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落英明玉刀》 第一章 灰衣少年 “晓月泛水听风吟,醉看虹霓摇曳,寒露濛濛,已深秋。 试看那,风情种种,你侬我侬,却又道似水东流。 西风寒坠满川寂,怎堪那时美景,杨柳婆娑疏影在,空追忆。 春庭深,暖霭晴浮,钗头凤有语,况玉壶空吟,又上心头。” 只听得琴声响处,一个白衣少女生的削肩细腰,修眉俊目,顾盼神飞,好一个风流蕴藉的人物,但见她边弹着琴,一边轻声吟唱,琴声婉转,略显低沉,歌声清脆而带着淡淡的哀伤。她唱了前半阙,琴律一转,更是引的听曲儿的人无限的遐想。 时值大明正统年间,才过了寒露节气。这一日,顺天府蓟州玉田县赵府人来人往,显得格外的热闹,据说是赵老爷今日办四十六岁大寿,这赵老爷之前在宣府做三品的参将,不知是何缘故,三个月前辞了官,回到老家玉田县颐养天年。赵小姐见前厅人来人往,好不热闹,更兼思绪凌乱,心境难平,这才抱着琴来到了后花园享受这份难得的清静,因见后花园虽然尚有绿意,却是渐残模样,她为这初秋的情景所感伤,一时激发出许多灵感,这才边弹着琴,边有感而发,清唱起来。 这歌声游荡,传到一个美艳妇人耳中,见她生的杏眼桃腮、长挑身材,身边紧跟着一个十七八岁、亭亭玉立的绿衫少女。 那妇人脚步略微一停,面目一怔,若有所思,似是心中思绪被歌声所引,一时心中惆怅万千。 绿衫少女听得饶有兴致:“好动听的歌儿,师父,你听,尤其是试看那,风情种种,你侬我侬,却又道似水东流……” 妇人俏脸一冷:“这个姑娘琴艺确是不错,只是小小年纪懂得什么是风情!”她这一句也不知是在说那赵璎,还是身边的绿衫少女。 绿衫少女见妇人不快,便不言语,只是心中情窦之弦涌动,情难自已。 “什么人?”赵璎忽的停了下来,双手按住了琴,双眸警觉地盯着东面的围墙。 只见一个少年正坐在后花园的围墙上,见他双手扶着墙,双腿搭在墙上静静的呆着,听了赵璎呼喊,先是向四周望望,随即跳下墙头来:“你是在说我么?” 赵璎用犀利的目光打量了那少年一番,见他有十六七岁年纪,穿着一身灰布衣衫,身材高大,面容消瘦,一脸的稚气。 “你叫我有什么事么?”少年显然没有看出赵璎目光中的意思。 赵璎听了他这话,无奈地一笑,她依旧端坐着,见少年不似坏人,却也没放松警惕,说道:“你!是家父请来的客人么?” “我是客人,可不是你爹爹请来的。” “那你是不请自来喽?”赵璎见他言语有趣,情不自禁打趣起来。 少年挠了挠头:“在我们村子里,可是家家都敞着门,乡亲们随便出入的,我也只是在你家墙头坐了一会儿。怎么,你们这大户人家这么小气。” 赵璎也不生气:“难得有人来听我弹琴的?” 少年见听她言语之中有些凄凉,笑道:“你的琴弦断了么?要不要我给你接上?” 少女听她如此一说,嗤地一笑:“我可没那么小气。” 那少年心想这儿毕竟是城里,不似自己在乡下,也许方才对主人多少有些不敬,忙解释道:“哦,方才我打此经过,听到有人弹琴的声音,就忍不住爬上墙头来看看。你不知道,我打小在村子里还没有听过有人弹琴,只是听村里私塾先生说琴瑟琵琶是很好的乐器,不想今天听了才知道是真的好。我刚才犹豫了半晌,本想偷着走的,不想还是被你看到了。” 赵璎听他如此一说,心中无限感慨:“再好的琴,有人懂得,才算是好!世人皆知音律之美,却不知弦乐之心。” 他琢磨良久:“你说的,我听不懂!” 赵璎本以为他会有长篇大论,不想出口着实令自己意外,忍不住格格笑道:“听不懂倒没什么,怕只怕那些附庸风雅的人,不懂也只装懂罢了!” 赵璎对刚才少年说弹得好心中有些不屑,心中却又好奇他如何评说,又看他方才听了自己的话沉默不语,说道:“你还没说,这琴弹得,怎么个好法?” 那少年忽地来了精神,一本正经道:“当然是好!要比我们村子里李婶弹棉花的声音要好多了。” 赵璎听了心中略有些生气,却见少年有板有眼地说道:“李婶可是我们村里弹棉花最好的了,村里有很多男人都喜欢去看呢,只可惜年纪轻轻男人就没了。不过,难怪我爹常说‘人外有人,天外有天’,看来当真是如此,今天我总算是见识了呢。” 赵璎见那少年十分诚恳,知道并不是在戏弄自己。想着平日别人夸奖自己的话,竟全没有这个少年的这番话那么真切、悦耳,刚才稍稍绷紧的神经轻松了下来,心说这少年以很多男人去看品评这技艺的好坏,当真有趣,不由的笑道:“恐怕那些男人也是醉翁之意不在酒。” 少年呵呵一笑:“他们的意思当然是不在酒上。” 赵璎以为这少年明白了自己的玩笑话,说道:“怎么?” “他们要是想喝酒的话,就得找村东头的老白头儿,他酿的酒可真是好喝,在我们十里八村可是十分有名的。” 赵璎听了,扑哧笑了,心说面前的少年当真是心思淳朴,竟没有一丝的杂念。 “那你感觉我这词做的如何?”赵璎很好奇少年会如何回答。 少年挠挠头:“我也没有听的真切,只是感觉是像在发牢骚似的,总觉得心情不大好。” “哦?”赵璎纳闷道:“却是如何说的?” 少年接着说道:“只是感觉和我爹平时发牢骚很像。这词是不是也怨天尤人的,不然怎么会说‘钗头凤有语,玉壶空吟’的话来。” 赵璎又是抿嘴一笑,心道:“看这小子土里土气的,如此的实诚,说话谈不上儒雅,却也有不一般的见识。” “你爹平时爱发牢骚么?”赵璎忽然觉得心情平复了许多,对于与少年的谈话有不少的兴趣。 少年显得有些拘谨道:“当然了,他最开始的时候,只是嘟囔着一些我听得不是十分懂的东西,时间长了,他就开始骂骂咧咧的,稍微不顺心,就会拿鞭子抽我一顿,起初的时候,我总被打得遍体鳞伤。可是在两年前的时候……”说到这里,少年显得有些兴奋:“他虽然也常打我,可却很少能打在我身上了,他就自己一个人拿一把钝刀在院子里乱耍,耍累了,就又喝酒去了。” 赵璎听了,觉得有些不可思议,惊道:“你爹打你么,是不是很疼?” 少年对赵璎的关心,心中感激地说道:“当然疼了,要是挨上一鞭子,要三五天才能好的,不过现在好了。谢谢你,还真少有人这么关心我。” 赵璎素手轻抚了一下琴:“那你娘呢?她不拦着你爹么?” 少年黯然的低着头:“当然拦着了。其实我爹也是为我好。他希望我能成为一个为国为民有作为的人,所以要求有些苛刻而已。” “哦?”赵璎还是感觉有些好奇:“为国为民?” “是啊,他总说大丈夫生在乱世,当带三尺剑,立不世之功。其实我也明白他说的话是什么意思,我却偏和他理论说,‘那你先给我一把剑再说。’谁想我话音未落,他就气的又打了我一顿,这回比以往都要疼,自那之后,我可不敢和他要什么宝剑了。” “你啊,既然你的爹爹鼓励你建功立业,勇闯天下,这正是大好男儿该做的事情。你何必和他斗嘴耍贫,他不打你才怪。” “嗯!”少年点点头:“你说的很对,他后来也是和我这么说。” 赵璎想了想,说:“可是,也还是有些不妥。无论如何,他也不应该那么打你啊。” “也不是啊。开始的时候,我很恨他,可是过几天也就恨不起来了。去年的时候,有一天,我爹又喝了很多酒,他把我拽住,我以为他又要打我,谁想他只是看着我,好像要说什么话似的。可是看他的眼神,我知道他心里有苦,有说不出的苦,所以平时才爱发牢骚。自那以后,我也就不再恨他了。”少年说的情真意切,显得有些酸楚。 赵璎见惯了那群铮铮铁骨的汉子,可面对着这个险些落泪的少年,却没有一丝想笑他多愁善感的念头,只是感觉从未像今日这般有人敞开心扉和自己谈话,心中别是一般滋味。 正这时,只见从后花园的门洞冲出一个身穿蓝色长衫的俊俏少年,手提一条杆棒,喝道:“什么人!竟敢在将军府造次。” 这一声喊,惊得院内梧桐树树杈扑拉拉摇摆,那灰衣少年咦了一声,对赵璎道:“他是谁啊,嗓门倒是不小!” 赵璎心中纳罕:“这人生的再是寻常不过,方才那一声,如此突兀,他却丝毫无惧……” 蓝衣少年看了一眼赵璎,赵璎略微点头道:“唐平,他不是坏人。” “璎妹,这件事你不用管。我来处理就好了。” 灰衣少年先是松了一口气,可见那唐平不肯罢休,便道:“小姐,叨扰多时,这便告辞了!”说着转身要走。 唐平把棒一横,说道:“将军府岂容你说来就来,说走就走,再者谁知道你是不是和那两个妇人一伙的。来啊,先绑了再说。” 灰衣少年急道:“你!怎么胡说。好了,我不和你说了,我走了!”说罢,身形只一绕,刷地到了墙边,才要上墙,唐平紧追上前,挥棒道:“还是个强手。”杆棒由后而至,灰衣少年感觉身后风声响动,情知不妙,转身躲过。 “你干嘛啊,我都说不打扰了,你怎么还——”还字声音未落,唐平棒子斜着横扫,这一棒也算是精妙,只因斜刺里打来,存在着几种变化,以应对对手的几种招架的方式,是唐平心中十分得意的绝招,何况那灰衣少年还没有兵刃,他自认这一棒,那少年无论如何是躲避不过去的。 那灰衣少年见棒子来的凶猛,招式凌厉,心中不禁叫了一声好字,却并未急于躲闪。唐平对于少年的不躲闪,心中不解,他只知道这绝招的变化精妙,可对手倘若不动,却不知如何是好了,只这犹豫的瞬间,棒子离那少年不到一尺的距离,棒风拍在少年脸上,显得十分凌厉。那少年忽然身形一转,躲了过去,这一躲,虽不十分精巧,但速度奇快,快的已然逃出了唐平的视线。慕地,唐平只觉得肩膀一麻,一只消瘦的小手已然拍在肩膀之上,忽地感觉半边身子一阵酥麻,不由惊出了一身的冷汗。 秦慕云撤了手,退了几步:“我都说了不想和你打了。” 唐平单手擎着棒子,杵着地,方才站稳:“小子,刚才我是让了你一招,看在璎妹的面子,权且放你一马!” 赵璎起初的时候还是担心唐平无端地伤了那个少年,可当唐平虽是棒法精妙却没伤的少年分毫的时候,却又不由的有几分的惊讶。 “住手!”赵璎横在了两个人的中间,对唐平说道:“我不是和你说了么,这位公子是我请来的客人。” 唐平还在为自己的绝招被轻易破解心有不甘,心想再斗下去也讨不着什么便宜,索性卖了一个人情:“既然璎妹这么说了,就算了。”说罢,眼光毒毒地看着少年:“小子,刚才凶巴巴的两个恶女人,你可识得?” 少年十分不快:“恶女人没见,倒是见了一个出手狠辣的男的!” “你——谁知道你们是不是一伙的,你敢报个名么?” “有甚不敢!”灰衣少年心中有气:“秦家庄,秦慕云便是!” 唐平哼了一声,说道:“璎妹,今日是叔父寿辰,谁想方才来了两个妇人,武功极高,方才杀了蓟镇指挥同知刘将军,又打伤了刘将军手下的人,索性府上兄弟无事,也不知这两人是何来历。赵叔叔和我爹怕她是针对这大寿之事而来,恐你有事,这才过来瞧瞧。” “我这里没事!你叫我爹不必担心。只说我这里尚有贵客,稍后便去大厅给爹祝寿。” 秦慕云见她出身大户,对自己却是十分客气,心中一暖:“有我在,赵姑娘不会有事的!” “好大的口气,方才我们三十几个人都奈何那两个妇人不得,你一个乡下小子,又有甚本领!” “既然不是针对咱们来的,想我一个小姑娘,也必不会为难我的!”赵璎朝秦慕云点了点头。 唐平不忿地瞧了秦慕云一眼,拖着棒子,自去了。 “他啊,常说自己是枪棒天下无双,今天遇见了你也好,想必是去想打败你的招式去了。”赵璎说着,扑哧一笑。 秦慕云见她家逢变故,小小年纪却不慌不乱,谈笑自如,心中也是纳罕:“我才不喜欢打架呢,再说,他打败了我又怎么样?我打败他又怎么样?” “你们男人不都喜欢打架,争强斗狠么?”她脸上虽是不急,脚下却已加快。 秦慕云正色道:“那怎么成,男子汉大丈夫,就应该顶天立地,有劲也要使在平定**,席卷八荒之上。” 赵璎嗯了一声:“好!” 秦慕云一挠头:“其实,我也是常听说书先生这么说的。尤其是岳武穆大战牛首山,薛白袍三箭定天山!” “那赵子龙单骑救主呢?”她随口一说:“血染征袍透甲红,当阳谁敢与争锋!古来冲阵扶危主,只有常山赵子龙。” “赵子龙忠心护主,自是很好的。”秦慕云点了点头:“驱逐胡虏,恢复中华,立纪陈纲,救济斯民,不是更好么?” “宋学士的《喻中原檄》你读过么?”赵璎摇了摇头,略显无奈:“可惜可惜!如今自京城而下,也不过是歌舞升平的景象!” “娘常和我说,书中有大智慧,其实我也只是观其大略罢了!” 两个人走了片刻,眼见前厅中人头攒动,议论纷纷,听得府外马蹄声响,进来十数个差人。 “到这里该没什么事情了,我要走了!”秦慕云说着,急着和赵璎打了声招呼,便上了墙,忽地回头:“你的琴弦,当真没有断么?” 赵璎只一笑,对这个难得的知音有些不舍:“哎!你还会来听我弹琴么?” 秦慕云站在墙头上,说道:“嗯,我有时间会来看你的。”说着,翻过了墙头。 第二章 绿衫少女 秦慕云大步流星,出了县城,边走边想着方才的情形,心中想着:“哦,我多了一个朋友!”他嘴里哼着方才赵璎弹奏的曲子,虽是有些似是而非,却也悠然自得。正往家赶路,见前面两个妇人骑着马,一路绝尘,心中童心作祟:“不知哪里的妇人,骑术倒也不错。我武功小有所成,何不跟她们坐骑较量较量。”想毕,脚下加快,眼见离前面两骑不过十余丈。 前面两匹马疾驰如往。马上端坐着的正是方才的美艳妇人和绿衫少女。 绿衫少女听得一阵小曲,正和自己在赵府外听的曲子十分相似,不由心中好奇:“我方才还在想着这曲子,也不知哪里的小哥……” 正想着,只觉身后有人脚步极快,竟和自己座下良驹离得近了,心中暗道:“好快的身法,这荒野中也有这样的人物!” “找死!”那绿衫少女手中白蛇鞭后甩,一声清脆,一道白光朝秦慕云面门破空而至,那绿衫女子未回头,力道、方位拿捏地如此自如,秦慕云不想身前女子陡然出招,肩膀一抖,脚下位移避了过去,这一鞭来势汹汹,秦慕云只觉面上隐隐吃痛,想是被那软鞭劲风所扫。 绿衫少女见秦慕云避了过去,脚下不退,反倒近了数尺,咦了一声,将马带住,回身瞧时,眼前一个灰衣少年,生的浓眉俊目,目光恬静,身材消瘦,有些弱不经风。 那美艳妇人亦将马带住,一声冷笑:“今儿来的人可当真不少。看你年岁不大,武功倒是不差,只是你贸然追我们两个,不要命了么?” 秦慕云不明就里,一叉腰:“我刚才看你们马跑得挺快的,心中想着和它们两个切磋切磋,可没想着不要这条命了。哎!那个姑娘,你怎么这么霸道啊,随随便便就要挥鞭子打人,像你这样的,在我们村子里要嫁个男人可就难了。” “你!说什么污言秽语!”绿衫少女想这小子定是把我们师徒比作牲口,又这般恶语中伤,不由得柳眉倒竖,一声娇叱:“我们是落英谷的人,你不怕么?” “啊?”他寻思了一下:“我没听过,你们落英谷的人莫非都长着三头六臂,吃人肉,喝人血?还是传说中的狐仙,恶鬼?看你这样的,肯定不是狐仙了,定是哪里不能投胎的恶鬼了。” 绿衫少女呸了一声:“你才是三头六臂的怪物呢。” “那我干嘛要怕?”秦慕云细细打量了面前两人,见少女生的秀雅天成,清逸若仙:“我看你们长得都这么好看,面相又是极善,为什么还要摆出一副恶人嘴脸,还非要别人怕你?” 这美妇听秦慕云夸自己美貌,语出真诚,方才对他紧紧跟随,还面带愠色,此时心中不禁有一丝欢喜。 正这时,听得身后马蹄声响,二十余骑转眼即至。 绿衫少女眼珠儿一转,语气温柔:“方才只因城中的一个同知大人要强娶我为妾,我死活不从,我娘这才带着我去投奔蓟州的外祖父。我本以为你是和他们是一伙的,方才才——,想后面追兵来了,你快逃吧,不用管我们。我看你武功倒是不弱,别为了我们娘俩个丢了小命!” 秦慕云听得怒由心中生:“这群狗贼,好不要脸!竟然强抢民女!”他转念一想,这话多半是那个姑娘骗自己,又道:“姑娘,你武功不错,想他也没伤着你吧?” 绿衫少女无奈道:“小女子哪会什么武功,只是自幼和师父学了些防身的鞭法。和那群官兵里的高手相比,自是不值一提。” 话音才落,官兵已至近前,为首的是一黑脸短须的把总,那把总横刀指道:“妖妇!快快下马受缚,不然取你等性命!” 秦慕云横身拦住:“哎!别光看马上面的,这儿还站着一个人呢!” 把总用刀一指:“你是什么人,莫非与这两个妖妇是一伙的?” 绿衫少女道:“把总大人,你要抓,便抓我们娘俩儿就是,可千万别为难这位小哥哥。他只是个过路的,听了我们娘俩的遭遇,有些可怜我们,当真不是我们一伙儿的。”她有意挑拨官兵和秦慕云,巴不得两边打起来自己看个热闹。 把总身后一个兵头儿手擎马鞭:“臭小子,就你这瘦小枯干的,还想英雄救美,娶个小媳妇回家啊,还不让开!”说罢,挥马鞭迎头便打。 这马鞭一抽之下,落了空,秦慕云一闪身,已到兵头身前:“这么凶的婆娘,我可不敢要!你可别说媒拉线,强扭的瓜可不甜!” 绿衫少女脸色绯红:“臭小子,你占我便宜!”她作势要打! 秦慕云一抬手:“你——难道还要我娶你啊!” 兵头哈哈笑道:“你们两个不知好歹,死到临头了,还打情骂俏!” “你!”她手起鞭落,秦慕云一脸错愕,只见身后兵头被这一鞭掀下马来:“你不要命啦!” 秦慕云一笑:“我就说你不是坏人!”他只伸出右手食指在身前一兵卒左下腹一戳,兵卒只觉如锥扎般疼痛,登时坠马落下。 秦慕云不想这一戳,那兵卒如此不禁打,手一缩:“我这儿还没怎么使劲呢,你怎么就倒了?” “好小子!”两个兵卒手挥马刀,一左一右,挥刀便砍,秦慕云初临阵仗,往日所学尚不能应付自如,他情急之中一缩脖子,这一下十分狼狈,两匹马马头已从身边掠过,秦慕云双掌一分,朝那两匹马身前一推,啪啪两声,两匹马吃痛不住,向两侧便倒,那两名官兵紧拽缰绳,身子随马横飞出去,倒地不起。 秦慕云见这一招奏效,脚步移动,双掌翻飞,专打那兵卒马匹,登时扑通、哎呦之声不绝于耳,那把总见势不妙,拨马要走,秦慕云伸手抓着那匹马的尾巴,那马竟不能前,再看秦慕云脚下未移动分毫,把总见势不妙,挥刀后砍,他这一刀实不指望能伤了秦慕云,旨在叫他松手,自己好逃命,秦慕云见刀离得近了,手腕一翻,在那刀身之上一推,一股大力陡至,把总臂膀吃痛,单刀早已脱手,秦慕云抬起一脚,踢得把总跌落在地,满地找牙,一劲求饶。 秦慕云正意犹未尽,见远处尘土飞扬,旌旗招展,想是大队人马将至。 美妇见了,道:“翠竹,还不快走!”当下,催马便走。 绿衫少女一带缰绳,拍马便走,才走出十几步,复又回转:“哎!小子!你还不快上马!” 秦慕云慌道:“我不会骑马!” 绿衫少女催马而至,只一矮身,单臂将秦慕云提起,置于身后:“你扶好了!” 秦慕云见她单这一臂之力,便知这少女武功不在自己之下,方觉方才强出头有些多余了。少女一挥马鞭,那马一阵疾驰,秦慕云只觉一阵眩晕,忙抱住少女腰身。只觉这腰身如柳枝,纤柔,细腻,这一抱之下,竟觉得十分惬意,不舍撤手。 那少女闯荡江湖,哪曾与男子有过肌肤之亲,更不曾被男子抱过,只觉身子一软,呼吸急促,脸色霎时一红:“你——干嘛?快松手!”她反手便是一巴掌。 这一巴掌打得实实的,秦慕云脸上登时起了五个指印,只觉羞愧,一松手,身子登时后仰,眼见掉下马去。 绿衫少女喝道:“你不要命了么?”单手拉着秦慕云衣襟,使其坐稳。秦慕云心中寻思:“方才明明是你要我放开的,我放开手,你却又喝斥我。”这次,他不敢松手。 待得两匹马奔出二十余里,后面追兵已然不见。绿衫少女这才把缰绳勒住,此时秦慕云尚且紧紧抱着她,心砰砰乱跳:“你——还不下马!” 秦慕云飞身一跃,跳下马去。 绿衫少女拨马围着秦慕云一周,忽地扬起白蛇鞭作势便打,这一下,正抽在秦慕云后背之上。 “你干嘛打我!”秦慕云登时火起:“我娘都舍不得打我!” “我又不是你娘!”绿衫少女不想他这一下没有躲:“那你也打我啊!” 秦慕云深吸了一口气:“算了,我才不和老娘们计较呢,你走吧!” “谁是老娘们?”绿衫少女情急之下又举起鞭子,只是这一次,她想着方才明明自己挑拨官兵和他厮斗,他却不气,更兼方才她被抱着,芳心涌动,手一迟疑,秦慕云一闪身,已抓住她的手腕,她手一吃痛,心中又是委屈:“你欺负我!”险些掉下泪来。 秦慕云一松手,见她手腕红红的,方才有些用力过猛:“你打我就不作数啦!再说,我只是——又没把你怎么样?” 绿衫少女哼了一声:“臭小子,这笔帐,咱们以后再算!” “你要是算账的话,就找秦家庄秦慕云就好!” “秦慕云,我记住你了!” 她手中鞭只朝着马狠狠一抽,紧追那美妇而去。 第三章 茫茫三百骑 玉田县城西南十五里处,正是秦家庄,村子东口的一处,是秦家庄最大的宅子,也是最神秘的一处。之所以神秘,是因为这些年宅子只是有一个管家和两个仆人,并没有见到过主人。只是三个月前,这里开始热闹了起来,据说主人是一个寡妇,名叫尤寒星,一家子二十几口从宣府大老远赶回来的,这才又招募了十几个仆人,重拾旧日的热闹。 只说那天宅子的女主人要招募十几个家丁的消息在这个小村落不胫而走。听说每个月能拿五两银子,秦慕云和几个要好的玩伴一起来到了秦家大院。 管家从身前绕到身后围着几个人打量了一番,指了指秦慕云:“你!可以走了。” “哎!怎么就单单把我给择出去了?” 管家一拍秦慕云的肩膀:“嘿!我说你这个小子,个子不小,却这么瘦小枯干的,你看,这肩膀扎得我手都疼。你这样的,还能干什么活?” “你别看我瘦,我很能干活的,通常三百多斤的东西,我扛起来就走。”秦慕云急忙说道:“我一顿饭要吃五六碗饭,就是因为很——”他本想用能吃饭这一点作为能干活的佐证。 可没等秦慕云把话说完,管家一皱眉:“还是个吃货!好了,好了,我都这么多年的老江湖了,还看不出这个来。再者说,我们这里可不要那种光能吃饭做不了活的人。你赶快走吧!”秦慕云还要再说话,却被两个家丁推推搡搡的送出了后院。 秦慕云穿过了一个门洞,却是一个更为宽阔的院落,只听那里人声吵杂,原来两侧厢房被主人改成了粮库,院内两辆大车上装满了粮食,有五个仆人正自卸车。 只听一声“追我呀!”只见一个十岁左右的女童顽皮地跑着,见她衣衫华贵,颈上戴着七宝璎珞,容颜秀丽,一脸的喜相,身后一个丫鬟,拼命地追,却怎地也撵不上,也只呼呼喘着粗气:“小姐,等等我!” 小姑娘玩的兴起,见两辆大车中间有空当,便跑了过去,这粮车码得太高,车子正巧一晃一袋粮食倏地直落下来,眼见朝那小姑娘身上砸去,秦慕云脚下一滑,身子若离弓之箭飞奔而出,粮袋才与手掌相接,他手腕一转,臂上较劲,粮袋如沙包一样飞回原地。 小姑娘尚不知方才的凶险,只朝秦慕云做了一个鬼脸:“小哥哥,你也来追我呀!” 追在身后的丫鬟瞧得清楚,只愣在当地,一时不知该做何言语。 小姑娘才要跑,正撞在一个妇人身上,见她二十六七岁年纪,一身缟素,从相貌上更像是生活在江南的少女,生的皮肤白皙,蛾眉凤眼,杏脸桃腮,确实是长得很标致。鼻子呢,玲珑小巧,下端微微的翘着,嘴巴总是微微张着,双唇之间显现着一条柔美的曲线,下嘴唇要比上嘴唇厚实一些,似笑非笑。只是脸色间夹杂着倦意,这丝毫不能掩盖她那自有一种娇媚的风韵。 那妇人捏了捏小姑娘的脸蛋:“怎么,又调皮了。” 小姑娘一撒娇:“娘,我在这里,府上的丫鬟们都不和我玩,好不容易有一个小哥哥愿意陪我,娘又说我顽皮。” 那妇人正是尤寒星,小姑娘是她的女儿,唤作秦玉姝。 尤寒星打发丫鬟带着玉姝离了后院,这才到的秦慕云身前:“你是新招募的家丁么?” 秦慕云摇摇头:“我没被选上。” 尤寒星也摇了摇头,颇显无奈:“看你小小年纪,本领不错,刚才又救了小女一命,在此谢过了!” 秦慕云呵呵一笑:“举手之劳,夫人客气了。” “你留下吧!”尤寒星走了几步,回眸一笑:“谢谢你陪小女玩!” “夫人,我不是——” 尤寒星略一站住,却没有言语,自去了! 这一日时值傍晚时分,从田间四处归来的村民扛锄头的,挑担、提篮的,正享受着着收获的喜悦。突然间四下响起马蹄声,蹄声渐近,竟是大队人马,少说也有三百来骑。远远的见了,乘者尽披黑色披风,腰间挎着各色兵刃。众人尽皆四散奔走:“定是土匪来了,快逃!” 过不多时,四下胡哨声呼应不绝,早有几十匹骏马将村民团团围住,有人喊道:“都站着别动,动一下的,小心手上的刀不长眼!” 众人只站在原地,只是全身不住发抖。 这伙人先留一部分人占据了各个路口,将那些呆呆站着的村民一一斩杀了,其余向前驰骋,直奔村东口,一路上见人就杀。 单说秦家前院人生嘈杂,几个家丁各拿棍棒纷纷奔往前院。 尤靖仇放下手中的茶杯,拦住了一个小厮:“怎么了,这是?” 那小厮慌张道:“舅爷,刚才有几百个杀进村子,见人就杀,现已将院子团团围住,也不知是哪个山头的人马,这不,大家正都往前院集合呢。”说着,慌忙小跑着去了。 尤靖仇急急到了前院,见院内二十几个大汉各擎兵刃,四下站定,为首的一个三十多岁的男子,生的虎背熊腰,面目黝黑,眼角眉梢挂着一股杀气,不禁令人畏惧三分。 只见他手中擎着一柄牛角叉,高声断喝道:“府上的人给我听着,把你家管事的给我叫出来!” 尤寒星分开人群,打量了那汉子一眼:“哦,不知好汉姓名,今日到鄙府上,所为何事?” 那大汉说道:“不瞒你说,我乃是五柳寨柳老爷子手下方坤便是,我家寨主过几日是五十大寿。这不,我正巧听说你府上有镇宅之宝,何不给爷献上来,也算是你们为我家寨主大寿送了一份贺礼。” 尤寒星不慌不忙说道:“既然是柳老爷子大寿,准备些贺礼也是应当的,需要多少银钱你只管报上数来,只是这镇宅之宝,小妹实在是不知你所说是何物事?” 方坤脸上的横肉一抖:“哼!你当我等不知道么,听说你这里有一块稀世的陨铁,乃打造兵刃的上乘宝物。既然在你这里没有什么用处,我还是拿去好了,也算是物尽其用了。” 尤寒星心想辩称没有此物也是无用,呵呵一笑:“方坤,都说五柳寨的人专门劫富济贫,行的尽是仁义之事,怎么今天,倒打起我这小小的宅院的主意了。” 方坤先是一愣,随即把叉一横:“这位夫人,我见你气质不凡,礼敬你等三分,倘若是再执迷不悟,可休怪我手中的钢叉无情。”说着,钢叉只往院中的一棵鹅蛋粗的树上一撩,那树咔嚓一声断为两节。 秦府众家丁唏嘘了一声,不由地都后退了半步。 尤寒星还是没动,心想着今日的事情怕是很难躲得过去,要说方坤手中的钢叉,恐怕在场的人没有人敌得过。 尤靖仇一直站在妹妹的身后,见家丁一个个胆怯不已,心想此时自己不顶上来,恐怕局面会更加不利,想毕,身子向前一纵,手中苗刀明晃晃的:“你这帮贼人,竟敢在太岁头上动土,也不打听打听,这里是什么地方。” 方坤见了,不怒反笑了:“我说,小子。你是不是说反了,这话,和着该我和你说的。” “你想怎样?”尤靖仇用刀点指。 “既然你们不肯交出来,那我们还是不麻烦了,自己取好了。”说着,看了一眼身后的喽啰。那二十几个人一个个摩拳擦掌,跃跃欲试地要冲过来。 尤靖仇心想着擒贼先擒王,一个箭步,已到方坤近前,举刀便砍。方坤见刀势凌厉,不敢小觑,横叉来挡,只听当的一声,震得尤靖仇虎口发麻,心说这个方坤当真好大的气力,抽刀回撤,改劈为刺,一道寒光直奔方坤胸前。 方坤心中叫了一个好字,钢叉前探,这一招是以命相搏的态势,只因方坤吃定自己的兵刃占着长的优势,尤靖仇万万不会以身犯险,果真如他所料,尤靖仇一见不好,撤刀闪身躲过。 第四章 红缨烁烁萼点光(上) 方坤心中叫了一个好字,钢叉前探,这一招是以命相搏的态势,只因方坤吃定自己的兵刃占着长的优势,尤靖仇万万不会以身犯险,果真如他所料,尤靖仇一见不好,撤刀闪身躲过。 要说这尤靖仇当年也是在战场上摸爬滚打下来的,刀法也算精熟,一时也未落的下风。 方坤心想,如此对战下去,恐怕折了自己的威风,回去也不好交差,正想着,计上心来。两个人斗了三十多个回合,方坤挺叉用力过猛,胸前露了空当。尤靖仇见是个好的机会,刀锋直奔过来,哪想方坤刚才只是一诈,方坤见尤靖仇离得近了,身形一扭,钢叉横扫,叉作棒使,只听啪的一声,正拍在尤靖仇的后背上,尤靖仇站立不稳,摔倒在地,也亏那方坤留有分寸,只求物,不伤命,只用了三成的气力,要不然尤靖仇恐怕这一下得有性命之忧。早有两个喽啰上前把他按倒在地,捆绑起来。 “怎么样,夫人?你们交还是不交?”方坤说话更是盛气凌人了。 尤寒星心中一震,脸上却没有动声色:“今天各位好汉倘若是为别的而来,寒星自是没有二话,只因这物事是先夫遗物,所以不便交出。” “哼!敬酒不吃吃罚酒。”这酒字声音才落,一个喽啰提着明晃晃的钢刀,向尤寒星走过来:“那好!既然你夫君早早死了,你跟了我得了。”那喽啰见尤寒星生的十分惹人怜爱,不禁说起污言秽语来。 “我呸!”只听得一个稚嫩的声音,从人群之中走出一个小女孩,只见那小女孩手擎着一杆红缨枪,眼睛恶狠狠地盯着那个喽啰。 来的不是别人,正是秦玉姝。 那喽啰开始一愣,见来了一个小丫头,哈哈大笑道:“看来你们府上真是没人了,竟让小娃娃上阵来了。” “看你们人却是不少,怎地只知道欺负我们这一对孤儿寡母,传出去也不怕人笑话!” “是你们这府上没有男人敢站出来,怎地又怨我欺负你们!” 秦玉姝应声回头一看,见家丁一个个手中虽拿着家伙,可腿肚子打颤,只往后退,实在是指望不上。 “谁说秦府上下没有男人了?”这一声响彻整个院子,却叫人不得而知是从何方位而来。 那喽啰用手点指众人:“你是谁,是谁,赶紧给爷……” 话音未落,听的一声闷响,那喽啰一捂嘴,见满嘴是血,手拿开时,原来两颗门牙尽落:“是谁,是谁,暗算我——”他说话间,赶紧又是捂嘴,也不知他是因为疼还是,怕又遭报应。 秦玉姝只哈哈地笑:“谁叫你刚才趾高气昂的,现如今不也是满地找牙了!” 那喽啰气急败坏,举刀过来就砍。秦玉姝手腕一翻,拧枪便刺,小姑娘岁数不大,可枪法竟是受过名家的指点,只是终究年岁太小,又未曾见过阵仗,才三五回合便已招架乏力。那喽啰知她气力不足,单刀斜劈,秦玉姝红缨枪拿捏不住,跌落地上,连退几步,实在是凶险。 喽啰拾起红缨枪:“小姑娘,你的枪,还要不要?”言语之间甚是得意。 秦玉姝哼了一声:“我若是要,也要自己去取!” “说的好!”话音未落,灰影一闪,一个少年正站在那喽啰身前,那喽啰惊魂未定,少年探手只在那红缨枪身一拨,喽啰只感觉手心一股巨力旋转,再也拿捏不住,这一下,红缨枪被少年轻轻巧巧地夺了过去。 少年把红缨枪递到秦玉姝身前:“方才的话,说的极好!” “慕云哥哥!是你!你到哪里去了?他们有人说你见家中变故,一个人逃了!我才不信呢。”秦玉姝显是喜极,险些掉落几滴眼泪。 “其实——其实我,刚才只是偷了会儿懒。在墙上躺着睡了一觉。”秦慕云瞧了一眼尤寒星:“只是别扣工钱才好!” 他想着爹娘前些时日去了辽东说是寻亲,只说快则一个月,慢则半个月才回来,自己也算是了无牵挂,他看了一眼被绑的尤靖仇,又看了看那被钢叉打折的树,一皱眉头:“哎,这树是谁打折的?” 方坤被这突如其来的问题问得理不清头绪:“我啊,怎的?老子走遍天下,叉下不知折了多少好汉,打折一棵树算什么?” 秦慕云用手抚了抚树干,似是自言自语:“可惜了,这么好的树。” 方坤被面前这个少年弄得有些糊涂,钢叉一抖:“小子,老子没空和你扯淡,你要是想打,可别怪我以大欺小。你要是不想打,就到一边凉快去,省的无端害了你的性命。” 秦慕云心中想道:“都说五柳寨柳老爷子当年随永乐皇帝扫过北,也算是当今武林的一个人物,怎地会干欺负妇孺的勾当?眼前这人武艺平平,言语如此狂妄,当真不知是何来历。” 他伸出两个手指,晃了晃:“二两银子。” 方坤把手中叉一绰,闷声道:“怎么?” 秦慕云弯腰捡起一个树枝:“不多不少,赔二两银子就可以了。” 那二十几个大汉听了一个个笑得人仰马翻,刚才那个手持钢刀的喽啰把刀向秦慕云一指:“从来都是别人给我们银子,今天倒好,你还想从我们这讨取银子。小子,你该不是得了失心疯了吧?要是有,我们也不和你计较。趁早给你二两银子,拿去瞧病好了!” 秦慕云一本正经地说道:“你们和我计较也没什么啊,只是这钱还是要赔的。” 那些人还要发笑,秦慕云气道:“你们知道一棵树长成这么大,要耗费多少的时日么,再者说,就算是树苗也要银钱的不是?” 那喽啰手气得手有些发抖:“我看你不光失心疯,还掉进钱眼里了。” 秦玉姝小嘴一撅,气道:“你,真不是好人,刚才你先是对我娘出言不逊,现在又说我大哥哥,识相的,赶紧赔礼。” 那喽啰见面前这个小丫头咬着银牙,饶有兴致地说道:“刚才那个是你娘么?这样得了,我正愁没有老婆孩子,你娘跟了我,你叫我爹得了。” 秦玉姝才要拧枪刺过去,忽的想到了什么,心中早有了计较。 只见她左手插着腰,侧着耳朵说道:“叫你什么?” “爹!”那喽啰重复道。 玉姝用胳膊肘碰了碰秦慕云的胳膊。 秦慕云不禁哎了一声,呆呆地看着玉姝:“什么事?” 秦玉姝抿着嘴笑道:“大哥哥,这不么,给你找了个儿子。” “哪儿呢?”秦慕云显得有些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 “这不,那儿呢么。”秦玉姝指了指面前这个喽啰。 那喽啰听了心中有气,心说不想被这师徒俩给戏弄了,才要动手。 只见秦慕云抠了抠耳朵,扑地一笑:“胡说什么,我可还没娶媳妇呢。平白无故多了一个这么大的儿子,还这么的不堪,要是传了出去,谁还愿意嫁给我啊!那可不成,不成!” “你——”那喽啰气得有些怒不可遏。 秦府上下从总管到家丁一个个哈哈大笑,刚才那紧张的气氛暂时得到了缓和。 尤寒星扑哧笑了,看了秦慕云一眼,心中对于秦慕云给自己出了口气满是感激。 “你掉的那两颗牙,还疼么?”秦慕云轻声道:“早知如此,我刚才出手轻点!” “你!”喽啰下意识地捂了捂嘴,瞪大眼珠,显然是十分害怕:“刚才那个人,是你?” “暗算偷袭,算不得英雄好汉!” 第五章 红缨烁烁萼点光(下) 秦慕云也不理会,到的秦玉姝近前:“你想打赢他么?” 秦玉姝点点头。 “我教你一招枪法,保证能打赢他!” 众人听了,皆是不信,心说这小姑娘枪法已然不错,只是年岁太小,十分单薄,仅凭一招枪法,又怎么能取胜,忽然又想起方才的情形,分明没有人瞧得见秦慕云是从何处而至,心中不禁都打着鼓。 秦慕云手中花枪一横,脚步一错,手中枪在半空之中划了一道弧线,如惊鸿落雁,端是玄妙无比:“你可瞧得清楚了?” 众人见了,心说这小子当真是托大,如此精妙的枪法竟然在大庭广众之下教授,也不怕别人偷艺学去。那喽啰心中嘀咕:“这枪法当真不错,只是,哼,我瞧得清楚,那小姑娘施展起来,还谈什么优势可言!” 秦玉姝只拍手叫好,却在秦慕云耳边小声嘀咕:“这一招好是好,只是被那个臭喽啰也看到了。” 秦慕云在她耳边细语几句,复又朗声道:“光看了招式,没有口诀,也是徒劳,你尽管演习几遍,稍后尽可以用枪刺他了!” 秦玉姝练习几次,秦慕云说了声好:“你现在可以教训他了!” 玉姝娇斥一声,只见寒光一点,红缨枪罩住了那喽啰的上半身,使的正是秦慕云方才教的“萼点珠光”,这招枪法是何等的精妙,那喽啰虽说方才有仔细瞧清楚,哪想面前小丫头施展起来,却不知如何抵挡,急忙身形一弯,从地上打了一个滚,算是避了过去。 “咦!”方坤一脸惊异的神色,心说这枪法着实不错,若不是这小丫头初学乍练,这喽啰怕是早就命丧在红缨枪下了。 那喽啰拍了拍身上的尘土,怕其他人笑话,自己圆场道:“小姑娘,你怎么突施暗算,算什么英雄好汉。”他方才说秦慕云的言语,一句不差地还给了秦玉姝。往往对别人求全责备的人,是很少兼顾着自己的境况的。 秦玉姝天真的一笑,露出了那稚嫩的银牙:“我么,只是一个小女孩,当然不是什么英雄好汉。再者说,我也没偷袭你啊,倒是你刚才先过来的。这最多也就是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 尤寒星刚才见玉姝出招,心中一惊,只是见了玉姝只一招便逼退了那个喽啰,也就放了心。秦慕云呢,通过最近这一段时间暗中观察,情知秦玉姝虽然没有和他爹学过秦家枪法,却也受了他舅舅尤靖仇的真传,所以,也没有太多担心,只觉得要小姑娘历练一下也好。 “对了。”秦玉姝似是琢磨什么的神情:“你刚才使的是什么招式躲过我的枪的。让我想想,嗯,是不是传说中的‘就地十八滚’啊。倘若是这样,你还差上十七滚呢。” 人群中又是一阵大笑。 那喽啰没想到小姑娘口才挺好,一句话就令自己颜面扫地,不由的动了杀意。只见他向秦玉姝直奔过来,一刀劈落。 秦玉姝情知不能用枪抵挡,拧身躲过。 秦玉姝只因这一招枪招还未领会,心中想试试这一招有多少奥妙,所以又是这一招萼点珠光,在空中划了一个半圆,直刺过来。这一回,喽啰有了准备,只是,这枪招实在诡异,自己不知怎么破解,只得又打了一个滚,只是这一回实在不知道用什么言语来遮掩这丑态了。 方坤见手下给自己丢了人,情知自己出手,有损自己的名声,抬起脚来,踢了那喽啰一下:“笨蛋,那小娃娃只会这一招,攻她的右路!” 喽啰哪能明白这其中的奥妙,只得硬着头皮冲了过来,单刀直奔小玉姝的右路。秦玉姝毕竟年纪小,这突如其来的变招,一时不知如何应对,一时慌了心神,不由地退了几步,直退到秦慕云身前。 那喽啰见占了上风,哈哈笑道:“怎么样?小姑娘,现在认输还来得及。”他倒没感觉自己是以大欺小,反而为自己高超的武艺感觉到无比的骄傲。 秦慕云叹了一口气:“玉姝,你刚才为什么非要对他留情呢?” 秦玉姝抬头望着秦慕云,不知是从何说起。 “你最初那一招萼点珠光使的是不错,只是临阵对敌,最重要的是要懂得权变,他刚才那一刀砍过来,你还用这一招对他,就可以了。” 秦玉姝还未听明白其中的意思。 “好了,你把萼点珠光反过来使,不就结了。” 喽啰见师徒俩耳语了几句,不耐烦了:“还打不打?” 秦玉姝哼了一声:“当然打!”又回到场中央。 喽啰不敢托大,挥刀又砍了过来。 这一回,秦玉姝枪尖点出,在空中划了一个反向的半圆,枪影扫向喽啰下半身。喽啰收势不住,那花枪正点在大腿上。只听扑的一声,枪尖扎进去有一寸多深。 那喽啰哎呦一声,撒了刀,倒在地上。 秦玉姝用枪尖抵住了他的喉咙:“和我娘、我大哥哥道歉,不然,要你的小命。” 那喽啰忍住疼痛,一个劲地跪地求饶。 方坤见那喽啰折了自己的威风,擎着钢叉就已经将那喽啰胸口刺穿。 正在此时,听得有人呼喊:“才这几个人,就解决不了,办事如何叫主上放心。” 院中已然多了两个中年汉子,一个手拿着拐杖,看样子腿脚有些不好,一个手中拿把折扇,一副读书人的打扮。 方坤见状,不由唯唯诺诺:“属下有罪!” 那手持拐杖的汉子拐杖铛地一声在地上一杵:“全部杀死,一个不留!” 只见屋顶,墙上立时多了三十多个弓弩手,一时乱箭齐射,立时有十几个人中了箭,惨叫声一片。秦慕云拾起一条杆棒,护在秦玉姝身前,边拨打雕翎,边说:“夫人,玉姝快跟我走!” 尤寒星见形势不妙,忙说:“你一个人,怎么能带走我们母女两个,你只管带玉姝先走,不用管我!” 那读书人打扮的在那人身边轻声耳语几句,那拐杖汉子瞧了一眼尤寒星,微微点了点头:“停止放箭!那个妇人要留活口!” 早有几个汉子手中长刀向秦慕云砍来,慕云还是头一次遇见如此的凶险,只左右劈打,虽说棍法有些凌乱,却正巧都扫在那几个汉子的手腕之上,那几个汉子吃不住痛,手中长刀纷纷落地。 第六章 杀出重围 “废物!”使拐杖的大汉一个纵身跳在秦慕云近前,拐杖自上而下劈了下来,秦慕云闪身躲避,杆棒上撩,但听咯地一声,棒子折为两半,秦慕云只觉虎口疼痛,心说这大汉好大的气力。那大汉不等招式用老,反手一击,拐杖头向下,底朝上,对着秦慕云腰间扫来。高手变招自是行云流水,秦慕云手中杆棒一抽,身形拧转,瞅正了那拐杖的去向,右手向前用力一推,那杆棒在左手间穿行而过,向那拐杖杖身点去,但听“铮”的一声响,见那拐杖在半空之中晃了几下,大汉急急退了两步,方才站稳。 大汉拐杖拄着地,身子腾空,双手擎着拐杖,纵起五尺有余,那拐杖自上而下,狠狠砸来。这一拐杖带着风声,林文挥只觉拐杖未到,罡风已至,这一拐杖自上而下,打击范围极广,方才自己那一招也是巧胜,哪想到对方这一招更加狠辣,这一下若横棒招架,恐怕自己立时被砸成肉饼。他忙扔了杆棒,斜步闪身,欺身到了那大汉近前,随即脚下滑了几步,那大汉这一招叫“力压千军”,不管向哪里躲避,都逃不过这杖下,唯有欺身至施展者近前,借机躲避,可当真打斗起来,谁会冒着个风险到的近前,再者武艺不精的不等到达近前,早就被拐杖杖毙了。大汉这一杖走了空,正打在石板地面之上,但听一声巨响,石板早已碎裂,碎石子一时在院中乱飞。 秦慕云惊得一身冷汗,却不忘激怒那个大汉,吐了吐舌头:“没打着,没打着!” 那书生模样的汉子有些阴阳怪气道:“老李啊,没想到你竟然对付不了一个小娃娃,这真叫我刮目相看了!” 老李哼了一声:“老刘,你少在这里胡说八道,我刚才也是一时心软,不然的话,这个小孩早就死在了我的杖下!” 在一旁,几个大汉要去抓尤寒星和秦玉姝,玉姝手中红缨枪只乱拨打,不想被人夺了过去,眼见母女二人凶险万分。秦慕云眼前尚有大敌,只斜眼观瞧,情急之下左手手掌回钩击出一掌,正扫在一个大汉的背上,那大汉身子被撞飞三尺有余。尤寒星见秦慕云手中兵刃已失,忙喊着:“不用管我,兄弟赶紧带玉姝走!” 秦慕云想着这使拐杖的大汉不好对付,眼前那书生武功看来不在这个老李之下,若不赶快逃走恐怕再想走就难了。 他眼珠儿一转,计上心来:“我说那个老李,你只管砸我便是,我不躲了!反正我手中没有兵器,打不过你!” 老李哼了一声:“这样赢你,不算本事,你只管再取兵器,咱们再来打过!” 秦慕云偏偏不动:“你砸就是了,如果我真的拿来兵器再来打过,我怕你会后悔!” 老李哈哈笑道:“笑话!难道我还怕了你不成!你只管去取兵器,休要啰嗦!” 秦慕云晃晃悠悠,不急不忙走进了大厅,见一侧立着玉姝父亲的兵器,一杆长枪,这枪枪杆长九尺,其中枪头长一尺三寸,其锋三寸,精钢混金打造,当真是锐利无比。 秦慕云取了枪,急急出了厅堂,见有两个大汉已经将尤寒星母女制住,忙纵身向前,只见一道闪光,那两个大汉喉咙上赫然多了一个窟窿,登时鲜血喷洒出来,随即当当两声,两人倒在地上。 秦慕云护在二人身前:“夫人,快跟我走!” 又有四个大汉纵身向前,秦慕云手中长枪一晃,那长枪在半空中划了一道极美的弧线,正是刚才他教玉姝的“萼点珠光”,但听噗噗噗噗四声,那四人大腿中枪,纷纷倒地。 余下众人瞧得呆了,一时不敢上前。 秦慕云护着母女二人缓缓向门口移动,老李又使了一招“力压千军”,他知道秦慕云这下怕伤到那对母子,不会闪避,想着自己力气大,定能取胜。 秦慕云长枪刺出,在半空之中划了一个圈,老李只感觉那杖头似是被什么黏住,劲力施展不开,却又感觉一股绵力袭来,拐杖竟被这股劲力所引,向外偏去。 秦慕云向前刺倒了两个大汉:“夫人,玉姝,跟在我身后快走!” 眼见三人就要冲杀到大门前。 老李大喝一声:“老刘,还不动手,你我回去怎么交差!” “呦!你不说这茬,我倒给忘了!”老刘一挥手中扇子,朝尤寒星身后而去,秦慕云听他脚下极轻,速度奇快,身子一矮,长枪回转,枪尖斜上朝老刘刺去,这一下只在退敌,不在伤敌,老刘哎呦一声,慌忙避了过去:“哎呦,好俊的枪法!” 老李抢身赶到,挥杖打来,秦慕云急切之中变招,枪杆正磕在杖头之上,当地一声,秦慕云手中枪一晃,他见门外有十余个大汉骑着马,并不想与这两个人缠斗,挺身一枪,将一个大汉刺下,一个纵身,越了上去,身子一矮,左手将秦玉姝提在身后,待要拉尤寒星上马之时,只听弦声响动,一支弩箭应声而至,秦慕云手忙一缩,这转瞬的功夫,尤寒星已被擒下。此时敌人越来越多,倘若再去救尤寒星,恐已不及。 秦慕云一带马的缰绳,那马向前一跃,正跃在那弩弓手近前,那弓手才要再上弩箭,却见寒光一道,前胸已然被刺透,手中弓弩登时落地。 秦慕云左右冲杀,心中想着大道必然都是敌人,自己常在村北口玩的时候有一条小路,许多本地人都不知道,他催马向前,又连刺翻了十几个人,总算是突出了重围。 第七章 陌路繁花,折枝空与醉(上) 这马奔出二十余里地,这才停下休息了片刻,此时天色已黑,前面有一家酒店,林文挥拴好马,同玉姝进了店,这店客人不多,秦慕云只要了一斤酒,两斤牛肉,一个小菜。 正吃着,听着马蹄声响,门外进来一个少女,不是别人,正是那日的绿衫少女,她坐在了和秦慕云斜对面的位子:“小二,来一碗面,一份小菜。对了,秦家庄怎么走?” 秦慕云心中寻思:“难道她是来找我算账的?可别被她瞧见了才好!” 门外脚步声响,进来十几个大汉,为首的正是号称五柳寨的方坤,十几个人两桌坐了,十几个人你一言我一语只说傍晚在秦家庄的事情。 “那个小子让我们几个出了这么多的丑,定要将他擒住!”方坤嗓门又是出奇的大,整个酒店里都能听得清楚。 “你说得那个小子,长得是不是很讨厌?说话也很讨厌的那个秦家庄的秦慕云?”绿衫少女走了过来,突然发问。 方坤见说话的是一个俊俏的少女,便说:“姑娘说的没错,那个小狗崽子——” 话音未落,但听啪地一声,少女一巴掌掴在了方坤的脸上。 这一巴掌十分清脆,方坤只感觉有些天旋地转:“你干嘛打我?你刚才,你刚才不也骂他着么,为什么我骂他,你还打我?” “我骂他可以,你骂他,就是不行!”绿衫少女抬手又是一巴掌打过来,这一次方坤有了准备,抬手拦住,哪知那少女巴掌一翻,竟然绕了过去,这一巴掌又结结实实打在方坤的脸上。 这一巴掌打完,少女若无其事地转身欲走,早有一个大汉一腿横扫,踢少女的腰身,少女身形未动,右脚一抬,正踢在那人膝盖之上,那人膝盖骨登时碎裂,坐在地上痛不欲生。 方坤一声令下:“给我打!” 一时间十几个大汉将那少女团团围住,绿衫少女一抬脚,便踢翻了最前面的两个:“武功这么差,还来丢人现眼!” 这酒店里一时坛坛罐罐、碗筷、桌椅一片狼藉,秦慕云怕被人瞧出来,却又不想错过这热闹,趁机抹了一些土在脸上,上前劝解道:“别打了,别打了,再打这酒铺可就被拆了!” 他虽说是劝架,肩膀先撞倒了两个大汉随即点了两个大汉的穴道,方坤这群人武功实在是不济,虽然人多,没有占到丝毫的便宜,待秦慕云又掺和进来,更是抵挡不住,一个一个十分狼狈。绿衫少女还要再打,秦慕云一把抓着她的手腕:“媳妇儿,别打了,别打了,再打打坏这么多东西,咱们可赔不起。” 绿衫少女手一挣,竟没有挣开:“谁是你媳妇儿,臭不要脸!” 秦慕云只管喊着:“我媳妇说了,饶你们不死,还不快滚!” 方坤等人连滚带爬出了酒店,还没走几步,十几个人又跑了回来。 秦慕云抬脚踹了方坤一脚:“我媳妇的话都不听了,看来你是不想活了!” “小爷饶命,小爷饶命,不是我们不想滚,是因为,外面来了一群更狠的人!”方坤一脸的恐惧,秦慕云见他刚才被一通臭打还不止于此,可想外面有极狠的角色。 但见店外尽是火把,亮如白昼,店门外站着一个蒙着纱巾的女子。 那蒙面女子身姿绰约,上身披着鹅黄色短衫,下身一袭凤尾裙,青丝垂肩,显然是闺女的装束,只是被面纱遮着脸,看不清生的是如何面貌。 蒙面女子嗔怒道:“怎么,事到如今你还想逃么?” 方坤爬着出了店外:“女英雄饶命,我们再也不敢了!” “你用的是谁的名号?怎地不认识我么?”女子取出一支杏黄色令旗,朗声道:“这杏黄令旗,你们不识么?” 在场的那十几个黑衣大汉闻听,一个个战战兢兢,竟不敢直视,方坤似乎很怕眼前这个女子:“你怎么会有杏黄令旗?” 一时间鸦雀无声。这些人脸色骤变,全没方才不可一世的模样,有的十分恐惧,有的惊慌失措,秦慕云心中好奇:“为什么他们一见这个姑娘,便如此惶恐?难道这杏黄旗还有甚不为人知的来历?” 有一名汉子撇了刀向外便跑,才开了门,走出两步,旋即又缓缓回撤三步:“老大,外面的兄弟,都,都不见了!”话音才落,那人身子一软,栽倒在地上。 有人离得近,细细观瞧:“他死了!他死了!” 在场众人皆是心惊,方才明明没有听到什么动静,可短短时间这三百余人便不知去向,当真是令人惊惧万分。 秦玉姝尚不知这又是什么变故,手中红缨枪一提,但凡有什么不利,便可出手。 蒙面女子偏又不理会方坤他们,反倒看了看秦玉姝,笑道:“虽说只是一个起手式,小姑娘枪法不错,不知是谁教你的?” 玉姝不知她的底细,怕她会秦慕云不利,没理会她这一茬。 蒙面女子四下打量,目光最终落在秦慕云身上,复又温柔地对秦玉姝说道:“小妹妹,如果我没有猜错,该是他教你的。” 秦玉姝想她定是才来,没有看到慕云哥哥教我枪法的情形,摇摇头:“才不是呢,看你来头不小,问我这枪法作甚?” “如果我没有猜错,这该是梅花枪法的起手式,是也不是?”女子见秦玉姝不理她,又见方坤等人垂手立着,说了声:“把这群人帮了吧!”这一声十分温柔,却有不可抗拒的力量,早有几十个人上前将方坤等人都绑了。 “这回你该告诉我了吧?”女子面带微笑,等着玉姝回答。 秦玉姝嘻嘻一笑:“其实我这一招是从街上卖艺的那里看来的,那还是在宣府的时候事情呢,你要不要到那里去看看!” 女子格格一笑:“那儿太远了,我可懒着去。”她复又瞧了一眼秦慕云:“不过爹爹曾经和我说过,见到会梅花枪法的人——” 秦慕云接道:“怎么样?” 女子脸一沉:“就要杀死!” 方坤赶紧道:“就是他,就是这个小子,他便会!还有,还有那个穿着绿衫的姑娘,是她媳妇。” 啪的一声清脆,女子身子一晃,又回到原位,只见方坤脸上一道手掌印,这一下,行动如电,不容的方坤有任何反应,当真是好身法:“这里没你说话的份儿,你们的帐一会儿再算!” 那绿衫少女冷哼一声:“谁是他媳妇,你休要在这里胡扯!” 秦慕云只是呵呵笑道:“是啊,是啊,这位姑娘,你看这个叫方坤的人,说话有些语无伦次。这不,一会儿说姑娘,一会儿说是媳妇儿,给我都找糊涂了。这个人啊,可真不是我媳妇儿,我娘说了,不让我找一个母老虎当媳妇!” 那绿衫少女气道:“你胡说八道!你说谁是母老虎呐!” 第八章 陌路繁花,折枝空与醉(下) “你看,你看,还没咋地,就吹胡子瞪眼的,我说的没错吧?”秦慕云向前几步,蹲下身子,瞧了瞧方才暴毙的汉子:“能以无声掌伤人,掌击处又毫无声响,中掌者虽心脉尽断,却尚能走三步而亡,端的是好掌法!” 在场众人这才明白方才那人是如何身亡,后脊梁不由涌上一股凉气,心想着此时虽见不到多大的阵仗,却已感觉一阵阵隐隐的杀气。 “好你个小毛孩子,你这是夸我呢,还是损我呢?” “大哥哥,小心你身前多了一个,多了一个胡子,一面白,一面黑的……”秦玉姝一时惊慌失措,说起话来竟有些语无伦次。 秦慕云匆匆起身,却见对面一个苍须道士,胡须一半黑一半白,难怪秦玉姝会如是说。 那道士手臂一探,一巴掌已然按在了他肩膀之上,这一下,他只用了三成的内力,心想着寨主要取性命的人,想不是寻常人物。他这一按之下,本想要秦慕云瘫软在地,煞煞他的锐气,哪想手掌才与他肩膀相触,立觉一股浑厚内力源源不断而至,护住自身,他的手掌被这股内力弹起,道:“内力不错!接我一掌,如何?” 道士手掌一立,缓缓斜推,秦慕云只觉微风徐徐而至,轻飘飘的,又不是寻常的风,这风吹的头皮阵阵不适,秦慕云心说不好,他左脚退了一步,右脚斜踏,左掌右转,右掌左转,各划了半圈,横推出去,但听的哧啦啦声响,两人同时退了两步,方始站稳。 秦玉姝何时见过秦慕云如临大敌的场面:“大哥哥——” 秦慕云初逢强敌,只觉手臂酥麻,胸中闭塞,忙提了一口真气,精神方复,方始言语:“放心好了,我没事!” 那道士十分惊诧,方才那一招他使的是自己成名绝技绵掌之中的“绵里藏针”,这一招柔中带刚,刚中有柔,自认为刚柔能合二为一,哪知秦慕云一接之下,顷刻便已复原,当下哈哈笑道:“好掌力!小兄弟如此年纪,就有如此修为,实属难得!” 方坤等人惊道:“你是五柳寨八大金刚之一的太乙金刚——玄虚道长?” 蒙面女子道:“道长何必太过自谦!” 玄虚一捋胡须,笑道:“难怪寨主曾和贫道说过,我这掌法太过追求刚柔并济,阴阳合一,须知临敌之际,生死之间,哪容得有一丝的拘泥!” 秦慕云见抬首之间,院墙、屋顶之上尽是手持弩箭的大汉,心说今日之势,当真不知该如何是好。 蒙面女子对秦慕云冷冷说道:“若说这梅花枪法,本算不得什么上乘,若经过活学活用,取百家之长,才是正道。可惜,自今日起,这枪法怕是要失传了!” 秦慕云哈哈一笑:“我身边这个小姑娘她也只是在我练武的时候偷学了一招枪法,算不得会。这梅花枪法也只我一个人会了,只是姑娘说的最上乘的枪法,我倒是想见识见识!” 方坤想着溜须拍马也许能活命,马上接过话来:“臭小子,你最和和我们家大小姐说话客气些,要不然我手中叉可不饶你!” 玄虚立时又给了他一个巴掌:“谁是你家大小姐!” 那女子全没生气,呵呵一笑:“这还用说,最上乘的枪法当然是杨家枪法!”众人听了尽皆附和,须知这杨家枪法又叫梨花枪法,当年宗师杨妙真凭此枪法可算是天下没有敌手了。 秦慕云本来对杨妙真是极其推崇的,只是偏偏有些不服气,便有些针尖对麦芒似地:“梅花、梨花都是花,凭什么说你的枪法要比我的高明。要知道,梅花可比梨花好看多了!” 蒙面女子扑哧笑了:“哦。倘若江湖上有一套牡丹枪法,按照你的推理,是不是自然枪法也算是第一了。” “咦?”秦慕云不忘打趣道:“牡丹枪法,怎么没有听过。怎么?你还会此枪法么?” “我会啊!”蒙面女子笑道:“那这回你该心服口服了吧?” 秦玉姝在一边听着,早就按捺不住:“大哥哥,你别理她,她是在骗你呢。” 秦慕云当然知道,只是不想辜负了玉姝的好意:“何以见得?” “我在京城的时候和小伙伴们一起玩,也是这样骗他们的。” 蒙面女子也不争辩,从地上取了一个树枝,自空中斜劈了一下:“怎么样,你那招精妙的枪法是不是破了?”她故意把这个精妙两个字提高了嗓门。 秦慕云心道:“是啊,我这招萼点珠光不论是正过来使,还是反过来用,她这一招就给化解了。”今日之事,尚不知该如何收拾,我自己当然在这里是来去自如,眼前玉姝还有那个绿衫少女,怕受到牵连——他先是有些失落,但只片刻,随即又觉得有趣,难得遇到一个枪术高手,想着想着,心中有了计较,嘴上不服软:“你这招,不错,只是我赢了你,如何,你输了,又该如何?” 蒙面女子不屑道:“怎么,你就一定能赢么?是不是不想死,想求饶了?” 秦慕云呵呵一笑:“想这世上没人想死,不过为了活,而求饶,我想也该有人拒绝的。我如果赢了,你便不为难这个小姑娘,还有我那个媳妇儿!我那儿媳妇还没过门,应该不算是家属吧,我要是活不成了,我写一封休书让她改嫁就是了。” “废话少说,先赢了我再说!” 秦慕云心中难免也争强好胜,也捡起一个树枝,先是把树枝一横,随即枝头向上轻挑,正是梅花枪法中的“枝横玉瘦”,不服气道:“我用这招回你,看你怎样?” 蒙面女子树枝直走下盘,向两侧疾点两下,笑呵呵地说道:“也不外如是,看你怎么拆解。” 秦慕云不假思索,树枝在空中舞动,这招“玉笛三弄”,幻化成三道攻势,其中两道化解女子左右的攻势,最后一道,却直奔女子前胸:“也不过如此。” 起先的时候,两个人还能故作镇静,看了对方的招式,以轻松的姿态予以化解,回击,以期望验证自己的枪法更为高明。只是两个人这番文斗,比划了十几招过后,但见两个人深知对方枪术不在自己之下,哪敢轻敌,怠慢,各自都提了十二分的精神,额头都出了许多的汗,兀自都秉着呼吸,只要对方一出招,立马以最快的速度给予回应。 此时双方的人都不敢出一丝的声音,唯恐打破这难煞的宁静,破坏了这平衡的局势,令己方的人落败。 那女子自负习得最精妙的枪法,只是这狂言一出,万一有个闪失,恐怕就不知道怎么收拾了,更是收敛了一开始的笑容,透过眼睛可以看出一脸的凝重。 两个人比划了七十二招,竟没有分出胜负。 第九章 黄豆,绿豆(上) 正这时,一个背背宝剑的婢女,急匆匆到了蒙面女子身后,道:“小姐,刚才老爷来了飞鸽传书,催促咱们回去呢。” 蒙面女子气、急的跺脚道:“怎么早不来,晚不来,偏要等到我该赢了的时候来,坏了我的好事。”说着看了秦慕云一眼:“臭小子,今天就算是——”她本想说没分出胜负几个字。 却见秦慕云呵呵笑道:“我输了。” 这几个字话音才落,众人都是一惊,因为秦慕云自始至终并没有露出一丝的败势。更为惊讶的是那蒙面女子,愣了半天,只说了“怎么?”两个字。 “我的梅花枪法总共七十二招,实在是想不到破解你枪法的招数,倘若是再比下去,岂不是输了。” “认输就好。”蒙面女子松了一口气,不由的心中生了敬佩之意:“想不到你这个人还算是个难得有心的君子,我开始却是小瞧他了。”想着,她向前两步,轻声道:“既然你输了,不怕我杀了你么?” “怕!”他的回答直截了当:“但是怕,是没有用的!” 她一双凤眼瞧着他,好一会儿功夫方说:“好了,玄虚道长,咱们撤!” 蒙面女子对着方才那个婢女耳语了几句,那婢女取了五十两银子,给秦慕云拿了过去:“这是我家小姐赔给店家的。想也该够买套桌椅的了。” 秦慕云没有接,看了一眼那蒙面女子。 蒙面女子笑道:“怎么,你当我是不讲道理的人么?虽然这店不是我们拆的,不过我可不想说今日是因为五柳寨打架,毁了人的生意。对了,你叫什么名字?” 秦玉姝接道:“我大哥哥就是鼎鼎大名的——秦慕云!” 那蒙面女子连同玄虚道长等人押着方坤一干人众走了。 那婢女嘻嘻笑道:“我才按小姐说的,说老爷飞鸽传书的事情,怎地那小子自己认输了,看来小姐的枪法当真是天下无敌呢!” 玄虚道长亦道:“不过好生奇怪,秦慕云枪法丝毫不乱,未落下风,怎地轻易认输?” 蒙面女子格格娇笑:“这有什么稀奇的,赢了便是赢了,输了便是输了!只不过,赢得未必是赢,输的也未必是输!” 那婢女不解道:“小姐说的,我不明白!” 蒙面女子话锋一转:“今日,见过会梅花枪法的人这件事情——” 玄虚道长笑道:“这世上有会梅花枪法的人么?” 蒙面女子快马加鞭,绝尘向前。 婢女喃喃自语:“道长,咱们方才不是才——” “不可说,不可说!”玄虚哈哈笑道。 “道长,你啥时候信佛了!” 秦慕云见五柳寨的人马撤了,长出了一口气,拍拍胸口:“吓死我了,总算是死里逃生了。” 一旁那个绿衫少女一声冷笑:“呦,刚才还是一个大英雄,不怕死的样子,怎么现在这么怕死了。秦慕云,秦大侠!” 秦慕云嘿嘿一笑:“能活着的话为什么还要死?再者说,我还有许多事情要做。” “满嘴都是油嘴滑舌!” 秦慕云摸了摸口袋,果然是空空如也:“媳妇儿,你哪儿有银子么?我这出来的匆忙,私房钱都忘了带了。” 绿衫少女一个巴掌打在秦慕云脸上:“谁是你的媳妇儿?” 秦慕云哇地一声哭了:“你打我,我媳妇儿打我!” 绿衫少女见秦慕云哭了,心中慌了,气的转身便走。 此时随时黑夜,可路上依稀还有零星的行人,秦慕云只拉着玉姝跟在绿衫少女的身后,绿衫少女也不理他,三个人一前一后足足走了五六里路程,眼见路边有四个绿衫女子在路边等候,那四个女子见了少女,忙迎了上去:“属下恭迎堂主!” 那四个女子引着众人向前走了不远,便是一所庄院,见这庄院方圆也有百十步,几个人近了院子,秦慕云见院子中种着十几株竹子,青石铺路也算是雅致。 “堂主,这二位如何安置?”其中一名女子问道。 “给那个小姑娘安排一个房间,至于那个爱哭鬼,就让他睡柴房好了。” 翌日天明,秦慕云早早起了床,清扫了庭院,便开始练起武功来。他手中擎着那杆长枪,见枪身上镌着几个字“冷月寒星”,他又掂了掂,还算顺手,先是把枪一横,随手一拨,看似随意,却又显得潇洒之至,随即连舞了几个枪花,但见寒星点点,银光烁烁,令人目不暇接,枪走处如游龙,枪停时,似静看乾坤,当真是“若问枪法最精处,静如处子动如龙,疾如风,若惊鸿,不娇不燥,大巧不工!” 正练着,早有人喝彩道:“好枪法!”秦慕云收了枪,见正是昨夜那几个绿衫女子。 “好什么好!我看这枪耍的绵软无力,浑不像一个男人!”是那绿衫少女,见她正拉着秦玉姝的手缓缓走了过来。 “昨夜来的匆忙,还不道声谢,慕云在此谢过姑娘收留。”秦慕云一抱拳,向那少女深施了一礼。 “谢就不必了,也不是让你白吃白喝,这打扫、担水、劈柴、做饭的活都交给你了。” 秦玉姝忽地跪倒在地:“玉姝在此谢谢慕云哥哥救命之恩,谢谢姐姐收留。我想拜二位为师,学习武艺,为我家人报仇!” 秦慕云扶着秦玉姝站起:“快起来吧,我可以教你武功,却做不得你的师父,你如果想拜师的话,还是拜这个姑娘就好了!” 秦玉姝复又朝着绿衫少女跪下:“请收下我吧!” 绿衫少女叹道:“若说你也算是将门之后,资质也是不错,罢了,我便收下你这个徒弟。” “黄豆、绿豆。绿豆,黄豆——”秦玉姝一边数着,一边把黄豆和绿豆放在了单独准备的盆子里。 “大哥哥,我数完了。”秦玉姝兴奋地对秦慕云说道。 “那好!我看看。”秦慕云来到了盆子旁,蹲下了身子:“嗯,不错!”说着,把黄豆和绿豆又重新给倒在了盆子中。 秦玉姝不明白其中的意思,仰头望着慕云。 “继续择吧!” 秦玉姝失望地拿着几个盆子,又开始郁闷地数了起来。 第十章 黄豆、绿豆(下) 秦慕云坐在竹椅上,看着小玉姝数着黄豆、绿豆:“怎么样?玉姝,还想数么?” 秦玉姝扭过头:“师父,我不想数了!” “那你可以不数了。”秦慕云笑道。 “不行!”秦玉姝噘着小嘴:“我偏不!” “既然你不喜欢数,还在那里干什么,你可以去玩了。” 秦玉姝继续数着豆子:“我娘说,我虽然是一个女孩儿,可一定要比男孩子还要努力。” “那你不觉得这些和习武没有什么关系么?” “这些,我也不知道啊,所以才要和大哥哥和师父学的,学了之后我就知道了。” 秦慕云站起身来:“既然这样,你在这里继续择吧。”说毕,背着手在院子中来回的溜达。 就这样又过了十数日,秦慕云回到练武的院子,见秦玉姝背着小手笑呵呵地看着自己:“大哥哥,我现在数这些可快了。” 秦慕云听出了玉姝的言外之意:“嗯,我都知道了。那从今天起——” 秦玉姝满怀期待地看着。 “从今天起,你一个手数黄豆,一个手数绿豆,两下不能相掺。还有,要以相同的速度进行。” 秦玉姝失望地哎了一声,便又开始她的“豆子游戏”了。 秦慕云见秦玉姝对于自己没有丝毫的抱怨、质疑,心中一暖:“玉姝,之前你学过枪法么?” “我爹本来想要教我的,可是他总是在外面,不回家,说好了的事情就是不算。”秦玉姝脸上现着失落的表情:“他们都说我爹死了。我不信,找到娘去问,娘说,‘爹只是不会回来了,也不能再亲手传授我武功了’。” 秦慕云看着这个伤心的孩子,心中想着她的不幸际遇,不禁也为之伤感起来。 “所以啊,有大哥哥你教我的话,就好了。只是这段时间你只是让我数豆子,数的我眼都花了。”秦玉姝的失望之情溢于言表。 秦慕云好奇地问道:“那我要是还让你数豆子的话,你还数么?” 秦玉姝扭过头去:“当然要数的,娘常和我说要学好本领就一定要吃许多的苦的,我虽然有些累,可这些还不算什么苦。” 秦慕云心想和玉姝也只是差个五六岁岁,没想到玉姝却对自己这个大哥哥这么尊敬,边说道:“好了,今天可以先不择豆子了。” “那做什么?” “教你枪法。” 秦玉姝乐得一蹦,拍手道:“好啊!好啊!” “不过,虽然不择豆子了,可每天早晨起来,还要择一次。” “大哥哥,那是做什么用的?我还没想明白。” 秦慕云想了想措辞:“其实叫你择豆子,一者,是想看看你的耐力和决心;二者,择豆子,可以锻炼你的眼力;三者,可以锻炼你的双手的协调性。” “所以,你这段时间才没有说是么?”冷冷地,翠竹站在了两个人身后。是的,那个绿衫少女名叫翠竹。 秦慕云呵呵笑道:“知我者,媳妇儿也。如果我说了的话,还怎么看玉姝的耐力和决心。现在看来,玉姝真的是一个难得的好弟子。我七岁开始习武,那个时候,我可没有玉姝这么有耐心,可都是被赶鸭子上架——逼出来的!所以,我看,玉姝今后的武学造诣要比我好上许多。” 翠竹背过手去:“那是自然!” 秦慕云见玉姝一脸的兴致,心中甚是高兴。 “我有两套枪法,一者为七巧落英枪;二者为梅花枪法,不知道你想学那种?”秦慕云亮出了自己的看家本领。 秦玉姝想了想:“哪个招数更多些呢?” “七巧落英枪,只有七招;梅花枪法,有七十二招。” “那,我还是学梅花枪法吧,毕竟多些。” 秦慕云点点头:“我先说出口诀,你记下来,也好自己慢慢地领悟。” 没等慕云说话,翠竹唯恐不便,自去了。 秦慕云擎的一把长枪,缓缓而舞道:“梅花无影妙在心,乾坤扭转化无形。身若惊鸿变不惊,枪似追魂凌雪影。对阵静看风云变,一招拨的日月明……” 舞毕,秦慕云看着玉姝:“你记下来多少了。” 秦玉姝迟疑了片刻:“只记下了不到一半,可是其中的意思我不是很懂。” “不懂不要紧,现在最重要的是记下口诀,也好自己慢慢地领悟其中的奥妙。玉姝,你要记住的是,习武最终的是在悟字,勤学苦练固然是重要,只是平时一定要多想,这样,才能技艺才能不断地去精进。 “嗯,知道了。”秦玉姝默默地记着刚才慕云所说的口诀,一边记着,一边为自己终于等到这一天而无限的欢喜。 第十一章 权倾朝野 大明京师奉天殿上,龙椅上坐着一个十七八岁的少年,只见他面容俊秀,看着满朝位列两班的文武,有些心不在焉,手中拿着颗棋子,摆弄来摆弄去的。 只见兵部尚书徐希上前奏道:“皇上,大同都指挥使石亨在红城、延安、金山等地,多次击败瓦刺军,迫得瓦剌首领也先遣使求和。” 朱祁镇一拍龙椅:“好!打得好!朕早就说过这石亨,定能做出些名堂来。即刻颁旨,擢升其为都督佥事,属下众将士由你兵部酌情封赏。” 礼部尚书胡濙进言道:“陛下,不知,瓦剌来使该当如何处置?” 朱祁镇吹了一下手中的扳指:“我堂堂中华,实乃礼仪之邦,定要给那些小邦小国做出个榜样,也好让他们心服口服。既然是求和,也要体现我****上国的气度。传旨,来使以下,尽皆有赏。” 胡濙略一皱眉:“陛下,可这次,与以往各邦国也有不同。这回来使足有千余之众啊。” 胡濙话音才落,朝堂上一些大臣议论纷纷,无不对于瓦剌使团的庞大数量所震惊。 小皇帝面不更色,把手中的棋子一举,笑道:“胡大人,多虑了。依朕看,他们倒可成为朕手中的一颗棋子。” 大臣们面面相觑,不解其中何意,也不敢妄自进言,唯恐妄自猜度皇上的心意,惹来横祸。 站在朱祁镇身后的是一个面皮白净,看似斯文的中年男子,正是司礼监太监王振,只见他咳嗽了一声:“怎么,陛下的意思,你们还不明白么。你们当皇上不知情,这大明江山之广阔,自在陛下的运筹帷幄之中。就因为此次来使众多,才显得瓦剌对我****的重视,也好让他们在我大明开开眼界,赏赐些东西,看着是些小恩小惠,可那千余人回到草原,必定会对我大明感恩戴德,并和草原上的族人说我大明宽厚,以德报怨,今后,那些人岂能还会再犯。”说毕,扭头对朱祁镇道:“陛下,老臣说的可是陛下的心意。” 朱祁镇点点头:“正是此理,还是你最了解朕的心思。胡濙,这件事就由你去办理就好了。” 且说下了朝,锦衣卫指挥使马顺,点名叫住了十几个大臣,引着来到了东阁。只见王振换了一身便服,在案子上挥笔写着字。 那十几个大臣赶忙跪拜。却见有一人直挺挺地站着,正是御史李铎。 马顺见了,踹了李铎一脚:“怎么,见着总管大人竟然不跪。” 李铎身子一颤,仍是未动,正色道:“我李铎上跪天子下跪父母,什么时候又轮到了这个总管大人。” 只见那十几个大臣各各侧身看了李铎一眼,都为他捏了一把汗。 马顺大怒,拔出手中明晃晃的腰刀,架在了李铎的脖子上。 李铎眼没眨一下,梗梗着脖子,毫不示弱。 王振缓缓走了过来,把马顺的刀一拨:“还不把刀给收了!” 李铎哼了一声,扭过头去。 “哎呦,我说李大人,今天怎么这么大的火气,来啊,上碗茶,给李大人败败火。”王振说话的时候,在场的人们只觉得阵阵阴风,令人不寒而栗。 李铎怒目而视道:“你这个阉人,作恶多端,去年才害死了秦定邦将军,前几个月,宣府参将赵光北只是上疏细查此事,不想又被你革了职,罢了官,难道你想只手遮天么!我就是要上疏弹劾你,为这天下主持一个公道。” 王振听了也不生气,略带伤感地说道:“呦!这天下,什么时候轮到你来主持公道了。难怪皇上没有理会你们这群逆党。秦定邦将军莫名地死了,我也很痛心,毕竟他是皇上的心腹爱将。本来有人诬告说他结党营私,我还不信。我还和皇上他老人家说过秦将军为国殉职,实应该大大嘉奖!可就在半年前,这秦定邦的老乡赵光北又勾结了一帮死党联名上疏说是再详细调查,矛头直指老夫。这本来也是无碍,只是他们针对老夫是假,觊觎皇上的江山才是真。我这才豁然开朗。看来我啊,把人们想的都太好了。你作为一个朝廷御史,怎么反倒是非不清了,和他们混在一起。” 李铎吐了口吐沫:“我呸!你个阉狗。你这是司马昭之心路人皆知!还用的着我诬陷。” 王振摇摇头,对身边的马顺说道:“看来这逆党不除,朝廷永无宁日!带下去,好好审问,不能露了一个逆党贼子。” 早有两个卫士把李铎拖了下去。 堂中各个大臣不禁低头不语。 王振坐回座位上,见气氛被刚才的事情弄得压抑,便对堂中的众大臣说道:“要说咱家,本来也只是个教书先生。只想着教书育人,像孔圣人般的弟子三千,也不枉此生了。谁想误打误撞,进的宫来。这不,自从两年前太皇太后薨逝,这大明江山的千斤重担就落在年幼的皇上身上,幸得皇上宠信,赋予重任,却不想遭来这帮私党的嫌恨。” 只见工部郎中王佑说道:“总管大人说的极是,当今朝廷,若不是有总管大人舍身坐镇,为国忧民,替皇上分忧,不知道有多少私党,贼子要弄乱、造反。” “嗨!”王振笑道:“这自然是不敢当的,咱家也不图什么光宗耀祖,只要没有人戳着我的脊梁骨骂我才好。” 下面有的大臣听了,心道:“你都没了后了,还谈什么光宗耀祖。”只是敢怒不敢言罢了。 王振端详了王佑几眼:“咦!之前咱家还真没注意过,王郎中怎么没有胡子?” 王佑哈着腰,嬉皮笑脸地说道:“老爷您,都没有胡子,儿子我怎么敢有。” 王振一摆手笑道:“我去!我要是有你这么大的儿子就好了。”这句话说的王振心里美滋滋的。他忽的想到了一件事:“这不,你们工部出了一个侍郎的空缺,我看啊,你去算了。人们都说什么‘嘴上眉毛,办事不牢’!我还就偏不信!王佑啊,这重任交给你了,你可得把事情给办牢靠了!” 王佑赶忙跪下磕头:“多谢老爷提点。小的定当竭尽所能,把这差事做好!” 王振呵呵笑道:“你啊,要谢,也别谢我。那得些皇上!我啊最多也就算是周公,要说真正提点你们的,那是当朝的皇上!” 马顺在一旁忙道:“我看,您老人家可比兴周八百年的姜子牙,兴汉四百年的张子房!” “是,是!”众大臣听了一个劲地点头。 “不知总管召集我们过来是——”有一个大臣问道。 “竟把正事给忘了!”王振把手中的纸张摊开来:“你们看看,咱家写的字如何?” 这群大臣这才都松了一口气,心说此次来竟是为了这件事。 虽说这王振没有子嗣,却有两个至亲的侄子,一个是锦衣卫指挥同知王山,一个是锦衣卫指挥****。 只说这大臣们才从东阁散了,王山就急匆匆地去见他的叔叔。 王振还在看着他得意的作品,见王山来了:“正好,来看看我的作品如何?” 王山也没去看,直接坐在了厅堂的椅子上:“叔叔,怎么听说刚才那个御史李铎还在这里大闹了一场。只要您一句话,我立马把他做了,看谁还敢来造次!” 王振也没抬头:“杀了他?你啊,那是成全他了。” 王山不解道:“叔叔,这是什么意思?” 王振抬起头来:“他们这种人,书读的多了,都沉迷于什么虚名,想做什么铮臣。你倘若是杀了他,不正是给他一个名闻天下的名声。” “也是啊!”王山恍然大悟道:“那该如何处置。” “发配辽东。对付这种人就应该让他生不如死!”王振忽的想起什么:“你小子找我有什么事?” “看您老人家说的。做侄子的看看叔叔还用有什么事情。”王山笑道:“不过还真有一件事。” “说!” “这不,那秦定邦的遗孀——” 王振一拍桌子:“你啊,还是多想想大事!我就知道,当初你设计——你啊,还是管好你下边的那个玩意儿,小心别因为此而栽了跟头。” “叔叔教训的是!侄子是想亲自把那小寡妇给接到京师来,您不知道,我一天看不着她就寝食难安的。” “你当我不知前些时日的事情,还搞出什么土匪作乱,也只你能想出这下作的手段来!”王振想了想,说:“你不用亲自去了,如今朝中逆党势力又开始抬头,再者,瓦剌使团要来,京城治安不能混乱,我身边离不开人。你自派一个亲信去办就好了。以后,这种事,你也不必来找我。” 王山应了一声,乐冲冲地去准备去了。 第十二章 原来,你是关心我的 秦慕云躺在房顶上瞧着四下的风景,心中感慨着许多日子的遭遇。 忽的一个人走了过来,只见她恶狠狠地说道:“秦慕云,叫你把屋子都打扫干净,你在这享清福来了。”正是翠竹。 秦慕云见她一身打扮,知道是她把屋子打扫了,这一身朴素的衣服丝毫不能掩盖她那种静雅的美,不由地看的痴了,情不自禁说:“媳妇儿,你长的真好看。” 翠竹听了,先是一愣,继而叹了一口气:“你们这些臭男人,懂得些什么。很多东西看上去很美,也只不过是一副臭皮囊而已。可你们男人偏偏都喜欢这些。” 秦慕云听得有些不解,争辩道:“才不是呢。见道你之前,我们村里的男人都说卖豆腐的那个姐姐是豆腐西施。要我说,那个豆腐西施,十个也抵不上你一个。” 翠竹脸一红,说道:“那你常去捧场喽,不然怎会瞧得如此仔细!” 秦慕云忽地低头不语了:“我小的时候,总是想,要是有你这样一个媳妇就好了,也省的我小的时候被胖子他们欺负。” “你武艺那么好,怎么还会挨欺负。”翠竹忽地回过味儿来:“秦慕云,你是在说我很凶么?” “没,也不是!”秦慕云你忙解释说:“那时候我还不会武艺啊,而且生的很瘦小,他们总是欺负我。记得那时候,我总会羡慕我很好的伙伴小俊。” 翠竹纳闷道:“羡慕他什么?他不挨欺负么,还是因为别的?” “他起初也是和我一样,受那帮人的欺负。后来小俊的爹娘给他找了一个童养媳,叫做小芳。有一天,我和小俊正挨欺负,小俊的媳妇儿出现了,她那次张牙舞爪的,把欺负她弟弟的那个大坏蛋挠了个满脸花!那一次,也给我出了气,可是那时候我就想,要是有一个那样的媳妇儿就好了。” “你——你欺负人!”翠竹哼了一声:“像你这样的臭男人,那时候被人欺负也是活该!” 翠竹知道他说的是真心话,可这话一半又是在逗自己,她情不自禁地也躺在屋顶上,闭着双眼,深深地呼吸着这四下里的新鲜的空气,心想着这许多日子,不知不觉地,身边的这个少年总是能给自己带来了丝丝的快乐,原本内心的压抑得到了排遣。 是啊,那天在酒店里意外的相遇,其实她是有意无意去秦家庄找他,当听说他有危险的时候,她心中像是打着鼓,七上八下的。可当和他见面的时候,又嫌他言语轻薄,爱开自己的玩笑。可细体会之下,身边这个少年,虽然生的十分普通,言语举止也不似那些事故的人周到细致,可当他在自己身边的时候,总感觉十分温暖,惬意。 秦慕云闻得阵阵的幽兰之香入鼻,不自觉地看了一眼翠竹,只见翠竹比往日显得更加妩媚,那丰盈的胸脯随着呼吸一起一伏,更显得她身材挺拔匀称,深壑迷人。 翠竹也看了一眼秦慕云,见他眼眸清澈,没有丝毫的杂念,又想了想刚才秦慕云说的话语,心说他虽然嘴上爱开玩笑,可从眼神看是何等心思淳朴,师父常说男人没有一个好东西,难道也有例外的人么。 秦慕云朝着翠竹一笑,心说:“翠竹虽然凶巴巴的,可是她确是外冷内热,收留了自己和玉姝两个,还收玉姝为徒。虽然她总是在安排自己做事,可自己做不完的时候,她又自己承担下来。” “你为什么要输给那个蒙面的女孩子?”翠竹忽地问道。 “技不如人呗,怎么,你心中有胜那个蒙面女孩子的方法么?” “那个危急的时刻,这可能是最好的方法了。不过,你下次再遇见五柳寨的人,可要格外小心。” 秦慕云嘿嘿一笑:“媳妇儿,原来你这么关心我啊,原来我是天不怕地不怕的,可听了你的话,以后,我遇见他们,能躲就躲好了。” “大丈夫生于天地间,当以有用之躯,为国尽忠,为民请愿,方不枉此生。我看你也算是栋梁之材,怎地会如此不珍惜自己的性命!” 秦慕云起了身,舒展双臂:“天下,对于我来说,太大了,我看的到的,也只有眼前这巴掌大的地方。媳妇儿说我是有用之人,何谓有用,难道仅仅是建功立业,名扬天下么?这偌大的天下,离了谁还不是一样,似秦皇汉武,唐宗宋祖,也不过是过眼的烟云,更何况你男人我只是一介武夫,生死又算得了什么?” 这一日,秦慕云本想找翠竹有事商量,路过那几个绿衫女子的房间,听到有人说:“堂主收了一个徒弟还好说些,可这个秦慕云,如果被师尊知道的话,一定会被杀死的。” 又有人说:“是啊,是啊。尤其是师尊要是知道堂主这些日子,在外面爱上了一个男人的话,一定会大发雷霆的。师尊虽然对堂主极其溺爱,可说到男人的事情,可是犯了她老人家的大忌。我看那个秦公子虽然不错,可每天说话媳妇儿,娘子的,师尊她老人家不气死才怪!” 听的桌子被拍得山响:“胡说八道什么,什么在外面爱上一个男人,你——再乱说话,我便把你绑了,绑在山里,让狼给吃了。”是翠竹,她显是生了气。 “属下知错了,堂主饶命!” 秦慕云想着也是,自己一个大男人在这里终究也是不妥,传闻落英山都是女人,自己万万是不会去投奔的,既然玉姝已经拜翠竹为师,想她对玉姝定会照顾有加的。他心中想着,便来和翠竹辞行。 翠竹正端坐着喝茶,见他来了,才要说话。只听秦慕云先说:“媳——翠竹姑娘,我今天是来和你辞行的。” “你——要去哪里?”翠竹将茶杯缓缓放下。 “我叔叔在玉田县城,我想去投奔他。至于玉姝,我想把她托付给你。” “玉姝是我徒弟,我自然会好好照顾她。我还有些事,就不送了。”她才一起身,复又坐下。 秦玉姝和一个绿纱女子将秦慕云送出庄院外,那女子将一个包袱交给秦慕云:“这是堂主给你的!” 第十三章 湖水涟漪,少女聘婷 秦玉姝也对秦慕云依依不舍,秦慕云索性没有回头,将冷月寒星枪也交给玉姝保管了,自己向北而去。才走了二十余里的路,只见山屿间透着灵秀之气,虽然已是秋季,可因为这里朝阳,被日头照的暖暖的,又避得那凌厉的风,所以,树木,草丛还尽是绿色,与山周围渐渐零落的秋景,显得别具一格。 这个地方,秦慕云自小就喜爱在这里休憩,听的那小鸟叽啾地叫着,与沙沙作响的树叶交汇成一曲美妙的乐符,是不可多的好去处。 忽听有一个少女的声音轻唱道:“ 小妹妹觅啊觅啊,觅知音; 把哥哥记在心里,终难寻; 你对镜欢颜点朱唇, 却愁对湖影涟漪到黄昏……” 那声音温婉柔和,似是有一种莫名的吸引力。 听着这天籁的歌声,秦慕云情不自禁地朝着那声音走去,渐渐地声音越来越清晰了,呈现在眼前的是一个温泉形成的小小湖面,湖面上弥漫着热气,里面站着一个背对着秦慕云的少女,只见她长发垂着肩,肩若削成,腰若约素,一身肌肤洁白如玉,皓如白雪。一只洁白的手臂正往身上撩着水,背影更显姣丽蛊媚,秦慕云不觉瞧得呆了,一时忘了回避。 那少女听到了声音,说道:“小青,是你么?” 见无人回应,她回过身来,但见她生的清丽绝伦,气度清华,眼睛明亮却不乏柔情,显得楚楚动人。那少女见是一个陌生的男子站在眼前,赶忙扎进水里,只露了脑袋出来:“你是谁,你把小青和小红怎么了?” 秦慕云呆呆地没有做声,心说:“这是传说中的仙女么?俗世之中怎么会有如此的佳人。”竟一时忘记了避讳男女之嫌。 少女娇羞道:“你怎么还看?快转过身去。”说着,一条手臂拍了一下水,水花四溅,打了秦慕云一身,以示警告。 秦慕云的脸被水打湿了,这才回过神来,慌忙转过身去。 只听的哗啦的水声,那少女上了岸:“你别动,别回头,我得穿上衣服。” 秦慕云脸上发烧,想想刚才的情景,那美妙的身体摆在自己的眼前,当真是叫人不能直视,那肌肤皎白胜雪,绰约多姿,心不由地跳个不停,本想着一走了之,可想想那少女说叫他别动,只得站在那里。 “咦?我衣服呢?”少女纳闷道:“是不是你给偷走了。”说着,忙躲到了一块大岩石后面,眼睛狠狠地盯着秦慕云,唯恐他有什么异常的举动。 秦慕云声音颤抖地问道:“你?我刚才只顾着瞧了,哪有功夫瞧你的衣服”。他说的本是事实,可这话说者无心,听者有意。 那少女见他自始至终没动的分毫,略微放了心,可又觉得秦慕云说话轻薄,气道:“你!下流!你——卑鄙!无耻!” 秦慕云被这几个“污秽”的词语说的头低沉着,解释道:“我不是,我无意冒犯姑娘,只是你的衣服不见了,叫我联想到了牛郎织女的故事。” 少女没有听明白是什么意思,蜷缩着身子:“你?” 秦慕云也不知道该如何解释这些话,只是回道:“牛郎不是偷了织女的衣服么?”怕少女听不明白,又说道:“牛郎织女的故事不是说么,牛郎悄悄地在碧莲池等着仙女下凡,等仙女们洗澡的时候,他便从芦苇里跑了出来,拿走了织女红色的仙衣,织女见自己的仙衣被一个小伙子抢走,又羞又急,却又无可奈何。牛郎走上前来,对她说,要她答应做他妻子,他才能还给她的衣裳。织女定睛一看,才知道牛郎便是自己日思夜想的牵牛,便含羞答应了他。这样,织女便做了牛郎的妻子。”他在这种情形之下,还有心思想着这美丽的传说,而且说的倒是耳熟能详的。 “你是不是早有预谋,还好意思给本姑娘讲这故事。”少女听着他的话想笑,可想想觉得不对,问道:“我问你呢,我的衣服是不是被你给拿走了?” 秦慕云赶紧摇摇头:“没有,没有。那真的是说者有心,听者无意了。”他本想说说者无心,听者有意这句话,哪想情急之下说的反了。 少女哼了一声:“就知道你不是什么好人!我要怎么才能信你?” “我?”秦慕云也不知道说什么好,只得硬着头皮说:“我又没想着要你——” 少女听了心中大动肝火:“你说什么?”这句话火药味十足。 秦慕云见自己话没说完,就被打断,解释道:“我是想说,我又没有想要你——嗯——呃——作我的妻子。” 少女听了,气消了大半,若不是这个场合,早就笑出声来:“我又不是织女,再说了,就算是,衣服被你偷走了,也不会嫁给你。我心里——” 少女还要说话,只听得吧嗒一声,不远处的树上跳下来一个人,只见那个人三十左右岁年纪,生的十分健壮,身着一身黑色,古铜色的皮肤在阳光下显得格外醒目,他色迷迷地说道:“这个傻小子不愿意要你,我要!”说着,手中拿着的正是那少女的衣服。 那少女在岩石后面只露着个头:“你,什么时候把我的衣服给偷走了。” 那男子呵呵一笑:“本来我要好好欣赏姑娘的沐浴风姿,然后咱们两个也好快活快活,不想被这个傻小子给扰乱了清静。” 少女急道:“小青和小红呢?” 男子指了指树林外面:“那两个小妮子么,武功似是不错,我倒是没把她们俩个怎么样,只是被我点了穴道。等咱们俩个快活完了,我把她们俩也带回草原,你做我的夫人,她俩要是愿意的话,可以作我的小妾。”说着,看了秦慕云一眼,冷冷说道:“小子,你呢,是想在这里看着我和那小妞快活怎的,还不趁早滚蛋。爷现在心情不错,别等我心情不好的时候,你小子,那时候,可就不好说了。” 秦慕云还是没有动地方,忽的脱了自己的外衣,转身向那少女走了过去,少女见秦慕云走了过来,急道:“你要干嘛?” 秦慕云把外衣扔在了石头后面:“你,先穿上吧。” 那男子见了,哼了一声:“小子,你还挺怜香惜玉的,怎么不想走了,是不?” 秦慕云和那男子站了对面:“没,我这就走。” “还不快滚。”男子甚是得意。 秦慕云又朝身后指了指:“她,我也得带走。对了,还有她的两个朋友。” 那男子听了不怒反笑:“怎么,不识抬举么,要我亲自动手,怕别人说我欺负小辈。看来,就让我这些‘朋友’他们来解决你吧。”说着,他吹了一声口哨,只听得树林中哒哒声响,只听得“嗷嗷”的叫声,从树林之中竟窜出十几头狼来,只见那群狼显得比一般的狼要高上三到五寸,只见一条条尾巴挺直下垂着,张着嘴,显露着暴戾的狼牙,凶残的目光一个个尽数落在秦慕云的身上,只等着那男子一声令下即可把面前的这个少年给撕碎。那男子不慌不忙,想要看着秦慕云恐惧万分的形状,只是令他沮丧的是,秦慕云并没有害怕。 第十四章 群狼哀嚎 徒手全毙 秦慕云在村子里常听猎人们说过,狼群一般是六到十二只,每个狼群都会有一个最强的狼来做首领。眼前这群狼,不多不少,正好十二只,只见为首的是一只灰毛白额的公狼,它比别的狼的身形显得更为“彪硕”,双目似是一个死士的模样,令人不寒而栗。 秦慕云心说早知如此,带个兵刃出来好些,只是现在才想到如此,已然不及了。 石头后的那少女说道:“这位小哥,我知道你不是坏人了,你还是走吧,别为我枉送了性命。这个人该是血冥教的人,你惹不起!” “不错,我就是血冥教的星鸣使者崔不速!” “血冥教风雨星越四大使者,也算是极厉害的人物了,看你行走江湖这么多年也是不易,你只需废了这一对招子,求得这姑娘的原谅,小爷我还能饶你性命!” 崔不速哈哈大笑:“这天下的笑话太多了,不过全都没有你这句有意思。我本来想留你一条小命。” 秦慕云双目盯着眼前群狼的举动,也没有回话。幸好在他身后是这个小湖,不然四面受敌的话,恐怕形势要比现在还要危急。 “敬酒不吃吃罚酒。”那男子一声狞笑,随即吹了一声口哨。 那群狼好似接到了什么讯号,一个个地进入了临战状态。 秦慕云不敢大意,双掌平伸于胸前,静观事态的变化。 那群狼见秦慕云未被狼威所惊吓,并未见到秦慕云防守有丝毫的破绽,于是也没有急于进攻。 群狼之中,一头狼四脚蹬地,嗖的一声奔着秦慕云扑了过去。那狼在距离秦慕云丈余的距离时,后腿蹬地,身体腾空而起,那狼嘴张到了极限,它想要一击取胜,以博得主人的欢心。 秦慕云脚步一转,左掌横推,击向那狼的脊背,那狼见一击未中,只觉秦慕云一掌击来,掌风压的它身上的毫毛不能直立,身形在空中打了半个转,躲避开来。那狼落在地上打了一个滚,只是后身被掌风扫的疼痛,不停地哆嗦着,嘴中喘着粗气。 崔不速和秦慕云同时咦了一声。男子本以为只需一击,就可以把秦慕云解决,不想不但没有得逞,自己养的那只狼反而受了伤。秦慕云呢,没有想到这只狼竟会在空中转了一个身,躲过了这原本可以致命的一击。 那躲在一边的少女露着脑袋看着,见秦慕云一击未中,急道:“傻小子,打那畜生的前半身,这样它就无法躲避了。” 秦慕云一皱眉,不忘和她开玩笑:“我怕它咬我。” 少女气得哼了一声,发狠道:“你——那就让它咬死你好了,我才懒得管你了。” “我现在是在救你好不好,你怎么不领情,还要让狼咬死我。哎!我保证,不会把看见你——的事情说出去。”他故意提高了嗓音,好似全没当那男子和群狼的存在。 少女一撅嘴:“谁要你救了。” 崔不速见了秦慕云和那少女还有时间打情骂俏,心中杀意更浓,只见他又吹了一声口哨,狼犬之中出来三条狼,分三个方向把秦慕云围定,而刚才那条狼正在秦慕云身后,准备发起新的一轮攻势。 还是起先的那条狼最先发起了攻击,它要扭转败局,挽回自己在主人心目中失败的印象。秦慕云这次没有回身,情知若是回身的话,身前的三条狼同时扑过来,还当真不知怎么应付,只得以声音判断身后那狼的位置,觉得近了,右手作掌,反转着朝身后拍出,这一招正是他自幼习得的碧水掌法之中的“天河倒泻”,这一掌看似简单,实则需要历经年月的淬炼,对于身后敌人的判断,以及攻击的时间,尺度。位置,稍有拿捏不准,就会被身后的敌人击中。还好,秦慕云这一招下了不少功夫,只见他右掌直奔那狼的脑袋,那狼眼睛被掌风拍的成了一条线,睁不开了,说时迟,那时快,只听啪的一声,这一掌正击中那条狼的脑袋,那狼被击出三丈多远,哀嚎了一声,身子挺着,不动弹了。 另外那三条狼见伙伴被毙,齐声悲号了几声,做好了进攻的架势,一齐扑了过来。秦慕云面对着群狼的攻势,实在不知是用何种招数去应对,只得硬着头皮,虚空劈出三掌,正是“秋色连波”。秦慕云小的时候,便开始研习碧水掌法,练到此招时,秘笈中说,倘若是能练到极致,一次能劈出八掌,只是秦慕云此时功力尚浅,只能劈出这三掌,尽管如此,这三掌,招招凌厉,也幸亏少女提醒,这三掌秦慕云也是朝着那三条狼的前半身劈去,只听啪啪啪三声,两掌击中两条狼的前额,另外一掌稍稍走偏,劈在另一条狼的前颈。 噗,噗,噗!三声,三条狼倒在了地上。 秦慕云看了一下手掌,叹了一口气,只因那掌本都是朝着狼的前额拍去,只是不想还是走偏了一掌,所以不免为自己的武艺不够精纯,叹息了一下。 崔不速吃了一惊,问道:“小子,你用的是什么掌法?” “劈狼掌法!”秦慕云嗤地一笑:“你要不要也来试试?” 崔不速气得险些暴跳,又吹了一个音调不同的口哨。又有四条狼,两条狼在前,两条狼在后,一同冲了出来,朝那边躲在岩石后面的少女扑了过去。少女惊叫一声,赶紧猫下身去。 秦慕云不及多想,脚步一滑,滑出两丈多远,一掌拍出,这一掌正打在一条狼的前胸,那狼身应声飞了出去,撞在同排的那条狼身上,竟一同殒命了。 谁想这群狼也是有战术,那头排两头狼攻击少女是虚,后排两条狼静观其变攻击秦慕云是实,秦慕云一掌拍出,后面那两条狼也跟着赶到,秦慕云急中右掌化作掌刀劈在扑向自己右腿的灰狼,这掌刀才劈到,另一条狼已经张开血盆大口咬在秦慕云左手臂上,秦慕云哎呦了一声,右掌化剑,直插入那狼的喉咙,只见,鲜血淋淋,有秦慕云的血,也有狼血,那两条狼落了地,秦慕云右手一捂左臂的伤口,疼得脑门上冒了许多的汗水。 那少女复又探出头来,惊叫了一声:“你,还是快走吧,不用管我。” 秦慕云嘿嘿了一声笑得有些勉强:“要走,一起走。我一个人走了,你怎么办。” 崔不速见又折了四条狼,先是一惊,见秦慕云也受伤不轻,尖声笑道:“你们两个,今天谁也走不了。小子,你功夫不错,只是你如何不想想,我怎么会舍得教我的狼去咬那个小美人呢?没想到你这么容易就上当。” 秦慕云疼得直咧嘴:“不管怎么样,我都不会让她受伤。” “哦,难道你们是很熟的熟人么,非要这么以命相搏。”那男子见秦慕云左臂不停地流血,想拖延时间,以换得一个更佳的优势。 “傻小子,不要理他,他是想拖延时间。”少女提醒道。 崔不速见自己的心计被少女看穿了,更加气急败坏,一声哨子,那剩下的四条狼向秦慕云发起了攻击。秦慕云强打着精神,双脚点地,腾空纵起一丈多高,只见那四条狼赫然已在自己身下,秦慕云双脚点住两条狼的头,右脚借力又起踢在一条狼的脖颈,那狼被踢的飞了出去,撞在那为首的公狼的身上,与此同时,秦慕云双脚落地,那被点着的两条狼已垂头毙命。 第十五章 秋色连波 苦斗几回 再看那为首的公狼,四条腿用力撑起了身子,蹒跚着走到同伴身边,用嘴舔了舔,只见眼中似是含着泪,悲号了数声,又扭头看了看他的主人,飞奔着朝那少女躲着的岩石奔去,此时,秦慕云以为那狼要拼命,再想去拦着已然不及了,但听啪的一声,那狼头撞在岩石上,一时,脑浆迸流,立时气绝了。原来那狼自知不能挽回败局,又见同伴一个个殒命,也只得自绝了。 崔不速悲号了一声,像是被撕裂般的疼痛:“小子,这血债,还得血来偿!” “小心!”那个少女提醒了一句。 崔不速轻身一闪,已然欺身到秦慕云近前,双手化爪,直取秦慕云的咽喉。此时秦慕云脚下已留了一大摊血,意识渐渐有些模糊,听得少女的呼喊,意识这才清醒过来,忙一拧身躲闪,只是已然不及,崔不速左手爪虽没抓个正着,却从秦慕云左臂划过,只听撕拉一声,衣袖已经被撕扯粉碎。 秦慕云深知若拖得久了,恐怕性命要折在此地。想毕,提了一口气,右掌回身一推,使得正是“顺水推舟”,这一招最重要的就是借助对方的力量,使自己的掌力发挥到极致。 只是此时,由于秦慕云身形明显变得缓慢,力道没有借着,只是这一掌用尽了全力,也不容小觑。 崔不速听的耳后生风,情知不妙,右爪回探,只听砰的一声,掌爪交汇在一处,秦慕云不禁退了三步,那男子蹬蹬退了两步,本要再退,却不肯丢了面子,一咬牙膛,提了一口气,终于还是忍住了。 只是他这好胜的心理,令他的内伤受的比秦慕云还要重一些。 秦慕云喘着粗气,心知自己全力的一招,没有把对手击倒,感觉有些不妙。 崔不速缓了几口气,他刚才使的正是血冥教的邪功,号作——幽冥神爪。这种招式练习极为艰难,起初要配合使用毒物在一个装满铁砂的锅里练习三年,之后再在树林之中抓取树干三年,最后再练习抓取岩石,据说练到顶峰,可以轻易在巨石上留下爪印。这男子只练了七年,自负没有遇到过敌手,只是今日,没想到,在这个受伤的少年面前却要陷入漫长的苦斗。 崔不速盯着秦慕云受伤的左臂,心说也只有从这里强攻,方能取胜。计议已定,新一轮的攻势又开始了,只见他双爪舞动,渐渐地变成四个,八个,十几个……这正是幽冥神爪中的“千手鬼影”,旨在变幻莫测,令对手眼花缭乱,好趁机发起致命地攻击。 秦慕云还在为刚才的惊险而心有余悸,见崔不速使出这般招数,一时不知如何应对。只见男子的右爪忽的抓在了秦慕云的左肩,那一边的少女啊的一声,心说不妙。 那男子心中一喜,用力于爪,那五根手指比方才爆粗了一圈,只听的骨骼嘎嘎作响,秦慕云哎呦一声,只觉痛彻入骨,忙左肩一滑,把崔不速的劲道泄了六成,右掌作剑直指崔不速的手肘,崔不速咦了一声,心说这一招没有得逞,右爪急撤,身子一纵,退了近两丈。 秦慕云也退了几步,只觉左肩痛彻入骨,竟不能再动弹了。 崔不速嘿的一声冷笑:“怎么样,小子,你害死了我的小朋友,你也得为他们去陪葬。” 秦慕云强忍着疼痛,哈哈大笑道:“胜负还没有分呢!” “我看你还笑的出来!”男子说着,双爪又出,直取秦慕云头颅要害。 秦慕云实在不知道该如何去拆招,只得退了几步,两个人一个人直追,一个紧退。 这时,秦慕云倚住了一株大树,见男子逼得急了,身形一转,绕到了树后,男子一爪抓在树上,撤下一片树皮来。 “你可以在树林里对付他,他的招式就没有作用了。”少女远远地喊道。 秦慕云本来想着也是如此,可那少女虽说出于好意,竟然把自己的意图说了出来,看来这番心思又是白费了,他只身窜进树林之中,崔不速见秦慕云“跑”了,追斗了几个回合,见讨不到便宜,索性也不去追了,反而回身奔向那个躲在石头后面的少女。 秦慕云见男子并未来追,只得又硬着头皮跟了回来。 崔不速见秦慕云走出树林,心说这回准叫你丧命在我的爪下,想毕,又使出“千手鬼影”来,秦慕云脑袋觉得渐渐沉了,身体有些不听使唤,在眼前的崔不速越来越模糊。“不能睡着!”秦慕云自己和自己说着。 秦慕云又连退了三步,情知已没有“退路”了,见着崔不速眼花缭乱的招式,心中盘算道:“再厉害的招数,也应该有破绽,难道这破绽竟在那千手圆的圆心之中,若不是破绽,恐怕攻将进去,自己性命也是难保了。只是一直这么犹豫的话,也只是死路一条。”秦慕云心中盘算已定,把心一横,右掌连出两掌,正是“秋色连波”,这两掌叠加起来,威力比平时一掌强出了一倍。 只听“砰”的一声,秦慕云意识已经模糊,昏了过去,不省人事了。 朦朦胧胧之中,只听得“咦”的一声,身体被不停地摇晃着…… 也不知道过了多少时间,秦慕云睁开了模糊的双眼,此时已是夜晚,原来自己处在一个破庙之中,眼前坐着一个少女,正自言自语:“你不是来找他的么?怎么见了他又——” 秦慕云复又把眼合上,想一听究竟。 少女一拍巴掌:“虽然他救了我,可他终究是看了不该看的。大不了这样,我戳瞎他的双眼,然后再照顾他一生一世,不就和他扯平了。” 秦慕云寻思道:“原来她是怪我看了她的身子,我现在深受重伤,她要伤我,简直是易如反掌,我且看她如何行事,再做计较。” 少女探出双指,朝秦慕云双眼而来,秦慕云此时虽不能动弹,又岂肯束手待毙,忙运功于右臂,待少女双指当真要伤己之时,便可一招反制。 少女双指去的极慢,待离秦慕云双眼近了,又倏地撤回,捶了捶自己的头:“我一定是糊涂了,把他眼睛弄瞎了,再去照顾他,不是多此一举么,到头来吃亏的还是我自己。” 秦慕云听了忍俊不住,笑出声来。 “我刚才说的话,你都听见了?”少女情急之下,白嫩的脸庞之上,隐隐透出来一层红晕,当真是娇美不可方物。 “没。”秦慕云想着她方才还想弄瞎自己的双眼,不禁有些害怕:“没听见什么,” “你说谎!”她一巴掌打在他的脸上。 秦慕云脸吃痛:“你打我干嘛?” 她哼了一声:“你方才说话的时候明明眼珠儿打转,不是说谎是什么?” “你们女人是不是只会打人?”他忽地想到了翠竹。 “打你怎么了?”她忽地有些好奇:“还有谁打你了?一定是你做了什么坏事,就像——” “我说的是我媳妇儿。那天,我只是追着她骑的马跑,她便用鞭子抽我。” 她扑哧一笑:“活该!谁叫你追着人家的,人家定是把你当成淫贼了。既然是淫贼——”她取出一柄短刀:“我现在就结果了你的性命!” 秦慕云正色道:“方才你要弄瞎我的双眼,如今又要我的性命,你若是那般恨我,杀了我便是,又何必羞辱于我。” 她脸色绯红,带有愠色:“你明明听见了,怎么说谎!”说着提起秦慕云的身子,作势要打。 秦慕云被这一带,只觉胸前窒息,又呕出一口血来,头脑一阵眩晕。 少女把他稳稳放下,隐约听她呼喊:“你不能死,你不能死!” 秦慕云心中纳罕:“方才明明是你要取我性命,现在又是——”但觉眼前一黑,昏死过去。 第十六章 河边嬉戏 涉水抓鱼 当他再次醒来,只见她泪眼婆娑地看着自己,轻声说道:“你醒啦。” “我,没有死么?”秦慕云回想不起是怎么一回事了:“你怎么哭了?” 少女用手,抹了一把泪眼,笑道:“你以为我为你哭那,我是一个人无聊,既然你醒了,本姑娘——”说着掐了一把秦慕云的右臂。 秦慕云哎呦了一声:“疼!” 少女小嘴一撇:“你右臂又没有受伤,矫情什么?” “拜托,是我救了你好不好,你还——” 少女忽的星眸含泪,道:“你!谁要你救了,看你武功不怎么样,还想做什么英雄,害的我在这里守了你三天三夜!”只见少女显得玉容憔悴,头发显得零乱,脸上不知何时还蹭了些黑灰,这也难以掩盖她娇柔柳腰,海棠醉日的美妙容貌。只是哭得不可收拾,渐渐梨花带雨了。 秦慕云勉强用右手支撑起身子,坐起身来,眼光显得有些深邃:“我怎么能走,既然帮你把衣服夺了回来,我还得娶你做媳妇呢。” “我呸!你,你不是有媳妇了么?”少女急地满脸通红,举手又要打,手停在半空,见他不闪,忽地扭过头去:“你若是为这,从鬼门关那里活着回来,我便不怪你!” 只这一句话语落地,那少女哭得更不可收拾了:“为什么对我这么好,我们素不相识,萍水相逢的,若是你为此丢了性命,我哪怕想给你立个碑,也不知道你是谁。”才说完,那少女“呸”了几声:“瞧我这臭嘴!竟没来由地说这些作甚!” 秦慕云伸手为那少女拭着泪水:“你是为我而哭的么?我不是好好的么?”他心中纳闷,方才她还想要自己的性命,现在怎么如此担心自己的安危。 “谁为你哭啊,我是怕你死了,还不了你这份情。”她抹了抹眼泪:“你是不是对所有人都这么好啊?” 秦慕云被她这话问得有些莫名其妙,不置可否,当即并未回答。 “你那两个朋友怎么样了?” 少女破涕为笑了,心道:“你自己都这样了,心中还想着别人,你虽然嘴上玩世不恭,可心中这份淳朴的心思当真是少见了,可你又非要摆出一副花花公子的样子!” “她们俩个没事,让我赶回家去了。” “你怎么不回家?” 少女气道:“我回家的话,你怎么办。”少女的话算是给秦慕云方才的话一个回应:“再者,我也不能回家了。 “我自己照顾自己就可以了,怎么好麻烦你。” 少女瞪大眼睛说道:“亏得我傻兮兮地照顾你,早知道,把你撇在这里算了,到时候,让野狼把你叼走吃了,也省的我在这里瞎忙活。” 秦慕云见自己的左臂、肩膀都上了药,包扎的很好,试着活动了一下,虽然还会隐隐作痛,可还是好了许多,他知她嘴硬心软,口中称谢道:“是你帮我上的药么?” “你可不用谢我!”少女笑道:“不过,这药却是很灵的,我们家的牛啊,马啊,受了伤,都是我把这药给它们上上,像你这样的伤,也只两三天就好了的。” “嗯!行走江湖,终日带着医牛马的药,也真难为你了!”秦慕云听了,打趣道:“你们家不会是开马场的吧?” “才不是呢!” “你不回家么?你爹娘想你了怎么办?” 少女扭过头去:“他们?才不会关心我呢。我爹,才过了寿辰,就说要把我嫁给一个什么王爷。我和他说我不愿意,他呢,只说是十几年前,两家就定了婚约,不想为此而坏了两家的和气。我一气之下就离家出走了。” “那怎么好,你爹娘一定很担心你,再者说,你爹把你许配给王爷,也一定是为了你过得好。” “算了,不说这些了。还不知道你叫什么呢?不会是真叫傻小子吧?” “才不是呢!我叫秦慕云,你呢?” “柳盈玉,叫我玉儿好了。” 天蒙蒙亮,柳盈玉睁开朦胧的双眼,只听得一种莫名的声音,见一旁的秦慕云已经醒了,却原来是他的肚子在咕咕作响。 “怎么?饿了么?跟我来。”柳盈玉拉起秦慕云,出了这破庙,不远处是一条小河,因为是秋季,河水水位较低,也只有二三尺深,清澈见底。 柳盈玉抄起岸边的一个削尖了的木棍,挽起裤腿,下了河,忽的停下脚步,那木棍嗖地一戳,正戳中一条近一尺的鱼来。柳盈玉把木棍高高举起,朝着秦慕云晃了晃,炫耀着自己的战利品:“怎么样,不错吧?” 这柳盈玉的棍法娴熟,并不走空,只是一碗茶的功夫就捉了六条鱼。 秦慕云找了几个干净的树枝,小心翼翼地把鱼穿了起来,两个人点了一堆篝火,烤起鱼来。 柳盈玉把木棍捧在手中,晃了晃:“这几天亏得有它,要不然,可真得饿着了。” 两个人只片刻的功夫就狼吞虎咽地把鱼吃完了在,只是两个人相对望了一眼,似乎在同时说:“嗯!没有吃饱!” 秦慕云若有所思的模样:“我见你捉鱼的法门,好像是什么枪法。” “什么枪法?” “牡丹枪法!”他直勾勾地瞧着她:“是不是,是不是?” “没听说过有什么牡丹枪法啊!”柳盈玉呵呵一笑:“在河边嬉戏惯了,哪有不会抓鱼的。你要不要也来试一下。” 秦慕云只觉得她像急那日的蒙面女子,这才试探她。他站起身来,活动活动腿脚,只觉得进了食,渐渐有了气力,左肩、左臂也好了许多似的,心中纳闷玉儿用了什么灵丹妙药,竟如此的见效。 柳盈玉把刚才用来捉鱼的那个木棍递了过去。 秦慕云想着也要在柳盈玉面前显露一下身手,便摆了摆手,没有去接,径直走进了河里。 秦慕云在河里淌了半圈,只见他忽的停下,身形下落,右掌微微一屈,往水里一探,接着运气往上一提,只见,带出一条长长的水柱来,秦慕云运功把水柱向岸上一推,只听啪啪啪的声音拍在岸上,却是三条活鱼。 柳盈玉在岸边见了,双脚跳着,惊叫道:“好身手。” “你那抓鱼的招式,可不可以教给我?”柳盈玉朝秦慕云这边凑了凑,略带讨好似地语气说道。 秦慕云半开玩笑地说道:“那好啊,你拜我为师好了,正好我教过一个小姑娘,也和你一样,名字带个玉字。这样的话,你们也可以做好姐妹了。” “你说的是那个小姑娘么?”柳盈玉忙把话锋一转,回击道:“我偏不,我才不要做你的徒弟,你不教就不教,我也不想学了。” “哪个小姑娘?你见过么?” 她摇摇头:“自然是没见过的,你说她名字带一个玉字,我想该是一个十分漂亮的小姑娘的。” 秦慕云朝着河里扔了一个石子:“其实这招式也没什么稀奇的,也只是前几天用的那套掌法的其中一招,叫做‘青龙吸水’。” 柳盈玉感叹道:“那这招真的是很厉害。” 秦慕云摇了摇头:“有什么可厉害的,到现在为止,除了抓抓鱼,取取乐子,我还真没有感觉有多厉害。” 柳盈玉想了想,说道:“也不是啊,倘若两人对打,你若是用此招是不是可以轻易夺取别人的兵器?那岂不是一个很好的招式?” 秦慕云一拍脑门,豁然开朗道:“当真是好法子,没想到这招掌法还可以如此妙用。” “那可真是有意思了。”柳盈玉调侃道:“倘若是开创这套掌法的前辈知道你只会用他老人家的精妙掌法被秦慕云秦少侠用去抓鱼吃,可真要把他气坏了。” “也不一定啊!”秦慕云说道:“说不定他老人家就是在抓鱼的时候才想到这一招的。” “哦,你说的还真有道理。”柳盈玉忽然觉得秦慕云变得聪明起来了,狡黠地笑了笑:“他老人家一定琢磨着,我的传人到时候可别饿了肚子才好,于是啊,就创了这抓鱼的法子。” 第十七章 借刀杀人 何妨与人听 不觉已时近正午,两个人缓缓地往破庙赶去,只见那破庙门前拴着两匹骏马,秦慕云才要说话,柳盈玉忙做了个手势,两人悄无声息地到了那破庙的窗户前,只听庙内有两个人说话。 听说话,其中一个人叫吴定奎;另一个叫冯长顺。 只听那冯长顺说道:“你可曾听说那首辅杨大人怕是没有多少时日了。按说咱们总管大人在三杨(杨溥与杨士奇、杨荣)都在的时候,尚不对他们畏惧,只是这三杨已去其二,总管大人对那老不死的还是那么毕恭毕敬的。这倒令我百思不得其解了。” 吴定奎呵呵一笑:“咱们懂得什么,平时就知道打打杀杀的,在锦衣卫熬了这么多年还是个镇抚、千户,咱们少什么啊,就是少了些心思。做到咱们总管这个位置上,要斗的可都是心力,可不像咱们兄弟似的整天舞刀弄枪的,这叫做什么——‘杀人的刀子不见血’。所以啊,咱们两个也只能做到这个地步了。” 冯长顺恩了一声,算是对他的话语的认同:“还好,咱们两个这次没有费什么气力,也算是完成了总管大人的指示。” 吴定奎接着说道:“要说咱们总管大人可真算是老谋深算了,本来咱们马大人说是要派百十个弟兄给那群逆党给一窝端了,你猜总管大人怎么说?” “怎么说?”冯长顺好奇地问道。 “总管大人说要对付逆党,光靠斗勇耍狠,今天我砍你一刀,明天你回我一剑,撕来打去的,那和市井之徒要什么分别。再者说,这种事情闹大了,难免会给地方上带来混乱,那时候要是惊动了皇上,可就不好收拾了。马大人听了赶忙说是是是!总管大人又说道‘你别光顾着说是,要你这个指挥使,可不是说只当个只会应声的木鱼。你说,这个世界上什么刀杀人最好用?’马大人一个劲地说‘当然是最快的宝刀了。’总管哼的一声冷笑‘再好的宝刀,杀了人,也会见血,难免惹得自己一身腥。’马大人听了一头雾水说道‘那属下实在是不明其理了,还望总管大人示下。’” “咦。”冯长顺纳闷道:“既然是杀人的刀,不是最好的宝刀,是什么刀。” 吴定奎接着说:“我当时在场也是这么想。只听总管却说‘当然是借别人的刀,既不用自己去费力,也省的惹得一身骚腥,他们两个不管是谁胜了谁,只要咱们出手收拾残局,那就相当的好办了。你说呢,马大人?’马大人拍手称是,一个劲地夸赞总管大人足智多谋。” “可是王山王大人专门让咱们来接那个寡妇来的。他还特意说咱们此次来就是为办妥此事。倘若咱们空手而归,回去怎么好交差?毕竟王大人可是咱们的顶头上司不是。”冯长顺话语中带着一丝的忧虑。 吴定奎呵呵一笑:“兄弟,你当真以为此次咱们来仅仅是为了此事,若是真的如此,何必出动血冥教那么多的兄弟,又单独派你我一个镇抚,一个千户来办。咱们两个此次回京师,马大人早就给咱们兄弟想好了说辞,保准咱们两个回去之后平安无事。” “那?那自然最好。我还真的是一直不是很明白。” “这才是总管大人的高明之处,若不是总管大人对我面授机宜,我也还蒙在鼓里。” “哦?我说进了蓟州地面之后,你我只是办了马大人交给的差事,我问你怎么不去办同知大人交给的事情,你只是故作神秘的一笑,原来总管大人那里还另有委派。”冯长顺对吴定奎事事对自己不言明显得有些不快。 吴定奎一拍冯长顺的肩膀:“兄弟,要说我本想早就和你说的,只是总管大人特意吩咐,所以我没敢直说,你也知道总管大人做事可是向来是说一不二的。既然咱们已经办妥此事,我也没有什么顾虑和你说了。” “咦?怎么这么快,竟然办妥了。” “当然。世人都知道咱们同知大人喜好美色,记得去年的时候,京城有位王指挥病死,你可知道他的娘子岳氏,那娘子生的可真是花容月貌,在京城也算是难得一见了。” 冯长顺接言道:“你说这事,我还真听说了,据说咱们同知大人想要纳岳氏为妾,谁知那个小娘子就是不从。只是后来怎么样,就无从得知了。” 吴定奎叹了口气:“我倒是听说那娘子现在还在都察院大牢之中,却是那指挥的兄弟状告她谋害了自己的丈夫。可怜这水葱般的美人,进了那活地狱,大概早就没个人形了。” “所以说,表面上咱们出来说是为同知大人办事,实际上却是——” 吴定奎笑道:“冯兄说的正是,既然咱们此行是这为了小美人的目的,那谁还会怀疑,会注意我们行事呢,到时候,这事情,交给那些比你我还要聪明的人去琢磨,去想,想到大天亮,也不会想出个所以然来。” “高!确实是高!只是咱们这次来也只是见了莫通这几个江湖人物,也只是给了他们一封马顺,马大人的亲笔书信,也没见有什么真章。” 吴定奎忽的话题一转:“你想想那和秦定邦情如兄弟的赵光北,是什么样的人,你清楚么?” “你这话说的,谁不知道他是原来宣府的参将。”冯长顺对于吴定奎的问题有些不以为然。 “是原宣府的参将不假,但他在江湖上还有另外一个身份,你我之前就不知情了。他可是京城以东最大江湖帮派长兴帮的副帮主,只因那时在宣府任的时候,并未曾张扬此事,所以世人大都不知。” “难道,你我这次蓟州之行,要对付的硬茬子竟然是长兴帮的副帮主?”冯长顺忽的想到。 “正是如此,那姓赵的若是当真辞官在家,下下棋,听听小曲,附庸些风雅倒也无妨,只是他前番名为办寿宴,实则是借机勾结那曾在朝廷做事的死党,江湖上的一般人物,这可就有些不知深浅了,怕早晚成为朝廷的心腹大患。只是这莫通既然回了信,咱们也好回去交差了。” 冯长顺一声淫笑:“只是可惜了这姓赵的那个可人的女儿了。” 话音才落,只听有人“哼”了一声。 “什么人?”两个人提着绣春刀,蹿出庙来。 第十八章 佛前执手处,约三生 原来,那冯长顺提到赵璎的时候,语气中带着污秽的形色,令秦慕云心中气闷,不由地哼了一声。 此时那两人已经发现了秦慕云和柳盈玉。 柳盈玉定眼观瞧,见两人都穿着寻常百姓的粗布衣衫,只是从仪容、举止之中可以看出二人实是官场中人。 柳盈玉见秦慕云一慌,眼睛一转,轻声对秦慕云说道:“不要说话,听我的。” 秦慕云还未反应过来,只见柳盈玉右手揪着秦慕云的耳朵,左手点指着:“你!你竟然还好意思和我耍横!说,你这被狗咬伤的伤口是怎么来的?” 秦慕云哎呦了一声,已然明白柳盈玉的用意,心说:“咱们两个在这两个狗崽子面前做戏,你怎地真使这么大的劲!” 柳盈玉的秀眉一横:“哼!你当我不知道,你还好意思说是不小心被张寡妇家的狗咬的,它怎么会无缘无故的咬你,是不是你没来由的去撩拨她了?” 吴定奎二人见是小两口吵架,稍稍放松了警惕,撤了刀,只是手一直扶在刀把上,向四周望了望,静观着是何事态。 “我?”秦慕云心想玉儿生的如此漂亮,怎么会是和自己一个模样:“娘子,我闲得没事撩拨她干嘛?” “才成亲不到一年,你就背着我到外面偷腥,你叫我还怎么做人呐!”说着,柳盈玉竟吧嗒吧嗒掉了几滴眼泪。 冯长顺呵呵一笑:“没想到这小兄弟看着还算老实,不想却比老子还要风流。” 吴定奎用手点指秦慕云二人:“你们两个,没来由的跑到这里作甚。” 柳盈玉抹了几把眼泪,抬头见吴定奎两个人在那里站着,忙道:“正好,今天在这里还有这两位大哥做个见证。”说着,右手扯着秦慕云的耳朵进了庙中。只见庙中佛像虽挂着些蛛网,却不失威严、庄重。吴定奎二人紧跟进来。 柳盈玉拉着秦慕云跪在佛前,虔诚地双手合十道:“你还记得那时候,你在这里和我说的什么话。” “什么话?”秦慕云呆呆地望着柳盈玉。 柳盈玉叹道:“ 形单对月叹情愁, 盼回眸, 西风剑催萧萧玉枝瘦。 佛前执手处, 约三生, 至死不休, 相见一笑,何必话缘由!” 念罢,柳盈玉说道:“那时候你在佛前说,我们两个是三生的缘,你是犬儿,我是主人;你是骏马,我是强人;你是落叶,我是黄花……你说要一心一意地待我,只对我一个人好。” 吴定奎两个人在一旁听了暗笑,心说,这女子倒也痴情,相公和别人偷情,自己还那么含情脉脉的,难舍难离。 秦慕云心里说道:“玉儿若是一个男人,她一定比我还要贫嘴了。” “我不要祈求原谅!”柳盈玉小手挡在秦慕云身前:“我只要你在佛前再说一遍那时你对我说的话。” 秦慕云偏偏没有回应,柳盈玉拉着秦慕云的手,稍稍用力一攥,朝他使了一个眼色。 柳盈玉见秦慕云没有回应,佯装生气道:“好了,我念你说,‘我们两个有三生的缘……’” 秦慕云也跟着说道:“我们两个有三生的缘……你说要一心一意待我,只对我一个人好。” 话音才落,站在一边的吴定奎两个人哈哈笑了,异口同声道:“小娘子,看来你相公当真是铁了心不和你好了,你模样也不错,不然和我们走得了,到了京城,保准你吃香的喝辣的!” 柳盈玉也没理会,瞪了秦慕云一眼,拍了一下他的脑袋:“你!你是不是存心想气我不是。” 秦慕云哎呦了一声:“你怎么又打我?你说过,明明说过,你还说过要给我生许多许多的娃娃。” “打你,你说我打你!明明是你不能生养,也不知道瞧了多少郎中,你还好说这些话!”柳盈玉哭哭啼啼道:“你若是瞧不上我,我也不勉强你,你给我写一纸休书,我走便是!” 秦慕云气得哭笑不得,心说你这接的倒十分的快:“我说,我说还不行?你别哭了。” “那你,还不快说!”柳盈玉忽的急切说道。 “我们两个有三生的缘……我要一心一意待你,只对你一个人好。” 柳盈玉把秦慕云拉了起来,看着吴定奎道:“怎么,二位爷是京城来的么,小女子真是失礼了。” 吴定奎点点头:“正是,我们兄弟两个是京城中的生意人,这不,也是正往回赶。” “我这相公只会欺负奴家,却不做些正经的营生,哪像二位爷这般出息。”柳盈玉追问道:“只是不知,二位做的什么生意?” “小本生意,小本生意。”吴定奎见柳盈玉有些刨根问底,忙应付道:“据说附近盗匪猖獗,我二人还以为被盯了梢,刚才还虚惊了一场。” 那冯长顺朝着吴定奎使了一个眼色,两个人从包中拿出些肉食,一个酒壶,一套酒杯来来,吴定奎给倒了一杯酒,递了过去,便说道:“相请不如偶遇,小娘子可否共饮一杯。” 柳盈玉接过看了秦慕云一眼:“哎呦,那怎么好,只是多有不便了。” 秦慕云坐在离三人有一丈有余的一边,还未来得及说话,只见柳盈玉接过酒杯,喝了,她扭头咳嗽两声:“这是什么酒,怎么这么烈啊?”说着,掏出一个手绢抖了抖,擦了一下脸,吴定奎二人只觉得异香扑鼻,实不知是什么香料。 柳盈玉扶了一下头:“这酒怎么这么烈?” 冯长顺笑道:“这酒,放了迷药,当然烈了。” 吴定奎也在一边哈哈一笑:“小寡妇的事情没办,我二人正发愁回去不知怎么和主子交差,你们来的可巧,这标致的小娘子若是带回京城,王山大人那里也好有了交待。” “你们?”在一旁的秦慕云见了,跳起身来,指着二人:“真是无耻!” “怎么,还想动手么?似你娘子这样的河东狮,我们也算是帮你忙了!” 秦慕云赶忙把柳盈玉扶了起来,柳盈玉的头靠着秦慕云的肩,双眼朦胧,轻声说道:“云哥哥,你刚才在佛前说的话可都当真么?” 秦慕云端详着柳盈玉,说道:“我!你!你不要说话,好好歇着,有我在,我绝不会让他们把你带走!” “真的么?”柳盈玉两眼有些打架,似乎睁不开了:“你不怪我打你,骂你?还说了那些叫你伤心的话,你该瞧我的笑话,心中偷偷笑我‘罪有应得’。” 秦慕云扶着柳盈玉缓缓坐下:“你虽然打我,骂我,可当真是为了我好。我娘和我说过,如果有一个女孩子为你掉许多眼泪,那是她真的对你好。” 冯长顺呵呵一笑:“小子,别充什么好汉,我们把这小娘子带走,岂不正成全了你。” 秦慕云怒道:“我呸,你们两个不知羞耻的东西!” 吴定奎断喝道:“小子,你左臂受着伤,右臂又扶着那小娘子,你怎么和我们斗?”说罢,竟拔出刀来:“识相的,赶紧滚蛋!不然,我们……咦?” 秦慕云在那里梗梗着脖子,竟不为所动:“要杀便杀,尽说什么废话!” 柳盈玉眼泪如珍珠儿一样:“我娘也说,如果一个男人情愿为了你去死,那他是真心待你——好!” “呦!死到临头了,倒显得恩爱了。哈——哈——哎呦!”吴定奎两个只觉一阵头痛。 只见柳盈玉忽的站起身来,数道:“三,二,一,倒!” 只见吴定奎和冯长顺两个人砰砰的倒在地上,刀撇在地上,竟不能动弹了。 第十九章 七杰束手 空怨几重(上) 吴定奎恍然大悟,指着柳盈玉:“你,你怎么下毒?” 柳盈玉抬脚踢了二人几脚,只踢得两个人不住求饶。 柳盈玉插着腰:“我叫你们下迷药,你们当姑奶奶不知道是怎的?” “玉儿,这——”秦慕云这才明白,原来柳盈玉是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他虽习得高深的武功,可毕竟才行走江湖,当然不明白这迷香粉是什么东西。 “哼!刚才那两个人互相使了一个眼色,我假装不知,却原来是他们要用药把我迷倒。他们哪里知道,要说用药的本事,他们可和本姑娘差远了。我啊,只是一个‘以彼之道还施彼身’,也让他们尝尝迷倒的滋味,看以后还害不害人!” 却原来是她刚才假装咳嗽,把酒吐了出去,后来使的那手绢上却有迷药,吴定奎二人这才着了道。 柳盈玉拾起刀来,便要结果二人的性命,秦慕云拦道:“玉儿,算了吧,毕竟他们两个还罪不至死。我还有事要问他们两个。” 那两个赶紧磕头求饶。 “秦家庄的事情,是不是血冥教的人干的,还有,秦将军的遗孀是不是在你们手里?” 吴定奎忙道:“血冥教是直接听从于总管大人的。至于血洗秦家庄,是因为一个惊天的秘密。” “什么秘密?” “我们两个当真不知啊,只知道这秘密和秦定邦将军和赵光北有关,至于到底是怎么回事,我们兄弟两个自是不知道啊。” 柳盈玉把刀在二人面前比划了比划:“若非云哥哥求情,本姑娘非得剐了你们。但也不能便宜了你们,叫你们再去害人!”说罢,钢刀起处,那二人耳朵各掉了一只。 那二人哎呦了一声,捂着耳朵,惨叫之声不绝于耳。 柳盈玉叫秦慕云在二人身上摸了摸,搜出七十多两银子并一封信。 却见那信上只写着: 马顺大人: 大人吩咐的事情,小的这就去办,保准天衣无缝,万无一失! 莫通 那吴定奎急道:“那封信不能拿走。” “对你很重要是吧?”柳盈玉把那封信在吴定奎眼前晃了晃。 吴定奎点点头。 “既然对你那么重要,那——偏不给你。”说着揣在了怀里。 两个人骑了门外的那两匹马,走在路上。 “你怎么好骗我,我还以为你真的——有事。” 柳盈玉含情脉脉地望着秦慕云,忽的笑道:“我刚才是想戏弄戏弄那两个人。云哥哥,我知道你是真的对我好。不过,我有说过的话,你别当真!” “什么话?”秦慕云笑道:“其实我娘虽然说过那句话,可也说过,在确定一个女人的真心以前,她们说的话,就像是扑朔的风,全不能当真的,即便是眼泪!” “是么,我刚才的眼泪确实是假的。”她笑得嫣然:“小妹正好想在江湖之中闯荡,顺道访遍山河大川,历练一番,不知你是否愿意同行?” “我方才也是情难自已,才说出那些话来。闯荡江湖,是何等的潇洒之事,只不过我还是想回家了,爹娘如果从辽东回来,不知道我去哪里了,一定会担心我的。” 柳盈玉脸上现着忧色,有些生气道:“你回去吧,让我一个人好了。” 秦慕云也有些不舍,说道:“不如你和我一起去我们家吧。我爹和我娘一定会喜欢你的!” “我才不呢。”柳盈玉扭过头去:“你不和我去,也不勉强。我自己走好了,反正我也一个人也习惯了。”说着,策马向前而去了。 柳盈玉只觉耳后生风,身边的风景急速地向身后穿行,她忽的回头,见秦慕云没有跟上来,勒住了马,缓缓而行,呆呆地看着这四周的风景,忽的觉得怅然若失,又想起了和秦慕云一起惊险,快乐的情景,不由的莞儿一笑。 只听的身后马蹄声紧,一骑绝尘似地狂奔过来,却是秦慕云追赶过来。 柳盈玉见是秦慕云,眉毛一横:“怎么,不回家了么?也不去找你的媳妇儿了?” 秦慕云嘿嘿一笑道:“出来晃荡闯荡也好,我想好了,写一封信,寄回家去,等我爹娘从辽东回来看了,放心就好。至于我媳妇儿的事情,当真有些难办,不过还好,我俩还没成亲,想过一段时间没有见面,她也就把我忘了,想她这么样母老虎的,还是趁早另择贤婿好了。” “那你得跟好了。”柳盈玉马鞭一响,那马嗖的向前狂奔而去。 “你等等我!”秦慕云在后面紧赶着。 柳盈玉向后望去,又是一笑…… 且说两个人这一日进了玉田县城,径直进了县城最大的福来酒家。 只见宾客满座,热闹不凡。 柳盈玉订了三间上好的客房,和秦慕云在二楼找了一个靠近窗户,僻静的角落,点了几个小菜,坐了下来。 “玉儿,咱么一共才两个人,你怎么定了三间客房,还有——”秦慕云压低了声音:“这里吃饭,住店很贵的。” 柳盈玉托着腮帮子,等秦慕云说完了,笑道:“哦,一会儿我的两个朋友要来,正好也要住在这里。不打紧,咱们有银子啊。”说着,抖了抖包袱,里面尽是从吴定奎二人手上拿来的银子。 过了一刻的时间,只听得楼梯声响,楼下上来两个女子,见年纪都在十七八岁,一个穿着一身青色衣衫,俊眉柳眼,身姿婀娜;另一个身着红色衣衫,生的小巧玲珑,眉目间透着一股灵秀之气。 那两个女子见了柳盈玉,先向秦慕云施了一礼,秦慕云起身抱拳还礼。 只见那青衫女子取了一把宝剑,一个包袱交给了柳盈玉:“小姐,这是你的配剑和随身的衣物,里面还有几张银票,我们特意给你拿来的。” 原来来的不是别人,正是柳盈玉的丫鬟小青和小红,方才递剑的女子正是小青。 柳盈玉拿着包袱进了客房换了一件衣衫,又回到了座位,只见她身着碧绿的翠烟衫,散花水雾绿草百褶裙,当真是面莹如玉,延颈秀项,娇媚无骨入艳三分。秦慕云呆呆地望着,不由的痴了。 只听楼下一阵骚动,“蹬、瞪、瞪!”酒店楼梯姗姗作响,上来一个书生打扮,看似儒雅的公子,只见他右手托着一个五尺多高的石狮子,足有五六百斤,却是举重若轻,身后跟着一个擎着铁棒的汉子,见那铁棒有鹅卵粗细,足有一百二三十斤。店小二才要来制止,那书生打扮的男子瞪了一下眼睛,吓得小二躲在一边不敢吱声了。 那书生装束的男子把那石狮子放在桌子旁,地板不由的一震,便坐下来,和那擎棒的汉子喝着茶水,似是在等什么的模样。 忽听楼下马蹄声响。秦慕云向下望去,但见从马上下来两个人来,当先的五短身材,背背一对判官笔,身后的是一个生的身圆体胖,单手拿着一对板斧,只见二人上的楼来,那五短身材的男子说道:“小二,先上一桌好菜,七壶好酒来。” 店小二见男子生的其貌不扬,还未回应,只见那男子从怀中取出一锭银子,放在桌上:“怎么,以为大爷没银子么,狗眼看人低!”店小二笑呵呵收了银子,准备酒菜去了。 第二十章 七杰束手 空怨几重(中) “二哥,四弟,你们来的够早的啊!怎么?这是?”说着,那五短身材的男子指了指桌边的石狮子。 那起先擎着棒子的汉子说道:“三哥,这是我和二哥方才路过长兴帮城西分舵,顺手就给扛来了。” 那矮子看了看身边胖子:“五弟,看来咱们倒是让他们抢了先去了。” 那胖子说道:“那有什么,一会儿,三哥咱们俩个把他城东分舵给拔了,不就结了。” 那矮子斟了四杯酒:“怎么,大哥还没有到么?” 那书生装束男子道:“大哥说和七弟去城中拜访一个很重要的朋友,一会儿就到。” 正说着,只听有人说道:“众位兄弟,久等了。”来了有三个人,说话的是一个生的十分俊俏的公子和一个生的略显稚嫩的十五六岁的少年,两人中央是一个四十多岁的短须削腮的男子。 那十五六岁的少年问道:“咦,六姐还没有来么?” 忽听房顶一阵银铃般的笑声,只见一个身影倒挂进来:“我早就到了,只是在屋顶看了一下风景。”说罢,那身子在空中一翻,双脚落地,竟无半点声息,轻功当真了得。只见她生的身材苗条,模样秀美,未曾言语却面带笑意。 那俊俏的公子介绍道:“各位兄弟,这位是咱们恩师的挚友,辽东派的掌门沈惠承沈前辈。”只见他点指那书生模样的男子道:“这是我二弟褚鹏。”接下来就是那个矮子,是三弟邹凌空,手拿铁棒的是四弟岳无涯,拿着双斧的胖子是五弟卫四海,六妹苏月荷,那少年是七弟陶静天。 沈惠承打量了众人一番,对着那俊俏的公子叹道:“白敬之,白贤侄,你兄弟七人当真是个个豪杰,只可惜祁掌门不幸身亡,我听了这个消息,当真是——” 那七个人听了一个个垂头不语。 白敬之给沈惠承斟了一杯酒,说道:“这次,我们兄妹七人请前辈出山,也是想前辈为我等主持一个公道。” 沈惠承安慰道:“各位贤侄,这公道自在人心,逝者已矣,你们也不必过于悲伤!” 正说着,楼下一阵骚乱,上的许多人来,只见为首的是一个二十多岁,圆脸敦实的长衫男子,只见他生的剑眉虎目,后面跟着十几个彪形大汉。 其中一个大汉朝着白敬之这一桌子一指:“就是这桌子那个书生摸样和那壮硕的汉子一起把咱们城西分舵给——”说着朝那个石狮子一看:“这不,舵主,那石狮子就是他们给扛走了的。” 那长衫男子上前道:“在下长兴帮薛人杰,不知各位缘何砸了我长兴帮城西分舵的场子。”那薛人杰镇定自如,礼数也算周全。 褚鹏一拍桌子,那桌子忽闪滥颤,才要说话,只见白敬之也不回头,说道:“城西分舵,砸了也就砸了,回去告诉你们唐帮主,赵副帮主,就说燕山七侠前来拜访。” “既然,你们认下了是你们做的,就和我走一趟吧。” 岳无涯哼的一声冷笑:“不走,怎的?” 薛人杰身后一个大汉忽的蹿到岳无涯身后,伸手去抓岳无涯的右肩膀,岳无涯也不去避,右肩向上一耸,那大汉嗖的一声,竟飞出一丈多远,摔倒在地,把邻桌的椅子撞翻了几把。 薛人杰见了,眉头一皱,他从桌子上拿了一个酒杯,倒满了:“这位兄台,既然敬酒不吃,那只有吃罚酒了。”酒字话音才落,只见他把酒杯一斜,手腕中暗用劲力,那酒从酒杯之中化作一条酒剑奔着岳无涯直射过来。 岳无涯从桌子上拿起酒杯,在空中划了几圈,又向后一撤,那酒剑稳稳地进了酒杯,竟一滴也没有洒出。秦慕云见了心道:“这薛人杰招出的好,那岳无涯接的更妙,倘若是用酒杯直接去接,那酒剑劲道势必不得化解,酒杯粉碎不说,在座的八个人也得溅一身的酒气。这招式妙就妙在在空中化解了那酒剑的劲道,当真可说是称绝。” 岳无涯把酒杯轻轻往桌子上一放:“雕虫小技!” 薛人杰脸色一变:“你!我帮与贵派并无什么梁子,今日之事,却实不知是为何?” 白敬之苦笑一声:“这位薛兄弟,你既不知情,我们兄弟也不和你理论,你去把你们唐帮主,赵副帮主找来,我们有笔账要找他们算算!” 薛人杰冷笑道:“有本事就亮亮招子。 岳无涯腾地站起:“怕你怎的?” 只见他几步就欺身到薛人杰近前,两个人相隔只有不到二尺。薛人杰怒目圆睁,岳无涯双眼冒火,现场充满了火药味。 还是岳无涯耐不住先出了招,只见他紧握蒲扇般的大手,右拳点出,那拳似流星,劲道十足,要知道一般的习武之人格斗交手,出拳前都会把拳向后一撤,再平直打出,这岳无涯拳头直接点出,就已劲力十足,可见功力着实不凡。 薛人杰虽然在岳无涯面前显得瘦弱,可出拳更显飘逸自如,只见他左臂横挡,右拳直奔岳无涯前胸,只听砰的一声,那岳无涯竟纹丝未动,原来那岳无涯竟会金钟罩铁布衫这种硬功。 “咦?”薛人杰向后一撤身:“你怎么用的是少林的硬功?你不是燕山派的!” 岳无涯闷声回道:“不错,我是带艺投师,只是这些似乎没有必要和你说明吧?” 薛人杰也不多话,挥拳直奔岳无涯面门,岳无涯情知脸面可受不了这一重拳,扭头躲过。两个人一来一往斗了十余招,只见薛人杰又是一拳打在岳无涯身上,岳无涯纹丝未动,蒲扇大手抓住薛人杰的衣领,顺势扔出。 秦慕云和柳盈玉三女正在吃饭,见薛人杰被远远地掷过来,眼见就要砸在桌子上,急忙起身,身子稍纵,右手提着衣领接住,顺势斜推,化解了刚才岳无涯那抛出的劲力,只见薛人杰稍显狼狈,定了定神,谢道:“多谢小兄弟相助,还有刚才令各位小姐受惊了。”柳盈玉见薛人杰礼数周全,也回了一礼。 小青和小红见岳无涯站在那里,对冒犯的举动丝毫没有歉意,一起起身,小青用手点指道:“那汉子,你方才冒犯了我家小姐和公子,还不道歉。” 岳无涯见秦慕云帮了薛人杰,心中有些不快道:“谁知道你们是不是一伙的?”却毫不理会。 第二十一章 七杰束手 空怨几重(下) “你!”小红才要发火。 却见秦慕云劝道:“二位姑娘,你们别和他们一般见识,吃饭吧,一会儿凉了可就都糟蹋了。” 小青和小红见柳盈玉没有表态,只得忿忿地坐了下来。 此时,薛人杰实在不知如何破解岳无涯的硬功,僵在那里,退又不是,只得施展拳术,左窜右跳,避免和岳无涯正面交锋,似这种打法,实无什么胜算,仅过得片刻,薛人杰就又落了下风,招招受岳无涯的钳制,脑门上急得出了冷汗。 柳盈玉喝了杯茶,笑着对秦慕云说道:“云哥哥,你可知道这少林四大神功么?” 秦慕云知道她有话要说,佯装摇头,做不解状。 柳盈玉笑道:“那分别是少林易筋经,少林童子功,少林洗髓经和少林金钟罩。” “哦。”秦慕云点点头:“我只知道少林武功种类繁多,有七十二项武功堪称绝技,不想还有这最厉害的四大神功。” “可不,为此,少林派才成为武林的泰山北斗。要说这金钟罩的功夫练成的话当真是罕逢敌手,立于不败之地了。” “嗯。”秦慕云点点头:“这功夫着实厉害,若换作是我,也不知道如何拆解。” 柳盈玉笑道:“云哥哥何故妄自菲薄。金钟罩,顾名思义即是“有一金铸之钟覆罩全身”,为达摩禅师所创,共有十二关,练成后刀剑难损。金钟罩为硬功外壮,属阳刚之劲,兼内壮之劲,为七十二艺硬功中最要之功夫,其练法稍繁难。恐当世武林也没有三五人能真正练成。” 秦慕云听的入神,问道:“哦,不想这功夫竟是如此难练。” 柳盈玉笑道:“是啊,若是练得不精,这功夫也不是没有弱点。你看,就说那个对打的高大的汉子,我见他也就练到了第四五关而已,要想破他玄功,却也不难。” 秦慕云一头雾水:“既然这神功如此厉害,该当如何化解?” “只需点他腋下极泉穴位,他的功夫也就破了。” 原来柳盈玉见薛人杰还算彬彬有礼,那岳无涯呢,显得有些不知礼数,存心是想帮薛人杰取胜,秦慕云呢,一者好奇这武功的奥秘,二者,想着柳盈玉次说必是有深意,于是这一唱一和,在别人的眼中就成了两个人唱的双簧了。 薛人杰自是听的出话语其中的意思,心想自己轻身功夫本就强于岳无涯,方才本已打了他许多拳,全因他会金钟罩而无济于事,如今得了方才那两个人的指点,也只得有病乱投医了,且试试看再说,想毕他加紧了攻势,那岳无涯本来身形就没有薛人杰快,再加上柳盈玉和秦慕云在一旁的说话,他也是听的详细,心说那小姑娘怎么知道我这功夫的破绽。又对攻了十几招,只见,薛人杰忽的绕到了岳无涯的身侧,右拳点出,正中岳无涯腋下极泉穴。 岳无涯哎呦一声,栽倒在地,摔了出去。 褚鹏忙把岳无涯扶将起来。 薛人杰朝着秦慕云和柳盈玉一抱拳,当是称谢。 燕山派那面白敬之朝着秦慕云这桌子走来,他一拱手,说道:“不知是何方高人在此,可否留下姓名。” 秦慕云起身回了一礼:“在下秦慕云,我身边这位是我的朋友柳盈玉,小青、小红。这位仁兄,你是在说我们么。实不相瞒,我们只是过路的,也不知你们之间有什么误会,说什么高人更是谈不上。说实话,我看刚才那个用金钟罩功夫的大哥很是不错,说我们是高人,万万谈不上的。” “你!”在一边受伤的岳无涯气得嘴唇直发抖。 柳盈玉在一旁听了,心中好笑:“云哥哥这么说,虽是实情,只是传到对方的耳朵之中恐怕又变了另外一个味道了。云哥哥气人的本事果然已经到了炉火纯青的地步了。”想罢,添油加醋道:“你们打你们的好了,我们只是在这里吃饭,住店而已,绝不会扰了你们的清静。”说着,朝岳无涯几个人看了一眼。 卫四海一提手中的双斧:“大哥,管他们是什么人,让小弟会会他们。”说着,双斧一分,已到秦慕云四人近前。 小红抽出宝剑:“休得无理!”一道白光直取卫四海。 只见那卫四海手中板斧犹如狂奔中的车轮,正是他的看家绝技“车轮斧法”,斧到处呼呼挂风,令人远远望之而生畏,当真是阳刚至极;再看小红手中宝剑轻盈,飘逸,看情形似在刀尖上轻轻舞蹈而不失风雅,如蝴蝶在花丛中轻舞,却是两仪乾坤剑中的阴仪剑法。这两仪乾坤剑本分为阳仪剑和阴仪剑,当年开创这个剑法的宗师也是根据太极的阴阳两仪而悟出这精妙的剑法,只因这一阴一阳相辅相成,配合起来,威力比以往更大,实乃双剑剑法的最高境界。 虽然,只小红一个人使出这阴仪剑法,可这套两仪乾坤剑的要旨就是以阳制阴,以阴克阳,阴阳两剑,相辅相成。可巧那卫四海的车轮斧法又是阳刚至极的招式,以此,小红的阴仪剑法在卫四海面前使得是得心应手,其实小红的武功比卫四海要略逊上一筹,只因这招式相克,在外人眼中看,那卫四海竟渐渐地落了下风了。 “咦?”白敬之也是一时不懂其中的奥妙,只见师弟落败也成定局,再看看一边的秦慕云、柳盈玉三人,实不知是何等角色,心中不免忐忑。 两个人又斗了十几招,白敬之喊道:“五弟,且先退在一边。” 卫四海跳出圈外,道:“小丫头,咱们下次再斗!” 小红朝着卫四海吐了吐舌头:“你个臭胖子,欺负我一个小姑娘,还真不羞耻,我才懒得理你呢。”说着,宝剑入鞘,回归了座位。 白敬之哈哈笑道:“小姑娘剑法不错,只是尚且不知诸位酒量如何,不如喝上几碗,也算是交个朋友!”他拿了一坛酒,到的秦慕云身前。 秦慕云不善饮酒,推辞道:“白兄的好意,我等心领了,只是这酒,我可喝不了!” 褚鹏一拍桌案:“我大哥好心敬你酒,你却如此不识抬举。你到底是何方神圣,要横插一杠子。” 第二十二章 龙驰虎骤 穿云度水(上) 秦慕云瞧了一眼放在一边的石狮子:“兄台力气不小,不过你的力气肯定没我们村的大黄大。我从前总是爱和他摔跤,要想把他扳倒可不是件容易的事情。不过,他可不敢搬弄这么大的石狮子。” 褚鹏有些不屑:“大黄是谁?” “哦,就是高财主家的耕牛!” 柳盈玉听了,扑哧一笑:“云哥哥,你那时常和黄牛摔跤么?” 褚鹏脸色一阵红一阵白:“小子,你——你竟敢损我!咱们两个比比气力如何?” 小红一拍巴掌:“秦公子,你和他比便是,要那个臭胖子也瞧瞧咱们的厉害!” 柳盈玉有些不快:“云哥哥大伤未愈,你还好叫他比试气力。” 秦慕云一笑:“这位仁兄要比,倒也无妨。既然褚兄上来的时候举着这石狮子,那咱们就一人推一边,扛不住,移动脚步的一边就算输了!” “好!”褚鹏到的石狮子近前,双脚错开站立,右掌放在石狮子的头上。 卫四海道:“二哥天生神力,只怕你们的这个秦公子受不住这轻轻的一推。”他说话的时候对着小红,显然这话是对她说的。 “力气大可不是靠嘴说的,这世上吹的越高的人,怕是摔的越重!” “我二哥力气大那是江湖之中有目共睹的!”卫四海语气稍重。 小红轻描淡写:“是么,我怎地没有瞧见?” 他们两个你一言,我一语,说的好不热闹! 只说秦慕云,到的石狮子近前,右手手掌在上一抵,左脚撤了半步,斜向站着。 褚鹏见秦慕云托大,心中不快,道:“你准备好了,我可用力了!”他说着右臂灌力,一股巨力向前推去,秦慕云只觉手臂一震,脚下如被千斤巨力推动,心中想着:“这褚鹏果然力大,当真不能小觑!” 秦慕云手臂微曲,正被卫四海瞧在眼里:“快瞧,快瞧,他快顶不住了,二哥,再使一把劲,要他输的心服口服!” 小红手心中捏了一把汗:“我看你二哥脚下虚浮,如今秦公子只是在蓄力,你看不出来么?” 秦慕云单掌侧推,使的是一股旋劲,借力打力,褚鹏推过来的劲力复又被推了回去,这一下,褚鹏只觉手臂酥麻,推出去的劲力犹如石沉大海般,消失的无影无踪,可秦慕云推过来的劲力,强忍着抵住,才顷刻之间,额头上已然尽是汗水。 卫四海见褚鹏腿肚子转筋,十分吃紧,实在想不明白秦慕云怎地有如此的大力,想着二哥别吃亏,向前两步,伸手掌在褚鹏肩膀一搭,本想把他拉开,哪知一股绵软劲力袭至,哪里还挣得脱,情急之下,手上催力,想着合两人之力尽快摆脱纠缠为好。 若说卫四海自幼习得纯阳内力,劲力虽较褚鹏稍差,却也非同小可。秦慕云哪敢在轻视,左掌自外向内划了一个圈,斜刺里一推,但听咚的一声闷响,褚鹏和卫四海被震得连退几步,方始站稳。秦慕云亦向后撤了两步。再看那石狮子打了一个旋,复又安稳扎在地板之上。 小红一拍巴掌:“臭胖子,你这回可服了吧?” 褚鹏二人身子一软,瘫倒在地,幸有邹凌空、岳无涯过来扶住。 “秦兄弟武功奇高,我等自知不敌。”白敬之苍然一声,复又对薛人杰道:“还请转告唐帮主、今日之事,非我等不给他老人家面子,只因赵光北与我燕山派有解不开的瓜葛,今天在这儿权且给你们个面子,我等择日再到府上造访!”便引着人们撤了。 薛人杰向秦慕云四人施了一礼:“兄弟我先回去整理局面,等事情处理好了,晚上再来造访。”说着,找了四个力气大的帮众抬着石狮子走了。 掌柜的皱着眉,心说打坏了不少桌椅,又跑了许多客人,心中哪能高兴的起来。 薛人杰从怀中取了一大锭银子,扔在掌柜的手里:“就当陪你的桌椅,生意的损失。” 掌柜的拿着银子,眉开眼笑地和薛人杰说道:“薛三爷当真是仁义,小的感激不尽,感激不尽!” 单说秦慕云见方才小红拔剑和那卫四海过招,剑势凌厉,丝毫未落得下风,不禁心中暗暗称奇,心说,连小青和小红的武功尚且如此,真不知柳盈玉是何等人物了,只是柳盈玉自己不说,他也不问。 到了晚上,薛人杰果然应约前来造访。 只见薛人杰进了门之后,一脸的忧色,浑然没有了白天的那种泰然自若。 薛人杰一抱拳:“只因白日还有事情处理,所以姗姗来迟,还望二位见谅。” 柳盈玉笑道:“仁兄太客套了,只是见你似是有什么心事?可否方便说说一二。” 薛人杰说道:“二位也算对我长兴帮有恩,这事和二位说也无妨。今日之事,二位也是历历在目,那燕山七侠不知怎的忽的和我长兴帮挑起事端,要说这燕山派和我们长兴帮这百十年来也是井水不犯河水,若是有什么大事,也会互相知会。” 他喝了一口茶:“不过有件事不知和燕山派的事情是否有何关联。话说还是月余前,师叔过寿,我和师父、众师兄弟前来贺寿,一同来的还有蓟镇指挥同知刘将军,本县知县等等,那刘将军和师叔是老相识当年同在宣府当差。寿宴开始前,刘将军和师叔在书房聊了许久,也只师叔的弟子吕峰在前厅接待各路宾客。那时众位宾客一时兴起,只说刘将军内家掌法十分了得,当年在伏牛山掌劈罗家四虎,英雄了得!刘将军一时兴起,只说别说是罗家四虎,就是八虎,十虎,也一样送了他们的性命。众人一时起哄,只说叫他露两手出来瞧瞧。刘将军便在院中施展出他的飞龙掌法,若说他的掌法,在场的无人不服,偏偏不巧,正练的热闹,刘将军身子一倾,险些摔倒,众人皆是一惊。场中不知何时站着一个绿衫少女,一个美貌妇人站在身后。那少女把伸出的腿一收:‘飞龙掌法有什么了不起,站都站不稳,还好意思在这儿吹牛,想那时掌劈什么四虎,也是瞎猫撞见死耗子了。’若说刘将军的武功,家师和师叔都是十分敬佩的,可这少女如此一说,都觉得她有些胡说八道。可想想谁都没瞧见她出腿将刘将军绊倒,也不知她是何来历。” 第二十三章 龙驰虎骤 穿云度水(下) “刘将军当然气不过,只说一句:‘那你说什么掌法厉害,叫我瞧瞧!’那少女虚拍一掌,这一掌方位怪异,掌势十分飘忽,刘将军回了一招‘龙驰虎骤’,这一招呼呼刮风,众人皆为那少女性命担忧,哪想那少女已然在刘将军前胸一按。那妇人只说了一句‘你这一掌只追求出人意料,若遇到真正的高手,可要吃了亏了。不过还好,你已然练得三分火候了。’中年妇人引着少女便走。刘将军紧追几步:‘你这一掌不痛不痒的,有什么——了——不——起?’他言语越来越是吃力,言毕竟栽倒在地,气绝而亡了!” “难道是五行摧心掌?”柳盈玉脸色一变。 “不错!传言江湖之中有一种奇功‘五行摧心掌’,听说是落英山落花派掌门花清芳独门绝技,其武功招式极其狠辣,不想那日刘将军只——便被催心掌所杀,当真是无比的狠辣!” 秦慕云听了,想起那日在玉田城外见到的美妇和绿衫少女,定是花清芳和翠竹无疑了。那时只觉得翠竹有些怪异,有点像财主家的小姐无理取闹,哪想到她仅仅因为这一件小事便杀了一个将军。 薛人杰忧心忡忡道:“不知这燕山七侠和那两个妇人有何瓜葛,他们为何要和我长兴帮过不去,这七人个个身怀绝技,实力自是不容小觑。原本以为只来了辽东掌门沈惠承沈老爷子和燕山七侠,谁想连福镖局总镖师韩勇和鸿海帮帮主陆泓广、副帮主余万涛忽然到了玉田城。我恐怕他们也是为了燕山派的事情来找茬的,要知道,这鸿海帮和我们长兴帮向来是对头,这也在意料之中,可这连福镖局也插一杠子,我实在有些不解了。”说罢,叹了一口气。 “燕山派自称名门正派,自是不会与邪魔歪道牵扯在一起。更何况,那辣手摧心花清芳是何等厉害的人物,若是想要找贵帮的麻烦,何必假借他人之手。依我之见,这其中怕是燕山派和长兴帮之间有什么关联。至于那刘将军为何被花清芳所杀,其中也必是有什么隐情。”柳盈玉呵呵一笑:“那鸿海帮一向是你们长兴帮的手下败将,自然没有什么可怕的,至于连福镖局的韩勇,也不是什么厉害的角色。” “呦,小姑娘年岁不大,口气倒是不小。”却是一个女子的声音:“还有你姓薛的,你当真不知你长兴帮做的好事?” 柳盈玉心说不好,忙把屋内的蜡烛吹了,擎住了桌边的宝剑。 柳盈玉见没有动静,身形一绕,绕到了一扇窗户旁,抄起窗台旁的一个花瓶向外扔去,于此同时,打开了另一扇窗,越到了屋顶之上。 只见屋顶上站着一个苗条的女子,那人正是燕山七侠中的苏月荷。 “柳妹妹,怎么,连韩老爷子,陆帮主都不放在眼里?”这句话放在别人口中说十有**不那么中听,可这苏月荷说话的语气竟像是相识了多年的挚友。 柳盈玉呵呵一笑,也客气回道:“苏姐姐轻功不错,若不是你故意说话,我们还当真没有发现。” 苏月荷抿嘴一笑:“实不相瞒,我这次来主要也是探听以下你们的虚实。” “探听的如何?”柳盈玉半开玩笑半作问,心说这苏月荷虽是开门见山,可未必有多好对付。 “嗯,想知道的都知道了,看来你们也不似专门和我们过不去的人。” “哦,何以见得?” “你们一行四人也只是恰巧路过,不算是长兴帮请来的帮手。” 柳盈玉听了一笑:“姐姐猜的没错,只是我们,现在起做他们的帮手也不算晚。” 此时,秦慕云和薛人杰也蹿到了屋顶。 薛人杰拱手道:“苏女侠,你方才那话是何意?可否明示?” 苏月荷态度一转,说道:“你当我们和那落英谷有甚瓜葛?我原以为长兴帮是正大光明的帮派,却不想一个个的都是言清行浊的小人。你也不必在这里惺惺作态。” “你!”薛人杰被苏月荷一句话呛得说不出话来。 苏月荷见也不宜久留,也想试试柳盈玉的功夫如何,对柳盈玉说道:“妹妹,今日你我比比脚力如何?” “好啊,小妹自是奉陪到底!” 那苏月荷身形一转,向前一纵,纵出三丈多远,使的正是燕山派的绝学燕子穿云纵,要说这燕山派掌门祁千钧也算是偏爱,把这绝学传给了这六徒弟,谁想也命中该着,这燕子穿云纵传到苏月荷这里,竟然比祁千钧还要好上三分,这些年,苏月荷也是凭着这一绝技,行遍江湖。 柳盈玉自是毫不示弱,她自幼习得浮萍渡水功,只因未遇敌手,所以,这轻功的高低,也没有得到多少印证,今天,苏月荷提出比比脚力,正合了柳盈玉的心意,只见她向前踏了一步,这一步似蜻蜓点水,那脚尖只是轻轻的一点地,身子随即一飘,似是离房顶寸许,紧跟在了苏月荷的身后。 苏月荷起初只用了七成的气力,只是一会儿的功夫,柳盈玉就赶了上来。苏月荷心说这位妹妹轻功却是不凡,想毕用尽全力,这燕子穿云纵的功夫旨在身子的纵越,这不,只这全力的一纵,与身后的柳盈玉又拉开了一段距离。苏月荷在前边跑边向后望,只见柳盈玉身体轻盈,步伐潇洒之至,心中暗自佩服,只是见柳盈玉的轻功和自己的着实不同,那浮萍渡水功,旨在身子轻盈,步伐灵活,并不需要多少蹿蹦跳跃,身形敏捷上,相比之下,这点上燕子穿云纵自是比浮萍渡水功胜过一筹,只是苏月荷心中十分清楚,自己若是在十数里之内,胜过柳盈玉自是不难,只怕再比的脚程多一些,自己恐怕是必输无疑了。 想毕,不由的停下了脚步。 柳盈玉见了,身形一滑,在距离苏月荷两丈多远的地方停了下来。 “妹妹轻功着实不烦,月荷诚心佩服!” 柳盈玉呵呵一笑,气未长出:“姐姐,轻功了得,小妹拼尽全力,也只是追着个背影。” 苏月荷忽的叹了口气:“倘若咱们不是对手就好了。” “小妹着实不知什么时候和姐姐成了对手了?我记得是我们正吃饭、喝酒,是被你们打扰了清静,今天怎么反倒是对我这个小姑娘满是敌意。” “原来如此!”苏月荷扑哧一笑:“我岳师兄也是对几位有所误会,这才在言语上有些冒犯,若惹得妹妹气恼了,姐姐在此替我师兄向各位赔礼了。” “姐姐这么说,倒显得妹妹这个人小家子气。”柳盈玉也是一笑:“既然如此,那事也就算了。” 苏月荷见柳盈玉也算是性情中人,又道:“只是——我还有个不情之请。” “什么事?” “既然你们和那长兴帮没有什么渊源,月荷希望妹妹此次还是两不相帮的好。”苏月荷觉得和柳盈玉有些投缘,心中也希望哪怕难做朋友,不做对手的也好。 “好啊!” 对于柳盈玉这么痛快的答应,苏月荷还是有些意外,只见她点了点头,一声“后会有期!”身影嗖地消失在夜幕之中了。 柳盈玉走在回客栈的路上,只见两个身影忽的到了近前:“你跑哪里去了,一溜烟就不见了人影,我怎么追也追不上!你没事吧?”却是秦慕云,后面跟着薛人杰。 “没事。”柳盈玉自言自语:“怕是明天会发生什么大事!” 薛人杰见柳盈玉没事,便回了长兴帮不提。 第二十四章 剑拔弩张 铁骨铮铮 只说第二天,秦慕云等人才吃过早饭,正坐在一起谈心,只听楼下人声攒动,秦慕云等人到的窗边,见楼下过去三十多个人,一个个挎着各式的兵刃,都是江湖中的人物。 秦慕云四人紧跟着下了楼,想一探究竟。只见这三十多人绕了几条街,到了城南的赵光北府上,这里秦慕云还算比较熟悉,只是隔了一个多月又来到这里,感觉和从前却大不一样了。 和往常不同,此时赵府门户洞开,只是院内站着二十多个长兴帮的帮众,各执兵刃,都是赵光北的门生和亲信。 过了院子就是赵家大厅,只见大厅内中央坐着一个身四五十岁的中年汉子,见他身材不高,二目炯炯有神。身后站着两个年轻人,一个面目显得忠厚,一个甚是英俊,眉宇之间透着一股傲气。那英俊的少年不是别人,正是上次进赵府的时候,和秦慕云交过手的唐平。 大厅内分了两排座位,右首一排坐的正是燕山七侠,对面坐着几个中年汉子,为首的正是辽东派掌门沈惠承。 只见沈惠承拱手道:“老夫受燕山派七个侄儿所托,今日冒昧到府上做个中人,也是想把事情的原委弄清楚。” 只见那正中央的中年汉子道:“这两日,燕山派这些后辈子侄把我长兴帮闹得鸡飞狗跳,不光砸了我城西分舵的场子,还打伤了我们三十多个兄弟,有的怕是治好了伤,也成了残废。”说着叹息一声,对着白敬之七人道:“我长兴帮与你们有什么深仇大恨,我们没找你们算账,不想你们肇事打人的人还这么趾高气昂。”说着,把袖子一甩,显示自己心中极端的愤怒。 白敬之用手点指:“赵家老儿,你别在这里充什么正人君子,你做的好事,当我们不知道。” 赵光北一拍桌子,所有人都是一惊,做好了最坏的准备。 “我赵某人虽算不上是江湖的名流,却还不屑与偷鸡摸狗之辈为伍。我倒要听听你们能有什么名堂。” “好!”白敬之朝着对面的人施了一礼:“今天有在座的前辈们作证,看看这赵光北是何许卑鄙的小人。” “那是七天前,那一日,我们燕山派来了一个不甚熟悉的客人。我师父虽然和他不算交厚,却也款待有加。” “嗯,确有此事!”赵光北点头道:“不错,七天前老夫是去了你们燕山派。” “好!你承认的也算爽快。记得那日这位赵帮主见了家师,说是有一件天大的事情要单独相商。家师两个人就到了内屋书房单独会面,我记得两个人从巳时一直聊到了未时。”白敬之接着道:“那一日,家师送走了这个不期而至的客人之后,脸上一直现着忧色。我便好奇地问他老人家是怎么回事,家师只说是天冷着了风寒,并没有什么大碍。我也没有在意,谁想第二天,家师收到一封莫名的来信,吃过了中饭,便出去了,不想此去,便再也没有回来。”说着,声音有些哽咽了:“我们师兄弟寻找半日,终于见到了我师父,不想已经气绝身亡了。” “咦?”赵光北惊讶道:“怎么令师已经不在人世了?” 白敬之怒目而视道:“你别在这给我惺惺作态,我师父的致命伤正是你的成名绝技——‘排山掌’。”说罢,从衣袖之中取出一把匕首:“这匕首可是你的贴身物事?” 赵光北站起身道:“我的匕首,怎么在你这里?” 坐在沈惠承下首的是一个长须尖嘴的中年男子,只见他用手点指道:“赵光北,今天各路英雄云集在此,就是为燕山派主持一个公道。当着各位豪杰的面,你是如何害死祁千钧、祁掌门的,还不从实招来!” 赵光北哼了一声:“陆泓广,你也好意思在此自称什么英雄。想当年你在蓟州、永平府一带作恶多端,是我师兄唐啸坤为两府百姓的安宁,成立了长兴帮,把你们这帮无恶不作的恶徒赶到了海边之地。你也不看看,这小小的玉田城便有多少百姓想生啖汝肉。” 这陆泓广却是劣迹斑斑,在京东三府十几县没有什么好的名声,虽然他此次口口声声说是为燕山派壮声势而来,可燕山七侠却也对他侧目而视,没什么好感。 沈惠承轻咳了一声:“只因这事实在是和赵帮主有所牵涉,还望能说个清楚,也好解除大家心中的疑惑。” “我那日却是有要紧的事去找祁掌门,那匕首也确是我的。祁掌门的死,我也很痛心,虽然我只和祁掌门面谈了两个多时辰,可我觉得他算是个顶天立地的男儿,我又怎么会无端地害他性命。至于那次面谈之后,我是直接回了玉田,这一点,我的徒弟吕峰可以作证。”说着一指身后和唐平并排站着的少年。 “既然你说的确有事找祁掌门,再加上白贤侄刚才说祁掌门和你面谈之后面有忧色,第二天又死于排山掌和那匕首之下。我想,祁掌门的死一定和你去找他说的事情有关,你何不和大家说说,也让大家消除疑虑。”沈惠承一语抓住了事情的重点。 赵光北略作迟疑:“只因这事牵涉重大,恕赵某不便明言!” 坐在陆泓广身边的鸿海帮副帮主余万涛发难道:“什么牵涉重大,我看只是你一面的托辞。既然刚才问你的这些你都认了,我看也没什么好说的了。你若是光明正大的,还不在此言明,怕是你心中有鬼!”说着,锵的一声,手中长剑已然出鞘。 站在赵光北身后的那个忠厚的少年一跃到前,也拔剑在手:“家师是否光明正大,还轮不到你来说。” “吕峰,还不退下!”话音未落,只见一道寒光,直取吕峰,吕峰挥剑横挡,锵的一声,余万涛见一击不成,长剑顺着吕峰的剑身滑落,那架势,不砍落吕峰的右手不罢休。吕峰回身撤剑,左手捏了个剑诀,右手剑尖向上挑去,旨在化解余万涛的攻势。余万涛见面前的小子身手不弱,竟然使出自己的绝技一字雷霆剑,这剑法一经使出,伴着嗡嗡作响,似是雷霆万钧之势直奔吕峰。 秦慕云见了,心说:“不好。”只听噗的一声,一道血柱喷出。 第二十五章 赵璎怒斥群侠 吕峰左肩中了一剑,鲜血汩汩地外涌,衣衫渐渐被染成了红色。 余万涛狞笑了一声:“小子,真不知道深浅!” 吕峰脸色煞白,撕了一块衣襟在肩上一缠,大踏步到了赵光北近前,跪道:“师父,徒弟有负师父教导之恩!” 赵光北起身,将其扶起:“峰儿,是为师牵累了你,你这又是何苦啊!” 大厅里、门口外两面的众人无不对于吕峰的硬朗、坚毅而唏嘘,感叹赵光北收了一个这么个汉子做徒弟,也当真是不枉了。余万涛还剑入鞘,得意洋洋地回归了座位,却不想对面燕山七侠,一个个以蔑视的眼神瞥着自己,心中不快,却听厅外几个鸿海帮的帮众一个劲地叫好,心中不免有些得意。 褚鹏有些沉不住气,站起身道:“姓赵的,好汉做事好汉当,既是你做的,为何不敢承认!” 赵光北凄凉的一笑:“褚二侠,赵某自然行走江湖二十多年,上对得起朝廷、祖宗,下对得起自己的良心。欲加之罪何患无辞,既然你们强要把这事推到老夫的身上,我也没什么可说的了……” “我看你是不见棺材不落泪!”陆泓广说着,竟也站起身来,手持长剑,余万涛、连福镖局总镖师韩勇,紧随其后,燕山七侠见帮手们都准备动了手,自是不甘落后,沈惠承本无意相逼,只是形势如此,也不得不以武力相逼了。 剑拔弩张之际,只见厅堂内闪出一个身影,一个白衣少女突的横在众人面前面前,只见少女柳叶眉微蹙,杏目圆睁,手中拿着一把短刀:“你们这些人,为何要逼我爹!”却是赵光北的女儿赵璎。 “璎儿,你快下去!”赵光北急道。 “我偏不!”赵璎手中擎着刀,身子微抖,正色道:“我爹为人光明正大,几十年来不曾做的亏心之事,又何曾会莫名地杀人。” 对面的武林群豪,见赵璎正气凛然,一时也不知如何应对,不由地面面相觑。 赵璎正色说道:“我爹在朝为官二十多年,驻守北疆,沙场对阵蒙古鞑子,身先士卒,以战功升至宣城参将之职。他为官清廉,将地方百姓视若亲人,十多年驻守宣城,不曾拿百姓一针一线,伤得百姓分毫。怎么到了你们这里,就成了杀人、无耻的小人,你们今天在场的,又有谁亲眼见我爹杀人!” 在场的各路豪杰面对这咄咄的小姑娘,心想着并无人亲眼见赵光北杀人,不由的有些理亏似的,显得形秽起来,实不知如何作答。 “昨天晚上,我唐啸坤,唐伯伯来了我家,说你们这些什么侠士,什么掌门、帮主要找长兴帮的麻烦。当时我爹说这次你们来是怕冲着他自己的,只因几天前他老人家去过燕山派,只是实在不知发生了什么,这才让这门多人找上门来,若是有什么事情,他愿意一人承担。唐伯伯说要调集帮众,为爹爹讨回公道。哪知我爹说‘不管发生什么事情,他都愿意一人承担,实在不想为此伤了更多帮中兄弟的性命。’” “孩子,你——”赵光北一脸的愁容:“唐平,你把璎儿带下去!” 唐平才要过来,赵璎只一回头:“爹,你叫女儿说完。昨晚我推说给唐伯伯你们上茶,无意间听到了你们的谈话。我知道,这其中必有隐情。只是爹心里,又不能说的大事,女儿自然不知。可是你们这些人——”赵璎那微含热泪的目光扫视了一周:“若是我爹真是你们说的那种人,今日之势,只需设下几十个人的埋伏,你们这些人想毕还未进我家大门,就已经折上大半了。” 那帮武林群豪一个个低头不语,心想,也确实如此。 陆泓广见情形不对,指着赵光北:“赵光北,你个缩头乌龟,刚才是你徒弟为你出头,怎么,现在,那你的女儿也搬出来了,我看你还有什么鬼花样,全部使出来!”说着,不由向前了一步。 “向后退!”赵璎用手点指:“不然……” “不然怎得?”陆泓广说着又向前走了一步。 正在此时,赵璎只听见一个细小如蝇的声音:“他们都要你爹爹死,如果你替你爹爹死了,他们也就不再追究了。” “你是谁?”赵璎慌乱之中瞧着四周,这声音是一个女子,可自己又看不见是谁在说话。 陆泓广开始以为赵璎是在对自己说话,可见她神情慌里慌张,便又以为眼前这个姑娘定是魔怔了。 赵璎刷地把刀迎向了陆泓广,那纤细的小手不停颤抖着:“不然……” “是啊,把刀举起来,只有举起刀,牺牲你自己才能让这一切都了结。”那声音又不知从何处传来。 赵璎忽地捂住了耳朵,四下张望:“你是谁,为什么和我说话,为什么和我说话?” 陆泓广见赵璎的手发着抖,又见她这架势,却是不会武功的模样,不由地一声狂笑,这笑声在这大厅之中显得格外的狰狞:“不然怎样?” 秦慕云心中纳罕,这赵姑娘明明是个极其聪慧、稳重的人,怎么突然间会像是走火入魔了一样。 柳盈玉在秦慕云耳边耳语了几句,秦慕云点了点头。 “不然我——”赵璎那弹惯了琴的小手忽的把刀横在自己的勃颈之上:“不然,我就横尸在你们面前!” “对,你做的很好,只有这样,你才能战胜他们……” 大厅外的武林群豪议论纷纷,议论的主题也无非是没想到世间竟有如此的刚烈女子。 “璎儿,快把刀放下。”赵光北身形一闪到了赵璎近前,其实那赵光北的武功,去夺不会武功的赵璎的短刀自是易如反掌,只是关心则乱,赵光北怕自己随意出手,反而有失,竟未敢上前。 “爹,女儿承蒙爹爹十几年教诲,无以为报,每日见你为国家大事忧虑,女儿恨不得为爹爹分担,今日,又遭这众多强人的言语侮辱,实不知该如何相助。只有把这性命还给爹爹,也算是女儿尽了一回孝道。” “你,快把刀放下!”这在沙场自己性命如草芥的将军,此时此刻,手不停地颤抖着,竟也似哀求的语气说道。 那陆泓广还要向前,赵璎把心一横,眼见短刀就要划破她那稚嫩的脖颈。 “不要!”只见三个身影不约而同地朝赵璎飞奔而来。 第二十六章 传音入密 但听的一声呼啸,犹如迅雷疾泻,在场的人不由得肝胆俱裂,心惊肉跳,着实令人毛骨悚然。大厅里霎时摔倒了一片。 大厅里又是一震。 刷的一道闪电,秦慕云距离赵璎还有二尺有余,救人心切,不由的使出了碧水掌法中的青龙吸水,赵璎只觉得手上一股莫名的旋转气流来回涌动,亏得她不会武功,手被那气流转的拿捏不动,那刀子嗖的一声,如脱缰的野马,从赵璎手中挣脱出来,只是秦慕云第一次是这招式夺取利刃,尚不知如何娴熟应用,那刀子竟飞也似地朝着他自己面门飞来,秦慕云一扭头,短刀带着风从脸旁划过,叮的一声,扎在了一条木柱子之上。 大厅里的人正惊魂未定,却见秦慕云转瞬之间便已经把人救下。 “狮吼功!”沈惠承无比惊讶道:“你小小年纪怎么会——” 不错,刚才正是柳盈玉施展了狮吼功,她见的秦慕云夺了赵璎的短刀,心下释然,心中忐忑道:“亏得那一次在河边捉鱼,和云哥说起那青龙吸水的招式,倘若是当时没有这份雅致,恐怕赵璎已经命丧在她自己的刀下了。” “这也不过是雕虫小技,前辈见笑了。”她眼睛四下寻找,说:“喂,刚才说话的那个,别忍了,还不出来!” 一个站着的女子吐了一口鲜血,险些栽倒在地:“你,你怎么会破了我传音入密的功夫。” 这女子有二十六七年纪,身着一身黑色袄裙,但见她脸色焦黄,眉宇紧锁,印堂发黑,一看便知是受了极重的内伤。 此时,赵光北、秦慕云、唐平三个人从不同方向把赵璎围在中央。 赵璎还未从刚才的惊魂之中走出来,只是事后想想,还是有些后怕,不由的身子一软,瘫倒下来,秦慕云赶紧接住。 “你?你不是那天在后花园谈曲的秦慕云么?”赵璎忽的认出秦慕云来:“我,是不是在做梦,还是我已经死了?” “赵璎,你没死,没死。”秦慕云激动地说道:“我不会让你死。” 秦慕云自小也没什么朋友,只是上次进城,遇到了在后花园抚琴轻唱的赵璎,本以为她会嘲笑自己不懂音律,是从村里来的傻小子,可不曾想的是,赵璎竟以礼相待,把自己当作了好朋友,这令秦慕云自己在快乐之余,也深深感动着,他心中想着:“我有了一个好朋友!”只是这一句话出口,在场的人都以为两个人是相识多年般亲密。 唐平赶紧把秦慕云往一边推去,把赵璎扶了起来:“你这是?”说着哎的一声叹了口气。 赵光北提到嗓子眼的心总算放了下来,向秦慕云点了点头,表示感谢。 在场的人连同赵光北在内实在不知道秦慕云刚才用的是什么离奇的招式,竟然隔空把赵璎的短刀夺走,虽然那刀飞出之后,秦慕云显得有些狼狈,可人们心知,换做是自己,这隔空取物,断然是不能的。 “如果我没有猜错,你刚才用传音入密的功夫是想让赵姑娘自刎当场,双方杀的不可开交,你们好从中渔利,是也不是,风朔使者?” “血冥教!”在场众人一个一个无不心惊。 那女子哈哈一笑:“你说的话,我当真听不懂。小姑娘武功高强,我自认不是你的对手,要杀便杀好了!”说着,她闭上双眼,不复说话。 陆泓广对于眼前这突如其来的变化,心中有些不快,只因长兴帮和鸿海帮两帮积怨太深,恨不得早早叫赵光北一家人都身首异处:“难怪你赵副帮主今天是有恃无恐的,原来请了这么样的帮手!又演出了这一场血冥教的好戏,佩服,佩服!” 陆泓广话中有话,一者是说赵光北为人不够磊落;二者也是讥笑秦慕云方才有些出丑的招式;三者,也是要大家误以为秦慕云二人不过是被赵光北请来演戏而已。 “你是在说我么?”秦慕云见陆泓广话中有话,说道:“我是赵璎的朋友,可不是什么帮手。” “原来是那赵家小妮子勾搭来的,看来你赵副帮主下的本钱可真不算少。”陆泓广越发的污言秽语起来了,全不像一个江湖帮派帮主该有的风度。 “你,你胡说!”秦慕云本有很多想说的言语去回击,可是话到嘴边,又不知道说什么好了,心想着别冒然言语,毁了赵璎的清誉:“欺负小辈、女流之辈,是你们鸿海帮的一贯所为么?这倒是叫我有些佩服了!” “你——” 赵光北本就一直克制自己不要让局面更加难堪,只是听了这些实在是忍无可忍,不由地勃然大怒:“陆泓广,你们伤我弟子在先,又辱我小女在后,是可忍孰不可忍。今天我且饶不了你。” 只见赵光北怒目圆睁,右掌横向推出,直拍陆泓广的前胸,陆泓广分左手掌斜挡,赵光北化掌为爪,转为抓陆泓广的左手腕,与此同时,身形一转,右臂向前弯曲,肘击陆泓广的前胸,陆泓广闪身扭腰躲过。赵光北不给陆泓广一丝的空当,见右手抓空,即刻顺势甩出,这一甩显得劲力十足,夹杂这一股劲风,这排山掌果然是凌厉无比。 陆泓广双膝一弯,低头躲过,见赵光北胸前出了空当,起身双拳打来,想着这一击就要把赵光北打倒。赵光北左臂斜挡,右掌回插,穿过左臂下方又是一掌。 陆泓广只听说这排山掌甚是厉害,今日一交手,方知江湖传闻不虚。 两个人斗了四十多招,未分胜负,不知是何原因,赵光北本来凌厉的攻势渐渐缓和了下来,不光掌上劲力不支,出掌也渐渐缓慢下来。 只听砰的一声,两个人双掌交在一起,两个人同时向后退了三步,赵光北随后又退了两步,扶住了身后的桌案,身子一颤,险些栽倒,赵璎赶紧过来扶住:“爹!” 赵光北摆了摆手,说道:“我——”没事两个字还没有说出口,哇的一口鲜血吐了出来。秦慕云见了,只听父亲说过若是受伤,需要传些内力给伤者,想着,竟照葫芦画瓢,右掌抵在赵光北的后背,暗催内力于掌心,赵光北只觉一股柔柔绵绵的内力从秦慕云掌中传到自己身上,登时觉得舒服了许多,只是心中诧异身边的这个少年竟有如此深厚纯正的内力。 第二十七章 三掌之约 赵璎见父亲好了些许,向秦慕云点点头以示称谢。 秦慕云见陆泓广还要上前,忙伸手止道:“前辈,赵前辈已经受伤了,我看你们就别苦苦相逼了。” 陆泓广心说刚才这小子招式虽然奇特,只是见方才秦慕云使得十分狼狈,想罢也不会有多高的武学修为,便道:“小子,既然强出头,那可别怪我以大欺小了!我先让你三招,三招过后,可别怪我手下无情了。”说着,背着手,等着秦慕云先发招。 柳盈玉笑呵呵走到秦慕云近前,说道:“云哥哥,这个陆帮主武功倒也稀松平常,你若是和他比试,干脆用一个手就好了,省得到时候你赢了的话,胜之不武。”秦慕云心说自己的左肩左臂伤势还没有完全康复,自然是用不得力,不用一个手都不行。他那里知道,柳盈玉这么说一是秦慕云本就左臂有伤,这样说可以故弄玄虚,让陆泓广摸不清秦慕云的实力,二者也是想借此激怒陆泓广,要知道两个人动手过招,最忌讳的就是轻易动怒,被对方抓到破绽。 秦慕云心说:“玉儿当真是一个细致的人,竟这般为我着想。” 要说这话是从江湖上行走多年的老手中说的,陆泓广自是不会当作一回事,只是面对面前这两个江湖的小辈,说出这样的话来,却让他脸上挂不住,觉得在众豪杰面前失了面子,只见他脖子一挺,面带怒容道:“你们两个江湖小辈也太过狂妄,这样好了,你小子尽管打我三掌,若是我承受不住,就当我输了,今天这事,我鸿海帮自然退出不管,你看如何?”他也是想通过此举在众人面前把刚才失了的面子给捡回来。 沈惠承见陆泓广如此狂妄,本欲提醒,可想起他的斑斑劣迹,方才余万涛又无故伤人,便没言语。 柳盈玉扑哧一笑,心说这陆泓广也太小看了云哥的实力,只是嘴上依然说道:“老前辈就是老前辈,知道让着我们这些晚辈。”说着,看了看秦慕云,一本正经道:“云哥哥,一会儿你可要使出全力,若是你少使得一成功力,到时候传到江湖上去,虽不笑话你我两个,却害了陆老前辈一世的名声。” “嗯!”秦慕云点点头,心中自然是不敢怠慢。 “小子,出招吧!”陆泓广胸膛一挺,背着双手,看似闲庭信步般的轻松,实则全身气息集于胸口之处,想要一下把秦慕云震飞出去,在众人面前显示自己高超的武功。 秦慕云深吸了一口气,双腿微屈,真气运于右臂,左脚向前斜跨两步,右脚归于直线,右掌缓缓推出,这掌去势缓慢,竟似有很多的累赘,正是碧水掌法之中的“拖泥带水”,这招掌法旨在以慢制快,以静制动,看似平庸无奇,可是在脚步移动,运力使力,方位把握上却是耗费太多的功夫。 陆泓广心中奇怪秦慕云使的是何种掌法,只是大话已经出口,着实不能收回,只得硬着头皮顶上,只听砰的一声,这声音有些沉闷,但见秦慕云的手掌依然按在了陆泓广的前胸之上,陆泓广只觉得胸口郁闷难当,一股股劲力越来越强,压在自己的胸口,忙汇聚真气于丹田,两下真气相抗衡,没后退一步,总算是熬过了这一掌。 秦慕云咦了一声,心说自己怕出了人命,只用了三成的气力,不想这陆泓广果真是名不虚传,竟是毫发无伤。他哪里知道此时陆泓广的胸口当真是热血沸腾,五脏六腑为之翻滚,强压了一口气,才算挺住,只见他缓了缓,笑道:“小子,就这点气力么?” 秦慕云挠挠头:“哦,刚才我怕你出事,没敢使出全力,你没事我就放心了。”这本出自秦慕云的关心之语,到了陆泓广耳朵里却成了极大的侮辱:“少废话,还有两掌!” 秦慕云又是一招拖泥带水,这一次用了七成的功力,又是一声闷响,陆泓广站立不稳,蹬蹬瞪连退了三步,感觉一口鲜血从胸中涌出,急忙咽了下去。陆泓广缓了好一会儿,秦慕云见了,说道:“前辈,这第三掌还是不打为妙了,就当我输了好了。”秦慕云本就没把输赢看的太重,他也深知以往练习此掌法的时候,手腕粗的树干,也只是一掌便能折断,何况人身又是肉长成。 柳盈玉在一边笑道:“云哥哥,这可就是你的不是了,陆老前辈神功了得,其是你我这般小辈能比的。你看,他老人家只是没敢用尽全力,也是怕把你给震伤,你在不用全力的话,可就也太瞧不起陆老前辈了。”说着,走到陆泓广近前,说道:“是不是啊,陆老前辈!”陆泓广此时哪儿还说的出话,只是柳盈玉把话将在了这里,他实在是不能退出,这样,可就坏了自己一世的英明。 秦慕云深提一口气,运足了十成的气力,只见他双脚一纵,身子在空中打了一个翻,又是一掌,这掌使得却是碧水掌法中极其狠辣的“飞流直下”,也是取自“飞流直下三千尺,疑是银河落九天”的诗句,那掌风狠辣,陆泓广只觉得一阵劲风,压得透不过气来,心说:“吾命休矣!” 但见空中一道黄影,一人飞身纵,只把陆泓广向身侧一拨,自己双掌迎上。 秦慕云那掌在空中距离陆泓广还有三尺多的距离的时候,猛地觉得不对,身前的陆泓广被一个大和尚换下,他不知这和尚是何来历,情急之下身形一扭,卸去了一半多击出的掌力,但听的啪地一声,双掌交在一起,那和尚连退了三步。须知比武过招,若是中途撤了招式,那所用力道往往对于自己的身体会有所反噬,但见秦慕云在空中跌落下来,扑通一下,摔在地上,一口鲜血,喷洒在地。 这第三掌终究还是没有打,只是陆泓广早已坚持不住,也是哇的一声,鲜血狂喷,栽倒在地,众人见他这伤势自然比秦慕云还要重些。 那大和尚双手合十:“阿弥陀佛,小施主宅心仁厚,手下留了情,老衲在此谢过了。” 第二十八章 皓腕凝霜雪 柳盈玉飞也似地到了秦慕云近前,赶紧从怀中拿了一粒丹药,送入秦慕云口中。秦慕云才要说话,柳盈玉温柔地说道:“云哥哥,你先不要说话,把真气归于膻中穴,再缓缓导入关元穴,流于全身,顺势呼吸,积敛宗气,把真气运行一个小周天……” 秦慕云按照柳盈玉所说,打坐了片刻,觉得内力运行顺畅,胸中舒适许多,朝柳盈玉点了点头,以示感谢,这方才缓缓站起身来。 柳盈玉到的那大和尚近前,说道:“大和尚,我慕云哥哥刚才手下留了情,你怎么使了全力,也不知羞!” “休得无礼,这是少林寺的渡厄禅师。”沈惠承上前施礼:“大师,许久不见了!” “罪过,罪过,小姑娘说的没错,渡厄研习佛法几十载,尚且不如这个小施主慈悲。”渡厄禅师说道:这位姑娘也不算是无礼,若说她的父亲和我师尊无垢大师是同辈,她也算是渡厄的前辈了。” 众人听了,无不心惊,只是不知眼前这个小姑娘到底是何来历。 陆泓广跌倒在地上,依然不能起身,余万涛赶忙把陆泓广扶了起来,余万涛被扶到椅子上,缓了好一会儿,又是一口鲜血,这才气息变得顺畅起来,只见他用手点指着秦慕云,说道:“小子,你,你——” 陆泓广本想说这件事我和你没完,只是现在被秦慕云两掌打得口吐鲜血,已经颜面丢尽,若是只在言语上显得自己没处下风,那他这个帮主先不说在江湖之上是如何如何,只怕在帮派里,在普通的帮众面前的威望也会一落千丈。只是,他不论如何,这口气总是觉得出不来,想到这里,又是几声咳嗽。 “乡下小子,你忒也卑鄙无耻,我们帮主念你是晚辈,怕你被他的内力震伤,这才只用了些许内力与你掌力抗衡,谁想你这个蛮小子竟不知好歹,对我们帮主突施暗算,当真是下流至极!”余万涛为了陆泓广和鸿海帮的颜面,也顾不得江湖前辈的身份,竟对秦慕云以恶言相辱。大厅里、厅外的鸿海帮的帮众们也是一个个地起哄,说秦慕云不讲江湖道义,为在江湖成名不择手段之类的等等! 秦慕云被余万涛的话噎的一愣,他本来以为陆泓广内功深厚,刚才自己的两掌又并未使出全力,哪想对方不但不感激,反而更是恶语相向,自己真是不知如何应对了。 柳盈玉知道秦慕云心地纯善,方才已然将陆泓广打伤,心中有些许不忍,便插着腰,笑道:“余副帮主倒是念着晚辈,这不,才把刚才那位小哥给刺伤了,要是换做些心狠手辣的主儿,恐怕那小哥的臂膀都不保了!我在这里代那位小哥谢谢余副帮主的顾念之恩!”说着,佯装着施了一礼。厅堂之中,有的人竟忍俊不住,笑出声来。 “你——”余万涛真是不知如何回击了。 “那好!”柳盈玉接过话来:“刚才陆帮主说的话——”她说到这个话字的时候故意顿了顿,提高了一下声音,好让在场的人听的十分的真切。 余万涛哼了一声:“我鸿海帮行事从来就是吐吐沫就是一个钉,我们帮主说的话——”说着看了一眼陆泓广,陆泓广勉强点了点头,余万涛这才继续说道:“当然算话,兄弟们,撤!”说罢,两个帮众扶着陆泓广出了大厅,上了门外准备的一辆马车,鸿海帮的人跟在马车后面去了不提。 在场的各路英豪见秦慕云宁可自己被掌力反噬所伤,也没有对刚才忽然而至的渡厄禅师的下重手,心中不禁惊异,对于这个看似鲁莽的少年都怀着几分的敬意,同时又对鸿海帮一等人众的无赖态度有些反感,只是今天鸿海帮和自己是同一个阵营,做着同一件事情,也就没好发作。 柳盈玉把秦慕云扶到了一个僻静的角落,从怀中取出一个绣着花儿的手帕,伸过手来要给秦慕云擦拭嘴边的鲜血,秦慕云一摆手,说:“玉儿,我没事!这手帕,你还是自己留着用吧。” 柳盈玉本来看着秦慕云伤势不轻,美目微蹙着,听了这话,却星眸含泪地笑了:“云哥哥,我这手帕可不是那次在庙里的那只,可没放什么迷药,消魂散之类的,你有什么可怕的?难道你还担心我会害你啊?” 秦慕云又摆了摆手,急道:“不是,你误会了!我是怕把你的手帕弄脏了,你不能用了,就不好了。”说着竟要用自己的衣袖去擦。 “我对你——”柳盈玉急忙拉住秦慕云的手臂,忽的脸红了,低头道:“这一块手帕又算得什么?” “我真的没事!”秦慕云强打着精神,活动了两下,勉强笑了笑:“你看,现在都行动自如了。” 柳盈玉忽的抬起了她的小拳头,轻轻地砸在秦慕云的肩膀上,她那薄薄而又圆润的嘴唇颤抖着说道:“你这个傻瓜!早知道如此,还不如你叫那个姓陆的一掌给打翻了的好!也省的我在这里为你白操那份心。”说着,扭过头去,竟也不说话。 秦慕云也不知道为什么柳盈玉会忽的恼他,只是看了她有些莫名的形状,实在不知说什么才能让她变得像以往开心起来。 柳盈玉回过头来,见秦慕云一脸迷茫的样子,便又拿起刚才的手绢,轻轻擦拭着秦慕云那稚嫩的脸,秦慕云只觉得一阵香气扑鼻,这是他在夏日的花海之中常常闻到的花香,只是,在这浓烈的花香之中夹杂着麻酥入骨的一股淡淡的幽香,这幽香虽然比起那种花香来,更加恬淡,却是那么的怡人,又看了一眼柳盈玉的纤细凝脂的手腕,当真如诗云“炉边人似月,皓腕凝霜雪。” 看着看着,眼前忽的浮现出那日柳盈玉赤着身子在自己面前洗澡的情景,只觉得全身火热,脸色通红,有些不能自持了。 柳盈玉见秦慕云脸色有变,以为他深受内伤过重,不能自持了,忙道:“怎么了?”说着,伸出左手在秦慕云的脑门上贴了贴:“咦?也没什么事啊?”她哪里知道,在他身边这个少年其实是在胡思乱想。 柳盈玉端详着秦慕云的脸:“你以为陆泓广和鸿海帮的人会记你的好,现在他们已经对你恨之入骨,恨不得将你杀之而后快!你啊,还傻傻地,当自己做了什么好事,会有什么好报似的。” 秦慕云纳闷道:“怎么会,我和他们有没有什么深仇大恨,再者说,我们两个约定打上三掌,我第三掌也没有去打他,反而我自己受了很重的伤,我不指望他会感激我,更不奢望像你说的那样会有什么好报。相反的,他又怎么会恨上我?我实在想不通其中的缘由。我只能说,是玉儿你想多了。” 柳盈玉见秦慕云当真是丝毫不懂得这江湖上的事故,心中觉得有些事,还是言之为妙,不由说道:“我的傻哥哥,也就你想不到了。那陆泓广若是一个君子还好,可偏偏又不是,你那一掌若是真的打下去,他心中觉得你奸诈、狠辣,也许不会再来找你的麻烦。只是你那一掌偏偏没有打,还让自己受这么重的伤,那些人全当你是顾及渡厄禅师才没有下重手,殊不知即便没有渡厄禅师——你且不知,你这一掌虽然没有打在他的身上,却打在了他的心上,须知他在江湖上大小也是一个一帮之主,今天竟是由你这个江湖中无名的小卒放了他一条生路,这事要是传播开来,岂不是让天下的英雄豪杰笑掉了大牙。他陆泓广和鸿海帮今后还凭什么在江湖之中立足。只怕现在,他对你是恨上加恨了,听我说的没错,以后你要是再见到他,需小心提防才好。” 秦慕云虽然觉得柳盈玉言之有理,虽然点了点头,可想想人心都是肉长的,陆泓广怎么会平白无故地去害自己,终究还是没把这些话怎么放在心上。 第二十九章 疑云重重(上) 再说大厅里,连福镖局的总镖师韩勇忽的站起身道:“赵副帮主,虽然如令嫒所说,你这么多年对于朝廷,对于百姓居功至伟。可今日咱们上的府上叨扰,却是为祁掌门遇害之事,只因这事与赵副帮主有莫大的关联,还望诚心赐教,以解除大家心中的疑虑!” 赵光北脸色有些苍白,扶着座椅,说道:“方才老夫已经言明,祁掌门遇害,却非我赵某所为,至于我去找他的那件事的缘由,赵某实在是不便相告!” 韩勇脸色一边,拱手道:“既然话已至此,在下也没什么可说的了。只因祁掌门和在下几十年的交情,倘若这事袖手不理,怎能对得起祁掌门在天的亡灵。今天怕是只能用刀剑说话了。”说着,拔出手中剑来,竟要以命相搏。 赵光北把眼一闭,竟没有多做理会!在一旁,唐平把身边的赵璎拉住,怕她又会像刚才一样“鲁莽行事”。 “等等!”只见秦慕云缓缓地走到韩勇近前:“你不能和赵前辈动手!”只见他一身正气凌然,令在场的人为之震动,韩勇也不知该如何行事的好,只得拔剑先撤了:“小兄弟,你的武功、人品,老夫甚是佩服,只是你为何要助纣为虐,难道你不怕为此而万劫不复么?” 韩勇的话绝对不是危言耸听,要知道,这件事确实是牵涉着京城以东以北江湖的一个现在还无法解开的恩怨。 “晚辈当然害怕!”秦慕云的回答令在场所有的人都很惊讶,只见他继续说道:“我相信赵前辈的女儿赵璎也怕。只是我爹从小就教导我,怕是解决不了任何事情的,所以我不想也就是了。今天晚辈之所以站出来,是因为这赵前辈确实是为国为民的大丈夫,晚辈相信他绝不会做杀害祁掌门的事。” “你相信有什么用,难道你能证明这祁掌门不是这姓赵的所害?” “这?”秦慕云心说这事听上去错综复杂,自己也只是觉得赵光北是个为国为民请愿的好将军,再加上他又是赵璎父亲,自己自然不能坐视不理,只是想要证明他不是害死祁千钧的凶手,这还当真的不能。 站在一边的柳盈玉格格笑道:“要证明赵前辈不是杀害祁掌门的凶手,这事情又有何难?” 柳盈玉话音才落,在场的所有的人都是一惊,等着她细说这其中的详情。 韩勇一直在一边静静地听着,起先被陆泓广等人抢了风头,也插不进去什么嘴,听柳盈玉一说先是一愣,说道:“小姑娘,你能证明?” “这是自然,这有什么难的。”柳盈玉呵呵笑道。 “哦?”韩勇听了有些不屑道:“那倒要听听你有什么高见。” “其实也没什么高见,你们现在抓住不放的就是赵前辈不愿意说出的那件大事之上,你们现在人人都说是他心中有鬼,我说的可是这么回事?” 韩勇点了点头:“不错,到现在为止赵光北也不愿意说出他前些日造访燕山派的那件大事,我看这其中必定有不可告人的秘密!” “那以此看来,你们说祁掌门真的是被赵前辈所杀,无非也就是因为两点,其一,就是两个人的这件大事没有谈拢,赵前辈突然起了杀意,借着再次相约的机会,趁机对祁掌门下了毒手;其二,祁掌门是被赵前辈的成名绝技排山掌所伤,现场还有赵前辈所配短刀。” “不错!我们来之前也是这么琢磨的!”白敬之沉默了半晌,终于说了话。 “好,那么咱们就从这两条上说说,你们之间大多数人,不对,你们都以为祁掌门和赵前辈面谈之后显得忧郁是因为两个人谈得不是很好,没有什么共识,对么?” 在场的人们均没有回答,当作是默认。 “可你们偏偏是想错了,依我看,这两个人不光是达成了共识这么简单,而且还是一见如故!” “小姑娘,你这么说可有依据?”韩勇追问道。 “当然有。”柳盈玉回答的十分痛快:“试想想,如果两个人话不投机,又怎么会聊了两个时辰之久。最重要的是,你们说的祁掌门在和赵前辈面谈之后面有忧色,也正说明了这一点。既然是那么不可透露的事,想毕也不是什么可以随便说说的小事!祁掌门也是因为此事事关重大,也才心事重重的。” “哼!说了半天也只是你一厢情愿的猜测!”岳无涯沉不住气了,他对秦慕云、柳盈玉对此事横加干涉,早就心怀不满,只是大哥白敬之没怎么说话,他这才隐忍到现在。 柳盈玉一拍巴掌,呵呵笑道:“岳大侠说的极是,你们在这说了半天不也就是这一厢情愿的猜测么?”岳无涯见自己说的话被柳盈玉所利用了,心中不免忿忿,还想说话,却见大哥白敬之瞪了他一眼,就又不敢言语了。 其实众人不如此反驳,自然也就获得了众人的默认,柳盈玉定会将这推测演说下去,若是有人出口反驳,却又有这句话在这里恭候,当真是不反驳不是,反驳也不是! 白敬之一声冷笑:“柳姑娘你巧舌如簧,我等兄弟自是说不过你,只是家师却是被那排山掌所伤,还有赵光北的短刀这物证在此,他自己也是承认的。他想推脱,也是推脱不过的。”白敬之说这话自然是觉得那第一点是被柳盈玉驳倒了,再多说也是无益。 柳盈玉继续说道:“白大侠既然这么说,好,咱们说说这第二点,也就是你们说的物证。我早就听我爹说过,京东武林有一种排山掌的掌法,虽然算不上什么上乘的掌法,却十分凌厉,招招狠辣,可是我刚才见赵前辈使出这掌法来却和我爹说的大相径庭。” 韩勇颇不以为然道:“这有什么奇怪的,想是这赵光北学艺不精,这套掌法在他身上没有发挥的极致。” 沈惠承捋了一下胡须道:“听小姑娘一说,老夫想想刚才赵副帮主和陆帮主在交手时候的情形,确实有些蹊跷。” 柳盈玉眼睛一亮:“不知沈前辈有什么高见,还望赐教!” 沈惠承哈哈笑道:“小姑娘是在考老夫么。好!好!好!老夫方才见赵副帮主在和陆帮主对招的时候,每出一招,似乎都有所顾忌,特别是在他准备出掌的一刹那,左肩膀都会向下微微一晃,似乎不那么灵便。” 柳盈玉拍手道:“难怪我爹常和说京城以东各大帮派要说算的上人物的屈指可数,您沈前辈算是其中的一个。今日一见,果真是名不虚传。” 韩勇在一边觉得自己受到了奚落,不以为然地说道:“小姑娘,你爹是谁?江湖上的事他凭什么品头论足的。” “我爹在江湖上自然算不上什么厉害的角色!”柳盈玉眼睛一转,猜到了韩勇争强好胜的心思,不由笑道:“不过,韩总镖头,你可不在我爹所说的这屈指可数的行列之中。” “你!”韩勇一甩衣袖,极力掩饰着自己内心的愤怒。 第三十章 疑云重重(下) 柳盈玉接着说道:“如果我没有猜错的话,赵前辈左肩上应该有伤,而且伤的还不轻。” 赵光北点头道:“不错,我确实是受了伤,就在我的左肩之上。” 沈惠承咦了一声,站起身道:“可否叫老夫看看。” 赵光北揭开长衫,露出了左肩,只见肩膀上还有一个黑色掌印,只是印迹有些模糊了。 “玄阴掌!”沈惠承惊叹道:“没想到时隔十年,这玄阴掌重现江湖。看样子,这伤已经有近一个月了。” 赵光北点头道:“不错,沈掌门眼光真是犀利,老夫就是在一个月前被一个江湖上的蒙面高手突施袭击,我们过了二十几招,说来惭愧,赵某技不如人,被那厮一掌打在了左肩之上,幸得帮众兄弟相救,这才保住一条性命。方才,本想着和那陆帮主一番苦斗,谁想这左肩就是不争气。” 沈惠承思索道:“江湖人都说追魂手——莫通使的正是这玄阴掌,难道是他干的?” 赵光北边穿长衫边说道:“那人所使武功怪异至极。我把他的体貌、武功套路和我师兄一说,我师兄唐啸坤说这人十有**是莫通无疑。” “莫通?”秦慕云一时觉得这个名字很是熟悉,只是一时想不起来在哪里听过了。 柳盈玉一听,心中一些疑虑顿消,只见她笑呵呵地看着白敬之,白敬之不以为然道:“这也算不得什么,大家也看到了,刚才这姓赵的和陆帮主交起手来,下手也不算弱!再者说,我师父所中的是右手掌,而赵光北却是左肩受的伤!” “嗯,却是如此!”柳盈玉笑道:“看来白敬之白大侠也不算糊涂。我也是这么看的!” 白敬之哦了一声:“那这么说,柳姑娘是没有什么真凭实据来给赵光北证明的了。” 柳盈玉笑道:“当然不是,本姑娘只是说你变聪明了,可没有说没有真凭实据!” 卫四海早就按捺不住了,急道:“小姑娘,你别卖什么官司了,似你们这般说话,非得把五爷给急死不可!” 小红此时就站在柳盈玉的身后,见那日在福来楼和自己交手的卫四海说了话,扑哧一笑:“臭胖子,我们家小姐说话,你瞎插什么嘴!还有你不是叫卫四海么,怎么还称呼自己五爷呢?依我看,你这么着,可得把江湖上的朋友给弄得混乱了。要不这样得了,我给你出一个好主意,你干脆改名叫卫五海得了!以后大家叫你五爷,五爷的也顺嘴!” 卫四海憨憨地一笑:“你这个主意还真不错。只是我爹给我取名的时候是取行遍‘五湖四海’之意,要是多一个海,不是有违本意了。”说着又挠挠头,似是自言自语:“若是叫卫五湖的话,又不是很顺嘴……”只见他自己在一边嘟嘟囔囔的,像是正经事一般认真起来。 小红在一边见了,早就乐不可支了。小青捏了一把小红的脸蛋:“小红,你在这儿瞎开什么玩笑,卫五爷是一个憨厚的君子,你又不是不知?” 小红见了,眼眉向上一挑:“姐姐,我当然知道卫五爷是个实诚的君子,这才开了两句玩笑。若是换做姐姐这样刁蛮的小可人儿,我可就得自己封口不说了,要不然,你非得把我的嘴巴给拧下来不可。”说着又是格格一笑。 小青佯装生气道:“我今天非得把你的嘴给拧上来,看叫你以后还怎么嫁人!” 大厅里众人见柳盈玉的两个侍女还有闲情在这里谈笑风生,不由的心中惊叹:“身边的侍女尚且如此举重若轻,何况是这个不知什么来路的,聪明伶俐,巧舌如簧的主子。” 只见柳盈玉接着说道:“开始的时候我想,这杀害祁掌门的凶手不是很聪明,现在想起来,这个人当真是十分的狡猾。” 白敬之问道:“这是怎么说?” “我开始以为这把短刀是一个很大的漏洞,现在看来,这个漏洞却也不是很大,所以我说这凶手没有我开始想的那么不聪明。当然了,排山掌、再加上这把短刀,还有之前莫名的造访,这一连串下来,一定会让人联想到是赵前辈杀害了祁掌门。” 众人都屏住呼吸,其中有几个点了点头,以示赞同。 “只是你们忽略了其中一个最重要的细节,也是这个细节令我一开始就相信这祁掌门不是赵前辈杀的。” 白敬之等七侠异口同声道:“什么细节?” “很简单,却最容易被我们忽略的,令师收到的那一封信。只因这信,在这排山掌和短刀面前确实是微不足道,我想你们这才忽略了。何不拿出来看看?如果我没有猜错的话,这信,大概早就杳无踪迹了吧?” 白敬之无奈道:“这信,我们兄弟几个还当真是未曾见着。” 韩勇摇摇头道:“也不尽然,只是一封信,找不到就找不到了,又能说明什么?” 柳盈玉也摇摇头:“亏得韩前辈在江湖闯荡这么多年,这信找不到了,若是单独来看也确实是干系不是很重大。当然,有的话最好,这样能鉴定一下笔迹,找出真凶。只是这信若是没有,对证明赵前辈的清白来说,影响不是很大。” “你刚才说这是一个很重要的细节,怎么现在又说影响不是很大。这岂不是前后矛盾。”韩勇早就想抓住个机会令柳盈玉出丑。 柳盈玉说道:“韩老前辈不要心急。这件事当然不矛盾,因为这封信莫名的失踪,也能证明赵前辈是被冤枉的。” 韩勇不屑道:“怎么证明?我倒想听听姑娘的高见。” 柳盈玉背着手说道:“起先的时候,我想,既然那一掌是致命伤,那么何必在画蛇添足的再补上这一刀呢,何况这把短刀还是赵前辈的,这不是明显嫁祸是怎的。可是我现在一看赵前辈的伤势,我想明白了,那杀人的凶手定是知道赵前辈身上有伤的事情,他想着把这件事情做的天衣无缝,让我们无从去怀疑。但是我想这凶手定是忙中出错,忽略了最终要的一件事情,那就是既然他把证明自己身份的那封信给偷偷取走,为什么还要把这短刀,单单地留在现场。除非……“ 白敬之也觉察出些端倪,追问道:“除非什么?” 柳盈玉斩钉截铁地说道:“除非这凶手和这短刀的原本主人并不是一个人!” “这!”在场的人无不惊讶,个个心说柳盈玉所说十分有理。大厅里不由的热闹起来,你一言我一语,有的人说柳盈玉说的有理,有的人在那里抱怨这次是白来了,冤枉了好人,有的人说一开始就觉得这事情有些不对劲,和大家说明的时候,大家又不拿这件事当回事,现在好了,到头来还是证明自己当初的判断是正确的。 燕山七侠一个个心中也打着鼓,不由得面面相觑,实不知该说什么才好。 “这,这——”白敬之在那里实不知说什么好。 柳盈玉走到韩勇近前,笑道:“韩老前辈,晚辈所说言语可否得当。” 韩勇也不知说什么好,扭过头去不言语了。 “盈玉刚才也是妄自猜测,若想得知其中的详情,还得找到这至关重要的一个人。”柳盈玉故意顿了顿:“这个人和这件事情有莫大的关联。” “谁?”大厅里有一个人好奇问道。 “这个人就是打伤赵前辈的追魂手——莫通。” “阿弥陀佛!”渡厄禅师道:“方才柳姑娘的话十分在理。贫僧也是听闻今日秦家庄惨被灭门,师父派贫僧几个来蓟州打探其中的虚实,哪知才进玉田境内就有几个血冥教教众在此聚集,细细追踪之下,才知道,原来是血冥教一手酿造了秦家庄的惨剧,而后又想趁机搅乱燕山派和长兴帮乱斗。”他一指坐在地上的那个女子:“此人正是血冥教的风朔使者,此次前来正是为了挑起杀端,亏得柳姑娘、秦公子识得先机,这才避免了京东武林的一场浩劫!” 站在柳盈玉身边的秦慕云心中纳闷:“这莫通打伤了赵光北不假,只是和祁掌门遇害这件事又有什么干系?” 渡厄禅师道:“听闻师父说起,这其中涉及有关江湖的大秘密,只是这秘密小僧不得而知,不过血冥教想借刀杀人之举,倒是再明了不过的了。如今追魂手莫通身为血冥教四堂的风朔堂堂主,此举也必有不可告人的阴谋,武林同道当团结一致,方可渡此劫难。” 韩勇取出匕首,抵住那风朔使者:“说,你们到底有什么阴谋?” 风朔使者呸了一声:“若不是被那个臭丫头算计,老娘又怎么会被你们这群宵小任意欺凌!要杀便杀,老娘绝不皱半个眉头!” 秦慕云气她险些害死了赵璎,走到风朔使者近前:“你一点都不老,这么年轻美貌,要是被刀子划破了几道,也不知道是什么样子。” 那风朔使者登时不再言语。 渡厄禅师道:“风朔使者一身的戾气,本该带到少林寺以佛法化解,可少林寺不方便接收女眷。听闻当年在洛阳时杀了三个峨嵋派的弟子,小僧也只有把她交给慧净师太,看她老人家怎么处置,才算妥当,不知各位意下如何?” 众人皆是赞成。 “你这个大和尚都也机灵。我刚才也说了,这凶手必定熟知赵前辈受伤的消息,就算不是莫通干的,也必和他有着干系,这是其一;其二就是莫通和朝廷的人关系甚厚,看来这些事多多少少和朝廷有些关系,若说是什么千丝万缕的联系,还真得找到他本人一一核实。”说着,她从怀中取出一封信来:“这是我和云哥哥前几日无意之间截下来莫通写给锦衣卫指挥使马顺的的书信。当时抢过来的时候,本来也只是觉得好玩,没想到今天却派上了用场。”说着递给了身边的沈惠承。 沈惠承看毕叹了一口气,又给了身边的韩勇…… 第三十一章 弦断处,又有谁人听 玉田城西,才过了午时。 秦慕云和柳盈玉朝着燕山七侠摆摆手,只见卫四海忽的折了回来,对小红说道:“妹子,五爷这就走了。” 小红瞥了他一眼,不屑道:“那你还不快走,在这傻站着干嘛,你看你看,你的兄弟们可都走远了。” “我——五爷是个粗人,在福来楼多有得罪,姑娘切莫见怪!” 小红看着别处:“本姑娘才懒得和你一般见识,你这么说倒是小看我了!” 卫四海憨憨地一笑,从怀中取出一个物件来,塞在小红的手里:“这个给你!”说完,转身去追其他六侠了。 小红拿在手里一看,原来是一个用木头雕成的雕像,却是一个眉宇间笑容嫣然的少女。 小青赶紧来抢道:“给我看看!” “有什么好稀罕的!”小红胳膊一甩,作势要丢掉的样子。 小青见了,笑道:“咦,没想到这么可粗鲁的汉子,雕的这么精细!你要是不要,给我好了,可没有男人送过我什么东西。” 小红回道:“你还好意思说,上回那个小杰哥送你的木梳呢,天天爱不释手的样子,还和我炫耀呢!”说着,把那个木雕小心翼翼地揣在了怀里。 赵光北和赵璎强留秦慕云四人多住几日,几人所幸无事,也只得应承下来。 只说这一日,柳盈玉在赵府中闲逛,只听的琴声悠扬,不由的被这声音吸引,只听得琴弦拨弄,似是一股清泉从心底涌起,心中变得清澈透明,泛着安静的波纹;又似是春天里轻舞的蝴蝶,迎合着复苏万物的和煦的春风,随即,万物盎然的生机渐渐爆发。忽而,音调一转,和着淡淡的哀怨,轻叹着那如花美眷,似水流年,想要努力去改变,却还有些许的流连。 柳盈玉穿过一道庭院,只见赵璎正在自己房中抚着琴,对面不远处,坐着的正是秦慕云。 一曲弹罢,秦慕云只说了一个好字。 “云哥哥,怎生得好?”柳盈玉进的屋来,笑着对秦慕云说道。 “这——”秦慕云对音律不是十分懂,只笑着说道:“琴好,曲好,弹得也好!”只因这一段的时间在江湖上闯荡,和柳盈玉一起又增长了不少的见识的缘故,秦慕云谈吐举止已经有了很大的变化,全不似第一次到的赵府在墙上偷听弹琴的模样,只是这玩世不恭的性格,却依然如故。 赵璎笑道:“柳姐姐就不要为难慕云哥哥了,我知道,他心中有数,只是不知怎么说罢了。” 柳盈玉忽的问道:“不知妹妹刚才想了些什么?” “怎么?”赵璎被问得有些突兀。 柳盈玉轻叹道:“你刚才弹琴的时候,有三次心不在焉,也不知道在想些什么,以致于这完美的琴曲,多少有些瑕疵。” 赵璎心中一惊,说道:“姐姐,你,你是如何听出——” 柳盈玉坐在了秦慕云旁边的座位,说道:“那我就妄自品评一下,妹妹请勿见笑!此曲名为《清平满堂春》,分引子、首段、中段、末端、尾声五部分。” 赵璎点点头:“赵璎只说姐姐聪明伶俐,不想也十分精通音律。” “精通自是谈不上。且说你弹的这曲,你在曲子末段由宫弦转角弦的散音部分,尾声处商弦转文弦的泛音,角弦转武弦的按音这三处,妹妹似乎是走了神,不知道我说的对也不对?” 赵璎心道:“我刚才弹到这曲子的结尾之处,不免为其中的忧伤知情所感染,想起了自己的一些心事,不免在这三处弹错了音,本以为之后略加弥补,听起来也是无妨,不想还是被柳盈玉听了出来。”不禁扶案而起,情难自已,面露喜色道:“奇了,真是奇了,从前只是听说过‘琴由心生’之事,之前,我还不信。不想,世间当真有能从听琴之中,读懂弹琴者心思的人。” 柳盈玉淡淡一笑:“妹妹。实在是过奖了,我也是胡乱品评,不成想也是误打误撞了。” 秦慕云在一边听着两个人说话,也不能明白其中的意思,只有干着急的份。 赵璎轻叹了一口气,说道:“赵璎本以为这些年也只是遇到暮云哥哥一个知音,不想,盈玉姐姐竟能透过音律读懂我的心思,我空弹了这些年的琴,常以难消心中抑郁为恨,只是今日识得两位知己,今生也不枉了!” 柳盈玉惊喜地看着秦慕云道:“云哥哥,熟通音律,怎么没和我说过?” 秦慕云自是不懂得音律,可是知道柳盈玉是爱开玩笑的,也半开玩笑道:“我可不懂这些。就像刚才你们说这叫什么清什么春的曲子,分什么引子,我听的就很糊涂。我记得我娘只是和我说在服药的时候,才用什么引子,这怎么听起曲子来还有引子之说。” 柳盈玉听了扑哧笑了。赵璎自那日初次和秦慕云相遇,知道慕云生活的清苦,不似自己般舒适、安逸,若说欠缺,也只是少些阅历而已,再加上他个性淳朴,谈吐风趣,心中也并不稀奇,淡淡地说道:“慕云哥哥,这引子可不是用药了才有的,说白了就是开始的部分,就像是戏曲、乐曲,以及文章等等都有引子。” 柳盈玉见赵璎说的一本正经,自己也就忍住不笑了:“云哥哥,你没有看过戏么?” “村里的庙会也有过唱戏的,那样的算么?” “那怎么算?”柳盈玉听了略显惆怅,心说:“我和云哥哥相处时日自是比这赵家小姐要多得多,只是刚才,云哥哥出了丑,赵家小姐没有一丝的笑话,而我却笑他傻,笑他痴,当真是不及那赵家小姐对云哥哥的情分了,亏得云哥哥还一点也不恼我。”想着想着,痴痴地望着秦慕云,说道:“傻瓜!”说着,忽的起身,头也不回的走了。 “玉儿!”秦慕云才要起身去追,被赵璎拦住道:“慕云哥哥,你还是不要追了。” 秦慕云虽然聪明,却不甚懂女孩子的心事,一时有些摸不着北,说道:“她会不会是生我的气了?” 赵璎格格笑了,说道:“柳姐姐可当真是没有生你的气。” 秦慕云面带着懊悔之色:“怎么会,她分明走的时候,很生气地说我是——傻瓜!” “她——”赵璎抿着嘴,说道:“她那是和自己过不去呢。” “和自己过不去?”秦慕云自言自语,他虽也聪明,却不懂男女感情之事,尚不明白其中的缘由。 这两日,赵璎和柳盈玉终日谈曲,自是不亦乐乎,长感叹两人相见恨晚,只是每次柳盈玉要和赵璎辞行,赵璎都强留不肯。 这天清晨,赵璎又来找柳盈玉,却见屋内不见人影,四处寻找,见桌子上留着一封信,打开来看,见信如下: 赵璎妹妹: 有道是千里搭长棚,没有不散的宴席。匆匆几日,似有万千言语未尽。世人常常重相聚,轻离别,我和玉儿却绝非为此不辞而别,只因这人世上,知音寥寥,不忍当面非别。只得留此信笺一封,权离分别之苦! 秦慕云 赵璎拿着信,回到屋中,怅然良久,轻抚着琴,轻唱道:“ 窗外归鸟啭声鸣, 叹多情,数得昨夜烟雨几停。 却消的,深院处黄叶零零。 春闺梦宵抚瑶琴, 泪盈盈,遥望子期远行! 弦断处,又有谁人听!” 第三十二章 认狼作父 狺狺狂吠 且说这大明顺天府蓟州自唐朝时立州以来一直是北方重镇,特别是自永乐皇帝迁都北京,这里也渐渐随之繁华起来。自玉田到蓟州这一路之上,尽是朝廷征集的民夫,说是要在北边修筑长城,来阻挡蒙古人的铁蹄南下。这浩大的工程也吸引来许多各地的客商前来经营各种生意,相比玉田县,这里自然是繁华不少。 四匹骏马在一家戏院前停了下来。只见下来一男三女,这男子衣着十分普通,容貌端正却算不得风雅,那三个姑娘生的容貌秀美,惹得街上行人不时驻足观看。 为首的一个少女跃下了马,到的那少年的近前:“云哥哥,走吧,我看这里有京城来的戏班子,倒可以先看看。”说着看了看门前的曲目,正是《西厢记》和《单刀会》。 “这戏我看过,还算不错!”说话的正是柳盈玉,秦慕云和柳盈玉并排在前,小青小红紧随其后,进了戏院。 此时戏还没有开始,只见得邻座上上坐着两个衣着光鲜的两个男子正一边喝茶,一边说着话,只听其中一个人说道:“要说咱们皇上还真是英明,如若这蒙古鞑子要是和咱们大明和平相处,咱们自然是以礼相待;若是他们明着和我大明修好,实则是暗怀鬼胎,觊觎我大好河山,哼!这回等这浩大的工程竣工,我大明军兵十数万沿线驻防,定会叫他有来无回!” “心怀不轨,又如何?想当年,咱们永乐皇帝五次北征,所到之处,当真是所向披靡,我爹当年就在随军之中,那阵仗,不是我说,就是今日,咱们大明军队只要阵势一打开。那家伙,那鞑子兵还不得夹着屁股避之而不及了。” 开始说话的那人中肯地点点头:“不错,不错。前些时,我大同的军队取得了大捷,若是效仿永乐皇帝出师北伐,早就把它的漠北王庭一举荡平了。” 另一人嗯了一声:“极是,极是!我****上国的子民可不似这野蛮族类!我们可是讲究‘以仁治国,以德服人’的。虽说这蒙古鞑子欺凌我汉人有百年之余,我们也以德报怨,就不和他们一般见识了!” 两个人正说着话,只听着人群骚动,外面进来了二十几个蒙古大汉,个个生的都十分彪悍,挎着腰刀,为首的一个人手执着马鞭,好不神气,只见他身边跟着一个朝廷小吏,在一边点头哈腰地有说有笑。 那为首的那个蒙古人身边的那个大明小吏走到刚才说话那二人近前,凑了过来,说道:“怎么,二位,说什么呢,嗓门还挺高的,这是不和谁一般见识,谁得罪二位了,告诉我李二,我给你们做主。”来人正是蓟州的吏目,从九品的小吏。 刚才说话的那两个人见是李二,知他从前是个泼皮无赖,前些年花了银两做了个芝麻绿豆的小吏,相护对望了一眼,颇有些无奈,异口同声道:“没事!没事!” 那为首的蒙古人见没有了桌位,给那李二使了一个眼色。李二忙对刚才说话的那两个人断喝道:“怎么着,二位,既然是以德报怨,就把这位子让给我们蒙古的千户大人吧!” 方才说话的那两个人见了那群凶恶的蒙古兵,早就吓得头也不敢抬,想起刚才说过的话,忽的觉得自己有些狂妄,又偷偷地瞧了瞧那趾高气昂的蒙古兵,生怕他们知道了两个人闲谈之中的悄悄话,见有一个蒙古兵朝这边看了一眼,心说难道他们听到了,真的听到了?想着,想着,竟觉得不寒而栗,全身不停地哆嗦着,全没有了方才的泰然自若,谈笑风生的优雅姿态。其中一个说道:“这——这——我们——”竟说不出一句完整的话来。 李二叉着腰,趾高气昂地说道:“还不快滚!一会儿千户大人急了眼,我看你们这两条小命也休想要了!” 刚才那两位高谈阔论,所向披靡的二位爷,全没有了刚才那不可一世的气势,不约而同地站起了身子,竟如他们自己所说的夹着屁股避之而不及了! 秦慕云见了,心中有些不忿,脸上显得有些不快,柳盈玉在一边笑着看着刚才的事情,只是磕着瓜子,好似只是等着戏曲开场。 李二一连轰走了几桌的客人,见着有些不情愿的,还在那人屁股上揣上一脚,好不得意。 小青突然对身边的小红说道:“你说,我有一件事情很不明白。” “什么事?” 小青一脸的迷茫:“这狗和狼到底有什么区别?” 小红捂着嘴笑道:“嗯。让我想想,是不是就是叫法不一样而已啊?” 在不远处坐着的那个蒙古的千户大人见小青和小红生的可爱,忍不住回道:“小姑娘,这个好说,要说那狼,在我们草原上那是要代表——腾格里,是我们心中的英雄。至于那狗么,不好!”说到这里,那蒙古的千户摇摇头。 小青好奇道:“怎么不好?” 那千户大人见自己的话引起了小青的兴趣,心中也是很高兴,说道:“其一,狼不会为了嗟来之食而不顾尊严向主人摇头晃脑;而狗会,也是他的第一本领,狼会在小狼能独立时坚决离开自己的母亲,自食其力;而狗须要主人才能生存,他们也只是人们的玩物;其二,公狼在母狼怀孕时,始终形影不离,保护母狼,而狗却从未对自己的行为负责。所以说,说骂人狼心狗肺不准确,也很不公平,应该说狗心狗肺才准确!其三,狼很团结,遇到强大的敌人和猎物时,总是群居而攻之,最后大家一起享用战利品;狗就不一样了,他们在吃东西时,很少让别的狗靠近……”千户大人说起这狼和狗的区别来竟是别有自己的一番看法。 小青听了,眉头一皱计上心来,说道:“咦?我遇到的一件事情就和大人你说的不一样?” 千户大人听了,觉得自己所言并没有什么漏洞,便问道:“小姑娘,这些事情可是在我们草原上人尽皆知,怎么,你还遇到了什么稀奇的事么?” 小青点点头:“嗯,这不,前两天。我路过一个村落,见到一个人领着自己家的狗,遇到了一群狼,那时的形式,真可以说是十分危急,可却发生了件怪事,你猜怎的?” “怎么了?”千户大人侧耳听着,等待着下文。 “那狗不知道保卫自己家的主人,竟向着那群狼摇起了尾巴,接着还点头哈腰呢。”小青边说边笑道:“那狗的主人见了,当时就气得踹了那狗屁股一脚,骂道‘娘的,你吃老子的,喝老子的,还没怎的呢,就认狼作父了’!” 这句话才说完,周围的人尽皆哈哈大笑起来。 “你骂人!”只听得一声怒号,打断了这难得的雅兴! 第三十三章 唱戏(上) 只见李二有些气急败坏地指着小青说道:“小姑娘,你怎么平白无故地骂人?” 小青向左右看了看,有些惊讶:“哦?我骂谁了?” 李二显得有些激动,见小青和那千户大人说的很投缘,却又不好撕破脸皮,只好说道:“你别给我指桑骂槐的,别以为二爷傻听不出来,你刚才不是骂我是狗么?” 小青扑哧一笑,朝着周围的看客们说道:“当真是奇了怪了,我只是讲了一个我亲眼看见的故事。这位仁兄就平白无故地对我进行责难!”说着,又看了看李二:“不过你这么一说,我更是糊涂了,我只是讲了一个有关于狗的故事,怎么这个在这个世上还有把自己当作是狗的人,竟说和自己有关系!” 周围的客人大都认识这个李二,平日里也没少受这个魔头的欺负,今日见这个小姑娘三言两语把李二骂的体无完肤,不由地出了一口恶气,心中自是无比的痛快,可这痛快的同时又为这个伶俐的小姑娘捏着一把汗。 李二心说不想今日受了身边这个小姑娘的奇耻大辱,怎肯善罢甘休,眼珠一转,心中有了计较,只见他毕恭毕敬地对那蒙古千户说道:“千户大人,您可知这小丫头刚才讲这个故事的用意?” 那千户听了有些糊涂:“怎么,这小姑娘的故事不错,我还真没有听过这么有趣的故事。”说着,不由地笑了笑。只因草原上的人向来敬重狼,以狼为崇拜的对象,顶礼膜拜还尚且不及,因此他也没有考虑到讲这个故事是在映射自己。 李二只道那千户愚笨,心中不由地骂这群草原汉子傻,见那千户和小青说的有说有笑的,急道:“千户大人,难道你没听那个小丫头片子也在骂你们么?” 那千户疑惑地看着李二,显得十分不快:“怎么骂我们?” “他骂你们是狼,是狼!这不是在侮辱你们是什么?”李二这一次提高了嗓门。 千户刷地站起身来,脸上带着怒色,李二见自己的话起到了效果,心中自是畅快无比。 千户忽地举起手臂,只听“啪”地一声,蒲扇般的手掌已经扇在在那李二的脸上,那油光锃亮的脸上立时起了五道血红的手印。 李二被这一巴掌打得眼前冒着金星,一时反应不过来,只见他捂着脸道:“千户大人,是她在骂你们,你是不是打错人了?” 千户哼的一声,说道:“狼,是我们草原人的祖先。你这话是瞧不起狼,这才是在骂我们。”原来,那李二不知草原人以狼为图腾,说出口来,犯了草原人的忌讳,这才挨了一巴掌。李二被打的委屈,又不好发作,只得像霜打了的茄子在一边蔫蔫的,不说话了。 小青赶忙上前劝和道:“这位千户大人,这位爷想毕也不知咱么草原人的风俗,说了冒犯的话,还望千户大人勿怪!” 蒙古千户见了,扭头瞪了李二一眼:“李二,今天要不是这位姑娘为你求情,就算我放过了你,我这般弟兄也轻饶不了你。”说完,朝小青笑道:“姑娘,我们草原的人最是友善好客,这件事,看在姑娘的面子上,我也不和他计较了。” 李二恶狠狠地看了一眼小青,却不经意间看着那些蒙古勇士以敌意的目光审视着自己,身子不由地一激灵,竟不敢言语了。 秦慕云本来开始还担心小青被那李二报复,可见小青在谈笑间既整治了那李二,又很好地把控了现场的局面,心中也是暗暗佩服。柳盈玉呢,依旧是磕着瓜子,眼睛一眨不眨地看着舞台,好像刚才发生的事情丝毫和自己没有什么关系。 只听得一通锣鼓声响,这好戏才算是开始了。 秦慕云只是听过些不知名的戏曲,今日在这戏园子也算是开了眼界,只见台上崔莺莺踩着拍子,有节奏地上的台来,那步子轻盈却不失矫健,足见这青衣的功夫底子深厚,台下没少花了功夫进行苦练。 秦慕云目不转睛地看着,被这舞台所深深吸引,看着看着,情不自禁地叫起好来。 柳盈玉在一旁不时地端详着秦慕云的脸庞,秦慕云见柳盈玉一直盯着自己看,心说:“可别问我哪里好才好。” 柳盈玉笑道:“我最喜欢《西厢记》这戏了,其中有句话,不知云哥哥听说过没有?” “什么话?” 柳盈玉感叹道:“就是《西厢记》第五本第四折里所说‘永老无别离,万古常完聚,愿天下有情的都成了眷属!’这一句。” 秦慕云听了,说道:“当真是好,比起我之前在庙会里听的戏可当真是文雅了许多。” 只听戏园子里面人生嘈杂,那些上流人士,公子哥儿,在本地经商的商人等等一个劲地起着哄,有的人甚至丑态百出,竟出了污言秽语,这也吸引了不少眼球,反观那些蒙古兵一个个却是全神贯注,似是没有受到什么干扰,成了这戏园子里独特的一道风景线。 那李二见蒙古千户也没喝什么彩,叫什么好,以为这群人并不是感兴趣,心想:“知州大人吩咐我要好生招待这些要去京城朝拜皇上的蒙古人,若是招待不周,传到皇上的耳朵里,或是被王振王总管得知了,坏了我朝与这蒙古的和平大业不打紧,只是怪罪下来,我这个从九品的小小官职怕是不保了。” 想罢,这一折戏才演完了。他身子一跃,跳到台上:“戏班主,出来出来!”锣鼓之声倏地听了下来,人们都不知发生了什么事。 只见一个身材不高的中年人从后台急冲冲的上的台来,见是李二,情知是个难缠的主,作了一揖道:“不知二爷召唤小的,所为何事?” “台下的客人你见了么?”李二指了指那些蒙古人:“你们就拿这糊弄人的戏来应付不成。” 戏班主一皱眉:“这——这可是咱们戏班子最拿手的戏了,当真不知该如何才是,还望二爷明示。” 李二琢磨了一下:“你去,叫他们唱一出《潘金莲缘配西门庆》,也叫那些蒙古客人新鲜新鲜!” 戏班主嘬舌道:“二爷,这,您倒是为难小的了,别说没有这出戏,即便有,小的也不能演,这可有伤礼化。” 李二把眼珠子一瞪:“怎么,不唱是怎的?” 戏班主抹了抹额头上的汗珠,当真是回也不是,不回又不是。 “他们不唱,我唱!”却听的有人说话,台上赫然多了一个青色衣衫的少女。 第三十四章 唱戏(下) 那少女不是别人,正是小青,只见小青笑呵呵地走到李二近前,说道:“既然这戏班子不会演这出戏,依我看,二爷也甭难为他们了。他们接不了,我接,你看怎么样?” “班主,您还是先请回吧,李二爷点的戏我接了。”说着,又对李二说道:“二爷,您看成么?” 李二色迷迷地一笑,心说这事还有自己送上门来的,这小妮子刚才让我出了丑,正愁着不知如何出这口闷气,没想到她自己送上门来了,不由地淫笑道:“成,当然成!” 班主见李二满口应承下来,心中庆幸无事,只是不知台上这个小姑娘是吃错了药,还是怎的,竟然自己送上门来,心中有些不解。 小青见那班主还有些迟疑,对李二说道:“呦,二爷,看来这班主是不给二爷面子,非要赶鸭子上架了。” 李二一回头见班主还站在那里,喝道:“下去吧!别在这碍了二爷的眼!” 那班主巴不得早些下去,见小青和那李二是蛇鼠一窝,赶忙连跑带颠地下了台去,心说白为这姑娘担心了,原来和那李二是一丘之貉。 李二开始的时候还想着对面的这个小姑娘是个厉害的角色,可现下他又琢磨原来这姑娘是个缺心眼的主儿,刚才我和她斗了半晌的嘴,看来她也是有口无心而已,想毕,说道:“既然姑娘要演这出戏,那二爷也不奉陪了。”说着就要下台。 小青身形一转,挡在了李二的身前:“别介,这潘金莲是有了,可西门庆,还没有人呢,我看,就二爷得了,别人可扮不好这个角儿。” 这话音才落,台下笑声一片,有人起哄道:“是啊,二爷,这角儿还真非你不可。大伙今天也开开眼,看二爷给咱露一手。” 李二见小青要和自己搭戏,心中暗笑道:“这可是你自找的,怨不得二爷我辣手摧花了。”想毕,嘿嘿淫笑道:“好啊,那我可就不客气,要开始演了。”说着,伸出他那双手来,色迷迷地就要对小青动手动脚的。 小青右手轻轻一拨,李二的双手带动着身子不听使唤似地斜着跌了出去,险些摔倒在地。 “我说二爷,您这是演的哪一出?” “这不,你是潘金莲,我是西门庆,你说我这是演的哪一出?”说着,竟又要不规矩起来。 小青掩着嘴笑道:“话虽如此,可也得按部就班不是,总得有个先后。你说呢?” “嗯。”李二点点头:“极是极是!那你说从哪里开始?” 小青思索了一下,自言自语道:“从武松打虎开始,不行不行,这太早了!” 说着又从台上走了半圈,说道:“从王婆贪贿说风情这段开始?” “妙极!就从这一段,二爷喜欢!”李二不禁眉飞色舞道。 “还是不行。”小青又摇了摇头:“这又太晚了!” 李二显得有些失望。 “有了!”小青豁然开朗道:“从这地方开始,就不早不晚的了,刚刚好。” “什么地方?” “就从潘金莲叉竿打在了西门庆的头上这里,刚刚好。”说罢,朝着后台喊了一声:“有叉竿么,麻烦借个来。” 李二还在纳闷之中,只见的后台的帘子掀起,伸出一只手来:“叉竿没有,短棒有一个,凑活用吧。”只见那短棒在空中沿着抛物线,力气不大不小,刚好,落在小青的手里。 小青道了声谢,对李二说道:“二爷,一切都好了,可以开始了么?” 李二早就等得不耐烦了:“开始开始!” “那我可开始了啊!”说罢,只见小青把手中的短棒似是随意地一抛,那短棒竟像是脱了线的风筝,飞也似地朝着李二打来,李二心说不好,还未及躲闪,一棒子正砸在他的脑袋上,疼得李二哎呦一声,坐到在地,一个劲地用手去揉。 小青见了,惊得花容失色,赶忙跑过来,急道:“怎么了?”把李二的手一移开,只见他脑袋上起了一个核桃大的包。 李二开始的时候还很生气,可见小青很担心的样子,那酥软的一对小手扶着自己的手,又见小青的脖子十分粉嫩,心中一荡:“没事,没事!”说着,竟要去摸小青的小手。 谁想小青把手一撤,真起身道:“没事就好,那我们继续吧。” 李二缓缓站起身来,只觉得头还是发晕,身子晃了一下:“这段就接过去好了,直接开始下一段!” “不好,不好!”小青跺着脚,对台下的蒙古千户道:“千户大人,您说呢?” 蒙古千户笑道:“方才,我也是没有看清,就重来好了。”反正他也乐得看这热闹。 “好吧,好吧!”李二一摆手,见蒙古千户看得极有兴致,心说忍了,这段过去就好了。 李二这手还没放下,只见小青的手腕一抖,李二见了,早就学了乖,赶紧往地上猫,哪想这次小青故意把短棒扔得低了一些。只听“当”的一声响,棒子又砸在了李二的头上。 小青右手捂着嘴,娇声说道:“我,我怕这次把你的头打坏了,这次故意往低了去扔的,你怎么,还往棒子上迎啊!” 李二哎呦之声不绝于耳:“姑娘,这戏我可演不了了。你还是找别人吧。” 小青面露失望的神色:“那怎么成,你说要点这出《潘金莲缘配西门庆》,怎么说不演就不演了,再者说,我这才刚开始,兴致全被你弄没了。我现在后悔还来不及呢,都演这个角色了,你叫我还怎么见人呐。” “那咱们可说好了,叉竿打头这一出,咱们可不演了,再演,二爷这脑袋非得成了倭瓜不可。” 小青听了,面露喜色道:“好啊!好啊!我就说二爷不是那种半途而废的人。” 李二这回强忍着头疼,朝着小青缓缓走过来,说道:“小娘子,你是谁家里的,和西门大爷说,我好叫你相公一纸休书,你也好和我双宿双飞了!”李二这小子别看人品不怎的,入起戏来,倒是很快! 小青见李二这回缓缓朝自己走过来,神色慌张地朝后退着:“你,别过来!” 李二见这回自己这便宜是占定了,哪肯理会,又走了几步,向前一扑,不想小青身影一晃,扑了个空,急忙刹住车,只见小青伸出手来,喊道:“小心!” 那纤纤玉手只是和李二的后背轻轻一碰,李二本来收住重心的身体又向前一倾,竟向台下跌将下去—— 第三十五章 血海深仇 眼见李二从台上摔将下来,他也不会什么武功,哪懂得在空中翻身落地,只是眼见着脸与地面越来越近,只得闭上双眼,不敢去看了。忽的一个身影闪过,只见一个高大的身影窜过,那人用手提着李二的后衣襟。李二只觉得身子悬空呆着,睁开眼睛,此时脸皮与店面也只有半尺之遥,当真是凶险至极。 救下李二的不是别人,正是那蒙古的千户。只见他蒲扇般的大手向上一提,把李二轻轻地放在了地上。李二长出了一口气,赶紧回到座位上喘了几口气,这才定下了心神。 那蒙古的千户对小青道:“姑娘,既然这出戏演完了,你也下来吧。” 小青见蒙古千户救了李二,显得有些不快,可是想想自己把李二整的已经很惨,何必再不依不饶的,也就不再多想。她在台中心轻轻一纵,纵出一丈多远,那体态如同落花般轻盈,双脚落了地竟无半点声息,在场的看客一个个睁大了眼睛,心说这姑娘当真是好功夫。 李二这一搅局,正经的戏份耽误了不少。这不,戏班主见这李二爷总算是安分了,又安排手下的人开始紧锣密鼓地开唱起来。 小青看着台上的情形,不由地伤感起来。 “怎么了?姐姐!”小红轻抚着小青的后背,问道。 “没什么?”说着竟掉下了几滴眼泪。 “小青,你——没事吧?”秦慕云想着小青刚才谈笑风声戏弄着那个李二,怎么也想不通她为什么下的台来却一脸的愁容。 小青拿出手绢轻拭着眼角的泪水,略带哽咽的声音说道:“让秦公子见笑了。小青也是有感而发。想当年,我也是在戏园子唱戏的戏子出身,只因父母去世得早,自小和叔叔学习戏文。在我十四岁那年的六月,我在永平府抚宁县唱戏,不想当地的恶霸叫做凌万贯的,见我有几分姿色,强要把我收为他的小妾。我宁死不肯,叔叔也是极力相护,谁想那凌万贯恼羞成怒,竟勾结官府诬陷我叔叔作奸犯科,将他打入大牢之中,终日严刑拷打。我带着一纸诉状,告到永平府衙,谁想永平知府受了那凌万贯的贿赂,只说证据确凿,已经定案,上报了刑部备案。我回到抚宁,听说叔叔在狱中被活活地折磨致死,心中悲痛万分,到的一棵树下竟要上吊自尽。”说到这里,情难自禁,不由地顿了顿:“幸得我家老爷正巧打此路过,救了我一条性命,老爷听说了这件事,当下就要为我报仇。我拦着老爷说‘既然是我的仇,还是由我来报好了。这样,我也可以告慰叔叔的在天亡灵。’” 秦慕云问道:“那后来呢,你的仇报了么?” 小青接着说道:“多劳公子记挂!自那****和老爷一起回了老爷府上,我虽为小姐的侍女,老爷、小姐却待我如亲人般关怀备至。老爷还亲手教我武功。一年前我学成武功专门到了抚宁县找那个凌万贯报仇!不想那厮趁着我和他手下的护院苦斗,一个人偷偷地逃之大吉。后来,我又在永平府周边府县搜索了两个多月,终究没有查到他的踪迹,这才又回到了老爷家。” 小红也叹道:“若不是姐姐不想伤了无辜的人的性命,又怎么会和那些护院苦斗多时,早就尸横庭院之中,那姓凌的恶贼也不至于至今逍遥法外了。” 小青感慨道:“那些人也是和你我一样穷苦的百姓出身,也有妻儿老小,我怎么好痛下杀手!” “可是——”秦慕云也为此感动惋惜。 忽听啪的一声煽响,只见邻座坐着的一个少年公子把桌子一拍,竟震翻了茶杯。秦慕云几个人细细观瞧,见那公子二十左右岁年纪,生的面如冠玉,眼若流星,头戴四角方巾,身穿一身丝质宽大长衣,显得气质不凡。 那少年哼了一声,说道:“这种卑鄙的杂种,当真是杀了也难消心头之恨!” 小青见那少年仪表不凡,说这话的时候义正言辞,显得十分磊落,不由地心中有些好感。小青望了一眼柳盈玉,却又欲言又止。 柳盈玉笑着对那少年说道:“兄台可否赏脸,一起品一品茶如何?” 那少年也客套了两句,坐在了秦慕云身边。 几个人互通了姓名,原来那少年姓卓名普,祖上一直以经商为生,这回出门也只是父亲安排到蓟州、再到京城见见市面,也好接手祖上的产业。 卓普问秦慕云一行四人缘何至此。秦慕云说道:“我等当真是惭愧了,卓兄出门是要发扬祖上的产业,我们,也只是随意游历,实在是不能相比。” 柳盈玉见卓普举手投足间透着一股英傲之气,但凡做生意之人,手指上总会有拨弄算盘而日久形成的茧子,这个卓普手指上不但没有茧子,手的虎口处却明显有拿过刀剑的痕迹。只是和卓普又说了一会儿话,听的卓普说自己疏于经营,并未接触过什么实质的生意,每日也只是喜好和朋友舞枪弄棒,谈论些笔墨文章。柳盈玉见卓普谈话间没有丝毫的破绽,也就没有多想。 卓普喝了一口茶,瞧着低头不语的小青,说道:“这位小姐当真是聪慧灵秀,只三言两语,轻描淡写地,却演了一出好戏。卓某虽身为男子大丈夫,却也望尘莫及!” 小青抬起头,叹道:“卓公子既然刚才听了我们说的话,也当知道小青本就是一个小小的丫鬟,你这么说当真是寒颤我怎的?再者,你说我是小姐,那把我们家小姐又置于何地?” 卓普见小青抬起头来,定睛观瞧,见她鹅蛋般圆脸,容颜秀丽,双眸闪烁,显得灵气十足,和同桌的柳盈玉相比虽稍稍缺少了娇贵的气质,更算不上什么绝代佳人,可这秀美的身姿配着这灵动的一眸一笑,自是别有一般风情。 卓普见小青才说话就对自己发了难,不怒反笑道:“卓某口拙,言语有失,还望丫鬟勿要见怪!” 小青听了,扑哧一笑,心说这个卓普当真言语犀利,自己也不知道怎么回才好。 卓普一本正经道:“这位丫鬟所笑何事?可否赐教一二?” 柳盈玉听了,笑得捂着肚子说道:“我这个小青姐姐,平时没有少在言语上占我等的便宜,只是今天遇到卓兄这个克星,当真是灭了灭她的威风,也省的她这张嘴总是爱欺负人!” 第三十六章 剑舞 卓普见秦慕云少言寡语,也不具备什么大家风范,柳盈玉为首的三个俊美的少女却以他马首是瞻,心中称奇,不禁举起杯茶来:“秦兄,卓某身在异乡,今日有幸结识各位,卓某以茶代酒,饮上一杯,如何?” 秦慕云伸手推却道:“这怎么好,你我这么一饮,虽是痛快,却辜负了这上好的信阳毛尖,当年苏学士说‘淮南茶,信阳第一’,若是如喝酒般,不光品不出其中的滋味,也不能鉴出其中的韵味,岂不辜负了这大好的茶叶。” 秦慕云语出惊人,卓普放下茶杯,道:“秦兄果真是见识不凡,卓某佩服佩服。” 柳盈玉在一边笑呵呵地看着秦慕云,心道:“我刚才和慕云哥哥说的关于茶叶上的话语,没想到他不光记住了,还能活学活用,在这个卓公子面前张弛有度,有礼有节,他若是自小和我一样的话,定是一个比我强上十倍的人物。” 卓普问道:“不知秦兄四人是出来游玩的,还是要去投亲?” 秦慕云回道:“家父常教导我说大丈夫要心怀天下,他老人家常和我讲一些历朝的名人轶事,记得当年杜工部二十岁起漫游吴越,十年踏遍吴越、齐赵,这其间写了许多名作,还有,他在这个过程之中认识了李白。” 柳盈玉心说:“若是刚才我还可笑他邯郸学步,现下却是不能了!” 卓普听了笑道:“鄙人在蓟州有一处祖宅,四位若是不嫌弃,就请到舍下小住几日如何?”卓普见四人有些犹豫,又道:“舍下十几间屋子,若是只我和一个家仆的话,却是十分冷清!” 秦慕云四人见却之不恭,也没好多推辞。 坐在一边的李二越想刚才的情形越是觉得不对劲,再看看小青朝自己这边看的时候,总是笑呵呵地,一边想着是不是被这个小姑娘给戏弄了,一边想着这个小姑娘对我李二…… 当秦慕云五个人起身要走的时候,李二特意看了一眼小青,小青俏皮地望了他一眼,李二神情不自然地笑了笑。 单说卓普引着秦慕云五个人绕过了几条街道,在一个大门口忽的停了下来。卓普轻轻叩了叩门,只听嘎的一声,大门缓缓地开了,开门的是一个略微驼背的五十左右岁的老者。那老者朝着秦慕云几个人扫了一眼,卓普忙说道:“达叔,这是我新结识的几位朋友。” 那达叔嗯了一声,好似爱答不理地,把秦慕云几个人引进院子。 这院子十分宽敞,前面有三进庭院,稀稀拉拉有十几间屋子,却只有达叔一个家人,显得十分冷清。 卓普把几个人安排妥当,这半天无话,只说吃过晚饭,柳盈玉找到秦慕云,说了一些漫不经心的话,见四周无人,说道:“云哥哥,你可感觉到这个院子十分的诡异?” 秦慕云笑道:“和卓公子的卓尔不群相比,这院子也算不得什么诡异。这倒没有觉得有什么特别的,只是才进了这院子感觉到冷飕飕的,可能是因为比较冷清吧?” 柳盈玉听了呵呵一笑:“不过那卓公子的确是够英俊潇洒的,比起大多凡夫俗子,的确是卓尔不群了。” 秦慕云虽知她是在开玩笑,可心中隐隐的不适,道:“其实也本没有什么的,是不是你想的太多了。” “也许吧,也许是我多想了。” 再说小青吃过晚饭,也没什么事情,忽的想到了白天在戏园子里发生的事情,联想到自己曾经的遭遇,难以自抑,提着宝剑,来到了第二进院子,这个院子相对前院要小一些,地上尽铺着石砖。 小青先是把宝剑戳在地上,只见她神色悠然,衣袂一甩,身子轻盈飘渺,竟跳起舞来。秋风起处,带动着她那青色的衣裙轻轻抖动,扑啦啦地衬托着她的英姿飒爽。那曼妙的身形飘舞,摇曳,和院子里零落落下来的树叶,一片一片,继而化作一缕缕的沉香,似乎是和这院子中的“自然”合为一体。 渐渐地,她的身姿越舞越快,那修长可人的素手手指微曲,婉转之中透露着丝丝的流连,忽的探手疾出,似是拈到了一支花,微微端详。在这一瞬间似是漫不经心,恰又是百感交集。 这花映在小青的眼中,樱桃小嘴欲说还休。继而,那素手一撒,花儿飘零,形如隔雾,那色彩的美丽,近在咫尺,却又似遥不可及。 只听锵的一声,小青向后弯腰拔出宝剑,而后徐徐站起,挥剑起舞,那剑映着太阳的余晖一闪,向前刺出,犹如一道闪电,在半空中嗡的一声,划破长空。那莲步轻移,双臂舒展,如花间飞舞之粉蝶。身子向上一纵,轻灵无比,如入云霄。 行剑之处,犹如行云流水,连绵不绝。宝剑游走如游龙,刚柔相济,变化多端。 起初,院中的落叶被舞动所带起的风又激荡而起,飘在小青的身前左右。小青左手斜挥,右手剑舞了几个剑花,寒光闪处,只听沙沙作响,小青随着那落叶轻轻地落在地上,那堆落叶散落在小青身体四周,竟化成了一个圆圈。 小青呆呆地站了一会儿,这才收了剑。 只听得一声好字,斜刺里走出一个男子,正是卓普。 小青方才一直专心舞剑,想着这难解的心事,也没有注意到卓普是什么时候开始站在这里的。 卓普赞道:“好剑!好舞!一舞剑器动四方!自公孙大娘之后,恐怕无此好剑舞了!” 小青听了,心中美滋滋地,却表现的十分不屑道:“你啊,看着是个优雅的公子,怎么说起话来却是油嘴滑舌的。” “咦?”卓普低头看了看自己的装束,调侃道:“能得小青姑娘夸赞,小生在此谢过了!” 小青听了,扑哧一笑:“你这个人怎么听不出好赖话,我哪是在夸你。” 卓普哈哈一笑:“这优雅二字,卓某可是万万担不起的。” 小青气道:“你!我自己好好地在这里,你偷看什么?”小青也不知该如何回击,只得是无理取闹了。 卓普也不生气:“小青姑娘勿怪,只因你刚才进院子的时候没有留意,其实小生在那边的石凳上坐了好一会儿了。” 小青顺着卓普的手指处望去,可不,在不远处的角落里的确有一个石凳,只是这石凳被花树所挡,若不细看,当真是难以发现。 第三十七章 三日 小青转身要走,卓普忽的挡在她身前道:“若是小生有得罪之处,还望姑娘勿怪!” 小青听了,挖苦道:“什么小生、老生的,难不成你卓公子也是唱戏的不成。”只是这句话才落,小青忽的想起自己的心事,不由地又显得不快起来。 卓普见小青莫名地惆怅,心中忽的感觉丝丝的不安,说道:“小青姑娘,你若是心中不快,尽可以数落小生的不是,说小生也好,说老生也罢,只是千万别——”卓普忽的也变得有些口拙起来。 小青听了,无奈地一笑:“我是你什么人,也值得你为我这样作践自己!”她知卓普言语之中毫无失礼之处,只是她每日虽都是和小红一起玩耍嬉闹,心中却常常为往事隐隐作痛,今日也不知是怎的,见到卓普竟莫名地说出这般话来,当真连自己也不知是为何了。 说罢,急匆匆地走了。 卓普也没去追赶,站在那里无奈地摇了摇头。 夜渐渐深了,已经过了二更,只听得马蹄声响,秦慕云腾地从梦中惊醒,匆忙中穿上衣服,开了门向外张望,却没见有什么异常。 “秦公子尽可安睡!”只见一道黑影刷地站在了自己身前,却是这府上唯一的佣人——达叔。 秦慕云只觉得他出现的十分突兀,忙道:“不知刚才是何声音?” 达叔脸上全无一丝表情:“适才是我家公子突然要出门,这才找了马,不想惊扰了贵客。” 秦慕云才要进屋,只见达叔忽的又道:“对了,秦公子,我家公子还有事情交待。” “什么事?” “我家公子走的时候说,这几日你们几位可千万要在此等他回来。几位贵客若是有什么事情可以和老奴说。” 秦慕云只觉得这达叔处处透着古怪,不想和他多做纠缠,只得应承了,推门进屋不提。 第二天一早,秦慕云急冲冲地来找柳盈玉。 柳盈玉左手食指摸着下巴,说道:“云哥哥,先不要说话,我先猜猜你来找我是做什么?” 秦慕云哪有心思和柳盈玉开玩笑,只是柳盈玉先不要自己说话,只得先闷着没说。 “是不是因为卓公子昨天晚上突然骑马走了的事情?你当我不知道么,昨天晚上我也出来了,而且比你还要早一些,那个达叔和你说话的时候,我就躲在离你们有三丈多远的地方。” “咦?”秦慕云心说玉儿的轻功果然了得,不光那达叔没有发现,就连自己也没有听到分毫的动静,不过还是摇摇头:“不过,你说的是,也不是?” 柳盈玉被秦慕云这话弄得有些糊涂:“如何说是又不是?” “那卓公子是突然走了不假,可咱们几个也走不了了。我刚才才要出去,却被达叔拦住,说等他家公子回来了再说。这不,小青、小红还在和达叔斗嘴呢。你快去看看吧!” 柳盈玉急道:“那你不早说!”几个箭步冲出屋去。” 秦慕云心说:“是你不要我说的,怎么又怨我。”不及多想,也随着冲了出去。 两个人一前一后到了前院,只见小红叉着腰站在小青身前,对着达叔喊道:“怎么,姑奶奶想出去还不行了,你当你这里是什么,你是不是把这里当成顺天府大牢——还许进不许出了!” 秦慕云早就领教了小红咄咄逼人的小嘴的功夫,心中为那上了岁数的达叔捏了一把汗。 谁知那达叔竟面不更色,慢条斯理说道:“姑娘若是有什么事情,只管吩咐老奴便是,只是万不可出了这个院子,不然,老奴可没办法和我家公子交待。” 小红听了,眼珠一转,说道:“那好,你给本姑娘去买一只珠钗,要漂亮些的。”小红拿了一锭银子递了过去,心说,这个院子就你达叔一个人,现在你若是去了,还怎么看住我们,若是不去,岂不是自己食言了。 达叔也没去接银钱,转身开门,朝着门外轻咳了一声,之间门外忽的闪现一个小厮:“达叔有什么吩咐?” 达叔拿出一大锭金子,说道:“公子的一位朋友要买一个珠钗,你尽可去前面李老板的店里挑几个好的过来。” 那小厮拿了金子,转身去了。 达叔关了门,心平气和道:“姑娘,老奴办的可算妥当?” 小红一跺脚,见达叔转身欲走,脚尖轻点掠了过去,眼见就要滑到门前,才要开门。 “姑娘,是要出去么?”达叔形同鬼魅似地站在了小红身边:“你还要去买什么?” 小红心中一惊,本来刚才自己身子一跃,那一刹那见已经掠过达叔半丈多远,那达叔背对着自己,转身,追上自己,竟丝毫不差的分毫。 秦慕云见了心中一惊,那达叔从转身到追上小红只是一刹那的功夫,虽然这轻身功夫和柳盈玉、苏月荷相比还有些差距,却也当真了得,真想不到这府中其貌不扬的老人,竟有如此的功夫。 小红心中有气,还要说话,被小青给拉了回来,劝道:“卓公子想必是有什么急事,等他回来以后再和他计较也不迟。” 小红嘴上不依不饶:“那卓公子一日不回,我们就一日不走不成。” “不会,不会!”达叔说道:“我家公子说好三日就回。” “若是三日回不来呢,又当如何?” “我家公子说他若是回不来,你们若是想走的话,但走无妨,老奴也不会拦着你们!” 柳盈玉见小红还要再做计较,忙过来劝道:“既然卓公子约好三日,咱们就在这里等他无妨。”小红见柳盈玉说了话,也不便再多做计较。 柳盈玉复又对达叔说道:“达叔,我这小红妹妹心直口快,出言无状,您老千万莫怪才好!” 达叔深施一礼:“小姐客气了,这小红姑娘甚是可爱,哪有什么恶意,老奴自然不会怪她。”说着,扭头走了。 小红见达叔转身走了,朝着他得背影吐了吐舌头,发泄着心中的不满。 秦慕云见柳盈玉心中有了计较,也上前说道:“等等也好,这卓公子此次匆匆地出去,来不及和咱们打上招呼,看来是有很重要的事情要办,咱们就权且在这里等上三日,即便到时候,他不回来了,咱们到时候再走,也没有什么失礼之处。” “既然大家都这么说,小红还有什么好说的。” 第三十八章 雪恨(上) 只说这头两日,秦慕云四个人在一起喝茶聊天,还好打发。只是这第三日,竟变得难熬起来。秦慕云三人还好,单单这小红自小和柳盈玉在一起散漫惯了,又不似小青那般沉稳,在院中不停地踱着步子,走的累了,进屋喝口水,又到院子里去了。 终究熬过了晚饭时间,过了一更天,小红急道:“看来这卓公子是回不来了…… 话音才落,只听得门外马蹄声响,达叔赶忙去开了门,但见卓普提着一个胖大的肉人风风火火地进了院子。秦慕云几个人见了,忙从大厅出来相迎,想一看究竟。 卓普进的大厅,把那肉人往小青身前一扔,那人哎呦了一声,惨叫不止:“小青姑娘,你看看,他是谁?” 那人被摔在地上,动弹不得,卓普抓着那人的后衣襟复又给他提了起来,那人见周围站着许多的人,不等细看,磕头如捣蒜道:“几位爷爷,奶奶,饶我一命吧,你们要多少钱,尽管开口,凌某定当奉上!” 小青借着灯光仔细瞧了瞧,脸色一变:“是你?”这一句似问非问,说着,抓住了那人的脖领:“你这狗贼,可还记得我么?” 那人仔细端详了小青几眼,身子一颤:“你,你,你是五——” 小青眼中噙着泪,手颤抖着:“你还记得我?” 那人哀求道:“五夫人,不,不,小青姑娘,你放过我吧,凌某当年也是一时糊涂,贪图姑娘美貌,这才铸成了大错。”那人却是小青苦苦寻找的仇人——凌万贯。 小青拔出长剑,搭在凌万贯的脖颈之上:“说,当初你为何要害我叔叔性命?” 凌万贯浑身颤抖:“没,没——”竟说不出话来。 “还说没有!”小青手腕一抖,那剑在凌万贯的脖颈上划了一道血痕。 凌万贯哎呦了一声,哀求道:“我哪有伤你叔叔性命,是那永平知府找我敲诈说你叔叔告我强抢民女,从我这里活生生拿走了三千两纹银啊,他还和我说只有定案了结,结果了你叔叔的性命,这事才能了结啊!” 小青仰天凄惨地笑道:“你们官绅勾结,你说是那知府贪财害命,那知府再来说你蓄意诬陷,你们合着都该死,该下十八层地狱!” “不!不!”凌万贯一个劲地摇头,双手抓住小青的腿哀求道:“你看在我一家四十几口性命的份上,饶凌某一条性命,我发誓,今后一定多做善事,以报姑娘你不杀之恩。” 小青听了凌万贯说到这四十几口家人的时候,心中不由地想起了自幼失去亲人的种种苦楚,不禁犹豫了起来。 卓普哼了一声,一脚把凌万贯踹翻了:“姓凌的,你还好在这里说。你倒是和小青姑娘说说你是如何被我抓住的。” 凌万贯被这一脚踢得惨叫一声,复又爬起来,说道:“不错!要不是这位壮士挟持了我的家人,我才不会被他抓住。” 卓普哈哈冷笑道:“你还好在这里胡说。”说着,他对小青众人说道:“那晚我匆匆离了蓟州,连夜行程五百余里,策马到了永平府抚宁县,径直到了我家在此地生意的分号,就近找了三十余个伙计,天才佛晓,就开始四下找寻。我们在这抚宁县找了一天一夜,却全无线索。原来自从上次小青姑娘去杀这狗贼不成,这凌老儿贪生怕死,早就把房产,土地转了手,竟不知踪迹。” 小红好奇地问道:“你去的时候已然是深夜了,怎么到了永平府也找了一天一夜么?” 卓普点点头,看了看有些发呆的小青:“我心中想着让达叔转告你们的三日约定,若是三日不回,我怕就难以再见你们了。” “那你当初何不多说些时日?”小红这话音才落,心说只说这三日,心中已经甚是难熬了,自己现在说这话,却是有些言不由衷的感觉。 卓普凄然的一笑:“若是多谢时日,我怕你们心急,那怎生的好?第二日白天,我想起了那个和凌万贯有勾结的永平知府,心说那狗贼定是知道凌万贯的藏身之处。于是只身进了府衙……” 不等卓普说完,小红又道:“你一个人大白天的竟敢闯进知府衙门?” 柳盈玉给小红使了一个眼色,小红心说自己话又多了,赶忙低头不语了。 卓普说道:“小红姑娘问的极是,放在平日,我自是懒得和这些人打交道,只是今时今日,却是不同。我趁那知府只剩自己和通判的时候,我提着刀闯进屋来,那知府和通判才要喊人,我一刀把那知府的乌纱给砍了下来,那知府立时不敢出声。我问他几年前和凌万贯一起做的好事是否还记得?那知府思索一阵,实不知是哪件事?我把刀在他头上一削,落下许多头发来,知府求饶道‘实在不知是那件事情?’我心说这知府不知和凌万贯勾结了多少好事,他在这永平怕是做恶极多的了。我把小青遭遇的细节和那狗官一说,狗官涕泪横流求我饶他一条狗命。我提着刀,叫狗官把这事情一五一十叙说出来,再叫那通判在一旁用笔记录下来,等他交待完了,又让他在这上签字画押。”说着,拿出一张纸来,递到小青手中,小青接过来观瞧,见上面字迹零乱,想是那通判在书写的时候早就被吓破了胆。 卓普见小青看完,又说道:“那狗官和我交待了凌万贯的住处,祈求活命。我拿着这证据说‘你这狗官本该近日剐了你,今日暂且饶你狗命,若听说你再有劣迹,休说爷爷难饶你,就是把这证据往朝廷都察院一交,这结果你自然知晓’。小青姑娘,只是不知我这次饶他性命是该也不该?” 小青点点头,说道:“当初我到的永平府复仇,也没想过要这狗官的性命。只是当时射了一个飞镖叫他自己好自为之。” 小红忿忿道:“这么轻易就饶了他,岂不是便宜了他。” 小青颇显无奈道:“杀他容易,若是再来一个还不如他的,却又如何,不如教训他一下,也叫他今后不再祸害百姓。再者说——” 柳盈玉恩了一声:“小青姐姐,你——你是怕给我爹惹麻烦么?” 小青点头道:“那狗官毕竟是朝廷任命的五品官员,若是被我杀了,朝廷追究我倒无妨,只是怕给老爷添了许多麻烦。”说罢,又看了一眼卓普,心说:“他倒是明白我的心思。” 秦慕云心说这小青姐姐心思缜密,若是换做旁人,报仇心切,恨不得出尽胸中的恶气才好。 第三十九章 雪恨(下) 卓普接着说道:“我按照那狗官说的地址,带了几十个人,马不停蹄到了凌万贯的住处。只是当时天色尚早,我们怕白天惹人注意,就在附近的一个僻静之处潜伏了半日,见过了一更天,这才进了凌府,只是这凌府深院高墙,戒备森严,有几个兄弟不小心被发现了踪迹,我们只得提前动手,把凌家上下连同家仆,打手有一百多人一同拿下。只是遍寻这凌万贯不着。” 凌万贯反驳道:“你,你们口口声声说因我折了一条人命,现如今呢,你们却无缘无故地杀了我家的人,这人命又怎么算?”说完,看着小青道:“这个人杀了我四夫人,这算不算是一条人命,你们还口口声声说要找我报仇,先还我夫人命来。”凌万贯心知难以逃脱,方才见小青在听他说起自己家中老小的时候显得十分犹豫不决,情知小青重情,只得耍起无赖,期望籍此能免去一死。 卓普呵呵一笑:“我若不用些手段,他们又怎么肯说出你的踪迹?又怎么会抓住你这个狗贼。” 小青脸色一变,对卓普说道:“你杀了人?” “当然没有。”卓普解释道:“我见那些人不肯说出这凌万贯的踪迹,便把他的四姨太给拉了出去,谎称是给砍了,刀上抹着许多鸡血,这凌万贯剩下的几位夫人见了,一个个吓作一团。他那三夫人立马把他藏在地道之中的事情吐露出来。原来这凌万贯才搬到这里不久,心想着怕小青姑娘前来报仇,这才挖了一条地道。合着该抓住此恶贼,若是再晚的几日,等这地道挖通了,这次也就让他给跑了。”说着,又踢了凌万贯一脚:“你还好意思说是因为你的家人你才没有跑,真是好不要脸。” 小青把剑向上一挑:“狗贼,你还有何话说?” 凌万贯见无计可施,哀求道:“一日夫妻百日恩,你就——” 饶这个字还没有出口,小青早把钢牙咬碎,那剑斜上一削,凌万贯的人头扑通一声落在了地上,脖颈之处喷出的鲜血溅了小青一身。 “当”的一声,小青的剑落了地,只见她先是痴痴地站了片刻,继而一声长啸,那秀丽的脸庞变了形,有些狰狞可怕,这短暂的可怕过后又是一阵戚戚的宁静。 小青正自在那日舞剑的院子之中发呆,却见卓普走了过来。 小青见卓普有些憔悴,问道:“这三天三夜你都没有睡么?” 卓普点点头:“凌万贯这恶贼既已伏法,你现在的心事可以放下了么?” 小青苦笑道:“原本以为报了仇,雪了恨,会是十分痛快的事情,可是现在看起来,却并非如此。不管怎么样,血债血偿,曾经逝去的一切一切也不会回来。难道我叔叔还会起死回生么?这些年只一心想着要报仇,只是这仇一报,突然不知道该怎么才好了。” “那一日,我见你在这里舞剑,那舞步显得十分洒脱,这剑使得也好,只是其中掺杂了太多的仇和恨。就在那晚,我回到自己的屋子,久久不能入睡,我做了一个决定……” “什么决定?” “去消除你的仇和恨,让你做回最纯粹的你,就像那天,你在戏院里你嬉笑怒骂,活泼灵动!宛如这世上的精灵。” 小青轻叹道:“世人都喜爱那戏中的角色,其实这世上最好演戏的人不是戏子,却是寻常百姓。倘若是让他们喜爱的角色回到现实之中,虽仍是这个人,却感觉又是大不相同了。也就不喜欢了,我还很小的时候在各地去演戏。我站在台上的时候,他们是那么疯狂的叫好,从不吝惜对我的褒奖,可是当我走下戏台,却面对的是另一个面孔——嘲笑、逼视,甚至是践踏!你觉得这有什么不同么?” 卓普慌忙回道:“不,不是!我说的那个人是你,不是戏中的你。” “那又有什么区别?戏中的我就不是我么?曾经的我是充满着仇恨,但也充满着继续活下去的勇气,如今大仇得报,反而不知该如何是好了。” “我说的你,是真正的,源自内心的你,你说的戏中的你,不是!看来我还是没有帮到你。”卓普略带着一丝的无奈,抬头望着天空:“如果说在这之前,你是为了仇恨而活,现如今,可不可以为自己,为自己而活的更加精彩。” “为自己?为自己?”小青喃喃自语道,终于还是呵呵一笑:“好了,卓公子,卓小生,这次算我欠你的,你说叫我怎么还你?” “我上次看你舞剑,不能白看是吧。我在路过大草原的时候,听到过一首好听的歌,我想唱给你听,就算是我看你舞剑的一个回礼,你看如何?” 小青好奇道:“什么歌儿?” 卓普低声唱道:“ 在遇见你之前,我没想过天上的星星降落到人间,会化成这么美丽的姑娘,让我魂牵梦萦; 在遇见你之前,我没想过要远离这尘世的喧嚣,去享受这宁静的草原; 在遇见你之前,我没想过自己想成为一匹马儿,如今却想着你是否能依靠在我的肩膀,踏遍海角,天涯; 在遇见你之前,我只知道这马奶酒是如此的香醇,而如今却四处弥漫着醉人的金莲花香; 在遇见你之前……” “确实不错!”小青一拍手,却看见卓普正目不转睛地看着自己。 小青凝视了卓普片刻,忽的伏在卓普怀里,眼中含泪道:“你怎地为我去捉凌万贯那厮竟奔波了三日三夜?”只是这片刻,小青的心不由砰砰跳动,心说:“我怎么,怎么会情不自禁地伏在他的怀中。”想着赶紧退了几步,只是这脸色绯红,幸好这夜色掩饰了她少女的羞涩。 卓普上前跨了几步,双手扶着小青的肩膀,左手又撤回搭在心的位置:“我心甘情愿!就像我刚才唱的歌一样,你是天上的星星降落到人间,幻化成的美丽的姑娘!” 第四十章 婉拒 小青不屑道:“花言巧语,亏你还常把这小生,小生的挂在嘴边,要我说,这从圣人那里学的诗词文章早就抛在九霄云外了。”说罢,挣脱了卓普的双手,转过身去,面露喜色,却偏不叫卓普看见。 “手如柔荑,肤如凝脂,领如蝤蛴,齿如瓠犀,螓首蛾眉,巧笑倩兮,美目盼兮……”小青回过身来,见卓普在那里摇头晃脑地吟诵着《诗经》之中的一篇文章,那专注的面目映在小青灿灿的双眸之中,显得那么儒雅,多情。 卓普见吸引了小青的注意,笑道:“小青姑娘以前教训小生的时候,小生莫敢不服,只是这次姑娘说小生不尊圣人古学,小生宁可得罪姑娘,也是要晓之以理,动之以情,让姑娘这次须得心悦诚服才好。” 小青笑道:“合着你对我那般,全都是装的,我还以为——”说到这儿,忽的打住,竟不说了。 “以为什么?”卓普见小青双眸明净清澈,灿若繁星,羞涩的脸庞犹如皓月般温婉,一颦一笑间透着清雅灵秀之气,竟有些不能自持说道:“不错,如你所想,我对你就是那个样子。” 小青格格一笑:“我话还没说完呢。你怎么就知道我要说什么?” “姑娘请说,小生在这里听着便是。”卓普垂着手,等着小青的下文。 “我还以为你——”小青故意拉长了声音,见卓普显得有些焦急的样子,说道:“我偏不说了。” “你这么一说,我倒是想起曾经听起过的一个故事来?”卓普右手摸着下巴,好像在想着什么事情。 “什么故事?说来听听。” 卓普恩了一声:“我想起来了。这也是我那次在草原上听的故事,若是我们汉家的风俗,定不会有此故事!话说这片美丽的草原上,有一次赛马大会,一个叫哈斯米的少年,骑着一匹骏马,也来参加这难得的盛会。他正牵着自己的那匹火红色的马在热身,却见不远处一个美丽的姑娘正在看着自己。那美丽的姑娘和身边的女伴指了指哈斯米,哈斯米见两个姑娘一起朝着自己这边目不转睛地看着,心中很是高兴。赛马开始了,哈斯米在比赛中没有很好的发挥,从一开始就落到了后面的名次。可是当他的马穿过一片人群,只见那姑娘还在眼睛一眨不眨地看着自己,他心中一乐,快马加鞭,居然超过了前面的几个赛手,拿到了比较考前的成绩。” 卓普见小青听的入神,继续道:“哈斯米在会后一直打听,才知道那个少女叫阿米斯,是这方圆百里难得的好姑娘,于是他央求自己的父亲向那阿米斯家求亲。哈米斯家是这片草原上的望族,哈米斯的父亲以三十匹骏马,一百匹绸布做聘礼说成了这门亲事。两个人成亲那日,亲朋好友玩了个通宵达旦,等人们都散了,哈斯米才要和阿米斯互诉衷肠,谁想阿米斯却哭了。” “哦?” “那哈斯米也是纳闷,一个劲地问阿米斯是怎么回事?阿米斯哭了半晌,说道‘哈斯米,我并不喜欢你,我嫁给你,只是父母之命,我不得不从。’哈斯米纳闷道‘怎么会呢,那日在赛马大会上,我明明见你对我是颇有眷顾的,怎么现在又成了这个样子。’说着,哈斯米就又把当日的情形和阿米斯说了一遍,谁想阿米斯听完了先是愣了半晌,接着哭得更加厉害了。只见她一把鼻涕,一把眼泪说道‘我那是从一开始就见你的帽子戴歪了,很是好笑,这才不时地看上你一眼,也和身边的朋友笑着说起这件有趣的事情,没成想,这害苦了我自己,让我嫁给了一个我不爱的男人!’” 小青细细体会道:“原来是这么回事,原来不修边幅也会害人如此。” “哈斯米听了阿米斯的这番话,当时就傻了眼。你猜他是怎么说的?” “怎么说的?” 卓普呵呵笑道:“那哈斯米叹了一口气,说道‘我还以为你——’竟然说不出话来了。” “他怎么不说了?”小青纳闷道,只是见卓普笑的样子,忽的想起了什么,忙伸出小拳头,砸在卓普的胸口上:“你——还说是讲什么故事,却是故意来编排我的。”说着,脸色一沉,竟扭过头去了。 小青原本以为卓普还会去讨自己开心,以求自己对他刚才冒犯的言语原谅,只是,却没见任何的动静,一时这院子里的气氛变得十分的安静。 小青刷地回过身,见卓普呆呆地站在那里,似是想着什么心事,劝道:“说你是小生,却原来也是显得这么小气,你当本姑娘是什么人,会为这小事和你一般见识。” 卓普脸色变得铁青,全不似方才那般的洒脱,听了小青这话,依然没有什么反应,好似突然变得如顽石般站在那里。 小青开始充满笑意的脸,忙收敛了笑容,走到卓普近前,轻声道:“你怎么了?” 卓普凄然地一笑:“没什么事情,只是忽然想起来,想起来——” 小青见卓普没什么事,这才释然道:“想起什么事来了?” 卓普神色慌乱道:“在我家里,我爹给我订了一门亲事!” 小青听了身子一震,只觉得耳边嗡嗡作响,竟一时似是听不见任何其他的声响了,忽觉得天与地在不停地摇动,自己处在这天地只间,竟不能安然而立。 “那是我爹和她爹十几年前定的娃娃亲,我和她也是从未谋面。” “嗯。”小青低头道:“看来你们一定是很门当户对的,我祝你们举案齐眉,白头到老。”小青勉强说到这个老字的时候,这声音竟是那么的无力。 “不!”卓普急忙解释道:“我和她除了一纸婚约,什么都没有,我也想据理抗争,可是我爹死活不依。我想和你——” 小青呵呵一笑,打断了卓普的话,双眸宛若秋水:“你看你,还有爹爹为你张罗亲事,可我之前还是孤零零的一个人——还好,我也有我的小杰哥。” 卓普问道:“他,是什么样的人?” “能怎么样。我一个全却无体统的丫头,当然也得找一个没什么体统的男人,若是公子这般斯文,那定是我高攀了。”说着,从头上去下插在头上的玉簪:“你看,这是他送我的,好看么?”小青手一滑,那簪子落在地上,竟摔成了几瓣。小青赶忙弯下腰,把碎了的簪子拾在手里,只说要修复一下簪子,转身出了院子去了。 第四十一章 胸怀天下 且说卓普自那日之后,也没再和小青单独见面,每日也只是和秦慕云和柳盈玉相言甚欢,只是两个人难免在一起碰了面,相互之间各自点点头,不苟言笑,竟有相敬如宾的感觉。 单说这一日,秦慕云、柳盈玉和卓普正在闲谈,只见达叔略显慌乱地进的屋来,径直到卓普身边耳语了几句。卓普略一皱眉,对秦慕云二人说道:“只因家父的一个朋友突然造访,有要事相商,小生当真要失陪片刻。”说着,跟在达叔身后,急匆匆地走了。 柳盈玉见卓普主仆二人走的远了,对秦慕云说道:“云哥哥,我见这卓公子处处透着古怪,不如你我去看看如何。”说着,两个人出了屋子,潜行蹑踪,与卓普主仆二人保持着十几步的距离。只见达叔把卓普引进了后排屋子的一间书房,达叔出的屋子,朝四周望了望,见没有什么异样,忙自己的事去了。 秦慕云和柳盈玉悄悄地躲在这书房的窗外,只听里面一个人说道:“卓公子,此次小将身兼国之重任,不想糟了那蒙古鞑子的埋伏,他们把兵部和工部的蓟镇长城沿线的工程和布防图给抢走了。小将为此丢了脑袋自是无话可说,只是手下兄弟无辜,还望公子和卓老先生向朝廷求个情,放过他们才是。小将就算为此死了也无憾了。” 只听卓普叹了一口气:“安将军,非是卓某不想相助,只是此事事关重大。再者,家父早就辞官在家,不问世事,恐怕也是爱莫能助,依我看,安将军还是赶紧把此图追回为妙。” 安将军说道:“只是那群鞑子甚是厉害,我和几个弟兄吃亏不小。若是寻求地方相助,这消息传出去,岂不是照样害了兄弟们的性命!” “哼!”卓普一拍桌子:“哪想到这群鞑子在我大明国境也是如此放肆。他们往哪里去了?” “向北而去!现在去追,估计耗费不了多少时日。” “安将军先稍事休息,我把家中事务安排一下,即刻与你前往索回图纸!” 秦慕云和柳盈玉依旧坐在起先的屋子。 柳盈玉略一沉思,说道:“云哥哥,一会儿,若是见着卓公子,你不要说话,只听我说便了。” 不等秦慕云回话,只听蹬蹬的脚步声响,卓普慌慌张张地从门外走了进来:“二位,卓普有急事在身,恕不能奉陪了!” 秦慕云心中也为那图纸被抢的事情焦急,只是知道不能说出和柳盈玉两人偷听卓普二人谈话的事情,自己又想着为此事出一份力才好,心中想说若是有什么事情自己可以帮上忙的,尽管说,只是这什么两个字话音才落,柳盈玉插嘴道:“卓公子尽管去忙好了,我二人正好也有些事情要办。” 卓普本来听了秦慕云说话,神情中显现着些许的期待,似是有话要说的样子,只是柳盈玉这么一说,却又欲言又止,只一拱手,急冲冲地出了屋子。 柳盈玉见秦慕云虽然嘴上未说,可见他在屋子里来回地踱着步子,情知他心中有着心事,她自己呢,只当没见,还饶有兴致地给秦慕云讲些江湖上的笑话,趣事。 秦慕云起初出于礼节没有发作,只是过了一碗茶的功夫,忽的站起身道:“刚才卓公子只身和那安将军前去追回地图,你我情知此事,为何却要装作不知,不闻不问。” 柳盈玉也是第一次见秦慕云发了脾气,劝道:“你当卓公子是咱们这些寻常的人么,再者你我也不知其中的深浅,切不可贸然行事。” 秦慕云觉得有理,也只得坐下不提了。 才过了两个多时辰,只听马蹄声响,只见一个伙计装束的男子慌慌张张地背着一个人进来,边走边喊:“达叔,快准备些药来,少爷受了刀伤。” 这话音才落,秦慕云几个出了屋子,见卓普伏在那人的肩上,只见卓普左肩膀处汩汩地冒血,似是已近昏迷。 那伙计背着卓普进了屋子,放躺在床上。 达叔飞奔着进了屋,拿着刀伤药给卓普敷上。 卓普勉强坐起身来,说道:“不瞒二位,方才卓某为追回我大明的边防要图,和蒙古鞑子血战了一场,不想终究不敌,以致受伤而归。这图若是落入鞑子手中,那我大明精心布局北疆的计划岂不竹篮子打水一场空了!现在,这群鞑子还在距此三十余里的三里铺。若是再作迟疑,恐怕当真是悔之晚矣了!”说着不禁顿足捶胸,声泪俱下。 秦慕云才要说话,只见柳盈玉朝自己使了一个眼色。秦慕云又看了一眼受伤的卓普,哼了一声出了屋子。 秦慕云心中压抑已久,一掌拍在院中一棵参天大树树干之上,只见那树晃了几晃,又掉下许多黄叶来。 柳盈玉紧跟着秦慕云出了屋子,只站在他的身后,默默无语。 秦慕云没有回头,说道:“开始我就想去和卓公子一起把这图纸给夺回来,你却说听你说便了,这回你又是如此。” 柳盈玉安慰道:“我明白你的心思——” 秦慕云转过身,急道:“不!你不明白!你若是明白,也不至于如此!难道你——” “我怎么?”柳盈玉听出了这话中的一丝味道,神色一变,双眼逼视着秦慕云问道。 秦慕云一甩袖子:“难道你贪生怕死不成?” “我——你——”柳盈玉平日犀利的小嘴竟不知说什么才好,急的跺脚道:“你欺负人!” 秦慕云见柳盈玉一副委屈的模样,本想过去相劝,可想想刚才的事情,又不甘心,两个人就这样在这里僵持着…… “秦公子,你误会我家小姐了。”只见小青站在不远处,朝着边走了过来,原来方才听说卓普受了伤,她飞奔着到了屋门口,才要进屋,却又是犹豫,还是没有迈出这一步,只是呆呆地站在外面,静候着消息。 秦慕云二人急匆匆从屋中出来,也没有注意在不远处还有一个人痴痴地站在那里。 小青扶着柳盈玉的肩膀安慰了几句,又对秦慕云说道:“我家小姐岂是贪生怕死的人,只是公子你前番为救我家小姐受了内伤,又在赵将军府受自己掌力反噬,伤势未愈,我家小姐是担心公子的安慰,才是如此。” 柳盈玉垂了几滴泪,说道:“和他说这些作甚,就当我这好心喂了狗吃了。” 秦慕云见错怪了柳盈玉,忙道:“玉儿,是我错怪了你。只是今天这事干系我大明百姓之安危,国家之兴亡。我爹常常对我说‘大丈夫当胸怀天下,为国为民!’岂可因自己身体小恙,而误了大事!” 第四十二章 夺图(上) 柳盈玉见秦慕云竟有如此见识,心中也是欢喜,只是嘴上不肯服软:“你是大英雄,秦大侠。我是个小女子,见识自是比不上你!” 柳盈玉情知事情紧急,耽误不得,叫小青把小红也找了来。 卓普听说秦慕云等人愿意相助,自是高兴不提。 门外,达叔早就准备好了四匹快马,四个人上了马,快马加鞭朝着北边追去。 三十余里,眨眼就到,四个人下了马,把马匹拴在僻静的林中。 “我先去探探那群鞑子的虚实,你们在此等我。” 秦慕云虽然觉得刚才自己并不理亏,可是还是有些因为自己和柳盈玉发火而后悔,忙道:“我和你一起去。” 柳盈玉也没理会,纵身跃了几步,独自去了。 这三里铺是一个蓟州以北的小镇,因方圆只有三里故而得名。镇上只有一处客栈,柳盈玉径直进了客栈,轻身越上屋顶,向下观望,见客栈后院停着各色的车辆,后院一角是个不大不小的马棚,棚中拴着许多马匹牲口,只见其中有六匹骏马,见这六匹马体格不大,身躯粗壮,头大额宽,正是生在蒙古草原的骏马。 忽见一个蒙古装束的汉子挎着腰刀,缓缓地走向马棚,见此人步履稳健,行走如风,一看便知武功不弱。那蒙古汉子在六匹马前绕了一圈,伸手在每匹马身上摩挲了一会儿,又伸手翻了翻马槽里的马饲料,便又这回客栈里。 柳盈玉身形一飘,双脚点落在地上,紧跟在刚才那人身后,见这客栈大厅角落之处坐着三个同样装束的蒙古大汉,见这四人,为首的是一个短须方脸的三十多岁的汉子,见这人双眼炯炯有神,背后背着一个长条的匣子。身边一个蒙古汉子身材略显瘦小,坐着的时候双脚依然点着地,一看轻身功夫不差;另一个身材魁梧,手臂坚实,手掌厚实,拳掌功夫定是不差,还有就是刚才去马棚的汉子,左手一直扶着刀柄,不时朝四周看着。 柳盈玉找了一个离那四个人不远的座位背对着那四个人坐了下来。 那四个人言语不多,只听说那为首的汉子叫青龙,其他人依次是白虎,玄武,朱雀。至于其他的什么话,四人却不谈及。 只听那青龙说道:“三位兄弟,这酒还是少吃为妙,我等还有要事在身!” 话音才落,那三人即刻放下酒杯。 四个人放下手中的碗筷,直奔楼上客房去了。 柳盈玉心说这马厩里有六匹蒙古骏马,怎的只有这四个人,不及多想,默默记住这四人的房间,起了身又奔了后院,才走出门,只见饭店的一个伙计看了柳盈玉几眼:“姑娘,你这是干嘛去?” 柳盈玉笑道:“我得看看我那匹马别叫你们给饿瘦了才好。” 伙计纳闷道:“姑娘,我怎么不记得那匹马是你的?” 柳盈玉随手一指:“怎么,看我没给你赏钱怎的,一会儿本姑娘就告诉你们掌柜的去!叫你吃不了兜着走!” 那伙计也不想纠缠,走进屋子,自言自语道:“哼!掌柜的是我叔,你以为我怕你怎的?” 柳盈玉来到那六匹马前,用手抚了一下其中一匹马的头,那马见是陌生人,把头一甩,显得极不情愿。柳盈玉心说早就听爹爹说过只要用手运用内力点马的脖颈下三寸的位置,这马便至少三天瘫软,疾行不得,想到此处,柳盈玉心道:“六位马兄,盈玉今日为了民族大计,也只得得罪了。”想毕,把心一横,伸手在那六匹马的脖颈之上一拂,那六匹马全身一抖,不时打着寒颤,竟站立不稳了。 柳盈玉心中想着这蒙古人骑上马的时候摔倒在地,惨不忍睹的样子,心中好笑,旋即又回了客栈。只见从楼上下来一个伙计,只见那伙计嘴中嘟嘟囔囔地说个没完,楼下一个伙计见了,好奇地问道:“怎么了,兄弟?” 下来的那伙计一撇嘴,朝着楼上瞧了瞧:“还不是那几个蒙古人,挑三拣四的,还真把自己当成是爷了。” 另一伙计小声说道:“怎么受气了?这还不好办。一会儿你——”说着在下来那伙计耳边轻声耳语了一句。 下来那伙计呵呵一笑,用手点指道:“就你小子聪明!”说着,直奔后屋茶房了。柳盈玉心中想看个究竟。那伙计进了茶房,柳盈玉从窗外观望,只见那伙计拿了一个茶壶倒上了热水,却没急着盖上壶盖,只是先朝着四周望了一眼,旋即朝那茶壶里啐了几口吐沫,自言自语道:“我叫你们拿爷不当人看,我叫你们尝尝爷吐沫的滋味,看你们还牛不牛!”说着,呵呵一笑。 柳盈玉心说:“纵是那几个蒙古人有不是,这伙计如此‘回报’确实不算光明正大!”想到这里,眼睛一转,随手在窗外叩了几声,伙计急忙回头道:“谁?”想毕是他做贼心虚从屋子中走出来,趁着空当,柳盈玉从窗户处纵身进屋,随便拿了些白醋,咸盐之类的倒在这茶壶之中。只听脚步声响,想是伙计没见着人折了回来,这才又从窗户向外一跃,出了屋子。伙计挠着头:“真是见鬼了。”赶紧把茶壶盖好,提着走了。 伙计提着茶壶进了蒙古人的房间,给四个人倒好了茶。那四人想是口渴,都端起杯子,喝了起来,那只才入的喉咙半分,四个人不约而同地呕吐出去。玄武刷地站起身来,蒲扇般的巴掌一抡,啪的一声打在那伙计的脸上,只见那伙计被打的眼前金星四溅,这一边的牙齿被打掉了三颗,半边脸肿起多高,伙计捂着脸实不知如何是好。 玄武这一双铁掌,手下多少留了情,若是当真用得力气,恐怕这伙计这脑袋便也不保了。玄武用手点指道:“你这是什么茶,酸不酸,咸不咸的,欺我等不知是怎的?” 伙计被这一巴掌扇的十分委屈,哀求道:“几位爷,小的刚才只是朝着茶壶里吐了几口吐沫,不想几位爷竟是神人,只喝了一口就察觉的出来。小的下次再也不敢了!” 青龙等四个人面面相觑,不由地都一皱眉。 但听的窗外传来女子格格的笑声。 “什么人?”青龙喝道。 第四十三章 夺图(二) “你们可当真是有些冤枉这伙计了,他确实只是啐了几口吐沫,那剩下的些佐料却是姑奶奶给加的。”柳盈玉听了刚才的一幕,早就乐不可支了。 玄武哼了一声,右手捏起茶杯,手腕一转,那茶杯在空中极速旋转,飞也般地直奔在窗外的柳盈玉飞去。 青龙见玄武这一招和刚才很是不同,手中已然运了内力,说声:“三弟,不可——”不由地为窗外的姑娘捏了一把汗。 只听当的一声,那茶杯撞碎了木质的窗户,速度,劲道却未减,撞飞了出去。 青龙身子一纵,跳出屋来,向下张望,只见楼下一片混乱,人们都不知发生了什么事情,纷纷朝上观望。 “咦?”青龙心中以为刚才那小姑娘恐遭不错,却又不见什么姑娘的踪影,心中有些纳闷。 “呦,刚才那位爷好大的火气,若嫌这茶水不好喝,我再调过便是。”却见不远处站着一个秀美的少女。 青龙见柳盈玉轻易躲过了玄武的致命一击,心中一惊,似问非问道:“看来姑娘不是来沏茶这么简单的?既然如此,还得请姑娘留下来一起品品这茶如何?” 柳盈玉做了个鬼脸:“这茶可是专门给你们的,我可没有福气去享受。” “那看来我等只能强留姑娘为客了!”只见青龙双臂陡长,眨眼间到的柳盈玉近前,伸手就要拿住她的肩膀,那手眼见就要挨着柳盈玉的肩膀,楼下围观的人一阵唏嘘,为柳盈玉这个小姑娘捏了一把汗,就在这千钧一发之刻,忽的见柳盈玉脚下一滑,身子向后轻轻飘动,只是这以优雅的后跃,向后撤了一丈多远,竟躲过了青龙凌厉的攻势。 楼下有人赞道:“好俊的功夫!” 青龙心中也叫了声好,不敢怠慢,右手食指点出,他这指法称作铁指功,只因练到极致这手指劲道如钢似铁,与少林大力金刚指殊途同归,都是极其狠辣的指法。只见青龙这一指罩住柳盈玉身前几处大穴。 楼下的人见楼上这个大汉竟对一个身形飘逸的少女痛下杀手,个个心中不忿,都在下面指指点点的观看。只见青龙每出一招,招招狠辣,那手指似是化作了利剑把柳盈玉包围在其中,这不,柳盈玉才又躲过了青龙的一指,青龙这一指正钉在木柱之上,但听嗡的一声,那木柱被戳出一个洞来。 只是这指法虽妙,却未伤的柳盈玉分毫,那指尖总是在距离柳盈玉寸余的距离便即落空,楼下的人见柳盈玉在这武功高深的蒙古大汉面前并未示弱,那莲步轻移,似是闲庭信步,步伐灵动,虽是在这二楼过道的狭小之处,却如能在掌中轻舞的赵飞燕般不失柔美,当真静时如落花无言,动时似幽鸟相逐。 起初时,柳盈玉忌惮青龙指力,不敢轻易出招,只是这二十招过后,见青龙始终伤自己不得,忽的身形一变,倏来倏往,双拳攻人,出手诡奇,只见她出拳或虚或实,极尽飘忽,专攻青龙上路胸前空当,虽然一个实实在在的人便在眼前,可在周围观看的人看来,仍是觉得飘飘缈缈,如烟如雾,似是神仙般的人物,不禁看得呆了。 青龙见柳盈玉由最初的守势竟开始反击,不由地对眼前这个小姑娘心存佩服,手指之上运足了功力,每出一指,在空中划着直线,呜呜作响。柳盈玉自知功力和青龙无法相比,双拳始终不和青龙的臂膀相碰。青龙呢,每一招似乎都要能伤着柳盈玉,眼看就要得逞,终究还是差之毫厘了。 “不打了,不打了!”柳盈玉退了几步,说道:“你一个大男人欺负我一个小姑娘真也不羞!”说罢,轻身向楼下一纵,正迎着给往茶里吐吐沫的那人出主意的伙计,心说:“你也不是什么好人!”那足尖本要点地,身形在空中一扭,脚尖点在那伙计的肩膀,又跃出两丈多远。身子还在空中,柳盈玉眼向后瞄,却见青龙也跳下楼来,双脚已然落在地面,在后紧追,不由地心中说道:“看来刚才用言语激他当真是起了效果的。” 只是又跃了几步,不见白虎三人来追,心中不禁起了些许的疑云。柳盈玉故意放慢了些脚步,见青龙依然在身后紧追,心中说道:“定是如此了。”想罢,加快了脚步,把青龙甩在了远远的身后。 青龙一者见柳盈玉身法奇快,自己定然追不上;二者也恐遭埋伏,无奈地摇摇头,回客栈去了。 柳盈玉见甩掉了青龙,加快脚步,径直奔了三里铺外的树林。 柳盈玉远远望见小青和小红坐在一起有说有笑的,秦慕云则在一边坐着发呆。 柳盈玉把方才的情形和大家一说,说到那壶茶水的时候,几个人都情不自禁地开怀大笑起来。只说到柳盈玉激怒青龙来追的这件事情时,秦慕云略感遗憾道:“若是能把这个青龙引到这里就好了,咱们就可以把他就此擒住,这图也就到手了。” 柳盈玉呵呵一笑,打趣道:“那好啊,云哥哥,下回还是你去引他来吧。我们也好在这里看看你有何妙计?” 秦慕云呵呵笑道:“玉儿,一个漂亮的小姑娘去,当然会把那些臭男人都引来,可若是换做我去,那群臭男人必是不回来的。” 柳盈玉笑着说道:“那,下次的对手如果说是女子的话,可该你去引她们出来了。” 小青在一旁劝道:“小姐,你还是别难为秦公子了,你又不是不知道,秦公子虽然往日爱开些玩笑,可当真是个实诚的主儿。”说着,看着秦慕云扑哧一笑。 柳盈玉心中自是知道秦慕云是什么样的人,只是越是这样,她就越是喜欢和秦慕云开这些玩笑,虽然在别人耳中听来会觉得这话听起来有火药味儿,这成了她不可或缺的趣事。只是这当局者迷,秦慕云哪里猜得出面前这个情窦初开的少女的细腻的心思。 “云哥哥。”柳盈玉一本正经道:“那图并未在青龙手中。” 第四十四章 夺图(三) 秦慕云呵呵一笑:“你怎么这么肯定?” 柳盈玉做思索状道:“若是图在他手中,他为什么会毫无顾忌地前来追我,这是其一;其二就是青龙来追我,白虎三人却是无动于衷,那是为什么?” “因为白虎他们是要守住那真正的图纸。所以他们并不担心青龙背后的那个长条匣子。看来这四个人还真是心计很深。”柳盈玉的引导很是有效,秦慕云心中豁然开朗,又看了一眼柳盈玉,心说这几个人心机再深,在玉儿面前当真是有些小巫见大巫了,说道:“只是,这图,我们该如何夺回是好?” “现在还有一个问题我现在还没有想清楚。”柳盈玉若有所思道。 “什么事情?”秦慕云三人齐声问道。 “我在客栈马棚看到六匹马,怎么才遇到四个人。”柳盈玉接着说道:“只是听爹说过,这蒙古人走长途路程的时候,习惯多带几匹马好用作换乘。” 小青说道:“要不要再去探查一下,也好摸清他们的虚实。” 柳盈玉摆了摆手:“这倒也不必,我刚才故意暴露了自己,也是想看看这几个蒙古的人虚实,我自始至终也没有看见他们还有其他的帮手,现在想起来,看来是我想多了。” “既然如此,咱们几个现在就去把那图给抢回来!”秦慕云想着若是时间长了,会有什么变故,不禁急道。 柳盈玉呵呵一笑:“云哥哥不必心急,这四个蒙古人武功不凡,确实不好对付,我们几个还得好好做个计较,不然,这图还没夺来,怕是我们几个倒先吃些亏。”说罢,沉思片刻,对着秦慕云三人说只需这般这般便可。 秦慕云听了,拍手道:“好计!” 单说青龙四人在客栈之中,只见青龙来回踱着脚步,忽的站下,说道:“刚才那个姑娘武艺不凡,看样子,也是为这图而来的。” 玄武那巴掌在桌子上一拍:“哼!就这一个小丫头,怎么把大哥唬成这样,你我兄弟四人这么多年行走江湖,怕过谁?” 白虎拍了一下玄武的肩膀:“三弟此言差矣,这小姑娘固然算不上什么厉害的主儿,只是她的背后是不是有什么厉害的人物也未可知。” 朱雀呵呵一笑:“当真如此,也没什么可怕的,若是来得一个,咱们就收拾一个,若是来得一群,咱们就收拾一群便了。” 青龙微微点点头:“你我兄弟这次可得加十倍的小心,不然若是折在此处,我兄弟四人这一世英名怕是就此毁了。” 正说着,只听门外有人当当敲门。 “什么人?”青龙四人提了十分的精神。 “哦,是客栈伙计。”只听门外传来有些颤颤巍巍的声音,甚是熟悉。 “进来吧!”四个人放松了些警惕。 门吱呀一声开了,进来的正是白天被玄武打得掉了牙的伙计。 “什么事?”玄武有些恶狠狠地盯着那伙计。 那伙计身子一哆嗦,手下意识地捂住了嘴:“刚才有一个姑娘叫小的送这封信给几位爷。” 说着,伸手递过来一个信封。 朱雀性急,伸手就要去接。 青龙心中怕这信中有什么蹊跷,赶忙拦住。 玄武为白天的事情对那伙计有气,说道:“你打开,念给我们听!” 伙计打开信封,拿出信来,只觉这屋中立时飘着阵阵清香。 青龙四人久历江湖,赶忙一个个捂住了鼻子。 那伙计怎知这些,心中还欣喜道:“恩,当真香死个人咧!” 青龙四人见伙计没事,这才稍稍放心,略略一闻,确实是女人用的淡淡的脂粉气味,四人心说虚惊了一场,一个个又回归原样。 “咦?”伙计半天说不出话来。 “怎么了,婆婆妈妈的?”玄武急道。 “这上面没有字。”伙计表情有些奇怪,担心玄武会如白日之时发怒。 玄武抢过信来,见果真是空无一字,想着对伙计怒目而视:“你是不是想像白天那样,耍耍我们几个是怎的?白天要不是看我大哥的情面,我非得把你脑袋瓜子给拧下来!” 伙计赶忙捂住脸道:“小的不敢,当真是一个貌美的姑娘叫我送来的。开始的时候,我不敢来,那姑娘和我说,几位爷是江湖上响当当的人物,怎么会和我这样的小角色一般见识。” 青龙从玄武手中接过信来,先看了一眼,不知其中是何意,心平气和地对那伙计说道:“那姑娘说什么了没有?” “什么也没说,她只说你们看了这信就明白是怎么回事了?” 青龙一摆手道:“好了,你走吧!” 伙计提到嗓子眼的心这才落了地,赶忙开了门,边走边琢磨:“他娘的,这五两银子还真是不好挣。”想着,美滋滋的,从衣袖之中拿出一小锭银子来,端详了几眼,急匆匆地下楼去了。 青龙缓缓地把这信放在桌子上,说道:“看来真是来者不善。” 白虎看了一眼信,说道:“这个送信的姑娘真是奇怪,会不会是白天搞鬼的那个丫头,信上一个字没有,只可惜了这么喷香的信纸。” 朱雀在旁边嘿嘿笑道:“怎么了二哥,闻着这香气,是不是想女人了。” 白虎瞪了他一眼,也没理他,对青龙说道:“大哥,你看这事如何处置?” 青龙做了一个安静的手势,开了门,朝四周望了望,又叫白虎和自己上了客栈的房顶,见却是没有什么异常,这才回了屋。青龙向上一纵,从房梁上取下一个长条的包袱,打开来,看了一眼,复又纵身放了回去。 白虎笑道:“大哥当真是太小心了。谁又会想到这真图会在这里,怕是都被大哥背后这长条匣子给骗过了。” 青龙略略松了一口气:“看一眼,心中还是会踏实些。再说,白天那个小姑娘精灵古怪,还是不得不防。” 正说着,只听着外面一个女子声音喊道:“你们几个不要脸的汉子,欺负我一个小姑娘,还不给我滚出来,姑奶奶来收拾你们了!” 第四十五章 夺图(四) 青龙四个人一听声音,正是白天和青龙过招的姑娘,青龙示意朱雀留在屋中,自己和白虎、玄武三人开门出了客栈,见外面背着手站着的正是白天和青龙交过手的姑娘,身边站着一个少年,却是第一次见,来者正是柳盈玉和秦慕云。 白虎轻哼了一声:“你这个刁蛮的丫头,不欺负别人就好,怎么还说我们兄弟欺负你!”说着,打量了一番秦慕云:“怎么,请帮手来了么?看来,你这是早有准备。” 玄武打断道:“二哥,何必和她有什么废话。小姑娘装神弄鬼,还当我们不知道你的心思。让小弟先会会她再说。”说着,把双掌突然伸直,劲达掌心,忽的大声一喝,震得人耳朵嗡嗡作响,继而手腕一沉,扑了过来。 秦慕云早就想在此建功,身形一跃,迎了上去。 “哎,那汉子,你真不知羞,功夫不怎么样,非要吼上一嗓子吓唬人!”柳盈玉见白虎使的是铁砂掌,这铁砂掌是用铁砂和药物配合而操练的,练至掌部坚硬如铁,臂长力增,重伤对方皮肉筋骨。功力深者可以碎砖断石。只是每发掌之前,都要习惯性地断喝一声,为的是让对方心惊,这一点柳盈玉自然心知,她这么说也旨在令白虎分心,好让秦慕云趁机会取胜。 玄武双掌平推,击打秦慕云前胸,这一掌,掌腕合窍,刚猛至极,却不乏灵巧多变。秦慕云不敢怠慢,使了一招“夜叉探海”,双掌自上而下去分玄武双掌,继而横推,拍向玄武小腹,这一招的精妙之处在于卸敌招数,攻守兼备。玄武只觉一股棉柔的劲力自上向下而来,心中称奇,暗用内力,想挣脱秦慕云双掌的压制,只是稍一用劲,这劲道却如石沉大海般被化于无形,此时,秦慕云的双掌又横推过来,玄武急中变招,双掌在空中一绕,化解了秦慕云的攻势,亏得这玄武练武资质极佳,习得这铁砂掌之后,运用起来,灵龙活泼,刚柔蓄隐,倘若是刚猛有余,灵动不足,在这一招上,玄武早就吃了亏,尽管如此,玄武心中不由的一惊,心说面前这个小子相貌平平,不想这掌法路数如此诡异,当真十分少见。 只是这一招过后,同样惊奇的还有秦慕云,秦慕云初入江湖,也见过一些所谓的江湖高手,只是和这玄武相比,至少在掌法造诣上,这玄武比起鸿海帮帮主陆鸿广自是高上一筹。 玄武见这一击没有占到便宜,右脚在前,左脚在后,身子稍稍侧仰,双掌自上而下划着弧线,照着秦慕云双肋撞打过来,秦慕云已经领教了玄武掌上的功力,心中提了十二分的小心。只见他双手如水面的微波,不停地摆动着,在距离玄武双掌两寸多的距离之时,那双手随手腕晃动,手不停地划着圈圈如同水中的漩涡把玄武的双掌包在其中,玄武只觉得这双掌如同被漩涡所吸引,那强劲的掌力就此被化解。与此同时,秦慕云右掌如同水蛇搬扭动着朝着玄武的左臂腋下击来。玄武撤左掌横挡,想就此挡住秦慕云的攻势,那知秦慕云这掌飘忽不定,忽的一绕,转了向,眼见就要拍到玄武的腋下。这一招唤作“流水游龙”,施展起来,飘忽不定,双掌如游龙般游走,令对手眼花缭乱。 亏得玄武久经阵仗,曲臂横挡,总算是化解了这一招。 秦慕云虽然在这两招占了优势,可这玄武应对起来也算是有惊无险。这玄武内力修为深厚,秦慕云在招式套路上更加精熟,两个人拆了二十几招,竟没有分出胜负。 白虎见玄武和秦慕云两个人斗得难解难分,想想白天大哥青龙和柳盈玉比斗虽微分胜负,可在人们眼中毕竟是一个大汉欺负一个小姑娘,脸上多少有些不好看,又想自己以轻功见长,定要和眼前这个小丫头分胜负,论输赢,心中主意已定,向前几步对柳盈玉说道:“小姑娘,我来领教领教你绝妙的轻功!” 只见白虎身形倏地飘到柳盈玉近前,探出双手来,直抓柳盈玉左手腕肘关节,这手法正是小擒拿手。柳盈玉脚步移动向右移动,左手斜上撩去,左脚斜刺里插入白虎两脚之间,左臂弯曲作肘,击向白虎前胸,右手作爪却抓白虎左侧腰身。 “咦?”白虎惊得一身冷汗,连退得几步,惊道:“旋影缠龙手!” 柳盈玉笑道:“算你还有见识,这就是其中的一招叫做‘白鹤亮翅’。怎么,还打不打?” 白虎稍稍犹豫,说道:“这旋影缠龙手在江湖绝迹这许多年。不想,你是如何习得的?” 柳盈玉扑哧一笑:“才夸你有些见识,不想这就得收回了,若说这功夫,我们家里的仆人也会的一两招,又有什么新奇的。” 白虎看了一眼身后的青龙,心道:“这旋影缠龙手着实厉害,若是现在认输,当真是颜面丢尽。” 青龙见白虎有些胆怯,嘿嘿一声冷笑道:“二弟,休要上了这个臭丫头的当。这丫头也就是十六七岁,怎么会领悟这么高深的武功。就算是她打娘胎里开始练,也没有你我习武时间长!” 白虎点点头,心中说道:“大哥说的有理,险些被这个臭丫头给唬着了。”想着,主意已定,调过身来,双手陡长,竟抓柳盈玉的右手腕和手肘,这一招正是小擒拿手中的“罗汉折枝”。柳盈玉心说刚才自己吓唬这白虎,不想还是被青龙给识破了,要说这旋影缠龙手当真堪称世间绝技,柳盈玉也是初窥门径,哪里明白其中的奥妙。不及多想,赶忙甩腰左闪,拧身上右步,绕至白虎的身后,双臂向其左下便打。 白虎猛听得身后声响,忙向下低头弓腰,双足向前一蹬,跃出一丈五六远,总算躲过了这一击。 那白虎纵横江湖,这轻身功夫确实了得,只见他和柳盈玉两个人身形飘忽,倏来倏去,一时竟斗得难分难解。 第四十六章 夺图(五) 柳盈玉和白虎两个人又拆了十几招,忽的跳出圈外,说道:“先停一下,一会儿再打!”借机略微弯了下腰,喘了几口气。 白虎也收了招,一声冷笑道:“怎么?小姑娘,你认输了?” 柳盈玉摇了摇头。 “既然如此,那就再来比过!”白虎有些不耐烦地说道。 柳盈玉无奈地说道:“要是这么比下去,我这样也和输了没什么区别。不过,却不是输在你的武功上。” 白虎听得有些纳闷,说道:“臭丫头,我既然是要赢你,就要赢得心服口服。你且说说,你这话是怎么说的?” 柳盈玉脸上显现得十分不屑道:“还说要我心服口服。你看看!”说着朝着青龙指道:“本来本姑娘有把握在百招之内赢了你,只是再加上你这个大哥,却是另一番情形了,所以说,我看还是别打了,就当本姑娘输了好了!” 白虎听了哈哈大笑道:“小姑娘,你也忒小瞧我四兄弟了。我兄弟四人闯荡江湖多年,靠的是真实本领,可不像江湖败类般靠着人多取胜。” 柳盈玉小嘴一撇:“恩。话虽是这么说,谁知道你那个带刀的兄弟又躲在哪里,等着对我们偷袭。” “这?”白虎心说四弟是在看护着图纸,在这里又不便直说,当真是不知如何回应了。 柳盈玉见说的白虎哑口无言,添油加醋道:“既然是这样,我看咱们还是别比了,省的到时候赢了你,你心中不服气也就算了,你那两个兄弟却出来一起对付我,我一个小姑娘可真是应付不来了。” 白虎哼了一声,说道:“小姑娘,你武功虽然怪异,可你功力尚浅,白某要赢你,也并非难事!” “哦?”柳盈玉白了他一眼:“看你也是吹牛。这样吧,你最拿手的功夫是什么,咱们就此比比如何?” 白虎说道:“你想比轻功?” 柳盈玉拍手道:“若说这兵器谱排名,本姑娘可以排在第五十六位,若是单论轻功的话——” “怎样?”白虎听柳盈玉说的有板有眼的,忍不住问道。 柳盈玉不假思索道:“若是论轻功的话,本姑娘却可以排上第二。” “那第一是谁?” 柳盈玉吐了吐舌头,笑道:“当然是我师父了,傻瓜!” 青龙在一旁不以为然道:“我看姑娘这嘴皮子上的功夫倒是可以排上天下第一。” 白虎心中觉得被柳盈玉戏弄,气道:“是骡子,是马,牵出来溜溜!说吧,如何定输赢?” 柳盈玉想了想,说道:“这里距蓟州城三十余里,若是谁先进了城,就算赢,怎么样?” “好!” 这好字话音未落,柳盈玉已然迈出去两步,边跑边说:“输了的话,可别耍赖!” 白虎见柳盈玉抢了先,用尽了全力,飞身追去。 青龙忙喊道:“二弟,不要上了那臭丫头的当。”这话语的声音似是穿透了这个寂静的夜空,却被星空照耀的大地上急速奔跑的两个人远远地抛在了身后。 青龙见喊白虎不住,怕白虎中了柳盈玉的暗算,心中焦急,也跟着追了过去。 秦慕云怕柳盈玉有失,弃了玄武,在青龙身后紧追不舍,玄武此时也不及多想,跟在秦慕云身后紧追过去。 在这片荒野之中,只见五个人各自拉开一段距离,渐渐被淹没在这夜色之中。 单说这客栈里,伙计和客人们早就炸了锅,都从房间里出来,对于刚才惊心动魄的群殴开始品头论足。 只听吱呀一声,朱雀终究按捺不住,从房间里走了出来。只听的楼下有两个一身儒生打扮的人正在议论方才打斗的情形。 那个白衣儒生哗的一声打开了手中的折扇,说道:“刚才那一群人,当真是一场恶斗。只说这三个人高马大的蒙古大汉,却被一个不起眼的小姑娘一一打败。要说这小姑娘的功夫,当真是闻所未闻,神乎其技!”他见自己说的话吸引了周围众人的目光,哗的一下把手中的折扇一收,接着说道:“要说刚才其中一个蒙古大汉,那拳头和流星相似,要说这一拳若是打在一头水牛身上,也得一下就得毙命!” 他身边那个穿着红缎长衫的儒生好奇道:“当真有这么厉害?” 那白衣儒生恩的一声点头道:“可不,当时你们看到了没有?” 长衫儒生和周围的客人都摇摇头。 “这也难怪,要说我从前也是和你们一般胆小怕事,遇到这类的事情避之唯恐不及。”见周围的人有人显得不快,忙转移话题道:“还有一个蒙古大汗,那头硬如钢铁,若是被他脑袋撞上一下,不被开瓢才怪!要说他们最厉害的那个,真是神了,十根手指硬如钢条。” “呦!”一个姑娘分开了人群,说道:“那这三个人可真是厉害!” “说的就是啊!”白衣儒生一拍巴掌:“可是你们猜那和他们三个大汉苦斗的小姑娘却是怎的?” “怎么着?”这群人显然是被激起了兴趣,都眼巴巴地等待着下文。 白衣儒生绘声绘色地说道:“那小姑娘一身白衣,生的当真是澄澈空灵,美丽绝伦。和那三个蒙古大汉斗了一百多个回合,那三个蒙古大汉始终连她的衣襟都不能碰到。那小姑娘不想喝这三个大汉无谓地苦斗,忽的身形向空中一纵,更奇怪的事情发生了。” “什么事情?” “那小姑娘在空中一纵,形同鬼魅,竟然在月光之下,露出了一条白色的尾巴。” 人群中一个人道:“胡说八道,人怎么会长出尾巴来?” 白衣儒生摇了摇头:“你当真是没见识。你没听过最近蓟州发生的奇事?” 人群之中有人惊道:“难道,难道她是蓟州城南十里外翠屏山的——”说着,赶紧捂住了嘴巴,不敢再说下去了。 白衣儒生一拍巴掌,摇头晃脑道:“不错,她就是那翠屏山的狐仙,这不,那三个壮大的男人,就这么,也被她吃了,竟然是死无全尸了。可怜,可怜!可叹!可叹!” 长衫儒生好奇道:“你当真看见了?” 白衣儒生叹道:“子曰‘非礼勿视’!我见那女子现出了真身,哪里还敢再看。”说着,脸上显现着一丝恐惧道:“可这事情到现在我还心有余悸。” 朱雀在楼上听了,蹬蹬下的楼来,右手揪住了白衣儒生的衣领:“你敢胡说八道!” 不远处坐着一个乡绅打扮的人在一旁劝道:“壮士息怒。这儒生,说的确有其事,那狐仙也是最近才在翠屏山附近出现,已经害了好几条人命,这方圆几十里的人谁人不知!” 朱雀不带好气地回道:“胡说八道,这世上哪有什么妖狐鬼怪!” 刚才在一旁听着的姑娘一把夺过白衣儒生的扇子,拿着敲了儒生脑袋一下:“你还好意思说非礼勿视?难道你把圣人后面说的‘非礼勿言’当做耳旁风了?你这个人,当真是有意思,都要入冬了,还非得拿着个破扇子附庸风雅。”说着又对朱雀说道:“这位大爷,我看他这种人,整天胡说八道的,就是掐死了,倒也落得一片清净。” 朱雀心中对那白衣儒生冒犯了自己的三位兄长有气,听了那姑娘一说,伸出左手,就想给那儒生一个耳刮子。 哪知朱雀的左手在距离白衣儒生还有三寸距离的时候忽的停了下来,不动弹了。 白衣儒生方才被吓的闭上了双眼,见没有动静,缓缓睁开双眼,先是有些惊愕,过了一会儿见没有什么动静,继而拨弄一下朱雀的胳膊,见没有反应,指着朱雀对众人说道:“看见没,这蒙古汉子得罪了狐仙,必定是遭了报应。” 说着,挣脱出来,急匆匆地想先逃为妙,却听扑通一声摔倒在地。 只见一个红衣少女蹲在地上,看着那儒生:“你啊,比得罪狐仙还要惨,今天要不是有别的事情,且不能饶你。”说着,只在那儒生身上戳了一指,那儒生竟手舞足蹈,哈哈笑个不停,如癫狂状。 众人见了,一个个心惊,心说:“难道这个儒生也得罪了狐仙不成。”再又看看一动不动的朱雀,更是不敢多想,一个个躲进屋中不敢出来了。 那红衣少女不是别人,正是小红,刚才和众人一起的姑娘却是小青。 小青二人本合计着如何从朱雀手中夺图,可巧赶上白衣儒生在这里侃侃而谈,大放厥词。小青刚才趁着朱雀不备,点了他的膻中穴。小红呢,只因白衣儒生冒犯了柳盈玉,这才故意绊倒了他,点了白衣儒生的笑穴,算是教训他出言无状,故而他才会大笑不止。 这时,送信给青龙等人的伙计正走了过来,见了小青说道:“姑娘,怎么是你?是不是又叫我送信?” 朱雀被点了穴道,不能动弹,急道:“原来信是你叫送的,你们和那个臭丫头是一伙的!” 小青呵呵一笑:“既然知道了,就把那图纸藏在何处说出来吧?” 朱雀一声冷笑:“哼!那图在我大哥手中,有本事自己去拿!” 小青说道:“就知道你不会说。小红,你看着他,我去楼上看看。” 小青上的楼来,进了青龙等人的房间,环视了一下四周,未曾找时,先深呼吸了几下,只觉一股熟悉的清香之气从上传来,只向上一纵,右手挂在梁上,赫然见着一个长条的匣子,左手探手取下,心道:“亏得小姐想出这条妙计,在这故弄玄虚的信上涂上了熟悉的脂粉,这青龙等人看了没有字的信,手上有了这脂粉味道,再去摸这图纸,图纸必定沾了这脂粉香。我等闻香而寻图,当真是妙极!妙极!” 小青把匣子背在左肩,下的楼来,和小红招呼一声,两个人才要离开,只听得有人断喝:“姑娘,把图放下!” 第四十七章 夺图(六) 只见楼上跃下来两个人来,见来人一个身材高大,右手持刀,另一个身材矮小,左手持刀,看打扮,却是汉人模样。 朱雀见了这两人,喊道:“贾博平,方博亮,那图被这两个丫头给抢去了,快先给我解穴,咱们三个一起擒住他们。” 贾博平两个人对在一边的朱雀视而不见,就当全没听见一般。 贾博平右手中的刀一横:“二位姑娘,亮兵刃吧!” 小青说道:“难怪小姐说你们有六匹马,却只见了四个人,原来还有你们两个。” 方博亮嘿嘿一声奸笑:“朱雀四个人,我兄弟自是不愿与他们为伍。他们几个酒囊饭袋怜香惜玉,舍不得对你们下手,以致如此被动。你们可别指望我们兄弟手下留情。” 小青往前走了两步,笑道:“既然如此,那——”话音未落,长剑出鞘,只见她玉腕一抖,剑身化作一道寒光向着贾博平二人横向削去。 小青心想着这突然一击,即使不中,也能占得先机,却见那二人身形未动,那宝剑在空中去势不减,但听的“当”的一声声响,小青手中的剑被震得一荡,那方博亮手中已然多了一把刀。这方博亮出刀速度之快,实在是匪夷所思。 方博亮大喝了道:“竟敢暗算老子,且吃我一刀。”只见他手中刀贴着小青的剑的剑身,顺势上滑,砍向小青的手腕。 这一招,真是凶险至极,小青若是想全身而退,似乎只有撒手撤剑。但小青心知这一仗事关全局,哪里肯撤剑,手腕用尽全力,向方博亮这一侧斜挑,反向撩剑,剑指方博亮的臂膀,这实在是以命相搏的招式,若方博亮不撤刀,那小青手腕尽断,方博亮臂膀也是难保。 这赌上的一招果然奏效,方博亮心中一惊,回刀横压,才把小青的剑又荡了开去。 小红见小青刚才凶险至极,拔剑纵身在空中舞了一个剑花,刺向方博亮前胸。方博亮反手刀上撩,小青见方博亮身前出了空当,长剑斜刺,直指方博亮的小腹。方博亮手中刀不及收回,小腹一收,拧步侧身,总算是踉踉跄跄地躲过了这一剑。 贾博平在一旁瞧得真切,说了一声‘好剑’!拔出刀来,也加入了战群。 起初的时候,四个人尚且各自为战,各自施展自己精妙的剑法,刀法,乱战成一团。 只是斗得片刻,贾博平朝着方博亮使了一个眼色,两个人同时向后撤了几步。 小青见贾博平二人刀法之中未见一丝零乱,却忽而撤招,心中不解。 小红提着剑,笑道:“怎么,你们两个是认输了么?” 谁想贾博平冷笑一声:“两位当真是不知好歹,看来今日合该让你们见识一下我二人刀法的厉害。”说毕,贾博平右手刀向左斜劈,方博亮左手刀向右横削,继而,两刀各自反转,竟然合璧使出了一套双人刀法。 小青两人回身撤了几步,小青说道:“小红,你站坤位,我站乾位,用两仪剑法!” 小红恩了一声,两个人各站了位置,一齐使出了两仪剑法。 这两仪剑法讲究动静有常,刚柔相济,只见小青出剑刚猛迅捷,小红出剑阴柔迟滞,迅捷的先发制人,迟滞的后发先至,最讲究的是剑意。贾博平和方博亮的双人刀法,号作“乾坤刀法”,最讲究两人出招环环相扣,招招相合,把对手比如绝境,讲究的却是刀招,当真是各有所长。 只见小青和小红背紧靠着背,脚步不停地游走在乾、坤、震、巽、离、坎、兑、艮这八个步位,虽是处于守势,却能抓住空当,各刺出一剑,逼得贾博平和方博亮两个人连连倒退。 只是这时间拖得越久,小青心中越是难以平静,毕竟不知柳盈玉和秦慕云能把青龙三人拖上多久,若是此时青龙三人折回来,可当真是前功尽弃了。 打着打着,忽的又想到了卓普,为了自己奔袭三天三夜去抓凌万贯,继而又为此图身负重伤,忽的心中有了计较。恰在此时,方博亮举刀向着小青背后砍来,小青听的耳后刀风响动,把心一横,没有急于躲避,心中计算着方博亮单刀的方位,忽的回身一剑,使得招数换做“回风落叶”,却是和柳盈玉学的无上剑法。这一招和枪法中的回马枪有异曲同工之处,只是不同的是,施展的时候是相当的凶险,若把握的差之分毫,恐怕这剑招还没有使出,就已然丧命了。 但听的一声惨叫,当的一声,方博亮手中钢刀已然落地,但见他手捂着腹部,痛苦难当。 贾博平见情势紧急,弃了小红,抱起方博亮,逃出了客栈,消逝在夜色之中了。 小红见了,一拍手:“还是小青姐姐剑法高明,把那个矮子给刺伤了,要不然拖得久了,真不知道该如何是好了。我们走吧!” 说着,转身往客栈门外就走。 小红才走出两步,见小青没有回应,回头道:“小青——” 姐姐这两个字还没有出口,只听当的一声,小青手中宝剑已然落地,此时小青已站立不稳,栽倒在地上,那嘴唇变得惨白,脸上全无血色,竟说不出话来。 小红急的身子一纵,到的小青近前,将她扶起,却见她背后一处伤口正在汩汩冒血,原来小青背后也挨了方博亮一刀。 小红急忙撕扯了衣襟,想把小青背后伤口堵上,无奈伤口撕裂,无法封堵。 小红情急之中,抄起手中剑,就要刺向朱雀。 “不要!”小青用尽全力呼喊着。 小红眼中含泪道:“全是这群狗贼伤了姐姐,待小妹先结果了他的性命!” 小青摆摆手:“生死各由天命,何必再为我搭上他人的性命。” 再说柳盈玉在前跑着,瞄着身后的白虎,心说:“这白虎轻功当真是了得。若不使出全力,当真胜他不过。”而秦慕云三人轻功稍逊,与柳盈玉、白虎显然是拉开了一段距离。 但听的那三里铺方向一支响箭声响,柳盈玉停下了脚步,白虎、青龙等人,也相继停下。 柳盈玉笑道:“白虎,你轻功果然不错!不过,你们还是回客栈看看吧。” 青龙说声不好,对白虎、玄武说道:“我们中了这臭丫头的调虎离山之计了,速回客栈!” 青龙三个人急冲冲地向回赶去。 秦慕云高兴道:“玉儿,看来小青姐姐她们已经得手了。” 柳盈玉点了点头:“咱们还是回三里铺外那片树林,和小青她们回合。” 秦慕云两个人往回奔跑全不似刚才那样心中充满着忐忑,而是充满着胜利的欣喜。 只是进了树林,却见月光下,一个人影轻声抽泣着,走的近了了,却是小红。 小红见是柳盈玉二人,指着靠在树上的小青说道:“小姐,秦公子,小青姐姐怕是不行了。” 第四十八章 姐妹 秦慕云和柳盈玉心中一惊,柳盈玉赶忙俯身看着小青,当机立断道:“此地不宜久留,我和云哥哥刚才回来的时候,离此三里多有一个山洞极为隐蔽,事不宜迟,咱们赶去那里,也好为小青姐姐疗伤。” 秦慕云要弯腰去背小青,却被柳盈玉伸手拦住,只见她小心翼翼地把小青背在肩上,步伐轻盈,尽量快速而不颠簸,走在前面。 不多时,到了所说的山洞,这个山洞不大,周围山林密布,洞口生着许多杂草。秦慕云和小红找了些干柴。进了山洞,生起火来,火光下,小青的脸显得煞白。 柳盈玉从行囊之中取出针线,疗伤药物,秦慕云见有不便,便到山洞门口把风去了。 柳盈玉撕开小青的衣服,在伤口处涂了药,便拿起针线小心翼翼地缝合起来。 秦慕云坐在山洞口,不觉睡着了,也不知过了多久,但听的脚步声响,忙睁开了双眼,却见柳盈玉已然坐在了自己的身边。 秦慕云关切地问道:“小青姐姐好些了么?” 柳盈玉呆呆地望着远处,叹了口气:“伤口处理好了,只是还没有苏醒过来。” “她会好起来的。”秦慕云安慰道。 柳盈玉忽的埋下了头:“全怪我,没有打探好对方的虚实,就贸然行动,结果害的小青姐姐……” 秦慕云从未见她如此心焦:“我知道,你、小青、小红三个名为主仆,实为姐妹。小青姐姐福大命大,一定会没事的。” “虽然,我们不是亲姐妹,但是、很多人说我们很像。我们都一样,表面上很是天真率性、内心的悲伤只有自己清楚。我们不需要将心事吐露给对方,就能从对方的一颦一笑中读懂对方的心思。在外人眼里,我们活得很开心,整天像没有烦恼的一样。其实,我们很脆弱、一点儿也不比别人坚强!”柳盈玉扭过头,眼中噙着泪水,忽的把头倚在秦慕云的肩膀上,抽泣道:“我宁愿受伤的那个人是我,是我!” 秦慕云搂着柳盈玉的肩膀,倾听着她诉说那些肺腑的话语,只觉得身边这个灵秀聪慧的姑娘身子不断地颤抖着,也不知道怎么去安慰,只有把她搂得更紧了,期望以此能给她一些心灵的慰藉。 天色渐渐亮了,时邻冬季,一股股寒气袭人,柳盈玉睁开朦胧的双眼,却见身上披着秦慕云的长衫,身边的他已然睡着了,只感觉到阵阵的寒意,不禁打了一个喷嚏,忙下意识的捂住了嘴,生怕把秦慕云吵醒。 急匆匆的脚步声响,小红兴冲冲地走过来,只说了小姐两个字,柳盈玉做了一个安静的手势,缓缓起身把身上的长衫复又给秦慕云披上。 小红放低了声音说道:“小姐,小青姐姐醒了!”虽是尽量压低了声音,却难掩她心中的喜悦。 柳盈玉和小红一前一后走到小青近前,只见小青眼神显得萎靡,见是柳盈玉来了,努力地笑了笑。 柳盈玉拉着小青的手:“小青姐姐,可曾感觉好些?” 小青微微点头,说道:“我没事。” 这三个字才落地,小红哭得稀里哗啦道:“还说没事,你都吓死我了,我还以为你的血都流干了。你要是死了,我以后还和谁去斗嘴,还和谁去一起练剑。” 小青见柳盈玉欲言又止,说道:“小姐,是我不好。” “小青姐姐,你怎么说这话?” 小青缓了一下,说道:“记得半年前,我央求你教我秋风落叶剑法,那时候你和我说要循序渐进,慢慢地来学,只教了我一招‘回风落叶’,我心中还怨你,怨你不真心待我。” 柳盈玉才要说话,只见小青继续道:“现在看来,是小姐说的对,全是我的不是,若不是这招剑法学的不精,小青也不致受此重伤。” 柳盈玉心说:“当时,我探查三里铺客栈回来,说了这其中的详情,你说还是再探一次虚实为妙,我心中自傲,没有安排再去,只因这,忽略了那两个持刀的汉人,以致小青姐姐受伤,整个计划险些功败垂成。如今害的你受此重伤,你不怨我,反倒说这些来宽慰我,我这心当真不及姐姐的十分之一。” “你没事就好。”柳盈玉安慰道:“等姐姐伤好了,你若是想学这剑法,我一一教你便是。你不要多想,只管安心养伤就好。” 小青淡淡一笑:“小姐不拿我当一个下人,以姐妹之礼相待,小青已然是福分匪浅了,岂敢再有奢望。何况,这秋风落叶剑法又是老爷的绝学,能学上这一招,已然令天下习武之人所艳羡的了。再者说,我这两仪剑法其中的奥妙我还没有参详透彻,又何必贪多呢。” 柳盈玉说道:“等你好一些,我叫小红妹妹找一辆马车来,载着你回家,也好安心养伤。” 小青嗯了一声,说道:“只是这段时间不能再服侍小姐了。” 柳盈玉气道:“去!谁要你来伺候,你要再说这话,却真把我当成外人一般了。” “只是——”小青稍稍犹豫:“小青还有一事相求。” “什么事?” “若是小姐和秦公子把这图送还给卓公子的时候,就不要提我的事了。他若是问起我,只说我和小红妹妹一起走了便了。” 柳盈玉腾地站起身来,说道:“这是怎么说的,你这次为了这图,为了卓公子受了这么重的伤。我看你们两个,一个郎有情,一个妹有意,怎么还如此说话?” 小青呼吸变得急促,强打着精神说道:“只怪我们两个有缘无份,他为我日夜兼程,报了这血海深仇,我这,又算的了什么。如今大仇得报,就算是死,我也无憾了!” “呸!呸!呸!”柳盈玉和小红异口同声说道。 柳盈玉急道:“休要再说这死字,你有什么事,我自然是依你便是。你尽管歇着,安心养伤,切忌胡思乱想,等你这伤好了,我们几个还得一起游历江湖呢。” 第四十九章 陷阱(一) 秦慕云在洞外已然醒了,听的洞中姐妹三人言语情真意切,不由也为之感慨,只等三人说罢知心的话语,这才进了洞,见小青脸色煞白,明眸黯淡无光。 秦慕云俯下身子询问了几句小青的伤情,小青说道:“有劳秦公子记挂。我这伤本算不得什么。还望公子和小姐先把这图完璧归赵,这件事也算是功德圆满了。” 柳盈玉见小青如此说,再加上这图事关重大,也不好耽搁,便留小红在洞中悉心照料小青。自己和秦慕云两个拿了这带了些血渍的匣子,包好了,径直赶往蓟州去了。 到的蓟州城门之外,只见城门处多了许多军兵,对往来进出的百姓一一盘查。 秦慕云两个对望了一眼,心中揣度着发生了什么事情。 两个人到了城门口,两个军兵拦住了二人。 “干什么的,你这背着的是什么?”其中一个执枪的军兵见秦慕云背着一个长条的匣子,询问道。 “这?”秦慕云顺势摸了一下匣子,说道:“这,这是什么,不便和你们说!” “咦?”另一个军兵挎着腰刀,上下打量了秦慕云一番,推搡了秦慕云一下:“怎么,你小子还挺愣啊,赶紧把匣子打开。” 柳盈玉见那兵士执意要看,心中怕生麻烦,忙过来和那两个军兵说道:“二位军爷真是辛苦,辛苦!小女子有礼了。”说着道了三个万福。 “嗯!”那挎着刀的军兵点了点头:“还是这小娘子识得礼数。” 柳盈玉面露忧色,说道:“二位军爷有所不知,只因这匣子里装着的实在不便在此明示,所以我相公这才据实相告,并非我相公出言冒犯。” “呦!”那挎着刀的军兵把手一背,踮着脚,阴阳怪气道:“这出入城门的往来人等,各个都说所带行李不便明示,你见着哪个能蒙混过关的。” 柳盈玉从怀中取出了些散碎银钱来,递到那军兵手中:“若要明示,军爷可否借过说话。” 那军兵见了银子,不由地喜笑颜开,随着柳盈玉到了一边。 柳盈玉哎的一声叹了口气:“见军爷起码也是个把总,也算是光宗耀祖,可叹我相公——”说着,又叹了口气。 那军兵一者见了银子,二者还是头一次有人说他是个官爷,心里美滋滋的,见柳盈玉心中似有委屈,拍着胸脯说道:“怎么了?有什么事,有军爷给你做主。” 柳盈玉把头一低:“要说当初我嫁给他,以为是个诚实的君子,谁想他却——” “他怎么了?” “说也惭愧,我一心待他,他却只知寻花问柳,荒淫无度。每日竟然把春宫图也随身携带,当真羞煞奴家了!” 那军兵哼了一声:“还有这样不知羞耻的人,当真可恨,我去替你收拾收拾他!” 柳盈玉赶忙拦住道:“这怎生好,若是那图在城门口打开来,奴家,也没法在这世上见人了。”说着,扭过身去,竟不说了。 军兵沉吟了一下:“既是如此——” 柳盈玉回身看着军兵,眼神中饱含着期待。 “你们就过去好了。”军兵把手按在刀把上,正色道:“只是和你夫君说,休要再叫本爷见到他。若是折在我等手里,定不轻饶!” 军兵回去,把银子和执枪的军士一分,耳语了几句,就把秦慕云二人给放行了。 只听那两个军兵小生嘀咕。 “这么轻易放他们走,若那失落的地图,真的在他们手中,你我可就吃不了,兜着走了。” “傻啊你,那抢了地图的几个人定是夺了图,定是不知去向何处去了,哪还能往咱们这边来。再者说,头儿不是说了么,咱们这也是做做样子给那些京城的主儿看的,你还真把这当成一回事了。” “还是你小子聪明,难怪做到了伍长。” 秦慕云好奇地问道:“玉儿,你是怎么和那军兵说的。他们竟然放行了。” 柳盈玉扑哧一笑:“我和他说,你背着的是一幅画,只是画比较贵重,不便给他们看。” 秦慕云点点头:“看来,他们也算是通情达理。” 两个人走在街上,见一时间蓟州的巡防忽的多了起来,心中纳闷,不觉间到了卓普的宅子。 两个人才站在门口,门开了,达叔探头向四周望了望:“我家公子在书房等候。” 卓普见秦慕云和柳盈玉进了屋,起身迎道:“秦兄弟,柳姑娘,事情办的如何?”说着,看见了秦慕云背着的长匣。 秦慕云解下长匣,递了过去。 卓普手捧着长匣,心下释然道:“亏得几位舍生忘死夺回此图,免得其落入番邦之手。”忽然见到匣子上的血迹,神色不安道:“怎么没见小青,小红两位姑娘。” 柳盈玉回道:“她们两个有些事情,先行一步了。” 秦慕云知道柳盈玉心中想着到蓟州城中为小青买些疗伤的良药,便告辞道:“卓兄,我二人还有些事情,就此告辞了。” 卓普深施了一礼,牵扯的受伤的肩膀有些疼痛,不由自主地抖了一下:“二位,今日为天下百姓立了如此大功,卓某在此谢过。” 秦慕云说道:“卓兄为此事,只身犯险,我等也是钦佩不已。” 单说两个人出了卓府,直奔前街的药铺。 药铺伙计迎了上来:“两位,都要什么药?” 柳盈玉递过一张药方,说道:“雄土鳖四钱,胆南星五钱,血竭五钱,没药八钱,马钱子九个,龙骨三钱,南红花五钱,川羌活三钱,螃蟹骨三钱,当归三钱,净**一两,口防风五钱,白芷五钱,升麻五钱,菖蒲三钱,川芎四钱。” 药铺伙计听了,皱了皱眉:“这位小姐,怎么,家里有人受伤了么?” 柳盈玉点点头,叹道:“家里叔叔拿着银钱本想去京城做些买卖,谁想半路上遇到了剪径的强人,被砍了几刀,险些丢了性命。”心中说道,反正也没有叔叔,尽可胡诌了。 伙计拿着药方,顿了一下,说道:“这药方比较难配,其中两三种药还需到其他分铺去筹措过来,二位权且少坐。” 约摸过了有两碗茶的功夫,只见药铺外进来一个身材高大,身着飞鱼服的汉子,朝着秦慕云、柳盈玉二人打量了几眼,随即拔出刀来,喝道:“来啊,把这两个人给我拿下!” 第五十章 陷阱(二) 药铺门外闪现出十几个人影,各个都是同样的飞鱼服饰,手拿绣春刀,一个个神情冷峻,如临大敌。 “锦衣卫!”柳盈玉心道:“难道是上次因为吴定奎和冯长顺的事情,顺手拿走了莫通写给锦衣卫指挥使马顺的那封信。他们想要报复不成。” “不错!”那高大的汉子用刀一指:“臭丫头,就算你精灵古怪,又怎能斗得过贾爷,还不乖乖伏法!” 秦慕云纳闷道:“这位军爷,不知我们所犯何事?还望明示!” 那汉子一声冷笑:“我看你是揣着明白装糊涂。那日,在三里铺客栈,先是这臭丫头前来探风,其后夜间,你们两个设计把青龙三人给引走,却又安排两个小丫头暗算了朱雀,我和我师弟跟那两个丫头苦斗几十个回合,不想,我师弟被其中一个用剑刺伤,那个刺伤我师弟的丫头也被我师弟砍伤。我早就料到你们会为那受伤的丫头买药,这不,你们还是出现了。”那汉子正是和小青,小红交手的贾博平。 “怎么,你当时也在么?”秦慕云不明就里,心说:“听这人一说,心中更是糊涂,但听他所说又是对自己四人夺图的细节了解的十分详细,不禁感到诧异。” “不错,那日你们两个没有见过我,我却见过你们两个,特别是你,臭丫头!”说着,贾博平又恶狠狠地盯着柳盈玉。 柳盈玉听了半晌,惊道:“这位军爷,你说了半晌,你是说,那日在三里铺客栈,我们是在和你们……” “那份图纸呢,先拿来!”贾博平哈哈大笑道:“我见过的江湖恶人着实不少,像你们两个犯了案,在我等面前若无其事的,还真是头一次见着。也罢,到了大牢里,等这十八般的酷刑一上,量你们是铁打的人也得全都招了。” 柳盈玉理了一下头绪,回绝道:“这位大人,既是如你所说,我二人更不能和你们走了。” “当真是不知好歹!”贾博平把刀一横,有四个锦衣卫早把秦慕云二人围住。 柳盈玉双手一分,在两个锦衣卫的手腕上如拈花拂柳般一拂,那两个人只觉得手腕疼痛难忍,刀已然落地,拉着秦慕云的手道:“云哥哥,快走!” 两个人绕过另两个锦衣卫,已然到了药铺门口。 “留下吧!”这话音才落,只见一个锦衣卫双掌拍出,秦慕云二人只觉得身前一阵刚猛的掌风扑来,忙向后一跃,躲了开来。 秦慕云心道:“这人功力还算是深厚,看来这锦衣卫果然名不虚传,当真不能小觑。看来只能用得杀招方能脱离险境。”想毕,把右掌一立,手掌先是斜着推了一掌,继而直推两掌,与先前所使的“秋色连波”不同的是,这三掌一掌强似一掌,犹如波涛,先起波澜,再尔惊涛拍岸。那锦衣卫双掌抵挡,只觉得这三掌,劲力一浪强过一浪,但等这第三掌掌力到处,早已抵挡不住,身子撞飞出去,摔在药铺外地面上,动弹不得了。 “小子,且接我一刀。”贾博平向前一纵,先是朝着秦慕云周围虚劈了两刀,继而刀尖向下,刀身斜上劈向秦慕云的手臂。 秦慕云拧身躲过,探左手去抓贾博平的右手手腕,贾博平左手上挑,逼开秦慕云的左手,刀改作横削,直奔秦慕云的腰身。 秦慕云见这一刀来势凌厉,右手化剑,自下上迎贾博平的右手手臂。贾博平咦了一声,刀身竖起,手臂下移,躲过了秦慕云这一手剑。 贾博平连忙向后撤了两步,单刀改劈秦慕云下半身,秦慕云身子一纵,躲过这一刀。 在一边的柳盈玉被几个锦衣卫围在当中,心说:“若是时间拖得久了,这锦衣卫还不知道还要有多少高手来对付我们,到时候,再想跑可就难了。” 想着,施展浮萍渡水功,脚步移动,绕过那几个锦衣卫,已然欺身到了贾博平的身侧,她左脚斜上撩贾博平的右腿腿弯处,左臂弯曲作肘,斜击他的右肋,贾博平和秦慕云苦斗尚且不能自如,又斜刺里杀出个程咬金,哪里还能抵挡,只是一扭腰身,躲过了柳盈玉的肘击,却不想被柳盈玉一脚从身后撂倒在地。柳盈玉一脚跟上,左脚脚尖点向贾博平的小腹。 眼见这脚离贾博平小腹还有寸许,柳盈玉只觉身后刀风响动,心说,这一腿固然能把这为首的汉子踢成残废,可自己也是难逃这背后一刀,左脚改作向前纵,右脚跟着越过,落地时,右脚后跟踢向倒在地上的贾博平,贾博平情知不妙,急忙打滚躲过,可还是被柳盈玉脚后跟扫了一下,只觉得肋骨火辣辣的疼痛,险些折断,慌乱中硬撑着站起身来,显得十分狼狈,躲在众手下的后面,吵嚷着要把秦慕云两个人生擒活捉。 秦慕云和柳盈玉又打翻了几个锦衣卫,冲出了药铺门口,转过了几条街道,总算是把那群锦衣卫远远地抛在了身后。 两个人找了一个僻静的角落,各自定了定神,总算从刚才紧张的形势中走了出来。 “玉儿,刚才那个人,说的到底是怎么一回事?”秦慕云眉头紧锁着:“他怎么说我们在三里铺客栈,是和他们在斗,咱们明明是在和夺了地图的蒙古人在斗,夺回了地图,刚才那些锦衣卫怎么还找怎么的不是?难道是我们弄错了?” 柳盈玉似是想着什么事情,对于刚才秦慕云说的话显得心不在焉。 秦慕云见柳盈玉没有回应,问道:“玉儿,你有在听么?” “啊!”柳盈玉回过神来:“云哥哥,我看是你想多了。想是那些锦衣卫是为了给吴定奎和冯长顺报仇才这么说的。” “怎么会?他明明说的十分的细致。”秦慕云接着说道:“你看,咱们在三里铺客栈的一举一动,他竟然都了解。” 柳盈玉忽的一拍巴掌:“定是如此了!” “怎么?” “你看啊,一定是锦衣卫那日也在客栈设下埋伏,只是被我们捷足先登了,他们知道是我们把图纸给夺回去了,这才又找到咱们,想把图给要回去。” “不对!”秦慕云摇头道:“小青和小红夺了图,锦衣卫怎么又和她俩个打了起来?” 柳盈玉呵呵笑道:“云哥哥,是你想多了。你可知道官场的事情有多复杂,锦衣卫也是不想被咱们抢了这立功的风头,这才和小青和小红交了手。” 秦慕云想想还是有些不对,柳盈玉忙开解道:“好啦,怎么做了好事,还忐忑不安的,世间哪有这样的道理。” 秦慕云听柳盈玉这么一说,心中开朗了许多。 “咦?”柳盈玉摸了摸头顶:“我的珠花呢,怎么不见了?” 秦慕云打量了几眼:“也没见你戴什么珠花啊?” 柳盈玉气道:“你!这么明显,你都没有看到。不理你了!”说着,把头扭到一边,一副很生气的样子。 “好了,是我不好,咱们回去找找好了。” 两个人往回赶了几步,柳盈玉忽道:“我想起来了,珠花,我一定是丢在卓普家了。” 第五十一章 陷阱(三) 秦慕云两个又在蓟州城里绕了一通,确认没有被人盯梢,这才径直赶往卓普府上。 两个人到了大门口,与上次不同,门开着条缝,两个人推了门,进了院子。 “卓公子!”秦慕云喊了几声,只听得脚步声响,卓普从厅堂中大步流星赶了出来,喜出望外道:“秦兄弟,柳姑娘,不想我们又见面了。”说着,三人一起进了大厅。 柳盈玉半开玩笑道:“卓公子知道我和云哥哥要来是怎的?” 卓普纳闷道:“呦!柳姑娘,这是从何说起?” 柳盈玉呵呵一笑:“我们刚才进门,见你这门庭四敞大开,进了院子,你又从厅堂里径直过来了,这不是知道我们要来是怎的。” “哪里!哪里!”卓普笑道:“适才舍下来了一位朋友,我前脚进屋,你们后脚就来了。这不,达叔刚才出去送客,竟忘了关门了。怎么?二位,既然折回来了,也快中饭了,何不一起小饮几杯,不知意下如何?” 秦慕云摆手回绝道:“不了,一会儿我和玉儿还有事情,不能停留太久。” “卓公子太客气了。”柳盈玉说道:“你就不想问问我们复又折回是做什么?” 卓普听了一愣,一拍脑门道:“嗨!见到二位,高兴得忘乎所以了,竟没顾得问这些。” 秦慕云说道:“其实也没什么事情,只是玉儿的珠花不小心丢在这里了,想回来找找。” “想这物事对柳姑娘极其重要。既然如此,我和你们就一起找找如何?” “那倒不必,这些日卓公子盛情款待已然是感激不尽了。”柳盈玉朝卓普摆了摆手,笑道:“刚才我和云哥哥说起此事,他还说再来叨扰多有不妥。我和他说‘卓公子是个好客的主儿,说起来可比草原上的蒙古人都要豪爽’。怎么样,这回你是深信不疑了吧?”说着,对着秦慕云做了一个胜利的姿态。秦慕云有些纳闷,也不知柳盈玉葫芦里卖的什么药,只得跟着应承着。 卓普呵呵一笑:“这,当真是过奖了。卓某向来以结识天下豪杰为乐,能结识二位,也是卓某的荣幸。既然柳姑娘要找自己的东西,你们就自管去就好好了。” 只说两个人进了柳盈玉开始时住的房间。 “玉儿,你的珠花是什么形状的?”秦慕云向四周踅摸道:“你会放在哪里呢?” 柳盈玉探头朝外面看了看,关了房间的门,对秦慕云小声说道:“云哥哥,一会儿你我去见卓普的时候,你只管听我说话便是,切不可显得咱们两个没了默契。” “嗯!”秦慕云点了点头,说道:“这个自然,只是这次回来,我总觉得你和卓公子一时变得都很古怪。” 说着,两个人又在床头,桌子,各个角落里仔细找了一遍,还是不见踪迹。 柳盈玉轻叹道:“可惜了我那漂亮的珠花了,算了,算了,还是别找了。” 秦慕云见柳盈玉十分在意,说道:“还是再找找吧。”说着,还要再去仔细寻找。 “好了!”柳盈玉把秦慕云拉出屋子,直奔卓普的书房。 远远地听着卓普似是在房中唱戏,却是《群英会蒋干盗书》,只听卓普唱道:“ 安排下巧计谋营门不锁, 转眼见蒋子翼早已睡着; 假意儿装醉样和衣而卧, 朦胧眼且看他行事如何。” 秦慕云听了,笑道:“这卓公子当真爱戏,记得我们第一次见面也是在戏园子。” 柳盈玉在一边脸色稍变,心道:“难道这卓普已然察觉我的心思。不能,我和云哥哥都没透露半字,这卓普又怎么会——” 正想着,两个人到了卓普房门口。 “卓公子真是好雅致,竟自唱起戏来了。”柳盈玉紧随这秦慕云推门而入道。 卓普站起身道:“卓某就爱这口,尤其喜爱这三国这样斗智不斗力的戏,当真是精彩,精彩!” 柳盈玉呵呵一笑:“好一个斗智不斗力!” 秦慕云说道:“只是这周公瑾视蒋干这同窗好友为手中棋子这般,似是有些不妥。” “云哥哥,这也是各为其主使然,又有何不妥呢?”柳盈玉笑道:“你说呢,卓公子。” 卓普说道:“秦兄言语透着义气,柳姑娘行事不拘小节,卓某佩服佩服!” 柳盈玉忽道:“咦?怎么没见着安将军过来?” “哦,我已经叫手下的人去吧安将军叫来,好把这图交予给他。” 柳盈玉叹道:“想这安将军和令尊定是十分莫逆的交情,这才最先想起找你帮忙。” “这个自然。”卓普说道:“想当年家父在京城也是做到吏部侍郎的职位,那时就与这安将军相识,只因后来这王振弄权,忠义之士屡遭迫害,这才辞官回家。” 柳盈玉听了,叹口气道:“这王振老贼当真可恶,排除异己,祸害忠臣良将,长此下去这天下必将大乱!真可惜了卓老爷子这样的国家栋梁,竟然也就此埋没了。” 卓普淡淡一笑:“家父辞官在家,也没什么不好,却也可以颐养天年,我这个做儿子的也可以多多尽些孝道。” 柳盈玉忽的看了一眼秦慕云,说道:“云哥哥,你刚才不是还和我说,自从把那长城要图夺了回来,却归还的匆忙,竟没有看上一眼,实在为心中之憾事。” “不错!”秦慕云想起柳盈玉方才和自己说的话,配合着说道:“说句不怕卓兄笑话的话,秦某自小至今也没有多少见识,说到这图,当真也是想看看到底是什么模样。” 柳盈玉听了心说云哥哥和我这一唱一和的,倒十分的默契。 “只是这事关朝廷机密,怕是不妥。”卓普稍稍犹豫,随即说道:“罢了,也就是你们二位。一者,此图本是二位夺回来的;二者,卓某深信二位的为人。叫你们看看也无妨。” 卓普引着二人出了书房,进了第二进院子,在院子左侧,是一间上了锁的屋子。卓普打开锁,只见这屋子干净利落,显得格外宽敞,屋子四周橱柜上摆放着各种瓷器,珍贵的典籍。 柳盈玉道:“我听说江湖之中流落着燕脉诀,不知卓公子听说过没有?” 卓普一回身:“柳姑娘当真是心思机敏,连燕脉诀这件事情都十分清楚。相传得燕脉诀者方能得天下,天下士人都想据为己有。只是这燕脉诀谁也没有见过,听说这燕脉诀一份在皇城、一份流落在民间——” 柳盈玉呵呵笑道:“还一份据说在五柳寨中,这江湖中人无人不知。” 卓普呵呵笑道:“柳姑娘当真是见多识广。” 柳盈玉笑道:“可惜这传说,要改改了,皇城那一份怕是在你手中了。” “柳姑娘说笑了,卓普一个市井小民怎么会有如此珍贵之物,倒是这长城要图,还是先看为妙。”卓普来到其中一个壁橱前,转身对秦慕云二人说道:“二位请稍稍退后,这橱柜是个机关,只这一扭动,橱柜就会朝你二人这个方向转动。” 说着,把手放在了一个青花瓷碗上,见秦慕云二人向后移动了几步,这才轻轻的扭动,只听这碗嘎嘎地转动。 “咦?”秦慕云二人只听得脚下机关声响,忽觉得脚底一软,地板竟登时空了,两人身子不由直坠下去。 第五十二章 独生,亦或是共死 秦慕云心中暗叫不好,双掌运气向下拍出,这身子在空中微微一停,却见身边的柳盈玉急速下坠,眼见她的肩膀已经落到了秦慕云腰身的位置,未曾多想,左手探出,抓住柳盈玉的右手臂,用力向上一提,柳盈玉忽的感觉一股向上的劲力,下坠的身子忽的急停住了,这一刹那,秦慕云的身子急速下坠。 若说人遇到了凶险,第一反应往往是下意识的自保,待这第一反应过后的举动,才最显示人内心之中的想法和情感。 两个人交错的一刹那,柳盈玉伸手去抓秦慕云的衣襟,一者,两个人一上一下速度实在太快;二者,柳盈玉身子悬在半空,不似在地上灵便,这一抓,还是落了空,只见秦慕云的身子嗖地坠进了黑暗之中。 柳盈玉被秦慕云这一抓,身子呈弧形向上飞去,只一眨眼的功夫,到了地面以上,眼见离身子不远处有一个花盆架,不由自主地挥掌击去,若是这一掌击中,柳盈玉便可借这一掌之力向一旁纵越,躲过这脚下的陷阱,获得生机。 卓普本以为秦慕云二人铁定掉下去无疑,只是这一瞬间见柳盈玉身子又纵到地面之上,心中惊诧万分,又见柳盈玉挥掌击向那摆着玉兰花的花盆架,心说:“不想这二人竟有如此本领,躲过这精心的陷阱。”想毕,右手虚劈出一掌,直奔柳盈玉的后心。 柳盈玉这掌眼见落在那花盆架上,只这一念之间,只觉得脑袋空荡如野,一刹那间的求生**被牵扯心神的情愫所占据,急切中闪现的并不是这地面上的一花一世界,全是在这陷阱之中的一人,是要独活,还是共死,她在半空中没有多想,这一掌,忽的停住不发了。 殊不知,就算柳盈玉这掌击打在那花盆架上,向后纵越,身后卓普这一掌拍来,也定是跌进陷阱无疑,弄不好还要身受重伤。 这一犹豫不打紧,柳盈玉原本腾空的身子极速向下而去,这下坠之势甚急,约摸有四丈多深的时候,总算是着了地。但听的啪的一声响,头顶上的翻板已然盖上,眼前当真是一片漆黑。 “咦?”忽的一只有力的手抓住了柳盈玉的肩膀,那手颤抖着:“玉儿,是你么?” 柳盈玉身子向秦慕云那里靠了靠,双手向上伸去,摩挲着秦慕云的脸庞,说道:“云哥哥,你,你没死么?” “我没事,只是,只是——”秦慕云纳闷道:“你——你怎么——怎么也下来了?”秦慕云心说刚才自己的一掷之力虽不足以把柳盈玉扔到地面,只是凭柳盈玉的功夫,只要稍有借力之处,便可翻上地面,赢得这求生的机会。 柳盈玉眼中泪水盈盈,笑道:“你,没事就好。”似是没有听到秦慕云方才的话一般,她为秦慕云的安然无恙而欣喜,竟没有顾虑到自己如今凶险的处境。 这陷阱里黑洞洞的,秦慕云感觉柳盈玉的肩膀微微抖动着,虽是看不清楚柳盈玉的形状,却能感觉她内心中所起的波澜。 “幸好这里面还算干净,要是换做是脏兮兮的水坑,或是什么的,你我可就惨了。” 秦慕云双手在这坑里的四壁摸了摸,见这四周虽是坚石所筑,可打磨的十分光滑,要想上去,谈何容易,又想想刚才的情形,说道:“这卓公子,为什么要害我们?” 柳盈玉叹了口气道:“我之前就怀疑这卓公子的身份,只是一直没有证据,直到他为小青姐姐报了仇,我从心中感激他,心想这等磊落、豪迈的汉子也定是江湖之中的人物无疑。” 秦慕云不解道:“可是,我见他谈吐儒雅,颇识得礼数,哪像什么江湖的豪杰般粗鲁无状。” 柳盈玉心想云哥哥当真是心思单纯,便说道:“难道江湖人物就非得舞刀弄剑,喊打喊杀的。既然是江湖,总得有水深,水浅的,要我说啊——” 秦慕云见柳盈玉故意吊自己的胃口,好奇地问道:“怎么?” 柳盈玉格格笑道:“那卓普就是水深的,你呢,就是水浅的。” 秦慕云听了,嘟囔道:“玉儿,都什么时候了,你还笑的出来。” “我笑不是因为别的。”柳盈玉说道:“云哥哥,看来咱们已无性命之忧了。”柳盈玉说了这话,又显得后悔,心说,先不说之前两个人的生死与共,就说这次,云哥哥为了救我,竟不惜用尽全力给了我一线的生机,自己呢,宁愿坠入这陷阱之中,又何曾在乎过自己的生死。 柳盈玉叹了一口气:“我也是太感情用事了,只想着难得他对小青姐姐的一片深情,哪想到他城府竟是如此之深。你我全被他给利用了。” 秦慕云一惊,说道:“这是怎么说?” “他从那次那个安将军前来求援开始,就在咱们面前一直在精心布置,只等着你我前来上钩。” “你是说那次他和那个安将军的谈话,是他故意想让咱们两个听到的?” “不错!他知道我心中对他存疑,索性来个引鱼上钩,那次故作神秘,纯粹为了吸引咱们两个前去偷听,一者,他可以借此消除我对他的疑心;二者,也可以借机利用你我为他夺图。只是他没有想到,你我回去之后,我因为担心你,没有主动提出帮忙。于是,他心中又生了一计?” “什么计?” “苦肉计!既然他见诱我两个上钩不成,只得用了此计,如果我没有猜错,他那刀伤并非被青龙等人所伤,却是他自己故意弄伤自己,他用了这计之后,咱们还是上了当。” 秦慕云点点头:“那这卓公子到底是什么人?” 柳盈玉无奈道:“云哥哥,你当我是能掐会算的刘伯温不成,若是如此,就不会上了这厮的当了。” “对了,你刚才说咱们这次没有性命之忧了,却是何意?” 柳盈玉想到这里,把头扎在了秦慕云的怀里,轻声埋怨道:“我知道凭你的本事有机会躲过这陷阱,你却偏偏要救我。”她却偏偏不提自己方才舍生,与秦慕云共赴死的事情。 第五十三章 银票和珠花 秦慕云凄然一笑:“我——我刚才没有想那么多,我——” 柳盈玉见秦慕云支吾了半晌,心中却有了计较,在秦慕云怀中依偎了一会儿,自言自语说道:“也不知道现在是什么时辰了?” 秦慕云双手扶起柳盈玉的肩膀,又在这陷阱之中胡乱摸了一通,急道:“也不知道怎么样才能出去?你怎么也不着急找找有什么机关可以让我们出去!” “你以为卓普会要我们的命么,他可不会把咱们一直困在这里。现在急着出去,也不一定是好事。”柳盈玉一语道出了不急于出去的原因。 秦慕云急道:“可是,可是我——” 柳盈玉听秦慕云话语中透露着痛苦,问道:“你,怎么了?” “我。”秦慕云深呼吸了一口气道:“人有三急啊!” “你!”柳盈玉羞道:“你先别动,让我找就好了。”说着,扶着秦慕云缓缓地坐下:“云哥哥,你千万别动,要不然真的——可就坏了!” 柳盈玉先围着这陷阱四周,转了一圈,先是双手在四周摸了一圈,接着用手在墙壁上一下,一下地拍着。 秦慕云听着这啪啪的声音,身子一激灵,说道:“柳大小姐,你不要拍了,好不好,我快忍不住了。” “咦?”柳盈玉摸着其中的一块石砖,说道:“云哥哥,你快来摸摸,这上面怎么有刀划过的痕迹。” “是么?”秦慕云强忍着站起身来,朝着柳盈玉说的那块石砖上摸索着:“不错,这儿确实有刀划过的痕迹。” 柳盈玉把耳朵伏在那石砖之上,用手敲了几下,说道:“这几块砖好像有些不一样,云哥哥,你打一掌试试看。” 秦慕云恩了一声,退后了两步,左脚向前斜跨一步,右掌后撤,翻转着打了出去,轰的一声,石砖碎块四处迸飞,石墙之上赫然出现了一个半尺见方的小洞,洞里却有个机关,柳盈玉把机关扭动,只见石墙转动,闪现出一个五尺多的洞口。秦慕云一个箭步,冲了出去,三步两步,不见了踪影。 柳盈玉跟着出了洞口,本要喊着秦慕云,可想想秦慕云急的样子,嘴角一笑,慢条斯理地跟在后面。这里却是一个地窖,一边摆放着许多许多坛子的酒,连这里空气之中都混杂着酒酱香的味道,当真是优雅细致,回味悠长! 转弯处是一个通向地面的阶梯,在醒目的位置摆着一个书案,柳盈玉来到书案之前,见上面摆放着一个包裹,打开来看,最上面是书信一封,信封上书:秦兄,柳姑娘启的字样。信下面是几副药,正是秦慕云两个要买的药。 听的脚步声响,秦慕云从楼梯上下来,柳盈玉把书信递给秦慕云,秦慕云打开来看,见信如下:“ 秦兄,柳姑娘: 普实不想伤害二位,若有得罪之处,也是不得已而为之。奉上纹银三千两,几副救命良药,聊表歉意。” 原来附在信后面却是一张三千两的银票,秦慕云把桌子一拍:“哼!真是卑鄙!” 柳盈玉把那银票拿在手里,笑道:“呦,这可是三千两银票,当真是出手阔绰!”说着,把那银票晃了晃,秦慕云见了,一把把那银票夺过,撕了个粉碎。 柳盈玉惋惜道:“呦,这可是白花花的银子啊,那卓普不是什么善类,可这钱和你有什么仇啊?” 秦慕云听了,气道:“君子爱财,取之有道!用这等肮脏的银子,心也不会安生!” 柳盈玉听了,笑道:“银子可以不要,这几副药不能不拿吧?” 秦慕云也没说话,一甩衣袖,蹬蹬瞪顺着楼梯上去了。 两个人又在卓府上下搜索了一圈,确实不见卓普的踪迹,也找不到什么线索。 秦慕云不假思索道:“若是现在去追,说不定能把图给追回来!” 柳盈玉思索了一会儿,说道:“你当卓普就那么容易找到么?” “你说得也是。”秦慕云说道:“他既然没有要你我二人的性命,放我们出来,咱们这次定是找不到他了。” 柳盈玉摇摇头,说道:“这个卓普,诡计多端,这番咱们能够脱离陷阱,却也是他安排的。若是轻易被你我猜中他的去向,那倒是十分可疑了。” “你是说——” “不错,那墙上的刀痕,是他刚刚才划上去的,要不然,咱们若是想出来,却十分的难了。” 秦慕云急得一跺脚道:“你我本想为天下黎民百姓做些事情,谁想,竟成了罪人!” 柳盈玉深知秦慕云是个磊落的汉子,哪能承受得了这般的骂名,沉思了片刻,说道:“云哥哥不要气馁,这燕脉诀相传一共三份,他只拿到其中一份,是没有什么用的。” “玉儿,你怎么这么清楚?” 柳盈玉呵呵笑道:“云哥哥你虽然往日也爱开玩笑,可心思确是十分单纯的,我刚才不是说了么,其中有一份在五柳寨,我家就是五柳寨的。想卓普对我爹有所顾忌,所以才没有杀我。” “那就好,下次遇见这个卓普咱们两个可要小心了。” “如果我没有猜错的话,秦家庄和赵府、燕山派的事情和燕脉诀不无关联,说不定祁千钧祁掌门也是因此而死。这卓普来路不明,心思太过缜密,当真是不可小觑的对手。” 秦慕云道:“既然玉儿你如此说,卓普既然得到了燕脉诀其中的一份,其余两份也必定会心存觊觎的,迟早会在露出马脚,到时候我们以逸待劳,将功补过,也不算迟。” 当下两个人出了卓府,才绕过了一条街,秦慕云忽的停下了脚步,急匆匆进了一家铺子,柳盈玉紧跟着进去,心说这城中不知有多少人要抓你我,你倒不着急了。 进了这店,柳盈玉才知是个首饰铺子,这铺子不是很大,老板见外面进来一男一女,见这男的一脸短髯,短眉小眼,瘦脸厚唇,虽面向和善,却不修边幅;再见身后那女子,身着一身淡绿色的衣衫,生的神清骨秀,气质飘萧,秀眉拧转,薄唇含笑,当真是神仙般的人物。 秦慕云拿着一个金灿灿的珠花,见那花中央镶嵌着半寸见方的珍珠,当真是好看。 老板在一边说道:“小兄弟眼光不错,这珠花,却是咱们店里最好的。” “要多少银钱?”秦慕云说话明显没什么底气。 老板伸出手掌,比划了一下。 “五两银子?” 老板笑道:“小哥真会打趣,是五十两!” 柳盈玉在一边拿起一个彩珠花,见这珠花比方才的小了许多,呈圆形状,寸余见方,四周镶嵌着橙色的小珠子,花上尽是绿色小珠,色彩虽不艳丽,却也素雅。 “这个呢?”柳盈玉把那珠花捧在手中。 “姑娘眼光不错,这个珠花若是戴在姑娘头上,当真是美不胜收了。”老板先是夸赞了一番,说道:“这个五两银子。” 那店老板见秦慕云二人走的远了,啧啧叹道:“当真是明珠暗投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