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朕的皇后有马甲(重生)》 第1节 书名:朕的皇后有马甲(重生) 作者:菌丝木耳 文案 【靠拍马屁躺赢的锦鲤假太监·靠伪装骗世人的造作真皇帝】 前世,赵嘉禾汲汲营营,成功傍上了太子这棵大树,却不料七皇子临门一脚,把太子踹下了皇位。 重来一世,她决定安分一些,狗命要紧! 只是……那个表面温润,内心狠辣的七皇子,现在还是个被太子打压的小可怜,那自己是不是可以雪中送盆炭? 他吃饭她做菜,他读书她研墨,他遇险她挡刀,立志成为最好的下属。 重生一世,赵嘉禾好像有了锦鲤属性,她随便遇到个人,最后那人都飞黄腾达了。 皇帝:看,这是威震四海的大将军。 皇帝:来,给本朝最年轻的丞相倒茶。 她端个茶,不经意一瞥:哎嘛,这不是那个差点冻死,靠我烧火续命的小书生嘛! 皇帝:去,请首富上来一叙。 她内心懵逼:什么时候在青楼喝酒还要朝我借钱的你,居然变成大户了? 内容标签:近水楼台 女扮男装 主角:赵嘉禾,宋砚 ┃ 配角:预收文《我靠种花独宠后宫》作者专栏求收藏哟 ┃ 其它: =============== 第1章 已是深秋,皇宫内的景色却依旧姹紫嫣红,红花绿叶,似乎还是春天。御花园里的菊花正值花期,一朵朵争妍斗艳,好不热闹。如此好景,如今却是无人观赏。 皇宫内外,如今各处都噤若寒蝉。 几日前先帝驾崩,宫中大恸,宫中上下皆身穿缟素,以祭先灵。先帝入殓后,众大臣便商议太子继位事宜,本来商量的好好的,七皇子发动宫变,派兵围了金銮殿,抢了太子的皇位,还把太子软禁在了东宫。 东宫外围了一圈身披战甲的侍卫,个个神色肃穆,阳光下,腰间的刀闪着凛凛寒光。东宫内跪了一地的宫女太监,瑟瑟发抖。 赵嘉禾尽量缩着身子,跪在最后面。 今日便是继位大典,七皇子宋砚成功登基为帝,年号景淳。 赵嘉禾不知道新帝会如何处置先太子,但是胜者为王,败者为寇,先太子的下场肯定不会太好。而她,作为东宫里面的内侍,自然也难逃一劫。 她觉得她很是可怜,好不容易买通了东宫总管,从凄凄惨惨的冷宫来到了东宫,她以为她会有一个好的前程,没想到还没有赚回买路钱,就摊上了皇位之争。 她暗暗后悔,为什么当初不好好待在冷宫,虽然冷宫吃得不好,住得不好,但是至少不会像如今这样,小命不保吧? 他们已经在这里跪了一上午了,赵嘉禾的腿隐隐发麻,有些支撑不住了。 正当她头晕目眩之时,外面传来一声尖利的唱喝,“陛下驾到!” 赵嘉禾被这声音一吼,顿时心里一个激灵,清醒过来,跟着喊了三声“万岁”。 她跪在地上,头压的很低,只能看到眼前一片明黄色的衣角拂过,带着龙涎香的味道,十分好闻。她不敢乱看,只能低着头,死死盯住地上的一块石头。 “皇兄,臣弟来看你了。” 新帝的声音很是清朗,如一阵春风拂面,让人想到了雨后初晴的天色,清新怡人。 先太子宋铖身上还穿着素衣,金冠歪斜,头发散乱,眼中满是血丝,憔悴不堪。 他的手脚皆被铁链拷住,坐在椅子上,目光含恨,睚眦欲裂,大吼道,“宋砚,你个乱臣贼子,你这是谋逆,父皇在天之灵不会安息的!” 宋砚看他手脚都被铁链拷在椅子上,拼命地挣扎,眼中晕开一抹笑。 “皇兄,你还记得吗?八岁那年,我也是这样被你绑在椅子上,动弹不得,你们把我扔在冷宫里的一个小屋子里,我被饿了三天三夜,如果不是有宫女路过,我可能会被饿死在那里。”宋砚声音轻柔,娓娓道来,仿佛说的不是自己。 宋铖一愣,目光茫然,怒道,“宋砚,你不要血口喷人!” 宋砚看他一副记不起来的模样,反倒笑了,“是啊,皇兄你贵人多忘事,那些欺侮我的事情,转眼就被你抛在脑后。” 他动作优雅地坐下来,目光温和,像是在和友人寒暄,“九岁那年,你们把我推入湖中,寒冬腊月,湖水冰冷刺骨,我回去后就大病一场,险些丢了性命。” “十岁那年,我因为在父皇面前得了赞扬,你就联合其他皇子,把我堵在御花园,揍了一顿,我三天不曾下床。” “十一岁那年,你们把我的弓箭折断,害我在狩猎场上被父皇责骂。” “十二岁那年,你惊了我的马,害我从马上跌下来,养伤一个月。” …… 他声音温润如玉,一桩桩一件件,细细数来,每说一件,宋铖的脸色就苍白一分。 当年他看不惯宋砚,明明是低贱的宫婢之子,却处处抢他风头。 明明他才是皇后之子,中宫嫡子,未来储君,却被他处处压制。 国子监里,他过目不忘,出口成章,深得太傅喜欢。狩猎场上,他箭法马术,在众皇子中,极为优异。 父皇多次夸赞他,他看得出来,如果不是宋砚的生母身份卑贱,这一国储君的位置,不会是他的! 所以他处处打压他,联合其他皇子孤立他,后来,宋砚也渐渐地收起锋芒,变得平庸起来,他也就不再关注他,没想到,他居然是装的!居然敢发动宫变,谋朝篡位! “宋砚,就算你说的事情都是我做的,那又怎样?你生母只是个卑贱的宫女,你血统低下,居然妄想九五至尊的位置!孤才是太子!” 宋砚低低笑开,如金石相撞,低沉悦耳,他似是极为愉悦,语气轻快,“是啊,你是太子,朕是皇帝!你是臣,朕是君!”说完,语气忽然冷下来,带着寒意,“所以,君要臣死,臣不得不死!” 宋铖看到他眼里的杀意,惊恐道,“你不能杀我,孤是太子!” 宋砚摆摆手,就有人端着一杯酒进来,恭恭敬敬地站在一旁,金杯玉盏,流光溢彩。 宋铖面色狰狞,剧烈地挣扎起来,可是他被缚住手脚,那杯酒尽数灌进他的嘴里。不多时,他的挣扎就逐渐小下去了。 赵嘉禾听到里面的声音没有了,内心“咯噔”一跳,完了,这个皇帝当着他们的面毒杀了先太子,想必是没有留他们性命的意思了,毕竟,死人才不会泄露秘密。 果然,宋砚出来后,冷冷瞥了一眼跪在地上的人,其中大部分的人都跟着宋铖一起欺辱过他,寒声道,“都给先太子陪葬了吧!” 赵嘉禾绝望地跪在地上,耳边是宫女太监的惊叫声,听着刀剑刺入血肉的声音,鼻尖是浓重的血腥气,她抬起头,终于看清了新帝的容貌。 俊美无俦,气质冷沉,身穿皇帝冕服,头上的冕旒在阳光下熠熠生辉。 她死死盯着他,想要记住这个要她性命的人! 胸前传来剧痛,她意识模糊的时候,好像看到了新帝往这里看了一眼,一双眼黑沉沉,像是浓的化不开的夜色。 …… “起来起来!偷什么懒!都给咱家起来干活了!”耳边是尖细的叫声,赵嘉禾皱了皱眉,这谁啊?死了都不让人安生! 赵嘉禾不耐烦地睁开了眼,“吵什么?吵得鬼都不安生!” 眼前是一座破败萧瑟的宫殿,窗子年久失修,上面满是破洞,呼呼的灌进风来,寒冬腊月的风,刮在脸上,生生的疼,愣是让她打了个激灵。 怎么她死后来了个这鬼地方?做人的时候就没让她好好享福,怎么做鬼了还这么寒酸啊! 那人见她皱着眉,一脸不高兴,也恼道,“发什么呆!你那东大殿打扫干净了?小心万公公看到了,拿鞭子抽你!” 赵嘉禾疑惑,万公公?冷宫里的万公公? “万公公也死了?” 那人看她口无遮拦,一巴掌拍了过来,声音清脆,这一巴掌把她打懵了。 “你敢咒万公公,胆子不小!咱家看你是魔怔了!”说完,也不再管她,甩袖离开。 赵嘉禾愣愣地坐在那里,摸了一下脸,刚才那一巴掌很是用力,现在半边脸都是麻的。然后她看了看她的手,五指纤纤,光滑细腻,不对,她在东宫的时候,有一次被热汤烫过手,手背处有一块浅浅的疤痕。 她急忙跑到井边,打了一桶水,细细地打量水中的倒影。 一身灰蓝色的窄袖长衫,巴掌大的脸,眼睛纯稚如鹿,眉毛用石黛加粗了一些,掩盖了眉眼间女儿家的秀美。 这是……她十四岁的样子,她震惊地看了一下四周,分明是冷宫的模样! 难道她死了没有下地狱,反倒回到了她刚进宫的时候?! 她几乎喜极而泣,没想到上天待她不薄,居然让她有重来一次的机会!这辈子,她再也不想要什么前程了,小命更重要,她还是安安分分地待在冷宫,哪里也不去! 赵嘉禾是女子,为何会成为宫中的太监,这还要从她家说起。 她在家中行四,上有三个姐姐,下有一个弟弟,十岁那年,村里恰逢旱灾,家中口粮所剩无几,宫里正在招太监,她的父母舍不得家中独苗,又放不下那几担粮食,然后看了一眼眉清目秀的赵嘉禾,咬咬牙,把她扮成个男孩,卖给了管事。 所幸,检查不甚严格,毕竟,也无人料到,有这样浑水摸鱼的事情发生,她也就成功混进来了。 净身的时候,她偷偷藏在马车下,等其他人净身后,她又偷偷溜回去,这样,她成功地以一名太监的身份在宫中生存下来。 她刚进宫,就被分配到了冷宫当值,如今是她成为太监的第四年,她还在冷宫。 上辈子的她打算拼个前程,将自己攒了四年的小金库给了东宫的管事公公,于是她成功的搭上了东宫,本以为前程一片美好,没想到送上了自己的小命。 她想到临死前那个眼神,阴鸷冷沉,很是吓人。如今想来,还是让她汗毛倒竖,心有余悸。她想了想,决定这辈子就待在冷宫了,虽然吃穿不好,但至少性命无忧。 正当她出神之际,门口传来一声尖细的大吼,“小禾子!”她愣了愣,意识到这是在叫她,上辈子她成功混进东宫后,在宫里,哪个不是恭恭敬敬地喊一声“赵公公”,现在这样冷不丁地一喊,竟有些陌生了。转念想到自己当下的处境,急忙狗腿地跑出去,边跑边大声应道,“奴才在!” 门口站了一个面白无须的大太监,手里一把拂尘,满脸怒气,是冷宫的总管太监,万连英。虽然他是冷宫的总管,但也是身有品级,不是如今还是小虾米的她能比得上。 她恭恭敬敬地弯腰,“公公叫奴才有何吩咐?”心里有些忐忑,难道刚才的事情,那个人告状去了? “刚才上面给了一批赏赐,宫中人手不够,你就去帮帮忙吧!正好,七皇子的寝殿在这附近,你去送了吧!”万公公拿拂尘指了指他身后的箱子,吩咐道。 赵嘉禾心下松了口气,还好,没有追究,然而那口气还没有顺完,震惊地瞪大眼,谁?七皇子?景淳帝! 万公公也不理会她了,宫里一大堆事儿要他去做呢!甩甩袖子就走了。 赵嘉禾为难地看着眼前的东西,怎么刚重生就要去新帝那里了?她打量了一下箱笼里的赏赐,上辈子她可是在东宫混过的,好东西见过不知凡几,这点眼力价还是有的,眼前这一箱子东西,明显是他人挑剩下的,布匹的颜色黯淡无光,珠宝也是宫中常见的款式。 她见过太子的赏赐,几乎每一件都是价值连城的奇珍异宝。 算了,怕他作甚?他还只是个备受欺凌的七皇子,不是那个手握生杀大权的景淳帝!她抿抿唇,在心底告诉自己,不要怕! 她扛着箱子,一炷香的功夫就到了。七皇子住在宁康宫,这儿以前是一位罪妃的住处,后来拨给了宋砚,他不受宠,太子对他的态度恶劣,内务府踩高捧低,也未曾派人来修整,如今宁康宫上下,看上去有些阴森。 第2节 她看着眼前的朱漆大门,有些忐忑起来。一到这个地方,她又觉得胸前隐隐作痛,那个被刀插过的地方,空洞洞的,冒着寒气,死了一次,她更怕死了! 她抚上激烈跳动的心,深呼吸,没事,不怕,抖着手摸上了铜环。正打算敲的时候,冷不丁身后传来一道温润如玉的声音,“你在这里做什么?” “啊!”一声惊叫划破皇宫上空,惊起了几只鸟。赵嘉禾连人带箱子一起摔倒,玉石碎裂的声音清晰可闻。 赵嘉禾煞白着小脸坐在地上,抖抖索索地看了一眼地上的碎片,又看了一眼眼前的人,绝望地闭了闭眼,心里暗叫糟糕,完了,死定了! 她想起宋砚能够一件件说出那些欺辱他的事情,足以证明他是个小心眼又爱记仇的人,如今她把他的赏赐全给打碎了,这足以让他把她千刀万剐了吧? 作者有话要说:  嘻嘻,木耳的新书《我靠种花独宠后宫》,专栏里面求收藏~ 放个文案: 楚妗做了十五年的农家女,却在及笄之日被人接入京城,并被告知,她是国公府失散多年的嫡小姐。 可是回到国公府,却发现府里面已经有了一位大小姐,那位代替她的女子明艳动人,才情盖京华。 她在国公府活得谨小慎微,却无意间发现,自己能够听见花卉说话的声音。 于是……她知道了很多小秘密 她的亲生母亲嫌弃她长在乡野,粗鄙不堪,对她的好也是伪装; 楚静姝的未婚夫人中龙凤,是京城有名的贵公子,但他本该是与楚妗指腹为婚,是楚妗的未婚夫; 家中长辈表面心疼她的遭遇,背地里却嘲笑她,命不如楚静姝好。 …… 后来,她被赐婚给了花儿们嘴中的“断袖”太子。 众人皆等着看她的好戏,一辈子守活寡。等呀等,等到后来她入主中宫,成为天底下最尊贵的女人。 楚妗觉得太子俊美非凡,芝兰玉树,就是喜欢教导她,琴棋书画,手段谋略,弄得楚妗颇有一种嫁了个夫子的错觉。 一日,楚妗眼尾嫣红,鹿儿眼里氤氲着一层水汽,红唇微肿,艳丽如血。 太子黑眸像是蕴着浓雾,声音低哑得不像话,“可是学会了?” 楚妗咬唇,舌尖发麻,说好的断袖呢??? 第2章 宋砚看到他宫殿门口有个小太监扛着个大箱子,一直站在门口,也不进去,随便问了一句,没想到把人吓成这样。 他看到她一脸惊恐的样子,眼底划过一抹冷光,如今他竟是寝宫也出不得了吗?就得按照太子的心意,一辈子呆在那阴森森的宁康宫吗? 赵嘉禾感受到眼前之人散发出来的寒意,她知道他可能是误会了,连忙跪在地上,诚惶诚恐,“奴才该死,奴才该死!竟把殿下的赏赐给打碎了,求殿下恕罪!” 宋砚一愣,这人不是太子的人? “无事,起来吧!” 他收起身上的寒意,恢复了翩翩如玉的模样,仿佛刚才目光冷冽的不是他,赵嘉禾咋舌,不愧是最后夺得皇位的人,光是这份对于情绪的收放自如,就已经让人望尘莫及。 她战战兢兢地起身,立在那里一动不动,宋砚看她一眼,“可还有事?” 赵嘉禾垂着头,坚定道,“既然是奴才打碎了东西,奴才一定会赔的!” 宋砚瞥了一眼地上的碎片,皆是很常见的样式,嘴角扯了一抹嘲讽的笑意,怕不是太子他们又挑剩下的吧?每次父皇给了赏赐,太子他们总会把那些珍贵的东西挑走,剩下一些残次品给他,次数多了,他也不稀罕这些赏赐了。 倒是这个小太监,有点意思,居然要赔给他?他细细打量起她来,脸看上去只有巴掌大,盈盈一双眼,眼睫微颤,似是一只振翅欲飞的蝶,莫名有些勾人。五官精致,显得有些女气。 他错开眼神,想到太监毕竟不同于正常男人,长得阴柔些,也是常有的。 赵嘉禾有些忐忑,停留在脸上的目光很是强烈,他不会在记她的脸吧?难道还怕她赖账不成? 她不满地撇撇嘴,他这是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她赵嘉禾是这样的人吗?心底对这个小心眼的七皇子满是鄙夷,但是脸上不动声色,往下压了压脑袋,避开了他的目光。 宋砚摆摆手,不在意道,“不用,既无事,便退下吧!”也不再理会她,步伐舒缓地踏入大殿,赵嘉禾终于抬起头,看了一眼他,一袭简单素淡的青白色长袍,衬得他身姿如竹,一头如墨的头发整齐地束在玉冠里,除了腰间系着一根白玉带,全身上下,没有其它饰物,对比起镶金戴玉的太子,他很是寒碜。 赵嘉禾可不信他的话,脸都记住了,如果她不还的话,他肯定已经给她记上了一笔,说不定,什么刑法都已经想好了,到时候,他的登基之日,又是她的死期。 她急急忙忙跑到冷宫,把她的小金库从床底拖出来,里面是她四年来所有的积蓄,有她的月钱,还有一些主子赏赐的东西,满满一匣子。 赵嘉禾心痛的看了一眼它,咬牙锁上,抱着它来到了宁康宫。 宋砚刚把今日在国子监学的知识看了一遍,就看到青鹤站在门口,欲言又止。青鹤是他的贴身宫女,自小就伺候他的饮食起居,是为数不多对他很是忠心的人,她知道他正在读书,按理不会前来打扰。难道又是太子派人过来了? 他的眼神冷下去,“是不是太子又派人过来了?” 青鹤福身,恭敬道,“不是,殿外有位公公求见殿下,说是前来赔偿您钱财的。” 宋砚拿书的手一顿,想起了那个秀气的小太监,明明说了不用她赔,怎么还来了呢?所幸今日无事,便想看看这小太监到底想要干什么? “让他进来吧!” 赵嘉禾捧着小匣子,跟在那个宫女身后,一路走得很是规矩,低垂着脑袋,不敢四处张望。没多久,就到了一处亭子,宋砚正在里面泡茶。 “殿下,人已带到!”青鹤站在亭子外,朝着里面的人躬身道。 赵嘉禾赶忙跪在地上,恭恭敬敬地行礼,“奴才见过七皇子,殿下万福金安。” 宋砚倒茶的动作一顿,瞥了一眼地上的人,这人不会是刚进宫吧?难道还没得到太子的示意,对他这么恭敬,就不怕太子报复? 赵嘉禾把匣子往前面推了推,“奴才刚刚整理了一下,这是奴才四年来攒下的,如今尽数拿来给殿下。” 宋砚端起茶,呡了一口,皱了皱眉,茶的味道有些苦涩,是前些年的陈茶,味道不是很好。 他把杯子放下来,刚打算说话,外面就传来一阵喧哗,青鹤急忙出门查看,没多久,就白着脸回来了,“殿下,是四皇子。” 宋砚沉了脸,眼里是显而易见的怒气,看到底下跪着的人后,压了压怒火,温声道,“你先走吧,这钱也带回去吧,反正在我这里,也会被抢走……” “嘿,七皇弟这话说的,好生可怜!”殿门口传来一声极为轻挑的声音,赵嘉禾身体一僵,缩了缩身体,尽量让自己的存在感更低。心下暗叫糟糕,这个祖宗怎么会在这里? 来人一袭紫色长袍,头顶白玉冠,面容俊秀,眼若桃花,显得有些阴柔,明明是寒冬,手上还拿着一把折扇,自诩风流地摇着。 宋砚起身,行了一礼,温声道,“四皇兄。” 宋钰玩世不恭地摆了摆手,“几日不见,七皇弟可还好?” 宋砚直起身,扯了一抹笑,“尚可。”宋钰看他神色淡淡,确实是心情不错的样子,他就有些不高兴了。他随意地扫了一眼桌子上的茶杯,杯沿的釉质都有些脱落,嘲讽道,“七皇弟倒是雅兴,陈茶旧杯也能饮茶,太子皇兄倒是小瞧了你。” 他拍了拍扇子,“为兄那儿还有一套茶器,要不要我赠与你?” 宋砚低眉,“君子不夺人所爱,皇兄自己留着就是。” 宋钰看他这样都不生气,一副油盐不进的样子,也有些无趣了,最近宋砚好像都学聪明了,无论谁说他,他都一脸云淡风轻的样子,丝毫不在意了,心机深沉了许多,以前可不是这样的。沉吟了一下,太子怀疑宋砚最近私底下有小动作,让他前来试探一番,想到了太子交代他的事,他勉强端起杯子,草草喝了一口,生气地摔了杯子。 “这什么破茶叶!七皇弟,你这宫里的人伺候得可不怎么样啊!”他把茶水吐出来,接连呸了好几下,指着青鹤说,“你这奴才,伺候不周,居然让皇子喝这种东西,定是你把皇子的新茶私吞了,真是狗胆包天,来人,把她给本皇子抓起来,杖责五十!” 青鹤瞬间白了脸,跪在地上,不住地磕头,“四殿下,奴婢冤枉啊!”太子经常带着人来宁康宫闹事,把宁康宫里的好东西都拿走了,留给七皇子的都是些粗劣品,哪里有好东西让七皇子用啊!就算她们想要贪污,也没东西可拿啊! 宋砚看他在自己宫里指手画脚,一张口就是诬蔑,青鹤对他忠心耿耿,根本不会干这种事,更何况,他这里有没有新茶,他们心里不是最清楚了吗? 他咬牙,指节被他捏的青白,太子如今是要处置他身边的人吗? 赵嘉禾只知道宋砚处境不会很好,没想到处境这么不好,随便一个皇子都能跑来欺辱他。 今日这形势,青鹤怕是难逃一劫了,五十棍下去,命也差不多没了…… 宋钰,皇子当中行四,生母只是个采女,因为生下了皇子,才升了位份,变成才人,宋钰这人,知道自己身份不够,资质也不行,那个皇位他也没心思,吊儿郎当,一直依附着太子,就等着太子继位后,做一个闲散王爷,整天吃喝玩乐,和一众纨绔子弟很是熟稔。 赵嘉禾为什么知道他,是因为宋钰这人,不但好玩,还好色,一次醉酒,把她当成宫女调戏了一番,赵嘉禾当时也是怕身份被暴露,抓起身边的一块石头就砸了他的后脑勺,把他砸晕在了御花园。所幸那时他也醉得不轻,事后也不记得她的模样,醒来后一直在宫里找一个手腕上有一颗红痣的宫女。 赵嘉禾看了一眼手中的盒子,忽然想到一计,只是,她不知道宋砚是否可以明白她的用意,如果他不明白的话,那她这招,肯定是彻彻底底得罪了未来新帝,如果他看懂的话,那她在这里,可是卖了他一个天大的好。 赵嘉禾把手往袖子里收了收,遮住了手腕上的红痣,往前膝行几步,高声道,“四殿下,奴才在宁康宫找到一盒珠宝!”算了,赌一把! 青鹤白着脸,怒瞪着她,似是不可置信,“你,你,这个东西,明明是……” “住嘴!退下!”宋砚还未等她说完,就呵斥住她。 赵嘉禾背上爬满了冷汗,看这样子,宋砚应该是知道她的目的了,才会出言阻止青鹤的话。如今宋钰来到宁康宫,如此发难,必定是要借机除去宋砚身边这些忠心耿耿的奴才,赵嘉禾不知道宋砚如今背后的能力究竟多大,但是按照时间来看,先帝驾崩还需要一年多,宋砚肯定不能暴露太多,他还需要隐忍,那么结果就是,青鹤今日,必死无疑。 如今,只有出现一件比处置奴才还要严重的事情,转移宋钰以及太子的注意力,才能保住青鹤的性命。 太子经常带人来宁康宫闹事,宁康宫那些珍贵的东西早已经被他们带走了,如今出现一盒珠宝,这让太子怎么想,按照他多疑的性子,必定会认为宋砚背地里肯定不止这一盒珠宝,宋砚背着他,在私藏财物! 宋钰看了一眼匣子,疑惑道,“真是宁康宫的东西?” 赵嘉禾双手高举着匣子,恭声道,“千真万确!” 宋钰的脸色也瞬间凝重起来,虽然他整日里花天酒地,但是生在皇家,心机多少有点,赵嘉禾能够想到的,他也想到了。太子早就对宋砚有所怀疑了,父皇和太傅都极为欣赏宋砚,他有治国之才,却因为血统的原因,一直被不如他的太子压制,他难免不会有愤愤不平之意,以前的时候, 他还会反抗,最近不知为何,忽然变得隐忍起来,太子对此,也生出些警惕之意。 “哈哈哈,你这婢女胆子也太小了,我就是吓吓她,你看她,小脸煞白的,怪是惹人怜!”宋钰把扇子一收,点了点跪在地上的青鹤,对宋砚笑了笑,“七皇弟,今日天色也不早了,皇兄也就不叨扰你了。这小太监着实有趣,本皇子就把他带走了。” 宋砚黑眸沉沉,里面像是笼了一层纱,眼中的神色看不太真切。他白色衣袖微动,淡淡道,“这小太监本就不是宁康宫的人,皇兄要带走,那便带走吧。” 宋钰朝赵嘉禾招招手,“你就跟着本皇子走一趟吧。” 作者有话要说:  嘻嘻,推一下好友的书,小甜饼,也是马甲与掉马甲的故事,大家可以去看一下,搜索作者与文名都可以找到的,谢谢支持 《每天在老公面前掉马》by叶停云 【文案】 年少时,苏陶年是个远近闻名的小霸王,我行我素、娇纵嚣张,还喜欢行侠仗义。 一场变故,她成了苏家的养女。 于是,收起棱角,培养气质,努力成为名媛淑女。 与商界传奇宋衍联姻后,更加乖巧温顺,就怕暴露本性被退货。 可宋衍对她一直不满意。 后来,她终于明白,宋衍一直在找年少时的白月光。 苏陶年褪掉伪装,将离婚协议拍在宋衍面前,霸气爽快:“我给你们自由!” 宋衍抬眸望她,目光幽深、语气危险:“给谁自由?” 他找了那么多年的白月光,怎么可能放她走? 【先钢琴大师后商业奇才深情总裁x可仙可飒一言不合就pk小提琴家】 还有一本关于系统的沙雕文,宫女与王爷之间的搞笑二三事,感兴趣也可以去看一看的,谢谢支持呀 《我在冷宫斗地主(系统)》作者:鹿皎皎 第3节 文案: 宅女苏喵喵穿越了,还绑定了一个话痨的谈恋爱系统。 谁知,系统并不靠谱,她穿成了渣爹不爱,渣男抛弃,还被丢进皇宫选秀的草原女子。 系统:运营初期,小小bug。不慌,有我在,宫女也会逆袭的!经过数据分析,你见到皇上的时候只要怼天怼地怼空气,他就会发现你好单纯好不做作地爱上你! …… 苏喵喵:“去你大爷的!你查的怕不是个假数据库!” 太监:“嗯?你竟敢辱骂皇上!速速打入冷宫。” 苏喵喵:…… 系统:不慌,这个皇帝有点不按套路出牌,我给你换个更帅的cp。 苏喵喵:“我苏喵喵就是当一辈子老宫女,在冷宫玩一辈子斗地主,也绝不会再信你一个字!” 苏喵喵本着在哪里跌倒就在哪里躺着打游戏的原则,做好了在冷宫斗一辈子地主的打算。 可这游戏打着打着,被囚禁在冷宫每日靠她送饭活着的王爷非要拉着她一起造反。 这还了得!苏喵喵抱着扑克牌,拉着小姐妹就要跑路。 然而,王爷步步紧逼,紧追不舍,把她供成了小祖宗,还要她入主中宫。 第3章 寒风凛冽,刮在脸上,似有刀子在割,生生的疼,赵嘉禾的衣服早已被冷汗打湿,如今风一吹,刺骨的冷。她咬着牙,脸色有些青白,捧着匣子,低着头跟在宋钰身后。 一出宁康宫,宋钰就披上了一袭狐裘,雪白的狐狸毛看着暖和极了,他摇着扇子,看着就是一个纨绔公子。 “待会儿,本皇子带你去东宫,你到时候见了太子,把这事一五一十地说清楚,到时候你肯定有一大笔赏赐,指不定还能借机到东宫当值呢!” 赵嘉禾无语凝噎,她可不敢再去东宫那个虎狼之地了,上辈子死得太冤枉了,这辈子她决定好好待在冷宫,哪也不去! 心里想的是一回事,嘴上说的是另一回事,“奴才到时候能够伺候太子,那真是祖坟上冒青烟儿的大喜事啊!” 宋钰被她的话逗乐了,“嘿,你这小太监说话可真有意思!”他斜着眼睛瞥了一眼她,然后忽然停住脚步,疑惑道,“本皇子怎么看你这么面熟呢?是不是在哪儿见过你?” 赵嘉禾的心狠狠跳了一下,谄笑道,“奴才的脸能让殿下觉着眼熟,那可真得感谢奴才的父母了,把奴才生的这样好,竟然入了殿下的眼!” 宋钰看她笑得谄媚,也收起了疑惑,自己向来只对美人的脸眼熟,何时对一个太监有这样的感觉了,还别说,这小太监长得确实不错,可惜了…… 宋钰忽然抖了抖机灵,自己怎么会觉得一个太监好看了,莫不是最近没去看美人?他决定,今天晚上就出宫去看美人! 不一会儿,东宫就到了,红砖绿瓦,朱漆大门,金色牌匾在阳光下,闪着耀眼夺目的光芒,绕过亭台楼阁,在一座富丽堂皇的大殿外停了下来,宋钰提着扇子,径直走进了太子寝宫,他让她在外面候着。 她环视了一下四周,一切都是熟悉的模样,房檐下有一只鸟笼,里面养着一只鹦鹉,七彩的羽毛,红色的鸟喙,会说几句讨喜的话,很得太子的喜爱。 院子中间有一棵茂盛的合欢树,每到夏天,花期一到,整个东宫飘着的都是它的花绒。 东宫西门有一块大石头,太子妃养的猫经常会跑去那里,蜷着身子,晒太阳。 明明是才发生的事,可赵嘉禾却觉得死了这一回,所发生的一切竟像是黄粱一梦。 没等她感慨很久,门“吱呀”一声打开了,里面走出个圆脸小宫女,对她道,“公公,太子殿下传召!” 赵嘉禾立马收拾好情绪,手规规矩矩的放好,眼睛盯着鼻尖,哪也不瞧。 殿内烧着地龙,暖烘烘的,甫一入内,身上的寒意一下子退了个一干二净,窗户上装着琉璃,映着外面的天色,照得大殿很是明亮。正前方有一张贵妃榻,上面斜斜躺着一个男子,身穿明黄色朝服,姿态慵懒,很是惬意。 宋钰坐在一旁,收敛起了脸上的玩世不恭,神色很是恭敬。 宫女在殿中央的青铜雕花香炉处跪下,磕首道,“殿下,人带来了。” 赵嘉禾立刻跪在地上,“奴才赵嘉禾见过太子殿下,太子殿下千岁千岁千千岁。” 太子倚在榻上,把玩着一块玉佩,像是没有听到她的话一般。赵嘉禾跪在地上,动也不敢动。 香炉里点了千金难求的伽南香,缕缕青烟从缝隙里袅袅升起,殿内满是清香,让人心旷神怡。 赵嘉禾也不知道自己到底跪了多久,估摸着应该有两柱香了,头顶上才穿来声音,“起来吧!” 声音低沉,充满威严。她却无端想起他被毒杀时的声音,声嘶力竭,充满绝望。 她面不改色地站起身,膝盖处隐隐作痛,奴才的命罢了,跪一整天也不是没有过,她刚进宫的时候,规矩都不懂,管事公公就经常罚她跪在地上,往往一跪就是一整天。 太子看上去是一个很严肃的人,面容坚毅,一袭太子朝服衬得他威严凛凛。 “孤听阿钰说,是你在七皇子那里找到的一盒珠宝?”宋铖眯着眼睛,漫不经心地问道。 “是。” 随即,又不再言语,赵嘉禾第一次发现,太子挺婆妈的,有事说事不好吗?干什么在这里玩沉默是金?她今日遭受的事情已经够多了,如今就想回冷宫,好好睡上一觉,静静心,养养神。 她神色恭谨,静立不语。 “倒是个好性子!在哪儿当值呢?”太子坐起身,微眯眼睛,细细打量着下面的人,一身单薄的太监服,袖口洗得发白,但是整个人干净清爽,眼睛很是灵动,一看就知道是个机灵人。 “奴才在冷宫伺候。” 太子一愣,那这就好办了,省得他去别的宫里要人。 “孤现在给你个升官发财的机会,你替孤做件事,事成之后,孤赏你黄金百两,还提拔你到东宫来当值!” 赵嘉禾心底“咯噔”一声,忽觉不妙,赏赐如此厚重,想必让她去做的事,也是有难度的。怎么救个人,还把自己给搭进来了? 但是她脸上还是装出一副欣喜若狂的样子,跪在地上,“殿下尽管吩咐,奴才定当赴汤蹈火,万所不辞!” 太子站起身,抚了抚袖口的金丝花纹,听她这样说,稍微柔了声音,“不用你赴汤蹈火,只要你待在七皇子身边,替孤盯着他的一举一动,若有什么不妥的地方,来向孤禀报就是了。” 赵嘉禾睁大眼睛,心里想骂娘,太子他这是嫌她死得不够快呢,上赶着把她往刑台推啊!监视未来新帝,抱歉,她不敢! 她脸上露出意动的表情,却还是拒绝道,“殿下,奴才刚才还当着七皇子的面把他的小金库交给了四皇子,如今七皇子恨不得千刀万剐了奴才,奴才怎么能待在七皇子身边监视他的一举一动呢!还请殿下收回成命!” 太子沉吟片刻,缓声道,“无事,等会儿孤借赏赐的名义,把你和另外几个宫女太监一起送进宁康宫,孤的命令,他不敢不从。” 赵嘉禾只觉得自己要完了,如果自己真的以赏赐的名义过去宁康宫,宋砚定会以为她是太子的人,那她有一百张嘴也说不清了…… 她还想拒绝,可是太子好像看出了她的不情愿,冷了声,将手中的玉佩摔在地上,“咔嚓”碎成几瓣,碎裂声无比清晰,“刚才不是还说愿意为孤赴汤蹈火吗?莫不是糊弄孤?” 赵嘉禾急忙磕头,“奴才愿意,奴才这就去!”宋铖这个时候还是太子,他还没有被废,杀她简直易如反掌,现在只能先稳住太子这边,等到时候去到宁康宫,再做打算。 赵嘉禾觉得自己重生回来,怎么比上辈子还要更艰难呢?居然要让她成为一个细作,监督未来新帝的一举一动?! 她此刻的心情极为复杂,自己只想要好好地活下去,那些什么锦绣前程她也不奢望了,那些东西比起命来,都是浮云,可偏偏自己的命不在自己手中,身不由己,任人宰割。 她候在殿外,不一会儿就有几个宫女太监过来了,与她站成一排,赵嘉禾看了一眼,居然看到几个熟人,皆是上辈子在东宫认识的,与她关系也不错。只是此时她们并不认识,赵嘉禾也不好贸然上前搭话。 他们由大太监林德胜带着去的宁康宫。 “林公公。”青鹤缓了一会儿,脸色已经好多了,只是当她看到后面的赵嘉禾时,脸色一下难看起来。 “青鹤姑娘,咱家奉太子之命,前来宁康宫送一些服侍的人过来,今日太子得知宁康宫这里,侍候不周,震怒异常,特意挑了一些手脚麻利,人又机灵的奴才过来了。”林公公手里拄着根拂尘,一张脸笑眯眯的。 青鹤本想拒绝,但是想到自家主子人微言轻,太子的赏赐,他们不敢不接。 “那奴婢就替我家主子谢太子殿下好意,劳殿下挂念了!”青鹤屈膝,朝着东宫的方向行了个礼。 “既然人已经送来了,那咱家就走了!”林公公甩甩拂尘,笑道。 “公公慢走!” 青鹤寒着脸,把他们带到了偏殿,“以后你们都住在这里,七皇子的事情,暂时不用你们插手,你们负责打扫庭院即可。” 看了一眼赵嘉禾,冷声道,“你跟我过来,主子要见你。” 赵嘉禾诧异,宋砚怎么知道她会来宁康宫?随即想到他是成功夺得皇位的人,又觉得不是很奇怪,既然他能当上皇帝,心计谋略肯定比太子要高明,能够料到这种事,无可厚非。 作者有话要说:  小天使,如果喜欢的话,点下你的收藏键哟! 第4章 这次见宋砚的地方从凉亭移到了他的寝宫,相较于东宫,宋砚这里实在是冷清,房间里空荡荡的,只有几件日常的摆设,床,桌椅,柜子。 没有地龙,没有软榻,没有香薰。 宋砚正坐在那里摆弄几颗棋子,他正独自一人对弈。 赵嘉禾跪在地上,恭恭敬敬地行了个礼。 宋砚也没叫起,赵嘉禾觉得他们真的是兄弟,这形式作风真的是一模一样,动不动就让人跪在地上。 房间里静悄悄的,只有宋砚棋子与棋盘碰撞的声音,赵嘉禾不知道宋砚到底想要干什么,只能安静如鸡。 跪着跪着,她就开始神游天际了,膝盖有点疼,这地儿没有东宫跪的舒服,东宫的房间里面,铺了一层羊绒毛毯,还烧着地龙,热乎乎的。宋砚这里,又冷又硬,真伤膝盖…… “赵公公,你帮我可是有什么想要的?”宋砚把棋盘推开,结束了一局,眯着眼睛打量脚边的人。 赵嘉禾:……想要活命可以吗? 宋砚看她一脸沉凝,补充道,“你要知道,我只是个不受宠的皇子,你帮我,对你来说可能是祸事,而且我这里,金银珠宝没有,加官进爵没有。” “赵嘉禾,你要从我这里得到的,到底是什么?” 赵嘉禾第一次听到他说这么多话,隐隐有些锋芒,她微敛眼眸,小脸肃静,“如果奴才所求,是七皇子保奴才一条命呢?” 宋砚一愣,看着她认真的眼神,他失笑,“我可保不了你的命!我如今自身难保,你怕是求错人了。” “那如果有一天,殿下成为了那个手握生杀大权的人呢?”赵嘉禾轻声道。 “住嘴!”他斥道,瞧了一眼窗外,低声道,“你这话以后不必再说了!如今你被太子送入宁康宫,那便是宁康宫的人,一些不该有的心思,劝你收一收!” 赵嘉禾就知道,自己虽然救了青鹤一命,但是他对她的怀疑,该有的一点儿也不会少。 “主要是奴才刚才献了一匣子珠宝,太子很是欣悦,像是发现了什么不得了的事情奴才猜测,太子必定是怀疑您私底下藏了银钱,所以派人来监视殿下。” 赵嘉禾半真半假地说道。 她快速地看了一眼宋砚的脸色,淡淡的,分辨不了内心真实的想法,也不知道这话他到底信了没有。她可不能让宋砚知道,她才是那个来监视他的人,不然以后宋砚登基为帝,知道她曾经与太子“狼狈为奸”,给她随随便便安个罪名,那她刚才那又是献财宝,又是拍马屁的,不是白忙活了? 宋砚心念一动,他也知道,平日里太子就极为忌惮他,时常打压他,怕是早就想往他这里安插细作了。 他敲了敲桌子,脸色沉凝,如果真的有细作的话,那他平日里的行为必定要谨慎些,防止被太子发现破绽。 这种极有规律的声音让赵嘉禾很是忐忑。这种等待最是折磨人了,早死早超生嘛! 第4节 “你先退下吧!今日这件事,还是要谢谢你,如若不然,青鹤怕是凶多吉少了。” 赵嘉禾没想到宋砚居然会因为一个婢女向她致谢,有些诧异,转念一想,他的生母就是身份低下的宫女,多少对宫女有些不同。 她俯身告退。 赵嘉禾刚退出房门没几步,就撞上了一个人,抬头一看,是青鹤。 她脸色十分复杂的样子,想必是刚才也听到了她和宋砚的对话。 赵嘉禾这人,救了人也没指望别人感恩戴德,都是奴才,不容易,她清楚那种性命掌握在别人手里的那种无力感,所以能帮一把是一把…… “别以为你救了我,我就该对你感激涕零,我的命是主子的,就算这次因为主子丢了性命,那也是在所不惜的,我告诉你,如果你来宁康宫有什么不可告人的想法,我劝你赶紧走,不然我对你不客气了!”青鹤寒着一张俏脸,语气冷硬。 赵嘉禾:……看来是她自作多情了,人家小姑娘一心只有主子,早已经将生死置之度外了。 “青鹤姐姐,你想多了,我真的只是想要救你而已,没别的想法,当时情况紧急,只能出此下策,没想到得了太子青眼,就把我提拔到宁康宫来了。”赵嘉禾无奈地解释。宋砚对青鹤很是倚重,如果她要待在宁康宫,与青鹤的关系不能太差,万万不能得罪了她。 青鹤沉默,觉得自己可能真的冤枉了他,好歹他救了她一命,缓和了语气,“以后你在宁康宫如果有什么需要的话,可以找我。” 赵嘉禾看她脸色好了很多,松了口气,“那我如今可以走了吗?我还要先去冷宫收拾一下东西。” 青鹤让开身子,赵嘉禾赶忙离开。 她一路走,一路想,自己这是怎么回事呢?重生回来,怎么又卷进去了呢?她还有命活吗? 要不收拾收拾,先躲一躲? 赵嘉禾立马否定了这个想法,首先出宫的话,需要宫牌,她一个小太监,哪里有这东西。 其次,她出宫的话,等于就是把太子的脸面放在地上踩,指不定太子一怒,满京城的抓她,她肯定躲不了多久,被抓到后,那她真的是死定了。 监视?这个监视到底要什么程度呢?衣食住行,什么事情都要汇报吗? 想到宋砚刚才冷冽的样子,胸口那里闷闷的疼,啊呀,不会再被一刀弄死了吧? 冷宫里面住着几位获罪的妃子,她回去的时候,以前的丽妃,秦丽云正坐在树下,仰着脖子不知道在看什么。 冷宫有一棵槐树,长得很是高大茂盛,如今寒冬,树枝枯黄无叶,只留一个树架子在那,远远看去,天色阴沉沉的,树下的那个背影看着也有些寂寥。 丽妃当年很是得皇上恩宠,有那么一段时间,独宠后宫,惹得多少妃嫔眼红嫉妒,丽妃得宠,脾气就有些跋扈起来,她不知道,当一个女人,在后宫越是得宠,就越是需要低调行事。 花无百日红,丽妃没过多久就被其他妃嫔陷害了,被皇上贬了位分,扔到冷宫来了。 盛宠之下被当年那些死对头嗟磨,落差太大,她难以接受,多少有些疯癫之症,整日里都在喃喃自语,人也不太认得了。 赵嘉禾倒是很喜欢这个女人,她清醒的时候,人挺好,脾气耿直,说话直言直语。 “小禾?”她转头,看到了门口的赵嘉禾,朝她招招手。 赵嘉禾看她认得人,知道她这时还是清醒的,她很是喜欢这个称呼,“小禾”,很是亲切。 丽妃已不再年轻,鬓角有些霜白,眼神很是慈切,“去哪玩了?弄得一身汗。”语气里有些责备,“女孩子不要太皮,到时候可没有男人会娶你。” 赵嘉禾瞧了一眼周围,偌大的庭院只有她们两个,她悄悄地蹲在她面前,轻声道,“丽娘娘,不是说了吗?我是男孩子。” “瞎说!别以为我糊涂了,我清醒着呢!男孩女孩我还是分得清!”秦丽云嗔道,“怎么才一日不见,感觉你变了很多呢?” 打量的眼神在她身上来回移动,让她如坐针毡,当然变了,死了一回的人了,重生回来,里面的芯子都变了。 “你说皇上什么时候来看本宫啊?”正当她忐忑地不知道说什么的时候,秦丽云眼神忽然迷离起来,不复清明。 赵嘉禾轻呼一口气,又不正常了! 她看她手已经冻的通红,显然在外面已经待了很久。 “娘娘,今天晚上皇上就会翻您的牌子了,您先去屋里坐着吧,外面冷。”对付秦丽云,她已经很有经验了,果然,秦丽云笑着拿手指点了点她的头,“就你会哄本宫开心!” 赵嘉禾弓着腰,让她的手搭在她手臂上,扶着她往殿内走。 秦丽云的姿态很足,高高昂着头,高贵又优雅,赵嘉禾忽然有些难过,想到她以后就不回来了,秦丽云怎么办啊?这些年,多亏了她时不时的照拂,不然,她可能会饿死在冷宫。 “娘娘,奴才过几日被调到宁康宫当值了,您要多保重啊!天冷了,多穿些衣服,井水不要喝,凉胃,饭虽然难吃,但也不能饿肚子……” 秦丽云诧异道,“淑妃怎么没和我说过要把你调走?” 淑妃是以前住在宁康宫的那个罪妃,与秦丽云有些交情,可惜两人都在这皇宫里输的一塌糊涂,一疯一死。 “淑妃娘娘可能是怕伤了你们之间的情分,一个奴才而已,不值得她来一趟吧!” “哪里不值当,小禾子可是本宫的得力干将,你能力出众,帮我把翠玉宫收拾的很是妥当,本宫还想着,过几日就升你做大太监。” 秦丽云弯了弯眉,眼角浮现出细纹。明明已经不再年轻,可是赵嘉禾觉得,这一刻的秦丽云,是这世上最美的女子。 她也笑了,接话道,“奴才伺候的好,娘娘舒服了,那是奴才的福气。” “就你嘴甜!” 两人聊着天进了房间,丽妃住在偏殿,那是为数不多的几个窗户完好的房间,她的房间很简洁,虽然神志不清,但是打理得极好。 她扶她坐到了椅子上,恭恭敬敬地磕了个头,“奴才在此,拜别丽妃娘娘。” 秦丽云有些乏了,今日她坐在树下很久,早就有些精神不济。 如今撑着头,坐在那里,眼睛也有些睁不开了,摆摆手,“去吧!” 赵嘉禾看她一脸疲倦,鼻子酸酸的,转身就走。 作者有话要说:  喜欢的亲亲可以收藏一下啊!么么哒 赵嘉禾:我是男孩纸! 丽妃娘娘:胡说,我没糊涂,明明是个女孩纸。 第5章 秦丽云待她好,她也打心底里把她当成了自己的长辈,十岁之前的记忆,在这么些年里,早己经开始淡忘了。只是记得家中父母重男轻女,吃的穿的,都紧着弟弟,她和几个姐姐都一直是穿一套衣服,大姐穿完了,二姐穿,二姐穿完了三姐穿,最后衣服洗的破旧发白,轮到她穿完,那件衣服已经不能再穿了。 她刚来冷宫的时候,秦丽云也是这样子,整日里迷迷糊糊,当时她提着一个小行李怯怯地站在冷宫门口的时候,是秦丽云指着她,高贵冷艳地说了句,“就你了,来本宫身边伺候吧!” 当时她懵懵懂懂,还沉浸在父母的无情抛弃里,泪眼朦胧间,她跪在地上,仰头看了一眼,那时候的秦丽云,高昂着头,像是一只高贵的孔雀,让赵嘉禾着实羡慕了许久。 她后来才知道,秦丽云当时已经是废妃,被皇上贬到了冷宫,冷宫不是她来时所见到的那些金碧辉煌,镶金嵌玉的华美宫殿,这里只有一座座破落的大殿,凄清的庭院,漏风的窗户。 而秦丽云,依旧沉浸在高高在上的幻想里,她同情这个可怜的女人,时常接济一下她,秦丽云清醒的时候,对她也很好。 赵嘉禾把她房间里的东西全部都收拾好,她全身的家当也只有几件换洗的衣服,存了四年的小金库已经被拿走了,她如今真的是一穷二白了。想到她四年来辛辛苦苦攒下的钱财,自己衣服都没舍得买几件,一瞬间飞了,心里难免不好受。 唉,算了,小命更重要,她得视金钱如粪土。 安慰了自己一下,赵嘉禾觉得没有那么难过了。折腾了一天,这么多事情搅和在一起,让她很是疲惫,她抬手摸了摸肚子,也很是饥饿。 好像自从她醒过来,就没有吃过一口饭,喝过一滴水,如今平静下来,身体上的疲乏也就全部都涌上来了。 她提着行李,慢悠悠的走在御花园里,忽然听到假山处有窸窸窣窣的声音,她立马打起精神,躲了起来,以她多年的经验来看,这里等会儿必定有大事要发生,如果她不好好藏起来,她最后一定会被杀人灭口。 “殿下,这是在御花园呢!”一声娇滴滴的声音响起。 赵嘉禾:不对啊?怎么还有女人的声音? “小美人,花前月下,美人美景,不是正好吗?”随即是一道浪荡轻挑的声音。 宋钰? “殿下真是讨厌!把奴家约到御花园里来,到时候被人看到了怎么办呀!”女人倚靠在宋钰的怀里,柔若无骨,眼神含娇带媚,很是勾人。 宋钰掐了一把她的脸蛋,笑道,“没事,皇宫里有宵禁,这个点不能随意出入御花园,没有人会过来的。” 本来打算听一场惊天大阴谋的赵嘉禾很是无语,怎么变成了一场鸳鸯嬉戏了?她发现,宋钰真的是极为喜欢御花园啊!上次被她砸晕在这里,还没有点心理阴影吗? 寒冬腊月,深夜里的御花园寒意入骨,她身上穿的少,缩在小角落里,不敢发出声响,四肢有些僵硬了,她不想再听下去了,打算悄悄地离开,没想到刚走两步,脚下传来一声“咔嚓”声,赵嘉禾僵住身体,怎么和戏本子里的那么像,每次想要悄无声息地离开,脚下总会踩到树枝…… “什么人?!”宋钰急忙整理好衣冠,惊叫道。 赵嘉禾拎着小包袱,怯怯地走出来,谄笑道,“殿下,是奴才小禾子啊!” 宋钰把那个女子藏在身后,玉冠歪斜,衣衫不整,神色很是惊慌,他身后的女子,衣衫已经半褪,露、出如玉般的肩膀,在月光下散发着莹润的光泽。 啧啧啧,宋钰看着吊儿郎当,纨绔一个,没想到这审美倒是极好啊! 宋钰就着月光打量了一下她,个子小小的,眼睛灵动,哦,今日那个漂亮的小太监! “你怎么会在这里!”被打断了好事,,他的语气也不是很好,“本皇子记得,如今正是宵禁的时候,御花园这里可不是你能随便逛的吧?” 赵嘉禾不在意他话里的不满,她看了一眼他身后的女子,露出为难的表情。 宋钰看她这样子,知道肯定事情不是旁人可以听的,他知道事情轻重,转身轻声哄道,“美人,要不你先回去?” 女子扭扭捏捏不愿走,“殿下!” 宋钰从腰间解下一块玉佩,递给她,“明日再约,你就先回去,嗯?” 赵嘉禾看着他随手一递,就是一块品质极佳的羊脂玉,暗暗咋舌,真是大方啊!继而很是不满,那他今天还把她那盒子钱给拿走?!她拿点东西,都不够买刚才玉佩上的那个穗子。 女子得到一块玉佩,也就不再矫情的不走了,她知道,再不走的话,指不定还要惹怒了这位爷。 于是含羞带怯地看了一眼他,腰肢款款地走了。 赵嘉禾看着他俩油油腻腻地分别,刚才女子低着头,没有看清楚脸,只看到一个曼妙的背影,咦,这背影看着有些眼熟啊? 不等她再看几眼,那个女子就消失在了御花园。 “小禾子,你为什么会在这里?可是太子皇兄有事?”宋钰疑惑地看了一眼她,瞧着不像啊,手里提着个包,怎么看都像是路过这里。 “回殿下的话,确实是太子殿下让奴才出来的,奴才本来打算去禀报七皇子的相关事宜,可是没有东宫令牌,不得入内。”赵嘉禾睁着眼睛瞎说,这个说法本来就无事,宋钰也知道,她是太子安插在七皇子身边的细作。 “这样啊,那我明天与皇兄说一声,让他给你一个信物,让你可以自由出入东宫。”宋钰一边整理袖子,漫不经心地说道,“你那手里提的什么?” 赵嘉禾没想到这四皇子还有耐心问她的事,讪讪道,“奴才的一些衣服,以前不是在冷宫当值吗?今日调到了宁康宫,也就把以前的衣服收拾收拾,带到宁康宫去。” 宋钰整理好了仪容,从背后掏出一把折扇,“哗”的一声展开,摇起来。 赵嘉禾看了一眼,只觉得这男的怕不是不怕冷哦!寒冬腊月,大晚上的,湖水都要结冰了,他还拿着一把扇子摇来摇去。 宋钰看了一眼天色,夜空静谧,刚才那一轮弯月也躲到了厚重的云层里,“天儿也不早了,你也早点回去吧。”说完,也不理会她了,径直往假山的另一头走去,曲径通幽,不一会儿就消失不见。 看来他对这御花园很是熟悉啊! 糊弄过了宋钰,她也就松了一口气,确实,此处有宵禁,不宜久留,免得被巡夜的侍卫发现,到时候被抓到慎刑司去挨一顿板子。她脚步匆匆,选了一条比较隐秘的路,回到了宁康宫。 是夜,夜华如水,静谧无声。 宁康宫白天就是极为冷清,到了晚上,更是寂静,赵嘉禾轻手轻脚地推开门,门年久失修,早已经沉重不堪,“吱呀”一声,宫门被推开声音在夜里就显得极为刺耳。赵嘉禾从门缝里钻进去,发现宋砚的寝宫仍然有一盏烛灯,窗上映着他的身影。 第5节 烛火幢幢,一个人捧书夜读,万籁俱静,像是只有他一人了。她曾在东宫待过,知道太子的作息,卯时起,亥时睡,公务繁忙的时候,也是如此。 宋砚却在夜深人静之时,还在看书。 “是小禾子吗?”黑影动了动,忽然在窗纸上跃动起来,忽远忽近,寝宫的门也被人从里面拉开。宋砚披着一件厚重的棉衣,目光沉静,站在门口。 “是奴才。”赵嘉禾朝宋砚笑了笑。 宋砚手里提了个灯笼,寒风一吹,灯笼摇摇晃晃的,赵嘉禾急忙跑过去接过灯笼,“殿下,让奴才来吧。” 宋砚也没有勉强,让她提着。深夜寒气重,宋砚把身上的衣服拢了拢,挡住了些许寒风, “料到你可能会晚些回来,我让青鹤给你留了些饭,厨房你可能不知道在哪里,青鹤他们已经睡下了,我带你去吧!” 赵嘉禾没想到宋砚居然这么温柔细致,恍惚间,脑海里那个杀伐沉重的帝王渐渐模糊,她莫名觉得有些想哭,从来没有人深夜给她留过饭,她小的时候,经常吃不上饭,在家里,粮食有限,父母要劳作,吃得多一些,弟弟是家里的香火,父母也多给一些,只有她和三个姐姐,吃得最少。 后来到了宫里面,吃饭都是要靠抢,如果没有抢到的话,那就是饿肚子,她刚来皇宫的时候,就好多次没有抢到饭,夜里经常被饿醒,只能喝水压压那股空荡荡的感觉。 宋砚发觉身后的人步伐慢下来,转身一瞧,竟是眼眶红红的,活脱脱一只红眼兔。 “好端端的,怎么哭了?”他温声询问,更是让赵嘉禾觉得鼻子酸。 “就是没想到,殿下皇子之尊,竟然还惦记奴才没有吃晚膳……”赵嘉禾一抹眼睛,果然手背上有些湿润。 宋砚没想到这小太监竟然因为这点儿事感动,心里笑她小题大做,但是也没有明晃晃地嘲笑她,“一些小事罢了,我深夜里读书到很晚,顺便提醒你罢了。也值得你哭吗?” 赵嘉禾重重地点了点头,语气有些哽咽,“值得!这是第一次有人给奴才留饭菜。” 宋砚脚步微顿,侧头瞧了一眼小太监,烛光微黄,衬得她的皮肤莹润如玉,一双杏眼清澈透亮,鼻尖小巧,透着微微的红,不但长得女气,心思也极为敏感纤细。他错开目光,不再说话,她好歹还有他这个主子留饭,他,长这么大,也是无人给他留过饭,但是,他那些心思,也不足为外人道,这么多年,他也早已经习惯了。 作者有话要说:  等着大事发生的赵嘉禾:……他们在干什么?! 小可爱呀,喜欢的话,就按下你们的收藏键呀,更新的时候一下就可以看到哟~ 第6章 厨房里有灶,有火烧着,屋内比屋外暖和,一踏进去,身上的寒意也稍稍褪了些,宋砚领她到一个锅前,指了指那口锅,“青鹤用水帮你把饭菜热着,省得冬日里还要吃残羹冷炙。” 赵嘉禾没想到居然是青鹤帮她温菜,想到傍晚那会儿,青鹤还凶巴巴让她离开的样子,到底是刀子嘴豆腐心。她觉得青鹤的性格倒是很不错,忠诚耿直。 她把饭菜端出来,放到了厨房的桌子上,因为有热水烫着,饭菜端出来的时候,还冒着热气儿,简简单单的家常菜,一个酸辣白菜,一个冬瓜汤,都是拿小碗盛着的。 她先把汤喝了,正好热乎,暖胃,一碗下去,身体里那些寒气也驱散得差不多了。 宋砚看她吃得香甜,也不再管她,挑了个凳子,坐在她对面,就着那灯笼里的烛光,从袖子里掏出一本书,细细读起来。 赵嘉禾看他居然随身还带着书,很是佩服,怪不得最后是他当皇帝,这勤奋,比太子好上许多。烛光隔着灯笼纸,远没有那么明亮,赵嘉禾劝道,“殿下,这灯不亮,您别坏了眼睛。如果您是在是要看书,您可以明日再看啊!” 宋砚翻了一页书,没有理会她的劝诫,淡淡道,“如果不在深夜读书,你觉得白天我可有时间?更何况,太子看我勤勉,可会放过我?” 赵嘉禾才想起来,宋砚白日里经常会被其他皇子“拜访”,坐在书房里的话,时间上经常不得长久。而且,他如果太过好学,太子免不了在心里猜测宋砚的言行,是否有不臣之心。没有来宁康宫之前,她只是一个冷宫里的小太监,就算前世她混到了东宫,但是她对于宋砚的印象,一直停留在死前那一眼,没想到,羽翼未丰的宋砚,处境如此艰难。 她忽然有些理解当初宋砚非要毒杀先太子的行为了。如果是她被这样对待,她可能会做的更为过分,一杯毒酒实在是便宜对方了,说到底,宋砚到底还是顾念了他们之间的血缘亲情。 她几下吃完饭,把桌子碗筷收拾了一下,“殿下,奴才收拾好了。” 宋砚把书卷起来,塞进袖子里,施施然站起身,温声道,“那便走吧。”赵嘉禾把灯笼提上,这次她走在前面,身后不紧不慢地跟着一道脚步声。 宋砚好像一直都是这样子,温和有礼,其实他只是伪装的很好罢了,就像前世他不需要再掩饰自己了,浑身就像是一把出鞘的剑,寒光凛凛,甚为慑人。 宁康宫栽种了很多的竹子,这个时节,竹子仍是翠绿茂盛,寒风吹过,竹影婆娑。赵嘉禾借着烛光,看到了竹子下面一丛丛的小凸起,这个时候,好像冬笋也要长出来了。赵嘉禾多看了两眼竹林,宋砚疑惑,“你在看什么?” 赵嘉禾没想到自己的小动作被他看去了,也不掩饰了,大方道,“奴才在想,冬笋味道鲜美,这个时节正好可以做几盘辣冬笋,出出汗,去去寒。” 她忽然看到宋砚的眼神很是复杂,意识到自己好像暴露自己能吃的一面了,于是讪讪地住了嘴。 “宁康宫的竹子种着是为了贵人们观赏的,怎的到了你这里,倒变成一道美食了。”宋砚好笑地敲了一下她的头,“看不出来,还挺贪吃的。” 赵嘉禾没有再说话,他怎么会理解,穷人饿急了的时候,什么不会吃,竹子可以用来做竹席赚钱,也可以用来做成食物,唯独不是用来风花雪月,吟诗作对。 因着时辰也晚了,赵嘉禾将宋砚送回寝宫后,她就回了自己的房间。因为宁康宫服侍的宫女太监很少,她也就可以独占一间房,房间虽然不大,但是让赵嘉禾很是安心,如今她的身份是太监,不宜与太多人住一起,不然,常在河边走哪有不湿鞋,身份总是极易暴露。如今她一人一间房,也免了自己的身份被泄露。 房间里没有炭,好在刚才吃了一顿热食,也不是很冷,裹紧被子就不觉得冷了。赵嘉禾缩成一团,黑暗里睁着眼睛,今日发生的事情实在是太多了,纷至沓来,让她措手不及。本来按照她的本意,重生而来,就该离这皇权旋涡远远的,可是就是那么玄妙,她以另一种身份,闯入了这场斗争,她已经身在其中,容不得她中途退出。 她仔细回忆了一下今日所见到的人,用谦恭温良掩饰自己的七皇子宋砚,生性多疑的太子宋铖,游戏人间的四皇子宋钰……一个个都不是她眼睛所看到的那么简单。 她把被子一把扯过,盖住了头,与她无关,她只要好好地待在宁康宫,糊弄一下太子就行了!睡觉睡觉! 天色微亮,皇宫笼罩在一层朦胧的雾气中,上朝的时间到了,前朝已经有星星点点的光亮起。赵嘉禾昨夜睡得不是很安稳,梦里反反复复地重现着太子府的那场杀戮,血色浸满了整个地面,赵嘉禾半梦半醒间,隐约听到外面有动静,警惕的醒来,发现窗外天色刚刚露出点光。看这样子,估摸着还是寅时。 既然醒了,她也没有了睡意,挣扎着从被窝里出来,凉意让她哆嗦了一下,加紧了穿衣的速度。打开门才发现今日竟然下了雾,整个庭院都笼罩在雾气之中,袅袅似仙气。她拿着盆跑到了厨房,打算打些热水来洗漱,却发现厨房早已经有人在里面忙活。 一身洗得发白的宫女服,脑袋上束了一个简单的发髻,戴了几朵绒草。 “青鹤姐姐?” 青鹤挽着袖子,露出一截白生生的胳膊,正在那里淘米,她的五指已经冻得通红,赵嘉禾看着都觉得冷。 “赵公公。”青鹤瞧见门口站着个人,抬头一瞧,发现是赵嘉禾,神色淡淡地打了声招呼。 赵嘉禾也不太想热脸贴人家的冷屁股,讪讪地端着盆进去舀水,宫中的厨房里,晚上都会在灶上烧一锅水,以备贵人不时之需。 赵嘉禾没想到膳食都是青鹤来做的,随即想到宁康宫的奴才不够,青鹤作为宁康宫的管事姑姑,倒是十八般武艺都要精通。然后她就意识到,昨晚的饭菜也是青鹤做的,如今人家一双小手冻在水里,自己等着吃,倒显得自己好吃懒做,而且自己的身份也要怜香惜玉一些。 “青鹤姐姐,要不今日的小菜就我来炒吧,你歇歇。”赵嘉禾挽起袖子,跑到了灶膛处,往里面添了点柴火,让火烧的旺一些。 青鹤没想到赵嘉禾居然主动帮忙,而且看她样子很是熟练,犹豫了一下,应道,“行吧。”她将淘好的米放入锅中,加水煮沸,宁康宫的份例有限,宋砚不如其他皇子,有母妃的支持,他的日子其实有些“清贫”了,虽然这也是对比其他皇子。 早膳就是简单的粥,再炒两个小菜。赵嘉禾小时候在家中也下过厨,厨艺算不错,而且宫中的香料比家中还要种类繁多,刚开始炒菜因为许久未进过厨房,还有些动作生疏,一碗醋溜萝卜丁出锅后,手感一下子就找回来了。 青鹤看她炒菜居然有模有样,瞧了一眼碗中的萝卜,切得很是匀称,大小合适,与辣椒混合在一起,白的红的,颜色鲜亮,看着很是美味。 赵嘉禾刚才在找食材的时候,发现厨房里的食材很是单一,竟然没有肉食,她沉默地挑了一些蔬菜,她算是看明白了,太子这是不把他当皇子对待啊!肉都不让吃。 没过多久,所有的东西都已经好了。锅里的粥也熬得浓稠,青鹤盛了一碗粥,把小菜拿碟子装好,往前殿走去。 赵嘉禾猜测应该是送去给宋砚吃,一顿饭的功夫,天色已经大亮,只是空中仍是雾蒙蒙的,显得很是压抑。赵嘉禾往手上哈了一口气,暖和了一下手心,看这样子,过不了多久,京城应该会有一场大雪。 她在厨房里找了个位置,靠近灶膛,暖烘烘地喝了一碗粥。 青鹤请安之后,便着手布菜,宋砚把手里的书放下,净手后拿起勺子喝了一口粥,他从小接受皇族教育,用膳的动作优雅闲适,不急不缓,让人赏心悦目。 今日的小菜味道很是不错,萝卜清脆爽口,很是开胃,土豆软糯适中,口感极佳,宋砚舒展了眉头,赞道,“今日的小菜做得很不错!” 青鹤候在一旁,闻言笑道,“今日的小菜可不是奴婢做的,是赵公公下厨炒的菜。” 宋砚咀嚼的动作微顿,没想到,他不但很会吃,还会做。想到他一个小太监,厨艺竟然也不错。 他难得心情好,早膳也就多用了一碗,这让青鹤很是惊讶。七皇子一直很是自律,对于衣食住行都严格要求自己,压制住自己的欲/望,倒是第一次瞧见他吃两碗的情况。 难道这菜真那么好吃? 宋砚漱口后,温声道,“你也快去用膳吧,省得冷了。” 青鹤将桌子上的碗筷收拾好,躬身告退。 作者有话要说:  赵嘉禾:立志成为贤妻良母,上得厅堂,下得厨房! 谢谢大家的支持,谢谢小可爱们的喜欢,谢谢 王果果,你要上树了吗,黯月,不喜欢爬树啊,的…… 这些小天使的评论与收藏 第7章 青鹤回到厨房的时候,发现赵嘉禾还坐在那里,双手放在火堆上取暖。因着早膳她帮了忙,青鹤也不好意思再冷着一张脸,况且看这样子,赵嘉禾倒是没有异心,伺候主子也是尽心尽力,大早上的来厨房给主子做饭。 “赵公公,你吃了吗?”青鹤将碗碟放入水中,打算歇一会儿再洗。 赵嘉禾没想到青鹤居然主动找她说话了,颇有些受宠若惊,笑道,“吃了,青鹤姐姐也赶快来吃吧,不然冷了口感不好。” 青鹤见她笑得毫无芥蒂,也放下心来,想到自己三番两次的冷脸,人家还笑脸相对,自己倒显得小肚鸡肠起来,红着脸开始喝粥,小菜果然味道极好,怪不得主子都盛了两碗。 赵嘉禾烤了一会儿火,身上暖和了,也就该干正事了。她刚才寻思着,自己如果想要糊弄太子的话,自己的话必定要夹杂着些许真的信息,否则,以太子的性情,难免不会怀疑她。所以,她必须要接近宋砚,最好是贴身伺候他。 宋砚的书房在竹林后,清晨无风,竹林也一片静谧,青翠如玉的竹叶上有一层淡淡的白霜。赵嘉禾穿过林间小道,已经瞧见昨晚还是小土包的地方已经有笋尖冒出来了。 真是可惜了,再不挖的话,都要长成竹子了。 赵嘉禾一路上还在琢磨着冬笋的味道,这笋在这里,无人欣赏,浪费了不是?宁康宫食材少,这不就是现成的? 冬日寒冷,书房的窗也一直紧闭着,赵嘉禾进去的时候,房中的味道很是沉闷,宋砚正坐在窗户下,捧着一卷书,看得很是认真,连她进门了也未曾察觉。 他房中有一尊简陋的沙漏,做工很是粗糙,简单的琉璃瓶子,正在缓缓流着细沙,赵嘉禾远远瞧了一眼,时辰也能瞧清楚,卯时三刻。桌子上有刚灭的蜡烛,袅袅冒着黑烟。 这么早就开始读书了吗?果真是起得比鸡早,睡得比狗晚。完完全全是避着太子。 赵嘉禾俯身请安,“殿下!” 宋砚从书中移开目光,看向了她。 晨光微曦,他斜斜倚靠在窗棂上,仍旧是一袭素色衣衫,宽大的衣袂散落在腿上,他的脸被分成明灭的两部分,不辨喜怒。 宋砚直起身,不解她的来意,“何事?” 赵嘉禾斟酌片刻,请求道,“奴才想要贴身伺候殿下,还望殿下应允。”头顶上是他打量的目光,赵嘉禾顶着沉沉的压力,一动不动,她自己也明白,她的动机可疑,刚从东宫回来,就急忙要往他身边跑。怕是宋砚已经起了疑心。 “研磨可会?”压力如潮水般瞬间退去,赵嘉禾心下一松,看样子,他这是同意了? 她喜出望外,脆声答道,“奴才会!”激动地起身,拍拍灰就往书桌走去。桌子上摆着几根狼毫,笔尖都蘸着浓墨,有些破旧了。一方小小的砚在桌子的一角,上面刻有金色的龙纹,华贵至极,瞧着像是御赐之物,与他这寒碜的书房格格不入。 宋砚看她一直盯着那方砚,解释道,“这是我当年初入国子监时,父皇赠与我的端砚,很是名贵,倒也应了我的名字了。” 赵嘉禾发现宋砚的神色霎时变得有些怀念,看得出来,宋砚对于皇上还是有着感情的,毕竟他天资聪颖,即使母亲的血统低贱,皇上多少对于这个孩子真心喜欢,不然怎么会送他一方砚台呢? 宋砚提笔沾了些墨汁,开始在宣纸上低头写字,赵嘉禾拿着墨条儿,有些为难,她自打进宫以来,干的都是些粗活,侍墨这等雅致活儿可是一点也没沾过,刚才只不过是搪塞之词,省得宋砚觉着她毫无用处,撵她走罢了。 算了,没吃过猪肉,总见过猪跑,她曾经也曾远远地瞧见过太子书房中的奉笔太监磨墨。不就是手比划几圈,把墨汁磨得浓稠些嘛! 宋砚随即就发现,赵嘉禾哪里会研墨,力道不均,砚台周围已经溅了一圈密密的墨点。 宋砚无奈扶额,放下手中的笔,起身绕到她身后,握住她的手,“你不要这样使力,这样容易将墨汁弄到砚台外面。” 耳边是他低沉的嗓音,醇厚如老酒,明明是寒冬,可她却觉得一瞬间脸燥热的慌。虽说她现在表面还是个“男人”,但是内心是个女子,倒是第一次与异性如此接触。 手背上是他宽厚的手掌,掌心微烫,手臂微微用力,带着她研磨出墨汁,鼻尖是书墨特有的香气,幽幽冷香,像是雪中傲然的梅花。 “可是会了?”宋砚低头问道,发现她已是满脸通红,僵直着身子,缩在那里不说话。 第6节 “感染风寒了吗?脸色潮红……”他稍稍退开些许位置,疑惑道。 赵嘉禾急忙跑开,摆摆手,“无,无事,只是忽然觉得空气沉闷,需要透透气儿……”她打开轩窗,用一根木棍支着,窗户变成了半开半合的样子,既不显得风大,又让空气有所流通。 微风透过窗吹拂在脸上,稍降了些许燥意,清醒了些,她就看到自己磨得墨,简直一塌糊涂,把宋砚的几本书都沾了墨点。 她看得出来,宋砚极为爱惜书本,她惶恐地跪在地上,磕头请罪,“奴才该死,弄脏了殿下的书。” 宋砚看她脸色煞白,一副惊慌失措的样子,有些无奈,心中暗道,自己有这么可怕吗? 他将沾了墨的笔拿清水洗净后,挂在了笔架上,时候也不早了,太子也该下朝了,他也得出门了。 走了几步,发现赵嘉禾还跪在地上,出声喊她,“不走吗?” 赵嘉禾惊诧地抬起头,去哪?心底疑惑,但还是麻溜地起身,显然他也是没有怪罪她的意思,亦步亦趋地跟在他身后。她是发现了,这个时候的宋砚脾气温和,有雅量,对待宫人也很宽容。 宋砚径直出了宁康宫的殿门,赵嘉禾没忍住,问道,“殿下,咱们这是要去哪儿?” “马场。”宋砚身姿清朗,步伐不疾不徐,一开口,面前就凝了一团雾气,模糊看不清面容。 赵嘉禾:马……马场?大冬天去马场干什么?而且宁康宫在东面,马场在西南方,两地相隔大半个皇宫。 主子的命令莫敢不从,她只能跟着他走过大半个皇宫,来到了西南角的马场。 冬日马场人迹罕至,只有一些负责马匹的太监在马场里。他们看见宋砚来,也只是象征性的出来一两个小太监,“奴才见过七皇子!” 赵嘉禾没想到这些马场里的奴才也狗眼看人低,这福身礼也太敷衍了吧?膝盖半弯,没有碰到地面,这手也抬得不够标准,没有放至眉间。 她很是忿忿不平,宋砚像是习惯般,淡然地点点头,也不需要奴才的牵引,自己就到了马厩挑马匹。看架势,像是对这里很是熟悉。 马厩里铺了一层厚厚的干草,马都整齐地站在栏里,安静地吃着草,有几匹马看到宋砚进去,甚至还那头亲热地碰了碰他的手,宋砚抬手抚摸了它们的头,很是亲昵,赵嘉禾难得看到宋砚温柔的样子,他微弯眉眼,露出舒朗的笑来,温柔地拿手摸了摸它们。 他亲自拿草料喂了一些马,等它们吃得差不多了,他从里面挑了一匹枣红色的马,牵出马厩。 这匹马肌肉强健,全身的毛油光滑亮,显然被打理的极好,看着像是一匹宝马。 她小时候村里有富贵人家家中有马车,那些马远没有这匹看上去神气,村子里马是金贵的,她家里就没有马,所以她也只是远远瞧见过几匹马,如今一匹马站在她面前,她难免有些手痒。 宋砚看她站在马厩外,眼睛里闪着光,渴望地盯着马,他挑了挑眉,温声道,“想骑?” 赵嘉禾犹豫了半晌,点点头。 宋砚沉吟片刻,把缰绳放在她手中,叮嘱道,“你牵一会儿,千万别乱跑。”转身就回了马厩,挑了一会儿,牵出一匹小马。 这匹小马看着身形小了一圈不止,但是眼睛很是温和,瞧着倒是温驯,“嘚嘚嘚”地跟在宋砚身后。 宋砚将马缰放到了赵嘉禾的手中,缓缓道,“这匹马生性温顺,很是适合你这种刚学骑马的人。今日我便教你骑马。你可以先坐在马上,我帮你牵着缰绳,慢慢地在马场骑一会儿。等你慢慢适应了这个速度,便可以稍稍加快一些。” 赵嘉禾没有料到宋砚居然真的要教她骑马,简直受宠若惊,结结巴巴的说:“殿……殿下,您真的要教我骑马吗?” 她看了一眼面前的小红马,面含惊喜,试探着摸上了它的头。这匹小马也很是乖巧的让她抚摸。身后的尾巴也甩了甩,赵嘉禾雀跃道,“它的尾巴动了,是不是很开心啊?”她见过村里的狗,见到主人都会高兴地摇尾巴,那这匹马是不是也是喜欢她的? 宋砚把威风凛凛的枣红色大马牵住,赵嘉禾未曾骑过马,也不知如何上马,站在一旁手足无措。 宋砚无奈道,“你瞧我如何上马,看一遍不知你可会。”说罢便长腿一蹬,身姿利落地上了马,端的是落落风姿,甚是赏心悦目。 作者有话要说:  赵嘉禾:手往哪里放呢??? 第8章 赵嘉禾满是艳羡地看了一眼,试探地跨上马,没想到刚才还很是温驯的马忽然变得躁动起来,不停地用马蹄刨土。赵嘉禾愣是吓坏了,一撒手,跌倒在地。 “嘶……”手掌处火辣辣的疼,赵嘉禾鼻尖酸酸的,压下那股泪意。 刚才她还想着自己也能帅气地上去,没想到居然摔下来了,她预想的那样好,可是现实狠狠地打脸。她如今狼狈地坐在地上…… 她面色羞窘,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自己在他的衬托下更是显得笨拙不已。 宋砚也没料到她就这样摔下去了,但是看她手心上全是血痕,小太监皮肤白皙,手也不知道怎么长的,愣是比他的小一圈,如今上面蹭破了皮,微微渗出血珠,瞧着有些可怜,于是他默默咽下嘴里的疑惑,算了,还是不要再打击她了。 他坐在马上,半弯着身子,牵住了小马的缰绳,“起来吧,我帮你牵着她,你上马。” 赵嘉禾只得爬起身来,看了一眼手掌心,有些为难。没想到兜头甩下一块帕子,月牙白的布料,角落里绣着一朵墨兰,整张帕子很是洁净,泠泠冒着幽兰的香味。 “包扎一下伤口吧,否则容易感染。”宋砚眉眼温柔,仿若极为担心她的伤势。 赵嘉禾神色复杂,低下头掩盖眼底的惊惧,宋砚似乎很是细致温柔,但是她却无端感觉有股寒意往脑袋上冒,太过了,他不该是这样的,按照前世的发展轨迹,这个时间距离他登基已不足一年,他如今在后宫举步维艰,如何有问鼎之力?那他如今如此温和,难道最近有什么大事要发生? 她心底跳得极快,按照她的记忆,三日后便是中秋节,皇后生辰,那时会大赦天下,宫中举办千秋宴,为皇后贺寿。前世她已经进入了东宫,皇后是太子生母,所以对于此次中秋宴,赵嘉禾也多少得到了一些消息。中秋宴那天,会发生一件大事,太子酒后失德,调戏了一位大臣之女,事后帝后震怒,太子为此也面壁一个月,如今想来,这件事情可能就是宋砚给太子设的一个局,让太子在皇上面前失了脸面。 她本就是一个普普通通的人,如今不得已入局,必定要想办法自保,不论千秋宴上发生了什么,他只要安安静静地待在宋砚身边就可以了。 因为前面已经有了一次上马的经验,而且宋砚牵住了缰绳,她这次很是安稳地上了马。宋砚在前面慢慢遛马,赵嘉禾的马也跟在后面,一前一后,步伐难得相似。 赵嘉禾渐渐也能把握好速度,紧紧攥着缰绳,让马自己信步走动。 宋砚瞧她可以自己待在马上,也就放开绳子,自己去一旁跑马去了。她侧头看了一眼马场中的宋砚,他的马术极佳,他好似与那匹马融为一体,风驰电掣般的速度,月白色衣袖猎猎作响,未绾的黑发在风中飞扬,一双星眸闪着慑人的寒光,似是一只凶狠的狼。 这才是真正的他,暗暗等待猎物的野兽,凶狠果决。 宋砚没有骑很久,大概半个时辰的功夫就缓缓停下来,他气息有些不稳,周身是蒸腾的热气。 他把马牵进马厩,转身就走,“走吧!” 赵嘉禾急忙跟上,没走几步,她就发现自己大腿内侧火辣辣的疼,好似有针在那里扎似的。第一次骑马,难免把皮给磨破了,她想要歇一歇,但是宋砚完全没有放缓脚步的样子,她也只能忍着痛紧跟在他身后。 刚才还那么温柔体贴,怎么赛了场马,一下子就变得冷厉起来了?真是君心难测啊! 赵嘉禾在心里暗暗腹诽,因着腿疼,所以回宫的路途便显得遥远起来,没走几步,她的额上就冒出一层细细密密的汗,呼吸也有些粗重起来。 好在再如何距离遥远,宁康宫也是到了的。宁康宫今日颇为热闹,一下子多了这么多伺候的人,青鹤也纠结着如何安排人手,她刚刚训完话,俏脸紧绷,倒是颇有一宫管事姑姑的派头,底下的人虽然都是被太子赐过来的,难免有些不情愿,但是再不情愿,自己如今也是这宁康宫的奴才,青鹤是管事姑姑,月钱什么的都是由青鹤分发,如今他们不能得罪她,只能勉勉强强地接受了安排,于是宁康宫一下子就显得井井有条起来,扫庭院的扫庭院,修剪花枝的修剪花枝,各司其职。 赵嘉禾回来的时候,庭院比以往干净好多,院子里那些枯枝树叶都被修剪的干干净净,倒是让人耳目一新。宋砚目不斜视地直接进了书房,赵嘉禾跟在他身后,没想到他进门之后就一把关上了门,她一个没注意,差点儿撞上了门。 她呆愣良久,也反应过来了,定是有什么机密的事情,旁人看不得。得,她也不想知道太多,省得被人杀人灭口。于是也木头桩子似的,守在门口。 让赵嘉禾惊诧的是,宋砚竟然在里面待了一晌午,青鹤来请他用膳,他才施施然从书房中出来。不是说白日他不会再在书房的吗?今日怎的一待就是好几个时辰? 满肚子的疑惑不得解,颇有些闷闷不乐,青鹤跟在她身边,瞧她时不时往殿门口看,解释道,“每年千秋宴皇后娘娘生辰之际,太子往往会去别的地儿搜罗一些奇珍异宝,来给娘娘贺寿,这几日怕是不得空来宁康宫。” 赵嘉禾没想到是这个原因,太子虽说对于宋砚极近打压,手段卑劣,没想到竟然是一个有孝心的人。青鹤语气微顿,继而说,“而且明日是殿下母妃的忌日,殿下每到这个日子,都会去马场骑骑马。” 赵嘉禾第一次听人提起宋砚的母妃,原来,他的母亲是已经不在人世了吗?怪不得一直未曾见过宋砚去看望她呢。也难怪宋砚今日情绪很是怪异,从马场回来就脸色不太对劲儿。 也是,皇后生辰,天下大赦,宫中张灯结彩,而宋砚母亲的忌日,却无人在意。 宋砚的生母是一个宫女,身份低微,这是他这辈子厄难的源头,她还记得太子对他身份的不屑……她沉默下来,看着不远处一身素衣的宋砚,也不再说话了。 这几日,宋砚心情一直很是低落,除了用膳的时候,会出来走动一下,其余时间都是待在书房里,没日没夜的读书。 京城下第一场雪的时候,宫中开始为皇后娘娘庆生,皇上赐了许多赏赐下来,宁康宫这次难得拿到了一些珍品,青鹤很是兴奋,暗暗将一些银子珠宝全部藏在了厨房的一个灶洞里。赵嘉禾无意间瞧了一眼,好家伙,里面整齐地码了一堆银子! 果然,早在很久以前,宋砚就学会了暗中给自己留一条后路。 宋砚过了三天,从书房出来的时候,脸上是如沐春风的笑,身穿紫色皇子朝服,紫色高贵,朝服上是用银线勾勒的大朵银色祥云图案,头戴玉冠,如墨的黑发被完全束起,收在玉冠中,更是衬得眉眼如画,公子如玉。他袖手而立,浅笑道,“今日千秋宴就让小禾子随身侍候吧!” 因为今日是宫中的大日子,赵嘉禾也领到了一身新衣裳,她穿着深蓝色的窄袖宽领长衫,躬身站在雪中,像是哪个神仙座下的小仙童。 宋砚瞥了一眼,笑道,“果真是人靠衣装马靠鞍啊!小禾子穿着新衣裳,倒是更为俊俏了。”赵嘉禾心底暗喜,没有谁不喜欢别人的夸赞,只是,俊俏……勉强也算是夸她长得好看吧。 青鹤没想到主子居然不带她,站在一旁生闷气,以前每次去宴会,主子都是带她去的,怎么小禾子一来,她的地位感觉低了许多呢? 赵嘉禾讨好的笑了笑,“青鹤姐姐,我到时候会给你带一些糕点回来,你别生气了。”宫中的宴会,主要还是聊天喝酒,桌子上的那些糕点,贵人们大多不爱吃,最后都是会被赏赐给下面的宫人,以前她在冷宫的时候,认识一个御膳房的小太监,每次都会给她带好多吃嘴,让她打打牙祭。 青鹤也知道,主子带小禾子出去,是因为小禾子比较机灵,不像她,木讷一些,就怕在宴席上冲撞了贵人,都不知道怎么脱罪。 听她这样说,也缓和了脸色,难得这小太监还记得给她带糕点,柔声道,“你不要乱来,宴席上的糕点是贵人们吃的,乱拿的话,怕是要抓去慎刑司。” 赵嘉禾眨眨眼,故作神秘,“山人自有妙计,你就等着吃好了。” 宋砚将一个长匣子递给赵嘉禾,叮嘱道,“这是给皇后娘娘的首里,仔细些,别摔坏了。” 赵嘉禾知道,这里面装的是他画的一副百寿图,宋砚丹青一绝,宁康宫表面上还是那个穷酸寒碜的宁康宫,宋砚身价无几,肯定送不出价值连城的珍宝,所以只能别出心裁,作一幅画送皇后。 赵嘉禾接过盒子,小心翼翼地抱在怀里,今日下了一场雪,路上容易滑倒,盒子里装的是画,如果不小心摔出来了,那这幅画就毁了。 第9章 天空中下起了鹅毛大雪,赵嘉禾打着伞跟在他身后,外面银装素裹,许多宫殿都被大雪覆盖了,宫道上有许多宫人在扫雪,开出一条宽阔的道来。千秋宴在洗尘殿举行,洗尘殿是皇家举办宴会的专用场所,一般只有皇子洗三,满月,皇帝的万寿节,皇后的千秋节,以及皇帝设家宴等重要日子才会在里面举行。 洗尘殿在皇宫的中心位置,他们需要从东面穿过御花园,才能到达洗尘殿。 御花园—— 远处浩浩荡荡地来了十几个人,为首的人身穿明黄色蟒袍,金冠玉带,脚上穿着绣金色龙纹的黑色靴子,面色沉稳,身边跟着一位弱质芊芊的女子,女子身披白色的狐狸皮大麾,内里穿着鹅黄色宫裙,乌鸦鸦的发挽成一个时下最流行的飞仙髻,眉间点缀了红色的梅花花钿,螓首娥眉,略施粉黛,气质柔婉沉静。 太子和太子妃。 宋砚停住脚,拱手行礼,“皇兄,皇嫂。” 宋铖鼻间随意地哼了一声,表示回应,倒是太子妃很是温柔地回了句,“七皇弟,近日可还安好?”声音如莺歌燕语,婉转轻柔。 每次看到宋砚在大家面前都是一副温润无害的样子,她都很是佩服他,明明心底恨得要死,脸上还能笑呵呵,就宋铖那种,不爽都挂在脸上的人,怪不得斗不过他。 赵嘉禾偷偷看了一眼太子妃,她上辈子见过几次太子妃,因为太子妃养了一只猫,那只猫很是喜欢跑到东宫的西南方去,那里有一块光滑平整的大石头,猫经常躺在上面晒太阳,吴清莹每次都是自己亲自出来找猫。赵嘉禾与她见过几面,每次她的身上都有十分浓重的药味,瞧着身体越来越不好了。 能当上太子妃的人,除了家世显赫之外,自身的才情样貌,必定是极为出众的。太子妃吴清莹,丞相吴成通之女,她自小体弱多病,与太子成婚三年,都未曾诞下嫡皇孙,太子与她也不是很亲近,除了每个月的初一十五,其他时间都是歇在其他侍妾的房里。 她心底暗暗鄙视太子,男人都是大猪蹄子,绝色倾城的正妻不喜欢,偏偏喜欢妖艳贱货! 宋铖很是不满吴清莹的举动,明知道他与宋砚很是不对付,还给他好脸色干甚?到底是太子妃,如今还在外面,他也不好落了她的脸面,只是皱了皱眉,也没说什么。 宋砚温声道,“承蒙皇嫂挂念,臣弟近来安好。” 吴清莹笑了笑,“今日大雪压城,寒风刺骨,七皇弟还是要多注意身体,免得感染风寒。” “谢皇嫂关心,臣弟知晓了。”想了想,补充道,“皇嫂体弱,更是应该注意身体。” 宋铖看他俩好似没完没了了,忍不住咳嗽一声,吴清莹见状,只能歉意地笑笑,“我们还要去母后那里请安,就先走了。” 宋砚点点头,让开了路,负手站在一旁,宋城抬步便走,吴清莹赶忙跟上,身后宫人浩浩荡荡,等太子走了一段距离,宋砚刚打算离开,身后传来一声惊呼。头顶兜头落下大片的雪,让宋砚猝不及防。 赵嘉禾只觉得脚下似乎有一股力道,绊了她一下,她一时不查,被那人得逞,本来下雪天的,摔一跤也没什么,反正积雪很厚,摔一下也不疼,问题是如今他们都在桥上,湖面上只结了一层薄薄的冰,她这一摔,匣子脱手,掉进湖里的话,那她不是死定了?! 想到这是宋砚辛辛苦苦画了三天的画,求生的欲望让她爆发出了前所未有的潜力,硬生生在半空的时候折转了一圈身子,把画死死抱在怀里,碰的一声,砸进了雪堆里。 赵嘉禾:……虽然拯救了画轴,但是自己已经去了半条命! 谁他么能告诉她,为什么这么厚的雪堆下面,还有一块石头?! 第7节 宋砚看到赵嘉禾躺在雪地上,龇牙咧嘴,还露出一个很是庆幸的笑,不知道为什么,觉得这小太监真是太傻了,一幅画罢了,哪里值得她如此? 吴清莹惊讶地回头,发现雪地上躺了个人,摆手让侍女流云前去查看一下。宋铖露出一抹沉思,眯眼打量了一下她,这小禾子怎么回事?这是个多好的机会啊!随手一扔,那画掉水里去,看宋砚在宴会上还怎么送礼。 赵嘉禾刚庆幸没多久,缓过了劲儿后,就看到太子站在不远处,目光沉沉盯着她。完了!忘了她还是宋铖的细作了! 她抱着匣子爬起来,拍拍身上的雪,低着头避开了他的视线。正好太子妃身边的贴身侍女流云走了过来,问发生了什么。赵嘉禾急忙说道,“刚才奴才不小心脚滑了一下,无事无事。” 她快速地看了一眼队伍最后面的那个人,他的眼神闪躲,似乎没有料到她会这样说,脸上是掩盖不了的错愕。 赵嘉禾心底暗暗咬牙,她能说是太子的内侍绊了她吗?不能!一说,不就被太子记恨上了吗?!她没这么傻!只是肩膀真特么疼啊!刚才不小心撞到了埋在雪下的一块大石头上,现在半边身子都是麻的。 流云看她模样长得俊秀,人瞧着也机灵,忍不住提点几句,“宫里行事须得小心谨慎,坐立行走皆要有仪态,今日只是在桥上摔一跤,宫中贵人多,随便一摔,冲撞了贵人,到时小命难保!” 赵嘉禾没想到太子妃身边的人也如同主子一样善良,知道她是为了自己好,说教几句也不碍事,感激地笑笑,“谢姐姐指点,小禾子记下了!” 流云见她确实是听进去了,满意地点点头,转身回去复命了。吴清莹妙目微敛,柔声道,“那里发生了何事?” 流云垂首,恭声道,“回娘娘的话,只是一个小太监冬日里脚下打滑,摔着了罢了,并无大碍。” 宋铖挑了挑眉,继而很是担忧,自己找的这个人到底靠不靠谱啊?走个路都能摔了,这细作,她能做吗? 宋砚看她缓了一会儿,也没有大碍,只是脸色有些苍白,怕是刚才的痛意还没有消下去。他拿过赵嘉禾手里的匣子,“还是我自己来拿吧。”他怕再摔几次,赵嘉禾可能就这样交代了。 赵嘉禾看他不信任的样子,只能讪讪地撑起伞,自己真的是有苦说不出,明明是被人绊倒的,如今在他们眼里,自己是那种路都走不好的废物了。她只能默默地咽下辛酸泪,紧紧跟在宋砚的身后。 好在一路上相安无事,到达洗尘殿的时候,天色还早,只是一些朝中大臣来了,三三两两的聚在一起,谈论政事,因为是皇后举办的宴会,这次还有许多大臣的家眷也一起跟过来了,夫人们聚在一起谈论首饰,家里的那些鸡毛蒜皮,小姐们就待在一起,高雅些的,作作诗吟吟对,低俗些的,就谈论一下近日里的八卦。 赵嘉禾都不知道,那些养在深闺的小姐们,哪里来的这么多谈资? 宋砚是皇子,虽然说不受宠吧,但是身份还是摆在那里的,所以位置也是比较靠前的,一路上,许多大臣也会对他见礼,谈不上多恭敬,但也是客客气气。 大臣不像是后宫那些奴才,惯会捧高踩低,他们宦海沉浮这么多年,个个都是人精,皇子间的夺嫡与他们可没多大关系,除非他们有支持的皇子。他们效忠的,是皇帝,不是皇子,未来变数这么多,谁能保证,这个不受宠的七皇子,未来就不能坐上那个位置了? 宋砚皆回以笑意,赵嘉禾跟在后面,暗暗观察这些大臣,到底哪一些人,已经投入了宋砚的麾下呢?可是这些人一个个笑得恰到好处,既不谄媚,也不疏离,让她难以辨别啊!观察了一会儿后,猛然反应过来,自己如今是个安分的小太监了!升官发财什么的,跟她没有半两银子的关系哦!她看这些大臣干什么?到时候他们鸡犬升天了,与她又没有干系! 于是赵嘉禾默默收回目光,垂手跟在宋砚身后,老老实实地做一个随从。 宋砚随意坐在位置上,倒了一杯酒,慢慢啜饮,仿佛周围的事物与他无关。赵嘉禾看他在喝酒,自己也无事,立起耳朵偷听那些小姐们讲话。 “你听说了吗?这次皇后娘娘的侄女儿周锦也会来!” “周锦?是那个京城第一才女吗?” “是她,我听我爹说,皇后今日寿辰,有意为她的侄女求一个郡主封号,皇上也答应了。” “真让人羡慕啊!如果我有一个做皇后的姑姑就好了,我也能当郡主了。” …… 接下来,就是大家一起做白日梦了,赵嘉禾没有兴趣听下去,在心里默默念了一遍,周锦,她知道,未来的皇后,七皇子宋砚的妻子。 她偷偷看了一眼宋砚,发现他仍然一脸波澜不惊,好像没有听到那些贵女们的谈话,也是,就算听到了,他也不会在意,他哪里会知道,她们嘴里的“周锦”会嫁给他。 宋砚几杯酒下肚,大家伙也都来得差不多了,除了一些大人物,赵嘉禾知道,每次大人物都是最后出场的,需要其他人等着他,他才会姗姗来迟,这样才显得地位尊崇,才有大人物该有的风范。 作者有话要说:  作者撒娇卖萌求收藏啦!喜欢的话,按下大家的收藏吧! 第10章 她时不时瞧一眼大殿门口,很是好奇,未来的皇后,宋砚的妻子,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人。可是,宋钰都来了,她还没有来。 宋钰今日换了身鸦青色锦袍,玉冠束发,额前留着些碎发,风流雅致,只是手里一如既往,拿着把扇子,摇来摇去,愣是透露出一丝痞气。按照年纪与地位,都比宋砚高,他的位置还要在前面一些。 宋钰步伐随意,一路上与众小姐调笑一番,风流不已,只是路过他们面前的时候,忽然朝赵嘉禾使了个眼色。 赵嘉禾:???别乱看,我们不熟! 她惊恐地低头去看宋砚的反应,发现他正在倒酒,没有看到宋钰的小动作,轻呼一口气。犹豫了一下,还是决定去看看,宋钰那家伙,可不管她死活的,如果她不去的话,指不定当着宋砚的面把她扯出去。 “殿下,奴才出去方便一下。”她轻声说道。 宋砚执起酒杯,抿嘴喝了一口酒,漫不经心地点了点头。赵嘉禾立刻朝着大殿门口示意一下,好在宋钰看懂了,施施然跟上来。 赵嘉禾快走几步,尽量避免两个人走的过近,引起宋砚的怀疑。她七拐八拐地走了一段距离,发现身后那小祖宗不紧不慢地跟着,脸上隐隐有些不耐烦,“你还要到哪去啊?” 赵嘉禾看了一眼周围,没有人,放心的停下来,转身就挂上谄媚的笑,“四殿下,您叫奴才出来什么事啊?” 宋钰被她脸上的狗腿笑容吓了一跳,摇扇的手一顿,紧接着道,“上次你不是说太子皇兄没有给你令牌吗?这次叫你出来是因为太子皇兄给了你一块信物,让你可以有要事汇报的时候,自由出入东宫。” 赵嘉禾:???什么上次?然后想了一下,记起来那天御花园的事情,她随口搪塞他的理由,没想到他居然真的去帮她弄了块令牌过来。嘿嘿嘿,看来上次丢的小金库,这次可以用这块令牌抵了。 宋钰从袖子里掏出一块木牌,上面简单的雕刻了“东宫”两个字,没有其它纹饰。 赵嘉禾:……妈的,也太小气了吧?上次随随便便摔碎一块玉佩,这次就拿一块木头打发她! 她笑着接过木牌,还不忘溜须拍马,“上次奴才随口一提,没想到四殿下竟然记下了,还特意帮奴才带过来,太子殿下有四殿下如此得力干将,实乃太子之福啊!” 宋钰摇摇扇子,被她的话说的有些飘飘然,虽然只是随手的事,但是被她这样一说,好像自己干了不得了的大事一般,说话的语气也好了点,“好好干,到时候加官进爵不是梦!” 赵嘉禾:……谢谢,我并不想! 为了不让人引起怀疑,宋钰先行离开,赵嘉禾刚才也不是借口,她确实有些内急,她转悠了一圈,到处找恭房。远处忽然传来隐隐约约的脚步声,赵嘉禾下意识地躲进旁边的假山里,等意识到自己做什么了,她懊恼不已,自己躲什么啊?真的是被太子折磨疯了,安排一个细作的身份给她,弄得她如今做贼似的。 但是已经进来了,也不好再出去,想着等那两个小宫女走了之后再出去,脚步声渐渐逼近,赵嘉禾屏住呼吸,尽量不发出声音。 “你听说了吗?今日好像会发生什么大事!”一个小宫女轻声道。 赵嘉禾:……熟悉的开场白。为什么每次这种听人墙角的事情,总会让她遇上? 有了上次被宋钰发现的经验,她决定静观其变,不出去乱踩树枝了,支起耳朵来听她们说话。 “什么大事?”另一个小宫女还挺懵的,但是还是很捧场的催促道,“快说快说。” 宫女甲清清嗓子,“我听说今天皇后娘娘的侄女周锦今日要被册封为郡主了!” 宫女乙:“真的?” 讲八卦最重要的不是八卦多有趣,而是听八卦的人有多大的兴趣,显然宫女乙的无知,让她很有继续分享情报的兴致,她笑了笑,“听说皇后娘娘想要让周小姐联姻,嫁给哪个王公贵族,为太子殿下巩固势力……” 赵嘉禾心底一跳,这个她倒是不知道,周锦联姻?不对啊,按照前世的轨迹发展的话,周锦是要嫁给宋砚的啊?不不不,这只是谣言而已,小宫女说的不一定是确切的消息。 她摇摇头,否认了宫女的猜测,好在宫女们也只是聊几句,没一会儿就双双结伴离开,宫里还有很多事情等着她们去做,如果被总管公公抓到了她们在这里偷懒,怕是要挨板子了。 赵嘉禾不再多想,她现在只想解决人生三急,而且她现在在外面耽误了这么久,宋砚怕是对她颇有微词了。 赵嘉禾回来的时候,皇上和皇后还没有来,太子已经坐到了下首,正在与丞相寒暄。丞相是个很严肃的老头,灰白的胡子,面皮有些干瘪。 赵嘉禾快步走到宋砚的位置上,宋砚疑惑地看了一眼她,调侃道,“还以为你掉里面了呢!” 赵嘉禾:…… 不能怼回去,她只能当做没听到,安静地做一个沉默的摆件。 宋砚看她木头似的站在那里,也有些无趣了,自顾自斟酒。外面传来一声尖细的唱和声,“皇上皇后驾到!” 一瞬间,洗尘殿像是禁音一般,大家纷纷停下手里的动作,跪在地上接驾,赵嘉禾急忙跪在地上,跟着大家一起三呼“万岁”,三呼“千岁”。 赵嘉禾只听到一声很是威严的“平身”,大家悉悉索索地起身,赵嘉禾也看到了皇上与皇后,皇上宋君昊已经年过半百,鬓角已经有了白发,头戴九龙戏珠的金冠,身上穿着金线绣龙的明黄色龙袍,气质威沉。皇后周云岚是一个极为温婉的人,一袭大红色绣牡丹的宫装,头顶灵蛇髻,一根华贵的红宝石凤簪,一根玉兰花金步摇,妆容端庄雅致,眼角有细纹,但是仍然可以看得出年轻时候,她也是名动京城的美人儿。 赵嘉禾只知道当今皇后是一代才女,周家的嫡女,周家是书香世家,培养出的女子个个才情横溢,周皇后很是得家中长辈喜爱,当年与还是太子的皇上是青梅竹马,少年时期便嫁入东宫,虽说后面皇上也有了后宫佳丽三千,对于曾经的结发妻子总存着尊重之意。 她没有赵嘉禾想的那样严肃,笑容很是和蔼,实在是无法想象,她与太子竟然是母子,太子生性多疑易怒,皇后温婉端庄,简直没有一丝相像的地方。 在皇后的身边,跟着一个身穿月白色长裙的女子,裙裾上绣有红色的梅花,如墨的长发盘成一个芙蓉髻,上面插着一支梅花样式的白玉簪,略施粉黛,红唇如朱,全身上下素雅清冷,颇有几分天上仙子的出尘之感。 赵嘉禾看她的眉眼与皇后有几分相似,而且挽着皇后的手臂,瞧着很是亲昵,心底大概知道了这个女子的身份了,周锦。 不愧是京城第一才女,高高昂起的头,眉眼间又很是孤傲的气质,瞧着就很厉害的样子…… 皇上说了几句开场白,就宣布宴会开始了,皇后拉着周锦坐在上面。底下的人便开始陆陆续续的送寿礼了,首先是太子,送的是一盆红珊瑚树,晶莹剔透,散发着盈盈红光,一看就是价值连城,赵嘉禾眼神往那里瞄了好几眼,太子真是花了心思了,红珊瑚本就稀少,如今他找来这么一棵一米多高的树,更是世间罕有。 皇后对于儿子如此的用心也很是高兴,笑着点了点他的头,“只是过个生辰罢了,用不着送这么贵重的礼物,你身为一国储君,还是要学着勤俭,不要如此奢侈。” 太子讨好的笑道,“母后您的生辰,儿臣哪有不尽心的,您的养育之恩,岂是这一株珊瑚树能够报答的?” 皇上听到太子这样说,赞赏道,“果然是朕的儿子,咱们以孝治天下,你身为一国储君,就是要有如此见识。” 太子拱手,喜道,“谢父皇教诲。”随即携太子妃回到了自己的坐席上。太子在这里开了个好头,后面的皇子也按照年纪依次送上贺礼,只是前面太子珠玉在前,他们这些礼物也就显得不是那么出众了,皇上也没有再夸赞他们了。 赵嘉禾有些担忧,宋砚只是一幅画,不会让皇上嫌弃了吧?不会觉得宋砚很是敷衍,没有孝心吧?她很是忐忑,宋砚行七,轮到他并没有多久。 宋砚施施然起身,双手捧着匣子来到殿前,温声道,“儿臣为母后画了一幅百寿图,祝愿母后容颜永驻,福寿安康。” 旁边立刻就有宫女接过匣子,取出里面的画,在众人面前展开。太子发出一声嗤笑,真以为自己的画千金难求了,竟然好意思作为寿礼。 周锦眼光凝在画上,细细看了看,忽然出声赞叹道,“好字,没想到这幅画里面竟然藏着一百种字体!” 作者有话要说:  小剧场 宋钰:这小太监的眼神实在是很不好啊!本殿下让她出去,什么反应? 第11章 一瞬间,大殿里就响起了惊叹声,什么?一百种字体? 皇上也被周锦的话点醒,仔细地观察了一下,果真,宋砚这幅画,是由一百种字体的“寿”组合成的一个大大的“寿”。他满含笑意,夸赞道,“想不到我儿如此别出心裁,竟然能够想出如此绝妙的主意,这画如今不仅仅是一副画,更是一副绝佳的字帖啊!” 赵嘉禾也没有想到,这幅画竟然暗藏玄机。她看到皇上眼里满是笑意,瞧宋砚的眼神也甚是和蔼。就知道宋砚暗搓搓在刷好感,只是,如此场合,难道不需要收敛锋芒吗? 太子差点咬碎了一口牙,他狠狠地捏着手中的酒杯,暗恨道,宋砚!竟然还敢在他的面前出风头!好啊!胆子真是好啊! 皇后温柔地拍拍周锦的手,“还是锦儿心细如发,本宫都没有发现字画的玄妙呢!真不愧是我们京城第一才女啊!真不知道到时候哪家的小子能够配得上你。” 周锦娇俏地靠在皇后身上,撒娇一般,“姑姑,我哪有您说的这么好啊!” 皇后笑呵呵地点点她的鼻尖,“当然有啊!你是我们周家的嫡长女,身份尊贵,自是担得起本宫的夸奖。”说完,转头对着皇上温声说道,“臣妾还想着,锦儿年满十五,已经及笄了,也要相看夫婿了,所以臣妾想为锦儿求一个郡主封号,免得到时候她在夫家受气呢!” 众人心知肚明,皇后这话,明显就是谦辞了,先不说周家出了个皇后,光是周家世代清贵,周锦嫁人后,夫家也欺负她不得。 皇上沉吟一下,一个郡主封号罢了,今日皇后生辰,一个小小的要求还是不能拒绝的。大手一挥,朗声道,“那便封为锦和郡主吧,赏赐黄金千两,云锦十匹,蜀锦二十匹,享郡主俸禄。” 周锦闻言,眼底极快的闪过一抹喜色,但是这件事情姑姑早就与她说过了,她也能保持面色冷清,不至于喜形于色,于是她很是矜持地跪倒在地,盈盈拜下去,纤腰折出恰到好处的曲线,更显身姿曼妙,“谢主隆恩。” 赵嘉禾瞧着这未来皇后娘娘行事很是沉稳,宠辱不惊,心下赞道,不愧是可以成为皇后的人,就要这样子,郡主算什么,到时候周锦可是要做皇后的。不像她,如果是她被封为郡主,她恨不得昭告全天下! 这只是个小插曲,送礼还得继续,皇子们的礼送的差不多了,就该是大臣们送了,陆陆续续,一个接一个,赵嘉禾的眼睛都看不过来了,她只觉得眼前是一座座移动的金山,想到皇后就这样办个寿宴,就坐收金银无数,简直羡慕。随后不免又想到她那无缘的小金库,悲从中来,她觉得,她还是走不出这段悲伤的往事…… 宴会自此到达了高潮,歌舞升平,没一会儿,皇上身有要事,先行离去,皇上一走,大家明显自在起来,交杯换盏,言笑晏晏。瞧着外面鹅毛大雪,皇后兴致起来了,便提议去御花园赏雪,众人也纷纷附议,于是,大家浩浩荡荡地去了御花园。 第8节 寒风一吹,雪飘在身上,赵嘉禾双手插在袖子里,哆哆嗦嗦地跟在后面,只觉得这伙人吃了没事干,他们这些贵人一个个身上穿着麾皮大袄,手上还揣着小暖炉,不知道这冰天雪地,春寒刺骨啊!他们这些奴才只是一件简单的棉衣,寒风一吹,这冷风只往衣裳里钻。 宋砚侧头,看到赵嘉禾缩着脖子,像是一只鹌鹑,嘴唇被冻得有些发紫,眼前哈出白色的水汽,模糊了她的脸。想了想,往她那边靠了靠,离得近了,两人也能互相取取暖。赵嘉禾被他碰了一下,以为他觉得两个人在一把伞下有些挤,顺从的往旁边走了走,用眼神问“这个距离合适吗?” 宋砚:…… 他默默地收回目光,冷死她算了。 宫女们的速度很快,他们到御花园的时候,亭子里已经挂上了帷幔,桌子上也已经备好了瓜果点心。皇后领着周锦率先进去,因为亭子的空间有限,所以这次男女分开,皇后这边是一些妃嫔贵女,其他大臣就在另一个亭子里,所幸两个亭子相隔不远,互相也能交流几句。 皇后捧着一杯茶抿了几口,清了清嗓子,说道,“今日要不我们来一场诗词会吧?正好大家聚在一起,京中这么多的小才女在这,今日大雪纷飞,瑞雪兆丰年,我们以雪为主题,赋诗作画都可,到时候谁拔得头筹,本宫就让她在本宫今日的寿礼中选一件,赐予她,如何?” 众人听到皇后这样说,都难免有些意动,今日皇后的礼物大多都是价值连城的稀世珍宝,就像是太子的那株红珊瑚树,如果真的赢了,那不是珊瑚树也是自己的了? 随即看了一眼坐在皇后身边的周锦,她浅笑盈盈,胸有成竹,瞧着很是自信的样子,大家又都泄气了。周锦一个大才女在这里,她们如何赢?皇后这话,明显就是想让她们做一下绿叶,用来衬托一下周锦。 众人虽然心知肚明,但是面上还是很感兴趣地附和道,“娘娘所言甚为有趣,正好大家都来比一比,把大家的看家本领都拿出来。” “是啊,有彩头在,我们可得用心比啊!” 皇后招招手,就有宫人摆好了纸墨笔砚,众人面面相觑,犹犹豫豫,谁做这第一片绿叶呢? 一个长相娇俏的小姐第一个站起来,红着脸,盈盈一拜,“大理寺卿陈志清之女陈妍容,献丑了。”虽然仪态很是得体,但是说话的声音有些小。 皇后温柔地笑笑,陈妍容像是被鼓励到,深吸一口气,抱起一旁的古琴,优雅地坐下来,素手轻弹。 赵嘉禾刚刚听了一伙大老爷们在这里谈论政事,很是无聊,不期然听到隔壁亭子里传来悠悠的琴声,婉转悠扬,好好地帮她洗了洗耳朵。 男人们也停下来,宋钰把扇子一收,赞叹道,“这位小姐琴技不赖啊!听这曲中意,似是咏雪,清冷孤傲,像是冬日寒梅,凛凛独自开,好曲!” 赵嘉禾:……她只是觉得这曲子好听,那些什么曲中意,什么东西?宋钰不是这是个精通吃喝玩乐的纨绔皇子吗?琴这么高雅的东西他真的会吗?确定不是胡诌? 难得旁边的人很是附和,“确实意境很是不错。” “这是陈兄的闺女吧?”有人认出女子的身份,转头跟人说话。 陈志清笑呵呵地捋了捋胡子,“正是小女。”听到这么多人夸赞自己的女儿,他脸上是止不住的笑意。 那边琴音一停,皇后很是愉悦,“这首曲子为何本宫从未听过?” “回娘娘的话,此曲名为《寒情》,是臣女自己闲暇之时所创。”陈妍容得到了皇后的称赞,也很是欣喜,回答的声音也不再是刚才的唯唯诺诺了。 皇后摆摆手,贴身宫女捧了一只蝴蝶洒金钗上来,“你的曲子很好听,本宫这只钗赏赐给你了。” 陈妍容没想到自己居然还能得到赏赐,很是激动,“谢皇后娘娘。”接过钗子,才发现这只钗是属国上贡的暖玉钗,钗子的上首是一只振翅欲飞的花蝶,很是栩栩如生。虽不是价值连城,但也是名贵异常。 周围的人都投来艳羡的目光,有了陈妍容的好开头,余下的小姐们也都跃跃欲试,个个花样百出,才艺展示得很是热闹,只是随后的赏赐,除了很是出众的人,其他都是很简单的一些首饰。 一圈下来,在场地人当中,就只剩下周锦还未曾上场。周锦站起身,身姿绰约地行了礼,“锦儿献丑了!” 赵嘉禾瞪大眼睛,来了,压轴戏来了! 周锦吩咐宫女在庭院里摆了几块画布,左右手各拿了一只笔,蘸上墨,双手飞快的在画纸上挥动。 “天哪!她用两只手同时作画!” “画的景物好像不一样!” “不愧是京城第一才女啊!” …… 周围全部是惊叹声,皇后脸上挂着满意的笑,捧着香茶浅浅啜饮。 赵嘉禾离得远,只看到周锦两只手都在动笔,也不知道她到底在干什么。只是隐约看到那些贵女脸上,满是钦佩。她心底有些痒,很想去看看,可是宋砚一直坐在这里,她也不好离开。 宋钰倒是一摇扇子,摇摇晃晃地走过去,“我倒要去瞧一瞧,这京城第一才女的风采。” 也有跟他一样想法的人,推搡着一起去了,赵嘉禾暗暗着急,宋砚怎么还不去啊?应该先去和未来的妻子见见面啊! 宋砚不动如山,自顾自倒了一杯酒,对于他们看热闹的行为一点儿也不热衷的样子。赵嘉禾只能收起心里那点小心思,安安分分地站在一旁。 一炷香之后,周锦将笔放下,转身回到了亭子里,端起一杯茶,又转身来到了画布前。众人不解,端杯水出来是干什么?作画渴了? 周锦拿了一支没有用过的笔,沾满茶水,往画上一挥,茶水四溅,瞬间氤氲开来。 “啊!”大家都发出可惜的声音,周锦这是疯了吗?往画上洒水?!这好好的一幅画就这样毁了…… 作者有话要说:  小剧场 太子:宋砚,你特么太秀了! 宋砚:放开我,我还能再来一百种字体! 作者卑微说:走过路过,不要错过,小天使,你能收藏一下我的文吗? 第12章 周锦展颜一笑,朝着皇后的方向福身,“锦儿已经完成了。”皇后也很是好奇她端着水去干什么,亲自站起身,扶着小太监的手来到了亭外。 画布上是两幅不一样的景色,一副是雪下残红,一副是雪中红梅。显然是一株梅花不同时期的样子,花开之时,花落之后。两幅梅花图,都将梅花画的很是逼真,站在这里,仿佛眼前就是一株梅花树,鼻尖也有幽幽梅花香。 “那你刚才洒水是什么原因?”皇后疑惑地问道。这画确实可以拔得头筹,且不说这两幅画都将梅花的清清傲骨画出来了,更惊奇的是,这是一个人用两只手同时作的画。 周锦恬然自得的笑了笑,对着宋钰说道,“四殿下,能否借你的扇子一用?” 宋钰爽快的答应了,周锦接过扇子,“哗”的一声展开,对着其中一幅画缓缓扇起来。 众人皆不解,盯着画布,随着周锦的动作,其中一幅画上忽然发生了改变,枝头上的那些花苞缓缓绽放,开出一朵朵梅花! “天哪,神乎其技啊!” 周围爆发了激烈地讨论声,不敢置信的瞪大了眼睛。 赵嘉禾:……所以,到底发生了什么? 她幽怨地盯着宋砚的后脑勺,奈何宋砚像是没有知觉一样,不动如山。 太子也第一次见到如此神奇的作画方式,脸上带着惊奇,赞叹道,“表妹这一手,真的是惊艳全场啊!” 周锦抿唇,谦逊道,“雕虫小技罢了,也只能取悦一下大家,逗个趣儿。” 太子哈哈大笑起来,“表妹这如果是雕虫小技,那让其她闺秀如何自处?” 其她闺秀:……虽然也很惊奇周锦的画技,但是她们的表演也不差好吧! 碍于对方是尊贵的太子殿下,众人只能红着脸,羞愤不已,表面上还要维持“太子殿下说得对”的笑容,真特么累…… 最后,周锦毫无意外地拔得头筹,皇后让她选一件礼物,她轻声道,“那就七皇子的那副百寿图吧,正好我也想看看,那一百种字体。” 大家还以为她会选那株珊瑚树呢,没想到就选了一副字画,还是副不值钱的字画,众人暗暗可惜,多好的机会啊!那珊瑚树价值连城呢!到时候做嫁妆多有面子啊! 皇后满是赞赏,“不愧是才女,要的赏赐也是诗词书画之类的雅趣东西!” 众小姐:所以她们都是俗人咯? 赏雪会就此告一段落,周锦因为大放光彩,众人都开始围着她,渐渐形成一个大圈子。 宋钰兴致冲冲地跑回亭子,对着好友说道,“你知道刚才发生了什么吗?” 他的好友刚才在和他人对弈,也就没顾得上去看热闹,闻言好奇地问道,“什么?” 赵嘉禾闻言,也竖起耳朵,等着宋钰送情报。 宋钰一收扇子,双手一拍,清脆的声音使得周围的人都看了过来,他激动地说道,“就那个周锦,京城第一才女,双手作画,其中一幅画还开花了,就是从花苞缓缓绽放,变成盛开的梅花!你说神不神奇?” 周围的人也都是未曾去见识的,都很是惊讶,“果真画技如此高超?” “千真万确!” 大家看宋钰的脸色不似撒谎,而且这种事情也没必要撒谎,刚刚那么多人看着呢,总不可能宋钰逗他们呢? 赵嘉禾没见过梅花在纸上开花的样子,但是光想一想,就知道,除非一手丹青出神入化,否则不会让这么多名门贵子都如此惊叹,她心底也很是佩服,只有这样的女人才配得上宋砚吧? 本来想悄声问一下宋砚对周小姐的态度,没想到不远处聘聘婷婷走来一名女子,穿着玫红色的高领长袖裙衫,身姿纤长高挑,较之一般女子还要高些,乌发半绾,五官隔得有些远,瞧不太真切。 赵嘉禾不甚在意地瞥一眼,却不料女子径直往宋砚这边走来,离他们几步远的时候,停下脚步,轻挥衣袖,浅浅一拜,声音如莺歌燕语,清甜入耳,“七殿下安!” 赵嘉禾:……找宋砚的? 她仔细的打量着不远处的人,是一个极具特色的美人儿,艳若牡丹,气若芍药,细细的黛眉被仔细地修剪过,眉下一双多情的桃花眼,看人时便觉得里面盈满了深情,眼角有一颗小小的泪痣,给她添了一抹魅色。 倾国倾城。 赵嘉禾脑海里只有这几个字,她才疏学浅,知道的词儿也不多,这个也只是当初陪着宫中妃嫔们听戏的时候,知道的词儿。 宋砚放下酒杯,难得露出笑意,喊了一声“谢小姐”。 赵嘉禾像是嗅到了不得了的味道,打量的眼神在两人之间不停移动,宋砚这人吧,看着温润如玉,其实骨子里极为清冷,她与他相处也有段时间了,从未见过他笑得如此真切过,那是一种发自内心的笑,丝毫不作伪。 谢小姐?姓谢…… 她脑子里不停地想着印象中有哪位官家小姐姓谢。忽然脑中闪过一个名字,谢清瑶! 她惊诧地睁大眼睛,死死盯着面前的女子。 女子疑惑地看了一眼赵嘉禾,浅笑问道,“殿下身边何事换了伺候的人了?以前不是青鹤跟在左右吗?”她对宋砚很是熟悉,言语间也满是熟稔,似是认识许久的故人。 宋砚似乎没有打算多说,简单的回了一句,“就前几日的事儿罢了!”说完,扬扬手中的酒杯,“来一杯?” 女子爽朗一笑,“好!” 赵嘉禾急忙收回心神,帮女子备好了一只酒杯,满上酒。女子动作很是豪迈,长腿一弯,跪坐在地,素手执起酒杯,掩袖喝下。 离得近了,赵嘉禾更是觉得女子很是绝美,是那种媚而不俗,清而不滟的美。 许是她的眼神太过直白,女子抬眸看过来,两人视线冷不丁对上,赵嘉禾仓皇地低下头,女子呵呵笑开,“你是认识我吗?” 赵嘉禾红了脸,女子笑起来像是一株盛放的牡丹,明艳灼灼,潋滟逼人。她摇摇头,说道,“奴才只是宫内一个小太监,并不曾认识您,只是第一次见您这样的美人儿,恍若神仙妃子,不觉想多看几眼罢了。” 女子不知道为何脸色变得有些僵硬,勉强笑道,“是吗?” 赵嘉禾:自己这马屁是不是没拍好,不是人人都希望自己被夸吗?怎么这位谢小姐还不太高兴的样子? “哈哈哈……”宋砚大笑起来,眉眼舒展,极为愉悦,赵嘉禾简直要被他们两个搞蒙了,被夸的不高兴,没被夸的笑成那样,倒是别说,笑起来的宋砚像是云开雨霁,眼里盈满了光,俊美不凡。 “小禾子,让你涨涨见识,神仙妃子谢清瑶!”宋砚抚掌大笑,指着谢清瑶开怀道。 赵嘉禾只觉得一言难尽,真特么是谢清瑶! 谢清瑶琼姿花貌,与周锦并称为“京城双姝”。而她就是上辈子被太子醉酒后调戏的大臣之女,她经此一遭,闺誉是被毁得差不多了,谢家只能把她嫁入东宫,但是却是没有正妻之位的。毕竟,东宫已经有一位太子妃了,不可能再册封一个,最后她只是做一位侧妃。而经过这次宴会,谢清瑶也一直待在家中待嫁,渐渐地退出了大家的视野,可惜了,当年容貌盖京城的一颗明珠。 只是最后她也没有嫁成功,因为太子最后被宋砚一杯酒送入了地狱。按照大燕国的风俗,这种望门寡的女子很难再嫁,谢清瑶也称得上是一个可怜的女人。 第9节 只是没想到,她与宋砚竟是故交。 赵嘉禾忽然像是想到了什么,惊诧地瞪大眼睛,该不会宋砚对谢清瑶心存爱慕吧,这两个人,一个皇子,一个小姐,一个久居深宫,一个待字闺中,平日里难得见上一回,怎么关系就如此亲近呢?除非宋砚喜欢人家姑娘,他有意无意去维持这段关系…… 那这太子真的是杀千刀哟,怪不得宋砚要弄死他,欺辱之仇,夺妻之恨,啧啧啧,这仇真是结大发了。 她眼观鼻,鼻观心,装作什么都不知道的样子,静静地候在一旁。 只是两个人不说话时低着头默不作声的喝酒,说话也是有一搭没一搭的,没什么感情上的交流,不会是因为她站在后面,他有些话不好意思说出口吧?赵嘉禾讪讪想着,自己要不要找个理由先离开,让他们两个先聊一聊? 只是她刚才已经“方便”过一回了,一时也找不到离开的理由,只能站在那里,看着他们一杯杯喝酒,倒是谢清瑶一介女子,酒量让赵嘉禾佩服,他们已经喝了好几壶了,丝毫不见醉意。 她嗅了嗅空气中的酒香,醇绵香甜,她虽然不善饮酒,但是无事之时,也喜欢小酌几杯,如今天寒地冻,更是想要几杯酒来驱驱寒。 悄悄地移开自己垂涎的目光,她把目光移向另一旁,那边的小亭子里,皇后正与太子妃说着话。 才这么一会儿功夫,再见之时,太子妃脸色就看着带着些倦容,看着很是孱弱,御花园风大寒气重,她的面色被冻得有些发白,只是嘴唇上抹了口脂,脸上也擦了些胭脂,看不太明显罢了。 作者有话要说:  作者卑微求收藏:小天使,请按下你的收藏键收藏本文吧!让收藏来得更猛烈些吧! 第13章 皇后拍了拍太子妃的手,关心道,“手怎的这样凉?可是不舒服?近日身体可还吃得消?” 太子与太子妃感情不是很和睦,皇后也是知晓的,她的儿子在东宫后院养了那么一大群妓妾,平日里冷落儿媳妇,她也是知道的。但是她不能去责怪太子,因为他是一国储君,未来更是一国天子,后宫佳丽三千,她管不了这种事,所以对于吴清莹,总是存着几分愧疚。 “无碍的,多谢母后关心,只是刚才可能吹了风,手还是凉的。”太子妃柔柔地笑道。 “最近京城很是干冷,你平日里多注意些,莫要着凉了。”皇后将手中的灰鼠皮捂子戴到太子妃手上,“这灰鼠皮手捂你揣着,很是暖和,护着手。” 太子妃没有拒绝,感激地笑笑,“谢母后。” 周锦看皇后与太子妃聊兴正浓,也不敢打搅了,默默退到一旁,她想了想,看了一眼隔壁亭子里,宋砚正坐在那里和谢清瑶对饮。 谢清瑶这个人她也认识,与她并称为“京城双姝”,只是她生性高傲,是实打实靠才情闯出一片天地的,所以也不太瞧得起谢清瑶,一个只是有张好皮囊的庶女罢了,凭什么与她挂在一起? 她瞥了一眼侍女手中的画轴,是宋砚的百寿图。她以才立世,自然也有意结交有才之士,宋砚的书法让她很是倾慕,她刚才在宴会上就起了结交之意。 周锦犹豫了一下,还是抬步往那边走去。 赵嘉禾只看到周锦脱离小团队,往这边走过来,莲步轻移,月白长裙上的梅花随着她的脚步若隐若现,周边大雪纷飞,她仿佛就是雪中绽放的那支梅。 不得不说,周锦长相虽说不是那种让人惊艳的美,但是胜在气质清冷,高贵出尘。她本以为她是来找太子的,没想到周锦走到宋砚桌前,福身道:“七表哥!” 赵嘉禾:???又是一个来找宋砚的? 然后她想了一下她的称呼,确实,她喊太子一声“表哥”,宋砚虽不是皇后嫡子,但也担得起她这一声“表哥”。 宋砚点点头,淡淡的嗯了声,应了一句“锦表妹。” 周锦朝着谢清瑶微微颔首,言语不似刚才温和,带着一丝倨傲,“谢小姐。” 谢清瑶倒是落落大方地站起身,福身一礼,柔声道,“锦时郡主安!” 周锦刚刚被册封为郡主,身上有了品级,她作为白身,需要向她行礼。 赵嘉禾站在一旁,看着两个女人间气氛很是微妙,神色有些复杂看了一眼宋砚,这是新欢旧爱遇上了? 她缩了缩脖子,尽量减小存在感。 周锦接过侍女手中的画,徐徐展开,清声道,“我向姑姑讨了这副画,听闻这副百寿图是表哥所绘,特地前来讨教一番。” 随着她的动作,画卷完完全全展示在众人眼前,刚才只是在其他人口里得知画卷的内容,这还是赵嘉禾第一次,真正意义上观赏这副画。 她不懂什么书法字体,但是也能看得出作画之人的笔走龙蛇,行云流水,称得上是大家之作。 “既然这画名为百寿图,那这画中定有一百种不同的字体,锦儿虽不说才华横溢,但也熟读经书,一百种字体,还是未曾见过的。” 赵嘉禾挑了挑眉,真的是讨教来的?说好的争风吃醋呢?说好的情敌见面,分外眼红呢? 全程周锦果真一直和宋砚探讨“文字的奥妙”…… 赵嘉禾:…… 她四处张望了一下,发现无人关注这边,宋砚也与周锦聊的正浓,夜色正浓,人影也变得模糊起来,宴会也差不多要散了,她偷偷地揣了一壶酒,从御花园假山处溜走了。 宋砚坐在宴席的下方,眼角余光瞄到了假山处有一个蓝色身影,看她鬼鬼祟祟的样子,难免好笑。 谢清瑶瞧他看了一眼不远处后,忽然露出一丝兴味的笑意,也好奇道,“殿下这是发现什么好笑的事情了?也让臣女也开怀一下?” 宋砚饮了一口酒,淡声道,“无事,只是刚才看到了假山处有一只偷吃的猫。谢小姐不必在意。” 谢清瑶知道他只是无意告知她,哪里是什么猫?如今是中秋宴,宫里戒备森严,就算有哪个妃嫔养了猫,也万不敢在这个时候抱入御花园,省得猫忽然发狂,挠伤了贵人。 她素手执起一杯酒,浅浅的抿了一口,朱唇上面蘸着一些酒,显得唇如朱砂,美艳无边。美人儿饮酒,怎么都是赏心悦目的,宋砚皱眉,“你怎的……”也没有说她到底如何。 谢清瑶却是明白他的未言之意,不甚在意地笑笑,“身不由己,如今我既然是谢家大小姐,总得有谢家大小姐的样子。” 宋砚也知道她的难处,不再说话。宴会有些烦闷,他想去醒醒酒,便放了酒杯,“我出去透透气儿,你好好待在这儿……” 谢清瑶随意地摆摆手,不再言语。 赵嘉禾随意找了个无人的角落,摇了摇手里的小酒壶,酒壶发出清脆悦耳的水声,壶口隐隐飘出酒香,她眯着眼闻了闻,陶醉地喝了一口,只觉得这“玉壶春”入口绵香,忍不住多喝了几口,没想到一下子停不下来,等她意识到的时候,一壶酒已经见底了。 她打算回去放酒壶,踉踉跄跄地站起身,喝了太多酒,只觉得眼前的景色都是不停的转动的,她使劲儿摇摇头,稍稍清醒了一些,抬腿就往外面走。 赵嘉禾拎着空酒壶,走得很是艰难,酒意上涌,她只想找个地方躺一躺。她的意识已是不清醒,走了大概一刻钟,不远处就有一座宫殿,她站在宫门口,努力抬头看牌匾,奈何所有的字都混在一起,她也一时难以辨认,只是隐隐约约看到了什么“宁”什么“宫”,赵嘉禾踏进去,真好,居然这么早就到了宁康宫,只是,这宫殿的摆设变了许多啊! 赵嘉禾迷迷糊糊地找到了西南方向的偏殿,推开门就进去了,她把酒壶放在桌子上,随意就躺在了床上,酒意让她有些热,她稍微解开了衣领的扣子,露出一小截莹白如玉的脖颈。 不一会儿,就在酒意下沉沉睡去。 宋砚只觉脑中混沌,浑身燥热无力,不知为何,刚才饮完酒后,出来透气的时候,风一吹,非但没有觉得凉爽,反倒口干舌燥起来,他惊觉不对,急忙往外走去,自己这样子,八成是被下药了,他以为太子忙于千秋宴的事情,根本无心顾及到他,也就没想到,宴会之上,他居然也会动手脚。倒是他一时大意不察,中了计。 如今,他只能先回去,等药效退了再回来,只是,眼前逐渐模糊起来,他也渐渐有些意识不清晰,他咬了一口舌尖,血腥味在嘴里弥漫,刺痛让他保持着一分清醒。他脚步虚浮无力,不行,自己这样子,宁康宫是回不去了,只能先找一个地方临时歇歇脚。 他四处张望,不远处恰好有宫殿,"宁德宫",德太妃的住所。他印象中,德太妃是一个和蔼的长辈,他小时候,她还给他吃过糕点,他对于这个太妃,也存在着敬重。不管了,只能打扰一下她老人家了。 他几步走进去,门未上锁,他也就顺利地溜进去了,正殿附近必定是不能进去的,那里宫人时常走动,极易被发现,他脚步一转,去了西边稍显偏僻的偏殿,偏殿与正殿相隔较远,人也比较少,他随手打开一扇门,闪身而入,抓起桌上的水壶,往头上一浇,冰冷的茶水一瞬间就浸没了衣裳,凉意让他清醒了一些,他喘着气,双眼赤红,额上满是细细密密的水珠,顺着脖子滑入了衣领。 他闭了闭眼,打算歇息一会儿,却听见内室有清浅的呼吸声,他警惕地站起身,小心翼翼地绕过屏风,却看到赵嘉禾满脸酡红,睡意香甜地躺在床上。 原来躲在这里睡觉呢! 他放松下来,轻轻嗅了嗅,鼻尖满是酒香,闻这味道,怕是喝得不少。 他瞧见床边还有一架太师椅,几步走过去,放松地坐在那里。 被水浸湿的衣衫渐渐沾染了空气中的寒意,冷冰冰贴在皮肤上,让他火热的血液缓缓平息下来,他闭目,在心底默念清心咒,赵嘉禾在他的清心咒念到第十遍的时候,迷糊着醒过来,这样眯瞪了一会儿,脑子里那些酒意也散了些。 揉了揉眼睛,发现天色已经完全暗沉下去,想着这个时候去的话,宴会差不多结束了,坐起来伸了个懒腰,好久没有睡得这么沉了,酒真是个好东西啊! “啊!”赵嘉禾手还举着,就看到一个黑影坐在床边上,顿时惊叫出声。 “是我。”暗哑的声音响起,赵嘉禾霎时闭了嘴,只是音色低沉,一时也听不出是谁,抖抖索索压下喉间的惧意,“你,你谁啊?” 宋砚捏了捏眉头,轻声道,“你是不是要把人喊过来才满意了?”声音这么大,她好像完全意识不到自己是偷偷溜进来的吗? 赵嘉禾仔细辨认了一下,发现这声音与宋砚很是相似,轻声询问道,“七皇子?” 如今他已是舒缓许多,深吸几口气,温声回答道,“是我。”话音一转,问道,“你怎么到这里来了?” 作者有话要说:  赵嘉禾:这床真软,被子也好香啊! 热烈庆祝收藏终于过20了,撒花撒花:d 第14章 赵嘉禾懵了一瞬,她在自己的房里有什么不对吗?难道是责怪自己中途偷偷溜回来吗?她摸索了一下,把手里的酒壶亮给他看,解释道,“奴才刚才贪杯,不小心多喝了几杯,不胜酒力,便想着回来躺一会儿,等酒醒得差不多了,再回去伺候……”话音刚落,发现自己好像处在一个陌生的地方,紫红色的床帐,青绿色的被衾,井井有条,但是看着很是沉闷,布置与她的品味很是不搭,等等,这是哪里? 宋砚看她茫然的环顾四周,大概也猜到了定是她喝醉了,胡乱闯进了这里,宁康宫与宁德宫,一字之差,她醉酒迷迷糊糊的,也不怪她看错了。 他挑眉,哂笑道,“多喝了几杯?”浑身酒气冲天,哪里是几杯的事儿?这小太监说话倒是会讨巧,玩忽职守,偷喝御酒,光这两条就足以要她的脑袋了,被她一句多喝了几杯,就这样揭过去了。 他也无意揪着她的小辫子,等会儿有一场戏等他去唱,她的事情微不足道,也就随她去了。 “起来,我们现在去洗尘殿。”他率先站起身,衣服上的水迹已经干的差不多了,他理了理衣领,把带着茶渍的衣角往里面塞了点。 他打开门,探出头往外看了一眼,发现正有两个小宫女往这里走来,顿时觉得不妙,拉起赵嘉禾就翻身从窗户跳出去。 赵嘉禾:“!!!”她简直要被他吓死了,神色冷峻地扯着她就跳窗,也不提前说一声,猛然从床上坐起来,脑袋还是晕沉沉的,这样一拉,胃里翻江倒海。宋砚看她一脸难受,瞧着像是要吐,他已经隐隐约约听到外面脚步声,他一急,抬手捂住她的嘴。 “安静,有人来了。”他贴在她的耳边,轻声道。 赵嘉禾只觉得耳朵里藏了一直毛毛虫,热气微动,让她有些痒,她缩了缩脖子,躲开了他的气息,如今蹲在这里,平复了一下胃里的动静,也就不难受了。 她眨眨眼,嘴唇上是他温热的手掌,她心跳得快起来,总觉得那些酒的后劲儿还没有消去,自己的脸温度发烫,他的掌心带着一些厚茧,有一些粗粝感,实在是不像是一个皇子的手。 “你说,太子会娶谢小姐吗?” “肯定是要的,太子殿下酒后失德,调戏了谢小姐,这是那么多贵人看见了的,谢小姐的闺誉已经被毁了,不嫁给太子嫁给谁?” “那太子妃还在呢,谢小姐不就只能为妾了?” “是啊,倒是可惜了那么个倾国倾城的美人儿……” 外面传来一声“咯吱”的声音,随即走进来两个宫女,在小声地谈论今晚发生的事。赵嘉禾一听,心底“咯噔”一下,完了,宋砚的小美人还是被太子给调戏了…… 她看了一眼宋砚的神色,波澜不惊,唉,她同情的看了一眼他,他现在指不定心里多难受呢!如今还要维持表面的镇静。 “诶,我茶壶里面的水怎么不见了?” “你不会忘记满上了吧?” “是吗?” …… 宋砚就觉得赵嘉禾的眼神怪怪的,他有些不自在地移开目光,蹲在窗户下面等着那两个人离开。赵嘉禾只觉得脚都要麻了,她们才双双离开。 宋砚等了一会儿,才直起身。“可以走了。”赵嘉禾伸直腿,等那股麻意褪去,才站起来,宋砚脚步匆匆,步伐迈得极大,赵嘉禾只能小跑起来,才勉强追得上他的步子。 看吧,明明心里还是着急的,刚才还装的一脸淡定。 他们到洗尘殿的时候,发现里面的气氛很是紧张,太子跪在地上,上面坐着冷着脸的皇上和皇后。宋砚施施然走进去,朝着上首一拜,“儿臣参见父皇。” 皇上的脸色不是很好,见了他也只是淡淡的点了点头,宋砚站在一旁,低垂眉眼,瞧着跪在他前面的宋铖。宋铖自他进来,脸色就十分难看,怎么会这样,明明他已经看到了宋砚喝下了那壶酒,怎么如今是他跪在这里呢?这段时间,宋砚跑去哪里了? “身为一国储君,居然干出这样有违身份的事情来!你让朕怎么对得起谢大人!”皇上将一只酒杯直接往宋铖身上砸过去,宋铖不敢躲,生生受了这一下,酒泼在他脸上,顺着脸颊滴在地上,看上去煞是狼狈。他的肩膀被这样一砸,火辣辣的疼。 第10节 他垂着头,眼里满是阴霾,一切都是宋砚,本来在这里跪着的,是宋砚!没想到,他被这样打压,还有还击之力。看来是他太过仁慈了。 宋砚眼底划过一抹笑意,实在是看到太子如此狼狈,他心底难免愉悦。赵嘉禾躲在宋砚身后,第一次面对帝王之怒,她觉得威压甚是强大。明明刚刚看着还只是一个有些严肃的老头,怎么一生气起来,就让人心底压得慌,这就是上位者吧。 赵嘉禾环视了一下大殿,发现这里面没有谢清瑶的身影,除了几位皇子留在这里,其他的王公大臣都离开了。皇帝明显是帮太子清场了,否则,太子干下如此有伤体统的事,定会让朝中一些大臣很是不满。 殿外慌慌张张地跑进一个中年男人,身穿官服,面目无须,看着很是儒雅,一进殿就跪在地上,诚惶诚恐地叩拜:“微臣谢真道参见陛下,陛下万安!” 赵嘉禾猜测这人应该就是谢清瑶的父亲了,果然,他面色担忧,“陛下,不知小女干了何事,惹得陛下和太子殿下不快,微臣定会回去好好教导她!”他刚刚在宴会上和同僚下了几盘棋,就有人慌张地跟他说,他女儿出大事了,说是和太子有关,都惊动了皇上。他急急忙忙跑到洗尘殿来,却看到太子跪在地上,他的女儿不见了身影。 皇上面含愧疚,一边走上前扶起他,一边道,“谢爱卿,朕对不起你啊!养出了个畜生!” 谢真道看皇帝说得很是沉痛,心下一惊,呐呐地不敢接话,这话他可不敢接,皇帝的儿子,都是皇子,他哪里敢得罪? “发生了何事?可是小女惹了什么祸事?”他问的小心翼翼,皇上有些尴尬,人家一直把过错往自己身上揽,自己真的是老脸都丢尽了。 他踹了一脚太子,怒道,“还不是这个逆子,他,他喝多了酒,耍酒疯,恰好令千金在附近,就……” 谢真道瞪大了眼睛,虽然皇帝没有说完,但是喝完酒,又和他女儿在一起,发生了什么用脚指头也能想到,他不可置信的说:“那……那如今小女在哪里?” 皇后适时地走过来,脸上也满是歉意,柔声道,“谢小姐如今正在偏殿歇息,谢大人无需担心。” 谢真道头上冒出细密的冷汗,作为父亲,他本该是为女儿讨回公道的,可是对方是皇家,调戏他女儿的人,是太子,他如今也只能打落牙齿混血吞。 如今他女儿被太子玷污了闺誉,谢清瑶只有两条路可以走了,一是嫁给太子,把这件事压下去,二是找根绳子吊死,全了名声。 皇上沉声道,“朕会给爱卿一个交代的,这样,令千金国色天香,如今朕就为她赐婚,嫁给太子,虽然位分是侧妃,但是朕可以保证,她定是享受与太子妃同等的待遇!” 太子妃听到这句话,眼里飞快地闪过一抹失落,脸色苍白,如今,竟是太子妃的殊荣也保不住了吗? 皇后安抚地拍拍她的手,实在是太子做的过分了,谢真道是老臣,万万不能因为此事而让他寒了心啊,只能最大程度地补偿他。 太子妃柔弱的笑笑,表示理解,只是嘴角的一抹苦笑若隐若现。东宫已经有那么多美人了,其实也不差谢清瑶,只是,她欣慰的是她是东宫的女主人,如今来了一个女人分了她的权力,总归是在打她的脸,让吴家也没脸。 谢真道也知道,女儿被太子这样一闹,名誉实实在在的被毁了,今日发生的事,那么多人都看到了,悠悠众口,说不定今晚一过,明日满京城都能听到这件事。况且,谢清瑶是庶女,本就身份不高,太子侧妃本就是她高攀了。 他巍巍颤颤地跪倒在地,“谢主隆恩!”也就是接受了这份提议。 赵嘉禾:好了,所有的事情都按照前世来了,谢清瑶嫁给太子,宋砚暗搓搓地想着怎么弄死太子…… 太子最后被皇上罚了一年的俸禄,并待在东宫面壁思过一个月。 因为宴会上发生了这样的事,皇后也没有兴致,恹恹地让大家都出宫去,大家也就不欢而散了。 今日下了一日的雪,整个世界都变得一片纯白。赵嘉禾提着一盏宫灯,走在前面,积雪很厚,踩在上面会发出“咯吱咯吱”的声音,宋砚似乎心情不错,脚步较之以前都要轻快一些,她忽然觉得他很是幼稚,太子受罚,竟也值得他开心半宿。 谢清瑶呢? 对于心爱的女子受辱一事,竟是就这样轻轻松松的揭过吗?她心底忽然冒出一股寒气,帝王是不是真的就是如此冷酷无情? 作者有话要说:  赵嘉禾:我觉得太子真的胆子太大了! 太子:发生了什么??? 第15章 宋砚感觉赵嘉禾好似有什么心事,走路几次都晃神,尽往积雪很厚的地方踩去,鞋面都洇湿了,都不自知。 “小禾子。” 赵嘉禾猛然回神,“奴才在。”她微弯着腰,静静等候宋砚的吩咐,可是耳边除了呼啸的风声,就是静谧的夜里,咯吱的脚步声。 赵嘉禾久等不到回应,收敛心神,眼神又变得有些恍惚起来。 宋砚看着她又踢翻了一堆雪,喊了一声“小禾子”。 赵嘉禾茫然望过来,却还是规规矩矩地应了一声“奴才在”。 宋砚袖着手,闲庭信步,眼神也没甩一个给她,好像刚才说话的人不像是他。 赵嘉禾只当是宋砚无聊,喊她只是确认她在身边罢了,也没再在意。哪知道宋砚竟然反复喊了她几声,好脾气的赵嘉禾也有些怒了,你特么想说什么就说好吗?!一直喊她名字干什么?大半夜叫魂呢?! 她使劲儿攥住了木杆,心底默念几句“他是主子,是未来皇上,得罪不起”,压下了火气,谄媚道,“殿下,您是渴了饿了累了还是无趣了?要不奴才给您唱首曲,逗个趣儿?” 她这句话的本意本来是“您一直喊我的名字是吃饱了撑的吗?”,目的是想要让宋砚闭嘴,没想到宋砚居然真的思考了一瞬,点头道,“也罢,你就随便来一段,正好去宁康宫的路上无趣。” 赵嘉禾:……她想把灯砸他脸上! 忍耐住怒气,她想了想,印象中的她好像是会唱几首曲的,她家乡在江南,小桥流水,大家闲暇时都喜欢来几句,小时候听得多了,她也会那么几句。 “奴才只会唱一些乡村里面的小调,怕是入不得殿下的耳朵……”她婉拒道,实在是没脸唱。 没想到宋砚倒是不在意,“无碍,只是解闷罢了,不用那些阳春白雪,下里巴人也挺好。” 赵嘉禾:……还真是谢谢您老人家不嫌弃哦! 赵嘉禾只能努力回忆歌词,小时候的记忆太过模糊,开始的时候她唱的断断续续,“乌篷船,莲花坞,流水叮叮向西流……” 宋砚一愣,眼神停在面前的人身上,她提着一盏灯,走在前方,昏黄的灯光打在她的脸上,无端衬得她面色恬静,秀气的眉毛皱在一起,很是纠结的模样。一首江南小调,被她唱得结结巴巴,倒是嗓音很是干净,听起来竟像是夏日里的一汪清泉,清冽甘甜。 赵嘉禾不自在地咳了咳,呐呐地停了声,难得有些害羞,“可是难听?”她也知道自己唱得不是很好听,她不像那些大家闺秀一般,琴棋书画,样样精通,随手一弹,便是仙乐袅袅。 宋砚一介皇子,眼界定然是高大上的,瞧不上这乡间小调,也是正常。 出乎她的意料,宋砚露出一个微暖的笑,轻声道了一句“很好听”。 赵嘉禾顿时觉得飘飘然,没想到自己的歌声竟然让未来新帝都赞扬呢!被他这样一夸,她顿时觉得宋砚也不是那么不近人情,她脱口而出,“殿下,谢小姐赐婚给了太子,您可有什么想法?” 宋砚很是困惑的样子,“我能有什么想法?” 赵嘉禾:向谢小姐表明心意啊!弄死太子,抢亲啊! 宋砚看到她的眼睛瞬间亮起,里面满是八卦的光芒,猜到她可能是误会他与谢清瑶的关系了,摇摇头不再说话,真不知道这个小太监脑袋瓜里天天想些什么…… 赵嘉禾看他一副很是无奈的样子,后知后觉的意识到,宋砚他么的现在干不赢太子…… 她泄气般垮了脸,看着很是无精打采。 不知为何,明明他与她相处不多,他是主子,她是奴才,她只要尽好一个奴才的本分就好,其他的事情与她无关,可是他看她这样子,竟然有些不忍心,还是出声解释了一句,“我与谢小姐不是你想的那样……” 赵嘉禾:好吧,知道你是怕太子知道你的心思,急忙否认,理解理解。 宋砚也不知道赵嘉禾信了没信,就看到她胡乱的点了点头,宋砚也不再解释,解释太多的话,说不定就泄露了一些秘密。 两人一路无话,安静地回了宫。 青鹤备了醒酒汤,看到他们回来,就去厨房端去了。 宋砚坐在桌子旁,手捏了捏眉心。如今回了宫,光线亮堂了许多,她这才看清楚宋砚的脸,眉心微蹙,一片潮红,瞧着很是难受,看来酒劲儿是开始发作了。 赵嘉禾还以为他千杯不醉呢,刚才在宴会上和谢清瑶一杯一杯,不停歇地喝,瞧不出一点异样,如今这样难受,果真是逞强。 果然男子都是喜欢在心爱的女子面前表现的,宋砚也不例外。 青鹤手里端着一盅汤进来了,伺候宋砚用膳这事儿,一直都是青鹤的事,青鹤不放心其他人,一直都是亲力亲为。 赵嘉禾很有颜色的准备离开,“你也留下喝一碗吧,我看你刚才似乎也喝了不少。” 宋砚叫住她,赵嘉禾转身,觑了一眼青鹤,发现她并没有不快的样子,反而另外取了一个碗,帮她盛了一碗汤。 她笑呵呵地跑过去,谄媚的笑道;“多谢青鹤姐姐!”捧着喝了一口,一股奇怪酸辣味,味道很…… 但是看到宋砚面不改色地喝完了一碗,她也只能咬咬牙,一口闷。没道理他一个皇子能喝,她喝不了。 完了还要夸一下青鹤的手艺,“青鹤姐姐的厨艺真好,这是我喝过的最好喝的醒酒汤了!” 宋砚笑眯眯地指使青鹤,“帮她再盛一碗吧,好喝就多喝点。” 赵嘉禾:“……” 青鹤接过她的碗,庆幸道:“好在我今日多熬了些,否则还不够你喝呢!” 最后,那一盅醒酒汤大多都进了赵嘉禾的肚子。 夜已深,宋砚今日心情甚好,喝了酒有些难受,早早地就洗漱睡下了。 赵嘉禾躺在床上翻来覆去的睡不着,醒酒汤喝的有点多,她被强行提了提神,目前了无睡意。忽然夜里响起几声猫叫声,很是急促的三声。 赵嘉禾“腾”的坐起身,穿上衣袜就猫着身子出门了。木门“咯吱”一声,在寂静的夜里传出去很远,她蹑手蹑脚,做贼似的溜出宫门。 墙根处蹿出一个黑影,高瘦,面容很是白净,和她一样穿着窄袖太监服。他应该是来了有一会儿,眉毛上结了一层薄薄的霜,夜里较之白天更冷,哈出一口气儿,就像是要立刻结成冰。 “嘉禾!”声音细细弱弱,听着很是温和。 “成毅。”赵嘉禾快步走过去,“怎么这么晚过来了?” 柳成毅,她在御膳房认识的小太监,为人温和,瞧着很是纯善,当年他也是冷宫一员,后来被御膳房的大太监选中做了干儿子,就被提拔到了御膳房。他与她关系很是不错,他经常会给她送些零嘴儿,解解馋。 他从袖子里掏出一个油纸包,递给她,“今日不是千秋宴吗?御膳房里有很多好吃的糕点,我想着你喜欢吃,就帮你带了一包。” 赵嘉禾接过,入手温热,带着体温的油纸包让她心底很是温暖。 “只是我去冷宫找你,他们说你被分配到宁康宫来了,所以晚了些。”他说着,跺了跺脚,赵嘉禾连忙道,“你快回去吧,今日冷,早些回被窝里去吧。” 赵嘉禾想到自己今日还答应了青鹤给她带糕点,没想到今晚发生了太多的事,一下子给忘了,如今他给她送了一包过来,也不算她食言。 没想到柳成毅没有离开,面容很是纠结,她疑惑道,“还有什么事吗?” 他犹豫半晌,问道:“嘉禾,你不是一直想去东宫的吗?怎么来宁康宫了?”作为她的好友,他一直都知道,赵嘉禾有一颗升官发财的心,为此她还攒了四年小金库,平日里省吃俭用的,就为了到时候铺路用。 宁康宫,他也是知道的,那个不受宠的七皇子的宫殿,太子的死对头。太子曾经吩咐过,对宁康宫那边,伙食适当的克扣一些,他在御膳房当差,虽然远离后宫争斗,但是这些事还是知道的。 赵嘉禾不知道怎么跟他解释,总不可能说她死了一回,知道宋砚到时候才是坐上皇位的那个赢家吧? 她含含糊糊,几句话打发了他,不是她不信任他,而是这种事情太过怪诞,他指不定会认为她已经疯了呢! “前几日太子处死了一个小宫女,就因为她打碎了一只花瓶。我听了很是害怕,东宫太多争斗了,太子脾气不好,暴躁易怒,东宫复杂也不安定,我就打消了去东宫的念头,其实宁康宫也挺好的,至少比冷宫好,不愁吃不愁穿,月钱还比在东宫的时候高。” “成毅,太子是皇子,七皇子也是皇子,伺候太子是伺候,伺候七皇子也是伺候,他俩身份一样尊贵,我没什么不满意的。” 她也不能透露太多,她只能提点一下,让柳成毅注意一下,别因为太子打压七皇子,他也傻傻的跟着去踩几脚,到时候宋砚一登基,清算后宫的时候,别遭殃了。 说到底,宋砚也是皇子,就算太子再怎么厌恶他,如今皇帝还不是他宋铖,也无权打杀宋砚。 柳成毅诧异地望着她,怎么几日不见,她就像是换了一个人一样,以前她最大的执念就是混到东宫去当差,如今淡泊名利的模样让他很是不适。 喉间的话滚了几圈,还是没有说出口,说到底,他也无权去干涉她的选择。 作者有话要说:  今日电脑没电了,充电器不知道跑哪去了,存稿就看不了了,好在还记得一些,凭着记忆辛辛苦苦码了好几个小时,然后肚子饿了找零食的时候,在冰箱旁边看到了“久违的充电器”。 我:……我xxxx 原来是昨天晚上收拾房间的时候,不小心放到那里去了,七秒钟的记忆…… 第11节 第16章 天空又开始下起了柳絮般的雪,雪花落在他们的发间,瞬间融化不见,赵嘉禾冲他摆摆手,“天儿也晚了,明日我们还要当值,便都回去歇着吧。” 她双手插在衣袖里佝偻的像是个老太太,柳成毅看她只穿了件厚棉衣,冷的瑟瑟发抖,也打消了继续叙旧的念头,转身离开,走了几步,回身看过去,发现赵嘉禾还站在那里,目光温软,平静地目送他离开。 遥遥望去,背影有些纤细,瞧着像是个小姑娘。 他不知为何,心底忽然是生出一种荒谬的感觉,如果能够一直这样就好了。 他转过头,摇头失笑,大家都是小太监,哪会有谁永远陪着谁? 赵嘉禾目送着他的背影消失在夜色里,也立刻跺跺脚,缓解了一下脚的僵硬,转身就跑进了宁康宫,厚厚的积雪上留下一串小巧的脚印。 落雪无声。 第二日赵嘉禾起得特别早,比她更早的是宋砚,一剪烛影,静谧地投在窗上。赵嘉禾尽量放轻脚步,跑去厨房做早餐。 她听青鹤说过一次,宋砚很是喜欢她做的早膳,曾经破天荒地用了两碗粥。因为天气寒冷,昨夜的糕点冻成了冰渣渣,所以需要今日热一热才能食用,赵嘉禾一大早就起来准备了,她可不想青鹤埋怨她没有信用,竟然拿话哄骗她。 青鹤洗漱完,赶到厨房的时候,赵嘉禾刚把最后一碟小菜盛起来,她错愕地站在厨房门口。看着那个忙碌的身影。 厨房里比较温暖,赵嘉禾的脸红扑扑的,周边是蒸腾的热气,额头上的碎发也被汗水打湿了,形成三撮毛,黏在脸上,瞧着有些滑稽,可是青鹤却无端感觉心底有些温暖。 这些天以来,其实她很是防备这个太子赐过来的小太监,活泼灵动,就显得鬼点子特别多,与宁康宫很是格格不入,但不可否认,自从她来了之后,宁康宫也有了一丝人气,不像是以前那样死气沉沉。 相处一段时间后她看得出来,这个小太监眼神纯澈,没有丝毫肮脏的想法,不会想着靠欺压七皇子去太子面前刷功劳。她也渐渐地对她发生改观。 “小禾子?今日怎么是你在做饭?”她掀开布帘,闪身进入厨房,然后她发现厨房里充斥着一股花香味。 “这是什么味道?怪好闻的……”她把粥盛起来,拿一个小食盒装起来,天气冷了,为了保证宋砚吃到嘴里的东西是热乎的,青鹤特意买了个小食盒回来。 赵嘉禾擦擦脑门上的汗,看青鹤提着盒子就要走,连忙叫住她,“青鹤姐姐,等一等!”她转身打开另一个拿棉布盖起来的食盒,从里面端出一碟糕点,白色的盘子上整整齐齐地码了几块糕点,粉色的做成牡丹样子,白色的做成漂亮的梅花样子,很是精致。 奇特的是,做成什么形状的糕点,它的香味就是那种花卉。 “这是给我的?”青鹤惊喜地问道。 “是啊,昨日不是答应给青鹤姐姐带糕点的,只是回来太晚了,喝了酒也一时忘记了,今日便起来给你热一热,正好口感更佳。” 赵嘉禾捏起一块梅花糕,打算喂给她吃,青鹤也是高兴极了,毫不扭捏地咬了一口,因为宫中糕点,造型必须要精美,符合贵人们的身份,糕点做的都很是小巧,能够一口吃完的那种。 青鹤的牙齿不小心咬在了赵嘉禾的手指上,反应过来的青鹤愣愣地瞧着她,面色忽然变得羞赧起来,提着食盒就脚步匆匆地离开了,背影有些落荒而逃的感觉。 忘记自己是个“男人”的赵嘉禾:…… 她讪讪地收回手,抱着糕点有些懊恼,刚才自己的行为是不是很轻浮很浪荡? 她把剩下的糕点放进锅里,用热水热着,省得等会儿还要再蒸一遍,坏了口感。她想着,等到时候青鹤回来了,她赔个不是,道个歉好了。 最后她把粥喝完了,也没等到青鹤。 她一拍脑门,脸上是深深的后悔,当时怎么脑子抽风了,要喂给青鹤吃呢?现在好了,好不容易人家对她还有些好印象,现在完全变成了“举止轻浮的色鬼”…… 她磨磨蹭蹭地走到书房,果然没有看到青鹤的身影,只有宋砚一人坐在书桌前温书。见她在门口探头探脑的,疑惑道,“小禾子,你干什么呢?” 宋砚今日穿了一身袖角绣有梅花的月白色长袍,手捧一卷书,骨节分明的手指隐在血色梅花下,更是衬得指尖白润,长发散于脑后,有些恣意的潇洒,偏偏眉眼清冷,皎皎若仙,两种截然不同的气质竟然奇异的融合在他身上。 自从昨日在洗尘殿见过皇上之后,她就发现宋砚十分像皇上,无论是眉眼,还是气质。如今他眼神淡淡地瞥一眼过来,她竟然有种想跪的感觉…… 她摸摸鼻尖,避开他的眼神,轻声道,“奴才就是来看一下,青鹤姐姐在哪里,奴才找她有事。” 宋砚放下书卷,起身推开轩窗,窗外是一片落满雪的竹林,里面有一个粉色的身影蹲在那里,拿着小锄头在挖笋。 赵嘉禾:!!! 宋砚看她一脸不敢置信的样子,好笑的说道,“我想着,冬日里大家都赏梅去了,这竹笋长成了竹子,也放着浪费,索性就叫青鹤今日挖几棵出来,今日就做你说的那个什么辣冬笋。” 赵嘉禾没想到宋砚居然有这样的觉悟,激动地跑出去,接过青鹤手里的锄头,“我来我来,这笋可要好好挖,不然容易把笋挖断!” 青鹤还在为清晨的事情不自在,她一来,青鹤就急忙放下锄头,快步离开竹林了,都没有给赵嘉禾留一点道歉的机会。 赵嘉禾:……避如蛇蝎的模样真的让她好伤心啊! 闷闷地锄了几下,熟练地挖出一根沾满泥土的笋。好在大丰收的喜悦冲淡了她的难过,继续勤勤恳恳地开始挖起来。没一会儿,她的脚边就摆了几个白胖胖的笋。想到挖太多也一下子吃不完,她留了一些在土里,等它们再长大一些,再挖出来。 把最外层那带了泥土的壳剥开,露出里面白嫩的笋,她抱着它们,乐颠颠地跑到厨房去了。 宋砚抬眸看着雪地里那一串脚印,眼底有一团浓厚的墨,沉得瞧不清神色。 赵嘉禾使出看家本领,把笋处理的干干净净,一片片切得很是工整,她眼神很是认真,看着不像是在做饭,更像是在完成一件绝世佳作。 青鹤站在不远处,透过门缝看到了厨房里忙碌的人,她纠结了很久,觉得自己很是矫情,无意间碰了一下怎么了,自己像是被怎么样了一样,人家都不当回事儿,她在这里纠结个什么? 索性掀开门帘,几步走进去,脆声问道,“小禾子,可是需要我帮忙?” 赵嘉禾刚把笋放入锅中焯水,听到青鹤的声音,惊诧地转身,道歉的话在舌尖绕了几圈,还是没有说出口。青鹤的神情瞧着豁然开朗,对于那件事也不介意了,如今自己再一提,反倒惹人不快。 “当然可以,青鹤姐姐厨艺比我好多了,有你帮忙的话,我这盘菜可是成为人间美味了!”她拿着锅铲,指了指醋缸,“可以帮我把辣椒粉和醋装起来吗?等会儿要用。” 两人默契的忘了那件事,在厨房里各自忙碌起来,没一会儿,酸辣笋尖就做好了,一块块笋冒着热气,像是一块块无暇的玉石。 青鹤闻着香味,就知道这菜很好吃,没想到赵嘉禾只是让她把这碗菜装起来,别让它冷了,继续往锅里倒油,把一块块切得工整的大笋扔了锅中爆炒,香气扑鼻,“怎么还有笋?” 赵嘉禾掩着鼻子,躲开浓重的油烟,答了一句,“笋这东西,做法多着呢,今日我打算做一顿全笋宴!” 果然陆陆续续,赵嘉禾物尽其用,几根笋全部被她做成了美食。 像是什么香油焖笋,葱香冬笋丝炒蛋,冬笋豆腐煲,红烧的,煲汤的,辣的,咸的,满满一桌子的菜摆在那里,果真是全笋宴。 青鹤震惊地看着一桌色香味俱全的菜,情不自禁地咽了咽口水,“小禾子,你……”脑子里哪里来的这么多菜式?简直就是一本移动的菜谱。 赵嘉禾小时候在家,就一直是她做饭,当时年纪小,脑子里的想法也很是新奇,经常自创一些菜式,可能她也有这方面的天赋,每次做的菜味道都不错。 她在家里一直都是被忽视的那个,经常吃不饱饭,于是她学会了自己在外面找东西吃,山里的蘑菇,木耳,田间的野菜,天上的飞鸟,都是她的食材。 就这样,她的厨艺突飞猛进,可惜进宫之后,冷宫有专门的小厨房,也不需要她自己动手,没想到,自打来了宁康宫,她竟然有机会重新掌厨。 她满意地拍拍手,麻溜的拿盒子把饭菜装起来,“七皇子可能也等的饿了,咱们还是快些过去吧!” 青鹤连忙收起脸上的钦佩之意,提着食盒跟在她身后。 不知道为什么,她总觉得未来的日子,七皇子的胃口要完完全全的变了。 第17章 宋砚看着小禾子提着一个大食盒,气喘吁吁地走进来,明明脸上满是汗水,却丝毫不见她埋怨,反倒一副很是心满意足的样子。 不会在厨房里偷吃了吧? 宋砚压下心底冒出的念头,不知道为什么,最近的自己变得越来越不像自己了,居然脑子里有这样的想法。 赵嘉禾把菜一盘盘端出来,宋砚越来越惊讶,这是冬笋宴吧?全是笋? 当他以为就这样的时候,青鹤也拿了一个食盒进来,他挑起眉,终于露出一个兴致盎然的表情来,“今日这菜是谁做的?” 赵嘉禾对于厨艺,十分有自信,闻言胸脯一挺,骄傲道:“今日这菜是奴才做的!” 宋砚没有再说什么,默默地拿起筷子尝了一口,舌尖是炸开来的辣意,不同于平日的清淡,赵嘉禾的菜一直都是浓墨张彩般的重口味。 他强忍住舌尖的不适,舀了一碗汤,喝了一口,诧异地盯着碗里的汤,很是鲜美,笋很脆,豆腐也做得很嫩,滑滑的,入口即化。 适应了辣椒的刺激后,剩下的菜也可以平淡对待了,他一筷子一筷子吃起来,速度很快,但是动作很是优雅,除了碗筷碰撞的声音,餐桌上静悄悄的,显然,宋砚虽然不受宠,但是皇子的那些礼仪还是有学习的。 这还是宋砚第一次吃的这么畅快,冬日里这样一顿饭菜,实实在在的让他全身发热,额头也有一丝汗意。 赵嘉禾很是自豪地看着宋砚把桌子上的饭菜全部都吃掉,看来宋砚也很是满意她的厨艺嘛! 她还没有高兴多久,宋砚接下来的话就如同一盆凉水从头浇下来,凉透了。“以后饭菜都由你做吧……” 赵嘉禾:……虽然她很喜欢做饭,但是她来宁康宫是来抱大腿的吧? 行吧,想要抓住男人的心,就要抓住男人的胃,她这也算是成功迈出了第一步吧? 由于太子此次千秋宴上闯了大祸,太子一党也很是安分,宁康宫今日很是宁静,宋砚不动如山地在书房里坐了一天,期间书已经换了两本。 赵嘉禾很是佩服他的定力,普通人谁可以在一个地方坐一天不带挪一下的?好在宋砚这人,要求不多,让赵嘉禾磨了一会儿墨汁,就屏退了所有人。 宫中华灯初上,大雪下了两天,终于停了,如今整个皇宫都笼罩在雪光之中,远远看过去,就像是一座冰雕的宫殿,美轮美奂。 赵嘉禾跑到厨房去,她还腌制了一罐酸笋,如今差不多已经好了。她捧着瓷罐,乐颠颠地跑去了书房,奇怪的是,今日书房内竟然没有点蜡烛,远远瞧过去,黑越越的一片,她犹豫了一下,不会没在书房吧?正打算转身离去的时候,书房内传来陌生男人的声音。 “最近两个月太子都会待在东宫,我们的动作可以加快了,北境敌军压境,恰逢大雪封山,战事暂时歇下来了,王进军已经准备好……” 他的声音忽然停下来,赵嘉禾捧着瓷罐,打算默默离开,总感觉自己好像听到了什么不该听的东西。 里面忽然伸出一只手,把她扯进去,黑暗中,那只手紧紧扼住她的喉咙,她能感觉到,眼前的人已经起了杀意。 她强忍着窒息的感觉,从喉咙里挤出几个字,“殿下……是,是奴才,小禾子,啊!” 宋砚微微松开手指,赵嘉禾拼命地呼吸,她以为自己刚才又要死一回了,真的,都摸到了鬼门关的大门了,好在宋砚及时放开了她。 “你来这里干什么?”宋砚的声音在她的耳边响起,温热的呼吸洒进耳朵里,让她忍不住缩缩脖子。 书房里没有点灯,只有月光洒进来,她看不到宋砚的脸,只能感觉自己后背泛起密密麻麻的鸡皮疙瘩,她抖抖索索地抬了抬手里端着的瓷罐,颤声道:“奴才只是来送酸笋的……” 宋砚稍微退了几步,拿出火折子点燃了屋内的灯。 屋内瞬间明亮起来,赵嘉禾这才看清楚宋砚的模样,眼睛浓得像是一团墨,黑沉沉看不见眼底的神色,脸上还有刚才的杀意,很是慑人。 没有伪装的温润如玉,他如今整个人就像是一柄开锋的剑,时刻准备砍断他人的头颅。 这不是她第一次见到这样模样的宋砚了,前世最后一眼看到的人,就是这样的宋砚…… 她忽然有些害怕起来,抵住门板,努力不让自己跪下去。 上辈子就因为他要杀人灭口,她无辜被牵连,如今不会又是死于相同原因吧? 宋砚垂着头,打量着她,不知道为何,赵嘉禾似乎很是惧怕他,她不止一次表现过对他的恐惧,那是一种从骨子里散发出来的,无法掩饰。 刚开始他以为是他的错觉,后来他试探过几次,她对于他,脾气似乎很好,没有不耐,没有不敬,对于他的一切要求都会满足。 他伸出手,捏住她的下巴,让她抬起头直视他的眼睛,“你似乎很怕我?” 冷不丁对上他带着寒霜的眼,赵嘉禾只觉得心跳忽然漏掉一拍,他的眼睛直直看进来,仿佛她心底那个隐秘的地方被他看穿。 “奴才当然怕您,您是皇子,身份尊贵无匹,随随便便就能要了奴才的命,奴才怎会不怕您?”赵嘉禾含糊其辞,指望糊弄过去,宋砚看她强自镇静,额头的冷汗暴露出她的惧怕,他嗤笑一声,眼神意味不明。 他可没见她对其他皇子也这么惧怕过,就是太子,他也只是见她表现得对一个主子的尊敬,但也远没到恐惧的地步。 第12节 “你是不是知道什么?!”他捏紧她的下巴,冷冷逼问道。 赵嘉禾只觉得下巴上的那只手,像是铁铸般的,坚硬无比,快要把她的骨头掐碎了。 她忍住心底的心虚,佯装淡定,“奴才刚来宁康宫,哪里会知道殿下的事情呢?”谁能相信,这个世界上有死而复生这种怪力乱神的事情,又有谁知道她知晓一些未来的事情? 宋砚仔仔细细地打量着眼前的人,眼底很是澄澈,眼睛大而圆,黑白分明,无端透露出一丝无无辜,让人忍不住相信她。 “呵……”他放开手,她的下巴上就是一圈红色的指印,她的脸白皙细腻,如此红痕看着很是触目惊心。 没关系,他有很多时间来验证她是不是撒谎…… 赵嘉禾没有再感受到那刺骨的杀意,就知道自己这一关是蒙混过关了,她狗腿地把瓷罐放在桌上,也不敢乱看,垂着脑袋就离开了。 转过长廊转角处,她瞥见窗户上印下一个女子的身影。 她快步离开,没再敢逗留,心底急转直下,他的势力已经可以混入宫中了吗?刚才明明是一个男人的声音,不会是男扮女装混进宫里来的吧? 这也是位真汉子啊!为了大计,竟然如此牺牲自己。 赵嘉禾没敢再想下去,匆匆忙忙回到卧房。 宋砚关上门,回身的时候,就看到一抹红色的身影坐在桌子旁,捏着一块酸笋吃的津津有味。 来人一袭红色宫裙,艳丽似火,眉眼精致,颜色殊丽,端的是倾国倾城,只是做法实在是不雅观,翘着腿,眯着眼睛吃东西。 如果赵嘉禾在这里,就会认出,这个女子,就是昨日在千秋宴上见到的谢家大小姐,谢清瑶。 “谢清瑶!”女子停下咀嚼的动作,眼波流转,看着宋砚。 “叫本小姐干甚?”明明看着很是温柔的女子,出口却很是粗鲁,隐约透着一股痞气,给她添了一丝邪魅。 宋砚无奈地从托盘里拿起一副筷子,递给她,“好歹也是世家教养出来的,怎的行为像是乡野之人?” 谢清瑶不屑的撇撇嘴,口中应道,“我可不像你,活得一丝不苟的,看着累得慌!”但还是接过他递过来的筷子,夹了一筷子笋,“别说,我长这么大,第一次吃到这么好吃的酸笋呢!青鹤做的吗?那我可是要借几天了,让她去给我做几天厨子!” 宋砚吸了吸鼻子,满屋子的醋味,味道有些重,他不适地偏了偏头,“不是青鹤做的,是刚才那个小太监,小禾子做的。” 说完,不知道想到了什么,凝重道:“你帮我去调查一下那个小禾子的背景,我总觉得她很是奇怪。” 谢清瑶摆摆手,不甚在意道,“一个小太监罢了,哪里值得我特意发动暗网去查,小题大做了吧?” 宋砚沉吟,缓缓道:“我总觉得她好像知道些什么,比如我们之间的事……” 谢清瑶哽住,不可置信道,“别乱说,玷污我的清誉,我可与你没什么事啊!我一个清清白白的黄花大闺女!” 宋砚噎住,用一种很是复杂的眼光看着她,低声道,“难道你真的要顶着谢家大小姐的身份过一辈子吗?” 谢清瑶的手顿住,缓缓露出一抹苦笑,声音喑哑,露出本来的音色,低沉悦耳,带着男子特有的清朗。 “我能有什么办法?毕竟都装了十多年了,有些东西像是刻进骨子里了,难道你让我与主母翻脸吗?你让我娘怎么办?” “我娘她,至今还对谢真道抱有幻想,你让我如今挑明身份,她会受不了的……”后面这句话,说的很是苦涩,难道他想顶着这样的身份生活吗? 作者有话要说:  当当当,大招来了!揭秘谢清瑶的身份,敬请期待! 第18章 谢清瑶,本名谢清遥,是个男孩,却从小穿着女装,做着人们眼里的大家闺秀。 因为谢家,有一位善妒且心狠手辣的主母,她为了自己的孩子,残忍地戕害妓妾的孩子。谢清遥的母亲为了让孩子活下去,便想了一计,让他男扮女装,以一个女孩的身份活下来。 所幸,主母只是对于男孩有着戒备心,也就让谢清遥长大了。 谢清遥既然长大了,成长到主母也无可奈何的地步,可是他那个一直勇敢果决的母亲却迟迟不肯公布他的身份,只不过是不想让谢真道为难罢了。 沈眉月本是官家之女,却因为父亲卷入一场风波,被罢官流放,而家中女眷皆沦为奴籍,她无奈沦为风尘,与温柔儒雅的谢真道相遇,才子佳人,英雄救美,沈眉月当然是无法自拔地爱上了他,奈何谢真道已经娶妻,于是她便甘愿为妾,侍奉左右。 谢真道的妻子是王家嫡女,镇国公唯一的嫡女,自小被家中长辈宠爱长大,为人变得嚣张跋扈,对于丈夫娶的侍妾,手段很是强硬。 为了维护自己儿子的权益,保证她的孩子是谢府唯一的继承人,她残忍地迫使妾室的孩子,只有没有威胁的女儿才可以活下来。 谢清遥不屑地嗤笑一声,就算那个男人真的喜欢他娘又如何,难道他娘就不会受到王菱娇的欺压吗?他懦弱不已,只会靠花言巧语哄骗他娘,早在他无视自己的孩子被王菱娇迫害的时候,他就看清楚了谢真道的真面目。 这个男人,懦弱不堪,为了名利,甚至血肉亲情也可以丢弃。他不敢正面对上主母,毕竟他的正妻王菱娇,王家嫡女,国公府唯一的嫡小姐,当初嫁给谢真道,也算是低嫁,王家世家大族,自开国以来就享受世代国公之位,尊荣无匹,当今家主,王菱娇的父亲,甚至是当今圣上的启蒙老师。 谢真道可不敢得罪他的岳父大人!否则,管他谢家多少年的世家大族,王家照样摘了谢真道的官帽子。 只有他娘,执迷不悟,为了所谓的爱情,放弃了自身的清傲,甘愿为妾,甚至为了让自己的孩子能够活下去,辛辛苦苦地表演着一场“假凤虚凰”的戏。 宋砚看到烛光下他嘴角的嘲讽,也就没再说话。他对于谢清遥的事情也只是了解一二,当年是谢清遥主动找到他,自愿成为他的属下,帮他经营者宫外的势力。两人虽说是主仆关系,但是性格投缘,也算是生死之交。 谢清遥兴致恹恹,斜眼看宋砚一脸嫌弃地样子,抱着整个坛子起身,“今日就告辞了,情报明日就会到你手中。”抬起手示意一下手中抱着的东西,洒然一笑,“既然你不吃,那我就抱走了!” 宋砚颔首,同意了。 谢清遥走到书房的沙漏处,把沙漏倒转,当瓶中的沙子漏下去一半的时候,书房内缓缓露出一扇小门,谢清遥闪身走进去,不过眨眼间,他的身影就消失不见。 宋砚将沙漏摆回原来的位置,一切都回归原位,像是未曾发生任何事一样。 他踱步走到桌旁,盯着桌子上的筷子,神色莫辨。 第二日,赵嘉禾猛然坐起身,看着外面大亮的天光,懊恼地拍拍额头,她发现她真的是心大啊!昨日居然睡着了,也不怕宋砚半夜把她给弄死,死得悄无声息。 因为昨日撞破了不得了的事情,今日赵嘉禾格外安分,做好早膳就让青鹤端去了书房,一个人躲在小厨房里吃饭。 青鹤提着食盒回来的时候,面色复杂,同情地看了一眼赵嘉禾,低声道,“小禾子,殿下让你去伺候他用膳。” 赵嘉禾:这是不打算让她躲了是吧? 认命地拖着沉重的步伐,一步一步走到书房,果然,桌子上摆了菜,一口没动。 宋砚满是兴味地看着赵嘉禾从进门时的丧气,变脸一样,挂上了笑容,要多谄媚有多谄媚,简直没眼看。 赵嘉禾勾着腰,小跑到桌前,拿起筷子就夹了一筷子萝卜丝,放进宋砚眼前的小碟子里,笑道:“冬吃萝卜夏吃姜,萝卜是个好东西啊,殿下多吃点!” 昨日一顿全笋宴,赵嘉禾也大概摸清了宋砚的口味,偏清淡一些,不太能吃辣。所以今日的菜,她都按照清淡爽口来做的,保证宋砚能够吃的欢畅。 赵嘉禾心底暗暗想到:这哪里是主子,这是祖宗吧?真的是,抱大腿达到了这个境界,也是没谁了。 宋砚斜斜看了一眼她,也没说话,提起筷子就开始吃饭,毫无疑问,宋砚很是俊美,用膳的话,看着也是赏心悦目。 因为昨夜的事,赵嘉禾不敢随意开口,宋砚也不知是不是有意的,今日异常沉默,但是眼神时不时扫一眼站在一旁的赵嘉禾,让赵嘉禾的心时不时提起来。 反正一顿饭,吃得是提心吊胆,背后出了一身的冷汗。 好在宋砚一直速度都很快,她战战兢兢地开始收拾碗筷,宋砚状似无意地问了一句,“你说,让一个人保守秘密最好的办法是什么?” 宋砚冷不丁问了一句,赵嘉禾手一抖,不会答案是“死人才会保守秘密”吧? 好在求生欲望前所未有的强烈,她扔下碗筷,“扑通”一声跪在地上,握住宋砚的衣角,“当然是让她成为一根绳子上的蚱蜢!如果秘密暴露,大家只能同归于尽了!” 她仰着头,努力让宋砚看清楚她的决心,她也想清楚了,既然已经看到了宋砚的秘密,宋砚指不定心里在想怎么让她悄无声息的死,她如果想要活下去,不如让自己变成秘密里面的一员,自此,荣辱与共,他生她活,他死她亡。 但是她熟知未来宋砚才会是最后的赢家,她这做法简直不要太赚! 宋砚也没想到赵嘉禾居然来这么一招,愣在原地,这是投诚? 他本就没想着杀她,他对她还有好奇,到底为什么她对他隐忍至此,讨好至极? 随意地拨开赵嘉禾的手,抚了抚被她抓皱的衣角,漫不经心地说道:“你这说的也很是有道理,只是我如何知道,她是否是真心投靠呢?” 赵嘉禾噎住,是哦,光靠嘴上说的,确实很不靠谱啊! 没等赵嘉禾想出对策,宋砚从袖子里掏出一只小玉瓶,白玉做的瓶身很是漂亮,只是其中褐色的液体,让赵嘉禾突然生出一种不安的感觉,不会是毒药吧? 果然,宋砚把小瓶子放在桌子上,意味不明的笑了笑,“我只相信,只有那个知道自己秘密的人的小命,把握在自己手里,自己的秘密才会最安全。” 瓶子与桌子发出一声轻响,却像是一道惊雷炸裂在她的耳边。 真,真是毒药啊? 赵嘉禾咽了咽口水,看了一眼宋砚,发现他的脸色很是淡然,眼神落在远处,也没有瞧她。 她咬咬牙,爬起来,端起小瓶子就把瓶子里的液体一口气喝了。 嗯,有股甜甜的味道,味道还不错…… 赵嘉禾觉得自己简直是心大,现在这种时候,还有心思尝这毒药的味道。 好在这毒药不像是鹤顶红之类的,见血封喉,入口就发作,喝下去后,身体也没有什么异样。 她皱着眉,苦哈哈的样子逗笑了宋砚,“如此我便是信了……” 赵嘉禾站在那里,一副无精打采的样子,闷声问道:“解药的话,我什么时候来拿?” 这种毒药,怕是每个月都会发作一次,没有解药的话,那必然会肝肠寸断,痛苦至死。 哪料到宋砚手一摊,疑惑道:“什么解药?” 赵嘉禾:……你是在逗我呢吧?毒药没有解药,是要致她于死地? 她一脸苦色,露出一个比哭还要难看的笑,“您刚才给我喝的毒药的解药啊……” 宋砚展眉一笑,眉眼微弯,很是愉悦,“谁告诉你那是毒药了?不过是一瓶青鹤做的白豆蔻熟水罢了!” 白豆蔻熟水,是一种用植物或者它们的果实作原料,用糖水煎泡而成,味甜甘美,口感很是醇正,在京城很是受大家的欢迎。 赵嘉禾只觉得一言难尽,所以,宋砚这是逗她呢?!虽然恼怒被人当猴耍,但是小命暂时是没有危险的,这让她很是安心。 宋砚收起脸上的笑意,带了几分肃杀,“我不管你有什么秘密,既然选择我的阵营,就把你那些不该有的心思收一收,在我这里,容不得任何背叛,如有背叛,下次可不是给你喝一些糖水了……” 以前宋砚也对她说过这样的话,但是上次只是警告她谨言慎行,如今是警告她安分守己,两者意义不一样。 如今明显是将她放在了自己人的行列里,所以,自己这是成功地抱上了未来新帝的大腿吗? 赵嘉禾晕乎乎地回到了自己的住处,却不料在路上遇到了一个貌美的小宫女,那个宫女同她一样,是东宫过来的。只是平日里她一直另外住在一个院子里,与她不是很熟悉。 却不料这个宫女一直挡在她面前,她往左,她也往左,她往右,她也跟着往右。 她想了想,终于记起来她的名字,“紫苏姐姐,有事吗?” 紫苏冷笑一声,讽刺道:“你怕是忘了太子殿下交给你的任务吧?” 赵嘉禾:她真的忘了…… 作者有话要说:  划重点:记住紫苏,后面要考! 第19章 第13节 赵嘉禾觉得自己可能要死,因为对面的紫苏用一种“恨铁不成钢”的眼神看着她,语气很是鄙夷:“太子殿下交给你的任务,你竟然如此不放在心上吗?” 她不知道紫苏是不是太子的人,她在太子面前分量几何,也不敢贸然搭话,她昨日还看到了宋砚房里有他的属下,指不定刚才“毒药”那一关没有骗到她,现在拿紫苏来诈她呢! 紫苏看她只是沉默,也不回话,想到这个小禾子公公很是得太子青眼,也不敢太放肆,到时候她立了功,在太子面前告她一状,那她可是吃不了,兜着走了。 她缓了神色,低声道,“今日亥时,带上木牌,东宫一见。”说完,也不再管赵嘉禾的神色了,脚步匆匆地离开了。 赵嘉禾抿着嘴,终是确认了,紫苏就是太子的人,木牌这件事,只有太子以及四皇子知道,如今紫苏能够明确说出用木牌去见太子,可见她也是太子安插在宁康宫的细作。 太子到底是不放心她,还派了一个人来监视她。 她往四下看了看,见周围没有人,放下心来,现在她在宁康宫,可不要被宋砚的人发现她还与太子有勾结。 坐在椅子上,她沉思良久,打算把最近发生的事情捋一捋。 千秋宴上的事,太子肯定会怀疑是宋砚做的手脚,问题是,确实是宋砚干的啊!如果她不拿出一些可以让太子信服的情报,那她在那边可能就是一颗废子,但是她如果真的把宋砚的情况告诉了太子,那她小命又要不保。 既然他能设计太子,让太子吃那么一个大亏,太子身边肯定有他的人。如果她现身东宫的话,那宋砚就会发现她的身份…… 她心下一惊,背后冒出冷汗,以前从来没有想过这件事,太子既然会安插细作到宋砚身边,深知知己知彼,百战百胜的宋砚,会不知道安插细作到太子身边吗? 看来她以后必须要谨慎小心一些,万不能两边都不得好。 入夜,寒夜微凉,皇宫内只有巡逻的侍卫来回走动,各宫皆熄了灯,四下静悄悄的,宁康宫里面蹿出一道黑影,脚步轻灵地往另一个方向走去。 东宫的侧门开了一个门缝,黑影拿着手里的木牌,直接进入其中,前面带路的是一个沉默寡言的宫女,面容瞧着很是普通,但是从她的衣着看,等级不小。 赵嘉禾没敢乱看,只是心底有了大概的想法,太子这次栽了一个大跟头,怕是有些着急了,如今竟然让他的教养嬷嬷来接她。 七拐八拐地,走到了一个很是不起眼的小偏殿,太子坐在太师椅里面,只有桌子上点着一盏油灯,偏殿内昏黄,衬得太子周身暗如鬼魅。 里面没有像上次一样,铺着羊绒毛毯,是坚实的青石地面,跪下去的时候,赵嘉禾只觉得膝盖处凉飕飕的。 “太子殿下安!”赵嘉禾跪在地上,恭恭敬敬地行礼,额头点在地上,也是一阵透心凉。 太子没有说话,只是发出一声沉闷的笑声。 果然,太子这次被罚面壁思过,心情很是糟糕,好在没有让赵嘉禾等太久,太子开口了,声线很凉,像是掺了冰渣子,隐约还有些阴鹭。 “本宫不叫紫苏叫你,你是不是消息都忘了要传回东宫了?” 赵嘉禾:怎么一来就是兴师问罪啊?! 她诚惶诚恐地磕了个头,声音恳切:“实在是七皇子并无任何不妥啊,奴才也不敢让那些琐碎的事情打扰到您,太子殿下日理万机,国事繁忙,怎可因为一个无关紧要的人而耽误正事呢?” 太子并没有相信她的话,“你这件事稍后再说,你先说一说,宋砚他在千秋宴前几天在干什么。” 赵嘉禾装作一副努力回想的样子,“七皇子他千秋宴前几日一直在书房作画,除了用膳和就寝,其余时间都待在书房里了。” “他没有去见什么人?” “并没有!”赵嘉禾回答的斩钉截铁,她也不怕他去查,宋砚那几日本就待在书房里,哪里也没去。只是不是他去见别人,而是别人主动来见他了。她也不算撒谎,只是这话,她也不敢说。 太子沉吟良久,手指无意识地敲击着桌子,在这寂静的夜里,很是清晰,像是敲击在人的心里一样。赵嘉禾已经习惯了这个声音,因为宋砚时不时就喜欢做这个动作,在他那里听多了,也就不觉得这个声音有威慑力了。 “那你说一说,他在千秋宴上有哪些奇怪的举动。” 赵嘉禾只能一五一十地把宋砚在宴会上的表现说出来,“……七皇子与谢小姐一起饮酒……” “你说,宋砚和谢清瑶一起喝过酒?” “是的。”你不是参加了千秋宴吗?看到了还来问她干什么? 太子不再说话,宋砚与谢清瑶?他刚开始的时候未曾想过这件事,只是如今再提起来,他又觉得很是蹊跷,这会不会太巧了?宋砚与谢清瑶一起喝过酒,随即谢清瑶就被他调戏了? 但是宴会上也没看到两人言谈有多么亲密啊!宋砚与谢清瑶,都是自顾自地喝酒,谈论的话题也都是很平常的。 两人不会有什么勾结吧? 这个想法一冒头,就被他给否认了。他们两个人,八竿子打不着,如果不是这次千秋宴,他们都不一定认识呢! “本宫见宋砚有一段时间离开了,他去做什么事了?” 赵嘉禾有些心虚,那段时间她好像喝酒去了,醉的还睡了一觉,哪里知道宋砚的动向。但是,她一觉醒来好像就发现宋砚出现在宁德宫。 她仔细回忆了一下当时的情景,当时两人因为有宫女过来,不得已躲在窗户外面,但是天寒地冻,可是宋砚全身上下就像是一个大火炉一样,烫得吓人,当时情况很是紧急,她也每天在意,以为他也是喝酒喝得全身发烫。 现在回想起来,好像也不是,她也是喝了酒的,身上的温度应该与他差不多,不应该感到烫,而且,当时的味道,不止“玉壶春”的酒味。 她喜欢烹饪,对于香味很是敏感,如今想来,宋砚身上的味道她似乎在哪里闻到过…… 她闭着眼睛,细细回想,那个味道,隔得远了,几乎闻不到,只是当时他们离得特别近,宋砚的手捂住了她的嘴,幽香扑鼻,似是伽南香,又像是迷迭香…… 合欢引! 她总算知道这个香味在哪里闻过了,就在上辈子,东宫! 合欢引是一种催/情香,对人的身体危害很小。这种香料是太子的一位妓妾自己调制的,那位妓妾是从风尘之地来的,所以干的事情也有些上不得台面,为了争宠,她会使用这种香料,偏偏太子就是喜欢她那些上不得台面的手段。 宫中规矩森严,这种手段无法流传开来,太子也知道轻重,也只是在东宫玩一玩罢了,所以,这种香料是东宫独有的。 而宋砚身上沾有这种味道…… 太子没有告诉她,他也给宋砚下药了,所以,又是在试探她! 她心思急转,一下子就知道了事情的大概,恐怕是这俩兄弟互相算计,只是宋砚略胜一筹,让太子禁闭两个月。 如今为了让他相信她,她恐怕是要仔仔细细的讲清楚宋砚消失那段时间的状况。 “七皇子喝醉了酒,满脸通红地离开了宴会,他路上神志不清,好几次差点摔倒,后来迷迷糊糊间,无意间闯进了宁德宫。没有德太妃的宣召,奴才不敢跟进去,只能候在宁德宫宫外,差不多一个时辰的时间,七皇子又出来了。” 赵嘉禾也说的半真半假,反正他也只是为了试探她,如果不是前世她闻过合欢引的味道,她肯定发现不了宋砚的异样,那就无法得知宋砚被太子设计了。 她也不能说宋砚根本没有神智不清,而是很淡定地坐在宁德宫,静等药效过去。 太子挑了挑眉,宋砚这样子,可不像是醉酒的样子,那必然是合欢引的药效了。看来这个小禾子说的话是真的了。 他没有再怀疑她,合欢引只有东宫少数几人知道,料这个小太监也不知道,否则怎么会将他药发的情况说成是醉酒呢? 他继而沉默下来,既然宋砚中计了,就说明宋砚不像他想的那样,心机颇深?难道这件事情真的是他醉酒后,调戏了谢清瑶? 他捏了捏眉心,烦躁道:“你退下吧!以后发现宋砚的异常,拿着木牌来东宫找孤就可以了!” 赵嘉禾松了一口气,看来太子这关是过去了,继而恭恭敬敬地退下去。 等赵嘉禾走后,太子出声问道,“嬷嬷觉得这件事到底如何?” 刚才领路的嬷嬷从暗处出来,原来她一直未曾离开,只是站在一旁的黑暗处,若是不仔细看,根本发现不了,那里居然站了一个人。 “殿下,老奴认为,刚才那个小太监说的话,应该是真的。” 第20章 嬷嬷姓周,是皇后的陪嫁丫鬟,后来皇后安排她来照顾年幼的太子。虽说是一个宫女,但是太子一直是她教养长大。太子对她也很是尊重,未曾把她当成是一个奴才,遇到一些事情,也会找她商量一二。 “合欢引是东宫的东西,未曾流到宫外去,七皇子的反应显然是合欢引发作的样子,既然他未曾设防,那就说明,他可能并不是您想的那样,擅于隐藏自己。”周嬷嬷冷静地分析道。 太子敛眉,总觉得哪里怪怪的,但是又说不出来怪在哪里。 他盯着桌子上的灯芯,紧皱眉头。 自从赵嘉禾与宋砚摊牌之后,她明显感觉宋砚对她的态度不同起来,不再是那种漫不经心,而是把她当成心腹来培养。 这不,这几天一直拉着她练字。说是作为他的下属,怎么能不识字呢? 赵嘉禾只能被迫拿着笔,很是痛苦地写字。 宋砚在一旁,捧着书,时不时瞧一眼她这边,眉头紧蹙,“握笔的姿势不对,手腕发力,不是手臂发力,手心处要有一个鸡蛋的空间……” 宋砚很是无奈,已经教了她两天了,那个握笔的姿势仍然像是握筷子一样,笨拙僵硬,字也认不了多少,最近倒是勉强识得自己的名字,真是不知道平日里那股机灵劲儿哪去了,读书识字竟是这么困难吗? 赵嘉禾只觉得宋砚强人所难,她已经十五岁了,愣是要让她一下子学会那么多东西,真的是很为难她了。 她已经练了两天的字了,怎么这笔看着细细的一根,握起来比锅铲还要难啊?什么横平竖直,不如油盐酱醋! 心底不平,手上的力气也大了些,手肘一抖,纸上留下一条歪歪扭扭的黑墨印迹。 “重写一张!”宋砚捏着眉心,寒声道。一张字,她已经练了一上午了,不知道什么时候能好。 赵嘉禾痛苦地想要哀嚎,还有三行,她这一张字就完成了,没想到如今功亏一篑,又要重新来过。 青鹤端着姜汤进来的时候,看到赵嘉禾伏在案桌上,闷闷不乐。因为宁康宫没有足够的炭,所以御寒只能靠一些其他的东西,青鹤便想了法子,熬一些暖身的姜汤给他们喝一下,好过就那样冻着。 赵嘉禾最讨厌喝这种奇奇怪怪的汤水了,皱着眉不想喝,青鹤脸一板,有些生气道:“你这是嫌弃我的手艺不如你吗?” 这么一顶帽子扣下来,赵嘉禾表示戴不起,急忙接过去,闭着眼睛,快速地喝完了一碗。 青鹤看她喝的干净利落,也不再板着脸,稍微缓和了脸色。 赵嘉禾只觉得喉咙处火辣辣的,味道不是很好,但是喝到肚子里去后,明显身上有股暖意。 宋砚倒是没有说什么,安安静静地喝汤,男子似乎生来就比女子抗冻,赵嘉禾在书房里坐了一上午,只觉得全身上下,从头到脚,哪哪都被冻僵了,哆嗦的不行。可是宋砚坐在那里,仍然是风光霁月的样子,像是不怕冷一样。 宋砚喝完汤,破天荒的没再看书,反倒问了一句:“今日天色不错,我们去御花园走走吧?” 赵嘉禾:您是主子,您说了算。 虽然天寒地冻的,不太想出门,但是可以不用写字了,赵嘉禾还是很开心的,积极地帮宋砚拿了一件斗篷,屁颠屁颠地跟在宋砚身后。 京城风大,寒风透过宫墙,吹在脸上,刀割一样的疼。宋砚接过斗篷,随意地披在身上,赵嘉禾也把下巴往衣领里面缩了缩,挡住了部分寒风。 赵嘉禾简直对宋砚无语了,这么冷的天跑到外面来闲逛,这大冷天的,哪个不是舒舒服服地窝在房中,即使没有地龙什么的,但也好比出门吹刀子好啊! 宋砚不理会她的怨念,自顾自走在前面,漫无目的地乱逛。 “娘娘,今日梅园的花可是开得最好了,娘娘可是要去瞧一瞧?”前面突然出现一个宫女的声音,赵嘉禾脚步一顿,还有人跟宋砚一样吃饱了撑的? 宋砚好像没有听到一样,继续往前走去。 不远处有一个衣着华丽的宫装丽人,身上披着孔雀翎做的大麾,里面一件海青色长裙,上用银丝绣着牡丹花样,芙蓉髻,桃花妆,一套蓝宝石头面,富丽堂皇,脸上隐隐有些傲意。看着就是一个十分得宠的妃子。 来人赵嘉禾也认识,盛宠不衰的高贵妃,高宜华,威远大将军高宜斌的妹妹。 高宜斌是手握重兵的威远大将军,十分得皇上器重,一直镇守边疆,为大燕立下了汗马功劳,他唯一的妹妹在宫中也很是受宠,皇上每个月都有那么几天歇在她的坤玉宫。 宫中除了皇后娘娘,无人越得过她去,她为人也很是嚣张跋扈,皇上顾及她那个骁勇善战的哥哥,也一再容忍她的脾气。 高贵妃唯一不如意的,可能就是子嗣问题,虽然她圣宠不衰,但是多年无子,膝下没有孩子傍身,她也很是焦躁。女人在宫中,除了皇上的宠爱,还要有孩子傍身。她试过很多法子,也未曾怀上孩子。 今日刚喝下一剂土方子,口中苦涩难当,心情郁悒之下,便打算出来赏赏花,散散心。 赵嘉禾瞧着着高贵妃脸色很是不好,有些担心,怕宋砚遇上这位贵妃娘娘,会有些吃亏,但是看他一脸淡定从容,就知道自己瞎操心了。 第14节 这人可是未来的新帝,谁斗得过他?如今他只是蛰伏,等他一飞冲天的时候,那些得罪他的人,可不是要遭殃? 知道这一点后,赵嘉禾也淡定起来,垂着手跟在宋砚身后。 “本宫不喜欢梅花,那是那些酸客才喜欢的东西!”高贵妃很是不悦,她今日只是出来散散心,这些奴才跟着她,净给她添堵。 相较于凌霜傲雪的梅花,高宜华更爱雍容华贵的牡丹,本来她为贵妃,到底也是一个妾,担不得“花中之王”。 随即她不屑的笑了笑,扬了扬衣袖上绣着的牡丹,层层花瓣,靡丽华贵。 那又如何,就算她只是贵妃,如果她想要牡丹,那便要了。皇上还要仰仗她哥哥,一个小小的要求罢了,不会不允。 刚才提出要去赏梅花的宫女“扑通”一声跪在地上,脸上是止不住的害怕,贵妃娘娘脾气很是不好,经常喜欢打骂宫女,轻则罚跪,重则一顿板子,命都去了半条。 “奴婢该死,不知道说话,求娘娘开恩!”一边说,一边磕头,实在是实打实的磕头,赵嘉禾隔着一段距离,都能看到宫女额头上明显的红肿,隐隐有血迹。 她皱皱眉,低下头不再看。 高贵妃嚣张跋扈的名声,她听了两辈子,实在是印象深刻。 虽然她也是奴才,也见多了这样子,主子不把奴才的命放在眼里的情况,但是每次看见,她总是心里哀凉,明白自己也是其中一个,莫名有些可悲。所以她上辈子死命往上爬,就是想着,就算做奴才,也要做个别人不能随意打杀的奴才。 第21章 “滚开,看着晦气死了!”高贵妃不耐烦地摆手,让她走开,今日心情本就不好还让她见了血,真是晦气。 一甩袖子,愤愤离开,忽然看到不远处来了两个人,深吸一口气,压下脸上的怒意。 宋砚扬袖,微微躬身,行了个礼,“贵妃娘娘安!” 高宜华冷冷地抬抬下巴,受了这个礼。 赵嘉禾以为他只是打个招呼就走,没想到宋砚行礼后站在原地,一动不动,挡在高贵妃的眼前。 高贵妃提眉,眼神也变得不难烦起来,“七皇子有事吗?” 宋砚温润一笑,提了一个不相关的话题,“贵妃娘娘似乎喜欢牡丹?” 高贵妃脸色不变,可是身后的宫女一下变了脸色,惊恐地看了一眼周围,牡丹是“花中之王”,一般代指皇后娘娘,正宫之主,如今七皇子这样大刺刺地说出来,是想说贵妃娘娘妄图取代皇后娘娘的位置吗? 高贵妃倒是不在意,抬抬下巴,眼神满是倨傲,“自然!牡丹国色天香,本宫甚是喜爱。” “那娘娘可知牡丹如何栽培?”宋砚追问道。 高贵妃愣然,她只是负责欣赏花开时候的美景,哪里会知道那些粗鄙的栽花技能。 宋砚也不管她什么反应,自顾自说下去,“牡丹花栽种的条件极为苛刻,无论是天气,土壤还是地理位置,对它的影响都是极大的,稍微有一点儿不对劲,牡丹都无法存活下来……” 高贵妃蹙起眉,实在不理解宋砚跟她讲这些干什么,难道让她也去种花吗? 她转身欲走,宋砚却忽然说道:“那牡丹花不结果又会是因为什么原因呢?娘娘不想知道吗?” 高贵妃顿住脚步,惊诧地盯着他,“七皇子这话是何意?” 赵嘉禾也是迷茫地盯着宋砚,他絮絮叨叨地说这么多,刚才高贵妃还很是不耐地神情,怎么如今反应这么大? 宋砚却不再说话了,只是肯定的点点头,“娘娘若是想知道牡丹花为何迟迟不结果,那就要找到牡丹花到底因为何缘故,恰好,微臣认识一位好友,他知道一些治理方法。” 高贵妃藏在衣袖下的手微微颤抖,是她想的那样吗?宋砚把她比作牡丹,以牡丹花不结果暗喻她迟迟无法怀孕?如果真是如此,那他说的治理方法,不恰恰就是可以治疗她不孕的法子? 想到此,高贵妃脸上再也无法保持倨傲,眉眼间夹着一抹焦急,但是明白宋砚既然没有明明白白地说出来,怕是也觉得此处不是适宜的地方。 稍微收敛了急色,她温声道,“哦?七皇子还认识如此奇人异士,不知可否替本宫引荐一二?本宫的坤玉宫里有几株牡丹花迟迟不结果,本宫也甚是着急。” 宋砚笑了笑,拱手一福:“微臣之幸!” 得到了肯定回答的高贵妃,稍微松了口气,把心放回了肚子里,露出一抹笑,“那就静候七皇子的消息了……” 说完,也不再逗留,朝着宋砚点头示意,领着一大堆宫女太监,浩浩荡荡地离开了。 宋砚直起身,脸上的笑意收敛起来,眼神带着一抹意味深长。 赵嘉禾总算知道宋砚大冷天的散什么步了,原来是等着高贵妃呢! 只是,刚才他们到底在说什么呢?总觉得不是牡丹花,高贵妃虽然喜欢牡丹,但是也没有心思了解如何栽种,更不会关心宫里那几株不结果的牡丹,反正照着她的性格,不结果换几盆更好看的就是了,管它结不结果。 她抬头,悄悄看了一眼宋砚,发现他的嘴角微勾,莫名让她心底冒上一股寒意。她收敛心神,不再四处乱看。 果真宋砚达到目的后,也不再闲逛了,打算会回宁康宫。却不料不远处走来一位锦衣少年,手里一把折扇,自诩风流地摇着。 真是冤家路窄! 宋钰今日心情十分不佳,太子皇兄被父皇罚禁闭,东宫上下,噤若寒蝉,他今日去探望太子的时候,太子脸色黑沉地把他轰出来了。 他无聊至极,只能来御花园散散心,只是御花园里,百花凋零,除了一些将要融化的雪,实在是没什么好看的。刚叫小太监去把鱼食端过来,走到桥边,发现湖里结了一层厚厚的冰,鱼也喂不了了,兴致缺缺地扔了鱼食,刚打算出宫去找小美人,却看到不远处站着宋砚。 他旋即甩开扇子,冷笑一声,就这样慢悠悠的走下桥。 “七皇弟这是要去哪?怎么见到皇兄就要走?”语气轻挑,一样的玩世不恭,只是今日神色看上去很是冷沉,瞧着就不好招惹的样子。 宋砚被叫住了,只能停下来,拱手行礼,道:“四皇兄安。” 宋钰随意地哼了声,态度很是轻慢。 本来宋钰是想看宋砚气急败坏的样子,可是宋砚自始至终都是一副淡淡的神情,这倒是让宋钰自己气得不轻。 如今太子被关在东宫,父皇也正在气头上,他也不好这个时候惹怒父皇,再过几日,便是冬猎,他怕宋砚这个小人在父皇面前告他一状。 这是唯一一次太子没有参加的冬猎,不知道为什么,宋钰有一种不好的预感,最近有些心神不宁,这几日最好还是不要去招惹宋砚了。 赵嘉禾还等着宋钰狠狠地奚落他呢,没想到他只是叫住了宋砚,什么话都没说,就走了。 赵嘉禾远远看了一眼宋钰的背影,心底有些疑惑,这还是宋钰吗?总感觉大家都怪怪的。 所幸回去的路上没有再遇到不长眼的人,两人相安无事地回到了宁康宫。 不知不觉,晴光明媚,久违的日光洒在宫殿上的鎏金砖上,像是踱了一层金边。 青鹤正在暖阁帮宋砚整理衣物,明日便是皇家冬猎,众皇子都要参加,皇上想要看一下皇子们的骑射功夫。随行的还有一些年轻的公子,他们都是需要上场的,正好让这些大好儿郎施展施展拳脚。 以往都是青鹤随行,自从赵嘉禾来了宁康宫,宋砚的一些贴身活都交给了赵嘉禾,青鹤虽然觉得赵嘉禾为人机灵,但是事关宋砚,她总是不放心。 拉着赵嘉禾讲了很多需要注意的事项,比如宋砚夜间需要喝水,赵嘉禾要同他睡在一个帐篷里,方便照顾他;再比如,宋砚晚间一般会去猎场骑马,需要赵嘉禾跟着去帮宋砚拿斗篷;再再比如,宋砚不喜羊肉,到时冬猎后,必然会处理猎物,所以需要赵嘉禾格外注意,不要让羊肉出现在宋砚的碗里…… 赵嘉禾听着青鹤絮絮叨叨,一条条罗列有关宋砚的相关事宜,她简直要惊了,宋砚真是龟毛,平日里看不出来,但是被青鹤这样一说,发现琐碎的事情简直让她记得头疼,但是她又不敢不听,就怕到时伺候得宋砚不满意。 “你可是记清楚了?”青鹤再三询问,就怕她讲的东西赵嘉禾没记住。 赵嘉禾苦笑,“青鹤姐姐,你说的东西,我哪敢不记住?放心吧,我会照顾好殿下的,你就安安心心待在宁康宫,等着我们回来吧!” 青鹤见她斩钉截铁,这才放下心来,“那就好,宫外不比宫内,殿下处境艰难,怕是会遇到许多不把他放在眼里的王公贵族。” 赵嘉禾翻了个大白眼,宋砚他可不会被欺负,自从她来了之后,发现除了生活条件艰辛了一些,宋砚过的很是舒心,胸有丘壑,胜券在握。 但是青鹤一脸担忧,她也不好乱说,毕竟青鹤一片赤诚之心,忠心爱主。 宋砚,怕是没有将他的计划告知青鹤……恐怕在青鹤眼里,宋砚就是一个饱受欺凌的无宠皇子。 她嘀咕道:“不知道到底对她来说,是不是好事……”不知道宋砚背地里居然在筹划这样危险的事,一旦失败,那可是粉身碎骨,万劫不复。不然她整日提心吊胆。 第二日天光将晓,皇宫里就热闹起来,各宫都在准备这次冬猎。 皇家冬猎有着特定的场合,那就是皇家猎场。那里豢养着各种各样的动物,每年,这里都会举行几场围猎。 这是赵嘉禾第一次参加冬猎,每位皇子都坐在自己的马车里,跟在皇上的车架后,浩浩荡荡地出宫,前往皇家猎场。 因为皇帝也在,大家伙也不敢特意苛待宋砚,宋砚的马车与其他皇子,并无不同。 赵嘉禾第一次坐上铺着羊绒的马车,整个人都很是好奇地左顾右盼,宋砚捧着一本书,斜斜靠在车厢上,很是闲适,余光看到她一脸好奇,对于马车上的装饰十分感兴趣,微微勾起唇角。 等赵嘉禾看完了马车内的装饰,又开始好奇马车外的景色,她小心翼翼地挑起帘子,透过缝隙看到了外面的景象。这是赵嘉禾第二次走这条路,第一次是还是懵懂时期,十岁那年,顶替了弟弟来到了宫里,这次心境界完全不一样,没有彷徨,把它当成了一次郊游,内心只有期待。 皇城不愧是皇城,天色也未完全大亮,街边就已经有人摆起了摊子,上面摆着各式各样的物品,街道上也有三三两两的行人,皆行色匆匆,健步如飞,看着就是忙于生计,顾不得在路边逗留。 忽然,她的目光忽然凝住,眼神一动不动。 作者有话要说:  在这里打个小广告呀,木耳的新书,预计十一月份开文,《我靠种花独宠后宫》,大家可以收藏一下呀。那是一本不一样的文,那篇文我会倾注更大的心血,努力写一个不一样的故事,(是个甜文)。 放个文案吧: 楚妗做了十五年的农家女,却在及笄之日被人接入京城,并被告知,她是国公府失散多年的嫡小姐。 可是回到国公府,却发现府里面已经有了一位大小姐,那位代替她的女子明艳动人,才情盖京华。 她在国公府活得谨小慎微,却无意间发现,自己能够听见花卉说话的声音。 于是……她知道了很多小秘密 她的亲生母亲嫌弃她长在乡野,粗鄙不堪,对她的好也是伪装; 楚静姝的未婚夫人中龙凤,是京城有名的贵公子,但他本该是与楚妗指腹为婚,是楚妗的未婚夫; 家中长辈表面心疼她的遭遇,背地里却嘲笑她,命不如楚静姝好。 …… 后来,她被赐婚给了花儿们嘴中的“断袖”太子。 众人皆等着看她的好戏,一辈子守活寡。等呀等,等到后来她入主中宫,成为天底下最尊贵的女人。 楚妗觉得太子俊美非凡,芝兰玉树,就是喜欢教导她,琴棋书画,手段谋略,弄得楚妗颇有一种嫁了个夫子的错觉。 一日,楚妗眼尾嫣红,鹿儿眼里氤氲着一层水汽,红唇微肿,艳丽如血。 太子黑眸像是蕴着浓雾,声音低哑得不像话,“可是学会了?” 楚妗咬唇,舌尖发麻,说好的断袖呢??? 第22章 赵嘉禾目光在一个卖糖葫芦的人身上停留了一下,目光里有几分怀念,当初她最喜欢的便是这种酸甜的零嘴了,可是家里穷,她能吃上还是托了那个金贵弟弟的福。 宋砚看她眼睛也不眨地盯着窗外,侧脸有莫名的落寞,他不知为何,心里生出一丝不忍,她,应该一直是笑着的,倒是第一次瞧见她这种模样。 他顺着她的目光看去,是一个很普通的糖葫芦贩子。 原来是嘴馋了。 但又隐隐觉得不仅仅如此,他随手翻过一页书,状似不经意地问道;“小禾子可是想吃外面的糖葫芦了?” 第15节 赵嘉禾收回目光,有些意外,没想到宋砚居然如此细心,她只是眼神稍微停久了一些,他便注意到了。 但是她也无意在宋砚面前卖惨,只是随意地提了一下,“并不是,只是想起来奴才小时候最喜欢的零食便是糖葫芦,时隔多年,再看到它,觉得有些亲切罢了。难免多看了几眼。” 被宋砚这样一说,赵嘉禾也再没有欣赏外面景色的兴致了,安安静静地坐在马车里,背脊挺直,低垂着眼皮,时不时帮着宋砚满上茶。 宋砚也没想到,自己的试探竟然让她兴致也没了,无端有些愧疚,只是碍于身份,没有表现出来,表面依旧是沉迷书本的样子。 皇家猎场在城郊,出了皇城不久,差不多行了小半个时辰,就看到不远处有一处外设有围墙的林子。 皇家猎场有专人负责,所以他们到的时候,猎场的大门口整整齐齐地跪了一地的人。 皇上率先走下车撵,余下的人才开始陆陆续续地下马。 听闻今日皇上会携众皇子及众多王公大臣前来,钱德隆早早就收拾好了房间,以备各位贵人歇息。 他恭恭敬敬地磕了头,请了安,站起身开始汇报:“皇上,微臣已经将别院收拾好了,您歇在主院,其余皇子则是歇在侧院。各位大人则是另外住在一个院子里,院中已经备好了马匹箭矢,就等着围猎开始了。” 皇上沉稳地走在前面,静静地听着他说,以往都是如此,钱德隆安排的很好,只是来住几天,重要的是围猎的事情,其余的事也不必太在意,这又不是在皇宫,哪里能够事事精致。 “围猎之事,还是等大家都休息一下吧,毕竟天还没亮就过来了,大家精神还没有缓过来。”皇上沉吟片刻,吩咐道:“今日先整顿一下,让大家伙养好精神,明日再开始围猎!” 钱德隆打了个辑,恭声应道:“喏!”大太监成安朝着他使了个眼色,钱德隆会意,躬身告退。 成安跟在皇上身边,笑得温和,“还是陛下思虑周全。” 皇上知道这只是成安奉承之语,也不在意,像是想到了什么,忽然问道,“高贵妃住哪儿呢?” 这次狩猎,皇上点的是高贵妃随行,是以有此一问。成安急忙道:“贵妃娘娘住在您的偏房内,并未有独立的院子。” 皇上皱了皱眉,到底也没有说什么,高贵妃如此,实在有些不合礼法,妃嫔哪里有资格与皇帝共居一室,这种殊荣,只有皇后能够享受。奈何这是在皇宫外,也就随她去了。 此次高宜斌也随行了,如今住处都已经安排好了,他如果把高贵妃赶到别处去,怕是要惹得高家兄妹不快。 压下心底的不悦,只是脸色有些不好。 成安擦了擦额上的冷汗,紧紧跟在皇上身后。 他捏捏袖子里的荷包,里面是一颗莹润的夜明珠。其实住处也是成安特意关照了的,高贵妃野心大,明知道不可为,却还是做了。成安知道这次威远将军也会随行,才敢这样安排,好在皇上也顾及高将军,没有当众发怒,否则,他不但在皇上这里没讨到好,高贵妃那里也是得罪得死死的。 赵嘉禾把箱子里的衣物拿出来,放进床尾的小柜子里,整整齐齐地摆好。由于这里是皇家猎场,仆从远没有宫内的训练有素,每个房里都是配有婢女的,如今她们在房间里走来走去,脚步声略有些杂乱,宋砚捧着书坐在桌子旁,蹙了蹙眉头。 赵嘉禾知道宋砚喜清净,稍微有些声响的话,他便是看不进书的,她走过去,接过婢女手里的茶壶,笑道:“这位姐姐,把茶壶给我吧,你去别处伺候吧。” 赵嘉禾长得精致讨喜,笑眯眯地看着人的时候,让人有种目眩神迷的感觉。 婢女第一次看见这么俊俏的小公公,被她这样一笑,心底扑通扑通的,红着脸把茶壶递过去,福身退出了房间。 宋砚好笑地看着赵嘉禾使用“美色”,婢女一走,房间里顿时安静下来,他也继续捧着书看。 赵嘉禾脚步很轻,尽量放轻动作,把东西全部整理好。今日宋砚没有练字,她也不需要研磨,想了想,悄无声息地退下了。 她可没忘记,今日起得早,大家都没来得及做早膳,宋砚肚子还是空的。其实如果是其他皇子的话,断不会饿着肚子走一路,他们宫里必然是备好了糕点,让他们出发之前垫垫肚子。只是宁康宫食材有限,实在是没有能力。 既然已经决定好好抱着这个大腿,那肯定是要伺候得宋砚舒舒服服的,万不能让宋砚饿着肚子读书。读书极易消耗心神,这一点赵嘉禾是领会过的,她前段时间跟着宋砚识字的时候,就经常容易饿肚子。 问了一个小婢女,知道了厨房的位置,皇家猎场大部分的场地都是林子,院子里的地形也不是很复杂,赵嘉禾照着小婢女的指示,很快就找到了厨房。 因为还未到用膳的时间,厨房里只有一个负责看火的仆役,整个厨房空荡荡的。瞧见赵嘉禾进来,那个仆役很是局促地站起来,行了一个不是很标准的万福礼,“奴才给公公请安!” 跪在地上,额头点地。 赵嘉禾被他这么隆重的大礼吓了一跳,跑上前扶起他来,急道:“我可担不得如此大礼,我就是个小太监,身份不比你高……”说不定还没有你高呢! 后面这句话她没有说出口,他如今是个不受宠皇子的小太监,身份可能真的比不过他,至少在宫外不用担心性命随时丢了。 仆役看她着急的样子,明白自己可能行的礼不对,脸红红的,很是窘迫。 “奴才刚来这里,规矩学得不是很好,还望公公见谅。”他也是临时招到这里来负责打下手的,规矩也学得马马虎虎。招他进来的人只告诉他,来的人是宫里的贵人,让他万不可冲撞了贵人。 皇宫……那对他来说,可真是遥不可及的地方。 赵嘉禾这才知道,这个少年居然是今日刚招进来的临时工,只要冬猎一结束,就会被遣散回家去。 继而一想,也是,围猎场便于管理,不需要太多的人手,而且一年只有那么几天皇上才会来,养这么多人在这里,很是浪费银钱。这里的管事为了节省人力物力,不围猎的时候,这里面只有一些必要的仆从,一到围猎之时,便找一些附近的村民干干活。 “你叫什么名字?”赵嘉禾一边挑选食材,一边和少年聊天。 少年看赵嘉禾很是和善,紧张的情绪稍微舒缓了些,也不像刚才那样局促,跟在她身后,“奴才叫刘春生。” 赵嘉禾满意地拿起一颗莴苣,仔细摘了叶子,随口问道,“家就住附近吗?” “不是,奴才家在青云县的稻花村,只是随父来京城谋生。”刘春生一五一十地说出来。 赵嘉禾身体僵住,手里刚刚挑选好的莴苣也掉在地上,脸色有些微的发白。 “怎,怎么了?公公?”刘春生以为自己说错了话,惶恐不已。 赵嘉禾压下心底的震惊,拾起地上的菜,勉强笑了笑,“没事,只是刚才忽然脑袋不舒服,没拿稳而已……”她心绪杂乱,继续挑了一些菜,状似无意间问道,“稻花村?很不错的地名呢,一定是个很美的地方吧?” 刘春生听她这样说,松了一口气,絮絮叨叨讲起来,“风景是很好,就是位置偏远,经常发生一些天灾,村里的人都受不了,家里的男人都跑到外面去谋生呢,我和我爹就是这样的,今年还发生大旱灾,村里几乎颗粒无收……” 赵嘉禾无意识挥动锅铲,耳边是刘春生对稻花村的描述,她脑海里却无端冒出一些画面,荒草遍野,土地龟裂。 稻花村…… 她心底默默念了一句。已经很久没有听到这个名字了,久到她都以为自己忘记了,没想到如今猝不及防,竟然遇到了昔年的同乡。 是的,她就是稻花村的人,只是那些儿时的记忆早已经被她深深藏在心底,宫里的生活太过提心吊胆,忙于生存的她无心记忆,也就渐渐忘记父母对她的放弃。 她本来想问一问刘春生,可是认识一家姓赵的,家中孩子,三女一男,但是话到嘴边,又默默咽下去,知道又如何?他们哪里还记得这个存在感十分低的女儿…… “公公,菜要糊了!”刘春生惊叫道,赵嘉禾回神,手忙脚乱地把锅端起来,却不料锅柄特别烫,她的手指迅速起了一圈燎泡。 第23章 不知为何,赵嘉禾有些想哭,鼻子酸酸的,眼眶瞬间就红了。 刘春生站在一旁手足无措,怎的这个年画上的小仙童似的公公这么娇呢?烫一下就要掉金豆子。 “公公,你,你别哭啊!到时候让管事看到了,必定以为俺欺负你了……”他急得口音都冒出来了。 赵嘉禾看这个少年涨得脸通红,在一旁搓着手,一副害怕被她讹上的样子,顿时破涕为笑,拿袖子轻轻地碰了碰眼角,“放心吧,我不会让你丢了差事的。” 说完,转过身,用受伤的手小心翼翼地把锅中的菜盛起来。只有一个菜……她抿了抿唇,有些为难。 刘春生看她失神地盯着那盘微糊的莴苣,瞬间领会,“剩下的菜我来帮你炒了吧!” 赵嘉禾揪起眉毛,看他热心的样子,沉默地退到一旁,想了想,还是低声道了一句“谢谢”。刘春生为人爽朗,憨厚地摸摸脑袋,“到时候公公别嫌弃我做的菜不好吃就行。” 赵嘉禾张张嘴,想到刚才他诚惶诚恐行礼的模样,讪讪的闭了嘴,还是决定不告诉他,这其实是七皇子要吃的,省得吓到人家。 赵嘉禾心情不好,随意找了个小杌子坐在一旁,眼神呆呆的,显然是在发呆。 刘春生快速地拿起刀,利落地切了一盘胡萝卜丝,咚咚咚的声音让赵嘉禾稍微清醒了一些,她震惊地看过来,发现刘春生刀法很好,胡萝卜丝很难切,他却下刀如飞,一盘粗细均匀的胡萝卜丝就切好了。 “你是练过刀法吗?”赵嘉禾好奇问道。 刘春生把锅架上去,手法娴熟的在锅里淋了一圈油,等火烧上来,整个厨房里都是油香,他把鸡蛋倒进去,翻炒了一下,再把胡萝卜丝加进去,抽空答了一句,“家里狩猎为生,所以学了一些武艺,这刀法啊,就是平常处理多了猎物,练出来的。” 赵嘉禾看了一眼锅里的菜,色泽金黄,看着油而不腻,倒是有些意外,她刚才还以为一个大男人不会做菜呢,没想到比她也差不到哪里去。 刘春生动作迅速地起锅,然后把火调小一些,“公公,菜做好了,你快吃吧!” 赵嘉禾起身,在旁边的柜子里翻翻找找,找到一个托盘,把菜放上去后,“这菜不是我吃的,是七皇子吃的……”说完,也不管刘春生什么反应了,快步走出厨房。 刘春生:……!!!娘啊!他居然给皇子做了一顿饭! 赵嘉禾用身子微微使力撞开房间的门,闪身进入,宋砚警惕地盯着门口,发现是赵嘉禾后,眼神瞬间温和下去,又是一副温润如玉的样子。赵嘉禾已经习惯了宋砚人前一副脸,人后一副脸的样子,默默地在桌子上布菜。 宋砚看她手里端着菜,气喘吁吁,小脸冻得通红,不知为何,心脏缓缓停了一下,后又恢复了跳动。他压下身体的异样,起身走到桌子旁。 宋砚轻声问道:“这是特意给我做的?” 赵嘉禾因为刚才在厨房里遇到了同乡,想到了一些不好的往事,心情低落,也不太想奉承宋砚,语气平平的说道:“是。” 宋砚诧异地看了一眼她,今日怎么了?若是平常,定会好好吹嘘一番自己的爱主之心,如今恹恹地,像是一只无精打采的猫儿。 脑海中忽然掠过早晨的那抹失落,不会还在为没有吃上糖葫芦难过吧? 他有些为难,如今在猎场,周边可没有卖糖葫芦的商贩。 赵嘉禾看他一直盯着菜,也不动筷子,看了一眼有些糊的莴苣,不会嫌弃她的菜吧? 指尖还有烫伤,虽说已经过了一段时间,不像刚开始那样火辣辣的疼,但也很难受,她辛辛苦苦做出来的菜,自己也是饿着肚子啊!他居然还嫌弃! 无端心底涌上一股愤怒,还有委屈,只是她明白自己是奴才,宋砚是主子,是她伺候不周,怪不得宋砚挑剔。 宋砚提起筷子,吃了一口菜,味道有些怪,但是想到小太监早上可怜巴巴的样子,硬是没说出来,算了,还是个爱吃糖的小孩子罢了! 无意间瞥了一眼身旁的赵嘉禾,却发现她眼角红红的,像是抹了一层胭脂,眸光潋滟。小太监本就长得女气,如今这样,就像是枝头的桃花一般,他挑眉,哭了? 慢慢停下咀嚼的动作,心底无端冒起一股烦躁。 赵嘉禾只感觉他的周身忽然变得冷沉起来,赵嘉禾心情不佳,内心愤愤,难吃也不至于发火吧?若是以往,她肯定会旁敲侧击地逗一逗宋砚,如今她假装没有察觉到,心底暗骂,老娘不伺候他这怪脾气! 宋砚食不知味,匆匆扒了几口饭就放了筷子,赵嘉禾如今只想找个角落好好地静静,看到宋砚的动作,急忙倾身收拾桌子。 宋砚看着她指尖都有一颗颗小燎泡,忽然伸手握住她的手腕,“你的手怎么回事?” 宋砚瞧着身形文弱,像是一个世家大族里娇生惯养的贵公子,可是掌心却有着厚厚的茧子。赵嘉禾下意识地挣脱,可是宋砚的手像是铁铸一般,纹丝不动,厚茧摩擦在手腕上,微疼,还激起一阵战栗的麻痒。 “殿下!”赵嘉禾惊叫。宋砚也忽然意识到自己的行为过于逾越,讪讪地收回手,只是掌心还留有赵嘉禾细腻的触感,鬼使神差般,袖子下的手指摩擦了几下。 意识到自己在做什么,宋砚脸色有些僵,他压下心底的怪异,尽量平稳地说道:“你手指上的燎泡是怎么回事?” 赵嘉禾手腕上还残留了他掌心的干燥,她略微不适地转了转手腕,轻声道:“刚才不小心烫到了手。”看到宋砚的脸色黑沉,误以为他嫌弃她笨手笨脚,急忙道:“这些小伤不碍事的!不耽误伺候殿下!” 宋砚简直要被她气笑了,她到底有多怕他?脸上是止不住的惧怕。他怎么不知道自己恐怖如斯? 不欲再说话,冷淡地点点头,赵嘉禾便端着盘子退下了。 宋砚拿起书,却迟迟静不下心来,眼前一直是小太监手上的红泡泡。心底骂了句什么,暴躁地扔了书,笔架上挂着的笔摇摇晃晃。 第24章 宋砚目光沉沉,觉得自己简直莫名其妙。一个没心没肺的小太监罢了,自己关心她作甚? 可是坐在那里许久,还是认命的站起身,走到箱笼处翻找药物,他记得青鹤每次都会在行李里面备好一些药物,打猎会受伤,多少需要药,只是不知道有没有烫伤药。 第16节 好在太子只是苛待他的饮食起居,用药什么的,事关生命,他不敢太过放肆,所以宁康宫里的药物与其他地方并无不同。 宋砚找到一个白色的小瓶子,上面用红色的标签注明了烫伤时所用,无疑是烫伤药了。他捏着小瓶子,大步走出房间,发现小隔间里没有人。 都受伤了,还到处乱跑,真的是要打断她的狗腿! 他满院子的找人,最后在小厨房里找到了她,紧蹙的眉舒展开来,却看到她弯着眼,与人言笑晏晏,厨房里还有别的人? 宋砚冷冷嗤了一声,果真是好没心肝!到哪里去找他这样好的主子,看见奴才受伤了,眼巴巴给她送药,她却好,与人谈笑风生,甚是闲适。 宋砚沉着脸,一甩袖子,转身离开。 赵嘉禾笑着接过水囊,里面装满了冰块,是刚才刘春生做的,说是可以缓解一下伤口的灼烧感。 “太谢谢你了,我感觉好多了。”赵嘉禾感激地笑了笑,然后很是惊奇地举起水囊,“你怎么会有这么好的点子?” 对面的少年涨红了脸,憨厚地摸了摸后脑勺,“我以前小时候贪玩,不小心打翻了家中的水壶,我娘就是拿雪帮我敷了一下,好多了,但是今日未曾下雪,我只能装一些冰窖的冰块过来了,应该也是管用的。” 赵嘉禾正打算说话,眼角的余光好像看到窗外闪过一抹影子,瞧着很是熟悉,她微微蹙起眉,宋砚?他出来干什么? 刚刚跑到刘春生这里来唠嗑了一会儿,她刚才那丝莫名其妙的情绪也就消散的差不多了,如今忽觉,自己已经出来有一会儿了,也不知道刚才那个影子是不是宋砚。 莫不是他有事找她吧? 不再耽搁,她捧着水囊,歉意地笑了笑,精致的脸庞莫名带着一股娇软,“我的主子可能在找我了,我出来太久了,怕是耽误正事了,我就先告辞了,下次再来找你。” 刘春生被她的笑晃了一下神,没想到这位公公笑起来真是俊,比他村里的村花都要好看!意识到自己把这位小公公跟一个女人比,他有些窘迫,搓着手站起来,呐呐道,“好,好……” 赵嘉禾怕宋砚等急了,小跑着回到了房间。 宋砚远远地就听到脚步声传来,立马收敛心神,拿起桌上的书,装作很是投入的样子。 赵嘉禾先回了自己的小隔间,把水囊放置好,才往宋砚的房间走去,绕开锦绣河山的八角屏风,看到宋砚正端正地坐在那里温书,与她方才离开的样子,别无二致。 看来刚才那个身影并不是他……继而细细打量了一下不远处的人,今日天气稍暖,宋砚身上穿着一件藕色的窄袖常服,袖子上简单的镶了一圈白色的云纹边,很是素淡。但衣服的颜色并无不同啊? 她正打算开口询问的时候,眼神忽然落在桌角的小白瓶上,她的眼眸闪了闪,露出一抹急切,这个瓶子里面装的是药物,还是昨日她亲手放进箱子里的。 “殿下,您可是受伤了?” 宋砚也发现了桌子上的药瓶,心底一愣,刚才竟然忘记收起来了。既然她发现了,也就省得他找机会给她了。 “这是烫伤药,方才见你手上似乎是被烫伤的,我怕你到时候不能伺候我,就把药赏你了。”宋砚垂着眼皮,语气不是很好,一副施舍的样子。 赵嘉禾一愣,难以置信地看着他,药是给她的?她知道这是空中御药“舒痕膏”,虽说不是千金难求,但也名贵异常,只有宫中的主子才能有资格用,她奴才身份,哪里用得了这个? “奴才惶恐,万不敢用主子的药……”赵嘉禾连忙摆手,虽说宋砚药物方面并未被苛待,但也是有一定的份例,“舒痕膏”所需要的药材很是繁多,宫中一年也只能制成那么几瓶,每个主子一年分得一瓶,这一瓶是宁康宫唯一一瓶了。 宋砚看她拒绝,脑海中却无端冒出她刚才在厨房里抱着一个水囊笑呵呵的模样,黑眸盯着她,一错不错,无端让赵嘉禾背脊发凉。 好在宋砚收回了目光,骨节分明的手轻缓地翻过一页书,语气也变得漫不经心起来,“随你。” 赵嘉禾看桌上的笔架有些凌乱,刚打算上前整理,却被宋砚挥手屏退。 赵嘉禾微微屈膝,躬身退下。想了想,她站在门口,以便宋砚需要伺候,随时传唤。 房间的门一关,屋内就少了许多明亮,宋砚看了一眼窗纸上映下的人影,嗤笑一声,不识好歹! 狩猎场中的院子呈“品”字型,皇子们的住处是在右下角的小院子里,各院子间有一个拱形的月亮门相连,皇上的院子是在最上面的那个院子里,那里视野最宽阔,有着整个狩猎场最好的风景。 而这两个院子之间的月亮门里娉娉婷婷地走来一个宫装丽人,蓝色的绣牡丹长裙将她曼妙的身姿勾勒出来,因为是在宫外,女子并未像前几日那样浓妆艳抹,只是略施粉黛,眉眼没有当日的倨傲,反倒挂着一抹愁绪,看来宋砚前几日的话,对她的影响不可谓不大。 赵嘉禾细细打量了一下女子,不愧是盛宠不衰的贵妃娘娘,淡妆浓抹总相宜,未着盛妆,竟添了几分清纯。 “奴才给贵妃娘娘请安!”赵嘉禾拍了拍袖子,恭恭敬敬地跪在地上。 “起来吧!”高贵妃抬了抬涂着丹蔻的手,语气不再高高在上,很是温和,“七皇子在吗?” 赵嘉禾利落的起身,答道:“回娘娘的话,殿下正在房里温书,还请娘娘稍等,奴才先去请示一下,再迎娘娘入内。” 高贵妃压下心底的焦虑,淡淡地颔首。她这几日,一直很是忧虑,宋砚的话,无疑给了她极大的希望,趁着今日在宫外,让宋砚口中的神医为她诊治一番,也好了了她这多年来的心病。 第25章 高贵妃微昂着下巴,优雅地候在门外,她想着,如果今日那个所谓的“神医”将她的不孕之症治好的话,她可以让哥哥在陛下面前替他美言几句,让他到太医院去当差,也算是给了他天大的荣耀,让他这一个无名小卒可以光宗耀祖了。 等候的时间并不久,身后的门“吱呀”一声开了,她骄矜地转身,“七皇子可是已经帮本宫联系好了?那人何时过来问诊?” 赵嘉禾躬身,为难道:“娘娘,殿下说神医还未答应来此处问诊……” 高贵妃不敢置信地瞪大美眸,脸上的高贵优雅有一瞬间的僵硬,声音也变得尖利起来,“他怎么敢?本宫请他来帮本宫看病,他居然敢拒绝?”随即想到了什么,急声问道,“是不是七皇子没跟他说是高贵妃请他来的?” 赵嘉禾其实也不知道什么原因,刚才她进去的时候,还未说话,宋砚就好似知道外面发生了何事,淡淡地抛下一句,“让她先行离开吧!神医今日不问诊……” 赵嘉禾迟疑了一瞬,宋砚写信给神医的时候,她就在旁边,所以,她是知道的,宋砚有明确说明治病之人就是高贵妃。但是眼前高贵妃面目愤恨,美眸圆瞪,瞧着很是慑人,还是决定隐瞒一些实情,省得高贵妃记恨上了宋砚。 “神医近日身体不适,不宜出门,所以,还请娘娘耐心些,等到神医身体康复,便会前来为娘娘看诊。” 高贵妃勉强压下心底的愤怒,哦,原来是病了,她就说嘛,这世间哪有人肯拒绝她的要求,高家可以许他荣华富贵,前程似锦,是个人就无法拒绝! 她高傲地抬抬头,红唇微勾,语气又含了一抹高高在上,“不是神医吗?怎么自己的病还治不好了?” “医者不自医,神医必然也是需要他人来帮他治病的。” 高贵妃扬了扬广袖,阳光下,衣袖上的金丝牡丹花光彩夺目,“好吧,本宫就先回去等着七皇子的消息了。” 转身,扶着身边侍女的手,如来时一般,身姿优雅地离去。 “恭送贵妃娘娘!” 等高贵妃的身影消失在月亮门后,赵嘉禾麻溜的起身,绕过摆在房中的屏风,发现宋砚的身影并未在房里,只有一本摊开的书,清风拂过,无声翻过几页书。 人呢? 刚才他们一直在门外,好像并没有看到有人出去啊? 她看了一眼打开的窗,几步跑过去,发现外面空荡荡的,并没有看到宋砚的身影。 夜幕低垂,月亮门无声无息地走进来两个身影,一袭藕色衣衫,身姿清朗,月光照射下,如朗朗松竹,铮铮风骨,他的身旁有一红衫男子,腰上戴着玉带,上面挂着一块品质极佳的玉佩,容颜阴柔绝美,暗夜里,像是一只妖,很是魅惑。 红衫男子抱怨道,“不是说今日来问诊的吗?为何又不用了?” 藕衫男子脚步微顿,语气温和:“我想了想,如果如此容易就让高贵妃得偿所愿,她必定不会太过感激我,只有让她多焦急几日,才能体会到我请你来的不易。” 宋砚推开门,发现桌子上趴了一个人,他警惕的把手抬起,几声清脆的声音过后,他的手上出现了一架做工精致小巧的弩,寒夜里,散发着凛凛寒光。 赵嘉禾被开门声吵醒,揉了揉眼睛,发现不远处站了两个身影,顿时惊叫一声,但又怕他们杀人灭口,紧紧捂住嘴,“大侠饶命,我不乱喊乱叫了!” “小禾子?” 宋砚立刻将手里的弩收回去,他身边的男子也立刻从衣袖里掏出一张银质面具,戴在脸上。赵嘉禾摸索着拿出火折子,将桌上的油灯点亮,霎时,屋内充满了温暖的亮光。 她看清楚了眼前站着两个人,其中一人是宋砚,另一人戴着一张面目狰狞的鬼面具,乍一看,很是可怖。 “殿下?”她畏惧的看了一眼鬼面具,呐呐地站在桌旁。 宋砚抚了抚刚才褶皱的衣袖,点了点头,随即问道:“你怎么在这里?” “殿下今日不知所踪,奴才怕皇上问起,只能在这里候着,怕被人看出端倪。”说完,不知道想到了什么,急忙跑出去,一边跑一边说,“殿下,您等一会儿,奴才出去一下。” 说完,风风火火的跑出门。 红衫男子转头看了一眼她飞快消失的背影,很是哑然,摸了摸鼻子,无奈道,“刚才你的小太监好像很怕我?可我长得也不吓人啊!” 宋砚瞥了一眼他脸上的面具,嗤笑道,“戴着个这么丑的面具,当然吓人了!” 男子不干了,嚷嚷道,“我这个面具花了好久的心思才做出来的,哪里丑了,你不觉得非常威风凛凛吗?” 宋砚听他嗓门大的出奇,低声呵斥道:“谢清遥,你是想把所有人都喊过来吗?” 谢清遥无奈地耸耸肩,噤声坐在宋砚的对面,柔若无骨的趴在桌子上,左手手指缠绕一缕头发,无聊地绕着。 本来想说话的,可是对面的宋砚脸色不是很好,他也不太敢聊天。也不知道今日他怎么了,黑着脸来谢府找他,说是今日不用他去给那个什么高贵妃看诊了,本来他现在该躲在“闺房”里绣花弹琴的,硬是被他扯到酒楼去喝酒。 临到夜晚,又把他拉到皇家猎场来,又不告诉他到底要干什么。 唉……真是越来越难捉摸了。 身后传来一阵轻巧但是急促的脚步声,他慵懒地转过头,看到小太监端着一碗面过来了,热腾腾冒着气儿。 “殿下,奴才看您晚上未归,怕您饿着,给您留了饭,但是刚才您进来的时候,奴才闻着您身上有浓重的酒气,怕是吃不下饭,奴才就给您下了一碗面。”赵嘉禾边说,边将面条端到他面前。 宋砚垂眸,目光落在赵嘉禾的指尖上,一天的时间过去了,她手上的伤口也好多了,看上去没有初始时那么狰狞,但是刚下的面很是滚烫,难以避免,她的指尖又变得红肿起来。 赵嘉禾也不知道宋砚为何一直盯着她的手看,脸色也很难看,以为他是嫌弃她的手烫伤了影响了他的食欲,讪讪地把手背到身后去。 “嘿,没想到你的手艺还不错!”谢清遥瞥了一眼宋砚面前的面,因为赵嘉禾担心宋砚没有胃口,所以面条做的很是清淡,汤汁上面飘着一些葱花,烛光下,面条看着晶莹剔透,最上面那颗鸡蛋也极为金黄诱人。 赵嘉禾僵住身子,诧异地看了一眼谢清遥,这个声音,不就是前几日夜晚在宋砚书房里听到的那个声音吗? 随即目光在谢清遥身上来回扫视了几圈,心下暗叹,啧啧啧,就是那个把自己打扮成女人的那个真汉子?还别说,遮着脸也看不出长得什么样,但是外形还是不错的,瞧瞧那一头乌鸦鸦的青丝,纤长秀美的脖子,柔若无骨的身躯,穿上女装也没人会怀疑吧? 谢清遥缩缩脖子,背脊上无端冒出一股寒气,总觉得这个小太监的眼神不怀好意,下意识的坐直了身体,不再软绵绵地趴在桌子上。 他的身量极高,坐直身体,视线几乎与赵嘉禾平直,赵嘉禾一下子撞进那双面具下后的眼睛,一愣,这个人的眼睛,让她有一股很是熟悉的感觉…… 宋砚拿起桌上的筷子,夹了一口面,沉默的吃起来,热面入口,他却感觉全身上下都温暖起来。 宋砚用餐很快,明明动作很是优雅,可是碗里的面减少的速度很快,不多时,一碗面就被宋砚吃光了。 赵嘉禾自觉地打算收拾桌子,却不料斜地里冒出一只手,骨节分明,握在了她的手腕上,“你先等会儿。”想到上次赵嘉禾对于他的触碰很是排斥,宋砚极快的缩回了手,微微抬起下巴示意他左手边的位置,“你坐那,让他帮你看看伤口!” 谢清遥:???没说让他来帮小太监看病啊? 赵嘉禾:!!!这人不会就是宋砚口中的神医吧? 他们两个人诧异地盯着对方,随后,赵嘉禾一言难尽地撇开了头,“殿下,我的伤没事,不劳烦这位……先生了。” 她不敢让他看,指不定就是个江湖郎中,半吊子的水平,别让她的伤口更严重了…… 谢清遥皱眉,赵嘉禾那怀疑的眼神让他很不爽,那什么眼神?不相信他的医术?他这辈子最骄傲的就是他这一身医术了,他多年来维持女装还不被识破,可是靠了他这一身神奇的医术,医术中有一种很偏门的法子,易容。 易容,就是将一个人的样貌改变,声音改变,甚至是体型改变。 呵,她不让他看,他还非要看了。 谢清遥趁着赵嘉禾不注意,一把扯过她的手,刚要看看有什么不得了的伤口,居然让宋砚使唤他来看。一将手腕翻转过来,赵嘉禾白皙手指上的几颗红泡泡就暴/露在他眼下。 谢清遥:…… 逗我呢?! 第17节 第26章 赵嘉禾冷不丁被抓住手,惊吓之下,反手就甩了一巴掌,谢清遥没有防备,脸硬生生的接下了这个巴掌。 赵嘉禾:……手好疼! 由于谢清遥脸上带了面具,赵嘉禾的巴掌打的也不是很疼,只是“谢家大小姐”什么时候受过这等折辱?狠狠地咬了咬牙,刚想要弄些什么药让她吃点小苦头,宋砚就把赵嘉禾扯到了一旁。 “好了,你帮她看看手,可别让她的手废了,到时候我可不要一个废人。” 虽然宋砚的语气很是温和,可是谢清遥却感觉得到有一丝危险,他是最熟悉的宋砚的人,也是知道他私底下的手段有多狠厉,他只能愤愤地将袖子里的药收回去。 赵嘉禾惊奇地看了一眼宋砚,真厉害,一句话就让刚刚还要弄死她的谢清遥安分下来。 宋砚不理会她的目光,将她扔给谢清遥,示意谢清遥帮她处理伤口。谢清遥忍住心底的不悦,在袖子里掏出一瓶红色的药粉,二话不说就打算往赵嘉禾手指上倒。 “等等!”赵嘉禾叫住他的动作,“你这药粉没问题吧?怎么看着像是毒药呢?”不怪她怀疑,她见过的药物颜色都很是浅淡,不是白色就是褐色,从未见过如此鲜艳的药粉,倒像是一些致命的毒药。 谢清遥手里的动作一僵,心底冷笑,是毒药的话,他第一个毒死她。 但是当他一抓起她的手,脸上的神情就变得严肃起来,仔细地打量了一下她手上的燎泡,然后将红瓶子里的药粉倒在伤口上,然后拿一条白绸仔细地把指头缠绕好,动作很是熟练。“你手上的水泡因为挤压全部破裂了,所以这几日尽量不要碰水,否则伤口感染溃烂,更加痛苦。” 赵嘉禾敷衍地点点头,她是奴才,不碰水怎么伺候主子? 宋砚满意地看了一眼赵嘉禾的手,随意地摆摆手,“今日你就先回去吧!” 谢清遥怀疑,宋砚把他喊过来,就是专门为了治疗一个小烫伤的…… 等谢清遥的身影消失在夜色里,赵嘉禾感激地冲宋砚笑笑,“谢殿□□恤!”巧笑盈盈地站在桌旁,灯光下,她的眼眸像是含了万千星子,璀璨亮眼,宋砚颇有些不自在地别开眼,心下暗道,小太监长得还不错! 一夜无梦,赵嘉禾并没有按照谢清遥的叮嘱,清晨起身后就将白绸摘掉,出乎她意料,指尖上的伤口已经好了许多,红肿已经消退,只留下一层破损的皮。她碰了碰,发现并不疼。 原来真的医术很好呀…… 她的房间与宋砚的房间中间只隔了一扇小小的门,她打开门,就看到宋砚正坐在桌前喝粥,诧异了一瞬,“殿下,这早膳是谁送来的?” 宋砚目光落在她未缠白绸的手上,答非所问,“你手上的白绸呢?” 赵嘉禾下意识将手背到身后,眨眨眼,“奴才,奴才把它解下来了。”没想到宋砚脸色沉下来,“把它缠回去!” 赵嘉禾不情愿地挪过去,将手放在他面前,语气带了一丝哀求,“殿下,奴才的手已经好得差不多了,您看。”顿了顿,继续道,“而且今日狩猎,您怎么能没有伺候的人呢?如果奴才的手包的像个粽子似的,怎么给您端茶送水啊!” 赵嘉禾没有意识到自己的语气带着一丝软软的哀求,宋砚眼神闪了闪,竟有些不忍拒绝。一双只有他一半大小的手直直地摆在他眼前,她用黑白分明的眼睛望着他,眼眸里像是含着一抹春水,盈盈荡/漾。 他不知为何,呼吸一窒,狼狈地别开了眼,语气生硬道,“随你!” 他皱眉,看来他也要让谢清遥帮他诊治一番了,莫不是他也得了不得了的病了? 赵嘉禾没想到宋砚居然妥协了,很是震惊,一双美眸瞪得大大的,里面是掩饰不住的惊讶,宋砚快速地将粥喝完,“这粥是厨房里那个伙夫熬的,你把碗拿去厨房吧。” 小伙夫?刘春生吗?他怎么会帮宋砚熬粥? 她捧着碗,晕乎乎地去了厨房,发现里面已经有了好几个人,刘春生正坐在灶膛前看火,控制住灶膛的火势。余光瞧见门口怯生生的站着一个身影,立马站起身,“公公,你来了!” 他喊了一个同伴帮他看了一下火,就跑出来了。“今天的粥好喝吗?” 赵嘉禾没想到真的是他,原来粥是熬给她喝的吗?只是被宋砚误食了……手指无意识的摩擦了一下碗沿,羞赧道,“好喝,只是我今日还很饿,你这里还有吗?” 刘春生裂开嘴笑道,“有,管够!我就知道你手受伤了,今日怕是不能做事,就多熬了些,只是我打听到你的住处后,敲门是一个很是俊俏的公子开的门,他说你还未醒,我就托他把粥给你了,那个公子真好……” 赵嘉禾:……真是单纯如绵羊啊!那碗粥被他喝光了。 但是背后不能非议主子,她只能附和道:“是啊,真好!” 刘春生将她的碗接过去,动作迅速地盛了一碗粥,赵嘉禾目光呆滞,这只碗好像是刚才宋砚用过的……算了,人家都帮她盛好了,总不可能倒了吧。 接过粥,小口小口地喝起来,她没想到,自己这个老乡如此热心,他们昨日才认识,他就帮她做这么多事。 刘春生惊奇地看了一眼她,真不愧是宫里出来的人,喝粥都这么秀气,哪像他们,一口就能喝一大碗。 一碗粥下去,肚子饱了,心也暖了,她小声地说了句“谢谢。” 刘春生豪迈地摆摆手,“没事,我们稻花村的人,讲究一个眼缘,你合我眼缘!” 赵嘉禾手指紧了紧,眼缘吗?随即笑了笑,脸颊边的梨涡若隐若现,“对,我们有缘。”她心底忽然冒出一个念头,要不让他到宋砚面前晃一晃,搏一些好感,到时候宋砚登基之后,也算是他的造化了。 “今日我主子要去狩猎,你不是也会狩猎吗?要不你也去见识见识?” “我?可以吗?”刘春生有些意动,他自小就跟着父亲在山上打猎,如今来京城这么久,许久没有打过猎,难免有些手痒痒。 “你穿上我的衣服,可以和我一起混进去。”赵嘉禾悄声道。 刘春生为难的看了一眼个子娇小的赵嘉禾,“你的衣服我穿得下吗?会不会小了?” 赵嘉禾皱眉,上下打量了一下刘春生的体格,比她壮多了,胳膊上全是肌肉,看着就很结实,“塞一塞还是可以穿的吧?” 刘春生勉为其难的点点头。 赵嘉禾回房翻找衣服,因为只需要出门几日,带的衣服也不多,她尽量把自己最大的那件衣服拿出来。 宋砚就看到她送个碗送了小半个时辰,回来安也不问候一下,径直回了自己的房间,然后又风风火火地抱了一堆衣服出去,期间眼神都没往他这里瞟一眼。 明明他平日里最是不喜引人注目,巴不得他人无视他,看不见他,可是不知道为何,今日见到她眼神都不递过来一个,莫名觉得烦躁。 直至她的身影消失不见,他才回过神来,只是手上的书顿时乏味起来。 “艹!” …… 刘春生接过赵嘉禾的衣服,转身去了隔间换衣服,没等很久,他就换好出来了,赵嘉禾一看,“噗嗤”一声笑出来,实在是太逗了。 对于赵嘉禾大了的衣服,穿在刘春生身上,就像是一块紧紧包着的布,让人透不过气来。他的手和脚都露在外面,领子也紧紧地勒着他,看着很是憋屈。 刘春生涨红了脸,“你,你别笑……”只是一看赵嘉禾笑得眉眼弯弯,他也忍不住笑起来,那一丝羞窘也烟消云散了。 “嘎吱——” 刘春生的笑容僵在脸上,因为他刚才憋着一口气才穿进去,现在一笑,泄了气,衣服也有些受不住,裂开了一些缝隙。 赵嘉禾没想到他居然把衣服给崩坏了,顿时笑得前仰后合,不可自已。 “我,我先回去了,我的主子还在等着我,你先去院子外面等我,我到时候喊你一起。”赵嘉禾使劲儿憋住笑,匆匆扔下一句话,就火急火燎地离开了。 刘春生看着她欢脱的背影,忍不住又笑了一下。 “嘎吱——” 刘春生:…… 赵嘉禾回去的时候,发现宋砚不在书桌前,绕过床前的绣锦绣花团的屏风,看到宋砚正在整理着装。今日要去狩猎,所以他身上换了一身白色的劲装,头发束在脑后,用玉冠束起,腰际用一根同色腰带束住,衬得他身姿挺拔,玉树临风。 “呵,还知道回来呢?”宋砚冷冷地瞥了一眼她,语气凉薄。赵嘉禾也知道自己一时忘了时间,没有伺候他穿衣服。顿时露出一个谄媚的笑,跑过去帮他整理衣服,“奴才知错了,还望殿下恕罪!” 宋砚看她嬉皮笑脸的,丝毫没有悔意,还知错,他可没看出来。哼,敷衍了事! 第27章 他随后甩了甩衣袖,将臂上的弩装好,绕过屏风,拿起墙上挂着的弓箭。 宋砚的弓箭很是普通,弓的材料是比较寻常的雪松木,通体漆黑,弯曲的部分缠绕了一圈牛筋,握弓的部位光滑可鉴,看得出弓箭的主人时常用来练习,弓弦用马鬃所制,韧性极大。 宋砚将弓袋扔给她,大步走出去。赵嘉禾只能抱着袋子小跑着跟在他身后。宋砚走了一段距离,发现身后她亦步亦趋地紧跟着,急促的呼吸声让他很是愉悦,微微勾起唇角。 两人快步走出月亮门,往前院走去。 今日晴光正好,是正式狩猎的日子。前院已经聚集了很多人,皆身穿劲装,皆是风华正茂的好男儿。 一些公子三三两两的聚在一起,窃窃私语。宋砚步入院中,并未引起其他人的侧目,他安静地待在边缘的角落里,目光清冷的看着他们畅所欲言。 赵嘉禾往四周看了看,如今出现在场中的,只是一些弱冠之年的年轻公子,那些上了年纪的大臣都未曾出场,怕是在皇上的院中候着。 她还在人群中看到了宋钰,他一袭紫色骑装,背上有一把极为精巧的弓箭,弓的材质极好,是上好的紫衫木,上面嵌着几颗明亮的珍珠,周围也绕了一圈细细的银丝,弓弦在阳光下闪着夺目的光彩,一看就是材质坚韧。 赵嘉禾不懂骑射,但是她见过太子的弓箭,上面很是简朴,并没有多余的饰物,宋钰这把弓,可能是一把华而不实的,看着好看,实际没什么用处。 他正在和周围的人说话,眉眼带笑,很是俊朗,他的母妃虽然不受宠,但是他依附于太子,旁人都会高看他一些,周围的公子们也都极尽奉承,脸上的笑透着殷勤。 宋钰其实很反感他们的谄媚,他见过太多踩低捧高的奴才,他们会在你失势的时候,狠狠地羞辱你,也能在你得势的时候,高高的捧着你。 只是他面上波澜不惊,依旧浅浅笑着。宋钰无意环视一周,发现角落里站着两个人,他很感兴趣的两个人。 他与周围的人分开,满是兴味地走过来。今日他的手中没有扇子,瞧着以前身上的纨绔气息收敛了很多。只是身上感觉太过华丽,镶金嵌玉的,整一个移动的小宝库。 没有扇子,宋钰随手从侍从手里的弓袋里抽出一根羽箭,指尖细细地在箭头把玩,箭头为精铁所制,在阳光下折射出凛凛寒光。 他微微抬头,漫不经心地瞥了一眼宋砚的弓,嘲笑道,“七皇弟不会就打算用这把破旧的弓去狩猎吧?” 宋砚拱手行礼,不冷不热的回了一句:“只要能够猎到猎物,管他弓破不破旧,就怕是某些人,拿着好弓也猎不到多少猎物!”说完,眼睛还似有若无地往宋钰身后的弓上瞄。 宋钰:…… 呵,骑射厉害了不起啊?! 太子如今还在禁足,父皇也在这里,他不敢表现得太过。没有讨到便宜,他只能冷笑一声,面色含嘲地离开了。 赵嘉禾就看着宋钰意气风发的过来,灰溜溜的离开,很是不解,宋钰不像是那种会忍气吞声的人啊?宋砚这话,显然是把他的面子踩在脚下了,这也能忍? 宋砚看了一眼她脸上的疑惑,轻声道:“他可不像是你表面看到的那样简单。” 赵嘉禾没想到宋砚居然会和她说这种话,这也是他完全信任她的表现吧?她心底窃喜,重生这么久,是不是她所做的这些努力都是有成效的?那自己的脑袋是不是牢牢长在脖子上? 宋砚冷眼看着赵嘉禾摇晃着脑袋,满脸喜色,冷冷说了一句:“就算他再不简单,你现在也是我的人,别想生出攀高枝儿的念头!” 她僵住脖子,自己没想攀高枝!真的,她的忠心天地可鉴! 院子里忽然躁动起来,陆陆续续走进来许多大臣,庭院瞬间拥挤起来,偏偏宋砚逆着人群,往最前方走去,赵嘉禾一愣,紧紧跟上。 瞧这架势,应该是皇帝要出来了。果然,他们这边刚站好位置,拱门处就浩浩荡荡走来一拨人,为首的人一袭明黄色龙袍,气质威严,身边有一个绿色宫装的女人,艳若牡丹,气质华贵。两人相携而出,庭院里的人立刻跪在地上。 “微臣给皇上,贵妃娘娘请安!” 皇上站在最前方,大手一挥,沉声道:“平身!” “谢皇上!” 赵嘉禾随着众人起身,默默地缩在后方。皇上挥挥手,立刻就有内侍捧着一个明黄色的托盘走上前,他将表面的红布掀开,露出下面的物品,一把弓。 那把弓静静地躺在那里,弓上缠着金丝,上面雕刻了一条威风凛凛的龙,龙身盘桓在弓身,赫赫耀眼。而坚韧无比的弓弦,却散发着暗沉的光,像是沾染了血迹,日久经年,血迹干涸的样子。 此弓一现身,底下安静了一瞬,继而爆发出更大的动静,一些上了年纪资历的老臣皆面含敬佩的盯着前方的弓。而一些年轻的公子哥们面目茫然,不知道一把弓而已,自家老父亲怎么如此激动。 第18节 黄金弓!历代皇帝的传承! 他拿起托盘上的弓,说道,“这把弓,沾满了敌人的鲜血,满身是荣耀,它当初随着□□皇帝南征北战,立下了赫赫战功,我们大燕,就是靠着这把弓打下了这万里河山,如今,这次狩猎,朕把这把弓作为彩礼,赢的人,这把弓就是赏赐!” 底下顿时哗然,议论纷纷起来。 “这把弓一直是皇上御用之物,如今怎么拿来当做狩猎的彩头了?” “莫不是有废太子的念头?” “好像此次狩猎太子并未参加……” “应该不会吧?太子在储君的位置上可是坐了二十多年?一朝一夕怎可随意废立?” …… 皇上这是何意?这把弓作为皇室的传承,一直是下一代帝王的御用弓箭,如今太子还未被废,皇上就把这把弓拿出来当赏赐?可是有废太子的意思?! 宋砚眸光沉下去,定定地注视着弓。心思急转,继而露出一个讽刺的笑。 皇上此举,目的无外乎有两种可能,一种是太子此次形式作风,好色昏庸,让皇上对他的品行产生了质疑,进而想要挑选一个更加优秀的储君。 二是,他可能是想要挑出一个人,借这个机会捧着他,给他宠信,给他权利,然后让太子产生危机感,进而更加发奋图强,励精图治,成为一个更加优秀的储君乃至成为一代明君,流芳千古,名垂青史。 他的手放在臂上,缓缓摩擦衣料下的弩,淡淡地错开视线,垂首不语。 赵嘉禾没想到,一把这样普通的弓,却有着如此辉煌的历史,她将赞叹的目光收回,却发现,宋砚听到这个消息并没有兴奋激动,甚至脸上毫无波澜。 她极尽讨好他,自然熟悉他的每一分表情,每一丝动作,如今这样子,他很是不高兴,甚至隐隐有暴戾之感。 她抱紧手里的弓袋,面目担忧地看了一眼他,别在圣驾面前控制不住脾气啊…… 好在宋砚多年隐忍,对于情绪的调节早已炉火纯青,那股暴戾只是一瞬间,就消失的无影无踪,他还是那个温润如玉的七皇子。 皇上激励了几句,让众男儿好好狩猎,争取拿个好名次,他自有封赏!加官进爵不是问题! 场上瞬间热血沸腾,欢呼着想要夺得魁首,那把弓虽说作为彩头,但是他们也不敢要啊,最多挣个官位回去,也算是光宗耀祖。 猎场有专人将马牵出马厩,大家纷纷挑选心仪的马,宋砚挑了一匹枣红色的马,动作利落的上了马。侍从不能跟进去,赵嘉禾只能把弓箭递给宋砚。 宋砚动作熟练的把弓袋绑在马鞍山,安静地候在场上。皇上满意地看了一眼场内,个个英姿飒爽,抬手示意,成安得令,声音尖锐地喊了一声,“比赛开始!” 顿时,场上的马都如离弦的箭一般,冲进林子里,赵嘉禾目送宋砚消失在重重树木之后。站在原地等了一会儿,待到无人注意到她,她悄悄地退场,打算去找刘春生。 如同约定时说好的,刘春生果然在门口等着,看见赵嘉禾过来,脸色很是复杂。 赵嘉禾疑惑地摸了摸脸,“怎,怎么了?” 刘春生语气有些哀怨,说话的声音还有些飘,“你怎么没告诉我,你的主子是皇子啊?”娘啊,今日他还跟一位皇子说过话,好在语气并未有什么得罪他的地方,不然他不知道是不是还有命在。 赵嘉禾没想到刘春生看着虎莽虎莽的一个汉子,居然怕成这样,她失笑道:“皇子也是人,你别把他们想得很恐怖,又不是吃人的妖物好不好!” 刘春生虎目一瞪,惊叹道:“刚刚皇上出来的时候,你不觉得很压抑吗?我刚才可是喘不过气来,没想到大人物气势如此不凡!” 赵嘉禾:其实刚刚她也有点喘不过气来…… 她羞赧地转移话题,“那个,马匹你弄来了吗?”今日他们是要偷偷地混入场中,打猎马是必不可少的。 作者有话要说:  今日中秋,木耳在这里祝小可爱月饼节快乐! 今晚这一章,评论区里会随机掉落红包哦! 感谢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求涨咕、嗷嗷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 嗷嗷 29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28章 刘春生看了看周围,拉过她小声道:“我有一个老乡,这次他就是被分配到马厩当值,今日我去找了他,他爽快地借了两匹马给我。” 赵嘉禾心下一喜,催促道:“我们快去吧,不然离那些人越来越远了,到时候就跟不上了。” 刘春生心下疑惑,他们既然是偷偷进去,不是离他们越远越好吗?怎么还自投罗网呢?他将心底的疑惑问出口,赵嘉禾脚步一顿,“狩猎场还是很危险的,我们不应该距离他们太远,不然容易遇到危险……” 刘春生听她这样说,顿时拍着胸脯保证,“我会保护你的!俺从小跟着俺爹山上山下的跑,啥危险没见过啊!如今不还好好的在这,没啥事呢!”一说到他的英勇事迹,他又不自觉地冒出了口音。 赵嘉禾松口气,看来他是没怀疑她的话了,看他信任的样子,难免有些心虚,她摸了摸鼻子,左顾右盼地溜到了马厩处,果然不远处站了一个瘦瘦的男孩。 “阿树!”刘春生喊了一句,边走边冲那边的男孩儿挥手示意。 叫阿树的男孩转过身,兴奋地跑过来,“春生哥,你来了!” 阿树是一个十岁左右的男孩儿,长得很是精致,眼睛大而圆,黑白分明,一笑,露出嘴角的小虎牙。 “咦?这个哥哥好好看哦!”他疑惑地看了一眼赵嘉禾,眼睛扑闪扑闪,很是可爱,可是赵嘉禾却不知为何,心底油然而生一股厌恶。 她垂下眼帘,假装没有看见他的好奇,马虎的刘春生倒是没有注意到赵嘉禾的情绪,一拍脑门,对着赵嘉禾笑着说道:“差点忘了!给你介绍一下,这是我的同乡,赵嘉树。” 然后转头对着赵家树说:“这是小禾子公公。” 赵嘉禾身体一僵,霍然抬起头,死死地盯着赵嘉树,眼底似有暗潮翻涌。赵嘉树被她的目光吓得往后退了一步,结结巴巴的说道,“怎,怎么了?” 刘春生也发现了赵嘉禾的不对劲儿,轻轻拍了一下赵嘉禾的手臂,关切的问道:“小禾子,怎么了?” 赵嘉禾意识到自己的情绪的失态,重重的呼吸了一下,尽量以自己最平静的声音说道:“没事,只是第一次见到这么好看的男娃娃!” 刘春生松了口气,还以为啥大事呢!他笑了笑,仔细地在赵嘉禾脸上来回巡视,“哪有!你长得也好看啊!我觉得你才是我见过最俊的男娃娃嘞!” 赵嘉禾脸上露出一个不好意思的笑,心底凉凉地冒着寒气,她可不是什么男娃娃,只不过是一个被父母放弃的赔钱货! 赵嘉禾在宫里沉浮了这么久,很快就收拾了情绪,从马厩里牵出一匹马,率先上去,“刘兄,我先行一步,你尽快跟上即可!”说完,狠狠地抽了一下马鞭,马扬蹄狂奔,绝尘而去。 刘春生看她上马的姿势很是洒脱,帅气逼人,忍不住赞道:“好身手!” 赵嘉树愣愣地看着她飞快消失的背影,有些不知所措,刚才那位小公公的眼神真的是吓人,像是要把他生吞活剥了一样。他困惑地说道:“春生哥,那个小公公是不是不喜欢我啊?” 刘春生摸摸脑袋,皱眉道:“不会吧?小禾子公公人很好的,可能是你年纪小,与她不是很投缘?” 赵嘉树:……这是什么理由? 他沉默下来,刚才那个小公公总给他一种很熟悉的感觉,他们应该……似曾相识。 刘春生快步走进马厩,牵出剩下的那匹马,一蹬,就坐上了马背。他坐在马上,说:“阿树,我就先走了,等会儿我猎几只大兔子回来,咱们吃烤兔子!” 赵嘉树笑开,高兴地点头,说道:“嗯!那我等你回来!” 刘春生一拍马臀,往赵嘉禾的方向追去。他的,马术极好,很快就追上了前面的赵嘉禾,她好似有心事,愣愣地牵着马缰,任由马自己信步走着。 他疑惑道:“小公公,我们不走吗?” 赵嘉禾刚才沉浸在自己的思绪里,他一出声,她被吓了一跳,差点摔下马去。她握紧缰绳,心有余悸的说道:“走,走,我们走吧!” 刘春生看她的脸色发白,担忧的说:“你是不是身体不适?要不我们回去吧?” 赵嘉禾一愣,看着刘春生眼里的担忧,心底划过暖流,“没事,只是刚才差点吓到了,缓缓就好了。”然后左右看了看,“我们还是先找到他们的人在哪里吧?” 刘春生闻言,翻身跳下马,在周围观察了一下,指着一处灌木丛道:“应该是往西南方向去了,你看,此处的枝叶被折断了,断口的方向指着西南面,附近也有马蹄印,我猜他们是往西南去了。” 赵嘉禾震惊的看着他,没想到他居然有这样的能力,简单的几处细节,就能够推断他们的去向。刘春生被她瞧得不好意思,解释道:“小时候经常打猎,这种东西都是要烂熟于心的,否则,不小心碰到附近有凶猛野兽的情况,那可就危险了。” “那我们是要往西南方向追吗?” 赵嘉禾沉吟,说道:“不,我们往东北走!”不知道为何,她的脑海里一直是刚才出发前宋砚暴戾的模样,她有一种直觉,宋砚去的是东北方向,他似乎无意那张黄金弓。 刘春生:…… 刚才不还说要跟着大家伙吗?算了算了,狩猎哪里不可以?他努力保护好她的安全便是了。 打定主意,他点点头,道:“那我们就去那边!” 赵嘉禾一拉马缰,掉转方向,两人一齐往东北而去。 行至一段时间刘春生勒着马缰,指着地上的血迹道:“这里有一些动物的皮毛与血迹,这附近有人在打猎!” 赵嘉禾也顺势望过去,那里有一缕蘸着血迹的动物毛发,看样子应该是一只兔子。她四处张望,看到不远处袅袅冒起一缕青烟,指着那缕烟道:“那边有人生火!我们先去那边吧!” 赵嘉禾说完,率先而去。 刘春生:你是不是忘了自己是偷摸摸的溜进来的?! 他想追上去喊住她,可是赵嘉禾的马不知道怎么回事,忽然跑得贼快,他一时之间还没有追上。等他追上的时候,发现赵嘉禾已经下马,恭恭敬敬的站在那里。 不远处生了一堆火,上面架着一个处理好了的兔子,正滋滋的冒着香气,油光光的,看着美味极了。一身白色劲装的俊秀公子正随手拨弄着火堆,一看就是他在这里烤兔子。 他看赵嘉禾的架势,再想一下今日见到的那个皇子,也是身着白衣,头戴玉冠,芝兰玉树的站在院子最前头,他顿时“噗通”一声,跪在地上,抖抖索索的说道:“草民,参,参见皇子殿下!” 赵嘉禾:……简直没眼看,一高高大大的汉子,缩成一团,像什么样子! 她别开眼,果真看见宋砚兴致盎然地看着刘春生,“我们见过的,你忘了,今天早上你的粥还是托我带给小禾子的呢!” 赵嘉禾:那粥明明被你喝了好吗? 她眼睁睁的看着宋砚睁眼说瞎话,又不敢说出口,郁闷得不行。 刘春生还以为宋砚是在责怪他使唤皇子,立马以头抢地,恭恭敬敬地磕了头:“草民有眼不识泰山,还请殿下大人有大量,不计较草民的过失。” 赵嘉禾看着刘春生一直不停的磕头,额头已经见红,好生可怜,忍不住喊了一句宋砚,“殿下……” 宋砚看她目光透着哀求,对他一片维护之情,顿时兴致全无,恹恹地将火上的兔子翻了个面,凉声道:“起来吧!”赵嘉禾听这意思,知道这就是没打算追究了。摆摆手,用眼神示意刘春生赶快站起来。 赵嘉禾看宋砚的兔子好像没有调料,只闻到肉的香味,味道单调。她记得刚才下马的地方有几株好像可以作调料的植物。她快跑几步到树下,果然找到了两株百里香,她摘了一把叶子,跑回火堆旁。 “殿下,奴才刚刚找到一些百里香,撒一些在兔子上,味道会好一些。”赵嘉禾刚打算把叶子往兔肉上洒,宋砚嘲讽道:“别拿一些杂草弄脏了我的兔子。” 赵嘉禾手一顿,呐呐地收回手,失落地起身,垂眸看了一眼手里的绿色叶子,心里反驳道:才不是杂草呢!她小时候经常会去河里摸鱼,家中的盐很是精贵,父母不让他们动,村里一个在酒楼做伙计的人告诉他们,那种草也可以作调料,会让鱼的味道变得鲜美醉人。 宋砚看她背影孤单地离开,心忽然狠狠的跳了一下,脱口而出:“兔子如果弄脏了,那你就全部吃了!” 赵嘉禾立马转身,兴奋的将百里香洒在兔子上,兔子上一片绿,宋砚呼吸一窒,气闷地扔了棍子,“你来烤,我倒是要看看你能烤出什么美味珍馐!” 赵嘉禾接过棍子,左右翻转,尤其是让沾有叶子的一面在火上烤。宋砚恼怒自己刚才脱口而出的妥协,随手拿着匕首把玩。这把匕首上面还有血迹,看来刚才他就是用这把匕首处理的兔子。 刘春生看着宋砚姿态闲适地坐在一旁,而赵嘉禾含笑烤着兔子,不知道为什么,总觉得这一幕给他的感觉很是熟悉。 就像是他爹娘之间的相处方式…… 想到这里,他激灵一下,抬手给了自己一巴掌,自己心里在想什么? 第19节 作者有话要说:  宋砚:小禾子烤的兔子真香! 赵嘉禾:不是嫌弃吗?你别吃啊! 感谢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苏染青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29章 赵嘉禾诧异地看过来,刘春生讪讪道:“有蚊子……” 他飞快的看了一眼对面的人,双眼像是黑葡萄,灵动异常,长得唇红齿白,神仙座下的小仙童似的,说话也是婉转莺啼,像是在唱歌。你说换上一身女装,谁也认不出这是个男人啊! 随即一愣,她好像也不能算男人吧…… 意识到自己在想什么,反手又是一巴掌,这回宋砚也往这边斜了一眼,他脸上火辣辣的疼,小声道:“又有一只蚊子……” 宋砚似笑非笑,低头把玩匕首,大冬天的,天寒地冻,哪来的蚊子? 赵嘉禾傻不愣登的,还反问一句:“为什么我这里没有蚊子啊?” 宋砚一言难尽的看了一眼赵嘉禾,没想到平日里挺机灵的,这个时候怎么这么迷糊。好在赵嘉禾也没太在意,自顾自的在烤兔子。没过多久,兔子散发出阵阵诱人的香味。宋砚惊奇地看了一眼兔子,没想到真的是调料? 赵嘉禾将兔子递给宋砚,谄媚道:“殿下,您吃!”宋砚嗤笑了一声,接过兔子,赵嘉禾眼睁睁地看着那只油光滑亮的兔子,情不自禁的咽了咽口水。 宋砚动作一顿,拿匕首割下一块肉,递给赵嘉禾和刘春生,赵嘉禾倒是很欢喜的就接过去了,刘春生一直抖着手,不知道的还以为他要拿的是毒药呢! 烤兔子火候正好,外焦里嫩,酥脆爽口,一口咬下去,满是油汁儿,鲜美可口。宋砚不得不承认,赵嘉禾对于美食的处理一直都是无人可敌的。 三人正吃得欢快,不远处忽然传来破空声,刘春生反应最迅捷,拿起身边的石头站起身,奋力一扔,空中传来金石碰撞的声音。 “叮——” 一声急促的响声过后,他们身边落下了一只黑色羽箭,箭尾还在不停的颤动,足以看出射箭之人用了多大的力气。如果不是刘春生反应迅速,他们当中指不定有人要命丧羽箭。 赵嘉禾惊得扔了兔肉,慌张地站起身,“发生了何事?” 宋砚不答,脸色沉凝,黑眸里像是蕴着浓浓的黑雾,他一把扯过她,下意识将她挡在了身后。刘春生也面色凝重,警惕的盯着前方,冷声喝道:“何方宵小,畏手畏脚,不敢露面吗?” 树影晃动,悉悉索索的冒出十来个黑色的身影,皆蒙面,只露出一双眼睛。渐渐呈包围的姿势向他们三人靠近。 赵嘉禾前十年生活在乡下,见过最黑暗的也只是父母将儿女卖入富贵人家为奴为婢,即使后面生活在皇宫,也只是见过那些勾心斗角,但那也只是暗地里的阴谋,如此血腥的事情还未曾见过。 “殿下,他们是谁?”她躲在宋砚身后,如今危险来临,她只能将希望放在他身上,她要相信他,他会是未来君王,杀伐果断,他还有皇位要继承,不会就这样丢失了性命的。她对他满是信赖,紧紧地抓着宋砚的衣袖。 宋砚将马背上的弓箭拿在手上,警惕的注视着前方,寒声道:“他们是冲着我来的!” 但是他竟然猜不出到底是谁,太子?不对,他还在禁足,而且他近日对他的怀疑也打消了许多。四皇子?不会是他,他虽纨绔,但也不是没脑子,皇家狩猎场里刺杀他,破绽极多…… 到底是谁?! 他从弓袋里拿出一根羽箭,拇指上的韘紧紧拉住弓弦,状如满月,快准狠地射出一箭。对面的黑衣人不察,一个人被羽箭射中,倒在地上生死不知。 赵嘉禾差点拍手叫好,但是想到如今场景,压下喉间的欢呼,尽量保持镇静,不打扰到宋砚。 刘春生也将他的自制弓箭拿出来,没想到本该拿来狩猎的弓箭,如今要用来杀人。他没有受过正统的训练,他的射箭术也只是用来射猎物的,姿势很是随意,但是射出去的每一箭都准头极佳。 黑衣人也没想到自己这边人数更多,居然还落了下风。领头的人一挥手,旁边的人也纷纷架起弓箭,看上去就是训练有素,明显是大家族里培养的护卫。 宋砚飞快的卸下手上的弩,塞给赵嘉禾,急声道:“这把弩,拿着自保!等会儿可能会分散逃跑,你自己注意一点!” 说完,甩开赵嘉禾的手,快速坐上马,赵嘉禾被他甩开,终于生出一股恐慌来,眼睛湿漉漉地,瞳孔紧缩,不安的站在那里。宋砚看她吓傻了一样,飞快捏着她的衣领,把她拉上马。 赵嘉禾只觉得天旋地转,她的视野就一下子拔高一大截,宋砚顾不得安抚她的惊慌,狠狠一抽马鞭,骏马狂奔而去。 赵嘉禾坐在宋砚身后,速度风驰电掣,她为了不掉下去,只能紧紧地抱着宋砚的腰,她从未有过这样的疯狂,身后是箭雨,前面是未知的密林,耳边不断闪过羽箭划过空气的破空声,她甚至好几次,都感觉那些箭都是贴着她的耳朵飞过。 她上下颠簸,视野里只能看到宋砚宽阔的背脊,足以为她遮风挡雨。他背脊紧绷,努力地为他们开辟出一条生路。不知为何,赵嘉禾忽然觉得,如果命运改变,她死在这场刺杀中,也并没有多大遗憾,她这一世,本就是上天给予她的意外,如今这个错误要改正,那她,也就不应该存于这个世界。 她的脑子乱哄哄的,时而是前世她临死前的杀戮,时而是宁康宫的闲适,两世的记忆不停地转换,唯一不变的是,宋砚那双眼睛,一如既往的黑沉,叫人无法窥测到他心底的真实想法。 忽然,她背脊发寒,心脏狠狠的跳动一下,心悸的感觉很是难受,她猛然回首,空中迅疾地射来一支箭,箭头所对,正是宋砚! 她脑子一片空白,使劲儿压下宋砚的身体。 “怎么了?”宋砚被她突如其来的动作吓到。 “没事。” 宋砚觉得她的声音不太对劲,可能是由于她在他身后,疾风掠过,将她的声音吹往身后,她的声音听上去有些缥缈,不太真切。但此时也容不得他多想,后面的人紧追不舍,他回首望去,看到刘春生纵马狂奔,一边骑马,一边弯弓搭箭,箭箭中敌。 身后的黑衣人也没有料到,这次居然还有一个精于骑射的帮手,上头根本就没有说啊! 宋砚再无后顾之忧,驾着马在树林里不断转换方向,身后的追赶也变得越来越远。他渐渐放缓速度,周围是一片静谧的树林。 “我们是不是安全了?” 宋砚背脊上传来热气,如今危险已去,刚才未曾注意的细节变得极为清晰,他背脊上贴着一具温热的身躯,说话间热气喷洒在他背脊,他的腰间绕着一双手,指甲是圆润的粉色,上面米白色的小月牙儿很是可爱,只是她经常干粗活,皮肤并不是细腻,有一层薄薄的茧。 他鬼使神差一样,伸出手缓缓覆上去,比他的手小了一圈,比他的手还要白一些…… 意识到自己在做什么,他忽然暴躁的将她的手从腰间掰开,喝道:“下去!” 没想到那双手被掰开后,软软的垂下去,身后的人也像是身形不稳,往马下跌去。 他惊愕回首,却发现赵嘉禾不知何时,脸色苍白,双眼紧闭,早已经昏厥过去。他连忙接住她的身体,入手一片湿腻,他伸出手一看,手上满是猩红的血迹。 宋砚急忙跳下马,这才发现赵嘉禾的右臂插了一根长长的羽箭,箭头已经全部没入皮肉,如今还在渗着血,周围的衣物已经被血染红了。 他忽然想起来,刚才奔驰过程中,赵嘉禾好像推了他一下,然后隐约间他听到了一声沉闷的哼叫。他面色复杂,黑眸冷凝,那根箭想必是朝着他而来,他较之赵嘉禾身量更颀长,她的手臂位置,大概就是他的心脏位置。 宋砚心底像是投入一块石头,久久不能平静。他打量着赵嘉禾,细细的眉毛,鸦羽般漆黑浓密的眼睫,平日里一直带笑的眼睛此刻紧紧闭着,额上满是冷汗,汗涔涔的头发一缕一缕的贴在脸上。狼狈得不像话…… 他知道,赵嘉禾于他而言,终归是不同了。 他一直是冷静自持的,表面和善温润,其实心底坚硬如磐石,冷硬不可动摇。因为他自小就清楚,他生于皇宫,长于皇宫,那些虚伪可笑的感情会成为软肋,会成为羁绊,甚至会成为对付他的毒药。 他出生不久,生母早逝,他一人在这冰冷的皇宫,倔强着生长。他忍受着太子的打压,父皇的漠视,奴仆的不敬…… 忍受着他们时刻提醒他,他的血脉卑贱,不要痴心妄想。他看着他们用一种看可怜虫的目光,心底暗暗发誓,他总有一天,会站在最高的那个位置,也这样对他们。于是他汲汲营营,暗中布棋,如今他羽翼渐丰,万不能有任何意外…… 他将腰间的匕首抽出,缓慢而坚定地对准了赵嘉禾的脖子。 作者有话要说:  赵嘉禾:呵,我救了你的命,你居然想要杀我! 宋砚:我错了!(跪在荆棘的收藏上) 小天使,按下你的收藏键吧,收藏越多,跪的越惨!感谢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叽叽 2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30章 匕首的刀刃闪着凛凛寒光,银白的刀面上映着她惨白的小脸,莫名有些可怜。 他想到她第一次见到他的时候,面色如土,坐在地上,看着碎了一地的赏赐品,活像吞了一只大苍蝇。 他想到当初他出于表面功夫,帮她留了一碗饭,她巧笑嫣兮,灯光下,暖色动人,对他甜甜的说了一句“殿下你真好”。 他想到她喝醉酒与他一起躲在小草丛里,蹲在窗户下。 …… 匕首已经贴在她的脖子上,他清晰地感觉到她脉搏的跳动,一下一下,像是跳在他的心上。只要他稍稍用力,她的脖子就会被割开一条伤口,重伤之下,加之这一条致命的伤口,她必死无疑…… “疼……”赵嘉禾迷迷糊糊地喊了一声,他见她眉头紧蹙,居然昏迷了也有痛吗? 宋砚手腕一转,刀刃方向调转,割断羽箭的木杆,只余下一小截箭头插在赵嘉禾的手臂上。 罢了,看她救了他的份上,暂且饶她一命吧…… 他打横抱起她,她比他想象中的还要轻上许多,他小心翼翼地颠了颠,呵,也不知道这小太监是怎么长的,看着个子也小,肉也不多。“不是挺会吃吗?怎么抱起来这么轻?” 似是拉扯到了伤口,赵嘉禾闷闷地哼了一声,宋砚不敢再乱动,稳稳地抱着她。 狩猎是需要在这里面待一整天,傍晚方可出去,到时候再清算猎物的数量,决定谁夺得魁首。如今他们面临追杀,而赵嘉禾也受伤了,现在当务之急,便是找一个山洞,先躲一躲,简单处理一下伤口,否则,赵嘉禾必定会流血而亡。 好在,上天也是眷顾他们,没走多远,宋砚就发现了一个山洞,洞的大小足够容纳他们两个人。 他在地上铺了一层干草,将她放在上面,想了想,又将自己的外衣脱下来,盖在她身上。做完这些,随即转身走出洞穴,他要去找一些止血的药草,好在他当初从谢清遥那里学了几手,一些常用的药草还是能够辨别的。 此处偏远,罕有人迹,他没花多大功夫就找到了几株长势不错的三七,三七可止血,甚至周围还有一些退热止咳的紫背黄岑,他想了想,伤口可能会发炎,到时候肯定会有发热之症,他摘一些回去,以备不时之需。 为防止有野兽出没,宋砚只能尽快往回赶,赵嘉禾还是他离开时的样子,安安静静地躺在那里。 他将衣袍割下一大块,撕成一条条的布条,为难地看了一眼赵嘉禾的伤口,箭头还在里面,他只是知道一些药草药理,对于挖肉取箭,只有专业的大夫才能做,他怕一个不慎,弄巧成拙。 他用匕首小心地割开她的衣袖,露出伤口,血肉翻卷,血迹已经有些凝固,周围是一圈黑色的血痂,许是拉扯到了伤口,赵嘉禾下意识动了动手臂。他捏住她的手腕,清喝道:“别动,小心伤口!” 不知道是不是听到了,她果真乖乖地安静下来,宋砚嘴角勾了勾,继而拿干净的布条开始帮她擦拭伤口周边的血迹,顾及到她怕疼,动作很是轻柔。一边要握着她的手,防止她乱动,一边要控制好力道,等处理得差不多了,他的额头也沁出一层薄薄的汗。 他将药草的叶子放入嘴中,咀嚼几下,苦涩的药汁在嘴里蔓延开来,等药汁全部出来了,再将药渣敷在她的伤口上,用布条缠绕几圈,将她的伤口包裹住。 等做完这一切,他靠坐在山壁上平复呼吸,嘴里药汁的苦味渐渐清晰起来,他嗤笑了一声,用脚尖轻轻踢了一下她的脚,“你可是第一个让我吃苦的人!” 此时,可能是药物发挥作用了,赵嘉禾紧蹙的眉缓缓舒展开来,宋砚放心下来,靠在山壁上打算小憩一会儿。 赵嘉禾觉得自己的手臂火辣辣的疼,煎熬得像是在火上烤一般,她意识恍恍惚惚,像是陷入了一个黑沉沉的山洞中,她不停地奔跑,可是一直见不到尽头。 “姐姐!” 耳边忽然响起一声稚嫩的喊声,她下意识回头,看到一栋破旧的草房子,外面围了一圈篱笆,上面结了一些丝瓜,院子里开垦了一些地,里面种着一些绿油油的蔬菜,里面走出一个削瘦的身影,面黄肌瘦,头发扎成两个长长的麻花辫。她穿着满是补丁的衣服,手里端着一个大盆,里面装满了衣服,她看到了站在院子外的赵嘉禾,冲她招呼道:“阿禾,你站在外面干什么?阿娘喊你做菜啦!” 赵嘉禾下意识答道:“马上来!”她走进院子里,忽然有些茫然,对啊,自己刚才怎么跑到院子外面去了? 甩甩头,她难受地皱着眉,她是不是有什么东西忘了? “快去呀,不然阿娘又要生气了!”女孩又在催,赵嘉禾赶忙走去厨房,厨房里面堆满了柴火,她环顾四周,找到了米缸,烧火,淘米,煮饭,一气呵成。 隔壁传来小男孩的啼哭,随即是女人尖利的打骂声:“你个赔钱货,就让你照顾你弟弟这么简单的事都干不好,真应该当初生下你来,就溺死你!” 第20节 赵嘉禾有些恍惚,这是阿娘的声音? 随即是女孩儿低低的呜咽声,赵嘉禾却像是习惯了一般,一边切菜,一边听着隔壁的喧闹。自从她的弟弟出生后,家中时不时便会上演一番这样的闹剧。 弟弟是家中的金瓜瓜,是她的母亲生下了四个女孩才得来的宝贝,阿娘重男轻女,对待让她受尽丈夫辱骂的四个女儿,她很是憎恶,经常对她们非打即骂。 她今年已经十岁了,过不了多久,应该会像大姐那样,草草地嫁给一个莽汉,从一个火坑跳往另一个火坑。可是她的心底总觉得,她的命运不该是这样的。 “你个死丫头,做菜放这么多油,你当我们家是财主老爷啊!哎哟,小半碗油呢!”耳朵忽然传来刺痛,她猛然回神,发现刘氏正端着油壶,一脸心疼。原来是她刚才下意识地舀了许多油下锅,她愣愣地看着自己的手,她一直都是很节省的,家中拮据,她做菜很是知晓分寸的。 她手忙脚乱地将多余的油盛起来,不停地道歉:“下次不会了,阿娘您不要生气……” 女人一袭粗布裙衫,头发用一块破旧的布包住,绾在头上,头发很是枯黄,面色也十分憔悴,她看了一眼赵嘉禾,忍了忍,没有再打骂她。 “一个个都不让我省心!”她扔下一句话,气愤地出去了。 赵嘉禾不敢再走神,手脚麻利地做好了饭菜。 她将饭菜端到正屋的桌子上,桌子上已经坐了一圈人,有一个满色严肃的男人,他端坐在桌子的最前方,右手边是刚才喊她的女孩,中年女人坐在男人的左手边,怀里抱着一个白白胖胖的男孩子。 男孩长得很是圆嘟嘟,他是整个屋子里,瞧着最健康的人了,一双眼睛晶莹透亮,滴溜溜地像是两颗黑葡萄。 一看到赵嘉禾,就笑眯眯地冲她张开手,“姐姐,抱!” 赵嘉禾避开他的手,桌上的人都诧异地盯着她,她也有些手足无措,她,她本来是最喜欢这个弟弟的,如今这样躲避的姿态,很是异常。 “我手里端着菜,不能抱你。”她柔声道,轻轻哄着男孩。男孩刚才还委屈的表情,立马就笑起来。他从阿娘的怀里跳下来,拉着赵嘉禾的手,“姐姐,我要和你坐!” 说完,就坐在了赵嘉禾的身边,赵嘉禾身体一僵,忍住不自在,冲他笑了笑。 今年村子里闹旱灾,庄稼收成不好,所以主食吃的很是粗糙,赵嘉禾有些食不下咽,感觉今日的饭菜格外难吃。她看了一眼桌上的其他人,发现他们都是狼吞虎咽,大口大口的吃着饭。 她垂下眼帘,心底那股怪异的感觉又来了。 刘氏拿筷子往男孩碗里夹了一筷子大白菜,宠溺道,“阿树,多吃点!” 赵嘉树点了点头,转身将自己碗里的大白菜夹了一大半给赵嘉禾,笑道:“姐姐也吃!”如今旱灾,白菜是金贵东西,以往这些东西都只有父亲和弟弟可以吃,她和姐姐都不能吃的。 果然,刘氏脸上的笑一下子消失了,她握筷子的手紧了紧,将白菜夹到刘氏碗里,“阿娘,给您吃,我不吃……” 刘氏脸色好了些,又把白菜夹到赵嘉禾碗里,说:“既然是你弟弟爱护你这个姐姐,你这个姐姐就吃了吧,到时候你可别忘了你弟弟,出嫁了那些彩礼可是要给你弟弟娶媳妇啊!” 赵嘉禾沉默地点点头,这些话她已经听了无数次,心底早已掀不起波澜,只是碗里的白菜,到最后也没再动。 一顿饭,只有刘氏和赵嘉树吃得欢快,其他人都沉默极了。一吃完饭,赵嘉禾就开始收拾碗筷,她拉了一下姐姐的袖子,示意她跟过来。 赵嘉叶茫然了一瞬,立刻跟她到了厨房,她轻声问道:“阿禾,怎么了?” 赵嘉禾把她那个碗拿出来,将碗里的白菜递给她:“阿姐,你吃!”碗里是她刚才小心地没有动的白菜。 作者有话要说:  赵嘉禾:我是不是忘了什么东西? 宋砚:我我我!你忘了我呀! 赵嘉禾:哦…… 木耳又来求收藏了~每日一问,哎呀,今天你收藏了吗? 感谢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柚子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31章 赵嘉叶十二岁,本该是一个女孩子长身体的年纪,可是她却面黄肌瘦,瞧着身体很不好。平日里好东西根本落不到她嘴里,今天她也只是吃了几个野菜团子,和一小碗粗米饭。 她看着妹妹眼里的期待,蓦然红了眼眶,哽咽道:“阿禾……这个白菜还是你吃吧!” “姐姐,你身子弱,还是你吃吧!而且我今日没有胃口……” 赵嘉叶端过白菜,眼中含泪,平复了一下心情,说道:“今日午时,阿爹和阿娘出门了一趟。我听说村子里来了一个管事,说是招奴才。你说,阿爹和阿娘会不会把我们卖给那个管事。”赵嘉叶很是担忧,紧紧蹙着眉头。 赵嘉禾的心里忽然“咯噔”一声,心里感觉总有一个声音在告诉她,会的。但是看着赵嘉叶脸上的担忧,默默的咽下肯定的话。安慰道:“不会的!”语气肯定,不知道到底是在安慰赵嘉叶还是在安慰自己。 赵嘉叶得到了安慰,缓缓露出一个笑。她喃喃道:“是啊!不会的。” 阿爹出门干活去了,阿娘在隔壁哄赵嘉树睡觉,忙碌了一天的赵嘉禾很是疲惫,缓缓的坐在自己的小床上。 她们四姐妹本该是睡一间房的,可是前些日子,大姐出嫁了,二姐没过多久也出嫁了,现在,这间房只剩下三姐和她。 她们的命运,也应该是如此,到了年岁,就要嫁人,然后一辈子像阿娘这样,为整个家操劳,生孩子,直到生出可以延续香火的男娃。 她靠在墙壁上,缓缓闭上了眼睛,正打算休息一会儿,忽然听到隔壁的房间门“吱吖”一声开了。然后是阿爹低沉的声音:“我刚刚去问了一下,那个管事只招太监,不招宫女。” 刘氏一听,惊叫一声,该是顾及到赵嘉树,压低声音说:“阿树是我的命根子,我不可能让他去做太监。你这不是让你们老赵家断了根吗?” 赵家河心重重的跳了一下,竖起耳朵,贴在墙壁上,仔细的听着隔壁的动静。 随即是阿爹拉开椅子的声音,他此时应该是拿着一根旱烟,敲了敲桌子,咋吧咋吧嘴,说道:“是,我不可能让阿树去当太监的。他是我们老赵家的香火。不然我可对不起我们赵家的列祖列宗。只是我问了一下,只要把孩子送去宫里的话,都能拿五十两银子和五石粮食。我看到隔壁老钱家已经打算把儿子送到工地去了。” 刘氏一听惊讶道:“他们怎么舍得?儿子是那么金贵!”她只有一个儿子,自然无法理解,这个世界上居然有人要把儿子送去当太监。 “他家五个儿子,如今旱灾,家里多一个人,就多一张吃饭的嘴。他们根本就供不起,所以只能把一个儿子送到宫里去。换一些钱和粮食了。” 刘氏态度强硬的说道,“你别再打这个主意了。我的阿树是不可能去宫里做太监的。那钱也只能看看了。轮不到我们家。”赵父赵金根迟疑了一下,说道:“并不是只有阿树可以去,我看四丫头也可以啊!她年纪小,如今长的很清秀。以前不是也有许多人说过,她长得像男孩子吗?你说可不可以让她扮成男娃混进去?” 刘氏犹豫了一下:“不能吧?” 赵嘉禾忽然心底生出希望,阿娘是不是也舍不得让她去皇宫里?她听说做太监是要割肉的,那得多疼啊!她每次切菜的时候不小心割到手,那得要疼上好一会儿呢! 刘氏轻声道:“到时候,净身的时候不就被发现了吗?那可是欺君大罪啊!是要砍脑袋的!” 赵金根烦躁道:“你看看如今连年旱灾,庄稼都种不成了。咱们迟早要饿死,如果不把四丫头送进宫里,不等皇上来砍脑袋,我们就已经饿死了!” 刘氏默然,“如果四丫头不同意呢?” “我们是她爹娘,哪由得她同不同意?她如果不同意就是不孝,她就是想饿死我们。好了,就这样决定了。就让四丫头女扮男装混进去,先把那些银钱跟粮食拿到手再说。到时候我们换到一个没人认识我们的地方。我们就安全了。” 赵只觉得心底像是破了一个洞,呼呼冒着冷气,明明是酷暑,她却觉得从骨子里冒着寒气。她忍不住抱着膝盖,靠在墙壁上。她一直都知道父母重男轻女,对于他和姐姐们都十分不喜,但是也没有想到,父母居然如此狠毒绝情,能够想出卖女儿的做法。他们不舍得自己的宝贝儿子进宫,却让自己一个女孩子进宫,他们就没有想过,如果她在皇宫里身份被发现。她该怎么做?她怕是活不成了吧? 赵嘉叶刚刚喂好家里的猪和鸡,一进门就发现赵嘉禾目光直愣愣地盯着一个地方,看着像是在发呆。 她走过去,轻轻喊了她一声:“阿禾……” 赵嘉禾回过神来,看到赵嘉叶担忧的目光,冲她笑了笑。赵嘉叶很是担心,她说:“阿禾,你的脸色怎么这么白?是不是生病了?” 赵嘉禾拿下她的手,紧紧握在手里,眼眶红红的,哽咽道:“阿姐,我该怎么办?” 赵嘉叶被她这样一哭吓了一跳,急忙道:“怎么了?发生了什么事?” 赵嘉禾努力压下喉间的涩意,把事情的前因后果告诉了她,赵嘉叶听完,脸上满是不可置信,“他们怎么能这样做?大姐二姐已经如了他们的愿,大姐嫁给了一个鳏夫,二姐又嫁给了一个瘸腿的。他们已经把她们两个卖了一个好价钱。如今,他们怎么敢把你也卖进宫里去?!这种事情一个不慎,就是丢性命的事啊!” 她目光炯炯,里面是如火焰般燃烧的愤怒,却又无可奈何。谁让他们是她们的父母呢?他们生养了她们,那就是天大的恩情。 赵嘉禾握住赵嘉叶的手,哀求地说道:“阿姐,我不想去。我不想死,我得逃,我不能进宫!”她已经说话颠三倒四,眼里满是焦灼。她不想成为一个任由父母摆布的玩偶,就像大姐二姐那样,前几日阿姐回门的时候,她还看见大姐像是一下子老了十岁,二姐身上满是伤痕。 “三姐,不会饿死的,旱灾会过去的,马上就是冬天了,会有粮食的。可是如果我送进宫里去,那就是没命的。我要跑!三姐,你要不要跟我一起逃跑?” 赵嘉叶震惊地捂住嘴,“你要逃跑?可是你还这么小,外面这么乱,你身无分文,如何活下去?” “可我就算饿死在外面,我也不想被送进皇宫。”赵嘉禾的眼中满是坚定,赵嘉叶看了看她,忽然伸手抱住了她,枯瘦的小脸缓缓露出一抹笑。 “那姐姐就在这里祝你一路顺风!”这意思就是不打算跟她一起逃跑了。 赵嘉禾沉默下来,她与赵嘉叶的关系是四姐妹当中最亲密的,想到以后可能再也不能再见到赵嘉叶,她红了眼眶,勉强露出一抹笑,“姐姐你要保重……” 赵家和简单的收拾了几件衣服。她的衣服是姐姐们穿过剩下的。上面早已布满了补丁。赵嘉叶递给她一只银色的镯子,“这只镯子是我偷偷攒下的,现在给你。算是阿姐送给你的离别礼物。” 赵嘉禾本来想拒绝,但是看到阿姐坚定的眼神,沉默着接过了镯子。 赵嘉禾等待夜色的降临,主屋的灯光熄灭时,普通的农家小院里悄悄地走出一个瘦小的身影。 赵嘉禾在外面流浪了三天,每天都是靠着乞讨为生,她正吃着一个乞讨来的干硬馒头,路边走过两个人。 “你听说了吗?稻花村的赵家死了个闺女,听说是被她的瘸子丈夫殴打死的,没想到,那个瘸子给的彩礼多,说是赵家的女儿嫁过去没两天就死了,要赵家退彩礼,赵家不想退,就打算让另一个女儿嫁过去。” “怎么会有这样的父母?” “他家四个女儿,都是四个赔钱货,他们可巴不得早早把她们嫁出去。” “四个?不是三个吗?” “四个!他们那个小女儿说是前几天离家出走了。” 两人身形渐行渐远,赵嘉禾渐渐停下咀嚼的动作,脑海里一片空白。她踉跄地跟上去,拦在那两人面前:“刚刚你们说什么?哪个赵家?什么嫁女儿?” 这两人一看,一个脏兮兮的乞丐挡在面前,嫌恶地避开:“哪里来的臭乞丐,滚开!” 赵嘉禾不理会他们的嫌弃,锲而不舍的问:“是稻花村的赵家吗?西南方向的赵家?” 其中一个男人见她双眼充血,死死地盯着他们,宛如索命的恶鬼,不禁有些瑟缩,好心道:“就是那家!” 赵嘉禾浑身发抖,抑制不住心底冒出的寒意,她眼前闪过赵嘉叶的笑容,腼腆羞涩,她一直很坚强,对她这个妹妹极好,她为数不多的温暖皆来自于她。如今,若不是路人无意间说出来,她也会成为父母谋取财物的牺牲品吗? 她拔足狂奔,风沙入眼,模糊了她的双眼,她的脑海里是过往的十年,父亲嫌弃的眼神,母亲辱骂的责打,大姐绝望的眼神,二姐伤痕累累的身体,弟弟白白嫩嫩的脸颊…… 他们怎配为人父母?!怎么配?! 作者有话要说:  是不是有一丢丢小虐啊?这个世界上还是有这么极品的父母的,作者就见过。 第32章 她脚步如飞,瘦小的身体里像是蕴藏着无穷无尽的力量,心底翻涌的愤怒与绝望,支撑着她跑到了稻花村。本就几日未曾吃饱过饭,如今激烈奔跑完,她只觉得两股战战,腿也酸软得不似她自己的腿。 家里的小茅屋依旧破败不堪,只是门外多了一辆系着红绸的驴车。她身子晃了晃,压下喉间的血腥气,拖着沉重的步伐推开了篱笆门。 里面热闹至极,平日里逼仄的房间里挤满了人,屋子里传来刘氏尖利的声音,“你哭什么哭?我养你这么大,如今给你找了门亲事,你二姐去了,姑爷肯定对你会好一点,日后你也算是衣食无忧了,大婚的日子哭丧一张脸干什么?!” 赵嘉禾脑中嗡鸣,二姐……去了?刚才她只听到三姐要嫁人,慌忙之下未曾注意其他,如今细细想来,他们口中的瘸子,怕就是那个二姐夫。他把自己的二姐活活虐待致死,如今,父母竟然要把三姐嫁给那样一个禽/兽不如的畜生吗?! 她奋力推开房门,破旧的木门狠狠撞在土墙上,巨响让屋子里的人都诧异地看过来。 赵嘉禾坐在小土炕上,一袭红色的棉服,棉服是许多年前的样式,简单的绣了龙凤呈祥,袖口洗得发白,一看就是刘氏不知道从哪里借来的喜服。她眼睛红肿,脸上也有一个清晰的巴掌印,泪眼朦胧的看过来。 “阿禾?!”她站起身,推搡着她,“走了还回来干什么!走啊!” 第21节 赵嘉禾一动不动,肩膀上有些疼,但是她一声不吭,脚仿佛钉在了原地,定定地盯着她脸上的指甲划痕,轻声问道:“阿姐,疼吗?” 赵嘉叶忽然僵住手,抱着她嚎啕大哭起来,“阿禾,二姐死了,二姐死了……阿娘要把我嫁给那个瘸子!” 滚烫的泪滴落在脖子上,仿佛火烧一般灼热,隐隐作痛。她抬手,缓缓给了她一个拥抱,“阿姐,我回来了……”所以,别担心…… 刘氏刚才被巨响一吓,还没有反应过来,就看到赵嘉叶冲到房门口,抱着一个脏兮兮的乞丐,她气得指着她,手指发抖,然后也看清了那个小乞丐,就是那个逃跑的四女儿。 她愤怒地冲过去,掐住她的胳膊,狠声道:“死丫头,你还敢跑?怎么这时候舍得回来了?是不是听到你三姐要出嫁了,着急了?呵,如果不是你逃跑,她也不用嫁过去,要怪就怪你!” 手臂上明明还有一双狠狠掐着她的手,可赵嘉禾像是没有感觉般,声音空洞:“别把三姐嫁给那个人……” 刘氏细长的眼睛一眯,眉毛一挑,破口大骂道:“你个赔钱货,你想的简单,不嫁?让我把那十两银子还回去吗?”她推了一把赵嘉禾,啐了一口,恨声道:“做梦!” 赵嘉叶脸色苍白,虽然知道自己的母亲不会良心发现,但还是难免心寒,自己和二姐,竟然只值十两银子…… 赵嘉禾倒是料定了刘氏不会同意,刚开始她也只是随便提了一嘴,没想她答应。她只是,想要断了这仅有的一丝情分罢了。 “那我入宫,会有五十两银子,十两银子,就从那里面扣!” 赵嘉叶扯了一把赵嘉禾,焦急道,“阿禾!你知不知道你在说什么?入宫就是死啊!” 赵嘉禾回头,安抚地冲她笑了笑,“那阿姐呢?嫁过去不会死吗?” 赵嘉叶愣在原地,她当然知道会死,二姐已经死了,就算她不会被打死,但是必定会生不如死…… “你不一样的,你还那么小,你聪明机灵,长大了定然会有一番作为……” 赵嘉禾握住她的手,摇摇头,“阿姐,你十二岁。”比我大两岁而已。 刘氏没想到赵嘉禾居然知道他们打算把她送进宫去,怪不得逃跑呢! 她眼睛骨碌骨碌转了几圈,五十两银子,比起那十两银子,可是多了四十两,还有五石粮食,这买卖,很划算!而且比起他们强迫她去女扮男装,自愿一些总是好的,三丫头有一点说的不错,这个四丫头自小就鬼点子特别多,指不定送她进宫也算是她的造化呢! 刚才冒出的一丝愧疚立马就被压下去了,她这是为她好,让她有一个锦绣前程! 她直起腰,理直气壮道:“可以,如果你入宫,你姐姐就不用嫁了!” 赵嘉叶哀求的扯着赵嘉禾,泪眼婆娑,苍白的小脸上满是泪痕。 旁边是媒婆,闻言跑过来,抖着肥胖的手,指着赵嘉叶大声道:“那你这婚礼还办不办啊?新郎官还在家里等着呢!你别说不嫁就不嫁啊!” 赵嘉禾狠狠地把她胖胖的身躯推出去,左右环顾了一圈,看到桌子上有一堆红布裹着的东西,看样子是“聘礼”,她跑过去,一股脑抱起来,然后全部扔出去,“滚!” “谁爱嫁谁嫁去!你告诉那个死瘸子!十两银子我待会儿就还回去,杀人偿命!他就等着被官府抓起来吧!” 赵嘉叶没想到,平日里柔柔弱弱的妹妹,竟然今日如此彪悍,眼神凶狠地把一众看热闹的人都给撵出去了。 “你别想着跑,你跑了你姐姐就要嫁过去了。”刘氏看人被赶得差不多了,不放心的说了一句。赵嘉禾目光冷然,不轻不重地瞥了她一眼。 刘氏被她狼崽子一样的目光吓到了,讪讪地出去了。 房门一关,刚才的热闹也随之关在门外。赵嘉禾拉着赵嘉叶坐在桌子旁,细细打量她,今日大婚,赵嘉叶脸上难得上了妆,嘴唇上抹了胭脂,平日里黄瘦的脸蛋也红润开来,只是红红白白的新娘妆有些夸张,但也难掩她的秀美,她倒是发现,他们五姐弟,都是难得的好模样。 “阿姐今日真好看!”她真心夸赞道,赵嘉叶还在担心她,无暇理会她的称赞,她抓着她的手,质问道:“为什么要回来!你不是说就算是死在外面也不回来吗?” 赵嘉禾不答,拿了一块喜饼,大口大口地吃起来,三日里食不果腹,她有些饿坏了,喜饼是自己家做的,味道称不上多美味,但是她却吃的津津有味,甚至还拿起一块递给赵嘉叶,问道:“阿姐,你要不要吃?” 赵嘉叶愤愤的拍开她的手,喜饼洒了一地。赵嘉禾默默蹲下身,将碎渣全部捡起来。赵嘉叶看她沉默,一脸恨铁不成钢。“你收拾一下行李,等会儿就逃!” 赵嘉禾手一顿,低声道:“我不逃!” 她站起身,瘦小的身体仿佛一下子成长了许多,眼睛发着光:“以前有你们保护我,现在轮到我保护你们了。”她的三个姐姐,自小就护着她,给了她缺失的爱,如今,她的至亲,她的二姐,香消玉殒,她不能让大姐甚至是三姐都落到如此境地。 她进宫,如果真的蒙混过关,那么前程未免不可拼一拼!如果身份暴露,大不了就是一死,这个家,本就让她压抑至极。 赵嘉叶知道她性子倔,认定的事旁的人改变不得,只得默默咽下未说的话。 …… 宋砚将床上的纱帘掀开,露出上面的人,侧首问道:“可还有救?” 谢清遥揉了揉眼睛,困倦不已,大晚上将他拎过来,真是够了,怎么又是帮这个小太监治病啊! 随意瞥了一眼,床帐内未点灯,昏黄一片,他只听到赵嘉禾呼吸平稳,似是睡得极为香甜,不满道:“殿下,她好好睡着呢,我看什么病?” 宋砚抬手拍了他一巴掌,呵斥道:“看仔细点!”转身端了油灯,放在床头。有了光,床帐内的场景清晰可见,赵嘉禾的脸上血色尽失,嘴唇也已经裂开,惨白一片。谢清遥探头一看,心底一跳,嚯,这伤口也太深了吧? “这怎么弄的?难道是猎场混入了刺客?你可有事?”谢清遥惊道。 宋砚不想理会他,催促道:“看你的病,废话不要这么多!” 谢清遥:……他是他的下属,关心一下主子怎么了? 只是看小太监此时气若游丝地躺在那,怪可怜的,虽然前些日子她十分讨厌,但是这伤口看着就不简单,明显是本该冲着宋砚去的,这小太监不是被误伤就是主动挡箭了。 倒是对宋砚忠心耿耿。 想到这,手里的动作也稍微轻柔了许多。算了,前些日子受的气,就当是一笔勾销吧!严格来说,他们还是同僚呢! 谢清遥小心翼翼地挑开衣料,露出下面狰狞的伤口,深可见骨,他看到伤口周围有一圈褐绿色的药渣,捻起一点,闻了闻,“不错,伤口用了三七,及时止住了血,防止流血过多而死。” 他凑过去观察了一下箭头,顿了顿,沉吟了一下,说道,“只是这箭头带有倒钩,入肉之后,如果要拔的话,必然是会带出一些血肉的,这剧痛,她能受得住吗?” 宋砚一愣,似是没想到这箭居然暗藏这样的玄机,他脊背发寒,如果那箭不是赵嘉禾帮他挡住了,射/入他的心脏,就算他侥幸没死,拔箭也会凶多吉少吧? 他面色复杂地看了一眼她,当时情况如此危机,她选择舍身救他,定是下意识而为,他不知道当初她接近他,意欲何为,可她如今这样以命相搏,值得吗? 作者有话要说:  宋砚:她是不是喜欢我才帮我挡箭?是的,她就是喜欢我! 赵嘉禾:……殿下,你想多了,我是为了我自己!感谢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嗷嗷、猪肉大包子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33章 宋砚心底翻滚的不知道是何情绪,但又莫名觉得温暖,他孤寂十七年,如今心底默默钻进去一个身影,逐渐瓦解自己的寒冰。 他手指颤了颤,深深吸了口气,“把玉肌散给她吃!” 谢清遥直起身,震惊地看着他,大声道:“你疯了?!玉肌散是我花费了好几年的功夫才配制出来的,你就这样给她用,你自己以后怎么办?!” 玉肌散是谢清遥许久之前就开始配置的药物,用了三十八种珍贵药材,也才得了一小瓶,不说生死人肉白骨,但也足以把人从鬼门关拉回来,这瓶药一直是宋砚的压箱底,平时都是珍藏在暗室,以防不时之需。 “而且这是不是大材小用了?一个小太监,没挺过去就是了,你有必要用那么珍贵的东西去救她吗?”谢清遥失态的吼道,药是他配的,他知道这药是多么难得,因为玉肌散的其中几味药,都是可遇而不可求的。 宋砚眸光落在床上的小脸上,烛光幽幽,映在他眼底,他低声道:“有必要。”她不是什么小太监啊,她是他这么多年来的第一缕温暖啊! 谢清遥目光震惊,忽然发现宋砚的目光沉静,里面似有融融岩浆,炙热而滚烫,他失声道,“你不会喜欢她吧?!” 宋砚低头不语,心底闪过一丝疑惑,喜欢?应该吧。 谢清遥手一挥,将赵嘉禾的手扔开,漂亮的眼睛凌厉地盯着他,质问道:“你还记得你是什么身份吗?你还她是什么身份吗?你如今喜欢上一个太监,你是要自毁名誉吗?那个位置你到底还要不要?”一声声的质问砸在宋砚的心底,他眼神波澜不惊,好似谢清遥说的事情都是一些无关紧要的小事。 床上的赵嘉禾因为他冷不丁地一扔,扯动了伤口,眉头紧紧蹙起,呼吸也一下子粗重起来,宋砚皱眉,寒声道,“你弄疼她了。” 谢清遥:……合着他说这么久,都当是耳旁风是吧?他废话这么多,苦口婆心,件件都是为他考虑,还不如赵嘉禾皱一下眉头? 宋砚斜斜瞥了他一眼,语气带上了寒意,“玉肌散拿来吧,以后我会注意一些的,我用不上。” 谢清遥简直是想要剖开他的脑子看一看,里面装的都是些什么,他仔细地看了几眼床上的人,长得不是倾国倾城,还不如他好看,但胜在五官精致,皮肤白皙,这都不是问题,问题是她是个太监…… 宋砚居然是个断袖? 随即他摇摇头,也说不上是断袖,太监算不得男人。但他妈也算不得女人啊! 他怒极转身,翻出宋砚的玉肌散,一只很普通的白玉瓶子,可就是这个小瓶子里面,装着价值连城的救命药。他肉痛地洒了一些在赵嘉禾的伤口上,宋砚在一旁看他倒的小心翼翼,催促道,“多倒些,多倒些。” 谢清遥:…… 他破罐子破摔,几乎所有的玉肌散都洒在赵嘉禾手臂上。反正不是他的药,人家主人都不心疼,他操什么心? …… 赵嘉禾躺在床上,睁着眼睛对着窗外,窗外是夏虫夜鸣,黑色的夜幕零星的闪着星子。耳边是赵嘉叶沉稳的呼吸声,她没有逃跑,而是安安分分地待在家里。 她睡不着。 因为她一闭眼就是二姐伤痕累累的身体,她眼里是化不开的绝望,她的梦里一直是二姐哀哀的求饶。 赵嘉草…… 那个还未来得及绽放的生命,在她十四岁那年,泯于尘埃,永远的沉睡在土壤里。 清晨一早,隔壁就响起刘氏的叫唤声,温柔地喊赵嘉树起床,然后是赵嘉树撒泼打滚的赖床声。 赵嘉禾猛然睁开眼睛,天光微晓之时,她才迷迷糊糊睡着了,如今被这样一吵,顿时就惊醒过来。一摸身侧,早已冰凉。 “阿姐?” 她轻声叫道,喉咙不知道为何有些干涩,难受的紧。她爬起床,快速地洗漱好,看到赵嘉叶正蹲在地上剁猪草,声音闷闷的,不吵人,她抬眼看到赵嘉禾立在门框边,紧张地问道,“吵醒你了吗?” 赵嘉禾摇摇头,冲她笑了笑,“阿姐今日怎么起这么早?” 她们一直都是一同起来,今日她醒来不见赵嘉叶,还很是疑惑。 “睡不安稳,就早些起来干活。”她局促的擦擦手,往厨房走去,“我今日蒸了些馒头,我去给你拿!” 赵嘉禾一愣,馒头?这可是破天荒头一遭了,以往她们吃的都是野菜窝窝,刘氏何时如此大方了。 其实本该是今日要吃野菜窝窝,赵嘉叶特意起的早些,赶在刘氏醒来之前做好了馒头,她想要让妹妹多吃些,吃的好一些。 果然刘氏打开门,看到桌子上一大盆白花花的大馒头,气的刚想要骂人,但是一对上赵嘉禾眼神,就猛然噤声,昨日这死丫头的眼神可是吓人的慌,眼眶通红,活像要生吞活剥了她一样。 算了,反正明日她就要进宫了,多吃两个馒头也不打紧。 刘氏一想到过不了多久她就可以拿到五十两银子,那一点点不满也顿时烟消云散了。 赵嘉禾感动的拿起一个馒头,原来是阿姐自作主张吗? 馒头蒸得绵软,是她以前……以前她应该吃过比这更好吃的东西。她顿了顿,自己何时吃过比这还要好的东西? …… 宋砚着急地瞥了一眼谢清遥,“为何她还没醒?” 谢清遥把手中的血迹擦干净,姿态慵懒地倚在床栏,“刚刚才把箭头才拿出来,此刻她应该是要醒的,但是敷药之后,本该过不了多久就该醒,这个情况,应该是我在一本古籍里看到的,离魂吧。” 他翻了个白眼,现在想到那一瓶玉肌散全部用到了这个小太监身上,他就高兴不起来。 第22节 宋砚紧紧皱着眉头,追问道:“什么是离魂?” 谢清遥摆摆手,“应该就是她如今陷在过去,梦境里她会把她心中最不能放下的事情再经历一遍。”抬眼看到宋砚紧皱的眉头,语气里满是酸意,“呵,这才多久,就把你抓得牢牢的……” 宋砚不理会他的调侃,目光紧紧的黏在赵嘉禾脸上。“哎呀,她才多大,离魂用不了多久的,别担心了!”谢清遥挥挥手,打了个哈欠,困倦道,“我先回去睡会儿,忙活了一晚上,你也去歇歇吧……” 宋砚一出猎场就把他扯过来,他很困的好吗? 宋砚看赵嘉禾衣服上因为刚才拔箭,满是血迹,脏污一片,他想着帮她换身衣服,否则穿着这样的衣服,应该会不舒服吧? 他帮她解开衣领的盘扣,露出一截白嫩的脖颈,由于失血过多,此时她的皮肤很是苍白,脖子下青色的血管隐约可见,她安静的躺在那,睡颜恬静。 宋砚不知道为何,耳尖微微发烫,总感觉自己像个轻薄无礼的纨绔。他心底默念,我只是帮你换个衣服,让你睡得更好一点而已。 他继续拉开衣领,重重呼了一口气,心无旁骛。 谢清遥推开门,急声道,“忘记告诉你了,离魂的人不能惊扰,否则容易永远沉睡下去。” 宋砚手一僵,急忙收回手,背脊上顿时冒出冷汗,如果刚刚他帮她换衣服,弄醒了赵嘉禾怕是弄巧成拙! 他坐在床沿,静静地看了她一眼,平复刚才的心悸。谢清遥转身就走,不看了,再看下去他会忍不住毒死赵嘉禾! 赵嘉禾看着刘氏扔过来一套破旧的男装,“快点换上,等会儿就要走了!”她静默地接过去,心底居然还有心思嘲讽,真是小气,一套新衣裳都不给她做一套。 她将衣服翻来覆去地看了看,第一次穿男装,动作有些生疏,折腾了好一会儿,才穿上衣服。衣服有些大,就像是挂在赵嘉禾身上一般,空荡荡的,风一吹,衣料四处鼓动。 赵嘉叶在一旁抹着眼泪,不舍地望着他,赵嘉禾跳上门外的驴车,冲她招招手,笑得灿烂,“阿姐,我走啦!” 赵嘉叶跟在驴车后,一路追了很远,直到赵嘉禾的身影消失在小路那一头。 赵嘉禾看着她渐行渐远的身影,忽然心底涌上一股不安。总感觉这次离开了,她与阿姐,会是最后一面。 赵嘉禾被安置在了一个小客栈内,里面住了许多与她差不多年纪的男孩子,据说都是要送进宫里做太监的。他们比赵嘉禾先来几天,对于这个长相精致的小伙伴很是好奇。 “你多大了?是哪里人?”一个个围在她身边,不停地问问题。赵嘉禾的愁绪被稍微冲淡了一些,一个个回答。 不消一会儿,她就和他们全都混熟了。她从他们口中得知,他们是要往京都去的,只是入宫之前,都要进行一些礼仪训练,不然入宫之后,冲撞了贵人就不得了了。 管事是一个很严厉的老太监,面白无须,长相很是阴柔,一双眼睛阴沉沉地盯着人,他们稍稍犯错,就会被他拿鞭子抽。赵嘉禾初来乍到,没有其他人熟练,已经不止一次被管事罚了,手上背上已经布满了鞭痕。 等她稍微熟练了一些,下一个礼仪又变成了跪身礼,惩罚也就变成了罚跪,她每次跪完,膝盖都是青紫一片,走路都是一步一步挪动,半天才能回自己的屋子。 于是赵嘉禾学会了自己偷偷地练好第二日的教程,以防管事责骂。日复一日,她成为了整个院子礼仪最好的孩子,管事对她也和蔼了许多。盛夏一过,农家的庄稼要收的时候,他们这一批人都要送往京城。 作者有话要说:  动动你的小手指,收藏一下文章呀!作者撒娇卖萌求收藏啦! 文章改名字啦,叫《锦鲤小宦后》,希望小天使们喜欢哦! 第34章 管事推开她的屋子,对她说:“听说你是稻花村的?今日我要去那里办些事,你要不要回家看看?” 赵嘉禾一愣,继而喜上眉梢,点点头,再次坐上了回去的驴车,然而这次回去的心情截然不同。 赵嘉禾推开篱笆门,高兴地喊了一声“阿姐”,可是房子里无人应声,赵嘉树怯怯地站在窗户旁,大眼睛扑闪扑闪地看着她。 她尽量柔声道:“阿树,三姐呢?” 没想到赵嘉树惊慌的像兔子一样跑开了,留下一句,“我不知道!” 赵嘉禾心沉下去,忽然有股不详的预感,果然,她们住的屋子里堆满了杂物,赵嘉叶的床铺已经不在了。 她愤怒的冲到主屋,一把推开房门,响声震的屋里的人一个激灵,才一个月不见,刘氏就长胖了许多,气色红润,以前枯黄的头发也养的乌黑发亮,她看到赵嘉禾气势汹汹的进来,眼神闪躲结结巴巴道,“你,你怎么回来了?” 赵嘉禾开门见山,“我阿姐呢?” “她出门去了。” “何时回来?”赵嘉禾追问。 “明日吧。”刘氏轻声道。 “那我就在这等到明日!” 刘氏没想到她居然如此坚持,改口道,“她明日不回来,要十多天才回来!” 赵嘉禾目光像是带了针,刺人的紧,刘氏额头上冒出了冷汗。 “三姐死了!”旁边忽然响起一声稚嫩的声音,却无异于一道惊雷劈在她脑袋里,她只觉得耳边嗡鸣阵阵,周边的声音听不真切。 她猛然转头,死死盯着他,“你骗我!” 赵嘉树从来没见过这么凶戾的赵嘉禾,一下子被吓的哭出声来。刘氏看到了,急忙心疼的抱起他,低声哄道,“乖宝啊,别哭别哭!”转头骂道,“死丫头,你吼什么吼,吓到你弟弟了!当初是你要去报官的,三丫头是你害死的!” “你如果不去报官,那瘸子肯定不会愤怒到心生歹意,想要生米煮成熟饭!你三姐也不会屈辱的投河自尽!” 赵嘉禾脸上的血色尽褪,眼里满是茫然,三姐……投河自尽? 她往后跌了几步,勉力靠在墙上,她听到自己苦涩的声音,沙哑如破铜,“三姐的墓在哪?” 她要去看看她,她要去她面前惭悔,刘氏没有说错,是她害了她…… “河水很急,没捞着。” 赵嘉禾没想到,她居然连阿姐的墓碑都看不到…… “阿姐!” 宋砚霎时睁开眼睛,发现赵嘉禾正泪眼朦胧地盯着床帐,愣愣地落着泪。 他惊喜道,“你醒了?” 赵嘉禾转头,模糊的看见宋砚的脸,他好似憔悴了好多,下巴上冒出了青色的胡渣,一双眼睛却亮的惊人。 她还有些懵,刚才她好像做了个很长的梦,随即她失落下来,不算是梦,一切都是真实发生过的,阿姐确实是被她害死的。 “殿下,你怎么在这里?”她注意到床边的宋砚,疑惑问道,只是一出声,她就发现自己的嗓子像是被火灼烧过一般,干涩的难受。宋砚体贴的将一杯温水放在她跟前,她受宠若惊的接过,小口小口的喝完了,温水入/喉,稍稍缓解了哑意。 喝完水,她才反应过来,自己如今是躺在床上,她意识的最后,还停留在猎场的那场刺杀中。宋砚看出了她的疑惑,解释道:“三日前你中箭后,我连夜把大夫请过来帮你拔箭,你昏迷至今,此时才醒。” 三日? 她昏迷了这么久吗?想到自己的梦境,有些怅然若失,可是那总感觉是过了一辈子。 宋砚只知道她离魂之时,经常在梦中喊着“阿姐”,自是知道她心结便是她的姐姐,只是如今她已被父母卖/身入宫,过往的人和事也离她很远了。 门外忽然传来一道恭敬的声音:“殿下,晚膳已经备好,请移步用膳。”很是娇俏的女声。 赵嘉禾:???她昏迷的这几日发生了什么? 实在是不怪她如此惊诧,以往他们的膳食都是需要自己去厨房端的,倒是第一次有奴仆帮忙布好饭菜,恭恭敬敬地请宋砚去吃。她能确定,那真的是请,因为这种语气她再熟悉不过了,那明显是带着敬畏。 她瞪大眼睛,却发现宋砚很是淡然,冷声说了一句“知道了”。 她默默闭上因为惊讶而张大的嘴,好吧,原谅她没见过世面,宋砚到时候的排场可是别人三跪九叩地请他吃饭,如今一个小小的宫女而已,小场面! 宋砚站起身,居高临下的问道:“还能起身吗?起来用膳吧!” 赵嘉禾这才注意到自己的伤口,用白色的纱布缠绕的很是整齐,伤口处只有一些微微的痒意,并未很疼。 “这是沈遥包扎的伤口,箭也是他拔的。”宋砚甚至谢清遥的身份如今还不能暴露,只能将他的假名拿出来用一用。 沈遥? 赵嘉禾眨眨眼,不会是她知道的那个沈遥吧?前世她在东宫当值,听说了宫里来了一个医术高明的太医,皇上身有顽疾,冬猎回去之后便缠绵病榻,其他太医都束手无策,偏偏是沈遥一副银针下去,硬是让皇上多活了一年多,实在回天乏术了才驾崩。 自此之后,宫中上下都知道,宫中有个“圣手”沈遥,一手医术出神入化,太子曾多次许以重利招揽,没想到沈遥生性淡泊名利,拒绝了太子,当时太子好几次都骂过沈遥不识好歹。而沈遥为皇上治病的一年里,宋砚才逐渐从一个不受宠的皇子,拥有自己的势力,养精蓄锐,夺得皇位。 如今听宋砚这样说,赵嘉禾还有什么不明白的,沈遥就是宋砚的人,太子能招揽才怪呢! 如今沈遥入局,是不是宋砚开始崭露头角了?她的脑海中忽然冒出这样一个念头,可是上辈子宋砚是冬猎过后,才开始逐渐在皇上面前露脸,如今冬猎未结束,宋砚怎么就地位一下子上来了呢! 有些事情,好像距离前世越来越偏了…… 她心下雀跃,那是不是自己的结局也会改变? 宋砚只看见她一个人垂着头,一会震惊一会高兴的,像是得了失心疯。他抬手,不轻不重地拍了一下她的脑袋,“既然伤口无碍,便起身换一身衣裳,洗一洗满身的臭味吧!”说完,也不管赵嘉禾幽怨地捧着脑袋盯着他,施施然甩袖离开。 她看了一眼自己的衣服,刚才未曾注意,如今一看,上面满是血渍,三日过去了,已经变得乌黑一片,散发着淡淡的腥臭味。她嫌恶地捏着鼻子,好在如今是冬天,臭的不是那么快! 她动作迅速地换好衣服,后知后觉的想到,虽说不知道为何原因不帮她换衣服,好在没换,不然她的女儿身不就被发现了?! 她心下忐忑,捏着衣角出门,发现大厅已经坐了一位红衣男子,红带束发,脸上戴着狰狞的鬼面具,一个人坐在那里下棋。 赵嘉禾瞬间松了一口气,疑惑道:“你怎么在这里?” 谢清遥手里捻着一颗棋子,闲闲地转头看过来,语气玩味:“哟,对你的救命恩人怎么一副这样的态度?”随手将棋子放在棋盘上,“我看你好像很不欢迎我啊?” 赵嘉禾才不信他的鬼话呢!圣手医术高明,不说七旬老人吧,怎么也不会是他这么年轻。 “哼!别以为你有点医术就可以冒领功劳,明明是沈先生救的我,殿下都已经跟我说了!”她抬了抬下巴,装模作样的说道,“看你年纪轻轻,医术可还需要历练几番,才能赶上沈先生的水平。” 谢清遥动作一顿,神色古怪的看了一眼她,意味不明的笑了笑,没有反驳。 宋砚整理好仪容,走进来一看,发现谢清遥正坐在房里,疑惑道:“阿遥?你来干什么?”随即冲着赵嘉禾招招手,“正好,让他替你诊一下脉,看看可还有不舒服的地方吗?” 阿,阿遥? 赵嘉禾刚才还得意的笑僵在脸上,不会真的是吧? 她讪讪的叫了一声,“沈遥?” 谢清遥看她表情一瞬间龟裂,忍不住哈哈笑道:“叫我干甚?” 赵嘉禾:…… 她默默地低下头,简直想找个地缝钻进去,自己刚才还嘲讽他的医术不如沈遥,如今他妈的就是沈遥! 谢清遥含笑,没有在意她的话,谁叫她如今是主子面前的红人呢!他可不敢随意欺负。他瞥了一眼宋砚,心底一沉,最近皇上开始重视宋砚了,但是如今的赵嘉禾,是个麻烦…… 虽然心底心思百转千回,但是面上还是不动声色,笑眯眯地搭上赵嘉禾的手腕,凝神一会儿,“无碍,伤口恢复的很好。”能不好吗?一大瓶玉肌散呢! 宋砚一进来,赵嘉禾就僵住身子,宋砚到底有没有发现她的身份啊?她细细地打量他的神色,发现他面容平静,见她望过去,还冲她温润的笑了一下,君子端方雅正,却让她无端不安,怎么这眼神怪怪的,与前几日看她完全不一样。 她试探地问道:“殿下,奴才昏迷这几日,您可有发现奴才身体哪里不对劲吗?” 宋砚眼前晃过一小截皙白柔嫩的脖颈,他不自在地咳了咳,反问:“什么不对劲?” 赵嘉禾见他神色无异,放下心来,看来是没发现了。 “殿下,贵妃娘娘请您与神医前去一叙!”门外忽然响起一声请安声,赵嘉禾一愣,眼神下意识看向谢清遥,高贵妃明显是冲着他来的吧? 作者有话要说:  赵嘉禾:还好还好,马甲没掉! 第23节 宋砚:他么的什么时候掉马甲啊? 第35章 谢清遥将棋子扔进棋篓子里,拍拍手,爽朗地笑了笑,“走吧,殿下,贵妃娘娘找咱们呢!” 宋砚目光往赵嘉禾那边瞧了一眼,示意她跟上。 门外站着的是高贵妃身边的大宫女紫烟,长相很是普通,一张圆脸,看过来的时候脸上带着笑意,很是和善。 看见他们出来,迎上来,恭恭敬敬地行礼,“七殿下安!沈神医安!” 宋砚抬抬下巴,让她在前面带路,明明态度倨傲,可是紫烟却没有丝毫不悦,仍旧恭敬。 一路上遇到了许多人,都对着宋砚行礼,一改当初的漠视,态度让赵嘉禾很是疑惑,她昏迷的三天,到底发生了什么? 走到房间门口,紫烟为难的看了一眼赵嘉禾,“殿下,能否让这位小公公侯在外面,娘娘的病情不便透露。” 宋砚眉一挑,转身就走,意思很明显,她不进去,他也不进了! 紫烟连忙拦在他们面前,“殿下恕罪!奴婢多嘴了!” 宋砚鼻间溢出一抹冷哼,看似愤怒地转过身,理理袖子就往里面走去。 赵嘉禾:其实他真没生气!装样子吓唬你的! 别问她为什么知道,因为他就经常用这种表情对她! 高贵妃一脸焦灼,以前脸上的从容优雅全都消失不见,一看见他们进来,眼睛瞬间亮起来,疾走几步冲到谢清遥面前,“沈神医,您来了!” 敬称都用出来了?赵嘉禾侧目,发现她从始至终都没有往这边看,眼神黏在谢清遥身上。 “经过您的调理,我的月事果真来了!您真的是神医?您说等我月事来了就帮我看能否怀孕,今日冒昧请您过来,就是为了此事。”高贵妃言辞激动,眼神里满是钦佩。 沈遥笑了一下,面具下溢出一抹轻笑,低沉悦耳,“既然您的月事准时到了,就说明您体内的毒素就已经清理干净了,自然是可以怀孕了。” 高贵妃激动地眼眶发红,一双眸子感激地盯着他,旋即一愣,“毒素?” “怎么?娘娘不知道您多年不孕是因为中毒吗?”谢清遥疑惑问道,看高贵妃脸上的阴沉,讪讪住嘴,拱手道:“既然娘娘的症结已经治好了,那草民就告退了。” 高贵妃还想要留他,可是眼前发现了这样的事,她着急处理,也就无心留他,只是亲自将他送到门口。谢清遥走了两步,忽然道:“娘娘身边的香囊就不要佩戴了吧……” 高贵妃脚步一顿,目光震惊。 赵嘉禾跟着一起出门,高贵妃这才像是看到宋砚一般,收起脸上的阴沉,笑着冲宋砚点了点头,夸赞道:“七殿下近日骑射进步,皇上可是十分欣悦!” 宋砚微笑,看出了她脸上的焦急,笑道:“娘娘既然有急事,微臣就不打扰了。”果真,高贵妃笑得更加真诚,点点头让他离开。 赵嘉禾一脑子疑惑,高贵妃原来是中毒吗?皇上何时开始重视宋砚? 她脑海中忽然记起来,前世高贵妃好像是宋砚一党,用她哥哥的兵权拥立的宋砚登基,宋砚登基之后,她好像成为了太后!刚开始她不知道沈遥就是宋砚的人,如今一想,前世许多事情都变得清晰起来。 沈遥治好了高贵妃的不孕之症,并且高贵妃在沈遥刚才无意的提醒下,必然是知道了下毒之人是谁。而结合前世,极有可能是皇后,所以高贵妃才会选择站在宋砚这边,借助宋砚的手,报复皇后,让她的儿子当不成皇帝。 因为她如今盛宠,必然得罪了很多人,她膝下无子,没有依靠,就算她如今怀孕,谁能保证她就能安全地生下一个皇子,如果是公主怎么办?就算她顺利生下了儿子,可是皇上过不了多久就要驾崩,谁会扶持一个还没断奶的娃娃当皇帝? 宋砚文治武功,皆优异异常,她选择与宋砚结盟,就可以不用尽心尽力地去抚养一个孩子,胜算极大! 她背后冒了一身的冷汗,宋砚,如今就已经手段通天了吗?布置了这样一个局?高贵妃盛宠,就是因为她有一个手握重兵的哥哥!他知道皇后要让高贵妃生不了孩子,敌人的敌人,就是朋友,所以就想把她拉入自己的阵营。自此,雄兵三十万,皆是他的后盾! 她垂下眼皮,掩盖里面的震惊,装作什么都不知情,默默跟在他身后。 没走几步,月亮门的拐角处走来一个人,鼻青脸肿,本该摇扇子的手上缠着厚重的纱布,吊在脖子上,平日里风流俊逸的样子消失殆尽,好不狼狈。 赵嘉禾一时没忍住,“噗嗤”一声笑出来,实在是眼前这个人她很是熟悉,四皇子宋钰。不知道他怎么搞的,这么惨,是被人揍了吗? 宋钰脸上挂着尴尬,狠狠瞪了一眼赵嘉禾,也不在意她的笑,挡在宋砚身前,恶狠狠的说道:“你别太得意,等太子皇兄出来了,有你好看!” 放完狠话,脚步匆匆的就走了。 赵嘉禾:……如果放狠话的时候脸上没有那些青紫会效果好一点,别放完就怂怂的跑了啊! 看宋钰的态度,赵嘉禾也猜到了一些,宋砚这三天干了不得了的事,让皇上重视他起来,否则宋钰不会就这样离开,明显是畏惧的样子。 谢清遥看了一眼风流的四皇子,眼神流转,忽然兴起,“要不我们去青楼转转吧?”宋砚就是没见过千娇百媚的美人儿,让他开开眼,体会一下美人儿的妙趣,尽快把这个小太监甩了,不然到时候真的站在至尊之位,要让全天下的人都嘲讽他断袖吗? 赵嘉禾:???青楼!是不是全是美人的地方? 宋砚斜斜睨了一眼谢清遥,自是知道他的用意,但是眼神无意看到赵嘉禾脸上的兴致,默默咽下拒绝的话。 猎场附近有一个繁华的城镇,三人各骑一匹马,驾马不过两炷香就到了。因是距离京城不远,这里的风土人情与京城并无不同,只是繁华比不过。腊月将至,街道上满是红色喜庆的灯笼,打听了一下,城南有一处最负盛名的烟花街,他们直奔目的地而去,越往南走,脂粉气越浓,因是晚上,各处红灯绿影,言笑晏晏,很是热闹。 谢清遥摸着下巴,随意指了一处看上去素雅一些的“风月阁”,询问道,“要不我们去那处?” 宋砚漫不经心,倒是赵嘉禾忙不迭的点头,“好啊好啊!” 宋砚:……你一个小太监对于青楼这事儿这么热衷干嘛? 赵嘉禾感觉到他微妙的眼神,丝毫不在意,爱美之心人皆有之,她就是喜欢看美人儿怎么了?而且她现在也算是男人吧?更是应该热心一些啊! 他们衣着华贵,气度不凡,一进去,楼里的妈妈就迎上来,妈妈虽已经徐娘半老,但是看得出年轻的时候,也是一位美人儿。她笑得很是妩媚,娇声问:“公子是来找哪个姑娘呀?”一边说,一边柔若无骨地靠过来,冲着宋砚抛了个媚眼。 宋砚目光冷下来,眼神如刀,直直射过去,妈妈顿时不敢再靠上来,讪讪地直起身。 好在风月场上混迹多年,看得出这位俊朗的公子哥不是很热衷,美目流转,靠向谢清遥看来是这个带着鬼面具的公子了。 谢清遥没有像宋砚那样冷漠,笑着推开了妈妈,随手从衣袖里掏出一张数额很大的银票,妈妈眼睛放光,哟,还是个阔少爷! “还要劳烦妈妈将楼里面的头牌叫过来啊!” 闻言,妈妈的笑僵在脸上,为难道:“可是烟罗姑娘正在陪另一位公子,抽不开空呀!” 谢清遥没理会妈妈的为难,继续掏出一张银票,温声道:“现在烟罗姑娘有空了吗?” 妈妈点点头,呵呵娇笑着将银票接过去,“公子稍等片刻,先去雅间休息一下,稍会儿烟罗姑娘就来了……” 妈妈一走,谢清遥就将刚刚妈妈接触过的袖子捋干净,仿佛刚才碰到了什么脏东西一样。 赵嘉禾诧异地看了他一眼,刚刚与那个妈妈谈笑风生,没想到翻脸不认人,就是不知道面具下的脸是什么表情。 他们随着楼里的小厮上了楼,小厮恭恭敬敬的将人带到了雅间,推开门,里面的布置很是素雅,并不像赵嘉禾想象的那样,大红大紫,俗气异常,房间里摆了一架古筝,还有一扇绣牡丹的屏风,一入门,有幽幽香气袭来。 宋砚率先走进去,找了个位置就端坐在那里,自顾自喝茶,倒是谢清遥,整个人好奇地四处打量,瞧着像是第一次来一样。他忽然觉得赵嘉禾眼神不太对劲,立刻露出嫌恶的表情,指着屏风道:“这屏风俗气,怎么绣了牡丹花在上面,比不上翠玉阁,还有这香味,太低俗,劣质的欢宜香,比不上春风苑……” 一副很懂行的样子,像是逛遍了所有青楼。赵嘉禾默默透过窗户看向外面,对面的两个青楼的名字…… 屋内的气氛一瞬间凝滞,好在没多久,房门被推开,环佩叮当,款款走进一个弱柳扶风的女子,柳叶眉,琼鼻杏眼,绝丽无双,一双雾蒙蒙的眸子,像是含着一汪春水,盈盈望过来,让人生怜。 “烟罗见过各位公子!”微弯身子,声音也像是婉转莺啼,娇媚入耳。 不愧是头牌! 作者有话要说:  纨绔小公子:我要出场了! 今天有些少,晚一点会补上的,谢谢理解啦 第36章 赵嘉禾看了几眼烟罗,发现她眉目清婉,眼睛直愣愣地盯着宋砚,面含惊艳。 可能是赵嘉禾与宋砚相处的时间久了,对于宋砚的容貌已经无法生出初次相见时的惊艳,目前她倒是觉得烟罗好看! 宋砚皱眉,眼中满是不悦,他最讨厌女人直勾勾的眼神了,像是他是什么宝物一样。然后他瞄了一眼赵嘉禾,发现她正盯着烟罗看。心下一跳,这小太监不会看上人家了吧? 想到此,他捏着杯子的手猛然收紧,状似不经意地将杯子打翻,滚烫的热水一下子浇了满身都是。赵嘉禾惊慌地拿着袖子帮宋砚擦水,手忙脚乱,眼神紧紧地盯着宋砚被烫红的手背。 “殿……少爷,你的手怎么样?”赵嘉禾焦急万分,真的是她大意了,为何不在一旁看着呢? 宋砚看她为他忙前忙后,眼神不再往烟罗那里去,满意地勾了勾唇角,向烟罗那里递去一个自得的眼神。 烟罗:??? 她愣在门口,进也不是,退也不是,她流连风尘这么多年,早就练就一双火眼金睛,那个随从一出声,一动作,她就清楚地知道她就是个女扮男装的女子。 谁逛青楼还带着女人来的?那他们来这里作甚? 烟罗有些生气,只是奈于他们刚才给的银钱,默默咽下心底的不满,盈盈走进去,落座在古筝前,柔声道:“奴家为公子弹奏一曲。” 宋砚刚才扳回一局,心情不错,也不在意,谢清遥感兴趣的点点头。烟罗素手轻弹,指尖一串美妙的乐音倾泻而出,如潺潺流水,又如缕缕清风,让人沉醉不知归路。 赵嘉禾惊叹不已,不愧是头牌,乐技如此高超,比她在宫里听过的许多贵族小姐弹得都要好!琴声正好,门外忽然传来一阵喧哗,好像距离这边越来越近,果然,房门“砰”的被推开,门口站着一个锦衣华服的少年,一张娃娃脸,圆乎乎很是可爱,只是眼里满是怒火,看着就不可爱了。 尤其是他手里拿着一根木棍,气势汹汹,直奔他们而来。 烟罗惊呼一声,站起身,慌张道:“金公子!” 少年看到她,怒火稍减,温声问道:“是不是他们强迫你的?你放心,我会替你讨回公道!”说完,也不等旁人反应,拎着棍子就冲过来,照着宋砚就是一棍子! 赵嘉禾下意识挡在宋砚身前,宋砚眼神一凛,抱着赵嘉禾转了个圈,躲过了攻击。少年见状,不但不恼,反倒兴致冲冲地继续攻击,因为赵嘉禾在一旁,宋砚使不开手脚,只能躲避,没想到少年还是个练家子,招招凌厉。 房间只有这么大,宋砚渐渐躲不开,沉声喝道:“沈遥!” 在一旁看热闹的谢清遥摸摸面具,嘿,好久没看到宋砚这么狼狈了!遗憾地甩出一根银针,少年顿时定在原地。 瞪着大大的眼睛,愤怒道:“你居然请帮手!卑鄙无耻!” 宋砚冷哼一声,刚才他的招式看似凶狠,却处处留有余地,看来是个心善的人,他才不愿与他计较,否则,对付他的就不是银针了,而是毒药了。 指尖温热,耳边是赵嘉禾惊魂未定的呼吸声,他心底痒痒的,刚想用点力抱抱她,却不想赵嘉禾猛然冲出他的怀抱,对着少年一阵吼:“你是哪家的熊孩子啊!你知不知道随随便便打伤人是犯法的!” 刚才真的是吓死她了,还以为自己伤还没好,又要挨一棍子呢!那她可真的要废了! 少年被她吼得蒙了,下意识反驳,“你们强抢民女,逼良为娼才是犯法呢!” 赵嘉禾:??? 她目光惊讶,是不是个傻子,会不会用词?在这种地方的人,还是头牌,良民?逗她呢? 烟罗站在一侧,脸上羞窘,手脚尴尬地不知道往哪里摆,当初她只是哄一下这个小少爷,说自己是身世可怜,无奈沦落风尘,目的是让他多怜惜她一下罢了,没想到金少爷居然真的信了,如今被这样说出来,让她有些下不来台。 大家都盯着烟罗,少年也看到了她脸上的躲闪,瞬间明白过来自己是被骗了!他悲愤欲绝,盯着烟罗,谢清遥看他脸憋得通红,好笑地将银针取下来。少年颓然的坐在地上,脸上满是受伤,亏他这么多天来捧场,背着他爹送了多少金银珠宝进来了,如今现实告诉他,他就是一个大傻子,被人家骗的团团转! 好在少年还有些风度,没有抓着烟罗问责,烟罗急忙离开了,房间里只剩下他们几人。少年坐在地上,低着头,看着可怜巴巴的。赵嘉禾刚才本来还很是生气,但是如今觉得他为人纯真善良,只是脑子不好使罢了! 她将他拉起来,倒了一杯酒给他,“喏,喝酒吧,一醉解千愁,喝完啥事都忘了!” 少年接过酒,犹豫了一下,一口闷。 “咳咳咳!” 第24节 他的脸涨得通红,一看就是第一次喝酒。赵嘉禾惊叹,“你出入风月场所,居然第一次喝酒吗?” 少年眼神躲闪,小声道:“我爹不让我喝酒。”顿了顿,解释道:“我来这里也只是来帮助人的,不是来寻欢作乐的!”只是没想到帮了个骗子! 想到这,他拿过酒壶,闷头给自己倒了一杯酒,自顾自喝起来。少年酒量不是很好,几杯酒下肚,脸色就已经红了,眼神迷离,“我叫金镶玉,很高兴认识你们,好在这次遇到你们,不然我不知道要被她骗到什么时候!” 名字真富贵…… 赵嘉禾看了一眼他,身上的衣服料子很是名贵,一看家中就很是有钱,怪不得烟罗盯上了他呢! 他抬手招来小厮,“把你们这里最好的酒上上来!本公子今日不醉不归!” 小厮高兴的退下去,速度很快的上了一坛女儿红,一开封,酒香四溢,虽比不得宫中的玉壶春,但也别有一番风味。 赵嘉禾酒兴也上来了,坐过去和他对饮,宋砚看她喝酒,眉头一跳, “我家在城北,要不我请你们去我家玩吧?” 金镶玉喝醉了,絮絮叨叨的开始说话,“真的是浪费我的银子了,我这么多天,可把我大部分小金库拿出来了,大大小小有三千两银子了……” 赵嘉禾:……他已经喝醉了,开始炫富了! 金镶玉喝酒很猛,一杯一杯灌,一大坛女儿红几乎全进了他的肚子。 他打了个酒嗝,摇摇坛子,“没酒了?” 他冲着门外招手,赵嘉禾急忙拿下他的手,“你回去吧!”第一次喝酒,喝成这样,再喝下去别喝傻了。 金镶玉委屈巴巴地看着她,忽然愣愣地落下泪来,“我是不是很傻?” 赵嘉禾赶忙安慰道,“不傻不傻,回家了!”她把他扶起来,他是这里的常客,老鸨肯定会将他送回去,她招来小厮,“你把他送回家吧!” 小厮笑着福身,“今日的酒钱三百两!” 赵嘉禾睁大眼睛,“我和他不熟!你问他要钱啊!” “可是这位公子没有付钱啊,您扶着他,必然是认识他的,难道公子想要赖账?” 赵嘉禾连忙推金镶玉,“你起来把酒钱付了!” 金镶玉迷蒙着眼,眼里含泪,“我今日把钱全部给烟罗了……” 赵嘉禾:…… 她为难的看向宋砚,宋砚冷着脸,就她爱多管闲事,刚刚他说要走,非得陪着这个傻子喝酒,现在好了,当冤大头去吧! 谢清遥好笑的在一旁看戏,坚决不帮忙。 赵嘉禾可怜巴巴的看着他,眼睛湿漉漉的,宋砚一时不忍,心底暗骂一句,随手扔了一张银票出来。 谢清遥:你他妈有点立场好不好!算了,今日的目的是泡汤了,还说带着他来见识美人儿的魅力,这倒好看到了一个将男人玩弄鼓掌的坏女人! 他气馁的出了门,赵嘉禾连忙扶着金镶玉出门,金镶玉看着年纪小,没想到个子还挺沉,把她压的东倒西歪,宋砚嫌弃的往前面走了几步。 赵嘉禾左顾右盼,想要找一个小厮帮忙将这个酒鬼扛下去,三楼的转角处忽然走过一个人,身着紫衣,头上戴着华贵的步摇,身姿娉婷,转瞬消失在转角。 赵嘉禾目光凝住,身体一瞬间僵硬,连忙将金镶玉甩开,可是金镶玉像是年糕一般,死死地扒住她,她怒极,将他狠狠推到在地,连忙往三楼跑去。 金镶玉呆呆地坐在地上,泪眼朦胧,委屈的盯着赵嘉禾的背影。 宋砚回头,就看到赵嘉禾急急忙忙的背影,他一愣,连忙追上去。 赵嘉禾只觉得心底跳的急,刚刚那个人,长得好像阿姐! “河水太急了,没有捞到尸体。” 当初的话在脑海里不停响起,阿姐没有死!她就知道,上天还是眷顾她们的,她就知道! 她气喘吁吁,跑到三楼的时候,发现廊上早已没有那个紫色身影,她一间间推开门。 “你谁啊?” “艹,干吗呢?” 耳边不停的谩骂,赵嘉禾丝毫不顾,她一间间走过去,可是里面的人都不是赵嘉叶。 她满是忐忑,站在最后一扇门面前。 第37章 宋砚追上来,一路的谩骂声,他站在楼梯拐角处,看到赵嘉禾的时候愣住了,她脸上是悲哀,带笑的眼睛沉寂寂的,正站在一扇门面前,犹豫着推还是不推。 楼上的动静太大了,妈妈急冲冲的走上来,看到赵嘉禾还打算去推门,一把拉住她,“哎哟,小祖宗哟,您可住手吧,今日红叶接了一个大人物,您可千万别去搅局啊!” “红叶?里面的姑娘叫红叶?”赵嘉禾轻声问道。 赵嘉禾手指颤抖,瑟缩着往后退,大,大人物? 宋砚看她眼中的渴望,上前一把推开了门,眼神满是鼓励。赵嘉禾忽然觉得浑身是胆,是啊,大人物再大,能大得过未来皇帝吗? 她踌躇片刻,轻轻踏入其中,房中是淡雅的香气,摆设较之雅间还要更为清雅,仿佛这里是一个名家小姐的闺房。 屏风后冲出一个人,衣衫不整,满脸怒容,看到宋砚的一瞬间,讪讪地整理好衣服,诚惶诚恐的跪在地上,“微臣参见七殿下!” 妈妈没想到这个俊俏的公子居然是皇子,震惊地站在门口。 赵嘉禾没理他,直接就往内室里去,那里一张原色的雕花大床,床幔轻轻摇曳,里面有一个曼妙的身影,正慌张的穿着衣服。 “阿姐?”她轻轻唤道,语气里满是忐忑。里面的身形一顿,娇俏笑道,“这是哪里的小弟弟啊?随便找个人就乱认姐姐吗?” 赵嘉禾失望的低下头,声音不是阿姐的。她拖着沉重的脚步,转身离开。宋砚坐在桌边,随意的用手指点着桌子,刚刚的男人站在一旁,神色紧张。 宋砚站起身,关切问道,“是你要找的人吗?” 赵嘉禾摇摇头,失魂落魄的下楼了。宋砚也不再逗留,急忙追上来。 “你干嘛呢?刚刚都把我弄疼了!”金镶玉还坐在地上,眼睛水汪汪的看着她,赵嘉禾这才注意,刚才心急之下把他推到在地。 她有些愧疚,收拾好情绪将他拉起来,“走吧,我送你回去……” 虽然他喝醉了,但是还是发现赵嘉禾脸色不好,也不敢再矫情,自己爬起来,乖巧的跟在她身后。 风月阁的三楼,一扇窗被悄然推开,金色的步摇在阳光下熠熠生辉。 好在他家在不远处,几人全当是散心,慢悠悠的走到金府。 从金镶玉的衣着来看,他家应该是富贵之家,果然,金府的门面很是富丽堂皇,门口两个大大的石狮子,朱漆大门,金色牌匾,偌大的金府两字很是威严。 门口的侍仆看到金镶玉,急急忙忙的走下来,搀扶住他,“少爷!刚才老爷还在找你呢!” 金镶玉一个激灵,赶紧闻了闻自己身上,满身酒味,他赶紧皱起眉头,往府内跑,到了大门内,又反身将赵嘉扯进去,嘴里道:“快点快点,被我爹发现我又去青楼了,他会打断我的腿的!” “臭小子!你往哪里跑!”内院忽然响起一声暴喝,影壁处转出一个胖胖的老头,精神很足,手里拎着一根木棍,看到金镶玉就跑过来,拿起棍子就往金镶玉身上砸。 不愧是父子,出场的方式都是一模一样的! 金镶玉缩着身子,躲在赵嘉禾身后,金老爷看到陌生人,急忙站住身子,防止棍子打错了人。看到他们三人,金老爷是生意场上的老狐狸,一下子就发现后面那两人姿仪不凡,不像是普通人,尤其是那个俊朗的公子,满身冷寒,气势威严。 “臭小子,还不给我介绍一下贵客!”他将棍子放在身后,对着儿子一阵吼。 金镶玉探出身子,挠挠头,“我也不知道他们叫什么名字,这是我在青楼……”金镶玉赶紧闭嘴,金老爷的脸色一下子铁青下来,“你还去那个女人那里?我说过多少次了,她就是看你傻骗你的!” 金镶玉这次不敢反驳,安安分分的认骂,金老爷顾及旁边有人,不好太落儿子的面子,深呼一口气,扯出一抹笑,“不知公子贵姓?” 宋砚眼神淡然,“免贵姓宋。” 神情淡漠,明显不愿多谈,倒是谢清遥凑过来,“沈遥!” 金镶玉将今日发生的事大概的说了一下,金老爷很是感激,说是帮他教育了一下这个傻儿子,想要请他们一起吃饭。可是天色已晚,他们还要赶回猎场,不便多留。 傻儿子死死扒住赵嘉禾,眼神湿漉漉的,像是一个被抛弃的小狗,“阿禾你下次还会来吗?”赵嘉禾为难地看了看宋砚,这个不是她可以决定的啊!她本想拒绝,可是脑海里忽然掠过那个紫色身影,不知道为何,她心底仿佛一直有个声音告诉她,她和她总会再见面…… 她未曾见到那个女子的面容,只是声音不同,怎么就能断定她不是阿姐呢? 宋砚看出她的不甘,点点头应下来,“这几日我们都会在这附近,明日还会再来。” 赵嘉禾感激地看着宋砚,不知道为何,总感觉宋砚对她越来越好,真是个好主子,居然如此体恤下属。 谢清遥:呵呵。 她左右瞧了瞧,忽然拉过金镶玉,悄声道:“拜托你件事,你帮我去查一查风月阁的红叶姑娘。” 金镶玉闻言,拍拍胸脯,“交给我了!”这个小兄弟不会看上人家姑娘,想要帮人家赎身吧?随后低声道:“我小金库还有一些钱,你如果不够,可以找我。” 赵嘉禾面色复杂,他不会想歪了吧?但也没有拒绝,如果真是阿姐,她确实需要帮她赎身…… 回去的时候,赵嘉禾因为心中有心事,早早的就歇息了。 隔壁的房间,宋砚正拿着一张纸,烛灯下他的脸色沉凝,“消息可真实?” 谢清遥点点头,肯定道:“真实,这是我们安插在皇上身边的暗探传来的。”他也没有想到。那次狩猎中的刺杀,居然是皇上一手策划的,目的只是为了选出一个杀伐果断,武艺高强的继承人,他居然早就对太子的能力产生了不满,想要找一个足以与他抗衡的皇子。 狩猎,本该是他们是猎人,如今,皇上将他们作为猎物,就想要看看他们是否有能力活下来! 谢清遥心底一阵发冷,最是无情帝王家,居然拿命来赌江山! 作者有话要说:  今日有些少,对不起,作者忏悔! 最近在学车,没有时间码字,今天请假一天呀,希望小天使谅解呀~9.25日留 第38章 宋砚手指轻移,将手中的纸放到火上,瞬间,火舌绽开,将整张纸燃烧殆尽,幽幽的火光映在宋砚的瞳中,深黝不已。 如果不是赵嘉禾挡了那一箭,他如今不会这样健全的坐在这里吧?他想起那天夜里,他满身是血,驾着马冲出猎场,皇上看他的眼光,威严,满意,就是没有慈爱。 怪不得,此次只有他们这几位皇子受到了刺杀。起初他还不解,如今还有什么不明白的。 他冷嗤一声,他居然还在妄想他的父爱,他已经缺失了十七年,如今看来,他无情冷血,心中只有皇位权力,儿子在他眼中,只是巩固江山的工具。 他手段狠辣,成为了他满意的继承人,于是那个不满意的太子也就会渐渐的被他冷落,一如当年他的处境…… 翌日,赵嘉禾早早就起来,一拉开门,发现门外坐了一个人,他惊喜地站起来,“赵公公。” 刘春生。 几日不见,他好像看上去更加精神,身上穿的衣服也更为考究了。 刘春生挠挠头:“七殿下将我引荐到了军营,我现在参军了。”他脸上满是喜悦,没想到自己居然有一天会成为保家卫国的将士,“我今日便是来向你辞行的,我待会儿就要走了。” 第25节 赵嘉禾真心为他高兴,他武艺高强,定能闯出一番名堂,“那我在这里提前恭祝你建功立业,前程似锦了!” 两人说了一会儿话,刘春生就要走了,赵嘉禾目送他离开,她会一直记得这个憨厚的少年。 …… 今日谢清遥并未出现,只有宋砚与她一起去小镇。 刚到金府,就发现金镶玉正坐在门槛上,一袭青衣,娃娃脸纠结在一起,看着很是苦恼。 听见马蹄声,眼神瞬间亮起,看到赵嘉禾后,又扭捏着搓着衣角。 昨天真的是太丢脸了,在小兄弟面前耍酒疯…… 赵嘉禾不懂他怎么才一个晚上不见,人就变得矜持起来。昨日里扒着她的模样可爱多了! 她先向他拱手,喊了一声“金公子”,随即姿态利落的下了马。金镶玉被她的动作惊到了,连忙摆手,“叫我镶玉就好……” 赵嘉禾从善如流,喊了一声“镶玉”,金镶玉这才自在起来,引她入府,边走边说,“你昨日叫我打听的事,我打听的差不多了,红叶姑娘好像是四年前来风月阁的,听说是来自南边,去年才正式挂牌,一直是风月阁的红人……” 赵嘉禾心底一跳,四年前?时间也如此凑巧。 她有些迫不及待,转身就想走。金镶玉拉住她,“你干吗?” 赵嘉禾抿唇,不好说她怀疑红叶是她姐姐,旁边宋砚还在,她怕身份暴露。 金镶玉凑过来,悄声道,“你是不是要去风月阁啊?”他顿了顿,继续说,“这个时辰就算了吧,青天大白日的,青楼不开门的。” 赵嘉禾这才反应过来,是她心急了。 按捺下急迫,只能跟着金镶玉在府里参观,金府布局很大,哪里都显示着主人家很有钱,看着就有些俗。赵嘉禾在皇宫待了这么多年,品味也有所提升,对于金老爷的布置欣赏不来。 金镶玉看赵嘉禾的神情一言难尽,他开心道,“你是不是也觉得我爹品味不行啊?”他指着大堂正中间的前朝珐琅彩花瓶,“我觉得那里不应该放珐琅花瓶,应该放一尊白玉净瓶,多高雅!” 赵嘉禾:……不,并没有!可能是金府除了钱还是钱吧,他们府内全是昂贵的摆设。但是作为客人她不好评价。 没多久,他们就把金府逛遍了,宋砚神色隐隐不耐,赵嘉禾无奈,提议去逛小镇。虽然此处距离京城不远,但是也有独特的风土人情宋砚只能咽下喉间的不满。 金镶玉作为一个合格的富家公子,对于城中的地方了如指掌,哪里有好看的戏曲,哪里有好喝的陈酿,哪里有上好的胭脂……他一清二楚,一路走来,好在金镶玉说话风趣,介绍也很是趣味,不知不觉就到了夜晚。 华灯初上,小阁楼都被灯笼映照得灯火通明,行人都在闲适的在散步。 “等一等!”宋砚忽然叫住她,走到一个卖面具的摊贩旁,挑了一个白兔面具,付钱后递给了赵嘉禾。 “嗯?”赵嘉禾不解,但还是乖乖接过。 “你要找的那个人如果不愿见你,自会躲着你,你戴面具的话,可能会好一些。”宋砚解释道。 赵嘉禾心下划过一抹暖流,没想到宋砚居然这么心细,猜到了她要见的人可能是故意躲避她,用面具遮盖一下真实面容,总是谨慎一些的。 宋砚看到兔子面具后只留一双盈盈水眸,心下一动,有些狼狈地错开眼神,他居然觉得,这个小太监长得很美…… 他们依旧是往风月阁去,昨日妈妈对宋砚可是印象至深,远远瞧见他清冷地站在门口,就迫不及待的出现在下面。言语不再是昨日的勾人妩媚,变得很是恭谨,“不知殿下驾临,燕娘有失远迎。” 妈妈原来叫燕娘,宋砚满不在意地点点头,“我的身份还望不要声张。”他只是陪小家伙来找人的,如果被有心人看见,难免抓住他弹劾一番,他目前虽说在皇上面前得脸,但是也不是无可替代的存在。 燕娘心领神会,乖顺的点点头,表示明白了。 “公子,可还是昨日那间雅房?”燕娘问得小心翼翼,金镶玉急忙说道:“我订了房的,三楼枫林院!” 燕娘这才注意到身边的金镶玉,最近他经常来风月阁,燕娘也是识得他的,“原来金公子与宋公子是一起的,那就随奴家来吧!”说完,款款转身,拾阶而上。 赵嘉禾迫不及待的跟上去,枫林院是红叶的专属房间,一般楼里得脸的姑娘才能在三楼有自己的房间。金镶玉为了成人之美,特意帮赵嘉禾指了红叶伺候,他一脸促狭的盯着赵嘉禾,宋砚看了,直皱眉头。 不动声色的挡在他们两人之间,赵嘉禾一门心思落在红叶身上,没有看到两人之间的暗潮汹涌。燕娘推开枫林院的门,入目的依旧是昨日的摆设,只是今日内室与外间垂下了纱幔,床上躺着一个曼妙的身影。 她似乎听到了开门声,坐起身,有些不满,“妈妈,今日我不是说了我不接客吗?”声音清脆悦耳,是与昨日完全不一样的声音。 赵嘉禾愣在原地,脑海里响起她的幼年,就是这个声音,哄她入睡,逗她开心,这个声音,告诉她,让她去追求自由,这个声音,是阿姐的声音! 她拖着沉重的步伐,往床走去,红叶似乎意识到了不对劲,悉悉索索的起身,像是心有所感,两人的手同时搭在了纱幔上,隔着隐隐约约的阻隔,像是踏过了四年的时光,再次相见。 红叶的手纤细白嫩,养尊处优的生活让她的手变得莹白如玉,指甲上涂着时下最新颖的水仙花丹蔻,这又不像是阿姐的手。在赵嘉禾犹豫间,那双手掀开了纱幔,顿时,红叶的样貌暴露在赵嘉禾的眼中。 那是一个很美的女人,芙蓉面,柳叶眉,红唇黑发,艳艳似妖。 红叶看着眼前冒出一只兔子面具,憨态可掬,面具下一双红红的眼睛,明明看不到脸,她却一愣,缓缓露出一抹笑,柔声道:“好久不见,阿禾……” 作者有话要说:  今日考完了科目三,木耳过了,好开心!今天开始恢复更新啦~ 第39章 赵嘉禾蓦然红了眼眶,猛的冲上去抱住她。 宋砚:!!!男女授受不亲,他们俩在干什么?! 金镶玉:???老相识?久别重逢,旧爱啊! 红叶温柔地拍了拍赵嘉禾的背,艳丽的脸上露出一抹不符合妆容的笑,温婉亲和,“怎么还像是个孩子一般?都十五岁了,是个大姑……”忽然意识到她是被父母送进皇宫当太监的,急忙改口:“大男孩了,哭鼻子羞不羞!” 赵嘉禾松开手,语气满是控诉,“昨日你为何躲着我?不与我相认?” 红叶,也就是赵嘉叶,她环顾了一下房间,苦笑道:“我如今沦落风尘,怎么还有面子与你相认。你就当我死了吧,没想到你不死心,今日还来找我。” 赵嘉禾看到阿姐脸上的苦笑,忽然意识到阿姐如今的处境。她无意让赵嘉叶感到难堪,也不知道四年前到底发生了什么,阿姐怎么会到青楼里来? 宋砚在一旁得知原来这个红叶是赵嘉禾的姐姐,刚才心里的那些小情绪才逐渐消散,甚至有一些拘谨。这是他第一次见到小太监的亲人,赵嘉叶与赵嘉禾长得十分相像,只是赵嘉叶如今的身份,带了一些妩媚。 他看到他们两姐弟抱在一起,两个人的眼睛都红通通的,认为他们此刻需要找一个安静的地方叙旧,“我和其他人便先离开了,你们久别重逢,一定有很多话要讲。”说完也不等赵嘉禾反应,率先走出了房间。 赵嘉禾如今沉浸在阿姐“死而复生”的消息里,惊喜不能自已,也就没有注意,以宋砚如今的身份,做此行为,十分不妥。 其他人也识趣的离开了,燕娘十分惊异,刚刚那个小姑娘,到底是什么身份?怎么与红叶是姐妹呢?而且他久经情场,对于那些情情爱爱,眼光透彻着呢!宋砚眼神里可是满满都是对那个小姑娘的温柔与包容。而且宋砚还陪着这个小姑娘找亲人,可谓是情深意重。 小姑娘不会是什么皇子妃吧? 那红叶不就是皇子的小姨子?! 饶世燕娘阅历丰富,也想不到,她也能够识破身份的小姑娘是一个女扮男装的假太监。戏折子里面都不会这么写。 燕娘想到红叶如今是皇亲国戚,她沦落风尘,自己的这个风月阁不会被皇子给抄了吧?想到这儿,燕娘简直心慌意乱,恨不得几年前,没有买过红叶这个人。 …… 房间里两姐妹感觉有说不完的话,两人就只能挑一些重要的事情简单说一下。在赵嘉叶的叙述下,赵嘉禾才知道阿姐这些年过的是什么日子。 原来当初她跳下河之后,河水湍急,她昏迷过去,无意识被冲到了下游,被一个人救起来了。只是那人是一个人贩子,看她长得漂亮,估摸能卖一个好价钱才选择救她。等赵嘉叶的伤养的差不多了,他就把她卖到了风月阁。赵嘉出身农户,姿态礼仪并不熟稔。所以在风月阁的头三年,一直是在学习礼仪以及琴棋书画,刚开始的时候是在卖艺,后来,才开始挂牌子。 赵嘉禾很是愧疚,如果自己再早一年出来就好了,那样阿姐还是清清白白的身子,能够嫁一个如意郎君,从此幸福和美的生活下去。 赵嘉叶不在意的笑笑,“我在风月阁也待了几年,早已经知道男人们的劣根性。而且如今我这幅身子,如何谈婚论嫁?你也不必内疚,我至少在这里吃穿不愁。不必像在稻花村那样,天天起的比鸡早睡得比狗晚,辛勤操劳一天。还要忍受父母的责骂。” 说到这里,她忽然想起了那个被她忘记了许久的父母,犹豫的问道,“爹娘他们还好吗?” 赵嘉禾发现阿姐脸上确实是不在意地样子,稍微放了下心,如今听她问起父母,难得沉默下来。她早在四年前就对父母死了心,只是看阿姐有些怀念的模样,斟酌了一下,还是决定告诉她:“应该挺好的,我前几日还见到了阿树……” “阿树来京城了?他来作甚?”赵嘉叶说不上对这个弟弟是什么态度,只是幼年十多年的记忆中,自从父母生了弟弟之后,脸上的笑容也多了。但是她们四姐妹所着遭遇的责骂也多了。对于这个弟弟,她说不上记恨,只是羡慕罢了,能够轻而易举得到父母的宠爱。 赵嘉禾其实不清楚,当初她对他很是责怪,如果父母不是因为他,而把主意打到她们身上,她们如今怎么会是如此境地,心底忽然闪过宋砚的脸,她抿了抿唇,好在上天给了她重来一生的机会,她还好好活着,未曾被一剑夺了命。 赵嘉叶看到她忽然在走神,担忧道:“难道是他们遇到困难了?”虽说她对父母寒了心,但到底是生养了她,她也做不出绝情的事来,往事已矣,那些恩怨就当是还了那一场生养之恩吧! 赵嘉禾回神,“无碍,只是想到了一些陈年旧事罢了,他很好,跟着村子里的人来京城谋生,在猎场看马。” 赵嘉叶这才想起来,如今赵嘉禾是宫里的太监,她也不是当初那个什么都不懂的村姑,在风月阁也见识了不少达官贵人,知道皇宫的凶险,想到刚才器宇轩昂的宋砚,悄声问道:“刚刚那个是皇子?” 赵嘉禾点点头,“是,是我的主子。” 赵嘉叶这才放心下来,虽说她一直看着赵嘉禾,但刚才也打量了一下宋砚,发现他进退有度,彬彬有礼,温雅不凡,对赵嘉禾也很是温和,想必是个好主子,不会很难伺候。 赵嘉禾看到她脸上的笑意,嘴角略微抽搐,呵呵,宋砚那张脸可真是具有欺骗性啊! 只是防止阿姐担心,她也没有多说,她们久别重逢,本该有许多话,但是赵嘉禾如今身份不同,外面还有一个皇子在等她,她不便久留。 “阿姐,我想着帮你赎身,到时候你在京城买一间院子,到时候我到了年纪放出宫来,与你和和美美的在一起。” 赵嘉叶今日见到赵嘉禾,其实心里隐隐也有想要为自己赎身的念头,如今自己手里有钱,又找到了自己的妹妹,为何不买了自由身,与妹妹相依为命呢? 听到赵嘉禾勾画的未来,她温柔地笑道:“好,过几日我便跟妈妈说这件事,钱我有,你在皇宫,到处都要钱财打点,姐姐怎么能用你的钱呢?” 说话间,两人相携走出房门,没想到,宋砚就站在门口,负手站在栏杆旁。听到动静,回身望过来,看到赵嘉禾的一瞬间,周身的寒冷霎时褪去,眉眼沉静,公子如玉,眼神脉脉望着赵嘉禾。 赵嘉叶心底咯噔一声,蹙起眉头。 作者有话要说:  宋砚:听说未来的小姨子对我的印象很不错! 赵嘉叶:这个皇子居然觊觎我妹妹! 第40章 这个皇子莫不是喜欢阿禾?她在风月阁经常逢场作戏,那些眼神见了不知凡几,他如此明晃晃,显然是不齿于遮掩。她侧眼看了一眼无知无觉的妹妹,懵懂一片,显然是情窦未开,不知情为何物。 莫名,她松了一口气,她打心底里不想让自己的妹妹待在那个皇宫,皇子身份尊贵,妹妹地位卑微,顶上天也不过是个侧妃,她性子单纯,怎么斗得过后院那些蛇蝎心肠的女人。 她盈盈一拜,姿态十足低微,语气诚挚:“多谢公子这些年对舍弟的照顾,嘉叶不胜感激。” 宋砚虚手托扶起她,“小禾子心思机灵,聪颖异常,是我的左膀右臂,于我有救命之恩,有这样一个人陪在我身边,陪我度过那漫长孤寂的日子,我十分欣悦,赵姑娘不必如此。” 赵嘉禾把妈妈找过来,说了一下赵嘉叶想要赎身的念头,燕娘看了一眼宋砚,连不迭点头,价也不敢抬,低价就让赵嘉叶离开了。赵嘉叶知道因为宋砚的缘由,她抿抿唇,接下来她还要买院子,生计也要钱,这份情也只能欠下了。 赵嘉禾沉浸在喜悦里,满心眼都是姐姐的失而复得,宋砚得知她们打算在京城买房,连忙道:“我认识一些朋友,手里有不错的院子,价格也合适,赵姑娘如果信任我,我便帮你置办了这些杂事。” 赵嘉禾听到他这样说,喜上眉梢,她们在京城也不认得什么人,她还怕阿姐被人坑了呢,没想到宋砚竟然如此热心,忙不迭答应了,“那就麻烦殿下了!” 赵嘉叶来不及阻止,就看到自己那个傻妹妹答应了,无奈,也只能应下了。 宋砚人精着呢,看到赵嘉叶自从刚才出门后,就对他有莫名的敌意,像是戒备着他。莫不是看出了他的心思?也罢,自己光明坦荡,不惧任何人! 因是她身份特殊,不能去猎场,于是赵嘉叶只能寄住在金府,到时候冬猎结束,与他们一起回京城。 第二日皇上还要检验各皇子的骑射功夫,他们不便久留,赵嘉禾安顿好赵嘉叶之后,便骑马跟着宋砚离开。 月华如水,轻轻的泻在他们身上,寂静的道路上,只有他们的马蹄声,赵嘉禾看着宋砚伟岸的背影,忍不住叫道:“殿下!” 宋砚只觉得耳边一声清甜的喊声,他轻轻勒住马缰,回首望去,赵嘉禾笑容明亮,如月下仙童,朝他挥手。他心底欢悦,忍不住柔和了眉眼的冷厉,温声问道:“怎么了?” 赵嘉禾有些羞赧,摸了摸马鬃,抿唇道:“多谢殿下今日陪奴才找姐姐,还要帮助姐姐买房子。” 他看着她脸颊微红,面若桃花,缓缓绽开一抹笑:“小事罢了,我说的话也是真的,救命之恩,相伴之情,这些才是最重要的,远不是那些俗物可以比拟的。” 第26节 赵嘉禾看到他月光下微勾的唇,神色融融落在她脸上,她竟恍惚有些沉醉,四肢百骸有些酸软,她清晰地听到自己胸腔里跳动的心声,一声声,甚至比刚才的马蹄声还要响。她狼狈的躲开他的眼神,自己这是怎么了? 宋砚眼神闪了闪,呵,小太监是开窍了吗? 但是想到他的身份,缓缓勾了下马缰,不急,如今他还未登上那个位置,如果太早表明心意,到时候赵嘉禾必然会成为众矢之的,说不定皇上甚至会认为她狐媚主子,会将她处死,以保全他的名声。 他要等等,再等等…… 翌日,皇上果真召集了众皇子比赛射箭,猎场上摆了几个靶子,最前面搭了台子,皇上和高贵妃坐在那里,高贵妃近日气色很好,面色光泽红润,远远看过去,竟像是年轻了十岁一般,她手里捂着一个白狐捂子,言笑晏晏,与皇上说着话。看见宋砚入场,竟遥遥冲他笑了笑,旋即侧首与皇上说了句什么,皇上也望过来,也笑着说了句话。 赵嘉禾低垂着眼,高贵妃果然是站在宋砚这一边了。 宋钰在一旁看到皇上的眼神一直往宋砚身上瞄,气得咬碎一口银牙,小人得志!等回宫后,看太子怎么收拾他! 皇上今日似乎心情很好,脸上带着笑,说了几句话,就让众皇子去准备比赛了。那把黄金弓被赐给了宋砚,这次宋砚背着的,就是那把弓,阳光下,弓散发着耀眼的光。先头还有几位皇子,是一些赵嘉禾不曾注意的皇子,他们都一一试过了,并未很出彩。宋钰作为一个合格的闲散皇子,箭术并不精通,只能说足以入眼。 皇上有些不悦,斥责道:“钰儿以后还是多花些功夫在这方面吧,不要整日里花天酒地!” 宋钰咬着牙,看到宋砚幸灾乐祸的表情,忍气吞声地应道:“遵旨!” 很快就轮到了宋砚出场,他弯弓搭箭,抽出三根羽箭,看样子是打算三箭齐发,周围的人见状,都露出不可思议的样子。高台之上的皇上也支起身子,脸上的笑意收敛下去,眼中闪着光。 宋钰看到宋砚这样狂妄,忍不住露出一抹讥讽,虽说他深得夫子喜爱,骑射箭术皆不错,但也远没有这样的高超技术吧?他出言嘲讽道,“宋砚,你别最近几日父皇看重你,你就得意忘形啊!三箭齐发,还要箭箭射中,你以为你可以?今日父皇以及众大臣皆在,可别丢了最近才有的脸面!” 赵嘉禾也没想到宋砚玩这么大的!但是想到前几日宋砚百发百中的箭术,而且宋砚应该不是那么冲动的人,没有把握的事情他不会做的,只能放下心底的担忧。 宋砚丝毫不理会周围的窃窃私语,专心盯着远处的靶子,宋钰看他无视他,简直要被他气得一口老血哽在喉间。但是想到父皇此时正在看着,宋砚等会儿会丢一个大脸,他就忍不住翘起嘴角。 “咻——” 破空声传来,三支箭按“品”字形射出,宋钰看到箭的走向,眼里就冒出幸灾乐祸的笑意,这样子的走向,怎么能同时射中靶心! 皇上眼里露出失望之色,还以为他真的箭术超群,没想到居然如此狂傲,明知不可为而为之,不知道自己选择他是不是个正确的做法? 众人脸上皆露出嘲讽,正打算开口说话,却看到宋砚正一脸淡然,丝毫没有惊慌与羞愧。赵嘉禾紧紧盯着箭,也是她第一个发现,三支箭竟然慢慢改变了速度与方向,在空中排列成一条直线,直直射入靶心! “中了!”她忍不住惊呼道。 众人也反应过来,眼神盯着远处的靶子,果然,羽箭都钉在了靶心,尾部还在微微震颤! 高贵妃最先反应过来,娇笑着拍拍手,语含惊叹:“七皇子真的是神乎其技呀!箭术比本宫的哥哥都要好呢,哥哥他都无法三箭齐发。”高贵妃的哥哥也是鼎鼎大名的神箭手,靠着一手箭术,挣下了无数军功,成为了位高权重的威远大将军。如今高贵妃这样说,不管是不是真的,那都是对宋砚最好的夸赞。毕竟一个是上场杀敌的将军,一个是养尊处优的皇子,两人身份本就不能比。 皇上眼里也满是赞赏,大笑道,“哈哈哈,吾儿竟然有如此不凡的武艺,当真是让朕甚是欣慰啊!” 众大臣也被宋砚这一手惊到了,以前一直以为这个皇子不受宠,平日里的尊敬也只是表面功夫,如今看他这样子,显然他没有他们想的这样平庸。众大臣心里心思急转,对于未来的变化,也渐渐生出一种不确定来了,太子还在禁足,宋砚如今锋芒毕露,刚才高贵妃也在为宋砚说话。 皇家这水,渐渐也变得汹涌起来了…… 大臣们都是一些老狐狸,虽然心底渐渐开始看好宋砚,但是表面还是很淡然,丝毫没有露出破绽。 宋钰没想到宋砚居然真的可以三箭齐发,脸上忽青忽白,父皇的态度,高贵妃的态度,众大臣的态度,都在潜移默化的发生变化,难道他真的要和太子争夺那个位置吗?如果他成功了,自己会怎么样?被宋砚千刀万剐? 想到自己的下场,他冷不丁打了个机灵。宋砚神色冷然,余光看到他面如土色,甚至关切的问道:“四皇兄这是怎么了?可是风太大,冷着了?” 宋钰看他脸上丝毫没有介怀刚才他的嘲讽,而且脸上还是温和的关切,他反倒更加害怕,原来这么多年,宋砚他妈的一直在装!太子的直觉是对的,宋砚他是一条伺机行动的毒蛇! 他冷汗打湿了内衫,略显急促地躲开了宋砚的目光。他与他不是一个等级,需要太子来对付他。 宋砚轻笑一声,丝毫没有在意他的态度,而是将弓箭扔给赵嘉禾,抬步往高台走去,“父皇赐予儿臣的黄金弓,韧劲十足,如果没有这把绝世好弓,儿臣不可能可以射中靶心。” 皇上的目光赞赏的看着他,宠辱不惊,不骄不躁,将自己的功劳全部归功到弓箭身上,看来自己这些年还是忽视了他太多,没想到自己培养这么多年的太子,居然比不过这个不受宠的七皇子。 他的内心升起一股浓烈的失望,哼,太子真是越来越不争气了! 宋砚看他有些走神,嘴角微勾,心底露出一抹嘲讽,怕是又在想太子了吧…… 作者有话要说:  宋砚:看我三箭齐发,打脸啪啪啪! 宋钰:你他妈别秀了! 赵嘉禾:哇塞,殿下好厉害! 本文今日将文章名字改回去,希望大家继续支持啊!么么哒 第41章 最后这场比赛,以宋砚夺得头筹为结果,结束了。 这次宋砚的处境明显变得不同起来,一路上都有人朝他行礼问安。宋砚皆温和有礼的回礼,称得上谦逊,丝毫没有皇子的架子,较之太子的孤傲,让众大臣心中十分感慨。想不到这么些年,自己都看走了眼啊…… 一回到房间,宋砚的脸就冷下来了,就像是摘下了脸上的面具,露出了真实的模样。 赵嘉禾理解他,这世间,最难的不是锦上添花,而是雪中送炭,他们都是看到了宋砚的利用价值,才对他和颜悦色,如果一旦他失去了利用价值,那么他们依旧会是冷漠以待,甚至有可能落井下石。 冬猎接近尾声,只等今晚将猎物处理好,举办一场篝火会,明日便要拔寨回宫。今晚好酒好肉,众人都很是激动,因为今日宋砚大放异彩,他被安排坐在了皇上那一堆火周围。这里大多是朝中一品重臣,皇上把他安排在这,用意已是很明显。 众臣都围着他寒暄,宋砚表面是温润如玉的模样,心底却满是嘲讽,这些人,曾几何时,也是这样与宋铖说着话。 赵嘉禾站在一旁,清晰地感觉到宋砚的阴鹭,火光映在他的眼底,就像是滔天的巨浪,想要冲破枷锁,淹没所有人。 皇上很是满意,没想到这个被自己忽视的儿子竟然如此优秀,不说他那超群的武艺,甚至文采也极好,很有治国之能。今天他让宋砚来这里,其实也存了一些试探的心思,一个英明的君主,要的是文韬武略,不是要一个只会舞刀弄枪的莽夫,这样的人,军营里面一大堆。 打江山易,守江山难,他要对得起列祖列宗,万不能将大燕的江山毁在一个失败的人手里。 想到太子,他的眼神暗下去,自己这个寄予厚望的儿子,最近真是让他太失望了,就在他面壁思过的这段日子,太子一党做的事情简直不能看。以前有太子帮他们掩盖,如今太子不在,朝中弹劾的折子一大堆,他们干的那些都是些什么? 想到太子一党的糟心事,他也变得了无兴致,挥挥手,借口困乏了,结束了宴会。 于是大家陆陆续续的离开了,宋砚垂着脑袋,背脊挺直地坐在座位上。 宋砚期间喝了些酒,此时微醺,目光变得有些迷离,赵嘉禾小心的扶起他,轻声道:“殿下,我们该回去了,皇上退场了……” 宋砚顺着她的力道,站起身,只是不知道是不是有意,大半身子都压在赵嘉禾肩膀上。赵嘉禾没想到看着瘦弱的宋砚身子居然这么沉,有些吃力的架着他往回走。 经过月亮门的时候,他的脚被绊了一下,身体瞬间往地上倒过去,赵嘉禾惊诧之下,连忙往他身下垫,以防他摔得狠了,到时候挨板子的是她。她闭着眼睛,等着宋砚砸下来,预想中的疼痛并没有,却不料腰间忽然多了一双温热的大手,稳稳地扶着她。 她颤抖着眼睫,小心翼翼的睁开眼,发现宋砚一双眼睛明亮异常,里面丝毫没有醉意。 好啊!装醉骗她! 她的脑海里冒出这样的念头,却不知为何,她的嗓子像是被蜡给封住了,说不出话来,反倒心底细细密密的冒出一股酥麻感,像是要溺毙在他的怀抱里,明知道宋砚只是防止她摔倒才这样抱着她,可是赵嘉禾难免脸热心跳。 她手脚并用,急忙推开他,慌张的站在一旁,“谢,谢殿下……” 宋砚看她一张脸红的似血,看着像是刚才火上烤的兔子肉,快要烧起来了,捏捏眉心,压下喉间的笑意。 不知是不是今日吃了鹿肉喝了鹿血的缘故,他心窝隐隐发烫,那些埋在心底的爱恋,他冲动的想要告诉她。他顺势将她抵在月亮门上,手肘微弯,醇香的酒气洒在她的脸上,赵嘉禾被他的动作吓了一大跳,忐忑不已,这,这是喝醉了还,还是清醒的?别不是像宋钰一样认错了人吧? 她推了一下宋砚,发现他的身体像是铁铸一般,纹丝不动,她的力道就像是羽毛拂过一样,不疼,反倒麻痒一片。宋砚双眼含笑,低头看着她惊慌失措的样子,竟然觉得此刻的她,像是太子妃养的那只猫,肥嘟嘟的身子卡在假山上,却迷茫的想要找出口。 “殿下,奴才是小禾子!”她低声叫道,怕引来人,如果被人看到,那宋砚可是有嘴说不清了,她现在可是太监,如今宋砚正是皇上面前的红人,被有心人利用,在皇上面前乱说一通,那就糟了! 想到这,她更是慌了,急忙道:“殿下,奴才是赵嘉禾!小禾子!看清楚了!”边说,眼睛还一边四处张望,提防着附近的人。 不远处忽然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宋砚眼底划过一抹不悦,但是看赵嘉禾眼底的惶恐,还是放开了她,算了,还是别吓她了…… 前院走来一个人,手里提着一盏宫灯,走路十分迅疾,匆匆忙忙就往后院而来,借着灯光,宋砚看清了来人的样貌,皇上身边的大太监,成安。 他路过月亮门的时候,看到了宋砚,他的眼睛像是见到了救命稻草一般,忽的亮起来。三步并作两步,慌张打了个辑,说话就像倒豆子一样,噼里啪啦。 “殿下,皇上旧疾复发了,奴才听贵妃娘娘说,您认识一位神医,这才前来找您的!还请殿下尽快找来神医为皇上诊治!”成安脸色慌张,说话也是磕磕拌拌,眼里是无法掩饰的惊慌,看来所言不假。 赵嘉禾一惊,旧疾复发?怎么又是提前了? 她望向宋砚,发现他此刻脸色沉凝,“公公,我这就去把他接过来,前些日子神医刚好来找过我,此时他应该还在客栈。” “奴才在这里叩谢殿下了!”成安也吓了一大跳,刚才皇上还好好的,喝了一杯茶之后就开始胸口疼,脸色苍白的倒在了床上。请了随行的太医,可是那些老家伙什么都诊断不出来,就说是旧疾复发,只能用药压制一番,可是荒郊野外的,那些珍稀的药材全在皇宫,哪里来得及送过来? 高贵妃也吓了一大跳,好在她还算镇静,告诉他让他来找宋砚,说是宋砚认识一个医术高明的大夫。 他也就死马当活马医了,急匆匆的来找七皇子,好在七皇子应承下来了,不然皇上如果真出些什么事儿,第一个死的就是他! 宋砚连忙从马厩里牵出一匹马,也顾不得其他,狠狠一扬马鞭,就绝尘而去。 谢清遥今日睡得好好的,又被宋砚从被窝里挖出来,他挣扎着不想起床,被宋砚拿茶水浇了一脸,冬日里茶水冰冷刺骨,谢清遥一下子就被冻醒,他刚想怒骂,宋砚一句话浇灭了他的火气。 “起来,皇上旧疾复发了!” 宋砚脸色沉凝,黑沉一片。谢清遥急忙开始穿衣服,“不是还有一个月吗?怎么会提前发作?谁做了手脚吗?” 宋砚摇摇头,他也不清楚,他曾经派谢清遥偷偷帮皇上诊过脉,知道他身患旧疾,命不久矣,可是照着谢清遥的诊断,复发的日期还在一个月之后,那个时候才是谢清遥出现的日子。如今这样一个变故,他们所有的计划都被打乱。 他们不得已只能提前所有的计划,可是谢清遥另一层身份还没有摆脱,到时候怕是匆忙更改计划,会导致太子的怀疑。 可是如今皇上发病,太子还没被废,宋砚的势力也还没完全掌握在手里,他们不可能放任皇上就这样驾崩了,不然太子登基,那就是宋砚的身死之日! 两人显然都想到了,皆脸色凝重的驾马狂奔。 成安在门口不安的踱步,七皇子怎么还没回来!到底请来的神医靠不靠谱?他的小命可是掌握在他们手上了! 赵嘉禾也忽然意识到了事情的严重,刚才宋砚的脸色很不好,眼里是化不开的浓雾,看得出来,这次皇上旧疾复发,对他来说,也是一件很突然的事情。 她看着成安不停的在眼前晃来晃去,更是头晕眼花,起身将他扶坐在凳子上,“公公,您坐在这儿歇会儿,殿下既然去请神医了,您也不用太担心,沈先生妙手回春,堪称华佗再世,皇上的旧疾一定能治好的。” 她知道沈遥的能耐,虽说不能彻底根治皇上的病,但是能够让他续一年的命,既然沈遥在,那今日必定是会安然无恙的度过。 可是成安不知道啊,他一直在冒冷汗,连太医院里医术高明的院判都束手无策,那个什么毫无名气的沈先生真的有用吗? 但他还是感激的笑了笑,这个小太监心眼善良,如此危急的时候还知道安慰一下他,“咱家只是担心皇上的龙体……” 赵嘉禾知道,他只是担心皇上驾崩了,他要去殉葬,哪里是真心担心皇上,虽说心知肚明,但还是装作不知道,帮他倒了一杯茶。成安抖着手接过,刚打算喝一口压压惊,门外就传来了马蹄声。他匆忙放下杯子,出门迎接宋砚。 谢清遥仍旧是一张鬼面具覆面,成安被吓了一跳,本来想要让他摘了面具,却又怕惹怒了神医,神医一气之下,甩手不干了,只能默默让开位置,引他入屋。 作者有话要说:  宋砚:差点老子就告白成功了! 第42章 因为皇上忽然发病,前院的氛围都很是肃穆,院子里围了一圈侍卫,皆持刀而立。高贵妃站在床前,双眼通红,手里拿着帕子正在擦拭眼泪。看到沈遥进来了,急忙跑过来,抓着沈遥的手,哀求道:“沈神医,还望您救一救陛下!您医术高明,拜托了!” 谢清遥拉开她的手,后退一步,拱手道:“草民自当尽力而为!”说完,绕过她,往床那边走去,俯身看了一眼皇上的脸色,立马打开随身的箱子,抽出一卷银针。 “烛灯!” 赵嘉禾站在桌旁,闻言立马将烛灯端过去,谢清遥将银针放在火上烤了一会儿,立马趁热扎入皇上的手臂之中,高贵妃看他直接把滚烫的银针往皇上身上扎,惊呼一声,但怕打扰到谢清遥,又立马用手将嘴捂住。 银针上慢慢冒出黑烟,空气中有一股淡淡的恶臭,赵嘉禾惊诧不已,第一次看到这样的施针手法。谢清遥神色庄重,这次好像不太一样,上次诊脉的时候,明明还没有中毒,这次居然咋体内发现了毒素。好在这毒他也见过,以前在一本古籍上见过解毒之法,不至于如今束手无策。 不一会儿,床上本来紧紧皱着眉头的皇上缓缓松开眉头,眼睛颤了颤,渐渐睁开了眼,入眼一块狰狞的面具,让他吓了一大跳。 第27节 “你是何人?”他瞬间坐起身,然后又全身无力的倒下去,高贵妃看他醒了,惊喜地冲上前,“皇上!您醒了?” 皇上迷茫片刻,看到高贵妃,疑惑问道:“朕这是怎么了?” 高贵妃哽咽道:“陛下您旧疾复发,昏倒了。多亏了七皇子将沈神医请过来,您才得以醒过来……” 皇上这才想起来自己刚才胸闷气短,忽然就不知所觉,原来是旧疾复发了吗?他沉下脸,不对,旧疾复发也不至于让他昏迷。 他看向那个戴着鬼面具的人,“你就是沈神医?” 谢清遥甩甩袖子,躬身行礼:“回陛下,正是草民!不过神医不敢当,只是略懂医术而已,当不得神医二字。” “沈神医不必自谦,太医院那么多人都救不好朕,你一来,就让朕清醒过来,足以说明你的医术高超,比起朕养的那些废物有用!”皇上温声道。 太医站在门外,默默擦了擦头上的冷汗,好在来了个沈神医,不然他们都要给皇上殉葬了!也不知道这个人是什么来历,医术居然比他们这些老头还要厉害,看着还是个小伙子。对于皇上的病症他们刚才确实束手无策,没想到他一来,就治好了。 本来想要进去讨教一番,可是碍于此时皇上还在震怒中,他们不敢进去触霉头,只能抖着腿站在寒风中。 “只是草民曾有幸见过这种病症罢了,草民的医术怎么能与太医相比呢。”谢清遥十足谦逊。皇上不想跟他争论这些,事实摆在这里,治好他的是谢清遥,那就是他更厉害。 “不知你可愿意随朕入宫,入职太医院?”皇上温和的问道。 谢清遥犹豫了,本来按照计划,他还要一个月之后才能出场,如今发生突发状况,他们的计划需要更改。他偷偷瞥了一眼宋砚,发现他微不可见的摇了摇头。 “陛下,草民闲野惯了,怕是不能习惯宫中的规矩。”谢清遥拒绝道。 皇上没想到居然有人会拒绝他,他说的这么清楚了,就是要重用他,他却拒绝。想到一般的世外高人都有自己的脾性,再次邀请道:“朕可以特赦你不必遵守宫中的规矩!还望神医入宫来,为朕调理身体。” 没想到皇上为了将他挽留住,让步至此,如果他再拒绝,那真的是不识好歹了。 “草民遵旨!” 皇上望向宋砚,眼神慈爱下来:“你有心了,好在有你,不然朕这条命……” 宋砚跪在地上,“父皇洪福齐天,必定能长命百岁,儿臣作为儿子,为了父皇奔波,也是心甘情愿的!” 皇上感动的点点头,自己这个儿子,这些年自己真的是愧对他了。 他看了一眼四周,发现其他皇子不在身边,冷下眼神,想到自己那些尽心培养的儿子,如今自己昏倒在床,一个个不知道躲哪里去了!有了对比,此刻他觉得宋砚真的是深得他心,他温声说道:“你们去歇息吧,朕感觉好多了……” 宋砚摇摇头,“父皇,就让儿臣待在这里吧,您刚醒,儿臣不放心,况且儿臣与沈神医是挚友,对他也可以照顾一二。” 皇上有些昏黄的眼睛闪了闪,眼中的慈爱更盛,摸了摸宋砚的脑袋,“辛苦你了……” 宋砚身体一僵,脑海中不可抑制的想到他幼时,也曾渴望他能够像宋铖那样,被父皇这样温情地抚摸,可是从来没有过。他袖子下的手紧了紧,既然缺失了十七年,他也不稀罕了…… 但眼中还是露出濡慕的目光,眼底隐隐有泪光闪动。 谢清遥默默别开眼,真能装! 这时候,门外传来宋钰的声音,还有其他皇子的声音,“让本皇子进去,父皇病了!” 皇上冷下脸,对着成安道:“让他们走,在这里吵吵嚷嚷的,打扰到朕的休息!” 成安知道,皇上这是寒心了,刚才前院的动静可不小,可是只有宋砚出来了,虽说是成安去请的,但是如今七皇子明显很是得盛宠,指不定会是未来的储君,他犯不着去得罪他,把实情告诉皇上。 于是,什么也没说,恭恭敬敬的去请皇子们离开了。 宋钰本来还有一些不服气,但是想到自己今晚确实没有及时赶过来,怕惹得父皇震怒,只能灰溜溜的离开了。 赵嘉禾等众皇子离开了,也打算悄悄的退下,宋砚如今要在这里表演孝子的角色,她不能在一伺候,这样才更能体现宋砚的诚心。 她刚绕过月亮门,就发现不远处的花丛里躲了一个人,正鬼鬼祟祟的往这边看。赵嘉禾走过去,一把揪住他,“你谁呀?在这里看什么?是不是刺客?小心我将你送到皇上面前……” “阿姐!”一声带着哽咽的喊声,赵嘉禾顿时僵在原地,借着月光,看清了手里抓着的人,圆圆的眼睛,此时正含着泪水,可怜兮兮的看着她。 赵嘉树。 她一把甩开他,冷声道:“乱喊什么?我是个太监,不是你姐姐!”这本该是她血脉相连的亲弟弟,可是一想到就是因为他的存在,她们四姐妹才沦落到那样凄惨的境地,她就对他没有好脸色。 赵嘉树抹了把眼睛,眼睛红彤彤的,肯定道:“你就是我姐,你叫赵嘉禾,我刚才听到了,我叫赵嘉树,是你的阿树啊!” 赵嘉禾冷冷看着他,居然刚才被他听到了,但是她不打算认他,转身就走。 赵嘉树看她走了,急忙跑到她身前,拦住她:“阿姐,你不要我了吗?”说完,眼睛里有盈满了泪水,黑白分明的眼里满是哀求。赵嘉禾看着这双与她几乎一模一样的眼睛,忽然狠不下心来。 她叹了一口气,“何必呢?既然当初我被卖入皇宫,你就当这个世上没有赵嘉禾不好吗?你们就当赵嘉禾死了不好吗?” 赵嘉树看她终于承认了,眼泪扑簌扑簌往下掉,见状就要往她怀里扑。赵嘉禾被他猝不及防的抱住,“阿姐,我好想你……” 颈边是他滚烫的泪水,耳边传来他闷闷的声音,当初还在她腰间的小男孩已经长得比她还高了。毕竟还是她照顾了这么多年的弟弟,赵嘉禾再狠心,也做不出打他的举动。当初他还小,什么都不懂,不知道父母对她们的态度,算了,他是无辜的。 她心底叹了一口气,将他扶住,“都十岁的大男孩了,哭什么……”声音不再是刚才的寒冷。 “我跟着春生哥来京城,就是来找你的,阿姐,我有钱,我可以把你赎回去了,你跟我回家好不好?” “当年我还小不知道父母要把你卖掉,对不起,阿姐,我长大了,我可以养你了,父母不能卖你了,我们回家吧!” 赵嘉树一边说,一边从袖子里掏出一袋钱,她不知道他哪里来的这么多钱,但是看到他急切的样子,心里那点怨气也消失不见,原来,他还记着她,还想着,带她回家…… 她眼睛发酸,推开了他的手,“不用你的钱,我这是卖身进宫,除了到一定的年纪或是主子的恩典,不然出不了宫。”顿了顿,她摸了摸他的头,“阿树,姐姐很高兴。” “爹娘他们知道你来京城找我吗?”赵嘉禾想了想,还是问道。 赵嘉树怯怯道,“他们不知道……”一边说,一边眼神闪躲,事实上,爹娘早已经忘记了赵嘉禾,他们只知道他来京城赚钱来了。 赵嘉禾早已经预料到,所以心里无甚波澜,好在她如今看到了,她们四姐妹养大的小弟弟,没有长成她厌恶的模样。 赵嘉禾眼睛亮亮的,忽然柔声说道:“我原谅你了。”所以,自此两不相欠,就不再相见了。 她是太监小禾子,不是农女赵嘉禾,既然一切都已经不可改变,大姐嫁人了,二姐死了,三姐沦落风尘,她身陷皇宫,那就这样吧!她和三姐回去的话,难免不会被所谓的父母继续压榨。 所以,就让他们以为,赵嘉禾与赵嘉叶死了吧…… 赵嘉树泪眼朦胧,站在那里,看着赵嘉禾的背影缓缓消失在夜色中。 他知道,自己这次完完全全,没有阿姐了…… 月影摇曳,月亮门的墙根处缓缓走出一个黑色的人影,宋砚心底久久不能平静,方才他不放心她,便跟着出来了,没想到居然听到了这样的惊天秘密。 赵嘉禾,居然是女儿身! 作者有话要说:  赵嘉禾:完了,掉马了…… 小可爱,收藏一下吧,木耳在此跪谢啦~ 第43章 他遮住眼,靠在墙上,月色照在他的脸上,脑海里满是赵嘉禾的影子。怪不得,那些他的不解都有了解释,为何他多次恍惚以为她是女子,当初自己只是以为她被净身后,变得阴柔。没想到,她自己本就是个女娇娥! “呵呵呵……”他忽然低声笑开,低沉悦耳的声音在夜色中极为清越,他放下手,眉眼带笑,她是女子,那自己又何惧流言蜚语会伤害到她?她是女子,便能与他结发为夫妻,生儿育女。想到她到时候能够伴在他身边,以妻子的身份,他就满心欢喜。 他心情愉悦,脚步轻快地回到了房中,皇上饮药之后,昏昏沉沉的睡着了。谢清遥就觉得宋砚出了一趟门,感觉整个人都变得愉悦起来。 “你干什么去了?”他与宋砚名为主仆,实为挚友,一些话逾矩也不甚在意。宋砚对于调侃的话,一直不屑于回答,谢清遥也做好了宋砚不答话的准备,却不料宋砚居然眉眼舒展,声音里很是兴奋,“你说提亲的话,需要什么?” 谢清遥吓了一跳,“提亲?谁?”他不是喜欢那个小太监吗?怎么又换人了? 想到他回头是岸,他欣慰的拍拍宋砚的肩膀,“你想清楚了就好,不该有的心思尽早死心,如今大业未成,你须得好好经营自己的名声。” 宋砚拍开他的手,没好气道:“我就是向赵嘉禾提亲!”看到谢清遥震惊的模样,他好心解释了一下,“她是女子,只是代替弟弟进宫罢了。”然后将今日听到的事大概解释了一番。 谢清遥一愣,不知道她的身世居然这么坎坷,想了想,“那就是说,你不是断袖了?” 宋砚动作一顿,想到赵嘉禾刚开始的身份,低沉笑了下,“我所爱的,只是赵嘉禾罢了,与她身份有何关系?她是太监,我便断袖,她是女子,我便娶她……” 谢清遥:……嘶,真酸! 他没料到宋砚有一日居然也会变得如此具有人情味,他想了想,还是将心中的忧虑说出来。“她身份低微,恐怕无法做你的正妃,皇上不会允许的,看皇上最近的态度,显然是将你当做未来储君培养,你的正妃,就是未来皇后,她的身份……” 谢清遥忽然噤声,因为他发现宋砚的脸色忽然沉下去,他想起宋砚的生母就是身份低微的宫女,而宋砚自小就因为生母的身份被众皇子欺凌。他如今这样说,就是踩到了宋砚的痛脚。 “抱歉……我逾矩了!”谢清遥神色恭谨,缓缓离开。 宋砚将紧攥的手松开,看着床上的皇上,忽然嘲讽一笑。 “我不会成为你这样的人……”让自己的孩子会因为血脉原因,遭受别人的白眼欺辱。 他望着跃动的烛火,心底翻涌着对权力的执着,所以,他要成为有绝对话语权的君王,他要让赵嘉禾,成为大燕第一个“身份低微”的皇后! 因为皇上突然发病,回宫的进程便加快了许多,匆匆用了早膳,大家就浩浩荡荡地往京城而去。 赵嘉禾坐在马车里,看着身后不停消失的小身影,洒然一笑,她昨日里睡得十分香甜,那些幼时的怨念消失得一干二净,她想,她如今是真真正正走出了那段幼年的痛苦回忆。 抬眸一看,发现宋砚正笑意盈盈地看着她,她讪讪放下帘子,怎么感觉宋砚眼神怪怪的。 “殿下,你还记得昨日发生了何事吗?”她试探着问道,想到昨夜两人曾身体相贴,暧/昧不已,她就觉得脸上火辣辣的,但是怕宋砚发现异样,硬是装作不在意的模样。 宋砚看她一脸此地无银三百两的样子,有些想笑,但还是忍住了,他略带迷茫的看了一眼她,“何事?” 赵嘉禾看他确实是不记得了,略松一口气,连忙摆手道:“无事无事!”开玩笑,告诉他,他昨天把她当成了女子差点调戏她?别到时候恼羞成怒杀了她! 马车晃晃悠悠的回到了京城,宋砚忽然指着街道上的一个胭脂铺子问她,“你说女子是不是都喜欢胭脂啊?” 赵嘉禾:???问她干什么?她是太监! 想了一下,无论是宫中的娘娘还是婢女,好像每个人都或多或少备着胭脂。 她点点头,“是。” 宋砚满意地勾唇,脑海里已经在想着买一些什么胭脂送给她了,他细细打量眼前之人,她皮肤白皙,红唇如朱,不抹胭脂也是极好看的。 赵嘉禾总觉得他的眼神怪怪的,像是知道了她的身份,但不可能啊,他如果知道的话,肯定不会再留她了,更不会与她闲谈。 她复又掀开帘子往外看,发现宫门口跪了一地的人,遥遥望去,最前面的好像是宋铖。他一袭素衣,背脊上背着一捆荆条,方方正正的跪在那里。最前方皇上乘坐的那辆车驾缓缓停下,成安下了马车,恭恭敬敬的朝宋铖行礼。 宋砚凑过来,目光沉静,眼底却满是畅快,挑衅一般望向宋铖。 宋铖咬着牙,自然也看到了马车里的宋砚,宋钰与他说了,最近宋砚在父皇面前极度受宠,父皇甚至在冬猎期间将那把黄金弓赐予他!而且,宋砚不知道在哪里找来了一个大夫,治好了父皇的顽疾。 “太子殿下,您这是干什么?”成安站在一旁,打算扶起他来。宋铖推开他的手,重重的磕了一个头,“父皇,儿臣思过一个月,如今知错了,儿臣日后必定严于律己,谨言慎行,万不能丢了皇家的脸面。” 皇上斜躺在马车上,看到他将头都磕红了,到底是自己亲手培养了多年的儿子,他咳了声,抬手示意他起来,“既然知错了,那就回去吧,好好准备婚礼,到时候迎娶谢家小姐。” 说完,摆摆手,“朕乏了,你退下吧!” 他疲倦的闭上了眼,成安将太子扶起来,马车缓缓驶入宫城,宋砚坐在马车里,俯视宋铖,嘴角勾了勾。宋铖简直想要撕烂他的脸,伪善!随即他看到了马车里的赵嘉禾,如今这么久过去了,他怎么还会不清楚,他妈的这个太监是个骗子,表面上装作是他的细作,实际上早就背后投靠了宋砚,所以每次告诉他的都是假消息! 他咬牙切齿的模样让赵嘉禾很是惊慌,她瑟缩着身子躲到了马车角落,避开了宋铖的目光。完了,暴露了!宋铖肯定知道她以前说的话都是假的了! 她惊慌失措的看向宋砚,怎么办?宋铖一定会将这件事告诉宋砚的,无论她有没有做对不起宋砚的事,按照宋砚宁可错杀,不可放过的性子,宋砚怎么会容忍身边有这种别有异心的人? 宋砚眼神一暗,她还有事情瞒着他? 第28节 看着他们两个人“眉目传情”,宋砚冷笑一声,将车帘放下。 宋铖:…… 赵嘉禾决定,先发制人,自己坦白,总比宋铖告诉他好一些。 “殿下,奴才,奴才有件事想要禀告您……”赵嘉禾跪在地上,把头紧紧贴在木板上,语气颤抖,“奴才,奴才来宁康宫之前,太子曾让奴才监视您的一举一动,如果有异样就要前去东宫汇报……” 说完,悄悄看了一眼宋砚的脸色,发现他并没有很大的反应,继续说,“奴才忠心耿耿,丝毫没有泄露您的秘密,奴才发誓,如果泄露了,就天打雷……” “好了!起来吧,一些小事罢了……”宋砚忽然出口打断她的话,从宋铖的反应来看,怕是不知道赵嘉禾刚来宁康宫就反水了吧,那就是说,赵嘉禾从头到尾都是他宋砚的人!想到这,他愉悦地勾了勾唇角。 赵嘉禾一愣,嗯?没有责怪她?就这样轻描淡写的揭过去了? 她眨眨眼,有些回不过神来,宋砚这么好说话? “除了这件事,你可还有别的事瞒着我?”宋砚低头看着她,语气轻柔的问道。 赵嘉禾看宋砚的神色忽然温柔下来,急忙摇头,既然这件事揭过去了,那她就没有别的亏心事了! 宋砚:装!还在装! 他收起脸上的笑意,冷冷的端起茶喝了一口,勉强压下心底的怒气。赵嘉禾也不知道,刚才还好好的宋砚,怎么一下子脸就阴沉下来了。只是宋砚知道她以前是太子那边的细作,也没有赐死她,这一关过了,那她小命就不用再担心了。早知道宋砚这么好说话,那她以前的那些担心都是杞人忧天啊! 她跪坐在地上,低垂着脑袋,很是懊恼。宋砚如今还不愿理她,既然他对她这样宽容,那她就应该趁此机会,将身份表明。她如今隐瞒,就是不信任他! 两人心底皆有心事,相顾无言,皇上回到了寝宫,谢清遥留下来侍驾,宋砚带着赵嘉禾回到了宁康宫。 长长的宫墙下,两人一前一后回到了宁康宫。 青鹤带着一众奴才跪在门口,态度恭敬的迎接宋砚回宫。青鹤红着眼眶,端着一盆柚子水,“殿下,洗洗手吧。”殿下终于苦尽甘来了,早在前几日,宫中就流传来开,七皇子渐渐要替代太子殿下,成为下一任储君。 最近宁康宫也很是热闹,各宫都派人来送礼,宫中的风向早已经悄悄变化,就连她,以往在宫里都是受人冷嘲热讽,这几日,许多人见到她,都笑着与她寒暄。 她刚开始很是惶恐,就怕那些人是在逗她,如今殿下回来了,皇上还特意发了赏赐,如今殿内摆满了金银珠宝,绫罗绸缎,就说明,那些流言是真的,她的殿下,终于不用屈辱的生活了,她也有了主心骨了。 作者有话要说:  告诉大家一个好消息,木耳这几天会加更,文章过两天就要完结了,大家不用养肥了,可以开始看了,收藏涨起来啊! 第44章 宋砚用柚子水洗完手后,郑重道,“辛苦你了!”这么多年,只有青鹤始终陪着他,就算被其他人欺辱压迫,她也不离不弃,青鹤之于他,不是仆人,而是亲人。 青鹤哽咽道,“奴婢不辛苦,能够看到殿下有机会实施自己的抱负,能够站在万众瞩目的位置,奴婢死而无憾!” 她知道,殿下这些年过得苦,就算这样,但是心里还有海清河晏,天下百姓,他渴望成为一位明君,所以每日挑灯夜读,都是那些治国之道,为君之道。 他是龙翔九天的龙,如今时机一到,必定扶摇直上! 宋砚温和的笑了笑,随她一起步入宁康宫。殿内面目一新,许多地方都打扫得干干净净,树枝修剪得很是齐整,屋檐下也挂上了香结。微风拂过,那些精致的香结也随风摇曳。 宋砚顿住脚步,难得有些错愕,宁康宫一直都是阴沉沉的,第一次见到这些颜色鲜艳的东西,他觉得很是新奇。 赵嘉禾惊奇的看了一眼飘逸的香结,很是喜欢,女孩子对于那些精致可爱的东西,总是有着天然的喜爱。 “青鹤青鹤,这些香结哪里来的呀?” 她拉着青鹤,好奇的问道。 青鹤红着脸,有些不好意思,“这是我自己编的……”她看到赵嘉禾眼中的惊喜,轻声道,“如果你喜欢的话,我可以给你编几个。” 赵嘉禾从小活得糙,除了一手厨艺拿的出手,其他不足为道,闻言,很是兴奋,“要不你教我吧!我到时候学会了,就自己做。” 青鹤闻言,笑着应下了。宋砚看到了摆在院子里的赏赐,满满几大箱,整整齐齐的累放在一起。阳光下,摆放在表面的那匣子珠宝熠熠生辉,散发着夺目的光彩。 他脑海中忽然想到初见时,赵嘉禾就是捧着一盒珠宝,帮他从宋钰手里救下了青鹤,他稍微柔和了眉眼,将那盒珠宝拿起来。 “这是赔给你的,你上次不是被拿走了一盒钱财吗?喏,这盒给你。”宋砚将盒子盖上,递给赵嘉禾。 赵嘉禾:!!!他说什么?拿这一盒御赐的珠宝赔她那一盒小金库?她没有听错吧? 刚才她可是看到了,这次的赏赐不再是别人挑剩下的,件件都是精品,随便一件,都抵得上她那一整盒钱财了,如今,满满一大盒珠宝给她,她这是一夜暴富? 她摆摆手,拒绝道:“殿下,奴才的小金库不值这么多的,您不必将这些都给奴才。”她看了看,犹豫着挑出一块比较普通的碧玉玉佩,“奴才拿着个玉佩就好了,其他的都是些极其漂亮的首饰,您到时候留给七皇子妃吧!” 不知道她哪句话说错了,宋砚刚才还和煦的眼神立马变得冷厉下来,愤愤的将盒子盖上,随意扔在桌子上,“砰”的一声巨响,盒子里面发出了噼里啪啦的声音。 赵嘉禾:……不会都碎了吧? “随你……”宋砚冷冷的说完,转身离开。赵嘉禾简直觉得宋砚会变脸,一会儿一个表情,喜怒不定,真是吓死人呀。 但她总觉得好像是她惹怒了他,但是她有不清楚缘故,只能闷闷不乐的离开了。 她刚走出去没多久,前面走过来一个青衣宫女,拦在了她的面前。“太子殿下召你前去东宫!” 赵嘉禾回神,看了一眼眼前的人,紫苏。赵嘉禾心底是拒绝的,如今她既然已经被宋砚发现了,如今再去宋铖那里,不是让宋砚怀疑吗? 她皱了皱眉,忽然捂着肚子,“啊呀,我肚子疼,今日就不去了吧,你跟太子殿下说一下,不行了,我先去一下茅房!” 紫苏看到她跑得飞快,都来不及拉住她,气愤的跺了跺脚,让她怎么去跟太子殿下交差! 果然,宋铖看只有紫苏一人回来,气得摔了一套瓷器。正在他烦躁不已的时候,门外忽然传来尖细的唱和声“皇后娘娘驾到”。 他心下一喜,连忙迎出去,多日来积攒的情绪一下子有了发泄的途径,他像是年幼时那般,红了眼眶,跑到了皇后身边。 皇后今日穿着大红色的百鸟朝凤的宫裙,发髻上一只繁复精致的凤凰步摇,眉眼温婉宁静,步履轻缓,行走间珠串微动,碰撞间发出悦耳的声音。只见她仪态万千地挥挥手,屏退了周围伺候的人。 皇后周云岚心疼的看了他一眼,自己的这个儿子一直是骄傲的,皇后嫡子,从小就被立为储君,受到万众瞩目,如今却栽在了一个贱婢生的儿子身上。 她温柔地摸了摸他的头,安慰道,“铖儿,别担心,母后会帮你的。”无论是皇上的宠爱,还是储君之位,母后都会帮你一一夺回来。 宋铖觉得羞愧,自己二十岁的人了,还像是个孩子一样,赖在母亲怀里撒娇,他随手擦了一下眼角,恢复了人前的冷漠。他寒声道:“母后,宋砚这么多年都是装的,他野心勃勃,觊觎我的位置。”想到自己的母后这么多年,后宫那么多绝世美人,可是她还能让父皇如此敬重她,必定是手段过硬。他犹豫了一下,还是决定问一下母后的建议,“您怎么看?我们如今是不是要……”他做了一个砍头的动作,眼神狠厉。 皇后摇摇头,轻蹙眉弯,“不要轻举妄动,宋砚如今正得皇上重视,暴毙的话,皇上必定会彻查,我们难保不会留下一些破绽。”她缓缓摩擦着手指盖上的丹蔻,沉声道:“你不要管这件事,母后来解决……” 说完,脸上重新挂着温婉的笑意,缓缓离开。周云岚踏出东宫,忽然顿住身子,蓦然回首,看着阳光下金光闪闪的牌匾。上面“东宫”二字,笔劲风骨,皆是上佳。 宫女不知道皇后到底在想什么,竟然盯着牌匾看了许久,但是皇后娘娘一直不走,她们也不敢随意催促,不知道为什么,明明皇后娘娘是个性子极为温柔善良的人,可是整个凤仪宫的人都很是惧怕她。可能是皇后娘娘身旁萦绕着国母的威严吧! 皇后忽然回神,温声说了一声“走吧”,随行的宫女立刻提着鎏金香炉,走在最前面引路。皇后回宫后,将身上大红色的宫裙换下来,穿上了一袭青色的裙衫,上面只零星绣着几朵兰花,很是素雅。周云岚坐在梳妆台,静静地看着镜子里的她。 眼角已经有了掩盖不住的细纹,皮肤不如年轻时的白皙紧致。后宫事务繁多,她身为六宫之主,忙于打理后宫,如今眉心也有了皱纹。她想起今日请安时见到的那些妃子,一个个娇艳的像是初晨的鲜花,正是她们最美好的年华。 她恍惚记起来,年轻时,她比她们更为娇艳,她是周家嫡女,自小诗书礼仪,被人称赞,她严于律己,力求将所有的事情都做到最好,因为她从小就知道,她会成为未来的皇后,母仪天下。她所做的所有努力,都是为了靠近他,年少时的心动,让她义无反顾的嫁给他,她与他少年夫妻,彼时也有浓情蜜意,可成亲这么多年,他们也渐渐相敬如宾。 他是皇上,后宫佳丽三千,他可以有许许多多的子女,可是她,只有宋铖一个儿子! 她眉眼渐渐染上厉色,从梳妆匣里拿出一块螺子黛,缓缓勾勒出细长的眉毛。 贴身宫女想要为她梳妆,可是皇后坚决要自己来。周云岚手腕轻转,好一会儿才上好妆,许久未自己上妆,手也有些生疏了。她细细打量镜子里的人,到底是老了,用最好的胭脂,上最精致的妆,都掩盖不了她的沧桑。 “皇后娘娘真美!”周围是宫女的奉承,以往她极喜欢听她们这些话,今日却觉得格外刺耳,她们只是为了讨好她说的话罢了,当不得真。 她对着镜子笑了笑,又变成了那个温婉柔静的皇后娘娘。 勤政殿—— 成安远远的看见皇后娘娘过来,不似往日的尊贵,今日的皇后格外朴素,他难得一愣,连忙俯身行礼,“奴才参见皇后娘娘!” 皇后抬抬手,温柔道:“公公不必多礼,皇上怎么样了?” 成安甩甩拂尘,低声道:“皇上刚才用了药,如今正在殿内歇息呢……”他看了一眼皇后身边的宫女手中提着的食盒,心领神会,侧身避开,让出一条路来,“您是给皇上送汤来了吧?皇上冬猎这几天可是一直惦记着您的汤呢,看到您来了,必定会龙颜大悦……” 周云岚笑了笑,她未出阁之时,听闻当时还是太子的皇上喜欢喝汤,便去学了一手,苦练多日,这熬汤的技艺便也如火纯青,成亲这么些年,她也时常会亲自下厨为皇上熬一些汤。 她亲手接过食盒,对着贴身宫女说道,“本宫自己进去便好。” 贴身宫女福身退下,成安帮她打开门,等皇后消失在珠帘后,又轻轻的关上了门。 作者有话要说:  赵嘉禾:真的是好舍不得拒绝啊,那么多金银珠宝呢q 。q 今天国庆节,木耳在这里祝大家国庆节快乐,玩得开心啊! (小声哔哔:收藏一下文章呀~打个小广告,木耳有一个新文预收,在作者专栏最上面那本,大家可以收藏一下呀,那是一本与这本不一样的甜文哟!) 感谢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 锦鲤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45章 勤政殿内铺了一层厚重的毛毯,她走在上面,寂静无声,殿内一只青铜庐,里面点了安神香,正缓缓冒着青烟,皇后不经意瞥了一眼袅袅上升的青烟,随即将食盒放在桌子上。 她坐在凳子上,静静地打量着榻上的人,他已不复当年的俊逸,变得两鬓斑白,皮肤也有些松弛,唇上有胡须,肚子上也有了一圈肥肉,大病一场,他的气色不是很好,神色疲倦。 “皇后?你来了……”他迷迷糊糊的醒过来,发现不远处坐了一个人,惊诧之下,细看才发现是皇后。 周云岚立刻回神,走上前,将他扶起来,体贴的往他身后放了一个软枕。“你何时来的?怎的不叫醒朕呢?” 皇上缓缓靠在软枕上,虚弱的问道。 “臣妾刚来不久,看陛下好不容易歇息一会儿,不忍打扰。”周云岚轻轻柔柔的说话,“臣妾今日熬了汤,陛下要不要用一些?” 皇上目光落在不远处的食盒上,然后诧异地发现今日皇后好像有些不同,他沉思良久,忽然惊奇道:“这件衣裳,可是与我们初见那时那件很是相像呢。” 皇后闻言,笑道:“是啊,陛下还记得呢,但是臣妾就是穿着这件青绿色的衣裙,与陛下相见了。” 皇上也笑了,缓声道:“当时你一袭青衣,坐在桃花树下抚琴,美极了!”说完,忍不住咳嗽几声,“没想到,一晃这么多年过去了,时间过得可真是快啊!” 周云岚端着碗的手忽然顿了顿,没想到他还记得初见时的场景,但是随即,她的脸上又满是笑意,“是啊,岁月不饶人,我们如今也老了。我们的孩子铖儿都成家了。” 说完,话音一转,“说到成家,皇子中大多都已经有了正妃,连钰儿也有几房妾室,唯独砚儿还未娶妻,也未曾有侍妾。” 皇上一愣,才想起来自己这个儿子好像真的没有妃子啊!他有些不自在,自己忙于朝政,对于这个儿子以前也诸多忽略,如今想来,自己确实是亏欠他许多,竟然让他连妻子都没有。 “这些年,是我这个皇后做的不称职,作为砚儿的嫡母,竟然忘记给砚儿张罗人生大事。”周云岚看出他脸上的愧疚,心下一沉,急忙将“过错”往自己身上揽。 果然,皇上的脸色好一些了,周云岚脸上的笑意不变,心底满是嘲讽,他作为君王,如今竟然一丝过错也不愿意承担。 周云岚用玉勺舀了一勺汤,缓慢喂给他,“皇后的手艺一直都这么好,朕十分喜欢。” “陛下喜欢就好,臣妾日后经常给您做。”周云岚温柔的笑道。 “臣妾刚才想了一下,砚儿如今到了该娶妻的年纪了,大家族的世家小姐中,臣妾也相看了一些,不知道皇上还记不记得锦儿?臣妾的娘家侄女儿,就是您上次亲封的锦和郡主,臣妾想着,锦儿也到了适婚的年纪,正好如今亲上加亲,不知道皇上意下如何?” 周云岚抽出锦帕,小心翼翼的将他唇边的油渍擦,一边状似不经意的提了一嘴。 第29节 皇上沉吟片刻,想起了皇后口中的“锦儿”,也是周家的女儿,家世显赫,配得上宋砚。而且他记得她好像是什么“京城双姝”,印象中这个小姑娘很是才华横溢,容貌也是一等一的。 他看了一眼皇后,她此刻正在拿着银箸拨动香炉里的香料,袅袅青烟中,她眉眼温柔沉静,一如往昔,他想到年少时,当时还是太子妃的周云岚,也是喜欢摆弄香料。 “既然皇后觉得锦儿好,那就照皇后建议来吧,朕到时候询问一下砚儿的意见,如果砚儿同意的话,那就赐婚吧!” 周云岚的手一顿,他何时会想着问一问他人的意见了?父母之命媒妁之言,真是可笑,他竟然也会有愧疚,会照顾宋砚的情绪。 周云岚轻柔地将银箸放好,皇上脸色有些倦惫,她细心的将他身后的软枕拿走,“陛下,您歇息吧!臣妾就先行告退了……” 皇上摆摆手,让她离开了。周云岚直起身,屈身告退。 成安替她将门打开,周云岚侧身走出去,刚才还晴空万里的天,如今阴沉下去,她仰头看了一眼,喃喃道,“快变天了,要下雪了……” 成安也抬头看去,只有一片乌云密布的天。下雪?应该不会吧? 再回神,发现皇后已经走远了,一如既往地风华万千,头上的步摇只有轻微晃动。 一入凤仪宫,稀稀落落的跪了一地人,她像是有些疲倦,随意的挥了挥手,就让他们退下。 “娘娘,您的袖子上落了灰,奴婢帮您拍拍吧……”其中一个小宫女犹豫着不肯走。 周云岚一愣,果然,袖子下方有一大块灰色的灰迹。袖子比较宽大,定然是刚才拨灰的时候粘上的。 “你退下吧!”她盯着那块灰看了许久,忽然笑了笑,起身将衣服换下来,这个衣服太素雅了,不符合她的身份,既然落了灰,以后还是不穿了…… “绿萝!”她扬声喊了一句,外面走进来一个宫女,恭声道,“娘娘有何吩咐?” “你出宫一趟,把锦和郡主带进宫,就说本宫有事与她商议。” 绿萝应了一声是,躬身告退。 周锦乘坐着一顶小轿来到了凤仪宫,她今日穿着月白色的长裙,腰间系了银白色的宫绦,外面披了一件玫红色的斗篷,瞧着很是娇俏可爱。 “绿萝姑姑,皇后娘娘召我进宫,所谓何事?”周锦坐在小轿子里,很是疑惑。不年不节的日子,姑姑忽然让她进宫,这让她很是彷徨。 绿萝跟在小轿子一旁,闻言,摇摇头。“奴婢也不清楚皇后娘娘所谓何事,只是娘娘从勤政殿出来之后感觉心情不是很好,郡主,到时候可要多逗逗娘娘开心啊!奴婢知道,皇后娘娘可是最疼您的。” 周锦攥了攥手里的帕子,勤政殿?那不是皇上的寝宫吗?难道皇上与皇后吵架了?可是她从她爹爹那里得知皇上最近身体不好,不宜动怒,而且姑姑性子温柔和善,一直与皇上感情深厚,不会做惹皇上生气的事。 就在她胡思乱想的时候,凤仪宫到了。 绿萝小心翼翼地把她扶出了轿子,一路引着她进了皇后的寝宫。皇后换了一身颜色热烈的红色宫裙,将姿态端正的坐在那里品茶。看到周锦来了,露出一抹温婉的笑,“来啦!”说着指了指旁边的位置,“坐到这边来,前些日子姑姑得了一些好茶,你来尝尝,看看合不合口味……” 周锦听到皇后这样说,缓缓放下心来。原来是请她一起品茶呀!姑姑一直十分疼爱她,每次有好东西都会让她一起到宫中相看一番。她自幼喜欢茶艺,家里也收藏了许多珍贵的茶叶,没想到姑姑居然特意请她进宫来品茶。 她高兴地端起茶杯,小口的啜饮了一口,入口清润,起初是十分苦涩,后来却甘甜无比,回味无穷。 “好茶!姑姑,锦儿很是喜欢这茶呢。” 周云岚听罢,挥手让绿萝下去取茶叶,可是不知道为何,伺候在一旁的宫女也都陆陆续续的跟着去,整个内殿就只剩下她与皇后两人。 “姑姑?”周锦聪慧异常,瞬间知道此刻皇后必定有重要的事情要与她说。 周云岚温柔的牵起周锦的手,柔声问道:“锦儿喜欢怎样的男子?” 周锦被她这样一问,顿时羞红了脸,娇嗔道,“姑姑!我还小呢!” “不小了,你都十五岁了,及笄了,可以嫁人啦!姑姑在你这个年纪都已经是太子妃了。”周云岚说完,顿了顿,“锦儿可曾想过,嫁入皇家?” 周锦脑海里忽然闪过一张温润如玉的脸,爹爹告诉她,七皇子最近好像是十分得圣宠,她就知道,他那样才华横溢的人,必定是会有朝一日大放异彩,惹人注目。她自诩才情盖京华,可是上次,她将七皇子的百寿图琢磨了一遍又一遍,还是没有完全找出。那一百种字体到底是哪一百种。本来她想着进宫来找他,亲口问个明白。可是他鲜少出宫,她无召也不得入宫。所以,此事才耽搁下来。 可是这些日子里,她一直惦记着这件事,爹爹最近也总在家中说起七皇子的事情,她渐渐便对他产生了别样的心思。 只是如今皇后娘娘这样问,她却不好回答。作为周家的儿女,她知道,周家是站在太子这一边的,可是如今宋砚的行为,显然是与太子为敌,她如果此时告诉姑姑,她心悦宋砚,怕是会惹的姑姑震怒。 想到此她摇摇头,小声道:“未曾。” “如果此刻给你一个选择,让你选择嫁入皇家,你可曾愿意?”周云岚问道。 周锦惊诧的抬头,不知如何作答。周云岚轻柔的摩擦了一下她的手,“锦儿,姑姑如今需要你……” 第46章 周锦心头一跳,心底忽然冒出不好的预感。果然,周云岚眼眶忽然红了,哽咽道:“你看本宫虽然是六宫之主,可是许多事情都身不由己。我少时便嫁入东宫,成为人人艳羡的太子妃,成婚不久,便生下了嫡长子。皇上登基之后,我便成为皇后,我儿成为太子。” “人人都说我命好,一出生便是家世显赫的周家大小姐,家世好,姻缘好,儿子好,可是无人看到我藏在背后的心酸。他们不知道,三岁起我便要学习皇后的礼仪,琴棋书画,诗词歌赋,别的世家小姐只需要学的五分,我要学的八分甚至十分。” “我从小就被当做是皇后来培养,一颦一笑皆要做到完美,锦儿你知道吗?其实这几十年来,我从未快活过,我是周家大小姐,我是太子妃,我是皇后,唯独不是周云岚。” 周锦呆愣在原地,她没有想到,她如此羡慕的姑姑,竟然活的如此痛苦。表面是满身的荣光,身后却背着满心的心酸。 “姑姑……”她不知如何安慰她,只能呐呐地坐在一旁。好在皇后只是伤心了一段时间,没多久就调整好了状态,从容不迫地用锦帕擦了擦眼角,瞬间便恢复成那个风华绝代的皇后娘娘。 “本宫告诉你这些,便是想让你自己做一个选择。你实话告诉我,你对宋砚到底存着什么样的心思?”周云岚直视周锦的眼睛,向来温和的目光变得很是犀利,像是想要看见她的心一样。 周锦不敢撒谎,只能老老实实的承认,“我,我心悦他……”顿了顿,“姑姑,我知道,最近太子表哥处境艰难,周家一直是站在您这一边,一荣俱荣,一损俱损。我自小得您照拂,如今是我回报您的时候了。” “您想让我嫁给谁,我便嫁给谁。”周锦跪在地上,额头贴在手背之上,语气铿锵,“周锦自当听从!” 周云岚心底波涛汹涌,眼眶隐隐发酸,她何其有幸,能够有这样一位侄女! 她亲自将她从地上扶起来,哽咽道:“如果我让你嫁给宋砚呢?你嫁给他之后,便要成为我的眼睛,替我监视他的一举一动。” 周锦一愣,继而坚定道:“我愿意!我首先是周家的儿女,然后才是周锦,为了家族,儿女私情,轻如鸿毛。” 周云岚像是松了一口气,又想是心底压了一块石头,既是庆幸又是难过。他们周家的女子啊,个个都是傻子!明知道有些男人爱不得,却像是飞蛾扑火般,不顾生命,永远将自己放在家族的后面,她是傻子。周锦也是傻子。 自这一日起,周云岚便将周锦留在了宫中,于是周锦时常前去宁康宫。 周锦才情横溢,经常捧着一些古籍前往宁康宫,与宋砚探讨研究,宫中流言四起,都在说周锦会是未来的七皇子妃。 赵嘉禾自从那日与宋砚闹了些小情绪后,宋砚便一直不搭理她,反倒是周锦,时常出没在宁康宫,宋砚渐渐忙碌起来,皇上身体不好,朝中一些事务便渐渐交由宋砚处理,他如今除了用膳时间,其他时间都与周锦在研究古籍。 赵嘉禾端着两碗梅花羹,去了凉亭,凉亭内,宋砚正在提笔写字,周锦站在一旁替他研磨,远远看过去,红袖添香,岁月静好。 她不知道为什么心底有些闷闷不乐,她发现她不太喜欢周锦。明明周锦容貌绝美,性格虽然说不上是温柔,但也称得上和善,对她们这些奴才也不会颐指气使,非打即骂。 宫中这些日子流传的流言,她也是知道一些的。她拥有前世的记忆,自然是知道,这不是流言,这是事实。周锦是未来的七皇子妃。甚至在不久之后,她会成为皇后,母仪天下。 她看着他们两人一个写字,一个研磨,很是默契。眼眶突然发酸,这些日子宋砚对她的态度不冷不热。他们之间的话语,除了交流一些关于饭菜的事情,别无其他。 她总觉得有些委屈…… 可她又清楚的明白,自己只是个奴才,主子不想理她,她哪有什么资格委屈?必定是宋砚对她太好了。她有了不该有的想法,真把自己当个人物! 她收拾好自己的情绪,端着梅花羹进了凉亭,躬身行礼,“殿下,郡主,梅花羹做好了。” 宋砚手中的笔不停,倒是周锦,温声说了一句,“放下吧。” 赵嘉禾看了一眼宋砚,发现他好似丝毫没有看到她进来一般,专心写着字。她默默收回目光,难过的离开了凉亭。 她听到身后传来周锦的赞叹声。“殿下,您这里的梅花羹真好吃。” 随即是宋砚不咸不淡的声音。“她也就这点能耐了……” 赵嘉禾感觉自己心底像是破了一个洞,呼呼冒着冷气。她强忍着泪意,快步跑开了。 “殿下,今日皇后娘娘同我说,要为我们赐婚,不知殿下是何打算?”周锦装作不在意的问道。她来宁康宫已经有一段日子了,她不信宋砚不知道宫中流传的流言。 “我已有心仪之人了,恐怕要辜负郡主的一番心意。” 周锦手中的勺子一下子掉在地上,碎裂成了好几段。“殿下这是嫌弃我吗?”周锦有些难过,但为了心底的那一丝妄念,忍不住问出口。 “郡主的才情容貌,在世家女子中,如熠熠明珠,这样说来,应该是我配不上你。”宋砚脸上挂着笑意,却说着拒绝的话。 “既然你不是嫌弃我,那为何不同意与我成婚?”周锦认为他刚刚说的全是借口,宋砚足不出户,以前甚至不受宠,那有机会接触世家小姐,就算有机会,她也不认为那些人比得过她。论才情,她是京城第一才女,论相貌,她也算得上清丽绝美。 她的脑海中忽然想起上次宴会他与谢清瑶对饮,“你说的心上人是不是谢清瑶?” 宋砚眉毛轻轻动了动,不知道她怎么会有这种想法,否认道:“不是,我与谢小姐只是朋友。” 周锦双眼含泪,哀怨的看着他。“既然不是谢清瑶,那是谁?” 宋砚摇摇头,沉声道:“还请郡主不要再问了,我不会告诉你,也不会娶你,你自己与皇后娘娘说吧,不然,到时候我拒婚的话,会伤了郡主的名誉。” 周锦没想到宋砚瞒得这么紧,自己便是问一问也不行,居然隐隐有翻脸的迹象。她心如死灰,眼泪扑簌簌往下掉,到底是顾及自己的身份,没有说些难听的话,将碗一放,便匆匆离开了凉亭。 宋砚将手中的笔放下,想到刚才赵嘉禾离开时的脸色,微微露出一抹笑。他只知道自己喜欢赵嘉禾,却从未问过赵嘉禾的心意,这几日便存着试探的目的,故意冷落她,让她自己清楚自己的心意。 刚开始,她还不是很在意。直到周锦的出现,打破了她的平静。他便想着借用周锦来刺激一下赵嘉禾,让她更快的明白自己的心意。 没想到确有奇效。刚刚那样子,明显是对他有意嘛! 其实宋砚知道皇后的打算,想要送一个奸细来监视他,本来刚开始他没有打算这样快就与她摊牌。没想到这些天的相处中,他发现周锦对他也存着不一样的心思。 对于周锦,他很佩服,为了家族能够牺牲至此。他怕她越陷越深,今日他才把话说的重了一些,好绝了她的心思。 想到这些天,赵嘉禾的表现,他心情愉悦不已。眼神落在地上碎了一地的勺子上,眼神一暗。皇后这是不死心吗? 想到前些日子谢清遥与他说过的话,他怀疑皇后最近行为有些异常。 他心底一沉,看来计划有变了! 他离开凉亭,往赵嘉禾离开的方向追去,如今时机已到,是时候添一把火了。 赵嘉禾坐在后院的石头上,愤愤不平的往湖中扔石头。哼,该死的宋砚,以前还说她的厨艺是最好的,如今倒好,当着另一个美人的面,就说她的厨艺不咋样!有本事以后别吃她的饭菜呀! 身后忽然传来脚步声,她一惊,回首望去,却是宋砚站在那里,含笑看着她。 “怎么?殿下不去陪着郡主读书写字了?怎么有功夫来这后院?”她没好气的说道。 宋砚眉眼含笑,一双眼睛闪闪发亮,像是里面藏了万千星子,灼人的很,她显然是没有意识到,自己如今的语气有多酸,说话也阴阳怪气的,毫无尊卑! 但是看到她如此生动活泼的一面,宋砚也很是欣悦,他就是希望她能顾将他当做一个正常人,而不是她的主子,对他心存敬畏。 赵嘉禾看他只知道笑,也不说话,就感觉一拳打在了棉花上,无力极了。她气闷的回身,打算一走了之,可是宋砚忽然攥住她的手腕。 她觉得手腕处像是有一块烙铁一般,灼热不已,她想甩开他的手,可是他却得寸进尺一般,忽然将她拉入怀中。她的手下是他宽阔的胸膛,隔着衣料,仍然能够感受到他强有力的心跳。 她脑海中一片茫然,不知道作何反应,这次宋砚没有喝酒啊!怎么还乱抱人呢! 心底乱糟糟的,可是宋砚还不放过她,低头直视着她的眼睛,宋砚的眼睛极为深邃,她情不自禁的盯着他,像是要沉溺在其中。 “这么久你还没明白自己的心吗?” 耳边是宋砚低沉的声音,她感觉耳朵里像是钻进去一只虫子,痒痒的,一直痒到心底去了。 作者有话要说:  告白了!终于忍不住出手了! 第30节 第47章 她隐约觉得自己好像明白了些什么,这些天的委屈,看到周锦的不喜,酸言酸语……一切的一切,都像是预示着什么。她脑海里闪过一些念头,刚打算抓住的时候,不远处忽然传来一声惊呼。 她吓得一个激灵,赶快推开了宋砚。宋砚也没有料到,正在关键时刻,竟然还有人来打扰,猝不及防之下,正好让赵嘉禾挣脱了。 周锦捂着嘴,双眸睁得大大的,一双美眸里满是不可置信。她眼睫上还沾着泪水,一个人站在那里,无端柔弱。 “你……你们……”她不知道说什么好,刚才她本来打算一走了之,不受宋砚的羞辱,可是一想到皇后娘娘当初的话,她忍着心底的痛苦,折转回来,却不料在这里看到了这样一个惊世骇俗的场景! 七皇子姿势亲密的抱着一个太监在求爱! 她像是受到了极大的打击,如果她输给了一个倾国倾城的美人儿,那她心甘情愿,可是,眼前的画面告诉她,她输的不是才情相貌,而是性别! 赵嘉禾看她目光绝望,忽然有些不忍,她慌张解释道:“郡主,事情不是您看到的那样!奴才与七皇子……” “如你所见,我心仪之人便是她!”宋砚忽然出口打断她的话,温热的手紧紧抓住赵嘉禾的手腕。 周锦终于受不了,转身跑开了。 赵嘉禾脑子一片空白,他妈的宋砚说什么?心仪她?可她现在是个太监啊!她不知道为什么,脑子现在转的特别快。 宋砚是个断袖!!! 她欲哭无泪,可是自己喜欢他。自己终于弄清楚了自己这些天的异样,那是因为她喜欢宋砚! 想到自己这些天像个傻子一样,莫名其妙,变得都不像自己了。如今他告诉她,他喜欢她?她是女子,有什么用啊! 想到这,她也很是绝望,一把甩开宋砚的手,脚步迅疾的离开了。 宋砚:??? 自从宋砚表明心意之后,赵嘉禾却开始躲着他,他一靠近她,她就变得像只受惊的兔子一般,背影匆匆的离开,坚决不给宋砚解释的机会。 最近前朝也变得政务繁忙起来,今年的冬天格外冷,北方许多地方都有很严重的雪灾,京城也已经下了多日的雪,就连皇宫,路面上的雪都会没过脚踝。 最近宋砚就在为此事奔波,因为大雪,许多百姓都没有御寒的衣物,活活冻死在屋中。宋砚正在想办法筹集银钱,购买棉衣,分发给百姓。可是这些大臣,只要一让他们出钱,一个个像是锯了嘴的葫芦,气都不喘一下。 宋砚烦躁的捏了捏眉心,最近他与太子在朝堂上争锋相对,皇上身体越来越差,日子也快走到头了。众大臣也都在观望,皇上还未曾废太子,宋砚就算再优秀,只要皇上不点头,那他也名不正言不顺。 所以,这次雪灾,是他与宋铖的一场角逐赛,胜者为王,败者为寇。 宋砚眼神冷沉,他们都想着用这场雪灾来试炼他们,可他们从来没有想过,多拖一天,死在寒冷中的百姓就多一些。 正当他心烦意乱之际,青鹤脚步匆匆的闯进来,脸上是掩盖不住的慌张,“殿下,小禾子不见了!” 宋砚霍然起身,高声道:“你说什么?!” 青鹤被他吓住了,抖抖索索的拿出一根红色的细绳,“前些日子,小禾子与奴婢约好了一起学做香结,这些日子她都好好的跟我学,可是昨日开始,奴婢就没见她人影,奴婢以为她生病了,今日去她房中找,可是房中只有一根未完成的香结,房中并无她人影!” 宋砚急忙出门,青鹤也慌张的跟在他身后,往赵嘉禾的屋子走去。一出屋子,寒冷的风就狠狠的刮在脸上,像是刀子割一般疼,他顾不得许多,健步如飞,不多一会儿,就到了赵嘉禾的房间。 她的房间干净整洁,一如她的人,简单纯真。房间很小,一眼望得到尽头,角落里摆了一张普通的拔步床,灰色的床帐被主人用铜钩勾住,床上的被褥整整齐齐的叠在床头,宋砚走到床边的炭盆处,发现炭盆中的灰很是冰冷,说明已经许久未曾烧炭了。 他的脸色忽然如结冰一般,冷得掉渣。 自从冬猎回宫,他的宫中吃穿用度都照着太子的份例来的,他心疼她,在她的房中放了许多炭,便是为了让她不至于冻着了。赵嘉禾节省惯了,平日里都是躲在书房里,蹭他的地龙,只有晚上睡觉的时候,才舍得点一盆炭。 可是如今,炭盆中的灰是冷的,说明她昨日不在房中,而他,今日才发觉! 他懊恼不已,心底的担忧快要将他淹没,自己不该放任她闹情绪的,当时应该强硬的与她解释。 “殿下,小禾子会有危险吗?她是不是被人掳走的,她不会不告而别的,她前几日都与我约好了一起做香结的……”耳边是青鹤带着哭腔的声音,宋砚猛然惊醒,是啊,赵嘉禾的性子,就算要离开,也会与他说一声,免得他人担心。怕是她不是主动离开,而是被人带走的! …… 赵嘉禾是被冻醒的,昨日她刚打算将那个香结打好,窗户那里忽然跳进来一个人,二话不说就打晕了她。她醒来,就发现自己身处一个山洞中,周边也没有其他人。 也不知将她掳来的人有何目的,她刚醒的时候,发现她的衣服好好的穿在身上,旁边还有一个包袱,里面有一些银钱,粮食,以及御寒的衣服。看来那个人对她没有恶意,只是单纯的把她丢出皇宫。 她手里提着包袱,有一瞬间的心动,自己如今脱离了皇宫,是不是可以去找阿姐了?可是这些小心思很快就打消了,她如今没有户籍,到时候也无法堂堂正正的生活,只能躲躲藏藏。怪累的…… 而且,她总觉得宋砚会来找她,如果她真的逃了,那她可能会后悔一辈子…… 她靠在冰冷的石壁上,苦笑一声,自己活得像是个笑话,重生一回,本该是打算安安分分的待在冷宫,没想到阴差阳错去了宋砚身边,还不知死活的喜欢上的七皇子。 她闭上眼睛,脑海中渐渐浮现上辈子的记忆,自己已经快要忘记那些记忆了,是宋砚亲自吩咐人将她斩杀的。 “你是谁?”山洞中忽然传来一声惊疑声,赵嘉禾忽然睁开眼睛,看到洞口站了一个削瘦的男子。他一袭单薄的棉衣,外面寒风如刀割,大雪纷飞,他瑟瑟发抖的抱住自己,正打算往山洞里走。 赵嘉禾警惕不已,难道是他将她掳来的? 她悄悄摸上手腕,那里有一架精致小巧的弩,上次冬猎过后,宋砚送给她防身的。 男子脚步迟缓的走进来,赵嘉禾见他还要往她走来,冷喝一声:“站住!”举起手将手中的弩对准了他。 未料,男子像是被她吓着了一般,站在那里一动不动,赵嘉禾刚打算起身,前面的那个男子忽然栽倒在地,生死不知。 赵嘉禾:!!! 她急忙收起弩,跑到他身边,发现男子双眼紧闭,唇色苍白,脸上挂着不正常的潮红,她伸手往他额头上一探,入手一片滚烫。原来是发烧了…… 赵嘉禾为难地看了一眼他,可是如今荒郊野外的,她到哪里去找大夫?正当她束手无策的时候,男子的肚子发出一声极响的“咕咕”声,赵嘉禾猜测他许是饿了,连忙将他拖到洞内,好在包袱里还有一些干粮,不至于让她饿死。 她走出去,捧了一捧雪,找了一片叶子装好,等它慢慢融化。随即她扶起男子,将雪水喂给他喝,好在,他虽然昏迷了,但是还能吞咽。她将干粮掰碎,混在雪水里,一起喂给他吃。 忙活了大半天,赵嘉禾也累极了,靠在一旁呼呼喘着粗气。 她忽然想到了,她小时候见过有人发烧用雪降温,也不知道可不可以,立马站起身,从外面抱来一大团雪,看到男子单薄的衣裳,她先是从自己包袱中拿出一件厚实的衣服,帮他穿上以后,细心的将雪敷在他裸露在外的肌肤上。 正当她手酸的时候,眼前的男子忽然眼皮动了动,缓缓睁开了眼。“你醒了?”赵嘉禾惊喜道。 男子迷茫了一瞬,清醒过来,发现自己身上披着一件厚实的衣服,额头,脖子上都有水渍,冰冰凉的,让他灼热的身体很是舒爽。 “是你救了我?”他嗓音沙哑的开口。 赵嘉禾摆摆手,“我看你晕倒了,就把你拖进来了,不然,看到一个活生生的人冻死在我面前,我可不忍心!” “小兄弟救命之恩,我无以为报!请受我一拜!”说完,他就挣扎起来,打算向赵嘉禾磕头,赵嘉禾连忙按住他,“你身体虚弱,不要随意动啊!我不需要,不需要的,这不是折寿吗?” 男子饿久了,加上发烧,浑身无力,轻而易举的就被赵嘉禾摁住。他有些羞愧,斩钉截铁的说道,“我一定会报答你的!” 赵嘉禾不指望他,说不定他们以后可能见不到一面了,但是看他一脸执拗,她不答应他就不好好待着的样子,只能无奈道:“好好好,那我等着你来报答我,你先好好坐着,好吗?” 男子见她应下了,这才安分下来,靠坐在石壁山,“我叫韩书言,不知道恩公尊姓大名?” “我叫赵嘉禾,你叫我小禾就好了,不用恩公恩公的叫,怪不好意思的。” 她看他穿着厚实的衣服,还在瑟瑟发抖,于是便道:“我出去捡些木头来烧火,你好好待在这里。”说完,便冒着风雪走出了山洞。因为地势不熟悉,加之山中有大雪,赵嘉禾不敢走太远,就在附近找了一些树枝,就沿着脚印回来了。 好在她随身带着火折子,本意是用来烤野味的,没想到如今竟成为了救命的稻草。 火一烧起来,整个山洞都变得暖融融起来,韩书言的脸色也红润起来,身体也不再发抖。洞中孤寂,他们便天南海北的聊起天来,从韩书言口中得知,他原是一个秀才,进京赶考的时候不小心得罪了权贵,于是那个权贵从中作梗,他便落榜了。只是他此次进京赶考,几乎用光了所有的银钱,回家的盘缠也没有了,只能在京城卖些字画为生,后来,在街上不小心遇到了那个权贵,被打了一顿,赶出了京城。 如果不是遇到了赵嘉禾,他可能会死在这附近。 说到这里,韩书言面露感激,眼中含着泪,紧紧的盯着赵嘉禾。 作者有话要说:  韩书言:我会报答你的!无以为报…… 赵嘉禾:以身相许? 第48章 两人便依偎在火旁,时不时往里面扔根柴火,韩书言的肚子忽然叫了起来,在寂静的山洞中很是明显,他动作一愣,脸瞬间爆红。 刚才昏迷的时候他就饿了,虽说后面赵嘉禾给他喂了一些干粮,但是数量有限,而且他已经饿了许久,这一些干粮也只是解了一时窘迫。 赵嘉禾没想到才一会儿他就饿了,但是她知道读书人清高,她没有嘲笑他,饿了肚子叫这不是自然的吗? 她将包袱里的干粮全部拿出来,也不知道掳她的人是谁,这么好心的帮她准备了干粮,她等着宋砚来找她,所以干粮不必吝惜。 她将一大半都递给韩书言, 她是女子,饭量小,而且他饿了许多天,比她更需要填饱肚子。韩书言语气坚定的拒绝了,“您救了我,本就是大恩,如今您再将您的粮食给我,又是大恩,这让我以后如何偿还?” 赵嘉禾本还想劝,可是韩书言态度坚决,不肯多吃她的干粮。赵嘉禾只能无奈放弃,她知道,读书人性子执拗,认定的事,十头牛都拉不回来。 就这样,他们在山洞里待了一天,夜幕降临,赵嘉禾不禁怀疑起来,宋砚真的会来找她吗?她抱膝坐在那里,直愣愣的盯着山洞口,自己到底是多大的脸,以为宋砚会抛下重重政务,不顾寒风刺骨,来找她这个无足轻重的小太监? 明明想通了,可是心底却像是空了一大块,让她茫然无措。“赵兄,夜深了,你不睡吗?”韩书言见她精神恍惚,自从天黑下来之后,就恹恹的,做事也提不起性子来,他以为她困乏了,可是,他都要睡了,赵嘉禾还睁着眼睛坐在那里,一动不动。 赵嘉禾回过神来,动了动酸麻的手臂,轻声道:“快了,你先睡吧……” 韩书言高烧在傍晚的时候就已经退了,毕竟是生了一场病,身子仍觉得疲倦,他细细叮嘱了几声,就闭眼沉沉睡去。 赵嘉禾不一会儿就听到了韩书言的呼吸声,在寂静的山洞里极为清晰。 她脑子里乱糟糟的,了无睡意,换了个姿势,火堆发出噼里啪啦的声音。 时间缓缓流过,她眼皮越来越重,她不知何时,睡意清浅,梦中是许久未梦见的前世,寒光凛凛的刀剑,宋铖声嘶力竭的呐喊,宋砚冷酷的黑眸,无尽的杀戮…… “小禾子……赵嘉禾……” 她隐隐约约听到有人在喊她,可是那声音远的不真切,像是隔着浓雾,影影绰绰的传过来,她恍若未觉。可是那声音越来越近,显示着主人也越来越焦急,隐隐有沙哑之意。 她霎时从梦中挣脱出来,发现额头上全是冷汗,而她以为在梦境中的声音,却若隐若现的传到她的耳中。 她猛然站起身,不是梦!真的有人在喊她! 她不知道为何心底忽然涌现巨大的惊喜,那惊喜让她骤然冲出山洞,高声喊道:“我在这里!”不远处的声音一顿,继而是响亮的马蹄声,一人一马踏着皎皎月色,缓缓出现在她视野内,天空黑沉沉,地上被大雪覆盖,可赵嘉禾一眼就认出,那就是宋砚! 走近一看,宋砚坐在马背上,似乎面色疲倦,平日里一丝不苟的发髻也有几缕散乱在耳后,他低头,静静地注视着赵嘉禾,他此刻眸中,不知道蕴着什么,像是一潭湖水,表面看着平静,湖面之下,暗流涌动。 赵嘉禾此时不知道作何表情,只能冲他傻傻的笑了一下,宋砚却像是被忽然唤醒一般,跳下马背,大手将她揽入怀中。赵嘉禾本来想将他推开,可是宋砚忽然闷闷道:“让我抱会儿……” 他的头靠在她的肩窝,热气洒在她的脖子上,激起一阵细细密密的鸡皮疙瘩。她忽然发现,宋砚整个人都在颤抖,抱着她像是抱着失而复得的珍宝。赵嘉禾的心忽然像是被扯了一下,微微疼。 “我知道你是女子……”宋砚忽然开口说道,赵嘉禾一惊,刚打算辩解,便听到宋砚继续说道:“我喜欢赵嘉禾,不论她是小禾子还是阿禾。” 赵嘉禾忽然像是被什么堵住了声音,呐呐说不出话来。他知道她是女子的话,那是不是说明他不是断袖? 不对,自己怎么找不到重点!重点是宋砚什么时候知道她的身份的? 他像是看到了她的疑惑,轻声道:“就在冬猎那次,你与你弟弟相认那晚知道的。”他顿了顿,声音忽然温柔下来,“你知道我有多高兴吗?你是女子,便可以与我共白首,我身边的位置,你可以堂堂正正的霸占着,族谱之上,以我之姓,冠你之名。届时我们儿孙绕膝,共享天伦……” 他缓缓道出他们的未来,赵嘉禾脸颊微红,渐渐沉浸在宋砚描绘的场景之中。 “呀——”忽然,身后传来一声惊呼。韩书言站在洞口,震惊的瞪大眼睛,他,他好像撞见了不得了的事哦! 赵嘉禾羞窘地退开宋砚的怀抱,“你别误会,我,我是女子……” 韩书言这才明白,原来自己闹了个乌龙,顿时拱手道歉,“没想到赵兄居然是女子,韩某刚才得罪了!”然后像是害羞一般,小声道,“我就说,从未见过像赵兄这样秀美的男子……” 第31节 风声太大,赵嘉禾未听清他说的话,疑惑道,“你说什么?” 韩书言惊觉自己的话太过轻浮,虽说是对赵嘉禾的赞美,可是如今人家的心上人在身边,他这样明目张胆的夸她,实属不尊重。 “没,没什么……”他绝口不提刚才的失言。 赵嘉禾想了想,刚才与韩书言的交谈中,她发现韩书言才学通博,不是读死书的书呆子,身有鸿鹄之志,渴望为百姓做事,如果不是得罪了权贵,可能他会成为一代名臣,名留青史,流芳千古。 “殿下,这位是韩书言,我看他好像很厉害。”赵嘉禾偷偷拉了拉宋砚的袖子,轻声道。 宋砚反手握住她的手,两人刚刚表明心意,进展如此快,赵嘉禾打算矜持一下,微微挣扎了一下。 好吧……挣不开。 宋砚感觉自己手心有只猫,伸着柔软的爪子在挠他,那股痒意顺着手心直直往心底而去。他板着脸,佯怒道:“乖一些,别闹我!” 赵嘉禾:……自己如此轻浮,还凶她?! 她刚打算反驳,余光看到韩书言一脸尴尬地站在那里,讪讪地闭上了嘴。 韩书言:大庭广众之下,不知道注意一点吗? 他装作若无其事,认真看着眼前的男子,虽然形容略有些狼狈,但也看得出姿容清贵,浑身上下散发着上位者的威严。比他见过的那些权贵,还要更加令他有压迫感。 他猜测着他的身份,定然是王公贵族,皇室宗亲。 韩书言打量宋砚的同时,宋砚也在打量他,韩书言,这个人他可不陌生,前些日子暗线传来的消息,说是这次秋试中有一个学子很是优秀,策论写的极好,最重要的是,他出身寒门,身后没有大家族的支撑。 此次筹钱,他深知世家大族之间盘根交错的势力,牵一发而动全身,筹个钱一个个都支支吾吾,不愿意出一个子儿。他正打算找人开刀,可是需要一个与世家大族没有利益牵扯的寒门子弟,于是他想到了韩书言。 他正要去找他的时候,发现他因为得罪了权贵,被赶出京城,他派人去找他,遍寻京城也未曾找到他,如今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天下之事,竟然如此奇妙。此人正在他焦头烂额之际,出现了。 只是没想到,写出那样犀利凶狠的文章的人,居然看上去柔柔弱弱。穿着不合身的棉衣,面色苍白,嘴唇上一层浅浅的白皮,憔悴异常。 只是他有过比他还要狼狈的时候,而且他欣赏他的才学,丝毫不在意他的仪容。 “韩兄,在下宋砚,行七。”宋砚朝他行了一礼。 韩书言熟读诗书,有雄心壮志,他曾经想过自己要辅佐怎样的人,才能最大程度发挥自己多年来的所思所学。自是了解过那些皇室宗亲,近日朝中新起之秀,帝七子,宋砚!宋砚在朝中的作为,大多是利国利民,为了百姓,他曾经想过,如果自己入仕,必要投入宋砚门下,没想到得罪权贵,丢失了入仕的机会。没想到,自己心心念念的人,就站在自己眼前。 他激动不能自已,不顾地上冰冷的雪,扑通一声跪在地上,“草民韩书言,大泽县解元,参见七皇子!” “草民毛遂自荐,想以自己微薄之力,同殿下共创这海清河晏,大同盛世!” 他深深俯身,额头埋在厚厚的雪中,是虔诚的姿势。 宋砚将他扶起来,没料到居然这么容易就将韩书言收入麾下。他欣赏他果决的性子,没想到他竟然如此信任他。他疑惑道,“太子未废,你怎么就认定,我能够荣登大宝呢?” 韩书言眼光灼灼,肯定道,“天下局势告诉我的!自古以来,得民心者得天下,太子残暴,以百姓的生命做局,只为了自己的皇位,而您不同,您心系百姓,肯为百姓奔波劳碌,若您站在那个位置,自当是一位明君。草民自小学习圣贤书,心中之志便是成为一代名臣,草民与您,志同道合!” 顿了顿,“就算草民的选择是错的,那左右不过是一条命罢了,草民自当生死相随!” 赵嘉禾在一旁捂住嘴,未曾料到,刚才那个穷困潦倒的小书生竟有如此忠心! 第49章 自雪夜过后,赵嘉禾与宋砚的关系,突飞猛进,只是不知是不是赵嘉禾被掳走这件事,刺激到了宋砚,宋砚加快了计划的实施,他开始变得更加忙碌起来,时常夜半,才能回宁康宫,又常常天光未晓,又前去朝堂。 赵嘉禾的身份宋砚并未公布,所以宁康宫上下,无人知晓,她是女子。她知道自己帮不上什么忙,只能更加细致地照顾好他的饮食起居,事事亲为,从不假于他人之手。 太子派紫苏给她传过话,狠狠威胁过她,说是宋砚一倒台,便是赵嘉禾的死期。赵嘉禾知道宋铖的结局,于是丝毫不在意他的威胁。 年关将至,本该是喜庆的日子,整个皇宫却处于十分压抑的氛围之下,皇上的病越来越严重了,已经许久未曾上朝了,大部分的事情,都交由宋砚与宋铖去做,但是明眼人都能看得出,宋砚的事大多是举足轻重的大事,而宋铖只做一些无关轻重的小事。宋砚与宋铖之间,也越来越紧绷。 但是赵嘉禾知道,这场无形的争夺,宋砚逐渐占据上风,宁康宫也从无人问津变成了人人趋之若鹜的地方。 宫中还有一件大事,高贵妃怀孕了,已经三个月了,便是冬猎过后,她拥有了自己的孩子。 高贵妃安心在宫中养胎,大概她是整个皇宫最轻松的人了,她时常派人往宁康宫送来许多金银珠宝,明确向世人表示,她是宋砚这一方的人。 最让赵嘉禾诧异的是周锦,她于一个雨夜来到了宁康宫。与几个月前见过的周锦不一样,那时她身份尊贵,是高高在上的锦和郡主,眉眼里满是清傲。如今她仍旧是郡主,可是眼中却没有了当时的高傲,她像是最平常的普通女子,盈盈站在殿门口。 周锦穿着杏色的缎花马面裙,三千青丝随意地绾了个发髻,略施粉黛,周身没有随行的侍从,她亲自撑着一把油纸伞。 雨丝朦胧,她的神色瞧不真切,这是上次她伤心离去,赵嘉禾第一次见她,她想到上辈子是她嫁给了宋砚,成为了皇后,而自己,如今霸占了她的位置,她就难免愧疚。 她急忙跑出去,打算帮她撑伞,可是周锦轻轻避开了。 “郡主,殿下不在宁康宫,您随奴才进去避雨吧!这外面雨大,您的裙摆都已经打湿了!”赵嘉禾没有强求,恭恭敬敬地请她往殿内走去。 周锦盯着她,忽然说道:“我不是来找他的,我是来找你的!” 赵嘉禾愣然,她其实想过周锦会来找她,没想到这么快。可是周锦也不愿进去,她们只能站在雨中,隔着雨幕,静静相顾。 “上次是我派人将你掳走的。”周锦忽然开口。赵嘉禾一惊,没想到居然是周锦干的,只是她如今也无事,反倒因为她,她与宋砚将事情说明白了,她应该要感谢她,可是她说不出口,总感觉自己这样做,有失道德。 “我其实没有很喜欢七皇子,我只是想要为家族尽一份力而已,我气不过,我才情相貌,哪一样输给你?我知道七皇子是断袖后,其实想过,我怎么能嫁给这样一个人呢?” “后来姑姑越来越焦躁,太子表哥也越来越阴郁,我想着,如果姑姑倒了,那我们周家就完了,姑姑成为皇后,庇护了周家这么多年,带给了周家那么多的荣光,我身为周家一份子,我怎么能够置之不顾呢?” “于是,我就想把你掳走,你消失了,那我就能嫁给七皇子了!可是你知道吗?把你掳走之后,皇上本来要为我们赐婚了,可是七皇子斩钉截铁的拒绝了!” “你知道吗?我站在一旁,看到他丝毫不顾及皇后娘娘的脸面,跪在皇上面前,拒绝娶我!你知道当时我的心情是怎样的吗?屈辱不已!” 赵嘉禾不知道宋砚居然在找她之前,就发生了这样的事,她心底像是喝了一碗暖暖的汤,整个人都熨贴起来。但是周锦目光悲痛,她抿抿嘴,实在说不出话来。 她天之娇女,自小受宠,十五年来,被家中长辈捧在手心里,她自小是其她闺秀的典范,宋砚的拒绝,让她十五年养成的骄傲,被打击的一干二净。 “但是这些都不重要了,这几日,我知道,太子表哥没有翻身之地了。周家完了,我终究没能帮到周家,终究是没能帮到姑姑……” 周锦目光中透着悲哀,她转身欲走,杏色的裙摆在空中绽开一朵花。 赵嘉禾忽然道,“你很好,心地善良,我很感谢你当初没有杀掉我,你完全可以在掳走我之后,取我性命的,可是你没有,你帮我准备了行李,虽然那些东西根本没派上用场!我很感激你!” 周锦身形一顿,忽然缓缓笑开,“怪不得他会喜欢你……”被人掳走之后,还感谢她,真的是太傻了。宋砚遇到过太多黑暗,于是善良的赵嘉禾才会更加打动他吧! 赵嘉禾看着她背脊挺直,一如既往地,走着最标准的贵女礼仪,不急不缓,裙裾微动,缓缓消失在雨幕之中…… 周锦走后没多久,宫墙的另一头缓缓走来一个人,青色锦袍,玉带束腰,外面系着一件黑色的披风,阻挡细密的雨丝。隔着绵绵细雨,他的眉眼仍旧是那样清冷。只是目光落在赵嘉禾身上,像是忽然融化的雪,一瞬间温暖下来。他快步走过来,捏了捏她的手,语气责备道,“手这样凉,怎的站在雨里?”说着,解下自己的披风,细心的帮赵嘉禾系好。 旁边的人都装作没看见,低下了头,宫中早有流言,说七皇子是个断袖,喜欢身边的小太监。可是皇上也没有责备他,依旧将重要的事情交给他,大家也就心照不宣了,接受了这个事情。 赵嘉禾还顾及在殿外,将他的手拿开,与他隔了几人远,自己撑着伞进去了。 宋砚也不在意,亦步亦趋地跟着。 “今日你怎么这么早就回来了?以往不都要深夜吗?”赵嘉禾解下披风,帮他倒了一杯热茶。 宋砚坐在那里,静静的看着她为他忙前忙后,这让他有一种家的感觉。 “今日事情不多,便早些回来了。”他将她拉过来,赵嘉禾顺势坐在他身旁,将茶递给他,“喝杯茶暖暖身子吧!” 宋砚接过,却没有喝,将它放在一旁,神色忽然变得肃穆起来,“明日你务必要好好待在宁康宫,哪儿也不要去,明白吗?” 赵嘉禾心底一跳,担忧道,“怎么了?” 宋砚低声道,“皇上怕是不行了……我怕太子异动,你以前背叛过他,我怕到时候失败了,他会伤害你……” 赵嘉禾握住他的手,紧了紧,柔声道:“殿下,最后的胜者一定是您,不用担心我,我会好好的待在宁康宫,哪儿也不去。” 宋砚眼神黯了黯,好像自从第一次遇见她,她就对他总有一种莫名的信任。夺嫡本就是火中取栗,稍有不慎,便是万劫不复,连他都不能保证他一定会成功,可是她总是笃定,没有失败,他一定会成功。 他脑海里有许多念头,但都默默埋在心底,他知道这个世界上有许多奇怪的事情,他相信这个世界上有鬼神,但是就算她是什么不得了的怪东西,他都要将她牢牢拴在身边。 他温柔的笑了笑,回握住她的手。 翌日,宋砚悄无声息的去了勤政殿。 勤政殿—— 殿内燃着安神的香,整个大殿弥漫着淡淡的清香,一片静谧,整个大殿内,除了桌上的沙漏漏沙的沙沙声,再无其他声音。 床上躺着一个人,呼吸低不可闻,若不是胸前缓缓起伏,都会让人产生一种错觉,这个人怕是已经不在人世。 咯吱—— 随即是轻微的脚步声,大门口缓缓走进来一个人,像是有裙摆拖在地面上,带起的细微摩擦声。旋即,珠帘被一只保养得宜的手掀起,那只手精致细腻,指甲上涂着鲜妍的红色丹蔻,露出一张温婉宁静的脸。 皇后周云岚。 她踱步走到床前,俯身细细打量着床上的人。她的目光一如往昔,沉静温柔,她像是在望着他看另外一个人,又像是含着无尽的眷恋,满是不舍。 “皇上……”她轻声唤道,可是床上的毫无动静。 她坐在床头,指尖落在他脸上,细细的描绘他的五官。好一会儿,她从袖中取出一个小瓷瓶,动作优雅的将它放到皇上嘴边。 她眼睫微颤,闭了闭眼,眼中闪过一抹决绝,她刚打算喂给他喝。 可是床上的人眼皮颤了颤,横空冒出一只手,攥住了她的手。 周云岚一惊,震惊的看着他,失声道:“你没昏迷?!” 她挣扎起来,宋君昊久病在床,身体早已经大不如从前,周云岚轻而易举就挣开了他的手。 宋君昊倒在一旁,呼哧呼哧/喘着粗气。 皇上死死盯着她,目光满是憎恶。“毒妇!你打算喂朕喝什么?” 周云岚的温柔卸下来,目光冷厉,看着他垂垂老矣的模样,忽然哈哈大笑开来,笑得前俯后仰,很是愉悦。 “哈哈哈,当然是毒药啊!” 第50章 宋君昊不可置信,喃喃道:“你疯了?你知不知道你是在弑君?朕要诛你九族!” 周云岚停下笑,冷冷道:“陛下要宋砚当下一任君王,你让铖儿怎么办?宋砚会放过他吗?宋砚登基后,他可会放过铖儿的母族?周家便相当于诛九族了!” “砚儿不会这样做!铖儿也是朕的儿子,朕会让砚儿封他为王,给他封地,他一样会过的很好!”宋君昊平复了一下呼吸,缓缓道。 周云岚甩了一把袖子,广袖在空中划开一道绚烂的花,“我不信!宋砚心狠手辣,他怎么会放过铖儿,铖儿那样欺辱过他!” 她将小瓷瓶攥在手里,“我一定要让铖儿当皇上,所以,陛下你不得不死!”说完,就打算强硬的掰开宋君昊的嘴,“你死了之后,我会将您的遗诏改好,铖儿才是下一任君王!” 殿门忽然被推开,宋砚一人当先,冷冷盯着她,他朝着身后一挥手,冷喝道:“拿下!” 旋即门外走进两个侍卫,动作迅速的往周云岚走来。 周云岚看到宋砚的一瞬间,就知道这是一个局,他们早就已经知道她的计划,只是想要人赃俱获,抓她一个现行罢了! 第32节 她忽然将头上的簪子取下来,对着宋君昊。 “不要过来!”她声音尖利,状若疯魔,涂着丹蔻的手紧紧的捏着宋君昊的脖子,尖锐的簪子抵在他的脖子上,宋君昊猛然咳嗽起来,“阿岚,不要执迷不悟了……遗诏改不了的,你把簪子放下,朕依旧会让铖儿封王,你依旧是朕的皇后。” 周云岚指尖颤抖,阿岚……多少年没有听到这个称呼了,彼时情浓,他也曾会笑着唤她“阿岚”,只是不知道从何时开始,宋君昊渐渐的变成了皇上,周云岚也渐渐变成了皇后,“阿岚”也变成了冷冰冰的“皇后”。 多么讽刺啊,她渐渐的成为了人人称赞的皇后,井井有条的管理后宫,如今他弥留之际,她用簪子威胁他之时,他竟然唤她“阿岚”! “哈哈哈……宋君昊,你真可笑!我真可悲!”可笑他贪生怕死,企图跟她提旧情,可悲她竟然不忍杀他了! 周云岚笑得前仰后伏,手腕一转,将所有的毒药全部喝进自己的嘴里。 簪子“哐当”一声掉在地上,周云岚跪在地上,发髻散乱,“多年夫妻,臣妾望您按照您的承诺,封铖儿为王,给他一块封地,让他平平安安的活下去。” 宋君昊像是第一次认识自己的这个结发妻子,目光复杂,浑浊的眼睛里说不清是什么,周云岚嘴角缓缓溢出鲜血,头磕在地上,“望陛下,金口玉言!” 宋君昊闭了闭眼,像是用尽了所有的力气,“朕为天子,一言九鼎,你……安心去吧!” 周云岚笑了笑,渐渐闭上了眼。 宋砚吩咐人将周云岚的尸首抬下去,妥善处理好,按照皇后的礼制下葬。 宋君昊看了一眼周云岚,忽然呼吸急促的倒在床上,宋砚一看,急忙喊道:“叫太医!” 谢清遥脚步匆匆,出现在殿内,手指搭在他腕上,良久,缓缓摇了摇头。宋君昊本就时日无多,被这样一折腾,怕是大限将至了。 周围的人立马跪在地上,宋砚也跪在床前,宋君昊嘴唇微动,“你登基之后,定要善待太子,朕希望你,时刻记住,你是天子,身上关乎着千万百姓,父皇希望你,成为一代明君……”说完,他缓缓闭上了眼睛,胸前那丝起伏也消失不见。 宋砚伸手一探,继而沉重道:“皇上驾崩!” 周围顿时哭作一团,大概一炷香之后,宋砚站起身,沉着冷静地吩咐皇上的丧事事宜,宫女太监有条不紊的实施。 青鹤忽然闯进来,神色慌张:“殿下,太子去了宁康宫!” 宋砚一惊,想到赵嘉禾还在宁康宫,连忙往宁康宫赶。 他一进宁康宫,就发现里面乱做一团,个个都神色慌张的站在院中,他环视一周,没有发现赵嘉禾。有宫女看到宋砚,带着哭腔说道:“殿下,太子将赵公公挟持在房内!” 他神色慌张,刚打算往门内走去,身后忽然传来清冷的女声。“殿下留步!” 宋砚回首望去,发现来人是周锦,她气喘吁吁,脸上带着淡淡的红晕,显然也是匆忙赶过来的。宋砚此时焦急异常,不愿理会她,可是周锦拦在他身前,宋砚绕过她,“我能将赵嘉禾救出来,只是我想要向殿下讨一个恩典!” 周锦忽然说道。 宋砚脚步一顿,疑惑地望着她,打量一番,只能选择相信她,此时宋铖必定毫无理智,他进去的话,说不定还会刺激到他,这样反而将赵嘉禾置于不利。周锦是宋铖的表妹,两人关系亲近,想来周锦出面的话,胜算会大一些。 “什么恩典?除了娶你,其他都可以提!” 周锦苦笑一声,他对她真的是避若蛇蝎啊! 她跪在地上,仰头望着他,声音铿锵有力:“我希望殿下到时能够对周家网开一面,我知道姑姑干了大逆不道的事情,周锦无脸为姑姑求情,但是祸不及家族,如果殿下非要治罪的话,周锦愿意将功赎罪!” 宋砚沉吟片刻,大手一挥,“准了!”随即连忙催促道,“你快进去,一定要完好无损的带回她来!” 周锦叩首,额头紧紧的贴在地面,她柔声说道:“可能需要殿下您自己亲自去将她带出来了!” 宋砚不解,难道她反悔了?可是周锦直起身,背脊挺直,一步一步坚定的往房内走去。 周锦进去后,房间内毫无动静,宋砚焦急的在门外踱步,正打算闯进去的时候,门内忽然传来一声惊叫“锦表妹!” 宋砚霎时破门而入,发现房间内的景象实在是令他震惊,他终于明白周锦方才的话了。周锦正倒在地上,腹部插了一把刀,正汩汩流着鲜血,她素色的衣衫都已经被染红了。宋铖呆滞的站在一旁,神色慌张。 赵嘉禾双眼通红,正捂着嘴站在一旁。宋砚顾不得其他,快步将她拉入自己怀中,赵嘉禾颤抖的身体渐渐平和下来,宋砚紧紧的抱着她,赵嘉禾贴在他的胸膛,颤着声喊了一声“殿下”。 宋砚方才一直提着的心也放下来了。他方才得知宋铖来到宁康宫后,他内心很是悔恨,他不该让她一个人待在宁康宫的,他应该让她时时刻刻呆在他身边,这样他才能保护好她!好在,好在她安然无恙,否则他不知道,届时他会做出怎样疯狂的事情! 周锦忍着痛,断断续续的说道:“周,周锦幸不辱命!”她来时便抱着必死的决心,如今,她终于替周家,出了一份力了…… 宋砚神色复杂,第一次敬佩起一个女子,明明付出了生命,赴死时却还是眉眼含笑。 赵嘉禾也愣愣落着泪,她没想到,周锦居然为了救她,就此香消玉殒了。她刚才,本来可以躲过去的,可是周锦愣是挡在她身前,替她挡下了致命一击。 宋砚挥挥手,立刻有侍卫将宋铖压下去,“我不会杀你,我会遵从父皇的遗诏,封你为荣亲王,只是,你此生都不得再踏入京城半步!” 赵嘉禾泪眼朦胧,如今尘埃落定,所有的不安定因素都已经消失,她握着宋砚的手臂,着急的问道:“你有没有受伤?” 宋砚定定地看着她,忽然低头,微凉的唇落在她的脸上,将她的泪痕轻柔的吻去,“没有……” 赵嘉禾意识到他在做什么,立刻惊慌的看向四周,“我身份未明,你不要做有损声誉的事……” 宋砚看她事到如今,还在关心他,心底暖融融的,“今日我便公布你的女儿身吧!”赵嘉禾闻言,有些迟疑道,“如今皇上刚驾崩,国丧期间,我的事情微不足道,还是再等等吧。” 宋砚吻了吻她的耳垂,低声哄道:“可是三日后我便要登基了,随之便是封后大典了,你不想与我一起走上那个位置吗?” 赵嘉禾不敢置信,喃喃道:“皇后?” “是。我想以江山为聘,迎娶你成为我今生唯一的妻,自此,共览万里盛世,锦绣河山。” —— 景淳帝,宋砚,嘉丰帝第七子,生母身份低微,姓不祥。景淳帝年幼丧母,独自居于宁康宫,年十七,冬猎之时,被赐予黄金弓,自此,大放异彩。上有治国之才,下有安民之心,在位四十一年。其在位期间,大燕繁荣昌盛,海清河晏。年十八,娶赵氏嘉禾为妻,登基之日封其为后。 皇后赵氏,温良纯善,育有二子一女。 帝后鹣鲽情深,相敬如宾,景淳帝为赵后空置后宫,四十余年,只其一人。 曾有大臣上谏,劝景淳帝广纳后宫,帝怒而摔杯,骂曰:朕此生只阿禾一人足矣,尔可是挑拨帝后关系?(注:阿禾乃赵后小字) ——《大燕·帝后志》 作者有话要说:  好啦,正文完结了,随后有小番外啊! 对于一些文中的人,安排! 第51章 我自出生以来,家中长辈便予以我厚望,请了德高望重的族中老人替我取了个名字,“锦”。自是希望我的人生,华美如锦绣。 我的姑姑是这个世上最尊贵的女子,她的人生似乎很是绚烂,年少时嫁与太子,成为太子妃,后又成为了母仪天下的皇后,生下了皇上的第一个嫡长子,生来便是太子。只要到时候太子登基之后,她便成为皇太后,颐养天年。 母亲一直希望我能够向姑姑一般,活成人人艳羡的模样。所以我自小便是以姑姑做榜样,我自有记忆以来,便是没日没夜的弹琴读书。 我记得幼时我十分贪玩,可是母亲一直逼着我待在小阁楼中,有一次我实在是无聊至极,便偷偷溜出小阁楼。家中还有一些庶出的姐妹,我躲在假山后,看到她们聚在一起,蹦蹦跳跳,我本想与她们一同玩,可是她们一见到我,都纷纷跑开了。 我不解其意,只能闷闷不乐的回到了小阁楼。 我看到母亲脸色铁青的坐在我的房中,我自知犯错,笑嘻嘻的跑过去请罪,可是母亲一把将我推开。 我茫然无措的坐在地上,手掌心火辣辣的疼。 “你是周家金尊玉贵的嫡小姐,离那些奴才秧子远一些!”母亲冷声说道。 我彼时年幼,不太懂母亲的话,但也明白,那些话应该很是伤人。 自那以后,我身边多了一个母亲身边的丫鬟。如影随形,我只能呆在小阁楼,只要一玩闹,那个丫鬟便会冷声说道,“大小姐,如果您如此懒怠的话,如何配得起您的身份?” 渐渐地,所有的玩闹也变得无趣起来,我能够一整日坐在书房里,练字看书。 后来年长些,我可以随意出入阁楼了,因为我的琴声越来越悠扬,我的文章越写越华美,我的礼仪越来越标准,我的教习夫子说我足以出师。 于是母亲带着我见越来越多的人,她们都夸赞我才情极佳,我渐渐得到了一个“京城第一才女”的名声。 可是我不快乐,我发现我没有朋友。家中的姐妹见到我,都瑟瑟发抖,因为我与她们,身份有别。与我身份相当的贵族小姐又觉得我很是无趣,除了吟诗作对,我好像什么都不会。京城里哪家铺子的胭脂最好,哪家小姐长得最美,哪件衣裳最好看,我都不知道。 后来,我便习惯了一个人。 十一岁那年,我被接入皇宫,因为姑姑想要找个人作伴,于是便点了我的名字。母亲兴奋的一夜未睡,拉着我讲了许多话,千叮咛万嘱咐,让我一定不要惹姑姑生气。 入宫的时候,是一个万里无云的好日子,我坐在摇摇晃晃的轿子里,第一次生出忐忑之情。这个被母亲天天念叨的姑姑,她其实并不熟,每次年节,她才能遥遥看她一眼。印象中的姑姑,好像一直都是温婉宁静的,与人说话,虽轻声细语,但也蕴着威仪。 我被送到了姑姑的凤仪宫,凤仪宫较之周府,规矩很是森严,每个人走路都没有声音,做事有条不紊。 姑姑身边的贴身婢女领我进了内殿,殿内有令人心旷神怡的香味,是我从未闻过的味道。 后来我才知道,那是千金难求的乌沉香。便是周府的富贵也用不起。 我恭恭敬敬地朝前方的人行礼,随即听到上面传来一声温和的声音,“礼仪倒是很好,看来嫂嫂将你教的很好。” “谢皇后娘娘赞誉!” 姑姑好像很疲乏,与我没说几句话,便挥手让我退下,我住进了偏殿,虽说是偏殿,但也屋饰华美,如人间仙境。 后来我与姑姑熟稔起来,她也会同我说笑逗乐,只是我言辞木讷,姑姑时常惋惜我不够活泼。 我在皇宫中一直待到了我十四岁,家中爷爷去世,我要回府守孝。 再一次坐上回府的马车,我第一次有些不舍,我很喜欢姑姑,她为人温柔,对我不会像我的母亲那样,让我压抑得喘不过气来。我第一次活得像个少女,我在姑姑面前,会笑会撒娇。 母亲见我回来,也很是高兴,只是她第一句话,不是问我,“这些年可过得开心?” 而是问“皇后娘娘喜不喜欢你?” 在宫中这么多年,耳濡目染之下,我身上渐渐有了姑姑的影子,我学会了不动声色的掩饰自己的真实情绪,“母亲,我想先去看看爷爷,姑姑让我好好在爷爷灵前尽孝。” 果然,母亲不敢耽误我去爷爷跟前守灵。 我身上带着孝,不便再去皇宫。我的生活又开始变得枯燥无味。 我十五岁那年,姑姑生辰,我再一次去了皇宫,我如以前一样,整个宴会,茕茕孑立。 周围的人都绕着我,夸赞她我的才学,赞扬我的美貌,可我却觉得无聊至极。 出乎我的意料,姑姑竟然借着生辰之由,向皇上讨了一个恩典,赐予我“锦时”的封号。 姑姑说,那是她送我的及笄礼。 真好笑,我的母亲都未曾这样上心,她只是记得,这样一个大日子,足以让她狠狠炫耀一番了。 可能是才情已经刻进我的骨子里吧,我很喜欢姑姑的一份寿礼,七皇子的百寿图。后来姑姑把它送给了我,我时常钻研这副画,渐渐的,从画中看出了作画之人的心绪。 我对宋砚产生了好奇。 因为一副画,我竟然喜欢上一个只有一面之缘的人。 后来,宋砚渐渐崭露头角,姑姑变得慌张,因为宋砚的成长威胁到了太子。我第一次看到姑姑的失态,她在我面前哭了。 当姑姑说要把我嫁给宋砚的时候,我不知道,我答应的时候,我内心到底是窃喜更多一些,还是责任更多一些。 我期待着赐婚的圣旨,可是宋砚拒绝了我。 我前去质问他,却发现了他与一个小太监姿态亲昵。 我伤心欲绝。 第33节 我不知道是不是因为我内心隐隐不甘,还是出于对周家的责任,我派人将小太监掳走了。 我惴惴不安,居然担心那个小太监的生死。 后来宋砚将她找回来了,我隐隐松了一口气。我一愣,我觉得自己可能还是心不够狠。 那个小太监很是傻,她居然说我善良。 我嗤笑不已。 后来姑姑给皇上下毒,母亲满是泪痕,抓着我的手不放,她说,“你去找七皇子求情,只要你嫁给他,他看在你的面子上,一定会放过周家的!” 母亲只知道姑姑打算给我与宋砚赐婚,却不知道宋砚根本不想娶我。 我有些想哭,但是我笑了,“周家会没事的!” 我知道太子打算拿赵嘉禾威胁宋砚。这是一个机会,救周家的机会。 我跪在地上,认真的看着这个我第一次心动的男子,我说,我会帮他将心上人救出来。 刀刺入身体的时候,其实很疼。 只是我却觉得有了解脱,我享受着周家带给我的荣光,如今我便以我身躯,护它平安。 作者有话要说:  所有人当中,我最心疼的就是周锦,身处繁华,身不由己,一生都在为家族而活,从来没为自己活过。 第52章 春寒料峭,赵嘉叶刚洗好衣服,将衣服晾晒好,远处就传来一阵连绵不绝的钟声,一声一声,悠远绵长,传出去很远。 她一愣,皇上驾崩了? 只是她一介平民百姓,皇家的事情与她来说,实在是遥远,她摇摇头,便打算进屋绣花。 自从她搬到京城后,她就变得足不出户,虽然周围的人不知道她曾经在风尘之地做过妓子,对她很是和善,但是她还是觉得自己身份低微,平日里,能少出门就少出门。 街坊邻居都以为她是个寡妇,她笑了笑,没有否认。 以前攒的银子虽然说足够她生活,但是她自小就闲不住,时常也会找些活儿干。隔壁的张婶子看她衣裳精致,知道这些衣裳都是她自己做的后,便建议她去绣花。 赵嘉叶在风月阁的时候,也学过刺绣,当时她觉得这是一门手艺,可以等她老了,不做妓子了,用来养老的,便学的格外认真。 没想到,自己还没老,就用上了这门手艺。 她刚拿起针,院子里就响起了敲门声,她放下竹篮,走过去开门。 “阿叶,听说刘大将军班师回朝了,你要不要去看看?”是隔壁张婶子的闺女张杏,一个很活泼的姑娘。 刘将军,听说是最近很勇猛的一个人,刚开始只是个无名小卒,后来渐渐打了无数场胜仗,被皇上封了将军。 赵嘉叶笑了笑,本想拒绝,可是张杏一把抱住她的手,“你整日待在家里,除了买菜出了门,其他时间都闷在家里,多无趣啊!我带你出去散散心呀!” 赵嘉叶拗不过,只能跟着她一起出门。小姑娘还是少女怀春的年纪,喜欢大英雄,一路上都在说刘将军的英勇事迹。 什么靠着一小队人马烧了敌军的老窝,什么刀法绝佳,一刀能砍死好几个人。 喋喋不休。 赵嘉叶都是含笑听着,她觉得这个小姑娘很像她的妹妹赵嘉禾,也是一样的古灵精怪。 想到赵嘉禾,她难免有些担心,从她前几日送来的信件中,她得知,她与那个七皇子互相爱慕,已经确认了关系。 她知道自己与妹妹出身农家,身份低微,如何配得上皇室,还是未来的皇上。她就怕到时候七皇子变了心,喜欢上了其他女子,赵嘉禾会变得很可怜。可是赵嘉禾坚信宋砚的人品,赵嘉叶也没法子。 她当初在风月阁,见过太多的海誓山盟了,可是有哪一个真的当回事儿了?还不是说说而已。 男人的心,抓不住的! 她失神间,忽然撞上了一个人,肩膀疼极了。 “抱歉,姑娘,我不小心撞到你了!”耳边传来一阵低沉的声音,瞧着很是憨厚老实。 她抬头望去,是一个很普通的男人,只是他眼神呆愣愣的盯着她,让她很是不喜。 她皱了皱眉,对方立刻发觉自己的行为很是轻浮,红着脸倒退了几步,“抱,抱歉!” 张杏跑过来,“你是谁呀?看到我阿姐长得漂亮,就欺负她是吧?” 她只看到赵嘉叶满脸不高兴,就断定男人是登徒子。她见多了,好多男人看赵嘉叶长得漂亮,都来欺负过她,后来赵嘉叶不知从哪里找来一个凶神恶煞的男人,这才吓跑了那些登徒子。 如今,没想到又遇到了!她自觉要保护赵嘉叶,顿时挺直腰板挡在赵嘉叶面前。 男人懊恼的挠了挠脑袋,“抱歉!”说完,转身离去。 赵嘉叶不甚在意,张杏愤愤不平,“阿叶你就是性子太好了,遇到这种人就应该揍他一顿!” “他没有欺负我,你别生气了!”赵嘉叶随意说了一句,就将男人抛在脑后。 她们最终还是没有看到刘将军的英姿,因为他好像没有在军队中。 晚上,赵嘉叶胆战心惊的准备安睡。她长得漂亮,身上又有钱,附近的地痞无赖经常夜晚爬她家的院子,她必须十分警觉,才能安然无恙。今夜她听到院子里传来一阵奇怪的声音,立马披衣而出 。本来想大声将邻居喊起来,但是看到几日前的那个男人正怒气冲冲的摁着一个人揍。 那个人正是最近一直骚扰她的无赖。 男人看到她出来了,立马放开那个人,红着脸道,“我看这人鬼鬼祟祟,便帮你揍他一顿!” 赵嘉叶愕然。原来最近几天她睡得安稳是因为男人一直守着她吗? 随后的日子里,男人渐渐闯进她的生活,清晨,院子里的水缸永远是满的,她每日打开房门,便能看到地上有一份精巧的小玩意儿。 赵嘉叶抿抿唇,对于男人的追求不置可否。她认为男人只是看上了她的美貌,一如她以前的恩客。 只是她渐渐开始期待起,每日清晨的那小小的惊喜。 男人雷打不动的送礼物,却从来没有主动与她说过话。 从春衫到夏衣,她内心渐渐动摇,可能,他是真心的……她如是想到。 只是她决定主动说话的时候,男人没有再来。那一日,她绣花的时候将自己扎了好几个窟窿。 她的生活归于平静,可是男人再一次出现在院子里,带着一身的伤。 他站在那里,冲她笑了笑。“前些日子带兵打仗去了。”说着,递给她一个小风铃,“这个送给你……” 赵嘉叶不知道自己当时是什么心情,她红了眼眶,第一次冲他笑了笑。 他们渐渐熟稔起来,赵嘉叶也知道了他的名字,刘春生,是张杏口中,威猛不凡的大将军。 于是她又生出了退意,他身份高贵,自己曾经那样不堪,怎么配得上他? 她记得那夜无月无星,她将自己的身世告诉了他。刘春生久久不语,消失在了院子里。 她应该很是难过,流着泪勉强睡着,可是醒来却发现自己被缚住了手脚,在一个陌生的地方。 门外是欢呼阵阵,污言秽语。 土匪窝。 他们将她抓来当压寨夫人! 她心如死灰,做好了受辱的准备,可是没多久,门外叫喊声不断,刘春生手中提着刀,缓缓出现在她眼前。 “我想着你受了许多的苦,便想要给你最好的,可是你忽然被掳走,匆忙之下,十里红妆,我还未准备好!” 他缓缓蹲在她面前,柔声说道,“这样的我,你还嫁吗?” 赵嘉叶红着眼,愣愣落泪,他身后是火光冲天,刀光剑影,他用他的身躯护她安宁。 她破涕为笑。 “嫁!” 第53章 “宋砚,你乱臣贼子,不得好死!” “杀无赦!” “都给太子陪葬吧!” 宋砚忽然从梦中惊醒,坐在床头喘着粗气,他愣愣地看了一眼周围,明黄色的床帐,富丽堂皇的寝殿。 香炉内燃着龙涎香,缓缓平息了他的心悸。 不知道为何,最近他一直重复着一个梦境,梦中他居然毒杀了宋铖,而赵嘉禾,也被他亲口下令赐死。 他坐在床头,忽然生出一股荒谬感,他总觉得,这不是梦,像是真实发生了的事情。 他正在胡思乱想,外殿忽然传来一阵脚步声,随即是一个精致可爱的男娃娃爬上了床。 “父皇,你醒了?” 男孩儿奶声奶气的说着话,他暂时将梦境抛在脑后,笑着将男孩儿抱起来,“安安,你的母后呢?” 宋承安乖巧道,“母后去熬汤了!她说父皇近日神思不属,她帮您熬一些安神的药膳。” 宋砚披衣下床,心底暖融融的,他们成婚七年,赵嘉禾还时不时会亲自下厨,帮他做饭。 他将宋承安抱起来,逗弄了一会儿,外殿忽然传来一阵轻柔地脚步声,随即是清脆的碰撞声。 赵嘉禾摆好碗筷,柔声唤道:“你们还不出来吗?” 宋砚只得抱着儿子绕过屏风,缓缓走出去。 赵嘉禾一袭藕色长裙,三千青丝挽成飞仙发髻,头上戴着精致的凤钗,略施粉黛,笑意盈盈的望着他。 明明已经成婚七年了,可是宋砚仍旧觉得赵嘉禾如初见一般,美得让他心动不已。 他爱极了她女装的模样,他走过去,含笑吻了吻她额头。 “孩子看着呢!”赵嘉禾佯装生气的推开他。 “安安什么都没有看到!”宋砚低头一看,发现宋承安两只胖胖的手捂着眼睛。 宋砚哈哈大笑,颠了颠他,儿子古灵精怪的,像赵嘉禾一般。 宋承安早就习惯了自家父皇母后的恩爱。 “我什么时候可以去看妹妹啊?” 第34节 前些日子,母后替他生了个妹妹,他很是喜欢,可是妹妹好像身体不太好,一直是谢清遥谢叔叔在照顾她。 宋砚的脸色沉下来,满是担忧,那个女儿小小的一团,他很是喜爱,可是她早产,先天不足,让他很是心疼。 他恨不得用自己几十年的寿命,换她一辈子健康平安。 这个话题很是沉重,大家都没有再说话。 “等会儿我们就去看妹妹。”赵嘉禾摸了摸儿子的脑袋,眼眶红红的。 宋承安意识到自己好像惹父皇母后伤心了,也不敢再笑闹,安安静静的喝汤。 “娘娘,韩丞相求见!” 宫女忽然前来禀报,赵嘉禾连忙摆手,示意她前去将人带进来。 女儿出生后,身体不好,韩书言便遍访名医,只为了找一些好的药材。 这些年来,韩书言未报她的救命之恩,对她一直很尊敬,为了帮她找药材,他已经寻遍了大江南北。 韩书言恭恭敬敬地行礼,“参见陛下,娘娘!” 沈承安跳下椅子,也朝他恭恭敬敬地行礼,“老师!” 韩书言笑着点点头。 随即他从袖子里掏出一个锦囊,“这是我找来的灵药,据说很是灵验,是一位高僧特意开过光的!” 宋砚拉下脸,事关女儿的安危,他很难平静,他寒下声音,“韩书言,你就是这样糊弄朕的?!拿一个这样的东西给朕的女儿?说能治好她?” 韩书言顿时跪在地上,“微臣不敢!只是这个东西很灵验,微臣拿过来之前特意试验过了。公主殿下是臣看着出生的,皇后娘娘于臣有救命之恩,微臣时刻不敢忘,怎会将公主安危置于不顾呢?” 赵嘉禾连忙拍了拍宋砚,拉起韩书言,“本宫相信你!我等会儿就把这个锦囊挂在欢儿的脖子上……” 宋砚只能消下怒火,看着赵嘉禾笃定的模样,那个梦又恍惚从他脑海中闪过。 她会不会真的是前世…… 宋砚猛然回神,无论她是不是死过一次,只要她还是赵嘉禾,那他就一直爱着她。 他们去了女儿的寝殿,发现她正在号啕大哭,赵嘉禾一急,急忙跑进去,“欢儿!” 宋砚也快步跟上去。 赵嘉禾心疼的抱着女儿,以前她只要一哭闹,被赵嘉禾一抱,便会渐渐止住哭闹,可是今日不知道怎么样,一直哭个不停。 赵嘉禾噗簌噗簌掉着眼泪,宋砚在一旁,既是心疼妻子,又是心疼女儿,一颗心揪在一起。 韩书言往前走几步,将香囊放在公主的手上,奇异的是,她居然真的渐渐停止了哭闹。 甚至朝他们缓缓露出一抹笑,露出粉粉的牙床。 赵嘉禾愣住,惊喜道:“有用!真的有用!” 宋砚也没想到居然真的有用,他歉意地对着韩书言道,“抱歉,刚才朕的语气不好,望见谅!” 韩书言笑着看了一眼公主,摇摇头,不介意。如果他有女儿,必定会与宋砚一般,爱她护她。 “高僧说,这个香囊必要随身戴着,必定可以保一生平安!” 赵嘉禾连不迭点头,宋砚也郑重的应下了。 宋承安站在一旁,伸出手碰了碰妹妹的手,发现她居然咯咯笑起来。 “妹妹冲我笑了!” 他开心的说道。 一瞬间,笼罩在他们脑袋上的阴霾消失的一干二净…… 作者有话要说:  好了,故事在这里就正式完结了,谢谢大家这段日子以来的支持。 在这个过程里,我遇到了好几位十分暖心的小天使,她们会给我支持,给我加油,与我讨论剧情,让我有了前进的动力。 木耳在这里叩谢了! 在这里打个小广告呀,木耳的新书,预计十一月份开文,《我靠种花独宠后宫》,大家可以收藏一下呀。那是一本不一样的文,那篇文我会倾注更大的心血,努力写一个不一样的故事,(是个甜文)。 放个文案吧: 楚妗做了十五年的农家女,却在及笄之日被人接入京城,并被告知,她是国公府失散多年的嫡小姐。 可是回到国公府,却发现府里面已经有了一位大小姐,那位代替她的女子明艳动人,才情盖京华。 她在国公府活得谨小慎微,却无意间发现,自己能够听见花卉说话的声音。 于是……她知道了很多小秘密 她的亲生母亲嫌弃她长在乡野,粗鄙不堪,对她的好也是伪装; 楚静姝的未婚夫人中龙凤,是京城有名的贵公子,但他本该是与楚妗指腹为婚,是楚妗的未婚夫; 家中长辈表面心疼她的遭遇,背地里却嘲笑她,命不如楚静姝好。 …… 后来,她被赐婚给了花儿们嘴中的“断袖”太子。 众人皆等着看她的好戏,一辈子守活寡。等呀等,等到后来她入主中宫,成为天底下最尊贵的女人。 楚妗觉得太子俊美非凡,芝兰玉树,就是喜欢教导她,琴棋书画,手段谋略,弄得楚妗颇有一种嫁了个夫子的错觉。 一日,楚妗眼尾嫣红,鹿儿眼里氤氲着一层水汽,红唇微肿,艳丽如血。 太子黑眸像是蕴着浓雾,声音低哑得不像话,“可是学会了?” 楚妗咬唇,舌尖发麻,说好的断袖呢??? 我们下一个故事再见!爱你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