，必须先让他们强大起来。 选一个安全的地方让他们好好休养，慢慢强大自己，恢复到从前才是最重要的。 “碧迦，劳烦你带我去找魏长清，我有事要同他商议。” “如果黄泉大人是想将剩下的蛇人族迁移到上清城的话，便不必迟疑，长清大人早就同意了。 您可以直接带着剩下的蛇人族迁往上清城，其他的事待您回去以后再与他商量也不迟。”碧迦适时地说出了走之前，魏长清交代他的事。 “他何时说的？”此时黄泉心中不得不惊异魏长清的决定。 难道他不怕这些剩下的蛇人族仍对他怀恨在心，若将他们都迁去了上清城，随着蛇人族对要塞的渗透，哪怕起初并无异样，但随着日积月累的变化，总有一日他的地位会被动摇。 到时蛇人族渐渐掌控了他的城池，当家做主。 而他身为唯一的一个人族，便又会被排斥、驱逐而失去如今这得来不易的栖身之地。 “您闭关那三日长清大人已经定好了派我来给您带路了，长清大人早就料到说不定您会有此想法，所以他早已同意了。 只是交代我，若黄泉大人有此意向，代他将他的决定告诉您便是。”碧迦心中还是觉得他家长清大人果然料事如神。 这都能预先想到。 不过他是永远相信大人的谋略的，他既然做出此举便一定有办法解决一切即将发生的问题。 因为长清大人本来就是无所不能的！ “劳烦他这样有心了，既如此我也会拿出我的诚意来。” 出于自己对上清城的观察，黄泉也知道其实他们要塞的人手并不够多。 勉强维持要塞的运转，也是大半依靠机关术的便利。 而且虽说他们依靠独特的技术将沙地改良成一部分良田，但面积并不大，以她的估量大概也是刚好维持自己的供给罢了。 虽说不知道魏长清用什么办法找到了一处地下水储量丰富的沙地建设城池，因此他们也不缺生存的水源。 但那里终归不是真正的绿洲。 他在沙漠中建造出这样一座宜居的城池，实在惊世骇俗。 有眼光、有胆识、有能力。 这样的人族，他身上拥有的东西若让蛇人族也能学去一些，那么自己也不用担心再他们的生存问题了。 她要改变蛇人族千年不变的格局，让他们相信自己也可以创造光明的未来。 只有这样他们的种族才是向前进步的。 不能再像千年以来，那么因循守旧，没有防人之心，与世隔绝。 还好，她手中还有苍天树和她自己，一个强大的元婴中期妖兽正好能够补足上清城的武力空缺。 再加上苍天树能够以基地为中心造出一片物产丰饶的绿洲。 她相信魏长清既然有此意，便说明他们相互都有对方需要的东西。 “所有人听着，速速去收拾行囊，两个时辰后跟着我离开此处。” 黄泉的命令掷地有声。 此话一说完，身后便有零零落落的蛇人族拖着尾巴入了洞。 之后一些缓过神来的长老、贵族们也纷纷回去山洞与地下的洞穴中收拾行囊。 “黄泉大人，我们真的要去投奔那姓魏的人族吗？” 碧非长老还不死心，万万想不到黄泉不带着他们另找一处安全之地造出绿洲扎根，却要去举族投奔一个分裂蛇人族的人类。 这这这，这怎么使得呀…… “碧非，不必再说了，我意已绝，你去组织一下族人们吧。”黄泉完全没给碧非长老分辩的机会，便交代给他任务。 碧非张了张嘴，片刻便低下头，回身往洞穴里走。 最后深深地叹了口气。 心中不免荒凉。 以后的日子可怎么办呐，还有什么盼头呢？ 黄泉化作原型，身子完全舒展开，毫不费力地将整个蛇人族剩下的人口全部容纳。 将所有蛇人族安置在她的背上，驮着他们原路返回。 到了风眼处时，原本担心这么多人顾不过来。 没成想，碧迦直接掏出那枚金属魔方，所有有人眼前一闪，便到了那片上清城所在的空旷之地。 碧迦带着他们去路上便用了此物躲避飓风的侵袭，如今同时顾及这么多人，仍是没有出半点差错。 那魔方不知是什么灵器，隐约觉得有空间之能。 直到所有人被黄泉驮着到了上清城门下。 碧迦再次掏出那奇异的骨哨，这次打开的城门和上次一样。 空旷而宏伟。 而那些蛇人族却是第一次见到如此规模的宏伟建筑，毕竟他们这么多年也是一直生活在戈壁滩的山壁洞穴中。 那里逼仄少光。 就是当初在碧落城时，也是依山傍水而居的部落城邦生活。 何时见过这样气派的一座城池。 许多蛇人族的呆呆地卷着尾巴，看着眼前这座庞然巨物愣神。 那年纪尚小的蛇人族孩子瞧着眼前这钢筋铁骨的城池，紧紧地攥着父母的袖子显得格外局促不安。 而碧非长老和碧诺王子他们自然也被惊住了。 眼前这城池这是不是也太气派了些。 碧非长老仍是改不了多思多虑的习惯。 他们如今尚是逃亡身份，就是为了投奔那人族，入了这样一座他人的领地城池，岂不危险啊？ 当然若他知道这座城池的主人就是他口中那无耻的人族，他只怕会震惊的瞪大眼睛，一句话也说不出。 可惜此时的他完全没往那方面想。 第73章 安定 直到他们跟着碧迦穿过长长的隧道来到了城中。 一缕光线透着熟悉的荒漠中烈阳的气息照进他们的眸中，而随之而来的景象却注定叫他们终身难忘。 此时走出隧道的所有蛇人族看到城内的景象才是真正的被震撼到了。 这里是哪里？ 是在沙漠中吗？ 怎么有条大河蜿蜒着在城中流淌。 那绿油油的，在太阳底下发着光的是绿植吗？那样奇异的绿色光泽，他们多久没有见过了！ 那枝头上结满了饱满的红果子，简直叫人发晕！ 此时此刻的他们仿佛都被定住了身形。 眼前的一切好像回到了两百年前的绿洲。 只有沙漠的绿洲上才会生长果实和植物。 可那都是很久很久以前的事了。 “妈妈，那个红彤彤、亮晶晶的东西是什么？”小孩子天真的童言童语，简直叫人破防。 他们在沙漠深处的戈壁滩生活了两百年，一开始逃亡到此处还没有开凿出山洞，那里什么也没有。 没有吃的喝的，也没有栖身之处。 那时是他们最难熬的时候。 虽然好不容易找到了一处山壁相夹之地，可以一定程度阻挡风沙侵蚀，但也不得不忍受巨大的昼夜温差，和毒虫侵扰。 再加上根本无法保证最基本的生活供给，许多人差点撑不下去。 那时候吃的、喝的、穿的什么都匮乏到了极致。 之后还是想尽办法，捕猎毒虫妖兽才勉强保证了温饱。 他们之前一直找不到水源，还是依靠山洞里找到的少量淡水维持生活。 物资匮乏的艰苦不是说说的。 那样的日子他们过了整整两百年。 不可思议的是，见了眼前这些景象，他们突然不能接受自己就那样艰苦地、草草地在那里度过了两百年。 如今眼前出现的一条宽阔河流、绿茵草地，还有结那满了果实的繁茂树木。 为什么他们之前不知道沙漠里会有这样的地方！ 他们忽然觉得自己蠢。 这两百年的罪似乎都白受了！ 这世道究竟是怎么了！他们到底是为什么！ 那么多年的苦苦支撑仿佛都在此时变成了笑话。 他们看到了站在出口不远迎接他们的其他蛇人族。 他们个个面容俊秀，哪里有半分凄苦摧残。 个个体体面面，哪像他们面黄肌瘦，一脸的憔悴。 它们的皮肤还因为长年待在山洞中有些泛白，与上清城的蛇人族那健康的小麦肤色截然不同。 这简直叫人崩溃！ 看看！看看他们健壮的蛇尾，丰润的脸颊，再看看他们自己。 活像是逃荒的！ 族群中那个局促的小孩子，看着脏兮兮的自己，再看看那些仪容整洁的大哥哥大姐姐们，不知为何羞得小脸通红。 他们怎么都和自己不一样？ 此时，许多蛇人族的眼中都涌出了不争气的泪水。 他们此时才明白黄泉大人为何要力排众议，将他们带来这里。 看看那些分裂出去的族人们，还有什么好说的。 还未等到黄泉说话。 碧迦便道：“将他们都妥善安置好，不可慢待了。” 说完他身后那些早已等待在此的蛇人族们便井然有序地安排起来。 许多人见到了自己多年分开未见的亲人，相互手拉着手往城中走。 谁会喜欢和自己的族人分开呢，他们这些蛇人族本就不似人也不似妖，他们是特殊的半妖族。 从来团结。只是为了生存，被迫分离。 灼华瞧见这一幕，心中不免唏嘘。 两百年的光阴飞逝而过，但若突然知道两百年的痛苦都白受了，心中又是何滋味呢？ 世事本就，许多事无从分辨对与错，无非是五味杂陈，冷暖自知。 亚斯戈壁的蛇人族两百年来都背负着仇恨艰难度日，只怕需要些时间，他们心中的落差和创伤才能彻底恢复过来。 见碧迦已经安排好了一切，黄泉也没有再说其他。 “灼华，你和叶清漪先好好休息一下，我去去就来。” 灼华点点头，和叶清漪在其他蛇人族的带领下去离开。 黄泉便直接随着碧迦去寻了魏长清。 黄泉也在想自己的决定是否是明智的，这对蛇人族是最好的吗？ 一天后，黄泉打开了灼华和叶清漪的房门。 “已经安排好了吗？” “嗯，暂时定下来了。”黄泉其实也想不到，魏长清竟然要求让蛇人族打理城中事务，他自己当个甩手掌柜。 他有一个唯一的要求便是以后不可再打扰他的机关术研究。 对于放权给蛇人族的事显得十分迫不及待。 “魏长清提什么要求了吗？”灼华还是有些好奇魏长清那样的人会提出怎样的条件接纳剩下的那些蛇人族。 “没有。他没有提出什么要求，我说我愿让苍天树在此处扎根，让这里变成绿洲，也愿意留在这里当护城兽，希望他让所有蛇人族生活在这里。 他同意了，他并没有提出其他什么条件，只说了以后不可打扰他的研究。 他显得什么都不在乎的样子，无所谓蛇人族是否留下与离开，也无所谓他们的到来是否会威胁他的地位。 我真的看不明白。” 魏长清是个聪明人，他似乎只在乎自己的那些机关零件，埋头钻研自己感兴趣的东西。 不知道是不是自己的错觉，他似乎觉得打理城中事务很是麻烦，他似乎对自己感兴趣以外的东西十分不愿分出主意。 他这样的人也许就是灼华说的那种怪才吧。 听了黄泉对魏长清的描述，灼华觉得似乎在自己预料之中。 真正聪明的人只在乎值得在乎的，重人情重人生中珍视之物，对于一些外物反倒不是很在乎。 他这样的人便是不执着的人。 或许他也并不担心有一天会被蛇人族驱赶。 他还了他们一个家，早已不欠任何人，自然也不需被任何情感束缚，无论是恩，还是仇。 况且若她所料不错，那些碧非长老带领的蛇人族有一天也会像碧迦他们一样，爱戴并尊敬那位只爱机关术的上清城之主。 “他对上清城早已不可或缺，也许在他心里自己确实没有什么需要的了。”灼华觉得魏长清这种人也不会让自己产生太多无用的猜疑。 第74章 苍天树的馈赠 “这一下子有一种突然尘埃落定之感，一直提着的心好像也放下来了。”事情这么快便得到了解决，黄泉对此不无感叹。 兜兜转转他们蛇人族还是交融在一起。 她也相信蛇人族一定会越来越好。 “黄泉，我们的契约该解除了，当初我们结下的便是平等契约，你也告诉过我，有一天你要带着苍天树离开，我同意了。 如今蛇人族百废俱兴，你有照顾他们的责任，我看已经是时候了。” 灼华觉得有些事叫别人提出来未免不妥，还是自己主动说出来的好。 一听了她的话，黄泉便知道，似乎分别就在眼前了。 便是这样的快。 她觉得自己过得那两千年似乎不如跟灼华与叶清漪待在一起的日子快活。 只是人不能只顾着自己，她时刻铭记着自己的责任，她必须守护蛇人族和苍天树。 于是黄泉缓缓地点了点。 二人顺势同时祭出一滴鲜血解除了平等契约。 与此同时，苍天树从她的丹田处回到了黄泉的手心。 那小小的玉树，枝干如玉，树叶镀金，光是以眼触之便有一股神圣之感涤荡心扉，叫人心旷神怡，不敢直视。 而此时，那颗缩在黄泉掌中的小小黄金树分出了一根长长地玉枝送入灼华手中。 “这是苍天树赠你的分枝，你拿着它，便当做是我们送你的一件礼物。” 灼华看着散发着微光的玉枝。 那股熟悉的气息又回到了自己手中。 其实黄泉和她一样是妖族，一直让她做自己的契兽，便觉得十分别扭。 因此就算是契约解除了，同时也意味着自己今后与人对战便少了一份极大的助力，灼华也并不在乎。 况且自己已经从他们这里得到了许多。 这些日子苍天树对她丹田的蕴养，让她回归本体以后的灵基格外凝实，木灵气充沛。 苍天树的纯木灵气已滋养她的本体许久，要说他们本就是互利共赢的关系。 如今各人都有各人需要做的事，都回到自己本来的位置上去便很好。 “灼华我要谢你的有很多，但还是要在此真心地说一声多谢。 你永远都会是我的朋友，你对我们的帮助我和苍天树、蛇人族都不会忘。” 黄泉是真心感谢灼华对他们的帮助的。 若非有混沌灵源的滋养，她和苍天树根本不会恢复的这么快，而蛇人族也不知道还要受多少磋磨。 世上的人情似乎本来就是欠来欠去的，也无需去计较得失。 “你们在这里还是要小心那应氏和那不知名妖族的追杀。苍天树会引来太多的觊觎，若能想个办法隐蔽它的气息便好了。” “这你不用担心，魏长清对阵法铭文之类似乎有些研究，他说到时会在苍天树下绘制法阵隐藏整个城池的踪迹。” “若绘制阵法时有需要我出力的地方，尽管开口。”绘制法阵可是很耗灵力的。 “还真有，我猜就像当初你为净山寺设下护山阵一样，魏长清说过这阵法中储存的力量越强，效果越好，若到时能得到强大修士的助力，便能事半功倍。” “没问题，我和叶清漪都可以帮忙。” “对，我虽然还没到元婴期，但灵力也有金丹后期的精纯度，也能出一份力。”叶清漪也是愿意帮忙的，这样不也是做善事吗。 “多谢。”布阵自然是人越多越好，黄泉自然欣然答应。 第二天 太阳从沙漠的地平线上缓缓升起。 沙漠中的温度还未十分烫人，风吹过茵绿的草坡还带着些干冷。 灼华与叶清漪在黄泉与碧迦的带领下来到了布阵之地。 此处位于高地，临近深埋地下的水脉，水草丰茂，可以俯瞰整个上清城之景，确实不失为一个安置苍天树的地方。 魏长清早已在河畔之上的这处空旷草地布好了阵法，静静等待着众人的到来。 此时的他一身清爽装束，倒没有之前那般不修边幅了，只是许是天有些冷，他身上便穿了一件微厚的外袍保暖，显得更像是一个体弱的贵家公子了。 此人出身成谜，却似乎已经斩断自己的前缘，不欲再提，但精通机关之能，又懂阵法铭文的人才，整个修仙界只怕也是不多的。 黄泉将苍天树安置在阵法中心。 魏长清启动了绘满不知名金色符文的大阵。 在阵法徐徐转动，在阵法气息越来越强的一瞬。 灼华、黄泉、叶清漪三人起势，同时将自己的灵力融入阵法。 待三个强大妖修的灵力输送入大阵中后，眼前阵法便随着苍天树的生长不断向外围扩大。 头上的参天古树落地后，便以超乎寻常的速度生长再生长。 它黄金的叶片迎风舒展，如玉的透明枝干晶莹剔透。 风带起枝叶的摇坠奏响。 一股神圣的生命气息扑面而来。 看着苍天树一点一点向天生长，作为强大的树妖，灼华此时与它形成了一种共感。 她的心念感受到苍天树的根系正慢慢延伸入地下，它那泛着金光的千万错杂根系甚至快速蔓延至整个城池，几乎将整座城纳入了自己的保护之中。 它的那股生命力是那样的蓬勃有力，便如人心脏脉搏一样的跳动，如惊涛骇浪，碧海生潮。 灼华好像透过苍天树看到了生命的脉络。 它的根系每生长出一寸便将浓郁的木灵气灌入这片干涸的大地，当触到地底最深处的水脉后，根系蔓延的气势便越加汹涌，对这一整片大地生机的输送也更加绵绵不绝。 绿洲便是由此产生。 灼华感受到这片土地彻底活了过来。 原本这沙地是死的，孕育不出生命。 可从此以后，这里会变成一座绿洲。会有无数生命在这里继续繁衍生息，便如树木的生生不息，绵延不绝。 自己似乎见证了当初蛇人族的碧落城的诞生，曾经那片苍月沙漠里最大的绿洲——蛇人族的碧落城。 这里很快便又是一座新的“碧落城”了。 见到如此惊骇世俗、生机勃然的景象。 灼华终于明白。 关于蛇人族。 这不是一个复仇与生存的故事，这是一个创造与重生的故事。 而在这个故事里，所有经历过创伤的人，都会走向更好的未来。 直到阵法笼罩住了整个上清城，苍天树也停止了生长。 魏长清薄唇轻启：“收。” 灼华三人随即收势。 阵法成。 这时，从参天的古树上，竟纷纷落下金黄的叶片。 金色的叶子像阳光一样飘落下来，随着风落在了上清城的每一个角落。 而它落下的地方，无数草木自土地中拔地而起，抽条、生长。 起初是嫩芽，然后是枝叶、花朵，许多之前不曾被泥土覆盖的沙地已经变成了深茶色的肥沃土壤。 众人满心惊叹地望着眼前这千年难遇的景象，陷入了沉默。 而叶清漪和魏长清手中也落下了一片硕大的黄金叶。 “给我的？”还有她的份。 做好事果然是对的！ 魏长清感受到掌心黄金叶传来的暖意，似乎透过手掌遍至全身。 他因为布阵的消耗，变得有些疲惫苍白的脸色，似乎好上了许多。 当然灼华的掌心中也落下了一枚黄金叶。 而这片叶子却有些不同，灼华感受到其中似乎蕴含着一种模糊的大道雏形。 这对提升她的悟道意境有极大的帮助。 “收下吧，这是苍天树对你们的谢意。”黄泉与苍天树心意相通，自然很高兴苍天树对众人的回应。 第75章 离别 此时城内的蛇人族也纷纷走了出来。 他们伸出双手接住那飘落下来的黄金叶，身上那些积年的伤口竟然慢慢愈合，多年破败的身体在此时得到了滋养。 蛇人族与苍天树血脉相连，多少年的羁绊不是说说的。 难怪说苍天树是蛇人族的根基，难怪当初黄泉拼着修为倒退、身体重伤也要带着苍天树离开。 因为有苍天树在他们蛇人族便不会覆灭。 苍天树没有忘记守护它的子民，如今亦不吝啬回馈他们的付出。 那名叫碧玄的断臂蛇人族青年此时正满含热泪地看着自己那接续再生的胳膊。 在迎风招展的苍天树下，他感到自己的身体自内而外散发着生机与力量，他仿佛以为自己回到了当初还是最健壮的蛇人族战士的时候。 与他一样，还有许多其他的蛇人族受到了苍天树的惠泽。 他们无不相互拥抱，喜极而泣。 族中许多蛇人族欢呼雀跃，有的相互拉着对方跳起了舞，他们摆动蛇尾，拍起手掌，用最朴素而有韵律的舞姿传递他们浓烈的情感。 有的甚至唱起歌来。 那古老的歌谣响起，奇异的韵律回荡在耳边，竟有一种说不出的况味。 碧迦也分外开心：“长清大人您快看，苍天树的神迹，我曾听我曾祖父说过，没想到有一天我竟然也亲眼见到了！” 魏长清自然看到了。 他也感受到他们的喜悦。 感受到了这片土地的变化。 他忆起当初黄泉对他说的话：“谢谢你愿意收留我们，我早就看出来了，在这里的蛇人族他们忠于你，早就把你当成了他们的主人。 因此你答应了我的要求，虽然没有提出任何条件，但我理当给出承诺，我黄泉在此愿以神魂起誓，今后绝不会对你不利，我知你有些先天不足，我会用苍天树来帮助你修复身体。 有我在的一天，你在蛇人族中的地位就永远不会变。”黄泉已经是元婴中期的大妖怪了。 但她不会愚蠢到以势压人。 若想长久，必须拿出自己的诚意。 她需要魏长清的知识，需要他帮助蛇人族。 其实这些魏长清也看得明白。 他也知道一味地谦和、包容他人，总有一日会自食恶果。 只是自己还是想要相信一次，他被那么多的人拒绝过、抛弃过、驱逐过，不知道会不会真的找到一个对自己而言完美的栖身之所。 若失败了，再去寻找就是。 而此时此刻他确定自己的决定是对的。 虽然在人群中他没有被接纳，但在这里他不是孤单一人。 当初建城时便是想，要用自己的手创造一个容纳自己和那些追随他的蛇人族的地方，在这个地方再没有人能将他们赶出去。 他早有了自己的归处。 灼华似乎也被这股奇异的欢乐气氛影响。 不管是人间还是修仙界，她发现自己还是喜欢祥和安乐之地。 然而在这种美好的氛围下，分别的时候也到了。 “黄泉，此间事了，我也该同你告别了。”灼华觉得自己已经没有留下的理由。 天下本没有不散的筵席。 她要做的是好好道别。 “这么快啊。”叶清漪也没有想到，她们这么快就要走了。 “黄泉有许多事要忙，我们以后再来做客便是。” 此时有许多蛇人族需要黄泉的引领，她不能随意跟着他们离开这里，她有自己的责任要履行。 黄泉也知道灼华这样的人立志四处游历，增长见闻的同时，修身悟道以求得证大道，她这样的人是不会在任何一个地方停留下来的。 “一路顺风。 你们手中拿着黄金叶，无论身在哪里，都是我们蛇人族的朋友，相信我们还会再见的。” 黄泉跟在灼华身边的时间不短，突然变要分别了，她心中竟也十分不舍。 “再见黄泉，祝福你们以后的日子平安喜乐，万事顺遂。” 世间最圆满的事不过最平常的平安喜乐而已，这也是灼华对魏长清、黄泉乃至整个蛇人族最真诚的祝福。 十天后。 灼华和叶清漪出现在天风城内。 天风城最近热闹得很，新城主上位，为安抚百姓，与前两个月相比大开商路，城中的商人们也从萎靡不振渐渐缓了过来。 商人以倒卖货物做生意为生，在这沙漠中许多货物的来源都依赖于他地通商。 之前许多商人被断了生财之路，几乎血本无归，许多为了撑下去都愁白了头发，如今倒好。 新城主上位以后广开商路，对他们这些商人的束缚也放开了不少，如今还是有许多人念着他的好的。 灼华此时正带着叶清漪逛当地新开的商铺子，这里有许多大西北的稀奇玩意。 灼华本就想着四处游历总不能总是空手而归，便决定在此处买一些灵酒灵果的带回去。 一想到师父和那位怀海前辈嗜酒如命，便买了许多灵葡酒和灵葡干，外加一些中原难见的特色小吃。 当然也没忘了买一份留给叶清漪。 叶清漪没有储物袋之类，灼华便找人买了个绣有彩蝶的储物锦囊给她，自从得了这个锦囊她便一直十分稀罕。 有事没事便拨弄一下上面的穗禾。 这让灼华不免想起了当初自己刚上天祁山的时候，师傅也是送了她那枚如今腰间挂着的碧桃锦囊。 自己在外头待了许久不曾回宗门，也不知道无极怎么样了，有没有长胖一些。 她是妖怪的事倘若被师傅知晓了，师傅会是何种态度呢？ 是否会将她逐出师门？ 灼华此时才是真的有些头疼了。 “小蛾子，我要回宗门一趟，你要不要和我一起去？” “不要不要。”叶清漪头摇的像拨浪鼓一样，一想到那些可怕的人修她便怵得慌，她如今虽然是金丹后期的妖修了，但孤身一人，可不会去招惹大宗门的修士。 那群人心眼子多，她可不喜欢。 “你不怕当初那些人修认出我来？”反正她觉得凡事还是多谨慎一点为妙。 早年被长期禁锢的经历让她格外敏感。 倘若她跟着去了人修宗门，哪怕藏得再好，稍有不慎，被认出来，那她自己好不容易挣出来的自由美好生活便都化作梦幻泡影了。 “你该不会是不放心我吧，我可是很凶的半妖，一般的妖怪岂敢招惹我？ 倒是你，你的妖族身份若是暴露了，一个元婴期大妖，人族岂会容你，你还是先想想你自己吧。 那人修的宗门你确定还要回去吗？若是我，跑出来哪还有回去的道理？” “要回去的，若没有我师父，没有宗门我也许不会像现在这样懂得许多道理，更不会得到这许多机缘，不论是妖还是人总要知道感恩。 ” 第76章 应明朗 “那好吧，正好我也有些事情要办，你把我捎带去江东一带吧。” “你去那里作甚？”灼华还以为她自黎溪镇以后便再无牵挂，四处悠游。 “我是没什么挂在心上的事了。不像你，牵绊多，要顾的事情也多，还总爱多管闲事。 不过我太闲了也不知该去何处，又要做些什么。最近突然想起我母亲曾经同我说过江东一带说不定还有我们的遗族，所以想着去瞧瞧。 我总归得给自己找点事做，太闲了也不好。”虽然叶清漪确实举目无亲了，于世间也无牵无挂，不过这本为她所求所愿，并不自苦。 “其实你可以入我的空间里修行，平日里不出来露面便好。 人修的大宗门里资源雄厚，机缘也多，了解人修的修炼之道，对我们这些妖修也是十分有用的。” “不不不。” 她才不要那样，天天躲着人藏起来。闷也闷死了，她最受不了被关着了，不喜欢被束缚，不喜欢不自由。 “我要去江东。”叶清漪答得干脆，完全拒绝了灼华的热情邀请。 灼华无奈，也没有再劝。 她本是自由身，可于世间自由来去。 灼华也没想到大家分别的这么快，一下子都要各奔东西。 不过各人都有自己的缘法，只有孤身一人去闯荡，才能真正寻到属于自己的机缘。 对于叶清漪的决定她只有祝福。 “既如此，那我们今日在这歇下，明日便出发。” “好。” 夜晚。 天风城街上仍旧热闹，因为放宽了管束，夜里摆摊的商贩百姓也多了起来。 灼华本是明日要走，便无事出来闲逛。 街上摊贩摊子上挂着红色福字灯笼，十分有人间的烟火气息。 可是举头的一瞬间。 她感受到了一股截然不同的强大妖气以肉眼见不到的速度往城主府的方向去了。 灼华二话不说便跟了上去。 那大妖的气息隐蔽，意图悄无声息地潜入城主府。 夜色渐深，一团几乎与夜色融为一体的黑色雾气，避过了护城修士的眼线，直入城主府邸。 灼华隐蔽自己的气息跟在此人身后，想要看看这隐藏踪迹的妖究竟有何目的夜探城主府。 这妖修进入府邸后便遁入城主的书房。 天风城的新城主——应明朗刚接手天风城不久，需要处理熟悉的事务繁多，如今夜深了还在书房中忙碌。 此时他正坐在桌案前阅览手中关于城内外通商的汇报文书，看了广开商路后城中经济日渐繁荣，比起父亲生前的混乱已经好了不少，于是他眉头微微舒展。 虽说忙碌，但许多事情已经走向正轨。 之前颁布下发的通商政策总归还是有些效果的。 “城主大人刚刚上任，便如此为城中百姓劳心劳神，是想要再现你父亲统治天风城时鼎盛时期的那份荣光吗？”那黑雾已然视屋外禁制于无物。 “是谁？”应明朗大惊，脸色瞬间充满了忌惮。 手中卷轴跌落在书案上，发出了清脆的响声。 然而此时应该守在门外的城主府修士却仍然没有任何动静。 能够不惊动一兵一卒潜入城主府，绝不会是个善茬！ 城中有元婴期初期修士坐镇，按理说若是他都不曾发觉的话，那么就说明此人修为一定在元婴初期之上！ 该死。 他才刚刚继位，就要面临如此险境，只能祈祷裴老能够早点察觉到自己这边出了状况。 眼前这人披着黑色斗篷，身量异常有些矮，几乎全身都被黑色的斗篷包裹得密不透风。 但他露出来的双手却异常粗砺，其上还有被火焰烧伤的痕迹。 此伤似乎是陈年旧伤了。 他身上那股毫不掩饰的强大妖气足以说明对方是自己对付不了的化形妖修。 “城主不必慌张。” “在下不过有一场交易想与城主谈谈。” “你想谈什么？”此时应明朗并没有任何与他交易的打算，此人来历不明，还是妖族，看着颇为邪气，不管他想要什么，绝不能答应与之合作。 如今也只能尽量拖住他，等待裴长老的到来。 “城主可知当初乃父与我合作攻打过碧落城？” “阁下休要胡言，我父是将蛇人族这等妖物驱逐出境的英雄，怎会与你这样躲躲藏藏的妖修合作？”提及“碧落城”，已经是牵扯到两百年前的秘辛了。 此人究竟是谁？ 虽说他对当初碧落城与应氏的事知道的并不全面，但他也不是不晓得当初的天风城是怎么来的。 无非是父亲驱逐了蛇人族占来的。 不过两百多年前的事了，谁又能知道的一清二楚。 连他自己都知之甚少，毕竟两百年前自己还没出生呢。 此人定是与两百年前的事有关联。 心中这样想着，他不忘悄悄将腰间的城主令牌中输送些微的灵气，希望裴长老能够尽快察觉到。 “哈哈哈，你是真不知道还是装不知道，当初你父亲与我说的好好的，我二人合力攻占碧落城，里应外合，到时蛇人族圣物归我，碧落城归他。” 许是想到了什么可恨的回忆，此人似在极大的忍耐着什么。 只听他声线粗粝阴郁，又灵威甚重，且来者不善，看样子是来寻仇的。 紧接着便是一阵咬牙切齿的声音再次响起。 “谁想到那个老匹夫见了苍天树这样的绝世灵宝竟然也想要占为己有，临到头却反悔了，搞得那护城兽钻了空子，叫我与你父亲两败俱伤。 你们人族可真是好算计啊，他自己名利双收，我却是重伤逃走，直到现在也未完全恢复。” “不过他也是活该，当初他受的伤起初看不出什么，可是他中了那护城毒兽的剧毒，百年后便缠绵病榻，再无往日风光，他的儿子们还为了城主之位斗的是你死我活，那老匹夫死的时候都臭了吧，根本没人理会！哈哈哈——” “活该！”那妖修狠狠啐了一口。 贱人就是该死！ 还英雄呢！还城主！ 冠冕堂皇。 “如今劳烦城主兑现当初的承诺，将贵城的神兵——紫霄剑借给在下，在下可是忙着去寻找苍天树的下落呢。” 原来是在这里等着呢，若不是他自己不知道紫霄剑的下落，自己岂不是早就被杀了。 什么谈一笔生意，分明是来讨债的。 他爹的仇为什么找到他身上来了！ “阁下若是寻苍天树，来借紫霄剑又有什么用呢？紫霄剑不过一神兵利器，也帮不了您什么忙。” “少废话！我不信你不知道那紫霄剑便是苍天树的枝干所炼！ 我再说最后一遍，我可不是好糊弄的，也没有那么多的耐心陪你这个小娃娃浪费时间，倘若你再拖延，便杀了你！ 刚刚继位的年轻城主，若被人发现横死在城主府上，得多引人唏嘘啊” 说着，应明朗身上缠绕上了层层可怕的黑色妖气，以根本反应不过来的速度狠狠勒住了他的脖子。 他整个人被拖拽到半空，双脚悬停。 随着身上黑色妖气的慢慢收紧，应明朗的腰腹被勒出了道道血痕。 他如今筑基后期的修为根本无法抵抗化形妖修的手段。 若他再不说，下一刻便会被那妖修扭断脖子。 汹涌的窒息感使他浑身无力，如同溺水一般。此时浑身被紧紧勒住根本无法挣扎。 “我说，我说。”应明朗突然被突然松开，重重跌落在地。 第77章 断魂 “那把剑就在我城主殿后的密室里，您同我去取便是。” “你最好不要想着耍花招，要不然……” “您放心，我的命就捏在您的手里，在下还是分得清楚轻重的。”裴先生此时应该在城主殿偏殿宴请五阵门的长老。 这人身上如此浓郁的妖气，到了那里，裴长老他们一定能察觉到异样。 那妖修转瞬便将他掠到了城主殿内。 二人来的城主宝座的后面。 看着镶满了宝石，让人眼花缭乱的墙壁。 将应明朗往墙边一丢：“打开！” 应明朗假意在墙边摸了摸，似乎摸到了什么便伸手一扭。 然后便听到一声响动。 八枚强力的箭矢裹挟着金丹期后期的灵力朝着那妖修的方向射来。 那妖修一时不察竟被两只箭矢射中。 身子在原地晃了晃。 堂堂城主府中怎会没有可靠的机关手段，这金丹后期的八只箭矢是裴长老的师父元季留下来给下一代城主的保命手段。 如今他才刚刚上位便动用了。 那妖修一声愤怒的嘶吼，便用妖力将插入体内的箭矢震碎。 随即暴怒出声：“你找死！”本打算拿到了紫霄剑再将这小儿捏死，不成想竟然着了他的道。 早知道该将他的手脚都砍断，叫他再也不能动弹。 应明朗早趁着他受伤，启动了身上的遁逃灵宝。 一瞬间便到了屋外，然而在元婴期妖修的手下他能逃过几息？ 最多一息！ 因此他没有一味奔逃，而是在争取到的最后一刻拼尽全力启动了城主令，一瞬间整个城主府燃起了特殊阵法的光芒。 这样不仅仅让所有人知道了城主有难，而且防御阵法能够帮他抵挡上片刻，好等来救援的人。 然而那妖怪轻蔑一笑。 下一瞬，他便化作了一团可怕的浓雾，浓雾中一只巨大的墨绿色妖兽尾巴横扫向他所在的地方。 几乎来不及反应。 下一刻包裹他的防御法阵在元婴期妖修本体的重击下应声而碎。 应明朗本能地用双手格挡，至少护住丹田！ 他不能变成一个废人！ 应明朗人已经倒飞出去很远。 他的双手已断，五脏六腑皆遭受重创，鲜血不受控制地从口鼻中喷出。 此时他已然奄奄一息。说不出一句话。 妈的，谁做城主像他这样倒霉！城主的位置还没坐热乎便要归西了！ 快来啊！快来啊！ 怎么还不来！ 许是上天听见了他的祈祷，许是他命不该绝。 “你是什么人！”一声中气十足的喝声。 一个手持长剑的中年人挡在应明朗面前。 见到应明朗的惨状，立刻往他嘴里塞了一颗吊命丹药。 立刻惊怒道：“竟敢到天风城的城主府里来闹事，你这妖孽真是活腻了！” “呵，少废话，你们今日谁也离不开这里！” 此时那妖修已然彻底露出了他的本体。 一只沙漠绿蜥，他身上泛着可怕的红斑，双眼赤红。周身邪气四溢，显然已经有入魔的征兆了。 下一刻两人便打了起来。 那元婴期妖修吸取了教训，这一次凭着本体的蛮横地出手，不论在速度与力量上都明显胜于裴长老。 不过裴老似乎是个剑修，剑势强劲一时之间也与那妖修斗的不分上下。 这便是元婴期的打斗场面。 隐在暗处的灼华一直掌握着这里的动静。 此处一分一毫皆逃不过她的感知。 那边眼看裴长老就要败下来。 灼华正要起身。 结果天上一人踏云而来。 一身威压比裴老还要强上几分。 他的到来直接扭转了战局。 他一身松色长衫携着掌中飞转的阵法盘而来，有力的手臂抬起后那妖修便被笼罩在强大的杀阵中。 裴长老见他来，便知道不必担忧了。 五阵门的符文真君来了，这妖修今日必定逃不了的。 于是迅速回到应明朗身边查看他的伤势。 还好，只是两臂断了，五脏六腑虽受了重创，但丹田经脉并无大碍。 只是好一段时间都要在床榻上静养了。 都怪自己来的太晚，今日若不是五阵门的符文真君在此，城主府定是凶多吉少了。 心中想想都后怕。 还好他们天风城也有依附的大门派，五阵门乃修仙界五大宗门之一，极擅阵法符篆。 听说天风城换了城主，五阵门便派了一位元婴真君来此，此人便是与他有些许交情的符文真君，符文真君是听说了自己在这里所以才特意来此相聚的。 听着耳边络绎不绝的嘶吼声，与妖兽冲击阵法的声音。 那边的妖修虽然不敌，但为了逃命，为破阵法，拼着重伤，断尾而逃。 自己虽与那妖修同是元婴中期，但若无裴老弟叫他受了伤，自己恐怕未必能够重创此妖。 “哼，算他命大。”符文真君像个四五十岁的长者，一身正气，衣袍上还画着繁复的符文。 “这娃娃怎么样了？”看着像快要死了似的。 这娃娃着实倒霉，才刚刚继任城主之位竟然就受此劫难。 “这妖修为何要杀城主哇，莫不是有旧怨？” “不会的，明朗刚刚继任，也没有与谁结下死仇，而且咱们天风城多少年了就没见过妖修往这里来。” “等着孩子醒了我得好好问问。” 应明朗终归还是幸运的，没有死于父辈的旧怨，不过也着实倒霉。 若是黄泉知道了这个消息，多半会高兴吧。 这样那些被派去大风角的城中修士，又是否还有闲心思去打探蛇人族的下落。 此时在城郊的一片树林中，那断尾的妖修流着血，托力般的靠在一棵树上，几乎要维持不住人形。 可是人形能够更好地隐蔽妖气，踏遍不得不撑着身体维持人形。 “该死！该死！”这群人修都该死！ 自己旧伤未愈又添新伤，虽说断尾还能再续，但这一回元气大伤又要多久才能养回来，一百年？两百年，还是三百年？ 那时候苍天树又在哪里？还怎么找？ 当初他被火焰赤纹吞天蟒重伤，哪怕外伤好了，内里仍是日日忍受火毒的灼痛。 便是为了彻底消除火毒他才一直寻找苍天树，就为那传说中的治愈之效，世上所有伤病皆可治愈，他一定要得到。 可是现在，为什么就如此不顺！ 上天为何如此不公，难道就注定他要根基受损，一辈子带着伤痛度日吗？ 他为了这一身的伤甚至陷入魔障，几乎入魔。 还有那些欺辱他的人修，定要将他们千刀万剐！ 他不甘心！不甘心！不甘心！ 就在他身边魔气越来越强，越来越浓郁的时候。 那绿蜥蜥化身的妖修哈哈大笑。 入魔又如何？ 只要能报了这仇，只要能化解他的困境，他便入魔！ 只是下一个呼吸，他的笑声戛然而止，周身邪气四散。 一把青色长剑插入了他的心脏，与此同时，瓣瓣娇嫩的粉色桃花瓣子，已经穿过他的丹田，碾碎了他的元婴。 他的尸体瞬间失去生机倒在了树下。 灼华在他身后轻轻甩了一下沾染上绿色鲜血的青色竹剑，任层层叠叠的花瓣覆盖了他的躯体。 他的身体便化灰尘扬入了风中。 留着也是祸害，不如杀了干净。 灼华踏着月光回到了客栈。 叶清漪还问她去了哪里这么晚才回来。 灼华直说明日便要离开了，不知何时会再来，自己闲来无事将整个天风城逛了一遍。 叶清漪听了也并不怀疑，毕竟上次长平县那次她不就是这样。 第78章 雪覆祁山 想来应氏有好一段时间都没有功夫去打扰蛇人族的清静了。 那妖修被自己暗杀，哪怕他背后还有其他人指使，也一时半会查不到蛇人族的消息。 唉，好在自己有在游历之地稍作停留的习惯，若非如此，岂不是错过了今夜的一场好戏。 第二日，灼华便与叶清漪两人离开了风沙席卷的天风城。 离开时只听百姓口口相传城心的城主府被妖怪夜袭，使城内百姓人心惶惶。 其实百姓们哪里关心城主的安危如何，只是担心自己是否会因为掌权者的动荡朝不保夕。 倘若城主再因为妖怪的事封闭城门百余日，那他们真的难做生意啊。 不知情的百姓只觉得这日子刚刚太平没多久，偏偏又起风波，他们这天风城近年可谓是多灾多难，他们这些老百姓也跟着受累。 不过过不了多久他们便会明白，自己的担忧实属多余。 城主虽受重伤，但大可慢慢修养几年，城中有元婴期剑修坐镇，大可不惧外敌，再说他们天风城受五阵门庇护，城中若真遇上大劫也能得大宗门救助。 灼华没有兴趣落井下石，也没打算屠杀新城主， 只不过希望他们没有时间去觊觎不属于自己的东西罢了。 灼华与叶清漪一路向东，这次也许是无事一身轻的原因，两人一路上走走停停。 灼华在她们走过的城县稍作停留，带着叶清漪在风景好的地方吃吃喝喝，收集各种当地的特色风物。 无论是西北的奶酒、灵葡干，还是蒲城的蕴灵玛瑙玉料，亦或是东营深山里生长的稀有灵草灵植，灼华都一一收进自己的储物袋。 值得一提的是，叶清漪不喜欢自己一直花费别人的灵石，便时不时地“消失”一段时间，等回来的时候手中便不缺灵石花了。 她没说过自己去干什么了，反正灼华见过许多次不同款式的储物袋在她手中来来去去。 多半是做了一些所谓“劫富济贫”的善事，可怜不知是哪些恶人撞到了她的手里。 这无师自通的生存手段绝不是灼华所教。 但灼华岂迂腐之人，只是无奈提醒她不要被人抓到把柄，最好也不要瞄准世家的修仙子弟，否则极难全身而退。 这些日子灼华不忘修炼的同时，还将自己的游历见闻记录了下来。 顺便在当地收集一些实用的地图，将它们整理拼凑在一起，加上自己的一些补充，形成了一幅复杂详备的游历地图。 无论各地极负盛名的特产吃食，还是地形走势，主要分布的妖兽、灵草等皆有记录。 灼华整理记录这一切，是想要在早年自己有机会游历的时候，留下一些见闻实录，无论详略，总归是一种宝贵的经历。 还打算回去宗门以后将此物与一些特产拿回宗门，送给郑乾他们，等他们以后外出游历时一定也用得上。 这回一路上她们又一次穿过了大漠荒野，穿过苍劲的群山戈壁，直到脚下的景物慢慢染上了色彩，生机盎然，所到之处变成了青山绿水。 春江水暖，她们便到了修仙大陆的南部。 沿一条大江向东而下，便到了江东一带。 江东邻海，高高的云雾拨开便可见那片水蓝色的大陆，碧波万顷的浮涛与蓝白天空相接。 江东的土地上河流纵横，一条湘江流经此处，加上无数水脉的分支东流入海，因此航运发达，是一处经济繁荣之地。 除此以外此处地形多平原，地势平缓，多竹林。 江东有一地，名沧洲，叶清漪便在那里与灼华分别。 “你确定停在这里？” “嗯，我还是能够感受到一些血脉指引的，比起江东其他地方，沧州的气息最强。 我也只是闲来无事前来一探，就算是寻不到也没关系，我只是好奇我的族人是什么样子，他们是怎样生活修炼的。” 灼华觉得她有自己的想法和主见已是十分难得，只是织梦蝶终归是妖族，对人族只怕并不友好：“你有没有想过他们可能因为你是半妖而拒绝接纳你？ 千年来妖族终归与人族的关系不睦。” “这我当然知道，不过就算如此，以织梦蝶孱弱的力量，就算他们真介怀我的身份，多半也是打不过我。 我也纯粹只是好奇自己的本族罢了，若说我图他们能够接纳我，或是图谋从他们那里得到什么好处，那也是无稽之谈。 本来我也没有找他们的想法。 只是自打在净山寺走了一遭，我也存了些心思，想要看看自己在世间是否还留有同族，他们如今又在哪里栖身。” 叶清漪对于是否能找到织梦蝶一族的踪迹并不抱有期待，所以心中毫无负担。 “我们分开后你也不要懈怠了修行，记得多多历练，提升心境，才能实打实巩固金丹后期的实力。 若时候到了，结婴也是自然而然的事。”灼华走前也不忘给她找点事做，生怕她天性放纵，懈怠了修行。 “知道了，放心吧，跟着你这一路，修行的事我可是一日没落下，都成习惯了。” “人妖不睦，你独身一人还是要多加小心。” “放心吧，我再怎么说也是金丹后期的妖修，平日里收敛妖气与人族无异，我又不爱多管闲事，只管自己，不会招惹事端的。” 说完二人便挥手道别，各奔东西。 灼华继续北上。向着天祁山的方向御剑而行。 此时越往北方去，天气越是寒凉，此时毕竟已是深秋初冬，南方尚且还算温暖，但北方说不定早已下了初雪。 不出三天灼华就回到了宗门。 不出所料。 天祁山上已经落雪，山巅染上了一层白。 灼华出示弟子玉牌，步入天祁宗的大门。 灼华一身白衫粉裙，穿过零落的宗门弟子间，踏着大理石地面一步一闪地走出去很远。 入宗门大门时头顶的天空便有些低沉。 一阵寒风刮过，灼华的脸颊生了些许的凉意。 起初不觉，再抬头，已是满目飘雪。 雪花漫天，落在洁冷的大理石面上亦辨不清颜色。 这是头一回见天祁山上落雪。 灼华并不去用灵力遮挡飘落在身上的雪，只是加快了步伐，往涧泉峰去。 她突然有些想念那个身板圆墩墩的小无极，不知道它跟龙虎相处的如何。 也不知道师傅如今是否还会吹着寒风在崖上饮酒。 第79章 再出发 涧泉峰上蒙上了一层薄薄的霜雪。 雪花还在纷纷落落地飘下来，山上开了一丛丛的红梅。 红梅堆雪，凌寒香远。 灼华踏着漫天的飞雪登上峰顶，远远地便看到山顶的竹林中晃动着一大一小头顶蒙白的黑白影子。 大的从树上爬下来，又侧着身子在雪地中翻滚了一圈，坐起身来扒拉了两把身下的薄雪。 而无极学着龙虎的样子，从树上往下一左一右的爬，结果一只脚伸下来不着地，一个屁股蹲摔下来。 幸而它身子滚圆，在地上滚了滚又爬起来。 龙虎见此那无奈的样子十分生动。 灼华不由失笑，崽崽都不好带啊。 许是听见了她的脚步声，龙虎一双圆圆的黑色耳朵抖了抖朝她的方向看来。 不一会，龙虎庞大的身躯在竹林间跃动，一息之间便来到了灼华面前。 “你回来了？” 灼华突然听见龙虎说话，一瞬间瞪大了眼睛。 龙虎会说话？ 对了，龙虎同师傅一样修炼到元婴期了，本就可以化形、口吐人言。 只是她怎么从未见过龙虎化形呢。 这时跟在龙虎身后的无极也颠颠地跑过来，一屁股坐在灼华脚面上，抱住了她的腿。 它可记得是谁给它吃那个香香的翠绿竹子，还给它铺了舒适的甘草棚子，给它种小竹林的。 是它的香香主人。 龙虎没眼瞧，转身对灼华道：“你怎么才回来，榆桑一月前已经去禅宗了。” 师父竟然出山了。 “师傅是去寻怀海前辈吗？” “不是，宗门派了他去执行宗门任务去了。” 能派元婴真君执行的任务，多半不简单吧：“是什么任务让师傅一月了都未归？” “说是去禅宗借什么菩提古树的灵液。” “听起来似乎是什么宝物，禅宗能轻易借人吗？” “谁知道呢？听说掌门的弟子也跟着去了。” “掌门的弟子？” “哪个弟子？” “听说是天机堂的人，还有那个应什么的。” “穆湛和应长庚？”他们两个跟着去干嘛。 “掌门一直在命他的弟子们四处收集一些稀奇古怪的东西，便想派弟子去借禅宗菩提古树的灵液。 这次因为你师父跟禅宗有点交情，听说菩提古树生了病，他又修特殊的木系功法，所以被宗门派去带队前往禅宗了。” “不过只怕想取灵液没那么容易，禅宗的菩提古树不知生的什么病，产不出灵液来，他多半正在那里发愁怎么给那树治病呢。” “那你怎么被留在这里，没和我师父一起？”龙虎在禅宗内待了那么久，这次去禅宗师傅竟然不带上它。 “榆桑怕你回来了，他又不在，便将我留下看家，再说无极还是需要我照看一二的。” 为为难师傅想的这般周到。 师傅这么宅的人竟然还要被派出去做宗门任务，不知道他是什么心情。 灼华将许久没动用过的传讯玉简拿出来：“师傅，徒儿已经回宗。” 然后抱起了无极变的壮实了许多的小身板。 伸手摸摸它的头。 半晌后，将它放下来，往它手里塞了一根胖胖的翠玉天竹笋，又摸出了一把长长的翠玉天竹递给龙虎。 “照顾无极辛苦了，小小谢礼不成敬意。” 龙虎见到那翠碧的青竹双眼不由一亮，此物它没见过，但那股浓郁的灵气是它这样的灵兽见了都垂涎的先天灵物。 这是比当初禅宗的紫金竹还要罕有的灵竹。 于它而言大补。 龙虎接过竹子便同无极一样悠悠的啃了起来，清甜的新鲜汁水入口十分美味，龙虎吃的不亦乐乎。 灼华便不打扰这一大一小的用餐时光，自己回到了半山腰的桃林小院。 久违的桃花林因为有浓郁木灵气维持的缘故，枝头上的桃花未谢，但粉色桃花上已经承托了一层白。 远看上去一层白压着一层粉。 枝袅一痕雪。 一颗桃花枝梢上系着的红绸带在冰冻的寒风中乱飞。 花开雪落。 此情此景别有一番风味。 灼华挖出了埋在桃花树下的一坛桃花酒酿。 捧着沾了花泥的酒坛，轻推篱笆门，回到了被禁止保护的四方小院。 小院仍是自己离开时的模样，灼华以灵力扫除了院子里的积雪，躺在那把竹制长椅上，打开了酒坛盖子。 一股醇厚的酒香扑鼻而来，清淡的桃花香气芬芳四溢。 这灵酒放了她亲自上崖上采来的蜂王蜜、朝露水、清晨最鲜嫩的桃花瓣子，以及苍天树捣碎了的黄金叶。 可是难得一见的佳酿。 雪中饮酒，花香扑鼻。 若师傅尝了，一定会喜欢吧。 不过方才见树下埋的灵酒似乎比上回少了许多，应该是被师傅无聊时挖出来喝了。 下次再多酿些别的口味的灵酒，到时师傅就算日日待在涧泉峰里不出门，至少也不缺酒喝。 正打算再酿些果子酒，灼华那沉寂在锦囊中太久的玉简忽然滚烫地振动起来。 “速来禅宗。”是师傅的玉简传音。 师父怎会突然叫她去？莫不是以为她能有办法治那菩提古树的病症？ 按理说她是树妖，说不定真能看出什么来，只是她是树妖的事师父不可能知晓。 那是因为什么？ 碧海潮生术？ 自己对此术的修炼尚且不如师傅。 灼华低头看了看自己手中的那杯桃花酒，嗅着花香，体会那入口至丹田化开的黄金叶带来的浓郁木灵气。 嗯。 难道是苍天树的黄金叶？ 莫非禅宗的菩提古树需要天材地宝来修复不成？是得了什么病症才导致古树本体灵元匮乏？ 灼华起身，上了山顶。 龙虎在竹林中睡卧，好奇灼华怎么刚刚下山又上来了，便听灼华道：“龙虎，师傅叫我赶去禅宗，劳烦你看守涧泉峰了。” 龙虎听了便将无极丢进了灼华怀中：“把它带上，不能总叫它待在涧泉峰里，该出去见见世面。” 天天待在峰里啃竹子能有什么前途，想当年他还不大点的时候就已经跟着榆桑外出闯荡了，什么世面没见过。 无极被丢过来，倒不慌张，像抱树一样抱着灼华不撒手，生怕又摔下去。 灼华接过无极便将它放进了灵兽袋里。 踏着越来越急的飞雪，出了山门。 以如今元婴期的速度，灼华不出三日便到达了重重青山包裹的龙华山。 又见那熟悉的临江大佛，宏伟肃穆，还是那样令人望而生畏。 第80章 对饮 灼华还是像当初那样在禅宗的山门前降下了飞剑，沿着九千台阶拾阶而上，不过这次很快便到了禅宗的大门。 山门肃穆耸立在群峰之巅，九千台阶像从天际降下的肃冷天梯。 此时南方的空气已染上了初冬的凉意。 飒冷的风将几枚硕大的菩提叶吹下了树梢。 硕大而微微泛黄的菩提叶在灼华的眼前飞过。 不知是不是她的错觉，总觉的那夹道两旁的菩提树似比上回来时见到的无精打采了许多。 此时虽已是初冬，但有禅宗灵气护持的灵植本应不会受四季轮回的影响才是，此时禅宗菩提的叶片应当沁绿如新。 此时竟有些泛黄了。 更没有上回那样勃勃生机之感。 身为桃花妖，灼华自从打破了离魂坠的封印后，对同类草木的感知也变得超乎寻常。 这回在禅宗大门外扫街的是一个中年和尚。 “天祁宗弟子灼华受师命前来拜会禅宗，不知这位师傅可否为我带路。” “天祁宗？是上个月来禅宗的那位榆桑真君的弟子？” 扫阶的中年和尚抬头望过来。 “是，叨扰了。” “施主请跟我来。”说着他将灼华引进禅宗内宗大门，将她带到了释空殿。 释空殿的弟子听了她是天祁宗榆桑真君的弟子便立马叫人将她带到了内宗的一处绿树回合，花草掩映的清雅禅院中。 隔着不远她便听见师父与怀海禅师的对话声了。 怀海禅师正与师傅开怀畅饮。 二人推杯换盏好不快哉。 灼华来之前还以为师傅定是为了菩提古树的病症发愁苦闷，现在看倒是他乡太多了。 师傅这样的人在哪里都会回的无比舒适的，自己这一路紧赶慢赶完全是多余。 看师傅那花白的须发都染上了酒气，脸颊上早已染了红晕。 看样子师父这一月之期对菩提古树的病症大概是没有什么头绪，但酒绝对没少喝。 “哎呀！榆桑，你那乖乖小徒弟来了，上次就是她给我的暖酒，说是禅宗的樱桃果所酿，甚是清爽，没几天就被我喝光了！” 淮海禅师举着杯盏，已经喝的双颊红红，但还不忘举杯向榆桑示意，他盘腿坐在蒲团上，开怀大笑，声音郎朗，中气十足。 灼华再看榆桑真君，更是快活得很，眼睛笑的眯眯着，活像是喝饱了蜜的熊，宽大的广袖袍衫都遮不住他鼓鼓的大肚子，不知道他走起路来，肚中的酒是否会晃出响。 堂堂两位大宗门的真人与真君喝酒喝成酒猴子似的，禅宗一个和尚窝，清心寡欲是戒律清规，不管的吗？ 灼华心中十分复杂。 不过一想师父日日待在宗中一个人喝闷酒，如今难得开怀痛饮，与人对酌。 灼华作为一个小辈也不好打扰他们叙旧。 灼华拿出天风城的特产灵葡酒，递给了自己师傅和怀海两个酒鬼，颇有些助纣为虐的意味。 “师父，这是我从西北带回来的灵葡酒，口感独特，颇有些不一样的风味，您和淮海前辈今日既有酒兴，便喝个痛快吧。” “好好好，哈哈哈—— 榆桑啊，你这个徒弟收的真是好，前几日我也收了个小弟子，结果那孩子简直和我师弟一个模子刻出来的，日日唠叨我戒酒，说什么酒水伤身，不宜多饮，我耳朵快长茧了。 你说说，我师弟要管我，我收了个徒弟也要管我，真是造孽啊。” “这不挺好，你师弟不用督促你戒酒了，毕竟有你那徒弟了不是！哈哈！” 榆桑也见过了那个不苟言笑的小和尚，前两天还来见怀海，一本正经地劝他师傅少饮酒。 那孩子确实不像怀海的弟子，倒像是怀素的门徒，清心寡欲，一心修禅论道，与怀素的性情极像。 指不定怀素禅师收徒的时候也会收一个和怀海性情相似的徒弟，那可就好玩儿了。 榆桑真君饮了一杯灵葡酒，惊讶于此酒味辛烈而清醇，喝完以后唇齿留香，便叹了一声：“此酒实乃佳品。” 淮海听了他的话也饮了一杯，这一杯下肚，不愧是西北的名酒，果真酒烈香醇，是让人一喝便忘不掉的美酒啊。 “好酒。” 二人喝的尽兴。 “师父，听说禅宗的菩提古树生了病症，不知严重否？” 说到这里榆桑便有些发愁了：“唉，为师已经多番探查过，那受香火浸养的菩提树早已有灵，树干中所产灵液是难得的灵宝。 但又也不知是何原因，两月前便产不出灵液了。 经禅宗弟子查看，菩提古树树干内里灵液枯竭，树体受损，禅宗也迟迟找不到原因。 为师来了以后，发现菩提树的地下根系水土灵气调和，泥土之下更无异样，没有异兽异植寄生、吸取养分，也无其他异样，但偏偏就是枝干木灵气枯竭，连灵液也生不出了。 为师用神识探查也一无所获。 为师想到你酿制的桃花酒木灵气异常充沛，便用你之前酿的桃花酒试了试，没想到竟有奇效，让菩提树的枝叶由黄返青，为师便想着将你叫来问问。” “既然由黄返青，师傅还是将我叫来了，说明问题并没有解决，也就是说那酒水中的木灵气治标不治本？” 榆桑就着手中的酒杯抿了一口灵葡酒，嘴边抿了抿灵葡酒香，随即点点头：“确实，着实让人头疼哇。” 头疼？ 那您还有闲心在这里与怀海前辈举杯畅饮。 不是说掌门的两个弟子也跟着来了吗，他这样闲散，就不怕掌门的两个弟子回去向掌门告状？ “师父我听说掌门门下的两位师兄也来了，他们也在禅宗内吗？” “哦，他们啊，半月前去大明泽了，还没回来呢。” 大明泽是音修的地界，他们又去那里做什么？ “是掌门有命？” 这回榆桑没说话，只点头示意了一下。 灼华便心中有数了。 玉醴泉，菩提古树灵液。 他们在收集一些罕见的先天灵宝。 是想开启什么法阵，献祭，或是打开什么秘境、大能遗府？ 算了该知道的总会知道的。 灼华没有多言，突然想到禅宗门外那些叶片泛黄的菩提树： “师傅，我来时，见禅宗外道路两旁的菩提树叶片隐有枯黄之态，不知宗内是否只有菩提树是这般模样。” 榆桑听了她的话随即与淮海禅师对视一眼，沉吟了一下，便道：“之前禅宗内外并无此种情况发生。” 灼华想了想道：“虽说此事也许并不会对禅宗产生多大的影响，但一月有余尚不能向掌门交差。 师父就不怕掌门觉得师父偷懒，以后给师傅安排上许多的杂七杂八的差事，师傅一向怠懒，若真如此只怕也是不愿的吧？” “呃，这个……” “哈哈，老榆啊老榆，自我认识你时你便懒怠的很，能躺着绝不站着，看来你这徒弟和你完全不一样。” 怀海禅师乐不开支，一想到自己那个老气横秋的徒弟，便忍不住挤兑了一下。 “好吧好吧，为师带你去看看那棵菩提树就是。” “不必了，师父好不容易和淮海禅师聚一聚，弟子也不一定有办法解决菩提树的病症。还是让弟子自己先去看看吧。 弟子若有什么发现便会回来告诉您。” “也好。”榆桑真君一时也舍不得这难得的灵葡酒。 第81章 羽衣 说完怀海禅师便派了一位小沙弥将灼华带去了菩提古树所在之地。 来之前灼华心中便猜测这能生出灵液的菩提古树莫不是自己第一次在外宗的庙堂外院见到的那棵参天菩提。 龙华山被簇拥在群峰中，地势复杂多变，在小沙弥的带领下，灼华一会儿上山一会儿下山走了不知道多久才到了外宗的香火庙堂。 外宗的寺庙香火不绝，灼华身边不时有几个凡人百姓提着篮子走过。 他们皆是上山还愿上香的。 菩提树就在这样的庙堂外面，树冠高束云端，地下的根茎由于过于粗壮有些凸出地面。 灼华抬脚避过这些突出的树根，来到菩提树下。 人站在那棵久违的菩提树下，灼华才确定原来受香火隐隐生出灵智来的就是这棵身在外庙的菩提古树。 菩提古树高耸入云，树干有数丈宽，风吹雨淋，其上布满了岁月的痕迹。 上次来时，菩提古树枝叶繁茂，绿意葱茏，风吹树叶，便声势浩然。 树上盘垂的紫藤疏疏落落，围着巨树洒下一地的烟紫花瓣，如梦似幻。 如今灼华轻抚树干，感受到这棵千年菩提身上散发出强烈的疲惫与伤痛之意。 灼华的神识顺着手掌在树身上下游走，确实木灵气匮乏，几愈枯竭。 但树的脉络内里皆无不对之处。 水土生木，此处水土地灵，千年来滋养古树菩提都未曾出错，怎的会突然就凝聚不出木灵气来了呢，要么就是木灵气形成了但被盗取了，要么就是木灵气的形成被阻碍了。 可是明明整棵树的脉络通畅，木灵气并不是完全枯竭，只是无法供养到叶子中。 那么便不是木灵气的形成受到阻碍，还是像被抽取了。 既然神识查探不出什么，那就自己上去看看。 灼华直接飞身而上，脚下落在了菩提树上。 站在有两个人那么粗的菩提枝干上，灼华置身在无数枝叶掩映间，看着手边泛黄的叶片，就连那挂在树上的菩提果也变得干巴巴。 灼华仔细观察树干的延伸，枝叶的一吸一动，眼目所过之处，无不仔细探查。 但就在灼华一无所获打算飞身下去的时候。 目光突然定住。 刚刚是不是有什么东西动了一下。 灼华定睛去看，周身全是菩提树的枝叶，无风的时候，它们沉静不动，根本没有任何响动。 就在灼华定睛向树干上看去，那树干还是原来那个样子，褐色与白色交融的树斑构成了浅棕的树皮色，但灼华就是突然有一股危机感。 在她头上的那根树干上突然掉下一粒飞絮般的小小绒毛，绒毛小到渺不可见，在风中缓慢下落。 灼华在神识范围内立刻便注意到了它，心中那股不舒服的感觉又来了。 她直接以神识操控一枚树叶狠狠将那白色绒毛钉在了树干上，凑近一看那软小的绒毛钉在树干上变成了一抹嫣红的血色，在浅褐的树皮上格外显眼。 血色在树干上红的像不知名的植物果浆，如最浓艳的胭脂色。 那一瞬灼华头皮发麻，神识范围内立刻看到头顶一群密密麻麻的飞絮随风而动，像乳白色的雾一般，自然而然地向灼华吹来。 嘶，是羽衣！ 头顶飞絮如天祁山上的飞雪，飘至眼前的速度看似很慢，实则反应过来它们已在眼前。 这飞絮之下是一只只小虫，他们的身体隐在绒絮状的尾羽下，身体渺小到以肉眼几不可见。 它们通体洁白，生有六足，外形如蝉，专门吸食树的汁液。 这便是羽衣。 难怪自己会感到不舒服。 灼华摘下发间的琼花紫藤鞭，飞身向下落的同时将手中紫藤鞭挥舞成一个急速的旋涡，借着那股气劲，将凛冽的神识攻击附在其中，向那乳白色飞雾绞杀而去，将朝她逼来的虫潮尽数搅碎。 随着一堆一堆雪白的飞絮染上殷红的血色落了下来。 树下的小沙弥察觉到树上的异样，惊声：“这是什么东西？” 这回灼华彻底知道了菩提树病症所在，直接以花阵附着神识攻击围绕整颗菩提，将附着在树干上的羽衣尽数灭杀。 身边红白相间的柳絮越来越多，直到 脚下血红的飞絮堆积成堆，灼华的神识范围内再也察觉不到任何虫子的踪迹，灼华便停下了手中的术法。 “施主这些东西是……”小沙弥见那铺满一地的血色不知该做何反应。 他现在应该禀报给师门吧。 “这是羽衣，一种蝉虫，专门吸食灵植的叶片、嫩梢、花穗、果实的汁液为生，此物不开灵智，身体构造特殊，因此就算以神识探查也没有灵气波动，此虫极善伪装，就算是细细观看，它若出现在你面前你都不一定找的见。” “原来如此。” “带我回去吧，我该禀报师父他们去。” “哦，好的，施主这边请。”说完小沙弥带呆愣了一下，便立刻马不停蹄地带着灼华回到了那处禅院。 坐在院中的榆桑真君与怀海禅师见灼华归来。 榆桑真君便询问道“回来了，怎么样，可看出什么异样？” “弟子起初并未看出什么，直到飞到树上，才发现一种特殊的蝉虫。” “哦？虫？之前以神识探查竟未发现。” 灼华将手中装了虫子尸体的储物袋子交给了榆桑：“这虫名羽衣，极善伪装，形似飞絮，平日成群地贴在树干上吸食植物的汁液，肉眼根本瞧不见又极微小，起初我以神识查探也未发现它们。” “被长久吸食树干中的汁水，导致体内木灵气匮乏，难怪菩提树几个月前便产不出灵液来。”怀海听了不由说道。 榆桑真君回问道：“此虫可难料理？” “不难，此物本就几乎没有灵气，只是一类弱小的虫子，只是极为细小，对灵植损害极大，不易发现。” “那颗菩提古树上的虫子弟子已经清理干净了，不过我看宗门内其他的菩提树多半也有它们的身影，此物繁衍速度极快。 若不彻底清除，很快那颗菩提古树上便又会出现它们的身影。 这样菩提树还是迟迟不能恢复元气，便也还是产不出灵液来的。 此虫处理起来，虽说费事些，但还是早日灭杀为宜，禅宗中多种菩提树，若到时越来越多，处理起来便要费许多功夫。” “说的有理。”说完，怀海便派小沙弥上报宗门，处理宗门内的羽衣。 第82章 不是冤家不聚首 “好徒儿，辛苦了。” 灼华总觉得羽衣这事儿以师父的能力是可以轻易解决的，但他似乎表现的不是那么迫切的想解决这个难题。 先不说此事是掌门交给师傅的带队任务，由元婴真君带队的宗门任务，若拖太久不能完成也实在说不过去。 师父和怀海前辈关系很是不错，于情于理这事师父都不该坐视不管才是。 可惜看师傅的样子，已经与怀海禅师喝了几日的酒了。 却不着急做别的。 是什么让他如此？ “这样要不了多久外宗那棵菩提古树便又可以产灵液了，你们若等不及可以先回去宗门，等菩提树生出了灵液，我叫人给你们送过去。” 怀海认为这次的事说大不大，说小也不小，那颗千年菩提生不出灵液来对禅宗来说也是一件十分头疼的事。 毕竟禅宗所有弟子受戒时都要泼洒融进菩提灵液的除尘水。 菩提灵液也是悟禅时的必备之物。 因此禅宗对这事也挺重视的。 禅宗的所有长老弟子都对此无计可施，虽说试过用灵物滋补树身，补充木灵气，但仍是治标不治本，很快菩提树便又会恢复那枯黄的样子。 树身内根本留存不住木灵气，自然也生不出灵液来。 所以这次还是要感谢榆桑的小弟子帮了忙。 “唉，怀海老兄啊，着啥急嘛，我才来你就要赶我走啊，那两个弟子还没回来呢。灼华你先回去休息吧。我和你怀海前辈还有话要谈。” 转过身便端起酒杯：“怀海老弟这回没了心事，咱俩可得好好喝。” 怀海听了此话也不扭捏，穿着红色袈裟的手臂一挥，豪爽一笑：“好好好，咱们不醉不归！” 灼华无奈，也不知该说些什么。 师父大概有自己的用意。 师傅现在不说，她便不问。 小沙弥领了灼华往外走，当刚过白宫外那条黑白相间的石子路。 只听身后一声青年男子的声音冲她的方向喊了一声：“这不是榆桑真君座下的那位灼华师妹吗？” 灼华一回身便看见了铺满了黑白鹅卵石的道路尽头，两名锦袍男子结伴而来，二人一人着靛青长袍，一人着玄色劲装。 二人与身边走过的灰袍僧人格格不入，因此灼华一眼便看见了衣色鲜明的二人。 是从大明泽回来的应长庚与穆湛。 “她怎么会在这里？”此时一声清脆悦耳的女声从他们身后响起。 于他们身后又款款走出一位女子。 她身穿红裙，额间坠着红宝石额饰，却衬得她娇容越发动人心魄，行动间浓密的黑色长发轻舞。 是风妙仪。 风妙仪的身边还跟着一只通体银白的变异金刚虎。 啧。 就知道要撞上他们，只是没想到这么快。 “灼华师妹怎会在这里？”穆湛一身靛蓝长袍，头上玉冠清贵华美，手中摇着一把山水折扇，说得上一句玉树临风。 此时他轻摇那折扇，先一步开口问询。 灼华见他这股孔雀开屏的气质便觉有些腻味。 “几位师兄师姐又怎的会在这里？”灼华还想知道他们去大明泽做什么呢。 “是你师父叫你来的吧？是为了菩提古树的病症对不对？”穆湛语气笃定。 “这病症可解决了？” “姑且算是解决了。”灼华语气淡淡。 解没解决不会自己去打听啊，这么会使唤人。 “什么叫姑且算是解决了？”风妙仪听她说话不明不白的，心中便不由生起一丝不耐。 “你们取到那菩提古树的灵液了吗？”风妙仪不满的问道。 “这事师姐不妨去问问我师父他老人家，我今日刚刚赶到禅宗，关于何时可以拿到灵液的事也不甚知晓呢。” 灼华油盐不进，他们有事不敢去问师傅，把她拦下来打听做什么，不爱听别听，毛病多。 她也没有义务向他们交代事情的来龙去脉。 “灼华师妹，一别数月，我们怎么说也是同门师兄妹，何必如此见外呢。”穆湛见两人间的火药味渐重，便出声打圆场。 “我师父说菩提古树是被一种蝉虫吸食了灵液，因此灵液枯竭，现在禅宗正在到处清理虫子了，等禅宗消灭了所有羽衣蝉虫。 菩提古树恢复了元气以后，便能生出灵液来了。 几位师兄师姐也不必着急，事情也算解决了一半，等拿到灵液自可以回宗与掌门交差。” “我还有事就先走了。”灼华总觉得与他们待在一起自己就满心不痛快，总有几分燥气，耳边也不清静了。 话不投机半句多，她还是走吧。 “等等，我还没叫你走那。”风妙仪好不容易逮住灼华，之前还一直在想什么时候会碰上她。 没想到这人可真能跑，一会下山历练，转身便不见踪影。要不是自己和师兄他们出去做任务，又岂会捉不到她。 灼华不可能听。 一转身便带着小沙弥消失在了原地。 “唉！人呢！”风妙仪刚要出手拦下她，却根本追不上灼华的速度。 这怎么可能！她的修为已经到筑基后期了，那个三灵根刚才的速度连自己都没有看清。 她现在是什么修为了？ “大师兄，你能看出来灼华师妹的修为境界吗？” 此时穆湛也不戏谑了，眼中神色微微一顿：“看不出来，若不是以法宝遮掩了，便是她的修为高过我。” 不过修为比他高也是不可能的，自己历经一百多年才修炼到金丹期。 那丫头才入门不到一年罢了。 “许是榆桑真君给了什么法宝遮掩了她的修为，叫人看不见。”比起修为比他高，穆湛更相信是榆桑真君给了她什么隐蔽修为的法宝。 毕竟榆桑真君只有灼华一个小弟子，对她多有爱护也属正常。 “灼华师妹三灵根的资质，何须多此一举。”风妙仪心想灼华这人煞有其事的遮掩自己的修为有何用处。 她的师父也是太过草木皆兵了，给自己弟子这样遮掩修为的法宝不是此地无银三百两吗。 还是怕别人知道自己弟子的修为比别人的亲传弟子差一大截，害怕丢脸。 对此行为，风妙仪这样世家出身的精英子弟对这样的事便未免有些瞧不上了。 连大师兄这样两百年内结丹的金丹修为都大大方方的叫人看。 修士修仙不论修为几何，都该坦坦荡荡，根本不是什么需要遮掩的事。 只有心中心思多的人才自以为别人总会注意自己。 风妙仪心中不免更加厌烦灼华的行事作风，这人本就瞧着讨厌，如今更招人烦了。 这人初见时便有些巴结人的小家子气，对应师兄多有谄媚，可她本就是毫无修仙背景的亲传弟子，不仅资质不过关，更无大家风范。 不怪自己瞧不上她。 就算她的师傅是元婴真君，自己也无需畏怯半分，修炼至元婴境的真君光是她们风家就有好几位了，更别说天祁宗这样的第一宗门。 她师傅那样在宗中名声不显，刚刚晋升元婴期的真君实在有些不够看。 终归和他们这些世家子弟不一样。 在风妙仪心中，真正值得她认可的还是像谢岭南、沐婉那样无论出身、天赋、容貌、素养皆无可挑剔的女子。 灼华这样没有底蕴的野路子是不够看的。 在穆师兄和应师兄眼中多半也和她想的一样。 第83章 问天 应长庚本也不是爱说话的性子，见了灼华在自己眼前一溜烟便不见了，面上不露声色，心中却不免估量起她如今的实力，发现刚才的速度似乎自己踏上紫电也还有些不及。 灼华刚刚用了一半的灵力快速离开那个是非之地。 直到带着小和尚跑到了一片空旷的行柳间，隔着一排柳树的身后是由雕花围栏围起的静定荷花池。 长长的柳条摇摆，遮住了她的身影，灼华觉得此处安全了，方才停了下来。 将慌张的小和尚放下来。 嗅着池畔淡淡的荷花香气，灼华心中的些许烦闷被一瞬间抚平，整个人放松下来。 才察觉眼前的场景有些许眼熟，灼华回身去问小和尚：“小师傅，我们这是到哪了？” “施主您刚刚跑的太快了！我都不曾看清我们到了何处。” “这……” 灼华这才想起拿出玉简给师傅传信，省的到时应长庚三个人去拜见师父，瞧见二人推杯换盏的样子。 小和尚探头探脑地四处看了看。 “灼华施主，此处是离白宫不远的荷花池畔，之前还听说您在此处顿悟过呢。” 原来是这里。 “那还要劳烦你带我回去了。” “施主跟我走便是。” “我休息的地方能劳烦不要与刚才那几位安排在一起吗？” “当然，施主若喜欢安静，我便为施主寻一处僻静的禅房居住如何？” 此话正合灼华心意便连声称谢：“有劳小师傅了。” 灼华本以为接下来几日会安然不少。 结果刚过一天，灼华便被师傅叫去了。 “师父，您突然叫我来是……” “灼华啊，这次你回来为师还没来得及同你说一些事。 你可知道那几个小家伙是去大明泽做什么了吗？” “弟子确实不知。他们像是在完成掌门分配的任务，又像是在收集什么灵宝。” 听到这里，榆桑叹了一声气。 “唉。” “掌门其实一直在命他的弟子寻找一些稀有的天材地宝，而这些天材地宝分布在修仙大陆各处，有的在各大宗门、有的在妖族甚至魔族。 掌门为避免大张旗鼓为妖魔二族察集，一直都命自己的亲传弟子私下收集。” “而一派掌门命自己的弟子去寻这些东西你可知是为什么？” “你可听说过问天秘境？” 灼华摇了摇头。 “说是秘境，但其实是一方独立的方外之境，境中困有一仙魂，能解世间所有难题。 曾经修仙界的中古时，有天火降世，天火无法熄灭，燃烧不尽，一时生灵涂炭。 一位散修大能集齐五行秘宝打开传说中的问天秘境寻找遗世仙魂，他向仙魂求解灭世的难题。 后来天火之灾迎刃而解。 宗门内由掌门保管的卷宗中记载过问天秘境的存在，而咱们这一方天地已经几千年没有出现飞升成仙的人了。 掌门心中不仅一直记挂此事，而且从很早之前便开始四处收集那些五行秘宝的消息了。” “师父其实并不认同掌门的做法对吗？所以才并不热衷去解决禅宗的羽衣之患。” 羽衣这东西虽说对灵植损害很大，但菩提树这样的参天巨物，只要保证木灵气的补给，其实要不了多久就会恢复过来。 师父这是不想让宗门那么快拿到菩提古树的灵液。 “那掌门派应长庚他们几个常常下山做任务，是去寻找可以开启问天秘境的五行灵物？” “是。” “唉，为师觉得修炼成仙一事到了最后终归讲究缘法，若有缘千帆过尽自会柳暗花明，若无缘愈是执着愈入魔障，成仙本就极难，千万中无一，就是天才骄子也未必能成仙。” “还是不要太执着的好。”榆桑真君一脸感叹。 “不过掌门忧天下人之忧，敢为人先。无私亦有承担大任的进取心，也着实叫人钦佩。 只是为师并非这样积极进取之人，因此不喜欢这类差事。” 虽然师父不曾细说。 但只怕问天秘境若有仙魂这样的存在，也必是天绝险境，想要问天便要付出代价来。 师父不喜欢，归根结底是心中觉得这样的事总归并不值得吧。 自己与师父想的一样。 成仙是追道所求，但若所求之道无法抵达成仙那一步也没有什么可惜的。 人死如灯灭，道殒如星陨，只是一颗星星落下再有一颗星星升起。 人生就是不断的轮回交替。 不论成仙与否，求心中快意便好。 灼华其实与自己的师父很相似，至少他们在对道的态度上都是不执着的。 师父是不在意，只觉自己活得自在随心便好，灼华是一心追道，但她只相信自己，也只追求自己的快意。 “过几日便要进行宗门大比了，最后将选出五位弟子去妖族寻找息壤。 你要做好心理准备。” “师父，我能不能不参加。” 榆桑看了她一眼。 那意思很明显，掌门一力承办的宗门大比不是想不去便不去的，懒散也要有个限度。 “师父我的修为该怎么办是好，弟子真的不能认输吗？”灼华恢复本体后已经是元婴期中期的修为了，如何与那些宗门弟子打擂台。 胜了败了都不好看。 若是胜了，胜之不武，败了又给师傅丢脸。 谁让自己在宗门中的人缘一向不怎么样。 榆桑看出这个弟子真是与自己一样的怕麻烦，一遇到麻烦事便能躲则躲，根本不愿与人纠缠。 若是金丹期的修为被人知道了，免不得一阵探查和怀疑，这孩子和自己当初一样，路人缘都不大好。 为免多生事端确实还是不参加的好，弟子之间的大比而已，就是不参加也少不了什么的。 唉，有什么办法呢，都是自己收的徒弟啊。 和自己像也是自然的。 “唉，为师给你安排个下山的任务，到时下山做任务去吧。” “好嘞，弟子谢过师父。” 灼华瞬间眉开眼笑。 本以为这次大典是躲不过去的。 按理说宗门大比肯定是没有人能够不参加的。 可是自己参加就意味着必须暴露真实修为才能被分配同一个大境界的对手，筑基对筑基，金丹对金丹。 到时登记查验修为那一关就过不了。 她的三灵根资质若暴露真实修为必会惹来一堆麻烦。 虽说有蓝息铃的遮掩，但是若是躲不过宗门长老们的探查，到时一朝不甚她的妖族身份暴露。 那么哪怕自己是元婴真君的弟子，更不曾做过任何不利宗门的事，也打消不了宗门众人对她是否会是妖族奸细的怀疑。 这种假设可能会发生的一系列结局，灼华有些不敢去想。 但是思及自己的身份。 一个身份不明的元婴期妖修混入大宗门，谁会想到好事呢。 自己终归是一只妖，不是人。 今日的事，让灼华突然意识到，不论自己以后身在哪里都绝不能连累了师傅。 第84章 躲过宗门大比 榆桑继续说道：“掌门那三个小弟子刚从大明泽回来，拿到了稀有的金华原矿，为师已经叫他们先回去交差了。” 毕竟耽误了一个月，叫他们先将金华矿带回去上交给掌门才最为稳妥。 “不过那几个小朋友走时还颇为惦记你，说要邀你与他们同行回宗呢。” 灼华刚听这话便觉不好。 抬头去看师傅他老人家的神色。 这人真是越嫌弃的越甩不掉。 自己与他们哪有什么值得一说的过节。 非要说，只能是他们几人在自己眼中骄矜自傲，身上没有什么叫她喜欢的性情，自己又在他们眼中只是个看不上眼的闲人，大家本就并不相熟，何须相互为难。 尤其是那个喜怒形于色，行事坦荡又张扬的风家大小姐，惹上了她这样一个人，还是颇让人头疼的。 风妙仪还心悦自己的小师兄应长庚。 穆湛许是受师命对应长庚这个“天道之子”也多有爱护。几个人拧成一团，就她一个孤家寡人。 说到底这麻烦缠着麻烦的麻烦，只能敬而远之。 榆桑此时也抽空抬头看了灼华一眼，随即又轻轻一叹：“不过为师说要留你下来帮忙禅宗弟子清灭羽衣，便代你拒绝了。” 这孩子跟人也处的不好，他这师傅当的还没有那么没眼力见儿。 自己徒儿不喜欢，也不能非让她往别人家的弟子跟前凑。 “弟子谢过师父！”灼华明显松了一口气，立刻恭恭敬敬地拱手作谢。 一双黛眉微翘，笑得见不着眼睛。 灼华心下也明白师傅对自己的一片爱纵之心。 若换了他人的师父，多半会觉得修仙者本该克服万难，所以就算是经历一些流言蜚语或是有意无意的针对，都会鼓励自己的弟子迎难而上吧。 虽说这样的想法没有什么不对。 但人的时间有限，在灼华自己的认知里，每个人属于自己的时间都是不多的，时间分给了修炼，分给了宗门，分给了杂七杂八的事情上，属于自己的时间便寥寥无几。 灼华忍受不了不自由，忍受不了属于自己的时间消磨于不值得的事情上。 若能够预感到将来会发生那么多不必要的麻烦，又何必去迎难而上。 不如拿这些时间做些更有意义的事。 作为一个大宗门弟子要做的正经事情可有很多：斩妖除魔，修炼功法，做宗门任务，去藏书阁，下山历练，酿酒，在涧泉峰攀崖。 灼华有很多觉得有意义的事想要去尝试，都分不出时间去做。 所以对于的人和事的麻烦，便该努力做到片叶不沾身。 “大比前两个月便已经开始筹备了，下个月多半就筹办的差不多了，你可有什么打算？” “弟子没打算。弟子都听师傅的安排，不如再给您和怀海前辈酿点酒喝吧。” 师父这是无形中为自己解决了一个很大的麻烦，便想着先卖个乖。 过几日再下山出去历练。 这回还是出去的久一点吧，在外面待个三五年的再回。 不仅避过了宗门内杂七杂八的事，还能去远的地方走走。 她还想去极北之地看看冰天雪地，想去天山地界传说“春水碧于蓝”的春雪湖瞧瞧。 听说那里雪山连绵尽处，是无尽的牛羊草原，万里青天下更有巨大的飞鹰走兽，皆难一见。 当然这些就不必告诉师父了。 榆桑听了灼华讨巧的话：“呵，真当你师父我是酒鬼呐。 还有你。 为师知道，你刚一回来就想着往外跑。 如今还知道卖个乖了。”榆桑真君的话直刺灼华内心。 “这次你别想跑远了，你的功法修炼为师还未考校过，为师给你派个简单的任务，做完以后便给我老实回来，不得在外闲逛。” …… 灼华此时不敢与师父呛声。 她出去了，便是出去了，师父又能如何将她叫回来呢？ “弟子谨遵师命。” 说完灼华便又拿出几坛子暖酒放下。 乖乖的走了。 接下来几日，灼华自觉去帮助那些禅宗弟子清理残余的羽衣，由于羽衣蝉虫灵力不高，再加上灼华根本闲不住，一天到晚仗着自己的修为四处扫荡，不出三日便将禅宗内的羽衣清理干净了。 这几日她也借着除虫患几乎将整个禅宗走了个遍。 也会时不时走动到外宗的菩提古树下给它输送一些用碧海潮生术提纯的木灵气，助它快速恢复伤势，好生出灵液来。 禅宗弟子也没想到羽衣不出三日便被彻底清除。 当然负责处理虫患的禅宗弟子都知道了，这回清理菩提虫患的事，有一位天祁宗的女修格外尽心，日日扫荡那些藏身菩提树的羽衣。 在她的帮助下本来还需要花些时间去亲身探查羽衣虫的踪迹，如今省下了许多力气。 那位天祁宗的女修实在热心。 听说还有佛修与她论道辩佛理，一番你来我往后，那位同门师兄便顿悟晋阶了。 如此看来这位天祁宗的女弟子还颇有慧根。 可喜的是，菩提树第三日便恢复如初，产出了灵液。 灼华也与师父带着菩提古树的灵液离开了禅宗。 怀海对灼华清理羽衣满口称赞，灼华也谢过了禅宗这几日的招待。 于是榆桑带着灼华乘坐那叶由蒲草编制的扁舟踏上了回天祁宗的路。 一路上无聊，灼华便与榆桑说了自己外出时日的一些异地见闻。 期间师傅突然问道黄泉的行踪：“怎么没有再看见你的那只金丹期妖兽了？” “她呀，她找到自己的归处，便离开了。” 榆桑听了也并未说什么。 既没有问黄泉的来历与去处，也没有表示惋惜。 师徒二人就这样驾着一叶小舟，悠悠哉哉地回到了宗门。 许是因为大比的事，灼华回到宗门后发现门内走动的弟子变得多了起来。 “为师要去向掌门交差了，你先回去涧泉峰去吧。” 灼华闲来无事去了灵果峰采摘鲜果，打算回去酿些酒水。 被阵法笼罩的山坡上，灼华正攀在树上摘灵果。 一个个饱满无瑕的鲜果子被灼华摘下来扔进储物锦囊中。 第85章 云茵 灼华一只手还攀在树枝上。 山坡上传来一阵由远而近的人声。 “沐师姐，再过半月便是宗门大比了，你闭关之后破境到筑基中期后阶，揽月真君一定很高兴。 半月之后的宗门大比沐师姐必会大放异彩。” “我才晋升筑基中期，这次宗门大比中同为筑基期的杰出弟子众多，只当是磨砺一番了。” “沐师姐心境果然豁达。”簇拥在身旁的丹峰弟子皆纷纷应和。 毕竟沐师姐是师父刚收的亲传弟子，九品木灵根，天赋卓然，很得峰主揽月真君看重，近日师姐闭关后便晋升到了筑基中期。 这样的修炼速度也只有同辈中那几位天骄能相比了，他们这些人许多数十年都停留在练气期，筑基期更是遥遥无望。 何况沐师姐还是修仙世家沐家的嫡女，修仙一路上自有家族保驾护航，与他们这些普通人注定不一样。 “是谁在哪里？” 之前灼华将果子从树上摘下来，手上发出清脆的折枝声。 她摘果子是光明正大的摘，也没什么好遮掩的，自然也没有特意遮掩自己的行踪。 便无意间惊动了那几个丹峰弟子。 谁想到竟然听见一声“沐师姐”。 在这偏僻的山坡坡上摘个果子也能碰上熟人。 宗门果然不能待，待久了就得碰上风妙仪、穆湛、应长庚和沐婉一流的其他亲传弟子。 说自己怕人也好，见不得人也好，麻烦的人和事还是能躲就躲。 自己本就不喜与他们来往。 还是早些下山的好。 “是谁在那里？快出来！”其中一名弟子出声斥责道。 刚刚林子间确实有人影晃动。 是谁？ 果树枝叶掩映间灼华的身影并不能被看个清楚。 况且他们几人在坡上的那条大路上，若想看清便要拨开夹道的林叶到山坡下来。 灼华可不打算出去。 想到手中的灵果子还未摘够，这回她打算酿的灵酒光有这点果子可不够。 于是灼华淡定的转身，同时启动了蓝息铃的敛息术，她的气息彻底消失在山坡上。 她换了个方向，转身往山峰另一处种有青梅李杏的林子里去。 余下沐婉和那几个丹峰弟子在坡上满心戒备。 “是谁！还不出来，藏在那里是想做什么？”随行的弟子刚提起剑挑起繁乱的枝杈，打算下去一探究竟。 沐婉制止了那名丹峰弟子的举动：“那人已经走了。” “不知是什么人在这里偷听？”沐婉清亮的声线抛出自己的疑问。 便有一位弟子抱怨出声：“是啊，刚刚到底是谁，没事躲在山坡下面，我刚走过来便听到一阵树枝发出的声响，抬头一看层叠的树影中隐有人影闪动，吓了我一跳，还以为是谁躲在暗处使坏呢。” “也没看清楚是谁，跑的倒快，不然被我抓到肯定把他打一顿，躲在暗处偷听别人讲话定是心术不正之人！” “说不定那人是在摘灵果子呢，我们走近的时候，我也听见折枝声了，这声音也没特意遮掩，许是有别峰的弟子在山下摘果子呢。”说话的是一个身着丹峰弟子服的杏眼少女。 “如果真像你说的那样只摘果子，那她跑什么？为何不大大方方出来解释一番，畏首畏尾的，行事如此不磊落。” 说此话的男弟子义愤填膺，完全不同意杏眼少女的看法。 “人家摘个果子需要解释什么呀，满山的野果子树也不是我们种的。”少女在那男子的大声反驳下气势弱了不少，只能小小声分辨道。 “你说什么？沐师姐在这里呢，我们丹峰的都在一起，怎么唯独你一个胳膊肘往外拐！你是不是觉得自己很特殊？” 那脾气冲的男弟子听见杏眼少女的话，瞬间暴跳如雷。 早看不惯她了，本来修为就低，还在这刷存在感！这哪里有她说话的地儿！ 偏要唱反调，与众人不同话头。她是想要沐师姐对她另眼相待吗？ 自作聪明！ 听了她的话，沐婉在簇拥间面无表情地朝那少女问了一句：“云茵师妹怎会知晓那人是在摘果子而不是要使坏呢？” 少女发现众人的目光聚在自己身上，眉眼间颇有不满。 她才如梦初醒，自己好像不小心变成众矢之的了。 这群人简直是有病。 这条路上以前就常有人来摘果子的，只是如今入了冬大家都不怎么来了。 摘个果子而已，路又不是他们的，大家大路朝天各走一边，明明谁也不碍着谁。 自己随口一说。 都忘了不能惹他们！ 真是傻了。 她只要待在丹宗一日，便还要在这群人手底下讨生活呢。 云茵因为沐婉的一句话，明显感受到周围弟子们的敌视，面上瞬间变得局促不安： “这个这个……，沐师姐误会，其实我也是猜的，我之前便在这山坡上摘过果子吃，也偶然见过一些师兄师姐们过来摘，这才如此猜测。” 说完她便仓促地追上一句：“师姐，我说的都是真的，绝不敢骗人！” 沐婉见她这样其实已经感到无趣，但她不喜欢什么人都能呛她的话，所以仍是没有罢休的意思：“果子林？我怎不知道？” 说完便有弟子质疑道：“我怎从未见到过山坡下面种了果子林？” 只待他拨开层层树叶，看到那些坠了桃子的果树才讪讪作罢。 哪怕自己的话被证实了，云隐也没有放下心来。 因为这位沐师姐正用琉璃似的美眸盯着她看，一言不发。 云茵的心此时像被火架起来烤。 今天真是昏了头了，一时没忍住！ 若得罪了沐师姐让她不高兴，有的是人替她收拾自己。 真是完了。 心中这样想着，云茵撇过脸不敢去看沐婉，一双杏眼已经积了一些水雾，畏畏缩缩的模样，颇有些楚楚可怜，但这副模样只会叫他们几人看了腻烦。 腻烦了才好，不把她放在眼里，自也懒得想些阴损的办法折腾她。 沐婉见她如此也懒得浪费时间：“走吧，大比将至修炼要紧。” “沐师姐说的是。” “果然越有天赋的人越是勤勉，我们这样的人还怎么活。”众人恢复了和谐嬉笑的气氛，相互簇拥着往山上走。 沐婉仍旧是那个小团体的中心。 而本以为他们已经离开，去而复返想要摘桃子的灼华听到了他们的争执。 原来就算是世家精英弟子，也免不了目下无尘，容忍不得一丝冒犯。 仿佛在她的光芒下有人想要冒头，便是一种侵犯和挑衅。 宗门太大，人又太多。 其中盘根错杂的人情关系和早已根深蒂固的阶级划分使得宗门内鱼龙混杂。 弟子们会自发地区分自己的圈层，有的人在上面，有的人在下面。 有的人出身不显，却有能力与恒心迎难而上，总归能靠自己拥有一席之地，便如郑乾一般。 而有的人能力低微，出身更是平凡，看不到出头之日，日子也就过得更艰难些，便如眼前这个少女。 哪怕是在修仙大宗，有人的地方便有“不均”，许多人并不是进了宗门便只一心修炼便好。 而这些是灼华所不喜欢的。 只要待在宗门一日，有时就避免不了人族的纷争。 灼华不喜待在宗门也是不想染上这些杂七杂八的东西。 第86章 宗内杂事 看着那个被自然而然落下的少女。 众人往山上走时她轻轻用衣袖擦着眼角溢出的水痕，委屈地目送他们离开。 直到几人彻底离开了视线，她才松了一口气。 甩了甩衣袖，云茵干脆坐在路边的一棵老树下。 只是一双杏眼低垂，仍旧愁云惨淡。 灼华看着她伸出一只手来，揪着一根路边的狗尾巴草缠来缠去，直到将草籽全都揉碎洒进了树丛中。 她一双杏眼透过层层树丛愣愣的也不知落在何方。 云茵上丹峰多年了，今日是作为杂役弟子被叫来筹备宗门大比的，谁知道会得罪沐师姐。 但愿沐师姐不会记得有她这么一个人。 唉，就算师姐不记得了，那几位师兄会忘记吗？她能怎么办，她真的后悔了，好好的跟着干活就是，干嘛忍不住插那一句嘴。 当初做凡人的时候，她就满心以为辛苦进了大宗门以后的日子定会越来越好。 可惜她想的太美了。 进了宗门才慢慢明白，实际上像她这样没背景没天赋的人很难活的平顺。 不过人就算不争气，修为低，出身低，叫人瞧不起，也不能自轻自贱啊。 她是读过书的。 她能明辨是非，也知道痛痒。所以就算修为低微也没办法打心底里说服自己去卑躬屈膝。 难道人弱就不配好好活着了吗？她不奢求其他，只想要平安生活罢了。她可以为了生存去曲意逢迎，去装作不是自己的样子。 但她有自己真正想要做的事，也有自己真正想要的生活。 她只要日夜勤勉，不放弃，自己就一定有出头的那一天。虽然那一天还很远，但只要坚持下去，总能到的。 她的灵根太驳杂，又没有炼丹天赋，来丹峰没想过当上什么炼丹师，只是想学些治病救人的手段而已。 就像在凡间时爹爹讲的那样，悬壶济世，救死扶伤。 绝不是像现在这样。 这根本不是她想要的生活。 还是忍一忍吧。忍一忍，会好起来的。 灼华看着这个穿着绿色木纹弟子服的姑娘愁苦的样子，心中轻叹，转身离去。 那姑娘在众人中修为相对较低，如今似乎也被丢下了，且看样子以后免不了要被同门为难。 没办法。 人与人之间生来便注定不同，哪有什么生而平等。 这话只能是一种美好愿想罢了。 不过从始至终都被“幸运”眷顾的灼华突然生出一种自己好像没资格说这话的感觉。 灼华离去时手指轻动。 一片粉色的桃花瓣子随着风悄无声息的落在了少女的衣摆上。 若这个合她眼缘的小姑娘日后被人欺负狠了，自己不妨帮她一把。 灼华去别的山果林子里采摘了各种各样的灵果，便离开了丹峰。 丹峰虽说灵草灵木旺盛，但下次还是去别的地方瞧瞧吧。 灼华转身去其他峰上采集蜂王浆，打算回去酿果子酒。 在崖下看见一片鲜脆的竹林。 闲来无事又四下无人，灼华便在僻静处将无极放了出来。 无极刚发现自己落在了一片青葱的竹林旁，抬眼看见往崖上攀的灼华，便麻溜地自己滚进了竹林中。 揪着一颗鲜嫩的胖竹笋便吭哧吭哧啃了起来。 封了自己灵气的灼华在攀崖的同时，抽空看了一眼翻滚的无极，不由失笑。 自己继续跳起来扒着岩石去采摘蜂蜜。 等采完了蜂王浆，灼华抱起圆滚滚的无极往涧泉峰走。 灼华将无极放在自己怀里颠了颠，似乎比先前胖了不少，沉甸甸的。 不过它还是个宝宝呢，正长身体的时候，多吃点好。 毕竟熊宝宝都是这样的，能吃是福。 上次给它吃了一回翠玉天竹，便在青莲戒子空间里沉睡了一段时间。 如今还是给它换成普通的灵竹吃吧，太补了伤身。 灼华顺手又用控土术挖了几颗胖笋塞到无极怀里。 一人一熊回到了涧泉峰。 灼华在自己的桃林小院里酿酒。 无极吃饱了便翻身去甘草兽房睡大觉。 灼华余光见着它时不时翻滚一下，只觉得妖兽在还是幼崽的时候似乎都格外可爱。 手中酿酒的功夫不停，很快几坛口感不同的灵果酒便酿成了。 灼华还试着用香料酿了一种松枝酒，虽说是松枝酒，却不是真的松枝制成，而是以香料佐之，酿出清冽的松香。 书上说此酒有清气凝神之效，不知能不能酿成。 若酿成师父应该会喜欢的，毕竟日日叫他喝些果子酒也会腻。 两个时辰后，灼华便将所有酒坛以红布封口，然后埋在了那棵系有红绸的桃花树下。 此时身上传讯玉简发出颤动声，灼华将玉简拿出来一看。 师傅叫她上山去。 多半是找好了下山任务给她。 灼华将自己的小院重新布上禁制，将无极塞进了青莲戒的空间。 灼华直接抄近路从山崖上一步一跳，踩着崖上的松树飞到了峰顶，不出所料师父给自己在一位长老处寻了个差事。 最近靠近大明泽的一处山界中，有一筑基后期的虎妖占山为王，常常祸乱周边百姓。 因山上灵气不浓，此妖修为不高，但宗门大比将近，一时调派不出人手来接手这个除妖任务。 因此榆桑去领食堂寻到值任长老时，便替她接了这样一个任务。 灼华看着手中卷宗，还以为能去远一点的地界逛逛，结果还是在天祁宗的地界。 不过卷上所说的那处栖霞山山界靠近大明泽地界，听闻大明泽地界水泽河湖众多，是个水色秀丽的地方。 这次若提前完成了任务，便去一游吧。 灼华即刻便出发了。 只是在往宗门大门走的路上，她在被白雪覆盖的云梯上又遇见了熟人。 风妙仪和她的小白虎跟在应长庚的身后，二人从云梯下向上走。 皑皑白雪将应长庚的玄衣与风妙仪的红裙衬得越发分明。 而灼华瞥了他们一眼也没打算打招呼，便要错身而过。 “灼师妹见了我们怎么也不打声招呼？” 风妙仪还想叫住她呢，谁让她在禅宗跑了，自己都没来得及问话。 而且宗门大比在即，大家都在抓紧时间修炼或是准备丹药等必需品，哪个会优哉悠哉地往山下走。 “妙仪，不要去为难灼师妹。”应长庚这次是去了剑刃山剑阵练习剑法，风妙仪也跟着去了。 风妙仪听了他的话更加有些不高兴，小师兄干嘛突然帮她说话？ 不知为什么风妙仪想到灼华这个人常常不在宗门，上次找她便扑了空，随即下意识问道：“师妹该不会是打算出宗去吧？” 灼华没有答话，心里这风妙仪倒有几分聪明的。 上次在黎溪镇也是觉得自己与叶清漪勾结。 以后还是得躲避着点，身为风家的大小姐，风妙仪身上确实有别人比不上的资质。不过这资质有几分是因为她的鲁莽和猜忌就不得而知了。 灼华心里与他们本就不熟。 本想发动敛息之术直接消失在原地，但一想到自己好像还从未在人前直接暴露出自己的敛息之术，便歇了心思。 随即发动灵力，运起七星步，一下便消失在还站在云梯上的二人面前。 风妙仪反应过来，往身后一看，灼华那一袭粉衫已经远在云梯之外了。 从黎溪镇回来那一次，禅宗那一次，还有现在！ 被人几次三番的这样无视，风妙仪本就火爆的脾气如今更是难以忍受。 直接冲几乎看不见的粉色身影厉声呵斥：“灼华！你给我站住！我让你走了吗？你敢把我当傻子耍？你给我等着！” 随即直接掏出自己最快的飞行法器就要追去。 “师妹，算了，你怎么总瞧灼华师妹不顺眼？灼师妹本就不喜修行，她有自己的事，与我们无关。” “我……” 当然是因为你。 她还没怎么样呢，小师兄就替那个三灵根说话。 她哪有次次胡闹，她的预感从来都是很准的。那灼华若是连宗门大比都不参加也太奇怪了！ 上次就是在黎溪镇莫名其妙就击败了半步元婴的碧血金蟾，织梦蝶化成的少女明显认识她，说不是她搞得鬼谁信！ 此时风妙仪早忘了是谁救了他们所有人了。 反正在她心里自己觉得不正确的事，便一定会追证到底。 那个灼华师妹就是不对劲。 有哪个弟子能不参加宗门大比的！ 师兄怎么就一点都不多想想呢！ “师兄，他一定是出宗门去了，宗门大比在即，她趁着这时候出山，难道没有逃避大比的嫌疑？” “我看她就是害怕了，要不然怎会离开。说不定就因为她自己修为过于低微才不敢参加大比。” 应长庚听了她的话一脸正色道：“师妹，没有证据的事休要胡言。” “师兄，你就觉得我是无理取闹吗，你明明知道我才不是那种只讲虚言的人。 她上次在黎溪镇便有诸多不对劲的地方，师兄你不也这样想吗？ 这次临近大比她究竟要去哪里？师兄你若不信便陪我去山门处看看，她是不是直接下山去了。” “哪怕是下山去了，也可能是去山下的坊市采买大比要用的东西。 再说上次在禅宗看见她，她的速度已经超过你我，绝不是什么花架子，更没有修为低微、逃避大比这一说。” 风妙仪气的胸口疼，此时反倒平静下来： “师兄，如果她的修为超过我们，那为何不敢大大方方展示出来，反倒特意用法器遮掩。 而且那日她的速度确实快，但谁身上没有法器，若我一定要追，也是可以动用高级法器追上的。 岂知她身上就没有我们看不到提升身法速度的法宝。 我说的都没有证据，所以我不强求师兄相信，那我们就看看宗门大比时她会不会出现如何。” 听了她的话，应长庚也知道妙仪有时候确实超乎寻常的敏锐，不论是在天风城还是在大明泽都少不了她帮忙。 若她说的是真的其实也无所谓，只是若灼华师妹真是这样虚伪之人，他也是不认可的。 第87章 枫山落叶 身为亲传弟子躲避宗门大比可是大事。 就没有哪个身为元婴真君亲传弟子的人会这么做。 不仅不会，也不能。 毕竟身为宗门供养出来的精英弟子，理当在大比中为内门与外门弟子做个表率，若非如此只会让所有人质疑一个无用之人占用了宗门资源。 身为亲传弟子本应坦荡磊落，与他人对战尽力便是，不该太过计较得失。 想到这里应长庚剑眉轻皱。 若宗门大比灼华真的没有来，他也确实该怀疑其中是什么原因了。 “但看她来是不来，若不来，事情自见分晓。” “说到底此事终究与我们无关，就是她逃了宗门大比我们也不可揭人长短，灼华师妹并没有给任何人添麻烦。” 应长庚虽也有些疑虑，但不会无缘无故去为难同宗弟子。 “师兄，所有亲传弟子皆拿着整个宗门除真人真君以外最好的资源，只知享乐而不思进取，她就不该以天祁宗亲传弟子自居。” “像谢师姐、沐师姐她们日日苦修，更不会仗着自己的天赋懈怠修行，这才是亲传弟子该有的样子。” “而且她还是个三灵根，就算日夜不休的修炼，也是没有办法赶上我们的。 定是榆桑真君只有她一个小弟子，才过于溺爱，又怕她的三灵根之身不能自保，才什么法宝都给她。” 风妙仪自以为这次的推测一定是八九不离十。 “什么逃避大比？” 应长庚一回头，发现穆湛竟然也在。 他似乎是刚从山上下来，碰见了在云梯上争论的二人。 “谁躲避宗门大比？” “还有谁？就那个三灵根的灼华师妹。”风妙仪感觉大师兄来了，说话越有底气。 “哦？何以见得？” 风妙仪义愤填膺地将事情来龙去脉说了。 “嗯。此时直接去宗门的值守弟子处问问不就好了，门内弟子进出皆要有记录，为何事出，回来之前去做了什么，皆需要验明身份。” 不得不说穆湛作为大师兄姜还是老的辣，一下便知道如何直接证实问题的关键。 “就算她是不参加宗门大比了，多半也是经过榆桑真君同意的，亦或是榆桑真君有什么事需要交给灼华师妹去办。” 按应长庚的性格并不会完全相信他人的推测，而且是在没有证据的情况下。 他只相信事实。 “大师兄，妙仪师妹。我还要回去练剑，就先走了。” “小师兄！我……”风妙仪红裙飘摇，气的不知说什么好，小师兄为什么就是不相信她说的话。 小师兄是不是打心里觉得自己就是无理取闹。 可她明明不是。 明明一直和小师兄一起做任务的是自己，他反倒对那个眼高手低的三灵根如此包容。 想到这里风妙仪一腔怒意转悲，眼中积蓄了一些泪水。 她就是嚣张跋扈，也是有这个资本，从来不会无缘无故诬赖好人。 她风妙仪光明磊落，才不屑如此。 若是那灼华真的逃避宗门大典，那她不仅懦弱，还眼高手低，站着亲传弟子的位置，享受最好的资源却临阵脱逃，以后若有一天撞到和她一起做任务，还不知道会做些什么。 到时自己一定会盯紧她。 “师妹别哭啊，大师兄陪你去宗门大门那问问守门弟子那灼华师妹究竟是去干嘛了如何？” 穆湛见风妙仪眼中含泪，他虽是不能理解女孩子之间的小心思，但女子总归多敏感细腻，定是有什么自己不知道的矛盾存在。 既然小师妹不高兴，他便陪着去问问又何妨？ 自己也挺好奇躲避宗门大比这事是不是真的。 风妙仪听了便擦了擦眼角积蓄的泪痕，轻声道：“好。” 二人到了宗门大门处，以掌门弟子的身份问询，很快便知道了灼华下山的目的。 “师兄，你看我说的不是空穴来风是不是，我记得那灼华筑基初期的时候便提前下山了，自那以后常常不在宗门，就是回来了我也从没见过她，听说沐婉师姐说她只要一回来就天天待在涧泉峰不出来。 在禅宗的时候，就是因为榆桑真君说要找在外历练的灼华回来想办法，等了一月有余，可见她是常在外不归宗的。 所以我见到她行步如风，便猜到她又是要离宗。 她此时接了除妖任务离宗，难道不是逃避宗门大比？ 师兄该不会你也不相信我吧。” “嗯，师妹说的也有道理。灼华师妹临宗门大比了为何要出宗呢？” 该说不说，风妙仪确实有几分聪明，而这离不开因为应长庚下意识把关注力放在灼华身上。 若非如此，灼华为求谨慎，在宗门内都尽量与人保持距离，独来独往，又怎会被人怀疑行踪呢。 其实灼华除了隐瞒自己是妖身，并未做过任何对不起宗门的事。 在其位谋其政，灼华身为亲传弟子，虽然没有做过像应长庚与风妙仪那样为打开问天秘境四处奔波的重要任务。 但她自炼气期起就为攒下功勋，日日接手外门任务，要问宗门功勋，又有几个比得过她的勤勉。 所谓英雄不问出处，每个人都应当管好自己的事，不该盯着别人。 而自小傲慢惯了的风妙仪一时是无法明白这个道理的。 这些争论灼华并不知晓。 因为她已经踩着青练往天祁山西南的栖霞山去了。 这回走的路既不是去西北的路，也不是去禅宗的路。 所以一路的景色不同。 许多地方不光因为天南地北的位置不同而景色殊异，还会因为气候不同、四季昼夜的时间不同，而呈现出千变万化的气象风光。 而这些，便是穷尽一生也是不能看尽的。 所以灼华才会这般渴望游历天下，所去之处无不记录下来。 这次沿着天祁宗地界的山脉往西南走。 越往西南走江湖渐多。 沿途风景秀丽，灼华行到一处枫山，枫山临水，江水奔流而下，不知卷走了多少红叶。 枫叶漫天中，灼华站在半空御剑而行，有时看见枫叶是往下飞，一晃神才知道是自己飞的速度更快。 被霜打红的枫叶在空中下落，有时擦过灼华的衣袖，又转瞬落入江水中东流而去。 飞到连山的枫林上方，看到满天的枫叶借北风飞起，和她的飞速相比，枫叶的世界是缓慢的，灼华便不觉慢了下来。 直到停在江水上，被山围缭的那部分江水平波如镜，被大风吹皱颤动的涟漪一圈一圈在脚下荡开。 枫叶在头顶飞过又落入了江水中打转。 无外是那句“无边落木萧萧下，不尽长江滚滚来。” 见了此情此景，不怪有人能做出这样悲情却阔朗的千古绝唱。 有一瞬间在一片枫叶的山塌声、江水的奔流声、风声中，灼华听见了辽远的铃音。 仿佛从枫林与江水中传来。 实则铃音在心中。 整个枫山江上的灵气化作浓白的雾气朝着灼华聚拢而来。 这便是自然之道—— 草木四季的轮转不休，风声，叶声，水波声—— 生命不会停下，自然也不会。 距离上次的蓝息铃响似乎间隔了许久。 自己该不会只有在外头游历时才能晋升吧。 顾不上其他，自入了元婴中期后，自己晋升的机会便少了。 草木妖怪本就难修，自己要抓住机会才是。 随即闭目便陷入了顿悟之境。 第88章 妖虎祸乱 栖霞山。 深秋朝晨里的栖霞山被云雾缭绕，雾气覆盖了整座山巅，山巅又被重重叠叠的树木覆盖。 在这万籁俱寂，初晨未散的山林间。 突然一声兽吼，山中鸟兽惊飞而起。 诸多走兽飞禽，不管是开了灵智，未开智的皆凭着本能四散逃离。 有逃不过的便被抓住。 只是那巨大的虎兽抓了猎物却并不进食，而是随意玩弄。 此时它正百无聊赖地玩着自己爪下的那只兔子，似乎并不着急把它咬死。 一会儿抓住啃咬，一会儿又松开看它跑，直到最后没了兴趣才一口咬断了它的喉管，弃在一边。 大概是觉得无趣，妖虎便迈着懒散的步伐往山下走。 虎乃百兽之王，在栖霞山占山为王也无可厚非。 只是它占了栖霞山这样的地方却不好好修炼，整日以屠杀其他兽类为乐，又危害山下百姓，啖食人肉。 这便是祸害了。 为祸人间的妖为恶妖，便也成为人修讨伐的目标。 山下的百姓有人清晨挑着一扁担的木柴回家。 谁知一回头便见了硕大的虎兽自草丛中跃出，瞬间吓得扔下柴火，拔腿就往回跑，一边跑不忘一边大喊： “猛虎下山了！快跑啊——” “老虎又下山吃人了，快跑啊，快跑啊——” 清晨已经起来忙做的人家瞬间撂下手里的活计将门窗都关上死死抵住，带着一家老小躲进屋子大气不敢出。 家中有孩子只能将他们的嘴巴塞住藏在米缸里，锅坑里，只为以防万一逃不过去，保证家中小辈还能活命。 奇怪的是那从草丛里窜出的老虎听了人喊叫也不慌不忙，甩着长长的尾巴慵懒的走了两步，像傲慢的君主巡视自己的领地。 丝毫不见急切。 此虎体型巨大，似乎一口能吞七八个壮汉。 那樵夫人一边跑一边回头看，生怕自己逃不过！ 谁知那猛虎似乎并无追来的意思。 可即便如此他也不敢懈怠，更不敢往家里跑。 这老虎比寻常老虎大出数倍，他们这些乡里人根本没见过这样大的老虎，而且此虎不知何时到的栖霞山。 三月前便不时有上山的人失了踪迹，去山上找的人也没回来，后来官府的人去了，却只剩下两个人逃下山。 且二皆受重伤，有一个还被咬去了一只胳膊，一疯一残。 据他们所言，山上有一只巨虎，上山的人都被它做口粮吃了。 自此以后附近几个村的人皆不敢进山。 村里的老人都说这不是寻常虎兽，是得了造化的妖，他们是对付不了的。 听说官府的人还求助了仙家门派，可是仙人们又怎会来救他们这样的凡人呢。 已经死了不知多少人了，仙人何时会来？仙人来之前又会死多少人，谁也不知道。 孙立拼命地跑，一刻也不敢停歇。 三月前大家本来以为只要不要上山，时刻提心防备着便相安无事。 结果那巨虎许是占了人腥，自不见有人上山，便自己寻下山来。 从那以后，猛虎所到之处无不哀嚎遍地，鲜血淋漓，此兽似乎能听懂人言，就是人躲起来也能被它闻着味找出来吃了。 最令人绝望的是它在村子里肆虐完了也不离开，明明吃了好几个人肚子也不饿了，可它就是不走。 肚子饱了之后便将抓住的人玩完了咬死，直到尽兴了才会回山上去。 也有运气好的人，在它吃饱了以后能留个全尸。 那巨虎通人性，能听懂人说话，比人还精明。 他们跟那猛兽比太过孱弱，根本逃不开兽口。 他们碧水村离栖霞山最近，因此死的人也最多。 他自己家里穷，只能靠劈些柴火卖了赚点银钱补贴家用，因此清晨便出来砍柴。谁想到遇上了妖虎下山。 之前便想过，若是这灾祸有一天轮到了自己，希望能留个全尸给家里人。 谁想到，现在真的轮到自己了！ 一边跑一边绝望。 直到跑到一处废弃的牛棚中，牛棚中堆满了杂物，他借此遮蔽身形的同时，又钻进角落里用甘草全部盖住自己。 他已经做了自己能做的一切。 希望那猛兽千万不要追过来！ 千万不要追过来！ 过了许久，那猛兽确实如他所愿的没有追过来。 许是去别人家了。 他看着就干柴，肯定是一看就不好吃它才没有追上来。 他知道就算如此也不能出去，这巨虎下山没杀够人是不会回去的。 希望家里老娘一定关好门窗，千万不要有事。 孙立整个人紧绷着，在心中不断祈祷。 奇怪的是外面竟然没有响起人的惨叫声。 直到他听见了野兽粗重的呼吸声，和巨大的虎爪踩在地上的甘草脆响。 孙立睁开眼睛去看。 呼吸已经停了。 一双大如灯笼的虎眼已经牢牢地盯住了他。 它还是来了！ 孙立知道自己今日是逃不过了。 便索性将甘草扯下，扯着嗓门大声喊道：“啊啊啊啊啊——，老虎下山了，都不要出来啊，千万不——” 话还未说完那巨虎仿佛已经失去了耐心，一张充满锋利巨齿的兽嘴朝他撕咬而来。 孙立的声音彻底消失在这张巨口中，整个人已经愣住。 在这样的情境下，死大概只是一瞬间的事。 而孙立等了半天，身上没传来任何剧痛，也没有被猛虎咬断脖颈。 只听一声巨响。 一袭淡粉色衣衫在眼前闪过。 脚下的地面似乎震动了一下。 孙立发现眼前的猛虎已经消失不见。 取而代之的牛棚外激起的泥土，那只巨虎已经被掼到地上，呲牙咧嘴的挣扎着站起，已完全不见了下山时的那股威风气势。 眼前的一幕简直如做梦般。 孙立恍然觉得刚刚眼前似乎有几瓣桃花飞过。 一个穿粉白衫裙的少女出现在牛棚外。 少女站在猛虎一丈外。 眉眼肃然。 那猛虎被突然花瓣缚住拖出牛棚，又被灼华狠狠飞踹了一脚。 此时正艰难从泥土中爬起。 此兽聪慧，心知自己打不过，便四足微微后撤，拔腿就要往外奔。 可惜就算是筑基后期的虎兽，也是不可能和元婴期的妖修相提并论。 灼华此时心中正不爽。 自己差点来晚了一步。 本来因为顿悟就比原计划耽误了整整三天。 想到百姓一直受妖虎威胁还是得尽快赶去，没想到紧赶慢赶还是差点没赶上。 她不知自己没到的这些天又有多少人蒙受灾祸。 一想到这，灼华便一股无名火，也不知是气自己，还是气那只该死的恶虎。 见那猛虎要跑，灼华直接将灵力缠绕在拳头上，以万钧之势击向那虎兽的头。 虎兽被打飞出去，就要撞上不知谁家的门扉。 就在这时，那层层缠绕的花瓣又出现了，将妖虎整个牢牢包裹住，随着灼华心念一动，便被拉扯了回来。 灼华以青练化剑，利落地往虎兽脖颈处一抹，鲜血随着剑锋喷溅而出。 那虎兽都没来的及留下一声凄厉的兽吼，便没了气息。 第89章 斩妖虎 一切尘埃落定后，孙立从牛棚里抖着吓软的腿站直了身子，他扶着牛栏走出去。 便见到面前的杀虎少女一身粉白裙衫，衣裙如花，不染纤尘，像从天上下凡的神仙，通身的气度是他一个凡人从没见过的。 少女手中拿着碧色长剑往空中轻轻一划，便甩干了上面的鲜血。 一闪青光过后，少女手中的长剑消失不见，反倒是多了一只绿色竹笛。 再看那地上晕开的汩汩血迹，妖虎躺在地上一动不动，一口气也没了。 “仙人，您是天上下来的仙人吗？”孙立颤抖着声音有些不敢置信。 那妖虎就这样死了？这该死的祸害终于被除了！ 事情发生的太快反倒有些不像真的。 “我是天祁宗派来除妖的弟子，作恶的妖虎已经伏诛，你们大可安心了。”少女嗓音清冽，掷地有声，话音落到了孙立耳里心下便不免安定下来。 孙立朝着灼华看去。 少女一双眉眼平和安定，却藏着令人不敢直视的锋芒。 孙立看着眼前的少女，觉得她虽说看上去年龄不大，却实在气势非凡，仍旧有些不敢直视。 一时也想不到该说些什么。 但是听见她说“妖虎已除，你们可安心了”这句话，满心的五味杂陈彻底打翻。 这么久的日子里，大家过得多么无望，如今一切终于结束了 这话听着怎么就这么叫人想哭呢。 本以为他们这些剩下的村里人只能等死了。 没想到真有仙人肯来救他们。 “多谢仙人大恩，谢仙人为我们除了这妖怪。”孙立连忙躬身俯首朝灼华还礼。 灼华见他吓得不轻：“不用，你们以后不必再害怕这老虎，此兽是成了些气候的妖兽，今后若再遇这类妖物，记得向仙门求助，仙门自会派人来清剿。” 仙门？ 孙立终于确信这位少女就是仙人。 “仙人您帮我们解决了虎患，我们都感激不尽，我将乡亲们叫出来，让他们看看这妖虎已经伏诛，从此以后大家伙都能安心度日了。” 还没等灼华说话，孙立便走街串巷地大声喊了起来。 “大家快出来看看啊，妖虎已经伏诛，大家以后都不用再怕了！ 快出来看看，妖虎已经被山上下来的仙人诛灭，大家以后再也不用怕了！再也没有老虎吃人了！” 他喊了半天，才终于有人稀稀落落的打开了房门探出头来，门户离得近的百姓亲眼看见倒在血泊中的妖虎，还有些不敢置信。 “妖虎真死了！真的死了！快出来啊，妖虎被仙人杀了！” 随着更多人的叫喊，乡亲们纷纷试探着打开了房门，陆陆续续向这里聚集而来。 直到亲眼看见了那妖虎的死状，才将久久提着的心放了下来。 “真的！呜呜呜——”说着那个从破旧门扉里走出的一个老婆婆哭着脱了力靠着门滑落在地，已然泣不成声。 “李阿婆，别哭了，阿福的仇报了，您别难过了，您身体本就不好。”老婆婆身边一个穿粗布衣衫的妇女蹲下身去去轻拍老婆婆的背，口中不停安慰着。 李阿婆的孙子在妖虎第一次下山时便被生吃了，尸骨也没留下，老婆子当初是差点哭瞎了眼睛，要不是街坊邻里常常看顾探望，她早已挺不过去。 灼华见这些百姓或狼狈惊惧，或激动欣喜，或悲伤哀痛，可见这只筑基后期的妖虎为他们带来过多大痛苦。 亲人被杀食，尸骨无归，年老弱之人更是几乎等死。 灼华看着这些凡人一张张神态各异的脸，再一次体会到凡人的无力。 天道之残酷出于自然，却实在无常。 这些凡人无论怎样都是不可能与妖兽相抗的，就是遇上殒命的灾祸也只能等修行之人来救，若修行之人不救，那他们只有一死。 与他们相比自己当真是被天道眷顾的，尽管她没什么特别之处，但从生了灵智起，便有贵人相助，有大宗门依附，有恩师照拂，更遇到了上古大妖留下的机缘。 于这些凡人而言，似乎生命自打生下来就被所谓宿命框住了大半。 他们不可能去看名山大川，也不可能有遨游天地之念，几十年晃眼而过，一辈子就在一个小小的乡村里度过。 人生来便有区分，若自己与他们换位而处，自己又会是何种模样？ 生有百渡，无非就是稀里糊涂过一生，喜怒哀乐怨憎都走过，无非是凡人平平淡淡、喜忧参半的一生。 重若泰山，又轻于鸿毛。 生何其渺然，然而轻飘飘的一生也少不了可乐之处。 岂知自己有一天不会成为他们，岂知他们有一天不会成为她。 面对一些自己不能改变的，灼华知道只需做好自己能够做的。 那些乡亲们从妖虎伏诛的消息中缓过神来，大多发自真心的朝着灼华深深一拜。 相互安慰寒暄着。 还不忘热情地请灼华留下用饭。 灼华看了一眼这些刚从阴霾里走出来的百姓。 不打算留在这里多做叨扰。 “姑娘，您不如进我家坐坐，您远道而来，替我们除妖，老婆子怎么着也得给您倒杯茶水喝。” 说话的是那个被叫做李阿婆的老人，她似乎从哀痛中强打起精神来，自己门户离得近，便想将灼华请进门里喝杯茶。 “不了，我还有事要办，便不多留了。 经历一场虎患你们也伤了元气，以后不会再有妖虎袭击山下的凡人了，你们可广而告之，以后若再遇妖兽可求助仙门。” 说完，灼华便用袖子一卷，将那巨虎尸体收进锦囊中。 随即凭空跃飞而起，直接消失了踪迹。 “呀！真是仙人呐。” “娘亲，有人在飞。”有个刚被牵着出来的小孩子恰巧见到这一幕，惊得张大了嘴巴，拽着娘亲的衣袖激动地挥舞手臂。 “不许胡说，那是仙人，仙人回天上去了。” “那仙人以后还来吗？”天真的孩子不知道仙人为何而来，只想着再看一次仙人飞。 “傻孩子，仙人怎么能随便就来呢？只有我们遇到危险了她才会来。” “危险？”孩子什么都不懂，还想再问却被他娘拉着进了屋。 “好了，不是一直吵着要去找你阿生哥哥玩，乖乖让阿娘给你穿好衣服便让你去好不好？” “好！”终于可以找生哥哥玩了，之前娘亲天天不让他出门，更不许他哭，可吓人了。 不过娘亲好像又回到从前那样总是对他笑的样子了。 街上的人们奔走相告，很快邻近的几个村子都知道了妖虎伏诛的消息。 打开了门扉，挪走了抵门窗的巨石，门里门外又恢复了一片祥和气息。 如今不必再担惊受怕，大家都可以恢复从前的生活。 小孩子可以出门玩耍，大人们可以正常劳作，一切好像又一下子恢复到了从前。 灼华若见了这一幕便会知道，凡人的力量还是很强大的。 他们有一种最平凡却强韧的生命力。 似乎总是生生不息。 第90章 丹参 此时的灼华并没有踏上归程，而是飞身来到了栖霞山上。 她打算看看这附近还有没有为祸人间的恶妖。 若有，到时一并处了了事。 这栖霞山被妖虎占山为王，便也会有其他妖怪聚集，虽说这些些妖怪也许修为不高，但距离凡人村落太近，免不了以后下山再骚扰凡人村镇。 灼华飞落在山野中，四顾皆是茂密的树林交相应合，林中四野寂静无声。 不一会儿，灼华直接放出自己的元婴期威压。 “三息之内，所有开了灵智的妖兽都到我这里来！” 这一声夹杂着元婴期雄浑的妖力瞬间便回荡至栖霞山每一个角落。 灼华自己闲闲地倚在树上等待。 不多时，灼华正坐的这棵老树之下，草地上和树枝间皆已经站满了各类鸟兽。 见此，灼华从树枝上一跃而下。 用神识将整个栖霞山一探，手在半空中轻轻一抓，手中便出现了一根挣扎的草。 应该说是一棵跳动的丹参。 “哇哇啊，放开我！放开我！呜呜呜—— 别吃我呀，妖仙大人您别吃我，我不好吃！呜呜呜——”本以为自己躲的很好，结果还是被揪出来了。 当初那只笨虎都没有发现它的。 完了完了呀。 灼华淡定地捏着手里的这颗百年丹参，心下十分新奇，面上却不曾表现出来。 这只丹参还一直不停的哭，他的泪水一直流，啪嗒啪嗒地坠入土地里。 “吵死了。” 灼华显然已经被它吵得有些心烦。 感受到灼华的视线，灼华身上那股极强的大妖威压让它瞬间闭了嘴。 丹参不禁脖子一梗，也停止了挣扎。 看着这棵会说话的草，灼华表示自己要问话，逼着它发了道誓以后便好整以暇道：“你叫什么名字？” “回妖仙大人，我是丹参啊。”这棵草说着还在灼华手中摇摆了一下身子，抖了抖自己身上的绿叶，表示自己就是一棵丹参无疑。 “我是问你叫什么，没问你是什么。” 这草怎的有些许蠢。 “妖仙大人，我就叫丹参啊。” 他就是丹参，不叫丹参叫什么？ 看来是根野草。 “这山上除了那只妖虎，可还有其他恶妖？” “恶妖？” “除了那只大坏老虎老是有事没事杀吃其他妖兽，好像也没有别的了。 他还常常跑下山去吃山下的凡人，残暴杀虐，邪恶的很，要说恶妖那便是它无疑。 那只大老虎还是是三个月之前来的，他没来之前，这里还是我做主呢。” 说着便有些沮丧的垂下了头。 可惜那只妖虎他打不过啊，不然也不会躲起来不敢冒头。 “你？” “嗯嗯。您别看我这样，我怎么着也有两百年的道行了，这座山以前是我罩的。” 说到这小丹参还颇为自豪。 非常人性化地用枝叶拍了拍身子。 他可是整座山唯一能说话的妖怪。 灼华听着它说的话， 沉默了一瞬。 两百年，和自己一样。 只会说话却无法化形，观它灵气程度，似乎已经进入结丹境了，只是灵力却十分稀薄。 灵力也不高，竟然还比不上那只筑基后期的妖虎。 难怪会躲起来。 若是不慎被吃了，多半也是给那妖虎做补品了。 灼华抬头扫了一眼所有过来这里的妖兽。 “你们都给我听着，那妖虎已死，从此以后这座山便恢复从前那般。你们该修行修行，但绝不可下山危害百姓，若被我知道，定除之而后快。” “还有若有人类上山，你们亦不可无故为难。” 这几句话皆带了灼华的灵力荡向四周，此话的威力已经足够威慑这些山中的妖兽了。 转头看向那只笨丹参：“你可知道那只妖虎的来历？” “不知，那凶老虎一来就霸占了整座山，肆无忌惮地屠杀鸟兽，我们都害怕得不行，平日里能躲则躲，躲不过的也差不多已经没有命在了。” 说着野山参颇有些萎靡不振。 之前整个栖霞山被它管的好好的，也没什么妖兽作乱，自己又不是吃荤的，这么多年栖霞山也算相安无事。 可自从那只坏老虎来了以后这里的平静就被彻底打破。 那妖虎不走正道，天性残暴，以他人血肉为食修炼，山里的精怪修为都不及他，时不时便被它捉去填了肚子。 随即抬头去看周围的妖兽们。 在这里所有开了灵智的妖兽它都认识，只是明显比当初少了许多。 那妖虎收来了以后，它自知打不过便藏进土里躲了起来。 怎么都不出去。 所以才没有被那只坏老虎找到。 “我不为难你们，都散去吧。” 说完便一阵灵力轻轻震开，将所有妖兽驱逐了。 “那个那个，妖仙大人，您聪明美丽，善良温柔，您要不也放了我吧。” “您来了以后，这一山之主的位置肯定是您的，我不会跟您抢，真的！” 小丹参煞有其事地保证，还在拼命争取自己的生机。 那些兽都被放了，自己说不定也不会被吃呢。 哼哼，上天为什么让它生成一棵灵草，生来便要想办法不断躲过被吃的命运。 它躲过了凡人的挖掘，躲过了兽口，难道今日就逃不脱这大妖怪之手了吗？ 它不甘心！它才不要被吃！ “小丹参，你想活吗？” 手中的丹参瞬间束起身子。 它想啊！ 不过这个女人那哪里会那么容易放过它！ “从今以后你就是我的手下了，知道吗？” “是是，您是山主，我当您的手下，小的一定你那个尽心尽力，好好为您办事！” “我可不当这山主，你以后就好好在这里管好所有的妖兽，监督它们好好修炼，不许他们下山害人。” 灼华随意地从锦囊中拿出了一片苍天树的黄金叶，递给了那棵丹参。 “你也在此好好修行，不可擅离职守，明白了吗？” 说完一朵粉色花瓣从指尖飞出，融进了小草身体里。 小丹参还在那里愣神。 黄金叶被塞进他怀里时，它下意识用身上的叶子将它拢住，那种纯粹的木灵气，简直是要草命啊。 这是什么绝世宝贝！ 丹参紧了紧怀中那片黄金叶子：“这个，给我？” 灼华点了点头。 都说狡兔三窟，灼华自己是妖身。 自打知道自己的身份，待在宗门里都不免提着一颗心，不敢与他人过多来往。 她不得不多想想以后，若有一日她离开了宗门该在哪里落脚，又或者情况再不济她被宗门追杀，总得有个藏身之处。 虽说此处的灵气肯定比不上天祁山，但依山傍水也很是不错了。 第91章 离开栖霞山 “小的今后一定好好打理栖霞山，绝不会让妖仙大人失望的。”等它炼化了这片黄金叶，以后就再也不用怕和那妖虎一样境界的妖兽了！ 小丹参如今已经是金丹初期，这么弱，也不知是如何渡过金丹雷劫的。 它算是灼华第一次遇到的草系妖怪，而且还结了丹，靠自己在这样偏僻之地修行至结丹定是不易，可见是有些天赋的，就是灵力太低了。 明明结了丹，却偏偏敌不过那筑基后期的妖虎，看来如今修仙界的草木妖怪果真势微，不仅开智困难、修炼不易，就是修炼有成也难敌得过同阶妖兽。 “你的金丹期雷劫是如何度过的？”自己渡金丹雷劫的时候可是差点死了。 “哦，小的进阶金丹时的雷劫差点把小的劈死，那三道紫电真是差点送小的归西啊，要不是小的运气好，早就死了。” “运气好？” “是啊，小的被一个凡人捡了去，才躲过了最后那一道雷劫，要不然小的定已化作飞灰了。” 那个小孩为采药自己跑上山，好巧不巧就发现了被雷劈的有些焦糊了的自己。 “是一个凡人救了你？” “算是吧。” “不过，他还要卖了我呢，还好当时我虽受了伤，但勉强还可以遁土，我逃得快，他追不上我，嘿嘿。” 其实它对自己幸运结丹的经历也很是自豪，毕竟花草妖怪能结丹的能有几个？ 方圆百里，绝对只有它一个结丹的草木妖怪。 “那劫雷不劈凡人吗？”她的雷劫岂止九道，而且凡人怎能挡劫？ “当时那个凡人捡了我去，雷云便散了，我当时半死不活，只觉得是这个凡人救了我。” 当初那个叫魏紫的牡丹妖怪也说过自己渡雷劫时差点身死，为褚旭所救，从此以后二人相伴。 是褚旭为她挡了雷劫，还是她受雷劫后半死不活为褚旭所救？ 莫非凡人虽然过于孱弱，却为天道所宽容？ 这事也实在没有什么头绪。 她可从未在藏书阁看过这种情形的记载。 也是。 若有记载，以凡人挡雷劫，修仙界岂不是要乱，更可怕的是凡人界简直是要面临灭顶之灾。 许是自己多想了呢。 她记得上回去了藏书阁寻找结丹雷劫相关的古籍，修仙者若躲过雷劫，完全不受雷劫洗礼，那便无法完成蜕变晋阶的，所以雷劫不能不受，也不能投机取巧，非得自己经受过雷劫洗礼才行。 只是没有人说过这雷劫需要独自承受几道，修仙界渡雷劫多是以防御法器挡劫，也多是由家族中人或传道恩师提前为他们做好应雷劫的丹药、法器，就连如此渡雷劫依旧十分凶险。 他们妖怪似乎就根本不这么讲究了。 本就不被天道偏爱，渡劫比之人修反倒更加艰难。 能够平安渡过结丹雷劫乃至元婴雷劫的妖修并不多。 也是因此妖修与人修相比十分稀少，但若成了气候，也是十分强悍的存在。 对于同境界的人修杀伤力极强。 不过像他们这样的草木妖怪就不一定了，就是渡劫成功了也可能会像这棵野丹参一样，灵力低微，无法与兽修相抗。 不过尽管如此，灼华考量这只小丹参虽然看上去孱弱，但对付一般的人修还是绰绰有余的。 “好，你回去好好修炼吧。” 灼华将它放了下来，示意它自行离去。 听了灼华的话，那只野丹参高兴地抖了抖身子，抱着黄金叶一下钻进土里，只见土中鼓起一行土包后便没了动静，那只丹参大概也是遁到土地深处去了。 转眼便消失地无影无踪。 身为妖植，跑得倒快。 事情处理完的比预期中还要早。 毕竟境界摆在这里，灼华杀那只妖虎也不过动动手的事。 如今大比应当已经开始了。 灼华已经计划好了未来几天的游历行程。 栖霞山之所以名叫栖霞山，是因为此处与一片名叫婵月湖的湖泊相邻，每到晴好的傍晚便有变幻的万丈霞光映在水面。 山与水相互氤氲，水汽蒸腾，在水土灵气的滋养下，此处算是一个不错的灵秀之地。 灼华在林间御剑而起，升至空中。 此时已近傍晚。 她看到了几个背着背篮，试探着向山上走的百姓，此时已经算是初冬。 百姓也是需要囤积过冬的木柴与银钱吧。 夕阳中。 霞光漫天，水域如透彻的明镜，将霞光映在了水上。 天蓝与霞粉一层压着一层，直到天边的尽头。 随着太阳一点点落下去，天边的云霞色彩反倒越加瑰丽。 灼华离开了栖霞山，驾着飞剑往大明泽的界域飞去。 天祁宗。 宗门大比。 宗门大比刚刚开始，但宗内弟子们已然对大比中各杰出弟子的消息了解的七七八八。 就说那几位宗门亲传，入宗不久便纷纷进入筑基期了。 如今在宗门大比中也不知哪位能够在各境界拔得头筹。 就说金长老收的单金灵根弟子——隋衡，他的的剑招便尽得子虚长老真传，剑招势如破竹，那一手锐利的剑技不知挑翻了多少人。 “我昨日见到那位风家大小姐比斗了，简直太厉害了。那位大小姐如今筑基后期，手中赤红如火的灵鞭轻轻一甩，与她对战的筑基期弟子便被打下台去了。” “那肯定的，她是风家大小姐，还是掌门最小的亲传弟子，有穆湛这样的金丹期大师兄和雷灵根资质的‘天道之子’做小师兄，金玉在前，想也知道她必定也不差的！ 那位穆湛说不定又是这届金丹期弟子的魁首呢。” 那位见过风妙仪比斗风姿的弟子颇不认同。 “我觉得就算没有两位师兄在前，以风师姐的本事也肯定不会在大比中落入下风的。再怎么说她也是九品火灵根的精英弟子，虽说不修剑，但在大比中表现异常出彩，她的能力也是有目共睹。” “确实，如他们那样的人，咱们确实也是望尘莫及。 你见了风师姐的比斗，我昨天在这里待了一天，见到谢师姐的比斗，她的表现我觉得比风师姐还要厉害一些呢，若是筑基期选出魁首，定是在应师兄与谢师姐之间的一位。” “真的假的？昨天我来晚了，只看到下午的比试，我觉得风师姐已经很厉害了。你说的谢师姐是不是濯礼真君的亲传弟子。” 第92章 江豚 “当然了，除了她还有谁，这位谢师姐是北境谢家出身，单冰灵根，听说她在剑冢收服了名剑拂雪，自那以后就多闭关修行。 她的剑招冰雪之气纵横，冷冽肃杀，也很是可怕呢。 比之应师兄的雷霆一剑也不遑多让。” “真后悔错过了他们的比试，这次我一定要待在这里，绝不会再错过了。身为内门弟子，我也想瞧瞧真君亲传弟子们的风姿。” “哈哈，这回你便好好瞧吧，总归我们是打不过的。” “打不过可以崇拜啊，他们小小年纪便修至筑基期中后境，实在是令人敬佩啊。” “天赋摆在那，修为又怎会差呢。”那弟子听了心中不免有些发酸，天赋，天赋便几乎是一切了。 天祁宗的大比进行的如火如荼。 而在大比中完全不见灼华身影的风妙仪已经完全确定了自己的猜测。 那灼华确实为躲避宗门大比，跑去山下做任务了。 她得把这消息告诉小师兄，她要证明自己根本没有骗他。 刚从擂台上下来的应长庚抬头便见到了正在台下眼巴巴等着他的小师妹。 还没等他说话，风妙仪便略委屈道：“小师兄，我说那灼华逃了宗门大比你不信，你看这几日她来了没有？这下你知道我没骗你了吧。” 应长庚本一门心思扑在大比上，为了获得筑基期魁首，去妖族完成寻找五行灵物的任务，哪怕他修为已是筑基期最高，也不敢懈怠。 经风妙仪这么一说，他才想起来，大比已经进行了五天，一日也没见过灼华的身影。 “小师兄我已经去名单上看过许多次了，筑基期的所有弟子名单里根本没有灼华的名字，我去问了领食堂管理宗门大比报名事务的长老才知道，她根本没有来登记弟子信息，而且她现在不在宗门，自上次下山以后，她便没再回来。 上次离开宗门，她就是为了提前躲避宗门大比，小师兄我没有骗你。” 应长庚听了风妙仪的话，沉默了片刻。 这次宗门大比，师傅说过不仅仅是为了宗门弟子之间的切磋学习，更是为了选拔表现优越的弟子，为接下来去妖族寻找息壤做准备。 为不打草惊蛇，师门已经决定由在宗门大比中挑选的几名弟子结伴入妖族寻找息壤。 为这次妖族之行，几位真君的名亲传弟子皆被师父考虑在内此行非同小可，身为榆桑真君的亲传弟子，灼华师妹的做法实在欠妥。 虽说也许灼华师妹不知道这次选人入妖界的事，但她这样逃跑实在是不够光明磊落。 身为亲传弟子不仅不做个表率，还临阵脱逃，这样不负责任，只想着自己的行事风格实在不妥。 “小师兄，我没骗你吧。” “反正既然这次大比没有她，那么这次挑选精英弟子去妖族的事也自然没有她了，师妹接下来很长一段时间也不必见到她，眼不见心不烦，理应开心才是。” 应长庚此时心思都在宗门大比上，不打算太过关注别人的琐事。 眼下还是正事最重要。 风妙仪听了他的话，心中虽然放下了一些。 见不到那个碍眼的灼华师妹她当然高兴，可是这家伙这么做可一点都没受到责罚，她这么急于求证这件事，可不是为了这个的。 若那个三灵根逃了宗门大比的行为让身为掌门的师父知道了，一定不会轻轻放下的。 等大比结束，她要去找师父说清楚。 在那之前先问问大师兄好了。 看出风妙仪心中其实并没完全放下，应长庚也颇为无奈：“师妹，不要再盯着她了，大比的事必须全身心投入，师妹当摒弃外事，将心思都放在修炼上。 大比人才济济，别看咱们是亲传弟子，那些有多年积累的内门外门弟子不一定比我们差。 若一不个小心，懈怠了修行，可是会败下阵来的。 到时候若不能与我和大师兄一起去妖族，到时可不要哭鼻子。” “我可不会哭鼻子呢！师兄你少瞧不起人！这次肯定少不了我！” 说着风妙仪便风风火火地的跑走了。 如今炼化火灵，她的修为已经是筑基后期了，而且修为稳固，她怎会轻易输。 她倒要看看有谁能将她打下擂台。 接下来风妙仪在擂台上大杀四方，确实对得起她亲传弟子的实力。 而灼华呢？ 她还在河湖众多，蓝烟水迢的大明泽畅游。 什么妖族的息壤，什么掌门的责罚，同门的猜忌，这一切皆影响不到她。 身在迢迢水乡，烟波回荡，湖水浩渺，一船星月便足以忘忧。 灼华此时正坐在一叶孤帆上，由婵月湖顺波漂游。 无所谓随波飘去哪里，因为本也是无目的的驰逐。 硕大的湖面，不知与哪个大江在泥土之下相连渗透，乘一叶瓜皮小舟漫游，竟有一种湖水无边无际之感。 此时夜早已深了。 湖水隐在一片夜色中，几不可见。 小船浮在漆黑的湖水之上。 一轮明月高悬。 将湖水照的如夜色与水色交缠的流光锦缎，这般光景，除了自己古往今来还有多少人见过。 这片湖水恒久，湖上的烟波恒久，那古今人之思又是否一样。 沉寂幽谧的夜色之中灼华不知从哪里听到一阵笛声，远远的，时隐时现。 潇潇洒洒，一曲笛声吹得悠远舒朗。 叫人流连不忘。 灼华沐浴月华涤荡自己的身体，夜晚于草木而言也是一种不可多得的修行之时。 若有月光朗照，那便引月之精华入体，得古月濯身，天地之轻盈。 大湖上的灵气聚散而来，灼华身在自然之界中吐纳灵息。 一吸一吐之间，一层层灵气在湖水上越聚越多。 等灼华从入定中醒来，恍然觉得有什么东西在触碰船身。 定睛看去，竟然是一只白色的鱀豚，它追逐着船舟在湖水中起起伏伏。 显然是被灼华身边凝聚的纯净灵气吸引而来。 大湖水泽域广，水下自是人触及不到的鱼虾的世界。 白鱀豚有灵，久居湖中，灵觉聪敏，感受到湖中灵气聚集便游弋而来。 一边游水一边追逐着行舟，吸收灼华吐纳的灵气。 灼华记得《释鱼》有云：鱀，?属也，体似鱏，尾如?鱼，大腹，喙小锐而长，齿罗生，上下相衔。 此物生自大江大湖，于淡水中长养，生而有灵。 灼华伸手摸了摸那只灰白背的鱀豚，见它轻轻翻动了一下白色的肚皮。 随即一声清脆的鱼鸣声， 鸣声似羊似鸟，尖细清明。 不一会灼华的小舟上竟然聚来了三只江豚。 一黑二白。 第93章 定水平波 他们欢快地围着船檐摆尾，汲取着灼华入定后还未散去的灵气。它们青白的身子在昏暗的湖水中发亮，好似水中的精灵。 灼华当然不会计较这些可爱的小生灵对灵气本能的汲取。 灼华摸了摸湖水中它们白白的肚皮，继续入定。 直到满载一船星辉。 大湖之上映满了群星的光影，月高悬至中天，夜晚到了最深时。 感受到船身被轻轻撞动，灼华才疑惑地睁开了双眼。 三只江豚已经在船周围的水域跃动，时不时用尾巴轻撞船身，灼华站起身来。 它们撞得更欢了。 为吸引灼华的注意，还不忘跃出水面清越地鸣叫几声，灼华在它们的声音中竟听出了几分急切的意味。 灼华听不懂它们之间的语言。 这是要她下去？ 也罢，反正她现在最多的就是时间。 随即施了个避水术，便一跃钻入水中。 下水以后，那三只江豚果然仍旧在灼华周身盘桓。 三只江豚将灼华围成一个圈，然后一只一只往湖水更深处游去。 它们在一只在前头领路，两只一前一后不远不近地簇拥着灼华身处的那颗大水泡。 昏暗的湖水中。 灼华跟着它们不断下潜。 越往湖水深处去，越是觉得昏暗无光。 灼华在水中运转灵气，将水中水灵气不断凝聚，直到蜿蜒至水下依次出现了蓝色的光团。 江豚衔着蓝色光团在湖中游弋摆尾，灼华追随而上，向湖底游去。 水流在耳边涌动。 灼华通过神识感受到湖底比自己想象的深，水底之下似乎是一个与水上相对而立的世界。 水下鱼虾成群，更有许多大鱼生活在深水里悠游。 灼华的到来惊动了它们。被惊动的大鱼一甩尾便慢悠悠地游到一边，成群结队的灰黑色小鱼则一下子窜出去很远。 灼华见到鱼群中时不时一闪的银光，那是翻了一下肚皮的鱼影，柳叶刀似的银光在深黑的水底一闪而逝，在朦胧的蓝光中颇有些耀目。 灼华的神识一直往下探，竟然感受到水底传来极强的灵光。 江豚衔着水灵团照耀到水底尽头，那里竟有一座发着光的鱼型水宫！ 远看水宫如一条下一刻就要飞天而去的大鱼。大鱼静伏在水底，背生双翼，通体冰蓝，像在透明的水色中孕育出的庞然大物，神圣而不可侵犯，静静守护着水底的世界。 翼鱼可不是随处可见的。生于大湖之漩，生而为妖种灵胎，这是上古时期的妖种——六翼龙鱼。 这莫非是一只鱼妖的寝宫？ 灼华被江豚围绕着踏在一块连片的蔚蓝晶石上，立身在这颗晶石尖端，足以俯瞰整座鱼宫。 漆黑的湖水与鱼宫被脚下水蓝色的晶石灵光照耀的宛如白昼。 细细打量，眼前这座宫殿通体以万年寒冰石制成，冰石于流水中不化，又被巨大的水蓝色晶石簇拥，格外璀璨夺目。 脚下连成一片，如同从泥中拔地而起的水蓝色晶石她也认得，此石名水月石，顾名思义，它是以千年凝成的水灵魄与经年久月的月华之光糅合在一起，再于水流的侵蚀中慢慢形成。 水灵魄凝聚的条件十分苛刻。首先必须是在水气磅礴的大湖大江之中才有可能形成，且还必须得是长年安定的水域才行，再加上经年累月的月华之力的蓄积，没有几千年的功夫是不可能形成的。 再说。 且看脚下这些规模体积的水月石，没个万年的时间是不可能形成的。 水月石在如今的修仙界虽也并非绝迹，但因形成条件极其苛刻，所以已是世所罕见之灵物了。 而像这里这般规模纯度的水月石灼华不敢说世上还有谁能拥有。 这地方究竟是何人的寝宫？ 灼华余光看见立在宫殿前的巨大石碑，似乎是以寒铁矿制成，石碑有数十丈高，碑上似有字。灼华站在碑前，袖子一挥，碑上的污泥被彻底挥开，。 这才看清碑上的字，字色青金，形古拙，定睛看去竟然隐隐蕴含着一股朦胧强大的古意，只一眼便叫人灵台动荡。 仙妖皆有气，随着修行这股气越来越外化，越发化为实质，而这石碑给灼华的气是一种浩荡清朗的正气。 灼华离的远了些，轻踏江豚的背脊便跃到水波中，这才彻底看清巨大石碑上书的内容，而碑文隔着万年的时光终于被拭尽其上沉泥，焕发出本来的光彩。 那四个青金大字写的便是： 大禹之墓。 大字旁边还有几行小字： 吾主大禹于上古时受天命治洪，夙夜不休，耗尽心血而亡，遂长眠于此。 若遇有缘人至，望承主衣钵，定水平波—— 定水平波？ 世上有这样厉害的控水法术吗？ 这大禹她是知道的。 藏书阁中关于上古时期的人物传记她都看过。大禹是上古时期带领人族治理水患的大修士，相传此人当年一梦梦到天命所归，决定下凡平定洪水之灾。他以疏策治水，带领人族挖山掘石，披星戴月，日夜不休。 最后洪水止住，他自己也耗尽心力而亡，传说他的身体被沉入大江，没想到这里竟是此人的陵墓。 难怪。 难怪大明湖万年来都没有过洪涝水灾的记载，此墓建在大湖水底，水脉交流汇聚之地，以万年寒冰石的墓陵镇于此，可定潮万年，大湖之水可平。 难怪方才站在水月石上发现此地没有殿门，所建之貌更不像宫殿的规制，倒更像个陵寝。 没想到还真是上古大能的墓宫。 灼华以手轻抚石碑，随即汇集了自身灵力的一掌打在了石碑之上。 石碑瞬间燃起赤金的光芒，石碑上的光芒还在灼华身前不断凝聚，直到光芒之中出现了一枚卷轴，光芒散去。 手中接过卷轴，灼华发现用灵力也打不开它。 随机灵机一动，一滴鲜血掉在了金光卷轴上，卷轴一瞬间便打开来。 定浪平波千碧水—— 此术似乎对灼华而言过于深奥，便像当初青莲仙尊给自己的秘术传承一般。 若不花费数年时间，是无法参透的。 可是这卷轴上怎么写大禹已经飞升？ 不是身死了吗？ “吾今生治水，幸闻天命，得大功德，以魂体飞升，望后人勿忘吾志。” 看着这几个字，灼华心中突然有了一丝了悟，可这灵思却根本来不及抓住便消失无踪。 今生治水，幸闻天命，得大功德，以魂体飞升。 灼华心中不停咀嚼着这句话。 但心中却再想不起那一闪而逝的明悟之思。 她有一种直觉，自己刚刚错过的是于她而言一生中非常重要的东西。 第94章 有道 其实灼华如今已经修至元婴中期，经过枫山一次顿悟，她的修为只差一步便能步入元婴后期。 据说随着修士修为的长进，修士会越来越接近天道，冥冥之中步入元婴期的修士也会隐隐感觉到属于自己的道，从而凝聚道心，然后在三千大道中择定自己的大道之路。 灼华在筑基时便确定了自己要走的是自己的路，她愿于见天地中，见众生，见自我。 虽然已经修到元婴期，她还缺少那种明道化境的本事，真正的将大道贯彻己身，才能悟出属于自己的杀招，实现自身真正的强大。 而这只能在不断的探索历练中实现。 修仙界的剑修到了元婴期能够领悟到属于自己的剑意，从而剑道通达；法修道修到了元婴期才能更明晰地看到自己的道心，再往上化神之人甚至可以感受到天道之意。 大禹这样的大能修士于梦中闻道，是否是受到了天道的指引？ 想不明白便不想了。 有些东西时候未到便不能明白。 不能强求。 灼华看了看那在水底游荡的三只江豚，若不是它们将自己带到这里，她根本不会有这样的机缘。 定浪平波天碧水。这可是上古留下来的水系术法，只是听这名字不像是什么攻击法术。 若想发掘其中的妙用还是靠自己钻研才行。 还好自己原形是一棵树，是有水灵根的。不然就算得到此术也无法运用。 卷轴上说这座寒冰石陵墓是用来镇压水脉的，所以不能动。而围绕陵寝的这些水月石似乎是后天形成的，自己取走一些应该也没有问题。 灼华直接拿出很久之前为去天风秘境做准备而在坊市买来的锤子，在水月石上左右敲击几下，敲下来几块碎石。 回头便将碎成几块的水月石喂给了三只江豚。 水月石由水灵魄凝成，于它们而言应是大补之物，只是万年的水月石蕴含的灵力太强。 灼华只敢以灵力将几块细碎的水月石化开，送进它们嘴里。喂了几块后灼华便停下来，就怕喂多了它们会被水灵气撑爆。 几只江豚得了好处，更加快活地在湖底游来游去。 灼华在将一半的水月石放入青莲戒的空间内。 灼华将一枚水月石穿起来带在颈上，水月石有避水之效，将水月石带在身上便不需再维持避水术了。 刚打算随着几只江豚回到湖面上。 转身看了一眼这仍旧璀璨夺目的陵宫。 灼华想，此陵寝若让其他人发现，又起了贪婪之心，是否会不顾陵寝镇压水气之用而将寒冰石挖了带走？ 若有这样的风险，扰乱了大湖之底的水气，那万年来的平静岂不是就此消弭。 灼华分出一半的妖力在陵寝周围设下了遮掩的法阵。 还是莫要再叫人惊扰这位贤仁之士的安眠了。 灼华将那枚记录了定浪平波术的卷轴放进了青莲戒空间。 随着三只衔着发光水灵团的江豚回到了湖上。 此时江天已经青白。 白昼即将来临。 将灼华引回那叶小舟上，三只江豚便欢快地逐水相戏，时而发出轻脆的鸣声，没一会的功夫便在水面消失不见了。 灼华站在小舟上，回身去看它们追逐嬉戏，不时飞跃于水上，生命之自由欢欣对它们是如此简单。 大湖生豚，豚有灵，白为白鱀，黑为江豚，生于淡水，多胆怯害羞，避人群而居。 今日幸而得见，相遇便是有缘。 定水平波之志，她记下了。 小舟顺着湖水往日出的东方流去，灼华还要往东去顺流而下，好好看看所谓湖泊如繁星之多的水泽之乡究竟是何模样，用自己的脚来丈量天下之大。 虽说她是桃花树妖，但她渴望受人修千万年的底蕴教化，以期通晓万物，达到“知”的境界，这也是她此生志向之一。 她要好好践行它。 直到有一天得证大道，飞升成仙。 天祁宗。 宗门大比进行得如火如荼，如今筑基期最强的便是那几位修为实力皆卓绝的亲传弟子。 例如掌门新收的那两位亲传，应长庚与风妙仪，两人都在宗门大比中势如破竹，击败了所有与他们对战的弟子，身法运用皆出色至极，与他们相比一般的筑基期弟子实在是不够看，也难怪能做掌门的亲传。 除了掌门的弟子外，那位战力奇高的剑修——濯礼真君座下也有一位名叫谢岭南的女弟子，她一手冰剑使得出神入化，经过这些天的比试，筑基期以下的弟子只要听到名剑拂雪一出，便不免心寒，毕竟有她的地方，不消片刻那与她对战的弟子便会被横扫下台。 大比如今已经进行到中后期，筑基境比斗台上留下的多是一些筑基后期实力强劲的弟子，实力与修为皆是实至名归。 当然，沐婉也在其列。 沐婉本来以为会在宗门大比中遇上灼华，本想探听一下灼华如今的修为实力，好做到心中有数，结果她派人蹲守许多天，连灼华的影子都没见着。 之前便听说灼华招惹了掌门的亲传弟子——风妙仪，但风妙仪总是寻不到她人，如今看来这话恐怕不是假的。 平日里灼华这人便深居简出，与她师傅一样窝在峰里，如今大比了竟然也见不到她。 沐婉虽说心中有些许遗憾，不能一探灼华的虚实，但也被大比消耗的有些乏力，没有过多的心思分给灼华。 沐婉靠着水若树的木灵气补给坚持到大比的后半段。 虽然她的木灵根本就不擅打斗，但师父教给她的上品木系攻击法术让她在大比中占尽了优势。 如今自己筑基中期，但身上法宝足够，而且修复丹药之类更无后顾之忧。 若是使出全力冲进筑基期大比前十应该是没问题的。 若能进入大比前十，师傅便有办法将她安排在去妖族的队伍中。这一次妖族之行若能立下功劳，那么她在宗内的地位也会提升，今后更无人敢小看。 她被家族送入第一宗门可不是一心修炼不理窗外事的。 结交众世家子弟，提升自己在宗门中的地位名声才是重中之重。 “沐师妹，你也在这里？” 一声清冽的女声在身后响起。 沐婉转头，是谢岭南的身影走到了自己一丈之外。 她此时手提拂雪剑，额间隐有薄汗，看样子是刚经历了一场酣战，从场上退下来。 毫无疑问她肯定赢了。 毕竟也不难看出她还未尽全力。 “谢师姐你也在这。”沐婉的堂兄是濯礼真君的大弟子，因此沐婉常常去找他。 因濯礼真君只收了谢岭南一位女弟子，她平日里也无人说话，久而久之便与沐婉变得熟了起来。 而沐婉也是有心愿意与她搞好关系的。 谢家虽然不在中原，但在北境是毫无争议的一流世家，底蕴深厚，冰天雪地的绝境中所出的弟子皆实力强大，不可轻视。 自己既然修为与他们相比有些许欠缺，那么多相互结交认识，将来必是不可多得的人脉助力。 世家与世家之间加强联系，是所有世家子弟心照不宣的事。 沐婉也是一样。 其实见到谢岭南，沐婉心中也不是没有半点嫉妒之意，但谁让自己的灵根天性温和，在炼丹一途上颇有天赋，却根本不适合修剑。 他们沐家在炼丹一业底蕴深厚，也不是其他世家能比的，因此她在宗门中学习炼丹之余，也要多多结交其他亲传弟子，为自己将来积攒人脉。 而在谢岭南心中沐婉便是看上去那般温婉内敛之人。 这一点倒与当初灼华见沐婉第一面的印象有些相似。 但谢岭南这人在情感上似乎并不敏锐，对于从未露出半点不妥的沐婉颇有几分好感。 认为她是一个值得结交的同门。 第95章 怀璧其罪 今日刚打完擂台，在台下瞧见沐婉便过来打声招呼。 “照这个趋势下去，谢师姐必能得筑基期大比前三。我打量自己，最多也就过前十了。”沐婉自然而然的地与谢岭南寒暄起来。 “沐师妹别这么想，还没到大比最后一刻，谁都说不准结果如何。 为准备大比，我自黎溪镇那一回后，便一直闭关修炼，如今刚刚进阶筑基后期，本以为稳操胜券。 但参加了大比以后才明白宗门实在是人才济济，不论内门、外门皆有不可小看的同门。 更有许多筑基期的外门弟子，哪怕在修行资源上不如他人，但实战经验丰富，实力更能够与我相当，我也算是长进了许多。 沐师妹也定能在大比中受益良多。” “谢师姐谦虚了，现在大家谁不知道濯礼真君座下有一位亲传女弟子，手持一柄拂雪便横扫比武台呢。 别说他们都敬服你，我也忍不住佩服呢。” 沐婉觉得那些外门弟子与内门弟子虽说也不乏背后有家族支撑，但资源供给与她们这些大家族是不能比的。 而且他们都不知道在筑基期停留多久了，谢岭南刚刚踏入修行，却能将那些经验老道的筑基期弟子打下台，她的实力比自己想象中还强些。 “前几日沐师妹在比武台上，我见沐婉师妹使的那一手木系攻击法术也是十分厉害，我自认若是自己对上，也没有把握能赢呢。” 沐婉知道她这是在说客气话，虽说自己的木系攻击法术强大，但消耗极快，虽然有丹药补给，若对上谢岭南这样的剑修，很快便会败下阵来。 之前碰上过宗内的筑基期剑修，还好自己法器丹药都不缺，但也只是险胜罢了。 若在碰上更强一些的剑修，她只怕就要被淘汰了，心中这样想。 若要没有意外地进入到大比前十，对她也是很难的，但她必须做到。 “谢师姐刚刚比完，还是好好休息调整一番，越到最后休息的时间越少，师姐可要好好调整好状态。” “那我就先告辞了。”说着谢岭南便回去调息，为以最好的状态对战，必须抓紧时间修整自己。 明日说必定会对上其他修剑的亲传弟子。 不可掉以轻心。 沐婉看着谢岭南离开的背影，心下在想最近交代下面的人去做的事，不知有眉目了没有。 宗门一处绝灵谷。 绝灵谷是天祁宗宗门境内一处绝灵之地，悬崖深不可测，修仙之人在这里便如没了翅膀的鸟，一旦坠下去必会落得粉身碎骨的结局。 而平日寂静的谷上今日却上演了一出闹剧。 “把东西交出来！” 一名身着丹峰内门弟子服饰的男弟子正在谷崖上威胁一位同样着丹峰弟子服的女子。 那女弟子手中死死攥着一株发光的灵草。 灵草的根系泛着微光，一看便不是凡品。 “云茵师妹，你就听话吧，我们也是为你好，你若不交出春灵草，今日是逃不脱的。” 说话的是那内门弟子身后另一名丹峰弟子，不过他身着外门弟子服，显然是没什么话语权的。 他身后还有三名外门男弟子呈包围之势，死死堵住了云茵的去路。 少女一身狼狈，脸上手上已有青紫，在他们的逼迫下步步后退，可是她身后已是万丈悬崖，再退一步就是粉身碎骨。 事情为什么会现在变成这样。 春灵草是她昨日上山采药时偶然遇到的机缘，春灵草可以助她排出灵根里的杂质，有滋养灵根之用，是改变她命运之物。 她满心欢喜地将将春灵草藏在自己的背篓里，小心翼翼回到宗门。 可惜回宗门后，遭到他们的围追堵截，于是被追赶着跑到了这里。 她明明已经足够谨慎小心了，为何还是被他们发现了。 难道他们一直在盯着自己？ “云师妹，春灵草不是你这样的人能拿得住的，你把它交出来，说不定我们会饶你一命。” 见她退无可退，那内门弟子大发慈悲地说出这么一句。 好像饶她一命已是天大的恩赐。 在他们眼里自己这样的杂役弟子在门内本就可有可无，缺了她一个也不会如何。 “沐盛！你们若是敢逼杀同门，就不怕被刑法堂处罚吗！” 云茵咬牙切齿，心中惊怒异常，满是不甘。 他们真以为她无故身死，刑法堂不会追查吗？ 听了她的失声控诉，那名叫沐盛的内门弟子毫不掩饰自己的轻蔑： “谁和你是同门！你一个杂役弟子，连外门弟子都够不上，真以为自己是什么东西了。 我沐家要你的灵草，是你的福气！” “再说了，云师妹你整日独自上山采药，山上地势奇险，自己又是个灵力低微的杂役弟子，若一个不慎掉下悬崖摔死了也实属正常，这能怪得了谁？” 那内门弟子丝毫不慌，三言两语便安排了云茵的死。 如此有恃无恐，不慌不忙，似乎不是第一回做这种事。 云茵此时已经没有退路了，如果交出灵草，他们会放过自己吗？ 如果此时不是在绝灵谷上，或许她交出灵草并不会被杀，可是此时她已经意识到了，他们是有意把自己逼来这里的！ 他们是看准了自己走到无人之处，才出来为难。 他们是要她死，要让她彻底消失。 为什么百密终有一疏，为什么当初要得罪沐婉，为什么没有把春灵草藏好，没有发现自己早已被人盯上？ 她怎么这么蠢！ 可此时她怪自己，怪他人，怪什么都没用了。 沐家是有名的修仙世家，沐家弟子渗透入宗门内的门徒不少，沐盛便是其中之一，自己势单力薄，如今形势根本就无处可逃。 云茵颤抖着手，死死的握住春灵草，眼中紧紧盯着眼前几人，丝毫不敢错目，就怕他们做出什么举动危及自己的生命。 现在该怎么办。 她不能认命，绝对不能！ “我把春灵草交给你们，你们放我走，要不然我就把它毁了！”云茵将握有春灵草的手向悬崖下靠近。 只要她一松手，手中的灵草便会坠入绝灵谷中。 见她一脸决绝做事要将灵草丢进绝灵谷，沐盛急切出声：“等等！我说过我可以饶你一命，你把灵草扔过来。” “呵，你当我傻啊，谁知道你是不是想骗我。我可以不要灵草，灵草没有我的命重要，但你必须保证不可杀我，不可继续为难。” 第96章 坠崖 “好，我答应你，你过来，把灵草交给我。” 云茵见他那副嘴脸心中更恶，不由冷笑一声：“别想糊弄我！沐盛，你以道心起誓，以后绝不为此为难于我，放我一条生路！” “否则。”云茵举了举手中的春灵草示意。 她也担心将沐盛激怒，直接来抢灵草，自己根本没有办法保全自己。 沐盛见她如此，脸色瞬间拉下来：“你个贱人真以为自己是谁了！有本事你就跳下去。” 嘴上这么说，但沐盛还打算拿她的这棵春灵草去献给沐婉邀功，可不愿白费了这么多力气。 云茵心中也有些没底，但到面上绝不会表露半分，反倒胸有成竹一般：“真的么，你真这么想？” “等等！”沐盛见她一脸无畏坚决，心中反倒有些拿不准了。 随即回身吩咐那几名外门弟子：“你们都往后退。” 几人向后撤，让出了一些空间来。 云茵面前与众人隔开了一些距离，好不容易有了喘息之隙。 “你最好别耍花招。”沐盛眼神狠厉地威胁道。 “我说过我只要活命，沐师兄不是想要春灵草吗，我也自知得罪沐家是不自量力，所以只要放了我，我就把春灵草给你们。” 云茵此时一颗心都提了起来，只怕说的话多一分太刚强，少一分太无力，就差一点了，只要控制住局面，什么都比不上活下去重要。 现下的委曲求全根本不算什么。 如果有人能来救她就好了。 可惜没有。 她必须救自己。 沐盛看着云茵手中的春灵草缓缓说道：“我沐盛在此起誓今后绝不……” 下一刻森寒的刀光一闪。 “啊——”云茵的手腕已经血如泉涌。 一把金灵气化出的短刃穿透了她的手腕。 根本来不及反应，身体就要往后倾倒。 地上突然窜出几根藤蔓、木刺将她的身形死死缚住，手中被她拼命攒住的灵草也转眼间被藤蔓卷走。 她的右手不受控制的垂了下去，已然经脉受损。 锐利的金灵气侵蚀着她的手腕伤口，云茵痛的叫不出声。 还是大意了，她根本没办法与他们相抗，活下去都是奢望。 云茵疼的全身都麻了，身上的白衣也被手腕鲜血染的通红。 她跪坐在地上起不来身。 快起来，快逃走。 云茵感受到眼前出现了一个阴影，猛然抬头。 迎接她的是沐盛狠狠的一脚踹在了她的胸口上。 沐盛的脸上一脸狠决的快意。 这一脚沐盛用了十成的灵力，存了报复的心。 看着云茵像断了线的风筝一样飞了出去，迅速往下坠。 沐盛心中那股被一个小小杂役弟子威胁的郁气彻底散去。 而一片细小的嫩粉色桃花瓣子如一片风中的雪花，轻盈地从云茵的裙摆上飞出去，飘摇着不知落到了哪里。 远在水泽之上，乘舟顺江而下的灼华却愣了一下，随即转瞬消失在原地。 “跟我耍花招！找死的蠢货！”沐盛声音恶狠狠地啐了一口。 得意地拿起手中皱巴巴的春灵草端详起来，随即又将灵草装进一枚精致的玉盒中，准备去寻沐婉邀功。 大比之前沐婉就下命让他们这些旁支搜集一些稀有灵草，上回就听说这丫头得罪了沐婉小姐。 因此本来打算派人盯着这死丫头将她好好收拾一顿，叫她明白什么该说什么不该说。 谁知道还有意外之喜呢。 这下子比能得到本家的助力了，说不定能的一些稀罕的丹药。 而还在不断向崖下坠落的云茵被踹下去的那一刻只觉气血翻涌，哇的一声吐出一口血来。 这一口血似乎抽走了她大半的生机，全身都提不起一丝力气。 可此时她的身子还在不断下坠。 为什么？ 到底是为什么？ 云茵一双清亮的杏眼布满了血丝，满心的怨恨与不甘几乎冲破理智。 为什么是她？为什么老天要这样对她？为什么？ 凭什么！？ 云茵已经感到自己的视线越来越模糊，而身体还在下坠，根本停不下来。 她就这样要死了吗？ 不！ 她不能死！不能死！ 不能这么憋屈的死！ 云茵狠狠咬了一口舌头，血腥气充斥着鼻腔，她拼命叫自己保持清醒。 她大口喘息，调整气息。 感到身体似乎恢复了一点点力气。 她手脚并用向前扑腾，努力靠近崖壁，下坠的同时用左手去攀崖壁上稀疏的树木与藤蔓，整个身体努力往山壁上贴。 尽管左手死死抓住能抓住的一切，但还是在崖壁上下坠、拖行了许久，她左手胳膊摩擦山壁的那一面已经蹭掉了外皮，布满成片的血迹。 不想死啊，她真的不想死。 靠着极大的痛苦和悲愤，云茵终于不再下坠，于又一棵形状扭曲奇特的野松树上攀住了身形。 这棵松树长在崖上，奇形怪状，却似乎十分坚稳。 此时这棵树拖住了云茵残破的身子。 成功的定住了身子不再下坠，大难不死，云茵几乎要克制不住哭出来了。 云茵费力地轻轻挪动自己，她真的没有力气了。 可是她得稳定好自己的身子，绝对不能再落下去。 等她艰难地挪动好身子，将自己完全倚靠在松树上，用身上的布将自己右手的伤口处理好，才颤抖着拿出一瓶一直藏在身上没舍得用的回元丹全都倒出来吞下。 感到身体里的灵气似乎回笼了一些，但作用根本微乎其微，希望她的身体还能坚持一段时间吧…… 一直提着的一口气松了下来。 云茵眼皮重得几乎睁不开。 巨大的创伤将她拖入睡梦中，那一刻她还在想：以后她没了右手怎么拿针呢？ 恍惚中泪水再一次模糊了视线。 她彻底昏迷过去。 而绝灵谷之上的一座小山峰上多了一个人影。 灼华望着离去的沐盛几人，眼中冷光一闪而过。 原来是绝灵谷，难怪阻隔了她的感知。 这绝灵谷没有灵气，若是寻常弟子掉下去确实会粉身碎骨，但对常在各峰攀炼体的灼华来说，绝灵谷这样的地方根本称不上是阻碍。 灼华直接飞身向悬崖下。 一下去便感到身体已经无法吸收到灵气。 她身子轻点崖上的草木，攀着石头向下跃飞。 身子向下探的同时心中却在想：幸好她闲来无事便钻研青莲仙尊留给她的诸多草木系术法传承，才能这么熟练的施展移花接木。 不过似乎还是来晚了，人已经掉下去，希望千万别死了。 只要没死，就算只剩下一口气她也能救回来。 第97章 接续经脉 天已经有些阴沉。 起风了。 甚至有些泛着凉意的雨星落下来。 灼华如一根鸿毛，轻巧地点在岩壁乱石间，直到鼻尖嗅到了一丝血腥气。 灼华轻皱了皱眉，很快便见到了挂在一棵松树上的云茵。 她大半个身子被弯曲的松树托起，一只手腕上血气极重。 云茵身上绣着绿色丹纹的纯白弟子服晕满了半干不干的血色，如一个残破的木偶。 半死不活。 人已经出气多进气少。 虽说她似乎已经简单的处理过身上的伤口，但内伤太重，只是吊着一口气没死。 灼华见到这一幕，心中颇为复杂，但又不免愤怒。 弱有时候就是原罪，甚至其实不需要什么理由。 她其实也知道但凡是大宗门便有见不得光的人事，私下里也有许多搬不上台面的。 像云茵这种可有可无的底层弟子，无家世、无背景，更无实力。 就是在门中突然消失也不会有人在意。 虽说宗门内严令禁止内斗，可法度也会被人钻空子，哪怕有门规束缚，宗门内弟子间的争斗也可以置人于死地。 可以将谋杀伪造成自杀，可以欺压弱小而不受处罚。 而这些事都见不得光。 她最看不惯这些上不得台面的手段！ 眼下这姑娘受了很重的内伤，这内伤用丹药能治，只是手上的经脉尽断，就是再好的丹药也是治不好的。 必须先治经脉的伤再给她补灵。 灼华衣袖一卷，便将云茵收进了袖里乾坤。 又是几个跃飞间，灼华便带着人便回到了绝灵谷之上。 灼华找了一个僻静无人的小山峰，将云茵放了出来，注意到她右手手腕的伤血已经止住了，应该是已经自己处理过。 倒是十分惜命。 这种情况都能提起力气自救。 人命在他人眼中虽如蝼蚁，却不能自轻。 这样的求生意志，虽说似乎通晓几分医理，奈何却天赋奇差，灵根驳杂，也是可惜。 既然遇到了自己，便不会叫人轻易死了。 虽说她已经简单处理了自己手腕的外伤，止住了血。 但内伤太重，五脏内腑都受了重创，且右手经脉断裂，若不及时救治恐怕右手要废。 下手的人可真狠呢，对一个炼气期的小姑娘下这样的狠手。 那几个身着绿纹弟子服的男弟子一看便是丹峰的人。 那个号称“医者仁心”的揽月真君执掌的丹峰竟然会发生这样弟子相残的事。 当务之急是续上这小姑娘的经脉。 不过草木本就生命力顽强，哪怕没了根，一颗种子，甚至一根枝杈插在地里都能重新焕发生机。 所以她的伤对灼华来说也算不得什么，只需以木灵气修复便好。 灼华指尖一抹绿光伸出去，一根桃花细枝携着充沛的生机之气钻入了云茵的手腕，细细的桃枝一接触云茵的经脉便化开来，像充满粘性的桥梁一般接续起云茵被齐齐切断的经脉。 转眼间，右手腕上的血肉外翻的豁口渐渐愈合，直到洁白的皓腕上留下了一道粉色的疤痕。 在少女雪白的肤色衬托下，这疤痕看上去很有些狰狞。 经脉已经续上，接下来是内伤修复。 灼华直接从锦囊中拿出一颗上品灵元丹喂入云茵口中。 其实自拜师起，师傅就在碧桃锦囊中准备了给自己保命的丹药，只是她一个草木妖怪，断肢也能再续，生机强大，几乎用不上什么稀有的丹药。 丹药便一直在自己的锦囊中落灰。 只是丹药虽珍贵，却也是拿来救命的，如今用它救眼前的姑娘也算不辜负它的效用。 看着地上云茵的脸色迅速好转，嘴唇也恢复了血色。 见人差不多要醒来。 灼华留下一片粉色花瓣，便在少女面前消失不见了。 而千里之外的江水之上，那片孤帆小舟又迎回了它的主人。 灼华朝虚空中看去。 其实本质上帮与不帮都不是最妥当的，有些人救的了一时，救不了一世，终归还要看她自己的造化。 此时躺在地上的云茵悠悠转醒。 她刚恢复意识睁开眼睛，就赶忙去看自己的右手。 她试图忍着疼动一下右手看看还有没有知觉，结果右手抬起来竟没有半点疼痛传来。 只见白皙的手腕上徒留下一道粉色的疤痕，原来那形状可怖、血肉开绽的豁口消失了。 那条用来包扎止血的衣带也不见了。 她赶忙坐起身来，检查自己的身体，口中还是有一股干涸的血气，但胸口已经完全没有剧痛堵塞之感。 她的内伤应当那个很重的。 受了沐盛那样的内门弟子一脚，她能感觉到当时她的内腑也是受了极大重创的。 虽说她昏迷前吃了为剩不多的几粒回元丹，但她也明白这几颗低阶丹药对她恢复伤势根本就杯水车薪。 她自己就没什么炼丹天赋，才一直苦修医术针法，她其实知道自己就算没有坠到崖底摔得粉身碎骨，掉到那棵树上也只是等死罢了。 她的内伤太重，没有强大的治愈术法，或是高阶回复丹药是不可能治愈的。 没有人会为她这样微不足道的人浪费一颗上品丹药，况且上品丹药极为难得，有价无市，就是她们丹峰的峰主揽月真君也是不能时时炼制出来的。 可现在她的五脏内伤彻底被修复，右手断掉的经脉竟然也恢复如初。 究竟是什么人才能够做到。 断掉的经脉重新接续上这样的事，若没有几味举世罕见的灵药搭配上厉害医修的手法辅助是不可能做到的。 断掉的经脉重续听上去便已经是骇人听闻。 到底是谁救了她。 本来能捡回一条命于她已经是天大的运气了，可是对方竟然连她右手的经脉也接不上。 这是何等的手段。 她配得上这样的救命之恩吗。 云茵努力回想，她醒来时似乎闻到过了一股淡淡的桃花香气。 可此地并无桃花啊。 既然有人救了她的命，那她绝不会再轻易叫人威胁她的性命。 云茵朝着虚空中深深一拜。 既不清理身上的血渍，也不换一身衣服，就这样一身狼狈往刑法堂的方向去。 第98章 魁首已定 远在千里之外的灼华仍旧眺望着碧绿的江水东流。 并不打算去插足别人的人生。 将大明泽的风光尽揽。 灼华便顺着那条直向东流淌入海的大江漂流而行。 遍访名山大河。 邻江的城镇皆繁华通达，有修士行踪的地方便格外繁华。 灼华知道时间有限，风土人情不能尽揽，便先访山水，后揽名胜。 天祁宗。 大比已经进入尾声。 “今日就是大比最后期限了，所有门内筑基期弟子已经排出了前十的后五位。今日只剩下决定前五名是谁了。” 一长脸男弟子正与身边的同伴交流着大比的进度。 “你觉得谁能夺得这次筑基期大比魁首之位？” “我觉得肯定是应长庚吧，他可是天道之子，掌门亲传，还是个厉害的剑修，杀伤力极强，要我看筑基期的魁首非他莫属。” “我觉得肯定是谢岭南。 她剑术精湛，听说已经领略出拂雪剑的冰寒剑气。 剑气这东西听说可是金丹期以后才有可能领悟到。她还是濯礼仙君的亲传弟子，濯礼仙君可是咱们宗门最强的元婴期剑修，就是掌门一逊色一二。” “嗯，那应长庚也是剑修呢，而且是灵力强悍的雷灵根修士，他的剑招比之谢岭南也不遑多让，肯定是他当魁首！” 长脸男人明显比较看好应长庚。 “反正我觉得是谢岭南夺魁。” “唉，且看吧，如今还剩下五位筑基弟子一决胜负，其中便还有一位掌门的亲传弟子风妙仪。 她可是风家的嫡系大小姐，锋芒毕露，一手火红的鞭子和化形火凤的攻击也都厉害的很，说不定她还是魁首呢。” “不能吧，还有一位实力强劲的内门弟子在呢，那位内门弟子筑基多年，作战经验老到，就是亲传弟子入门不久，也不能轻易赢的。” “你敢说前五名未决，还剩一个是谁？” “哦，是个名不经传的外门弟子，也是待在筑基后期多年，竟然能够打过后五名的几位亲传弟子挤上最前头，也不能小看了他。” “这回剩下的比斗一定很精彩。你要不要和我打赌谁是这届魁首？” “赌！我赌谢岭南！” “那我肯定赌应长庚啊！” 大比即将结束。 如今台上只剩下应长庚与谢岭南二人。 二人身法迅疾如风，碰撞又相离，台下的人几乎看不清他们的身形。 二人的剑招在空中激烈相撞，剑锋相抵，尖锐的摩擦鸣声擦出了飞溅的火星。 这就是宗门顶级天骄之间的对决。 台下的人明显比平时多了不少，这些人都是特意来观看二人的对决的。 他们二人的对决也没有让人失望。 谢岭南是女子，力量上未必比得上天赋比她还要高出一截的谢长庚，便聪明的躲闪他使出的剑招，并不正面迎战。 若躲不过谢长庚猛烈的剑招，便以剑气化盾，迅速脱困。 若抓住空隙便一击用拂雪斩出数道寒冰剑气，直袭向应长庚。 台上的她眉眼如画，气质出尘，一身浅蓝色衣裙被剑气激的飘飞而起，衬得她本人如缥缈的冰雪仙子就要脱尘而去。 然而她通身那股冰霜般的肃杀之气却令人胆寒。 她剑势如虹，凛冽果决。 剑气与她的身法浑然一体。 拂雪剑在她手中收放自如，此剑仿佛只有在她手里才能发挥出最大的威力。 应长庚一身玄衣，身法奇快地躲闪寒冰的袭击，一双紫金靴踏银电而起，游刃有余地避过凌寒的剑气，可见他此时尚未使出全力。 谢岭南的攻击确实厉害，不过他尚能应对。 谢岭南面上清冷如冰，但其实此时她的灵力已经消耗良多。 应长庚是雷灵根，又有伴生银雷在侧，身法可以做到比自己更快，有时她来不及应付他出剑的速度，便只能以冰刺冰盾阻拦片刻，为自己争取避开的时间。 相比之下，应长庚显得更加游刃有余。 此战应以奇袭才可得胜。 谢岭南不再躲避，直接使出自己最强的剑招。 将全身灵力汇聚在手中的剑上，加上自己对冰雪剑意的领悟。 一剑出—— 以谢岭南为中心的冰寒之气便瞬间蔓延至整个比武台。 应长庚脚下已经被冰雪冻住，不能挪动半分。 见此。 应长庚心念一动。 一道惊雷将蔓延至脚下的寒冰震碎。 剑修之间以剑意决胜负。 既求速战，奉陪便是。 应长庚手握紫霄剑，也以自己的最强一剑对上了谢岭南的剑意。 只见紫霄剑上瞬间缠绕上可怕的雷灵力，强悍的剑招引动雷霆之力朝着冰寒剑意相撞而来。 两种极致的剑意在空中轰然相击。 激烈的剑势从比武台震荡开来，横扫向四方。 要不是有禁制阵法，台下的人定要被二人相撞的剑势波及。 下一瞬谢岭南的身体倒飞了出去，跌下比武台。 应长庚身上也不免被拂雪剑气所伤，但仍是手握紫霄，着一身玄衣，挺拔地立在台上。 胜者——应长庚。 而此时尘埃落定，台下观看的人皆被镇住。 场面一时寂静。 “哇——！应师兄胜了！应师兄是魁首！” 明显对应长庚满含崇拜之意的弟子们忍不住高声呼喊。 也有许多为他英姿所折服的女弟子举着彩色的小手帕子欢呼雀跃。 应长庚夺得筑基期魁首。 见到他打败了谢岭南，正站在台下的风妙仪也忍不住跳起来欢呼，但又听见耳边那几个花痴女修的惊声尖叫，心中便立即涌起一阵不快。 小师兄岂是她们这样的人能够觊觎的？ 随即一个眼神杀过去，其中一个女修感觉到这灼热的视线，看了过去，立即回身拉了拉旁边几个女修的衣袖。 几人见是风妙仪便瞬间没了声。 开玩笑，认识应长庚的谁不知道他有个天天黏在一起的小师妹，那位不好惹的风家大小姐——风妙仪。 谁敢得罪。 此时沐婉同样站在台下看着台上的人，心中不无落差。 她将家族收集来的一棵稀有春灵草献祭，才帮助自己加速炼化水若树，短时间内提升了战力，夺得大比第八名的名次。 虽说进了前十，但也排名靠后。 而台上一决胜负的谢岭南与应长庚两人皆是以一敌十的剑修。 平心而论，若是自己站在台上，只怕在他们任何一个手下都撑不了几招便会败下阵来。 谢岭南的实力也是着实可怕，自己竟然从没有真正的估量出她的实力。 应长庚就更不用说了，虽没有什么世家背景，但一进门便被掌门收作亲传，授以剑道，且是单雷灵根的资质。 单是雷灵根的资质，便已经可见他的修炼天赋卓绝，况且他还有伴身银雷守护，哪怕是没有家族做后盾，这样的人放在任何一个大宗门都是被抢着要的。 而他被掌门收作门徒时，便被前来做客的天机堂堂门批了一句“天命所归，天道之子”的命格。 自此以后这样的人便注定不会平凡了。 而事实也是如此，他被掌门寄予厚望，修炼速度奇快，于剑道上一骑绝尘，如今已是宗门这一代当之无愧的天骄。 不行。 虽然天赋已经注定，但她也不一定就比别人差。 这次师父说的妖族一行，她一定要与应长庚等人结交。 第99章 龙虎带队 应长庚得了宗门大比的魁首。 大比的第二名是谢岭南无疑，第三名自然是风妙仪。 按照宗门公布的大比前三名奖励，三人能够进入灵宝阁挑选一件法宝，还能进入万法阁前三层挑一部合宜的功法，另外魁首还能得到一瓶九品归元丹。 这奖励不可谓不丰，就是金丹期长老看了也是要眼红的。 灵宝阁中不乏开了灵智的法器，从一品到九品，若能吸引到高阶法器择定为主，那对修仙一途便是增添了一个极大的助力。 更别说那些从不外传的绝世功法了，这些东西都是宗门密不外传的最高机密。 宗门大比的前十名皆可得到一次进入万法阁的机会，以示嘉奖。 大比结束后，灼华便收到了师傅的玉简传音，令她尽快赶回宗门，不可在外闲逛。 顺江而下的灼华已经游历出去很远，差一点便要到了东边的海域了。 不过现在注定无缘去东海一游。 只好满怀遗憾地踏上青练北上，赶往天祁宗。 而大比结束的这十天半个月，宗门几位议事长老与掌门已大致择定即将前往妖族的弟子人选。 这次妖族之行，主要是为了寻找五行灵物中的息壤，而为不引起妖族的注意，此次派遣的弟子皆是筑基期修为。 为保证他们的安全，宗门长老一致认为还是要挑选一个修为高强之人带队才更稳妥。 然而这人选的选定长老们却犯了难。 派一位金丹长老去，若不小心遇上化形妖修，定是护不住那些弟子的。 若是派一位元婴期真君跟着似乎太过高调，说不定会引起一些大妖的注意。 而这些孩子修行战力皆不俗，是宗门这一代经过重重选拔的天骄人物，宗门的未来一定程度上也寄托在这些少年人身上。 妖族与人族不睦已久。 当初的三界大战便是妖族先一步挑起的，哪怕最后妖族大败，三族签订下千年不战誓约，但也不免对人族怀恨在心。 这次妖族之行注定困难重重， 然而蒙天境天祁宗乃第一宗门，若因为前路险碍便止步不前，实在叫人耻笑。 既是天祁宗弟子，便该拥有敢与天争的精神，当敢为人先、破除险阻。 人修一直是三界中综合实力最强的，为了修仙界的未来，打开问天秘境势在必行。 而掌门长老们一来二去的商量，最终看好了一个修为极强的带队人选，其实说是人也不对，应当说是宗门内唯一一个修至元婴期的强大妖修。 “什么？我的契兽？ 掌门让我的契兽带队去找息壤？” 已经回到山上的灼华，此时正待在竹林里看着无极跟着龙虎学爬树。 突然觉得师父除了老神在在的面孔之外还会有其他的表情。 就比如现在突然被掌门派下来的差事砸中，显露出的无助、震惊与不敢置信。 榆桑回身看了看还在竹林深处攀折竹干吃的龙虎，叫他的熊去带队，这怎么行。 掌门是怎么知道龙虎已经修至元婴期的！ 他可从来不带龙虎出门。 哦，上回被掌门传召接了禅宗治愈菩提古树的任务时，似乎是懒得走路，坐在龙虎身上去的。 当是那时，不巧被掌门所见。 掌门也就见到了一眼龙虎，竟然就记住了。 只是。 龙虎虽说是修到了元婴期。 但至今它连化形都不曾。 他是看出来了，它不是不会，是懒得。 它就是喜欢自己兽形的样子，不想化作人形。 整日只知待在竹林里啃竹子，连人话都懒得和他说一句。 这样重要的差事，它铁定是不行的！ “没错！就是您的契兽。” 被派来游说的金丹长老如是说道。 “主要是去妖族这一行实在危险重重，若是有化形大妖跟随，定能避免许多麻烦。 这一次去的都是咱们宗门最出色的孩子，就连大明泽、五阵门、垂名洞都各派了一位核心弟子前来助阵，实在是不敢出差错，这才想到了您……的契兽嘛。” “掌门知道整个宗门只有您的契兽修至了元婴期，可以化形。 只有它带队，掌门才能放心。” 那位金丹长老也知道这是个苦差事，去妖族的地界，一个不好就是有来无回。 只是刚刚在大殿上商议正事，若非掌门开口大家都不知榆桑真君的契兽已经修至元婴期。 眼前这位榆桑真君，刚刚修至元婴初期，得了山头居住后，便也没再理会什么宗门事务，对此宗门长老已有些微词，但不知为何，掌门对此却从未说过一句。 如今他可知道其中原因了。 拥有一只同等战力的契兽，相当于两个元婴初期真君的战力。 就这一条在整个宗门都是没有的，难怪掌门对这位真君的懒散不理事从不置喙一句。 说实在的这位真君并无师承，却能靠着自己三灵根的资质当上元婴真君，如今看来，虽说这位真君背后并没有什么家族背景，却也让人不敢小觑。 “这个嘛，此事只怕不妥。”榆桑表现得颇有些犹豫。 主要这事龙虎怎么能干？ 光知道吃能做什么？ “掌门说了倘若您有什么要求，只要不过分的，都会尽量满足您。”那位金丹长老见榆桑略显迟疑，又未直接拒绝，便乘胜追击。 毕竟这元婴期的契兽若是一去不归了，对这位刚进阶元婴期的长老来说也算是天大的损失了。 掌门说了，只要榆桑真君有意，便为他行些许方便也是无碍的。 “呃，这个……” 此事榆桑心中已然有数，看来是推脱不掉了。 不过这苦差事也不能白干了。 可他什么也不缺…… 正沉吟着，目光突然瞥见了竹林间抱着无极往粗壮的竹子上放的灼华。 “唉，我自己这把老骨头倒是没什么。 为宗门效力，实是应当。 只是我那唯一的徒儿，因为大比在即人手不足，自己乐颠颠的接了个下山除妖的任务，生生错过了大比，也怪我平时对她多有疏忽，才会叫她错过。” 嗯？ 还有她的事？ 灼华忍不住好奇，身在竹林中却一直侧着耳朵关注那边的动静。 错过宗门大比。 明明是师傅让自己躲一躲，避避风头…… 现在于师傅口中反倒成了为宗门效力，不小心错过大比的蠢蠢弟子了。 “唉。” “呃……，那您是想？”金丹期长老有些猜到榆桑真君这是想为自己的弟子谋福利了。 也对，听说他就这一根独苗，和他一样都是个三灵根的孩子，且刚刚踏入修行，只怕是修炼不易啊，榆桑真君想为她多多打算也是无可厚非。 “我也不贪心，就是想让她能进灵宝阁和走万法阁走一走便行，也不求别的过分的。” “这这这……，似乎有些不合规矩啊……” 金丹长老用袖子擦了擦额头的汗，这还不贪心啊，这个是只有每届宗门大比前三的弟子才能得的奖励啊。 这岂不算坏了规矩？ “劳烦真君等等我，这是我做不得主，待我立刻且问问掌门的意见。” 榆桑又恢复了那副自在老头的样子。 不慌不忙地点点头，似乎颇为理解。 倒是一点也不急了。 第100章 谈妥 灼华偷听了整个谈话。 本来她刚回来，师傅要考校她功法修炼的本事，结果这时候涧泉峰竟然来了一位金丹长老做客。 来人似乎有什么神神秘秘的事情要于师傅探讨。 为不打扰他们谈话，自己便自发地走到了竹林深处陪龙虎与无极两只兽玩耍。 谁知竟然是宗门要派人去妖族了。 要去妖族寻息壤？看来那些先天灵宝收集的差不多了吧。 不过为什么要让龙虎带队？ 龙虎会化形吗？好像从来也没见过，只听过它说话。 按理说龙虎也修到元婴期了，为何从来不化形，也不怎么说话呢？ 看着无极边上的龙虎，它明明听见了他们的对话却好像没听见一样，没丝毫波动地继续啃着鲜竹。 虽说为宗门效力也无可厚非，但这可注定是个苦差事。 龙虎定要受苦了。 灼华不禁生出些许同情，从空间拿出了一根翠玉天竹递给龙虎。 龙虎见到这根横在自己面前的翠玉竹子，翠玉似的修竹，如此珍馐美味摆在面前。 瞬间双眼一亮，立刻有了神采，手中那根竹子也不香了，直接丢在一边，接过灼华手中的天竹啃了起来。 无极见到那根被龙虎丢掉的竹笋就要去拿。 灼华见了直接从空间拿出一个翠玉天竹新长出来的胖笋塞进它怀里，把那根啃了一半的灵竹丢远了。 小家伙立马忘了那根竹子，抱起胖笋便颠颠的啃了起来。 与龙虎的吃相倒十分一致。就连吃东西也都要靠坐在身后参天的竹子上。 “榆桑真君，掌门已经同意了。” “哦，这件事我便答应下来了。 只是现在还有一个问题。” “什么问题？”金丹长老还在纳闷，还能有什么问题。 “我这契兽刚能够化形，对许多事都不太灵光，而且他乃执夷兽，天性实在太过懒散，我怕他不一定听你们的话。” “那，该如何是好？”这事儿可是掌门交给他的任务，可别吹了啊。 不然他可是办事不利了。 “也没什么，我徒儿与它朝夕相处，就叫我的徒儿跟着一块儿去吧。” 灼华那丫头铁定是在山上待不住的，这一点真跟他年轻时候太像了，就是闷不住。 不如早点给她找点事情做，也好过一跑下山人就没影儿了。 反正这丫头自从上次结了丹也不知道修为几何了，正好出去历练历练。 “啊？就是那位小姑娘？” 榆桑点点头。 金丹长老沉吟了一下。 这次去妖族也是十分危险的，榆桑真君不是十分爱惜自己的徒儿吗，他竟然舍得让自己唯一的弟子跟着去？ 他的弟子应该就是刚才那个小姑娘吧。 自己看不出她如今的修为，多半是被榆桑真君给遮掩了。 这榆桑真君不显山露水的，却将这个三灵根弟子看的跟眼珠子似的。 这就是老来徒吧，还是一根独苗，肯定宝贝着呢。 只是他的弟子三灵根的资质，怕是修为不高，这次的队伍可都是筑基后期的弟子同行，叫她去别会拖后腿吧？ “不知真君您的弟子现在修为几何？” 二人围坐一张茶桌前。 榆桑拿着蒲扇轻扇，听了他的话眼睛睁开了一条缝：“筑基后期。 她大比前下山，就是去栖霞山除了一只筑基后期的妖虎，今日才去了领事堂交了任务，我那笨蛋徒儿也是今日才回宗的。” 言语间已是将事情干干脆脆说了个清楚。 既说了便是不怕掌门等人去查证，一切天衣无缝，可没有半点差池。 毕竟他说的可都是有证据的。 就说那经由领事堂验明了的筑基后期妖虎的尸体，也是实打实的，造不得假。 “明白了。 我这就回去与掌门说清楚去。其他事宜便交给宗门安排，定会处理妥当。” 说完就起身打算告辞，尽快回去跟掌门和几位长老传达清楚。 “那就劳烦您走一趟了。”榆桑也客气地起身相送。 二人似乎和和谐谐地就将事情谈了个七七八八。 “哎呀——”感到人是真的走了，榆桑才躺回摇椅上，长舒了一口气。 随机向着走过来的灼华道：“都听到了吧，准备准备去妖族的事。 过一天两天应该就会定下来了。 妖族一行难免凶险，你没事就去逛逛坊市，多备些灵药、法器什么的。” 说着又扔给了灼华一袋子灵石。 “师父，你上次给我的钱还没有花完呢。”灼华拿着沉甸甸的灵石，感觉自己异常富足。 自己似乎一直都用不着担心灵石不够花的事。 “不一样的，钱哪有够花的时候啊。 你小小年纪不懂，灵石这种东西越多越好，若是丹药不足，灵石便可补足身上缺失的灵气。 若是有一天到了绝灵之地，这灵石便是最珍贵的了。 出门在外最不能缺的就是灵石。 去吧去吧，为师乏了，要睡会儿。 若是去坊市便带着龙虎一起。” 说完便闭上了眼睛，一把大蒲扇遮盖在了脸上。 似乎是拒绝交流的样子。 灼华见他如此觉得师傅似乎是有些累了，总感觉师父这么宅的人，应当也不是很喜欢和人一来一去的谈判。 应该挺累的吧。 灼华没有说话，朝着榆桑恭敬行了一礼后，便招手向竹林，带着一大一小两个黑白团子下山去了坊市。 无极被灼华装进了空间里，自己在草地里打滚睡觉。 而趴在龙虎背上的灼华心中不禁想。 师傅多半是知道这次龙虎带队是躲不过了。 毕竟大宗门有几个有元婴期妖修做契兽的。 师父今天说的话是为了最大程度的争取一些更好的宗门资源给自己。 好让掌门允许她同那几个夺得大比前三的弟子一样能够进入万法阁和灵宝阁得到奖励。 许是师傅自己当初修炼艰难，才不想让自己的徒弟也受罪吧。 说不定师傅还觉得她已经金丹期了，却不能参加大比，夺得名次奖励。 是委屈了。 其实这对她来说真没什么。 她自己本就身份特殊，是妖身，许多事情就是不得不避嫌的。 一个三灵根若是被人知道入门没有多久便入了金丹期，是一定会招来所有人的注目，到时还不知道有什么麻烦等着呢。 被人盯着的感觉可不好受。 师傅对自己多有爱戴，实在令人惭愧。 她到现在还瞒着师傅自己是妖的事。 感觉也没找到合适的时机。 她有一种预感，不知道还能陪师父多久。 她是妖怪这件事总有一天该有个结果。 这般一直藏着，未必能长久。 还是要尽快晋升才行，只有强大了，才能应对任何可能发生的突发状况。 保护自己，也保护好师父。 对于让自己进灵宝阁和万法阁的事。 她也没想到掌门这么好说话。 自她拜师以来，师傅似乎就一直待在山上，也就禅宗那一回宗门派他外出办事。 其他时候好像根本没什么事一样，除了临崖喝酒听松风，就是饮茶，躺在那把竹制摇椅上休憩。 也不见有谁说过什么。 她总觉得师父似乎在宗门中的地位有些说不出的特殊。 似乎并不只因为龙虎的存在。 灼华突然想到师傅教给她的那招以灵识控剑的招数。 这似乎才是师傅真正的修炼之术。 说是剑修似乎又不受许多束缚，看似剑修的手段，却是以意控剑，剑也并非一把。 而是由金灵气衍生出来的剑，却又并不弱于那些名剑的剑威，反倒金锐之气纯粹刚强，无数剑势叠加，很是厉害。 她自己如今是元婴中期的妖修，见过师父的本事，在她看来比一般的元婴期修士强的可不是一星半点。 就是自己对上好像也未必能赢。 难怪掌门不怎么管束呢。 师傅这般厉害，他的本事才是真正的靠自己走出来的。 第101章 龙虎下山 别看龙虎体型似是十分笨重，但跑起来的速度却迅捷如风。 宗门内不得御剑飞行，有龙虎在，他们一路上似一阵风刮过去，转眼便到了天祁宗的大门。 灼华趴在龙虎背上，龙虎极为自然地越过人群，转眼就消失不见。 “刚刚是不是有个黑白色的大熊飞出去了？” “我好像也看见了，上面还坐了个人。” “好快啊，一晃眼的功夫就过去了。” 灼华从龙虎身上下来，向守门弟子出示了弟子令牌后，才和龙虎出了宗门去。 而就这一会儿，龙虎庞大的身形和气势便引起了其他弟子的注意。 “啊，好气派的大妖兽啊，这么大的体型，看着还蛮可亲的。” “那好像是榆桑真君座下那位三灵根的亲传弟子啊。 记得好像是叫灼华来着，我之前还见过她呢。” “是嘛，那是她的契兽吗？好厉害啊。” “不知道，之前倒是没见过，这速度说不定是金丹期以上的妖兽。” “是吗，好威风，我也好想要啊。” 待在龙虎背上，已经跑出去很远的灼华听见风里传来宗内弟子的议论声。 突然好奇。 师傅从来没让自己带着龙虎出门招摇过。 今日是怎么了，还让她带着龙虎出来去坊市。 师父这是什么用意？ 这是故意叫人知道吗？ 师傅该不会是怕自己没参加宗门大比，却得了奖励会令人诟病，才叫她带着龙虎出来遛一圈的吧。 姜还是老的辣啊。 经过这一回，可算是知道师父他老人家的细致精明了，事事叫人挑不出错来。 事事仿若自然而然发生，就是事实，而又恰到好处地为自己排除了一些可能到来的麻烦事。 师父果然是师父。 他老人家应当是自己见过的人族中头脑最清楚的。 身为妖族，这种精明之处还是要跟着师父多多学习才是。 灼华就这样第一次堂而皇之地和龙虎一起下山去了。 当然一路也不免引起他人的侧目。 属实算是高调了。 访市。 依旧是那片夜色，明月高悬。 却不静谧，反倒热闹非常。 依旧是那座凌然跃于水上的石桥。 桥梁上下灯火通明。 桥下的河水因各色花灯的照亮，水泽澹澹，叫人看得分明。 石桥上来来往往的人大部分都是修士。 也不时见到身穿天祁宗服饰的弟子。 灼华这次下山并没有穿着弟子服，但却挂着象征身份的亲传弟子玉牌。 今日的访市似乎比第一次来时还要热闹几分。 不知是不是大比刚刚结束的原因。 大家都出来放松游玩。 为了方便，龙虎已经化作一只黑白小熊，盘在了灼华的肩膀上。 双爪和下巴都枕在灼华头上，百无聊赖的样子已然是不愿动弹分毫。 灼华无奈，只能任他这么待着，反正执夷兽本就懒散，这回叫它带自己出来，已是不易，也算辛苦。 就这样，灼华便脑袋上顶着一只熊逛起了坊市。 访市其实挺大的，只是自己第一回来，买了需要的东西便没怎么仔细逛。 大街两旁的各色小摊有卖吃的，卖兽皮的，还有丹药、低阶灵草、符篆、阵法盘、杂书，应有尽有，似乎什么都能拿来卖。 灼华正逛到一处街边的古董摊子，在一列列摆放整齐的稀奇古怪的杂货中相中了一支木簪。 簪头雕刻了一朵叠瓣海棠，上用不知名的颜料描摹了赤红色的花瓣，虽是如此，但依旧过于素净了。 一般女孩子是不会喜欢这样死气沉沉的首饰的。 可偏偏灼华为这不起眼的簪子吸引，感受到此簪中木灵气浓郁，似乎是难得的古木所制。 在这古董摊上似乎略显陈旧，但其中蕴含的木灵气仍是让灼华感到了不凡。 虽说自己不缺这些东西，但若能捡个漏也不错。 抬头见那摊主是个约莫四十多岁的老汉，此时正坐在凳子上吃西瓜。 见了她看过来便道：“姑娘看中这簪子吗？” 灼华点点头：“老板，这簪子多少钱？” “姑娘，看您年纪轻轻，我给您个实在价，这个数。” 说完伸出一个指头来。 “十个上品灵石？” 摊主瞬间瞪大了眼睛，随即又迅速点点头。 其实他只是打算开口要十个中品灵石的，这东西之前卖十个低品灵石都卖不掉。 如今看这姑娘喜欢，打算提提价，到时候再慢慢杀，怎么杀他都不亏啊。 不过这姑娘一看就不是差钱的主，见着自个儿喜欢的东西，肯定是舍得花钱的。是亏啊上品灵石也不贵嘛。 灼华皱了皱眉，似乎有点贵了。 这东西对于青莲戒中的古树灵木来说，还是差些的。 按理说这样的东西既不知道来路，有的根本无灵气波动，许多放在了古董摊子上贱卖。 因此这其貌不扬的木簪价格便有些贵了。 自己虽说不缺钱，但若不量入为出，钱花着花着可就没了。 还是节省些，用钱买些有趣又价钱合适的东西岂不是更好。 此物还是留给它真正的有缘人吧。 灼华便起身要走。 老板见此。 急忙打算拦住她，再杀杀价。 结果就在这时，那老板怀里突然丢过来一袋子灵石：“老板！这簪子我要了！” 一道尾音上扬的清脆女声自身后响起。 是风妙仪的声音。 此时灼华头上的龙虎动了动。 往后瞧了一眼聒噪的源头，便又别过脸去，嫌弃之色溢于言表。 宗门可真是小，一出来就碰上熟人呢。 灼华也无奈地转头看去，风妙仪穿着款式精致大方的石榴裙款款走来，整个人像颗光华璀璨的明珠，无疑是个光彩夺目的。 不过她并非是自己来的，身边还站着三个熟面孔，以及两个生面孔。 除了应长庚以外，还有谢岭南、沐婉也在。 那两位身穿他派弟子服饰的一男一女便是这次妖族之行，其他门派派来的核心弟子了。 见二人亦是容貌气度不凡，多半也是自己门派中出类拔萃的弟子。 他们一行人到此，多半是为了接待他派的亲传弟子，才结伴带着他们来逛访市的吧。 风妙仪与应长庚是掌门亲传，也是有义务妥善接待他派弟子的。 那古董摊子的老板被砸了个满怀，连忙查看了眼袋子里的灵石，这比十颗上品灵石还多呢。 立即眉开眼笑。 见了风妙仪一身富贵，更是不敢小瞧，立马热情地拿起了那根被灼华放回摊位的木簪递给风妙仪。 “这位道友一见便是豪爽大气之人，这簪子便是您的了，请收好。” 风妙仪拿过簪子端详道：“这木簪的款式早已经过时了，难为灼华师妹还看得上。” “确实看不上。”灼华眉眼淡淡那，她可不是来玩的，她要来买些去妖族派得上用场的东西。 若能多备些妖族没有的有趣玩意，能与妖族做交换，带回来些好东西给师傅解闷也是极好的。 她可没工夫在这浪费时间。 转身就要走。 第102章 名不副实 “你……！”风妙仪被噎得哑口无言。 随即深吸一口气： “灼华师妹可真是有个好师傅啊，这次不但让你进了去妖族的队伍，还能让掌门师父为你破例进入万法阁和灵宝阁挑选功法宝物。 这可是得了宗门大比前三名才能拿到的彩头。 你连大比都没参加。我和我师兄还有谢师姐他们，哪一个不是凭着自己的实力一场一场在比斗中打出来的。 你个名不副实，逃了宗门大比的家伙，仗着榆桑真君对你的纵容，便敢一开口就是要与宗门魁首同等的资源奖励。 你掂量一下自己算什么亲传弟子，区区一个修为低微的三灵根，你觉得你配吗？” “还硬是要死皮赖脸参加这次任务，就你那点修为，根本就是拖后腿的。” 风妙仪一口气说了这么多。 灼华无感。 已经走出去很远。 她还是先去玲珑阁买些符篆什么的吧。 “你！你站住！你听没听我说话! 灼华，你再不站住就别怪我不客气了！”说着便拿出一条金色绳子。 风妙仪这样的大小姐还是拿的出捆仙绳这样的上品灵宝的。 自从上次、上上次，每次都被灼华跑路，为了与她对峙，风妙仪便特意准备了一条上品法器捆仙绳。 见灼华不理她，还往前走。 风妙仪便动用灵力直接出手，将捆仙绳甩向灼华的方向。 “风师妹，不要冲动！”谢岭南见此忍不住出声制止。 “师妹！住手！”应长庚见她如此，立刻拔剑想要阻拦。 但那散发着灵光的绳子已经直朝灼华的方向而去。 灼华人却没有动。 只见她头顶上趴着的那只黑白小熊，伸出黑漆漆的爪子，迅疾地朝着那条空中的金绳一划。 捆仙索瞬间失去灵光，碎成了两半。 挥出一爪以后，龙虎看了一眼那几个人族小孩，似乎兴致缺缺。 又抓了两把灼华发间的琼花，懒懒地瘫了回去。 见捆仙绳瞬间被划成两半，风妙仪脸色瞬变。 应长庚见这一幕，眼神也跟着一愣。 身后的众人见此也都呆了呆。 众人见那只黑白团子似的熊兽，好像从未见过，不知为何看着可爱，不想竟是如此凶猛。 一爪子便将上品法器碎裂开来，这样的威力，只怕金丹妖兽都未必能做到。应长庚立刻想到。 这莫不就是师父说的，那只榆桑真君手下的化形妖兽？ 这次去妖族的带队妖兽难道就是它。 竟是这般模样。 关于灼华师妹的归属和奖赏问题，虽说是不符合门规，但确实已经过师父与众长老们的商定和准许了。 师父都已经决定了的事，他们不能忤逆，而且这次妖族一行还要靠榆桑真君的契兽庇护呢。 “妙仪，你这是做什么？快给灼华师妹道歉。”应长庚还是分得清利弊的，因此即刻便要风妙仪道歉。 风妙仪有些不可置信，自己的行为最多算是无礼，但自己也没有伤人啊：“小师兄。 我就是想同她说几句话而已，是她先羞辱我的，把我当傻瓜一样。我也没伤她啊。我只是不想就这么让她走了。 每回见她她都躲的没影，跑的那么快，不是心虚是什么？” 风妙仪心中委屈，她又不是不知道弟子内斗是不被允许的。她又不傻。 只是那个三灵根的灼华实在可气，仗着自己有个对她上心的师父，便次次把她当傻瓜无视。 “师妹，这次关于灼华师妹的事是师父亲口定下的，我们不应该在这里质疑师傅的决定。 况且这次妖族之行榆桑长老愿意派自己的化形妖兽跟随保护我们。 不该对灼华师妹如此无礼。” 应长庚这个人虽说还是有些天骄的傲慢在身上，但在大事上还是拎得清的。 “榆桑长老身为宗门的元婴真君，享受着宗门的好处，为宗门效力不也是应当的吗？ 可他趁火打劫，给自己的弟子谋福利。偏要掌门破例才肯叫他的契约兽跟随，还将灼华塞进这次的核心弟子队伍里，这根本就不公平。” “够了！师妹你真的误会了，榆桑真君为宗门做事应不是理所应当的。虽说一些事情于理不合，但终归是为了宗门和大家考虑，这都是没办法的事。 你不应该这样对灼华师妹。” “快给她道歉。” 风妙仪眼中已浸满了泪水，听了他的话倔强地将脸撇在一边。 拒不道歉。 应长庚见她这样，知道她的性格过于执拗，便也不勉强。 只好走到灼华面前，郑重地行了个礼：“灼华师妹，真是对不住。我代师妹向你道一声歉，还望你别放在心上。” 灼华本来也没仔细听她说什么。 絮絮叨叨一大堆。 谁有功夫听。 灼华心思不在这里，便浅浅回了一礼，随意道：“没什么，我还有事情在身，便先告辞了。” “我师兄跟你说话你什么态度啊！”风妙仪心有不甘，见她要走，心中更气。 她还端起来了，什么态度！真以为自己是谁了？ 他们这些人谁不知道她是怎么进的队伍。 不过投机取巧的本事罢了！ 有谁真心服她？ “灼华师妹，我们似乎许久都未曾见你了，不知师妹现下修为到了何种境界？宗门大比时，竟没有看到你。”沐婉此时突然出声。 也不知是何居心。 灼华浅浅看了沐婉一眼：“筑基后期而已。” “你说谎！你一个三灵根怎么可能修炼这么快！我看你……” “妙仪！”应长庚皱眉轻斥。 灼华已然没了耐心听他们吵来吵去。 直接运起七星步，转瞬便没了踪影。 “小师兄，我没错！你问问大比前十的那几位弟子，哪个能服她！我说错了么？我说的都是实话！”风妙仪擦了擦眼角，不让眼中的泪水掉下来。 她是风家的大小姐，她才不会让别人看她的笑话。 “这是怎么了？”穆湛不知道从那个角落里走出来。方才竟是与几人分散了，原也是跟着一起来的。 穆湛见了几人之间诡异的气氛，便出声询问发生了什么。 “妙仪，怎么了，发生何事了？”穆湛见小师妹满脸委屈，似乎憋的不行。 “大师兄，就是那个灼华，我又碰上她了。她可真讨厌，怎么哪都有她！” “啊，那个灼华师妹啊。 没事的，她这样的人也是不敢如何的，无非是占些便宜，哪里就值得你这样难过。 长庚肯定也是怕你得罪了她，到时去妖族不安全。” 应长庚见她这样，也觉得自己刚刚的态度太过严厉，在外人面前斥责她有些过了。 小师妹一向骄傲，心中定是不好受的：“师妹，是师兄的不对，不该那么说你，只是这时候不可与灼华师妹为难，你刚刚不该用捆仙绳去捉她，终归她没有做什么损害宗门的恶事。” “我难道怕她？她敢耍花招的话，我也不会叫她好过的。”风妙仪又恢复了那副张扬明艳的样子。 脾气来的快也去的快。 另外两名大明泽与五阵门的弟子吃了口大瓜，也知不好议论别宗事务，便只是好端端看着眼前这出，闭口不言。 而沐婉听到灼华说她筑基后期的修为时，脸上没有变化，但心中已然翻江倒海。 这怎么可能呢，自己还是仗着那棵春灵草催化水若树才在大比之后晋升的。 而且那棵春灵草来路不明，竟然是从门内弟子手中抢来的。 前几日刑法堂的弟子便来找过，差点影响她去妖族的名额。 不过还好此事终归与她无关，而且证据不足，她总归还能借着家族的势力将自己摘干净。 穆湛来了以后便继续带着几人逛坊市。 灼华去了上次贩卖种子的摊位，又买了许多灵果、灵草的种子。 把这些种进青莲戒的万花秘境中，肯定会长得极好。 灵果都是许多妖兽也爱吃的。 除此之外灼华还买了许多杂物，绳索、符咒、胭脂水粉、华而不实的衣裙、点心等各种天祁山特产。 杂七杂八的东西，应有尽有。 灼华还去玲珑阁逛了逛，买了几件简单实用的法器。 之后灼华当然又遇到了应长庚几个。 不过凭着强大的神识早早探查到他们的踪迹，便直接一个闪退避开了。 之后她便仗着身法的便利，次次与他们错过。 也算相安无事。 第103章 灵宝阁 灼华将自己认为需要的都买齐了后，便和龙虎一起回了宗门。 在坊市中遇到的那两个别派弟子，一个女子素衣翩然，容貌清丽，通身气质柔婉，多半是大明泽的乐修弟子。 而另一名男子衣袍上绣着繁复的符号阵纹，应是五阵门的弟子无疑。 若是五大宗门皆有弟子前来，那么除天祁宗便是五阵门、大明泽、垂名洞、天机门各派一位弟子前来。 穆湛本出身天机门，若这次算上他的话，还差一位垂名洞的御兽弟子。 这次去的是妖族地盘，这位垂名洞的兽修弟子应当也是必不可少的一位。 怎的没见到垂名洞这次派来的兽修呢？ 莫不是还没来？亦或是有事情耽搁了。 回宗门的第二天，便有掌事长老前来涧泉峰带灼华前去万法阁与灵宝阁。 “大比结束后的第三天宗门大比前十名的弟子就将奖励领完了，没成想如今过了十天半个月了，又蹦出一个你来。”这位金丹长老似乎是对单独给灼华破例的事有些微词。 “劳前辈您费心了。”灼华从善如流，拿好处的时候姿态谦和些也没什么不好。 若一不小心留下气性很大的印象反而麻烦。 “唉，反正我是不同意的啊，老夫都听说了，虽说你的修为是筑基后期，但宗门大比十年一次。修至筑基后期但没能成为大比前十的弟子多了去了，若不是你师父，掌门是不该破例的。”金丹长老忍不住言语间发泄自己的不满。 看来这位长老是位极重规矩的人啊。 灼华并不反驳，反倒顺着他的话：“晚辈才疏学浅，都是沾了长辈的光。” 那位金丹长老见灼华这般，身为一个掌事的金丹长老也不好和一个小孩子计较：“罢了罢了，终归你师父就你一个弟子，你资质不行，自然多有护佑。这次多半也是想要让你寻个傍身的法宝和功法。 不愿你落后于人。 待到了灵宝阁你且仔细挑选便是。” 眼前这名女弟子听说是三灵根的资质，若无灵宝愿意跟她，岂不是一无所获。 还是提醒一番的好，要不然空手而归，掌门那里也不好交代。 “灵宝阁一共六层，进了灵宝阁以后不可太过贪心直奔上三层去，上三层的许多灵宝都已生了灵智，这样的灵宝极重眼缘，有的对天赋要求极高，有的还需拥有特定灵根。 所以最好的未必适合，还是要挑选最合适自己的，不可强求。 你只有一炷香的时间，一炷香一到，不论你寻没寻到灵宝，即便你拿着入阁的玉牌也是会被踢出来的。” 这次头三名弟子倒没有出现这样的情况，且三人所得灵宝皆开了灵智。 就说那位夺得魁首之位的男弟子就得了一件难得的雷系法宝，雷系法宝本就格外稀少，更何况是杀伤力强大的雷系法器，更是可遇不可求，连自己瞧着都眼热。 “是，谢前辈指教，晚辈记住了。机会难得应当珍惜，晚辈都明白。” 见她格外乖觉，这位看着十分严肃的金丹长老也没有再说什么。 不一会功夫两人便到了灵宝阁。 金丹长老将一枚小小白玉令递给她：“记住拿着玉牌进去后只有一炷香的时间，法器这种东西要靠吸引的，不能强求，你只能带出来一件法器。” 灼华冲他拱手一礼道：“弟子记住了，谢前辈提醒。” 于是将手中的白玉小令挂在腰间，走进了灵宝阁的红漆木大门。 灵宝阁从外面看来足有六层之高，十分气派。 灼华进来发现阁里的六层皆相通，从内看呈圆形螺旋式依次向上攀升，中间镂空出来，人往上看便能看到楼阁最顶端。 进入阁中以后灼华便没有废话，直接沿着每一层相接的木梯登上去。 走过一排排放置法器的红漆木置物架，大部分灵宝皆珠光宝气，华美异常。 不过美则美矣却无神韵，比不上自己的蓝息铃。 灼华直接略过。 这些灵宝看着华丽，于她而言却是华而不实。 她一个天生地养的妖怪，最看重的是实用，好不好看实在无用。 而且那位金丹长老说的话她也十分认同“合适的才是最好的”。 因此瞧着一排排的置物架灼华根本没有停下一看的欲望。 这些灵宝有的黯然失色却锋芒尚在，有的精致气派也不失灵威，而这些都不是灼华要的。 没一会功夫灼华便到了第四层。 第四层中是灵丹、符咒、法阵等也变得多了起来。 灼华轻轻一扫这些法宝虽然比之下层更有神韵，灵光湛湛，威力也大了不少，各种属性也更宽泛，不过这些也都不能让她停下脚步。 真正合眼缘的东西不是能够轻易遇上的。 灼华直接上到第五层，不过时间已剩下半炷香，她已经不打算继续看下去了。 她站在原地，走向最外层的楼栏，身子向前轻轻一探，轻扫了一眼螺旋式上升的各层楼阁。 红漆木的楼阁散发着古木的沉香，令人心静。 灼华心念一动，蓝息铃的响声伴随着银蓝的灵威荡开，明澈心扉的铃声波及到整个灵宝阁。 寻一个灵宝罢了，还有什么灵宝能比蓝息铃这样的上古悟道神器更适合自己。 她懒得去找了。 不是说好的灵宝靠吸引吗？ 那就看看能不能吸引来一个合适自己的灵宝。 铃音刚歇。 便有一股极为强悍的灵压从第六层的楼阁气势汹汹飞向灼华所在的楼层。 只听一声巨响。 一股强大的灵力波动越来越近。 此物携着强悍的威压而至，过些而来的法器灵压令灼华都感到了威胁。 灼华心中不由腹诽：别是惊扰了什么？ 此物裹着白炽的光团停在了灼华的面前。 准确说是停在了灼华靠近识海的位置。 灼华这才看清悬浮在眼前的是一个红色的绳索？瞧着还有些许尘埃覆盖，灰扑扑的，并不十分干净的样子。 总归不是什么法器。 一条红绳，为何杀伐之气如此的重？ 这东西的前身是什么。 就在这时灼华感觉到了识海中蓝息铃的异动，似乎是想要出来。 灼华直接将它放出来。 只见蓝息铃秘银的器身泛着银蓝的柔光，自发地靠近红色绳索。 只见绳索如有生命般自动地缠上了蓝息铃银蓝的铃身，缓缓褪去了一身尘埃与杀伐之气，顺便打了个繁复的结。 此时一看两者竟交相辉映。 一柔一刚。 相得益彰，兼容并存。 看似冲突，竟又有些契合。 第104章 万法阁 就是不知道这东西有什么用处。 竟然能与蓝息铃共存，相辅相成，定有不同之处。 就说那股强大的杀伐之气便非凡物，若非屠杀了不少生灵，这煞气是不会几乎化作实质附在法器上的。 这东西最好别是害人之物。 灼华拿到了法器便被传送出了灵宝阁。 人站在灵宝阁的大门外，腰上的白玉小令已经消失不见，多半是被自动收回去了。 不远处，灼华见到还在外面等候的金丹长老，便走上前去：“长老久等了。” “还未到半炷香时间你便被传送了出来，看来是已经寻到合心的宝物了。”金丹长老见了灼华点点头。 “是。弟子也算没有空手而归。”灼华眉目间让人看不出喜忧，亦没有将法宝特意露出来。 “嗯。” 也不知道她拿到了什么属性的法宝。 前几日那三位亲传弟子便都从灵宝阁中带出了符合自己属性的稀有法宝。 罢了。 不管她拿到什么，只要不是空手而归便好。 那样不管她得到的宝物是好是坏也都是自己的选择，便与他无关了。 掌门那里也好交差。 “随我去万法阁吧。”说完金丹长老在前面带路，并不多问。 灼华跟在后面，亦步亦趋。 二人来到万法阁，万法阁虽说是阁，但实则是楼塔一体，下为楼阁，楼阁之上为塔身。 塔身以不知名的稀有金属筑，很有些奢华。 楼阁三层，塔身两层，也有五层之高。 灼华拿着一枚青玉小令进入。 进门以后还不忘金丹长老的话： “越是强大的功法也越有可能生出灵智，这样的功法也是会自行择主的，你的三灵根资质既然有机会进入其中，便寻一个合适的功法修炼吧。 听说你的师傅也来过这里，你师父他能以三灵根之身修至元婴也着实是厉害。 哪怕你也是三灵根的资质，也不需妄自菲薄，只要踏实修炼总归会有自己的缘法。 你也进去吧。 这次同样是一炷香的时间。” 这位金丹长老对自己的建议皆是句句中肯，人看着似乎有些迂腐严肃，但不失为一位实在宽宏之人。 想来对历届前来领取宗门资源奖励的弟子们也是如此细心引导的。 这样心胸宽大、不屑藏私的长老才够资格负责看顾灵宝阁和万法阁的弟子进出。 进入万法阁内，脚下踩的与阁内房梁木柱皆是千年紫檀灵木。 灵韵厚朴，给人以踏实之感。 所有功法皆化作不同颜色的光团悬浮在空中，等待弟子们挑选。 此处木架之间的布局有些像藏书阁的布置。 只是架子上放的不是古籍书卷而是一个个代表不同属性的功法光团。 灼华直接上到了第三层。 她将神识放出去，于一排排功法中漫游。 突然识海中沉寂许久的舍利子脱离识海飞了出去。 顺着舍利子飞出去的方向，灼华察觉到万法阁第四层的塔楼空间上有一本灵蕴十分吸引她的功法。 此功法沐浴在一片柔和的金色禅光中。 在它身边的皆是散发着强大灵压的功法。 不是灵压强盛的攻击类法卷，便是已经生出了灵智，完全以自己的威势拒绝外来者窥探的上等法卷，令来者望而生畏。 能够列在上层的功法确实强大稀有。而这样的功法也需要相应的悟性机遇才可修炼通透。 若见功法强大便想要取走，先不说功法是否会拒绝，没有相应的机缘或满足相应的条件就是功法在手也如同废物，始终无法入门。 灼华神识锁定的那本金色功法散发的是柔和的禅光，与周遭截然不同。 那本功法有吸引她的东西。 灼华的神识追随着舍利子接触到那本法卷时，便被完全接纳，毫无阻碍地看到了其中内容。 这竟然是一套佛修的功法—— 佛修功法竟然会收录在天祁宗的万法阁里。 想来似乎也不奇怪。 天祁宗终归是蒙天境第一宗门，以剑修着称。 但有别派的功法收藏也不奇怪，万法阁本就收录功法秘籍，类似收藏宗门千年底蕴的地方，若是古时候遗留丢失的一些功法被后人收录在此，也是无可厚非。 虽然稀少，但别门他派也不免收录一些其他派别的功法秘籍。 而手上这卷功法名叫——弥天掌。 是一套佛修掌法，功法看似温和包容，用来对敌却威力无穷。 它是为中古时期一位专杀邪魔的佛修大能所创。 此人以杀入道，却佛心不改，认为杀即为渡。 他专渡邪魔，以杀止杀。 依他所言，若善者以法渡之，那么极恶者则以杀渡之。 这位佛修算得上信仰杀佛之人了。 他的观念倒是有趣，并不迂腐，懂得变通，身为佛修不避杀戮，却又坚定自己的信念。 所炼掌法禅力无边，道法博大威严，道心坚毅明澈。 于他而言，佛修的杀戮却非滥杀，而是渡。 这样的人也难怪成为一代佛修大能了，确实开辟一代先河。 此掌法倒有些像自己之前悟出的禅术，之前收服紫树琼花时，便是将悟道的禅力融入到自己的招数中，一掌击入敌人体内。 这样的招数对妖魔杀伤力极大。 妖魔两族所修功法不正，且身上业力极重者皆怕佛修的手段。 禅力于他们而言就如砒霜一般致命。 自己学了此掌法，日后应对一些凶残的妖魔也能占许多优势。 灼华直接将这本功法打上了神识烙印，连着舍利子一起收入了识海中。 紧接着灼华便被传送出万法阁。 她才发觉原来许多时候本以为是自己主动去选择的东西，到头来却是被选择的那一方。 缘法二字确实难以参透，妙不可言。 那位金丹长老见她出来便知她已经寻到合适要的功法了。 便道：“老夫的差事办完了，你也回吧。” 灼华见此乖觉地回了个晚辈礼：“劳烦长老照顾，灼华便告辞了。” 那位金丹长老见了一眼灼华这不卑不亢，不喜不忧的态度，有些纳闷。 这进了万法阁与灵宝阁的弟子总是或多或少的显露出兴奋亦或是失望的情绪。 这个三灵根的小丫头，按理说入门也不久，和那些个天之骄子一般的弟子们比，不论是心性与天赋应当都是差一大截的。 如今看来似乎比他想的要内敛许多，倒有几分办大事的心性。 灼华回到了涧泉峰。 第105章 极海雪原 如今已是寒冬，今早又下了一场雪，涧泉峰已经环上了纯洁耀目的银白。 峰顶的竹枝承雪而不动，直到被雪压弯到了极致。 只听戛然一声脆响，竹枝上的一堆新雪便簌簌落了下来。 灼华料定宗门已经安排她领取万法阁与灵宝阁的奖励，那么说明出发之期就在这两天了。 沿着满是积雪的幽径，灼华踏雪而行，鼻尖充斥着清冽的冰雪气息。 师父在峰顶的空地上烹茶煮水，雪中清气围绕着氤氲的茶香飘散于空中。 “师父，弟子回来了。” “哦？方才领事堂的弟子已经来过了，你一会儿去一趟领事堂领取这次掌门发布的妖族任务。多半明日便要出发了，你就和龙虎一同去吧。” “弟子一会儿便去。 只是……”灼华回身看了看在落雪的竹林中酣睡的龙虎。 硕大的熊脑袋上，两只圆圆的黑色耳朵已经沾满了细碎的雪。 因为不知抖落过多少次，雪团已经在绒毛的尖端凝成一颗颗细小的雪粒子。 似乎不知脑袋何时变重了。 龙湖便时不时地用黑色的爪子抓两把。 放在眼前一看，是一爪的碎雪球子。 见它这样。 灼华不由的想：龙虎真能化形吗？都没见他化过人形。 “师父，龙虎真能化形吗？” 榆桑正坐着竹椅，提着广袖，弯腰将炉上煮沸的茶水倒入琉璃茶壶中。 听了灼华的话也不由自主侧首瞥了眼竹林中坐着的龙虎。 回首再次气定神闲地捞过几个竹色茶杯：“放心吧，它会的，只是懒而已。” 龙虎怕是觉得人修不长毛的样子不好看吧。 从来不喜变作人形。 “那师傅您不担心我们会遇到危险回不来吗？” 榆桑仍是一脸平静：“修炼一事本就如此，生死难料，福祸相依。 你们啊要是真那么容易就死了，为师也没有办法啊。” 师父真看得开啊。 “妖族一行，龙虎反正是轻易死不了的。 你嘛，你这个同为师一样天天在外历练的弟子就更不会了。 此行量力而行便可，就是寻不到息壤也无妨。” 榆桑的面容在茶水热气的弥散下变得有些飘忽不定，就连声音也变得渺远。 师父这是告诉自己一切以自己的性命为重了。 师父倒是对息壤一事并不关心。 师父难道真不在意问天秘境的事吗？ 不能飞升可是大事，任谁想到自己修仙再怎样努力也修不成仙了，都会难以平静的。 不该啊，身为人族不是分外注重团结一心，众志成城吗？ 灼华禁不住又问了一句：“师父，问天秘境是真实存在的吗？” 榆桑抿了一口芳香四溢的清茶，不由叹道：“既是有记载的事，多半是存在的吧。” 不是错觉，师父是真不在意。 “师父您似乎对开启问天秘境并不热衷。” 榆桑又悠哉地抿了口茶水，舒心的喟叹了一声，便道：“灼华啊，你说掌门为何想要开启问天秘境呢？” “当然是为了寻到遗世仙魂叩问天机，解开千年无人飞升的难题。” “那你觉得无人飞升又是何原因呢？” “因为飞升通道出了问题……” “你怎么知道是飞升通道出了问题？ 下界的这些人自几千年起就无人飞升了。 其实没人知道是否有飞升通道这个东西。 不能飞升或许是上界发生了什么，或许是天道设下了关卡。 我们身为下界修士无人知晓其中缘由。 一切源于天道的安排。 飞升一事，几万年来，本就并非是只有修至最高境界才可飞升成仙。 像许多天命所归之人，参悟到了飞升的契机，便受天道降下的接引之光成仙而去，甚至不需要修炼到渡劫期。 而通过功德飞升、造化飞升、悟道飞升的人妖魔修士，在历史上也是多有记载。 你说几千年来无人飞升究竟是天道出了问题，还是我们修士自己出了问题？谁又能知晓呢？” 灼华心中逐渐明朗。 “因此要通过遗世仙魂叩问天道也未必是好事。 这事听着便困难重重，需要付出极大代价，为师不知这种代价的付出是否值得。 但，想要问天，终归没有那么容易。就是遗世的仙魂也不会无缘无故帮助我们这些下界修士。” 灼华对于开启问天秘境这件事本就了解不多，因此也并不知道其中存在更深的渊源。 是啊。 从来没有人能够证明飞升通道封闭了。 无法飞升成仙只是事实罢了，如何再让下界的人妖魔能够飞升，这问题如果出在修士们自己身上呢？ 如果只是现在的修士达不到天道飞升的条件了呢？ 灼华突然想到了青莲仙尊，想到了定水平波之志的大禹。 究竟怎样的修士才能够飞升呢? 天道要下界修士满足怎样的条件才可破天飞升成仙？ “天机门长老不是说应长庚是‘天命之子’吗？难道是因为他能够解决无法飞升的难题？” “谁又知道呢？八卦测算之术也终归只能看到天道允许看到的东西，一叶障目，谁又知不会弄巧成拙？ 所以啊，丫头。 世事无常，当以不变应万变。 于为师而言，自在无为方是真，凡事需用自己的眼睛去看，用自己的心去判断。 面对尚待决断之事，什么时候你得出自己的法子了，方可做出判断。 修士不能够去轻易相信什么，也不能什么都不相信，该有自己的信仰。” 眼见师傅又烹上了一壶味似青松的热茶。 茶香淡淡。 灼华不禁想到：难道师傅的信仰就是在涧泉峰颐养天年吗？ 嘴上却不能胡说：“师父，弟子一定会带着龙虎平安回来的。” 榆桑继续烹茶，头也不抬：“去吧，准备准备，明日便要出发了。” 灼华下了山去领事堂领取了掌门秘密发布的任务，直到领事长老将妖族的地图。 地图在手中展开，先是浅浅画了妖族领地在大陆中的粗略位置，然后细细看去，整片放大的妖族领地隐在层层绿林之中。 妖族的地盘位于大陆最西北，是一片由连绵不尽的雪松林覆盖的冰雪之地。 此地界名为极海雪原，是几千年来妖族盘踞之地。 此处松杉林立，古木参天，连绵万余里。 此地常年酷寒，四季白雪，森林被雪海覆盖，环境苦寒，当今妖帝便是一只雪原的九尾白狐所化，修为乃元婴后期。 当初便是它挑起了对人族的侵略战争，意图实现修仙大陆资源的再次划分。 其实妖族长年盘踞在一片苦寒之地，物资匮乏，生存艰难。 在这样的绝境中厮杀出来的妖族也异常凶悍，只是哪怕如此也终归敌不过人修的众志成城，一致对外。 自那次三族大战，妖族已然颓靡了许多，就连妖族狐帝都受了重伤，几百年都没有动静了。 第106章 探听 如今不战誓约尚在生效，三界依然是三足鼎立的局面，也算太平。 不过谁也不知道妖族内部的情况，毕竟也没听说过妖帝之位易主的消息。 从领事长老那领取的卷轴上写明日辰时乘飞舟出发前往极海雪原。 不得延时。 灼华领了自己的任务卷轴便回去涧泉峰。 回去的路上遇见了谢岭南和沐婉，她二人身边还有一位那日见的音修姑娘，三人有说有笑朝着领事堂来。 沐婉与谢岭南结伴往领事堂处来，许也是来领取任务卷轴的，而她们身边的那位大明泽女弟子多半是被她们带来熟悉宗门环境的。 见了灼华手中拿着卷轴，沐婉先出了声：“自那日坊市一行，竟然这么巧在此处遇见了灼华师妹，真是有缘。” “沐师姐与谢师姐也是来领宗门任务卷轴的吗？” 既已碰上，灼华便不得不停下来寒暄。 沐婉温和出声：“灼华师妹那日与风师姐之间似乎有什么误会，不知误会解开了没有？” 灼华粲然一笑：“误会？算不上什么误会，我与风师姐素日不太熟络，想来她那日心情不大好，如今应当已然大好了。” “师妹这话怎么说？” “有应师兄陪着风师姐就是不高兴也会很快恢复过来的。 风师姐一向如此，见到应师兄便笑，见到别人就怒，喜怒哀乐来得快也去得快，也是十分爽朗的人呢。”这一番话不知道是夸是贬，叫沐婉不知道该说什么。 谢岭南见气氛冷下来，便扯开话题：“灼华师妹，我们同是门中弟子，却是许久不见了。 这位姜姑娘是这次大明泽派来的核心弟子，名姜淑，也是我们这次同行的伙伴。” 灼华的目光对上那姜姑娘一双秀丽的眼眸，她轻弯脖颈见礼，灼华也面容平淡地回之以平辈礼：“姜姑娘好，我名灼华，是我派榆桑真君座下弟子。” “不过，若每个宗门皆派一位弟子前来，怎的没看见垂名洞的兽修弟子？这次妖族一行应当是少不了他的吧？” 灼华见到姜淑便瞬间想起问那位兽修弟子的踪迹。 灼华无甚闲话与他们聊，便直接问出心中所惑。 既然遇到了，便收集一下信息也无妨。 “师妹有所不知，那位地处较远，前日才抵达天祁宗，此时应当与应师兄他们相处的不错。”谢岭南并不在意回答灼华的问题。 沐婉听了谢岭南的话也恢复了镇定：“是啊，这次穆湛师兄也同我们一起。 若非这次去妖族的安排，一直不知榆桑真君有一只元婴期的化形契兽。 上回在坊市见过的趴在灼华师妹头上的那只妖兽便是它吧。上次一见便觉它的外形十分奇异，似熊非熊，却认不出是何妖兽。” 灼华并不打算给她解惑，便不答话。 谢岭南接过话头： “我听师傅说起过，那是那是一种稀有中古妖兽——执夷。 执夷兽削铁如泥，力大无穷，这次妖族一行有了榆桑前辈的契兽帮忙也定能事半功倍。” 谢岭南难得一次说这么多话。 灼华之前见她还觉得这个姑娘冷若冰霜，一副生人勿近的样子。 入了宗门后便一直在濯礼真君座下勤奋修炼。 后来还收服了拂雪剑。 她本就于修炼一途天赋卓然，再加上修炼勤勉，于剑道上也出类拔萃。拿到了拂雪剑便更加如虎添翼，能与应长庚那样的剑道天才一战。 不过不知道为何，这些世家弟子似乎不知不觉得就集结到了一起。 人族之间的交往确实奇怪，总爱结群，不喜独行。 灼华身为妖族也确实与他们不同，她妖族的天性使她更爱独行，不喜聒噪。 还好师傅不拘束她，要不然她迟早得叛逆出师门。 沐婉见她不说话便又问道：“灼华师妹上回说自己已经到了筑基后期的修为，不知是不是真的？” “是真的。”灼华眼见沐婉的笑容有些僵硬，觉得甚是奇异，她不嫉妒谢岭南，不嫉妒应长庚、风妙仪，怎的嫉妒起她来。 灼华不由想起了当初测灵根时与收徒大典时沐婉看她的那双眼睛。 那是一双精致的琉璃珠似的眸子，只是其中映不出她的影子。 应当说不是映不出，而是根本不曾放在眼里。 这种无形的轻视，她已经不是第一次看到了。 在沐婉眼中当初根本无需去注意的那个人，如今反倒超越了自己，像她这样的修仙世家女心中难免会不平。 沐婉温和的笑容滞了滞便又恢复了那副温婉的样子：“若师妹以三灵根之资这么快便修炼至筑基后期，想来必定是有什么大机缘了。” 站在一边的谢岭南总觉的沐婉这话有些不妥，但也不能直接制止。 机缘一事多是修士的隐私，不可随意打听的。 而那位姜姑娘静静地听着她们的谈话，脸上并无异样。 但她心中也有些不信三灵根的资质如何短时间内修炼至筑基后期。 她们乐修一向注重灵根与修炼的悟性并重，也没有这样的例子。 听了沐婉的话，灼华做出一副不无感慨的样子： “是有些机缘的，自筑基初期时提前下山历练，便有些奇遇，若沐婉师姐也想要，便多出去走走吧，机遇这样的东西只有走出去才有可能遇到。” 沐婉听了她的话脸色有些不好。 谢岭南声音清冽地插话：“灼华师妹，我们还有事便先告辞了，明日再见。” 灼华也并不多说，直接同她们告别。 头也不回的离开。 姜淑会审看了一眼潇洒离去的灼华，便像这位名叫灼华的师妹看不出修为几何，人却有几分高调，性格也有几分强势，不如沐婉与谢岭南相处起来更舒适。 这位灼华姑娘以三灵根的资质与宗门单灵根的修炼天才同境确实也有些匪夷所思。 说不定是有不能说的修炼之法，亦或是难得的天材地宝堆砌而成。 而这只能仰仗背后的家世资源与师长。这便有几分像风道友所说的情形了。 听说这位姑娘逃了宗门大比，却能凭着师父的福荫进入核心弟子的队伍，还能拿到宗门大比魁首相等的奖励。 虽说这样揣测有些不好，但这次队伍所有的弟子都是宗门内最精英的天骄弟子，大家都是凭真本事说话，修为稳固，能力出众。 这名叫灼华的道友身上的诸多传言她也有所耳闻，这么多的传言总不能都是捕风捉影。 叫多位门中的亲传弟子皆对她有所怨言，那只怕并非虚言。 这位灼华道友身上也定是有问题的。 其实大明泽中也有一些仰仗世家出身或是师父偏爱为非作歹的，如这位灼华道友般仰赖师父的福荫也无可厚非，只是希望她不是多事之人便好。 只是今日一见，这位同行的道友似乎是有些刻薄性子，人也并不随和，希望这一路不要出问题的好。 第107章 龙虎化形 离开领事堂后，灼华踏着千层云梯上的白雪回到了涧泉峰。 还在领事堂的沐婉与谢岭南、姜淑三人也拿到了这次的任务卷轴。 宗门这次为了让他们成功潜入极海雪原，想办法为他们掩盖人修身份。 每人携带一枚兽香丸，此丸由妖怪的金丹炼制而成，携带在身可掩盖身上的人修气息。 妖修的金丹可不是那么容易得到的，由此便足见宗门对于这次行动下了血本。 这些金丹说不定便是从宗门内库中拿出来的，当初的三组大战中，妖修金丹多半也是不缺的。 灼华也得到了一枚，灼华闻了闻身上一股若有若无的气味，这枚丹药是兔妖的内丹所炼，成仙的也是兔妖的气息。 这东西不仅能遮盖气息，服下去以后还能短时间内改变几人在妖族眼中的外形，让几人变得与金丹期妖族无疑。 灼华深知自己其实用不上这些，但总归要带在身上。 她自己被蓝息铃遮盖的树妖气息总归是不能放出来的。 第二天一早灼华便从自己的桃林小院将在甘草房里沉睡的无极捞起来。 收拾好一切。 看了眼雪中静谧的桃林小院，以法术将院子外的冰雪清扫而去，将小院的禁制布下，便从桃花林间穿行而过。 来到涧泉峰顶打算与榆桑真君辞行，顺带与龙虎一同去领事堂。 灼华上了山，见到了师父。 只是意外的是师傅身旁多了一位身穿水墨长衣的青年。 青年长身玉立，一头长发以一白布条松垮地系住。 见了她来。 那外衫为黑，里衣为白的青年男子转过身来。 他一张脸生的格外无瑕，眉眼醇和俊逸，由于头发松垮，额前留了许多碎发，乍一看不失为一位颓废美感的青年。 妖修化形不易，若能化形也多是极好看的。 灼华自己还是借着蓝息铃一直维持着十几岁的小身板和样貌，这样不仅节省妖力，还能让人放松警惕性，所以灼华自己就从来没有恢复过原貌。 妖怪其实是不喜欢总是化身成人的。 如果有一天自己也恢复最初化形的外貌，多半有许多人是认不出来的，就算是师傅保不准也认不出。 还被灼华夹在怀里的无极，见了那男子便抬头朝着男子所在的方向伸了伸手，叫了一声。 灼华方才一见青年身上那纯白与纯黑的衣衫，便下意识惊到，这莫不是龙虎吧？ 见无极这般。 她有些确定了。 它这一化作人形，灼华就有些不适应了，同为妖怪，自己还拿龙虎当过代步坐骑。 其实它应该也不喜欢的。 以后还是自己跑吧。 当下便有些不自在了，以后还是别让他知道自己是妖怪了。 一会儿再拿根翠玉天竹给它当做补偿。 虽说如此灼华见着这位身穿黑白长衫的美男子，还是不禁问了一句：“师父，这是龙虎吗？” “是我。”龙虎的声线与当初同灼华说话的声线一样。 此时于灼华说完话，还不忘打了个哈欠。 可见，虽说是化了形，懒惰嗜睡的性子还是原来执夷兽的样子。 灼华看了看夹在胳膊间的无极，心想无极啥时候也能到化形的地步。 到时会不会也同龙虎一样的性子，贪吃嗜睡又不喜欢化作人形，说不定所有执夷兽都是如此。 灼华将无极放回了青莲戒中，郑重地向榆桑拱手拜别：“师父，那弟子便和龙虎一起走了，师傅保重身体。 弟子桃林小院外那片桃花树下有弟子酿的灵酒，师傅无聊时记得喝。” 榆桑在竹椅上挥了挥手：“晓得了，去吧。” 到了领事堂差不多到了辰时。 几人乘坐飞舟由天祁山向西行。 寒冬的冰雪几乎覆盖了他们经过的每一座不知名的山脉。 山巅上白雪皑皑，银光耀目。 灵舟脚下略过层层山峦，只见层冰积雪，犹满涧谷，真乃春风所不度也。 山风不时卷起雪沫子向天上飞，阳光下一片片冰晶亮洁如新。 呼啸的寒风也被飞舟的禁制阻隔在外，因此并不十分酷冷。 但灼华依旧能感受到唇齿间空气的冷冽。越向西走，寒风便愈是干冷。 回头一见龙虎如雕像一般立在船头，身边是宗门派来护送的两位金丹长老。 二人只能将几人送到极海雪原最外围，便要回返。 船舱里一人拨开厚厚的门帘朝外探身：“灼华师妹一直站在外面不冷吗，不如进来歇息吧。” 此人正是沐婉。 沐婉此时已换了一件湖绿色的长裙，一张清婉柔和的小脸被纯白的毛领子托起，看着很是端婉秀丽。 不过她这看似好心的举动却未必没存了私心。 灼华感受到船舱里众人向她投来的目光，脸上没有多余的表情：“不了，不必管我，我在外边待会再进去。” 灼华想都不想便拒绝了。 这次的队伍中有应长庚、风妙仪、谢岭南、沐婉、姜淑、穆湛还有另外两名它宗弟子。 一共九名核心弟子。 灼华想到这次核心弟子人选，心中起了淡淡的疑惑。 谢岭南冰灵根修剑，去极海雪原这样的极端环境反倒不受压制，她的冰灵根还会令她实力更进一步。 应长庚、风妙仪实力强劲，还是大比的头三名，掌门的亲传弟子，被选进去很正常。 但沐婉为何也在这里？ 记得宗门大比中，她虽进了前十名，但排名靠后。 难道因为她是丹峰揽月真君的弟子，擅长炼制丹药可以完成队伍的补给才会被特意安排入队伍中？ 无论是与不是，灼华自己也用不到她。 刚刚若是进去船舱里，便免不了与他们几人打照面，以灼华在他们之间的人气来看，左右都是乌烟瘴气。 灼华虽然不怕，但也不喜欢人族之间那若有若无般争斗排挤的氛围。 总归还是待在外头清静些。 飞舟之外的世界被盛大的雪景覆盖，寒冬中的山河水月足以令人忘忧。 这可比人修那些弯弯绕绕好玩多了。 灼华拿出之前买的地图。 对着地图看他们的飞舟如今到了什么位置。 不消一会，望着远处连绵的雪山。 灼华便看出来，他们如今是到太白山脉的东边地带，等越过太白山，再越过天山，他们便可以到达妖族所在的极海雪原了。 灼华见龙虎在两位金丹长老身旁如雕像般站立着。 便知他百无聊赖。 如今只是撑着人形在死撑，只见他整个人就差恢复原形，然后缩成一团往地上一躺。 灼华将龙虎拉到一边，掏出了一根翠玉的竹子递到他眼前。 龙虎那俊秀的眉毛瞬间飞起，一双手立马接过去啃了起来。 见他虽说仍是人形，却牙尖嘴利，吃起东西来仍是面无表情。 慢悠悠的，一双眼睛中只有翠玉的竹杆，再也装不下别的。 灼华见它这个样子，觉得龙虎跟着师傅修至元婴期了却还是不大通人性呢。 他是妖，喜欢做妖，不愿做人也实属正常。 只是这样迟早被狡猾的人修骗，希望它以后还是不要单独离开师父的好，免得被人骗了去。 师父都没有伴了。 这时从船舱里出来两个人，是谢岭南与应长庚两人。 “师妹外面冷，我们得省些力气，养足精神才好潜入妖族。你带着那位化形妖兽前辈一起进船舱里休息吧。” “师妹，大家都在里面呢，你也进来休息吧。” 谢岭南与应长庚一合计还是应当让灼华进去休息，那位化形妖兽前辈也在外面待着不肯进来。 到妖族领地之前他们几个总得互相了解一下才好。 灼华见龙虎一直待在那两位金丹长老身边杵着也是无用，便拉着他进了船舱。 一进船舱，船舱内的空间很大，屋内烧着悠远的檀香，炉上煮着热茶。 几个少年人都或站或立围在几张茶桌上。 其中一个二十几岁的黑皮小子身边跟着一只筑基后期的雪狼。 这便是垂名洞的兽修弟子了吧。 风妙仪此时坐在应长庚身边，似是知道她要进来，把头撇在一边，也不找她茬了。 背着身子对她，默不作声。 就算灼华进了门也不愿回头多看一眼，做出一副全然无视的姿态。 而站在风妙仪茶桌旁边侧站着的穆湛此时见到灼华也是多有好奇。 灼华对这些浑不在意。 那位五阵门的弟子与兽修黑皮小子见了灼华也都一脸的探究之色。 他们听应长庚他们提起过灼华。 知道对方是天祁宗一位榆桑真君的弟子。这次带队的元婴期化形妖兽便是这位榆桑真君的契兽。 因着带队的化形妖修的关系，灼华在他们当中确实是有些特殊的。 但众人对灼华的实力不明，所以也多有探究之心。 灼华进门后，便随意挑了个地方坐下，示意龙虎也坐在她旁边。 龙虎一心只顾着吃竹子，任灼华拖拽。 几人见到龙虎十分听灼华的话便也一时相顾无言。 先是应长庚挑起话头：“灼华师妹，我们大家这么多人都是第一次组队，相互了解不多，不如就趁着这个机会相互介绍一下吧。” 虽然这么说，但其实应长庚几人已经与他派的另外三明弟子相互了解过了。 “这么久了，还不知你身旁的这位妖修前辈怎么称呼。” 见龙虎不做声，专心啃竹。 便直接回答道：“他叫龙虎，是我师傅榆桑真君的契兽，如今元婴初期修为。 我名灼华，是榆桑真君座下亲传弟子，修为筑基后期。” 由灼华之后依次下去便是那个兽修小子，他爽朗的笑了笑干脆道： “我是垂名洞的兽修弟子，名叫傅邱，如今筑基后期，我的契兽是一只同为筑基后期的雪狼。” 接下去便是姜淑：“我是大明泽的乐修弟子，名姜淑，如今筑基后期，擅抚琴。” 然后是穆湛：“我是天祁宗弟子，名穆湛，金丹初期，剑修。” 沐婉此时坐在一张茶桌上烹茶，也说起一句：“天祁宗弟子，沐婉，筑基后期，擅炼丹药。” 那位身穿五阵门法袍的男弟子看起来二十多岁，人也高高瘦瘦：“五阵门弟子，刘蝉，筑基后期，擅阵法。” 背过身去的风妙仪也转过身来：“天祁宗弟子，风妙仪，筑基后期，擅火系术法。” 接下来应长庚与谢岭南也纷纷介绍了自己。 其实众人最好奇的还是灼华身边的龙虎。 那黑皮的兽修小子忍不住好奇地问道：“敢问这位龙虎前辈真是执夷兽吗，就是那个中古时期流传至今的稀有兽种，我只在书上看过。” 说完还不好意思地偏了下头，但一双求知的眼睛还是亮晶晶地看着灼华身边的龙虎。 垂明洞的兽修弟子禁不住好奇心有此一问。 不过垂明洞多以御兽修行，所修御兽术法与妖兽相辅相成，门内所有弟子几乎都会在入门不久领养自己的契兽。 从小一起修炼，相互陪伴，便如剑修的剑，阵法师的阵盘一样宝贝。 不过元婴期的契兽实在难得，妖兽进入元婴期后化作人形，便于人修无异，有人修的思想和智慧，绝不会轻易给人奴役。 只有从小养到大，不停供养，一起进阶的妖兽才能够成大器。二者都需要十分久远的时间。 再者说来妖兽随主人外出历练，充当一部分战力，也是十分容易夭折的。 想来这个兽修弟子见天祁宗这样剑修为主的门派竟然有一只化形契兽，因此才十分眼热，禁不住好奇心想要见识一番。 见那傅邱双眼亮晶晶地看着自己，焯华无奈回道：“你说的没错。” 此时沐婉也出了声：“听说龙虎前辈的修为已经到了元婴期，我们竟然从未在宗门中听过。” 灼华气定神闲：“它与我师父一直待在山上，不喜外出。因此平时才不大见到。” “太厉害了！我听说执夷兽削铁如泥，力大无穷，爱吃竹子，原来真有如此稀兽，我竟然在天祁宗见到了。” 傅邱一双丹凤眼更亮了。 听他如此感叹，正在吃竹子的龙虎抽空瞥了一眼那聒噪的人修少年。 “这次进入妖族境内，关于息壤的消息，经掌门多方探听，息壤所在的地方是极海雪原北部的不冻冰河一带。” “息壤并非稀奇物，只是极为难取，生于万年冰雪之下，不冻冰河一带有一处秘境，息壤便在那里。” “我们身在妖族，行事必须低调，妖族除了元婴期与飞禽妖族不会御空飞行。这次我们只怕是要跋涉许久才能抵达。” 第108章 云月城兽潮 “妖族的极海雪原天寒地冻，会遇到各种各样的妖族，妖族与人族不睦，若被发现，处境必定十分危险。 兽香丹随身携带可以隔绝我们的人族气息，大家记得随身携带，切莫丢失。” 应长庚身为天气宗掌门的弟子，最后交代了一下兽香丹的用途，警示众人要隐藏好人族的身份。 此时龙虎与灼华下意识朝舱外看了一眼。 不消半刻时间。 只听船舱外传来的金丹长老一声诧异的声音。 “前面那是什么东西？ 妖兽潮？” 几人的身形不由向前一偏，感受到脚下的灵舟停止了前进。 船舱外的结界上也不时传来剧烈的撞击声。 灵舟的整个舟身也开始晃动了起来。 “发生什么了？”不知谁说了一声。 几人立刻相继走出了船舱。 看见离灵舟不远的前方那片天空上出现了密密麻麻的黑点。 在他们灵舟的结界外也出现了一些巨型蝙蝠正在冲撞船外的结界。 蝙蝠这种穴居妖兽怎会大量出现在空中？ 几人明显感到舟身的摇晃还在持续。 不远处还有一些黑色的蝙蝠妖兽向几人所在的方向飞来。 掌舟的两位金丹长老一个维持着结界运转，一个维持着飞舟的航行其中中一位长老不由说道：“糟了，怕不是碰上了妖兽潮？” 众人耳边还不时传来蝙蝠妖兽的冲撞声，一声比一声激烈。 穆湛用神识探查了一眼，道：“前面是蝙蝠群、鸦群，这是碰上了飞禽妖兽的兽潮。” “下面似乎还有。”此时灼华状似不经意地说了一句。 众人往下看，地上那密密麻麻还在往前的进发的竟然也是兽群。 这是怎么了？ 照原先的计划，他们再跃过天山行驶三日便能够到达妖族领地的极海雪原了。 如今却在天山以东百里的地方碰上了这茬。 那两位掌舟的金丹长老十分头疼地出声：“这下恐怕要绕远了，这兽潮的规模不小，要绕过兽群去极海雪原，得比计划中多出三天的时间。” 另一位金丹中期长老一边维持着结界一边放出神识去探查，不由惊诧：“下方有一座人修城池，兽潮似乎把城池围住了。” 傅邱见到下方的兽潮，脸色便有些奇怪，看到百里外的天山，以及灵舟下面那座城池，随即突然拍了下脑袋：“啊，我知道这是哪里了。 这里是天山以东的一处人修城池，叫云月城。 云月城的位置在垂名洞宗门的西边，它与垂名洞相隔几百里，这里也算属于垂名洞管辖的地界。 之前师门就传来云月城百里外出现妖兽潮的消息，他们向宗门求助，宗门还派了金丹长老前来呢。 我走之前金丹长老都去了三天了。” 说到这傅邱还纳闷道：“看样子好像是没有解决啊。不过这些妖兽应当是在百里外靠近天山的云月森林里，为什么会到这里来？” 没有解决，那便说不好是他宗门的金丹长老在此地出了什么事。 他还一点没意识到这个问题。 “下面好像还有什么东西，你们看城外半空上好像有只金色大鸟。”刘禅突然指着下方的城池出声。 众人定睛看去。 “那是，金翅鸟。不过我看不出它的修为。”应长庚也放开神识看到下方的金翅鸟。 “它们是在攻城？”沐婉也是第一回见到兽潮，天上有妖兽，地上也有妖兽，这场面着实有些令人头皮发麻。 “一般兽潮的形成若非原来的栖身之地被异常强大的妖兽霸占，不得不集体迁移。 要不就是有强大的妖兽操控引领它们。” 谢岭南似乎曾经跟在父亲身边，被带着清剿祸乱边城的妖兽。 和众人比起来便更有经验些。 “那只金翅鸟难道就是操控兽潮的大妖？”傅邱不禁问道。 那边金丹长老出声：“看来必须绕开了，老夫也看不出那只金翅鸟的修为啊。” 旁边那位金丹长老没出声，但脸色有些沉。 想来也是一样看不出。 他二人都是金丹中期的修士，他们看不出的妖兽，那说明那妖兽的修为比他二人修为还高。 “是金丹后期。”众人回身去看站在灼华身边的龙虎。 他站在灼华身边手上那根翠玉似的竹竿已经不见了。 如今瞧着十分正经的样子，只是依旧颓废慵懒。 “金丹后期？难怪老夫看不出。可不能招惹了，大家坐好，我们换个方向绕过去。” 几人无人说话。 下方的城池明显是边境小国，只怕是不敌这来势汹汹的兽潮的。 而且垂名洞的金丹长老来了都不曾解决这兽潮，若不相救，只怕这一城的人都要保不住的。 只是他们也有重任在身的，不该耽误在此处。 应长庚不经意看了一眼灼华身边的龙虎。 “没人救他们的话，云月城的所有修士是不是会死啊。”此时傅邱将这不争的事实说了出来。 几人面面相觑，不知该说些什么。 这飞舟是天祁宗的，其他宗门也没办法随意替他们做决定。 应长庚也知道这一点。 他转头对穆湛说道：“师兄，兽潮气势汹汹，只怕我们若是不救，这座城中的所有修士都不能幸免。身为修士既然看到了，便不能坐视不管，妖族一行重要，帮助同胞也同样重要。” 穆湛点了点头。 知道他想说什么。 这种情形以应长庚的性格定是不会坐视不管的。 “我也理当尽自己的一份力。” 此时谢岭南也站了出来。 她水蓝色的一衣摆随着她的动作微微起伏，如浮动的水波一般，干净飘逸。 她轻轻握了握腰间的拂雪。 师父说过，傅雪剑在手，便一日不可忘斩妖除魔的重任。 听了他们的话，风妙仪也站到了应长庚身旁：“大师兄、小师兄都去，怎能少的了我。” 傅邱见他们这样，自己也赶忙说道：“我也去，说不定能见到我们宗门的长老呢。” 站在傅邱左侧的姜淑见众人都表态了，便也说出了自己的意愿：“我也愿与大家同去。” 虽说她是音修，于音攻的术法一道上却不弱。 “乐”之一字可以清心也可以杀人。 剩下的刘禅、沐婉也表示自己愿意一同前去。 如今只剩下灼华与龙虎了。 应长庚等人看了一眼灼华。 灼华直接道：“我也愿意同去。” 第109章 金翅鸟 龙虎并没有说话。 见灼华要去，自己也无奈点了点头。 其实他是不愿去的。 那妖怪会飞，他可不会，到时说不定有劲没处使。 注定是一场麻烦的恶战。 龙虎一想到这就想要摆烂。 灼华呢，灼华其实也不大想去，但若不救云月城，那么一整个城池的人都逃不过一死。 那金翅妖金丹后期，不惜引发兽潮，将整个云月城围住，也不知是何目的。 听那傅邱说垂名洞的金丹长老已经来了这么多天，兽潮没有被解决，城池也没有被吞噬。 双方就这样一直僵持着。 其中定有些蹊跷。 再说大妖一般都有自己固定的栖息之地，没得无缘无故又怎会带领众妖兽跑到人修的领地来作乱。 既然这些妖兽原是天山之下云月森林中的妖兽，那为何不远百里跑到这里。 是为了寻仇，还是单纯仇恨人修。 可他们为何只围着云月城不走。 金丹后期的妖兽已经会说人话通人性了，它难道不知自己无端攻占人修城池，屠杀人修注定会被界内的大宗门制裁吗？ 所以这其中说不好是有些说不出的隐情引发了这一切。 妖族也并非都是只知屠杀的，虽说有像蟾祖、栖霞山妖虎一样天性邪恶嗜杀的妖族，但也终归并非所有妖族都是如此。 修正经妖道的妖族也不少。 这金翅鸟金丹后期就能够引发受潮了，可见道行不一般。 这趟浑水终归还是要去淌的。 金丹长老听了几人的决定也不由叹气。 身为第一宗门自然是不能见死不救，既偏偏遇上了便也没有办法。 只是希望几位核心弟子莫要在此处被妖兽所伤，影响之后的妖族之行。 应长庚对龙虎说出了自己的打算：“劳烦前辈放出威压，让我们能进城去。” “可以。”龙虎淡淡答道。 自打龙虎放出金丹期的威压围在灵舟周围的妖兽们便散了去。 而还在下方的金翅鸟却注意到了他们的身影。 直朝众人所在的方向扑来。 它的动作迅捷如风。 在高百尺的天空上占据着绝对的统治地位。 一双遮天蔽日的金翅迅疾而充满力量。 随着它翅膀一拍，风中传来响亮的振翅声，所过之处便刮起一阵飓风，将灵舟吹得东倒西歪。 一声尖厉的鸟鸣声几乎刺破众人的耳膜，几人的识海都受到了极强的冲撞。 这只鸟兽竟然会神识攻击。 随着一声鸟鸣，更多的空中妖兽朝着他们的灵舟聚拢而来。 操控灵舟的两位金丹长老同样受到了影响，几乎支持不住对灵舟的掌控。 众人受到神识攻击后，感到脚下的飞舟更加不稳。 穆湛忍着神识攻击走向前去帮助两位金丹长老稳住船身。 见众人如此。 龙虎管灼华要了一件飞行法器后，便直接跳出结界。 以人形对上了那只金翅鸟。 龙虎终归是元婴期修为，哪怕是在空中也与那金翅鸟打的有来有回。 只是因着化作原形后，身体壮如山岳，无法御空而行，便只能踩着飞剑和那金翅鸟斗。 执夷兽虽说体型庞大，但龙虎的速度却在那金翅鸟之上，完全可以压制金翅鸟的攻击。 那金翅鸟很快落入下风，不得不招来更多的妖兽助阵。 而这就为灵舟上的灼华他们争取了时间。 几人仗着飞舟躲过了地上的兽潮，落在了城门之上。 “敢问几位是……”城门上惊魂未定的云月城城主见到天上飞来的灵舟心中以为定是垂名洞的修士赶来救援。 谁知灵舟上下来了几位年轻人。 应长庚见到被众人簇拥的中年男子便知他是这里的领头人：“我们是从蒙天境来的。 以灵舟行步路过此地，见到城下发生兽潮，便不能坐视不理。请问阁下可是云月城主？” “是，我名云齐，是此城的城主。”云齐刚刚见到半空中的灵舟上出来一位灵压极强的修士与金翅鸟缠斗在了一起，便赶紧命人放开了一部分护城禁制，将灵舟放了进来。 因金翅鸟妖与龙虎缠斗，维持城中禁制的压力便一下子小了许多。 云齐简直喜极而泣。 虽说他是城主，但他只是一个金丹初期的修士，在云月城这样的边境小城当城主，城中修士实力并不强盛。 此处物产不丰，若非依靠天山，根本不会发展出一座城池。 “敢问是否有垂名洞的长老来过这里？”傅邱赶忙问出自己心中疑惑。 “他们啊，说来惭愧，两位金丹长老携契兽与那妖兽斗法，却不料那金翅鸟妖竟会神识攻击，一时不备便受了伤。 他们的契兽也伤得不轻，如今尚在城主府中修养。” “难道垂名洞没有再派人来了？”傅邱忍不住问道。 云齐脸色发苦：“距离二位长老受伤已经过去两天了，他们受伤后已经向垂名洞传信，按照垂明洞到云月城的距离，援兵大概第三天就会到了。 可如今才第二天，我聚集所有修士设下的护城阵法也快到了极限。本以为今日多半是顶不住了，没成想遇到了诸位小道友们。” 应长庚想要迅速了解事情的来龙去脉：“城主可知这金翅鸟为何攻城？” 云齐更加苦恼：“那金翅鸟妖非说我们偷了它的宝物，若不归还，就灭了云月城。可我哪里知道它的宝物在何处。 若真是因为它口中的宝贝，或许那宝贝是被什么修为了得的人偷了去，藏进了云月城，或许是它口中的宝物根本不在云月城，这只是它故意编出来掠杀人修城池的借口。 我百般解释根本无用，那金翅鸟妖金丹后期修为，它自己能说话了，但它不肯听别人说话啊。 我向它争取了三天时间，他要我三天内交出宝物，否则三天后便开始攻城。我无奈只能赶紧求助宗门。 第三天过后我搜遍全城也交不出它所说的宝贝，便认定我等是在欺骗它。带领众妖兽直接开始攻城。” “唉，我先前不知这妖兽会神识攻击，垂名洞派来了一位金丹后期与金丹中期的长老，二位长老皆带了强大契兽。 本以为这下便能解决了这妖物，兽潮也会自行散去。 岂知它如此厉害，出其不意打伤了两位长老，我们如今实在是在无计可施。” “它所说的宝物是什么？” “按它所说是一枚发光的石头。翻遍了整个城池，我也没找到它说的那枚发光石头。 这妖物会神识攻击，想来它所说的宝物也应当是什么先天灵宝。可是这样珍贵的东西，若是被有心之人藏起来，我们又哪里找的到。” 第110章 宝物被夺 金翅鸟擅神识攻击，却比不上龙虎的身体强度。 而金翅鸟借着自己的神识攻击，本来应当在斗法中占据上风，可此时它频频发动的神识攻击便如石牛入海，激不起一丝波澜。 那受了多次神识攻击的龙虎根本不受影响。 榆桑以神识修剑，他的神识可不是一般元婴初期修士的强度。 龙虎身为他的契兽，早就被榆桑在识海中布下了强大的神识禁制，这金丹后期的金翅鸟虽然厉害，但在榆桑强大的禁制面前却实在不够看。 在龙虎的识海中也根本激不起一丝波澜。 天上的金翅鸟被打的几乎不能还手。 眼看不敌，就是召来再多的兽群也无用。 便愤恨道：“都是同类，你为何要帮着人修！他们狡诈欺瞒，自私自利，你不该帮他们！” 天空中与龙虎搏斗的金翅鸟奈何不了龙虎，更加忍不住愤怒地嘶吼。 站在飞行法器上的龙虎心中毫无波澜，眉眼淡淡：“你无缘无故，不在自己的老巢里待着，带这么多的妖兽跑来人修的城池作乱，也是吃饱了撑得？” “他们偷了我的灵石至宝，那是我修炼之物，我要讨回来！”回答他的是金翅鸟妖更加愤怒的控诉，金翅鸟的尖锐利喝响彻了整个云月城。 吓得城门上的众人都惊了惊。 就为了一件修炼宝物搞出这么大阵仗。 人妖消停了多少年了。 何至于？ 龙虎眉毛轻皱：“你的宝物自己看不住，还怪别人，若是找不到了，你还想屠城不成。 你这只鸟真是钻牛角尖。你若真敢屠城，人修的大宗门随便派个元婴来便能收了你，你可曾想过？” 金翅鸟哪里不知道这些，但要让它吞下这口气，不可能！ “是人修卑鄙在先，趁我产子虚弱盗走了我的至宝，这口气我咽不下去，那个偷我宝物的人修就藏在云月城中，不把他交出来，我是不会罢休的！” 金翅鸟声音恶狠狠的，似乎是下定决心在这里死磕。 看它这架势，不找到自己的宝物是不会离开的。 城门上的灼华元婴中期的五识灵敏。 二人在天空上的对话听得完完整整。 听了金翅鸟的声音，便知晓它是一只雌鸟。 若真如它所言，因为产子期虚弱而被人趁虚而入，盗走宝物，确实是不会善罢甘休的。 而且它天生地养竟能修炼出神识攻击，只怕和那至宝脱不了干系。 那金翅鸟妖已然修炼至金丹后期，看样子灵力比当初的蟾祖也只强不弱，如今能口吐人言，只差一步便能晋升元婴。 若是失了修炼的宝物，怕是要断了往后的晋升之路，换了别人，闹出这样的动静似乎也不是不可能了。 只是云月城不大不小，方圆百里只这一座城池，看规模也能容纳一两千人栖息。 这真如大海捞针似的，若能衬金翅鸟分娩夺宝，那盗宝之人的修为应当也不弱，至少是金丹期的修为。 龙虎听了金翅鸟的话也不知说些什么，这家伙的宝物多半没那么容易找回来了。这般冒着性命之危夺宝的，必是个心狠狡诈之辈。 “金翅鸟，你当真不是被人给骗了？”龙虎在空中与金翅鸟僵持不下。 明白以修为的限制，自己根本打不过他，便也消停下来。 它展开遮天的金翅飞悬在半空中： “我那至宝的气息此时就在云月城中，那人不知道我借灵石修炼多年，早就与它气息相同。” “我好端端的待在天山之下的云月森林中修炼，你以为我愿意与人修结仇，跟谁稀罕他们似的。 不过。哪怕人妖魔三族签订了不战誓约，我也不会就这么算了。夺我宝物跟毁我道统有什么区别，我绝不会放过他！” “它这是自己技不如人，看不住宝贝，还牵连无辜啊。”说这话的是站在城门上的风妙仪。 他们几人都听到了云月城上方龙虎与金翅鸟的对峙。 “修仙界本就残酷，修士之间杀人夺宝的事情数不胜数，抢夺灵宝本就是技高者得，更何况人妖之间。 它没看住自己的宝物被人偷去了，也是技不如人，还好意思以整座城百姓的性命来作要挟，逼迫于人。我看就该除了它。” 在风妙仪看来，事情哪来的那么多弯弯绕绕，金翅鸟想要屠城寻到自己的灵石是真，那便该被斩杀。 灼华听了她的话皱了皱眉，许多事的发生并非无缘无故。 追本溯源才能解决问题。 这里站着的都是人修，谁又会下意识站在妖族的角度思考问题？ 不过风妙仪说的不错，今日已是向垂名洞求援的第三日，垂名洞派来的元婴期长老也快到了，之前垂名洞的两位金丹长老已经被重伤。 若是等垂名洞的人来了，必会将金翅鸟就地诛杀。 “这金翅鸟也是在产子之时被人钻了空子，夺走了宝物，肯定是气愤的，我觉得我们可以帮忙把宝物找到，让它带着众妖兽回去云月森林。”傅邱出乎意料地站在了金翅鸟妖的角度思考问题。 他脚边的那头雪狼仰头用嘴巴叼了一下他的手，发出轻轻呜呜声。 傅邱意识到它的动作也低下头伸手去摸了摸雪狼的头。 “它想要屠城可是事实，为一件宝物宁愿屠杀这么多人，此妖杀心这般重，留着也是祸害。”风妙仪见傅邱这样窝囊颇有些不满。 “既然这么多天城主将云月城翻了个遍都没有寻到宝物，只怕想要找到不是那么容易。”沐婉衡量利弊觉得最快的解决办法是合众人之力杀了那只金翅鸟妖。 这样兽潮可解，云月城之危可解，去极海雪原的行程也不必耽搁太久。 “宝物到底在不在城中又岂能听那妖物一面之词。”五阵门的弟子也认为帮助鸟妖找宝物一事并不现实。 “唉，依我看根本没有它说的什么宝物，那三天我带人将整个云月城都翻了遍，都没有找到。我一直怀疑那妖怪在骗我。” “它骗我们又有什么好处呢？”灼华此时适时地发问。 “我也不晓得。如今是寒冬之时，万物寂灭，只怕是云月森林中食物匮乏，他们才为下猎杀掠找了这样一个借口，分明是想要屠城。 我们苦苦支撑了这么久，差一点就要被它们得逞。”云齐义愤填膺。 第111章 浑水摸鱼 “如果真是这样，那金翅鸟也太胆大包天了，如今三族休战，是不许随意挑起争端的。”沐婉听了城主的话便觉金翅鸟的话不可信。 妖修与人修不久前还是本不死不休的关系，如今实在不必要为了一个金丹期妖兽费心。 他们这边明明有元婴期的化形大妖，直接解决事情的源头岂不是更好，杀了那金翅鸟妖一切都迎刃而解了。 “我们不如合力杀了那只金翅鸟妖。”风妙仪压低了声音提出自己的想法。 应长庚并不赞成，城外还被兽潮包围，若是离了金翅鸟的引领谁知会不会失控：“此事还是不能草率决定。” “那金翅鸟妖为追它的宝物制造兽潮，云月城就这么大，凡人也不少，为何会找不到一块灵石？” 翻遍城中每一个角落，探问所有金丹期、筑基期的修士的下落。 本地的修士百姓有身份记录，身边人也可相互证实行踪，从外地来的修士来到城中也有落脚之地，总会留下些许痕迹，怎会找不到呢？ 不说是一块石头，若城主有心，就是一根羽毛，就真的找不到吗？ 云齐也皱眉头：“也许是被什么人藏起来了呢。” “那此城还有比您修为更高的修士在吗？除了垂名洞那二位长老和我们。”灼华这一问似乎在探问城中修士的修为水平，又像是怀疑城主才是那个监守自盗之人。 但她又没有明确说出自己的怀疑。 城主脸色有了些许变化：“没有，云月城中金丹初期修为已是最高。” 能当边境小城的城主修为自然是最高的。 灼华刚进入云月城的范围便用神识将在场的修士一一扫过，这里的修士筑基后期者不过八位，筑基中期十余位，还有一位金丹初期的老者在此与城主努力维持结界。 大敌当前，兽群兵临城下，只怕是云月城里但凡能用的修士都在此处了。 然偷盗金翅鸟宝物的人至少也得是金丹修为。 那究竟是谁偷了金翅鸟的宝物呢？ 就在几人还未做出下一步的决定时，龙虎结束了和金翅鸟的战斗，越过结界降落在城门上。 只是城下的兽潮并未退去。 灼华见他回来直接问：“怎么样了？” “那金翅鸟妖怪不肯走，非要我帮她找宝贝，看她可怜刚生产完，还有蛋要孵，我不跟她计较。” “可是若不杀她，她不还是要屠城？”沐婉觉得这是不如快刀斩乱麻。 就这么拖着岂是正途？ 既然那金翅鸟根本不敌龙虎，为何不把问题直接解决了？ 她可不是为了耗在一个边境小城才花大力气叫师傅帮着她进入这次的队伍的。 “要不将她叫来，直接让她自己在城中找找看好了。”灼华知道龙湖是不打算打杀那只金翅鸟了。 毕竟在人家分娩之时盗宝确实也阴损。 龙湖跟着师傅这么久了，可不会仗着自己修为高便随意打杀同族。 “哈？”风妙仪直接被灼华出的馊主意惊住了。 她怎会说出这样没脑子的话？ “万万不可！” 众人都看向声音突然变得激动的云齐城主。 他反应这么大做什么？ 云齐似乎也意识到自己的失态，随即脸色极其自然地陷入一种沉重的担忧。 真诚地对灼华说道：“我明白这事若不让那金翅鸟死心它是不会走的，只是这主意是否太过冒险了些？” “倘若这金翅鸟像我之前一样把云月城翻个底朝天也根本找不到它所说的宝物，到时发了狂，攻击手无缚鸡之力的平民百姓，他们的安危谁来保障？ 那金翅鸟可是金丹后期修为，咱们这么多人只有这位前辈有能力制住。 实不相瞒，那金翅鸟一旦发狂，就是须臾之间便能屠杀无数百姓，我虽是城主却不敢赌他们的命。 哪怕几位道友救我们于水火，但为了满城百姓的安危，请恕我不能答应。”云齐此时义正言辞，全然是一个有担当的城主角色。 云齐的一番话说的滴水不漏，根本寻不到错处。 可是他的话灼华却是半点不信的。 金翅鸟都说了，宝物就在城中，不找到不会走。 那么为何就是找不到呢？ 是找不到，还是不想找。 众人半道遇到云月城的兽潮，便前来救援，并未亲眼了解事情的来龙去脉。 只当这是一场天灾，可谁又知不是人祸？ 灼华不相信世上有那么多无缘无故的灾祸。 尤其是既当人又当妖了以后，她明白妖有妖的立场，人有人的立场，各自皆有自己的对错，可这其中不乏有人想要浑水摸鱼，只为暗度陈仓、渔翁得利。 就算是修为不济，也不意味着没有深沉的心机。 人皆贪心不足蛇吞象。 谁说就不会有人借着弱势这一点谋得大宗门的庇护，并以此来满足自己的私欲。 金翅鸟金丹后期修为，还带领着兽潮为何一直没有攻下云月城呢？ 按理说它若真想屠城，应当费不了这些天的功夫。 “灼华师妹此事不妥，太冒险了。”应长庚忌惮城外的兽潮，若到他们时里应外合，到时腹背受敌城内的百姓必会遭殃。 这个办法太过草率了。 沐婉也忍不住说：“灼华师妹怎么出这样的主意，也太不稳妥了吧。” “其实照时间来看，我们垂名洞的援兵也要到了，那金翅鸟也不傻，到时我们这么多人，它自知根本打不过，也不会非要硬上吧。 不如我们就试着帮它找一找她的宝贝，说不准若是找到了，她也没有理由留在这里了，自然就回到云月森林去了。”傅邱的话有些天真却也有道理。 只是他的建议在众人看来也不可行，连云齐城主翻遍整座城都找不到的东西，他们也没有任何线索，如何在这么大一座城里如无头苍蝇般乱逛。 “我觉得灼华的意见就挺好。”龙虎见众人你来我往地商议利弊，觉得明明简简单单的事情为何要将它复杂化。 如今人妖的不战誓约尚在生效，那金翅鸟妖虽然有些本事，但终归还够不上元婴期。 第113章 败露 她又不是傻的，人修大宗门对扰乱人族秩序的妖族一向不会姑息，它只想要夺回自己的东西，可不想引得人修来灭杀。 龙虎见众人犹豫不决：“那金翅鸟说只要将宝物还回去她便离开云月城，永不踏入。” 其实那金翅鸟的话至少大半他是信的，金翅鸟如今的修为只差一步可入元婴，一般的妖兽早就寻一处安全之所闭关了，谁还会来到人修的地界作乱。 眼看着金翅鸟仍旧盘桓在云月城半空，伴着它的鸣声妖兽向后退了一部分地界。 它是这是表示暂缓对云月城的攻势了。 只是若它知晓垂名洞派遣的元婴真君就要来了，说不准便会立刻撤走了，若它性情再冲动些说不定便会发动兽潮与众人玉石俱焚。 “不就是一个金丹后期的妖兽吗，由龙虎前辈在，加上我与两位金丹长老，收了她并非难事，我们尚有正事在身，不可耽误。” 穆湛不打算再等下去了。 云齐听了这话心中不由喜悦，只是面上不敢表露半分。 “有龙虎在怕什么？就叫那只金翅鸟立下道誓，自己入城去找，叫她不得伤害百姓分毫，否则便此生修为尽废，此生不得结婴。 若城中没有找到她的灵石便立刻离去，以后再不得再踏入云月城地界。” 灼华可觉得没必要让事情闹到要死要伤那一步。 “就叫金翅鸟进城来，它自己的东西让它自己来找。” 沐婉听了灼华的话狠狠皱眉：“师妹……” 风妙仪也瞪着一双眼睛怒视说话的灼华，好像下一刻便要把她吃了一样。 沐婉的话还没说完，云齐城主又变得义愤填膺。 “不行！这办法我绝不会同意的。”云齐再度否定灼华的主意。 “我这个主意不好吗？那金翅鸟金丹后期，修行不易只怕是快要进阶元婴了，令她以道行发誓岂不妥当。 当然我们也不想留下什么隐患，城下的兽潮还未彻底退去，这般，说不定大家不必见血便将事情解决了，岂不美哉。” 众人下意识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但仍觉这个办法有些太过鲁莽。 “不行一旦出了什么事，我城中百姓的安危谁来负责，我绝不会同意。”云齐态度坚决地拒绝灼华的提议。 “以修为起誓，只怕那金翅鸟不一定肯答应。”应长庚说出了自己的担忧。 “答不答应，问一问不就知道了？”这种情况，龙虎当然要着帮灼华说话。 眼见那位能够压制金翅鸟的修士说话，云齐急忙否定。 “不不不，诸位哪怕坐视不管，也不可替云某做这样的决定啊。”云齐面上表露恰到好处的慌乱与惶恐。 而他身后的那位云月城金丹长老眼中神色不明，却不发一语。 “城主这样反对是为何？难道其实是不想解决云月城之患吗？” “小友这话是什么意思，我做云月城城主二十多年，坐在这个位置上一天都不敢懈怠。难道你认为云某是那种只顾自己的卑鄙小人？” 云齐面上已经起了薄怒。 根本不能接受灼华的怀疑。 “云城主，我师妹她不懂事，不是怀疑您的意思。” “我就是这个意思。” “城主为何阻止金翅鸟进城，哪怕让她以自己的道行起誓都不成，那宝物的下落您是真的搜查不到？ 一说到金翅鸟进城寻宝为何反应这般激烈？” 还不等众人有所反应。 风妙仪先冲出来： “你这不是废话吗，金翅鸟是妖兽，她是妖怪！你竟然让她进城，你长脑子了吗？！”风妙仪的话尖锐而恼怒。 仿佛已经忍耐不了灼华的愚蠢发言。 “城主是云月城的城主，不为云月城的百姓想，难道为你想？你可真会出馊主意啊！” 灼华只觉被惯坏了的小孩竟如此聒噪。 风妙仪这番刺耳的话无疑会让灼华难堪，也同样给了云齐喘息之机。 “这位道友说的没错，哪怕只有一点点的风险，云某都不会同意的。”云齐还是那个态度，不肯退让分毫。 “是啊，倘若金翅鸟寻不到宝物，根本不在乎什么修为尽毁，与我们硬碰硬，到时便危险了。” “灼华师妹，城中百姓的性命不可开玩笑，此事不妥，还是应该合理将它灭杀的好。” 应长庚只觉灼华的想法和言语实在太过不成熟，根本不该出这样的主意。 “是啊，师妹，别任性了。”沐婉也跟着劝道。 “灼华师妹的想法着实太过乐观了。”穆湛与众人一样对灼华的话不以为意。 谢岭南站在一边不发一语，在她看来，妖就是妖，妖怪不讲究人情道理，只知道弱肉强食，人妖本井水不犯河水，但倘若它们侵犯人族，那便不可姑息。 其实倘若几人认真观察，未必就不会注意到云齐城主的不对。 但他们终归是人修，在兽潮屠城这样的情境下，做不到站在最客观的角度思考问题。对云月城之事自然也会偏向云月城也就是云齐那一方。 灼华对众人的劝说充耳不闻。 如果不是有龙虎站在灼华这边，众人可能根本连劝都不会劝，多半会无视灼华的话。 所以此时灼华对他们的话也是充耳不闻。 定睛看着云齐城主，不慌不忙道：“那城主可愿意发道誓，证明你确实不知金翅鸟灵石所在？” …… 云齐心跳如雷，想不到灼华会有此一问，难道说她知道些什么？ 本以为这一劫总算绕过去了，结果眼前这位姑娘竟然抓住不放。 云齐额头的发间发出薄薄细汗，几不可见。 但此时只有他自己明白他的紧张。 对方可是有能与金翅鸟匹敌的强大修士。如果一不小心露出了马脚，只怕是…… “当然。” “我云齐在此立誓，经我搜查确实没有在城中找到金翅鸟的宝物，此话绝无虚言，否则修为不得寸进。” 他当初为了做足姿态，可是带着麾下的修士将除城主府以外的地方翻了个遍，百姓住所，各大小商铺、客栈，城中的百姓和修士都是有目共睹的。 金翅鸟的那枚淬神灵石找不找得到他心里还没数吗？ “不对，您应当发誓自己不知灵石所在才对，而且修为不得寸进也不影响您当城主啊，该是修为尽废才对。” 灼华这话不可说不重。 众人听了灼华的话，只觉得云齐不管怎么说也是一城之主，这城主当了二十多年，自有威仪。 被灼华一个不知哪来的毛头小辈逼迫，只怕是要发飙的。 灼华此时可不在意自己会不会当这个个恶人。 她要的是真相大白。 “你是怀疑我监守自盗是吗？”云齐脸上再也按捺不住激愤之色，厉声向灼华质问。 第114章 暗度陈仓 “是。倘若城主真的不知，为何不敢发誓？” “你……” “灼华！你在说些什么，现在是说这些的时候吗？”应长庚声音严肃了几分。 他对灼华的言行感到十分荒谬。 之前不知灼华的行事风格竟如此鲁莽，没有证据的事情怎能胡说。 他们是来帮忙的，怎能帮来帮去反倒结了仇。 “我看你还是别说话了，你看不出来大家都不赞同你说的吗？” 风妙仪趁着这个档口大家都反对灼华的想法，自己怼人也没人回护着灼华，好好出了一口郁气。 “反正我挺赞同的，我觉得灼华道友说的有道理。”傅邱弱弱的反驳。 他一说话大家的目光就朝他聚集而来。 说完又被风妙仪狠狠瞪了一眼：“你不说话没人把你当哑巴。” 被风妙仪瞪了一眼，傅邱看了看默不作声的其他人，也讪讪闭上了嘴。 “诸位还是请离开吧，诸位的帮助云某感激不尽，只是云某身为一城之主，也不会接受他人的随意污蔑。” 这会倒不在意百姓的安危了？ 灼华看了眼龙虎。 龙虎直接闪身出现在云齐面前，拽着他的衣领将他整个人提了起来。 毫不犹豫地释放出元婴期威压：“你最好说实话，不要再耍花招。” 云齐反应不急，眼前一黑便要喷出一口血来：“不不……” “让你发誓你不愿意，让金翅鸟入城寻宝你也不愿意。帮你杀了金翅鸟你就愿意了是吧？ 你想的倒挺美的，当我这个元婴修士是好糊弄的吗？”龙虎这招恐吓，简直是蛇打七寸，效果实在惊人。 众人尚且反应不过来。 那名云老回过神来见到城主被人挟制，立即飞身前来：“休要伤我城主！” 龙虎单手一挥，便将人打飞出去。 云老倒在十丈以外的城墙上大口吐血，一时半会儿根本起不来身。 周围守城的修士早已顾不上维持护城法阵，纷纷拿起手上的武器对准了龙虎。 只是被他强大的威压与修为压得不敢动弹。 别说他们了，就是应长庚他们也不约而同受到了影响，在强大妖修的元婴期威压下皆心口一沉。 不看那迷惑人的可爱外表，龙虎本身就是十分凶悍的猛兽。 是从中古时期便流传至今的稀有妖种，“力大无穷，削铁如泥”可不是说说的。 灼华见龙虎这一套一力降十会的雷霆做派，不由想到了师父，龙虎跟了师傅不晓得多少年了，这招恐吓人的功夫只怕是跟师傅在外游历时学的吧。 龙虎真是深藏不露。 “龙虎前辈！”应长庚也被惊出了声。 他身后的几人见着龙虎的手段都被整愣了。 灼华好端端站在龙虎旁边，面上一派平静。 见应长庚他们几个捂着胸口发闷还有功夫管别人闲事的样子，陷入沉默。 按理说他们本是人族，在人族这般势弱的情形下，自是理所当然地站在人族一边，这也是无可厚非的。 只是小孩子就是容易被人骗。难道这就意味着不会撒谎吗？ 弱者也会借着他人对他的同情心和庇护，做出利用、抛弃、甚至回踩你一脚的行径。 他们这些刚从宗门里出来的少年人，很该多体会一番人世间的险恶才对。 “你最好老实交代金翅鸟的灵石藏在何处，你只有一次机会，想好了再说。” 说完这一句，龙虎的手猛然掐紧，叫云齐挣扎了好一会。 见他翻起白眼，才一松手任他摔在地上，吐出一口堵在喉咙里的血，他捂着脖子一阵猛咳才缓过气来。 地上是随着他的咳声咳出来朵朵血花。 看来他被龙虎的元婴期威压伤得不轻。 刚刚龙虎死死掐住他的脖子，几乎要将他的脖子掐断。 云齐被威压震伤后，还被掐住，不仅喘不上来气，内伤的血也喷不出来。 他真以为自己要憋死了。 好不容易得到喘息之机，一抬头，那尊刚刚还掐着他脖子的煞神就站在他眼前，阴影尚且还笼罩着自己。 见龙虎又要动手，云齐立刻哑着嗓子说道：“在…，在城主府的宝库中……” 龙虎直接伸手向天空上一招。 结界被破。 金翅鸟俯身朝他们所在的城门处冲来。 “啊啊——金翅鸟来了！”城门上守城的修士立刻丢了武器，抱头急退。 金翅鸟一双金光璀璨的羽翼舒展，带起一阵疾风。 它巨大的身子在这阵风中化作了一只肩膀大小的金雀鸟。 恰恰好地落在了龙虎肩上。 “这便去寻你的那枚灵石吧。” 其实他方才已经答应帮金翅鸟找灵石了。 她与自己实力差距悬殊，对自己的威胁微乎其微。 他堂堂元婴期执夷兽，总不能欺负一个刚产完仔的雌鸟吧。 说出去未免太丢人。 若是主人知道了也会笑话他的。 帮助同族解决一件小事不过举手之劳。 何乐而不为。 “你们且在此等候。” 随即一只手提起瘫在地上的云齐踏上了飞行法器，转眼便消失在原地。 只见一道极影往城中渡去。 灼华突然觉得今日的龙虎格外靠谱。 定是师傅教得好。 灼华不知榆桑可不曾教过龙虎这些乱七八糟的东西，谁会想到教一个可爱的胖熊猫这些人情世故的可怕东西呢。 不过榆桑年轻的时候一个人在外游历，摸爬滚打过来，因运气不好总遇糟烂事。因此脾气格外的坏，连着也将龙虎带坏了。 如今虽说榆桑上了岁数人也平和了许多。龙虎却是有样学样，将榆桑年轻时那个凶残样子学了个十成十。 龙虎这一招快刀斩乱麻实在是高。 用雷霆劈碎黑暗。 灼华吸取经验，料想自己以后也要如此做。 定能省去许多麻烦，还能将事情办的漂亮。 过了半个时辰后，龙虎一个人带着尽头的金翅鸟回来。 金翅鸟嘴中果真衔着一枚泛着紫色光华的石头，灼华一眼便认了出来。 这石头是不是在青莲芥子空间中见过？ 天宝博物志中似乎有提到过：“淬神石，内涵紫蕴，封印奇强灵蕴，此灵蕴可淬炼修士的神识，乃稀世珍宝矣。” 她看过书上的只言片语但并没见过它长什么样子。 灼华突然想到了师父。 师父的功法修炼的慢是不是就是因为淬炼神识的灵宝难寻？ 若是如此，那岂不是…… 这样的石头她怎么记得好像在万花秘境中见到过呢。 第115章 归巢 见龙虎落地，灼华纳闷道：“那云齐城主呢？” “被我打晕了关在城主府的牢里。 那家伙太不老实，还想逃，被我发现。 在城主府的偏房里，我还发现那两位垂名洞的金丹长老，他们伤重，并没有得到医治。我见他们的契兽也奄奄一息，再不救治就快死了。” “什么！”这里面怎么还有他们垂名洞的事儿呢？ 傅邱怀疑自己是不是听错了。 什么叫垂名洞的两位金丹长老伤重没有得到医治。 云齐的胆子真有这么大，他敢吗？ 难道不怕被垂名洞发现，碎尸万段。 “我见他们衣衫整洁，似是被人打理过，但也只是看着干净些，实则伤的极重，内伤外伤皆有，伤势也不曾用药缓解。贪心不足蛇吞象，我去的时候，那两位金丹长老差不多就剩一口气。” “这这这……”这是那个云齐城主做的吗？傅邱不敢想，这样缜密的心思，如此恶毒的盘算，若前来救援的人知道二位长老身死，定会发怒手刃金翅鸟。 好恶毒的心思！ “这是真的吗？”沐婉听了龙虎的话还有些不大相信。 “前辈真看见那两位金丹长老如此？”应长庚觉得此事竟然另有隐情，真相简直惊世骇俗。 应长庚身旁的穆湛抿了抿嘴角，似乎也没想到事情变成这样。 “抓个人问问不就成了？”说完龙虎一伸手，那个趴在原地想遁走的云老被 隔空抓了过来。 “干什么？”眼看龙虎那双手掐上自己的脖子。 “不不不……，我只是听命行事，我云家世代是城主的仆从，我只是做了我分内的事。”云老眼神惶恐，试图摘清自己。 “你可不是城主，事无巨细都给我交代清楚了，我大可饶你一命。” “真不是我，都是受城主的命，我们当初只是想偷一个金翅鸟的妖兽蛋，没想干别的，谁知那金翅鸟分娩以后虽说十分虚弱，却将兽蛋看的紧。 弄得我们无从下手，结果好巧不巧城主在巢穴里捡到了那块发光的灵石，我们也不算无功而返，将那快灵石带回到云月城以后，谁知道金翅鸟会找过来。” “呵，那你说说那两位垂名洞的金丹长老又是怎么回事？” “这个，这是，是城主吩咐的，城主直说不用给他们医治，到时不治身亡，随便拿几件他们身上的灵宝也不会有人知道。 只说是金翅鸟干的，才导致二位长老伤重而死，到时……，到时垂名洞自不会放过金翅鸟，等金翅鸟被解决了，我们也就没事了。 前辈，天地良心，这都是城主的吩咐，我们都是奉命行事的人，还请您饶过我吧。我把我知道的全都交代了。” 听了他的话一边的傅邱瞪大了眼睛，一脸的不可置信。 他们宗门派了两位金丹长老来解决妖患可并不是为着图什么，完全是出于大宗门对百姓的一片救助之心才会出手。 没成想遇上这样卑鄙无耻之人，两位金丹长老也差点折在这里。 “不行！我得去看看二位长老！”傅邱忍不住要往城主府去一探究竟。 “别急，我已经为他们渡了些吊命的灵气，一时半会儿不会死的。不是说垂名洞的救援快到了吗？到时你同他们一块去。”眼下的事情还未解决，龙虎打算现在便将云月城的事料理了。 被龙虎掐住的云老此时哪里还有金丹修士的尊荣。原本在云月城这样的边境小城里，他是仅次于城主之下的修士，待遇几乎比一般小门派的长老还要好，威严脸面更不必说，哪里受过这样的罪。 他可算明白什么叫“实力为尊”了，就像金丹修士对上元婴修士几乎没有还手之力一样，他们今日是踢到铁板了。 当初本就是险中求财，也知道事情一旦败露他们这个小城便再也不会有大宗门庇护了。不仅如此还会结仇，就是金翅鸟这一关要过去，怕是也难。 只是财帛动人心。那两位垂名洞的金丹长老一身大宗门气派，穿戴皆不俗，就是他们的契兽修为都比城主高，他们身上的宝物若是城主得到了，必会分他一杯羹，这条件太诱人了，他怎会不答应。 在会所他一个金丹长老没有城主的供养，怎能有今天的修为，所以不论是为着自己的前途还是性命，他都绝不能背叛城主呀。 “呵，看不出来你们想的挺美呀。”龙虎也想不到光是为着贪心，便能做出这一系列的事来，也是不容易。 贪心不足蛇吞象。人心就是能够为着眼前的利益做出可怕的事。 看了看安静待在龙虎肩上的金翅鸟，灼华说道：“事情已经结束了，既然你寻回了自己的宝物，便该走了。 将所有的妖兽都带回云月森林去。 不要再惊扰云月城的凡人。” 金翅鸟听了灼华的话，看了看龙虎，龙虎与灼华对视一眼，随即摆摆手。 “这里没你的事了，将你的兽潮带离这里。” 金翅鸟的双翼迎风招展，化作了遮天蔽日的金翅大鸟。 天空里如烈阳般的金色大鸟挥舞着广展的双翼，嘴中衔着一枚紫色发光石头，跃过众人头顶，朝着天山的方向飞去。 金翅鸟高鸣，这一声并不掺杂着神识攻击，它的声音如清泉击石流淌。 传说金翅鸟的声音最接近凤凰神鸟的脆鸣，原来凤凰的鸣声便是如此清越之音，穿透山巅与白雪，穿透森林，翻山越岭，回荡在众人心间。 追随着她的身影，围在云月城的兽潮也逐一散去，他们朝着天山的云月森林进发，回去他们自己的家。 他们这次的终点是云月森林。 “他们就这样走了。”傅邱喃喃道。 事情似乎以奇怪的方式结束了。 “放虎归山真的好吗？”沐婉说了一句，这件事就这样草率地画上句号未必稳妥。 “就这么放他们走，说不定他们以后还会再来呢，我们这样做，以后他们要是再下山来祸害人怎么办，妖怪能讲什么信用……” 风妙仪话还没说完，触到了龙虎向她投来的冷冷视线，便又闭上了嘴。 第116章 飞鹰长老 “不知前辈是如何看出城主在说谎的？” 应长庚从没觉得自己竟会这样迟钝，没有察觉云月城城主的阴谋，还差点帮他成事。 若是他们合力杀了金翅鸟，到时没了这场事情的苦主，一切尘埃落定，自不会再有人再揭开事情的真相。 那云齐得了金翅鸟的珍宝，垂名洞两位长老的法宝，仍旧逍遥法外，还不知会犯下什么错。 龙虎觉得非要解释便是说来话长，总之就是两个字： “直觉。” 直觉？凭感觉就断定云齐城主不是个好东西。 这可太草率了。 倘若错了岂不是冤枉好人呢。 沐婉听了龙虎的话不以为意。 妖兽行事果真不讲章法。 “前辈的直觉确实厉害，定是经验丰富才会如此，若无前辈提醒，我们也是差点被瞒住了。” 应长庚突然想起灼华从开始就一直主张让金翅鸟进城，反对杀戮。 不知是不是察觉到了什么，才会任凭大家劝说始终不为所动。 龙虎身边的灼华好端端站着，有龙虎这个修为最高的大妖冲在前面，她只需要静静看着就好。 几人还没醒过神来。 总归兽潮与金翅鸟的事解决了，云月城的危机也迎刃而解。 灼华知道应长庚他们几个人几乎没有人相信金翅鸟的话，他们更相信云齐这个今天才刚刚认识的云月城城主。 只因他是人类。 比起妖他们当然更相信自己的同族。 妖怪中也不乏像云齐一样狡诈恶毒的，只是他们大多数是明目张胆的恶，不懂得拐弯抹角。 要说妖族内部其实并不团结，他们终归与人族不同，妖族有很大一部分都分散在修仙大陆各处，自由自在，无人拘束。 而非都在极海雪原。 极海雪原的妖族虽然可以被妖帝庇护不被人族随意捕捉屠杀。 但身在妖族领地，也免不了弱肉强食的规则。 它们之间联系起来的是食物链。这个吃那个，那个吃这个，大家各自修行过活，又相互成为养分，人族岂会如此。 妖族其实是被血统强大的大妖强力集结起来的。食物链顶端的为王称帝，生杀予夺。 所以这么多年妖族的上位者也只是想到通过攻打人族抢占地盘，来改变妖族环境恶劣的困境。 所以他们一遇到在大灾面前便凝聚成一团的人修，掠夺的想法便始终不得实现。 灼华硬要说，也只能是个散妖，天生地养，无高贵血统和出身，天地间自由来去。 不管是人修宗门还是妖族，其实她对哪个都没有归属感。 天祁宗给予了她一位指点迷津的恩师，叫她能够在藏书阁的那些日子遍览群书，渐渐开悟，让她遇见了助她悟道的蓝息铃。 她便感激，还恩。 但天祁宗里也有她不喜欢的世家大族倾轧。 他们做派霸道，不守规矩道德，只为一己私欲。高傲、偏见、蔑视、目下无尘。 她讨厌宗门内的流言蜚语、人云亦云、不公平、捧高踩低，宗门里她不喜欢的东西太多。 越是大宗门它的光芒越璀璨，他阴影中的黑暗便越难以撼动。 天祁宗这样千年以上的庞然巨物更是如此。 世上根本没有完全完美、公平的地方。 就是青莲仙尊一手建立起来的木源宗也是如此，最后也逃不过内部的腐败瓦解。 但天祁宗里也有她喜欢的。 天祁宗里有她可爱的师父，龙虎、无极，四季花开不败的桃林小院。 天祁宗虽然不是她的家，但天祁宗的涧泉峰里有她的容身之处。 人生天地间，忽如远行客。 人生根本没有归处，无非行到何处，便停下来坐看春花与流云。 见了今日人修对妖修的固执与偏见。 灼华觉得哪怕有一天宗门内也无她的容身之地了，似乎也能接受，毕竟人妖之间的关系确实不算明朗。 其实也没什么，毕竟宗门内她唯一惦记的也只有师父与龙虎他们了。 就在这时，灼华的神识范围内看到远处的天空中有人脚踏飞鹰而来。 只怕是垂名洞的元婴长老到了吧。 龙虎将云老控制了起来，不给他机会逃跑，现在头疼地是如何处理云月城这个烂摊子。 “唉？”傅邱本来还在想宗门派的人怎么还没来，结果他的目光刚一划过远处的天空，便看到了一道飞鹰的影子，那鹰兽设背上似乎还站着一个人。 “那好像是我们宗门的飞鹰真君。” 就是他！ “我们垂名洞的援兵终于来了，飞鹰真君在我们宗门可有名了，他的六爪飞鹰只差一步便可以化形了，他可宝贝了，就连道号都直接起的飞鹰。 他在门中已至元婴期，战力也是非凡的。” 自家宗门的大家长来了，傅邱激动地精神抖擞，好像瞬间找到了主心骨。 几人朝着远天看去，果真见到了那只远处的飞鹰。 说话间，那叫飞鹰的拉风长老，已经靠近了城门。 靠近了看那只六爪飞鹰。 它身姿雄健，毛色光亮，一看便知被养的很好。 它鹰眼如炬，鹰喙如锋利的弯刀，威风凛凛。 待那位飞鹰真君降落在城门上以后，它缩小身形，双爪从容地钩在那位元婴长老的手臂上。 只是站的离龙虎远了远。 飞鹰长老身穿藏青色广袖道袍，他一双眼睛也如鹰眼一般犀利，眉眼十分严肃。 以元婴真君的道行，大概隔着很远便见到了城门上的几人。 飞鹰长老见到地上残余的血迹，微微皱眉。 还没有说话。 傅邱便带着自己的雪狼，兴高采烈地跑了出来。 “长老！飞鹰长老！弟子是垂名洞凌源真君座下亲传弟子，不知您记不记得我。 弟子在宗门大典上还见过您呢？” 没想到这次来的是这位真君，飞鹰真君虽说人看着严厉了些，但刚正不阿，眼中容不得一点沙子。 凌源真君？ 飞鹰真君这一看，眼前这个弟子确实有几分眼熟啊。 再看他身边的那只雪狼，筑基中期修为，一双眼睛雪亮，毛泽光滑整洁，仿佛映着冰雪。 嗯。 这一看就是他们垂名洞的弟子。 第117章 后事 “发生什么事了？” 飞鹰见了城墙上乱糟糟的场面心中也有许多疑问。 兽潮也没了。 不是说妖兽难驯，引发兽潮，派来的金丹长老不敌，需要元婴期长老前来支援吗。 “长老，云月城的兽潮已经退了，只是云月城的城主盗取了金翅鸟的宝物，才引得它带领兽潮追来，我们都被他骗了。 他还利用咱们宗门内的两位金丹长老，意图谋取他们身上的灵宝，故意不医治他们身上的伤。” “他能干出这种事？”区区一个边境小城的城主有这个胆子？ 他们这样的边境小城尚且还需要依附大宗门的庇护，飞鹰实在想不到这样的小城之主敢做这样的事。 傅邱恨不得立刻将事情的来龙去脉说清楚：“弟子是十几天前被宗门派去天祁宗的核心弟子。 同天祁宗的队伍行经此地，被兽潮所阻，无法前进，这才留在了云月城打算解决了兽潮再离开。 只是想不到兽潮的引发是有源头的，这一切都是那个叫云齐的城主自食恶果。这件事还是天祁宗的龙虎前辈解决的。 我们这些人本来还打算帮他杀了金翅鸟的，差点被那狼子野心的云齐骗了。” “那家伙想利用垂名洞的援助对付来找他寻仇的金翅鸟，自己坐收渔翁之利。 咱们门中二位长老受伤之后他特意不行医治，就是为了到时宗门再派人来，只说是金翅鸟将他们打伤，才致使伤重不治，到时垂名洞便会为他出去金翅鸟这个阻碍。 他还打算偷走几件长老身上的灵宝收归自己囊中，委实可恶。” 傅邱一将这件事情从头到尾捋清楚了，便越发愤怒。 这事他一开始也没想到，要不是龙虎前辈敏锐，他们这几个初出茅庐的筑基期弟子根本看不出来这老油条的伎俩。 飞鹰长老听了傅邱的话直皱眉。 他伸手摸了一把胳膊上六爪飞鹰的羽毛。 眼神锐利了许多。 气场也变得更加严厉。 一个实打实元婴修士的气场便蔓延开来。 难不成他们垂名洞竟然真被一个边境小城的城主给算计了？ “那二位长老现在何处？” “尚在城主府内，那云齐城主被龙虎前辈关在城主府的牢房里了。 龙虎前辈，我要同我们长老去看看城主府的情况，您能否带个路啊。” 傅邱脸上挂着恰到好处的笑容，似乎有些不好意思，却又显得十分真诚。 龙虎自然也没有理由拒绝。 飞鹰也注意到了龙虎，在场所有人他唯看不透这位的修为。 很显然这个身穿黑白长衫的青年男子便是傅邱所说的龙虎前辈。 看着眼前一群小萝卜头一样的少年人，只怕这“龙虎前辈”是天祁宗派来带队的元婴期长老了。 只是这取得道号委实奇怪，又是龙又是虎的，怎么有些像妖兽才会取的名字。 飞鹰长老目光与龙虎对视了一眼，便客气地点了点头：“在下飞鹰，垂名洞元婴长老。” 龙虎见对方先介绍了自己，便也冲他随意地做了个拱手礼：“我是天祁宗的人，元婴初期。幸会。” 说完，所有人也都没有理由再留在城墙上。 除了留下两位天祁宗金丹长老看守云老等剩下的修士，其他人便都赶去了城主府。 城主府中有许多被龙虎打伤的守府士兵，这些人中修士很少，大多数修士都集结在城墙上。 他们畅通无阻地找到了垂名洞金丹长老所在的屋舍。 他们两人待在一间十分宽敞的屋子里，屋内摆设大气，燃着静雅安神的沉香，屋内通风明亮，任谁一看城主似乎已经给了两位长老最高的待遇。 只是二人皆躺在床上一动不动，嘴唇苍白无血色，气息微弱，真不像金丹期长老该有的样子。 似乎命不久矣。 他们身边都趴着自己的契兽，它们也奄奄一息，听到人声，一只雪豹尚能睁开眼睛，见了飞鹰长老，似乎认出了他臂膀上的六爪飞鹰。 有气无力的呜呜叫了一声。 见此，飞鹰立刻搭上床上长老的手腕，以灵气游走全身，脸色瞬间便黑了。 两位垂名洞长老神识受了伤，所以才昏迷不醒。 只是内外伤已经恶化到比神识的伤还要严重的地步，体内外灵气几近枯竭，根本无法自愈。 若不是有人呢为他们渡了些许灵力，只怕是等不到他来救。 飞鹰长老拿出一瓶灵丹，往二位长老口中一人喂了一颗。 灼华见到飞鹰长老拿出的丹药，丹如青玉，当是丹中珍品无疑，看来这位飞鹰长老真如傅邱所说，人看着严肃了些，行事确实刚正不阿。 只见两颗灵丹下去，二位长老的外伤便渐渐愈合，身上的灵气也恢复了许多。 与他们同气连枝的契兽也悠悠转醒，状况好了许多。 那只雪豹便对着飞鹰长老嗷了一声表示感谢。 “这一切到底是怎么一回事。”飞鹰此时已经怒不可遏，他必须亲自将事情的来龙去脉查清楚，绝不能假借他人之手。 “云月城城主在哪里？我要亲自审问他。” “长老，龙虎前辈说已经将他关进城主府大牢了。”傅邱见飞鹰长老发怒，不敢耽搁，立刻将云齐的下落说了出来。 只见飞鹰先是在原地一顿，灼华感觉到他大概是在将神识放开笼罩整座城主府。 城主府这样的地方，最高修士还是金丹期，这里的防御手段怎么能逃过元婴真君的神识探测。 这也是龙虎为何那么快发现二位长老所在的原因。 飞鹰祝福傅邱将二位长老照顾好，便大步踏出房门，直往地牢中去了。 龙虎并不打算追上去。 “今天事情也算大概结束了，大家在城主府休息一日，我们明日一早启程吧。” 对此众人也没什么异议，垂名洞的元婴长老都来了，等到飞鹰长老将一切汇报给宗门，垂名洞自会解决自己地界中的事，用不着他们多管。 他们在寒冬天行舟多日，确实也消耗许多，这次在云月城休息一日，之后接连行舟几日，直接越过天山，不久便能到达极海雪原了。 第118章 桃枝续命 龙虎没有忘记城墙上的那些修士，直接叫两位长老将人控制了起来。 几个修为稍高的便通通关去地牢里与云齐作伴。 其实对于这些城中修士，有的是城主的党羽，有的不是。 但在兽潮刚刚退去的这节骨眼上，最忌讳的就是人为的动乱。 将一部分人先关起来，剩下的一部分发归原职，该干什么干什么，总不能扰乱了城中秩序，叫百姓担惊受怕。 这一切准备妥当以后，飞鹰长老还未回来。 灼华自告奋勇同傅邱一起留下照看着那两位金丹长老。 当然还有他的那只雪狼。 雪狼趴在床头下的木板上，安静地陪着自己的主人，一双雪亮的眼睛时不时看看灼华和自家主人，百无聊赖地晃着长尾巴。 灼华转而去看床上的两位长老。 虽说他们的内外伤皆已治好，却迟迟不醒，只怕是神识受的伤飞鹰长老尚且没有办法。 这若是垂名洞追究起来，保不准还是要去捉拿金翅鸟，这件事怕是要再拖延下去。 灼华觉得自己的神识强度大概要比金翅鸟强上许多，不知道自己那一套治愈术法对于神识创伤是否有用。 其实可以试一试。 青莲仙尊留给她的传承中有许多木系禁术，攻击的、治愈的。 虽说攻击法术不多，但都是消耗极大且威力无穷的术法，对于木系妖怪极其有用。 除此之外，大多是治愈等有关木系妖怪对木灵气千变万化的运用法术。 灼华看着傅邱的眼睛，在他疑惑的目光中说道：“我看两位长老是神识受了伤才无法醒来，你觉得他们这样，你们宗门会饶过金翅鸟吗？” 不想灼华是为了说这话。 傅邱看了一眼两位长老闭着眼睛静静躺在床上的样子，他们这样只怕是凶多吉少了。 他见了飞鹰长老拿出的丹药，那青玉色丹丸已经是最好的疗伤药了，可是二位长老明明身上的伤都已痊愈，却仍是无法清醒。 好端端若是折损两位金丹长老，只怕宗门不会善罢甘休的。 他们垂名洞虽然宝贝妖兽，但对于废了宗门两位金丹长老的妖怪，肯定是不会姑息。 看着傅邱愁眉苦脸，便知他在想什么了。 灼华循循善诱：“你可知为何龙虎不受金翅鸟的神识攻击影响？” “为什么……”傅邱怎么能看出灼华的意图呢，此时只能愣愣发问。 难怪连金丹后期的长老都败了，龙虎前辈却能游刃有余地应对金翅鸟，甚至能完全压制对方。 他一直以为是因为修为跨境的原因。 元婴修士肯定是比金丹期强大太多，金翅鸟的神识攻击也奈何不得。 没想到原来不是这个原因？ “那是因为龙虎的识海中有强大的神识禁制，金翅鸟怎能奈何得了。” “原来这样。” 听了灼华的话，傅邱愣了半晌。 随即眼前一亮。 只有强大的神识修士才能在他人识海中设下禁制。 龙虎前辈的禁制是谁下的？ 龙虎前辈是天祁宗榆桑真君的契兽。 灼华道友又是榆桑真君唯一的弟子。 那说不定…… 傅邱快速看了眼床上可怜巴巴，生死不知的两位金丹长老。 “如果灼华道友有什么法子帮忙，我一定保守秘密，绝不外传。” 傅邱虽说有些迟钝但果然还是心性通透之人。 一点就通。 “那你帮我护法。” “没问题。” 说完便命令雪狼到门口去守着，不让外人随意进来。 自己则为灼华护法，生怕出一点差错。 灼华走到床头，见到那只醒着的雪豹睁着眼睛一眨不眨得盯着她看。 便道：“我知道你能听懂我说话，我要做的是救人，不会害人。” 于是灼华用手轻轻一挥，速度之快令傅邱根本看不清楚，似乎有一缕温和的绿光钻进了二位长老的识海中。 在傅邱没反应过来时，灼华便以几根木灵气化成的桃枝探进了二位长老的识海。 这几根沁绿的桃枝裹挟着葱郁的木灵气，格外温和地一点一点修复识海创伤。 灼华本来心中也无把握，但木灵气探入识海中后，灼华试探着以木灵气化出的桃枝触碰到识海中破碎的部分，随即以心念操控着桃枝向识海裂缝中填去。 裂缝似乎感受到了澎湃的生机灵气，竟真以缓慢的速悄悄愈合。 灼华神识附在温和的桃枝上，感受到这一点便加大了灵力的补给，也加快了修复的进程。 毕竟这样的诡异手段若被人发现，可不知是福是祸了。 片刻后，灼华头上已经出现点点细汗，但所幸二位长老的识海已经修复完毕。 灼华有些疲惫，不禁坐在了床旁边的木椅上。 傅邱见灼华一脸疲惫的样子有些不敢置信道：“这就好了？” “嗯。”灼华扶着脑袋点点头，此时不想说一句话。 现在她的神识与灵力皆消耗了许多，只想休息。 此时只听床上的雪豹低低叫了一声。 床上传来窸窸窣窣的声响：“唉，骨头痛啊。” 傅邱一看其中一位长老醒了，赶忙走近查看。 “真的醒了！灼华道友，你太厉害了！”傅邱喜不自胜嗓门也不禁有点大。 灼华盯了他一眼，象征性的咳了一嗓子。 傅邱赶忙收声。 只见那位醒来的长老不知躺了多少日子，似乎还有些迷糊，扶着床栏缓缓坐起身来，一边眯着眼用手捶打双肩，一边道： “老夫这是睡了多久了？” “长老您忘了，您被金翅鸟所伤，如今兽潮已经解决，飞鹰长老三日后到了云月城，是他给您和身边这位长老喂了灵药。” 傅邱身为垂名洞的一份子，在外当然要想着自己宗门，此时也不忘将事情的来龙去脉交代清楚。 那只雪豹舔了舔那位白胡子长老的手。 他才回过神来：“哎呀，我的乖乖啊，你在这呢。” 随即捧着雪豹好一顿摸，又是安慰又是亲亲的。 这位长老的修为乃金丹后期，他的雪豹已经金丹中期了，他的修为高，醒的也最早。 他的契兽雪豹本来被护着受伤不重，只是因为主人身上受伤颇重自己也受了影响。 第119章 苏醒 雪豹在老头的抚摸下，呲着两颗尖牙，不忘用爪子去挠老头的衣衫。 一人一兽相处地格外融洽。 只是听完傅邱的话以后他便高兴不起来了。 “什么东西？畜生岂敢！” “我说我当初虽受了金翅鸟神识一击，却并没有到昏迷的地步，八成就是那个狗东西搞的鬼！” 长老慈眉善目，没想到凶起来也是格外煞人。 此时另外一位长老也有了动静。 这位长老年纪较轻，看上去像四十几岁的人，他躺在床上悠悠转醒，他的契兽是一只五色鹿，五色鹿虽然攻击力不强，但擅幻术。 那位金丹中期的长老醒来后，五色鹿也抬头看了看它的主人，一双耳朵灵敏的动了动，看向灼华与傅邱的方向。 长老从身后的床榻上起身，带着些茫然：“这是怎么了？” “长老您也醒了，真是太好了，看来两位没事了，一会飞鹰长老回来，便能为两位长老仔细看看了。” 傅邱没想到灼华的办法成效这样明显，两位长老紧接着就醒了过来。 本来他也没抱什么希望，修复神识这种事就算是他了解不多，也知道这绝对不是易事。 他看不得两位长老就这么被人害的一直醒不过来，他知道神识受伤几乎是不可逆的，所以抱着哪怕有一丝希望也要试试的想法摆脱了灼华。 对于二位长老的神识创伤，他只希望不要雪上加霜便好，哪怕没有成效也没关系。 没想到灼华真将两位长老医好了。 这事不能叫他们知道。一会儿只说是飞鹰长老做的便好。 毕竟飞鹰长老为了救他们也拿出了自己压箱底的珍贵疗伤丹药。 那名年轻些的金丹长老扶着因久睡不醒而略带昏沉的脑袋，看着面前不认识的小伙子，觉得有几分眼熟。 “你是？” “长老，弟子是垂名洞的亲传，弟子的师傅是凌源真君。飞鹰长老留下弟子照看二位，两位长老因为受了重伤已经昏睡多时了。” 此时雪狼已经被召回了房间里。 长老们看见那只雪狼也觉眼前这小伙子确实有些他们垂名洞的作风。 傅邱一回生二回熟，细致地将事情的来龙去脉讲给他听。 长老醒来后便抱着自己的五色鹿，轻按自己的头。 听着听着，傅邱说到云齐谋财害命的所作所为。 “什么，这混蛋简直狗胆包天！” 说完便迅速抚上自己的额角。 这一动怒，瞬间头更疼了。一下子抱着自己的五色鹿跌坐回床榻上。 灼华静静坐着，旁若无人地从青莲空间中抽取一些灵气补足自身。 不知飞鹰长老何时回来，她还是要谨慎些，不能露出马脚。 傅邱给两位长老各倒了一杯安神清茶。 长老心疼自己的契兽跟着自己受苦，险些亏损根基，打算找些进补的丹药给它补补。 “唉，老夫的丹药呢？”他记得为了随时给小福喂药，那丹药瓶子一直贴身放着的啊。 “别找了，老夫随身带的浮尘也不见了。”另一位长老见此也出了声。 “不对啊，我的紫玉冠和和小福的颈圈都不见了，我的储物袋却没丢。 到底是谁啊？！ 该不会是云齐那个混蛋！” 长老气得头冒青烟。 “真是好算计，储物袋偷了也没用，既打不开，也还得留给垂名洞的人来接手，因此不敢动。 却将我们身上能见到的法宝一一取走，连我的小福身上也不放过！” “这云齐，我要把他碎尸万段！”这位长老此时格外激动。 哪怕一杯清茶都不能降下他的火气。 “哎哟，我的头。”说完头一抽一抽的疼。 另一位白胡子长老人上了年纪，喜怒不形于色。 但即使他有一下没一下地摸着自己的雪豹，也不难看出他此时的心情其实并不好。 傅邱赶忙又给那位长老倒了一杯去火清茶。 “长老，您消消气。飞鹰长老已经去地牢审讯云齐，很快就有结果了。” “您二位本就神识受损，千万别动气，好好休养才是。” “没想到着了一个小小边境城主的道，真是小看他了。” 长老努力给自己顺气，喝了一口清茶后，还不忘从储物袋中拿出专门给妖兽吃的丹药，喂给自己怀中的五色鹿。 此时，门扉被人从外面打开。 飞鹰长老走了进来。 看见他手中的拿着五六件灵宝和两瓶灵药，便知他这么晚回来多半是审讯完云齐，又去将二位长老被顺走的宝物寻回。 飞鹰长老见二位长老竟然醒了，本想着尽快将云月城的事安置好，便尽快将两位长老带回宗门医治。 不成想他们竟然醒了。 神识受的伤可不是那么容易能修复的。 他本来怕耽误了二位长老的伤势，快马加鞭将云齐解决，去宝库中将二位长老的宝物寻回，恐迟则生变，便速速赶回。 结果就见着两位长老虽脸色不怎样，却精神十足的坐在房里喝茶。 灼华见到他们几个人聚在一起，便识趣道：“我看几位长老也有要事要谈，我就先告辞了。” 飞鹰也确实要同几人商议云月城与宗门事宜，便没有拒绝，冲灼华点了点头。 等灼华体贴地将门关上走远后，飞鹰长老将手上的宝物归还给二位长老。 在茶桌前坐了下来。 “嘿，果真是这云齐干的，我就说嘛！”那位抱着五色鹿的长老，见身上的宝贝失而复得，心中也是舒了一口郁气。 前来除妖，反倒被自己人坑了，且还被偷了灵宝。 这事儿要多丢人有多丢人，简直埋汰死了。 他活了这么久这种事还是头一次！ “我走之前虽说给二位长老喂了丹药，可二位神识的伤我却是没办法。 没想到我一个出去的功夫，你们竟然便醒来了，二位果真是吉人自有天相。总归是挺过了这一关。” 飞鹰说完，便移动视线看了眼站在一边的傅邱。 自他走后，是傅邱一直在这里看守两位长老的。 按理说，二位长老确实不该这么快醒来。 这间屋子里除了傅邱，似乎就只剩下刚刚出去的那位天祁宗弟子了。 两个筑基期的小娃娃能干什么？ 傅邱被飞鹰长老那双锐利的双眼一看，便有些心虚。 虽说他说出来，长老们自会感谢灼华道友，可是灼华道友更不想引人注意，所以他打死也不能说啊。 傅邱脸上喜气洋洋，一片赤诚：“嘿嘿，看来是天道保佑，叫二位长老平安无事。 本来我和灼华道友一起照看二位长老，结果您出去半个时辰后，两位便陆续醒了过来，定是飞鹰长老您的灵药发挥了作用。” “对了，那只金翅鸟回去云月森林了？”飞鹰长老处理了云齐便又想起将二位长老打成重伤的金翅鸟。 这只妖兽定十分厉害，不然怎么连二位长老带着契兽都打不过。 “是啊，龙虎前辈弄清了事情的来龙去脉以后，为了尽快将兽潮散去，便叫它离开了，并不许金翅鸟再踏足云月城地界。” “那只破鸟厉害的很，要不是她会神识攻击，手底下还有金丹期的妖兽助阵，我们根本不可能受这么重的伤。” 怀抱五色鹿的金丹长老愤愤不平。 早知道那妖兽会神识攻击，他们断不会就这么没有准备的来。 定又是那个云齐搞的鬼！ 第120章 和盘托出 只是这回就错怪云齐了，他可巴不得一次解决了那金翅鸟。 谁想到她会神识攻击，害的他为此一拖再拖，终于把自己的好时候给拖没了。 “那个该死的云齐呢？我要活剐了他！”说这话时，他满面气愤，但还不忘用手捂住那五色鹿两只灵巧的耳朵。 “他已经被我打断四肢关押起来了，这里的情况我已上报给宗门。宗门肯定也不会因为云月城出了一个这样的城主便不管云月城这么多的百姓了。 此事还得看宗门怎么处置。 不过这云齐多半是要遭些罪了，想保住命也不容易。” 飞鹰长老也不直接说出了自己的推测，也将事情的进展说给二位长老听。 傅邱身为垂名洞弟子也跟着听了一耳朵。 不知宗门到时会怎样处理云齐，希望能公正些。 这种损人利己的家伙，最好直接处理了，叫他再没机会出来害人。 “命？我和雪旻长老的命也差点交代在这里了，我看他就是万死难辞其咎，从今日起，我最瞧不起的就是云齐这样的人。 道貌岸然，损人利己！” 见他还是愤懑不平。 那被称为雪旻的白胡子长老不由劝道： “灵斐啊，我看这死实在不必，人活着受罪才是最痛苦的，他那样的人还不知道做过什么伤天害理的事，待宗门查清后自会将他发落了。 云月城怎么说也是离天山最近的一座城池，我们宗门不会不管，指不定到时就换上一个新城主了。 你就别操心了，我和你伤病初愈，劳心劳神可不好。” “这回要不是多亏了飞鹰长老帮忙，我们只怕是稀里糊涂人就没了。 还没感谢飞鹰真君的救命之恩呐。” 说着雪旻就站起身来，郑重地给飞鹰行了一个大礼。 见他如此，灵斐也赶忙站起身，向飞鹰致谢。 “身体还没好全，两位不必多礼。”飞鹰快速扶起面前两位长老。 “我来的还是有些晚了，事先若不是天祁宗的龙虎真君为你们渡了一些灵气护住了根基，我赶到也怕是无用了。” “而且我用的丹药虽说可以治愈二位的内外伤，只是神识的伤我却没有办法。 本想将这里的事稳定下来，便立刻带着二位长老回到宗门医治，不成想我一回来，你们竟然都醒了。” 飞鹰为人严肃坦率，直来直去，不喜欢藏着掖着，也不会冒领别人的功劳。 “这……那我们的神识伤是怎么治愈的？”二位长老皆疑惑了。 不是飞鹰还能有谁。 这会看来他二人这一回死里逃生，是欠了别人好大的人情。 “我离开前只派了傅邱留在此处，你们大可问问他。” 飞鹰长老直接将傅邱挑了出来。 也是，他那演技哪能瞒过元婴真君的眼睛？ 灼华其实也没想过非要瞒住所有人，只是为了避免麻烦。她本以为，两位长老伤好是好事。 他们还要处理云月城的琐事，应当没那个功夫仔细追查到底是谁救了他们。 谁知飞鹰长老格外敏锐，这人死脑筋，一就是一，二就是二，坦荡的有些固执。 看着三位大前辈皆将目光汇聚到了自己身上。 傅邱难免紧张起来。 “其实……，其实，这个神识的伤吧，是灼华道友医治的。” 他说完这句飞鹰长老已经猜到一些内情，毕竟他走后这个屋子里只有傅邱和那个女弟子了。 “你这小子还挺能藏事，要不是飞鹰长老看出来，你是不是打算把我们都瞒住了。”灵斐长老见他承认，便不禁感叹道。 “既然说了，便都说清楚吧。” 飞鹰长老面无表情地看着傅邱，傅邱感到一股无形的压力在向他靠近。 “其实一开始飞鹰长老命我守着两位长老时，灼华道友见我独自一人，便主动提出要与我一同守着。 后来灼华道友见四下无人，便同我说她的师父榆桑真君修的是神识功法。 龙虎前辈与金翅鸟斗法时能不受神识攻击影响便是有榆桑真君设下的神识禁制保护。” “她是榆桑真君唯一的亲传弟子，我问她可有办法修复神识的办法，她说自己可以试一试。 弟子本也是半信半疑的，但觉得这样的事可遇不可求，便直接自告奋勇为她护法。” 见三位长老不发一语盯着他看，傅邱揪着雪狼脖子上那撮毛，突然觉得自己似乎草率了许多，要是今日灼华道友失败了，自己是不是就惨了。 随即立刻补充道：“不过当时弟子全程都在，眼睁睁看着灼华道友施法。 灼华道友似乎是木系灵根，所使用的术法似乎也是木系的治愈法术，因此弟子也没有阻止，抱着死马当…… 不是！所以弟子才抱着试试的想法，让灼华道友施展了法术。” “当时施术结束后，灼华道友好像消耗极大，趴在桌子上休息。 只是还没过去一会儿，雪旻便醒过来了，接着灵斐长老也醒了。 弟子答应了灼华道友保守秘密，她不想别人知道她会修复神识的事。所以弟子才没有开口，这事是弟子不坦诚，弟子有错。” 傅邱其实也知道自己隐瞒这件事并不合规矩。 他一个筑基期弟子，倘若不小心瞒了什么重要的事，到时牵累他人，给宗内长辈们拖后腿，可是大忌。 但是他事先答应了灼华道友却食言。 这下好像两头都没保住。 “灼华道友行事低调应当有自己的打算，长老们还是不用感谢她了，她其实也是心善之人，看不得别人受苦，那金翅鸟便是她一直反对屠杀，才叫我们查清了事情的原委，没让云齐得逞。” 傅邱觉得自己虽然食言了，但至少最大程度地为她说话总归没错。 到时长老们，甚至垂明洞都记得她的人情，又明白她不想高调的心思，到时肯定不会打扰灼华道友。 “这种事有什么好瞒的，我们这些老人家可不是不讲理的人。” 雪旻长老摸了摸自己的胡子，他手边的雪豹打了个大大的哈欠。 这不是为了避免麻烦吗？ 再说灼华道友以筑基后期的修为修复了两位金丹期长老的神识，那说出去是祸不是福呢。 傅邱不敢反驳，但在心里悄悄腹诽。 “傅邱。”飞鹰郑重地出声。 傅邱不敢不应，硬着头皮答话：“弟子在。” “你该不会以为一个筑基后期的小丫头能修复金丹期长老的神识吧，更何况两位长老一个金丹后期，一个金丹中期，你觉得这可能吗？” “弟子绝对没有说谎。”飞鹰长老这是不信他的话吗？他说的句句属实啊。 “嗯——，那位榆桑真君是哪位啊？ 没听说过。 修炼神识的修士可不多，我竟不知道还有这样一位修炼神识的元婴真君。” 第121章 雪中行路 “弟子也没听说过，弟子在天祁宗待得时日最短，只知道这次带队的龙虎前辈是榆桑真君的化形契兽。其他……” “什么！”是那位长老齐声惊叹出声。 化形契兽？ 哈，天知道“化形契兽”这四个字对他们来说有多难。 单单是整个垂名洞就数不出三个手指头。 要知道他们垂名洞可是兽修集聚之地。 “呃，对啊。”傅邱被长老们的反应惊到了，他是不是又多嘴了。 他何止多嘴，简直是大嘴巴。 “天啊，这榆桑真君名声不显，却不是一般人啊，也不知长什么样。能有化形妖兽当契兽，啧啧。”灵斐长老不禁一阵惊叹。 “确实，他的弟子竟然能够修复神识创伤，闻所未闻。”雪旻长老也不禁好奇。 而飞鹰长老虽然没有说什么，心中却已经翻起了惊涛骇浪。 那个穿黑白衫的青年男子便是妖兽化形，他还和自己同阶修为。 难怪，难怪他感觉风息有些害怕他呢。 原来不是错觉。 真正接触到了龙虎的飞鹰长老此时才是真正的心寒。 差距令人嫉妒，令人面目全非。 他此时十分想知道那个化形妖兽的原形是什么，为什么晋升这么快的。 这时候的几人已经完全忘了讨论灼华筑基后期的修为是如何修复金丹长老神识的事情了。 完全沉浸在化形妖修的震惊中。 只是他们这么多筑基后期的弟子出现在这里，是为了什么？ 飞鹰长老突然想到了半月前的长老会议上，掌门特意叫住了凌源真君，似乎有事要交代。 傅邱所在的队伍中他看见了一个穿着阵法袍子的筑基期弟子，还有一个有些像大名泽乐修作风的女弟子。 他们很明显出身于五阵门与大明泽。 四大宗门都派了弟子前来。 只怕这次的任务是一次秘密任务。 什么样的任务需要大妖领队，各宗门的筑基期亲传弟子参与？ 两位长老在场，飞鹰长老也不好多问，若真是掌门暗中派遣自己也不好坏事。 只打算回宗门后再向掌门问明。 “那我们就不必特意去寻灼华道友了吧。”傅邱试探着问道。 若是因为他的话给灼华道友添了麻烦，他岂不是恩将仇报了。 “臭小子想什么呢，这点小事我们能不晓得，修复神识这种事可不是什么人都能办到的，传出去还不知道引起怎样的麻烦，我们可不想招人嫌。” 此时垂名洞发来了传信。 飞鹰阅罢抬头：“宗门已收到情报。派来了一位门中的金丹真人前来担任新城主。 此人原是云月城出身，因缘际会入了垂名洞，如今将他派来也是合情合理。宗门命我助新城主安定云月城后便回宗复命。” 傅邱也意外宗门中还有云月城出身的真人。 灼华回到自己在城主府内的独立房间后，便布下禁制调息。 修复两个金丹长老的神识对她确实消耗极大。 只是此时门外传来一阵脚步声。 随后便是咚咚的敲门声。 “灼华道友，你睡了吗？” 是傅邱。 自己做的事是被那个飞鹰长老发现了吗？ 好歹是元婴期真君，确实敏锐。 灼华起身为他开门。 傅邱进门以后便将刚刚发生的一切说与了灼华听。 “没事，这是两位长老的一点心意，他们说等找机会会好好感谢你。” 说着傅邱便拿出一青一白两枚储物袋。 不出所料两位长老为了表示感谢，给灼华送来两个储物袋子。 储物袋里装了不少好东西，还有有助恢复灵气的丹药。 看来二位长老有心了，知道自己为救他们损耗了不少神识灵力。 垂名洞皆是兽修，二位金丹长老多年积累的家底也是厚实，要不然也不会被云齐冒着那样大的风险也要从长老们身上剥些好处。 灼华也不客气，自然地收下了。 “东西我收了，代我谢过二位长老。” “是二位长老说要多谢你才是。” “时候不早了，灼华道友今日损耗良多，早日休息。” 说完，傅邱便自行关上门离开。 听着远去的脚步声，灼华重新坐回榻上闭目修养。 第二日，他们如期乘上了灵舟离开了云月城。 飞舟升到了天空中。 脚下的云月城慢慢缩小。 此时天上飘起了微微落落的雪花。 雪片夹杂着细碎冰凉的冰珠坠向大地。 冰珠打在禁制上，发出一连串交错参差的脆响。 而随着灵舟的前进，他们脚下的云月城彻底隐没在了一片冰雪之中。 这回仅用了一日时间，他们便行至连绵的天山。 天山雪顶的耀雪一片银白，溪河冰冻三尺。 世界一片寂静。 过了天山再行三日，他们沿着地图一直走在冰雪间。 冰雪之下不见丝毫绿意，只有抗寒的深绿色松杉高大直矗。 金丹长老将他们送至此处便已然驾舟离开。 向前那便是妖族的领地了 众人只能将自己的身形尽量隐没在冰雪中，降低自己的存在感。 从现在开始他们就只能凭借自己的力量前往不冻冰河。 寒风凛冽，几乎要掀开人的皮骨，几人都不约而同地换上了雪色绒衫。 极海雪原的灵气浓度确实稀薄了许多。 三日后。 几人缩在一个巨大的雪洞中取暖，这是由龙虎占领的一只雪极熊的巢穴。 洞外雪花纷纷，如鹅毛般大小，他们赶路若不时时以灵气护体，便会被这在狂风中斜飞的雪片刮得睁不开眼。 那被占了巢穴的雪极熊凶得狠，已是筑基后期修为。 碰到众人时像是饿的刚从冬眠中醒来，性情格外暴躁。 见了他们便急不可耐地扑上来。 本急着赶路没打算与它为难，可龙虎见了那个硕大的雪洞，完全可以容纳下众人的身形，便直接出手将雪极熊打跑，令众人进入雪洞中稍作休息。 其实这几天时不时便会遇上暴风雪，此时本就是寒冬季节，位于极海雪原的环境也只会比外界更加寒冷。 此时几人眼睫上皆挂了霜冰。 好在在场的几人大部分都是世家子弟，先前也为极海雪原做足了准备，都或多或少准备了火属性的灵宝。 哪怕无世家底蕴，宗门师长也为其准备了抵御酷寒的宝物，使他们能够在寒冰中不失温。 第122章 暴风雪 这样不必使用灵气维持身体的温度，灵气也始终是充足的。 可惜外面的风雪太大，他们就算是坚持赶路，也始终走不出多远。 更为难的是风雪中白日没有太阳，夜晚没有星月，也几乎看不清路，一切被厚厚的冰雪覆盖，这就导致他们极容易失去方向。 哪怕有地图在手也避免不了迷路。 三天过去，因为这时不时的暴风雪天气，和尽量躲避妖族聚集之地，再加上几次冒着风雪赶路，他们迷失了方向。 最后还要花时间找回来。 这三天他们才赶了一天的路程，这样下去，三个月都到不了不冻冰河，更别提找息壤。 谁也想不到极海雪原的天气这样无常，因为没有人修久居此境的经验，他们只能自己摸索。 而亲身体会了极海雪原的暴风雪与撕裂的狂风后，他们才知道寻找息壤的任务必将十分艰辛。 几人相互簇拥着围坐在雪洞中。 “咱们这样赶路，还不知道什么时候能到不冻冰河。” 傅邱抱着自己的雪狼取暖，对赶路这件事表示深深的怀疑。 “确实，我们再这样闷头赶路也是浪费时间。”谢岭南对这里的环境是适应的最好的，毕竟她是冰灵根。 她在这样愈演愈烈的暴风雪天气中反倒如鱼得水。 “因为冰灵根的原因，就算是暴雪天我也不受影响。 以幻雪术我可日行千里，不如叫我代大家先行一步。” 谢岭南手中还有她的拂雪剑，在这样极端环境下如虎添翼。 以她的能力避开妖族踪迹，先众人一步赶到不冻冰河寻找息壤确实更有优势。 且以她冰灵根的便利，就是在极海雪原遇险，做到自保、遁逃也是没有问题的。 “这会不会有些冒险，我们对妖族内部的形势一无所知，若是谢道友遇上强大妖修可怎么办，就算我们身上有兽香丹，若遇上化形妖兽是绝对会被看穿的。” 傅邱又发挥他那担忧的属性了。 “我生在北境，那里的风雪比这里还要恶劣的多。 长于北境十三年，就是不幸遇上化形妖修，我亦有脱身之法。 诸位不必为我担忧。” 谢岭南脸上还是那副冰清之态，她语气平淡而笃定，竟然主动提出先众人一步独行。 天祁宗的几人都忘了谢岭南出身于北境谢家，那可是北境的第一世家，谢岭南身为家主长女被送来天祁宗修习冰雪剑术，便知她是被家族寄予了厚望。 事实上在这极海雪原中，谢岭南确实是众弟子中最适合独行的。 穆湛听了谢岭南的话心中不禁想起他父亲对北境谢家的评价： “北境谢家，乃北境当之无愧的第一世家，无人可以争锋啊，日后若是碰上大可交个朋友啊。” 之前只听说这位拜入濯礼真君座下的冰灵根师妹剑道天赋超绝，颇有濯礼真君风范。 明知她姓谢自己却没想到她是北境谢家出身。 若真如此，她提出先行一步众人也没什么理由不答应。 应长庚听了她的话，看了看坐在洞口挡风雪的龙虎。 “想去便去吧，遇到万事先自保。” 曾经跟着榆桑历练的龙虎可知道，世家出身的那些小娃子们个个年纪轻轻，却都是站在整个家族头上闯天下。 哪个家族不会给身份贵重的子弟出门在外备些关键时刻保命的东西。 要论底蕴家底他还远远比不上这些世家出身的小娃娃们。 这种时候他可不会操那些没有用的闲心。 “岭南，记得与我们传信啊。”沐婉见谢岭南起身，提醒了一句。 这些人当中与她最相熟的便是谢岭南了，谢岭南走了以后，这队伍中便是她与那音修弟子最弱了吧。 灼华就不考虑了，毕竟她有龙虎这样的化形大妖撑腰。 在云月城就是。 他们的队伍几乎成了她的一言堂。 当初放走金翅鸟这事很明显是龙虎照着灼华的意思办的。 自己之前得罪过她，还不知道这一趟能不能安然无恙。 谢岭南听了她的话回道：“好，若有消息我会及时传信与你们。” 说完这话，她出了洞口，转身便消失在一片冰雪中。 “我们现在的行程太慢，得想个办法。” 风妙仪见谢岭南走了，不得不承认自己在这样的环境里也是毫无优势。 她的火系术法攻击力虽强大，可惜这个时候却不能帮助她适应冰雪之境。 应长庚沉默片刻道：“确实该想想别的办法。这样的天气一直进行下去非长远之计。” 随即视线触及到傅邱怀里的雪狼。 “我们可以抓雪熊雪狼为我们拉车代步，这样大家交替维持阻挡风雪的禁制，用长年生活在此的雪兽引路，应当快些。” 应长庚想到曾经听人说过北境常年冰雪覆盖，那里的人常以雪兽代步，踏行于冰雪之上。 众人觉得这个办法可行，纷纷应和。 “只是，就算有了禁制也只是能阻挡暴风雪罢了，暴风雪里我们还是容易迷失方向。行路的速度解决了，但我们还得再想办法解决迷路的问题。” 傅邱摸着自己的雪狼迟疑地说出了自己的疑虑。 这种情况下众人都陷入了沉思。 “我们对应付这里的环境实在没有经验，这种情况既然我们自己想不出办法来，我们不如试着从妖族那里获取些情报。” 应长庚知道他们身为人修到了妖族的地盘上，人生地不熟，凭借自己大概是想不出对策的。 不如实际些。 他山之石也可以攻玉。 灼华适时地说出了自己事先根据妖族地图对妖族界域的了解。 “以我们现在的位置往西百里，有一座占地不小的妖族地下城。 我们不如去那打听些有用的消息。 妖族在这里生活几千年了，入冬以后日日这样的暴风雪天气，他们应当有自己应对的方法。 若是能打听到有什么我们不知道的地下通道、传送阵之类，就不必这样日日勉强赶路了。” 灼华的话颇有道理。 “我们这么多人，目标会不会太大。”刘禅以为妖族聚集的地方肯定会有化形大妖。 他们几个虽然走了一个谢岭南但还是有九人之多，到时若遇上危险他们这么多人是不可能完全脱身的。 而且身为人族一旦被发现潜入妖族，等待他们的又会是什么？ 第123章 冰河古道 灼华动了动嘴巴：“我们不去，龙虎去。” 灼华当然不会让他们这几个筑基期弟子去送人头。 “以龙虎的修为不会有问题，我们必便找个安全的地方等他归来就是。” 他们几个拖后腿的还是找个安全地方待着比较稳妥。 刘婵突然想到灼华所说的地下城：“妖族的地下城？妖族还能有地下城这样的地方？ 妖族不是不到元婴期便不能化形吗？不能化形，它们如何像人修一样建立自己的城邦文明？” 按照常识，刘婵认为能够化形的妖修才能像人修一样拥有城池营地，就是有地下城，妖族之间没有组织，没有消息流通，又能够打听到什么呢。 妖族的野兽之身又如何肖人？终归不能同人类一样衣食住行的各方面都极尽人力。 “妖族中还是有一些特殊种族的，他们哪怕修为未至元婴期也可以化形成人，这些种族他们的特点就是虽然实力不强，却格外聪敏。 妖族也有自己的群落，他们也会做生意，会买卖交流，虽说这些方面可能还不如人族，但也并非完全没有。” 灼华从碧桃锦囊中拿出那幅领事堂发放的极海雪原地图，指着其中一个被标注过的地方道： “地图上确实有妖族城池的记录，我看让龙虎去打探一二也未尝不可。” 几人听了灼华的话也并未表示异议。 经历了多日的寒风侵袭，沐婉也有些受够了这样总是迎着暴风雪赶路的日子了，实在太煎熬了些。 她的木灵根在这样的冰天雪地里也受到了一定程度的限制。 因此听了灼华的话，她此时反倒垂眸不语，似乎全听着众人的安排。 若是真能够找到别的办法早日赶到不冻冰河，那她也能少受些罪。 “龙虎前辈去打探消息的话，肯定没问题的。” 傅邱觉得这个办法是可行的，毕竟龙虎前辈是强大的化形妖修，就是遇上些什么不长眼的妖兽也能轻松对付。 他们寻个安全地方藏起来等龙虎前辈打探消息归来，岂不稳妥？ 应长庚也想到了灼华说的妖族或许会有自己的地下通道之类的话。 便想，深入妖族内部打探消息，最合适的人选确实是龙虎无疑。 这也是他们从妖族那里获取情报最安全的办法了。 随即点头赞同道：“看来也只能如此了。” 两日后。 几人还缩在一处山洞里，以禁制阻挡外面的寒风，山洞内燃起了一堆火。 几人围坐在火堆旁，烤干自己身上的衣衫。 火光几乎将整个山洞照亮，每个人脸上都映着橘黄的火光。 外面只听狂风呼啸，山洞中不时传来风声，也不知是从哪个缝隙里透进来的。 抬眼向洞外看去，又是细密的暴风雪，大雪覆上了一层又一层，山洞外只剩白茫茫一片。 此时远方的一片雪白山丘上出现了一道模糊的黑白影子，转眼间禁制被人从外面直接突破。 狂风一瞬间封住了众人的呼吸。 随后禁制又被来人布上了一层新的。 狂风暴雪才被彻底隔绝在外。 “龙虎前辈回来了。”傅邱见到龙虎立刻抖下了身子上厚厚的积雪，露出了他本来的面目。 “前辈怎么样了？” “打听到了，妖族是有地下通道的，只是大多是给金丹期以上的妖兽用的，妖族众多，不适合我们前去。” 龙虎风尘仆仆，身上的白雪许多已经化作冰珠挂在身上。 他的眼睫尾端也染上了霜色。 说话间雾气吞吐。 寒冷仿佛无处不在，几乎将人的骨头浸透。 “那该怎么办，我们已耽搁很长时间了。” 风妙仪有些许的烦闷，这么多天了，他们耽搁了这么久都没有进展，几乎原地踏步。 “也不是没有别的办法，我还打听到妖族间流传下一个传说。 雪河之滨的望月峡谷或有一条千年前遗留的冰河古道，这冰河古道直通向北地的河流。 如果我们能够沿着雪河之滨的冰河古道蜿蜒北去，便能直达不冻冰河的支流流经之地凇雾岭。 由淞雾岭进入不冻冰河的流域，寻找息壤的任务便完成了一半。” 听了这话穆湛不由皱眉： “可这只是个传说，妖族自己都不曾启用这样的冰河道，只怕要不是有无法抵御的危险，要不这就并非是真实存在的。” 要真有这样的冰河古道，妖族他们自己为何不用？ “这事本来我也没放在心上，单这冰河古道的传说却不似作假。 我多方探查之后，寻到一位专门卖消息的鼹鼠妖怪，那妖怪倒是很有意思。 不到金丹后期却会说人话，虽不能化形，却是半人半兽的形态，好好的一只鼹鼠却做人族商人打扮，人模人样的。” “我向他具体询问冰河古道的事，他起初不肯明言，后来被我修理一顿便全都说了。 这冰河古道最初是由妖族五千年前的一任妖王——千雪妖尊开辟出来的。 当初不知为了什么原因，她凭一己之力打通了地下水脉，开通冰河道。 要说妖族五千年前可不是一片冰雪之地，只是入冬比其他地方早一些罢了。” “如今长年冰雪之景似乎也与她有关。再多有关千雪妖王的事那只鼹鼠便打死都不肯多说。” 听了龙虎的话，傅邱格外新奇，妖族竟然还会有这样的秘辛？ 不是说妖族的极海雪原一直都是冰天雪地、寸草不生吗？ “那为何后来冰河古道成了传说？是没有人再启用它，彻底荒废了？” “冰河道已经几乎不为妖族所知，是因为冰河道自那位妖王陨落后便封道了。 除非有人能招来红狐引路，冰蝶开道，不然别说是启用了，冰河道根本不会被外人找到。” “我向其他妖怪问过有关千雪妖王的事，他们都说五千年前确实是有这样的一位妖王。 只是有关她的一切几乎没有流传至今的记录。” 应长庚听了龙虎的话觉得那鼹鼠妖未必可信： “那鼹鼠妖怪说的话可信吗？妖族大多数人都不晓得的事，他竟然会知道，他若是怀恨在心，是在给我们下套呢？” 第124章 望月峡谷 “欺瞒倒是不像，那只鼹鼠跟我说自己是看着像鼹鼠，实则他们家族祖上曾久居雪河之滨。 对这些秘辛知道的甚多，再说他自己是情报商人，收集消息并不难。” “我从他哪里拿到一件东西。” 说着，龙虎从黑色的袖子中拿出一枚雪玉，雪玉晶莹剔透，仿佛映着冰雪，冰晶分布在雪玉之上。 雪玉之上不曾带有灵力，似乎也不是什么先天灵宝，但却透露着一股冰雪之意。 这冰雪并不冷人心肺，却熠熠生辉。 “这是什么？”灼华亲眼见到此物便感到一股干净纯粹的冰雪气息。这块雪玉该不会与那位千雪妖王有关。 千雪，千雪，也许这个妖王本身就是冰属性的强大妖修，那“冰蝶开道，红狐引路”又是什么？ 冰蝶，冰蝶，或许与千雪妖王有关。 “这枚雪玉可以引领我们找到冰河谷道，此玉到了雪河之滨的望月峡谷才能派上用场。” 龙虎拿着手中的那块透出自己手指来的雪玉，左看右看，实在看不出什么名堂。 “那这冰蝶开道，红狐引路又当是什么意思呢？”穆湛靠在冰冷的石壁上，整个人高高的，几乎要碰到山洞顶上。 他的衣袍被不知何处钻进来的冷风吹起一角。 龙虎答道：“其实这冰蝶多半与千雪妖王有关，因为五千年前千雪妖王的本体便是一只冰蝶，而关于红狐的消息我就不知了，那鼹鼠也不大清楚。” “我听说冰蝶是一种北境才会出现的妖兽，怎么到了极海雪原。” 灼华突然想到自己在书上看到过冰蝶这种妖兽，这种妖兽生长在北境的极北之地，往往成群结队出现在冰河之上，是一种极其简单的生物。 它们生于冰雪寒风的间隙，一阵寒风卷起极北最纯洁的冰雪，便会化生成千上万这样的生物。 而它们天生灵觉单一，灵气稀薄，完全由冰雪之意凝结，几乎很难生出灵智。 所以冰蝶似乎都算不上是妖兽，只能说是如蜉蝣般渺小的生物。 龙虎听了灼华的话，不禁觉得她敏锐，这一点很像榆桑年轻的时候。 “所以这千雪妖王如今几乎被整个妖族的人遗忘，不知是特意为之，还是单纯被历史变迁湮没。 各中渊源，就连妖族自己都讳莫如深，我们多半也无法彻底了解清楚。” “难道妖族今天冰天雪地，万物不生的局面真和她有关？这算是妖族的秘辛了吧？” “按理说这种事，一般都是掌权者知道的清楚，但为了稳定自己的统治，会对下面的人瞒的死死的。” 傅邱一只手摸着雪狼，一只手托着自己的下巴，在火光中眼睛更加亮了起来。 这其中的套路他熟。 历史是后人书写的，想要抹去便抹去，想要涂黑便涂黑。 反正权利在手，想如何编排便如何编排，后人也只会慢慢遗忘，记得掌权者想要他们记得的，忘记想要他们忘记的。 龙虎看了看剩下的这九个人，一群修为筑基后期的小弟子们，就跟无极一样难带： “总之倘若我们能够找到望月峡谷的冰河古道，那么顺着开辟出来的冰河古道，我们不用几天功夫便能到达不冻冰河一带。 不仅不会引起妖族注意，也不必再担心暴风雪的威胁。” “雪河之滨的望月峡谷离我们不远，只需两日路程。” 说完这话，龙虎转头看了看禁制外已经湮没了他脚印的层层积雪，不觉有些头疼：“如果暴风雪停了的话。” 随即又看着烤火的众人说道：“等一会雪停了，我们便启程吧，希望早日赶到望月峡谷。” 风妙仪对此还是有所疑虑： “冰河古道真能被我们找到吗？这件事未必能成功，若是谢师姐在就好了，等到了望月峡谷。 她的冰灵根说不定还能派上用场，现在好了，我们几人没有人是冰灵根。” 风妙仪觉得冰河古道连他们妖族自己都找不到，更无法启用的东西，被他们找到的几率似乎微乎其微。 应长庚就坐在她旁边，听了她的话便说：“师妹，总要一试的，我们不能一直坐以待毙。 如今寒冬更甚，暴风雪只会越来越频繁，接下来我们可能会经常因为暴风雪不能前进，但我们的时间可不多了。” 五日后。 大雪终于彻底停了下来，极海雪原无愧于它的名字，一望无际的雪原上，举目皆是白雪。 已是云开雪霁的日出之时。 无垠的雪地上此时划过车印，一熊一狼正拉着两辆车从雪地上风一般地掠过去。 壮硕的雪狼踏过积雪，飞起一片片亮洁的冰晶，雪沫被余风激的飞起又落下。 雪狼和雪熊奔跑在新雪上留下了一个个硕大的梅花脚印，它们身后拉的车也快速在雪上划过，留下一道道平行的车辙印。 他们的小队五五分开驾车前进，以雪兽拉车，速度果然快了许多。 这车还是龙虎在妖族的地下城买来的。 暴风雪停了以后，出来觅食的妖兽便多了起来，他们路上直接捉了两只将他们当成口粮的妖兽来拉车，也算是物尽其用。 如今他们的速度与之前相比快了很多，只是之前暴风雪未停时还是浪费了好几日的时间。 比预计的两天整整多出了三日，他们都还未到达雪河之滨的望月峡谷。 不过看今日是难得的雪晴之日，落日之前借着雪兽拉车，他们定能到达望月峡谷。 日头西落时他们果然踩着最后一缕霞光到达了雪河之滨。 雪河并非不冻冰河，因此早早上冻了，且冰冻三尺，冰层十分坚硬。 他们自从步入雪河流域，便在冰面上疾驰。 雪河的坚冰之上的还散落着许多轻纱似的雪，风一拂过便随之旋转飞起，露出其下冰花交错的冰面。 在雪河的坚冰上疾驰，灼华明显感受到水灵气变得更加浓郁。 冰来源于水，冰水可以相互转化，这是不变的自然规律的具象化。 吞吐着冰雪清冽的气息，灼华看到了远处陷下去的峡谷。 第125章 冰蝶开道 峡谷之所以名为望月峡谷，只是因为它在雪河之滨下陷的松岩地带，此处峡谷的山势走向有些像弯月形状的裂缝。 下陷的断层峡谷，使无垠的雪地出现了一片深褐色的沟谷。 沟谷之下不知通向哪里，谷上的雪不时陷落，坠入深窟。 担心积雪覆盖了一些宽大的峡谷缝隙，若有不慎便会坠入其中。 几人的雪车便停在了雪河之滨的一处山壁下。 “此处便是望月峡谷了。” 傅邱轻轻吸了吸鼻子，看着眼前两壁山石夹道，巉岩危立。 这地方可很险那。 他刚一下了雪车一双长靴便陷进了雪地里，无奈再次运起灵气，使自己轻踩在雪上而不陷下去。 他们若想要平安进去可不容易。 从他们所在的雪河之滨往下，便是山壁围峦的望月峡谷。 峡谷山壁上的植被树木被白雪衬成遒劲的黑色，峡谷山势陡峭。他们只能沿着雪河往峡谷之下而去。 几人各行本事，或踏雪而驰，或御器飞行。 望月峡谷下方深不见底。 几人只行到峡谷中段，此处有一山洞，几人便在此修整。 此时已是傍晚，只待月上中天时，以雪玉映月，寻找线索。 灼华看着洞外不时随着风飞旋起来的新雪，如粉末一般漫洒向天上。 望月峡谷地势险要，几乎没有妖怪的踪迹。 将神识放开去，整个望月峡谷过于寂静，唯有雪压枝条的碎裂声回荡在耳边。 既无妖怪也无特别的动静，异常荒芜。 希望他们没有找错。 月上中天时，众人站在山洞外，月光将山壁照的霜白，格外静逸。 龙虎从怀中拿出雪玉，对月而望。 月光透过峡谷山壁之间的缝隙照射进来，映在那一方雪玉上，又穿透雪玉，将晶莹的光映在黑漆的岩石上。 月光下，通透的雪玉上竟生出了字来： 引冰蝶开道。 除此之外，再无其他。 众人还在纳闷。 雪玉上字的光芒自发的熄灭了。 “就这样没了？”傅邱一脸疑惑，禁不住问出声。 灼华听到了峡谷之下似乎有什么东西正在往众人所在的方向来。 是无数此起彼伏的冰晶相碰声。 “有东西来了。”龙虎看了一眼峡谷深处，不忘提醒众人。 直到那声音离开了望月峡谷深处，向中段靠近。 其他几个弟子才察觉到异样。 “这是什么声音？”沐婉从未听过这样密密麻麻的声音，如玉石相击，声音脆亮，却不知是什么。 “是妖兽？”穆湛神识比几个筑基弟子更广，比他们更早察觉到异样。 “是冰蝶。”龙虎神识范围内终于看到了它们的真容。 “冰蝶，引冰蝶开道。我们该不会要抓它们吧。”傅邱毕竟垂名洞的兽修弟子，此时倒十分敏锐。 说话间几人已经用神识窥探到成千上万的冰蝶向峡谷上飞来。 冰蝶通体冰蓝色，那如玉石般的相击声，便是冰蝶振翅的声响。 成千上万的蓝色冰蝶带来一阵凉风吹起众人的衣袖。 但这群冰蝶却几乎引不起灵气波动。 因此他们才到了近前才查探到。 可惜冰蝶并非朝他们而来，而是直冲向峡谷上方高悬的月亮。 众人直接各显神通去捕捉擦肩而过的冰蝶。 只是那冰蝶无论用法术缚住还是被人用手捉住皆触之即碎。 “怎么回事，根本抓不住啊！ 这可怎么办？”傅邱看着手中碎裂成几片的水蓝色冰晶，陷入深深地怀疑。 这东西怎的这样脆弱，竟然根本没法捉住。 就连龙虎也捉不到一只。 眼看最上方的冰蝶触到峡谷外的月光便立即融化成雪水，众人根本无法捉住任何一只冰蝶。 灼华看着众人手中的冰晶碎片。再这样下去，冰蝶便要全部消失了。 “倘若岭南在这里说不定会有办法的。”沐婉也看着脚下的冰蝶碎片不禁喃喃道。 风妙仪听了也不由说道：“这下好了，谢师姐不在，我们根本无计可施。” “说不定可以试试控水术，将它们吸引而来。” 风妙仪觉得灼华这个办法根本不大可行：“谢师姐都走了，没有冰系术法便以水系术法代替是不是太牵强了。 再说我们几个还有谁会水系法术啊？” 姜淑听见灼华说的水系法术便站了出来：“我是单水灵根，只是我主修乐技，对水系术法不甚精通，我可以试试。” 说着便操纵试图操控空气中的水灵气在身前凝聚。 她这一举动确实吸引了几只冰蝶驻足，只是不过寥寥几只。 它们围绕着姜淑身前凝聚的水球徘徊，水球应声而碎后，它们便绕着姜淑飞舞，并不离开。 冰蝶开道，这样几只恐怕不够吧。 姜淑试图继续凝聚水灵气浓郁的水球吸引冰蝶，但灼华眼看着头顶那些冰蝶头也不回，如飞蛾扑火一般地扑向那皎白的月光，又化为无形。 这样下去只怕是不行的。 冰为水，水为冰，控水即为控冰，又有什么控水术比的上大禹的定水平波呢？ “你不也有水灵根吗，怎么不用控水术？”风妙仪见冰蝶即将消弭，暗自焦灼。 见灼华呆愣着，便焦急催促。 灼华口中轻念口诀，双手在胸前快速结印。 只见峡谷中成群疾飞的冰蝶身形滞了滞，动作变得缓慢而轻柔。 它们不再朝着那峡谷之外倾泄而来的月光疾驰，也不再自杀似的扑向月光，它们仿佛瞬间平静下来，变得温和而翩然。 剩下的冰蝶群，在原地悠悠的徘徊了片刻，便调转方向朝着他们的所在翩飞而来。 “它们过来了。”刘婵此时有些不敢置信，刚才他使用束缚阵法都不能将它们困住，此时成群结队的蓝色冰蝶竟然朝他们飞了过来。 “真的是朝我们的方向飞过来了。” “姜淑，你真厉害！”风妙仪高兴地拍了拍手。 随着她的动作，红裙轻轻飞舞，煞是灵动。 姜淑脸红了红，手中刚凝结出几枚透明的水球 “这个……，这不是我引来的。” 应长庚站在风妙仪身边，无奈道：“妙仪，是灼华师妹引来的冰蝶。” “哦。”风妙仪撇了撇嘴，突然失去了说话的兴趣。 灼华用定水平波术安抚了那些冰蝶，尝试将冰蝶引导至自己的方向。 第126章 蓝冰洞穴 “灼华师妹的控水术竟然这样精湛，真是令人叹为观止啊。” 穆湛袖手站在一旁的山壁边上，颇有些意外灼华的控水术竟然会比但水灵根的弟子用的更好。 “穆师兄言重了，我不过在宗门平日里没事便练习些与跟对应的基础术法罢了。” 灼华一心二用，一边操控着冰蝶在众人身边环绕，一边回答穆湛的试探。 一番话答得游刃有余，滴水不漏。 穆湛手中拿着一方八卦罗盘，方才他刚想要推演一番以解众人之困，不成想转眼间这个问题便被灼华给轻易解决了。 “师妹将控水术用的这般娴熟，看来是没少练习了。” “天赋一般，但好在勤能补拙。”灼华眉眼低垂，叫人看不出她眸中的神色。 “哇，冰蝶真美啊，它们绕着咱们飞。” 傅邱完全看不出两人的一来一往，眼睛一眨不眨盯着身边翩飞的冰蝶，感到甚是奇异。 众人被他的话吸引也去关注半空中成群结队的冰蝶。 只是它们身上除了冰雪之意，也没有什么特别的，这样孱弱的东西该如何为他们开道呢？ “接下来该如何是好，雪玉也不曾有提示。”沐婉看着这些冰蝶，一想到它们都是灼华引来的便禁不住有些不快。 她话音刚落，冰蝶便化作飞得更快了。 “这是怎么回事？灼华道友这是你操控的？”傅邱看着围着他们的冰蝶又开始疾速飞驰，速度比向月而飞时快乐还要快上许多。 “不是我操控的。”灼华发现它们来到众人身边后便没有了离开的意思，所以早就停止了发动定水平波术。 此时是冰蝶们自发的疾飞起来。 “怎么好像速度越来越快了，我好像只能看见它们的残影了。”不仅傅邱这样，剩下的几人也这么想。 冰蝶的速度已经快到了极致。 它们仿佛被困住了。 “该不会是要攻击我们吧？”沐婉有些惊慌道。 “大家不要动。”龙虎出声提醒众人，这些冰蝶于他而言其实也不算什么。 但它们虽说孱弱，但成群结队带来的冰雪之气可还是会伤人的，这些筑基后期的娃娃们未必能够承受得了。 “灼华道友，你要不再想想办法。”傅邱牢牢抓住自己的雪狼，感觉自己此时格外的无力。 他在门中的时候也是名列前茅的天之骄子呢，怎么到了这里就没什么用武之地了。 他可算知道外面的世界有多凶险了。最可怕的不是遇上困难，最可怕的是你明明还留有余力，却仍旧有可能在须臾之间困死在一个不起眼的地方，你甚至用不上什么力气。 “等等吧，不用害怕。”灼华眼睛盯着这些冰蝶，她没有感觉到什么杀气。 接下来的一幕令众人都有些惊异。 只见所有冰蝶化作一道蓝色的极光，迅速冲向峡谷下方。 众人的视线追随而去，那道极光撞上了下方坚硬的黑色山壁。 但他们竟然没有丝毫受创的迹象，他们甚至感到脚下的峡谷都轰然地震动了一下。 只见冰蝶撞击的那块山壁竟然露出了一处布满蓝色冰晶的山洞。 那山洞在峡谷之下的一片漆黑之中仿佛泛着清凌的蓝光。 “哇——，冰蝶开道，那是不是冰蝶开辟出来的冰河古道的入口！ 难怪说要有冰蝶呢，原来是这个用处。”傅邱望着下方那方偏凉的冰蓝色洞穴，禁不住感叹。 这妖界还能这样，这算是奇遇了吧，回去他要跟师兄师姐们讲讲，他们肯定会感兴趣，以往都是他们将自己的经历给自己听，这回终于轮到他了。 几人也没想到冰蝶突然绕着他们疾飞之后会是这样的举动，方才的担忧彻底烟消云散。 “我先下去看看。”龙虎先众人一步下去一探究竟。 确定没有危险后便在下面向众人招了招手。 几人见此便纷纷运起自己的法器，向下方而去。 灼华嫌麻烦便直接轻点脚尖，飞跃在几处山壁之间。 她身法轻盈而迅速，几下便落在了蓝冰洞口处，与龙虎站在了一起。 其他人见到灼华的身法也不禁侧目。 “灼华道友你的身法好俊啊。”傅邱和自己的雪狼踩着一方飞毯落地。 见灼华三下两下便到了洞口，不禁感叹。 还是那样有话便直说，丝毫不藏着掖着。 灼华落地后听了他的话便回了一句：“熟能生巧。” “师妹这是炼体了？”应长庚轻轻松松便御剑而至，一眼便觉察到灼华并未使用灵气，身上亦没有灵气波动。 她没有使用什么身法，这是凡人武者练的轻功与内力。 灼华没有回答，只是轻点了点头，表示肯定。 “谁会闲着没事去炼体？”风妙仪也听到炼体两个字。 在她的认知里修士精力有限一般只会一心修炼与灵根相适应的功法、法术。 炼体除了一些天赋不好的体修还有几个人会去做这样的事。 炼体能够达到的效果本也能够通过各种法器来补足，且炼体极苦，耗时耗力，若舍本逐末，不努力修习自己的术法，反倒去浪费时间炼体，岂不是太想不开了？ 要知道炼体可一般都是身壮体粗的大汉才会炼的，听说炼体可是会将人变成格外健壮的模样。 这灼华当真是另类总学些奇奇怪怪的偏门法术，反倒不好好钻研与自己灵根对应的功法招式，反倒去炼体了。 灼华的神识往洞中一扫，发现那些冰蝶已经消失，洞中一直通往峡谷之下，洞口之深，她的神识竟然也没能探到底。 “我们走吧。”灼华抬头看了眼龙虎，龙虎也自觉地往前走，置身在众人前方引路。 几人于是跟上来，一起走入了布满冰晶的山洞。 洞中布满了大块冰晶，冰晶之上的寒意几乎透骨。许多冰晶透明平滑，其中纯粹的毫无杂质。 傅邱走过去，能在硕大的冰面上清晰地照见自己的面容。 不禁伸手摸了摸那纯洁的冰晶石：“这也太清楚了吧。” 那只雪狼在入了冰洞后便格外好奇地四处闻嗅，鼻子几乎贴在冰晶上，有几分像它那一脸惊奇的主人。 第127章 六尾红狐 蓝冰洞穴直直的通向下方，一眼望不到头。 洞穴中充满了蓝色的冰晶，就是地上也是无数凹凸不平的碎冰铺就。 众人匀速前进，行步间，脚下是此起彼伏的冰晶碎裂声响。 处在这样极度冰冷的环境里，空气中的冰灵气浓度格外的高。 一呼一吸之都是冰凉而醒彻心肺的空气充盈整个胸腔。 几人一直向下走直到抵达冰洞最深处，眼前出现了光亮的出口。 众人走出漫长的冰晶洞穴，看到了眼前出现无数条完全由冰晶凝结而成的大道。 这些冰道交错纵横，冰面如刀削，光洁如镜。 人踩在上面便能立刻清晰地映出自己的身形与面容。 几人在这样陌生的环境中都不敢轻举妄动。 这宽阔无垠的冰道蜿蜒曲折，不知通往何处。 “这里应当就是冰河古道了。”应长庚看着眼前交错纵横的冰河古道也不觉震撼当场。 这样大的场景难道真是千雪妖王凭一己之力开辟出来的？ 傅邱也被这里的景象震撼住了，此处完全是一个冰雪世界，与外界区分开来。 好像与世隔绝的另一个独立空间。 “这么多路我们哪里能分辨出哪一条是通向淞雾岭的？” “除了冰蝶开道，我们还需要红狐引路。”灼华感到此处的冰水灵气浓郁，而且方才蓝冰洞穴里这些冰晶已然泛蓝，只怕已经是上千年不化的冰晶了。 此处确实不曾有人前来。 妖族竟真不知道有这样一个充满冰雪的地方。 “红狐该怎么引呢，我们也没有提示。”风妙仪九品火灵根的身体到了这个地方，已经感到十分受压制了，整个人也变得十分没有精神。 “说不定会和冰蝶有关。”傅邱想到刚刚那成群结队的冰蝶，自打他们进洞后便全都消失了踪影，该不会是找不到了吧。 “要不咱们再看看那雪玉。” 龙虎将雪玉拿在手中，看了半天也未看出半点异样。 红狐引路，冰蝶开道。 这两样东西听着怎的那样水火不容呢。 灼华觉得自己或许是多想了。 灼华努力感受着冰蝶的去向，然而她的神识刚放出去不久她就仿佛看到了奇异的一幕，又自然而然地将神识收了回来。 原来冰蝶不是消失了，而是进入了洞穴深处。 “那是什么？”冲着风妙仪手指的方向看去，远处的冰道深处似乎出现了点点赤红色的光点 这光点如同鲜亮的火苗，从冰道深处的黑暗中亮起，不出半刻，石壁上竟然也出现了越来越多的红色光点，它们在山壁上游移不定。 伴随着赤色光团的轨迹行动越来越快，它们似乎被身后的东西驱赶着向众人聚拢而来。 而出现在赤红光点身后涌上来的，竟然是成群结队的冰蝶。 它们扑打着冰洁的双翅，在冰壁反射的雪光下，它们如月光中的冰花，纤微动人，格外美丽。 在成千上万冰蝶的驱逐下，红光快速凝聚，在众人面前凝聚成一只只红狐。 一只只红狐又扑到一起，凝成了一只六尾红狐的虚影。 而几只冰蝶从队伍中飞出来，化作了一张蓝色的冰河古道的地图，轻轻落在了灼华手中。 几人凑过来看。 灼华见到一只冰蝶在手边徘徊，一直不肯走，不时去啄她的手指。 “它这是在干嘛？”傅邱近距离看着那只纤弱剔透的冰蝶，不知它这是何用意。 见此，灼华便立即领会了它的意思，直接朝地图上的一处一指。 那是距离不冻冰河最近的一条冰河古道的终点，那是淞雾岭的位置。 冰蝶见此，仿佛极有灵性般点了点灼华手指落在的地方，随即向上飞去。 就在此时，灼华手中的地图又化作了几只冰蝶回归了大部队中。 只见那只红狐虚影看了他们一眼，张嘴嚎叫了一声，仿佛下一刻便要朝他们扑咬过来。 可惜，下一刻六尾红狐的虚影便被无数气势汹汹的冰蝶打散。 化作了十几只小小的红狐认命般地朝着众人面前其中一条冰道的深处奔去。 许多只小小的红狐狸前前后后，也全都钻进了这一条通道。 完全没有打算等他们的意思。 “它是在给我们引路吧，我们快跟上去。”傅邱直接让雪狼化出了原形，整个人骑上去，跟随这种人向前追去。 灼华直接唤出青练追上去。 红狐的虚影在冰道的石壁上忽快忽慢。 冰道中虽有些冰凉，但并无狂风透进来，更不熟风雪侵扰。 时间又过去了一天，此时外面不知是否已然飞雪漫天。 他们追着红狐在冰河古道中穿梭了很久很久。 大概过去了五天。 直到红狐在一处洞口停下了身形，回头望了望他们，便化作无数赤红色光团消失在冰壁上。 这红狐与冰蝶水火不容，冰蝶却是千雪妖王的化身，那这红狐又会是谁呢？ 灼华望着眼前再次出现的熟悉的冰洞，从此处上去便是淞雾岭了。 众人先后进入眼前的蓝冰洞穴中，灼华跟在最后面。 突然冰壁上飞出了一只漂亮的冰蝶，落在灼华手中化作了一块刻满奇异冰纹的玉璧。 这块玉璧比之前那块雪玉更加美轮美奂，入手冰凉，却并不冻人，反倒像是将月亮摘了下来放在手中。 而这块玉璧入手那一刻，灼华恍惚看到了一位蓝衣女子的身影。 她眉目如画，眉宇间却是凛然不可侵犯的气度，周身萦绕着冰雪气息，如天山上的白雪，通透而肃冷。 她站在那里如一个站在冰雪之巅的王，孤寂而漠然，仿佛任何东西都激不起她一丝的情绪。 灼华见到这位千雪妖王心中便禁不住升起一股悲凉孤寂之感。 千雪妖王无疑是位美人，还是位凛然清冷的美人。 傅邱扭头见灼华没有跟上来，便急忙道：“灼华道友快跟上啊！” 他们顺着洞穴而上，见到了经过积雪折射的刺眼天光。 “终于出来了。” 只是寒风一吹，傅邱又不禁抱紧了自己的胳膊：“嘶——，真冷啊。” 看到远处高大的绿松衫皆挂满了雾凇，如玉树般在阳光下熠熠生辉。 “我们这是到了凇雾岭。” 第128章 青骨妖鱼 “也不知道岭南现下在何处了，可有遇到危险？”沐婉见他们顺利到达了淞雾岭，突然想起谢岭南一直没有传信来，莫不是遭遇不测了。 若是她先众人一步找到了息壤，那她这一回岂不是白来了？ 不远处便是不冻冰河的流域了。 几人照着地图继续前进。 半天的时间便到达了不冻冰河的支流。 不冻冰河是他们行路以来见到的第一条没有上冻的河流。 冰河水上无寸冰，寒风吹拂，水上还会生出无数鱼鳞似的水纹。 河水沉蓝深谧，叫人一眼望不到头，只一眼，便仿佛要将人吸进去。 河水在寒冬中不上冻，却并不意味着不冰冷。 灼华看到水下不时有鱼兽游动的影子。 这不冻冰河几人并不了解，但似乎是妖族存在已久的一条大河。 几人沿着河岸走，前往不冻冰河的中心地带。 只听“扑通——”一声。 冰河之中一条青面獠牙的大鱼跃出了水面朝众人的方向砸来。 大鱼胡须粗而长像两条坚硬的黑色触手，还在众人面前扭动。 能生活在不冻冰河中的妖兽显然也格外凶残。 那妖鱼以极快的速度张着大嘴朝着众人咬来。 它嘴中两排锋利尖锐的牙齿闪着寒光，格外渗人。 一股浓烈的臭气朝这种人袭来。 “什么东西啊！长这么丑！还这么臭！”风妙仪急忙往后退，躲开了青色大鱼的攻击。 姜淑与沐婉也都手捂着鼻子退开很远。 其他人也纷纷飞身而起，有惊无险的躲过了妖鱼的攻击。 青骨妖鱼见一击不中，便直接转头往应长庚与穆湛的方向啃咬而去。 紫光一闪。 应长庚便手持紫霄剑将这青骨妖鱼大卸八块。 应长庚定下身形，那青鱼已经化作几块硕大的赤红色肉块好端端地摆放在河岸上了。 龙虎见那妖鱼是筑基中期修为便没有插手收拾。 果不其然其他人还未动手，这妖鱼便被应长庚解决了。 这条青鱼尚且还不够应长庚施展手脚的。 “走了，这与血臭味太重，很快会引来其他妖兽抢食。”龙虎身为化形妖兽，对这种事也是十分熟悉的。 风妙仪捂着鼻子往前走：“这东西死了，怎么血气还更臭了。” 这些妖鱼长期待在冰河中，资源有限，因此格外凶残大鱼吃小鱼，有能力的甚至捕食岸上的生灵以滋补自己。 众人走出去很远，灼华察觉到身后的动静。 只见不冻冰河中出现了几条更大的青鱼从河水中一跃而上，凶残地分食那具鱼尸。 这几只妖鱼中竟然有金丹初期。 不冻冰河听着新奇美丽，可越不寻常的东西，便越会暗藏危机。 几人走了两天便到达了不冻冰河的中心流域。 越往中心地带走，他们遇到的妖兽便越多。 有几次龙虎也不得不出手相帮。 几人都累得精疲力尽。 这一路走来可算是将每个人的技能锻炼到了极致。 这几日遇到金丹期妖兽都成了常有的事。 好在他们几人是实力皆不俗。 有姜淑乐修辅战扰乱妖兽行动，刘婵布阵设下陷阱，傅邱自己和雪狼牵制妖兽，风妙仪毫不犹豫地放火去烧，穆湛与应长庚便负责快速斩杀。 沐婉则负责为他们医治大大小小的伤口。 一路上几人小队也算是配合的天衣无缝。 “咱们到了不冻冰河中心地带了，可是息壤的踪迹却是半点也寻不见。” 刚结束完一场战斗，傅邱和他的雪狼累的气喘吁吁。 “息壤生自寒冰冻土之下，我们得想办法找到那方冻土秘境才行。”应长庚此时擦了擦脸上的污血，说出了自己的想法。 “冻土秘境该怎么找啊？这么多天我们也没见着啊，该不会是在水底下吧。” 傅邱觉得这息壤是真难找，他们虽然是来找息壤的，但息壤具体在什么地方他们都不确定。 这可太难了。 “要是在水底下，那么多金丹期往上的青骨妖鱼，我们怎么可能打得过。” 风妙仪的红裙子都不免染上污浊，此时已经烦闷的不行。 要是秘境在水底下，那不是去送死吗？ “总能找到的。”穆湛此时勉强维持谦谦公子的模样，但已实属算不上金贵了。 此时距冻冰河不远的松树林中突然窜出了一只雪兔子。 雪兔子在雪中几乎不可见。 但灼华还是敏锐地发现了它。 雪兔子一双眼睛红红，正在雪地里悠哉悠哉地洗脸。两只前足不时沾一点雪沫往脸上打着转地洗。 它似乎完全没有注意到远处的众人。 松衫林里钻出来一只雪兔子确实没什么特别的，只是此处妖兽众多，一只软软的雪兔子是怎样这般无忧无虑地从森林里跑出来的？ “那只兔子是从哪来的？”灼华望着不远处的那只雪兔，目不转睛。 几人在灼华盯着的方向找了半天也才注意到那只雪兔子。 “不就是一只雪兔子吗？”风妙仪还以为灼华发现了什么有用的东西，搞半天是一只兔子。 那只兔子的样子只怕是连灵智也未开，几乎连妖兽都算不上。 风妙仪不禁撇撇嘴。 “这里是不冻冰河的中心了，一路走来都是些金丹期的妖兽，就连筑基后期的都很少见到了，好巧不巧叫我们碰见了这么一只雪兔。” 在这样的情况下，这只从森林里跑出来，平平无奇的雪兔子反倒有些不寻常了。 它是从何处来的？ 灼华的直觉告诉她倘若跟着这只雪兔子说不定能发现什么。 “那也不是不可能的事吧，他从森林里来，除了金丹期往上的妖兽以外，也未必不会有普通妖兽的吧。” “既然也寻不到什么线索，便在各处都转转吧，若触发了什么禁制能够将我们拉入秘境中也不是不可能。” 秘境这种东西自然是需要机缘才能进入的。 与其在原地坐以待毙，不如四处探查走动。 正说着，眼见那只雪兔子突然把头一抬，警惕地用鼻子在空气中嗅了嗅，随即快速钻进了来时的松衫森林中，不见了踪影。 “跟上去看看。”应长庚及几人也觉察出不对，便也没有提出异议，跟了上去。 第129章 冰封洞府 雪兔已经钻进了层层密林中。 林里的雪旧的叠新的，几人踩在上面只能尽量不发出声响，惊动那只雪兔子。 雪兔子一路往森林深处走，直到消失在一棵巨大的松杉树下。 “唉，那兔子怎么消失了？”傅邱睁眼看着那只雪兔子在眼前凭空不见了踪影。 “那雪兔子去哪了？” 众人也是亲眼看着那只雪兔子凭空消失在一棵参天的松衫树下。 “是空间夹层？”穆湛轻皱了皱眉，随即推测道。 “说不定许是隐藏起来的另一个空间的入口呢？没准是秘境呢？”傅邱激动地说。 “看看不就是了。”龙虎直接飞身至那那只雪兔消失的位置，确实感觉到隐隐的空间之力。 龙虎伸出一只手去，结果那只手似乎穿过了什么无形的结界消失在众人面前。 见此，龙湖又将自己的胳膊抽了回来。 胳膊完好无损，可见是透过空间夹层如那只雪兔子一般穿越到了另一个空间去。 “这这，肯定是……”傅邱惊讶地看着龙虎消失的胳膊。 “你们且在此等候，我去去就来。”说着，龙虎便只身进入了空间结界中。 看着龙虎消失在眼前。 傅邱不由道：“听说不稳定的空间夹层都是十分危险的，希望龙虎前辈平安无事。” 灼华见他如此，便道：“没事的，那只雪兔都没事，可见是惯常穿越这方结界，应当是平安的。” 不一会儿龙虎便从那空间夹层中现身出来。 “里面是另一方空间，像是很久以前便被冻结的地方。草木山壁，四处都结了冰，温度却并不十分寒冷。”龙虎出来后便拂了拂自己的衣袖。 傅邱见龙虎平安无事便问了一句。 “那里面是秘境的入口吗？” “说不好，未仔细看，那只雪兔子也不见了踪影。”龙虎想到里面的冰天雪地之景。 冰锥倒悬，整个空间皆是霜白。 “那我们进去看看吧。”应长庚一步跨入了结界内，几人也一前一后地跟上。 进入另一个空间后，不难看出此处是一个冰封起来的地方。 花草尚维持着没有被冰冻前的模样，草丛中的黄色野花开的灿烂，只可惜却被永久定格在了这样最美好的一刻。 草丛树木亦是如此，芳草树木皆碧翠，岩石漆黑，溪流清澈，只可惜他们都被冻结在了冰里。 此处到处都是白色的冰晶和碎雪。 就像一个被冰雪尘封的空间，仿佛就连时间也冻住了。 几人先后穿过一条岩洞。 甬道的上方吹下来一些密密的花藤，花藤垂下来的花丝也被冻结成向下垂吊的冰花，如包裹着花瓣的水晶灯。 一闪一闪地晃着众人的双眼。 “怎么到处都是冰？蓝冰洞穴是这样，冰河古道也是，现在连这里也都被冰给冻上了。” 傅邱看着举目皆白的道路上，就连漆黑的岩石也覆上了一层寒冰，鲜艳而充满生机的花朵也被冰封。 溪流也被冻上。 那只雪兔子不会是从这里来的吧？ 怎么活下来的？ 这里举目所见根本没有能够吃的东西。 几人往更深处走去，发现这个空间异常广阔，有山有水，看样子未被冰封以前也算是一处洞天福地。 只可惜不知什么原因变成如今这样。 走着走着前方便渐渐没了路，只剩一条窄窄的冰道，仅容一人通行，这条小路通往一处绝崖山壁，众人已经顺着小路盘桓着来到了山壁的最高处。 从高处往下看，竟也是看不分明。 悬崖下方完全被一片深不见底的漆黑覆盖，就连将神识释放出去也探查不到任何东西。 “这下怎么办，没路了。”傅邱身后的雪狼亦步亦趋地跟在他身后，眼看前头也没了路，只怕是要原路返回。 “不会忙了半天一无所获吧？”风妙仪黛眉轻皱，心中却不觉想，这到处是冰的荒芜之地，明显是因为一种不知名的原因被冰封了，虽说看上去也上了年份。 但此处也没有千年的冻土，只怕也不会有息壤。 他们还不如一点点将整个不冻冰河的中心地带摸个遍，找到冻土秘境也是迟早的事。 说不定到时再遇上谢岭南，借她的冰灵根寻找冰灵气异常之地，总能找到的。 现在在此处就纯属是浪费时间。 大家也不知道是怎么了，完全由着灼华胡闹，尤其是那个什么龙虎，仗着自己修为最高，便总是一人决定整个队伍的动向。 灼华借着此时站在最高处，将方才他们的来处仔细看了一番： “那只雪兔去了哪里？” “确实进来以后便没有见到了，刚刚用神识将这个地方扫了一遍也没看到那只兔子。”傅邱又想起来刚刚自己找了一圈都没找到那只雪兔子的身影。 “空间夹层可能不止一处，我们通过松衫树下的空间夹层进入了这里，一定还有什么别的空间夹层通往别处，我们再找找看。” “不如我们分开找，这样更快。”应长庚认为他们有十个人，分开找可以更快地将这个地方摸清楚。 几人沿着这条路下去后，在整个白色冰雪空间内四处摸索。 灼华沿着山壁行走，时不时伸手摸一摸，只看是否会有看不出来的空间夹层藏在不起眼的地方。 半个时辰后，几人皆一无所获。 唯独傅邱百无聊赖地四处行走，他的雪狼却在一处石林里停坐了下来。 傅邱转过头来寻不到自己的雪狼便四处寻找，结果却发现它仰头待在一处石林里看着石壁一动不动。 他才反应过来，注意到了石林中的石壁上竟然有模糊的雕花印记。 这印记像个标志。 仔细看那是一只踏在云端上的狐狸，狐生九尾。 那刻着一半尾巴的壁画却似乎被人拦腰截断，只能从模糊不清的图画描摹中看出狐狸是生了九条尾巴。 浮雕十分陈旧了，周边的颜料痕迹都已经模糊不清，整个九尾狐标志已然腐朽到极致，这腐朽凋败的模样没个几千年是做不到的。 此处真就像被时光遗忘了一般。 傅邱见了浮雕狐狸，便转头朝着其他人喊了一声：“这里有一只狐狸的壁画，这狐狸还是九条尾巴的。” 几人走到凑近才发现傅邱站正在一处形状各异的石林里，石林的壁上竟然刻有标志性的壁画纹路。 第130章 九尾浮雕 见几人一眨不眨地看着那壁画，傅邱忍不住道： “这里该不会就是一只九尾妖狐的洞府吧，我听说九尾是妖族中血统高贵的象征，这里的一切该不会就跟那只狐狸有关吧。” 傅邱说这些越发觉得自己说的有道理。 “之前的冰河古道中又是冰蝶又是红狐的，看来还没完呢。” 说到这傅邱深感此行还远远没到结束的时候。 风妙仪听了傅邱的话并不以为意：“你想象力怎么那么丰富呢，这不过是个壁画而已，能代表什么？ 此处最多也只能说是与天狐一族有关罢了，如今妖族的妖王不就是一只九尾白狐？九尾妖狐可不是那么好找的，或许是一种家族标志呢？” 他们风家便有这样的浮雕标志，风家的火麒麟家族标志是她从小看到大的，她到现在还记的清楚，那只被拿来做家族标志的火麒麟威风凛凛，仿佛是真的一般，灵威甚重。 正说着话，那只浮雕狐狸的眼睛竟然动了一下。 “它眼睛是不是动了？”风妙仪反应过来以为自己看错了。 “我也看见它的眼睛动了一下，还闪了一下红光。” 姜淑一直静静地关注着石壁上的浮雕，眼睛一眨不眨。 她刚刚确实看见它动了。 紧接着那浮雕上的狐狸猛然抬起了头，朝着众人厉喝了一声，张嘴就要扑过来。 它还以为自己是曾经威风的样子呢，。 可惜它的九尾被斩断了一半，身子一扑才发现根本出不来，只能挣扎着身子在石壁上抓挠。 发现自己根本出不来以后，也不放弃朝着众人嘶吼。 只有半个身子能动的九尾狐早已失去了曾经的威严，呲牙咧嘴，利爪抓挠石壁发出令人牙酸的尖锐声响。 它心中想：这些个人族的外来者简直胆大包天，若换了从前早被他嚼碎了吃了。 众人见此便打算出手，只见那狐狸口中吐出一口浓浊的红雾，迅速朝着众人聚拢而来。 穆湛眼疾手快拿着自己的扇子向红雾用力一挥，雾气便偏转了方向朝另一边散去。 几个发现狐狸眼睛异动的已经退后几步，但也不免被红雾波及到几分。 “这什么东西啊！”风妙仪站的远远，她最讨厌狐狸的骚臭味了！ 见红雾冲她方向而来，直接用火凤烧灼而去，阻挡了所有朝她而来的红色雾气。 正发现有一部分红雾朝着自己方向而来，灼华刚打算动手，谁知觉察到怀中的在冰河古道中，由冰蝶化成的玉璧竟然极速颤动，好像受了什么刺激一般。 只见冰雪堆砌而成的玉璧从灼华的怀中飞了出来，狠狠打在了灼华身前那片红雾上。 红雾被瞬间打散开。 将红雾打散去的玉璧并未折返，而是直接击向那石壁上的狐狸浮雕。 众人听见那浮雕上的狐狸一声凄厉的惨叫，便好像被迅速抽走了气一般，被打扁了下去。 一切发生在电光火石之间，待众人反应过来，浮雕上的狐狸虚影已然消失。 那片红的化不开的红雾也不见了踪影。 取而代之的是石壁上的浮雕狐狸从嘴巴处寸寸开裂，直至裂纹蔓延至整个浮雕全身。 其实这方福地洞天是五千年前一只红狐的藏身洞府，也是当时的天狐家族花大力气为她开辟的。 可惜后来被千雪妖王找到，便彻底冰封。 浮雕狐狸是几千年前便守在此处充当守门的幻兽虚影存在。 只可惜几千年前洞府的摧毁便已经给它造成了重创，如今直接在须臾之间便被毁灭殆尽。 说到底它只是个忠心守门的幻兽虚影，本应是随着洞府生机的封印一同腐朽消弭，只是那冰封这方洞府的人不屑杀它，才叫它存着一口气苟活至今。 不过早死晚死都得死。那冰蝶主人留下的意志终归是给了它最后一击。 它也算是去见它那在地底下赎罪的主人了。 “这这这……”傅邱指着缓缓飞回灼华手中的玉璧，满脸的不可思议。 “这什么东西？” 傅邱仔细去看雪白玉璧上面的纹路，总觉得有些像龙虎身上那块。 “这有些像龙虎前辈手中的那块雪玉啊。” 听了他的话其他人也看向那块灼华手中的玉璧，玉璧比龙虎手中的那块雪玉更加通透无瑕，像永恒最洁净的雪魄，其上凝聚着复杂的雪花纹路。 “这哪里来的？”沐婉突然想到自己怎么从来没见到桌灼华从何处得了这么一件宝物呢？ “灼华师妹……”应长庚刚想说话，那方通透的无瑕的玉璧竟然焕发出一股澄澈的雪光，朝着一个方向飞去。 “它这是要去哪？不会是秘境吧？我怎么感觉自从咱们进入妖界遇到的一切都好像与冰蝶有关，哦不，应该说跟操纵冰蝶的主人有关。” “跟上去。”应长庚快速踏上自己的紫电追逐上去。 “这不是那条绝路的方向吗？那里什么也没有啊，我们去过了。” “说不定是条件不够呢，才打不开通往其他空间夹层的入口。”灼华也明显感觉到玉璧是往他们走过的那条冰道小路的方向飞。 那条路的尽头是深不见底的深渊绝路。 那块玉璧又是否能为他们开出道来？ 一切皆是缘法所定，倘若他们没有遇到冰河古道的冰蝶，就无法发生后来的一系列事情。 而这些事似乎都围绕着几千年前的红狐与冰蝶展开。 他们之间究竟有怎样的前缘，以至于千年以后得今天仍旧旧怨难消。 众人小心翼翼在窄窄的冰路上排成一列，只见最前方的玉璧飞到路的尽头停了下来。 悬浮于昏暗的深渊上方。 只离冰道一步之遥 玉璧紧接着轻轻旋转，好似自洒下了一片银白的雪，那雪并没有落下去，而是慢慢涂出了一方银白的传送门。 血色的门扉中还散落开一朵朵轻盈的飘雪落入深渊。 “是传送门，这应该就是是通往另一处空间的入口，你们说会不会是秘境啊。” 傅邱发挥想象，觉得自己距离完成宗门交付的任务又近了一步。 第131章 挖冻土 应长庚刚接近传送门，便被其中强大的吸力吸了进去。 众人见此也纷纷跟上，以免到时被迫分开，相互寻不到踪迹。 他们所有人都进入门后，雪白通透的玉璧便迅速钻了进去，连带着那道白色的传送门也随之消失。 灼华双脚落地后，便发现那块入手冰凉的玉璧又回到了自己掌中。 她轻轻握了握那微凉的冷玉。 心想这东西莫非还能重复利用不成？ “这里是哪啊？好冷。” 风妙仪刚踩在地上便感到了一股前所未有的寒冷，她注意到自己口中吐出的雾气变得更加浓白，此处的寒冷程度已经远超外面了。 不管是寒冰洞穴还是冰河古道，他们一路走来从来都没有现在这么冷过。 这根本不是一种普通的寒冷，周围的冰灵气几乎化作了实质，这是一种侵入骨髓深处的酷寒，几乎时时刻刻侵蚀着人的意志。 风妙仪不禁激发了丹田内的火灵，感到自丹田处升起一股暖意遍布全身，这才感到好了一些。 其他人也同样如此。 被突然到来的凛冽寒冷侵蚀着身躯与意志，思维仿佛也被冻上了一瞬，反应过来以后才及时地发动灵气护体。 只是他们发现，在这个地方，似乎灵气护体也没那么有用了。 哪怕没有寒风时时意图钻进骨血，单单是空气中弥漫着的刺骨的寒意便足够让众人无法忍耐了。 此处的地表并未被冰雪所覆盖，但脚下的泥土却坚硬如铁，似乎还隐隐冒出冰碴子。 应长庚仔细观察这里的环境，便道：“冻土秘境中的土层被冰水浸透，长年处于冻土状态。 土层之下可能找到千年寒冰，甚至万年寒冰。息壤便是受冰魄长年浸养之物，多生自千年万年的寒冰之下。” 傅邱搓了搓自己的胳膊，他脚边的雪狼也不禁打了个喷嚏：“那这里就是冻土秘境了吧。” “没人说过冻土秘境里这么冷啊。” “那咱们怎么办,直接随便找个地方挖土，看看能不能挖到息壤？”傅邱感觉这自己脚下的土地硬的如同千年寒冰，他怀疑以自己的力气能否刨开这坚硬的土层。 “总不能随便找个地方就开挖吧，若是谢师姐在没准就能感应到哪里的冰灵气更浓郁，这样我们挖起来成功的把握还更大些。” 风妙仪脚上踩了踩冻土层，这土块完全和冰水混合冻结，他们若是将时间全都浪费在漫无目的的挖土上，找到息壤又是猴年马月的事了。 “暂时也没有其他办法，谢岭南也联系不上，我们不能坐以待毙。大家分开来挖吧。” 应长庚也知道他们只有息壤在冻土秘境的消息，却并不一定能寻到冻土深处的千年寒冰。 且息壤需要千年以上的寒冰滋养才有机率生成，并非找到千年寒冰便能找到息壤。 灼华听了他的话心中却想： 这里既是秘境，秘境中就会有宝物，定是不缺像千年寒冰这样的先天灵宝，没准息壤都不需他们自己去找。 只需在秘境中闯一闯，摸藤寻根，总能有所收获。 挖冻土确实也不失为眼下最实际的办法，只是，倘若换做自己，不会这么费力气。 毕竟她懒。 灼华心中这样想，手上却不说二话。 直接从碧桃锦囊中拿出一把锄头，四处走走逛逛，直到来到一处石壁附近，感觉这里水灵气相对较足，便直接挥舞锄头开始挖冻土。 一锄头下去，灵铁所制的锄头与地面发出了激烈的碰撞，发出一声激扬又锐利的轰响。 甚至还碰出了火星，只是这火星一下子在寒冰冻土间熄灭了身形。 几人听见灼华这边的动静便不由转过头来看。 灼华被这冻土与锄头撞击的余韵弄得手上有些麻。本想不用灵气试试这冻土层的强度，如今看来是自己低估了冻土的坚硬。 灼华直接将周身三成的灵气缠绕在双手与锄头上，朝着地面狠狠一锄，冻土层应声而碎，终于被凿出了一部分。 灼华这才看清土中还闪着星粉似的冰晶细碎，与泥土浑然一体，这些冰灵气结晶的存在也有几千年了，这也是为何冻土层如此坚硬的原因。 “这就开始挖了，能挖的着吗？” 傅邱见灼华已经在埋头苦干，他自己身在远处一条冻结的溪水旁行走，水边的冰灵气说不定更浓郁，会有千年寒冰呢？ 雪狼则待在一处裸露的冻土上用爪子去刨土，半天已经挖出一个小坑。 傅邱尖刺忍不住蹲下身来摸摸雪狼的头：“小雪啊，小雪加油干啊！干完了给你香丸吃。” 雪狼听罢，挖的更加卖力了。 风妙仪借助火系术法去灼烧土层，为了融化土中那无数细小的冰晶，她使了十二分的力气，好叫自己的小师兄应长庚省力些。 毕竟一路走来，她的火灵根被极海雪原的环境压制，自打进入妖界后，此处的空气中便充斥着冰灵气，其他灵气反倒没那么多。 此时她的火术派上了用场，当然要多为小师兄他们多尽一份力。 但此时她心中却不免暗暗腹诽，这妖族真不愧是个灵气匮乏的鬼地方。 风妙仪这样想，可她哪里知道，五千年前的妖族境域是一个比之人族的蒙天境也不遑多让的灵蕴宝地。 只是后来一场长达一千个日夜的大雪使妖境万籁俱寂，成为了人修口中的极海雪原。 接下来的三天几人几乎一无所获，风妙仪与应长庚一人融冰一人挖土，确实寻到一块九百年的寒冰，只可惜寒冰之下并无息壤的踪迹。 灼华呢，她也凭着自己的感知挖到一块千年寒冰，只是这块寒冰许是年份刚到千年，因此寒冰之下也并未孕育出息壤。 这里终归是秘境，因此这三天期间，他们也遇上过一些妖兽。 这些冻土秘境中的妖兽全身几乎布满寒冰所化的盔甲，异常难打，防御力超强。 也好在风妙仪的火系术法火力强，借着她的火系招式，打起架来也不算费事。 毕竟还有龙虎在，若众人力竭便直接一拳打上去，击碎那些以寒冰筑身的妖兽身躯，危机也能很快解决。 灼华呢，灼华一般不会出手，毕竟有沐婉以她的木系术法严丝合缝地将冰兽束缚住，便用不着她做什么事。 只是众人需要搭把手的时候，灼华才会动动手指用自己新练的弥天掌打在冰兽身上，想要看看效果如何。 灼华一掌手心印有金光，以迅雷之势向冰兽拍去。 这一掌蕴含着极强的灵压，一掌出招式神圣肃穆，却含着纯粹果决的杀意。 那冰兽如她所料的，会从内部开始击溃瓦解，整个身躯碎裂成大块的冰掉落在地上。 见此，众人便觉的灼华身上还是有些真本事在的。 于是后来好几次叫她出手帮忙。 灼华只说自己的招数虽杀伤力强却有使用限制，用了一次便要许久都不能动用了。 众人也只好作罢。 看来榆桑真君也并非什么都没有教给灼华，不然她也不能这般厉害。 毕竟那样强力的招数确实有些逆天，一掌便可将冰兽打散。又怎会没有限制呢。 一般这样杀伤力强的术法，消耗也极大。用一次会叫全身灵气枯竭，那滋味可不好受。他们这些人又不是没经历过类似的事。 第132章 念珠 几人一边应付冰兽一边挖土寻息壤，已经有些疲于应对，而且他们越往秘境深处走，遇到冰兽的次数也变多了起来。 “这样下去可不行啊，我们这样真能找到息壤吗？我被冰兽追的要累死了，哪还有力气挖冻土。” 傅邱此时与众人一同躲避冰兽群，终于跑到了一处安全之地。 傅邱刚一停下来便气喘吁吁。 “不如我们别再挖冻土了，我感觉我们现在似乎是在秘境外围，越往里走冰兽越多，等级也越高。 不如我们进去闯闯，没准能寻到什么灵宝，到时息壤这样的宝物说不准也会有。” 傅邱这几天边挖土边跑，已经快吐了。 随着对秘境的深入，冰兽开始成群出现，他们不得不一边挖土一边逃跑，甚是狼狈不堪。 当然随着危险到来的必然是机遇，他们这么多天每个人也都或多或少挖到了几块上百年的寒冰，千年份的寒冰也不是没有，但是却根本没有息壤的踪迹。 他心中不免想，是他们挖土的位置不对，还是忽略了什么条件，为何就是找不到息壤呢？ “没准息壤其实是长在环境更寒冷，也更危险的地方。”傅邱觉得自己想的还是有道理的。 傅邱的话应长庚也不是没想过，只是冰兽越来越多，他们也尚未找到回去的办法。越往秘境中走空气中的寒冷便加重一分，他不知道秘境里面的危机是否是他们能够对付得了的。 “要不我们直接往里面去吧，别再挖了，息壤说不定其实是生在秘境深处。许是我们这些天挖的寒冰纯度不够，才没有孕育出息壤来。” 穆湛也出声附和，虽说危险些，但众人长了退，这些天逃跑的本事也锻炼出来了。 “那我们不挖了，往秘境深处一探究竟。”应长庚见几人都有这个意思，便也直接肯定大家一起进入秘境深处。 灼华觉得穆湛说的不错，这么多天都没有挖到息壤多半是因为寒冰纯度不够的原因。 往秘境深处走，总能遇上冰属性极高的先天灵宝，这样的环境下也必定能够孕育出息壤这样的珍宝。 就在这时几人收到了谢岭南的消息。 她此时不知身在何处，自到达不冻冰河一带，便不慎触发了一处空间禁制，被卷入了不知名的空间内，直到现在才走了出来。 谢岭南拿起手中的传信卷轴，又抬头看了看此时她所在的地方。 这是一处雪山之巅，松风云雾间，有一湖天池。 天池中不停有轻纱似漫卷的云雾蒸腾而起，天池被冰雪围绕，高山上被松树围着，风还在舒卷着绸绕着天池的云和雾气。 她此时便是身在这样一个雪天湖空间里。 她不确定这是何处，但她敢肯定这里绝不会是在妖族的极海雪原，却有些像一处秘境。 “谢师姐传信了，她说在不冻冰河一带触发了禁制，掉到了一座雪山上。 只是她所说的空间禁制，怎么有些像咱们经历过的空间夹层？” 沐婉见了谢岭南的传信，便下意识觉的谢岭南说不定也被空间夹层传送到了冻土秘境中，只是和他们不处在一个地方。 “兴许空间夹层本就不止一个，进入冻土秘境的入口也不止一处，谢师姐是触发了其他地方的禁制入口，才入了冻土空间的。” 风妙仪一听谢岭南说不定也进来了冻土秘境便觉的寻找息壤的事又有了一份助力。 谢岭南站在天池上方，看着小队发来的传信看了看视野内的景物。 原来她是被传送到了冻土秘境中的某处。 “我们估计也快到秘境中围了，谢师姐也不知到了何处？” 风妙仪觉得他们既然都进入了冻土秘境便简单多了，现下只需思考该如何会合。 到时谢岭南归队，便能够帮忙寻找息壤了，他们也不必再像个无头苍蝇一样乱窜。 “岭南说她会在所过之处留下印记，到时自会与我们会合。”沐婉看着传信玉简上的话，轻轻念出来给众人听。 几人继续前进，将落单的冰兽砍杀，遇上结群的妖兽便快步遁走。 杀了几只冰兽后，几人发现有数十只冰兽聚集在一处冰潭边，冰潭中的水静蓝而深谧，其上飞舞着几只冰蝶。 看那那熟悉的冰蝶，众人都不由回想到冰河古道中的景象。 姜淑以乐激的众兽打了起来，随着越来越快拨动着的琴弦，潭水边的冰兽已经红了眼，渐渐斗在了一起。 他们趁乱也加入其中，迅速料理了剩下的几只冰兽。 看着冰蝶萦绕的静潭水，几人慢慢靠近冰潭前。 一股纯粹的冰寒之气扑面而来，他们身后是冰兽流淌着鲜血的一片狼藉，和这深静的潭水形成了鲜明对比。 这水潭对那些冰兽而言多半是类似滋养之物。 静潭无波，透彻地如同蓝色琉璃。 几人站在冰潭之上似乎朦胧间瞧见了水中自己的倒影，不禁心神一晃。 灼华靠近这一池深潭后，竟感到怀中的那块玉璧变得滚烫。 只见潭水出现了异象，潭水中间慢慢涌起了一股流泉，静蓝的水一汩汩涌起升高。 静谧的潭水中竟然托举出一颗深蓝的冰珠。 冰珠沾着潭水向上悬浮而起。 “什么珠子啊这是？”傅邱等眼看着这一幕，觉得有些玄乎，也不敢轻易去拿那颗珠子。 只是还没等他们动作，自水面便升起浓浓的雾气立刻笼罩了几人。 他们所有人就连龙虎都被毫不留情地卷入了水雾中。 白雾散去，众人的身影已随着那颗静蓝的冰珠消失在原地。 这颗冰珠乃是五千年前千雪妖王留下的念珠。 冰蝶千年便会凝出自己的念珠。 千雪妖王成妖以后也是如此，这颗念珠融汇了她对冰雪的意境感悟和记忆。 此地曾经是千雪妖尊的飞升之地，只是她飞升前挥手将此方界域开辟成了一方秘境，使它独立于妖界。 被拉入水雾中众人做了一个很长的梦，是关于此方秘境的主人——千雪妖尊的梦。 第133章 佛子元澈 这是一个关于冰蝶与红狐的故事。 五千年前的妖族界域还是一方鸟语花香之地，那时候天地间灵气充盈，人妖魔各自为政，互不干扰。 化形的妖族也比比皆是，当时统治妖族的是九尾红狐——黎曜，黎曜身为妖王，乃化形期修为，五百年前以一己之力让整个妖族实现了统一的局面。 在他的治理下，五百年来妖族欣欣向荣。 而他能够一统妖族也离不开他的雄才大略。 自妖王黎曜实现妖族统一后，刚刚建立的王朝最需要的便是休养生息。 此时百废俱兴，妖王黎曜便开设了濯妖院。 此院中皆收录五百年内化形的天赋异禀的妖族，此院着力于将他们培养成妖族的精锐力量，以期源源不断的壮大妖族实力。 只是由于血脉原因，濯妖堂中多半都是妖族中血统纯正者，少有如千雪这般天生地养的妖灵。 而千雪又是如何在这里的呢？ 千雪本来自北境的极寒之地。 最初的最初，极寒之地凛冽的寒风卷起了千重雪沫，她便随着千千万万的冰蝶一起在风与雪的间隙中诞生了。 千雪不记得她是何时生出灵智的，也不记得是什么奇遇叫她生出了灵智来。 原本她一直与成千上万的冰蝶族群们一起在风雪里飞翔，餐风饮雪，追逐着冰雪与寒风，无忧无虑地活着。 她的族群是冰蝶，冰蝶是诞生自北境的冰雪中，也是最常见的妖灵。 冰蝶不生灵智，脆弱易碎，她也不知道自己是怎样生出灵智的。 她曾想，也许是冰雪的长年浸染，使她在某个瞬间领悟到了一丝冰雪的真谛，才因此生出了灵智。 自从开智以来，她修炼了三百年，日日浸在极北之地的寒风与冰雪中，领略冰雪意境，九死一生经历化形雷劫后，这才以冰蝶之身化为人形。 那她又为何到了妖族呢？ 自化形以后，她便想去外面的世界看看。借着人族的外形和元婴期修为，她大可以自由来去。 几百年间她的目光中只有一片纯白，她想去外面看看其他的色彩。 听说妖族也有自己的族域，于是她兜兜转转来到了妖族的濯妖院。 被濯妖院的离溪先生看重，收作了门徒之一。 千雪虽说是化形妖修了，但她长年待在北境，三百年一直独身行走，不懂人情世故，因此对北境之外的妖族更加一无所知。 她第一次进入妖族的春生涧时，见到百花次第盛开，灵蝶相伴飞舞，她便喜欢上这个地方了。 她在濯妖院认识了黎菲。 黎菲是妖王黎曜最小的女儿，也是妖族的三公主。 生下来便集万千宠爱于一身。不仅血统高贵，而且天赋异禀，也是短短三百年便化了形。 自她化形后，能够化作人身，便格外淘气，四处惹祸。 不久便被气急败坏的妖王送入了濯妖院，严令她与濯妖院众妖一起受离溪先生教导，尽早学好本事，懂得如何做好一个妖族公主。 黎菲进入濯妖院后，因修为年岁相当，又都是女妖，便与千雪认识了。 平日里的小公主在濯妖院内与千雪也比较说的上话，千雪性子内敛讷言，黎菲性子活泼好动，久而久之也变成了无话不谈的好友。 只可惜千雪什么都不明白。她已经不再是北境的一只无忧无虑的冰蝶了。 她要面对妖族的尊卑有别、地位殊异，要面对什么叫翻脸无情、人心无常。 千雪一直记得这一天，这一天也是黎菲与元澈第一次相遇的日子。 那天千雪像往常一样坐在一棵高高的云杉树上，云杉树的树冠高耸入云，千雪总是坐在最粗壮的树枝上面俯瞰树下的风景。 可她究竟是来看人还是看风景，只有她自己知道。 此时远处窸窣的草丛发出声响，绿丛间走来了一名身着素白僧袍的男子。 此人眉眼平静，毫无波澜，通身只着一袭素白的僧袍。 他身无坠饰，但也掩饰不了他姣好的面容。他肤色白皙，骨相极为优越。 他站在那里整个人便如一座神情淡然的玉雕菩萨，仿佛世间所有事摆在面前都不动声色。 这个男子是禅宗这一代的佛子，名叫元澈。受禅宗师门命令前来妖族为黎曜的手下大将蒙毅拔除魔气。 这个人千雪很久很久以前便见过了。 就在她化形之前，在北境风雪飘摇的蓝冰湖畔。 那时的她差点丧生冰兽之口，就算鳞粉受损几乎飞不起来，却仍是要挣扎着求生，使劲往外飞。 许是上天听到了她的呼唤，从天降下一位慈悲的神明。 神明是位眉眼清澈的白衣青年，他毫不犹豫一掌击杀了冰兽，将自己从兽口中救了出来。 当时她心中感激，但却不敢暴露自己拥有灵智的秘密。 她记得那面如冠玉的青年伸出一根修长的手指，叫自己轻轻依附。 那时候，他的声线如融雪的溪涧般清冽，在寒风中显得格外清晰： “上天有好生之德，既叫我遇上了你，便是缘分吧。” 说完他将手指轻抬，便放了她自由。 不过这都是一百多年前的事了。 千雪几乎也忘了这件事。 起初千雪在这里见到了故人，心中不无惊讶。 只是前尘往事，自己以一只化形女妖的身份，不愿扰了元澈的清修，便一直不曾寻他。 久而久之千雪会在参天的云杉顶上俯瞰风景，树冠之上是云雾缭绕的青天，脚下是无边的绿荫碧草。 而有时元澈便会偶然地经过树下。 此处是濯妖院之外，其实若要图方便省事，从濯妖院直接进入妖族浮宫寻找蒙毅将军便是。 可惜濯妖院的妖怪们终归与人族相比不成体统。 这些年纪轻轻便结婴的小辈们多桀骜不驯，喜欢恶作剧，听了妖族来了个人修佛子这样的新鲜事，便都好动起来，肚子里都是坏水儿，只想着怎么逗人玩。 身为佛子，元澈的定力自然是无人能及。因此面对这些妖族小辈们的骚扰，他一向是不予理会。 只是为了不耽误时间，元澈总会特意绕开濯妖院，走郊外的路去妖宫。 千雪知道身为佛子他是一定会回到人族中去的，自己虽存着些报恩的心思，却绝不能阻碍了他人的修行。 之前在濯妖院她已经听其他妖怪们讨论过，元澈是禅宗这一代的佛子，是注定要做得道高僧的，将来禅宗说不定也要他来继承。 他之所以如今还尚未剃度，只因当今禅宗的圣主说他剃度的时候未到。 倘若有一日时候到了，便可真正踏入佛门。 “那人是谁啊？” 千雪正愣愣地望着元澈离去的背影，愣愣出神，心中不知在想些什么。 可身边却突然出现一道熟悉的声音，叫她始料未及。 千雪惊了一下，立刻转头，便发现黎菲已经坐在了她的身边。 第134章 黎菲千雪 黎菲轻轻歪着脑袋，聚精会神地盯着千雪看。 “你什么时候在这的？”千雪惊疑地问道。 黎菲笑而不答，反倒脸上笑嘻嘻的，颇为俏皮道：“你不会是喜欢他吧？” 千雪听她这么说立刻急了：“不是！不是！别瞎说，你小点声，别被他听到了。” 千雪压低了声音，焦急辩驳，又赶忙去捂黎菲的嘴。 却不知道此时她皮肤通透的脸已经染上了绯色，就连两只耳朵也红透了。 “嘻嘻，我还不知道你？” “就你这内敛的性子，你喜欢你能说？” 见千雪也不知是被羞的，还是被堵的一时说不上话来。 黎菲高兴地拍了拍手，伸出右手食指指着千雪的脸颊和耳朵，打趣道：“千雪呀，千雪，你看你的耳朵都红了！你真不会撒谎呀，哈哈——” 黎菲笑的花枝乱颤，她的笑声如银铃般肆意轻快，惊起了一群栖身在云杉树枝杈间的云雀。 在云雀的惊飞中，黎菲与千雪并排坐着，呲着一口狡黠的小白牙，无忧无虑地荡起自己的双腿。 随着她的动作她镶了赤金边的橘红色长裙在夕阳下随风舞动，飞起一个优美自然的弧度。 只见很远很远，那身穿素白长袍的青年回过头来看了一眼，随即又一刻不停地离开，仿佛从未停下来过。 “你呀你，还说不是？平常不是很警惕的吗，怎么我都顺着数十丈高的云杉树爬上来了，坐到你身边，你都没有发现，愣的像一只呆头鹅一样，你还问我什么时候来的？” 黎菲看了一眼远处几不可见的人影，那一身素白僧衣，一看便知道是前不久到妖族来的那个佛门弟子。 听说他是禅宗派来帮助蒙毅将军拔除体内魔气的，不过听说人族的和尚都是要把头发剃光的，他怎么不是光头啊？ 黎菲此时对眼前这个人族男子产生了些许的兴趣。打定主意回去以后便去探听一番这个佛家弟子的底细。 能让千雪喜欢的人族会是什么样的呢？ “好千雪，你帮我完成离溪先生这次交代的任务吧，对你来说应该是很简单的。作为条件——” “我助你与那佛家弟子成就姻缘大事，如何？” 黎菲促狭地朝千雪眨了眨眼，像只歪着脑袋打主意的小狐狸。 千雪一听她这么说便立刻心中有数了。 “你又要跑出去玩儿？你明明又不是做不出来，为何不将离溪先生布置的任务做了再出去玩儿？” 千雪一双明眸充满疑惑和不解。 这个亦步亦趋的乖宝宝几百年来一直刻苦修炼，一时也不曾懈怠。 况且她本就清静，就是黎菲邀请也不愿去太过热闹的场合。 因此也不能理解黎菲贪玩的心态。 “哎呀，这次不一样嘛，这次我要去的是蒙绮的生辰会，那家伙还挑衅我说我不敢去呢！我怎么可能不敢，我定要好好收拾她一番，叫她以后再也不敢惹我。” 黎菲身为妖王之女，却与妖王麾下的蒙毅将军之女蒙绮并不友好，反倒颇有些水火不容之态，二人的恩怨说来只是一枚东海明珠惹出来的。 狐族天生金贵，擅觅灵宝，因此对什么珍奇异宝皆多有品鉴，只一次蒙绮在一次珍宝会上拿出一颗拳头大的东海明珠，却被黎菲当众嗤笑拿个假的北海贝珠以次充好。 那蒙绮身为饕餮化形，并不十分擅长分辨宝物，被年幼无知的黎菲嘲笑只知道吃，连宝物都不会分辨。 从那以后，二人便结下了梁子。 千雪对此不以为然，黎菲与自己不一样，是个热热闹闹的性子，人也是率真可爱，风风火火，嬉笑怒骂皆不藏着掖着，恩怨分明，有仇就报，从不忍气吞声。 她总是有许多事情要忙，而将离溪先生布置的任务交给千雪来做。 千雪叹了一声，摇摇头，表示拒绝。 黎菲见此，立马不干了，一双娇美俏丽的狐狸眼泛起了盈盈水光。 接着使劲去摇千雪的胳膊撒娇：“哎呀——，千雪，千雪，雪雪，求求你了嘛，就这一次，下次我肯定自己做，再也不偷懒了，好不好嘛，这次真的不一样，我要不去，岂不是要叫他们笑死，求你了，求你求你——” 黎菲的性子本就惹人喜爱，她身边的人就是她的哥哥与父皇都抵不住她这一招。 千雪也见惯了她这样，已经有些免疫了。 黎菲见千雪黛眉轻轻纠结在一起，随即立马加了把火：“你不答应的话，我就跑去告诉那个佛子你喜欢他！” “你！”千雪本来就打算答应的，听她这么一说便又不禁有些生气。 这种话怎能乱说！ 随即道：“我帮你做就是，你以后不许胡说了！” “好好好，我肯定不胡说了，好千雪，等我回来便想办法帮你牵线啊。” “你——” 听她又提，千雪便生气，刚要与她辩驳。 只见黎菲已经化作一只踏雪红狐，快速顺着云杉而下，一溜烟便消失不见。 千雪知道黎菲的性子，心中暗暗后悔，早知道便该更警惕些，不该叫黎菲找到这里来。 她可不能让黎菲去打扰了元澈，就算是为了自己也不行。 想到这里，千雪还是叹了口气，心想等黎菲回来再好好与她说明。 帮黎菲完成任务也不是第一次了，黎菲惯爱跑出去玩耍，她堂堂妖族三公主的身份谁又敢拦着。 就是过一段时间便是离溪先生的考核了，到时候如果黎菲考的不好，照旧还是会受罚。 说到离溪先生，他是妖族当下最博学的妖怪，当年的黎曜坐上妖王之位便离不开他的辅佐。 离溪先生为人一向清正严明，不爱权势爱书本典籍，这一点有些像人族。 自打辅佐黎曜当上妖王后，他便主动提出留在濯妖堂教化这一代的妖族子弟们。 对于督促妖族新一代子弟勤勉修炼端的是格外尽心。 这么多弟子中，黎菲一直觉得千雪是最得他青眼的。 濯妖院几十个妖族弟子一大半皆是如今辅佐妖王实现统一的新贵族出身。 只有那么为数不多的几个，是离溪先生亲自从外面带回来的。 他们皆是天赋异禀的妖族，要么血脉稀少有特殊灵能技法，要么修炼天赋奇高，离溪先生不忍他们流落在外，便领回妖族培养，以期他们将来成为扞卫妖族的强力援助。 虽说平日里离溪先生从不表现出偏袒谁，喜爱谁的样子。 但许是黎菲跟千雪走得近的缘故，黎菲就是觉得离溪先生在这所有天赋异禀的妖族子弟中最看好的还是千雪这个天生地养的散妖。 因为每次做布置下来的任务时，别人做的不好，或偷懒不做，都会被离溪先生严厉处罚。 但他却从不对千雪说一句重话，这不仅仅是千雪表现得好，悟性天赋绝佳，还因为离溪先生本就看好她。 当初千雪能够进入濯妖院也是因为离溪先生的一力举荐，哪怕千雪并无什么高贵血统，也不是什么有秘术传承的稀有妖族，但离溪先生仍是让千雪进入了濯妖院。 黎菲自己就总是因为逃课，不按时完成离溪先生下发的任务而挨骂。 没错，哪怕她是妖族三公主的身份也免不了挨离溪先生的骂。 不过习惯了也没什么，她心中从不在意这些虚名。 她觉得身为一只妖，自由自在，快意妖生才是正事。 何必那么累呢？ 她才不要为别人的期待而活，她要为自己而活。 第135章 红狐结缘 灼华入了幻境以后并没有成为幻境中的任何一人，她以虚影的形态状似游魂般游离在这个格外真实的幻境空间里，或许这里不是幻境。 那枚冰珠将他们吸纳其中，眼前明显是千雪妖王的记忆，这里是过去的呈现。 是念珠！ 北境冰蝶会产下自己的念珠。 念珠珍贵，记录了天道中一丝浅淡的冰雪意境。即便如此，念珠也是北境足以令人抢破头的至宝。 念珠不仅记录了冰雪意境，也记录了冰蝶的一生。 这里该不会是在千雪念珠的记忆世界里？ 灼华不知道是不是那枚玉璧的缘故自己才并没有完全沉浸在这个记忆世界里，但她身边也没有看见其他人。 记得龙虎他们都被吸纳了进来。 如今却不见踪影。 念珠幻境里，一切以千雪为主。 随着千雪的视线移动，画面一转，她回到了濯妖院，在那里她见到了离溪先生。 离溪考校了一番千雪的课业，千雪言语间对答如流，中间还掺杂自己的独特见解。 离溪对她的回答十分满意，没一会便放了她回去。 千雪自顾自去完成黎菲她们两个人的课业，心无旁骛，专心致志。 闲暇之时便吸取清冷的月光为养分修炼。 一日不曾懈怠修行。 她在自己院落里的时光简单而忙碌。 偶尔会想起元澈的面容。 千雪太久没有见过他了，第一次见的时候他比现在的年纪要小一些，心智尚青涩纯稚，情感也更鲜明。 这么多日子，千雪也曾想过自己多半是喜欢佛子的。 但她也有自己的生活，平日里刻苦修炼学习，努力在妖族学本事就是她眼下生活的全部。 佛子在她心中只是偶尔想起来的暗暗心悦之人，那个心悦之人甚至不认识她，更没跟她说过话。 没有见到元澈前，她最大的心愿本是学成以后，便回到北境家乡去，自由自在的生活。 见到元澈以后，她的心愿又多了一个，那便是还了佛子的救命之恩，再回到故乡北境去。 元澈身为禅宗的继承弟子，将来是要继承禅宗宗主之位的。 千雪从未想过要打扰他。 她甚至不打算让他知道自己的存在。 千雪在妖族的修行日子有条不紊，日日除了修炼就是完成离溪先生布置的课业，日子简单却不枯燥，反倒十分充实。 千雪也安于这样的生活。 只是那棵云杉树底下，已经许久见不到那个熟悉的身影了。 七日后，黎菲再次出现。 她的身边还站着元澈。 千雪不知该作何反应。 只觉她那可怕的预感没错，黎菲还是去找元澈了。 定是还想着给自己牵线。 黎菲笑靥如花，欢快地向元澈介绍起千雪：“元道友，这是我在妖族最好的朋友，她叫千雪。” “千雪，这位是元澈，前几日我在蒙将军府上差点遭遇不测，是元澈道友出手救了我。 我今日是特意带他来逛逛濯妖院。” 说着黎菲冲千雪眨了眨眼。 千雪先是不语，随即说道：“距离离溪先生的考核还剩下三天，你不要忘记了。” 见她如此死板，黎菲乐道：“你放心，我忘不了的。” “千雪，我现在有点急事，刚刚蒙绮找我了，我得走开一会儿，你替我带元澈道友逛逛吧。” 黎菲笑眯眯地样子实在讨喜，但此时千雪却有些为难。 她现在不太想和元澈待在一起。 “那我先走了啊！”说完黎菲便化作一只红狐狸窜进草丛中消失不见。 千雪根本来不及拒绝便又被留在了原地。 千雪朝着黎菲消失的方向闭了闭眼，随即略带窘迫地回头去看元澈：“元澈道友，我带你逛逛濯妖院吧。” 元澈神色淡淡，静定的目光朝千雪看了过来，嗓音似清泉流涧：“好。” 千雪本就不善言辞，以至于二人一路并不多话。 甚至可以说得上寂静。 一片死寂。 千雪没有想到会在这样突然的情况下见到元澈，根本想不到该说什么。 二人走走停停，久而久之，千雪习惯了元澈的存在，便为他讲解起了濯妖院的由来。 她提到了自己崇拜的离溪先生，提到濯妖院创办的初衷，说到自己感兴趣的事便格外细致。 千雪清越的嗓音介绍着濯妖院的每个地方的不同之处。 当二人走到了一处园林外，灵木枝叶掩映间，竟听见里面传来了激烈的争吵声。 一道嘹亮的声音乍起：“黎菲，你果然是活该！你这样的人前几日就该死在那魔灵的刀下！ 要不是那个佛门弟子，你以为你还能站在这里？” “蒙绮，我看那魔灵说不准便与你有关，你还敢喊我来，你是狗急了跳墙吧！” 蒙绮再怎么说也是辅佐妖王的大将蒙毅的女儿，黎菲说她与魔灵勾结的事简直是戳人心窝子。 “你！” 接着只听一阵爆裂的风声响起。 那蒙绮竟然直接向黎菲出手。 千雪刚要阻止。 感到身边窜出去一个身影，他的身法奇快，带动了一阵风刮起丝缕千雪的额发。 再抬头，元澈已经站在黎菲身前，稳稳捏住了蒙绮手中向黎菲甩来的鞭子。 此时他的手中隐隐渗出血来。 却面不改色。 黎菲虽是元婴期了，但因为贪玩，修为本就不稳，比不上蒙绮的修为更强。 当蒙绮一出手，她本该躲闪不及的，只能下意识用双手格挡在前，遮住自己的脸。 谁知一睁眼，身上的没有半分疼痛传来，鞭子也并没有落到自己身上。 是元澈再次出手救了她！ 此时她正被元澈挡在身后。 被人屡次三番搭救，黎菲这样心性顽劣的妖族三公主也禁不住心河摇曳。 她一双俏丽艳美的狐狸眼一眨不眨地盯着眼前这个挡在她面前的青年。 眼中的神采也更加明亮。 白衣少年英雄救美，被他挡在身后保护的是一位红裙墨发的明媚狐狸少女。 二人在阳光下格外般配。 千雪看着这一幕，心中起了一丝丝波澜。 她突然觉得元澈是这样陌生，黎菲也是。 他们仿佛都离自己很远，与她身处在不同的世界。 第136章 相悦 很快黎菲反应过来。 既然元澈在这里，那说不定千雪也来了。 于是下意识四下看了看，不出意料地在人群中看到千雪的身影。 本有些心虚地黎菲抬头发现千雪的视线微微落在他们身后的石门外，并不关注自己这里，便松了口气。 随即朝着千雪视线的方向看去。 只隐约见到一晃而过的蓝色衣袍。 “你们在做什么？”一道响亮的呵斥声回荡在所有人耳边。 是离溪先生来了！ 黎菲赶紧偷偷看了眼千雪的反应，发现她正看着到来的离溪先生，面上毫无异样便放下心来。 其实她也想不到元澈会在此时挺身而出救了自己。 只是不知道千雪见了会不会生气。 总之还是希望她不要误会才好。 “你们的家族将你们送来濯妖院便是进来挑起纷争的？！日日只知道争斗，跟那没开智的畜生有什么两样？” 离溪先生身着一袭藏蓝色锦竹长袍，从门外穿过紫竹林缓步行来。 他面容端俊，线条分明，虽说看着已有三十岁，但仍是不可多得的美男子。 只是见了他没有人会想起来欣赏他的俊美，因为他身上那摄人的气场和威仪足够令人望而生畏。 他可是当年辅佐妖王黎曜的老功臣了，鉴于他的作风和身份，对于他的训斥这些非富即贵的化形小妖怪们谁都不敢多说一句话。 他的每一步都像踩在众人心上，他的到来让在场的人皆心惊胆战。 离溪先生对妖族的内部争斗一向深恶痛绝。他认为内斗是最愚蠢恶劣的行径，必须在源头上扼杀，因此严令禁止在濯妖院内挑起纷争。 以前若有人被他发现在濯妖院起了争斗，是一定会被重罚的。 在离溪先生手底下受罚，若不脱层皮是别想脱身。 随着他的一声呵斥，蒙绮也知道自己做的有些过分了，脸上虽有不平，却仍是咬咬牙，并不做声。 想到父亲说的在濯妖院不可招惹到离溪先生，便低下了头。 离溪扫了在场的所有人一眼指了指蒙绮和黎菲他们：“你们几个，都给我进洗妖池思过三日！” 听了他的话，在场挑事的人脸色皆是一变。 洗妖池可是锻化筋骨的地方，虽说那地方对妖族的身体有益。 但那炼筋煅骨的疼痛却是十足的磨人心智，听说还有妖痛的咬断过舌头呢。 他们要进去待整整三日？ 站在蒙绮身后助阵的几人此时都有些后悔了。 就连陪同在黎菲身边的几名妖族子弟都有些怕了。 离溪先生向来严厉，一向信奉刑律酷法能够约束言行，教化妖众。 因此此时他们心中虽认为这次不过是一点同族之间的小小摩擦，根本算不上什么大事，更上升不到妖族内斗的程度。 但倒霉的是碰上了离溪先生，离溪先生可不会这么认为。 不过即便众人心中这么想，此时却都不敢做声。 “离溪先生不是我啊，是蒙绮她先出手伤人！”黎菲堂堂妖族三公主，肯定是不肯咽下这次苦果的。 明明是她自己先被人打了，这口气她都还没出呢。 那洗妖池是什么地方，她要进去定会痛晕过去，她又没犯什么错，凭什么去洗妖池啊。 “你没有证据，出口便是魔灵与蒙毅将军府上嫡系子女有关，空口白话，不是污蔑是什么。你可还记得自己是个什么身份？ 堂堂公主之躯，说话不会过过脑子？” 离溪有时连妖王的账都不买，更何况是公主？ “我……”黎菲气的头冒青烟。 就来父亲与哥哥们都从未这般教训过她！ 即便黎菲心中不服气却也于事无补，仍是逃不过被撵去洗妖池的命运。 此事到此便告了一段落。 听说黎菲的两位哥哥都来看过她，也见了离溪先生，不过都无功而返。 过几天连妖王都来了一回，也没将人带回去。 自己的女儿被扔去洗妖池整整三天，蒙毅将军却没过问一句。 千雪并没有去理会这些与自己无关的事。 毕竟妖族内部的纠纷太过复杂，其中不仅混杂着多方势力的人情往来，一不小心还会触及其他大家族的利益。 千雪一个散妖，若还想过安生日子，便要知道明哲保身的道理。不能任由自己卷入哪怕一丝有关妖族内部的是非。 妖族可不像人族有那么多条条框框束缚着，一路走来，对于规避吉凶，千雪心中自已有数。 几日后，黎菲从洗妖池中出来，休养了没几天便又活蹦乱跳起来。 毕竟妖王与她的哥哥们见妹妹去洗妖池回来几乎脱了层皮，便使劲塞灵药秘宝给她补身体，以黎菲的性子只要能动了，又岂会闲得住。 刚可以出门，便去濯妖院叫上千雪一起去五十年一次的妖族盛典。 在妖族盛典这一天，各妖族欢聚一堂，也学人族张灯结彩，热闹非凡。 千雪因为事先答应了离溪先生指派的任务，便无奈拒绝了黎菲的邀请。 黎菲一脸遗憾，但仍是兴高采烈地跑出去玩耍。 她这般天真烂漫的性子总是将自己活得很是热闹，千雪很有些羡慕。 而盛典这一天千雪原本也不会去的，只是机缘巧合，她暗中追着的那名妖族奸细来到了盛典上。 那妖怪狡猾，知道钻进热闹的人群中隐蔽自己的身形来逃避千雪的抓捕。 而在这盛典的千盏灯花里，千雪看到了衣裙装扮一新的黎菲，她正拿着一根亮晶晶的糖葫芦笑靥如花地去望着一个人，那个人在她身边的人不是任何一个平日围着她转的妖族中人，而是元澈。 二人不知道说到了什么，对视一眼便笑了起来。 元澈那看向黎菲的一双凤眼温柔的要滴出水来。 男俊女美，二人站在华灯下仿若一对璧人。 千雪不禁停了下来。 清晰的见了这一幕，千雪不知自己心中是何滋味。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她有一颗冰雪铸就的心，所以她此时并不感到憋闷和难过，反倒只感到有些冷。 她不在乎元澈是否动了尘心，也不在乎他们二人是否会待在一起。 她只是有种说不出来的预感，接下来的事情只怕是不得安宁。 因为那两个人不管是身份还是道途，都不该在一起。 她没有太多迟疑，也没有引起任何人的注意，转瞬间便又直追着那妖族奸细逃窜的方向而去。 人群中穿梭的千雪一身霜冰之意更加凛然。 几只透明的冰蝶隐在人群中，紧紧追着前面那人的气息而去，使那化形妖族始终也摆脱不了千雪的追踪。 千雪的修为在妖族这一代所有子弟中都是拔尖的，这也是离溪看重她的原因。 在她的身上一直有种凡事倚靠自身的从容不迫。 在北境那样残酷的地方杀出来的化形妖修，怎么可能单纯是个性子沉默内敛的妖族女子。 夜色已深，身披黑袍的男子此时满身疲惫，也不忘急急地劝说千雪：“你就不能放过我？你想要什么我都可以……” 眼见那人背后的小动作，千雪直接出手。 那人话还没说完，便被一阵凛冽的冰霜蚕食成了一块冰雕。 再一挥袖，人便化在了风中。 “老师说可以不留你性命。” 低头看了看刚刚那奸细手中没来得及销毁的卷轴。 又看了眼那二人所在的另一道巷子的方向。 千雪的身影直接在风中隐去。 第137章 萌芽 灼华一直在千雪身边看着，看到了她见到刚刚那二人时，眼中一闪而过的凉意。 她脸上没有丝毫表情，但却愣神了片刻。 灼华一看便知千雪心思迟钝内敛，见到朋友和自己的心悦之人在一起也并没有表现出嫉妒与痛苦。 兴许在濯妖院时，千雪便早已经敏锐地察觉到二人之间的不对，但她没有说出来。 若换了别人大概心中早已留下疙瘩，脾气再差些的或许早已冲出去质问。 而千雪没有。 或许是觉得一切虽在情理之中，不该草木皆兵，或许是她本就没有想过与元澈有一段缘分，她对佛子的情感本就无所依凭，所以便像雪花一样轻。 或许她不愿意为还未发生的事去质问自己的好友，很多事情可能其实是自己多想，或许是她认为人妖不能相恋，多少年来人妖相恋都没有好结居，他们二人更不会走在一起。 又或许，千雪觉得黎菲不会荒唐到去阻碍出家人的修行，或许…… 只是依灼华看来，这黎菲凡事并不想后果，只顾自己快活的性格，又怎会是个识大体的妖。 妖族三公主的身份，集万千宠爱于一身，这样的人从小到大什么想要的得不到，她不会像千雪思虑良多，这样的人只会想要什么便直接去要，去得到。 由此看来红狐与冰蝶的恩怨大概在最初的时候便初现了雏形。 不过就见千雪妖王对红狐的态度，二人最后说不定是发展到了不死不休的地步，是什么致于二人变成了这样。 是红狐做了什么，还是元澈做了什么。 现在看来，以千雪内敛讷言，在濯妖院中谨慎藏拙的性子，不像是故意快意恩仇的人。 难道后来她为了元澈做了什么事？可瞧着千雪妖王五千年前这淡漠的性子，似乎也不像会无故做出极端的行为。 莫非是黎菲与元澈做了什么不成？ 又或许连带着妖族也发生了什么。 千雪已经带着东西以最快的速度赶往濯妖院。 而黎菲与元澈则一直待在盛典上。 因着两次的救命之恩，黎菲为了感谢元澈，便时常找元澈，非要带他在妖族四处闲逛，抓着他去一些自己经常去的热闹好玩的地方。 美其名曰为报救命之恩，亲自带他熟悉妖族环境。 黎菲是那种你不答应她的话，便一直痴缠你的人，而她性格活泼，喜亲近他人，一张娇容更是叫人不忍拒绝的大杀器。 千雪曾经便常常被她骗了去，如今的元澈便也是如此。 往日不是没有妖族骚扰元澈，皆一一被他拒绝。 以元澈平日的习性若非自愿，就是任他人说破了嘴皮也说不动他，如今终归是愿者上钩罢了。 经过前几日的相处，令二人的距离拉近了许多。 黎菲总是叽叽喳喳地说着话，一张小脸轻轻仰起，笑起来整个人便更加生动，如绚烂的夏花，朝时的春霞，让人移不开眼。 面对黎菲好听的声音响在耳边，元澈时不时应和一声，却并无不耐。 “你有没有听我说话啊，我问你一句，才答一句，你是不是在敷衍我？” 黎菲走着走着突然扭头看他，见他总是不搭话，兴致缺缺的样子，一点也不像以前围在她身边的那些人，便不免心生郁闷。 经过这几日的相处黎菲明显感觉到元澈与妖族的那些人完全不一样。 他温和有礼，不计较是非得失，总是宽和地包容自己。 她从未见到如他这般的人，也难怪千雪对他另眼相待。 但同样的，这个人一点也不像妖族那些大家族的子弟围着她转。 反倒是自己反过来围着他。 她不知道的是元澈一直被她身上的热闹与绚烂的烟火气息吸引，眼中总是藏着淡淡的柔和看她，从没有一丝不快。 “三公主想多了，在下不曾有敷衍三公主的意思。”元澈低眉顺眼，对于黎菲的质问气定神闲。 见他如此黎菲更加气鼓鼓，感到自己的拳头好像打在了棉花上一样。 直接转身去瞪他。 见此，元澈的目光中闪过笑意。 黎菲这一转头便见到灯光下，元澈的眉宇间清气长存，是妖族中人所没有的气度。 这下子便让小公主更移不开眼了。 不知是因为灯光的原因还是什么，元澈的目光显得格外专注。 黎菲望着灯光下元澈那双看着她的凤眸，不禁怦然心动。 黎菲不可避免地被元澈身上的干净气息吸引，而元澈也被黎菲身上那股烂漫率真吸引着。 二人的缘分在不知不觉间慢慢加深，这份莫名产生的情愫看似轻浮，凭空产生，但目光的对视与情感的交织却是最为致命的。 情不知所起，却只能任由它紧紧缠绕一对相互吸引的有情人，叫他们为彼此燃烧、牺牲，甚至甘之如饴。 这个年纪情窦初开的少年少女们总是在彼此对视的目光中看到自己爱情，这份情让他们忽视所有，抛弃所有，去追逐。 而爱情随时随地都会产生，它并不珍贵，也不稀有。 大多数人最终不过得到一场空，却仍执迷不悟。 二人不知不觉便逛到了天明，直到东边的天已露白，街上的灯火渐渐熄灭，他们才各自归去。 一间昏暗隐蔽的房屋内燃着微明的烛光。 屋子内传来两人的对话。 “千雪，这次你做的很好，辛苦了。”离溪此时手中正拿着那份情报卷轴，看了上面的内容，不禁沉着一张脸。 转身面对千雪时，却又和颜悦色。 他本就知道这件事交给千雪来做最是稳妥，她也果然将事情办的漂亮。 “可都清理干净了？” “老师您放心，已经清理干净了。”千雪此时声线平静淡然，仿佛杀人的不是她一般。 对于千雪来说杀妖这件事本就是寻常，她甚至意识不到自己做的是杀人这种屠戮恶事。 她只知道，在极北之地狩猎是妖怪的本能。 自打她知道可以通过吞噬妖丹促进化形，她就学会了狩猎。 极北之地那样酷寒的地方，生活的妖兽也都十分凶残，自己不去狩猎它们，它们也会狩猎自己。 起初她永远是那个最容易被盯上的狩猎对象，后来，她也成了狩猎别人的那个。 自打元澈的对她伸出过援手，她便再也没有被人救过。 妖族互吃不是很正常吗？就像大鱼吃小鱼，螳螂吃夏蝉，她有时候也免不了去吃掉想要吃自己的妖怪。 千雪完成了离溪交与的任务后便回到了濯妖院。 她想了想还是要提醒黎菲元澈的身份。若是弥足深陷是不会有好结果的。 不过没想到她一回到濯妖院便见到了与元澈相伴而来的黎菲。 黎菲本与元澈说话，一双狐狸眼轻轻眯起，笑得灿烂。 转眼一见到回来的千雪便立马尴尬地收起了笑容。 第138章 摊开 千雪看了她一眼，还没来得及说什么。 黎菲便像怕她误会一般，隔着很远便朝她招了招手，声音欢快而自然：“千雪你终于回来了，又忙什么去了，昨天的妖族盛典都没去。 盛典五十年才举办一次，我跟你说，可好玩了，你没去肯定后悔。” “我有些私事要办。” 千雪神色冷淡，发现自己无法再与黎菲像往常那样亲热了。 见千雪神色淡淡，黎菲笑容也滞了滞： “这样啊，上次因为我的事导致元澈不曾逛完濯妖院，所以这次为了感谢他上次救我，我便亲自带他来这里走走。” 黎菲声音清脆朗然，看不出半点心虚。 千雪不禁心中有些疲惫，她已经弄不明白黎菲究竟想要干什么了。 说她与元澈有什么但二人似乎也没有发生什么，她自己也没有资格去管别人，更管不到身为妖族最受宠的三公主黎菲的私事。 但千雪并非愿意一直做那种不明不白的糊涂人：“黎菲，等你忙完记得来找我，我有话同你讲。” 见她这样，黎菲也禁不住收起了笑容，心中有些沉甸甸的。 但她并没有做错什么，自然也没什么见不得人的。 随即抬起了头，继续自如地带着元澈一起逛园子。 第二日，黎菲到了那棵巨大的云杉树上，千雪就像往常一样坐在树上，远眺远处的景色。 这次没有元澈从树底下经过。 只有千雪和黎菲两个人。 黎菲先是眉毛轻皱了一瞬，随即上树坐在了千雪身边：“千雪，你找我什么事啊？” 千雪终于从远望中转过头来，眼中神色不明，脸上不悲不喜。是黎菲看不懂的神情：“黎菲，说实话你喜欢元澈是吗？” 黎菲实先已经有些预感到千雪要说什么了，但没想到千雪竟这么直接，随即也不装了，面上一片坦然：“是，千雪，我承认我喜欢他。” 终于将心里话说了出来，黎菲才感到自己这些日子的不安来自何处。 如今真正把自己的心思说了出来，便舒服了许多。 她做任何事都是光明正大的，没有任何需要避着他人，她行得端做得正，根本不需要为喜欢一个人感到羞愧。 千雪刚想说什么，却被黎菲打断：“我知道，你也喜欢他，但是感情是不能由自己控制的，感情若是产生了便是情难自已，你不也是如此吗？ 再说你们也并没有真正在一起，元澈他甚至不认得你叫什么名字。 千雪这事我知道是我不好，但我控制不了，我们公平竞争吧，好不好？” 黎菲这一番话句句真切，她的一双狐狸眼此时已经泛起了泪光。 听了黎菲的真情吐露，千雪沉默了一瞬，但她的心此时却有些冰凉。 感情是不能自己控制的？情难自已？ 情之一字轻于鸿毛，怎能随意便让情感束缚了自己的心智？ 且不说这些。 黎菲她知不知道元澈是佛子，是人修宗门的继承人。 她这样做就相当于是毁他的道途？这怎么行？道途尽毁的人会是什么下场？ 面对这样不管不顾的黎菲。 千雪突然心口发堵，心冷的同时，身体也变得很沉。 她的目光从黎菲拽着自己的胳膊愣愣去看向黎菲的眼睛。 发现黎菲察觉到她的视线以后便有些心虚地躲开了。 她也知道心虚？ 早该想到的，以黎菲的性子，凡事又怎会想起来考虑他人。 “你知不知道他是佛子，你们是不可能的。”千雪嘴里发苦，却也理智地劝说黎菲放弃与元澈结缘。 妖和人修怎么有结果？更何况元澈是出家人，要严守清规戒律。 若黎菲坚持，二人只怕终归都会迎来最坏的结果。 “有什么不可能，若是两个人是真心，那便可以克服一切困难在一起。千雪，你答应我，我们各凭本事，如何？” 黎菲眼神坚定，又充满期盼，她从未如此确定过自己的心意。 她是喜欢元澈的，她对元澈是真的喜欢。 倘若……他也喜欢自己，那什么都不能阻挡他们在一起。 哪怕是千雪也不行。 见黎菲的态度，千雪知晓她如今是什么也听不进去。 多说也是无益。 随即在千年云杉树粗壮的枝干上站起身，居高临下地看着黎菲的眼睛。 她落在黎菲耳边的声音是从未没有过的淡漠，仿佛夹杂着寒冰的冷气：“他不认识我，以后也不必认识。” 黎菲愣愣的道:“千雪，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字面意思。” “千雪，你是在怪我吗？”黎菲心中也冷了下来，千雪一向温和，她从未见过千雪如此冷漠的态度。 “可是元澈他也不喜欢你。千雪！千雪你去哪里！”黎菲的身影被千雪远远甩在了身后。 千雪怎会看不出元澈对待黎菲的与众不同，如今二人两情相悦，只怕是就差捅破那层窗户纸了。 千雪自己自己不敢坏人道统，但架不住人家姻缘天定。 千雪想要报恩却不代表她迂腐，世人自己的选择，最终的结果是苦是甜，都该自己去接受。 自那一日后，黎菲便常常来到千雪的住处寻她，想要和她说清楚。 她知道千雪是生气自己喜欢了她先喜欢上的人，但她们之间的情分则能为此便断了呢，她定要与千雪将误会说开。 但千雪自那一日以后便没了踪迹。 她只能派人盯着，一有千雪的消息便能及时收到。 千雪自那日以后便去找了离溪先生，言明自己要离开濯妖院回到故乡北境突破元婴中期的修为。 虽说千雪待在濯妖院，但她的修为已经到了元婴期中期圆满，只需一步便能踏入元婴后期。 离溪先生对千雪有师长教化之恩，因此千雪提出去主动去解决困扰他已久的妖族北部魔灵引起的暴乱。 妖族北部靠近大陆最北端，如今正近冬时，乱局愈演愈烈，为了此时离溪已经头疼已久。 如今妖族大将蒙毅被强大魔灵侵扰，体内魔气还未除净，妖族中几乎找不到能够应对北边乱象的人，就连妖王黎曜也为此头疼。 而千雪此时自告奋勇，主动提出去北边帮助平定暴乱。 第139章 绝域之境 就在这接下来半年的时间里，千雪在北地猎杀魔灵，镇压暴乱。 此次北地的暴乱比想象中的更加严重，魔灵引起的暴乱已然成了气候，魔灵乃是不知何时出现的魔物，虽说数量稀少，却极为难杀。 一旦被它所伤妖兽便会陷入狂躁状态。 北地的暴乱并不是最难解决的，最难解决的是被陷入狂躁化的妖兽众多，若被陷入狂化的妖兽所咬，便也会不可自控地陷入狂化状态，四处撕咬攻击。 而这些已经狂化的妖怪们已经将南下的通道都围堵住，使剩下的一众妖怪们无路可逃。 未被魔灵波及的妖兽们寡不敌众，只怕用不了多久，便会全军覆没。 千雪来到到此处的时候情况已经十分严峻。 而仿佛天命所归一般。 三日以后，天降大雪，北地一夜之间陷入寒冬。 这场大雪来的及时，毫无疑问地阻碍了狂化妖兽的攻势。 而借着这个时机，千雪凭一己之力开辟了冰河道。 将所有未狂化的妖兽们直接跨越地上的关卡，以最短的时间将向南疏散， 转移到了南地。 而千雪注意到这场大雪中所有狂化的妖兽都似乎陷入了安眠一般，双目赤红的状态似乎也得到了缓解，因此，这场本来应当只持续三天的大雪，足足下了三月有余。 千雪不忍看着那些剩下的妖众自相残杀，直至消亡。 于是撑着身子借天地之力扭转天时，硬是几乎耗尽灵力，延续着这场早该结束的大雪。 就在灵力即将耗尽时。 千雪她望见大雪中神色茫然而空无的狂化妖众们，他们的目光一直被纷纷落落的雪花吸引着，仿佛被抽去了灵魂。 这场雪仿佛洗濯着它们的生命。 而就在这一刻，千雪悟出了自己的绝域之境。 虽引得灵力枯竭，根基几近受创。但她也因祸得福，在最后一刻悟出了冰雪绝境的奥义，突破至元婴后期。 而她的突破仰赖天时，实是逆天之举，因而引得天道降下天雷。 然而雷劫之后，一场绝域展开，笼罩了所有狂化的妖众。 隐藏在妖怪中间的魔灵也被灭杀。 一场紫色的雪包裹着一团团灵气洒向了大地。 奇怪的是这场大雪却并未冻伤任何作物，反倒携着一股刺人心神的凛冽寒意让那些陷入狂化的妖众恢复了神智。 由此千雪一战成名。 她的名声传回了妖都离溪先生的耳中，就在千雪南下归来的路上，离溪先生亲自迎接她回去妖都。 “千雪啊，千雪，我就知道你一定能成大器的，我见你第一眼的时候，便这么想了。 这次回妖都，我一定要带你回去面见陛下，论功行赏是少不了的。这回你已然可以提前离开濯妖院进入妖族内部了。” 千雪低眉垂首，看不出喜色：“先生，我在灵力枯竭之时受了雷劫，如今被雷劫所伤，不宜大张旗鼓回妖都。 我出身北境，如今不得不回到北境去修养。” “什么？” 听了千雪的话，离溪微不可察地皱了皱眉头，随即严肃道：“千雪，你此前主动提出去解决北地的暴乱我便察觉到你的不对。你说实话，是不是早就打算离开了？” 千雪知道离溪先生对她寄予厚望。 但她终归愿意把自己拘束在一个地方为人效力。 且妖界虽然在妖王黎曜的治理下井井有条，但妖怪多的地方，争斗也就越多，像她这样并无高贵血统的妖是免不了被人排挤的。 当初进入濯妖院的时候她便体会到了。 除了黎菲能和自己说的上话，其他的化形妖族根本不把她放在眼里。 她不喜欢妖族内部这样的氛围。 如果可以她还是想自由自在，在大陆上各处四处走走后便回到自己的故乡北境去。 她终归是冰蝶所化，北境的冰雪对她来说才是最适宜生存与修炼的地方。 自从黎菲与元澈的事被摊开在自己面前，她便已经打算辞别离溪先生回到北境去了。 如今只是想在离开前还了离溪先生的恩情。 至少在她心中这样才不辜负离溪先生对她寄予的厚望。 “先生想的不错，千雪确实打算回到北境去突破元婴后期，可如今我也确实因为雷劫受了重伤，我是冰蝶所化，只有北境纯粹的冰雪之境才能更快的助我修复伤势。” 千雪呼出一口气，这次强行在雷劫之后张开绝域确实已经超过她的极限了，因此她的脸上还是掩饰不了的苍白之色： “论功行赏并不是千雪所看中的，也不是您看重的。 千雪志不在此，如今只是不想辜负您的栽培之心，请原宥千雪的无礼，千雪还是要向您辞行了。” 离溪退了两步看着千雪苍白的神色不似作假。 况且他不是看不出来，千雪并不喜欢亲近其他的妖族中人，不管是身份贵重之人，还是本事强大的妖族，她都不去刻意逢迎。 他也想过千雪如此今后如何能够进入妖族内部。 可她的心思自己不是不知道，他不也是志不在朝堂才会向陛下请辞来到了这濯妖院吗？ 如今虽然除了关心一些国家大事，在朝里并无实权。 他当初辅佐新任妖王继位，心中却觉得自己能够与妖王共苦，却未必能同甘，因此自黎曜成为妖王后便主动远离了权力中心。 “唉——，你走吧。”离溪其实是希望千雪能够成长成一个出色的妖族领袖。 他自己唯一的愿望便是培养更多杰出的妖怪，让他们为妖族注入新鲜血液。 他求的是整个妖族的千秋万代，可这些妖族的孩子实在顽劣，不听教化，也无甚杰出的才干，如今好不容易有了一个千雪。 他是时时看护着，结果还是看不住。 罢了罢了。 一切事情皆不可强求。 千雪有些不敢抬头去看离溪先生，她不管不顾的就说要走，定是伤了他的心，当初也是他将她带进濯妖院学艺的。 “先生大恩，千雪永远铭记于心，倘若他日先生有用得着我的地方，只要您唤我，千雪定会前来。” 千雪眼神一派坚定。 第140章 辞别 离溪见她这样，叹了口气也并未强求。 “想跟我回妖都去修养两日再启程。三公主可是一直在到处打探你的下落，你总要和她辞行吧。” “不必了，三公主有自己的事情要忙，事情恐迟则生变，如今北边的事只是初步平息了，不管是您还是妖王殿下只怕都还有的忙，千雪就不添乱了。” 见她坚持要走，离溪也没法阻拦。 如今看来不得不叫她自行离开了。 唉。 “既如此，我便不拦你了。”离溪脸上不无遗憾。 当初他十分看好安静内敛却心智成熟的千雪，她虽说没什么特殊血脉，却凭着自己不依靠他人化形进入元婴期，这样的后生别人瞧不出来她的好处，但自己却一直知道这是一块璞玉。 因此从很早开始自己便派给她一些有关妖族内部的任务，只为让她提早熟悉环境，好为将来做准备。而她每次都轻而易举地将事情办的圆满，挑不出错处，由此自己便对她更加满意，不禁寄予厚望。 他手下不是没培养出几个杰出的妖族弟子，但在他看来他们都不如千雪更加出色啊。 如今北地的暴乱一事，就连黎曜妖王都头疼，多番找他商议对策都没有找到解决之道，如今竟被千雪解决了，这也再次证明了他的眼光。 可惜的是，自己最得意的弟子要离开了，不肯留在妖族，他在来的路上还在想，有千雪这样出色的妖族新血液注入，妖族定会更加蒸蒸日上。 他已经开始幻想未来妖族欣欣向荣之景了。 可惜呀，可惜。 最出色的弟子要飞走了。要回北境去。 唉。 既然已经决定了要走，离溪也不好继续挽留，师徒便就此告别，各奔东西。 而离溪自己回到了妖都，向妖王黎曜仔仔细细将事情的来龙去脉报告个清楚。 而千雪的事也稍稍提及到。 “可惜了，竟为此受了重伤，从离卿手下出来的，该是个好苗子。若他日这孩子还能回来，定要重用才是。” 黎曜知道这次的北地暴乱是离溪濯妖院的弟子解决的，随即更加重视濯妖院。 叮嘱离溪为那些不成器的妖族子弟们继续费心的同时，赏赐下来更多的资源给濯妖院。给足了离溪濯妖院院主的尊荣。 心中也打定主意，今后要好好重用离溪手下培养出来的杰出弟子，将他们任用至妖族各处，为妖族未来的强大打下基础。 “离卿真是辛苦了，今后也劳烦您多多培养杰出的孩子送入妖宫。” 离溪不骄不躁，满口答应下来。 心中却是发苦，这一次北地暴乱就叫他折损了一位出色弟子，今后还是应当那个多多看顾那些在妖族没有根基的孩子，万不可叫他们被欺负了去。 离溪心中盘算，经此一役，已经为自己未来的弟子们入妖宫打下了一定基础。 千雪走了以后他必须尽快培养出几个得用的弟子，如今已经可以慢慢将他们安排入妖宫主事了。 除了那些被各大妖族送来的毛孩子们，还有那些被自己从外面带回来的孩子，他们都是自己千挑万选的，决不能叫他们随意便折损了。 经过千雪这一遭，离溪打定主意看紧自己的剩下的那些弟子们，决不能再叫他们随便受伤。他们可都是自己留给妖族可堪大用的孩子。 千雪心中了无牵挂，便毅然决然离开了妖族界域，回到了北境的极北之地。 极北之地的风雪依旧，而千雪却像是回到了母亲的怀抱，沐浴着无边的风雪与冰灵气，千雪觉得自己的伤也好了许多。 而远在妖都濯妖院也听到了风声。 这次离溪先生派千雪去了北地解决了妖兽暴乱，妖王大悦又赐下了无数修炼资源。 有千雪的事迹在前，他们濯妖院的妖怪们都不得不正色起来，卯足了力气修炼，都不愿意被一个野妖比下去。 因为千雪，濯妖院一向懈怠修行，性格顽劣的妖族年轻一代们掀起了一阵你争我夺的修行之战，谁也不肯想让。 都想证明自己才是天赋更好，修行最快的出色妖修。 而黎菲呢，她一直找不到千雪的踪迹，但这也不妨碍她与元澈相处。 甚至千雪久不归来，黎菲多出了许多单独与元澈相处的机会，她甚至免不了为此暗自欢喜。 谁又会希望那个自己的心上人有功夫去看别人呢，倘若千雪提前回来，说不准元澈会为着千雪的事迹对她突然生出兴趣来。 如今这样便很好，虽然黎菲不可避免地有些心虚，自己借着千雪外出的空隙，几乎占着元澈所有的时间。 哪怕她喜爱元澈，也隐隐感到他有些喜欢自己，但感情终归是需要培养的。 感情的加深和培养都需要时间，如今自己仗着千雪离开的日子，日日缠着元澈，让他只能和自己待在一起。 二人越来越相互熟悉的同时，彼此的情感也会加深。 她这样确实有些卑劣了，但感情的事情就是如此，付出的情感是无法收回去的，就像泼出去的水，说出去的话都无法收回。 感情不分先来后到，只有爱与不爱的区别，元澈不爱千雪，他最先认识的人是自己，而非千雪。 她就是想借着这段时间叫元澈的心偏向自己。 到时哪怕千雪将自己的心思坦白，元澈也未必会答应。 到时他们三人之间就不会再有任何问题了。 若两人到了两情相悦的地步，那又何须去计较其他？那时她与元澈之间便不会再有阻碍了。 不得不说，黎菲真是拿捏感情的一把好手，如今她与元澈之间越来越熟悉，而千雪呢，元澈甚至不知道她的名字。 也不知道曾经有这样一个少女总是坐在高高的云杉树上，偷偷俯瞰着他的背影。 那个心思单纯的少女绝不会吐露自己的心思分毫。而眼前这个站在他身边的女子却是唯一一个知道千雪心思的人。 而她更不会傻到告诉元澈千雪对他的情感。 因为人都是自私的，黎菲认为虽然是千雪先喜欢上，但喜欢就是如此不讲道理。她不能因为千雪便压抑放弃自己已经生出的感情。 她与元澈也有说不清的缘分。 两次的救命之恩，二人之间不可遏制的相互吸引，她能感觉到元澈对千雪是没有感情的，所以她这并不算是抢了别人的姻缘，对吧。 第141章 三年之期 修仙大陆又一次进入了寒冬。北境的风雪更是一刻不停，而此时盘坐在一处千年寒冰之上的千雪。 一呼一吸间感受着风雪中的寒意无瑕无尘，带着天地间最凛冽纯净的寒意席卷了极北之地的冰陆。 千雪身在铺天盖地的冰雪中入定，雪花一片片划过她的发丝与蓝色衣衫，却一片也不曾打破她的宁静。 每一场风雪中都会不期然的诞生无数冰蝶，这些冰蝶飞舞着冰蓝色剔透的双翅在风雪中不停。 而此时距离千雪不远早已冰冻三尺的冰河之上，卷起了一阵雪旋，冰面上的轻雪打着旋飞上空中，被风一吹，便化腐朽为神奇，那一团团小小的冰雪化作了大大小小的冰蝶，从风旋中摇曳飞出。 它们成群结队，一只只都染着最纯净的蓝冰之色，晶莹剔透，脆弱异常。 脆弱易碎的东西总是美的，就像映出万物光彩的琉璃一样。 千雪独坐在一块斜矗于冰面的寒冰巨石上，吸收天地间最纯粹的冰雪之息供养自身。 感受到空中的异象，她睁开冷澈的双眸，在漫天冰雪中站起身来。 风剧烈地卷起了她干净的蓝色裙衫，她一张如冰雪般肃冷的面容清冷如月，无瑕似玉。 透过像刀片一般刮过的鹅毛大雪中，她看到无数冰蝶从旋飞的风雪中翩飞而出。 空中的冰蝶似乎被她入定后身上外泄的纯净冰息吸引，迅速朝她的方向聚拢而来。 千雪并没有阻止这些刚刚诞生的弱小生物吸收自己外散出来的丝丝灵力。 这些初生的弱小生灵格外敏锐，似乎察觉到千雪跟它们一样的同族身份，竟然开始绕着千雪翩翩飞了起来。 想当初几百年前，她也是这样在风雪中诞生的。 天地妄妄，她都快要忘记了，曾经的她也是这样一个微不足道的生灵啊。 在妖族北地，在那场大雪中她看着和自己一样的众多妖怪们，哪怕他们还未修炼至化形，但绝大部分都是开了智的。 它们身不由己，只有在一场上天慈悲降下的大雪中才得到短暂的呼吸。 当时的她没有机会想太多，只是觉得既然苍天有灵，那便将这场雪留的更久一些，直到诸邪散去，冰雪的清明重归大地。 她被雷劫所伤的伤势如今已经好得差不多了。 回到北境以后，时间也已经过去了整整三年。 不知道离溪先生如何？不知道黎菲亦或是……元澈又如何？那些北地的妖族们呢？ 他们又都怎么样了？ 千雪这三年过得十分平静。 可她不知道妖族境内，尤其是妖宫已经乱成了一锅粥。 这三年里，因为千雪珠玉在前，但黎菲公主身在濯妖院多年却仍是没有半分长进，反倒越发闯祸。 前些日子更是跑去了人修的佛门禁地作乱，要不是佛子一力担保，禅宗那一群迂腐的和尚们根本就不会轻轻放过。 此事叫妖王黎曜很是头疼。因此打算为她择定一位稳重靠谱的夫婿改一改她那爱惹事的性子。 此事本没有什么不对，但黎菲公主一听此事便大闹起来，坚决不肯嫁给妖王择定的妖夫人选，甚至说要与人修的佛子结缘。 这一下将妖王气的厥倒过去，整整半月没有上朝议事。 可见被气得不轻。 离溪本就不看好黎菲公主这样不稳重的性子，如今也不惊奇她做出这样的事来。 只是黎菲身为妖族最受宠爱的三公主的身份，离溪不得不担心她这鲁莽的一举一动迟早会给妖族带来灾祸。 因此找了个机会向妖王言明其中厉害，并进言建议尽快为公主择定夫婿。 妖王却念及黎菲早早失了母亲，一向偏爱宠溺，嘴上说着安排尽快定下婚期，却并无行动，只是将黎菲公主关了起来。 听说黎菲公主听说了要定亲变要死要活，将妖王闹得头昏脑涨，这才继续拖延下去。 离溪对此有所耳闻，心中不得不生出忧虑来。 皇家受万民供养，便必须承担起身上的责任，上一任妖王便是放纵本性，声色犬马，被自己妖王的尊位冲昏了头脑才被群起而攻之。 如今当了几百年妖王的黎曜也不免的生出私心。 虽说生有灵智的生灵便有私心，妖王偏爱一些早年失母的黎菲公主也无可厚非，公主犯错不忍苛责也是人之常情。 可是久而久之让公主养成了一切以自己为重，不顾他人，不顾整个妖族的性子便是大祸。 因为黎菲的身份始终是妖族的三公主，并非籍籍无名之辈，在其位谋其政，希望公主千万不要在这个多事之秋生出事端来，拉上整个妖族。 事实证明他的想法没错。 起初被妖王关了两月后，黎菲公主确实安生了下来。 不成想却是憋了个大的，趁着一次妖族侍女们放松警惕，迷晕了守卫逃出了宫去，逃走时带走了妖族至宝春生珏，妖王发动全部妖卫寻找都不得踪迹。 有人说她是追着佛子去了人修地界。 这下子好了，妖王黎曜又一次被气得半个月没来上朝。 离溪知道此事也是气的跳脚。 你说她跑就跑吧，丢的也是他们皇家的脸，干嘛盗走春生珏，那可是妖族最高阶的修复法宝了。 当初自己去求妖王将它赏给千雪他都没应，这老不死，搞半天叫自己女儿给偷走了。 他就不信，没他准许，黎菲是怎么逃过那么多守卫的眼线，到妖族宝库盗走春生珏的！ 不过这次离溪先生确实冤枉黎曜了，春生珏是当初能够挽救蒙毅的修复至宝。 这样的东西肯定是要留在妖都做压箱底的，他怎会随意就给自己的女儿。 “你给我说！菲儿究竟是怎么进去宝库的！孤怎么记得只把宝库的钥匙交给你一个人了呢？” 此时黎曜扶着脑袋，狠狠怒视那地上跪着的不争气的二儿子。 “是不是你帮她逃走的？她哪来的迷药足以迷倒孤派去的妖族精兵？” “定是你！”说着黎曜颤抖着将手指指向地上跪着的妖族二皇子黎青。 “父亲，妹妹以死相逼，我实在不忍，想着她要走，修为又不足以自保。便带她去宝库中寻几样保命的法宝傍身，谁知道一不留神让她取走了春生珏。” “是儿臣的不是，请父皇责罚儿臣吧。” 说完，黎青立刻羞愧地低下头。 脸上满满的都是自责，父亲将妖族宝库的钥匙交到他手里一直都不曾出过错，翩翩翻在了自家人手里。 第一百四十三章 要说也怪他。竟然根本没防备妹妹会趁他不注意顺走春生珏。 可是她取走春生珏干嘛，明明说着要离开妖域，却不拿攻击力或是防御力最强的宝贝，苍雪剑和万辉镜她都没拿，偏偏拿走了春生珏。 等等。 前两个月人族境内也出现了魔灵，听说这次魔灵数量众多。 为针对魔灵，一般人修宗门的手段根本是不行的，但禅宗的和尚们修炼的功法大多专克邪魔，听说也因为这次的魔灵之乱也损失惨重。 小妹该不会是还念着那个带发修行的和尚吧？ 当初他们也是花大价钱才请来除圣祖以外，驱魔佛力最强的佛子前来，他们可是不欠他们人修的。 可恶，好端端的，小妹到底是何时与那预备秃驴搅合在一起的？ 还为了他忤逆父王，不肯择婿，甚至偷盗至宝，这成什么了？ 自己本来只是不忍看小妹受逼迫之苦，想要她出去躲躲，况且她长这么大都没机会出妖族，借着这次机会好让她出去走走，谁知道……事情成了这样 不行，这事万万不能叫父皇知道，万一父皇知道了定会打断菲菲的腿的。 黎曜看着跪在地上神色紧张的黎青，不禁皱眉。 “你该不会还有什么没有告诉我吧？” 该不会还偷了什么别的重要宝贝？ 天哪，春生珏被菲儿盗走的事情若是被离溪知道了，可就完了。 当初他最看重的弟子为解决北境的事受了重伤，带着北境之患平息的消息凯旋回宫，向自己求春生珏的时候，自己都没答应。 他的弟子算是立了大功的，他也没要什么封赏，独独问自己要了春生珏。 可当初自己怎么说来着。 “离卿啊，此物对咱们妖族来说甚是重要，就连蒙毅当初也是靠它挽回了一条命，此物是我们妖族的根基所在，孤实在不能将它随意赠与他人，望离卿理解孤的苦心。” 话说到这个份上，离溪也没有再开口，自己为了弥补，便赐下众多修炼资源做补偿。 可离卿岂是好糊弄的人啊。 此事说不准已经知道了。 这菲儿的事若是让离卿知道了，他都不知道该怎么去面对离卿的谴责。 他这张老脸都得丢尽了。 当初蒙毅被魔灵所伤，自己都不曾把春生珏直接赐给他。 不行不行，越想越不行了。 “你个逆子，快说！到底还有什么！”离卿头越发的痛，自己的儿女们怎么一个个那么像讨债的呢？ “父皇，我说了您千万别生气。” “说！”直接一个红瑚摆件砸过去摔在地上，砸到地板上发出响亮的声音。 黎青第一次见自己的父王发这么大脾气。 随即立刻将自己的猜测说出来。 “什么？去了禅宗？ 这逆女！” 成何体统！ 堂堂妖族三公主偷盗宝物追着一个人修佛子跑了。 这成了什么了？ 叫外面的人知道谁都得来看他们妖族的笑话！ 其他势力若知道这事，再甚者有心之人挟持妖族公主做人质，春生珏又落入敌手，那真是…… “砰！”的一声，黎曜再次昏了过去。 “父皇！”黎青赶忙冲了过去，疾声喊外面的人叫来妖医。 离溪虽早已退出朝堂，但受过他恩惠的妖臣颇多，更何况这几年身边的有能弟子皆陆续送入妖宫主事，也都混到了不低的位置。 因此他也早已听到了宫中的风声。 此时离溪一个人待在书房中，气的打翻了一方盛着墨汁的砚台。 “真不晓得那黎曜在做什么？ 妖族宝库非要交给自己的二儿子，又叫自己的大儿子慢慢掌管军权，我早就猜到他想干什么了。 谁知道他一意孤行，他这是要让整个妖族变成他们家的吗？” 还有那春生珏，当他离溪好糊弄啊！ 如今他虽不在朝堂，但也没人敢在他面前放肆，谁见到自己不称一声“离卿”？ 看来妖族中人怕是已经忘记自己当初帮助黎曜镇压叛军的手段了。 什么狗屁的妖族三公主，丢人的玩意儿，追着人修的佛子便跑了，把什么都甩在身后，她以为自己什么身份？ 是公主便能为所欲为了？ 既走了就永远都别再回来了！ 接着便进宫觐见妖王。 黎曜刚刚从昏迷中醒来，便被离溪逼着下令让蒙毅手下的禁妖卫追捕三公主。 蒙毅已经因为魔气侵蚀修养多时，如今虽说已然拔除干净，但自己依旧没有安排他重掌职位。 现下突然启用，还得将一部分兵权交回蒙毅手中。 那可是禁妖卫啊。 虽然心中不愿，但他此时能有什么办法，如今连离溪都已经知道了，那便必须给其他妖众一个交代了。 带离溪离宫后，黎青忍不住说：“父王，派禁妖卫去，动静是不是太大了？菲菲哪里受得住啊。” 黎曜扶着玉枕，心中发苦：“让她自己想去！你们两个把孤逼到这个份上，孤不得不给所有人一个交代。” 虽然嘴上这么说，但那毕竟是自己的女儿啊，而且胡闹惯了，自己的女儿他还是知道的，虽说胡闹些，性格顽劣些，却从未做出什么危害妖族的事。 她做这些终归也不只是为了自己。 唉，能怎么办呢，终归是自己的亲生女儿啊。 自己虽然最宠爱三女儿，但对两个儿子更加器重，倒是对菲菲疏于管教，才导致了今日结果。 黎曜眼神终归变得温和起来：“你去将你大哥叫来。” 听了这话，黎青眼睛立刻亮了起来。 以最快的速度离开了妖宫。 父王还是疼菲菲的，肯定不会让她受苦，只是这回妹妹做的属实是有些过了。 在外头稍微吃些苦头也好，总归有大哥在不会受大罪的。 而黎菲那边元澈确实因为驱魔时冲在前面受了些伤。 黎菲自打元澈离开以后也一直与他保持通信，二人以一双极光海贝通信。 直到有一日黎菲手中的海贝裂开，她才猜测到元澈定是遭遇不测，怎奈自己还被父王关着，于是焦心之下，她才对经常来看望自己的二哥以死相逼，并想办法盗走了春生珏。 妖族的这许多事情仍在如火如荼的进行着。 而千雪如她所愿远离喧嚣，完全沉浸在极北之地的冰雪意境中。 不知为何，自从她悟出冰雪绝境后，她仿佛打开了一扇新的修行之门，随着时间的增加，她的修为日日长进，伤愈后很快便突破至元婴后期中层。 漫天大雪里，千雪仍是有些记挂那个在冰兽口中救下自己的少年。 待自己修为大成，再将此事了结吧。 千雪再次在漫天冰雪中闭上了眼睛，沉心进入修炼的无我之境。 第142章 追爱 灼华一直跟着千雪妖王的机遇走，感觉已经在此处待了很久，也许在外面的时间与自己在此处的时间流速并不相同。 灼华猜测的不错此时众人的身影都七零八落的出现在一处祭台上。 这处祭台建有九处站位，以九个角铸成一个宏大的青石祭台。 祭台年代久远，其上的石缝间出现了丝丝裂缝，裂缝中早已留下了许多青苔的痕迹。 巨大的祭台周边树立着九根参天石柱，柱上相互连接着寒铁制成的铁链，寒风吹拂，长长地铁链发出闷脆的声响，让人听了有寒寂之感。 铁链上的温度如寒冰一般。 几人横七八竖地躺倒在地，他们身边没有任何妖兽的痕迹，只有寒风在肆无忌惮地侵入他们的身体。 而几人根本没有醒来的痕迹。 灼华身在念珠幻境中不能离开，都拿不证明她不担忧外面的情况，自己修至元婴期却还是被轻而易举地拉入了念珠幻境。 只怕千雪妖王的实力绝对不容小觑，只怕不是元婴期那么简单，见五千年前的妖族们修为的平均水平比之现在要高出不少，妖王的修为都达到了化神期，化形妖修更是齐聚濯妖院。 千雪的修为恐怕至少到了化神期才能执掌妖王之位吧。 灼华所料不错，千雪仙尊确实是修炼至化神期才当上了妖王。 而她刚刚突破化神中期便接到了离溪先生的急召。 那时的妖族风雨飘摇，就算是离溪先生也挽回不了妖族的衰微。 而在灼华看不到的地方他人的戏台上还在上演着好戏。 禅宗的别院内寂静无声。 院子里落着薄薄的一层新雪，枝头上不时会落下几只肥肥的云雀。 它们顶着厚厚的羽毛站在树梢上蹦跳，两两结伴，不时相互依偎着。 而禅房中的两位有情人相对。 一女子坐在床榻边静静地举着一碗汤药细致地喂入男子口中。 那男子靠坐在背后的床榻上，一口一口喝着女子递过来的汤药。 “不敢劳烦三公主，还是让我自己来吧。” 男子终究还是忍不住将自己的顾虑说了出来。 那对坐着的女子换了往常早就生气了，可此时她早已想明白，自己既然追着他来了禅宗，那便不会轻易离开。 她要元澈认清楚自己的心。 他出事的时候她才意识到自己的心比她自己更明白她的感情，知道元澈出事以后，她满心的焦急痛苦。根本坐不住。 恨不得立刻出现在禅宗见到他是否安好。 其实元澈离开妖族时二人便已经到了两情相悦的地步。 只可惜元澈明白自己的身份，对二人的情感仍颇有顾虑，因此哪怕心中已经对黎菲生了情，也并不表现出来， 更是从未宣之于口。 尽管如此，在日常的一点一滴相处中，黎菲仍旧能感受到元澈对自己的纵容。 黎菲却并不像他这般顾虑良多。她认为喜欢便说出口，一直憋着有谁会知道你的心意？ 像千雪那样把爱恋全都藏在心里，久不宣之于口，那又有谁会记得她。 难道指望元澈有一天自己去发现吗？ 元澈只会一辈子都不知道有千雪这样一个人。 所以她不止一次大胆地向元澈表达过自己的心意。因为她知道，也能够感受到元澈对她那份含蓄的爱护与情谊。 所以哪怕他从不直接表达出来，甚至因为佛子的身份而退却也无妨。 喜欢就是喜欢。 自己说出来又何妨，谁说喜欢二字不能由女子先说出呢？他们妖族女子并不讲究那些人族的含蓄委婉，心悦便要说出来的。 像千雪那般含蓄的女妖并不多。 她们大多数不讲人族那些父母之命，媒妁之言，若两个人相爱，那么便什么都不再需要，只要两个人的心在一处便足够了。 只要确定了两个人的心，那又何必来计较由谁来付出更多？ 虽然元澈治好了蒙毅离开了妖族，但黎菲却在日复一日的等待与荒芜中更加确定了自己的心思。 她喜欢元澈，元澈也喜欢她，她要同他在一起。 不管什么都不能阻碍两个人的关系。 黎菲此时早已经到了佛门，因为救了元澈，便被安置在元澈居所附近的禅房里。 她时不时便去照看他。 由于元澈所居之处僻静，反倒没有人来打扰。 元澈自受伤醒来以后看到黎菲也是震惊异常。 他也没想到堂堂妖族三公主会出现在禅宗。他本想着黎菲妖族三公主的身份，应当不会再来找自己。 虽然二人的往来并没有断。 一直靠着灵贝传信，但自己其实已经打算斩断这段说不清道不明的缘分了。 圣祖对自己恩重如山，从人间把自己带回来抚养长大。 因他天生圣体，幼年时多招邪祟，要不是师父救了自己，根本活不到今日。 他有重任在身，不可凡事由自己。 因此哪怕是再次见到黎菲，他心中不可抑制地感到欢愉，但见到她的第一句话还是劝她离开。 但黎菲听了他的话，起初也生气，后来只是默默来看他，但就是不肯轻易离开。 还说自己现下无处可去，被逼着嫁人。 说着这些她便总是哭泣，这一哭元澈便拿她没办法。 总之二人的情感仍旧是稳步前进。 若是灼华看到这二人的结局一定会忍不住说一句：这是一段抛却一切的爱情。 而此时蒙毅将军带领的禁妖卫已然在赶来棒打鸳鸯的路上。 是夜。 秩序井然的禁妖卫歇在一处巨石耸立的防风戈壁滩上。 夜晚的荒漠尤其的寒冷，但对这些习惯了军旅生活的妖族们来说实在算不上什么。 “父王，妖王陛下为何要交给您这样的任务啊？”此次蒙绮也跟着自己父亲出妖族的队伍来到了人族境内。 在她的认知哪怕父亲被魔灵所伤，修为倒退，但仍旧不改当初统领妖众万军的风采。 妖王殿下竟然派父王来抓一个偷跑去人修地界的黎菲，岂不是太大材小用了些。 这实在有些忽视甚至是羞辱的嫌疑。 对于女儿的疑惑蒙毅并没有回答。 只是一双眼睛似乎穿过无边荒漠，望向西北方。 那里是妖族的界域，蒙绮不知道他的目光穿过暮色茫茫的戈壁滩在看向谁，是妖王陛下，还是曾经的妖族军队。 如今父亲离开兵中已久，手上甚至没有什么实权。 第143章 蒙绮的隐忍 她回身看了看那些禁妖卫。 他们沉默而井然有序。 蒙绮不禁想到自己还小的时候，父亲抱着自己到禁妖卫中巡兵，他们个个精神百倍。 都是父亲亲手培养出来最出色的妖兵。 他们曾经是父亲手下骁勇善战、开疆拓土的妖族精兵。但如今其中又有几个是大殿下亦或是要妖王陛下安排进来的人呢？ 如今大部分的兵权都是妖族的大殿下在管。 她的父亲由于魔气的折磨，已经沉寂已久。 听说这次还是离溪先生提出来让父亲带领禁妖卫暗中潜入人修界域抓公主的。 她突然想到，距离父亲伤愈已经过去很久了，但妖王陛下迟迟不肯给父亲派遣差事。 父亲是妖族大将，倘若是妖王陛下要派遣任命，那便自然该交付兵权。 可如今一直将父亲晾在一边，岂不是妖王陛下根本就不肯放权给父亲，再想想大皇子殿下现在于军中掌权的现状。 蒙绮突然在夜色中瞪大了眼睛。 她明白了，如果不是离这次溪先生的谏言，恐怕父亲连这样上不得台面的抓捕任务都接不到。 更别提接触到禁妖卫了。 妖王陛下恐怕连这次的任务都是被离溪先生和群臣逼着才下的令。 蒙绮之前一直看黎菲不顺眼，当然不仅仅是她嘴巴毒的事，而是随着父亲的沉寂，军权的交付，她在妖族中的待遇本就慢慢显露出不济。 她并不是一味针对黎菲，而是黎菲那种有恃无恐的傲慢并非作假，而是实实在在地不把任何人放在眼里。 但蒙绮却不得不争这口气，她不能叫别人知道她身为蒙毅之女对三公主的恶言相向根本不敢有一丝忤逆。 她要靠自己撑着这口气。 如今她终于知道，这一切都是有迹可循。 父亲不久前便嘱咐自己不可再与三公主起冲突。 原来一直看不清的是自己，可是哪怕最初知道了父亲的处境堪危，她又怎么能不争呢？ 怎么能不去与那位集万千宠爱于一身的三公主一较高下。 倘若令其他妖族众人以为就连蒙毅将军的女儿都对三公主唯命是从，那么面子里子岂不是都没了。 所以自己的脾气，哪怕知道了大概也仍要固执己见地去争一口气吧。 但现在不一样了，父亲早就好了起来。 虽说修为受损，但仍是改变不了他的本事。 她们迟早要重振曾经的荣光。 而就在众人已然到达人修界域中部，竟然遇见了大皇子殿下手下的队伍。 大皇子殿下并未亲临，而是派来了一位监军，美其名曰监军，实则监视才是。 而后来就在众人一边与监军斗智斗勇，一边来到了禅宗所在。 那监军竟然暗中提前告知了公主他们的行踪。 使得众人扑了个空。 不得已蒙毅亲自腆着脸去禅宗询问三公主的下落，禅宗的人才反应过来那位救了佛子的女子竟然是妖族的三公主。 不过三个月之前，佛子便已经离开禅宗前往魔灵汇集之地的抚仙之泽，那位女子说自己有治疗魔灵之伤的办法，便也跟着去了。 听了这话蒙绮脸上五彩斑斓。 开始还以为只是凑巧，认为人修现下魔灵肆虐，禅宗佛子自然是要去前线的。 三公主跟着那禅宗的佛子跑去了别处，后来发现是那个监军一直在通过灵鸟给公主偷偷传信，她气了个半死。 搞半天白忙一场的罪魁祸首还是大皇子殿下派来的监军搞得鬼。 这肯定是大皇子殿下的意思！ 他们是不是故意不想让他们带公主回妖族？ 后来他们想办法缚住了监军，利用监军的传信探听出了三公主的踪迹，眼看就要追上人。 却被赶来的大皇子殿下黎启拦住。 蒙绮面上不敢置喙，更怕给父亲惹麻烦，便一直死死忍住。 那监军见给自己撑腰的人来了竟然告起状来。 这般，蒙绮心中便不得不骂起妖王一家子来。 又抓又不抓的，他们真以为自己自己一家子掌权了就可以为所欲为耍着人玩吗？ 然而掌权久了的人，不论是谁都会免不了在那种对命运与权力的掌控感中迷失的。更何况是身份本就尊贵的妖族皇子。 就连妖王黎曜都逃脱不了对权力快速掌控的迫切，如果不是迫切地想要掌权，那么又为何将兵权与财权都集中在了自己的两个儿子身上。 对此朝中妖臣并非是没有怨言的，只是随着遥望的统治越来越稳固，慢慢的已经没有人能够置喙那位英明神武的妖王的决断。 总之蒙毅一行人对三公主黎菲的抓捕任务显然是困难重重，怎一个糟心了得。 而这些事的风声也传到了濯妖院离溪的耳中。 离溪想来敏锐，自打三公主偷窃至宝，但妖王陛下却重重拿起，轻轻放下。离溪早已对此产生了忧虑。 然而见了如今妖王黎曜表面一套背后一套的行为，离溪更加开了眼界。 原来还是自己太过迟钝了，这些年过得太过安逸，竟然完全放任了妖王的家族集权发展到现在。 如今后悔也为时晚矣，必须想办法将属于妖臣们的话语权夺回来。 离溪终归还是那个心怀妖众的谋士，眼见未来的隐患已然种下、扎根，甚至不知何时会结出恶果，他必须早做打算。 而离溪余光突然瞥到了桌岸上那只千雪留下的冰蝶，愣神了许久。 再抬头，心中已然有了一个计划。 此时时间已经又一次过去了一年。 离溪先生加快了自己在朝中势力的扩张。 妖王陛下虽然正值壮年，但随着权力的稳固，他对政务也不免懈怠了许多。 而大皇子殿下离开妖族边境，跑到了人族地界的事根本没有人知道。 然而灾难总是在你最脆弱的时候发生。 人修界内的魔灵太多，已经出现在妖族东边边境。 然而不久以后他们竟然有序地进犯妖族，因为提前没有防备，这就导致妖族最东边的边境妖族死伤惨重。 而大皇子赶回来的时候主持尚在南边边境的妖族军队往北去镇压魔灵，已然晚了太多。 第144章 漩涡 与人修地界接壤的边境妖族们受伤惨重。 妖王黎曜大怒，快速任命公众可用之人快速赶去前线。 与此同时，离溪命朝中的自己人一同举荐大将军蒙毅快速赶往边境助阵。 这不仅仅是向妖王举荐蒙毅，更是在推着如今失去军权的大将军重新进入妖众的视野中，借着魔灵进犯一事快速树立威信。 风尘仆仆赶到东部边境的黎启此时异常疲惫。 前有魔灵肆虐，后无强力援军，黎启本身在人修的禅宗地界，一接到军报便马不停蹄地赶回妖族，然而自己因擅自离职导致东边边境的魔灵暴露没有得到及时的解决。 此时已错过最佳时机。魔灵暴乱愈演愈烈。 这次的魔灵显然比上次来的更凶。 刚经历了一场恶战，他接到了来自妖宫黎曜的传信，一双满布血丝的眼睛赤红，可见已经是多日未休息的结果。 然而经过数日的艰难抵御，终归还是敌不过这次魔灵的来势汹汹。 前线的惨状很快便传到了宫中。 仰望黎曜一开始便为大皇子擅自离开边境的事大发雷霆。 后来宫中妖臣们提出由蒙毅将军领兵的提议，妖王隐而不发，只静静观望东边边境的情形。 心中酌量着是否要在这个当头恢复蒙毅的兵权。 可时间不给他继续权衡利弊的机会，大皇子掌管军队没几年，而且根本没有领兵经验，如今面对凶恶的魔灵，本就失了先机，如今更是难以招架。 于是妖王就这么观望着观望着，等来了前线节节败退的战报。 离溪知道此事以后心中不由讥笑。 妖王之前迟迟不肯下旨谁不知道他在想些什么呢？ 不过是还有些可笑的期盼罢了。 他在盼着什么？ 难道是盼着他的大儿子能如战神再世，横扫千军吗？ 如今大难临头了，还在做那不切实际的美梦，只记得将皇权紧紧握在自己手中。 看吧。 就是妖族一代明君又如何，还不是逃不开被皇权奴役的命运。 无论是离溪的离开，黎曜的集权还是蒙毅的蛰伏，都是史上最无趣的皇权之产物。 随即也顾不得继续矜持下去，面对妖臣们再次请求蒙毅领兵的提议，直接颁布了旨意任命蒙毅回归军队执掌兵权，灭退魔灵。 就是妖族的政治舞台也免不了如人族一般上演几千年间一直在重复的好戏。 他此时的黎启双手死死攥着宫里传来的旨意，那泛着赤金光彩的锦帛上说此次驱除魔灵之重任立刻交给蒙毅将军。 手中的赤金锦帛越发皱，黎启胳膊微微颤抖。 而很快早早接到离溪先生传信的蒙毅早就追着黎启赶到了边境附近。 只差一阵东风。 这次经离溪趁机操盘，蒙毅借着大退魔灵重新夺回兵权，重振旗鼓。 只是妖族似乎真到了多事之秋。 妖宫发生一场大规模的刺杀。 妖王黎曜中了毒。 而远在抚仙之泽的元澈与黎菲感情日益加深。 她伴在元澈身边帮他救人，帮他治疗伤口。 在这个过程中她也许学会了很多，她如今一切亲力亲为，再也不是那个吃饭穿衣样样需要人伺候的公主殿下了。 离开妖族这么久她心中不是不想父王与哥哥们。但是她还舍不得离开。 直到她听到距离妖族界域不远的兽宗弟子来到前线诛杀魔灵，他们带来了妖族也被魔灵大肆侵犯的消息。 这位妖族的三公主终于泪盈满眶。不得不依依不舍地向元澈辞别，迅速赶回妖族。 自此妖族似乎是开启了什么厄运的开关，刚平静了五百年的妖族像一锅热水一般沸腾了起来。 从危机四伏到内斗兴起，直到政治斗争上升到了白热化。 三百年以后。 千雪再次收到离溪先生的消息是在很久以后。 久到她几乎忘记时间。 在这片北境最北端的极北之地除了风雪以外，人修早已绝迹。 随着她境界的提升，一般的冰雪已经对她的修炼没有了助力。 于是她便越加深入极寒之地。 此时已经在这片凝冰的海洋陆地上待了多年。 千雪本以为自己再也不会回到妖族中去。甚至忘了还恩元澈这一回事。 可惜的是，她的平静注定要被打破。 而她走上妖王之位的最初是离溪以自身为局，将她彻底地拉入妖族汹涌的政治旋涡中。 将千雪拉入这场喧嚣弄尘的旋涡中是他迫不得已，也是他认为的妖族的唯一出路。 很可惜，离溪还是低估了黎菲公主的破坏力，她叫人知道什么叫一锅老鼠屎坏了一锅粥。 当初黎菲公主借着元澈的帮助暗中重新回到妖宫，成功为妖王续命。 而妖王黎曜醒来后便性情大变，比之从前更加专断蛮横。 从前的他不过钟爱集中权力在自己手中，如今他甚至连自己的儿子都不信任了。 一直觉得他们都想杀了自己来做王。 反倒对黎菲公主的信任更胜从前。毕竟像黎菲这样的公主又不能继承王位。 然而谁也不知道黎曜为何突然性情大变。 不过黎菲公主想要嫁给元澈的愿望始终都没能实现。 毕竟黎曜还没疯。 然而黎菲公主又做了哪些事呢？ 黎菲公主为元澈得罪了人修大宗门，叫他们妖族与人族大宗交恶，而这一宗门从前与他们妖族有商货流通往来。 如今这来往也断了。 黎菲公主不懂妖族政务，却有实权，如今是比大皇子与二皇子更得权的人。 她又不懂得弄权之道，心血来潮便做出一些损人不利己的惊人之举。 这些年若不是有离溪暗中的收拾，妖族早就垮了。 离溪也想不到事情会变得越发棘手，当初与蒙毅将军的同盟早已破裂。 蒙毅将军如今表面上改为拥护二皇子殿下，但是他心中究竟是如何想的只有他自己知道。 不久前禅宗元澈因迟迟不被圣祖允许受戒，便自请去凡间游历。 三公主自然也跟着去了。 坏就坏在这元澈进阶元婴后期失败，竟生出心魔。 三公主为救他，竟然打开了妖族岐山上古凶兽灵渡的封印，灵渡是上古时候专吃人金丹的妖兽。 它名为灵渡，吃的不仅仅是金丹，还有妖的魂魄。 第145章 灵渡妖魂 但此兽的血，煞气极重，却有驱除心魔的功效。 此事不知是黎菲公主从何处知道的，但这事一被她知晓，便注定了一场无妄之灾将要降临整个妖族。 灵渡喜食妖族内丹与魂魄，妖兽于它而言是大补之物。 当初此兽是上上届妖王统治时突然从岐山冒出来的，据推测应当是很久以前被哪一个大能封印在岐山。 此兽一现世便大肆捕食其他妖兽。 别看它形貌灵俊秀逸，却是十足的大凶之兽。 当初若不是波及了大量人修地界大宗门的结丹修士，被人修与妖族大能合力封印。 便几乎要将妖族境内一半的结丹妖怪吃干抹净。 当初的妖族受了重创，这也叫上任妖王捡了漏。 虽然黎曜没有经历过灵渡的恐怖之处，但也知道灵渡实乃屠妖之凶兽之首。 如今这妖兽再次现世，将整个妖族打的措手不及。 妖族上下一片人心惶惶。 妖王早已下令抓捕三公主，而三公主修为不高，却不知为何一直追寻不到她的踪影。 她是否已经取到凶兽灵渡的血去救元澈也尚未可知。 此时蒙毅身为妖族大将反倒按兵不动。 急的只有离溪，大家你追我夺的斗争几乎进行到了白热化的地步，此时的离溪也知道按兵不动才是上策，然而要他眼看着那些妖众去死，他却更是做不到。 他当初不肯当权臣，就是因为自己有当谋士的本事，却没有一颗狠绝到极致的心。 他知道再这样下去，必须付出极大的代价才能镇压凶兽，而因为黎菲公主得罪了离他们最近的人修大宗，此时就算是求援也根本不成。 世上哪有那么多雪中送炭、以德报怨的好事发生。 离溪这样的人是不会像黎曜一般白日做梦的。 蒙毅许是因为当年那些沉寂隐忍的日子，心中不仅彻底寒心，心机也更加深沉地叫人看不透了。 离溪也曾猜测过他的行为是否是自己觑觎上头那个位置，又是否是想要挟天子以令诸侯，拥立二殿下为妖王，而自己一人之下万人之上，更不用担心再有被人辖制的一天。 但从离溪的观察来看实在看不出他的最终目的究竟是什么。 然而根本等不了他想那么多。 宫中那位如今几乎可以称得上是暴君的黎曜还虎视眈眈，不知会突然派谁去送死。 当初的大殿下便早已被他打发到最北边的边境去受苦了。 不得令便不得归。 离溪已经嗅到如今妖族即将改换门庭的气息了。 这离他最初的那个计划还相差很远，但是已经更近了。 如此关系存亡的多事之秋，离溪不得不打起十二万分的精神应对一切动荡与考验。 一旦在这个时候他们任何一方出了问题，被揪住错处，垮了，便彻底站不起来了。 但离溪还是不放心那些岐山之地妖众们的安危。 而接到离溪先生传信的千雪已经出发前往妖族。 久无起伏的心中想到离溪先生，黎菲与元澈，不禁激起了淡淡的情绪。 不知他们过得好不好。 千雪不知道的是，北境以外时光还在一直前进。 妖族这三百年来的变迁并不是在朝着兴盛的方向发展，而是在向衰微的方向堕落。 千雪出了北境便以一日几千里的速度赶往妖族界域。 此时被黎菲救醒的元澈用复杂的目光看着黎菲。 曾几何时，她也是这样守在自己床前。 元澈的心魔并非是因为晋升失败而生的，而是因为心魔而晋升失败。 他心中没有佛，他心中有的是眼前这个女子。 因不能与她相守而纠结痛苦，由此滋生出了心魔。 心魔生，便如同疯长的水草一般缠住他的心智。 可如今经历生死大劫，经历这一千多个日夜与心魔的搏斗。 他终于看清了那心魔的面容，她不过是自己心爱的女子，自己又岂能叫她成了心魔呢？ 见元澈自醒来以后虽脸色苍白，但也没有昏迷时那样时时被梦魇折磨的痛苦模样了，黎菲心中便稍稍放下了一口气。 而元澈正用一双满含爱意的眼睛盯着她看。 这是从来没有过的。 元澈的情绪总是藏的那么深，从不叫任何人能够窥探到。 就连她自己都怀疑他是否并不是真的喜欢自己。她也疲惫过、怀疑过、迷茫过。 但还好，如今她确定他是喜欢自己的，从前他一直都在压抑。 他和自己是一样的。 可看着元澈主动牵起她的手，心中却不由的发苦。 她为了元澈做的一切她都不后悔。 但是，她不计后果放出来上古凶兽灵渡，将所有妖族置于险境是她的罪孽。 身为王族尚不能庇佑自己的子民，反倒为一己私欲害了他们，这是她的罪。 她当初拼尽全力在灵渡刚刚破开封印时偷偷取了鲜血。 利用秘宝遮掩了自己的气息，然而那些生活在岐山附近的妖族们，他们会怎么样？ 当初她一拿到兽血便快速下了岐山，身后传来一阵阵的灵渡的怒吼与妖兽的惨叫声。 那时候的她没有回头。 她为解开封印用自己的心头血浇筑禁阵，本就几近力竭，她必须在昏迷之前赶去救元澈。元澈的心魔已深，再也等不了了。 只要能将他救回来，一切的罪责她愿意承担。 她愿意以死谢罪。 然而死去的那些岐山妖众们与黎菲无冤无仇，又为何要遭受这样的无妄之灾呢？ 妖族三公主虽说是天狐后裔，六尾天狐的化身，但她就一条命，如何去抵万千妖众们的性命？ “菲菲，我们成婚吧。” “什么？”黎菲泪眼迷离间瞬间惊诧出声。 她是不是听错了？ “我不做佛子了，也不当禅宗的继承人，我们成婚吧。”元澈已经彻底想清楚了，人生短暂。 他终于明白师父迟迟不肯为自己剃度，说自己尘缘未尽是什么意思了。 他明明对黎菲生了情却不敢承认，一心要做好佛子，承担自己应尽的责任。这又何尝不是一种逃避？ 心魔让他九死一生，但也令他看清自己真正想要的是什么？ 第146章 再踏故地 黎菲等了那么久，终于拨云见月。 只是心中不免可惜。两人没有办法再做一对光明正大的道侣了。 他们不能举办结缘大典，更不能大大方方地将喜讯昭告给天下人。 因为她犯了大错，犯了大错。 应当以死谢罪。 见到黎菲盯着他看，却沉默不语，眼泪像决堤一样的流。 元澈刚从梦魇中苏醒，浑身乏力，却仍是伸手去轻轻擦拭黎菲脸上的泪水。 将黎菲的身子转向自己，坚定地看着黎菲的眼睛：“菲菲，不管发生了什么事，我都会同你一起面对。” 二人身处在一处山洞中，此处藏匿在妖宫附近。 这处山洞便是自己为元澈开辟出来藏身的洞府。 一涉及到元澈的事，黎菲就变得格外聪慧。 想最危险的地方便是最安全的地方，妖宫是黎菲从小到大最熟悉的地方，将元澈藏在这里，自己去岐山取灵渡血才能放心。 于是，她决定动身去岐山的时候，便做好了万全的准备。知道自己做的事可能有去无回，所以将洞府安置的妥妥帖帖，为元澈备好了一切所需。 哪怕是自己没能及时赶回，也不会叫元澈被妖族的人捉去。 只是如今躲在此处并不是长远之计，在这里要想不被人抓到容易，要想出去却是很难。 如今元澈也要被自己连累了，一旦出现在外人视线里定会被追杀。 她放出凶兽灵渡的消息也不知为何不胫而走，整个妖族都在痛恨她这个作孽的三公主。 “元澈，对不起，我做了天大的错事，我听说灵渡的血可以破除心魔所以我就去了岐山，将凶兽灵渡放了出来。” “那妖兽屠杀生灵，滥杀妖兽，剖腹取丹，无恶不作，我如今已经是整个妖族的罪人了。” 说着黎菲竟然晕了过去。 用心头血浇灌封印灵渡的禁阵本就亏损甚大，黎菲凭着意志支撑着回来救元澈。 如今更是难以支撑，大喜大悲之后，便陷入了彻底的昏厥。 “菲菲！菲菲！”元澈听了黎菲的话心中也不免震惊，见她陷入昏迷立刻焦心不已。 此时妖族内部陷入彻底的混乱，妖宫表面上平静如水，可水波之下又暗藏着汹涌的暗流，不知何时会爆发出来。 黎曜派蒙毅率领妖族军队前去岐山镇压灵渡。 妖族的乱象愈演愈烈。 千雪终于在半月后赶到了濯妖院。 令她震惊的是昏暗的灯光下离溪先生的面容似乎苍老了许多。 她本以为有离溪先生在，妖王黎曜也称得上是英明的君主，自己离开的这些年妖族定会越来越好。 可谁知道，再见竟是这般光景。 她在来的路上也听说了妖族如今出现了一只上古凶兽，专吃妖族金丹，一时间闹的人心惶惶。 “千雪，如你所见，妖族已经大不如前了。”离溪的声音有遮掩不住的疲惫。 千雪来的时候离溪正在着急忙慌地部署手底下的化形妖族，听到千雪来了的消息便立刻放下手上的事务，赶来了濯妖院。 蒙毅即将前往岐山，他离开之前寻找妖族公主的任务也落到了离溪的头上。 如今妖族可堪大用的老人们不多，他也早已被黎曜拉出来出主意。 “当初魔灵的事好不容易平息下来，后来又发生了一次大规模的魔灵暴乱，此时虽说被蒙毅带兵好不容易镇压下去，可自那以后妖族内部便一日比一日衰微，几百年过去，妖族竟然又一次迎来了动荡时期。 妖域的妖怪们也不过才过了五百年的安生日子而已，天道真是不公啊。” 千雪注意到老师的发间已经生出了几缕白发。 老师曾经是多肃谨明慧的人啊。有辅佐新任妖王继位之功，却不贪恋权势，懂得舍弃，远离皇权。 一心在濯妖院这样的地方培养新一代杰出的妖族力量。 可像他这样的人也有致命的弱点，他此生最大夙愿便是妖族永葆昌盛，千万年欣欣向荣。 他崇尚人族的礼教，几百年来钻研典籍，相信妖族接受人族的教化，吸取先进的经验和智慧，有一日定能够建立起超越人修的伟大国度。 如他这般的人往往愈是看上去无所求，实则所途愈大。 像离溪先生这样的人，志不在己身，而在整个妖族的兴衰，一辈子夙兴夜寐，严于律己。 他心向妖族万民，不在权力，也不在自己。 更是将对妖族年轻一代的教化放在重中之重的位置。 可惜现实往往是最残酷的东西，天道绝不会任你做不切实际的美梦。 “千雪，我眼看着有些事情发展到今日的地步却无能为力。 我从没求过你什么，如今你答应我一件事。 救救妖族吧。” 千雪头一次见离师如此颓唐。 她没有急着答应离溪的请求。 以妖族如今的情况看来倘若答应，只怕是不可避免地要被卷入妖族内部的争斗中不可脱身了。 见到离溪如此，千雪终归心中不忍，于是轻轻垂眸问道：“先生，我能做什么呢？” 离溪心中知道自己的请求几乎是将她拉入了和自己一样危险的境地中，一招不慎便可能粉身碎骨。 但他不得不这么做。 倘若说有谁是他心目中愿意辅佐的妖王人选。 从前，是黎曜。 现在，是千雪。 他必须要全力辅佐千雪坐上妖王之位，只有她这样的人做了妖王，才能保住妖族千年的平安。 离溪心中立定，眼中闪过一丝看不清的情绪。 眼下最重要的是让千雪…… 千雪站在灯光下，身上带着熟悉的冰雪干冽气息。 离她三步远的离溪突然跪地。 “先生！”千雪脸色惊变，急忙弯腰去扶。 “您快起来！先生您若有事相求，千雪绝对不会坐视不管的。” 这可是对自己有教化之恩先生，千雪已经决定离溪先生不管需要自己做的是什么，她都要全力一试。 “你救救妖族吧，如今妖族岂止是风雨飘摇，妖宫内的妖王陛下日益暴戾，妖宫局势不稳，蒙毅身为妖族大将又虎视眈眈，有不臣之心。 岐山又被三公主放出了上古凶兽，专吃妖丹与妖兽魂魄，岐山的妖民们已经所剩无几了。 如今我稳住朝中局势已是分身乏术，想以我一人之力力挽狂澜，根本就不可能。” 第147章 取丹 千雪听着离溪说着这三百年来的妖族局势，心中不免沉了下去。 不过三百年，妖族的气运就开始走下坡路了吗？ 还有那上古凶兽竟然是黎菲放出来的。他与元澈如今走到了哪一步？ 离溪知道了千雪这三百年一直待在北境从未离开。 便将妖族这些年发生的大小事都简单的讲述了一遍。 “千雪，我知道你的性子，你寡言淡漠，不理俗世，更不愿被卷入王族之间的是非。 只是照这样下去，那些岐山的妖族们会怎样？我们整个妖域的妖族又会怎么样？ 我不能眼看着那些妖族走向灭亡坐视不管。 走到了今日，妖王黎曜不会再在意那些妖怪的死活，身为大将军的蒙毅心中对皇族早就存了恨，所以他更不在意。 光是岐山的事便拖了许久了，面对那些妖众，妖王可以不管，蒙毅也可以不管，可我不能不管。” “如果我也作壁上观，妖族怕是又要经历一次大清洗。 千雪，你知道这意味着什么吗？” 听了离溪的话，千雪料到了妖族现在或许陷入一些麻烦，但没料到事情变得这般严重。 “我知道你对妖族没有责任，但是就当我这个当先生的求你，求你救救妖族吧。妖民都是无辜的，不该卷入这场政治博弈里。” 千雪保持着去扶离溪的姿势，见到离溪这样心中也不是滋味： “先生，岐山的事我一定尽全力去铲除那妖兽，您别担心。如果有什么需要我做，我都愿意尽一份力。” 离溪抬起头来，一双锐利的眼照进千雪的眸中。 那双眼睛里已经布满了血丝，眼睛的主人显然早已经做出了决断： “不，千雪。” “我要你，当妖王。” 此时的千雪愣住了一瞬。 妖王？ 离溪看到她脸上的神色滞了滞，心中也没有底气。 对于这件事他也没有把握千雪能答应下来。但这个念头从很久之前就生出来了。 妖族需要圣明的君主。 黎曜已经不是曾经那个励精图治，一心治理妖族的君王了，他变了，变得暴虐多疑，喜怒无常。 千雪干脆也顺势跪在地上：“先生，恕我不能答应您的请求。” “不过我会留在这里，直到妖族稳定下来再离开的。” 千雪不能为了他人彻底放弃自己的修行和自由。 她本就不是妖域的妖怪，是外来者，且不说那些妖族们怎会认一个外来者做妖域的妖王，再者，她的故乡在北境，她是不会放弃自由彻底留在这里的。 离溪见此哪怕心中已有准备但面上还是不免颓丧。 千雪与他对坐，离溪望着千雪那张无瑕的面庞。 想到当初那个被自己带回来的化形不久的小妖，如今他已经看不出她的修为了。 后来千雪悄无声息的就解决了北地的魔灵暴乱，不费一兵一卒便平定北地，收服了万妖的臣服之心。 还有那纵横交错，打通了南北关隘的冰河道。 这样的功绩比起蒙毅来也不遑多让。 以千雪的性子，倘若事情发展到了不可收拾的地步，殃及千万妖众，她也做不到坐视不管。 哪怕没有自己的推动，有些事终归是会向着既定的轨迹推演。 千雪就是天生的王。 若时机成熟，她便会被大势推着走到自己的位置上去。 想到这，离溪敛下了眸子。 是他太心急了。随即不再催促。 二人相携而起。 由此千雪便留在了妖域，栖身在完全由离溪掌控的濯妖院内。 自那以后，没过多久，岐山的灵渡便不见了踪影。 没错，蒙毅带领军队降妖，却保留实力，并没有一抵达岐山便动手。 他带领一支千人的禁妖卫驻扎在岐山境外，却似乎并不轻举妄动。 岐山的那只灵渡凶兽不知一路祸害到了哪里。 而时间一天天过去，蒙毅还是没有采取行动，谁也不知道他在想什么。 而就在蒙毅率兵在岐山地界扎营的第七天。 岐山六月飞雪。 大雪将所有禁妖卫的去路都封住了。 而大雪封路的第三天整个岐山突然回荡起妖兽惊天动地的巨吼声。 灵渡已死。 灵渡的血流淌入岐山的溪涧。 血腥气激的四处藏身的小妖们不禁现身出来一探究竟。 这一探便有胆大的沿着溪涧而山，岐山上下一片寂静，那血竟然是灵渡的血。 灵渡以妖族内丹为食，而灵渡的血对妖族而言也是大补之物。 众小妖聚在一起抢夺灵渡的血液。 那怪物体型庞大如小山，可以变化身形，通体雪白，眸如红色宝石，瑰丽异常。 这么美的妖兽却是罪大恶极的上古凶兽，美则美矣，一双雪白的利爪杀人屠妖剖丹却是利索的很。 可那怪物明显受了很重的伤，也不知生死。 若是死了，却是连尸体也不见。 千雪也是费了很大力气，与它战了整整两天两夜才将之诛杀。 那日天空突然下起大雪，大雪很快便封了蒙毅与禁妖卫的来路。 千雪借着冰雪之息展开绝域，与灵渡缠斗。 雪停之时，便是灵渡绝命之时。 千雪重伤在身，也是苟延残喘。 她如今化神中期，在整个妖族都找不出第二个来，三百年时时刻刻的悟道修炼，令她在修为上一日千里。 短短收纳百年竟然晋升至化神中期。 即便如此，对战上古凶兽还是有些勉强。 可见这灵渡兽有多凶悍。 哪怕是刚刚逃脱封印不久，光靠着屠杀妖族，食用内丹滋补便成长至此。 离溪先生说的对，若在放任下去，妖族定是永无宁日。 也亏得这三百年令千雪对冰雪绝域的掌控登峰造极。 拼尽最后一丝力气，才将那凶兽困杀在绝域内。 此时蒙毅多半在往这边赶吧。 谁让他当初驻扎在离岐山那么远的地方，如今想要过来，可不是那么容易。 她自己的猎物可不会便宜别人。 为了弥补诛杀灵渡造成的身体伤与灵力亏空，千雪在灵渡咽气的下一刻便毫不犹豫挖出了内丹自己服用。 灵渡杀了无数妖怪，金丹表面成纯质的金色，浓郁灵气环绕，被千雪抓在手中时似乎还带有强烈的生机之气。 就这一颗万兽妖丹所炼的金丹，便知如何珍贵了。 就算是取了金丹，千雪也不打算留着灵渡的尸体便宜别人，挥袖间放出无数冰蝶，看着它们慢慢将灵渡的身体覆盖蚕食殆尽。 这些冰蝶与她通体共生，感受到身体源源不断传来的蓬勃灵力，千雪心知不虚此行。 下一刻，成千上万的冰蝶飞舞一齐振翅涌入千雪的身体中，身上的伤痛完全消失。 体内的力量也不断暴涨。 千雪感受到身体的变化，迅速离开了岐山。 让赶来的蒙毅和他的禁妖卫扑了个空。 第148章 离溪身死 从此以后灵渡便消失在了岐山。 蒙毅带兵四处搜寻都找不到灵渡的踪迹。 六月的雪很快融化，雪水融进溪涧，岐山的溪水潺潺，雪中的世界重新恢复了六月的喧嚣。 蒙毅和他手下的禁妖卫循着蛛丝马迹也岐山溪涧中几乎早已被分食干净的灵渡血气。 谁也不知道这场六月飞雪中发生了怎样的一场杀戮。 蒙毅在岐山逗留了几日，确定彻底找不到灵渡的踪迹后，便回到妖都。 因为服食了灵渡内丹与血肉，千雪体内灵压暴涨，根本来不及赶回到濯妖院，直接在岐山之北的小玉山入定突破。 然而事情总是阴差阳错。 这回千雪入定突破过去了三个月。 三个月的妖宫内危机四伏，明枪易挡，暗箭难防。 形势急转直下。 蒙毅刚一回到妖都便传灵渡已然伏诛，而妖王黎曜并没有论功行赏。 一天夜里，妖王没有宣立了大功的蒙毅入宫，反倒是宣了离溪觐见。 自妖宫回来后离溪身中剧毒，苟延残喘。 千雪醒来后便立刻以冰蝶传讯，将自己的消息传达给濯妖院的人。 可惜迟迟未收到回复。 良久后冰蝶那端传来几个足以让千雪心惊的字：先生身中剧毒，命危矣，速回。 于是千雪从千里之外的小玉山迅速赶濯妖院。 此时的妖宫不管是二皇子与蒙毅还是离溪都迎来了生死存亡的时候。 那日夜里离溪回去以后，妖王黎曜便宣了二皇子与蒙毅觐见。 第二日宫外宫内便彻底乱了。 二皇子与大将军蒙毅一党意图谋逆，二皇子已伏诛，叛贼蒙毅逃走，起兵谋反。 黎曜大肆屠杀蒙毅与二皇子的党羽。 就连离溪的人也没有放过。 妖王黎曜突然发难，几乎血洗整个妖宫。 妖族都城一带的妖众与妖臣们彻底陷入恐慌。 千雪听到了妖都传来的风声，心中有极度不好的预感。 心中焦灼的同时，也不由后悔。 她不应该吃下灵渡妖丹的，可是若不吃下妖丹，她的灵力亏空，太过虚弱，随时都可能被人钻空子，她也没想到这一回她会入定这么久。 竟然导致离溪先生出事。 千雪以化神期最快的速度，不到半日便到达了濯妖院。 可惜接应的人不是离溪，而是不久前见过的离溪手底下培养出来送入妖宫的学生之一。 濯妖院的气氛十分古怪，过于寂静。 偌大的地方似乎已经人去楼空。 “先生呢？”千雪快速询问。 那人带着千雪穿过重重楼阁小径，来到了一处隐蔽的屋舍。 推开门，千雪便看见离溪闭着眼睛躺在榻上。 身上几乎没有了灵力波动，只有微乎其微的喘息，让千雪稍稍放下了一点心。 “先生，千雪回来了。” 榻上的人这才艰难地睁开眼睛。 气若游丝：“我还以为你跑回雪域去了呢。” “不，老师，对不起，是我的错。 我杀了灵渡以后灵力枯竭，服食了妖丹才缓过来。” “是我回来晚了。对不起。” 离溪竭力伸出一只手，那只手却将千雪的手腕抓的死紧。 “千雪，你，一定要救救妖族。妖王黎曜已经疯了。我一直不知道他疯到了这个地步，是我察觉的太晚了。” 离溪回忆起前天夜里被宣召进宫，那时他便感到了危机，此行定是危机四伏。 可他万万没想到，他到了时，二皇子和蒙毅也在。 明明没有收到任何风声。 当时见到他们二人自己的心便沉了下去。 那时妖王显然已经不再理智了。 浑身充满了暴虐的气息。 整个妖族所知的唯一化神期妖修黎曜，他说了什么？ 那时自己跪在地上。 王座上君主的脸色平静，但心智显然已经暴虐扭曲。 “孤知道你们在想什么，都想要孤坐的这个位置不是吗？” “别以为孤不知道，当初给孤下毒的就是你们中的一个！” 那时的二皇子惶恐不安，脸上神情不似作假。 “父王，当初妖族魔灵进犯，儿子怎么可能做出这种事来。” 见他如此黎曜冷笑出声。 “呵呵。” “逆子，若不是你们，孤怎会变成如今这样。” 随即一团雪沫在自己身前爆开。 鲜血溅到他的深色长袍上，给苍蓝色的锦袍上平添了几朵血花。 化神期修士的修为要杀人简直易如反掌。 二皇子的死就在须臾之间。 杀完二皇子后，黎曜竟然张嘴咳出一滩黑血，脸色迅速灰败下去。 离溪这时才知道，原来妖王黎曜当初中的毒根本就没好。 而且这毒似乎早已深入肺腑，只要他运转灵气，便会在他体内肆虐。 难怪，难怪他这些年格外暴躁，对自己的两个儿子都越加忌惮。 他不是突然变得暴戾，而是害怕，是敏感脆弱。 原来是这样。 就在黎曜咳血之时，蒙毅暴起，他不知何时已经恢复了全盛期修为，以元婴后期对上黎曜，竟然也有来有回。 最后拼着受伤，在重重妖兵围追堵截中杀出一条生路。 黎曜伤重，可哪怕如此，他也不忘给离溪赐下一杯毒酒。 “离卿跟着孤也有上百年了，孤舍不得你死太难看。 想想那些被离卿送入妖宫的濯妖院的孩子们。 离卿，这杯酒，你是喝还是不喝呢？” 蛇打七寸。 黎曜太知道离溪的弱点了，想要他死，可比对付蒙毅简单多了。 那时黎曜的那张光影下斑驳的脸映在离溪眼中，仿佛爬满了无数可怕的毒虫。 毒酒很快被端到离溪面前。 那端着毒酒的宫中妖族，双手颤抖，连深深埋在臂弯里不敢抬起。 妖宫大殿里落针可闻。 离溪恍惚以为曾经那个手段凌厉，心智狠绝的强大妖王又回来了，只可惜那个被他对付的人换成了自己。 离溪饮下那杯慢性毒酒，在黎曜讥笑的目光中跌跌撞撞回了濯妖院。 不知道为什么黎曜没有给他见血封喉的毒药，反倒故意令他煎熬着，似乎是故意的，仿佛是要他也尝尝自己多年来所受的苦。 离溪回到濯妖院以后，手下忠心的弟子使尽各种办法都只能将离师的性命延续几日，却根本救不了他。 离溪自己心里清楚，黎曜就是要他在挣扎的痛苦中死去。 但他黎曜会狠，难道他离溪便不会吗？ 此时他死死抓住千雪的手腕，千雪愣愣看着离溪脸上难看的脸色，顺势跪在榻前回握住他的手。 第149章 千雪妖王 见千雪满眼自责，离溪心中早有成算。 没有什么比他的死更适合来推千雪一把的了。 这一次以自己的性命做局，所图的就是妖族的未来。 “千雪，妖王黎曜已经疯了，二皇子已死，蒙毅逃出宫去，兵权在他手上，不久之后必会起兵造反。 妖族的大难就要来了，今后只怕是永无宁日。” 千雪听他说话，想到如今的形势，妖族接下来的日子必定是硝烟四起了。 妖族说到底还没有太平几百年，就又要陷入混乱了。 “黎曜已经开始肃清朝堂，那些被我从外面带回来的孩子，和你一样被我一手培养起来，为我在妖宫里头卖命，这些年他们为妖族做了很多，你一定要替为师救下他们。” 说这话的时候，离溪眼中的执念更加浓烈。他命不久矣，但那些孩子们的前途和未来却不得不图谋一二。 那些跟着他，一直为妖族，为他办事的孩子，他们很出色，也很听话，不该被黎曜肆意扼杀。 必须阻止。 这次离溪没有提让千雪当妖王的事。 但是听了他的话，千雪的神情显然已经变了。 对于妖族发生的所有磨难，她不再置身事外，而是身临其境地感受到了其中的艰难。 离溪觉得时机已经成熟。 “千雪——” 许是由于太激动，离溪又喷出一口血来，用尽最后的一丝力气，再次紧紧握住千雪的手：“你救救妖族吧——” “为师只有这一个心愿。” 终于在他迫切的目光中，千雪点了点头。 “我答应您，我来代替黎曜当妖族的王。” 随即离溪轻轻抿唇，一抹笑意还未绽放便消逝而去，那只死死抓着千雪的手垂了下去。 离溪听到了自己想听的，终于松下了强提起来的最后一口气。 “离师！”身边一直守着的那位妖族男子惊声喊了出来。 “离师。”说着那男子已经泣不成声。 双手在身侧紧握成拳，微微颤抖。 离溪的身体尚且还温热着，可他那口气却断了。 斯人已逝。 妖族一代名士——离溪，就此陨落。 千雪看着就这么轻易便消逝而去的离溪。 原来离师的性命也如此脆弱吗？ 曾经她以为离溪先生这样明哲保身，远离皇权的妖，无论妖族的皇权如何更迭，都一定会笑到最后。 原来妖族的皇权就是这样一个东西啊，可以这样轻易夺走一个妖的性命。 不问缘由，只是杀则杀，死则死。 她早该出手的，但她没有这么做。 只因为不想彻底把自己卷进去。她还想着要回到北境去。 一直以来她冷心冷清，光想着自己，总是将自己放在第一位去考虑。 从来没有考虑过别人。 与黎菲相处是如此，回报离师解决北地之患后砖头便回去北境三百年，不问世事也是如此。 对于黎菲身为好友的背叛她不在意，她也无需在意。 对离溪先生的恩情，她自认为还了，便毫不留恋地离去。 甚至对自己的救命恩人也是，从始至终就没打算相认，因为他与黎菲搅在一起，觉得麻烦，三百年来几乎就没想起来过报恩这回事。 她和离溪先生不一样。 老师一生所为，没有哪一样最终是为着自己，都是为了妖族。 他几乎没有自己，到最后都还在念着别人。 思及此，千雪轻轻吐出一口气。 今后她也要体会一番老师这样没有自己的日子了。 她如今已经下了决心。 “老师为什么会中毒？” 才过去三个月，事情就变成这样了。 千雪此时格外冷静。她周身冷的像结了一层寒冰。 寒气在这个凉夜里越发的渗人。 “是黎曜，他用我们威胁老师喝下毒酒，故意让他痛苦而死。” 千雪看了看外面漆黑的月色。 向门外走了出去。 “你去做什么？”见她离开，那男子在身后出声问道。 千雪声音冰冷的出奇。 “杀人。” 说完，侧目回来对着身后那人道：“照顾好老师。” 今夜是个杀人夜。 千雪闯宫杀了妖王黎曜，将整个妖宫控制住。 风雪将所有妖兵冻结成了冰像。 她此时的修为已经到达化形中期巅峰。 五千年前妖族中的修为第一人。 有人说突破化神后期，下一步便是登仙。 所有人皆传那一夜妖宫中出现一强大妖族，大殿的门被猛烈的风雪撞开。 妖族的血液喷溅在洁白纯净的新雪上。 黎曜被那人以冰雪剑钉死在大殿的柱子上。 自那夜以后千雪妖王的凶名像被风吹拂的雪片，迅速传遍了整个妖域。 那些拥立黎曜的妖族也不断派人来暗杀这个不知身份的新任妖王。 知道的多的妖族大家明白黎曜本就是强弩之末，这便宜是被一个籍籍无名的妖族捡了去，因此便打着拨乱反正的名头杀进宫。 不过这些人从来没有回来过。 都只是给千雪妖王的宫殿平添几个形态各异的冰雕。 即便如此那刺杀的妖族也没停过。 直到千雪以自己的手段将整个妖都的大家族都清理了一遍，刺杀才彻底止住。 那几日无数妖族的大家族被灭门。 整个妖都噤若寒蝉。 千雪不懂权谋，她只会用自己的方法让那些妖族闭嘴。 那些阻拦自己的妖们自然大部分都成了冰蝶的养分，充盈千雪自身。 连尸体也没留。 她四处杀戮的铁血手腕是整个妖族历史上都少有的。 不出半月，蒙毅果然集结了妖兵，打着拨乱反正的旗号兵临城下。 听说他本想拥护大皇子继位，然而大皇子早就在前几日被黎曜派人暗杀。 如今被他拥护为正统继承人的还是千雪的老熟人——黎菲。 “禀告陛下，蒙毅已带领十万妖兵靠近朱城，他身边还带着黎菲公主。” 千雪站在城墙上，展祈是离溪派入妖宫最出色的弟子，站在他身后的是那日处理离溪后事的过桑。 他们此时都心中忐忑，虽然知道千雪实力强大，这些天将逆反的妖族该杀的杀，该留的震慑住。 可惜此时面对的是十万妖族大军。 和他们对上的可是开国妖将蒙毅。因此他们心中也没底。 但不论如何，老师叫他们全力辅佐千雪坐稳妖王之位，哪怕是不敌，他们自当休戚与共。 在离溪留下的那些人的帮助下，千雪很快捋清了妖宫的各方面情报。 肃清异己，快速将妖都的局势稳定下来。 此时千雪看着百里外，蒙毅率领的妖兵大军没有一丝多余的情感。 很快天空乌云密布，不时打起响雷，直到整天天空乌云密布。 天空被狂肆的风雪覆盖。 雪片携着北境的酷寒降下来。 只是这雪只下在妖都得城池之外。 携着极北之地的酷烈，迅速侵吞所有生机。 第150章 千里冰封 展祈与过桑看着无形中越过城池裹挟在城墙外的风雪。 即便雪花并不会落入城中，但二人已经感受到了那股可怕的寒意不断向城中侵袭。 寒意看似丝丝缕缕地渗透，但回过神来却在瞬息之间夺走了全身的温度。 肉眼可见地见到城外的景物渐渐被雪层埋没。 远山也染上一层雪色。 天空不泄一丝阳光。 千里之外的天全被一片灰沉取代，分不清云与天空是不是粘合在了一起。 云里不断砸下大片雪花。 寒风一吹，雪便下得更急了。 二人禁不住搓了搓不知不觉已经冰凉的双手。 他们不是不认得千雪。 听说千雪是北境的一只冰蝶妖化形。 血脉平平，身世平平。就和他们一样。 但他们谁都没想到，和他们一样被离溪先生带回来的千雪会有成为妖王的能力。 三百多年前她还只是一个濯妖院里再普通不过的化形妖怪。 因为离溪公主的存在才有了丝丝存在感。从来没有人注意这样没有存在感的一个妖怪，会有成为妖王的潜质。 可看看现在，谁还认识曾经那个她呢？ 人们只会记得实力强悍，用铁血手腕迅速坐稳尊位的千雪妖王。 就在他们愣神间。 城墙外的雪片像藏了刀锋一样迅速收割生命。 六月的绿色花草被雪花迅速打落地垂落下去，失去生机。 这不是妖域的雪，不是任何一个妖域寒冬的雪。 它们来自北境，是极雪。 会冻裂人的皮肤，会将血液凝结成冰，夺走温度，将一切生灵封存起来。 就叫他们的生命停留在冰封的那一刻。 酷烈的极端寒冷下，思考也会被冻住。 千雪将极雪带到了这片土地上，让极北之地的风雪席卷妖都城外数千里。 没人知道千雪要做什么。 只是这凛冽的寒风与冰雪几乎没有生灵可以抵挡。 待在如此酷寒的环境中，妖怪是难以生存的。 在这样可怕的暴风雪中，马匹被冻得寸步难行，哪怕妖都近在眼前，大将军蒙毅的军队也不能前进一步。 妖兵们身上的铠甲接触了漫天雪花，变得异常冰寒刺骨。寒意几乎化作实质般，如一根根冰寒如铁的尖刺扎入他们的皮肤。 无数妖兵骑在不知不觉早已冻僵的马背上，浑身颤抖。 看似只是下了一场雪。 可妖域的妖们根本不能抵挡极北之地寒冷到极致的暴烈风雪。 在无情的冰天雪地间，纷纷落落的纯白冰晶夺走呼吸，夺走一切温度，生命。 若非长期生存在北境的妖怪，有谁能够抵挡这样的千里冰封。 千雪甚至没有想过与蒙毅正面交战。 她甚至有空去想，若把这些妖域的妖怪们放到极北之地那片能把海水凝结成冰的大陆上，他们能活几天？ 杀了前任妖王黎曜后，千雪才终于意识到原来所谓强大就是这么一回事。 强大的实力意味着话语权，绝对的命令和权力。 确实容易叫人迷失心智。 难怪黎曜死时还一副玉石俱焚的疯癫模样。千雪现在明白，他是不肯放手，是不甘心。 换了自己又如何。 自己代替他做了妖王，会不会有一日也同他一样？ 可惜，她的一颗心都由极北的冰雪铸就，不知何为动摇。她要完成离溪生前的夙愿，报还师恩。 或许，或许有一日妖族真正稳定了，也有了适合的继承之人，那自己也可以回北境去了。 雪还在一直下，而蒙毅和他的军队完全被阻隔在百里之外的千重山道间。 眼看妖都就在眼前，却被大雪阻隔，几乎不得寸进。 他行军多年从未如此憋屈过。 他们甚至还没有和妖都的人正面交战，就被阻隔在百里之外。 “将军，我们的妖兵们都被冻伤了，战马有一半以上不能用了。将士们也……” “呵。” 还没正式交战，竟然就被这种不入流的手段困住。 此时进也是退，退失先机，进便要破釜沉舟，冒着折损至少一半兵力的风险行军。 可真是好心机，好算计。 而冒着风雪继续行军，等到达了妖都，还剩下多少能战的兵力？ 这千雪妖王究竟是个什么人物？ 紧接着只听一声尖锐的响箭空鸣声响起。 “全军听令！全速前进！” 见此，那前来禀报的妖兵心下已经有数。 蒙毅将军这是要强制行军了，看来那些不能前进的妖兵与战马要被留下了。 “爹，这妖都究竟是从哪儿冒出一个千雪妖王？您出宫的时候可曾见过这样一个妖族？” “不曾。” 蒙毅沉着一张脸，继续驾着高头大马前行，不再说话。 “这场暴风雪莫非也是她？”蒙绮策马坐在蒙毅身侧，看着自己手中银枪没一会儿又被一层厚厚的白雪盖住。 不屑地一下子抖落。 但不知不觉间银枪在手中竟变得如寒铁浸骨，自己有些握不住。 看着天空下不断落下的雪，几乎遮挡了视线，眼前只剩下白蒙蒙一片，景物已经不甚清晰。 世界都被蒙上了一层白纱，叫人看不分明。 谁还会知道此时是妖域的六月，本该草长莺飞，万物蒙茸之时。 此时却是万籁俱寂。 只能听到兵马踏铁蹄声与白雪的簌簌下落声。 若是雪一直这么下下去，明日的这个时候，只怕真的要是寸步难行了。 想到这，蒙绮心中也不由升起一丝忧虑。 这千雪妖王究竟是从哪里冒出来的，才几日之内便称王了，这也太快了。 妖都里的那些妖族怎么坐得住的？ 按理说父亲找到了三公主，人心所向，众望所归，此时的黎曜被伤，妖宫中应当是内外混乱之时，也是他们一路直取宝座的最佳时机。 谁知道突然冒出来一个千雪妖王。 无非是钻了空子的哪路妖怪。 她倒要看看这王位，那千雪妖王能坐稳几天？ 蒙毅此时继续行军，面上一片冷沉，心中却没有底。 照这个速度明日一早便能抵达妖都境内。 只是，到时的兵力能剩多少。 谁也不知道这六月的飞雪会维持多久。 第151章 兵临城下 此时黎菲同样待在一辆被武装过的马车中。 同元澈一起。 “元澈，他们都说杀了我父王的人是千雪，你说这是真的吗？” “自那次濯妖院一别后我就再也没有见过她，她为何会突然出现在妖族，又为何变成了千雪妖王？” “我父王死了，大哥和二哥也死了，这一切到底为何会变成现在这样？” 当初宫内大乱，黎菲带着元澈趁乱逃离了妖族。 逃出来在当初二哥为她打造的藏身洞府中藏了一段时间。 没想到一次黎菲出来打探消息竟然遇上了蒙毅。 听了蒙毅的话，蒙毅告诉她，父王他们都已经死了，自己作为皇族正统，应随他打回妖都，继承妖王之位。 父王与哥哥们都死了，自己确实成了唯一的妖族皇室血脉。 她必须弄明白这一切究竟是一回事。 父皇和哥哥们怎么就一夕之间都不在了？ 距离上次与千雪分开，已经是过去三百多年了。 她不知道千雪变成了什么样子，她也不知道千雪是否还对她心怀芥蒂。 此时的她势单力薄，除了元澈已经一无所有。她要借着蒙毅的力量回到妖都去，她要去问问千雪父王的死是不是与她有关。 若是，自己也不会再与她讲往日的情分。 元澈见黎菲自从知道妖王的死讯后，便一直闷闷不乐。 此时她的那双总是盛满灵动与快活的狐狸眼，染上了纠结与痛苦。 元澈知道现在自己能做的就是陪在她身边。 他让黎菲靠在自己的肩上，用宽和温暖的手掌去轻抚她的背：“菲菲，别怕，有我在。 现在我们就跟着军队回到妖都去，若真有不测，我会带着你离开这里。 别担心，不论发生什么。我都会陪着你。” 黎菲整个人埋进元澈宽厚温暖的怀抱里，心中却想到了千雪对元澈的感情。 千雪为何会突然做了妖王？ 她想要做什么？ 千雪在妖族除了自己，便只与离溪走的最近。 她为何在三百年后突然出现，成了令人闻风丧胆的千雪妖王。 听说离溪先生已经身死，这一切又会和他有什么关系？ 过了一会儿黎菲起身出了马车，朝着军队前方蒙毅的方向而去。 待她回来，元澈不知道她是去做什么了，但他只需要守在黎菲身边便好，只需相信他，不需要做别的。 军队最前方的蒙毅此时将眼睛微微眯了起来。 北境。 难怪会用这种操纵极端天气的手段。 会下点雪便觉得自己可以当妖王了吗？未免太天真。 庞大的军队仍旧乌压压踏雪向而行。 哪怕身后已是一片狼藉。 但行军之人不可心慈，蒙毅这样经验丰富的老将更不会心软。 第四日清晨。 天还未亮。 妖都之外已经被冰雪完全覆盖。 “陛下，蒙毅的军队已经到达城外十里。”展祈再次来报妖族军队的情况。 “知道了。” 千雪嗓音淡淡，心中并无波澜。 她本也没想着就用一场雪彻底打败他们这些训练有素的妖族军队。 千雪看着城外远处起伏连绵的千重雪山。 恍然以为这里是北境了。 不知不觉视线内已经可以看到乌压压的军队一角。 可惜，在千雪眼中他们此时就连那风雪中挣扎飞舞的冰蝶们都不如。 不堪一击。 样子实在难看。 “公主，待会儿，你便上前去与他们交涉，不必害怕。老臣必会保护好公主殿下。” 蒙毅此时早已经不得不分出灵力来维持身下马儿的正常前进，否则他必会和马匹一起陷入这噬人的冰天雪地中。 此时地上的雪已经到了膝盖上方。 行军到达妖都比预想的迟了太多。 从开始，这场雪就没有停下来过。 此时他身后的军队不足半数。 路上他本打算暂缓行军了，可大雪根本没有要停下来的征兆。 若不继续行军，之前的损失便都白费了。 区区一场雪，便叫他陷入这般困境。 那人真如三公主所说，是北境血统低微的一只蝶妖吗？ 看着近在咫尺的妖都城池。 蒙毅心中已经起了一团无名火，此时哪怕他们人数上占着优势，也不能采取强攻的手段了。 这称王的北境妖怪果然不是什么简单人物，什么样的修为才能维持数日的暴风雪。 那人至少是元婴后期。 与自己一样。 若是元婴后期，在黎曜重伤后潜入妖宫拿下妖王之位也并非难事。 黎曜好歹是化神初期修为，就这么被一个离溪手下培养出来的小儿给杀了，死的可真憋屈啊。 不过也不枉当初自己借着魔灵之乱给他下的毒。 要不然那名叫千雪的北境小妖怎会有机会诛杀整个妖族唯一化神期的妖王？ 而他逃出妖宫时尚且受了伤，此时的军队竟然也因为这场极雪削去了一半。 心中恨恨想着，蒙毅抬头往妖都赤城的城墙之上望去。 千雪妖王到底是何方人物？有这般实力的妖怪，妖族境内绝对谁不出五指之数。 之前为何一点水花也无？ 现在那个千雪妖王便是站在城墙上看着自己吧。 就在此时，蒙毅心中突然闪过岐山的六月飞雪，闪过三百多年前北地被平息的魔灵暴乱。 是她？！ 是她做的！ 是离溪！这个老不死的，人都凉了竟然还留了后手。 不过既然如此她的修为绝对不会超过自己才对。 倘若只是占着风雪的便利，杀下他一半的军队，那此战便有胜利的可能。 只要抓住时机。 接下来只怕是要看黎菲公主的了。 此时的黎菲已经骑着一匹宝血龙驹走到了城门之下，仰望城墙上的那零星人影。 她知道千雪此时必在上面看着。 随即冲上前大喊：“千雪。是我啊——” “你还认得我吗？千雪，我是黎菲啊—— 我们谈谈好不好。就我和你。” “一别三百年，我有很多话想和你说，我是诚心——” 空气中划过一声箭矢的空响。 “啊——”黎菲被这突如其来的异象惊得尖叫出声。 一只冰箭携着无限冰冷的寒意，擦着黎菲的脸颊而过。 若不是元澈挡住改变了箭矢的轨迹，这枚箭矢便会自黎菲的身前穿胸而入。 元澈剑眉横竖，脸色明显已经阴沉下来。 黎菲还是太天真了，他也见过那个叫千雪的女妖，只是那人心思深沉，叫人看不透她在想什么。 自己当初也以为对方只是个普通的女妖罢了。 可事实证明并非如此。 哪怕她与菲菲曾经是无话不谈的好友，但此时一切都已经变了。 菲菲还挂念旧情，然而瞧见对方的架势可像不会手下留情。 第152章 绝域困万军 “千雪。” 黎菲被这一箭刺的心神俱碎。 她竟可以如此不顾往日情面，对自己刀剑相向。 “千雪，你真的忘了吗？我们曾经那么要好。” 想起过去种种，黎菲眼中已蓄满了泪，嘴边的话刚说出口，眼泪便不觉间落下来。 然而迎接他们的是铺天盖地而来的寒冰箭矢。 这些铺天盖地的冰箭起初与天空透明之色融为一体，几乎难以察觉。 携着凛冽的杀机向城下众人袭来。 “防守！”蒙毅骑在马上大喝一声。 黎菲在漫天箭矢下瞪大了眼睛。 “菲菲！”元澈在冰箭降落前便立刻将黎菲拉入怀中护住。 二人被罩在一个梵文金色古钟内，幸幸躲过一波攻击。 黎菲愣愣的望着直追他们而来的箭矢，心中彻底沉了下去。 看来父王的死与千雪脱不了干系了。 既如此，别怪她不念往日情面了。 见形势不对，蒙毅立刻下令：“攻城！” 就在这时，一种奇异的界域张开，将这个妖都与蒙毅的大军罩住。 妖都消失了，数十丈高的古老灰黑色城墙也消失了。 张开绝域之境，杀起人来简直易如反掌。 以千雪此时化形中期巅峰的修为，张开这种范围的绝域并不难。 蒙毅立刻察觉到不对，猛然抬头去看城池上的人。 这一切绝对是那个千雪干的。 元澈也察觉到了不对。 “菲菲，小心，这里不太对。” 只是为时晚矣。 他们所有人都被困在了千雪的冰雪绝域中。 此处看不见天，也看不见地，他们脚下踩的是早已变得坚硬的冰雪。 举目皆是白茫茫一片。 甚至分辨不清东西南北。 此处太过纯白无污。将蒙毅与他的军队衬得如渺渺雪原中的几粒尘埃。 妖兵和战马都陷入不安和焦灼。 此处太过寂静，静的可怕。 就在众人惶恐不定之时，蒙毅一双锐利的眼突然定格在不远处的一片雪地上。 那里凭空出现了一个蓝衣女子。 身披蓝衫裙，裙摆上绣有浅金的暗纹，一眼看上去简素静美，如高山之冷雪，乍冷清寒。 叫人不敢轻视。 她缓步行于冰雪间，一闪身便出现在了妖族大军前。 “你就是千雪妖王？” 蒙毅眼中酝酿着一股风暴。妖族的直觉从来敏锐，此时他面临的危机感，不亚于当初对付魔灵暴乱时的感觉。 这仿佛生死都被他人掌控的感觉并不好。 自己所料没错，此女绝难对付。 总是不知不觉便被她抢占了先机。 如今看这女子的修为根本看不破。离溪这厮究竟留下了个什么祸害。 如今看来，他还真比不上可离溪的高明，这么多年将一张底牌隐在暗处不动。 衬妖宫乱了，才坐收渔翁之利，实在是高。 那狗东西只怕是很早之前就在谋划着另立新王了吧？ 他可真敢啊。 而蒙毅身边的蒙绮此时手持银枪，盯着突然出现的千雪的面容，陷入惊愕。 这人自己不是在濯妖院见过？那个离师从外面带回来的野妖弟子。 她是千雪妖王？ “千雪！”黎菲立刻认出了千雪。她和三百年前不一样了，从前只是安静内敛，如今却是如冰谷寒潭，让人摸不透心绪。 黎菲咬着牙喊道：“千雪，是不是你杀了我父王？” “也是你篡夺了王位对不对？这一切都是你做的？” 说着黎菲就要冲过去质问清楚，却被元澈拦下。 千雪抽空瞥了一眼他们二人。 看来这三百年他们之间的感情已然是生死不离的地步了。 如今的妖都于黎菲而言可是龙潭虎穴，元澈身为佛子却愿意淌这摊浑水。 “蒙毅将军您劳苦功高，却滥用兵权。带着这么多我妖族将士起兵谋反，真是辛苦了。” 千雪既然坐上了妖王的位置，那么任何人都别想将她赶下去，管他什么妖族大将，妖王血脉。 妖族一直以来便征战不休，从没有像人修界那般有长久的平静。妖族本就是每隔几百年便会迎来弱肉强食，权力交替的时代。 强者为王才是妖族亘古不变的真理。 黎曜当初也是因为修为最高，才当上了妖王的不是么？ 所以如今她也是不容置喙的妖王。 “你无耻！我见过你，你一个区区濯妖院被离师捡回来的野妖，有什么资格坐在那个位置？”蒙绮一听千雪出言讽刺，便立刻跳起脚来。 她父亲可是李霞丰功伟绩无数，当初跟着妖王打天下的妖族大将，岂是她一个野妖可以出言不逊的？ 简直无耻，她以为自己自立为王便真是妖族的王了？没有高贵的血统，强大的实力妖，根本不配成为妖王！ “你德不配位，篡夺王位，有我父亲在此，你还敢以妖王自居，也不看看自己配不配？” 千雪并不多言，只是自简蓝的衣袖中伸出一根纤纤手指。 抬手间整个纯白空间里便如风卷残云般立刻卷起了无数刀片似的极雪，这回纯白无瑕的雪片确确实实化作白刃，割下了无数妖兵的血肉。 黎菲再次被元澈护住，但绝域之境中千雪的掌控达到了意念随心的地步，根本二人的衣衫上也不免染上一道道血色。 只一个念头，风雪便化作刀刃收割这个极寒空间里所有尚且还带着温度的血肉。 一息之间，无边无际的雪地上出现了大量斑驳的红梅血迹。 元澈护着黎菲，紧皱眉头。暗自后悔他不该让黎菲回到妖都来涉险。 蒙毅自顾不暇，听着自身后响起的混乱。 心中又沉了几分，自己还是低估了眼前这人的能力。 离溪究竟是从何时开始埋下这根隐线的？竟让他如此狼狈。 蒙毅知道时候不能再拖了，立即握紧手中闪着银光的长刀，身形如一只矫健的雄狮，瞬间便爆发出全身的力量朝千雪的方向扑了过去。 千雪轻笑一声。 也不知是笑他不自量力，还是笑他太固执。 千雪站在原地没有动。 风中的雪刃不停，几乎所有人都自顾不暇。 而在刀光雪影中，千雪明晰地看到了蒙毅手中的银刀向自己劈来。 刀是好刀，跟了明主也算不辜负。 可惜的是，为什么这些人就是看不清楚形势呢？无谓的牺牲和硬碰硬根本没有任何意义。 蒙毅和他的刀剑停在千雪一臂之外，不能动弹分毫。 第153章 顽抗者，死 他已经被不知何时从地底下冒出来的巨大冰刺死死束缚住身形，不能动弹分毫。 “父亲！” 蒙绮在抵挡雪刃的间隙，抽空朝这边望了一眼。 这一眼她便立刻反应过来，就要冲上来帮忙。 “站住！” 蒙毅瞪大眼睛厉声呵斥。 蒙绮才站在原地不敢动弹。 任雪刃在她脸颊上新增了几块血痕都恍若未觉。 这回他知道了，眼前这个人为何托大到孤身前来。 既不派遣禁妖卫，也不设下陷阱。 直来直去便大摇大摆现身在敌人面前。 原来不是草率，也不是托大，她是不屑。 “蒙将军，您是多有用的人啊，当初老师他就是惜才，所以才帮了你一把。 你呢，不好好当个大将军，为何想不开偏要谋反？” “不过您好歹也是个杰出的将才，实在弃之可惜。 不如就降了吧。 兴许孤还能饶你们一命。” 千雪其实没打算杀这么多的妖兵。 妖族经过多次魔灵侵犯后已经是颓败了许多。 此时太重杀戮，只会雪上加霜，令整个妖族埋下积贫积弱的祸根。 这可不是什么好兆头。 她答应离师的是好好治理妖族。 而不是维持自己的妖王之位，稳坐东山。 这些妖兵可都是妖族的军马，不单纯是他蒙毅的。 本也没打算杀绝。 若通通杀光，以儆效尤，那么以后魔灵进犯，到哪里去快速筹集训练有素的妖军对敌。 千雪已是化神中期巅峰。 只差一步便可修至化神后期，妖族内部这些不入流的戏码实在是看不过眼。 思及此。 千雪有些不耐地轻轻皱眉。 “考虑的如何了？ 将军若是带兵降了，孤尚且还能饶了你们。 只是烦请大将军立下盟誓，从你开始往后世世代代皆为本王效力，绝不背叛。 若大将军想开了，孤便留着您大将军的位置，让您继续执掌兵权，一切皆如往昔，如何？” 千雪那一双冷然的眸中不带丝毫情感。 一眼望去便像深蓝的冰海，根本探不出深浅。 便如雪一般肃冷。 千雪好整以暇地看着被巨大的冰刺架住动弹不得的蒙毅。 心中已经决定了他的归宿。 她不在意妖族的皇权，也不在意任何人的利益。 她只要妖族快速安定下来，今后几百年风调雨顺，再不起纷争。 由此也算圆了老师一半的心愿。 “千雪！你为什么要篡夺妖王之位，无论如何，你欠我一个交代！” 此时黎菲从元澈身边冲了出来。 对千雪的无视她已经忍耐到了极点。 “当初你一句话不说便消失的无影无踪，千雪，你知道我找了你多久吗？” 黎菲此时站在千雪几步远。 似乎丝毫不畏惧千雪会对她发起攻击。 而元澈见此立刻将她挡在身后，沉着一张脸面对着千雪。 千雪抽空分了一点点关注给黎菲他们二人：“是吗？” “那你找我是为了什么呢？” “我……”黎菲突然哑口无言。 看了看挡在她身前的元澈，突然沉默下来。 她总不能说她是想让千雪原谅自己当初的先她一步抢了元澈吧。 “呵。” “你怎么敢在孤面前大言不惭。 就不怕孤杀了你？” 千雪的语气已经有些厌烦了。 什么三百年前的旧情早已在极北的寒风中散去。 更何况如今她早就明白，黎菲自始至终根本从未将她放在眼里。 真是朋友怎会夺人所爱，怎会非要与一个佛家弟子相恋。 黎菲无愧于千娇百宠长大的公主身份。 在离溪先生手下没学到半点对德理的畏惧之心。 不知是她的颜色太过鲜明，还是太过无拘无束，才养得了就算受到濯妖院洗濯也洗之不去的那一身自私自利。 前任妖王的女儿。 自己现在好像找不出什么不杀她的理由。 岐山的事也总该有个交代。 千雪是个不喜欢说太多废话的人。 手指轻动，众人如临大敌。 无数冰刺瞬间拔地而起，朝着二人所在包裹悬刺而来。 元澈反应最快，见此身前立刻竖起了一道金色古钟虚影。 千雪看着挡在黎菲身前的元澈，突然间想起眼前这个人还是自己的恩人呢。 杀黎菲，便要先杀他。 救命因果尚未偿还，如此反倒对不妥了。 随即放下了手。 那无数淬着寒芒的冰尖立刻缩回来了地面，消失得无影无踪。 黎菲紧紧攥着元澈的衣角，刚一见到千雪的动静，便整颗心都提了起来。 千雪的实力已经明显不是蒙毅将军可以比拟的。 生死一瞬间的心惊胆战令她害怕到了极致。 她从未陷入这样危险的境地。 从来没有。 千雪或许会恨她夺走了元澈，但她未必舍得杀元澈。 眼看千雪指尖轻动便召来堪比千年寒冰的冰刺刺向她和元澈，却又在须臾之间消撤而去。 黎菲吓得跪坐在元澈身后，心中不免松了一口气，觉得自己想的果然没错。 与此同时心中却也升起了无数复杂的情绪，嫉恨、愤怒、不甘、落差感纷至沓来，搅成一团，又被黎菲死死压住。 她不得不认清现实，哪怕有元澈全心全意的庇护，自己的命也不过在千雪一念之间。 千雪淡淡瞧了他们一眼。 跌落红尘的佛子，落魄的前任妖王之女，这次就算是还了救命之恩吧，总归也没有下次了。 但不可再叫他们二人待在妖域中作乱了。 她可没有先生那么仁慈，也没有黎曜和他的儿子们那么昏庸。 黎菲的好运道在她这里可不好用。 “黎菲，你做的那些事，别以为我忘了。 你放出灵渡，致使岐山无数妖族落入险境。 你可知道有多少金丹期妖怪只差一步便可化形，却因为你被剖心挖腹，失了金丹与魂魄，连轮回的机会也无。 你可知道，以你一人之力便叫妖族好不容易安定下来的兴盛与安稳一下子倒退几百年。 这笔账今日我便与你清算。” “这公主你也不必做了，妖族向来强者为尊，如今我居尊位，你为叛贼。 我不杀你。 但从今往后妖族没有什么三公主，你的一切尊贵皆被收回。 今后你且跟着身边这位佛家弟子去吧。” “若无事，不得再踏妖域。” 千雪冰冷肃穆的眼神透过元澈直直钉在黎菲的身上。 听着她的话，黎菲激动地浑身颤抖。 “你凭什么？！你才是叛贼，你杀了父……” 黎菲突然站起身来，压制不住心中那股郁气，叫嚷起来。 千雪借此毫不犹豫放出了自己化神中期的威压，黎菲瞬间又跪回了地上，发不出半点声音。 两只手不得不死撑着地面，避免自己的脸也跟着被压倒。 除她以外的其他人也皆被压弯了脊梁。 战马上的妖兵被压下了马。 浩瀚的灵压下。 绝域内无一人能在千雪面前站着。 “孤再说一遍，从此以后，妖域之内以我为尊。 “孤乃千雪，你们的新妖王。” “近几百年来，我族历经魔灵暴乱，内部纷争，可谓历经磨难，此时正是百废俱兴用人之际，不宜大肆杀戮。 故今日，降者优待，顽抗者，死。” 这次比妖王黎曜全盛时期还要强大的威压让所有人都认清了自己的处境。 妖族境内已经出现了新的化神期大妖。 黎曜已死，千雪妖王的尊位根本无需任何人置喙。 因她本就当之无愧。 凭她的实力可以肃清所有障碍。 随着新王的宽恕与震慑，蒙毅身后响起了此起彼伏的兵戈落地声。 起初只如两根落针相碰，接着便是一片无数兵器交叠的山塌之声。 乌压压的数万妖兵们都纷纷低下了头颅。 蒙毅被压得单膝跪地，他的耳边此起彼伏的兵器碰地声简直如无数针尖刺向他的脸。 由此千雪妖王一人退十万妖兵的威名响彻了整个妖域。 第154章 沥仙飞升 后来的千雪妖王殚精竭虑，果如她当初的承诺的一般，将妖族治理的风调雨顺，强大兴盛。 自赤城降万军的事迹，彻底稳固了千雪妖王对整个妖族的统治地位。 妖族北地那些凶悍的妖族们对千雪的统治尤为拥护。 千雪平息了内乱，便开始整改妖族内部的诸多问题。 致力于大刀阔斧的革新，为除掉根深蒂固的妖族大家对整个妖族上下的把控，她力压众意，以简单粗暴的强硬手段让所有阻碍妖族进步的顽固妖族们闭上了嘴。 并设下一系列开放举措，上行下效，令众妖跨越阶级的沟壑，以修为本事论功行赏，为妖族内部广纳贤才。 无论修为高低，只要有特别出色的才能，都可以在妖族内夺得一席之地。 由此妖族走向了几千年来空前繁盛的时期。 在千雪妖王的统治下，妖族短短五百年便建立起来几千年都没有的繁荣盛世。 便像当初离溪梦想的那般。妖民们各司其职，太平盛世，花灯流水，繁衍生息。 千雪妖王的存在推动妖族在短短五百年内向前走了数千年的历程。 不过这一切终归在无边的贪欲与阴谋中毁于一旦。 这一切始于一个承诺，终结于背叛。 终结于那座九锁沥仙台。 那些曾经被千雪妖王一手培养起来的妖族之士们，终归抵不住权力的诱惑，“众志成城”，对付起了她这个“圣明的君王”。 逆反虽有粉身碎骨之险，然一旦功成便可得到盛世几百年积累的所有资源从数百万的寻常妖族身上倾斜入自家。 谁能抵挡这样的诱惑呢？ 在革新的妖族历程中，过去的贵族倒下了，新的贵族站了起来。 而这些曾经身体里涌着新时代血液的新贵妖族们，终究也有一天不满足于手中微薄的权柄，想得到更多。 于是“旧的贵族”又一次诞生了。 压迫、不满足、剥夺又一次诞生了。 千雪的念珠中记得清楚。 灼华的目光也随着千雪妖王的视线看得清楚。 那座沥仙台上，九位元婴后期大妖围站在九个青铜台上，以九条交替缠绕着金色梵文与紫电雷光的铁链死死缚住沥仙台上的千雪。 无数妖族站在祭台下。 这本是妖族三百年一次的祭天仪式。 仪式上妖王亲临，为祈妖族万世太平，率众妖族敬天。 千雪冰蝶之身，沥仙台上被人下了专克她法术的重重禁阵，毫无防备之下已然变得伤痕累累。 灼华借着千雪的眼看得分明，那些背叛她的人中有北地的妖族，有一直被她留在身边重用的离溪的弟子，有被她一手扶持起来的妖族之士，还有元澈与黎菲。 见到千雪被佛光与雷电束缚，难以摆脱，站在其中一个祭台上的黎菲满眼赤红。 她本就血统高贵，只是因为一直懈怠修行才修为低微，再如何她都是一个化形妖修，对千雪的恨意督促她熬过了五百年的刻苦修炼。 如今却也是一位元婴后期的化形大妖了。 她以为这次她会夺回自己的一切。 然而她的幻想终归是要落空了。 所有人都以为自己已经将千雪的为人和习性了解透彻。 可没人知道这些年千雪早已踏入化神后期巅峰，成仙仅一步之遥。 她早就感受到了天道隐隐的召唤之意。 这么多年她顾念着妖族尚未完全成熟稳定，自己也还未寻到合适的王位继承人，所以才一直压制修为，没有发动那道早已应该到来的升仙雷劫。 灼华也终于明白了千雪妖王这样英明的君王被从妖族历史中抹去的真相。 千雪从始至终都不在意妖族的兴盛与衰败，一直以来都只是为了完成离溪的夙愿。 她也从来没有想过要为妖族励精图治，耗尽心力。 可如今令她不解的是这么多年承恩于她的人，是如何一夕之间站在了与自己不死不休的对立面上。 而众妖合力困杀妖王的那一天。 妖王千雪将参与设局那些人的每一张脸都看了个清楚，随即直接引动了九天飞升雷劫。 受九天雷劫洗炼，千雪第一次在绝域中肆意地杀人。 今日的整个妖族都是她的心血，在建设妖族的过程中，她曾经也体会到了离溪的心情，他的殷殷期盼，他的夙夜忧寐。 然而，她忍受不了背叛。 天雷濯洗了千雪的躯身，然天雷却并未劈碎她的心神，历经天雷洗沥，千雪身上一股浩瀚骇人的灵压拔地而起。 天空传来渺渺仙音，七彩霞光漫布。 与此同时，天降红雪，以沥仙台为中心席卷了整个妖域。 这一日，千雪妖王以杀入道，飞升成仙。 所谓沥仙台被千雪的飞升雷劫劈得四裂开来。 那九位敢于反叛的叛逆者皆死于千雪之手，鲜红的血像无数盛开的红蔷薇，流淌绽放，浸满了整座青铜色的沥仙台。 所有的符文禁阵皆失去了灵光。 祭台之下的所有妖怪都被屠杀殆尽。有的被天雷劈死，有的冻成了赤红的冰雕，有的被冰锥刺成了筛子。 他们死状各异，终归逃不过被审判的命运。 为妖族祈福的祭天台，变成了断头台。 沥仙台，沥仙台，就是仙家也难逃的杀厄之地。别人为千雪设下的坟墓却成了她洗尽铅华，脱胎换骨的升仙之地。 那道接引之光降下来的时候，灼华明显感觉到其中急切的催促之意。 而千雪毫无留恋，在遥远的天空之上，飞升形成的无数纯质灵气被她一指收集起来，随即化作无数纯白的雪花，洒向大地。 被她留下的还有那枚念珠。 念珠携带着无尽的冰雪洒向妖域。 黎菲身上出现一只六尾红狐的虚影被千雪凌厉一抓，吸进了念珠中。 原来黎菲就是那只六尾红狐，被千雪奴役的罪人。 天空中那接引之光引起的天空异象还未散去，七彩的霞光无限延伸去天空一角。 然而彩霞之下，却开始降下铺天盖地的飞雪，快速覆盖了无边的绿意。 见此，千雪轻甩衣袖，仿佛把所有尘埃都落下。 转身头也不回地随着那道接引之光飞升而去。 这是灼华第一次亲眼见到大妖飞升之景。 一切都如此清晰。 飞升之时的那道接引之光，还有那看似凶狠却实际几乎没有伤害千雪一丝一毫的奇异雷劫。 有什么在灼华脑中呼之欲出。 灼华想到了大禹，想到了灵族的圣女，还有以功德飞升的那些大能们。 他们似乎都是靠功德获得了天道的垂青。 大禹甚至也没有修至最高境界。而千雪呢，千雪不仅修为修至最高，对妖族几百年的治理之功，也是非同小可。 第155章 冰蝶梦醒 由此看来，飞升的条件有二，一要法力无边；二要功德无量。 法力无边是需要达到至臻之境，然这般要受九死一生的雷劫之苦，若以大禹为例，若有机缘感召到天道之意，抓住时机，立下救世之功。 甚至福利万世的功德，那即便不修至最高境界那也是有飞升的可能的。 而功德一事，并非是一般的功德，而需是救世之功。 如大禹，如千雪。 雷劫并非难渡，只是需大功德加身，得天道亲厚，才能免于被雷劫劈死。 这并非是投机取巧，只是功德一事看似虚无缥缈，但终归早已暗暗容纳入天道的考核中。 原不是雷劫可以躲过，只需通晓了天道的秩序，大功德加身，才能额外开恩，不受或少受雷劫之苦。 上回的金丹雷劫便是如此，舍利子替自己挡去了天雷。 自己是受了慧缘大师的庇护。 师父说如今修仙界几千年不再有飞升之人，这究竟是何缘由。 从那些先辈们身上可见，得道升仙的办法并不是单一的，反倒十分宽泛。 可以功德成仙，可以凭修为硬抗雷劫成仙。 为何这么多年人妖魔都没有修士飞升了呢？ 难道是功德的原因？修士身上的功德不够，又或是杀孽太重。 总之灼华从千雪身上知道了一件事，大功德似乎是冥冥之中修士成仙必不可少的条件。 梦到了尽头，灼华最先醒了过来。 手中攥着那枚晶莹中泛着冰意的念珠。 灼华立刻发觉自己躺在那处念珠幻境中出现的沥仙台上。 其他几人也都在此。 就在离他们很远的地方，谢岭南也失去意识躺在那里。 她怎么也被传送到这里来了？这方秘境莫非就是念珠衍生出来的？ 灼华坐起身来，看着身边横七八竖趴躺着的众人，心想念珠竟然把他们带到了沥仙台。 当初困杀千雪的地方。 灼华回忆起千雪被自己的子民背叛，当初自己看不出她心中是否有恨。 但她毫不犹豫引动九天雷劫，便是存了杀心的，最后那血流成河的场面也实在是叫人记忆深刻。 杀念起，便是毫不留情的屠戮。 不知道被元澈设下的禁咒困住时，千雪心中在想些什么。 看着那一张张熟悉的面孔对自己刀剑相向。 意识到自己被信任的人背叛，那时候的千雪有片刻愣神，她那冷如冰雪的眸中曾出现过惊愕，但却没有悔恨。 那双清凌冷肃的双眼只片刻便恢复了平静。 她似乎不去想自己的付出与艰辛，也不想今日的一切是为什么。 不质问，不怨尤。 不过这些好像都已经不重要了。 千雪飞升前将背叛她的妖和人都杀尽。 最后她冷视尘世的那一眼仿佛山巅无垢之雪，终究不染尘埃。 妖族自那以后几乎被冰封，再无春日。 也许在千雪妖王的心中，一切背叛与不值得都不堪一提，一切到头来不过过眼云烟一场空。 都只是她成仙路上的几粒尘埃罢了。 扫去便是。 便如她的名字。 千雪，千雪。 过尽千山，不染纤尘。 灼华余光瞥了一眼没有任何苏醒迹象的其他人。 不知道他们是否也和自己做了同样的梦。 作为一个局外人在一旁观看了那个怀着一颗冰雪之心的千雪妖王的一生。 过了良久，龙虎竟然最先睁开了眼睛，坐起身来。 他定神看到灼华，也发现了几人竟然被传送到了一个祭台模样的地方。 此处看起来年代古老，锈迹斑斑的巨大铁链挂在九棵天柱上相连，身下的台子上竟然布满许多青色苔藓痕迹。 其上一些裂缝中还积着一些薄冰。 二人以神识传音，随即又交换了个眼神，灼华冲他捏了捏手中的念珠。 只是下一刻，念珠竟然脱手而出，与她怀中的那枚玉璧融合在一起。 没来得及反应。 下一刻地上横七八竖的几个人陆续醒来。 大家都捂着自己的头，禁不住那股识海昏沉的感受，相互搀扶着站起身来。 “这是到了哪里？”风妙仪清醒过来发现自己脸贴在冰冷脏污的地上立刻跳起来狠狠拍打自己的红色衣裙。 发现上面沾到了黑绿的苔藓痕迹，便立刻捏了个净尘诀，将自己收拾干净。 “此处像是个祭坛，也不知是作何用处？” 应长庚见到风妙仪使劲拍打身上尘屑的样子，便只觉无奈，只轻轻打量了一番他们所处的环境，发现此处早已不是那处发现念珠的水潭。 “我们竟然会被念珠带来这种地方，这是什么用意啊？” 傅邱一手扶着自己的雪狼，一手捂着头，感觉自己在这么冷的地方昏迷这么久，说不定是寒气入体，引起了头风。 大家都注意到了身下的这片地方已经是一处陌生的青铜祭台，祭台占地极广，建筑气派宏伟，只是看样子已经是年代久远之处了。 地上的裂痕纵横交错，裂缝间布满了陈年积雪和低温苔藓的痕迹。 “是谢师姐！谢师姐竟然也到了此处！” 风妙仪最先注意到那道水蓝色影子，谢岭南正侧躺在远处的石柱旁。 “岭南竟然也被传送到了这里？” 沐婉往自己口中丢了几粒清心丸才抬头看去，发现风妙仪所言非虚，谢岭南果真躺在一棵石柱旁边。 看样子也和众人一样昏迷了过去，只是众人都醒了她却还没醒过来。 几人纷纷围过去查看，几人中只有沐婉通医术。 她一番仔细查看后道：“没什么大碍，她身上没有受伤，且识海稳定，应是同我们一样，待会儿便会醒来。” “那咱们为何会被一起传到这里来？”傅邱被四周再次刮起来的雪沫迷了眼。 “这里是秘境吧，秘境里怎么有这样一处祭坛在？是不是和妖族有关？没准又是和那个千雪妖王有关呢？” 傅邱可没有忘记一路走来那些异象。 冰蝶开道，红狐引路。还有秘境入口那处冰封洞府。 他们指不定是找到了什么曾经的大妖遗留下来的洞府、陵寝。 灼华站在一边听着他们的话，发现他们似乎并没有做和她一样的梦。 第156章 发现 “话说息壤怎么办啊，这举目荒芜之地能寻得到息壤吗？”傅邱抬头去看四周都是空旷之地，风隐隐吹开冰雪覆盖之下的巨型石台。 台下是三千台阶，这是一个建造宏伟的青铜祭台，怕是很久以前，妖族举办祭祀的地方。 “这地方也不知怎么出去。” 刘婵检查了一番身上储物阵盘，发现自己那些阵盘符篆还好端端的待在储物空间中，无一遗失，才松了口气。 他同众人一样抬头打量这处寒冷陌生的古老祭坛，发现既往望去，依旧是无边的荒雪之地。 就连冰兽也不见。 “谢师姐醒了。”风妙仪与沐婉待在谢岭南身边，此时也注意到她即将醒来。 几人回首去看发现谢岭南悠悠转醒，她也是苏醒后便禁不住额角轻轻抽动，看样子与众人一样感受到了神识昏痛。 “岭南，你醒了？”见她精神不济，沐婉顺势扶起了谢岭南。 “谢师姐，你不是与我们分处两地，怎会来了这里？”风妙仪见她苏醒，便急忙问道。 “我本来身在在雪山之巅，雪山上有一处天池。 我本想要离开天池中与你们汇合，天池中却发生异动，我本想探查一番，却被地动震的坠入了天池里。 只记得水下出现了异型漩涡，我坠入池水中不能浮起，卷入水旋后便失去了意识。” 谢岭南醒来后也发现众人竟然都聚在了一处。 仔细打量了此时身处的的环境，心中不免生出疑虑。 众人都不约而同被传送到了此地，莫非有什么不同之处。 “我们是被一颗冰水潭中的一颗珠子带到这里来的，谢师姐似乎也是被传送到了此处。” 风妙仪觉得众人是被藏在秘境各处的空间夹层吸纳，才传送到此处，说不定那枚发光的冰珠也是一个空间陷阱。 “这地方真玄啊，这个秘境该不会几千年前是个妖族中挺特别的地方吧，经过时间变迁才形成了如今的冻土秘境。” 傅邱看着众人脚下这个富有年代感的祭坛。建筑构造与人修界的风格截然不同，定是千年前妖族内部建造出来的。 “此处的冰兽我们在外面的妖界却是从未见过的。”姜淑也觉察到了冻土秘境的不同之处，那些冰兽似乎只存在于秘境中。 “那枚将我们吸纳来这里的冰珠呢？好像醒来后也没有见到了。”傅邱突然也想起来那枚发光的似乎不见了踪影。 “那枚珠子却是蹊跷。”应长庚想起那枚一下子便将连带着龙虎这样的化形妖修都吸附其中，定不是凡物。 只可惜如今看来似乎也不见了踪影。 “我最先醒来时，却也没有见到那枚珠子。” “先不说那枚珠子了，咱们还没找到息壤呢。”有一阵寒风携着雪花拍到了傅邱的脸上，他恨不得狠狠打个冷禅。 这次来妖族寻找息壤一行实在是艰辛，若不来此处他都不知道妖族界域的环境是如此的酷劣。 听这种人你一言我一语，灼华保持着沉默。 那枚珠子是千雪妖王的念珠，其中融汇了千雪的记忆与感悟。此物随着时间的变迁渐渐生有灵智。 当年它携着千雪身上的神韵落下妖域，竟然慢慢演化出一方秘境来，而秘境中甚至出现了冰兽这一物种。 不管是冻土秘境，还是妖族的冰天雪地，都是千雪妖王导致的。 若叫他们知道了这一切，不知是好是坏。 灼华心下猜测，千雪妖王飞升之前对整个妖族界域施展的冰封术，似乎也是有解封之法的，这解封之法或许就在自己怀中的那枚念珠中。 而如今妖族之主也是白狐化身的天狐一族，似乎便与五千年前的黎曜一样，都是天狐。这其中又有什么另外的牵扯暂且也不得而知。 若将千雪的念珠上交给宗门，那么必会牵涉到整个妖域，个中情形太过复杂，牵一发而动全身。 念及如今人妖的紧张局势，灼华最终决定按下不表，暂且不将事情和盘托出。 “我们这一行是为了寻找息壤，事到如今好不容易到了冻土秘境中竟然一无所获。” 傅邱一向不担心那些虚无缥缈的事，心中还记挂着快点找到息壤好回宗门去。 “要不我们还是继续找吧。” 几人正打算先离开此处。 这时谢岭南突然低下身子朝着一根悬着铁链的石柱旁看去。 “岭南，怎么了？”沐婉见此发觉谢岭南应当是发现了什么。 谢岭南聚精会神地将双手贴近地面，明显感受到了那股细微的灵力波动。 “是千年寒冰。” 众人听了谢岭南的话立刻停了下来。 “在这根石柱的缝隙之下，有微弱的灵力波动。” 众人二话不说齐心协力，耗了半天功夫才将坚硬的石层刨开一角。 “我感觉冰灵气更明显了，这种灵气程度，多半是上千年的寒冰，就在下面。” 众人听了她的话更加卖力地破坏祭坛。 没一会儿，他们已经发掘出渗透在石层之下的大半寒冰。 这块千年寒冰比众人想象中还要大。 几乎渗透了祭台石层之下的大片区域，众人一点一点挖掘出它的全貌，才发现这块千年寒冰的体积比众人这几天来开采的还要大很多。 “这么大一块千年寒冰，这得几千年了吧，这会说不好会有息壤。” 傅邱禁不住期待，感觉这次八九不离十，保不准这次便碰对了运气呢。 “是息壤！”风妙仪指着硕大的冰层下粘附着的一层土激动地大喊道。 众人走到她的位置定睛一看。 那土小小一团，竟然是灰蓝色，几乎同透明的千年寒冰融在一起。 附着在千年寒冰最底下的冰层下，不仔细观察便会彻底忽略。 他们这回是真的找到息壤了。 “我就说肯定得需要谢师姐帮忙嘛，我们这样瞎找哪里找得到。” 风妙仪一想到他们马上就可以回宗门去，离开这冰天雪地的倒霉地，心中便一片快意。 早知道不同谢师姐分开便好了。没准还能更快找到息壤，根本不必在这里转悠这么多天。 第157章 死里逃生 “这会是真的吧？”傅邱有些不敢相信，这莫不是一般的陈年冻土吧？ 如今息壤此物稀有，只有妖界才有，就是北境也是没有的。 几人这回被传送到沥仙台也算是因祸得福。 沥仙台历经了五千年的冰雪洗礼，生出年份久远的千年寒冰也是正常。 上了年份的寒冰以浓郁的冰灵气对孕育息壤也是事半功倍。 几人似乎可以提早结束这趟妖族之旅了。 众人将千年寒冰的一多半留给发现它的谢岭南，剩下的几人平分。 应长庚将灰蓝色息壤妥善放入玉盒中便打算大家一起寻找出去的办法。 此时祭台上的风更加肆虐起来，祭台上的积雪绕着祭台中心众人所在的地方旋转。 众人面前仿佛起了一片乳白色的雾气，渐渐遮住了远方本不甚清晰的景色。 “有些不对，那边似乎有浓郁的冰灵气往这边来。”谢岭南手指朝着一处纯白的迷雾中一指。 众人随着她的手指看去，竟是大片冰蝶朝着祭台的方向聚拢而来。 又是那阵清凌凌的碎冰相击声。 “是冰蝶！”傅邱惊声道。 “这么多。”风妙仪也明显感受到了那股令她不适的冰灵气聚集而来。 “不只是冰蝶，还有冰兽！”龙虎立刻警惕起来。 “它们身后怎么那么多的冰兽。”穆湛的神识已经探测出来冰蝶之后的险情。 “而且它们好像都很暴躁啊。”风妙仪敏锐地感觉到这些冰兽的不同。 灼华看到那些冰兽癫狂的模样，心中不免想到当初千雪弑杀妖族百家时，祭台那副血流成河的样子。 此时灼华突然感到识海中的蓝息铃动了一下。 不，应该说是它的红穗动了一下。 这是煞气共鸣？ 灼华忍不住皱眉。 “不好，那些冰兽的修为至少是筑基期以上，金丹期冰兽也有十数只，金丹后期变有三只。” 众人立即蓄势待发，纷纷亮出自己的法器。 傅邱的雪狼狠狠呲牙。 与此同时灼华感到识海中系在蓝息铃上那条红绳越发躁动。 甚至开始将丝丝煞气外放识海，灼华本暗自担忧，下一刻蓝息铃分出一抹看似温和的灵息覆上红绳，那煞气逸散的红绳竟然出乎意料地安静了下来。 然而龙虎却本能的瞪大了眼睛，全身似乎都紧绷了起来。 灼华注意到龙虎的异样也立刻用神识一探。 在重重白色雾气后，竟然亮起了一双巨大的耀金瞳孔。 那庞然大物的身躯隐没在朦胧的白色雾气中，看不分明。但它一双没有温度的浅金色瞳孔却如中天的月亮般明耀，它的目光穿透重重雾气，牢牢锁定在众人身上。 “那是什么？”傅邱的嗓音有些颤抖，感到自己像被死死盯上的猎物，无力逃脱。 这下是踢到铁板了！冻土秘境怎么有这么厉害的家伙啊！ 就知道莫名其妙被传送到这方祭坛太蹊跷。 “元婴期冰兽。”这几个字像冰块样砸在几人心头上。 龙虎觉察到那冰兽的气势绝不是元婴初期的妖兽那么简单。 况且这么多数量的冰兽众人根本不敌。 “跑！”龙虎大声训斥众人。 众人也想跑，可此时该往哪里跑，此处已经是祭坛的最高处，他们的去路已然被众多冰兽堵住。 就在灼华打算与龙虎联手对敌的下一刻。 无数冰蝶以比众多冰兽还要快的速度将向众人俯冲。 众多冰蝶快速围绕着众人翩飞。 准确说应当是绕着灼华飞，它们感受到了灼华身上念珠的气息，迅速开道。 众人眼前出现了一道熟悉的溯光之门，便如来时一样那般。 “快！进去！”眼见着冰兽袭来，龙虎自觉垫后。 灼华与龙虎并肩而立。 最后狠狠向冰兽的方向击出一招弥天掌，掌印击出去以后蓄迅速扩大出去，化作一道透明的金色屏障，挡下了所有前锋的冰兽。 接着迅速抓起龙虎紧随众人身后跳入了光门中。 就在几人消失的下一瞬，白雾中的庞然巨物迅速驱动长长地巨型蛇尾，狠狠打在了那道已经关闭的光门上。 它那双月亮般的蛇瞳顿时竖起，不信邪的再次将尾巴往那空无一物之处狠狠横扫过去。 这一下扫飞了无数冰兽。双目赤红的冰兽们哀嚎着被那金瞳巨蟒吞入腹中。 巨蟒身如山岳，通体纯白，一双骇人的尖牙吐出浓浓的乳白色雾气，最终不甘地拖着巨大的身子离开了祭坛。 靠着冰蝶开道，众人幸运地躲过了一劫。 下一刻，几人的身影出现在了熟悉的冰河古道中。 脚下是剔透的冰道无限延伸到远方。 只是不知众人所在之处接近哪条河流。 “我们这是逃出来了？”傅邱逃跑的时候不忘立刻抱起自己那只被吓得不能动弹的雪狼契兽，没办法，害怕是本能，他看到那双雾里隐隐透出来的巨眼也害怕啊。 “刚刚那些是冰蝶，这是北境才会有的妖兽。”谢岭南此时也是惊魂未定，手中的拂雪剑紧紧攥着还未收回。 但她仍能敏锐地判断那些冰蝶的不同之处。 冰蝶只在北境的最北边的极北之地生存。 但在北境其他地方偶尔也能见到它们的踪迹，不过也只有整个北地进入到最寒冷的时候才能见到。 听了谢岭南的疑虑，沐婉便同她解释众人的这些天的际遇。 将众人是如何靠着冰河古道提前来到不冻冰河一带的事情也说了。 “千雪妖王？没有听说过妖族有这么一位妖王，妖域如今的王是九尾天狐血脉，听说也很是厉害，天狐一脉在曾经妖族历史上也出过妖王的。” “妖域的妖王多是血脉不凡的妖兽，从未听说有这么一位千雪妖王。”谢岭南对妖族的了解似乎比众人要多一些。 但她也没听说过妖族历史上有千雪这样的一位妖王的存在。 “不管她存不存在，她可是帮了我们的忙了。 没准她和妖族有什么仇怨，现在妖族这个样子还是她造成的呢？” 傅邱用半开玩笑的口吻说道。 谁知听了他的话，灼华侧目看了他一眼，可不就是千雪妖王做的吗。 若不是千雪的念珠，灼华都不知道原来妖族五千年前，还是个四季分明，灵气充沛的灵秀之地。 此时的灼华突然起了一个莫名的念头，若是叫妖族回到从前，他们还会一心掠夺人修的地盘和资源吗？ 那么人妖之间会不会回到五千年前那般井水不犯河水的和平关系。 傅邱的话，叫灼华起了这样一个莫名的念头，可又仅是这个莫名的念头叫灼华后来也舍弃自由，倾身投入了自己心目中的大业。 第158章 魔气滋生 听了众人你一言我一语，谢岭南也领会了众人这一行的奇遇。 众人在冰道中再次通过那只引路的红狐，顺着冰道而行抵达了极海雪原最南端的采银河。 此时的采银河早已结冰，冰上寂静无声，只有厚厚的冰层严实地覆盖了整片河水。 比起不冻冰河的深邃凶险，众人已经感受到此处的平静了。 顺着这条南北流向的采银河一直往南去，便能直接离开妖族界域。 众人因着冰河古道的便利竟然也不曾受到寒冬凛雪的摧残，安然无事地往极海雪原的南部走。 就像来时那样原路返回。 这次潜入妖族的任务便是拿回息壤。因此龙虎并不打算让众人在此多做停留。 为免生变，众人立刻离开了妖族领地，一路因为龙虎提前神识探测的缘故，使众人尽量避开其他妖族，倒没有再遇到什么凶险。 众人这一回在妖族界域的经历其实尚有许多疑云未解。 只是对于应长庚几个人修宗门的弟子而言，久远的妖族传奇故事并不见得多有意义。 妖修本也不是人修，他们不必要也无需去理解另一个种族的历史。 唯独灼华心中多有遗憾。 毕竟许多事还未能摸透，不管是妖族被冰封，还是如今那位天狐出身的妖王的底细。 就在众人即将越过那片疏密回环的高大云杉林时，灼华回身看了一眼这片一望无边的雪原，心中尚存了许多疑问没有答案。 千雪妖王。 妖族对千雪妖王的闭口不谈，甚至将她彻底从历史中掩藏。妖族的这些隐秘灼华也想要一一弄清楚。 对于妖族来说，冰封五千年，是不是已经足够久了。 妖族一直这样下去，身为妖王的那位九尾天狐只怕也不会善罢甘休。 只要妖族的问题一天不解决，他们一日生活在极海雪原这样的苦寒之地，那么便不会放弃侵占人修的地盘来瓜分资源的想法。 若有一日战火再起，人和妖甚至那些手无缚鸡之力的凡人们都永无宁日。 倘若她一人独行，自会毫不犹豫地深入妖族内部探查一番。 不过如今看来，还是先回宗门的好。 三月后。 众人已经回到了各自的宗门。 这次寻找息壤的任务最终是依靠谢岭南才找到，因此这次任务宗门给予谢岭南的奖励也最多。 回到宗门后几人马不停蹄地接到了新的任务。 接各宗门急报，各宗门属地陆续出现魔气肆虐的现象，魔气侵扰人间。 各个大小宗门发布讨伐令，宗门中所有筑基及筑基期以上弟子皆需任领讨伐任务，前往魔气诱发地铲除魔物。 “最近是怎么了？大家怎的都行色匆匆的？” 一位刚离开领事堂的圆脸男弟子发现最近宗门内的弟子数量急剧减少，明显感到比平日寂静太多。 “哎呀，你是炼气期弟子吧？” 领事堂值守的弟子由于许多弟子都离开了宗门，他这样留下来值守的反倒闲了下来。 听到圆脸师弟的感叹，便免不了接了句嘴。 “最近魔气肆虐，各大宗门都不大太平了，只是这魔气尚且还能控制得住，便大多派遣筑基弟子们前往讨伐。 你们这些炼气弟子可能不大关注这些。” “魔气？这魔气听着很吓人，会不会和魔族有关啊？” 一想到自己听说过的魔族那些魔修们，皆是天性残忍嗜杀、手段恶毒。圆脸弟子便心中瑟缩。 心中清醒没自己什么事。 “确实一听说魔气便会想到魔族。但是魔气也并不是什么稀奇东西，只不过难料理些罢了。 各宗门地域都出现了魔气滋生的状况，但都不成气候，要不然宗门就派遣金丹真人们，或是元君们出动了。” “也不足为奇。你也别担心，咱们天祁宗是蒙天境第一宗门，这点小场面还是料理的了的。” 领事堂的弟子言之凿凿。 那但圆脸弟子仍是心有余悸地领走了自己今日看好的任务牌。 三个月前灼华他们赶回了宗门，尚且来不及和师父说太多便被赶上了去东海支援的任务。 东海属于大明泽的界域，但他们因为界域近水，河湖众多，凡人数量众多，这魔气引起的祸乱反倒比其他地方更难控制。 大明泽的音修人手不够，且他们擅辅战，直接攻击力不强，早已向界域离得最近的天祁宗求援。 天祁宗多剑修，杀伤力强大，魔气在天祁宗界域早就得到了很好的控制。 但一边照顾大明泽，一边顾忌自家，人手便不可避免的短缺。 有些棘手的地方，宗门也会派金丹真人前往。 而如今灼华也被分去了东海一带。 东海近海，海域广阔，码头林立，魔气侵入海中，引起的异化妖更难控制。 虽说此时魔气发展的十分迟缓，也无法给五大宗门造成什么大麻烦，但是也不知道魔气不及时抑制，会发展成什么样。 由于各处都出现了魔气四溢的情况，宗门高层也为此召开了会议。 长老们七嘴八舌，有的觉得魔气发展不起来，不值得众人伤筋动骨；有的长老认为各地出现魔气的事定于魔族脱不了干系，然而魔族一直待在大陆最西南的千岛海域这么多年一直不曾有动静。 实在说不出他们弄出这些不痛不痒的闹剧有何意义。 还有的长老认为这一波魔气引起的动乱，绝对不只表面上那么简单，定还有后招。 “掌门，我们就应当派人去千岛海域问问那群魔族玩意儿，是不是又皮痒了。”说这话时一位暴脾气的剑峰元君。 “掌门这事确实得早做打算了，虽说此时尚且还没发生什么，但未来恐怕就不一定了。” 掌门听了他们的话，沉吟片刻道：“诸位稍安勿躁，此事尚未冒出苗头，不确定是是否是魔修所为。 但此事无非那么几种情况，要不又是妖魔族旧态复萌，要不然就是魔修内部有什么人故意针对我们人修，高出这样一出试探我等。” “这些事情是谁做的不重要，重要的是我们需要知道他们这么做的目的，早做提防。 绝不可叫他们得逞。 我们天祁宗是第一宗门，需做好表率，各地魔气肆虐的状况绝不可掉以轻心，即日起开放所有针对魔修的辅修课程，传授退魔剑技。” 掌门不愧是掌门。乾清真君做出的决断是现下对宗门上下最长远也是最有力的决定。 榆桑真君身为元婴真君也在其列，他心中想着龙虎归来后同他说起的妖族状况，心中不无疑虑。 这次妖族之行凶险异常，毕竟以妖族那位妖王白冕的性情看，根本也不是什么善茬。在他手底下讨生活的妖族们能好到哪去。 再说妖族界域一直冰天雪地，寸草不生，不论是丹药还是灵器之类都十分稀缺。 如今这个形势保不准便会跳出来浑水摸鱼。 唉，此诚多事之秋也。 好日子还没过去一千年。 第159章 东海 灼华早已上了去东海的飞舟，和她一起的还有几名其他峰头的筑基期弟子。 大家七嘴八舌地讨论这次的目的地。 “听说东海的云珠光泽辉明，上品云珠成色如彩霞，有拳头那么大。 我还从没去过东海呢，这回去了要是能买到一些东海云珠带回去，我那几位师姐师妹们肯定抢疯了。” 说话的黄衫女弟子眉飞色舞，看上去活泼机灵。似乎对东海一行充满期待。 “你呀你，就想着发财了。”与那年轻女修凑在一处的紫衫女修轻轻用手指戳戳那穿黄色裙衫的少女的额头。 少女轻轻捂着额心，不由吐槽道：“人为财死，鸟为食亡。 我要发财有什么错？我就要找东海云珠，还要找很多很多。” “因为我要发大财了，嘿嘿。” 黄衫女修不知悔改地呲牙笑嘻嘻。 那毫不掩饰的发财小算盘打的噼啪响，三个围在一团的女修相互开怀打趣了一阵。 其中一个身穿青衣的女子说道： “这回东海派了我们这么多弟子去，肯定是情况不容乐观了，咱们都是筑基弟子，伊粼师妹你才刚刚筑基，定要小心，打不过就跑，不丢人。” “那肯定的，凌夕师姐你放心，我一打不过，跑的最快了。倘若真有事，你们可别分心去找我，我肯定早就安全了。” 那名叫伊粼的师妹果然机灵，知道自己修为最弱，若自己涉险两位师姐必会护她。人不迂腐的同时也不忘叮嘱两位师姐先保障自身的安全。 由此可见三人的关系十分不错。 灼华也知道东海云珠，东海邻海临江，水运发达，货物的流通也极便利。 海洋蕴含着太多可开采的资源，这些资源许多都富有灵气，且价值不菲，灼华上次顺着大湖而下，本想着能游历到东海，见识一下东海的地大物博。 说不好租还能自己行舟渡海上，灼华身为一个内陆妖怪确实还不曾见过海呢。 听闻魔族便居住在修仙大陆最西南端千岛海域上。 另外剩下三个男弟子远远地站在船侧，静静听着那三名女子的谈话。 “这次魔气肆虐的事真是蹊跷，咱们宗门至今也没采取什么措施，魔气都快千年没有出现过了，现在怎么又到我们人修界来犯乱了。” “这谁知道呢，掌门他老人家也不曾表态，总感觉这一下子就不太平了。” “谁说不是？魔气，听着就可怕，听说被魔气侵扰之地，多会引得妖兽狂躁不安，攻击凡人。 有的地方出现被魔气滋养的邪魅鬼怪作乱，有的是被魔气侵染的妖兽作乱。总之是状况百出。 这些被魔气滋养诱发的妖物大部分都不难杀，毕竟也没成什么气候。 只是数量众多，大部分低阶修士和凡人根本无法应对，这才四处发布剿灭魔气的任务。” “我们这支队伍大概就是被派去东海支援大明泽的那些乐修们。 听说乐修的辅战技能出神入化，我们这次说不准就是要与他们配合绞杀被魔气侵染的海兽。 应当不难，有乐修的配合，加上我们手里的剑术，肯定很快就能料理干净了。” “到时说不准我们还能在东海逗留一小段时间，东海的好吃的好玩的可多了。” “那里可是最繁华的临海水城。” “咳咳咳，咳咳——” 听到掌舟长老的咳声，众人意识到自己的话多有不妥，便都一齐突然息了声。 刚才还热热闹闹的灵舟顿时安静的出奇。 这次灵舟上的金丹长老是特意来送所有前来大明泽支援的筑基弟子的。 他们顺江而下，将各个小队的弟子们分别送到不同区域，直接加入到被分派去的大明泽乐修弟子队伍中，如此提高退魔效率，节省时间。 此时舟上就剩下他们七人了。 东海也很快便要到了。 “快看！是东海！”伊粼最先注意到一块长长地云岸中露出来的湛蓝色陆地，欢呼地摇起了自己的小手。 听到她的话。舟上的几位筑基弟子也都靠近船舷远眺那片越来越明晰蔚蓝的海水。 海水真如它的名字一样广阔无边。 今日是个暖冬日，空气干爽，阳光柔和。 灵舟行在白云间，众人轻拨飘至眼前的雾气，越发分明地看出海水的轮廓。 阳光照的海水蔚蓝，海水浅滩处似乎有白色的浪花推举复推举，变成纯白的一条线，时起时灭。 灵舟越靠近海边，越能看到大大小小蓝绿色船只系着红绸，一排排地停泊在港口码头。 看上去是风平浪静之景。 朝距离最近的码头看去。灼华的神识范围内却并没有在海上看到什么行船。 按理说靠海吃海，修士或是渔民们都会行船至海中打捞海货。 可如今不管是运输货物的巨型货船还是只能容纳一人的小渔扁舟皆停留在港口。 码头的人也不多。 这是之前便发生过什么魔气引起的流血事件了吧。 灼华心中不由想到，修仙界便是这样，总是不得长久安宁。一有什么风吹草动，最先遭殃的也总是这些自保之力最弱的凡人和低阶修士们。 只因他们离生活最近，也离危险最近。 什么时候才能迎来真正的太平盛世呢？ 长老将他们放在了一处足有数十个码头的港口。 此处的港口与别处相比繁华了许多。长老将他们放在此处多半更容易被乐修弟子接应。 灼华的目光看似不经意地瞥了眼身后的长堤。 几人刚一落地到，便看到了远处一个伸入海水长堤上站着一位白衣温婉的大明泽女弟子。 她正站在长堤最高处朝着众人挥手。 大概也是为了第一时间叫他们注意到，这位女修所站之处无人和船只遮挡，几人刚落地便一眼看到了她。 “唉，那是大明泽的师姐吧。她看着好温婉，好有气质啊。听说大明泽多是乐修女弟子，和咱们这些天祁宗的剑修就不一样。” 伊粼见到那位白衣胜雪的大明泽女弟子，立刻便被她身上那股纤柔的气质吸引住。 她还从没见过这样温柔的师姐呢。 见伊粼热情的挥手回应那位大明泽女弟子，站在她身边的两位女修不禁有些无奈。 小师妹年纪还小，性格又有些跳脱，在外面对别人总是十分亲热，仿佛认识了人家许久一般。 第160章 魔化海葵 那位大明泽乐修弟子漫步朝众人行来，海风吹起她的裙摆，像一朵初绽的百合浪花，干净欣柔。 殷雪面容姣好，声音清亮婉转： “想来几位便是天祁宗这次派来的弟子吧？你们可以叫我殷雪。我是这次来接你们的大明泽乐修弟子。” 见只她一人前来，便有人问道： “这位殷道友，就你一人前来，莫不是此处的魔气状况不容乐观？其他人此时皆脱不开身来迎接我们。” 他们的队伍中走出一个身着青袍的男子，这人就是刚才灵舟上那三个男弟子中的一位。 他很灵敏的察觉到东海的魔气肆虐状况似乎并不乐观。 他身后的几名弟子也想到了这一茬。 他们刚到东海，只怕接下来迎接他们的就是一场苦战。 殷雪见有人已经察觉到东海的现状，便也不藏着掖着，大方的承认。 “确实，天洲城与东海相临，此处魔气浸染的状况也更加严重，我们大明泽派了九支队伍驻扎在天洲城临海的各个船只聚集的港口，我们这一支队伍便徘徊在东乾港口。” “只是，自三日前开始港口五里外的沿海礁石滩便出现成群结队的魔化海葵，极难对付，我的同门一直脱不开身，因此只有我留在此处迎接诸位了。 近几日自礁石海岸出现了更多的魔化妖兽，只是我们人手不足，也疲于应付，现下我需立即带各位赶去那边，还请见谅。” 殷雪说完还歉疚的笑笑。 天祁宗远来是客，但一来便要立即奔赴前线也是无奈之举。 “这样啊，那殷雪师姐咱们现在就去吧，免得他们太辛苦。我们大家合力肯定能将魔兽料理干净的。” 伊粼见殷雪有些尴尬，便立即暖场。 她身边同行的两位师姐听了她的话也不免相视而笑，伊粼就是改不了看不得别人受一点苦的毛病。 明明自己刚刚筑基，从来没做过下山任务，经验不足的同时尚且自顾不暇，还急着去帮忙除妖。 几人随行赶到礁石海滩。 站在悬崖之上，远处是无边的蔚蓝海水，天空中不时有几只灰白色海鸟飞旋起伏，空气中混着淡淡腥咸的海风钻入众人的鼻腔。 比起天祁山，东海的空气更加湿润。 这时天空突兀得爆开一道曜蓝色烟火，烟火在白日中仍然耀目清晰，展开做一朵银雪牡丹。 那本带领众人御器而行的殷雪师姐瞬间变了脸色。 “不好，他们遇到危险了！” 殷雪见到天空中爆开的蓝色烟火后，便御器瞬间冲了出去，这句话吹散在海风中，却一字不落的听进灼华一行人耳中。 众人也毫不犹豫地御器追了上去。 灼华站在青练上，追着众人前进。 海风中似乎混杂着一股轻微难闻的气息，有些辛辣，这明显不是海水的咸味。 难道海边都是这样？ 很快灼华的神识中便出现了礁石海滩上正在抵御魔兽的大明泽音修弟子。 他们的样子不能说不狼狈，每个人身上都挂了彩。 此时他们被海兽团团围住。 大批魔化海葵挥舞着长须从四面八方朝他们攻来，那几名乐修弟子显然不敌。 此时他们六个人的队伍中间围着一个快速拨弄七弦古琴的男弟子。 古琴音在众人身前形成的防御罩勉强支撑。 最可怕的是黑沉的海水中不时钻出巨大的触须，越加凶狠地捶打最后一层护身结界。 只是眼看那怀抱七弦古琴的男子嘴角渗出血迹，已是强弩之末。 “季和师兄！” 殷雪快速拿出手中的玉箫往前击出数道绿光，稍稍击退了围在他们跟前最近的几只海葵魔兽。 她手中玉箫青碧浅翠。 殷雪一双素手熟练地将它放在唇边。下一刻众人耳边立即升起一道悠扬清心的乐声。 箫声起，一道风旋围绕着崖下的众人立刻展开，弥补了那道隐隐溃散的蓝色灵力铸成的结界。 天祁宗的几人也快速提着手中的剑加入战局。 结界中的人见到赶来支援的天祁宗弟子，显然也松了一口气。 “快恢复灵力。” 那被叫做季和的男子立刻提醒还在结界中的众人。 听了他的话，那几名乐修弟子也明白时间紧迫，快速往自己嘴里塞回复丹药。 灼华紧盯着黑沉海水中的那几条触手，显然此前所说的魔气浸染情况尚不能造成威胁一言在此处并不适用。 这海中藏身的魔兽至少有金丹期修为了。 大明泽的几个筑基期弟子定是想不到会突然冒出这么一只魔兽，才意外身陷险境。 毕竟围着他们的那些海葵魔兽最高也才筑基修为，且大多是筑基还不到的普通妖兽，应当不足以对这些筑基期的乐修弟子造成困扰才是。 灼华想了想自己现下表现的实力就暂且定为筑基后境吧。 下一刻她踏着浅滩的海水轻起，单手轻抚发间，手中立时出现了一条琼花紫藤鞭，鞭子生满倒刺，紫色的鞭身柔韧而坚硬。 身法轻如鸿毛，速度极快地借力在空中翩飞，随着她的身法，充满可怕倒刺的琼花紫藤鞭携着剧烈的破风声袭向海葵魔怪。 一鞭子下去便有数只海葵被抽飞出去。 灼华迅敏的身手不禁引得几人侧目。 其中两个男修弟子自发地去拖住那几条从海水中伸出的触须，只是这触须似乎是觉察到了新力量的加入，更加狂躁地发动攻击。 触须的力道大的将许多露出海面的礁石劈得粉碎，那两个男弟子见此脸色一肃的同时，也更加快速地躲避触肢的攻击。 二人为众人的争取时间，叫几名天祁宗弟子快速清理了那些四散的海葵兽。 那边海水中伸出更多的触须与两个男弟子缠斗在一起，压力骤然加重，二人身上已经出现大大小小的伤口。 “快来帮忙，这家伙太难对付了！”其中一个男弟子，见另一边清理的差不多了，便立刻大喊。 海水中的攻击越来越凶狠。 灼华看着众人这么多筑基修士合力对付一个金丹魔兽，用上人海战术将它磨死也不是不可能。 只是难的是将它引上岸来。 第161章 天洲城 海风似乎更加肆虐了。 众人的战斗也陷入僵局。 那边的几名乐修弟子受伤重的已经被送到石崖上方，剩下的几名乐修弟子也加入了战局。 季和早已恢复伤势，七弦古琴悬浮在他手下，修长的手指轻轻拨动，一击弦杀携着蓝色灵力荡开，那几只黏腻的触须便立时出现几道血痕。 “师兄！这样下去，不是办法。”殷雪也在极力躲闪怪物的触手攻击。 蓝衫青年怀抱七弦古琴，镇定自若：“我来想办法把那怪物逼出来！” 只见青年悬身飞落至一块岩石顶端。 手腕一转，一阵越来越急促的弦音响起，如急雷阵雨，乱人心魄。 那怪物越加狂躁，很快它伸出的触手越来越多，所有人开始快速劈砍它的触肢。 直到那怪物渐渐从海水中爬上了一处巨大的礁岩，这才露出了它的原貌。 竟是一只身上遍布紫红斑点的巨型海葵，它的触肢快速蠕动挥舞，直袭众人而来。 它有力的触肢直袭向季和所在的位置，只是季和身前早已竖起了一道蓝色屏障，将它的攻击挡在外面。 琴声越来越急，那海葵魔怪似乎格外狂躁，似乎被琴声干扰了神智一般，凶相毕露的同时，触手的准头却有些不够，又是落空打在沙滩礁石上，而没有朝着众人身上砸去。 眼看众人堵住它的去路，利用人数优势足以将那海葵魔兽慢慢磨死。 只是金丹期妖兽终归可怕。 众人至今为止一直极力躲闪，才没有被那魔物卷走，但此时除了灼华身上其他人身上都已经挂了彩。 “啊！”只听一声惊叫声响起。 一位乐修女弟子躲闪不及，被触手狠狠缠住，眼看她被举上天空，就要坠入海葵张着的巨大口器里。 “田柔师妹！”殷雪本来庆幸这次队伍中没有伤亡，结果一回身看见田柔师妹被卷上天空。 她的笛子掉落下来，被殷雪接住。 其他弟子见此也禁不住喊了一声。殷雪见此心中着急，可惜她此时亦自顾不暇，根本来不及抽身上前。 站在远处礁石上的季和亦狠狠皱起眉头。 见此，众人皆心中一紧，但谁也无法抽身上前。 那海葵已经张开满布尖牙与臭气的大嘴即将吞吃自己的猎物。 下一刻，一道清浅的绿光在那只粗壮黏腻的触手中间闪过，那条触手便立即被斩做两断。 在那怪物急着伸出更多触手过来之前，灼华已经轻巧的用紫藤鞭分出一支无刺的藤条将人从兽口夺了过来。 下一瞬生有皎白花朵的长鞭利落地一甩，那名乐修女弟子已经被灼华甩向崖上其他负伤越秀弟子所在之处。 崖上几人也在密切关注这边的战况，见同门师妹被甩了上来，便急急接住。 见她人已经昏了过去，身上被腐蚀出数道血痕，便立刻拿出伤药救治。 见已无顾虑，季和手下的琴声越发急切。 灼华见那魔兽触手与身上的粘液有腐蚀作用，心想有毒的也不止它一个。 手腕一翻，直接将琼花紫藤鞭甩了出去。 琼花紫藤本就有灵，此时领受了主人的心意，立刻无限滋生出带刺的紫色藤蔓，藤蔓上自然生出无数洁白娇嫩的琼花。 琼花有毒，无数生出的紫色藤蔓层层将海葵怪物缠绕紧缚，无数皎白的琼花则死死扎进海葵的皮肤，有麻痹作用的毒素立刻封锁了海葵的行动。 众人见此，一拥而上，拿出自己看家的本事砸在魔兽海葵身上。 那海葵发出厉声尖吼。 直到它的尖须彻底垂落下去，所有人才终于松了一口气。 这次海边出现了金丹期的魔兽，似乎是意料之外的事。 是因为太靠近东海的原因吗？ 这样说来接下来几天保不齐也会遇到这样的魔兽，这样下去，岂不是会很吃力？ 灼华心中想着，那边几人聚到了一起。 “终于处理干净了。”一名乐修弟子擦了擦额头上的汗水，大冬天被冷风一吹感觉全身都凉了。 说完还高兴地朝悬崖上挥了挥手。 崖上的几人见到那边危险已经解决，心中也都松了口气。 “这位道友刚才要不是你困住那魔物，我们还不能这么快消灭它，还要感谢你救了我同门师妹田柔。” 殷雪真诚地略一低头，朝着灼华躬身行了一个谢礼。 灼华见此自然回礼：“哪里，都是我应该做的，大家都是一起的，我离得近，当然不能坐视不管了。” 季和也拱手称谢：“我是季和，大明泽乐修弟子。今日实在凶险，谢过几位天祁山的道友出手相助。” 众人相互寒暄了一番便回到了崖上，查看其他弟子的伤势。 几人事先决定留下三名伤的最轻或伤势已经恢复的弟子值守港口，监视异动。 剩下的人便先回去离港口最近的客栈休息。 天洲城不愧是一座繁华的港口城市，修士与凡人集结，买卖生意兴旺。各式商铺、摊位所卖货品种类繁多，款式新奇。 几人往城中走，大饱眼福。 就说那街边不起眼的小摊也摆出了上好的火红珊瑚制成的琉璃簪。 伊粼见到一眼便喜欢上，和地摊老板讲价了半天才买下来。 “老板您就便宜便宜嘛，我下回还来的。” “真不行姑娘，这火红珊瑚的簪子就这一支了，我不愁卖的。” 伊粼听了老板的话暗暗撇嘴不信，继续讲价：“老板就剩这么一支了，那您便宜卖我呗，您行行好嘛。” “不行，不行，都说我不愁卖的，这可是紧俏货。” “唉。姑娘啊，我不是不肯便宜，是我也有难处。最近港口和海域多凶兽出没，现下商船都不敢行船了，这货现在已经不容易搞到了。 物以稀为贵，价格自然就高，卖完这支可就没了。” 听到地摊老板说由于魔兽出没，货物流通也受了影响，伊粼突然便不说话了。 灼华听到身后的动静，心中也微微愣了一下。 是啊，魔兽出没，商船不能出海，百姓商贩们的生活自然也受到影响。 “这样吧，小姑娘，我看你是真喜欢，这样我给你这个数，你买不买？” 说着老板伸出三个指头。 伊粼还在思考老板说的海上不能行船的事，这样自己买东海允悲这些东西岂不是要比平常贵？ 老板见她不说话，急道： “姑娘，这真的是最后的价啦。现下我们这些商贩的生意也很难做的，我不骗人，你可别为难小老儿我呀。” “行，我要了。”伊粼反应过来，干脆地掏了灵石，将火红珊瑚簪子收到自己的锦囊中。 第162章 青篱 很快伊粼便跟上了众人的脚步。 穿过热闹的街市，季和与殷雪带领众人停在了一处门庭若市的福海客栈。 福海客栈似乎是他们所在天洲城最大的客栈了。 此时在此处滞留的客商们似乎比往常多很多。 这也怪最近海上魔兽侵袭的缘故，导致这些靠南北生意的商人，以及打渔为生渔人皆被迫放下生计。 这一环环一扣扣中，他们在其中扮演的就只是铲除魔兽的角色，并不能为这些百姓商贩们把魔兽们引起的生计困难等一系列问题铲平。 “就是这了。” 此时已是正午时分。 几人刚跨入客栈，耳边便伴随着传来一阵店内客人们嘈杂的声音。 几人刚一进门，忙忙碌碌的掌柜便招呼起来：“哎哟，几位仙家回来了，还带了几位客官回来。 这一瞧便是经历了一番苦战，秋生啊，快给几位客官安排酒菜。” 掌柜站在柜台上，略微瞧了一眼几人的队伍，心下便有数，脸上挂起一张笑脸客气道： “几位客官恕罪，这新来的几位客人若是一人一间，小店房间便不太够，如今直留在此处的客商较多，房间几乎已经满了，如今只剩下三间。 若不然这新来的七位客官两人一间，三位男子到通房挤一挤可使得？” 季和听了掌柜的话心想前几日福海客栈内还未有如此多的客人呢，本以为魔兽出没会导致流动的商客百姓减少。 如今看来却是截然相反。 为了便于及时掌握沿海港口的魔兽信息，及时做出反应。众人心中也知最好是住在一处。 此时也都表示同意。 说完，掌柜便吩咐了伙计带众人上楼。 灼华站在楼梯下角。 突然从门外跑来一位青衣短衫的少女。 少衣似乎是跑了一路有些气喘。她面容青涩，神色慌张，一张小脸有些苍白，头发被编成一条长长的麻花辫垂在耳侧。 她的衣袖皆撸到手肘上方，头发与衣衫皆是利落，一看便是方便做工的装扮。 “青篱！你又跑去哪了，一到忙的时候就半天找不着人！下次再这样，就不用干了！” 掌柜一见跑进来的青璃便立刻换了脸色，看上去颇为严厉。 灼华也被掌柜响亮的嗓门吸引了注意。 少女一进门便被掌柜的呵斥。她仿佛已经知道错了般，轻轻掐了一下衣角，略微窘迫地低下头。 此时她身边悠然地溜过去一个跑堂的伙计，见她被掌柜呵斥，不由调侃道： “还能是去哪儿啊？自然是去瞧她那情郎了呗，之前她跟那码头姓赵的好的跟什么似的，天天有事儿没事儿往码头那边跑。” 青衣短衫的少女听罢，心中不忿，但也不好发泄出来。 按照以往的经验，她越是辩驳，他们就挤兑的越是厉害。 这些客栈酒楼里的伙计嘴皮子利索程度根本不是自己能比的。 她根本说不过他们。 此时楼梯上下来一个端着盆的瘦脸中年女子，方才早就在楼上听到了他们的对话，疾步下来。 见青篱那张憋得闷闷的脸，立刻轻笑一声，口无遮拦地讥讽道： “哎呀，还当谁不知道似的，之前天天往码头跑，如今呢，人家赵旭跟富商李家的小姐好了，不要她了，还巴巴的上赶着去倒贴呢。 都这样儿了，还不知羞耻去纠缠人家，要我，都没脸见人。” “你胡说什么！” 少女听了她的话惊怒异常。 听了这刺耳的话脸色一变，眼睛也微微瞪大，似乎不敢置信这些人说出如此不堪入耳的话。 许是被激的狠了，她嫩白的小脸上一片通红。 被气得呼吸起伏不定。 可她也没有办法，像她这般打小就没爹没娘的就是这样，大家都知道没人给你撑腰，都可着劲的欺负你。 可惜青篱又是个内向沉闷的性子，人又长得小，一张观音脸，谁看着都想来搓揉两下子，将她搓扁抡圆。 见二人的争吵已经引起了堂中客人的注意，掌柜立刻肃着脸喝止了三人之间的争吵。 瘦脸婆子撇了撇嘴，大步走向后堂。 那小伙计也快速地端着饭菜上楼。 只剩下青篱一个红着眼眶，愣愣站在原地。 她看了眼掌柜，立刻拎起泔水桶走向大堂收拾残桌剩饭。因为她知道自己如果不立刻动起来的话，掌柜的又会大声呵斥。 灼华见了这一幕，心中不由摇头，靠自己讨生活的人也各有各的不易。 不知全貌的灼华也不好随意插手别人店里的人事，也只是愣神看了几眼那青擅少女的背影。 “灼华道友，这边。” 一回头，殷雪已经站在楼上拐角处冲落在后头的她招手示意。 灼华踏着木梯上到二楼，走到拐角处，扶着围栏回身看了眼楼下大堂那还在手脚麻利地收拾残羹的少女。 须知世上苦人多。 灼华被分到与那名叫瑾兰的紫衫女修同房。 二人稍一客套地相互介绍了一番，便各自收拾起自己的床榻。 直到楼下的灵食准备好了，殷雪来敲门，三人便一同下了楼。 刚刚经历了一番大战，众人筋疲力尽。 季和早已叫人准备客栈最好的灵食摆了两张桌子招待远道而来的天祁宗弟子。 众人下楼见到色香味俱全的灵食佳肴，不禁露出喜色。 “哇，是东海闻名的百汇玉龙、千泽海贝、灵绯荔枝酒、还有百喜锅，那个像云朵一样的是云糕吗？” 伊粼叽叽喳喳地细数品鉴桌上的美味佳肴。 心中不免想，东海最有名的特色美食几乎一半都在这里了，这趟东海没白来，没白辛苦。 灼华与天祁宗的众人一起落座。 过了正午，此时堂中用饭的修士与百姓商贩显然已经不多。 众人正吃的开心。 突然楼上有些嘈杂的人声响起。 下一刻，剧烈的抨击声响起，一个青衣影子被人从楼上踹了下了来，伴随着一声声闷响，人从楼梯上快速滚落。 灼华桌下的指尖轻动，拦住了那即将狠狠跌落楼梯的少女。 那姑娘坐起身来，灼华看清她的脸。 是那个被叫作青篱的姑娘。 此时她一身狼狈，额角上磕出了一个口子，此时正在慢慢往外渗血，鲜红的血自额头上慢慢流到脸颊，又被少女用一只粗糙的青白袖子一抹。 在侧脸上留下了一道污红模糊的血迹。 灼华见此眼中微冷。 桌上的几人也被打扰了好心情，不由暗自皱眉。 此时楼上传来一声男子粗粝的咆哮：“下贱胚子，敢偷我们家小姐的云珠，我看你活腻了是不是!” 第163章 云珠之主 毫无疑问刚才少女便是被这男子一脚踹下了楼。 此时还在堂中用餐的客人们听到争斗声，不约而同将视线落向了二楼的玄关处。 那里正站着一位身穿艳粉色霞衣的年轻女子，女子头戴玫瑰金簪，端的是花开富贵。 她年纪似乎与跌坐在楼梯下的青篱相当。 只是二人一个楼上，一个楼下，楼下的一身粗布青衣，衣服上还点着几滴油星，而楼上的那位小姐却身着锦缎罗裙，身边仆役环绕，如众星捧月。 二人云泥之别。 楼上那人高马大的仆役男子，点头哈腰地摊开双手。 他手上正躺着几颗拇指大小的东海云珠，云珠流光溢彩、光泽莹润，每一颗都圆润无瑕，单论品相，当属上品无疑。 那楼上的富家小姐，轻轻扇了一下手中的白羽小扇，指甲上染了嫣红的蔻丹，端的是漫不经心。 “我家下人都搜出来了，你还死不承认吗？” 说着，又随意地将白羽小扇拿了下来，露出她一张朱唇。 那张朱唇吐出来的话却让地上的少女瞬间炸了毛。 “我没偷！那云珠本来就是我的。你抢我的云珠，还血口愤人，颠倒是非黑白，那云珠根本不是你的！是你污蔑我！” 青篱心中满腔愤怒无处发泄，他们人多势众，自己根本没有还手之力。 灼华见此，觉得那站在二楼的女子竟像一只开屏的孔雀，矜持高傲的姿态有些许做作，拿鼻孔看人，实在不美。 听了青篱的指责。 那女子毫不掩饰眼中轻蔑之色：“我家下人都看见了，今天一天只有你进过我的房间，我的云珠丢了，除了被你偷了还能有谁？” “而且，你说这些云珠是你的，你有什么证据证明它是你的，你一个在客栈打杂的仆役从何处得来的这些上好云珠，分明就是偷的！” 见众人投来怀疑厌恶的视线，青篱急忙辩解道：“不是！这是我家里人给我的嫁妆！不是我偷的！你还给我！” 众人一听是家里人给攒的嫁妆便免不了同情一番。 按理说一个自力更生，打杂做工的少女不应有云珠这样珍贵之物，但灼华却下意识觉得这名叫青篱的少女未必在说谎。 那少女控诉完，便愤力往前一扑，想要夺回属于自己的云珠，可惜那仆役见她如此身手敏捷地躲开，顺便再次狠狠推了她一把。 那朱唇女子面上都是讥讽：“嫁妆？可笑！” “你一个客栈里干杂活的，家里人能给你攒下这样不菲的嫁妆。既有如此家底，再不济也不至于让你到客栈里做工受罪吧？再说……” 那女子再次轻笑一声。 随即对着大堂的所有客人道：“大家可都来评评理啊，这位姑娘可是从七岁就在客栈里打杂的孤儿。 客栈里人人知道，你无父无母，一直靠着在客栈里做工过活。说你家里人为你攒下如此丰厚的嫁妆，糊弄谁呢？” “这是我姐姐给我的，你竟说成是自己的，好不要脸！” 青衣少女早就扶着扶栏站起身来，眼中的愤怒几乎要喷出来。 那富家小姐好像听了什么好笑的事：“我说的话大家若不信，我找来店里的伙计一问便知。” 说完她招来了那个瘦脸女人，那婆子一脸刻薄，以尖细的嗓音喊道： “底下这位姑娘根本没有什么亲人，打小就没爹没娘，我们都是这里的老人了，她的底细我们这些伙计最清楚不过，她就是在撒谎。” 见到这边的闹剧愈演愈烈，虽说此时大堂内用饭的客人不多，但出了这样的丑事，必会影响客栈的名声。 因此掌柜的脸色也不好看，急忙放下了手中算盘，想要过来打圆场。 到了近前立刻陪着一张笑脸： “这位小姐，不知今日是何事冒犯了您，但咱们这都是小本生意，咱要有什么事坐下来慢慢说……” 那女子的脸立刻拉了下来： “慢慢说？本小姐被你们店里手脚不干净的人偷了价值万金的云珠还不能分说分说了？掌柜的，你们开店就是这么做生意的？” 她身边的仆役摆出愤怒异常的神色，立马拎起掌柜的衣领道：“我可告诉你，我家小姐可不是你能得罪的人！” “不知小姐是哪家的千金，小的眼拙，确实没认出来您。” 那富家小姐神色傲慢自豪，大大方方报出了自己父亲的名姓，似乎有恃无恐：“我父姓李，名籍。” 掌柜的听罢，便想到了云州城有名的货商李籍。这个人在云州城做生意是数一数二的。 他的生意不仅跟修士做，也跟平头百姓做，自己店里也时常依靠他的货船进货，此时确实是不好得罪了。 心下已有计较，回身看了眼额角还渗血的青篱。 心想这姑娘平日里手脚勤快，不爱说话，都是埋头苦干，可惜嘴巴就是不那么利索，性格又软和，因此总被排挤欺负。 可她在客栈待了这么多年，根本不是会做出偷窃这样事的人。 但形势比人强，就算真不是她做的，此时也得先稳住。 随即立刻虎着脸对青篱道：“你偷客人东西了？” “没有，掌柜的，那是我自己的。掌柜的我没说谎，那些云珠是我姐姐给我的嫁妆，我一直藏着，没舍得用，我姐姐前几年就来找过我，我不是没有亲人的。 她是故意栽赃我，今日明明是这位小姐叫我进她房间收拾杂物的，没一会他们就拦住我说我偷东西，可我真的没偷，掌柜您是知道的，我不是这样的人。” “真是可笑！你是什么身份，也敢说本小姐栽赃你？ 这样吧你说云珠是你姐姐给你的，那你把她找过来，只要她能证明这云珠是你的，我便给你道歉如何？” 听了这话青篱脸色一变。 喃喃道：“我姐姐已经很多天没有消息了，她……。” 说着掩饰不住眼中落寞，仿佛被抛弃了一般。 “呵，你还在说谎啊，我看你就是瞎编一通，死不认罪。” 掌柜见此心中不免叹了一口气。 唉，这孩子怎么看不清楚呢，人家这就是来找茬的。 “李小姐，您看，这其中必是有什么误会，这孩子一直在我这里做工，从来没有手脚不干净的事，咱们有话坐下来好好说。” “呵，证据确凿，脏污都被我搜出来了，你们还想狡辩，我看你们是一伙的吧？” 此话一出，她身边的两名仆役立刻往跟前一站，作势就要动手。 “不不不……” 掌柜见此，立刻转向青篱瞪眼道：“还不赶快给小姐道歉！” “道歉有什么用，依我看，这样子手脚不干净的人掌柜的你就该把她赶出去！” “是是，应当的。 青篱啊，我把工钱给你结了，明日你便离开吧。” 掌柜的留了个心眼，有些事拖一拖就没了，将日子拖到明日再看看情况。 “明日？本小姐不想再看见她，立刻让她走！” 青篱捂着时时作痛的额角，此时已经昏沉起来。 她不知道这个看起来像千金小姐的人为何污蔑她，还反手抢了她的云珠。 她有云珠的事明明一直被她捂得紧紧的，是谁说了出去的。 她有云珠这明明应该只有赵大哥知道，难道会是他？ 不会，不会，赵大哥不是这样的人。 莫非是自己总是贴身藏着，哪一日不小心被人瞧见，这才起了觑谕之心？ 第164章 赵旭 “愣着干嘛？还不将她赶出去？这样手脚不干净的人留着碍本小姐的眼吗？” 说着就命令手下的人将人丢出去。 而就在他们的手碰到少女的前一刻，那两个身强力壮的仆役皆眨眼间被绿色的藤条缠住，不能动弹。 二人从上到下手脚都被捆成一团，人站在楼梯上，重心一个不稳便双双从翻滚着跌落了下去。 面对突然出现的异象，在场的几人皆是惊疑不定。 “且慢。” 视线中只见楼下走来一人，着粉白衫裙，行步若流云，以一根红带束发，生得一张桃花面。 真乃仙人之姿。 灼华从桌前闪身出现在楼梯下。 “你又是哪个？” 见了灼华的手段，李绣香不耐烦的脸色微变，眼前这人不着华服，衣衫简素却不失神韵。只怕不会是一般人。 掌柜见此心下也松了松。 终于来了。 这些年纪不大的仙家弟子们一向嫉恶如仇，若遇不平事，应当不会坐视不管的。本想着若是无人出头，便只好先将人赶出去。 如今看来倒是不必。 “哎哟，这位是大明泽宗门派来的仙家弟子，李小姐您大概不认得，几位仙家是这两日才来到咱们天洲城的，这些日子咱们东海魔物猖獗，他们都是来帮我们斩妖除魔的。” 见到眼前人通身仙家气场不似作假。李绣香反倒有些不确定了：“你是仙家弟子？” “我出身天祁宗，此次来支援天洲城的魔兽清剿一事。 今日见两位为无主的财物起了纠纷，依我看您二位各执一词，又无实际证据，因此这云珠未必是这位姑娘的，也未必是你的。” 谈何偷盗呢？” “怎么不是我的，我的仆役们都可证明，我的妆奁中现下还留着几颗这般大小的云珠呢，本小姐虽有的是这样的珠子，不会无端便宜了某些手脚不干净的下贱货色！” 哪怕你是仙家弟子也不能无端插手凡间俗世，颠倒是非黑白吧？” 瞧眼前人信誓旦旦，若真是空手套白狼便有意思了。 灼华看了一眼狼狈的青篱。 “可有其他人可以证明这云珠是你的？” 见那面如桃李的少女朝她笑了一下，似乎料不到会有人替自己说话。 青篱一愣立即道：“有的，金枫码头的赵旭他可以帮我证明。” 李绣香一听赵旭的名字脸上便有了异色，眼中也闪过一丝阴霾。 心下却难免有些慌。 这时外面传来脚步声，有人匆匆跑了进来。 进门的是一个小麦色皮肤，眉眼俊秀，身量挺拔的青年。 青年浑身一股蓬勃的朝气，正是年轻气盛的时候。 见到客栈内的情形，瞥见青篱头上流着血的伤，立马心中一揪：“青篱！这是怎么了？” 青篱见他突然出现在客栈，心中也惊讶不已：“赵大哥，你怎么会来这里？” “不是你叫的我吗？我在码头卸货，有人传话说是你在客栈里出事了。” “不是，我没有啊。”青篱满脸狐疑，是谁将赵大哥叫了过来，是在帮她，还是在害她？ 灼华见突然又冒出一个人，心中突然想到了最初客栈跑堂伙计说的话：人家赵旭跟富商李家的小姐好了，不要她了。 这莫不是上演了一出为爱栽赃的戏码。 不论是凡间还是修仙界似乎都少不了以爱做筏子，自作聪明地在他人身上施展毒计的人。 赵旭进了门见青篱额头上的伤还在淌血，不禁心疼道：“青篱你这是……” “赵哥哥！” 就在二人还要继续往下说，突然被一声呼喊打断。 赵旭身子立马一僵，回头往楼上看去，就在二楼玄关处正站着自己上工处的主家小姐——李绣香！ 一张俊秀的脸略带尴尬道：“不知小姐竟然也在此。” “哼，赵旭！我喊你几次你都不来，怎的这丫头喊你一次，你便来了呢？” “我看你是不把本小姐放在眼里了？” “不不，赵某绝无此意，小姐身份贵重，不好与我等粗人同列。” 赵旭将自己放的很低，句句不得罪自己的主家，却也将自己摘了出去。 李绣香心中不爽，手中的白羽小扇轻摇，黛眉微皱道：“哼，那我告诉你，今日这丫头偷了我的东西，你待如何？” 赵旭听罢，心下便觉不好，如今尚且弄不清楚是个什么情况。 这时青篱扯了扯赵旭的衣袖： “赵大哥，他们抢了我的云珠，非说是我偷了他们的，你帮我做个证，这些云珠是我很早以前便有了的对吗？” 灼华有些好奇这男子接下来的态度，毕竟富贵在前，并不是每个人都会念及旧情。 赵旭一见青篱脸上的伤，又看见上头一个仆役手中的一捧云珠，眉头轻轻皱了起来。 一头是主家小姐，一头是青篱。 看了看青篱眼中沾满了泪水期盼地看向自己。 赵旭心下十分纠结，但下一刻便抬起了一张俊朗的脸肯定道：“此前青篱确实就有云珠在手，这我可以证明。” 见他帮自己正名，青篱心中不免松了口气。赵大哥还是那个赵大哥，从来没变过。 他一直都踏实坦诚，绝不是趋炎附势之人。 听了他的话，李绣香立刻脸色不好，一双黛眉此时蹙在一起，仿佛下一刻就要发威。 然而赵旭话锋一转：“只不过，我只能证明当初青篱是有云珠在手的，如今她手上的云珠从何而来我却不能作证了。” “哦？这样啊。”李绣香听罢立即展颜一笑，眉眼瞬间舒展开。 得意地看向了青篱。 青篱听他如此说，也愣了一下。 “赵大哥，我当初便同你说过的，这云珠是我姐姐给我的嫁妆，你为何事到如今说这样的话。” “这云珠明明就是我的。” 赵旭见她泫然欲泣，心中也不忍，但他们这样的人若还想在天洲城混，便不能得罪李家。 “青篱，你便认错吧，你哪来的姐姐呢？这云珠是怎么来的，你说的出来吗？” 青篱不可置信地抬眼去看他。 赵旭下意识避开了她的眼睛。 转身对李绣香道：“小姐，青篱她不懂事，既然已经物归原主，不如若放她一马吧。” 李绣香笑颜如花，心情颇好地随意说了句： “既然赵哥哥求情，那此事便算了吧，不过别再叫本小姐看见她，要不然见一次打一次。” 青篱此时已经不敢置信。 “赵大哥你怎么能这样，当初大娘急病，是我拿了云珠……” 第165章 鲛人 赵旭听了立刻打断她： “青篱，你的云珠是从何处弄来的？倘若从开始就是偷的李小姐的呢？你能说出那些云珠的真正出处吗？” 灼华见此轻挑了挑眉，见那叫青篱的姑娘眼中希冀立即熄灭了。 心下有些同情却也无可奈何。 这姑娘无论从身份还是能力看都处于绝对的弱势地位，根本没有为自己争取公正的机会。 没有人会为她撑腰。 还被自己信任的人背叛。如今看来这姓赵的青年男子多半也是那李小姐暗中叫来的，就为了给情敌一个下马威。 这样的戏码实在无聊至极。见青篱仿佛灵魂被抽走，呆呆地站在原地。 灼华轻叹了一声。 识人不清，谁没有过这么一遭呢？ 或早或晚，只是不知什么时候会轮着自己。 千雪妖王是如此，凡人、修仙者也是如此，总要被辜负，被骗一次，跌了跤，认清楚了，以后才不会再摔倒。 青篱心中一阵发堵，眼中不禁流出泪来，此时她也不知道是被气的还是伤的。 掌柜的让她息事宁人她没哭，被污蔑偷盗、被抢云珠她也没哭，如今赵旭的话却让她哭了出来。 起初是不敢置信，如今回过神来心中的悲伤一浪翻过一浪。 这些人的话她百口莫辩，她本以为唯有赵旭是相信她的，到头来还是自己多想了。 别人欺负她、骂她、排挤她，她都不在乎，虽然日子得过且过，但有吃有喝也算还得熬的过去。 当初的自己对赵旭就如溺水的人抓住了一根浮木，她本不应该将期望寄托于一个非亲非故的人身上。 如今老天就叫她长了记性。 此时众人都瞧着她狼狈的一面，青篱觉得额角的伤隐隐作痛，意识到自己此时一定很难看。 窒息感叫她再也忍受不住。 直接头也不回地朝着客栈外跑了出去。 “哼！”李绣香小人得志般轻抬下巴。 餐桌上的众弟子见了这么一出戏，心下也不由唏嘘。 青篱一直向朝着海边跑，出了门再也没人看到，她才感觉堵在心里的那块巨石挪开好了一点。 她一直跑一直跑，就像无数次赶去港口那样。 她用力擦干了眼泪，跑的越来越快。 其实她没有说谎。 她是有姐姐的。 她的姐姐是一条长着漂亮蓝尾巴的鲛人。 她与姐姐相认也不过三年。可姐姐给她的是从未有过的温暖，有了姐姐她才知道何为亲情。 不求回报的付出，嘘寒问暖，担心她是否吃饱穿暖，才是亲情。 她七岁时和鲛人姐姐失散，后来好不容易被姐姐找到，可惜那时候她已经与赵旭两情相悦，不愿离开。 后来姐姐会时不时给她带来东海的云珠补贴生活，姐姐说海底有很多宝物。 姐姐拿太贵重的东西给她，她不敢收，后来每次见面姐姐便都会给带来一些拇指大小，颗颗圆亮饱满的云珠给她傍身。 说是听说岸上的女子嫁人娘家都会准备嫁妆。她以后嫁了人也得有嫁妆。 她会听姐姐说海上的月亮有多美，说有一天也想带她去看看，说海底有很多宝贝，就算到了夜晚也会闪闪发光。 姐姐说要带她走，她当时虽说心有向往，但还是拒绝了。 因为她想着在天洲城的日子虽然平凡多磨，但有赵旭陪伴也算踏实，以后两人成亲也能靠着攒下来的嫁妆做点小生意，生活只会越来越好。 一切究竟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变得呢，就从麻婶子在她耳边说什么赵旭跟李家的小姐在一起之后，赵旭便很久都没来找过自己。 不，也许是更早，从自己给他云珠起，他便一直追问她的云珠从哪里来，她无奈只说是自己家里人给攒的嫁妆，他信了，对她更好。 再后来，不知从何时起他渐渐不来找自己了。 而她也因为和姐姐失了联系，一直焦心，总是独自跑到近海码头去寻找姐姐的踪迹，顾不上赵旭那边的情况。 最近海边很不太平，但她不得不总是远远的去看那些别人口中的怪物有没有一个是她的姐姐。 她近日越发心惊胆战，因此也忽略了别人给自己下的套。 她现在还有什么不明白，今日的李家小姐是因为赵旭才来下套诬陷她偷了云珠。 她认清了，这世上原本就只有姐姐一人是真心疼爱她。 当初她就应该跟着姐姐离开这里，回到大海里去。 要不是当初喜欢上了赵旭，不舍分离，如今又怎么会失了姐姐的消息。 还将姐姐留给她的云珠被人夺了去。 她一直知道自己微不足道，身份低微如蝼蚁，可她今日才知道像自己这样的人想要活下去就是要如此的忍气吞声。 青篱的想法越来越消极，眼泪止不住的流，心中委屈不甘愤怒，但也无可奈何。 季和见事情已经尘埃落定，随即向灼华招招手：“灼华师妹，快来吃饭吧，菜都凉了。” 灼华回身轻笑道：“好啊。” 下一刻，她手指轻动。 “唉——” “天啊！救……唔——” “唔唔唔——” 包括赵旭的几人都被紫荆藤生着翠叶的藤蔓捆成一个个紫色的蚕茧。 灼华一想自己为这几个东西浪费了一桌子好菜，心中有些郁闷的同时，下手便也重了些。 “提醒你们，这出糊弄人的把戏在我们修仙之人的眼中可不够看，演的实在拙劣，有碍观瞻，不要有下次了。” “以后你们瞧见我，也最好绕路走，不然的话，见一次打一次。” 再一个眨眼间，几人已经被灼华用法术直接从客栈内远远的丢到了大街上。 大街上路过的行人见这几个稀罕物也都禁不住指指点点。 可惜地上的人嘴巴被藤条死死封住，只能不甘的发出一阵“唔唔”声，继续被人指指点点。 掌柜瞪眼见着一下子空了的楼梯，突然感觉耳边清净多了。 出门在外，为了省事，灼华可不介意做出一副恶人嘴脸。 “掌柜的，以后这样的人不要留着，再碰上便知会我一声，我这人最受不得耳边聒噪。” 掌柜一听，立即咧嘴笑：“哎——，懂懂懂，小的都明白。” 灼华一说话有仙家撑腰害怕什么，有什么事叫仙家出头就是，自己也不必害怕得罪了李家。 此时那地上四处散落的云珠也被灼华用一枚锦袋收起来，交给了掌柜，顺带瞥了眼楼上那还端着盆被吓得没声了的麻婆子。 麻婆子一被灼华盯了一眼，便立刻颤颤巍巍低下头，她这不是第一次瞧见仙家手段，但却下意识觉得眼前这仙家姑娘格外吓人。 “等那叫青篱的姑娘回来，将东西物归原主。” “小老儿明白，仙子果然是明事理的人，小的代她谢过仙子了。” 掌柜双手接过了锦囊，脸上挂着笑都显得真实了几分。 将事情快速料理干净，灼华便回到座位继续与众人用饭。 第166章 逍遥容与 季和见灼华归座，手中筷子不停：“竟不知灼华道友会有兴趣管凡人的闲事。” “还记刚踏上修行之路不久，我师父曾说过沾染凡人之间的是非因果于我们这些修行之人无益。” 灼华手中的筷子若无其事夹向一道金尾海龙鱼，察觉到众修士的目光都落在她身上。 便也随意说了一句：“我修仙以前也是个凡人，大灾之年随灾民流离失所，那时饥不饱腹，衣不蔽体。” “众生总是各有各的幸与不幸。 因果之言，在我看来不必太过遵循，谨慎地积德行善也是功德一件，问心无愧便好。” 灼华说完这话感到，伊粼双眼亮晶晶的看了过来。 伊粼方才其实也打算去帮忙，只是两位师姐拉住了她，且灼华也先她一步插手，自己便坐在桌前没动。 对于灼华的话，其他人则是有的认可，有的不赞同。 “积德行善是好，只是修仙界向来残酷，一直秉持着积德行善之心，也难免有一日被人算计。” 天祁宗的一个男修听了灼华的话，如是说道。 “确实。”灼华觉得他说的很对。 殷雪看了一眼灼华和季和，说道：“灼华道友是从进这家客栈时，便注意到那个姑娘了吧，那姑娘看着确实惹人怜爱。” 殷雪记得上楼的时候灼华便因为看那青衣姑娘，落在了后头。 其实殷雪的观点和大师兄季和一样，身为修仙之人最好还是不要过于插手凡间事。 不然以修仙之可以人移山填海之力，哪怕就是再小心，也避免不了对人间的秩序造成一定影响。 这并非是好事。 因此哪怕是好心，也应当克制，尊重凡人的命运。 灼华也知道大多数的修仙之人心中在想些什么。 他们不爱出手干涉凡人之事都是出于一种节制的品行，不论是为自己还是为他人考虑，不插手凡人命数是最稳妥的。 然而灼华并不打算遵守这修仙人士之间不成文的规矩。 灵自天地生，便应该逍遥来去，有所为有所不为，逍遥容与。 不论人妖魔皆是如此，凡人也是一样。 世上有那么多的规矩，可都是从别人嘴里说出来的，非要分说，哪一条没有道理呢，但若要条条遵循，规避了风险的同时，同样也束缚了自己。 人应当有自己去遵守自己的道理。去听去看了，亲身体会过了以后，才可再得出自己的一套有血有肉的世理人情。 只是这个话题继续下去似乎并不那么和谐，于是灼华又浅酌了一杯灵珑梅酒，展颜一笑道： “其实我帮不帮也是看心情的。” “那你不开心的话便不救啦？”听了灼华此言，同寝的瑾兰觉得荒唐的同时又觉得说不出有什么不对，便忍不住问了一句。 灼华爽快道：“对啊！” 灼华一出此言众人也不说话了。 不过谁听不出来她这是在胡说八道呢。 整个桌子寂静下来，只剩下了灼华自己的夹菜声。 没一会众人又恢复了融洽的氛围。推杯换盏，把酒言欢。 青篱一个人一口气跑到了海边，却只敢站在高高的礁石上，不敢随意靠近海水。 她没蠢到在这种危险频发的时候靠近无人的海岸。 她站在高高的悬崖峭壁上，脚下是撞在悬崖上抨击四溅的海水，雪白的飞沫携着冰寒的的海气打过来。 青篱像往常无数次做过的那样，将埋在领口中的青螺哨扒拉出来，放在嘴边轻轻吹起。 这一次她坐在海边等了许久还是不见姐姐的身影。 以前不管在何处，只要来到海边，吹一吹颈上的青螺哨。要不了多久，那蔚蓝的海面上便会出现一条碧蓝色的漂亮鱼尾。 长长的艳丽鱼尾在海上拍打起晶亮的水花，在阳光下一闪一闪，比东陵阁中收藏的深海水晶还要亮。 这一次，姐姐还是没有出现。 可是自己已经没有容身之处了。 姐姐到底去了哪里？是不是也觉得她麻烦，不要她了。 她记得姐姐说过，青螺哨发出的声音人修和凡人是听不到的，青螺哨发出的特殊的音波会让姐姐远在深海里也能听见。 姐姐若是听到了，是不会不出现的。 可为什么这么多天，都找不到她呢？姐姐会不会是被人捉了去，她们这辈子是不是再也见不到了呢？ 明明刚刚团聚，她们聚在一起的时间那么短暂。 老天太不公平了，世上有移山填海的仙人，有富贵之人，他们都是自生下来便不必为生计发愁。她要的明明也不多，为什么总是被夺走呢？ 青篱越想心中越是哀郁苦闷。 任海风像击打浪花一样打在她身上，青篱的鬓发乱飞，不时刺进她的眼睛，不知是被风刮的，还是被头发刺的，青篱眼中的泪水就是止不住的流。 在无尽的海浪中，看不见任何熟悉的影子，只有海浪一直在持续地拍打海岸，发出壮烈的碰击声。 在海浪汹涌的波涛中没有人听见青篱的哭声。 青篱哭累了，随着所有的情绪随着眼泪被发泄出去，只觉得自己心中变得空荡荡，似乎不难过，也不愤怒了。 像她这样的人不就是这般，崩溃然后哭泣，哭泣然后平静，日子还是要过下去的。 于是她站起身，沿着熟悉的海岸线一直走。 直到走到天洲城最大的港口海岸。 夕阳已经西下，金橘的阳光将沙滩照成了暖色，但那沙洲是冷的。因为冬日的海风还是不减一分的冷凉。 在沙洲上一群洁白的鸥鸟追着海浪疾走。 曾经也是这样一个夕阳下，她被秋生挤兑，故意叫她到金枫码头买一只六斤的赤尾金鳍鱼。 新鲜的海货都是清晨时分渔人们从海里打捞上来卖，抢手的海货早在正午之前便卖光了。 傍晚叫她去码头买鱼，她到哪去买一条那么大的赤尾金鳍鱼回来。 那时候的她急的一个人在海边吹着冷风，四处询问，人人都摇头。 买不到鱼给客人，不能交代，她根本不敢回去，只知道一个劲儿的哭。 第167章 急转直下 后来，她眼前出现了一个面容俊朗的青年。 青年的肤色有些黑，笑起来却十分俊朗明秀，他有着一腔清朗好听的嗓音，叫人听了心生平静。 那时候金橘色的夕照暖阳中，赵旭听了她的话后轻笑了一声：“就为这事儿哭？” “别哭啦，我有办法。” 随即带着她去相熟的人那里买到了六斤的赤尾金鳍鱼。 想到这里她心中有些不是滋味。 她怎么会随随便便喜欢上一个不好的人？ 那时候的赵旭在商船上做工，是个诚实爽朗，心地善良的年轻人。 后来两个人也常常相聚在金枫码头，海浪翻滚，他们坐在海边看着纯白的海鸟飞旋，一起谈天说地。 但是，那个干净澄明，如阳光般和煦的少年已经不见了，她的少年郎变了。 那个曾经肯帮她说话的少年已经死了。 就在这时，青篱见到了海面的浪花似乎更比平常高了许多， 此时正值傍晚，这时候的远海岸的海水还没漫上来才对。 青篱看着视线中走过几个匆匆忙忙的码头伙计。 “让一让，让一让！别待在这挡着路好不好？没长眼吗？” 一个凶里凶气的大汉和另一个大汉抬着一个厚重的大箱子往甲板上走。 这时候出海？这几日不是几乎已经没有人敢出海了吗？ 青篱抬头看了眼是哪家的商船，船身上印着一个“李”字。 是李家的商船。 见不断有人抬着货物上岸，似乎急急忙忙的，还有主事的在船上不停催促。 他们就不怕在这个时候行船会遇到怪物？一开始海边出现怪物的时候可是死了不少人，这也导致了如今根本没有人敢行船。 人为财死，那些富商们靠着商船海运倒卖货物，生意停了这么久那些商人老板们该是急了吧。 船只停在码头，却不能出海，只出不进，如今终于还是铤而走险了。 青篱见到那“李”字百年心生一股恨意。 最好沉了才好，这样冒着船上所有人生命危险行的船，在货物停运的这个时候，若商船成功停泊，到时倒卖的货品价格只会更加水涨船高。 到时商船的主家必会赚的盆满钵满。 青篱知道自己此时的想法偏激，但这本就是他们要做的事，冒着生命危险行船的人心中也有数。 在如今行情不好之时，都是在拿命糊口罢了。 青篱看了一眼已经收拾妥当的商船，走的离他们远了些。 青篱刚刚在一处码头的石台上坐下来，便听到船上的管事吆喝人准备出发了。 看着船只在眼里一点一点远去，似乎很缓慢，但眨眼间船只便在夕阳下朝着海天中驶去，海上似乎开始刮起一层薄薄的雾。 那艘船安然的行到了海水中央，离开很远。 青篱也就不再关心。 随着夕阳落下，海岸边的凉意似乎更重了几分，清理站起身来准备回去找掌柜结下这个月的工钱，再另找家门店做工，只是得罪了李家商号的小姐，还会有地方收留她吗？ 就在此时，又一阵腥咸的海风刮过，不对！这是混着海水味道的血腥气！ 耳边这是仿佛远远地传来几声杂乱的人声动荡。 青篱猛地回身看去，那驶在海上的李氏商船似乎不再朝着东边驶去。 是船上的声音吗？ 青篱极目望去，夕阳灼耀的金光下船只的影子已经不那么清晰，再加上海上似乎起了一层薄雾，此时便更加爱看不分明了。 船只背着阳光，突然青篱看见一个黑色的影子坠入海中。 那是个人吗！？ 青篱快步走到码头深入海水中的木堤，商船确实停了，他们怎么了？被魔物袭击了？ 远处的惨叫声似乎随着海风被偶然地送进了青篱的耳中，此时她在想努力去听却也听不见了，仿佛一切都是错觉。 这时，那船上挂出了飘扬的红旗！ 这是船只遇难才挂的旗子！ 天啊！ “快来人呐，来人呐——，海上的魔兽袭击商船了，有没有人呐，救命啊——” 青篱整颗心都提了起来，自己尚且惊魂未定，便下意识尖叫了起来。 这里是最大的港口，哪怕不行船也有几个渔民船主在此处修缮船只，听了青篱的话都纷纷赶了过来。 青篱见他们过来，立刻指着远方已经进入远海的商船叫道：“我看见了！他们遇难了！有人跳船，还有红旗！你们看到了！” 时间紧迫，青篱自己不知道怎么办，但她知道得赶快通知其他人。 “这都什么时候啦，还行船！不想活了！” “现在不是说这个的时候啊！快想想办法！”旁边一个热心的小伙子也跟着急起来。 但众人踌躇一番谁也不敢动，他们去不是送死吗？谁打得过怪物啊。 青篱见众人没有动静，此时海上人已遇险，他们随时可能全军覆没，必须快点想办法。 青篱眼睛突然亮了一下，想起来客栈里的几位仙家弟子。 掌柜的说了，他们几位仙家就是来降妖除魔的呀！ “我们福海客栈里今日就来了几位除魔的仙家弟子，我去请他们来！你们看着些！” 青篱快速说完便往回跑，可刚跑出去没几步，便听到一声尖细的长鸣。 这声音青篱再熟悉不过。 鸣声远而空明，在场的所有人都听到了。 “这是什么声音？是海鲸吗？我以前随商船出海的时候好像听过。” 青篱突然滞在原地。 这声音别人不知道，但她却是最熟悉不过，永远都不可能忘记。 那是她姐姐的声音！ 海风再次携着一股血腥气袭来。 青篱全身的血液几乎被冻结。 “这是什么味道？是血！有人死了吗？这也太凶险了，何必为了那几两纹银命都不要，唉。”老渔人抻着脖子看远方船只，不停地叹气。 青篱全身发冷，破开人群冲到木堤最前方，颤抖着拿出颈间青螺哨，死命的吹。 眼中的泪水不自觉涌出来。 她是不喜欢李家小姐陷害了自己！可李家商船那些人不可以死在被姐姐手里！ “唉，小姑娘你不是去找仙家弟子了吗？怎么又回来了？” 青篱充耳不闻，有人见她不答话便推搡了一下，青篱仿佛感觉不到。 将小脸憋得通红，使劲去吹手中那没声音的青色哨子。 第168章 一片桃花瓣 眼见毫无作用，青篱就要往海水中扎去。 “唉！姑娘，别冲动，没救啦——你别去！船上是有你什么人吗？别过去！冷静点！” “这时候你就是去也没什么用啊，找仙家弟子来，兴许还有救。” 带着草帽的老渔夫用干枯而有力的手抓住了往海水中跳的青篱，脸上颇有些同情之色。 其他几个聚过来的人也反应过来急忙拦住青篱，抓住她的手臂，不让她跳，纷纷劝阻。 老渔夫无奈，快速转头跟刚刚的年轻人道：“小伙子，你跑得快，快去，去福海客栈找那几位仙家弟子，告诉他们海上又有魔兽作乱了。” “好！”说完小伙子便跑的不见了踪影。 听了老渔夫的话，青篱想到那个帮助自己的粉裙仙子，眼中闪现了一丝希冀，如果她去求求那位仙子的话，她能帮忙救姐姐吗？ 下一刻她眼中的希冀又再次熄灭了。 其实她是知道姐姐是海妖的，因为只有海里的妖怪才会长成姐姐这个样子，人身鱼尾。 客栈里那几位仙家弟子是斩妖除魔的，斩的是谁，除的又是谁？ 是她的姐姐啊！姐姐从来不会袭击人族的，一定是出事了的！ 她该怎么办，怎么办呐？ 老天为什么要这样不公平！她可曾害过任何人？姐姐又可曾害过任何人？ 为什么让她们落到这样的境地。 姐姐出现在这里，是不是因为她老是在海边吹哨的原因，若非如此姐姐平日里都在深海中不会到这片海域里来的！ 想到这，青篱眼中闪过一丝决绝。 她得过去！去姐姐那里！ 此时青篱心中已存了死志。 她发狠地想要冲进海里，下一刻粘在她青色衣角上的一片嫩粉色花瓣飘飘摇摇到了目前。 青篱突然意识到自己竟不能动弹。 此时坐在福海客栈的灼华突然轻叹了一声，随即立刻站起身往客栈外走。 “灼华道友，你做什么去？” 季和坐在灼华对面，见她突然起身便看了过来。 灼华没有回答，一步刚踏出门去，身影便消失在原地，出现在港口处。 青篱亲眼看着那一片粉色花瓣飘落到眼前的海水之上，化作了一个活生生的大活人。 那个客栈中为她说话的粉衫仙子正踏着一柄发着光的青色竹剑站在蔚蓝的海水之上，一双明秀的桃花眼正一眨不眨看着她。 “仙人啊！是仙家！”众人见着突然出现的人，纷纷后退几步。 青篱瞪大了眼睛还有什么不明白，仙子一直在看着她。 “仙……仙子，救救，救救我姐姐吧……”青篱激动地语无伦次，仿佛抓住了一根救命稻草般，一边说，一边急忙指着海上商船所在的方向。 “我姐姐她……” “你随我来吧。” 灼华也嗅到了风中的那股血腥气，伸手将青篱拉到了青练上，叫她抓着自己的衣衫。 青篱眼中挂着泪，快速跳上了飞剑。 灼华二话不说直接以元婴期的速度飞到那片出事的海域之上。 海风在耳边吹过，青篱离得越近越能闻到那股若有似无的血腥气。 终于听清了海上人们落难的哀嚎。 “救命啊！管事的，红旗挂上了没？弟兄们真的不行了。” “我就说不能行船吧，这下好了要死了——” “我不想死，不想死，我老婆要生了，我就是想多赚几个钱，我还不能死啊，我后悔了——” 海上的风浪很大，一股雾气也渐渐升了起来。 “在那儿！”青篱直指着船只的方向，不是她的错觉，海浪分明在涨，此时海上没有什么风，海浪不该这样翻涌。 众人眼中充满了绝望，经过之前几次浪花的扑打，船只几乎已经到了极限，开始出现倾斜，海水不停地倒灌入船内，几个船上伙计拼命将海水排出去。 “管事的，快把那些东西丢了吧！再不减重我们的船要撑不住了！” 管事的脸色也十分不好，他死死握着那杆挂着红色旗帜的船柱，仿佛他是自己唯一的希望。 “不行！就是你们都死了，东西也不能丢！” 众人心中绝望。 紧接着一条巨大的鱼尾拍起了数丈高的海浪直直向着船只的方向扑来。 下一刻，船的前方竖起了一道绿色屏障，将数丈高的的海浪阻挡在外。 “是仙家！仙家来救我们了！”船上的大汉看到半空中御剑飞行的灼华，立马欢呼起来。 “真的！不用死了！太好了!” “求仙人救救我们！” 见到御剑而行的灼华，管事的也松了口气。 瞬间瘫倒在旗杆下。 这下子不用被主家扒层皮了。 许是纳闷船为何还不沉，此时离船不远的海水中浮现出一颗头颅。 那水中的海妖两耳处长着碧蓝色的飞鳍，此时警惕地张开，嘴中不时发出刺耳的威胁声。 是魔化的海妖无疑，只是海妖一般都在深海里，这里的海域离凡人聚居之地太近，他们若无事应当不会到这里来才对。 “姐姐！是我啊——”青篱再次急急地吹起青螺哨，期望能够唤醒她。 听到耳边的独特音波，那海妖似乎愣了一瞬，灼华意识到那海妖的异样，回看过去。 只见那只碧蓝色的鲛人双眼赤红，在水中痛苦地翻滚了一阵，便再次掀起了一阵巨大的海浪袭向二人所在的位置。 青篱急忙抓了一下灼华的袖子：“仙子，那是我姐姐，如您所见她是鲛人，但她不是害人的妖怪。 肯定是发生什么事了才把她变成现在这样的！您打她，困住她，但求您别杀她！” “她肯定还可以恢复过来的！” 灼华看了她一眼，道：“你先到船上面去。” 灼华并没有贸然答应她的话，但这海妖已经是金丹后期了，金丹后期入魔的妖怪想要活捉可不是那么简单的。 若是到了不得已的时候，她便不得不做个了断。 紧接着海上爆发了一阵尖利的长啸声。 “啊啊——”船上的众人如闻魔音贯耳，捂着耳朵陷入痛苦的哀嚎。 这是海妖的音攻术。 “船！船要沉了！”船上的人发现了船只的异样，船上的货物太多了，这种时候只会加快船只的下沉。 灼华放出元婴期的威压，那海妖本能的瑟缩了一下，迅速钻进海水中。 “你们没有备用的船吗？赶紧离开！”在海中与那鲛人斗法很容易伤到这群凡人，必须赶快将他们转移。 第169章 海浪惊风起 “有是有！只是……” “仙人，船上有太多货物了，我们这些人不能丢下这些东西逃跑啊，不然主家非扒了我们的皮不可！” 管事的双手合十，恳求地看向灼华。 见他们这个时候还念着金钱粪土，灼华直接道：“既然在危险时行船，便是做好了遇险的准备。 今日袭击你们的是深海海妖，金丹后期修为，我亦不能敌！你们能活到现在已是奇迹。想活命就别废话，走！” 听了灼华的话，管事的脸色迅速发白，本以为不用弃船了，结果还是逃不过。 “兄弟们，我们赶快跑啊！别管了，那些宝贝哪有命重要？有钱赚，有命花吗？想走的赶紧跟上！” 船只已经倾斜，海水倒灌根本来不及排出。 一个左臂上早已鲜血淋漓的大汉当机立断冲船上的伙计喊道。 “走走走！”那家有老婆即将临盆的大汉立即支持，快速冲了过去帮左臂受伤的大汉放船。 “等等！你们回来!你们是不是都不想活了，不想要饭碗了吗？”管事的见几名大汉已经开始解小船的缆绳，立即喝止。 “管事儿的，要留你自己留！我们逃命还要去！”接着几个水手立刻凑了过去，齐力将小船放下。 “怎么办，这船只够五个人？” “可是我们有加上管事的有十二个人！” “怎么办？” “老余，你走吧，你家老婆怀孕在家，你回去吧。”那断臂的大汉自己孤家寡人，如今手也废了一只，便打算不走了。 “老许，你……” 下一瞬海上突然出现了几名修士御器的身影。 “灼华道友！” 季和踩在一柄雪扇上，飞在最前面，站在他身后的是殷雪。 青篱见到海上出现的几个人，立刻紧张起来。他们会放过姐姐吗？ 倘若这些人坚持要斩妖除魔，那位灼华仙子就是不想痛下杀手，也是难的。 如今看来姐姐还是很危险！ 可是姐姐为什么会变成这个样子，像被什么控制失去理智了一样。 她从未见姐姐这样，连脸上的皮肤也变成深蓝色，眼瞳赤红，她这个样子，岂不是让所有人都会认为她是害人的魔兽了吗？ 青篱密切关注着海上的状况，若有意外，她便打算冲出去，想办法唤醒姐姐，如果不行，倒不如和姐姐一起死去。 那海妖潜入水中后便卷起了滔天巨浪，看着个头小，却极难对付。 不仅有兴风作浪的本事，还极擅在海水中穿梭隐匿。 灼华直接看向季和他们：“分出几个人将这些凡人送回陆地上去！小心水下，水下有金丹后期的海妖！” 众人一听她的话立刻脸色凝重。 “金丹后期！？”伊粼惊声而起，立刻驾着飞剑往高处飞了飞。 “灼华道友，看来你已经与它对上了。”季和拿出自己手中的七弦古琴，做出了作战的状态。 “金丹后期我们必是敌不过的，先给那几个凡人争取些时间。”季和迅速指挥身后的弟子去庇护船上那几个凡人，自己则冷静地轻轻拨了下琴弦。 似乎已经做好了苦战的准备。 “这海妖在海水中的隐匿能力很强，会音攻之术，可掀起巨浪。” 青篱听着他们的讨论着怎么对付姐姐，心一直往下沉。 灼华看了眼青篱：“你先和他们回到岸上去。” 青篱立刻摇头：“不，求您让我留下吧，生死由命，我不会走的。” 灼华见她这样也没再说话，将她接上了自己的青练。 下一刻灼华的双眼迅速朝海底一扫。 船底传来巨大的撞击声，瞬间海水充满了船舱。 “快跑，船要沉了！” 其他筑基弟子们立刻一人带起两三个人，飞上了半空，毫不迟疑地往岸边飞去。 管事的口中还在喊着船里的货要沉了。 不过没人没人搭理他，带他的弟子生怕他的嚎叫引来海妖的攻击，立刻呵斥他闭上嘴。 管事的眼看着商船慢慢沉了下去，连带着船舱内所有价值不菲的金银财宝都沉入了海底，眼中满是痛苦和惋惜。 此时掩护他们撤退的都是些筑基后期的弟子。 众人蓄势待发，随时准备应对即将到来的攻击。 下一刻海水之下冲出一道长龙似的水旋朝着众人席卷而来，紧接着几道巨大的水旋冲出海面。 灼华下意识躲了过去，但剩下的几人却有人没有躲过。 “啊——”耳边响起几名身后弟子的惊叫声。 还没走远的一名带着管事和一位伙计的大明泽弟子也被卷了进去。 他们之中最高的修为也才筑基后期，自是敌不过金丹后期被魔气浸染的海妖。 见几人中招，千钧一发之际，灼华带着青篱冲入了海水之中。 已进入海水中灼华便拿出了一颗水月石，万年的水月石有避水之能。 然而青篱进入海水中后发觉自己能够呼吸，不自觉放开了抓住灼华的双手。 灼华入水后便立即放出自己的元婴期威压。意识到青篱的变动便直接将她用藤条束缚在青练上。 只听一声尖细的鱼鸣，灼华仔细感受声音的来源，瞬间发动定水平波术，海水中出现无数道水旋，将那空无得一团海水团团围住。 海上的水旋也停了下来，带着几个凡人坠入海中的修士本以为自己死定了，结果水旋突然消失在海上，叫他们落进了海水之中。 “宜修师弟，快起来。”海上的几个修士立刻相互扶持着御剑而起。 “你们先走！”季和立刻叫他们回到岸上去。 他看见了灼华在众人被困时一头扎入了海中，此时进入海水不是明智之举。 但不得不去！总不能叫天祁山的弟子随意折损在这里。 “师妹，你和剩下的几个弟子随即应变，若海妖发动音攻，记得干扰它。我去去就回。” “师兄！” 然而季和还没有下水，海面上的浪花突然变得异常汹涌，朝着几人的方向卷过来。 灼华可不打算叫他们这么快进来。 海水一浪比一浪高，仿佛巨大的手掌一一舔过几个筑基弟子的飞行器。 第170章 暗涛汹涌 “这海浪怎么回事？水下的海妖竟然有改变潮汐之能！金丹后期的魔兽都这么可怕吗？” “师兄，我们快给长老们传信吧！灼华道友她不会有事的。”眼看着海浪已经暴涨上来，殷雪不得不御器飞的更高。 潮水汹涌，像意图吞噬众人的巨兽，一刻不停的携滔天巨浪而来。 海水似乎追着他们来似的，众人心中紧张的同时不得已一退再退。 殷雪脸色凝重。 金丹后期。 他们这些筑基弟子根本不可能打得过，这种时候必须快点搬救兵来。不能再有无用的牺牲了。 下一秒海水中竟然快速卷起一道下陷的旋涡。 随着海水的汹涌之势，海妖尖锐的鸣叫声伴着汹涌的海浪层层荡开，激烈的海涛相互碰撞。 海上的境况变得万分凶险。 尖锐的海妖叫声几乎刺破众人的耳膜，天空中的修士弟子们禁不住伸出双手的捂住自己的耳朵。 季和也被这凶悍的音攻震伤。 “你们走远些，不到筑基后期的都不要留在这里。” 说完他还是发动腰间的那块白玉珏，接近海水。 灼华抬眼看了一眼，立刻发动海上的惊涛骇浪，卷起高高的水龙将人毫不留情地卷飞了进去。 紧接着身后惊起的数道水旋又卷起了几个筑基后期的弟子，直冲天际。 他们几乎没有一个能够逃开这次的水旋袭击。 殷雪离得远，反倒没有被水旋击中，也或许是灼华特意将她留下来善后。 “大师兄！”殷雪见此境况，心下立沉，焦急驱剑赶来。 直到水旋将季和搅晕了过去，水旋化作无数飞沫垂直归入蔚蓝的海浪中。 殷雪御剑带起季和，又立刻命令仅剩的几名弟子带着晕过去的人折返回港口，自己又快速给长老传信。 只能祈祷灼华道友无事了。 海水之下的海妖正在发疯，灼华心念一动，琼花紫藤便将她困住。 然而奇怪的是，灼华似乎听到了另一种遥远的声音，与之相和。 像沉闷而古老的歌谣，从海洋深处传来。 而青篱则被灼华固定在大大的水泡中，青篱见到姐姐被严丝合缝的困住心中也惊跳不已。 她随灼华入水后，才发现姐姐脸上那原本如月亮般皎白无瑕的皮肤，此时竟然遍布凸出来的丑陋碧蓝鳞片。 满眼凶煞之气，几乎完全变成了一个世人眼中凶残的怪物。 她的姐姐原本是漂亮的美人鱼，就算二人的相聚总在夜晚，但姐姐的容貌也总是美丽的。 像一颗深藏海底，被日月濯洗过的明珠，有着绝非常人拥有的美丽。 就如灼仙子一样的美。 可如今姐姐变成这样，大半原因都是因为她。 因此青篱心中更是一直提着一口气，不敢放下。 自入海以后她自己身上也发生了变化，她看着周围的海水似乎一点都不感到害怕。 就像回到了孕育生命的怀抱中，周身的肌肤似乎可以呼吸一般，对海洋有发自本能的亲近与喜爱。 自己从来没有这样全身浸在海水中，这是第一次发生这样的事。 姐姐一定会知道是为什么吧。 可是如今她…… 这次海上没有人来打扰了，但灼华还是决定速战速决。 灼华有预感倘若不快速处理，只怕很快便会出现意料之外的变数。 身前出现了泛着银蓝光芒的蓝息铃。 蓝息铃银光湛湛，在海水之中投下一阵醒心明神的清光。 从接近这片海域起，灼华便感受到蓝息铃的异动，准确说是蓝息铃和那不知来处的红绳的异动。 不是第一次这般了，起初是红绳煞气四溢，却被蓝息铃压制吞噬，除掉魔化海葵时便是如此，那红绳的煞气最先涌动，似乎迫不及待喷涌而出，冲向魔气的源头。 这次红绳的异动同样引起了蓝息铃的动荡。 那股处在识海内的冲动存在感极强。灼华可以轻而易举地灭杀被魔气浸染的魔兽，但却对于消除魔气一事毫无办法。 虽说千雪的念珠幻境中曾经为北地的妖怪们消除过魔气，但她处在自己的绝域中，本就随心所欲，且灼华不曾领会千雪净化魔气的关键点在哪。 按理说满天的飞雪哪怕是酷冷的，但是冰雪的凛冽也未必能够抑制无形无状到处肆虐的魔气。 倘若并非冰雪的寒意抑制了魔灵，那么便是冰雪中携带的其他东西。 冰雪诞生于天地，带着天地间最清纯粹的清气，若是千雪那几乎下了一百天的暴风雪携带来天地之间的清气净化了魔灵，那便也说得通了。 魔气本就由煞气、怨气、戾气滋生而成，与之相克的也无非是清气、佛气等净化之气。 灼华心中似有所感，那红绳像是想去吸收附在海妖身上的魔气，若所料不错，可以引动蓝息铃一试。 这次只当是赌一把了，若实在不行，便将人先扔进青莲空间里放着，等找到了驱除魔气的办法再说也不迟。 见水旋中的海妖还在拼命挣扎，灼华即刻引蓝息铃上飞舞的红绳，下一秒，蓝息铃与其上飞舞的红绳瞬间排开包裹海妖的海水，飞至那只鲛人面前。 鲛人被着突如其来的变故惊得瞪大了眼睛，一双浅金色的瞳孔放大，漆黑的瞳仁竖了起来。 本以为没救了，结果蓝息铃随着红绳轻轻荡摇，发出清越的铃音。 一声久违的铃音激荡开，轻轻震出无数水纹。 没有了水旋的束缚，那鲛人却并不动弹，亦不挣扎、逃脱，仿佛定住了一般。 银铃在海水中光芒大盛，那鲛人身上的丝丝赤红黑气如抽丝剥茧般被红绳吸收，速度越来越快，直到鲛人发出痛苦的哀嚎，在水中扭曲成一团，不断捂着头翻滚。 灼华见此便快速唤出几道水链将她的双手和鱼尾束住。 身后的青篱也瞬间紧绷起来，想到灼华其实并没有答应自己绝不杀姐姐，便更加焦灼。 可她此时挣脱不了束缚。 她不是为了就这样什么都做不了才跟来的，她跟过来本就没有想着一定要活着回去，不管发生什么，她都要和姐姐在一起的。 她不要姐姐就这么一个人憋屈的死！ 一腔绝望与悲愤化作了一种奇异的力量遍布全身。 下一瞬青篱眼中闪过一丝浅金的光芒，光芒就像海上的金月，如她姐姐一样。 第171章 云鲸老祖 青篱感到浑身的血液似乎在沸腾，她快要被煮熟了，但她顾不了那么多，下意识双手狠狠一挣，身上的藤条应声而裂。 她手上覆上了一层流光熠熠的蓝鳞，撕开藤蔓的双手瞬间化作野兽的利爪，撕开了重重束缚，格外锋利。 灼华为了不伤到她，捆住青篱的藤条也并不坚固。 藤条应声而碎时，灼华也注意到了青篱的异样，心中划过一丝诧异，却并未阻止。 看着青篱像一支离弦的水箭冲出了自己设下的水障，双腿接触海水那一刻便化作一条深蓝的鱼尾，鱼尾被密密的蓝色鳞片所覆盖，在透过海水的阳光下熠熠生辉。 她的身子于海水中轻轻一摆便来到了那女鲛面前。 这时，最后一道被抽离出来的赤红魔气渐渐消弭殆尽，女鲛人口中吐出一口脓血，才恢复了平静。 青篱焦急地喊了一声：“姐姐！” 灼华伸手将蓝息铃唤了回来。 仔细端详了一番此时那九颗银铃下坠着的红绳似乎比初时更加鲜亮，蓝息铃似乎也比从前更加银亮了几分，心中不由感到奇异。 蓝息铃本就是上古木源宗的悟道神器，其中蕴含的混沌清气多半也是它能压制红绳煞气的原因。 灼华进阶元婴期后，便早已意识到蓝息铃的功效并非单纯能够助她悟道，以及达到与周遭环境相融的无我之境。 它是青莲仙尊炼制出来的木源宗的护道神器，自己却一直没有发掘出它所有的功效。 另一边青篱抱着昏迷过去的姐姐，眼中的泪珠一直流淌，竟遇水化珠，见此青篱自己也愣了一下。 她茫然地回头去看灼华。 才发觉灼华已经来到了她身后。 “她无碍，只是被拔除魔气，消耗甚大，需要回到深海休养。” “真的？” 灼华见她满眼期盼，随即把头轻点。 青篱破涕为笑，露出一口欢喜的尖尖小白牙。 “谢谢灼仙子，谢仙子救命之恩，仙子大恩，青篱和姐姐绝不会忘。” 青篱此时麻花辫发尾已经染上深色的海蓝。 她自己却是没有觉察到的。 她此时已经不似人形，如她姐姐一般化作了一条女鲛人。 灼华恍惚记得叶清漪曾说过，她当初觉醒血脉，暴起杀人，才得以逃脱牢笼。 也许在某些悲愤或是生死攸关的之时，半妖有一定几率激发自己的妖族血脉，脱胎换骨。 只是这样还能够做人吗？ 似乎半妖在人群中隐匿的本事也是十分出众的。 此时四周的海流已经恢复了平静，只是还有一层蒙白的雾气还未散去。 不消片刻那女鲛人在青篱怀中悠悠转醒。 女鲛人身上长长的碧蓝发丝自然地垂在身侧，遮挡了上身白的发光的皮肤。 “姐姐，你醒了。”青篱见银幽悠悠转醒，见她此时虚弱，便不敢乱动。 一切似乎已经尘埃落定，她们姐妹二人平安无事，对青篱而言似乎已经是最好的结果。 然而，海水中不远不近地传来一阵仿佛直达识海深处的声音，这声音极赋穿透力，空明长啸。 是谁？ 灼华敏锐地感受到海水中产生了细微的震动，这种共振声越来越强，灼华往身后深邃的海水望去，轻易地放开了神识。 这是怎样的庞然大物！ 鲸！ 海水似乎只是承载它巨大身躯的鱼池。这条大鱼正以极快的速度向他们所在的方向而来。 起初便听到一种混杂在鲛人尖啸中遥远的声音。 那么它就是自己预感中的变数了。 “是云鲸老祖！”银幽脱口而出。 青篱听了姐姐的话，也愣了一下，姐姐说过他们生了灵智的海族大多都生活在深海的水月宫里。 水月宫那里有云鲸老祖庇护。海中的水族们大多悠游自在地徜徉在大海里，无拘无束。 更不用担心有什么外来的凶恶妖族随意打杀他们。 云鲸老祖是一只活了几千年的云鲸。 它是整个海洋最长寿的妖族。 至今还在荫蔽着深海的水月宫殿。 “云鲸老祖怎会来此呢？”银幽震惊老祖竟然会知道自己在这里，又或许它不是为自己而来。 “我看它是被你招来的。”灼华想到她在海水中绵绵不绝的鱼啸声，听说高等鱼妖之间可以形成特殊的音波，在海水内传递信息。 “我？”银幽的碧蓝色长发随着海水如海藻般流动，此时的她脸上的可怖鳞片已经褪去，露出白嫩的肌肤，一双蓝眸透着一股奇异惑人的光芒。 灼华奇异地打量了她一眼，原来深海中的鲛人长这个样子。 除了一条蓝尾巴，好像跟人也没什么区别。 灼华叹了口气，怀疑她在海中作乱时的记忆还没有回来：“你被魔气侵扰时，发出阵阵魔音在海水中传递出去，岂不将它引了来？” “啊……” 银幽捂着脸，似乎慢慢想起了自己那入魔时那癫狂的样子，这可真是…… 她又快速回头看了眼一直为她忧心的青篱，轻轻摸摸她的头，不免心疼。 “阿篱辛苦了，是姐姐让你担忧了。” “多谢仙子救了我们，大恩大德没齿难忘。”说着她拿出了一片艳丽的碧蓝色鳞片。 “倘若仙子有用的到的地方，便请用此物唤我吧。” 正说着，海水中的颤动更加明显了。 灼华已经看到那巨大的在水中折叠的鱼影。 那长岸似的鱼背实在伟岸宽阔，像一座在海中漂泊的岛屿。 又是一声鲸鸣，几人被喷薄而出的巨大水花冲到了海上。 随即跌落在一片云朵中。 灼华踩在一片云白的陆地上，意识到脚下是云鲸的脊背。 “老祖，您是来接我们了吗？”银幽此时欢快地用鱼尾轻轻拍打水面，溅起流珠似的晶莹水花。 一声沉闷轻盈的鱼鸣再次响起。 “老祖，银幽让您担心了。 银幽本来是来东海看望妹妹，却也没想到靠近东海海域后便被一种昏沉之感裹挟，不知不觉便被控制了心智。 我在海中看到了一些状态很不对的海妖，后来我似乎也变得和他们一样。 这一切似乎是海上魔气逸散所致。” 第172章 海天一色 呜—— 一声清脆的嗡鸣声响起。 “它在说什么？”灼华坐在云鲸的背上，这位海洋的统领者，寿命大概是自己的好几倍，已经是太爷爷辈的妖了吧。 灼华怎么也想不到管了这样一桩闲事，竟然到头来，坐在了云鲸的背上，在大海中悠游。 往无边无际的海上看去，此时海上的薄雾已经散去，阳光洒在海面上，海水从黑沉染上了一湛碧蓝，海色澄清，天色晓晴，一场大战过后，竟是这般清明之景。 “老祖说这件事他也知道。水月宫里的海妖也出现了和我一样的情况，都是被魔气侵扰的缘故。 这次老祖出来也是在深海巡逻时，感知到了我的声音，本我在族中消失了许久，老祖在深海中听到了我的哀嚎，便找了过来。” 接着又是一声低沉婉转的鲸鸣。 银幽轻轻扯了下自己的碧蓝色长发，略有些羞愧地对云鲸老祖道： “这次都怪银幽大意了，没有想到东海的魔气污染比想象的强大得多，要不是灼仙子相救，我便铸成大错，差点屠杀了一群凡人。” 银幽一双蓝盈盈的眼睛生的格外生动，如最干净透亮的蓝宝石一般，其中映着碧蓝的海水与青天。 不禁让人感叹，海洋中孕育的生灵是这般灵秀。 “没想到灼仙子还将青篱也带来了。定是妹妹要来救我的。” 说着银幽看了眼青篱。 “咦？妹妹你的尾巴，你怎么长出尾巴来了？！” 银幽本与青篱坐在一处，她们的尾巴轻轻地浸在水中，银幽看到青篱那条蔚蓝的长尾，瞬间惊诧了一声。 “姐姐，你才发现啊。”青篱学着银幽的样子甩了甩自己的鱼尾，霎时也溅起了无数晶莹的水花。 此时与姐姐相伴，身在宽广的海天空间，心中也升起了无限自在。 银幽不可思议地摸了摸青篱那被蓝色浸染的长发。 “唉，没有我帮忙，你是怎么觉醒血脉的呢？莫非也是灼仙子……” 银幽自己也是半妖，但她身上的妖族血脉天生就比人族血脉强大许多，生来便轻而易举地回归了族群，适应海族生活。 并不像妹妹一样流落在外。 本以为妹妹妖族血脉稀薄，一生都会以人的身份生活在陆地上，不会再回到海洋里了。 如今看来还是时机未到的原因。 “这可不是我的原因。是她自己。”灼华听了便反驳了一句。 银幽又纳闷地看向小妹，青篱高兴地说道： “我入海以后便觉怪怪的，似乎在海中也能呼吸，后来见姐姐被魔气折磨地不成样子，我便冲出了灼仙子设下的水障，接触海水后然后变化成了这般。” “我听说一些半妖是可以在特殊状况下，激发血脉天赋的，不知道青篱兴许也是如此。” 银幽在青篱身上摸了摸，四处查看一番，发现并无什么不妥之处，便稍稍放下心来。 “姐姐，我能不能不回陆地了，我想跟你一起回去。” 听此，银幽的眼睛瞬间一亮。 “老祖，这次我们带着妹妹一起回去吧。”银幽嗓音轻快地朝云鲸问了一句。 云鲸发出低沉的嗡鸣声，背上喷出水花，这是表示同意了。 “老祖说，妹妹既然已经演化出水族的特征，在水下生活也没有问题，如今回归族群也是无碍的。” 银幽兴高采烈，甩了甩自己那一头碧蓝的长发，拍手高兴说道。 青篱见姐姐为自己的回归拍手称快，自己也心生安定与喜悦。 也许她早就应该回到海洋里了，从接触海水的那一刻，她便明白自己的归宿不在人群中，而在广阔无边的深海里。 “呜，青篱终于可以跟我走了……” “每回从那上万里的海域来回奔波，我都快累死了，虽然一见到我可爱的妹妹疲惫就都一扫而空，可是在海域间跋涉，我都要游吐了。” “太好了，青篱！姐姐以后要带你去深海里寻宝，那里有很多沉船宝藏，那么大的云珠海贝，还有这么大的红色宝石，姐姐都要带你一一去看！” 银幽快乐地用双手不停比划，狠狠拉过青篱又亲又抱。 青篱好久都没见过姐姐这么激动热情的时候了，最初还是相认时，姐姐这个样子，将自己都吓跑了几次。 “最近海域也不安全，海水中魔气四溢，海兽们都受了影响，你们还是尽快离开吧。” 灼华还没忘记大明泽的弟子狼狈离开的场景，他们不一定是去请了谁，也许是元婴真君，也许是金丹真人。 “确实，连我都中招了。” 银幽的脸色瞬间严肃起来，她继承了父亲的职位在深海中担任海族祭司一职，她金丹后期的修为，只差一步便能结婴。 除了她父亲以外，她是修炼最快的海族，因此祭司的职位也当之无愧。 只是连她都因为靠近了人类的海域而被魔气浸染，若是深海中那些海族们只怕更是凶险万分。 此时悠游在海中的云鲸轻轻嘤咛了一声。 “老祖也打算解决这件事吗？” “海域中的魔气也不知道源头在哪里，就算是知道了也是很难去除的吧？”对于魔气侵染妖族的状况，灼华心中也不无担忧。 同为妖族，这魔气能够浸染妖族，激发他们的凶性，变得残暴嗜血。 这样的手段实在可恶，他们妖族本就不是生来灵慧的种族，好不容易开了灵智，又被人用这样的手段必会失去自我的野蛮样子。 这样的事情实在可恶，只是如今人修宗门对于入魔的妖兽和人族的处理状态都是就地诛杀去除。 拔出魔气的办法不是没有，但是不论是那种都要倾尽人力物力，就如龙虎吞了魔兽金丹，在禅宗住了整整三年，就像当初元澈佛子为蒙毅拔除魔气般，便可见魔气是多么棘手的东西，易杀不易驱。 灼华忽然想到云鲸不是在海中活了几千年吗？ 它的见识必定远远超过自己。 “不知道云鲸前辈可有驱除海中魔气的办法？” 灼华记得像云鲸这样超乎寻常的长寿种哪怕是修至元婴期也不能化形，口不能言，这似乎也是他寿命绵长的代价。 但这只云鲸前辈的修为只怕是超出自己很多很多，甚至是化神境。 第173章 魔气封印 “那我们老祖当然见过这种情况，我们老祖可是活了上千年的老祖宗了，如今也是化神期的修为，在整个妖族都是无人可匹敌的。” 银幽颇为自豪地翘起了自己的鱼尾，轻轻拍打水面。 紧接着一声长长地清脆鱼鸣响起。 银幽便道：“老祖说这种情况确实也不是第一次了，驱除魔气的办法并非没有，但在无边海域说是根除魔气简直是痴人说梦，当初的几次魔气逸散大多是通过封印才止息。 那些人修的驱魔方法对于我们这些在海洋里生存的妖怪十分麻烦，千年前就有海水被魔气浸染的情况，当初死了太多海族了，我父亲也是受难的其中一个。 当初老祖耗费修为，设法堵住了深海中魔气的入口，封印了魔气，这才使水族慢慢恢复过来。” 银幽的讲述充满了沧桑，寥寥几语便道出了海族遭遇魔气的困境。灾难发生的时候总是谁也逃不过。 “大海中的灵力是无穷的，生命也是无穷的，所以遭难的海族总是数也数不清，他们中的许多早已经生出了灵智。 当年的我们也是深受魔气侵害，海域之间是相通的，魔气顺着洋流散播的速度极快，范围极广，我们都束手无策，只能龟缩在老祖布下的结界中。” 银幽想到老祖曾经讲述过去的那些记忆，仍然心有余悸。 自己如今也算见识到其中的厉害了。 她是海洋中等级较高的种族，生下来便拥有筑基后期的修为。就算如此，她也没有逃过被魔气侵染的命运。 “对了，我是如何恢复神智的呢？莫非灼华道友为我拔出了魔气？”银幽想到这种可能心中突然热切起来。 青篱不曾说话，因为她也并不知道，灼仙子是否希望别人知晓她能够拔除魔气的事。 “你被魔气浸染不深，尚有神智，我是用特殊的法器吸取了你身上的魔气。”灼华也想到蓝息铃上系着的那道红绳，此物的来历实在扑朔迷离。 “什么法器能有这样的功效。” “乃大凶之器，煞气极重，似乎是年代久远的法器了，我想起来用它也是凑巧，只能说是以毒攻毒。”灼华想到若海水中的魔气继续这么逸散下去，会发展成什么样子。 海域无限宽广，每一瞬都可能有无数低阶海族被侵染魔化，从而自相残杀。 海洋中的魔气想要遏制只怕是不容易的。 灼华此时抬头看了眼蔚蓝无垠的海水。 “或许，云鲸前辈能带我去魔气源源头处看看吗？” 就在这时灼华感到身下的云鲸带着众人轻轻一跃。 便飞到数十丈高的空中。 巨大的云鲸调转了头带着众人快速潜入海水中。 巨大的身姿激起了无数贴着她们斑斓水泡，水泡快速上升，在阳光下绚丽如虹彩。 银幽高兴的不行，她自己当然不好让灼仙子为他们水族涉险，但但凡有扼止魔气的可能性，他们都不能轻易放过。 因为海中的水族们等不了多久了。 哪怕有云鲸老祖的庇护也免不了经历一场浩劫。 “老祖说，之前水族中出现状况它便去封印魔气的海沟巡查，发现千年前的封印已经再次出现裂痕。 老祖在各个海域巡回发现，如今魔气在海中逸散的根源便是因为这个。” “陆地上也有许多魔气侵扰人族与妖族的情况，这必定不是偶然，许是蓄谋已久。”灼华眼中闪过凝重之色，天下的纷争无休无止。 满满的都是掠夺、侵犯和阴谋。 这样的修仙界该如何供养出一个飞升之人呢？无论是人族还是妖族、魔族。 灼华突然想到师傅所说的。 “谁知道飞升通道是否是封闭了呢？或许是现在的我们达不到飞升的条件呢？” 不专心修行却早想着争夺资源，他们以为争夺到最好的资源就能顺利飞升了吗？ 若真如此简单，那么上古时期那样强大的龙族又为何为了飞升的机会，去夺它宗至宝，行盗窃之事。 这样的修仙界离“功德”二字越来越远了。 修仙之人，当济世助人，修德、修心、修身、修境界，只有接近大道才能得道，得道者需功德在身。 倘若没有大功德的人不能飞升，倘若其实飞升通道并未封闭，甚至飞升的条件其实很宽泛。 也许并不需要法力无边，境界至臻；也许也并不需要无数惊世秘宝托举，只是单单的理解了大道的经纬，为苍生做出了贡献，寻到了自己的道，也向天道证明了自己的道，便可以飞升呢？ 而这一切的根源，或许都只是因为如今的人们再难明白天道的真意了。 灼华被自己惊世骇俗的想法吓了一跳。 冷静下来想想，一切终归只是自己的猜测。 她如今的所作所为也不过是在积攒功德，自从发现功德一事是确实是得天道亲近的，她便开始时时刻刻积攒功德，为自己晋升打通阻碍。 毕竟身为妖族中的草木一族，破境受雷劫实在是一件九死一生的事。 当然，哪怕功德一事与升仙无关，她也要这么做的。 毕竟，有能者，身上自然也背负着与之相当的责任。 幸运者、尊贵者、上位者若真以为自己得到的一切都是理所应当，是完全凭着自己得到的，那才是真的蠢。 有这样想法的人也不过得了“气运”二字的眷顾，有什么可炫耀的。 “气运”二字何来？ 乃天道无私赠予，是恩赐，亦是责任。 若以为一切都是自己应得的，那真是错的彻底。 投胎一事便是“气运”二字的显现。有人投了个好胎，有人投了个穷胎，万般皆是命，半点不由人。 灼华以草木之身修到元婴中期巅峰的境界，便离不开天道的眷顾。 若非没有当初慧缘法师无私的点化，她大概只是一棵神智懵懂的小桃树妖，不知道什么时候便会被凡人硺伐抹去神智，在燃烧的火焰中化作一抔黄土。 没头没尾的一生，随意于混沌中消亡。 因此哪怕天道无形，它赋予的一切你看不出来，却并不证明在某一刻天道没有将幸运降临在你身上。 第174章 吞噬魔气 蓝息铃是青莲仙尊赠予的，青莲空间也是。还有初入天祁宗时，师父的关照，宽宥和纵容。 她身上数不尽的灵石是师傅给的，她享有人修大宗门的资源和底蕴也并非理所当然，她有自己的责任要负。 此时识海中一声铃音响起。 如叮咚作响的溪泉，于高山涧谷中奔流而来，那奔流的水声带来了磅礴汹涌的灵力，直冲灼华丹田处的元婴。 这么久的历练游历，终于水到渠成般，促成了灼华这次的顿悟突破。 蓝息铃的混沌灵力助灼华根基稳固无虞。 海水中不断有纯净的水灵气钻进来源源不断地滋养灼华的妖脉。 “这是？”青篱明显感觉到灼华周身多了一股看不到的气势周旋，似乎将她整个人包裹住。 银幽轻轻在嘴边竖起一根手指：“嘘——” “她在顿悟呢。” “奥。”青篱虽然不懂，但向来听话，一听便不问了。 不过半天功夫，灼华从入定中苏醒过来。 这次她借着顿悟，突破了元婴中期，修为到了元婴后境。 “灼仙子醒了，我们到东海与北海的边界了。此处两大洋的海水相互交汇融合，此处的深海沟便是当初魔气出现的源头了。” 银幽见灼华醒来，便对她说几人此时到了何处。 灼华和二人一起待在云鲸背上，还在水下疾驰。 此处的海水却与之前不同了。 “过去多久了？” “才过了半天而已，我们老祖的速度日行数万里，如今到了北海与东海的交界，也是不用多长时间的。”银幽答道。 “此处的魔气确实更浓了，要不是有老祖庇护，大概我们已经被影响了。” 银幽的脸上已经闪过一丝忧虑，她离开时，海中尚且没有这般浓的魔气逸散，如今才过去多久呢，众多海族多半也为此苦不堪言。 银幽想到青篱，便抓住她的胳膊叮嘱道： “青篱接下来你都不可以离开老祖身边，明白吗？” 青篱刚刚踏上修行之路，银幽担心她的底子承受不住魔气的浸染。 “嗯，放心吧姐姐，我肯定小心，不会离开老祖的。” 青篱知道姐姐他们要做重要的事了，自己帮不上忙，最好乖乖的，不要给他们添麻烦，于是乖乖应是。 青篱如此善解人意，银幽忍不住又摸了摸青篱的头。 两姐妹相处的甚是融洽。 灼华用神识观察了一番此地的水流，感受到那红绳的躁动不安，便心下有数了，只怕云鲸老祖说的没错，此处就是海水中魔气的源头了。 众人往海水更深处游去，海水之下的光线也越加昏暗，他们身边多了许多深海生物。 有红赤圆融的珊瑚丛，随着海水摆动的碧绿色海草，身边多了许多大大小小的鱼类，他们有的身上闪着绚丽的紫色电光，有的坚硬如石，反应迟钝，有的极擅隐匿，趴伏在海底的石头上被云鲸带起的水波惊得变了颜色。 灼华恍然想起了极夜之海的海底，那里的奇异神采，才是真正的如做了一场幻梦般。 昏暗的海水中慢慢出现了双眼蒙白的鱼类，这些大鱼由于时代生存在海底，眼睛也退化了。 前方出现成群结队，横冲直撞的鱼群。 张着一张大嘴撕咬横行，弄得水中的血腥气更加的重了。 “是魔兽。”银幽不出所料地看到了越来越多的魔兽朝他们扑来。 越是靠近魔气的源头，被污染的妖兽们便越多，自然也越危险。 灼华已经准备拿出蓝息铃来迎战，就连银幽也呲起了獠牙，手中的长出锋锐的利爪。青篱见此也自然地紧张起来。 不料下一刻，众人身前升起了一道白色屏障，这柔光的屏障罩住了体型庞大的云鲸以及它背上的三人。 这道柔和的白光屏障，轻而易举将聚集而来的魔兽阻挡在外。 灼华也惊诧于这样的手段，看似简单的灵力屏障，却超乎寻常的坚固与强悍。 紧接着一声洪亮的鲸鸣声荡开，前方的路被一扫而空。 “老祖说下面便是封印魔气的海沟了。” 银幽神色凝重，她也是第一回见封印魔气的海沟，海沟本就是海水之下幽深无光之地，有的还暗藏着凶恶的海流旋涡。 没有什么海族喜欢居住在这里。 灼华感到一股凝滞之感，呼吸的空气似乎也变得胶着，这实不是什么好的感受。 下方似乎有一种极强的吸力，灼华用神识向下一探，便发现四面八方的水流似乎被吸纳向一个奇怪的深海漩涡。 旋涡似乎会呼吸一般，一吸一吐，无数魔气随着海水被吸纳，又被逸散出去。 魔气几乎凝作实质般，聚拢飞旋。 这边是封印之处了。 越是凝视深渊，灼华越感到这种凝滞之感几乎达到了极致。 但下一刻蓝息铃被引动，源源不断地向灼华输送灵气，这股灵力瞬间便驱散了那种凝滞之感。 蓝息铃下坠着的红绳红光阵阵，似乎不甘就这么放过近在咫尺的大餐，虽躁动不安，却被其上九颗银铃压得死死的。 灼华并不知道什么封印之法，她不通符咒也不懂阵法，修炼至今无非粗通佛法，且只修法修一门。 但即便如此，也并不证明这趟浑水她不能蹚一蹚。 灼华手握蓝息铃，引动周身法诀，朝着那旋涡而去，随后稳稳地站在了漩涡之上。 银幽见此也被吓了一跳，但转眼见到灼华稳稳地在汹涌的潮汐中立定，似乎并未被魔气影响，心下便觉惊异。 她惊疑不定地看了看老祖，老祖安抚她稍安勿躁，她才安定下来，但眼睛仍旧一眨不眨盯着灼华的一举一动。 因为此处太过靠近魔气封印中心，哪怕有老祖的庇护，银幽仍旧觉得压抑，再看青篱脸色也已经十分不好。 银幽不得不在心中祈祷，这刚认识的陆地上的友人可千万别出事才好。 引动法诀那一刻，无数粉色花瓣混杂着她的神识与灵力，将灼华重重包裹住，直冲那海沟中心的漩涡而去。 灼华仗着自己如今元婴后期的灵力，在维持幻花屏障的同时靠近旋涡使出了弥天掌法。 只见一道凶悍的佛掌虚影直冲海眼而去。 她的神识强大，一心二用也未尝不可。 就在那旋涡被佛力扰乱的下一刻，灼华立刻祭出蓝息铃来，直接猛地在其中注入五成的灵力。 第175章 海晏河清 随即手掌用力一推，灵力源源不断地被注入蓝息铃中，那红绳也跟着熠熠生辉，红的滴血。 下一刻不出灼华所料，那潮汐被扰乱了灵息后，便立刻化作更汹涌的魔气旋涡朝她席卷而来，仿佛要将她吸入其中，剥皮拆骨。 紧要关头，灼华心中冷静的出奇，她在手掌轻轻划开一道，将自己的血气注入红绳中，只见那红绳的凶煞之气立即被激发地更甚，鲸吞似的吞噬漩涡中涌出的魔气。 灼华的神识隐隐感受到红绳的凶猛暴戾之气，心中也担忧这魔气若是将红绳滋养的更加凶性异常，那么蓝息铃也未必压得住。 不过接下来发生的一切，却让灼华明白了自己的多虑。就在红绳一边继续贪婪地吸收灼华的血气，一边鲸吞魔气时，那红绳逸散出的煞气越来越癫狂，似要翻身做主把歌唱。 红绳的可怖之处，看的云鲸老祖背上的银幽眼中凝重之色愈重。 这时灼华感到蓝息铃在自己识海内轻轻一响。 紧接着那九枚铃铛散发出银蓝幻异光彩，最下端的两粒银铃铛轻轻晃了晃，光芒盖过了还在肆意吞噬魔气的红绳。 灼华身为蓝息铃的主人，明显感觉到蓝息铃分出了几分清气灌入红绳之中。 只见下一瞬那红绳似乎受了重创，身上的光芒也黯淡了几分。 气势也突然萎了下来，不再吸收灼华手中的血气。反倒更加快速地摄取海眼中的魔气。 鲸吞之势更加迅猛，魔气渐渐以灼华，准确说是以蓝息铃和红绳为中心形成了另一个旋涡。 这个惊世骇俗的吞噬过程持续了两天两夜。 期间云鲸也为灼华输送了一些灵力。 灼华自己也不得不从青莲空间中吸取了一些混沌灵气反哺自身。 这两天两夜过去，直到这个旋涡比下方封印魔气的旋涡变得更大，更可怕。 灼华也没有停下来。 直到第三日夜晚来临，月亮高悬在海上，静静的照耀海底，深海中的一些浮游生物发出清亮的光。 最后一丝魔气被红绳吞噬，灼华不知是不是自己的错觉，总觉得那红绳志得意满地打了个饱嗝，鲜亮的红色丝线仿佛又渡了一层光，妖冶异常。 明显感觉到那海水之中不再有滞涩胶着之感，灼华才松了口气。 接过蓝息铃之后撑着身体回到了云鲸背上。 此时银幽轻柔地扶了一下灼华瘫倒的身体，不禁忧心地叫了一声： “灼仙子，您没事吧。” 此时灼华感到身下的云鲸动了动。 云鲸从吐出了一颗云白的光珠，这是他的内丹。 银幽见此，叫了一声老祖。 下一刻，内丹中分出一丝白色元气，渡进了灼华的身体。 灼华感到一丝浩瀚的水灵力充盈入自己的身体，感到自己肉眼可见的好转过来。 “这是……？”灼华心有疑虑，只怕是云鲸老祖用了什么极其珍贵的东西助自己恢复了。 “这是我们老祖将自己内丹中的一丝海水之中的元灵力分了给你，我们老祖感谢你为我们海族所做的一切。” 银幽看着灼华醒来，脸色似乎也快速好转，便知是老祖的为她渡的灵力起了作用 老祖活了上千年，几乎是修仙界的活化石了，它内丹中的本源灵力实在珍贵，损伤一分一毫都可能会影响它的修行，可老祖还是这么做了。 老祖这是感念灼仙子为他们彻底解决了魔气的源头，今后再不用封印，也无需镇压，更无需担惊受怕被魔气浸染了。 “多谢，我也是做了我自己想做的。” “只是如今海水之中残留的魔气还是会持续的影响海族异化，这并非什么好征兆。” 灼华知道海族异化便意味着自相残杀，更意味着靠海的凡人与修士都要因此受累。 光是天洲城的那些百姓修士们的遭遇，灼华便能一叶见秋了。 魔气的源头虽然解决了，但若是不能早日解决海水中残留的魔气，那些底界的海族照样被侵染，袭击凡人。 虽然大陆上四处都发生魔气逸散的状况，但若有能力至少要解决海上的魔气问题。 灼华心中尚且不能完全放下心来。 “你放心，剩下的魔气不足为惧，海洋本就有强大的自净能力，我们老祖也是有办法慢慢彻底将魔气从海域中驱逐出去的。” 听银幽这么说，灼华便有些纳闷。 若是他们自己能够抑制魔气那又怎会不这么做，只怕是有限制，亦或是收效甚微，又或者有耗时极长。 “什么办法？” “我们老祖可以促进潮汐变换，将魔气凝聚在一处，到时再将他们封印起来，用月海之光产生的清气慢慢消磨便好。” 这样岂不是需要消化几百年？ 灼华想到自己的定水平波，大禹治水定水平波，这不是与老祖的定水平波之能有异曲同工之妙。 三日后，灼华出现在天洲城的港口岸边。 有人认出这是前几日出现的仙家弟子，便禀告了驻守在附近的大明泽弟子。 这些日子驻扎在此的大明泽弟子和天祁山弟子在维持附近平安秩序的同时，也在寻找灼华的身影。 自从上次大战海妖，灼华便在海上失了踪。 直到大明泽离得最近的金丹长老派来，也再也没有在海上找到海妖的踪迹。 众人也不知道如何是好，只得如实上报，后来大明泽为避免再出现强大的魔兽，便派来了一位擅音攻的金丹后期长老守在此处。 不过这几日虽然还是有大大小小的魔兽骚扰百姓，但自那以后，天洲城便明令禁止出海。 众人都闹得人心惶惶。 大家也没放弃寻找灼华的身影。 毕竟当日情况凶险，灼华也是事急从权钻进海底为众人争取逃跑时间，虽知凶险，但谁知真的一去不回。 众人后来知道她是天祁宗一位元婴真君的唯一一位亲传弟子，那位真君似乎派来了自己的元婴期契兽。 大明泽的人听此也心中紧张，将它宗的亲传弟子弄没了确实说不过去。 第176章 龙虎的质疑 那个元婴期的契兽气势强大，现与众人住在一处，大家都心中生出些许压力来。 如今终于寻到了她的踪迹，虽说是昏迷了，但好在人没事，只是灵力不济昏迷了。 灼华醒来以后便是在福海客栈了。 “灼华道友，你终于醒了！大家都快急死了，不仅你们天祁宗的人，我们大明泽的长老也命大家日日在海边寻找你的踪迹呢。” 灼华醒来发现殷雪正坐在自己的床头，自己已经身在客栈中，身上的灵力也恢复了一些。 自己因为再次与云鲸老祖合作，靠大禹的定水平波与云鲸老祖拨弄潮汐之能将海域中的魔气彻底涤荡清理干净，耗尽了灵力。 灵力耗尽后便交代银幽将她送到港口近海的地方，好让宗门中的人发现，这样自己的失踪也算有了缘由，不必解释了。 谁会想到自己是孤身一人去到深海里消除魔气去了。 灼华起身发现自己被一床干净的被子盖着。 殷雪身后的茶桌上还坐着一个人，是化形了的龙虎！ 灵气耗尽又特意不恢复，这种灵力枯竭的感受甚是不好，灼华轻轻捂着头，皱起了眉。 殷雪见此，便道：“师妹这是耗尽了灵力，我们遇到了金丹后期的魔兽，差点全军覆没，灼华道友死里逃生，实属不易了。” “只是那日究竟发生了什么？” “劳殷师姐关心，那日我本想入水牵制一二，结果水下经卷起一道漩涡将我卷了进去。 不知将我卷去了哪里，我似乎在海上漂泊了许久，后来撑着最后一点灵力回到了港口便灵力不支，没有知觉了。” “想来是必是有人在港口捡了我，还好捡回一条命，那金丹后期的魔兽太过可怕了，我命大没什么损伤。那日以后，大家都没事吧？” 灼华嗓音轻柔，似乎还有些虚弱，却仍是不忘关心同门们的安危。 殷雪有些不忍心，当日丢下她一人面对海妖，本以为凶多吉少了，不过好在灼华师妹吉人自有天相，没出什么大事。 “你放心吧，那日虽说凶险万分，但大家知道打不过，并没逞强恋战，撤退以后到时没有什么大的伤亡。 师妹好好修养吧，最近外头似乎太平了许多，最近的妖兽也变少了，我们这些人轻而易举便能应付的。” 殷雪眼中含着愧疚之意，言下便是叫灼华不必担忧外头的事，好好将养。 灼华眉眼温和道：“好。我定好好恢复过来。” 殷雪说完便打算出门去，见她身后那位元婴期的化形前辈，便想自己也是时候应该出去了。 随即冲灼华道了一声别，出了门去。 听到她走下楼的脚步声，灼华才掀开被子，坐起身。 “龙虎，你怎么来了？师父叫你来的？” “你行事未免太过没有章法，大明泽传来你遇险的消息，榆桑才派我来看看。” “你做事情也太不计后果了。” 龙虎端起一杯茶在嘴边吹了吹，那样子很有些像师父。灼华恍然以为是榆桑真君坐在了自己对面。 “你的修为适合境界了？榆桑说你之前到了金丹初期境界，我怎觉得你不是如此？” 灼华从未见过龙虎这般严肃的模样。 大概当初去妖族时，她他便开始怀疑了吧，毕竟他们同为妖族。 灼华也以为，两人心照不宣，谁也不会揭破这层窗户纸，不想自己还是有些太不顾虑了。 “我是不觉得你会遇险的，不过区区金丹后期的魔兽，应该奈何不了你，不过这事我心中有数，榆桑却并不，他也不知道你的真实修为，和身份。 非要我来看看。” 龙虎的目光此时分外锐利，觉得灼华这次做的事实在没有考虑周全，也没有考虑榆桑真君的心情。 “榆桑也是不相信以你的本事会遇难，只是还是不放心叫我来看看。” 灼华脸上有些红 ，自己这次确实欠妥了，事急从权却还是，劳累了师父。 “这次是我不对，多谢龙虎提醒我，这次回去我会亲自和师父说清楚的，累的师父和龙虎担心，是我的不是。” 灼华双脚落地，对着龙虎欠身行了一礼。 龙虎长叹一声，也没再说什么。 “此间事情多半快结束了，到时我会返回宗门。劳烦你先一步回去告诉师傅，我很好，无甚大碍。 这次我是事急从权，有不得不做的事，需要避开其他门中弟子，下次绝不会这般了。” 灼华知道自己这会做的不对，便态度良好，温声细语，反倒让龙虎十分的不适应。 龙虎百无聊赖的化作了原形，这几日在众弟子间行走，只得时时以人形示人，还要时不时与那些他派弟子交流，哪怕没有什么差事也令他十分心累。 此时四下无人，只有灼华，他便褪去了人皮，化作半人高的执夷兽，手中还是那样捧着一杯清茶，悠悠地吹了一口，在灼华面前吸溜吸溜地畅饮。 知道一只半人高的熊猫捧着绿茶杯，坐在桌子上吸溜吸溜式饮茶的样子是什么场景吗？ 见此，灼华心中已经生出了一丝古怪来。 啊。 这种古怪的情绪，终于让灼华想起了被她一直关在青莲空间里的无极，自己竟然将它彻底忘了。 于是赶紧用神识在青莲空间中扫了扫。 终于将黑白色的一只胖熊从那片翠玉皇竹的竹林里揪了出来。 无极在外面滚了滚，手中还抱着一棵胖笋，嘴巴不停，嘎巴嘎巴嚼着多汁嫩翠的竹笋。 轻轻嘤咛了一声，就这么待在灼华脚边不动了。 一只手摸了摸灼华的裙角，浅浅的表示自己的依恋，但嘴上动作又不停，几滴鲜笋汁溅在灼华的裙角上。 敷衍地表达了一下依恋之情，无极便忙忙地继续啃竹笋，并没有注意到身后的龙虎。 执夷兽样子的龙虎瞧了一眼无极，便继续道：“是什么东西让你灵力枯竭倒在了港口？这几日你去做了什么？” 龙虎恢复了那副闲淡的模样，似乎对什么都漠不关心。 第177章 怀疑 见灼华笑而不语，龙虎也无所谓道：“算了，我也不是很想知道你这些天都瞒着众人去做了什么事，总之你自己有数就好。” 随机瞥了眼无极手里的翠玉皇竹，继续悠悠地喝茶。 灼华识趣地薅了一把新鲜的竹干递过去。 直到龙虎这是对自己事事不坦诚的状态感到不满。 其实自己的这些事与别人无关，龙虎与师父大概也并不在乎自己瞒不瞒着他们，只是但凡是秘密，藏的时间久了是会变质的。 灼华随即眉眼舒展地浅笑道：“我说我坐着巨大的云鲸去了深海里拔除魔气之源，你信吗？” 龙虎手中那几根翠玉皇竹到了手上的下一刻便不见了，不知道剩下的被他藏在了哪里，此时手上只剩一根。 它早已放下茶杯，捧着竹干啃了两口，意犹未尽地嚼了又嚼。 听到灼华的话才心不在焉地抬头瞟了灼华一眼。 那样子似乎在说：你骗谁呢，真以为自己拯救世界去了？ 灼华见此便不再多说。 灼华想到自己走时，云鲸见她灵力枯竭，又不肯补灵，便塞给了她许多深海的宝贝。 亮闪闪的深海冰魄，防御力极强的灵海宝石，还有许多先天的疗伤圣药等等。 这些东西也算是土特产了吧，拿回去给师傅玩玩，让他待在宗门里也不无聊。 “你说这边的事情快要结束了，是什么意思，如今大陆上四处都是魔气引发的动乱，你被派来此处可不是能随便回去的。” 龙虎抽空问了灼华一句。 “最近海上的魔物不是减少了许多吗？说不定是海中的魔气被处理干净了呢？” 龙虎见她如此不发一语。 灼华也抿嘴轻笑，一点也不心虚的样子。 灼华见一大一小着力于竹笋上，便坐了下来，恢复灵力。 半日过去，傍晚时分有人轻叩门扉。 “灼华道友，听闻你醒了，我代我们大明泽的弟子来看望你一二。” 灼华醒来以后龙虎便踏上了回去天祁宗的路程。 此时灼华一人待在房间里入定，听了门外的动静便道了一声请进。 季和着一身白雪似的大明泽弟子服饰，服饰在衣摆上绣了金色的雪浪牡丹，这身弟子服，灼华第一次见到时，便知他本就是大明泽乐修宗门中的亲传弟子。 也是那群大明泽弟子的主心骨。 自己那日让他被水旋弄晕的事也实是无奈之举。灼华也知道他是打算救自己的，累的别人为救自己孤身犯险本也有些不对，但若再有这样的事，灼华还是照做不误的。 “听殷雪师妹说，灼华道友醒了本是万幸，不该来打扰，只是灼华道友失踪也逃不开我们的缘由，因此特来道歉，那日将你一人丢下实是不该。” 季和腰挂香草锦囊，和缩小版的七弦琴挂件，衣衫烫了滚浪金边，低调中透露着不可言说的尊贵，周身气度不凡。 这便是大明泽的亲传弟子了。 和他们天祁宗的那几位少了一些锋利的锐气，多了一分儒雅静逸。 灼华之前并未注意，这位季和师兄大概是那种宗门内的主事大师兄般的人物，因而那日才先一步站出来要下水寻找自己的踪影，毕竟身为大师兄许得以身作则。 自己彻底失踪，几日寻不到尸首，多半也拖累了他们一二。 “季师兄不必介怀，我没事的。这几日劳累大家为我费心了，殷雪师姐已经同我说了，大家因为我的事，四处奔波寻找，也是我给诸位添麻烦了。” 灼华眼中愧疚之色不似作假。 “那么那日师妹是如何躲过了那海妖的伏击的呢？” “谈不上躲过去，我们多事师门的亲传弟子，保命的手段还是有的，那日我也是福大命大。 本是仗着自己会些攻击类的水系术法，若有意外也有脱身，便想下去拖延个一时半刻，不曾想我对上那海妖只撑了一招半式，便不行了，本打算遁逃。 结果被海中突然出现的巨大漩涡卷了进去。” “待我醒来，独自飘荡在海上，勉强恢复了些灵力后便御器回来了，那日我就怕大家寻不到我，支撑到了港口才晕了过去，说来定是同门发现了我，将我带回，要不然如今魔兽肆虐，定是凶多吉少的。” 灼华一番话说的跟真的似的，仿佛身临其境，季和都感到了她死里逃生的庆幸。 随机道：“近日海上的魔兽减少了许多，如今大明泽和天祁宗的弟子已经两日不曾讨伐魔兽了，也许灼华道友能够平安归来也有这一部分原因在。” 灼华惊讶了一瞬道：“前几日还遇到金丹后期的魔兽，我本以为魔气侵染的状况已经愈演愈烈了，没想到不知不觉的就演变成这般。” “对了，那日同灼华道友一起的凡人女子呢？”季和突然意识到灼华遇险，那凡人女子似乎也不知所踪。 灼华突然露出痛苦之色：“我竟忘了她，本以为我能护住她的，结果却……” “是我害了她，不行我得出去找找。”说着灼华便坐起了身。 “不不，灼华道友灵力尚未恢复，还是让我们去找找吧。”季和见灼华要起身，便急忙说道。 自己似乎提起了不该提的事。 凡人本就脆弱，灼华道友那日带着一个凡人入海本就是太托大了，本还以为她是有什么隐瞒，今日便打算来仔细问问。 结果是自己多心了，灼华道友虽说有几分本事，但还是免不了少年意气，那日的事也是事急从权。 几名弟子被袭击，眼看就要失掉逃跑的先机，水中藏着众人看不见，时刻都可能爆发出来困住众人的水旋。 灼华道友以为自己能够拖延住海妖，全身而退，才一头扎入了海中。 唉，看来还是自己多虑了，不该怀疑灼华道友的一片热心。 灼华轻轻抚了下头，季和见此也知她是尚未恢复，便起身告辞。 灼华也想到了青篱，自己接下来几日还得做一下戏，悲怆的在海上徘徊上几日。最好弄得身体再次体力不支，悲伤过度才好。 时间来到了夜晚。 灼华一个人坐在屋子里，有些闷了。 便推开窗子，街上红色的灯笼高高挂。 月上中天，远处的港口码头也有股微淼的鱼灯亮起，夜阑中的海水水光闪动，似乎有着别样的魅力。 第178章 海上明月夜 灼华突然想到了青篱与银幽，这样美丽的夜晚，她们又在做什么呢？ 远在万里的海域之外，黑沉的海水在青篱的眼中反倒异常美丽。 在没有灯光的照射下，海上圆硕的明月将清辉洒在每一朵浪花上。 青篱的身边多了几只小海龟和亮红色的鱼儿，她们肆意地在海水中畅游，感受着轻柔的海水抚过肌肤，那是一种说不出的舒适和自在。 她从来不知道在海水中悠游是这样的快活。 青篱学着姐姐的样子在水下疾冲，与海豚、小鱼小虾比赛游泳，又蓄势一下子突破海浪的界限，飞跃到海水之上，那一瞬圆硕清冷的月亮便照了满眼。 “怎么样，我没骗你吧，海上的月亮是最美的。”银幽和青篱都在海水中探出头来。 这里在辽阔的海洋中，没有任何人迹来打扰这份宁静。 银幽与青篱的眼中都映着美丽的月光，这月光静谧而深邃，仿佛诉说着一段凄美的故事。 “姐姐，月亮好美啊。”青篱眼睛一眨不眨的看着那轮海上的明月，身边有海豚跃水的声音，耳边只有海水清亮的水花声。 而青篱从不知道月亮可以这样美，美得让人忘却忧愁，让人不觉沉浸其中，久久无法转目。 青篱不知道胸中这股充盈感是什么，就仿佛整个世界里都只剩下了这轮月亮，只要看到她，就会很幸福。 清理从来没有他体会着这样纯粹无碍的情感，这样无拘无束的，满溢出来也无碍的幸福感。 无关金钱与生存，无关利益与纠纷，无关快乐与不快乐，就是这样最原始又最纯粹的情感，仿佛来源于血脉深处的召唤。 青篱不禁流下一滴泪来，而这滴泪水悄无声息的被银黑色的海水所吞噬，再也没留下任何痕迹。 青篱哽咽着道：“姐姐，你说的对，海上的月亮真美啊。” 青篱现在才真正意识到，自己彻底远离了那些烦恼与纷争，从此以后她都会是幸福的，她的幸福便会像看见海上的月亮一样简单。 银幽笑着摸了摸青篱的头，不由失笑：“傻青篱，你哭什么呀，以后姐姐每天都带你来海上看月亮好不好，带上咱们的海龟和鱼虾朋友们。” “嗯！说好了。”青篱抬头去看那轮皎洁的明月，与银幽久久凝视这静美的月，过去与时间，仿佛将一切都忘却了。 海上明月共潮生。 明月掌管着潮汐的变幻，青篱还不知道如何分辨潮汐的涨退的气息，她要学的东西还很多，不过没关系，日子还很长很长呢。 身为鲛人的岁月也是如此。 第二日，灼华有些不适应待在屋内，便起身来，打算去海上找找青篱的身影，当然，是找找，可不是要真的找到。 青篱已经跟着银幽回到深海中生存，大概再也不会回来了。 “灼华师姐，你醒了。”伊粼活泼的嗓音响在耳边。 灼华刚下楼便遇到了在楼下坐着喝茶的伊粼等人。 三个天祁宗的女弟子都在，灼华下楼前已经听见伊粼雀跃地谈论如今渔民已经可以出海，货物又大量流通起来，她在坊市中买了许多好玩的东西。 瑾兰与凌夕也纷纷向灼华问候了几句。 见灼华往外走，瑾兰便问道：“灼华道友是要出去吗？” 灼华点点头。 “灼华师姐，说来也奇怪，最近海上几乎没什么魔物了，我们这几天都呆在客栈里，你刚刚恢复，要去海上的话也不大安全呀。”伊粼神色担忧，那日自己也被海水下凶恶的水旋席卷，她才刚到筑基初期，对海妖的攻击根本毫无还手之力。 两位师姐也被卷走，更是无暇顾及。她现在想想在水旋中无法呼吸，全身无力的感觉，还是心有余悸。 不过好在没一会，水旋便被破除了。她从水中落下来，被瑾兰和凌夕师姐带着迅速撤走，才捡回一条命。 她后来也知道这都是灼华师姐在紧要关头冲进海里，牵制了海妖的原因。 “没事，我要出去找找和我一起的那个姑娘。”灼华声音低沉还带着些沙哑，一看便是没有休息好的原因。 伊粼见此更加担忧，瑾兰与凌夕二人也记得当初灼华的飞剑上带着一位凡人少女，那女孩便是当初在福海客栈被人欺负的店里伙计。 终归也是个可怜人，如今多半也是回不来了。 众人也不好泼灼华的冷水，便也不再劝说。 “唉，是那位除妖的仙子啊，仙子醒了？”福海客栈的掌柜见到灼华立时便认了出来。 欢喜道：“灼仙子，听说您除魔受了伤，万幸无甚大碍。 今日大清早，青篱便到客栈里来找您了。我将那袋子云珠还给了她，她还给您留了东西。” 掌柜笑口常开，似乎真心实意地高兴。 “青篱？”灼华心中疑惑，青篱竟然还会回来一趟，莫不是有什么事？ 灼华从掌柜的那里接过一枚小巧精致的螺钿锦盒。 身后的伊粼与瑾兰、凌夕听了掌柜的话也不由纳闷。 “掌柜的，您说的是那个穿青衣短衫，因为云珠被赶出去的少女吗？”瑾兰便忍不住问了一句。 众人当日都看见了少女跟着灼华一起潜入水下，应当是凶多吉少了的。 虽说她平安是好事，只不过大家都没想到一介凡人竟然也能死里逃生。 “是啊，她说她漂泊到了附近的港口，被人所救，而且她还跟我说要已经找到失散的亲人，马上要跟她姐姐离开这里了。 唉，本事没爹没娘的孩子，如今也算苦日子熬到头了，实是不容易啊，希望那孩子以后顺顺利利，平平安安。” 掌柜的说着轻轻擦拭了下布着几道皱纹的眼角。 心中不无感慨。 人各有命，也有先苦后甜的。 伊粼听了也不由感叹：“可见那位姑娘的福气在后头呢，今后的日子肯定不错，灼华师姐你也不必担心了。” 灼华听了她的话轻轻点了点头。 看着手中那漂亮的螺钿盒，灼华顺手便打开来。 第179章 宗门急令 看见了其中躺着一片手掌大的光洁贝壳上写了几句话。 大意便是银幽听了青篱描述的一切事情后，便督促青篱上岸一次，将该妥善收尾的事情了结好，然后在跟着自己回到深海里去。 二人在深海的沉船中收集了许多漂亮的宝石，赠给灼华，聊表谢意。 灼华看见盒子里还有一些漂亮的宝石，叫得出名字的，有叫不出名字的，其中还有一颗发光的珠子和两片闪着青蓝色光芒的鳞片。 灼华将它拿在手里，这是云鲸留给自己的传讯光珠，还有两姐妹的鱼鳞。 将盒子收进了自己的空间中。看来青篱现在应该已经和银幽回到有云鲸老祖庇护的深海中去了。 灼华的心中的顾虑彻底散去，也松了口气。 见伊粼招呼，随机顺势坐到了桌子旁道，这几日的昏迷不是假的，她最大限度地使用定水平波术将自己身上的灵力都消耗光了。 因此这几日昏迷的时间，也不知道外面究竟状况如何了，都说是魔兽变少了，沿海百姓与修士的状况又怎样了到没人说清楚。 不过，听伊粼叽叽喳喳地谈论自己都买了哪些天洲城土的特产，可见如今天洲城的货物流通也恢复了不少。 “最近海上当真没再有魔物横行了吗？” “没了，我们都闲了好些天了，大明泽的那几位道友和剩下那三位师兄都出去巡逻了，毕竟已经开了海禁。 虽说魔兽已经几乎看不到了，但一旦还有存于也是极大的隐患，因此，虽然这几日大家都没遇上魔兽，但也不能懈怠，四处巡逻。” “师姐好好休息吧，本来就已经没什么事了，说不定要不了几日我们也要被调回天祁宗复命了，衬着今日心情好，师姐不如四处逛逛，指不定那日我们就走了呢。” 伊粼几人这几日空闲的时候便四处闲逛、采买，钱已经花的差不多了。 “好啊。”灼华听罢，便也一身轻松地走出门去。 灼华往街上走去，道边的摊位与人迹确实要比当初进城时繁华许多。 许多修士与百姓摆摊叫卖，摊上物品琳琅满目，叫人流连忘返。 灼华闲来无事便将无极放了出来，让它变成小小一只，趴在自己的肩上。 小无极将一双爪子扒在灼华的头顶，好奇地东瞧西瞧，格外活泼。 灼华才想起，无极好像从未出过门，自己一出门便将它忘记，小家伙应该很是憋闷才是。 小家伙要想成长成龙虎那样，大概是需要时刻跟在主人身边历练的，只有与主人相伴，才能经过世事洗礼，增长见识。 还是自己这个当主人的短视了。 可能因为吃翠玉天竹的竹笋久了，无极的修为似乎稀松平常的就到了筑基境，灼华自己也吓了一跳。 这孩子进阶倒是快。 比自己当年快多了，终归是条件好，翠玉天竹这样的稀有灵植成了它的日常零嘴，条件真好。 想当年自己还是吞吐香火之气，努力修炼化形的小桃树妖，可没这条件。 灼华带着黑白团子似的无极走走停停，看见稀奇的便停下来看看。 经过两个时辰的闲逛，灼华知道了一件事。 李家商铺似乎在那次海难里受了重创，在这个大家铆足劲买卖商品的时节，李家人却是一时凑不进来，只因上回那次商船出海，将大部分的库存货品都拿了出来，只为能去北方发一回横财。 如今这算盘彻底裂了，商人的生意便是这样瞬息万变，一不小心便会血本无归。 看着那几家倒闭了的李家商铺，灼华倒是无感。 头上的无极突然看到了什么似的，扯着灼华的头发轻轻发出细细的呜咽声。 灼华转头去看，是一个古旧摊位，摊位上有许多杂七杂八的东西，无极指着一柄古旧的摇椅，急急出声。 灼华看了过去，只见老板老神在在地坐在一个小板凳上。 “小姑娘，看看？都是些旧物，有什么看上的我便宜卖你。” 灼华指着那把摇椅问道：“这摇椅多少钱？” “这个啊，这是我从老乡那里收来的，不值钱，三枚下品灵石卖给你如何？” 灼华直接掏出三枚灵石递了过去，直接一闪便将东西收进了自己的锦囊中。 刚才灼华明显能感觉到无极一直嚷着：香，香，香。 能让天天吃翠玉天竹的无极觉得香的，会是什么东西呢？ 灼华仔细看了看这把摇椅，感觉椅子底下破损的地方里面冒出一点白玉般的质地来。 算了先留着吧。 灼华回去的路上遇到了季和与殷雪他们。 “看来灼华道友已经恢复的差不多了。”殷雪看起来面上丝毫没有疲惫之色，多半是因为今日也不曾遇到什么魔兽吧。 “宗门传来命令，命我们三日后便撤出天洲城了，其他地方的魔气状况不容乐观，虽不知道为何东海的魔气状况突然改善，但我们不能在此处继续耽搁了，几位大概不日也要回宗了。” 季和将自己宗门传来的消息告诉了灼华，此间魔气虽然除尽，但宗门境内的其他地方魔气状况却不容乐观。 听了季和的话，灼华心中有数了。 确如伊粼所说的，他们不日便要离开天洲城了，此间事已了，却也没有继续耽误的理由。 灼华回到客栈后不久便与几名弟子突然接到了宗门急报。 命所有已完成清剿任务的弟子，速回宗门。 灼华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反正今日下午便有金丹长老驾驶的飞舟前来接应。 宗门内也不知是发生了什么事。 灼华跟着众人一起与季和殷雪等人匆匆告别，看着那越来越远的蔚蓝色大陆，跟着大部队往宗门赶。 回到宗门后，宗门玉牌上便发出任务紧急任务命令，两个时辰后便要派所有弟子前往天祁山以东的苍梧裂谷。 苍梧裂谷范围极广，渗透在山脉之间，地势极其复杂，裂谷中有许多幽深错落的地下洞穴，可以说是妖兽聚集之地。 如今被魔气浸染，便也成了天祁宗的心腹大患。 那里如今已经不知不觉积蓄了数以万计的魔兽，正在慢慢向周边扩张，周边的凡人百姓与低阶修士根本招架不住，宗门先前派出去的几队筑基期弟子有来无回。 因此为了遏制魔气的四处扩散，宗门便不得不派大量弟子前往镇压。 这次带队的有一位元婴中期的归渠真君和两位金丹期长老。 可见这次任务的其中厉害。 第180章 大同小异 灼华赶回涧泉峰，路上看到其他弟子俱是行色匆匆。 天祁宗此时已是春寒料峭，积雪早已融化，虽北风犹劲，但春声已至。 快速往山上赶的灼华，衣裙翻飞，发丝随着红绳轻轻扬起。 这时突然从错落的灵果林中飞出一只通体嫩黄的画眉鸟，携着初春唯一的艳色倾身飞进重重绿林中，不见了踪影。 整个天祁宗好像都紧张了起来。 这种紧绷的迫切感，令灼华有一种错觉，好像这样的气氛还要持续很久一样。 灼华碰了一下突然发烫的玉牌，发现宗门急令中言明苍梧裂谷魔兽众多，凶险异常，命所有筑基以上弟子七人结队，每队安排剑修结成剑阵，清剿魔兽，不可单独行动。 在此之前几队筑基期弟子队伍皆有去无回，严令所有弟子不可冒进，一切听从真君指示。 灼华看到这，直接抄近道，飞身到了悬崖上，几个跳跃间，便看到了半山腰上那片桃花林。 脚下刚一落地，才发现桃花林久无人打理，桃树下浅粉色的桃花瓣子落了满地，灼华手指一指，无数沾了些泥土气息的花瓣被一阵风卷上了半空，最后在空中化为齑粉，散落在土里，化作花肥。 一股浅淡的灵气轻轻滋润了所有桃树，花朵开了半山腰，灼华衣襟上沾上了淡淡的桃花香。 穿过桃花林，灼华闪身便来到了院门前，黄色木香伸出篱笆来，似乎在欢迎小院的主人回归。 灼华踩着微凉的清风，踏进园中，将灰尘清理了一遍，再将一些新的酒水埋在了那棵系着红绸的桃花树下。 做完这些以后，便直接上了山去。 榆桑真君此时坐在一个简朴的竹制板凳上烤火，火上烤着一只肥硕的兔子，正滋滋冒着油香。 龙虎则缩小了一点靠在竹椅边，抱着一只喷香的大鱼啃。 见此，灼华心中不由腹诽，原来执夷兽还能吃肉，之前以为它们只吃竹子呢。 “师父。”灼华冲榆桑真君行过礼，便自己拿出小板凳坐在一旁。 “师父，宗门现在里里外外紧张得很，您怎么还有心情吃肉呢？”灼华给自己在旁边的桌子上倒了一杯茶水，自顾自地喝了起来。 她这一路走来，急急忙忙生怕耽误了工夫。 “谁说为师不着急的，为师也刚出去一趟回来，那垂名洞地界的元婴期魔兽也是很难杀的，为师这是回来犒劳犒劳自己。” 龙虎抽空抬头看了榆桑一眼，又继续吃手里那喷香的烤鱼，连鱼刺也不吐，吃的格外专注。 似乎对眼前的一师一徒不甚在意。 灼华想到竟然连师父这个老顽固都被拉去除魔了，现在宗门是有多忙呢。若是因为大量派出人手，导致宗门内部空虚的话，若是有歹人进犯岂不是会十分危险。 灼华想了想，掌门和众剑修长老，元婴真君坐镇，也必会保天祁宗稳固无虞，再说天祁山地势险要，易守难攻，哪怕是有敌人进犯，想要浑水摸鱼，他们天祁宗也终归是占据着最有利地形位置。 再说人妖魔三界相比，终归还是人修的综合实力更加强大。 灼华觉得自己杞人忧天，眼下最重要的是。 “听说你在东海上与金丹后期海妖缠斗后，失踪了好几天那？”榆桑将架子上的兔子翻了个面，将兔子继续烤，耳边是火花爆开和烤兔肉的噼啪响声。 灼华心下想，不知道龙虎是怎样跟师父说的，总之应该是没有说自己修为的事情。 “师父，是遇上了一只金丹后期的鲛人，凶得很，在海水之下极擅隐匿，不过弟子跑的快，只是在海上漂泊了几日，无甚大碍，不过是灵力耗尽了罢了。” “嗯。” “师父，东海的魔乱似乎已经平息下来，弟子在那边也得到一些好玩儿的特产，献给师傅您。”灼华乖觉地双手奉上一只深蓝色的螺钿盒，盒子上的各色贝母还闪着淡彩的珠光。 灼华手中还有许多这样的盒子，这次便用这枚盒子装上一些云鲸老祖和银幽青篱两姐妹给的海中特产给师傅解闷好了。 盒子中看似精致小巧，实则内里空间很大，其中还放着几颗淬神石，是从青莲空间一角中拿出来的，此物多半对师傅的修炼有益。 自拜师起便一直是师傅供养自己，如今也该是时候由她来奉养师父了。 榆桑拍了拍手，将盒子接过来打开一看，眼中突然亮了起来。 这些东西能是东海的特产？ 光是这淬神石便是稀世珍宝，自己早年也就得到拳头那么大一块，这是东海能有的吗？ 还有这些脸盘子大的云珠，水月石、千年寒冰，封存至纯至粹各种属性的宝石。 这这这…… 这孩子莫非是干了什么坏事？ 转头严肃对灼华道：“你有什么要对为师说的吗？” “呃，师父您讨厌妖怪吗？” 灼华不知自己为何突然问了这么一句，本来想直接坦白自己是妖族的身份，可是话到嘴头却怎么也说不出来。 这样冲动地告知师父自己的妖族身份真的好吗？若自己身份以并不明朗的方式暴露，以后师父该如何自处。 龙虎手中的烤鱼已经啃了一半了，目光灼灼地看了眼灼华，仿佛在催促。 那烤鱼的香味还在无时无刻地飘进灼华的眼前，使她有些分心。 “妖怪？为何突然这样问，妖是妖，人是人，魔是魔，能有什么看法？ 便如树是树，草是草，石头是石头。 都是大同小异罢了。” 榆桑不愧是活了很久的人修，不仅外貌是老人家，心也格外看的通透。 榆桑对此的看法叫灼华愣了一下，师父并不说不同的种族有哪些弊端，哪些特性，对人修是有利还是有害。 不说魔修残忍，与人修截然不同，天性是弑杀，若遇到便该诛灭，也不说妖族狡诈多奸，是人修之敌，遇到万不可手软。 师父只是说了一句。 大同小异而已。 “师父，各大宗门里有手妖族做弟子的先例吗？” “有啊，很久以前有过，不过如今没有了。” 第181章 坦白 “师父，若弟子是妖怪该怎么办？” 龙虎立马放下了自己手中的烤鱼，转头盯着一师一徒的动静。 榆桑从钿盒中拿出一颗紫色的淬神石细细端详，乍一听灼华的惊人之语，手中的石头掉落在地。 随即又将淬神石从脚边的地上捡起来，淡定道：“哦，这事啊，龙虎已经同我说了。” 灼华转眼去瞪靠在竹椅边龙虎。 龙虎继续埋头苦吃，心无旁骛。 灼华起身冲榆桑伏了伏身子道： “师父，是弟子有错在先，但弟子不是故意欺瞒，只是妖族修炼不易。 弟子两百年才于人间寺庙中修得的人形，弟子仰慕人修大宗门已久，只是想受到人族之道的教化，于修行一路上走的更顺遂些。” “弟子只是个生于人间寺庙的散妖，进入天祁宗也非是有什么不可告人之事。” 灼华说话间将背脊深深地弯了下去，自己是师傅唯一一个亲传弟子，却未必能够继承他的衣钵，并发扬光大。 灼华终归是心中有愧。 师父并非是迂腐之人，他向来通情达理。 自己应当早日说出自己的身份，不好叫师傅难做。 “出身寺庙，难怪呢，怀海还说你身负佛缘，有修佛的资质。原来你是凡间寺庙里出身，你和龙虎一样都是化形妖怪。 不错不错。” 榆桑的语气格外平静，似乎并不惊诧，也不愤怒。 收了个徒弟，是妖怪，还是个化形大妖。 榆桑再次将烤架上的兔子翻了个面。 “好徒儿，为师还不知道你是什么妖怪哇？”榆桑自己从来没有发现灼华身上的妖气，大概是用什么法宝掩去了。 “师父，我是树妖，寺庙里的桃树。”灼华也并不隐瞒，这是她第一次主动告诉他人自己是什么妖怪。 其实她已经做好了离开宗门的准备，哪怕师父不赶她走，若有一日她暴露了身份也是要走的，到时定会影响到师傅的声誉。 若师傅提前让自己离开宗门，灼华也不觉得有什么。 妖嘛，不管是什么妖也不受人修欢迎的。 如今的妖族对人修而言是敌人，也是威胁。 其实从恢复记忆起，灼华便已经做好了随时会离开的准备。 或是被驱逐出去，或是喊打喊杀一路追袭，总之哪怕是最坏的结果，她也有办法脱身的。 栖霞山一直都是自己提前准备的撤身之地。 这是师父的恩情必须报答。 “师父，若是弟子身份暴露，请将弟子逐出师门，明哲保身。” 灼华趁着这时候表达出自己的态度，她是妖怪这件事是不争的事实。 因着人修对妖族的仇视若有一日身份暴露，让师傅表明自己的立场，将自己摘出去，不要被宗门针对，才是最紧要的。 “嗯，这是自然了，你不说为师也会明哲保身的。只是到时宗门保不准会追杀你，还会发布各大宗门追捕令，你心中有数吗？”烤兔子的呲油声轻轻响起。 灼华愣了一下，随即心中已然明了。 语气肯定又毫不迟疑：“就算被追杀，弟子自然有办法全身而退，请师傅不必为弟子担忧，师父顾好自己，便是对弟子最大的欣慰。” “为师还不必一个小孩子来担忧，为师在宗门中这么多年还无人敢动，掌门也不会随意处置一个有用之人。” 说着榆桑摸了摸龙虎竖起来的耳朵。 龙虎的耳朵弯了弯，手中的烤鱼此时只剩下一个尾巴。 灼华看到龙虎，想到师父特别的功法修行之术，还有龙虎的元婴期境界，天祁宗的所有山头上，也没有哪位真君如师傅这般，拥有一只元婴期的化形契兽。 师父在宗门中的地位大概比自己想的要好的多。 灼华意识到腰间的玉牌正在发光。 这是召集弟子的意思了。 榆桑见此便道： “好了，去吧，此行也要多加小心，不可再仗着修为鲁莽了，稳妥些。” “是，弟子一定万事小心。”灼华和龙虎和师父告了别，便往山下走去。 榆桑见灼华走远了，将淬神石拿出来仔细端详，双眼格外的亮。 天知道收个徒弟就有这么多宝贝到手了。 榆桑突然就想起自己当年三灵根的苦修岁月，那时候他还是个外门弟子呢，每天拼死拼活的，不是修炼就是赚灵石，做任务，攒资源。 就是入秘境险中求宝，也是必须自己努力从别的师兄弟手里争取来的机会。 好不容易到了筑基期外出游历，便四处闯南走北，收集天材地宝，就为了加快自己的修行，弥补三灵根的不足。 当时他看着别人要不就是师父给力，修炼资源和机会从不缺，要么就是出身高贵，天赋异禀且家族底蕴雄厚，更不能比。 如今盒子里这些东西，可抵得上一个中等宗门的资产了吧。 啧啧啧，好徒弟，没怎么费心教养，便自己开了花，结了果。 如今还知道孝敬他这个当师父的了。 这孩子是来报恩的，不愧是同自己一样的三灵根。 榆桑兴致勃勃地将螺钿盒里的珍宝一一取出，拿在拿在手里仔细端详。 不禁啧啧称奇。 灼华是不知道此事的，她已经前往宗门聚集地点，乘上了巨大的云舟。 和许多筑基弟子一起，前往苍梧裂谷。 灼华再次见到了伊粼。 本站在云舟上俯瞰身下越来越远的天祁山，许是因为天气寒凉的原因，快到正午时分，山顶上的云雾却尚未退去。 看着云雾间不时有白鹤飞过，山壁绝峭黑沉，所谓千岩竞秀，万壑争流，便是如此了。 “嗨！”肩膀忽然被身后的人拍了一下。 转过身来，是上次的伊粼。 灼华在她身旁也看到了凌夕与瑾兰，他们都来了。 轻轻一扫眼前的云舟，几乎站满了人。 看来这次宗门派去了许多的筑基期弟子，说不定是将能调动的筑基期弟子都派了出来。 灼华还看见了站在云舟最前方的那一位归渠真君和两位金丹长老。 这两位金丹长老的境界似乎也都在金丹后期，看来宗门还是极为重视苍梧裂谷的境况的。 在这种人手短缺之时，派来一位元婴中期的真君与两位金丹后期的长老，想来苍梧裂谷的境况也已经凶险万分。 第182章 苍梧裂谷 想来这次去天洲城的小队也都在这艘云舟上。 “灼师姐，你听说了吗？这回苍梧裂谷中外围的魔兽众多，裂谷深处只怕是有更厉害的魔兽坐镇，才会如此猖獗。 咱们这些筑基弟子多半要陷入一场持久战了。” 伊粼刚经过天洲城那番海上的险情，当初惊魂未定，如今刚从天洲城回来，便被宗门急令派来苍梧裂谷除魔，心中也有些疲惫。 身为筑基初期的修为，在除魔一路上终归有些凶险，不过身为天气宗弟子，斩妖除魔本是本分，并非只他一个筑基初期的弟子，有些人那怕是受了伤，只要还能动也是照样要来支援的。 谁让此时整片修仙大陆，乃至各个宗门境内都出现了魔气浸染的情形，身为修仙之人必要铲除奸恶，还天下太平。 “这次有宗门归渠真君带队，也是不错了。” 穿着黄衫裙的凌夕站在一旁随声附和。 “凌夕姐姐等到了，我不知道会同谁分到一队去，若是还能跟你和瑾兰师姐又或是灼华师姐一队便好了，感觉这次讨伐任务定会十分艰险，我有些怕。” 伊粼从上了云舟起便心中便十分不安了，对于苍梧裂谷的除任务她是畏惧的，宗门连元婴真君都派来了，她有预感，这次的宗门任务必定藏着更深的凶险。 也许会死很多人，自己的修为本事在筑基期弟子中本就数次等，如今也变得更加敏感多惧。 “别怕，没事的，你才筑基初期，没事不会让你往前冲，况且咱们不是刚补了好些丹药，就是受了伤，撑一撑，咱们这么多人，总不会有事的。瑾兰轻声安慰伊粼。 伊粼年纪小，上山也没多久，遇事心中有些畏惧也是难免的，谁心中又没有害怕呢，魔兽凶险嗜血，谁对上都会害怕。 讨伐魔兽一事，从生死中挣扎前进，于她们修行之人来说也是一种难得的磨练。 苍梧裂谷便在天祁山的东北部，两位金丹后期长老全力行舟，不出两日便到达了苍梧裂谷。 苍梧裂谷地属干燥之地，一东北向的山脉连横四纵，充分地迎接了来自北境干燥极寒的冷空气。 如今已是初春，远处山峦上的雪尚没有融化的痕迹。 山脉之西绵延而下的便是从万年前便因地壳运动慢慢形成的苍梧大裂谷。 苍梧裂谷的地形千疮百孔，极为破碎。 灼华神识视野中，满目都是被风沙侵蚀过度的岩石和土地。 裂谷之下四通八达，是无数不知通向哪里的地下洞穴，洞穴也许又千千万，数不胜数。 与裂谷相绵延在一起的是龙眠火山，这处火山数百年不曾喷发，似乎已经陷入沉睡，但是也不能保证它什么时候会突然喷溅出无数毁灭性的岩浆。 在如此复杂的地形来看，受压制的无非是他们这些人族修士。 而靠着地形之便的那些魔兽不仅可以靠着本能克服昏暗无光的地下洞穴，偷袭攻击人族修士，打不过还能及时顺着洞穴逃跑。 而人族修士进去了，不仅会被围追堵截，一不小心便会陷入极为不利的形势。 魔兽凶狠，虽因为魔气侵蚀失了神智，但原始的感官却无限放大，甚至可以依靠嗅觉追捕人修。 这样的地方本就是无数妖兽的藏身之地，如今这些妖兽化成了魔兽，魔兽之数自然也是多到无法想象。 而这样巨大的隐患就出现在天祁宗境内，不得不除。 灼华见到此处复杂的地形才感到棘手，这样魔兽众多之地避讳诞生强大的上位魔兽，宗门派来一位元婴期真君坐镇，多半也是为了应付未知的高级魔兽的侵袭。 别说这些云舟上的筑基弟子了，就是灼华也感到了压力。 容纳了几百人的云舟就驻扎在二十里外的月华岭。 将众弟子分了队伍，众人便开始分队先后进入裂谷中。 先是列队清理裂谷入口盘桓的一些低阶魔物，然后由修为较高的核心弟子组成的小队一路杀进去，慢慢将道路开辟出来。 由于地形复杂且洞穴中的环境并不稳定，为了防止大范围的坍塌。 所有弟子被分成七人一队，每次派出十五队弟子入洞，入洞最多四个时辰后便返回。 众队伍轮流进发，体力不支者，受伤严重者速速撤回营地由丹峰弟子医治，每队弟子都有轮流的休息时间。 灼华恰好被分到了与伊粼一组，凌夕和瑾兰被分到了其他队伍，不过能和自己认识的人组队，伊粼也是十分开心，心中镇定了不少。 灼华还遇到了一位熟人，便是冯子秋，冯子秋也惊讶被分到和灼华一个队伍，他的修为已经突破至筑基后期。 灼华便顺带向他询问了郑乾他们的消息。 据冯子秋所言，彤彤已经升至筑基初期，与兰溪一起到了天祁宗南部的白渡城一带驱逐妖魔。 而郑乾已经升至金丹初期，如今被宗门派去了靠近垂明洞一带，为解决与垂明洞地界的通商，被派去讨伐沙漠一带猖獗的魔物。 灼华听了他的话，心下也了然。 每支队伍中几乎都被分到了两到三位的筑基后期弟子。 灼华所在的队伍就有三位筑基后期的弟子，除了灼华冯子秋还有一位名叫韩锋。除此之外还有一男一女的筑基中期弟子与一位筑基初期的男弟子。 大家各自介绍了自己。 一日后便轮到了灼华他们的队伍进入地下洞穴除魔。 根据这一日的消息看，许多弟子在洞穴中碰上了成群结队在岩洞上方盘桓的赤炎飞鼠，它们目色赤红，品阶不高却胜在数量众多，能发出一种刺耳的鸣叫声，扰乱人的心绪。 除赤炎飞鼠外，还会有巨大的爬虫、蜥蜴，皆皮壳艳丽夺目，有的唾液中带着火毒，蜥蜴的长舌与防不胜防的爬虫叮咬便甚是磨人。 灼华心中所想不错，此地环境愈是极端和复杂，其中的魔物妖兽的攻击力便越强。 目前已经将入口清理出来的弟子们已经遇上了飞鼠、蜥蜴、爬虫、巨鼠、蝙蝠等妖兽。 越往洞穴深处，越容易遇到一些境界高的魔兽，如今已经碰见了筑基初期与筑基后期的魔兽。 第183章 红斑蜥蜴 灼华与众人一道进入苍梧裂谷中，裂谷之下的地面充满了无序错落的黑沉或深赭色岩石。 地形如被流水侵蚀过，也许曾经的岩浆便流淌过这些地方，让石脊外露，在岩石泥土上留下了一道道沟壑，令人望之心神悸动。 此处就像是被人遗弃的放逐之地。 几人深入洞穴以后，起初并无魔物踪迹，只时不时能够见到喷溅在墙壁上干涸的血迹，这也多半是之前的弟子们讨伐的结果。 这些血迹不可免的发出一些刺鼻的气味，往前行进不久，他们便听见略微的水声，和响亮清脆，好似什么东西在摩擦的声音。 再行几步处，几人便看见了围在一摊血迹与碎肉面前的几只背上红斑蜥蜴。 他们背上是红绿色交错的斑纹，他们正聚在一起伏在地上分食一只蜥蜴的尸体，那声音是它们咀嚼同伴尸体的声音。 察觉众人的到来，那三只巨型蜥蜴立刻束起了在黑暗中红的发光的眸子，那样子过分诡异。 刺鼻的血腥味钻进众人的鼻孔，伊粼几欲作呕，强忍着恶心握紧手中的剑。 灼华扫一眼便发现它们今日有些倒霉，这三只蜥蜴无一例外都是筑基期修为，别的队伍也是半天才遇到一只筑基境呢。 如今才进来便遇到了筑基境魔兽，而且是三只。 “两只筑基中期，一只筑基初期。大家小心了。”冯子秋在耳边提醒着众人。 韩锋乃门内炼器峰真君的亲传弟子，金木双灵根，本人修剑，剑力强盛，似乎已经隐隐修出了剑气。 他本以为自己应是几人中身份最高的，便一剑劈向了那只率先冲过来的红斑蜥蜴。 不忘下一刻快速指挥众人道： “伊粼和水华对付左边那只筑基初期的，顾绣和沈离合力对付中间那只筑基中期的，剩的一只还要劳烦冯师弟来对付了。” 说完这话韩锋便不禁笑道： “前期咱们就尽量让筑基后期的弟子省省力气，这样后面才能后继有力，大家应该没意见吧。” 灼华看了他一眼并没有说话，此时她要是站出来，免不了一番拉扯，纯属是浪费时间。 再说这种人骨子里那傲慢自私的劲儿许多内门与亲传弟子身上都有。 不过眼前这人并非只是单纯靠着亲传弟子的身份自恃，还有身为剑修的杀伤力，双灵根的修炼天赋。 这样的人还是有真正的实力的，至少除了自己，这人应当就是众人中实力最强的。 冯子秋若单靠身手也许能与这人勉强打个平手，但是这人身上必定还有法宝符篆傍身，算上这些，冯子秋便比不上了。 不过也是恃才傲物之辈，虽有几分真本领，却愿逞口舌之快，人前爱面子，极度利己，不许他人置喙，迟早出事。 那名为水华的弟子，看见韩锋腰上挂的亲传弟子玉牌便点头应了一声是。 冯子秋不发一语，但上前几步便对上了中间那只筑基中期的红斑蜥蜴。又一脚将意图张嘴咬住他大腿的筑基初期蜥蜴踹翻到一边。 他手中快速握剑刺向中间那只明显獠牙更加锋利的红斑蜥蜴，随即便与之缠斗起来。 伊粼自己是内门弟子，之前听到韩锋的介绍便知此人是亲传弟子身份，她自己也才是内门弟子。 当时大家各自介绍时，便感到此人二十几岁的年纪，与那两个外门弟子差不多大，性情也同样的狂妄自傲，隐隐有让众人以他为尊的意思。 虽说大家从未说过选谁当队长的话，但此时韩锋自然而然地对众人发号施令，隐隐奠定了自己的队长地位。 要当也是灼华师姐当才是，灼师姐可是一个人对上金丹后期期海妖也能撑几息呢，换了这人能行么？ 伊粼一见此人便觉此人是那种盲目自信的男子，面子上的谱摆的格外大。 此时见这人的行径心中也不由撇嘴，但也知道此人不可轻易得罪。 内门弟子与亲传弟子之间也是有差距的，此人能当上亲传弟子必是有过人之处。 她自己修为低，此时也怕被穿小鞋，凌夕与瑾兰师姐嘱咐过她，她修为低，组队时少说话，不要轻易出尖冒头，省的惹来麻烦。 伊粼此时也并不说话，直接提剑向那只被冯子秋踹向一边，正打算愤怒回击的红斑蜥蜴而去。 来就来，她在天洲城砍魔化海葵时，可是从来没有拖过凌夕和瑾兰师姐的后腿！ 伊粼手中的剑干脆利落，一剑下去便将红斑蜥蜴抓向冯子秋的爪子劈出一道深深的血痕。 水华见此也毫不犹豫地使用御水诀，以水色的锁链封住了红斑蜥蜴的去路。 伊粼见此更加快速的劈砍，红斑蜥蜴身上的伤口也越来越多，禁不住发出阵阵吼叫。 伊粼余光见到那边两个筑基中期的外门弟子，分别向韩锋拱了拱手，也迅速朝着右边那只筑基中期的蜥蜴而去。 两人都是筑基中期，在二人凌厉的夹击下，很快便将那只筑基中期的红斑蜥蜴打的节节败退，身上不时洒下赤红的鲜血落到地面，惊起几粒洞中的灰尘。 灼华冷静地看着几人的表现也知道打倒三只筑基期的红斑蜥蜴也只是时间问题。 那两个外门弟子，手中的术法使得十分熟练，虽是外门弟子却也有丰富的实战经验。 最先解决掉红斑蜥蜴的是冯子秋，他筑基后期的修为对付一只筑基中期的红斑蜥蜴并非难事，再加上他和挣钱几个人一起进碧玺森林做任务已是习惯，这些年积累的实战经验也十分丰富。 他术法与身法、剑术运用的融会贯通，没几下子便一剑解决了红斑蜥蜴。 回身一看，伊粼与那水华小子微微吃力，那红斑蜥蜴喷射而出的毒舌头就要碰上伊粼的脸颊，便要出剑去拦。 只见下一刻，一根长长地紫藤鞭子比他更快的将根毒舌头给打折了。 抬头一看，灼华手中正悠悠地收回那根绽着纤柔白花的带刺紫藤鞭，鞭子的余威在地上留下了一道长长地鞭痕，像从远处逶迤而来的裂口。 韩锋本束手站在一边，见此收起了那吊儿郎当的姿态，定定瞧了灼华一眼，又收回了目光。 那边差点被毁容的伊粼也是一阵惊心，心中恼恨的同时，下一瞬用尽全身力气，将手中的剑狠狠朝那红斑蜥蜴的身侧白色的肚皮上一斩，那蜥蜴一声尖锐的吼叫便被开膛破肚。 第184章 红腹火蚁 顾绣和沈离也已经处理好那只筑基中期的红斑蜥蜴。 蜥蜴身上遍布烧伤和剑痕，最终的致命伤是下巴被人从下而上穿透至脑部，很显然也已经断气。 三只筑基期的红斑蜥蜴就这么被解决了。 由此七人继续向前，本想着刚进入洞口也许接下来并不会像现在刚来就遇到太多魔兽。 结果没走几步，灼华便听到一阵细细密密尘土扬起来的声音。 灼华神识探测的范围里看到前方拐角的左侧山洞深处，来了一大片红腹火蚁。 个头个个都有人修的脚掌大，看着颜色鲜艳，格外的毒。 眼看既然就要走到四个洞穴的连通之处，此时若再遇到其他洞穴中的成群魔兽夹击恐怕会陷入苦战，他们才刚进入洞穴而已，不能这么快便打道回府。 “等等。” 伊粼立刻止步，她疑惑地看向说话的灼华。 冯子秋也自发地停了下来。 唯有韩锋走在最前头，还有顾绣和沈离跟在他身后，几人听到灼华突然说话，也都纷纷回过头来。 韩锋眉头轻皱，但没说什么，只等着看灼华要说什么。 灼华也不多话直接将手中的琼花紫藤鞭甩了出去，只见琼花紫藤鞭无风自动。 如有生命般迅疾地无限生长出去，看似纤细美丽的花藤钻入左侧的山洞中，收回来的时候，辫子上沾了些虫骇的碎片。 花鞭被主人轻轻一抖，雪白的琼花张开花瓣，吐出几只被消化到一半的红腹火蚁。 有的被消化了半个头颅的还在挣扎颤动。 伊粼见此轻轻伸手捂住自己的嘴，怕自己没来的突然吐出来丢人。 冯子秋见到这些脚掌大的红腹火蚁的表情也惊诧了一瞬，随即便恢复过来。 “这是洞穴里来的？” 灼华点点头。 “要来了，数量很多，我们不要前进了，如果被夹击就不好了。” 听到灼华说数量很多，韩锋的脸色也变的不好了，前方洞穴里竟然来了这么多的魔兽，灼华比自己先一步察觉。 方才灼华手中的长鞭已似乎是先天灵宝塑成，绝非一般法器。 那长鞭看似娇柔却杀伤力极大，集攻防于一体，还能无限延伸，好像还是有灵智之物，用来杀敌格外灵活。 自己手上确实没有这样厉害的法器，从刚才她的敏觉度看，这三灵根确实也不见得如自己想的那般，是个运气好入了亲传弟子之列的草包弟子。 况且与自己同样都是筑基后期，看来还是要谨慎些才是，得罪这样的人也不好。 当初几人相互介绍透露出来的信息也并不完全，此时韩锋便禁不住问道： “刚才还没问师妹师从宗门内哪位真君长老座下？” 灼华突然看向前方：“来了！” 什么来了？ 韩锋见自己说的话被无视，心中便有些不快，刚想说什么，下一瞬也神色紧张，做出了防御的状态。 冯子秋与伊粼、水华皆早做了防备，手中利剑蓄势待发。 顾绣与沈离也退后一步，顾绣手中双刀紧握，沈离手中蓝光宝剑也发出辉光。 从刚刚见到那几只硕大的红腹火蚁就知道，这回真是要苦战了。 要说他们这队也算倒霉，明明刚进来没多久，就碰上三只筑基期红斑蜥蜴，一群红腹火蚁，平常队伍可没他们这么忙。 此时韩锋与冯子秋也都感觉到了一丝前方的动静，那声音密集，由远及近，似乎数量众多。 带着轻甲碰撞声。 韩锋也明显感觉到了可怕之处，那么大个头的红腹火蚁，之前从没听说过有这般成群活动的状况。 密密麻麻的声音更近了，近到伊粼与水华都感觉到了。 二人待在众人最后头，各站立于一侧，此时也都有些慌。 第一次碰见成群结队的魔兽，确实令人害怕，伊粼之前在海边遇到魔化海葵时倒没有这么怕。 毕竟当时有那么多师兄师姐们打前锋，自己也就是补刀，收拾低阶魔物的的小兵。 下一瞬众人眼中出现了无数密密麻麻相叠向簇的红腹火蚁，皆如脚掌一般大，赤红红一片，看的让人有些头皮发麻。 最前锋的几只红腹火蚁已经达到了筑基期的水平，个头比起后面的红腹火蚁大上好几倍。 它们的前肢也格外锋利，与其他炼气期火蚁相比，前肢上面已经出现赤红的纹路，它们的前肢也更加坚硬和锋利。 而这样的红腹火蚁有足足五只之数。 见此，韩锋大喊了一声：“大家保持队形，相互配合，不要被钻了空子。” 不得不说韩锋虽说有些傲慢自诩之意，倒从没有乱指挥过。 山洞狭小，几人不能呈展开的队形。韩锋站在最前方，灼华与冯子秋各站在韩锋身后，再身后便是顾绣和沈离，最后便是修为最低的伊粼和水华。 这样的队形也算是稳妥。 下一瞬红腹火蚁大部队的前锋已经竖起了镰刀似的前肢向众人切来。 应韩锋的要求，水华朝着后方的红腹火蚁砸了几个巨大的水球，使它们浸在水中延缓了前进的步伐。 灼华手中紫藤鞭子挥舞出去数道残影，两只筑基中期的红腹火蚁被卷进入了琼花白色的花苞。 一只被紫藤鞭上的倒刺穿透了肥大的腹部，从腹部喷出了一道腐蚀性液体，不过这冒着白烟的毒液却并未对紫藤鞭有任何损伤。 反倒是快速合拢的琼花中传出阵阵咀嚼消化的声响。 无数紫藤鞭的分支延伸出去，扫荡一纵的火蚁。 韩锋手中斩出的金色长剑虚影亦是所向披靡，一剑下去便斩下了一只筑基期火蚁的前镰，那火蚁吃痛，伤口处喷出鲜血，引得几只红蚁不顾一切地扑了上来。 见此那只筑基后期的火蚁愤怒地喷出一口毒液，这一招轻松地被韩锋手腕上的防御法器挡住。 随即趁着它吐完毒液的功夫，韩锋迅捷地操纵金灵气附上灵剑劈砍上去。 金灵气本就锋锐无比，带着爆烈的攻击性，加上手中灵剑的配合，对这只打头的筑基后期火蚁造成了极大的创伤。 第185章 探问 金灵气随着剑气被注入火蚁体内，只听一声那个尖啸声响起，那红腹火蚁发了狂似的，朝韩锋咬来。 本来同是筑基后期的修为，魔兽比起人修更加凶猛，只是韩锋对上这只前锋的筑基后期红蚁，也要耗些功。 不过因他的剑术杀伤力强大，再加上防御法器给力，与那红腹火蚁缠斗上不久，便将之斩杀在剑下。 灼华见此，心想若是应长庚、谢岭南这样的剑修弟子在此只怕是会更快的解决那只筑基后期的红腹火蚁。 当然其他攻击韩锋的红腹火蚁大部分都被灼华挡下，毕竟韩锋自发的我冲上前去对付修为最高的魔兽，总不能叫他被突然冒出来的红腹火蚁蜇伤不是。 毕竟防御法的使用也是消耗灵力的，且功效越强的防御法器自然所需灵力越多。 因此灼华自然而然的，挥舞藤鞭，将那些不断涌过来的红腹火蚁喂了琼花紫藤。 冯子秋自己对上了一只肚子极大的筑基后期火蚁，身子灵活的躲避着它源源不断放出来的毒汁。 而顾绣与沈离便与剩下的一只筑基中期魔兽斗法，解决以后，便帮起了冯子秋，不一会儿这只红腹火蚁也被剖腹杀了个干净。 伊粼与水华不间断地清理那些成群的低阶火蚁，未免和筑基期魔蚁缠斗的几人被来低阶魔蚁偷袭。 二人使尽了吃奶的力，一个放水攻、水球，一个用手中的剑和土刺，一个个刺中那些红蚁的腹部，甚至将头颅快速切下来。 几只筑基期被解决了以后，众人便开始清理剩下的一些低阶红腹火蚁，这些剩下的修为不高，却是数量众多。 几人在不断堆积的火蚁尸体之中，耗费了整整半个时辰的时间才将所有红腹火蚁清理干净。 众人的衣衫皆染上了污浊，伊粼与水华此刻也是形容狼狈。 冯子秋身上也有几个被毒液腐蚀的大小窟窿，不过万幸众人都没受什么重伤，只是消耗了极大的体力。 几人原地休息了一会功夫，韩锋脸色有些消耗，可能是因为之前斩杀了筑基后期火蚁的缘故，此时赶忙往嘴里吞了几颗恢复丹药，脸色才好起来。 收集了有用的红腹火蚁的铠甲与毒液，韩锋见众人已经修复完毕，便道：“放把火烧了吧。” 沈离听罢便使出一个焚火术，将一地的尸体燃烧殆尽。 根据之前从左侧洞穴中出来的大群红腹火蚁，韩锋带领着众人走入了中间那处洞穴。 经历一场大战，这次众人探索了半天倒没有遇上什么魔兽了。 韩锋时不时将视线转到灼华身上，之前她一个人一瞬间便收拾了灵智筑基中期的红腹火蚁。 自己都没有看清她的速度，转眼间两只硕大的红腹火蚁便成了她手中紫色花藤鞭的盘中餐。 见了那只紫色藤鞭吞食火蚁，韩锋白便知自己所料不错。 灼华手中所握的法器果真是活物，说不定是一种稀有的攻击类灵植，能够降服这类凶狠的木系灵兽，便只是不简单了。 兴许是自己看走眼了。方才开始此女的实力便深不可测，经历一场酣战，众人都身心疲惫，反倒是她一身粉白衫裙纤尘未染，干干净净。 “刚才还没请教灼师妹师从门派中那位真君，以灼师妹的身手应是在宗门大比中崭露头角的出色弟子，韩某竟是从未见过师妹，因此倒有些好奇。” “灼师妹若是觉得不方便的话，不说也是使得的。” 听他这么一说，顾绣与沈离，甚至伊粼与水华都生出了好奇之心，皆偷偷竖起耳朵来听。 灼华确实强大，尤其是她手中的那根奇异的紫色藤花长鞭。 其上结着无数紫色的尖锐倒刺，开着一些纯白的花朵，花朵脆弱而美丽，却是能张嘴吃下魔兽血肉的存在，真是令人胆寒。 好在他们自己不必对上这样的杀器。 “我师乃涧泉峰之上的榆桑真君。我师只有我一个弟子，我与师傅久居山中修行，不理外事，你们不认识我也实属正常。” 韩锋脸上突然变了一下，榆桑真君这个名号不会就是师父说过的那个有元婴期契兽的真君吧。 当初去妖族的队伍中还有一个名额，但后来被榆桑真君的弟子占了。 那个人岂不就是眼前这位师妹？ 他师父元婴中后期的修为，也不止他一个亲传弟子，但因他辈分最小，所以也多受师兄师姐和师父的照拂。 听说榆桑真君对自己唯一的弟子格外看重，什么法宝都往他徒弟身上放，那弟子还同他一样也是三灵根。 榆桑真君的那根独苗弟子就是她？ 知道了自己想知道的，韩锋又自然地笑道： “原来如此，是我眼拙，在宗门大比上对灼师妹竟没有印象，若是当时对上灼师妹，大概也是挤不进前十了吧。” 韩锋这话也不知是在夸人，还是在暗中挤兑人。 他问出这些话本就是带着打探灼华消息的目的。 此时的话似乎是在暗示灼华在大比中名声不显，实力不够硬才被刷下去？还是在暗示灼华依靠法器之便，才能显着提升自己的战力。 伊粼听着他们之间的言语和水华一起走在最后头。 心中已经有些搞不懂这韩师兄的心思了。 宗门大比她自己也参加过，不过那时候她才炼器后期修为，没撑过两天便被打下擂台了。 这位韩师兄进了前十，也确实是厉害。 她的想法顾绣与沈离也多少一样。二人也不是没参加大比的。 不过因为外门弟子的身份，虽说勉强撑到了大比中期，但后面便坚持不下去，不仅因为修为功法与法宝差距的缘故。 那次大比也让他们意识到，他们这些外门弟子终归是与那些实力资源雄厚的内门与亲传弟子相差太远，根本无法匹敌。 冯子秋不发一语，但以他话痨的性子，此时的沉默不言已经代表了他对韩锋的不喜。 毕竟与郑乾那样的坦荡细致，吃苦耐劳的人待久了，自然看不上韩锋这样性情自大的，哪怕他是亲传弟子也一样。 灼华并不在意韩锋说什么，这样的人实在太多，不值得为友，也不是的费心。 “韩师兄没见过我也是正常的，当初我并未参加宗门大比的。” “哦？师妹这样的修为为何不参加宗门大比呢？这岂不是错失了机会？ 宗门大比前三名者可以进入万法阁与灵宝阁挑选宝物的。” 韩锋脸上挂着轻松的笑意，也不忘探听自己想要知道的消息。 灼华瞧了他一眼，便道：“因缘际会吧，错过了。” 韩锋见问不出什么，便哈哈笑了一声，随即脸上不免惋惜： “原来如此，真是可惜。若是再大比上碰上了灼师妹，真想和师妹切磋一二，合适没这样的人切磋，定时能够有所收获的。” 第186章 红花毒草 “是嘛，以后会有机会的。”灼华答得敷衍。 韩锋听了灼华的话，也不恼。 似乎毫不介怀道：“如此甚好，师妹可千万不要忘记了。” 伊粼抬头看了眼韩锋，想着灼华与自己年龄相仿，却已经是筑基后期的境界，不仅出手凌厉，身法高强，和众师兄师姐们相比也是毫不逊色。 原来是师出元婴真君的精英弟子，难怪自己总觉她异常强大，只有元婴真君座下亲传弟子才会如此出色。 便如当初在宗门大比上看到的精英弟子之间的对决，那剑气都扫荡延伸到了擂台之外。 自己确实是敌不过的。 水华也没想到这么巧，一组队便遇到了两位亲传弟子，有他们坐镇，队伍击退魔兽的压力也会骤减。 他这次的运气还是很不错的。 跟着前面这两位筑基后期的亲传弟子，至少性命是有保障的。 比起那些运气不好的人，队伍中只有那么两个筑基后期，或许是外门或是凭丹药升阶的修为不实者，那么便免不了在接下来几天，越来越深入的地下洞穴探索中折损人丁。 顾绣与沈离也相互对视了一眼，心中都清楚了前方两人的身份，能分到两位宗门亲传弟子，他们也是十分乐意的。 几人接下来继续前行倒是不曾再遇到什么难缠的魔物，只一些零零散散落了单的魔兽，直接让水华与伊粼练手斩杀。 在苍梧裂谷的地下洞穴中斩杀魔兽是有功勋的，多劳多得。 因此水华和伊粼虽说修为低但也不忘多多磨练自己，努力斩杀魔物，收集他们能用的残肢，也是为自己攒下功勋。 几人沿着现在所处的这处山洞一直走，宗门玉牌中早已下发了特殊任务。 轮番进入洞穴的所有小队皆要绘制自己行进线路地图，以此慢慢拼凑，把整个裂谷地下洞穴的地图拼凑出来。 灼华他们也一样，几人沿着之前队伍探索到的位置继续向前，也许是因这个原因，他们遇到的魔物便更多了，修为境界也更强。 接下来的路似乎是因为选对了地方，遇到的魔物并不多，他们也才终于有功夫绘制新探索的地图线路。 “总感觉洞穴越来越深了，魔兽少了，我们会不会碰上一些以低阶魔物为食的高级魔兽啊？会有金丹期吗？” “我知道伊师妹年纪小，实战经验不多，但也不必太过担心。 我们才探索到第二天，没那么快遇上金丹期魔兽的，就是遇上了，我们所有人齐心协力，也能对付一只金丹初期魔兽。 不必担忧。” 伊粼说接下来可能会遇上金丹期魔兽，韩锋觉得这也并非不可能，毕竟洞穴很深，谁也不能保证洞穴深处窝着怎样境界的魔兽。 只是金丹期魔兽应当不会出现的这么早。 等出现了金丹期魔兽，到时宗门自有对策，无论是加派金丹期长老或弟子带队，还是有什么其他手段，至少不必忧心太过。 宗门也不是傻的，专派一些筑基弟子去喂给金丹魔兽当口粮。 他们刚一进来便遇到了筑基后期的魔兽，这并不符合常理。 总的来说只能姑且算是众人运气不佳，并不能说明什么。 毕竟这才探索地下洞穴的第二天，几人现在走的这处洞穴便没再遇到什么筑基期魔兽。 与其他队伍的经历差不多。 他们遇上的这些筑基期魔兽，可能是被洞穴深处的其他魔兽驱赶出来。 也可能是被外围弟子们的血肉吸引，不禁垂涎灵气之体，所以才来到了洞穴外部。 灼华也并不认为他们会那么快遇到金丹期魔兽，但伊粼说的不错，等到魔兽越来越少，高阶的魔兽便会出现了。 几人接下来的几个时辰并没有再遇上什么魔兽群，洞穴中反倒遇上了一些没见过的毒草。 灼华也敏感的察觉到这些毒草的数量，不知不觉间变多了。 起初只是独立于岩石之下小小一棵两棵，干瘪的样子像一根再普通不过的野枯草。 后来三五成群，集在山洞中疏松的岩壁上，渐渐染上火红色，甚至开出艳红的花苞子。 灼华明显感觉到那些草的存在，同是草木，空气中的温度微微变高了，且变得干燥异常。 也许这就是这种毒草生长的条件，干燥，甚至炎热，或许还需要一点魔气。 因为空气中的温度与湿度达不到条件，所以这些毒草花在靠近外面洞穴的地方难以生存。 种子落地难以破壳生长，就是勉强长出来也干瘪异常，甚至枯萎。 直到后半程这种毒草变得多了些，且长得异常鲜艳。 每一根植株，都在花枝最顶上结一朵瑰丽异常的叠瓣红花。 花球饱满，花蕊纤长。 花蕊从花心中垂丝一般垂下，火红的，像一团赤色火焰。 这话终于吸引了其他几人的目光。 几人围凑在花丛边上，韩锋的衣角偶然沾上这种毒草花朵的毒粉，左手背上轻轻碰了一下衣角，竟留下一道不深不浅的灼伤痕迹。 “有些像火毒。” 众人听到灼华一言，立刻离花丛远了些。 听此，韩锋的脸色不好看。 众人中唯有自己中了毒，可见他的不谨慎。 他用金色灵气快速削掉了那片沾了红花粉的衣袍，往嘴里送了一颗解毒丹。 没一会手上的伤口便恢复愈合，不再泛红，只留下一丝看不清的烫疤。 “这是毒草吧，我们要不要带一些回去？其他队的师兄师姐们似乎也没遇到这个东西。” 伊粼也是第一次见这样的毒草，看似鲜艳夺目竟是有火毒的。 关键是他们竟无一人认得这东西。就连身为亲传弟子的灼华与韩锋，见多识广，竟也认不出。 “带一些回去吧。” 灼华手中出现一个檀木盒，以灵力摧折，将几只灵草连根拔起，将他们放入了檀木盒中。 顺带灼华在他们绘制的地图中进行了略微的标注。 韩锋见此，便问道： “这东西从这么早开始就出现了吗？我们都没有注意，灼师妹真是观察细致，竟比我们所有人都先一步注意到了。” 第187章 六个洞穴 韩锋见到灼华在地图上的标注，便发现灼华在入第二个洞穴不久后便发现了这毒草的踪迹，如今到了第五个洞穴，这种毒草的标注更加鲜明。 她之前竟不曾说出来。 “灼师妹既早已发现，怎的不说出来呢？” 韩锋面上不曾肆无忌惮地表露对灼华的不满。 但心中却不由想，若是她早就感觉到这毒草的不对之处，却没有告知，叫他受了火毒之伤，那他心中就很不舒服了。 “可还记得一开始在第二个洞穴中看到的枯草？”灼华不疾不徐地冲着众人问道。 “好像是见到过，岩石下边的枯草，到了第三个洞穴之后就没没见过了。” 伊粼细致，走在最后头，也不时东看看西看看，偶尔也看到过几株干瘪的枯草。 本以为只是受魔气、魔物摧残，才枯萎的普通草木，原来是这种结出红色花朵的毒草枯萎的样子。 “我好像也看到了。”水华听到了伊粼的话后便也该回想起来，一开始看到的枯萎植株。 “确实有过的，就在第二个洞穴，第三个洞穴似乎也有。”沈离与顾绣出声附和。 “这一路也就看到这一种植株，以后的路不知道还会碰见什么。 但回想起来这种植株从枯萎到了现在这样，似乎长的越来越好了。 我们虽不认得，但此毒草赖于环境生长，如今数量变多了，也没有再出现枯萎的植株，我猜测也许是因为对它们而言，环境发生了改变。” “什么改变？” 韩锋听到这里也直皱眉，他们如今已经走了五个洞穴了，自然是越来越深入地下，除了昏暗之外，也就闷了一些，还能有什么？ “我觉得洞穴中的水灵气似乎比之前变少了许多。” 水华自然而然地说出了自己一直以来的感受，他有水灵根，从空气中吸收水灵气不足自身，也能感觉到水灵气变少了。 “确实。”沈离水土金三灵根，自然也感受到水灵气的变少。 “我觉得火灵气变多了些。”冯子秋也说道。 “是变干燥了？”韩锋皱着眉头问道。 “还变热了，空气里的温度变高了些，许是大家一直循序渐进地往洞穴深处走，没明确的感受到。” 冯子秋的火木土灵根帮助他敏锐地感受到了环境中温度的变化。 “就是变干燥了，也变热了。”韩锋总结道。 “确实。待我们出去了再向宗门禀报吧。” 几人也表示赞同。 在原地稍作休息，几人便继续前行。 待到了四个时辰后，大家便沿路返回，回到了宗门驻地。 几人回到基地后，韩锋便自发地将几人绘制的洞穴地图上传，不久后几人便被金丹后期的不川长老喊了去。 “我已经看了你们小队上传的地图，上面标注的毒草‘枝顶结一红花，粉带火毒’。 可有将那毒草带来？” 不川真人金丹后期修为，下巴留着美髯，眉目俊朗。外表是一位面容端方的中年美男子。 确有仙风道骨的仙人气度。 几人听了不川真人的话，自然而然地看向灼华。 灼华不紧不慢从随身锦囊中将檀木盒子拿了出来，双手递过。 只见不川真人接过手中的檀木盒子，端详了一番，拿出衣服那个手帕，揪了一抹赤红的花粉在一方白色的锦帕上，细细端详。 “好了，你们先回去吧。这次发现火毒草的功勋会通过有身份玉牌下发给你们。” 不川真人脸色有些许凝重，说完这话，不等众人回答便匆匆离开了帐篷。 不知是不是去找另一位真人与真君商议事情了。 几人不知所以然地结伴离开。 “太好了，原来那个红花草叫火毒草啊，发现这东西还能得功勋。” 几人相伴往弟子轮休的帐篷处走，伊粼出了帐篷，高兴地拍了拍手。 想到自己跟着大家深入了六个洞穴，更是靠着自己打下一笔可观的功勋，便心中快活。 打算趁着休息时间去找同门的凌夕与瑾兰分享这个好消息，和其他几人约定好了时间，便与众人道别，蹦跳着离开。 顾绣、沈离与水华打算结伴去领食堂的临时办事处兑换功勋，便相伴而去。 紧接着韩锋也借故离开。 灼华一个人往弟子休憩的地方走，然后寻了一处空旷之地，席地而坐，就着沁绿的草地躺了下去。 周围有许多刚从洞穴中归来的弟子。 旁边不远处便是离休憩之地最近的，受上弟子医治处。 在灼华敏锐的五感中，能听到那里不时传来伤员的痛苦嘶吼声，痛呼声，被剧烈疼痛折磨，不堪忍受的急速喘息与抽气声。 不过似乎伤员的数量并不多，都是些修为不高的修士。 除了一个断了一条胳膊的男弟子，和一个胳膊与大腿上有大片烫伤痕迹的女弟子外，倒没什么重伤者。 毕竟也才第二天。 此时已是夜晚，冬日里的夜空格外高爽，冷锐的星芒异常清晰。 从绿草如茵的山坡上往下看，远处的大山黑沉，如一只静伏在远处的巨兽，冲着众人虎视眈眈。 由于地方简朴，条件有限，大批休憩的弟子都在空地上三三两两的席地而坐。 大家许多衣服上尚且还挂着暗沉的黑红色血迹，脸上手上也不甚干净，大家身上无甚打伤，虽狼狈了些，却精神不错。 夜晚的空气格外清凉。 不远处的树林里正散发着淡淡的青草香，这种别样的清爽之气无形中抚平了众人的疲惫。 此时轮休的弟子们正三五成群，激烈地讨论着自己小队在洞穴中的见闻。 “我们进去洞穴不久，便遇到了筑基中期的地火龙，这东西修为不算太高，但它喷出来的火威力极大。 而且还在山洞里，我们队里的先锋是个使大刀，筑基后期的师兄，在洞穴中有些施展不开，大家手忙脚乱。 差点把山洞都炸了，最后好不容易习惯过来，大家一拥而上，才把那么大一只火龙解决了。” 一个脑后短扎着头发的男弟子和旁边队伍吐槽自己队里的见闻。 “我们也是，我们队里修为最高的是一位水灵根的师姐，她攻击力不强。 但会治愈法术，她是我们宗门玄觞真君的亲传弟子，帮了我们很多忙。” 第188章 风妙仪失踪 “你们这算什么，我们队的一个师弟不慎被一只五眼魔蛛的毒液腐蚀了半条胳膊，可严重呢，把我魂都吓飞了。” “总的来说，咱们也没有人丢命，挺好的了。” 这第二天过去了，没有任何一个弟子身殒的消息，某种程度上来说已是极好。 “我看未必，这才第二天。我们现在大概快要探索到地穴的中部了，有的人已经遇到筑基后期的魔物，只怕魔物会越来越强大，不好杀。” 一个面容清瘦的男弟子对此并不乐观。 有人不赞同他消极的心态： “你担心啥呀，宗门派来的弟子少说也九百之数，我们这么多人。 难道还处理不好一个苍梧裂谷，归渠真君这样的元婴修士都来坐镇了，定是无碍的。” “宗门为何派我们来，你们忘了当初几队筑基期的弟子进去以后失了踪迹。我记得其中还有掌门的弟子呢。” 面容清瘦的男弟子皱着眉头向众人讲述自己的顾虑。 众人一听立即坐起身，都精神了不少，其中一位女弟子惊道： “等等，掌门的亲传弟子也失踪了？你说的是哪位亲传弟子啊？” “就是那位弟子中辈分最小的风家大小姐，风妙仪啊。” “不可能！她怎么会在这里失踪了！你确定就是那个在宗门中不可一世，火灵力功法十分厉害的那个风妙仪，风师姐？” 另一个男弟子听了也惊声问道。 面容清瘦的男弟子点点头，肯定道：“是她，要不然宗门怎的如此重视，将元婴真君都派来了。” “你怎知道的这般详细，我们也只是听说最先派来的弟子失踪的传言，却并不知道是谁。 掌门的亲传弟子都能失踪了，这事听着怪不真实。 况且失踪的那个是风家的嫡系大小姐，千宠万爱长大的，不仅家世背景强大，姿容气度绝世，更是宗门最前端的那几名精英弟子中的一个。 这样身份的人竟然在苍梧裂谷失踪了。 那面容清瘦的男弟子一听众人对自己的质疑，便急道： “千真万确，这还是我堂兄告诉我的，我堂兄是掌门的师弟，也就是乾元真君的弟子。这还有假？” 大家看不出来这平平无奇的弟子倒有个厉害的堂兄，纷纷七嘴八舌地询问起来。 灼华听到风妙仪的名字也从草坪上坐起身。 风妙仪？ 风妙仪在苍梧裂谷失踪，可见苍梧裂谷与必定是藏着更深的凶险。 更深露重，夜色更深了，鼻尖青草的气息也愈加清冽。 此时归渠真君的营帐中两位长老也聚在此处。 不川长老手中的黑檀盒中静置着几颗赤红色毒草，三位长老脸上俱是凝重之色。 “这东西是生长在魔族境内的毒草，本不该出现在这里。” 归渠真君修为强大，见多识广，一眼便认出了此物的来历。 “此物并不稀奇，在魔族境遇中应是常见之物，此物的生长需要极高浓度的魔气滋养，还需要干燥、炎热的环境，才可长成。 竟在地下洞穴这样潮湿阴暗的地方长了出来。” 归渠真君心中不禁想起掌门说过的话。 龙眠火山之所以名龙眠火山，便是在五千年前这里封印了一只强大的龙形魔兽。 从宗门古卷中最详细的记载来看，被封印的魔兽乃前代魔君坐骑，乃稀有的强大魔种——龙。 只是此兽自从主人陨落后便被彻底镇压在火山之下。再无动静。 他还记得自己在掌门面前的担忧：“若此物并未消亡，重新挣脱封印了呢？那岂不是危害世间，我等该如何应对。” “无碍，当时封印这魔龙时，它因失去主人，已完全被魔气侵蚀，被第八代掌门与芳飞仙子合力重伤封印，如今就是挣脱了封印也需要时间恢复。” 掌门将一件法器交到他手上，对于他的担心，只是长袖一挥： “就是苏醒了又如何，将它封印回去就是，难道我天祁宗还会怕一只入了魔的孽畜？” 归渠记得那件有威力非凡的强大灵宝，怀着掌门交托的重任，与两位金丹长老一起来到了苍梧裂谷。 如今的进度很慢，还需再快些。 宗门已经加派人手，就在路上。 “这东西是今日傍晚几位入洞归来的弟子带来的，由此看来越是向洞穴深处去。 这样的毒草便越多，洞穴深处的魔气浓度只怕会更强，弟子们的安危保不定也会受到威胁。” “不必担忧，为了加快进度我会通知掌门加派一些金丹弟子领队。 只是为今之计重中之重是，这洞穴深处只怕是与龙眠山脉封印的魔兽有关，我等必须做好准备了。” 事急从权，归渠立即便决定将事情摊开，叫两位金丹长老清楚内情。 “如此，时间继续拖延下去，岂不是会失了先机。”不川长老听罢，心中惊异的同时，也不得不为此担忧。 “若有个万一，那么多的弟子，只怕是也要受难。” 不川长老身边的子墟长老轻轻叹了一声，想到他们带来的数百名弟子都要前仆后继地进入地下洞穴。 若是发生意外，不知要折损多少，心中便不由忧虑起来。 “此间事不平，北境乃至天祁宗地界三分之一的凡人与低阶修士都要遭殃，我们身为天祁宗一脉必须平息苍梧裂谷的魔兽之乱。” 三位长老正为苍梧裂谷的魔兽之乱忧虑，而远在地下洞穴的更深处，无数洞穴通往龙眠火山的地底，一处岩浆汇聚的高台。 台上两翼伸展的玄色巨龙睁开了巨大的赤色瞳孔。 巨龙的瞳孔中倒映出祭台之下喷薄而出的滚滚岩浆，他被八条光咒组成的链条束缚着，符咒编织的锁链穿过它的骨头，早已经融进血肉。 而此时八条符咒铸成的锁链竟已经去了其六。 一团深谧的冥火悬在锁链之上。似乎在滋养着什么，又似乎在破坏着什么。 高台之下的岩浆似乎汇成一条缓慢的河流，其中似乎隐藏了强大的毁灭力量，随时准备吞噬活物。 第189章 重伤 当几滴岩浆迸溅到石壁上，冒出一阵浓烟的同时，发出嘶嘶响声。 而在高台的不远处，藏在一处距离岩浆不远的层层石壁之后，一片红色的裙角被收了回去。 风妙仪脸上布满汗水，此时她形容狼狈，一头长发被冷汗浸湿，打结在一起，额头和洁白如玉的脸上有几处擦伤。 身上遍布大大小小的烫伤，她的脖颈处更是有一道倾斜的赤红伤疤，此时上面还隐隐带着火毒，仍在毫不留情地侵蚀着她的皮肤。 而这不是最严重的伤，最严重的是她的右腿。此时她的右腿显然已经血肉模糊，几乎见骨，血液透过红布渗透出来。 大腿处一片血色氤氲着叠在在她大红色的裙摆上，裙摆已经破败不堪，裙摆处被撕裂的一部分，缠上了右腿的伤处。 然而这根从裙摆上撕下的红色布条对于她的伤势也是杯水车薪。 身为风家嫡系大小姐，风妙仪身上理应有疗伤的丹药，然而此时她却拖着伤体不敢动弹。 她一向爱装扮姿容，纤尘不染，最难以忍受身边有不干不净的东西，最讨厌自己的裙衫染尘。 可见此时，她已到了穷途末路的境地。 风家大小姐风妙仪平日里尽得风光，本就是天之骄子。 入天祁宗之前便在风家如珠似宝般被捧在手心；入门后，也是掌门最小的亲传弟子，被上面两位师兄护佑、纵容着。 除了跟着应长庚几人外出历练，根本没受过什么苦，甚至没穿过一件不干净的衣衫。哪怕是在妖族时，她也不曾将就。 而此时的她却如溺水的人，脸颊苍白，眼皮之下的青色极深，双眼一直警觉地微微瞪大，此时显然已经双目赤红，却不敢有半分懈怠。 风妙仪此时紧紧咬着嘴唇，眼中的不甘、愤怒与仇恨几乎要化作实质。 她本来被宗门派来清剿苍梧裂谷的魔兽，和她一起来的还有另外两个筑基小队。 沐婉也在她这次的队伍中，沐婉作为丹峰的弟子被特意分来跟随队伍一起除魔，方便突发情况时有精通医术的弟子救治。 对此风妙仪浑不在意，毕竟丹峰弟子的救助于她而言本就是多余的。 然而她万万没想到，苍梧裂谷的地下洞穴四通八达，她们的小队被突然从其他洞穴中冲出来的魔兽群冲开，导致分散。 本来以她的本事不至于受伤，但坏就坏在几人后来碰上了由金丹中期魔兽为首的魔兽群，遇高阶魔兽自然只能逃命。 然而当时只剩下她和沐婉以及另一个筑基初期的弟子。 他们被魔兽群包围了。为争取逃命机会，他们便陷入与那群魔兽的生死搏斗。 三人的力量对上金丹期魔兽便犹如螳臂当车。 自己拼着使用消耗精血的风家术法，强制性引动火灵之力，打伤了那金丹魔兽。 她为几人争取了逃跑时间，趁魔兽受伤之际，沐婉与那筑基初期的弟子已经勉强开出一条路来，自己紧跟其后。 然而，不料魔兽竟突然发狂，身上爆发出无数染毒的尖刺，筑基初期的弟子速度太慢，被无数毒针钉死在地上。 那些毒针带着极高的温度，划过她自己身上，留下一道道可怖的伤口。 当时无数毒刺一波波铺天盖地而来，眼看两人奔逃不过，关键时刻，沐婉混合着灵力的手掌狠狠将自己往身后一推。 便如断了线的风筝飞向那金丹魔兽。 她自己使了禁术后本已气血两亏，当时竟没有丝毫还手之力。 还好被本家给自己傍身的灵器救了一命，那灵器能够自动开启防御，能一定程度抵御元婴以下攻击，险险护住了她的要害。 她的腿便是那时被魔兽抓伤的，就算有防御法器她也被魔兽那一爪，打下了山洞，向下方火灵力更加浓郁之处坠落。 本以为是险中脱困，自己远离了魔兽的追击，尽快恢复之后便可以上去找沐婉算账。 然而终归是她运气还是太背了。 洞穴深处竟然封印着一只实力强大的魔龙。 她记得就连龙虎这样元婴初期的妖兽都不曾有这魔龙般可怕的威压。 此处也并非是没有魔兽活动，而是这只魔龙的存在让所有魔兽不敢靠近，她虽说是逃离了金丹魔兽之口，却是掉入了最强魔兽的老巢。 远处的魔龙打了个哈欠，它炽热的鼻息似乎透过岩石传了过来，风妙仪突然提起了心，甚至忘了呼吸。 直到高台之上没在传出任何声音，她才放下心来。 几天过去，这里的环境让她明确了自己的处境，魔气入体，她的伤势撑不了几天了。倘若再没有人来救她，她可能会死。 灵力尽失，她逃不掉了，眼看着身边浓郁的火灵气也无法吸收，简直是身坐死地。 想到这，风妙仪再次小心翼翼地从裙子上撕了一块布条下来。 再次紧紧包裹住腿上渗血的伤口，她不能让溢出来的血气引起魔龙的注意，否则她便离死不远了。 那只玄色魔龙异常凶狠。起初她掉下来的时候离此处很远，当时岩浆流淌，差点便是尸骨无存。 她好不容易动用最后一丝气力才勉强躲了过去。 自己拖着一条腿本来还想寻找出路，却不料此处魔气甚重，她不知不觉间已然魔气入体，造成体内灵力混乱。 根本无法动用灵力。 自打发现岩石之后的巨龙她便不敢动弹分毫，又一次差点被发现，那魔龙警觉朝自己的方向吐了一口龙炎，好在她挺了过去，没有露出马脚。 否则她早已悄无声息地在龙炎中化作飞灰。 在这里她起初绝望痛恨，后来时刻高度紧张，提着自己一条命，根本没有时间去绝望去消极，她的命就捏在自己手上。只能自己一点一点地熬过去。 风妙仪久未安眠的双眼更加红肿，但她不敢睡去，就像一个挣扎在生死边缘的蝼蚁。顾不得外物，也顾不得尊严。 她不看镜子也知道自己如今有多难看，但她不得不时刻提醒自己，要活着，活着回去报仇。 想到这风妙仪眼角一滴混着血色的泪流下，刺痛了伤口。 倘若灼华在这里，一定会惊讶，骄傲如一只小凤凰的风妙仪竟落得这般境地。 如风妙仪这般的天之骄子，生来高贵，令无数修士趋之若鹜的法宝资源呼之即来，根本不知道什么叫苦难。 如今这位不食肉糜的风家小公主终归是要吃一次苦了。 而从未吃过苦的人，渡了绝命之劫，是变得更加偏执，还是更加稳重，也是未可知。 第190章 红雀 接下来的几天，灼华照常与韩锋、伊粼他们几个一起入洞，时间过去了三天，今日是第五天。 亏得无数筑基弟子轮番对地下洞穴的探索，如今地穴的地图已经描绘出了大半。 即便如此，里那个金丹后期的长老与归渠真君仍免不了焦心。 为加快探索地穴的进程，期间宗门派来了更多的弟子，更有金丹期弟子加入。 而已经进阶金丹的应长庚在薛山一带完成了除魔任务，便立即自请来到了苍梧裂谷。 此时的应长庚带领着一队筑基弟子，沿着手中的地图直接往地穴的更深处进发。 他每次身姿利落地将魔兽斩于剑下，身后的弟子们便忍不住投以羡慕、崇拜的目光。 毕竟有这么一位强大的剑修师兄带队，他们这一路可谓是畅通无阻，更无人受伤。 众人队伍中原本的一位筑基后期的师兄受了伤，便被分来了一位金丹期弟子入队。 谁也没想到这位师兄这样厉害，不仅脸长得俊，身法利落，还剑技超群。 队伍中的几名女弟子见到应长庚诛杀魔兽的身姿，立马亮起了星星眼。 而备受关注的应长庚刚斩杀了一头金丹初期的血头魔蛛，将紫霄剑上的鲜血随意一甩，心中再次想起了大师兄同他说的话。 眉间不免紧蹙。 大师兄告诉他离宗的这段时间，天祁宗东边地界的苍梧裂谷出现了大范围的魔兽巢穴。 裂谷中地形复杂，魔气滋生，巢穴中的魔兽众多，已经严重危及到周边百姓的安全，宗门事先派去的三队清剿队伍皆不知所踪。 而不巧的是，风师妹也在其列。 距离他知道消息，时间已经过去许多天，若是师妹还活着，也只怕是凶多吉少。 再加上苍梧裂谷的情况比他们想象的要严重。 据师傅所说，如今最差的推测便是龙眠火山之下镇压的魔龙苏醒，这才引得大范围的妖兽魔化，如若推测是真，只怕是天祁宗还有一段持久战要打。 因而，他便直接自请前来苍梧裂谷带队探索地下洞穴。 出乎他意料的是他到达此处时去拜见了几位长老，风家的人似乎也收到了消息，派了一位本家弟子和一位元婴期中期的风家长老前来。 虽说小师妹的生死尚未明了，但风家派了元婴期长老前来，便知他们的重视程度了。 “时间还早，我们继续前进。” 应长庚朗声吩咐道，身后的弟子积极应和，七人的队伍便继续向洞穴深处进发。 驻扎地被冬日的阳光晒着，但仍悠悠地布着一丝雾气，雾气弥漫山坡，弟子的行迹变得更加繁杂了，只因前来地下洞穴的弟子数量明显增加。 灼华在此地也看到了几张熟面孔。 她见到过一次应长庚，他此时的修为灵力醇厚，明显比筑基时凝练了许多。 他多半是从妖族回来以后便松动了瓶颈，如今已是进入金丹境。 和他相比风妙仪与谢岭南应当也离进阶金丹期不远了。 这几日遇到的强大魔兽的机率也提高了，弟子们受伤的概率也明显上升。 夜晚的丹峰医帐内多了更多因伤无法安寝的弟子。 灼华也明显察觉到此时整个驻地的紧张气氛。 到了第六日，竟然发现了一位幸存者。 便是当初进入洞穴内失踪的三队筑基弟子。 灼华与其他人正从驻地前来，正要入洞，却在路上见到了一队弟子手忙脚乱地抬着一人出来。 当时还有几队弟子和灼华他们一样即将入洞，听了前方的叫喊声便停下来伸着脖子看。 这也导致回去的路一定程度上被阻，那几个抬人的弟子焦急喊道： “快让开，快让开，有幸存者，有最初队伍的幸存者，伤的很重，大家快都让开！” 听罢，身后的弟子们纷纷让开了一条相对平坦的道路，几名弟子手忙脚乱地抬着人快速离开。 灼华看到那被抬着的人，愣了一下。 这不是沐婉吗？ 失踪的不仅仅有风妙仪还有沐婉？ “咱们走。”韩锋见人已走远便立刻提醒众人下洞。 而灼华在分身而下时，突然发现漆黑的巨大下坠洞穴中多出了几只飞掠而下的红山雀。 这些小巧的红山雀散发着红赤的火光，如一只只火种安然下落，灼华一看便知是由咒文组成。 “这是什么？从哪来这么多红山雀？” “红色的小鸟，不是魔兽吧？” “不是，不是，肯定不是，这是咒文。” 与他们同样穿梭而下的弟子们都发现了这些突然多出来的微小生物。 有纳闷，有新奇。 甚至有人伸手去捉，却被炙热的火息烫糊了袖子。 “哈哈，傻不傻呀，都说了是符咒了，非要去碰。” 灼华用神识往来时的洞穴之上轻轻一扫，红雀所生之处，站着一大一小两个红衣修士。 二人皆着红色锦衣，衣摆上绣着风家的标志。 那年纪轻轻的水红衣衫的少女，面容灿若云霞，皓腕不停翻转，手诀不停变换。 无数红山雀还在源源不断从她周身生出，然后头也不回地飞往地下洞穴，钻进众多幽深的洞穴中，不见了踪影。 这少女看着年轻，却已经是金丹期修为。她身边站着的那位红袍修士明显是实力强大的元婴期。 原来风家人也来了。 看来这红山雀是风家人寻找风妙仪的手段。 七人这几日也遇到了金丹期妖兽。金丹魔兽皮糙肉厚，十分难打。 若不是这几日的配合，令几人磨出了几分默契，在关键时刻总能相互掩护，只怕是敌不过金丹期魔兽的。 虽说如此，几人也是费了九牛二虎之力也终将它磨死了。 今日几人入洞探索，也遇到了一只金丹期妖兽，不过不再像最初落单的那一只。 而是身前操控着众多低阶魔兽掩护，自己则躲在最后面放冷箭。 遇到这样的魔兽，众人尽量杀几只拦路的魔兽，便立刻逃跑。 经过这些日子的经验积累，筑基小队若是遇到其他队伍，便可合力诛杀金丹期魔兽，但倘若没这个运气遇上，那便只能逃命再说。 第191章 地动 可惜的是今日的众人并未有幸遇见其他队伍。 只能一味按原路奔逃，穿梭过一个又一个洞穴，生怕被突然出现的魔兽堵住去路。 直到甩开了金丹妖兽，众人突然感到地底深处传来一声的巨响，脚下的地面也跟着剧烈震动。 “这是怎么了？”伊粼扶着墙脸上闪过慌张之色。 这是要塌了？！ “地动了？莫不是地底发生了什么？”韩锋也被突如其来的地动弄得心神不宁，这么多天这是第一次遇到地动的情况。 不知道地动是否会引起洞穴的坍塌，若是，那么也定是来不及逃的。 与他们一样，在地下洞穴中绞杀魔兽的众多弟子也受到地动的影响，纷纷朝着地心看去。 所有人深入地下洞穴，身处在地下数十米的地方，心中都知晓若是地穴坍塌，所有人无疑都会被活埋。 这地动只持续了片刻，便停了下来。 几人只好继续向地穴深处行进，他们探索的过程中遇到了更多的火毒草。 今日的他们有惊无险地完成了清剿任务，便回到了陆地上。 然而很快众多筑基队伍中关于地动的消息，也传扬开来。 许多弟子怀疑是地下洞穴不堪重负，本就极不稳定的地壳环境，加上弟子探索人数的增多，此时说不定就要坍塌了。 很快关于地动的消息便在众弟子中引起了一定恐慌。 而山坡上，距离树林不远的帐篷中，三位长老相聚在一起，讨论今日感受到的地动之事。 “这莫不是魔龙弄出的动静？”不川长老担忧道。 归渠听了不川长老的话，也暗自凝眉： “说不准，只是如今还未探索到洞穴的底层，洞穴的地图也并不完整。 我们也尚不能掌握那魔龙的具体位置，但那魔龙看样子已经快要挣脱封印了。” “宗门派来的元参真君什么时候到？”子墟长老想到魔龙随时可能挣脱封印，便心中忧虑不已。 “今日便会到了，掌门已派元参真君在路上了，到时有两位长老加上元参真君的帮助，我们合力再次封印魔龙，定会更加稳妥。” 归渠真君也希望元参真君尽快赶到，本来为了以防万一他带来了掌门交与的封印之物。 只是如今确定了魔龙苏醒便必须至少有两位元婴真君合力才可万无一失地再次封印魔龙。 “最近有弟子上报与苍梧裂谷相连的龙眠火山有异动。火山头似乎开始间歇喷发一些岩浆。 这些岩浆已经祸乱到周边百姓，如今正是冬日，积雪已薄，枯草盈露，已在周边的村落引发山火。 这事也多半与那魔龙突破封印脱不了干系。” 不川长老想到与龙眠火山相连的苍梧裂谷，心中便有了些凉意。 两地相连，若是爆发混乱之时，只怕是谁也抑制不住，定是要折损众多弟子的。 “不管是魔龙突破封印，还是龙眠火山爆发，弟子们的安全只怕是无法保证。” “也就这两日了，再坚持一下，地下的探索也差不多即将进入尾声，身为我们天祁宗的弟子，怎能畏惧艰险，若我等不管不顾。 那魔龙一旦复苏，龙眠火山喷发，那必是生灵涂炭之景，掌门将任务交给我们，便决不能辜负。 接下来几天，我们减少一些弟子进出便是。” 归渠真君哪里不知道其中的复杂危险，但不得不继续下去。 魔龙的位置尚未探明，还没有彻底清除苍梧裂谷的魔兽群，只会贻害无穷。 从明日起他必须将魔龙的事情发布给众弟子，重新调整队伍分配了。 几位长老似有所觉般抬头。下一刻从帐外进来了两位修士。 正是风家那位元婴真君与另一位风家直系子弟——风凝。 几人先是客套地微微见礼。 随即那个风家元婴修士最先开口询问： “敢问三位长老，我风家妙仪可是依旧没有任何消息传来？” 不川长老站出来道： “今日一队弟子从洞穴深处带回来一位幸存的女弟子，只是伤重，尚在昏迷，若是她醒了或许有什么有用的消息。” “二位远道而来，定是忧心风家子弟的安危，只是如今事态特殊，风妙仪亦是我派掌门亲传，掌门亦是忧心，两位不要着急，我们必会寻到她的踪迹的。” “您说的是，只是风大小姐失踪数日了，却不见有任何进展。 我等要自取入洞寻找，如今便前来告与三位长老一声。” 风家这位元婴真君话说的无错，但态度却未见得和气。 不川长老一听此话便觉不好。 若叫他们进去一闹，不小心和魔龙对上，岂不是要遭。 见此，归渠也急忙劝阻。 没办法，他能感受到这位风家真君的实力不在他之下，此时需得好言相劝稳住对方。 此时归渠不得不说出了洞穴深处的魔龙封印一事。 听罢，风昀与风凝对视一眼，皆陷入沉默。 本想着凭二人本事，定能解救风妙仪，如今看来事情果真比他们想的要复杂得多。 若真如天祁宗长老所说，那么妙仪的失踪只怕是十分凶险，更甚者，她或许已经被魔龙或是高阶魔兽吃进肚中。 结束了今日地穴探索的灼华几人终于逃荒似的回到了山坡上的驻地。 此时已近黄昏。 众弟子们的玉牌上收到了一条宗门传令。 传令上说地底有魔龙藏匿，今后所有宗门弟子重新分配。 由十人组队，每队配一位金丹弟子，每次入洞三十支队伍，入洞时间不可超过两个时辰，照旧清剿魔物，轮番进洞。 若遇魔龙立即返回，不可恋战。 “魔龙？”伊粼灰头土脸地看着自己令牌上那一段话，摸不着头脑。 怎么招就有魔龙了，他们难道不是来除魔兽的吗？ “难道说这里突然出现的大群魔兽也是这魔龙的原因？”冯子秋更敏锐一些，能够引起宗门真君和掌门注意的定不是一般的魔兽。 是否可以理解为这魔兽或许有着足以威胁元婴期真君的实力呢？ “这魔龙我们要是不幸遇上了的话，是不是就……”伊粼的一双大眼睛中充满了担忧。 “总归还有真君们坐镇，应该...没事吧。”水华一只胳膊横着一条血痕，身上亦有泥渍，心中还怀着一丝侥幸。 “也就是说，接下来几日我们所有队伍的人都有可能会碰上魔龙。 若是倒霉没能回来将消息报给宗门，便会如当初失踪的弟子们一般，成为魔龙的盘中餐？” 顾绣心中想了想当初宗门为何不说明魔龙的事，是尚未明确，还是怕引起弟子们的恐慌？ 无论如何，她这样的外门弟子都犯不着为了宗门献身自己。只是宗门命令难逃，只能祈祷不要碰上什么魔龙才好。 什么人碰上，也别让她碰上。 第192章 不战而逃 “魔龙哪是那么巧能遇上的，大家也不必太过担心。” 韩锋心中早有论断但此时还是打算安抚好众人。 “小心驶得万年船，魔龙一事牵扯甚多，掌门与众长老应当有对策的，我们只做好自己该做的便是。” 灼华看着众人各异的脸色，心中也知大家各自有各自的考量和打算，多说无益。 魔龙若当真存在，必是实力强大可与元婴期妖兽媲美的存在，这样便也能说的通为何会有元婴期真君坐镇了。 这样说来这么多天的地下探索实是为了收集地下洞穴的地图，同时清剿魔兽，并一步步探测那魔龙的位置。 若是弟子们寻到了魔龙位置，掌握了地下洞穴的地图信息，到时自是为宗门长老和真君们剿灭魔龙打下基础。 宗门既已经将事情计划的如此周全详备，自然也用不着她了。 第二天她们几人被重新编入四位其他队伍的成员，只因韩锋离开了他们的队伍，不知被派去了何处。 新入队的四人分别是白灵、素玉、御舒与淮商，淮商是这次被编入队伍的金丹期弟子。两位女弟子一个筑基后期，一个筑基中期。 那名叫做御舒的男弟子是筑基后期修为，也是从别的队伍分来的。 “几位师姐师兄都是和自己之前合作的队伍分开了吗？” 伊粼想着好不容易这些日子杀敌培养的团队默契被打乱了，其实对他们是不利的吧。 见年纪最小的师妹发问，白灵笑了笑道： “对啊，我与素玉原本同属一队，由于我们的队伍整体实力不佳，所以便被重新拆分，编入了新的队伍，我们也因此被挪了出来。” 白灵一身月白衣衫，发髻简素端庄，行止有礼，可见在宗门中也是位有素养之人。 原来白灵与素玉原是一个队伍里的。 素玉面容秀丽，着一身竹绿纱裙，体态纤长，一柄长剑别在身侧，别有一番女子的英气。 与她们相比，御舒便显得有些吊儿郎当：“我嘛，我原是不必换队伍的，只是我被原来的队伍踢出来了，听说是有人非要顶替我。” 听了他的话，顾绣、沈离几人对视了一眼，很显然，它们的队伍原来是只需要加入三位新人便好。 如今韩锋反倒突然调走，反倒是御舒顶替了进来，这样看来只怕是御舒在原先队伍中的位置也被韩锋给取代了。 “啊？这是为何，随意更换队伍，这是允许的吗？”水华同样发出了疑问。 韩锋的突然离开确实也奇怪。 “谁知道呢，想来是我原先的队伍不必下洞穴，如今这魔龙之事一出，自然便有人盯上喽。” “这这，还能这样啊……”水华万万想不到这一层。 没想到韩锋这样的人竟是当逃兵去了。 顾绣听罢也陷入了沉思。 沈离双眼暗了暗。他们也是想走的，只是他们这样的外门弟子，可没有那么好的人缘和门路。 御舒见水华惊讶地目瞪口呆，便大笑道：“小师弟，你可太天真了，这样的事如今可不少呢。” 众人听了他的话，也不自觉沉默下来，如今魔龙被封印在洞穴底层的消息一出。 地下洞穴变成了一件格外危险的事，本来绞杀魔兽便已经是很危险了，如今魔龙一事免不了令众人心慌。 更有甚者早就开始筹谋躲避魔兽清剿任务。 临阵脱逃者也并非一二，这种现象实是无奈。毕竟没几个人愿意为宗门任务无条件奉献自身，尤其是那些自认前途无量者，更不会冒着风险去除魔卫道。 他们自己都尚且没有扬名立万，人生尚未展开却有夭折的风险，自然会有避开风险的想法。 其实想跑的人可不少，尤其是像顾绣沈离这般，在宗门内努力靠自己挣资源，修行辛苦的外门弟子。 更不愿意为斩妖除魔葬送自己的前程，他们没有享受到太多宗门的恩惠，自然也没那么重的责任心。 比起对宗门的责任心而言，他们自然是把自己的前程看得更重。 毕竟他们知道，只有他们自己会珍视自己的前程和性命。 若自己都不珍惜自己，挣的那些虚名与功勋有什么用，功勋与资源能买性命吗？ 于他们而言，这就和秘境是一样的，机缘与危险相伴，可以斟酌危险程度而选择去或是不去。 冯子秋听了御舒的话，心中也自起涟漪，只是他并不会考虑做逃兵这件事。 先别说身为没有门路，修仙全靠自己苦修的外门修士，他根本不可能有那个机会做逃兵。 况且这么多年跟着郑乾几人，风里来雨里去。生死攸关之时又不是没遇到过，有些危险愈是逃愈是躲不过。 他早就看开了，这种事何须去想，去纠结。 白灵与素玉显然是看不起这种行径的。 白灵皱了皱眉头，与素玉对视了一眼便道： “此样的行为绝不是正道，怎可因为畏惧丢性命便做了逃兵，既踏上了修仙之行，便该不惧险阻，逆天改命。 咱们还是不要谈论这些，早点下地洞才好，如今地穴的探索也接近尾声了。” 淮商本也想制止御舒的话头，白灵说的话与他所想一样。 许多弟子逃避下地穴一事虽然是事实，但此时不该继续说这些动摇他人的心智。 身为此时带队的金丹期修士，他便也发了话：“好了，仙子阿不是说这些的时候，我们该下洞了。” 事到如今众人也是谁也跑不了的，只好认命，打起十二分精神来探查洞穴。 方才众人的反应令灼华看了一出好戏，与其说是好戏，倒不如说今日大家的争辩，令她看出来人与人更加生动的不同之处。 伊粼与水华对于“临阵脱逃”一事尚且懵懂，立场不明。而白灵、素玉与淮商皆是对此极不赞同，素玉则是更加鲜明的略有鄙夷之态。 顾绣与沈离是有心却无门路，案子苦闷不甘，韩锋是毫不留情地脚底抹油，不掩饰的极致利己。 而御舒呢，则对此讽刺、瞧不起，更明显的还是自己作为那个无事被坑者的窝闷烦躁。好似一口郁气在心，不吐不快。 第193章 立场 而此时淮商、白灵等人在顾绣、沈离与御舒眼中多半是有些高高在上，站着说话不腰痛的嫌疑。 毕竟白灵与素玉、淮商三人一看便是在师门中资源不错的内门或内门以上的弟子，天赋好，待遇高，资源也更好。 就是真的遇上魔龙自然比几人更有本事应对与逃跑。 性命攸关之时，大家各顾各的，没有谁定会相帮一说，最终死的更快的当然是自己这样实力与法器皆不行的外门弟子。 因此方才顾绣与沈离的脸色才不怎的好看。 而冯子秋对此则是无可无不可的态度，根本不放心上。 灼华自己呢，她仔细想了想，发现众人的所有想法与心境皆没有对错之分。 他们的想法完全取决于自身所处的环境与立场。 倘若换了自己如顾绣、沈离这般，因天赋不高，宗门资源自然也不会过多地倾斜在他们身上。 处于宗门下层，实力与天赋皆一般，自然一切以先保住自身性命为重，也自然而然地最先站在自己的角度思考问题。 若能够躲过接下来的洞穴探索，必能躲过魔龙的侵袭。 若自己是入了门便因天赋不错，有师傅带，有师兄师姐帮助的内门和亲传弟子，自然更多的是以师门为重，以除魔卫道为己任。 这样的人正道观念极强，眼中容不得自私自利之人，也就是自我之人的一些想法与作为。 倘若刚才的话题继续下去，说不定大家会因此发生矛盾，吵嚷起来。 不过幸好及时打住了。 从这件小事个人的表现与想法便知道，世上没那么多绝对正确的事。 进入洞穴后，几人直奔洞穴深处。 路上并未遇到其他队伍，只是洞穴中的魔物少了许多，毕竟这么多日子的清剿，魔兽们面对天祁宗弟子的全力清剿。 此时陆地的医帐中迎来了两位生面孔。 听说沐婉已醒，风凝与风昀快速赶到医帐。 沐婉确实醒来了，只是她的手腕被金丹后期的妖兽所伤，经脉有些受损。 被找到的时候也中了剧烈的火毒，幸好事先自己处理过，所受的伤并不危及性命，只需好好调养自会恢复如初。 “我听说你与我们风家大小姐一起下的地洞，你被救了上来，我们家小姐却是至今下落不明，我们今日来便是想要向你打听打听她的下落。 既然你们同处一支队伍，应当有什么线索才是。” 风昀不怒自威。 沐婉自他们进门便看出来他们是风家人了。 只是她已经事先向此处丹峰的人打听过，时间几乎过去了十天，至今为止发现的幸存者唯有她一人，此时她不必慌张。 她想说什么也全凭自己一句话不是？ “倘若你如实说，帮我们找到了风小姐，我们自当酬谢于你。” 风凝见沐婉似乎刚刚重伤醒来，脸色干白如纸，身体似乎也格外虚弱。 觉得一味相逼只怕有些是行不通，于是便同风昀一个唱红脸，一个唱白脸，对沐婉仿柔了御器。 “这，其实我也不知道，我们的小队起初是碰见了魔兽群，由金丹期魔兽带队，我们自是不敌，但逃跑的过程中，被其他洞穴中窜出来的魔兽给冲散了，我与风师姐也分开了。” “我并不知道她现在何处。” “那你自己又是如何逃出来的？”风昀有心想试探一番，便继续追问下去。 沐婉的目光闪了闪，嗓音虚弱却笃定道： “我也被金丹期的妖兽所伤，和我一起的一位筑基初期的不幸师弟落入兽口，我自己也被妖兽打飞了。” 说到这，沐婉眼中已有泪光。 随即擦了擦眼角，继续道： “我醒来时，只记得自己躺在一处偏僻的山洞石壁上，只撑着身子给自己吃了些丹药压制毒素，后来便陷入昏迷了，之后或许就是被探穴的弟子找到，才有幸得救。” 冷静，没人知道风妙仪的下落，听说洞穴深处有魔龙镇守，风妙仪保不准已经化作齑粉，风家人定是也没找到风妙仪的下落，才来找到她。 风昀反反复复询问沐婉与风妙仪遇难的过程，沐婉心细如发，胆子也大，秉持着多说多错的观念。 又将事情大概的复述了几遍，其中多了一些无伤大雅的细枝末节。 风凝与风昀仔仔细细地听却并未听出任何不妥。 二人无功而返，出了帐子以后便相互对视一眼。 走远了，风凝便道：“昀长老，您觉得沐婉她说谎了吗？” “尚看不出，她说的话并无证据，且三队筑基弟子中唯有她一人幸存，还不是她想说什么，便说什么。” 风凝心中也这样想，可同为世家之列，虽说他们沐家以丹药起家，却也不可随意轻视，这下却也无法动她。 “你放出去的那些溯源红雀可有动静了？” 风凝凝重地摇了摇头。 若是堂妹早已身死，也应该能找到尸体才是，可如今若非妙仪早已尸骨无存，便是坠入了地穴最深处，此时尚且还没法寻到。 可无论哪种都不会是好结果，地底可是藏着封印魔龙的。 风凝闭了闭眼。 风昀也同是有了不好的预感。 妙仪那丫头的性命只怕是悬了。 洞穴中的众人下到地下第八十多层，才开始遇到魔兽，只是他们刚来便遇上了金丹后期的魔兽，打了一半便跑，路上幸运地遇到了另一支队伍。 而带队的金丹期修士竟是应长庚。 “啊！那是什么魔兽？”听到自身后传来的巨大动静，应长庚队伍中的一名女弟子惊了一声。 两支队伍会合，面对身后金丹后期魔兽的来势汹汹，两队只得迅速相互配合打起魔兽。 “小心，这只变异魔蜥兽会隐形！” 有人高喊一声，众人回头去看，只见那原本追在身后，身姿几乎填满大半个洞穴的巨型魔蜥已经不见。 水华与伊粼离得最近，此时立即陷入恐慌。 淮商金丹中期修为，立即使出数千道雪色剑招，往身后洞穴四周劈去，只听一声轻微的动静。 第194章 崩塌 应长庚执剑猛冲而上，一道雷霆携着紫色雷光朝一处方向劈去。 这一剑将那魔兽劈出了染成黑色的焦糊身形。 两队人持续奋战，齐心协力之下的轮番配合之下，那金丹后期的魔兽已渐渐不敌。 然而就在此时，不远处的山洞中冒出两只金丹期妖兽，它们身后带着一群筑基期魔兽。 前后夹击，众人瞬间陷入了绝望。 “啊啊！师兄师兄，是金丹魔兽！两只！” 只见身后的魔兽越来越近，被魔兽威压震的，一位胆小的女弟子已经叫了起来。 被三只金丹期妖兽夹击，可谓腹背受敌。 本来有利的局面一下子翻转过来。 魔兽势大。 而众人中只有两位金丹修士。 此时几名筑基后期修士分工明确，快速对上金丹妖兽，刀剑与皮甲的碰撞声此起彼伏，众弟子不得不浴血奋战。 洞中紫金的雷光不断，淮商的清蓝剑气也无数次横扫而至，所有弟子相互配合着。 修为低的便快速绞杀妨碍众人的低阶魔兽，修为略高些的则都加入金丹期妖兽的战局。 即便如此众人也分身乏术。 应长庚一人与那金丹后期的魔蜥兽斗得不可开交，淮商则对上了那只同是金丹中期的赤色魔蛛。 二人各战一边，分身乏术，灼华则以琼花紫藤鞭缠住了那只欲要飞去突袭淮商的金丹初期血蝠。 冯子秋见灼华勉强便立刻飞身窜来，洞中无数魔兽与修士陷入混战。 地穴地上的泥沙尘土都飞扬了起来，一股杀伐之气弥漫在空气中。 几名筑基后期弟子见灼华这出情形也纷纷过来帮忙，见魔兽被束住。 众人一队符咒、法术与剑光打过去，那金丹期魔兽身上生起滚滚被炸起的硝烟。 灼华手中紫藤鞭稳稳地将那只金丹血蝠拽在地上，一刻也不曾松懈过。无论那只巨大的血蝠如何扑打，将岩壁震碎无数，也不曾撼动身上的木藤分毫。 灼华这边的境况比起淮商与应长庚的那边似乎要更加稳妥一些。 此时只听一声震耳欲聋的兽鸣声从地洞深处响起。 许多弟子被震的捂住了双耳，哪怕如此，这声龙鸣似乎响在他们心上，身边的魔兽也都露出战战兢兢的神情。 低伏下身子，似乎在害怕什么。 灼华意识到这声龙鸣似乎夹杂着极强的神识威压，魔音入耳，稍一不慎，便有被魔气钻空，心智受损的风险。 只见冯子秋已经愣神，捂着双耳的手不自觉放下来。 “冯子秋！” 灼华立即肃声一喊。 这一声掺杂着自己的神识力量，识海内隐隐牵动蓝息铃的清气混杂在其中。 冯子秋双眼立刻恢复了神采。 应长庚见众人如此，反应也快，自腰间拿出一只小小的刻纹金钟，一掌轻拍。 下一刻，古钟被推向空中，不断放大，钟上的金色梵文自行流动，一股醇厚的磬鸣之音荡开。 清明古音在众人之间响起，下一刻，几个陷入魔障的弟子瞬间恢复了神智。 灼华见到此物便知是难得的，有净化之效的镇魔法宝。 此物是应长庚在灵宝阁中寻到的宝物，此物最难得的是清心驱魔之效，乃稀有的佛家宝器。 待众人醒来后，那几只魔兽却陷入更加狂躁的状态，直朝众人扑来。 众人再次陷入危机之境。 那一声要命的龙鸣声歇下去，却将激的洞穴内的魔兽发狂。 下一刻脚下的土地上出现了裂缝，灼华先一步感受到脚下的不对，立刻脚下轻轻一跃。 地裂来的又疾又快，裂缝瞬间便蔓延开来扩散开来，脚下的土地直接大量下陷坠落。 土地崩裂声犹在耳边。 “啊啊——”众弟子犹如下饺子一般往下坠落。 几乎根本维持不住身形。 许多弟子根本想不起来御剑飞行，只眼看着自己随着身边的魔兽一起坠落。 应长庚反应也很快，立即站上飞剑，捞起了离自己最近的几名弟子。 淮商亦是如此。 白灵、素玉几个也抓起离得近的几名弟子御剑而起。 冯子秋抓住了水华与身边的一个筑基初期弟子。 灼华用藤鞭抓住了伊粼将她拉至身边。 就算如此仍有几名弟子落了下去，灼华踩着青练，藤条之下吊了几名修为低微，此时已经吓破了胆的筑基弟子。 在即将落入岩浆的前一刻被灼华捞起，众人虽被吊在勒人的藤条线上，却皆感到劫后余生，捡回了一条命。 只见洞穴下方如深渊巨口。 高数百尺这之下，是舔舐石壁的岩浆，火浆喷溅，无数魔兽坠落进去，瞬间便失了动静，只溅起几滴沉重的火浆，还冒着热气。 “天啊！下面是岩浆，掉下去必是尸骨无存。” “现，现在怎么办啊。” 下一瞬下方传来了异样的动静，那只金丹期的血蝠即将坠入岩浆之前终于扑打起翅膀，跃飞而起。 众人刚有些担忧，便见下一刻那只血蝠像是被一股巨力拉扯，直朝着岩浆流淌的深处飞去。 众人耳边只来得及听见一声急促的惨叫，便是一阵令人毛骨悚然的咀嚼声，紧接着是一声吃饱后的哼气声。 应长庚意识到那是什么，立刻带领众人直冲上洞穴之中。 二十人的队伍不管不顾地直冲而出。 直到众人御剑跑出了数十个洞穴才停下来。 众人离开以后只见一只散发着微弱光芒的小小红山雀，钻进了刚刚众人离开的那处地壳塌陷的天坑。 “刚才那是什么怪物？” “傻啊，看不出来，能让金丹期的同门师兄如此忌惮，说不准便是魔龙啊。” “魔龙？” “嘘，小点声。” “那岂不是要上报宗门。” 众人全速返回地上。 立即将情况上报给了几位长老们。 “当真是找到了？” 归渠长老终于是松了口气，总算是探到魔龙的下落了。也是他们这几个老家伙上场的时候了。 又想到弟子们遇上魔龙，还能回来迅速上报，只怕是损伤不小。 随即表情严肃地问道“弟子们可有折损？” 第195章 全体撤离 应长庚语速极快，却条理清晰：“不曾。 只是地穴出现塌陷，塌陷之处百尺之下便是岩浆汇聚之地，能生活在那里的魔兽必是魔龙无疑。 况且众弟子亲眼所见一只金丹期的魔兽一瞬之间沦为盘中餐。” “还请长老下令让弟子们撤出那些孩子啊洞穴中的弟子。地下洞穴只怕已是极不稳定。” “自然。” 不川长老听此，便立即下令撤出所有洞中弟子。 此时，在洞穴之内行走的风凝与风昀，不肯放弃希望，只好向天祁宗承诺绝不在洞穴中胡来，便每日自己下穴寻找风妙仪的踪迹。 这回，风凝又一次日行一例，今日也很是又要放出新的红山雀。 不过和以往不同的是，这一次并非一无所获。 她感到一只红山雀原本微弱的火息突然变的炽烈，然后消失了。 这就意味着她派出去的这一只红山雀找到了风家的血脉。 那么这只山雀所到之处，为地下八十层附近洞穴。 “怎么了？”见她停下了手中的动作，风昀便立即察觉到了。 “昀长老，有消息了。” 这么多天没有丝毫线索和收获，风昀一听，立刻也精神了起来。 “何处？” “地下八十层附近。” 风昀立即带着风凝蹑云而起。 二人直冲洞中而去，与向上撤离的弟子们截然不同。 众弟子见这二人一闪便不见了踪迹，凭肉眼几乎跟不上他们的速度，有心想要提醒却寻不到机会。 一名筑基期弟子仰头往他们二人消失的方向一看，纳闷道：“刚才是不是有什么东西过去了？” 另一名弟子道：“我离得近，我看见是两个人飞过去了，这样的速度是哪位长老吧。” 那筑基弟子恍然大悟：“哦，也是，听说是寻到了魔龙的位置，必是长老们进洞探查来了。” 他二人身后的同队弟子则道：“可是我好像看见他们穿的是红袍子啊。” “哎呀。别管了，赶紧撤，没看令牌上说的吗，魔龙踪迹已经寻到，下一步便要着手封印事宜了。 咱们宗门的星垂真君已经赶到，我们这些筑基弟子得赶紧撤离，不可妨碍了真君和长老们的大事。” “哦哦。” 众弟子跟着各自的队伍纷纷御剑而上，只见巨大的漆黑洞穴中飞出无数御器飞行的弟子。 他们以各自队伍为单位，井然有序地撤离。 灼华心中有些不好的预感。 直觉魔龙封印一事，自己知道的太少。 苍梧裂谷出现大量魔兽转化，与魔龙的封印解封，或是松动脱不了干系。 龙眠火山深处沉睡着毁天灭地的岩浆。 魔龙释放出来的魔气足以让整个苍梧裂谷的妖兽们魔化，却并未逃脱此地，是离不开，还是此处有滋养它的条件。 此时龙眠火山之巅出现了六位金丹长老，分位于火山口之上，六人组成一颗六芒星站位，脚下是繁复的金色大阵，将整座龙眠火山的火山口笼罩其中。 归渠长老与星垂长老带着数名金丹期弟子，一起深入地下洞穴，应长庚也在其列。 本他不必入队，却自请同去。 毕竟风妙仪的踪迹尚未找到，掌门虽未说什么，但应长庚是知道掌门对于风妙仪失踪一事也同样挂怀，只是大事在前，只能以大局为重。 自己这次前来，是为了将小师妹带回去，尽人事，听天命，到了最后一刻也要去看一看才行。 若是风妙仪就是那般不慎坠入了距离魔龙最近的地方呢？ 归渠长老手中握着一物，心中已经下定决心，不计代价封印魔龙，完成掌门的嘱托。 灼华悄悄跟在他们身后，心中还是觉得有些蹊跷。 总觉得魔龙一事绝没有那么简单。 她不知道天祁宗打算用什么样的封印手段来封印魔龙，但自己大可以凭着蓝息铃的隐匿之效，在众人身后悄悄跟着前去，一探虚实。 此时从地下传来震耳的龙吟，整个地穴动摇起来，无数石块落下。 几人惊疑不定，真君们身后的几名金丹弟子与不川长老却都不曾停下。 “定是那魔龙要挣脱封印了！我们得快！” 归渠真君全速前进，向飞行法器中打入了一道更加醇厚的灵力，立即带着众人消失在洞穴深处。 此时在洞穴最底层，岩浆混合之地却发生着生死之战。 无数岩浆迸溅而起，束起数丈高的火壁，对风昀围追堵截。 风昀火炮上绘制高级辟火阵法，哪怕如此，此时也已经布上一个个被烧焦的火洞。 那魔龙似乎不急着杀他只一味地和他玩猫捉老鼠的游戏，半个身子趴在高台上，显得漫不经心。 “昀长老！” 看着四处逃窜的昀长老陷入陷阱，风凝一阵揪心，若是为此他们风家要折损一位元婴中期修士，损失也是太大了。 万万想不到这被封印的魔龙如此厉害，明明身子还被两根铁链缚住，不能离开高台，却是能够操纵岩浆攻击三人。 自打入洞后，她便明确地体会到了那种血脉之力的牵引，风妙仪也确实在此，不过她已经魔气入体，腿伤甚重，身上的伤连成一片，已是凶多吉少。 只是此处魔气浓度极高，几乎没有灵气供妙仪恢复，拖了这么多天，不知道她的腿能否保得住，就算是保得住，为此损失一位元婴真君也是太冤了。 这事本是天祁宗的事，不成想他们风家竟因为妙仪的失踪就这么毫无防备地卷了进来。 风凝此时被罩在一方透明的青铜色古鼎虚影中，若非此物的庇护，她和风妙仪也早已化作飞灰。 只是此术灵气稀薄，魔气强盛，这东西也支撑不了多少时间，必须赶快想办法脱身。 风凝焦急地扶起已经陷入昏迷的风妙仪，立刻给她嘴里塞了几粒丹药。 她自己嘴上也挂着还未干涸的血迹，显然是被刚才那声龙吟伤的不轻。 风昀此时虽然狼狈，但尚且还能支撑片刻。 见到这边的情形，立刻神识传音给风凝： “你们先上去！去找天祁宗的真君来！魔龙封印即将碎裂，快！” 这一分神，风昀被魔龙龙翼带起的飓风，扇向一边。 第196章 劫后余生 又立刻稳住身形，闪身冲上前去，使出一招元婴期化形火术。 在岩浆挥舞的半空中凝出一尊神武不凡的玉火麒麟，麒麟踏火而行，直朝那高台上被锁住的魔龙而去。 火麒麟的身影遮蔽了躲在重重岩石之中的风凝与风妙仪。 空气中魔气鼓动弥漫，岩浆泼洒，此处不见天光，好似地狱之景。 趁着风昀好不容易争取到的机会，风凝立刻撤了青铜鼎的防御，带着风妙仪以最快的速度往外逃去。 风昀争取的机会只有一次，绝不能浪费掉。 风凝拍出一掌，直接将自己全身所剩所有灵力都注入了身下的飞行法器中，抱着风妙仪如一支离弦的箭般拼命飞遁而去。 魔龙太过厉害，哪怕被限制了行动，封印未完全解开，也有操纵岩浆之能。 原来之前一直不曾找到妙仪的踪迹，原是因为她不慎坠落到最底层，封印魔龙的地穴。 风凝逃出地穴后，心中的惊惧才稍稍平和下来。 那魔龙兴许并非没发现两人的逃窜，只是不屑去追。 跑出去很远只听背后一声巨啸的龙吟，震耳欲聋，震得洞穴中不断坠下无数石块。 风凝此时状况也不好，立刻吃了几粒固本培元的丹药，恢复灵力，一边护着风妙仪，一边以更快的速度向外逃窜。 “区区魔龙，我倒要看看你有什么本事？” 风昀灵力流失的极快，魔气已经开始侵蚀他的经脉。 他快速往自己口中塞了几粒丹药，凭空立于岩浆之上。 他一摆手，腕上出现了九道赤色连环，它们灵活地依次排列在风昀身前。 九道连环之中蕴含着强大的火息，此物无疑便是风昀的本命法器。 其中元婴期修士都难以抵挡的炽烈火力。 九道连环在风昀身前围成一个封闭的火圈，带着似乎可以将所有生灵炙烤成灰的威力，向魔龙狠击而去。 “前方是谁？可是还未撤离的弟子？”归渠带领着队伍数息之间便抵达了地下七十八层。 前方的神识范围内出现了一道残影，虽说速度奇快，但在元婴修士眼中却是看得清楚。归渠真君以为是还有弟子尚未来得及撤出。 仔细一看竟是风家人。 那风家小辈血色染袍，一副受伤不轻的样子。 归渠真君皱了皱眉，将人拦下。 门头直冲的风凝见到归渠真君等人，眼中迸发出强烈的希冀来。 “归渠长老，快去地下，魔龙身上只剩两条咒枷，即将突破封印，洞穴之下魔气浓厚，灵气受阻，昀长老还在下面！” 风凝抱着不省人事的风妙仪急切道。 归渠听了她的话，立刻深深皱眉：“我不是叫你们莫要惊动魔龙吗？” “我们也不知道！我们凭借血脉之术寻找妙仪，谁知循着线索竟找到了地下魔龙的封印之地，那里岩浆流动，魔气四溢。 长老还请相信我们，妙仪再如何也是掌门的弟子，我们风家对自己的子弟是绝不会坐视不理的？” “归渠兄，莫耽误了时辰。”星垂真君在旁边提醒。 归渠这才反应过来。迅速交代两名金丹弟子护送风凝二人回地上去。 风凝见此，拱手称谢。 应长庚看到风妙仪，心中不免松了一口气。 只是，见她重伤在身，早已陷入昏迷，身上还有淡淡的魔气尚未散去，不可谓不狼狈，可见是受了很大的罪。 只是此时他亦有要事在身，不能随意离开。 若是大师兄知道小师妹没死，多半也会放心些，师父多半也能松一口气了。 归渠一刻不敢耽搁，若是风家派来的元婴修士交代在这里，也不好交代。 为全速抵达最底层，他身下的飞行法器飞成一道残光。 “看来事情比我们想象的要糟啊。” 方才那声龙吟，震动山石，足见那魔龙已恢复诸多元气，有兴风作浪之能。 星垂长老在一边轻叹，魔龙的来历他已经知晓，很显然，魔龙的举动他们无法预料。 他就知道掌门交与的任务绝不是容易的。 灼华踩着青练毫不犹豫紧跟上去。 风妙仪福大命大，被本家人相救，也算是逃过一劫。而那个风家的元婴期修士就不知祸福了。 众人赶到，发现那处塌陷下去的洞穴变得更大了，似乎隐隐有更加向外扩张之势。 洞中高百尺，其中不时传来可怖的魔息和激烈的交战声响。 众人对视一眼，归渠真君命令几名金丹弟子在上面守着，与星垂真君一起立刻俯身向下。 两位元婴期真君赶到后，只见流动的岩浆之上苦苦支撑的一人。 那人身上血迹斑斑，身前防御法宝也几乎崩裂，仿佛下一刻便要分崩离析。 风昀乃元婴中期修士，竟然在被封印的魔龙手上撑不过几招。 眼看风昀快要支持不住。 星垂真君一把重剑，带着星辰的光芒，如流星坠落般重重袭向那只魔龙。 这一下便缓解了风昀的压力，归渠派弟子将风昀带离。 星垂真君与归渠真君的到来却让那只魔龙从高台上站起身来。似乎因为能够让它看得上的对手终于来了。 先前与风昀斗法，魔龙眼中轻蔑之色甚重，如今身边的岩浆越加激烈地鼓动。 灼华此时身在他们身后的石岩之中。 魔龙所在高台之上正悬着一枚幽绿的磷火，仿佛来自地狱的鬼眼，苍茫幽深。 这半天风昀与魔龙斗法，却没有撼动分毫魔龙那缕火焰。 只见魔龙身上只剩一道金色咒枷，这道金色咒枷系在魔龙脖子上，最大地限制了它的行动。 而这仅剩的一条金色咒枷，也似乎快要被鬼火的火息炙烤断裂。 那枚鬼火的火意还在丝丝缕缕地缠绕上金色锁链，降低对魔龙的束缚。 星垂与归渠真君见到此间情景也是眼中肃然。 “木元冥火。”星垂真君一眼便认出了此物。 “此火乃魔族之物，集木火之灵，可破万阵符法。 定是此物慢慢腐蚀了封印。” 玄色魔龙双眼微眯，一双赤红的竖瞳如斗大，一口便将木元冥火吞入口中。 紧接着一条黑色的龙尾化作残影，朝二人袭来。 第197章 苦战 一道强有力的屏障出现在二人身前，为了尽快封印魔龙，掌门也拿出了不少好东西。 此时归渠真君手中拿着的，便是一枚佛骨。 此骨乃是天祁宗库藏之宝，是几千年前强大佛修之遗骨，其中蕴含着无上禅力，有此圣物在手，生科克魔气。 用此物镇压魔龙，加固封印必是最合适不过。 有这块退魔佛骨在，加上两位元婴真君合力，封印魔龙势在必行。 只是那能够破坏阵法符咒的木元冥火却被魔龙吞进了肚子里，若有那鬼火在，只过上几百上千年，封印还会被慢慢瓦解。 魔龙入魔已久，但却不减心智。知道有木元冥火在手，便不必再怕封印。 归渠见到木元冥火后，心中便知魔龙的苏醒并非偶然。而是有人故意为之，意图帮助魔龙破开封印，危害天祁宗乃至整个修仙界。 无论如何看，木元冥火乃是魔族之物。 也只有魔族才会神不知鬼不觉将此火放置于此，意图待冥火日复一日将阵法咒枷消磨殆尽，放出魔龙危害世间。 无论那人以及那人背后的势力是何目的，都足见其心可诛。 “为今之计只有先将那冥火逼出来，再行封印。” 星垂真君也不知道事情发展到了如今地步，魔龙破坏封印的速度比他们想象中的要快很多。 略一考量便该是先想办法将那麻烦的木元冥火解决。 “只怕又将是一场恶战。” 归渠真君手中出现一把雪涛剑，剑刃如雪光白耀，干净无尘。 手起剑出，像是在这岩浆地狱里划过一道洁白的雪光。 归渠真君元婴中期修为，仿佛以他为中心形成了一种奇异的领域，仿佛听见雪涛阵阵，浩大的波涛海浪令周身魔气都淡了几分。 动作分外简捷，如泼墨一般，挥洒自如，雪光的剑气一瞬间荡开，滔天的白色巨浪惊声而起。 荡开了肆意朝二人聚拢来的岩浆。 趁此时机，星垂真君转眼便手握重剑激射而出，如一道划破夜空的流星，蕴含着不可知的浩瀚星辰之力。 重剑携着万钧之势劈向魔龙，魔龙瞬间便用漆黑的龙翼接住了这道攻击，星垂真君剑势如虹，元婴后期的修为绝非寻常。 魔龙刚想起身应对，却被颈上的咒枷死死缚住，咒枷威力犹在，将魔龙死死按住，不能动弹，只能在瞬间以龙翼相抗，护住自己的躯身。 眼睁睁看着自己的龙翼上留下了一道深邃的剑痕。 魔龙眼中赤红的色彩更重。 紧接着一声愤怒的龙啸掀起恐怖的岩浆，强悍的魔威直冲星垂真君而去。 魔龙口中吐出的魔气瞬间化作迷雾，向星垂真君与归渠真君缠绕而来。 魔气与灵气相克，此时的星垂真君也感到棘手。 在魔雾聚拢时，立即用力劈开魔气构成的迷障，手中重剑一挥，魔障被劈开许多，只是接下来迎接他的，便是魔龙对他喷射而出的炽烈龙炎。 龙炎直冲他面门，几乎来不及挡下。 星锤长老以重剑抵挡，身前勉强树立起一道防御屏障，然而岩浆这屏障一接触龙炎，便迅速消解，星垂便觉不好。 魔龙的修为绝不在他之下。 就在星锤长老打算以重剑硬抗龙炎之时，归渠迅速发动自己手中的那枚佛骨，无数金色禅力化作强力的咒文，迅速冲破岩浆，缠绕向魔龙的脖子。 见此魔龙立即操控岩浆抵挡，口中龙炎也就此止住。 刚好迎来喘息之机，星垂长老身法如星辰九转，立即绕开岩浆，与归渠配合，举起重剑辟出一条道来。 只见金色咒文化作枷锁攀着漆黑的龙翼，朝着玄色魔龙的脖颈缠上去，金色的禅力咒文似乎加固了原来的封印，使淡淡的咒文变得更加凝实。 就在此时，魔龙愤怒的一声巨吼，巨大的龙身奋力挣扎起来，整个地下洞穴都因为它的异动而震动起来。 此时龙眠火山的火山口早已经出现了异象，百年沉睡的龙眠火山竟然苏醒过来。 若是岩浆顺着山势流淌而下，山下十几里外的凡人村庄城镇都将付之一炬。 情况危急，站在火山口上的六位金丹长老立即结阵应对，六位长老手势翻飞，阵法死死镇住火山口，不让任何一滴岩浆喷溅而出。 而洞穴深处的玄色魔龙似乎穷途末路，奋不顾身地从口中喷出更加炽热的龙炎，朝那最后一道束缚它的咒枷烧去。 灼华感受到那艳丽赤红的龙炎中混杂着一丝冥火的气息。 那股木息混合着奇异的火息，竟不被吞噬，她绝不会忘。 随着它的异动，整个空间里流动的岩浆也似乎陷入了疯狂，空气中的温度急速攀升。 岩浆滚滚，内里似乎有什么恐怖的怪物在翻江倒海，岩浆溅起数尺高。 两位真君仿佛身处在岩浆地狱。 “不好！那魔龙要强行突破封印！”星垂长老神识敏锐，一下子便看出了异样。 定又是那冥火的原因，才叫原本的封印更加虚弱。 “这魔龙可真难对付。” 早知道该禀报掌门多派几位真君来，若早如此，事情定不会如此难搞。 玄色魔龙似乎是拼着消耗自己的风险，不计一切代价销毁封印，魔龙身上的魔气似乎溢了出来。 浓浓的包裹向咒枷，口中龙血混合着一丝瑰丽的幽冥异火裹向那最后一条束缚，随即展开龙翼，狠狠一争。 咒枷应声而碎。 星垂与归渠被岩浆中冒出来的魔物抵挡，竟一时分身乏术。 到了这个时候，洞穴之外的金丹期弟子们接到命令直冲而来，纷纷缠住那些凶狠的魔兽。 此时魔龙已经彻底挣脱了封印。 一声龙吟震吼，洞穴坍塌，地面上的石块瞬间开裂，石缝中喷溅出无数滚烫的岩浆，就想要吞噬所有身边的活物。 洞穴之外许多魔兽聚拢而来。 魔龙振起双翅，终于摆脱了千年的束缚，一双赤红的巨大瞳孔死死盯着这两个意图再次封印它的人修。 猛地掀起滔天火焰，魔气混合着火焰直朝众人烧来。 应长庚与众弟子一起清剿众多魔物，手中紫霄剑的光芒丝毫不减，一只只魔兽坠落入岩浆中。 第198章 魔龙脱困 岩浆几乎吞噬了所有岩块，将最深的地下洞穴变成了一处火海汪洋，仿佛十八层地狱。 灼华此时正双脚离地，腾空而起，无凭无束地浮于岩浆之上。 瞧着脚下灼热的浆液滚烫如沸水，自己身为木身本能的感受到其中的灼热。 这般滚烫的温度，定与那魔龙脱不了干系。 随着魔龙彻底挣脱封印，此处的魔气愈发重了。 灼华自己倒是无碍，只是这些修士的灵体未必受得了。 魔龙已然脱离封印，一双赤红的龙目似乎布满了仇恨与杀戮。 灼华觉得这只魔龙只怕已经触碰到化神期的瓶颈，就是天祁宗的两位元婴长老来了，也未必对付的了。 此处的几名金丹弟子更是难以全身而退。 空气中的魔气实在太浓，灼华心念一动，识海中的红绳便以她为中心，悄悄地吸纳着周身的魔气。 一些魔气被蓝息铃吸收，转化成清气，反哺灼华自身。 星垂望着眼下这棘手的情景冲归渠道：“这魔龙只怕是半步化神了，归渠老弟啊，你我今日怕是悬了。” 说完，星垂真君豪放地开怀大笑，面对强敌，却又似全然不惧。 手中染着点点星芒的漆黑重剑不改威仪。 “叫那些金丹期娃娃们走，给我们腾出地方来！” 归渠真君面色也极为不佳，此处魔气肆意，阻碍了他们这些修士对灵力的吸收。 虽说用随身携带的丹药可以暂缓灵气的枯竭，但过早动用佛骨，使他也消耗了太多的灵力。 此时已经有些力不从心。 看着身边几位冲锋陷阵的金丹弟子，都是些年轻人，也是宗门的未来。 “所有金丹弟子听命，速速归去！” 金丹弟子们听罢，没有一个人愿意在紧要关头退避，手中的剑招不停。 应长庚的紫霄剑剑锋染血，却气势如虹。 紫色的雷电缠绕在剑锋上，应长庚脚下踏着银雷。 有银雷的加持与紫霄剑的帮助，那些从岩浆中冒出来的魔兽如切瓜一般，一个个被劈成黑色焦炭。 他身法神俊，紫霄剑在手，如神灵在世。 众弟子们见到他在魔兽间穿梭来去的身影，皆大受鼓舞。 此时有弟子大喊一声：“弟子们除魔卫道，与真君们同在，绝不临阵脱逃！” “对！除魔卫道！铲除魔龙！” “除魔卫道，铲除魔龙！”弟子们皆士气鼓舞，手中剑势越加凶狠凌厉。 无数魔兽被彻底消灭。 仍然魔龙对于那些死去的魔兽与士气高涨的金丹期修士们毫不在意，仿佛哪怕一个眼神都吝惜。 只一味死死盯着星垂与归渠二人，赤红的双目微微眯起，漆黑可怕的身躯蓄势待发。 此时它对星垂与归渠的仇恨达到了顶峰。 它拼着提前解开封印的束缚，损耗了自身，暴戾嗜血的心性更加狂躁。 恨不得将二人撕得粉碎。 就在星垂与归渠满眼警惕之时，它的双翼猛然一击，便腾空而起。 双翼拍打空气，发出一声巨响，便从滚滚岩浆中召唤出冲天的火柱，将星垂真君与归渠真君团团围住。 炽热的温度烘烤两人的脸颊，火中似乎蕴藏着看不见的魔气，倘若沾染上身，必要脱一层皮。 两人被困住，滚动的岩浆却出乎意料地，又将那些魔兽重新卷入火海之中。 众弟子们在惊愕间，便瞬间失去了对手。 眼看着岩浆将那些魔兽重新卷入其中，魔兽们来不及哀嚎，便被岩浆吸收殆尽。 宛如被血气激发了凶性，那岩浆却变得更加可怕，火光从赤红变作了白炽。 对那些不知所措的金丹弟子们更是虎视眈眈。 火海中似乎生出了无数双眼睛，翻滚起白炽的浪花，浪花们狂舞着，旋转着形成更加可怕的冲天火柱，朝所有人席卷而来。 “啊——”一名弟子被白炽的火焰轻轻一碰，火势便立即点燃了衣袍，舔食着朝身上烧去，那名金丹弟子惊叫着躲避。 应长庚下一瞬便将他身上的衣袍削去，只见火意随着那件焦糊的长袍无声落入了岩浆中。 那名金丹弟子的腹部已经满是通红的烧伤，貌似一个红窟窿，形容格外恐怖。 那弟子根本稳不住身形，应长庚将他扶住，随即掩护其他弟子将人送上了洞顶。 魔龙的所有注意力几乎都在星垂长老与归渠真君身上。 此时两位真君被困在火柱围城的阵法中心，四面受敌。 而那些从岩浆中窜出来的火柱，无差别地攻击剩下的金丹弟子。 众人显然已经快要支撑不住，尤其是那几位金丹弟子们，白炽岩浆的威力显然凶猛异常，根本不是这几个金丹弟子能够招架。 若非应长庚支应，只怕是一半的人都要坠入岩浆化成养分。 只见魔龙速度奇快，龙翼一展便向二人俯冲而来。 魔气化作锁链如附骨之疽，缠绕侵蚀而来。 星垂手中重剑狠狠劈开迷雾却难逃魔气束缚，手足被魔气侵蚀地灵气逸散，身形不稳。 归渠拿着佛骨躲避岩浆的追袭。 二人分身乏术，自然也顾不上那些身后的弟子们。 弟子们在岩浆中苦苦挣扎。 灼华立于洞穴之上，时不时那里挡一下，这里补一下。 风昀那样的元婴期修士都没撑过太久，他们几个金丹弟子虽说没有和魔龙正面对上，但能够坚持到现在已经是奇迹了。 那边的星垂真君、归渠真君与魔龙激战，洞穴内响彻着刺耳的龙吟，和刀兵相击之声。 归渠的雪涛剑与魔龙身上的鳞甲碰撞，火花四溅，终于留下了一道不大不小的伤口。 归渠惊讶于自己此时剑术的威力似乎大打折扣，这莫非是魔气侵蚀的原因。 若真如此，他们的攻击对于魔龙来说只会越来越无效，到时便该沦为魔龙的养分了。 归渠再次激发佛骨，破开缠绕在星垂真君周身的魔气。 自己则被突如其来的岩浆所伤，右手出现了连片的烧伤，皮肤出现赤红和明显的褶皱。 星垂亦是奋不顾身冲破重重阻碍，与魔龙近身相敌，他的剑气在空中留下残影，如无数流星飞坠。 第199章 长留山越姚 灼华看见魔龙那边的战况愈演愈烈，还在思考自己是否应该出手相救。 半步化神境的魔龙，乃魔气凝聚之躯，绝不好对付，但暴露身份是大事，此时若是暴露，只怕不能再回宗门。 然而就在灼华犹豫之时，在岩浆攻击之间盘桓的金丹弟子们已经支撑不住。 “救我——” 一名弟子体力不支，躲闪之中，脚下的剑不慎被岩浆化作的巨手抓住，往火海中拖去。 他忍不住伸出手来向半空中用力一抓，似乎想要抓住什么救命稻草。 然而离他最近的弟子想要去捞，却被岩浆冲散，分身乏术。 就在这时，凭空的，于岩浆肆虐的洞穴中出现几瓣浅粉色桃花瓣子。 满是硝烟的空气中似乎也多了一股淡淡的微雨桃花香气。 花瓣轻轻落落地飘摇着，看似纤柔的外表，却携着奇异的灵力波动。 如清风拨开迷雾般，将那汹涌的岩浆拨开。 紧接着，继几枚花瓣之后，无形中竟生出枝条来，一切发生的太快。 枝条以看似柔和缓慢却让人招架不住的速度，强势地卷起所有金丹期弟子，将他们打包推送了出去。 许多人还没反应过来，只灰头土脸地醒过神来，自己已经远离炽烈的岩浆汁水，身在洞穴外面了。 “咦？这是怎么回事？” 差点坠入岩浆中的那个金丹弟子劫后余生，只记得不知从哪里突然冒出的枝条将他整个严实的裹住。 不容置疑地扔向地穴上方的缺口。 随即枝条一松，他便被扔了上来。 接着又是几声重物落地的声响，洞穴地上的尘土被激起来一层，其他几个金丹弟子也被那枝条扔到了此处。 “刚刚那是什么？” 其中一个弟子惊声而起，摸了摸自己手中的剑完好无损，完全没有被岩浆腐蚀，随即才松了口气。 应长庚当然也在此地。 只是他比别人难搞些，雷克木，只是此时的灼华已经是元婴后期，对于他的手段实在也不够看。 应长庚用剑劈砍那枝条却发现捆缚住他的枝条根本纹丝不动。 他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被捆成了一个粽子，双手紧紧贴在身侧，无法动弹。 桃枝看似平平无奇，却异常柔韧，无法撼动，越是挣扎，捆得便越紧。 只带桃枝自行离去，才将应长庚放开来。 应长庚虽说身上已经见血，却尚有一战之力，不打算在此坐以待毙，直冲洞穴而下。 只是踏上银雷的他，似一道闪电，却撞上了一道无形的结界倒飞出去。 这是他头一回遇到这样的事。 脸上愣了一瞬，有一丝不可置信。 随即动用紫霄剑劈砍而上，只见结界之上出现了细小的脉搏。 如花叶的脉络，一瞬间被破碎后又转眼接续起来，似有生生不息之意。 收回了桃枝的灼华，暗自抖了抖被砍的枝条，像在抖落灰尘一般。 虽说毫发无损呐，但被人砍在身上的感觉着实很痒。 毕竟她在庙里当祈愿树的时候可没人敢砍她。 没错，为防止这些弟子再入，灼华布下了结界。 这结界可耗费了黄泉给的一片黄金叶，紫霄剑以苍天树的黄金枝所制，如今用上黄金叶也是以防万一。 结界之下。 魔龙与两位元婴长老打的昏天黑地，岩浆倒悬。 魔龙身上已然有了伤口，原本强行破除封印已经导致反噬。 身上魔气逸散的同时，也消耗极快，因此才将所有魔兽召来，投入岩浆之中献祭。 星垂真君与归渠真君强撑许久，此时皆已狼狈不堪。 星锤长老脸色铁青，握着重剑的手已经开始不自觉颤抖，可见他身处魔气之中，挺到此时，也已是强弩之末。 “不论何人在此，阁下若能帮我们一同封印魔龙，天祁宗绝不会亏待。” 星垂真君双眼牢牢锁住魔龙的一举一动，头也不抬地快速说道。 魔龙察觉到星垂已是勉强支撑，此时只想一口咬死对方。 可却忌惮着那突然出现的陌生气息，不敢妄动。 它虽失了神智，却懂得趋利避害，能够感觉到周身的魔气似乎逸散地更加快速了，未知的凶险才是最可怕的。 星垂真君元婴后期的修为，自是不会察觉不到金丹弟子们这边的动静。 他能从空气中感觉到那股若有似无的妖气，却不能分辨位置，可见此妖极擅隐匿，修为不低。 不过看对方所为，似乎并无恶意。 且对那名金丹弟子在生死关头出手相救。 哪怕是鬼怪妖精，所作所为，亦非穷凶极恶之徒。 此时若得之相助，封印魔龙一事便便还有一线希望。 话说到这个份上，灼华终于现身于人前。 此时的她早已脱去那十几岁的稚嫩外表，化作了化形之初那副大妖的尊容。 此时的灼华面容悉皆变化，若是应长庚在此也不一定认得出。 而唯一不变的是她发间所缕束着墨发的红绳。 此时在火焰燃烧形成的热风中飘扬而起，仿佛回到了当年的千年古寺中。 风摇落了一树的桃花，花瓣纷飞。 仿若再现了那场阳春三月的烟景。 一树桃花灿若云霞。 树上系满了香客们祈愿的红绸，红绸上书着凡人们各式各样的心愿，一根根红飘带像从天边而来。 有道是一句： 桃花寺里桃花仙，别有天地非人间。 灼华从虚空中踏出一步，踩在一树桃枝上，彻底现出身形。 脚下花枝上的桃花轻轻摇曳。 她身上的浅粉色衣裙如花瓣般微微绽开，素简而柔美，如花中仙子，盈盈绰立。 灼华此时倒是端起了一副山野妖怪的做派来： “在下越姚，在这龙眠山之东的长留山避世修行已久。 今日察觉此方异动，方来一探。 不成想竟遇到这般情景。” “既是魔物出世，危害生灵，便自当铲除。” 归渠真君见到灼华，面容上也有一瞬的错愕。 此人毫无疑问是妖，且气息强大。 修为在自己之上。 如若不然自己方才绝不会察觉不到此妖的气息。 刚才那些将弟子们卷走的桃枝必是此妖手笔。 只是是敌是友，却尚不可知。 归渠真君紧握手中佛骨，此物是他与星垂真君最后的依仗，没人能提早知道此处的魔气比他们预估的要重太多。 竟叫他和星垂真君陷入苦战。 “魔气便交给在下吧。” 随即手腕一翻，素手中出现了九铃相系的秘银法宝。 归渠只见那桃花妖手中银铃清响。 银铃一颗连着一颗发出清明之音，铃声交错，瞬间荡开层层银蓝色的灵力波，随之扫除了几人身边缠绕的魔气。 第200章 除魔龙 灼华当初见蓝息铃对红绳的压制，便觉蓝息铃另有妙用。 如今可见蓝息铃中蕴含的清气能够作驱散魔气之用。 归渠与星垂见了这一幕，呼吸皆滞了滞。 万料不到一介山野中的桃花妖怪，竟有如此驱魔手段，那驱逐魔气的灵宝亦绝非凡物。 归渠握着那枚佛骨，心中想，虽说佛骨亦有驱魔之效，却消耗甚大。 他只能慎用。 但他心中有数，凭自己却是无法做到如这桃花妖一般大范围驱散魔气的。 魔龙见此，瞬间咆哮起来，魔音贯耳。 魔气混杂着魔音朝着几人攻击而来，这攻势却被蓝息铃回荡的铃音轻易震开。 灼华自身不受魔气影响，此时却成了最强的战力。 星垂长老抓紧时机，往嘴里塞了一粒上品培元丹，体内的灵力瞬间恢复了不少。 见灼华手中银铃声声相震，久鸣不堕，周身的魔气被毫不留情地荡开去，如被一挥而散的灰尘。 就连魔龙也受了影响，口中不时发出怒吼，却一时不敢靠近。 星垂长老抓住时机，立刻提剑冲上去，无数流星摇坠向魔龙巨大的身躯，魔龙用龙翼相对。 见它故技重施，归渠真君撑着一口气再次启动佛骨，佛骨散发的佛光瞬间便击破了魔龙的防御。 龙翼上立时出现了一个个窟窿，这些窟窿带起一阵焦灼蒸腾之气，魔气更加强烈的从魔龙身上逸散。 星垂长老的剑招越加凌厉凶狠。 灼华见此一只手轻轻拂过九颗银铃之下的红绳，只见所有魔气暗中朝着灼华的方向涌来。 红绳开心地轻轻摇晃，带起蓝息铃阵阵清音，这清音在整个炽热灼烈的空间中环绕，叫人神台清明，魔气不侵。 此时有了灼华的掩护，星垂长老和归渠真君相互配合，已让魔龙身上出现无数个个漏风的血洞。 只是魔龙好像不知痛痒。 灼华皱了皱眉，隐约觉着不对。 下一个呼吸，魔龙龙翼合拢，魔龙的身躯自爆开来。 没有血肉飞溅，反倒是化作了浓稠的墨色，几乎要凝成浓黑的墨色。 其中邪恶杀伐之气宛如洪水，几乎吞噬所有神智。 归渠见魔龙身躯不对便立即用佛骨相御。 然而两人还是瞬间被魔气逼得倒飞出去，撞在了身后滚烫的岩壁上。 二人皆被那股纯粹的魔气所侵，此时体内灵力倒流，纷纷呕血而出。 灼华见此只好放出桃枝将他们二人牢牢捆住，随即毫不留情地丢出结界之外。 此时整个天窟中只剩下化作了一团冲天魔气的魔龙和灼华。 魔气中心不断翻滚纠结着，在灼华面前形成一只玄色飞龙的模样。空气中已经浸满了浓稠的魔气。 灼华悬空立在这股魔气中，似乎到了一个全然漆黑之地。 不论用神识还是肉眼皆已看不见周围的景色，甚至那翻滚着的岩浆也已经消失。 灼华自身在这个纯黑空间里，只能看到自己。 她自身仿佛散发着银蓝的光，微光淡淡。 是灼华将蓝息铃的清气缠绕上自身，才能在魔气中看见自己。 若换了他人，只怕须臾之间便陷入魔障，并在其中迷失自己，从而被魔气钻了空子，攻城掠地。 这魔龙不愧是被封印之物，想当初必也是作乱人间，却无法被消灭，才被人修达能封印在此。 魔龙已失去肉身，化作魔气。 这般，确实无法彻底消灭，只可镇压。 然而今日就不一样了。 灼华双手结印，蓝息铃的九颗银铃浮于身前，衣诀翻飞。 浩瀚的灵力与清气鼓动，越聚越多，这股浩然清气冲开了重重魔气。 转眼那魔气凝聚的龙形虚影朝自己压来。 灼华手腕一推，蓝息铃完全浮于上空，骑上红绳发出鲜亮红光，煞气扑面而来，使空间中的魔气都滞了滞。 下一瞬那透露着诡异的红绳，毫不收敛自己的煞气，开始鲸吞魔气。 灼华手诀不停，银蓝的灵力笼罩周身，灵力汇聚。 这个寂静无声的玄色空间中出现了无数粉色花瓣。 转眼便化生出有千千万万，这些桃花交织着灼华元婴后期五成的灵力、神识与幻术。 下一瞬，灼华使出自己的最强一击——幻化万钧术。成千上万的桃花瓣子携着碾压一切的灵威在空中与魔气相撞。 周身的魔气像褪色的水墨画，突然淡去了漆黑的墨色，周围古老的石壁与散发着热气的岩浆显露出来。 此时外面的岩浆已经异常滚烫，开始化作火柱朝灼华一人涌来，似乎要将她吞噬。 然而，无数桃花散落之后，是被佛骨激发的弥天一掌。 头上蓝息铃清音脆响，灼华的心始终保持着清醒与果决，幻花万钧不能诛杀魔龙，能够诛杀它的是强大的清气与佛力。 那团浓稠的骇人魔气被这一掌打散开来，连龙形也维持不住，终于不甘心的化作了漆黑的一团。 灼华手中攥着刚刚归渠手中掉落下来的佛骨，佛骨威力果然巨大，不过消耗也大，此时她的灵力也不剩几成。 不过灵力消耗对她而言也算不得什么。 灼华一念轻动，便从青莲空间中引出一道灵力，补足自身。 此时灼华头顶蓝息铃下所系红绳自发朝那团黑气而去。 那团黑气竟直冲上方逃窜而去。 糟了！木元冥火，可破万阵符法。 灼华手一挥，无数粉色花瓣如疾冲的箭矢，带着锐利的杀意包裹而去。 然而红绳看到到醉的鸭子要飞，拉着蓝息铃紧追不舍，竟先于灼华一步将魔气团吞了进去。 然后摇摇晃晃地回到了灼华手中躺下了，蓝息铃照旧散发着银蓝的光芒。 红绳仿佛突然沉寂了下来，煞气与魔气皆收敛的干净，仿佛一下子乖觉了。 灼华愣然无语。 此物甚是邪性。 灼华心中默念，深觉荒谬，此物没名没姓的，竟如此厉害。 不知是不是能够感受到灼华心中所想，将看到掌中的那缕红绳更加鲜艳了一瞬。 煞气微微外泄，仿佛在暗暗宣泄着自己的不满。 蓝息铃轻轻响动一下，那鲜红的光芒瞬间熄了下来。 第201章 似敌似友 此时灼华掌中的红绳中喷出一团幽绿色火焰，犹如消化不良一般，被毫不留情地吐了出来。 这团有绿色的小火苗缩小到手掌心的小小一团，却翠绿幽然，生机勃勃。 就是这么一小团，能破万阵符法。 来不及反应，灼华感到一阵强烈的地动从底地心映射到整个苍梧裂谷的地下洞穴。 岩浆洞穴之外的几人也意识到了这突如其来的变故。 “怕是要塌了。快御剑，所有人一起出去！” 归渠真君此时脸色已经微微好转，手中雪涛剑一挽，御剑而起。 想到那桃花妖虽说看着修为不低，且有稀有灵宝在手。 兴许真可以抵御一二，只是要想封印魔龙，没有特定的法器是不行的。 此时的地动山摇，只怕是那魔龙即将破洞而出，幸好自己手中还有佛骨…… 佛骨！？ 归渠脸色惊变，随手一摸，佛骨不见了！ 莫不是方才坠入了岩浆之中。 “糟了！佛骨不见了！”归渠真君就差从剑上摔下来。 这样一会儿魔龙闯了出来，该如何应对魔气啊。 地动越发强烈，似乎要将所有洞穴顷刻间掩埋，金丹弟子们见此情形也心中惊惧。 “别管这些！先走！”星垂长老立刻命令弟子们返程，逃往地面。 此时结界破开，一阵带着淡淡桃花香气的疾风惊掠而出，几片桃花被风吹落到一边。 一枚佛骨被扔在了归渠真君的手中，转眼那疾风已经消失于无形，哪里还有那大妖的影子。 “是那个桃花树妖！” 归渠摸着失而复得的佛骨，左左右右检查了一遍，被星垂拖着往洞穴上方疾驰而去。 众弟子也被那阵疾风掠过，风中带着一股极为浅淡的花香，几个弟子眼神中皆是茫然。 “那桃花妖既无事，必是魔龙已灭，封印魔龙之处才会坍塌。” 星垂长老横眉轻皱，肯定道。 归渠手中还拿着自己那柄雪涛剑，从佛骨中竟看出些其他东西来。 “这是什么？” 归渠掌心浮现出一株幽绿色的火苗，看着十分渺茫，似乎下一刻便要熄灭。 这不是木元冥火的本体，而是分出来的一丝火苗。 星垂长老见此，心中也十分莫名。 只是下一刻他想到了掌门当初说的那开启问天秘境的五行秘宝。 这五样秘宝稀有程度皆不同，有的十分难取，有的则说得上是十分常见。 而如今这五行秘宝只剩一味魔界的幽冥火，幽冥火并非难得之物。 只是这幽冥火生在魔界，他们这些人族修士是无法轻易混入魔族内部的。 而幽冥火是生于魔族地生魔狱的火种，地生魔狱中火种众多。 其中只有无形无依之鬼火才可说是幽冥火。 这木元冥火也是其中之一，且是鬼火中杀伤力不强，却是效用最稀有的火种。 毕竟能破万阵符法，就算是攻击力不强，也是十分逆天之灵火了。 只是此物虽有破万阵符法之能，却作用温和，所需时间也异常久远，因而在喜欢打打杀杀的魔族似乎并不多受欢迎。 这火被那妖怪留了下来。 此妖行踪诡异，飘忽不定，似敌似友。 她若知道天祁宗的秘辛，只怕是与天祁宗有关的人。 不对，此妖修为高深，但是身在宗门绝不可能没有丝毫察觉。 或许是与宗门内的人有关。 “这火……”归渠欲言又止，显然也想到了某种可能性。 星垂真君垂眸看了一眼那团幽绿色的火苗，严重神色复杂： “回去再上报给宗门。” 应长庚站在银雷上，一边利落地躲闪着从头顶坠下来的巨石，一边心中想着那突然出现的枝条与结界。 今日想不通的事情太多。 长老们也受了伤，起初他们被扔上来时，体内灵力暴动，与魔气冲撞，神元不稳。 只得快速坐下来调息，他们几人都不敢乱声问下方的情况。 此时形势紧迫，众人只顾着逃命，更是来不及询问究竟发生了什么。 而灼华已经回到了营地，双脚踩在草地上，突然出现在了山坡上那片树林中，几步便回到了众修士的休憩之地。 许多弟子还四散在草坪上，三五结对，七嘴八舌地谈论洞穴中会发生什么。 灼华看见了伊粼他们，但并没有走过去，她转身去了医帐所在之处。 风妙仪被救了回来，此时受了重伤的风家长老与风妙仪此时应当是在医帐中才是。 然而还未踏进去，灼华便听到了激烈的争执声。 “是你！ 就是你把我推入岩浆洞穴深处，害我差点丧命于魔兽之口，我风妙仪与你不死不休！” 风妙仪的声响似乎十分虚弱，却是声音颤抖，发狠地喊出来这句话来。 推开医帐踏入其中。 遥相对峙的两人一个是风妙仪，另一个竟是沐婉。 见来人是灼华，风妙仪眼中毫无情绪，眼神转而死死盯着不知所措的沐婉。 此时的风妙仪被风凝扶着，腿上的伤口十分可怖。 此时虽已得到医治，不再渗血，却魔气入体的十分严重，伤口上的魔气此时还未散去。 只怕是有损筋骨。 灼华见到这一幕心中古怪。 风妙仪失踪一事，原是与沐婉有关，听她所言，似乎是沐婉将她推入魔兽之口，差点害她身殒。 其中竟还有这般缘由。 此时形容也不曾多好的风凝也怒目圆睁。 风昀元婴期的威压已经放了出来，沐婉被压的喷出一口血跌落在地，苍白的小脸已经变了形。 就这样她也不忘争辩道：“不，绝不是我。师妹我当时并未与你一起。 风长老，此事尚无定论，请您一定三思而后行，我与风师姐同时天祁宗弟子，绝不会做这样的事。” “还请长老从长计议。” 沐婉脑门上都是冷汗，此时她被压得无法动弹，心中无比绝望。 本以为那风妙仪绝无生还的可能，失踪了那么多天竟然没死。 他自己还是靠着水若树的治愈净化之能才挺过去。 等到了救援，这风妙仪真是福大命大，可是她凭什么还活着。 还有风家对她相救，老天对这样的人也未免太过偏心。 风妙仪这样行事一向只顾自己不顾他人的天之骄子，除了风家这一后盾，哪里比得上自己。 若是此时家中长老在此，她绝不会受此磨难。 这件事本来便没有证据，那些弟子们都死了，死无对证。 此时决不能承认，必须拖延住，否则只怕命都不保。 第202章 新仇旧恨 木碗紧咬牙关，忍耐着，脑中思绪转的飞快。 “沐婉，你我乃世家同门，我待你不薄，当初我们遇到金丹期中期魔兽，要不是我挺身而出。 你们甚至连逃跑的机会都没有。 想不到同为世家大族，你竟敢谋害我，将我推入兽口，只为自己逃命！” “我风妙仪可不是什么以德报怨之人。 沐婉你的所作所为需要付出代价，无论如何，我风妙仪绝不会放过你！” 风妙仪神情狠厉，横眉冷对，哪怕她的脖子上有一道深红的烫疤伤痕，也无损她面容的娇艳美丽。 此时她胸中恨意凝聚，死死盯着被压倒的沐婉，心中恨不得将她千刀万剐。 她甚至已经想好了如何处置她。 灼华看到这抬头望去，竟与一人对视。 那人手中正拿着银针，站在一位受伤弟子跟前，此时她站立起来，并转过身来，便于灼华对上了目光。 那少女面容秀丽，着一身浅杏色衫裙，一双杏眼顾盼生辉，如一汪明湖。 为方便行诊，她衣袖被挽上去三分，手中正拿着一包银针与身边放着一金盆，盆中水染了血迹。 但少女面色从容穿梭于受伤的弟子间，并无半点惊慌。 是云茵。 灼华对视上那张面容，不想她竟也来了此地。 灼华有些后悔来了这里，本想为自己的失踪找找借口，如今看来竟是找上了麻烦。 此时帐外进来一人。 竟是那位金丹后期的不川真人。不川真人似乎一直留守在宗门驻地，并未被派遣出去。 不川真人也甚是头疼，他本身在帐中，忐忑等待归渠真君与星垂真君的消息，好及时做出下一步部署。 结果突然接到下面弟子的禀报，说是风家人在医帐中喊打喊杀，说是找到了害风妙仪的凶手。 惊讶于掌门丢失的那名亲传弟子没有身死，挺过这么多天，还能被救起。 找到那位风家弟子是好事，但这风家怎的又闹起来了呢？ 这被喊打喊杀的还是沐家直系子弟，亦是宗门丹峰揽月真君的亲传弟子，这事尚未明了，断不可在此生事。 便立刻赶到了此处。 见到跪在地上的沐婉，场面可谓混乱一时。 随即又冷静地轻抚了下自己的美髯，几步上前立刻打起了圆场。 “风长老，此时魔龙之事尚未解决，沐家弟子终归是宗门中亲传弟子，此事性质恶劣，若证实为真，宗门也定不会轻饶。 魔龙尚未封印，此事不若回了宗门再议。” 风家来的这位长老修为比自己高太多，此时就是受了伤也委实打不过。 此时驻地中并无真君坐镇，若是这位强行将沐家人带走，自己也不能阻拦。 还是不能叫他们在此生事才是。 风昀脸色不好，他能不知道自己几人尚处身在天祁宗的驻地吗，只是若是风家大小姐被奸人陷害至此，这是打他们风家的脸。 身为风家人，他不能不顾。 且他们今日所受磨难皆拜一个利欲熏心的小人所赐，自是决不能轻饶。 他还在思考是否应该得罪天祁宗将人就地诛杀。 风凝看着风妙仪腿上那深可见骨的伤，眼中也有泪水，她美目含怒，冷然的目光朝地上的沐婉射去。 心中也恨不得将这个害了妙仪的恶毒女子就地诛杀。 此时帐外有弟子匆匆来报：“真人，苍梧裂谷崩塌，星垂真君他们回来了。” “看样子是将魔龙封印了。” 弟子面有喜色，匆匆将自己见到的事无巨细上报给不川真人。 “真的？” “哈哈哈，那真是太好了，两位真君可安好，可受了伤？” 听了捷报，不川立即眉开眼笑。 他被留下看守驻地，本心中郁闷，但魔龙封印一事十分凶险，自己未必帮得上忙。 且宗门派来的人手有限，子墟真人被派去了龙眠火山口。 自己则为了顾全大局需得在驻地待命，此时听了魔龙封印的消息，心中不免高兴起来。 封印魔龙之事本就凶险，如今掌门交待的任务已然完成，也算彻底清除了苍梧裂谷的魔气之患。 “走走，我们去迎迎他们。” 说着，不川长老便一手搭上了风昀，一手带着他往外走。 “嗨呀，风兄我知道你在担心什么，贵千金怎么说也是掌门亲传弟子，你在担心什么呢。 同我一起去瞧瞧。 我听说你也被魔龙所伤，定是心中不快，如今魔龙被除，你也该高兴才是啊。” 风昀一听那只半步化神的魔龙竟被制服，此时也不敢随意打杀沐婉，一个眼神递给风凝，便是叫她看好沐婉。 他倒要看看那连自己都奈何不了的魔龙，是怎么被降服的。 于也顺势被不川真人带着出去了。 风凝毫不犹豫地出手便是一道红色绳索，将沐婉紧紧捆住。 “你做什么！？” 沐婉刚一摆脱风昀的威压，本想着劫后余生，下一刻却被五花大绑。 这让她怎么去向师傅求助，他们风家倒是仗着本家人的势打压自己。 若是沐家的那几位长老在此，自己根本不必受这罪。 事情本就是没有证据的事，全凭风妙仪一张嘴胡说，他们风家人便像疯狗一般攀咬上来。 沐婉心中大恨，脸上再也不复温婉柔和的神情，充满了不甘与愤恨，死死盯着动手的风凝道： “你们当天祁宗是你们风家的吗？是欺负我们沐家无人？” 沐婉双眼通红，她在洞穴中所受的伤势也不轻，当初也只是好不容易捡回一条命，如今受这罪，当真是痛苦。 “沐婉，就是不能将你就地诛杀，你也别想逃脱。” 风妙仪双目赤红，眼中却不乏傲气，她确实有这个资本。 风家乃是修仙大族，世代是实力强大的火修，所修火术可以化形，威力巨大。 有一日，若成大器，必是享誉修仙界的存在。 他们风家的地位不可撼动，一个丹药发家的沐家未必敢与他们争锋。 沐婉后悔自己当初出了医帐，就为着出去打探些近日的消息，才借口郁闷，出帐去走走。 结果就在这个节骨眼上竟然与风妙仪生生错过。 她不会是知会过两名丹峰弟子，一有变故便通知自己吗，怎么进了帐子却没看见他们人？ 若非如此自己怎会毫无准备就对上了风昀，落得如此狼狈。 第203章 再遇 沐婉双手被反绑在身后，不能动弹，被绑的浑身无力，只能躺在地上挣扎。 她身上火毒还未彻底消去，伤口也未好全。 此时她脑中却转的奇快，想着该如何同师父与沐家人取得联系。 她是沐家直系，怎可落得这副田地。 而站在不远处的云茵，与灼华对视一眼后，便愣了一下。 心中闪过一丝奇异。 眼前这位身穿粉衫裙的少女明明从未见过，却总觉面善。 看了眼被束缚住的沐婉，云茵敛下了眸子，目中不知在想些什么。 谁能想到小人物或许也会在一些事情中推波助澜呢。 沐婉，沐家，春灵草。 她从没有忘记过。 灼华趁此机会也离开了医帐。 走出医帐数丈远，迎面而来的是应长庚。 他身上有伤，但无损他一分气度，反倒显得更加坚毅，如出鞘的宝剑。 灼华料想到他应是来看望风妙仪的，正好撞上。 二人余光落在来人身上，只一秒便又分开。 应长庚进入医帐后便看见被捆在地上不能动弹的沐婉，眼中惊讶了一瞬。 看向被风凝扶着才能坐起身的风妙仪，她身上伤的极重，脸色苍白如纸，哪里还有从前那半点娇气和盛气凌人。 “师妹，你醒了？这是怎么一回事？”应长庚见风妙仪身上的伤，便直皱眉。 想不到竟伤的这样重，难怪风家人会如此盛怒。 沐婉与妙仪同队入洞，当初派入苍梧裂谷的队伍足足有三队，却只她二人归来。 如今也能看出其中蹊跷。 只怕是这沐婉做了什么事，才导致妙仪蒙难，甚至导致了其他弟子的身亡。 这种事并非没有，各大秘境中杀人夺宝，背后捅刀的修士防不胜防。 苍梧裂谷那般情况。 风家为救妙仪也付出了极大的代价，风昀对上魔龙也受了伤，因此才会闹出今日这出。 “师妹，伤势如何了？回去宗门以后，师父定会想办法为你医治，莫怕。” 应长庚也知道平日里小师妹虽是娇纵了些，但天资出众，家世显赫，也并不会做出仗着家世随意欺压他人的事。 以她的脾性，不屑也不需要。 风家在整个修仙大陆上也是数一数二的修仙家族，也将小师妹养的骄纵了些，却绝非什么恶毒之人。 也因为这，小师妹便从未吃过什么苦，如今受了这般重的伤。 更何况魔气入体，灵力与经脉受到侵蚀，只怕是极难恢复。 见应长庚前来，风妙仪原本在眼中打转的泪水，不知不觉便流了下来： “师兄，我被人害了，好痛啊，灵力也用不了了。” 应长庚这一问，风妙仪只觉得这么多天心中的所有委屈都一涌而来。 都打的泪珠一颗一颗掉。 “我的腿，是不是再也好不了了。” 风妙仪脸上的泪水如断了线的珠子，她身上那袭红裙破败不堪，哪还有那鲜丽的样子。 见风妙仪如此，风凝身为她的堂姊也心疼起来。 “妙仪别怕，会好起来的，咱们风家岂会治不好你的腿，莫哭了，莫哭。” 风凝轻声哄着风妙仪。 直到她这受了极大的罪，若不是自己与昀长老没有放弃找她，只怕是她的小命便要交代在这里。 风凝又一次愤恨地看向了地上的沐婉。 “凝姐姐，你和昀长老都受了伤，呜，这都怪我——” 风妙仪此时完全褪去了那副小凤凰的样子，在自己最亲的人面前露出了软弱的一面。 那十天的痛苦煎熬，一次次在生死边缘徘徊她都没有哭。 她从不知道自己堂堂风家嫡系，竟可以落到这副田地。 她终于切身体会到其中不易。 再高的天赋，再显贵的家世，若是不能成长起来，便只是一个死在偏僻地方的无名之辈罢了。 在那个暗无天日的岩浆洞穴里，哪怕她有火灵根在身，也无法动用灵力。 感受到身体一点一点灰白下去，无人会记得她这样一个人，也无人会来救她，哪怕一直等一直等。 那时候她才知道自己的渺小与无助，胸中哪怕注满了恨意与不甘也无济于事。 风凝抱着她，不住地安慰。 应长庚见此也愣住。 心知妙仪刚醒来，情绪一时半会无法平息，只得让她发泄出来。 主帐内已经汇集了几位长老和真君。 “恭喜两位真君，魔龙已经封印，我等可以回宗门了。” 从龙眠火山中回来的几位金丹长老们此时也不忘恭喜星垂与鬼区两位真君。 “几位长老谬赞了，不过魔龙确实已被消灭，我等可以放下心了。” 星垂长老也知几位金丹长老为封印龙眠火山的岩浆耗费良多。 只是这魔龙被彻底消灭，也导致苍梧裂谷的所有地下洞穴崩塌。 魔兽们当然也没有机会再逃出来为祸世间，这一切当然是好事，但…… “被消灭了？” 几位金丹长老眼中具有震惊之色。 这魔龙乃魔气所化，身体早已在千年前腐朽，难以彻底消灭，只得镇压，如今竟是被消灭了？ 不川长老站出来问道：“当真是彻底消灭了？” 星垂真君点点头。 “这岂不是件好事，为何见两位真君愁眉不展？” 一位金丹长老纳闷地问道。 “魔龙并非被我等消灭，而是被一个名叫越姚的大妖所灭，此妖妖力极强。 依我二人所见，那妖怪的修为与灵力强度只怕是妖界数一数二的存在了。” 想到那个踏花而现的桃树妖，星垂长老心中复杂。 此妖铲除魔龙，算是帮了他们，只是妖怪向来与人修关系紧张。 不见得这样的大妖怪会无缘无故的帮人，况且她还留下了一丝木元冥火的火种。 这无疑是在帮助他们。只是此妖目的为何，确实不得而知。 星垂长老将事情的走向与众人明说了一遍。 众人议论纷纷，有怀疑有好奇。 也有开明者。 觉得此妖或许就是隐世修行之妖，修为高深，不屑与极海雪原的那群妖族为伍。 说不准人家只是顺手一帮，我们第一宗门受了他人恩惠，背后过度揣测他人也实是不良。 当然也有人觉得妖族向来诡诈，不为人道，不通情理，应是有所图谋。 定要仔细排查，不可叫一些图谋不轨的妖族钻了人族的空子。 第204章 惊蛰 众人议论归议论，不过最大的问题的魔龙之患已经解决。 众人这么多天的提心吊胆也都告一段落。 灼华回到队伍中见到了伊粼与冯子秋他们。 伊粼见到灼华便下意识摆手： “灼师姐，你回来了，这半天你去哪了，我们找你好久。” 灼华看向她身边的其他几人，白灵、素玉与淮商都不在。 淮商不在，想来是主营帐那边有什么事，将金丹弟子叫了过去。 “灼师姐，不知道真君和长老们怎么样了。 刚刚有人说苍梧裂谷中的所有的地下洞穴都塌了，方才一阵地动山摇的，我们都害怕是出了什么事。” “你说，如今宗门上面也下达要我们所有弟子整队离开的命令。 是不是封印魔龙一事也未发生不测，这是好事对不对？” 伊粼与水华靠着一棵绿树坐在一边，冯子秋也在此处。 伊粼身为一个女孩子，虽说年纪小，不经世事，心思却还是细腻的。 她说的没错，长老与真君们自然是无事的。 其实若没有她帮忙。 以星垂与归渠两位真君的实力，若能想办法免于魔气侵扰，又有那枚威力强大的佛骨辅助，定是能够将魔龙封印的。 自己也是仗着蓝息铃与那红绳的威力，才能与魔龙相克，占了便宜。 “伊粼，你说的对，我方才去了医帐中见我一位朋友。 遇到了不川真人也在，风家的一位真君在洞穴中受了伤，真人前去探望。 不久，帐中便有弟子来报，说是真君们从洞穴中凯旋归来。” “说不定魔龙已经被两位真君封印了呢。” 灼华轻笑着，肯定伊粼的猜测。 几人听了灼华的话，也立刻坐起身来。 “当真？魔龙已被封印了，那洞穴也都塌了，岂不是其中的魔兽也都灭了？” 沈离坐直身子，与旁边的顾绣对视一眼，句从对方眼中看出了喜色。 灼华摆摆手笑道： “我也只是听到弟子来报，说是真君们回来了，不川长老急着去接，其他的我便不知了。” 顾绣与沈离心中却清楚，若非魔龙之患已解。 真君们怎会慢悠悠地回来了，而不是立即肃整队伍，离开此处。 只怕灼华所说的话是真的。 “魔龙如此可怕，就连那位据说是风家的真君也受了伤，真君们能平安回来吗？” 虽说听了灼华的话，但水华对此并不乐观。 风家那样厉害的元婴真君都受了伤，两位真君去了，也未必能毫发无损。 有得必有失。 若是真君长老们为封印魔龙也付出了极大的代价，那即便封印了魔龙，也算不上凯旋了。 很快前方跑来一位金丹期弟子。 前方三三两两的弟子们站起身来，身后的其他弟子们见此也都从草地上站起来。 只听那金丹期弟子以灵力喊声道： “众弟子听令，魔龙已经伏诛，苍梧裂谷之困已解，宗门召我等归宗，即刻出发。” “真的，灼华师姐说的是真的，魔龙被封印了！”伊粼毫不掩饰地高兴起来。 冯子秋也松了口气。 他被派来苍梧裂谷，本也觉得凶险，如今也算可以平平安安回宗门了。 回去宗门定要与彤彤与兰溪他们说道说道苍梧裂谷之事。 由此，五座划云而飞的云舟随风启航，这千名弟子便告别了苍梧裂谷的春寒与绿树，草地，往西天而去。 浓白的云雾遮掩重重连绵的山脉，与云雾间的寒冷相对的是，苍梧裂谷深处与龙眠火山相连的炽烈岩浆。 半月后的天祁宗。 魔气之事引起的众多祸患仍在，然苍梧裂谷中的魔源尽除后。 天祁宗境内的魔气便得到了十分有效的抑制。 各大宗门皆派出门内长老与弟子四处除魔，极力抑制魔气扩散。一定程度上也控制了了整个修仙大陆上的魔气。 因而，如今虽说魔气并未被除尽，但也进入了相对稳定的状态。 天祁宗如今便相继发布许多人间各地的悬赏任务。 凡筑基中期的弟子皆可独自下山除魔。除此之外筑基中期以下者亦可组队下山除魔。 相对的除魔任务可得到相应的功勋，弟子们可凭功勋兑换修炼资源。 宗门将除魔任务纳入了领事堂日常任务的重要一环。 灼华知道此事后便觉得如今天下魔气如影随形，就像是要常伴众人多年一般。 没人说出来魔气源自何处，只是突然出现，又慢慢被众人消灭。 近日，北境那边向天祁宗提出了支援请求。 这次灼华并没有去，但听说濯礼真君的亲传弟子谢岭南去了。 谢岭南出身北境谢家。北境被魔气侵袭，她自然不能坐视不管，如今便自请与被派遣的弟子长老们一起北上。 灼华这次是没有去的，她久违的待在涧泉峰上酿酒。 一场春雨一场暖，天将下过一场小雨。天潮地湿，雨叶碧翠。 山峦间的水色更加明晰。 灼华采了刚被雨滴浸润的桃花与灵果，裙衫沾了一丝雨意，往回走。 回到桃林小院后，灼华发现桃花树下的酒水少了许多，已经被师父喝的七七八八。 那松香酒一坛不剩，想来师父是爱喝的。 无极翻滚着跟随在灼华身后。 不时去够灼华飘摇的粉色裙摆。 无极身体胖的像个黑白色的毛绒滚球，身子动起来却极为灵活。 它难得被灼华放出来放风，显得格外欢脱。 什么灵果树的枝叶与果子都要攀上去闻闻嗅嗅，它对雨后的万物皆十分新奇。 灼华在前面走，无极在后面跟。 灼华前日到外头走了一圈，发现宗门内还在传掌门亲传弟子风妙仪魔气入体的事。 她被魔气入体的时间太久，体内经脉被魔气侵蚀的太严重，如今灵根受损。 一直在掌门所在的剑峰修养。 不知道发生了什么，沐婉最后到时也无事，灼华没听到什么关于沐婉收到刑罚的传闻。 不过不知为何沐婉前不久便被带回了沐家，至今未归。 而这期间风家也派了人来。 前两日刚刚离开，两方似乎是达成了什么共识，似乎不打算继续计较。 第205章 银狼真君 以风妙仪那样的性子，以及风家在修仙界的地位。 草草了事倒不见得是他们的风格，依灼华之见，她认为风妙仪魔气入体的伤势太重，她的右腿甚至有废掉的可能。 沐家乃丹药世家，若是有什么手段能够治疗风妙仪的伤势也不足为奇。 若沐家以此作为条件保下沐婉，似乎也不是不可能的事。 无极还在地上滚，那一部分白色的毛上沾了些春泥。 灼华抽空给它丢了一个除尘诀，没一会儿它便又脏兮兮了。 灼华无奈便没再管它。 一人一熊踩着有些泥泞的山路回到桃林小院。 有了灼华灵力的滋养，桃花林中花开的极盛，淡淡的桃花香气带着微雨和泥土的气息。 灼华将灵兽房稍稍收拾了一下，换上干燥蓬松的甘草。 将无极弄干净丢了进去，无极一回到属于自己的小草房便呼呼大睡起来。 灼华一个人在桃林中忙活。 时间一晃，已至惊蛰。 这一个月灼华下山接了一个附近的除魔任务。 一只入魔的幻妖为祸人间村落，灼华将它降服后便踏着绵绵细雨归来。 此时草木隐隐回春。 枯干的柳树在细雨中悄悄抽出新芽，着上绿衣。 灼华刚从山顶给榆桑送酒回来，踩着承托雨露的青草尖飞渡而下。 山上又起了雨。 起初绵绵密密，遂而淅沥有声，雨点渐大，不消片刻便落成了瓢泼大雨。 窗外桃花林里的桃花瓣落了满地。 院子里的黄木香也沾满了大颗大颗的雨露，雨露不断下坠，晶莹透亮。 对于灼华而言，山中岁月静好。 然而这种宁静终归是要被打破的。 这一日灼华有了十分不妙的预感，这感觉来自栖霞山，她在丹参精身上留下的那缕神识花印上。 一闪身，灼华已经身在栖霞山，只是此时她并没有来到栖霞山，而是在百里外的一处山林中。 她此时站在高大的楝树枝上，树下是一只土遁逃窜的妖怪。 空气间弥漫着一股陌生的强大气息。 是妖。 “别跑了，小丹参，你的主人可没空来救你呀，还真当你有主呢。” 一身穿银灰色锦袍的高挑男子如林间漫步般走来。 看似随意，却每一步踏在土地的裂缝之上，激起一道道高高隆起的土层。 是一只狼妖，修为为元婴初期。 那狼妖元婴期的威压如山岳般压下去。灼华明显感到土层中遁逃的身影滞了滞。 那只小丹参怕是从栖霞山逃窜到这里，受了不少的罪。 灼华刚想动手，却听那狼妖声音倨傲缓慢地道： “小丹参，乖乖跟我回去吧，别逃了。 我找到你可是花了好一番功夫呢，你这样能修到金丹中期的草木妖精可真不好找。” “如今妖界的草木妖怪本就所剩无几，那些低阶的草木精灵根本不禁用。 伏居大人非要我来找些新的回去，弄得我不得不冒着风险到人修的地界来抓你们这些卑贱的草木小妖。” “唉，真不知道还得抓多少你们这样的草木妖怪，孱弱如斯，都把本君的手弄脏了。” 下一刻那银狼真君单手轻轻一抓，银色的灵光一闪，手中出现了一只挣扎的丹参精。 “放开我，放开我，你想干什么？为什么抓我，我不认识你！？” 丹参精尚未化形，虽然有了苍天树的黄金叶，修为升至金丹中期，却在银狼真君手下撑不住几招。 只得败逃。 毕竟对方看样子是来找自己的，也不能连累了栖霞山的其他妖怪们。 就是不知道得罪了哪路神仙，无缘无故的便飞来横祸。 “大人，大人您饶了我吧，您抓我有什么用啊？ 我没用的，真没用，小的什么也不行！您大恩大德，放了小的吧，小的真谁也没得罪。” 小丹参涕泗横流，长了八叶的身子不断挣扎，可惜也无济于事。 银狼真君轻笑了一声不屑道： “呵，当本君看得上你们这些孱弱的草木妖怪，要不是伏居大人用得上，就你这般的小妖本君可懒得抓。” “小丹参，但愿你多挺几天，别那么容易死，要不然我还得劳累。” “不不不，我不去，你放了我！ 我家主人可是元婴中期的大妖怪，你敢抓我，她一定会来找你的！” 银狼真君嗤笑出声： “叫她尽管来便是，她可与你一样是草木妖怪。 那可稀奇了。 小丹参，一个没有血脉传承的野妖，与我们这些妖界中的妖可不能比。 叫她尽管来妖界寻你，到时候又多一个有用的，岂不美哉。” 灼华此时已经听够了。 银狼真君作势要把丹参装进自己腰间的琉璃袋中。 此时突然刮起一阵大风。 无数粉色花瓣汇成一道可怕的灵力洪流，裹挟着灼华锐利的神识，一拥而上。 银狼真君一抬头，才意识到是敌袭。 无数花瓣铺天盖地般，无声地逼近，转眼便到了眼前。 他竟没察觉分毫！ 不对！对方修为必远在他之上！ “主人！救命啊！” 体内的花瓣烙印炽热滚烫，丹参立即挥舞起绿叶，发出尖锐的爆鸣声。 无数桃花瓣瓣瓣如刀，无情地割向银狼真君。 围追堵截之下，银狼真君根本无处可逃。 银狼真君不愧是银狼化身，就算面对强敌也能反应迅速，身法如电般躲闪。 然这些花瓣成千上万，无孔不入，带着浩瀚的灵威压过来，根本避无可避。 一息之间银狼真君身上那件银灰色锦袍已经遍布血痕。 重要的是那些花瓣看似纤柔，却利如刀锋。 只花瓣裹挟的灵气余威便切开了他那本该刀枪不入的皮肤。 无数神识被贯入体内，在妖脉与血肉间疯狂收割。 银狼真君嘴角立即溢出鲜血，可见受了极大的内伤。 无数花瓣轮转不休，被困在中心的银狼真君如受凌迟。 不消片刻，那狼妖便坚持不住。 “啊啊——，你是谁！你知道我是谁吗？住手！” 银狼真君身上此时已经没有一处好肉，整个人如同从血水中捞出来。 见此，灼华眸中仍旧是一片冷然，丝毫不为所动。 与此同时她手中出现了琼花紫藤鞭。 那狼妖被包围在层层粉色桃花间，已经奄奄一息。 灼华是生气了，一上来便用了幻化万钧术，故意叫他蒙受痛苦。 第206章 逼问 “妖仙大人打得好！你这家伙该死！我主人来救我了，你这个坏蛋逃不掉了！” 小丹参急急忙忙抖落一身尘土。 耀武扬威地挥舞着一身碧翠的叶子，几下爬到了灼华肩膀上高呼呐喊。 多亏它抱紧了妖仙大人的大腿，如若不然它今日也是插翅难飞。 定是要和那些小草木妖怪们一样，被捉去妖族受罪，还不知道他们这些大妖怪捉他们这些小妖有什么目的。 但绝对不是什么好事，从这些上位妖怪们对他们鄙夷轻视的态度便知道了。 灼华暗中渡了一点灵气给小丹参。 小丹参本就是草木妖精，自愈速度极快，加上灼华的帮助，很快便恢复了元气。 此时正坐在灼华肩上，一扫刚才的狼狈，变得神采奕奕。 灼华的目光转到了那只银狼妖身上。 她的目光极冷。 就如方才那银狼真君看小丹参一样，漫不经心地冷到了极致，带着淡淡的轻蔑之色。 第一回与极海雪原的妖族打照面，灼华还真有些不适应。 本就知晓妖族现下的妖王心思活络，并不是安天命之人。 如今看来，当初三族大战战败，瓜分人修界域未果，却从未歇下 灼华贝齿轻启，淡淡道： “妖界的狗什么时候也敢到仙门地界来撒野了，真稀奇。” 银狼真君被幻花万钧重伤，瘫在地上。 此时他眼中惊怒，神色却不减倨傲，锋锐的横眉冷对，下巴高抬，依然一副凛凛不可侵犯的姿态： “你是谁！ 你自己都是个妖，没名没姓的野妖，敢管银狼一族的闲事！ 修为高又如何，我银狼一族在妖族举足轻重，你岂敢动我！” 银狼真君似乎是想激出灼华说出自己的名号，然灼华不吃这一套。 她的神识将整个地界封锁，方圆千里的一切掌握在目中。 随即她从高高的树梢之间一跃而下。 只见半空中的粉衣女妖如渡劫下凡的桃花仙。 一身清绝脱凡俗。 然她口中的话却极为刺耳。 “我还当是什么东西呢？银狼一族，听都没听说过。” 这话让银狼真君一堵。 随即愤怒的视线射向那还在那高呼呐喊的小丹参。 此时他体内被神识刀锋割的几乎疼的说不出话，双目充血的样子有些渗人。 银狼真君被气的吐出一口鲜红的血来。 只觉眼前人从未见过，却修为极高。 按理说来，哪怕是野妖，若是修为强大，在妖族也是会被记录在案的。 但眼前这妖完全没有印象，只怕是未被记录在案的强大妖修。 这样的妖怪大都隐居山野，一心修炼，甚少问外事。 更与妖族毫无往来。 如她这般千年难得一见的草木妖怪，修至元婴境的更是少之又少。 怎的就这么巧被她听见了自己的话，这么巧自己今天追杀的是她的眷属，真是倒霉，这样的事偏偏叫他给碰上了。 银狼真君本心中算计着以自己银狼一族的威名吓退此妖。 如今看来此人态度强硬，有几位护短，这一途是行不通了。 思及此，银狼真君紧绷的面容出现一丝柔和，脸上勉强扯出一个笑： “阁下，我乃如今妖族银狼一族的妖将，也是为上头办事，一切都是个误会，你我素不相识，又何必为难呢？” 见灼华面不改色。 银狼真君又盯着胸口那股翻涌的血气挤出一个笑： “此番却是我的不是了。 若是早知道这丹参精是您手下的妖，我定是不敢随意染指的。 若是阁下愿意放我离开，我保证今后都不会有人来惊扰阁下和您手下之妖，您意下如何？” “妖仙大人！您别放过他！ 他还抓了其他妖怪，就在他的腰间的琉璃袋里。 他抓了好多和我一样的草木妖怪，咱们栖霞山的几个小草木精也在他手里呢。” “这人是坏蛋，他抓我们绝对没有好事！您别轻易放走他！” 灼华看了他一眼。本业没打算放走。 听到这，银狼真君脸色迅速一变，恨不得将小丹参立刻掐死。 生死只在一言之间，银狼真君本想着先脱身此地，待禀报伏居大人后再杀回来也不迟。 没办法，眼前这只妖怪无疑是一只实力堪比伏居大人的草木妖。 但哪怕是这般修为的妖，在伏居大人手里也撑不过太久。 伏居大人可是饕鬄化身，血脉尊贵，战功赫赫。 一个没有传承的草木野妖是再厉害也不过仗着修为之便才击败自己。 若是换了伏居大人亲自来，不过又多一个可供长期炼化的药鼎罢了。 “你倒说说看，你在谁手底下做事，抓草木妖怪来又是要做什么？” 灼华捏着手中倒刺泛着寒光的琼花紫藤鞭。 银狼真君见此，头上流下一滴冷汗。 心中掂量此时该说还是不该说。 若是不说，现下此人变回立即刮了他，若是说了，回去以后伏居大人可不会轻易放过他。 银狼真君还在斟酌，只是灼华却不会给他那么多的时间考虑周全。 敌为鱼肉，我为刀俎，怎可优柔寡断呢？ 下一刻灼华手中的藤鞭携着强大的威压朝他鞭挞而来。 银狼真君仿佛被海浪拍死在岸上的鱼虾，瞬间便被抽飞了出去。 他甚至来不及反应，人便在剧痛中醒过神来。 本能的，疼的银狼真君头上冷汗直冒。 他急急道： “我说！我说！ 我是妖族伏居大人的手下，伏居大人是妖族大将，没谁不知道他，你应当也知晓的。 我是为了给伏居大人办事，专门抓捕草木妖怪的。” 银狼真君看似急急将自己知道的一吐而出，然而他却不想再继续多说。 然灼华却不是好糊弄的。 “是吗？” “除此之外呢？你们抓草木妖怪是要做什么？目的为何？” 灼华鼻尖闻到那股属于银狼真君的血腥气。 眉毛皱了皱，便以灵力将藤编上的血迹清理干净。 银狼真君面容慌张中带着恐惧：“我不知，我真的不知！ 我只是个办事的。 此事也许牵涉甚广，我没有资格知道最终目的，只有那几位妖族核心的大人才清楚，像我这种外派的妖族并不清楚的。 我说的都是真的。” 第207章 光速退场 银狼真君毫不掩饰眼中的哀求之色，所言不似作假，若换了他人立即便会相信了。 但灼华眼中神色动了动，却仍是一派冷然，丝毫没有放过他的意思。 “既然如此，你便发下道誓，证明你所言句句属实，如若失真，便立即自爆而死。” 银狼真君听此便愣住。 “我……，我……” 吞吞吐吐却说不出个下文。 见灼华目光一眨不眨盯着他看。 心中立即升起一股被戏耍了的怒气，他堂堂银狼一族，从未受过这样的屈辱。 眼前此妖仗着自己修为横行霸道，欺人太甚！若是今日给他机会离开此地，他日必当百倍奉还！ 本来他能屈能伸，与这女妖虚与委蛇。 迫不得已低下银狼一族高贵的头颅去迷惑此妖，搞了半天此妖根本半句不信，还好整以暇地看着他演戏挣扎。 这样的戏码从来都是他在别人身上看到的。 被抓住献祭的那些低微卑贱的花草小妖们便是似曾相识的央求哭喊。 可那又如何，他不明白这些小妖为何会以为得哭一哭，闹一闹，便能逃脱劫难了，如此的可悲可笑。 可如今异位而处，他总算明白那种绝望感。这绝不是他应当体会的。 他与那些卑贱的草木妖怪们不同。 是极海雪原银狼一族的高贵出身，血统纯正强大，这绝不应当是他该承受的磨难。 可恶，此妖到底是何底细？ 自己连一丝还手之力也无，便被可怕的实力差距打倒在地。 此时他仿佛愤怒到了极点，如猛兽一般嘶吼： “今日你敢动我吗？你能动我吗？ 区区一介散妖也敢与妖族为敌，草木妖修至元婴化形何其艰难，我提醒你，可要思量清楚！” 银狼真君此时被灼华一激，觉得自己被人戏耍，终于不再忍耐，暴露了他的本性。 他口中咬牙切齿地威胁出声，此时他似乎全然不畏灼华修为高他许多，似乎也不再害怕灼华取了他的性命。 兴许是因为银狼一族的骄傲血统，兴许是真的有恃无恐。 无论是什么，他都犯了和风妙仪一样的错，思想真是如米虫一般，竟如此天真。 许是觉得有妖族和银狼一族在他背后撑腰，才敢如此肆无忌惮在极海雪原之外的地方肆意捕捉草木妖怪。 灼华确实不打算放过他。 一个化了形的银狼妖，在如今的妖族可并非多见的。 因此必是有用之人，派这样的人离开妖族，潜入到人修地界，所做所为必是对妖族上位者而言举足轻重之事。 说什么不知情，完全是胡诌。 当自己好骗，才装出一副无辜求生之态。 “你还是去死吧。” 一招弥天掌携强烈的佛光禅意隔空打在了他的天灵骨上。 一条藤蔓柔弱无骨地钻进了他的丹田，毫不留情地将元婴搅碎。 “等——”银狼真君心下绝望，双目还未睁大便慢慢灰败了下去。 随即他的身躯慢慢化作了灰烬，直到一身修为化作了一粒妖丹，灼华嫌弃地将它扔给了无极。 灼华其实不必杀他的，若放他重伤归去，引起了妖族的注意，也未尝不可。 妖族内部做出这样戕害同族之事，定是机密，她有预感，定是要。 到时他们无论是威逼利诱也好，设陷阱抓捕也好，总归也是预料之中的。 比起他们不知何时会探听出自己的行踪，再设计谋害来看，妖族的下一步行动至少有一半也是可知的。 不过思及栖霞山，思及其他的草木妖怪，如今将这只元婴期的狼妖灭杀在此地才是最好的选择。 银狼真君的死，至少妖族对此也许会忌惮一二。 至少栖霞山能够消停一阵。 灼华解开那枚最开始悬在银狼真君腰间的琉璃袋，袋中一阵绿光摇坠喷射而出。 有的慌慌张张坠落在地上，灵光灭去，足有百数的草木妖怪们于平地上现形。 他们都昏昏沉沉的，不知自己在何方。 许多是还不能言语的筑基期灵草花精，果真无不是草木妖精。 有的已经可以言语，三五成群焦急害怕的叽喳起来。 这时候小丹参突然跳了出来。 它摇一摇自己的小身子，身上八片叶子也跟着灵动的摇摆起来。 “咳咳咳！小的们都听着，抓你们的那个银狼真君已死，是我的主人妖仙大人救了你们！” “什么妖仙大人啊？妖就是妖，哪能成仙啊？” 此时一株稀有的雪莲花说话了，似乎还带着些不服气。 其他小妖们突然被放出来，起初瑟瑟发抖，惊慌失措的很。 现在见到了外面的同类与灼华才勉强安静下来。 听见得救俱是抖擞着叶子，欢欢喜喜。 然这株纯白的高山雪莲便不一般，口齿清晰，被人救了反倒莫名的生出些不服气。 灼华只轻轻一扫便看出眼前这雪莲花精虽说是金丹初期，但却已经能够口吐人语，周身灵气凝实，不像是一般山野中的草木妖怪。 雪莲一般生在雪山之巅，看来许是有家族的，非是散妖。 思及此，只见那株雪莲花瓣轻轻一抖，竟化做了一个精雕玉琢的雪衣小姑娘。 众草木精灵们纷纷哗然。 只见那雪衣小姑娘看了小丹参与灼华一眼，微不可察的小嘴轻轻一翘。 “哼！” “您是不是出自天山族的雪莲一脉啊？听说只有为数不多的稀有木族才能提前化形呢。” 一株明黄的天日葵开口说话，似乎是猜到小姑娘出身何处。 “你们又是谁？ 我乃雪莲一族郡主，你们最好赶紧把我送回北境去，如若不然我定会……” “啊——”下一刻这粉雕玉琢的雪衣小姑娘已经被丹参踢飞了出去。 那光白的影子瞬间消失在天边。 “管你谁？！赶紧滚吧！看了烦！”小丹参叶子叉腰，气呼呼道。 小丹参是极为不快的。 死里逃生，又遇上这茬，问题是这小妖又不是什么硬茬。 修为还不如自己高。 有主人在，那什么雪莲族的金贵草也不知道他们是谁，住在哪里，直接踢了了事。 没看见妖仙大人都不高兴了吗？ 这样没眼力见的草，留着干甚？ 做完这一切，小丹参伸展着八片叶子，兴奋的目光重新投向灼华。 一脸的求表扬。 灼华倒没阻止。 摸了摸它的枝叶，将它放于掌心，见它叶子仍有些无力。 终归是自己来的有些晚了，不够及时。 便又渡了些灵力过去。 灼华轻轻抬头往空中一瞧，在神识范围内极目望去。 发现那装模作样的“雪莲郡主”已经在空中倒退回了雪莲的原形。 估计被银狼真君所伤。 再加上以如今的修为，维持原形也撑不了多久。 便被小丹参这一脚踢回了原形，也不知飞到了哪去。 总归金丹初期的修为，不至于死。 独自跋山涉水回到北境，顶多受些行路的罪罢了。 对，还得防止人族不慎将她当做灵草吃了。也是可怜。 第208章 伏居 其他妖怪们见此都齐齐被吓得抖擞了一下。 丝毫不敢造次。 小丹参见此甚为满意。 “咳咳，总之，你等从哪里来便回哪里去。 无家可归的自己寻个地方好好修炼，该藏好的藏好，以后可就没有像妖仙大人这样的人来救你们了。” 小丹参双叶叉腰，煞有其事道。 众花草妖精们纷纷松了一口气，此起彼伏地应和。 然而也有的草木妖怪们，听了他的话，耷拉下自己的叶子，带着哭腔颇为沮丧道： “可是我也没有地方可去，我们的山被那个银狼妖怪烧光了，只剩光秃秃的一个，我已经没有地方可以去了。” 听了何首乌的话，和它差不多处境的花草精灵们皆纷纷说出自己自己无家可归的事实。 原来那银狼妖所过之处几乎是片甲不留。 就是藏起来的一些年份尚小，存在感不高的小花草精们也没有被放过。 一棵龙葵草修为才筑基后期，勉强能够口吐人言。 它这样常见的药草灵植，若流落在外，是极可能被人修采撷的。 因而此时它轻轻摇曳着一颗颗紫色簇新的小果子。 看了眼神采奕奕的小丹参，又看了眼如天仙下凡一般立在那里的灼华。 用尚不熟练的人语，磕磕巴巴道： “若是……，若是妖仙大人愿意……收留小妖。 小妖以后定会定期上供自己的果子，绝不白吃白住。” “恳请妖仙大人收留小妖，小妖定感激不尽。” 说完，那龙葵草立刻捧着果子做鞠躬状，甚是谦卑。 它虽然弱小，但还懂得适时地做出最明智的选择。 救下他们的这位妖仙大人，是同他们一样的草木妖，只是对方显然已经是威震一方的大妖怪了。 自己不过是一介话也说不利索的筑基小草妖。 但若是能得到强者的怜悯和庇护，让它未来许多年都可以有个安全地方躲避风雨，安心修炼。 这便是如何也不能错过的事，哪怕失败也没关系，总该要试上一试。 见它如此，其他无家可归的小妖怪们也纷纷捧出叶子果子求收留。 灼华见此心中也不免有些黯然。 这些草木妖怪们不容易活过几百年，修至筑基甚至金丹期，才能勉强说人语。 这期间又得躲过多少野兽人类的采撷挖掘，才修出灵智，挨过妖族修炼雷劫活到今日，走到这一步。 却也躲不过被银狼真君掳去的命运。 银狼真君并未言明四处抓捕这些草木妖精的目的是什么，但他不说，灼华也能猜的七七八八。 无非是施行一些邪狞的阵术法咒，特定的捉这些草木妖怪也定是拿去祭炼、献祭之类。 总归没有什么好事，迎接那些被抓去的草木妖怪们的结局无非那么几种。 落到银狼真君手中，必会被藏起来利用，难说还能逃脱一死。 这些草木妖怪们修至金丹期，攻击力也不强。 他们的天赋本就在于生生不息的生命力，再与应和四季的轮回，抽叶绽花结果，叫它们与那些强大的妖修们争斗也实属为难。 草木妖怪在妖界中本也无甚地位。 如今被强大的妖族盯上才会陷入如此境地。 想到这，灼华淡淡道： “无处可归的便留下来吧，想要离开的便自行离开，我的地盘来了便不能随意来来去去，便当扎根在此处。” “小丹参。” “小的在！”小丹参伸展着绿叶快速跳到灼华跟前。 “将愿意留下的带回去，让其他的自行离开，要小心行事，如今多事之秋，不可随意暴露我们的居所。” “是！妖仙大人！” 小丹参终于对灼华派上用场，立即喜悦的开始安排起来。 灼华待在一边，心中想着银狼真君口中的伏居大人，想着那些草木妖怪们的命运所归之处。 一切事宜安排妥当，灼华在栖霞山布下了结界。 “主人，这是那些小妖们的上供，您带着吧。” 看出灼华即将离开，小丹参便拿出了那些小妖们上供的草叶、花朵和果子。 灼华带上这些，在栖霞山洒下一道灵光，一片彩云笼罩，天空降下灵雨。 若自己是一个修为不高的草木妖，寻到一处庇护之所确实是最好的选择。 灼华也没有想到会因为在小丹参身上留下的神识烙印知晓了草木妖怪的危险境地。 雨露凝珠揉和了灼华最精纯的灵力，洒向栖霞山的妖怪们。 灵雨从彩云间降下，万物在灵雨中招展。 惊魂未定的草木妖怪们也在灵雨中欢呼雀跃，很快便恢复了元气。 栖霞山上一片彩云散去，天空出现一道绚丽的虹桥。 灼华回到了宗门。 无极吃了银狼真君的内丹后便在青莲芥子中酣睡。 仿佛一切都没有发生变化。 然而灼华心中却清楚。 树欲静而风不止。 妖族暗中的成算，魔气在修仙大陆上肆虐，实乃多事之秋。 万里之外的极海雪原。 无边的雪原映衬得夜色愈加净明，雪岭之上细碎的银星高照。 银河如星图一样铺展开。 妖族的天空总是恒久的明清高爽，便如这永恒的白雪，仿佛永恒地覆盖着整个妖族界域。 妖族的界域便是这样无边无际的雪岭白原。 醒彻心肺的空气显得夜空之下的妖域太过辽旷，这片陆地上的生灵仿佛全都睡去。 妖族并非没有自己的生机，他们为了应对这几千年不变的极端环境，打造了地下的世界。 纷纷乱乱，热闹非凡的景象几乎与人族一般无二。 而此时遥远华丽的地宫府邸中急慌慌跑进来一人。 那人双耳尖尖，是一只化形妖修无疑。 “将军，不好了，银修的魂灯灭了！” 似乎是听到了下方的响动。 端坐在上首那位被称为将军的男子一双摄人的虎目在黑暗中缓缓睁开。 那双眼睛仿佛黑不见底的深潭，让人不敢直视。 那人周身杀气弥漫，一看便是久战沙场之人才会有的气势。 他面容粗犷深刻，如有刀削。 一把煞气四溢的尚方宝剑藏于华丽的剑鞘，剑鞘上似乎镶嵌着奇异的星辰宝石，在黑暗中熠熠辉明。 然端坐在宝座中的那人手底下轻轻一捏，那宝座上的千年紫珊瑚便碎成粉末。 下首跪着的人头越发低垂，根本不敢抬头，大气也不敢喘。 “他去了哪里？” “回将军，银修前不久又去了人修界搜捕草木妖怪，如今尚不得归，只怕是在外面遇到的不测。” 第209章 远见 “我不是命他不得频繁进入人修界吗？ 如今人修刚好被魔气所扰，但也如惊弓之鸟变得格外谨慎，此时并不是浑水摸鱼的时机，谁准他去的！” 伏居一双漆黑的双目越发低沉，其中似乎含着不可见的风暴。 六尔见此将头低的更低了。 银修虽然修为比他低一阶，但他背后站的是银狼一族，与自己这样的六耳猴族不一样，自己在气势上还是弱他一分，也自是支使不动他。 平日里他们二人一起负责收集草木妖怪，自己比他更谨慎些，抓的草木妖精都是一些没背景的野生妖精，因此数量也就不如银修抓的多。 草木妖怪在大多都不在极海雪原中。 极海雪原几乎是寸草不生。 要抓草木小妖，便要去人修地界，那些人杰地灵的地方，才能生出更多的草木精灵。 自己一向求稳，因此并不赞成银修那种不管不顾的架势。 哪怕他劝银修这般肆意行事早晚要出事也无用，对方还以为自己是在暗暗嫉妒他办事办的好，比自己更得伏居大人赏识。 况且银修为了讨伏居大人欢心，过于频繁地进入人修地界捕抓妖精，这也不是自己能拦得住的。 谁知他死的这般快，才出去不到七天魂灯便灭了。 必是被大宗门的一些修士发现，才将他诛灭。 伏居见六尔不发一语，便沉沉吐出一口气。 “罢了，去查。 活要见人，死要见尸！无论如何，斩我妖族一名化形妖将，必要他付出代价！” “草木妖怪的事也不能停下，但要更谨慎些，如今还不是与人修正面为敌的时机。” 一口郁气吐出，伏居不怒自威。 六尔立刻领命而出。 心中不由颤抖，人修还是那般不好惹。 银修死的着实有些冤，好端端的他们二人在伏居大人手下本也没被分派什么艰难的任务。不过是捉些草木妖精罢了。 这样的差事只要小心些，便是十足的轻松差事。 就这样轻松的差事银修还是给搞砸了。 也难怪伏居大人生气了。 伏居大人当初被人修重伤，如今每逢落雪伤势便反复疼痛，一想到那些大宗门的人修便恨不得生啖其肉。 灼华此时待在桃林小院修炼，月华之光洒下来在身上布上了一层轻纱。 吸收转换月华的同时，灼华引动蓝息铃加快对月华的吸收提炼。 不消片刻，纯粹而轻柔的灵力便如筛过的月光，轻轻柔柔，毫无阻力的在体内滋养无数妖脉。 一夜过去，灼华感叹自己似乎又一次回到了清清静静无纷扰的修仙日常。 想到师父今日闲来无事便将自己送给他的椅子拿出来躺着，似乎一天中许多时间都躺在上面。 灼华不知道的事，榆桑真君不仅很喜欢她送的那把藤椅，还利用淬神识突破了炼神功法第七层。 自从发现灼华送的椅子对他的修炼大有裨益之后。 他便闲来无事日日躺在藤椅上摇晃，一派悠闲自在，真真实现了躺着也能修炼的心愿。 灼华已经在宗门待了些时日，思量着借口自己外出历练寻找机缘，好去妖族一探虚实。 草木一族如今的危险境地，灼华同为草木一族自也感同身受。 若今日对他人之困不管不顾，他日必会追悔莫及。 妖族本就狡诈，完全以强者为尊，连接着彼此的不仅仅是身为妖族的血统，还有食物链，他们并没有礼义廉耻的观念。 对自己的同族尚如此苛待，灼华想不到日后草木一族的妖精们会面临怎样不堪的境地。 草木妖怪们虽说藏身于山野人修地界，许多也是人修的资源所在。 因此如今说来不仅被妖族内部所不容，又有人修虎视眈眈。 本已经势弱，如今看来竟是进退两难，人妖魔任何一方都有消灭他们的理由。 这样看来，仿佛草木一族的这些孱弱妖怪们便没有容身之处了一般。 天边缺了一角的银月清清冷冷，仿佛永远也不会说话。 灼华望着月亮，陷入愣神。 心中不由得生出了些荒唐想法。 这想法刚一出现便被她掐灭。 想起极海雪原那被冰雪覆盖的世界，想到千雪妖王。 她的目光遥遥的射向北境。 说来她还没有去过北境呢，北境真如千雪妖王梦中的那样美吗？ 冰雪剔透，在海水冻结的极北之地，生活在那里的妖族又是何种模样。 灼华的手中出现了一撮细小的幽绿色火苗。 便如夜晚的点点萤光，这盏绿色的萤光似乎如一颗抽芽的种子，渐渐燎了起来。 直到巴掌一般大，乖巧地悬浮在灼华粉白的掌心。 经过这些时日的炼化，木元冥火几乎与灼华的丹田融为一体。 这木元冥火当初一见便是好东西。 对于她这样被火克的木系妖怪来说，今后若是碰上身怀异火之辈，便躲不过被压制的命运。 灼华心中一直有数，所以她也毫不犹豫将木元冥火带走。 时至今日她收获了许多，青莲仙尊的青莲戒，传承功法，她应该知足了。 但是想到未来将要面临的一切不确定性，便觉得再多的法宝与手段也不嫌多。 她志在修行不错，却做不到彻底的偏安一隅。 就如师父他老人家，虽说缩在涧泉峰这一亩三分地，但若有一日，天祁宗御敌，师父绝不会坐视不管。 她也是一样，若是再遇上今日这般草木族被无情抓捕屠戮之事，她也绝做不到无动于衷。 将来她可能要面对的是妖王，以及妖王手下的一众身经百战的化形妖修。 她尚且没有千雪妖王那数百年的沉淀，和纯粹的向道之心，没有她强大的悟性与妖力。 她能做的只有不妥协。 因此对现在的她来说，机缘与底牌越多越好。 杀了银修，既与妖族结仇。 如此，倒不如她先一步潜入妖族，省的劳累对方寻着味找来。 昼变长，夜变短，此时东方的天已经开始露白。 灼华在桃林外那块临崖的巨石上站起身来。 月亮变得浅淡，静逸地往西边落去。 离开宗门前，灼华还要去见一个人。 第210章 悬壶济世心 云茵此时正待在丹峰一处医属中忙碌。 窗外雨幕不休。 丹峰只设了一处这样的医属。 此处不如丹峰那些济月堂、回春堂之类，连个名字也没有，只是一处设在丹峰山脚下的偏僻之所。 这里是不售卖丹药的。 此处只有普通的丹峰医师坐诊，收的诊费也少得可怜。 其实一开始这个地方是前代丹峰之主为磨炼丹峰弟子们的医术才开设的。 只是有了丹药的便利，更多的弟子还是更青睐见效快的丹药，而非那些见效甚缓的诊疗之术。 久而久之，便只有囊中实在羞涩的弟子才会来，即便如此日日来此的弟子们也是络绎不绝。 毕竟受了伤，不舍得用丹药，岂不就要来这里。 不管是买些止痛缓解伤势的药粉，还是药汤，总归也有用处不是？ 相对的有天赋的丹峰弟子并不会在此处耽误大好光阴，也不会因此懈怠修行。 此处差事忙累，伤员弟子络绎不绝，却捞不到什么油水，因而没什么人愿意到这里来当差。 大家都嫌此处的差事日夜不休，是牛马才做的活计。 稍懂丹道的弟子自己炼上几颗丹药卖，或是接些私活也比这赚得多。 云茵虽说灵力低微，但在钻研医术一道上持之以恒，日夜不辍，哪怕是把修行放在一边，也从不会放下对医术一道的钻研。 因此她，虽在炼丹一事上无甚天赋，却使的一手出神入化的好针法。 几乎来到这里的弟子们急病缓病，大伤小痛，她那一双素手快速扎上几针便能缓解许多。 她自己是最下层的杂役弟子，本就是干一些宗门中的杂活，为内外门弟子们打下手。 之前一位丹峰外门的师姐被派到此处，自己便主动提出顶替她的这份伙计。 于是才得以留在医属日日施针，践行自己为医者的心愿，这一切于她而言是再好不过的事。 谁料没有靠山，身份低微，无自保之力，终归还是招来祸事。 云茵自打落崖以后，便去了刑法堂状告沐盛，请执事长老为自己主持公道。 其实以她杂役弟子的地位，未必能有什么公道可言。 但若是她只要活着便总要回到丹峰去，哪怕她悄无声息地回去，沐盛几人也迟早知晓她的行踪。 因此必须在刑法堂上闹一闹，将事情闹到明路，叫他们一时不敢动她。 还好她身上的伤虽然被治好。 但经刑法堂的人多番查看，她身上留下的一些的伤疤，衣衫上的血迹，再加上绝灵谷之下自己留下的那些血痕。 幸而当日执法的是一位刚正不阿的执事长老，才为她主持了公道。 说来也奇怪，那位执事长老的亲传弟子她还曾经在医属内见过一面。 按理来说亲传弟子是不会到偏僻的医属来的，大部分都是直接丹峰之上的济月堂。 直接由那里的丹师救治。 来她这里的大多是一些手头紧的外门弟子。 父亲曾说医者秉持一颗救世之心，便是不问富贵贫贱而救人。 他们这些医者虽说没什么大本事，救治的那些病者伤者也未必能回以报偿，但积下的德行却永远不会消失。 这些积累下的人情与功德，说不定会在某一刻救下你的性命。 对于沐盛在宗门内便敢杀人夺宝的行为实在恶劣。 云茵如今尚且心有余悸。 只能庆幸是老天开眼，终于叫她时来运转了一回。 才叫她一而再的遇到救命贵人。 这一切说不定便如父亲所言，乃医者积善行德之报偿。 想到这，云茵朝门外的雨中看了一眼。 窗外雨幕依旧连绵，如垂帘一般，而从远处的雨幕中似乎走来了一个撑着红伞着粉色裙衫的女子身影。 那人衣裙素洁，雨幕中似乎传来一阵极淡极淡的桃花香气。 在朦胧的雨水中看不清那人的面容，直到她走到近前来，才终于看清。 那人走进医属收起了伞，伞下露出一张如花如雪的脸庞，倩丽淑姿如花中仙子。 行动间如流风回雪，见之忘俗。 是那次在苍梧裂谷的医帐中见过的人。 那人自发地解开了医术门上的结界。 云茵还在为鼻尖那抹熟悉的桃花香愣神。 鼻尖那抹桃花香虽说染上了微雨的气息，却仍能清晰地分辨出那股极淡的香气。 直到眼前若有似无地划落一枚桃花瓣子，听话的飞旋着落回眼前少女的掌中。 云茵才忽的回过神来。 是她！ 灼华一张清美的容颜如花般绽开，如拨开了雨雾，滴着莹润水珠的玉簪花。 来人嘴角带着清浅的笑意。 “你可认得我？” 云茵回过神来，随即自然地点了点头。 “请跟我来。” 医属中尚有病人，云茵遂将灼华带到了后堂。 今日雨水从早上便一直没停下来过，因此争做医属现下只有云茵一人在主事。 此时的后堂煎着一炉药，整个屋子散发着草药清苦的味道。 “您，您……”云茵身为医者，自然明白能够接续经脉的人绝不是自己想象中那么简单。 眼前少女虽然看上去与自己年纪相仿。 但身份只怕绝对不凡。 不仅如此，身怀超乎寻常的本事，定是自己不可招惹的人。 这样的人救了自己，自己身上又无半点可取之处。 因此，她已经下定决心，救命之恩不得不偿。 她必须尽全力去满足对方提出的要求，不论那要求自己是否在自己能力之内。 “这你拿着。”灼华递给了她一本医典。 是灼华在青莲仙尊的传承中找到的唯一一本收录的人族医修的功法——《千九昭》。 此功法记录了一套强大的医修针法，集攻防于一体。 并且对灵根要求极低，对修习者本身的素质要求也并不苛刻。 正适合灵根驳杂者修习。 灼华一直看重的是云茵这个人面临死境坚韧不拔的信念与决心，看中的是她的心。 为将来铺路，她需要可靠的盟友。 她不在意对方是否强大，只要有最出色的心性，得到资源的倾斜，任谁都能修为飞跃。 如云茵这般尽力磨炼的心性。只要某日乘上一阵风，便能乘风而起，扶摇直上。 她看重的是云茵身上最珍贵的心智与品性。 第211章 无私 “这？”云茵见此心中一颤，双手将东西接过，眼中已经染上了惊异。 看到上面功法上的字，云茵更是说不出心中的感受，似是突然纠结在一起。 从前怎么求也求不到的东西如今竟变得唾手可得。 这样就是让世家子弟也要抢破头的东西为何便这样，忽然轻飘飘地送给了自己。 对方绝不会是看中如今的自己，如今的她除了会写针法外，并没有可取之处。 对方想要的是什么呢？ 云茵定定看了灼华一眼，心中仿佛明白了什么，手中这本不知如何珍贵的上乘功法，似乎有千斤重。 终于，她像是下定决心般。 对灼华行了一个大礼。 云茵眼中神色逐渐坚定：“从今往后，凡主上所求，云茵必无有不应。” 灼华见她这般通透便更加看好。 她其实并不是一定需要云茵为自己做什么，它本身已经是强大的草木妖怪，最杰出的便是超强的自愈能力，她是不需要医师的。 云茵的心性与本事若是只因天赋之碍便彻底埋没实在可惜。 青莲仙尊留下的遗宝在灼华看来最珍贵的是知识，是所有举世罕有的藏书功法。 这些典籍中记载的多是久不问世的强大功法秘藏。 这些宝藏集古人功力之大成，可以轻易扭转一个人的命运，但也恰恰因此，这些东西不可以轻易流落出去。 若是流落到心智奸恶之人手中，那必将是一场生灵涂炭之景。 当然这些传承迷藏没有错，错的是使用它们的人。 即便如此，也不能就此理所当然的叫珍珠蒙尘。 功法交给奸邪之人，便会为恶；那么交与良善之人，便会为善。 善事善与，世事轮回交替，那便是无穷无尽的造福他人之举。 善与德也会不断延续下去。 蒙尘的珍珠应当被交给值得的人，叫他们在善者手中拭去灰尘，重新焕发光亮。 让明珠在这些人手中发光发热。 她自然也明白这些迷藏的珍贵之处。她也曾以阅遍天下典籍为己志，让修士哪怕可以长生，活上几千年，甚至万年。 然生也有涯。世上所有书籍，便如银河繁星，穷尽一生也无法阅尽。 不如为他们选定一个相契之人，让这些人穷尽一生的时间去钻研一处，直至在此境界登峰造极，才可成他人不可成之功。 灼华从不觉得长生是世上最值得的事，最值得的事当是生也有涯，却生而有志，知行合一。 用一生来践行自己的道，求得一个圆满。 云茵便是她第一次做出的尝试。 希望她没有选错。 将青莲仙尊所赠传承，转赠他人，这并不是灼华一人的突发奇想。 当初青莲仙尊四处收集这些功法典籍的时候，心中想的自然也不是一人独占。 她想的应是木源宗的千千万万，想的是他人繁盛的万代千秋。 然这些东西她终归用不上了，遂传给了自己。 以青莲仙尊万年前开放的心智去接纳，去给予，才能换来真正的生生不息。 这一点哪怕青莲仙君不言，灼华也能够领会其中真意。 蓝息铃在灼华的识海中轻轻摇摆，似乎感受到了旧主的遗志被新主继承。 旧主与新主穿越时间与空间的共鸣引发了蓝息铃的震动。 其实青莲仙尊确实是如灼华想的那般做的，也因青莲仙尊的无私与广博的胸襟才造就了木源宗当初的盛况。 “还不知道主上的姓名？”云茵悄悄抬起一双杏眼，谨慎地提出了自己的疑问。 “灼华，桃之夭夭，灼灼其华，的灼华，平日里你唤我师姐便好。” “如今我是涧泉峰榆桑真君坐下亲传弟子，以后若有事你便可来涧泉峰的半山腰的桃林小院寻我。” 说完灼华便抬手在云茵额间一点。 一片桃花印记一闪而逝，灼华为方便起见，在云茵额上留下了神识烙印，如此便能及时的保护她的安全。 毕竟云茵在宗门中的处境灼华也是能够感受一二的。 若是好不容易看好的人一个不留神，便被宗门里那些蛀虫给害了，她都不知道该找谁。 云茵捂着自己额头处凉凉的地方，感觉神识一片清明。 她也不知眼前之人对自己做了什么。 说实在的，面对这位素不相识的救命恩人，云茵心中还是有些怕的。 虽说自己身无长物，唯剩下的便是这条命，这条命还是对方救下的。 云茵不知道为她接续经脉耗费了什么珍贵稀奇之物，但她也明白，天下没有白占的便宜，承了恩总要还回去。 自己施与他人的细小恩情不必记得，但他人施与自己的恩情却绝不能忘。 这是爹爹教给她的道理。 更何况她自己觉得，为她接续经脉所需要用到的东西，兴许将她卖上百几个来回都赔不起。 “你如今太过弱小，不堪大用，今后勤勉修炼，不可懈怠。 我已在你识海中留下一缕神识护你，不必害怕再被陷害入死地。” 听到这里，云茵抖了抖，似乎是想到了沐盛，想到了沐家。 眼中的神色都变得沉静如水。 他人对她的践踏与碾压，她自己从来不敢忘记的。 灼华继续说道：“我不需要你为我卖命，不需要你兢兢业业，为我鞠躬尽瘁，死而后已。 我自由来去，自负安危，不需要别人为我赴汤蹈火。 兴许几年后我会再想起你来，或许想不起来。 但无论如何，你都绝不可以用我传你的功法随意造杀孽。 若被我知晓，那时，不管你在天涯海角，我都会杀你。” 云茵默默听着，心中有着一股奇异的感受。 这番话听着似乎更就像是无所求的。 云音听到灼华所说神识烙印那句，才想起来，难道不是元婴真君才有神识烙印一说吗？ 莫非眼前人的修为其实... 云茵不敢再想。 心中有无限惶恐，突然觉得手中的功法重若泰山。 她想过倘若救她的人要求她从此以后为之卖命也是情有可原，自己大概会乖乖照做，告诉自己只为还恩。 如今对方好像什么也不求，但又不似作假地告诫自己不可作恶。 除此以外几乎可以说是别无所求，她反倒十分惶恐不安起来。 第213章 冰雪笺 “我看重的是你的医者之心，以及你坚韧不拔的品性，望日后莫要辜负这本功法。” 说完，灼华便又撑着伞消失在雨幕中，便如来时那般轻盈无痕。 走出医属的门扉眺望那人的身影，雨中的丝丝寒意慢慢爬上脚踝四肢，云茵方如梦初醒。 恍然做了一个朦胧的美梦。 然而再看神识中那本功法，才知一切不是美梦。 《千九昭》便在自己手中。似乎从坠崖那日起一切便悄无声息地发生了改变。 被沐盛夺宝那日，锐利的金灵气劈开了她的手掌和经脉，沐盛将她一脚踹下了绝灵谷。 那本该是她人生中最屈辱的一日。 然而一切却又从这一日开始发生了巨变。 云茵想起被留在识海中的那缕神识，想到灼华的警告。若为恶事，不论天涯海角也会将她诛杀，不似作假。 于是心有余悸。 直到灼华走后，无人时，她独自坐在医属中，轻轻翻开手中那部功法，才终于明白灼华给她的是何等珍贵之物。 这样的东西随便与人。 她也不知灼华的心中为何这样信任自己。 倘若她天赋实在愚钝，且懈怠修行，那么这本功法岂不是如宝物蒙尘。 于是她试着将功法印在自己的神识中，才明白功法中针术一道的玄妙博大之处。 她有预感，也许她终于要乘上那阵东风。 窗外雨水不休，云茵却恍然觉得今日是个何其自在的天气。 草木花朵在雨水中渐次苏醒，便如她自己，在人生无望的等待中醒了过来。 很多年以后，云茵回想起今日，恍然明白自己毕生的运气似乎都用在了那一日。 也是从那一日起，她乘上了东风，从此平步青云。 一步步向上攀登，从杂役弟子走到丹峰亲传弟子，走到金丹真人，乃至自立峰头，传道授业，将自己的医道传给他人。 灼华踏着绵绵细雨回到了涧泉峰。 涧泉峰的溪水激流，雨水从崖壁、松枝上翻滚着汇入溪流。 溪水和着雨声叮咚作响，此时天空厚厚的灰色云层中一阵轰雷起。 一道疾驰的银色电光如在天空中窜过的银蛇，在雨色中留下一闪而逝的白光。 她要前去妖族境内，此行不知归期，兴许长则三两年，短则几个月，此行不得不与师父说明。 想起妖族，灼华便还记起千雪妖王的冰封术，将整个妖域冰封数千年，把妖域变成极海雪原的那个强大妖王，她来自于北境。 那颗与冰壁融为一体的念珠此时已经成为一枚小小雪令。 其上封印着一颗千雪妖王的念珠，雪令上冰霜蔓延，入手寒气逼人。 灼华从其中知道解封妖族界域万里冰封的办法。 她不相信自千雪妖王以后得历任妖王就没有人试图解封妖域，定是至今为止都以失败告终。 这次为草木妖精被捉捕一事潜入妖族，解封术对她而言是一样十足的筹码。 她手中握着解封妖族整个界域冰封的办法。 可惜的是千雪妖王的冰封术不是那么容易解的，欲解冰封术除了需要念珠的同时。 还需要拿到北境极北之地冰河中被千雪妖王封印的冰雪笺。 此笺是千雪那三百年的修炼之余凝聚出来的一件先天法宝。 此物诞生于极北之地，汇聚了世上最纯净的冰雪之息，乃千雪在极北悟道的产物。 此物能够吸收冰雪之息。 以此物为媒介，极海雪原的万里冰封才能破解。 灼华已经准备好出发去北境，随即打算先一步去山上找榆桑真君请辞。 先是将神识放在整个涧泉峰中略微一扫，便发现榆桑真君正于山之北的凉亭中煮茶。 灼华到的时候，榆桑真君正在一片雨水中煮茶。 茶水香气驱散着围入亭中的雨水凉意，榆桑那个身边还坐着化作硕大一个黑白团子的龙虎。 一人一熊手中都捧着一盏青窑茶杯，青绿色的杯身碧翠清新，杯中茶气氤氲，模糊了榆桑的眉眼。 当然龙虎那毛茸茸的大头确实遮掩不了一点。 不管看几回，龙虎化作原形烹茶的场景依旧如此令人记忆犹新。 有一种别致的荒诞喜感。 榆桑见灼华来了，便为她倒了一盏茶水。 灼华顺势坐下来，一杯茶水入手，茶香飘至鼻尖，微苦而馥郁。 似乎混合着淡淡花香，茶色如琥珀，驱散了雨水带来的寒意。 “师父，弟子有些事情需要下山处理。” 灼华小口啜饮了一口茶汤，味道果如自己所想。 芬芳馥郁，余味悠长，带着安神定心的岭梅香。只怕是上好的岭梅灵茶。 榆桑真君看了灼华一眼，似乎并不惊讶她要下山：“好啊，去吧。” “为师今日野妖前去禅宗走一遭。” “可是去探望怀海禅师？” 灼华见榆桑杯中茶水已尽，便拎起煮沸的茶壶又为他倒了一杯。 “自然不是，掌门对魔气肆虐一事十分忌惮，就说苍梧裂谷的魔龙便闹出好大一番阵仗，掌门猜测魔龙挣脱封印一事与魔族逃不了干系。 禅宗又是一向对付邪魔外道很有一套，掌门觉得他们说不定对魔气一事有不一样的看法，遂派为师与归渠真君拜访禅宗一趟。” 榆桑镇定将广袖轻挽，往火盆中加了几块炭火。 灼华想到那位雪浪排空的归渠真君，了然道： “原来如此。” “师父，魔族又开始不安定起来了，他们会不会打破几百年前的不战誓约。” 灼华对不战誓约并不了解。 但既为誓约，应当不是随随便便可以打破的。 如今看来，修仙界的安宁已经岌岌可危，这不战誓约在这种状态下，却不管什么用。 瞥见一旁自顾自给自己斟茶的黑白大熊：“龙虎呢，龙虎也跟着您去吗？” 听了她的话，黑白大熊样的龙虎眯着眼睛，微不可察的点了点头。 这一人一熊不知为何颇有些面相上的相似。 榆桑轻轻捋了捋自己的白胡子，霜白的发被微寒的风轻轻吹动。 灼华想，看师父的样子，身体康健，灵力浑厚，丝毫没有寿元将尽的样子。 那为什么是一副白胡子老头的外貌呢？ 莫非，是兴趣？ 第214章 浮屠鼎与寂鸣剑 妖族地宫。 此时妖族百年一次的祭祀盛典即将举行，妖族的妖怪们已经提前沉浸入一种别样的欢乐氛围。 与人修门锁想不同的是。 妖族的众妖们在厚厚的冰雪之下也有属于自己的热闹。 万妖们皆为盛典忙碌着。 而伏居的地宫却是一片压抑。 六尔压低自己的头颅，回道： “伏居大人，如今大路上到处都是修仙大宗的嘟弟子，他们成群结队，以除魔为任务，结成队伍四处扫除魔气。 属下避过他们的耳目，抓到的草木妖精虽然不多，但绝没有后顾之忧，属下已经扫清所有线索，绝不会被大宗门察觉。” 六尔单膝跪在地上，在他身边的是连成一片瑟瑟发抖的花草妖精们，他们全都未化形，此时都被吓得魂不附体。 “不日便是庆典，一些隐居在人修地界的草木大家会入妖族献礼，属下会尽快带回更多品质不错的草木妖，供浮屠鼎与寂鸣剑取用。” 伏居坐在上首铺着兽皮的宝座上，单手撑头。望着那些新捉来的花草妖精，眼目闭了闭，显然并不满意。 六尔也知道自己带回来的草木妖怪们肯定不如当初银修带回来的多，伏居大人见了只怕不会特别满意。 只是如今魔气一事将人修的目光拉到了魔族身上，此时为不让妖族引起人修注意，他处处谨慎之下，也才抓到数量不多的花草妖怪。 “六尔，收集草木妖精一事你且放下吧。” 六耳一听，心中一凛。大将军是从不会留不得用的人待在身边。 想到自己这些时日以来，一直暗中捉捕草木妖精，并日日将它们关入牢中炼化。 自己知道的恐怕已经太多，哪怕炼制冥器一事本就是妖王陛下的吩咐。 但此事毕竟有违妖道，若是走漏风声必会引起妖族内部的动荡。 因此炼制冥器一事无疑是暗中进行的，自己身为伏居大人的手下，自然是为将军效力，鞠躬尽瘁推行此事。 如今自己若是身死，甚至都不会有人知晓，他只会悄无声息的死。 一滴冷汗顺着六尔的脖子滴到地上，他清晰听到了自己汗水落地的声音。 六尔闭了闭眼，似乎已经料到了自己的结局。 伏居什么也没说，而是一步一步走下高台，玄曜石铺就的地板反着光，伏居脚下发出的一声声脆响似乎敲在六尔的心上。 “随我来吧。” 说完这话，伏居便打开了宝座之后的地牢入口。 六尔明白自己逃过了一劫，便快速跟上伏居的脚步。 只有伏居和他身边的亲信知道这样宏伟的将军府邸，地下竟然还建有一处占地极广的牢狱。 几乎没人会在自己休憩之处建一座监牢，然而伏居便这样做了。 牢中关押了许许多多的妖族。 有犯了大罪的，有叛族的，他们身上各种各样的罪行，大部分都长得凶神恶煞，身上一股与伏居身上一般无二的煞气。 只是他们这些人身上的煞气加在一起，也比不上伏居那令人窒息的杀伐之气。 见伏居进来，所有囚犯都收回了自己的目光，不敢与之对视。 二人穿过重重牢狱，走入牢狱的最深处。 最深处的牢笼里竟关押着许多瑟瑟发抖，还未化形的草木小妖们。 而这处空旷的空间上方此时正悬立着一只巨鼎，鼎中浮着一柄利剑，其上散发着极为不祥的气息。 六尔每次看到它都不禁心生恐惧，因此每回将草木妖精放进来，便快步离开，不敢久留。 只见无数绿色的生机被巨鼎从花草妖精们的身上抽离。 它们身上渐渐萎靡的花叶，便预示着它们的痛苦。 然而这种痛苦并非短暂的，而是如刮骨一般，一点点抽离剥夺着花草妖精们的生机。 这种来自花草妖精身上最纯粹的生机之力，是滋养冥器的最佳祭品。 伏居看着鼎中那柄散发着邪气的剑，剑身只有一半散发着可怕的掠夺威压，此剑尚未锻成，只是一个半成品。 伏居收回自己的目光看向六尔道：“你且去一趟北境吧。” 六尔心中纳闷，此时为何要去北境，盛典还有半月便要开始。 接着伏居便说出了他此行的任务： “陛下还没有放弃寻找传说中能够解封妖域的雪天秘术，这种秘法早在五千年前千雪妖王飞升后便已失传。” 六尔听得云里雾里。 千雪妖王？ “陛下一边不肯放弃炼成冥器打破不战誓约，一边又不肯彻底放下那几千年前的恩怨，意图将妖域恢复至从前。 这根本是不可能的事，历任妖王都无法做到的事，陛下……” 说到这伏居旁若无人地叹了口气，及时打住了话头。 随即又继续道： “近日驻扎北境的妖族接到消息，说是那边因魔兽狂躁，大群魔兽肆虐，导致雪山崩塌，引出了新的冰雪秘境现世。” “秘境中有一种的妖兽们与我们冻土秘境中的冰兽有似乎同处一源。” “你且去走一趟。 听说五千年前将整个妖域冰封的千雪妖王便生自北境。 这次你便去北境的那处冰雪秘境走走吧，若是秘境中有任何关于千雪妖王的传承或是秘宝，哪怕动用一切力量，务必带回。” 六尔听罢，心下震惊的同时立即答道：“是，谨遵将军命令。” 妖域常年冰天雪地，非是天生如此，而是被从前的妖王冰封？ 此言简直惊世骇俗。 六尔现在还有些不可置信，毕竟自打他出生起，妖域竟是如今这个样子，四季白雪，寸草不生。 他对千雪妖王的事情根本一无所知，至少在他知道的妖王中从来没有听过一位名号叫做“千雪”的妖王。 再说妖域的妖王大多都是妖域中血统纯正的兽族担任的，这千雪妖王来自北境，所谓何来？ 心中震天动地，手上却是恭敬地接过伏居递过来的一颗冰珠和卷轴。 “我知道千雪妖王一事你不甚清楚，卷中已经有所记录，你快去快回，不可被人修抢占了先机。” “是。”六尔行礼后便立即起身，离开了地宫。 然而二耳边仍旧不时传来那些草木小妖们的呻吟声。 被困在地牢中不见天日，只能看着自己身上的生机被慢慢夺走，这是多残酷的事。 然而伏居对此充耳不闻，目光只是盯着巨鼎和那柄冥剑。 第215章 北境 万里之外的天祁宗。 灼华告别了榆桑真君，顶着天空绵绵不绝的细雨离开了天祁山。 灼华踏着青练乘风而行。 沿天祁山北行，一路高山雪未化，雨中的世界轻渺朦胧，带着凉意的雨水愈演愈烈，直到走到北境界内，渐渐雨水已经消失的无影无踪。 北境的大地一片素白，地势多高山绝崖，地广人稀。 山峦起初是肃穆的灰黑色，如水墨画一般，尽显巍峨，往北行便愈是浸染霜白。 都说北境多大山大河，风景壮阔疏朗，那些绵延山地数百里的高大树林，则已然显示出北境原始丛林的浩瀚。 如今初春的温暖完全没有波及这片在冰雪中沉睡的土地，北境位于修仙大陆最北端，气候长年干燥寒冷。 只有到了夏季最炎热的时候才会脱去银白的地皮，迎来两个月的春天。 灼华的目光穿过无数高大笔直的树木，落在一处人修城池。 她没有停留，而是直接飞过，直奔北境最北端。 而在她行过之处千里之外的东边，是意外开启的暮寒山秘境。 这里发生了人修与魔兽的争夺与混战，此时北境谢家与天祁宗弟子与魔兽战作一团，然而鹬蚌相争，渔翁得利。 北境苏家、韩家与谢家陷入对暮寒山秘境的争夺中。 无数被魔气侵染的魔兽盘踞于暮寒山下，秘境大阵则开启于山峰雪顶。 众家族本合力对敌，商量好先击退魔兽再一同进入秘境。 到头来苏家反水，意图在众人拖住魔兽群的关键之时，丢下众人，抢先一步进入秘境。 身为北境第一家族的谢家与那实力雄厚的韩家自然不会任人占了便宜。 此时众修士便陷入了与魔兽的苦战之中。 谢家一边顾着本家子弟，一边剿灭魔兽，一时有些分身乏术。 谢家的金丹长老谢陵愤怒异常：“你们苏家太过无耻，连北境世家的脸面都不顾了吗？” 不过好在有天祁宗的支援才没有让魔兽钻了空子。 苏家的长老带领着弟子们冲出重围，他们抽身的空缺导致身后的魔兽群凶猛地反扑向众人。 谢陵感受到身后的异样，见到苏家的所作所为，怒发冲冠，怒斥苏家的不耻行径。 他们苏家为了在新的秘境中先一步争夺到最好的修炼资源，连人都不做了。 北境长年冰雪覆盖，有些向环境匮乏的极海雪原，像灵草灵物等先天灵物资源不丰，同样的修行资源匮乏。 而生长在北境的先天灵物必是生长在极为酷寒恶劣之境，想要取得，哪怕对于北境修士而言，也不是那么容易的。 谢、苏、韩虽说是北境三大修仙世家，已经垄断了大半的修炼资源，然在对修仙资源的争夺一事上，还是无可避免的产生激烈冲突。 如暮寒山这样新出现的秘境，还未被任何人开采过，其内的灵宝灵药丰富程度不是一般秘境能比的，其中甚至可能藏有上古大修士的传承宝藏。 对此没人愿意将这笔足以改变命运的财富拱手让人。 苏家身为北境排名第二的修仙世家，觊觎谢家北境第一世家的位置已久。 此次对秘境的争夺，他们也无疑以丑陋的嘴脸展示了自己的野心。 他们这一招釜底抽薪，将韩谢两家摆了一道。 谢家的一位元婴期长老自顾不暇，被一只同为元婴期的蝎眼冰兽缠住，身后的弟子们突然面对众多凶猛魔兽的攻击，已经出现伤亡。 一名弟子身在队伍后方，苏家一撤，便暴露在后方的魔兽群中，只见下一刻便要丧生兽口。 此时一道银白的雪影冲破重重兽影，携着冰雪凛冽的剑气劈出一条血路来。 谢家弟子本要支持不住，惨遭魔兽毒手。 此时只觉脸上一寒，被魔兽阻挡的寒风仍然刮到了他身上，他自己毫发无损，面前的魔兽已经倒下。 一蓝衣女子的身影如一片雪花般飘然而至。 然而她手中的拂雪剑散发着森森寒气，愈发生出可怕的威仪，她身后几只金丹期魔兽见此，都忌惮地后退了几步。 那些被齐齐劈开血肉的魔兽们倒在雪地上，在纯白的雪上逶迤出一道道血痕。 此时天上的雪还在下着，密集的雪几乎很快便慢慢侵蚀了雪地上的鲜红血迹。 谢岭南的冰灵根在北境的环境下，无论是身法速度还是灵力强度，都得到了极大的提升。 在天祁宗剿灭魔兽的队伍中见到这边的情形。 身为谢家家主的幺女，她便毫不犹豫向带队长老自请，主动突围进入魔兽中心，前来为谢家助力。 她此时周身散发着金丹修士的威压，震慑住了那苏家落在后头的一帮弟子。 谢家长老也不是吃素的，与那巨蝎魔物大战，加上天祁宗一位金丹后期的长老助阵，很快便将魔兽剿灭。 见苏家快要抵达山顶，便带领着众谢家弟子一拥而上。 韩家那边也遇上了元婴期魔兽。 只是他们这次没能派来一位元婴期长老，只能命令弟子们全力跟上谢家的队伍。 自己与两位族中的长老努力顶住。 谢家的弟子们都憋着一口气。 往封顶那秘境开启的大阵冲去，与苏家人发生冲突，毫不犹豫拽下追上的苏家弟子，紧随苏家一起入了秘境。 “小姐何不也进入秘境中一探，外面有老夫守着，与天祁宗的道友们一同御敌，小姐不必担心。 此秘境突然出现，必是不简单，身为谢家直系子弟，小姐若是错过了也实在可惜。” 暮寒山秘境中似乎只能允许金丹及金丹期以下的修士入内。 此时谢陵便为谢家弟子们保驾护航，守在山顶上的秘境入口，试图应付追上来的魔兽。 谢岭南看了一眼那秘境上方的金色大阵，身为谢家直系弟子，她应当也进入秘境中谋求机缘。 但此次她是随宗门长老一起来的，事有轻重缓急，眼下剿灭魔兽才是首要之事。 随即她冲谢陵行了一礼： “不了，谢陵伯伯挂心，于我而言最要紧的还是随同门一起剿灭魔兽，还北境安宁。” 第216章 断石道念 谢陵叹了一口气道：“岭丫头向来有主见。” 随即他的目光一凛，变得严肃起来：“只是别忘了，你身为是我们谢家这一代天赋最高的子弟，也负担着家族的重担。 北境本就资源匮乏，苏家如今仗着自家又添了一位元婴修士，野心渐露。 岭丫头，你身为家主的幺女，莫要忘了自己的责任。 家主当初为了让你到更大的宗门中修行，有更好的前途，跋山涉水将你送入了天祁宗，这不仅是为着你的未来，也是为了整个谢家的未来。 此次暮寒山秘境中，必有惊世之宝，苏家的那位少主也来了，此时怕是已经进入秘境。 岭丫头何不再想一想，外面那些魔兽你不必担心，有我在。” 听了他的话，谢岭南看回身看了一眼天祁宗众弟子们的方向。 只见天祁宗的长老回身吩咐了什么，竟然也命令几名弟子投身入秘境大阵中。 见此，谢陵笑了一下：“这下岭丫头没什么好担忧的了吧。” “那便劳烦陵伯伯了。”谢岭南携着拂雪剑拱手欠身一拜，转身跃入大阵中。 谢陵回头轻蔑的瞥了一眼站在大阵不远处的苏家修士，这位金丹后期的修士被苏家派来保护苏家那位少主，但修为上远不如谢陵强悍。 方才看见谢家弟子出手算计自己子弟，便不敢吭声。 他们苏家本来要派来的一位元婴长老在路上不巧遇到化形妖修，为掩护他们身受重伤，不得已只能由他来带队。 此时他心中也暗暗咬牙。 若是苏玖长老在此，他们谢家肯定不敢如此嚣张。 不过今日上演的这一出，是同苏玖长老事先商量好的，只为让他们苏家少主跟弟子们最先进入秘境抢夺资源。 见到已经追上来的魔兽，谢陵也毫不犹豫投身入到战斗中，与天祁宗的长老们一起消灭魔兽。 万里之外，灼华已经行进一个时辰没有看到任何人修的生活痕迹，她确定自己已经到达了北境的最北端。 满目变成白茫茫一片。 看着愈来愈大的雪，灼华恍然想起了妖域的极海雪原。 那里和北境的雪一样，并不如天祁山上微寒却带着温润的飘雪，而是如刀子一般，带着锋锐浓烈的冰灵气不断侵蚀着一切生机。 不论是修士还是妖兽、灵植，都无法在这种酷烈的环境中生存。 而无论是极海雪原还是这里的雪都是盛大的，强势的，它们不容置疑地想要夺走你的生命和温度，意图摧毁一切。 暴风携着飞雪愈演愈烈。 灼华越往北走，越感到寒冬的酷烈。 原来北境便是如此，这里没有四季，更何况是北境的极北之地。 灼华感到自己好像又回到了梦境中那片属于千雪妖王的冰雪绝域。 此时在无边的冰雪与寒风中，已经看不到任何生灵。 无边际的雪原陷入恒久的沉寂。 在这片极北之地的冰雪中，灼华只感受到她自己。 极北之地是完全由冰雪与寒风统治的领域，这里的寒冰能冻住人的记忆和思绪，同样的这股酷寒却越发叫人清醒。 在这样的环境下，时间仿佛也冻住了。 此时此刻，人反倒更加清晰地关注她自己。 灼华想起念珠中的记忆碎片。 千雪妖王便是在这样日复一日，奇异的自我观照中悟出了冰雪绝域，化神修为大成。 原来一切极致的自我成就都来源于极致的追求。 莫名的，灼华放开了自己的灵力护体，她早已无法在极北之地凛冽的寒风中御剑而行。 她一步一步，在数尺深的积雪上踩出一个个脚印。 衣领中的雪令熠熠生辉，虽不是冰灵根，也不生于北境，此时的灼华却与当年的千雪妖王一样，悟到了同样的冰雪意境。 渐渐的，灼华看似在雪中艰难行步，一呼一吸都和着冰雪与风的频率。 忽的，于寒风中，灼华看到了一只翩飞的蝶影，萤蓝的微光于它身后相继而来，无数晶莹剔透的冰蝶于风雪的间隙中翩翩飞舞。 它们似乎发现了灼华一般，依次从寒风中飞到灼华面前，几只冰蝶绕着灼华旋飞了一圈，又朝着远方飞舞而去。 灼华顺着冰蝶的方向望去，她看见了远处那片纯白中混合着裂冰的陆地。 于是，灼华的脚下从一片白色陆地到了一层厚厚的冰面上。 灼华的神识向脚下的冰面探测，冰面延伸至水下数丈。冰层之下，海水暗流汹涌。 冰蝶引着灼华来到一处从冰面凸出来数十丈高的雪岭。 灼华一掌打在那座深入雪色中的不规则雪峰上。 随着这轻飘飘的一掌，小雪峰上厚厚的积雪应声而落，其上积雪轰然脱落雪峰，砸落在冰面上。 被积雪密密包裹着的雪峰终于显出它的原貌。 那是自冰面中拔地而起的一峦断石，断石与海洋相接，离离耸立，从冰下穿透而来，斜斜伫立在风雪中，仿佛道尽了沧桑。 灼华的神识顺着断石而下，直抵海底深处。 这块断石竟是从海底伸出，穿越无尽的海水与冰面，上面布满了冰雪流风侵蚀的痕迹，似乎已在风雪中守候了万年。 灼华走到近前，一只手轻轻触上石面，浸骨的冰寒从手掌直达内心深处。 那些轻灵的透蓝色冰蝶绕着断石飞舞，似乎在追忆什么，留恋什么。 五千年前励精图治的千雪妖王如今不被任何妖族记得，亦不需要任何人的追忆。 她应当是妖族史上最强大的妖王了。 化神后期，功德圆满的飞升大妖，却不能在妖族的历史上留名。 她的英明远见如今也不被任何人歌颂。 灼华不知道的是，妖族九大家截杀千雪妖王的那一日，如今成了妖族举族共乐的的祭祀大典。 这说不清是在祭奠谁，还是在憎恨谁。 灼华拿出那枚藏在衣襟下的雪令。 雪令接触极北之地的冰雪，便发出纯澈的雪光，雪光中的小令现出念珠中的一幕虚影。 断石乃千雪晋升化神时，移山填海，开辟出的修炼之处。 第217章 前人与今人 五千年前的千雪便是坐在这块顽石上悟冰雪之道。 千花万雪，听风打霜三百年。 极寒之地有极寒之地的自然之道。 呼啸的寒风，刀片似的雪团，皆乃自然之造物，千雪妖王的强大此时在灼华眼中具象化。 得大道经纬者，修成正果，得成仙路。 妖族，往前数五千年，往后数五千年，不管是历代的妖王还是出色的妖将谋士，乃至大家族子弟，皆不再有得道飞升的妖族。 恍然的风雪间，灼华好像看到了许多。 这就像是天道的惩罚，惩罚那些哪怕身在灵气世界，却仍然醉心权谋私利，心中不再纯粹追求道果的人。 不，也许不单是妖，对人族与魔族也是一样。 就像千雪的身份，从自然中降生，也遵从本能地亲近自然。 身心洁净，日日修行不堕，才成为妖族第二个化神妖修，离天命更近一步。 哪怕做了妖族的王，千雪也从未行一己私利，当真如她对离溪承诺的那般，励精图治，夙兴夜寐，凭一己之力，终于将整个妖族推向了繁荣。 然而这些人却在妖族最繁荣之时，认为自己不再需要一个外来的王者统治。 于是合力截杀之，却又入了死穴，自绝生机。 千雪妖王在九劫祭坛上的大开杀戒，以杀飞升。 若是她不够强大，那么怀着一腔不甘与愤死去的便成了她自己。 由此看来，只有强大才能带来公正，也只有强大才能带来光明，从而用自己的羽翼荫蔽他人。 灼华自己身为妖修，细细一想，千雪妖王的功绩，在妖族上下五千年都可以说是前无古人后无来者。 她又为何成为特例？ 冰蝶乃最羸弱的种族之一。 如今看来，冰蝶的诞生虽然脆弱，不堪一击，却在所有生命无法立足的冰雪领域中诞生。 赋有上天赐予最洁净的身躯与魂灵。 这样脆弱的生命塑造却了一个如千雪这般强大的灵魂。 而眼前这块顽石中也封印着能够容纳整个妖域冰雪之息的至宝——冰雪鉴。 由于那枚融入念珠的雪令，灼华清晰感受得到了冰雪鉴就藏在那冰层之下。 随即灼华微闭双目，只见她周身的灵气外放，以浑厚的气浪震荡开来。 脚下冰面开始出现颤动，冰花的裂纹以灼华为中心迅速向远处蔓延，如快速编织而成的一张银丝蛛网。 灼华立于蛛网的中心，丝毫不惧这越来越剧烈的冰面开裂声。 这处完全由冰面组成的陆地开始被摧毁。 随着开裂的声音不断逼近，断石周围的坚冰最先开裂。 厚厚的冰面碎成晶莹而锋利的几块，被不可抗拒的余威推着，一个翻转在水中颤动着侧浮起来。 数不清的冰块历历可数，皆如此状地漂浮在跃动的海水之上。 那颗冰面上的断石裂出一丝缝隙。 灼华敏锐地感受到其中散发出的一丝纯粹的冰雪之息。 冰雪鉴果然在其中。 灼华一头扎入冰面。 许是被纯粹至极的冰雪之气吸引，无数冰蝶围着那块断石旋飞。 灼华一头扎入海水。 一只冰蝶似乎留恋般，俯身飞至那处灼华消失的海面，轻点一下，便又遗憾地飞回了自己的族群。 灼华在水中不断下沉，海下的光线慢慢变得昏暗，海水是深深的暗蓝色。 水下温度冷的叫人无法忍受，灼华凭着妖修强大的体魄也能够抵御得住。 只是灼华不是如千雪妖王那样的冰雪塑造之身，也非是生于极北之地的生灵。 她以木身抵御，自然有些受不了极北之地海水的冰冷。 此时灼华手中出现了一枚幽绿的火光。 火光从丹田处抽丝剥茧般被抽离出来，蔓延至全身的妖脉，灼华明显感到肌肤上那股可怕的寒冷慢慢消退而去。 她向下潜去，只觉冰洋中的海水虽说冰寒到了极点，却也极为净澈无边。 这有些像天山之下汇集的雪水。那时的雪水中空无一物，可以清晰看见溪水中的水草与游鱼。 干净纯澈，容不得任何污秽。 下到了一定深度，海水中出现了一些黑影，将神识外放，便看见一些奇异的海水生物。 这些生物在海水中游弋如鱼，却身如巨筒，身上肉层堆叠，又极为灵活，口中生有一双森寒巨齿，通体灰白。 它们无疑便是生于这片纯白大地的生灵，完全适应了这里的冰寒，海水对他们而言不过是生活的土壤。 灼华看着它们在水中张开大嘴，嘴上的短须在水中轻轻飘扬，无数冰雪般剔透的虾子便被它们吞入腹中。 似乎是好奇于灼华的出现，便有其中的三两只游的近了些。 他们缓慢地绕着灼华游了一圈，便被远处一大团成群的雪玉虾群吸引了去。 他们没有继续理会灼华，灼华也不打算惊扰它们。 只是灼华见到那些干净如玉的冰虾，看着似乎比平生所见所有鲜虾都要极品，于是便顺带动手捞了一群。 灼华下潜到冰雪鉴气息最浓厚之处，便停了下来。 静谧的海水中突兀的出现了一些花瓣。 花瓣带着金色的灵息，越化越多，它们冲破海水的束缚，开始缠绕向眼前这块通天断石。 断石被蔓延的花瓣激的颤动起来，海的水波亦震荡出去很远，这动静惊动了无数海底的生灵四窜远离。 转眼灼华自己在水中消失了身形。 无声无息间，从海底伸出树木浅金的枝干，其上碧绿的叶如有生命般生长再生长。 都说树木能够撼动世上最坚硬的顽石。 无数枝条蕴含着柔和而不容忽视的力量缠绕向那块参天的断石，将它严丝合缝地缠绕了起来。 直到那块通天的断石完全被枝叶包裹起来。 从远处看，那块在冰冷的海水中伫立几千年的断石柱上。 须臾之间攀生出了一棵参天桃木，桃木有灵，于海水中招展枝叶。 浓郁的生机之力，引来了成千上万的深海鱼群围绕。 桃木上灿然的桃花丝毫不为冰冷的海水所侵扰。 像一场盛大的梦境，如烟如雾般绽放。 第218章 过境生春 那粉光明媚的花浪在黑暗的深海中仿佛发着光。 在所有人看不到的地方，断石起初并无异样，却从上到下慢慢出现了无数细小的裂纹。 裂纹如同会生长的桃枝一般将整块断石慢慢蚕食。 直到一声清晰的脆响。 通天断石碎裂崩塌，灼华化出的原形慢慢抽离回来。 这块伫立五千年的断石彻底被摧毁。 一个粉衣女子再次现身于深海，她张开手，一块刻有黑白双鱼的玉盘飞至灼华掌中。 玉盘入手冰凉剔透，双鱼盘踞于阵盘两侧，栩栩若生。 这便是冰雪鉴了。 灼华拿到冰雪鉴后，突然陷入了一道奇异的灵光中。 灵光自冰雪鉴中飞出，瞬间便将灼华笼罩在其中。 灼华竟然来到了一处到处是冰雪与黑岩的异空间。 然而眼前这熟悉的景色，让灼华想起了当初千雪围困十万妖兵与蒙毅的冰雪绝域。 这里难道是千雪的绝域内？ 然而还来不及思考，地上竟然冒出无数坚冷的冰刺，这些冰刺以超乎寻常的速度向灼华刺来。 一根刺不中便又起数根，仿佛长了眼睛一般追着灼华而来。 这是什么？莫非是拿到冰雪鉴后的考验？ 灼华想到当初悟出冰雪绝域时，千雪已是进阶化神境。 这里冰刺的速度几乎已经可以媲美化神境的话，自己未必能够招架得住。 然而下一波攻击再次袭来，不是她的错觉，这次冰锥的速度比刚才更快了。 此时天上飘飘摇摇的下起了大雪。 雪花愈来愈急，这雪比之极北之地能够冻结血肉的冰雪而言，似乎更加厉害。 灼华万万想不到当初千雪妖王碾压十万妖兵的手段如今竟然拿用在了自己身上。 想不到有一天，她还能亲自领教千雪妖王的手段。 只是便不知是福是祸了。 此处的雪并非是寻常的雪，这雪不仅对她一个元婴后期修士而言冰寒刺骨，且已经开始在她身上留下丝丝血痕。 见此，灼华只觉自己的直觉没错。 此间境遇的一切都是极具攻击性的，此处就像一个白色炼狱，每一片雪花都是夺人性命的利刃。 空气中的肃杀之气愈来愈重。 灼华如一只翩飞的蝴蝶，在极雪的世界里翻飞旋落，几乎一落地便又再次旋飞而起。 她在这里无法如寻常元婴修士一般无所凭依便御空而起。 就连强大的妖力也受到了抑制。 灼华这才想起，绝域绝域，此处是完全由千雪支配的空间。 若没能及时逃脱置身此地，那便是坠入了一张网。 这一冰雪空间的独立法则完全由千雪来制定。 身处这一空间的所有人都被随意摆布，全凭绝域主人的心意。 当初蒙毅便是如此，明明身经百战，元婴后期修为，虽说千雪已是化神中期，完全敌得过蒙毅。 但蒙毅身为战功赫赫的妖族大将，不该几乎没有一丝还手之力，更何况他身后站着的还有十万妖兵。 原来如此，原来这都是因为绝域。 这是施术者自己彻底领悟开辟出来的独立空间。 得天道认可，这一方领域内，有独立的法则。 几乎可以说造境的主人便是这一方天地的天道与法则。 这才是千雪妖王敢一人对十万妖兵与大将蒙毅的底气。因为在这里没有人能够逃脱她的领域。 难怪蒙毅再不敢生事，乖觉地归顺了新的妖王。 因为根本毫无胜的希望。 灼华发现自己无法补充灵力，便一味躲闪，节省体内的灵力，只留待关键之时，争取一线生机。 地上几乎都是起擎天的冰锥高耸伫立。 其上寒芒森森，叫人看了心中冷寒。 雪越发的急，风雪遮挡了灼华的视线，她已经有些躲闪不及，多次与拔地而起的冰锥擦肩而过。 在身上留下了更多的血痕，血色晕染了粉白的裙衫，叫她的面容平添一分清潋的艳色。 灼华眼中神色凝重，雪下的愈发的急，不知为何她感到自己的呼吸都凝滞了几分。 手脚也越来越重，再这般下去，她无疑会因为被削弱实力，憋屈的死在这冰雪绝域中。 灼华的心念快速轮转。 若说这是千雪妖王的考验，那便说明此地定有一线生机。 她本也知晓拿到冰雪鉴绝非轻易之事，恐怕一番磨难是躲不掉的。 然而千雪此番作为的用意又是什么。 这冰雪绝域似乎越来越酷烈。 就如温水煮青蛙一般，叫你在慢慢被削弱的过程中，看着自己永堕地狱。 起初绝域的程度绝没有达到千雪妖王当初困杀十万妖兵的程度，自己如今才元婴后期，与蒙毅比起来似乎也是有所不及。 等到绝域发展到绝域主人驾驭它的最强程度，她无疑会像当初的蒙毅一般陷入不可翻身之地。 可她又未必有蒙毅那样的运气，能被这方已经失了主人的绝域轻轻放过。 绝域绝域，完全独立的空间，有什么办法才能解决眼下的困境。 绝域，绝域，是千雪悟出来的。 灼华此时心中突然想起了古树菩提的悟道空间，似乎与这里有异曲同工之妙。 古树菩提的舞蹈空间，无限的蓝天与白云，白云之下是遥无边际的水境。 那处纯净空明的悟道空间中，天与水互相投射。 绝域空间，只有最极致的悟道才能被天道认可。 能够解除冰雪绝域的方法只有一个。 那便是创造出属于自己的绝域！ 叮—— 一声铃音轻荡。 银蓝的灵力从脚下升起，携着灼华身上所有的灵力直冲地下。 灼华脚尖落地，方寸之间的冰锥退避，一瞬间厚厚的白雪被绿意所覆盖。 雪下绿芽萌发，枝叶抽条，一棵参天的桃树拔地而起，快速地伸展枝叶，绽出倾世的桃花。 一阵带着温度的风吹起了灼华发间的红绳，吹落了一树的桃花。 桃花如雪，瓣瓣飘落。 粉色的花瓣落在地上，脚下的银雪次第融化。 绝对银白的冰雪空间里，竟刮起一阵汹涌和煦的春风。 春风过境，层层积雪退避，露出深茶色的土壤，土地中相继钻出青草的嫩芽与花苞。 不消片刻，风中便带上了花草的芳香，继而取代了那激烈的寒风与飘雪，如潮汐一般更加汹涌的推到远地。 第219章 化神 无数飞雪已然被花瓣代替。 无尽的白褪去了原有的色彩，大地染上一片新绿。 此间世界从冰雪绝域化作了一处人间仙境。 灼华从空中落地，脚下成了一片清澈如镜的水面，湖水蔓延至天边无尽处，异常空灵美丽。 整个独立的空间里，一棵参天桃树伫立在水上，迎风招展。 桃花如灼如华，天边流动着无忧的白云，蓝天映衬下，清澈平静的水面倒映出一片纯净无碍的蓝天。 灼华睁开双眼，感到自己的心神已与这片空间融为一体。 那和煦清爽的春风就如同她的呼吸，随心意地拂过这片水镜空间的每一个角落。 青绿的草与野花生于水下，一派清波浅碧，它们轻轻摇摆着自己的身姿，好像在欢迎自己的造物主。 灼华在参天桃树下站定。 这里便是她的绝域。 她仿佛体会到了当初千雪自己创造冰雪绝域的心情。 这片碧绿空间便是她的杰作。 对空间与意境的感悟，令灼华心间瞬间开阔舒朗。 下一刻，蓝息铃中浩瀚的灵力与整个空间纯净的灵气汹涌而至，如潮水一般朝灼华涌来。 灼华心有预感，她在此处得了造化机缘，意境已至，即将踏入化神境。 此时那方冰雪鉴悬于空中，灼华直接盘身坐了下来，只感到灵力毫无控制地冲入自己的四肢百骸，冲刷着每一处灵穴与妖脉。 灵力已经化作浓稠的白色雾气，将灼华包裹了起来，灵气的高速运转导致整个空间忽然滞了滞，又恢复原状。 灼华冥冥之中感到时机将至，化神的机缘不是随时都可得到的，决心在此处突破化神。 时间过去了五日。 直到灼华将灵力极度压缩到极致，又不断提纯，识海中拓宽了无边的灵海。 化神乃炼化自己的神魂，将神魂与意境融合，达到神念自在无缚，逍遥天地。 灼华心念归一，此境与自己的心念相合，总觉对自己进境大有裨益。 第七日。 想到那些草木妖怪们，或许还在不断落入恶人手中，任人宰割，灼华也明白心焦无用。 此时只有达到最心无旁骛的境界，才能顺利突破化神。 第十日。 在蓝息铃与青莲空间的帮助下，灼华终于突破化神境。 水镜空间内一阵扭曲，似乎被不可抗的力量拨弄，实是被主人的气息影响。 灼华心中不由想到，倘若此时离开空间，去到外面的世界，必将迎来雷劫。 化神雷劫，必是极为难对付。 这一次灼华却并不打算再动用那枚舍利子了，她数百年的修行，从不懈怠，只一心求道，她不相信以自己的能力不能平安渡过化神雷劫。 灼华在无限绿意的水镜空间中心念一动，便回到了那片冰海之上。 举目再次恢复了一片洁白。 此时外面的世界风雪大盛。 灰白的天穹中传来巨大的轰鸣声。 灼华的目光穿过目前显出灰白的雪，落在那渺茫虚空中突然被撕裂的一角。 天空中似乎酝酿着一股惊人的雷爆。 下一刻，毫无征兆的一道数丈宽的银雷自天穹落下。 劈开阴沉沉的虚空，推开厚厚的雪云，落到灼华的身上。 这一下便将她劈得身子一颤，银光中她的粉白裙衫飞舞，手臂上流下一道深深的血痕。 一道银雷刚刚落下，紧接着从云层中便劈下一道更粗的银蓝色雷光，雷光显然比上一道来的更加骇人。 灼华站在雷光中不曾挪动一下。 道道化神雷劫惊天动地劈下来，冰面上早已裂开，雷电竟在数尺厚度的冰面上留下了一道深深的海沟。 海沟中海水迸溅而起，如山峰一般高起的海浪，足以令人耳聋的轰鸣声杂在耳边。 北境万里外的人都足以见到此间情景。 暮寒山之外的魔兽群被天边尽处的雷光所摄，竟一时不敢动弹。 与魔兽搏斗的谢陵抬头望向极北之地的方向，眼中映出了那一道道毁天灭地的雷光，颇有些心凉。 那边是北境最北端的方向，这种异象，说不准便是秘宝或是异兽出世，天道才会降下预兆。 “天降异象，是极北之地那边。” “这雷劫可真是可怕，方圆百里只怕是都要被波及，幸好我们离得远。” 几名留下的修士见到远处天空的变故，纷纷心有余悸。 雷劫还在不留情面地劈下来，灼华快速运转着体内的灵气修复身上的破损。 雷光所过之处，她的皮肤寸寸焦黑，现出开裂的木纹，哪怕是化神境，也无法完全抵挡化神期的雷劫。 灼华几乎忘了呼吸，神智也在被雷光摧毁，好在识海中蓝息铃的清气尚在滋养着她。 灼华此时已然漠视身体的损伤，最大程度地保持着清醒。 雷劫让她对木灵力的贯彻调用达到了极致。 只见她身上的皮肤不断再生毁灭，似乎总在生死边缘徘徊。 虽说身受重伤，但她用木灵气恢复身体的速度终归快过雷劫对自己的毁灭速度许多。 灼华的身影完全被雷光吞噬，只有不停歇落下来的飘雪见证着此处的动荡。 又过三日。 哪怕是到了最后，那道倾注所有威力的紫光雷劫落下来，也始终没能将灼华的身躯完全破坏。 灼华静静注视着天空之上降下来的最后那道雷劫。 在雷光灌注到身上的那一刻，疼痛传来，便瞬间将所有留存的木灵气倾注己身。 引得枯木逢春，身体快速重塑长好。 见最后的紫光雷劫也未能完全摧毁灼华的身体，最终天边的雷劫终于不甘地散去。 哪怕到了最后一刻，灼华的心神被消耗到了极致，雷劫也未能比得上她肉身修复再生的速度。 所有修士都是如此，不断新生，不断死亡，生生死死，忍常人之所不能忍，才得以重生，成大道。 她已经不是当初那个要依靠舍利子才能渡过雷劫的金丹修士了。 如今凭她自己的力量也能渡过化神雷劫。 雷劫散去的那一刻，四季阴沉低压的雪空竟然散开重重云影，祥云间洒下金光。 金色的光洒在灼华身上，天上的雪化作了金色的灵雨，灵雨落在她身上，可怕的伤口瞬间愈合。 渡过雷劫，化神修为被天道认可。 灼华已经是一位新晋的化神大妖了。 第220章 雪崩 灼华站定在一片断冰残海间，一条横亘几乎整个海面的海沟直朝北去。 冰雪鉴现下已安然躺在掌中，灼华收好冰雪鉴，立刻启程南下归去。 天空中的灵雨尚未散去。 只见冰冷的海水之下钻出几只如马如象的灰白生物。 他们用宽大的两蹼在冰上匍匐前进，相互发出喜悦的嗡鸣声，细细如青羊之音。 灼华看了它们一眼，便头也不回地离去。 灼华进入化神期后，一步行千里。 风雪几乎已经不能对她造成任何伤害，她离开的速度比之来时快上太多。 只花了半日，便来到北境中部。 然此时在灼华百里之外的暮寒山上。 魔兽们再次躁动起来，北境三大家族的人与天祁宗的几位长老们皆抵御之。 此时秘境大阵中传来异样，只见金色法阵一阵晃动，其中吐出来一位蓝衣女子。 谢岭南衣衫上沾了一丝血迹，只是并不明显，行动间便隐匿在裙衫的褶皱中，不见踪影。 她手中拂雪剑仍旧被她赋灵力一指，剑鸣轻荡，便将其上尘埃荡尽。 几个行步间便到了谢陵跟前与天祁宗的长老们会合。 只见她似乎将什么东西交给了谢陵，谢陵眼中神色一闪，便又恢复寻常。 紧接着大阵中便再次吐出一位青衣男子。 男子形容狼狈，面如冠玉，眼中神色却是狠绝。 那同样守在阵前的苏家金丹长老见了立即上前来，惊声道：“少主！” 此时那青衣男子身上已然血色纵横，脸色苍白如纸，分明是受了重伤。 苏黔立即将人扶住。 青衣男子歪倒在一边，双目愤恨，直直看向远处那如众星捧月的谢岭南： “黔伯，那谢家女抢了我的万年雪晶，莫让她走脱，抓住她！” “什么！？” 苏黔听罢，脸色立即黑沉，眼角已有着细细皱纹，眼神却十分有力的直射向之前走出来的蓝衣女子。 是那个九品冰灵根的谢家女！ 难怪方才跑得那么快。 紧接着阵法又是一阵颤动，大阵中又一次传送出十几个人。 见到谢家子弟出现，苏黔作势要出手，谢岭南见此刚要出剑。 谢陵已经先一步放出元婴初期威压，将苏黔压了下去。 “怎么，黔长老是要当着我的面欺负我谢家弟子吗？这我苏陵可不能坐视不管。” 苏黔被压得直不起腰。谢子玉又一次吐出一口血来。 伸出去的手只被迫能收回。 “谢陵，你们谢家别欺人太甚！” “哦？是吗？苏长老应当摆清楚自己的位置，敢当着我的面对谢家人下手，就别怪我不客气！” 苏黔感到压在自己身上的威压更甚，不得不将自己嘴边的话咽下去。 然而他身边的那位青年被威压害的已经彻底晕厥过去。 谢家子弟们立即有眼力见地凑到谢陵与谢岭南身边去。 谢岭南手中拂雪剑灵光湛湛。 此时大阵中最后传送出一群人，是剩下的韩家与苏家子弟。 苏家子弟被排出秘境后，身上皆是大伤小伤，形容狼狈不堪，其中两个旁系子弟凑到脸色铁青的苏黔面前鼓囊几句。 苏黔这才明白是怎么回事，秘境中出现由冰兽守护的万年冰晶。 冰晶由金丹后期的冰蛟看守，众人不敢接近。 这位那年冰晶起初是由苏家人先发现的，但当时只有两名修为不高的苏家旁系弟子与苏子玉被分到一处。 后来出现了几个韩家与谢家弟子。 韩家与苏家暂时联手合力对付冰蛟，然苏子玉趁人之危，借机使用违禁药物，引得冰蛟发狂。 对韩家几名子弟穷追不舍，而韩家人中有一位本家嫡系弟子，年纪不大便已经是筑基后期修为，只差一步便可结丹。 韩家在北境被苏家以及谢家压着，这些年忍受苏家的嚣张已经有些弱势。 如今是准备抓住秘境的机会，只为祝自家子弟直上青云。 因此也派来了最多的金丹弟子进去。 结果此时弟子们被分散开，还是先一步被苏家人找到冰蛟守护的万年冰晶。 此物在北境的价值不可估量，两家都觉得此物决不能叫谢家得了去，谁不知道谢家有位九品冰灵根天赋的幺女。 若是真叫他们得了，谢家本已经是北境之首，今后岂不是更加一家独大。 而两家起初说的好好的，最终却产生了分歧。 然，就在苏子玉即将得到万年冰晶之时，谢岭南突然现身，剑指苏子玉。 仗着冰灵根的便利，她藏身于冰雪中，叫人毫无所觉。 苏子玉被拂雪所伤，手中万年冰晶石叶落到了对方手中。 谢岭南与群情激愤的苏家混战在一处。 之后谢氏弟子赶到，谢家人中亦有金丹弟子在内，将势单力薄的苏家人重伤，又合力斩杀冰蛟，救下了为剩不多的韩家子弟。 山下魔兽众多，秘境即将关闭，雪山动荡，众人只得立即撤退。 苏家人残兵败将，此时也无法找麻烦。 众人各个家族势力间皆保持着一定的距离，相互警惕着。 尤其是受损失最重的苏家，对韩谢两家十分敌视，当然韩家也对苏家恨得咬牙切齿。 若不是顾着护佑受伤极重的韩家子弟，韩家那位元婴修士早对苏家动手。 然而天空中的金色大阵在众人头顶渐渐消失。 阵法在震荡中慢慢消磨而去，阵法也变得不甚清晰，秘境的关闭引起了整个雪山的动荡。 然而直到金色大阵消失，众人脚下雪山发生的震动仍未消失，反倒愈演愈烈。 “这是怎么回事？” 已经有弟子站不稳脚跟，东倒西歪。 谢陵神色一凛。 人群中有弟子大喊一声。 “雪崩！” 众人不可置信地朝着山上望去。 下有魔兽封路，上有雪崩瞬至。 所有人皆惊慌失措。 谢岭南见此手中拂雪握紧了几分。 众人已经行到山腰，根本躲不过这次雪崩。 苏家一开始出于警惕，且队伍受伤者极多，便落在了韩谢两家的后头。 如今变成了第一个直面剧烈雪崩的。 苏黔脸色一变，死死护着苏子玉。 就要御剑而起。 第221章 黑袍人 然而雪崩太快，已至身前，根本没来得及飞高，他们便被碾进了声势浩大的冰雪里，不知生死。 其他人顾不得苏家人的遭遇。 暮寒山多年累积的冰雪，重若千钧，北境的冰雪酷烈，可是能够将金丹期修士掩埋其中，断绝生机的。 此时众人面对前后夹击，一时无法全身而退。 危急之际，谢陵一回身立刻与韩家那位元婴真君联合起来。 只见谢陵身前立即束起一道蓝色防御大阵，几乎覆盖了大半山腰，将激烈的雪崩抵挡在外，谢陵以灵力支撑大阵，好叫众人向下方逃跑。 “快！”天祁宗的长老立即命令弟子们剿灭拦路魔兽，清出一条路来。 雪崩惊动了魔兽们，似乎更加狂躁。 它们仿佛本能地感到了人修们陷入了困境，一股脑的蜂拥而上，也不管什么雪崩，只一味朝着修士们的血肉之躯而来。 只见人族修士与山下的魔兽们冲撞到一起。 厮杀声充斥在耳边。 很快白雪上便喷溅下无数红梅血印，杀伐之气犹重，血气四溢，一场杀戮愈演愈烈。 谢岭南手中拂雪所向披靡，又是一剑下去一只金丹期魔兽倒下，天祁宗的剑修弟子们挥舞着手中利剑，劈向大大小小的魔兽，眼中毫无畏惧。 韩家元婴修士身前万支冰箭齐发，朝着魔兽群中激射而去，魔兽群虽说数量众多，一时也被压制下去。 眼看众人要开出一条路来，众人眼前突然出现了一群黑衣人。 这些黑衣人身手矫健，身下雪狼足踏冰雪而来，转瞬便到了目前。 韩家元婴修士韩深神识一扫，突然出现的这三名黑衣人，其中竟有两位他瞧不出修为，另外一个还是同他一样的元婴初期！ 不好！ 三名黑袍人骑着北极冰狼，雪狼体型不亚于那些发狂的大型魔兽。 眼神看着十分凶猛，身姿又异常矫健，轻易便躲过了魔兽的追打，朝着众人攻来。 它们在雪山上如踏平地，似乎是开始便埋伏在此等候多时。 众人只怕是被算计了。 见此，韩深心中一沉，立即道：“不好！谢兄，敌袭！” 谢陵那边的防御大阵已经出现丝丝裂痕，他一边抵御雪崩的压力，一边也注意到了这边的危机，心中也是焦急不安。 那三名黑衣人身上威压朝着弟子们压过来，身上杀意尽显。 天祁宗带队的两位金丹长老也心急如焚。 对方来者不善，怕是难以逃脱。 三名黑衣人毫不犹豫便对众人展开了屠杀。 数人高的雪狼利爪划过几名弟子的胸膛，血色染红了衣襟，雪狼将他们踩在脚下。 数名弟子倒地，不消片刻便被身边的魔兽撕咬拖进兽群。 其中便有几名天祁宗的弟子。他们被元婴期威压压得根本直不起身来，面对屠刀根本毫无还手之力。 天祁宗长老见此，哪怕不敌也大喝一声直冲过去：“竖子！尔敢！” 两位金丹后期的长老直接使用合并的剑阵对付起那位诛杀天祁宗弟子的元婴修士。 六尔此时正端坐在一只雪狼身上，居高临下地俯视这些人修蝼蚁。 他在这里观察了许久，他还没动手，人族他们自己便窝里斗了起来。 且他们众多人修中却只有两位元婴修士坐镇，且他们所处的位置被魔兽包围，若是后方来人，便会面对前后夹击的劣势。 这样截杀人修的机会，他不抓住都对不起自己这次的任务。 何必与他们人修争着进入暮寒山秘境之中呢？ 直接将人杀了，把所有在秘境中所得的宝物夺过来便是。 这次大可直接截杀人族修士，将将军交代的秘境宝物弄到手，也借着这次机会警告一番那些道貌岸然的人修。 此时山下魔兽肆虐，众人刚从秘境中出来，许多都带着伤，那两个顾着小辈的元婴修士也不足为惧，此时便是最好的时机。 他们人修虽说五悟性强大，得天道眷顾。却心思多如牛毛，遇事时虽能齐心协力，众志成城，却也无法磨灭它们相互猜忌的本性。 就让他们人族为暮寒山一役人修全灭一事如惊弓之鸟般互相警惕猜忌吧。 他们妖族生来大多肉身强大，又岂会久居人族之下，很快便会重整旗鼓。 待浮屠鼎与寂灭剑炼成之日，便是他们妖族剑指东方，夺下所有灵气浓郁的灵秀之所，扩大妖族的界域之时。 六尔手中巨镰挥舞便收割了极致靠近他的魔兽脑袋。 它们妖修本就肉身强大，比起人修的孱弱根本没有可相提并论之处。 若不是顾忌着不能暴露身份，他们三个化形妖修，直接以肉身迎战解决这些乌合之众不过一盏茶的功夫。 六尔手中现出一柄巨镰，镰刀之上的刀光寒如冷月，此时他便如一个收割生命的死神。手起刀落，轻巧地应付着两位金丹长老的剑阵。 见眼前这二人不自量力，哪怕是阻挡自己片刻，也改变不了所有人今日的死局。 六尔在妖宫憋得久了，此时隐藏在黑袍中的脸庞看不清神色，嘴角轻轻一勾。 碰这些人修玩玩也未尝不可。 谢陵见身后战况激烈，看到韩深一边护着自家弟子。 一边对付黑衣人，对方修为明显在他之上，且出手狠辣，招招致命，韩深显然已经处于劣势。 然而祸不单行，一名骑狼的元婴修士也直冲他所在的位置而来，此时大阵已经岌岌可危。 那不知名的元婴修士修为与自己相当，手中森寒的铁链追着重若千钧的流星锤朝自己攻来。 谢陵闪身一躲，身前大阵再也支持不住应声而碎。 雪崩如被堵塞的洪水，汹涌咆哮地压下来。 谢陵只来得及大喊一声小心，便被眼前的元婴修士缠住。 面对他手中的流星锤与身下雪狼的攻击，谢陵分身乏术。 此时这样情形，魔兽们的存在成了巨大的威胁，各家弟子们的数量在急剧减少。 哪怕各家几位长老们分离对对敌，也无法完全护住身后的年轻弟子们。 第222章 难逃 天祁宗的剩下的一名金丹中期长老召集众弟子们齐力诛杀魔兽，快速逃离。 然而很快他也不得不飞身而上，与两位金丹长老一起对付六尔。 六尔的修为乃元婴中期，虽说天祁宗两位金丹长老的剑阵威力非凡，能够挡他一挡，然却不能令他负伤。 因此，此时哪怕又加入了一位金丹中期的剑修他也照样不放在眼里。 此时雪崩已经来到，顷刻间众人便被掩埋在冰雪之下。 整个暮寒山恢复了片刻的安宁。 然而几名元婴修士已经御空而起，韩深对付一位元婴中期的妖修。 对方修为比他高，如今对战两个回合，便受了极重的内伤，口鼻皆流出鲜血。 那流星巨锤威力太强，乃强攻之术，韩深的阵法布置需要时间，此时被压制得彻底。 他余光看着韩家弟子们在他眼前一个个被埋在雪下，心中悲愤不已。 手中透明的红色雪玉阵盘极速旋转：“竖子！老子跟你拼了！” 他再次迎击而上，阵法中心生出无边的风雪之刃极掠而去，对方却丝毫不慌，听到他说的话反倒嗤笑出声： “人修果然孱弱，还自不量力，蝼蚁怎可撼树。 干脆束手就擒吧，还能留你全尸。” 雪崩以后，魔兽有的被冲进纵深的雪沟，就是没死，也爬不起来。 一时之间众人的压力被减轻，一些修为高些的弟子们并未被彻底掩埋，在雪中失去意识。 他们自己从雪中挣扎着爬起来，四处摸索翻找自己的同伴。 众人相互扶持着从雪中勉强站起来，也有的再也站不起来。 此时离众人稍远一点的山上，厚厚的冰雪中竟然悄悄钻出了两个人影。 “少爷，醒醒，咱们离开这里。” 竟是苏黔。 他用力拍了拍苏子玉的脸颊，然架不住对方就是醒不过来，只怕是雪崩时身上的伤更加重，此时昏死的彻底。 见人不醒，苏黔也无奈。 二人与苏家子弟当时离山顶最近，雪崩来时，也就最先被积雪掩埋。 此时竟是毫发无损。 苏黔拨开重重冰雪，将苏子玉护在身前。 好在玉沁长老留下了家主给的保命之物，若非将宝物留到了最后使用，两人此时怎会这般轻易脱困。 方才山下那出惨剧他也看在眼里，此时根本不敢冒头。 那些来历不明的高阶杀手，还是留给谢家与韩家对付为妙，他们苏家此时损失的弟子最多，当务之急还是尽快带着少主离开此地。 苏黔正打算带着为剩不多的几名苏家弟子悄悄绕道撤离。 却看见山下的战况过于惨烈，那几名高阶修士修为高深，一看便是为灭口而来。 若是一旦叫对方发现了自己这边的行踪，必是同样被灭口无疑。 于是便立即命令众人原地隐匿，利用法宝遮掩了众人的气息，悄悄躲了起来。 心中想着若是熬过了这一劫，谢家韩家皆受重创，苏家此次即便是收获不丰，且折损弟子众多，却也好过其余两家的境况。 剩下的只要保护好少主，自己回去便能交差了。 山下谢岭南从雪中爬出来，她自己并未受太大影响，想起那可怕的元婴期威压，便立即去看谢陵的状况。 只见谢陵此时已经左臂开裂，血肉翻出，鲜血不断流淌至雪地上绽开。 他身上的伤实在触目惊心 那边战况惨烈，谢陵身为谢家为数不多的元婴修士之一，如今已受重伤，只怕坚持不了多久。 虽然看样子那黑袍修士身下的雪狼已经被谢陵诛杀，但那黑衣人却显然仍旧处于高位，周身灵气平稳，仍有充分的战力。 与他相比，谢陵已经是强弩之末。 谢岭南面上不显，却异常焦心，谢陵也是看着她长大的本家叔叔，她不可坐视不管。 随即手握拂雪剑，立即要上前帮忙。 却被谢陵抽空一个眼神瞪过去。 一个闪着雪色微光的东西被丢了过来。 见到手中的万年冰晶，谢岭南快速抬头望去。 “速速带着谢家弟子离开！” 这一声神识传音传到谢岭南耳中。 她深深看了一眼谢陵，双目微红。 便立即挺身而出，带领余下的谢家弟子与天祁宗剑修弟子们快速清理剩余的魔兽，往山下撤离。 然而对方显然并不打算放任何人离开暮寒山。 六尔直接示意身后的雪狼朝身后的那些弟子们追去。 此时几个来不及躲闪的弟子，身上立即添了斜斜的数道爪口。 伤口中的鲜血又一次洒在了雪崩后洁白的新雪上，四散错落，如同一朵朵鲜艳的红梅，肆意绽放。 谢岭南与两位两位天祁宗筑基后期的弟子迎难而上，立即与雪狼缠斗起来。 “尔等究竟是何人！？”谢陵再次险险躲过了一招，厉喝出声。 “将死之人也配知道？”那妖修手中大刀虽已经出现丝丝破损，但那再次将弯刀挥向谢陵的人，骑在雪狼身上，如煞神一般，不动如山。 灼华待在高高的雪空中，俯瞰身下的一切。 别人看不出，以她如今化神初期的修为却能够看出来，地下那三个骑着雪狼的黑袍人是化形妖修身份。 难怪她路过百里之外便觉得心神不宁。 若不是自己凭着化神期一日千里，神游天地的功夫，根本不会停下来查看一番，而是直接前往妖族腹地，解决草木妖怪一事。 幸好自己还是来了。 正看到谢岭南带领着剩余弟子往山下急速撤退的一幕。 她不急着动手是因为，出手相助若不是在对方最困难的时候，便容易引起更多的猜忌与怀疑。 她愿积德行善明确不想太早暴露身份，平白惹出麻烦。上次在苍梧裂谷已经太过高调，有些出格了。 她身在人修之中，以她对人修的观察，人修之心性是复杂的，有时坚不可破，有时又极其脆弱经不起考验。 不过人终究是要救的，眼瞎亦是最好的时机。 然而雪山的雪崩过后，此时竟自雪山深处升起一股奇异的力量。 忽的天降下一场新的暴风雪。 第213章 世外绿绮仙 然灼华目中，放眼望去，这阵暴风雪仅仅盘踞于整座暮寒山，只将众人笼罩。 片刻间，暴风雪越来越密，开始快速地回旋飞舞，几乎将众人的耳目都遮蔽，已经完全看不见远处的其他景色。 转眼便将所有人包裹住。 就连六尔与 另外两名妖修也无一例外被这阵突如其来的风雪困住。 转瞬间众人便来到了一处春草丛生之地。此地绿树回合，湖水清透无波，一棵苦楝树独立于大湖边。 此间境遇竟完全是另一个空间。 “这是何处？”众人皆不知所措。 转眼不仅谢韩苏三家，天祁宗的长老弟子们，就连六尔等人也凭空出现在了此地。 此地寂静美妙，便像是远离尘嚣的世外之地。 本以为躲过一劫，结果不管是人修还是妖修都被传送到此，修为不高的弟子们皆如惊弓之鸟，警惕地打量着离众人不远的黑袍人。 众人皆做出一副如临大敌的模样，随时准备出手对敌。 三个化形妖修们隐在黑色兜帽中的面容也都带上了一股气警惕之色。 三人修为皆是妖族中数一数二的，此时被悄无声息带到了这里。 一阵轻暖的风吹过来，湖水的水波细如鱼鳞，恍然不知今夕是何夕。 这里没了那座天寒地冻的暮寒山，没有漫天飞雪，以及染了红梅的雪地。 六尔手中巨镰直向离他最近的谢陵砍去。 谢陵手中符咒飞去，挡住了这一击。 “吵死了，都给我住手。” 下一刻众人已经站在一波深谧的湖水上，无法动弹。 脚下的水波散开一圈圈细小波纹，仿佛被惊扰了平静。 灼华也身在其中。 灼华与众人不同的是，她可以动。 此时她微微抬起头来，看向那女子，料想此人修为必是元婴境以上的化神期，且必是高阶。 此人有操控他人身体的术法，说不准对空间法术的造诣也到了大成之境。 灼华察觉到其他人的身体皆无法动弹，心中微惊的同时便想到自己的修为已是到了化神期，方才竟也感到滞涩。 看着不由自主已经踩在深谧水波之上的众人，灼华的眼睛定在了湖绿的水面。 不为别的，只为眼前这深绿的湖水中倒影不出众人的影子。 可却为何有她的影子？ 灼华眼中清晰地映出湖上自己的倒影，那是个年轻女子模样。倒影中的女子墨发如瀑，一身粉白裙衫。 只让人想到江南湖岸上桃红柳绿。 灼华最后一个被传送到空间里，此时身在众人身后，一时没有人注意到自己这边的动静。 一眼微扫过同她一样落入此地的其他人，便按下心中微惊，暗自观察起来。 众人的目光前方，只见湖水远处由薄薄的雾气环绕，此时雾气散开。 一女子周身灵气缭绕，着一身绿绮纱裙从微渺的雾气中走来。 她像绿湖中的仙女，面覆青纱，长长的纱裙垂在身后，蜿蜒入水。 她的裙摆便仿佛自湖水中幻化而出，带着潮润的水气，和粼粼湖光，朦胧入梦而来。 众人恍然已经站立于水上，只觉没有察觉丝毫不对，便不由自主地从这里到了那里。 此时众人心中震惊，有人懵懵懂懂，有人警惕，甚至有人目眦欲裂，在这位绿绮仙子面前却任谁也说不出一句话来。 “三万年都不曾见到生人了，真稀奇，今日境来了这般多的客人，只是人多就是聒噪，诸位还是安静些吧。” “此界乃吾之虚境，诸位既来到此处，便是缘分。” 众人瞪眼瞧着那位立于湖上的碧波仙子，六尔与那两个化形妖修也料不到自己竟毫无还手之力。 那绿衣仙子赤足立于水面上，隔着一层面纱，嘴唇若有似无地勾了勾。 她的目光略过面前的一行人，眼中露出一丝嘲笑。 不知是在笑他人还是在笑自己。 “既然有缘，那我们便来玩个游戏吧。 谁若赢了，谁就平安离开这里，如何？ 当然输了的话，便要留下来陪我这个老人家了。” “喏，便像那样。” 女子手指向湖边一角，那里正沉落着从岸上延伸入水，排列有序的灰黑色石块。 随着她的手指一点，湖底的淤泥中升起数百个人形雕像。 他们形态各异，有男有女，神情却俱是惊恐与不甘，一个个往没有边际的湖水深处蔓延去。 他们的面容像是在哀嚎控诉着什么，却又戛然而止，将极致的痛苦定格在那一刻。 雕像的头部或半个身子泡在湖水中，只露在湖水之上一点。 泡在湖水中的部分，其上长了些青绿的苔藓，剩下的一半则深扎在淤泥中。 此时在众人目前的雕像上海沾着厚厚的泥层。 这一幕颇有些毛骨悚然。 听了她的话，众人皆是脸色一白。 仅剩不多的各家弟子们已经控制不住地双腿打颤，一波未平一波又起，实是多灾多难。 苏黔与已经被迫醒来的苏子玉皆是冷汗直冒，苏子玉重伤在身，醒来听到这话脸色更加灰白，仿佛随时都要死去。 六尔他们三个黑袍妖修则是一脸愤然，这不知从哪冒出来的女子搅了他们的胜局，还大言不惭，可惜在这女子面前他们竟毫无还手之力。 灼华心中也是微微一寒，原来方才那从水面上露出来的那一块块不规则的石头并非是跃水的石板，而是人的雕像。 女子面覆轻纱，一身绿衣，在碧绿的湖水之上无忧漫步起来。 她的裙摆如春纱轻触湖绿的水面，湖水在她的裙摆下泛起轻柔的涟漪，美轮美奂。 那绿衣仙子还在自顾自道： “你们当中能够穿渡弱水，穿过卧谷森林者胜，胜者便可离开此地。” “弱水之上，唯有魂萤为渡，卧谷森林也只有勇敢者才可通行。” 说完女子便看似无痕迹地往灼华的方向看了一眼。 便一提手。 下一瞬众人坠入了冰冷的弱水中。 阴冷的湖水倒灌入口鼻，无论怎么扑腾竟然无法浮起。 众人口中的水泡无情地摆脱众人朝着湖底沉去。 那岸上绿绮裙衫的蒙面仙子，此时轻笑看着众人下沉，就如那毫不留情索命的水妖。 众人恢复行动力的下一刻，便被弱水吞噬心中还在惊惧，便看见弱水之上那窈窕身姿已如春风般消失得无影无踪。 第224章 魂萤 这一波碧绿的大湖看似如春波，坠入其中竟被一股直达灵魂深处的阴冷包裹。 若不是亲眼所见，谁能知道眼前这绿湖水竟是三界闻名的弱水。 弱水乃三界中之死水，万物不浮，唯有魂萤可渡。 然而灼华记得，魂萤需要用最纯粹的五行之气饲之，才可得，且不管是弱水还是魂萤皆是大凶之物。 此女立在弱水中竟好像能够主宰此地，有些像绝域，兴许是相似之物。 众人一息之间都坠入了湖中，在弱水不可抗的作用下，慢慢往下沉去。 灼华也是如此。 其他人都发现根本无法往上游，便心中绝望，许多人不会憋气，惊慌之下让自己陷入更加危险的境地。 灼华下水后便任由身体往下坠，直到看清了那湖底水草纵横之处，细小的蓝色光点在游动。 于是直接往更深处游去。 此时头顶众人还在尚在不明所以。六尔三人还尚未死心，六尔手中巨镰就要朝离他最近的弟子而去。 然而他旁边的那名化形妖修比他更快，已经伸出利爪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抓向谢陵的脖颈。 千钧一发之际，那道熟悉的女子声线在众人耳边响起。 “对了，不可内斗哦，内斗者便作输家处置。” 女子的嗓音如春晓之声，却如一声惊雷炸在每个人心头。 转瞬，那妖修惊恐地看着自己身上的黑色斗篷寸寸石化，三息之间便化作了一尊石像。 石像的重量徒然加重，于是硕大的雕像逆着水流与众人擦身而过，坠入深深的湖底。 几只蓝色的萤虫游飞而至，左左右右飞舞着，环绕这尊新鲜石像，仿佛在吸取最后的一丝灵气。 六尔的心一凉，不得不颤抖着把刀尖收了回来。 那被他盯上的弟子一个激灵往谢家的人堆里扎去，不敢冒头。 此时谢陵意识到自己的袖子被拽了拽，转头看向朝他示意的谢岭南。 谢岭南的手指向水底那些发光的蓝萤虫。 谢陵的双眼微微瞪大。 魂萤？ 魂萤竟在水底。 在谢岭南的敏锐的指引下，此时天祁宗的长老们与谢家弟子们也都注意到了下方的蓝色发光流萤。 此时众人相互传音，定是魂萤。 众人相互交换了下眼神，便先一步顺着弱水的沉力向下方坠去。 众人也注意到重重绿草间隐约还有个女子身影穿梭而过，很快她便引来一只流萤朝弱水上渡去。 众人见此也纷纷着急起来。 起初众人伸手去捉，却被一种冷入心肺的寒意冻伤。 直到谢岭南发现一只蓝光的魂萤悄悄绕着自己手中的拂雪剑飞了一圈，又想到那石化成雕塑的黑袍人。 便将体内冰灵气从手中传至拂雪剑上，远远的，只见那只藏回水草中的一只魂萤当真又靠近过来，绕着她手中的剑而飞。 然而这只萤虫以后，竟不曾再有其他萤虫飞来。 谢岭南皱了皱眉，见有个别弟子已经误打误撞引来一只魂萤，便立刻传音将自己的办法告诉了谢家与天祁宗的人。 不消片刻许多人修用自己的五行灵力引来了对应的魂萤，便往遥不可及的水面上游渡而去。 同伴突如其来的死让六尔心中恐慌的同时也不敢再轻举妄动。 哪怕他心中闷着一股恨意，凭什么他的同族被一下子化成了沉入湖底的雕像，他们这些蝼蚁般的人修反倒活蹦乱跳？ 然此时却不得不将恨意咽下。 能将化形妖修随意磨灭的究竟是什么境界的人究竟是什么境界，莫非是化形妖修，又或是…… 地仙？ 六尔见此耗了半天功夫，也领悟到其中要领，与剩下的一位化形妖修紧随那些弟子快速往岸上游。 灼华此时已经踏在水面上行走很远。 蓝色地魂萤殷勤地绕着她飞。 她在水草中抓魂萤时便发现魂萤外表不同却并不是有五行灵气靠近便一拥而上，身边这只魂萤还是自己穿越水草，吸引而来。 若是猜测不错只怕是这些流萤只对与自己相合的五行灵气感兴趣。 灼华有了魂萤相伴，可在弱水之上踏水而行。 然她心中却并安然，只因她想到了魂萤一物与弱水相生相伴，除了能帮助生灵行渡弱水，但它本身的功效却是困住魂体。 修仙世界本就对于神识、魂体之类所知甚少，相关的功法灵宝更是在中古时期便失传。 流传于世的相关秘宝和功法也十分稀少，也许只有在凶险的秘境亦或大能遗府中方有机缘获得。 如今在这里出现绝不是偶然。 那涉水而来的女子看似能掌握此间生灵的生死，却未必真如她表现出来的那般。 灼华看着碧绿的湖上，依旧清晰无碍倒映出来的影子，行步越发快了。脚步踏在水上，一步接一步连成七星步法。 以她化神境修为，此时只要她想，后面的人自然也追不上她，只是若是不甚叫人看见自己这番情景，自是麻烦。 还是应当快些渡过眼前的弱水湖畔。 看了眼在薄雾遮掩下无边无际的大湖之水，灼华的身影不一会便也隐入雾气中消失不见。 “呸，我喝了好几口水，冷的我灵力滞涩了，还好吐出来，不然我以为五脏六腑都被阴冷之气冻上了。” 一名天祁宗的弟子一上岸便弯着身子哇哇吐水，真觉自己的内腑像被冻上了。 “我也是，下面好冷啊。” “那个弱水之上的仙子长得那么美，却这般凶残，太可怕了。 我被吓得又喝了好大几口水，呛都呛死了。” 这年轻弟子心中气闷，不得不发。 “那绿裙仙子遮着面容，你却说她长得美，我看不尽然！简直心如……唔唔……” 身边一位天祁宗弟子听罢，立马伸手捂住他的嘴。 低声道：“你少说两句吧，不怕石化也变成雕像？” “那位仙子一句话，便让那个黑袍人化作了雕像，也算是帮了我们了。” 听了他的话，众人心中暗自点头。 在谢陵与天祁宗长老的指挥下众人立刻带着自己的魂萤往前方迷雾中而去。 谢陵与天祁宗的长老们皆受了重伤，此时仍是硬撑着带着这些小辈们前进。 在魂萤的带领下灼华渡过了重重迷雾，一脚踩在了带着露珠的草坪上。 眼前变成了无边茂密的森林，深绿色的枝叶交叠，变成了浓浓的深绿色。 第225章 卧谷森林 来到这片森林中，灼华身边的魂萤便紧紧绕着灼华飞舞。 走进森林中，一阵风刮过，便听到丛林深处重重叠叠的绿叶脆响，沉静而深邃。 森林如在朝雾中，树枝间结着带有圆润水滴的蛛网，雾气在稠密的蛛丝上留下许许多多的细小水珠。 水珠沿着错落的蛛丝滑动，便汇成了一整颗晶莹的水珠下堕，从树枝间落在了灼华轻盈的裙摆上。 魂萤轻轻靠近蛛网，轻触一下蛛丝上的水珠便缩了回来。 灼华的目光看去，一只漆黑的八腿蜘蛛从树枝间爬到了蛛网上，昭示着自己的领地不容侵犯。 往树林深处走去，脚下的泥土有些潮湿，高大的灌木丛中不时有孤鸟高鸣，鸣声从树林深处传来。 灼华脚下路过一处棕褐色的粗壮大树，树下长了一丛白玉蘑菇，从树桩延伸到草丛里。 直到魂萤朝着一个方向飞去，眼前草木浓郁间突然出现一条蜿蜒的山径。 灼华恍然觉得这条山径出现的离奇，方才眼前并无此路，就像是凭空出现。 于是灼华跟上在前面飞的魂萤，穿过更深的密林。 山径两旁仍是时而稀疏，时而浓密的野草花丛，不时有幽蓝色的花朵如星般点缀在不远处的草地上。 灼华心中奇异，这一路看到了紫色的鸢尾花，通身白色的独角兽，却并未遇到什么凶险，直到她来到了一处沼泽洼地。 沼泽中太过平静，沼泽低滩处生长着一丛生的鲜亮的黄菖蒲。 碧绿的一丛中生出一只只像鸟儿似的明黄色花朵，似乎是靠近沼泽的原因，花的颜色格外鲜丽，无一丝颓败之状。 灼华来到沼泽旁边，脚下的道路明显变得泥泞，但灼华并不顾忌。 而那只幽蓝色的魂萤闪着明晰的光飞到沼泽中央的一颗巨石顶端。 魂萤身下的巨石动了。 一个泥浆制成的巨石怪物从沼泽中伸展出自己的身体。 他先是缓慢地从沼泽中站了起来，一双眼睛睁开是灰白的泥浆颜色。 直到这大家伙从沼泽中彻底站起身来。 灼华才发现他站起来的双腿如沼泽旁高大笔直的水杉树，直冲天际。 灼华站在沼泽岸上，被衬得个头如一只蝼蚁，只能仰望着去看他。 眼前的巨石怪物浑身透露着一股独属于沼泽的寒湿泥泞之气。 巨石怪物朝灼华伸出了一只巨大的手臂，此时他的手掌向上摊开。 灼华会意走了上去。 怪物的手掌宽大地可以一次容纳数十人，灼华此时一人静静被托举在泥泞的掌中。 鼻尖不经意嗅到微湿的青草香气。 那巨石怪物托起灼华，高举在空中，此时一只金色飞虫自沼泽中飞出，飞至半空，便散作金粉，在空中现出两行金文大字： 一取独角兽心脏。 二渡血狱心魔劫。 灼华心念一动，身边绕飞的蓝色魂萤便飞悬着朝那行血狱心魔劫点了点，金文散去，只剩一行。 随即这行字化作金色飞尘，飞往石怪方向。 石怪抓住那缕金色飞尘，另一支手在灼华头顶一挥，沼泽中平静无波。 三息之后，石怪停顿了半天，又一次在灼华头上挥了挥。 紧紧注视着眼前毫无变化的沼泽，陷入了长久沉默。 灼华等了半天也沉默看向那只托举着她，不知在做些什么的巨石怪物。 蓝色萤虫在灼华身边焦急乱飞，但仍然什么也没发生。 沼泽中本该出现群魔乱舞的炼狱之景，竟然没有丝毫动静。 石怪的另一支手臂再次不死心地朝沼泽中挥了挥，然而仍旧是再次什么都没发生。 这一次石怪彻底死心，直接带着灼华淌过无边的沼泽地，来到沼泽对岸的森林。 灼华站在巨石怪物的手掌上，心中还在奇怪，只见岸上出现一条想同的山径，山径两旁开着紫色的鸢尾花。 灼华回身看了一眼那回到沼泽中央，看起来颇为茫然的大块头，转身继续前行。 转眼，灼华已经到了一处前方发出亮光之地，前方便是森林的尽头。 灼华从衔露带珠的林间走出，一片光后，回到了那片大湖，眼前又是绿树回合，湖光粼绿之景。 而平静无波的碧波上生出一棵花树，一位绿衣仙子躺卧其上，手中团扇轻摇。 她察觉到灼华来到岸边，嘴上露出了一抹不知意味的轻笑。 此时她面上已没了面纱，真如世外绿绮仙，面容清艳出尘，她一身雪肤在深褐色树干的映衬下更加粉光逼人。 “呵，到的真快啊。”那女子倒仿佛对灼华这么快到此没有什么意外。 灼华对她的也并不惊讶，最初湖上那一眼，对方便注意到了自己。 所有人中她最后一个主动入了这方世界，且修为最高，对方应是早有察觉才是。 花树上的女子好整以暇偏了偏头：“你叫什么名字？” 灼华行了一礼，朝她道：“晚辈灼华，取桃之夭夭，灼灼其华之意。还未请教前辈名讳。” 绿绮仙子折了一枝白色的花枝在手中摆弄，百无聊赖： “你有又怎知我是前辈？你的修为可是这几千年来最高的了。” 灼华低眉俯首恭敬道： “前辈独创一界，说不准便是那传说中的地仙之身，我等凡体自是不及。” 那女子见她如此便厌烦了： “别给我来人族这套了，你本是妖身，怎的偏学人族那套繁文缛节？” 话还没说完，灼华又一次站在了弱水之上。 那女子手一挥，魂萤飞入灼华脚下那片水域中，熄灭了光芒。 这次弱水之上倒映出了灼华的影子。 那是一棵枝干遒劲的桃树，桃树枝叶繁茂，花色艳丽，似乎开在水底的世界，幻美异常，如在梦中。 看到魂萤的消失，灼华心中警惕了几分。 那女子见到灼华真身，微微诧异，便又收回目光。 也不管灼华的想法，自顾自道：“知道为什么你能来的这么快吗？” 女子似乎并不期待灼华的回答，直接给出了答案。 “那是因为你乃无垢之心，道心无垢，心魔不生，就连卧谷也不能奈何你。 弱水不映无垢之人。 几万年前的修仙界拥有稀有灵体资质者众，然道心无垢也是难求。 你这样的资质就是放眼整个修仙界也是稀罕的，无怪已经修至化神境，可以说得上一句难得。” 何止难得，应当说是可遇不可求才是。 “若换了我们那个时候，你这副身体可是许多人想要呢。” 女子笑颜如花，似乎想起了十分久远的事。 灼华的目光落在那悠悠湖水上，有心试探道： “那前辈呢？前辈也想要吗？” 听了灼华的话，女子怒目而视： “你当老娘是那些道貌岸然的人族不成？夺舍乃邪道，欲要成仙的妖族不可沾身此奸邪之道。 想当年我们妖族多昌盛啊，数万年过去了，真是无趣。” 女子轻轻垂下自己的眉眼： “不过无所谓了，我一道残念永困此地，说这些也没意思。” 说完她一双潋滟的眸光转向立于水上的灼华： “小丫头，你不必害怕，我不为难你，留你在这里，无非想要你为我办一件事。” “请前辈但说无妨，若不有违道义，只要晚辈力所能及，必会为您办到。” 灼华此时也无法离开此处，毕竟眼前女子确实修为远在自己之上。 当初直接进入暴风雪中，卷入此地，便是想看看那三个化形妖修所做为何。 当然对于天祁宗的弟子既然遇上了，只要不危及自身，也是应当救一救的。 毕竟天祁宗的弟子们前来北境也只是为了清剿北境猖獗的魔兽，还人族也是还修仙界的安宁。 人族与妖族，她向来不偏袒任何一方。 安定天下一事自然也不分妖、人、魔，倘若妖族为一己私利图害他人，那便杀妖；倘若人族也是如此，那便杀人。 无非都是替天行道，功德一件的事。 无论人妖魔，所做所为是否为正道，是否戕害生灵，皆一目了然，不可姑息。 然，谁料到自己会落到这样一个万年老妖怪的领地。 当初在弱水之上，看到那些数以数百计的修士所化雕像，沉入弱水中。 便暗道此女凶残，只怕行事亦是残忍诡谲，谁料对方并未为难，却又提起了无垢之心。 这便不得不叫她怀疑对方是否有夺舍之意。 一个几万年的老妖怪，困于一境不得出，难道她就不想出去，是不得出才对。 她又为何让众人通过她的考验，实在令人费解。 灼华对面前这只万年妖族前辈的想法尚未摸清，技不如人，还是乖觉些的好。 “拿着。” 女子自袖中拿出一物，此物一下被扔到灼华面前。 待伸手接住，灼华微微愣住，掌中是一枚小小骨笛。 骨笛通身似玉，纯白剔透，其上却刻着一道血色符文，与此间唯美景象完全不搭，隐约透露出一分诡异邪气。 然手中如玉质地的骨笛，不难看出是一节人的指骨。 灼华轻吸了一口气，朝那绿湖上的女子看去。 那女子甩了甩旅袖，玩笑道：“等到了外面，我要你去问天秘境走一遭。” “为我找一个人，然后……” “杀了他。” 女子声线起初散漫快活，到了后面便杀气四溢，身上的恨意几乎要穿透一切，仿若从绿绮仙子变作了地狱中索命的厉鬼。 绿衣女子毫不掩饰自己的杀意。 第226章 绿灵 “你见到便知道了，那人名叫苏暮寒，就在问天秘境中。 你找到他以后，便用我给你的信物以血咒咒杀他。” “你记住苏暮寒极擅长蛊惑人心，我等了几万年，才遇到你一个无垢之心。 其实那个冰雪之心的冰灵根小女孩也不错，倘若你没有出现，我就选她了。” “不过既然你是无垢之心，且与我一样都是草木妖族，那便由你去帮我做这件事吧。” 下一刻从湖底飞出无数魂萤，无数魂萤钻进了那枚玉骨中。 根据眼前人一开始的行为与手段，灼华便猜测她不是人族，更像妖族。 如今她严明看不起人族那套繁文缛节的面子功夫，便已经预示了她的身份。 如今对方先一步知道了自己的身份，说二人同为草木妖族，便好奇她是何种草木妖。 上万年前，修仙界拥有稀有血脉的草木族还是很多的吧，就不知对方如此神通，是哪一种。 “请容晚辈问一句，那苏慕寒与前辈是什么关系？” 绿衣女子由在树上侧卧，坐起身来。 “什么关系？哈，自然是仇人。” “放心，那人啊乃是穷凶极恶之徒。 此人生性凉薄，一心为己，却又将面子功夫做得极好。 苏慕寒这样的人道貌岸然，表面上是人族最具天赋的正道之光，受万人敬仰。 此人只为在人族取得一席之地，不惜以弱水与魂萤将我困于此处几万年无法脱困。 以情之一字骗我诓我，与我结下同心契。 最后却也借此将我本体封印，在一日日的弱水中消磨肉身，直到肉身磨灭，身死道消，残魂永困弱水之畔。” 呵，好得很。” “小娃娃，我身已死，徒余残魂之念，我心中的恨你这不会懂得。” 灼华并不懂得人与妖的爱恨情仇： “前辈的痛，我确实不懂，智者不入爱河，情爱一事本就多是不智之举。 不过前辈人美心善，定是被奸人蒙蔽，才会遭此劫难。” “你……”那女子听罢手中的花枝掉入水中，团扇直指灼华。 灼华笑道： “前辈赎罪，如今修仙界灵气稀薄，不比万年前，人妖关系紧张，相互厮杀掠夺，这样的修仙界，被情爱束缚者，无法于修行一路走远。 晚辈无强大血脉作盾，因此一路走来只得一心修行，无法顾忌旁的。” 女子似乎气到极致反倒不气了：“算了，你一个五百岁不到的小儿能懂什么，本座不与你计较。” “本座从前便听说无垢之心不开情窍，不成想倒是真的。” 绿衣女子好整以暇，似乎也不以为怪了。 “晚辈还不知前辈名讳。” “本座乃上古时青莲仙尊座下十九脉中白沼骨莲一脉，绿灵。” 听到青莲仙尊，灼华眼中的神光动了动。 嘴唇扬起一丝笑意：“那前辈您可是出自上古时期的木源宗？” 女子眉眼间的神色滞了滞，抬眸看来：“你知道木源宗？” 灼华坦然答道： “是，木源宗乃上古青莲仙尊创立的宗门，容纳众多草木之妖，亦接纳人族修士。 如今的修仙界中草木妖族势弱，被其他妖族欺压，晚辈一路苦修，对传说中在上古时期出现的木缘宗神往已久。 只可惜这传说中的大宗门早已湮灭在上古时期，于今竟未留下丝毫痕迹，想不到前辈竟是上古时的大妖，晚辈失敬。” “你竟知道木源宗？我只知外面已经过了上万年，从外面偶然进来的那些人，却没有一个知道木源宗的，你竟知道？ 后来呢？后来的木源宗怎样了？ 可还有人……重建宗门。”这一声很轻，绿衣女子似乎变得有些小心翼翼，像是怕惊扰了什么。 灼华敛了敛眸，语气中不掩遗憾： “不在了，早已淹没在上万年的历史中，没听说有人重建木源宗的。” “哦，这样啊。” 绿灵从恍惚中回过神来，笑了一下，真如绿湖上的纯白睡莲，清净潋滟。 她沉默许久，像是从久远的回忆中被拉出来。 似乎失去了闲谈的兴致：“既如此，你发下道誓，我便放你离开。” 灼华依她的话发下道誓。 “方才那些人族与妖族，还望前辈放无辜之人一条性命。” 灼华想到那些落在后面的人族与妖族，心中还在设想他们多半与自己不同只怕是要经受心魔道心的考验。 “好了，知道了，你走吧。”绿灵摆摆手，显得有些有些不耐烦。 她纤手一摆，弱水上立即出现了一个蓝色的时空洞穴，洞穴中传来一阵寒意思，只怕是通往外面的暮寒山。 绿灵摆摆手，示意灼华自行离开。 灼华踏于弱水之上，走到洞穴前方，刚要踏入那处洞穴，却眼看着蓝色地时空洞穴在眼前瞬间合上。 身后传来一股浩瀚的灵威。 灼华下意识使出自己的最强一击幻花万钧术，无数桃花瓣在弱水上飘飞而过，携着神识之力与那股即将袭至面门的攻击相撞，于弱水之上暴起了无数通天水旋。 意料之外的，这道攻击没有灼华想象中那样不可匹敌。 若不是对方有意让她，便是如她所言，残魂凝聚之身，只怕修为也打了对折。 灼华看着已经消失的空间洞穴，严肃地回头看向绿灵：“前辈这是何意？” 绿灵的脸上神色微变：“你这术法从何而来？” “此术乃晚辈在秘境中得到的传承。” “那你手中那枚青莲戒呢？”绿灵脸上不复轻松之态，只觉山雨欲来。 灼华脸色微微一变，立刻拂过手上的青莲戒。 忘了青莲戒还戴在手上。 疏忽了。 “你既与木源宗有关，为何要隐瞒？” 灼华见对方不肯罢休，只得解释道： “晚辈并不真识得前辈是木源宗中的哪一位，对木源宗知道的甚少。 只是偶然得到木源宗的传承，因此不能随意将自己的底细和盘托出，只恐招来祸端。” 绿灵此时却并不好骗。 紧紧盯着灼华，似乎是已经识破了灼华的伎俩。 竟放声大笑，笑的花枝乱颤，眼泪都出来了。 “哈哈，哈哈哈哈……” 第227章 八方印 “真是寻寻觅觅，寻寻觅觅，我已不抱希望了，机遇竟就这么出现了。 老天不负我，虽叫我遇上了苏慕寒这个混蛋，却将你送到我面前。 我找了几万年了，所有机缘巧合之下落入此间的修士，我皆一一盘问，只有你一个知道木源宗的存在，真以为我随随便便就能放你走。” “小丫头你很谨慎，在强者面前还能装模作样如此逼真，本座差点就信了。” “前辈既知道了又当如何？”灼华此时被弱水抓住了脚腕，无法动弹。 对方的修为果真还是在自己之上。 此事败露，不知是福是祸。 眼前这叫绿灵的人是木源宗的叛徒，还是传道者。 经过几万年的折磨和摧残，对方的心智与行为是善还是恶，这都不得而知。 绿灵一步步踏在水面上，一双赤足带了些许急切走向灼华身边，细细打量，用手轻轻捻了捻灼华及地的粉纱裙。 “桃花树妖，化神初期。 青莲戒怎的就给了你呢。 老实交代，木源宗究竟如何了，青莲戒是你从哪儿得的。” 绿灵此时没有咄咄逼人，但又带着一种急切，似乎给予探寻什么。 然而灼华也没有放松警惕，心中还在想挣脱脚下束缚的可能性： “此戒确实是晚辈在秘境中偶得，不敢轻易示人，您所问木源宗确实早在几万年前便已经不复存在。” 灼华一双眼睛直看向绿灵，眼中一片坦然：“晚辈就算有所隐瞒，也绝无欺骗。” 绿灵：“是吗？你敢发道誓？” “晚辈敢。”灼华清亮的双眸毫无波动。 “你便不要急着走了。坐下来陪我看看你后面那群人是个什么情状。” “晚辈还有要事在身，若是前辈还有什么要交代的，但说无妨，晚辈必会会尽力而为。” 灼华虽然也想看看剩下那两个化形妖修究竟是为了什么来到此处，但一想到自己耽误一分时间，便不知道有多少草木小妖被捉。 “要事？何要事？”绿灵再次坐回了那棵花树上，拨弄了一下绿纱衣裙，好整以暇。 “晚辈一直在追查妖族四处捕捉草木小妖的事，如今也是追着化形妖族来到此处，因此想要尽快前去妖族界域。” “哦？还有这事？” “还请前辈通融。”灼华面带恭敬，本也未说假话，因此心中不虚。 绿灵：“这是真的？你独身一人潜入妖族，不为自己，只为他人？” 灼华只好将一切和盘托出： “晚辈借着木源宗的传承有幸修至化神期，如今修仙界妖族中只怕顶多唯有妖王修至化神阶。 晚辈占山修行，前一段时间便有妖族的化形修士捕捉还未化形的草木妖精。 晚辈不想用无安宁之日，便追查下去，才知妖族内部似是在祭炼什么邪术。” “你难不成还要与整个妖族为敌不成？” “如今妖族不像几万年前青莲仙尊在时的那般昌盛了。 如今的妖族界域被五千年前的一位飞升妖修冰雪封境，晚辈是来大陆北边寻些谈判的筹码。” “再说，草木妖怪如今在妖族的地位十分低微，倘若不早做准备，只顾明哲保身，那么灾难来临时身为草木一族，谁又能逃得过。” “如今晚辈和盘托出，绝无隐瞒。” “戒指是在秘境中得到，你可见到青莲仙尊了？” “见到了，不过只是仙尊残魂而已，将青莲戒给了晚辈后，便消散于天地。” “仙尊岂会真的消弭，她早已经飞升上界，我身为木源宗的弟子耽于情爱，不可脱身，辜负了仙尊创立木源宗的遗志。” “无垢之心，仙尊一向最重视悟性，不重血统高贵，难怪选你。” 绿灵说完这话叹了口气。 绿灵：“草木一族真已经大不如前了吗？” 灼华：“没了木源宗，草木族本就修炼艰难，草木大族大多隐世，不与妖族接壤。 更多的是一些摸不到化形边缘的草木小妖们，也是被兽族压一头。 草木一族本就修行艰难，您心中应是有数。” 绿灵：“草木族确实修行艰难，若不是青莲仙尊创立了木源宗，我们草木一族在那些强大的兽族面前根本没有话语权。 几万年都没碰上一个草木族妖怪，看来自木源宗覆灭，草木一族确是败落了。” 绿灵沉默了一瞬，将什么东西扔了过来：“拿着此物离开吧。” 绿灵朝灼华扔过来一枚八方印，八方印漆黑如夜，其上以红泥印着八面咒文。 灼华还在愣然此物为何，便被绿灵打飞了出去。 “前辈，您……” “我看明白了，你这小娃娃身负气运，道心无尘，哪怕没有高贵血统，却注定大道通明，无怪传承选中了你。 你这样的妖，倘若一日羽翼已丰，便该自立门户，到那时，你便会知道此物的用处。” 随即一甩绿袖，灼华消失在弱水之上。 回过神来已经站在暮寒山厚厚的冰雪中，山下是仍然躁动的成群魔兽。 一阵冷风吹来，灼华彻底醒了。 眼前再没有那一波绿水，也没有什么绿绮仙子。 灼华从那一湖碧水中回过神来，眼前恢复了一片银白。 绿灵独自坐在树梢，定定看着眼前无尽的一波碧水，又一次抬眼望向虚空： “师傅，您说我活到最后，是不是还是有点用处的。” 一滴泪坠入弱水无波的弱水中，溅起了微末的涟漪，湖面很快又恢复平静。 绿灵被困在此地，早已身死道消，要不是魂萤锁魂的同时又保她不死，如今大概也早已化作飞灰。 被奸人所骗，她也没有吐露过木源宗八方印的存在。 当年八方印的威力震木源宗八个方位，乃几万年前木源宗的护宗法宝之一。 当年的灭宗之难，事先被送走的几个传承弟子，为守护宗门根基，身怀宗门秘宝出逃。 绿灵回忆起当初苏慕寒拼命讨好，与她结缘，有几分出自真心，又有几分出自对木源宗遗宝的觊觎。 她不知道，也不想知道了。 若一日苏慕寒身死，她也要随之消散。 这数万年明明本体早已毁灭，却偏偏留一孤魂不死不生，这非人的折磨，她早就腻了。 如今她只要尘归尘，土归土，那姓苏的去死！ 第228章 失踪的妖族 绿水之上风吹水绽，自成涟漪。 绿灵的眼前出现了一面水镜，水镜中映出了森林中还在艰难前行。 那条通往沼泽洼地的山径不复当初灼华走过时的那样宁静，此时它变得杀机四伏。 此时六尔与他身边的化形妖修本来没有落后前面的人修太多，却在卧谷森林中走了半天，都没有遇上先他们一步的人修。 六尔一开始还纳闷，如今却变得苦不堪言。 山径开辟于茂密的森林中，山径两旁生长着无数绿植花丛，然此时它们都变成了索命的凶厉之物。 水镜中路边生出的艳丽罂粟花已经化作了万千索命的食人花，那原本硕大的花蕊瞬间从中间裂开，变成了锋利的巨齿，此时已经开始啃食一块从六尔身后那妖修身上撕下来的肉。 咀嚼声在耳边响起，轻咀嚼血肉的牙酸声音，令人毛骨悚然。 六尔即便是在妖族大将手下效力多年的化形妖修，此时也脸色惊变，完全失去判断力。 他们妖修化形了以后肉体的强度几乎可与灵器的强度相媲美。 他们的皮肉便是最好的防御武器，他们用自己的利爪尖牙去撕扯猎物，用最原始野蛮的手段去攻击。 他们为自己身体的强大而自豪，却平生未遇防线轻易被攻破的一日。 此时他们勉强穿梭在花丛中，艰难躲避恶花的攻击。 毫无疑问，倘若他们躲得慢了一步，便会化作花肥。 然而在他们前方雾气弥漫的地方，苏家韩家也陷入了不知名的迷雾中，在这迷雾中众人被白玉似的巨型蘑菇追逐。 两人高的蘑菇一蹦一蹦地穷追不舍，蘑菇伞轻轻一展，便吐出无数菌丝来层层缠住一群人，将人包裹成一个蛛丝状的蚕蛹。 众人四散逃窜，可谓是险象丛生。 绿灵看的津津有味，她不喜欢人族，当然也未必喜欢兽妖同族。 面前数个水镜拓展开来，清晰地映出众人在卧谷森林的情状。 卧谷森林是在沼泽中栖息的卧谷所守护的地域。 并不是所有人走着山径是危机四伏，也并不是没有人走的平平坦坦，就如这森林在灼华面前便并没有显露它的凶恶。 继灼华以后走在最前方的谢家和天祁宗的人也不是没有遇到磨难，只是相对于身后的人他们遇到的称不上是灭顶之灾。 大家相互扶持，拼力一搏，也平安到达了那处卧谷所在的森林沼泽。 此境衍生而出的卧谷森林乃几万年来绿灵出于寂寞无趣才创造出来的地方。 上古时期白沼古莲一脉对善恶极为敏感，擅分辨善恶，擅造衍生之境。 因此众人离开弱水后进入卧谷森林，走上那道看似寻常，却实则暗藏玄机的山径，他们的考验便开始了。 就如善者心中纯澈自然便走坦途，恶者手上多罪孽，自走荆棘之路。 灼华将暮寒山下的魔兽灭了干净，便离开了此处，毅然前往妖族。 妖族此时正值盛典之时。 妖族天性放纵，无拘无束，在这样的盛典之日便是载歌载舞，盛大欢庆之时。 灼华日行万里，越过了天山，来到了妖族内部在地下的赤城。 赤城乃妖族在地下的都城。 灼华以化形妖修的形态进入妖族，妖族许多能够口吐人言的金丹妖兽，及种族特殊可以化作半人形态的妖族们将盛典办的格外热闹。 毕竟妖族在冰雪之下生存已久，习惯了不见天日与贫瘠的生活。 这次妖王陛下下令大办的祭典便是一次万妖同乐、彰显妖族国力的机会，但凡是极海雪原的妖族谁不为此感到欢欣鼓舞。 灼华穿梭于比起人修地界的街坊集市也毫不逊色的街巷，耳边是各种妖怪的交谈声。 她在妖族的街市上看到不少半妖，他们或露着一双兽耳，或有一个长长的鼻子，又或者生的半人半马。 妖族不愧是妖族，妖族中容纳的同族才是灼华所见种类数量最多的。 她自己也对妖族有了更深的了解。 地下城虽看不见月亮或是太阳，也分不清白昼与黑夜，但此时的街上十分亮堂。 灼华坐在一处由狸猫半妖支起来的烤肉小摊上。 听着耳边妖族们粗手粗气的交谈声，她轻闭双目，无数嘈杂的声音穿过耳边。 直到隔一条街的摊子上，两个妖怪端着酒碗在交谈些什么。 那两个妖怪一个是牛头人身，一个是一只金丹后期的熊兽，二人大口牛饮着碗里的酒，对讨论起今年庆典来妖都朝拜妖王的几个隐世妖族。 “本来每个十年那些隐世妖族会派人来妖都向妖王陛下献礼，往年只有五六个家族跑的勤，我听说今年的竟有十数之多。 不知道这是怎么了，是因为祭典的缘故吗？” “还能是因为什么，依我看，无非是如今魔灵肆虐，他们在人修地界隐居修行也是隐不了的。 人族本也与我们妖族不睦，那些隐世妖族本来清高，不愿回归妖族，只求一个避世修行，壮大家族势力。 如今呢，可是没辙了，是想借着这次妖族祭典回来巴结咱们妖王陛下呢。 咱们妖王陛下如今早就是元婴后期修为，乃九尾天狐的后代，更是修炼出九尾。 几乎可以说是妖族历史上最厉害的妖王之一，咱们迟早会跟着妖王陛下过上好日子的。” “是啊，我都快忘了见到日光是什么样子的了。” 那牛头双目看向那虚空中的一片漆黑，心中有些回忆不起来外面的日月了。 “不过你听没听说，这次啊，不仅仅那些隐世妖族出来了，就连那北境的雪莲一族都派人来了呢，派来还的是化形妖族。” “只是我听说最近妖族内部发生了多起草木妖怪失踪的怪事。” “这是真是假，我怎的没听说，正是盛典之际，妖族怎会允许发生这样的事？” “我说的真是虚的，别的先不说，就说这些不远千里万里前来妖都献礼的隐世妖族中便出现了草木妖怪失踪的事。 我刚从妖宫之外不远的行宫来，可听到了那附近的人说隐世木族丢了几个小妖，正四处寻找都找不到呢。” “你既从那边来，可知是哪家的妖丢了？” “还有谁，就那个雪莲一族呗，还有扶桑木族，他们两家都有丢妖的。” “真假，这也太明显了吧，捉那些不入流的小妖也就算了，这刚来妖都得隐世木族也不放过，这背后的势力真是嚣张。” “可不嚣张吗，咱们妖族的草木本就不多，只有那种皮糙肉厚，耐寒耐干的才能在地底下生存。 我看那背后的人就是一时在族中捉不到什么的草木妖怪了，才急慌慌的下手。” 那牛妖满眼困惑，这事发生在庆典时分，为何没有及时查出来严惩呢？ 于是疑惑地问对面的熊妖： “这事咱们妖王陛下可知道？咱们妖族那些化形大妖怪们不管？” “你可拉倒吧，那些草木妖怪们本就不值一提，他们能给妖族带来什么，孱弱不堪不说，也结不出什么果子来，实在没用。 咱们妖族以实力为尊，哪里有他们人族那么多表面一套背后一套的规矩，没有实力，就是没地位。 还好咱们不想他们，这草木妖修行本就困难，不乖妖王陛下不给他们做主。” “若真是如此，岂不是叫那些前来献礼的草木族寒心？” “你可得了吧，你这头牛什么时候还挺通人性，是不是你祖上被人族役使的骨子里还留着人族那一套。” “你胡说什么？！我祖上可是青牛一脉，乃不周山出来的大妖怪中的一个。 你这笨熊才是！起码我没来妖族前，还见过外面的天地，你嘞？ 打生下来连月亮长什么样儿都没见过！一直缩在妖族里，你没出息！” 一熊一牛说着说着便急了眼，撞翻了桌子扭打起来。 见二人扭打在一起，身边的妖族们都对此见怪不怪，毕竟妖族许多种族都是如此，好战易怒，天天都有当街便扭打在一处的。 就是打输了，被杀了也只能自认技不如人，死的也不冤。 第229章 木族献礼 二人很快扭打到了街上，引来好事的妖怪呐喊围观。 灼华听着耳边传来的声音，将手中灵石在烤肉摊上一放，起身便往朱雀大街的行宫方向而去。 狸猫妖见灼华离开，拿起桌上灵光熠熠的灵石，猫眸瞪得晶亮，难得有这么纯粹的灵石，这位客人出手真是阔绰。 是夜。 “明日我们定能登上祭祀大典的三千台阶，与妖王同祭。” “对啊，除了妖都的几大家族之外，唯有扶桑一族与旭日金光葵一族能与我们雪莲族并驾齐驱。 除此之外，那些血脉不旺，实力更是不起眼的什么参族、天音树族、竹草族皆没有资格登上祭典与妖王同台祭祀。” 一个雪莲族的小娃娃与一个须发皆白的老头对坐于桌案前，正探讨着第二日的大典献礼盛况。 女娃娃粉扑扑的小脸上带着一种天然的傲气： “雪倾爷爷，明日的大典对我们真这样重要吗？ 我们一直居于北境雪山之巅，也没什么人修来打扰我们修行啊，自由自在的不好吗？” 粉雕玉琢的女娃如一个冰雪砌成的雪娃娃，脸颊含着粉晕。 虽说因为家里长辈为了这次献礼给她吃了许多天材地宝，才助她维持更久的化形时间。 但她与雪倾这样活了千年的老妖怪相比，想的还是太简单了。 “当然，雪莹，你是雪莲一族的郡主，我们雪莲一族本就是高山之巅的木族，生来便得冰雪的眷顾，有一颗利于修行的悟道之心。 我们一族当年也曾辉煌过，如今却大不如前。” “你可还记得爷爷说过的？” “记得，当年我们雪莲一族可是能够与兽族匹敌的存在，如今我们想要兴盛族群，便要借妖王陛下的势。 但即便如此，我们也当不卑不亢，在妖族大典上展露我们一族应有的气度，不可被那些常驻妖族的兽妖们看扁。” “没错。哪怕我们草木一族如今势微，但我们也有不可取代的作用。 妖族界域冰雪上千年，因着我们雪莲一族的特性，比起其他隐世木族最大的优点便是能够轻易适应现在妖族的环境。 且我们这些在人修界域隐居的木族，对人族本身的了解比妖域本土的妖要多得多。 鉴于我们木族在妖族之中不可或缺的作用，妖王陛下才会在大典之前，发来请帖，邀请众木族名正言顺地来妖都献礼。 那旭日金光葵族一来到妖都就开始派她们的圣女勾搭妖都的化形妖修。 这些木族都铆足了机会就为了得到妖王陛下的青眼，在现在的妖族中站稳脚跟。 我们雪莲一族自然也要抓住这次机会。” 雪莹似懂非懂，但听到雪倾族长的话，她心中也下定决心，明日一定要好好表现，绝不叫人看轻那个他们雪莲一族。 “可是爷爷，咱们这次带来的族人中失踪的两个小妖到现在都没有消息，我怕是不是我们被妖都的一些兽族盯上了？” 雪莹一想到自己的族人莫名失踪，虽说献给妖王陛下的宝物完好无损，但她们的族人却被莫名掳走。 她看向自己的小胳膊小腿，心中有些发怵。 “乖雪莹，被抓走的虽说是咱们得同族，但眼下最重要的是明日的献礼，我们若是能在祭典上得到妖王陛下的青眼，何愁找不到他们。” “当然若是那该死的妖族今夜还敢再来，爷爷一定会把他留下。” 雪倾长老的眸中闪过一丝阴霾。 同族刚来到妖都便遭遇这样的事，雪倾心中也不无愤怒。 但并非只是他们一族出了这等事，就连扶桑木族、参族也丢了同族，只不过都是一些不值一提的小妖，修为尚支撑不了人形。 这当然不是什么好征兆，然大典在即，木族丢人的事妖王陛下不知为何也未曾表示什么，大概是妖族大典在即，妖王也分不开身。 他们丢人的木族自然也将事情报给了管理妖都治安的大将——伏居，但对方派人搜捕全城也一无所获。 当然听说扶桑木族的人已经多次去追问，却也未有音讯。 妖族大典在即，他们过于追问自家小妖的踪迹，似乎也显得不懂事。 且雪倾心中有个不大好的预感，只怕是即便他们一味追寻也未必寻得到那几个族中小妖的踪迹。 只因那些小妖是莫名失踪的，了无痕迹，发现的时候人已经不在了，甚至无人知晓是什么时候丢的人。 能做到这般，甚至不叫他察觉，必是化形期以上的妖修。 也许雪莹说的是对的，他们不该来妖族，但如今已经是回不了头，只能尽人事听天命。 如今魔气肆虐，妖族不知道适何原因，反倒相对安宁，他们这些草木族需要现今妖王的庇护。 因此他们这些初入妖族的木族，此时更不可太过高调。 倘若他们只得将自家的人盯紧，绝不给那歹人可乘之机。 今日是众妖族观礼之日，盛典的第二日由妖王陛下祭祀。 今夜几个实力相对强大的隐世草木族们笃定自己所在的族群明日必能成为为数不多与妖王台祭祀的妖族中的一个。 然而刚不久，妖宫中便传下妖王的诏令，命明日所有木族皆可前来大典观礼，无一例外。 这下罩在几个丢妖木族头上的阴霾一扫而散。 按理来说，按照规矩妖族内部只有显贵的几个大族才有资格与妖帝同台祭祀献礼。 本来有的木族是不能参加的，只能站在祭台之外，三千台之下观礼。 如今可好，妖帝陛下竟特许他们参加此次大典祭祀。 当行宫中所有木族接到诏令时，灼华在此蹲守一整天，当然也知道了妖帝的诏令。 与他们的欢心不同，灼华心中反倒是一沉。 莫非妖王们总是喜欢在这样的大日子将丑事披露到台面上来，好做到“真相大白”。 灼华离开了行宫。 经过一番探听，找到了妖族大将伏居的住所。 当初的银狼真君口中便提到过伏居大人，可见是在伏居手下做事。 伏居乃是妖帝手下现今唯一的大将，真身为饕餮所化，十分厉害。 第230章 剑指东方 灼华借着蓝息铃的敛息之力，轻松便潜入了伏居的地宫府邸。 哪怕府邸外明显有妖将重重把守，府邸内部亦有阵法防御外人入侵。 然这些手段实在拦不住灼华这般化神期修为的大妖。 伏居地宫。 “今日便不必在抓了，明日大典在即，切莫太过引人注意。” 伏居坐在自己的兽皮宝座上，居高临下地命令底下的人。 “是，想来主上与妖王陛下的大事将成，明日便是圣器炼成之时，属下便先预祝将军旗开得胜。” 伏居沉吟一声，心中却仍有些不宁。 六尔去北境已经过去很多天，明明交代过须得大典之前归来，如今却连个人影都不见，定是出了什么意外。 可他分明收到六尔调派了两个北境化形妖修的君报，且他们皆是战力强大的好手，若真出了意外，会是什么势力导致。 北境那几个修仙世家在战力上与他们妖族一比，根本就不够看。 究竟是出了什么事，派出去打探消息的妖也没有丝毫收获，他们去了北境一个叫暮寒山的地方，便如销声匿迹了一般。 伏居不知道的是，三个化形妖修如今唯余其二，且此时都成了绿灵境界中的玩物。 “不不不——，啊——” 六尔的凄厉的喊声惊起了卧谷森林中不知名的鸟兽，几只长而嘲哳的粗粝鸣叫声引起了林间更加凶狠的野兽怒号。 六尔此时身上的黑袍已经破破烂烂，被吓得现出了半个原形，林间一只半人半猴的生物狂奔而逃。 鉴于身后化作黑炎索魂驹的独角兽刚吃了同伴的一只手臂，六尔跑得贼快。 谁知道那独角兽的心脏竟是个陷阱！ 本想带着另一个同伴尽快离开，才在卧谷那里选了独角兽的心脏。 结果他们刚动手，那纯白无害的独角兽竟一踏马蹄，脚下黑炎燃起，化作了转吃人魂魄的索魂驹。 他的同伴已经半死，要不是他引开此兽，只怕是那人已经化作邪驹盘中餐。 他们走了许久都不曾看见那些可恶的人修，一路披荆斩棘竟还是走到绝路上。 那仙女似的绿衣女子果然毒辣，根本就是想将他们玩死。 这绝对不行！ 他还要回去追随伏居大人开辟妖族的盛世！还要随着伏居大人走上妖生的辉煌。 绝不能死在这里！ 六尔的逃亡远远还未结束。 绿灵仙子在水镜中看的津津有味。 距离上次来人已经会死一千多年前了，如今一来便来了一群，有人也有妖，倒也热闹。 另一面水镜中正映着火海地狱之景，十几个人修整无措地站在其中，火焰中他们感受到滔天灼热与毁灭之意。 他们几乎看不见自己脚下踩在什么地方，也不知道下一步该在何处立足。 众人在谢岭南的带领下领受火海心魔狱的炙烤。 身边已经有万鬼缠绕嘶吼，有人已经开始哭闹，责怪谢岭南带领众人的选择。 倘若当初选了取回独角兽的心脏，绝不会有现在这样的危机。 众人心中不说，但已经偏向责怪另一种选择，关乎众人性命之事，绝不该妇人之仁，狠狠心拿回独角兽的心脏，便可以离开此地。 然此时一切为时已晚。 众人很快在恐惧中失了心智，发疯痛苦嚎叫。 谢岭南对此对此也无可奈何，她本能觉得那取回独角兽的心脏绝非什么好的选择。 与火海心魔狱相比，这个选择看似简单，而又过分可疑，因此谢岭南还是坚定地相信自己直觉的。 加上谢家人对她的肯定，很快局势便稳定下来。 谢岭南表现地太过镇定自若，令众人也不自觉安定了许多。 谢岭南面对众人直言自己的判断，劝众人保持冷静，心中没有惧怕，才能平安穿越火海。 说完，也不管身后众人的言语，自己朝着火海深处的一角倾身而去，转眼便在万鬼群舞的火海中消失了踪影。 对此众人震惊。 谢家人见此当然也在谢陵的带领下毫不犹豫朝着谢岭南的方向跟随而去，紧接着天祁宗的长老们也一同朝着他们消失的方向跟上。 随后跟上来的弟子有的身上已经有了深刻可见骨的伤痕，有的却惊讶的是那灼热的火焰竟没有想象中那么可怕，没在身上留下任何痕迹。 直到众人在沼泽巨人卧谷巨大的手掌中醒来，嗅到森林薄雾中那青草淡淡的湿气，才恍然自己只是做了一个梦。 然醒来的众人依然是有的人身上凭空出现骇人的伤口，仿佛是被火海舔舐留下的创伤，有的人只是恍如做了一场梦，醒来平安无事。 火海心魔狱真如他名字一般，非意志不坚者不能渡，非勇敢者不能渡。 虽说是心魔考验，却也并非毫无损伤，勉强自渡者，便会为自己的不坚定而受灼伤之苦。 绿灵对他们完成了第二次的关卡并不惊讶，毕竟这样的考验并能够阻碍意志坚定的勇敢者。 在谢岭南的带领下，众人要不了多久便可离开此地。 然而六尔和他那缺了一条胳膊的同伴是凶多吉少了。 夜晚的伏居府邸实在阴暗无声，然而灼华还是凭着敏感的神识五觉轻易躲过了一切藏在暗处的陷阱与机关，进入了伏居的地宫。 此时地下的伏居与两个刚掉派来的手下正站在地牢中，看着头顶越发炼化成熟的浮屠鼎与寂灭剑。 这两样神兵若是炼成，必能够成为屠尽天下，令妖族站在三族之上的利器。 此物用草木之妖的生机之力炼成，寂灭剑毁灭生机，浮屠鼎夺取吸取。 所有人修灵秀之地，灵气浓郁之所在，以浮屠鼎将地脉之下的灵气与生机尽数夺取，便可将人修栖息之处化为一处死地。 利用浮屠鼎再将夺取的生机灌入妖族界域。 到时哪还会有什么人族戏称的极海雪原。 不仅妖域会变成整片大陆灵气最聚之所，人修与魔修也都要向他们妖族俯首称臣。 作为妖族大将，征战四方，为妖族开疆拓土，才是他伏居毕生所愿。 伏居，伏居，堂堂饕餮凶兽蛰伏数百年，便是为了明日。 第231章 夜袭 然而浮屠鼎与寂灭剑的光华流转，那股可怕的毁灭气势充斥着整个地牢空间。 小妖们比起最初的时候已经少了许多，此时幸存到如今的他们不再有力气哀嚎，而是只剩下几只七零八落的跌在地上。 潮湿的草垛上一只灰黑色的老鼠窜过去，不知是不是被昏暗阴湿的环境滋养，灰老鼠的个头很大。 下一瞬伏居抬手隔空一抓，巨鼠便浮在了半空。 那在半空中剧烈挣扎的灰黑色老鼠下一刻便被扔向了浮屠鼎。 可惜那巨鼠刚一接近鼎身外围的绿色灵光便化作了一具巴掌大小的白骨，摔在地上，摔了个粉碎。 伏居见此嘴角出现一丝微不可察的笑意。 数百年的筹谋眼看就在明日。 身旁的两位副将看到这一幕心中欣慰的同时也添了一丝凉意。 灼华闯进来刚好看到了这一幕，也注意到了躺倒在牢狱中的草木妖精们。 这些草木妖精剩下的不多，许多都显出明显的灰败枯萎之色，身上灵气稀疏。 若不仔细注意他们身上那稀薄的灵力波动，还以为是褪了色的凡草。 这些草木妖怪们只有三四个看出来样子还算鲜亮，周身灵气波动明显，只是也痛苦地哼哼着。 他们身上的生机之气还在不断地被抽取进入那半空中被祭炼的巨鼎中。 鼎中尚有异物隐隐露出剑芒，剑芒幽深可怕，似乎从深渊中炼化的邪器。 两件神兵所散发的灵威绝不亚于一品灵器，宝物的灵威几乎可以与神器媲美了。 但无疑这是两件不祥之物，剥夺生灵的生机炼化法器一般是只有魔修才会用的手段。 灼华手指轻轻一动，一片花瓣化作流光斩断了那道横亘在半空中的生机之桥。 供给被陡然中断，半空巨大的炼化鼎中发出轰然异响。 伏居一双利眼射过来。 灰暗阴湿的地牢中竟凭空出现了一位粉衣女子的身影，她与这昏暗的地牢格格不入，不知从何处而至，独立于地牢中，如花瓣般不染纤尘。 这巨大的动静，三人这才发现了灼华的身影。 之前竟没有丝毫察觉此人已经出现在他们身后。 意识到这一点，伏居身后的两名副将惊出一身冷汗，眼神颤抖，急急将目光投向伏居身上。 几乎是出自妖族的本能，他们明显意识到眼前这女子必是超乎想象的强者。 手中剑戟竟有些使不上力气。 “大胆，何人！”身为副将的左铎震惊的同时也不忘斥声警告。 然而他的余光中，伏居将军亦是愣了一下，眼中紧紧盯着眼前突然出现的粉衣女子，并未急着做出反应。 与他并肩而立的右逸呲着一口尖锐的利齿，眼中凶光毕露，全身的每一根汗毛炸开。 伏居双目微眯：“你是何人？” 灼华轻笑一声道：“我是何人？说了你们也不认得。 倒是你，堂堂妖族大将伏居将军，缘何杀害同族炼化邪器呢？” “据我所知，就算是妖族也不能随意虐杀同族，您如此行径不怕被万妖耻笑？” 面无表情听了灼华的话，伏居突然张口大笑。 “哈哈哈哈——，耻笑？这是本将军近日听过的话里第二可笑的话。 你可知道比你说的更可笑的是什么？” “很久以前有人同你一样可笑，他以为妖族的未来系在每一个妖族身上，并非只依靠妖族实力强大的那些妖族便可振兴整个妖界。 他说的话很有道理。 只是世上有道理的事情太多，我们妖族遵从血脉本能，不管是茹毛饮血也好，弑杀野蛮也罢，这就是我们妖族的道，是天地初开便注定的天命。” “弱者本就没有生存的权利，弱的妖也是，他们注定成为强者的武器，本座将他们用在有意义的大事上，他们也足以瞑目。” “左铎右逸你们退下，此人不是你们对付得了的。” 转眼间，巨大的毛尾朝天际轻轻一扫，一只牛身人首的巨兽出现，脚下出现地裂，巨兽的身躯几乎充斥着整个地牢。 巨兽一声巨吼，声如婴孩。 灼华见其腋下有目，虎齿人爪，甚是骇人，真如《神异西荒经》中所述，其外形无愧于饕餮的凶名。 “大人，我等来助大人一臂之力！”左铎手中枪戟三面锋刃寒光四溢。 右逸一挽长剑便先一步毫不犹豫朝灼华刺去，悍不畏死，此时似乎已经全然不畏灼华的强大，妖将的骁勇便如此可见了。 但即便如此，灼华也不会将他们二人放在眼里。 待放出化神期威压，二人矫健的身影便被顷刻折倒在地，发出坚实的砸地声。 伏居自己也显然意识到眼前这妖已经超越元婴境，如自己预想的那般，是传说中仅凭借一人之力便几乎可以横扫半个大陆的化神期修士！ 伏居自己本也是元婴后期的修为，然而这么多年对妖族大小事的筹谋规划，本就叫他不能全心投入修行之中。 因此当初近千年前的三族大战中，自己受的旧伤基本痊愈，此时也已经摸到一丝化神境的门槛，却并不能够成为妖族中第一个突破化神境的妖修。 本来他一直不曾向任何人透露自己旧伤已愈之事，就算是对妖王也一直隐瞒。 本以为自己与妖王必有一个在百年内能够跨入化神期，成为当之无愧统领万妖的妖族。 如今看来还是自己一叶障目，世间天外有天，人外有人。 自然也有人比自己气运更强，天赋更高，修行更快。 如今说什么都没用了，眼前人来者不善。 然而越是面对强敌，越是不能坐以待毙，只要有一线生机就须有破釜沉舟的一战之心。 伏居不愧是伏居，哪怕是被灼华的威压震慑，身上的煞气反倒更重。 灼华低眉立在原地，一枚花瓣风过无痕般飞入身后的牢房。 早已脱力靠在牢房中的一名小妖动了动。 下一刻，迎面便袭来了根根寒毛如倒刺的饕餮巨尾。 灼华手中青光一闪，青练便从腰间长笛化作一柄碧剑，横亘在身前，挡下了伏居原身的一击。 伏居久经沙场，看到灼华的那一刻，哪怕对方并没有灵威外放，也立即意识到面对眼前人是自己必须最开始便全力以赴的强敌。 第232章 交锋 因此直接便化作原形对灼华展开攻击。 灼华手中青练一出，抵挡住巨大的带刺毛尾。 然而下一瞬那些离灼华方寸之远的锋利毛刺，化作千万柄漆黑的针芒，激射而出，朝着灼华面门而来。 灼华目前那瞬间鼓动的肌肉和令人心寒的毛刺状若呼吸一般，便立即让她意识到不妙。 这样近的距离，若是换了别人定是躲不过去，被无数饕餮的毛刺穿透身躯，必会暴毙当场，死的相当难看。 伏居刚一出手便是十足的狠辣。 然而伏居巨大的金色兽瞳中只看见无数漆黑淬着毒的毛刺穿过空气，死死钉在了牢房的地面。 原来站在那里的人早已消失不见。 此人的消失，他甚至没有半点察觉！ 下一刻眼目先于感知，只见无数的粉色花瓣已经悄无声息地出现在身侧，包围了牢房的每一个角落。 灼华手中青练剑指半空，无数桃花瓣随着围绕碧色长剑的气旋散落而出。 就如花朵生于碧丛，层层缠绕着灵气附在剑刃上，将每一个角落笼罩在一片烟色云霞中。 意识到自己被须臾之间困在了原地，伏居双目微张。 这就是化神期。 化神与元婴一境之差，便宛若天堑。 在灼华的威压下，左铎与右逸二人勉强用手中的兵器插在地面，才能避免双膝跪地的丑态。 然二人面对强敌确实无法还手，却也是跟在伏居身边多年冲锋陷阵的妖将，并非面对强敌便坐以待毙的妖。 灼华的威压范围中二人几乎不能动弹，然而左铎咬牙望着灼华的背影，最后用尽全身力气握紧手中长戟。 将灵力全部灌入其中，朝着灼华的方向狠狠掷去，长戟冲破重重威压激射而出。 在一般修士眼中，这元婴妖修的全力一击必是强袭，一时之间对上，能够毫发无损躲过去的没几个。 然而灼华身影未动，一片娇弱的花瓣便与长戟的寒刃交锋，二者于空中相撞，发出激烈的碰撞声。 火花飞溅，长戟断开，结局以刀锋深深插进灼华远处的石壁告终。 包围着自己的千万朵桃花，每一瓣都汇聚着令人畏惧的灵力威压。 不仅如此，伏居感受到其中蕴含着难以想象的力量，似乎只要自己一触碰，便会被撕开血肉。 伏居心知这一役几乎是死局，对方是冲着自己的命来的。 想到这，伏居巨大的金色瞳孔中映出了尚浮在半空，因为断了供给灵光有些微暗的青铜巨鼎与宝剑。 鼎与剑未成，却早已具备夺取生机的威力。 这么多年的积累，不是白费的。 只要献上祭品，哪怕付出一些生机的代价，也能与这化神强者拼上一拼，说不准便能搏出一线生机来。 只是视线刚一划过前方的地牢，老钟已经没有任何草木妖怪的踪迹，牢房里人去牢空，竟是空无一物。 伏居咬咬牙。 看了眼早四肢被压在地上动弹不得的两名德得力妖将，心中已暗下决定。 多年对剑鼎的祭炼使伏居对二物异常熟悉。 此时心念一动，拼着全身沐浴在血光中，身上的鳞甲皮毛被片片桃花切开，片刻的摆脱了桃花杀阵的封锁。 冲破束缚那一刻他终于知道花瓣上那股令自己悚然的东西是什么，那是如山岳般侵入识海的神识攻击！ 若不是伏居身为妖族大将本就意志超乎寻常的坚定，此时大概已经倒地不起。 挣脱束缚的瞬间。 他便毫不犹豫伸出巨大的兽爪袭向了两名妖族副将，二人还没来得及逃跑便死于伏居的掌下，此时灼华的威压倒时方便了伏居的打算。 下一刻伏居在祭出二人生机的同时，也祭炼了自己的部分生机。 本来想要炼化一鼎一剑必须以最纯粹的花草之灵来献祭，如今却顾不了这么多了，哪怕法器有了瑕疵，在这种生死攸关的形势下也无可避免。 有了两个元婴修士的生机献祭，那散发着不祥灵光的青铜巨鼎发出寂灭的嗡鸣回荡，这声音似乎来自地狱深处，令人心下狠狠一沉。 伏居自己眼看着浮屠鼎生效，心中却并无太多欢喜，此器不祥，尚未炼成，还吸了自己一部分生机，也不知到时是否会噬主。 可惜眼下顾不了这么多，先度过这一关再说。 浮屠鼎鼎身巨大，本悬于半空，此时发出沉闷的轰鸣声，仿佛从沉睡中醒来，叫嚣着毁灭与吞噬。 伏居的兽身此时沾满鲜血，此时也强撑着被重伤的识海，维持着缩小的兽形落在地上。 即便神兽重伤仍旧双眼死死盯着自己的敌人，视线一刻也不离开。 这时，自半空的青铜巨鼎中立刻传来一股可怕的吸力，不知不觉地牢中关押的所有妖怪们都感到了一阵窒息。 起初众妖身上的生机悄无声息地如抽丝剥茧般被汲取，转瞬便又化作涓涓细流，一道道深浅不一的生机之力被汲取。 浮屠鼎的嗡鸣声响起灼华便感到了一丝不适，身上灵气也莫名受到牵引。 生机的丝丝流逝让她终于明白这一切的原委。 她一直奇怪这些妖族为什么要不惜踏入人修地界也要大肆捕捉草木妖怪。 但仔细想来献祭本就有许多种，越是珍贵稀有的祭品便能炼成愈是威力强大的功法、宝物。 就如魔修用九百九十九个童男童女炼成盖世魔功，为祸修仙界，就如愈是凶的邪气愈是需要纯洁之物来祭炼。 至洁造就至邪，至善造就至恶，便是如此这般。 草木妖精已经是妖族中最灵秀的存在，天生地养，妖身纯质无污，自然是炼就至邪之气的好材料，草木妖精的生机之力自然比那世所罕见的灵宝灵矿更为珍贵。 而用生机炼就得邪器又能用来做什么呢？妖族一直以来用侵杀与掠夺最想要换得的又是什么？ 被千雪妖王冰封五千年的妖族界域，寸草不生的妖族领地，妖王的野心，伏居的隐忍蛰伏。 一切是为了什么？ 原来夺取生机的另一面便是给予，这是何等邪器？ 第233章 首战告捷 想要炼成这样的邪器又是从何时开始的献祭？ 这期间又死了多少无辜的草木妖精。 难道它们弱，就理所当然成为整个妖族的牺牲品？ 难道为妖族的未来奉献生机就是如此神圣的借口？ 举整个草木妖族拼一个与他们无关的光明未来又是多么荣耀之事。 慷他人之慨名留青史又有何可夸耀？ 那些大义在毫不留情的掠夺中只能是邪道！ 此时的灼华心中有一股愤怒，不知是替自己还是别人。 世上本就有些自命不凡或是本就命定不凡的人妖魔。 他们心中往往装着一些宏大到几乎难以实现的宏志，并且为此永不妥协。 这些人是天才，是枭雄，或是一些做梦的凡人，但这些人又无一例外都是疯子，当然他们自己未必知道自己是疯子。 那些以自身为牺牲奉献换来和平与安宁之人才真可称上一句青史留名。 而那些无法看到他人疾苦，只一味追求心中“大志”的人，他们也应当在某一天一败涂地。 灼华抬手间青练已经重新回到腰上，手掌中现出一闪红光。 蓝息铃的清音长留心间，不管走到哪里，灼华心中皆是自然清明。 而掌中那缕鲜艳的红绳已经化作一道通天红绫，携着无边煞气凶狠地直冲天际。 邪气自有煞气来降。 半空中的青铜巨鼎就如同在浓绿色火焰中灼烧的火器，愈演愈烈，灵光中时刻透露着危险。 能够夺取生机的灵宝，只有在传说中听过。 巨鼎中的灵光愈来愈盛，然而下一刻却再次被打断。 红绫在迎风招展，赤红的煞气倾泄而出，化作了汹涌的瀑布洪流，朝半空中的剑鼎湮没而去。 绿色的掠夺灵光与赤色煞气相撞，绿光大作，又很快被吞没。 灼华手中不停捏诀，操纵那团红雾不断压缩。 红绳对她的也并非全无影响，煞气由海底通天的魔气炼化而来。 灼华操纵此器，须坚守明台，保持清醒，一刻都不能被煞气与邪器侵扰。 然而哪怕接下来恐怕要对付更加棘手的妖王白冕，此时也不能放着这样的邪器不管。 灼华心中有一种预感，这样一双现世便可以掀起腥风血雨的法器，决不能轻易流落出去。 随着灼华手上的动作越加凌厉，只见半空中那通天的煞气化作红雾，慢慢将绿色的灵光包裹再包裹。 直至一团红色的雾气中不再露出丝毫绿色灵光，翻滚着的一小团红雾飞旋着缩小至巴掌大，落回到了灼华的掌中。 灼华看着掌中缩小的半神之器，包裹在外层的红色浓雾慢慢散开。 随即化作了一条小小的红绳，自上而下将整个青铜小鼎连带鼎中的青铜长剑封印了起来。 青铜小鼎中仍旧传来那股不祥的气息，这种一切归于沉静的寂灭感受，便如深秋万物凋零，一切生命都归于寂静。 这种感受叫灼华本能的不喜。 这用无数花草妖怪生机炼化出的半神邪器本不该存在。 它的存在若是被修仙界中的任何一股势力得到，都将是一场浩劫。 此时被关押在地牢中的众妖们大多被抽取了生机摔倒在地上。 伏居的身躯已经缩小了许多，这大概不是他能够控制的，他的伤势远比自己想象的更重。 元婴后期终归是不能战化神的。 灼华看到躺在地上无力起身的饕餮异兽，走近了几步。 “我一路走来，妖族们心中身经百战，最杰出的将领非伏居将军莫属。 由此看来您这妖族大将做的是好的。 妖族历史上像你这样既有丰功伟绩又得妖众民心的大将没有几个。 他们大多心有宏志，或想当上妖王，或征战四方，追求的最后无非都是青史留名。 伏将军大抵也是如此吧。” 伏居金色的瞳孔一眨不眨，直直盯着面前说话的灼华。 眼中仍旧凶狠，却透露出一丝不甘与愤恨。 别担心，我不会杀你的，至少现在不会。” 听到灼华的话伏居不禁微微瞪大了眼睛，对方收服了浮屠鼎与寂灭剑，却不杀他。 不过也好，生死之间，亏了这妇人之仁，才可生还。 不过他日若再相遇，他必会报今日之仇。 伏居金色的眸子微微舒展，丝毫不屑隐藏自己的心绪。 “你该不会以为今日放过你，他日便能报仇雪恨吧？” 微冷的语调在阴湿的地牢里上扬，如玉珠走盘，深湖裂冰。 如雪花无情地打在伏居心上。 伏居肉眼可见得僵了一下。 灼华对此毫不在意。 心中却不禁吐槽。 极海雪原的这些妖族们与人族相比还是太过头脑简单，在大事上谋也不成，武也不成，无论隐忍谋划都稍稍逊色于人修。 为何就不能取长补短，如千雪一般广开门路，将本能中的野蛮与侵夺放一放。 只盯着眼前那些利益，又能够得到什么？ 灼华对自己的修为心中有数，直到修至化神期，身上的修为将来也只会有增无减。 几百年都不曾突破的沟壑并非一朝一夕便可突破。 他们不见的团结，也不见得安定，更没有为种族牺牲的大无畏。 因此如今的妖族并没有什么足以令她惧怕的。 来之前她便没有诛杀伏居与妖王的打算，妖族内部并不见得多么团结。 如今的妖王白冕若是身死，虽然叫他们的目光无瑕再着眼外界，但妖族却会陷入混战。 大妖之间对妖王之位的争夺，妖众们的生活苦不堪言，这也并非她想要的结果。 今日不杀伏居，也不杀白冕，不是托大，也不是心软，而是当下形势之必然。 她有自信，就是再给如今的妖族五百年时间，也不会有妖能够站在和她一样的高度。 通感天地的化神期。 不潜心修行参悟道法，一心钻营利益者，不与天地共鸣。 天道不会认可，亦不会降下大运。 有白冕伏居这样野心勃勃的妖主，他们统治之下的妖怪们自然也无法突破自身的限制，跨越修行的沟壑，修为大成。 伏居金色的瞳孔中终于出现一丝裂痕，激愤中那张肖人的脸上出现些许纹路，似乎平添了几分狰狞。 随即空气中传来一声轻笑，地下深处的地牢中刮起一阵大风，无数桃花瓣子聚拢到女子的裙边，飞入她的裙摆便不见了。 第234章 妖王白冕 回过神来女子的身影已经消失在目前。 伏居在神识恍惚中陷入沉睡。 灼华走后，整个地宫陷入一场无人的静寂，就如大战过后的萧条，而这里发生的一切一时半会儿却不会叫人知道。 这一夜里的将军府看似平静无波，内里却翻起了惊涛，整个将军府被无声的封禁。 没有人会去地宫，也不会有人知道它们将军府的主人此时已经躺在地宫深处，重伤昏迷。 当然，不久后妖族大将军伏居被不知名修士重伤的消息便会不胫而走。 不过这也是数天后的事了，到那时整个妖族都已经天翻地覆，谁还会再理会伏居将军的苦楚。 妖族生活的地下城池中永无白天黑夜之分，此时地下世界之外的天已微明。 今日的妖族祭祀大典也必将是个格外“盛大”的日子。 灼华离开伏居将军府后，便放走了两只扶桑树族的小妖，据两只小妖所说，隐世于人修界的草木妖族因盛典祭祀之日齐聚妖都。 本来除他们以外还有其他木族未化形的小妖被抓了来，他们来的更早一些，早禁不住生机的取夺，化作飞灰。 如今唯剩他们两个生机更强些的木族，因撑得时间更长些，才幸运等到了灼华的救赎。 从他们口中，灼华知道了白冕对散落在域外各大草木妖族的传召。 广邀众草木妖怪齐聚一堂，叫他们以此为荣的同时，又诱它们入局。 灼华认为那些在所有木系妖怪中有一席之地的强大木族倘若知道了妖王的打算，足有自保之力逃脱，自己也不必插手。 便将两只扶桑木族的小妖放了回去。 在灼华的帮助下，两只小妖连夜逃回了几大木族暂居的行宫。 扶桑木族一向秉持着对他人友好宽和之念，百年将消息告知给了其他几个草木大族。 众人本还欢欢喜喜静待着明日的祭祀大典，如今突然被召集了起来，皆不明所以。 不消片刻几个家族齐聚一堂，扶桑树族的化形长老端坐在上首桌案旁，眉眼平静舒展，但也微不可察地眉宇间带着几分忧虑。 听说被掳走的族人暗中逃了回来，且还带回了惊人的消息，其他几个木族也都纷纷派了人来。 此时两名小妖站在堂前，还未化形的枝叶上满是枯烂的伤痕，同为木族，他们这副惨相看上去实在可怜。 小妖哭诉着自己的见闻：“千真万确，伏居的府邸深处有一处地牢，我们便都被关在那里。 除了我们还有其他许多的草木妖怪也都被关在那儿。” “我记得是伏居手下的副将将我们抓去的，他不抓了我们便带到地牢深处关起来，他们都是化了形的大妖怪，我们根本没有还手之力。” 两个小树妖坚决控诉着伏居以及他手下的恶行，字字分明，心中惊惧还未褪去，此时的急言急语也显得分外真实。 此时缺枝少叶的身躯看着十分可怜。 “若真如此，你们又是如何逃出生天？”旭日金光葵的圣女近日与一位伏居手底下的化形妖修打得火热，心中一百个不信。 “是有人夜袭将军府，将伏居打成重伤，我们才逃出来，之前和我们一块的还有一个叫小香的同胞，她说过自己是旭日金光葵一族的族人，只可惜她生力太薄弱，没能撑到撑到最后。” 说着那只扶桑树小妖发出了轻轻的呜咽声。 两小只好像想到了十分可怖的记忆，抖着叶子陷入了悲伤。 “小香！？”另一个旭日金光葵长老立刻惊声而起。 这不是前几日他们族中丢失的小妖吗？ 在扶桑族长老的引导下，两只小妖将事情的来龙去脉一一诉说，当然他们所言皆是灼华的交代。 且两小只事先已经同扶桑族长老通过气，长老交代过他们要少言，不可过多透露夜袭将军府之人的信息。 “那你们有没有看到蓉蓉？”雪莲一族的雪倾长老也急着问出自家失踪的族人。 雪蓉也是雪莲一族十分出色的孩子了，若真如扶桑一族所言，那岂不是也遭遇不测？ 另一只扶桑小妖突然抬起头来：“有的，那白色的重莲雪瓣谁不认得。 那位姐姐比我们去得早，我们被抓去的时候，她已然奄奄一息几乎快要被吸干生气。 我们去的第二天她便被投入了鼎中炼化，连尸身也没留下。 我们失踪的这些日子，见到其他被吸干了生气的小妖也是这般下场，心中也是怕极了。” “岂有此理！”雪倾气的一下子便将身下的桌案拍裂。 “雪倾长老还是悄声些，倘若是被妖王的眼线发现，我们这些人可都要遭殃了。”天音树族的长老出声提醒。 “妖王竟是打的这个主意，所以才会也已下旨特批我们这些妖域之外的隐世木族直入妖族祭祀大典。” 一个矮个子的白老头作为参族长老，此时也终于明白妖王突然对草木妖族的展现爱重源于什么。 这分明是一场无声的屠杀。 随即叱声控诉：“都是阴谋！” “我们现在怎么办？” “如今突然不参加大典了，只怕是也不能够，妖王那样心思缜密之人，必会被发现的。” “是啊，如何是好？” 众人你一言我一语，纷纷愁在了一处。 众家族商议了一夜都不曾想出办法来。 只好各自留下了一位自家有天赋的子弟留在行宫，待在他们参加祭祀大典时再伺机逃走。 然而不到一个时辰之后，妖宫里便派来了妖王身边的禁妖卫，亲自带领着所有草木妖族们前往祭祀大典祭坛。 如今妖王陛下身边的禁妖卫可都是各大家族中化了形的大妖子弟。 比起他们这些老胳膊老腿的化形草木妖可强了不知多少倍。 众人咬碎了牙，但看看身后的银甲披身的禁妖卫，个个目露寒光，只好乖乖就范。 妖王真如他所承诺的一般将所有前来妖都献礼的草木妖族安排在了离祭坛中心最近的地方。 祭坛之下的他们一举头便能够看到祭台中心耸立的擎天柱。 擎天柱之下便是妖王所立之地。 然而时间过去了一分一秒，对几个妖族来说犹如上了刑场。 尊敬的妖王陛下一身华白的衣袍，在无数夜明珠绽放的光芒中一步步登上三千台阶，走上了祭台。 此时极海雪原最强大的几个妖族代表皆整整齐齐汇聚在祭坛之下观礼。 距离祭台最近的地方站着如今妖族最显赫的五大家族。 他们分别是鸟族中长于用毒的碧蓝孔雀一族、走兽中骁勇善战的银狼一族，擅使幻术的天狐妖一族，以及手段诡谲的幽灵蛇族和御空强大的雪岭飞鹰族。 此时极海雪原中所有显赫的妖族都在这里了。 然而大殿却迟迟还未开始。 祭坛之下那巨大的沙漏中的白沙已经停滞多时。 不久之后，一位妖族禁卫急匆匆跑来了祭坛之上。 尊贵的妖王陛下见此眼中神色黑沉，似乎酝酿着不知名的风暴。 本来说好为了不走漏风声，在祭祀大典这一日由伏居暗中将浮屠鼎与寂灭剑带到大典之上。 到时直接以启动半神之器为妖族祈福为引，便可直接吸取几个草木大族的生机之力彻底完成对两件神器的祭炼。 到时一鼎一剑经庞大纯粹的生机之力洗礼，说不定便能够进一步踏入神器之列。 这么多年的谋划和隐忍，这几百年都是由伏居亲自祭炼两件神器。 如今紧要关头他那边竟会出意外。 此时白冕心中已对伏居有所怀疑，身怀半身之器伏居身为妖族大将就是生出二心也未必不可能。 然而白冕此时是错怪伏居了，虽然伏居与白冕并非时刻一心。 白冕这么多年从未放弃对千雪妖王遗迹的追寻，只为解禁妖族冰封之术，但也做了两手准备。 他自己一直追寻千雪遗迹，由伏居从几百年前开始便炼化可夺万物生机之邪器。 但在妖族大事上二人是目标一致的，即便伏居并不赞同白冕一直以来对千雪妖王的执着，却对恢复妖族兴盛也同样执着。 白冕已经派人去了伏居的将军府，可他的府邸外却被设下了牢不可破的结界。 外面的妖出不来，里面的妖进不去。 白冕的目光有意无意划过祭坛之下近在咫尺的几个草木妖大族。 几个草木族的妖精们已经见此纷纷汗颜。 但他们此时也不能露出马脚。 即便此时心中一万个后悔，也于事无补了。 当初就不应该想着投靠妖王，谁想到如今的妖王是这样心狠手辣之人呢？ 他们草木族远离妖族群体便是在这个妖族群体中不受待见，才流亡到了外界。 数代交替轮换，已经叫他们忘记了最初离开妖族的缘由。 再加上外界魔气开始肆虐，实力不强的妖怪极易受到侵染，然后沦为被人修讨伐诛杀的魔兽。 说实在的，他们也是权衡利弊才做出了这样的选择，谁又知道堂堂妖王，竟也算计它们这些实力不强的草木妖怪们的命。 感受到妖王若有似无的目光，祭台之下的众草木妖怪心中皆是悚然一惊，然而此时却必须装的恭敬荣谨，决不能显露丝毫不满。 就在白冕心下不耐之际，夜空中陡然刮起一阵狂风。 灼华在此早已经等候多时。 她的身形踏空而来，目光落在白冕身上又遥遥的掠过站在最前头的几个化形妖修身上，以及藏于暗处的妖族禁卫军。 白冕还未出声，灼华便没有废话，手中青练一挥，化神期的威压一出，剑气直接化作长虹劈向了白冕。 白冕被灼华的威压影响身形慢了一丝，便被横扫的剑气狠狠砍伤了臂膀。 血色顷刻浸染了绸白的衣衫，衣衫上奢华的绣金咒纹也被剑气撕碎，很快妖王的整个臂膀便一片血污。 异变一出，祭坛下的众妖哗然。 祭坛被剑气劈得一阵摇晃，碎石激飞，这道纵横的剑气已经将白冕脚下的祭坛生生劈成两半。 擎天柱发出龟裂声，剑气已散，裂痕还在不断蔓延至所有人脚下，发出阵阵令人心悸的余威。 众妖皆震惊地面对这一幕，从天而降一位女子，一剑便重伤了妖王。 第235章 雪击长空 “陛下小心！”一向对妖王白冕情根深种的碧蓝孔雀族族长绿戎立刻惊叫一声。 被灼华身上散发出来的化神期威压压倒的瞬间，她便又勉强地撑着身子站起来飞身向祭祀高台，欲相助妖王。 绿戎一身碧蓝的华丽衣裙艳丽无双，只可惜元婴中期的实力在灼华眼中尚不够看，因此对灼华而言根本构不成威胁。 随即手腕一抖，灼华手中青练化作无数青色小剑，几乎覆盖了整个祭祀天坛。 碧竹剑的每一柄周身都缠绕着层层可怕的神识攻击，直朝高台之下蠢蠢欲动的众妖而去。 数十柄碧竹长剑便轻而易举困住一个化形妖修，这以一敌百的手段实在令人胆寒。 妖族祭司大典祭天之时，被一个实力强大的化神修士突袭，众妖此时乱成了一锅粥。 那几个草木妖族此时却喜出望外，各显神通，假装出一副陷入苦战的样子，同时又暗暗离祭坛中心越来越远。 白冕在灼华放出化神期威压的那一刻便立即意识到碰上了强敌。 绿戎冲过来时手中的百羽毒扇便携来一阵带毒的强风。 灼华不闪不躲，只周身刮起一阵浑然之气，立时间便震退了那阵携着毒的飓风。 绿戎见此脸色一白，他们碧蓝孔雀一族最擅长的便是毒，它们一族虽不善战，所用之毒却是让人哪怕衣角沾上一点，也能化作脓水的存在。 她所用之毒便是在战场上也能出奇制胜，横扫千军。 如今竟连敌人的衣角都沾不到。 毒风尽散，绿戎身边白冕的身形却已经消失。 灼华往天空上方一瞥，一只九尾天狐身踏立在空中，祭坛的擎天柱只遮住它半个身子，九条长长的尾巴毛发如雪，像是从天空中生长出来，轻易便遮蔽了数万颗夜明珠的光芒。 九尾天狐是传说中的祥瑞之兽，天狐族数千年才出一个九尾，也只有白冕这样的妖族，生来血脉纯正，得天地眷顾，方生九尾道行。 白冕能在千年前便凭本事稳坐妖王宝座，他万中无一的高贵血统和天资便给了他横扫妖族的资本，也成为他坐上妖王宝座的利器。 二妖遥相对视，便是电光火石间的交锋。 来自白冕的神识攻击被灼华识海中的蓝息铃轻易挡下。 地下突然生长出无数植物的根系，瞬间便顶开众人脚下的土壤，沿着地脉快速延伸，从众人的脚下疯狂漫出。 比祭坛还大的九尾白狐真身立于半空，威压层层递进，已经是半步化神的境界。 白冕在近千年前便在大战中受了伤，如今不仅仅恢复如初，且还摸到了化神境的门槛。 这般天赋卓绝的妖，假以时日必能成就大业，踏入化神境也不过是时间问题。 然而此时灼华想的却是若放任妖王白冕继续晋升，只怕他那横夺他界领土的野心更加膨胀。 到时凭借着两件半神器只怕到时横扫整个修仙界，闹得整个修仙大陆不得安宁。 既然身在局中，这样的事便不能放任不管。 白冕的九尾迎风而长，遮天蔽日，狐尾从四面八方朝灼华方向袭来，九条尾巴似乎封锁了所有方向的逃生之路，叫人避无可避。 若是生受了这一击，就是再强大的化形妖兽不死也残。 然而下一瞬从地下爆裂而出无数强有力的树木枝干。 树干从纤细如指到足有丈宽，枝干生生不息，不断伸长的枝干破开地壳，拔地而起，瞬间便迎上了那九条狐尾。 灼华的发丝与衣袂被气劲激的四处飞扬，她一双眼眸定定看着那只遮天蔽日的九尾天狐。 从地下钻出的树干直刺向那九根狐尾。 发出坚硬激烈的碰撞声，然而无数枝干叠加之下，洁白的狐狸尾巴瞬间便见了血迹，木与狐尾的强度高下立见。 九尾灵活的躲避，也被无数携着强大灵威的枝条堵住了去路。 众人的耳目几乎被身边的枝条彻底蒙蔽，九尾从越来越多的枝条间脱身而出，踏飞在空中躲闪。 只见无数枝条向上生长，似乎化作无数有生命的锁链，对那道白色的狐身穷追不舍。 “啊——，快帮忙！” 祭坛之下的众妖们也陷入了险境。 从地底冒出来的褐色枝条，缠绕向所有能动的妖怪。 众妖毫不犹豫用利爪去劈爪困住自己的无数枝干，只见枝干上并非坚不可摧，立即出现几道深深浅浅的划痕，可他们的破坏速度远远比不上千万根枝条的生长速度。 一条断，数十生。 刚破开一道枝条的封锁，下一瞬枝干上便再生出无数相似的枝条将他们再一次包裹埋没。 一来一回，许多妖怪已近力竭。 然而将许多妖怪困在其中后，枝条的生长没有停下，更越过他们直直延伸向上。 有的妖怪被破土而出的枝条带到空中，双脚离地，几乎无法在密密的枝叶中稳住自己的身形。 不觉中深赭色的枝条化生出无数绿芽，绿芽间嫩粉色的花苞从有到无，从闭合到绽放，定力不足的妖怪们恍然间便被困于迷蒙的幻境中不可自拔。 一些实力强的化形妖怪在看着脚下不断龟裂坍塌的地面，也只能攀着枝条被无限托举向上。 一举头，九尾白狐在半空中与另一粉衣人影多次交锋，速度快到几乎不可见。 无数枝条缠绕刺向空中的白冕，不知不觉这一处的地下世界开始坍塌。 直到头顶露出刺眼的天光。 远离祭坛的妖都地下坊市中，众妖怪也感受到了脚下土地的摇晃震荡。 “这是怎么了？” 天生无感敏锐的妖怪们纷纷走出屋舍，来到大街上，看着地上的裂缝皆惊惶不安。 他们长年生活在地下，地下的环境在妖王等大妖的妖力维持下，一直以来都十分稳定。 但他们这些妖怪大多在地底活动，倘若发生大范围的地动，必会有坍塌的危险。 地下的妖都可装着十万的妖众呢。 此时祭坛之上的众妖们被疯狂生长的桃枝举到高处。 一阵冷风侵入骨髓。 有些妖怪不自觉打了个冷颤，好些年不曾感受到极海雪原的酷寒了。 众妖方觉出是这些凭空生出的树木延伸到了地面，将层层冻土与积雪顶开，叫外面的天光照了进来。 这些无穷的树木几乎覆盖了整个祭祀之地。 直将地下世界的“天”给捅破。 阵阵冷风顺着枝条与泥土的间隙钻了进来，众人恍然抬头看去，众妖已经被带到了地上。 此时满目皆雪，狂风呼啸而过。 外面的天却是晴明的，妖族的祭祀大典这日是一个冬晴日。 此时妖王所化的九尾白狐被困在一个由桃枝编织而成的巨大牢笼中，被严丝合缝地困在天上。 原来在天空中与妖王斗法的修士已消失不见。 “快看！妖王陛下被困住了！这可如何是好？” 妖怪们被桃枝掩映，围困在其中，自身尚且难以脱困，更帮不上白冕的忙。 此时看来空中的对战似乎暂时陷入了僵局。 片刻之后，就在众妖陷入混乱，天空中与那些无数枝条皆化作虚无，枝叶紧紧编织的牢笼中一只九尾白狐，从空中坠落下来。 被重伤的白冕化作人身，尚能动弹，他落到地上却紧紧捂住自己血流不止的臂膀，只有他自己知道此时他伤的有多重。 神识受创，内伤不轻。 此时站在众妖面前他却不能露出一丝狼狈的神情。 他站在冰冷坚硬的雪地上，目光穿透缥缈的云层看向云雾中的人影。 灼华朝地上白冕的方向看了一眼，这一眼是无声的警告。 白冕另一只能动弹的手臂捏紧成拳。 化神期木妖。 今日之耻，他白冕记下了。 白冕的不甘灼华看在眼里，只是若是杀了白冕妖族陷入王位争夺之战，也并非她想要看到的。 此时叫他重伤便是最好的选择。 下一刻，灼华不再关注地上的人，于云雾中双手捏诀，感受到灵力波动，双鱼冰雪鉴与融入了千雪念珠的雪令自发悬于身前。 冰雪鉴之上黑白双鱼各居一方，稀世灵宝一出，灼华立即便感受到它的出现微微引动了天地之间的冰雪之气。 果然是一件举世罕见的极品灵宝。 雪令中的冰雪解禁术由踏入化神期的她来使出正合适不过，此时加上冰雪鉴的辅助，解封绝非难事。 灼华向下方的一众妖修看去，这些妖修此时多受了伤不能动弹，或是仍被困在幻境中还未醒来。 这些妖，未来并不一定会感念她的所作所为，甚至还可能刀剑相向。 但是那又如何，她所做所为全凭本心，不论从形势上，还是道义上，解封妖族冰封势在必行。 修仙界不患寡而患不均，此时的修仙界魔气肆虐，再加上妖族的祸乱，此时解封妖族许多的问题便会迎来极大的缓冲。 这一缓冲也许就可换来近百年的安宁。 妖族众多，因为物资匮乏，修行条件苛刻，才对掠夺之举变得如此急切。 今日行解禁之举，只在于造福妖族万万众，再与解纷争，延太平。 她自己的安危自有自己担负，自不在乎他人或感激涕零，或仇恨相加。 手中动作越来越快，天地之间的冰雪之气愈来愈盛，无数冰雪之气被从大地抽离，不断汇聚于冰雪鉴中。 冰雪鉴周围形成了巨大的旋涡，旋涡中的冰雪带着足以将人凌迟般的冰雪之气。 浓郁凛冽的冰雪之寒浸染了云层之下，大地之上冰雪不断被吸走的同时，天空好像自下而上下了一场暴雪。 冰与雪汇聚隐没在天空的层层云雾间，太阳被这场盛大的冰雪遮住阳光无法照射地面之时，所有妖怪的目光中只剩下令人胆寒的无边冰雪。 这冰雪暴烈残忍，毫不留情地收割生命。 每一年的极海雪原进入寒季，这里的冰雪与狂风便足以割裂妖修的皮囊。 然而这些笼罩了妖族数千年的冰与雪似乎在不断地被天空收去，一点一点化作冰晶混入云端。 第236章 冰雪消 几千年的妖域冰封解禁，接下来的许多年妖族必将着力于妖域内的建设与修炼资源的再分配。 短时间内都无暇去管妖域之外的事了，浮屠鼎与寂灭剑已被自己收入囊中。 这样做对于大局而言，再好不过。 众妖身在地面上，看着不断往头顶天空中汇聚的冰雪，大地像是突然从沉睡中苏醒，厚厚的雪层变得稀薄，空气中的冰霜如风化去。 众妖被这眼前这一幕惊掉下巴。 霜天雪地渐渐露出了其下深赭色的土壤。 妖族就此解封，不久这片大地便会复苏，随着春天的到来而冰雪彻底消融，花草渐次复苏。 灼华带着妖族的冰雪离开了极海雪原，也许不久以后这里便不再被叫作极海雪原了。 北境。 此时的谢岭南早已带领着天祁宗与谢家的人离开了绿灵幻境。 绿灵幻境中危险重重，如果没能识破沼泽巨人的陷阱，选择去诛杀独角兽获取心脏，森林中的所有花草便会化作杀人的妖怪，收割恶者的生命。 谢岭南与众人出来以后便发现暮寒山的魔兽几乎被清理干净，不知是何人所为。 从天祁宗离开时春雨淅沥，润泽大地。 归来已是春深。 四处皆是浅草野花遍地，春光明媚无碍，朝阳中一切是另一番光景。 灼华欲前往涧泉峰之顶拜见榆桑真君。 便骑在已经格外壮硕的无极身上朝山上前进。 粉白的裙摆沾过碧草上的露珠，朝阳透过绿树散发出柔和的金色光芒，一人一熊在朝阳和煦的春光中前行。 可到了峰顶却不见榆桑真君人影，亦不见竹林中龙虎的身影。 师父与龙虎这是去了何处？ 无极在空气中嗅了嗅，浅浅叫了一声。 “你是在说他们走了很久，连味道都淡了？” 灼华不禁摸了摸无极，注意到门扉上的一截草绳，桌花走近了刚一触碰，金色的草绳编织成一只蚂蚱，一下跳到了灼华的肩上。 只见金蚂蚱嘴巴一张一合，传出了榆桑的语调： 为师受掌门令已入妖族探查，恐不能速归，今无太平世，徒应自顾己身，归来后守好家门，不可乱跑，勿念。 灼华听罢，立即拿出碧桃锦囊中传讯速度最快的玉简，将妖族消息事无巨细交代了一遍，才微微放下心来。 岂知师父竟与自己先后脚去了妖族。 其实自己除了修为，在经验与眼界上与师父他们相比还是有些嫩了。 以师父的本事兴许根本用不上她担忧，凭龙虎与师父多年的游历经验，足叫他们应付好诸多妖族事宜。 毕竟如今妖族自顾不暇，妖王白冕与伏居皆被她重伤，如今妖族乱而不危，师傅就是去了也无妨。 那些大妖怪已经被她伤的七七八八，本也是为了叫他们安生几年，所以也没太留手。 只叫他们不能生事，也无暇挑起内战便是达到了她的目的。 如今妖族内部大概乱成一锅粥，人人自危，师父浑水摸鱼也定不会有事。 天祁宗的春天已深，宗门内似乎又恢复了往日的和谐与宁静。 这也多亏了掌门与几位议事长老的主张下。 天祁宗上下发动所有弟子对魔气魔兽倾力清剿镇压，在这样的强度下，天祁宗地界魔气肆虐的情况比起当初已经缓解了不少。 如今魔气侵袭之事尚有只是隔三差五才有一处。 天祁宗掌门主事殿。 “不好了，掌门，垂名洞长老来信，说是妖族那边有大事发生。”一位掌事弟子从门外跑来，手中拿着一封传讯卷轴。 妖族那边的动静关系着人修界的安宁，听了这话的掌门不禁皱眉问道： “是何大事？” “此时已是春深，妖族那边冰雪尽退，仿佛大地回春，土中竟生出绿芽花草，随着大地之上生灵愈加繁茂，极海雪原中的灵气浓度也在上涨。” 掌门听了他的话立刻打开手中卷轴，其上正清晰地写着垂名洞所录极海雪原之状。 卷轴中的视角自上向下铺陈，画中尽是花草绿石，确如春景，只是此处并非是人修领地，而是那个号称中年冰雪不化的极海雪原。 若不是画面里那片绵延无际高大松杉林，他险些以为这里是什么灵气浓郁的修炼之地。 掌门手中卷轴在所有长老手中传阅了一遍，众人皆轻轻皱眉。 “难道真是天道倾向了妖族那一边？” “胡说，上古至今我们人修才是天道之体，是所有种族中最具悟性慧根的存在，梅长老可不能长他人志气，灭自己人威风。” “那你说如今妖族这一边是怎么回事？ 好端端的，妖族突然变成一处灵秀之地，那妖族本就野心勃勃，如今岂不得把尾巴翘到天上去，从此以后再无宁日了。” 梅长老心中分外分忧，尽早前来议事堂便觉左眼皮一直跳的厉害，如今想来便是对这一噩耗有所预料。 几位长老心中皆有猜测。 “掌门，这可如何是好，如今妖族内部的消息似乎还未探明。 我们要不要派人进一步去确认一番，其他门派多半早就派人去了，我们可不能落后一步啊。” 掌门坐于正中，脸上神情严肃，眼中却坚定有神： “他们妖族本就是因为自身修炼环境恶劣，难以成气候，所以一直以来意图谋取人族领地。 如今妖族极海雪原的变化确实蹊跷，不过我已经派了人去探查。 着你们暂时不必担心。 眼下最重要的事应当提上日程了。” “掌门说的莫非是……？” “开启问天秘境的五行珍宝已集齐，妖族那边发生异变，魔气尚且还未彻底诛灭，不能再等了。” “我们门内的那些孩子经过魔气与魔兽的磨炼，早已经具备了前行的资质。该是叫他们出发了。” “掌门这种时候，真的稳妥吗？” 有人心中尚且觉得如今的局势不稳，冒然派门中弟子去闯九死一生的问天秘境实在冒险。 “开始是妖族的侵扰、魔气肆虐，再晚些，我们等来的又是什么。 我们天祁宗多是剑修传道，剑修便是要披荆斩棘，冲破一切阻碍，不可坐以待毙。” 第237章 宗门求变 此时从外面随风飞来一只蓝色纸鹤。 纸鹤精准落在掌门的手心。 看了纸鹤中传来的消息，掌门突然开怀大笑。 “这……”众长老皆不明所以。 掌门这是怎的了？ “终归天道还是偏爱我们人族的，榆桑真君已成功潜入妖族传了消息回来。” “榆桑真君？就是那位与禅宗交好，手底下还拥有一只化形契兽的元婴初期修士？” 梅长老边上的一位女长老心血来潮地问道。 掌门点点头表示肯定。 “原来掌门派了他进入妖族，确实再合适不过。” 说到榆桑真君，梅长老突然记起自家弟子曾闹着要一只执夷兽。 说是看见榆桑真君座下亲传弟子骑着一只威风凛凛的黑白巨熊下山好不威风，便也闹着要一只可萌可拉风的契兽。 他断然拒绝，几乎绝种的中古灵兽叫他去那里找来。 掌门清了清嗓子：“妖族万物回春确有其事，只是妖族几千年前本就不是什么冰封之地，如今不过解去了冰封术。 妖域灵气复苏，也不过是回到了从前。” “可妖族那群家伙从来不安于室，待他们借着这次机会扶摇直上，我等岂不是不堪其扰。” 长老们仍然对这样巨大的变故表示担忧。 掌门心中却已有了计较： “非也非也，妖族解封之事乃妖族内部一直谋划之事，为此他们似乎得罪了什么不世出的大妖怪，因此付出了不小的代价。 妖族内部妖王白冕与妖族大将伏居重伤，许多化形妖修也大受打击，要想恢复如初只怕还要许多年。” “如今他们妖族内部自顾不暇，岂不是天助我们。” 梅长老听了掌门的话也不禁心想妖族这回总算是遭报应了，说不准真能消停许久。 “那我们可是要着手准备入问天秘境的事宜了。” 掌门手中纸鹤化作卷轴交与了处理外事的长老，嘱咐他将情报送去其他几大宗门，好共享这等情报。 前往问天秘境的事宜暗中快速筹备。 由于这次事关重大，天祁宗上下乃至其他几大宗门皆派了最优秀的队伍进入意图进入问天秘境。 事关整个修仙界的前途，天祁宗并不藏私，已经暗中通知其余四大门派参与其中。 得了消息的各大门派皆严阵以待，并通过掌门亲自任命各派出一队亲传精英弟子参与其中。 问天秘境是传说中的秘境，如今能够参与其中是有生之年才可得见的机会。 传闻问天秘境乃上界掉落下来的仙土，也是仙界遗弃之地，被放逐在时空夹缝中，位置不定。 问天秘境中藏着上古时期的秘宝灵草灵药，甚至稀世传承，问天秘境在史卷记载中是问天之所，秘境中存在着一位仙魂，传说是被仙界放逐之人，通晓万事，可解世间一切难题。 掌门从很久之前便谋划着问天秘境的事宜，修仙界如今几千年不曾有修士飞升，不管是人还是魔族妖族都再无一人飞升。 甚至达到化神期都十分不易。 许多大宗门的掌权者用尽手段都无法测算天机，只能眼睁睁看着宗门中修为至高者寿元耗尽而陨落。 修仙界如今之形势，实在像是被仙界所遗忘，如今虽说灵气不比从前浓郁，修士们的修行也不曾懈怠半分。 定是飞升通道出了问题，才导致这一方小世界的修士们无法飞升，这样下去，此间变成一处死地，修士们拼命修炼也将最终变得毫无意义。 天祁宗掌门从上一代开始便对问天秘境一事有所谋划，从翻阅典籍，到四处收集传说。 如今时机成熟，修仙界这些年不能飞升的现状也总要探明。 曦光中天祁宗的山水明媚，灼华骑着无极来到了丹峰。 仅花了几块灵石便从过路的弟子那里打听到。 丹峰沐婉犯戒被揽月真君罚在祈月峰闭关，如今丹峰的揽月真君座下又多了一位新晋的亲传弟子，名叫云茵。 这位新晋的亲传弟子本是杂役出身，却因医术精湛被揽月真君收为亲传，如今被安排在揽月峰旁的霁月谷居住。 灼华骑着无极悠悠哉哉地前往霁月谷去拜访云茵。 霁月谷中遍地野花，花香引来群蜂飞舞盘桓，无数纯白七星草花朵开满了霁月谷底。 灼华顺着山径来到云茵栖身的守月居。 灼华来的时候云茵正在院子里拨弄翻晒的药草。 师父早已告诉了她门中计划打开问天秘境的事，这次无论如何她都得去一趟。 不然无法完成绿灵的嘱托。 况且她口中的苏暮寒恐怕便是众人口中的仙魂。 若真如此，此人绝不是好像与之辈，她得去。 然而那苏慕寒的修为只怕真如师父所说到了地仙的境界。 自己本打算修行到化形中期再凭借绿灵给的骨笛尝试诛杀苏慕寒，如今看来时间不等人。 灼华与云茵聊了不久便离去。 她不希望自己与云茵的关系被他人知晓，毕竟若是有一日修为暴露，必会被其他人盯上。 才多久不见，云茵的修为已经到了筑基期。 她对医术一道的悟性确实超乎她的想象。 世间所有人似乎都有自己的天命，就如云茵这般心有所向因此心神合一，哪怕资质有缺也不会落后于人。 想来上天还是眷顾一心修行之人的。 三日后，灼华依然没有见到榆桑，不知道是不是受了掌门的命令暂不得归。 门内为了进入问天秘境专门进行了一场大比选拔。 虽说表面上说是掌门想要考校弟子们的修行，然实则是选拔进入问天秘境的弟子人选。 灼华从中表现优异，通过打败一名金灵根的亲传弟子夺得了大比第五的名次。 前四名分别是穆湛、应长庚、风妙仪与谢岭南。 这次大比中风妙仪的功法与实力更胜从前，竟踏入了结丹境中期，只怕是沐家付出了非同一般的代价，才换得沐婉平安。 风妙仪的风家火系术法更加精湛，威力非凡，竟一时靠着境界差距，于灵力上险胜了谢岭南半招。 因此这次大比中掌门座下的几名弟子皆是风头无量。 第238章 白塔 十日后。 巨大的云舟载着天祁宗选拔出的弟子和几位长老们乘船前往大陆东南部沉落于乌海中的一座珊瑚岛屿。 问天秘境的出现传说是以一座白塔为契机，白塔高百尺，在大路上飘行无际，并无定处。 只是每一年它都会出现在大陆的某处，或许是荒芜四野的沙漠，或是绿洲高山、河岸小洲，这地方没有入口，也不能轻易打开。 自打有人发现白塔的行踪，便有人试图进入其中寻找机缘宝物，但经过无数波修士的研究与轰炸，白塔永远屹立不倒，无法向世人展露任何稀奇之处，久而久之便无人问津。 这次白塔的位置还是通过天机门门主的卜算才确定下来。 白塔出现在一处海上珊瑚岛上，这座海上的珊瑚岛屿一半赤红一半翠绿，半隐半显地镶嵌于乌海，随着潮汐的涨退而消失显露，藏于深海之中。 此次行动众仙门决定在珊瑚岛以南三百海里外的一处海岛停泊一日，第二日海水一退去，便合力开启白塔的封印。 珊瑚岛如一弯碧月，阳光下的海水呈现淡绿色，淡绿色中透出连片的赤色，便是沉在水中的珊瑚岛。 时辰到了，众长老顺着潮汐合力劈开水流。 身下的潮水向四面八方涌动，巨大的阻力激起数丈高的海浪复推到远海，此时的灼华正与天祁宗的所有弟子一块御剑飞行于海上。 等到海水退去，巍峨的白塔自水底慢慢露出原貌，肃净的白塔之下是赤红连片的珊瑚礁，珊瑚一直蔓延入海水中，呈月牙形。 其他宗门中人此时在空中排列，依次列位于天祁宗之后。 此时众修士的神情皆不可抑制地热烈起来。 眼见白塔近在咫尺，传说中上古时期便存在的秘境本就汇聚了天下至灵至宝，这是所有人都梦寐以求的修仙资源。 别说是一飞冲天的法器灵宠，丹药符篆，若是有幸得到一样，便是从此大道亨通，气运绵长，因此此时无论是弟子长老们都十分眼热。 望着天祁宗的五位元婴长老分别将手中的五行灵宝置于白塔之上，与众家合力打开问天秘境。 众人只听耳边回荡起一阵渺渺仙音，随即白塔从中间现出一玄色巨门，一阵巨大的吸力将众人吸入其中。 随即砰的一声，关上了玄色大门，恢复白塔纯洁无污的原样。 灼华随着众人不知被这阵妖风吹到了哪里。 她的意识一直清醒着，但眼睛却不能睁开。 直到感受到一阵微凉的风，她睁开眼睛发觉自己身在高高的碧草间，鼻尖是发出阵阵异香的稀世灵药。 还没等坐起身来，便闻见草叶中的惊声。 什么东西从碧草间激射而来，毫无疑问目标是自己。 灼华精准地朝半臂之外一抓，掐住的竟是一只罕见的木蛟蛇。 此蛇乃是中古时期的灵兽，专生于木灵气异常纯粹旺盛之地，食灵药，美其名曰木龙。 只不过是一只金丹后期的妖兽，修为并不高。 这一念头刚落，下一瞬灼华面前一只纯白的巨蛇从碧草间竖起，巨大的身躯投下的阴影立刻覆盖了灼华娇小的身姿。 灵碧的平原上刮起一阵狂风，引得无数灵草摧折，乱石飞起。 元婴后期的白木蛟。 下一瞬白木蛟身上便被无数枝条缠上，一阵翻江倒海的激战过后，乱草坠地。 一切尘埃落定之后，地上庞大的蛟蛇尸体被灼华收拾干净，手中那只金丹后期的木色小蛇早已被灼华掐断七窍断了气。 灼华将此处的珍稀药草毫不留情收割了一半，随即便抬手拿出那枚绿灵给的玉色骨笛。 骨笛之上的那枚血色符箓从刚刚开始便发出炽热的气息，灼华循着这股血色法咒的气息所指的方向追寻而去。 问天秘境不愧是问天秘境，几乎处处是危机，危险中又伴随着不可多得的机遇，无怪众宗门对问天秘境如此重视。 应长庚被白塔吸入后便坠入了深谷之中，这处谷底举目皆为耸立的石壁，他醒来时置身于乱石之间。 待他踏出一步，脚下的岩石之上竟显出复杂的金色符文，突然眼中竟然出现了重重巨石组成的剑阵。 乱石间亮起一道道符文，符文之上每每亮起一道剑影，相连一处，便组成了剑阵。 剑阵中一飞石坠入，立刻便被剑气击作齑粉，散落于无尘。 应长庚不知自己掉到了何处，仰头去看昏暗不可察的天光，解决眼下的难关才是当务之急。 就在众人被白塔吸入其中的下一瞬，问天秘境深处的白色虚空中一位身着白衣的男子睁开锐利狭长的丹凤眼。 男子姿容绝世，长身玉立，身形于虚空中有些透明。 他唇角一勾：“终于来了。” 这一声轻叹，仿佛穿过了无数时光与等待，透着意味不明的深意。 风妙仪落入了一处金色的丛林中，此处举目皆为蔽日参天的梧桐巨树，宽大的梧桐绿叶间传来悠长尖细的鸟鸣。 直到头顶传来一声清晰无比的鸟鸣声，巨大的阴影掠过，头顶的树叶沙沙作响。 风妙仪猛一抬头，与树叶的间隙窥到那只巨大的鸟身。 竟是来到了了三足金乌的栖息之地！ 如今的修仙界凤凰与龙族这等神兽早已灭绝，金乌兽是最接近凤凰的一脉的稀有高阶灵兽，竟是在这里见到。 这片高大的密林间处处是梧桐巨树，想要离开，并非易事。 风妙仪提一口气跃上了一片梧桐大叶。 她悬挂于腰间的琉璃星坠发出阵阵光芒，这便显示有同门中人在这附近，需要尽快与他们会合。 谢岭南被传送到一处山洞，山洞中藤蔓野草参差披拂，一直延伸到山洞里面，忽然一只小小的岩色壁虎若无其事地爬进山洞的岩壁。 下一瞬山洞深处窜出来一道黄绿色交错的藤蔓，速度快的惊人，瞬间便将壁虎掠去，退回山洞深处，不见踪影。 那黄绿交错的藤蔓纤细而有力，不知是从哪里冒出来，谢岭南预感这藤蔓的源头必是实力不可估量的庞然大物。 紧接着一声凄厉的叫喊从山洞深处传来，放大五感仔细去听，竟听见一阵突兀杳然的琴声。 定是大明泽的乐修弟子。 第239章 各显神通 谢岭南手中拂雪剑芒微寒，下一瞬谢岭南如一片羽毛急身掠入其中，手中几道剑光微闪，拦路的黄绿色藤蔓便应声而断。 她的身形翩飞如蝶，快速往洞中飞去。 众人进入秘境后，或单打独斗，或幸运地被分到一起，都无一例外被传送到异空间中的某处。 此时天祁宗与其他四大门派的弟子与长老们皆面对不可预料的危险与机遇，在问天秘境中各自前进。 时间过去了五日。 灼华顺着骨笛上血色符箓的指示来到了一处北向的河流，河流蜿蜒而下，水势湍急，灼华离开此处。 灼华立于高耸的断崖上，身下是湍急的飞流。 灼华的目光透过水流望见河中流动的阴影，再看前方断崖高高跃于水上却在巉岩断壁之间，分外奇险。 她发间的琼花紫藤鞭自发地化作一道花影交错的绿色拱桥，从灼华脚下不断延伸至另一处崖上。 坚韧的藤条重重交织重叠，转眼便化出了沟通两岸的桥梁。 灼华足踏其上，刚一踏出两步，便停了下来，随即继续前行几步。 不消片刻，断崖下方远处传来一声清脆的鸟鸣。 只见湍急的水流东边出现一队人马。 一只三足金乌从灼华上方盘旋飞过，随即又一个俯冲飞下去，回到了其中一个人的肩上。 眼前出现的这队人马风妙仪便在其中。 一只浑身赤金的三足金乌立在风妙仪的肩头上，风妙仪似有所觉朝灼华的方向看来，其他人停在岸边，目光也自然而然望了过来。 见到灼华站在一道花朵藤蔓编织的桥梁上架空行步，眼中露出些许惊讶。 灼华先前已察觉几人的到来。 显然此时他们也发现了她的存在。 “不知灼师妹竟然在此，真是太巧了，我们一路上也遇到了其他宗门的道友，便同行而来，不如灼师妹也同我们一道。” 穆湛向来八面玲珑，众人心中翩翩公子的形象此时体现的淋漓尽致。 这过分友好的邀请叫灼华无从拒绝。 看着队伍中几个身着天祁宗弟子服饰的弟子，便知是天祁宗的人，除此之外那几个法袍上日月同辉纹样的无疑是来自五阵门的弟子。 队伍中两位腰间悬挂的坠饰为乐器，衣着端雅静丽的则是大明泽乐修弟子。 由此可见穆湛所言非虚，几人一路走来确实碰上了不少同道。 思及众人的目标一致，灼华并没有特意隐藏踪迹与众人岔开。 此时便顺势便答：“好啊。” 穆湛的目光流转在湍急的河流中，又将目光转到了灼华脚下的藤蔓上。 “看来这河中蹊跷灼师妹早已知晓，竟想到从高处断崖上渡河，实在让人想不到。 不知灼华师妹能否行个方便，叫我们也能渡河。” 灼华一笑：“可以啊。” 众人御剑于空中，然而就在众人飞至半空，下一瞬河水中跃出巨大的鱼怪，说是鱼怪只因此兽长着鱼的身子，却偏偏还长了四条腿，四足如蛙。 此庞然大物从黑沉的水面一跃而出，吐出的巨大水柱将众人打散，随即又稳稳落到地面上。 此鱼怪已是结丹后期修为，风妙仪身影落地后便快如闪电朝鱼怪冲了过去。 她手中化出一道火焰长鞭直接打向鱼怪的眼睛，火水相克，鱼怪轻松躲过。 然而下一瞬风妙仪手中火鞭轻轻一挽，充斥着灼烈火焰的长鞭角度一变，打在了鱼怪的鳃边。 只见鱼怪身上被烫起了一溜白汽，嘴边鼓起了几颗大大水泡。 鱼怪瞬间陷入狂躁，嘶吼着冲过来。 风妙仪仗着厉害的火术克制鱼怪，她本身结丹中期的修为也为她提供了更强大的灵气储备，加上身后弟子们的辅助，很快便将鱼怪诛杀。 只是鱼怪死后身体散发出一股奇臭的气味，只见河面浮动，出现了数道阴影，似乎有什么东西就要破水而出。 水下的威压似乎增强了许多，只怕比这突然出现的鱼怪的修为更高，且数量不够可估计。 穆湛见此面容严肃几分，立刻在水上布下一道金光阵法，快速冲众人道： “快走，此地不宜久留！” 说完这话他一双变得有些锋利的眸子立即看向了灼华。 灼华早就发现河流之上不能御剑而行，否则灵力波动只会更加惊动河水中隐匿的妖兽。 因此才于断崖间架起一道桥梁。 没想到穆湛也快速看出了这一点。 穆湛见到站在另一处断崖边的灼华没有撤回藤蔓，才暗中松了一口气。 换了正常人此时心多少会生生出些不满，倘若灼华此时表现出来，穆湛也会很快察觉到。 然后接下来一行灼华都会同这个穆湛与风妙仪为首的队伍产生不快，从而随着薄待的积累，放大这些不快。 而这一切对灼华来说是可预见的，也是无意义的。 因为灼华知道，像穆湛风妙仪这样的人。 他们并非从来没有因为自己的傲慢骄矜、目中无人得罪过一些人，而恰恰他日又需要用上了这些人。 即便如此他们也并不会突然学会抱歉或是惭愧，而是继续若无其事，甚至变本加厉地薄待。 他们这样将傲慢刻在血脉里的修仙世家弟子并不会认错，也无需认错。 他们的身份导致无人敢轻易得罪，因此更不必习惯去低头认错。 况且他们本就是宗门中的天之骄子，修为天赋家世皆万里挑一，轻而易举便将所有不快的人和事踩在脚下。 风妙仪的脾性是外化的骄纵。 而穆湛更成熟些，平日里会藏着这份凉薄，只有无瑕掩饰的时候才会露出来。 灼华袖手在一边等待着众人渡桥。 众人快速从断崖一处踩着藤蔓编就得木桥渡河，终于在阵法小时前抵达了对岸的山崖。 穆湛是最后一个过桥的，就在阵法崩溃的刹那，河流中激射出数道阴影。 它们其中身形最硕大那只跳到半空中朝着藤蔓便喷出激射的水流。 这次是数只金丹后期妖兽出现，甚至还有一只元婴期妖兽的身影浮动在水下。 灼华只站在一边，什么也不做。 第240章 渡桥 穆湛那处一道防御阵法抵在身前，纵身一跃险险来到了对面。 灼华在穆湛落地那一瞬便收起了琼花紫藤。 穆湛负伤，先过桥的几个弟子便嘘寒问暖，好一阵后，穆湛吃了风妙仪给的丹药调息上半刻，众人才继续前进。 愈是前行，众人愈是发觉周围的巨石碑变得多了起来，直到众人穿过一处看似被破坏的石阵，半日后，他们遇到了应长庚。 他们到的时候，只听一声地动山摇，声势浩大的石碑剑阵怪石林立。 应长庚本坐于阵中，众人来到早已损坏的石阵中，只见应长庚从残留的石碑剑阵中站起身。 周身萦绕一股奇异的锋锐气韵，一身玄色衣袍内敛端方，如一把出鞘的宝剑。 应长庚与众人会合。 接下来几日众人皆在秘境中前行，经过沼泽、森林、瀑布、怪山，过五关斩六将。 应长庚等人的修为也如同坐火箭一般升上去。 那日剑阵以后，灼华便看出应长庚已步入金丹后期，似乎是受了什么偌大机缘，这机缘多半便是乱石山谷中的剑阵了。 只怕此剑阵乃古时候哪家剑宗的遗址，剑阵凶险，应长庚能够勘破剑阵，并从其中悟道，于剑道一途上精进一大步。 天祁宗众弟子身上佩戴的指引佩环此时正指向正东方。 这与灼华袖中骨笛上血色符箓指引方向相同。 灼华还在想有人刚进入秘境便被传送到了自己想到的地方，自己随着这些弟子们一起跋山涉水才慢慢靠近目标。 只是不知那些被送到此地的弟子们又是否平安无事。 心中刚这样想。 便听到应长庚突然出声：“是谢岭南谢师妹的传讯，” 他手中正掐着一只白色千纸鹤，纸鹤被他捏住的一瞬化作冰花爆开，谢岭南的求救讯息便出现在众人面前。 “谢师姐竟会求救，只怕是遇到真棘手的事了。”风妙仪见此喃喃出声。 风妙仪自从伤势恢复后，那跋扈的性情变了许多，话也变少了。 但遇事却能更快速地做出判断，更加机敏的同时，出手也更加果决。 她本就心细，只是从前一直为自己的脾气左右，从不将那天生敏锐的直觉和心思用在正道上。 如今经过断腿重伤的磨难，性子沉稳了许多。 只是在灼华看来她的变化像是晚熟的孩童。 晚熟却并不意味着得到足以脱胎换骨的栽培，结出的果子也只会如穆湛那般，食之无味，弃之可惜，并无香甜可惜之处。 自古以来修仙界中闪耀的天才星辰不胜枚举，这些星辰是否长明不败，取决于他们为世间界留下什么。 如若没有，那便只是在夜空一闪而逝的流星，并不能亘古长存。 最终也与尘埃无异。 因此，这些人对她或苛待、或轻视，她又何必在意。 终归都是些无意义的人和事。 众人面前此时出现数个洞穴，洞穴中漆黑昏暗，望不到底。然而环佩仍然炽热，其他弟子定是有不少在洞穴中遇难。 然而洞穴周围太过安静，众人此时都不敢轻举妄动。 “若是长老在就好了，长老身上的卷轴能看到我们这些弟子在问天秘境中分布的位置。” 天祁宗一位弟子不禁嘟囔了一句，引来其他人的赞同。 “我们大明泽的弟子似乎也在前方。”一位身穿青色长袍的大明泽男弟子指着自己手腕上那枚发光的印记喊道。 “看来许多弟子都被困住了，我们可要现在赶过去？” 风妙仪看向身旁的应长庚与穆湛两人，似乎在等二人做决定。 “去还是一定要去的，留下两个人来以防万一，若是我们一去不归，便立刻去找各派长老前来搭救我们。” 天祁宗与大明泽、五阵门皆留下一位弟子，其他人便全部进洞。 进入洞口后，众人发现墙壁上似乎有一些干涸的血渍。 血渍面积不大，可见是体型小的生物留下，想到洞口内外异常安静，众人此时更加谨慎，一步一进皆小心翼翼。 应长庚自觉提剑于前，走在众人最前头。 众人才踏入洞穴不久便听到了窸窸窣窣的动静，几个弟子严防死守将各个方向都死死堵住，以防被敌人钻了空子。 然而百密终有一疏。 下一瞬长长地漆黑影子在几个弟子眼中一掠而过，还没反应过来，便听到身后的弟子一声惊叫。 两名弟子被黑色的触手爬上身体，缠住了脚腕与腰间脖颈，立即便被拽向山洞中。 应长庚反应很快，哪怕山洞狭窄也不曾影响他出剑，紫色的电光一闪，只见一层四溅的火花微微照亮了山洞的情形。 无数漆黑的藤蔓已无声铺满了众人脚下，避无可避。 几个弟子看清朝众人悄悄缠来的漆黑藤蔓立即毛骨悚然。 “这是什么！” “我脚上怎么已经被缠住了！啊——” “啊啊——” 紧接着那藤蔓被光芒一朝，似乎不伪装了，直接张牙舞爪朝众人袭来。 漆黑的藤蔓以众人来不及反应的速度又一次将几个弟子拖向山洞里。 此时所有人身上已经或多或少的缠上了藤蔓，风妙仪用自己的最强一击火凤化形才烧断了缠住自己的藤蔓。 应长庚也早已使出自己最强的剑招，才堪堪斩断自己身上和身边一位弟子的黑色藤蔓。 然而不到一息功夫对方再次被裹成一团拖进了山洞。 难怪谢岭南也无逃脱的本事。 这东西生生不息、绵绵不绝，更棘手的是此时这些黑色藤蔓坚韧无比，几乎刀枪不入。 毫无疑问，这东西本体似乎还在山洞深处，源源不断渗透出来，此时的它只是露出了自己的一部分。 从开始到现在众人便一直不曾感受到这不知名妖兽的威压，然而应长庚感受到最明显的是它身上毫无灵气可言。 那它靠什么驱使身躯，又究竟是什么品类的魔兽？ 穆湛本就受了些伤，此时也有些分身乏术。 他立即与应长庚交换了眼神，既然打不过便只好一探究竟。 第241章 妖花 无数漆黑藤条本就来势汹汹，手中攻势一缓应长庚与穆湛便立即被拖入洞口。 众人全力抵挡藤条的缠绕。此时已经精疲力尽，只听耳边响起交叠而迅速的拖拽声。 数个弟子被缠住拖往洞口深处。 藤条更多地朝灼华方向涌来，灼华心知这藤条的本体修为定是极为强大，甚至可能与她不相上下。 因此她踏入此地后，便有异性相斥之感，这些藤条的本体欲将众人拖进巢穴，却并不急着杀了他们，若不是为人驱使，便是想要将众人当做储备粮。 风妙仪还没等收到应长庚与穆湛的传音，便已经被漆黑的藤蔓抓住，毫不留情地拖走。 灼华不知是不是自己的修为更高，这藤条对她的攻击强度明显比攻击他人更凶，于是无奈顺势也被拖入洞中。 被重重漆黑藤蔓包裹其中，为防藤蔓有毒，侵蚀自身，亦或能够吸取修士体内的灵力。 当最后一根藤条将光线彻底覆盖，灼华掌心立时出现一道幽绿色火焰。 木元冥火早已被她炼化，此时温暖又强大的火苗立刻化作温热的火流，在灼华身外形成一道绿色屏障。 这般便叫漆黑的藤条无法突破冥火触碰灼华的身体。 待所有人皆被缚住拖入洞穴，寂静幽暗的洞穴里仅剩一地狼藉，再没有任何声音。 时间似乎过去了很久，应长庚察觉到藤蔓已经不再有动静，腰间环佩烫的惊人，很明显他们已经被带到了本体的巢穴。 应长庚的紫霄剑上一枚剑珠此时发着温润的白光，将他牢牢护在其中。 心念一动，一道银雷闪过，原来它一直被应长庚留在外面以备不时之需。 应长庚感受到银雷的动静，手中紫霄剑也迅速一横，内外双重攻击之下，须臾间包裹他的黑色藤体被爆开，无数藤条碎成无数截掉落在地上。 应长庚脱困后，身形落下，双脚踩在一片茵茵草地上。 而眼前一幕却令他双眼微微瞪大。 只见眼前充满奇花异草，仿若世外之地，无限的绿意一眼望不到头。 他看到无数上古时便已灭绝的花植药草，然而更令人震撼的是一只的硕大的花朵微微绽开。 从花苞内吐出洁白的花丝，然而花朵半开未开，花朵之下的枝叶层层缠绕着一口巨大的石棺。 花朵其上悬着一个漆黑的藤体。 藤体下方正滴下鲜血，鲜血润泽在花苞上，沿着花苞的形状慢慢流淌，显得花朵越发娇艳欲滴。 从上方滴下来每一滴鲜血都被花朵吸收地一干二净。 巨大的花苞下白骨堆积成山。 环顾四周，无数个被包裹成球的藤体被吊在半空中。 有的人露出半个脑袋，有的露出两条腿，身上衣衫斑驳，似乎被困许久，早已失去意识。 应长庚见此立即运起银雷朝上方劈砍而去。 周身万道惊雷剑光，携着强大的剑气劈向是四面八方。 应长庚的剑气如虹，却不能将所有藤条劈断。 此时穆湛此时已经借着剑芒的余威破洞而出，只见上方一个藤体中被剑气辟出一道裂缝。 紧接着裂缝开裂，数道风刃从其中钻了出来，很快穆湛也脱身而出。 灼华听到了外面的动静，毫不犹豫挣开了束缚。 应长庚几人已经在外面。 漆黑的藤条十分厉害，能够隔绝神识的探测，因此灼华此时从藤体中出来也看到了眼前的一幕。 那巨大的花朵，似乎是昙种中的一种，绝非寻常，只怕是自己都未曾听说过的稀世花品。 只不过这花半开未开，似乎收到一定约束，并不能完全随心所欲，只可通过操纵藤条来抓取猎物。 此花邪性，说不准便是上了年代的魔种。 所以此处的灵草灵药对他无用，需用人血来灌溉，自行合成养分。 转眼看去，应长庚与穆湛已经把风妙仪救了出来。 此时众人的动静已经引起了周围漆黑藤蔓的注意，无数从暗处衍生而来的漆黑藤蔓再次朝众人而来。 这时只见一道横天剑光直竖，劈断了无数藤蔓与藤体，许多受困的弟子坠落下来。 谢岭南也在其中。 只见无数藤条如黑雨落下，半空中出现一道人影。 来人手握长刀一身玄紫色长袍，身姿挺拔有力，气势浑然，修为乃是元婴后期。 “是罗飞长老。”穆湛见此立刻便认出来人身份。 这位罗飞长老是天祁宗少见用刀的元婴真君，他一心修炼独占一处峰头，座下未有弟子，但实力强大，据门中弟子传其实力仅次于掌门之下。 应长庚见此也长舒一口气，立即御剑带着几个弟子飞上半空，躲避再生的藤蔓。 “孽畜！”罗飞长老一剑便劈开了无数漆黑的藤条。 刀光划破长空，带来苍劲凛然的杀意，也带来了生机。 接着无数藤体坠落破裂，其他宗门也有许多弟子被困于其中，众人从藤体中落地悠悠转醒。 竟有几位其他宗门的长老也在其中。 看来这邪气的昙种早已将众修士长老与弟子掳掠来作自己的养分，进入秘境的五大宗门中人已有许多都遭了毒手。 罗飞长老手中长刀威势如山，只见他手中刀光一闪，声势浩大的刀影从天而降，直袭向下方将绽未绽的昙种。 刀影未至，地面已经在巨大的余威冲击下崩裂开来。 然而昙种似乎若有所觉，无数藤蔓不断汇集交叠，前仆后继地组成了一道厚厚的屏障，将花苞严严实实遮挡在其中。 无数漆黑藤蔓代替花苞接下了自元婴后期罗飞长老的强力一击。 昙种身上生长出的黑色藤蔓被斩断了大半，空中飞舞的藤蔓瞬间便被斩断。 唯剩一颗墨绿色花萼包裹的花苞，几乎成为一个难看的秃子。 此时的花苞也如被风雨过度摧折，虽没有被彻底消灭，却显出颓败之意。 罗飞手中长刀再次举起，然而下一瞬空中那被托举的花苞突然裂开一角，释放出浓烈的花香。 “不好，快闭气！”众人纷纷闭气，三五成群，相互扶持着迅速朝远离花苞的位置撤离。 第242章 苏暮寒 巨大的绿色花苞中几片纯白如雪的花瓣露了出来。 不消片刻只见许多弟子心神失守，相互劈砍起来，此花便如索命的厉鬼，面对众人悄悄露出了自己的獠牙。 罗飞长老见此情形，神色一肃。 手中刀光重叠迅速劈向花朵，然而昙种突然凶性大作。 须臾间生出密密麻麻的枝叶，地底突然爆出无数漆黑的藤条再次卷土重来，一一挡下了罗飞长老的攻击。 藤条虽然受了重创断裂开来，却很快便再次生出无数分支，生生不息地向众人席卷而来。 花苞的枝叶舒展，从土地中伸出的漆黑藤蔓如触手一般朝着众人袭来，跑得慢些的弟子再次被裹挟而去。 枝叶仿佛在呼吸，一吸一动间，那些被抓住的弟子皆面露痛苦之色，不一会儿双手便无力地垂了下去。 “周师兄！” “师弟！” 那些好不容易迈入结丹境的弟子，有的被吸取修为与鲜血，有的幸运地逃过了一劫，或是被身边人推开，捡回一条性命。 惨剧仍在发生。 “它在吸血！”人群中爆发出声响。 弟子们使出浑身解数，或使出防御阵法，或使出音杀术，各大宗门各显神通。 这时，不知从何处冒出来一队人马。 “长老，快看那边！”新赶来的其他宗门弟子与长老们也加入了战局。 众长老合力试图制服妖花，然而那花苞仍在慢慢绽开。 灼华并没有出手，只因袖中那枚骨笛之上的血色符篆阵阵发烫，可惜她要找的人却不在这里。 灼华看了眼妖花身下的巨大棺椁，那人或许并非不在这里，而是还未出现。 她此时还不能出手，那可疑的棺椁被昙种层层保护，像是守护，又像是封印，其中是否再会出现什么危机与变故谁也说不准。 灼华明确感受到光是眼前这朵将开未开的妖花的境界便已是化神期了，与自己境界相当。 若是她拼着全力将妖花斩杀，暴露了身份，或许会被众修士群起而攻之。 这般，接下来她便无法完成绿灵交与的杀死苏慕寒的任务，从而解开道誓束缚。 此时一切尚不明了，她必须忍耐，不能把自己最终陷入绝对的险境。 然而转机往往就出现在最凶险的时刻。 虚空中似乎传来一声长长的叹息。 这一声叹息，似乎从深渊中传来，声音缥缈而虚幻，却落在每一个修士的心上。 不知何时，虚空之中踏出一尊虚影。 虚影遥遥一指，那花朵开放的速度便停了下来。 无数藤蔓仿佛突然间陷入了沉睡，无力地垂落到地上。 众人抬头看向虚空中，一位银衣锦袍男子从虚空中踏出来，此人一出现，空气都都为之一滞。 在场的五位元婴后期长老此时都感受到了来自于男子身上无形的压迫。 更何况是众家弟子皆感受到了铺天盖地那几乎令人窒息的威压。 此人实力莫测，却是灵体状态。 “莫非是，仙魂？！”一位长老满脸震惊地看向虚空那道身影。 男子面容儒雅，鼻梁高挺，骨如刀削，通身气质温润如玉，就如同高山流水，气韵自流。 众人立时觉得眼前人绝非凡俗中人，身上隐有仙气浸染，他的到来仿佛令众人看到了希望。 苏慕寒唇角带笑，儒雅的气质给他举世无双的面容再添一分色彩。 “诸位稍安勿躁，或许诸位已然知晓我的存在，我当然也知晓你们进入秘境的目的。 只是我虽为仙魂，却与问天秘境一同流落出仙界，经过万载时间。 如今我的肉身被枯灵夜昙困于此棺椁之中，若是诸位能帮我脱困，诸位所求之事我必知无不言。” 众人面面相觑，却猛的发现地下的漆黑藤蔓又一次开始蠕动，瞬间陷入惊慌。 “这是怎么回事！又开始动了！” 弟子们纷纷看向虚空中的男子。 只见苏慕寒咧嘴一笑：“在下惭愧，虽是仙魂，却因肉身被困实力不济，如今只好仰仗诸位了。” “这可怎么办！仙魂都打不过，我们又该如何是好？等这怪物恢复过来，我们都要遭殃。” 已经受伤的弟子们皆惶恐不安。 几位宗门长老们相互对视一眼，各显神通，不断将剑招、法术、符篆等丢向那巨大的花朵。 然而皆于事无补，漆黑的藤蔓被打伤，那花苞却是八方不动，无一丝损伤。 就在众人无计可施之际。 虚空中那一缕仙魂开了口： “诸位，此花汲取了我肉身的养分方长成今日燎原之势，只需想办法开启棺椁，依靠棺椁中泄出的部分仙力，我便有办法消灭它。 只是需要劳烦诸位合力打开棺椁，我尚且能够拖延一段时间。” 众人望着眼前越来越多已经在蠕动的漆黑藤蔓，毫不犹豫拿起手中剑斩过去。 已经有人急切问道：“那该如何打开这座棺椁呢？” 苏慕寒：“只需合众人之力，集齐八种灵根术法，一同攻击棺椁便能打开一条缝隙，到时便可制服此妖花。” 妖花此时无法消灭，待它恢复过来必会拿众人开刀。 鲜血滋养下彻底绽放的妖花到时团灭也只是时间问题，此妖花来历不明在场所有人皆不认得，自然也不知道它的弱点。 几位长老沉吟片刻，便打算尝试。 “且慢。” 灼华突然出声。 苏慕寒的视线越过众人落到了灼华身上，眼中带着一丝微不可察的审视。 灼华心中也没底，不知眼前这人是否看出她的身份。 但此时她知道决不能按照他说的做，他出现地太是时候了，且这枯灵夜昙也十分可疑。 枯灵夜昙确实似是受了什么限制，却未必是苏慕寒所为，不知为何她心中就是这般想。 “哦？这位姑娘是有何意见？” 苏慕寒笑容和煦，一张俊美异常的脸极具迷惑性。 但灼华却不会被轻易迷惑，其他人也是一样，他们只是被眼前的危机暂时蒙蔽了，才没有如自己一般警觉。 “我不赞同这么做，这棺椁是何物尚不明了。” 第243章 暴露 就在灼华说话时，众人头顶的花苞发出一声响动，黑色的藤条再次从地底钻出袭向人群，惊起弟子们的叫喊。 “快想办法！那花快醒来了！” 紧张感与危机感迅速侵蚀着弟子们的心力。 在这般危及生命的境况下，很少有人能够保持绝对的平静，在场更多的是结丹境弟子，他们不是如灼华这般的化神期，也没有丰富的经历与耐性，此时已经经不起更多的异动。 “仙魂前辈不是说了，这棺椁中的是他被困的肉身。” “肉身如何被困，又是如何分开？谁又能证明其中是什么？倘若是封印着什么邪物又当如何？” 站在灼华身后的穆湛与风妙仪等人料想不到灼华会说出这样惊世骇俗的话，站在众人面前的不是别人，那可是仙魂！ 活了上万年的仙魂，虽被困于问天秘境之中，却无数次探测天机，救修仙界于水火的存在。 即便此时也有人心存疑虑却不会这般直白地将心中质疑说出口。 已经有其他宗门的长老心惊地立刻制止：“胡说什么！你是哪个门派的弟子？竟在此胡言乱语！” “是啊，她自己想死别拉上我们啊！ 仙魂前辈可是传说中的存在，多少修仙界的大能曾进入问天秘境叩问天机，仙魂前辈是为他们答疑解惑，指点迷津之人，又岂会害我们？” 已经有人不堪其扰，禁不住责怪起灼华的冲动。 此时正是他们需要仙魂救助的时刻，若一不小心得罪了对方众人去哪里叩问天际，又如何解决眼下的生死困境？ “诸位如何抉择我自不会强求，只是苏某在此处待了数万年，得失利益早已看淡，无论诸位做与不做对我而言其实没什么。 只是诸位怕是要吃些苦头了，这枯灵夜昙真正绽放之时，所在之处，万物枯朽，生灵凋敝，诸位只怕是在劫难逃。” 听罢，像是印证了他所说的，众人脚下漆黑藤蔓无声中变得更加密集了。 几位长老心中对突然出现的仙魂又岂会没有丝毫疑虑。 只是眼下这凶猛的妖花他们谁也不曾见过，根本无从下手。 且问天秘境中的妖物凶性异常，这独占这方福地洞天的凶兽岂知是他们能够招架的。 倘若有个万一，此次带来的所有弟子悉数折在这里，那么他们花费大代价进入问天秘境的目的又是什么呢？ 事情走到这一步，也许只能一试。 此时在场的几位元婴长老们还有人心有疑虑，尚没有表态。 然而见此，在虚空中站立的苏慕寒突然笑了一声。 好笑道：“诸位既然觉得苏某会害你们，那么我们便来说说，诸位皆是人修，我也曾是上古时期正统剑宗出身，也曾仗剑天下，锄奸扶弱，斩妖除魔。 今日难道诸位相信一个妖物说的话，却不肯一信苏某一言？” 灼华心中一沉。 此话一出，众人哗然。 “妖物！？我们中间有妖物？！” 随即有人先一步反应过来，直直看向站在人群中的灼华。 灼华身边立即空出一处一丈宽的空地，众家门派的弟子此时都用陌生惊疑的眼神看向她。 灼华没有说话，双眸紧紧盯着虚空中飘荡的苏慕寒。 此人果真不是什么好东西，擅操纵人心，极赋伪装，虚伪至极，难怪吕玲会被这样的人骗。 只怕那枯灵夜昙也与绿灵脱不了干系。 当初防范绿灵便是觉得此人修为超过自己太多，根本不能保证自己与清莲仙尊传承的安全。 且即便是上古木源宗的弟子，也未必没有麻烦缠身，对方明显困于一境，还是能不招惹不招惹的好，结果呢，当然不出所料，对方是有麻烦，而且是大麻烦。 逼着她发了道誓必须诛灭问天秘境中一个叫苏慕寒的人。 灼华也没想到对方便是那个传说中问天秘境中的遗世仙魂。 如今看来真是自掘坟墓。 灼华袖中那枚骨笛被牢牢攥紧。 “我苏慕寒一向光明磊落，活了上万年，这点信用还是有的。 只是说话的这位姑娘你又何必遮遮掩掩，来拿真身都不肯示人，岂是有什么见不得人的事？又或许有何阴谋？” 随即他骨节分明如玉的手轻轻一指，灼华的伪装便被轻易破开，被破露出自己的真容来。 众人看向灼华的目光从疑惑到怀疑，到不敢置信，最终所有情绪都归于一腔愤怒。 “妖！她是妖怪！” 众人面对灼华退避三舍。 灼华没有想到自己在这般情境下暴露，毫无准备、毫无计划地被人勘破原身。 苏慕寒三言两语便令灼华沦为了众矢之的，快速将矛盾转移到了灼华身上。 众人眼中的灼华此时变成了另外一个人。 灼华上扬的浅桃色眼尾，额间一朵清艳肃绝的桃花印记。 她过于姝丽的姿容，如花瓣层层展开的浅粉色衣裙又过于灵动，一看便是本体幻化出来。 此时她的一切都预示着她不再是“她”，她是妖。 “你到底是谁？！”风妙仪见此从震惊中回过身来，迅速出声。 “你本来就是妖，一直潜伏在我天祁宗图谋不轨，还是说原来的灼华师妹已经被你夺舍！？” 风妙仪向来嫉恶如仇，这一点从未改变。 此时她的疾言厉色是对妖魔的声讨与质问，在众长老与弟子眼中再正常不过。 面对众人的怀疑、突如其来的排斥与恶意，灼华淡淡道：“一直都是我。” “是妖族派你来的对不对？” 灼华一言不发。 眼神越过众人去看苏慕寒，心中将此人骂了千百遍，人间有道是祸害遗千年，此话不虚。 她是迟早要离开天祁宗的，但绝不是以现在的方式。 她还没想好怎样将师父摘出来，不成想计划赶不上变化，一切仿佛冥冥之中已有定数，这一回再次叫她认清了什么叫“非我族类，其心必异”。 这是人修界根深蒂固的道理，却并不见得对。 灼华早就猜到有一日自己要面对今日这样的情形，她终归不是人族，只是一个在人族大宗门中偷偷修行数年的妖怪而已。 第244章 针峰相对 因此永远不会被彻底地接纳与理解，这才是他们的“理”。 灼华知道今日发生的一切终归要上演一遍，也终归要面对，所以此时心中一派坦然，她本就不行恶事，自当无愧于心，无需自惭自秽。 因此她脸上此时看不出任何神情，有的只是平静，就如同平静地去接受一个既定发生的事实。 更没有慌张与心虚。 而她这一坦然落在众人眼中却越发引起愤怒，众人的不快与激愤便像燎原的火焰越烧越旺。 “妖族跟着我们进入问天秘境有何目的，你们妖族是不是也想勘破飞升的天机？才从开始便潜伏在第一宗门。” “除你以外是否还有其他妖族和你一样？你们妖族过人狼子野心，一刻不得安宁！” 应长庚与穆湛此时也都目露严肃之意，他们不得不相信眼前的一切，仙魂令灼华当着众人的面现出了原形，一切众人亲眼所见，不得不信。 “灼华师妹进入天祁宗有何目的，你这样做对得起榆桑真君对你的栽培吗？” 应长庚手中紫霄剑雷光闪烁，眼中寒光毕露。 身为掌门座下亲传弟子，这等威胁宗门声誉之事，是该扼杀在摇篮里。 应长庚挺拔的身躯向前一步，紧接着风妙仪与穆湛也走上前来。 能够化形的妖怪无不是修至了元婴境，自不会叫应长庚一人对上灼华。 “灼华，千不该，万不该，你不该对天祁宗不利。” 灼华此时未免感到荒唐：“你们是不是忘了现在我们都面临生死绝境呢？” 大宗门的脸面什么时候都要排在第一位，哪怕大敌当前，可以将生死置之度外？ 在场所有人唯一叫灼华感到威胁的是魂体状态的苏慕寒。 “她说的也不错，大敌当前，诸位还是先合力打开棺椁吧，否则只怕是苏某得再登上万年时间才能迎来脱困的希望了。” “此妖半步化神的修为，诸位恐怕不是对手。 便暂且交给我吧，我来为诸位拖延上片刻，只是劳烦诸位在枯灵夜昙苏醒前启棺。” 苏慕寒言语间不觉有些散漫。 他也没想到这一招祸水东引使得太妙，竟叫这些人忘记了正事，一心想着内斗去了。 这些人自己都快要打起来，到时谁帮他解开上古剑宗长老的联合封印呢？ 他已经被关了太久了，下次不知何时才能等到这么多修士进入秘境，集齐金木水火土雷冰风的八大灵根的灵力开启封印。 况且。 他的目光于人群中稳稳落在了应长庚的身上，再等万年，绝不会有这样好的先天剑体了。 他苏慕寒在上古时的剑源宗便是举世无双的天骄人物，不仅于同辈中，就是往上数也前无古人，后无来者。 当初的他五百年内便修至化神后期，只差一步便可飞升。 若不是后来那些糟心事，又岂会以地仙之身被封印在此小世界中，从此与仙界无缘。 就在此时无数藤条再次无风自动，抓向最近的弟子，血肉之躯立即便被吸取养分，变得浑身无力。 见此，宗门长老连忙将那些漆黑的藤蔓狠狠劈开，与众人合议，一齐站在棺椁周围施法。 苏慕寒见到这一幕，嘴唇轻轻一勾。一切如预料中地进行了，除了这个不速之客。 随即他无情的双目不善地看向了灼华。 灼华听到方才他说自己是半步化神修为，便知道他对众人有所隐瞒，只因不想叫众人看出他的实力。 灼华知道他此时表现的受制，是意图收拾自己，实力却未必低。 趁着棺椁还未开启，灼华打算速战速决。 灼华在众人不敢置信的目光中毫不费力地御空而起。 此时面对苏慕寒灼华拿出藏于袖中的骨笛，骨笛出现的一刻，苏慕寒那张完美的俊容出现了一丝裂缝。 在无人看到的角落变得疾言厉色“这是谁给你的！” “你可是见到绿灵了！” 见他如此，灼华想到绿灵那痛苦的样子，不禁嘲讽道： “阁下可是敢做不敢认了？” “阁下可还记得暮寒山？” 苏慕寒听罢，不再掩饰眼中的杀意。 那绣满金色暗纹的银袍矜贵华美，此时的苏慕寒却不复那谦谦君子的模样，露出了原有的阴森自私。 苏慕寒此时讥笑出声： “你认识绿灵又如何？被我拔筋抽骨，魂体永困弱水之畔的蠢女人，你见到她时她可过得还好？” “想不到数万年过去了她还能碰见有缘人，不过你就是来了也无用。” 苏慕寒说话间身后已经出现万道金色剑光，携着毁天灭地之能朝着灼华压来。 灼华并不傻，与这样的人硬碰硬，实为不明智之举。 此时她手中骨笛一翻，只见骨笛悬于半空， 发出阵阵低沉的音律。 苏慕寒见此脸色大变，迅速惊退几步。 “你！绿灵那该死的贱人，还留了这么一手！”苏慕寒像见了鬼似的。 只见此时地上的枯灵夜昙凶性大作，立刻挟持了无数弟子，似乎从沉睡中苏醒，立即饥渴地汲取鲜血与生机。 只见那巨大的花苞再次吐出条条洁白的花丝，鲜血的滋润下，竟再次渐渐绽放开来。 灼华见此不得不分开心神，地上无数漆黑的藤蔓截杀修士弟子，这样下去对方只会越来越强，自己绝对对付不了苏慕寒和那完全绽开的魔花。 下一瞬开裂的地面钻出无数褐色桃枝，桃枝上枝叶密布，绞杀向漆黑的藤蔓，暂时地缓解了人修那边的困境。 苏慕寒畏惧骨笛之上的血色符箓，却并不畏惧灼华本身。 只见天上无数剑芒对上千万朵桃花，天空被密布重重杀机所覆盖，灼华与他打成平手。 在二人的交手中，灼华确定了此人现在的修为被压制在化神期，并非地仙那样可怕的修为。 定是棺椁的原因，他所说的肉身被困其中只怕也并非假话，但他如何被困却是个谜团。 只是棺椁被开启，到时自己定不是他的对手。 时间不待人，灼华下定决心捏碎了手中那枚骨笛，这样做，绿灵也要同苏慕寒一起消散，只不过于她自己而言大概也是求仁得仁。 苏慕寒见此目眦欲裂：“贱人，住手！” 只见他的魂体虚影在空中晃了晃，变得更加透明了几分，不消片刻魂体化作星光消散而去。 第245章 化魔 而远在暮寒山弱水幻境中的绿灵却似有所感。 那亘古不变的一湖碧水终于开始瓦解。 空间从最东边的森林开始崩坏。 沼泽中央的卧谷巨人仰头看天，随即低下头坦然接受自己与主人的命运。 感受着空间迅速化作虚无，弱水中困住的魂灵渐渐消散于天地，绿灵独立于碧湖之上，也终于迎来了解脱。 她轻叹一声，想到苏慕寒的死，长长的舒了一口气，就像是把几万年的憋闷都一吐而快了。 “快看！仙魂被打散了！” “怎么回事？！” 众人看到天空中的一幕顿时心中一惊。 正在与几位长老一块合力解开封印的谢岭南此时在施法中抽空抬起头来，于她身后为她传输灵力的长老也不禁向天空看去。 只见天空中无数花瓣飘落，仿佛只剩下一片安宁唯美。 可见了这一幕，众人心中皆是一抖。 谁能料想半步化神这般厉害，竟将仙魂打散，使一切功亏一篑。 此时众人的动作停了下来，仙魂已经散去，继续开棺有什么用呢？ “是她打散了仙魂！” “疯了么？妖族简直可恶！连仙魂都敢诛杀！” “这下如何是好，前有狼后有虎，枯灵夜昙还未解决我，半步化神的妖修我们又该如何抵抗，今日真是要栽在这里了。” 众弟子人心惶惶。 就在这时，棺椁中突然一阵厚重的响动，棺椁之下的一枚血色符咒无声淡去了色彩。 棺椁的封印被松动，竟挪动了一角，打开了一个缝隙。 然而棺椁中泄出的却不是仙气，而是腐蚀血肉的通天魔气！ “啊啊啊——” “这是什么？！” 离得最近的几位长老都被魔气浸染，沾染魔气的地方便瞬间见了骨。 动作快的长老迅速领着弟子退避开来。 天祁宗的罗飞长老迅速将谢岭南、应长庚撤离，哪怕速度快地惊人，他的手臂也不慎被魔气侵蚀。 好在沾染了魔气的血肉被他即刻削去，才堪堪保住手臂。 “是魔气！” 他们被骗了！ 然而还没等众人反应过来，聚在一起抵御漆黑藤蔓的各派弟子中爆发出此起彼伏的哀嚎声！ 只见那原本陷入沉睡的枯灵夜昙早已苏醒，正挥舞着无数藤蔓比任何时候都来势汹汹。 那些不断从土壤中钻出来的漆黑藤蔓只要一碰到弟子的身体，便立刻汲取新鲜的血液和养分。 被魔气侵染的长老一时不察也被从背后偷袭掳走，场面一度失控。 灼华目光一凛。 看向那棺椁。 果然。 棺椁此时已经打开了一条缝隙。 什么仙魂，分明是魔魂！ 灼华手中青练立即化作千万碧色小剑，直冲下方黑色藤蔓而去。 然而此时吸了无数修士人血与修为的枯灵夜昙凶性大发，花朵已经绽开一大半。 然而绽开的昙花并没有来攻击他们，而是伸出一条条墨绿的枝叶，交叠缠绕向巨大的棺椁，下一刻，棺椁那条敞开的缝隙开始缓慢变宽。 更加浓郁的魔气，从棺内钻出，棺椁之上的符箓更加浅淡几分。 它在抬棺！ 灼华立即咬牙，苏慕寒绝对留了一手！ 就在她想要立即斩杀枯灵夜昙的下一刻。 一声嚣张的大笑声响起。 “哈哈哈，你们这些凡夫俗子岂会欣赏得来枯灵夜昙这样的殊品，我的灵宠可是十分凶残，诸位可要好好招架才是。 见到灼华，苏慕寒俊美的脸上微微扭曲“真以为绿灵那蠢妇能耐我何？可笑！ 一个异想天开的草木妖精罢了，还不知所谓想与我同归于尽！简直是天大的笑话！” “那贱人被困百年之后，我早已是魔仙修为，要不是剑源宗那群老不死，我早已飞升上界，又怎会被封印在这个肮脏不堪的下界！” 苏慕寒此时再次于虚空中现出身形，这次的他的身体却更加凝实，却似乎因为力量不够。尚未凝作实体。 灼华立即看向棺椁。 蓝息铃的清灵之气缠绕双目，她看见了棺椁之上早已古旧淡化的符箓。 就如绿灵交托骨笛上的血色符箓一般，这种血色符箓她也曾见过一二。 只有需要启动代价极高的符箓时才会以自身寿命、鲜血、肉身为祭。 这怕是一种以自身为祭的封印之术，那十数个血色符箓，怕是十数个剑源宗长老以自身为祭，所下咒法。 苏慕寒说自己差点飞升仙界只怕为真，他的修为若是恢复巅峰时期，只怕真是绝无仅有的地仙修为。 只是此人绝对在上古时期便已经入魔。 灼华此时被苏慕寒缠上，明显感觉到他身上还在不断暴涨的魔威。 她立刻传音给下方修士：“快将八种灵力输送至符箓中，强化封印，阻止枯灵抬棺！” 此时地上的众人对上化神期的枯灵夜昙根本毫无还手之力。 灼华是可以对付，但她此时却被苏慕寒缠住。 蓝息铃的清气可以保护她不受魔气侵扰，可下面那些人却抵挡不了魔气。 灼华手中扔出一道红光，红光在天空中生长飘摇，瞬间遮蔽了天空。 只见一道鲜明的红绸从天空中伸下来一角，盖住了棺椁的缝隙，一时间阻隔了魔气的外溢。 “戒天绫！” 苏慕寒急退数丈，避免被戒天绫沾染上。 灼华听到他的话，面上分毫不动。 从前她就怀疑“红绳”能够与蓝息铃相互产生影响，只怕我也是接近上古时期的神器了。 戒天绫在她手中自从吸收了大量魔气，便威力非凡，此时用来阻隔吸收棺椁中的魔气再合适不过。 “贱人！想不到你还有这样的机缘在身，不过你以为能拖延多久？” 没了魔气的滋养，苏慕寒的魂体停止了凝实的过程，灼华从青莲空间中快速鲸吞灵气。 身上灵压不输分毫，只见虚空中灼华的身影已经消失，代替她出现的是参天的古桃巨树，巨树不断盘旋生长，迅速交缠蔓延向苏慕寒的方向。 苏慕寒脸色不佳，立即操纵地上的枯灵夜昙朝天上飞来。 灼华比他更快，只见无数桃花化作一往无前的利刃截断腐朽烘臭的漆黑藤蔓。 无数缠绕着清气的花枝紧紧束缚住苏慕寒的魂体。 第246章 同归于尽 “啊啊啊啊——” “你到底是个什么东西，为何身负清气！你到底是什么人！” 回应他的只有灼华紧紧包裹的枝叶，桃花化作凌厉的攻击严严实实盖住枯灵夜昙的攻击。 只是下一瞬枯灵夜昙倾身而下，直冲下方的那几名修士而去。 正在勉强施法巩固封印的众长老根本来不及逃跑，瞬间便被突破防线，数名元婴长老皆沦为养分。 几片桃花立即截断汲取养分的漆黑藤蔓，几名长老掉落下来。 枯灵夜昙并不恋战，靠着从众人身上吸足的养分，花朵立时绽开，直接撞向巨大的棺椁。 原本加固封印的灵力断开，棺椁中的魔气再次逸散出来。 灼华感觉到戒天绫已经撑到极点，无法再继续吸取魔气。 棺椁已经被打开了一半，魔气再次溢出来。 苏慕寒得到魔气补给再次挣脱灼华的束缚，飞向巨大的棺椁。 应长庚利用银雷护体，此时还在坚定地朝棺椁中输送雷灵力。 灼华看到他，心中突然有股不好的预感。 电光火石之间，根本来不及阻止。 只见腰背笔直，立于魔气之中的应长庚似乎是感受到身后那股浓郁的魔气，顷刻间回过头来，然而一切为时已晚。 一股通天的魔气撞入识海，灵台失守。 他只来得及听见自家小师妹与大师兄的慌张叫喊。 “小师兄！” “师弟！” 风妙仪不可置信地看着应长庚被滔天的魔气所吞没。 以及一道贪婪恣意的声音：“先天剑体，我的了！哈哈哈——” 灼华万万没有想到对方早已盯上了应长庚。 戒天绫被灼华收回手中。 她还有一件底牌，那便是蓝息铃。 蓝息铃的清气能够克制苏慕寒身上的魔气。 天祁宗的长老见到应长庚被一团魔气重重围住，也是一阵惊心。 掌门最看重的亲传弟子，“天道之子”的名号，不能折在这里。 只见“应长庚”周身魔气更加浓郁，隐有入魔征兆。 “哈哈哈——” 不消片刻，只见“应长庚”抬起脸来，一张刀削般的脸庞，本是剑眉星目的少年郎，此时却变成了眉眼邪狞的魔头。 见此灼华手中立时出现了九吊银铃，瞬间将灵力灌注其中，一声清脆悠远又极赋穿透力的铃响荡彻开来。 正朝着众人围彻而来的魔气被顷刻荡开。 地下突然生出无数桃枝，瞬间将众宗门众人缠住，拉扯到了一起。 只见凭空升起一道强力的结界，隔绝开外界浓郁的魔气，将剩下的所有人修都罩在其中。 “外邪不侵，镇守八方。” “八方印！” “绿灵竟将此物交与了你！当年我威逼利诱她都不肯承认，搞半天是一直藏着，她可真能藏啊。” “不过就算是动不了那些人族修士，我还动不了你吗？” 灼华此时手提蓝息铃，九颗银铃之上，银蓝的灵光震荡，周身魔气不侵。 “且试试看吧。” 苏慕寒咬牙，伸手一招数丈高的枯灵夜昙彻底绽放开来。 巨大的白色花朵上布满了丑陋的血点，本该是洁不染尘的灵植，如今却像是从深渊爬出的怪物，花容可怖。 地上无数的桃枝汇聚缠绕，袭向枯灵夜昙。 清气缠绕的桃枝与魔气缠绕的枯灵夜昙对上。 灼华双手一震，蓝息铃化作九颗银铃将苏慕寒迅速圈禁起来。 随即九颗银铃与灼华心意相通，九颗银铃灵力相互交织，瞬间便结出大阵。 苏慕寒被困于阵中，魔气受到压制。 桃枝汲取了蓝息铃的清气，悄悄覆上那座巨大的棺椁。 棺木上的漆黑藤蔓被震碎，化为剩下焦黑的尘土落下。 就在灼华孤注一掷打算拼尽全力之时，八方印上却有了动静。 那八方印竟然突然撤销了结界。 灼华满脸都是错愕。 苏慕寒见此忽然大笑。 “束手就擒吧，连老天都在助我。 我知道你们是来干什么的，这小子的识海记忆中你们修仙界已经几千年无人飞升了吧。 我告诉你们，今日若是助我脱困，他日我飞升上界也会顾念你们一二，你们就老老实实当我飞升的踏脚石吧。” 然而八方印中飞出无数青绿色萤光，直冲枯灵夜昙的本体而来。 萤火虽小，却如附骨之疽，无穷无尽地覆上枯灵夜昙的漆黑枝叶，一点点蚕食枯灵夜昙的本体。 “不对！绿灵—— 又是你！你个贱人阴魂不散！” 苏慕寒脚下的枯灵夜昙像是遇到了什么天敌，已然开始颤抖枯萎。 苏慕寒不得不独自立于大阵中心，满腔愤怒无处发泄，周身魔气更加浓郁地张牙舞爪。 紧接着那些萤绿的光点化作汇聚成了一个人形。 湖水一般绿色的纱裙轻轻摇曳，一位身姿窈窕的女子像从光芒中走了出来。 她那张美丽绝伦的面孔洁白如玉，此时讥讽地嗤笑道： “姓苏的，我送你的灵光夜昙用的可还顺手？你能留一手，难道我就不会，你这人想来诡计多端，我是知道的。 当初若不是中了你的算计，我又岂会受上数万年的苦楚！” 绿灵的声音掷地有声，又带着无边的痛恨，再次化作无数绿色萤光朝苏慕寒袭来。 灼华见此，想到苏慕寒还占着应长庚的身体，心中一动，九颗银铃瞬间灵光大作，瞬间驱散了所有魔气。 银铃清脆的响声一声声回荡，只见“应长庚”的脸色变得扭曲起来。 只怕是蓝息铃的清气暂时使应长庚恢复了神智。 “滚出去！” 随即他头顶出现数道金色剑光与银雷。 随即狠狠朝自己的识海扎来，却又瞬间抱着头仿佛剧痛无比地哀嚎起来，悬在头顶的金色剑气也突然溃散。 人仿佛陷入了极致的痛苦。 下一瞬，灼华手中灌注银蓝的灵力朝应长庚额头一指。 银蓝的光无形中驱散了应长庚识海的黑暗，微冷的灵光抚平了伤痛。 “应长庚”的识海中被逼出一团浓郁的黑气。 见此，那些绿色萤光立刻扑了上去，与其撕咬纠缠在一起。 灼华见此，立即朝着棺椁中使出一记弥天掌，破开重重魔气，直劈向棺椁中。 空中魔气逸散，头顶两个灵魂的大战堪称惨烈。 第247章 悲悯之心 然而不论魔气如何逃窜终归还是被蓝息铃的银光与绿灵所缠上，逃无可逃，避无可避。 直到天空中一切归于宁静，魔气与绿色的萤光两两相抵，棺椁中不再溢出魔气。 应长庚早已从空中坠落下来，被风妙仪与穆湛接住。 幸存的众家修士们劫后余生地仰头看着天空，陷入久久的宁静。 八方印安然地飞回到灼华掌中。 墨蓝的八方刻印亮洁如洗，其上无一丝瑕疵。 就在这时，白塔中一阵剧烈动荡。 众人惊魂未定：“这是怎么回事？简直没完没了。” 然而这次众人一阵天旋地转，感受到一股强烈的排斥之意，这排斥来自于白塔。 只怕是苏慕寒已死，此处空间也极不稳定，转眼间众人便被挤出白塔之外。 灼华也不例外。 好在各大宗门等候在外的灵舟将众人接住，只有为数不多的人坠入海中，当然也很快被捞起。 众家修士此次损失惨重，尚且不能明白飞升的关键，可以说是一无所获且大伤元气。 天空中，唯有灼华一人虚立。 下一瞬，白塔本屹立于海水中的珊瑚岛上，此时却在众人面前缩小旋转，直到落到了灼华的手掌中。 灼华立于空中，似有所觉，便伸出手接住了这座小巧肃穆的白塔。 苏慕寒已死，白塔之中灵气逼人，修炼资源丰富，灼华不会将它让给别人。 然而见到这一幕，也有人心中不甘，却无人敢说一声不是。 从白塔中飞出一颗纯白的种子。 这枚种子似乎是夜昙花的遗种，也许，枯灵夜昙原本并非魔种，只是跟错了主人。 灼华握住手中的夜昙花种子，脑海中突然闪过无数画面。 问天秘境的阴谋在今日被彻底揭破，众修士为勘破天机而来，却付出了巨大的代价，仍然没能得到任何关系修仙界未来的消息。 看了苏慕寒残存的记忆后，灼华知道其实飞升阻隔一事是莫须有的。 未有人飞升，只不过是因为没有人达到飞升的标准。 苏慕寒杀孽太重，当年因为修为升至化神后期却迟迟无法飞升上界。 一念入魔，诛杀无数生灵，踩着他们的血肉强行升为魔仙境界。 引得剑源宗八位开宗长老合力献祭己身，才将苏慕寒封印在问天秘境里。 也因此，世间再无剑源宗。 若非走了邪道，苏慕寒绝不可能升至地仙修为，且即便他境界达到了此间小世界的极致，也无法被天道认可而飞升。 成仙一要法力无边，二要功德无量。 如今天下的修士早已不再注重修心修德，积累德行，更多的还是门阀林立，那些自私自利的思想根深蒂固。 不断磨练自身品行与，炼一颗悟道之心，使身心无限接近于大道，方能有得道升仙的机会。 灼华此时看着眼前人数只剩一半的人族修士们。 他们哪个不是过五关斩六将才走到今天。 可惜他们不知道，大道一直在那里，却并非所有人都有运气看见它，认识它，参悟它，得到它的眷顾。 这些人原本可以不必前仆后继去追寻长生大道，他们所有人本应该走自己的路，诠释自己的道。 哪怕不能成仙，不能长生，走过平凡有限的一生。 即便如此，他们本可以走出属于自己的道，诠释或平凡或波澜壮阔的一生。 而不必为成仙这从来没有看到、摸到的虚无念头蹉跎一生。 他们本都可以追寻一个圆满，而不是苍白无力的“长生”二字。 耳边一声清响。 蓝息铃化作九颗银铃摇曳的手镯系于灼华的手腕上，发出交相辉映的涤神清音。 此时九颗银铃它们交相呼应，仿佛感应到了主人的悲悯之心。 无数清气与灵力朝灼华聚拢而来，此时天空降下一道惊雷。 惊雷中天地灵气倒悬，无限汇集到灼华身上。 灼华就这样在众修士面前顿悟了。 灼华身上的威压还在暴涨，灵力不断冲刷她的灵海与肉身，仿佛急切地向她倾注新的力量。 灼华似有所感，在漫天雷光中仿佛看到了众人口中的“仙界”。 雷光带来了仙界的一丝碎片，同时也带来了“天道”的指示。 直到雷云散去，灼华毫发无损，身上修为却更加神秘莫测。 对面前发生的一切，众人皆被震惊的哑口无言，迟迟不敢动作。 已经修至化神中期的灼华看了众人一眼，平静道： “我知道你们千辛万苦进入问天秘境的目的。 如今天道偏爱身负功德者，今时今日的人妖魔修士们皆不能达到飞升的标准，故而不能飞升。 你们不必再为此费心了。 回去以后，只要潜心修行，多行善事，积累功德，时候到了，自能飞升。” 说完这话，灼华便化作一阵风，消失于这片早已被大海湮没的珊瑚岛上。 风妙仪与穆湛扶着已经苏醒过来的应长庚，三人皆看向消失于海上的灼华，陷入了沉默。 原来灼华早就不是与他们一样的人。 所以不屑为伍，不屑计较，更不在意。 灼华没有回到宗门中去，也没有回到妖族。 她来到了大陆最东端的东海。 只见海平面上骄阳初升，曦光自然。 灼华坐在云鲸似灰蓝长岸的背脊上，往东海更深处驶去。 一跃万里的云鲸背上还坐着活泼的鲛人姐妹，银幽与青篱舀起在阳关下飞溅四射的水花，一片悠游自在。 灼华看着这两个无忧无虑的鲛人。 心中虽也向往这般无拘无束的生活，但如今她已经确定了自己的天命，因此她要去完成它。 直到云鲸驮着灼华来到东海的边际，只见这片深蓝的海水碧湛无边，其中如星般点缀着七座小岛。 灼华给这里起名叫作七星岛。 然而就在这四季如春的七星小岛中，一座铃兰花盛开的小岛成了灼华的居所。 不久以后八方印镇守八方，以铃星岛为中心，笼罩其他六座岛屿，形成护宗大阵。 始终如一地镇守着七座连成星辰般的岛屿。 守护着在此处创立的新宗门——木源宗。 不出三年，整个大陆的修士都知道了在东海最东端的七星岛上创立了一个新的妖族宗门。 创立此宗、护佑一方之人，便是整个大陆修为第一人——灼华妖尊。 ——正文完 正文到这里完结，番外会补坑的。 番外1 岁月长 遥立于东海的木源宗风景如画，木源宗的山门便建在七星岛最大的岛屿铃星岛上。 铃星岛如北斗七星中最中心的那颗星斗，灼华便居于铃星岛最高的山峰——玉山。 倘若青莲仙尊在这里便会发现此处“木源宗”的建筑构造竟与曾经的木源宗有异曲同工之妙。 宗门内到处是由上百年、甚至上千年的灵植木藤编制的浅金色藤桥，木藤异常坚韧，比之所有木料都要牢固稳定。 人扶着藤杆而上便能登上山巅，一览山川与海。 岛上四处绿树回合，繁花丛生，皆一片欣欣向荣之感。 海上的鸥鸟旋飞成群，一不小心撞上了护岛大阵，慌里慌张地再次飞回海中，晕乎乎落到了碧蓝起伏的海浪上。 这刚从大陆上出现的木源宗传言招收草木妖族为弟子。 “主人主人，那位云茵姑娘我们已经安排她住在咱们花草最盛的百药谷。” “还有今日已将产美酒的汨罗树悄悄送至涧泉峰了，还送去了许多我们七星岛产的灵果和灵果酒。 主人师傅他老人家很开心呢。” 小丹参此时已经能够短时间化形。 此时一个白胖的雪娃娃，站在灼华跟前，欢快地表示自己已经圆满完成任务。 “师父他老人家可还好？” “好呀，您送去的那些淬神石可派上用场了，主任师傅如今已经是元婴中期的真君了，看样子在宗门中还很不错。” “对了，主人师傅又收了一位小弟子，是个才七、八岁的小女娃，看着瘦巴巴，像个小乞丐，但听说这小女娃是榆桑真君从妖族回来途中捡到的，是个三灵根的凡人呢。” 灼华听了这，点了点头。 宗门是不会由着师傅永远不收弟子的，如此这般，按照师父他老人家的性情还不如趁早寻个衬心意的弟子，好接续他老人家的传承才是。 “下次记得送些淬炼筋骨的草药，不要送药性太过刚猛的。” 小丹参听罢，立刻附和。 随即将今日所有从栖霞山与妖族迁来草木妖怪的近况一一上报。 小丹参心中想，今日修仙界众多草木妖精慕名而来，今后可要有的忙了，还有那听说是从妖族来的那几个隐世木族的，也不知是来替妖族探听消息的，还是真心想寻个庇护之处。 不过即便那些人有何不对劲，也不必担忧，毕竟主人现在可是整个修仙界修为最高的，但凡不是神恶魔不长眼的，都不敢来沾边。 “对了过几日会有远客到访，记得好生招待。” “是！”小丹参见灼华心情不错，脸上笑颜微展，虽然不知是何人到来，但也不禁欢呼雀跃起来。 就连今日的疲惫都一扫而空。 三月后。 七星岛中的长梧岛上多了一棵向天直矗的巨树，高耸入云的树木伫立在铃星岛中心，树冠抵达云端，剔透如玉的枝干自由舒展，金色大叶随着海风摇曳。 黄泉、魏长清与蛇人族也都从沙漠转移到了长梧岛安家，同他们一起来的还有那座钢铁所造的城池营垒。 时间一晃眼便过去了一年。 天祁宗迎来了又一个深秋。 无数霜红的枫叶摇坠了满山。 自打那次白塔之行，众家修士皆负伤而归，此时无论是人族还是妖族都进入了长久的修养时期。 涧泉峰上的红叶也早已经漫山遍野。 “师父！” 榆桑正举着酒杯，汨罗树酒浆便化作一流飞入其中，闻言转头看去。 只见一个身穿靛青色袄衫的小女娃沿着山间小径，如小鸟一般，双手张开，欢快地拂过山路两旁的红枫叶，冲自己跑来。 头发在身后编成一个长长的辫子，辫子编的有些歪，却不失小女孩的活泼俏丽，此时女娃腰上正系着一个蓝色的剑兰锦囊，锦囊随着少女的动作一晃一晃。 榆桑见到这一幕，心中不由想到了灼华，灼华第一次上山的时候也是这样稚嫩的脸庞，独自一人行在登天梯上，双眸澄清，心性纯质，小小年纪便心性纯然，不染尘埃。 既不为三灵根的资质自惭形秽，也不为旁人低语而侧目，只专注自身的欣悦。 他老了，早已经没了当初的那份坚毅与初心，如今收的两个徒弟才叫他明白，修仙无止境，修心亦无涯，修行一事，任重而道远。 “师父！师姐什么时候来看我们啊？！ 那些好吃的灵果子太多了，我都吃不完。 剩下的一部分被我种在了后山，还学着酿了灵酒储藏，那些酒都三年了，我们去给师姐送些好不好？” 镜心此时仰着小脸，宽宽的袖子中伸出一双沾了些泥土的小手，见榆桑不答话，便急切地摇了摇竹椅。 榆桑缓慢答道：“快了，快了，等你筑了基，师傅便带你去。” “那岂不是还早了！况且筑基以后我便可以自己下山了，还要师傅带我去做什么？我自己就去了！” “师父！师父呀！” 身下的摇椅使劲摇晃。 榆桑不为所动。 “你师姐的无极不是来了吗，你去找他玩去。” “哼。” 女娃转身看到竹林中两只硕大的黑白团子，气愤一扫而空，立即飞跟过去。 “无极，龙虎！我来找你们玩了！” 榆桑真君此时抬首望天，浅浅打了个哈欠，随即闭目养神。 人越老越容易困，修炼的事还是明日再说吧。 镜心跑到竹林中，与无极、龙虎两只玩闹，小丫头没一会儿便采了一捧野花四处插进无极的毛里。 龙虎看到小丫头变得更加歪斜的辫子，禁不住伸出大爪子替她正了正。 此时从云外飞来一只白鹤。 榆桑似有所觉睁开双眼，将白鹤口中的锦书接过。 不论大陆上的人妖魔是否承认，“木源宗”都是新晋的强力大宗。 天祁宗也终于计划正式派人前往东海之边去拜会一二。 榆桑朝身后的竹林中的三只招手：“不是说要去见你师姐一面？ 快收拾收拾，何时收拾好，我们何时便出发。” 正在玩耍的镜心听了这话，瞬间扔了手中已经有些干枯的花花草草，爬到龙虎身上，往竹林外奔来。 番外2 重聚 “没想到师父竟然这么快来看我！” 灼华与榆桑对坐于竹亭，镜心和无极在远处的花丛中玩耍。 龙虎化作一只小号的熊猫模样，捧着一颗鲜嫩多汁的灵果啃的正香。 “是天祁宗的人终于想通了？” 榆桑叹了口气：“未必。” “他们这些心气盛的人没那么容易想明白的。” “本以为弟子下次见师傅要木源宗在修仙界彻底站稳了脚跟以后，许是要数十年，没成想这般快便见到师父和小师妹了。” “小师妹修行可还好？” “好呢，这孩子宽心的很，被我从魔兽口中救下，无父无母，起初和你当年一样，瘦瘦小小，像个病猫似的，如今也养的白胖了。” 听了这话，耳朵很尖的镜心立刻从花丛中抬起头来，怒道：“师傅你说我胖！” 榆桑见此赶紧说道：“不胖，不胖！是长开了。” 灼华轻笑了一声，小师妹确实是个心宽的，虽经历残酷之事，身世可怜，却心如明镜，性情明朗，确实难得。 看样子，师傅是收了个不错的小徒弟。 “小师妹不胖，是师傅眼神不好。” 镜心听了灼华的话，摸了摸脖子上新添的璎珞颈圈，笑容灿烂如花。 灼华见了不禁莞尔。 刚送她的七宝璎珞，看样子还新鲜着呢。 她这个第一次见的师姐在小师妹那里大概是个时不时能吐出宝贝来的聚宝盆。 “前几日见到了怀海，他还问到了你呢。” 榆桑饮了一口茶，看向对面煮茶的灼华。 灼华轻轻抬眉：“哦？不知怀海前辈现下可好？” “那家伙啊，还惦记着你的酒呢。” 灼华哑然失笑。 想起那位旷达豪放。那样的人三千烦恼事，事事不留心，打的也不会介怀什么人妖之分。 说来还是她狭隘了，因着自己如今的身份，而害怕添去麻烦，便从不再拜访旧人。 榆桑看着高立海上的白塔，想起当年种种，突然陷入沉默。 毕竟谁能想到，自己那看着一步步成长的弟子，有一日竟成了呼风唤雨的化神期大妖。 就连他也十分恍惚，当年收下的那个身着破旧蓝衫的小乞儿，如今却成了扬名整个大陆的灼华妖尊。 罢了罢了，万事归根结底皆是缘，说不清道不明，自有来去，无需执着。 “对了与我同来的那三个孩子呢？” “听说三人无聊，我已派人安排他们进入了白塔历练。” “奥，年轻人就是闲不住啊。 如今他们可还是天祁宗引以为豪的天骄。 半年前各宗门举办的群英问道会，姓应的小子便夺了魁首之位，掌门门下的另外两个弟子也夺得了不错的名次。” “但，这三个孩子还是年纪太小。 打从见了你悟道进阶，一步踏入化神中期以后，便似乎心境有损，掌门心中一直有所忧虑，便命我带着这三个孩子前来。” 榆桑真君说出这话，灼华便明白了其中意思。 “掌门不怕他们见了我，心中魔障更甚？” 榆桑轻轻抬眼：“玉不琢不成器。 他们这些孩子还是太年轻，没有经历过真正的风雨。 掌门当然明白磨难到来时，没有人会为他们遮挡风雨，但在这之前，身为师长，却不得不为他们记一记长短，还是希望这几个天赋难得的孩子能突破心障，走的更长远些。” “我明白了。” “七星岛四季如春，瓜果味美甘甜，师父与小师妹可要四处走走，好好领略一番我们这里的风景才好。” 榆桑听了抬眼往远处无忧的海水望去，此竹亭悬飞于半山腰上，左望便是一望无际，星岛点缀的碧海。 七日后榆桑真君与天祁宗的人一并离开了七星岛。 此时的众人带着满腹的疑虑回到了天祁宗。 几人想到灼华对他们所说：“世间人若若能叫自己比作尘埃，去看尘埃的轨迹，必能参透这世间的一切道理。 你们应该去踏遍千山，行走四方。 待千帆阅尽，看遍人间疾苦以后，才能走出自己的道，道在人生以后，可不容易，少年人不必迷茫，且行且珍惜，魔障自破。” 应长庚、风妙仪与穆湛三人离开七星岛后，便开始下山游历，三人相互配合，虽还是傲慢心性，却切身履行了正道斩妖除魔的责任。 若干年后，三人皆修行有成，功德在身。 照这样看，只要三人保持内敛踏实的心性，修为与修为都定不会举步不前。 “小师兄，我们刚刚除掉的炎魔可能是从沧州深渊中跑出来的。 若真是，那里的妖邪封印岂不是削弱了，若不加固，到时整个沧州沦陷都不是不可能的。” “师妹说得对，沧州虽说在禅宗境内，距离却实在遥远，远水救不了近火，于情于理我们都应当去确认一番。” 应长庚轻轻擦拭手中的紫霄剑，对风妙仪和穆湛的想法也表示赞同。 不久之后三人便踏上了去沧州之渊的旅程。 妖族。 随着妖族界域冰封术的解封，大陆的春风也吹到了这方土地。 冰雪之下的种子破土而出，无数不知名的野花渐次开放，妖族回到了五千年前，千雪妖王在时的景象，便如另一个人间仙境一般。 然而这样美丽的景色叫所有生活在这里的妖族欢呼雀跃，属于妖族五千年的春声却传不到妖王居住的妖宫。 整个妖族最尊贵的妖王白冕陛下此时还在深宫中修养，不能见风。 妖族的那片充当边界线，高大无边的杉木林间雪色已经退去。 取而代之的是茸茸的清浅草地，草地上密密地分布着灰蓝色的鼠尾草。 早已截断的木桩上在一场惊蛰的春雨后，生出了一丛丛如玉似的的蘑菇。 草丛间窜出来两只一灰一白的野兔。 二兔在丛林中东窜西跑，时不时在草丛中一跳，相互追逐嬉戏。 小灰兔玩的不亦乐乎： “我到现在都不敢相信，我们妖族竟然还会有这样一番光景，简直是神仙日子！” “我太姥爷说我们这一代都没有什么前途，一辈子就在地底下了蹉跎了，这话他说错了，如今遍地都是食物，我们再也不用求人，不用啃树根了。 只可惜这些他老人家都瞧不见了。” 小白兔听了它的话也犯嘀咕： “别难过了，我哥和阿娘他们还不敢出来呢，说外面指不定还是冰天雪地，出去会像我爹爹一样被冻死。 还好我们偷跑出来了。 这里真好呀！ 等我回去就告诉他们，这里遍地都是吃的，我们得趁早选个好地界安家，这样就有吃不完的好吃的了。” 小白兔念着好吃的之余，也显然很有远见。 小灰兔听了她的话，立刻点头：“说得对！我也要叫我阿爹阿娘搬家，到时候我们住一块儿！” 小白兔：“对！这样咱们以后都可以一起出去玩儿了！” 小灰兔：“对了我听他们说咱们的妖王陛下与伏居将军好像受了伤呢，咱们这些会不会也受影响啊。” 小白兔翻了个白眼，觉得他净操心些没用的： “管他呢？反正我们的好日子要开始了！妖王陛下和伏居大人能钻到地洞底下来找我们啊。 别废话，咱们吃完就回去。” 小灰兔：“哦哦。” 除了他们还有许多妖族都被这突如其来的好日子给砸晕。 事实好像在告诉他们，从前那艰苦卓绝的日子已经一去不复返了。 从今往后，都好日子，看谁还敢说他们妖族是蛮荒之地。 这一切定是妖族之神感受到了他们的苦难，才降下天命，他们妖族以后肯定会越来越好的！ 这些不知情的妖众们未必知道发生了什么，但他们本能的知道一切都在向好的方向发展，他们妖族的未来都是光明的。 然而作为一切的“始作俑者”——灼华，此时正立于高高的白塔之上，俯瞰无边东海，以及东海之外的万千众生。 妖族确如灼华当初所想，上位者休憩，妖众才好过安宁的快活日子。 大概很快妖族也会慢慢与外界互通有无。 妖界之北与妖界之西便是广阔的沙漠。 到时物产颇丰的妖族想要与外界交换资源。 妖族与人族的经商势必会发展起来，到了那时，永恒的利益交换与才是维持和平的真正纽带。 番外三 飞升 三百年后。 三百年的今时今日，妖族与人族早已形成紧密的联系。 三百年前解除冰封的妖族百废俱兴，妖王白冕重伤多年，伏居将军也重伤陷入沉睡。 不仅如此，各妖族的领头人物都于祭祀大典那日都身受重伤，不得不闭门修养。 由此，他们手底下的妖族们便活络了起来。 它们最先想到的当然是抢占地盘，只为优先抢到最宜居的地盘，各大家族的妖众也相互切磋，内部有些混乱。 当然没过多久，妖王为了防止前院起火，便迅速分配了各族的领地。 鸟族居于南部广阔的杉树林中，蛇族居于潮湿的山野谷地，走兽族无论食肉或是食草则皆居于山峰或临江临河的水草丰美之地。 当然也有留下来的一些草木族，比如说旭日天葵族和雪莲一族，他们两家各居一南一北，成为妖族几千年来定居在妖族境内的唯二木族。 那其他木族呢。 她们无一例外都拖家带口去了东海之上的木源宗。 木源宗的宗主乃是整个大陆修为最高者，且同为草木一族，上下五千年都不曾有过花草木族修至化神的先例。 他们众族公认修行最艰难的花草木族竟出了这样的大修士，他们所有花草木族都跟着沾光。 这木源宗自宗门创立之初便对外广收无家可归的草木妖精，他们这些草木妖怪们不必再偷生于人族界内，日日担心被采摘砍伐。 众人皆传木源宗位于东海边际，气候温和，四季如春，这对于他们这些草木族简直是修炼圣地。 且木源宗有棵万年树龄的苍天树，就伫立于宗门中心的铃星岛上。 这等先天灵树，乃吸收万年天地之精华所生，所有花草木族靠近之皆可修行受益。 且若是常年能够在靠近苍天树的地方修炼，这对所有修行缓慢的花草木族而言，都是莫大的机缘。 综上所述种种，没有哪个花草妖精不向往吧。 因此自创宗之初到如今，前来拜入宗门的花草木妖精也自然络绎不绝。 灼华身为坐镇七星岛木源宗的宗主，将七座岛屿治理的井井有条。 除了将青莲仙尊的赠送的传承付诸于纸，藏于书阁，号召所有弟子翻阅学习，将本事广为流传。 除此之外则贤人传授功法，只为将青莲仙尊的传承，也是木源宗的传承发扬光大。 三百年的时间让新的木源宗快速发展起来。 此时的木源宗已是修仙大陆的超级宗门之一。 海上的阳光向来好。 此时曦光透过树木的绿叶照射在苍天树之下，枝叶掩映之下，灼华就躺在苍天树粗壮的枝干上乘凉。 “主人！云茵长老今日要前去天祁宗给拂月真君拜寿。 听说天祁宗一位元婴后期的长老筋脉受损，特意请她去呢。” 小丹参哇地从湿润的泥土中跳了出来，此时摇落了一头的新泥。 仰头望向黄金叶间，只见那人看不到脸，只是裙摆灿若烟霞，墨发间红绳飘扬。 此人便是已经踏入化神后期的灼华无疑。 “去问问她可需要备些什么东西，莫要吝啬了，当初云茵也算是在天祁宗受拂月真君照料了一段时间，要周全礼数。” “是，主人。” “……那个，那个，云茵长老说她蕴养的天山雪蚕还未抽丝，只怕是要借您的一节桃枝一用。” 小丹参一想到云茵长老自从木源宗建立后便从天祁宗下山，辞别了拂月真君，来到东海投奔主人。 这么多年也为宗门和五湖四海的修士们结下了无数恩缘，为木源宗在人族那里争出了一片好名声。 如今她提出一些要求实在合情合理，只是现在她要的是主人分出一截本体与她，拿去修复人修经脉。 虽说主人再生能力世无仅有，只是这般有损一宗之主本体的事，不知主人会不会答应。 若是主人不答应，它也不知该如何去回云茵长老。 云茵长老作为人修，放弃大好前程，知恩图报，来到了到处是妖修的宗门中，一待就是三百年。 且云茵长老向来与人为善，永远秉持一颗悬壶济世之心，从不挟恩图报，若是主人拒绝了，不知道云茵长老会不会伤心呢。 然而还没等小丹参纠结完，面前已经出现了发着光的一枝足以绕手腕一周的桃枝。 躺在树上的灼华慵懒地扇了扇手中的草扇：“拿去吧，雪蚕难养，她的医术已然出神入化，但再高明的医师也不能缺了救命的医材，给她送去。” “是。”小丹参拿着桃枝立即出发前往云茵居住的百药谷。 一只青色蝴蝶在空中划出一道漂亮的 轨迹，轻盈地落到树下，化为一青衣女子的身形。 “我到你去了哪里？原来又在这，我日日都在修炼，如今也才堪堪元婴中期，可你都是化神后期了，天道真是不公平。” 叶清漪两百年前便在七星岛住下了，如今日日沐浴天地精华，吸收七星岛上浓郁的灵气，却已经一百年没有进境了。 “你太心急了，我当初也是修炼了两百年才看看化形，如今你才三百岁出头，便是元婴中期的化形妖修，在众多妖怪中，你的修为和天赋已经是上乘了。” “何必心急，只是时候未到。” “你都到了化神后期了，何时飞升啊？我想看你飞升。” 小蝴蝶正憋着气。 此时灼华忽然睁开双眼，冥冥之中那种天赐的预感更加强烈，自打踏入化神后期，她便隐隐感觉到了天道的指示。 今日这预感来的猛烈而突然。 成仙的机遇到了。 灼华从苍天树上站起身来，单手扶着有力的树干，目光穿过无际的海洋遥望东海之北，那里是凡人聚居的凡间。 随即目光一定，回身郑重对叶清漪说道： “如今宗门早已步入正轨，若我不在，由你、黄泉、云茵与扶桑树族的族长协理宗门大小事，等我回来。” 叶清漪突然见她这样，还没反应过来，便见灼华身形一闪，消失在苍天树上。 独留下叶清漪一人在苍天树下还没从惊愕中醒过神。 化神后期修士，自在神游于天地。 一念起，则身已至。 蓝白的天空下灼华一身粉衫立于空中，只见东海之北的人间此时已成一片汪洋，人间济河决堤，海水倒灌，无数百姓瞬间被洪水淹没。 灼华立于空中，耳边是此起彼伏的尖叫与哀嚎。 灼华抬头望天，只见天空黑沉而低垂，似乎随时都会塌下来。 “望后辈持定水平波之志，救万民于危难之间。” 这句大禹陵寝墓碑上的话在灼华心中再次响起，修仙界的大湖之中有大禹留下的陵寝镇压水汽，凡间界却没有。 心中的预感越来越强烈。 原来一切冥冥之中早有约定。 还好没有忘记。 空中的灼华衣袂翻飞，粉纱的衣裙似桃花花瓣般层层铺开，在低沉的天空与肆意的狂风下宛若定海神针一般立定在那里。 以化神后期之身定水平波。 灼华手中捏诀手势旋飞，天地之间仿佛有一股强大而又异常柔和的力量如春风化雨般细润无声，却浩然不绝。 千钧一发的一息之间，千万水波像一股澎湃的力量推倒，瞬间皆被抚平。 随即灼华的身形消失于浑浊的水波之中。 下一刻只见倒伏在洪水中的无数树木重新焕发生机。 残破的枝叶迅速伸展抽条，将长长地枝干伸入洪水中，再抬起时，上面挂着几个从洪水中捞出、尚且惊魂未定的凡人。 后来所有凡人都记得，那一日，方圆万里的树木宛若初生。 树木无声，但溺水的人，若水中得一浮木，便是生机。 那一日洪水中无数树木变得异常高大，稳稳立定在洪水中，无数枝干将凡人高高托举出水面，远离洪水。 人们都说是仙家过路显灵。 那一日洪水迅速侵吞周围的村庄与凡人，然而这时自水中生出一棵参天的桃树，那棵桃树散发着温暖的神光。 许多凡人亲眼看见参天的桃树自洪水中转眼生出，将漂浮在水上或是已经沉入水下挣扎的凡人托举而起。 待他们回过神，眼中已经充满了如烟的桃花，随风飘扬的红绳，湛蓝的天与白云。 漫天的桃花瓣子被风吹起，落在浑浊的水面上，或拂过众人身上，带来一阵平和温暖之意，所过之处伤痛皆被拭去。 几百年后，劫后余生的凡人们的后代仍然记得，他们的先辈们曾说，大洪灾那年，天上的桃仙下凡，救了他们于翻腾的洪水之中。 因此世世代代立香火供奉之，敬仰之。 就在这一日，万种雷声响彻天地，但无一道落在灼华身上。 天开云霁，一道接引金光从开裂的祥云间射出，金光转瞬普照天地。 彩霞自发形成无数盛大祥瑞的虚影漫布天空，云间似有仙音传来。 清澈的铃音响彻天地，让所有受难的凡人心间一清。 而修行之人却隐约看见金光之中似有人影。 “飞升！有人飞升了！快看啊！” “快出来看啊，石破天开，有接引之光，七彩祥云现，则天地与之共鸣！” “有生之年我竟还能看到有人飞升。” “怕不是人吧，说不准是那位坐镇东海七星岛的灼华妖尊呢？” “对啊，没准真是她呢？” “到底是谁啊？” “别急啊，保准不到明日肯定所有人都知道了，那样我们自然也……” “我等不及，问我师傅去！” “唉，我也去啊！带上我！” 天祁宗此时陆续跑到外面的长老和弟子络绎不绝，已经开始七嘴八舌地讨论起来。 说着说着，天空竟然下起雨来，雨中七彩的虹桥架起，万物生发，青草抽条，花朵次第开放，雨水携着浓郁的灵气洒向大地，润泽万物。 “是灵雨！飞升大能降下的灵雨啊，这是多难得的机缘。” “哈哈哈，赚到了，赚到了。” 说着许多弟子不约而同地直接盘坐下来，快速吸收灵雨的同时，领悟灵雨中暗含的道蕴。 这场润泽万物的灵雨下了三日。 许多宗门的长老甚至掌门都在灵雨中久久伫立，以他们的修为可以轻易分辨出来金光中飞升上界的人是谁。 那人飞升了，没想到这几千年来第一个飞升的竟是妖族，且是一个自立门户，开山立宗之人。 今日，人妖魔三界皆闹得人仰马翻。 愣在苍天树之下的叶清漪看着手中的金卷轴，响起灼华的万里传音。 “等我回来。” 她记得她问：“那你什么时候回来啊？” 只听灼华笑了一声：“为我在木源宗设下祭台，供奉香火，我会回来的更快。” 她疑惑：“真的？” “真的，会很快。” 她不知道的是，那时灼华看着那些被她所救之人，看见他们眼中的光芒，她确定她会回来的更快。 升仙之人，若得世人香火供奉，便得到信仰之力。 哪怕于上界也可以在天道允许范围内，在下界降下分身。 到那时，她应该还可以守护木源宗很多年，然后告诉青莲仙尊，自己没有辜负她的嘱托。 远在沧州的三位天骄当然也见到了这一幕，眼中皆是复杂之色，似嗔似喜，五味杂陈，是喜是忧根本分辨不清。 风妙仪在灵雨中扫了眼家族传来的速信：“大师兄，小师兄，刚才东海那位飞升了。” “想来也是她。”应长庚干巴巴说了一句。 “不是她是谁？她早已是大陆上的修为第一人。”穆湛轻叹了一声，眉眼间再没了那股自血脉深处生出来的倨傲。 三人在无数个日子中磨练自己，只因生来便有的骄傲不允许他们落后于人，也不允许他们止步不前。 历练多年的他们似乎慢慢从亲历的见闻中感受到了一些灼华所说的“众生之苦”。 众生之苦只有感同身受，将身段低放到尘埃里去，才能体会。 这么久的磨砺，无数次的死里逃生，无数次的教训，早已叫他们悟出了一些事。 今日见了飞升之景，他们心中的那份骄傲才真正的碎了，那份不染尘埃的梦也碎了，但那又何妨呢。 凡人一生都有无数个梦，一个梦碎了，还会再生出一个来，他们这些修仙之人更应该如此，放达，也放下。 再好好思考，手中的剑重新捡起时的那份骄傲是为了什么，应该为了什么，为了谁。 这样以后，他们也终归从轻狂的少年走到了成熟，不必走半路夭折的路。 从此前路虽无坦途，却不会再止步不前了。 十年后。 大陆上已经到处都流传着桃花仙的传说。 凡间街道上，流传着一句歌谣，此时几个孩童相互追逐着口中唱着那首歌谣： 桃花寺里桃花仙，桃花树下桃花飞， 桃花流水杳然去，别有天地非人间—— 而凡间济河沿岸的所有乡镇城池中都建有桃花娘娘庙。 桃花仙子的神像被好端端供奉于高台，高台一尘不染，香火不断，络绎不绝的百姓走走停停。 东海七星岛。 突然的，东海上空的云彩散开一道金光降下。 黄泉、叶清漪、小丹参等人都不约而同来到了苍天树下。 只见熟悉的粉裙迎风招展。 “灼华！”先是黄泉的声音。 “灼华！都十年了，你看看快吗？！”是叶清漪的声音。 “主人，你回来了！”接着是小丹参的声音。 “宗主，您竟然回来了。”扶桑木族的长老拄着拐杖，快快地跟在几人身后迎上来。 “欢迎宗主归来。”云茵秋水似的双眸望过来。 “我回来了。” 灼华看着岛上不断地香火，心中感激。 一开始没想到他们还真把她给供起来。 因此不由失笑道：“多谢大家。 这些年辛苦了。” 随即又话锋一转：“告诉我，飞升以后，外面那些妖族、魔族和人族这些年有没有欺负你们？” 自宗主分身下界，从那以后，木源宗之盛再无人可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