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暗夜庄园》 楔子 这是一间很小的酒吧,昏黄的灯光很适合它的名字——dark。 男人走进酒吧的时候,叫了一杯威士忌,他坐在靠角落的位置,眼光像猎鹰一样梭巡着,寻找今晚的猎物。 对了,忘了说了,这是一间同志酒吧,同性恋在现在的社会还无法见光,所以酒吧的老板才将它取名叫dark。因此男人搜寻的猎物自然也是男人。 他是在晚上八点整的时候走进酒吧的,穿着简单的黑色上衣与浅色牛仔裤,黑色的发衬着苍白的肤色,浑身透着鬼魅似的感觉。他坐在吧台的高脚椅上,点了一杯龙舌兰酒,老板还叫他拿出身分证查验。 东方人的外表看起来都比实际年龄要小,所以老板的行为不算稀奇。 一个死气沉沉的男孩并无法吸引男人的注意力,加上那头黑发遮住对方的眼睛,男人瞄了一眼便别开脸了。 但他在玻璃窗上看见男孩仰头喝掉龙舌兰酒的动作。 他看见他露出的那截白色颈子,喉节滑动,锁骨从圆领上衣中露出,有种妖异的性感。 因为黑色异常地适合男孩,男人忍不住多瞅了几眼。在看见男孩因仰头而露出的光洁额头与俊美的五官后,他立刻站起身,没多久,男孩与他一同来到靠角落的位置。 「亲爱的,你叫什么名字?」男人替他再点了一杯龙舌兰酒。 「……雷。」 雷的头低垂着,男人用手指轻佻地抬起他的下巴。 「雷,没人告诉你说话的时候要看着对方吗?」 雷的眼睛空洞洞的,「你想听我说话吗?」 「你的声音很迷人,我不介意多听几句。」他看的出来雷想要一个听众。如果扮演几分钟的听众能让俊美的男孩愿意和自己上床,他很乐意。 雷点点头,手握上玻璃杯。他的手指修长、指节分明,男人将自己的手迭了上去,感觉到男孩的身体轻颤了下。 长长的眼睫敛下,雷的声音低沉沉稳得像一面大海。 「这是在我十六岁时发生的故事……」 第一章 宁静悠闲的午后,阳光从青绿的叶隙间穿透,洒在澄亮如镜的深蓝湖水上,泛着粼粼波光。 这是位于英格兰威尔特郡中的葱郁青山,远离尘嚣,静谧亦少有人烟。 但在今日,一群甫迎来夏日的七年级生突然闯入,将在湖上优雅划水的白天鹅惊得嘎嘎乱叫。 他们来自巴斯的一所寄宿学校,学校正在放暑假,所以便约定今日来划船。 在三男两女的队伍里,有一名少年特别突出。有别于其它男女的金发碧眼,他有着细如丝绒的黑发,发尾柔软地贴在他麦色修长的颈项上,看来干净清爽。 不同于东方人较为扁平的五官,他有着挺直的鼻梁,深邃的眼上覆着长密的黑睫,眼尾微微上挑,正是中国人俗称的桃花眼,上头是两道斜飞的长眉,看来英气无比,唇色是健康的粉润,整个人散发着年轻与活力,更有股东方人特有的魅惑与神秘。 显然地,他的女人缘也极好,身子左右两边各被一名女孩占据,对他叽哩呱啦说个没完。 「雷,等会儿你要跟我们同艘船喔,说好了。」右手边的金发女孩说。她有着白瓷般的肌肤,水汪汪的眸底是祖母绿般的眼珠,美丽无比。 走在前头的凯文听见,回过头,「可怜的雷,在学校被使唤还不够,连来这里也要当船夫。」 闻言,被唤做「雷」的东方少年只是苦笑。 「别忘了是谁威胁我的。」如果可以,他也宁愿等在学校骑马读书。 凯文扮了个鬼脸,另一个少年也哈哈大笑起来。 跟船坞的主人租了两艘船,一群人很快便配好位置上了船,不用说,雷靖自然和两位娇滴滴的女士同船,认命地划着桨,将船荡向湖心。 湖中安静无比,只有船桨破水的声音,还有女孩们的嬉笑声。 有着绿色眼珠的美少女——凯瑟琳打开藤编的提篮。「雷,这是我一大早跟洁拉伯母借了厨房做的三明治,你要不要吃?」 有着一头红栗发色的莎拉不甘示弱,也打开自己的提篮。「雷,我这里有橙汁,瞧你满头大汗的,要不要喝一杯?」 瞧瞧那块三明治,又看了看那罐柳橙汁,雷靖两边都不忍拒绝,只好放开船桨接过。 一旁的凯文两人看见,立刻不满地哇哇大叫:「哇,有没有搞错,两位小姐,我们费了好大劲找到这里,没有功劳也有苦劳吧?」 凯瑟琳和莎拉同时横了一眼,完全不理,两名男士碰了一鼻子灰,只得拿出自己准备的三明治,边吃边在嘴里嘟囔。 英格兰的天气说雨便雨,等一群人吃完午餐,原本明朗的天空已慢慢黯淡下来。 雷靖看看天色,说:「凯文、尼克,好像要下雨了,我们先回船坞。」 「好。」 才重新掌好桨,雨水便掉了下来,雷靖连忙加快,但仍比不上雨势增强的速度。 豆大的雨点砸在五人身上,凯瑟琳和莎拉已惊叫连连地摀着头。 「雷,快划啊!」凯瑟琳叫道。她脸上的妆都要花了。 雷靖当然想快点回到船坞,可是整艘船就他一个船夫,更别说还坐了三个人。一眨眼工夫,他们已落后凯文他们一大截了,而那两人居然还在船上像猴子似地鬼吼鬼叫,显然这场雨让他们乐得很。 厚重的云层间传来闷闷的雷响,原本光亮的景物也变得阴暗而骇人,船底也因骤下的暴雨而开始积水了。 雷靖拼命划着,暗骂自己刚才不留神,竟将船划到这么远的地方来。 平静的湖面开始涌起波动,船坞的主人站在屋外朝他们大叫—— 「喂,快点!快点!暴风雨要来了!」 凯文和尼克的船已经靠岸了,两人刚站到岸上,就看见骇人的一幕—— 只见湖中卷起半层楼高的大浪,雷靖他们的船在浪中剧烈摇晃,疾风暴雨里还只听见凯瑟琳她们的尖叫。 伴着雷声,在紫青的闪电劈开天幕的瞬间,小船再也无法平衡,竟翻了过去! 「雷、凯瑟琳、莎拉!」两人惊慌失措地大叫。 接过船坞主人抛过来的救生衣,三人立刻下水,往翻覆的地方拼命游,凯文两人捉住莎拉,船坞的主人则救起凯瑟琳。 「雷?」扶着已经昏迷的莎拉,凯文身子泡在水中,放声大喊。 然而声音都让大雨冲散,浸泡在湖水中的身体也开始发抖。 「不行了,再待下去都要失温了,先上岸报警。」船坞主人当机立断,拖着凯瑟琳往岸上游。 等他们上了岸,阴暗的雨幕里,湖上除了与波涛一同沉浮的船只外,没有半个人影。 当日晚报上,便刊出一则消息—— 巴斯城霍尔克中学中国裔男学生落水失踪,警方投入大批警力搜寻。该名学生名叫靖·雷,他的亲人表示…… 另一边—— 茂密的水草丛平静得有如一片绿色的天鹅绒毯,暴风雨过后,天边夕阳殷红如血,紫橘夹杂的晚霞瑰丽眩目,让叶尖都沾上橙色的亮光。然而在靠近岸边的地方有一处突兀的隆起,将逝的天光照在上头,从轮廓隐约可见是一名浑身湿透的少年。 少年紧闭双眼倒卧着,原先红润的唇-瓣已无血色,身上更有多数瘀血和刮伤。 草丛里传来声音,像是野兽踩过所发出的沙沙声。 不久,声音停了,一双属于野兽的爪子按在少年鼻尖上,随即又抬起。片刻,少年的衣领像被什么东西咬住,身体开始被往前拖行,越拖越远,最后停在一扇黝黑沉重的门前。 门被推开了,少年被拖往位于一楼的房间,湿答答的衣服被咬开后又脱个精光,随即,一条毛茸茸的尾巴将它们扫到床底下。 又过了一会儿,一只修长有力的手将壁炉的炉火点燃,阴暗的室内顿时变得明亮而温暖。 少年被移到床上、盖上棉被,待伤口被清理完毕后又几声窸窣,一张纸放在床头,门便被关上了…… 雷靖醒来的时候,发现自己躺在一张柔软舒适的大床上,墙边的壁炉里还跳动着金黄色的火焰。 他记得自己翻船时忙着将凯瑟琳她们往外推,自己则被罩在船下,船桨打中他脑袋后,他便晕过去了。 那么,是谁救了他? 雷靖掀开被子打算下床的时候,发现自己居然一丝不挂,连忙又盖上棉被,麦色的脸庞有些红。 眼角余光瞥见床头的柜子上放了一张字条,他拿起它,上头的字迹优雅而清秀—— 衣柜中有衣服,请自己拿取。若你醒来的时候已是晚上,请勿离开这个房间。 快速浏览过后,雷靖立刻跳下床打开衣柜,拿了一件衬衫与黑色长裤,过大的衣物穿在他身上显得滑稽而好笑,将衣袖和裤管卷起,他走到窗户边拉开厚重的深红色绒布窗帘,明亮的阳光从狭长尖锐的窗户射入,让他闭了下眼睛。 雷靖知道自己已经睡了一夜,他重新走回床边,发现床底下露出一块布,他好奇地将它拖出,赫然是自己已被扯得稀烂的衣服。 看着手中的破布,他眉间划出一道疑惑的痕迹。救他的人不会是个孤僻又有暴力倾向的人吧? 雷靖皱了下眉头,但想起现在是白天,他可以踏出房门,便放下衣服,推开雕着山茶花的房门。 不管对方是谁,他有必要道谢。 门无声开启了,映入雷靖眼底的是铺着白色大理石的走廊,从拱门望去是豪华无比的大厅,墙上还挂着两幅骑士画。 阳光从巨大的中框窗户照射进来,就连屋顶上的雕饰与华丽的水晶灯也被照得一清二楚。 雷靖从未见这这么奢华的景致,抚着胸口轻轻倒抽一口气。 救他的……不会是个有钱又有暴力倾向的人吧? 他赤着脚慢慢走向大厅,置于墙面中央的巴克斯式白色壁炉两侧是席瑞丝女神的雕像,壁炉上的浮雕繁复而美丽。 雷靖又走了几步,踩上红色丝绒地毯,绕过华丽绚烂的胡桃木椅组后,脚尖却触到一团毛茸茸的东西,他连忙抬起脚,然而看清楚那是什么东西后,他吓得立刻退了一步。 蜷缩在壁炉旁边的,居然是一头有着深棕色皮毛的狼! 沉睡中的棕狼被雷靖吵醒,眼睛倏地睁开。从地上站起后,它金色的眼瞬也不瞬地看着雷靖,随即身体一倾,有着深褐线条的背部整个弓起。 雷靖吓得又退了几步,左右张望着想找点防身的东西——他可不想从暴风雨中捡回一命后,居然在一幢华丽的大宅里葬身狼腹! 雷靖慌忙地找着防身工具,背脊已渗出几滴冷汗,偏偏房里干净整洁,除了重得让人抬不起的桌椅、一座战神帕拉斯的雕像和好几根冰冷华丽的大理石圆柱外,便什么也没有了。 雷靖紧张地咽了下口水,偷偷觑向那头棕狼,却看见令他瞠目结舌的一幕—— 只见那头狼张大嘴巴,大大地打了个呵欠后,毛茸茸的尾巴甩动几下,随即懒洋洋地往另一头走去,待走到一扇门前,它回过头看了他一眼。 雷靖瞪大眼睛,和那对金色的眸对看了好几秒,发现那只狼站在门前的用意是在等待自己,他深吸几口气,缓缓往它接近。 棕狼见雷靖动了,抬起后脚将门蹬开,率先往里头走。等雷靖来到那间房里,便看见棕狼已跳上长桌,桌上还摆着几盘冷掉的烟熏肉与面包。 它衔着盘子跳下桌子,将它放到雷靖面前,又绕了像是厨房的房间一圈,便甩着尾巴离开了。 雷靖弯下腰拿起盘子,讶异地眨了眨眼。那头棕狼的意思是——这是给他吃的,厨房里的用具随便他用? 按着饿得发慌的肚子,纵使对那头棕狼的智力感到纳闷不已,雷靖还是决定别虐待自己,先把肚子填饱再说。 当雷靖从膨软的大床上再度醒来时,外头是一片漆黑。他支起身,手肘撞到一个冷硬的东西,就着月色看去,是史威登堡的「天堂与地狱」——这是下午他在屋内闲得发慌时,那头棕狼领着他到藏书室拿的,更别说他又让这藏书丰富可以媲美小型图书馆的房间给吓了一跳。 住在这里的主人一定是个学识丰富的绅士,可偏偏他等了一整个上午,却连个人影也没看见。 到了下午,那头棕狼不断咬他裤子要他离开,可秉着礼貌,雷靖只是继续在原本的房间待着,打算知会过主人之后再离开。结果,他睡着了,还忘了吃晚饭,现在可被饿醒了。 拿着书本,雷靖下了床,想到外头找些吃的——他忘了纸条上的吩咐,在推开房门后,被大厅绚烂夺目的灯光震慑住了。 华丽的水晶灯点亮了,长桌上摆着各式葡萄酒,五位穿着燕尾服的男子背着他或站或坐,不时发出轻快的笑声。 雷靖呆在原处,觉得自己像闯入华丽梦境的艾丽斯。 「你怎么出来了?」急促的脚步声快速朝他接近,雷靖还来不及反应,便让一名有着耀眼红棕头发的男子扯住胳膊,拖到阴影处。 「对不起,我……」雷靖抬起头,在看见男人的模样后,愣愣地说不出说。 男人有着高大的身材与俊朗的外表,黑暗里那对金色的眼珠散发着慑人心魂的幽幽光,红发及肩,整个人看来极为性感诱人。 老天,自己居然会觉得一个男人性感。 「趁着还没被发现,你先回房。」男人没多做介绍,拉着雷靖便要将他带回原本的房间。 「等……等一下!」雷靖急忙开口。「我……」 咕噜…… 不用雷靖再做解释,肚子已清楚地表达了他想说的。 男人愕然回过头,惑人的金眸闪过一丝好笑,他看着窘得摀住肚子的雷靖。 「好吧,你先回房,我替你拿些吃的过去。」 雷靖道了谢,见男人要走,连忙叫住他。 「请问你叫什么名字?是这里的主人吗?」 男人回过头。「我叫霍克·霍克·曼德彻斯。但不是这里的主人。」 说完,他匆匆走了,雷靖拿着书重新回到房里,脑中想的都是刚才见到的景象。 如果霍克不是这栋房子的主人,那么那名主人必定在那五位男子之中。等会儿他得向霍克问清楚是谁救了自己,他必需郑重地向对方道谢。 约莫过了五分钟,房门被打开了,霍克拿着一个托盘,上头放满面包、牛排与色拉,还有一杯红酒。 「你吃吧,吃完之后好好睡上一觉,明天早上便离开。」霍克将托盘放在床头柜上。 雷靖点点头,问:「请问这里的主人是谁?他在大厅吗?我……」 「这些事情你不用知道。」霍克打断,表情有些焦急。 「但我只是想向他道谢,他救了我一命。」雷靖皱了皱眉。 还想再说,房门竟再度被推开,雷靖和霍克同时看向来人,当雷靖看清那人样貌时,再度愣住。 那人的模样极为美丽,要不是穿着燕尾服,雷靖几乎以为他是女人。他有着淡金色的发,拢成一束绑起,肤色白皙透明,整个人看来纯真而无邪。 然而令人讶异的是他有一对诡异的暗红眼瞳,像放在床头的酒色,更像一池鲜血,让他纯真的样貌顿时变得妖魅致命。 雷靖直觉眼前的男人并不像霍克那样温和有礼,加上对方身上散发着妖诡的气息,那让他有些喘不过气。 男人淡粉的唇弯起一笑。「我还想霍克你拿着那堆东西是要做什么,原来是房里养了一只……黑色的小野猫。」 红瞳上下扫视着雷靖,眸中浮起浓浓的兴味。他迈着优雅的步伐来到雷靖面前,伸出手。 「我叫克雷·德克拉·黎斯亚特,是这座山庄的主人,叫我克雷便行了。你呢?」 迥异于冰冷外表的温和让雷靖吓了一跳,连忙站起,握住克雷苍白修长的手。 「我……我叫雷靖,你叫我雷就行了。谢谢你救了我,我一直想向你道谢。」 克雷的手滑腻无比,却冷得几乎没有温度。 「喔?」长眉挑起,克雷看了正蹙着眉焦躁不已的霍克,重新绽出一笑。「不客气,不过救你的人应该不是我。」 「那是谁?」 「我不知道。」克雷一耸肩,但戏谑的表情一点也不像一无所知。「也许是狼宝宝把你叼进来的。」 「克雷!」霍克低吼了一声,显然刚才那句话里头有些用词让他非常不满意。 「狼宝宝?」雷靖疑惑地问。「你是说我在白天的时候看见的那头棕狼吗?」 「也许吧,谁知道呢?」克雷轻笑几声,声音如醇酒般醉人。「小野猫,你几岁了?」 克雷的称呼让雷靖很不高兴。他已经说过名字了,克雷却还叫他小野猫,分明是在贬低他,这家伙果然很没礼貌。 「抱歉,我的名字叫雷靖,不叫小野猫!」雷靖皱起眉纠正。 克雷先是一愣,随即又笑了,但那笑容让雷靖头皮一麻,退了一步。 「小野猫,你怎么了?」克雷笑着走近一步。「刚才不是还很有气势地对我竖起尾巴吗?怎么怕得躲到霍克身边去了?」 「谁怕你了?」揶揄的话让雷靖气得挺起胸走前一步,下巴却让克雷顺势抬起。 「你几岁了?」克雷又问了一次。 雷靖连忙拍开克雷的手,霍克看不下去,出声制止。「克雷,你别戏弄他。明天早上就让他离开。」 「离开?霍克,你忘了我的规矩了吗?」克雷笑眯眯地缩回手,看着雷靖。「进到我的山庄,除非我这个主人同意,否则到死都不能离开。」 雷靖脸色一变,「你说什么?你凭什么将我关在这里?我……」 还没说完,只见克雷血红的眼底似乎有火花跳动了下,雷靖双眼一闭,整个人软倒在霍克身上。 霍克接住雷靖,不满地低吼:「克雷,别告诉我你真的想囚禁他!他还是个孩子!」 克雷没有说话,只是拿起雷靖丢在床头的书。 「『天堂与地狱』?」他走向雷靖,「小野猫,往后的日子会是天堂还是地狱,就看你乖不乖了唷!」 「克雷,别假装没听见我说的!」 克雷打断霍克的低吼,拂开散落在雷靖额前的黑发,露出那张略带稚气的俊美脸庞。 「霍克,你带他回来,难道不是为了这张脸?别告诉我那只是你日行一善……他长得挺像他的,不是吗?」 「我……」霍克窒了下,声音一低。「克雷,他已经死了。」 「……所以,也该再找一个了。」克雷修长的手指沿着雷靖的鼻子轻轻摩挲着。「小野猫看来乖巧,不过脾气可大着呢,你撩他一下,他会立刻反咬你一口,和修完全不像。我可是很期待住后的日子。」 克雷笑着,看霍克无奈地将雷靖放在床上,两人随即重新回到大厅。 第二章 雷靖是在傍晚的时候醒来的,想起昏睡前克雷眼中诡异的光芒还有说过的话,连忙掀开被子,想要尽快离开这里。 他奔到门边,却发现无论自己如何扭动门把,始终打不开房门。 他吓到了,连忙跑到窗户边,但窗户同样推不开,他真的被困在这栋诡异的房子里了。 眼看夕阳拖着绚烂的光消失在天际,外头是一片迥异于白日的明亮、显得寂寥而晦暗的湖水。雷靖一咬牙,跑回门边开始拍打房门。 「霍克!霍克!」比起克雷,霍克明理许多,他想拜托霍克放他走。 雷靖喊了几声,房门便被打开了,但站在他面前的却是换下燕尾服、穿着白色衬衫与浅色牛仔裤的克雷。 「小野猫,肚子饿了吗?要不怎么在抓门板咪呜咪呜乱叫?」 「我……我要离开!尼克他们一定找我找疯了,你放我走!」 「嗯?」克雷倾了下身子。「喔?你说你想吃牛排、色拉,还有浓汤是吗?好好好,今天的晚餐就吃这些吧。」说着,他拉着雷靖便往外走。 「克雷!」雷靖气结,死命扭动手腕想挣脱。「我不是在说我想吃什么,你放我离开,我……」 一到大厅,雷靖就吓傻了。 只见厅里站着八名男子,个个都有着高大的身材与俊美的外貌,他们一看见克雷手中牵着的雷靖,便一涌而上。 「克雷,这就是你昨天说的小猫?长得真的很像他呢!」 「黑色的头发,好软呀!」 「眼睛很漂亮,眼神也很清澈,应该很健康。」 「皮肤光滑,还是健康的小麦色呢。」 「年纪看来不大啊,你几岁了?叫什么名字?」 八张俊脸同时瞅着雷靖,全在等待他的回答:克雷只是笑了笑,径自走向厨房。 雷靖惊慌地退了一步,困难地咽了下口水:「我叫雷靖……十、十六岁……」 「好年轻!」其中一名笑着。「我记得中国人有句俗谚,叫做『吃幼齿补眼睛』,对吧?」他在那里待了好几年,也会说中国方言。 「是叫『老牛吃嫩草』吧?」站在他身边的男人笑得好邪恶。 无暇顾及在英格兰听见母语的喜悦,雷靖只是变了脸色。那些人说的话是什么意思? 众人看见他又疑又惧的表情,只是摸摸他的头。 「可怜的雷,克雷出了名的冷血专断,你多求求霍克还能有些机会。」 「嘿,别忘了今天是什么日子,求霍克?只怕小野猫会被吃得连根骨头都不剩吧。」克雷端着一锅香喷喷的浓汤走出,「你们这群家伙,吃完这餐,没有一个月不准再来。」 「别这样嘛,克雷,我们是你哥哥矣,更别说这里还有你的嫂嫂们。」样貌与克雷有八分像的布瑞斯抱怨。 克雷挑眉。「不吃也不会死。」 「是不会死。」大伙儿听克雷这么说,全嘻嘻嘻哈哈笑成一团。「可是就是嘴馋想尝味道,要不还真怕忘了酸甜苦辣是什么滋味。你不也是?」 克雷皱起眉,拉来呆站在一边的雷靖。「这可是我煮来填饱小野猫的肚子的。」 「你不说我们倒忘了。」众人恍然大悟。雷靖和他们不同,是人类。 「……你们究竟在说什么?」雷靖脸色很不好看。从头到尾他们全自顾自地说话,完全不理会他是否听得懂。「你们都是克雷的哥哥吗?」 「不全是。」布瑞斯笑着向雷靖介绍,「雷,这几个是克雷的哥哥,我是布瑞斯,依序是麦格、葛瑞森、布莱恩,而这几个呢……是我们的情人。」说着,他拉过褐发的男子,在他唇上吻了下。 雷靖瞬间石化。 「至于我们德克拉·黎斯亚特一族,就是人人闻之色变的……」葛瑞森张开嘴巴,露出比一般人较长的犬齿。「暗夜一族,也就是吸血鬼。」 不待雷靖昏倒,麦格又笑着界面。「为了避免繁衍的问题,所以我们会寻找同性当做人生伴侣,就是人类社会俗称的同性恋。如此一来,也不怕世界上充斥着有暗夜一族之血的人了,很有道德良知吧?」 道德良知?姑且不论同性想爱违反神的旨意,这些人的身分让雷靖吓得魂都要飞了。 「你们、你们……你们是吸血鬼?」急忙要挣脱克雷的制固,却被捉得更紧。「放开我,我要回去!」他才不想被吸血,一辈子都活在黑暗中! 「我说过你不能回去的,不是吗?」克雷眯起眼睛,笑意未达眼底。「放心吧,我还不想吸你的血。」他也有自己的原则。 不再多说,克雷重新往厨房走去。 「是啊,雷,你不用那么害怕。」布瑞斯拍拍雷靖的头。「我们这一生基本上只吸一次血,只有在找到决定相守一生的爱人时才会给他们永恒之吻。克雷的在十五年前就给别人了。」 雷靖还是感到害怕。「那、那他为什么硬要我待在这里?」 麦格一耸肩。「克雷的事我们管不着,无法回答。不过,雷,你为什么又急着要回去?领养你的姑妈一家人不是很讨厌你吗?你选择寄宿学校不就是为了远离他们?」 「你怎么会知道?」雷靖惊讶不已。 母亲生下他不久便因急病去世,他从小便被姑妈一家领养,只知道父亲失踪已久,而姑妈一家人是为了遗产才勉强领养他的。 麦格一弹指,外头便飞来一只巴掌大的蝙蝠。 「这是巴特,消息灵通,媲美网络通讯,你的事便是它告诉我们的。」拈起一颗葡萄,他塞到巴特嘴里。「想要消息的话可以拜托它,不过先声明,它可是素食主义者,也不吃洋葱和大蒜,因为会破坏口气。」 麦格的话让雷靖灵机一动,当克雷端着香喷喷的煎牛排出现后,他立刻掏出衣服里的十字架项链。 「就算是这样,我也不想一直待在这里!」书中记载了,吸血鬼是罪恶的一族,最害怕神圣的东西。 克雷才刚把食物放下,便看见一枚小小的十字架在自己面前晃呀晃呀,他愣了下,随即弯起唇。 「小猫,你想催眠我好乘机逃跑吗?不过我刚睡醒,精神好得很呢。」 话一出口,麦格他们已经抱着肚子笑弯腰。 「雷,你……你以为我们真的会怕十字架和大蒜吗?天哪,书上乱写的你也信?皮瑞斯还真是个神父呢!」 不用麦格他们再耻笑,雷靖已经发现自己做了一件蠢事了——因为克雷端出的牛排上头,淋着的酱汁正隐隐传来蒜味。 雷靖涨红脸,双肩被克雷一按,顺势坐在他旁边的座位上。 皮瑞斯眨眨眼。「神说要爱世人,雷,你信神吗?」 「当……当然!」雷靖不假思索地点头。 葛瑞森嗤之以鼻。「雷,旧约圣经上说,创世纪时上帝要用洪水摧毁世界,所以下达旨意要诺亚造方舟,却没让我们黎斯亚特一族登上船,但是我们还不是活得好好的?」 「可是……可是世人说那是诅咒……」雷靖结结巴巴辩解。 布莱恩说:「诅咒?就跟巴特昼伏夜出、候鸟到了冬天便要往南飞一样,这不过是生物本能之一。」 「但你们说皮瑞斯是神父。」 闻言,皮瑞斯似笑非笑地撩开一笑。「雷,你错了。人们因无知的事情而恐惧,因未知的未来而信仰。我当神父只是单纯想看看人们在人造塑像前含泪祷知的愚蠢模样罢了。」 克雷挑起眉。「所以,当你不相信世上有上帝的时候,它就不会存在。因此我们不怕十字架不怕圣经,因为我们只信仰自己。」 雷靖虽想反驳,却说不出话,只能默不作声。他觉得难受,一直以来信仰的教条被轻易打破,他觉得迷惘。 见状,麦格笑道:「别再谈这些了。雷你快吃吧,克雷的手艺连米其林餐厅的主厨也比不上。」 虽然对往后的日子仍旧感到害怕,但雷靖肚子的确饿了,他抿着嘴巴。「霍克呢?」 克雷挑起眉。「这个时候的霍克是生人勿近的,如果他出现的话,我们就不用吃饭了,小猫。」 「为什么?」 「想知道的话,过了这几天后你再自己问他。」克雷不再多说,切了块香嫩的牛排送到雷靖还想发问的嘴里。 雷靖对克雷的动作原本是感到生气的,但才咬了口牛排,乌黑湿渌的眼便一亮。 「好好吃……」 「没骗你吧?好吃到让人不想离开呢!」麦格眨眨眼。 雷靖对麦格的话本来还嗤之以鼻的,但在喝了浓汤又吃了色拉后,突然觉得多留几天也不是坏事了。 黎斯亚特一族虽然是吸血鬼,但为了维持庄园并让自己的特殊体质得到最妥善的保护,还是得工作。而他们名下的产业下是英格兰赫赫有名的黎斯亚特饭店与网络公司,在欧洲各地还有好几栋百货公司,分别由麦格他们管理,而克雷的商业手腕最好,便坐上总裁的位置。 克雷说有公事,要离开庄园一趟,留下塞满食物的冰箱便走了——这便是这座庄园奇特的地方,古老的外表与装潢下却有着现代设施,连网络都有,但雷靖不被允许碰摆在克雷书房里的计算机。 昼伏夜出的克雷便是用计算机交代下属职务的。 连着两天被克雷施术,在夜晚与清晨交界时分睡着后,雷靖已经成了标准的夜猫子,不睡到傍晚根本起不了床,也一再错过逃跑的时机。 腋下夹着书本,雷靖无聊地在房子里乱晃。 大门不知被克雷用了什么方法关着,怎样也打不开,他能做的只有看书、看电视、闲晃、吃东西。 今天,消失两天的霍克出现在大厅了,模样看来有些憔悴。 「霍克!」一看见霍克,雷靖眼睛一亮,赤脚跑了过去——这里没有合乎他尺寸的鞋子。「霍克,求你放我回去,好不好?」 霍克甩甩头,好像还很不清醒。 「抱歉,你别靠我太近。」他推开几乎要碰到自己的雷靖,走到厨房倒了杯水。 霍克的冷淡让雷靖心头闷了一下。他以为霍克很温柔也很明理的,不是吗? 霍克喝完水后,觉得脑袋清醒多了,尚未退去的燥热感也被驱逐得一干二净。他回过头,就看见雷靖一脸失落地站在原处,表情非常难过。 想起自己刚才伤人的举动,霍克走过去,抱歉地摸摸他的头。 「雷,抱歉,我……」 「放我走,我不想再待在这里了!」雷靖挥开霍克的手。 「你出不去的。」霍克叹口气。「被克雷锁上的门,连我也打不开。」他与克雷分属不同族类,所以对那扇门也无能为力。 「这么大的庄园,总会有别的路可走吧?」雷靖仰起头,希冀地看着霍克。「霍克,我知道你和克雷那个蛮横的家伙不一样,你明理多了是不是?你会放我走的,对吗?我不过是个平凡人,把我关在这座庄园里对你和克雷都没半点好处啊!」 霍克摇摇头。「雷,光是你这张脸,克雷就有囚禁你一辈子的理由。」 而自己……也越来越不想放雷靖走了。 「为什么?」雷靖皱起眉。 霍克沉默了一下,「你跟我来。」 带着雷靖走上二楼,两人在一扇白色的门前停下。霍克推开它,一股沉闷的空气便向两人扑来,映入雷靖眼帘的是令他晕眩的一幕—— 悬挂在卧室正中央的是一幅巨大绘像,画中男人有着一头及肩的黑发、高挺的鼻梁、略显苍白的唇、忧伤的眼像是透过看书的人落向远方。然而最让雷靖讶异的是——他竟觉得和男人似曾相识! 「他是谁?」雷靖愕然地看着一脸哀伤的霍克。 霍克关上门,不想再看那张令他伤心欲绝的脸。 「修……他是克雷的爱人……也是我的情人。」 霍克的话仿佛在雷靖心湖投下一枚炸弹,下一瞬间,引爆出滔天巨浪。 「你……你和克雷的?」老天! 「是的。」霍克领着惊诧的雷靖回到一楼大厅。「我和克雷是从小一起长大的朋友,老是喜欢上一样的东西,就是情人也是一样。」纵使两人做了协议,愿意一同拥有修,但对修而言,那简直是一场恶梦。 克雷太过偏执,而自己又容易受克雷的影响。所以不管修再如何不愿、一再表示自己已经有妻子了,硬是将他扣留在庄园里。 忘了是谁先起头的,尝过一次修的滋味后,两人就像疯了似的不断强迫对方与自己做爱。克雷更不顾修的哀求,一口咬住修洁白的脖子,被迫成为吸血鬼的修趁两人不注意的时候跑出庄园,被修道士发现,最后将已经疯狂的他钉死在十字架上。 那是他和克雷永生也无法忘却的残酷景象——他们在修的脸上看见的是解脱,而不是不甘。 「霍克……霍克?」雷靖忧心地审视着霍克哀伤痛苦的脸。「我不知道如何安慰你,但是我希望你节哀,别再去想了,日子总是要过下去的。」 虽然不晓得霍克、克雷和修之间发生什么事,但他绝不乐见霍克脸上出现那么惊心的沉痛。 霍克回过神,定定凝望雷靖年轻的脸庞,叹了口气。 「如果修有孩子的话,样子大概会和你一样吧。」他拍拍雷靖的头。「谢谢你的安慰,雷。你肚子饿不饿?我的手艺虽然没克雷那么好,但简单的料理还是会的。」 霍克挽起袖子,见状,雷靖也卷起衣袖。 「我帮你,霍克!」比起怪里怪气的克雷,雷靖对霍克怀有极大的好感。凑到霍克身边,他又问。「霍克,为什么你会住克雷的庄园里?」 正将胡萝卜削皮的霍克分神回答:「我的父母死在一场屠杀里,所以我来投靠克雷。」 「我很抱歉,霍克。」雷靖歉疚地看着霍克哀伤的表情。 「已经过去了。」霍克摇摇头,不以为意。 雷靖看着霍克英俊性感的外表,又问:「霍克,克雷是吸血鬼,那你呢?是正常人吗?还是你也是吸血鬼?」 霍克削皮的手一顿。「我不是。」 说完,他就沉默了。 「霍克?」雷靖有些不安。「我问错话了吗?」 「不,我只是怕你会恨我,雷。」霍克苦笑。「是我把你带回这座庄园的,我是狼人……克雷口中的狼就是我。」 拿着色拉碗的手一滑,手中的玻璃制品匡啷一声碎了一地。 雷靖眨了眨眼。「所以我在大厅看到的棕狼……」 「是我。」霍克蹲下身,将那些碎片一一拾起。「我本以为你醒来之后便会离开,想不到……还是被克雷发现了。」他站起身,忧伤的金眸望进雷靖澄澈的黑瞳中。「雷,你会气我、怕我吗?」 他看过太多歧视的眼光,还有为此而疯狂的例子。 他的母亲是人类,被父亲强暴后生下狼形的自己,发疯的跳下高楼自杀身亡。而他充满罪孽的父亲则死在人类对这些未知、科学无法论据的害怕之上。然而比起这些,他更怕雷靖发现现在是自己陷他于这种境地时的厌恶眼光。 雷靖只是静静看着霍克。「但是你救了我呀,霍克,谢谢你。」 要不,自己大概会变成一具浮尸,而不再是活蹦乱跳的人了吧。 这下子,换成霍克眨了眨眼。他呆呆请着雷靖清浅透明的笑容,过了许久后才别开脸,捂着唇。 「不、不客气……」他终于明白自己为何会将雷靖带回来了,打从一看见雷靖,他就明白自己会再度坠入情网。 所以他想快点赶走雷靖,因为他怕修的事情会再度重演。但是已经来不及了,他不想放开手了…… 雷靖根本不明白霍克的心思。虽然感激霍克救了自己,但那并不代表他会妥协,并且继续待在这座鬼庄园。 这么豪华的地方,绝不会只有一个入口的,说不定克雷也忘了要封死那些地方,只要能从霍克口中探听到的话…… 雷靖灵机一动。「对了,霍克,你和克雷的房间在哪里?我待在这里四天了,也没看见你从哪个房间出来过。」 「我和克雷都是住在地下室。」霍克收好碎片,重新切起胡萝卜。「克雷不能看见阳光,至于我……有别的理由。」 地下室吗?会选择住在地下室,一定表示那里有别的出入口。人总会选择住在最靠近逃生点的地方,不是? 雷靖将这条珍贵的讯息牢牢记在心底,打算趁克雷还没回来、霍克不注意的时候,偷偷潜入,一探究竟。 第三章 机会很快便来到了,对于雷靖,霍克几乎是不设防的。 「霍克,我洗好澡了。」雷靖一边擦干头发,一边走出那间豪华到令人咋舌的浴室。 那里头有座罗马式的浴池,典雅的外形搭配各种香精任君使用,还有水流按摩、自动恒温的功能,害他舒服地差点忘了正事。 正在阅读的霍克自椅子内抬起头,看见衣服半敞、脸上带着沐浴过后的红润的雷靖时,连忙别开脸。 才十六岁的雷大概不知道自己有多诱人吧?说不定他还忘了他和克雷都喜欢男人,要不怎么会用这么性感的模样出现在自己面前。 「霍克?」雷靖的确不知道自己现在的模样有多引人犯罪,他只是走到霍克面前,微一倾身,想知道霍克手中的书是什么名字。「霍克,你在看什么,看的这么入迷?」 这一倾,过大的衣服便往下坠,露出少年胸膛上粉色的**,还有沐浴过后熏衣草的香气。 霍克的金眸近乎发直地看着雷靖外泄的春光。现在虽不是月圆,但他只觉浑身异常燥热。 该死的自己,该死的狼性,怎么这么好色! 吞了好几口唾沫润泽口干舌燥的自己,霍克几近狼狈地将那本爱伦坡的小说集塞给雷靖。 「我去洗澡!」从椅子内倏地站起,霍克头也不回,匆匆离开。 他是狼人啊!他怕自己会控制不住兽性,将雷靖生吞活剥。 对霍克去迥异平常的焦躁微感奇怪地皱了下眉,但雷靖随即发现这是个大好机会——克雷还没回来,霍克去洗澡了,这表示他可以用这段时间溜到地下室,搞不好还能发现密道,顺利离开。 将书本放下,雷靖蹑手蹑脚地迅速来到位在走廊尽头的楼梯,踩着冰冷的石阶往点着微光的地下室走去。 这是个深而寂静的地方,带着令人喘不过气的压迫感。雷靖提着气小心走着,觉得心里突然压上了一股毫无缘由的重量。 地下室的布置和一楼有点类似,中间是个空旷的广场,壁上都是美丽繁复的浮雕,过了拱门才是房间。 门有三个,看来是霍克和克雷他们的房间,中间那个可能是克雷专属的书房。 雷靖继续往走廊的尽头走去,越到里头,光线便越暗,雷靖觉得自己被一股无法解释又难以忍受的恐惧缠住,几乎无法喘息。 等到雷靖来到走廊尽头,终于看见别一道楼梯。他大喜过望,三步并作两步往下跑,赤脚踩在带着湿气的阶梯上,心情又紧张、又忐忑,然而当他看清楚眼前是什么样的地方后,他几乎要尖叫出声—— 那是一个被铁栅栏围起来的牢笼,墙上有着手铐与铁链,一旁还摆着骇人的中世纪铁处女刑具,仔细一看,铐链上头还有暗红的血迹,正散发出令人作恶的血腥味。 雷靖心脏几乎停了,当他看见牢房里头居然还摆着一具棺廓,他吓得拔腿便跑,跑过克雷他们的房间,再冲上一楼大厅,刚洗过澡的身子已渗出汗水。 他要离开这座诡异的庄园,他要离开…… 当雷靖跑到门边时,怎样也打不开的大门被推开了,他停不住脚步,撞进对方怀抱—— 「唷,这么热情地欢迎我回来啊?」克雷抱住雷靖,将脸埋在他颈边嗅了嗅。「我最喜欢的熏衣草香精,还有……血的味道呢,小猫。」红色的眼瞳闪烁着,克雷按住挣扎不休的雷靖,笑着说:「刚才跑哪里去玩了,嗯?」 「我……放开我!放开我!」雷靖拼命挣扎着,想逃开克雷的怀抱。 这家伙一定是变态杀人魔,要不,有谁会在自己家里放那些恐怖吓人的东西?更别说上头还有血迹! 雷靖一脚踢上克雷的脚踝,对方皱了下眉,一把扯住雷靖放肆的腿,雷靖叫了一声,跌坐在地上。 克雷看着他脚上的水渍与污痕,了然。 「跑到地下室去玩了,对不对?真不乖啊。」他蹲下身,看着因自己的接近而吓得脸色发白的雷靖。「看吧,吓到你自己了,是不是?」 他要摸雷靖的脸,却被对方挥开。 「你是杀人犯!」 克雷扬起眉。「你看见我杀人了吗?」 「你、你是吸血鬼,肯定做过许多坏事,杀人对你来说,一定不陌生!」 雷靖的话让克雷攒起眉头,眼神一冷。「你说得对,世人传言我们是受到诅咒的罪恶之躯,一辈子看不到阳光,永远只能像老鼠一样活在黑暗之中,你以为我不想象正常人一样会老会死能够睁着眼睛等待日出吗?但既然我被选择做为黎斯亚特家族的人,我就会好好过下去,绝不允许那些毫无根由的指责侮辱我的身分!」 克雷的怒吼让雷靖倏地闭上嘴巴。他感到歉疚,因为他在克雷的眼中看见了受伤与愤怒。 人总是会对未知的事物感到恐惧,而自己因为恐惧而产生的武断判断,已经伤害了克雷…… 然而下一秒,克雷竟又扬起一笑。 「那么,小猫,既然被你发现我杀过人了,你想,我会留你下来吗?」 雷靖呆了一秒,下一瞬,他寒毛竖起,转身要逃,克雷却一把扛起他往地下室走。 「那些刑具我很久没用了呢,小猫,你可以趁现在想想,你喜欢哪一种。」 「你……我不要、我不要,放开我!」没想到克雷真的用过那些东西,雷靖双脚乱踢乱蹬,吓得大叫:「霍克!霍克!」 「怎么,你是在替我找帮手吗?」对于雷靖过度依赖霍克的行为,克雷不爽地一哼。 克雷的话让雷靖吓得闭上嘴,只能手脚并用推打克雷,想靠自己的力量脱逃。克雷被他吵得烦了,一巴掌打在雷靖屁股上。 「再乱动,我让你每种都试过一遍!」 就算不被姑妈一家喜爱,但雷靖也未曾受过这种屈辱,他咬着唇,不知何时,害怕与歉疚已然散去,取而代之的是愤怒。 「你凭什么这样对我!混帐,你如果杀了我,警察很快便会找上你的,而我就算死了,也不会放过你!」 口中哇啦骂着,一眨眼,两人已来到那座地牢前方,克雷一脚踹开栅门。 「呐,喜欢哪一种?别说我专断,我让你说出最喜欢的,咱们按顺序一个一个试。」 他打开那具铁处女。它的外观虽然老旧,但里头的铁针却仍旧锋利无比,密密麻麻的,可以想见若被它扎到,肯定会被捅成蜜蜂窝。 愤怒又散去了,雷靖觉得更为害怕,他发着抖,当克雷要将他放到地上时,他只是死命地捉着他的衣服,怎样也不愿下地。 「不要……我不要……!」方才还盛气凌人的叫骂声已换成颤抖的哭音。「我做了什么你要这样对我?放我走……放我走!」 「因为你惹火我。小猫,我最痛恨别人对我身分的不实指控。」克雷冷酷地说着,美丽的脸上找不出半丝可称为「开玩笑」的神情。 脚尖已可触及尖锐的铁刺了,雷靖吓得眼眶都红了,他拼命缩起脚,怎样也不愿离开克雷。 当雷靖的眼泪滑落时,霍克的身影出现在楼梯边,气急败坏地从克雷手上抱过雷靖。 「克雷,你玩笑开得太过火了!」 他正在穿衣服时便听见雷靖的叫声,赶过来一看,竟是这么骇人的一幕。 克雷整整被雷靖抓皱的衣服,脸上的冷酷一退,他看着被霍克抱在怀里发抖的雷靖,唇角扬起。 「小猫真丢人呐,被吓得一把鼻涕一把眼泪找爸爸了。」 「你……」雷靖抹掉泪,狠狠瞪着笑得畅快的克雷,明白克雷刚才只是在吓自己之后,气得他龇牙咧嘴。「克雷,我总有一天会让你笑不出来!」 「那我就等着罗。」克雷一耸肩。 「你!」 霍克制止两人的斗嘴。「好了,别再吵了。雷,你怎么会跑到这里来的?」 「我……」雷靖差点说溜嘴,连忙闭上嘴巴不答。 克雷一眼便看穿。 「我看是想找出离开庄园的密道吧。」不等雷靖反驳,克雷揉乱他的黑发。「你很有求生欲望喔,可惜胆子不够大,要再加油。」 「闭嘴!」雷靖凶恶地拍开克雷的手。「这座地牢是怎么一回事?」他没傻得再以为这里是克雷拷问刑求的地方。 「这是克雷祖先设置的,不过早已废置三百多年不用了。」霍克替克雷回答,并将雷靖放到地上。 「那……那具棺材呢?」 克雷一挑眉,走到棺材边将它打开——空的。 「这是我淘汰的床,大型垃圾不易回收,所以先丢在这里了。」 身为黎斯亚特一族,他还是喜欢睡在棺木里头,保证你绝对翻不到床下去,安全。 因为克雷故意威吓雷靖,所以后者已经有好几天不理他了。不是在走廊擦肩时恨恨一哼,就是在吃饭时别开脸来个相应不理。 那种被视若无物的滋味实在不太好受,饶是克雷也得举白旗投降。 「行了行了,小猫,你还要气多久?」用餐时,克雷放下刀叉先释出善意。 衣着整齐得体的雷靖瞟了他一眼,「放我回家,我就既往不咎。」克雷从外头回来的同时,也替他购置合身的衣物。 原本还生着气的雷靖在看见那堆为自己特别准备的衣服后,对克雷也不再那么抗拒,只是就是拉不下脸先说和好,索性提出要求。 「不可能。」克雷很干脆地拒绝,惹来雷靖怒目相对,差点没把手中的叉子往克雷脸上射去,而霍克只是苦笑着摇摇头。 饭后,克雷和霍克低声交谈几句后,忽然朝雷靖走去。「好吧,小猫,为了赔罪,我带你去一个地方。」 「谁要跟你去啊!」雷靖龇牙咧嘴。 倒是霍克走上前,温柔劝哄。「雷,克雷很有诚意,你答应他吧,好吗?」 闻言,雷靖身上的怒焰稍歇,低头想了想,又瞥见霍克那对温柔的金眸,方不甘不愿点点头。 算了,就看在霍克的面子上,接受克雷的道歉吧。 得他应承,霍克牵起雷靖。「那走吧,车子已经在外头等着了。」 「外头?我们要出去?」 「嗯。」 雷靖眼睛顿时一亮,可以出门,也意谓着自己有机会逃跑了!为此,他感到兴奋不安,坐车的时候频频看着外头,可惜车子驰骋在雾中,大雾遮住视线,让他看不清晰。 约过了一个小时左右,车子停下了,雷靖跳下车,眼前的景象却让他瞪大眼睛,嘴巴大张得几乎合不拢。 克雷弯低身子,撩起一笑。「喏,为了给你赔罪,今晚的黎斯亚特乐园专门为了小猫一个人开放,你可以尽量玩噢。」 夜色中,辉煌的摩天轮矗立,可爱的旋转木马唱着小步曲在美丽的灯光下旋转着;一部部装饰华丽缤纷的花车启动游行,上头的童话人物不断地向他招手。而像是为了迎接他的到来似的,烟火冲上天空,在夜空里绽出绚丽的烟花。 什么逃跑啊、生闷气啊,全部抛到脑后去了,雷靖兴奋地看着亮如白昼的乐园,喜悦也像烟花一样,在他心中一朵朵炸开。 黎斯亚特乐园可是英格兰最大的游乐区,规模虽不算世界最大,但与日本的迪斯尼乐园相比亦毫不逊色,门票自然也贵。先前尼克他们曾邀约过他,可惜他口袋里没半毛钱,根本进不来。 想不到他今晚免费进入黎斯亚特乐园,不只如此,这整座乐园还是他一个人的! 拉着霍克和克雷,雷靖几乎将所有的游乐设施都玩过一遍,还硬拉着这两位成年男子一起坐旋转木马,克雷虽然皱着眉,但还是勉为其难地答应。 老实说,看雷靖笑得这么开心,让他心头也染上喜悦,很多事也可以不用那样计较了。 最后,他们站在号称全欧洲最惊悚的鬼屋前。 雷靖笑着大声宣布:「我们来比赛!」脸上已因玩乐而泛起两抹红晕。 「比赛?」霍克和克雷都皱了下眉。「比什么?」 「比谁胆小,最先叫出来!」他和尼克他们都是这样玩的。 克雷「噗哧」一声。「小猫,你确定要和我们比?」 雷靖蹙起眉。「不跟你们比,跟谁?难不成你害怕了,克雷?」 「不。」克雷兀自笑着,「小猫,你是不是忘了我和霍克的身分了?」想和吸血鬼与狼人试胆?雷靖肯定是玩疯了才会做出这么笨的决定。 「……」对喔,差点忘了他们的身分了。雷靖扁了下唇。不比赛就不好玩了啊!灵活的黑眸骨碌碌转着,最后他一击掌。「那我们换个比法!」而自己是稳赢了! 「喔?」克雷挑起眉。 「比谁叫的最大声!」说着,不管克雷和霍克反对,他一手一个,将他们全拉到车子上坐定。 「哔」的一声,冒险开始! 阴森森的鬼屋里头,鬼影幢幢,尖锐刺耳的笑声、凄厉无比的哭声,伴随着时不时出现的血腥鬼面,雷靖也卯起来大叫;而坐在他后头的两个绅士只是互看一眼,苦笑。 唉,输定了,在这方面,雷靖的脸皮可比他们要厚的多。 狼人和吸血鬼在夜晚中的夜视能力都极佳,霍克看着雷靖频频对那些假偶扮鬼脸,脸上露出温柔的浅笑。 「幸好带他来了。」在庄园的那几天,雷靖一脸快疯了的郁闷模样。 「可不是。」克雷笑着叹了口气。「现在的小猫已经玩疯了,我想他根本忘了自己刚才还想着要逃跑。」在车上的时候他可没漏看雷靖的表情。 说罢,两人又互看一眼。 「幸好将他留下了。」霍克若有所思地说。 「感谢我吧,没听进你的反对,要不,日子哪会变得这么有趣。」克雷得意洋洋地邀功。 车子时快时慢地走在轨道上,发出轻微地喀啦声音。这座鬼屋占地极大,分成西洋与东洋两个区域,转眼间,三人已进入东洋地带了。 僵尸、捧着头的无头将军、无脸的女鬼、舌头伸得老长的吊死鬼……雷靖睁大眼睛一个一个看着;趴在水池边的长发水鬼、透着青光的女尸、从井里探出头的贞子……哇,这几个做得可还真逼真…… 喀啦……喀!喀!喀…… 「雷,小心!」头被用力一按,随即便是几声枪响! 闪过那几枪后,霍克立刻抱起雷靖,克雷则掏出枪,朝那几个鬼怪开枪。 女尸倒下了、贞子掉进井里了、趴在水池边的水鬼沉入水中,水面泛起暗色的血丝,雷靖吓得抱紧霍克,三人从车子中站起。 「快跳车!」克雷率先拉住铁轨,跃到另一边的假山上。 「雷,抱紧我!」霍克说着,扯住一根藤蔓,飞荡到另一边的石堆上头。 几乎是在那一刹那,三人刚才坐的车子便发出一声巨大的爆裂声,雷靖看得目瞪口呆,下意识将霍克抱得更紧。 这是怎么一回事! 「该死,有人混进来了!」克雷低咒着,来到石堆这头与霍克会合。 「又是要暗杀你的?」霍克已经见怪不怪。「心里有谱吗?」 克雷沉吟了下。「最近有个工程刚结标,听说黑道势力也介入,可惜被我那英明的工程部经理抢下了。」 「外面的人应该已经听见爆炸声了,在他们进来救援之前,我们得先离开这里。」霍克将雷靖放下地。「雷,你要跟紧我和克雷。」 「嗯。」雷靖连忙点点头。三人立刻往出口走。 黑漆漆的鬼屋里头一片安静,刚才的爆炸大概炸坏缆线了,那些哀嚎鬼叫全没了声音。 四周静悄悄的,雷靖几乎可以听见自己的心跳声,还有细细的抽息。 他不像克雷与霍克能在黑暗中视物,只能捉着前头的家伙的衣服。走了一小段路,他脚下忽然被一绊—— 「啊!」 「小心!」伴随而来的又是几声枪声,雷靖只觉自己被一双手拉住,扯向一旁,「将脚缩起来!」是克雷的声音。 然而来不及了,雷靖刚想将脚缩起来,左小腿上便传来一股剧痛! 「好痛!」他低叫。 「怎么了?」克雷连忙将雷靖拉到自己怀中,朝外头又射了几枪,他卷起雷靖的裤管检查了一下,才松了口气。「幸好,只是擦伤。」 撕下袖子,他草草替雷靖的脚包扎。 抚着传来阵阵疼痛的伤处,雷靖害怕得几乎哭了。「克雷,我们能出去吧?」 他觉得出口离他们好远,四周好像都是伏兵。害怕让他忘了自己和克雷是最不对盘的,只是一径想寻求援助。 听出雷靖口气中的害怕,克雷摸摸他的脸。「放心,不会有事的,不过我得快点将你送出去,免得失血太多。」 「可是……」 还要再说,便听见克雷的保证。「放心,我会保护你的,小猫。」 迥异于先前的不正经与冷酷,克雷的口吻非常温柔,雷靖听着,竟安下心来。他咬着唇,点点头。 他处传来枪响,看来是霍克和对方对上了,雷靖不禁又忐忑起来。「克雷,霍克不会有事吧?」 「放心,那家伙是狼人,身手敏捷得很,况且他身上也带着枪。」由于克雷身分的关系,两人出门时都会带着枪枝以防万一。 又隔半晌,枪声沉寂下来了,克雷从岩缝中看了看,小声道:「小猫,人好像被霍克引开了,我现在带你出去。」他蹲低身,「来,我背你。」 雷靖依言趴在克雷背上,后者背起他,立时迅速往出口奔去。 那一刻,雷靖只是紧紧搂住克雷的脖子,一股奇异的感觉在他胸口激荡着,让他眼眶有些潮润。 原来他误会克雷了,克雷他……并不是那么讨人厌啊…… 第四章 事后,三人都平安逃出鬼屋了,雷靖立刻被克雷送到休息用的小屋。 「如何,要输血吗?」克雷询问在黎斯亚特乐园中待命的医生。「小猫,你的血型是什么?」 「o型。」雷靖回答。 医生道:「总裁,他的伤并不重,只需要缝合便行了。」 「缝合?」雷靖瞪大眼。「你是说拿针缝吗?」 「是的。」 医生的回答让雷靖吓白脸,他无法想象一根针在自己身上穿呀穿的恐怖情景。 霍克拍拍他的手。「雷,会上麻药的,你不用担心。」 「是啊,顶多是一点点痛而已。」克雷笑道:「难道小猫是个胆小鬼吗?」 雷靖立刻不服气地嚷道:「我才没有!」讨厌的克雷,嘴巴还是跟之前一样坏! 最后,在雷靖要求清场下,医生替他缝合伤口,当克雷和霍克再度看见他,只有眼眶那边有圈红红的痕迹。 折腾了半夜,雷靖一上车便睡着了,根本忘了还有逃跑这一件事。克雷让霍克先带雷靖回庄园,自己则留下来处理后续事宜。 又过几日,霍克在克雷的示意下,来到位于两人房间之中的门前。克雷扭开门把,门无声开启了,溢泄而出的是一室的冰冷死气。 整个房间里什么也没有,只有一具透明的棺廓,四周结满冰霜。 两人走到棺廓前,凝视着躺在里头、样貌栩栩如生的修。他穿着一件雪白的长袍,被血染红的胸前插着一根木钉,妖艳的如一朵在他心口绽放的玫瑰。 指尖隔着棺盖描绘那张带笑的睡颜,霍克低声问:「克雷,你想说什么?」 望着修,红瞳底是外人未曾见过的温柔。 「霍克,修可以复活了。」 「什么?」霍克猛地收回手,愕然看着一脸认真的克雷。「你不是说,想要修复活的话,得找到与他血缘最为相近的心脏,进行心脏移植?但是修的父母早就死了。」十五年来,他和克雷几乎已经心死,怎么突然…… 「霍克,我找到修的孩子了。」 「孩子?修有孩子?」 「修不是说过他有妻子吗?在他来到庄园之前,他的妻子已经怀孕了。」 「你找到他的孩子了?是谁?」 「雷靖。」克雷抬起头,定定看着一脸惊愕的霍克。「修的本名叫雷修。雷靖也姓雷,外貌和修又有些相似,这是让我怀疑的相似点之一,只是找不到证据。那日在游乐园中,他说自己的血型是o型,虽然世上血型为o型的人成千上亿,却让我想到同为o型的修。我让人采集雷靖的血液样本,并送交化验,这是结果。」 克雷将一迭资料放到霍克手上。「这是雷靖和修的dna比对报告书,就连年纪也吻合。」 霍克迅速将那迭数据翻过一遍,惊讶过后,便是心惊。「克雷,你不会是想……」 「没错。」克雷回答得毫不迟疑。「我要让人取出雷靖的心脏,让修复活。」 「克雷!雷他……」想到那对无邪的黑眸与信赖自己的笑容,霍克变了脸色。 克雷皱起眉。「霍克,你不爱修、不想他活过来吗?」 「但是雷他……」他爱修。但对于从小就失去父母疼爱的雷靖,竟还要接受这么残忍的对待,他心疼啊!「克雷,这对雷而言并不公平,他只是个孩子,他有选择的权力……」 「不管他想或不想,我决定的事情就不容更改否决。」克雷打断霍克的话,语气冷漠得令人心惊,好像那晚在乐园中所发生的事都是幻觉。「不过,我不会那么早施行换心手术,雷靖才十六岁,得等到十八岁后发育成熟稳定了再进行。」 「克雷,就算修复活了又如何?若他知道自己的复活是因为孩子的牺牲,一定会更恨我们……」 霍克还想再劝,却看见克雷脸上一闪而过的痛苦,他倏地闭嘴了。 「霍克,我想念修想得快发疯了。」克雷弯下身,在棺廓上烙下一吻,声音温柔却带着苦痛。「你忘了修了吗?你不再爱他了吗?你不想再抱着他、看他睁开眼睛吗?我们不用告诉修真相,我有数不清的谎言与借口,为了修,我甘愿背负杀人的罪名,只要他活过来……」 看着修苍白的俊颜,霍克眼神一黯,不再说话了。 「霍克,你很喜欢读书呢!」一颗脑袋从沙发上方冒出,脚伤已愈的雷靖好奇地看着霍克手上的书本。 上回是爱伦坡,这次换成了杜斯妥也夫斯基。书名叫——卡拉马助夫兄弟们。 「我不接受上帝创造的世界,即使我知道它存在,却绝不愿承认。」想起伊凡说过的话,雷靖低声问:「霍克,你恨上帝吗?」 霍克笑了笑,「这么多年下来,我已经习惯了。如果因为不能生为正常人而愤恨,那些飞禽走兽不就更该愤怒?」 他合上书本。「而且我不信仰上帝,我只是在找数据而已。」霍克将散落在沙发上的书本收好,空出一个位子让雷靖坐下。 「资料?」 「我是个小说家。」 「耶?小说家?」雷靖惊奇地睁大眼。 「嗯。」霍克有些不好意思,带着雷靖来到位在二楼、专属自己的书房,「我写的是侦探小说,喏。」他从书架上挑出一本书,放在雷靖手上。 「我知道这本书!」雷靖捧着书,双眼绽光。「我很喜欢它,读过好几遍了!这个作者是在公元一八……」话声一顿,雷靖猛地抬起头,「霍克,书是你写的?」 「嗯。」霍克点点头。 「可是、可是……可是这本书是在一百多看前就完成的……」不敢置信地翻开书皮,上头清楚标示着成书日期是一八八三,而作者则死于一九一五年。 霍克平静地丢下一枚深水炸弹—— 「我已经活了两百四十六年了。」 片刻,炸弹引爆,雷小猫被炸得跳起—— 「霍克,你已经两百四十六岁了?」拿着书本,雷靖惊恐地瞪大眼,将霍克上上下下瞅了几遍——肌肤光滑没有半丝皱纹,身材高大健硕,看来就是个性感俊魅的二十五岁成年男子。 怎么可能? 「狼人和黎斯亚特一族都是不老不死的种族。我们会一直维持在二十多岁的样貌,不会改变。克雷年纪比我还大,他已经两百五十二岁了。」 脑中浮现那张欠扁的美丽脸庞,雷靖张大嘴巴,又甩甩头。 「太不可思议了。」他咕哝着。「也许再过几年,我看起来便会像你们的大哥。」 自己该对他们不变的美貌感到嫉妒,还是觉得悲哀?不老不死代表着当你身边的人都走了,你仍旧只能孤零零一个活在世上,莫怪克雷他们要对爱人烙下永恒之吻。 听见雷靖的嘟囔,霍克想起那天克雷脸上的坚决,眼神一黯。 「雷……」声音像在叹息。雷靖能否活得过十八岁,还是个未知数。 「嗯?」 霍克只是凝视着雷靖的脸。 原来这就是修的孩子,是修的血脉。伸出手,霍克爱怜地抚摸着雷靖光滑年轻的脸,出神想着。 雷靖却被霍克的动作弄得面红耳赤。霍克看着他的眼神好怪,炽热得让他……心跳加速。 「霍克……」雷靖呐呐地低唤一声。 霍克是个很有魅力的男人,在他的凝视与抚触之下,雷靖觉得自己快要溶化成一滩烂泥,几乎要站不住脚了。 心脏大力鼓动着,耳朵嗡嗡乱响,像有人在他脑袋放了个被捅开的马蜂窝似的。自己对霍克的感情……似乎很不寻常…… 听见雷靖低唤,霍克倏地收回手,没注意到雷靖嫣红的双颊,他想起那晚雷靖在乐园中快乐的表情,转而摸了摸他柔软的黑发。 「雷,你要记得,别老是挑衅克雷、惹他生气,知不知道?」 霍克希望能因此让克雷打消念头。如果克雷对雷靖有了情感,便不会想摘取他的心脏。 霍克的话让雷靖收回迷乱的思绪,一扁嘴,忿忿嚷道:「是克雷总是挑衅我、惹我生气吧?你叫他别来闹我,我自然不会去理会!」 霍克板起脸。「你敢说你不曾主动找克雷的碴?」 雷靖闭上嘴,默不作声了。 其实也不全然是克雷来招惹他,有好几次是自己先发难,导致克雷也动怒……但,他就是生气嘛,他想不通那一晚克雷明明是那么温柔,为什么之后又变回原本的样子?因为有了比较,才会让他看现在的克雷更加不顺眼啊! 「我……我觉得无聊啊,那天之后你们都不带我出门了。」雷靖嗫嚅地找着借口。「你老是在看书,我只能闲晃只能看电视……可是大半夜的,哪有节目能看?」 正为自己恶劣行为努力辩解的时候,门边便传来克雷的声音,他修长的身影斜倚着门框,唇角似笑非笑的。 「小猫,过来一下。」他唤,看见雷靖身影一僵,却动也不动,便换了说法。「雷,过来。」 果然,雷靖马上转过头,恶声恶气回答:「干嘛?」 克雷暗笑,对他勾勾手指。雷靖虽然不甘愿,但还是慢吞吞走过去,几个纸盒落在他手上。 「怕你无聊,买了电玩回来,主机也接好了,就在楼下的娱乐室。」早知道小猫才十六岁,那一晚之后又被关在庄园里,这几天已快闷出病了。 雷靖黑瞳霎时一亮,声音都雀跃起来。「给我的?」 「嗯。」克雷颔首。 这下子,换成雷靖感到不好意思了。原来克雷还是那一晚温柔的克雷啊…… 「谢……谢谢……」雷靖小声道谢。 「嗯?」喜欢捉弄雷靖的克雷偏不放过这个机会,故意装作没听清楚。「小猫,你刚刚说什么?我没听清楚呐。」 雷靖脸一红,粗声粗气地大声道:「谢……我说谢谢啦!两百五十二岁的老家伙,你该去检查听力了!」 说完,便一溜烟跑下楼了。 克雷扬扬眉,「他知道了?你说的?」 「嗯。」这不是不能说的事。 克雷也只是一耸肩。「过几天我会让人去请帕克过来,先替小猫做全身检查。」 他必须确保雷靖的健康状况,尤其是心脏。只要想到那一晚自己居然让雷靖暴露在危险之中,他就忍不住捏把冷汗,自然要更加严密地保护雷靖的安全。 霍克叹息:「克雷,雷是修的孩子,你真的忍心吗?那一晚我们不是……」 「别提那一晚。」克雷淡声道:「我现在只想着要修复活,其它的我不想理会。」 多年来,他活在失去修的苦痛之中,在几乎绝望的时候却让他找到一线生机,既然捉住了便绝不会放手! 雷靖现在最大的课题不在于逃出庄园,自从克雷买了电玩回来,他的课题便在如何破关上头。 但除些之外,还有个更大的课题——为什么他看见霍克会心跳加速?总是像少女一样看着霍克的脸发呆? 喜欢粘着霍克、喜欢看着霍克、觉得霍克的唇很性感、觉得世上再没人比霍克好看……这是怎么一回事? 成功枪杀了为数众多的僵尸后,雷靖正想着要再接续,却看见克雷打开门将一名男子迎入。 他有着黑色的长发,大眼睛,笑起来的时候让人觉得既治艳又妩媚。 他亲热地挽着克雷的手,往楼上走去。 其实,早在克雷买了衣服、带他去游乐园、又买了电玩,还按时做美味的饭菜填饱他的肚子时,雷靖对克雷已经完全不排斥了。 但克雷三不五时还是会用言语撩他一下,他觉得克雷以看他气得跳脚为乐。 成功又过了一个关卡,雷靖开始觉得肚子饿了,可是却没看见克雷的身影出现在厨房。他按下储存,收好东西上了二楼。 通往二楼的楼梯旁都雕上葡萄藤,墙上挂满绘画,每一扇门上的雕刻装饰都不一样,二楼壁面还有像画框似的浮雕。 雷靖在后迥廊的地方听见有细碎的声音传出,他试着敲敲门,没想到才轻轻碰了下,门便被推开了。顺着凡尔赛式的镶木地板往前延伸,深红的大床上两名男子交缠在一起,克雷压着刚才的男人,性-器在他体内抽-插—— 「唔……克雷……好棒……呜慢、一点……啊啊……要、呀啊——」 雷靖没想过,男人的声音竟也会像花朵般,能滴出蜜似的甜腻。 是克雷先发现雷靖的。他转过脸,看见他惊诧瞪视的眸光,笑了出来。 「小猫,没听过非礼勿视吗?」说话的同时,他仍在男人体内动作着,男人被他爱的频频喘息呻-吟。 雷靖想走,但他脑袋空白一片,脚也动不了。 克雷低笑几声,声音暗哑而性感,他又大力动作几下,在男人发出惴栗的尖叫后,身子一绷。休息片刻,他翻身下床,一丝不挂走到雷靖面前。 「怎么?肚子饿了来喊我做饭的?」金发因为汗水而变成金栗色,克雷浑身散发着情欲与魅惑的味道。「不过我还想再来一回呢,你先到楼下等等。」 雷靖讷讷看着克雷,他想起在游乐园里克雷抱着他温柔安慰的声音,对比现在的沙哑,后者令他厌恶又生气。 捉着门板的手紧紧的,他好不容易才挤出声音:「你……你不是喜欢修吗?」 克雷一愣,随即有趣地笑了起来。「小猫,会这么问的男人一定是处男。」 雷靖呆了下,「我、我说错了吗?」他涨红脸。 「你问我还喜不喜欢修?我当然喜欢。」克雷伸出手,轻刮了雷靖红红的脸蛋两下,惹来后者蹙眉回避。「但只要是男人,都有欲望需要宣泄,修不在了,我只好找别人。」 「这是背叛!」 「不是背叛。」克雷轻快地笑出声。「我上着那个男人的时候,心里想的是修。他要钱,我要发泄,各取所需,我和他之间没有情感上的交流,我的心并没有背叛修。」 雷靖甩甩头。来到这里,他一直以来所认同的价值观不断地接受着考验,喜欢一个人,不就该将身与心一并奉献,成为对方的专属吗? 克雷弯低身,一颗因为激情而渗出的汗水从额头上滴落。 「小猫,你可以去问问你最喜欢的霍克,看看他是不是也一样。想想,你那么喜欢他,难不成你希望他永远想着修而不响应你吗?你有这么伟大吗?」 也许霍克和雷靖还不明白,但克雷可看的一清二楚,雷靖喜欢上总是迥护他的温柔的霍克。 雷靖一咬唇,「我当然会去问霍克,别把每个人都想的像你这么下流!」他转过身,立刻往走廊另一头跑,霍克正在他的书房里工作。 雷靖推开门,坐在椅子上的霍克则自书中抬起头,看向他。 雷靖大踏步向前,神色凛然。「霍克,修不在了,你会因此找别的代替品发泄欲望吗?」 霍克被雷靖劈头盖脸的问题弄得一愣,沉默了片刻,他选择说实话。 「雷,我是男人。」 雷靖脸上一僵,「在这里没有忠贞吗?但我不一样的,我如果爱上一个人,便不会出轨,我也只会爱她一个。」 「雷。」霍克握住雷靖因激动而发抖的手。「如果修在,我也只爱他一个。但是他不在了,我无法可想,只能选择最不会伤害旁人的方式解决生理需求。」 「你和克雷的回答好像不太一样……」雷靖低下头,手也不发抖了。 「会有一种行业出现,便代表着这社会需要它。我想,我很庆幸有这种性交易方式,让我和克雷用金钱买性,如此一来才不会伤害想投入感情的人。这样说,你能了解吗?」 雷靖点点头,接受了霍克的说法。霍克是不想伤害别人,才选择没有爱的行为,他想,他能理解了。但是…… 握着霍克的手一紧。「所以说,你和别人发生关系,并不代表你喜欢他了?」 「可以这么说。」 雷靖的声音变有有些急促。「如果……如果想和你发生关系的人并不是娼妓……」 「除非他让我再次心动,否则我不会碰他。」霍克回答得毫不迟疑。 雷靖霍地抬起头,脸上都是迷惘与羞愧。「那……那我该怎么办?」 刚才克雷的话点醒了他。自己是不是喜欢上霍克了? 「什么?」 「我……霍克,你可不可以告诉我,为什么我会一直看着一个人、觉得一个男人的唇很性感,为什么我会……」雷靖咽了下口水,低头。「为什么我会想吻他?」 在霍克吃惊的注视下,雷靖将唇贴上那两瓣性感的薄唇。 这才是最困惑他的问题。为什么身为男人的他想吻霍克? 「我是不是不正常……」贴着霍克的唇,雷靖的声音快哭了。「上帝说这是有罪的……」 霍克一把搂住雷靖。「不,感情是最神圣纯洁的,那绝不是罪恶。」 雷靖没有说话,只是闭上眼睛,长睫颤抖着,感受霍克的回吻。对方的舌头挠开他的牙齿,男性的气息窜入,令他浑身发软。 他被往前一带,顺势坐上霍克的大腿。霍克的吻让他舒服迷眩,有股燥热感袭上他的下腹。 雷靖轻喘一声。声音和刚才的男人一样,又甜又腻。 「为什么我会觉得舒服还发出这种声音?」雷靖呢喃着。初识情欲的他,雾湿的黑瞳闪现着迷惘与不解。「霍克,你会不会觉得我好淫-荡……」 「不会!」 霍克急躁地打断雷靖的话,吻得更为热烈。 雷靖的感情让他感动,没有人面对这么纯真而直接的情感会不动容。 「可是……」雷靖挣扎着避开霍克的吻,眼底有着希冀。「我不会只想交易,霍克,你对我是心动吗?」 雷靖的话拉回霍克的理智。他愣愣看着雷靖,修的孩子。 无庸置疑的,他被雷靖吸引,但他想起克雷的话——要摘取他的心脏,让修复活。 如果想要修复活,他便不该回应雷靖的情感;如果想帮雷靖逃离庄园,他更不应该接受这份令他心动的爱情。 霍克的沉默让雷靖原先灿灿的黑瞳瞬间黯淡下来。咬着被吻得红肿的唇-瓣,他露出像要哭似的表情—— 「霍克,你骗我,你说过不会碰不让你心动的人。」 「雷……」 「你让我觉得自己像个不要脸的男妓。」雷靖倏地转身冲出书房,跑下楼梯的时候却撞进克雷的怀抱。 「小猫,做检查的时间到喽。」克雷看着雷靖含着泪不肯掉落的倔强模样,还有眼底的心碎与难堪,视线来到他被咬得红肿的唇,笑了笑。「可怜的小猫,如果你不介意,我的怀抱可以借你哭一会儿。」 克雷说着,把雷靖拥入怀中。雷靖挣扎了一下,便抱着克雷哭了出来。 初恋消失的速度,往往快得让人心碎。 第五章 克雷带着雷靖来到自己的书房,并替他泡了杯牛奶。 「……谢谢。」哭过之后的雷靖红着脸小声道谢。 闻言,克雷只是摸摸他的头,雷靖也不闪躲,乖乖地接受。 「好乖。小猫难得这么温驯,我再多摸几下吧。」克雷撩开一笑。 「你别太过份!」 果然不出三句话,雷靖便气鼓脸闷声低吼,将头别开,不让克雷再摸自己。好不容易他才看见克雷温柔的模样,想不到又是假像。 克雷笑着坐在椅子上,「心情好多了吗?」 「……嗯。」雷靖点点头。哭过了,原本压在心头的悲伤也减轻许多。「但是我肚子饿了,你还没做饭给我吃。」 「瞧我养了什么?贪吃的小猫。」克雷笑着叹息。 克雷的话让雷靖挑起眉,不满地反问:「你要是怕我吃垮你,累垮你,干嘛不放我走?」 克雷没说话,只是扬扬眉毛。「吃饭之前先让帕克替你做个检查吧。」 自座位中起身,克雷将帕克迎进书房后,又让雷靖躺在贵妃长椅上。 「为什么要做检查?」雷靖不解地皱起眉毛,看着同属俊美之流的医生。 对方有头金色的长发与灰绿色的眼睛,身上穿着奇怪的黑色斗篷,里头却是医生的象征——白袍。黑与白两种矛盾的颜色,在他身上糅杂成一种诡异的协调感。或者该说那抹白像被吃掉,融入无边的黑中。 克雷摸摸雷靖的脸。「检查看看小猫有没有狂犬病,要不要打五合一疫苗喽。」 「去你的!你真的吧我当猫啊!」雷靖气得拍开克雷的手。「我要是真有狂犬病,第一个一定咬你!」 克雷哈哈大笑,「我可以确定你的心情的确恢复得差不多了。那我去做饭,帕克,等会儿留下来一同用顿饭吧。」 帕克拿起听诊器,「求之不得。」 当帕克做完检查后,克雷也将饭做好了,今天是烤鳟鱼、炖牛肉与蘑菇浓汤,配上鲜甜的蔬菜色拉。 以往雷靖会坐在霍克旁边,但这一回他选择在克雷身边坐下,默默吃着自己的色拉,霍克也一样沉默。 等将最后一块牛肉塞到嘴巴后,雷靖一把跳起。 「我要去藏书室!」他受不了了沉默,看到霍克的脸便想到自己刚才丢脸的行经,他无法忍受。 「……他很健康,也很可爱。」等雷靖的身影消失在楼梯转角处后,帕克才淡身开口。 「到时候就拜托你了,帕克。」克雷的表情一派淡然。 「嗯,我很期待。」 听见两人的对话,霍克只是叹了口气,也不打声招呼,便会自己的书房了。 等送走帕克,克雷立即来到二楼的藏书室,他在窗台上看见雷靖。他抱着双膝,瞪着外头缀满星子的天幕。 「小猫,你必需学会如何面对霍克。」克雷在雷靖身边站定。「告白失败并不可耻,人一生中总会有几次失恋。但如果你打算以后都拿这张皱巴巴的脸对着霍克,夹在你们两人中的我会觉得很困扰。」 雷靖抹掉脸上的泪水,「我第一次这么喜欢一个人。在学校的时候,我不曾主动,就有许多女孩子喜欢我。克雷,是不是越喜欢的东西越无法得到?」 雷靖的话让克雷想起修,美丽的脸覆上一层阴影。 「也许吧。不过霍克拒绝你,是他的损失。」 「是这样吗?」 克雷邪恶地笑了笑,「当然,是男人就不会拒绝一头正在发情的小猫,他绝对想不到自己错过多么难得的一道珍馐。」 雷靖脸一红,立刻给了克雷一脚。 「谁在发情了?」 克雷捉住雷靖的脚踝,将身子挤入他腿间。 「真的不是吗?难道你不想霍克吻你摸你吗?小猫,那就是发情。」 雷靖涨红脸,结巴地辩驳。「那才……才不是……」 「难不成你想到霍克不会脸红心跳?身体不会又痒又热的?想要将身体靠在对方身上蹭啊蹭的?」 「我……」雷靖咬着唇,脸上似有火烧。「我也不知道为什么会有这样的感觉……我以为只要霍克吻我就行了,可是、可是好像又不是……」 雷靖的坦白让克雷讶异地看着他。 「小猫,别告诉我你不知道如何自己解决。」 「解决什么?」雷靖茫然地看着克雷。 虽然雷靖已经十六岁了,但寄宿学校的生活是近似修道院的严格,加上没有父母在身边,他在情欲上头还是一张白纸。他知道克雷和男人在一起是做爱,但他不知道自己要如何做。 看着那对漾着迷惑的灿亮黑瞳,加上雷靖纯真的模样,克雷的红瞳倏地一深。 「也对,毕竟他不在你身边嘛……真是失职哪,不过害他失职的罪过也该算我一份……嗯,看来我该代替他教教你……」 「什么?」 克雷撩起一笑,表情惑人。「小猫,我教你怎么解决吧。」 「你要干什么?」 克雷没有说话,唇-瓣畔噙着笑意拉下雷靖的裤子。 「嗯?这就是小猫的尺寸吗?真可爱。」 「你、你……」雷靖连忙伸手捂住自己的分-身,羞红脸大叫。「把裤子还给我,克雷!」 克雷为什么要脱他裤子? 克雷的手覆上雷靖毫无反应的下身,吓得雷靖身子一弹。 「谁说你可以碰的?放手!」 没想到一时兴起竟替自己找来这么好的代替品,他在雷靖身上还能看见修的影子。有别于找黑发的男妓来宣泄,这比先前的性交都要美好上数百倍。 「小猫?」克雷摸摸雷靖汗湿的额头,后者只是皱皱眉头。 老天,他还需要再休息一会儿,这种事情虽然快乐,却很耗体力。 克雷的手重新攀上雷靖的大腿。 「小猫,我们来做爱吧。」 「你干嘛?」雷靖不敢置信地瞪着克雷。 「做爱啊。」克雷说的理所当然。 雷靖怒红脸,「我才不是修的替身!更不是男妓!更何况凭什么我得是被你压的那一个?」 他知道男人和男人之间有一个要做接受的一方,就像今天看见的那名男子一样。但他才不想当个女性角色,那多孬啊。 「小猫,没人可以拒绝我的。」克雷并不直接回答雷靖的问题,只是危险地扬起眉。 雷靖有了警觉,立刻跳起来穿起裤子,在克雷要扑过来之前,立刻逃离藏书室。离开前还对克雷扮了个鬼脸。 「我偏要拒绝!」说罢,便逃之夭夭了。 被晾在房里的克雷眯起眸,随即笑出声。 「我看你能逃多久。」他克雷想得到的东西,从没失手过。 雷靖在庄园的生活还是一样,只是有了一些不同。 他在生活起居之外又多了一样功课——避开克雷的性骚扰。 这只该死的下流的同性恋吸血鬼,竟对他的屁股产生了极大的兴趣,这让雷靖又窘又恼,只能不断变换藏身地点以躲过克雷的魔爪。虽然上回和克雷不小心擦枪走火,也许他不讨厌克雷——毕竟克雷在他最难过的时候贡献出怀抱与温柔——或许他已对克雷改观、也觉得和克雷一同自慰很舒服,但那不代表会因此而愿意贡献出自己的后面让他插。 此外,霍克在前几天的用餐时间宣布要出外为新的小说取材了,为此,雷靖感到难过。 雷靖告诉自己别过度自我膨胀,将霍克的离开当成是他的问题,所以他不敢问也问不出口,只能趴在窗边红着眼眶看霍克的身影消失在芦苇丛里——他还是喜欢霍克的。 又过了几日,有鉴于这两天克雷都在书房里处理公务,雷靖总算得以安心地待在娱乐教室里玩电玩。 为了躲克雷,他几乎将庄园里的二十九间房都给躲遍了,当然,地下室除外。 握着摇杆,雷靖沉浸在电玩里,痛快地扫射着前仆后继的僵尸怪。然而就在即将晋级的刹那,一双手从后头环住他,双手的主人更在他脖子上轻咬一口—— 「小猫,很好玩吗?」 克雷的声音虽然疲惫,却带着笑意。他刚解决完烦人的年中会报,解除疲劳的最佳方法则是逗弄他的小猫。 雷靖惊叫一声,银幕上则溅出几滴血花——gameover。 不过比起不能晋级,牢牢抱住他的手更让雷靖在意,他努力挣动自己,想逃出克雷的怀抱。 「克雷,放开我!」 「不放的话会如何?」 「这样!」雷靖一肘撞向后方,却被克雷轻松挡下。 克雷笑了。「嘿,这样的反击在这几天你已做了不下百遍了,难不成你认为这还不足以构成我的条件反射?别让我觉得你的脑容量真的跟猫咪一样小喔,雷。」 雷靖只是蹬着腿。「谁的脑容量跟猫咪一样了?如果你还听得懂人话就放开我!」 对于雷靖的咪呜咪呜,克雷只是倾下身,将自己的下半身用力顶在雷靖腰间。 「嗯?你说什么?你说希望我别放开,好好用这里疼爱你,是吗?」 「你……你这个耳背的老家伙!」在发现挣动导致抵住自己的东西变得越硬越大后,雷靖涨红脸,不得已的他只能停止挣扎,乖乖缩在克雷怀中。 「这才乖嘛。」克雷满意地吻吻雷靖的黑发。 当克雷的手要探进雷靖的衣服下摆时,又遭受明显抵抗。 雷靖死死捉住自己衣服,不让克雷脱掉它。 「你太卑鄙了,克雷!」雷靖委屈地大叫。 「卑鄙?」克雷讶异地挑挑眉。「亲爱的小猫,我该怎么做才能叫光明正大?只怕不管如何,你都觉得我是个下流的色胚吧?既然如此,我又何必维持那已不存在的虚假形象呢?而你又何必多此一举地试图拿这个字来奢望我停止?」 雷靖兀自抓紧衣服下摆。有的时候,太有自知之明的人反而会是天底下最厚脸皮的家伙,而克雷就是一个例子。 看来现在的自己唯一能做的,大概只剩死里求生了吧?雷靖看见丢在地上的遥杆,计上心头。 「我们……我们来比一场!」 对于雷靖的提议,克雷有趣地扬起眉。 「又要比?那你要比什么?」 「那个。」雷靖用下巴指指它。「我认为该用公平的方式来解决我们的问题。我们就比一次,我赢的话,你就不准再骚扰我……我输的话……就随便你了!」 雷靖红着脸说完游戏规则。克雷总是在处理公事,肯定不会玩电玩,自己就靠这玩意儿赌一把。 克雷松开手,翘起唇角。 「看来死前的挣扎是生物本能之一。好吧,为了让你心服口服,我和你比一次。」 「谁死谁挣扎都还不知道呢!」雷靖搁下狠话,拿起另一个遥杆塞进克雷手里。 五分钟后—— 握着遥杆,雷靖又是惊讶,又是愤怒。 惊讶自己居然输了,愤怒的是克雷居然、居然…… 「你太卑鄙了!」雷靖气呼呼地丢掉遥杆,红着脸跳起来——手上还提着自己的裤子。 该死的克雷,从比赛一开始便对他动手动脚,还趁他专注于赛程时将手探进他裤子里! 在这种情况下,他当然会分神;而没想到克雷居然能一心二用,在一面骚扰他的同时,一面用极差劲的技术控制赛车跌跌撞撞地走到终点,获得胜利。 克雷一摊手。「反正我赢了。」 「你用那么下流的手段,怎么能叫赢了!」 面对雷靖的愤怒指控,克雷只是优雅地自地上起来,笑嘻嘻地。 「小猫,你只说要分输赢,可没说什么手段能使,什么手段不准用呐!」 「你,你……」对于克雷的厚脸皮,雷靖狠抽一口气,本想再骂,但却看见克雷朝自己伸出手,他不敢恋战,转身便跑—— 他快,克雷更快。克雷一把从背后抱住雷靖,后者被撞得摔跌在地毯上,痛叫一声。 「小猫,愿赌服输。」克雷咬着雷靖的脖子,撩起他衣服下摆。 「我不服,不服!」雷靖死命捉住衣服要捍卫自己,坚决的反抗却让克雷转移阵地,一把脱下他裤子。 「又见面了,宝贝。」轻佻地一吹口哨,克雷低下头咬了雷靖的臂瓣一口。 「你变态、你卑鄙、你无耻、你下流……」雷靖骂骂咧咧地被克雷翻过身,攫获住未有反应的男性。「唔嗯……」 情潮涌来,那仅有一次的美好经验让雷靖发出低哼…… 见状,克雷的欲望很快又抬起头,他一把抱起雷靖。 「干嘛……」雷靖很想给克雷一记怨恨无比的眼神,可惜根本没力气。 「找个可以让小猫叫得痛快的地方。」克雷情色地笑道,抱着雷靖走到他位于一楼的房间,将他抛在酒红的大床上…… 克雷在雷靖的左胸上烙下一吻,为今天的性爱做了结束。 第六章 雷靖坐在窗边看着满月的光辉,漆黑的湖水也被镀上一层白银,美得像个仙境。 他发现这座庄园到了晚上便会被一层雾围绕着,只有在月光下才勉强看得到外头景致,这或许又是克雷的一种魔法。 魔法啊……想到克雷,雷靖的脸又红了起来。身上的疼痛还在,昭告着他在昨天和对方的一夜荒唐。 他不敢去想克雷是否是因为喜欢他才抱他,也不敢想自己是否是因为喜欢克雷才让对方拥抱,他害怕疑问背后的答案,宁可当作是比赛输了而不得不愿赌服输。 窗外,一团黑色的东西越飞越近,等雷晶回过神,巴特居然已经飞进屋子里了──这只通讯蝙蝠会穿墙术? 雷靖想起麦格他们说的话,立刻跑到厨房拿了一串葡萄与一盘蓝莓,将巴特拎到桌子上。 「巴特,只要你乖乖回答我的问题,这些东西就是你的了。」他晃晃手中的葡萄,看见巴特的头也跟着它们左摇右摆。 「尼克他们过得还好吗?」雷靖问。 巴特立时飞了出去,过不久便回来,爪子搭在雷靖手上,细小的声音便窜入他耳中──很好,但会跑到湖边找你。 雷靖心里激动,拔了两颗葡萄塞进巴特嘴巴里面,又问了几句,也得到答案。 想起这家伙是个「包打听」,雷靖脑中浮现一计,抓起一把蓝莓放在巴特面前── 「巴特,告诉我庄园的其它出口在哪里。」虽然现在的自己并不想离开,但总是有备无患。 巴特抓起几颗蓝莓放进嘴巴里,吃了半晌才给了答案──出口在第三十个房间。 「三十?可是我算过了,这里明明只有二十九个房间啊!」雷靖皱起眉,戳戳巴特圆滚滚的肚子。「巴特,你干脆直接带我到出口算了。」 巴特皱起眉──虽然蝙蝠没有眉毛,但雷靖敢发誓,自己真的看见巴特额间出现三条皱痕。 对于雷靖的要求,巴特只是挪挪身子避开他的手,继续吃着蓝莓,动也不动。 雷靖不死心,又碰碰牠的屁股,便听「刷」地一声,巴特从桌上飞起,嘴巴叼着一粒葡萄、脚上捉着两粒蓝苺──飞走了。 雷靖瞪大眼。巴特这家伙,收了报酬居然不做事,还顺便打包外带?这算什么嘛!居然连蝙蝠也欺负他! 郁闷地嘟着嘴,雷靖百无聊赖地跳下椅子,想起昨晚克雷说起霍克还在庄园的事。霍克不是说要去取材吗?为什么回来了也不打声招呼? 雷靖承认自己对霍克的事依旧关心,即使不知道如何面对,但他……还是可以偷偷看个一两眼吧? 蹑着声,雷靖来到地下室,从门缝看见霍克的房间漆黑一片,他觉得古怪,正想着要不要到书房去瞧瞧,却听见微弱的闷哼自囚牢处传来。 雷靖吓了一跳,想也不想便走过去,这一看,却吓了一大跳── 「霍克?」待在牢子里,双手被链住的人不是霍克是谁? 为什么霍克会被关在这里?他走上前想再看个仔细,却讶异地发现异状。 那张脸是霍克的,但是自被扯得破烂的衣服中露出的胸膛上却布满棕色细毛,除了脸之外,霍克的下半身无疑是兽形,还有条尾巴正痛苦甩动着! 霍克似乎想挣开桎梏,铁链上全是血迹,发现雷靖的接近,他倏地抬起头,狂乱的金眸紧锁着他,口中发出低吼。 「霍克?你怎么了?」雷靖担心地推了下牢门,却纹风不动,他瞥见挂在墙上的钥匙,连忙取下打开它,想要拯救霍克。 心急如焚的他压根忘了麦格和克雷他们说过的话,他才踏入牢笼里,便让霍克一把捉住手,力道大得几乎将他的手骨捏碎。 「好痛!」雷靖痛叫一声,「霍克,你干什么?」 「吼──」霍克咆哮一声,将雷靖提起,一口咬住他膀子。 雷靖痛叫着,试图要推开霍克。 「你疯了吗?我是雷啊!霍克,你清醒一点!」 霍克置若罔闻,反而用力扯破雷靖身上衣物,雷靖摔倒在地上,眼看霍克扯着铁链朝自己压下,他惊叫一声,手脚并用想要逃开。 右脚脚踝被扯住,雷靖被霍克往回拖,再顾不得什么面子问题,雷靖骇得放声大叫── 「克雷!克雷!」呼救的同时,雷靖不断挣扎抵抗。 霍克到底怎么了?他想做什么? 克雷很快便赶来了,身后还跟着麦格他们,众人看见雷靖被发狂的霍克捉住,连忙七手八脚地帮忙,费了好大的劲才将雷靖从霍克的狼爪下营救出来。 将牢门再度关起,抱着吓得发抖的雷靖,克雷的表情是前所未有的严肃。 「小猫,我不是说别在这个时候接近霍克吗?」 「我……我怎么会知道!你又没说清楚!」雷靖捉着克雷的衣服,脸色惨白。 「还敢顶嘴?」克雷生气了,拎着雷靖,用力在他屁股上打了几下。「你差点没命了,你知道吗?」 臀上传来剧痛,伴着昨晚克雷留下的酸痛感,雷靖觉得委屈,含在眼眶里的眼泪扑簌簌掉落。 「你又没说!你们一群人老是神神秘秘的,只叫我别接近霍克,又不告诉我理由,我怎么会知道嘛!」 「好了,克雷,雷他是真的不晓得,又不是故意的。」麦格拉过雷靖,不让克雷再惩罚他。 布瑞斯解释:「雷,月圆之夜是狼人的发情夜,这时候的霍克完全没有人性,只想找人交配,下手毫不留情,被抓到的交配者往往会被蹂-躏至死。克雷也是心疼你才骂你。」 雷靖还是觉得委屈,也不看克雷,他扭头便离开地牢,回到自己房间趴在床上闷声哭着。 他受到惊吓,克雷不但不安慰他,反而还打他骂他,克雷肯定不喜欢他!这一点,才是让他最难受的地方。 当克雷来到雷靖的房间,就看见他整个人埋在被堆中哭着。克雷走过去,雷靖一看是他,立刻又别开脸。 「小猫,有没有哪里受伤?」克雷放软声音问。 雷靖不答,下一刻,一个吻便落在他发上。 「小猫,我是担心你。你这么不听话,如果我不是刚好要回房里拿东西,你在地牢里叫到死也不会有人听见的,你知道吗?」 雷靖身子僵了下,最后才点点头表示明白。 「可是你不应该打我。」他红着眼恨恨一瞪。「你在麦格他们面前打我屁股,我又不是小孩,我也要面子的!」 克雷笑了。「好,这件事是我不对,我道歉。怎么,还痛不痛?」 听见克雷道歉,雷靖的气也消了大半,他瘪了下嘴,抱怨:「痛死了!」 闻言,克雷便将手放到雷靖结实挺翘的臀上,揉了几下。「好多了吗?」 黑眸一横,「才不!」 一反往常,克雷只是好脾气地继续未雷靖揉捏着,但过了不久,他又露出原型,搁在雷靖屁股上的手开始不轨,还将手伸进雷靖股壑间,隔着裤子挤压。 雷靖红了脸。「你干嘛?」 「小猫,我想我也发情了。」克雷说着便上了床,压在雷靖身上。 「麦格他们还在……」雷靖涨红脸动了几下。 「没关系,我已经用食物拖延住他们,够我们做个一回了。」 克雷笑着再雷靖脖子上烙下一吻,双手则探到他胸前。在脱下雷靖衣服的时候,克雷的手停顿了下,感受着上头的平缓鼓动—— 差一点……差一点他便要失去这颗心脏了啊…… 雷靖从来不知道做爱也是会让人上瘾的一件事。克雷在床上教了他许多,教他感受快乐、明白情欲是件美好而非罪恶的事,让他每天都期待着克雷的拥抱,纵使常被对方取笑好色,但……克雷的爱-抚真的很舒服啊,他也爱看对方因自己的挑逗而蹙起眉头显出急不可耐的表情。 而有别于前些日子的针锋相对,雷靖更从日常的相处点滴中感觉到克雷的温柔。其实早在克雷帮他购置衣物、带他到游乐园时就该发现了,但直到霍克的事,雷靖才明白了一件事──自己,喜欢上克雷了。 为了赔罪所以克雷带他到黎斯亚特乐园、在枪战中保护他安慰他、怕他无聊而买电玩、在他失恋时给予安慰、为了他的安危大发雷霆,这都是克雷温柔的表现。 然而克雷喜欢他吗?前些日子一直回避的问题已在心中积淀出令人喘不过气的重量,他不想再逃避它,他想知道克雷真正的想法。 他相信,克雷的温柔并不是对任何人。 饭后,雷靖坐在娱乐事的沙发上看着电视,克雷显然不爱看那些无趣的夜间节目,只是拿着几页报表阅读。 巴特飞了进来,停在克雷肩上,雷靖看见,立刻将牠抓过来。 「收了工资不做事的小偷,可让我逮到你了吧!」他可没忘了巴特不但没告诉他出口在哪哩,还外带了好几颗葡萄和蓝莓离开。 「喂,把东西吐出来。」雷靖恶意地用手指戳着巴特的肚子。 巴特叫了一声,一口咬住雷靖的手指,雷靖猝不及防,「啊哟」一声收回手,袭击成功的巴特重新飞回克雷身边。 雷靖甩着手,生气地要再抓牠,却让克雷制止。 「小猫,别欺负巴特。」克雷放下报表看着他。 「我欺负它?是牠欺负我才对啊!」雷靖委屈地将被咬伤的手指伸到克雷眼前。「你看,它咬我。」 克雷握住雷靖的手。「活该,谁叫你碰牠肚子。巴特可是个淑女,淑女不能被男人随意碰触的。」见雷靖扁起嘴巴要抗议,克雷笑了笑,将他的手执到自己唇畔。「好啦,别生气。」 克雷将雷靖的手指含到嘴中,煽情地用舌头舔舔上面伤口,成功将雷靖的抗议转化成呻-吟。 「还痛吗?」克雷囓着雷靖的指尖,红瞳漫上欲望的色彩。 雷靖红着脸摇摇头,主动将身子贴近克雷。 下一刻,雷靖往他身上一扑── 「克雷,我也喜欢你!」 幸好他问了,幸好克雷也喜欢他! 克雷回过神收起情绪,回拥雷靖。「我早就知道你喜欢我了,小猫。」 「为什么?」 「你的脸不会藏心事。」克雷弯起唇。「起床时我看见你的脸,上头写满了『我喜欢克雷』;吃饭时我看着你的脸,上头写着『我爱克雷』;在床上的时候更不用说了,饥渴的模样说明了『我要克雷』……」 「哪、哪有!」不服气地摸着脸。自己真的表现得这么明显? 「没有吗?」克雷松开手,夸张一叹。「那看来是我会错意了。很抱歉误会了这么久,虽然事实让我伤心,但我也只能……」 还没说完,便让雷靖用力吻了一下,不让他再说下去。 「才没误会。」因许久未曾照射阳光而变得白皙的脸庞火辣辣地红,可是乌亮的眼却盛满认真。「说了喜欢你,就是喜欢你。」 克雷又是一愣,没有人能对这么直接率真的情感无动于衷,但他随即便笑了。 「小猫,我好像还没敎你怎么接吻吧?技巧真差。」他低下头,吻住雷靖的唇。 热于学习的雷靖立刻伸出手抱住克雷。 当终于从月圆的诅咒中解脱后,霍克立刻拖着疲惫的身体离开地下室,打算洗个澡将残余的燥热感驱除干净。 他在大厅的楼梯看见娱乐室的门敞开着,里头传来电视声,但沙发那边不像有人坐着。 霍克走过去,打算将电视关掉,却在踏入室内时,看见躺在沙发上热烈接吻的克雷与雷靖。 那一瞬间,霍克还当自己眼花了,但当他看见克雷的手已经伸入雷靖裤子里时,下一刻,他冲上去一把将克雷往后拉。 「克雷,你在干什么!」霍克脸上满满的震怒。这家伙是什么时候和雷靖好上的? 看清楚来人,还有对方脸上的怒气,克雷举起双手。「霍克,冷静一点。」 「你要我怎么冷静!你明明……」到口的质问在看见正尴尬捉着衣服的雷靖时硬生生忍住,霍克烦躁地闭了下眼。「雷,我有事要和克雷私下谈谈,你回自己的房间去。」 雷靖不安地看向克雷。霍克脸上的怒火明显到只要有眼睛的人都能看出,他怕克雷会出什么事。 「小猫,你先回房去,我没事。」克雷冲着雷靖眨眨眼。「我以为这家伙只有发情期,想不到居然还有更年期。」 「克雷!」霍克怒吼。 雷靖笑了出来,随即乖乖跳下沙发,临走前看了霍克一眼。 「霍克,我是自愿的,克雷没有强迫我。」 雷靖走了,下一秒,霍克立刻揪住克雷衣领。 「克雷,你最好跟我解释清楚!」 「有什么好解释的?」克雷无辜回望。「只是和小猫做爱而已,就这样。」 「做爱?」霍克的手都因用力而发抖。「该死的你别告诉我你忘了说过什么!我拒绝雷也都是因为你说过的话,你知不知道!」 克雷拍开霍克的手。 「嘿,霍克,我说过什么和你拒绝小猫的示爱,根本是两回事。」 「……我怎么能再伤害他!」 「霍克。」克雷整整衣服,给他一记不赞同的眼神。「既然要死,自然要在最后一刻到来之前,将剩余的利用价值榨得一干二净。」 不负责任又冷酷至极的话让霍克握紧拳头,咬牙怒道:「克雷,别逼我揍烂你引以为傲的脸!和你当朋友这么久了,我没想到你的自制能力居然会变得这么差劲。早在你选择摘取雷的心脏让修复活后,就该和他划清界线!从今后开始,我不准你再碰雷半根寒毛!」 「霍克,你在嫉妒后悔吗?」面对霍克的威胁,克雷不以为然地轻笑。「你的确该后悔,小猫的味道很美妙呢……」 还没说完,便让霍克揍了一拳,克雷抚着发疼的右脸,眼睛危险地瞇起。 「该死的,你真的揍我?」 「这是你应得的!」霍克揉身上前,和克雷打成一团。 他不允许克雷在打雷靖心脏的主意时,同时玩弄对方的感情,他就是不希望雷靖在面对生命的威胁时还得面对情感的背叛,才狠下心推开他。 他希冀至少能将伤害减至最低、将一切变得单纯。因此,他不容许克雷用这样的态度对待雷靖! 两个高大的男人在娱乐室里打成一团,碰倒了一堆东西。 霍克又揍了克雷一拳。「克雷,我给你两个选择,一个是放弃雷的心脏,好好对他;一个是你用雷的心脏让修复活,但在此之前不准你再招惹他!招惹修一个就够了,别连他的孩子一并伤害!」 克雷回以一脚。「凭什么要我听你的?」 霍克重新抓住克雷的衣领,后者揍了他下巴一拳,但他不回避,金眸严肃无比。 「克雷,别在伤害雷身体时一并伤害他的情感,他的心那么单纯而美好,难道你不觉得罪恶吗?」 克雷沉默下来,霍克又说:「别告诉我你的心真的是石头做的,我不信当雷告诉你他喜欢你时,你不曾感到一丝一毫的雀跃。我是为了你、也是为了雷好,要他的心脏之前,你得先控制好你自己的感情,否则,就别让修复活了!堂堂黎斯亚特集团的总裁,拥有两百五十二年经验的脑袋,竟变得和麦片一样糊,这就是你被迷惑的证据!」 霍克的话让克雷想起刚才的心动,脸色变得更为难看,更别说他想起自己在拥抱雷靖的时候确实不曾想过修。以为是替代品的雷,实际上拥有了更不容忽视的存在地位?他忽然想起在游乐园的那一晚,雷靖开心的笑脸。 「我只是……玩玩而已。」然而克雷的话带着连自己都不确定的动摇。 霍克叹了口气,他知道今天无法再和克雷谈论下去。他决定先去找雷靖,总得先安抚对方、告知他与克雷之间并没发生任何不快才行。至于克雷的心意,就等日后再慢慢说了。 松开克雷的衣领,霍克说:「走吧,去找雷,总得维持一下表面的和平。」 克雷点点头,和霍克一起离开娱乐室,却看见雷靖的房门大敞,里头什么人也没有。 心头闪过一丝不好的念头,霍克叫道:「雷?」 回应他的是一室的死寂。 克雷也感到不妙了,跟着唤道:「小猫?」 两人又喊了一阵,却没有人响应他们。 「……雷是不是……听到我们的对话了?」这是霍克能做出的唯一结论。 克雷只觉得头皮发麻,心脏在一瞬间紧缩了一下,让他感到疼痛,他忐忑答道:「也许吧……」 下一秒,两人立刻往楼下走。 雷靖想起小时候和朋友玩捉迷藏时会唱的歌。 捉迷藏、捉迷藏、猎人拿着枪,松鼠没有呼吸,知更鸟从树上跌下来。 现在他才意识到这首歌有多么残忍。 他在房里听见娱乐室那里传出碰撞声,忧心霍克和克雷会不会打架的他立刻推开房门要去劝架,却听见残酷的事实── 克雷,我给你两个选择,一个是放弃雷的心脏,好好对他;一个是你用雷的心脏让修复活,但在此之前不准你再招惹他!招惹修一个就够了,别连他的孩子一并伤害! 心脏?克雷说喜欢他,只是为了他的心脏? 霍克和克雷总是挂在嘴边的修,居然是自己的……父亲? 雷靖下意识摸着自己的胸口,感受到上头的鼓动──这颗心脏,是让修复活的钥匙? 所以,没有什么喜欢,一切只是场骗局!自己居然成了……无缘的父亲的代替品! 心脏发疼了、肺也像萎缩了,刚才的热情化作彻骨的冰冷。 在情感被背叛的那刻竟连性命也遭受威胁,雷靖无法说明究竟何者带给他更大的打击,只知道…… 逃! 他要逃离这里! 该死的他无法待在这个要将他逼疯的地方! 雷靖立刻往二楼跑,他要找出巴特说的第三十个房间,远离这个令他心碎的庄园,再也不要见克雷……还有霍克!他是帮凶! 加上地牢,地下室有四个房间,一楼则有七个房间,其余的十八个房间都在二楼,这些早在刚开始雷靖便一间间打开看过了。 他在二楼的一间房里再度看见修的画像,他可怜的父亲正用哀伤的眼神注视着他……不对,那双眼睛在告诉他──孩子,我要你的心脏,将它给我! 雷靖立刻甩上门、夺门而出,他不要看见修,他不是他的父亲,他也是想要掠夺他生命的人! 慌不择路的他回到地下室,听见霍克呼喊他的声音。他差点尖叫出声,连忙捂住嘴巴。 来了,手上拿着猎枪的猎人来了! 脚步声传来,雷靖想也没想便打开位于霍克和克雷房门中间的房间,跑进去的同时也将它一并锁上。 然而他回过头,竟看见一具冰棺,里头睡着的,不正是想要夺取他心脏的父亲吗? 「啊啊啊──」雷靖惨叫一声,「别过来,你别过来!」 背贴着冰凉的墙壁,眼前,修似乎打开棺廓,带着微笑朝他慢慢走近;门外,是克雷他们的叫喊。 他要没有呼吸了……他要被杀了……猎枪会射中他的心脏,让他像知更鸟一样跌下树,然后,猎人要摘下他的心…… 雷靖在房内乱窜着,但修却如鬼魅般跟着他,慌乱中,他不晓得碰到了什么,身子往后一仰跌了下去,入眼是一片漆黑。 墙壁在他眼前重新转正,阖上前他看见克雷与霍克冲入房里── 第三十个房间……他得救了…… 第七章 酒吧里头,因为夜的转浓而人潮越集越多,老板放着轻柔的华尔兹,为蒙昧的爱情催生。 靠窗的位置上,男人和男孩还坐着。 「得救了?」男人扬起眉,替男孩还再点了一杯酒。「故事也结束了?」 「是的。」雷说,松了一口气。「我逃出庄园,大雾遮住我的眼睛,我在芦苇丛里拼命奔跑,上帝眷顾,天亮了,我不用被追杀了。」 「原来如此。」男人说完,发现男孩的眼神落在自己身上,似乎等待他说些什么,他尴尬地说:「嗯,老实说,这个情节……挺有趣的。」他顿了下,不得不坦承。「不过我不是书评家,实在很难给你什么实质上的建议……关于你创作的这个故事,我只能说,你在里头扮演的角色很值得同情。」 他别脚地试图将无意义的言词包装的华丽一些。上帝知道,他只想钓个男人上床,并不想做什么严肃的文学交流。 「我说的是实话。」雷的眼睛沉静依旧,他重复。「是事实。」 「我想相信你,雷。但是……你知道的,故事总有许多不合理的漏洞。」 「什么漏洞?」 「关于黎斯亚特一族。就我所知,现任总裁是叫克雷没错,但上一任叫德曼,是个老头子。」黎斯亚特家族是英格兰有名的古老家族,关于他们的消息他时有耳闻。 「只要有钱,捏造身分不是问题。更何况我说了,克雷是个撒谎的高手。」雷的声音带着怨怼还有愤怒。 这让男人想起,古老的家族总会有那么一、两则丑闻,或许男孩是背黎斯亚特总裁抛弃的? 他晃晃手中酒杯。「好,说起身分,你离开巴斯那么久,再度回去,亲朋好友难道不惊讶吗?他们相信你说的话?」 「我并没对他们说。」雷握着酒杯的手开始用力,指节都泛白了。「你知道的,我不能泄露自己的行踪,否则克雷他们会找到我的。我慌称失去那段记忆,也不去学校了,姑妈他们不给我钱,我只能做些洗餐盘之类的工作,一再变换地点。」 「那么你为何告诉我,雷?」男人更疑惑了。 老实说,他开始觉得用这种正经的态度讨论一个虚假的故事实在是愚蠢透了,但他不愿白白浪费酒钱,只得想办法顺着男孩的话说,以期对方乖乖和自己走。 对于刚才的故事,说实话,他最感兴趣的只有故事主人翁领受性爱欢愉的那一段……就这一段,他希望是真的。 「因为我受不了了……」雷抓起杯子,仰头将那杯八分满的龙舌兰酒喝光。「你知道吗?今天是我十八岁生日。我打算一个人在酒吧里度过一整夜,人潮多的地方,他们总不能对我干些什么吧?」 这是男人替他点的第二杯酒。雷靖已经喝了今晚的第三杯了,酒精让他白皙的脸泛着红晕,黑如子夜的眼也透着迷茫,就连声音也带着飘忽。 男人看呆了,只觉得口干舌燥。这个编故事的男孩……该死的性感迷人。 「可是……我越来越觉得不对劲了。一年多来,我的胸口一直好疼、好疼,我怕我的心脏已经被挖走了而我不知道,但我不敢看,我怕接受事实……」他拉下自己的衣领,锁骨下是一片皙白如雪的胸膛,男人看的目不转睛。 「你能不能帮我看看……」主动挺起胸膛,雷靖脸上带着不敢面对事实的恐惧,「你帮我看看好不好?看看我的心脏还在不在……」 他抓起男人的手,贴在自己胸前。 男人倒抽一口气──男孩在诱惑自己? 触手处是一片滑腻,他忍不住移动自己的手,来回抚摸着,当手掌划过对方胸前的突起,发现它立刻敏感地站起时,他大胆地捏了它几下,男孩的呼吸也开始急促了。 「还在吗?它还在吗?」 「在,还在。」男人眼中透出欲望,看来今晚不会孤单无聊了。 男孩好像松了一口气,他垂下长长的眼睫。 「还有一个地方我也觉得怪怪的……」 「哪里?」 「这里……」雷靖的手往下滑动,探入自己腿间。「一直觉得好空虚,怎样也填不满似的,我是不是生病了?」 和克雷在一起的那段时间太过难忘,习惯了男人的拥抱,这一年多来他总无法靠自己得到满足。 他想要它再度被填满……空洞的感觉让他觉得自己的灵魂也被掏空了。 男人呼吸变得急促了,他收回手,覆上雷靖放在腿间的手。 「要不要我帮你检查看看?」 雷靖急切地点头。「要!我要!帮我检查,拜托你了……」 得他应承,男人立刻拉着他站起。「这里不方便,我们找间旅馆,我会帮你仔仔细细地检查彻底。」 该死的,真的是个淫-荡的妖精,今晚自己真是押对宝了! 男人离开前,骄傲地接受众人欣羡目光的洗礼。 小镇的廉价旅馆称不上是什么浪漫干净的地方,低俗的香精、卖相不佳的水果、俗丽的装饰,但已足够偷情的男女兴奋上一整夜了。 男人带着雷靖来到位于二楼的房间,后者一进门便脱下自己的裤子,跪趴在床上,臀-瓣因时常走动而挺翘结实,修长的腿笔直没有一丝赘肉,肌理匀称,下面则垂着形状美丽的性-器。 男人第一回看见这么主动的男孩,加上那具身子该死的完美,他有种好运临头的兴奋感,毕竟他差点错失这么好的货色,而刚才被挑起头的欲望也因此抬得更高。 「帮我检查,快点……」雷靖催促着,他害怕自己生了什么怪病。 男人没多说半句废话,事实上他头一回在床上被对方撩得呼吸不稳无法说话。他只是用极快的速度脱掉自己的衣服,赤条条走近男孩。 雷靖从手臂下方看着他。 「快一点好不好?我感觉真的好怪。」他腾出一只手,从下方穿过腿间,主动将自己的臀-瓣分的更开,露出他蔷色的小-穴,它紧闭着,看来干净而诱人。 男人倒抽一口气,没时间找润滑剂,他将手指放在唇间舔湿,响应雷靖的呼唤,塞进一根手指。 「啊!」雷靖叫了一声,声音撩人甜腻,但他急切地想知道结果。「怎么样?」 「很好……」男人呼吸急促、断断续续的。「很棒,该死的它棒透了,又紧又热。宝贝,这不是你的第一次吧?」但他的身子像处子一样敏感紧-窒。 「什么?」雷靖支起身子,不解地回过头看着男人。 男人的手指抽动几下,雷靖低叫一声,腰都软了。 「你想要这里被填满、不再感到空虚吗?宝贝?」男人哑着声音问,雷靖闭着眼点点头。「那么……这样子的行吗?」 男人拉着雷靖的手碰触自己自豪的、已蓄势待发的下-体,雷靖轻喘了一口气。 感觉不太一样,但无所谓了,只要让他的灵魂充实,怎样都好! 他收回手,将双腿分得更开,像以往做爱时他对克雷说的:「我好想要……进来……快点!」 男人知道自己等会儿就要尝到身处天堂的极乐,他兴奋地挺起腰,打算直接攻城略地。 但下一秒,他觉得颈后一痛,身子软倒的时候他的欲望还硬挺着,但也随即垂头丧气。今夜它已无法带他的主人领略天堂的滋味了。 男人的身子朝他压下的时候,雷靖还觉得莫名奇妙,他推推对方。 「你怎么了?」 紧闭的眼睛让他觉得奇怪,但他立即察觉身后有人正盯着他看,他转过头去,要尖叫的同时嘴巴却被捂住了。 「小猫,你真不乖,居然到外头找男人,这家伙会比我好吗?」克雷不满地踢了踢被霍克敲昏的男人,「这种尺寸也敢跟我比?哼!」 「克雷,现在不是比较的时候。」霍克皱起眉,雷靖已经开始反抗他的桎梏。 「比较?笑话,我只是在陈述事实,这来历不明的家伙还不足以对我构成威胁。」 「是谁一看见他和雷进房间就一副要杀人的表情?」霍克忍不住出言取笑。 克雷表情一僵,「噢,闭嘴,你让我想起刚才的恶心事了。」 为了进入这间旅馆,他和霍克手挽着手假装是对同性情侣。 天知道,他对霍克完全没性趣。 两人说话的同时,雷靖已经挣开霍克的手。 「你们要干什么?走开!走开──」 「嘘,小猫,安静一点儿。」克雷试图要安抚雷靖,但早已被视作刽子手的他只是让雷靖吓得想夺门而出,霍克连忙抱住他。 「雷,没事的,我们不是要……」 「不……不──」雷靖摀住自己的胸口,绝望大叫。 还是被追到了,胸口这么疼,一定是心脏要不见了……他忽然掩面低嚎一声,过于撕心裂肺的嚎叫让霍克一愣,下意识松开手,门外也传来陌生人的询问声。 但这一次雷靖不是冲向门的方向,反而跌跌撞撞跑到床边的矮柜旁,那里有些附赠的便宜牙刷,还有剃刀。 「你们要我的心脏是不是?」他拿起它,下定决心的那刻,他笑了,「我累了……跑不了了……这一年来心一直好痛……」 雷靖说着,在克雷和霍克惊惶的注视下,将剃刀刺进自己的胸口,他脸上挂着轻松的笑,俊美的五官因此而扭曲成诡异的模样。 「算了,就给你们好了……挖掉它……就不痛了……」 反正也逃不了了…… 提尔森是斯特拉特夫镇中唯一一间诊所的医生。他一直以自己出生的城镇为荣,因为这里是大文豪莎士比亚的故乡。 他最喜欢在看诊的时候询问病患最喜欢莎翁的哪篇故事,这时候他可以藉此大发议论,谈论他最爱的哈姆雷特,顺便宣扬生命的重要性──tobeornottobe──这是他在医生之外赋予自己的第二份职志。 当然,如果科沃街的艾美戏剧团愿意让他担任哈姆雷特这个角色的话,他会很乐意选择将戏剧作为他的第二份职业,可惜团长费斯总对他精心的演出皱眉──提尔森一直把这当作是调性不合。 斯特拉特夫一直是座安静单纯的小镇,除了艾美剧团之外就没有能让提尔森发挥的地方了,这让他认为自己渴望戏剧的灵魂会随着时间而慢慢枯萎,像罗密欧和朱丽叶的死亡一样凄美又令人叹息。但前天晚上他遇上了一件富于戏剧性的事,事后提尔森回想起来,全身的血液都还在沸腾着,他认为这真是自己最完美的一次演出了。 堤尔森永远记得那一晚。 他在晚间五点将诊所的门关上,吃过晚餐后很早便上床休息,到了晚间十一点的时候,外头忽然传来急促的敲门声。 堤尔森以为又是小儿发烧肚子痛这类急诊,他勉强自己从棉被中爬起来开门。 黑暗哩,他看见两名就算因夜太黑而看不清楚、却能强烈感受到必定是英俊无比的帅哥站在门外,其中一人的手上还抱着一团东西。 事后回忆起当时的心情,堤尔森说自己受到了不小的震撼。 空着手的那人一看见他,立刻踏前一步抓住他衣领。 「该死的你在发什么呆,快点开门让我们进去!」 玄关的灯照在他脸上,是一名金发、如同绝色美女般美丽的男子,堤尔森发誓自己曾经看过它,却不记得是在何时、何处。 「喔……好、好。」被男人的气势吓得退了一步,堤尔森让出空隙,让两人得以入内。 金发男子护在床前,还在咆哮:「快点,替他止血、让他醒过来,否则我……」 「克雷,你总得让出位置让医生检查。」棕发的俊美男子开口制止了他的大呼小叫。 「该死……噢,该死!」被叫做克雷的男人依言让开,手摀着脸频频咒骂。「霍克,我想我需要镇静剂,我真的很害怕要再面对一次……」 天知道他看见雷靖毫不犹豫地将剃刀刺进心口时,他觉得自己的心都要碎了。他在霍克的阻止之下忍耐了一年多,直到今夜因为按耐不下心头的嫉妒而现身。 在此之前,他已经想好了要对小猫说他爱他、不会再打他心脏的主意,会用自己黎斯亚特一族的骄傲宣誓只喜欢他一个,但是……该死的但是! 霍克扯下克雷摀住脸的手,透着坚毅的金眸直视着他。「克雷,这个时候我们不冷静就救不了雷。」 「……该死!」克雷又低咒了句,深吸几口气后,确实也冷静下来了。 霍克说得对,自己若不冷静,如何保护得了雷靖? 堤尔森疑惑地看着两名高大的男人,最后他将视线投向被放在病床上的人。 那是一名脸色苍白而无血色的东方男孩,样子有些稚气,但等到成人之后必定会成为并不输给那两名男人的出色绅士。 打量的视线在看到男孩胸口的剃刀与顺着手臂不断淌落的鲜血后,提尔森表情一凛,医者的本能让他连忙推开还杵在床边的男人们。 「天哪,这是怎么一回事!你们快出去,我得快点帮他止血才行!还有,你们快联络大医院派遣救护车来,我这间诊所太小,他需要输血!」 霍克和克雷连忙退出门外,在来诊所的路上他们已经联络麦格他们了,救援者应该会在不久后赶到。 克雷瞪着黑蒙蒙的窗外。 「霍克,我不信上帝。」他低声说:「但这一刻我该死的希望祂存在。」 霍克没有说话,只是看着雾黑的天际,和克雷一起做他们这辈子以来的第一次祷告。 事后,堤尔森说──我发誓我是让他们请大医院派救护车来的,可是我怎么也没想到他们居然请了…… 直升机! 手上带着乳胶手套,将近凌晨三点,堤尔森才刚替男孩止住血并做了简易的包扎,就看见窗外刮起一阵莫名其妙的大风,刺眼的灯光照下,睡着的邻居们也被吵醒,点亮灯、打开窗户,对着他的诊所七嘴八舌。 还没反应过来,金发男人已踹开门。「血止住了没有?」 堤尔森连忙点头。「止住了,麻醉药还没退。不过上帝保佑,刀子偏了几寸,并没刺中心脏。」 「多谢你了,医生。快把人给我。」霍克快步上前,轻轻抱起雷靖走到门外。大门外头已垂下一条绳梯。 「霍克,你要小心一点,别弄伤小猫。」克雷皱着眉叮嘱霍克。 「我明白。」霍克两手抱着雷靖,绳梯上跳下一人,替他绑好绳子,指示上面的人开始拉。 堤尔森看呆了,螺旋桨刮起的巨风吹乱他的头发,手上则让克雷塞进一张支票。 「谢谢你,这是报酬。」克雷说完,拉着绳梯开始往上攀,浅色金发在夜空中飘扬。 这是在拍戏吗?堤尔森捏着那张支票,下意识将自己的头发梳得整齐一些,并摆出像女孩子被求婚那样,饱含着惊讶与感动的表情。 这是他的第一次演出啊,场面竟然是前所未有的巨大。 直到直升机离开了,照在地面的光影也越缩越小,直至不见后,他才对那些看热闹的邻人挥手致意。 「堤尔森,那是怎么回事?」有人问。 「没事,是在拍戏。」堤尔森沉浸在演出的喜悦中,压根忘了自己刚才还替男孩做过止血。 「喔,你真的成了业余演员了?真是恭喜你!」 「那没什么,努力总会获得收获。」堤尔森笑得更开心了。 「场面可真浩大。」有人赞叹。「医生,到时候播出了别忘了提醒我收看。」 「一定、一定。」堤尔森笑瞇瞇地走回房里,就着灯光看了看那张道具支票。 然后,宁静的斯特拉特夫小镇中的堤尔森诊所在某天夜里突然爆出一声大叫── 「十万英镑──」 之后,支票上的署名者让堤尔森终于承受不了刺激,他用晕倒做为这次华丽演出的一个极富戏剧效果的结束。 事后,在回忆起这一晚时,堤尔森两眼含泪,激动不已地说:「我从没想到过居然能得到黎斯亚特总裁十万英镑的酬劳。然而成为一名酬劳创天价的临时演员却比不上我心头的遗憾……虽然只在杂志上看过一眼,但我是英俊英明的黎斯亚特总裁的支持者啊!他将名字签在支票上,叫我该如何抉择?」 雷靖很快便被送到牛津的大型医院里,值班的医生和护士都被这盛大场面给吓到了。 加上克雷在一路上的恐惧与焦躁已经累积至最高点,所以一进医院又故态复萌地抓着医生的领子大呼小叫,众人对这名黑发男孩的身分更感好奇。 很快的,雷靖被送入急诊室里,克雷他被挡在门外,因为医生用最严厉的口气恐吓他如果不让开,后果请自行承担。 克雷不得已,只得在霍克强制拖行下,被拖到病房外,一起在门外等待。但渐渐地,他们两个都感到不对劲了── 背上传来微微的痛感,克雷皱起眉头低吼:「该死,快天亮了!」 走廊尽头的窗户外射入点点天光,霍克觉得自己身上的骨骼正在收缩着,他二话不说,拉住克雷手臂。 「先找个地方躲起来!」要不他的模样会吓着旁人,而克雷会在阳光下溶化成一滩血水。 「可是小猫他……」身上的痛越来越明显,但克雷不愿离开。 「克雷,总得留着一条命,才能见到雷啊!」霍克用力扯着克雷,在医院中寻找可以藏身的地方。 天越来越亮了,射入窗内的阳光也越来越亮眼,克雷忽然低叫一声,摀住自己右脸,他摀住脸颊的右手也立刻出现被灼伤的痕迹。 霍克也不好过,他用尽理智克制着自己不要变身,到了最后,他与克雷几乎是举步唯艰。 霍克手上长出大片棕色狼毫,脸上也是,而克雷的脸与脖子上则有大片烧伤的痕迹。 几乎是在太阳升起的那刻,霍克捉着克雷躲进藏物间里,才将门落锁,霍克便变成一头棕狼,而克雷几乎虚脱地倒在肮脏的杂物堆上痛苦地喘气。 「等这件事结束之后……我一定要让底下的人在威尔特郡建造黎斯亚特医院。」而首要之事便是在医院内外覆上黑布,让阳光无法透入。 霍克咬来一块布,盖在克雷身上。 「……谢了,兄弟。」克雷吸着气,无视上头的污渍,他将那块布盖住自己头脸。「抱歉,我想我得睡上一觉了……」 话音一落,克雷立刻睡着了,霍克又咬来一堆东西挡住他,确定旁人无法看见他后,这才趴在地上闭上眼睛睡去。 然而不知过了多久,门外传来陌生女子的声音,还有试图转动门把的「喀!喀!」声响。 「奇怪,这门怎么锁住了?」 「大概不小心被反锁了,你等一下,我去拿钥匙。」 霍克从沉睡中苏醒,机警地站起身。他和克雷不同,克雷白天跟具尸体没有两样,但他照旧可以活动。 焦躁地在室内踱着步,霍克抬头看看四周。 这是间只有拉上窗帘的气窗的房间,过高的高度让他无法逃出,如果她们真的走入,不只他会被发现,克雷也会遭殃。 霍克想了又想,当门被推开后,他当机立断一把跃出。 两名清洁员工哪里料得到医院里头居然会有狼出没,惊吓过后便是尖叫着丢下扫除工具,往外大叫奔逃。 没多久,警卫来了,霍克立时往安全梯的方向逃窜。 杂物间的门被阖上了,但过没多久又有声尖叫传出── 「有人被那头狼咬死在里面了!」 全身受伤已没有呼吸的无名男尸被发现倒在杂物间里,本要请医师等人员勘验,却因为突然的连环车祸伤员大增而导致人手不足。 有人抬来担架,将男尸覆上白布抬出,决定先将他放入冰柜,等稍后再调查。 当晚,牛津区的晚报上出现医院有野狼咬死无名男人的新闻,造成全城轰动。 第八章 当克雷醒来的时候,他发现冷得要命,而且他被困在一个诡异狭窄的空间里,怎样也推不开。 该死,这是怎么一回事?他被冻得几乎麻痹了!这啥烂棺木?温度控制做得这么差! 他试图搥打上方,总算在半个小时之后,有人拉开它了── 「克雷,你没事吧?」霍克身上罩着从别的诊间「摸」来的白袍。 「你觉得呢?我以为我要被冻成冰棍了。」克雷搓着手臂在霍克的搀扶下爬出来。「你呢?我都不知道你有角色扮演的爱好。」 霍克没好气一瞪。「你睡着之后没多久,我就被发现踪影,整整跑了三条街、游了一条河,最后又在天黑前跑回医院,免去裸奔的命运,当然得找件衣服穿。还有,我去看过雷了,已经转到普通病房。」 他丢了一件款式相同的白袍给克雷。早知道会被取笑,他该找件护士服来给克雷的。 「幸好没事……对了,我怎么会在这里?」克雷活动了下筋骨,将它穿上。 霍克翻个白眼。「和一头狼在一起,没有呼吸、浑身是伤,他们当你是被我咬死的无名男尸。幸好他们还知道将你盖上白布,要不你是真的死定了。」 「啐,你咬死我?我还不吸干你的血才怪。」被当作无名男尸让黎斯亚特总裁非常生气,他嘟嘟哝哝地穿上衣服。「这辈子头一次这么窝囊……」 「套句雷他们故乡的话,你这叫恶有恶报。」霍克挑起眉,落井下石。 克雷抬起眸,不满地回嘴。「是是是,我这叫恶有恶报,你呢?还不是一样自作自受。」 「错了,我这叫遭受池鱼之殃。」 「有胆子你就试试,看小猫醒过来看见你会不会大吼大叫,还让不让你摸他的头!」 克雷说到这哩,两个人忽然就沉默了。 外头很黑,一直以来黑夜就如同他们的白昼,是温暖而令人愉快的宁静生活,但此刻却因为心头的阴霾而显得凝重。 霍克叹了长长的一口气。「对,我也有错。雷大概把我当成帮凶了……不,一定是这样。」 事实也是如此。隐匿克雷的秘密与算计的自己,等于默许了这样的丑陋行为被进行着。 纵使在雷靖离开后,克雷因为寂寞而感到痛苦与后悔,也正视了心里的情感,但能不能再得到雷靖的响应?已是个未知之数了。而他能做的,只有尽力帮忙……或者,替自己争取到一丝的机会。 「那我更惨了,我是个凶手……不用说了,在小猫的心中和事实上,都是如此。」克雷垂头丧气的,身上的张扬气质敛起,像被暴雨打湿翅膀的小鸟一样,变成了沮丧的落汤鸡。 昨日雷靖濒临疯狂的绝望眼神还烙印在心头,他想,他在往后的日子都会用那样的眼神来时时刻刻警惕自己,别在、再犯下错误。 「一起度过难关吧,兄弟。总是会度过的,毕竟我们有比别人要漫长的时间能用。」霍克拍拍克雷的肩,为彼此打气。 他们开始往外头走。打气勉励的话在死气沉沉的停尸间中,也会感染上绝望的腐气,他们可不想越谈越觉得前途晦暗。 两人来到雷靖所在的普通病房,看见躺在里头安稳沉睡的人,克雷松了一口气,灰暗的眼也亮了一些。 「小猫……」他想碰雷靖,却想起自己的手因为冰柜而变得更为冰冷,连忙停下动作。 宁静的病房内,床上的人轻浅的呼吸着,胸前起伏,可能是因为疼痛的关系,所以显得有些短而急促。 「……我很高兴你活着,小猫。」克雷的眼睛有些湿濡。 他曾在雷靖睡着时这样说过,那话语轻浮得令他此刻想起都觉得作恶。然而此时此刻,一切都不一样了,雷靖活着带给他的是感动、喜悦、快乐、感激……等等无以名状的澎湃情感。 霍克说:「既然没事,得快点将雷运回庄园,否则等天亮了就麻烦了。」 克雷皱着眉,用眼神描绘着雷靖苍白的唇。这一刻,他又小心起来。 「还是得问医生一声才行……」 「别忘了庄园里头有帕克。」霍克提醒他。 「唔……伤口不会裂开吧?」克雷还是很担心。 霍克叹了口气。「认识你两百多年,第一次发现原来你这么婆婆妈妈。」 克雷隔着被单握住雷靖的手。「我承认我被吓得不轻,凡事还是小心为好,现在的我们容不得一丝一毫的差错,不是?连这点道理都不懂,我真怀疑你用了两百四十九年的脑袋是不是开始故障了。」 霍克皱起眉,反击。「我倒觉得你的婆婆妈妈只会延误时间,要说故障,你那颗两百五十四年的脑袋更是早就报销了。」 克雷瞇起眼。「霍克,有没有人说你这张有两百四十九年历史的嘴巴越来越臭了?」 「还好,比不上你,两百五十四岁的黎斯亚特总裁。」霍克反敬一句。 结果,唇枪舌剑有了越演越烈的趋势── 「好极了,狼宝宝,等事情结束后,你休想再碰小猫一根头发了。」克雷讥嘲霍克的时候最喜欢这样称呼他,这预言了后者会气得跳脚。 霍克果然动怒了。「这由不得你作主,在这之前你得先担心雷看见你不会想拿根木桩钉进你的心脏里。」 「我相信比起那个,小猫会更希望我把下面的木桩钉进他身体里。」克雷昂起头,得意洋洋地说。 话一出口,霍克在沉默了一秒钟后,忽然摇摇头。 「……克雷,我真为你感到羞耻。」他摀着脸叹息。「会和你的下流言辞一同起舞的我则是愚蠢。」 克雷哈哈一笑。「我从不否认自己下流,明目张胆的下流比起你的闷骚要光明磊落许多。」 「真是歪理,我能肯定雷就是斗不过你的歪理才让你得逞。」霍克摇摇头,不打算再和克雷争论这些无意义的事。他轻手轻脚地拔掉雷靖腕上的点滴,这个动作让克雷紧张地叮嘱了几句,总算稳稳托起雷靖。 「用走的?」克雷皱起眉。 「我已经联络好车子了,在牛津搭直升机太张扬,到下个城镇再换交通工具。」 两人小心翼翼避开巡房的护士,却在一楼处免不了被碰上。 「喂,你们两个在干什么?」一名护士匆匆跑来,一看见两人装束,又吓了一跳。「你们是……医生?」但在她的印象中,医院里必没有这么好看的医生。 「是的,女士。」虽感厌烦,用没受伤的侧脸对着她,克雷还是绽开礼貌的浅笑,笑得对方一阵昏眩。 「喔……喔,可是你们、你们抱着病人要去哪里?」 「他需要转院。」霍克脸色不变地撒谎。 护士振振精神。「就算要转院也要证明,可以让我看看……」还没说完,人便砰地一声倒在地上。 「早该用上了。」克雷没好气地一啐,眸中红光渐隐,他摀着肚子。「该死,一使力让我肚子饿了。」 霍克笑了笑。「走吧,回家吧。」 明天这里肯定又要闹出轩然大波了。 看着手中沉睡的人,他表情又一黯。 等他醒来,也会是一场风波吧? 当麻醉药消退之后,雷靖醒来了,醒来的那一剎那,他还没睁眼便感到胸口传来明显的疼痛,下一瞬,他猛地睁开眼,看见了在梦中不断出现的两张俊脸。 克雷……霍克…… 「啊啊啊啊──」雷靖抱住头,点滴针被他扯动,手腕插针处渗出几滴鲜血。 「雷?」 「小猫?」 克雷和霍克同时出声,然而还没伸出手,雷靖已从床上猛地坐起,他不再摀住头,转而摸着胸口。 「你们要干什么?」黑色的眼中再度露出绝望和恐惧,「我已经把心脏给你们了,你们究竟还要做什么?」他的手下意识抠抓着裹上纱布的胸前,刚缝合的地方受到外力,白色的纱布点上几朵血花,更有蔓延的趋势。 「小猫,别抓!别碰你的伤口,拜托!」克雷连忙举起手哀求。「我不会靠近你的,好吗?」 雷靖只是死死瞪着他,苍白的嘴唇被她咬出血色,是诡异的红。 「你、骗、人……」他一字一顿说出,语气是浓浓的怨愤。伴着话音,是手指更加使劲地插进胸口。「我不会相信你,你是骗子……克雷,你是个恶心的毫无感情的骗子!」 「小猫……」克雷垂头丧气地瞅着他,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好。 「雷,克雷真的不会再伤害你了,我保证。」霍克界面。「放开你的手好吗?你的伤口又裂了,我请帕克来看……」 「闭嘴!」雷靖忽然愤怒地大吼一声,让霍克住嘴,「你也一样,霍克,你也是帮凶,我不会再相信你!这里的每个人我都不信,你们究竟要怎么样就说一声,不用再用虚假的谎言来欺骗我!」 雷靖越说越愤慨,他全身剧烈颤抖着,当他说完之后,竟才发现,原来自始至终令他心痛的罪魁祸首并不在生命受到威胁,而是背叛。 他信任的两个男人,一同为了他的父亲背叛了他,而其中一个还是他深爱的人! 想到这一点,他眼睛里突然流下泪水。在得知自己的心脏将被献祭给父亲时他并没有流过半滴眼泪,但当他已舍弃生命、不得不正视这点之后,雷靖摀住脸哭得无法自拔。 「你们是骗子……」他啜泣。「亏我还那么的喜欢你们……我还以为自己总算找到幸福了……」 雷靖扯下点滴的针头,它够粗,足以做为威胁克雷他们不再靠近的武器,或者是……结束他生命的凶器。 克雷见状一惊,雷靖的情绪极不稳定,他们根本无法向他解释说明。他犹豫着是否要施法让雷靖睡着,这样总好过他自戕。 幸好,帕克走进来了,看见房内凌乱的模样,他走前几步。 「让我来吧,你那方法只是治标不治本。」他伸手隔开克雷。 「帕克,你打算怎么做?」克雷低声问。 「安抚他。」帕克说完,从口中吟唱出奇异而古怪的音调,低沉而悠缓,向大提琴般低稳,更像古老的乐器所发出的古拙悠远音响。 克雷和霍克都觉得有点头晕,连忙摀住耳朵。帕克名义上是医生,但其实在更早之前是巫医,只是为了因应时代潮流才去读医学院,拿取医生执照。 渐渐地,帕克眼中迸射出奇异的光芒,雷靖对上他的眼睛,手中握着的针头倏地落在地上,在帕克的吟唱声里,缓缓闭上眼睛。 重新替雷靖包扎好伤口,帕克临走前问了一句。「克雷,你不要他的心脏了?」 「是的。」克雷回答得毫不迟疑。 「修再也无法睁开眼睛,你也无所谓?」 克雷的表情很严肃。「我想,我们该尊重修的意见,并且顺从我内心真正的渴望。」 帕克眼中透出一股惋惜。「我很期待这次的手术呢。算了,等你改变心意再跟我说吧。在这之前你们该好好保护他,累积在他心里的压力让他变得不再健康,再不解除恐怕会让他真的崩溃,无论是心理或是身体。」 留下涂抹克雷脸上伤痕的药后,帕克便走了。闹了一夜,霍克和克雷也都感到精疲力尽。 「帕克说的对,我们得想办法安抚小猫,总得让他看见我们的时候不会再像刚才那样做出危险的举动。」 「帕克刚才吟唱的咒语有安定神经的效果,明天雷醒来后会稳定一些的,在这之前,我们该想想如何赎罪。」 「你说的对。」克雷点点头,抹了下脸。「我觉得得先聘请一个管家,我们两个都不被允许靠近小猫,要找个让小猫心理压力不那么大的家伙才行。」 「现在就去贴征人启示吧,或许你的员工里面有值得信赖的人才。」 替雷靖重新插上点滴,两人将房里收拾了一下,把所有可能造成伤害的物品全部移走,这才分别在雷靖脸上印下晚安吻,阖上房门离开。 隔日,克雷找来蒂亚,她是个身材姣好的女人,有一头美丽的棕色波浪长发。他让人调查过了,知道她与霍克同属狼人,有百年的育儿经验,直到现在她的孩子们都长大离家,才有闲来庄园应聘管家。 现在,蒂亚正坐在雷靖的房里,皱着眉伤脑筋地看着在绝食抗议的雷靖。 「小娃娃,你为什么不吃饭?」蒂亚知道雷靖的精神状况不太稳定,却不知道是为什么。但她会遵从克雷的指示,和雷靖多聊聊天。 帕克的咒语起了作用,早在今日雷靖醒来之后,他的情绪便平缓许多,但心情依然很不好。他不想在待在这个见鬼的地方,这里充满他与克雷、霍克的回忆,美好的回忆如流水般已经逝去,令他难过地吃不下饭。 他看着外表不过二十五、六岁的帝亚,因她的称呼蹙起眉头。「你叫我什么?」 「小娃娃。」蒂亚重复了一次。 「我不是小娃娃,我已经十八岁了。」 「所以你还是小娃娃啊。」蒂亚挑起细致的眉。「我已经三百岁了。」 雷靖微微张开嘴巴,但他随即镇定下来,蒂亚又催促他,「快点吃饭吧,你不吃,我会被骂。」 「我不想吃。」雷靖别开脸,他知道那些冒着香气的食物都是克雷为他做的。「他做的东西我再也不吃了,还有,我想离开这里。」 蒂亚的眉头皱得更紧。「听着,我不知道你和黎斯亚特先生他们有什么过节,但我被聘来照顾你,就得对自己的工作负责。」她很干脆的站起身,将餐盘端起。「既然你不想吃黎斯亚特先生为你准备的东西,我会替你再做一份的,这样一来你总会吃了吧?还有,想离开这里,总得先把自己的身体养好,对吧?」 蒂亚说完就离开了,雷靖试着要下床,果然发现自己手脚无力,他颓然坐在床上,胸口的伤让他痛得皱起眉。 蒂亚说得对,要离开总得先填饱肚子,反正自己已经知道出口在哪里了,克雷他们既然不要他的心脏,便没有理由再囚禁他。 他在房里等了将近一个小时,才看见帝亚重新出现在门口,白皙的脸上还挂着红晕。 蒂亚将餐盘放在小桌子上,坐在床边的椅子上,红着脸若有所思,唇上还挂着微笑。 雷靖觉得奇怪,却不想理会,只是吃着蒂亚说不上好的手艺。 又过了五分钟,蒂亚忽然开口了。「小娃娃,你谈过恋爱吗?」 雷靖握着汤匙的手一紧,表情一沉,不点头也不摇头,只是闭着嘴巴不答腔。 蒂亚又叹了口气,「我想我又恋爱了……他真是个迷人的绅士。」 总算,雷靖被蒂亚挑起好奇心。「是谁?」 蒂亚弯起金色的眸笑了,她伸出手点了下雷靖的额头。「小娃娃,你觉得我长得好看吗?」 「很好看。」雷靖回答。有眼睛的人都会承认蒂亚长得好看,她有着富攻击性的美艳外表,略厚的唇很性感。 「我吸引人吗?」蒂亚又问。雷靖点了点头。 蒂亚眼睛一亮,但忽然又叹了口气。「唉,问你这个才十八岁的小娃娃实在做不得准。」 雷靖有点生气了。他这么认真地回答蒂亚的问题,她居然说他的意见无法参考? 他抿起唇。「你如果不想听我的意见,那不如一开始就别问。」 雷靖鼓起脸的表情让蒂亚有趣地笑了,她伸手捏了下雷靖的脸。「你真是可爱,我可以理解黎斯亚特先生为什么这么疼爱你了。」见雷靖扁着嘴巴要反驳,她又道:「好啦,那我把我的秘密告诉你,毕竟你将会是我的情敌。」 雷靖睁大眼睛,「你说什么?」 「我喜欢上的对像是克雷,他很漂亮,却又比男人更有男子气概,还是全欧洲女性的梦中情人。这样的人如何让我不想把他的衣服剥光,不是吗?虽然他喜欢的是你,不过我看你一直说不喜欢他,久而久之他哄累了,自然会放弃你,到时候我就有机可趁了。」 雷靖简直不敢相信蒂亚居然喜欢上克雷,他握紧手中的叉子,下意识脱口:「黎斯亚特一族不会喜欢上女人的!」 「我知道他们不接受女人只是因为不想诞下后代,我会为他做好避孕措施的。」 「克雷不喜欢女人……」 「你错了,黎斯亚特一族不是不喜欢女人,只是想共度一生的,都刚好是男人而已。克雷想共度一生的人已经死了,另一个你又口口声声说讨厌他,我想,他对男人也该开始产生排拒了。」 雷靖嘴巴张合了下,却再也说不出话反驳蒂亚。他说不清自己此刻混沌的内心究竟在想什么。 他应该对此毫无感觉的,却为什么有着说不清、道不明的情感在心头鼓动?鼓动着他对蒂亚说:我不准你喜欢克雷,不准! 难道被背叛的伤对他来说,还不够重吗? 之后的几日,雷靖已经有力气下来走动了,霍克和克雷像是说好了似的,完全没踏入他的房里看他一眼。渐渐地,雷靖感到疑惑、恐慌了。 他们将他带回庄园,总该有些表示吧?难道第一天的抗拒与痛骂使他们再也不想靠近自己了吗? 不对!霍克和克雷是自作自受,自己为什么要觉得后悔?尤其是克雷,他不会原谅他…… 但,雷靖还是忍不住问了。「蒂亚……」 「嗯?」蒂亚正在替雷靖削苹果。他主动的呼唤让她心情极好。 「那个……」雷靖犹豫着,咽了几下口水,垂着脸小声问。「他们这几天都在干嘛?」 「他们?」蒂亚将一块苹果塞到雷靖手中,惊讶地问。「小娃娃,你问的『他们』指的不会是黎斯亚特先生和霍克吧?」 雷靖微微地点了下头,连忙将苹果塞进嘴巴里,根本没有看蒂亚的勇气。他觉得自己的举动像是率先举白旗投降。 蒂亚愉快地说:「黎斯亚特先争这几天都待在庄园里处理公事,他的脸受伤了还没痊愈,所以无法出门。至于霍克则在写小说,我前几日还拜读过了,真是精彩!他真是个充满知性的男人,不过我还是更喜欢黎斯亚特先生一些。」雷靖会主动问起外头两人的事可真是个长足的进步,她等一下一定要告诉克雷他们。 雷靖猛地抬起头,心头泛过一抹疼。「克雷的脸受伤了?」 「嗯,很严重呢,右边的脸几乎毁掉了,手臂也是,不过黎斯亚特一族的恢复力还算强韧,加上有帕克医生在,肯定会好的,况且就算他留下疤痕了,我也无所谓。」蒂亚拍拍雷靖的头,将剩下的苹果都递给他。「好了,我得将餐具拿出去了,等一下洗澡的时候可要记得别再让水碰到伤口了,知不知道?如果再碰到一次──」她拉长声音,手指成爪抓了几下。「我会亲自伺候你,摸遍你全身唷,嘿嘿。」 故作狰狞地说完,蒂亚便离开了。雷靖在床上坐了一会儿,终于忍不住好奇,掀开被子下了地,慢慢走近门边,迟疑地将房门打开。 从门缝中,他看见帝亚在和霍克说话,霍克则笑着应对。随即,克雷走了出来,蒂亚立刻走上前,整个人几乎都贴在他身上,然后,两个人便一起上楼了。 一直蜇伏在胸口的疼痛霍地窜出,心脏收缩泛疼的同时,还有股酸味蔓延开来,呛得他鼻头发酸。 雷靖倏地推开门走出,霍克看见他出来,笑意瞬间凝结在唇边,只是睁大眼睛望着他。 而雷靖只捏紧拳头压抑着怒火,让自己不会冲到楼上破坏克雷和蒂亚,他僵着身体走向浴室,门关上的那刻,眼睛立刻涌上泪水。 「……会不会洗得太久了点啊?」回到楼下的蒂亚坐在椅子上,看了看墙上的挂钟。已经超过四十五分钟了。 闻言,霍克立刻放下书本站起身。「我去看看。」 事实上在这四十五分钟里头,他一直为雷靖进浴室前、像要哭泣的表情而心神不宁。 霍克来到浴室外头,唤道:「雷?」 里头安安静静的,没有人响应。他索性打开门,就看见雷脱掉衣服,动也不动地坐在水池边,也不知道洗澡了没有。 一听见开门声,雷靖倏地回过头,一看见霍克,他吓了一跳,连忙跳进水中。 「你进来干嘛?」 「你待在浴室好久了,我不放心,所以进来看看。」霍克尽量放轻音量、动作,不让雷靖感到威胁。 雷靖咬了下唇,无意识地捉紧浴池边缘。「反正,你们早就忘了我还在庄园,不用你和克雷赶我,我明天就会离开……」 「雷,你在说什么?」霍克蹙起眉头,「我们怎么可能忘了你在庄园?我和克雷是……」 「我不想听!」雷靖怒红脸别开头,「反正、反正克雷就是觉得累了,再过不久他就会觉得我烦,踢开我的同时又会去找别的人!」他越说越激动,结果脚下一滑,整个人竟滑进水中。 霍克连忙捞起他。 「雷!」一看见被水弄湿的纱布,他脸色大变。「我抱你到房间换药。」 「不要!」雷靖伸出手抗拒霍克,「弄湿就算了,我还没洗好澡!」 雷靖踢蹬着,水花溅起,喷了两人满头满脸。 霍克已经近似在哀求了。「雷,你乖乖的好不好?伤口碰到水不好。」 「擦干就没事了。」雷靖使劲推开获克,勾来干爽的毛巾按在胸口上,眉头皱了下。霍克连忙接手,小心翼翼地替他按干。 两人靠得极近,近得几乎都能听见对方的心跳声。此刻,霍克才突然想到雷靖竟然不再歇斯底里地对自己大吼大叫,心头激动不已,加上刚才那些近似吃醋的话,他对未来的发展开始有了期待。 霍克小心翼翼地开口。「雷,你还生我的气吗?我一直想向你道歉。我和克雷已经发过誓了,再也不会做伤害你的事情,如果违背誓言,就让我们不得好死。」 雷靖只是垂着眸,没有吭声。 「雷,也许现在说这句话太迟了,但我还是想说,我喜欢你。」 闻言,雷靖猛地抬起脸。「你说什么?」是霍克推开自己的,不是吗? 「会推开你只因为我不希望背叛你对我的感情。我爱你,真的。」 「……」雷靖拿开毛巾,复又低下头,不再言语。 或许他一开始是喜欢霍克的,但在之后,他整颗心早已被克雷占满。他只有一颗心,无法分给两个人啊。 所以对于霍克,他只能…… 「雷,我知道你还爱着克雷,无法接受我的感情。」金眸闪过一丝黯然,但霍克还是强笑了笑,像一年前一样,伸手摸摸雷靖的头。「我不想让你为难,我只想让你知道我推开你的理由。我知道很多事情错过了便不会重来,我会尊重你的选择,我会说这些,也只是想为我过去的错做些开脱,希望你能因此原谅我。」 后悔吗?是的,他很后悔。但,又能如何?爱一个人,本该以他的感受为首要顾念,能陪在雷靖身旁,已经足够。 「霍克……」雷靖抬起头,态度早已软化。「对不起,其实你根本没错,错的都是克雷,我只是、只是……对不起……我也有错的,我……」 霍克淡淡地笑了笑。「别跟我说抱歉,雷。我想告诉你,我不是放弃,只是在等待。」 是的,纵使雷靖现在已不爱他了,但他有比常人更长的时间等待,等待着眼前的男孩有朝一日也能像先前喜欢自己、现在喜欢克雷一样,重新爱上自己。 对上雷靖讶然的注视,霍克唇畔笑意更深,他伸手,将雷靖搂入怀中。 「雷,你还没告诉我,你愿意原谅我吗?」 回抱着霍克,雷靖呜咽一声,只是拼命地点头。 耳畔传来霍克满足的叹息:「谢谢你,雷。」 又抱着雷靖半晌,霍克才松开手臂,摸摸雷靖的头。「你洗澡吧,记得别泡在水里太久,我会吩咐蒂亚帮你换药。」 霍克转身要走,却让雷靖唤住。「等一下。」 「嗯?」 「克……」雷靖顿了下,鼓起勇气问。「克雷他的脸怎么样了?」 「不太好。」霍克笑了下,但又皱起眉头。「他受到了不小的伤害,根本没脸来见你,只是躲在房间里。如果你愿意去看他,我想他会好的更快。」 雷靖没有说话,只是垂下眸,几不可微地点了下头。 第九章 克雷站在房里的镜子前,努力替自己的伤口抹上药膏。其实他已经愈合也结痂了,但他由衷希望它能好的更快一点。 脸上的伤口让他跟本不敢去见雷靖,人总希望在喜欢的人面前维持最的一面,不是吗? 所以,当雷靖出现在门边的时候,克雷的第一个动作是摀住自己的脸颊,压根忘了为他的出现而惊喜。 「小猫?」克雷眨眨眼,见雷靖探了下头似乎又要缩回去,他总算回过神,赶在这之前走过去。「别走别走!」 手指要碰到雷靖之前,对方又退了一步,克雷连忙停下手。「小猫……」 「我、我只是来看看你的脸。」雷靖别扭地绞着手指,瞄着克雷摀住的右颊。 克雷有些尴尬。「我怕吓到你。」 雷靖只是摇摇头,表示不会害怕。克雷这才放开手,见状,雷靖冷不防倒抽一口气。 克雷苦笑,「看吧,吓着了?」 雷靖小声问:「怎么伤的?」感觉很严重。他觉得心又开始疼了,纵使还没打算原谅克雷,但总不希望对方变成这样。 「送你去医院的时候没注意时间,让阳光照到了。」克雷摇摇头,尽量口气轻松一些。「这个并不重要,小猫,你的伤口好多了吗?」 雷靖点点头,克雷松了口气。「那就好。」 对于雷靖的造访,他觉得受宠若惊,看来蒂亚功不可没,要不是她一直和雷靖聊天,对方不会这么快卸下心防,等会儿他要替蒂亚加薪才行。 雷靖仰起脸,「霍克说你不来看我,是因为脸上的伤?」 克雷脸上有些红。「是的,不过我更怕你又因为激动而伤害自己。小猫,我的心脏没办法承受第二次打击,答应我,你要弃我恨我都没关系,就是别再拿自己的身体开玩笑。」 雷靖瞇起眼,退了一步。「你这么关心我的身体,也只是为了我的心脏吧?」 「不是!」克雷急忙摇头,着急解释:「小猫,我承认之前是如此,但我知道错了。从你离开庄园的那刻开始我就知道自己错的有多离谱。我怎么会想伤害你呢?我的良心一定是被狗啃了。小猫,我爱你啊。」 「谁管你的良心是被狗啃了还是被乌鸦叼了,骗子当然没有良心,而你是个骗子兼浑蛋,克雷。」 「小猫──」雷靖的奚落让克雷尴尬而难堪。「我以黎斯亚特一族的骄傲发誓,再也不会打你心脏的主意,也会一直爱着你,直到世界毁灭为止,请你相信我。」 不能说不被克雷严肃而深情的誓词感动,但雷靖还是退了一步。「麦格他们说你冷酷又冷血,我不相信。」 克雷连忙澄清:「小猫,你说我是个浑蛋,麦格他们则是我这个浑蛋的哥哥,那群老浑蛋的话怎么能相信?」 「我还比较信任他们呢……」雷靖咕哝,随即「噗嗤」一笑。听克雷说自己是浑蛋,感觉可真好,毕竟以前都是对方逗着自己玩。 雷靖的笑容让克雷双眼一亮,忍不住靠前一步。 「小猫,你笑了……」这是不是意味着过去的欢笑即将重临? 雷靖抬起脸,唇畔还泛着笑花,「我笑你是个浑蛋啊。」 克雷忙不迭点头,「对对对,我是个浑蛋,你再多笑一些,好不好?」 然而,雷靖却收起笑意。 「才不要。」凭什么自己要笑给克雷看、让对方感到开心啊? 红瞳一暗,克雷弯低身,哀求:「小猫,那你可不可以给我这个浑蛋一个挽救的机会?」 雷靖只是抿紧唇没有说话。 克雷的表情变得更加可怜。「什么都行,只要能让你消气、能让你再度爱上我,我什么都愿意做,你能否告诉我方法?」 瞅着克雷写满哀求的美丽脸庞,老实说,雷靖忽然觉得自己挺伟大的,居然让这个英俊不可一世的男人因为他而变得无助无措。 他又想起先前和克雷在一起的时候,对方被自己撩拨起情欲的性感模样,他也是个男人,也想尝尝征服的快感,所以,如果说……这样一来,他也能确定克雷是真的爱他了,对吧? 「真的什么都行吗?」雷靖扬起眉,再度确认。 听见有转圜的余地,克雷连忙点头。便见雷靖忽然倾身,在他耳畔说了几句话,克雷一呆,随即露出犹豫不决的表情。 雷靖看见,便别过脸。「不要就算了,我明天就离开。」 克雷赶紧抓住雷靖的手臂,一咬牙,他下定决心,「好好好,我答应!」既然这是唯一的方法,那他当然愿意! 夜里,庄园外雾气环绕;庄园内,在雷靖的房间里,华丽的酒红色大床上坐着一名美男,金发在灯光照耀下泛起柔柔光晕,虽然脸上有伤,但风采依旧。 红瞳锁住站在床头的雷靖,眨也不眨半下。 「小猫,要开始咯?」克雷弯起唇,动手开始脱衣,动作优雅高贵。 没多久,身上的衣服已经脱得一干二净,结实有力的身躯横陈在床上,蛊惑人的视觉感官。 雷靖张大眼睛,咽了下口水。 因为顾虑着自己身上的伤,克雷将时间往后延了一个礼拜,现在,自己身上的伤已经好得差不多了,克雷脸上伤口的结痂也已脱落。大概是误会冰释的关系,克雷笑得春花灿烂地,让他看得几乎呆了,就连心脏也怦怦直跳。 舔舔唇,他猛地扑到克雷身上,「真的要开始了喔?你不能中途反悔,知不知道?」 「小猫,我可是堂堂的黎斯亚特总裁。」克雷弯起唇。「别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 「你说谁是小人?」雷靖气结,作势便要踹克雷,却让他封住攻势。 笑意更浓,克雷抱住雷靖,吻住他的唇,灵活的舌钻入口腔,恣意的刷过齿列,用激烈的吻来证明自己的决心。 「唔──」几乎是一被碰触,雷靖的腰便软了似地往前靠,熟悉又陌生的快感从记忆底层涌出,让他哼出甜腻的呻-吟。 灵活的大手撩起衣服下摆探入,在解开裤扣拉住剥下,克雷的唇在雷靖柔韧的身躯上移动,啧啧吮吸,湿热的鼻息拂过他皮肤上的每个毛细孔,瓦解他的防备,柔软他的理智,刺激他的神经。 雷靖被按倒在床上,克雷的吻让他气息紊乱,全身发软。 「小猫,不是你要抱我吗?怎么不主动一些?」克雷吻着雷靖的耳廓,调笑道。 「哈嗯……那你就,别……别乱动啊!」揪住身下的被单,雷靖潮红着脸,深深吸着气。 「好,我不动。」说着,克雷当真松开手,仰倒在床上。「来吧,小猫,让我看看你学了多少。」 「肯定比你更高超!」红着脸哼了声,雷靖按着克雷,开始在他结实的身躯上又吻又舔,还用牙齿咬着,试图留下吻痕。 杂乱无章的吻法,让他身下的人先是抿着唇,最后终于忍不住噗哧笑出声。 吻咬他的动作一顿,「你笑什么?」 克雷又低笑几声:「我以为是猫咪在我身上磨牙。」 「你!」雷靖气得又要咬他,却让克雷隔开。 「唉,只能说之前我技巧太高超,让小猫欲仙欲死,只会享受,却没学到半点技巧。」无视雷靖气得眼睛冒火的样子,克雷佯装地叹了口气。「好吧,为了我自己着想,也为了小猫不会太丢脸,我们一个步骤一个步骤来。」 对上雷靖气鼓鼓的脸,克雷在他唇上吻了下。「小猫,先吻这里。」他指指自己的脖子。「这里,我比较有感觉。」 「……我本来就知道了,只是还没吻到那里。」雷靖不服气地咕哝,却也依言吻住克雷的颈子,轻轻咬住其中一块肌肤,又吮又吸,成功烙下一个属于自己的印记。 「感觉不错,不过,可以再轻一些会比较好。」克雷低笑着,轻轻扯住雷靖的头发往下拉。 顺着他的动作,雷靖将吻落在克雷的锁骨上头,之后又往下移动,含住他胸前的突起,这回依言放轻了动作,只用牙齿前端轻轻摩擦。 顶上传来克雷的叹息。「很好,就是这样,小猫很有天份……」 在克雷的带领下,雷靖几乎吻遍他的全身,克雷的皮肤本就白皙,在水晶灯的照射下泛着湿润的粉红,性感淫媚的模样让雷靖看得几乎屏住呼吸。 克雷挪动了下,微一用力,按下雷靖的头,「小猫,吻它。」 形状漂亮的性-器落入雷靖眼帘,雷靖瞪着那比一般人还要硕大的尺寸,困难地咽了下口水,表情有些抗拒。 之前克雷也曾要他这么做,结果他又踢又打地反抗,最后不了了之。 「小猫,这是主动那方所该有的温柔噢。」美丽的眸慵懒地瞇起。「先前我也帮你做过,不是吗?」他将雷靖的头按得更低。 闭了下眼睛,终于,雷靖张开嘴,用自己的口腔将它包覆住,鼻尖充斥着克雷特有的麝香味,让他身体颤抖起来,就连心脏也是一样。 「嗯……很好,不能用牙齿咬……对,很棒。」克雷昂起头,细滑的金发在空气中扬动着。「小猫,你真棒……」 静谧的房内,只有克雷溢出喉间的低吟,沙沙哑哑地,性感地让雷靖浑身燥热不堪,爱极他这样的声音,忍不住更加小心翼翼地服侍着他,初始的抗拒早已消失无踪。 他的爱-抚让克雷的男性越涨越大,雷靖困难地呼吸着,吞咽着,脑袋晕晕然地,耳畔,克雷诱惑人心的嗓音又响起,「够了……小猫,自己坐上来。」 晕乎乎的脑袋无法反应,依言跨坐到克雷身上,满脸红晕地瞅着眼前迷人的、他最爱的男人。 克雷撩起诱人心神的笑,「来,自己坐下来……」 像被海妖迷惑的航海者,雷靖正要按克雷说的做,却在看见那对美丽的红瞳底闪着狡猾的算计时,蓦地回神── 不对,他和克雷谈好的条件明明不是这样的! 「你骗我!」反应过来的雷靖气得大叫。「你明明说要让我抱你的,你还想骗我让你……臭克雷,你耍赖!」 自己差点被骗了! 克雷笑得很开心。「唉呀,我怎么知道小猫这么好骗吶?」 雷靖涨红脸,又气又怒,「我……我不原谅……」你了。 正要说,却让克雷吻住。 「好好好,对不起,只是开个玩笑嘛。」咬着雷靖被吻得红肿的唇-瓣,克雷浅笑着低语。「我今天早就做好准备要当你的人了,只是看小猫这么听话,忍不住逗你一下。」 「你……浑蛋!」雷靖被吻得气息急促,脸上红通通的,不知是情欲翻涌还是怒火导致的。 「呵。」克雷又笑了声,将额头贴着雷靖的,带笑的眼深深凝望着他,直看得雷靖的火气也消了几分。 然后,克雷抱着他一起往床上一躺,健美的胴体在雷靖身下温驯地展开,一副任君采撷的模样,视觉的冲击让雷靖看得眼睛也直了。 他屏住呼吸,耳畔,克雷则轻呼着热气呢喃着瓦解他怒气与理智的最后一句话── 「雷,我是第一次,你要温柔一点哟。」 从大床上再度醒来,雷靖满足地伸了个懒腰,却碰到还睡在他右侧的克雷,看来,天还没暗。 想到昨晚,他忍不住窃笑,伸出手捏捏克雷光滑的脸蛋,然后又拧拧他高挺的鼻子。 这个俊美不凡的男人……真的是爱他的啊! 又吃吃笑了一阵,雷靖扯着克雷的脸又揉又压,只觉得他不管是什么样子,自己都好喜欢他。 在他的骚扰下,美丽的长睫终于搧了几下,缓缓睁开。 「……小猫好过份吶,一起床就发现你在欺负我。」克雷美丽的眸眨了几下。「难道是昨天晚上我表现的不够好,让你还要这样报复我?」他记得自己可是抛下所有自尊,任雷靖为所欲为了。 「……马马虎虎啦……」想到昨晚克雷在自己身下的激情,雷靖不禁脸红了,随即扑上去抱住他。「那我的表现呢?」 「唔……」克雷沉吟了半晌,「你要我说实话吗?」 「当然!」 在雷靖唇上窃了一吻。「小猫,好的攻方都是从受方开始做起的,我想,你得再被多压几回才行。」 克雷的评价让雷靖气极。「你说什么?我才没那么糟呢!」 怒吼一声,雷小猫气得炸毛了,他扑到克雷身上,打算再来一回以讨回颜面,可是没几下便让克雷压在身下又亲又咬,胳肢窝则被两只手挠搔着,让他笑得差点没断气。 克雷边进攻,边邪恶地笑,「怎么,服不服啊?」 「我不……哈、哈哈哈……好难、难受……呜哈……」雷靖笑得眼泪都流下来了,他边挣扎着边呻-吟,差点没求饶了。最后,也不知是谁先开始的,下一秒两人便热烈地交换着吻。 将舌头探进雷靖口中掏弄着,克雷不放过任何一个角落,深达喉咙激烈地吻着雷靖,雷靖喉间发出模糊的呻-吟声,抱住克雷的头回吻…… 尾声 那之后,累得几乎抬不起半根手指的雷靖又昏昏沉沉睡着了,等他醒来,身上干干爽爽地,已穿上衣服,而克雷则坐在床沿对他微笑。 「醒了?」克雷摸摸雷靖的髪。 雷靖扁了下唇,「下回换我了,知不知道?」 克雷噗嗤一笑,「还能计较这些,看来是没事的。」他笑着抱起雷靖。「既然没有大碍,那,小猫,和我去一个地方吧。」 「哪里?」 「等一下就知道了。」克雷神秘地笑了笑。 他打开房门,霍克已在门外等候。 看见霍克,雷靖满脸通红,率先打了招呼。「霍克……」 霍克也一如既往,伸手摸摸雷靖的头,笑得温柔。「晚安,雷。」随即对克雷说:「克雷,你要记得节制一点。」 闻言,雷靖脸红得更厉害了,只有克雷脸不红气不喘。「节制?身强力壮的黎斯亚特一族最不需要的就是节制。」 霍克瞪他一眼,「雷还是普通人类。」 「放心,小猫就要让我在他颈子上咬一口了,对不对?」克雷低下头笑问。 「……哼。」看看自己的手脚,又瞅瞅克雷高大的身材,雷靖哼了声。「我要再考虑考虑。」 「为什么?」克雷奇异地睁大眼睛。 「秘密。」雷靖扮了个鬼脸。 「小猫──」 克雷不满地要再发声,一旁的霍克已摇摇头,「克雷,别忘了我们还有正事要办。」 克雷这才拧了下雷靖的鼻子,与霍克一同将他带往地下室。 当克雷推开那扇门的时候,雷靖忍不住缩了下身子,表情也变得戒慎恐惧。 「别紧张,雷。」霍克柔声安抚雷靖,但后者全身的肌肉仍绷得死紧。 门打开后,霍克径直走入,停在那座冰棺的右侧;克雷将雷靖放下地,拉着他来到左侧站定。旁边,还放着一具棺廓。 凝视着那张栩栩如生的睡颜,克雷再次将修的脸刻入脑海里,然后将视线落在咬着唇、脸色惨白的雷靖。 「小猫。」他唤。 雷靖只是握紧拳头。他要相信他们,相信克雷和霍克不会害自己,但是、但是……心脏,又揪痛起来。 看出他的紧张,克雷微笑道:「别紧张,小猫,你不相信我和霍克立下的誓言吗?」 「我……」瞟了眼修的尸体,雷靖低下头不发一言。 他知道自己不该怀疑克雷和霍克,更不该对自己的父亲产生敌意,但是…… 霍克握了下雷靖发凉的手。「雷,我和克雷在之前就决定了,为了让你放心,我们决定让修入土为安。」 雷靖猛地抬起脸。 「是的。」克雷倾身,捧住雷靖不安的脸。「小猫,只要修下葬了,你就没有理由再怀疑我们了,对吧?」 「可是……你们舍得吗?」克雷和霍克不是爱修爱到发狂吗? 「有舍有得。」克雷吻了下雷靖的唇。「况且我们该尊重修的决定,而你,将会是我的唯一。」 霍克也摸了摸雷靖的髪。「雷,很抱歉让你没有父亲,对此,克雷和我都感到愧疚。」 雷靖摇摇头。「其实我没什么太大的感觉,你们愧对的是修,和我没关系。」 如果他出生就有了父亲,或许生活将变得不同,但他由衷感谢因为不完美,而让他与克雷和霍克相遇,并藉由父亲的生命让他与克雷的感情更为坚固。 雷靖的话让霍克和克雷相视一笑。 「那,走吧,我们该送修最后一程了。」克雷说。 霍克打开冰棺,将修抱出,结冻的尸体遇到空气,渐渐渗出一粒粒水珠,他将修放到另一具棺廓里头,和克雷分别吻了下他的额头。 「再见了,修。」他们说,声音有些哽咽。 在棺廓要阖上之前,雷靖在克雷他们惊讶的注视下,俯身在修的额头上也落下一吻,微微一笑,眼角隐隐泛着泪光。 「虽然你不爱克雷和霍克,但我很乐意代替你陪伴他们、爱着克雷,也希望你在天国能为我祝福。再见,爹地。」 三人将修埋葬在湖水畔后,便回到大厅,蒂亚早已坐在那里了。 「和好了?」她看了看黏得牢紧的三人。「真好。那我去煮晚饭了。」 蒂亚说着便要转进厨房,雷靖却一个箭步上前,拉住她的衣服。 「蒂亚!」 「嗯?」蒂亚回过头。 「我想告诉你……」雷靖咽了下口水,鼓起勇气大声说道:「我喜欢克雷,我不会将他让给你的!」 蒂亚愣了愣,随即露出笑,她摸摸雷靖的头发。「我知道你喜欢黎斯亚特先生,既然那么喜欢,就让给你了。」 「耶?」豁达的态度让雷靖一愣。「你不是喜欢克雷吗?」 蒂亚笑道:「我喜欢黎斯亚特先生?小娃娃,你不知道我有丈夫了吗?」 「咦?可是、可是你明明跟我说……」 「那是骗你的。」蒂亚促狭地眨眨美眸。「我早知道黎斯亚特先生还是很喜欢你,就只有你为了没发生的事闹别扭,让大家为你担心不好受。所以我干脆下帖猛药,让你知道能被他们喜欢是多么幸运的一件事,你该好好珍惜。」 又拍拍雷靖的脸。「这件事是我自己做主的,和黎斯亚特先生没关系,你别再说他骗你喽。」 说罢,蒂亚便走进厨房了。 克雷看了看雷靖,一脸讶异。「小猫,你为我吃醋?」这是什么时候的事? 雷靖只是闭着嘴巴,涨红脸不答。 「小猫?」眼角余光看见霍克脸上带着笑,克雷立时醒悟。「霍克,你早就知道小猫为我吃醋,居然没告诉我?害我提心吊胆了这么久!」 霍克弯起唇,「这是你应得的惩罚,雷既然舍不得,我便替他出口恶气……还有,也为你从我手中用卑鄙手段抢走他,做我该做的报复。」 克雷瞪着他。「霍克,你真是个小气的男人!」 「还好,比不上你,下流的男人。」霍克回敬一句。 闻言,克雷收起不满,摇摇头。「唉,枉我还替你在小猫面前说好话。」他走过去搂住雷靖。「小猫,我刚才说的全都不作数,我很确定你一点也不喜欢霍克,像这种小气的男人,你拒绝他真是一件再正确不过的决定。」 霍克挑起眉头。「雷,现在你可以知道,谁才是真正小气的男人了吧?找不出话反驳,就恶意抹黑我。」 雷靖昂起头,看看霍克,又看看克雷,最后,他下了个明智的决定。「你们继续吵吧,我去厨房帮蒂亚准备晚饭。」想不到两个小气的男人吵起来这么恐怖,他脚底抹油便要逃离战圈。 克雷见状,也跟在他后面,不再理会霍克。「说起晚饭,今天一定要好好庆祝一番;说到要庆祝,自然要仰仗我的手艺。」他朝厨房方向唤:「蒂亚,你的手艺做给狼宝宝吃还行,可别再虐待我家小猫的胃了。」 要进厨房前一顿,他转头看向霍克,表情又变得再正经不过。「霍克,谢谢你。」谢谢他的宽宏大量,不再计较自己从他手中抢走雷靖的卑劣。 霍克笑了笑,转身要上二楼时,克雷又走回来,附在他耳畔说道:「霍克,小猫也很在乎你的。」 闻言,霍克扬起一抹笑,回头看了看厨房方向,带着笑意便往二楼走了。 只要雷靖在乎他,那就够了。 之后,克雷开始敎雷靖算术与商业经营,霍克则教导他历史与文学,还另外聘请了家教教授其它课程──因为雷靖认为待在庄园无所事事实在是米虫的行为,他想变得更可靠一些,日后才能进克雷的公司帮忙。 蒂亚还是在庄园担任管家,只是煮饭的工作重新落到克雷身上。 而克雷常常缠着雷靖问:「小猫,什么时候才能让我咬你白嫩嫩的颈子一口?」 他认为十八至二十岁的雷靖正是最香嫩可口的年纪,不把这一刻永恒留住实在太可惜。 雷靖却只是哼着声说:「想咬我脖子?那得等我长得比你还要高大的时候。」 现在的他才一百七十五公分,和一八五的克雷在一起总显得瘦弱,也是被压的时候居多,他一定要长大到能轻易将克雷压倒才行! 闻言,克雷只是叹着气。「小猫,若你想要长得比我和霍克还要高大,可能得等到重新投胎才有可能了。」 「你说什么!」雷小猫又气得炸毛了。 「我说的是事实啊。」克雷说:「你瞧,从你来庄园开始,我按三餐喂你均衡的饮食,还外加宵夜,结果……」他叹,捏了下雷靖的腰。「你瞧,只有这边长肉。要是再不让我咬你,依你的贪吃来看,很快就要变成小胖子了。」 雷靖气呼呼地说:「那又怎么样!」 「我是为你好啊。」克雷装模做样地又长叹一口气。「又变胖、又变老的话,很容易被当成中年老头喔。你想想,以后你和我一起出门的时候,别人就会说:『唉唷,是爸爸带着小孩出门啊,你瞧,那个孩子长得真好看,和爸爸一点都不像呢!』这样子,你也愿意?」 克雷的情境模拟让雷靖铁青了一张脸,而霍克和蒂亚听了,也都忍俊不住。 雷靖想变得比克雷高壮是为了更配得上他,如果真的长不高、反而净往横向发展,最后落到克雷说的那种地步,他是死也不愿意的。 雷靖瘪着嘴,想了好久好久,在思考的同时也进行减肥与其它的秘密计划,然后,在十九岁生日的那天,他下定决心── 「喏。」吹完蜡烛的雷靖将脖子凑到克雷眼下。 「嗯?」克雷眨眨眼。 「给你咬。」雷靖不甘愿地说。「反正也长不高,算了。」他有点自暴自弃。 克雷和霍克互看一眼,蒂亚则捂着嘴巴偷偷地笑。 倒是克雷伸出手摸摸雷靖的脖子,为难地说:「小猫,我前几天刚好被帕克诊断出有蛀牙,不能咬太硬的东西……」 「什么!」雷靖缩回脖子,气恼地吼道:「哪有这么刚好的事嘛!谁管你能不能咬,总之你今天一定要咬,我的脖子又不硬!」 「为什么一定要今天?」克雷逗着他。他当然知道原因,霍克、蒂亚也知道。 「因为、因为……」雷靖结巴了几句,又咬住唇不答。 「因为什么?」克雷促狭地追问。 雷靖被逼急了,「克雷,你一定是故意的!」 克雷夸张地喊冤,「冤枉啊,我故意什么了?」 「你、你一定有看见!」雷靖指着克雷的鼻子,又羞又气地跳着脚。「你一定有看见我让蒂亚拿牛奶给我泡澡,还做了全身保养,让我的皮肤变得比之前还要光滑,然后还努力锻炼出一点点肌肉,所以、所以……」 说到这边,雷靖差点没咬下自己的舌头,自己怎么全说出来了! 霍克和蒂亚已经笑得东倒西歪了,克雷也捧着肚子哈哈大笑,雷靖气得一张脸红通通的,也不吃蛋糕了,便想回自己房间生闷气。 要走,却让克雷一把捞回,还没发火,便听对方笑道: 「行了行了,看在小猫这么努力的份上,就是把牙齿咬断我也认了。」 说罢,克雷低下头,将唇凑近雷靖比以往更为滑嫩的脖子上,露出尖尖的牙齿,咬住── 在被迷雾环绕的庄园里,雷靖的爱情在十六岁开始,十八岁成熟,十九岁那年,已然永恒。 ——本书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