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攀云》 第1节 书名：攀云 作者：红酒杯里装狗血 文案： 贺琳琳青春期做过的蠢事太多了，她一点都不想念高中生活，偏偏一觉醒来回到了高中，高考题忘光了，彩票号也没背，记得的都是那些遗憾和后悔，她该怎么办？ 我来排个雷，这本是重生不爽文，发家致富没得，走向人生巅峰也没得，女主就尽力找到自己喜欢做的事，谈谈恋爱，长长脑子。 内容标签：都市情缘 花季雨季 情有独钟 重生 主角：贺琳琳 ┃ 配角：卢昭，祝子嘉，许婷纤，刘一倩 ┃ 其它： ============ 第1章 贺琳琳蹲在楼道底下的草坪里，没费什么功夫就找到了草丛里藏着的东西，她捡起来，拿到眼前，是一颗玻璃珠子，珠子中间嵌着一卷凝固的蓝，她以前经常在草里看到这玩意儿，也不知道是谁掉的。 贺琳琳盯着这个珠子发痴，珠子中间的蓝开始转起来。 “琳琳，上来吃饭了！”罗丽芳的从二楼的窗户里探头出来朝她喊道。 “知道了！”贺琳琳将手里的珠子放进衣服口袋里，转身上了楼。 这栋三层楼住了九户人家，贺琳琳家住在二楼右手边，三层楼年代久远，从墙外面贴着瓷砖就可以看出来，白瓷砖已经发黄，有的都已经裂开，楼栋里面所有的感应灯也都坏完了，二楼贺琳琳她爸贺长峰从家里拉了条线出来，安了个灯，开关在自己家里，也只有自己家人上楼时他才开一开，大部分是给晚上放学的贺琳琳开，再有就是三楼的卢昭家也安了个灯，还是感应灯，有时候楼下脚步声响一点，灯就亮了。 贺长峰嗤之以鼻：“他家电不要钱。”他原来和卢桂平一个厂，后来厂里效益不好，他顺应号召，下了岗，去了一个更小的厂子当了保安，他原先在厂子里是修机器的。而卢桂平留在厂里当了主任，又升了一截儿。这就让贺长峰耿耿于怀，他主动下岗本来算得上做了一件值得说道的事儿，现在他成了一个傻瓜，罗丽芳不止一次在家里骂他“脑瓜子里装得都是水！”还跟贺琳琳说“千万不要像你爸”这类话，贺长峰听了就要和她吵架，两人都是大嗓门，一吵起来，整栋楼都能听见，贺琳琳以前碰见楼里的邻居从来不叫他们，一方面觉得抬不起头，丢脸，一方面也觉得他们在看自己家笑话。 贺琳琳进了门，罗丽芳说：“你在底下站着干嘛，那草里都是虫，这么大姑娘了还要我来伺候你，吃饭还要喊！”贺琳琳没说话，她高中的时候和罗丽芳不知道吵了多少架，吵得那三年母女俩跟仇人似的，贺琳琳后来想想，其实都是些小事儿，罗丽芳就是一张嘴特别伤人，她自己脾气也坏，罗丽芳说一句，她就一定要顶一句，十七岁说起来是半大人，可其实也就比小孩儿知道得多一点，和小孩儿一样恶毒，也是什么都不顾忌，罗丽芳那时也常常被她气得发颤，躺在床上诶气，一口饭都不用吃就饱了。 贺琳琳坐在椅子上刚准备吃饭，罗丽芳道：“手也不洗！”贺琳琳又起来去厨房洗手，洗完手回来罗丽芳终于再没话说，贺琳琳捧着碗开始吃饭，罗丽芳打开电视，她没有别的爱好，不打麻将，不打扑克，就喜欢看电视tv8放什么她看什么，她在超市上班，每天晚上十点回来还要看一会儿再睡觉，今天周日因为有事儿她跟人调了一天班，要不然这个点儿还没下班，贺琳琳周末大部分时候都是一个在家吃方便面，要不就去爷爷奶奶那儿吃。 罗丽芳今天是去学校开家长会的，贺琳琳今年高二下学期，马上就要升高三了，老师把家长叫来让他们做动员，成绩好的家长又单独谈话，要加强对孩子的关心，紧要关头千万不能松懈，孩子就是需要再逼一逼，没有压力哪来的动力呢？成绩差的家长老师就委婉暗示，三百六十行行行出状元，现在有技术的到哪儿都吃香，读书这事儿不能勉强，孩子性格挺好，将来一定有出息。贺琳琳属于中不溜秋的那一堆，罗丽芳去教室坐了半天就回来了，老师都不一定知道她是谁。 吃完饭，贺琳琳主动要去洗碗，罗丽芳不耐烦道：“你别我碗摔了，进屋去看书，做点正经事儿。”贺琳琳从善如流，把碗放下，进了屋门一关，真拿出本英语书来看，她现在唯一还记得的也就英语这一门了。 她翻着书，看了两页就走了神，这间屋子她从小睡到大，现在一看，却觉得处处都有点陌生，她拿起床上的小熊端详了一番，现在看起来还不是很破，这是她升高中的时候，死缠着父母买的，那时候她坚信，漂亮女孩儿卧室床上一定都放着一个毛绒绒的玩具熊，她怎么能没有？贺长峰和她说，中考数学考90分以上就给她买，结果她考了85，然后靠着耍赖和眼泪还是得到这只熊，虽不如她预期的大和软，但也算满足了。 刚买回来时，贺琳琳晚上睡觉还装模作样地抱过几回，虽然早上醒来的时候熊都在她脚下压着，后来新鲜劲儿过去了，这个熊就再也无人问津，罗丽娟把它脖子上系跟绳儿，吊在柜子上，就这么落了灰。后来贺琳琳大学回来的时候它就不见了，听说是被哪个表弟还是表妹要走了，估计最后也是玩一会儿就给忘了，它实在是太旧了，小孩儿都不喜欢旧东西。 贺琳琳把熊放在枕头上坐好，又伸手摸了摸它的头，这次是她带着满身尘土回来，而小熊依然簇新，它凝视着她，不计前嫌地欢迎着她这个不速过客。 二十九岁的贺琳琳在生日当天许了一个愿，她祝愿自己，下辈子再也不用做人，她要做一棵树，做一粒石子儿，做一阵风，或者干脆就做一片云，十七岁的贺琳琳今天过生日却连许愿的机会都没有，因为没人给她庆祝，蛋糕更是奢望，但她还是对着桌上的台灯许了个愿，她许愿回到二十九岁。即使是平淡无味，住在出租房，天天挤公交的二十九岁，也比十七岁好。 十七岁只是听起来很美。 贺琳琳叹口气，台灯忽然开始闪，她习以为常，关了再打开，灯泡接着闪了几下就又正常了，她明早要五点钟起床去上早自习，想想都已经恨不得死过去。 罗丽芳忽然推门进来，贺琳琳没有回头，她回头罗丽芳只会觉得她看书不专心，老师和家长要求孩子读书的时候能像坐在瀑布底下练功的绝顶高手，完全自愿地享受一种物我两忘的痛苦，因为那是好的痛苦，他们应该享受。 罗丽芳在她背后，挡住了电扇的风，贺琳琳热起来，感觉皮肤上像是有小虫子在爬，她忍了一会儿，罗丽芳终于开口，她问贺琳琳在看什么，贺琳琳答在英语，罗丽芳哼了一声，然后掏出来三十块钱放在桌上，贺琳琳抬头看她，她说：“别乱花，校门口炸的那些吃的不许买，听见没？”贺琳琳点点头，说知道了，罗丽芳出去了，也没说到底是为什么给她这个钱。 贺琳琳看着桌上的钱有点迷惑，她不记得自己当初十七岁生日到底是怎么过得了，她想不起来任何特别的地方，当时罗丽芳也给了她三十块钱吗？给了的话为什么她会不记得？也许是当时她并没有觉得这三十块钱有什么了不起，她知道班上的好些人过生日时都会去酒店吃饭，还会请同学去，大家会送礼物给他，就像电视里演得那样，被注视着，吹熄生日蛋糕上的蜡烛。 十七岁的贺琳琳当初幻想的是这样的生日，三十块钱对她来说实在是太寒酸了，她也许还会大哭一场。二十九的岁贺琳琳拿着这三十块钱只觉得有点儿心酸，三十块钱对罗丽芳来说已经是一次慷慨了，她一顿早餐不过两块五，贺琳琳一个星期生活费也才五十。 贺琳琳把三十块钱装进文具袋里，她还没想好要怎么用它，要是她现在真的十七岁，她肯定边哭边冲到超市，买一包最贵的巧克力，掰下一节，慢慢舔着吃，剩下的留到明天带到学校，当着别人的面再拿出来吃，谁要是问她要，她一定编出理由不给。 二十九的岁贺琳琳已经买得起超市里任何巧克力，但她永远理解当年十七岁时的贺琳琳为什么悭吝到不愿意和人分享一口巧克力，说到底二十九的岁贺琳琳在内里和十七岁的贺琳琳总是有一些逃不开的相似，她脱胎于她，即使已经长成了和她完全不同面目。 二十九岁的贺琳琳回到了十七岁，她想让自己的十七岁变得不那么窘迫，再少一些后悔，最好能再做些奇事，摘到些好运，一举改变她今后的整个人生，让她再无忧患。 可贺琳琳不能，她不记得任何一期的彩票号码，想去结识一两个未来的伟人，也不知道他们现在居于何处，就连她当年做过的高考卷子她都忘得一干二净了。 掉下悬崖的人不一定都会碰到绝顶高手，更多的可能就那么摔死了。 贺琳琳翻着英语书，手在动，眼睛却不眨一下，明早五点要起床这事儿又冲进她脑子里，实实在在地把一番奇遇变成了一出折磨，回到十七岁的人都是怎么活得？十七岁的时候她又是怎么过的？ 贺琳琳想啊想啊，也许总会想出一点头绪来，也许什么都想不出来。 第2章 五点钟起床这件事压得贺琳琳睡不着，屋子里又没空凋，结果四点钟就热得她从床上爬起来了，起来了也不能再回去躺着，她干脆去打了盆凉水，拧了毛巾擦了个澡，趁着新汗还没出来，赶紧穿上衣裳，刷牙，脸上也不用抹什么，书包一背就要出门。 罗丽芳起来看见她时还吃了一惊：“你起来了？”她语气听起来还是有点儿高兴的，贺琳琳记得自己高中三年死活叫不醒的早晨，她有点儿愧疚地说：“我先走了，你睡去吧。”贺琳琳推开门出去，罗丽芳过来拉着门，终于忍不住说一句：“别乱花钱。”贺琳琳点点头，说知道了，人已经走到楼梯下面。 贺琳琳到楼下先去开自行车的锁，刚要把自行车从门洞里推出去，就听见楼梯上传来咚咚的脚步声，有人在下楼，等她把车推出来，卢昭也正好从楼里出来。他穿了件白色短袖，黑色或是墨蓝的运动裤，运动鞋看着也挺干净，这个年纪的男生都是看着瘦，但力气大，他手上轻轻松松地提着一辆自行车，是那种需要弯着腰才能把着车龙头的赛车样式，读书时很多男孩子骑得都是这种，也有不少女孩子骑，看上去就和别人不一样，贺琳琳当时也很想要这种，但太贵了，罗丽芳说不好看，给她买了一辆和自己骑得差不多的女士自行车，车篮在前面，车架子是紫色的，像买菜的大妈骑得那种。 贺琳琳当时很希望有人来把她的车给偷了。 卢昭和她打招呼，贺琳琳叫了一声“卢昭哥”，看着他却有点陌生，她已经记不得当时住在楼上的“卢昭哥”长什么样，卢家后来搬走了，贺琳琳关于卢昭的画面很少，倒是记得以前罗丽芳经常拿他来举例，说他多么多么用功，“早上起床从来不要人叫！他妈说他晚上回来就是坐在房里看书，都不用人说，谁像你一样！”卢昭比她大一岁，也比她高一级，马上就要高考了，贺琳琳还记得他考上了一所非常的出名的大学，学校还给他挂了横幅，不用进校门就能看见，很是招摇。 但贺琳琳猜卢昭本人肯定不喜欢那样，他像是那种考完试也不爱和人凑堆对答案的好学生，他知道自己做得对不对，但对别人得多少分不在乎，那时候贺琳琳有点儿怕他，虽然卢昭看上去并不是那种骄傲得不愿意和人亲近的性格，但对贺琳琳依然把他划分到了优秀又正直的“别人家的孩子”一列，卢昭对她也是对邻居家小孩儿的态度，他没带她玩儿过，但贺琳琳记得自己去他家做过作业。 卢昭跨上车，问她走不走，贺琳琳说走，说完脚一蹬，车子先冲出去。 卢昭踩一圈就赶上来了，赛车轮子大，跑得快，贺琳琳一会儿就踩出了汗，她一边热一边又想骑快点，有点儿风吹着舒服。 卢昭慢慢悠悠地在旁边跟着，一点儿都不热似得，贺琳琳分明看见他脸上汗也在流，她问：“你不热吗？”卢昭一本正经道：“心静自然凉。”贺琳琳想笑，但热得龇牙咧嘴的，卢昭让她骑慢点：“你今天应该迟不了到。”贺琳琳尴尬起来，卢昭接着说：“五点钟起床，五点半出门，六点半开始早读，根本不会迟到。”他转过头看了贺琳琳一眼，贺琳琳听不出来他是在批评还是在嘱咐，只能点头，这会儿完全忘记热这回事了。 还真是心静自然凉。 到了学校，把车推到车棚锁好，卢昭要直接进教室，贺琳琳还要去食堂吃早餐，卢昭问她吃什么，贺琳琳说去看看，卢昭建议：“可以等下了早读再去吃。”贺琳琳讷讷道：“也可以···”卢昭点头：“那走吧。”贺琳琳跟在后头，看他背影，依然觉得威压，她怕他不是没有根据。 幸好卢昭在五楼，她在四楼，贺琳琳在楼梯口上和他说声谢谢，又说声再见，转头跑进了教室，她故意露出一副急迫的样子来给卢昭看，希望他满意。 教室里已经来了不少人，老师还没到，只有几个人拿着书在读，其余人都是自己干自己的，有趴在桌子上补觉的，有聊天说话的，有躲着偷偷看小说的，有塞着耳机听歌的，听歌的最坦荡，耳机线从袖子里伸出来，手撑着脸，伪装得巧妙，为了防止老师突然现身手忙脚乱。 “琳琳！”有人喊她名字，贺琳琳看过去，心情有点儿复杂。 喊她的人是王可儿，她俩从高一到高三一直都同班，贺琳琳一直把她当作最好的朋友，可高三的时候，王可儿却突然和她疏远起来，并且从来没给过她理由，单方面的就和她绝了交，贺琳琳连自己错在哪儿了都不知道，后来听别人说，王可儿在背后说她成绩差，“和她做朋友人家以为我和她是一样的人。” 贺琳琳当时还特别委屈，她也没有那么差，顶多就是比王可儿差一点而已，而且她不懂，交朋友和成绩有什么关系？王可儿原来和她一起玩的时候她就是这个成绩，怎么上了高三突然遭了她的嫌弃。 贺琳琳后来出了社会上了班见过更多人之后，慢慢能明白当时王可儿的想法，她不过就是那种经常被宣扬的早熟的聪明的女孩儿，目标明确，知道自己要什么，知道哪些对自己好，她并没有做错什么，归根结底，她们只是并非同类。刚进高中时可能是孤单，慌乱，王可儿才随手找了她做伴儿，后头朋友渐渐多了，王可儿态度其实就有变化，只是她故意视而不见。 “你今天居然没迟到！”王可儿说。 她是多爱迟到啊，贺琳琳苦笑，怎么所有人都这幅口气，高中三年她又不是天天迟到，只是···大多数时候是踩点儿到的···她承认，最后一个来和迟到留给人的印象其实差不多。 贺琳琳犹豫着要不要问一下王可儿她的位置在哪儿，又怕王可儿觉得奇怪，怎么放了两天假回来就连坐哪儿都不记得了，她站在王可儿身边四处看，试着回忆一下，却一下子对上一双眼睛，她立时想起来她的位置在哪儿了，她松口气，带着谢意地对那双眼睛的主人笑了一下，没想到人家根本不领情，直接把头一低。 贺琳琳不在意，她走过去，从这个貌似对她不太友好的同桌身后挤进去坐下，她偷偷打量一下她的同桌，这位同桌其实当初给她留下了非常深刻的印象。 同桌叫许婷纤，名字好听，人也长得非常好看，还是有点艳色的好看，跟可爱不沾边儿，这种好看的女生总是有诸多传闻。 许婷纤在同龄女生里鹤立鸡群，像只天鹅一样，高傲，不可接近，但光是这还不足以让贺琳琳印象深刻，她记得许婷纤还有一重原因，许婷纤在离高考没多久的时候突然退了学，退学的原因学校讳莫如深，但在学生中间流传着两个版本，一说她跟校外的小混混私奔了，做了哪位大哥的女人，一说她怀孕了，被班上的老师看出来，然后被她父母带回去，两个版本都非常刺激且恶意，不少人选了其中一个信了，但许婷纤后来再也没出现过，孰真孰假根本无从验证。 王可儿非常讨厌许婷纤，大部分原因，现在说起来都是笑话，但许婷纤幸好根本不在乎她们的喜欢，她不属于任何女生圈子里，而是和男生的关系更好。 许婷纤表情冷淡，一副旁若无人的样子，基本拿侧脸对着贺琳琳，俩人桌子都故意没挨着，中间留着一条缝隙，许婷纤的手肘连这点缝隙都不碰着，自觉自发地跟她保持距离。贺琳琳并不意外，她记得她们当时做同桌时基本都不怎么说话，她那时候很义气，自觉自己作为王可儿的好朋友，当然不能和朋友讨厌的人亲近，虽然后来看她这么做纯粹自作多情，其实她更应该和许婷纤交流两句，有句话说，敌人的敌人就是朋友。 但王可儿到底不是她的敌人，贺琳琳也并没有和许婷纤做朋友的意愿。 她既不介意许婷纤的态度，更不在意王可儿的小心思，高中女生的小团体她已经知道了是怎么回事。贺琳琳现在看这些同学都觉得是中二期的小孩儿，有一种过来人的优越感和宽容之心，她给自己定下的首要目标应该是好好学习，有空呢就再认真回忆回忆当年的高考题，其他人的生活她不参与，也不关心。 贺琳琳感叹，要是她真十七岁时能有这样的觉悟，那个华，还有那个大，说不定还真有可能。 她翻开英语书，士气高昂，感觉会打胜仗。 十分钟后，书上的字母开始在她眼前跳舞。 困意汹涌袭来，一日之计在于晨这句话对她来说从未作效，贺琳琳迷迷瞪瞪地盯着书上的字母到处蹦来蹦去，许婷纤忽然咳嗽了一声，贺琳琳吓得一抖，猛地抬头，看见窗户边探出班主任的半边脑袋。 第3章 贺琳琳被训了一顿，老师问她昨晚是不是做贼去了，为什么会在这个时间犯困，又罚贺琳琳站起来读书，说：“有本事你就站着睡。”贺琳琳没本事，站着睡这项技能她还未修炼成熟。 教室响起的静默的读书声，大家把书竖起来看，又不能让书挡住脸，不然会被怀疑在作假，但还是有一些更高级的偷懒办法，有的人你看他嘴在动，但一点声音也没有，这时候老师就开始转了，在桌子与桌子的空出来的小路上，由前走到后，由后再走到前，眼睛耳朵都不闲着，一点异常，他就停住，牢牢地盯着，盯得异常者冒汗，手抖，但还是硬挺着不跟他对视。 这时候贺琳琳觉得自己反而是全班最轻松的，她已经被揪出来了，没人再关心她。 挨到下早读，老师最后巡睃了一遍才怏怏离开，今早只抓到了一个贺琳琳，没有什么收获，他瞟贺琳琳一眼，贺琳琳立刻低头，但心里确实没有如何羞愧。 老师走后，读书声戛然而止，像放到一半的歌突然被切了，部分人站起来就往外冲，部分人从书包里掏出面包，或者包子，从桌屉里端出结成团的汤面，狼吞虎咽起来。 王可儿已经和别人出去了，贺琳琳伸了个懒腰，打算去食堂找点什么吃的。 下楼的人很多，上楼的人也不少，有学生站在底下监督，看见谁在楼梯上打闹，就上来问别别人哪个班的，叫什么名字，记在一个小本子上，做这份工作的学生，威严不输老师，板着个脸，不留情面，很有种牺牲小我的无畏精神。 贺琳琳到了食堂，各个窗口看遍，没有一样想吃的，只好到二楼小卖铺买了一桶方便面，早上吃泡面的人不少，她并不算奇异。 贺琳琳排队接了开水，端着泡面找了张桌子坐下，没有空桌子，她对面还坐着一个女孩儿，穿了件黄色的蓬蓬袖上衣，牛仔裤，脚上穿了双白色皮鞋，圆头款，头上夹了个小巧的粉色的心型夹子，辫子又绑得格外高，一身都不像高中生的审美，一看就是她妈的趣味。 那女生低着头默默地吃，对面坐了个人她都没抬头看一眼。 贺琳琳把面搅开吃起来，吃了一半觉得有点不对味儿，终于想起少了什么，她站起来要去买，又怕面放在这儿待会儿让阿姨打扫了，便跟对面的女孩儿说：“同学，麻烦你帮我看一下面，我去那边买个东西。”那女孩儿像被吓了一跳，先点头，又说好，样子慌慌张张的，贺琳琳有点奇怪，便对她笑了一下，说了声谢谢，就跑去商店买东西。 贺琳琳买了一根玉米肠，又买了一袋辣条，玉米肠放进面里泡着，辣条佐泡面，她加班时经常这么吃，滋味无穷，有种发明了新美味的成就感，可惜没人能分享。 她回去时那女孩儿还在位置上坐着，身边站了两个女孩儿，贺琳琳和她道谢，那两个女孩儿看了贺琳琳一眼，嬉笑着走了，贺琳琳莫名其妙，对面的女孩儿忽然开口了，声音怯怯的，又有点儿抖，她说：“我叫刘一倩，是三班的，你你是哪个班的？”贺琳琳愣了一下，这样的开场白听起来好像是要和她交朋友，她看着叫刘一倩的女孩儿，有点儿犹豫，刘一倩也看着她，脸上的笑像硬挤出来的。 “我叫贺琳琳，五班的。”贺琳琳尽量冷淡，希望能吓退刘一倩。 刘一倩一点儿都没被吓退，对她笑得更热烈，又说了一些话，前言不搭后语，告诉贺琳琳自己家住在哪里，又问她家住哪里，晚上放学能不能一起走，贺琳琳愈发冷淡，这种急着交朋友的人总是令她警觉，而且刘一倩像有点奇怪的气调，说话语气，看人眼神和一般人不太一样。贺琳琳把面吃完，辣条还剩下一半也不要了，跟刘一倩说了声再见立刻转身，怕她提出来要和她一起走。 回到教室，里头已经坐了不少人，贺琳琳差不多又是最后一个到的。 经过王可儿身边时，她拉住贺琳琳轻声问她干什么去了，怎么没叫她，贺琳琳懒得应付她，就说：“吃饭去了，我还想问你，你出去怎么不叫我？”王可儿眼睛一瞪，又吃惊又委屈的样子，趁她松开手，贺琳琳赶紧回到座位上，第一节课就是班主任的课，要是待会儿再被他看到，她又得再站四十分钟。 贺琳琳坐下，王可儿回头看她，她当没看到，低头去翻书。 高中课程里，数学这门贺琳琳最早放弃，她听不懂，也不想问，最后只能当它不存在，高考时数学考了个说不出口的分数，至今都还记得。 第一节数学课上完，贺琳琳依然如同听天书，她决心想法子补救，回去和父母说说，看是给她报个补习班还是怎么的。 贺琳琳读书时是那种报喜不报忧的人，考得好就说，考得不好就一个字不提，所以父母只知道她哪门学得不错，哪门学得不行就不是那么清楚。不过贺家就没有读书那条根，罗丽芳和贺长峰初中起就辅导不了女儿功课了，对她的成绩也没抱什么大期望，一直心里有数，只是没想到贺琳琳连他们心里估计的那点儿数都没达到，高考分数一出来，全都不知道该如何是好，气也来不及了，贺琳琳因此逃过一劫。 第2节 高中生活可以一句话总结，天没亮进来，天黑完了出去。贺琳琳头脑昏昏涨涨，上课时觉得时间过得慢，回家的时候，又觉得这一天也太快了，留给她自己支配的只剩下几个小时，回去吃个饭做会儿作业就只能上床睡觉了，不过和高三一比，高二还算轻松，高三还要晚一个小时下课，连觉都得抢着睡，有个老师说过，高三睡得好的都是没救的。 贺琳琳高三时睡得不算好，但也还行。 路上都是骑着自行车的学生，本地高中有两所，一所叫一中，一所叫育才中学，贺琳琳当然读育才，一中她连望都不敢朝那边望。一中的学生平常都穿校服，育才的学生只有学校要求穿的时候才穿，两校之间泾渭分明，各自也不打交道，学生在路上都各自做堆，显少看见有同行的。贺琳琳无意骑到了一群一中校服中间，感觉到他们落在自己身上的眼神，怎么说呢，反正让她不太爽。 贺琳琳在前头翻个白眼，正要加快速度骑走，忽然看见路边站着个熟人。 刘一倩扶着自行车，身边站着今天中午的两个女孩儿，那两个女孩儿还是笑嘻嘻地在跟刘一倩说什么，但刘一倩脸上一点笑色都没有。 贺琳琳看了一眼，骑得更快了。 刘一倩任由那个女孩子伸手把她头上的发夹摘了下来，碎发落下来一缕，她别到脑后，又听见女孩儿说：“刘一倩，你家里是不是还有好多这种发夹？我听说你爸很有钱，你身上这件衣服在哪儿买的？”刘一倩看着她手里的发夹，有点急，想要回来，嘴里却只会说“没有”“不是”，声音含糊得听不清，女孩儿和同伴对视一眼，笑道：“刘一倩你把这个夹子送给我吧？”刘一倩不知所措，女孩儿用得是送这个词，她觉得有点不对，但又说不清是哪里不对，女孩儿说：“我们是朋友吧，送给我，以后我就带你玩儿。”朋友吗？刘一倩愣住了。 “刘一倩！”身后有人喊她的名字，刘一倩回头，看见了今早认识的贺琳琳。 贺琳琳推着车子过来，看都不看两个女孩儿一眼，对她说：“不是说放学一起走吗，怎么不等我。”刘一倩傻乎乎地看着她，没明白，贺琳琳说：“走吧。”又对她眨眨眼，刘一倩回过神，又喜又惊，冲着贺琳琳直笑，又忍不住回头看那个女生，还记着她手里的发夹，贺琳琳也跟着看过去，一眼就看见了夹子，她张嘴就问：“这个夹子是刘一倩的吧。”刘一倩脸一下子通红，她看贺琳琳，贺琳琳却什么反应都没有，只盯着那个女孩子。刘一倩觉得贺琳琳不说话时看着有点吓人，今天坐在她对面时，她一开始都不敢看她，后来贺琳琳开口请她帮忙，听起来特别客气，她才鼓足勇气和她说话。 拿发夹的女孩子点了点头，说道：“她说要送我的。”刘一倩不敢看她，也不敢看贺琳琳，怕贺琳琳问她，结果贺琳琳根本没问，她说：“刘一倩早上把这发夹送我了，我忘了拿。”她说着伸出手，直直地冲着那个女孩儿，眼珠子定着，看得那个女孩子脸也渐渐红起来。女孩儿看向同伴，同伴别过眼，女孩儿咬着唇，贺琳琳理直气壮，一点儿都不让，女孩儿一甩手把发夹扔在了地上，转身就走。 贺琳琳转头就对刘一倩说：“你同学连发夹都没有？太可怜了。”她声音不小，前面的女孩儿肯定听见了，刘一倩捡起地上的发夹，不敢朝前头看，站那儿不动，贺琳琳却仿佛什么都没发生过一样，急着回家：“走吧。”她一上车，刘一倩连忙也骑上车跟在她身边。 从那两个女孩儿身边经过时，贺琳琳按响车铃，哼着歌，一副快活样儿，刘一倩头都不敢抬跟在她身后冲过去。 俩人骑了一段发现并不同路，贺琳琳往左拐，刘一倩要往右拐，贺琳琳说声拜拜，就要调头，刘一倩却喊住她，把那个发夹塞进了她手里。 贺琳琳摆手：“我不要啊，我刚刚说着玩的。”粉红色桃心发夹她前世今生都没戴过。 刘一倩听了却一副要哭的样子，可怜兮兮地望着她，好像她不收就是在欺负她似得。 贺琳琳不知道她怎么回事儿，只好说了声谢谢，把发夹装进了荷包里。 之后刘一倩郑重地告诉她，明天早上五点半在这里等她一起上学。 贺琳琳顿时眼前发黑。 第4章 贺琳琳快到家时车胎突然瘪下去了，最后一段路她推着车走回去的。 家里没人，罗丽芳还没下班，贺长峰是轮班制，上三天休三天，保安室里有床，他晚上就在那儿睡，防着人家进厂房里偷东西。 贺琳琳打开冰箱，里头只有昨天的剩饭剩菜，她晚上在学校吃了一点东西垫肚子，但今天两顿吃得都是泡面，吃米饭对她来说是个很重要的仪式，没吃米饭她就不踏实，肚子不饿但心里空，罗丽芳老说她是个实心饭桶，恨不得一天三顿都是米饭，面条不吃，粉也不吃，怪得很。 贺琳琳把剩饭剩菜倒进锅里一炒，闻起来还挺香，罗丽芳进门时闻到味儿还以为是贺长峰回来了，到厨房看到贺琳琳吃了一惊，憋不住笑：“油瓶倒了都不扶的人”，笑完又问，“你炒之前洗了锅吧？”贺琳琳拿着锅铲，头也不回说道：“洗了。”其实没洗，罗丽芳有洁癖，把厨房擦得锃光瓦亮，瓷砖白得放光，贺琳琳放心得很，有什么好洗的，东西掉地上她都能捡起来就吃。 贺琳琳给罗丽芳添了一碗，罗丽芳吃了一口，说咸了，又辣，埋怨道：“你这放了多少老干妈？”贺琳琳说：“没放多少啊，就放了一勺”，她扒了一口饭，“不辣啊。”罗丽芳非说辣了，贺琳琳也不和她争，自己吃自己的，要是贺琳琳真十七，肯定就要和她吵一架，“爱吃吃不吃拉倒！” 以前上学的时候，贺琳琳好心主动去拖个地，洗个碗，罗丽芳都要检查一遍，再返工，把贺琳琳气得要死，几次下来学乖了，再不去找事儿，罗丽芳又骂她懒，说别人家谁谁谁，在家帮父母干这干那，“我怎么就享不到那个福！”贺琳琳听她这么说更是要作对，会干的也不干了，后头上班在外面住，学会了做饭，回家也不肯动手，算起来，这算是罗丽芳第一次尝到她的手艺。 罗丽芳说了两句没人搭理，她又换了话题。 “你爸明晚回来，你说炖个什么汤他喝。”她问贺琳琳，贺琳琳说：“海带汤吧，褪火。”罗丽芳想了想，说行：“那我明天早上先去菜场买点排骨，下班回来炖。”贺琳琳说：“你下班回来炖？那得炖到半夜吧。”贺琳琳想起家里现在用得还是那种老式的高压锅，定不了时，非得人在旁边看着。罗丽芳说：“我明天和人换一下，早点下班。” 吃完饭，罗丽芳赶贺琳琳去洗澡，洗完澡也不准她在客厅坐，又把她赶到房里，贺琳琳想蹭着看电视的计划也落空了，在罗丽芳的监视下拿出了书，做苦读状。苦读了三分钟之后，罗丽芳出去了，贺琳琳立刻从书包里拿出了今天跟别人借的一本小说，压在课本底下看得津津有味，就是有这种怪事，上学的时候她能看得进各种艰涩的世界名著，但就是没法儿看课本，除了语文书，不过语文书她一般当故事会读，长大后她是什么书都不看，只看手机。 贺琳琳当晚几点睡得她也不记得了，上床后躲在被子里用手电筒照着看，看着看着就睡着了，手电筒忘了关，电全放完了，早上起来第一件事赶紧给手电筒插上充电，不然罗丽芳发现肯定就猜到她晚上干了什么，罗丽芳在这方面侦查能力强得很，她有句名言，说贺琳琳尾巴一翘就知道她是要拉稀的还是拉干的。 刷牙的时候贺琳琳眼都没睁开，往脸上浇了几把冷水才清醒了，她把脸一擦，拿梳子在头上扒拉一下就能出门。镜子里的女孩儿头发刚刚盖过耳朵，额上的头发都剪到了眼睛上面，脸型偏圆，脸蛋儿上还有肉，皮肤有点儿黑，但细腻，毛孔都看不到，气色也好，根本看不出熬了夜，抹一吨鱼子酱面霜都达不到这个效果，这就是青春的力量啊！ 贺琳琳照过了瘾才舍得出门，心情好得不行，下楼梯也不好好下，两步一跳，结果跳出来一眼看到站在楼下的卢昭，他扭头看过来，贺琳琳立刻收了笑。他刚给自行车打完气，贺琳琳看见他手里的打气筒终于想起来一件事，她昨晚车胎是不是瘪了？ 卢昭跟她点个头，收起打气筒打算送回去，贺琳琳开口喊他：“等一下！能不能把打气筒借我用一下。” 卢昭直接把打气筒递给了她，贺琳琳赶紧说谢谢。 卢昭说：“打完送到我家门口放着就行。”贺琳琳答应了，卢昭骑上车走了。 贺琳琳拿气筒打了几下，发现气没打进去，车胎比昨晚还瘪，看情形是胎破了，气已经漏完了。 贺琳琳没办法了，只好先把打气筒送到卢家门口，一边想着待会儿怎么去学校，坐车？这个时候也不知道有没有车，有她也舍不得，坐个车起码十块，她身上除了生活费，就罗丽芳那天给的三十块钱，这么用了太划不来了。 贺琳琳刚把打气筒放下，就听见脚步声，有人在上楼。 卢昭回来了。 “你怎么又回来了？”贺琳琳问，卢昭提起她刚搁下的打气筒，打开门就往里走：“回来拿东西。” 贺琳琳望着他的背影有了主意。 卢昭出来时看见贺琳琳还站在他家门口也没说什么，锁了门就下楼。 贺琳琳跟在他背后，小心翼翼地叫了一声“卢昭哥。” 卢昭头也没回：“怎么了。” 他语气听起来还是可以商量的，贺琳琳壮了胆。 “我车胎破了，你能不能带我去学校？” 两人到了楼下，卢昭站在车子边儿看她，问道：“怎么带。” 贺琳琳被问得一愣，怎么带？用车带啊？ 她还没说话，卢昭就上了车。 没戏了，贺琳琳自觉往后退了一步，给他让路。 “上来。”卢昭望着前头，没看她，但这话的确是对她说得。 贺琳琳一喜，做好准备正要往后座上跳，结果一看傻了眼，她才明白过来卢昭刚刚为什么问“怎么带”。 赛车哪有后座儿啊！人家就前面一条杠！ 贺琳琳看看卢昭，卢昭依然不朝她望。 贺琳琳一咬牙，坐到了杠上，像个贼似的，动作畏缩，怕碰到他一丝一毫。 卢昭也不问她坐没坐好，脚一蹬，车子就动了。 贺琳琳颤颤巍巍地往前头缩，手贴着车龙头，还不敢贴太实，整个人都僵着。 贺琳琳后悔了，她能听到头顶上卢昭的一顿一起的呼气声，还有她的头发摩在他胸前荡起的衣服上沙沙的动静，她眼睛也不知道往哪儿看，两边儿都是卢昭的手臂，上头隐隐浮起淡蓝色的血管，一种不知是洗衣粉还是香皂的味道时断时续的被她捉到，香又不够香，甜也不够甜，似是而非，吊着心，鼻尖像被人拿着毛乎乎的草尖儿在扫，但痒的地方又不止她的鼻子。 贺琳琳回头看了一眼卢昭，积满了灰的匣子咔嗒响了一声，她小心打开，在匣子里仔细翻找着旧日，她终于记起，他一直是清冷又稍显锐利的少年，但有一双温和的眼睛，凄凄地望着，又笑着，像是在坐在烛光下等待的人。 耳边传来了一声叹息，她茫然四顾，对不上任何一双眼睛，路上只有被匆忙奔赴的年轻人带起的风，轻巧地从她脚边溜过。 也许是她自己不小心叹了一口气。 快到学校时贺琳琳就从下来了，让卢昭先走。 教导主任天天在校门口查，查头发，查衣服，查“勾肩搭背”。 卢昭看了看表：“还有十分钟。” 贺琳琳懂了他的意思，立刻拔腿狂奔。 卢昭骑着车，不快不慢在她前头，贺琳琳不敢松懈，总觉得他下一秒就要回头看她是不是在跑，一直等着他拐进校门，贺琳琳才停下来，就这么跑了一段，她就汗透了，肺跟要炸了一样。 卢昭对她迟到这件事表现耿耿，贺琳琳怀疑他是有好学生洁癖，见不得身边有人松松垮垮，不思进取，又或者他是基于一点邻里情谊，主动帮她纠正恶习。 好事啊，好事，贺琳琳安慰自己，她走进校门，卢昭的车已经不在前头了。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鸡蛋炒虾仁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 山茶花没有茶、我来撒花花 4瓶；没事看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5章 “看，那边。”陆远志指着前头，卢昭看过去，贺琳琳和另外一个女孩子坐在一起，桌上放着两桶泡面，贺琳琳手放在泡面上压着，听着对面的女孩儿说话。 “你今天早上车上带的就是她吧？”陆远志问，卢昭就嗯了一声，转身去买吃的。程远志就是随口一问，他性格就是这样，早上看见卢昭车上带了个女孩儿，根本憋不住，卢昭一到教室就上去问了，卢昭说是邻居，他得了答案，就舒服了，也不觉得有什么，卢昭身边总有些女孩儿的，他对女孩子并不冷淡，别人上来问什么他也愿意说，别人要是非要逗他笑，他也会礼貌地笑一笑，他不让人难堪。 但也仅止于此了，他态度越是自然，反而越有道墙横在面前。女孩子都说卢昭好，但死心纠缠得却少，不用卢昭说什么，自己往往先胆怯了。 刘一倩正在问贺琳琳今早怎么没来，她等到五点四十不得不走了，心里很不安，贺琳琳答车坏了。 “那你怎么到学校的？”刘一倩问。 贺琳琳刚要回答，旁边经过个人，他眼光刚刚瞥过来，她就立刻叫了一声“卢昭哥”态度尊重得有点多余，卢昭不过点点头，他身边的男生倒是对她笑了下。 等他们走后，贺琳琳答道：“早上就是他带我来的。” 刘一倩问哪个，贺琳琳说：“个子高一点的那个。”刘一倩说：“高一点？是不是穿灰色衣服那个？”贺琳琳摇头，说：“不是，另外一个。”刘一倩没再问，掀开泡面盖子，往里头放玉米肠，神色认真。 王可儿本来今早要和贺琳琳一起来吃早餐，结果看见刘一倩在教室门口等她，就不肯来了，还有些生气。“你怎么和她一起？”王可儿问，贺琳琳没明白。“她和我们不一样。”王可儿期期艾艾，凑近她低声道，“她是弱智。” 刘一倩说起昨晚哪个台放得电影，问贺琳琳看没看，贺琳琳说没有，问她：“你家里让你看电视？你晚上看书吗？”刘一倩说：“我和我妈一起看，她说我不用看书。”贺琳琳只得道：“那你妈妈挺好的。”刘一倩喜道：“你晚上来我家吧！”贺琳琳说：“下次吧。” 王可儿有些夸张。 贺琳琳又想起昨晚碰见的那两个女孩儿，就问刘一倩她们是谁。 刘一倩说是班上同学，她失望又困惑：“我先和她们说话，她们不理我，后来，又来找我···”贺琳琳问：“她们今天又来找过你吗？”刘一倩摇头说没有。 贺琳琳没再说什么，刘一倩有许多话，大部分是关于她家里的事，贺琳琳答应一句，她要回十句，贺琳琳就忍不住告诉她，有些话不能和别人说。 刘一倩问为什么不能，贺琳琳无奈：“那你和我说可以，不要再告诉别人。” 刘一倩点头，像跟她做保证般：“我只跟你说。” 刘一倩说自己小时候发了回烧，医生没给她治好，她家里还有一个弟弟，在读初中，爸爸在外面做生意，妈妈在家给他们做饭，要是所有人都在家，就出去吃。 “但我还是喜欢在家里吃，我妈妈做饭很好吃的，你来吃一次就知道了。” 贺琳琳却说：“我妈做饭也挺好吃的。”刘一倩看着她，贺琳琳又加了一句，“你来吃一回就知道了。”刘一倩立即开心起来。 贺琳琳不记得高中时自己听没听过刘一倩，即使听过，她那时候肯定也和王可儿想得一样。冥冥之中，有个慈悲的意志，让刘一倩遇见的不是那个时候的贺琳琳，她不知道积蓄了多久的勇气，没有被一再浪费。 贺琳琳也为此庆幸。 因为记着今晚罗丽芳要下厨，贺琳琳特地空了肚子，等着晚上吃一顿好的，放学后刘一倩骑车带了她一段路，她又走了一段，到家比平常还晚，桌上收拾得干干净净，什么都没留。 第3节 罗丽芳问她怎么现在才到家：“你车子在楼下，你今天没骑车？”贺琳琳说车子坏了。“哪儿坏了？”罗丽芳焦躁起来，“叫你平时骑车小心点，你一点都不爱惜。” 贺长峰在旁边翘着腿坐着看电视，让罗丽芳闭嘴，说：“坏了就让她自己走去上学。”贺琳琳拉开冰箱门，里头有碗汤，海带排骨汤。 罗丽芳怒火转移了，骂起了贺长峰：“你这说得什么屁话！别人都是车接车送，你叫女儿自己走去？”贺长峰讥讽道：“谁家有车你去啊。” 贺琳琳关上冰箱门，从罗丽芳身边挤出来，客厅本来就小，他们说话声音一大，显得空间更不够用了，到处都满了。 “你干嘛去，澡不洗了！”罗丽芳看见女儿往房里去，更气了，觉得这家里各个都是要气她。贺琳琳说：“我进去拿毛巾。”她尽力维持住一个平常的音量。罗丽芳冲进房里给她找毛巾，嘴里还在说，一会儿说贺琳琳，一会儿说贺长峰，一会儿说自己。 她是命苦，她当初从农村出来，嫁给了贺长峰这个城里的工人，住上了楼房，一下子从泥里把腿□□了，以为要飞，结果也只是不用再往下陷，贺长峰本事不大，脾气却大，运气还差，一辈子没走过运，她也跟着倒霉，楼房都住旧了，一家家一户户的都往外搬，只有他们家还在这儿驻守，铁了心要把这旧楼守成危楼。 罗丽芳有时就忍不住盼着这楼倒了，又怕这楼倒了。 贺琳琳对这栋楼倒有点舍不得，当然她也喜欢大房子，可直到她二十九岁，家也在这儿，她不得不依恋这栋楼。 楼前的草坪，楼后的空地，她小时候和玩伴们专爱在那儿消磨时间。 这些楼原来依着工厂建的，工厂一败，楼也跟着败了，院子里依着建的几栋楼都是一样的景象，一眼望过去就预感哪面墙上划了个“拆”字，已经有一栋说定拆了，被拆的都欢天喜地，楼里头的人得了钱就走了，但夜里有时又看见哪家窗户里透出点光来，贺长峰说是租了出去。 “还要赚，还嫌不够。”他忿忿不平，好像这些人赚走了本该他那份的，“本来这片都要拆的，这群人狮子大张口，要钱，就知道要钱，好好个厂子就是被他们掏空的！” 家里没人接他的话，没人像他一样对工厂念念不忘。 他把工厂跟自己联系起来，他觉得自己处在危机中。 但他的危机对有些人而言，又是一个时机。 三楼的卢桂平就借着这个势起来了，但平心而言，他原本就在贺长峰上头，只是这次之后，贺长峰越来越够不着他了。 “卢昭马上就要高考了吧。”罗丽芳问了一句，“听说考完就要搬家，搬到那边的新小区，一百多平，还要单独装天然气。”她叹口气，一下子没意思了。贺琳琳接过毛巾，不答话，也不敢看她，躲去厕所洗澡了。 贺琳琳想起卢昭，她有点儿不敢想他，但又忍不住不想。 热水从顶上洒下来，她仰着脸闭着眼，摸到洗发精的瓶子，按了几泵，倒在头上，抓搓了几下，泡沫都冲散了，从头发上滑下来，她又淋了一会儿，才从花洒底下出来，拿毛巾把脸上的水擦干，外头罗丽芳催促：“还没洗完？”她答应了一声，匆匆在身上抹了一遍香皂，冲干净后关了水，拿毛巾从头到脚的擦了一遍，推开门出去了。 进了房间，她按开台灯，低着头，坐在风扇前面吹头发。 水珠子吹到了腿上，有一点凉。 她想到卢昭，又因此想到楼下停着的自行车，赶紧站起来。 罗丽芳进去洗澡了，贺长峰看电视，问也不问，贺琳琳自己拿着打气筒下去，怀着侥幸，希望车胎能自愈。 到了楼下，贺琳琳把车推出来，吭哧吭哧地打气，怎么打都是瘪的，她想起西西弗斯推石头的故事，她觉得自己现在就有点西西弗斯的意思。 贺琳琳把气筒一扔，一屁股坐到了车上，外头凉快些，风比电扇吹出来的要凉，她有点不想上去，她坐在后座上，手扶着车座儿，两只脚在地上踮着，车子一会儿前进一点，一会儿后退一点，其实一直在原地，后车胎磨在地上的声音越来越听不见，几乎是完全贴在地面上了。 贺琳琳借着从楼栋里漏出来的光低头看过去，耳边忽然又听见一阵车胎擦地上的声音，不过不是她的车，她抬起头，看见卢昭骑着车，离她越来越近，最后车将将停在了离她车子一步远的地方。 他骑车原来这么快。 卢昭下来，样子有点烦躁，看起来没有早上那么好商量了。 贺琳琳也从车上下来，卢昭看她一眼就别过头，贺琳琳穿了个吊带裙，也不是细吊带，夜里又看不清什么，她本来不觉得哪里不对，卢昭这一扭头，倒让她不好意思起来，也可能是她自己想多了，人家就是转个身去锁车而已。 贺琳琳稍稍自在一点，找话说：“你们才下课啊。” 卢昭背对着她：“我们晚一个小时。” 明明就是一个问一个答，却非要用你们我们的。 贺琳琳说：“你下个星期就要考试了吧？” 卢昭转过身，说是。 贺琳琳看清了他的脸，一下子忘了要说什么。 卢昭看着她后头的自行车，说：“你车好了吗。” 贺琳琳点点头，点完醒过神来：“没好，你明天能再带我吗？”她几乎没犹豫就说了后头一句，说完却吓了一跳，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回事，刚刚想什么也全都不记得了。 卢昭说好，说完就进了楼。 贺琳琳没有跟着上去，夜风更凉了，她听着他的脚步声，不知道他要走到哪里去。 第6章 第二天早上贺琳琳自发醒了，比往常醒得更快，她下楼时卢昭还没来，她站在那里等着，脑袋里一会儿满满当当，一会儿又空空的，卢昭下楼梯时她才一惊，原来不知道什么时候，她已经认识了他的脚步声。 贺琳琳和他打了个招呼，忽然局促起来，不好意思看他了，卢昭就像这个薄薄的早晨，并不察觉她的异样，也不在意她的异样。贺琳琳上了车，和昨天一样，不敢离他太近，他的味道又将她包围着，她连呼吸都为难起来。 “你吃早餐了吗”贺琳琳和他说话，这么坐着，靠得这么近，再不说话，感觉更近了。 卢昭说：“没有。”他一开口，贺琳琳就觉得不好，他的声音应该在她头顶，她却感觉他是在她耳旁说话，她离他的胸口太近了，一下子听出其他的律动。 贺琳琳不敢再说话，卢昭却开口了，问她：“你昨天晚上怎么回来的。” 贺琳琳看着他的手，注意到手背上多了一道红痕，血点子淤在皮里头，因为白而格外刺目。她答：“我同学带了我一段，到了街口我自己走回来的。” 卢昭没有再说什么。 贺琳琳盯着他的手，眼神凝滞，渐渐的把那点局促忽略了。 贺琳琳本来以为自己要蹭卢昭的车蹭到周五，周六她才有空去把车推去修，没想到，贺长峰在家睡了个午觉，起来精神头十足，到楼下把她车胎剥出来，放在水里浸，找到咕咕冒泡的破洞，轻车熟路地补好了，他洋洋得意，又怅然若失，他靠手艺吃了几十年饭，现在摸不到机器，手里还有一股机油味儿。 贺琳琳放学回家骑着车子试了试，夸他厉害，贺长峰一高兴把讲过几百遍的事再讲了一遍。 高中生活越来越像样子，贺琳琳虽然从未享受过，但总算又习惯了一遍，她把这个归功于刘一倩。刘一倩现在有了新的盼头，她告诉贺琳琳，高三要转到她的班里来，她说：“我和我妈说了。”贺琳琳问：“你说什么了？”刘一倩道：“我说你在五班，我也要去五班。”贺琳琳：“你妈同意了？”刘一倩点点头：“同意了，她还叫我带你回家玩。”贺琳琳这会儿真的有点羡慕刘一倩了。 王可儿理解不了，自从贺琳琳不避讳的和刘一倩发展友谊后，她就疏远了贺琳琳。这回王可儿的离开理由似乎充足，并且是她一手促成的，结果没变，只比原本来得稍早了一些，贺琳琳不知道王可儿是松了口气，还是会稍稍伤心一会儿，贺琳琳也不愿意承认，自己想看她伤心。 贺琳琳在班里没了伴儿，女生们都不怎么和她讲话，刘一倩来教室找她时，总有目光跟过来，刘一倩察觉不到，贺琳琳也懒得去找，她这样的反应，让别人看她一下子变得特立独行起来。 少年人聚集在一起就像一群动物般，羽毛艳丽的自然惹人注意，但另有一种，因为行为和群体不一样，看上去又不在乎的，也会吸引一些眼光。 贺琳琳还没有感觉到这种变化，她现在最大的烦恼还是数学，她听了几天的课，依然没有开窍，她顿悟，原来数学才是永恒的，你十七岁不会的题，即使到了八十七岁也是不会。 贺琳琳和罗丽芳提了想去补课的事，罗丽芳问她：“你上课没听懂？”这就是个陷阱题，贺琳琳答得很有技术，说有的听懂了，有的没听懂，罗丽芳态度很谨慎：“补了有用吗？”贺琳琳也被她问得有点难堪：“补了总有点用吧。”她语气不够坚决，罗丽芳就没有说行，也没说不行。 贺琳琳不信罗丽芳会舍不得，可怎么看都觉得她是舍不得，她自己想了一夜，也突然没了底气，开不了口再说第二回。 贺琳琳一下迷茫起来，她不知道自己能干什么，也不信自己能干什么，重头过一次十七岁，她到现在也没做成什么事儿，难道再来一遍，就是重历一次失败？这么想她又不甘心了。 贺琳琳忍着一股气比以往又多了一分斗志，她决心在学习里找到一点儿价值。 距离高考只剩一星期了，高三放学反而越来越早，学校这时候口号又变了，让他们尽量“放轻松”，“要保持一个好心态。” 明明上个星期开动员大会，说得还是另一番话。 “老师们，同学们，大家好，我知道大家现在心里都是一样的紧张和激动，我们人生的第一次转折点就要到了···” 贺琳琳坐在太阳底下晒得难受，升旗台上的那位高三学长还在煽情，把她煽得一阵阵上火，只想晕过去。贺琳琳朝前边儿望过去，密密压压的人头，高三只有六个班，高二有八个班，本来这会只要高三来听的，可是学校说高二的同学也一起来吧，正好提前感受一下高考的氛围，为明年做准备。 贺琳琳拿手遮着脸，低着头看着自己的脚木木呆呆，一点儿脾气也没有了，只盼着上面的大哥赶快讲完，旁边两个女生在小声聊天，里头出现了她认识的名字，把贺琳琳的精神又唤回来了几分。 “怎么不是卢昭讲？” “对啊，怎么不是他讲，他才是年级第一，应该他讲才对。” “学校怕他分心吧，上面那个是谁啊？” 她们换了话题，贺琳琳又听了一会儿，没再听到卢昭的名字，她挪了挪凳子，弯着腰，尽力把自己缩在旁边人投下的影子里。 太阳晒长了皮肤上就有股苦味，这种苦味尝不出来，闻得出来，风一吹就散，风一停就又聚起来，夏天里这种苦味根本没法儿根除。 贺琳琳用花露水把身上露出来的地方抹了遍，接着从冰箱里抱出来半个西瓜，搬个椅子坐在风扇前头就再不动了。家里就贺琳琳一个，罗丽芳昨晚叫她今天去爷爷奶奶家吃饭，她不愿意去，遭了一顿骂，因为兜里有三十块钱她也不是很怕，可没想到早上一起来就看见桌子上罗丽芳放了十块钱，她才又有些不安。 贺琳琳挖一勺西瓜吃，感觉吹到脸上的风一下子就变凉了，她挖完半个西瓜，午饭也不用再吃了，冰箱里还有半个，她下午也许还会挖两勺，她不吃独食，打算去外头再买一个西瓜回来。离家不远就有个菜场，走五分钟就到，想到要抱西瓜回来，贺琳琳也不准备带伞，这么一会儿，她以为尚还可以忍忍。 结果下了楼，站在楼里朝外头一看，贺琳琳就踌躇了，正午头的太阳光跟电一样，让人不敢伸手，遑论走进去，她迟迟不能迈开步子，焦急地到处看，看到个人朝她这栋楼走来，影子落在后头分明，脚步也不疾不徐，他总像走在哪个早晨里。 “卢昭哥，你考完了！”贺琳琳也不知道自己在高兴些什么。 卢昭走进楼栋里，站在她身边，他像是越晒越白，但这白并不好。 他说：“上午的考完了，你要出去？”他看一眼外面，又回头看着她。 贺琳琳不觉得他像从早晨走来的了，她闻得到他身上阳光留下的烈酒般的冲热，她不自觉往后退了小步，说：“我去买个西瓜。” 卢昭说：“你去吧。”他往楼梯走去。 贺琳琳看着他背影，喉咙发痒，一个疏忽，全都蹦出来了：“高考加油！”她茫然失措。 卢昭回过头，释然似地笑起来，说：“谢谢你。” 贺琳琳听着他的脚步声渐渐走到高处，也不知道她为什么要说一句加油，也许是原来没说过，这次既然碰到了就应该要说，也许是因为坐了卢昭两回车，她忍不住不说。 虽然她一早就知道结果。 卢昭考完第二天，卢家就搬家了。卢桂平自己有车，又找了一辆小货车来，动静大又风光，他搬家也办酒，请楼里的人去，贺长峰让罗丽芳送礼，但是人不用去，罗丽芳不肯：“送了礼总要吃点回来吧。”贺长峰就骂：“你就是没吃够！”罗丽芳回敬他脑袋有问题，自己没本事，还要她给他充面子，一骂起来，就也忘了要去喝酒了，礼也不送了，要寒酸就索性寒酸到底。 贺琳琳收了假上学去了，没有赶上这场架，也没赶上和卢昭道个别。罗丽芳情绪不好，贺琳琳也不敢和她再提补课的事，然而期末考试快来了，她数学依然没多大起色，地理也让人犯难，她不承认这两门课或多或少的说明了她的智力局限，也不想把自己拿去证明“女孩儿就是学不好理科”这个论点，她被逼得寝食难安，动力有了，但一点成效也没见着。贺琳琳还从未为成绩焦虑过，头一回，居然觉得滋味儿有点满足，光是这么焦虑着，也好像有点用。 高考成绩已经出来了，学校也把红幅挂了上去，从五楼扯到一楼。高一有十二个班，从一楼到二楼分布得都是，他们还比较闲。一下课就有老师去楼下监督，看谁去祸害横幅，抓住就写检讨，扣班分。高三狂欢似的热闹还没完全消散，地上的卷子书屑，还要高一的去扫，个个都有些怨言，所以横幅很快就被画满了王八壳，还有一坨坨圆珠笔拉出来的线团，胆大的在上面写歌词，背面很快就不能看了，正面也渐渐有了，都不知道是什么时候写得，天天都有人在那儿站着，愣是一个没抓住。 幸好卢昭的名字在最顶上，五楼已经空了，他得以保持原貌。 到了月末时，天气已经热的不可转圜，教室里的电扇时时在头顶上搅，带起一阵湿热的气流，都不能算是风，使人觉得自己身处在丛林里，落笔的沙沙声，像蟒蛇在吐信子，贺琳琳胡思乱想着，神经质一般时不时抬头查看旁边的到底是人是蛇。午休时，她趴在桌上睡觉，醒来汗淌了一小滩，手臂从桌上扯下来，像黏着看不见的丝，摸上去是腻润的，覆着一层薄膜似的。 贺琳琳摸了又摸，越摸越凉，最后站起来，去了老师办公室，她跟班主任请假，说肚子痛，痛得不能忍受，眼泪说着说着就下来了，班主任冷眼看着，他不好多说，只能让她回去。 贺琳琳回教室把书包一背就走了，王可儿看着她欲言又止。 出了校门，她就拦了辆出租车，报了地址，又让司机快一点，车玻璃被晒得烫，她手贴上去却觉得安定了一些。 到了地方，贺琳琳下车，循着罗丽芳说过的，坐电梯到了十三层。 十三层，恰恰好就是这一层。 一层就两户，门对着门，贺琳琳先敲了右手那边的门，没人应，她“卢昭，卢昭哥”的叫了几声，身后的那扇门开了，卢昭站在门里头，看见她有些惊讶。 贺琳琳不等他说话就冲进去了，把门一关，她人就堵在门口。 卢昭刚刚换好鞋，手里还拿着钥匙，正要出门，今天办谢师宴，他是主角。 贺琳琳挡在他面前。 卢昭眼里是困惑或是怜悯，她都分不清。 贺琳琳一早知道结局。 学校的横幅最后取了下来，卢家搬进新家没多久就又搬走了，她后来再也没有见过卢昭，全都是因为今天。卢昭骑车去谢师宴的路上遇到一起本与他无关的车祸，两辆车齐头并进都想超过对方，一辆车甩尾，把旁边卢昭的自行车一下别飞，卢昭人滚进车流里，不知道被几辆车子碾了几回，从一个人变成粘在地上的一滩东西，最后每辆车都赔了钱，甩尾的车主也只是出得多一些。 第4节 卢昭的人生会在今天戛然而止。 贺琳琳贴着门，看着卢昭哭了起来，她第一回没有为他哭，这回就要加倍的痛哭，眼泪汹汹落下，她怪自己后头忘了他，时间往前走，留在后头的就全都被她忘了。 “别去。”她哭着说。 第7章 卢昭看着面前哭得伤心可怜的女孩儿，不知所措。 他听过贺琳琳哭，哭声夹在她父母的争吵声中，卢桂平听得笑：“他们家人嗓门儿真不一般。” 贺琳琳后来哭得时候少了，贺长峰和罗丽芳依然争吵，她却几乎没有声音，好像从那个小小的家里消失了。 贺琳琳在楼里总是瑟缩的，碰见人不打招呼，他妈方春英有一回就玩笑似地说了一句，“琳琳怎么这么文静。”罗丽芳为着这话又把贺琳琳骂了一回。但贺琳琳碰见他会喊一声卢昭哥，叫完就又把头一低，他有时候也忍不住低头跟着去看，看是不是地上有钱。 他们做了很多年邻居，又在一个学校，可并没有成为一对玩伴，十岁之前，贺琳琳倒是喜欢追在他身后，那时候她还不害羞，也并不觉得他们有什么不一样，十岁之后，她一夕之间也不知道明白了什么，自觉和他疏远了，后来也再不试图接近。 卢昭没明白她的行为，但也没觉得多可惜，只是偶尔会想起来他们小时候有几回在一起玩得情景。是在后来听到贺家的争吵声时，他才有些厌烦，他只有等楼下安静下来才能开始做自己的事儿。他一周里偶尔能在学校里碰到她一两回，早上上学的时候很少能见着她，他有时候怀疑她天天都在迟到，他就是怪她这一点，所以一有机会了就忍不住要说出来。那天早上贺琳琳叫他带她的时候，他第一个念头就是松了口气，心想，这回她肯定迟不了到了，他把她想得太坏，像是她故意要迟到一样。 贺琳琳还在哭着，他往前走了一步，她就两手伸出来把门一拦，哭得更凄切了，只说他不能去。 卢昭就问：“为什么不能去？”他说完回身去给她拿纸巾，示意她先把眼泪擦了。 贺琳琳接过来随便抹了抹，说：“反正就是不能去。” 卢昭皱起眉。 贺琳琳立刻又想哭，这回是真觉得委屈，她的眼泪随叫随来，滴滴沉沉地往地上坠。 她哭着嚷嚷道：“都说了你不能去，你怎么不相信人！我还能害你啊！你非要去干嘛！” 她抽噎着，埋怨又期待地看着他。 卢昭却迟迟不松口跟她说一句“不去了”，也不知道在想什么，手里的钥匙还没放下。 贺琳琳怒从心头起，恶向胆边生，也是没办法了，一咬牙冲上去抱住了他，双手绕成个圈儿把他箍住了。 卢昭起先反射性地挣了一下，贺琳琳两手在他背上握得更紧了。 他一低头就看见她的脑袋，头发压在他衣服上，挤得翘起来一片。 “你干什么···”他说了一半儿想起来她好像从来没有留过长头发。 贺琳琳说：“你不能去。”她不再哭了，冷静下来，眼角看着他衣服上的一截白色。 卢昭半天没有说话。 贺琳琳入定般，抱着他一动不动，也不觉得此情此景尴尬，她全是为了卢昭，一点儿私心没有。 她打定主意，要是卢昭不答应，她就这么拖着他，她准备着，连汗都忘了出。 卢昭却越来越热，火烤一般。 “我不去了。”卢昭终于开口。 贺琳琳立刻仰头望他：“真不去了？” 卢昭：“嗯，真不去了。”他没看她，贺琳琳尚有怀疑，他侧脸对她，表情如常，她却突然慌慌张张地松开手，做错事又不敢认的表情，她又看了一眼，他耳廓红得发透，像有个她看不见的太阳躲着只照他一个人。 “我···”她贺琳琳本来想说我先走了，可又不放心，硬生生改口，“有道数学题不会做···” 卢昭回头看过来，贺琳琳不敢看他，自己都觉得自己不太正常。 “哪道题？” 贺琳琳抬头，卢昭问得很认真，样子是她熟悉的，她安下心来。 卢昭给卢桂平打个电话，说他突然不太舒服。 “嗯，头疼，我睡一觉就好，家里有药，替我和老师道歉。” 等他挂了电话贺琳琳立即问：“你爸没骂你吧？” 卢昭放下手机，坐在她旁边的椅子上，说：“没有，哪道题？” 他找到了自己高二的数学课本和习题册，连做过的所有试卷他都装订得好好的，他让贺琳琳找，贺琳琳硬着头皮，指了课本上一道课后题。 “这个？”卢昭手指点上来，表情严肃，贺琳琳迟疑地点点头。 他先问：“这个你学过了吧？”贺琳琳点点头，他又问：“老师讲完当堂应该就叫你们做这个题了，你当时没做出来？”贺琳琳又点点头，卢昭：“那你去问了吗？”他语气越来越熟悉。 贺琳琳瞬间回到了数学课上，她想解释，可她当时的确没问，她数学不好，因此就怕数学老师。 “我没问···” “为什么不问？”卢昭很不解，贺琳琳也不指望他这样的好学生明白她的心境。 “不敢问？”卢昭猜。 贺琳琳没回答，想装一装轻松又笑不出来，比方才还尴尬。 她怪自己怎么想到这个借口，居然让卢昭教她做题，她让任何人教都不能让他教。 现下看他这样看着，她就已经明白自己蠢得出奇。 卢昭没再问下去，他拿出纸笔让贺琳琳先做一遍给他看。 她看见笔像看见虫子，害怕又恶心：“我自己做？” 卢昭点点头，贺琳琳立刻想钻地缝。 她不情不愿地拿起笔，在纸上写了个“解”字，然后把题目的第一句话抄了一遍。 接着就陷入了苦苦思索中，眼睛恨不得贴在纸上，又有意挡住了卢昭的视线，不让他看。 卢昭看着手里的习题册，似乎没注意到。 他偶然一回头觉得这情景哪里熟悉，想起来是考场上见过，有些人和贺琳琳一样，一脸冥思苦想，结果一交卷子，卷面上大部分是空的。 卢昭突然从贺琳琳胳膊底下把纸抽了出来。 “诶，我还没做完···” 贺琳琳还在垂死挣扎，卢昭一眼就看完了纸上的进度，他放下纸看过来，贺琳琳羞惭至极，她以为自己早就过了因为做不出来数学题而伤自尊的年纪了。 她握着笔，看着课本，虽然极力想做出一副若无其事的样子，可看着更可怜了。 卢昭倒不好再说些什么了，他气她，但光是因为她解不出来这道题他又觉得自己气得有点多余。 两人都没说话，贺琳琳是不敢。 “上课要好好听讲。”卢昭最后就说了这么一句，贺琳琳想辩解一下，她上课有好好听讲，但有的事又不是光靠努力和认真就可以做到的，但这么一辩，好像就剩下智力问题了。 贺琳琳更郁闷，她被卢昭和自己双重打击了。 人和人为什么就这么不一样呢？ 卢昭开始给她讲题，他写解题步骤，写完一步，就问贺琳琳“这步你明白吗？”贺琳琳说“明白。”他就叫她解释一下，来验证她是不是真的明白，贺琳琳说不明白，他就一点点拆开来讲，要背的公式和知识点都单独拎出来，他超乎寻常的耐心，有的问题贺琳琳自己都能察觉出来有多蠢，她问得越多，卢昭就愈加耐心，贺琳琳想到看过的武侠小说里，大侠总是要历经磨炼，卢昭是大侠，她就是磨炼。 “你自己再做一遍。”卢昭把笔递给她，他就坐在一边看着。 贺琳琳仿佛置身考场，还单独给她分配了一个监考。 她被关注着，下笔尤为谨慎，也一样不敢四处乱看，也没人可看。 视线从纸移到纸上的笔，再到握笔的那只手，好像就是瞬间走完的一个自然而然的过程，她握笔的姿势看得他别扭，想提醒她不需要那么用力。 卢昭离得近，屋里空调不知道几度，贺琳琳觉得有点冷，她想往热得地方靠。 一道题她解了两遍，第一遍用了三分钟，第二遍用了三十分钟，解得头昏沉，仿佛过了半世纪。 卢昭拿过去看，贺琳琳坐在一边忐忑。 “对了吗？”她忍不住问。 卢昭很淡然：“对了。”没有徒弟出师的喜悦。 贺琳琳成就感却油然而起，笑得很有几分骄傲。 卢昭不动声色，翻开习题册，指着上面一道题说：“你再把道题做了，这和刚刚那道题题型一样。” 贺琳琳信心满满，卢昭看着她，看她渐渐露出了先前的那种情形，又故意把纸遮住，不要他看。 他不知道自己是不是叹了口气，贺琳琳往后一缩，却还要对他笑，他心情又不好了。 方春英回来时特地给儿子打包了汤品，怕他头疼吃不下饭。结果进家门一看，儿子好端端地坐在房里看书，脸色看上去并不差。 “爸没回来？”卢昭问她。 方春英说：“还和你老师聊呢，我先回来了。”她看见桌上搁着的课本：“你怎么把高二的书找出来了？马阿姨上次和我说，让我把你高中的课本给她，她儿子今年要升高中。” 方春英语气里有种久违的快意，卢昭成绩出来后，她实实在在地松了一口气。 方春英在一中教数学，当初所有人都以为卢昭会考到一中去，结果他偏偏没考上，别人安慰她，说卢昭向来聪明，“肯定是紧张了，你别给孩子压力。”她不想听，但不得不听，还要装作不在意，说：“其实到哪儿都是一样学，读书还是靠自觉。” 学校本来要给卢昭安排进来，方春英拒绝了，那样进来有什么用。她就这么惶惶不安了三年，终于今天才彻底松快了，这回是真的不在意了，没考上一中可以彻底的定性为一次意外。 方春英把汤放下，说：“给你带了鸡汤，喝一点吧。” “嗯。”卢昭头也没抬。 方春英想叫他不用再看了，可还是没说。 她静悄悄地出去，走到门口时，卢昭又开口了。 他说：“课本我要用，马阿姨要的话，我可以帮她借我同学的。” 作者有话要说：　　夜的第七章 厚厚~（烂梗王） 感谢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春面君、鸡蛋炒虾仁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 starw 4瓶；没事看 2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5节 第8章 电扇在头上转得人心焦，贺琳琳一边听着搅动的风声，一边把卷子翻了个面。能做得题都做完了，剩下的她再没办法，只好把头低下来瞪着卷子，手里必须拿着笔，老师就坐在后头的某处，但具体是哪处也不知道，教室里在他眼里看来应该极其狭小，学生们像蚂蚁一样都被他尽收眼底。 等到铃声一响起来，老师就喊：“把笔都放下来，放到桌上。”学生们终于可以回头看看这位老师到底在哪儿，另有些趁机张头四顾，看到一点是一点。 老师等的就是这一刻，快步走过去，把卷子一扯，往上头一瞟：“这个时候抄个一百分也没用，高考能抄？”被骂的仰头看他，一脸无谓的畏惧，老师收走卷子，单独放到一边，也不再理他，走到了讲台上。 教室里比刚才还安静。 老师说：“从后头把卷子一个个往前递，谁拿笔谁这门就零分。”底下照做，坐在第一位的学生收拢卷子再送到讲台上。 “下午还有一门，两点半开始，中午就来这里午休。” 老师说完话，抱起卷子走了，等他在走廊上走远了，胆大才终于站起来往外冲。 贺琳琳没动，现在食堂人多，她也不是很饿，因此不想去等。她从抽屉里拿出语文书，再看几眼据说一定会考的文言文和诗词。 留在教室里的人都没离开座位，期末考试都是各个班级打散再重新分配，考场里一个班的学生不会超过三个，成绩不一，彼此也没想着要交流什么，考完都默不作声，心事重重的一般都是成绩好的。 贺琳琳想起刚刚做的数学卷子，也不知道是算难还是算一般，不过其中有道题她信心十足，和卢昭上回讲得那道类似，她感叹自己好运，随口一问居然蒙中了考试题。 这样的运气为什么不能用到别的地方去？她又可惜。 中午贺琳琳睡了个囫囵觉，老师午休没来，这个考场里不幸没有分到任何一位班长，总有人毫不顾忌地说话，贺琳琳被吵得一点半就醒了，教室里三十个学生，气氛依然热烈，还比平时六十多人的教室更热烈，有种末日前的狂欢劲头，又像即将去春游一般，燥动不止。 桌子摆了五排，一排六个座儿，贺琳琳坐在第一排第三个，她没睡够，醒来正在在发懵，旁边忽然飞来个纸团，砸在她脑袋上，紧接着就是一团笑声响起来。 贺琳琳转头看过去，第二排中间几个男生看着她窃笑，等她看过来又纷纷做出一副不在意的样子，眼神在彼此脸上转着，似是对她不屑一顾，好像那纸条是她自己接住的一样。 这要是十七岁的贺琳琳立刻就要脸红了，心绪不宁，要想整整一个星期这件事儿，把每个男生都猜测个遍。 不过现在的贺琳琳只是冷冷看一眼，就把头转回去。 那边又是一阵笑，像垃圾桶上聚集的飞虫瓮声响动，令人头皮发麻。 老师走进来，教室终于又安静下来。 连着考了两天，考完之后回家等一个星期再来拿成绩。 这一个星期贺琳琳本来打算赖在家里哪里都不去，可没想到行程之繁忙超出了她预料。 凡是考上大学的，不管是什么大学，都要办升学宴，有的是真心办酒，目的在炫耀，也要自夸，“教育谈不上，这孩子从来不让人操心，哈哈！”有的则是勉强着高兴，请客时想得是总算把往年送出去的钱收回来一部分，恨恨看一眼身旁比自己还高的孩子，“这不成器的，花了我多少冤枉钱！” 罗丽芳负责随礼，贺长峰要是在家就负责数落，说起来谁家的孩子都不像个样子，自己家的更是。罗丽芳送了礼但要上班，就要贺琳琳去喝酒，升学宴大都办在中午，正好去蹭一顿。 “去吃！我钱也花了，还不知道能不能收回来。”她看一眼女儿，话说得很不祥。 贺琳琳不应声，她原来虽然只考了个专科，但礼毕竟是收回来了，这回总不至于弄得没有学上。 贺琳琳一个星期去了五回宴，最后一家是卢昭，卢桂平一定要在本地最大的酒店办，所以按捺地苦等了几天。 酒席摆在大厅里，地上铺得绵绵的红地毯，还有个专门表演的台子，听说这是专门拿来办婚礼的一个厅，喜气倒是足了，但是不伦不类。 贺琳琳还是擦着饭点儿过去，进去本来打算随便找个桌子坐，被邻居看见后喊过来，坐到了一桌。 “琳琳明年也要高考了吧。”邻居随口问。 贺琳琳笑着答了一句是，就不说话了，邻居对她本来也没多大兴趣，只是为了起个头，扭头和旁边的人道：“卢昭这孩子，以后肯定不得了。”“是啊，卢桂平和方春英有福气！将来有靠了！” 菜上来，贺琳琳闷不做声地吃，她今早没吃饭早就饿了。 卢桂平带着带着卢昭正一桌桌地敬酒，他今天嗓门儿也不小，笑声像要破胸而出一样，酒杯简直要举到头顶上，是绝对主角，卢昭只是陪衬。 他敬到这一桌，说道：“感谢大家来，感谢···”后头感谢什么也想不起来了，四面一看，都是先前一栋楼的邻居，还真没什么要感谢的。 幸好这闹哄哄的当口儿没人真的听清了谁的话，只要纷纷把杯子举起来就行。 贺琳琳坐在稍里面，夹在大人中间站起来，端着杯果汁，也没人跟她碰，她将要把杯子放下，对面来了个杯子，里头装得却是酒，两个杯子轻轻的“叮”了一声，贺琳琳看过去，冲卢昭一笑，觉得这个时候，他们俩很有点幼稚，像背着大人扮家家酒的小孩儿。 卢昭没笑，看她一眼，杯子在嘴边抿了一口，脸色依然白，他不知道从哪里继承来的天赋，喝酒不上脸，这一桌桌下来，卢桂平脸早就红了，他反而是一点事都没有，也许是因为喝得少。 喝了酒，还有个步骤要走，席上开始夸起卢昭来，卢昭带着一向的笑意，卢桂平在旁边谦虚，“快别这么说···谈不上谈不上···” 贺琳琳接着吃，卢昭实在是轮不到她去夸，她默默地听着，觉得腻烦，但转念又想到，卢昭原来是没有机会听到这些话的，甚至连这场宴席都没有，她又后怕，这些话一下子把这场景坐实了，想到此她又觉得这些话变得动听起来。 贺琳琳看向卢昭，也不知道自己是在高兴还是难过，又想笑又想哭。 她忽然想到，也许这次奇遇，和她无关，只是藉由她的手来挽回几个令人不忍的遗憾。 酒席末尾，不知道是谁想出来的花样，带孩子来的都怂恿着孩子去摸卢昭，“将来和卢昭哥哥一样聪明，好不好？”贺琳琳哈哈大笑，看卢昭被围在中间，终于露出了点局促为难的样子。 贺琳琳一笑惹起了注意，邻居好心得把她也拉过去，说“琳琳也去，你更要去了，你明年就要高考了，快去快去！”贺琳琳一下子被推到圈子里，几个只到她腰这儿的小孩子看着她，自觉地让她先摸。 卢昭坐在椅子上看着，几乎是在捉弄她的样子。 贺琳琳硬着头皮，众目睽睽之下摸了一下卢昭放在桌上的手。 摸上去瞬间她就后悔了，她为什么要摸他的手，不该摸肩膀吗？起码上面隔着层衣服。 卢昭的手轻轻地动了动。 贺琳琳摸完，后头排队的小朋友立刻接上，有贺琳琳做例子，他们都跟着摸卢昭的手。 贺琳琳不敢看卢昭，他越笑她越不敢看。 她趁着没人注意偷偷地溜了。 街上阳光猛烈，贺琳琳撑起伞，到家时伞面烫手，她也一身的汗。她甩开鞋，赤脚踩在地上，打开冰箱把西瓜抱出来吃，吃了两口又起来去开电扇。 西瓜冰凉的，她抱在怀里，一会儿就不出汗了，她想起刚刚摸卢昭手时候的情景，一想就难堪得不行，狠狠挖了一大勺西瓜，塞进嘴里，冻得脑芯子疼。她怪邻居多事，又怪自己发病，怎么就偏偏去摸他的手？！ 他手有什么好摸的，他又不是真能开光！ 贺琳琳气愤愤地挖着西瓜，半个西瓜吃完，居然不像往常一样觉得撑。 等到太阳沉下去，贺琳琳去了罗丽芳上班的超市，跟她报道，中午吃了什么，有哪些人去了，顺便买了一点零食当做晚饭。 罗丽芳问她糖和烟拿没拿，贺琳琳这才想起来挂在椅子上的一个红袋子，她当时急匆匆要走忘了拿。 罗丽芳也不怕这是上班的地方，扬着声音骂她：“叫你做个事儿，从来没有做好过！你自己说，你还能干什么？！”贺琳琳理亏，但又实在委屈，不过是一包糖一盒烟而已，她又为罗丽芳感到可悲。 贺琳琳想起以前，她常常为自己生到贺家，做了贺长峰和罗丽芳的孩子感到可悲。 这念头越大越强烈，她知道自己不该这么想，可有些时候免不了会有些卑微的幻想。 贺琳琳慢慢走回家，天跟在她脚步后头黑下去，也不是黑，是一种蓝墨水样的颜色，颜色洒的也不均与，这片浓一些，那片又淡一些，像掺了水进去一样。 贺琳琳快走到楼栋口时才发现了有个人站在那儿，她看清是卢昭，不知道他到这儿来干什么。 卢昭等她走近就把手里的东西递给她，就是她忘了带回来的红袋子，里头装着糖和烟。 他说：“别人都拿走了，就你座位上剩了一包。” 贺琳琳接过来，说了声谢谢，虽然已经挨了骂，但有这个总能堵住罗丽芳的嘴，免了后续的唠叨。 贺琳琳又高兴起来，问卢昭假期准备干什么。 卢昭说去b市，正是他报考的大学所在的地方。 贺琳琳问：“你选得什么专业？” 卢昭答：“生物。” 贺琳琳对这个专业不太了解，只是觉得听起来就很适合卢昭。 她点点头，刚要开口，卢昭忽然问道：“你期末考试考得怎么样。” 贺琳琳说：“还好吧···”她一直记着那道题，便告诉了卢昭。 卢昭问：“你做对了吗？” 本来贺琳琳还有点信心，他这么一问，她居然不敢说了，只能答：“应该对了吧···” 卢昭脸色愈发淡下去，大概觉得她无药可救了。 贺琳琳看见他这幅样子就忍不住害怕，怕到想把自己缩起来，缩到他看不见。 她又忍不住想起自己今天摸他手时的情景。 卢昭看她又低着头，他什么都没说，她就这幅样子来对付他，反而更让人生气。 他并不是来找她错的，他也不关心她的对错。 卢昭这样想着，却开口说：“明天上午你有事吗？” 贺琳琳答：“没有···” 卢昭说：“那你来我家一趟，把我那些书拿去。” 贺琳琳一愣：“给我···”她想说给她没用，可一看卢昭的神色就不敢说了。 卢昭说：“留着也没用。” 贺琳琳：“那··谢谢···”她不知道该不该道谢，卢昭听起来像是处理废品，她不要，他大概就要拿去扔了。 两人说完这些就再也没有什么好说得，连再见也都不需要，卢昭转身就要走。 贺琳琳多余来一句：“那我明天十点来。” 卢昭说好，他朝贺琳琳身后的楼栋看了看，终于走了。 贺琳琳打量着陈旧的老楼，不知道为什么，觉得卢昭刚才是忘记自己已经不住在这里了。 第9章 罗丽芳下班回家看到桌上放着的糖和烟没说什么，也没问，贺琳琳就也当做不记得了，坐那儿看电视。罗丽芳在屋里转了半天，贺琳琳也不和她说话，一会儿她去厨房切了一盘西瓜端出来，贺琳琳本来不想吃，可最后还是拿了一块儿，罗丽芳这才进去洗澡。 第二天贺琳琳去了卢昭家，她九点多出发，路上走了快二十分钟，到的时候十点过一点儿。卢昭开门时倒没说什么，贺琳琳自暴自弃，反正卢昭也算了解了她本性了，能踩点绝不早到。 卢昭请她在客厅坐，贺琳琳想喝水，又不好意思说，想着拿书也要不了多长时间，待会儿出去买瓶水喝算了，在别人家还是不要太自如。卢昭不知道是看出来了，还是向来这么礼节周到，他去厨房冰箱里拿了瓶可乐出来，打开后递给她，贺琳琳接过来，连忙道谢。 卢昭返身进了房间，一会儿就抱着一摞书出来，码在桌上，人也坐到了沙发上。 贺琳琳打了个嗝儿，可乐喝得太急。 卢昭侧头看过来，似乎想说些什么，贺琳琳赶紧打断：“这么多书啊！” 卢昭嗯了一声，回过头在书堆里翻翻拣拣。 贺琳琳这才有机会不好意思一会儿，她尽在卢昭面前丢丑，搞得好像成了个习惯。 卢昭拣出几本书，说：“这几本是习题册，还有些卷子，你到时候估计也要做这些题，你可以拿这个做个参考。”他后半截儿没说出来，但贺琳琳意会了，可以参考，但不能照抄，现成的答案啊，贺琳琳很挣扎，但面上还是喏喏答应了。 第6节 卢昭交待完这些就去找了个袋子，把书装进去，再把袋子系好。 贺琳琳立刻起身告辞，她说着往窗户外头看，这个点儿太阳正猛。 卢昭放下书，也朝外面望了一眼，问道：“你带伞了吗？” 贺琳琳说没有。 卢昭道：“那再等会儿吧。”他坐下，随手打开了电视。 贺琳琳也只好坐下再等会儿。 卢昭家电视是新买的，大平板液晶电视，挂在墙上，贺琳琳家现在看得还是那种背后有个大包的电视，一直要等到她上班后，才出钱给家里换了一个。 卢家装修得像是那种家居广告里出现的房子，干净又新潮，要是罗丽芳肯定会嫌太素。贺琳琳到处打量着，想起自己当年是怎么样羡慕卢昭的。卢昭的生活就是她向往的，父母体面，家境也好，一栋楼里这么多年从来没听过他们家吵架，卢昭成绩又好，大家都清楚，他们不属于这栋楼，他们和这栋楼一点相似的气味都没有。 贺琳琳那时还羡慕卢昭总是昂首挺胸地，不怕人家看他，他好像一点也不觉得别人的眼光可怕，她就不行，她老是忍不住想人家是怎么想她的，背后怎么议论他们家的，她太在乎这些念头了。 可现在想想，那些念头其实再正常不过了，她当时正是十七岁，敏感多思的年纪，她本人庸常，家庭算不上和美，父母也艰辛，能享受的快乐有限。贺琳琳就记得卢昭买那辆赛车时，她眼热就忍不住和罗丽芳提了一句，然后被罗丽芳生生说哭了，她倒也没有骂她，只是用一种平淡的语气，反反复复地提醒贺琳琳，她和卢昭不一样，他们家和卢家不一样。 她那时候就幻想，要是她生在卢家该多好，卢昭可以做她哥哥，卢桂平肯定不会骂她，方春英又温柔，还能辅导她功课，她也会变得和卢昭一样优秀。 即使到了现在，她又回到了十七岁，贺琳琳有时候还是偶尔会忍不住这样想。 她不因此苛责自己，这类幻想不过证明她是个人，是人就免不了要艳羡，要妒忌，她相信就连卢昭也会有一些与她类似的幻想。 但卢昭会羡慕谁呢？贺琳琳忍不住猜测，比他成绩更好的？比他家更有钱的？ 卢昭突然问她：“你成绩拿了吗？” 贺琳琳回过神，说：“还没有，明天去拿。” 卢昭哦了一声，眼睛盯着电视。贺琳琳看了看桌上的可乐，犹豫了一下，伸手过去拿，凑巧卢昭也刚好去拿遥控器，就搁在可乐旁边儿，两人手碰到了一起，不过就是指头擦了一下，双双尴尬起来。卢昭停顿了一下，还是把遥控器拿来了，等他离开，贺琳琳才拿起可乐，罐子外头挂了一层水珠，早就不冰了，她喝一口，甜的发腻。 阳光并没有衰弱之势，贺琳琳肚子已经饿了，她坐不下去了，说：“那个，卢昭哥，我还是先走吧···”她想找个理由来说明她必须要走，可卢昭并没有非要留她，她自己想多了。 卢昭站起来，拎起装书的袋子，走到了门口，贺琳琳跟在他身后，门一开，就伸手去接他手里的袋子，卢昭却没给她。 他换了鞋，说：“我送你下去。”贺琳琳虽然觉得没有必要，可也没有拒绝。 他们进了电梯，贺琳琳等了一会儿，卢昭按了一楼，数字从十三开始往下递减。 卢昭问：“你那天怎么找到我家的。”那天，他们都知道是哪天。 贺琳琳答：“听说的。”她没说是听她妈说得。 卢昭也没追问，贺琳琳想起来，那天她为什么来他也没有追问，她为此庆幸。 卢昭回忆那天只剩下一些画面和温度，其余的话语和表情，全都躲藏了起来，他就记得她来了。 电梯提示，到了一楼。 夏天实在是逼人言而无信，不管先头鼓起了多大的决心，一到外头都恨不得立刻缩回去。贺琳琳接过袋子，和卢昭道别，咬牙走了出去，她刚走了一步，就确定自己待会儿要中暑。 后头上来一个人拉住了她的手腕，他手心里仿佛藏着什么东西，贴着她的皮肤在跳。 贺琳琳转身，卢昭却放开了她的手。 她感觉那块他碰过的皮肤比先前还耐不住热了。 贺琳琳看着他，卢昭说：“你等等，我给你叫辆车。” 贺琳琳就笑，笑得比刚才要大方得多，有意一样，又说谢谢，却忘了推辞，其实他们不熟，她应该推辞的。 他们走到街边的树荫里等出租车，街上刚刚走过一辆洒水车，路面蒸腾，积聚在一起的水珠反出刺目的光。 有两三辆出租车过去，但里面都已经坐了人，司机根本不停，热贺琳琳也不急，也不觉得那么热了，热现在是次要的，她难耐别的多于高温。 贺琳琳笑道：“天气太热了，车都不出来。” 卢昭没有接话，还看着街上，贺琳琳低头看了看袋子里的书。 “我骑车送你吧。”卢昭回头对她说，也不需要她同意就往回走。 二人又回到楼下，卢昭把车子骑出来，把袋子挂在车龙头上，贺琳琳再坐上去。 风扑到脸上是不烫人的火，卢昭就像刚才的树一样，投下一片荫凉。 “你往里躲。”他说。 “哦？哦··”贺琳琳应着。往里躲，哪儿是“里”呢？她揪着他腰上的衣服，面朝着他，他就是“里”。 衣服就像和他的肉连在了一起，都被她揪在手里，卢昭突然渴起来，最好现在下一场大雨，夏天要有一些无常的大雨才对，光是热不够。 到家时，贺琳琳请卢昭上来坐坐，卢昭当然拒绝了，贺琳琳再三道谢，说：“那下回···”下回什么呢？她一下子哽住，下回再找他玩儿？他们并非玩伴，也过了再这么轻易约定的年纪。 他们再不是邻居，又并非朋友，他要去过接下来崭新的人生，跟她截然不同的人生，已经没有下回了。 贺琳琳把手里的书徒然地往上提了提，希望卢昭补上后面的话。 卢昭没有下车，手还扶着车龙头，他朝哪儿看了看，又转过头说：“你明年就要高考了吧。” 贺琳琳说是。 他问：“你假期要去补课吗？” 贺琳琳一下子从云上落到地里。 “补吧，应该要补。”她态度不太积极。 卢昭过了片刻才说：“有不懂的，可以来问我，我手机号你知道吗。”他语气淡得听不出来到底是不是个问句。 贺琳琳道：“我还没买手机···”她是班里为数不多还没有手机的人。 卢昭说：“你先把号码记下。”他说了一串数字，贺琳琳喃喃念了几遍，怕是上个楼梯就要忘光，联想到她的数学成绩，卢昭怀疑她是天生对数字不敏感。 他从衣服口袋里摸出支笔，贺琳琳奇道：“你随身带着笔？” 卢昭说：“习惯了。”他有个坏习惯，或是诅咒，书包里的笔永远在掉，他费笔比费纸多，后来他干脆就在身上随时放支笔，这支最后其实也会掉。 卢昭拿着笔，尚在犹豫往哪儿写，贺琳琳已经伸出左手，摊开掌心。 “写这里。” 她是川字掌，三条互不搭界的线，居然就代表了人的一生，卢昭不信。 他一只手抓住她的手指，一只手拿笔，在川字的底端写下了号码。 笔尖在手心划来划去，贺琳琳忍着痒，不敢动，她转移注意力，去看卢昭，发现卢昭皱着眉，低头时从鼻尖到嘴唇的弧度，是一条凹进去的线，像画了一半的圆。 “好了。”他松开手，抬起头。 贺琳琳立刻移开眼，装作专注地看向自己的掌心，就像她一直看得都是这里。 卢昭说：“我走了。” “嗯，拜拜。”贺琳琳点点头，笑一笑，摇一摇手，让再见显得不那么重。 卢昭此时终于笑了笑，他看见她手心里的号码，也挥挥手，离得近，扇起了风吹动了她额前的碎发，她还在笑，连眼里都是笑意。 他一个人时车子总是骑的很快，片刻就看不到了。 贺琳琳又看了看手心，下意识握了个拳头，想起来会出汗，怕汗会把字糊了，又赶紧摊开手。 她奇异地觉得这手不是自己的了，上面多了别的东西，随时要跑，只有他跑了她才能重新掌控自己的手，可她又怕他跑了。 贺琳琳上了楼，从墙上的花洞里往外看，阳光变得温柔了些，她猜测着此刻卢昭走到了哪条街上，地上的水是不是已经干了。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 本宝宝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10章 贺琳琳到学校里来就忐忑，倒不是全因为今天要出成绩的缘故。 当然成绩她也在乎，说不在乎是假话，尤其是数学成绩，她这次努力了，如果分数还和之前一样，她绝对不能接受，说不定就要被打击得彻底放弃。 老师只把几门主科考得好得念出来了，人太多，他一个个羞辱也是个累活儿，发了试卷，回家去自有人羞辱他们。 贺琳琳语文考得不错，被念了名字，其余的就没有了。 数学试卷发下来后一看，比她想象中要好一点，也只是好一点，还是对不起她这番苦心，她失望，又想起了卢昭，觉得自己也对不起他。 几门加起来不过三百多分，地理也很凄惨，她连试卷都不想看。 老师在台上讲起暑假的事宜，再三嘱咐他们不要去玩水，每年暑假结束开学时学校总有班要少个人，各班老师都要说这番话。 “水边千万不要去！有些同学说我会游泳，我不怕，有句话说，淹死的都是会水的。”老师说完，下面一阵哄笑，不知道笑什么。 贺琳琳笑不出来，她把试卷塞进书包里，不想给人看见，也没敢看别人的。 许婷纤把卷子摊在桌上，可有可无地看了一遍，也收起来了，贺琳琳记得她数学好像考得比自己高一些。 学数学大概是要靠天分，卢昭怎么能把数学学得那么好，还考了那么高的分，他脑子一定和她不一样，贺琳琳丧气，她怪自己希望太大，所以现在失望也是成倍的，差点就要掉泪。 受挫后哭一哭是没有错，可要是在课堂流眼泪就是个笑话了，贺琳琳忍着，在肚子里叹口气。 老师说完，布置好暑假作业，又说了上学时间，因为新学期来就是高三了，他们要早一个星期上学，底下一阵哀嚎。 老师道：“叫什么！高三了还想着玩！等你们考上大学想怎么玩儿就怎么玩儿！卷子都带回去给家长签字，知道吗。” 学生齐声应了，高中最后一个还能玩耍的假期就此开始了。 今天贺琳琳没有骑车子，刘一倩约她一起去逛学校旁边的商业街。刘一倩放假在家的时候她妈妈带她去打了个耳洞，最近就喜欢买各种耳环耳钉，又怂恿着贺琳琳也去打。 她说：“我妈带我去美容院打的，一点儿也不疼，我带你去！” 贺琳琳倒不是怕疼，只是怕罗丽芳。刘一倩耳朵上戴了对黄金的四叶草，精致细巧，贺琳琳原来一向觉得黄金俗，但后来慢慢能欣赏了。刘一倩拿起一对小星星样的耳钉问她好不好看，贺琳琳说好看，才道：“我妈不让我打，打了到了学校也不能戴，懒得打。” 刘一倩有点遗憾，她还打算买两对，和贺琳琳戴一样的。 逛完饰品店，刘一倩又去买衣服，但她从来没自己买过衣服，贺琳琳就给她作参考，刘一倩的打扮全是她妈一手包办的，她自己对于穿什么这件事不在乎，也不觉学校里谁穿得特别好看，但和贺琳琳玩在一起之后，就觉得贺琳琳穿得挺好，她也想学贺琳琳那样穿。 贺琳琳却说：“不行，我这风格不适合你。”她心里叹气，她这哪叫风格啊，她夏天永远上身是一件宽松的短袖，下面一条短裤，一双深色帆布鞋，加上头发短，从背后看简直就是个男生。罗丽芳不给她买裙子，说穿了骑车不方便，贺琳琳自己也不爱穿裙子，一穿上就别扭，裙子轻飘飘的，起阵风就怕吹起来，她到二十九岁也没学会穿细高跟鞋。 刘一倩皮肤白，头发长，模样很清秀，贺琳琳给她挑了件连衣裙，款式简单，料子好，有质感，显得人更有气质。 刘一倩在镜子前头左看右看，问贺琳琳真的好看吗？ 第7节 贺琳琳说真的好看，又说：“不过关键要你喜欢，你不喜欢就别买。” 刘一倩最后还是买了，提着袋子地从店里出来样子兴奋，贺琳琳两手空空，肚子也饿了。 两人动身回家，刘一倩非要陪她走一段再搭车，路上学生还有不少，学校附近有逛的有吃的还有台球室网吧之类，想到后头十几天不用来学校了，一下都在这儿流连了，再不急着回家。 两人手里各拿着一支冰棍儿，边走边吃，都没打伞，就拣街沿儿走，最后走到了一条小路上，两边都是旧楼房，挡住了大部分阳光，小路中间映出一道窄窄的光条。 刘一倩说假期要出去旅游，过两天就走，问贺琳琳打算干嘛。贺琳琳打算补课，她听说班上主课老师开了补习班，和几个成绩好的学生打了招呼，暗示他们去，这是一种青睐，家长也愿意花这个钱，贺琳琳虽然没有受到这种青睐，但也想去，她得自救。 前头传来一阵哄笑，两人循声看过去，是几个男生，车子停在墙下面，正望着她们俩笑。 贺琳琳看一眼就移开眼神，那边却喊“喂，喂，男人婆！”又是一阵笑。 刘一倩僵着，挨着贺琳琳，恨不得贴到她身上去，贺琳琳冷着脸，只当没听到。 她们从男生对面走过，刘一倩还惊魂未定，贺琳琳想起那句男人婆恨恨道：“有毛病吧！”贺琳琳之所以忍耐，是觉得十七岁的时候偶尔傻逼尚还可以原谅，要是他们是成年人，她非上去理论理论不可！ 上班的时候，有回在地铁上她就跟一个在背后蹭来蹭去的男的对骂，对方不承认占她便宜，还让她撒泡尿照照自己，贺琳琳气得一脚踢到他档上，让他尿不出来，后来虽然给那无赖男出了医药费，但起码爽了。 她把这件事告诉罗丽芳，罗丽芳骂她太冲动，“跟你爸一个样！做事不用大脑！人家要是有同伙下车捅你一刀怎么办？” 贺琳琳大笑：“怎么办！凉拌！” 罗丽芳气得哽住，觉得找到了贺琳琳至今单身的原因。 她们走了一段，几辆车子就从后面冲上来，停在她们面前，车上的就是刚刚那几个男生。 “喂，男人婆，叫你你没听到？”离贺琳琳最近的一个男生道。 贺琳琳依然不搭理，拉着吓僵的刘一倩就走。 男生本来只是好玩，她这种态度，让他下不来台了。 青春期的面子有天那么大，又比纸还薄，需要小心维护。 他将车一横，挡在她们面前，叫嚣道：“你他妈的···” 他话还没说完，贺琳琳就回了一句：“你他妈的！”她实在是忍不住了。 旁边几个男生哄堂大笑，说话的男生脸色更难看了，从车上下来，气势汹汹：“你再说一遍！” 贺琳琳道：“你聋？” “我操！”他猛地伸手推过来，贺琳琳被推到地上，刘一倩尖叫一声。 一圈儿男生都不做声了，推她的男生脸上迟疑，却还要强撑，有人说：“算了，张宁你跟女生···” 他话还没说完，地上的贺琳琳迅速爬起来，挣开刘一倩，下狠劲踹到了那个叫张宁的男生腿上，正对着他膝盖，踹得他一下跪了下去。 还从来没见过女生这么悍的！几个男生都呆了。 张宁被踹的愣了一瞬，回过神又气又痛，站起来扬手像要打贺琳琳。 “张宁！” 贺琳琳回头，看见许婷纤正站在后面，她漫不经心地看了贺琳琳一眼，又转去看哪个叫张宁的男生，说道：“你闲的发慌是不是。” 张宁脸气得通红，但当着许婷纤的面，却还是把拳头收了回去，他粗生粗气地问：“你认识她？” 许婷纤说：“关你什么事儿，你现在连女孩儿都打？”她笑着，好像不在意，却更令少年难受，这和刚才那种被贺琳琳骂的难受又不一样了。 许婷纤冷脸也漂亮。 张宁瞪了贺琳琳一眼，又看了看许婷纤，眼神竟然有些胆怯，他骑上车就走，几个男生也不敢说话，跟在他身后走了。 贺琳琳喘着气，表情还没放松下来，两个手握得紧紧的，隐隐在发抖。 许婷纤走过来，脚步不停，从贺琳琳身边经过，像没看到她一样，也不打算和她说话。 贺琳琳说：“谢谢你。” 许婷纤回头看她，神情是一贯的傲气，她对贺琳琳颇有些看不起，她一直觉得这个同桌太笨，哪有女孩子和男生打架的，打得赢吗？对付男生何必要动拳头，傻子一个！ “不用。”许婷纤态度冷淡，说完就走。 贺琳琳看着许婷纤离开，才终于放松下来，刘一倩眼泪都出来了，一边哭，一边给她拍身上土和灰，全是刚才倒在地上时沾到的。 “别哭了，我都没哭呢，又不疼。”贺琳琳还安慰她。 刘一倩慢慢收住眼泪，嗫嚅道：“他们怎么这样呀···” 贺琳琳道：“饭吃的太饱了。”刘一倩笑不出来，还在擦眼泪。 “妈的”贺琳琳突然骂了句，刘一倩又吓了一跳，贺琳琳接着说：“冰棍儿都给我打掉了。”她低头看着地上的已经化了大半的冰棍儿，十分可惜。 刘一倩这回才笑起来，后来贺琳琳拉着她又去买了两根冰棍儿，吃完之后才回家。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春面君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11章 贺琳琳的卷子拿回家之后就再也没拿出来，罗丽芳只问了分数，卷子她不看，看也看不懂，贺琳琳把数学和地理都报高了十分，一百五十分制，多十分也算不上夸张，罗丽芳不明就里，对这个分数没什么反应，她还停留在满分是一百分，听见贺琳琳及格了就行。 罗丽芳唉声叹气，贺琳琳又提起了想去补课的事情。她把这个补课说成件挺普通的事，“听说班上不少人都会去。”罗丽芳看着电视，像没听见，半晌才说：“补课费多少？”贺琳琳一喜，看到了希望：“我明天去问！” 结果等贺琳琳问清了费用，她还是去不成。 贺长峰做了件分内事，晚上守夜的时候抓了个贼，自己也受了伤，要住院，工厂还算厚道，愿意报销医药费，多发了一个月工资做奖励，但没说要等他出院。 罗丽芳上厂里闹了一回，可人家说：“老贺住院最少要住个把月吧，厂里等不起，这晚上大门总要人守啊，别人也要休息啊，不可能替他顶太久的。” 贺长峰叫罗丽芳不要去闹，“厂里也还是没办法。”他还在替别人着想，罗丽芳气得直骂：“你把别人想得这么好，以为个个都是好人，你知道别人背后怎么说你，你还当吃亏是福啊！”贺长峰在病床上躺着还要靠她照料，也不能说什么，只把眼一闭，权当自己聋了。 罗丽芳骂归骂，也不能放着他不管，幸好贺琳琳这段时间也在放假，一日三餐她没办法做，就让贺琳琳在外头买了送到医院，她自己晚上下班回家洗个澡就过去陪床，贺长峰右腿让贼拿钢管敲了，走路靠蹦，打了石膏固定，只能平躺着，罗丽芳过去就给他擦澡，扶着去上厕所，买了个行军床搁在墙边睡，早上天亮再回家洗漱换衣服去上班。 贺琳琳帮不了大忙，只能不再添乱，补课的事儿也不用再提了，她说不出口，也不忍心让罗丽芳一个人累。 白天贺琳琳就在医院陪着，给贺长峰倒倒水，陪他说说话。他把那晚的英雄事迹讲得称得上惊险刺激，贺琳琳一开始听得是真有意思，她问贺长峰当时怕不怕，贺长峰道：“怕什么！我当年差一点去当兵！怎么会怕！”贺琳琳点点头，顺着问：“那怎么没当成？”贺长峰说起这件事就要怪父母，“都是你奶奶不让我去，我都选上了给我翘掉了，说家里就我一个男丁，我走了水谁挑？你姑姑那时候才七八岁，也帮不上忙，你爷爷在外面学习一年回来一次算好的，我就是半个家长，我走了家就垮了一半，她去找人哭，生生把我哭下来了，要是当时去了，现在说不定都···”他叹口气，不忍心说似的，空空地瞪着自己吊起来的腿。 要是当年贺长峰去当兵了会怎么样，贺琳琳想，大概会活得比现在好，但是肯定就没有她了，命运是千丝万缕搓成的一条细线，是精确的偶然集合。贺琳琳这一遭之后开始信这些玄而又玄的事情，且越来越信，不信的话就现在这一切就只能说明她在做梦，或者疯了。 贺长峰受伤这件事儿原来发生过没有，贺琳琳也不记得了，她本来以为自己生活平淡，一点小事都应该记得，可二十九年听起来不长，换算成天换算成小时又是可观数字，她现在能清楚记得时间线的也就二十九岁大概两三年之内的事，还要是大事，其余全部都模模糊糊，读书时候的人和事儿有印象的也就寥寥，还几乎都不是让人开心的记忆，快乐的都是转瞬即逝，痛苦往往更长久，原来是真的。 有个词儿叫既视感，就是说此刻发生的事情你似曾相识，好像已经发生过了一遍，法文里有个单词“dejave”，翻译过来就是“幻觉记忆”，以前许多人拿这个做理由，去相信平行时空的存在，不太科学但是非常浪漫，后来科学打破这种浪漫，研究出来，这种似曾相识之感只是因为你的大脑想象过类似场景罢了。 这种既视感贺琳琳经常有，但现在这样的情形下，她又不敢完全相信这只是大脑的想象，也许是真的发生过呢。比如她此刻看躺在病床上的贺长峰就觉得似曾相识，那到底第一回是不是发生过这件事呢？她又不能确定，她有段时间就常常很混淆，想仔细想一想又像走进了浓雾里，她醒悟到要是这么纠结着她迟早得疯，所以后来贺琳琳就从来不去细想，她就当再活一回，老老实实的，不试图对时间作弊。 中午贺琳琳出去买了饭，吃完贺长峰叫她回去：“又不是瘫了，你守在这儿干嘛！”他躺久了心里憋闷，忍不住冲女儿发脾气，吼完了又后悔，贺琳琳没做声，他有气无力道：“你回去吧，我也正好睡个午觉。”贺琳琳看他样子，只好答应了，离开医院，大中午顶着太阳往家走。 到家后贺琳琳也没事儿干，电扇搅起热风，吹得人躁，就跟油浮在水上似的，她什么都不想干，就坐在椅子上发呆，这个时候又想，幸好屋子小，她的难受也就被拘的小小的，可以不当一回事。 楼梯上传来的脚步声，一直走到三楼，停在卢昭家门口，接着是从口袋里掏钥匙的叮啷声，贺琳琳一惊，来不及想就打开门跑出去了，她上了三楼，抬头一看，脸上的笑一下子僵住了。 站在门口的男生看了她一眼就转过头，他把钥匙插进锁眼儿里，却怎么也扭不动，像卡住了一样，他动作慌乱，看得人着急，怕钥匙被他拗断了。他头发有点长，眼睛都被遮住了，穿着让人认定不属于他的旧衣裳，最奇怪的是脚上的鞋，一双布鞋，贺琳琳没见过他这个年纪的男生穿这个。 贺琳琳眼神从他鞋上又移到他脸上，她一直不太记得他到底长什么样。 “你把门往里推一下，再扭，这门锁有点儿生锈。”贺琳琳站在楼梯上对他说。 男生没说话，动作更急了，钥匙撞来撞去的响，贺琳琳想，他怎么有那么多钥匙啊？ 她走过去，对他说：“我帮你开吧。” 她刚才一过来钥匙也不响了，男生还是没说话，贺琳琳走近，他就站到了一边。 贺琳琳趁此时仔细看了他一眼。 十七岁的祝子嘉原来长这样儿啊，和后来在电视里头出现的那个男人，好像有些相似之处，但像的地方太少，五官改变倒不大，只是面前的男生，一看就让人觉得阴郁，和后来做了明星的气质截然不同，贺琳琳记得电视上看见他，他总是魅力十足，得到让千千万万人爱也不稀奇。 门开了，贺琳琳把钥匙抽出来递给祝子嘉，他接过后一言不发，连句谢谢都没说，打开门就进去了，然后就把门又关上了。 贺琳琳摸摸鼻子，下楼回了家。 祝子嘉红了之后，贺琳琳还是觉得很神奇，她居然和明星做过邻居，虽然是关系不太好的邻居吧，但也算是参与了巨星的童年啊！而且这关系不太好的又不是她和祝子嘉，他们俩顶多就是不熟，罗丽芳和朱玉萍却是真有仇，朱玉萍就是祝子嘉的妈。 贺琳琳就记得罗丽芳和朱玉萍好像吵过架，朱玉萍拿菜刀要来砍她妈，罗丽芳躲进家里，第一次认了怂，朱玉萍一战成名，成为这栋楼里公认的不能惹的泼妇，大家都对她家敬而远之。当时朱玉萍太让人印象深刻，祝子嘉是个什么样子反倒没人记得了。 楼上又传来动静，好像是有人下来了，贺琳琳跑到门边，打开条缝儿往外看，祝子嘉正慢慢往下走，她打开门，热情地打招呼：“出去啊？”边说边新奇又兴奋地对祝子嘉左看右看，未来巨星诶！趁现在不要门票赶快看！祝子嘉被她看得发窘，简直要逃跑，还是不理人，低着头快速从她门口走过。 “不带把伞去吗？外面好大太阳的！”贺琳琳还在后头喊，祝子嘉走得更快了。 贺琳琳关了门进来，又跑到窗户边儿，祝子嘉的背影看着也只是个普通背影，客观地说，他此时完全黯淡无光，贺琳琳浮想联翩，不知道他是怎么长成后来那幅模样的，果然明星都是靠包装吗？ 底下走在路上祝子嘉感觉背上忽然起了一阵刺痛，像是有人拿放大镜照在他后背上，感觉衣服破了个了洞，肉都烫到了。他抬头看了看天，一点儿云都没有，今天的太阳还真是毒。 他手里提着一个水壶，绿色的，圆形的，就是那种军用的水壶，也被晒热了，里头装着凉茶，昨晚上他泡得，晾了一夜，凉茶去暑去湿，朱玉萍天天坐在几个水盆中间，捉鱼杀鱼，身上总是湿的，就该多喝点这个。他们昨天才搬来，今天她就去菜场卖鱼去了，祝子嘉要在那儿帮忙，她也不让，非让他回来，他就回来坐会儿，把凉茶灌一水壶，再给她带过去。 这是他仅能做的了。 作者有话要说：　　1祝子嘉头同学闪亮登场，2明天请个假。 感谢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吱个羊羊、牛逼哄哄压马路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 yuuuuuuuuu 5瓶；23680106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12章 罗丽芳下班时看见贺琳琳在家，问她：“你怎么不去医院陪你爸？”贺琳琳答：“他叫我回来的。”罗丽芳匆匆忙忙拿衣服去洗澡，又问：“你爸晚上吃了没？”她进了厕所，把门一关，贺琳琳站在外面，答道：“吃了，我看他吃完才回来的。”罗丽芳答应了一声，贺琳琳回到厅里，坐下来，也不知道要干什么了。 罗丽芳一会儿就出来了，头发湿漉漉得夹在后头，走到电扇那里把风调到最大档，对着风吹，边吹边用毛巾擦，又喊贺琳琳去房间里把梳子拿来。贺琳琳去了，把梳子给她，罗丽芳等不及头发干，发尾不往下滴水了她就拿皮筋儿扎起来了，她对贺琳琳嘱咐道：“晚上记得锁门，要反锁，空调半夜就要关了，不要开一整夜，容易感冒，端盆水进去放着，知道吧？”贺琳琳说知道了，她一个人睡在父母的卧室，除了床比她的床大点，多了个空调外，也没觉得有什么新奇，罗丽芳把她当三岁小孩儿，觉得她一走她就要在床上蹦。 贺琳琳问：“你晚上吃了吗？”罗丽芳进房间换衣服，答道：“吃了。”她晚上穿了件长袖，出于一种洁癖，觉得医院脏，早上回来她还要再洗个澡，换身衣服。贺琳琳看着，问她：“医生说没说爸爸什么时候能出院？”罗丽芳说：“没那么快，俗话说伤筋动骨一百天。”贺琳琳较真儿：“一百天，三个月？”罗丽芳没理她，往包里装钥匙和一点钱，准备出门。 贺琳琳想起来今天遇见的祝子嘉，告诉她：“卢昭家搬人进来了。” 罗丽芳“哦”了一声，道：“他们家租出去了吧。”她语气忽然担忧起来，“也不知道租给什么人了，他们家又不缺这点钱，真是···”她没再说下去，推开门，叮嘱贺琳琳早点睡觉，转身下楼去了，贺琳琳过去按开路灯，罗丽芳已经下到了一楼，喊她：“把灯关了，看得见。”贺琳琳听着她的脚步声走出楼外，才关了灯。 第8节 方春英正在问他今天一天做了什么，吃了什么，“去学校看了吗？感觉怎么样？”卢昭站在阳台上，酒店在楼底下种了一片绿树，稀稀落落地立着几根路灯，没看见人经过，偶尔有几辆车开过去。 “你那边热吗？”方春英还在问。卢昭回过神来：“还好。”方春英说：“家里这几天热得要命，我都不敢出门。”卢昭说：“你今年没去补课班？”方春英说：“找我了，我懒得去，明年再说，今年休息一下，往年放假都没好好休息过，等你回来，我们一家再出去旅旅游，正好你爸过段时间也有空。”卢昭没说什么，方春英忽然道：“哦，对了，原来那个老房子租出去了，我叫你爸卖了你爸不肯，他说留着将来拆迁，按我我是不愿意把房子给别人住，毕竟我们在那儿住了那么多年，不是自己的房子都不会当回事的，你说是不是？” 方春英说到房子，卢昭就问租给了谁，方春英说：“我也不太清楚，好像是你爸一个熟人介绍的。”卢昭觉得自己还有问题，可又欠缺一点动力去开口，若有若无的梗在他喉头，他正要挂电话，方春英感觉到了一样，又起了个话题，说：“原来那个，二楼贺琳琳她爸，住院了，抓贼结果被贼打了，你爸说···” 卢昭发现底下的树在昏昏的黄光底下看，居然有点秋天的凄清，明明是夏季，叶子在光下一照，全都失了真，不太绿了。 电话里头方春英还在说：“贺长峰这个人，你爸看不起，他就说他傻，他原来在厂里和你爸吵架，说你爸是个秀才，书生，光会动嘴不动手，你爸就记仇了。” 方春英舍不得挂电话，难得在家没事干，再想到儿子马上要离开家出去读书了，一下子有许多事要当面叮嘱，格外琐碎，偏偏卢昭不在跟前。 等终于挂了电话，手机都发烫了，卢昭把手机放在床上，进去洗澡。 手机静静地躺着，一会儿，洗手间的门忽然又打开了，里头的水声传出来，花洒还没关了，卢昭澡洗了一半出来，打开手机一看，电量还有百分二十，他拿起手机进了洗手间。 中午贺琳琳出去买饭，回来就看见病床前坐着的卢桂平，他一个人。 贺长峰看见她，招了招手，说：“琳琳，你卢叔叔来了，赶快，去给他倒杯水。” 贺琳琳先和卢桂平打招呼，放下饭菜去倒水，卢桂平连连道：“我不喝水，琳琳不用去，我来看看你爸爸，待会儿就要走，不用倒，真不用倒。”贺琳琳看见床头放着的几张红票子，还有一篮水果。卢桂平站起来：“你们父女俩还没吃饭？你们吃吧，我先走了。”贺长峰又指挥：“琳琳把钱给你卢叔叔！快！”他急得像要打仗一样，贺琳琳拿起钱，卢桂平连连推辞，不肯收，说：“你不要，就留给琳琳买吃的！”贺琳琳也不好硬往他衣服口袋里塞，卢桂平三步并两步地跑了。 他一走贺长峰就把脸一板，数落贺琳琳没用，好像是她故意把钱留下来的一样。 贺琳琳懒得和他争，知道他是自己面子过不去，她把小桌子架在床上，再把饭菜摆上去，贺长峰接过筷子，没再说话，贺琳琳估计他这会儿吃不下去，但她也不想劝他。贺长峰很看不上卢桂平，结果总是混得不如他，他想不通，气不平，却没办法，他看看柜子上的钱，叹了口气。 “心比天高，命比纸薄。”他自言自语。 贺琳琳没做声，她当没听到，也不以为然。 “卢桂平原来刚到厂里，连机器怎么开都不知道，什么都不会，光是一张嘴会说漂亮话，他对这厂根本没感情！”贺长峰忿忿，他虽然当初是自己主动走得，但并不是真心要走，他以为他走不成，结果他一说，那边就给批了。 “就是卢桂平批的！他巴不得我走！” 贺琳琳问：“卢叔叔那时候就做厂长了？” 贺长峰：“狗屁厂长，那时候他不过是个主任！也算个官儿！？” 贺琳琳：“那他怎么批的？”她有意这么问。 贺长峰瞪她：“你知道什么！就是他！”他愿意这么信，他不知道什么政策，也不了解环境，更不可能怪自己，只能把责任推给别人，不然他怪谁去？ 贺长峰唉声叹气：“我啊，就是运气不好。” 贺琳琳附和：“是，你就是运气不好。”她把桌上的钱收起来，“我待会儿把钱带给妈。”贺长峰看她，眼神里有点指责的意思。贺琳琳不理，家里的钱向来是罗丽芳管，贺长峰是穷有穷活法，富有富享受，他留不住钱，贺琳琳从小就总结出来，跟着爸爸可能今天吃肉喝汤，明天就得张大嘴去街上兜风，跟着妈妈起码顿顿有饭吃。 贺琳琳从医院出来直接去了超市，把钱上缴给罗丽芳，又告诉她是卢叔叔给的。 “卢桂平？他去医院了？”罗丽芳问。 贺琳琳说是，她也有点奇怪，贺长峰和卢桂平关系一直不好，没想到他会来。 罗丽芳说：“这么多年邻居毕竟···卢桂平会做人，比你爸聪明多了，你爸那个脑子···”她摇摇头，叫贺琳琳回家，下午再过去。 贺琳琳最近也是没睡好，晚上一个人在家居然害怕，她是越活越回去了。 她到家后开了空调，打算睡个午觉，本来以为会睡不着，结果往床上一躺，听着空调的响声，一会儿就睡着了。 还做了个梦，稀奇古怪的乱梦。 有人一直在叫她的名字，时远时近的，贺琳琳睁开眼，那声音居然从梦里跟到了现实，她一惊，凝神再去听，外面的确有人在喊她的名字，门在响。 贺琳琳赶紧从床上爬起来，打开门一看，外头站着的是罗丽芳。 “叫了你半天才来！” 贺琳琳：“我睡觉在，你没带钥匙？怎么这个时间回来了？” 罗丽芳先去厨房把手里的袋子放下，出来说：“我和人换了下班，我买了排骨，炖个汤，晚上正好可以喝。” 她走进卧室，发现里面还开着空调，一笑，看着贺琳琳：“你倒会享受，开了多久？” 贺琳琳拿起遥控器：“我关了。” 罗丽芳把包放下说：“吃完饭再关，我马上去做饭，先去把汤炖了。” 母女两人终于能慢慢吃顿饭，坐在空调房里，看看电视，贺琳琳很满足。吃完罗丽芳关了空调去洗碗，汤也炖得差不多了。 她说：“待会儿你放一点盐进去就行，用保温桶装来，送到医院。”贺琳琳最怕就是放盐，一定要她说个大概量，罗丽芳不耐烦道：“笨死了，你边放边尝啊，淡了不怕，不要放太多。” 罗丽芳先到医院去送饭了，贺琳琳等了半天，高压锅里头的气终于放完了，她打开盖子，开始放盐，放一点儿尝一点儿，总觉得没味儿，最后放了快一勺终于有点感觉了，她把汤倒进保温桶里再，把盖子一盖，出门去医院了。 到了医院贺长峰在发脾气，怪今天饭送晚了，“想我饿死就直说！”罗丽芳也不让着他：“你就光想着自己，我和女儿不吃啊！”俩人是到哪儿都能吵，惹得病房里其他人侧目，也都不在乎。 贺琳琳怕受池鱼之殃，放下汤就走了。 漫长的白天结束了，天已经彻底黑了，医院夜里静悄悄的，贺琳琳走出来，听见外头的车声，闻到各种夜晚的气味，仿佛从深山里出来的人，恍恍惚惚的。 今晚格外的闷热，大概要下雨，下雨前这会儿是最不好受，空气像一块浸得透湿的布，蒙在脸上，呼一口气，气就反扑回来，热热潮潮。 雨到底什么时候下？ 旧楼就在前头了，楼里居然没有一家窗户是亮的。 贺琳琳走到楼前停住了，入口漆黑一片，像张着的嘴，她有点不敢走进去。 里头的黑色忽然一点点开始流动，贺琳琳吓得叫出声，卢昭从容地走了出来。 他看向贺琳琳，云里滚动着闷雷。 作者有话要说：　　昭哥来了感谢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 图样图森破 2瓶；23680106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13章 雨越下越大，卢昭坐在客厅里，打雷也不能开电视，他就干坐着，听着轰隆的雨声雷声，异样地感觉被困住了，人一被困，就会觉得时间变缓了，一秒拉长成一分，应该焦躁才对。 贺琳琳从厨房里出来，端着一杯热水，卢昭接过去放在桌上，贺琳琳也觉得太扯淡了，夏天让人喝热水，她想起冰箱里还有个西瓜，就说：“我去切西瓜。”她说着站起来，要去开冰箱，卢昭却说：“不用，我不吃。”贺琳琳只好又坐下。 贺琳琳想问他怎么到这儿来了，却找不到机会在吵人的雷雨中寻一个空隙插话，她等待着时机，卢昭却能贸贸然开口，他说：“你爸住院了？” 雨一下子听不到了。 “啊？啊，是，他腿受伤了，你怎么知道的？卢叔叔告诉你的？你什么时候回来的？”贺琳琳被自己吓了一跳，怎么一开口就全蹦出来了，她怪自己问得太多，悄悄看一眼卢昭，他会不会察觉她问得太多。 卢昭说：“我今天回来的。”他就只回答了这一个问题。 贺琳琳点点头，勉强笑道：“是嘛。” 卢昭看着她，她却不再问了。 他问：“你期末成绩出来了吧。” 贺琳琳这下就开始怪自己刚刚为什么不说话了，她小声答：“出来了···” “总分多少？” 贺琳琳不想说，她这次对自己的分数还没有什么感觉，卢昭一问，她才难堪起来，原来只是一点失望而已。她本来可以撒个谎，就像对罗丽芳一样，因为罗丽芳对她的分数其实并不那么在乎，但面对卢昭，她反而不能撒谎了，她逼自己说实话，不然她更没办法面对他。 “381···”贺琳琳不敢看他。 “数学考了多少” “58···” 卢昭半晌才说：“是有点低。”他并没有别的意思，语气也和平时一样。 贺琳琳却突然就跟发烧一样，现在把她扔凉水里，她肯定往外滋滋冒气，眼泪都烧出来了，不由自己，完全是生理反应，她不敢抬头，怕卢昭看见，盯着桌子，数上面的木纹，根本数不清。 她听见卢昭说：“你不是要去补课？去了吗？”他一点儿也没察觉，她躲得多余。 贺琳琳咳了一声，抬起头答：“没。” 屋子里又静下来，两人这才发现，外面的雨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听不见了。 “雨停了。”贺琳琳说，她起身把电视打开了，转身背对着卢昭，看起电视来。 卢昭在她背后没有说话，贺琳琳也不想管他，她有意这样，希望他也难受。 她眼睛盯着电视，全身感觉着背后的动静。 卢昭站起来，说：“我先走了。” 他话刚说完，贺琳琳就起来去给他开门。 卢昭走出去，门在他身后迅速关闭。 贺琳琳带着气关了门，却又开了路灯，她站在门边儿，听着他的脚步声，一阶阶往下，她心也跟着一阶阶往下，没有底，她后悔，又愧疚，她是完全凭着一些臆想发脾气。 外头的脚步声一停，又开始往上，贺琳琳呆呆听着，直到敲门声响起。 她立刻打开门，门外还是卢昭。 他说：“你明天在不在家？”贺琳琳点点头。 卢昭：“卷子你带回来了吧。”贺琳琳讷讷：“带回来了，还没看···” “我明天来给你讲。” 贺琳琳一愣，卢昭对她是一贯的正经严肃，他从来不和她开玩笑，他根本连笑都不怎么对她笑，他对她有很多意见，很多不满，他优秀又努力，贺琳琳有时候怀疑，他其实有点看不起自己，可她自知，她没有哪点儿能让他看得起的。 贺琳琳耳边有两个声音，一个气急败坏地吼：你不能让他来，你这个样子，你怎么好意思给他看？一个只不在意，随口问：“你舍得吗？” 她一直都是这样，他早就知道吧，是他自己要来的。 卢昭就看见贺琳琳愣了一下，接着问：“你几点来？” 他说：“两点。” 贺琳琳笑起来：“好，我把西瓜切好，等你来我们一起吃。” 他又不是为了吃西瓜去的。 卢昭回到家，方春英立刻忙上忙下，又问他和同学在外面吃了什么。 卢昭找的借口是和同学聚会去了。 方春英有点埋怨：“我叫你把同学带回来，你们想吃什么我做，外面饭店你晓得他们用的是什么油。”方春英近来唠叨了很多，卢桂平听着都烦，难得卢昭还和以前一样，听得下去。卢桂平看着又觉得儿子有点儿太沉静了，怕是到了外面吃亏，被人骗，他突然想起来很多要嘱咐的。 第9节 卢桂平笑道：“儿子，来，爸和你聊聊。” 卢昭走过来坐下。 卢桂平有点得意，别人都说他儿子好，他也觉得儿子是真的好，别人家小孩儿还有什么叛逆期，和父母打仗，在学校瞎玩儿，卢桂平听着都觉得上火，卢昭是从小到大都听话，都一个样儿，没让他们操心，就考高中那回让他们吓了一跳。 卢桂平问：“学校看了，怎么样？” 卢昭答：“还好。” 卢桂平点点头又道：“不要上了大学就放松自己，学习这个事儿是一辈子的。”他说着，看见方春英在后头冲他瞪眼，他话锋一转，“不过你一向很自觉，我不担心。”卢昭默默听着。 卢桂平又道：“我和你妈商量了，打算在b市买个房子，你在那边上学，以后工作也肯定是留在那边，趁早买个房子，我出首付，你自己还贷，也是给你点儿压力。” 总是这样，他们把一切都安排之后再来问他意见。 卢昭看了看卢桂平，淡淡道：“我不一定会留在b市。” 方春英：“为什么不留在b市？” 卢桂平：“b市发展得很快，你留在那里以后机会很多的。” 两双眼睛看过来，意味深重，对他期待万千。 卢昭说：“你们想买可以买，但买了之后，我不一定会去住。”他说完就站起来，回了自己的房间，把门一关。 厅里方春英忧心忡忡地问丈夫：“儿子是不是心情不好？” 卢桂平摇头：“我哪儿知道。”他笑道：“儿子长大了，你以为还能什么都告诉我们啊。” 第二天贺琳琳打开门，卢昭换了鞋进来，她让他先去父母的房间等着，“里面开了空调。”卢昭进去，她打开冰箱把切好的西瓜端出来，她特别切成了小块儿，就水果拼盘里那种大小，每块儿上面还都插了根签子。她一向觉得西瓜大口吃才有意思，这种做作的精致很没必要，但这次卢昭来，她只能用这种精致来招待，除此之外她家里也没什么。 贺琳琳进去时，卢昭正在看卷子，她本来还在笑，看他脸色，一下把笑收了。放下西瓜，立刻进入羞愧状态，觉得屋里有点儿冷飕飕的，温度调得太低了。 “是不是有点儿冷啊？”她没话找话，要他分心。 “你冷得话就把温度调高一点。”他放下卷子，抬头看她。 贺琳琳又后悔自己为什么要和他说话了，她干笑了一声，遥控器就在桌上，她也没拿。 西瓜卢昭一块儿都没吃，他先讲数学卷子，贺琳琳的错误不是属于思路错了，她是根本没思路，卢昭这次就连问都没问，也不要她做了，直接讲，讲得还不光是高二的内容，她基础太差。 贺琳琳和上数学课没两样，老师离得更近，她一样害怕，又比害怕多点什么，时不时走神。 “上次那个公式你背了吗？” 卢昭正讲到他们一起做过的那道题，贺琳琳都不敢朝卷子瞟，那道题她还是做错了。 “背了···”她底气不足。 “那你这道题怎么还会做错？”卢昭拿笔在卷子上一点。 贺琳琳跟着一抖。 卢昭把笔给她，说：“你把公式写出来给我看。” 贺琳琳明明记了，拿着笔却死活写不出来，她慌了神，卢昭还在边上等着，这是什么要命的情形，简直是噩梦成真。 贺琳琳急了：“我看见你就忘了！”她以为卢昭听了肯定要生气。 他却笑了，只是无奈，把笔从她手里抽出来。 贺琳琳专心看着卷子，听见他在边上说：“真不知道你考试时在想什么。” 考试时想什么？考数学的时候她大部分时候脑子里是空白，但有一小会儿，想到了他。 她想把他的脑子偷走，安到自己身上，那时候她就再也没什么烦恼，也不用再担心成绩了。 真是卑鄙啊。 卢昭可能是天生的好学生，他对玩乐这件事好像没什么兴趣，高中的最后一个暑假他过得很平淡。贺琳琳理解不了，要是她，她肯定要玩个尽兴，什么都不想，什么都不管，这段时间不论是现在还是将来再看，都十分宝贵，该好好浪费在自己身上。 卢昭却用来给她补课，贺琳琳都替他可惜，但她又不能劝他去玩儿。 和卢昭在一起学习有种氛围，他一认真，贺琳琳在边上也不好意思不认真，她原来是那种别人越努力，她越吊儿郎当的人，好像别人把她那份认真做了，她就帮人把没玩儿的都玩儿回来。 可说她爱玩她也没玩儿什么，她家里没钱，那种要花钱的玩法她玩不了，她也没谈恋爱，她高中三年唯一的收获就是看了不少小说，涉猎广泛，写作文时信手拈来。 卢昭的高中感想肯定和她很不同，他是怎么度过这三年？他学习的动力是什么？数学真得带给了他乐趣吗？贺琳琳不止这些问题想问他，她被他盯着，做卷子做得头昏时，就想报复他，冒犯他。 她要问他，喜欢什么样儿的女孩儿，还有，高中三年，有没有喜欢个哪个女孩儿。 等这道题做出来，她一定要问他。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36916012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14章 假期总是过得飞快，一到临近收假的时候就错觉，明明是昨天才放假，怎么今天就要去上学了？高三马上又要开始了，贺琳琳承认，她到现在还是没有爱上学校，也依然没有在学习找到任何兴趣，而且这次因为用了心，反而越学越累，力不从心之感强烈。 卢昭在检查作业，贺琳琳检查他，他坐在她家里的画面太不真实了，好像他们很亲近一样。 卢昭说：“这道题做对了。” “对了！”贺琳琳无意义地重复，掩饰自己刚刚的分心。 卢昭没察觉，翻着卷子：“我再找到题你做。” 贺琳琳叹口气，这口气也是无意义的，她就是想叹气，数学题把她脑袋占领了大部分，剩下一小块儿就控制不了她的行为了，贺琳琳自己都不知道她叹气了。 卢昭听见了，看她一眼就把卷子放下了。 贺琳琳还挺奇怪地看着他。 卢昭问：“要上高三了，有什么打算。” 他难得和她闲聊，虽然聊得还是学习，贺琳琳还是很高兴，只要不让她做数学题她就高兴。 贺琳琳想了想，说：“我要好好学习，总分过四百！” 卢昭对她的目标没什么看法，说：“四百分能上个三本。” 贺琳琳很乐观，她这回考个三本也是进步了。 “你想去哪儿上大学。”卢昭又拿起卷子，贺琳琳又能肆无忌惮地看他，他看她时，她就不敢看他，他们说话时有默契地尽量不去直视对方。 “离家近一点的地方吧，太远了回趟家太麻烦。”贺琳琳考虑的很实际，但她说完又来了一句，“b市离家就挺近的。” 卢昭低头看着卷子，没说话，贺琳琳已经在后悔了，她想解释一下，又无从开口解释起。 她刚刚想到b市的原因的确是因为卢昭，但她说这句话的意思并不是因为他。 真不是。 “是比较近。”卢昭边说边用笔在题目序号那里打个勾，“把这道做了。” 贺琳琳接过笔，头一回对数学有点感激。 卢昭给贺琳琳补课是纯义务的，没有收任何好处，贺长峰知道后表示过意不去，虽然他对卢桂平没有好感，但在卢昭面前毕竟是个长辈，他让罗丽芳还是给点报酬，意思一下就行。 罗丽芳就塞了三百块钱贺琳琳，贺琳琳这天就把钱塞给了卢昭，最后一天了，她明天就得去上学了，她和卢昭以后能见面的机会按理说，很少。 “我妈叫我谢谢你，你拿着吧。”贺琳琳讲得很干涩，她不可惜钱，她只是不知道怎么给人钱。她直到二十九岁也没有弄明白人情社交，看见别人因为买单或者过年红包而拉扯的场景还是会尴尬。处理红包时，她向来是人家给她就收着，她给人家，人家要是推，她就放桌上，人家再塞进她口袋里，她就走的时候再放，避免当场你推我让的表演。 她因此在很多人眼中都不是个成熟的人，好听点的单纯，准确一点的是不通世故，二十九岁女青年被人用这个词一形容，别人大概就会想象出来一个长相。 卢昭没接，说不用：“没必要。”贺琳琳很为难，卢昭人在她家，她没办反用最惯常的那一招，往桌子一搁走人。 贺琳琳找了个理由劝他：“你拿着吧，我去补课班也要交钱的。”交得还更多，贺琳琳还有点不好意思，三百块她是觉得有点少了，拿不出手。 卢昭还是那句，没必要，他从卧室出来，正在门口穿鞋，贺琳琳在她后头干站着着急，不知道怎么劝。 卢昭穿好鞋就要走，贺琳琳急中生智一把把钱塞进他口袋里，他穿了条运动短裤，有两个大口袋，魔术贴。贺琳琳撕拉一下拉开，手塞进去一半，被卢昭捉住了，她抬头一看，卢昭脸色有点不对，又苦恼又生气的样子， 贺琳琳立刻把手抽出来了，但刚刚那片刻隔着一层薄薄的布料的触感还留在她手上，她脸上没表情，心里在尖叫，她下意识地看向他的腿。 怎么一个男生的腿比她的腿还要长，还要细，还要白！男生长这样的腿完全是一种资源浪费！ 贺琳琳嫉妒完才开始反省。 她怎么就敢把手伸进卢昭的裤子口袋？！她这不是变相摸人家大腿吗！她这是毫不掩饰地占人家便宜啊！她脑子看来是真的有问题！ 矜持一点，沉着一点，贺琳琳提醒自己，你只是在扮演十七岁，你并不是真的十七岁啊！ 但卢昭是真十八岁，贺琳琳偷偷瞥他，卢昭和她讲数学题时的风采全不见了，他这会儿最像一个普通的高中男生的样子，她蠢蠢欲动，瞬间觉得自己可以为所欲为。 卢昭看贺琳琳装着若无其事的样子把手从他口袋里拿出来，还要对他微笑，越笑越傻。 她不会作假，就是心里想什么，脸上就表现出来了，不够聪明，没有耐心，做事还很冲动，要说她以后会变长一个温柔端庄的女人，像其他人一样，他根本想象不出来，贺琳琳只能是这个样子了，她不会变的。 卢昭把钱从口袋里掏出来，放在桌上，贺琳琳看着他，不敢再去动这个钱。 “我走了。”他看了看贺琳琳，好像在等她说些什么。 贺琳琳说：“再见···拜拜···”她总觉得再见太正式，拜拜就还好，拜拜后面一般会加一句“明天见”，再见面的愿望就不显得遥远了。 卢昭说：“好好学习。”他看了一眼她的头顶，她头发短，四处支棱着，像个炸毛的玩具熊，让人想给她理顺，他不知道自己怎么想到这个形容的，他从来没有什么玩具熊。 贺琳琳知道自己笑得太开，但是控制不了：“天天向上。” 卢昭笑起来，贺琳琳挥挥手，看着他下了楼。 楼梯窄，一个上一个下就有些挤，祝子嘉往旁边让了让，男生从他身边过去，说了声谢谢，他抬头，看见二楼门口站在门边的贺琳琳，他知道了她叫贺琳琳，是他妈朱玉萍说得，他马上也要转到育才高中了，说不定还要和贺琳琳同班，他希望班里没有一个人认识他，最好没人和他打招呼。 贺琳琳非要他打招呼：“你回来了，吃饭了吗？” 祝子嘉点点头，就嗯了一声，匆匆往楼上走，根本不停，也不看人。 贺琳琳越看越好奇，这样一个人，日后是怎么克服这种天生似的害羞和木讷，走到台前去面对那么多人的，太神奇了。 她忽然有个荒谬的念头，说不定她也能做明星。 她还记得不少大火的歌呢，趁着现在别人还没出来唱，她赶紧先唱喽，那她不就火了吗!有个电影里就有这个情节！ 贺琳琳很兴兴头头，连粉丝名叫什么都取好了，可心里知道，也只是想想而已。 她唱得好不好另说，心里那关就过不去，她要是真这么干了就等于是偷了别人的人生，那多没意思，而且那些歌她真喜欢，不可能去糟蹋，也没人靠抄能过一辈子。 第10节 人生再来一次的机会有多少，不求过得比上回强多少，起码要保持水准，和从前一样，半夜醒了能问心无愧接着睡。 贺琳琳在这种时刻觉得自己的脑子还是好使的。 罗丽芳回来，贺琳琳把钱如数上交，说卢昭不要，罗丽芳也没说什么，只是问她有没有谢谢人家。 贺琳琳高高兴兴地说：“谢了，谢了好几回。” 罗丽芳瞪过来：“少嬉皮笑脸的，人家给你补课，你总要有点进步，开学就高三了，你知道吧，再和以前一样不用心你就没救了！” 贺琳琳猜她是今天心情不好，立刻乖顺起来，说了声知道了，自觉回房间，本来还想在外面坐会儿，再看回电视。 罗丽芳洗完澡去了医院，走之前还进来看了看贺琳琳，看贺琳琳正在做题，她就没说什么。 贺琳琳做完题之后就准备睡觉，但想到明天就要上学，晚上还得迟半个小时放学，就觉得夜晚很珍贵，舍不得睡过去。她躺在床上，突然想下去检查一下放假以来从来没骑过的自行车，以后早上上学的就她一个人了，车胎要是再破了也不会有人带她了。 要下去检查一下车胎，这个念头只出现了一瞬，然后就被新的念头挤走了。 关于她做过的数学题，关于她想问但是没问出口的问题，车胎破了怎么办这是明天早上的事，她才不要把时间浪费在车胎上。 卢昭坐在桌前，翻着书，方春英敲门进来，端着一盘水果，说：“出来看看电视，老在房间里坐着干嘛？” 卢昭知道他一出去，卢桂平又要和他说在b市买房的事，他们近来对他的大学生活关心得很，比起来他本人就显得有点无所谓了。 卢昭没动，说：“我看会儿书。” 方春英看了一眼，问道：“什么书啊？” 卢昭答：“局外人。” 方春英瞥一眼，问：“名字蛮奇怪，写得什么呀？” 卢昭没回答，放下书，叉起块西瓜放进嘴里。 方春英笑眯眯地问甜不甜，好不好吃。 卢昭说甜，好吃，方春英很高兴，立刻转身出去，说要去再切一盘。 卢昭等她出去才又拿起书。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牛逼哄哄压马路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15章 幸好，高三的开头还算顺利，车胎没晒破，只是气不太足，骑得有点吃力，因为第一天，老师说八点前到就行，贺琳琳还是五点半就起来了，她怕晒，正好这会儿太阳还没出来，赶紧出了门。路上除了几个和她一样上学的学生基本没什么人，风还是凉的，吹的人慢慢醒过来。 贺琳琳还是去四层，其余楼层都是一点动静都没有，平时挺热闹的地方一旦冷清下来就特别渗人。贺琳琳来得太早，上楼那会儿楼梯上一个人没有，她一阵小跑，都不敢朝空落落的走廊上看，感觉有阵凉风从走廊尽头吹过来。 教室门还没开，贺琳琳也没钥匙，她试着推了推窗户，最后一扇没锁。坐这后面窗户的边儿的是个男同学，沉迷修仙和玄幻小说，在桌上刻了把剑，把老师都气笑了，问他：“人家刻个早字，是提醒自己不要迟到，你刻把剑是啥意思？”这位男同学光看修仙还不过瘾，还自己写，主角当然是自己，一位御剑大侠，上天入地，无所不能，在男生堆里传阅，崇拜者甚众，贺琳琳也有幸看过，写得居然不错。 默默谢谢这位了不起的同学之后，贺琳琳翻窗进了教室，先去开电扇，然后坐到离电扇最近的位置上吹风，她骑车还是出了点汗。等把汗吹干，贺琳琳去把教室前门打开，她坐到原来的位置上，本来想睡觉，结果根本不敢闭眼，只好干坐着等着其他人来，她后悔没再在床上赖会儿，早起真没好事儿。 等到八点，教室里人才快坐满，老师还没来，教室里热闹得很，都在聊天。刘一倩也来了，她已经顺利转了班，贺琳琳就和她坐到了一起，听她叽叽喳喳地说起放假做了什么。 “那个瀑布！哇！真是···”贺琳琳脸通红，那个词儿到了嘴边儿想不起来。 贺琳琳接上：“壮观。” 刘一倩急点头：“对！壮观，好高的！从山上飞下来！” 贺琳琳开玩笑问：“底下有没有人坐着练功。” 刘一倩没听懂，但还是答：“底下没坐人，那底下能坐人吗？” 贺琳琳见她当真，就把武侠小说里的高人详细地给她讲解一番，把刘一倩听得连连惊呼，她反应太捧场，贺琳琳越说越神乎其神，唬得刘一倩上头，说下回再去她也要去瀑布底下坐着试试，贺琳琳赶紧阻止，告诉她都是假的，千万别当真，刘一倩还挺失望。 她们说话这会儿，教室里又来了几个人，其中一个贺琳琳一看，觉得有点眼熟，想了半天，还是没记起来是谁，没想到那个男生先过来和她打招呼了。 他也想了一会儿，才说：“诶，诶，你是不是卢昭的邻居。” 贺琳琳问：“你认识卢昭？”她还是没想起来这人是谁。 男生大概发觉了，笑道：“我们在食堂见过一回啊，我和卢昭一起，就是他骑车带···” 他说到食堂贺琳琳就记起来了，这哥嘴有点快，贺琳琳忙“啊”了一声打断他：“想起来了想起来了，好巧啊。”她摆出个笑脸，这哥跟卢昭是同学现在居然又跟她是同学，肯定是复读了，她不好往下说，哈哈两声就闭了嘴。结果这哥自己倒是滔滔不绝起来，自我介绍之后，以一副过来人的口吻，和她们细数高三生活的注意事项。 贺琳琳通过三两句话迅速地了解了陆远志性格开朗，脸皮稍厚的特点，卢昭的朋友居然是这种性格，不是说学霸只和学霸玩耍吗？ 陆远志问：“学霸是啥？” 贺琳琳才想起这词儿目前还没发展出来，她解释：“学习霸王。”她说完觉得哪里好像不对。陆远志乐了：“我还以为是小霸王学习机。”他被自己逗得大笑，刘一倩看他笑也跟着笑，贺琳琳呵呵两声，更疑惑卢昭怎么会和这种活宝性格的男生做朋友。 “对了，这周我去找卢昭玩儿，你也来吧。”才聊了一会儿，陆远志就不把贺琳琳当外人了，朋友的邻居也是朋友嘛。 贺琳琳一愣，刚要回答，老师进来了，教室里瞬间安静，陆远志赶紧转身坐好，收起嬉笑。老师往讲台上一站，脸上一点笑色没有，开口第一句就是，“高三了，我看有些同学还和高二一样，一点儿自觉都没有！” 贺琳琳向来认为做老师要有一项特长，要三两句话就能让气氛down下去，不是泼凉水那种，而是自带一种气场，这种气场细分应该是三分恐惧三分威胁三分厌倦一分恨意，随着眼神蔓延，争取将教室里每个角落都覆盖到。 贺琳琳刚毕业那会儿，罗丽芳曾经让她考教师证，回家当个老师，贺琳琳觉得自己胜任不了，以不想耽误祖国花朵为由，坚拒了。 老师一番话说完，高三生活的基调就基本确定了，以后谁敢在教室笑谁就是罪人了。 贺琳琳看看刘一倩，她一脸懵懂，察觉贺琳琳在看自己，立刻对她笑了笑。 贺琳琳忍住笑意，她眨眨眼，回过头看着讲台，老师的眼神冷冷地扫过来，贺琳琳一脸木然，装没看见。 今天的主要的任务是搬教室，要搬到三楼，正式从高二五班，升级成高三五班。他们不幸是五班，要等前头四个班搬完了才能动，走廊上闹闹哄哄的，五班的同学很羡慕，台上老师坐镇，没人敢动，书还没发，幸好都带了卷子来，只好把卷子拿出来看，个个都觉得难捱，不过想到还有个八班，又稍稍安慰了些。 终于等到他们行动，老师先警告了一番班上的男生，禁止打闹，这种集体性的体力活动最容易引发一些意外的乐趣。等老师一出教室，男生们怪叫着就欢呼着，轻轻松松地把桌子一抬，恨不得抬到头上顶着，嘴里大叫着“让路让路，好狗不挡道！”得意洋洋地冲到前头去，女生都是两个两个互相帮忙，你帮我抬我再帮你抬，还有一些安坐不动的，自有人来替她抬。 贺琳琳和刘一倩先抬了个上去，下来正要再去抬另一个，陆远志找到她们，很自然地就给她们帮忙。 刘一倩结结巴巴地道谢，跟在后头，陆远志抬得是她的桌子，她伸手想去扶扶，帮忙分担一点重量，不过看上去像是要摸摸桌子腿，陆远志后背汗得透湿，回头笑道：“没事儿，没事儿，这个很轻的，我能抬两个。”贺琳琳还真信，她信他能抬十个，青春期男生个个都是大力士，精力旺盛，荷尔蒙乱窜，浑身劲儿只恨没处使。 陆远志虽然乍一看有点不靠谱，但人应该不错，卢昭的朋友这一身份，对贺琳琳来说就是一道保证了，她才发现自己一直有个偏见，认为卢昭这样的性格，在学校里肯定没什么朋友。 陆志远想了一下，表示赞成：“他是有点傲。”他们三人把桌子搬在一起，不管教室里灰尘乱飞，闹得翻天，自顾自地聊起天来，他们也没别的话题，自然只有先聊聊卢昭。 陆远志笑道：“我第一次见到他时还以为他挺讨人厌的，成绩好的都鬼鬼祟祟的，以为谁都要抄他们作业，卢昭就跟他们不一样，他比较大气。” 贺琳琳也觉得是，卢昭看起来是不太在乎这种事儿。 陆志远说：“不过，你说他成绩那么好，当时怎么会到育才这种破学校，他闭着眼睛也能考上一中吧，你知道怎么回事儿吗？” 贺琳琳摇摇头，她听说是卢昭中考时太紧张了，没发挥好。 陆志远：“我问过，他说是紧张，你觉得卢昭是那种考试的时候会紧张的人吗？” 他问得好像贺琳琳理应比别人多了解一点卢昭似得，贺琳琳心虚，笑道：“我不知道啊。” 陆志远笑了笑，说：“你们不是邻居吗，青梅竹马。” 贺琳琳被青马竹马这四个字吓了一跳，陆志远说得太暧昧了，她和卢昭哪儿是什么青梅竹马啊，他俩顶多算是一栋楼里的邻居，还是那种接触比较少的邻居，远远谈不上青梅竹马。 卢昭死后很多年，贺琳琳一直隐隐记得卢昭，不是说亲戚或余悲，他人亦已歌吗？她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还会记得卢昭。可能是因为她的家还在那栋楼里，每次回家，看到那栋楼，她就会想起卢昭。 每次想起他的时候，都是他早上在楼下骑车上学的画面，都是夏天。她也奇怪，自己居然会记得这个邻居这么久，他们其实接触不多，听罗丽芳说她小时候喜欢跟在卢昭屁股后头，他干什么她都去学，但贺琳琳对这段时光一点儿记忆都没有了，她印象里卢昭只是很优秀，家境好，令她自卑胆怯又忍不住羡慕。 要是他没有遭遇意外，顺顺利利地生活下去，最后他们应该也不会有什么交集吧。 贺琳琳想起和卢昭这段时间来的接触，有点儿迷糊了，怎么会这样呢？她当时去找卢昭时的心情和想法都忘了了，只一个念头，不能让他去，不能让他死。 她还哭了，她当时哭是委屈，还是想到他当初的结局呢？她也不太记得了。 贺琳琳现在想起卢昭，出现的画面是他坐在她身边，手里拿着笔，教她做题的样子，眉目清晰，再也没有那种褪色似的旧态，他皱眉，无奈，苦恼的模样，都是新鲜的，像刚刚落下来的雨一样，清凉适意，带着青草气。 他在她记忆里越来越鲜亮，这让她高兴，高兴到有点伤心了，他在她身边时，她总以为自己是害怕最多，可现在一想，好像又不仅仅是害怕。 贺琳琳越想越惊，卢昭对她来说，到底是什么，她对卢昭做得一切，又到底是为了什么呢？ 她不该去想一些不可能的事，她厌恶复杂，避免追赶，习惯于被推着走，是最最平凡的那类人，即使有如此不同寻常的奇遇，依然能过得毫无进取心，没有任何改变。 卢昭则完全相反，他走在一条她法踏上的路上，要和他肩并肩，必须全力以赴地追赶，太累了。 他的未来里不该有她。 作者有话要说：　　明天真的要请假了。 感谢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春面君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 没事看 3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16章 贺琳琳上了两天学已经有点儿难以招架了，高三不管重来几遍都没法儿举重若轻。 尤其是在数学课上。 她现在快神经了，一上数学课就紧张，紧张到心慌。其实她倒不是班上数学最差的那个，但也是在最差的那一批里有姓名的，数学老师对这个分数区间的只实行最低要求，上课你爱听不停，不要影响其他人就行。 贺琳琳都被这股松弛诱惑的想要放弃了，就和原来一样，早早放弃，起码不用再担惊受怕，这种不上不下的滋味儿才是最难受的，放弃嘛，舍不得，努力吧，又没有成效，两难境地，就差临门一脚了。 这次班级编座位的时候，老师一反常态的让大家自己选，贺琳琳当然和刘一倩坐到了一起，她们俩都是不爱在老师跟前露脸的人，选了个比较靠后的位置，学习好的都自觉地坐到了前排，中间坐得一批参差不齐，各怀心思。 老师调整了一些不合适的搭配之后，这位置就确定下来了，各人心里大概也有了数。 贺琳琳后知后觉有些后悔，应该再往前坐一点的，一是表达一个态度，二是她有点近视，但这会儿再说也迟了，她安慰自己这个位置也不错，起码风险小些。 班上好有几个老师喜欢随手敲桌子，坐在外排的同学是最没有保障的，敲起来，回答不出来，就准备挨骂。地理老师最绝，凡是讲过的问题没回答上来的，画十张世界地图交上去，还要把洋流什么的都给标出来。 贺琳琳想到这儿又觉得她这个位置没坐错，地理老师目测是不爱往后面走，除非是有意刁难，一般都知道后面坐着的人不会知道答案，也不浪费时间了。 刘一倩上课时是不说话的，就是走神，能明显看出来她听不懂台上在讲什么，但眼睛还是紧紧地盯着老师。她的情况老师们都清楚，他爸也把各科老师都请过了，老师们私底下说起她，都只说幸好她家还有个弟弟，幸好她爸有钱。 贺琳琳看在眼里心更慌。她家条件比不上刘一倩，她也没她那个资本放松。说实话，贺琳琳知道自己不该和刘一倩坐在一起，但是她不好意思拒绝，刘一倩为了她才转过来的，她理所当然要和刘一倩在一块儿，形影不离。 贺琳琳抬头就看见刘一倩又在发呆，她就跟被人抽了一鞭子似得，又急又愧，还不知道生谁的气，她又低下头看着卷子上的题，逼自己集中精神，不要分心。 第11节 桌上突然出现了一坨纸团，贺琳琳抬起头只看见一只手在她桌沿边儿冒了个头，把纸条扔上来就立即撤退。前排的男生连头都没回，动作熟练，一看就知道不是第一次做邮差。贺琳琳不动声色，迅速把纸条抓在手里，过了一会儿，做不经意状看向讲台，老师正低着头，没有察觉。一旁的刘一倩好奇得很，刚说了一个“ 谁”字，贺琳琳就轻轻地嘘了一声，刘一倩望着她手里的纸条，恨不得亲自帮她打开。 确定安全之后，贺琳琳把纸条藏在卷子底下展开，上面写着“明天上午在卢昭家见！” 贺琳琳抬头看向陆远志，这哥身份特殊，颇受关照，位置危险，几乎等于坐在了老师眼皮底下，不知道他是怎么把纸条传过来的。贺琳琳也为他担心，他这次复读不知道要读到哪一步。 放学后，陆远志又来说了一遍，贺琳琳不想去，她现在有点不能见卢昭。 她找理由：“卢昭还在家吗？他快去上学了吧。” 陆远志说：“在啊，他说了在，我和他约好了，肯定在。” 贺琳琳又说：“我去会不会不太好···” 陆远志笑道：“有什么不好的，又不是不认识，来吧来吧，人越多越热闹，刘一倩你也来。” 刘一倩立刻点头：“嗯！好！”笑得见牙不见眼。 陆远志就和刘一倩对着笑，笑完看着贺琳琳。 第二天，卢昭打开门看见门口站着的三个人，有点意外这样的组合，但面色还是很淡定，卢昭看过来，贺琳琳就低头去脱鞋。 卢昭说：“不用换，有鞋套。” “啊！哦···”贺琳琳讪笑，接过他手里递过来的鞋套，还是没看他。 陆远志早就一脚踩进屋了，一点儿也不见外，揽着卢昭道：“换什么鞋套啊，你家光脚都能走，贺琳琳把鞋脱了，进来就行。” 刘一倩犹豫了一下，真脱了鞋进去了，卢昭没说什么。 贺琳琳没管，还是把鞋套套上了，她不敢脱鞋，她今早穿了一双破袜子，后跟上磨了个洞，她好多袜子上都有洞，她走路出力的地方不对，特别费袜子费鞋。 陆远志在卢昭家里转了一圈，坐在沙发上说：“你家挺大的啊，电视怎么开？” 卢昭把遥控器给他，刘一倩坐在旁边儿够着看，贺琳琳最后一个过来，单独坐到了一边儿。 她盯着电视看了一会儿有了憋的担心，卢昭回不回以为她来就是看他家的大电视的，这也太没出息了。 贺琳琳又做出一副见惯的，不当一回事儿的样子，竭力从容，但是眼神始终避开卢昭。 卢昭根本没管她，去冰箱里拿了可乐出来给大家，最后一个递到贺琳琳手里，贺琳琳刚要接，他手忽然又缩回去了，贺琳琳抬头看他，卢昭瞥她一眼，“嘭”一下打开可乐，易拉罐的环套在他手指上，闪闪发亮，他再递过来，没有看她，贺琳琳轻声道谢。 第一口冰可乐喝进嘴里，气泡翻腾得厉害，极其一种接近痛感的味觉，咽下去瞬间，才觉得爽快。 卢昭坐下来，陆远志已经找到要看的节目，放下遥控器，边看着电视，边和卢昭说话。 “···我是活不下去了，天天在讲台底下坐着，粉笔灰都不知道吃了几斤，我爸非要我复读，按我说读个三本也挺好，我爸妈就是好面子，我这种水平有什么好复读的，你说是不是？” 贺琳琳听得发笑，卢昭的声音响起，她下意识止住了笑，要认真听。 “你分数比平时差太多。” 贺琳琳都要替陆远志难堪了，卢昭说话太直接了。 陆远志嘿嘿一笑，一点儿都介怀，他早习惯卢昭的风格。 “我不是最后一天拉肚子嘛，人有三急，实在憋不住啊！” 这真是个悲伤的故事，贺琳琳忍不住笑出了声。 陆远志看过来，说道：“别笑啊，听我一句话，考试前千万别吃小龙虾！” 刘一倩总算能插上话：“我昨晚吃了小龙虾！” 陆远志这人是谁都能聊起来，刘一倩牛头不对马嘴的话他也能接上，贺琳琳在旁边坐着都不需要搭话。 卢昭站起来又去了厨房，贺琳琳感觉沙发越坐越烫，也站了起来，陆远志和刘一倩都没理她，贺琳琳就散步散到了厨房，散步嘛，不都是走哪儿算哪儿嘛。 卢昭正在切西瓜，听见动静回头，看见是她没说什么。 贺琳琳走过去，站在他身后，没话找话说：“这瓜肯定甜，都沙了。” 卢昭嗯了一声，把西瓜切成一片片，摆在盘子里。 贺琳琳默默看着，他做什么事都认真，让人不自觉地退避，生怕打扰。 贺琳琳看得出神，在后头站了半天不走，卢昭以为她是等不及要吃了，拿起片西瓜给她。粉色的汁水顺着他的手淌着，干了之后会在他手上留下一点碎末的糖分，皮肤被甜的紧绷，心跳一下急一下缓，贺琳琳看了一眼卢昭，低下头，张嘴直接咬了一口。 卢昭静静站着，什么都看不出来，但贺琳琳知道一个秘密，她看着他红彤彤的耳朵，装作比他更有底气的样子。 “是是是甜的···”贺琳琳差点咬到舌头，若无其事地笑。 卢昭放下手里被她咬了一口的西瓜，端起盘子出去了。 贺琳琳亦步亦趋跟在后头，有种怕他跑了不认账的担心。 直到到了客厅，冷气一吹，再看见另外两个人，贺琳琳才清醒过来，察觉自己刚刚多么胆大妄为。 卢昭放下西瓜，坐在刚才的位置上，贺琳琳绕了一步，走到刘一倩身边挤着坐下，现在除非她刻意回头，不然根本看不见卢昭，连他的边边都碰不到。 她故意坐得离卢昭远远的，她发现了，她一靠近卢昭就容易失智，做出一些不符合她真实年纪的事，她觉得自己现在状态很危险，急着要走，但又不能自自然然地找到理由开溜。 陆远志好心招呼贺琳琳吃西瓜，结果贺琳琳却像他手里拿着不是西瓜，是□□一样，不仅不接，还一个劲儿往后躲，眼神闪躲，强笑道：“不用不用，你吃你吃！” 陆远志摸不着头脑，刚要把西瓜往嘴里送，看见瓜上缺了个口，他嚷嚷道：“这谁咬了一口没吃完啊？”他也不介意，还要吃，贺琳琳尴尬得不行，刚要开口，卢昭说话了。 他伸出手：“我的，拿来。” 陆远志张了一半的嘴又闭上了，把瓜给他，哼哼唧唧道：“我都没嫌弃你，你还不给我吃···” 卢昭没理他，咬了一口手里的西瓜。 女孩儿的脸一下子变得比西瓜更红，仓惶躲避着，再也不像先前在他面前那么自在。 卢昭笑起来，她说得没错，西瓜是甜的。 陆远志问起卢昭什么时候走。 贺琳琳轰隆隆的脑袋听到卢昭说下周就要去学校时瞬间冷下来，就跟被人泼了一桶冷水似的，透心凉。 卢昭要去读大学了，大学生活多姿多彩，他肯定不会再有心思和时间，记得一个小女生的幼稚作为。 贺琳琳沮丧起来，看着盘子里的西瓜出神。 够得到他的时候嫌累，够不到他的时候又不甘，她要是真十七岁也许还有一点孤勇，可以不顾一切，能堂皇的，不知羞的去纠缠。 她看向卢昭，见他带着笑意和陆远志说话。 他一定很开心吧，一定对大学生活充满期待，离开父母，离开家，离开···她，对他来说根本无足轻重。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牛逼哄哄压马路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17章 贺琳琳上学后，罗丽芳就只有趁着每天中午和下午吃饭那会儿买了饭送到医院去，她本来想让婆婆来照顾一下，可贺长峰坚决不肯，说：“我妈年纪大了，这么热的天你让她跑医院来！”罗丽芳听了心寒，噢，原来他妈是人怕热，她就不是人不怕热了？罗丽芳不管，还是去找贺母来医院帮忙，结果贺母不肯来，贺父也不让她来，“你妈能帮什么忙，你给他送两顿饭还要人帮忙？” 听听，和他儿子说得话一个调调，还真是亲爹。 贺母看罗丽芳脸色越来越冷，就唉声叹气，说最近身体上又有了哪些新病症，上个月的退休金又少了一点，送了几家礼，这个月快连药都吃不起了。 罗丽芳听出来了，是怕她要钱呢，她起身就走，再不多说一句。 怪谁呢，谁都怪不上，当年贺家父母都明摆着不满意儿子娶了个乡下媳妇儿，贺长峰又没本事，一家人过得窝窝囊囊，贺母就想起算命的话，说是罗丽芳会妨碍贺长峰的运道。 瞎子上嘴唇往下嘴唇一碰：“你儿媳妇啊，命不好。” 贺母就把这句话告诉了儿子，贺长峰一遇到事儿就想起来，找由头和罗丽芳吵架。 罗丽芳早看明白了，贺长峰就是被他爹妈养废的，贺母对他是一时夸一时嫌，但千般万般，总只有这一个儿子，也不能不要。 第二天，贺母提着饭到了医院。 罗丽芳甩手不管，晚上再不去陪床。 贺琳琳晚上放学回家难得吃上了一回热饭热菜，罗丽芳在一边坐着看着她吃，说：“你爸指望不上，以后妈妈就靠你了。”她摸了摸女儿的头。 贺琳琳食不下咽，差点被噎住。 罗丽芳眼神沉重，贺琳琳不用问都知道又是和贺长峰闹矛盾，她是间歇性的望女成凤，平时还是清醒的。 贺琳琳都能知道了她妈的心里活动：乍然想起还有个女儿来，觉得有个依靠，很欣慰，等睡一觉第二天醒过来，那就是加倍的失望。到时她的日子就不好过了。 因此贺琳琳吃完饭，洗了澡，不用人说就早早地进了房间，她这时候不敢和罗丽芳呆在一处，怕一不小心把罗丽芳刺激的提前清醒过来，那她今晚就得受难。 贺琳琳做了题背了单词，十一点半左右关灯上床，然后用被单在蒙着头，偷偷地看起了小说，一点多才睡着。 第二天五点起来，又后悔昨晚浪费了睡眠时间，那小说她已经看过一遍，本来只是想看会儿睡觉，结果一看就忍不住看完了，这结局她又不是不知道！ 贺琳琳把脸浸在凉水里，闭着眼边憋气，边决心要把小说给戒了，再看她就是狗！ 卢昭搬走之后，贺琳琳依然不是这栋楼里起得最早的人，祝子嘉夺得了此项荣誉。 贺琳琳到楼下时，祝子嘉正在开车锁，他骑得是辆和她差不多，比她的看起来还女气一点，也旧很多的自行车，因此也能安心放在楼下锁着，相信没有没有贼看得上，偷去了只能当废铁卖。 “早啊。”贺琳琳和他打招呼，祝子嘉回了个几乎听不清的“早”字，低头捣鼓着车，不看人。 贺琳琳都疑心祝子嘉是不是有点儿怕她，可她有什么好怕的？ 贺琳琳把车推出来，祝子嘉还在磨蹭，贺琳琳看出来他是故意的，她奇怪，这人以后能面对那么多陌生人？ 贺琳琳也不想为难人，骑上车便说：“我先走了。” 祝子嘉大概“嗯”了一声，贺琳琳也没外开口，飞驰而去。 祝子嘉这才抬起头，松一口气。 等到她出了厂区大门，人影都看不见了，他才骑上车往学校去。 “男生胆子都那么大吗？”刘一倩问，课间休息时她听陆远志说他半夜和朋友去“鬼屋”玩，又害怕又向往。 陆远志在新班级还没混开，男同学对他莫名有些畏惧，女同学更不用说了，看见他就像看见金刚一样，他沦落到只能和贺琳琳刘一倩两个女生说说昔日了。 “那不一定，也有胆子小的，我有个朋友，半夜都不敢一个人去上厕所。”陆远志哈哈大笑，是货真价实的损友一枚。 贺琳琳在一边对两人的对话左耳进右耳出，专心刷题。 “琳琳，我们和他一起去好不好？”刘一倩转头问她，贺琳琳头也不抬，“我不去，你们去吧。” 第12节 刘一倩没再做声，贺琳琳盯着题，气氛有点怪异。 陆远志开口，说：“一起去啊，我给你们保驾护航，不怕，那鬼都是人扮的。” 贺琳琳抬头看着他，疑惑道：“你周末还能出去玩儿？” 陆远志更疑惑：“你放假不出去玩儿，在家干嘛？” 贺琳琳被他一问，居然说不出在家睡觉这个答案了，不过她是真的困啊，天天这么早起来，她现在梦想就是睡到自然醒。 陆远志一心找人陪他去玩，见到刘一倩有点动心，就极力要她来，刘一倩却怯怯地说：“琳琳不去，我也不去。”贺琳琳还没来得及说话，陆远志就叫：“那贺琳琳你也来！”贺琳琳说：“我没空，倩倩你就和陆远志去吧，我···”她本来想说我不想去，可看见刘一倩的脸却突然说不出口了。 她忽然觉得愧疚，刘一倩其实并不明白她的不安。 “行吧，我去。”贺琳琳终于答应。 陆远志嘿嘿笑起来，贺琳琳嫌弃地看他一眼，懒得搭理，刘一倩却不像往常那样兴奋。 “卢昭到学校了。”陆远志忽然道，拿起手机给她们看，卢昭发了一条短信过来，就三个字，“我到了。”贺琳琳看了一眼就极快地低下头去，刚刚的思路都断了，笔在草稿纸上划出一条线，弯弯扭扭，卢昭和她就隔了这么远，她在这端，他在那端，这么远，她用笔再走一遍，其实也不是很远。 陆远志回了信息，“看到漂亮学姐了吗？”卢昭把手机又塞进兜里。 方春英正在给他铺床，一边说：“这床单一个月就要换一次，晚上洗澡换下来的衣服也要马上洗，洗了拿到阳台去晾···”卢昭从来没离开家自己生活过，头一回，她真是不放心，都想和卢桂平说，干脆给儿子在外面租个房子住算了。 卢桂平还真考虑过让卢昭在外面单独住，可又怕不安全，再来他觉得男孩儿没必要过得那么精细，他劝方春英，“他今年都二十了，没必要事事都要管，得学会放手，让他自己去磨炼。”方春英听不进去，情绪一直不太好。 卢昭本来都打算一个人来报道的，方春英不肯，卢桂平就买了机票，全家一齐来送他上学。 把宿舍整理完，方春英还想等等还没到的几个舍友，看看是个什么情形，再打打招呼，卢昭却说要去吃饭，她这才不甘不愿地出来了。 路上她还在嘱咐，让卢昭晚上把宿舍几个人的联系方式都记下来，发给他。 卢桂平问：“你要联系方式干嘛？” 方春英说：“有备无患嘛，记得要啊，听见了吗？”后一句是对着卢昭说的。 卢昭扭头正看着窗外，这个本该陌生的地方因为有父母在，发生的对话太过熟悉，一下子失去了新鲜。 手机在口袋里震动了一下，陆远志又发了一条信息过来。 “想你啊，放假回来说一声，找你玩儿。” 和这句话一同出现，或是更先出现的隐秘期待，从这句话里浮上来，再也无法忽视，就像此刻外面的阳光一样。 他刹那间有些不能忍受，无法亲口去求证。 他盯着那两行字，也许多看一会儿就能得到确切的答案。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 不如这样 9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18章 贺琳琳站在“鬼屋”门口有些无语，陆远志摩拳擦掌，像是要去拯救地球，刘一倩看着倒像是后悔了，站在后头不过来。 陆远志冲她招手，说：“来来，进去，我票都给你们买好了。”贺琳琳问多少钱，要还给他，陆远志一摆手，急道：“待会儿再说，先进去！”他急着要展现自己的勇敢和无畏。 贺琳琳忍住翻白眼的冲动，拉着刘一倩带头走了进去。 鬼屋里黑得看不见人，一进去，刘一倩就整个贴在了贺琳琳身边，手把贺琳琳胳膊攥得死紧，陆远志刚开始还大声的说了几句话，类似“哇，好黑，哇，这上面是血吗哈哈哈···”走到一半儿就彻底静音了，他一个人走在最后老觉得背后空荡荡的，他吞了吞口水，悄悄伸手，想牵着刘一倩的衣角。他一拉，刘一倩就感觉到了，吓得尖叫。她这一叫把贺琳琳和陆远志都吓了一跳，纷纷跟着叫。 “什么鬼？！！！”贺琳琳大吼，到处看，“别出来啊！我练过跆拳道的！” 陆远志迅速缩到了她身边，和刘一倩挤着，贺琳琳气道：“你不是说你来过，还怕？！” 陆远志没说话，尴尬地嘿嘿了两声，他当然不承认，他第一回只是在门口探了个路就出来了，那不能怪他啊，他当时一个人怎么走？他不是怕，只是一个人走鬼屋太凄凉了，比真鬼还惨好吧。 这鬼屋外面看起来倒是还好，挺俗气的在门上挂了个骷髅头，贺琳琳以此判断它应该路数老套，不怎么吓人。事实上这鬼屋的确是老套路，但是就算是老套路把他们三个吓得也够呛。 贺琳琳从来不看鬼片，她觉得恐怖片儿都是靠声效一惊一乍的唬人，没什么意思，她爱看动作片儿，真打架的那种，梦中情人是黑客帝国耍棍子的基努里维斯。刘一倩更不用说了，她小学看了一部《僵尸先生》以后，从此晚上睡觉都要开着灯，她妈总是等她睡着之后来给她关灯。陆远志则是···他就是怕。 刘一倩已经开始哭了，陆远志拉着她，边跑边嚎，快把鬼叫声给盖过去了，贺琳琳断后，一边跑一边跟着嚎，跑两步回头看一眼，后头黑幽幽的，狭长的路两旁放置着各种恐怖血腥的塑像，红红绿绿的灯光照在鬼脸上，气氛很到位。 恐惧的终点是愤怒，贺琳琳的脏话开关开了。她气势惊人，前头的陆远志跑得慢了点儿，他怎么预感待会儿出去自己也要挨骂？ 贺琳琳怒吼：“你没吃饭啊！跑啊！”他们跑到一条铁索桥上，锁链哗啦啦的响，底下有手伸出来乱抓。 “我靠，这也太狠了吧！”陆远志也开始骂了，他把刘一倩揽着，让她不要看下面，半拉半抱的把她从桥上带了下来。 三人冲出鬼屋，一身的冷汗，刘一倩是满脸的泪。 “这么吓人啊？我不玩了···”有个女生看见他们三个的样子，直接和男朋友走了。老板见状给他们一人拿了一罐可乐，让他们压压惊，笑眯眯地说：“出去吹吹风，晒晒太阳就好了。”大夏天的让人去晒太阳，三人吓傻了都没觉得这句话哪儿不对，拿着可乐乖乖出去了。 别说，这会儿也不觉得热了，太阳一照，还觉得挺有安全感。 这个鬼屋在一个广场上，临近着一个人工湖，湖边都是柳树，三人在树下的石凳上坐下，半天没说话，湖面上的风从对岸一阵阵吹过来。 贺琳琳先回过神来，一记眼刀落到陆远志身上。陆远志缩了缩，笑道：“那个鬼屋还可以···是吧。”他望向刘一倩，指望它能附和两句，刘一倩低着头，说：“我再···再也不来了。”声音里还带着哽咽。 贺琳琳立刻道：“刘一倩刚刚都吓哭了！”她指责陆远志这个鬼屋冒险发起人没有尽到责任。 陆远志认罪，表示要请她们喝奶茶。 刘一倩以为贺琳琳是真的生气了，忙道：“是我自己爱哭···”她话还没说完，陆远志就站起来了，让她俩在这儿坐着，他去买奶茶。 等他走了刘一倩还在不安，她看看贺琳琳，想说什么又不敢。 贺琳琳挠了挠手臂，说：“湖边凉快是凉快，就是蚊子多，你看，这么一会儿，就给我咬了两个包。”刘一倩看过去，贺琳琳在包上掐了个“十”字，还打算用唾沫擦一擦。 “你被咬了吗？”贺琳琳问。 刘一倩摇摇头，贺琳琳表示正常：“凡是我在地方，蚊子肯定是先咬我，我估计我的血对蚊子来说就跟冰淇淋一样。”刘一倩笑起来，贺琳琳又问她是什么血型。 刘一倩觉得贺琳琳又和刚开始一样了，那种令她小心翼翼的氛围消失了，她这时才敢开口问贺琳琳前几天是不是在生气。 贺琳琳有点儿不好意思，说：“是在生气，不过我是在气我自己。”她对刘一倩可以坦率，因为刘一倩是似懂非懂的。 刘一倩问她为什么生气。 贺琳琳笑道：“我气自己成绩不好，数学怎么学都学不进去，我越努力反而越证明自己的无能。”她望着湖面，终于说出心里的担忧，“要是考不上大学怎么办？” 刘一倩安慰道：“肯定考得上的！” 贺琳琳点点头：“考是肯定考得上···”但是考上个什么样的大学就不好说了。她看着刘一倩，知道自己一面带着优越感可怜她，一面怯懦地羡慕她，她了解未知的人生里并不是充满希望，有一半儿其实都是痛苦，贺琳琳希望自己能一眼看到人生的尽头，她真是受不得一点期待。 贺琳琳望着湖面，有点儿惆怅：“老说人生有很多选择，但那些选择并不是为所有人准备的。” 刘一倩眼神懵懂，她无法理解贺琳琳的话，但她拥有的选择其实比贺琳琳多。 贺琳琳笑起来，她希望刘一倩的人生能因为她的出现有个比原来更幸福的走向。 贺琳琳：“我们要不考一个学校吧？” 刘一倩点点头，笑着说好。 陆远志带着奶茶回来，受到了热烈欢迎，贺琳琳喝了一口，表示这次就原谅他了。 陆远志问道：“这么好喝？”他从来不喝奶茶，觉得这是女生和小孩儿才喝的东西，男生抱着杯奶茶总觉得有点儿怪。 刘一倩点点头：“好喝啊。” 陆远志插上吸管，喝了一口，龇牙咧嘴，“太甜了吧！”他喝一口就腻了。贺琳琳没理他，嚼珍珠嚼得正上瘾，刘一倩又喝了一口，才答：“不甜啊，刚好的。”陆远志放弃了，他们口味不一样。 他颇为无聊，掏出手机给两个专心吸溜奶茶的女生照了张相，照完自己看了哈哈大笑。 “贺琳琳你怎么喝个奶茶偷偷摸摸的，刘一倩你嘴里包了多少珍珠啊哈哈哈哈哈！” 贺琳琳才不在乎在陆远志面前有没有形象这回事儿，瞪了他一眼，警告道：“删了。”刘一倩看着手里屏幕里自己的脸还觉得很奇怪，说：“我脸上好多肉啊。”她有点儿难为情，第一次觉得自己长得不太好看。 陆远志说：“正常，镜头会把人拍胖一点。” 刘一倩还在盯着照片，贺琳琳看了一眼就不管了，只威胁陆远志要是不删照片后果自负。 陆远志说一定删一定删，背过身先偷偷把照片发了出去，然后在贺琳琳的监督下按下删除键，“删了吧你看。” 贺琳琳觉得他这语气听起来欠欠儿的，明明陆远志比她大，但是她总是有种要“教育”他的冲动，不过按照实际经历来说，她的确比陆远志成熟得多，起码她自认是比这个哥成熟许多。她回来之后看所有同龄男生，或者比她大一点的男生，都有种“你们这群萝卜头”的阿姨心态。 只除了一个人之外。 手机在桌面上震得滑了一下，卢昭放下书，陆远志发了一条彩信过来。 卢昭放下手机，没打开看，他接着看书。陆远志已经给他发过好多回各种不知道从哪儿找来的乱七八糟的图片，说是好兄弟就要一起分享，卢昭看了两回，觉得他是哪里发育过剩，让他做套试卷。陆远志还特别老道地开导他：“都是男人···是吧，很正常的。”本来挺正常的一个事儿，被他一说都变味儿了。 卢昭也不知道自己当时怎么和陆远志成了朋友，方春英都暗示过他要和陆远志保持距离。 “他爸是搞工程的，经常在ktv里请客，听说当时要买到一中来，直接提着钱到校长室呢，他成绩怎么样？” 陆远志的成绩大概要比贺琳琳好一点，起码数学比贺琳琳好。 卢昭忽然放下书，拿起手机，打开了彩信。 陆远志发来了一张贺琳琳和另外一个女生的照片儿。 卢昭回了信息。 陆远志坏笑着把手机递过来，贺琳琳瞄了一眼，立刻从醉奶的状态中清醒了。 “你发给卢昭了！！”卢昭看见了！贺琳琳紧急检查已经被卢昭看过的那张照片，发现自己真是···只胜在真实了。 陆远志还在说：“卢昭看了怕什么，你俩都见过对方穿开裆裤的样子，是真兄弟！” 贺琳琳怒道：“兄弟你妹！” 她低下头看着卢昭回过来的那几个字，“有这么好喝吗？”连问号都看了几遍。 她喝得太high，整个痴呆了，样子看起来好蠢！ 陆远志默默贴紧在椅背上，贺琳琳眼神好可怕，她要把他推下湖吗？ 他拉着刘一倩，把她当做盾牌，悄悄跟她说：“你往前坐一点儿，挡住贺琳琳，对，别让她看我。”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 jude 8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13节 第19章 贺琳琳到现在还没手机，她用刘一倩的手机，趁陆远志不注意，拍到了想要的照片，普通人想照美要挑角度，但是要照得不好看，只有随手抓拍一张就行。贺琳琳对照片进行了多角度全方位的犀利解读，陆远志一点儿盲目自信彻底被打击，认识错误。穷寇莫追，贺琳琳出了气，让刘一倩把照片删了。 三人玩了一上午，太阳升到最高的时候分手，各回各家。 贺琳琳一到家就把空调开开，贪凉直接坐到了地上，罗丽芳不在家，在家看见肯定要说，嫌她没有样子，不爱干净。 房间里温度渐渐降下来，贺琳琳想上床睡个午觉，她上午零零碎碎的吃了不少还喝了一大杯奶茶，一点儿都不饿，太阳的热意还残留在身上，热意退去困倦就替代上来。贺琳琳也介意身上的汗和灰，她没上床，就坐在地上，半趴在床尾上眯着了。 她做了一个梦，不好说是梦还是真的发生的过，因为她在梦里都觉得处处熟悉，像一段藏在深处的记忆由于某种无名的牵引倏然层层翻起。 她梦到了卢昭，又是一个夏天，她坐在地上，卢昭坐在椅子上，两人对面，中间放着一张凳子，凳子上放着一个棋盘，他们在下跳棋，棋盘形状是个嵌在圆盘里的六角星，棋子是六色玻璃珠子。卢昭手里捏着一颗蓝色的玻璃珠子，正要往棋盘上放。阳光照进来，落到棋盘边儿，但纤毫毕现的却是卢昭，他被单独照耀着，睫毛上有光在抖落，瞳仁儿是棕色的，向日葵开在里头，他凝视着棋盘，贺琳琳凝视着他。 蓝色的玻璃珠子陷进凹槽里，卢昭收回手，抬起眼看过来，轮到她下了。 贺琳琳低头看着自己手中拿着的红色的玻璃珠子，冰凉又鲜艳，她要把它放在哪里？要是她一直不放下，是不是这局棋就就永远不会结束，是不是时间就会永远停在这里，停在这个最为浓烈，所有烦恼和遗憾尚未来得及显形的夏天。 贺琳琳看着卢昭，她愿意停在这里，她想停在这里，她忘了自己为什么会害怕。 卢昭的嘴唇动了动，他说了些什么，但他们之间仿佛隔着一层厚厚的透明玻璃，他的声音传不过来，而她也无法打碎这扇玻璃，她无能为力。 卢昭笑起来，伸出手放在她头上，他的手温暖，带着重量，压在她的头发上，这一点重量和温度让她安心。 贺琳琳被电话铃吵醒，她睡了快两个小时，脸上被压出凉席印子，摸起来手感很过瘾，她来不及醒醒神，忙起身先去接电话。 电话是罗丽芳打回来的，让贺琳琳去菜场买菜，她今晚提前回家。 贺琳琳挂了电话，赶紧把空调关了，把卧室门敞开，尽快把凉气散出去，她再换鞋，拿好钥匙出了门。 菜场里人不少，贺琳琳走进去就掩鼻，她怕腥味儿，菜场里可不止腥味儿，各种味道混杂发酵，地上也是没干过。 贺琳琳先去买菜，买完菜最后才去肉铺买肉，卖肉的那边味道是最重的，她憋着气过去，看着条案上挂着的一块块红肉，指出要哪一块，老板答应一声帮她切了称好拿袋子一装，贺琳琳付了钱，接过袋子就走。她转身太急，没留意到脚下的路，一脚踩进了一滩水里，她还穿了个凉鞋，鞋里一下变得滑溜溜的，她都不不敢想这水里泡过啥，她朝水洼右边看了一眼，正摆着几个大盆子，里面的鱼还在游，盆子后面坐了个人，他早就看见了贺琳琳，这会儿被发现，却不和贺琳琳打招呼，还把头低着，躲她。 贺琳琳感觉自己正赤脚踩在一条鱼上面，她鸡皮疙瘩都起来了，这会儿也没心思扮演友好的邻居一角，没有和祝子嘉打招呼，匆匆走了。 祝子嘉看着贺琳琳踮着一只脚走得特别快，她这回没和他招呼了。 祝子嘉两只手上都带着胶皮手套，黑色的，看上去干干净净，稍微凑近一点儿就能闻到一股鱼腥味儿，他却不觉得腥，他早就习惯被这种味道包围，朱玉萍更是已经完全闻不到了，她常年身上都有种鱼腥味儿，她不喜欢让祝子嘉来帮忙，也是怕他身上会染上这种味道。 祝子嘉怀疑刚才贺琳琳就是闻到了这种味道，所以才没有和他打招呼。 他伸手搅了搅盆子里的水，水一动鱼就跟着动，四处乱窜，撞到盆壁上，接着转圈，最后又莫名平静下来，在水里停住，一动不动。 高三是周末是放一天半的假，星期天吃完午饭就又要到学校去。 这种半途中断，不上不下的休息，贺琳琳一觉得折磨，这不叫放假，应该叫放风，而且大中午的出门，还要骑车，怕不是骑到半路车胎就要被晒爆了。贺琳琳最后破天荒打了把伞，提前出门走去了学校，至于晚上怎么回来，那是晚上的事。 刘一倩也来得早，她妈妈开车送她来得，送了她再送她弟弟去学游泳。 贺琳琳说：“我也想去游泳，你会游吗？” 刘一倩答：“不会。” 贺琳琳：“我也不会。”她没机会游，也没人教。 野湖家长不让去，她也不敢去，正儿八经的游泳馆游一次几十块，她又不会游，花钱就是去泡冷水澡？而且她也没有泳衣。 刘一倩说：“要不我们一起去学吧！” 贺琳琳摇头：“没时间吧。”而且没钱。刘一倩有些失望，她是起了念头就要做的人。 贺琳琳抬头，正好看见陆远志进来，还冲她们招手，贺琳琳发现他连书包都没背，两手空空。 等他过来，贺琳琳就问：“你回家什么都没带？作业呢？” 陆远志说：“我带了啊！”他从两边裤子口袋在各摸出一张叠的方方正正的纸，他展开，贺琳琳才看清是两张卷子。 “看，我都做完了。”陆远志道。 贺琳琳朝皱巴巴的卷子上看了一眼，说：“你等着受表扬吧。” 果然数学老师讲题时，看见了陆远志的铺在桌上的卷子狠狠地“表扬”了他。 “这不知道还以为是擦屁股纸呢！这卷面脏得！要是高考，改卷子老师看了心不心烦，你说心不心烦？！要是我，我直接先扣你十分！” 班上一阵哄笑，贺琳琳也在笑，刘一倩看着前头陆远志背影，他本来挺高，这会儿站起来却像缩了半节儿。 要是她被这么批评，她肯定要哭。 下了课，陆远志拿着卷子过来，脸上还是笑嘻嘻的，贺琳琳想起刚才老师说得那句“擦屁股纸”笑得不行：“我就说你要受表扬吧哈哈哈！”陆远志还觉得委屈，辩道：“我题做对了不就行了，又不是画画还要好看！” 贺琳琳真诚建议：“你不如用铅笔做，好擦。”刘一倩跟在旁边点头。陆远志不情愿：“我又不是小学生。”贺琳琳看着他卷子上涂得东一坨西一坨的黑团，说：“你不是，小学生都比你强一点儿。” 贺琳琳算明白了这哥为什么来复读了，就算高考时没拉肚子，就这风格也难考得满意。 上限很高，就是态度有问题。 就是陆远志原来的班主任对他的评语。 陆远志是不觉得自己上限高的，他就想舒舒服服的，怎么舒服怎么来。 最后一节晚自习铃声一响，陆远志就又两手空空地走了，贺琳琳看他这劲头儿，怀疑他目的地不是家。 刘一倩她妈来接她，她叫贺琳琳和她一起坐车：“我叫我妈送你回家。”贺琳琳骗她说自己骑车来的，刘一倩说：“没关系啊，你把车放学校停一夜。”贺琳琳不肯，约了明天早晨在路口等她，刘一倩就被哄走了。 贺琳琳知道刘一倩是好心，但她还是不自在，也不想麻烦，她宁愿走回去。 街上的人不多，这个时间大部分人都在家里吹空调，贺琳琳慢慢走着，骑着车的学生从身边过去，她老觉得能看见一张熟悉的脸，他会在她身边停下，带她回家。 这个时候想起卢昭是在自然不过的事情了，贺琳琳放任自己想他，却不肯承认这是思念。 她在这里思念他也没有用，她还不知道他在想什么。 贺琳琳踩着路灯的影子许愿，希望她想得人，此刻也在想她。 贺琳琳终于到了家，她上楼后没多久，就听见楼梯上又响起一阵脚步声，罗丽芳在洗澡，贺琳琳打开路灯，听着脚步声。 漆黑的楼梯上忽然亮起来让人不习惯，祝子嘉抬头看了看贺琳琳家大门顶上的灯泡，搬来这里之后，朱玉萍就把感应灯拆了，她不愿意出冤枉钱，那个灯又不是只照他们一家人。他又朝贺琳琳家大门看了一眼，她没有出来和他打招呼。 祝子嘉到了三楼自己家门口，朱玉萍在家，他敲了敲门。 二楼的灯熄了。 楼道里又黑了，祝子嘉想起刚才，他本来可以从她身边儿骑过去，但他却放慢了速度，跟在她后头，不能上前，也无法退后，只能看着她的影子在在路灯底下时浓时淡。 门里朱玉萍的脚步声渐渐临近，祝子嘉静静站在黑暗里等着。 楼下传来说话声，他听出来是贺琳琳的声音。 祝子嘉忽然闻了闻自己的手。 并没有腥味儿。 第20章 第二天贺琳琳在楼下碰见祝子嘉，照常说声早。 “早。”祝子嘉看了她一眼，就别过头去，扶着车子站在一边。 贺琳琳也习惯了，骑上车就走，她知道祝子嘉不愿意和她同行，大概是怕尴尬，不过贺琳琳也没想过要和祝子嘉做朋友，她对他大部分是好奇心和八卦欲，说起来她连祝子嘉的电影都没怎么看过，倒不是有意，只是···嗯，她品位低吧，祝子嘉得奖的那部艺术片儿，她试了个开头就睡了过去。 贺琳琳边想着，边朝旁边看了一眼，没想到祝子嘉正骑着车在她右后方，离得不太行。 这个位置既不算是同行，又不能当没看见，贺琳琳不知道自己到底要不要和祝子嘉打个招呼，她有些好笑，干脆放慢车速，等着祝子嘉上来，除非他不踩了，不然总要和她并排。 贺琳琳带着笑看祝子嘉骑到自己身边。 祝子嘉在旁边没有看她，也没有一溜烟超过她，不紧不慢地落后她半个车头的距离。 贺琳琳想笑，这么别扭，怪不得会演戏。 她十七岁遇到这样性格的人，肯定没有如此耐心。 “你在哪个班？”两人骑了一段路没人说话，贺琳琳只好先开口了，她不指望祝子嘉是个健谈的人，她猜他是心情好所以今早才有这番友善举动，她只求能感染到一点他的好心情，她现在最欠缺的就是一点好心情。 祝子嘉回答：“六班。” 贺琳琳：“哦，你读理科的？那你数学不错吧？” 祝子嘉不知道怎么回答了，贺琳琳换了个问法，问他平时数学能考多少分。 她对数学执念太深了。 “平时···”祝子嘉为难着，贺琳琳更细化，“九十分考过吗？” 祝子嘉这回能答了，“考过。” 贺琳琳：“一百分呢？” 祝子嘉：“考过。” 贺琳琳喜出望外：“那满分呢？” 祝子嘉：“没有。” 贺琳琳略有些失望，她都快信了三楼卢家块风水宝地呢，只要住到三楼就能学好数学，要是真的，她不要脸了也上去赖着！ 数学太痛苦了！怎么学啊！到底怎么学啊！ 贺琳琳一下子垂头丧气，祝子嘉扭头看过来，贺琳琳正好转头跟他对上了眼神，祝子嘉还没来得及躲开，贺琳琳就问：“你是怎么学数学的，有没有什么秘诀？” 秘诀？祝子嘉没有，但贺琳琳这么问，肯定是觉得他有吧。 “多做题···”这句话像是自己嘴里溜出来的，说完祝子嘉就闭紧了嘴，他知道自己的答案不是贺琳琳想要的。 贺琳琳看着祝子嘉越来越窘的神情，猜他肯定很后悔今天早上和她一起上学。 她也不好意思再问了，哈哈哈笑两声说“是吗那我回去试试”内心哀嚎，数学为什么这么难搞！为什么没有捷径！人生都有捷径啊！ 当然了人生的捷径她也没有找到就是了。 “把卷子发一发，要上厕所的现在就去，中间不下课了。” 老师竖着卷子在讲台了擂了擂，招手叫人上来发下去，贺琳琳和刘一倩出去上厕所，路上抱怨：“一来就考试，我早饭都没吃!”刘一倩说她包里有面包，让她待会儿拿去吃，贺琳琳无奈：“考完再吃吧，高老头在上面坐着谁敢动。”高老头即是班主任，兼数学老师，高老头远没到老头的年纪，今年才四十岁出头，但是学生给老师起外号肯定不会太好听。 连考了两节课终于考完，贺琳琳想着刚刚做得题，她觉得自己好像比以前思路顺了一点，虽然只有一点，但感觉像进了一大步，她现在极其想找个人对对答案，陆远志正在和刘一倩分享昨晚看得电视，贺琳琳也不好扫兴，只能憋着。 上午第二节课课间休息时十五分钟，贺琳琳站起来，说要去吃点东西，刘一倩说：“我书包里有面包，给你吃。”。 贺琳琳说吃不下，“我想吃辣的。”她饿过头了，嘴里没味道了，需要刺激。刘一倩立即起身要陪她去，贺琳琳把她按住，说：“我买了就回很快的。” 第14节 贺琳琳一个人去了食堂二楼的小超市，买了牛奶又买了辣条，吃之前有片刻想到了伤胃这件事，吃了一口之后就顾不上了。 她正吃得欢，忽然察觉到有人在看自己，她抬头望过去，看到了上次那个叫把她推倒的男生，好像叫，张宁 他看着贺琳琳，像是以为他的目光会让她感到不好意思似得。 贺琳琳被辣的脸色发红，嘴上还有油，一点儿也不顾及张宁的眼神，他爱笑笑，爱看看，她又不是真的小姑娘，被男生看一看就要同手同脚。贺琳琳挑衅地打量着张宁，看他故意把外套拉链只拉了一半的“潇洒”做派，也看出他精心用发胶定型的流行造型，她大概知道这个张宁是哪种男生了，她不用看都知道，他左耳上肯定还戴了耳钉。 贺琳琳憋不住笑了出来。 张宁没忍住，指着她问：“喂！你笑什么！” 这对话，妥妥的。 贺琳琳忍着笑道：“我笑自己，你有意见？” 她说完又笑，她好像乱入了哪部青春电视剧里，台词出乎意外的老套熟练。张宁的反应也如她所料，他朝她走过来，要找她算账。 贺琳琳施施然坐着，一点儿都不慌，她还不信这哥还敢再学校再推他一把。 张宁眼神忽然看着贺琳琳身后。 贺琳琳转头，看见后头站着的人，他看着张宁，手紧紧的贴在腿上，脸上一点表情都没有。 他是勉强站在她身后的。 “祝子嘉？”贺琳琳疑惑地看着他，他看了她一眼，又抬头看着张宁。 贺琳琳莫名，怎么这情形更怪了。 张宁嫌恶地看着祝子嘉，皱着鼻子，又瞪了一眼贺琳琳，神色更鄙视，直接转身走了。 贺琳琳被他看得火起，又没忍住，在后头大声道：“有病！” 前头张宁转身，祝子嘉手忽然放到了贺琳琳肩膀上，力气不小，贺琳琳楞了一下，仰起头看着他。 这个人，好像和她想得有点不一样啊。 张宁回头看了一眼，估计是忍着气走了。 祝子嘉立刻放开手，又恢复了一向的样子，看都不看贺琳琳，转身就要走。 “诶，等等，”贺琳琳喊住他，她一手牛奶一手辣条站起来，“我们一起走。” 祝子嘉到班级之后还没交上朋友，就先有了讨厌的人，他非常讨厌张宁，刚才站出来也只是这个原因。 贺琳琳拿着辣条问他吃不吃时，他就想这要告诉她，可他只能回答说不吃。 祝子嘉这瞬间也讨厌起了贺琳琳，她有点厚脸皮是不是？ “张宁跟你一个班啊。”贺琳琳边吃边说。 祝子嘉想起张宁刚才的神情。 “他是不是很烦人？”贺琳琳问。 不，恰恰相反，很多人喜欢他，喜欢他最新款的球鞋和衣服，喜欢他根根立起来的头发，他还会用香水，贺琳琳大概是第一个讨厌他的女生吧。 祝子嘉看了看贺琳琳，意识到贺琳琳其实也有点儿奇怪。 所以张宁也讨厌她吧？ “我上次和他打了架。”贺琳琳说道，没想到祝子嘉一下子被她吓到似得，眼睛都瞪起来了，她第一次看见他表情这么生动，她看得很仔细，觉得新奇，想把这张脸和电视上的人对起来。 她认真道：“祝子嘉你眼睛长得好看，刘海太长了，要剪剪。” 祝子嘉没想到话题转得这么快，贺琳琳又这么···直白。 他立刻又把头低下去了，想起自己刚刚觉得她厚脸皮，看来他没想错。 贺琳琳还在说：“刘海太长也影响视力啊，你上课能看得见黑板吗？” 她看着他的眼睛，她注意到了一些他从未注意到的东西。 “看得见。”祝子嘉回答。 贺琳琳结巴了一下，接着说：“看得见也要剪！剪了好看！”她着急了，不信有人连好看都不要。 祝子嘉耳边响起张宁在班里喊他的那个词，卖鱼佬。 他这么叫之后，很快所有人看到他第一反应就是皱鼻子。 他们闻到了吗，他自己为什么闻不到，是不是他已经和朱玉萍一样，和这个气味成为了一体。 祝子嘉看着身旁的贺琳琳，她到现在都没有任何反应。 她还是和他打招呼，他离得再近，她也没有后退或者皱鼻子。 要问问她吗？ 祝子嘉忽然停下来，贺琳琳跟着停住。 祝子嘉开口道：“你···”他抿着唇，下意识制止那些字从嘴里跑出去。 贺琳琳：“怎么了？” 祝子嘉没说话，眼神又落到了地上。 贺琳琳顺着他的目光看过去，看到了他脚上穿着的鞋子，他没再穿布鞋了，穿着一双运动鞋，logo过于显眼，细看发现处处都不对。 她突然说：“我也有这双鞋，不过我妈买大了，所以一直没穿。” 铃声就在这时候响起来。 贺琳琳“哎呀”了一声，说：“完了，完了，上课了，赶快回去！” 祝子嘉还没来得及反应，手臂就被贺琳琳拉住了，她带着他两步并做一步地跨上楼梯。 他闻得到她身上有辣条的油味儿，牛奶的甜味儿，他能说出来的有这些，另有一些气味，他无法说出来。 还要问吗？祝子嘉边想，边感觉到风从他们之间穿过，即使有什么，也会被它带走吧。 作者有话要说：　　卢昭留给琳琳，祝子嘉留给大家。 第21章 “早啊，你到底几点钟起床的啊！”贺琳琳问道。 她每次早上出门，祝子嘉都已经在楼下了。祝子嘉答：“比你早一点儿。”贺琳琳问：“那你晚上几点睡的？”祝子嘉说：“十一点。” 十一点算早的了，贺琳琳每晚都要熬到十二点多，她就算再早上床也要熬到那个点儿才睡。 贺琳琳现在早上上学路上有了伴儿，虽然祝子嘉话不多，贺琳琳问一句他说一句，不过有时候他也会冷不丁冒出来一句“你话好多”，把贺琳琳哽得直接闭嘴。 贺琳琳和祝子嘉建立了早上一起上学的初步友谊之后，晚上很快也顺理成章的结伴而行，不过晚上还有个刘一倩。贺琳琳本来以为，刘一倩对祝子嘉肯定是会欢迎的，毕竟在她看来，俩人在某些方面其实有点儿相似，但是没想到，刘一倩是一点儿都不喜欢祝子嘉。 “我说，我们这样是不是有点儿挡路啊？” 贺琳琳左看看右看看，他们三辆自行车并排在路上实在是···不太方便啊，刚刚有个一中从边上过，她都看见人家翻白眼儿了。 祝子嘉闻言默默的放慢速度，落在了后面。 刘一倩回头看了他一眼，然后靠近，小声问贺琳琳，明天晚上祝子嘉还来不来？ 贺琳琳说：“什么来不来他和我们一个学校的啊？” 她一开始还没听懂这句话，看见刘一倩一脸失望才顿悟，刘一倩是问祝子嘉明晚是不是还和她们一起走，看样子，刘一倩不想和祝子嘉一起走。 “怎么了？你们原来认识吗？”贺琳琳问。 刘一倩摇头：“不认识。” 贺琳琳：“你讨厌他？” 刘一倩又摇头，她还没有讨厌过谁。 刘一倩语气委屈：“原来晚上都是我们俩一起的···” 贺琳琳明白了，明白了之后有点好笑，好笑之余又想起自己当年看着王可儿身边出现新朋友，其实和刘一倩想得一样，只是她是自己生气面上装大度，刘一倩比她更坦白点。 贺琳琳笑道：“祝子嘉和我邻居，我们就上学能碰到，我和你一个班，我们天天能见面，你上厕所我都陪你啊，我们是最好的朋友。” 最好的朋友，好肉麻的一句话啊。 贺琳琳说完有点恍惚，她好多年没有对谁说过这种话了，长大之后朋友倒是有很多，但没有谁跟谁“最好”一说了，成年人交往恪守各种默契和距离，避免交浅言深的尴尬情况出现，大家都被教导，要最爱自己，不去麻烦别人，也杜绝别人麻烦自己，但友谊这件事本身就是桩麻烦。 刘一倩得到了最好的朋友这个认证心满意足，一路和贺琳琳说说笑笑，早就把祝子嘉这个“第三者”抛到脑后了，等到了岔路口她走了，祝子嘉这才又骑上来。 他对刚才刘一倩对他的态度好像没有感觉，但人一般都能感觉得出别人对自己是善意还是恶意。 何况祝子嘉这么别扭的人，贺琳琳知道他肯定看出来刘一倩不喜欢他。 贺琳琳笑道：“早叫你把头发剪短点儿，剪短点儿，把你的大眼睛露出来，谁还忍心对你生气。”祝子嘉面无表情，说：“你好无聊。”贺琳琳：“我说真的，你剪短试试嘛！”祝子嘉当没听见，贺琳琳问：“刘海这么长你是不是更有安全感？”祝子嘉转头看了她一眼，终于受不了似得，一脚冲到了前面。 贺琳琳在后面边追边喊：“喂，我开玩笑的，喂！你骑慢点儿！跑个屁啊！” 陆远志从刘一倩那里听说了贺琳琳交了一个新朋友的事。 她又说明：“不过琳琳说，他只是邻居，我才是她最好的朋友。” 陆远志一听：“邻居？那不也是和卢昭是邻居吗？” 贺琳琳说：“不是，他是后来搬来的，租了原来卢昭他家。” 陆远志听说是个男生就要贺琳琳介绍他认识，他留级留到了文科班之后，天天都在女孩儿堆里，和贺琳琳和刘一倩越走越近，但是女生毕竟不像男生那样什么话都能说，他听说了祝子嘉，立刻就起了要和他交朋友的心。 陆远志这个人是靠谱的，祝子嘉看样子也不像有什么朋友，贺琳琳一想，中午吃饭的时候，就带着他们去祝子嘉门口找他去了。 他们三个人大咧咧地站在别人班门口，自己不当回事儿，被人看两眼也无所谓。 祝子嘉先看见贺琳琳，接着看见她身边的两个人，他有点不想过来。 贺琳琳不给机会，喊他：“祝子嘉！” 祝子嘉过去，贺琳琳笑眯眯地望着他，刚要说话，后头忽然出来一声冷哼。 张宁和几个男生站在那儿冷眼看着他们。 贺琳琳“哼”回去，接着和祝子嘉说话：“我们一起去食堂吃饭吧！” 陆远志和刘一倩都没做声，一个是太高兴忍着，一个不高兴也忍着。 “走吧，走吧。”贺琳琳手在祝子嘉背上拍了一下，又推他走到了前面，贺琳琳看出来了，祝子嘉性格是不推他不走的人，不知道天天在想什么，想一会儿就又要别扭上了。 第15节 到了食堂，贺琳琳还是去买泡面，刘一倩买面包，祝子嘉买了饭，陆远志就买了一堆零食，摊到桌上招呼他们吃。 “都吃啊，我一个人吃不完。” 贺琳琳说：“吃不完你就不少买点儿啊。” 陆远志嘴里都是薯片，含糊不清地说：“我吃着你们看着，不好吧，我会吃不下去。” 贺琳琳无语，这哥脑回路异于常人。 贺琳琳看向刘一倩，发现她正一脸警觉地盯着祝子嘉，她叹口气，这个也是···有点儿不一般。 唯一正常点儿的，又是个闷葫芦。 祝子嘉自己吃自己的，对身边的动静毫不关心，像找不到位置没办法才坐在这里的路人。 贺琳琳看着陆远志，这哥要她把人带来，现在就顾着吃！只能她来他们牵线了。 欸，是不是哪里不对劲儿？ 贺琳琳压下心里的怪异，一边把陆远志介绍给了祝子嘉。 她的介绍词很会抓重点：“陆远志，留级生。” 陆远志把嘴里的咽下去赶紧补充：“留级是个人选择，和别的没关系。” 祝子嘉显然不习惯这种风格，只能点点头。 刘一倩悄悄和陆远志说：“我说了吧，你们不适合。” 陆远志也觉得有点怪，他轻声道：“你能不能换个词儿，适合用在这儿不合适。” 刘一倩一脸懵，没听懂。 贺琳琳那边两个说悄悄话的人，怪自己亲信了他们，祝子嘉低着头看不清表情，估计是很不自在了。 贺琳琳就和祝子嘉说话，让他不至于受冷落，她把人带到这种场面来，得负责啊。 祝子嘉不得不边吃饭边应付贺琳琳。 他本来吃饭就慢，这么一耽误，等另外几个人都吃完了，他还没吃完。 贺琳琳一边让他吃快点儿，一边和他闲扯，说他嘴巴小吃饭慢之类的。 祝子嘉决心再不理她。 贺琳琳发现自己说着说着祝子嘉就不开口了，闷头吃饭。 桌上一下子静下来，刘一倩去买酸奶了，陆远志正捧着手机玩儿。 贺琳琳说：“吃饭要专心。” 陆远志无辜脸：“我吃完了。”他摇了摇空空的薯片袋子。 贺琳琳只好问：“你和谁聊呢？” 陆远志答：“卢昭，他说下个星期要回来。” 贺琳琳慌了一下，“啊”了一声。 刘一倩拿着酸奶回来，发现大家都没说话，祝子嘉饭也吃完了，她又站起来，说：“走吧，回教室。” 陆远志路上也没放下手机，刘一倩听说卢昭要回来，就问陆远志是不是要和他见面。 陆远志说：“当然啊，他回来不和我见面和谁见面？” 刘一倩问：“你们要出去玩儿吗？” 陆远志说：“还没说呢，等他回来再定。”他说着看见贺琳琳在一边儿没什么反应，就说：“贺琳琳你青梅竹马要回来了，你怎么看着不高兴？” 他这么一说，大家都看着贺琳琳，贺琳琳这下说高兴也不是，说不高兴也不是。 她强笑道：“他回来···和我有什么关系。” 哎呀呀，贺琳琳，你太没出息了。 “他回来找你的，又不是来找我。” 他回来她也见不到他，难道她要自己去找他吗？用什么理由呢？ 祝子嘉看着贺琳琳，从青梅竹马那个词开始，她就突然低落了。 卢昭是她的青梅竹马吗？ 陆远志又说了几句，贺琳琳的笑越来越淡，等陆远志把手机塞进兜里，她脸上就一点笑意都没有了，像刚淋了一场雨，没精神，也不说话了。 话多的人一旦安静下来就会变得可怜，祝子嘉看着她想，贺琳琳现在看着就是有点可怜。 “晚上我在楼梯下面等你。”四人上了楼梯，祝子嘉正要进班时，忽然对贺琳琳说道。 贺琳琳“嗯”了一声，祝子嘉转身进去了，刘一倩看着又不开心了，陆远志知道她是觉得贺琳琳和祝子嘉走得近，她才是贺琳琳“唯一”的好朋友，祝子嘉一出现，她就就感觉受到了威胁。陆远志倒没觉得什么，贺琳琳大方，没有一般女孩儿那么扭捏，交朋友也很真心，而且祝子嘉毕竟是男生，男生还女生之间的友谊怎么比不过女孩子之间的互相理解，祝子嘉能帮贺琳琳扎头发吗？能借贺琳琳皮筋儿吗？能陪她逛街吗？肯定不能吧！ 刘一倩太在乎这段友谊了，陆远志能理解，他一边逗刘一倩，一边笑嘻嘻地发了个短信。 “竹马哥，你的青梅有新竹马了。”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 有生之年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22章 “竹马哥，你的青梅有新竹马了。” 卢昭看着手机，能想象陆远志发出这条信息时的嘴脸。 新···竹马，郎骑竹马来，绕床弄青梅，他什么时候默认了他和贺琳琳是青梅竹马了？他们从未有过这种两小无猜的情境，陆远志在贺琳琳也面前这么说吗？她怎么回答的？卢昭看着信息，疑问后面还有些别的情绪，他还没来得及理清，就被打断了。 “卢昭怎么了？”对面的叶雪正笑着看他，他看过来，她又转向周围的人，开玩笑一般，“女朋友发短信了，看得这么入神。”老大立刻道：“怎么可能，我们卢昭单身，单身！” 卢昭把手机放在桌上，没开口。 他今天是被宿舍的人拉出来凑人头的，他们宿舍老大在英语系找了个女朋友，便也不忍心看兄弟们单着，托女朋友发动关系，组了这场饭局。除去老大他们一对儿，三女三男，完全相亲模式。卢昭本来不想来，但是老大说他必须出席，“你是我们宿舍最拿得出手的，怎么着也要去露一下脸。”这番话引起了其他两人的不满，但也觉得卢昭该去，说是人家来了三个女孩儿，他要不去有一个就要落单，“多不尊重人啊！”老二和老三就跟着老大点头。 见面后，老大就把宿舍几个人情况都交待了，老二老三都知道主动，就卢昭坐着不说话，姑娘们很矜持，都是问一句答一句，笑起来遮着嘴，菜摆在面前一筷子都不夹，说不饿，老二老三就提议去看电影。卢昭说有事，要先走，叶雪也跟着站起来说：“我也不去，待会儿和人有约了。”老大和女朋友对个眼神，说：“那行，你们俩先走吧，卢昭你送送人家。”卢昭点点头，叶雪笑着朝众人挥了挥手，两人一前一后出去了。 他们吃饭的地方是在学校后街的的餐馆里，出来过了马路就是学校的后门，两人进了学校，卢昭就和叶雪道别。 叶雪问他去哪儿，卢昭答图书馆，叶雪说：“正好，我约了人在图书馆见面。”卢昭不置可否，叶雪安静地跟在他身边。去图书馆有一条必经路，天已经黑了，路灯也亮了，起了风，路两边的树发出簌簌的响声，卢昭才发现，蝉声不知何时消失了，夏天快要过去了。 这个夏天承接了结束和开始，或者因此，他才分外不舍这个夏天。 贺琳琳不留恋夏天，夏天有诸多不方便，气温影响心情，思绪和汗一样黏腻，难以出门，只想懒散。她个人更适合活在冬天，她有过打算，将来条件允许，她要去个终年下雪的地方定居，但后来看到冷的地方住久了会使人抑郁，她又折中一步，不需要下雪了，只要温度能维持在二十度左右就好。 夏天结束，本来对她来说该是个好消息，但是当她晚上洗了澡吹着电扇，头一次感觉有点凉时，第一个念头居然不相信，不相信这个夏天这么短？好像她才回来没多久，她明明感觉自己连夏天的一半都没过完，居然就结束了。罗丽芳拿来吹风机，让她用这个，“头发都死湿的，小心吹感冒！”贺琳琳不肯，电扇开着，也许能多延长一会儿夏天。 她的奇遇是跟着这个夏天一起开始的，会不会跟着这个夏天一起结束呢？ 贺琳琳躺在床上不想闭眼。 早上起床时，贺琳琳觉得头重脚轻，想躺着，但想到今天是星期五，明天就要放假，她又有了精神，假期就是悬在磨盘上的的萝卜，她好比蒙着眼睛的驴。 到了楼下，她开车锁都开得比往常难，钥匙插进去懒得转，看一眼旁边的祝子嘉，有了主意。 祝子嘉就看着贺琳琳把钥匙抽出来往口袋里一放，二话不说就坐到了他的车后座上。 她眼睛半睁，连连打哈欠“你带我吧，下回我带你。” 祝子嘉看过来，她和他对视，没觉得哪里让他吃亏。 祝子嘉被她说服上了车，后头贺琳琳给他加油助威：“go!go!go!” 祝子嘉又觉得自己还是上了当。 贺琳琳是跨着坐在车上的，两脚缩着，不然就要擦在地上，还要问祝子嘉重不重。 “重。”祝子嘉如实道，喘着气。 贺琳琳不满：“踩不动吗？”她低头看了一眼后车胎，疑惑道：“是你车子没气了吧？” 祝子嘉说：“我昨晚才打了气。” 贺琳琳问：“什么时候打的？”他们晚上一起回家，她看着他上楼的。 祝子嘉答：“吃完饭下来打的。” 贺琳琳：“你晚上回家还要吃？你妈给你做吗？” 祝子嘉嗯了一声。 贺琳琳更有理由了，说：“你吃这么多还带不动我？这不正常！” 祝子嘉不理她了。 贺琳琳在后面坐着无聊，还在说，“男生不都很有劲儿吗？”“我还不到一百斤你就说重！”“小祝要多锻炼啊！公主抱在等着你呢！” 小祝公主抱？ 祝子嘉怀疑贺琳琳是没睡醒，他累得没力气开口，正要回头看她是不是还清醒，后背上忽然一重，他低头看见腰上抓着一双手，回头，看见贺琳琳头抵在他背上，闭着眼，像个树懒挂在树上一样。 汗又流下来，快到学校了，祝子嘉放慢速度，学校前面这条路正在翻修，挖了很多坑，堆了大大小小的石头和沙子，他要小心避开。 贺琳琳直到下了早自习才有机会趴在桌子上睡一觉，她怀疑自己是感冒了，原因可能正是昨晚的电风扇，罗丽芳知道肯定要先怪她不听劝。贺琳琳不想回家，硬挺着，她忘了从哪里听说，感冒后只要喝七杯热水就会好，跑去超市什么都没买，只接了一杯热水，喝了一口，寡淡寡淡的，但到了胃里又腻，差点吐了。 这一天熬得贺琳琳实在难受，上课也想睡，集中不起来，睁着眼走神，幸好今天只在讲卷子，她考得比原来稍好，加上不舒服，所以有理由松懈一会儿。 后来刘一倩去保健室给她拿了药，中午贺琳琳懒得动，又不想吃，刘一倩就和陆远志一起去了食堂，给她带了一杯酸奶回来一袋面包回来。 “请假啊！”陆远志奇怪她为什么不走，难道真是热爱学习？他没发现贺琳琳是这样的人啊！贺琳琳没理他，趴在桌上闭着眼，嘴里咬着吸管，刘一倩把面包递到她嘴边叫她吃。 贺琳琳张嘴咬了一口，回去干嘛？她爬起来靠在刘一倩身上，一点儿也不觉得热，还挺舒服，刘一倩乖乖让她靠着，发现贺琳琳病了看起来就和她弟弟一样，爱撒娇，和平常不一样了。 到了晚上放学，祝子嘉又带着贺琳琳回家，本来刘一倩叫贺琳琳坐她的车，贺琳琳不肯。 “我重，你带不动。”她对刘一倩倒是很诚实，祝子嘉在旁边听着不知道作何感想。 贺琳琳在后座儿上和刘一倩有一句每一句的聊天，祝子嘉骑得慢，贺琳琳就嫌弃说，晃得跟摇篮似的。祝子嘉看出来了，她是仗着病了就肆无忌惮。 他说：“那你下来走吧。”贺琳琳像没听见，和刘一倩说起别的了。 第16节 祝子嘉低头嘴角弯了弯，看见她手抓着他的衣服。 卢昭站在街对面，看见路上过去的车子，还有车子后面的人。 陆远志从后面骑着车过来，对他说：“不是说叫你去校门口等吗，怎么跑路边儿来了？我在校门口找了半天！你走来的”卢昭对他笑了笑，说：“明天放假吗？” 陆远志一肚子牢骚：“还不放!还不放我要死在学校了！” 卢昭没说话，又朝路上看了看，片刻就收回目光，人早就走了，车子越来越少。 陆远志觉得卢昭很够朋友，一回来就来看自己，大晚上的还来接他放学，他都感动了。 陆远志一拍胸口道：“走，吃宵夜去！我请！” 烧烤摊前烟雾缭绕，是夏天最后一点余调了。陆远志这也可以，那也好吃，架势吓人，卢昭要他节制，说吃不完。陆远志不当回事，说：“诶！要不再叫些人来？把贺琳琳叫来吧？”卢昭摇头，笑意淡淡的：“不用，她不会来。”　陆远志点头：“也是，她感冒了，哪能吃烧烤。” 陆远志笔在菜单勾来勾去，卢昭看着忽然心烦起来，纸上的勾子密密麻麻，到处都是。 他抬起头望着街上，又想起刚才看到的画面。 头顶上的白炽灯比路灯亮，她没有看见他，他也没地方藏。 贺长峰在医院住了一个多月，实在是住不下去了，非要回来，罗丽芳就把他接回来了，现在也没别的了，就是养着，能走路，就是不太利索，腿上还有点疼。 他在医院待着没别的事，就是发愁，愁好了以后不知道要干啥。再去当保安？不说他愿不愿意，罗丽芳肯定不同意了，做老本行去，可谁要他呢？厂里···贺长峰左思右想，一会儿觉得天无绝人之路，他就算捡破烂也能活，一会儿又想捡破烂儿，他要是落到去捡破烂儿那还不如死了呢！ 贺琳琳到了家才知道贺长峰回来了，看见贺长峰一个人在房间里躺着长吁短叹，也不敢和他说话，叫了声爸，就轻手轻脚的去洗澡，洗完就躲进房里，等到罗丽芳回来，外头才有动静。贺琳琳这会儿没精力去开解贺长峰，她也想不出办法来，她现在这个年纪，说什么父母都不会听。她也有自己的烦恼，她感觉自己仿佛被什么裹挟着在地上滚，滚得她晕头转向，根本辨不清方向，不知道要去哪里。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蛋蛋 2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 鸡蛋炒虾仁 9瓶；马半仙、独舞半夏 4瓶；有生之年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23章 才在家待了半天，贺琳琳第一次想念起学校来了，她坐在外面把电视声音调得几乎听不见，里头贺长峰的叹气声飘出来，一声比一声重，贺琳琳识趣地把电视关了，进了房里。 贺长峰在医院发脾气她还能眼不见为净，可他现在回家了，又赶巧今天放假，罗丽芳要她留在家里陪着，真是躲也没处躲。白天在家贺琳琳就把昨晚的剩饭剩菜热了，吃完贺长峰接着叹，晚上等罗丽芳回来，俩人就开始吵架。 贺琳琳把房门一关，让他们吵去。 罗丽芳回家看见贺长峰在床上躺着就一肚子气，她忍着不发，把包往桌上一放，贺长峰到抢先发作了。 他说：“你摔给谁看呢？” 罗丽芳一下子火了：“我摔给谁看了我摔给我自己看！” 贺长峰猛地拍了下床：“老子是没地方去，有地方去我绝对不跟你过！你以为我愿意在家躺着看你脸色！”罗丽芳气道：“你有狠现在就滚！”贺长峰不吭声了，翻个身装睡。罗丽芳这回事真的把门一摔，出去了。 罗丽芳在厅里坐下，看着自家这小小的房子，说句不好听的，人家现在好多厕所都比她家客厅大，她又看了看自己刚刚摔上的那道门，门里的男人当年说得话现在来看都是狗屎！一样都没实现！一口闷气在胸口横冲乱转，罗丽芳站起来在屋里转起圈儿。她推开另一扇门，里头坐着贺琳琳，她忽然明白，这才是她后半生的希望。 罗丽芳悄悄地把门关上，不得不把心里的苦咽下去。 贺琳琳第二天心情好了些，因为下午就要去上学，更难得罗丽芳今天在家，破天荒的带她去逛起了超市。贺琳琳现在也不像以前那么馋，在超市转了转最后只拿了一块巧克力，反而罗丽芳买了一箱子牛奶，还有那种礼盒包装的保健品，又去水果店买了一袋子葡萄。 贺琳琳看明白了，这不是买给她吃的。 母女俩提着这些东西，先回了一趟家。罗丽芳换了身衣服，让贺琳琳也去把头梳一下。 “你早上洗脸了吗？再去洗一下。” 贺琳琳洗过了，但还是听话的又去水龙头底下搓了一把，搓完一边拿毛巾擦一边问罗丽芳要干嘛。 罗丽芳说：“去办个事儿，你跟我一起去。” 贺琳琳还没说话，屋里贺长峰的叹气声又响起来了，她问：“那爸一个人在家？中午要回来吧。” 罗丽芳没好气道：“你还心疼他!管他干嘛！屁用没有的一个人！” 贺琳琳闭了嘴，不知道这回贺长峰和罗丽芳的战争要持续多久。 罗丽芳和贺琳琳各骑了辆自行车出门，走到一半儿，贺琳琳觉得有些不对劲儿，问罗丽芳是要去哪儿办事儿。 罗丽芳说：“去找卢昭他爸帮忙。” 贺琳琳一愣，第一个想法居然是，不知道卢昭在不在家？ 她看看自己车篓子放着的一袋子葡萄，又看看罗丽芳车后座上绑着的一箱牛奶，真诚地希望，卢昭此时不在家。 但是天不遂人愿。 开门的就是卢昭。 “哎呀，卢昭回来了学校放假了？”罗丽芳语气亲热，好像一向对卢昭多有关心一样，贺琳琳站在后头，看卢昭笑着叫了声“阿姨”，在他看过来前先把头低下去了。 贺琳琳晕乎乎地跟着罗丽芳往里走，卢昭给她们拿了鞋套。 “这个方便哈，不用脱鞋！”罗丽芳嗓门儿比往常响亮。 贺琳琳听出来，她妈其实也是没办法。 罗丽芳绷紧脸皮，也不再多想，求人来了还能摆着个脸，那是贺长峰这种傻子才会做的事儿，以为人人都欠他的。 冯春英正在做饭，听见外面动静从厨房里出来，看见罗丽芳就笑：“你来的正好！桂平的朋友送了好多龙虾，都吃不完，我还说给你送一点儿呢！”说完了又去敲书房的门，喊“桂平快出来！丽芳来了！” 罗丽芳几乎是有些忐忑地看着那扇门打开。 卢桂平看见她也是笑，这夫妻俩笑起来简直是一个样。 “稀客，稀客呀。”卢桂平说。 罗丽芳边笑边想，稀个鬼！ 卢桂平又说：“琳琳也来了。” 贺琳琳笑着，叫了声卢叔叔，来都来了。 卢桂平身边的卢昭的看了她一眼，转身走了。 贺琳琳跟着罗丽芳坐下，卢昭端了两杯水出来，罗丽芳夸道：“卢昭真是懂事，大人了，我家琳琳没得比，天天只知道玩儿！你多和卢昭学学！” 贺琳琳知道，罗丽芳这话并不是真的需要她做什么反应，她只要笑就行了。 卢桂平说：“琳琳多好，卢昭也就是看着好···” 贺琳琳看向卢昭，他没什么反应，大人之间的对话为什么总要拿孩子当话柄，贺琳琳一直搞不懂。 罗丽芳慢慢提起了贺长峰，说他呀，闲不住，现在腿也好得差不多了，天天想着要出去。 卢桂平带着笑听着，听完说：“卢昭啊，你带琳琳进去玩电脑，拿点吃的。” 卢昭站起来转身就朝房间走，贺琳琳看了罗丽芳一眼，乖乖的跟上去了。 俩人进了房间，卢昭顺手把门一关。 贺琳琳回头看他。 卢昭直接走到桌子边儿去开电脑。 什么意思？贺琳琳站在原地，看着卢昭的背影，她不知道是自己敏感还是怎么了，居然隐隐觉得卢昭这会儿是故意的，当她不在一样，刚才在外面还摆出一幅多懂事多成熟的样子，现在级突然变了脸，是不喜欢她来？不想看见她？还是看不起她？ 她都没怎么样，他生什么气？ 电脑开了，卢昭一手扶着椅子，转过头来看着她，说道：“好了，你想玩儿什么自己找吧，也可以看电视。” 贺琳琳被他这态度激得无名火起，冷下脸，大步走过去坐下，也当他不存在，拿着鼠标瞎点一气。 卢昭却没有马上离开，手还扶在椅背上，在往前一点儿就是她的后背，衣服上起了毛，他垂下眼看了一会儿，放下手，走到了书柜边上。 贺琳琳从余光里看见卢昭拿出了一本书，就站在那儿翻起来，连看都不朝她看一眼。 她看向电脑屏幕，向日葵上头已经积攒了不少阳光，她点上去，阳光就齐齐地飞到顶上，归她所有了，她能凭此打败可怕的僵尸，赢得胜利，保卫家园。 但是现实是，只拥有阳光是没用的，人人都有的东西就是不稀罕。 然而稀罕的宝贝谁都想要，拥有他也许幸运比努力更重要，若相信自己是受青睐的那一个不妨一试。 但贺琳琳不信。 书上的字在跟着豌豆炮弹射出的嘟嘟声跳动，耳朵里有根神经也在和着这个音效跳动，一种快活的耳鸣。 卢昭从书里抬起头看向引起他耳鸣的那个人，她玩得正开心，侧脸对着他，眉毛鼻子普普通通，没有哪里有婉转动人的线条和转折，嘴唇闭得紧紧的，像咬着个什么东西，眼神专注。 他翻过一页，第一句话是“他记得那些杂乱无章的夜里，飞机危险地陷入一片混沌之中。”他想得却是，她不该那么专注。 她用专注的眼神看着他觉得不值得专注的事物，他因此受辱。 但她对此一无所知。 卢昭又翻过一页，黑色的字一竖列错眼间被他看成一束发丝。 他不如放下了书，去看想看的。 有人看着你你当然能感觉到，说感觉不到的肯定是在骗人。 贺琳琳被看得很恼火，她重重按着鼠标，看着僵尸倒下，恨恨想着卢昭为什么要看她？为什么不理她又要看她？看着她却又不跟她说话？ 她从来没有这么难受过。 幸好，母女连心，罗丽芳可能感觉到了，忽然在外面喊她名字。 贺琳琳立刻站起来，打开门就出去了，终于可以不用关心卢昭到底想什么了。 她从屋子里出来，感觉轻松，这种滋味不好明说，但快乐和不安同系于一处是很常见的事。 罗丽芳脸上表情还算不错，贺琳琳跟在后头道别，先到门口把鞋套脱下来，正找知道要往哪儿扔，卢昭从她手里拿过去，“给我，扔垃圾桶吧。”他手指擦过。 看看，他就是不让她好过。 贺琳琳缩回手，站到了门外，看罗丽芳脱下鞋套，卢昭也接了过去。 冯春英跑出来留她们吃午饭，罗丽芳连连说不用，家里还有事，要回去，一定要回去。 贺琳琳站在她妈后头，大人推来推去，她从缝里露出来一点笑脸，一点皱眉。 卢昭看着，不太确定。 母女俩下了楼，贺琳琳有种终于脱身之感，罗丽芳脸上笑已经没了，贺琳琳问她怎么了，她又说没事儿，又忽然问：“你觉不觉得他家装得太素？” 第17节 贺琳琳说：“是有点素。”罗丽芳点点头，没再说什么，长出一口气，找回了一点平衡，电梯往下下，她又嚷着头昏，“我将来绝对不住高层！” 俩人到了楼下，贺琳琳刚把车锁打开，就看见电梯里又出来一个人。 卢昭提着一袋子龙虾追下来，说是冯春英叫她们带回去吃。 罗丽芳推脱了一下就接了，要是冯春英亲手给她她肯定不要！ “有空到阿姨家赖吃饭！”罗丽芳客气了一句，卢昭笑着答应了。 贺琳琳一句话没说，一脚蹬上车子就跑了。 罗丽芳在后头喊了一句，她也没回头。 贺琳琳不用回头都能想象卢昭看见了什么。 看见两辆一样破旧过时的自行车，一前一后地从他的新家大楼里出来，当先一个女孩儿越骑越快，妄图把所有人都甩在身后。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nk 2个；陌色蔷薇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 陌色蔷薇 20瓶；yuuuuuuuuu 10瓶；四大皆空 9瓶；嬅媖、35939908 5瓶；金豆豆 4瓶；如花似玉 2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24章 罗丽芳到家之后先把龙虾都倒出来，让贺琳琳去买点蒜回来。 “中午就吃啊？”贺琳琳懒得动，蹲在盆子边上看着里头的龙虾迟缓地挥着钳子。 罗丽芳拿着刷子，搬来张小矮凳坐下，打开水龙头，拿起一只龙虾放在水下冲了冲，接着就开始刷，见贺琳琳还在边上看着，罗丽芳说：“别看了，快去把蒜买回来。”贺琳琳站起来，慢腾腾出去了。 她正在外面换鞋，房间里的贺长峰忽然喊她。 “琳琳？琳琳！” 贺琳琳刚穿了一只鞋，她推开门，屋里的凉气涌出来，贺长峰开了空调，盖着薄毯，靠在床上，手里还拿着一副报纸，门窗紧闭，温度调得又低，导致屋里有种大巴车上的闷气，贺琳琳没进去，就站在门口。 贺长峰看着报纸，问她：“你跟你妈去哪儿了。” 贺琳琳怎么可能告诉他实话，她说：“逛超市去了。” 贺长峰抬起头，问道：“买了啥？” 贺琳琳答：“吃的，我给你拿杯奶吧？” 贺长峰盯了她一眼，半信半疑的样子，贺琳琳心里素质过硬，没什么好心虚的，她这也算是善意的谎言。 贺长峰只好地把报纸翻了个面：“你拿进来吧，不要冰的。” 贺琳琳拿了一杯给贺长峰，又拿了两杯出去，一杯她戳开喝了，一杯到了菜场到了卖鱼的摊位上，给了祝子嘉。 贺琳琳站在摊位前和祝子嘉瞎扯，一只手里提着袋子，里头装了几头蒜。 祝子嘉问她几点钟出发去学校。 贺琳琳：“一点半，我要睡个午觉，早上起得太早，没睡够。” 祝子嘉：“你睡一天也不够。” 贺琳琳无法反驳，只能耍横：“奶给我！喝着我的奶还敢骂我！” 祝子嘉眼神一转，盯着盆里的鱼，气氛尴尬， 贺琳琳这才意识到刚才的话不对劲儿，我的奶是个什么玩意儿？ 盆里的鱼猛地弹了一下，溅起水花，贺琳琳“噗哈哈哈哈”狂笑起来。 祝子嘉抬头看着她，贺琳琳的脑子里到底在想什么？他可能永远都理解不了。 “你是女的吗！” 贺琳琳一边笑一边点头，“妈呀···我眼泪都笑出来了···”她指着祝子嘉说：“你不觉得好笑吗哈哈哈哈！” 祝子嘉的尴尬一下子变成了恼怒，他冷着脸，不搭理贺琳琳了。 贺琳琳还笑：“你这怪不得演不了喜剧，一点幽默细胞都没有！” 祝子嘉没反应，低着头不知道在看哪儿，头发把眼睛全遮住了。 “你这头发还不剪？准备留着扎个辫子啊？”贺琳琳不看脸色，祝子嘉越这个样子，她就越想逗他。 祝子嘉知道嘴上比不过贺琳琳，他就一招，死不理她，不理她，她就乖了。 两人一个站着，一个坐着，一个叽叽喳喳说个不停，听得人没反应自己先乐了，一个故意充耳不闻，但未必是一点都不在意。 有人过来买鱼，贺琳琳让到一边，看祝子嘉熟练地抓鱼，称重，刮净鱼鳞，剔出内脏，再装袋，递给顾客。 他面无表情，杀气腾腾，但居然有点帅，贺琳琳心里暗道一声罪过，色相迷人啊。 她提溜着袋子转身走了，龙虾该下锅了。 祝子嘉去洗了个手，再一抬头才发现贺琳琳走了。 他坐下来脱了手套，手套里头也是湿的，他闻了闻自己的手，好像隐约有点腥，又想起刚刚贺琳琳在一边看着，她应该没杀过鱼，估计连抓都不敢抓，她能做什么呢？ 他能做到而她做不到的事情太多了，她才是应该不好意思的那个人。 朱玉萍在家睡了一会儿就起来，到了菜场把手套戴上，胶鞋一穿，叫儿子回家。 “回去洗个澡再上学。”她不是个啰嗦的女人，话都只说一遍，也因为祝子嘉不让人操心。 祝子嘉应了一声，没动，站了一会儿说想去剪头发。 朱玉萍看他一眼：“头发怎么了？”她打量着儿子，没觉得哪里不对，这里的男孩儿都弄得太痞气，她觉得儿子这样就蛮好，朴实，读书就要有个读书的样子。 祝子嘉说：“老师说太长了，叫我剪。” 一听说是老师叫的朱玉萍就没意见了，她拿出钱给祝子嘉，还让他去好点的理发店里剪。 祝子嘉罪恶感只出现了片刻，紧接着是期待和忐忑。 他回家站在镜子面前，拨了拨眼前落下来的头发，第一次觉得，的确是有点长了。 剪短点儿吧，就一点儿，是他自己想剪的，和别人没关系。 镜子里的人笑起来，他是为自己笑的。 贺琳琳中午剥龙虾被虾壳上的小刺把手扎出了血，下楼看见祝子嘉就让他看，祝子嘉就没看见哪儿有伤，反而说：“你没洗手，一手的龙虾味儿。贺琳琳自己闻了闻，一股蒜味儿，她最受不了的就是蒜味儿。 “咦！”她甩着手，妄图把这味道甩掉。 “自己嫌弃自己。”祝子嘉笑道。 贺琳琳瞪他，他还笑眯眯的。 先前还不理人呢，现在又笑了，大概是属猫的，阴晴不定，一会儿高兴一会儿不高兴。 贺琳琳一到学校就被陆远志拉着，说起他星期五晚上和卢昭的欢乐相聚。 他说：“我本来还准备把你叫出来一起聚的，想起你不感冒了吗，就没叫你来。” 贺琳琳状若不在意，话里却带着气：“没感冒我也不来。” 陆远志笑了：“卢昭也叫我别叫，他说你肯定不来。” 他话音刚落，贺琳琳就“砰！”一声把书往桌上一拍，把陆远志吓了一跳。 他西子捧心状说道：“我靠！你轻点儿！跟数学有仇也不用这样啊！” 贺琳琳低头一看，砸的还正好是数学书！ 她想到当时卢昭给她讲数学题的情景，又想到上午见到他时他那幅不冷不热的样子。 数学和卢昭划上了等号，这俩都是不让她好过，都是她痛苦的元凶！ 贺琳琳又拿起数学书砰！砰！砸了两下，她砸一下，陆远志就“嗷”一嗓子，跟他被砸似的。 幸好教室里人还不多。 陆远志求她：“妈呀，别砸了，再砸我心脏受不了。” 贺琳琳没说话，恶狠狠地瞪着桌子上的书。 陆远志察言观色，凑近她，自觉体贴地问：“怎么了，和卢昭吵架了？” 他一副知心大姐语气，把贺琳琳恶心得只往后躲。 “你你走远点儿！” “唉，有话好好说嘛，你们青梅竹马，一起长大的情谊····” 青梅竹马这会儿听起来像是个讽刺！还情谊！ 贺琳琳话都不想说，推开陆远志，把他赶回座位上，把数学书往桌子里一扔，眼不见为净。 陆远志委委屈屈，等刘一倩到了，就拉着她诉苦：“我一片好心啊！” 刘一倩点头，表示明白，安慰他不要放在心上，“琳琳只是心情不好。” 贺琳琳的坏心情直到晚上放学也没有好转的迹象，刘一倩倒还好，贺琳琳对她是一如往常，陆远志就遭殃了，贺琳琳看见他就没好气，不过也怪他自己。 刘一倩都看出来贺琳琳不想听卢昭的事，陆远志还非说，非说！还劝架，她看他是在找骂！ 三人加上一个祝子嘉推着车子出来，贺琳琳情绪不高，祝子嘉一向不怎么说话，刘一倩担心贺琳琳，陆远志左看右看，觉得自己有必要开个口，他受不了这气氛。 可惜没人理他。 三人刚走出校门，就看见一个人站在前头，陆远志简直跟见到救星一样，当先冲过去了。 贺琳琳犹豫了一下，推着车子慢慢落在后头，祝子嘉不明所以，只是觉得前头陆远志抱着的那个人有点眼熟。 陆远志笑嘻嘻的说道：“你怎么来了！你不是明天就要去学校吗？怎么，想我了？” 刘一倩把头一偏，的确有点儿看不下去。 贺琳琳站在后头叫了一声“卢昭哥”，礼貌至极。 祝子嘉才知道这人就是卢昭，他觉得卢昭面熟，却想不起自己在哪里见过他。 第18节 他看了贺琳琳一眼，又朝卢昭望过去，没想到卢昭也在看他，遇上他的视线，就对他笑了笑。 祝子嘉立刻移开眼。 陆远志拉着大家去学校旁边的奶茶店，贺琳琳本来想找个理由不去，可找不到，或者她没认真找，陆远志把她一拉，她就进去了，祝子嘉也跟着她进来了，她一边儿是他，一边儿是刘一倩，对面是卢昭，小圆桌五个人围坐，坐成了两派。 卢昭来是见谁？贺琳琳偷偷打量他。 祝子嘉想起兜里的钱，朝外头看了看，学校旁边就有理发店，他看着贺琳琳，她提议的事情，她应该关心到底。 陆远志说：“哎，我们不如去吃烧烤吧，就是上回我们俩一起去的那家！” 卢昭说：“明天要上课，早点休息吧。”他看了贺琳琳一眼。 贺琳琳立马端起奶茶，不知道是要挡住他还是要挡住自己，幸好这一杯奶茶够大。 陆远志挤眉弄眼：“唉，上回就我们两个人，一点都不热闹，贺琳琳还怪我不叫她来！” 贺琳琳：“我什么时候说了这话！”陆远志这话故意的，她本能去看卢昭，怕他误会，又不知道他能否领悟这误会。 卢昭笑了笑，没说话。 贺琳琳心跌下去，还没到底。 奶茶还没喝完贺琳琳就要走，刘一倩和祝子嘉立刻站起来，陆远志怎么留也留不住，卢昭直接去结账了，陆远志没和他客气，急着去上厕所，一大杯奶茶就他老实喝完了。 贺琳琳出来就急匆匆去开锁，一低头眼泪就要往下掉，祝子嘉在后面，她转个身趁着没人看见赶紧用手抹了一下。她刚把锁打开，卢昭从店里出来，她能感觉他站在她身后，她讨厌自己有这种多余的感觉。 贺琳琳正要走，卢昭突然开口。 他说：“你感冒好了吗？” 她这刻只记得自己讨厌他。 贺琳琳回过头，冷冷道：“跟你没关系。” 她出了口恶气，等他的反应，最好他生气，她就高兴了。 卢昭却从来不会让她得逞，她想要的他有也不给。 他只是看着贺琳琳，毫无波动，她想找到一点她不一般的证明，可他看她和看别人没有什么不同。 贺琳琳转身就走，推着车子走了两步又站住，把车停稳，返身走到了卢昭面前。 他还在原地站着，等着她一步步走回来。 贺琳琳看着他，愤怒使她不管不顾，但胆怯并未消失，面对卢昭时她总有胆怯。 “你回来就是……就是为了见陆远志是不是？” 卢昭没忍住笑了，眼神里却有一丝怀疑，他怀疑她？还是怀疑自己？ 他告诉她：“不是。” 那是不是来见她的？为什么要到最后一天才来找她？ 贺琳琳的愤怒消失了，勇气也用完了。 她再问不出口，看着他，不知道他在想什么，想到他马上又要走，她就为还未到来的离别提前忧虑，至于思念，她一直努力忽略，藏在日常的琐碎里。 “那你明天要走了吗？”贺琳琳先开口。 卢昭说是，然后往前走了一步。 他迟疑着，伸出手拍了拍她的头，他很早就想这么做了，他老是记得胸口上那片翘起来的头发。 “把头发留长些。” 贺琳琳点点头，心里一酸又一软，冲口而出：“我会考去b市！” 卢昭嗯了一声，放下手。 怎么不说要等她？贺琳琳又失望。 卢昭说：“加油。” 加油也能接受，贺琳琳眼睛亮起来，傻乎乎地对他笑。 祝子嘉早就被刘一倩拉到了一边，他看着不远处的两个人，手在裤子口袋里捏着那张钱，捏的汗津津的。 贺琳琳问他头发长一点是不是更有安全感，他这会儿觉得，的确是的，他现在安全了。 他要把钱还给朱玉萍了。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 废喵 49瓶；ceibaheaven 4瓶；没事看 2瓶；有生之年、23680106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25章 陆远志从洗手间出来时发现只剩下卢昭一个人了，“他们呢？都走了？”卢昭没回答，眼睛看着前头的路。 陆远志揽着他的肩膀说：“走吧，我带你一程。”卢昭扭头看他，又看了一眼他的自行车，抖开了他的手：“我不坐。”陆远志还没来得及说话，卢昭转身走了。 陆远志冲他后背喊：“喂，你等等，我带得动的！我这是赛车！真赛车！” 前头的卢昭忍不住笑起来。他抬头，路灯的光看在眼里是氤氲的一团，比这团光再远再高一些的地方悬着月亮，它们共同照亮这条路，以及走过这条路的人。 贺琳琳此时正在骑着车在回家路上，感觉就好像是一场准备不及的考试，本以为必死，却侥幸考了一个不错的分数，她哼着“幸运儿并不多，若然未当过就知我为何”，荒腔走板，快乐无边。 她本来好好地看着路，但路上风景平常，装不下她高昂的心情，她就抬头，月亮就在夜空上等着她，像知道她会找来。 古人不见今时月，今月却曾照古人，这是诗人的眼里的月亮，一个苍凉沉默的意象。 但此刻贺琳琳眼里的月亮却是另外一个样子，既不冰冷也不凄清，夏夜里它蒙着柔纱，带着轻笑，仿佛要凑到耳边低语，它知晓一切思念，又将这些思念牵引，相聚。 如此温柔的月亮，终归是凡人的月亮。 祝子嘉也发现了这个月亮，他没有故意去看，但贺琳琳在他前面，她每个动作都在他的余光里。 他知道她在笑，哪怕看不见她的脸他也知道。 路上行人稀少，平时这条路晚上总是塞满了学生，车子骑不快，还要左冲右突地找缝儿钻，一口风吹过不知道多少人，到眼前连味道都变了。 祝子嘉深深呼吸一口，风里清凉干净，他靠着这口气，突然加速，一下子冲到了前头。 这次换贺琳琳落在他后头了。 “喂！你骑慢点！”祝子嘉一下冲过身边，贺琳琳下意识地喊了一声，祝子嘉却越骑越快。 祝子嘉听到她在喊他，叫他慢一点，他这时候就恨自行车为什么轮胎这么小，他想起陆远志的车，他一个轮子有他两个加起来那么大，他又想待会儿回去要怎么和朱玉萍说，他从来没有这么晚回家。 祝子嘉接着想起更多的事，桩桩件件，今天发生的，昨天发生的，很久之前的，没什么意思，没什么用处，也不为了回顾里头的乐趣，只是为了避免想到身后的人。 不幸路又太长。 一直到楼下，贺琳琳才赶上祝子嘉，她追得气喘吁吁，不知道他突然发什么神经。 “不行···我，我肺快炸了···”贺琳琳趴在车上，一时连动都不想动，只在那儿喘气。 祝子嘉没有接话，他把车停好锁上锁，说了声“我先上去了。”就直接上了楼。 贺琳琳指了指他，比划了个意思，可惜祝子嘉后背不长眼没看见，她浑身炸汗，喘匀了气，慢腾腾地下车，爬个二楼都嫌累。 贺家今晚难得的安静，罗丽芳正在家里等得心焦，贺琳琳一到家就先挨了一顿骂，贺琳琳也没法儿辩，默默听了。 罗丽芳骂完顺了气又催贺琳琳去洗澡，贺琳琳赶紧跑了。 罗丽芳看着女儿拿着衣服进了厕所，这才推开卧室的房门，贺长峰躺在床上，还端着报纸。 大晚上的看报纸，怕眼睛不瞎，罗丽芳心想，没像往常一样说出来。 贺长峰今晚没找架来吵，她回家后难得清静了一会儿，罗丽芳又在心里叹口气，朝床上看了一眼，刚要转身出去，贺长峰终于开口了。 “你给我拿杯奶。”他起先还沉着脸，说完这句话后不自然地笑开了，和平常一样，又比平时更小心翼翼一点。 这是求和了。 罗丽芳背对着他在柜子里翻翻找找，等了一会儿才开口：“什么奶。” 贺长峰答得飞快：“就你带琳琳去超市买得那个，上次琳琳端了一杯给我喝，还挺好喝的。” 罗丽芳转过身，贺长峰看着她满脸是笑，像忘了先前吵架时他们互相说了多少狠话。 罗丽芳转头关上柜门，嘟囔着：“买给女儿你也要，多大个人了···” 春风细雨，不知道这回能维持多久。 洗完澡贺琳琳直接上了床，她本以为自己会睡不着，结果闭着眼睛躺了几分钟就睡着了，像躺在一天轻浅舒缓的河流中，安心地连个梦都没做。 卢昭第二天中午走的，本来是打算早上就走，方春英埋怨他回来两天都没怎么在家，“我话都没和你说十句”，她当然是在夸张，可卢昭还是顺着她的意思，陪他们吃了午饭再走。 卢桂平笑呵呵地说：“你妈现在变了，你上学以后，她总说家里冷清了。”卢昭看过去，方春英说：“我看别人养狗养猫，要不就是去跳舞，真是不知道有什么意思。”卢昭没做声，方春英又给他夹了一筷子菜，刚要开口，卢桂平说起件别的事把她岔开了，卢桂平也是突然想起来的，方春英暗暗对他瞪眼睛，他装没看见，对她说：“噢，对了，你有空给罗丽芳打个电话吧，贺长峰那事儿不行。” 方春英点点头没多问，她对这事儿不关心，再说贺长峰这人……，说实话，没必要帮，卢桂平总是念着当年俩人在厂里的一点儿小事。 “当年我刚到厂里他算我半个师傅，教了我不少，自行车链条掉了，家里的电灯泡烧了我也找他，人是个好人，就是太直。” 说直都算美化了，贺长峰就是蠢。 方春英说：“他是太不知道变通。” 卢桂平点点头，没再开口，这个话题就算过去，他又说起b市的房价，方春英偷偷地观察着儿子的神情，看起来好像没上次那么反感了。 卢昭没有注意到方春英的喜色，卢桂平刚刚说完的话，在他这里还有后续。 卢昭听得出来，自己的父母不太看得起贺长峰，他们只是总把话说得很体面，贺长峰，罗丽芳，及至贺琳琳，贺家一家子在他父母眼里，都是一个样。 卢昭能理解，父母的对贺家的评价其实与他无关，但他不舒服，因为自认比他们多了解一点。 “我吃饱了，先去收拾东西。”卢昭放下筷子站起来。 方春英抬头看着儿子，只看见他一个背影，卢昭径直进了房间，房门也关上了，夫妻俩面面相觑。 方春英埋怨卢桂平：“叫你别说吧！” 卢桂平不以为然：“我们都是为他打算，b市的房子早买肯定不错，我跟你说……”他说起房子就滔滔不绝，方春英没心思听，起身跑到儿子房间门口，敲了两下问：“你吃不吃水果？”里头说“不吃”她又要问，卢桂平在后头说了句：“我吃，你给我削个苹果吧。”方春英回头看他一眼憋着气，不情不愿地进了厨房，嘴里嘟囔：“刚吃完饭就吃水果……比儿子还能吃……” 卢昭在屋里坐着，不知道要干什么，带回来的东西都收拾好了，什么也没落下，他拿出车票，时间还很富余，他还能再消磨一会儿，但他总觉得有什么事儿忘了做，难得看起来有点儿茫然的样子，眼神在屋里走了一圈，最后落在桌上的手机上。 第19节 陆远志刚把薯片袋子拍开，他故意拿到刘一倩耳朵边拍，把刘一倩吓得尖叫，贺琳琳立刻赏了他一脚，刘一倩拉住她。 陆远志在刘一倩后头笑眯眯地看着她，一脸欠样儿，贺琳琳看得脚痒，很想再踢他一脚，正摩拳擦掌，陆远志一伸手喊了声“停！我手机震了！”贺琳琳没理。 陆远志一边警惕着跃跃欲试的贺琳琳，一边从口袋里掏出手机，看见来电人姓名立刻举起来给贺琳琳看：“欸，是卢昭，你竹马！”贺琳琳哼了一声，扭头去戳面前的泡面了。 陆远志接了电话，贺琳琳在旁边没抬头，只听见陆远志说“你上车了吗……我吃饭呢……噢，嘿嘿，你等等……” 贺琳琳心怦怦跳，下意识地抬头，正对上陆远志颇有深意的笑脸，他把手机递过来说：“找你的。” 贺琳琳镇定地接过来，“喂”了一声，那头却笑了。 贺琳琳立刻现原形，“卢昭哥……” 卢昭嗯了一声，说：“你在吃什么。” 贺琳琳看了一眼桌上，答：“泡面……” 卢昭说：“我待会儿就要走了，买的火车票，三点半。” “要坐多久啊？” “十一个小时左右。” 贺琳琳看见火车驶进隧道，亮起的窗边有人托着腮望进黑暗里。 “好远啊……”她替谁感叹。 卢昭说：“还好，坐飞机不过几个小时。” 贺琳琳还没坐过飞机，飞机穿过云层，而她只能在地上遥望，云到底有没有形状，又是什么形状，他说着这么稀松平常的话题，可每一句话都令她畅想，要是他现在人在她面前，她一定要··· 贺琳琳想得面红耳赤，那头卢昭也恰好开口：“现在就嫌远，以后要来上学怎么办。” 贺琳琳怀疑是自己飘飘然，听见卢昭声音里总是带着笑，他只是温和礼貌，她这么想，边想边笑，猜测他是否真的在笑，对她来说也是件有意义的一件事。 贺琳琳不自觉地把声音放轻：“上学就不一样了···再远也要去。” 手机贴在耳朵上发烫，有一瞬间她确定自己听到了滋滋作响的电流声。 卢昭回答说：“好。” 贺琳琳一鼓作气：“我到b市之后我们还···”还能见面吗？还是邻居吗？依然···只是邻居吗··· 手里那头忽然没声音了，并没有断线，卢昭还能听见呼吸声。 他等了一会儿，贺琳琳终于说出下半句，“还能来找你玩儿吗···” 卢昭发现了件事，贺琳琳约他时总是像约个玩伴儿。 “可以。”卢昭答。 贺琳琳沮丧之余又松了口气。 卢昭却在跟她传授起学习经验：“有什么不懂要多去问，不要怕，自己一个人光想容易想岔，还有···” 他说的话都不新鲜，贺琳琳却听得很认真，他说一句她就跟着点点头。 旁边陆远志戳戳刘一倩，说：“贺琳琳一个人在那儿点啥头呢？啊？卢昭跟她说什么？你过去听听。”刘一倩摇头，不去，又把陆远志挡住，不让他往贺琳琳那儿看，她把薯片袋子举到他眼前，摇一摇，说：“你吃薯片吧，多吃点儿。” 作者有话要说：　　还有一更感谢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 葡萄 11瓶；刘河童 2瓶；图样图森破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26章 贺琳琳把手机还给陆远志，屏幕上显示还在通话中，他以为卢昭还要跟他道个别，结果刚“喂”了一声，那头就挂了。 陆远志看看手机又看看在坐那儿发呆的贺琳琳，有点委屈，对刘一倩说：“连个拜拜都不跟我说？”刘一倩安慰似的把薯片往他面前推了推。 陆远志吃着薯片又想起个事儿来，他左看右看，问贺琳琳：“欸，今天那个祝子嘉怎么没来？”贺琳琳心不在焉地答：“哦，他有事儿。”早上也是贺琳琳一个人来的，祝子嘉今天先走了，她中午去找他吃饭，他说早上吃多了，现在吃不下，让她自己去吃。 贺琳琳只当他阴晴不定的艺术家性格又发作了，没有太放在心上，以为他过会儿自己就好了，结果直到晚上放学，祝子嘉又没等她，一个人走了，她才怀疑，是不是她又哪里得罪这个人，转而又生气，这人怎么这么麻烦！ 祝子嘉又变成了她刚开始见到的那个样子，早上他起得更早了，几乎碰不见他，中午她刚开始还去找他吃饭，结果他不是找理由搪塞她，就是干脆不见人影，自己先走了，这么两三回之后，贺琳琳也没耐心了，再不去找他。她又没做错什么，莫名其妙！ 祝子嘉这番把贺琳琳惹火了，却也有人因此高兴。 刘一倩挽着贺琳琳的手，俩人一道去上厕所，刘一倩说今晚放学想去喝奶茶，“我们喝了奶茶再回家吧？上次那个还挺好喝的。”贺琳琳答应了问：“陆远志去吗？”刘一倩说：“没有，不叫他，就我们俩。”虽然陆远志也很好，可他毕竟是男生，有些话她不能和他说。 厕所里没人，现在还没下课，贺琳琳和刘一倩这节上的是体育课，下课的时候厕所人多，还得排队，俩人不想等，就和老师请了假跑来上厕所。 一进厕所，贺琳琳就开始解裤子，一低头，看到地上躺着个不得了的东西。 刘一倩不认识这个东西，贺琳琳表情奇怪，她好奇地看了一眼地上的东西，问她：“这是什么啊？是笔吗？” 贺琳琳摇摇头，不是笔，但具体是什么，她不打算告诉刘一倩。 贺琳琳把这东西捡起来，总不能大拉拉的扔地上，她打算扔垃圾桶里去，结果刚捡起来，外面冲进来一个人。 贺琳琳回头，来人看见了她手机拿着的东西，脸色瞬间变了。 “许婷纤？” 许婷纤表情一贯的冷淡，但是身侧握紧的双手暴露了她此刻的心情。 贺琳琳看着她，许婷纤眼神落在她手里拿着的那个东西上，又回到贺琳琳脸上。 贺琳琳问：“你的？” 许婷纤答：“不是。” 她躲开贺琳琳的眼神，把头发往耳后别了别，又转过头来，尽力装作坦荡的样子。 贺琳琳刚要说什么，下课铃忽然响了，一会儿就会有人进来，许婷纤脸色越来越紧张，紧紧盯着贺琳琳。 贺琳琳转身，随手把东西扔进了垃圾桶里，接着回过头问许婷纤：“你要上厕所吗？” 许婷纤愣了一下，摇摇头，看了她一眼，转身出去了。 三三两两的结伴儿的女生走进厕所，贺琳琳和刘一倩已经出来了，回到班上，贺琳琳一眼看见了许婷纤正坐在位置上，焦急不安地朝门口张望，看见她又立刻把头低下去。 贺琳琳心里叹口气，装作没察觉的样子，回到了座位上。 陆远志跑过来问她俩体育课怎么上着上着就不见人影了？ “你们干嘛去了？” 刘一倩看了眼贺琳琳才说：“上厕所去了。” 贺琳琳没开口，她知道有人正在看着她。 晚上放学，贺琳琳和刘一倩一起去了奶茶店，俩人点了和上次一样的奶茶，陆远志胆子大，要尝试新品，刘一倩有点不好意思地看着贺琳琳，陆远志听到她说晚上要来喝奶茶非要跟来，她不知道怎么拒绝。 “要不要再点点儿吃的，我请客！”陆远志热情招呼，他也知道自己不该来，可他好无聊啊！ 贺琳琳开导：“你得在学习中寻找乐趣。” 陆远志：“你居然说这种话！你被卢昭洗脑了？” 贺琳琳：“……” 刘一倩：“琳琳说得对啊，你不学习你这回高三不就白读了吗？”她还对着他笑。 陆远志沉痛地看着刘一倩，果然是近朱者赤近墨者黑，刘一倩原来哪能说这话啊。 都变了，就他还坚守本心。 陆远志独自悲壮地喝着奶茶，刘一倩和贺琳琳在旁边聊天儿。 刘一倩问贺琳琳下午在厕所捡到的那个东西是什么，她还记着，还有许婷纤。 “那东西是她掉的吗？”刘一倩问。 贺琳琳也没想过瞒着刘一倩，点了点头，答：“是她的。”刘一倩表示明白，说道：“我们要给她保密吧。”贺琳琳笑起来，别人说刘一倩傻，但贺琳琳看来，刘一倩直觉比一般人更敏锐，她只是懵懂，但该懂的都懂。 喝完奶茶，三人回家，陆远志看着俩人唉唉叹气，话都少了，贺琳琳落得清净，刘一倩却关心地询问他是不是不舒服。 贺琳琳到家时在楼底下碰到了祝子嘉，她主动问了一句：“怎么这么晚回来？”祝子嘉却没说话，低着头不知道在干什么，贺琳琳心情本来不过，祝子嘉这个态度倒是提醒了她，她实在是不知道到底哪儿得罪他了？就算要吵架也得你来我往才有意思吧？ 贺琳琳把车子锁好，看了祝子嘉一眼，没看清他的脸，他弯着腰，头发都掉下来挡住了大半边脸。 贺琳琳道：“祝子嘉，你是不是对我有什么意见啊？” 她已经尽量平心静气，但话一说出口还是带着怨气，不过情有可原，她把祝子嘉当朋友，他这样子她当然回在意，也有委屈。 祝子嘉没看她，直起腰，手里攥着钥匙串，说：“我对你没意见。” “没意见你为什么这样儿？”贺琳琳听到这个回答气就不打一处来。 祝子嘉没说话。 贺琳琳道：“在学校找你你也理人，我都不知道我是哪儿惹你了？你这么做很奇怪你知不知道，把事儿憋着，不说，最后就烂了！你不开口我怎么知道是我错了还是你发神经？！” 贺琳琳一气儿把这些话说完，感觉像一脚把挡在路上的石头踢开了，总算开阔了。 她看向祝子嘉，希望得到一个积极的回应。 贺琳琳现在有时候会忘记祝子嘉将来是个明星，她只是把他当朋友，一个时而不错时而烦人的朋友，烦人的时候和不错的时候目前是持平。 祝子嘉转过身，头发把眼睛挡住了，贺琳琳都看不清他目光落在哪里，也许根本没在看她，可能已经越过她在看她身后的树影。 他说：“你没错，也没得罪我，我就是突然觉得你很讨厌。” 贺琳琳静静听着，没有什么表情，连眉毛都没动一下，也许是被他吓到了，或者根本不在意。 祝子嘉说：“我一开始就没想和你做朋友，我没打算和任何人做朋友，我从老家转到这里来是为了读书，我妈每天三点多就要去菜场卖鱼，我十岁就开始杀鱼了，我们在这里才住了几个月，屋子里就有鱼腥味儿了，班里的人叫我鱼佬其实没叫错，你闻不到我身上的腥味儿吗？你看我我杀鱼的时候不也是捂着鼻子，你一进菜场就捂着鼻子，我看见了，我们不是朋友。” 他看着贺琳琳，看她慢慢皱起了眉，她在想些什么，他这会儿一点也不好奇了，为了制止这种好奇，他的确做了不少努力。 贺琳琳想说些什么，祝子嘉却不想听，在看到她要开口时，转身走了。 贺琳琳站在底下看着他的背影，层层向上升，墙洞里透出他的部分躯干，把他整个人用圆圈分离得细碎。 任何东西都经不起细看，人也一样，越看越觉得似是非是，本来熟悉的在过于细究的目光下，都会异变。 但这回贺琳琳怀疑，或许恰恰是因为她看得不够仔细，祝子嘉才会说出这番话。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第20节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陌色蔷薇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 yuuuuuuuuu 5瓶；鸡蛋炒虾仁 3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27章 朱玉萍在菜场里摆摊儿，别人都是一家上阵，她独个儿，人家一句话不对味儿，她嗓门儿就扬起来了，不久菜场里就传开，东侧里头卖鱼的那个女的不好惹，说话跟机关枪似的。 几个被她骂过的商贩在背后议论，说这女人又精又狠，还命硬，老公都给克死了。 “她是寡妇啊？”有不知情的问。 “还带个儿子呢。”说话的人回头朝鱼摊上张望。 祝子嘉放假就来帮忙，朱玉萍虽然人泼辣，但做生意地道，不搞花样，一杆秤大大方方地给人看，鱼也新鲜，还帮你收拾的干干净净，所以生意不错。 朱玉萍刚坐下，脱了手套，喝口水，看着祝子嘉把顾客选的鱼从水里拎出来，往案板上一扔，拿刀背重重地砸了下鱼头，鱼就不动弹了。 朱玉萍放下水壶，等祝子嘉杀完鱼洗了手过来，问他：“你头发怎么不剪了？老师不说吗？”祝子嘉说：“没事儿，老师忘了。”朱玉萍哦了一声，忘就忘了，头发也不是什么大事儿。 祝子嘉坐在小马扎上，望着盆子里的鱼发愣，朱玉萍坐在旁边儿，两人眼前是一双双走动交错的腿，他们的视线大都和膝盖一样高，马扎太矮了。 祝子嘉低下头去看盆子里的鱼，这样还自在些。 朱玉萍忽然道：“欸，那边儿是不是楼下那个贺琳琳和她妈？” 祝子嘉抬起头，贺琳琳的脸恰好转过去。 贺琳琳一进来就习惯性地看向鱼摊，果然，祝子嘉在，她觉得尴尬，瞟着祝子嘉一动，她急忙转个身，背对着他，装没看见。 罗丽芳在菜摊上挑挑拣拣，今天周六，贺长峰明天就要去上班，还是干保安，卢桂平虽然最后没把他弄回原厂去，但还是给贺长峰找了个活儿干，托的是自己的关系，也算仁至义尽了，贺长峰还有气，罗丽芳骂他：“人家又不欠你！当初没人叫你走你非要走！怪谁！” 贺长峰在这件事上没有底气，吵不赢她，只好装聋，罗丽芳骂过以后，又垮着个脸出来买菜，骂归骂，贺长峰的工作有了着落，她心里还是松了口气。 罗丽芳买了牛肉，又要去买鱼。 贺琳琳苦着脸，跟在她后头走到了鱼摊边儿。 朱玉萍面前的鱼看起来还真是最大最活蹦的，罗丽芳和朱玉萍不熟，楼上楼下住着都没见过几次，见面也不打招呼，这会儿在她这儿买鱼，也就当不认识，该杀得价照样杀，朱玉萍也不客气，说不让就不让，罗丽芳就有点儿受不了，贺琳琳在旁边看着都觉得她们俩有点儿像，说着说着嗓门儿就起来了，像要吵架。 罗丽芳道：“行吧，行吧，就这条，五十五就五十五，你杀好给我，鱼杂给我留着。” 祝子嘉拎起鱼就走了，贺琳琳看着他料理鱼，罗丽芳在一边儿不耐烦地等着，捂着鼻子，贺琳琳想起祝子嘉说过的话，硬生生地憋着气。 鱼很快就弄好了，祝子嘉递过来两个袋子，一袋装着鱼，一袋装着鱼杂，贺琳琳接过来，说了声谢谢，祝子嘉没说话，转个身去洗手了。 罗丽芳拿出张一百块给朱玉萍。 朱玉萍问有没有五十，罗丽芳说没有，朱玉萍不情不愿地打开包，这一下把零钱都找出去了，她觉得罗丽芳是故意为难她。 等她们走了，祝子嘉才过来，朱玉萍让他回去休息，下午再来，祝子嘉答应了，朝前头看了眼，贺琳琳还在前面，他又站了会儿，等她走出菜场了，他才动身。 贺家今天的午饭很丰盛，贺长峰喝着啤酒，吃了口菜，美滋滋地咂嘴，说：“这鱼新鲜啊！”罗丽芳说：“在楼上那个女的那儿买的。”她吃了一口，鱼是不错，可那个朱玉萍，她还是不喜欢，那女人看着就厉害，都是邻居，一点儿情理都不通！ 贺琳琳猜她就是气朱玉萍没给她让几块钱。 罗丽芳又问贺琳琳：“那个帮她杀鱼的就是她儿子吧？他成绩好不好？” 贺琳琳说：“不知道。”她预感不祥，没尽实答。罗丽芳说：“看起来就不像是个读书的料，缩头缩脑的，见了人也不叫。” 贺琳琳忍不住了：“听说他成绩还不错。” 罗丽芳立刻瞪她，颇有指责意味。 贺琳琳低头吃饭，再不搭话，感叹这放假还不如上学快活。 幸好一天半的假很快就过去了。 周日下午到了学校，贺琳琳先拿出老师布置的试卷，她还有一道大题没做，想找个人问问，在教室溜一圈儿不知道问谁。 陆远志抢过去看了看，居然说他知道。 贺琳琳大喜：“那你给我讲讲。” 陆远志说：“但我讲不出来。” 贺琳琳不甘心：“你先讲！我听不懂就问你。” 陆远志就讲了，讲着讲着贺琳琳就满头问号。 她让陆远志把过程写给她看，陆远志写了，就三行。 “你平时考试也是这么写得？”贺琳琳问，陆远志点点头，说：“对啊。”贺琳琳：“老师给你几分？”陆远志答：“五分！”他还很气愤，数学要什么过程，结果对了不就行了，凭什么扣他的分！ 贺琳琳：“你得把过程写完啊？！” 陆远志委屈：“我写完了啊。” 贺琳琳无力了，陆远志是会做，可他也的确是教不了人。 不知道该夸他聪明，还是骂他没有逻辑。 人家的脑子里是一条直线连成图，他脑子里都是点儿点儿，东一坨西一坨。 陆远志说：“卢昭肯定能给你讲清楚！” 废话！卢昭又不在！ 贺琳琳无奈，她真不想去问老师。 陆远志说：“要不你跟我一起补课吧！我爸给我请了个家教，你也来听呗！” 贺琳琳犹豫：“多少钱？” 陆远志：“我爸给了，你管他多少钱，来就是了。”他正觉得无聊，把贺琳琳薅过来做个伴儿也挺好。 陆远志根本不想补课，老师教的他都知道，他爸纯粹就是找个人来监督他写作业，他们俩不在家，陆远志根本就是个放飞的状态。 老师汇报说孩子不笨，就是脑子转得太快。 陆远志就天天被这个老师磨性子，一个字一个步骤的纠正，说是给他养成好习惯，陆远志最受不了这个。 他觉得原来习惯就挺好的。 “把刘一倩也叫来吧！一起一起！” 贺琳琳：“你当开party……老师就收了你一份钱怎么可能教三个人……” 陆远志不管，非要叫他们去。 贺琳琳想了想，虽然动心，还是觉得不行。 她告诉陆远志：“你好好学，我就不去打扰了，学得好，把老师再介绍给我。” 陆远志不死心，他说不动贺琳琳，就去找刘一倩，等她一来就把人拉住，说得特别向上，一心学习，希望大家共同进步。 刘一倩说：“那挺好啊，琳琳，我们去吧。” 陆远志猛点头。 贺琳琳看着卷子，头都想破了还是想不出来，她无奈道：“行吧，那去看看。”真有用，她就去和罗丽芳说，她上次也是支持她补课的。 陆远志拍了拍刘一倩的头，表扬她干得好。 刘一倩懵懵地看着他，觉得头顶上暖暖的，每根头发丝都能感觉得到他的手。 陆远志仔细看了她一会儿，笑眯眯地说：“真像我家小狗。” 贺琳琳一把打开他的手，让他立刻滚蛋。 刘一倩低下头，没像往常一样替陆远志说好话。 陆远志刚一回到座位上班头儿老高就进来了，脸色严肃，先在班里转了一圈儿才走到讲台上。 气氛不一般，老高把眉一皱，看着更老了。 “有些人越是到了紧急关头越是要放松自己，都这个时候了，还吊儿郎当，天天不知道在干什么！一点都没有个学生的样子！” 他声音前所未有的大，坐在讲台边儿的陆远志苦着脸，耳朵都炸了。 “我警告你们，有人要是不想学现在就可以滚！没人拦着你！学校多你一个不多少你一个不少，你不要一粒老鼠屎坏了一锅粥！”他莫名奇妙一顿火气，班里连喘气声都细了好多。 直到下了课，有人四处一打听，才知道各个班老师都发表了一番“风纪”演说，并不是老高心情不好独自发疯。大家纷纷猜测原因，有人知道一点，又编了一点，就传了出去。 等传到贺琳琳耳朵里时，最新版本是：学校查出来有个女生怀孕了，厕所里还流了好多血。 这才三天。 贺琳琳怀疑是垃圾桶里的验孕棒被翻出来了。当时她本来准备拿走带出去扔，可许婷纤吓成那样儿，她就当她面扔了，她猜垃圾桶应该不会有人去看。 确实是没学生去看，是清洁阿姨倒垃圾时发现的，然后报告给了学校。 贺琳琳看向许婷纤，那个避孕棒她根本没用，但是包装拆开了，贺琳琳猜她本来是带到厕所准备用，临时变了主意，慌慌张张地走了，还把这玩意儿落在了厕所。 贺琳琳还记得那个不知真假的传闻，下意识地看向她的肚子，当然什么也看不出来。 贺琳琳抬起眼，正对上许婷纤，她发现了贺琳琳的目光，愤怒又惊恐。 贺琳琳一愣，突然想到，许婷纤才十七岁。 她天生对男生游刃有余，感情生活神秘又透明，大家关注她大都只是为了给平淡青春里增加一点谈资，这类女孩儿的最后结局如何，好像都不值得同情，人人都信，她必然走到如此。 但她真的必然如此吗？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 24182628 9瓶；你是哪块小饼干? 5瓶；如花似玉 2瓶；9316093、有生之年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28章 晚上放了学，刘一倩边收拾着书包边问贺琳琳待会儿要不要去喝奶茶。 第21节 贺琳琳立刻摇头：“ 昨天刚喝，又去，你不会上瘾了吧？” 刘一倩不承认，说：“我请你喝，你陪我去吧.” 贺琳琳坚决不去，也不让她去，劝她：“奶茶不能老喝，容易腻。”有许诺星期五晚上再陪她去。 刘一倩不情不愿地答应了，把书包一背站起来正要走，贺琳琳却站在位置上没动，书往包里装了一半儿停住了，侧头望着哪里。刘一倩顺着看过去，许婷纤还在座位上坐着，桌子上的书都没收拾，也许是察觉了她们的目光，许婷纤回头看过来，冷冷地看着她们。 刘一倩慌忙移开眼，看向贺琳琳。 贺琳琳放下书朝许婷纤走过去。 许婷纤强装镇定，等着贺琳琳走近。 她直视贺琳琳的双眼，她要让她明白，她不在乎别人怎么看她，如果贺琳琳想拿着这件事来嘲笑或者威胁谁，她不会如愿。 贺琳琳站在她面前，许婷纤微微仰着头，贺琳琳感叹，真美女即使这个角度依然很美，明明位置上她居高，但许婷纤看起来就是赢了，姿态美。 这样的女孩子要过怎样的一生，怪不得惹人好奇。 贺琳琳的表现和许婷纤想象的一样，贺琳琳忽然对她笑了笑，许婷纤愣住了，接着就听见贺琳琳问：“你是不是不知道验孕棒怎么用？” 那根验孕棒是许婷纤特意跑到离家很远的药房买的，她还戴了她妈的墨镜，把脸挡住了大半，她本来以为验孕棒会放在货架子上，她一进去就去找，几排货架子找遍都没看到，柜台后头的女人冷眼看着，许婷纤都怀疑这女人知道她找什么，而且肯定她找不到。 验孕棒一般都放在柜台里，包装跟旁边的神油神药一比，显得格外质朴。 许婷纤手指在盒子上方点了点，柜台后头的女人伸手下去拉开玻璃门，两根手指把盒子捻出来，眼睛一直盯着她，像是要记住她长什么样儿。 这个东西从玻璃柜子里出来，到她手上就变成了□□，她把盒子路上扔了，把避孕棒用卫生纸包住，塞到书包最里面的角落里，用书把它埋在底下，带到了学校，然后趁着体育课，先回去教室把一团卫生纸装进口袋里，到了厕所，确定没人她才把纸揭开。 说明书她已经看过了，但是临到头，她却还是觉得怪异，拿在手里，心咚咚跳，怕得要死又忍不住把这东西攥得死紧，她不敢用，她相信一旦她用了，别人就会察觉她和其他女孩子身上的不同，她会带上特殊的，羞耻的味道，她就是这么相信。 所以她没用。 许婷纤站在马路对面，看着贺琳琳走进药店，直接去了柜台边儿，隔得有点远，她看不清柜台后边那个女人的表情，她把东西递给贺琳琳时，想必也要盯着她看几眼。 贺琳琳走出药店，态度轻松的像刚从超市逛完出来。 许婷纤看着她手里提着的袋子，心跟着这袋子一晃一荡。 贺琳琳看着她道：“走吧，去奶茶店。” 刘一倩今晚还是如愿喝到了奶茶，她抱着杯子，大嚼珍珠，贺琳琳看着直摇头，不忘提醒她：“今晚喝了，星期五晚上就没有了啊！”刘一倩鼓着腮帮子直点头，贺琳琳朝后头看了一眼，许婷纤在洗手间已经待了一会儿了。 刘一倩等把嘴里的珍珠咽下去之后才说：“你真不喝？你喝一杯吧。” 贺琳琳打了个哈欠：“不喝，你别诱惑我。” 刘一倩还要再说些什么，许婷纤终于出来了。 她走过来坐下，手里还拿着一包纸巾。 刘一倩从来没见过贺琳琳这种表情，她也不由得跟着紧张起来。 两人都看着许婷纤，刘一倩给她点了杯热奶茶，这会儿就被她抱在怀里。 许婷纤发了会儿楞，终于开口，她放下手里的奶茶，还是那种谁也看不起的语气，看了她们一眼，撇撇嘴说：“我想喝冰的，夏天喝热奶茶，傻子吧。” 第二天到学校，陆远志就被刘一倩眼睛底下的一圈儿黑给惊到了，刘一倩一只手拖着腮，动作一点儿都不自然，明显是要遮住点什么。 陆远志凑过去，二话不说一手就把她手拉下来了。 “不准看！不准看！！”刘一倩急得要哭，拼命低头，不让他看。 贺琳琳伏在桌子上，捂着肚子，无力阻止陆远志的暴行，“滚蛋”两个字都失去了气势。 陆远志一只手抓住了刘一倩两只手腕子，一只手卡在她额头上，不让她低头躲。 贺琳琳骂他幼稚：“你小学生打架啊！” 刘一倩眨眨眼，头低不下去，眼睛还盯着桌子，不想看见陆远志，心都悬在额头上的那只手上，气得要哭，却还能感觉到头上手的温度，还有后背上的汗。 陆远志看了看刘一倩脸，又看了看刘一倩抖抖战战的睫毛，不肯抬起的眼睛。 他笑起来，松开了手，顺手拍了拍她的头，说：“记得擦药啊。” 刘一倩还是没抬头，“嗯”了一声。 青春期长痘真是天崩地裂的惨事，刘一倩都被弄得沉默了不少，看着恍恍惚惚的。 贺琳琳充分理解，等缓过劲儿来就给刘一倩做心理辅导，让她不要在意。 “没事儿，肯定会好，奶茶不要再喝了，擦点芦荟胶，手不要摸，还有绝对不能抠啊！” 刘一倩拼命点头。 帮助刘一倩转移了注意力之后，贺琳琳又感觉到腹部一阵一阵的疼，像小孩儿拳头一下一下的擂在上头，虽然力气不大，但只擂一个地方，痛感也能积累，她现在就想弯成个虾米窝在床上疗伤。 就这么熬了两节课，贺琳琳实在是忍不住了，不管老师啥脸色，硬着头皮请假回了家。 等下了课陆远志就过来问：“贺琳琳怎么了？”刘一倩正犹犹豫豫不知道该怎么答，来了个人，也问了和陆远志一样的问题，陆远志看过去，得到了漫不经心的一瞥。 “她肚子疼···”刘一倩说得含含糊糊，看着许婷纤欲言又止。 许婷纤一听就明白了，女孩儿都知道肚子疼这三个字的含义。 陆远志还傻乎乎地问：“肚子疼？她拉肚子了？” 许婷纤看他一眼，转身走了，陆远志看着她的背影，老觉得她刚刚那一眼有什么别的意思，刘一倩看着许婷纤坐下，心里暗暗不满，觉得她一点儿都不关心琳琳，要不是昨晚陪她喝了冰奶茶琳琳怎么会肚子疼？ 卢昭在图书馆里碰见叶雪，她也是为了考试过来复习。 她说：“我在宿舍学不进去，只有到这儿来才能克服惰性，没办法，凡人。” 卢昭笑起来，觉得叶雪的语气听起来莫名熟悉，不过要是她大概会嚷嚷着没办法，装作不在乎吧，装不下去了，就不敢看他。 叶雪观察着他脸上的笑意，又问：“你一个人来的吗？” 卢昭答：“嗯，我先来给他们占位置。” 叶雪这才注意到他左右椅子上摆着两个包。 她一低头，发现自己脚底下还踩着一个，她连忙道歉，把包捡起来，说道：“那我去别地地方坐吧···” 卢昭翻着书头都没抬：“没事儿，你先坐吧，他们不知道什么时候来。” 叶雪道了声谢，就又坐下了。 卢昭再没开口。 等周围的人都走得差不多时，卢昭抬起头，一眼先看见叶雪趴在书上睡着了。 他伸手把她摇醒了，她醒过来第一反应是伸手抹嘴。 卢昭低头掩饰住嘴边的笑，装作没注意到。 叶雪安下心来，又有些不好意思，说道：“早上起太早了···几点了？” 卢昭看了看手机，说：“十点了。” 叶雪慌忙站起来：“哎呀！不行，再不回去宿舍要关门了，我们舍管阿姨凶得很，我先走了啊！拜拜！”她怀里抱着书，一边急匆匆地往外跑一边朝他挥手。 卢昭也朝她挥了挥手。 拜拜和再见有什么区别？为什么女孩儿都喜欢说拜拜？ 卢昭从图书馆里出来，小路上的灯都熄了，月亮也不见踪影。卢昭眼睛近视度数不低，但他除了平时上课，一般都不戴眼镜，这会儿就有点看不清路。他拿出手机，打开屏幕照路，走了一段儿，前头又有几根路灯亮着，他这才知道前面那段儿路灯不是到点熄了，只是坏了。 他刚要把手机放回口袋里，无意瞥到亮起的屏幕，他顿了一下，手指轻轻一点，打开了相册。 他翻到了上回陆远志发来的照片，贺琳琳从屏幕里看过来，好像在和他对视一样，她此刻能看得到他吗？她知道他在做什么吗？ 他躲开她的目光。 陆远志已经告过状，说贺琳琳逼他把照片儿删了，还发短信来哭诉：“你的青梅好凶好可怕！她嫌我把她照得不好看，就骂我打我踢我！” 是不好看，但是吧，看着让人心情好，他每次看着看着就忍不住想笑。 前头的一片路灯都是好的，月亮也现身了，而手机的光也始终亮着。 第29章 贺琳琳请假回来躺了半天，罗丽芳下班回来看见她这副样子就知道她是老毛病又犯了，先去冲了杯红糖水，让她起来喝了，接着去做饭。贺琳琳今天一天没吃，回来就躺着了，睡一阵又被疼醒一阵，浑身没劲儿，也不想动，糖水喝了一口就放下了，又躺了下去，拿手捂着肚子，她全身都是热的，就捂着的这块儿地方冰凉。 罗丽芳说：“你这跟我年轻的时候一模一样。”她小时候跟着家里下田插秧，脚常年陷在泥里，农村的水井又阴凉，夏天又几乎都是冷水洗澡，结果等十四岁一成人就她开始疼，后面没有哪一次不疼过，罗丽芳本来以为要疼到四五十岁才算完，没想到结了婚生了孩子之后就突然好了，所以她也告诉贺琳琳“以后结了婚就会好的！” 贺琳琳不太信，但这会儿也没力气和她争，吃完饭洗了个澡就去睡了，大概是吃了点东西人没那么虚，或者红糖水真有奇效，反正感觉是没那么痛了，晚上算是睡了个安稳觉。 第二天比第一天好了不少，虽然她是还想躺着，但不敢迟到，爬起来去上学。 贺琳琳久违地踩点儿报道，她前脚进教室，老师后脚就来了，一来就看了她一眼，估计刚才就跟在她后头。 刘一倩还想问问她怎么样了，现在也不敢开口，只躲在书本后面对她笑，贺琳琳坐下来冲她咧咧嘴。早自习下了之后，贺琳琳立刻就趴在桌子上了，刘一倩邀她去吃早餐，她说：“不想动，你去吧，给我带个面包。”陆远志说：“你怎么还有气无力的啊？”贺琳琳没理他，趴在桌子上闭着眼睛，挥手赶他走。 到了食堂，刘一倩先去买面包，又去买牛奶，老板从冰柜里拿了一瓶出来，刘一倩忙说：“不要冰的？有热的吗？”陆远志听见了：“这天你还要喝热的？”刘一倩说：“买给琳琳的，她不能喝冷的。”陆远志“哦”了声，没再问。 教室里贺琳琳快趴睡着了，忽然被人拍醒，睁开眼一看，许婷纤站在旁边儿，看她起来了，就把手里的东西放在了桌子上。 贺琳琳拿起牛奶，问她：“给我的？” 许婷纤：“能不能不问废话。” 贺琳琳点点头：“能，正好把谢谢也省了。”她又趴下，许婷纤还站在边上没走。 “还有事儿吗？”贺琳琳半闭着眼问她。 许婷纤问：“你为什么要帮我。” 许婷纤真的好奇。 除了当过一阵同桌之外她和贺琳琳再没有别的交情，她也从来没把这个同桌放在眼里，她觉得贺琳琳又蠢又无聊，和其他女生一样，都是一边偷偷盯着她，想知道她的衣服鞋子在哪里买的，一边大声讨论，认定她在男生面前故意作出特别态度，才引起关注，这些话虽然并不新鲜，但还是让她很厌烦。 本来贺琳琳也是其中的一员，但不知道为什么，她不再跟那些女生一起了，原来的朋友也抛弃了她，贺琳琳找到了新朋友，她开始和刘一倩形影不离。 许婷纤在旁边看着只觉得女生之间的友谊太可笑了，她拒绝参与到这种和丢手绢类似的游戏中。 贺琳琳懒洋洋地回答：“我们是同学，同学就该互相帮助啊，你也帮我骂过张宁。” 许婷纤低头看过去，贺琳琳趴在桌子上眼睛向上翻着她，样子又奇怪又不好看。 她还是觉得她蠢。 贺琳琳自以为自己这番话说得很棒，许婷纤听得都愣住了，绝对是感动了也领悟了，贺琳琳带着微笑看着她，满怀期待地等着她的反应。 第22节 结果许婷纤冷哼了一声，特别没形象地翻了大白眼转身就走了。 贺琳琳坐起来，“欸欸”两声，看着许婷纤回到座位上她还有点儿懵。 这是什么意思，怎么和预想的发展不一样呢？美女都这么桀骜不驯，不按套路出牌吗？ 贺琳琳正懵着，刘一倩和陆远志刚好回来了，陆远志看了她一眼，难得没说话，刘一倩把面包和牛奶递给她，贺琳琳只接了面包，指了指桌上的牛奶：“你喝吧，我这儿有一瓶。”刘一倩问：“你下去了？”贺琳琳又指了指前头：“没有，她给的。” 陆远志和刘一倩同时看过去，许婷纤塞着耳机，手里的笔有节奏地敲在书上，头发跟着滑下来，她别到耳后，又滑下来，她没再管，头发间隙里能看见她皱起的眉。 刘一倩先回过头来，问道：“许婷纤给的？”贺琳琳点点头，陆远志问：“你和她很熟？”贺琳琳说：“还行吧……”她语气有点儿不太确定。 陆远志道：“平常都没看见你们在一起玩儿，我还以为你们不熟。”贺琳琳戳开牛奶，没答话，她俩其实也就才熟了两天。 刘一倩看到陆远志又回头朝许婷纤那里看，本来还想把牛奶给他喝，现在突然不想给了，她要留着自己喝！ 陆远志正和贺琳琳说着话，突然被人推了一把就，他看过去，刘一倩却看着旁边，像不是她推得一样。 刘一倩说：“让开，我要进去。”她语气不好，惹得贺琳琳抬头看看她，又看看陆远志。 陆远志还在笑：“那么宽的路，你非得从我前面过。” 刘一倩没说话，硬是推开他，坐在外头的贺琳琳赶紧把凳子往前移了移，让她进来。 陆远志被刘一倩摆脸色也没生气，反而神神秘秘地对贺琳琳眨眨眼，贺琳琳意会，站起来，俩人走到教室后头角落里，蹲在黑板下面，搞得跟特务接头似的。 贺琳琳问他：“你又惹刘一倩了？” 陆远志否认：“跟我没关系，刚刚我们在食堂碰见祝子嘉了，刘一倩和他打招呼，他没理。” 贺琳琳怀疑她和陆远志说得是两回事儿，这跟祝子嘉有什么关系？ 陆远志还一脸了然：“你不是和祝子嘉熟吗，你问问他呀，刘一倩这么喜欢他……” 这是什么发展！她错过了什么？ 贺琳琳急了：“刘一倩喜欢他？？你从哪儿看出来的？刘一倩和你说了吗？” 陆远志被她吓得“嘘”了一声：“你小点儿声！”他探头往前头看，贺琳琳跟着朝前头看了一眼，刘一倩还坐在位置上，没看他们。 她迅速低头踢了陆远志一脚：“好了，快说！” 陆远志得意的很，说：“我早就看出来了，她对祝子嘉特别关注，以前他在你身边儿，她就老盯着他。” 贺琳琳打断他：“那不算，她那是怕祝子嘉跟我玩得太好。”刘一倩那明显是怕失去她身边最好朋友的位置。 陆远志嘿嘿一笑，一副过来人口吻：“我原来也以为是，可后面越看越觉得不简单。女生都是心里越喜欢脸上越凶，你看她对祝子嘉有过好脸吗？” 贺琳琳没被说服，直接骂“歪理！” 陆远志还不放弃：“那你说她刚才为什么生气？除了祝子嘉还有什么理由？” 贺琳琳盯着他，冷冷道：“你。” 陆远志不服：“跟我有什么关系！” 贺琳琳没理他起身就走，陆远志还在说：“我真没惹她！”他冤枉死了好吗！ 刘一倩直到晚上放学情绪还是不高，收拾书包也没以前那么积极了，贺琳琳被她分心，倒对肚子痛没那么在意了。 贺琳琳主动道：“要不我陪你喝奶茶去？” 刘一倩说：“你不是说上次喝过了，周五不能再喝了吗？” 贺琳琳说：“没事儿，今天喝了下周就不喝了。” 刘一倩为难，想了想还是不去：“算了，下周喝吧。” 还有心思为奶茶为难，贺琳琳放了心，也没再问，她也不是真想喝奶茶，不去也不可惜。 陆远志从前头蹭过来，先看了看贺琳琳，然后对着刘一倩笑，说道：“待会儿去喝奶茶吧，我请客。”贺琳琳看向就一倩，刘一倩低着头，还剩两本书放在桌上，她捡了半天还没捡起来。 陆远志把书拿起来，也不给她。 刘一倩没说话，把另外一本书放进包里，然后伸手去拿他手里的书。 陆远志躲过去，凑近了些看她，问道：“去不去？” 贺琳琳想告诉陆远志，没有女孩子会答应说“去”，但个个都知道自己一定会去，他看着她时，她就不能再拒绝了，这种因果一旦确立，就如同早就存在一般自然坚固。 刘一倩没有说话，一把抢过书，背起书包就走，陆远志跟在后头拉着她的书包带子，喊贺琳琳跟上来。 三个人一起出了校门，刘一倩被陆远志逗得终于开口了，说他“无聊”，贺琳琳看着旁边的俩人笑。 她身边儿从来都是这么热闹，她不缺朋友，没了一个还可以再交新的。 祝子嘉看着前头三个人，就像是他们的影子，或是所有人的影子，伏在地上，被他们无心拖动着。 后头传来一阵笑声，祝子嘉回头，张宁那伙人正对着他指指点点，也许是在说他的头发，也许是在说他身上的腥味，他隐约听见张宁说了句“卖鱼佬”，眼前立即出现朱玉萍成天对着的那只红色的鱼盆子，他在这盆子前面耗过多少时间？ 张宁他们骑着车从他身边过去，每个人的眼神像把刀一样，狠狠地划过他的脸。 祝子嘉停下来，站在原地，头顶的路灯猛得亮了一下，就像将死之人最后提起来的一口气，拼命提到嘴边，吐出来。 然后路灯熄灭了，影子消失了。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 鸡蛋炒虾仁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30章 周六贺琳琳和刘一倩去了陆远志家，参观他补课。补课的老师人还挺好，说你们来都来了，干脆也一起听听吧。 然后就三人排排坐，陆远志有人作伴儿乐得很，刘一倩也跟着乐，只有贺琳琳一脸严肃地听课，老师稍感欣慰，刚才差点都后悔把她们留下来了。 老师就讲完两个小时，留了作业就走了，陆远志把人送出去，大门关了后嘴就没停过。 “我们接着干啥？出去玩儿？要不看电影？我刚租了个恐怖片儿，一起看吧！” 贺琳琳拿起桌上的书，问道：“这题你刚刚听懂了吗？” 陆远志瞅着她，泄气道：“听懂了啊……” 贺琳琳一咬牙：“那你再给我讲讲！” 陆远志：“啊？上次你不是说我讲得是天书吗，还讲啊？” 贺琳琳拍他肩膀鼓励道：“你再讲一次试试，说不定有进步呢！” 事实证明，进步是不可能进步的。 贺琳琳盯着陆远志已经发起了呆，陆远志也不好意思了，一急有了主意，一拍大腿：“要不找卢昭吧，对，找他，我给他发视频去！”他说完就跑进了房间，贺琳琳跟在后面，在犹豫要不要叫他不要打扰卢昭时，陆远志已经开了视频，她在电脑看见了自己的脸，卢昭那边的小窗还是黑的。 贺琳琳忽然胆怯了，推开陆远志抢过鼠标刚要把把窗口叉了，卢昭的屏幕就亮了起来。 她一张大脸正凑到摄像头前面，一只手挡着陆远志一只手抓着鼠标，表情狰狞。 卢昭的视线顿了一下，贺琳琳猛地往后蹦开，她好像很久没有看见他的脸了，居然不敢和他对视。 “你劲儿怎么这么大···”陆远志揉着手臂，回头对着屏幕里的卢昭问：“你在干嘛呢？今天不上课吧。” 贺琳琳尽量自然地看过去，卢昭那边光线不太亮，她向前走了一步，还是看不清他的表情。 卢昭说：“星期六上什么课。” 陆远志赶紧说：“那正好，你给贺琳琳讲个题！” 贺琳琳还在后头站着没动，陆远志道：“你站后面干嘛？过来听！” 他把贺琳琳拉到前面坐下，又出去把书给她拿进来，终于心安理得开溜，出去和刘一倩一起看电视。 开玩笑，放假谁还要主动学习！ 房间里就剩下贺琳琳一个，她不好意思一直看着屏幕，只好低头翻书。 “你把题念一遍。”卢昭说。 他声音和当面听有点儿不一样，贺琳琳边想边开始念，念完抬头说：“还有图，要不我把书举起来给你看看？” 卢昭“嗯”了一声，眼睛盯着屏幕。 贺琳琳把书举到脸上，等他看完。 “太远了，看不清。”卢昭静了一会儿说道。 贺琳琳立刻举着书向前移动，问道：“现在呢？看得清吗？” 卢昭反馈：“嗯，看不清。” 贺琳琳又往前凑了点。 “还看不清吗？” 这回卢昭反馈：“太近了，字花了。” 贺琳琳终于忍不住探头，她把书稍稍放下来，露出眼睛，看向屏幕。 “明明没花！”贺琳琳喊道，一激动就把书放下来了，喊完盯着卢昭，不忿刚才被他指挥地滴溜溜转。 卢昭在屏幕看着她笑。 贺琳琳抓紧了手里的书，镇定道：“是你电脑坏了吧。” 卢昭低了下头又抬起来，看着她说：“它没坏。” 贺琳琳“哦”了一声，她不知道该怎么回答，也不能再问，她看向卢昭，不明所以之余又有些相信。 卢昭却已经恢复平常，他像以前一样说道：“题我看清了，我先讲一遍，你看哪里不明白。” 贺琳琳瞬间清醒，答应了一声，放下书拿起笔，卢昭垂下眼，没有再看她。 看吧，人不能太自信。 客厅里电视上正放到主角头顶上的灯开始闪，一亮一暗之间，背后走过一个黑影， “别回头别回头千万别回头！”陆远志遮着一只眼碎碎念，刘一倩目不转睛地盯着屏幕。 画面黎主角的脸色越来越惊恐，仿佛感觉到什么，频频转身，那影子却总在和她躲迷藏。 第23节 陆远志已经把两只眼睛全都挡住了，从指缝里往外看，嘴也闭上了。 音乐越来越尖锐，空气拧成一条细线，主角这次转身却故意犹犹豫豫。 主角回头，音乐消失，黑暗里一张鬼脸冲到屏幕前，和人来了个面对面。 “啊！我去我去我去！”陆远志吓得在沙发乱蹿，刘一倩不小心被他蹬了一脚，恼火道：“你这么怕就不要看啊！” 陆远志喊：“就是越怕才越想看啊！要是人人都和你一样想，恐怖片拍给谁看！” 刘一倩问：“为什么越怕越想看？” 陆远志每回答却问她：“你怕吗？” 刘一倩摇头，答道：“不怕。” 陆远志又问：“那你觉得这电影好看吗？” 刘一倩转头看了看电视屏幕，诚实答道：“不好看。”她完全不知道乐趣在哪儿。 陆远志耸耸肩：“看吧，就是这样，恐怖片其实是拍给害怕它的人看的，你不怕你当然不想看，而我怕我就想去看。” 刘一倩还是不明白，为什么越怕越想看。 像她，害怕的事情她就不会去想，害怕的人她就不去看。 “不该是越喜欢的才越想去看吗？”刘一倩忍不住道。 陆远志点点头，说道：“有的人是这样，我比较特别。”他笑道，“我要追求一点刺激。” 刘一倩第一次怀疑自己是不是真的像别人说得那样，哪里不正常。 她看着陆远志，想弄清楚自己的脑子里到底哪一块儿出了问题，怎么会听不懂他的话？ 贺琳琳在陆远志家耗到了下午天将擦黑时才算圆满结束了此次补课活动，陆远志极力邀请她们下周再来，贺琳琳表示要考虑一下，刘一倩则尊重她的决定，随后俩人坚拒了陆远志“留下来再陪我看个恐怖片”的请求，匆匆告辞。 贺琳琳到家时家里也没人，贺长峰已经上班去了，他现在是上一个星期休一个星期，罗丽芳还没下班，屋里冷锅冷灶，贺琳琳泡了一包面吃完，自己先把澡洗了，进房看书。 她现在有点儿像当年上学的时候了，每天也没有时间瞎想，发愁也只是愁作业愁成绩，最大的愿望是每个月能买一件新衣服，其余都是浮云。 浮云？脑中冒出的这个词让贺琳琳感慨不已，她还真是回到了过去，不仅是人回来了，思维也回来了，这种过时的不洋气的词语，她好久没用过了。 神马都是浮云，她当年还在桌子上写了这句话当座右铭呢。 她人生态度一直挺没救的。 “你觉得自己进步了吗？”下午讲完题后卢昭这么问她。 贺琳琳一时不敢确认自己这点儿微不足道的自得算不算进步。 她没有明确回答卢昭，但是答案已经不言而明。 卢昭说：“你想考到b市的话只是说着玩儿吧。” 卢昭的语气里并没有失望。 贺琳琳知道自己应该立即否认，但却不想开口，何必多次一举，又没人在乎。 卢昭说：“b市的大学很多，要考哪一所你确定了吗？” 刚刚说她开玩笑，现在又问她考哪一所，什么意思！ 贺琳琳想问他为什么颠来倒去，让她摸不着头脑，但攒起来的怒气被他这么一问给问消了，只能闷声答道：“···还没想好。” 卢昭看见贺琳琳偏过头，眼睛不知道在看哪儿，拿余光瞟他，瞟一会儿看一眼。 她现在在想什么，他都能猜到，但他不知道该怎么对她。 他发现自己不想对她有期待，他也从来没期待过谁。 “你为什么想考到b市来。”卢昭问她，一贯的语气，像在问她明天是什么天气。 他不知道这个问题里牵扯着什么。 贺琳琳突然愤怒了，她总是轻易被他激怒又轻易被他平息。 她反问：“为了什么你不知道吗！？”卢昭还没来得及开口，她又给出了答案：“因为你在那儿呀！”她不知道还要怎么说他才能明白，才会变得和她一样小心翼翼。 屏幕里的卢昭没有什么意外的表情，贺琳琳看着他，希望现在就全世界大停电，不用听他回复。 卢昭终于开口，说得却是：“那我刚刚问你是不是开玩笑的，你为什么不回答。” 贺琳琳没想到他还在纠结这个，喃喃道：“···我没说我开玩笑啊，是你自己说的···”她直愣愣地盯着他，他眼神一偏，盯住了桌面。 桌子上只有一支笔，卢昭拿起来，旋开笔盖儿，握在手里却不知道要干什么。 他只是下意识躲开了她的眼神。 他们已经俩调了个儿，刚才明明她才是躲躲闪闪地那个角色。 她把话都说完了，她就坦荡大方了，再也不怕了。 贺琳琳看着卢昭拿着笔不知道在写什么，极其认真的样子。 她不知道还有没有后续，或是对话刚刚已经结束了。 但贺琳琳下定决心，这次一定让他先开口，她打死再不会多说一句。 她就干坐着，试图以目光灼穿屏幕，切实地烫到他。 卢昭看着桌子上他刚刚无意写的东西出了会儿神，抬头又撞上了贺琳琳的眼神，她像个小老虎一样，莽莽撞撞地想咬住他。 他已经感受到了痒痛，胸口像爬过一群蚂蚁。 他忍耐了一阵才说道：“那我等你来。” 贺琳琳耳边炸出的烟花声，看着他发愣，想要再确认一遍。 卢昭却一直低着头没看她，贺琳琳又不敢去确认了。 卢昭看着桌面上的他刚刚写下的那个字，笑得有些无奈。 他写了一个“等”字。 作者有话要说：　　七夕快落。 第31章 周日吃完午饭贺琳琳就去了学校，快到校门口时看见了教导主任站在大门口，从挤成一团的学生中间眼疾手快地揪出了个戴耳钉的男生，看来是久违的校容校貌检查又开始了。 贺琳琳昂首挺胸地走过去，一点儿也不慌。 她到了教室没多久，陆远志就来了，看见她在座位上翻书，书包一放就过来了，迫不及待地告诉她：“祝子嘉被抓了！” “他被谁抓了？他干嘛了？”，贺琳琳一时没反应过来，听到“被抓了”这形容有点儿懵。 陆远志急道：“教导主任啊！校门口把他拦住了！说他头发长，叫他出去剪了再进来，他不去，然后老方就要拿剪刀亲自给他剪，他把老方推开了！” 贺琳琳听到这儿到抽一口冷气：“他把方主任推开了！他和方主任动手了！” 贺琳琳到抽一口冷气。 方主任还有一个美名，醉拳方，他是育才的教导主任兼授一门生物课，只带最难管的班级，曾有记录酒喝到一半离席，一拳放倒把来本校寻衅的一名混混，之后接着回家喝酒，因此得名醉拳方。 “他是不是吃错药了！”贺琳琳还不敢信，祝子嘉疯了吧！不就是剪个头发嘛，又不是要他命！ 陆远志也理解不了，他印象里祝子嘉还挺内向，感觉是老师说啥是啥的人，没想到居然敢和老方对顶！ 他佩服道：“人不可貌相啊！祝哥牛逼！” 贺琳琳气道：“牛逼个屁！我看他就是个沙比！” 陆远志瞪过来，大有她冒犯了偶像的意思。 贺琳琳狠狠瞪了回去！ 她不知道这些十七八岁的男孩子到底在想些什么？怎么个个都这么幼稚！和老师顶嘴干仗就是帅了！明明是脑子不清醒！ 实在想挑战权威可以去了解下黎曼猜想啊！谁解出来谁就是真hero！要不去看看奥数题也行啊，一定能快速地使他们沸腾的大脑冷却下来！ 还是生活缺少目标啊。 可话又说回来，十七八岁时就确立了人生目标的人又有多少呢？ 她现在能说出这么多道理来，不过也是因为经过了一回，算是作弊。 真实的十七岁时，她也认为那种敢和老师顶嘴，把校规一条条犯遍的男生真是，令人向往啊！ 贺琳琳稍稍平息了一些，她又把陆远志喊过来。 陆远志刚被她瞪走，又叫他过去，还对他笑，他就有点缩，站在边上问她：“你想干嘛？” 贺琳琳把书合上，站起来道：“拯救叛逆少年去！” 叛逆少年···其实是没有的。 贺琳琳去看时，祝子嘉已经被提溜回了教室。他其实只是挡了方主任一下，并没有推他，但这么一挡在方主任看来也很要不得，当即也不管别人了，抓着祝子嘉去去找他的班主任。 因为祝子嘉平时成绩还行，虽然人不怎么积极，家长也不怎么积极，但班主任还是说了一些好话。 他说：“这孩子成绩不错，平时一直表现挺好的。” 方主任听了怒火没降，把祝子嘉刚才对他的那一挡细致生动地描绘了一遍，还给祝子嘉添加了很多心理活动和表情细节，班主任越听脸色越不好，看着祝子嘉眉毛越皱越紧。 祝子嘉一句话不说站在边上听着，就像方主任不是说他的一样，那表情还真有点像方主任说的，“很不屑很藐视”。 有这样神情的学生总是会极快的挑起老师的怒火。 “祝子嘉！老师让你剪头发你为什么不剪？”班主任厉声质问，祝子嘉还是一言不发。 班主任气道：“你是不是要我把你妈叫来！” 祝子嘉这才抬头看向他。 班主任松了口气，他是了解祝子嘉家里情况的，就猜他估计是怕叫家长来。 不过哪个孩子不怕叫家长呢？ 他命令道：“你现在就去把头发剪了，还要跟方老师道歉！” 祝子嘉又把头低下去，半天没开口。 “祝子嘉！”班主任一拍桌子，又看了眼方主任。 第24节 祝子嘉终于把头抬起来了，直视着方主任，说道：“老师，对不起。” 方主任哼了一声，说道：“出去把头剪了，我待会儿一个班一个班的检查。” 他说完就离开了办公室。 祝子嘉还站着，班主任已经坐下了，却看都不看他一眼，也不叫他走。 祝子嘉盯着对面办公桌上的一盆花，盯得两眼发花了，班主任才开口。 “出去吧，下次再有这种事我就直接叫你妈来！听到了没有！” 他当然要回到一句听到了。 走出校门的时候，祝子嘉真有个想法，他再也不想进去了。 下午四节课，第一节课是英语，贺琳琳顺利度过，后面全是数学课，一来先是做了两节课的卷子，紧接着第三节直接开始讲，老高说：“拿个红笔自己改，错了打叉，对了打勾，我相信你们。” 底下哄笑捧场，贺琳琳趁机和刘一倩吐槽：“我看老高就是懒！” 一下午就这么做卷子讲卷子过去了，除了出去上了趟厕所贺琳琳屁股没离过座位。 等老高一离开教室，贺琳琳就站了起来，坐太久感觉屁股都坐平了，她活动了下，想起来还有件事没办，转头拉着刘一倩道：“走，去看看祝子嘉。” 祝子嘉位置还算前面，贺琳琳站在门口一眼就看见了他。 他头发已经剪短了，整张脸清清楚楚，眼睛也露出来了，贺琳琳看着，第一个感觉居然是有点不像他了。 她看着祝子嘉一个人坐在位置上，再没有什么遮挡，他低着头看书的样子，就显得有点儿可怜了。 贺琳琳看得有点楞，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能看出来可怜来。 她又仔细看了看，祝子嘉现在这样儿只从外表美观度来说不知道比以前顺眼多少。 她不也是希望他把头发剪短吗？ 贺琳琳正想得出神，背后传来个恶声恶气的声调：“你跑到我们班门口看什么！” 怕不是门神显灵！ 贺琳琳回过头，发现不是门神，是张宁。 贺琳琳对他向来是不理，翻了个白眼算是应战。 张宁发问：“你又不是我们班的，乱看什么！” 刘一倩想拉着她走，贺琳琳才不走，还往前进了一步，把张宁逼得后退，然后施施然道：“你一不是班主任，二我又没看你，你管这么宽是家住在太平洋吗？” 张宁被她怼的找不到话来回，又气又难堪。 贺琳琳发现自己有点恶趣味，张宁这样的男生要是原来她说不定还会崇拜，但是吧，现在她就只想怼他，看他那张自认为很成熟很特别很凶猛的脸上出现那种被噎住的表情，她就很开心，类似于那种故意一脚踩进水坑里的开心。 贺琳琳边对着他笑边想，年轻人啊，姐姐这是在教你做人。 张宁说不过她，瞪了她一眼吼了一句“别挡道”就进了教室，他一坐下身边就围上了几个男生，高声说笑，特别吵人。 贺琳琳也跟着进了教室，她一点儿没觉得有什么，走到祝子嘉座位边儿敲了敲他的桌子，祝子嘉抬起头看她。 她被看得停了一会儿才开口，她还没习惯这个祝子嘉，他现在看起来和她记忆里的那个明星像的地方更多了。 贺琳琳想自然点儿，毕竟他们有段时间没说话了，她就笑，先示好，然后说：“晚上一起走吧？” “不用，我一个人回去。”祝子嘉语气冷淡，好像嫌她麻烦一般，说完就把头一低。 贺琳琳窝火，这是什么答案，还要她怎么样啊！太难哄了！还没成明星呢脾气就这么大！ 周围有不少眼睛悄悄看过来，这毕竟是在别人班里。 贺琳琳看了看祝子嘉，没说什么，转身就走了。 张宁抬起头，光看贺琳琳的背影就能感觉到她在生气，他有点解气，又看向祝子嘉。 祝子嘉安坐不动，连头都没有抬一下。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 有生之年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32章 要是说贺琳琳在长成一个大人的过程中收获了什么，大概就是深刻理解了“不强求”这句话的意思，并将它彻底贯彻在自己的人生中。 听起来就像座跨掉的房子或是瘪了的气球对不对，让人毫无探究兴致，提着酒过来听故事的人把杯子一摔扭头就走了，她扫了很多人的兴，只惯着自己。 因为人要接近需要契机，但是分开却很容易，只要起了这个念头，程序就设定好了，迟早得执行，所以她没有依依不舍过任何人，她敢这么承认。 贺琳琳叹了口气，这口气一叹出来，就让刚刚的想法变得可笑了。 祝子嘉到底是在发什么神经啊！她都这把年纪了还有为高中生的友谊烦恼吗！ “我只是突然觉得你有点讨厌。” 贺琳琳停下了手里的笔，纸上是解了一半的题，她本来很有信心能做对，但是思路突然就断了，她又看了半天，没头绪，干脆把笔一扔。 她不无挫败地想，做人难也就算了，怎么连做题也难。 她的天赋到底点在哪儿了啊！？ 刘一倩看了她一眼，对于贺琳琳这时不时出现的仰头望天，无声咆哮的样子已经有些习惯了。 贺琳琳转头看着她，问道：“刘一倩，你觉得我这个人有什么缺点，你说说看。” 刘一倩一脸懵，摇头道：“没有啊，你怎么了琳琳？” 贺琳琳听完她的话又叹口气，没有回答，刘一倩不安地看着她，想安慰却无从安慰起。 “都怪祝子嘉！”下了课贺琳琳趴在桌子上休息，刘一倩偷偷和陆远志抱怨，“都是他把琳琳惹得不开心！” 陆远志笑道：“贺琳琳就是把祝子嘉当朋友。” 刘一倩說：“我知道，但祝子嘉根本就不想和我们做朋友啊！” 陆远志拍了拍她的头，说道：“好了，别说这种话了，朋友之间吵吵架闹闹矛盾很正常的。” 刘一倩不知道这样哪里正常了，可陆远志拍得她脖子发软，她试图辩驳两句，却被他轻轻拍得两下压得抬不起头。 刘一倩不知道自己这样是不是也很正常。 贺长峰这周都在家，他现在是上一个星期休一个星期，贺琳琳回家时，他就在躺在凉椅上，抱着个收音机，在那儿听相声，罗丽芳叫他进去躺，“本来地方就小，你还挡这儿！”她听起来火气不小，贺琳琳赶紧把脱下的鞋摆好，没敢像往常一样东一只西一只的放着。 罗丽芳今天下班早，回家做饭洗衣服，忙得没停，贺长峰吃完就摊着，没说帮她忙就算了，还在那儿碍事，她怎么不越看越气！等女儿回来了，三个人一走动，家里就显得更挤了，贺长峰还在那儿躺着，她简直想过去踢他两脚！ 贺琳琳迅速地洗了澡进了屋就把房门一关，外头罗丽芳终于没忍住冲贺长峰吼起来了，两人你来我往，谁也不肯落后。 屋里贺琳琳见怪不怪，自己干自己的。 三楼，正坐在桌边吃饭的朱玉萍听着楼下传上来的争吵声只皱眉，叫祝子嘉把门关上。 祝子嘉过去把里面那道门关上，又坐下接着吃饭，桌上又静下来。 晚上回家，朱玉萍看见他头发变短了只说了一句“剪的太短了”就没再问，她以为是祝子嘉自己想剪的。 朱玉萍看见儿子这个样子，想起了他小时候，原来一到夏天祝父就把儿子头发剃得短短的，他也剃短，父子俩从背后看，两个脑袋一大一小，形状一样。祝父乐呵呵道：“一看就是我儿子。” 祝子嘉小时候和现在不一样，老是惹祸又皮，老师让他们带孩子去检查是不是有多动症，朱玉萍气得都怀疑是当时在医院抱错了孩子。祝父不当回事，说儿子像他，“我小时候也这样。”朱玉萍第一个不信。祝父那时候在学校教书，没有人不说一句他斯文，别人家一听说孩子不听话，第一个就是打，家家都传出来过孩子鬼哭狼嚎的哭声，就他们家没有，祝父说小时候挨得打太多，舍不得让自己儿子在家还心惊胆战的。 儿子好动，他就带着儿子玩，暑假的时候父子俩去钓鱼，爬山，到处跑，还在水库游野泳，他还嘱咐儿子保密，结果祝子嘉还是说漏了嘴，朱玉萍知道后把他们俩一起骂了一顿。 祝父走后，祝子嘉的性格反而越来越像他，朱玉萍有时候就忍不住想，也许祝父还留在儿子身边，他看她忙得没空教儿子，所以不敢走。 早上贺琳琳到了学校就趴在桌上睡觉，家里昨晚吵了半宿，中途罗丽芳还跑到她房间里“打包行李”要离家出走，害得她没睡好。 贺琳琳也奇怪了，这么吵怎么还过得下去？他们俩是本来就乐在其中，还是后头在这过程中找到了乐趣？ 贺琳琳二十九岁时还没结婚，只是因为觉得婚姻太神奇了，并不是像罗丽芳说的脑子有什么毛病。 再说脑子有毛病的人也能结婚，结婚又不用测智商，虽然贺琳琳觉得很有必要测一测，不说iq要平均多高，起码两人要相差无几才好过日子啊。 要是一个聪明一个笨的配对，那肯定是都觉负累了。 不过贺琳琳转念又一想，像她这样智商的，再找一个和自己差不多的，以后孩子的数学就可以直接放弃了。 她怎么能这么损己利人呢！ 卢昭刚下课，回到寝室里，另外三个人就课上内容展开了激烈争论。 老二老三怼老大，“要是自然界只按基因优劣来选择的话，那很多物种早就灭绝了，美女是公共资源，不能只和帅哥配对，那不符合基因进化论，卢昭你说是不是！”老二老三还有一句话没说，大哥其实你也没多帅，交女友是个概率问题，您和您女朋友就是瞎猫碰上死耗子，不过他们也不敢说了，老大已经面色发红，冲过来勒他们脖子，靠武力统一意见。 三人混战，卢昭正在开电脑，估计连他们说什么都没听见，三个人打完，一下子统一战线，这小子，得了便宜还买乖！ 卢昭没感觉到身后幽怨的目光，正在查资料，要写报告。 不过他们刚刚说得话，他听见了，只是因为觉得很无聊，所以没理。 要是陆远志在，肯定和这群人很聊得来，卢昭想，或者不是别人无聊，是他自己太无趣。 其实他的脑子里大部分时间是空白的，什么也没想，什么都不关心，所以才会觉得这也没意思，那也没意思吧。 这样的他倒是总被别人夸脑子转得快，他倒觉得自己的脑子其实常年处于一种冰冻的状态，仅仅在必要的时候非常缓慢迟滞地活动着。 但是偶尔也会有那种时刻，那种感觉尤为清晰的时刻，他能感受到天气，夜晚和月色明暗， 像一只北极熊在雪原上奔跑起来，踩裂了冰层，抖动着皮毛上积攒的雪。 他对那种时刻总是记忆深刻，几乎都记得，几乎都和一个人有关。 所以才对她充满怀疑，又忍不住期待吧。 卢昭敲键盘的手停了下来，他拉下鼠标，打开了陆远志的对话框，打了一些话上去，却不能直接发给她看，又删了。 他盯着对话框把想说的话在心里又默写了一遍，好像是在故意浪费时间。 卢昭关闭了对话框，打开了文档。 贺琳琳在安静的课堂上突然打了个大喷嚏，惹得同学哄堂大笑，收获老师愤怒眼神，导致她后半节课不得不全程低着头，恨不得把脑袋塞进抽屉里，这事儿她很委屈，打喷嚏她能控制吗？谁知道是哪个不要脸的在背后偷偷骂她！ 好不容易下了课陆远志特地过来笑话她，“你那喷嚏打的，比屁还响！哈哈哈哈哈！”贺琳琳微微一笑，握着拳头边捶他边说：“你这小嘴儿是抹了什么黄金，怎么！这么！会！说话呢！”刘一倩听着贺琳琳拳头擂在陆远志身上咚咚作响，面露不忍，想拉又不好意思拉，左看右看急得。正闹着，又过来一个人，她一出现，陆远志突然就灵活了，躲开了贺琳琳的铁拳，扯了扯衣服，顺便抹了下发型，脸上表情淡定无比。 贺琳琳奇怪地看了他一眼，还不忘损一句，“总算想起来自己是个人了啊。”说完转头看向来人，问她有什么事。 第25节 许婷纤只看着贺琳琳，问道：“祝子嘉你认不认识。” 贺琳琳愣住了。 起先是班里有个人掉了钱包，后来在学校的大垃圾桶里找到了钱包，但里头钱不见了，大概是被谁捡到了，但那位同学缺少拾金不昧的精神，后头又有一位同学钱包不见了，他不认为是自己不小心弄丢的，坚持是被人偷走了。 “我就放在抽屉里，根本没带在身上，上完体育课回来就不见了，不是被人偷的，难道是钱包自己长脚跑了。” “张宁！注意态度！”班主任喝道，喝完又看了眼一边儿被指认的“小偷”。 祝子嘉面色平静，张宁怎么说他都不会生气，也不觉得难受，班主任有些头疼，他也不觉得这孩子是心虚才不说话的，他好像就是懒得辩解，也不在乎了。 张宁还在一旁补充：“就祝子嘉一个人中途回了教室。” 班主任摆摆手，叫他不要再说，严肃道：“你们先回教室，这事老师会查清楚的，张宁你不要到处乱传谣言，搞得大家不安，听见没！” 张宁是班上的刺头儿，早就习惯了老师这种厉色，也不怎么怕，吊儿郎当地答应了一句就走。 祝子嘉跟在他身后。 出了办公室，祝子嘉正要回教室，看见贺琳琳站在走廊上，正看着他，他本能地停下了脚步，张宁也看见了贺琳琳，他回头看向祝子嘉，上下打量着他，接着走向贺琳琳，笑着说道：“你怎么和小偷做朋友。”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 不不 5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33章 张宁撞开贺琳琳走了，贺琳琳没有理他，看着祝子嘉走近。 祝子嘉走到了她身边，贺琳琳说：“你没···”她话没说完，祝子嘉就直接走过去，他根本没想要停下来。 贺琳琳张了张嘴，那句“你没事吧···”只有她一个人听见了。 贺琳琳回了教室，陆远志和刘一倩对视一眼，都看出来了现在不是询问的好时机，他俩闭了嘴，但没想到许婷纤过来，直接问道：“祝子嘉真的偷东西了吗？”陆远志立刻冲她使眼色，许婷纤淡淡瞥了他一眼，又去看贺琳琳。 贺琳琳平静道，“祝子嘉不会做这种事。” 许婷纤道：“那就行了，我去找张宁。”她说完就要走，贺琳琳伸手把她拉住了，有点摸不着头脑，问道：“你去找张宁干嘛？”许婷纤受不了似地甩开她的手，嫌弃地看了她一眼，说道：“他不就是讨厌祝子嘉才故意搞这事儿来整他骂，我去和他谈谈。” “谈什么？你不会要找人打他吧？”贺琳琳脱口而出，她又想起关于许婷纤的传闻。 她心里冒出个念头，小心翼翼地仰视着面前气场有些不同寻常的许婷纤。 大大大哥的女人！ 许婷纤不耐地瞟了她一眼，说道：“你当我是你吗，哪个女生和男生打架？” 贺琳琳被她说得突然觉得自己好蠢，她呆呆地看着许婷纤头发一甩，直接走了。 许婷纤和张宁谈了多久谈了什么，她没有细说，她只告诉贺琳琳，张宁向她保证，不会再去找祝子嘉的麻烦。 但许婷纤有句话没说，就算张宁不找事了，祝子嘉的日子依然不会太好过。 他小偷的名声已经传出去了，现在班上都没有人和他说话，不过他原来也没什么聊得来的同学，唯一算得上朋友就是贺琳琳了吧。 许婷纤就是在贺琳琳身边见过他，那回贺琳琳一个人在食堂，碰见了张宁，贺琳琳的特长大概就是能两句话把火点起来，贺琳琳也是有毛病，每次看见张宁就是一幅要和他干架的样子，张宁根本禁不起挑衅，当时她就在一边看着，察觉俩人不对，正要过去，祝子嘉就站到了贺琳琳身边，她这才对他有印象。 贺琳琳趁着下晚自习的时候，来找许婷纤，跟她道谢。 许婷纤道：“要谢也不用你来谢。” 贺琳琳干笑了两声，说道：“下次我让祝子嘉请你喝奶茶。” 许婷纤问她：“你跟他是朋友吗？” 贺琳琳答：“朋友，兼邻居，他住我楼上。” 贺琳琳说完突然心虚，她这么肯定，可祝子嘉不一定和她想得一样吧。 她想着就又忍不住叹气。 一旁的许婷纤冷不丁地说：“听说叹一口气就长一条皱纹。”贺琳琳无语地地看着她。 许婷纤面无表情地望着楼底下的操场上疯跑嚎叫的同龄人，眼神高高在上，颇有点看热闹的意思。 贺琳琳望着她突然笑起来。 许婷纤立刻冷冷道：“你笑什么。” 她想起了一些事，贺琳琳这一笑又让她戒备起来，但当她试探地看向贺琳琳时，又察觉她的笑其实没有任何意味，还有点温柔。 温柔这个词儿明明和她不沾边儿。 贺琳琳笑道：“这话你也信？” 许婷纤哼了一声，不理她了。 贺琳琳没在意，她趴在走廊的栏杆上，身边有人说话，有人唱歌，有人奔跑，和她经历过的没有什么不同。 但贺琳琳还是希望，这次的十七岁，值得留恋的东西能够多一点。 一个人身边到底可以安静到什么地步，祝子嘉错觉自己一个人沉在河底，而其他人则在岸上朝他张望，一切都是无声的。 张宁已经把事情宣扬的很彻底，没有人再愿意和他对视了，他经过谁的座位，谁就要拉紧笔袋和书包。 班主任第二天临时召开了班会，只说让同学们最近加强防范意识，自己的东西自己看着，不见了就找，找不到了不要怪学校，他建议，不如买把锁。 “锁上就安全了。”他说得再平常，也仿佛意有所指。 大家以前所未有的积极性响应了他的号召，班上现在人人都给抽屉上了把锁。 祝子嘉是唯一没有上锁的人。 反正没人想要来翻他的抽屉，连失主张宁也不屑，他一向说他身边腥。 不过也幸好这次失主是张宁，他平时就是让人头疼的学生，说得话可信度只有一半，他又不及祝子嘉成绩好，也没有什么值得爱惜的地方，所以这件事班主任根本就没有去查，但是不知道是出于什么考虑，他还是给朱玉萍打了个电话，没有提“偷东西”的这件事，只问了祝子嘉这段时间怎么样，家长有没有发现孩子有什么不对劲儿，让朱玉萍不要给他太大压力。 朱玉萍诚惶诚恐地接了这通电话后就慌了神。 她不是没接过祝子嘉老师的电话，但那些电话说得都是好话，所得都是明明白白的表扬，今天这通，她有些没听明白。 晚上祝子嘉回来，一看见朱玉萍的脸色就猜到发生了什么事情。 果不其然，朱玉萍让他坐下，然后告诉他，下午他的班主任给她打了电话。 祝子嘉没问班主任说了什么，朱玉萍盯着他，想发现点什么。 她道：“你班主任说，你最近有点儿不对劲儿。” 祝子嘉抬头看着她。 朱玉萍哽了一下，祝子嘉长得还是和他爸爸更像。 朱玉萍问道：“你是不是最近上课没有专心？你上次考试考了多少分？” 祝子嘉答道：“最近没有考试。” 朱玉萍一愣。 祝子嘉接着道：“还有，老师说我不对劲儿是因为我偷东西了。” 贺琳琳正在房间里做题忽然听到尖细的哭声，像根针似的扎耳朵。 她凝神细听，哭声好像是从窗外传进来的。 贺琳琳放下笔，走到房间的窗户边，打开窗，探头出去，哭声更清楚了，她从仰起头朝三楼看过去，确定哭声是从楼上传出来的。 这是朱玉萍在哭？ 贺琳琳正听得出神，房门忽然被推开了。 罗丽芳看见她趴在窗户边就骂，“你趴在那儿干嘛？作业做完了吗？” 贺琳琳缩回来，一边关窗户一边说道：“好像有人在哭。” 罗丽芳看她坐下才说：“楼上那家在哭呢，半夜哭得跟闹鬼一样，烦死人了。”她也听到了。 贺琳琳问：“为什么哭啊？” 罗丽芳道：“我哪儿知道。”她瞪一眼女儿，“你管那么多干嘛，专心干自己的事儿。” 她话音刚落，楼上忽然有了大动静，破铁门摔得“哐当”巨响，紧接着就是脚步声从楼上奔下来。 罗丽芳吓了一跳：“要死了！楼都要震塌了！” 着脚步声是祝子嘉的。 罗丽芳看过来，贺琳琳赶紧把头一低，装着没被分心的样子。 贺琳琳最近都表现得很自觉，一个人在屋里写作业看书，不用人多操心，罗丽芳也不像往常一样，时不时来房间里查岗，看了会儿就出去了。 罗丽芳走了之后，贺琳琳又等了一会儿，直到从门缝里看见客厅的灯熄了之后，才轻轻把门地推开了条缝，外头漆黑的，罗丽芳的卧室门已经关上了，贺长峰打呼噜的声音都传出来了。 贺琳琳蹑手蹑脚地从房间出来，不忘把门关上，走到了大门口，推开了铁门，这门推得她胆战心惊，这破门锈的嘎吱嘎吱响，她推推停停，用了巧劲，汗都出来了。 到了楼下贺琳琳四处一看，没发现人，她想，也许祝子嘉已经回去了，正要回去，忽然看见草坪上有个黑影动了动。 贺琳差点骂了句脏话。 她壮着胆走近了些，看清了蹲在草里的祝子嘉，怒不可遏，上去就是一脚。 祝子嘉被她踹倒了，他一点儿声音都没有，就像块儿石头似的。 祝子嘉早就看见了贺琳琳，他听见了她下楼梯的脚步声，知道是她。 “你蹲这儿干嘛！？”贺琳琳还记着压低声音，不敢大声嚷嚷。 祝子嘉没回答。 贺琳琳怀疑自己刚才那一脚把他踹傻了，她蹲下来，想看清他的脸。 她刚一靠近，祝子嘉就说道：“你下来干嘛。” 什么语气！贺琳琳听了想再踹他一脚。 算了算了，她是成年人，成年人需要冷静，她不能被高中生带跑偏。 “我下来看看你。”贺琳琳尽量平静。 第26节 祝子嘉回：“那你现在看完可以走了。” 贺琳琳再也忍不住，音量瞬间拔高：“祝子嘉你什么意思！我警告你别太过分了！你再废话一句咱俩就正式绝交！我再找你说一句话我就踩狗屎！” 祝子嘉闭嘴了，贺琳琳松了口气，又有点儿小得意。 她还没得意两秒，就听见祝子嘉“啧”了一声，然后道：“你还是三句不离屎。” 贺琳琳提起一口气刚要吼出来，祝子嘉又道：“你是不是来问我到底偷没偷张宁东西的。” 贺琳琳说：“怎么可能！他有什么可偷的！你偷他不如偷我！”她说着直乐。 祝子嘉以前就觉得贺琳琳难以理解，现在更是，她好像一点儿都不在乎他偷没偷，就算他真偷了，她介意的也只是为什么要去偷张宁的，她觉得张宁不值得。 祝子嘉好奇道：“你是不是挨过砖头” 贺琳琳：“放屁！你才挨过转头！” 她不是三观奇异，只是相信祝子嘉不会做这种事。 祝子嘉又不做声，贺琳琳想了想道：“张宁平时确实烦人，但是我觉得吧，你要报复他也不至于把自己也搭进去啊，那多蠢啊，男孩子之间最多打一架嘛！光明正大，打到他服为止！” 贺琳琳回到高中后遇到所有矛盾都不再向以前那样想七想八，还玩什么心计，搞什么人际，教那么多朋友干嘛！认识那么多人有什么用！哈！她当年高中真是好笑！ 能动手绝对不动嘴！来嘛，刚嘛！反正毕业后也见不到面了！ 这是成年人贺琳琳回到十七岁之后的一片童心。 祝子嘉点评：“头脑简单，四肢发达。” 贺琳琳不接受，她蹲这么会儿腿都麻了，哪里四肢发达了。 一旁的祝子嘉忽然站了起来，贺琳琳仰起头，祝子嘉朝她伸出手。 明明她才是来开解人的那个，怎么搞得最后像祝子嘉来拯救她的，还是她位置没站好。 贺琳琳一边不忿，一边握住了他的手。 祝子嘉轻轻松松的，单手就把她拉起来了。 “年轻人劲儿不小啊！”贺琳琳吆喝道，像个大爷。 祝子嘉立刻甩开了她，很是嫌弃。 贺琳琳笑着踢了他一脚，转身朝楼栋走去。 祝子嘉感觉到地上的草扎在他的腿上，刺刺的痛，麻麻的痒。 他停下里，看着她的背影，问道：“贺琳琳，你为什么非要和我做朋友。” 贺琳琳转身看着他，不满道：“什么叫非要，说得我多上赶着一样···”她瞪了他一眼，又重新笑起来，“恰好我看你特别顺眼，你能和我做朋友，才是三生有幸。” 贺琳琳说完就跑，怕被祝子嘉吐槽。 她跑的太快，以至于没看见祝子嘉脸上的笑。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 鸡蛋炒虾仁 5瓶；咦然后嘞 2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34章 贺琳琳打着哈欠下楼，祝子嘉已经扶着车在底下站着了。 “早啊。”贺琳琳招呼道，祝子嘉答：“不早了。” 贺琳琳哈欠连天，回话的功夫都没有，张着嘴冲他挥了挥拳头。 现在早上这个时候已经有点儿凉了，贺琳琳灌了一肚子冷风，抖了抖，强行驱散困意， 她又看了看了身边的祝子嘉，怎么这场景又让她觉得发生过一样。 “欸···”她想说什么，可刚一张嘴，就把后头的话都忘光了。 祝子嘉就看她直愣愣地看着自己，样子呆得很。 “你干嘛？”祝子嘉语气古怪，大概是被她盯得心烦。 贺琳琳回过神，摇摇头，“没什么，我忘了想跟你说什么了。” 祝子嘉嘲讽道：“傻子。” 贺琳琳早上脑袋钝，听了这话也没什么感觉，风停了，她又开始打起了哈欠。 祝子嘉瞟了她一眼，不知道她什么时候才能想起，刚刚想告诉他的话。 今天下了早自习，祝子嘉就正式回归了小团体，他又开始和他们一起去食堂吃饭。 两个女孩子挽着胳膊走在前头，陆远志经过“拒不剪头”一事，对祝子嘉的好感度加了不少，也不介意祝子嘉话少了，反正他话多，正好。 刘一倩回头看了一眼，悄悄地问贺琳琳：“你们和好了？” 贺琳琳一边觉得和好这词儿肉麻，一边回答说“是。” 刘一倩好奇道：“怎么和好的？” 贺琳琳语气轻松道：“就聊呗，聊开了就好了。”还得打，加上威胁，她这友谊修复的着实不容易。 刘一倩虽然对祝子嘉这个“朋友”没有什么感觉，但还是替贺琳琳开心，同时更加积极地占住了贺琳琳身边的主要位置。 祝子嘉的对她来说，就是个激起斗志的假想敌。 陆远志看着刘一倩拉着贺琳琳的手，盯着祝子嘉的眼神，嘿嘿地笑，边笑边拍祝子嘉的肩膀，拍的祝子嘉摸不着头脑，想躲开又怕他多想。 “人太多了，我们先在这儿占位置，你！帮我们买。”贺琳琳手指着陆远志。 “我一个人去”陆远志可怜兮兮。 刘一倩不过犹豫了一下，祝子嘉就站起来了：“我陪你一起去吧。” 陆远志欢天喜地地揽着他的肩走了。 贺琳琳安慰失望的刘一倩，“男生肯定还是喜欢跟男生玩儿，正常。” 这话说得没错，等两个男生回来时，祝子嘉已经对着陆远志露出点笑来了。 贺琳琳看得颇为欣慰，她想起那句万用台词，在主角走向人生巅峰之后，某位领便当的角色就会说：“看见你这样，爹/娘/师父/总算能安心的走了···” 陆远志看着贺琳琳盯着祝子嘉笑得···很慈爱？把他笑得起鸡皮疙瘩，祝子嘉也发现了，脸色古怪，瞪了贺琳琳一眼。 陆远志刚要开口，贺琳琳的笑忽然就消失了，脸色也变了，眼神越过祝子嘉，盯着他身后。 陆远志跟着回头看过去。 张宁正站在后头，他看着贺琳琳，不知道还以为贺琳琳把他怎么了。 祝子嘉也回过头，张宁看见他脸色更不好看了，瞪了他一眼转身走了。 “有毛病！”贺琳琳冲着他的背影喊道。 “他为什么这么讨厌你啊？”陆远志全程围观还没搞懂，张宁一个男的气量未必也太小了吧，贺琳琳也就踹了他一下，至于吗？ 贺琳琳对这个原因根本不在意：“鬼知道，不过正好我也讨厌他。他再来找事儿我还踹他！他就是欠踹！” 祝子嘉听着没有说话。 “你为什么这么讨厌祝子嘉？”那天许婷纤这么问张宁。 张宁阴沉道：“是贺琳琳叫你来给祝子嘉出头的？” 许婷纤根本不怕，她有底气张宁不敢对她怎么样：“张宁你不觉得你这么做很无聊吗？祝子嘉又没惹你。” 张宁冷笑：“他偷了我的东西，我告诉老师，我错在哪儿了？” 许婷纤问道：“他真的偷你东西了吗？” 张宁反问：“你就那么肯定他没偷，你和祝子嘉很熟吗？贺琳琳说没偷就没偷？她就是包庇祝子嘉！” 许婷纤没耐心再跟他废话，直接道，“我提醒你，别再找祝子嘉的麻烦。” 她说完转身就走。 张宁握紧拳头，愤恨地盯着她的背影，要不是她和“那个人”在一起，他才不会听她在这儿废话！ “还有”，许婷纤回过头，打量了他一番，“贺琳琳喜欢和谁做朋友是她的事，跟你没关系，你要是想···”她说到这儿顿了一下，“算了，你们玩不来，她现在不知道多讨厌你。” 张宁大声道：“我也讨厌她！她就只配和弱智和小偷做朋友！” 许婷纤走了，她会把这话告诉贺琳琳吗？ 张宁慢慢松开了拳头，有人过来问他，许婷纤刚刚和他说了什么，他也不理。 晚自习的时候，贺琳琳笑眯眯地来找许婷纤，拿着瓶牛奶说是祝子嘉买给她的。 许婷纤接过去没说什么，贺琳琳没话找话，问她在干嘛， 许婷纤答：“听歌。” 贺琳琳问：“什么歌？” 许婷纤只好摘下一只耳机给她。 贺琳琳戴上一听就说：“蔡琴的，渡口，对不对？” 没想到许婷纤的歌路还挺老。 她记得自己当年都死听周杰伦，自豪于能哼出整首双节棍。 许婷纤问：“你听过她的歌？” 贺琳琳答：“听过一点儿，她声音好温柔啊。” 许婷纤点头表示赞同，“我也觉得。” 聊着这些事的时候，许婷纤就像所有普通的高中女生一样，身上的距离感消失了，语气都开朗了不少，她兴奋的告诉贺琳琳自己最喜欢蔡琴的哪首歌。 贺琳琳问道：“你怎么会听蔡琴呢？”　这是他么爸爸妈妈那辈的歌手。 许婷纤脸上的笑淡了点，回答道：“我妈收了很多蔡琴的唱片，偶然听到的。” 第27节 贺琳琳察言观色，“噢”了一声就不再问。 许婷纤也明显不想深聊自己的家庭。 贺琳琳又想起许婷纤的结局，上辈子那支验孕棒，她后来到底用没用呢？她最后的消失又是为了什么？传言又是真是假呢？ 刘一倩发现贺琳琳又在叹气，小心询问她又发生了什么事。 贺琳琳沉沉道：“每个人都有秘密啊···” 刘一倩委屈道，“我没有，我什么都告诉你了！” 贺琳琳赶紧解释：“我不是这个意思···我是说，有秘密也很正常！” 刘一倩愣了一下，问她：“那我没有秘密，是不是不正常？” 贺琳琳立即摇头，“没有秘密也很正常，说明你单纯，快乐，没烦恼！” 刘一倩眨眨眼，表情还犹犹豫豫，贺琳琳把她说糊涂了。 贺琳琳只好大力夸她，终于把她夸笑了。 她夸得太猛，刘一倩表情明朗的不像在上晚自习，倒像在春游，被老师瞪了好几眼。 贺琳琳身心俱疲，走出校门时，觉得这个星期过得尤其慢。 刘一倩提议：“喝杯奶茶再回去吧。” 陆远志双手赞同，贺琳琳也想放纵一下，祝子嘉可有可无，随大流。 “五天假布置那么多作业，哪有时间玩儿啊？”陆远志一进去，就把书包扔在椅子上，像扔炸弹。 没人理他，刘一倩问他喝什么，“琳琳和我还是老样子，祝子嘉喝果汁，你快点!” 陆远志道：“那我也和你喝一样的。” 刘一倩点头，说好，起声去跟老板说了。 陆远志一扭头，看见祝子嘉看着刘一倩背影若有所思。 他咳嗽了一声，问祝子嘉：“你作业多吗？” 祝子嘉说还好。 贺琳琳想起那几张数学卷子，转头对祝子嘉道：“我放假来找你做作业行不行！” 祝子嘉低下头，把书包拉链拉开了，像要找什么东西，他说：“随便你。” 贺琳琳喜道：“行，正好你给我讲讲题，你肯定能讲清楚！” 陆远志感觉到了一点隐隐的羞辱，不满道：“你什么意思！” 贺琳琳眼神鄙视，脸上带笑：“请你不要对号入座好吗。” 陆远志气呼呼地躲到洗手间去了。 桌上只剩下贺琳琳和祝子嘉两个人。 祝子嘉从书包里翻出钱包，把钱给贺琳琳，让她待会儿帮他给刘一倩。 贺琳琳接过来，问道：“你自己给不是一样。” 祝子嘉没理她，贺琳琳猜他是因为和刘一倩不熟，所以变扭。 她又有一种“徒弟还未学成，为师尚不能老”的惆怅之感。 他们在奶茶店里坐了半个小时，这才喝完，贺琳琳下定决心，一个月不碰这玩意儿了，她有点腻了。 祝子嘉说：“我信你一个星期不喝，一个月不喝你做不到。” 刘一倩也发现了，每次只要她一叫，贺琳琳肯定会来，嘴里说着不想喝，但是每次都无法拒绝她。 陆远志道：“别啊，过两天再来啊，卢昭也来。” “卢昭回来了？”开口问得是刘一倩，她知道卢昭是陆远志的好朋友。 陆远志答：“他明天就回来了。” 祝子嘉看着贺琳琳，她一句话没说，听说卢昭回来也没有显得多么开心，脸上的表情很平静，他转过头，看着自己面前的喝了一半的果汁，余光里看见贺琳琳又端起了奶茶，明明刚刚还说不会再喝的。 祝子嘉端起来果汁又吸了一口，里面放了很多冰块，他舌头被冻麻了，贺琳琳嫌甜的发腻，他却什么味道都感觉不到。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 不不、有生之年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35章 贺琳琳拿着作业上了楼，自从卢昭搬走之后，她好久没上过三楼了。 “你喝不喝水？”祝子嘉放她进来后，整个人都很不自在，看贺琳琳脱了鞋光着脚踩在地砖上，又犹豫要不要给她拿个拖鞋。 贺琳琳说：“不用，我带了喝的。”她说着转个身，祝子嘉楞了一下，再一看明白了，她穿了个宽大的帽衫，像男生的款式，背后的帽子坠的低低的，他从帽子里拿出两瓶酸奶，贺琳琳回过身扯了扯领子，接过祝子嘉递来的奶，戳开就喝，边喝边问：“我们是去你房间写，还是就在客厅写？”祝子嘉朝自己卧室看了看，习惯性低头，结果又看见贺琳琳光着的脚，他又把头抬起来，贺琳琳正看着他，“就在客厅写吧。”他怕谁多想似的，又说了一句，“客厅亮一些。” 贺琳琳点点头，说了声行，就直接往椅子上一坐，又拍拍旁白的椅子，对祝子嘉道：“你坐这儿，给我讲讲题。” 祝子嘉坐下来，贺琳琳却奇怪的看了他一眼，他心咚咚地乱跳，逼着自己看她。 贺琳琳说：“你不把作业拿过来一起做吗？” 原来是这样啊··· 祝子嘉没理她，把她手里的笔夺过来，语气有点不耐烦地说：“你不是叫我先给你讲题吗，带草稿纸了吗？” 贺琳琳有求于他，不好像往常一样怼他，低声下气的把纸摆到他面前，“带了带了，您讲您讲。”祝子嘉看她这幅样子，顺了点气，忍着笑意道：“哪道题。”贺琳琳瞅他一眼，小心在卷子上点了点。 祝子嘉讲完一遍，贺琳琳虽然谈不上茅塞顿开，但也开了一半，她夸到：“你这讲得！比陆远志好多了！”祝子嘉没说话，贺琳琳说：“真的，我讲都比他讲得好。”祝子嘉不客气道：“人家会做就可以了。” 贺琳琳现在敢捶他了：“我夸你呢！还不领情！”祝子嘉揉着肩膀，没做声，贺琳琳偷偷看了他两眼，见他脸色又沉了下去，怕自己刚才下手重了，这个人又别扭上了，问道：“疼啊？”祝子嘉不理，贺琳琳凑过去，嬉皮笑脸道：“要不姐姐给你捏捏”她说着真要上手捏，祝子嘉赶紧躲开，说道：“你是又不是我姐姐。”贺琳琳看见他脸红了，更加要逗他，她说：“我比你大两个月，快，叫声姐姐来听听。” 贺琳琳活脱脱流氓口气，祝子嘉招架不来，干脆也不躲了，他坐着不动，不信贺琳琳真的敢碰他，女孩儿都害羞吧？他盯着她的脸，她笑起来和别人不一样，眼睛里闪闪的在发光。 贺琳琳的手刚碰到他的手臂，楼下忽然传来贺长峰的声音，“琳琳，你同学打电话来了！” 贺琳琳放下手，祝子嘉的心一下子掉下去。 贺琳琳答应了一声，回过头对他道：“我先下去接个电话。”祝子嘉点点头，嗯了一声，贺琳琳忍不住又捶了他一下，这回收着力了，没敢下重手，祝子嘉瞪她一眼，贺琳琳笑眯眯地打开门下楼了。 祝子嘉发现，贺琳琳一走，屋子里就突然安静了很多，仿佛有个杯子罩在他头顶上，他以前和朱玉琴两个人在家的时候都没觉得屋子里这么安静，可能他们已经习惯了。 好像过了很久，又好像没有多长时间，贺琳琳接完电话又上来了。 祝子嘉问道：“陆远志打给你的吗？”他想起那晚陆远志说过的话。 贺琳琳带着一点有意遮掩的笑容点点头，对他说：“我要出去一下，明天我再来找你做作业，好不好？” 后来祝子嘉想，都是因为她用哄小孩子一样的口吻对他说话，他才会忍不住生气。 祝子嘉把笔扔开，说：“随便你，明天也可以不用来。” 贺琳琳脸色为难，但也仅仅只是为难而已。 她把笔装好，拿上卷子，又对他笑了笑，大度地说了声“明天见”就走了。 她不在乎他是不是真的生气，或者因为他总是生气，她才觉得他是个小孩子。 贺琳琳匆匆回家，先把东西放好，又忙着去洗脸，她一早上起来头没梳脸没洗，在祝子嘉家待到了现在。 一番紧赶慢赶，照照镜子，觉得还能见人，和贺长峰说了声，就出了门。 快到楼下时，看见楼道口站着个熟人，那人听见她的脚步声，转身看过来。 贺琳琳站在楼梯上，想笑又有点想哭，想冲过去又想逃跑。 卢昭看着她先笑了起来，他站在那里，让贺琳琳错觉他仿佛一直都在这儿，从来没离开过，从上辈子到这辈子，他一直都在她心里某个地方，只是她故意视而不见，因为害怕，因为各种无法宣之于口的念头，对她而言，他一直就像天上的云，无法靠近，不可触摸，习惯去抬头仰望，她关心这朵云的流动，但知道他必将去往和她不同的地方，后来···后来云化成了雨，她也开始了自己的人生，本来该平淡的变老死去，但是最后却又回到了这里，回到了云还在她头顶流动的时候。 卢昭看见贺琳琳站在那里不动，想起了自己回来前一天的事。 叶雪打来电话，询问他放假准备干嘛，宿舍几个人都竖着耳朵听，卢昭站起来推开门出去了，后面传来几个人的抱怨，“卢昭，你不够意思啊！”“你叫小雪给我也介绍一个啊！” 电话里叶雪半天没听到声音，“喂”了一声，卢昭关上门，答道：“我明天要回家。”叶雪“哦”了一声，尽力掩藏住失望，问他什么时候回来，卢昭说：“三天后吧。”叶雪又问他家里好不好玩，有什么特产，卢昭认真想了想，“有座山还蛮有名，特产我也不知道。”叶雪问：“那山你爬过吗？”卢昭说没有，叶雪笑道：“我就猜你不爱动。”卢昭没有反驳，其实他初中时候打过篮球，上了高中就没打了，一方面他自己觉得累，一方面是父母担心他受伤。 叶雪是本地人，她本来还想着要是卢昭不走，她正好带他到处逛逛，没想到卢昭要回家，也是，卢昭肯定想回去看看父母，谁跟她一样，放假就想着玩。 挂了叶雪的电话，卢昭回到宿舍，立即被其他三个人围住审问。 “你和叶雪？啊？”老二猥琐的一笑，给了个“你小子可以的”眼神。 老三猴儿似的给在卢昭身边跳来跳去，不平至极，“凭什么凭什么！我不服我也要妹子！” 老大拍着卢昭的肩膀，刚要和他讲讲自己的恋爱经验，把毕生所学倾囊相授，手就被卢昭拍开了。 卢昭说道：“你们是不是太闲了。” 三人听见一个冰冷的声音在耳边响起，实验做了吗？报告写了吗？考试都没问题吗？ 卢昭扫了他们三个一眼，转身打开电脑，背影自带压力。 老大默默握紧落空的手掌，回到了座位上。 老二和老三对个眼神，在卢昭背后默契地伸出了根手指。 卢昭看着电脑，想起刚刚叶雪说的话，他其实对自己的家乡一点都不了解，但是此刻却希望闭上眼再睁开就能看见楼下的草坪，他还记得他以前偷偷把跳棋里玻璃珠装了一口袋，故意藏进草丛里的，后来却一个都找不到了，不知道被谁捡走了，会不会是他想得那个人呢？ 他回家的理由也许就是要去问一问这个问题，她从他这里悄悄拿走了什么？ 朱玉琴收摊回来的时候，客厅的灯都没开，只有祝子嘉卧室里有点光从门缝里照出来，她刚把鞋脱下来，祝子嘉就出来了，也没说什么，去给她倒了杯水，端到桌上，就又进去了。 朱玉琴心里不好受，又有点后悔，自从他爸爸去世后，她就再也没有打过这个孩子，上次是气极了才··· 祝子嘉说他偷了同学的钱，朱玉琴气疯了，也不知道儿子为什么能干出这种事儿，“家里是缺你吃得还是缺你喝的了！你去偷同学钱？你还是我儿子吗？你对得起你爸爸吗？” 祝子嘉说：“你养我就跟养鱼一样，只管吃管喝就够了，我为什么偷那个人你知道吗？除了成绩我在学校过得怎么样你问过吗？班上的人叫我卖鱼佬，说我身上腥你知道吗？” 朱玉琴才发现原来儿子这么多怨气，她说：“就算人家骂你你也不能去偷人家的钱！你可以去和老师反映···” 祝子嘉笑了一下，这一瞬间他反而更像个大人，而朱玉琴是个天真的小孩儿。 他说：“为什么不能？被人欺负了难道还要忍着？我爸没这么教过我。” 第28节 朱玉琴听到这儿就给了他一巴掌，打完之后，她就开始哭。 祝子嘉听见敲门声，他没做声，朱玉琴还是推开了门，不过没进来，只站在门口看着他，祝子嘉开口问道：“妈，有什么事儿？” 朱玉琴这才走过来，把手里的一百块钱放到了桌子上，说道：“你放假了不要老在家里坐着，也和朋友出去玩一下。” 祝子嘉没说话，朱玉琴抬起手，想摸摸他的头，忽然想起了上次祝子嘉说的话，就又把手放下了，“你看书吧，我不吵你了。” 朱玉琴出去了，祝子嘉坐在灯下面，看着桌上的钱，眼里就跟进了沙子样的疼起来，又疼又热，他都忘了自己多久没哭过了，好像就是爸爸走了之后，他就不敢哭了，因为他一哭，妈妈也会哭。 他也不敢像以前一样顽皮了，因为没人再在背后等着接住他，也不敢和同学吵架，因为没有谁再来学校给他撑腰了，他不得不沉默，不得不一夕之间变乖。 但他是最苦的那个人吗？朱玉琴又默默地吞下了多少眼泪，她不在他面前喊累，但他知道她一定很累。 他还能凭着脾气对她发泄，可她呢，她又能对谁说。 祝子嘉把钱放进抽屉里，拿袖子用力擦了擦脸，他要做的事还有很多，他不可以任性。 祝子嘉翻开书，告诫自己，他现在想要的，以后都会觉得不过如此。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 春眠不觉晓呀晓 2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36章 “你俩怎么一起来了？”陆远志看看贺琳琳，她别过头，卢昭也不理他，问了句喝什么。陆远志连忙道：“我要珍珠奶茶，不要太甜。” 卢昭看了他一眼，转个头问贺琳琳要什么，贺琳琳站在他身边，比他矮了一个头，他站得近，看他时目光微垂，她盯着他的脖子答道：“鸳鸯奶茶。”她说完觉得不妥，鸳鸯奶茶？这个时候当着卢昭的面，她说什么鸳鸯！！ 卢昭点点头，让他们先坐着，他去点。陆远志安心坐下，贺琳琳看着卢昭走到柜台边儿，和老板说着什么，侧脸看着好像比以前稍显成熟了些。她把他从头到脚看了一遍，几乎可以想见他会变成怎么样的···男人。 “你们俩是在半路上碰到的吗？”陆远志开口把她唤回魂，贺琳琳慌慌张张地嗯了一声，敷衍了过去。陆远志道：“这样啊，我还以为是卢昭去找你了呢。”贺琳琳想笑，又得忍住，陆远志还盯着她故意笑得贼兮兮的，她恼羞成怒，又忍不住上手捶了他一拳，陆远志唉唉叫唤，刚好卢昭端着奶茶回来了，他立刻告状道：“卢昭，你不在贺琳琳老打我！” 卢昭没理他，坐到了他俩中间，他把奶茶放在贺琳琳面前，贺琳琳轻轻说了声谢谢，也不知道他听没听见。 贺琳琳喝了一口，陆远志问卢昭：“怎么就一杯，我的呢？” 卢昭答：“还没做好。”陆远幽怨地看着贺琳琳，看得贺琳琳都不好意思喝了。 她把奶茶推到桌子中间，开玩笑道：“你不嫌弃，我的分你一半。”陆远志一路骑车过来的，本来就渴，这会儿也不和她客气，欢快道：“不嫌弃，我再插根吸管就完事儿了，待会儿我那杯也分你一半。”他说完就伸手去拿奶茶，贺琳琳吓了一跳，刚要抢回来，陆远志伸了一半的手就被人拦住了。 卢昭把奶茶又推回了贺琳琳面前，眼神从她脸上扫过，贺琳琳莫名有点发憷，赶紧对陆远志道：“我开玩笑的，珍珠奶茶太甜了，我喝不惯。”陆远志缩回手，看了卢昭一眼，嘀咕道：“也没多甜，我刚刚说了让少放糖···” 陆远志又问卢昭点了什么，卢昭答：“和她的一样。”陆远志“哦”了一声，贺琳琳装没听见，抱着奶茶喝得头都不敢抬，听见陆远志在抱怨：“啊！好渴，怎么这么慢啊！”卢昭不急不缓地说：“要不你出去买瓶矿泉水吧。” 地道的鸳鸯奶茶是一半咖啡混合一半的丝袜奶茶，味道是会微微泛苦的，但在这里就不求的地道了，这杯鸳鸯来得如此迅速，全因做法简单，贺琳琳从口感来猜测，大概就是雀巢和纯牛奶兑一兑，再加点冰块。 幸好味道也不难喝，到嘴里先是苦，苦完之后就甜了，牛奶加得太多，后面越喝就越甜。 不知道他喝不喝得惯。 贺琳琳朝卢昭看了一眼。 卢昭喝了一口就皱眉，一扭头，发现了贺琳琳的目光，她问道：“好喝吗？”卢昭摇摇头，她表情立刻就比他还失望。 陆远志喝得差不多之后，再抬头察觉自己有点多余，不满道：“你们俩说什么悄悄话呢？”贺琳琳立刻坐直，卢昭转头看过来，说道：“我以为你要一口气干了这杯。”陆远志哼哼了一声，刚才喝得太快，这会儿再看一眼还剩下的半杯只觉得腻。 贺琳琳了然道：“喝不下了吧。” 陆远志怎么能认这个怂，立刻端起杯子道：“谁说的，我哪次没喝完。”他又勉力吸了一口。贺琳琳肯定道：“厉害，你到了三十岁肯定能突破一百五，肚子大得衣服都扣不住。”陆远志道：“那时候我都结婚了，肚子大就大呗。”贺琳琳鄙视道：“你知道你三十岁就一定能结婚？”陆远志潇洒地甩了甩头发：“那是当然。”贺琳琳道：“我待会给你赞助把小镜子，你当场照照，以后每天三十分钟，半个月一个疗程，我看你还有没有救。” 陆远志被噎的干瞪眼，左看右看，气得把卢昭也扯进了战局：“卢昭也喝了，你怎么不说他！”卢昭道：“关我什么事，我没你自信。” 贺琳琳心虚得不敢接话，卢昭三十岁时是什么样子···她连他要穿什么款式的衬衫，配什么颜色的领带，都已经想过了。 陆远志被双重打击，终于想开了，奶茶喝不完就放下，何必逞这个能呢，被贺琳琳笑话就笑话吧，也不是第一次被她笑话了，他平和了。 后头卢昭问起他们的学校生活，他的本意是询问成绩，结果得到的回答，和成绩并没有多少关系。 贺琳琳拼命给陆远志使眼色，他根本接收不到，嘴像开了倍速一样，叭叭的就把最近的一点儿事都说了，贺琳琳看了眼卢昭的脸色，怀疑他并不想听这些，而且陆远志这说得是什么玩意儿啊？！把祝子嘉说得跟棵小白菜一样，把许婷纤形容得像个混社会的大姐，不知道的以为她身边就没有一个正常人呢！不过张宁的确不是什么好东西！ 陆远志叭叭完，卢昭没说什么，又问他们什么时候考试。 贺琳琳松口气之余又有点失落，他问都不问，是不是代表对她的生活一点都不关心？他不应该像她一样吗？好奇他在大学的生活，好奇他交了什么新朋友，哪些事让他开心，哪些事让他苦恼。 贺琳琳想，也许他们还是离得远一点更好，见不到他，她反而更确信。 卢昭的大学生活，他说得很简单，就是宿舍，食堂，教室三点一线。 陆远志不信：“除此之外就没别的了？” 卢昭想了想道：“还有图书馆。” 陆远志对大学生的自有向往被打破了，老师说得都是骗人的，说什么到了大学再没人管，说什么想睡到几点睡几点，都是假的！假的! 卢昭说：“你想睡也可以睡，只要能不挂科。”陆远志无力道：“我要是你我就睡。” 卢昭说：“我睡我也照样挂。”他并非无所不能。 卢昭看着一边的贺琳琳，她不知道在想些什么，异样的沉默。 她没什么问题想问他，也没什么事情想告诉他。 见不到面的时候，他似乎更能明白她的想法，即使光是听见她的声音，他也能猜到她脸上的表情，她那时候更坦诚。 但是此刻，她就在旁边，他们脚尖对着脚尖，她在想什么，他却看不透了，她忧心忡忡，顾左右而言他。 街上路灯快亮起来的时候，贺琳琳说要走，陆远志说：“别啊，一起去吃烧烤吧！”他还没聊尽兴，结果卢昭也站起来说要回去了，卢桂平越来越忙，今晚难得有空，早说了要全家一起出去吃顿饭。卢昭这么一说，陆远志就不好再拦了，只好约下次，“要不明天晚上聚，怎么样？” 贺琳琳看着卢昭，卢昭说：“可以。” 她来不来好像无所谓。 陆远志心满意足地骑车先跑了，贺琳琳想叫卢昭先走，可想想又不甘心。 她走在他身侧，很想问问他，可又不知道该问些什么，她有时候深信他什么都明白，有时候又认定他什么都不懂。 “你明天有空吗？”他终于想起来要问问她。 贺琳琳闷不做声，半天才说：“不确定。” 她真想有骨气一点，直接说没空，不去，你就是全世界最傻的大傻子！ 卢昭顿了下，问道：“和别人约了吗？” 贺琳琳：“···没有。” 卢昭停下来，贺琳琳还在往前走，走了两步，手被人拉住了。 卢昭的手比她的大多了，他张开手掌就把她不知不觉捏紧的拳头包在了手心里。 贺琳琳的拳头一点点儿的失去力气，慢慢松开。 她转过身看着他们握在一起的手，又看着卢昭，眼里湿漉漉的，委屈又气愤。 她要甩开他！ 卢昭又把她的手握紧了些，手指从她软化的拳头的缝隙里，绕进去，手心贴着手心，连掌心上的纹路都一一对应。 就像手心攥着一块云，如果她能把云撕下来一块，如果云的触感也是这么软，这么温暖。 “走吧。”卢昭语气平淡，但是贺琳琳看见，他耳朵早就已经红透了。 贺琳琳想笑，又记得自己明明刚刚还在生气，拼命忍着，脸上的表情十分怪异。 卢昭看见了，问道：“怎么了？” 贺琳琳摇头：“没什么，想笑。”她恶作剧似一般直直地盯着他的眼睛，一旦确定不止她一个人在不安，她就肆无忌惮了。 卢昭被她的大实话弄得一愣，接着就低头，贺琳琳看到他嘴角在动。 “你呢？”她故意的，这个时候还要问他有何感想，明明已经感受到他悄悄缠紧的手指。 十七岁时她没和任何人牵过手，而长大后她牵过的手都不似眼前这一双，她莽撞又大胆，心跳得像要冲破身躯，蹦到他眼前，让他一览无余。 卢昭被贺琳琳迫近的热气灼到，她脸红红的，眼睛里像有什么东西在烧，他但愿她永远也不会烧尽。 他呢？卢昭想，他在此刻对于一切答案都不再好奇了。 第37章 到家的时候，贺琳琳说了一句：“好快啊。”明明平常觉得远得要死，这会儿又嫌路短。 卢昭应声放开了她的手，贺琳琳立刻看过去，她就说了一句“好快啊”他这反应也太迅速了吧。 “你家里有人吗？”卢昭问了一句，看了一眼和原来一样旧的楼栋，又看了一眼贺琳琳家的窗户，是亮的。 贺琳琳这才想起来，贺长峰在家，而且，她今年才“十七岁”，还没到光明正大牵手的年纪，真是惨，贺琳琳叹口气，低头看看空荡荡的手心情瞬间又沉到谷底。 十七岁真的！一点儿都不好！牵个手都难！ “上去吧。”卢昭说，他一点儿舍不得都没有，贺琳琳不平，男女差异有这么大吗？还是她太恋恋不舍。 贺琳琳没动，瞅着他，卢昭问：“怎么了？” 贺琳琳眼神飘到了他手上。 卢昭慢慢把手背到后头去了。 贺琳琳怒了，什么意思？连看也不让看了！翻脸不认人是不是！ 卢昭刚张了张嘴要说点什么，就被贺琳琳强行把手又给拉住了，他都没反应过来。 贺琳琳两只手扒拉着他一只手，还好，他没怎么使劲儿挣扎，她一薅就薅过来了。 卢昭哭笑不得，贺琳琳一边抓着他的手一边儿瞪他，他不知道她是在生气还是在···舍不得他。 贺琳琳是一边生气一边儿想，多牵一会儿是一会儿，妈的，过两天就要异地恋了，两辈子才换来的初恋，一来就要异地，谁有她惨？ 卢昭的手轻轻地动了下，贺琳琳愤怒地喊：“不准动！你既然给我牵了，你就得让我过瘾，现在是牵一会儿少一会儿了。”她说到最后一句还挺伤感。 卢昭却没忍住笑了。 贺琳琳：“你还笑！”她要哭了好不好！ 第29节 卢昭说：“我还有三天才走。”贺琳琳更蔫儿了：“三天一下就过去。”她央求似得晃了晃了他的手，回过神来觉得自己矫情的可怕。 卢昭倒觉得很新鲜，他还没见她害羞过。 贺琳琳犹犹豫豫地放开卢昭的手，她手指感刚松开，又被握紧了。 贺琳琳心“咚”得猛一跳，刚要得意地笑，卢昭就松开了她。 他只是克制地握了一下，贺琳琳就有点儿输了的感觉，明显嘛，她喜欢得早一点多一点，不过她也想象不出来卢昭爱得如痴如狂的样子，他的人生应该有太多比感情重要得多的事吧。 她不是十七岁的贺琳琳，她知道爱情不是一切，有时候甚至什么都不是。 卢昭说：“你先上去吧。”贺琳琳“嗯”了一声，转身朝楼栋走去。 卢昭看着她的背影，突然道：“我明天来接你。” 贺琳琳回头看他，他似乎有点不自在，但是转瞬即逝。 贺琳琳突然就释然了，输了就输了，这番奇遇到最后无论是什么结局，她都算幸运了。 贺琳琳挥挥手，说：“明天见，我等你啊。” 祝子嘉站在窗户边看着，看到卢昭笑起来，贺琳琳又挥了挥手，祝子嘉看见她转过身来时脸上的笑，她不知道，每次她笑的时候也会让旁边的人开心。 卢昭还站在楼下看着贺琳琳上楼梯，祝子嘉看着他的脸，居然从他脸上看见了贺琳琳的影子，也许因为他们都是因为同一件事开心，所以笑的很像。 卢昭仿佛感觉到了有人在看着他，他抬起头朝三楼看过来，祝子嘉立刻往后退了一步闪身躲进了厕所里，他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躲，身体先于头脑行动了，他不想看见卢昭，也不想让他看见自己。 他靠着厕所墙壁站了一会儿，挂在墙壁上的花洒头坏了，正往下滴水，肩膀上很快氤开一小片湿凉，像谁伏在他肩上哭了一场。 卢昭到家的时候，卢桂平还没回来，方春英打电话催他，说：“儿子都回来了，就等你了，你说要全家人一起吃个饭又不回来。”卢桂平说：“临时有点事，要不你们先过去，我一会儿就到。”方春英挂了电话，卢昭说：“要不我们就在家吃吧。”方春英抱怨道：“你爸爸现在一个星期在家有三天就不错了，天天就是在外面陪人家喝酒，谈生意。” 方春英对丈夫的交际圈子不太满意，卢桂平带她去过几回也看出来妻子的厌烦，后来就很少要她去了，他也很无奈，解释道：“很多事就是越亲近越好谈嘛，起码表面上得亲近起来，你就当和朋友聚聚，你们女人聊自己的，我们谈我们的。”可方春英还是受不了，她教了二十多年书，几乎没离开过学校，面上虽然也做得出豁达的样子，但其实性格并不圆融。 卢桂平以前开玩笑和卢昭说：“你性格千万不能像你妈，她是读了一辈子书，信奉万般皆下品，惟有读书高，读得傲气得很，当初要不是我读过点儿书，你妈也看不上我，那就没你了。” 卢昭小学的时候成绩还不太好，方春英就在家给他补课，一个高中老师教五年级的孩子，教的差点断气，甚至怀疑是不是当初在医院报错了孩子。 “这是我儿子吗？怎么跟我一点儿也不像？” 后来卢昭被她逼的终于开了窍，突然有一天就一通百通了，上了初中之后，再也没有让人操过心，她又信了这是她的儿子，中考那一回虽然把她打击得够呛，但是结局终究是好的，只是现在想起来还是意难平。 “你说你当初要考上一中该多好啊，我还能陪着你上学放学。”方春英在厨房边切菜边说。 卢昭坐在客厅里听见了，就“嗯”了一声，也不知道方春英听没听到。 方春英还在说。 “当时我连班都给你找好了，老师也都找过了，都以为你能考进来，结果···卢昭你现在还记得当时的试卷吗？啊？” 外头传来卢昭的回答：“不记得了。”方春英又说：“不过，学习这事情还是靠自觉，一中也有考不上大学的，妈当时也是这么跟你说的，是不是？” 方春英说完等了半天，没听到卢昭的回答，外面传来一阵乒乒乓乓的动静，像是什么摔了，她赶紧跑出去看。 卢昭正坐在客厅里看电视，是电视里的人正在摔东西，电视的音量不小，估计卢昭是没听到她刚刚说的话。 方春英被白白吓了一跳，让卢昭把声音调低一点，“声音太大对听力不好。” 卢昭嗯了一声，还没等他动，方春英就拿起遥控器，把声音调小了。 “这样也听得到吧？”她问。 卢昭又“嗯”了一声。 卢桂平回来的时候，正好赶上菜上桌，他问卢昭：“你妈自己做的？”方春英端着菜出来，说：“不是我做的难道是你买的？”卢桂平说：“不是叫你先去就酒店吗？”方春英道：“酒店吃的哪有家里好，再说卢昭也想在家吃。”卢桂平看向卢昭，没话说了，在家吃也行，家常菜花样少但味道好就行。 卢桂平笑呵呵对卢昭道：“你妈现在也不爱下厨了，我是沾你光。”方春英道：“我倒是想做，做了就我一个人吃。”卢桂平不说话了，他只主外，在家就什么都听方春英的，从来不和她争，卢昭从小也是她教育得多，不过卢昭也不怎么让人操心，他自认是开明的家长，父子关系虽然称不上无话不谈，也算沟通顺畅了。 方春英喊父子俩洗手，卢昭站起来去了洗手间。 他关上门，拧开水龙头，看着哗哗的水流，一会儿就听到外面方春英的声音：“卢昭？卢昭你洗好了吗？” 卢昭这才把把手伸到水流下。 贺琳琳和贺长峰俩人在家，贺长峰不想做饭，给贺琳琳钱叫她出去买了两包泡面回来吃，父女俩一人一包，吃完一个躺在凉椅上，一个坐在板凳上，看电视，看得相声，曲艺杂谈，俩人一起哈哈哈直乐。这会儿贺长峰就挺正常，还跟贺琳琳讲，“以前爸爸也上台演过，差点选进了文工团。”贺琳琳嗯嗯啊啊，说真的吗，太厉害了！她这么捧场就为了把这个看完，免得待会儿贺长峰想起来又赶她进去做作业。 贺长峰喜欢忆当年，这是他心情最好的时候，在外头没人听，在家他一说，罗丽芳就冷笑，他说不下去，这会儿女儿捧场，他说得才有劲。 这些事贺琳琳早就听过了，她以前觉得贺长峰老说这些挺烦人，还有点儿吹牛嫌疑，现在就权当献孝心了，贺长峰把这些事翻来覆去说了一辈子，说得太多，后头却还记不住了，后来有时候还要贺琳琳给他补充两句。 贺琳琳想到这儿有点心酸。 贺长峰说：“你妈当年就是听了我唱歌，才托人介绍介绍认识的。人家告诉我她是农村的，我说农村又怎么了，往前八辈儿谁家不是泥腿子，你说是不是？” 贺琳琳道：“是，你思想觉悟高。” 贺长峰说：“我一进厂就入了党，先进个人都拿过好几次。” 贺琳琳竖起大拇指，贺长峰说：“你也要入党，我们家从你爷爷起都是党员，你大伯，姑姑，都是。” 贺琳琳保证：“我上了大学就入。” 贺长峰问：“高中入不了？” 贺琳琳说：“入不了，入党得满十八岁，成年才行，我现在是一名光荣的共青团团员。”她瞎说的，高中生其实也能入党，不过得表现特别优异才行，她勉强能和“特别”俩字沾边，但离“优异”十万八千里。 贺长峰也搞不清楚，被唬弄过去，点点头：“还行，是我生的。” 贺琳琳悄悄翻个白眼，心想，哪儿是你生的，明明是我妈生的。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 可爱颂 20瓶；葡萄 5瓶；把鸭皮做脆 2瓶；四大皆空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38章 第二天贺琳琳一早就醒了，一般放假她都要睡到十点，今天因为记着卢昭说要来接她，又不知道他什么时候来，心里有牵挂，也不在觉得困。 她昨晚躺在床上把发生的事从头到尾想了一遍，越想越觉得不可思议，怀疑自己在做梦，而且马上就要梦醒，但想到卢昭的脸她又舍不得不信，她做的最美妙的梦不过是发财中彩票，卢昭牵她的手这样的梦，比发财梦更离奇。 贺琳琳站在镜子前面把头发梳了又梳，还破天荒地抹了点面霜，幸而她衣服不多，款式也基本一样，也免得她挑了。 她穿好照镜子，以前没觉得，现在一看却觉得脸上哪那儿都不好看，越看越毛病越多，她左眼睛下面有颗痣，别人说是泪痣，长在女孩儿脸上意思不好，她原来从来没在意过，现在却嫌这颗痣碍眼，长得不是地方，眼睛下面一个小黑点，像粒灰沾在上面一样，人家会不会以为她没洗脸？ 贺琳琳在痣上又摸又挠，老觉得这痣能抠下来，把脸皮都搓红了才不得不住手。贺长峰今天晚上要去上班，他抓紧最后一天，一大早就约了人出去钓鱼，贺琳琳也不用怕他看见，对着镜子最后转了个圈儿，就下了楼，打算去楼下等卢昭。 她在楼下站了一会儿就碰到了祝子嘉，手里还提着个水壶，贺琳琳特别大声的和他打招呼，他问道：“你在这儿站着干嘛？” 贺琳琳还记得自己昨天说今天要去找他做作业的话，她有点心虚，不敢说待会儿要出去，只好说：“有点儿事···”祝子嘉看她一眼，没再多问，像是全然不记得了贺琳琳的话，贺琳琳暗自庆幸，这哥这回总算没生气了。她赶紧转移话题，指了指水壶，问道：“你去菜场给你妈送水？”祝子嘉短促地点了个头，“嗯”了一声，说道：“我先走了。”贺琳琳觉得有点奇怪，盯了他一眼，也没看出什么来，祝子嘉还是那幅样子，他除了生气的时候格外冷淡之外，其余时候，也不是个很有温度的人，他高不高兴看脸还真看不出来。 贺琳琳只好道：“嗯，那你走吧，拜拜。”她笑眯眯地对他挥手。 祝子嘉转身就走，走得又快，手里拎着的水壶跟着他的脚步甩来甩去，贺琳琳都怕他把水晃出来，刚要喊他走慢点，祝子嘉突然转身走回来了，走到离她还有几步的的时候又停住。 贺琳琳看着他，摸不着头脑，问道：“怎么了？” 祝子嘉看了她一眼就别过头，他说：“没什么，我刚刚下楼时听见你家电话在响，就这个。”他说完就走，这次没回头。 贺琳琳不知怎么就笃信，这个电话时卢昭打来的。她回到家里，电话当然没响，她翻通话记录，找到了上一通未接电话，就是十几分分钟之前，她下楼没多久之后，她不知道卢昭的电话号码，犹豫要不要拨回去，又想，要是真有事，卢昭肯定回再打来的。贺琳琳坐在地上，看着电话，不知道它什么时候会响起。 另一边的卢家此时正热闹，方春英的同事知道卢昭在家，就把自家孩子带来了，跟方春英诉苦，“这孩子太不省心了，都高三了还心浮气躁的，我天天在家跟她说让她和卢昭学习，正好卢昭今天也在，你给她做做动员。” 方春英赶紧道：“卢昭能给她做什么动员，欢欢成绩一向都挺好的，我看啊是你要求太高。”方春英拍了拍欢欢的手。 欢欢被她妈说得又急又羞，差点没哭，偏偏她妈还越说越起劲儿。 “哪儿好啊，上次考试下降了三名，把我气得血压都高了，我就是对她太没要求了，哪个高三学生晚上回家还能看电视，她说压力大想放松放松我才···” 欢欢还嘴道：“每次就让我看十分钟，光广告就五分钟了，这叫放松？” 她妈道：“那人家十分钟都没有呢不照样学？人家难道没压力？你问问卢昭哥哥，他当年学习有没有压力？” 三双眼睛都看过来，卢昭不得不开口：“压力当然都有。” “是嘛，有压力才有动力！”欢欢妈理直气壮道。 欢欢眼泪就这么被她一句话给激出来了，边哭边喊：“你就是想逼死我！你眼里就只有成绩，根本不在乎我的死活！” 欢欢妈立时气得通红，骂道：“没良心的，我当初还不如不生你！” 方春英：“这说的什么气话！”她怕母女俩人吵起来，拉起欢欢妈去里头谈。 欢欢等她妈一走就嚎啕大哭，卢昭抽出张纸巾递过去，她接过去，说道：“我就是我妈拿出去炫耀的工具，她根本就不是为我好，只是为了她的面子！” 卢昭没说话，他非当事人，做不到感同身受，但起码能做到不轻易去评判和规劝。 欢欢说：“我妈老说别人做得到，你为什么做不到，她就喜欢拿我去跟别人比，一点儿也不在乎我难不难受，我就像个东西一样，有时候我真想把自己摔碎了来报复她。” 卢昭听得懂她的话，他甚至知道那种想把自己摔碎了的念头从什么时候产生的，就是在看见父母脸上欣慰的笑容，听到他们的夸奖的时候，他想，不能让他们如意，不能让他们以为自己什么都是对的。 说是他自己的人生，他却失去了掌控权，他们绑着他的手脚，一心送他上青云。 与其这样，不如他亲自毁了自己。 贺琳琳在家等了一天，电话再也没响过，卢昭也没来，外面天也渐渐黑了。 她现在又觉得刚刚打电话来的那个人不是卢昭了，是他的话··· 她又想，可能是卢昭家里有什么急事，他打了一个电话她没接到，后头就没时间再给她打了，不过再忙打个电话的时间总该有吧？ 贺琳琳不知道该怎么办了，去他家找他？鬼知道他在不在家，就算他在家要是碰见他爸妈了呢？她说什么？找卢昭做题？ 贺琳琳胡思乱想，突然想起了个可能，是不是卢昭自己出了什么事儿啊？ 她一边呸呸呸，一边还是忍不住怀疑起来。 卢昭在上辈子出了车祸，这辈子被她救了，她原本以为救了就万无一失了，但是会不会，她只救了一会，后面还有第二回，如果卢昭是注定要死的，怎么办？ 贺琳琳坐在地上一下子傻了。 方春英把门一关，脸上的笑就消失了。 “跑到别人家里来吵架，也真是···”她摇摇头，“她们倒是吵舒服了，我一下午什么都没干成，还说带你出去买两件衣服的，这倒好，光给你朱阿姨擦眼泪了，嘴都说干了，欢欢和你说什么没有？” 卢昭答：“没说什么。” 方春英坐下来，喝了口水，说道：“我还以为欢欢性格文静，刚刚发起脾气来，一吼，把我吓了一跳，把她妈都气哭了，你们这些小孩儿只有自己做了父母，才知道做父母多不容易，现在和父母顶，将来想起来都要感谢父母，你···” 卢昭突然说：“我要出去一下。” 第30节 方春英问：“去哪儿啊？” 卢昭说：“和朋友约了见面，在外面吃饭。” 方春英朝窗户外头看了一眼，说：“天都黑了。” 卢昭已经到门口换鞋了，他说：“你早点吃饭，别等我爸了，晚上吃得太晚你胃又不舒服。” 方春英答应了，叮嘱他早点回来。 下了楼，卢昭又给贺琳琳打了个电话，还是没人接。他走到街边，打算打个车过去，正好一辆出租停到后边儿，他招招手，刚要过去，车里下来一个人，路都不看就朝前跑。 贺琳琳给了十块，师傅说：“找你两块。”贺琳琳哪等得及他慢腾腾地翻包里的钢镚儿，咬牙说了这辈子最潇洒的一句台词，“不用找了！”她推开门就跑，不给自己后悔机会。 刚跑了两步，就听见后头有人喊她名字。 “贺琳琳！贺琳琳！” 贺琳琳听着声音刹车，一回头看见了后头站着的卢昭，他好好儿的，身上干干净净的，什么事都没有发生。 卢昭把贺琳琳叫住后，还想问问她这么急干什么，贺琳琳看见他，嘴气得一抖一抖的，张牙舞爪地跑到他身边来，他还以为她要打他，没想到她抱着他的手臂就开始哭。 “我以为你出什么事儿了！”她边把眼泪往他袖子上蹭边说。 卢昭无奈：“你天天在想什么，我打电话你没接。” 贺琳琳急了：“我下去等你了！你知道···”卢昭看着她，贺琳琳自觉把“屁”字换成了气音，“个p···” 她说完放开卢昭的手，看见他袖子上湿了一小片。 贺琳琳正想问卢昭身上带没带纸巾，他就伸手帮她抹了一下脸上糊的眼泪，说：“嗯，知道你懂得多。” 她对此很有自信：“本来就是。”她算预言家！ 卢昭说：“来，做道题。”他拉着她就走，贺琳琳开始慌了。 这黑灯瞎火的做什么题！这哪儿有题做！他不是要带她去他家做题吧！他俩还能不能有点别的交流了！ “诶，做什么题啊，我刚刚···”俩人一前一后走了一段，贺琳琳像个秤砣一样坠在后头，刚要认怂，卢昭手上一使劲儿，把她拉到了身边。 “我不做题。”贺琳琳脱口而出。 卢昭说：“诚实算是你的唯一优点了。” 贺琳琳乖巧的点点头。 卢昭指着前头的招牌给她看，说道：“我们去那儿，你觉得那里能做题吗？” 那是个饭店招牌。 贺琳琳不太肯定道：“不能吧···” 卢昭说道：“嗯，那题就先不做了，先去吃饭。” 贺琳琳看他一本正经的脸，分不清他是在看玩笑还是在说真的。 她试探地问：“要是我刚才说能你怎么办？” 卢昭忍住笑，认真回答道：“那我就先带你去书店，买了题册再过来。” 贺琳琳：“然后呢？你吃饭，我做题？” 卢昭没否认，贺琳琳受到了惊吓，老老实实地跟在他旁边儿，头顶上翘起来的几根头发跟着她沉重的脚步不符，轻快地在她脑袋上一条跳一蹦。 卢昭忍不住伸手按上去，她头发又硬又倔，压下去，放开手就又起来了。 物似主人型了，他低头看了看身边的人，人不听话，连头发也不听话。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 有生之年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39章 三天过得实在太快了，临走前一晚，卢昭送贺琳琳回家，贺琳琳不肯上楼，拉着去找小时候这片儿小孩儿们的秘密基地，一个空旷的旧车间，十多年过去了，车间早就塌了一半，铁门上的锈又厚了一层，车间被垃圾和垮下来的砖瓦包围着，原来被孩子们踩出来的小路早就被野草覆盖了。 “你那时候还不肯带我来。”贺琳琳想到往事指责卢昭 卢昭说：“不带你，你还不是偷偷跟来了，还跟着一群男生翻墙进去了。”贺琳琳洋洋得意。 卢昭：“结果翻进去就开始哭着要回家。”贺琳琳辩道：“我没想到里面那么黑嘛，再说了，我那时候才多大，哭也正常···” 最后就是由他去哄，拿自己的零花钱给她买糖吃，又把她送回家，让她不要把他们翻墙的事告诉家长。 贺琳琳只记得那时候自己很爱追着卢昭跑，他玩儿她就在旁边看着，他躲着她她也总能找到。 “你那时候是不是很烦我啊？”她想想都觉得那时候自己挺烦人的，卢昭算是脾气好的，那个年纪的男孩儿都只愿意跟同性玩，满厂区跑，爬树上墙，玩沙子玩土，卢昭有她这么个跟屁虫在后头，肯定不自在··· “是。”卢昭回答。 贺琳琳立刻表示抗议，他怎么能觉得她烦！青梅竹马的剧本不是这么写的！ 卢昭想起那时候，贺琳琳像个小跟屁虫一样，他爬树她就站在树下等着，捉迷藏的时候他躲那儿她就蹲在他旁边儿，害他每次都第一个被抓，他每次出门玩儿都偷偷摸摸的，不敢让贺琳琳听见。 他回忆道：“不过你后来就不缠我了，看见我也不打招呼。” “那你不开心死了。”贺琳琳语气酸酸的，还在为卢昭说她小时候烦人不平。 卢昭没说话，牵着她朝旧车间走去。 “干嘛？要进去？”贺琳琳看了看快道膝盖的野草头皮发麻，“草里会不会有蛇啊？” 卢昭拉着她的手示意她走在他后面，他其实想说没有蛇，但是估计说了贺琳琳也是一样怕。 卢昭走在前头把草都踩平，贺琳琳抓着他的衣服，躲在他背后，每步都走得跟探雷一样，草从腿上扫过去她都疑神疑鬼，低头到处看。 好不容易走到了车间大门口，贺琳琳松口气，幸好这锁还在，她一点儿也不想进去。 贺琳琳问道：“你们以前在里面干嘛啊？里头有什么玩儿的？” 卢昭说：“我们在里面抓鬼。” 一阵风应声而起，吹得贺琳琳浑身汗毛都竖起来，卢昭放开她的手，弯腰从门缝往里看，还在说：“以前都传这里闹鬼，有一回我们特地晚上过来探险，然后看见···”他忽然停住。 贺琳琳心提到了嗓子眼儿，不敢出声。 卢昭转头看着她，说：“里头好像有个人。” 贺琳琳：“不不不是吧！”她扑过去抓住他的手臂，“你别吓我！” 卢昭说：“不信你看。” 他让开位置，拉着贺琳琳来到门缝前面，贺琳琳一过来就不敢动了，更何况趴过去看。她隐隐约约看见门缝里好像有点光，她吞了吞口水，缓缓地往后退了一步，刚要说“不如我们跑吧！”忽然被人猛地抓住肩膀。 “啊啊啊！”她叫出了海豚音，一回头，看见卢昭在笑。 她被连吓带气，推开卢昭就走。 靠！男生都是狗！ 贺琳琳气冲冲地在前面走，卢昭跟在身后喊她，“贺琳琳”她不理，他又喊，“琳琳”，她把嘴闭得紧紧的。 卢昭赶上来拉住了她的手，她怎么甩也甩不开，扭过头不看他。 他说：“里头什么都没有。” 贺琳琳狠狠地瞪了他一眼，心里安定了一些，又小声快速地说：“我看见里面有光。” 卢昭说：“是月亮，屋顶都破了，里头肯定有光” 贺琳琳彻底放下心，又捶了卢昭一下，敢大声吼他了：“你还笑！”她差点吓得心梗！ “你以后再这样我就···我就真生气了！”贺琳琳的威胁听起来很没有杀伤力，她没想到卢昭也会做这么幼稚的事！ 她表情复杂地看着卢昭，怀疑他过去在她面前的严肃正经都是假象。 俩人又走到了楼下，贺琳琳看了一眼自家窗户，是黑的，罗丽芳还没下班。 俩人在草坪上坐下，贺琳琳告诉卢昭她在这里捡到过很多玻璃珠子，“不知道是谁掉的。” 卢昭却说起不相干的事，问她明天要干什么。 贺琳琳：“明天要把最后一点儿作业补完。”她想到卢昭明天要走就垂头丧气。 卢昭说：“下次见面是就是冬天了。” “过年的时候。”贺琳琳说着，下意识地抓住了他的手指。 她实在不能理解这种情绪，她许久没有为离别伤感过了，成年人最习惯的就是无数场离别。 卢昭低头看了看，贺琳琳抓着他手指的方式像个小孩子，捏一下揉一下，好像他是个什么毛绒玩具。 贺琳琳正在出神，卢昭忽然道：“你以前为什么总是迟到？” “啊？”贺琳琳一愣，继而心虚，“起不来啊···不过我现在没迟到！” 卢昭说：“我还以为你是故意的。” 贺琳琳不解：“故意什么？” 卢昭答：“故意晚起，跟我错开时间。” 贺琳琳：“怎么可能！”她没想到卢昭会这么想。 “你在学校看见我也跟没看见一样。”卢昭低头笑了笑，在草地上摊开手掌，看着她的手指落进去，十指交扣，再握紧。 贺琳琳急道：“那是因为我不好意思···”她现在说出来也觉得不好意思。 卢昭抬起头看着她。 只要他一个眼神，她就会不知所措，只要他对她笑一下，她就会胡思乱想打，因为他太好了，所以才避之不及。 她没有办法对他详尽的解释这其中种种，但也不想他有任何怀疑。 贺琳琳想起她一直有句话没说过，她放开他的手，郑重其事地看着他，深吸口气才开口。 “我喜欢你。” 夜风分外潮湿，似乎要把人吹醉。 第31节 卢昭感受到一股昏昏沉沉的愉悦，仿佛心头游过一根细丝，他看着她的眼睛，看见里头自己的倒影。 贺琳琳最不能忍受的是怀疑和猜忌，要是一段关系里双方不能肯定彼此的感情，她觉得这段关系是不正常的，至于谁先告白谁爱得更深并不重要，总有一个人要付出的多一点。 爱人和被爱哪个比较快乐？爱着想爱的人亦或被一个你并不那么在乎的人爱着，她觉得是前者得到的快乐更多。 爱情是白日见鬼，能体验一回，总是不亏的。 贺琳琳是抱着这样的想法，说出了这句话。 她也不用问卢昭喜不喜欢她，嘿嘿，她心里有数，还要问她就是个傻子！ 贺琳琳看着卢昭直笑，卢昭也许看不下去她这种傻样子，一伸手把她按进了怀里。 贺琳琳脑袋压在他的胸口上，听到了真相。 他摸了摸她的后脑勺，说：“这句话应该要我来说。” 贺琳琳的声音闷在他胸口上，她说：“那你再说一次。” 卢昭没有作声，半天才开口说道：“我现在有点后悔，小时候没有带着你一起爬树，一起捉迷藏，翻墙的时候没有拉你一把，你哭的时候没有给你擦眼泪，还有，其实你后来不理我，我很难过。” 早早就相识，却没有料到今天，回头想起所有没和你度过的时间，都觉得浪费。 卢昭抱紧怀里的人，只觉得是失而复得的。 方春英坐在椅子上看着卢昭收拾行李，不时问一句。 “钱包带了吗？” “带了。” “要不要再跟你带瓶水？一瓶路上怕不够喝吧。” “不用，车上有卖的。”其实连一瓶都不用带。 卢昭关上行李箱，方春英跟着站起来，说：“吃了饭再走吧，你爸待会儿就回来，让他送你去车站。” 卢昭来的时候买的是火车票，可以直接坐到家里的火车站，这回卢桂平给他买的是飞机票，要先去坐大巴到邻近的城市，再搭飞机。 方春英道：“小地方就是不好，也不知道猴年马月能修个飞机场，b市比这里方便得多吧？”卢昭说：“是方便得多。” 方春英说：“气候也好，我和你爸打算将来去那儿养老。”卢昭说：“你们喜欢就好。” 方春英像是得了什么保证，心情又好了。 等卢桂平回来，方春英不知道跟他说了什么，他也乐呵呵的，本来因为卢昭要走，而有些沉郁的气氛突然轻松起来。 吃饭时卢桂平说：“你妈现在年纪也大了，身体不行，在讲台上站久了腿抖腰也疼，我打算让她提前退休，你觉得怎么样？”卢昭说：“可以，身体重要。”也不缺方春英那份工资。 卢桂平接着道：“我这边儿呢，现在手头上的生意现在基本都不在这边了，等把厂子一结算完，我也轻松了，到时候带你妈去旅旅游，看看风景。”卢昭还是说好，除了好他也没有别的好说，他们要做什么，他心知肚明。 卢桂平说：“还有个事，你妈说你也同意我们去b市生活，是不是？” 卢昭说：“你们去那里生活我没意见，只要是真为了你们自己好就行。” 卢桂平一愣，看了眼方春英，她轻轻摇头，让他不要再说。 等饭吃完，卢桂平跑到厨房里，说：“我看儿子不太情愿啊！” 方春英说：“有什么不情愿的，你把房子一买，再把这边的房子卖了，事情不就定了。” 卢桂平说：“我看不如这样，b市房子我们先买了，但是这边的房子先不卖，我们先别过去，等卢昭毕业之后再看，怎么样？” 方春英不肯：“等他毕业？他毕业了还不是留在b市，我们早点过去不好吗？免得我天天担心。” 卢桂平还在犹豫：“卢昭毕业之后也不一定会留在b市···” 方春英斩钉截铁道：“不留在b市去哪儿？回来又没发展，他要是不傻就知道要留在b市！我们是为了他好，我们过去他也没有后顾之忧了，以后在外面成家立业，我还能给他帮帮手。” 方春英找不出卢昭拒绝的理由，她为他打算得更长远更细致，他就算一时不明白也没关系，他是她的儿子，总有一天会明白她的苦心。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 图样图森破 2瓶；9316093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40章 贺琳琳在客厅里边写作业边看时不时抬头看看钟。 一点了，他应该吃完饭了，一点半了，不知道他怎么去车站，两点了，他应该出发了吧，坐飞机的话晚上就应该能到了吧？他一个人会不会很无聊啊？ 他不会的，贺琳琳在心里自问自答了一番，又把这些想法从脑子里赶出去。 卢昭要是知道她在想这些才会觉得无聊吧。 假期一结束，各科老师为了帮大家收心不约而同地开始考试，这招有奇效，很快大家就把刚刚过去的假期给忘了，就像没从来没放过假一样。 “我快要考焦了···”陆远志有气无力地靠在桌子上，“下节地理课，估计又要考。” 贺琳琳嘴里念念有词，没有理他。 陆远志问：“你念什么经呢？” 刘一倩答：“她在背地理笔记。” 陆远志不解：“那有什么好背的？”地理他都不知道从哪儿背起，他看着贺琳琳，觉得她神神经经的，贺琳琳眼睛都没朝他瞟一下，专心得很。 陆远志在心里感叹，爱情的力量还真是伟大，他是不是也要去找个目标激发一下动力啊？ 头昏脑胀得考了两个星期之后，大家身心俱疲，学校又有了新动作，要开运动会，美其名曰放松身心，通知下达，要各年级各班都积极参与。 高三的几个班也要参加，但最后一天的闭幕式可以不去。 “我给同学们争取了，但是学校说这是集体活动，必须参加，不能搞特殊，不过就三天···浪费三天啊。”老高语气痛心，不过就他一个人痛心。 贺琳琳看着刘一倩兴奋又期待的表情，有点感慨，她以前也特别盼着运动会，虽然她跑不动也跳不远，唯一得过跟运动有关的荣誉，是“推铁环”比赛第三名，但她是啦啦队的中坚力量，因为嗓门儿大，站在跑道上一个顶俩。 不过这回贺琳琳是不想喊了，她打算第一天去看一看展示一下集体责任感，后面就躲教室里不出去了，看会书补补觉，不知道多自在。 其实她也就外表回到回到了十七岁，心还是个老心。 陆远志被怂恿报了五百米的项目，他喜得要死，因为老高这人争强好胜，既然参加了就一定要得了名次，特许所有“运动员”晚自习前可以下去训练三十分钟。陆远志下午一下课就冲去食堂，吃完饭跟着一伙男生去操场，说是训练，其实就是疯跑，跑得跟水淋了一回一样，就差吐舌头了，贺琳琳评价：“比狗跑得快，比狗更快乐，值了。”她大力支持陆远志，站在楼上给他加油助威，刘一倩则在一边津津有味地看陆远志撒欢儿。 贺琳琳说：“要不你也去报个名？”刘一倩还真认真考虑了一下，还是摇头：“算了，我肯定得不了名次。”贺琳琳：“重在参与，难道陆远志能得？”刘一倩说：“我觉得他能。”她对他充满信心。 陆远志训练了个把星期之后，喜迎运动会，他的项目安排在第一天下午，他跑了个第二名，本来挺好的事儿，结果不知道他说开心过头还是怎么的，跑完直接冲着许婷纤去了，同学们都看愣了，陆远志在许婷纤身边站着，汗哗哗啦的淌，他头一甩，像刚洗了澡的金毛，把几个女同学恶心的连连后退，许婷纤皱着眉看他，他还直乐。 乐个屁！贺琳琳在心里大骂这个傻子，又扭头看了一眼旁边的刘一倩，她手里还拿着一瓶水，本来是要给陆远志的。 青春啊青春，狗血的青春！ 陆远志美滋滋地过来，伸出手说：“我牛不牛？来！give me five！”， 贺琳琳冷笑一声，微微点头，蓄力，伸手拍过去。 “啪！” “啊！” 两声动静几乎同时响起。 贺琳琳打完自己都差点叫出声，她咬紧牙关，手背在背后猛甩。 “我靠！疼死了！贺琳琳你是不是傻了！？”陆远志抓着通红的手心呼呼吹气，脸都红了，“你手不疼吗？”陆远志看贺琳琳一派淡定，都要怀疑“力的作用是相互”的这句真理了，怎么她看起来一点儿也不疼啊？ “快，快把水给我冰冰。”陆远志看道刘一倩手里拿着一瓶水伸手朝她要，刘一倩习惯性地刚把水递过去，贺琳琳就把水抢走了，附带一个白眼给陆远志，说，“你去厕所洗手去吧。”她说完就拉着刘一倩扬长而去。 “你下次和贺琳琳吵架能不能跟我说一声，我这一巴掌挨的太冤枉了，我又没得罪她！我完全是替你挨的啊！”陆远志在厕所抱着手机和卢昭诉苦，他左手拿着手机，右手放在水下面冲。 卢昭说：“你想多了，我们没吵架。”陆远志不信：“没吵架她干嘛冲我撒火？”卢昭说：“你刚刚说你没得罪她？”陆远志说：“是啊！”卢昭道：“那看来是得罪狠了。”他话里带笑，把陆远志气得吐血：“你还笑，我天天打不还口骂不还手的，都是为了谁，我一个男的和两个女生混在一起，承受异样眼光是为了谁？”陆远志越说越入戏，痛斥负心汉，手也不觉得疼了。 卢昭一招制敌：“我挂了。”陆远志：“等等！等等！别挂！”他委委屈屈地闭了嘴，暗想重色轻友还真不是一句假话，卢昭却开口说：“我去帮你问问，她本来就有些冲动，你也不要太在意” 陆远志突然感动了，兄弟果然还是兄弟，心里有他！他刚感动了三秒，又听到卢昭说：“不过她跟你在一起玩儿，以后怕越来越没有女孩儿样了。” 陆远志听了一口气哽着差点过去！简直六月飘雪！卢昭说得好像贺琳琳是被他带偏的一样？明明她本来就没什么女孩儿样好吗！跟他有什么关系！要说带歪，他还想说是卢昭把人带歪的呢？原来多活泼一个人现在天天就知道看书做题，呆子一样！一点儿意思都没了！也不知道他给人下了什么迷魂药！ 刘一倩听着贺琳琳把陆远志批的一文不值，连他不要脸这种话都说出来了。 ”许婷纤看不上他，肯定看不上他，你放心！” 刘一倩说：“我没有什么好不放心的。”她说着给自己点点头，动作肯定，表情却很懵懂。 贺琳琳说：“陆远志就是个普通的小男生啊，男生很幼稚的，喜欢漂亮女生太正常了···”贺琳琳也不知道自己在说啥了，刘一倩轻轻点头，但是估计也没听懂。 贺琳琳叹口气，她老早就预感不妙，陆远志还老对刘一倩笑！ 她越想越气，有种同被他害的愤慨，正好看见陆远志从操场另一头过来，还在打电话，一脸无事发生的样子！ 陆远志看贺琳琳气势汹汹，不敢妄动，等她一走近赶紧把手机递过去救命：“找你的！”贺琳琳一时没反应过来，顺手接过手机，“喂”了一声，她正在气头上，“喂”得很有气势，那边被吓得没有声音。 就这么一静，贺琳琳回过神来，她一愣，拿下手机看了看，上头显示着卢昭两个字。 贺琳琳抬头看了陆远志一眼，目光有点慌乱，陆远志识趣地往边上走。 他这么贴心，老天你开开眼啊！ 贺琳琳怎么也没想到卢昭第一句话说得是：“陆远志说你又打他了。” 贺琳琳咬牙：“他欠揍。”贺琳琳没想到陆远志居然敢去告她黑状！她气完一愣，诶？不对啊！他怎么想到要去找卢昭告状的！ 贺琳琳问：“他知道了？！” 卢昭：“知道什么。” 贺琳琳结巴了：“知道我···知道我们···”在一起了？谈恋爱了？这些陈词好像都不足以描述他们的关系，她自认和他是独一无二的一体。 贺琳琳不知不觉笑起来。 卢昭开口了，他说：“你笑什么？”贺琳琳说：“没什么，今天不上课，学校在开运动会，晚上可以早点回家。” 她突然开始和他说起学校生活，虽然他不在身边，但她过得每一天里都有他的影子，他能听明白吗？ 卢昭几乎能看见，贺琳琳握着笔，叹着气，翻过一页草稿纸的情景，她低着头，眼睛离书太近，这样容易得近视，还有握笔的姿势也不对，太用力，一会儿手就酸了，他记得她指头上已经磨出了老茧，摸着扎手，她题做不出来，就喜欢左手抠右手，经常逮着这块茧抠，也不觉得疼。 他也许还留下了个影子潜伏在她周围，所以才会对她说得这些事都仿佛似曾相识。 陆远志撞了下刘一倩，看着前头的贺琳琳说：“你去看看，他们聊什么呢？” 第32节 刘一倩往旁白走了一步，不说去，也不说不去，低头看着脚下的草皮。 陆远志凑过来：“你又怎么了？被贺琳琳传染了？” 刘一倩还是不抬头。 陆远志受不了了，刘一倩怎么也这样！ 他没多想，双手抱着她的脑袋，强行把她给掰得抬起头。 一抬头，对上一双泪眼。 陆远志一抖，手就松了。 他怀疑是自己手重了，刘一倩脸蛋上把他捏红了一坨，“对···对不起啊···”他放下手，又慌慌张张地拿袖子去给她擦眼泪，结果把人脸上擦得更红了。 刘一倩躲开了他的手，陆远志心里一“咯噔”，他突然想逃跑。 但眼睛却不由自主地盯着她看。 刘一倩抹了抹脸，她动作神情总是让他想起他养过的一条小狗，下楼梯都是靠滚的，又傻又笨拙，这些特质在动物身上能算得上可爱，但在人身上并不和谐，她因此显得怪异，他对刘一倩的照顾和随性，也许就是因为他不觉得她的傻和笨拙多么怪异，他偶尔会觉得她可怜，但是大部分时间想不到这些问题。 刘一倩刚要说话，陆远志就抬手摸了摸她的头 他说：“今天谢谢你给我加油了。” 他看见刘一倩牵动嘴角，在这个笑还没出来的时候他又开口，“许婷纤说要是我得了第一名，她就跟我约会，看来这次是没机会了，下次你再给我加油吧！” 她的笑容就像泡沫一样消散了，陆远志想起了那个人人都听过的童话，第一次明白了为什么有人说这是个残忍的故事。 贺琳琳转过头，看见后头陆远志和刘一倩面对面站着，刘一倩好像在笑，陆远志却难得看起来很正经。 手机里卢昭说：“···你原来想做李莫愁杀尽天下负心人。” 贺琳琳不认：“李莫愁太变态了吧！我要做的话就做赵敏！有钱又潇洒，张无忌倒追我都不要！花心的要死！” 卢昭：“他花心吗？” 贺琳琳：“还不花心！蛛儿，小昭，芷若妹妹，白月光成堆了都！” 卢昭又问：“白月光是什么？” 贺琳琳一愣：“不告诉你，反正你没有。” 卢昭反问：“你怎么知道我没有。” 贺琳琳不信：“不可能！我在学校就没见过你和哪个女孩儿走的近！” 卢昭没做声，呼吸低沉。 贺琳琳笑着笑着就有点虚，语气弱弱地问：“你不会真有什么白月光吧····” 贺琳琳已经脑补出了个样样和卢昭匹配的仙女，再想象自己站她身边，差点窒息。 卢昭说：“没有，白月光晃眼睛，我一般用台灯。”他及其善于一本正经地说笑话。 贺琳琳被冻呆了，搓搓手臂···好冷，她又笑起来。 卢昭是完美的“别人家的孩子”，好像不费力不需要用心也能做好任何事，又温和懂事，自动和同龄人划出沟壑，他站得离所有人都很远。 但是贺琳琳发现了他的另一面，他会吓她，会开玩笑，活泼普通得和他年纪相符，原来因为只看到他的完美，所以一直担心他过得太辛苦，知道他也是会笑会闹的普通人，她反而很开心。 爱人不必做神，能缓缓落到她身边就好。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 有生之年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41章 “卢昭！”叶雪喊着他的名字，从身后追上来，卢昭停下来等她的时候，看见路上掉了一地的树叶，他抬头一看，才发现两边的树都枝桠纵横，上头剩的的叶子可以数清楚，b市温和的冬天他还没适应。 叶雪穿了件薄毛衣配长裙，这也让卢昭有些混乱。 叶雪问他明天有没有空：“我和几个朋友约着要去游乐园玩，差个人就能凑优惠，你来吗？”她好像就是路上看见他了，所以就来问一问，他来也可以，不来也无所谓。叶雪拿脚尖碾着地上的落叶，看了卢昭一眼，但是在他眼神过来的时候又恰巧躲开了。 “我去不了，我明天要去图书馆，你去问问其他人吧。”卢昭拒绝了。 意料之中···叶雪倒没有太失望，卢昭的拒绝对她来说都太诚恳了。 她笑起来，说：“那好吧，下次再约！” 叶雪跟他道别，抱着书朝另一条路走了，她要赶去上课。 卢昭转过身，走了两步忽然停住了，他拿出手机看了看，十点半，不上不下的时间。 他打开摄像头，对准地上的落叶拍了一张，发了出去。 贺琳琳看了看刘一倩，又看了看前头的陆远志。 这俩人，怪得很。 贺琳琳有心问问刘一倩发生了什么，可又觉得不能问，刘一倩有事从来不瞒她的，她不说，肯定是不想说。 那去问陆远志？好像不太好？他说的要是和她想的一样，她肯定忍不住要和他翻脸。 贺琳琳独自纠结起来，她也有头一次遇到这种情况，不知道该怎么处理。 也许是她的怨念太强，多日没过来的陆远志，忽然朝她的位置过来了，不过脸色不像以前那么轻松了，一脸决然，像是来送死的。 “你什么表情！”贺琳琳抗议道。 陆远志一句话不说，也不像往常那样作出一副委屈的样子去找刘一倩，他连看都不朝刘一倩那边看一眼，眼神僵硬地定在贺琳琳身上，把贺琳琳看得火气都上来了。 他把手机递给贺琳琳就走了。 一直在旁边的刘一倩在他转身之后才抬起头，只看见了他一个背影。 贺琳琳想砸手机，要不是她赔不起。 屏幕亮起来，她低头看过去，上面就一张照片，拍的地上的几片枯叶子，她刚要骂一句“神经病”，看见了发件人的名字。 是卢昭发的。 贺琳琳连忙往下翻，照片底下还有一句话。 你那里冷吗？ “废话···冬天当然冷啊···”贺琳琳喃喃自语，她朝窗户外头看了一眼，云是灰色的，天也是灰色的，还有烟气从一角飘出来，风也是又干又硬，学校的地上没有树叶，早就掉过一轮了，剩下零零散散的也被扫到了水沟里。 没有任何值得拍给他看的东西，贺琳琳想了想，把手机对准自己刚刚上课时做的题目拍了一张，又打了一句话，发给卢昭。 她发完又看一遍，觉得自己文不对题，还有点惨兮兮的。 她为什么要写“我在过冬天，你还在过秋天。”这种话呢？看起来跟对他那儿不冷有意见一样。 直接回句“超冷，要抱抱”多好！还能撒个娇！ 贺琳琳越想越后悔，又错失调情机会，她就是个木头！ 手机震了一下，贺琳琳赶紧打开。 卢昭回复道：希望你的冬天快点下雪。等她的冬天下雪的时候，他就回来了。 贺琳琳希望再冷一点。 陆远志的手机在贺琳琳这儿放到了中午放学，他不来拿，贺琳琳也不给他送去，她还就不信了，陆远志为了躲人连手机都不要了！原来一下课就往这儿跑，现在怎么就好像她这儿有洪水猛兽似得？怂成这样至于吗？能不能成熟点？ “别瞪了。”祝子嘉说了句，贺琳琳没理，继续瞪着走在他们前面不远处的陆远志，他身边跟着两个男生，是运动会的时候和他一起训练的，三个人有说有笑的进了食堂。 “你们怎么了？”祝子嘉问道。 贺琳琳脸色不好，语气却很平淡，她答：“没什么，他交新朋友了呗，友谊还是不够坚固。”祝子嘉斟酌着，没有接话。 贺琳琳突然问道：“他找过你没有？” 祝子嘉莫名其妙：“没有，他找我干嘛？” 贺琳琳：“我就问问，要是他找你，你别不理人啊。” 祝子嘉不屑道：“想多了，我不参与你们这种拉帮结派的小团体。你们吵架和我没关系。” 贺琳琳瞟了他一眼，说道：“你才想多了，还小团体呢，有小团体我也不拉你，我是说，要是陆远志没人玩主动找你发展友谊，你不要和以前一样冷脸对着人，他人不错，你要多交几个朋友，不然将来别人去爆黑料，都说你高中孤僻不合群···” 后面的话她越说越小声，祝子嘉没听清，问她：“你说什么？” 贺琳琳大声道：“我说，你到时候估计连同学录都写不满。” 祝子嘉愣了一下，冷冷道：“写不满就写不满。” 贺琳琳摇头，拍了拍他的肩膀，说：“没事儿，到时候你撕下来，我给你折点千纸鹤，一样过瘾。” 祝子嘉甩开她的手，大步走到了前头。 贺琳琳赶紧跟上去，可别一段友谊还没挽回，一段友谊又要失去了。 最后一节晚自习的下课铃刚响，班上已经有人冲出去了，陆远志的屁股还没离开椅子，他慢腾腾地收拾着书包，一边盼着贺琳琳能把手机送回来，一边又不知道自己在这儿挨挨蹭蹭个什么？他没长腿吗？自己去拿会死吗！ 陆远志正在这儿自己骂自己，余光里看见贺琳琳和刘一倩从门口出去了，他松了口气之余又傻了，这她们走了，他手机咋办····贺琳琳肯定是故意的！他刚刚瞥见她回头瞪他了！他把书包里放进去的书又拿出来，蔫头耷脑的出了教室。 刘一倩站在门口等着他在。 陆远志吓得往后退了一大步，差点又退回教室里。 刘一倩向前走了一步，陆远志原本一直觉得教室里的灯管儿不够亮，这会儿却嫌它们太亮了，把人照得苍白，他都不敢看。 刘一倩一言不发地把手机递过来，陆远志回过神“噢噢”了两声，赶紧接过来。 他是欠债的，为什么反而更心虚？ 陆远志在心里默念，终于抬头看向刘一倩。 “送个手机，他接了不就行了，怎么还不出来！”贺琳琳显得很焦躁，一副想冲进教室样子，又不敢露头让里头两个人看见，只有在后门徘徊，样子鬼祟。 祝子嘉站在边上看着，问：“我能不能先走？” 贺琳琳瞪过来：“不能！”又冲他招手，“你别站这儿！过来！” 祝子嘉像没听见，自言自语道：“卷子后面还有一道题没做···” 第33节 贺琳琳没办法，一把拉过他，俩人猫着腰，蹲到了门边儿，贺琳琳看见走廊那头还有灯，开始着急了。 “办公室灯还亮着呢！这俩人得说到什么时候啊？！一会儿老师出来了怎么办！”贺琳琳揪着祝子嘉的衣服袖子摇，压着嗓子咆哮。 “你···”祝子嘉话没说完，被她摇了一下没稳住，直接坐到了地上，贺琳琳张着嘴看他，想笑又知道是自己锅，不敢笑。 他们躲在后门边儿，没有光，她也看不清祝子嘉的表情。 祝子嘉坐到地上后没再动，靠在墙上，也没出声。 气氛不妙，贺琳琳立刻道：“没事儿吧你？来来！我扶你起来。”她伸手去拉他起来。 祝子嘉拂开她的手，他这一下用了力气，贺琳琳也一屁股坐到了地上。 两人左边一个右边一个，成了一对门神。 贺琳琳揉着屁股，怒道：“你干嘛？！” 祝子嘉声音响起：“没干嘛，测试一下我们的友谊坚不坚固。” 贺琳琳语气不善：“本来很坚固！你再来一次就不坚固了！” 祝子嘉笑了一声。 贺琳琳站起来，拍了拍身上看不见的灰，对还在地上坐的祝子嘉伸出手，“起来吧，再坐感冒了。” 祝子嘉能看见她的手，他想起一个故事，说是有罪的人困在地狱里，陷于火海之中，此时从顶上悬下一根蜘蛛丝，罪人们纷纷去攀援这根蛛丝，想借着脆弱纤细的蛛丝逃出生天。 但这根蛛丝是否是为他准备的？他攀上去，最后会不会又掉下来？ 与其最后掉下来，不如从一开始就不去攀。 他不是知道答案了吗？ 贺琳琳放下手，祝子嘉已经起来了，没要她拉。 他一起来就说：“我先走了。” 贺琳琳看着他，说：“···嗯，好，你先走吧。” 她这回没有再留，也许是听出了什么。 祝子嘉转身走了，贺琳琳看着他的背影，不知道怎么的，突然有点儿感伤。 她正感伤着，有人被人拍了拍。 “啊！”贺琳琳吓得不轻。 刘一倩也被她吓得叫起来，俩人来不及说话，走廊那头传来脚步声，有老师从办公室出来了！ 贺琳琳拉着刘一倩就跑！ 一路跑到了校门外面，俩人才喘着气停下来。 喘气的不止她们俩。 贺琳琳一回头，看见了身后的陆远志，她说刚刚脚步声怎么那么大！她指了指他，想说什么，气还没喘匀。 结果陆远志不等她开口，先跑了，刘一倩还跟他拜拜。 贺琳琳看不懂了，指了指路远志又指了指她，用眼神表达了疑惑。 刘一倩理解了，她说：“我还是要和他做朋友。” 贺琳琳终于开口：“···你说什么？”她理解不了，陆远志这后续行为，实在是太明显和伤人了，还怎么做朋友？反正要是她肯定做不成朋友。 刘一倩说：“我上学这么久就你们两个朋友，陆远志说把我当朋友，他说做朋友更好。”她这句说得不太肯定，但还是接着道，“我知道他不会看不起我，你也一样，这样就好了，你也说过做朋友可以做很久，我想和你们做很久的朋友。” 比朋友更亲密的关系，却不一定有朋友那么长久。 刘一倩在陆远志不在的这段时间是怎么想的，她从来没说，她把所有感受体味遍之后，想出了这样的解决办法。 她当初想的比朋友更多一点的关系现在叫她来说，她也说不清了。 连她自己都不明白的事，又怎么指望别人替她解决呢。 贺琳琳没再问，一把揽住她，拍了拍自己的肩膀，说：“今晚可以借你靠一靠。” 刘一倩乖乖地靠了上来，贺琳琳摸了摸她的头发。 冰凉的月光像是雪化了，又流下来，流到她们的头发上，脸上，手上。 冬天一步步走近，吹着白气，留下深深的脚印。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 哦哦 23瓶；图样图森破 5瓶；有生之年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42章 罗丽芳看见桌上的成绩单还愣了一下，有点不认识，贺琳琳上高中之后，她就没就见过这个东西了，她瞟了眼贺琳琳，说：“怎么敢把这个拿回家了，以前不都说老师没发吗。”贺琳琳嘿嘿地笑，殷勤地把成绩单递给她，看着罗丽芳接过去，她在一边盯着她的脸看她什么表情。 罗丽芳皱着眉头看了一会儿，抬头问她：“你这成绩是个什么水平？”她完全没数。 贺琳琳本来是来找表扬的，罗丽芳这么一问，她就一沉。 什么水平？什么水平呢··· 贺琳琳看了眼成绩但单，小心答道：“还行吧···反正比以前进步了···”她后悔了，她不该把成绩单拿回来的！ 罗丽芳听了果然不满意，脸立刻就垮了：“我就知道！你在学校根本就没听讲！别人家孩子怎么就那么自觉？啊？你看原来卢昭···”这个例子贺琳琳现在听不下去了，她嘟囔道：“卢昭那有什么可比性···”罗丽芳一想，也是，她又换了个例子：“那你看楼上的祝子嘉！他妈在天天在菜场卖鱼，你看有人管过他吗？他还不是自己学的！成绩也比你好！你好意思，还把成绩单带回来给我看！有什么好看的！”罗丽芳一拍桌子，成绩单被掌风轻飘飘地扫到地上。 贺琳琳看着躺在地上的成绩单，还挺冷静的。 她这毕竟不是真高中生，自尊心没有那么强烈了。她蹲下来捡起成绩单，往书包里一塞，就回了房间。 罗丽芳瞪着她：“你干嘛去？！” 贺琳琳无奈，回头道：“我能干嘛去，我写寒假作业去。” 罗丽芳大概是做好了战斗准备，贺琳琳没哭没吵倒把她弄了个措手不及，看着贺琳琳乖乖进了房间，觉得哪儿不对劲儿。 贺琳琳把门一关，深深地吐出一口闷气，心里默念：莫生气，生气伤肝又伤脾，促人衰老又生疾，我若错了真该骂，诚心改正受教育。 她又吐出一口气，坐下把成绩单又从书包里拿出来，各科前后一对比，这分数算得上很大进步了，尤其是数学！ 因为她的努力得到的结果太微不足道，所以没人看到，也没人承认，父母只会怀疑她到底有没有尽力，她也不知道到底怎样才算是尽力？ 尽自己最大的努力，就会得到最大的回报，这句话其实没有因果关系，尽自己最大的努力，只会得到一个结果。 贺琳琳对着床上的玩具熊默默伸出了大拇指，说：“你超棒的贺琳琳，比原来厉害多了！继续加油！” 罗丽芳在厨房忙活着，听见外头门响，出来一看，是贺长峰回来了，看见她第一句话就是：“晚上吃什么？” 罗丽芳奇妙地气平了一点，想贺琳琳不聪明，大概就是被他拉了后腿，不能全怪女儿自己。 她阴阳怪气道：“你想吃什么？吃肉行不行？”贺长峰不耐烦道：“行行行！”他先去开电视，换好台，又想起来，问道：“什么肉啊？” 没人理他。 贺长峰走到厨房门口，又问了一遍，罗丽芳道：“明天吃，晚上吃清淡点，好消化。” 贺长峰不满：“那你说什么！”罗丽芳说：“你怕不是有毛病，说要吃就要吃，一刻都等不得啊？”贺长峰扔了句“放屁”就回去看电视了。 罗丽芳把他喊住，跟他说起贺琳琳的期末考试成绩，贺长峰只问是第几名，罗丽芳也不清楚，只说比以前有进步， 她帮女儿说句话：“她最近也的确是比原来看着好点，用了心。” 贺长峰不在家，也搞不清楚贺琳琳最近学习是怎么样，偏要嘴硬说：“再用心也就这样，这分数见得人吗！” 罗丽芳一听就火了，她自己骂可以，贺长峰这么说她就有意见了：“见不得人？见不得人你倒是管管啊！你管过女儿学习吗？什么都是我，现在说女儿见不得人，你哪来的脸？！” 贺长峰就是随口一说，没想到捅了罗丽芳的心窝子，他要骂又没有那么理直气壮，要吵又嫌累，只好骂骂咧咧地出去了，把电视声音开得老大，罗丽芳骂他他也听不见。 罗丽芳气得要死，她本意是想找贺长峰商量一下贺琳琳大学的学费，以前她总觉得女儿考不起大学，也就不往那头上担心，今天一看，女儿倒是比她想得强一点，也许考个大学不成问题。考上了大学怎么办？当然是要去读？专科也得要去读！她听着外头电视的吵闹，咬牙打算着。 朱玉琴倒是从来没有想过祝子嘉考不上大学，事实上她连儿子读什么专业都想好了。 “学医怎么样？”她放下成绩单问祝子嘉。 祝子嘉点头说好。 朱玉琴笑了，说：“我没说你一定要学这个，你就是给你提个建议，你自己有没有什么喜欢的专业？” 祝子嘉道：“还有一个学期，到时候再想吧。” 朱玉琴说：“那也没多久了···快得很···”她看了一眼儿子就别过头去，生怕自己流露出点不舍，孩子说还早，她却觉得太快了。 朱玉琴不由感叹道：“马上又要过年了，这一年一年的实在是太快了。” 祝子嘉吃完饭就进了房间，不知道为什么他在朱玉琴身边总觉得沉重，他责怪自己会有这种感觉。 祝子嘉翻开书，看了一会儿就忍不住出神，想到刚刚朱玉琴说让他学医。 让他学医的理由，他大概知道。 祝父的病来势汹汹，却没有极速夺去他的生命，而是先毁损了他的身体和外表，令他面目全非，神智和尊严全无。 祝子嘉到现在还记得，最后一段时间，父亲躺在床上的样子，作为儿子他记住了那副情境，但是作为一个正常人他偶尔会希望自己忘掉他看到的一切，他希望父亲永远是他记忆中样子，而不是一个把床变成泥潭的病人。 朱玉琴或许也是这么想的，她想忘掉丈夫最后时刻的模样，因此寄希望于儿子。 祝子嘉闭了闭眼，眼前有画面一闪而过。 方春英大清早一起来眼皮就开始跳，跳得她心乱，先给卢昭打了个电话，又打电话回父母家。 卢桂平笑话她迷信：“亏你还是老师呢，信这些，被学生知道你还怎么教书育人？” 方春英烦躁得很：“去！就知道胡说八道！”她抚着心口，坐在沙发上，“上回卢昭考高中那回我也是眼睛跳，这一跳就没好事儿···”她惶惶不安。卢桂平说道：“我看你是觉没睡好，心慌，失眠的老毛病又犯了吧？医生上次开得药你吃完了吗？”方春英见他这么说更烦，没好气道：“吃什么药，睡不着觉也要吃药，药又不是什么好东西，你还老叫我吃。”她说得像卢桂平没安好心，要毒死她一样。 卢桂平简直哭笑不得，方春英是真的有失眠症，她做高中班主任，长年压力大得很，学生的成绩，跟家长沟通，各科老师反馈，升学率，睁眼闭眼都是各种事搁在脑子里，几乎没有一刻脑袋里是空的，卢桂平都佩服她，认识的人没谁不说一句方春英能干，都说卢昭是随了她，聪明。 卢桂平对这句话也没什么意见，他是歪才，读书并不是强项，也不爱读书，他和卢昭这么大的时候根本静不下心。 “不行，我再给卢昭打个电话。”方春英忽然从沙发上起来，跑到房间去拿手机，卢桂平本来要拦，又一想，又没拦。 反正孩子现在也没上学，他猜方春英就是太想儿子了。 屋里，方春英听着手机里头嘟嘟的响声，又想到了当年卢昭当年中考时候的情景。 第34节 就跟现在一样，她在坐着打电话，跟别人一再确认分数，卢昭就站在旁边。 方春英还记得那人问自己要不要看看卷子，她回答说不用，不麻烦你了，然后道谢，挂了电话。 她告诉卢昭，他的确是考了415，还告诉他，他上不了一中了。 “只能去育才，要不就去英才，那边要住校。”她一边说，一边看着卢昭。 卢昭一点都不伤心，也不是失望，他完全不难受，好像上不了一中对他来说什么都不算。 方春英已经可以想见她后面将要面对的各种“安慰”，她本来还想先“安慰”一下卢昭，让他不要有压力，不要内疚，可看见他现在这样，她觉得他正需要一点压力和内疚。 她斟酌又坦白地让卢昭知道，这个分数对他来说是一次无可挽回，难以原谅的失败。 “根本不是你应该考的分数，你自己分析一下，为什么会考成这样，卷子里的题我已经看过，也和你对过，没有说哪道题让你束手无策，但你考得这个分数，只能说明你没有说真话，卢昭你告诉妈妈，这些题你真的都会做了吗？还只是为了让我们满意才说会做？” 卢昭看着她：“题我会做，但我不想做。” “妈。” 手机里传来卢昭的声音，方春英回过神，她连忙应了一声，问卢昭在哪儿。 卢昭答在宿舍。 方春英问：“就你一个人在吗？” 卢昭说是，她又催他赶紧回来。 “有什么报告非得在那儿写，回来写不一样吗？” 卢昭也没跟她多解释，只说过几天就回去。 他突然想起来，问了句：“家里下雪了吗？” 方春英道：“没下，不过冷得很，早上外面都是霜，你那边还好吧，冷吗？” 一通电话打了半个小时才终于挂了。 卢昭打开电脑，想起贺琳琳给他发的信息，她到学校拿成绩，拍了成绩单给他看，他当时正在实验室，下了课才看到。 考得比原来好，但也没有太好。 他想来想去，回了信息过去。 结果收到一个贼兮兮的笑脸加一串问号，一看就是陆远志回得。 贺琳琳特别机灵的把和他的短息都删了，毕竟不是自己的手机。 那就等见到她的面再亲口和她说吧。 不知道什么时候才会下雪。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深水鱼雷]的小天使：lol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 有生之年、小肉包子qaq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43章 做高中生的好处贺琳琳没有什么感觉，但是坏处可太多了。 她刚刚就又想起一件来。 没有手机。 现代人没有手机怎么活啊？ 虽然她当年高中的时候没有手机也活过去了···可今时不同往日，她迫切地需要一个手机！贺琳琳记得她是到大学的时候才得到了第一部手机，翻盖的，她拿到手时还挺高兴，结果一进大学，看见班上同学手里已经拿上了苹果，雪白雪白的，她的翻盖跟人家一比就显得无比灰溜溜的了。 贺琳琳悔呀，当时不知道珍惜，现在有个翻盖她就知足了。 如今她只能寄希望心有灵犀一点通这句话时真的，卢昭能隔着千万里和她心电感应，最好他一只脚刚踏上地，她就能实时接收到讯号，飞奔去制造最浪漫偶遇。 贺琳琳以前听过歌里唱，女人真聪明，一爱就笨，她当时还很杠，对这句词颇为不屑，现在突然想起来，有点明白其中滋味了。 她为自己不平，却又甘之若饴，要是能不为任何人动心，是不是会更自在一点。 她本来是想变成风的，现在却成了个风筝，线还不在自己手中。 叶雪拿着一团毛线，在手上绕啊绕，时不时瞥一眼旁边的手机，手上的毛线开始往下滑，她连忙捞起来，一边捞一边顺手把手机拿起里了，她愣了一下，接着一股作气地拨了号码。 响了两声里面就接了。 “喂？” 叶雪突然磕巴了一下，“喂我···你··我是叶雪。”她知道自己说了句废话。 卢昭：“···有什么事吗？” 叶雪看着怀里的毛线说道：“你有没有围巾···” 卢昭没听清：“什么？” 叶雪问不了第二遍，她说：“我说你有没有回家。” 车站里，卢昭从人群里出来，回头望了望才答：“我已经回来了，再转一趟车就能到家了。” 手机里叶雪说：“啊···是吗，我还以为你后天才走呢。” 卢昭说：“本来是准备后天走，今天突然有人退票，干脆就早点走。” 叶雪说是，早点回家好，人相对少点，又祝他一路顺风，在家过个好年。 卢昭道：“还没过年，你提前太多了。” 叶雪说：“过年那天我再给你发，这才就当是预告。” 卢昭说：“原来是这样。” 叶雪听出了他声音里的笑意，突然就不在乎他刚才说没听清她的问题是真是假了。 她挂了电话，在眼前拉住一根毛线，不太长也不太短，她真希望它能把谁系紧。 卢昭把手机放进口袋里，到处是人，大厅里却还是无端有股冷风在蹿，一张嘴，一股白气就往外冒。 从这里再坐两个小时的汽车就到家了，家里估计更冷。 卢昭摸了摸衣服口袋，下意识地想打个电话去问问，等摸到手机又想起来，打了她也接不到。 他了解贺琳琳，也认为她现在这个阶段最不能分心，手机给她就是害她。 但是他一边知道得清清楚楚，一边还是··· 卢昭抿了抿嘴，不自在地往墙上靠了下。 坐在爸爸脚上的小男孩儿一脸好奇地看着他，然后抓住爸爸的手摇了摇，爸爸顺势低下头，他凑到耳边悄悄说：“那个哥哥自己在笑喔！好奇怪啊！”爸爸失笑，抬头看过去。 他看见年轻男孩儿背着双肩包，低着头，又往后退了一步，包就蹭到了墙上，沾了白灰。 爸爸撇撇嘴，轻声和儿子说道：“哥哥傻的，你长大不要学啊。” 小男孩儿点点头，响亮地“嗯”了一声，接着飞快地从爸爸脚上站起来，指着外头问：“爸爸，外面是不是下雪了？” 爸爸看了一眼，答道：“还没下，不过今天天气预报是说有雪。” 天气预报，胡说八道。 这是贺长峰的口头禅，但说归说，他还是照看不误，贺琳琳还问过他：“你都说人家胡说八道了干嘛还看？”让她看会儿电视剧不行啊！ 贺长峰说：“我就想看看它怎么胡说。”贺琳琳气得要倒。 贺琳琳以前老觉得自己不是贺长峰生的，她天天做梦哪天一回家，家里坐了一对有钱又漂亮的男女，拉着她的手，抱着她哭，说“我们才是你的亲生父母！当年医院把你抱错了！你不知道我们找你找了多久！孩子，跟我们回家吧！”她连怎么回答要不要哭都设计好了，每晚睡觉前回顾一遍，把自己感动得泪水涟涟。 结果等了好久，这对男女也没来，她也渐渐承认，自己身上的确有一些贺长峰的劣根。 比如她现在也认同，天气预报，纯粹胡说八道。 “不是说下雪吗？雪呢？雪呢？嗯？”贺琳琳站在阳台窗前，对着灰蒙蒙的天空发出质问。 罗丽芳推开厕所门，骂道：“你发什么神经？站在这儿干嘛？到时候吹感冒了你看老娘管不管你！” 贺琳琳不敢作声，垂头丧气地进去了。 罗丽芳在后面进来，顺手把门一关，贺琳琳缩在取暖器面前，一身黄光，呆呆地看着她。 罗丽芳说：“你往后坐点儿，一会儿关了，烤多了上火，知不知道？” 贺琳琳点头：“知道了知道了。”罗丽芳最近脾气特别爆，不怪她小心，实在是不敢惹。 罗丽芳在家又转了一圈，把能喘气的不能喘气的都数落了一顿，连贺长峰不在眼前都没能逃过，贺琳琳境地可想而知，真是恨不得遁地，又想把自己扎聋，终于等到罗丽芳顺气，出门上班去，她才得救，软在凳子上，精神已经去了大半。 贺琳琳表扬自己，她上辈子真没白活，真是用尽毕生修养，在脑门儿上刻了一个忍字。 她怀疑罗丽芳是不是更年期来了，这一阵阵的脾气，阴晴不定的，可怜她又在放假，连躲都没地方躲。 贺琳琳打开阳台门，冷风又灌进来，她朝窗户外面望，外面就只有一种暗淡的灰，没有惊喜。 她跺跺脚，站在门边舍不得走。 冯春英老早炖好了汤，卢昭一进门，她就从厨房端出来一碗。 “土豆炖牛腩，作暖的。”她把碗放在桌上，汤匙碰的“叮当”一响，她一惊，看着卢昭坐下来，手套都没摘，端起碗，喝了一口，然后就说要出去一下。 冯春英不安：“去哪儿啊？” 卢昭说：“去见朋友，约好了。” 冯春英点点头，又问：“不能明天去？”她朝窗户看了一眼，“外面好像在下雪。” 卢昭也看过去，只“嗯”了一声，人还是站起来了。 冯春英不知道怎么的，就说了这么句话。 她说：“卢昭，你不是不想回家？” 卢昭回过头看着她。 冯春英追问：“是不是啊？”她不解似的，“怎么你一上大学就变样了呢？平常也不跟我们打电话，除非家里给你打，和我们说话态度也敷衍，现在连家都不愿意待了，你以前不是这样的啊，你以前多听话啊，你···” 第35节 “我一直都是这样，只是你不知道而已。”卢昭打断了她的话。 冯春英不可置信地看着面前高过她一个头的卢昭，有一瞬间觉得他是个陌生人。 她教出来的儿子，绝不会说出这样的话。 “卢昭！”冯春英厉声道。 卢昭太熟悉这样的语气了，每当他没达到她的要求，没实现她的预想，她就是这种语气喊他的名字。 冯春英从来不打孩子，她认可的教育方法从来都很文明，她自豪于，可以从精神层面训化最不听话的学生。 卢昭曾经听到这种语气，就会忍不住发抖，后来他找到方法隐藏这种颤抖。 而现在，他听出了冯春英的气急败坏。 她老了，他也长大了。 冯春英看着无动于衷的卢昭，想要说些说些什么，她刚张了张嘴，眼前就跟被人蒙上似的，耳朵里一嗡，她就滑到了地上。 第一粒雪子飘下来的时候，贺琳琳还有点不敢确信，怕是自己眼花。她赶紧推开窗，伸手出去接。 雪落在掌心里几乎眨眼间就化成了水，贺琳琳咧着嘴笑起来，一点儿也不觉得冷。 笑着笑着她想到什么，跑到罗丽芳他们的卧室里，拿起电话，嘴里边念边按下号码。 她有预感卢昭已经回来了。 可电话里的嘟声响尽，也没人接。 贺琳琳也笑完了。 她放下电话，从卧室里出来，瞪着取暖器的暖光，越看越烦，干脆关了，还是不爽，她想来想去，最后冲进自己房间，把围巾耳罩帽子统统装备上，推开门出去了。 外面的天迅速的黑了，贺琳琳一出门就被冻得想狠狠蹦几下，她跑起来，把围巾裹得紧紧的，脸都鼻子都遮住了，一张脸就剩两个眼睛还露在外面。 她跑了两步又停下来，这往哪儿跑呢？她也不知道卢昭到底回没回来··· 细想，她就是在发神经啊。 雪越下越大，贺琳琳站了一会儿，帽子上就已经白了一点，她望着前面的厂区大门，那头亮起了昏昏的光，一晃一晃的，是灯泡被风吹得晃。 她叹口气，转身往回走。 可她走着走着就又想回头，那种无端的笃定又出现了，她已经被耍过一次，可这次还是要上当。 贺琳琳没抱任何期望地回头看过去。 从昏昏的灯光下跑过一个人，离她越来越近。 贺琳琳能听清他的脚步踩在雪上的声音，和他每一声呼吸。 她被这奇迹显灵吓得心脏都有点痛了，被人揪成一团又去抚平。 当然抚不平，她拉下围巾，笑得牙齿都冰冰凉的，边蹦边朝他挥手。 等着他过来，就伸出双手抱住了他。 这是一个，隔着羽绒服和棉袄，层叠的异乡气味，不能详细描绘的，流云和朝阳的拥抱。 他们都希冀这个拥抱能弥补些什么。 贺琳琳的棉袄上有细粒的雪，卢昭贴上去，脸上的烫灼样的刺痛好像就减轻了一些，他闭上眼，脸埋在她脖子边的帽子里。 卢桂平特地把他喊出来才打了他一巴掌，估计是为了保护他的自尊心。 他说他是个大人了，该有大人的样子。 “你妈是一心为你啊！你怎么能这么气她！？” 卢昭一句话没说，挨了打又被卢桂平喝进病房，叫他好好安慰一下冯春英。 冯春英是最近一直失眠，没休息好，医生又问了她年纪，最近除了失眠还有没有别的什么不舒服，冯春英躺在病床上闭着眼说了好多，医生说：“像是更年期，保险一下，明天做个检查。”医生说完就走了，没有要跟他们商量的意思，也不在意他说完之后气氛多尴尬。 卢桂平瞟了眼儿子，又朝老婆看了眼，兀自强硬，脸色更加吓人。 一会儿又把他叫出来，也没有温声细语，只是叫他多体谅他们。 他叹着气说：“我们只有你一个孩子，不操心你操心谁呢？” “你们搬到b市来吧。”卢昭突然道。 卢桂平瞪大眼睛，还来不及喜，卢昭又说：“我希望你们就操心到这里了。” 卢桂平被卢昭这句话打得头昏，看着儿子不知道是什么表情，他也想跟冯春英似的晕倒算了。 卢昭沉默地站在医院走廊上，一扭头看见雪从天上落下来。 他没有和任何人解释，就从医院跑了出来。 “然后呢？” “然后？然后就这样。” 他需要抱得更紧，才不至于再被风挟去。 作者有话要说：　　晚睡早起身体好。 感谢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 清洛 10瓶；山茶花没有茶 8瓶；渔舟唱晚 5瓶；咕咕咕噜咕噜、睡觉了 2瓶；放生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44章 贺琳琳哼着歌，拉着卢昭上了楼，卢昭还有顾虑，贺琳琳左右一看，凑到他耳朵边，拉他的手臂，卢昭弯下腰，听见她说：“我家没人，来吧。”说完还眨眼，一脸“你安心”。 卢昭自省了一会儿，直起腰，手也放开了，看了她一眼，带头先上了楼梯。 贺琳琳莫名，怎么这么个眼神？？她没说错啊？她家里是没人啊，要是有人她还能领他上去？她又不傻。 前头的卢昭想起来他还住在这楼上的时候，碰见贺琳琳她就把头一低，他不知道自己当时为什么会那么介意。 卢昭到了二楼，站子贺家大门口，贺琳琳两步并作一步，蹦上了楼梯，掏出钥匙给他开门。 卢昭就忍不住开口：“小心点。”贺琳琳转着钥匙，还不忘扭头对他笑。 卢昭没笑，拉开门走了进去。 他今天处处都要带头，难得的很。 贺琳琳跟在后头抱怨：“怎么搞得像你是主人我是客人一样···” 她口不对心，明明看他坐在自己家里就觉得无比自豪，自然，想起爱屋及乌这个词儿，又觉得好像用的不对，屋还是那个屋，但她不是乌。 应该造个词儿，爱人及屋？ 自认被爱，对贺琳琳来说不容易，她只惯于贬低自己。 贺琳琳站着，卢昭坐着，谁不自在一眼分明。 贺琳琳傻看了他一阵才想起来，说道：“我给你倒杯水吧？”她往厨房走，走到一半又回来，“我先给你把取暖器打开，太冷了。” 卢昭说：“不用。”贺琳琳客气起来：“没事儿没事儿，烤会儿烤会儿。” 她把取暖器移到他脚边，又蹲下去打开。 怪不得古代人喜欢点着蜡烛看美女呢。 柔光下氛围一绝，而且她还自带滤镜。 她又傻笑，自己都不知道自己问了什么。 卢昭答：“好了，不冷。” 贺琳琳点点头，自觉坐到了他旁边，倒水的事彻底忘了。 外面的雪下得传出声响，虽然细，但越听不清就越想仔细去听。 “雪越下越大，你待会儿怎么回家？”这是贺琳琳问得。 卢昭说：“我刚坐下，你就想我走？” 贺琳琳：“不是！”她急了，不信卢昭能这么曲解，再看他脸上的笑色，后知后觉地委屈起来，不知道多久没有感受过的，心口膨起来的那种委屈。 卢昭能冷着脸听笑话，也能冷着脸叫笑话。 他看着贺琳琳急了，忍不住笑。 庆幸客厅狭小，冬天来得也恰是时候，屋外的雪是应约而至，或是谁暗暗求来的。 他们能挨挨挤挤地坐在一起，是老天帮忙吧，贺琳琳想，她低头看了看两人的脚，脚尖还真是向着对方的方向。 “看什么？”卢昭问。 贺琳琳就把心理学那套关于脚尖朝向的理论告诉了他，说完做证明，得意洋洋地晃着脚，叫他看，说：“你看！我觉得有点道理。” 卢昭就看了一眼，说：“你可能只是习惯性朝着这个方向，或者是因为这边暖和。”他指了指取暖器。 当头泼冷水。 贺琳琳急了：“不是！唉，你···”她卡了壳，不知道要怎么跟卢昭解释杠精这个词，她想起卢昭给她上课的情形，无奈道：“算了，我跟你一个学理科的讨论这些干嘛···” 浪漫又感性的右脑他没有好好利用。 贺琳琳又说起别的，卢昭听着听着走了神，眼神自然向下，看向自己的脚尖。 他刚刚明明朝着另外一边，因为听到那套脚尖理论，他还没发觉自己对贺琳琳说得一些话总是很当真，他尤其信任她，又格外怀疑她。 脚尖的确还是朝着另一边，并没有对着她。 卢昭抬起眼看向贺琳琳，她说得眉飞色舞，什么事都不会放在心上太久。 卢昭抿了下嘴，好像赋予意义的人，都不在乎意义。 他看着她，不知道她为什么连说些再平常不过的事，也有笑意，他太熟悉这张脸，所以从来没去细看。 她眉毛漆黑，整张脸就从这里生动起来，双眼像刚带着绒毛和水汽的青葡萄，一看就知道不甜，还可能酸，她也不是那种能笑得甜，讨人喜欢的女孩儿。 看人时眼珠子从你脸上溜过去，都不知道看没看清哪儿时鼻子哪儿是眼睛。 第36节 卢昭冒傻气的事做过的不多，但好像人天生就有犯傻的本领。 桌子底下的脚尖，悄悄地改变了方向。 冯春英做了检查之后，确定是除了有点贫血之外没有别的毛病，医生开了药，叫她吃，教育道：“别不把更年期当回事儿，也是病！” 卢桂平在一边点头，下去把药单子上开得药都买了，粒拎回病房冯春英一看：“怎么都是保健品？怎么还有一袋桂圆肉？！” 她话里已经有火了，卢桂平赶紧道：“桂圆助眠，你不是失眠吗，用这个泡水喝。” 冯春英忍耐道：“医生说得？” 卢桂平保证，冯春英盯着他，勉强信了，又问：“卢昭呢？” 卢桂平也不知道，还是答：“在家。” 冯春英没说话，她晕过去这件事好像和卢昭有关系，其实又没什么关系，她不知道是该不该怪儿子，她也察觉到了自己这段时间的情绪不对劲，她怕是自己拱邪火，没事找事。 卢桂平看着冯春英脸色，为了安慰她，把那件事提了。 他说：“卢昭说让我们搬到b市去。” 冯春英一愣：“他跟你说得？叫我们搬过去？” 卢桂平道：“那肯定啊，说了你还不信。” 冯春英听了却更怨怪了：“一会儿这样，一会儿那样···还得我们求他···”她叹口气，靠在床上，揪着被子，突然觉得没意思极了。 卢桂平说：“谁求了？我没求啊，我现在就问问你的态度，你要同意就搬，不同意就不搬了，我看你也是一天一个主意。” 冯春英没做声，卢桂平和她过了这么久日子还是了解的，她这就是欠个台阶下，能离儿子更近，她怎么可能不同意。 他想起卢昭说的话，又道：“其实我搬去b市不光是为了卢昭，那地方气候好，过去住对我们俩身体都有好处，卢昭倒是其次。” 冯春英瞪着他：“你就光想到自己！” 卢桂平淡淡道：“我们替他操心了半辈子，他都这么大了，你还没操心够吗？” 冯春英听不得这种话，往床上一躺，翻个身，背对着卢桂平。 卢桂平也没有再开口，微微叹口气，当时真该再生一个。 朱玉萍从摊子上挑了条鱼回来，问道：“晚上弄个鱼头火锅怎么样？”祝子嘉一点都不爱吃鱼，但还是说好，每年除夕夜都桌上都得有鱼，讨个吉利。 祝子嘉拎着鱼去厕所处理，冷水淋到手上，激得人一颤，全身的寒毛都立起来了。 朱玉萍在厨房里喊：“你手轻点，别跟去年似的把苦胆弄破了。” 祝子嘉动了动嘴，想说些什么，又没说，专心去弄手里的鱼。 去年的那条鱼明明是朱玉萍弄的。 祝子嘉从鱼腹里把苦胆摘下来，连着一串内脏都扔进下水道里，鱼鳃还能勉强的撑开，眼珠子也鼓着。 “新鲜吧。”朱玉萍不知道什么时候过来了，站在门边看着，“今天最活蹦的就是这条，是从野糖抓的，和池子里养的不一样，我特地留下来说晚上我们自己吃。” 祝子嘉说：“卖了多好，卖贵点。” 朱玉萍笑道：“卖了好多了，今天菜场里就几家还在做生意了，还有人来买年货呢！已经比平常卖得贵了。” 祝子嘉没答话站起来，把装着鱼的盘子递给她。 朱玉萍端着盘子进去，又让他把手洗了，“你去把取暖器开开，去坐会儿。” 祝子嘉说声知道了，他手已经冻得跟不是自己的一样，倒也不觉得多冷了，一会儿还要发热。 他挠了挠，感觉手指头上有硬硬的包，抓着有点痒又有点疼，发出来就是冻疮。 他每年手上都得长冻疮，戴手套也不顶用，擦药又嫌麻烦，只有等冬天过去才会慢慢好。 一年四季里他最讨厌冬天，也觉得冬天最难熬，过年就是冷得最盛的时候。 祝子嘉希望，年快点过完，冬天也快点过去。 贺长峰在饭桌上叹了口气，就被罗丽芳骂了。 “成天叹气，过年也要叹！运气就是被你叹走的！” 贺长峰捏着酒杯，仰头倒进嘴里，说道：“你闭会儿嘴行不行，老子待会儿就走。”他今晚还要值班。 罗丽芳还真闭了嘴，贺琳琳也不敢做声。 他们家过年有个传统，总是要大吵一架，谁跟谁吵不一定，反正就是要吵一回，往年都是这样，吵了才算过年。 她读书的时候就是罗丽芳和贺长峰吵，后来她工作了，只过年回来，机会难得，就成了她的主场，贺长峰罗丽芳看形势派谁上场。 贺琳琳是越来越不喜欢过年的，因为越来越没意思，过年对她来说就是个清算大会。 今年这个年稍微安生了一点，可能是贺长峰要上班，罗丽芳显然有其他事烦心。 贺琳琳自己吃自己的，乐得清净。 罗丽芳忽然开口道：“我过完年就走。” 贺长峰把筷子放下，看她一眼，端起碗进了厨房，罗丽芳没管他，她早就和他说过了。 贺琳琳愣了，问她：“你去哪儿啊？” 罗丽芳说：“去c市。” 贺琳琳：“去那儿干嘛？” 罗丽芳道：“张阿姨介绍了个工作，叫我过去。” 贺琳琳：“什么工作啊？” 罗丽芳不耐烦道：“说了你也不知道，我不在家你要是放假就去爷爷奶奶那儿吃饭，我每个月寄生活费过去，你什么都不用管，把自己管好就行了。最后一年了，你心里有数吧。” 贺琳琳点点头，她记得上辈子的罗丽芳没出去，家里情况也不比现在好，她大学学费都是借的，后来工作她自己还的。 其实上辈子罗丽芳也动过念头要出去打工，但是贺长峰坚决不肯，说家里老人年纪大了，身体也不好，就他一个儿子，要人在身边。 “你不是人！”罗丽芳气死了，但最后还是没去成，贺长峰后来终于担了责任，拉下脸去借了钱，给贺琳琳交学费。 越穷越有骨气，贺家夫妇俩都不爱向人开口。 罗丽芳这回坚决要出去，还因为她开了口，跟贺家二老刚透出点意思，他们就把贺长峰叫回去，数落了一通，之后给了五千块钱。 罗丽芳叫贺长峰把钱还了回去，不信他一点儿感觉都没有。 琳琳说是他们家唯一的孙女，两个老人从来没正眼瞧过，对那几个外孙外孙女更亲，是为什么，贺长峰心里没数？ “你告诉你爸妈，我有手有脚，就是讨饭也不会讨到他们面前去！” 罗丽芳这话说完，贺长峰就没再拦着。 “等你明年考完，就去我那儿玩。”罗丽芳还想说句在家听话，好好学习之类的话，最后又都咽下去了，她对女儿发火的时候多，但也有愧。 贺琳琳不习惯罗丽芳这种样子，只点点头，浑身不自在，他们家当家作主，性格更刚强的其实是罗丽芳。 “那我爸呢？”贺琳琳好心替亲爹问了一句。 “你管他呢！”罗丽芳翻个白眼，恶声恶气，像说仇人。 贺琳琳好了一些，这个样子的罗丽芳才是她熟悉的。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 有生之年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45章 过完年后没多久，学校就开学了，罗丽芳走得时候，贺琳琳也没时间去送，只知道她要坐十二个小时的火车，幸好抢到了张硬座。 卢昭假期倒还有余裕，但他在贺琳琳开学第二天就走了，贺琳琳知道他一直很有自觉，而且所谓“到了大学就轻松了”这句话并不包括所有大学，往往越好的大学学业压力越大。 卢昭上次就说起过，同班的男生一次没有考好，人就颓了，最后就是流连网吧，通宵不回宿舍，最后被勒令退学。 “一次没考好就这样了···”贺琳琳咋舌，那要是她进了他们学校大概只有跳楼了。 卢昭说：“他高中成绩很好，高考是全市前十名。” 贺琳琳觉得很正常：“把学霸聚集在一起，当然会有高有低，他是接受不了这种落差吧，鸡头变凤尾。” 卢昭没有说话，贺琳琳看他表情不太好，小心问：“你跟他关系很好？”卢昭说：“不是。”贺琳琳猜他是心有戚戚，可在她看来，卢昭不会落到这种境地。 “你和他又不一样，再说退学对他来说其实是好事，他还很年轻，以后还会有远大前程。” 卢昭说：“我又没说我和他一样。”他顿了下，“我上学期拿了奖学金。” 贺琳琳海豹式鼓掌：“哇！好棒！”卢昭被她闹得不好意思，这件事他还没告诉任何人，也没打算告诉谁，但是却觉得让她知道是可以的。 “嗯···那你有没有想要的东西···”他掩饰着脸上的笑，问道。 贺琳琳立刻明白了：“你要给我买礼物？”卢昭点点头：“想要什么。” 贺琳琳还真想不起来想要什么，再说送礼物的流程不该是他买了之后再给她个惊喜吗？这么问她要什么，她有点说不出口啊。 卢昭看她为难，说道：“算了，我自己看着买吧。” 贺琳琳连忙点头，松了口气，继而又担心卢昭会买些奇怪的东西。 虽然她从异性那里收到的礼物不多，但几乎都是些···不符合她取向的东西···也不是说不好，就是她很好奇他们买这些东西时在想些什么。 但她担心得多余，卢昭说这礼物要等她高考完了再送给她。 教室墙上已经挂起了倒计时的牌子，每天抽一张，三位数很快就变两位数，班上的人数也有了变动，有人找了门路，去当兵，有人去了护校，卫校。老高在班上说，“这些都是有自知之明的。”他刻薄得毫不掩饰，都到了这个时候，也不用再装样子了，他私下也找过人谈话，叫他们不如趁早去找别的路试试。 把那些肯定考不上的弄走，到时候升学率也会好看些，高考完了学校就又要评职称。 老高给刘一倩的父母打电话，明示暗示一番，然后问他们什么打算。 贺琳琳骂道：“老高也太恶心了吧！你爸妈怎么说？” 刘一倩说：“我妈说了叫我安心上学，考多少都没关系，高考一定要参加，就当长见识了。” 贺琳琳听了又羡慕。 刘一倩问贺琳琳大学想去哪儿读，贺琳琳答去b市，陆远志在旁边怪叫了一声，贺琳琳现在也懒得打他了，连个眼神都欠奉。 第37节 刘一倩笑道：“卢昭是不是也在b市。” 贺琳琳没问她怎么知道的，肯定是陆远志告诉她的呗，她听刘一倩说，他们寒假时还见过几回，贺琳琳不知道陆远志在想什么。 她说：“嗯，他在，但是我又考不起他的学校。” 刘一倩说：“在一个地方就很好了，可以见面。”她若有所思。 贺琳琳问她：“你呢？高考完了准备怎么办？” 刘一倩摇摇头：“我还没想到。”她看了一眼陆远志，陆远志的表情有一丝尴尬。 “那个···我先去上个厕所哈。”他说完就溜了。 贺琳琳气道：“你看看他这样子！你···”她想说“你到底看上他什么啊？”，又怕刘一倩不舒服，生生给咽回去了。 刘一倩道：“我也没想跟他去一个地方。”她望着陆远志的背影，脸色很平静。 贺琳琳看着她，也许女孩儿长大的捷径，就是从喜欢上一个不喜欢的自己的男生开始。 而男孩子的成长总是来得太迟。 夏天好像一直没有结束，明明中途过了冬，也下了雪，可只有夏天留下了印象，上一个夏天的余热还没散尽，新一个夏天又来了，中间的过渡就像热水和冷水掺半倒进一个杯子里，毫无滋味，寡淡地过去了。 晚上的放学的时候，贺琳琳还说：“太快了太快了，怎么夏天又来了！”她看见祝子嘉穿上了短袖，又是一番感叹。 祝子嘉说：“夏天怎么了？” 贺琳琳说：“不怎么，我就是不喜欢夏天。”太热，又容易出汗，对女生来说，夏天尤其不友好。 祝子嘉说：“夏天比冬天好。” 贺琳琳看他一眼：“你怕冷吧？身上没肉，扛不住冻。” 祝子嘉没理她，他喜欢夏天的理由不能告诉她。 高三的晚自习越来越晚，学校延长了半小时，老师又拖了半小时，最后出校门，路上已经没人，只有路边摊的摊主还在等着他们做最后一笔生意。 贺琳琳现在晚上回去恋剩饭剩菜都没得吃，只好每晚在路边买碗炒粉或者炒饭带回去吃。 卖炒饭的路边摊在家后面的街上，祝子嘉笑她为了口吃的，过家门而不入。 贺琳琳理直气壮：“我不吃饱哪有力气学习。”祝子嘉扶着车子站在一边等她，说道：“学习需要脑子，又不需要力气。” 贺琳琳：“动脑子也要力气，你一天不吃试试！保证脑子都转不起来。” 祝子嘉还想再说什么，忽然停住了，他皱着眉，看着街对面。 “怎么了？”贺琳琳莫名，走到他身边，顺着他的目光看过去。 对面街的招牌比这边亮一点，颜色也多一点，招牌底下的走动的人也多一些，彩光照得人脸都像鬼脸，不是泛绿就是泛红。 许婷纤即使脸上泛红还是好看的，真美女真是不挑光线也不挑角度，什么表情都美。 她哭着拉住个男人，不知道在说些什么，那男的甩开她，头也不回的走进了一扇门里，门口站着的男人把门关上，许婷纤站着愣了一下，咬牙也跟了进去，开门的男人嬉笑地说了句话，她脸色冷淡，没理他，自己推开门进去了。 贺琳琳急了，刚要过马路，祝子嘉把她拉住了。 “你别过去。”他脸色严肃，抓着她的手劲儿又大，一点儿要和她商量的意思都没有。 贺琳琳刚要说什么，摊主喊道：“饭好了！” 到了楼底下，祝子嘉把挂在车龙头上的饭递过去，贺琳琳道了声谢。 祝子嘉犹豫了下说：“许婷纤不是第一次去那种地方，你别担心了。” 贺琳琳问：“你怎么知道？” 祝子嘉顿了顿，才说：“张宁和别人说的时候，我不小心听到的。” 贺琳琳倒没说他这行为属于偷听，她问：“那她旁边那个人你知道是谁吗？” 祝子嘉摇头，他看着贺琳琳，有些话想说又不好说。 许婷纤一直有些风言风语，他不知道贺琳琳有没有听过，许婷纤和她根本不是一路人。 贺琳琳此时想得却是，许婷纤为什么要跟着那个男的进酒吧，还有上辈子在临近高考的时候突然消失，是不是就和那个男的有关系。 贺琳琳打定主意，明天到了学校，要去找许婷纤问清楚。 第二天许婷纤没到学校，第三天，第四天，整整一个星期，她都没在学校出现，老高也没在班上说一句，班上各种传闻开始出现。 许婷纤这回的消失比上一次来得早，贺琳琳后悔，没有在那晚把她拉出来。 陆远志最近也脸色难看，刘一倩告诉贺琳琳，他去过许婷纤家里找她，结果许母表现得很不耐烦，还说许婷纤不归她管，让陆远志去找她爸。 他们这才知道，许婷纤父母早就离婚了，许婷纤判给了她爸，她爸另有新家庭，给了钱，仍然让许婷纤跟着许母住，许母开理发店，生意红火，根本无暇管女儿，不过是提供个落脚的地方而已，许母自己都很少回家。 许婷纤到底去哪儿，她连家都没有。 贺琳琳有种无力感，一直以来她想得太简单，以为提前知道了事情的走向，就能万无一失，只要她想，她就能阻止。 事实并非如此，她回到过去，依然是个凡人一个，能帮助的，能挽救的，依然有限。 贺琳琳伏在桌上，把脸埋进手臂里。 有人拍了拍他的肩膀，她以为是刘一倩，抬起头刚想说“我没事”，看清了来人之后，脸色立刻就冷了。 “你干嘛。”她语气里的厌恶明明白白。 张宁表情难堪，但是居然忍住了，没立刻扭头就走。 稀奇，贺琳琳瞟他一眼，相由心生，她看他就是一脸凶相，蛮横，嚣张，将来绝对要做混混··· “我知道许婷纤在哪儿。”张宁开口道。 “嗯，嗯？！”贺琳琳一下子站起来。 张宁回头看了眼身后浩浩荡荡一群人，不知作何感想。 本来是只有贺琳琳跟他去，后来刘一倩知道了也要去，刘一倩知道了那陆远志就知道了，祝子嘉是晚上放学都是直接在校门口等她一起回家，一看见张宁在她身边，一脸警惕地跟着来了。 张宁把他们带到了个乌漆麻黑，又破又旧的小区里。 贺琳琳知道这个小区，原来也是个厂区，那个厂子倒的比较早，没有什么钱，小区原来的住户基本都走了，剩下几家都是老人，能出去的都出去打工了，这里的房子基本都租了出去，住的人鱼龙混杂。 几个人摸黑进了栋楼，上了二层。 张宁一指门：“就是这儿。” 贺琳琳上去敲门，敲了两声，听见里头传来的脚步声，接着门开了。 许婷纤站在门里，看着外头那么多人，每一张脸都是熟悉又陌生，她被吓得愣住了。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 没事看 3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46章 许婷纤站在门边，没有让他们进去的意思，贺琳琳没说话，直接把门推开了，许婷纤动了一下啊，想过来拉她，又停住了。 众人朝屋里一看，她冷冷道：“就我一个，看不成热闹了。”贺琳琳听了想骂人，忍住了，她回头看了一眼几个男生，都站在门外还没进来。 “你们先走吧。”贺琳琳对着祝子嘉道，接着看了眼张宁，说了句谢谢。 门又关上了，陆远志站在外面傻了眼，想敲门进去，可又不知道自己进去了能干嘛？ 祝子嘉带头下楼，张宁也走了，陆远志在门口站了一会儿，也只得不情不愿地下去了。 屋里三个女生，许婷纤反而是最自在的，她坐在椅子上，贺琳琳站在她对面，刘一倩还在门口没动，左看右看。 贺琳琳先开口，她问许婷纤为什么没去上学。 许婷纤答：“没什么，就不想去上了。” 贺琳琳这时候反而冷静了，她问：“马上就要高考了。” 许婷纤：“不考了，反正也考不上。” 贺琳琳看了她一会儿，说道：“你能给我个更充足的理由吗？不然我没办法就这么走。” 许婷纤沉默了一会儿，说道：“考上了大学又怎么样，会有任何改变吗？”她看着贺琳琳，刻薄道：“你这么爱管闲事，上了大学可以去竞选学生会主席。” 刘一倩听不下去了，想拉着贺琳琳走。 贺琳琳没被激怒：“你是不是觉得自己世界最惨，爹不疼妈不爱，还被男朋友抛弃。” 许婷纤别过头，像没听见。 贺琳琳接着道：“我要说有人比你更惨，你肯定知道，但是你不关心别人，人都只关心自己，这很正常。”她并不是在批评她，“人还有一种天性，就是只要一有机会，就要把自己拖到一种无法挽回的处境里，比如你现在这样，已经坏了，不如让它更坏，顺流而下，确实比较轻松。”她要是遇到和许婷纤一样的情况，她也会这么干。 看这人生还能糟糕到什么地步。 “会糟糕到让你后悔。”贺琳琳的声音似乎是旋转的，许婷纤的肩膀轻轻地抖动起来。 “我现在就能一眼看到结局。”这句话倒不全是假的，起码她看到了一半。 “你放弃高考，留在这个小县城里，跟着某个现在看着很威风的大哥，混在一起，因为他还找不到比你更漂亮的，所以还是让你回来了，你们说不定会结婚，然后两三年过去，你就没有原来那么好看了，大哥要是运气好，还是能逞逞威风，骑个摩托车到高中校门口，揍一两个小男生，然后找到个比你更年轻好看的小姑娘，你跟了大哥那么久，肯定知道怎么处理这种小事，大哥要是运气不好，你以后就能提着保温桶，抱着孩子，去里头看他了，问他最近老不老实。” 贺琳琳说完，屋里静了半天。 “他不会让我回去的，他说他不会再见我了。”许婷纤终于开口，说得却是这句。 贺琳琳真是要朝天翻个白眼，才能不冷笑出声。 傻子！他不让你回去才是救你好吗？！ “这人还算有点良心。”贺琳琳挤到了许婷纤的椅子上坐下，一屁股占了半边，又招呼刘一倩坐下，“你站在门口干嘛？” 许婷纤低着头，说：“他没你说得那么坏。” 贺琳琳不知道该怎么让她清醒，她承认有杜撰成分，可要说那种人有多好，她真是不信。 她只好道：“我又不认识他···好了好了，大部分是这样的，行了吧？” 刘一倩拖着把椅子过来，坐在了两人对面，还是左看右看，她额外多看了眼许婷纤。 许婷纤说：“这房子是他给我租的。” 第38节 和未成年人同居，这还不坏？！贺琳琳勉强抑住了破口大骂的冲动。 许婷纤说：“我妈不在家，在家的时候···家里也有客人，我爸刚生了个弟弟，我去了，他老婆就抱着儿子在我面前转来转去，这个屋子虽然又破又小，但起码我住得舒服，不用看人脸色。” 刘一倩点点头，贺琳琳也骂不出口了。 许婷纤说：“其实挺多人都知道的····上次···”她欲言又止，贺琳琳立刻明白她说得上次是指哪件事。 许婷纤：“我知道学校里的人怎么说我的···我妈知道我跟他住在一起之后，骂我不要脸，她也没骂错。” 贺琳琳听到这儿再忍不住：“你妈有病吧！” 许婷纤抬头看着她。 贺琳琳气得思路都断了，刚刚想好的劝人的词儿全忘了，大骂了一通。 “不是，我说你妈怎么好意思说这种话啊？她要是负责任···算了，我也不说这种话了，没意义，我只告诉你，许婷纤，你现在干得这些事儿，和你的道德品格扯不上一点关系！你就是和一个不怎么样的人谈了恋爱，这只能说明你眼光不好，见的男人不多，你今年才多大？十七八岁的时候谁没瞎过眼，踩过屎，丢过脸？我要是长你这样我也去泡陈浩南，大好青春我得留下点回忆！你妈的话完全扯淡！你要是听进去了那你也挺扯淡的！” 贺琳琳一口气说完，心里舒畅了，再看许婷纤，表情挺奇怪地盯着她，刘一倩倒是嘴张得老大，大概率是被她当面骂人家亲妈给吓着了。 贺琳琳自觉很有风采，但是这二人反应都不如她预期，登时丧气。 后头的导人向善的工作，展开的也不算太顺利，许婷纤全程神游，也不知道是听进去了，还是没听进去。 贺琳琳站起来要走人，她自己倒不怕，打算先送刘一倩回家，自己再回去，反正她家没人。 “你明天不到学校，我就明天晚上再来。”临走前贺琳琳撂下话，许婷纤也不做声，就把门关上了。 贺琳琳这才在门外头叹口气，才知道劝人比打人还累。 俩人下了楼，才发现楼底下还等着人在。 “你怎么还没走？”贺琳琳问祝子嘉，陆远志她明白，他和张宁还站在这儿干嘛？还站在一起？ 这画面诡异的她都要起鸡皮疙瘩了。 陆远志问：“怎么样？她明天去学校吗？” 贺琳琳摇头：“不知道，大概率不会去。” 陆远志失望了：“那你们聊什么了？” 贺琳琳懒得理他，拉着刘一倩就走：“我送她回家，先撤了。” 陆远志回过神，拦住她：“我送，有男的干嘛要你送。” 他现在一说话，贺琳琳就想打人，她忍了一下，刚要说不用，后头刘一倩轻轻放开了她的手，贺琳琳看了她一眼。 “行吧”，贺琳琳无奈妥协，当事人愿意她有什么办法，只得凶狠地威胁了一番，“把她送到家门口再走，听见没！” 陆远志拍胸脯保证，贺琳琳猜他要主动要送刘一倩，就是想打听许婷纤的事。 走了两个，还剩三个，贺琳琳看了眼祝子嘉，只有他俩顺路。 她对张宁笑了一下，有点不习惯对他好言好语：“那个···你家在哪儿？要不要和我们一起走？” 张宁比她更不习惯，看见她对他笑像见鬼，头一低，说：“不用···不顺路···” 贺琳琳松了口气，冲祝子嘉使了个眼色，说道：“那我们先走了···谢谢你啊，今天···” 跟讨厌的人道谢，她浑身难受，颠三倒四，说完就拉着祝子嘉溜了。 张宁站在背后看着两人的背影走出去之后，才扶着自行车，走出了小区。 “惊心动魄的一晚啊。”路上贺琳琳还在感叹。 祝子嘉从刚才就一直在沉默，贺琳琳解释道：“张宁这回毕竟帮了忙，我态度肯定要好点，总不能叫他滚吧···” 她以为祝子嘉不说话是因为张宁。 祝子嘉：“···你说什么···” 贺琳琳一愣：“你没生气啊？” 祝子嘉看她一眼：“哪儿那么多气，我又不是河豚···” 贺琳琳道：“有点像，要不瘪得拈不起来，要不鼓得沾不住手。”她不知道想到什么，笑个不停。 祝子嘉想起她刚刚对张宁笑得样子，笑得一点都不好看，假的要命，张宁还不敢看，傻子。 傻子。 第二天，早自习时，陆远志就一直朝门口张望，老师一转身，他眼神就从书本上飘走了，他回头一看，贺琳琳的眼神也刚刚收回来。 她不会来吧？陆远志听见个声音在问，可他也没答案。 他等到了早自习结束，又等完了上午的课，贺琳琳根本就没抱希望，所以比他镇定得多，她早有预备：“今天晚上再去。”陆远志刚要举手报名，贺琳琳就道：“我一个人去，你们不用来。”陆远志不肯，贺琳琳冷笑：“来了她也不会见你，你跟她熟吗？” 她头一次说得这么直白，陆远志脸色也变了，饭也不吃了，直接回了教室。 刘一倩左右为难，贺琳琳真想一巴掌把她拍醒。 她不信陆远志真喜欢许婷纤，话都没说过两句喜欢个什么劲儿？不过是外在美吸引人，真去和许婷纤谈恋爱他绝对又要嫌麻烦，而且，他明知道刘一倩喜欢他，他又不喜欢人家，还不保持距离，虽然陆远志人大体上不坏，可贺琳琳还是认为他有做渣男的潜质！ 贺琳琳越想越气，一口面噎在了喉咙里，刘一倩赶紧把水递给她，她吨吨吨喝下半瓶，长舒一口气。 “你们别吵架。”刘一倩又自责又难受，贺琳琳看她这样就没了脾气，把碗一推，拉着就走。 刘一倩问：“去哪儿啊？” 贺琳琳从牙缝里挤出来几个字：“回教室，跟这···跟他道歉！” 教室里陆远志笑得春花朵朵开，完全不需要道歉，许婷纤站在他身边，正和他说话，一扭头看见了贺琳琳她们，微微一笑，接着就回到了座位上，四周各色眼神落在她身上，她比以前感受得更清晰，但她不会再去想其中的意义了。 又有一根线被解开，抻直，从凌乱交叉的线团中穿过去，汇进无数平行而不交汇的织网中。 第47章 最后一段时间，贺琳琳过得空前规律，每天做得都是重复的事，每一天都是上一天的延续。 最后一天从考场出来，贺琳琳没有如释重负的感觉，想回忆一下刚刚做完的试卷，脑子还是木的，再也转不动的感觉了。 贺长峰今天特地请了假，罗丽芳也打电话嘱咐他，让他去考场外等着。 贺长峰不情不愿地来了，他本来觉得来这儿纯属有病，他又不能替孩子考，站这儿跟个傻子似的。可旁边家长各个都比里头的孩子还紧张，贺长峰在人群外头转了两圈儿，憋不住挤到一群高谈阔论的家长堆里去，听他们在聊什么今年的考题难度和分数线之类的，他听得入神。 还是贺琳琳先看见的他。 “爸！” 贺长峰一回头看见女儿站在身后：“就出来了？都做完了吗？”他朝校门口张望，怕自己家这个是第一个出来的。 “肯定做完了啊···”贺琳琳挺无语的看了她爸一眼。 贺长峰松了口气，校门口人开始涌，他喊女儿快走，又问她中午想吃什么。 贺琳琳吃不下，胃里像被什么占满了，她说：“都可以。” 按往常贺长峰肯定不费这个心，中午随便吃什么都能打发，不过今天毕竟特殊，不能这么白白过去。 贺长峰想了想，带着女儿下了趟馆子。 一坐下贺长峰就喊服务员过来，把菜单推到贺琳琳面前，说：“想吃什么自己点。” 贺琳琳可有可无地点了个皮蛋瘦肉粥，说：“我就吃这个。” 贺长峰皱眉，大声道：“再点个别的，点个肉！” 贺琳琳看他像要发火，只好又点了个酸菜鱼，贺长峰爱吃鱼，点这个他肯定能吃完。 两个人三菜一汤很够了，贺琳琳考试完的后劲儿慢慢上来了，又累又困，只想趴在桌子上睡一会儿，强撑着等菜上来。 贺长峰兴致勃勃地问她，感觉怎么样，心里有没有谱儿，能不能估个分数？ 贺琳琳点头摇头，盯着他一张一合的嘴摇摇晃晃，说：“爸，你多吃点儿。” 他越问她就越困。 贺长峰闭嘴吃了一阵儿，贺琳琳渐渐清醒了一点，贺长峰一口气叹得老长，恰巧被她听见。 他问：“你妈叫你去她那儿玩？你去吗？” 贺琳琳说：“等分数出来再说。” 贺长峰说：“是，你要是没考好，你妈看见要气死。”他夹口菜，接着道，“考不好也没关系，爸还能养你几年，养到你嫁人我得任务就完成了。” 贺琳琳听完朝桌上一瞟，也没看见他点酒啊。 贺长峰还在说：“我当年就是接你爷爷的班，还是那时候好，要是过去你现在也能接我的班，去厂里上班，不用去那么远的地方读书，又费钱又费力，一年回一两回，家不像个家，有什么意思。” 贺琳琳不知道说什么，贺长峰的感怀嗟叹永远是格格不入的，大部分时候听得让人只有苦笑。 一顿饭吃完，贺长峰回家就躺着睡着了，还是贺琳琳记得给罗丽芳打个电话，说一声。 罗丽芳也没有问她考得怎么样，就匆匆说了句“知道了，放假在家别玩疯了”之类的话，就把电话挂了，贺琳琳听她那边很嘈杂，估计是还在上班。 贺琳琳看了一眼床上睡得打呼的贺长峰，本来还想给卢昭打个电话，可又怕贺长峰听见，最后还是没敢打。 又考了一回高考，贺琳琳的感想···她还真没什么感想。 她回了房间，往床上一躺，闭上眼几乎瞬间就睡着了，她觉得自己应该做个梦，可她睡得太香，陷进一片虚空的白色里，什么都想不起来了。 卢昭合上电脑，老大还在说：“这高考题一年不如一年，越来越简单了。” 老三故意问：“那请问一下您当年考了多少分。”老大得意道：“反正比你高。” 老三翻个白眼说：“比我高的人多了，我还以为你比卢昭高呢。” 卢昭抱着书，像没听见他们的话，说了声“我先走了”就推门出去了，老二在后头喊：“你等等。”又回头冲另外两个嚷嚷，“我不等你们了啊。”说完人就就冲出去了。 马上要考试了，卢昭最近老是被人借课本和资料，他起先还借，后来就不肯再往外借了，只在宿舍里传阅，其他几个人为了维护共同利益，对外一致口径，“卢昭那些资料老师那儿也有，你找老师要去，课本？他课本上什么都没写，干干净净的，我的你要吗？” 老大私底下偷偷跟女朋友说过：“几个隔壁班的女孩儿跑来借，一看就心思不纯。”他可太知道那些女孩儿了，读书的劲儿都是 卢昭平时在学校看着挺没声息的，但其实挺多人都知道生物系有这么个人，他这个人是看着冷，但其实性格并没有那么不近人情，这不逮着机会，就都来了吗？ 老大把这些都报告了之后，女朋友说他干得好，“都拦着！你可得帮叶雪把卢昭给看住了！” 老大立即点头，又问：“诶，叶雪和卢昭真的···啊？” 女朋友一瞪眼：“废话！” 老大：“我怎么一点儿没听卢昭说过啊？” 第39节 女朋友语塞了一下，她其实也不清楚，但当时叶雪是她拉过去的，人家现在真看上了卢昭，她就得把事儿办到底，卢昭必须让叶雪拿下！ 她推了一下老大的脑袋，用一种“男人果然是猪”的眼神看他，说：“一层窗户纸的事儿，你要人家怎么说，说了你也不懂。” 老大心想，不就是搞暧昧呗，有啥不懂的，切。 再看见卢昭，老大就留了心，卢昭看起来跟原来一样，但他总觉得他，怎么说，沉稳中暗含着一丝荡漾。 “喂，嗯，我知道，我考完试了，过两天就回去。”卢昭拿着电话出去了。 老大盯着他看了半天，确定以及肯定他推门出去那会儿笑了！他刚刚隐隐听见手机里传出来女孩儿的声音，肯定是叶雪打来的！ 卢昭下了楼，这会儿天已经黑了，他本来以为她考完就会给他打电话的。 那边贺琳琳说：“我爸刚走，他叫我去我爷爷奶奶家住几天，我不想去。” 树影跟着风在动，卢昭说：“我后天就回来了。” 贺琳琳试探：“那我在家等你。” 卢昭被她嘴里的家迷惑了一瞬。 贺琳琳说：“你暑假要干嘛？” 卢昭回过神：“没计划。” 贺琳琳兴奋道：“那你回来我们就去爬山吧，然后在山上住一晚，他们说留仙山很凉快，晚上在山上住还要盖被子。” 贺琳琳一点也没觉得这个邀请哪里不妥。 卢昭沉默了一会儿才开口：“你···”他说了个你字就停了。 贺琳琳耳朵里听着他的呼吸声，怀疑手里的话筒漏电，怎么有点儿麻？她低头看了眼电话，又扯了扯线，那头卢昭半天没声音。 “怎么回事儿？”她小声嘟囔一句，又喊，“喂，你听得见我说话吗？” 卢昭走到了树下站住，有一只失去了方向的蜻蜓撞到他身上。 “听得到。”他不知怎么的，不想开口，好像就这么站着什么也不做，让蜻蜓落在身上，也挺好的。 “哦，我还以为我家电话坏了。”贺琳琳说。 卢昭看得到她庆幸又带着傻气的笑容，她把他身边的空气都带得迟缓了，蜻蜓振动翅膀的动作都帧帧在他眼前慢放，他羡慕它们有小小的翅膀，也羡慕它们能飞去任何地方。 “你考得怎么样？”卢昭问道。 贺琳琳犹豫了一会儿，说了句还行。 到了这个关头，她一点希望都不想多给自己，但也不愿意让卢昭失望。 卢昭问：“能来b市吗？” 能去他身边吗？就算去了他身边，接下来她要怎么办呢？ 贺琳琳突然不敢回答。 谈恋爱最快乐的时候就是不用考虑未来的时候。 “所以暧昧的阶段最快乐。”许婷纤云淡风轻。 贺琳琳也不得不承认她是这里最有发言权的人。 刘一倩翻个身对着许婷纤问：“什么叫暧昧？” 贺琳琳唱起来：“暧昧让人受尽委屈，找不到相爱的证据。” 刘一倩：“这歌···我没听过。” 许婷纤边把腿靠在墙上边说：“就是你也喜欢他，他不知道喜不喜欢你，但是你也不说，他也不说的时候。” 贺琳琳竖起大拇指：“精辟。” 外头忽然响起敲门声，贺琳琳从床上跳起来，跑出去开门。 门外站着的祝子嘉，手里抱着半边西瓜。 “刚买的，我一个人吃不完。” 贺琳琳笑了：“正好，我这儿人多。” 祝子嘉一愣，接着就看见卧室的门打开了一条缝，一丝冷气跑了出来，刘一倩露出半边脸，看见祝子嘉先下了笑：“我就听到是你的声音。” 祝子嘉点了点头，样子不太自然。 贺琳琳一只手抱西瓜，一只手拉住他：“我还以为你不在家呢，走走走，一起吃，边吹空调边吃。” 祝子嘉想挣开，但怕一用力，把她另一只手里抱的摇摇欲坠的西瓜给挣掉。 她不知道在空调房里待了多久，手心里凉凉的，他有点怕自己身上的汗在她手上留下气味。 许婷纤看见祝子嘉进来动都没动，也没跟他打招呼，祝子嘉都不敢往她高高竖在墙上的腿瞧，脸瞬间就红透了。 贺琳琳回头看见还奇怪，都开了空调还热成这样？她把西瓜往柜子上一放，刚要说话，祝子嘉就挣开了她的手，说了句“我先回家了”就跑了。 贺琳琳喊了几声，他跑得更快，把她家的破铁门差点摔脱了。 贺琳琳：“他怎么了？” 刘一倩摇摇头。 许婷纤爬起来盘腿坐在床上，看贺琳琳像看二傻子，冷笑一声，什么都没说。 不知道这个夏天会怎么结束。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四大皆空、lol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 26471987 3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48章 卢昭这边正打算买票回来的时候，接到了卢桂平的电话，说他和方春英来b市了。 “我看天气预报，这边好像没有家里那么热，我和你妈就说来避避暑。”卢桂平笑呵呵地，说得像是临时起意似的。卢昭看了眼房间，这个时间段临时来还能订到酒店，他懒得戳破，只问他们有没有什么计划。 “我和你爸都没到b市来过，哪有什么计划。”方春英开口道。 卢昭点点头：“那我明天带你们逛逛，你们先休息，我明天早上再来。” 方春英道：“你还回学校？就在这儿住，这里头还有个房间，你爸特地订的大房。” 卢桂平也说：“就在这儿住，要不我们晚上去哪儿吃饭我都摸不清。” 卢昭看着他俩，脸上表情倒不是生气，卢桂平看了眼方春英，他是有点心虚。 “好，我回学校拿点东西就过来。”卢昭妥协了。 卢昭一走，卢桂平就说方春英：“你说你，我就说先跟他说一声再来···” 方春英说：“我是他妈，我还要看他脸色？” 卢桂平没有说下去，方春英自从上次后晕倒后脾气就越来越有增无减，随便一句话就能冒火，医生说是更年期正常症状，她反而更有理由了，卢桂平现在也不敢惹她，买了一堆太太口服液，清心丸放在家里，只盼望方春英快点把这阵儿熬过去。 卢昭回了学校，说是要收拾东西，其实就是几件衣服，往包里一装就完了，他不想那么快过去，坐在椅子上发了会儿呆，又拿出手机打了个电话。 “喂，你回来了吗？”贺琳琳接了电话第一句就是这个。 卢昭顿了顿，说道：“我爸妈过来了。” “啊···”贺琳琳一时没掩饰住失望，但是她迅速调整了语气，人家父母去看儿子，她怎么也不能说他们来得不是时候。 “那你陪他们到处逛逛吧，可以去看海。” 卢昭那边还没有回答，贺琳琳也不知道自己说什么：“b而且市现在不热，现在去正好···” 卢昭说：“我还以为能跟你去爬山。” 贺琳琳手里揪着电话线，故作轻松道：“是啊，说好要去爬山的，等你下次回来我们再去吧···” 但是下次和现在是不一样的。 其实她希望现在就能见到他，希望能跟他分享此时此刻，希望他时时在她身边。 贺琳琳发现自己不得不再输一局，她好像比他更不能忍受不能见面这件事，他这么轻描淡写地说不能回来，她失望过后，又毫无道理地生他的气。 但积攒的想念还是在这刻汹涌而来。 电话里卢昭说：“分数后天就出来了吧。” 贺琳琳嗯了一声。 卢昭察觉到了她突然低落的情绪，却误会了原因，他说：“到时候给我打电话。” “嗯，我知道。” 我好想你，你能回来吗？ 她明明想说的是这句，却说不出口。 卢桂平和方春英本意虽然不是来旅游的，可来都来了，也不得不装一下样子，卢昭也尽心尽力，计划好带他们去b市几个首选景点去走走。 暑假本来就是高峰期，又是刚高考完，到处都是人，方春英逛了三十分钟就说人多，挤得她喘不过气，要找个地方歇歇脚。卢昭说：“那不如直接回酒店。”他本意是说酒店更舒服，他也看出来父母也没有多大兴致再逛，而且这里就没有什么歇脚的地方，有也早就被人占满了。 没想到方春英一听这话就炸了，张嘴就是：“你是不是就想我走，行，我和你爸现在就走！”她说完去拉卢桂平，也不辨东西，闷头就走，卢桂平说：“唉，你这是干嘛！卢昭！”他也不敢甩开方春英，只有去喊儿子，卢昭跟过去，刚要开口，就听见有人喊他的名字。 一家三口一齐回头，倒把叶雪吓得一愣，她一眼就确定卢昭前头的两个中年人是他的父母。 “阿姨好，叔叔好。”叶雪连忙招呼道。 方春英当着外人的面还是要面子的，她边打量着叶雪，边笑道，“你好你好，你是卢昭的同学吧。” 叶雪点头说是，方春英道：“暑假怎么没回家？” 卢昭开口道：“她家就在b市。”他转向叶雪，问她附近有哪里有人少的地方，可以坐着休息一会儿，叶雪说有，就是不太好找。 卢昭皱了皱眉，叶雪心里一动，说：“不如我带你们去吧。” 方春英道：“那怎么好意思？怕不是要耽误你时间吧？” 第40节 叶雪还没开口，卢昭就说：“那麻烦你，待会儿我再送你过来。” 叶雪只好对着方春英笑了笑，走到了卢昭身边。 叶雪带他们去了家咖啡厅，诚如她说的，人还是真的挺少，叶雪偷偷告诉卢昭原因，“因为东西实在太难吃。” 卢昭看着面前刚刚端上来的咖啡，说：“你应该早点说。”叶雪看他这幅无可奈何的样子就忍不住想笑。 方春英和卢桂平坐在对面暗暗对了个眼神。 卢昭道：“你朋友在哪儿等你，我送你过去吧。”他说完就站起来，叶雪跟着起身，方春英埋怨道：“人家刚坐下一会儿，你让人家休息一下啊。”叶雪道：“没事儿阿姨，我不累。”她看一眼卢昭，不知道怎么的，就感觉他不是太开心，像是在忍耐着。 卢昭说：“我先送她过去，你们在这儿休息一会儿。”叶雪跟他们道别，说了句阿姨再见，叔叔再见，卢昭冲她点点头，俩人一起走了出去。 一到外头叶雪又有点不安，刚刚那气氛总让她觉得不对劲儿，她对卢昭说：“要不你回去吧，我认识路的，不用送。” 卢昭说：“我出都出来了。”他放慢脚步，四处望了望，问道：“这里平时人也这么多吗？” 叶雪跟着他的目光，说：“还好，现在是暑假嘛。”她看向卢昭，他却用侧脸对着她。 “好玩吗？”卢昭突然回过头来问她。 叶雪：“···还行吧。”她语气居然不太确定。 卢昭笑道：“你不是本地人吗？” 叶雪避开他的眼神：“本地人也不是什么都知道啊···”其实她来这里玩过很多次，早就不觉得哪里新鲜，可他这么一问，她突然什么答案都给不出来。 “那你觉得好玩吗？”她问道。 卢昭说：“不知道，我是第一次来。” 叶雪看了他一眼，道：“其实b市还有很多好玩的地方，有时间你可以多去转转，在这里读几年书，总要对这个地方有点了解，是不是？” 这里是她的家，她希望他在这里留下许多回忆，希望他记住这个地方，还希望··· 卢昭说：“也许是因为我没想留在这里，所以也懒得去了解。” 原来是这样，叶雪仓皇低下头，怕自己的失措让他看出来哪里不对，她第一个念头居然是，幸好，她什么都没来得及说。 “那你毕业打算去哪里？”叶雪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还要问。 卢昭说：“还没确定。”他说着不确定，可脸上却没有任何茫然。 那种属于年轻人对未来的不安和期待，卢昭从来没有，他知道自己要什么，而且她相信他能得到，因为他足够优秀，起先她只是好奇，被他规划进未来的那个人是什么样的，不知从什么时候，她就更想成为那个人。 她知道他只是不愿意告诉自己，但又忍不住怀疑，是不是已经有个人，在他的未来里。 方春英这边已经彻底恢复了正常，卢昭走后她就兴致勃勃地和卢桂平聊起了叶雪。 “我看那姑娘是喜欢他吧。” 卢桂平看不惯她这得意的样子，故意道：“我看是卢昭喜欢人家，都把我们丢这儿去送人家了，你还自作多情。” 方春英一听觉得也有道理，可嘴上肯定是不会承认的：“卢昭是照顾女孩子，他一向有礼貌。” 卢桂平没理她，端起咖啡喝了一口，苦得只咧嘴，又不能吐出来，不好看，只得强行咽下去。 方春英推了他一把：“问你呢？你觉得这女孩儿怎么样？” 卢桂平苦得什么没听见：“什么怎么样？” 方春英道：“叶雪啊。” 卢桂平说：“她跟卢昭就是同学，你别瞎操心。”方春英脸色一变，卢桂平赶紧找补道：“她好像是本地人吧，看样子条件也还蛮可以的。” 方春英道：“你就知道看条件。” 卢桂平说：“条件是一部分，还是要看卢昭自己喜不喜欢。” 方春英没说话，她现在也摸不准卢昭喜欢什么样的女孩子，她想来想去，要是卢昭在b市找个女朋友好像也不错，起码他在b市安定下来的理由找到了。 分数出来第二天，卢昭才接到贺琳琳的电话，他想过要给她打过去，可最后又放弃了。 好消息坏消息他都想由她来告诉他。 贺琳琳说考得不好，比她预想的要少。 她语气听上去很低落，卢昭第一次感觉到紧张，比他自己当年查成绩紧张得多。 他怕她说来不了b市了。 贺琳琳却迟迟不开口。 “那你要去哪里？”卢昭问。 贺琳琳不知道自己怎么了，就想让他慌张，让他不安，让他像她一样期望落空之后，忍受失望，还不能宣泄。 所以她才会在第一天忍住了不给他打电话，她故意这么做，把这当作他不能赴约的报复。 她知道自己幼稚，无聊，计较得可笑。 可她还能去哪里呢？ 她冷淡地告诉他：“我的分数只够报一个b市的三本。” 她的冷淡里未尝没有一点对自己的羞耻，她努力了，结果也只是这样。 他现在还不在，她怕是跑也跑不到他身边了。 贺琳琳终于忍不住在电话里呜呜哭起来。 她查到分数那天就想哭了，可还要给罗丽芳打电话，又要告诉贺长峰，又接了几个电话，渐渐就把要哭这件事给忘了，只是感觉好像哭过了。 卢昭一直就从她脑子里冒出来，她赶走了，一会儿他就又出现了，她又不敢承认自己是没脸没胆子告诉他结果，只好愤恨恼怒地责怪他。 还有一重害怕，她深深地藏起来，害怕的是什么，她也不想去弄清楚。 往往只有发生坏事时，才会唤醒她一直躲在底下的那个已经算是大人的“二十九岁的贺琳琳”，她一直想活得轻松，而在某些时刻，她又忍不住用活了二十九年的头脑考虑起来，虽然没什么用，但还是能提醒她，想要轻松，想要事事如愿的想法是多么不切实际。 贺琳琳哭着，且非常清楚自己是为什么哭，但她不清楚卢昭这会儿在想些什么。 卢昭终于开口，他说：“你怎么哭得比以前还厉害了。” 贺琳琳看不到，千里之外的卢昭轻轻舒出一口气，靠着房间墙壁坐下来，外头父母的说话声离他很遥远，他们聊起他，却又跟他无关。 卢昭看着窗外的夜空笑起来，想起来了当时她的哭泣和笑脸，她尚不知道的时候，他就把这些都记住了。 他的眼神滑过手背上的一块微微泛白的的疤，那是多久以前的呢？他有点记不清了，但他还记得她当时的哭声，在他脚底下，又仿佛在他身边。 作者有话要说：　　所有被爱包裹的问题最后都会现形。感谢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lol 3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 于谢 10瓶；瓜 8瓶；有生之年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49章 方春英关上房门之后，她的哭声就更清晰了，卢昭从书本里抬起头，贺家上演的戏码，他几乎都摸出了规律，他很想一脚跺下去，让她闭嘴。 有什么好哭的，哭是最没有用的。 方春英特地从学校拿来了一套铁尺和三角板回来，卢昭拿来用，比普通的尺子重，贴在手上冰凉，用点力在卷子上拉过去，能在卷子上拉出一道破口，而斜着把尺尖拉过手背，则能在皮肤上刻出一道笔直清晰的线，端头丢了一点皮肉，线里慢慢渗出一点血迹。 卢昭又把尺子往深处按了按，贺琳琳的哭声弯弯绕绕的升上来，淹没在她父母的对骂里，只有他听见了，就像是为他哭似的，就当她是在为了他哭好了。 “你还在哭吗？”这句话问得是哪一个时间里的贺琳琳，卢昭自己都说不清。 手机里贺琳琳被眼泪哽的一句话断成了三段，“你···一点···一点都不知道！” 卢昭：“知道什么？” 贺琳琳哭得更惨：“我在想什么，你知道吗？！” 卢昭说：“大概知道一点儿。” 贺琳琳：“你知道个屁！” 卢昭没说话，贺琳琳吼完又后悔，又因为自己的后悔更想哭，她越哭越大声。 卢昭：“别哭了。” 她没停，只是哭得慌慌张张。 冷淡的卢昭在她慌张的哭声里居然听起来柔软了，贺琳琳怀疑自己把脑袋哭昏了。 “我过两天就回来了。”他说。 贺琳琳哭声小了点，她还半信半疑：“你一个人···回来？叔叔阿姨怎么办？你还是别回来了。” 现在又想起来要懂事了，那刚才又哭什么。 卢昭喃喃自语：“我都被你搞糊涂了。” 贺琳琳听见了，她隐隐明白他这句话是什么意思，狡猾地没有搭话。 卢昭说：“我有东西给你。” 贺琳琳一直记得，他上次说过，高考结束要给她礼物的事，但现在却装不记得了，故意问：“什么东西？” 卢昭说：“应该是你喜欢的。” 贺琳琳突然土味：“你？” 那边卢昭瞬间像被按了静音。 贺琳琳自己都被土得抖，刚要找个话题打混过去，卢昭却开口道：“我也是。” 贺琳琳愣住了，“我也是”三个字加粗放大，挨个的在她眼前循环。 “你该说，我早就是你的了。”她回了这么一句。 听起来还挺淡定，贺琳琳很满意，一边自己跟自己点头，一边觉得嘴角酸，下不来。 卢昭干净利落地挂了电话，大概对土味情话的忍耐到了极限，挂断之前，贺琳琳好像还听见他的笑声，她听得分明，是嘲讽的笑！ 贺琳琳恨自己，更恨土味情话。 但她没想到自己还在意起了另外一个问题，他为什不顺势说，他是她的？ 第41节 我是你的，i''m yours，多简单的一句话。 把自己附依出去，一心指靠着谁，情到浓时，放低自尊，不惜成为他的负担，拖累他，合作一体。她难道是一个人？ 说出来不太信，但方春英在b市的确玩得很开心，直到到了家还在说，“下次等你放假，我们再去！”卢昭提着她的行李，说了声好，方春英还没说完：“到时候你把叶雪也叫来。”她不动声色地观察着儿子的表情。 卢昭直接道：“我和她没有熟到这个程度，不好意思麻烦她，你可以自己给她打电话。” 他把行李拎到了父母的卧室门口，转身就进了自己的房间。 卢桂平坐在沙发上看了全场，终于没忍住说了句心里话：“我看你是不想安生！” 方春英这会儿却意外的平和，安然坐下道：“我是为了他好。” 卢昭没听见这句话，他一进房间就把门关上了，自动屏蔽了外头的动静。 他把包里的东西拿出来，犹豫要不要再包装一下，可好像也没什么好装的，而且他也不知道用什么包，彩纸？缎带？他在房间走了一遭，除了文具和书什么都没看到，墙上连幅画都没挂。 他关上书柜的门，想了想，还是把东西揣进了衣服口袋里，接着就出了门，找了个理由过了方春英的“关心”，然后就扑了个空。 卢昭站在她家门口给她打电话，听见屋里电话响，贺琳琳根本不在家。 贺琳琳是知道卢昭今天回来的，她早就打算好了，就在家待着，哪儿都不去，她都不能想这次再见不着卢昭面要怎么办了。 可没想到陆远志这个神经病，早上九点就来拍她家门，还把刘一倩给拉来了，贺琳琳脸都没洗，就被他叫魂叫起来了，强撑着睁开眼给他们开了门，又倒进房里接着睡，陆远志开着手机在她耳边放香水有毒，这歌是贺琳琳的死穴，一听就咬牙切齿，两遍犯罪过后，遭了贺琳琳爬起来一记飞踹。 “你比香水还有毒！”贺琳琳真想犯罪一回，踢死陆远志这个神经病。 陆远志揉着手臂嘿嘿笑，他好久没被贺琳琳打了，他看贺琳琳还在晃，大有闭眼再睡过去的意思赶紧道：“别睡了，再睡来不及了。” 贺琳琳迷瞪着眼问：“什么来不及了？” 陆远志一边推刘一倩去拉她起床一边说：“去了就知道了，你快起来！” 他还急了！贺琳琳眼一翻，正要叫他滚蛋，刘一倩就道：“许婷纤和祝子嘉也去。” 贺琳琳看她一眼，又狠狠瞪了一眼陆远志，终于从床上下来，嘴里还在嘟囔：“搞不懂看上他什么···小姑娘品味有问题，还是太年轻···” 刘一倩像没听懂，陆远志又尴尬又被说得有点难堪，粗着嗓子嚷道：“我看贺琳琳是睡傻了，一天睡二十五个小时···”他瞅一眼刘一倩，她黑白分明的眼睛里只映出了他的心虚，陆远志话一停，忽然后悔，他就不该叫贺琳琳来！ 祝子嘉一眼就看出来贺琳琳时刚起床还没睡醒，挽着刘一倩的手，头还靠在人家肩膀上，跟没骨头似的。 “你起码梳个头吧。”祝子嘉道。 “啊？”贺琳琳掀起眼皮，边打哈欠边用手在头上耙了两下，一点都不觉得有什么：“忘了。” 几个人都朝贺琳琳的脑袋看过去，刘一倩道：“琳琳头发好像长长了好多。” 许婷纤打量一番才开口：“发质还不错，再长长一点可以去烫一下。” 祝子嘉欲言又止，许婷纤瞟了他一眼。 贺琳琳还没搞清楚状况，问道：“不是，你们谁能告诉我，我这么早被薅起来的到底是要去干啥？” 陆远志从容不迫地告诉了她答案。 他一拍手：“野餐！” 贺琳琳这辈子上辈子没玩过野餐这一套，野餐不就是在草地上铺个格子布，再放个竹篮子，里头装两块面包，几颗草莓吗？ 她没别的忧心，就怕吃不饱，还怕草里头有狗屎。 “贺琳琳！”祝子嘉又喊了一声，有点急了，“你待会儿摔了不要赖我！” 贺琳琳也不耐道：“我抓着你呢！我就闭着眼眯会儿，又没睡着！” 祝子嘉低头，衣服上挂着的手明明都快松开了，他又扭头看了一眼，她还在那儿鸡啄米，看着可气！ “你靠着我吧。”祝子嘉完全是被她烦得没办法了，才这么说。 他话音刚落，后背就一沉，贺琳琳连应都没来得及应一声，脑袋就砸他背上了。 车子跟着弯了一下。 “骑慢点。”贺琳琳不满道，出于安全考虑又抓紧了他的衣服。 祝子嘉没有再理她。 野餐的地点还算让人安心，周围没有什么人，也没有什么狗，树荫丰裕，把格子布一铺，贺琳琳带头倒下去，又把刘一倩拉下来，许婷纤带了幅太阳镜，在沙滩上一样架在头上，草地也被她躺成沙滩。 三个女生一躺下，陆远志觉得自己独个站着像个傻子，也不太合适，就硬拽着祝子嘉祝子嘉跟着躺下来了，他还特别注意，把祝子嘉推到了中间，旁边就是刘一倩，他自己躺在最外沿，压了一点桌布的边边，大半在草上，青青小草扎得他直咧嘴，想挠又觉得煞风景。 风一吹，几个人就看见头顶上的树叶泛金光，晃眼睛。 “我快睡着了。”贺琳琳道。 “你就没醒过。”祝子嘉隔了一个人也要损她。 刘一倩道：“到了大学就不用上早自习了，以后不用早起了。” 贺琳琳：“这是做一个大学生的好处之一。” 许婷纤把太阳镜戴上，抬手遮了半边脸，说道：“刘一倩，你准备干嘛？” 刘一倩摇头：“不知道，我妈说要开个店，给我管。” 她情绪不太高，朋友都要走，就她留在这里，她已经在家偷偷哭过几回。 贺琳琳有意逗她开心，就道：“你好好干，以后大家都来给你打工，工资你看着给，包吃住最好。” 祝子嘉凉凉道：“刘一倩你快开个早餐店，让贺琳琳天天四点起床炸油条。” 贺琳琳立刻反击：“刘一倩你快开个化妆品店，让祝子嘉给你做模特，给他留下点黑历史！” 刘一倩：“黑历史？” 贺琳琳赶紧止住话头，说得太嗨，冒出来的词儿有点超前。 她正不知道要怎么解释，陆远志突然噗嗤一声，说：“祝子嘉化妆！哈哈哈哈！”他想想祝子嘉一张臭脸被涂得五颜六色，莫名很解气。 祝子嘉冷冷地看着他，贺琳琳也跟着哈哈大笑，边笑边摇旁边的许婷纤，许婷纤推开她，闭着眼，嘴边有浅浅的笑意。 刘一倩忽然道：“要是一直都这样就好了。” 这样吹着风，身边都是她喜欢的人，树荫落在他们脸上，睁开眼就能见金色的阳光，从青草和朋友们的笑声里闻到夏天的味道。 一直这样就好了。 “干嘛呀，说得那么丧气！我们一放假就回来找你！是不是？”陆远志受不了这沉默的氛围，从草地上坐起来嚷嚷道，刘一倩坐起来，望着他没有说话。 贺琳琳也爬起来，一把揽住刘一倩，附和道：“是啊，我们又不是不回来了，做大学生好处之二就是，极其闲，到时候我没事儿就回来了！” 许婷纤说：“我坐两个小时汽车就到家了。” 贺琳琳摇了摇刘一倩：“听见没，近得很！”她又暗暗地踢了祝子嘉一下，祝子嘉躺着没动，只“嗯”了声。 “再说，你也可以随时来找我们玩儿啊，我还羡慕你呢，我们一到学校就要先去当兵啊！要在太阳底下暴晒一个月！”贺琳琳说到这儿真实地胆颤了。 刘一倩终于笑起来，她说：“等你当完兵我就去看你。” 贺琳琳被打击的又倒了回去，无力道：“不用看了，来给我收尸就行。” 树的影子慢慢斜过草地，等到闭上眼也看不见一片毛绒绒的光晕时，五个人才收拾桌布，开始撤退，说好的野餐，最后成了卧谈会，总共只耗费数包薯片和几罐可乐，还有一包洽洽香瓜子，磕的瓜子皮最后没回收干净，贺琳琳很是内疚。 快到家的时候，祝子嘉叫贺琳琳替他把车子骑回去，他要去菜场替下朱玉萍。 贺琳琳到了楼下把车子一锁，四处一看，没见到人，她松口气，猜卢昭说不定还没回来，想着回去给他打个电话。她一只手里拿着祝子嘉给的钥匙，叮叮当当一串，一只手在裤子口袋里摸自己家的钥匙，就一把，结果摸了半天没摸到，她自言自语：“不会掉了吧，刚刚在草地上躺了半天···” 她努力回忆，忧心忡忡抬头看向自己家门，担心今晚睡哪儿，结果一眼就看到了站在门前的卢昭。 贺琳琳一下跨上台阶喜道：“你来了！你什么时候···” 脚下忽然传来”叮“一声轻响，贺琳琳低头一看，钥匙从她裤管里掉出来了。 她再伸手去口袋里摸，终于摸到角落里的一个破洞，她看向卢昭，不知道自己为什么每次都是在他面前出这种事。 她想辩解一下，又无从辩起，洞反正不是她扯的！ 卢昭弯腰去捡钥匙，她此时才回过神，低头看他的发顶，真想揉一揉啊。 卢昭直起身，刚要把钥匙给她，贺琳琳踮起脚摸了摸他的头，手轻轻碰了他的头发一下就溜了。 “好像说头发软的人脾气好，是吧？”贺琳琳摸完就心虚。 卢昭定定地看了她一会儿，把钥匙放进自己口袋里，说：“不是。” 贺琳琳：“嗯？”她更不敢看他了。 卢昭把她拉进怀里，紧紧地，两臂化成枝藤，勒住她的腰背。 “卢昭哥···”贺琳琳有点不安。 卢昭没有做声，浪费的时间，要用这样的方式弥补回来他才能甘心。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 哦哦 3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50章 贺琳琳看着卢昭掏出个新手机时还说：“你换手机了？蛮好看的。”她挺自然地接过来看，直到卢昭说：“给你的。”她才愣住，低头瞪着手机反应过来，这时候再矜持好像也迟了，她说了句谢谢，顺嘴问：“多少钱啊？”她习惯了，收别人礼物会问一下价格，以便下次送回去。 卢昭：“不知道。”他反而尴尬起来，看她拿着手机好像也不是很高兴的样子，他有点怀疑自己送错了礼物。 贺琳琳后知后觉，看卢昭这股不自在的劲儿，她才觉得自己问得问题对他来说有点过于清醒了，大概不是他期待的反应，哪有女朋友收了个手机第一反应是问价格的，她赶紧说：“我很喜欢，谢谢。”卢昭嗯了一声，贺琳琳凑到他面前：“真的喜欢。”卢昭避开她的眼神，说：“知道了。”贺琳琳为了证明，拿起手机道：“我把你号码存进去，我把你存到第一个！”卢昭转过头：“我已经存了。” 他一买来就把自己的号码存进去了。 贺琳琳打开通讯录，里头端端正正的写着卢昭，她看了一眼又一眼，却还觉得不够，她又看着面前坐着的人，她总觉得他不属于自己。 卢昭看着贺琳琳低着头，在手机上按来按去，很为难的样子。 “你干嘛？”他看见她在姓名那一栏删删改改，光标一闪一闪。 贺琳琳迅速退出来，抬头笑嘻嘻地说：“没什么。” 卢昭没有再问。 贺琳琳又好奇，她在他手机里存的是什么，她觉得最亲密的大概就是“琳琳”了。 第42节 她求证卢昭，卢昭说：“贺琳琳。” 贺琳琳倒没有太意外。 卢昭问起她的通知书到没到，什么时候去报道，贺琳琳则关心，他到时候是不是和她一起去。 卢昭说他要早几天去，不能和她同行。 这个暑假没头没尾的，贺琳琳郁郁：“该做的都没做···”她看着卢昭发呆，他坐在她家里，电扇风湿黏，外头一点声音都没有，天色渐沉。 “这么闷，怕不是要下雨，你带伞了吗？”贺琳琳到窗户边看了一眼，回头问道。 卢昭说没有。 她就进屋找了把伞出来，然后卢昭自然而然站起来要走。 贺琳琳说不出来叫他再留一下的话，他要是想留自己会留的，何必她说。 “嗯，你早点走吧，免得待会儿下雨。”她还要这么说。 卢昭拿着伞，虽然雨还没落下来，但她已经开始担心。 “我送你下楼。”她打开门，示意卢昭先出去，卢昭却没有动。 她回头看过去，第一感觉自己的家真是小，卢昭站在客厅中间，客厅就只剩四个角落了。 “怎么了？有什么东西没拿吗？”她问。 有时候，卢昭不知道她是真的不知道，还是太了解怎么样让他难受。 每次道别都能把前头的快乐全部消耗掉。 他时常为此而迷惑不解。 但快乐的时候，也是真的很快乐，贺琳琳想。 “明天去爬山，你早点起来。”卢昭说。 贺琳琳：“你刚回来，先在家休息一下吧。” 她看见他放下伞，又坐下了，看她的眼神里似乎有指责的意味。 贺琳琳辩白：“我说真的。”她又把门关上了，走到了他面前。 卢昭抬起眼看着她，伸手拉住了她。 “你上午去哪儿了？”他声音很低，好像觉得自己不该问，但他还闻得到她身上的被阳光晒过的青草气。 贺琳琳：“我和朋友一起出去野餐了···” 卢昭笑起来：“是陆远志组织的吧？” 贺琳琳点头：“他也带你去过？” 卢昭：“我们毕业的时候，他也搞过一次，不过我没去。” 贺琳琳：“为什么不去？” 卢昭看着她：“因为要给某个笨蛋补课。” 贺琳琳空着的那只手立刻拍了他一下，“是你自愿补的！” 卢昭把她两只手都捉住，说：“是我自愿的。” 贺琳琳被他轻轻拉了一下，又往前走了一步。 卢昭仰头望着她，就像被她笼罩了一样，他眼里明明有犹豫，却把她的手拉得更紧。 真矛盾啊，贺琳琳想，低下头看了他一眼，然后吻了上去。 贺琳琳闭上眼，仿佛又躺到了草地上，阳光从树叶的缝隙里漏进来，满目是茸茸的光。 她悄悄睁开眼，要把卢昭纠起的眉头和颤抖的眼皮都深深归因于自己。 她担心的雨，最后还是没有落下来。 为每次离别斗气，又因每次离别而更加贴近彼此，是他们在一起时最深刻的经历之一，这是年轻人的专利，随着年纪渐长，离别就只是千篇一律先转身走开而已。 爬山的事最后还是没有成行，他们就在夏天到处找有空调的地方消磨时间，贺琳琳陪卢昭泡了好几天的书店，还有图书馆，卢昭也陪她在奶茶店喝了句他说，他这辈子量的奶茶。陆远志也来凑过热闹，但来了半天就走，说他们太无聊，他比较极端，不是要去贴近大自然，就想在ktv或者网吧通宵，贺琳琳虽然同意他的观点，但是也消受不起他的消遣方式，卢昭直说让他别再来打扰。 “也别找刘一倩陪你去！”贺琳琳琳琳不忘警告他。 陆远志讪讪道：“我没想找她···”他说起刘一倩就心虚，被贺琳琳一怒视就更心虚，匆匆溜了。 贺琳琳和卢昭详细说了陆远志的“渣男”事迹，没想到卢昭没有和她同仇敌忾，只叫她不要管。 “他自己的事自己会看着办。” 贺琳琳：“我又不是管他！我是管刘一倩。” 卢昭说：“她也会看着办。” 贺琳琳暗地里翻个白眼，心想，你说得轻松，这事儿反正总是女孩儿走不出来。 卢昭翻着书，头也没抬，说：“又在翻白眼。” 贺琳琳吓得一口奶茶差点呛住：“咳咳···没有！” 卢昭没说话，贺琳琳小心翼翼地观察了一阵，不知道他到底是怎么边看书边看她的，眼睛大视野就宽些难道是真的？ 贺琳琳收了卢昭的手机一直用得很小心，贺长峰回家时她就把手机静音塞进枕头里，贺长峰又不是罗丽芳，心大得很，平时连她的房间都很少进去，下班回来不是出去玩儿，就是在家看电视，看完就睡了，贺琳琳有信心能藏到她大学毕业。 不过罗丽芳一通电话打回来事情就变得棘手了，贺长峰接了电话，从床上爬起来洗了个脸，就喊贺琳琳出门，“走，你妈叫我给你买个手机，钱都打回来了。”贺琳琳愣在门边儿，想打电话问问卢昭，这手机还能不能退。 “站那儿干嘛，先去把鞋换了。”贺长峰催促道。 贺琳琳硬着头皮道：“不用买吧，我现在还用不上手机！” 贺长峰道：“你到大学用。” 贺琳琳道：“大学有公共电话！” 贺长峰眼神已经有点怀疑了，贺琳琳急中生智道：“我想买个好的，我要自己赚钱买！” 贺长峰不屑道：“你靠什么赚钱？你这四年就是去花钱的，赚个屁钱。” 贺琳琳听了还真有点生气：“你记账，到时候我都还给你。” 贺长峰道：“我肯定记！你一笔也别想赖！” 贺琳琳对贺长峰总没有对罗丽芳那么体谅，她一甩房门就进去了，贺长峰还在外头说：“还自己买，我看你自己买个啥样的，光跟别人比，怎么不跟别人比比自己强在哪儿？” 贺琳琳蒙住耳朵，还是能听见他的声音，她就一边拍着耳朵，一边嘴里发出“啊”的声音。 门外渐渐安静了，贺长峰拖鞋拖在地上像熊脚掌，他噼啪噼啪地进了房。 和琳琳放下手，叹了口气，手下意识地摸到了枕头里面。 她拿出手机，打开一看，上面显示收到了一条信息，发件人是，我的。 她手指擦过这两个字，才去看信息。 “我上车了，你到了学校给我打电话。” 贺琳琳回道：好的，那没到学校之前就不能给你打电话了？ 两分钟后收到回复：我到了学校给你打电话。 贺琳琳摇头，卢昭就是这么一本正经，才会频繁激起她的坏品性。 “你还有多久到？”她终于问了个正经问题。 这回却等了一会儿才收到回复：车上信号不好，先不聊。 贺琳琳愤愤地又把手机塞进枕头里，明明是他先挑起来的。 罗丽芳晚上又打电话回来，叫贺琳琳听，告诉她该带些什么东西到学校，又说了好多社会案例来吓唬她，让她不要以为到了大学就能拥抱自由了，又敲打她：“学费那么贵，你要是最后连个毕业证都拿不回来，不如现在就跟我来厂里打工。”贺琳琳连连保证，不会连个毕业证都混不到的，让她一定放心。 罗丽芳问她一个人坐火车怕不怕，贺琳琳才想起来她这会儿是第一次坐火车，罗丽芳嘱咐她在车上不要睡得太死，要把行李看好，贺琳琳还以为她要说手机的事，没想到她最后提都没提，难道是没人告状？ 到了上车那天，贺长峰送她进了站，又给她递了一张银行卡，告诉她里头存了多少钱，“你学费，生活费，还有买手机的钱都在里面，要是丢了你就是半路跳火车回来，我也没办法了。” 这夫妻俩说话的调调都一模一样。 贺琳琳一脸慎重地把卡塞进了背包的最里层的袋子里，拉了三层拉链。 贺长峰在一边看着，犹豫了一会儿，拍了拍女儿的肩膀，说：“记得给你妈打电话，到了报个平安。” 他眼睛快速地眨了几下，两人同时偏过头，避开了视线。 贺琳琳盯着地面：“知道了！” 贺长峰看着渐近的火车，像是要躲开什么似的，说：“我先走了，还要去接班。” 他慌张转身，贺琳琳也不愿意看他的背影，觉得那个背影太老了，看着不像他。 她转过身，看着火车在面前滑行着停下来，像个跑了很久终于可以歇下来喘口气的老人。 贺琳琳排着队上了车，找到了座位，把行李放好后，爬到上头的床铺上坐下来。 她又忍不住朝刚刚站立过的地方望去。 贺长峰还在那里，他在找她，眼睛从一节节车窗里看过去。 贺琳琳愣了一秒，连忙从床上下来，窗户边已经坐了个人，她只好站在他身后，拼命对着窗外挥手。 火车呜呜地响起来，站台在慢慢后退，贺长峰越来越焦急。 贺琳琳还在挥手。 贺长峰终于看见了她，他有点不好意思似的，又抬手冲她挥了挥。 贺琳琳抹掉眼泪，又笑起来。 作者有话要说：　　漫长的高中结束了。感谢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 陌色蔷薇 6瓶；lol 5瓶；仙人掌? 2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51章 第43节 贺琳琳到了学校先给罗丽芳打了电话，然后就自己把桌子什么的都抹了一遍，她第一个到的，凭着经验，选了右边靠后的床位，把自己这块儿收拾完，她坐下给卢昭打了个电话。 “喂？”卢昭声音很轻，贺琳琳也跟着轻声：“你在哪儿？我到学校了。” 那边传来椅子在地上拉动的声音，卢昭说：“你先去找宿舍。” 贺琳琳：“我现在就在宿舍了，我第一个到的。” 卢昭说：“那你去超市把要用的都买了，卫生纸，毛巾，水杯···” 贺琳琳打断他的话：“我这个周末去找你！” 卢昭顿了一下说：“我本来打算去找你的。” 贺琳琳心里美滋滋，嘴上却道：“我学校没啥好逛的，你给个机会我参观一下名校。” 卢昭说好，贺琳琳得寸进尺：“你要尽好导游职责，先把游览路线给我规划好。” 卢昭有求必应，贺琳琳简直要上天。 挂了电话，卢昭回到图书馆坐下，对面的叶雪看他一眼，试探道：“是你上回说考到这里的朋友打来的？” 卢昭点点头，翻开书，拿起笔，没有要再多说的意思。 叶雪对这个朋友很好奇，但是她没有立场去问，只是一味劝自己不要胡思乱想。 她又忍不住看了眼卢昭，他和往常一样，她稍稍安下心来。 卢昭回了宿舍，老大笑眯眯地凑过来，拍了拍他的肩膀，明知故问道：“去图书馆了？碰见什么熟人没啊？” 卢昭放下书：“碰见叶雪了。” 老大一拍大腿：“唉呀，这么巧！” 卢昭回头看过来，神情淡漠，老大摸摸鼻子，刚要说什么，卢昭就开口道：“周末我女朋友要过来，到时候一起吃个饭吧。” 老大：“女女女朋友？！” 阿嚏！ 贺琳琳扯了张纸擦了擦鼻子，一边眼皮打架一边听对面床上的柳欣在那儿大谈她的恋爱史，讲到某一任长得神似张震，分手也很有张震风格。 “妈的，给我写了封信，说和我的故事结束了，我当年还是太纯情，我现在收到那么封信我就当他面烧了，烧完用灰冲水灌他嘴里！” 宿舍响起一片惊呼，贺琳琳躺在床上遥遥抱拳，喊了声女侠，以表敬佩。 “贺琳琳你高中谈了吗？”柳欣仰着头问她。 贺琳琳想了想说：“谈了。” 柳欣道：“我一看宿舍这几个人就你像谈了的样子。” 什么叫一看她就像谈了的样子···宿舍才四个人，贺琳琳看了看另外两个姑娘，一个叫陈旭冉，短头发，说话做事儿动静都大，一个叫耿琦，此刻正兴致勃勃趴在床上听她们说话。 柳欣还在问：“谈了多久啊？怎么分的呀？” 贺琳琳说：“没分。” 柳欣嚯了一声：“居然没分，那你俩现在是异地恋？” “不是，他也在b市读书。” 贺琳琳不太想多聊，她觉得柳欣说话有点缺心眼。 柳欣还要再刨根问底，贺琳琳打了个哈欠，说了句“困了，先睡。”就翻身不理人了，柳欣在底下叫了她两声，她也不应。 贺琳琳是非常讨厌集体生活的人，集体生活很容易让她焦躁，她并非要求高，她能做到不打扰人也希望别人不打扰她，但是集体生活里不是人人都有这种自觉。 住了三天宿舍，她就忍不住想往舍友的头上浇水。 柳欣的电脑从不插耳机，她能看剧看到晚上两点，早上六点还能准时来去跑操。 陈旭冉每次关门都能把人吓一跳，晚上贺琳琳回来第一个洗澡上床累得闭眼就着，陈旭冉出个门再回来，门惊天动地一响，把她震醒。 耿琦稍微好点，除了鼾声动人。 贺琳琳忍了三天之后，先找陈欣沟通，请她晚上玩电脑的时候戴上耳机。 “可戴久了我耳朵疼啊，而且别人也没说什么。”陈欣道。 贺琳琳一股无名火已经烧到喉头，她试图讲理：“大家住在一起，生活习惯不同，应该互相体谅，别人没说我不知道是不好意思还是别的，但我是认为晚上不打扰别人休息是自觉，应该不需要特别说明。” 柳欣冷笑一声：“就你自觉，你能！” 贺琳琳：“我说得不是这个意思，你理解错了。” 她自认语气冷静，但不知道柳欣是听出了什么意思，突然开始大骂她有神经病，狗眼看人低云云。 贺琳琳一脸“您在放什么狗屁”的表情。 她俩这番动静把旁边宿舍的人都招出来了，不知道是哪个多事儿的又去把舍管阿姨找上来了。 宿管阿姨也不知道为啥就光拉着贺琳琳，明明她一句话没说非让她下楼冷静冷静，妈的，她刚洗了澡穿个睡衣，下楼冷静个蛇皮！ 柳欣更来劲儿了，叫嚣着要换宿舍，“真当自己是公主啊！在这儿娇贵个屁！我他妈才不惯着你！”贺琳琳忍不了了，从宿管阿姨手下钻出来喊：“你换了我给你放鞭炮庆祝乔迁之喜，我还给你包个红包，您赶紧滚！” 贺琳琳第二次大学生活达成成就，到校第四天和舍友大吵一架，险些扯头发，在本系一站成名。 说起她就是那个“逼别人换宿舍，还要放鞭炮的女的”。 贺琳琳就此彻底就放弃了在大学交朋友的打算。 宿舍里柳欣把陈旭冉和耿琦都拉拢了过去，俩人都不和她说话了。 不过贺琳琳也有收获。 柳欣戴上了耳机。 “爽！”贺琳琳大吼一声，公交车上挤得东倒西歪的人都极力朝声音来源看过来，怀疑上来个脑袋有问题的，此情此景居然是爽？ 卢昭把手机稍稍拿远了一点，道：“你非同一般，被孤立了还爽。” 贺琳琳一点儿都不在乎：“为了睡个好觉什么都值得！” 卢昭说：“你们还要相处四年，四年都没人理你，你受得了？” 贺琳琳：“有什么受不了的，我可以找你玩儿啊，我还可以和许婷纤，倩倩聊天啊，还有祝子嘉陆远志，我朋友多得很！” 卢昭：“这么多人，难为你第一个想到我。”他语气像是认真。 贺琳琳嘿嘿一笑：“吃醋了？” 卢昭立刻否认：“没有。” 贺琳琳只要他人不在面前什么肉麻话都说得出来：“你和他们不一样，你是特别的。” 卢昭：“···” 贺琳琳感叹自己实在是太会哄人，有渣女潜质。 “你注意别坐过站。”卢昭提醒她。 贺琳琳道：“我知道，还有一站，你已经到了学校门口吗？” 卢昭：“嗯，我在门口等你。” 贺琳琳挂了电话，瞪着车窗外掠过的车辆和人群，交错的斑马线，漫长的红灯，想到了要见的人以后会一直见到，努力忍住笑。 在公交车上自顾自微笑的女孩儿和周围格格不入，但好像每个人在某段路上都会遇到这么个女孩儿，或者也曾是这个女孩儿。 卢昭一眼就看见了贺琳琳，就她一个人下车的时候是蹦着的，四处张望，看见他就急急忙忙地蹦过来。 卢昭抓住她，问道：“你笑什么？” 贺琳琳：“那你笑什么？” 卢昭一低头，看见俩人交握的手，抬起头是她的笑脸。 他什么都不必说，转身拉着她往学校里走。 “喂，去哪儿，你说话呀？”贺琳琳拖在后头戳他的背。 “去吃饭。”他把她带到身侧，制止她的好动，“看路。” 贺琳琳问：“吃什么？你们学校有什么好吃的？” 卢昭说：“没有什么好吃的，不止我们俩，还有几个同学要来。” “啊！你怎么不早说！”贺琳琳紧张起来，忍不住埋怨他。 卢昭瞥她一眼：“你拿出在宿舍和人吵架十分之一自信就行了。” 贺琳琳不满地瞪着他：“我又不是来你同学吵架的，啊！你为什么不早点告诉我，我起码穿个裙子！” 卢昭打量了她这一身，他没看出来穿裙子和穿裤子又什么差别，他记忆里好像贺琳琳从来没穿过裙子。 “头发也没扎，皮筋儿呢？我记得我带了啊···”贺琳琳把包背到前头来，拉开拉链在里面找皮筋儿。 卢昭看不下去了，开口道：“不用扎。” 贺琳琳抬头看他：“披着好看吗？” 卢昭认真地看了一会儿，给出评价：“还行。” 贺琳琳想捶他，都是他的错！ 她还要接着找皮筋儿，手就被人拉住了。 卢昭头都没转过来牵着她说：“我觉得好看就行了。” 贺琳琳愣愣地点点头“嗯”了一声，眼神落到手上。 她有点明白了，他们的手紧紧地牵在一起，现下没有什么比这个更重要。 到了吃饭的地方，卢昭带她进去，桌子边儿已经坐了几个人，三男两女，贺琳琳赶紧笑，笑就完事儿了，她不能给卢昭丢脸，关键是不能给自己丢脸！ 卢昭先介绍男的：“这是我们宿舍的，这是···”他转到女生这边，老大就截过话头，说：“这位是我女朋友，这位是他的朋友。” 卢昭没什么反应，叶雪看了眼贺琳琳，脸色尴尬。 他先指一个扎马尾，皮肤白白的女孩儿，接着指卢昭，贺琳琳的眼珠子跟着他的手指移动，隐隐觉得有点不对劲儿，但脑子还没转过来，她从进门笑到现在嘴都没下来过，脸好酸。 气氛有点诡异，除了三个当事人，桌上几个人都在对眼神， 贺琳琳对着叶雪来了句“你好”。 老大立刻向女朋友发射信号：人家底气足，示威呢，没戏了。 第44节 女朋友在底下踩了他一脚，拒不接收信号。 老大忍着痛，对面卢昭已经拉着女朋友坐下了，他还是头一次看见卢昭和哪个女孩儿挨的这么近，还讲悄悄话。 老大竖起耳朵想听听卢昭这种人怎么哄女孩儿，不过他看这姑娘刚刚根本没反应过来吧？ 他又看眼叶雪，怪他，他女朋友非得把人叫来，他没敢坚决说不，这叫什么事儿啊？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 仙人掌? 2瓶；有生之年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52章 叶雪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来，听说卢昭有女朋友后，她没有自己预料的伤心，也许因为卢昭本来也没给过她什么希望，她来这里只是让自己死心得更彻底。 贺琳琳也不知道自己来这儿是干嘛的，卢昭和同学聊天，她在旁边保持微笑听着，挺傻的，也插不上话，菜也还没上来。 “学妹是哪个学校的啊？读什么专业啊？”话题终于转到了贺琳琳身上，一桌子人都看过来。 贺琳琳看了眼卢昭，有点不知当讲不当讲。 “我是c大的，学的电子商务。” 刚才那个扎马尾的女生看了眼卢昭，贺琳琳想起来她叫叶雪。 “哦？哦···挺好的，c大是不是离这儿挺近的？”老大起的话头也得由他自己去收，他左右看看，没人理他。 卢昭开口了：“是不远，她坐公交过来三十分钟。” 贺琳琳补充：“路上还堵了会儿。” 老大笑了声，桌上突然安静下来，贺琳琳在桌子底下碰了碰卢昭，他看过来，然后给她倒了杯茶。 贺琳琳：“···” 幸好开始上菜了。 这顿饭吃得她脸抽筋，还没吃饱，卢昭结了账和几个人道别，说要带她去逛一逛，贺琳琳才得以解脱。 “我嘴好酸···”她提着自己的嘴角，“全程没下来过，先说明，我今天再笑不动了。” 卢昭说：“你晚上睡哪儿？” 贺琳琳：“刚吃完饭···你让我缓缓···” 卢昭牵着她去湖边缓，贺琳琳好奇道：“是不是每个名校都有个湖？” 卢昭道：“不是名校也有。”他瞥她一眼，“c大也有。” 贺琳琳很高兴：“是吗？” 卢昭：“···你是不是c大的学生？” 贺琳琳坐在岸边儿的椅子上，湖上的风吹过来带着淡淡的腥气。 “你们学校湖里还养了鱼？”她被风吹得发困，歪在卢昭身上闭着眼，“天气真好。” 卢昭动了动，她滑进他的肩里，脑袋贴着他的脖子。 贺琳琳还在说话：“我就喜欢这种天气，不冷不热的，b市适合我。” 卢昭说：“你可以在这儿长住。” 贺琳琳：“那你呢？你喜欢这儿吗？” 这种时候说什么都太自然，都不可笑。 卢昭答：“我还好，我没你那么多偏好。”他后一句是揶揄，说完低头看着她，贺琳琳没看到，不以为然道：“有偏好才正常。” 卢昭：“意思是我不正常。” 贺琳琳胆子莫名的壮，想了想居然说：“你现在还好，高中那会儿是挺不正常的。” 卢昭语气平常，像在鼓励她说下去，他问：“高中哪儿不正常？” 贺琳琳一直闭着眼说话：“你高中的时候天天都垮着个脸，看见我也不笑，张嘴就是问学习，陆远志说你在班上也不怎么理人，你那时候是不是压力很大？” 卢昭答：“不记得了。”他这么说着，手却轻轻地在她脑袋上拍了下。 贺琳琳强撑着睁了下眼，不满道：“干嘛？” 卢昭没有回答，贺琳琳眼睛又闭上了。 高中生活的某些部分越来越淡，他快记不得当时自己在想什么了，贺琳琳说的压力，大概有吧，他自己知道是在反抗，可在旁人看来，他就只是个嘴硬的失败者而已，自我怀疑有时会令他错乱，分不清走到这一步是他的选择还只是必然。 卢昭看着贺琳琳，她微微张着嘴，就这么睡着了。 她一定不信他曾经羡慕过她，羡慕她敢迟到，羡慕她敢打着哈欠在校门口罚站，他知道她过得一团糟，又肯定她没有光明前途，他们千差万别。 那时候他脑子里比数学题更复杂的就是她了。 她看起来也还好，父母吵整晚也只能够让她哭一会儿，哭完早上还是起不来床。 卢昭的怒其不争，恨铁不成钢，慢慢就成了泄气。 她这样也挺好，他看到她时会这么想，她笑着总比哭起来好。 贺琳琳睡了一会儿起来就又饿了，卢昭就近把她带去食堂。 “居然有八个食堂！过分了吧！”贺琳琳点了碗拉面，吃得很欢，“辣！辣！” 卢昭把牛奶撕开递给她，她吸一口，袋子瘪了大半，她辣得像哭过，眼睛湿亮，一副可怜样。 他无动于衷：“说了微辣就够了，偏要中辣。” 贺琳琳说不出话，嘴里含了口奶，默默接受嘲讽，她刚才还放豪言，微辣根本就不叫辣。 卢昭端起碗去了窗口边，让师傅又给加了勺清汤，端回来说：“吃吧，应该没辣么辣了。” 贺琳琳冲他竖起大拇指。 吃完这顿，太阳也下去了，贺琳琳不得不正视逃避了半天的问题，关于她晚上睡哪儿。 卢昭肯定不会把她往宿舍带，但是吧···让她一个人去旅馆这事儿，他还是做得出来的。 贺琳琳一言不发地跟在他身后，他把她往哪儿领她就去哪儿，反正···反正她不怕！ 贺琳琳挺起胸膛，一往无前！ 上辈子她连个迷恋的对象都没有，荷尔蒙的美妙她没体会到，欲望也不迫切，独身只让她觉得自由，逍遥。 但是现在有了卢昭。 前台柜子上盖着一块玻璃板，底下压着报纸，收完钱的年轻女人又趴了下去，脸贴在玻璃上呼呼大睡。 “上去吧。”卢昭拿着钥匙上了楼梯，没有牵她的手。 贺琳琳盯着的他的脚后跟，上一阶胆气就泄了点。 她打定主意，待会儿一进门就让卢昭回宿舍去，她一个人在这儿住完全没问题，刚才说害怕说不敢都是骗他的！她太坏了！ 卢昭打开门，又开了灯，贺琳琳没抓住机会，她觉得可以再等等，等他们一起进了房间，卢昭把门关上了，她又后悔刚才为什么要等，刚刚就可以说的！ 屋子里就一把椅子，贺琳琳没去坐，卢昭也站着，他俩都看见了那把椅子，对吧？ “离学校近的就这家了，你明天下午走吧？” 他们俩都是一没话说，就无意识地提起这种话题。 贺琳琳：“嗯，你坐下吧。” 她差点咬着自己，她明明要叫他走，怎么还让他坐下？ 卢昭没坐，他打开厕所门，按下开关，灯没亮，他说：“我问了，有热水，你洗个澡早点休息吧，明天要起早点。” 贺琳琳先哦了一声，才问去哪儿。 卢昭说：“广元游乐场。” 贺琳琳：“几点起来。” 卢昭：“六点，要坐两个小时公交。” 贺琳琳：“好远！”她不想去。 卢昭听出了她的潜台词，说：“所以叫你早点睡。” 贺琳琳往床上一倒：“那我睡了！” 卢昭皱眉：“你就这么睡？” 贺琳琳躺着猛点头：“嗯嗯！”她要等他走了再洗。 卢昭：“你不洗脸？” 贺琳琳振振有词：“不洗，这床肯定比我脸脏。” 卢昭自己是没洗澡就不会往床上坐的人，旅馆的床虽然不怎么干净，但这么往上躺他也有点受不了，他过去拉贺琳琳，逼也逼她洗个脸。 贺琳琳在他抓住自己的手臂的时候就开始怪叫，腿乱蹬。 然后就一脚重重地踹到了卢昭身上。 “嘶···”卢昭声音抖了一下，被她踹人一歪，她手还往回挣，就把他带到了床上。 她这下才安静，睁大眼，也不确定自己是是害怕还是得逞。 卢昭似笑非笑地神情看起来很陌生，她宁愿他发火。 “对不起···我踹到你哪儿了？我不是故意的！” 卢昭看着她：“我不信。” 贺琳琳急了：“我发誓我要是故意我···” 她后面的话没说出来。 卢昭在她唇边呢喃：“不接受道歉，你上次就是故意的。” 第45节 贺琳琳没法为自己辩白。 她也想不起来自己刚才是不是故意的了。 她睁不开眼，天旋地转，别说喊停，她能让自己不抖就不简单了，男人在这方面大概是真的有本能。 卢昭忽然停了下来。 “不行···”他喘气声听得贺琳琳耳朵眼儿发痒，不行？这个时候说不行？哪儿不行，谁不行？她很行！ “这里不行。”他说，看了她一眼，又低下头。 不行就别来了大佬！ “这里不干净···”他说完，又啄了她一下。 贺琳琳两颊滚烫，症状像发了高烧。 卢昭还没从她身上起来，贺琳琳动都不敢动，衣服里还有只手贴在她胸口上。 卢昭像在发呆，眼神聚焦在她脸上，终于醒过了神。 贺琳琳轻声：“那个···好重···” 卢昭翻身坐起来，又把她拉起来，顺手帮她把衣服也拉下来了。 贺琳琳怀疑她就算再活三辈子，也没这心理素质。 “去洗澡。”卢昭说。 贺琳琳乖乖站起来，走到门口期期艾艾地回头，卢昭像知道她要说什么似的，他说：“等你洗完了我再走，进去吧。” 他坐到椅子上，背对着她，灯光从顶上笼着他，她猜自己会记得这个画面很久。 叶雪吃晚饭也没有回宿舍，卢昭说他要带着女朋友去逛逛，她怕碰见他们，就躲去了图书馆，他总不至于带着女朋友来图书馆谈恋爱吧？ 她随便找到本什么书坐下来，临着窗，又是重考验，她不准自己往外看。 卢昭和他女朋友并不相配。 叶雪翻过一页，纸张哗哗作响，她想到卢昭坐在对面的时候。 她配不上他。 她咬住嘴唇，希望疼痛能让她止住恶毒的想法。 那个女生根本没有任何一点比她强！ 刺啦！她手越揪越紧，书页撕开了道裂口，她愕然地看着这道口子。 她今天似乎也被撕了道口子。 大脑在沸腾，但她的心却跌进了冰窟里。 贺琳琳什么都不如她，可卢昭还是选了她。 窗口吹进来一股风，叶雪哆嗦了一下，本能地朝窗外望去。 她什么都没看到。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lol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 于谢 17瓶；小王子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53章 贺琳琳一进宿舍，本来聚在一起说话的三个人都闭了嘴，贺琳琳也当没看见她们，把包往椅子上一放，扭头就出去了。 女生宿舍楼下装了个秋千，这会儿居然没人，贺琳琳赶紧跑过去坐下，卢昭让她到了学校就给他打电话。 “我到了！你在干嘛？”贺琳琳踮着只脚，自己把秋千荡起来了，“哦···你同学有没有说什么···” “说什么？” “就说我啊···他们有没有问···”贺琳琳眼前晃晃荡荡，心里也没着落。 “他们说我老牛吃嫩草，骗小姑娘。” “啊？”贺琳琳没想到话题是这个。 卢昭说：“他们说你像个高中生。” 贺琳琳：“是不是我穿的太幼稚了？” 卢昭：“你本来也才高中毕业。”贺琳琳一直稚气，但稚气也不一定不好。 贺琳琳懊恼：“下次我穿高跟鞋，化全套妆去找你！” 卢昭：“那我怕到时候认不出来你。” 老大在背后嘿嘿笑了声，卢昭回头看了他一眼。 “下周再说吧，嗯。”卢昭挂了电话。 老大凑了过去，先拍他肩膀，问：“女朋友打来的？” 卢昭说是，老大搬过椅子在他身边坐下，“你们谈了多久了？” 卢昭答：“一年多。” 老大一算：“那是你大一的时候就在一起了？” 那叶雪是咋回事儿，老大没敢问，他回头想想，卢昭是和叶雪走得稍微近点，但他从来没在他门面前提起过她，也没有表现得多不一般。 还是因为他平时太冷淡，稍微跟哪个女孩儿说两句话，大家就发散了。 今天这顿饭吃完，叶雪应该也明白了。 老大叹气，不过他这儿该怎么和女朋友交待呢？卢昭美滋滋谈恋爱，他挨骂，什么事儿啊。 卢昭非单身的消息传得很快，夏天快结束的时候，已经有不少人见过了他牵着一个姑娘走在学校里。 贺琳琳刚开始还问：“那女孩儿一直盯着我们这边看，你认识吗？” 卢昭转头看过去，也不遮掩，吓得人家女孩儿立刻转开了，贺琳琳急了：“别太明显！” 卢昭回过头说：“不认识。”他拉她调头，“去吃饭，吃完送你上车。” 贺琳琳抬头盯着他看，虚荣心得到了极大满足。 许婷纤说：“正常，卢昭的确挺满足虚荣心的。” 贺琳琳：“是吧！” 许婷纤：“不过你和他在一起都多长时间了，还没习惯？” 贺琳琳羞涩：“也没多久。” 许婷纤问她什么时候回家。 “过两天，我等卢昭，他还没考完试。” 许婷纤冷笑：“你还说刘一倩呢。” 贺琳琳：“别说她！她个傻子！” 贺琳琳已经个把月没和刘一倩联系了，因为刘一倩不敢给她打电。 从来没什么主意的刘一倩，第一次说服了父母，孤身一个人去了外地“上班”。 她去的正是陆远志的城市。 贺琳琳最后一次接到刘一倩的电话时说了重话，“你在陆远志身边一天，就一天别联系我！” 然后刘一倩就真的没再联系她，贺琳琳气得半死，差点儿要打电话去臭骂陆远志，卢昭把她拦下来了。 “男人怎么都这样儿！明明不想要也不放过，搞收藏啊？神经病！给人家希望又不给个着落！不要脸！” 卢昭说她以偏概全，又叫她不要管。 贺琳琳听不得这种话，脱口而出：“你当然能不管，反正不是你朋友吃亏！” 卢昭知道她这会儿也不能讲理，他没有说什么，自己干自己的。 贺琳琳看卢昭低头看着书，一幅懒得理她的样子，她立刻为刚才说得话后悔了，她有点儿把气撒到了卢昭身上，卢昭的性格说让她不要管里头肯定没有任何维护朋友的私心，他只是真的觉得旁人不该管这种事，她也知道，即使她现在去大骂陆远志，让他对刘一倩说尽狠话，刘一倩也不一定会立刻清醒。 卢昭是对的，贺琳琳伸出手去触到了他的手背，他抬起头来看着她，贺琳琳对他笑了笑，她说：“待会儿吃什么？” 卢昭：“你想吃什么？”他合上书，站起来把书放回书架，贺琳琳还坐在地上没动。 卢昭拉她起来，她故意暧暧叫，“站不起来，腿麻了腿麻了···” 卢昭看了一眼：“缺钙。” 贺琳琳摇头，正色道：“不，是缺你。” 卢昭：“那补不了了。” 贺琳琳勾住他的手臂，仰头看着他，撒娇她还是掌握了一点。 卢昭问：“怎么了？”他语气平常，根本没感觉到贺琳琳是在求和 贺琳琳说得了土味情话，说不出来“你生气了吗”这种话。 “没什么···”她握紧了他的手臂。 卢昭看了她一眼，把她的手从臂上拉下来。 贺琳琳心沉下去，以为他要把她放开，幸好，他没有。 卢昭牵起她的手：“想好吃什么了吗？” 贺琳琳点头：“想好了！吃上次那家！” 卢昭松口气，“那走吧。” 吃完那顿饭，贺琳琳就回了学校，晚上她给卢昭打电话，问他，中午他们那一场算不算吵架。 第46节 卢昭答得很干脆：“是你单方面生气。” 贺琳琳：“···你明明也对我摆脸色了！”她为什么当他面就那么怂！ 卢昭否认，“我当时在看书。” 贺琳琳：“那也是摆脸色，我就坐你旁边，你看都不看我一眼。” 卢昭当时是想等她冷静，他要是回了她一句，他们话赶话地说不定就真要吵起来了。 不过贺琳琳觉得她和卢昭吵不起来，卢昭这样的性格，看起来是擅长冷战的类型，他一个眼神就能把她冻死，他要是认真地对她视而不见，她真是连哭都得躲着他哭。 脑补了自己和卢昭吵架，还吵不赢的场面，贺琳琳真情实感地难受起来。 卢昭也有同感，他和贺琳琳吵不起来。 倒不是因为他多么宽容，只是实在想不到贺琳琳能怎么惹他，她一直小打小闹，小毛病不断，大毛病不敢，在他面前有时候胆小的要命，有时候气上来了又不管不顾，过后又后悔，可能他还没气完，她已经反省完了，他怎么和她吵架？ 最好永远别吵架，卢昭想，要是贺琳琳吵不过哭了，他还得去哄。 卢昭叹了口气，宿舍里另外三个人看了一眼。 老大的电脑上对话框立刻跳出来，“怎么了？昭哥怎么了？”这是老二。 “题是有多难！我活不了了！”这是老三。 老大表情高深，回他们六字箴言：多读书，少八卦。 背后卢昭忽然推开椅子站起来，动静吓得老大赶紧把对话框叉了，回头对卢昭笑道：“哎呀，出去啊？” 卢昭拿着手机，点点头：“嗯，出去打个电话。” 卢昭到了楼下，外头起了风，几个穿着短裤的男生从外面跑进来，直呼好冷，温度陡然降下来了。 贺琳琳该高兴了，她早过烦了夏天。 “怎么了？你居然给我打电话了，是不是要哥给你传授一下恋爱经验啊？”手机里响起陆远志的声音，卢昭这才回过神，随口道：“你的经验有成功的吗。” 陆远志立刻转变态度：“有事说事，不扯闲篇啊。” 卢昭就说正事了，他问陆远志，是不是要和刘一倩在一起。 陆远志比以前镇定多了：“是贺琳琳叫你问的吧，她们没事儿吧？” 卢昭：“别明知故问。” 陆远志道：“我叫她不要来的，她偷偷过来之后才打电话给我。” 卢昭没有去问他这句话是真是假，他只说：“我和琳琳说叫她不要管，可是刘一倩是她的朋友，你也是我的朋友，你们要是能有好结果没有人会反对，可你现在的态度让人没办法相信。” 陆远志笑道：“怎么，你和贺琳琳谈了恋爱就变成情圣了。” 他有意尖锐，手机那头静了一瞬，紧接着响起嘟嘟声。 卢昭挂了电话，陆远志脸上的笑慢慢收起来，他知道自己又做了一件会后悔的事。 一个学期过得实在太快了，b市的气候变化又不明显，贺琳琳已经有点腻了这种不热不冷的天气了，她迫不及待想回家过冬，穿得厚厚的，戴围巾毛线帽，一张嘴就是一团白气，那才是冬天！ 卢昭在学校又耗了个把星期，贺琳琳也不好意思催他，她不知道他在干什么，因为她没问，怕他说了她也听不懂，她翻过他的课本，里头的中文词儿英文词儿她都不太明白是什么意思。 卢昭也从来不和她说这些，贺琳琳把这当做一种体谅。 等到卢昭终于确定回家的时间，贺琳琳抢到了火车票，有座儿的。 “正好有人退票！”贺琳琳感叹好运。 卢昭说：“十五个小时坐下来都僵了。” 贺琳琳一脸“你不懂感恩”，那也比站十几个小时强啊！一看就是没吃过苦的孩子！ 卢昭没告诉贺琳琳，其实卢桂平前两天给他订好了机票，他退了，贺琳琳要是知道了肯定叫他去坐飞机，她可以一个人坐火车，她在这些事情上表现得很懂事，简直比他还支持他父母的决定。 也许他们会因此多喜欢她一点，卢昭但愿如此。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手榴弹]的小天使：薇缔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 彦东南 10瓶；starw 4瓶；仙人掌? 2瓶；小王子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54章 卢昭大家时穿的单件，出了b市火车里就有人嚷着冷了，贺琳琳个傻子就穿了个单件长袖，卢昭就把自己的外套给她了。 贺琳琳还推：“我不冷，你穿吧。” 卢昭把她塞进去，是他高中时候穿的棒球服，笼在她身上，肩膀和袖子长了一大截儿，这衣服不是穿在她身上的，是罩在她身上的。 卢昭把扣子给她扣上，绿皮火车幽幽透风，她一缩脖子，嘴唇鼻子都躲在衣领下面。 “你不冷吗？”贺琳琳问。卢昭说：“不冷。” 贺琳琳从袖子伸出手摸了摸他的手，还真是热乎乎的，她顺着他手心上的线一条条找过去。 这是事业线，这是爱情线？这是生命线，还好，挺长的。 贺琳琳低下头，拉着他的手又看又摸，一脸严肃。 “你会算命。”卢昭说。 贺琳琳高深道：“我就会算你的命。” 卢昭无奈道：“你从哪儿学来的这么多无聊话。” 贺琳琳小声哼哼：“说了还不信···” 卢昭说：“那你说我将来会怎么样。” 贺琳琳忍住笑，说：“你将来会做你喜欢的事，顺便赚很多钱，然后和喜欢的人结婚。” 说完结婚俩字贺琳琳一惊，原来她竟然想到了那么远。 卢昭问：“我喜欢的人在哪儿？”他左右张望，就是不看她。 贺琳琳一下子坐直，抓着他的手指着自己：“就在你眼前！” 卢昭放下手，贺琳琳看着他，笑得又得意又坦荡。 卢昭别过头看着窗外，不明白怎么是自己忧心忡忡。 方春英一见到卢昭就进屋给他拿了件羽绒服，让他穿上，又喊卢桂平去开空调，嘱咐他调到二十五度，“这个温度最适宜，太热了出去要感冒。”她说完一扭头看见卢昭还没有把羽绒服穿上，又叫他赶紧穿上。 她问：“你没带外套？”卢昭说忘了，方春英催他去洗澡，说他身上一股火车上的杂味儿，卢桂平终于插上话，“叫他飞机回来不坐。”方春英这次倒没有帮他，她私心里还是觉得在地上跑比在天上飞安全点，真出什么事儿···她打住念头赶紧在心里呸呸呸了几声，大过年的想这些不吉利！ 卢桂平说：“卢昭洗完澡我们就开饭，你妈菜都做好了，汤也炖了。”他拍了拍儿子的肩膀，心里嘀咕，怎么感觉这小子又长高了，还是他老了开始缩水了？ 卢昭一回来，方春英的精神头就全在她身上，卢桂平轻松了不少，空闲时间能出去会会朋友，喝喝茶了。 卢昭也乖乖拘在家，陪着方春英，其实他从小到大相处最多的还是她，而且他现在也长大了，方春英对他的要求他都做到了，现在失去目标的人是她，不习惯的人也是她。 二十九那天，方春英一大早拉着卢昭去买年货，卢昭早看见家里厨房地上都堆满了，阳台上还挂了腊肉咸鱼，但方春英非说还有什么什么没买，急得六点就敲他的门，叫他帮忙，“你就帮我提提东西，菜场现在人应该不多。”卢昭没说什么，匆匆洗漱，换了衣服就跟着她出去了，出了门，冷得眼睛都睁不开，在b市待久了，家里的冬天仿佛一年比一年冷。 方春英精神奕奕，到了菜场就像鱼入了水，到处钻到处游。她说得不准，二十九了菜场的人还是不少，海鲜鱼虾最紧俏，卤味店小窗前也凑了不少人，飘出来的五香味都是热的，新鲜蔬菜这会儿倒不急着买，反正三十那天也有人做生意，现在人不兴过年，一年四季只兴赚钱，不过过年钱好赚，最好一年三百六十五天，天天过年。 卢昭手里不多时就提了两袋子，这是今天的食材，方春英定了菜单。 年夜饭他们要出去吃，卢家每年过年都得丢不少东西，吃不完，送一堆出去，还有剩的，都吃厌了，只好去丢。 “买条鱼，再做个鱼头火锅。”方春英朝鱼摊走去，卢昭怀疑她就是过去凑热闹的。 俩人快到鱼摊，半路遇到了个熟人。 “唉呀，你怎么到这边来了？”罗丽芳眼看躲不过去，只好先打招呼。 “我来买点菜？你什么时候回来的？”方春英也是一脸惊喜。 罗丽芳昨晚才回来的，家里什么都等着她来采买，倒不是贺长峰懒，是罗丽芳叫他不要瞎买，她信不过他。 贺琳琳飞快地看了卢昭一眼，对方春英叫了一声，“冯阿姨。” 方春英握着她的手，亲热道；“琳琳都是个大姑娘了，真是女大十八变，你不喊我我都认不出来。” 罗丽芳惯性数落女儿：“变什么变，还没小时候好看。” 方春英笑道：“哪有，明明是越变越好看。”她安慰似地拍了拍贺琳琳的手，贺琳琳接着笑，不知道该接句什么话。 罗丽芳道：“卢昭才真是越长越好，还读了那么好的大学。” 贺琳琳这才光明正大地看着卢昭，他在家也裹了不少，一身黑，脖子上围了灰色围巾，天一冷他就更白了，她冲他眨眨眼，故意逗他。 卢昭面无表情，看都不看她一眼。 “你们买了什么？”罗丽芳问。 方春英一指卢昭手里的袋子：“虾子，牛肉，还有点青菜，这是孩子在家，不然我们平时简单得很。” 卢昭喜欢吃这些？贺琳琳默默记下，他俩出去吃饭他总是随她的口味，他倒不挑剔，但也没有特别偏爱。 “我说再去买条鱼，晚上煮个鱼头火锅，这边鱼新鲜吗？”方春英问。 罗丽芳道：“有家不错，我带你去。” 方春英说好，两个女人走到了一起，贺琳琳和卢昭落到了后边，她又看了眼卢昭，他目不斜视，贺琳琳忍不住撞了他手里的袋子一下。 他眼角往她这边斜了一点，不太赞成的样子，贺琳琳朝他做个鬼脸，他又转过去，脸上的线条却陡然松懈下来了。 贺琳琳成就感爆棚，就是这种感觉！这么不好逗的男的她都逗成功了！她无所不能！ 女人也有征服欲。 前头罗丽芳说：“你待会儿叫她便宜点儿，她就住在原来你家的房子里。”方春英“啊”了一声，俩人站在摊前，都看着正在称鱼的女人，穿着胶鞋，带着手套，头发在脑袋上团的紧紧的，一边脸上有冻疮，红红肿肿的，她旁边还有个男孩儿，俩人有些连相，这男孩儿就显得秀气了些，又瘦。他没带手套，正在杀鱼，手腕上都黏了不少鱼鳞。 “祝子嘉！”贺琳琳叫他。 祝子嘉抬起头，看见她愣了一下，好像不知道该干什么，其实可以对她笑一笑，但他就是笑不出来，见到她的喜悦，压不倒其他的滋味。 贺琳琳冲着他笑，祝子嘉知道她来敲过他们家门，她在门外喊他的名字，他却故意没答应。 他朝她身边看了一眼。 第47节 “快点儿啊！”有人催促道，祝子嘉低下头，放下刀，手伸进鱼腹里掏出一堆杂碎。 贺琳琳偷偷和卢昭说：“祝子嘉杀鱼时是不是有点帅，杀气腾腾的，是不是有点像电影里那种杀手。”她回忆了一下，想不起来祝子嘉演没演过什么冷血杀手。 盆子里的鱼奋力跃起来，卢昭微微皱眉，拉着贺琳琳往后站了一点，这才回答她的问题：“哪部电影？” 贺琳琳想不起来，支支吾吾。 卢昭看了祝子嘉一会儿，转头朝罗丽芳和方春英她们望去。 罗丽芳已经和方春英挑起鱼来，俩人各拣了一条，称完，等着处理完，拎起就走了。 方春英从头到尾没说要朱玉萍便宜一点，罗丽芳也只好闭着嘴，朱玉萍也不讲情面，开了价就收钱。 从菜场出来，俩人就分道扬镳，俩人都说让对方有空到家里来坐坐，但都知道对谁都不会来。 罗丽芳一转身就数落起来，“一家三口人两顿饭买这些，能吃完？能吃完那怕不是猪！不是自己赚的钱花起来根本不心疼！谁不知道卢桂平会捞钱！黑心成这样，让他帮不肯，不就是嫌我没给他送钱吗！” 贺琳琳小声道：“你管人家吃多少···” 罗丽芳瞪了她一眼：“还有卢昭，这孩子还不如以前，也不叫人，你还知道喊阿姨呢！他叫都不叫我！” 贺琳琳都没注意到这个，卢昭一直礼貌周到，这事儿真不像他干的，不过她必须得为卢昭说话。 贺琳琳道：“人家说不定忘了！你计较这个干嘛，他叫你一声你又不多点什么···” 罗丽芳：“你喊什么！我就这么一说，谁让他喊我了，真是。” 贺琳琳撇撇嘴，她妈就是这么一会儿一套说辞，她也懒得和她争。 另一边方春英说：“···听说她是在流水线上装零件，这么大年纪还要出去打工，也是没办法，她看着是不是老了不少。” 卢昭想到贺琳琳，她似乎从来没说过这些事，他这么一想，他们见面时明明说了很多话，乍然一想却都记不起来了。 “你爸爸有次在街上碰见贺长峰，他把脸一扭，招呼都不打一声就走了，倒像是我们欠了他什么一样，这人，不清醒，根本就不是个聪明人。”方春英摇摇头。 典型的方春英式点评，不是个聪敏人，卢昭心想，为什么人人都得时她标准里的“聪明人”，不如直接说她不喜欢，看不上贺长峰来得爽快。 她看不上贺家任何一个人。 “琳琳也和你一个地方上学你知道吗？刚刚她妈说你上了个好大学我都没好意思接话，琳琳眼巴巴地瞅着你，不知道心里怎么想呢。” 卢昭平淡道：“你想多了。”她什么都没想。 方春英没当回事，又说起别的，“噢！罗丽芳说刚刚那个卖鱼的住我们原来的房子里，那个男孩儿听说成绩不错，和你一个高中的。” 卢昭“嗯”了声，心不在焉。 方春英：“唉，不知道那家变成什么样了，卖鱼···屋子里怕要腥死了。”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薇缔、山茶花没有茶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 于谢、瓜 20瓶；仙人掌? 2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55章 番外 祝子嘉让贺琳琳把车推回去，他自己去了菜场，想去替一下朱玉萍，让她回去休息一下。 朱玉萍擦干净手站起来，问他和同学去玩什么了，祝子嘉说，就聊天，没玩什么。 朱玉萍：“小孩子不要去乱七八糟的地方。”她看他一眼，大概也知道他不会，但还是要说一句。 祝子嘉点点头，他鼻子里还充斥着太阳暴晒过后草地和树叶的味道，腰上还留着贺琳琳双手握过的力度，看着脚底下的鱼，也觉得不像真的。 朱玉萍还没走，她问：“晚上要吃点什么？” 祝子嘉说都行。 朱玉萍说：“不吃鱼就行，是不是？”她说着笑起来。 祝子嘉也笑了笑，朱玉萍很久没这么开心过了。 他成绩出来后她一直表现得很平淡，直到他昨天去学校填了志愿，选了专业，她终于有点不知所措，一面说他应该和她商量一下，一面又仔细地问了很多。 祝子嘉自己觉得其实读什么都可以，既然如此不如就读个让大家都高兴的，他报了医科。 “将来回来去县医院当个医生也挺不错，医院福利好，工资也高，还得人尊敬。”朱玉萍昨晚已经打算了一番。 祝子嘉没有什么打算，他先算了一下这五年的学费要多少，光靠朱玉萍一个人，他又有些后悔，他没考虑周全，学医对他来说其实是个负担。 朱玉萍这边突然拎起几条鱼，各个装进袋子里，让祝子嘉拎回去，送给楼里的人。 她说：“你考上大学，我连桌酒也没办，总得庆祝一下。” 自从丈夫去世后，这个世道对朱玉萍来说就变了，她有意避开人，亲戚四眷也都抛在乡里，只为自保。 祝子嘉接过鱼，说：“没什么好办的，也不是什么好大学。” 朱玉萍道：“楼下贺家那个姑娘考那么个稀烂大学都办了酒，你比她强百倍了。” 祝子嘉没说话，低头颠了颠手里的袋子，里头的鱼猛地弹了一下，坠的袋子口一绷。 朱玉萍催他去送鱼，祝子嘉只好又回去了，他边走边想，不知道贺琳琳有没有把他的钥匙塞他家门底下，不知道她喜不喜欢吃鱼。 这鱼是他的喜气，她吃一口也好，她已经说了好多，句句都像再也不会见面，或是见面时她也离他很远的意思。 刘一倩害怕分开她还能安慰一句。 右手上的袋子最重，就把这条先给她吧，他想。 祝子嘉上了楼梯，刚走了几阶听见贺琳琳说话的声音，他仰头向上看，从楼梯锈驳的杆栏之间，看见她被别人抱进怀里的背影，她背影也能跟着生出锈色，从她背上那双手上蔓延，一直把他们俩人都包裹在一起。 他在那儿站了一会儿，大概是一会儿，等他们进去，他又折返到一楼，把鱼放在每户门口，袋子里的水顺着散开的袋子口流出来，他往里一看，鱼两眼鼓胀，嘴一张再张，濒死，腥气冲人。 他挨家挨户放了一袋子，好像投毒，搁在贺家门口时，尤其轻手轻脚。 放完他到自己家门口，从门底下摸出钥匙，开了门，先去洗手，从厕所窄小的窗户往外头一看，想到填志愿时算过离家几千里，也算过见她一面，要耗费几昼夜。 外头一丝风都无，天上的云却像在涌，涌成一团灰，里头有雷声在滚。 作者有话要说：　　这个情节当时没放上去，加了正文坠散了，拎出来放这儿了。感谢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薇缔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 仙人掌? 2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56章 罗丽芳回来后，贺长峰感叹，总算吃上了热菜热汤。 “你平常喝西北风？有手有脚的自己不会做啊？”罗丽芳毫不客气地嘲讽。贺长峰听了居然没生气，难得服软，说：“那不是没有你做的好吃嘛···”罗丽芳不领情：“我就是专门给你家做饭的。”贺长峰笑得特别知足：“说这种话。”罗丽芳懒得再和他废话，把他推了出去，“出去等着吃吧！” 贺琳琳觉得他爸就得这么整，不然不知道平时自己有多享福。 她回来第一天以为自己进错了门。 桌子上又一层灰，家里一股空旷的冷味，像许久没住过人，地上又有不少脏脚印。 贺长峰回来肯定都没换鞋！ 贺琳琳没办法，屁股还没坐热就搞清洁，在家大扫除，贺长峰回家还夸她懂事了，“大学还真是教育人啊。”贺琳琳悄悄翻白眼，哪儿大学教育人啊，是您催人成长好吗！贺琳琳记得直到她后来工作了，偶尔回家，家里也是罗丽芳一个人忙上忙下，贺长峰还真是做了一辈子大爷。 懒人自有懒人福，贺长峰当时说这句话时还挺得意，贺琳琳只想往他头上泼汤。 她当时就很有觉悟，坚决不能找个她巴一样的男人过日子。 但大部分男人还真是···没比贺长峰好到哪里去。 不过现在看，上辈子的姻缘树不开花是有原因的，全都给这辈子攒着呢！ 贺琳琳在客厅里看电视，电视里头过年气氛浓厚，已经在重播往年春晚，赵丽蓉老师唱起来“一杯你肾不亏”，贺琳琳跟着摇头晃脑，嘴里哼着：“美美美美~美美美~欸！” “你美什么，进去帮帮你妈！”贺长峰突然吼她，吼完拿起遥控器换了个台。 贺琳琳想说什么又憋回去了，贺长峰换来换去，她站起来就往自己房间走，边走遍嘀咕：“厨房站两个人都转不了身，进去是帮忙还是添乱呀？心里没数儿···” 她关上门，从枕头底下把手机拿出来，按亮又按熄，这会儿给他带电话会不会不太方面，不知道他现在在干嘛？ 贺琳琳叹口气，羡慕卢昭在家过得比她舒服，起码没人跟他抢遥控器。 方春英正在料理刚刚从菜场上买回来的那条鱼，问卢昭是清蒸还是煎着吃。 卢昭：“不是说煮火锅吗？”方春英摇头，说：“火锅吃多了不好，容易痛风，蒸着吃吧。”卢昭没提供什么意见，从厨房出来就直接回了房间，刚坐下，方春英又喊他。 “卢昭，卢昭，你过来！” 卢昭又过去，方春英让他去打个电话，问卢桂平什么时候回家。 卢昭没动：“他刚打了电话，说过会儿就到家了。” 方春英风风火火道：“你再去问问，免得待会儿又要等他！” 卢昭当着她面给卢桂平打了电话，开了免提，卢桂平说了三个字“就回来！”就挂了。 电话打完，卢昭犹豫了一会儿，刚要出去，方春英突然开口道：“你在学校怎么样？” 卢昭站住，答：“还行。” 方春英：“你别敷衍你妈，我指学习和生活，方方面面，你都习惯吗？大学和高中比有总有点变化吧？”她回头看了他一眼。 卢昭说：“都习惯，没什么变化。” 方春英说：“好大学是这样的，该紧张的地方一样紧张，稍微放松就要落后，不像有的不入流的学校，学生都是来混日子，高中毕业像坐了三年牢放出来，那个氛围就不对。” 卢昭想反驳她一句，也知道他一开口，方春英只会更有劲儿，她是不会认输的人。 方春英笑道：“哦，今天你罗阿姨还问我你什么时候走，让你和琳琳搭个伴儿，一起去学校，我说你坐飞机走，她就没说话了。” 她又问：“你在b市碰见过琳琳吗？” 第48节 卢昭说：“b市那么大，怎么碰到。” 他们的确不是“碰到”的。 方春英点点头：“碰见就算了，没碰见更好，她们家人都一个样，开口就是求人帮忙，帮上得不到什么好，没帮上还要怨你。”她耿耿于怀贺长峰后来不给卢桂平好脸色看的事，当时没帮他果然是对的！ 方春英：“你还记得吧，当时贺琳琳考上大学，他们家摆酒席我们去送礼，贺长峰喝得说胡话，他夸自己孩子就夸吧，还非要贬别人一句，吹牛不打草稿，我们饭都没吃就走了。” 卢昭：“嗯，记得。” 他坐在椅子上，贺琳琳陪着他爸给每桌敬酒，他爸端了起码能装个二两的玻璃杯，一仰脖就全干了，她端了杯橙汁儿，喝一口就看一眼贺长峰，直皱眉，恨不得把他手里的酒给泼了。 他就看她一会儿，她好像还放了一双眼睛在他身上似得，一会儿就扭头看过来了，对他做了个鬼脸，又一脸苦相，可怜兮兮的样子。 贺长峰喝了酒嗓门儿更收不住，卢昭看见贺琳琳在她爸张嘴时吓了一跳，龇牙咧嘴，还偷偷捂耳朵。 “不是我说，我们琳琳是随我！她没认真，她要认真不止考今天这样！卢昭考得好我知道！我又没说他考得不好，我知道卢桂平能得很！我说我女儿要是再认认真，她能考到卢昭前头那个大学去！” 方春英就是听到这句走的，那会儿贺琳琳就只差一桌就敬到他们这桌来了。 贺琳琳后来和卢昭说，她爸是酒喝多了，“醉了，血管里三分之一循环的是酒精，我妈不在，没人关的了他。” 她很不好意思，知道方春英肯定是生气了，谁听见那种话都得生气。 “你没生气吧？”她问卢昭。卢昭说：“我有什么好生气的。”他说了这么句话。 贺琳琳不知道卢昭是怎么看待自己的父母的，看待她的家庭的，她不太愿意去细想。 罗丽芳也把鱼做了，选的刺少的鳊鱼，鱼肉夹起来一瓣瓣儿，白汤里撒几粒花椒，滴几滴香醋，架上火锅让汤一直沸着，嘱咐他们先吃鱼，免得一会儿肉煮烂了。 贺琳琳对鱼肉还好，她喜欢这个汤，又鲜又有点麻，泡饭最佳。 贺长峰大啖鱼肉，一条鱼基本都是他吃的，吃的脸上出汗，喝了点酒，又开始胡言乱语。 “要不回来吧，啊？”他眼巴巴地瞅着罗丽芳。 罗丽芳没理。 他砸砸嘴：“女儿学费大不了我去借，借了将来等她工作让她自己还，你回来，随便找个什么事儿做做。” 贺琳琳忍不住问：“爸，我家真的一点儿钱都没有啊？”她知道自己家穷，不过没想到穷到这程度。 贺长峰刚张嘴，罗丽芳就火了：“别屁话，吃你的饭。”她先对着贺琳琳发火，接着就是贺长峰。 她说：“你说得好，去借，找谁借啊？谁借你啊？等女儿工作了去还，人家凭什么等啊！你有本事就该说，你自己挣钱，你给女儿出学费，那我就安心回来伺候你！” 贺琳琳有预感她这饭吃到头了，她赶紧端起碗又喝口汤。 贺长峰没得话说，把手一甩，不跟她扯，说：“行了行了，当我放屁，你别回别回！你回来老子还没好日子过！” 罗丽芳：“你算个什么老子，有你这样的老子才是倒霉！” 贺琳琳刚放下碗，贺长峰一巴掌拍到桌子上，震的筷子掉在了地上。 新年开始了，和往年一样。 卢昭放下筷子，说吃饱了，方春英让他再喝点汤，说对肠胃好。 卢桂平对他说：“你妈现在天天研究养生，医生说得都不信。” 卢昭就问她，上次医生开的药有没有坚持吃。 方春英说没吃，说吃了没用。 卢桂平：“那天天泡枸杞桂圆喝就就有用了？” 方春英说：“得坚持。” 卢桂平一脸“没法儿跟你讲理”的表情，说：“卢昭，你劝劝你妈。” 卢昭说：“不能边吃药，边喝枸杞吗。” 方春英说：“倒没有说不能···但我怕···” 她话没说完，卢桂平就道：“怕就别喝。”方春英：“喝了还是有好处的！” 卢桂平不跟她争，再争又是没完没了，他换个话题：“卢昭初二过生吧，到时候一起出去吃顿饭。” 方春英听他说出去吃就不开心，埋怨道：“天天出去吃，孩子过生也要出去吃，我又不是不会做。” 卢桂平一片好心：“我不是怕累着你。” 方春英没说话，卢桂平说：“那就在家吃，你少做点菜，卢昭你说呢？” 卢昭说好。 方春英笑了，说：“你要不请两个朋友来？” 卢昭说：“不用，我约了他们见面。” 方春英问：“在哪儿见面？怎么不叫人家到家来玩儿？” 卢桂平说：“人家不过年啊？他们年轻人愿意去哪儿玩就去哪儿玩，你别管。” 方春英就又不高兴了，她还想问问是哪些朋友，问道：“那个陆远志来吗？你们还有联系？” 卢昭说有，方春英就道：“他爸赌博把钱输了个精光，连房子都拿去还债了，他今年回来了吗？”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手榴弹]的小天使：薇缔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57章 “还真是好事不出门，坏事传千里。”陆远志嬉皮笑脸，接了卢昭的电话就出来了，见了他也跟没事儿人一样。 “你怎么样？”卢昭问他。 陆远志：“我好得很，早料到我爸有这一天了，我妈分了一半儿钱走的时候就跟我说过，他这钱迟早得被他败光。” 还有后句陆远志没说，她说：“你就像你爸！” 陆远志笑了笑，他现在笑得比以前更多了，他告诉卢昭他休学了。 “反正我也读不进去。”他看着卢昭，好像在等他说一两句难听话一样。 卢昭却没有让他如愿，他说：“那你准备干什么？” 陆远志说：“能干什么就干什么呗，我爸叫我跑，最好跑远点，他也得跑，我这次回来家门口都不敢去看一眼。” 卢昭：“那你准备去哪儿过年？” 陆远志说：“不过，我明天就走，本来就想跟你见一面，见完我就走了。” 陆远志说完这句话扭头看看窗外，脸上的笑容终于不见了，这是他出生和长大的地方，离开时他却没有一丝留恋。 “他就这么走了？”贺琳琳躲在房里和卢昭打电话，听说了陆远志家里发生的事，感觉复杂：“你说，刘一倩是不是因为这个才去找他的？” 卢昭说：“有可能。”贺琳琳没说话，他问：“现在是不是有点愧疚？” 贺琳琳：“···能理解但不愧疚。”她叹口气，“说到底，一个愿打一个愿挨嘛，有什么好说的。” 谁都没错，谁将来都别后悔就行了。 “你怎么没去放烟花。”卢昭问她，他记得往年她都要到楼下去放烟花的，贺长峰给她买那种拿在手上的烟花，她拿着在手里挥，看着不知道多傻。 贺琳琳道：“我多大了还玩那个···我爸今年忘了买···”家里就他一个人，回家饿了才想起来吃饭，冷清到罗丽芳回来，才终于有过年实感了，慌慌张张去买对联门神鞭炮，结果就落了贺琳琳的烟花，罗丽芳不让他再去买，她说：“惯的她！大学生了还玩什么炮仗！” 贺琳琳也不敢反驳，贺长峰也乖顺，今年的烟花就没有了。 “你吃饭了吗？”她问。 卢昭朝桌子上看了眼，说：“刚上了一个菜。” “什么菜？” “招财进宝。” “没听说过···” “饺子。” 贺琳琳“啊”一声，说：“喜庆，应景，卢叔叔这菜点得有水平。” 卢昭说：“拍马屁得当面拍。” 贺琳琳贼兮兮地笑了一声，忽然问：“你生日打算怎么过？” 卢昭说：“没想好，你有什么建议。” 贺琳琳说：“反正要跟我见面，你过生日那我肯定得参与进来。” 卢昭问：“你以什么身份参与？” 贺琳琳一点儿也没不好意思，说：“你唯一且永久的，女朋友。” 卢昭道：“头衔好大。”他语气平淡，声音都是笑，贺琳琳就是听出来了，她也跟着笑，这会儿才觉得有点害臊。 她是不是在他面前过于放得开了，十分爱意表达了十二分，会不会显得有点浮夸？有点假？ 他要是确定她这么认真了，会不会就要收两分心回去。 贺琳琳还是有点常识的，不能让男人知道，你心神皆已经为他颠倒，他会飘的。 但常识大都是一些强人所难的蠢话，听听就好，她都活到第二生，还不能跟着自己的心走，那她还活个什么劲儿。 “难道我不是吗？”她佯作无所谓的试探。 卢昭说：“你来就行了。” 贺琳琳轻轻嗯了一声，还想说些什么，外面传来动静，她说了句“后天见”就赶紧挂了电话。 罗丽芳推门进来，叫她出去看电视，春晚开始了。 卢家这边年夜饭还没有吃完。 菜上得慢，几个人也没心思吃。方春英嫌外头吵，卢桂平说：“包间你还能听见外面吵？”方春英说能，还说有烟味儿，熏得她头疼。 卢桂平也被弄得没了耐性，就说，要不回家吃算了，方春英又不乐意了，来都来了，她现在回去做也来不及了。 第49节 卢桂平就出去找服务员要换个包间，方春英勉强忍耐，卢昭挂了电话面对的就是这种情景。 方春英问他跟谁打电话。 卢昭：“朋友。” 他们坐在一个圆桌边儿，脸对着脸，互相够不着对方。卢桂平喜欢这种桌子，说气派，有规范，方春英不喜欢，但是这会儿不喜欢，说不定下回就买一张回家摆着了。 方春英问：“是你大学的同学？”卢昭便点头，她了然似的说：“是那个叶雪吧。” 卢昭说不是，方春英只是笑笑，她看着卢昭，像是他想再跟她说些什么，卢昭拿起筷子，夹了个“招财进宝”，蘸点点醋，放进碗里。 卢桂平推门进来，说：“没空的包间了，都有人，都是提前预定的，人家不能给你换，就在这儿吃吧。” 他坐下，又问：“还有几个菜没上啊？”问完自己拿着账单看，“噢，还有四个。” 方春英突然道：“不上就不要了，退了。” 卢桂平为难：“退不了。”方春英问：“为什么不能退？他们既不上，也不让人退？不讲道理！” 卢桂平没有说话，他察觉到方春英的更年期症状又准备发作了，他别开脸，也不看她了。 卢昭看着他，竟然觉得有点可怜，可能是因为如此，他才开口说了接下来的话。 他说：“我请了朋友来家吃饭。”方春英转过来看着他，卢桂平松口气，看向他，鼓励他说下去。 卢昭说：“你在家吗，那天？”他问方春英。 方春英道：“我在。”她看上去还是不高兴，但这是新的不高兴，她眉头紧锁，询问卢昭会有哪些人来。 卢昭说了几个人名，方春英除了贺琳琳一个都不认得。 “都是女孩儿？”她有点诧异。 卢昭十分耐心地告诉她，有一个男生，“你没见过。” 卢桂平笑道：“你朋友还蛮多，比我强。” 方春英说：“你那些酒肉朋友，也是朋友，别谦虚。” 卢桂平呵呵笑了几声。 方春英后头也不在乎那几个菜上不上了，时不时问卢昭，生日那天要吃什么，他们几点钟来啊，那个谁谁谁的家里是不是干嘛的。 地方小，每个人她好像都认得，偏偏还要问一问。 这下换卢桂平来同情儿子了。 卢昭也有点后悔，他并没有想请这么多人来给他过生日，他就不记得什么时候“庆祝”过生日，吃蛋糕许愿方春英一直暗示说是骗小孩儿的，愿望不是吹灭蜡烛就能实现。 “你许的什么愿啊？···这样，你考到前三名，妈妈就给你买这个，再加加油，好不好。” 后来吹蜡烛许愿的环节，他就只能想到这句话，方春英问他许的什么愿，他就随便编一个应付她，实现不了也无所谓。 贺琳琳泡了杯能绕地球一圈儿的奶茶，捧在手上，盯着电视，等下一个小品节目。手机在口袋里响了一声，她掏出来一看，是一条群发的新年祝福短信，发件人是班长，贺琳琳看了一眼，想一条短信两毛，他这么一发，班上四十多个人，估计都没几个人回复，她于心不忍，回了条，“谢谢，也祝你新年快乐”就把手机又塞回兜里了。 罗丽芳坐旁边，问了句谁发的，贺琳琳说同学，罗丽芳说：“手机好用吗？”贺琳琳赶紧说好，特别好，罗丽芳：“别乱打电话，在学校要注意，别被人偷了。” 贺琳琳说：“想多了，人家要偷肯定优先偷苹果。” 罗丽芳：“你们班有人用苹果？那个好贵吧。” 贺琳琳点头：“多得很，可以买两个半我这手机。” 罗丽芳：“那你这也不便宜？”她狐疑地看着她，贺琳琳暗道不妙，她好像说漏嘴了，罗丽芳给的钱根本买不到这手机，差了几百。 她打哈哈：“说错了，可以买五六个。” 罗丽芳：“你将来可别跟人算账。” 贺琳琳：“放心放心！”她上辈子这辈子都没志向做会计，她对数字过敏。 手机又响了一声，罗丽芳看过来，贺琳琳顶着她的眼神，拿出来瞟了一眼，又尽量淡然地放了回去。 “刚刚那个同学回信息了。”她说。 罗丽芳转过头去看电视。 贺琳琳又坐了一会儿，等小品演了一半，才站起来，“我去上个厕所。” “叫你别喝奶茶。” 贺琳琳没理罗丽芳，进去厕所关上门，赶紧给卢昭回了条信息。 我去你家？？ 她发完赶紧把手机调成静音，卢昭回过来，你说你要参与。 贺琳琳急了，她说要参与不是这个参与法啊，她要二人世界啊！ 卢昭却叫她把她的朋友都带去，还要去他家。 你爸妈也在家吗 ？ 在。 贺琳琳重重按下三个问号，他爸妈在家他又把她叫去，他是要干嘛！ 卢昭回：你是不是忘了我们原来是邻居。 贺琳琳一愣，她还真差点忘了，就记得自己现在和卢昭“关系不一般”。 她可以光明正大地进他们家门啊！怕啥！和原来一样叫叔叔阿姨就行了！ 好！我去！贺琳琳回完信息突然紧张起来。 卢昭回复：把其他人也叫来。 贺琳琳信心满满，回复道：放心，一个都不会少。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薇缔、lol、山茶花没有茶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 哦哦 10瓶；仙人掌? 2瓶；薇缔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58章 一个都不会少，贺林琳做了保证。 第二天贺林琳先给刘一倩打了电话，她一口答应要来，俩人都没有提陆远志。许婷纤没接电话，贺琳琳就给她发信息，她回：不去，没兴趣去做电灯泡。 贺林琳赶紧说明，不止她一盏灯泡，许婷纤这才明白过来，是去作掩护，同意考虑一下，她行程满满，约见面的人已经排了一条街。 最后就剩下个祝子嘉。 贺林琳“蹬蹬”上楼去敲他们家门，祝子嘉终于现身给她开了门，一脸不高兴。 半年没见就生疏了，他是自动更新了吗？贺林琳好奇。 她问：“你明天有事吗？” 祝子嘉没说，问她要干嘛，语气警惕。 贺林琳都气笑了：“我还能把你带出去卖了啊！！” 祝子嘉把着门，刚要说什么，贺林琳又道：“卢昭过生日，一起去聚聚。” 祝子嘉哦了一声，贺林琳问：“去吗？” 祝子嘉看出来她是真的想他去，偏偏这样最让他生气，他不见她是对的。 他说：“不去，我要给我妈帮忙。” 贺林琳惊讶道：“还做生意？过年总要休息一下吧？” 祝子嘉脸色陡然冷下来，说：“你以为人人都跟你们一样。” 贺林琳莫名：“你什么意思？” 祝子嘉：“没什么意思。”他说完就当她面关上门。 贺林琳新年伊始就吃了闭门羹，还不知道为什么。 最后应约来的只有刘一倩一个人，俩人在校门口碰头，然后一起走去卢昭家。 她们一段时间没见面，加上中间闹了矛盾，刚看见对方还有点尴尬，刘一倩笑一下就没话说，贺林琳说：“陆远志走了吧。”刘一倩吓了一跳，结结巴巴，不知道该不该回答这个问题。 贺林琳：“我听卢昭说他走了，他们家房子也卖了吧。”她看刘一倩这幅胆怯的样子，觉得不如说破。“你们怎么样？”她问得很轻松。 刘一倩说："我···他···"贺琳琳没听白，刘一倩哽了一下，终于答出来：“我们还好。”我们这个说法对她来说是个新体验。 贺琳琳点点头，说：“那就行。过完年你要是有空，就到我学校来找我玩儿啊，许婷纤来过一回，和她男朋友一起···” 刘一倩答应了，自然而然地挽着她的手臂，和以前一样。 卢昭这边只让贺琳琳把她的朋友找来，方春英又邀了一些人。 “欢欢过来坐，你先和卢昭哥一起看会儿电视，待会儿人齐了就开饭。” 欢欢就坐到了卢昭身边，她看着有点不好意思，毕竟上回见面还在人家面前大哭了一回，卢昭把遥控器给她，让她想看什么自己换，欢欢道谢。卢昭看她不自在，就和她说话，问她什么时候放的假，在哪儿上的大学。 欢欢说了学校名字，卢昭道：“你妈肯定很高兴。” 欢欢：“我后来是越考越不如，我妈基本就放弃我了，她一放手我自己心态居然稳了，算超差发挥吧。” 卢昭：“说明你平常学的扎实。” 欢欢摇头：“说明我妈平常多要人命。” 卢昭笑起来，欢欢又振奋道：“不过到了大学她就管不到我了！我要一直在学校待着！考完研考博，要能混到出国那我就真的彻底自由了！” 卢昭说：“出国就为躲你妈？不值得，如果选择出国，应该是为了自己。” 欢欢头一垂，她也就过过嘴瘾，她家就她一个独苗，她妈说了等她一毕业就回来当老师，不当老师就去考公务员，反正别想跑远，嫁人都不能跨省，出国想都不要想了，而且她没有也非出国不可的理由，就算真出去了，像卢昭说的，她妈难道就找不到她了吗？ “卢昭哥，你妈说了让你回来吗？”欢欢问，她觉得卢昭情况和她相似，今天来也是有求医问药的意思。 卢昭说：“没有。”他们知道他不会回来。 第50节 欢欢羡慕道：“叔叔阿姨同意？” 卢昭说：“他们都觉得b市不错。”他并不觉得。 欢欢：“b市是不错，当初我妈也叫我报那边···”她说到一半，外面有人敲门，卢昭起身去开门。 欢欢把后面半句吞下去，看着卢昭打开门，门外站了两个女孩儿，她听见有人喊了声“卢昭哥”，卢昭让她们进来，又指了指地上的拖鞋，大概是让她们换上，有个头发短点的女孩儿探头朝里面一望，看见她就冲她笑了，欢欢也赶紧朝她笑，也不好意思一直盯着人家看，就转头装作看电视，眼睛时不时瞥一眼门边儿。 那个短头发的女孩儿在换鞋，她穿的鞋子好像很难脱，她又不想蹲下去，抬起脚在那儿跟拉链较劲，一会儿就开始晃，卢昭伸手让她扶着，嘴里说了句什么，那女孩儿撇撇嘴，推开他，终于把鞋脱下来了，然后就对着卢昭笑，卢昭站在她身边，只露出个侧脸，也看不见是个什么表情。 卢昭领着她们进来，互相介绍一下，欢欢才知道那个短头发的女孩儿是他原来的邻居，但是俩人看上去却不太熟的样子，那个女孩儿拉着朋友坐到了她身边。 贺琳琳突然想起来，站起来道：“我去给阿姨打声招呼。”来之前罗丽芳还再三叮嘱，差点忘了！ 卢昭跟着站起来，贺琳琳到了厨房门口，拉开门，先叫阿姨，然后说过年好，最后又说“阿姨您做什么呢？怎么这么香！” 她应对长辈的招数的就这些了。 方春英让她出去坐，一会儿就开饭。 贺琳琳笑着说好，关上厨房门，偷偷问卢昭：“你爸呢？” 卢昭说：“出去了，待会儿就回来。” 贺琳琳突然笑起来，卢昭看着她，她说：“你这“朋友”全是女孩儿，你爸妈待会儿等我们走了肯定得问你。” 卢昭说：“有什么好问的，他们又不是不认识你。”他一顿，“你怎么一副想看我挨骂的样子。”她笑得太坏。 贺琳琳转移话题，问他：“还有人来吗？” 卢昭也不知道，他这边只邀了贺琳琳，但卢桂平和方春英叫了谁他就不知道了，欢欢也是快到的时候他才听方春英说的。 “不知道，你吃你的就行。”他报复她，“肯定让你吃饱。” 贺琳琳习惯性地拿肩膀撞了他一下，卢昭损她的时候，她不跟他硬顶，因为也吵不过，只能动手动脚，“武力”镇压。 卢昭被她撞地一歪，刚要说什么，贺琳琳突然离他三丈远， 她这是撞完想起来是在他家，做贼一样回头朝厨房瞄，怕被人发现。 卢昭还想说些什么，她冲他咧嘴瞪眼，又拿手指了指他，然后一扭头快步去了客厅。 卢昭站在原地直摇头，等了一会儿，才回了客厅。 贺琳琳正在和欢欢说话，俩人这么一会儿就混熟了，看见他来俩人都闭了嘴，欢欢还是有些拘束。 卢昭单独坐到一边儿，自己看电视，装作不关心她们干嘛的样子，沙发上的三个女孩儿先是轻声细语，接着就越聊越火热。 贺琳琳笑得最大声，卢昭想不明白，她怎么这么容易笑。 像个傻子，他盯着电视，里头正在重播今年的春晚，台上在演一个小品，他能相见贺琳琳看得时候得笑成什么样。 “这个特别好笑！今年最好笑得就是这个节目了，笑的人打滚儿，估计能得奖！”贺琳琳突然指着电视道。 卢昭别过头，不让她看见自己脸上的笑。 欢欢说：“是吗？我好几年没看春晚了。” 贺琳琳：“今年这届还挺好看的，可以看看。”后面才是真越来越没意思。小品好笑才是第一，老想着跟人讲道理是什么意思？她一个语言类节目的爱好者想到后面几年的春晚就很愤怒。 “卢昭哥你看了吗？”欢欢问。 贺琳琳随口道：“他肯定没看，他当时在外面吃饭呢···”她越说越小声，越说越想打自己。 她嘴那么快干嘛！ 欢欢没反应过来，“噢”了一声，刘一倩拿起桌上的水，递给贺琳琳，“你喝点水！”她急得直眨眼，比贺琳琳还慌。刘一倩记得许婷纤说过，他俩是地下情，她当时还问：“为什么要这样，他俩不是邻居吗？” 许婷纤说：“做邻居和做亲家还是有区别的，而且现在说这些有点太早了，也没必要，说不定以后分了呢。” 但刘一倩觉得她说得不对，她认为贺琳琳不会和卢昭分开，他们分不开，她看看卢昭，又看看贺琳琳，不需要怎么靠近，他们俩身上都有对方的影子在。 刘一倩想起了陆远志，她知道她的身上也有他的影子在。 卢桂平回来的时候，一看见沙发上坐着全是女孩儿，着实有些没想到，看着儿子欲言又止。 贺琳琳差点笑出声。 不过一说起来，刘一倩的爸爸居然是熟人，不过他很少在外面聊起女儿，卢桂平都只知道他有个儿子，他问刘一倩是怎么认识卢昭的，刘一倩说不清楚，贺琳琳解释：“卢昭哥成绩好，乐于助人，给我们···讲过题！”卢桂平笑呵呵道：“应该的，同学就是要互相帮助嘛。” 贺琳琳笑着说是，不敢看卢昭，怕一看就要心虚露相。 终于开了席，方春英摆了一桌菜出来，贺琳琳说要去帮忙端菜，她也不让，“卢昭来就行！你们都是客人。”她笑道，“卢昭从来不把同学往家里领，我还以为他在学校没什么朋友呢。”贺琳琳不知道她说得是真是假，这来的左看右看都不像是卢昭的朋友吧，陆远志算一个，结果还没来。 “卢昭，还有人来吗？”还是卢桂平清醒，问了一句。 卢昭摇头：“应该没了。” 卢桂平笑着看了几个女孩儿，点点头说好，心道，方春英想得没错，儿子在学校是真没什么朋友。 菜上齐，方春英说随便做做，大家将就一下，“别嫌弃阿姨手艺啊。” 贺琳琳是唯一能应对这种话的人，上场道：“阿姨太客气了！这还叫将就？那我们家就是揭不开锅了！” 卢桂平哈哈大笑，觉得贺琳琳跟她爸不太像。 卢昭坐在贺琳琳旁边，听她说完，低着头笑了下。 桌上方春英准备的是一次性餐具，贺琳琳掰了半天没把筷子掰开，“质量也太好了吧···”她自言自语，还要再掰，手上的筷子就被卢昭拿走了，他轻轻松松就掰开了，递给她，贺琳琳接过来，还说了句：“刚才真掰不开！” 方春英正在和欢欢说话：“···你妈干嘛非要你回来？她要是想你，跟你一起出去不就行了吗？卢昭将来肯定是留在b市，我们也不要他回来。” 贺琳琳一愣，她第一次听到这些，卢昭从来没跟她说过将来要留在b市，她看向卢昭，他脸色却很冷淡。 方春英想起来贺琳琳也是在b市，就问道：“琳琳，你将来是回来还是留在b市啊？” 贺琳琳干笑：“这个···还没确定。” 方春英：“你妈肯定是希望你回来的。”她开玩笑道，“你别在大学找个外地的男朋友，那你妈就真的要急死了。” 贺琳琳都快被她这句话吓死了，立刻道：“我上哪儿找去啊，哈哈！” 卢桂平道：“该找还是找，但是要认真对待。” 方春英：“你叔叔说得对，我们和卢昭也是这么说的。”她看一眼卢昭，接着道：“大学生谈恋爱是正常的，也不是高中了。” 欢欢说：“阿姨我求您了，您快去把这话和我妈说说。” 大家都笑起来。 方春英道：“行！待会儿就去说。” 欢欢不好意思起来，赶快把话又扯回去，“卢昭哥肯定能找个特别好的女朋友，阿姨您放心！” 贺琳琳手一抖，汤差点洒了，卢昭把纸摆到她面前，她扯了一张，攥在手里。 方春英道：“也不用多好，各方面适合就行了，卢昭自己心里有数。” 她微微笑着看着卢昭，像知道什么秘密似的。 欢欢开玩笑道：“卢昭哥说不定已经谈了。” 方春英笑道：“那更好！”贺琳琳看出她眼神里的期待，她觉得哪里奇怪。 卢昭这时突然开口了，他说：“没谈。” 贺琳琳勺子里的汤还是洒了，她放下勺子，拿一直攥在手里的纸巾擦，手却还是弄湿了，她摊开一看，这才发现皱成一团的纸巾中间已经她抠破了。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薇缔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 天才魔兽少女 50瓶；春面君、薇缔 10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59章 吃完这顿饭贺琳琳也没问卢昭为什么这么说，她又不是傻子，非逼着卢昭这会儿在他爸妈面前承认什么，当然得说没谈了！她理解，换个场景，是卢昭到她家吃饭，她爸妈这么问她，她也不能承认。 就是会委婉点儿吧···直接说没谈，还那么副表情··· 贺琳琳抬头看了身边的人的一眼，有点怨气。 “吃饱了吗？”卢昭问，贺琳琳没什么精神的样子，平时这会儿应该一路拉着他说个不停。 贺琳琳踢了一脚路上的石子儿，闷闷不乐道：“我有多能吃啊？这么多菜肯定吃饱了···” 卢昭拉了她一下，想跟她说什么的样子，贺琳琳抬头看着他，他却又一愣，看了她两眼，又把话憋回去了，只拉着她的手，又慢慢地走。 贺琳琳不知道为什么，就觉得他刚才是想跟她解释一下在饭桌上那句话。 她先忍不住了，自以为委婉地问了一句：“阿姨刚刚怎么突然问你这个？” 卢昭问：“哪个？” 他明知故问，还是根本不在意呢？ 贺琳琳愈发不好受了，再说下去她成什么了？但她还是生不起他的气，于情于理他否认都没有错，她气得远影太主观了。贺琳琳安慰自己，他不笑的时候本来看着就是个冷脸，她想多了。 贺琳琳一边这么想着，一边轻轻放开了他的手，卢昭看过来，她笑着解释说冷，“放兜儿里更暖和。” 卢昭没有说什么，贺琳琳地笑冻在脸上。 “你毕业后要留在b市吗？”卢昭突然问。 贺琳琳想起冯春英的话，她脱口问道：“你是不是会留在b市？” 卢昭对b市没什么特殊感情，他说：“我都行。” 贺琳琳低低地应了一声，闷不作声往前走，眼睛直盯着路。 卢昭突然停下里，拉住她衣服后面的帽子，“走那么快干嘛。” 贺琳琳把他拉住，也不回头看他，站在原地低着头。 街上没什么人，风也低迷，围着人脚边打转，像掉了毛的流浪狗，又可怜又可嫌。 卢昭走过来，拍了拍她的脑袋，她还是不动。 贺琳琳有股倔劲儿，伤敌一千自损八百这事儿她从来不觉得亏。 第51节 不过伤不到卢昭吧，她也不知道自己是想怎么样，让他难受，她就好受了吗？也不是。 贺琳琳自己也茫然的很。 卢昭也许根本不知道她的纠结，他把她的手从她衣服兜儿里拿出来，放进自己的口袋里，里头是热的，他的手也是热的。 他一根根细致地摸索过她的手指，贺琳琳任他摆弄，心渐渐软了，接着就听到他好奇地问：“你手是冻肿了吗？怎么那么胖？” 贺琳琳气得想咬人，衣服穿太厚估计咬的不疼，脑袋一热，一猛子扎向他胸口。 卢昭被撞得超后倒，站稳了了之后，对上她愤怒的眼神，哈哈大笑。 “你还笑！”贺琳琳冲过去又撞了一下。 卢昭拿手挡着她，边挡边笑，“我怎么感觉自己像在斗牛。” 贺琳琳打开他的手扭头就走。 卢昭拉住她，她甩了，没甩开，真想踹他一脚。 “你就这么祝我生日快乐啊？”卢昭问。 贺琳琳不做声，卢昭把她拉到跟前，又问：“我今天过生日，你连生日快乐都没跟我说。” 贺琳琳脑袋往旁边偏了偏，她昨晚本想等到凌晨踩点儿祝福的，结果一不小心睡过去··· 卢昭说：“昨天晚上我还以为你要打电话给我的，我还等了一会儿。” 贺琳琳：“···你真等了啊？” 卢昭说：“我一点多才睡。”他话里的失望藏不住。 贺琳琳心虚地看了他一眼，嘴里还在逞强：“我没叫你等啊！” 卢昭说：“我知道，我猜你是睡着了。”他一边说，一边在口袋里轻轻地掰着她的手指，心不在焉的样子。 他是真的没有怪她。 贺琳琳就觉得自己太不体谅人了，她这气得自相矛盾，一边说理解他，一边跟他闹别扭，想让他怎么办呢？ 他过生日啊今天，她还没祝他生日快乐··· 贺琳琳看着他，这会儿又想把世上最好的东西都送给他，连她自己也可以送给他。 “你···”卢昭看贺琳琳呆愣愣的，不知道在想什么，刚要问她，就被她仰着脸亲在嘴上，也不算亲，就是飞快地在他嘴上压了一下，柔软又滚烫，他不知道她嘴唇怎么那么烫，明明手是冰的。 他被她弄得愣住了，反应过来，她就像没事人一样，手拽着他的口袋往前走，说：“今年就先送这个了。” 卢昭问：“明年送什么？”他想摸摸她的脸，看烫不烫，又舍不得放开她的手，才刚被他的握的热了一点儿。 “明年的···明年再说呗···”她眼神在脸上转来转去，不知道看哪里，老怀疑自己刚刚力气重了，他嘴唇是不是肿了？ 她忍不住问：“你嘴痛不痛？” 卢昭说：“有一点儿。” 贺琳琳“啊”了一声，一脸慌张：“不会吧！我看看！”她凑近，卢昭配合地低下头，她皱着眉，空着的手在他唇上碰了碰。 “痛吗？”她问，卢昭摇摇头，靠过去亲了她一下，她被吓了一跳，嘴就张开了，本来都要撤离的卢昭又返身。 风一下子升起来，把她吹得头脑昏昏，兜头罩脸的，像床被单似得把她给裹里面了。 幸好是过年，街上没什么人。 贺琳琳后面一路上左看右看，老觉得被谁看见了，想起来就恨不得遁地，她偷偷看卢昭，他一点事儿没有，跟从图书馆出来一个样儿！和琳琳感叹，这就是天赋！再正经的男人都点了这个天赋！——脸皮在某些时候厚得可以砌墙。 年过完之后，罗丽芳先走，她怕后面人多，车票不好买，所以早早就走，贺琳琳和贺长峰去送她，送完回来都觉得这年是真的过完了。剩下父女俩在家，过年置办的菜啊肉啊都没吃完，贺长峰也不愿意开火，就带着贺琳琳去她爷爷奶奶家蹭饭，贺琳琳在那儿见了几圈儿亲戚，耐性耗尽，开始着急买票，等不及要回学校。 卢昭和她说了出发时间，问她准备怎么走？贺琳琳说：“能怎么走，坐火车呗？你难道不是？” 卢昭还真不是，他坐飞机走，这次他没拗过卢桂平。 贺琳琳啧啧，说：“叔叔真好，羡慕。”卢昭倒没料到她是这种反应。 贺琳琳叫他先走，“我迟两天，到了学校再见面。”卢昭说好，上飞机之前给她打了个电话，到了学校之后又给她发了信息。 贺琳琳回复说：好快。 除此之外别无他话，她也没坐过飞机，说得太多，怕让卢昭以为是在要求什么。 许婷纤假期末尾终于空出时间，来和她见一面，干脆就约了在刘一倩家见面，三个人一起聚。 贺琳琳当然大吐苦水，说大学生活多么令人心烦，寝室如何不太平，四个人，恨不得划七八个圈子。 “那几个人又找你说话了？”许婷纤问。 贺琳琳说：“是啊，还拉我进群，里头没柳欣。” 刘一倩：“是不是那个和你吵架的？” 贺琳琳点头：“你说，烦不烦人？我都不想进那个群，谁猜不到啊，她俩肯定背着我和柳欣还有一个群，她们三个排列组合，不知道拉了几个群。” 许婷纤说：“你管呢，拉你就进去，找你玩你就理，都假，你也假。” 贺琳琳说：“累，我就想一个人清净。” 许婷纤翻个白眼：“那你就别住寝室。” 贺琳琳摇头：“我要有钱我就出去租房住。” 许婷纤一挑眉：“和你卢昭哥哥一起，是不是。” 刘一倩笑着看贺琳琳，贺琳琳抓起枕头去蒙许婷纤的脸，要把她捂死的架势。 许婷纤好不容易挣开，头发全乱了，气喘吁吁，还要惹贺琳琳，说：“卢昭把你喂得这么好，一看就没安好心。” 贺琳琳就挠她痒，非要她认输，刘一倩把俩人拉开，终于能说会儿正经话。 她问她们什么时候走，车票买没买，走之前要不要在聚聚，许婷纤说过两天走，贺琳琳枕在她腿上，望着顶上的灯没说话。 “你呢琳琳？”刘一倩问她。 贺琳琳：“我还没确定，票都没买。” 许婷纤说：“不用问她，她肯定又是要等她的卢昭哥哥一起走，她就是块望夫石。” 贺琳琳就笑了笑，没告诉她们俩卢昭已经走了，还是不说的好，许婷纤有许多建议和想法。 她老是叫她不要付出太多，贺琳琳和她这个年纪的时候，也这么规劝朋友，是一片好心。 贺琳琳听许婷纤说又分了次手，她说谈得越多越觉得没意思，“男的都一个样。”她看上去厌倦至极，但是有一点点心动又生怕错过，贺琳琳隐约能猜到一点原因，但也不能问。 陆远志则是提都没人提，刘一倩小心翼翼不说起过完年后要去哪里，只不断问她们有什么计划，又规划时间，什么时候要去找她们玩，贺琳琳没有问她从哪里出发。 只有各自守住秘密，才能谈天说地，她们或前或后地明白了这个道理。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lol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 仙人掌? 2瓶；有生之年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60章 贺琳琳坐了一夜的火车，天蒙蒙亮的时候下了车，街上人挤人的时候才到学校，到学校先去洗了个大澡，从头洗到脚，换了薄衫，终于可以从秋衣秋裤里解脱出来了，冬天过个十天半个月也就够味儿，过长了又免不了回头想起夏天的好。 贺琳琳宿舍里就来了她一个，整栋楼来的人也不多，她已经打算好晚上不喝水了，厕所在走道尽头上，平时虽然也是她一个人去，可想到每间屋子里头都有人也稍微好点儿，这会儿个个屋里都是黑洞洞的，一点儿声音也没有，她确实有点儿犯怵。 她给卢昭打电话抱怨学校，“哪儿还有宿舍不带厕所的？” 卢昭叫她要是怕就过来。 贺琳琳虎得没边儿：“过来找你睡？”她常常让自己后悔。 她话音一落就听见那头卢昭就笑，半真半假地接话：“男生宿舍你进不来。”贺琳琳急了：“我开玩笑的！” 卢昭就说：“那你过来吧，今天正好有朋友过生日，刚才还叫我把你带来。” 贺琳琳问：“哪个朋友？是我见过的吗？” 卢昭说：“叶雪，就是上次吃饭你说很白的那个女生。” 叶雪在卢昭过生日的时候给他发了短信，凌晨过几分的时候，“生日快乐”就这四个字，她都觉得不应该发，但发出去其实也不会改变什么，卢昭给她回了个谢谢。 他一回家她就再也得不到他的消息，她全靠猜的，猜他在家干什么，猜他和谁在一起，到了学校，她见到他的人了，可她的心情还是和见不到他的时候一样，他跟她没关系，她和他说句话之后反而更难受，可她也没办法把他抛之脑后。 所以别人怂恿她把卢昭邀过来玩的时候，她就找到了借口，她打电话给卢昭亲口邀请他来，她说得很冠冕堂皇，又厚颜无耻，她说：“你过生日的时候我都祝福你了，我过生日你也得来祝福我一下吧，亲自来，把你女朋友也带来。”她后面一句全是为了自证清白说得糊涂话，她其实就只想他一个人来，一个人来参加她的生日，祝她快乐，她就真的能快乐了。 结果卢昭没想让她快乐，他把女朋友带来了，那个姑娘还穿了条裙子，穿了双红色的小皮鞋，带子在脚腕子上缠了几圈儿，显得格外纤巧，对着她笑，她这才看出来，她并非她认为的那样平常。 她失望又欣慰地想，是啊，卢昭怎么会找个平常的女孩儿当女朋友呢。 “卢昭！来！过来坐！”老大在冲他招手，卢昭带着贺琳琳过去坐下，老大问他们要唱什么，他今天只负责点歌，不做麦霸了。 房间里头开着彩灯，有人抓着话筒在吼，贺琳琳都听不清身边的卢昭在说什么，只看见他嘴在动，侧头和一个男生说着什么。 贺琳琳其实不太想来，她既不爱唱歌，和这次的寿星也不熟，过来干凑热闹，别人问难道还要先介绍一句，“我是卢昭的女朋友”，太尴尬了，她对见卢昭的同学这件事的感觉，就跟当年放学路上夹在一群一中的学生中间一样，但人家比一中的人好多了，对她并没有多看几眼。 但大家不是一路人，且聊不到一起这件事还是挺明了的，就像她现在坐这儿，旁边两个姑娘就拉着叶雪嬉笑，她坐着就不太自在，想和卢昭说说话，结果卢昭还没聊完。 左右都没人搭理她，贺琳琳只好抓了一把桌上放着的花生在那儿剥，剥开壳儿又把花生米外面一层皮儿给撕下来，黑不溜秋的地方瞪大了眼，总算给自己找了个事儿干，以免看上去像混进来的闲人。 “去啊，去啊。”她边剥花生边听见旁边的姑娘说话，她斜着眼睛一瞟，看见那姑娘推了叶雪一把，叶雪就摇头，不说话，或者是顾忌谁在，不好说话，只摇头，大概是个不行的意思。 干嘛啊？贺琳琳好奇，这阵势她怎么觉得眼熟？ 包厢的门这会儿开了，一个男生拎了个蛋糕进来，两个女生过去拿了蛋糕，放在桌上，边拆边叽叽喳喳地讨论：“我上次也是在这家买的蛋糕···生日快乐歌点了没？这个灯转的眼花，换个吧，蜡烛不用都插上去吧？”有人过去帮忙，贺琳琳正盯着看，卢昭碰了碰她的手，凑近问她饿没饿。 贺琳琳在他耳朵旁边喊：“不饿。” 卢昭看了一眼她面前的花生壳儿，贺琳琳解释道：“剥着玩儿的。” 卢昭说：“等她吹了蜡烛就走。” 贺琳琳松口气，又不敢表现得太明显，怕卢昭不高兴。 她问：“不吃蛋糕？” 卢昭：“你想吃？” 第52节 贺琳琳道：“···还好，我想吃饭。” 卢昭：“还说不饿。”贺琳琳只好笑。 等蜡烛插好，叶雪被人拉到中间，“祝你生日快乐”响起来，晕眼的彩灯终于熄了，就剩下蛋糕上一圈儿粉红色的蜡烛矮光，闪闪烁烁，照的人脸蜡黄，卢昭没往前头凑，只站了起来，贺琳琳跟着站起来，看着蛋糕，感叹年轻人过生日真是郑重，她从没有这么郑重过，小时候没这个条件，长大了没这个心情。 叶雪闭上眼，许了个愿，睁开眼一口气吹熄了蜡烛，贺琳琳跟着鼓掌起哄，灯光亮起来，不知道谁带头抹了叶雪一脸奶油，贺琳琳暗叫不好。 后面就是战况混乱，男生不止脸上有，衣服上也糊了不少，他们被祸害的最惨，但是活该，他们祸害的更多，三个女生脸上都被抹了，贺琳琳被卢昭抹了一点儿，他从自己脸上抹了点，又糊在她脸上，贺琳琳躲了几下没躲开，不忿道：“你倒是给我来点新鲜的啊！”卢昭拿手指在她脸上蘸，跟写毛笔字似的，她生怕卢昭给她写个”馋”字。 卢昭放下手看了她两眼，说：“你像是吃到脸上的。” 贺琳琳：“还不是你弄的！”她瞪了他一眼，弯腰去拿桌上的抽纸。 “交礼物啊！人人都要交！不交不准走的！”有人突然喊，贺琳琳循声看过去，是刚刚推叶雪的那个女孩儿，手里正抓着一个男生的，话说得剽悍，样子只能算得是撒娇，男生在那儿笑，叶雪也挺配合，但没人当真，都知道一般能直接说出这种话的，都不是真的在乎什么礼物。 “卢昭，你的礼物呢？”女生看向卢昭，又看了一眼贺琳琳，贺琳琳眼神一移过去，她就迅速躲开了。 贺琳琳诧异地看向卢昭，他脸上还有融融的笑意，比平时显得亲近了，伸手可触。 她伸手了，别人当然也能伸手。 贺琳琳又看向刚刚那个女孩儿，这回她注意到了她身后露出一侧脸的叶雪，她看着卢昭的神情，明明白白地说明了一切。 贺琳琳觉得脑袋瓜被夹在两片锣中间，“咣”了一下。 她自己在心里长长地噢了一声，她不太擅长这种情况，赶紧收回目光，怕叶雪察觉。 贺琳琳看了看卢昭，心里还挺平静，几乎算是有准备，她也不知道自己是什么时候准备的，准备了什么她也不太清楚。 不过，她没怎么生气，就是“啊，怪不得。”这些，她几乎突然对叶雪生出一种善意。 卢昭送了礼物，就说有事，叶雪也让他们走了，贺琳琳觉得自己像临阵脱逃的士兵，还有点怪叶雪，这么轻易就放弃了机会。 卢昭带她去吃饭，贺琳琳和他并肩走着，看俩人牵着的手，感觉很新奇。 “你送了她什么？”她问，卢昭拿了个小礼品袋子，她刚才没仔细看。 卢昭说：“手表。” 贺琳琳没想到是这个，问：“你买的···” 卢昭说是，“她原来那支坏了。” 贺琳琳问：“她叫你买的？” 卢昭看她一眼：“不是。”是老大在宿舍说了一嘴，他正好不知道送什么，就买了这个。 贺琳琳：“多少钱啊？”她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还要问，越问越难看。 卢昭只说不贵，他开了个玩笑，“比不上她原来的。” 贺琳琳就被这句话刺激了，她刚才对叶雪的善意全都化作了憎厌，她还怪卢昭把她带到了全副武装的对手面前。 她怨愤不已：“我跟你朋友都没话说，你带我过去干嘛？” 卢昭沉默了一会儿，说：“那我下次不叫你了。” 他没有问，她说了他就信，或者他也承认，让她去和他的朋友们交际，是强人所难。 贺琳琳细想，腾起股火，烧得人乱窜。 “我在那儿话都没说三句，你跟别人聊天，我像个傻子似的坐着，你故意让我去丢个人好玩儿是吧？” 贺琳琳语气尖锐，从来没有显露过的一面也在他面前露出来了，她观察着卢昭的脸色，确认是否咬到他。 看啊，这就是她，她耳濡目染，一旦开始争吵，就会把所有的好全都忘光。 她分割两面，一面痛快淋漓，一面自怨自哀。 卢昭放开她的手，脸色冷肃，他说：“你怪别人不理你，那你理别人了吗？”他完全把贺琳琳的发泄当作了问题来讨论。 贺琳琳直接炸了：“我为什么要上赶着去理他们！” 卢昭说：“什么叫上赶着？你到底在想什么？”他不能理解的样子。 贺琳琳嘲讽道：“是，你又不是我，我怎么想你怎么可能知道。” 卢昭头一次觉得束手无策，他试图解决问题，可问题在哪儿都不知道。 俩人僵持着，谁都不开口，他俩还没开始吵，就已经精疲力尽。 贺琳琳看着卢昭一脸忍耐，他转头看着路边的树，只是为了不看她的脸。 她扭头就走。 没有人来拉住她。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手榴弹]的小天使：17 1个；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山茶花没有茶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 仙人掌? 2瓶；有生之年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61章 吵架不难，难得是吵完之后怎么收场。 贺琳琳上辈子没有和男朋友吵过架，她是冷战型选手，不愿意费口舌，俩人之间连句话都说不通的时候，吵架就是在聋子面前打鼓，她不干这种傻事儿，别人说她潇洒，她知道是因为自己并没有付出什么，她从来没觉得那个人是“非他不可”的，当然人家也没有非她不可，分手之后，她回头再想，也搞不懂当时俩人为什么要在一起，像被人推着，踉跄地撞在了一起。 她后头就警醒了，避开这种伪装成缘分的意外。 而卢昭是意外的缘分，何止是意外，简直就是老天为她单独开了扇门，门后面是她常久来悲切的怀疑，她面对它们，清理它们。 贺琳琳一个人在宿舍没有睡一个好觉，但精神却好得很，她把自己劝服了，早上一醒就给卢昭打了电话。 卢昭回宿舍的时候其他人都回来了，老大：“哟！我们还以为你今晚不回来呢！” 几个人笑得挺猥琐，卢昭把手里拿着的书往桌上一扔，砰一声响，砸得几个人一愣，脸上都有些尴尬。 卢昭理都没理，坐下开了电脑。 老二冷哼一声，推开椅子就出去了，门摔得落灰，老三一抖，朝老大看过去，老大使个眼神，叫他出去避避，他会意，赶紧站起来跑了，卢昭好像听不到宿舍里这番动静。 老大起身在宿舍里东看看，西摸摸，转了一圈，站在卢昭桌子边儿，随口一问：“怎么了？和女朋友吵架了？” 没想到还真被他问对了，卢昭眼神定了定。 老大：“不是吧？真吵架了？”他买彩票怎么没这个准头！ 卢昭没说话，就“嗯”了一声。 老大拉过把椅子坐下，“为什么吵架啊？你俩牵着走的时候还笑眯眯的呢。” 卢昭：“说不清楚。” 老大拍了拍他的肩膀说：“都一样都一样。”他摇头，心有戚戚然，“女人生气不要问为什么，不要想着讲理，道歉就对了，哄好了她待会儿肯定会把这事儿再说一回，到时候你就知道她为啥生气了。”他经验丰富。 卢昭听得皱眉，显然不认同他的解决方法，但是也没有说什么，他毕竟是第一次和女朋友吵架，没有什么发言权。 老大脸上有难色，他还有些话不知道当讲不当讲，左右权衡，还是讲吧，他清清嗓子，开口道：“老二对叶雪还挺有好感的，不过叶雪呢，一直对你，你知道吧？” 卢昭没有说话。 老大接着道：“今天我本来就准备跟你说，让你别去，老二本来打算今天和叶雪说的···” 结果卢昭带着女朋友以来，叶雪那样子，就跟挨了一顿打还得喊不疼似的，明眼人都看得出来，她还是没放下卢昭。 他女朋友还在旁边蹿撮，回来的路上他说了几句，她就跟他发脾气了，冲他喊：“叶雪哪儿配不上卢昭了！她不比卢昭那个上三本的女朋友强百倍！”老大头疼：“我又没说她配不上！”但谈恋爱这事儿跟配不配得上有啥关系啊！ 老大哄了半天把女朋友哄好，憋着的话都没敢说。 叶雪再好，卢昭不在乎就是白搭，人家女孩儿别说读三本，就是高中没毕业，卢昭看上了就是看上了。 要他说，叶雪自己心里也有数儿，卢昭都把女朋友带到她跟前儿来了！ 但是人站在眼前，又不可能一点儿想法都没有，喜欢个人不就是心甘情愿的犯傻犯贱吗？ 老大也没再跟卢昭绕弯子，直说道：“你要是想好好谈，以后呢，就别和叶雪走太近，对你对她都好。” 卢昭说好，老大看他脸色，是一点儿舍不得都没有。 他松口气，笑道：“行了，你赶快给女朋友打个电话哄哄人家，别把书摔烂了。” 卢昭看向放在桌上的手机，屏幕忽然就亮了，手机在桌上震动起来，老大嘿嘿一笑起身走了，卢昭拿起手机，慢慢皱起眉。 卢昭没接电话，贺琳琳就不想再打了，她也不确定他是没接到，还是故意不接。 贺琳琳也怕，她欢欢喜喜贴上卢昭一张冷脸，她没听说卢昭跟谁吵过架，他也从来没跟她认真生过气，像这种从来不生气的人，一旦生起气来，是不是都不好哄啊？ 贺琳琳在宿舍捧着手机，愁得不行。 有人在外头敲门，贺琳琳奔过去打开门，柳欣站在门口，刚从口袋里掏出钥匙，看见贺琳琳还一愣。 “你在啊？我还以为没人。” 贺琳琳蔫儿吧唧地应了一声，也不知道自己在期待些什么，她爬上床面朝着墙躺下。 柳欣拉着箱进来，打开衣柜门，朝上头看了一眼，问道：“你不舒服啊？” 贺琳琳说：“没有，就是想睡会儿。” 柳欣没再问 贺琳琳在床上动来动去，翻个身，看见柳欣在底下，不知道怎么的，话就冲出口了。 “柳欣，你跟你男朋友吵过架吗？” 许婷纤忙着谈恋爱，刘一倩满心都是陆远志，她太想找个人聊聊了。 柳欣正在往柜子里挂衣服，扒着柜门探出头来看她，说：“当然吵过了，谁还能不吵架，你跟你男朋友吵架了？” 贺琳琳干笑，说没有，还是不太想跟她聊太深。 柳欣没在意，边挂衣服边说：“我前男友当时和另外一个女的搞暧昧，他说他不喜欢那个女的，但是那个女生给他发信息找他出去玩什么的，他都答应，我就去把那女的骂了一顿，那女的就他哭，他和我大吵一架，就分了。” 贺琳琳说：“那你挺猛的。” 第53节 柳欣说：“反正我又不喜欢他，分就分了。” 不喜欢为什么要谈恋爱，贺琳琳没问，就哈哈了两声算了。 柳欣收拾完，关上柜门，问她要不要一起去食堂，贺琳琳说好，从床上下来，俩人一起出去吃了顿饭。 贺琳琳对柳欣有了新看法，她说话咄咄逼人，爱炫耀历任男友，这些都挺烦人，但是直接，就是太八卦了··· 柳欣一顿饭的功夫就把宿舍另外两个人的八卦全抖搂了，贺琳琳庆幸自己没跟她说卢昭的事儿，她看出来柳欣这人聊天打诨可以，绝对不能交心，贺琳琳还是不打算和她做朋友，不过可以当个能说两句话，结伴儿吃个饭的室友。 贺琳琳听柳欣爆料听得可带劲儿，暂时把吵架的事儿忘了，她们吃完饭也不想回宿舍，兴致勃勃地去逛街，贺琳琳是纯逛不买，柳欣买了几件小饰品，又约贺琳琳下回去某个专门搞批发的街上逛，说那边儿更划算。 逛到天黑，俩人在路边买了碗炒饭打算带回宿舍吃。 离宿舍越近，贺琳琳就越烦，她又想到了卢昭，他俩吵架的事儿还没收场呢，本来她是打算吃完中饭给他打个电话的，结果吃完她去逛街了，有意拖延，她向来有畏难情绪，她望着前头的宿舍楼，就觉得很难，她不太想进去。 贺琳琳刚想和柳欣说一声，她不进去了，就在外面吃，柳欣突然就凑过来，跟她耳语：“看！秋千边儿！秋千边儿！” “什么呀？”贺琳琳朝秋千那边看过去。 卢昭站在秋千边儿，眼神看着宿舍大门方向。 “这谁呀！我怎么原来没见过！是我们学校的吗？”柳欣说了一通，看见贺琳琳没反应，她们离那个男生越来越近，柳欣有点儿可惜地回过头正要从大门进去，贺琳琳却径直朝秋千边儿走过去。 柳欣看戏，以为贺琳琳要去搭讪，她觉得贺琳琳不会成功，这样的男生肯定都有主了，就算没有，身边肯定也挑花了眼。 柳欣想着以后要怎么和别人描述贺琳琳今天的“壮举”，盯着俩人不错眼。 她看见男生直接牵起贺琳琳的手，俩人就这么走了。 柳欣瞠目结舌，这什么发展？居然这么简单！早知道她就上了！ 卢昭牵着贺琳琳去了湖边，贺琳琳问他怎么知道朝这边儿走，卢昭说：“我看了地图。” 贺琳琳“哦”了一声，乖乖地跟着他，反正卢昭刚刚牵她的时候她挣都没挣一下。 俩人在湖边的凳子上坐下，湖对面是条路，撒了石子，安了路灯，映在湖水上，贺琳近视眼，看过去是糊成一团的黄光。 卢昭说：“打电话你怎么不接。”他还没放开她的手。 贺琳琳说：“手机没电了。”她拿出来给他看，怕他不信。 卢昭勾着她的小指头，半晌才说：“我以为你故意不接。” 贺琳琳想起自己今天早上的心情，原来他也会这么想。 卢昭说：“我过来的时候还想，要是你不想见我怎么办。” 贺琳琳说：“真不知道你天天在想什么···”她话没说完就开始笑，这句话换个情景莫名就很好笑。 卢昭笑不出来，他不自在地握紧她的手，把她拉进怀里，庆幸这里暗，她看不见他有多忐忑。 叶雪打电话约他出来见一面，“我就在你宿舍楼下。” 卢昭不得不下去，他觉得她今天不太清醒，或许因为过生日所以故意想要任性一回。 他下去的时候脸上有淡淡的不耐，叶雪视而不见，都到了这一步，他无论做什么都不能令她退却。 卢昭请她到别处谈，站在楼下太惹人注目。 叶雪走在他身边，觉得路灯跟太阳一样刺眼，卢昭一句话都不说，好像只要把路这条路走到了头就要掉头走人。 她先开口：“你送我的礼物，我很喜欢。” 卢昭没说话，他斟酌着，还是懒得开口。 叶雪说得很顺畅：“其实不管你送什么给我我都会喜欢，你捡片地上的叶子给我我也会夹在书里，别人都知道我喜欢你，我怕你还不知道。” 卢昭说：“我知道。” 叶雪张了张嘴，没有出声 卢昭其实很少面对这种情况，高中时候的女同学只会借他的课本和作业，他不想让别人难堪，借出去就不再过问，她们还不还都无所谓，所以他察觉到了叶雪的想法之后，也不想让她难堪。 但是他更不想让贺琳琳难过。 他语气疲倦道：“你喜不喜欢的我的礼物跟我没关系，你其实不用跟我说这些，我有女朋友了，你知道吗？” 叶雪一直觉得卢昭像杯水，温度适宜，渴的时候端起来就能喝，现在这杯水泼在她脸上，她才发现有多烫。 卢昭说完这些话都没有再看她，他转身就走了，叶雪知道，以后他也不会再出现在她面前。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山茶花没有茶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 starw 8瓶；花沼 2瓶；仙人掌?、37054507、乖巧等更新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62章 卢昭来过一回之后，不久不少人都知道了贺琳琳有个“长得还不错” 的男朋友，柳欣虽然还有好奇，可不敢去跟贺琳琳打听更多，她还是有自知之明的，当时贺琳琳也是怕她误会才解释了一句，她从来不在宿舍谈这些，住在一起这么久，其他人她都或多或少了解了一些，就贺琳琳她还不搞不清楚情况。 贺琳琳还是独来独往，她正在计划假期，本来打算和卢昭一起回家，去把约了几百次的山给爬了，结果罗丽芳一个电话打过来，让贺琳琳去找她，贺琳琳答应了，背着个大包，里头装两件换洗衣服，坐上火车就去了。 她给卢昭打电话开玩笑：“这山注定爬不成了，它跟我们没缘，不能强爬。” 卢昭准备回家，他倒是不太失望，“我到时候提前回学校，你也早点过来。” 贺琳琳问：“你提前回学校干嘛？”她没觉得卢昭纯是为了见她才提前回来，她感叹自己过分清醒了。 卢昭说：“教授有点事找我。” 贺琳琳到了s市的当天，差点被太阳晒昏过去，她觉得自己好久没过过真正的夏天了。 罗丽芳没来接她，她今天还要上班，贺琳琳自己查了路线，转了两趟公交，花了个把小时终于到了罗丽芳上班的地方，她给罗丽芳打电话，罗丽芳叫她等等，贺琳琳就站在门口等，一会儿就看见门里头扫得发白的路上出现个穿蓝色工服的人，贺琳琳冲她挥挥手，她小跑过来，手里拿着串钥匙，隔着门递给了贺琳琳。 罗丽芳说：“你先去宿舍等我，我五点半下班。” 贺琳琳问清宿舍在哪儿就过去了。 罗丽芳上班的地方还算繁华，宿舍就建在附近，很容易就能找到——几栋绿色墙皮的五层楼挨着一列列，单门独院儿，贺琳琳想起高中学校的宿舍楼。几栋楼外头围着一圈儿矮墙，有个大铁门，门边儿有个保卫处，里头有个大爷半眯着眼，快睡着被贺琳琳叫醒了，大爷迷瞪着眼问她干嘛，她说她是三号楼，405宿舍罗丽芳的女儿，又把钥匙给他看了，才终于能进去。 罗丽芳嘱咐她到了宿舍别吵，“里头还有人睡觉，晚上要上夜班。” 贺琳琳推门进去之后，就看到屋里摆了四张上下铺，上铺上都放了箱子，下铺才是睡人的地方，门口这张床上果然有人在睡觉，床脚电扇转一圈儿就响，地上拖鞋和插板挨着放着，插板上的插着的各种线都拖到了地上。 贺琳琳轻手轻脚地走到了罗丽芳的床铺边，先把包搁到上铺，又从床底下搬出来个塑料凳坐下，她没敢往床上坐，坐了那么长时间火车，又出了一身汗，她自己都闻得到身上一股味儿，她想去洗个澡，又怕把人吵醒，只好这么干坐着。罗丽芳床上也放着个电扇，贺琳琳打开，调到最大档，风还是慢悠悠的，她只好告诉自己心静自然凉。 贺琳琳打开手机，问卢昭到没到家，卢昭给她发了一张照片儿，照的是半边儿西瓜。 他又发“想吃吗” 贺琳琳说想，后头一个可怜兮兮的哭脸。 片刻后收到回复，卢昭手出镜，挖了一勺西瓜凑到镜头前拍给她看。 贺琳琳以为他是要喂给她吃的意思，发了个害羞，“可惜我吃不到”。 卢昭：没关系，你看我吃。 ··· 贺琳琳发了三个问号过去，他为什么这样？她一口一个卢昭哥的时候从来没想到有天会嫌弃这个人幼稚，还欠欠儿的！ 政治老师教她透过现象看本质，她还是没能悟透。 卢昭看着三个问号想笑，刚要回，客厅里方春英就喊他过去，他把手机放在桌子上就出去了。 外头不止方春英一个人，欢欢她妈今天也来了，卢昭一过去，欢欢他妈就笑，对方春英说：“你还说卢昭不好，哪儿有他这么大的孩子放假还能在家坐得住的，我家那个回来就不着家，叫她陪我看会儿电视都难。” 方春英说：“他啊，他是这里没人陪他玩儿，他在学校也都是我给他打电话。” 欢欢妈说：“都一样，一出去就忘了家里了，现在的孩子是一点都不恋家。” 卢昭一声没出，听她们聊了半天，问他一句他就答，直到欢欢妈起身告辞，才觉察方春英叫他出来是把当个摆设，并没有什么话要说。 欢欢妈一走，卢昭就转身回房间，方春英把他叫住，让他坐下，说：“刚刚我和欢欢她妈说了，过两天我们两家一起出去玩儿，你在网上帮我们把飞机票买了吧。” 卢昭没动，他问：“两家？” 方春英：“是啊，欢欢和她妈，我和你，你爸没时间。”她看着卢昭，像在等他说什么。 卢昭什么都没说，起身走了。 罗丽芳回宿舍的时候，贺琳琳趴在床上睡着了，她把她叫醒，叫她去洗澡。贺琳琳拿了件衣服进了厕所，听见外头有人问罗丽芳“芳姐，这是你女儿啊？” 罗丽芳说：“是啊，她学校放假了，就叫她过来玩儿。” 贺琳琳心想，玩儿？她看看墙上缺了一边的镜子，不知道罗丽芳让她来玩儿什么。 贺琳琳洗完澡出来，罗丽芳说要带她出去吃饭，宿舍另外一个女孩儿热心道：“后面街上有家拉面还挺好吃，罗姐你带琳琳去吃吃看。”她对着贺琳琳笑，她看上去和她差不多的年纪，身量却比贺琳琳小了一圈儿。 罗丽芳说：“她家里还有个妹妹，全都在外面打工，都在流水线上，初中没毕业都能干活儿。”贺琳琳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罗丽芳问起她在学校怎么样，贺琳琳说都还行，罗丽芳听不得这个还行，非要她说出点具体成绩来，贺琳琳被逼得急了，差点想说，收获了个男朋友算不算？ 罗丽芳道：“别人在学校还勤工俭学呢？你怎么不去干？你以为你家不穷？” 贺琳琳不愿意在外面跟她争，她说：“我明天就去找个兼职干。” 罗丽芳：“你去哪儿找？” 贺琳琳没做声，罗丽芳也没再开口。 第二天罗丽芳带贺琳琳去了家超市，让她在里面帮人家推销试吃，站六个小时，按天结账，一天八十。 贺琳琳总算搞清楚她妈说叫她出来玩儿的用心。 罗丽芳还跟她开玩笑：“你就是好日子过得太多，在学校也是玩儿回家也是玩儿。”所以她才把她叫过来。罗丽芳有心要锻炼女儿，让她明白明白赚钱多么不易，而且这钱让她来说，其实来得算轻松。 贺琳琳知道不应该，可还是觉得难受。 她怪自己娇气，可又忍不住恨罗丽芳，边恨她边恨自己，她想到罗丽芳那间宿舍，想到那个和她一样大，瘦小的姑娘。 罗丽芳没有做错，她不该委屈，也没资格委屈。 第二天早上贺琳琳八点半起床，走到超市大概十五分钟，九点钟换了衣服就端着托盘，盘子上放着小块小块儿的牛肉干儿，没块儿上头都插着牙签儿，面前经过一个人她就端着盘子凑过去，请人家尝一尝，一天下来，她腿就站肿了，小腿上一按一个指头印子，半天消不下去。拿了钱，贺琳琳连饭都不想吃，回了宿舍罗丽芳还没下班，她洗了澡，倒在床上就睡着了。 睡着前贺琳琳收到卢昭的信息，说他要来s市了，问她在哪儿。 第54节 她没有回他，她告诉自己是因为忘了。 罗丽芳上夜班是第二天早上五点多下班，她一回来贺琳琳就醒了，屋子里灯都打开了，有人在小声的打电话，屋子里还有其他人在睡觉，贺琳琳起来，看见罗丽芳正拿着衣服和毛巾准备进去洗澡，看见她起来，就叫她接着睡，又说：“往里睡一点儿。” 贺琳琳缩到床里，贴着墙，闭上眼，听着厕所里传出来的水声，渐渐又睡着了。 等她再醒得时候，看见外面天都亮了，想起昨天就像做梦似得，她下勒床，拿起放在凳子上的手机一翻，找到了昨晚卢昭给她发的那条信息，这才确定自己不是在做梦。 她盯着手机看了半天，给卢昭回了消息，她说她去了亲戚家，不在s市了。 在超市站了两天贺琳琳终于适应了点，她的腿也不再像刚开始那样肿的厉害了，别人挥挥手叫她走开的时候，她也能笑出来了。 每天八十块钱，她除了吃饭都没怎么用，罗丽芳叫她自己存着，她很郑重地告诉她：“你赚多少都是你的，我不要。”贺琳琳很愧疚，她想起上辈子来，罗丽芳嘴上虽然说得难听，但是还真是没怎么向她要过钱，人家出去旅游，她羡慕归羡慕，贺琳琳真说要带她去，她又切切为她打算，叫她存钱，“女人手上不管什么时候都得有点自己的钱，不然心里总虚。”罗丽芳就是一边叫她找男人结婚，一边告诉她男人靠不住，拿贺长峰举例子，生动又形象。 晚上的时候超市的人就多了，贺琳琳手都举酸了，左右脚交替着站一会儿就换边。 她站得地方就在超市入口第一个货柜前面，属于必经之地，她眼瞅着人群走近，刚要摆出个笑来，忽然就僵住了。 她看见卢昭正朝这边走过来，身边还跟着方春英。 不过他们还没有看见她，她还有机会逃跑。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17 2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 仙人掌?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63章 贺琳琳没有逃跑，她知道自己并无逃跑的必要，她端着盘子，在心里默数盘子上放着几粒牛肉干，她还没数清，方春英就看见了她。“琳琳！？”她停在她面前，带着笑把她打量了一遍。 贺琳琳穿着一套印着厂家商标的裙子，上衣胸口上印着一只牛头，她迅速地看了卢昭一眼，他头发好像剪短了一点，脸上不见汗，每到夏天他就会瘦一点，俗称苦夏。 “你怎么在这儿啊？”方春英问。 贺琳琳答：“来看我妈。”她不知道方春英问的是她怎么在s市，还是她怎么在这个超市里，还穿的这么可笑。 方春英问她罗丽芳在干嘛，忙不忙，贺琳琳都答了，方春英就客气道，等罗丽芳有空的时大家一起吃顿饭，“难得在外面碰见。” 贺琳琳说好，但她说都不会和罗丽芳说，罗丽芳并不会高兴在异地还能见到家乡熟人，还是方春英。 方春英说完这些就要走，她说：“那琳琳你忙，我们去前面逛逛。” 贺琳琳一直在笑，她平静地看着卢昭从面前经过，错开之后，他们都想不起刚才是否对视过。 卢昭听方春英用说起贺琳琳，“罗丽芳真是跟她女儿过不去，让孩子过来干嘛？人家放假都是去玩儿，她让孩子来超市上班。”她不知道是可怜贺琳琳，还是不认同罗丽芳，话里有气。 卢昭回头看了一眼，人太多了，他看不见她。 方春英才想起来，“去买两条毛巾，欢欢妈说酒店里的毛巾都脏得很，擦过马桶的。” 卢昭跟着她转进另一条货架列出的狭路中，踏步之间还有迟疑，担忧进去之后就会失去她的踪迹。 但方春英已经走进去了，他只得跟上去。 欢欢妈在酒店等了半个小时左右才迎来新毛巾，长舒一口气，终于能安心洗漱了，和方春英道谢，又对卢昭说：“还是你们年轻人厉害，我一出门就晕头转向了，别说找地方，怕是自己都要搞丢了。” 欢欢在旁看不惯她妈这幅“老弱”样子，嘲笑道：“是，你就只适合在小县城里待着。” 欢欢妈道：“小县城哪里不好，你家就在县城，你爹妈也是小县城出生，怎么了，你还要飞上天？” 欢欢轻声说了句“有毛病，非拉我出来···”她一路都十分败兴，扯了条毛巾进去洗澡。 “你看看！”欢欢妈拉住方春英的胳膊，冯春英拍拍她的手，安慰道：“都这样，孩子都有这个时期。” 欢欢妈拉着她坐下，卢昭和她们说了声先回了房。 他到了房间就给贺琳琳打电话，响了半天，快要断线的时候她才接了。 一接她就先笑，问他：“怎么这么晚给我打电话？”仿佛真不知道为什么，故意忘了他们才刚刚见过面。 卢昭没有捅破，他问：“你在s市还有待多久。” 贺琳琳说：“还有一个星期吧，最少。” 卢昭说：“那我明天去找你。” 贺琳琳夸张地笑：“找我干嘛？没必要吧。” 她一点儿都不想着这里见到他。 卢昭沉默了一会儿，虽然知道她只是难堪，可这句话还是让他不好受。 总是说想天天和他见面的人，说出这种话，更让人难以释怀。 “我来找你，你几点下班。” “···九点半。” 贺琳琳准备好的花招都施展不出来了，卢昭一冷淡，她就希望他笑，只因为她笑。她往下拉了拉裙子，低头看了看衣服上的牛头，咧开嘴，自己都觉得费力，嘴角一掉下来，她就再没力气了，她怀疑自己刚才看见卢昭和他妈的时候也是这样笑的，太明显了，她心说，太明显了，但他不知道就好。 冯春英第二天的行程安排得很满，早上先去海边，中午吃完饭就又要去公园。 她精力旺盛，说这边空气好，“就是海边儿人太多，到处是沙子。” 卢昭全程陪同，负责找路约车，给她们拍照，欢欢毕竟是个小孩子，看见了海就高兴得不得了。 卢昭不知道贺琳琳来没来看过海，她看了应该是要哇哇叫，拉着他追着浪跑。 他一整天都这样想，想得人都不由得焦躁起来，怎么在一个城市，却见不了面，他还得这么不声不响地想她。 他俩应该一起来看看海，去公园里逛逛的。 终于回了酒店，冯春英让卢昭今天拍得把照片给她看看，卢昭直接把照相机给她，教她怎么翻，他看看时间，说要出去一下。 冯春英道：“你出去干什么？” 卢昭说：“买点东西。” 冯春英左右看看，什么都不缺啊，不解道：“买什么？” 卢昭想不出理由，也懒得想，根本不至于这样遮遮掩掩，他就看着冯春英。 冯春英却突然把头一低，说：“你去吧，早点回来。” 冯春英渐渐有点畏惧儿子，她某些时刻的不依不饶得到的结果实在是不好，但她自己不承认这是畏惧，她觉得是宽容，她的宽容更能做实卢昭的逆反。 卢昭没有和冯春英纠结，他清楚她心中所想，但他现下实在是没有时间管这些。 他出了酒店直奔超市，到超市大门的时候，时间刚好到九点半，零星的人提着袋子从里头走出来，他一个个找过去。 这里几乎没有黑夜，夜晚和白天一样生机勃勃，卢昭为此不喜欢这里。 贺琳琳应该也不喜欢这里，她垮着肩膀走出来，超市的闸门在她身后拉下来，里面的灯熄掉了，她盲人无措地回头看了一眼，像不知道要去那里。 卢昭走过去拉起她的手，她吓了一跳，然后下意识地回握住他。 “你什么时候来的？”她埋怨着，可还是欣喜。 卢昭悄悄地松了口气。 “来了一会儿，走吧。” “去哪儿啊？” 哪儿都可以，卢昭想，只要他们俩在一起。 贺琳琳不肯在外面坐，她说太晚了，罗丽芳会担心。 “你送我回去吧，一起走段路。” 卢昭答应了，不知道这段路长不长。 “你今天去了哪儿玩？”贺琳琳问道。 “海边，公园，观光了一圈就回了酒店。” 贺琳琳说：“怎么你说得那么没意思，不好玩吗？” 卢昭想了想，说：“好玩。” 贺琳琳：“我还没去呢！” 卢昭说：“我明天带你去。” 贺琳琳摇头：“去不成，我明天还要去超市。” 卢昭没说话，贺琳琳不知道要怎么说，就像他一沉默，她也必须沉默一样。 她这时候多希望，她就是真正的，原始的那个贺琳琳，那她就可以毫不犹豫地跟他去海边了。 她还能把许多话都说出口，把许多忧虑都抛开。 “你什么时候回学校。”卢昭问。 贺琳琳：“一个星期之后吧。” 卢昭：“那我到时候去找你。”他把她拉近了一点，专注地看着她，似乎说的不仅仅是这句话。 他想告诉她，她的担忧都是多余的，为什么她会在乎这些在他看来非常微末的事，他都没有想到她会在乎，她一往无前地向前走的时候，他只怕她走得太快，她踌躇不前的时候，他又怕她停得太久。 他犹豫了一下，说：“你昨天是不是想跑。” 贺琳琳立刻否认，“没有，我跑什么。” 卢昭点点头：“对，没什么好跑的。” 贺琳琳赶紧对他笑。 卢昭摸摸她的脸，笑了笑。 “到了。”贺琳琳指着前头。 这条路还是不长，卢昭想。 “你知道怎么回去吗？”贺琳琳担心他找不到回路。 卢昭说：“那你送我回去。” 第55节 贺琳琳一愣。 “说着玩儿的，送来送去的，到时候都回不去了。”他望着她刚才指的地方说道。 这里还是有人，但谁都不认识他们。 贺琳琳频频看向去厂区的那条路，她怕罗丽芳突然出现，她今天上的事中班，晚上十点半就下班了，差不多就是这个点了，她不敢再和卢昭在这儿耽误时间。 她转身看了一眼坐在铁门里头的大爷，他瞧了他们半天，贺琳琳对他笑了下， “我先走了，你也早点回去。”她匆忙道别，没注意到卢昭微微抬起的手。 卢昭放下手，看她跑进了铁门里，跑进一栋楼里，他抬头向上看，亮着的房间不多。 他看着她出现在四楼的廊上，走得很慢，和刚才着急忙慌的样子不一样，她走到末端，打开了一扇门走了进去，再关上门，没有朝外头看一眼。 卢昭松下的那口气，又闷在了心口。 他回去的时候，冯春英还是忍不住问，“你去哪儿了？这么久才回来？” 卢昭说他要去洗澡。 冯春英一下子站起来朝门口走去，她和欢欢母女俩住一间房，卢昭单独住一间房，她特地跑过来等他回来盘问。 她怎么能就这么走了，她的宽容有限。 她站在门口一转身：“卢昭！我是关心你，这是陌生的地方，你出去这么久也不告诉我去哪儿了，我问一句难道不行吗？你觉得你做的对吗？” 卢昭说：“我去见个朋友。” 冯春英怒道：“你在这儿也有朋友？哪个朋友！” 她说完这句话神色突然一变，看着卢昭，又轻声地问：“哪个朋友？”她平静下来了，但这平静大概会很短暂。 卢昭答：“琳琳。” 冯春英追问：“贺琳琳？” 卢昭说是。 冯春英觉得这事儿很荒谬，可荒谬在哪儿她又说不出来。 她看了卢昭一眼，他顺从得令她不安，他一顺从，她就成了个咄咄逼人的角色了。 冯春英闭紧嘴，绝不让自己再问，她打开门，转身出去了。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薇缔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 杳冥冥 20瓶；山茶花没有茶 2瓶；仙人掌?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64章 冯春英一晚上没睡好，但精神头却很昂扬，第二天起来，照常游玩，和人说笑。 卢昭知道她绝不是开解了自己。 今早贺琳琳给他发了信息，问他什么时候回去，昨晚她好像也问了这句话，但他也不记得自己当时答没答了。 她是希望他快点走的，卢昭知道，她在这里见到他表现得很不一样，因为他去超市买东西，而她在超市给人推销。 这有什么？卢昭没想懂，但他知道不能去问贺琳琳，他俩之间目前所有的问题尚还能用一个拥抱解决，说出口反而是给血已经止住的伤口清创，你知道这么做是好的，但下不去手。 贺琳琳则另有其他想法，她本来是个不爱想未来的个性，也不会想，但是和卢昭在一起之后，关于未来的种种畅想就时常出现在她脑海中，想得越多她就越害怕。 卢昭尽管在同龄人里成熟得早，聪明，看起来变数最少，但是谁敢跟一个二十岁的男孩子去要一个未来，就算卢昭许给她了，她能不能守住也不一定，说实话，她对卢昭的信心都比对自己的信心大，他相信卢昭会把他要做的事情都做好，她退后一步看他的时候反而是最安心的，就让他在前面领路，看他们最终会走向哪里。 贺琳琳从来没有成功过，各个方面，她都没有体会过大众认同社会追捧的成功滋味，她只是尽量去做，做得到，得到一些不知道是表扬还是可怜的含糊其辞，成就感更是从未有过，快乐的满足一般不会超过五分钟，但她没有特别却追求什么，所以一切也都接受下来了。 将卢昭比作一件奖品或许对他太看轻，但事实上，她从未得到奖品，把他看得有非同一般的意义，几乎是把已过去的二十九年未知的时间都揉杂在他身上，她一边觉得他一定会属于自己，她该得到这个奖品，一边又常自省，她到底凭什么得到奖品。 贺琳琳夜晚做了一个梦，她好久没有梦到卢昭了，这次梦到他到了罗丽芳的宿舍门口，她穿了那件印了牛头的套装，打开门，极其不愿意让他进来，但他还是走进来了，屋子里系着根钢丝，上头挂着内衣，他们就必须站在这下面说话，她眼里只看得到破了洞的内裤和起球的胸罩，她眼睁睁等着上面的水滴到他们头上，然后卢昭要吻她，她难以忍受地推开了他。 贺琳琳醒来之后还是难以忍受，她抬头看一眼墙上，根本没有什么钢丝。 卢昭在s市待了一周，和贺琳琳只见了一面，他走当天才又接到她电话，她用很遗憾的语气说，可惜没有一起去海边。 卢昭不敢多说，他怕自己会说出一些伤人的话，他找了个理由挂了电话，又收到信息。 “我好想你。”她毫无负担地说。 卢昭看着这四个字，感受和往常不同，他丝毫不欣喜，只觉得头被人摁进水里，他没有挣扎，按住他的那双手什么时候会放开，他也不知道。 回了家，冯春英关上卧室门，也不管也不问，她还有些事情没想清，她其实不太愿意想清。 卢昭则接着开始买回学校的票，开了电脑，他没有别的途径放松，起码课题是有目标和答案的，无序的想法才是最让他难受的。 他不愿意翻来覆去地去回忆一个场景，一句话，一双手。 贺琳琳最后一共结了七百的工钱，发钱的人特地说多给了她几十块，站在另一头货架的姑娘说：“因为你穿这衣服好看。” 贺琳琳把这多得几十块钱当天就花了，买了几条巧克力，给了那个姑娘一条，其余的都带回宿舍分了。 罗丽芳偷偷问她价钱，贺琳琳一说，她看人家吃的时候就很不忍心。 “这个好好吃啊！”那个和贺琳琳一样大的女孩儿对她说，咬一点含在嘴里，终于显露出一点儿孩子似的贪婪。 贺琳琳把剩下的钱都给了罗丽芳，罗丽芳收了，给她买了车票回学校，又请了假带她出去玩儿了一天。 贺琳琳根本不想去，可怕让罗丽芳不好想，装得兴致勃勃，跟着去人堆里挤，晒了一天的太阳，回来黑了一个度。 罗丽芳还当她玩得很开心，让她明年放假再来，贺琳琳说好，来来来。 她再不来这个地方了，这辈子都不来。 贺琳琳回了学校，她没告诉卢昭，卢昭自从回家之后也没有和她联系，她也不知道他现在到底到没到学校。 她几次想给他打个电话，可一口气提不上去，心慌得很。 她只得安慰自己，卢昭要是到了肯定会给她打电话的，她都说了想他了，还要怎么样？ 幸好来了别的事分她的神，刘一倩打来电话，说要来看看她。 她一直在外面学者做点什么，她妈说不指望你谋生，但总得会一样。 刘一倩就去学，学了好几样，最后坚持住的，也像点样儿的，就是做面包。 陆远志夸她做得好，她拿一大包给他，他也乐呵呵地收下，说早上起来吃这个正好。 “配牛奶！”刘一倩出主意。 陆远志说：“配茶。”他早上六点就要起床，在网吧给人看店，通宵，第二天补觉，学校的课只拣不能缺的上。 “他爸一点儿钱没给他留？”贺琳琳真不懂。 刘一倩说没有，“他都联系不上他爸爸了。” 贺琳琳摇头，不知道怎么说。 刘一倩冷不丁说：“我爸说他要是跟我结婚，他就投钱他做生意。” 贺琳琳吓了一跳，“你爸知道？！” 刘一倩还被她吓到了，“我不该告诉他们吗？” 贺琳琳赶紧说：“该！你做得对！” 她可不敢让刘一倩学着撒谎。 她就是觉得刘一倩一家气质都十分相近，女儿为了个男人只身到了外地，妈妈跟着来看了一回，给女儿找了个事儿忙活就走了，爸爸还算有点谋略，知道跟人谈条件——娶了我家闺女，包你吃香喝辣！ 贺琳琳看看刘一倩，觉得她也不算太傻了。 刘一倩说买了票，后天就到了。 贺琳琳问了一句，“你一个人来吗？” 刘一倩说是。 贺琳琳现在对陆远志意见稍微少了点，他的确是有点惨。 而且刘一倩看起来是真的开心，陆远志起码应该给过她一些回应吧。 贺琳琳这头边等着刘一倩来，边等着卢昭的电话。 但卢昭其实两天前就回了学校，走之前卢桂平和他聊了聊，问了下他们在外头玩得怎么样。 “听说还碰见琳琳了？”他躲躲闪闪，也不愿意和已经算是大人的儿子聊这些，冯春英逼他来的。 “是，我跟她见了面。”卢昭说。 卢桂平尴尬地“噢”了一声，后面没词儿了，他觉得年轻人之间有些什么太正常了，而且他们都才那么小，何必急着去拦，让他们自己发展说不准就不了了之了。 卢桂平就这么劝冯春英，“你让他们自己谈，谈着谈着就分了！” 冯春英指着他骂：“你让卢昭去和贺长峰的闺女谈恋爱！！你是泥人儿面人儿，这么点傲气都没有！” 卢桂平：“这怎么又骂上我了！” 冯春英快怄死了，“他就跟你一个样儿！” 卢桂平没再开口，反正卢昭好的地方就像她，不和她意的就是遗传他的。 把儿子当组装零件啊？卢桂平在心里嘀咕，找了个借口又溜出了门。 冯春英一个人坐在房里，瞎想了一阵，想到以后卢昭要是叫贺长峰爸就想气得直抖，她辛辛苦苦地养了他一场，最后他把她当个生人一样。 冯春英哭了一场，没人知道。 卢昭到学校以后一直很忙，贺琳琳也没跟他联系，他猜她应该回来了，可也一时想不起见了面会是怎么样个情景。 他不想也敢联系她，倒像是他做错了什么一样。 他白天不是在实验室就是在图书馆，时间过得艰难，就把很多事儿暂时地忘了。 过两天宿舍人都回来了，卢昭和老二上次之后就一直这么冷着，卢昭倒不觉得怎么样，另外两个人受不了了，终于找到个由头，拉着他们俩出去吃顿饭。 老二最后也没和叶雪有什么下文，卢昭和叶雪也疏远了，他觉得不好意思才没和卢昭说话。 第56节 两杯啤酒下肚老二就抱着卢昭嚎：“我知道啊！我哪儿能不知道呢！”卢昭也喝了点酒，脸有点红，拍了拍老二的肩膀。 “没事儿没事儿啊，天涯何处无芳草！”老大赶紧把老二搂过来安慰，怕他吐卢昭身上。 卢昭端着杯子一举，跟着说：“对，芳草。”他又喝了一杯。 老二又扑回他身上接着嚎。 老大一看不行，立刻喊服务员来买单，老四去拖老二，拖不动，一米七五一百五的醉汉难怪他拖不动，老大赶紧去帮忙，卢昭还能走，走得也是直线，他自己站起来就朝门外走，走到门口回头问老大多少钱，又从口袋里摸钱包出来，要当街算账。 老大急了，这醉得也太奇怪了！ 卢昭摸着口袋忽然定住了，看着马路对面，老大跟着望过去。 “欸！那不是你女朋友吗？”他忘了这姑娘叫啥。 贺琳琳和刘一倩今天来这儿逛街。 卢昭没理他，也不摸钱包了，直愣愣地朝马路走。 “我去！拦住他快！”老也不知道冲谁喊，他又没法儿脱身，没招儿，急中生智冲着马路对面的贺琳琳喊“那谁！弟妹！卢昭他那谁！拦住他！快拦住他！” 卢昭已经走进了车流里。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山茶花没有茶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 天才魔兽少女 10瓶；仙人掌?、37054507、有生之年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65章 贺琳琳刚开始听见有人喊卢昭的名字以为是幻觉，她没抱希望只是本能的抬起头朝那边看了一眼，卢昭就站在马路中间看着她。 身后是轰隆的汽车，头顶是铅色的天。 这情景让贺琳琳恍惚了，一下不确定自己到底处于哪个时间。 “拉住他拉住他！”有人在对面喊。 贺琳琳反应过来之前人已经冲了过去，她穿过车流，拉紧他的手跑了出来。 他们身后响起刺耳的喇叭声，车流一秒都没有停止流动，贺琳琳回头看，才又后怕。 她回过神放开了卢昭的手，怒气渐渐上涌。 “你疯了是不是！当马路是你家大门口！”她吼卢昭。 刘一倩在一边不敢讲话，她第一次看贺琳琳跟卢昭发脾气，她面对卢昭的时候难得的温顺。 赶过来的老大看见这情景有点尴尬，想着为卢昭解释一下，怕他们为这个吵架。 他说：“额···他是喝醉了···” 贺琳琳转过头瞪着他：“你们喝酒了？” 老大一哽：“嗯···就喝了一点儿。”他怎么觉得卢昭这女朋友有点吓人啊！“他就喝了两杯啤酒就醉了！”他可没灌卢昭，完全是卢昭自己量太小。 贺琳琳看着卢昭，他脸有点红，眼睛湿亮，一直盯着她，表情从头到尾都淡定得很，刚刚她被吼了还笑，笑得像遭了表扬。 两杯啤酒就这样了？贺琳琳不知道说什么好，怪人家也怪不上，不过她总算找到一样卢昭不如自己的地方了。 贺琳琳瞅了卢昭一眼，对老大道：“算了，那你们赶紧带他回去吧。” 老大一愣，还没来得说话，贺琳琳扭头就走。 卢昭就跟着她走。 老大伸出手：“诶诶！” 贺琳琳一回头，卢昭也跟着停下。 贺琳琳：“你回学校吧。”她冷着脸，想到他居然真的到了学校也不给她打电话，只恨他现在喝醉了，不然她一定要对他视而不见，狠狠撞开他走人。 卢昭点点头，说好。 贺琳琳转身接着朝前走。 身后老大又在“诶诶”，贺琳琳愤愤然回头，卢昭还在她身后。 “你回去。”她忍着气，他偏这时候喝醉了，“跟他走！”她一指老大。 卢昭还是点头，说好，但贺琳琳一走他就跟着走。 贺琳琳咬着牙，刘一倩拉着她说：“要不，就让他跟着我们吧。” 老大在一边儿说：“是啊！你就把他带着吧！”他看卢昭现在也不会跟他走了。 贺琳琳烦躁道：“我带去哪儿！” 老大随口道：“开个房，睡一觉就好了。” 他话音刚落，两个女生同时瞪过来，老三扶着老二在旁边惭愧地低下头，恨老二太重，拖不动，不然能拖着离他远一点儿。 老大张着嘴，想解释又说不清，被鄙视得很委屈，他没别的意思啊！卢昭的女朋友真的好吓人！跟卢昭一样吓人！ 最后卢昭还是跟着贺琳琳走了，街也不用逛了，直接打车先回了学校，刘一倩在就近的酒店里开了房，正好把卢昭安置进去。 贺琳琳把卢昭赶到床上让他躺下，他刚刚在车上睡着了，歪在她身上，呼吸间都是酒气，她差点把他推开。贺琳琳最恨喝得醉醺醺的男的，她爸年轻的时候每回喝醉回家，家里就不得安生，躺在地上，吐得跟喷泉一下，她跟罗丽芳都拉都拉不起来。 幸好卢昭没吐，不然她一定把他丢在街上！ 刘一倩看了一眼床上的卢昭说：“他真醉了？好安静啊。”她爸喝醉了回来就拉着他们唱歌。 贺琳琳往椅子上一瘫，瞪着卢昭说：“不安静就给他扔出去！” 刘一倩早看出来不对劲儿，开口问：“你们怎么了？” 贺琳琳望着天花板，一时半会儿还答不上来她这个问题。 其实也没怎么，也没吵架，他们就是各自僵持着，又不是在赌气。 半晌，刘一倩听见贺琳琳叹了口气，说：“也没什么···反正最后都会和好。”她仰起头对着她一笑。 刘一倩又开了一间房，贺琳琳晚上也不回宿舍，和她作伴儿。 俩人出去吃点东西，然后在学校里逛了会儿，回了酒店就洗澡，洗完接着聊，还和许婷纤开了视频。 “他在隔壁你还和刘一倩睡？”许婷纤听说卢昭在之后就是这么一句。 贺琳琳翻个白眼：“你少扯！” 许婷纤翻个更大的白眼回敬她：“你少给我装，高中的时候你还给我上课呢。” 贺琳琳坏笑：“那时我是理论家，现在你是实践派。” 许婷纤是不可能为这种话脸红的，倒是刘一倩听得不好意思了。 贺琳琳笑她：“你要到我们宿舍听一回她们的卧谈会非得吓死。” 许婷纤道：“你们宿舍人不正常。” 贺琳琳问：“你们宿舍不聊这些？” 许婷纤：“有什么好聊的，好奇就去看片儿。” 贺琳琳扭头对刘一倩道：“听见没，还好奇大学生活吗？” 三人聊了许久，刘一倩向来作息规律，到点就困了，直打哈欠，许婷纤嘴上笑话她是小学生作息，还是挂了视频，让她早点睡。 刘一倩先上床睡了，贺琳琳拿着钥匙，打算去卢昭房间看看他怎么样，他睡了快五个小时，不知道醒没醒。 贺琳琳打开门，屋子里还是黑的，她摸索着墙上的开关，开了灯，接着朝房间走。 卢昭还躺在床上，缩在一角，贺琳琳第一次看见他睡觉的样子，睡着的卢昭和醒着的卢昭，感觉不太像。 她伸手摸了一下他的脸，睡得热乎乎的，酒精引起的红润褪下了，只剩下单纯的白，他皱着眉，薄薄的眼皮下一直在颤动，他睡的不安生。 他在做什么梦呢，贺琳琳好奇得很，要是她能知道他脑子里的想法，不用说话，不用逼迫自己去坦白，只需要看他一眼，就能知道他在想什么，那该多好。 她轻轻地碰了一下他的眼皮，希望他做得是个好梦。 卢昭睁开眼，看见贺琳琳站在面前，也许是梦还没结束。 “你醒了···”贺琳琳松口气，庆幸她手缩得及时。 卢昭撑着从床上坐起来，眼前闪过一阵麻木的黑，头重得像石头，他差点又倒下去。 贺琳琳赶紧扶住他，“你别起那么快！” 卢昭抓住她的手，没有说话。 贺琳琳确定他酒醒了，他一醒过来，她就又胆怯了，连质问他的勇气都消失了。 她怕自己也许知道是为什么。 卢昭缓了一会儿，从床上下来，问道：“有热水吗？” 贺琳琳：“有！可以洗澡。” 卢昭：“我说喝的热水。” 贺琳琳：“···我去烧！” 卢昭刚想说不用，她就拿起桌上的热水壶冲到了洗手间。 卢昭听着里头的水声，看了眼桌上放着的矿泉水，没有说什么。 贺琳琳拿着水壶出来，插上电，卢昭在一边看了一会儿，转身进去洗澡了。 贺琳琳全程目不斜视，心里想得是，他待会儿穿啥？不能光着吧？她要不要去给他买是不是来不及啊？ 结果她白担心了，卢昭穿得挺整齐就出来了，一点肉没漏。 浴衣腰上的带子都系的特别紧，他怎么不干脆打个蝴蝶结呢？ 水早就烧好了，贺琳琳也没有什么理由留下来了，说了句“你休息吧”就要走。 卢昭说：“你等等。” 第57节 贺琳琳停下，回头道：“还有事？水已经烧好了。” 卢昭走过来，脸上的神色她看不明白。 “额，你头发是不是要擦一下，在滴水·`··”贺琳琳顾左右而言他，“我给你找条毛巾吧。”她又想跑。 卢昭拉住她，她挣了一下。 “我没力气，你再甩一下，说不定就真的把我甩开了。”卢昭开玩笑似地说，眼神落在她的手上。 贺琳琳没动了，他低下头笑了笑。 他牵着她，把她按到椅子上坐下。 贺琳琳看着卢昭蹲在自己的脚边有点不习惯，腿都不敢动一下，她怀疑他酒还是没醒。 卢昭仰着脸看她，说：“我和我妈说了我们的事。” “什么！？”贺琳琳差点踹他一脚，他手按在她腿上把她制住了。 贺琳琳急了：“你为什么要说啊？有必要吗···” “有”，卢昭打断她的话，眼神从她脸上移开，“你太潇洒了，我不知道你到底有没有认真想过以后，我们俩的以后，我想过，你别说没必要。” 贺琳琳：“我不是这个意思···” 卢昭：“你知道我最怕什么吗？我怕有一天你说我想多了，想得太远。” 贺琳琳说不出话，胸口发闷，像被重物压着，不让里头的心奔沸出来。 “你不想也没关系，只要跟着我就行了，你也不用跟我肩并肩一起走，在我身后也可以，你在我才知道该往哪儿走。” 贺琳琳低头看着卢昭，她不知道他说得话到底会不会实现，她还是不敢告诉他关于他们俩的以后，她其实想得更多，她自己都羞于承认，但他们的以后似乎真的伸手可触，她没来由地难过，在这本该最快乐的时刻，她恨还有漫长的时间去动摇他今天这番话里预绘的结果，她真想闭上眼再睁开眼，他们就再也不需要这么诚恳地谈论未来，而只梦想来生。 卢昭看着贺琳琳吓到了一样，安静得很，一点反应都没有。 他无奈道：“你点个头也行。” 贺琳琳就愣愣地点点头。 卢昭失笑，直起身抱住了她，感到她的手抚在他的背上，似乎是在安抚他一样，他不由地蹭了蹭脸旁她的头发。 这样就算保证了吧？他心满意足地想，再也没有什么什么能让他担忧的了。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薇缔 2个；仙人掌?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 starw 3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66章 番外二 贺琳琳从卢昭手臂里钻出来，没敢看他：“咳咳，你睡觉吧，我先出去。”卢昭嗯了声，往椅子上坐下，皱着眉。 贺琳琳犹豫了一下，问：“怎么了？头还疼？”卢昭没说话，手按在太阳穴上，说：“没事儿，你先走吧。”贺琳琳走了两步，又回头看他，“要不我去给你买点吃的吧，吃点会舒服些。”卢昭说不用，“我睡会儿就好。”贺琳琳看着他上了床，她不太放心，又没什么可帮忙的，站那儿不知道要走要留。 卢昭说：“不然你过来坐着。” “哦哦！”贺琳琳点点头，走到床边儿，没好意思坐，拿手把毯子往他下巴底下塞了塞。 卢昭哭笑不得。 贺琳琳不敢再留了，缩回手说：“那你休息着，我先走了！” 卢昭拉住了她，贺琳琳回头一看，腿就迈不动了。 “你陪我坐一下。” 明明他说的是坐，最后她怎么躺下了，贺琳琳躺在床上的时候百思不得其解。 卢昭在旁边，俩人衣服擦着衣服，贺琳琳看着天花板，呼吸都特意放得很轻，手脚都僵着不敢动，怕碰到哪里。 “你睡着了吗？”卢昭一开口吓了她一跳。 贺琳琳不敢看他，直着脖子答：“快睡着了。” 卢昭翻了个身，背对着她，贺琳琳终于能动弹一下，悄悄地伸胳膊动腿儿，卢昭呼吸平缓，轻轻的，贺琳琳慢慢地翻了个身，对着他的后背，感觉到他的体温传过来，像一双手，抚过她面上。 她闭上眼，卢昭的气息像海浪和微风，她嗅着吹着感觉昏昏然，不自觉往卢昭后背上靠。 卢昭动了动，贺琳琳陡然清醒了，赶紧往后退，动作一大，床吱吱响，贺琳琳更慌。 卢昭边特别的静，贺琳琳听见哪里咚咚响，刚把脸缩进毯子里，卢昭就翻了过来。黑灯瞎火的，也看不清他的脸，但贺琳琳就确定他是在看她。 “你动来动去的干什么？”卢昭问她。贺琳琳嘴在毯子底下，声音闷着：“我没动。”卢昭伸手过来把毯子从她脸上掀开，贺琳琳惊得叫了声，收回手，语气无奈道：“你干什么...”贺琳琳也觉得丢脸，编了个理由掩饰，“我以为有虫子。” “不知道你在想什么。”半晌卢昭才说，说完就背对着她。 卢昭没再说话，贺琳琳躺了一会儿，眼皮渐渐沉重，睡得迷迷糊糊之际，突然感觉脸上有什么东西在爬一样。 他还说没虫子，骗子。 贺琳琳边想边往脸上拍。 直接拍到了卢昭手上。 卢昭反手抓住她的手，她抽了一下，没抽出来， “你干嘛？” 卢昭不说话，拉着她，贺琳琳不知道是他把她拖过去的，还是他自己靠过来的。 他们贴在一起，手还拉着，平静的海浪和微风都激烈起来，贺琳琳想躲开，可她就是引起暴风巨浪的中心。 卢昭的嘴唇热得烫人，水分都被烧干了，干涩，摩擦得痛，她抽着气，又被他安抚住。 他压上来，把她困住，男生都有本能，手和唇都有偏爱的去处。 阻碍层层褪下，他这时候说了句什么，贺琳琳都没听清，着火了一样慌张，被烈焰高温炙地睁不开眼。 卢昭手贴在她胸口，凉得她一颤。 她清醒了一瞬，抓住他的肩膀。 “别怕。”卢昭说，他什么都知道，什么都预料到了。 他扣着她的手心，苦于探索，贺琳琳不准开灯，又不住地动，滑。 贺琳琳也觉得折磨，没忍住开口问他：“你会不会？” 卢昭低头咬住她，贺琳琳哎哟一声，又忍住扭，说痒。 “你不准说话。” 卢昭出了不少汗，从来没有这么狼狈过，被她逼得狠心，捂住她的嘴，她在手底下呜呜地叫，他一动，她声调就变了。 卢昭喘着气，额头贴着她，捞起她的背，把她贴得更紧。 夜晚实在是太长了。 第67章 方春英再见到贺琳琳心情就十分微妙，以往是不相干的可怜，如今则处处是令她看不惯的毛病。 再加上罗丽芳和贺长峰这俩口子，三个人都戳在她脑子里，把她烦得头发都掉了不少。 罗丽芳给贺琳琳赚了学费就回来了，她在外面上了两年的夜班，上得脸色蜡黄，人比以前更瘦，贺长峰让她在家休息。 他说：“反正女儿再一年就能上班了，到时候就让她赚钱养你。”罗丽芳朝他大翻白眼，让他滚蛋，“你这个当老子倒是有出息，我没享到你的福，还能享她的福？” 罗丽芳和贺琳琳说：“我不要你的钱，你也不要朝我要钱，你自己钱的自己管，行不行？” 贺琳琳受宠若惊，罗丽芳这番放权倒是和原来不一样，她有种被信任的自豪感，承诺说一定做到，还要每个月寄钱回来。 罗丽芳半信半疑的样子。 贺琳琳还是没敢把卢昭的事告诉家里，卢昭父母虽然知道了，可也捂住了没有对外说过一句，态度不言而明，贺琳琳后面回家都怕遇见方春英和卢桂平，卢昭总是约她在外面见面，像原来过生日那样去他家的事儿是再也不可能发生了，贺琳琳都不敢去问一句，方春英说了什么。 卢昭在学校一直忙，他放假回家俩人见面的时候反而更多，自从和家里透了明路，卢昭出门的时候方春英就从不再问，连看都懒得看一眼，也不问他什么时候回来了，她指望靠这种冷淡令卢昭不自在，主动和她说一句，但卢昭反而更自在了。 方春英就等着儿子回来，等他回来之后，她就进房间躺着，听外面的动静，第二天卢昭没出门，她就一个人出去了，跟他说一句，没带钥匙，卢昭就被系在屋里哪儿也去不成，她不信贺琳琳还敢大摇大摆到她家来！ 方春英去朋友家消磨时间，聊天打牌，天差不多黑了，就去菜场买菜，准备回家做饭。 有一次很尴尬，她碰见了罗丽芳和贺琳琳母女俩，罗丽芳倒是和以前一样，见她就是皮笑肉不笑，假得很，贺琳琳也装得乖，叫她阿姨，还是那副怕人，不敢说话的样子，做作，不大方，像贺长峰，窝囊。 方春英看罗丽芳是真的什么都不知道，知道了一定在她面前尾巴翘上天，还要更傲一点，穷傲气，一家人都是。 方春英回了家，几次差点没忍住去问卢昭，到底是哪儿继承来的眼光，看上了那么样样不如他的女孩子。 方春英想起卢桂平劝她的话，忍了又忍，她也治过班上学生早恋，她知道年轻人都是越受阻越发疯，真以为遇到了什么真爱，她是不信卢昭和贺琳琳会长久，她只需要冷眼看着，总会有个满意的结果。 卢桂平说她总算听了回劝，方春英说：“你别以为我是听你的劝，我是自己明白！” 他也不和她争说，说了好好好，就又去忙自己的事去了，他忙得比以前更厉害，回家像下旅馆。 方春英觉得自己就跟个开旅馆的没两样儿，儿子丈夫都是租客，还不如租客，她并没房东那么大权，想赶人就赶人。 “我们班长好负责任啊！上次我跟他想把户口转到b市，他就帮打听了。”贺琳琳突然举着手机给他看，屏幕上是一大段文字，条条列得都很清楚，卢昭看她一眼，贺琳琳还在说，“不枉我当年投他一票。” 卢昭问：“你投了他什么票。” 贺琳琳说：“竞选班长啊，还是我帮他写得稿。” 卢昭说：“你帮他写得？” 贺琳琳语气不善：“你这什么意思？” 卢昭说：“你稿子都写了，为什么不自己去竞选，要给别人做幕僚。” 贺琳琳说：“没意思，当班长累死了。” 卢昭倒不意外这个答案，他点点头：“你也不适合做班长。” 贺琳琳不高兴了，不想当班长，和不能做班长意思完全不一样。 第58节 “我哪儿不适合？我就是不想当，想做我分分钟就当了！” 卢昭说是。 贺琳琳：“你还不信？！” 卢昭说信，转移了话题，“你要把户口转到b市？” 贺琳琳点头：“将来在那儿买房方便。” 她看卢昭一眼，问道：“你户口转过来了吗？” 卢昭：“没有，以后再转。” 卢桂平已经没再提起要在b市买房的事。 贺琳琳说不用急，“反正我们没那么快买房。” 她说完又觉得不好意思。 卢昭文：“你不是说不喜欢b市。” 贺琳琳说：“我是习惯了，不想再去新地方，你不喜欢b市吗？当时你不是说你哪儿住都行？” 卢昭说：“我是住哪儿都行。” 贺琳琳：“反正我在哪儿你就在哪儿，是吧？”她挤眉弄眼，故意笑话他。 卢昭淡定得很，当没听见。 他们坐在奶茶店里聊天，贺琳琳东南西北地瞎扯，卢昭听得时候多，贺琳琳一回家总是来这家学校附近的奶茶店，她早就已经不爱喝他家的奶茶了，但是就喜欢来这儿，看学弟学妹们一波波的从学校里涌出来，她就忍不住感叹，还是高中有意思。 “什么意思，数学考不及格的意思？”卢昭在她面前比在外刻薄一些。 贺琳琳不服：“我语文好！” 卢昭笑，说：“所以选了中文系。” 贺琳琳：“严谨点儿，是汉语言文学！” 卢昭说：“你将来要做老师吗？” 贺琳琳摇头：“不做，我做不来这个。”她对自己还算了解，就不去祸害祖国花朵儿了。 “那你有计划吗？” 哪儿还有情侣和他们一样端正态度聊这种人生大计。 卢昭这么一问，贺琳琳就心虚了，像回到了高中被他问“这道题会做了吗”的阶段。 贺琳琳不太确定地回答了他，她说：“我想做自己喜欢的事儿。”她说完都觉得太混了。 卢昭问：“你喜欢什么？” 贺琳琳眉目飞扬：“太多了！”她突然脸色一变，质问卢昭，“你居然不知道！” 卢昭：“你自己也说太多了，我只知道你喜欢奶茶。” 贺琳琳打了他一下，“那我将来开个奶茶店。” 卢昭问：“这种？”他环顾了一下四周，眼神居然很认真。 贺琳琳想得是二点点，doco之类的，她仔细想了想，这还真是一条出路，奶茶店这种就是越早越赚！ “还真可以！”她摇着卢昭，兴奋道。 卢昭让她冷静，说：“是可以，到时候没人买你也能自己全喝了。” 贺琳琳又捶了他一下，问他：“你有什么计划也说说。” 卢昭揉着手臂，不告诉她，说被她打疼了，打傻了。 “我打的又不是头！” 卢昭就说疼，把她手掌摊开，指着她手心上的一条线说：“你是断掌。” 贺琳琳也拉着他的手看，他的三条线都是完整相连的，她给他看起手相，胡说八道，一会儿说他不久就要中彩票，一会儿说他要走霉运。 卢昭就配合的问她有没有什么破解之法。 贺琳琳：“叫大师。” 卢昭：“大师。” 贺琳琳满意地点点头，示意他凑近，等他凑近，她又坏心地对着他的耳朵吹气，卢昭斜睨过来，大庭广众，无计可施，他摸摸耳朵，往后退，又被她拉住。 “诶诶，还想不想听破解之法了！” 卢昭扯回袖子：“不听了。” 贺琳琳当没听见，凑到他耳边，神神秘秘地低语。 “破解之法就是，要时时刻刻和我在一起。”她得逞了，自己先笑倒。 卢昭看了她一眼，颇为无语的样子，他也想起高中来，她还是会常常会让他不知道如何是好。 卢昭靠回椅子上，想到她说的时时刻刻，忽然有些犹疑，贺琳琳对他笑了下，他才想到，他们还有许多时时刻刻。 第68章 卢昭从教授办公室出来，迎面遇见叶雪，他们自从···几乎没碰到过，学校那么大，他们又不是在同一个系，倒说不上是刻意。“你怎么到这儿来了？”叶雪先开口，态度很自然，还比以前开朗了很多。卢昭对她点点头，答：“来有点事儿。” 他们说了两句话卢昭就走了，叶雪等他走远了才敢回头。 宿舍里没人，卢昭打开书，静不下心去看，他把书放下，坐在椅子上发起了呆。 他想了很多，也可能什么都没想，做任何一个决定都没有这么让他为难，他肯定自己这么做是对的，没有任何怀疑，但不知道为什么，他迟迟不敢把这决定告诉他早就应该要告诉的那个人。 贺琳琳从里头出来，外面坐着的几个人都抬头打量了她一下，想从她脸色里猜出点儿结果，贺琳琳没在意，挎着帆布包就走了。 她自觉没戏，hr问她能不能接受加班，她说合理的加班可以，没事儿在这儿陪人干坐着不行，hr又问她如果是老板在你旁边坐着呢，你也走？贺琳琳懵了，反问了一句，老板为什么要在我旁边坐着？ hr后头就冷着脸客气地请她回去等消息，贺琳琳哪能听不懂，也客客气气地道谢，想了想，还把简历要回来了，一块钱一张打印的，不能浪费啊，反正留他们手上也是进垃圾桶。 她刚下电梯就接到了罗丽芳的电话，问她工作找得怎么样。 贺林琳本来没想告诉她今天要来面试的事情，但不说又怕罗丽芳以为她没干正事儿，在外面待着瞎玩儿。 她搪塞道：“还行，人家让我等消息。” 罗丽芳说：“那得等到什么时候啊，明天你打个电话去问问。” 贺林琳说好，一定打，罗丽芳才挂了电话。 还有一家面试，贺林琳查好路线，又上了公交，从早上到现在她什么都没吃，连口水都没喝，车子一动，她就想呕，胃里像有只手在拧。 手机又响起来，贺林琳接起来，有气无力，第一句就是：“我快不行了。” “....怎么了”，卢昭问。 贺林琳：“晕车了，想吐，头昏。” 卢昭：“你原来也晕吗？”她到他这儿来的时候都好好的。 贺林琳：“原来没坐过这么长时间的公交。” 卢昭说：“你掐着虎口，下次坐车就带点陈皮，贴个与晕车贴。” 贺林琳“嗯”了一声，卢昭说：“你现在去哪儿？” 贺林琳报了地方，他说：“那我待会儿来找你吧，带你去吃饭。” 贺林琳问：“你这边忙完了？”他们有段时间没见面，贺林琳忙着投简历，到处跑着面试，卢昭则是学校的事儿多，俩人只是每晚打个电话。 她抱怨说：“我都快忘了你长什么样儿了，明明在一个地方，感觉还跟谈异地恋似的。” 贺林琳她忽然有点后悔，刚才面试的时候不该那么说，她需要一份工作，她要在这个城市安定下来。 方春英挂了电话之后，想起了很多事，她想到了卢昭小时候，只是遗憾，为什么孩子要长大，大到脱离她的保护，他还指望她来为他的错误决定欢呼鼓掌。 卢桂平赶回家的时候，看见方春英枯坐着，一脸平静，看见他只问了一句：“他也跟你打电话了吧。” 卢桂平说：“你不用担心他。” 方春英摇摇头，没说话。 卢桂平以为她想明白了，松了口气说：“卢昭和别的孩子不一样，他有目标，出国也不是临时起意，他早就做了准备，大二就开始做准备了，不是一时兴起，你看...” 方春英一愣，转头盯着他：“你早就知道了？” 卢桂平没有否认，方春英看出来，他看自己的眼神里都是可怜。 方春英不知道什么时候，自己在这个家里成了一个让丈夫可怜，儿子厌憎的人。 卢桂平看着妻子渐渐扭曲的脸，刚想上前安慰一句，方春英忽然抓起桌上的玻璃杯子掷了过来，杯子擦过他的额角，在地板上碎成了一片片，卷起风的冻得他嘴唇都止不住颤了一下。 “你滚！”方春英忍不无可忍一般冲他大吼。 等她回了房间，卢桂平坐下，看着地上的玻璃碎片，他看了很久，终于松了口气。 贺林琳一面完就给卢昭打电话，问他到哪儿，卢昭说：“就在楼下。” “什么？”贺林琳还以为他开玩笑，结果一下来，卢昭还真站在外面等她。 “你什么时候到的？”她冲过去揽着他的手臂，又惊又喜地问。 卢昭说：“刚到。”他仔细看她，笑了笑，笑得贺林琳眼眶发热，觉得自己委屈极了。 她别过头说：“你别看我了。” 卢昭好笑道：“看都不让看了？”他更要凑过来逗她。 贺林琳推了他一下，她不敢让卢昭知道自己看见他就会有种懦弱的心理，她一个人的时候从来不觉得自己哪里弱小又可怜。 她太想依靠他了。 卢昭先带她去吃饭，叮嘱她以后无论如何都要吃早饭，贺琳琳狡辩：“ 我今天太赶了，平常都吃了。”卢昭了解她，“你平常更不吃，一天就两顿。”贺琳琳又找理由，早上没胃口。卢昭耐心十足，“那也要吃一点火，不然伤胃。”贺琳琳取笑道：“你怎么突然跟我妈一样。”卢昭没有笑。 贺琳琳问问他：“你不吃吗？”卢昭摇头，说：“你吃你的。”他盛了一碗汤放在她面前，贺琳琳直笑，说他不安好心，想把她喂胖，“许婷纤上次还说我胖了。”卢昭说：“那是你以前太瘦了。”贺琳琳：“我又长高了一点。” 卢昭伸手在她头顶上比划了一下，说：“没有吧。”贺琳琳：“真的。”卢昭没有和她争，他心事重重，脑子里念头互相打消，互相说服，都不知道自己说了些什么。 但他脸上什么都看不出来，贺琳琳还是和往常一样，她没有烦恼，有也不会长久。 卢昭牵着她的手，路上总像有风，但树叶都没动，就在他心里轻轻地吹，温柔又冰凉，贺琳琳的声音传进他的耳朵里也是这种感觉，她说得越多，他反而越觉得空荡，她说起这段时间她在干嘛，她总是想让他最大限度的参与她的生活，她把他包括进了她的人生里，他当然也是。 第59节 他停下来，看着她，终于开口。 他说：“我要走了。” 贺琳琳以为他说的走是回学校，“啊？刚才不是说今晚不回去吗？” 卢昭说：“下个月就走，我的申请通过了。” 贺琳琳总算听出来不对，不敢问，还是要问：“你去哪儿？” 卢昭说了一个地方，是地球另一端的国家。 贺琳琳第一句话问得是：“那里现在是不是白天？” 卢昭说是，贺琳琳沉默了，并不像是难过，更多像措手不及，只反复想起卢昭刚刚说要走时候的样子，以后要怎么办，她一个人还要留在这里吗？她反而考虑不及。 卢昭想安慰也无从安慰起，想解释可贺琳琳也没有问题。 他们沉默地走了一段路，都知道今晚的一切以后都会反复被想起。 贺琳琳突然嘟囔一句：“为什么不早点说，我又不会不让你去。” 但她只要开这个口，卢昭也不知道自己还能不能走，他只是对自己不确定。 卢昭的手轻轻地动了一下，贺琳琳放开了他，他刚低下头，贺琳琳就扑进了他怀里，脸埋在他胸口上。 卢昭抱着她，摸着她的头发，胸口她依靠的地方很快就热起来了。 “我等你回来，你总要回来的。”她赌气一般地说，抬起头看着他，神色惶然，眼泪刚才都擦在他衣服上了，她不想为了这个事儿哭。 卢昭说：“当然要回来。”因为你在这里，他没有说出口，但她知道。 贺琳琳又把头埋进他的怀里，她不敢再开口，怕说出太多期望和不安，会让卢昭为难。 卢昭要走的路和她不一样，他的未来里有她已经够了。 贺琳琳抱紧他，闭上眼睛，要把这一刻他的体温好好保存。 第69章 卢昭走的那天方春英没有来送，卢桂平来了，贺琳琳看见他还有点不好意思，卢桂平装作不知道，还是和以前一样，问她爸爸妈妈好不好，一句不问她为什么来送卢昭。 卢桂平对儿子也没什么好叮嘱的，只说有事给爸爸打电话，卢昭说好，要他在家和方春英注意身体，卢桂平拍了拍他的肩膀，没有说什么。卢昭走向贺琳琳，贺琳琳一边难受一边还注意着卢桂平，他在旁边儿她总忍不住紧张，卢昭看出来了，本来想抱抱她，看她这样就算了。贺琳琳对他扯出一个笑，卢昭说：“我一到就跟你视频。”他顿了顿，“到时候你估计在睡觉了。”贺琳琳摇头：“我等你。”自从他要走，她说得最多的就是我等你这句话。 卢昭说：“你不用等我。” 贺琳琳瞪起眼，卢昭一笑，接着道：“我等你。” 贺琳琳憋着嘴，要哭一样：“你等我个屁！你等我我也过不去！”她声音稍大了一点，立刻紧张兮兮地看向卢桂平那边，卢桂平知情识趣地把头转过去，他看儿子谈恋爱的样子也挺不自在。 贺琳琳吸了吸鼻子，说：“以后我天天都给你发视频，你不能不接。” 卢昭保证：“一定接。” 贺琳琳强调：“一定要接！” 卢昭说：“不接你就过来打我。” 贺琳琳没忍住现在就捶了他一下，忿忿道：“你别以为我不敢！你敢不接就算跑到北极我也找去踹你！” 卢桂平悄悄往这边瞥了一眼，不理解儿子怎么挨了打还笑眯眯的。 卢昭朝这边看了一眼，他赶紧别过头。 卢昭拉着贺琳琳转个身，让她背对着卢桂平。 贺琳琳擦着眼睛问：“干嘛！” 卢昭说：“没什么，抱你一下。” 贺琳琳还没来得及说什么，就被他抱紧了。 贺琳琳起先还想到卢桂平在，后面被卢昭一抱，就不管不顾了。 管他呢！看见就看见了！ 她双手巴在卢昭背上，真希望就靠这双手能把他困住，留下。 “等我回来。” “嗯，我等你。” 贺琳琳说出这句话时，其实并不知道等待有多煎熬。 她读高中时，卢昭到了外地上大学，她那时就已经等过他，那时候并不觉得有多难，因为距离并非太远，远到她连动一动心思去找他都觉得不可能。 贺琳琳还是留在了b市，卢昭跟她说要走的那天，她通过了下午的面试，那晚她本来想和他分享这个好消息的，后来忘了，直到他到了另外一个国家，他们天天通视频，彼此汇报一下各自的生活，她觉得这件事说不说都无所谓了，她在这个城市安定下来了，可他并不在这里。卢昭很忙，天天都是在做实验，写报告，他深夜给她发视频，为此贺琳琳定了个闹钟，怕自己睡不醒，比高中还自觉，一闹就醒，然后就是等他的视频。 他们当初说好要天天发视频，卢昭也做到了，贺琳琳有时候看他太累，说了几句话就让他去休息。 有几次她都想松口，现在可以不用天天视频了，可始终说不出口，她也不知道是为什么。 罗丽芳是在卢昭走了之后知道了他们的事情，因为有一天碰见了方春英，她问起贺琳琳在b市做什么工作。 罗丽芳回过味儿来，一个电话打过来问贺琳琳是不是和卢昭在一起了。 贺琳琳就承认了，罗丽芳说：“怪不得方春英一副气得要死的样子”，转而气愤得很，“她凭什么呀！” 但卢昭的确是比自己家女儿强了不少，罗丽芳暗地里还是高兴的。 自此之后，贺琳琳经常能接到罗丽芳的电话，拐弯儿抹角地问她和卢昭怎么样。 第一年过年的时候，卢昭放假回来了，去了贺家，罗丽芳终于放了心，贺长峰十分突然，他一向对卢桂平没好话，看卢昭也并不羡慕，但突然成了女儿的男朋友，以后就是他女婿，突然心境就变了，看卢昭是处处都好，喝得很高兴，拉着卢昭的手，不住让他好好对琳琳。 卢昭也陪他喝了几杯，他量还是很浅，脸又红又烫，贺琳琳把他救出来，俩人绕着后头的那间废弃的仓库走，冷风吹着，卢昭还直喊热，一直对着她傻笑，贺琳琳苦笑不得，拿手机给他照了几张，准备以后拿来笑话他，卢昭还在那儿比耶。 贺琳琳说：“你换个手势啊。” 卢昭说：“不换，你过来。” 她走过去，被他抱住，其实是靠住，贺琳琳往厚趔趄了一步，两手抱住他，“你站稳了！” 卢昭嘴唇贴着她脸上，说：“我太想你了，想得不行。” 贺琳琳没有说话，想念其实已经成了他们生活的一部分。 “还有三年我就回来了，一回来我们就结婚，住在一起，天天都能见面了。”他边说边不停地蹭她的脸，蹭得她的脸都热了。 贺琳琳嗯了一声，说：“那你快回来。” 卢昭轻轻地晃着她：“你要等我。” 贺琳琳习惯性地回答：“我等你。”她眼神落到他背后，看见天空上飘下来的雪花。 卢昭去了贺家，但是方春英还是没松口让贺琳琳来自己家，这回倒不是她故意，而是实在顾不上。 卢桂平过年只在家待了一天，就过年那天，吃了个年夜饭就走了，连儿子都留不住他。 这一年方春英听了很多消息，关于卢桂平的，她一直不信，为什么不信，大概是从来没想过。 卢昭过完年就走了，方春英一直隐忍不发，儿子一走才开始发难，电话不停，把卢桂平催回来，催回来见到他的面又什么都问不出口，卢桂平也不说，跟她说了些不相干的话就又走了，方春英居然不敢留他。 卢昭对父母之间的事毫不知情，卢桂平每次都只问他在外面钱还够不够花，方春英嫌视频麻烦，一直不太会用，他打电话回来，她也是匆匆说几句就挂了，说话费太贵。 所以贺琳琳反而比他先知道发生了什么，她听罗丽芳说得。 “卢昭他爸在外头有个女人，听说还给他生了个儿子！” 贺琳琳一开始还不信，卢桂平在众人印象里一向都是顾家，和方春英伉俪情深。 罗丽芳说：“一开始我也不信，那女的本来藏得挺好，今年生了个儿子才露相，有胆气了。” 贺琳琳问：“那方阿姨知道吗？” 罗丽芳：“我都知道了，你说她知不知道？地方小什么都传得快。” 贺琳琳想起方春英，上次回家她和罗丽芳在街上碰见了她，贺琳琳主动叫了她，结果方春英态度冷淡，说了两句扭头就走了，罗丽芳还很生气，“要不是卢昭不错，你看我给不给好脸色她看！” 罗丽芳现在平衡了，“方春英当时估计就知道了，怪不得脸色那么差。” 她问贺琳琳：“卢昭和你说过吗？” 贺琳琳说：“没有，他应该不知道这些事儿，他忙得很。” 罗丽芳说：“那你千万别跟他说。” 贺琳琳没答，罗丽芳急了：“这事儿不能你去说，说了他要怪你的。” 贺琳琳不懂这个逻辑，但是不想和罗丽芳争。 罗丽芳说：“父母的事他管不了，还分他的心，这种事···”她叹了口气。 贺琳琳挂了电话，后面和卢昭视频的时候，几次三番想把这件事说一句，但是想起罗丽芳的话，又觉得实在是尴尬，就一直没有开口。 卢昭最后是在卢桂平打电话来告诉他，要和方春英离婚的时候才知道了这件事，那是他出去的第二年。 卢桂平愧疚地说：“本来想等你回过来再离的···”可他高估了自己，总想着要尽力把这栋危楼再维持几年就行，可没想到，说塌就塌了。 卢桂平把这些年来的忍耐和难堪都和卢昭一一坦白，他从来没和别人说过的话，他都告诉了卢昭，他连作为父亲的尊重都不要了，只希望得到卢昭的理解，哪怕同情，他怕儿子恨他。 卢昭这才知道父母的婚姻里有这么多难言之隐，他一直以为卢桂平和方春英是一伙的，他们对付他的时候一直是队友，没想到其中一人早就生出了二心。 卢桂平说：“你是大人了卢昭，我也不想骗你，你可以说我错了，我也承认我错了，但你不能说我不可以这么错。”他徐徐地说，“我和你妈是一步步走到现在的，中间到底谁的问题更大一点现在也不好再去追究，你只需要知道，我们就算分开了也依然是你的父母，依然关心你，你依然有个家在。” 卢昭只问他一个问题，他说：“爸，那你现在说得话，你能保证它永远不会变吗？” 卢桂平被问得说不出话。 后面直到回国卢昭都没有再和卢桂平联系过。 贺琳琳知道了卢昭父母离婚的消息，她猜卢昭也知道了，可卢昭没有告诉他，每次视频她都等着他说这件事，可他们聊过两边的天气，卢昭告诉她在实验室发生了什么，贺琳琳说了昨晚的电视节目，和同事看过的电影，直到他们无话可说了，俩人一直沉默，直到贺琳琳说要去上班了，卢昭说好，挂掉视频，他也没有开口提起这件事。 贺琳琳给他想了很多理由，可总是在每一次看见他的瞬间，还是希望他今天能把这件事告诉她。 她记得他们互相承诺过，要对彼此无所不谈，毫无隐瞒。 但隐瞒才是常态。 贺琳琳想起来，她也没告诉卢昭，她在公司遇到同事故意抢她的业绩，还连夜加过班，看过凌晨三点的电影，被人投诉扣了一半儿的工资，还有一回下大雨，她没挤上公交，又打不到车，急得在大马路上直哭。 许多瞬间她都想，要是他现在在她身边该多好，要是他在这儿，她应该就能挺过去了。 但他不在，她也挺过去了。 第60节 后来，她在那些瞬间就想不起他来了，她已经习惯了他不在身边的日子。 她一面觉得这是好事，一面怅然若失。 她一直很想把这些事告诉他，可她说不出口，她不知道，现在和他聊起这些，他会想些什么。 贺琳琳开始害怕。 作者有话要说：　　异地恋很难，卢昭出国这事儿是我暗示不够，营养液和地雷感谢一直要我设置，我设置了又不行，后面一起感谢大家，谢谢。 第70章 大夏天里贺琳琳却感冒了，头重脚轻，浑身酸疼，下了班强回家撑着洗了个澡，挨着床就睡着了，早上没醒过来，贺琳琳挣扎不动了，打了电话去公司请假，人事问她请事假还是病假，她说病假，人家说病假要医院开证明，贺琳琳动都不想动，说：“那就事假吧。”扣钱就扣了，她心灰意懒，一方面还因为没接到了卢昭的视频。 她也没给卢昭发回去，拍打扰到他休息。 请完假，贺琳琳睡了个回笼假，醒得时候不知道自己是饿醒的还是热醒的，空调停了。她打电话给房东，房东说今天这片儿开始限电，“两个小时啦，你出去找个地方做坐一下。” 贺琳琳没办法，洗了个冷水澡，换了衣服出了门，脚步还是飘的。 她到了附近的商场，找了家咖啡店进去打发时间，点了杯热饮坐在那儿，她还把电脑带出来了，没跟卢昭说句话，总让她觉得今天少了点什么，仿佛还没开始一样。 贺琳琳忍了半天，最后还是没忍住给卢昭拨了视频，生病了让她格外脆弱，有很多话想跟他说，在他面前哭一会儿，让他心疼。 视频终于接通了，贺琳琳刚要说话，看见屏幕里的人，话又吞回去了。 里头是个女生，看着还有眼熟，但贺琳琳想不起来自己在哪儿见过她。 女生说：“不好意思，卢昭的电脑落到实验室了，我是他同学。”她顿了一下，“你是贺琳琳吧。” 贺琳琳点点头，她慢慢想起来为什么觉得这个女生眼熟了。 他们去给她庆生，然后她和卢昭吵了一架，那是他们第一次吵架。 叶雪说卢昭明天来实验室，贺琳琳客气地和她道了谢才挂了视频。 叶雪也在那边，他们成了同学？为什么卢昭从来没和她说过这些？ 贺琳琳脑袋一阵阵的发昏，她靠在桌上休息了一会儿，看时间差不多了，先去药店买了药，回家电已经来了，她服了药，又躺在床上睡了一觉。 睡到半夜，被搁在床脚的电脑吵醒，她早有预感，卢昭会联系她。 她接了视频，看见卢昭身后的明亮天色，一阵恍惚，一下子忘了他到底在哪里，他们像处在两个时空的人，他穿着毛衣，神情冷清，从屏幕那头看过来，眼神是毫无温度的。 贺琳琳打了个冷噤。 卢昭说：“我昨晚电脑放实验室了。”叶雪给他打电话说贺琳琳给他发了视频，所以他今天特地提前过来，和她联系，他怕她误会什么，想她要是问他就再解释一遍，其实该说的他早说清了。 叶雪是在他后面一年过来的，她并不是为了他来的，她在这边交了男友，一个金发碧眼的外国学生，和他一个实验室，仅此而已。 贺琳琳等他问昨天她为什么不接电话，可卢昭并没有问，好像忘了这件事，他看了下时间，其他人马上要来了，他说：“晚上再聊，生日快乐。” 贺琳琳刚要笑一下，他就挂了。 她一个在床上坐了一会儿，想起刚才，不确定到底是不是一场梦，外面天还没亮，她打着哈欠又倒下睡了。 第二天她收到了卢昭送的生日礼物，他提前买好了，今天正好送到。 是一部相机，贺琳琳躺在床上摆弄了一会儿，对着屋子一阵瞎拍，给卢昭发了条信息，说谢谢，她看了下聊天记录，上次他们聊天是在两个月前，她给他发了一张自拍，问他“你还记得我长什么样吗？”卢昭没回，对话就结束在那张她特意笑得很开心的照片那里，她盯着照片看了一会儿，越看越傻。 贺琳琳拿着卢昭送的相机又拍了一张，她本来不准备笑的，可一看见镜头就又不知不觉咧嘴，拍完一看，简直可怕，清晰的渗人，她连脸都没洗，她不敢看第二眼，赶紧删了。 那头卢昭盯着“谢谢”那两个字看了半天，他没有想到会收到这么个回复，他不知道说些什么，又把手机揣进兜儿里。 叶雪一进来就看见了卢昭，她和男朋友说了一句，让他先去点餐，她走过去和卢昭打招呼。 “你和贺琳琳联系了吗？”她问。 卢昭说：“联系了。” “她没误会吧。” 卢昭看都没看她，强忍着怒气道：“没有什么值得她误会的。” 叶雪笑了笑，他很明显被她的问题刺到了，她没再说什么，转身走了。 卢昭把叉子一扔，又想起了那个“谢谢”，他被这两个字搅得心绪不宁。 叶雪靠在男友怀里，回头不经意地朝卢昭那边瞥了一眼，她淡淡地想起来，她过去多沉迷他那种不动声色的沉稳，现在隔了一段距离，熄了心火之后再看，她才看出来，这种的沉稳里藏着多少骄傲，优秀的人当然不可避免的会骄傲，卢昭也是一样，他笃定清醒，但有时候，这些并不是好事。 贺琳琳这个生日过得挺开心，刘一倩专门过来，亲手给她做了个蛋糕，许婷纤忙得很，来不了，打电话来说：“要不我给你介绍个帅哥，陪你过生日。”贺琳琳谢过她的好意，婉拒道：“算了，您自己享受吧。”许婷纤说：“怕什么，反正卢昭不在。”贺琳琳只能笑笑。许婷纤向来不看好她和卢昭，她总说：“他对你太有把握了。”贺琳琳就说：“有把握怎么了，说明我们坚定，不好吗？”许婷纤一语道破：“坚定个屁，他说走就走，就是因为这个，他知道你会等。” 贺琳琳被她教育得头疼，找个理由挂了电话，刘一倩端着蛋糕去了她的房间，她还想点蜡烛，贺琳琳赶紧制止了，怕她把床烧着了。 “那还是得许个愿吧。”刘一倩说。 贺琳琳认真想了想，说：“最近还真没有什么愿望。”刘一倩大惊：“怎么会没有？” 贺琳琳也不知道为什么，她切了蛋糕，俩人躺在床上边吃边聊，贺琳琳这才知道刘一倩这次才来b市是和陆远志一起。 刘一倩说：“他妈妈在这边，和他联系上了。” 贺林琳问：“他爸呢？回来了吗？” 刘一倩摇头：“没有，不过好像给他打了电话。” 贺林琳：“债还没还完？” 刘一倩说：“还没有，不过陆远志说他来还。” 贺林琳悄悄问她：“你爸是不是给他帮了忙。” 刘一倩先说不知道，后头还是憋不住说了实话，“我爸叫我对外说没有。” 贺琳琳点头，嘱咐她：“听你爸的。” 刘一倩在她这里待了一晚上，第二天就走了，陆远志来楼下接她，贺琳琳看着他有点认不出，笑起来依稀有点以前的影子在，其余完全像变了一个人。 他问起卢昭，说：“什么时候能喝你们的喜酒？”贺林琳笑道：“估计还要两年，你们呢？”刘一倩一脸羞涩的喜悦，只会笑，陆远志说：“快了，到时候你一定来。” 她生日过后，卢昭一直没有再发视频，第一次还给她发信息解释了，“实验室太忙”，第二次，第三次，就一直没有只言片语，贺琳琳也没有问，她重新定了闹钟，早上能多睡一个小时了。 她周末开始约着同事出去逛街，到了十月份接到了柳欣结婚的消息，她去凑数，当了一场伴娘，柳欣说：“你怎么回事儿啊贺林琳，最先有男朋友，还没结婚，整个寝室就剩下你了。”贺林琳表示受不了，“这你也要比，我承认你赢了还不行啊！”柳欣洋洋得意：“本来就是我赢了。”她老公胖得和气讨喜，小心翼翼给她牵裙摆的时候看得还是有几分动人的。 柳欣嘴上虽然不客气，不过还是念着同宿舍睡了四年的情谊，把捧花给了她，贺林琳怀疑她和其他人提前透露了她目前的惨淡，扔捧花的时候就她一个人往前站了一步，把她燥死了！ 柳欣的婚礼办得很漂亮，布置的是那种梦幻款，贺琳琳拍了很多照片，发到社交软件上，收获了很多赞，还有不明所以的人在底下恭喜她，贺琳琳也懒得解释，统统收下了。 在酒店最后闹了一轮，贺琳琳找着机会逃了出来，柳欣已经要给她介绍男人了，她以为贺琳琳和卢昭肯定早分了，问都没问，贺琳琳也不好解释，要是告诉柳欣说自己还在等卢昭回国，肯定要被她嘲笑死。 贺琳琳回家洗了个澡，上床开了电脑，打算看个剧就睡觉，没想到卢昭来了信息，问她在哪儿，她想了一下他那边的时间，刚要回，视频就响起来了。 贺琳琳接起来，乍一看见他有些不自在，其实只有几天没见，但好像过了好久一样，他们现在一个星期大概会视频两次，贺琳琳不知道卢昭是怎么想的，但她着实松了口气，她受不了他在屏幕里头沉默，而她拼命找话题的时刻，这让她觉得自己像个小丑，他们不能一起沉默，但每次为什么都要由她充当逗乐的角色，她渐渐觉得沉重，费神费力。 卢昭问她今天干了什么，贺林琳就把参加婚礼的事情说了，她又问回他今天干了什么，卢昭说他不舒服，请了假在宿舍休息。 贺林琳说：“哦，怪不得有空给我发视频。”她抠着鼠标，干巴巴嘱咐：“多喝热水，不行就去打针。”现在连关心他一句，她都觉得不自然。 贺林琳不由希望自己没有回家，她有种不祥的预感。 卢昭又沉默了，贺林琳惯性地开口，她并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 “你什么时候回来？” “放假就回来。” “过年的时候？一年一次。” 卢昭疲惫地低下头，好像她在提什么过分的要求。 她不过是问了一句他什么时候回来？不过是想见他一面。 贺林琳看着屏幕，她看得越专注他就越模糊，她不知道，卢昭眼里的自己是不是也是在逐渐模糊。 “你出国之前为什么不跟我商量？”她听见自己的声音，比她预想的平静得多。 “你为什么要出国？其实我那天刚找到工作，本来还想告诉你，我可以留在这里了，我当初时为了你来这里，我还想留在这里，但是你说都不说一声就要走了，有点好笑是不是？”她带着点苦笑问他，好像是他导演的这出黑色喜剧。 “我留下来了，你反而走了。” 她怎么办？她在卢昭走了以后就一直在想这个问题。 卢昭说：“这些话你刚开始为什么不说，如果你要我留下...” "为什么非要我开口留你你才明白？为什么每次都要我先去开这个口？！我们之间从头到尾每一次主动的人都是我，你什么都不说！你根本没想过要留下来！" 她终于喊出这些话的时候，觉得自己是个彻头彻尾的可怜虫。 又是一片沉默，卢昭在屏幕里看了她半晌，像她不在面前一样。 他开口说：“好，那我回来，我明天就回...” 贺林琳一惊：“别！你别回来！” 卢昭沉沉地看着她。 贺琳琳平静下来，她说：“卢昭，你爱我吗？你爱过我吧。我太无理取闹了，你没做错，你该去追求你的想要的，我没有权利要求你为我放弃任何东西，其实我也不该把责任都推给你，一开始我就知道，我们俩差太多，各方面都是，互相迁就下去，总有一个人会累，你也很累吧...卢昭，你去做你想做的事，我呢，我累了，不等你了。” 她看着卢昭，什么都不剩了，只有平静。 卢昭问她：“你当时说要等我的。” 贺琳琳擦掉眼泪，说：“是。” 但她现在等不下去了，她也承认。 卢昭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还要问她，他两手在桌子下握紧，不知道自己在颤抖。 他们看着彼此，透过一块电子屏幕，希望找到证据，到底是哪一方变得更多。 贺林琳终于想到了要许下的生日愿望，她但愿多年以后想起这一次不伦不类的离别，他们会觉得可笑。 第71章 三年后。 贺林琳被服务员领着进来，里头比外头安静得躲，推开门正看见许婷纤在抽烟，服务员犹犹豫豫要不要上去制止一下，贺琳琳冲她笑，小姑娘到底面嫩，看了一眼就出去了。 贺林琳等门一关立刻喊起来：“掐了！罚款！”许婷纤翻了个白眼没理，贺林琳又冲她旁边的人说：“祝子嘉，你叫她掐了，不然我拍了去爆料。” 第61节 祝子嘉回头看过来，笑道：“又不是我抽的，你爆什么料。”贺林琳说：“那你一个公众人物身边有这种朋友还不是损你形象。”许婷纤吞云吐雾，听他俩争来论去，全当跟自己没关系。 贺琳琳趁她不备，一伸手把烟抢了摁在了盘子里。 “你这就叫有功德心了？”祝子嘉指着自己的盘子问。 贺琳琳说：“谁让你不作为，小惩示警。”她说完就跑到桌子另一头，许婷纤够手要扇她，说：“惩你妈!” 贺琳琳不怕，但还是要躲一下。 “回回就你事儿多！”许婷纤骂她。 贺琳琳苦口婆心地劝：“你都让烟熏黄了，戒了吧。” 许婷纤坐下，拿出手机对着自己，“哪儿黄了，我天天贴面膜，都腌透了。” 贺琳琳扭头跟祝子嘉说：“你说她是不是越来越不要脸。” 祝子嘉还没开口，许婷纤就说：“要脸混不开。”她早就自洽了，不纠结。 贺琳琳痛心地说：“你气质变了，没以前那么仙了。” 许婷纤：“我又不做明星，仙气飘飘地也飞不起来，而且现在仙女没人爱，都得千方百计的接地气。” 贺琳琳赶紧摆手：“行了，你别又给我说你的造星心得，你当个经纪人当疯魔了，我不出道，谢谢。” 许婷纤不屑道：“你也出不了道。” 祝子嘉接嘴说了个“是”。 贺琳琳立刻转了炮口：“祝子嘉我手上可还有你高中照片儿呢，你谨慎点儿。” 许婷纤嗤笑道：“人家高中和现在一个样儿好吗！” 贺琳琳冷笑：“狗腿子。”许婷纤又要过来打她。 不过贺琳琳倒没说错，她这么捧着祝子嘉还真是因为有事求他。 许婷纤现在手底下带着个女艺人，叫谢萍萍，脸是真美，腿是真长，不开口的时候就跟一幅画似的，一演戏就成了一滩烂泥，扶不上墙，开不了窍，可把人气死。 许婷纤因为和贺琳琳这层关系和祝子嘉混了半熟，今天才敢厚着脸皮来找祝子嘉，求他把谢萍萍带上他正在谈的那部戏。 “她去试了个女三，人家没说死，我真没办法了。”她唉声叹气，和祝子嘉诉苦，“比木头还不如，真是，不知道为什么非要当演员，做个平模其实挺适合的。” 许婷纤当初就是做平模的，当然知道谢萍萍为什么不甘于做个平模，青春易逝，过了最值钱的几年，后面就真像过季衣服的似的层层甩卖，还不一定卖得出去，所以她早早转行了。 祝子嘉说：“我看看吧，不一定行。”许婷纤凑过去，又絮絮说了很多。 贺琳琳插不上话，他俩聊工作的时候她都自觉回避，怕听多了记住了哪天不小心一张嘴就漏出去了，毁了谁。 等聊完正事儿，许婷纤才放松了，说起琐事。 “···刘一倩他爸爸刚接过话筒，他跳上去敬酒，一下把蛋糕撞翻了，那么大个蛋糕，奶油糊了一台子，他头上身上都是，看着着，怎么说呢···。” “活该！”贺琳琳来了一句，虽然她当时就在现场，但再听一回，还是觉得解气。 “你说陆远志到底想什么啊？”许婷纤不明白，“当初是他要分手的，现在去闹人家婚礼？我看他也不像要抢婚的样子。” 贺琳琳：“他抢个屁，就是有病！”她不掩鄙视。 许婷纤说：“他以前还喜欢过我呢。” 贺琳琳：“你得庆幸逃过一劫。” 许婷纤：“谁知道人能变化那么大。” 陆远志伙着别人一起，坑了刘一倩的爸，刘一倩做了东郭先生，陆远志却说，他想堂堂正正，有尊严，他说：我不靠你，不靠你爸，那几年恩爱对他来说不过是寄人篱下，他对她好的时候，时常觉得自己下贱。 “还是他爸害了他。”许婷纤唏嘘。 贺琳琳摇头：“是他自己愿意变成这样的。” 她们都觉得这事情其实不算复杂，但依然不能全然了解陆远志的动机。 沉默了一会儿，贺琳琳对祝子嘉道：“刘一倩叫我谢谢你给她录的vcr。” 许婷纤笑道：“当时坐我旁边的姑娘差点把我耳朵喊聋了。” 祝子嘉说：“不用谢，我那天没戏就去了，本来说好要去的。”他对贺琳琳歉意地笑。 贺琳琳说：“没来更好，不然风头都被你抢了，谁还看新娘。” 祝子嘉含笑看她，贺琳琳别开脸，许婷纤不动声色地看了她一眼，又看了看祝子嘉。 她其实觉得祝子嘉也变了不少，但这变化是好是坏尚不知道。 三人就着旧事和新闻吃完饭，许婷纤抢着去买了单，祝子嘉嘱咐她们找个代驾，上了窗户上贴着黑膜的车走了。 “大明星啊！”许婷纤喝了几杯，并没醉，在后座靠着贺琳琳的肩膀，不胜向往的样子，“什么时候我能带出个这样的就知足了。” 司机朝后头瞥了一眼，车开得很稳。 贺琳琳：“那你去带他好了，现成的。” 许婷纤说：“那就没成就感了。” 贺琳琳摇头，她总觉得许婷纤的心态像在玩养成游戏。 “你是童年缺失了乐趣。” “谁童年有乐趣啊，你举个例子。” 贺琳琳一想，还真举不出例子来，但她不承认，说：“可能我们不认识，但肯定有这样的人。” 许婷纤：“幸好不认识，要认识这样的人，我肯定忍不住揍他。” 贺琳琳摸摸她的头，她发丝细软，本性一直没变，这几年越来越风风火火，当年的冰山美人也被逼出一张卸不下的笑脸，圆滑处事。 祝子嘉也是，他和当年被人诬陷是小偷的那个人几乎毫无联系了，举手投足都有风度，眼睛就是别人常形容的，带电，看谁都是一往深情，一举一动都适宜欣赏，好像哪里有看不见的镜头在捕捉他。 贺琳琳是凡人一个，面对如此美景，也认为还是站远点欣赏更好。 她和祝子嘉联系的并不多，他有部电影正在上映，路演到b市，这才能聚一聚，许婷纤闻讯而来，这老友畅聊的表相底下，说起来都是不太能细想的现实。 贺琳琳把许婷纤送到了酒店，她明天就要走，不想去打扰贺琳琳，贺琳琳明天也要工作，没留她，只约好下次有空再聚。 送完人贺琳琳又打车往回走，刚跨进家门就接到了祝子嘉的信息，问她是否安全到达，贺琳琳回到了，问他怎么样。 他拍了张照片过来，是哪片高楼外的夜色，反射在玻璃窗上，灯影浮动，中间是他的影子，还穿着在席上的衣服。 贺琳琳犹豫着，还是回了信息，没再看，放下手机进去洗澡。 “你休息吧。” 祝子嘉看着这几个字多一会儿，贺琳琳就出现了，笑得又傻又蛮。 但她现在已经不是这个样子了，他想起她还总是高中时候的印象。 他刚和她见过面，她如今笑起来也会收一点，听他们说话的时候若有所思，眼神一转开又漠不关心了，对谁也不关心。 他毕业之后熬了几年，过得很艰难，没有闲心想其他的，来不及想，后来更是没必要想，什么样的没有，什么样都有，见多了也就忘了。 他不过是在可惜当年的自己而已。 今天上午剧组去高校跑宣传，有大胆的学生站起来问：“我对电影没意见，就想知道你现在到底是不是单身！”全场哄笑，这已经算是例行，他刚想说什么，导演接过话筒替他解围，说：“这位同学你提的意见很中肯，我们一定会采纳的。” 他朝台下笑，许多人都说他戏内戏外有点分不清，每个角色身上都好像有他的一点影子，有肥胖且秃影评人说，因为他只演帅哥。 “人家就是帅，你这是嫉妒。”有粉丝在底下留言替他辩护，附和者甚众。 祝子嘉想，要是贺琳琳真把他高中时候的“料”爆出来，估计也不会有人信。都以为他是天生的这么从容，刚开始还有人猜测，他是家境好来玩票的，等他把自己往烂泥里摔，在水里被人按着浮浮沉沉，人家才知道，噢，这是真要出名的。 主创人员轮番讲完话之后，祝子嘉最后在台上举起手机，把身后小礼堂里坐的学生都拍了进去，百来张笑脸，看起来是很感染人的画面，等他回到车上打开手机一看自己的微博，照片已经挂了上去。 祝子嘉随手点开，本来只是扫一眼，就一眼，他还是认出来了。 他也奇怪自己还记得这个人，更奇怪自己还突然想起了那截儿生锈的楼梯。 晚上和贺琳琳见面的时候，祝子嘉知道她应该没看见那张照片儿，他想告诉她，可怎么也不能自然地开一个头。 贺琳琳坐下后，他就想，现在追光灯打到了他身上，是不是。 祝子嘉望着窗外根本没有暗淡过的黑夜，城市里永远有光，所以城市的夜晚没有任何旖旎可看，到处是人和闪烁的灯，夜景不过就是看大小不一，颜色各异的灯泡串成串，仿佛是个景观。 他现在记得的最后一个纯粹的夜晚，是在那天在楼下他坐在草丛里抬头仰望过的那个夜晚，夜色粗糙，没有什么可赏玩的，风太浮躁，蝉鸣恼人，只有月光从他们身上流过了一段。 第72章 女人最美的时刻就是穿着婚纱踏上红毯那天，不知道多少女人被这句话骗去结了个不知所谓的婚。 “我就是因为想穿婚纱才结婚的。”对面的女人说，应该是假话，但她眼都不眨一下，看着像真的。 贺琳琳呵呵干笑，她愿意说，她是不得不听，顾客是上帝嘛。 “我喜欢这个风格。”女人点了点桌上摊开的照片，询问贺琳琳适不适合。 贺琳琳认真看了几眼，抬头对她说：“可以，你皮肤白，压得住，不过这个景大概不能百分百还原，季节过了。” 女人不太在意景，说：“把我拍得好看就行了。” 贺琳琳说对。 女人客客气气地道谢，临走前又说：“你不问问新郎是谁？” 贺琳琳从头到尾都在客气周到，没想到女人还这么挑衅，她语气稍冷，说：“您放心，谁我都一样拍。” 叶雪对她笑了笑，推开门走了。 贺琳琳回到桌前坐下，开了电脑，在看前几天拍的一组婚纱照。 她毕业后头两年干得活儿很无味，求一个安稳而已，后头没了顾忌，辞职，瞎撞乱跑了一阵，入了现在这行。起先是给许婷纤一个人拍，后头许婷纤就带着她去给一些花花绿绿的书刊拍，贺琳琳全无经验，中间受了不少挫折，但她做得很有劲儿，虽然比原来累多了，但是是心甘情愿的累。 后来许婷纤转行，贺琳琳还在拍，不过拍的人也是换了一波，她是个很容易生出些无谓感慨的人，就又从已经踩到点实地的路上出来了，找了家靠谱儿的大店，归到人家头下，专给人拍婚纱照，艺术照也拍，有的女孩儿指名要 女摄影师，说比较放得开。 “我要把我最美的样子记录下来。”不少女孩儿都这么对她说过，她有时候很动容，但听多了又挺怪。 最美的时候是什么时候？她不是抬杠，就是好奇。 但普遍来记录“最美的时候”的都是二十刚到，或出了点头的女孩儿，这让贺琳琳一个离三十岁没几年的人想起来，她估计是已经错过了最美的时候了。 贺琳琳拖着鼠标停在照片上，上面一对男女手拉手笑得真甜，给人拍婚纱照其实是件挺寂寞的事儿，就像幸福的空气包围着你，但跟你毫无关系，虽然平时也知道这个事儿，但那会儿就是忍不住可怜自己，只有每次收钱的时候她才能平衡回来。 贺琳琳这几年赚了一点钱，她每个月都寄钱回去，罗丽芳说帮她存着，贺琳琳说不用，就是让她花的。 第62节 她说：“你想买什么就买，别留。” 罗丽芳说：“我买什么呀，留着你将来结婚。”她说到结婚贺琳琳就警惕起来，“你到时候要在b市买房，钱要留着。” 贺琳琳连忙打破她幻想：“我在b市哪买得起房！” 罗丽芳追问：“买不起？首付也付不起？” 贺琳琳坚决道：“付不起！” 其实付得起，但是贺琳琳想想后面几十年的房贷就觉得喘不过气，她何必再给自己这么大的负累，没意思，她怕以后看见地上爬的蜗牛就惺惺相惜。 罗丽芳沉吟了一秒，说：“那···找个家里有房子的？” 贺琳琳被她逗笑：“你以为我想找就找得到？” 罗丽芳不服：“怎么找不到，你又不是个傻子。” 贺琳琳自嘲：“也就比傻子强一点了。” 罗丽芳突然翻脸：“怪谁！当年有好的你都放走了！都不珍惜！” 一扯到旧账，贺琳琳即刻找个理由挂了电话，这会儿又庆幸，幸好离家远。 这两年贺琳琳其实也谈过恋爱，不过没谈到头，干脆不算，罗丽芳已经被她搞得很神经，一面希望她赶紧找个，一面又很不甘心。 贺琳琳不好劝她，只好少见面，她搞不懂，怎么周围人比她这个当事人还意难平，她自己偶尔想起来，才恍然，已经过了这么久了。 奇遇结束了，她反倒更安定一些。 晚上贺琳琳回了家，叶雪最后发来短信，说明天确定来拍，定了时间，要不是看她钱给得多，贺琳琳真不愿意去，今天和她见了一面，她就觉得麻烦。 贺琳琳转到厨房，打开冰箱，拿出食材，洗手，擦刀，把土豆挨个切割得粗细一般，她聚精会神，刀按在案板上咄咄地响，这是她的解压之道，不费钱，还能吃一顿，绿色环保。 而且做饭的时候不能分神，她可以不用去设想，明天见到了叶雪的新郎之后要怎么寒暄。 好久不见？不如不见？要不要恭喜他？还是只需要识相说一句“早就觉得你们般配了”就功成身退。 贺琳琳吃完饭还没想出来，临睡觉的时候，怕自己今晚会做梦，把手机放在枕头边，放电视里面欢笑，她瞪大眼望着窗帘上映出来的一点银色的光，自己也不知道到底是几点才终于睡着了。 第二天起早床，黑眼圈骇人，贺琳琳对着镜子细细遮住，化了妆，还能见人，她出外工作，穿得很利落，对着镜子看，想到叶雪那天挑的婚纱。 她特地选的离店里很近的地方租房，早上再不用坐公交，也没想过要去学开车，就愿意每天走路，看到路上堵的跟糊粥一样的车流，就很快乐。 等到了店里，贺琳琳把该带的东西再检查一遍，另外还有两个人，一个姑娘化妆，一个男生负责开车，喊她琳姐，她说一句，都应得很快。 化妆的小姑娘问：“新娘怎么样啊琳姐？”上次人来她没看见，她化妆不瞎对付，没见到人总有些不安。 贺琳琳说：“长得不错，皮肤很白。” 小姑娘把随身的袋子打开，说：“我粉底带了五个色，应该够了。” 男生道：“你怎么不问男的？” 小姑娘笑他：“男的靠琳姐后期p了。” 男生不满道：“怎么这样？男的你就随便化了？” 小姑娘更觉得可笑：“男的有什么好化的？我化个眉毛就算尽心了，那一个个的···” 她干这行不短了，见过的算得上般配的男女，十个手指头够数，总有一方看着令人觉得可惜。 男生刚要张嘴反驳，大门被人推开了，他看一眼，就笑起来，看着化妆的姑娘。 贺琳琳回头，看见叶雪挽着一个男人，她迟疑了一下，男人看过来，先伸出了手。 “你好，好久不见了”，男人笑道，“小雪说是个熟人，我还以为她开玩笑。” 叶雪挑了挑眉，说：“人家都不记得你了。” 贺琳琳忙道：“记得记得，你是···”她迟疑了一下，男人接过话：“卢昭的同学，我们当年见过几回。” 贺琳琳说是，他们的确见过几回，就是看着他面熟，但喊不出来名字的程度。 叶雪对贺琳琳一笑，说不出来的意味。 婚纱照就是外人看着美，自己受罪的典型，赶时间赶光线赶景，一天都是兵荒马乱的，下车就是摆姿势，上车就是睡觉，新娘最惨，不敢睡又不敢吃，顶着妆发硬挺在座位上，只能闭着眼睛休息会儿。 拍完脱下婚纱后叶雪长舒一口气，说：“胃差点都勒出来了。”她苦笑，“终于知道饿了。” 贺琳琳叫她过来选照片儿，叶雪没动，她老公先过来了，贺琳琳听她说俩人已经领了证，下周就要办酒席。 “都挺好看的。”她老公盯着屏幕看了会儿，回头对她笑，“你来选吧，我选不出来。” 叶雪说：“不选了，都洗出来。” 她老公说：“也行，家里挂几张，再做成相册。” 贺琳琳当然没意见，跟他们定了时间来取，叶雪说可以，又问她：“你下周六有事儿吗？” 贺琳琳犹豫着，她接着说：“到时候请你去酒店帮我照几张相，钱另付。” 她随口一说，贺琳琳一时没想到理由说不去，叶雪又那样看着她，像是猜到她不会去，也知道她为什么不想去。 贺琳琳又一想，有钱不赚是傻子，陈年旧事儿早就随风了，她一笑，说：“可以。” 叶雪老公说：“正好，来喝个喜酒。” 贺琳琳看他一眼，心情微妙，没想到有一天要去喝情敌的喜酒。 不过，也算不上情敌，叶雪从头到尾就给她添过一回堵，后面···是他们自己的问题。 贺琳琳还真没有怪到叶雪身上，她怨天怨地过一阵儿，后来再想，就谁也不怪了。 喜宴办在八楼，入口处立着幅婚纱照，出自她手，贺琳琳停下来欣赏了一会儿才进去。宾客还未到齐，她直接到大厅侧角一个单独的包厢里找叶雪。今天的妆比拍照那会儿隆重，贺琳琳拍了几张，化妆的姑娘过来看，问她怎么样，贺琳琳还没说话，叶雪就问：“是不是妆太浓了？”化妆师说：“不浓的！”贺琳琳拍了拍她，小姑娘撇撇嘴，镜头很吃妆，叶雪这算刚刚好。 贺琳琳拿着相机过去翻给叶雪看，看了两张，忽然头皮一阵麻，过电似得，她一抬头，门口叶雪老公带着一个男人走进来，男人看到她，脚步也停了一瞬。 重逢就似暴雨，全为让人狼狈，你带着伞，做好了万全准备的时候它就不落，偏要等你卸了防备，轻装简便之际，它才肯兜头盖脸地扑过来。 第73章 他们当年在叶雪的生日上吵架，现在又在她的喜宴上重逢，认真说起来，说不定他俩是各自和叶雪有段孽缘。 “卢昭也是刚来……”叶雪老公慢了一步，醒悟过来到眼前的尴尬场面，那两个人他是不敢看，就看着叶雪。 叶雪一笑，说：“俊辉还怕你来不了。” 卢昭说：“当然要来，老大叫我替他说一声恭喜，他说先预定干爹名额。” 老二一笑：“他就是话多。” 叶雪说：“难得见一面，一起照张相吧。 老二说：“对！”立刻拉着卢昭过去，贺琳琳自动让位，站到他们前面摆弄相机，一对儿新人挽手微笑，卢昭站在新郎身边，看着镜头，脸上的笑极淡，细看眼神僵冷，贺琳琳从镜头里看过去，仿佛和他对视一般，俱都觉得惊心。 她越看眼前的男人越是觉得陌生，生得好像故事从来没发生过。 照完相卢昭就出去了，宾客陆陆续续地入席，贺琳琳依在门边儿看化妆师给叶雪整理妆发，看着刚才的照片儿，不知道她是有心还是无意。 叶雪朝她看过来，忽然说：“他回来没多久，在母校做教授。” 贺琳琳像没听见她的话，化妆师看了她一眼，从没见过她这样态度对客人。 叶雪不在意道：“其他人当时都觉得他不会回来，但是我知道他肯定要回来。”她站起来，化妆师被她逼得退到一边，求助地看向贺琳琳，贺琳琳终于开口。 她说：“你先坐下，妆还没化完。” 叶雪说：“你们分手之后，他很怪我。” 贺琳琳说：“跟你没关系。” 叶雪听了这话倒没有显得多高兴，神情反而变得尖锐，贺琳琳这会儿能确定，叶雪非常讨厌她，可突然叶雪又平和了，像什么都没发生一样。 她又坐下，化妆师赶紧上前，叶雪被挡住了，她开口道：“别人和我说，谈恋爱要找个你爱的，结婚要找个爱你的，俊晖说爱我，我也不太信，因为我也没爱过人，他对我好，我觉得舒服，就结婚了。” 化妆师动了一下，贺琳琳从空隙里看见了叶雪茫然的眼神。 叶雪说：“我说没爱过人你是不是不信，你以为我爱卢昭是不是？”她困惑地笑了笑，“原来我也觉得我爱他，还觉得世界上不可能有人比我还爱他了，他说什么做什么都不能让我动摇，可是我后来发现不是这样的。”她看着贺琳琳，看不见她的脸，只看见她拿着相机的手，那是双看起来不够柔软不够精致的手，十指秃秃，扣在黑色的相机上。 她盯着这双手，说道：“你和他分开之后，他断断续续地病了很久，我去照顾他，他开始不理我，后来我告诉他，你们分手和我没关系。” 贺琳琳听得像是别人的故事，不说感受，连兴趣都没有。 其实她没有跟卢昭说过这些话，她倒宁愿做他们之间的一根刺，她要真的是他们分手的原因，今天的局面不会如此。当时她装作愧疚，又承认自己别有用心，享受卢昭对她怨怒，她在他心里总算留下来了点东西。 而卢昭后来平静，是因为疲惫还是感动她也没搞清。 她怕卢昭在异乡陷进一个漫长得不会结束的冬季里，她雀跃地留在他身边，陪着他。 并且她觉得卢昭迟早会好的，她还有希望。 化妆师说要去上个厕所，赶紧跑了，再听下去她也不敢。 叶雪坐在椅子上理了理裙子，说：“我当时出国就是为了卢昭，后来你们分开，我们也试着在一起过。” 贺琳琳打断她的话说：“这些事你可以不用告诉我。” 叶雪不理，接着道：“不过没成功，是我变了卦。”她笑了笑，“有天晚上，大家一起出去吃饭，都在畅想未来，他喝醉了，说了句话，他说他想发明一种药，吃了就能让人死心塌地。” 当时人人都在羡慕她，可她自己却太清醒。 他醉眼朦胧，看她的眼神分明不是看她，竟是恳切地自欺，再敷衍地欺人。 “他说出这句话的时候，我非常失望，那瞬间我才知道，我其实没有自己想得那么爱他，或者根本没爱过他，只是总得不到，才把他想象得高不可攀。”她这么解释了放弃的原因，说得时候并没有看向贺琳琳，而是盯着手上的戒指。 贺琳琳索然无味，但还克制地劝道：“他不过是跟所有男人一样。” 叶雪看她一眼，讽刺道：“只有你见过那样的卢昭。” 贺琳琳被她这句话说得一愣。 叶雪站起来走到门边，开门前对她说道：“我其实希望你们越走越远，但是又忍不住想看他受折磨。” 叶雪神色复杂，贺琳琳并不明白她的意思，她不再管她，拉开门走了出去。 贺琳琳还站在门里，外头的喜庆嘈杂都涌进来，她看见不远处红毯上站着忐忑又喜悦的新郎，她看见叶雪柔软地笑起来，伸手让他握住。 这是他们的结局，不管如何，人们还是为能拥有结局的故事感到高兴。 贺琳琳看了一会儿，就悄悄离开了。 卢昭眼睛从各桌看过来，她不在，她肯定不会在，她是说走就走的人。 第63节 他端起桌上的水，或者是酒喝了一口，是什么他都会咽下去。 宴席过半，老二过来跟他敬酒，说谢谢他来，又说不好意思，卢昭拿走他的杯子，说：“可以了，别又醉了。”老二不服道：“你当年还不如我呢。”卢昭一笑，干了自己这杯，接着把他的那杯也喝了，老二笑道：“你这么一幅失意情状，不会是还对我老婆旧情未了吧。”卢昭没说话，老二拍了拍他的肩膀，脸色终于正经起来，他说：“我以为你今天来不了···” 卢昭推着杯子在桌上滚来滚去，边说：“我看你是不想我来。” 老二松口气，终于放心开起玩笑来，也是，多少年前的事儿了，顶多就是尴尬，还有什么好说的。 他问卢昭回来之后有什么打算，俩人最后还是聊起工作，老二羡慕道：“最后还是你坚持住了，我就不说了，彻底转了行，老大去了医院，老三卖药去了，真是···” 卢昭说：“个人选择罢了，不用太发散，我也差点去卖药。” 老二说：“我听小雪说了当时有公司找你，当时我们都以为你会留在那边儿呢，多少人打破头就为了留在那里，你怎么回来了？” 卢昭说：“本来打算留的，后来还是决定回来。” 老二理解地点头：“外头再好比不上家里，没有归属感，在街上走总有人把你成当来旅游的。” 卢昭嘴里说是，看着指尖下滚动的杯子，怀疑归属感不过是种安慰。 他回到了这里，却还是觉得脚未曾踏实，夜里睡得很深，梦到人连着床一起，不断下沉，一截截地垮塌，还不如失眠来得好过。 从酒店出来，外面还是白天，卢昭上了车才想起自己喝了酒不能开车，只好又下来，换到副驾驶座儿，叫了代驾。 代驾来了就问他能不能放歌，是个看起来很开心的年轻人，卢昭说可以放，他就开了手机，很认真地听。 卢昭闭着眼睛，听见里头的女声唱的是，“佳偶结连理，共对是多么美”，倒是非常应今天的景。 代驾的年轻人发现他在听，就道：“大话西游里面的歌！好听吗？” 卢昭说好听，他就像找到知音，“是吧！我觉得比那个主题曲好听，是不是？” 卢昭连电影都没印象了，何况是主题曲，他问这歌叫什么名字。 “未了情。”年轻人说。 卢昭头痛起来，怎么叫未了情？开头佳偶共坐，最后怎么成了未了情？ 他闭上眼靠回去，女声唱：“叮嘱晚风轻送，柔情万千里。” 万千里晚风幸苦送到，柔情已经倏忽而消。 他尚在想怎样去曲解她，怎样将这段柔情彻底毁灭掉。 道别需要几个阶段，起先痛心，后便只有无可奈何地接受，接受后又不平不甘，把所发生过的事桩桩检验一遍，更加不甘，接下来一段又仿佛好了，直到某一日黄昏，亲眼看见太阳一点点倾到地平下去，便从泡着的药水里站起来，已经炮制地令自己看一眼都生俱，深知怪不了别人，便狠狠去怪她，恨她，千愁万恨统统归到她身上，他学着这样去恨人，才坚持到现在。 第74章 方春英知道卢昭今天去参加叶雪的婚礼，心里就一直不太是滋味儿，她有心打电话去打探两句，可又想，现在再去打探有什么用呢？ 她和卢桂平离婚之后，赢得了儿子，卢昭如今在她面前绝口不提卢桂平，回来到现在也没有和卢桂平联系过，按说她该欣慰，可多想一阵儿，又觉得不必为此欣慰。当年卢桂平提了离婚之后，她偷偷去见了那个女人，不过是个比她年轻的女人，她解开了心结，痛快地结束了婚姻，卢桂平还有一点良心在，或者是等不及要迎接新生活，什么都来不及点算，都留给她了。 方春英觉得是自那时开始，她又获得了安静，以往总是充斥胸口的怒火，在家里只剩下她一个人的时候，都冰了，她一个人越坐越冷，但日子过得比以往还简单得多，还快得多。 她去染了头发，和以往看不上的老太太一起去跳舞，卢昭打电话回来问她怎么样时，她说还好，已经适应了。 没有什么适应不了的。 “她是和你那个室友结婚了？”方春英在问，她对叶雪结婚这事儿很有兴趣。 卢昭说：“是，和我室友。” 方春英遗憾地惊讶：“那是巧了，缘分深。” 卢昭听得刺耳，没有应声。 方春英嘴里溜出了一句感慨：“你怎么办啊···”没叹完就赶紧收了回去。 卢昭不知道是听见还是没听见，她赶紧说起别的，卢昭又不痛不痒地应了几句，就挂了电话。 方春英坐了一会儿，差不多到点儿了，她就提着袋子出门去买菜。 小地方住着人大概会老得慢点，乍眼看去，什么都没变，多少年了，菜场还是脏和腥，就是肉越来越贵，卖肉还爱切一刀又割下来点，案板外站着的都死死地盯着那个油亮亮的秤。 方春英称？了小块，转身往外走的时候，看见了罗丽芳手里提着袋牛肉往里挤，还另有不少东西，两只手都占住了。 俩人一照面儿，方春英摆出笑脸来，罗丽芳反而不好意思。 方春英笑道：“琳琳回来了？” 罗丽芳说：“说要回来，这不给她买的牛肉嘛，一回来就要吃这个，说外面卖的都没有家里的好吃。” 方春英说：“是，外面的肉都有点怪味。” 罗丽芳应和地笑笑，方春英有点好笑她这过于明显的心虚。 说实话，刚开始知道卢昭和贺琳琳分开的时候，方春英还挺高兴的，她相信卢昭将来可以找到更合适的。 可晃眼就几年过去了，卢昭还是一个人回来的，再没有那个站在她面前故意气她的倔相，看着终于是个大人了，脸上有她的样子，也有卢桂平的影子，他会和她聊天，问她在家怎么样，教她怎么发视频，有十足耐心，可是方春英还是忍不住担心起来。 她问：“卢昭，你在外面过得怎么样？” 他说：“好，什么都好。” 方春英找了很多原因，最后总算有点儿眉目，可她还是和当年一样不太相信。 卢昭明明可以找到个更适合，更般配的姑娘。 方春英回到家，炒菜炒到一半关了火，给卢昭打电话，说：“你回来住几天吧？” 卢昭问她怎么了，方春英说：“我想去做个体检···”她又变了主意，“你朱阿姨的女儿回来了，她说让你俩见见。” 卢昭说好，又要她到时候和他一起到b市做个体检，体检完他再送她回来。 方春英挂了电话，回厨房一看，锅里的油已经冷了，菜也被泡蔫儿了，她开了火，又重新炒。 贺琳琳每次回家都是空手，罗丽芳看见就说：“人家都大包小包的，你倒是提点也好看啊？” 贺琳琳问：“给谁看，有什么好看的，钱都给你了，你自己去买啊。” 罗丽芳气得骂：“你下次别回来了！回来就是气我！” 贺琳琳笑嘻嘻地过去问待会儿吃什么，脸皮完全厚了。 贺长峰说：“你妈买了牛肉，还卤了点儿，到时候你带去吃。”他一个人坐在客厅，听着厨房里的动静，接了句嘴。 贺琳琳出来，拉开冰箱一看，喜得很。 “猪肉要不要也给你称点带去？”贺长峰问。 贺琳琳说：“不用，我不爱吃猪肉。” 她关上冰箱，问：“家里怎么一点水果都没有啊？” 贺长峰还没说话，罗丽芳就在厨房里说：“水果现在贵得很，都没多少人买。” 贺长峰轻声说：“你妈舍不得，在家什么都不买，你不回来连个汤都不炖我喝。” 贺琳琳点头，冲厨房喊道：“我出去买点东西。” 罗丽芳：“买什么？家里什么都有！” 贺琳琳没理她，开门跑了，快到楼下听见罗丽芳骂贺长峰，“怎么不拦着她···你就天天想着吃···” 贺琳琳听得好笑，她回头看了看自家窗户，好像比以前亮了点儿。 卢昭和妙妙不尴不尬地聊了会就又没话说了，俩人都知道走在后头的两个女人都在看着他们。 超市里人越来越多，妙妙终于忍不住，回头朝她妈看了一眼，压着火气，笑着问她：“妈，你不是说要买菜吗？” 知女莫若母，朱阿姨赶紧过去，怕女儿当场发作，闹得不好看。 妙妙拉着她妈就走到前头去了，卢昭也放慢脚步，等方春英过来。 方春英提着个篮子，卢昭看了一眼，空的，他说：“买点什么吧。”方春英左右看看，问他：“买什么？你要吃什么？要不我买点牛肉？”卢昭说好，伸手帮她提着篮子。 朱阿姨回头看了一眼，忍不住拍了女儿一下，急道：“卢昭多好啊！你别作！” 妙妙反问：“我作什么了？他好不好跟我有什么关系，你真当你女儿是个宝，人人都想要？” 朱阿姨道：“你都不配合！” 妙妙忍不住了，甩开她妈的手，“我配合什么！我还要怎么配合！是不是只要是个男的我就得配合！” 朱阿姨抓住她的手快求她了：“你小声点儿！” 妙妙挣开她，扭头刚要走看见了前面站着的人，她一下子笑开了，叫道：“琳琳姐！” 贺琳琳转头就看见了她，听她喊琳琳姐，反应了会儿，盯着她看了几眼，才终于想起来是谁。 “妙妙？”她试探地喊。 妙妙笑道：“是不是认不出来了，我胖了好多。” 贺琳琳连忙摇头：“没有，看着跟以前一样，就是头发长了。” 贺琳琳没想到她还记得自己，她俩总共就见过两回。 妙妙问她在哪儿工作，贺琳琳说在b市，她啊了一声，道：“那好巧，卢昭哥也在b市上班对吧？” 妙妙侧过身，贺琳琳这才看见了她后面的人。 “琳琳回来了，前两天我还在菜上碰见你妈呢！”方春英走过来拉着她的手说道，又恢复到了原来的亲热，贺琳琳瞎编道：“是，我妈和我说了！方阿姨您逛超市啊，买什么啊？”她话赶话地说，生怕俩人中间露出点空儿来。 卢昭还在几步开外，看见她就不往前挪。 方春英说：“逛逛，卢昭回来了，我说来买点肉回家炖个汤，你们这些孩子在外面天天吃外卖，吃得又瘦又黄，一点儿营养都没有。” 贺琳琳只想快点跑，说：“那您去买，我先去结账了。” 她刚要走，方春英却道：“叫卢昭帮你结，多久没见了真是。”贺琳琳吓了一跳，刚要说不，方春英就回头冲卢昭喊：“你快过来来帮琳琳结账！看她还要吃什么。” 贺琳琳说：“不用了，真不用了。” 方春英回头看一眼卢昭，他还站原地不动，眼睛却看着贺琳琳。 “卢昭哥是不是舍不得了？”妙妙在旁边开玩笑。 贺琳琳顺嘴就说：“不是不是！” 她说完，卢昭就动了，贺琳琳看他一步步走过来，心就被越攥越紧。 “走吧。”他垂下眼看她。 第64节 贺琳琳想说句不，好像也没必要，人家也不情不愿。 她看看方春英，只得笑笑，“那···谢谢阿姨。” 方春英笑道：“没事儿。”她看了眼俩人的背影，回头对妙妙母女俩笑道：“琳琳原来是我楼下的邻居，和卢昭关系不错。” 妙妙说知道，她妈等方春英走到旁边儿去了问她：“你干嘛叫人家？你和她怎么认识的？” 妙妙说：“卢昭那年过生日见过一回，后面去旅游又见过一回。”她一笑，“也是在超市遇见的。”她看她了妈一眼，认真道，“卢昭和我没戏，你别瞎凑对了。” 她妈还说：“你怎么知道是瞎凑对！” 妙妙声调冷淡：“但凡你对我有一点了解，但凡你和我聊过几回，就不会问这种问题。” 她妈愣住了，妙妙没理她，转头看着刚刚俩人离开的方向。 她这些年印象里一直很深的一个画面，是卢昭过生日那年，她坐在客厅里，百无聊赖地回头，从客厅多宝阁的间隔里看见了卢昭对着贺琳琳笑，屋里头是种暗亮，他们看起来极不真实，却又带着温度，俩个人像是一个人，比她见过的所有夫妻，或者任何有着伴侣名义的一对，都亲密。 她那时候还不明白为什么，却忍不住很向往。 时间会把这种亲密杀死吗？她忍不住怀疑。 第75章 “要不，你先回去吧？”贺琳琳看了一眼收银台前台的长队，回头对卢昭说。 卢昭说：“不用，去排队。”他往队伍里走，贺琳琳跟在后头亦步亦趋地劝：“真不用了，我不买了，我把东西放回去···” 她话没说完，卢昭就转身截过她手里提着的篮子，贺琳琳“欸”了一声，他两步就站到了队尾，她在原地踌躇了会儿，只得怏怏跟过去，站在了他身后。 一抬头就是他的后背，跟堵墙似的，贺琳琳看着都觉得憋气。 俩人一前一后的站了半天，贺琳琳想可能是她误会了，可能卢昭就是想花个钱，他全程一句话都没对她说，头也没转过来一回，一直拿后背对着她。贺琳琳当然不可能傻兮兮地可能盯着他后背看，她站后面玩手机，给许婷纤发信息，问她在干嘛，许婷纤过了半天，发了一张照片过来，问，“前排第三个人是不是卢昭？” 贺琳琳抬头看了一眼堵在眼前的后背，又看着照片，回她“是”，回完信息她转去看处在照片中心的祝子嘉，想起他上次提到过要去b市某高校路演，估计他根本不记得卢昭了。 “卢昭回来了？他什么时候回来的？你们联系了吗？”许婷纤追着问。 贺琳琳回：是，不知道，没有。 终于排到头了，贺琳琳把手机揣兜儿里，也不想再和卢昭客气了，省的浪费时间，他俩都是迫不得已，她看着卢昭付了钱，然后走到收银台外头，等卢昭把篮子递过来，她再说谢谢，就算完了。 卢昭把篮子递给她，却没有让她有机会说出谢谢，他没话找话和她寒暄：“你还在b市。”贺琳琳接过篮子说：“对，我在b市。”一边说一边想，他不是知道吗？上次在婚礼遇见的人难道不是他？她又看了他一眼，卢昭也正在看着她，她还是能看见他眼神里的僵和冷，他像是从里面结了冰，也许是因为过了太久的冬天，他们最后见面的时候就在冬天，所以她后来每次想起他，他总是处在冬天。 卢昭放开手，看着她的手握在他刚刚握过的地方，他怀疑那处还是冰的，她挪开了手。 “你在b市做什么。”他问。 贺琳琳说：“给人拍照。”她补了一句，“叶雪的婚纱照就是我拍的。” 他说：“是吗。” 贺琳琳说：“对啊！以后有生意记得介绍，你结婚的时候，我给你友情半价。” 他们这才真实的演起了久别重逢的戏码。 卢昭脸上浮起一个笑，说好，说谢谢你，这次倒是他先说谢谢，贺琳琳再和他道谢，然后离开。 他回超市里找到方春英，陪她买了菜，和朱阿姨她们道别，回了家。 方春英一句话也没问，卢昭第一次希望她问一句。 问一问，他们聊了什么，问一问，他现在在想什么。 他们分开之后三年，他没有回过家，卢桂平还是给他打生活费，他收了必须的部分，其余全部都退回去了，他在一家华人餐馆后厨洗碗拖地，餐馆招牌菜是左宗棠鸡，老板会在打烊后给他一点卖剩下的食物，因为他在周末过来给老板的孩子讲作业，老板告诉他，他的父母是中国人，餐馆开了几十年，老板讲中文有奇怪的顿挫，到了他儿子这一代则是一个中国字不认识，听他们聊天讲中文一脸惊奇。 老板问卢昭为什么不回去过年，他拍着他的肩膀，拍得他腿打颤，说：“我一看就知道你是有家的人。” 卢昭说不想回去，老板哈哈大笑，说：“不想回家的人不外乎两个原因，对故乡没有感情，或是那里有你要躲开的事情，你是哪一种？” 卢昭说：“我两个都不是。 他来的时候没有想过要留在这里，他以为自己迟早要回去，因为那里有人在等他，可现在等他的人已经不等了，他也许会在这里找到一份体面的工作，买一所有草坪的房子，买一辆不错的车子，养一条狗，周末开车带家人去海边晒太阳，这么过四五十年，拖着个肿胀肥厚的心脏，躺在床上停止呼吸，他留在这里就会这么活着和死去，像所有人一样。 这样的人生和他设想的其实没有太大的区别，只是换了个地方，只是换了个人，他以为自己可以适应，可以接受这些变化。 他手上裂开的每一道口子，掉下的每一块皮，都不会让他痛，但回忆会让他痛，画面和语言会让他痛，他禁止自己去感受任何痛。 冬天是最难熬的，盘子里的油花浮在冷水上，黏在他手上裂开的缝里，反出彩色的光，里面好像有个好世界，从他的伤口上映出来了。 他这么把自己箍禁住，又纵容自己去暴烈地恨，想过不知道多少回再见到她的时候要说什么，要做什么，可等真的见到了她的面，他却把设想好的一切都忘光了，想做的想说的，都是懦弱的，不能说的。 卢昭躺在床上，开始一遍遍地回想起今天发生的一切，今天所见的她的脸，和他在脑中临摹过数千遍的，还是有许多差异，对某件事物太熟悉反而会产生一种奇异的陌生感，他闭上眼，专心要把这差异消灭。 贺琳琳一手香蕉一手手机，许婷纤打探个没完，全因为她刚才不小心坦白，在超市里碰见了卢昭。 什么缘分！许婷纤比她还兴奋。 贺琳琳：什么缘分，地方太小！ 许婷纤说：你们说话了吗？ 贺琳琳：说了。 许婷纤听完，问她什么感觉。 贺琳琳想都没想，回了三个字，没感觉。 她放下手机，又去拿盘子里的香蕉，罗丽芳在旁边坐着冷眼看了半天，把她的手拍下去，瞪她道：“刚吃完饭！” 贺琳琳说：“我买的我还能吃了！”她又去拿，这次罗丽芳没拦，瞅着她问：“你跟谁聊天呢？抱着手机不放。”聊得脸都快皱成一块儿了。 贺琳琳笑起来，说：“你想多了，是许婷纤。” 罗丽芳听她这么说就来气，说：“我想个屁！” 贺琳琳赶紧凑过去，哄道：“你看，这谁？” 罗丽芳别过头，不看，贺琳琳硬把手机凑道她眼跟头去，她才看了一眼，一看就笑，回头问她：“你和祝子嘉吃饭了？” 贺琳琳点头：“上次他来b市就一起吃了个饭，下次带你一去去？” 罗丽芳矜持地说：“那倒不用。”贺琳琳暗笑，果然罗丽芳没憋住，小声问她：“你能不能让他带我去见见那个···” “涛声依旧？”贺琳琳知道她妈从年轻到现在也就一个偶像，祝子嘉上次在某晚上翻唱了他的歌，还发了合照，罗丽芳看了之后，在家高兴了好几天。 罗丽芳问：“你觉得行不行？” 贺琳琳说：“我下次问问祝子嘉。” 罗丽芳说：“要个签名就可以！” 贺琳琳：“刚刚不是说要见面？” 罗丽芳说：“我就喜欢听他唱歌，见面也不知道说什么，我又不是小姑娘还能扯着嗓子叫，我叫不动了，不见算了。” 罗丽芳说的不当回事儿，贺琳琳听得有点惆怅，她总以为父母市生来就是个处处扫兴的中年人，这也挑剔，那也嫌烦，重来一遭才知道，原来他们也年轻过，也有过偶像，罗丽芳喜欢唱歌，发第一个月工资的时候偷偷买了收音机，被外婆一阵好打，贺长峰当年看了那部风靡全国的电影，自己在家剃了光头，差点去了少林寺。 青春真是不稀罕的东西，人人都有，过去了就过去了，不值得再去追回。 卢昭在家待了两天就要走，方春英死活不愿意跟他去b市体检，说自己好得很，什么毛病都没有。 卢昭说：“那下次我回来就陪你去医院检查。” 方春英说好，她站在门边儿看卢昭穿鞋，看见门框子上生了锈，就说：“这屋子都住旧了。” 卢昭抬头看过去，“等我下次回来找人来换一个。”方春英没做声，卢昭看过去，她才说：“也不用，房子总是要旧的。” 卢昭站起来正要开口，方春英突然道：“卢昭，你干嘛呢···”她还是替他觉得不值，语气苦涩，“你们不合适，世界上好女孩儿多得是。” 卢昭说：“我知道。”他知道什么是不合适，他也试着跟“合适的”人在一起过，可没有结果。 方春英看了他半天，叹口气说：“你要是这点像你爸就好了。” 贺琳琳在家住到差不多要和罗丽芳吵架的时候就跑了，又觉得上班好，还是上班有意思。 她每次在外面待难受了，待累了，不想干活了，就往家跑，在家住到开始挨骂又熠熠精神地走了。 “效果堪比重生。”她和许婷纤开完笑。许婷纤说：“你家真有意思。” 贺琳琳谦虚说：“也还好。” 许婷纤问她最近忙不忙，贺琳琳说还好，手头还有几单，许婷纤说：“正好，有个活儿介绍给你。” 贺琳琳问：“什么活儿？” 许婷纤：“来陪个酒！” 贺琳琳愣了一秒，开始骂人。 “来陪祝子嘉喝个酒！”许婷纤急了。 第76章 谢萍萍捞着那个女三，许婷纤对祝子嘉千恩万谢，瞎许诺了一通，祝子嘉就说：“真谢谢我就把贺琳琳叫来。” 许婷纤就去叫了，心想着约着吃顿饭又不会怎么样，而且她也没打算把祝子嘉这话告诉贺琳琳。 结果贺琳琳被她骗来了，祝子嘉就指着她说：“我跟你开玩笑，你还真把她叫来了！” 贺琳琳弄清楚来龙去脉之后就去揍许婷纤，边打边骂：“你把我当啥了？” 许婷纤躲开：“你骂他啊！” 贺琳琳不理，还是追着她打。 许婷纤道：“不就是吃顿饭吗！我又不是给你俩拉皮条了！” 她说完贺琳琳就停了，没忍住看了一眼祝子嘉爱，本来还忍着不尴尬，许婷纤这个二货这么一喊她都遮住脸就跑了。 祝子嘉看着许婷纤笑道：“怪不谢萍萍怕你。” 许婷纤总算坐下，随口说：“她畏畏缩缩的，谁都怕。” 贺琳琳接过话题：“我要是她我横着走，有什么好怕的。” 许婷纤摇头，说道：“那是你，这行漂亮女孩儿太多了，不稀罕，靠脸能吃几年，她算还有救。” 祝子嘉道：“她说你不喜欢她。” 第65节 许婷纤皱了皱眉：“她怎么什么都跟你说，傻子不是。” 祝子嘉还没来得及开口，贺琳琳就笑起来，说：“祝子嘉好啊，温柔啊，不跟他说跟你说？” 祝子嘉说：“那倒不是。” 贺琳琳看他，真的和高中一点都不像了。 许婷纤没再往下说，叫他们点菜，这顿她来买单，贺琳琳：“当然你买单。” 许婷纤没理她，只说：“点菜的任务就交给你了。” 贺琳琳先问祝子嘉吃什么，祝子嘉说：“都可以。” 贺琳琳好奇道：“你不控制一下。” 祝子嘉说：“你点你的。” 许婷纤看她一眼，说：“我看是你该控制一下。” 贺琳琳说：“我又不做明星，身材再好也不能变现，不吃饱扛不动相机。” 许婷纤哼一声，“你扛的是相机又不是沙包。” 贺琳琳当没听见，祝子嘉问她最近生意怎么样，贺琳琳听得苦笑，说：“你说得像我做老板了一样，我还是给人打工呢，就那样，前段时间刚给人拍了个婚纱照···”她突然住了嘴，看了一眼许婷纤。 许婷纤当没看见，站起来说：“我出去抽个烟哈。” 贺琳琳在身后骂：“还真有瘾了你！” 许婷纤赶紧一溜跑了，跑到门外点了根烟，抽了一口，回头看一眼，叹气。 屋子里祝子嘉说：“许婷纤说你回了趟家，刚过来。” 贺琳琳说：“是啊，回家休息会儿。”她边答边点着菜单，像看书似的，拿指头一行行地划。 祝子嘉说：“我妈上次也说要回去看看。” 贺琳琳抬头看他一眼，又低下头去，问道：“你没时间陪她吧，阿姨现在怎么样？” 祝子嘉说：“还好，就是说a市空气不好，不爱出门”，他一笑，“就喜欢逛菜场。” 贺琳琳也笑起来，说：“亲切是不是。” 祝子嘉盯着桌布上花纹，说：“是，亲切，毕竟她在菜场待了半辈子。” 贺琳琳怪自己嘴快，刚要扯开话题，祝子嘉又看着她笑，他如今总是一副温和又无奈的暧昧表情，总像在纵容什么。 适合呈现在荧幕上，会有千百种解读，贺琳琳客气地对他笑笑，她有幸在此，欣赏这样星光魅力。 等许婷纤回来，刚好上菜，三人吃完一顿饭，祝子嘉和许婷纤住的是一家酒店，许婷纤非要拉着贺琳琳过去，祝子嘉单独坐辆车在前头走，许婷纤等他出发了才叫了辆车，先把贺琳琳塞进去。 贺琳琳笑得不行，说刺激，还问：“真有狗仔天天跟他啊？” 许婷纤说：“你以为，他经纪人跟防狼一样防女明星。” 贺琳琳说：“那不跟做和尚一样！” 许婷纤看她一眼：“表面上防着，怕人家拉他炒，私底下···”她掩住一个哈欠，话就没往下说。 贺琳琳就老想着这句话。 许婷纤说剧组的人都住在这个酒店，“幸好是个现代戏，影视城那破酒店住得我浑身起疹子。” 她老说那儿脏。 贺琳琳说：“那这回你能睡个好觉了。” 许婷纤摇头：“睡不好，我这几年就没睡沉过，一点动静就醒。” 贺琳琳说：“我睡得挺香。” 许婷纤意有所指说：“因为你没心肝。” 贺琳琳没接话，许婷纤问：“卢昭回来了你打算怎么办？” 贺琳琳觉得好笑得很，“他回来就回来了，和我有什么关系？” 许婷纤说：“你俩是怎么分的到现在我也没弄明白，你那时候多死心塌地啊。” 贺琳琳说：“你当时不是还说我分得好。” 许婷纤说：“那确实解气啊！”而且她一直以为他们会和好，没想到一眨眼，三年过去了。 直到去年她和刘一倩私下聚会，还和陆远志打听过，卢昭是不是早就在外头找了个洋妞儿。 结果陆远志说没有，还说卢昭回去过一次，还碰到了贺琳琳。 他说了时间，许婷纤立刻说：“不可能！琳琳没跟我说过！” 陆远志解释，是卢昭看见了贺琳琳，贺琳琳没看见他。 “她和一个男的一起。”陆远志说，“我那段时间刚好要回家办点事，卢昭就约我一起见了个面。” 许婷纤这才想起来，贺琳琳那段时间身边是有个男的，那男的还是她介绍的，她说：“忘掉旧情的捷径就是迅速开始一段新恋情。”贺琳琳丢了一半魂儿，她说什么都信，救命稻草似的和人家谈恋爱，谈得对方落荒而逃。 她一直没敢把这事儿告诉贺琳琳，后面陆远志和刘一倩分开，卢昭的消息她也再无从得知，只当他不会再回来，贺琳琳也已经谈了新的恋爱，他们都在往前走，她又何必非得扫兴地把人家往后扯。 可没想到卢昭又回来了。 许婷纤问道：“卢昭还是一个人吗？” 贺琳琳说：“我没问。” 许婷纤：“你看不出来？” 贺琳琳直摇头：“我看不出来，你厉害你去看。” 许婷纤：“他又不是我前男友我看个屁。” 贺琳琳一笑：“你也说是前男友了，我还看什么，他单身还是有主跟我都没关系了。” 许婷纤看着她，忽然一笑：“我还记得你当年那样儿。” 贺琳琳叹口气道：“当年我还年轻。” 许婷纤踹她一脚：“现在也不老好吧，赶快去谈恋爱，别说得跟看破了红尘一样。” 贺琳琳抱着她的脚挠，许婷纤在床上乱颤，贺琳琳不甘心地冲她吼：“你以为我跟你似的，说谈就能谈！” 贺琳琳忘了上次是在哪儿看到一句矫情话，说什么，你十六岁的时候喜欢的人会影响你的一生，她十六岁的时候喜欢上了卢昭，和他谈了场恋爱，分开也算得上顺其自然，没有谁劈腿，也不是谁变心，他影响了她什么呢？她还没有找出来。 她又快到二十九了，实际上是二十九乘以二，她不知道这回二十九岁会怎么样？接着过下去？还是再重头来一回？或是睡个觉起来，发现自己不过是发了场梦。 土拔鼠之日里的主角一直在循环同一天，贺琳琳小时候看了还挺羡慕，对于主角的苦闷完全无法理解，她那时候就知道，新的一天可能更糟。 但现在她认真想了想，她是不愿意再重头来一回了，真要选的话，她宁愿发现自己是做了场梦。 梦里她人生中的遗憾还是遗憾，难堪还是难堪，不需要再去弥补。 可选完，她又想起来卢昭，想起来刘一倩，想起许婷纤。 她变了主意，还是选重头来过吧，她依然要和刘一倩和许婷纤做朋友，依然要去救卢昭，然后就安心地看他过自己的人生，不要期待，不用牵挂。 人家重复一天都能过得有滋有味儿，她还是重复一个时间段，十几年呢，再来个三四次她怎么着也能混个那个华那个大上上吧？ 贺琳琳想得入迷，已经看见自己走上人生巅峰的盛景了，飘飘然，许婷纤又是一脚，把她踹回了现实。 俩人又扭打了一通。 祝子嘉刚挂了朱玉琴的电话，她特地打电话来告诉他，保姆地没拖干净，“那地上水还在，厨房也不抹一下···”祝子嘉说厨房也没人用，没必要天天抹，朱玉琴说：“我用啊！我在家自己做饭吃，不用她给我做，你叫她走！” 祝子嘉答应了，朱玉琴就没话说了，半天才开口，小心翼翼地问他，她能不能回家一趟。 “回哪儿去。” “回···” 祝子嘉告诉她，老家早就拆了，旧亲戚找来都被他打发走了，“我们家就在这里。” 朱玉琴和他商量：“那我回去原来住的地方看一眼。” 祝子嘉说：“那是别人的房子，是卢家的房子。” 朱玉琴伤感得很：“看一眼都不行了？” 祝子嘉劝她早点睡，说拍完戏他就回去了，到时候带她出去转一圈儿，散散心。 他们都需要散散心。 他挂了电话，坐在椅子上，想不通朱玉琴为什么要留恋过去，过去明明一点都不好，他永远应该期待新的一天。 第77章 朱玉琴挂了电话，屋里就又没声儿了，这个地方住得就图一个清净，比墓地还清净。朱玉琴坐下，开了电视，里头人说话唱歌，她听着，想自己的。 祝子嘉是大学最后一年跟她坦白的，说不想做医生了，她不明白，辛辛苦苦地考上了，书都快读完了现在说不做医生了？ “那你想干什么？”她问。 祝子嘉开始是羞于启口的，他也知道她对他选择的“工作”是个什么看法。 “那不是正经营生！你发白日梦了！”她当时说。 朱玉琴后来听说他是大学的时候陪同学去玩儿，被人家相中了，她就很怨恨那个同学，把她儿子的整个人生都毁掉了，把她的整个人生都白费了。 朱玉琴还有想恨的，但又不能真的去恨。 前几年她是冷眼看着，祝子嘉受挫，她就等着，固然心疼但更多的是不解，心理上大致是平静的，而后，祝子嘉算是成功了，到现在她却比那时难受得多，等他把她接到这里来，她称得上寝食难安了，刚开始日复一日地在屋子里转，后面就是天天坐着，坐傻了都。 祝子嘉让她出去旅游，出去和一样年纪的人玩儿，她也不愿意，她从年轻时就不是活泼的人，祝子嘉原来的性格就像她，现在反而变了，朱玉琴在电视上看见他越看越糊涂，祝子嘉没说不让她看他演的东西，但她自己却避开了。 说出去还是有不少人羡慕的，朱玉琴望着地板上的木纹这样安慰自己。 “我妈别提有多羡慕了，天天在家数落我，整栋楼数我混得最差。”贺琳琳没说完整，罗丽芳每次羡慕完都得提一句：“朱玉琴那鱼卖得不便宜！” 贺琳琳倒不记得这个了，她现在想起来就记得祝子嘉杀鱼的情景，那时候他还是阴沉的少年人。 她看着对面坐的祝子嘉，笑道：“你还记得你当时那个刘海儿吗。” 祝子嘉笑：“怎么不记得？” 贺琳琳问：“我当时叫你去剪头你还不去，最后是被教导主任在校门口咔嚓了对不对？” 第66节 祝子嘉点头说对。 贺琳琳笑得不行，说：“你当时真的挺怪的。” 祝子嘉问：“哪儿怪？” 贺琳琳想了想：“现在想想也不算太怪。” 祝子嘉说：“当时我觉得你挺怪的。” 贺琳琳：“我怪？我哪儿怪？我多平易近人啊，像你，动不动就生气，都不知道哪儿得罪你了。” 祝子嘉不记得了一样，问她：“我当时经常生气吗？” 贺琳琳说：“是啊！弄得我跟你说句话得三思又三思。” 祝子嘉：“我怎么不信呢。” 贺琳琳本想跟他争几句，门就在这时候开了。 许婷纤领着谢萍萍进来了，一进来就问：“菜点了吗？” 贺琳琳说点了，对谢萍萍笑一笑，谢萍萍坐下来，左手边儿是祝子嘉，她喊了声“祝老师”，贺琳琳听得挺怪异，看向许婷纤，许婷纤是一副习以为常的表情，贺琳琳也赶紧装淡然。 祝子嘉对谢萍萍点点头，许婷纤拿出烟就被贺琳琳拍了回去，她苦着脸说刚从哪个时尚盛典赶回来，被各色香水味熏得头疼恶心，急需烟香来醒神。 贺琳琳叫她喝茶醒神，“一样的，喝吧。” 许婷纤说：“不行，茶喝得寡人，更想吐，我今天就吃了盒沙拉。” 贺琳琳：“太惨了。” 许婷纤说：“我还好，她是什么都没吃，要穿礼服，饿到现在呢。”她指着谢萍萍。 谢萍萍的妆还在，脸色鲜润，她说：“我习惯了，不饿。” 贺琳琳就说挺好挺好的。 祝子嘉说：“点了个汤，你可以喝一点吧？”谢萍萍点头，说可以。 许婷纤没说话，贺琳琳问她：“你想吃什么？”许婷纤说都可以，又不死心想把烟拿出来，贺琳琳手一抬她又缩回去了。 吃完饭出来，祝子嘉先走，许婷纤又拉贺琳琳去酒店陪她睡，贺琳琳不肯去了，说明天要干活儿，要早起，许婷纤说：“叫刘一倩也过来吧，她在家也没事儿干，我还要在这儿待一个月。”贺琳琳：“她蛋糕店忙得很，谁说没事儿干。” 许婷纤说：“难得我在b市待这么久，你也在这儿，我们三个好久没一起聚了。” 贺琳琳说：“那不正常吗。” 相聚本来就是随着人痴长，而变得越来越难的一件事，还有其他很多事都一样，她已经经历过一回了。 贺琳琳和许婷纤约了过几天再聚，到了家早早上床休息，她明天还要早起。 第二天是给一个十九岁的姑娘拍照片，小姑娘刚看了某部仙侠剧，对女主角的打扮非常着迷，决定也要当一回仙气飘飘的神女。 “特别高冷，特别不食人间烟火的那种！”姑娘说。 化妆师边给她勾眉，边说行，没问题，一定给你拍得不像个凡人！ 贺琳琳听得直乐。 结果一拍完，喊一姑娘过来看了下片子，她就哭了。 “这也太丑了！”她气得直哭，“姐姐，你这什么技术啊？” 贺琳琳哭笑不得，化妆师欲言又止。 “这不是我要的效果！”小姑娘喊。 贺琳琳看她这样儿也不想和她争，先把她劝回去，说等你想好了再来拍，要不想拍了就把钱退你，姑娘这才气愤愤地走了。 化妆师说：“现在这些小姑娘真是，没点儿审美不行。” 贺琳琳说：“审美多元化，又没硬标准，人家追求的美和我们的不一样而已。” 化妆师就问：“那部电视剧你看了吗琳姐？” 贺琳琳答：“没看完，瞄了两眼，听说很火。” 化妆师说：“我有朋友在剧组里头化妆，说快累死了。” 贺琳琳说：“给钱就行。” 化妆师说起来其实也是个二十多的姑娘，很快把刚才的事儿抛到脑后，和她聊起了八卦。 贺琳琳嗯嗯应着，兴趣不太大，她要是好奇早就去问许婷纤了。 “对了，我还听说过一个，祝子嘉和那个，那个谁……”化妆师想不起来人名儿，就说，“就长得很漂亮的，腿很长的，演过什么什么公主的一个女的……” “谢萍萍？”贺琳琳不太确定。 “对！就是她！”化妆师一拍大腿，“不过这个她也是听人说得，她没跟过那个剧组。” 贺琳琳回忆昨天和这俩人吃饭的情景，越想越觉得好像是有点儿不一样欸，许婷纤知道吗？ 贺琳琳来了兴趣，准备什么时候和许婷纤打个电话求证一下，认真说，俩人挺配，她觉得如果是真的该祝福。 不过她后面一忙起来就把这件事儿给忘了，许婷纤也一直没打电话过来，贺琳琳还以为她在忙。 许婷纤的确是在忙，不过忙得是什么贺琳琳没想到。 “那天被人拍了！”她打电话过来，语气暴躁，用词非常不文明。 “哪天？” 贺琳琳还没反应过来，等许婷纤跟她一说，还不太明白她为什么这么生气，就问：“这个对谢萍萍影响大吗？你们澄清一下就行了吧？” 许婷纤说：“怎么没影响，女明星本来就难，而且她什么咖祝子嘉什么咖？她这不被骂倒贴炒作才怪！还连带我一起骂！这剧后面宣传都不一定带她了！”还有一些话许婷纤没说，说了贺琳琳也不懂。 许婷纤打电话给她就是来发泄情绪的，发泄完就去接着去忙了，忙了一阵儿，思前想后还是给贺琳琳发了个视频过去。 是两张停车场的偷拍，就是上次他们几个去吃饭的那回，也就一周前，贺琳琳看着照片却莫名觉得像是很久以前发生的事儿。 照片明显示躲在车里拍的，相机不错，焦距拉得近还很清晰，都能看清脸上的表情，拍的人手也稳，专业，镜头就跟着祝子嘉动。 他们走到车位边儿，祝子嘉先跟许婷纤说话，谢萍萍就现在他对面，看着他，许婷纤就走到后面去了，镜头对准祝子嘉和谢萍萍，他俩站在车前，谢萍萍说了句什么，祝子嘉可能没听清，就低下头，谢萍萍往前走了一步，视频里传来咔嚓咔嚓的拍照声，画面随着声音一顿一顿。 贺琳琳都能想到这个拍摄者有多兴奋。 谢萍萍说完，祝子嘉抬起头来对着她笑，然后谢萍萍和他挥手拜拜，他点点头拉开车门正要进去，突然又朝谢萍萍身后看了过去，镜头又往后拉了一点，贺琳琳看见了许婷纤，还有自己，当时她俩正站在一起聊天。 从这个角度看着自己贺琳琳还有点儿不自在。 祝子嘉喊了她一声，她脸上表情错鄂，她记得祝子嘉说得是，下次再出来聚，贺琳琳看见自己她点点头，祝子嘉挥手跟她道别，她也举起手挥了挥。 然后祝子嘉上了车，镜头随着车子移出去就关了，视频放完，手机黑屏了。 贺琳琳看着屏幕上照出自己的脸有点出神，刚在视频里看见自己，那种旁观者视角还挺神奇。 贺琳琳隔了半天，给许婷纤回了个问号。 许婷纤没有回她。 隔天祝子嘉和谢萍萍的八卦出街，视频正是贺琳琳看得这一段，不过剪辑了部分，俩人在里面看上去很熟悉又亲密。 贺琳琳不认为有人能认出来在这桩主角明确的八卦里露了几秒脸的自己。 第78章 陆远志发过来一条视频，让他看看，说很有意思，视频标题是祝子嘉恋情曝光，卢昭点开播放，在最后几秒看到了一闪而过的贺琳琳。 卢昭拖动进度条，看了几遍，然后给陆远志打了电话。 陆远志一接起来就笑，问他：“怎么样？里面是不是贺琳琳？” 卢昭说：“你是不是没事儿干。” 陆远志说：“是啊，你怎么知道？” 卢昭说：“我听说刘一倩结婚了，怎么样，她请你去喝喜酒了吗？” 陆远志没什么反应，说：“ 喝了，我还把她的结婚蛋糕砸了个稀巴烂，她亲手做的，你呢，等贺琳琳结婚，你准备砸什么。” 卢昭这几年和陆远志一直断断续续地联系着，回国之前他和陆远志说了一声，陆远志就跑到机场去接他，陆远志说自己现在在做生意，“做得一般，纯粹糊口。” 陆远志什么都聊，唯独没聊过刘一倩的事，刘一倩结婚的事是卢昭回家的时候听方春英说的，方春英说刘一倩命好，找了个好老公，对她好，对她家也好，她爸做生意被骗得都要完蛋了，最后被女婿给捞起来了，刘一倩婚礼办得很风光，听说还去了几位领导。 陆远志说：“祝子嘉现在可比你强太多了，他从高中就喜欢贺琳琳了。” 卢昭说：“那是他们的事，和我没关系。” 陆远志戏谑道：“是，没关系，你俩都分了八百年了，年轻时候，谁懂爱情啊。” 陆远志话里有话，态度叵测，卢昭不想再跟他纠缠，说了声有事要忙，就直接挂了电话。 之后他又打开了刚才的那条视频，他怀疑自己看错了，他连做梦都避免梦见她，他不该以为自己还对她很熟悉，他怀疑自己，却又越看越肯定，视频里的人就是贺琳琳。 卢昭不知道自己看了多少遍，直到提示有信息进来，他退出来看，是陆远志发过来的，上面只有一个地址。 手机突然响了一声，屏幕上弹出电量不足的提醒，遮住了那行地址，卢昭立即伸出手去点消提醒，却在快要触到屏幕的时候停住了，他面无表情，盯着屏幕，手机终于暗下去了。 贺琳琳这边最近受到了很多“关心”，先是罗丽芳打电话来，张嘴就问她祝子嘉是不是真的在和谢萍萍谈恋爱。 她很不满，说：“那个谢萍萍演技太差了，就只有脸好看，就是花瓶嘛！” 贺琳琳头疼得很，说：“你管这个干嘛？祝子嘉又不是你儿子。” 罗丽芳：“那他也是我看着长大的，我关心一下。” 贺琳琳：“你看着他长大？他搬来的时候都十七了···” 罗丽芳被她一句一句顶得有点难堪，就开始找她的茬儿，质问道：“你说你有什么用，人家说近水楼台先得月，你和祝子嘉认识多久了？你自己说！你怎么一点都不知道把握一下，好的都给你放走了，你就是个傻子！” 贺琳琳：“这和我有什么关系···” 她都佩服罗丽芳了，怎么每次都能扯到她身上，不管聊个什么事儿最后都能以批判她的个人生活结尾。 也是种本事啊。 罗丽芳关心完就是刘一倩，她第一句是问她有没有事儿，又说自己最近不忙可以立刻过来陪她。 贺琳琳赶紧阻止她，说：“你这是干嘛？我又不是失恋了！” 刘一倩突然开心：“祝子嘉没跟谢萍萍在一起吗？” 第67节 贺琳琳：“我不知道啊！” 刘一倩马上又安慰起她来，贺琳琳：“你停一下，你到底看没看那个视频啊？” 刘一倩说：“我看了啊。” 贺琳琳：“你没发现我在里面？” 刘一倩大惊：“你都看见了？” 贺琳琳：“我看见？我看见什么了啊！你到底是怎么理解的啊？” 刘一倩迟疑地开口：“我以为祝子嘉和你···” 贺琳琳截住她的话：“你以为错了，以后少听许婷纤瞎说。” 刘一倩“哦”一声，终于放过了她。 贺琳琳打定主意待会儿要去找许婷纤算账，她不知道在刘一倩面前瞎说了多少，刘一倩还什么都信。 最后发来关心的就是当事人，祝子嘉了。 他说：“不好意思，把你也牵连进去了。” 贺琳琳说：“没事儿没事儿。”她说的实话，除了家人和亲近的朋友，她根本没姓名。 祝子嘉说：“那我就放心了。” 贺琳琳干笑两声。 祝子嘉忽然说：“我和谢萍萍···” 贺琳琳道：“挺配的！” 祝子嘉：“···是吗？” 贺琳琳：“是！” 祝子嘉笑了笑，说：“配也没用，我跟她没在一起。” 贺琳琳不想再往下说了。 可祝子嘉还想聊，他说：“我不喜欢她。” 贺琳琳道：“是吗？她挺好的呀，不过喜欢你的人太多了，要求是要放高一点。” 祝子嘉：“你说得对，是要好好挑一挑。” 贺琳琳都不敢接话了。 这几天过得实在是累，贺琳琳都想请假在家里休息几天了，可约了客人又不能放人家鸽子。 还是上次那个十九岁的姑娘，她这回彻底改了风格，不要做仙女儿了，拿了几本杂志来，指着说就照着这上面的来，贺琳琳跟她再三确认，把出来的成片效果跟她说了又说，她保证说：“绝对不变卦了！”化妆师才敢给她上妆。 小姑娘还挺不好意思的，说上次是刚和男朋友分手，情绪不好，她说：“本来我就说为了他才想来拍的，结果还没拍他就和我分手了”，她撇撇嘴，“找了个和女主角长得有点像的学姐。”贺琳琳侧耳听着，化妆师说怪不得，小姑娘说：“其实我不喜欢那个女主角，长得太妖了，没气质。” 化妆师大力点头，她也不喜欢那个女主角，俩人大有知音之感。 小姑娘说：“我喜欢气质型的，男的女的都是，男明星里就祝子嘉还行，不过他眼光不咋的，找了个花瓶，男人啊。” 贺琳琳可太想插句嘴了。 化妆师说：“祝子嘉那可不光是气质，人家脸也很可以的，不过我也觉得他眼光不行。” 贺琳琳咳了一声，问道：“化好了吗？还有多久啊？” 化妆师赶紧道：“十分钟十分钟！” 小姑娘对贺琳琳喊：“姐姐，你再等等啊，我这脸要点儿时间。” 贺琳琳被这小姑娘说得又想笑又无语，干脆出去等着了。 她下到一楼，看见桌上散开的相册和杂志就过去收拾，相册厚得很，她没拿稳直接全扔地上了，她蹲下去捡，手还没碰到相册，有人推门进来了，她正对着大门，抬起头一看，差点一屁股坐地上。 贺琳琳赶紧站起来，还没想好要怎么开口，就看见卢昭走过来，他没看她，先去捡地上的相册。 他蹲在自己脚边，贺琳琳动都不敢动，低头就看见他脖子后边儿的衬衣领子，头顶上有个整齐的旋儿。 等卢昭一站起来贺琳琳就说谢谢，卢昭拿着相册等了一会儿，贺琳琳还没动，他就开口问：“你的？” 贺琳琳这才又“对对对，谢谢谢谢！”赶紧接过来，也不往桌上放。 她抱着相册，指着椅子说：“你坐，坐。” 卢昭坐下来，看着她把相册在桌子上挪来挪去，样子很认真，像在做什么很艰难的事。 他也不开口，就看着。 贺琳琳实在是摆不下去了，坐下来，摆出笑来问道：“你是来照相的？” 卢昭说是。 贺琳琳热情又不失专业地问他：“照什么相？婚纱照？证件照？艺术写真？” 卢昭说：“证件照。” 贺琳琳说：“那你得等等，我这边儿还有个客人，要不你换个地方拍···” 她话还没说完，旁边传来一声颤抖的“卢老师”。 贺琳琳回过头，化好妆换完了衣服的小姑娘一脸崩溃地看着卢昭，表情可以说是，很恐惧。 贺琳琳看向卢昭，她想起来自己以前也是挺怕卢昭的，但后来···就还好，不过那时候卢昭只是不好亲近，少年人无论如何始终有一丝温柔的底色在，女孩儿们说怕他都不是真心的，但是现在她面前的卢昭应该和过去毫无关系了，他坐在那里，就连贺琳琳都不确定，什么温柔，也许全是她的幻想。 小姑娘听说卢昭要拍证件照，立刻表示自己可以等等，她握着贺琳琳的手说：“姐姐你先给卢老师拍！没事儿！我可以等！你慢慢拍！一定要给卢老师拍好点啊！”贺琳琳想说不，可看着小姑娘一脸可怜又不忍心拒绝。 “那行吧···”贺琳琳看一眼卢昭，硬着头皮说，“你跟我到二楼去吧。” 卢昭站起来就往楼上走，贺琳琳正要跟上去，化妆师凑过来问：“琳琳姐，这是不是上次婚礼那个···”贺琳琳苦笑：“是，难为你还记得···”化妆师不好意思地笑：“那必须记得···”她还记得上次那个新娘子和贺琳琳说了什么呢！太刺激了！她瞟一眼楼梯上的卢昭，见贺琳琳脸色不太好，识相道：“那我在楼下等你琳姐！” 贺琳琳说行，上楼梯上出了要去英勇就义的气势。 她给自己做建设，也不是第一次遇见了怕什么！超市不是见过了吗还有什么好怂的！ 二楼到了，贺琳琳停下来，卢昭已经坐在椅子上，听见动静就抬眼看过来，楼上半明半亮，灯还没有打开，他眼神里的阴影不知道是来自哪里。 上次在超市碰见时贺琳琳什么感觉都没有，夜里睡得很好，当时她还觉得是个好现象，就像大脑自动开启了保护，先于她的命令或是听从了她的潜意识，把所有感觉感想都压制住了，让她暂时得到了安宁。 但它们无法彻底消失。 像一种延迟发作的毒药，痛感和酸苦由她皮肤和发丝里钻出来，她不得不面对加倍的重逢病症。 她看过去，卢昭还在那里等着她，像等了很久一样。 第79章 贺琳琳打开灯，卢昭别开眼。 贺琳琳弯腰去调试相机，她觉得从镜头里去看他好像更好。 卢昭端坐在椅子上，尽量不去想她正在看着他。 “你往这边偏一点点。”贺琳琳伸出右手往旁边动了动，卢昭跟着她的手动了一下，她又说：“太多了，又偏了，回去一点。” 卢昭又往回移了一些，她又说不好。 卢昭这回没动，看着她，想起她以前的恶劣，忍不住道：“贺琳琳···” 他喊她的名字，又觉得不该，像犯了禁忌，后面也不知道说什么。 说你别这样，你不该这么对我？ 贺琳琳没做声，继续在镜头后看着他，等他动一动，可卢昭就是不动，脸上既不像生气，也看不出别的情绪。 他的眼神仿佛穿过镜头，直抵她面前。 贺琳琳直起腰来看着他，无奈道：“真的歪了，拍出来不好看。” 卢昭说：“能看就行。” 贺琳琳一点头，说：“行，随你吧。” 她盯回镜头，这次迅速地按下了快门。 卢昭开口道：“你什么时候换的工作？” 贺琳琳答：“三年前。” 那他们分开对她来说还是一件好事。 卢昭突然低头，贺琳琳刚要说话，他又抬起来了。 贺琳琳闭上嘴，又按了下快门。 卢昭说：“你喜欢拍照啊。” 他看见贺琳琳泛起来一点笑，她说：还好，我也是后来发现自己喜欢这个的。” 卢昭想问她是什么时候发现的，但是没等他开口，贺琳琳就说：“好了，你稍等会儿就等拿相片儿。” 她从相机后面出来，看了他一眼，不太自然，转身先下了楼。 他跟在她的身后，看她的背影在他触手可及的范围内，时间就在这段楼梯上不断被拨回。 “老师，你拍完了！”小姑娘看见卢昭下来就问，贺琳琳听见卢昭答应了一声，她打开电脑处理照片，小姑娘又凑过来看，还说：“卢老师你这证件照照得真帅！”贺琳琳没理她，光看着照片就够让她心烦的，她还不得不细细地看，调整光影。 他脸上有些变化，线条和弧度早就不如几年前柔和，瘦了一些，轮廓明显，上相，但真人看起来凌厉而严肃，怪不得人家怕他，脸上倒没有没有疲惫，只是空荡，贺琳琳想象过的这个年纪的卢昭不是这样，要是顺着他少年时候的轨迹成长，卢昭应该有一张温和又坚定的脸，眼里有暖色调的光，整个人轻盈磊落，而不是现在这副被什么东西坠住不得解脱的孤寒模样。 贺琳琳怔怔地看着照片，只有一个念头，她想让这张脸恢复到从前。 “怎么了姐姐？”小姑娘看贺琳琳握着鼠标半天不动，忍不住问。 贺琳琳回过神来，对她笑道：“没什么，我说把光调亮一点儿。” 小姑娘又看了看照片，调光？这不照得挺好的吗？她悄悄看一眼旁边坐着的卢昭，和本人一模一样的吓人。 卢昭坐在她们身后，从这个角度能看见贺琳琳屏幕上的照片，她中途好像停了一会儿，看着屏幕，侧脸对着他。 那边贺琳琳已经把照片打出来了，拿袋子装好了，走过来递给他，“好了。” 卢昭接过去，没有看，先道谢再付钱，贺琳琳说：“这次给你打了个友情折扣，下回就要收原价了。” 还有下回吗？她怪自己说错话，他下回应该避开这里才对。 第68节 卢昭又说了句谢谢，贺琳琳已经索然无味，但嘴停不下来，有很多话要说。 她问：“拍得还行吧？” 卢昭答，还行。 他这才看了照片一眼，之后把照片放进口袋里。 贺琳琳看着没有说话，卢昭和她道别。 卢昭走了之后，贺琳琳就开始给小姑娘拍，小姑娘听到了她刚刚说的话就问她和卢昭是不是认识。 贺琳琳说认识，小姑娘说：“我还以为卢老师没朋友呢。”贺琳琳说：“他有那么可怕吗？” 小姑娘：“怎么没有！你和卢老师认识多久了？” 贺琳琳说：“认识···蛮久的了···” 小姑娘道：“他一直是这样吗？吓人，我都没见过卢老师笑。” 贺琳琳说：“其实我们也挺久没见过了。” 小姑娘和一边的化妆师对个眼神，吐了吐舌头，也不敢再问了。 拍完小姑娘之后，贺琳琳就下了班，她给许婷纤打电话，问她有没有空，许婷纤让她直接到酒店来。 贺琳琳去了之后，许婷纤也不问她，把餐叫到了房里，还点了红酒，俩人就在床上躺着吃。 许婷纤对她抱怨了一通，说谢萍萍异想天开。 “她还真对祝子嘉有想法，脑子不清醒啊！” 贺琳琳说：“这有什么，喜欢祝子嘉不很正常吗？” 许婷纤就问：“那你为什么不喜欢他，你不正常？” 贺琳琳听她这么问立刻踹了她一脚，说：“我告诉你啊，别再对刘一倩传谣造谣了。” 许婷纤不服气得很，说：“我哪儿造谣了！” 贺琳琳不好说，也不想说。 许婷纤道：“他高中的时候就喜欢你，你别说你不知道啊！” 贺琳琳说：“那是高中。” 许婷纤说：“他一直对你不错。” 贺琳琳一笑，看着她说：“他对你也不错，对谢萍萍也不错。” 许婷纤急了：“那还不是看你的面子，我跟他完全没私交的。” 贺琳琳皱眉：“你别说得跟真的一样。” 许婷纤还要说，贺琳琳很认真地说：“人是会变的。” 许婷纤叹口气问：“他要是现在跟你说他喜欢你，你会接受吗？” 贺琳琳说：“他不会说。” 许婷纤强调：“我说如果。” 贺琳琳摇头：“没有如果，这种假设没意义，他不会说，我也不需要去想。” 许婷纤有些时候觉得，贺琳琳其实是个异常冷静的人，她总在打量和怀疑，尚未拥有的时候就做好了失去的准备，她这些年越来越潇洒，来去自如，旁人看她觉得孤单，她却自认是得到了自由，无牵无挂。 许婷纤有时候觉得她这样挺好的，但看过了她原来的样子，又觉得还是缺了点什么，她担心她只是隐藏起了不快乐。 俩人不知不觉把晚餐吃光了，许婷纤很懊恼，赶紧从床上下来，在屋里走来走去，贺琳琳还是躺在床上没动，半眯眼快要睡着的样子，有一搭没一搭的接许婷纤的话，突然嘴一瓢，突然来了一句：“我决定要和卢昭做朋友。” 许婷纤对着她翻白眼，说：“做个屁朋友，你缺朋友啊？” 贺琳琳觉得自己醉了，一直想笑，她说：“他今天来我店里照相，照完之后我看着照片，不骗你，差点哭了，我也不知道是为什么。” 许婷纤说：“他长丑了？” 贺琳琳哈哈大笑，说：“没有，他成熟了，和以前比···不知道怎么说。” 许婷纤问：“他怎么跑去你那儿的？” 贺琳琳说不知道，“可能是碰巧吧。” 许婷纤说：“孽缘。” 贺琳琳从床上坐起来，问道：“我觉得我能跟他做朋友了，你说我是不是彻底放下了？” 许婷纤肯定道：“是。” 贺琳琳笑起来，松了口气的样子。 她又躺回去，床上忽然震了一下，她伸手把手机摸过来，打开一看，有个好友请求。 上头就写了两个字，卢昭。 卢昭告诉自己，他现在只是把贺琳琳看作一个普通的朋友，一个邻居，他们之间只剩下这种关系了。 他们今天见过一面，说了几句话，她已经全然忘怀了，他应该像她学习，他突然领悟过来，既然爱早就没有了，恨更没有必要。 所以他从学生那里要到贺琳琳的微信，又主动去加她，不过是因为这个原因。 人是会变的，她变了，他也不能留在原地。 卢昭再次打开手机，瞥了一眼。 她通过了。 酒店里，贺琳琳放下手机，许婷纤也上了床，她看了眼贺琳琳，问：“你笑什么呢？ 贺琳琳说：“没什么。”她闭上眼翻个身，“我睡了。” 罗丽芳是在菜场又碰上了方春英才知道卢昭回来了。 方春英说：“刚回来没多久，上次才回家住了几天，还碰见了琳琳。” 罗丽芳没来得及细想就说：“琳琳没跟我说啊！” 方春英只是笑，罗丽芳这才觉出尴尬来，赶紧扯开了，说起别的。 回到家她就给贺琳琳打电话，问她知不知道卢昭回来了。 贺琳琳问：“你听谁说的···”她还不太想和罗丽芳说这事。 罗丽芳：“谁说的？他妈说的，你还以为能瞒我一辈子！” 贺琳琳强笑道：“你说的什么话，我瞒你干嘛···” 罗丽芳忍着气问道：“你和卢昭联系上了吗？” 贺琳琳老实道：“见过几回。” 罗丽芳追问：“后面呢？” 贺琳琳说：“后面？后面没了，我跟他现在就是普通朋友，见面打个招呼而已。”她知道罗丽芳不甘心，“你放弃吧妈，我跟他不没可能了，当年没成，现在也成不了，你自己不也说了，我跟他不配。” 罗丽芳嘟囔道：“那不是为了劝你···” 贺琳琳笑道：“我知道。” 罗丽芳不死心道：“真没可能了？” 贺琳琳说是，罗丽芳问：“是不是卢昭有女朋友了？” 贺琳琳随口道：“你觉得他这个条件能没有吗？” 罗丽芳气得直街挂了电话，贺琳琳只庆幸，这次难得没挨骂。 第80章 日子好过了些之后，罗丽芳这两年梗在心里的事不多，其中一件就是卢昭和贺琳琳这段儿。她也问过贺琳琳是怎么回事儿，贺琳琳给的理由根本没有说服她，后面碰上方春英她就心虚，总觉得哪儿对不起她，贺琳琳和卢昭分开的时候，卢家正不太平。 贺长峰就说是缘分不够，“无缘莫强求”，他神神叨叨，罗丽芳骂都懒得骂了，卢昭不做他女婿了他更没顾忌了，想起来就要骂卢桂平一句不是个东西，自觉比卢桂平又强了一大节，罗丽芳心想，也就是没抛妻弃子了。 贺长峰说：“你也别管了，我贺长峰的女儿还能找不到对象？瞎操心！” 罗丽芳气得笑：“你有是留了什么给她，啊？你是手里有套房啊，还是存了几十万啊？不说几十万啊，十万你都没有，你在这儿放响屁！” 贺长峰说：“要那么多钱干嘛？那结婚是要看感情！” 罗丽芳狠狠瞪过来：“你少说这种屁话！”贺长峰不做声了，罗丽芳气冲冲地下了楼。 贺琳琳还不知道家里又因为她吵了一架，她最近心情好，事事顺利，刘一倩还特地过来b市了。 她听说许婷纤也在，就说难得，一定要来。 他们三个许久没完整的聚起来过，许婷纤大部分时间在a市，贺琳琳在b市，刘一倩的丈夫在体制内，在小县城内居于有威的职位，平时也忙，刘一倩平时还是在娘家住得多，有人陪。 刘一倩到了b市先在贺琳琳家里住着，许婷纤不满，贺琳琳就说：“那在我这儿住几天，再到你那儿住，行了吧？” 许婷纤说：“你天天都上班，她去你那儿住也是一个人，有什么意思？刘一倩你说是不是？” 刘一倩说：“没事儿，我两头都住。” 贺琳琳道：“她住酒店，更没意思。” 许婷纤说：“我带你去片场玩儿！” 贺琳琳：“你这人！” 刘一倩溜到厨房去了，端了个样子很漂亮的小蛋糕出来，让她们吃，说是她新研制的。 许婷纤说：“你老公是不是胖了好多啊？” 刘一倩切了一块递给她，说：“没有啊，他忙瘦了都。” 贺琳琳说：“羡慕啊。” 刘一倩笑道：“我还希望他胖一点。” 许婷纤坏得很，说：“那你好好给他补补，对你也有好处。”贺琳琳憋不住笑起来。 刘一倩不像以前那么害羞了，从容地笑了笑，她越来越美，许婷纤私下都和贺琳琳感叹，说看着刘一倩就觉得自己活得太惨了，“没人疼没人爱的。” 贺琳琳说：“你那还叫没人爱啊？”她身边追求者可一直没断过。 第69节 许婷纤说：“那不一样，那些哪儿叫爱，打发时间而已。” 刘一倩来了之后，三人聚会的地方就改到了贺琳琳的家里，刘一倩下厨，贺琳琳洗碗，许婷纤就负责吃，还大言不惭说自己是客，“我是来做客的。”贺琳琳对她没别的要求，只坚决不准她在她们面前抽烟，威胁道：“要是抽烟就没饭吃！”许婷纤怏怏答应了。 吃了几顿之后，许婷纤就不来了，不敢来了。 她上了回秤，胖了三斤，呼天抢地，贺琳琳说：“没事儿，倩倩走了你就瘦了。” 许婷纤对体重有种病态的偏执，长一点就很焦虑，说：“不行，再吃我成猪了。” 贺琳琳说：“那你来看我们吃？” 许婷纤骂她不是人，贺琳琳无奈了，挂了电话和刘一倩说干脆还是出去吧，在外头吃饭的时候许婷纤就很挑剔，吃得少。 刘一倩说好，进屋里去拿包，贺琳琳换了鞋，刚要开门，门就被人敲响了。 她问：“谁啊？”没人应，还在敲，刘一倩已经出来了，背着包站在后头，脸色很平静。 贺琳琳凑到猫眼上去看，看见了外头的人。 她回头看着刘一倩，说：“是陆远志。” 门还在响，刘一倩不做声，贺琳琳问：“他是不是来找你的？” 刘一倩坐下来，说：“他去我爸那里，说要把钱还给他，我爸叫他滚。” 贺琳琳：“他有毛病！” 刘一倩看着门，不知道在想什么，贺琳琳说：“要不我报警吧。” 刘一倩说：“不用，你开门吧。” 贺琳琳不肯，刘一倩说：“没事儿，我知道他想干什么。” 陆远志还在外头慢条斯理地敲门，除了敲门声，别的什么动静也没有发出来。 贺琳琳开了门，陆远志看见她就笑了：“好久不见了，原来是你家。” 他也没等贺琳琳开口，自己就走进来了。 他经过身边的时候，贺琳琳闻到了一阵酒气，她犹豫了一下，从裤兜儿里拿出了手机。 刘一倩在沙发上坐着，看着他，陆远志看了她一眼，转头对贺琳琳说：“这是租的房子还是买的？挺大呀。” 贺琳琳冷冷道：“你有什么事儿就说，说完就走。” 陆远志仿佛感慨：“我们当年还是朋友呢。” 刘一倩垂下眼，贺琳琳根本不想接这句话，当年的陆远志和现在在她们面前的这个人，已经没有任何相似之处了。 陆远志掏出一张卡按在桌上，说：“帮我转交给你爸。”他终于看向刘一倩。 刘一倩说：“不用，他不要了。” 陆远志说：“你劝劝他。” 刘一倩说：“好，我劝他，他收了之后你能不能放过我们。” 陆远志没说话，脸上的笑渐渐沉下去了，他用力盯着刘一倩，贺琳琳走过去，挡在了刘一倩面前。 “你说完了吧，可以走了。” 陆远志回过神，对她笑了笑，贺琳琳还没反应过来，他突然拿起桌上的杯子掼在地上。 玻璃渣子溅到了贺琳琳身上，刘一倩吓得尖叫，贺琳琳异常镇定，她站着没动，陆远志对她微微一笑。 贺琳琳也笑起来，她说：“以前我还没发现，原来你真是个孬种。” 陆远志往她走了一步，刘一倩跑过来推开他，“你疯了是不是！” 陆远志抓住她的手说：“你才知道？” 他扯住刘一倩就走，贺琳琳立刻去拦他，她又气又急，大骂：“你这个神经病！你是被车撞了失忆了吗！你当初怎么对她的，你现在还不放过她！你他妈良心被狗吃了是不是！”陆远志一言不发，挥开她继续朝外走，刘一倩挣也挣不开，只叫贺琳琳别管，贺琳琳又不可能眼睁睁地看着她被拉走，她拉住刘一倩的另一只手，往里拖。 正闹得不可开交，外面有人拍门，喊贺琳琳的名字，贺琳琳冲过去，开了门，卢昭看她一眼，就看向她身后，陆远志一来她就给他发了信息，这个场面，也只有他适合来挡挡，不过她没想到陆远志这么疯，早知道她应该直接报警。 贺琳琳拉卢昭进来，又赶紧关上门，陆远志看见他也没什么反应，还拉着刘一倩不放。 卢昭一眼就明白眼前的状况，他两个小时前刚和陆远志吃了顿饭，席间陆远志兴致高昂，还告诉他今晚要去见个人。 他喝得三分醉，笑到最后像哭，搞得很狼狈。 “你把她放开。”卢昭说。 陆远志回头对刘一倩笑，说：“卢昭回来了，我最好的朋友回来了。” 刘一倩一心想甩开他的手。 卢昭说：“你喝醉了。” 陆远志：“没醉，是高兴”，他眼神从在场的人身上转过，笑道，“我最好的朋友，还有爱人，都在这儿，我特别高兴，你不高兴吗卢昭？” 卢昭伸手去拉他，被他挥开。 贺琳琳说：“陆远志你少给我装疯卖傻！你信不信我报警！” 陆远志嬉笑道：“信，怎么不信，你一向狠。” 贺琳琳咬牙切齿，真想冲上去踹死这个混蛋。 卢昭把她往身后拉，陆远志笑道：“你还护着她，她对你最狠。” 贺琳琳一愣，卢昭并无反应。 陆远志道：“你不用装，我都知道，你什么想法我都知道，因为我们是一样的。”他突然放开刘一倩，走过来，要拍卢昭的肩膀，安慰他一样。 贺琳琳赶紧把刘一倩拉过来，一眼就看见她手腕子都红了，贺琳琳气得又要骂，还没开口，卢昭突然一拳把陆远志揍趴了。 这回贺琳琳也吓了一跳，刘一倩本能反应想去扶陆远志，贺琳琳拉了她一把，她又停下了，看着陆远志跟块烂泥似得软在地上，不知道是解气还是害怕。 卢昭都会打架了，贺琳琳还有闲心想到这。 卢昭喘着气，把挥拳的那只手背到了身后，看着地上倒着的陆远志，又走过去拉他起来。 陆远志挨了一拳就安生了，嘴里有血味儿，他咽下去了，酒劲儿也散了一半，推开卢昭，自己摇摇晃晃地站了起来。 临走前看了一眼刘一倩，也看不出是什么意思，脚上踩到了玻璃渣，应该是荒唐和惭愧了。 陆远志拉开门出去，贺琳琳把卡递给卢昭，说：“他的，你给他。” 卢昭接过去，跟着出了门。 屋子里安静了，除了地上的玻璃渣哪儿都正常，也许她们只是不小心摔了一个杯子而已。 贺琳琳让刘一倩坐下，自己去厨房拿了扫帚去扫地上的玻璃渣。 扫了一半，门口又有人敲门。 今晚还真热闹。 贺琳琳打开门，许亭纤张嘴就是：“我刚刚怎么在楼下看见卢昭和陆远志了？” 贺琳琳让她先进来，又拿了双拖鞋递给她身后的人。 祝子嘉摘了口罩帽子，对她道谢。 许亭纤坐到刘一倩身边问她怎么了，贺琳琳接着去扫地上的玻璃渣，祝子嘉换好鞋站在她身后，猜测这里刚刚发生了什么，又好奇卢昭刚才在电梯口是否认出了他。 贺琳琳把玻璃渣铲起来倒进了垃圾桶里，哗啦啦地响，像又碎了一遍。 第81章 卢昭把陆远志带回了家，陆远志半边脸已经肿起来了，在车上嘶嘶地抽气，还问卢昭：“你怎么不把我扔路上。” 卢昭说：“怕你吓到别人。”陆远志哈哈笑，扯到了伤处又抽气，他抹掉嘴边儿血，脸色不明。 “你说，我何必呢？”陆远志往沙发上一倒，“混蛋事儿也干了，我对她没感情的，真的。”他过分真挚，生怕卢昭不信。 卢昭没说话，他知道陆远志也没想从他这里找答案。 陆远志摇头：“我自己都不知道为什么，没理由啊，我纠缠她干嘛，她都结婚了，我还老想把她拖回来，你说，拖得回来吗？”他带着期冀的眼神问他。 卢昭应该说不，但他出于私心不敢，只好答：“不知道。” 可陆远志对这个答案并不相信，他笑着看卢昭，说：“问错人了，我不该问你。” 卢昭也开始觉得他开始烦人，他现在就是不想看任何人好，恶意毫不遮掩。 陆远志问：“刚刚那个男的是不是祝子嘉？” 卢昭说：“没看清。” 陆远志说：“大明星夜访香闺，你说我要不要去爆个料？”他看卢昭，卢昭没如他所料暴跳，只答：“随便你。 陆远志：“可惜刚才没拿手机照一张。”卢昭看都不想看他，说：“你酒醒了现在就可以滚。” 陆远志像没听见，站起来说：“你家我还没来过呢。”他不管卢昭什么脸色，自顾自地在他家里逛起来了，卢昭忍不住刺他：“你今晚还没逛够？”陆远志声音从他卧室传出来，喊：“还真没逛够。”不要脸至极。 卢昭坐在客厅里没动，不想再和陆远志废话，他手背上红了一块，是刚刚打陆远志的时候搓到的。他第一次打架是和一个白人，确切点说是被揍，倒在地上抱着头，根本没法儿还手，不过那个人很蠢，抢了他一回又来抢第二回，他忽略了疼之后，发现并没有没什么技巧，狠的怕不要命的，他后来就没有遇到什么挑衅了。 她不会想听这种故事的，他嘴里尝到一阵苦味。 陆远志从卧室里出来，手机拿着一包烟，扔到桌上。 “你在国外生活得很精彩嘛。” 卢昭拿起烟站起来，陆远志警惕地往后退了一步，他脸还痛呢！ 卢昭没理他，去了洗手间，砰一声甩上门。 陆远志冲着门喊：“我不睡沙发啊！” 门里卢昭打开水龙头，往脸上泼了一把，拿出烟，含在嘴里，又去找打火机，他记得放在了口袋里，现在却不见了，他把身上的口袋摸了一遍还是没找到，他拉开洗手台下面的抽屉，明知道里面没有打火机，还是一层层地翻到最里，居然真的在最下面一层里找到了一盒火柴，他想不起来这是他自己买的还是本来就有的。 卢昭坐到地上，擦亮了一根火柴，点着了烟，火柴还没熄，他望着摇动的金色的火苗出神，神情慢慢舒展，紧接着，他伸出手放到了火苗上。 许亭纤听完前因后果就开始大骂陆远志，骂他神经病，说卢昭打得好。 “我要是在我一定扇他两巴掌！” 贺琳琳说：“是，幸好你不在，不然他今天肯定变残疾。” 许婷纤：“他怎么这么不要脸啊！”刘一倩低着头，许婷纤问她：“你和你老公说过吗？” 第70节 刘一倩摇头，许婷纤急了：“你告诉他啊！” 刘一倩不说话，贺琳琳也说：“你是要告诉他，还有陆远志怎么知道你在这儿的？你想过没有？” 许婷纤点头：“是啊，你可别再当他是以前那个人了，别心软。” 刘一倩：“我不是心软···” 贺琳琳：“那你是看他可怜？你可怜他？” 刘一倩半天才开口：“他以后应该不会再来了。” 贺琳琳和许婷纤对了个眼神，都没有再劝，三个人都沉默地坐着，此刻的感受毕竟是共通的。 祝子嘉在旁边坐着听，刚才楼底下那个男人是陆远志？他还真没认出来。 “要不要出去吃个饭？”他见没人说话，就问。 许婷纤才想起来，他们是因为在外面等了太久，没等到贺琳琳和刘一倩过来，才跑到这儿来找他们的。 刘一倩说：“干脆我来做吧，冰箱里还有食材。” 祝子嘉笑起来：“许婷纤说你做菜特别好吃。” 刘一倩不好意思道：“你肯定看不上。” 她进了厨房，许婷纤难得勤快一回，居然主动说要打下手，然后就时不时就听见盘子碗磕的哐当响，油锅一响，她就乱叫。 贺琳琳和祝子嘉坐着聊天，实在是分神，本来要进去帮忙，刘一倩说：“不用了，两个人够挤了。” 贺琳琳对许婷纤喊：“你快出来！” 许婷纤不肯，拿锅盖挡着脸。 贺琳琳只好又回到客厅去坐着，祝子嘉正从地上捡起个什么东西，问她：“你掉的吗？” 是个打火机，贺琳琳说不是，她接过来放在桌上，看了一眼，祝子嘉也跟着看了一眼。 贺琳琳抬起头，问他：“阿姨身体怎么样了？还是不爱出门吗？” 祝子嘉说是，“天天在家待着，我叫她出去旅游她也不愿意。” 贺琳琳：“是不是怕啊？你给她报个团，跟着导游走，没事儿的，我也想给我我爸妈报一个。” 祝子嘉开起玩笑：“你把我妈带上，我来出钱。” 贺琳琳问：“真的？” 祝子嘉：“真的，有熟人在她肯定愿意去。” 贺琳琳：“好，你和阿姨商量一下，我也回去问下我爸妈。” 反正罗丽芳肯定是没意见的，她还有求祝子嘉呢。 贺琳琳抓住机会道：“阿姨要是去我出钱，你帮我要个签名来就行。” 祝子嘉问：“谁的签名，不是我的吧？” 贺琳琳笑他自恋：“你的我才不要！”她说了个名字，“我妈超喜欢他！” 祝子嘉答应了，说过段时间就拿给她。 贺琳琳拍胸脯，说阿姨的事就包在她身上了，“一定让她玩得尽兴，乐不思蜀！” 祝子嘉回了酒店就给朱玉琴打电话，问她愿不愿意和罗丽芳一起去旅游。 祝子嘉猜她肯定愿意，朱玉琴语气听起来也很高兴。 她问：“罗丽芳？贺琳琳她妈？” 祝子嘉说是，朱玉琴问：“你和贺琳琳还有来往？” 祝子嘉答：“她在b市，吃了几次饭，她还问你身体好不好。” 朱玉琴就说：“她向来比她爸妈强，她现在在干嘛呢？” 朱玉琴很有谈兴，祝子嘉也乐意陪她聊。 朱玉琴说：“那琳琳现在有出息了，当时她妈老是骂她不会读书。” 祝子嘉说：“她就是不用心。” 朱玉琴笑道：“那个年纪都爱玩儿。” 祝子嘉说是，他那个年纪的时候，也犯了许多错。 贺琳琳还不知道，其实当年张宁的钱包的确是他偷的，他不仅仅是讨厌张宁，他还受不了张宁每次看贺琳琳时的眼神。 贺琳琳什么都不知道，既不知道张宁在偷看她，也不知道他在想什么。 也许到现在她也不知道。 祝子嘉有时候庆幸她不知道，有时候又气她什么不知道。 应该还是庆幸居多，他已经从过去里挣脱出来了，他不再是那个怕被她闻到身上鱼腥味的人了。 贺琳琳和罗丽芳说要送她去和朱玉琴一起去旅游的时候，她第一个反应是问祝子嘉去不去。 贺琳琳让她别做梦，祝子嘉忙得要死哪有时间去旅游，罗丽芳很失望，但想了想又觉得不亏。 她还有点酸：“朱玉琴现在过得肯定好，儿子那么有出息。” 贺琳琳故意说：“你去问问她啊。” 罗丽芳骂她：“我说一句你就顶！你想把你老娘气死是不是！” 贺琳琳对空气翻白眼：“谁让你说这种废话，有什么好羡慕的，你原来还老说朱玉琴命不好。” 罗丽芳感慨：“她是前头受苦，后面享福。” 贺琳琳：“你呢？” 罗丽芳没好气道：“我？我是没享过福！” 贺琳琳被她说得实在过不去，挂了电话又立刻发了个红包过去，罗丽芳回了个微笑，看得她简直要气死，感叹家长比客户还难哄！ 贺琳琳把手机放到桌上，拿起边上的打火机，乍一看是挺普通的打火机，再一看就是路边小店里卖的两块钱一个那种。 她按下去，火腾起来。 贺琳琳又拿起手机，对着打火机拍了张照片，发出去，问：是不是你掉的？ 片刻之后收到回复，是。 贺琳琳还没想好要回什么，又来了一条信息。 明天我过来拿。 贺琳琳想了想，说好，我明天上午在家。 那边回，好，谢谢。 贺琳琳没有再回，她拿着打火机，按下又松开，火一起一落，她犹豫了一下，把打火机拿到鼻子下面闻了闻，上头有一股烟味。 她把打火机放回桌上，他们分开后卢昭过的怎么样她一无所知，他在国外，学着他热爱的专业，于情于理他都该过得很好才对。 贺琳琳承认，有段时间她非常偏激，满心希望卢昭没有一天好日子过，失意后悔，想到她就心痛，对她求和挽回，而她潇潇洒洒地开始新生活，把他抛弃，她在想象里报复了他不知道多少回之后，才慢慢允许自己想起他，允许自己偶尔怀念一下过去，也允许他过得好，甚至过得比和她在一起时更好，更开心。 本来歌词里就写尽了，“毕竟是我爱的人，我能够怪你什么。” 第82章 陆远志来闹了这一通之后，刘一倩说要走，许婷纤说：“怕什么，你跟我去酒店住，看他还敢来闹！”她把刘一倩带走了，贺琳琳说明天忙完了就去找她们。 第二天上午就九点多卢昭就来了，贺琳琳给他倒了杯水，让他坐，她坐在对面，先为昨天的事儿道谢。 卢昭说不客气，他拿起桌上的打火机，左手食指和中指上都贴了创可贴，贺琳琳就问怎么了，卢昭说：“没什么，烫了一下。” 贺琳琳说：“那还是要小心一点。”卢昭点点头，把打火机握紧了。 贺琳琳犹豫了一下说：“你现在抽烟啊？” 卢昭说：“心情不好的时候就想起来这个东西。”他想起来她讨厌烟味儿，人就往后靠了靠。 贺琳琳说：“是，现在人压力都大。” 卢昭说：“我还学会喝酒了。”他想她接着问。 贺琳琳果然问：“那你现在酒量怎么样？”她想起他当年喝醉的样子。 卢昭说：“现在不那么好醉了。” 贺琳琳“啊”了一声，没太明白他这句话到底是什么意思。 卢昭问她：“你呢？” 他问得太笼统，贺琳琳只好答：“我？我还是和以前一样。” 他们自然地谈起这些，又不愿意承认是对彼此没有参与的那几年感到好奇。 卢昭问：“你们家还住在楼里吗？” 贺琳琳说：“是啊，没搬，等着拆。” 卢昭问什么时候拆，贺琳琳也不确定，说：“反正总会拆的吧，那栋楼现在更旧了。” 她问起他家里怎么样，她自己实在是没什么可聊。 卢昭说：“我爸老来得子，我妈身体还不错。” 他家的事儿早就已经传遍了，他当她面说起来已经很坦然。 卢昭说：“回来之后还没见过。” 贺琳琳想，当初他要是像现在一样，把一切都告诉她，现在不知道他俩是不是还在一起。 说不定还是会分开。 卢昭说：“我当时回来过一次···后面。”他没有看她，他说出这件事并不期望什么，他打算好了要忘了，可见到她就无法设防地说出来了，还要不知好歹地问：“你和祝子嘉那个新闻我看见了。” 贺琳琳不愿意看他，她回答了什么？ 卢昭：“他现在很好。” 第71节 贺琳琳应和了一句，说：“他是挺好的。” 卢昭“嗯”了声，把打火机装进了口袋里，站起来说：“那我先走了。” 贺琳琳站起来，说好。 她打开门，卢昭就出去了，她在门边看着他进了电梯，电梯门关上的瞬间，他才把眼睛抬起来，看着她。 电梯下去了，贺琳琳关上门。 她回到沙发上坐下，突然涌上来的疲惫让她无法动弹，她回想刚才的对话，坐在这里的人一下是刚才离开的卢昭，一下又变成当年的卢昭，她深深地看着他们，得不到更多的提示。 一周后，贺琳琳送刘一倩回家，然后就把父母接到了b市，送他们去机场和朱玉琴一起上了飞机，祝子嘉也来了，罗丽芳看见他笑得合不拢嘴，祝子嘉叫阿姨，说麻烦她了，罗丽芳说：“不麻烦，唉，你那么忙。”她语无伦次，祝子嘉站在她面前的时候她都没敢认，电视上见和现实里见真是完全不一样，贺琳琳笑得不行。 等他们走了贺琳琳说：“我妈简直跟见到偶像一样！我看她快哭了。” 祝子嘉说：“夸张了。” 贺琳琳说：“你自己想想感不感慨！” 祝子嘉问：“你感慨吗？” 贺琳琳说：“我倒是还好。”她一早知道他会当明星。 祝子嘉说：“我也觉得，你对我和原来没什么两样，我们认识快十年了吧。” 贺琳琳点点头，她以为祝子嘉还要感叹两句，他却不说话了。 他们坐在车上，早就离家乡十万八千里了，都无法理解父母对破败过去的留恋，然后一恍惚，就过了十年。 罗丽芳一行到了之后，时不时发照片回来，贺琳琳说照得挺好看，她就放上了朋友圈，叫贺琳琳赶紧去点赞。 她问祝子嘉有没有收到照片，祝子嘉说没有，朱玉琴不爱照相，贺琳琳就把罗玉芳拍得发给他看，里头有朱玉琴。 她说：“你妈就是没人陪着玩儿。”祝子嘉开玩笑道：“那以后就找阿姨陪了。”贺琳琳说好。 隔天罗丽芳打电话来，让贺琳琳回家一趟，贺琳琳问干嘛。 罗丽芳说：“卢昭他爸办酒做寿，我钱都送了，你去一趟。” 贺琳琳反正不忙，就答应了去。 方春英本来不想让卢昭去，可卢桂平登门来求她，说得很可怜。 他说：“他连我电话都不接了，我几年没见过他了。” 方春英说：“那是你活该！” 卢桂平说：“是，我活该，可他总还姓卢。” 方春英：“你当我不敢让他改姓！” 卢桂平说：“姓什么都行，他都是我儿子。” 方春英当他的面没松口，坐了半天给卢昭打电话，叫他回来。 她说：“回来去看看你爸。” 卢昭说好。 方春英则打算去走一走亲戚，那天她不会在家，连点儿热闹的空气都不想吸到。 卢桂平今年五十岁了，说起来是“知天命”，但外面人说他还是撇嘴，折腾，越老越折腾。 办酒那天来了挺多人，热热闹闹地坐了一个厅，还请了人上台去唱歌，唱了两三首之后，卢桂平穿一身唐装上台，头发黑得假，密得让同龄男士心烦，新妻子在台下仰头看他，手里紧紧揽着儿子。 卢桂平说了几句，先谢谢大家来，接着感慨了一番了他这些年的工作和生活，最后请大家吃好喝好。 他走下台，唱歌的人又上去，底下鼓掌，他摆摆手，妻子迎过来，他笑着摸了摸儿子的头，台上唱起第一个音，比刚才卖力的多——也以为这掌声是给自己的。 贺琳琳坐在底下看得清清楚楚，有点儿想笑，左右一张望，认识的人没几个，老邻居们都在另一桌，她来得晚，卢昭就领她到了自己这桌坐了，就这桌空了位置。 她在酒店门外看见卢昭时他刚摸出烟，看见她又塞回去口袋里去了。 酒店外面地上是鞭炮炸开的红纸屑，他鞋底上沾了一圈儿，贺琳琳就老看，最后快进去的时候，她忍不住提醒了一句，卢昭说没事儿。厅里铺了一条红毯，反正喜事儿都要条红毯，卢昭鞋底得纸屑全蹭上去了。 贺琳琳猜他心情不会太好，因此不敢笑得太开，她看这事儿是戏，是人间闹剧，卢昭不是，那搂着新妻幼子，重又焕发青春的可是他亲爹。 她看卢昭，卢昭看了一眼卢桂平那边，回过头脸色倒还好，桌上其他人都有意无意地看他，贺琳琳都没话说了，真想阿姨们叔叔们，菜凉了啊！ 卢昭又伸手下意识地去掏口袋里的烟，手摸到盒子边儿，想到什么，转头看着贺琳琳。 贺琳琳一愣，立刻对他笑了笑。 毫无安慰意味的一个笑，笑得人无奈。 卢昭别开眼，手在口袋里松开，轻轻的呼出一口气。 卢桂平携着妻子和孩子过来坐下，卢昭在他左手边，妻子在他右手边儿，她一坐下就盛汤，然后放到了卢桂平面前，贺琳琳听说卢桂平比她大十几岁。贺琳琳对坐在她旁边的小孩儿笑了笑，孩子看了她一眼，安静得不像这个年纪，时不时瞟着卢昭。 这桌上坐得大多是卢桂平妻子的娘家人，不时有人通红着脸站起来，端起酒杯，说一句话，喝完杯子里的酒，就又坐下去沉默。 卢桂平也不由得拘谨，左看右看说：“琳琳怎么瘦了？” 贺琳琳说：“哪有，我还胖了几斤呢！” 卢桂平呵呵笑，问她爸妈怎么样，贺琳琳如实答，出去旅游了，卢桂平就叹，“享福啊！”贺琳琳赶紧谦虚，“没有没有我爸妈还看羡慕您呢。”卢桂平才不会信，贺长峰是肯定不会羡慕他的，不骂他就算不错了。 他看看卢昭，想说什么，又看了一眼妻子，最后还是没说出口。 卢昭全程一句话都没有和卢桂平说，卢桂平希望他来，他就来了，之后他还有什么希望，恕他不能让他如愿。 人本来就不可能事事如愿。 直到散席，卢桂平才和儿子说了句话，他说：“有空多回来看看你妈。”卢昭尚未开口，他父亲的妻子就过来了，她挽住了丈夫的手，至今都不信自己拥有了如此完美的丈夫，卢昭未免她紧张，也不惯于被人这么警惕地提防着，只点点头就走了。 贺琳琳在几步外等车，卢昭过去，问她准备去哪儿，贺琳琳说：“回家啊，你去哪儿？”卢昭说：“还不知道。” 贺琳琳苦于没法儿给他安排一个去处。 卢昭说：“我先走了。” 贺琳琳说好，他就转身走了。 贺琳琳看着马路，犹豫要不要回头喊住卢昭，或许她可以给他提供一个去处。 车子开过来了，贺琳琳上了车。 卢昭站在街边看着车子开走，刚才他总以为她要回头喊他一声，但她没有，他又想起来，她说祝子嘉挺好的，他难免有种在送别的心情。 他慢慢朝家走，现在就开始苦苦练习，如何真心地去祝福。 第83章 朱玉琴旅完游回来，整个人都放松了很多，祝子嘉把她接到酒店先住一晚，买了第二天的机票。 “琳琳妈给我照了好多相。”朱玉琴把手机给祝子嘉，叫他打开来看。 祝子嘉看了几张就说：“琳琳已经发给我了。” 朱玉琴听他提到贺琳琳，就试探地说了一句：“琳琳好像还是一个人吧？” 祝子嘉笑道：“妈，你别乱想了。”他放下手机，朱玉琴有些尴尬道：“我就是一问，又没说什么。” 其实是罗丽芳在路上跟她诉苦，说现在最大的心事就是贺琳琳了。 她说的是：“子嘉身边要有好的，给琳琳介绍一个。” 朱玉琴本来还怕罗丽芳有意自己儿子，她刚开始还很生气，可罗丽芳全然没这个意思，她反倒认真想了想，越想越觉得其实贺琳琳不错啊，起码知根知底，就是条件太一般，而且子嘉好像一直和她关系不错。 但朱玉琴现在看祝子嘉这反应，觉得是自己会错了意，只道：“琳琳妈着急得很，你身边要是要有不错的人，就给她介绍介绍。” 祝子嘉答应了：“有好的我一定给她介绍。”他没有一点儿不情愿。 朱玉琴看了他几眼，终于忍不住问：“你有什么打算啊？那个谢萍萍···” 祝子嘉说：“我和她就是朋友。” 朱玉琴张了张嘴也不知道再要问些什么，这么多年她还是一样，不习惯过问儿子这些私人生活上的问题，拘于表达，祝子嘉成名后她拒绝了一切露面的机会，她怕别人来探究他们过去的生活，也不愿意去谈论自己。 祝子嘉习惯了做明星，但她还没习惯做明星的母亲，而且她觉得自己越来越不了解，她的儿子到底是什么样的人了，过去他和她一样沉默，现在他得到了很多人的爱，她却不敢肯定，他是不是真的开心。 罗丽芳回家后就给贺琳琳打电话，喜滋滋地告诉她，说已经和祝子嘉说了，帮她留意。 贺琳琳有种不祥预感，问：“留意什么？” 罗丽芳：“留意对象啊！他认识那么多人，给你找个对象还不简单！” 贺琳琳头立刻就疼了，罗丽芳还越说越高兴，还畅想起祝子嘉给贺琳琳介绍个明星。 “那个谁谁谁就不错！长得帅！戏也演得好！” “你还真是人有多大胆，地有多大产啊。”贺琳琳没好气道，“你赶紧打住吧，出去玩你还玩出白日梦来！” 罗丽芳冷静下来：“也是，人家怎么可能看上你。” 罗丽芳就是一会儿把她夸上天，一会儿把她贬到地上。 贺琳琳这回没给罗丽芳贬自己的机会，迅速挂了电话。 罗丽芳其实只是一说，她太了解贺琳琳了，反正好的她都把不住，想到她那几段无疾而终的恋爱就在家骂：“挑来挑去！我看她最后找个什么样儿的！” 贺长峰说：“你瞎操心。”他正学着往朋友圈里发旅游照。 罗丽芳说：“你肯定不操心！”她过来看他在手机上鼓捣什么。 贺长峰刚要说话，手机上突然弹出一条新闻。 “祝子嘉圈外女友曝光！双方已见家长，疑似好事将近！” 罗丽芳一愣，抢过手机点开标题。 贺长峰站起来，凑着脑袋看。 视频是祝子嘉和贺琳琳送双发父母去旅游的时候，还有后头祝子嘉送贺琳琳回家的画面。 贺长峰乐道：“嘿！我们俩上电视了！” 贺琳琳这回终于有了姓名。 “这什么时候的事儿啊？你爸妈怎么和他妈去旅游了？”消息一出，许婷纤就打电话来问贺琳琳。 贺琳琳说：“就刘一倩上回走的时候，我没跟你说吗？”她记得说了啊？ 第72节 许婷纤怒道：“你跟我说了个屁！”她又急又气，“你还想不想过安生日子了！” 贺琳琳倒不慌，说：“我又没真和祝子嘉谈恋爱。” 许婷纤骂她：“你以为！你又不是什么白富美，你凭什么出现在男神身边，你等着吧你！没料也给你编出点料来！” 当时祝子嘉和谢萍萍的绯闻一出来双方就澄清了，说是同事聚会，当时还有剧组的人在，饶是如此谢萍萍还是被狠狠骂了一通，说她借着祝子嘉来炒作，演技截图又被疯狂转了一轮，遭了几天群嘲。 这回绯闻出来祝子嘉的公司也立即出了澄清了，说只是朋友。 短时间内连续爆了两次绯闻，许婷纤说明显是有心人在背后推波助澜。 果然很快，论坛上把祝子嘉上次和谢萍萍被拍的视频找出来了，把里头露了几秒脸的贺琳琳点出来了。 事情看着有点真了。 紧接着营销号也开始似是而非的爆料。 “三字男明星，被前女友拉着炒作之后分手，找了个圈外人。” “z小生一直有女朋友，青梅竹马，谈了很多年了，双方父母都认识，女方已经怀孕。” “才听说，你们老公早就结婚了，···” 一波接着一波，很快祝子嘉的搜索后面关联上了“隐婚”，“女朋友”等词，连和谢萍萍那段绯闻也突然做实了，是谈过后分手。 一群人跑去骂谢萍萍说她辜负了祝子嘉，另有一群人说可惜，许婷纤忙起来，借着这次机会给谢萍萍营销起来。 贺琳琳倒不生气，还挺佩服的，娱乐圈果然不是一般人能混的，没这脑子不行。 另一边粉丝喊着不信不约，一边刷“三线艺人不要碰瓷”，一边各种辟谣。 先是坚称贺琳琳只是保姆，又把罗丽芳和贺长峰说成是祝子嘉的亲戚。 “视频里头的女的是子嘉专门请来照顾他妈妈的，送保姆回家不过是因为他是个有教养的人！有些人心太脏了永远理解不了别人的善良！而且当天根本就不是什么双方父母一起旅游，另外两个人是子嘉的舅舅和舅妈，就是家人一起出去旅游，你们这些造谣的都瞎了！转发过五百等着收律师函吧！” 贺琳琳在镜子前面左照右照，她这儿肚子这么平哪儿看着像怀孕了！ “你粉丝说得对，这些媒体瞎了吧！”别的都还好，就这件事儿她挺气愤！祝子嘉打电话来，她就抱怨了一句。 祝子嘉说：“你干脆来我家做保姆算了。” 贺琳琳开玩笑道：“怕你请不起。” 祝子嘉说：“多少都可以。” 贺琳琳哈哈大笑：“要你半壁身家。“ 祝子嘉：“那估计光当保姆不行。” 贺琳琳岔开话题，问他怎么样，有没有受影响。 祝子嘉说没有，又和她道歉，问她有没有空见一面。 “谢谢你带我妈出去旅游，以后说不定还要麻烦你。” 贺琳琳叹气：“我真有点怕见你了。” 祝子嘉笑了笑，说：“你也会怕，那我来找你吧，你上次要的签名我拿到了。” 贺琳琳只好让他来。 贺琳琳第二天上班的时候时不时的走神，就这状态还是察觉到化妆师一直在偷偷看她，想问又不敢问的样子。 今天店里进进出出好多人都是这副样子。 贺琳琳叹口气，主动说：“别看了，我认识祝子嘉，但是我们没关系。” 化妆师抓住机会，问道：“琳琳姐，你和祝子嘉真是青梅竹马？” 贺琳琳说：“算不上···只是认识的时间比较长。” 化妆师问：“你真没和他在一起。” 贺琳琳拼命点头：“真没有！” 化妆师语气愤慨：“你为什么不和他在一起啊！” 贺琳琳：“啊？” 化妆师恨铁不成钢道：“他这么帅又有钱！肥水不流外人田啊！与其让他娶个花瓶我宁愿让你捡个便宜！” 贺琳琳苦笑：“我谢谢你，但我真没和他在一起。” 化妆师追问：“一点戏都没有吗？” 贺琳琳犹豫了一下，突然想到昨晚祝子嘉的话。 昨晚祝子嘉是半夜来的，他拍戏拍到两点，到她家的时候差不多四点了，贺琳琳等得快睡着了，开门的时候精神恍惚，没过脑子就说：“怎么感觉我真在和你搞地下情。” 祝子嘉听她这么一说就笑起来，问她是不是困了。 贺琳琳往沙发上一倒，点点头，伸手问：“签名呢？” 她精神松懈，平时的距离和分寸维持不住了。 以前祝子嘉只觉得她对他有些特别的在意，格外的随意，他一直理解为一种亲密。 他没有把签名递给她，却伸手抓住她的手，把她从沙发上拉起来了。 “诶···干嘛啊？”贺琳琳头发都蹭散了，歪着坐起来，祝子嘉的手还没放开。 她的手轻轻地动了一下，祝子嘉低头看了一眼，开口问道：“贺琳琳，当年你为什么要和我做朋友？” 这话他好像问过不止一遍，贺琳琳觉得好像听过了。 她说：“因为你住我楼上啊···” 祝子嘉：“那我现在不想和你做朋友。” 贺琳琳半闭着眼问：“那你想做什么啊···” 祝子嘉：“做我女朋友，你要不要试试。” 贺琳琳愣住了，直瞪瞪地看着他，终于渐渐清醒，眼前的祝子嘉笑得很迷人，眼神里的动人的光似乎在哪里见过。 第84章 方春英看见新闻第一反应是不信。 “琳琳和祝子嘉？不可能吧？”她打电话问卢昭。 卢昭说：“我不知道。” 方春英：“你和琳琳没联系吗？” 卢昭说没有。 方春英话到嘴边又吞了回去。 卢昭问她身体怎么样，方春英说：“还行，你不用担心，你早点结婚我还能给你带几年孩子。” 卢昭没接这个话，只说过两天回来带她去b市做个检查。 方春英本来说不想去，后面又答应了。 卢昭请了假回来把她接到b市，在医院耗了大半天才查完，卢昭本来准备说检查完先带方春英回去休息，没想到方春英说要去逛逛。 她道：“上次来还是和你爸一起，当时我们还打算将来要全家都搬过来定居呢，房子都看好了，当时要是买了，现在就赚了。”她坐在车里朝外头望，神情感慨，“你当时那么不喜欢这个地方，结果现在在这儿生活了，我喜欢这儿，当年我差点就分配到这儿了，没想到···人这一生就是样样都不由你想。” 卢昭说：“你现在还是可以过来住。” 方春英说：“不用，真来住我估计又不习惯，我一个人住惯了，跟你住一起还要照顾你。” 卢昭说：“还说等我结婚要给我带孩子呢。” 方春英：“那你现在又没结婚。” 方春英转头看着卢昭，笑道：“其实你不用怪你爸，我那几年的确让他不好受，我也让你不好受了，我知道，有时候人就是明知道自己在做错事，可偏偏停不下来，我跟你爸到这步，我回头想想，一点儿都不奇怪。”方春英叹出口气，“你别学我，别把自己逼到停不下来那步。” 方春英待了一天就急着要走，说舞队里的人给她打电话了，她们在学新舞。 她着急：“再不回去就跟不上了。” 卢昭又紧赶着把她送回家，见到她现在的重心终于在自己身上了，卢昭认为这是件好事，他为她高兴。 贺琳琳最近的生活重心则是在工作上，临近年底她越来越忙，一半是真忙，一半是有意做出来的样子。 她打定主意要忙到祝子嘉离开b市为止，许婷纤约了她几次，她也不敢去，怕祝子嘉也在那儿。 许婷纤还问她：“你怎么搞得像欠了我钱一样，这么躲我？”贺琳琳没打算告诉她，只能找借口敷衍过去。 祝子嘉倒一直没有再联系过她，原来他还会时不时发个信息来，现在倒是彻底不见人影了。 贺琳琳松了口气。 贺琳琳这回主要的压力还是来自罗丽芳，她现在真的就跟做梦一样，新闻出的时候就打电话来问是不是真的，贺琳琳说假的，她就不开心。 贺琳琳也不知道她在家里听了什么鬼话，一连几天打电话来，说来说去还会一样的话。 “你和祝子嘉真没···” 贺琳琳不耐烦得很：“真没有！真没有！你要我说几遍啊！” 罗丽芳：“可是我听他们说···” 贺琳琳：“我是当事人，是你女儿，你不信我的话，你信别人扯淡！” 罗丽芳：“我不是为了你吗？你要是和祝子嘉在一起多好啊！” 罗丽芳现在就是，人人都说她中了彩票，把她说得都信了。 贺琳琳被说得心烦，干脆也开始躲罗丽芳，幸好罗丽芳人不在这儿，她只要不接电话行了。 结果她这一不接电话，倒是错过了一件重要消息。 罗丽芳这回才是真中了彩票。 他们那栋楼终于要拆了。 罗丽芳快喜疯了，她急慌慌把贺琳琳催回来，让她去陪她“开会”。 贺琳琳问：“开什么会？现在不就是等拆就行了吗？” 第73节 罗丽芳说：“你傻啊！要去谈价啊！白拆啊！” 贺琳琳说：“不是按面积分房子吗，不要房子就给钱。” 罗丽芳说：“那多少钱也不能让他们说了算啊，那些人肯定是钱越少越好，你随他们开价肯定吃亏，我们这这栋楼是面积最大的了，位置又好，楼里的恩都说好了，统一要价，不给我们就都不搬，他盘都开了，反正急的不是我们。” 贺琳琳听得直皱眉，说：“我记得你前面是不是和他么讲好了吗？” 罗丽芳说：“那是当时没搞清楚！让他们骗了！” 贺琳琳总觉得这样不好，但是罗丽芳根本不听劝，只叫她赶快回来。 贺琳琳也放心不下，只好回来了。 果然人家不肯，说他们已经签了合同，现在就是按照合同上的价格赔。 罗丽芳第一天开完会回来气冲冲地，“说我们坐地起价，不要脸！” 贺琳琳不敢说话，这会开得，就跟吵架似的，比吵架那气氛还险恶，果然扯到钱就见真章了。 贺长峰突然一拍桌子说：“都怪卢桂平，他要是态度坚决跟我们站一条线，这事儿肯定更好谈！” 卢家的房子一直空着，卢桂平也不在乎这两个钱，所以一直没露面。 贺琳琳说：“要不然就算了吧···” 贺长峰一瞪眼，还没开口，罗丽芳就先骂人了，“你脑子有毛病，这种亏也吃啊！” 罗丽芳接着数落道：“你要是有钱我也不说什么了，你又不是什么大富大贵的，你还这也不要那也不争，你这以后被人卖了还要替人数钱！” 贺琳琳赶紧道：“行行行，随你随你，我不管了。” 第二天罗丽芳又去开会，贺琳琳陪她过去，打算坐半截儿就溜。 开会的地方其实就是个简陋的办公室，贺琳琳看了都担心这开发商会不会跑路，这事儿也不新鲜啊。 她们进去的时候里面已经有不少人在了，贺琳琳干脆没进去，就站在门外，还是昨天那个人在和这群住户扯皮，还是一样的话。 贺琳琳听了一会儿正要溜，肩膀被人拍了下，她回头一看。 “你也回来了？”她先笑起来。 卢昭站到她身边，看着里头说：“今天刚到，我妈叫我来看看。” 贺琳琳问：“这房子现在归你妈？” 卢昭说是，贺琳琳道：“你们什么打算？” 卢昭说：“没打算，就按照原先的来。” 贺琳琳说：“那你赶紧走，待会儿让里面这些人看见你了肯定得跟你扯。” 卢昭看她一眼，“你走不走？” 贺琳琳点头：“走啊，我待会儿走。” 卢昭点点头，一个人先走了。 他走了之后，贺琳琳也跑了，她直接去了刘一倩的蛋糕店。 “我明天就买票走！”她和刘一倩赌咒，“不走我就是狗！” 刘一倩问：“你妈怎么了？” 贺琳琳：“疯了一样！都疯了。” 刘一倩说：“我爸说这个开发商挺有背景，应该出得起钱吧？” 贺琳琳摇头：“有背景的就更不愿意出钱了，再闹真怕要出事儿。” 她其实根本不敢走，只是嘴上喊得凶。 刘一倩道：“你劝劝你爸妈。” 贺琳琳：“我劝了，都不听，想到钱两眼发红光。” 刘一倩也不知道说什么好了。 贺琳琳也不想再聊这个，换了话题，问她怎么样，生意好不好。 刘一倩说不错，她的蛋糕店就开在她们高中旁边，学校扩建了很多。 “学生更多了，比我们原来上学那会儿还多，开了两个校门，还是挤。” 贺琳琳开玩笑问她：“天天看着高中生是不是觉得得自己老了？” 刘一倩说：“本来就老了。” 贺琳琳说：“我前段时间做梦还梦见在考数学，吓得一身冷汗。” 刘一倩：“你是压力太大了。”她犹豫了一下，还是问，“你和祝子嘉是怎么回事儿？” 贺琳琳一脸自然，说：“没事儿啊。” 刘一倩说：“婷婷打电话给我了。” 贺琳琳苦笑，许婷纤未免太过敏锐了。 “那个新闻···“刘一倩还没说完，贺琳琳就说：“假的。” 刘一倩说：“你和他其实最有缘份，高中同学，又做了邻居。”贺琳琳低头笑了笑。 要是早几年有人说祝子嘉是和她最有缘份的人，也许她就动摇了。 卢昭回到家，方春英不在，他订好明天的票，学校的里的事还没做完，他进了房间，打开电脑开始工作。 这次是卢桂平先给他打电话，他本来不打算管，后面方春英又给他打了个电话，让他回来看看，她说：“看看就行，其他的不用管。“他这才回来。一回来就碰见了贺琳琳，他不想再遇见她，每次相遇都像老天爷在暗示什么，就像他俩之间还有故事没讲完，还有一丝可能似的。信命的人会说，是缘分未尽，可他不信命，他讨厌把任何偶然归结到命运里，仿佛他的人生在被看不见摸不着的双手在摆弄，他不会上这个当。 贺琳琳到家的时候，罗丽芳他们还没回来，整栋楼都静悄悄的，没有一扇窗户是亮的，楼道里黑洞洞的，风一吹，气氛凄凉，还没拆就已经有了废楼的凄凉和空寂，远远看着还有点儿吓人。 贺琳琳放慢脚步，有点后悔，想起蛋糕店里的温暖和明亮，都想调头回去了。 她慢慢走到楼下，实在迈不动脚，刚要认怂，掉头走人，楼道里忽然响起了脚步声。 贺琳琳赶紧趁这个时候跑进去，有人她就不怕了。 她一气儿跑到二楼，和脚步声停在了一层。 “是你吗？”那个人站在她家门口问。 贺琳琳语气惊讶：“卢昭？”她眯起眼睛，还是看不太清，她说，“你等一下，我开一下门。” 贺琳琳低头在包里到处翻钥匙，明明她一直能听到钥匙在里头撞的叮当响，可怎么都摸不到。 她眼前是一片郁郁的黑，卢昭站在她身后一直没出声，贺琳琳无奈道：“算了，你把手机上的灯打开，我再找吧···” 她话还没说完，身后的卢昭就往前走了一步。 他紧紧地抱住了她。 第85章 卢昭和自己打赌，如果他今天还能遇到贺琳琳，他就信了老天给他的暗示，他就上这一回当。 他回到旧楼，没带钥匙，只站在旧家的门口，安静地等，他等她上来，越等越无望，越等越清醒，一项项批驳自己。 她不会上来的，她为什么要上来。 他也不知道自己在黑暗里站了多久，他伸手摸了摸铁门，锈屑掉在他手上，他下定决心，接受了最后这回暗示，他下了楼。 然后楼道里就响起了脚步声，他站在二楼上，还没有分辨出这个脚步声是属于谁的，却开口先问：“是你吗？” “卢昭？” 她开口的瞬间他才劫后余生。 他力气耗尽了，什么都做不了，连开口都不能，她背对着他在包里找钥匙，钥匙在包里叮叮当当的响，那是种令人安宁的声音，他奇异地平静下来，眼前渐渐出现她一个模糊的轮廓，他没有多想就贴了上去，风从底下吹上来，他抱着她的时候才觉得冷，他忍不住颤抖，深深地把脸埋在她的头发里，卑鄙地分享她的温度。 贺琳琳低头，她能感觉到卢昭放在她腰上的双手，还能感觉到他在她颈边湿润的呼吸，还有很多熟悉又久违的东西在从他身上传过来，像候鸟在他们之间迁徙。 贺琳琳别开脸，避开他越来越热的气息。 卢昭双手在腰上越缠越紧，贺琳琳还是一言不发，将手覆到他的手上，刚要叫他放开。 卢昭开口说：“我没办法祝福你。” 贺琳琳轻声问：“你要祝福我什么？” 卢昭：“祝福你今后的人生和我没关系，祝福你和别人开始人生新篇章。”他贴紧她，“我想要祝你好，但是我做不到。” “我一直想你，想得太久又没有希望，只好劝自己恨你，恨底下是什么我也不去想，要是见不到你，我可以一直恨下去。我不该回来，你过得很好，是不是？” 贺琳琳：“你是不该回来。” 卢昭声音却又冷又硬，他说：“我一直叫你等，你是不是很生气。” 贺琳琳想去拉开他的手，她不想再聊起这些。 卢昭说：“我一直叫你等，还以为你一定会等，我总是对你自私，别人我都客气，就对你自私，到现在还是，对不起。” 贺琳琳没有想过会得到一句对不起，怔忪之下，手从卢昭手上滑下。 他们像一起沉到了名为“过去”的海里，触不到底，还在下沉，却并不惧怕，只觉得寂静。 卢昭喃喃着对不起，贺琳琳没有应答，只感觉到脖子上有一滴滴烫人的小雨落下来。 贺琳琳只是怅然，她没有眼泪再为他或为自己流了。 她终于开口：“我现在想想，这五年其实过得很快，只是我们都坚持不了，你有你的事，你没对不起我。” 她拉开卢昭的手，转身面对着他，不知道他能不能看清她的脸。 “你不用祝福我，我也不需要你的祝福，我现在过得很好，你也应该一样，过去的就让它过去，你知道吧卢昭，你那么聪明。” 卢昭双手被她握住，她用最温柔的姿态说最绝情的话，他想的却是，她都知道，她一直都知道。 她都知道，却还要说他过得好。 贺琳琳说完就放开了他的手，这次很顺利的从包里找到钥匙，她打开门，按亮了屋里的灯，光漏到他身上，她转身看了他一眼，关上了门。 卢昭站在门外，黑暗又朝他围拢，他静静待着，再没有地方躲。 眼前忽然亮了起来，他仰起头，墙上的路灯亮了。 第74节 罗丽芳一进门就问，“怎么把楼道里的路灯打开了？” 贺琳琳正在擦头发说：“这不怕你们回来看不见楼梯嘛。” 罗丽芳去给她找出风机，骂她：“不动脑子，这么擦得擦到什么时候！” 贺琳琳猜她估计又是没谈成。 贺长峰跑到楼下和邻居继续商量去了，贺琳琳问他们吃没吃饭，罗丽芳说：“给我们一人发了个鸡蛋和面包，还有牛奶。” 贺琳琳说：“那还挺好啊！”她揶揄道：“你天天去还省钱了。” 罗丽芳：“舍小钱赚大钱，这些搞房地产的最精明了！” 贺琳琳把头发吹干就上了床，罗丽芳还奇怪：“怎么了？是不是不舒服？”贺琳琳说累了。 她关了手机，躺在床上，快要入睡时嗅到头发里还有湿润又烫人的雨气。 贺琳琳没有睡好，第二天早上就起不来，罗丽芳还非要拉她去开会，还警告她，这回要听完全程，不许再跑。 贺琳琳悲切切地被她赶起来，到了地方又碰见了卢昭。 这回倒像是他有意在那里等着，杵在门口，先叫了罗丽芳。 “阿姨。”他没看贺琳琳，贺琳琳盯着他看了几眼，只疑惑他怎么还这副样子，一张冷脸叫阿姨，谁敢应。 罗丽芳都不敢，被他吓了一大跳。 “哎呀！卢昭呀！你怎么回来了？你什么时候回来的啊！”她边说边看贺琳琳，心虚气短。 贺琳琳一脸莫名，看她干什么！ 卢昭说：“刚回来没多久。”他这才瞥了一眼贺琳琳。 贺琳琳转过脸，不跟他对视，伸手理了理头发。 卢昭跟她们坐到了一起。 罗丽芳很快投入了剧情，冲到了最前线，和来讲理的那个人大声争论起来，能安分在椅子上坐着的人不多，贺琳琳左右看看，也就只剩下他和卢昭，还有几个拄拐杖的老人了。 贺琳琳拿出手机玩，卢昭坐着不动，皱着眉看着前面围成一圈儿的人。 他挤在矮矮的板凳上，曲着腿，样子还很认真，贺琳琳余光里扫到，突然想起了当年他们坐火车回家的情景，跟现在很像。 她愣了一下，手机发出滴哩哩的音效，她低头一看，小人儿倒在路边死了，她低低地“靠”了一声。 卢昭立刻扭头看过来。 贺琳琳把手机放进口袋里，故作冷漠。 卢昭没有说什么，又把头扭过去了。 他们就这么坐了半天，领了鸡蛋和蛋糕之后罗丽芳才终于打道回府，卢昭客客气气地跟她们道别。 路上罗丽芳感叹：“这孩子还是蛮好的。” 贺琳琳说：“你拿了人家鸡蛋和蛋糕你好意思说人家不好。” 罗丽芳拍她一下，说：“倒不是为这，就看着和以前没什么变化，比以前更成熟了，你觉不觉得？” 贺琳琳：“他以前也挺成熟，你不老说他懂事儿吗。” 罗丽芳说：“以前再成熟也是个孩子，现在···他爸那样儿，他倒越来越有出息，跟他爸一点儿都不像。” 贺琳琳大笑：“你这是夸他吗？跟他爸一点不像？” 罗丽芳说：“怎么不是！” 贺琳琳笑得不行。 罗丽芳瞪她：“你还笑，你当初要是和人家好好谈，今天手里就两套房了，老娘也能跟你沾沾光！” 贺琳琳赶紧闭嘴，一句话都不敢接了。 不过罗丽芳也是见到卢昭才说了一句，现在房子的拆迁的事是一等一重要，其他的什么都分不了她的心。 贺琳琳在家待了几天已经有些腻了，许婷纤又打电话来问她什么时候回来。 她恼火得很，贺琳琳走得时候也没和她说一声，先骂了一轮，骂完之后说：“我还有个把星期就要走了，你还不回来？” 贺琳琳就等着她走了，赶紧问她具体还要多长时间戏才拍完，许婷纤说：“五天吧。” 贺琳琳说：“那我过两天回来。”她还是要和许婷纤道下别的，再来她怀疑自己想多了，这么多天祝子嘉一直没有只言片语，贺琳琳猜他大概当时也只是随口说了一句，她也没当真回答，或者她这么一躲，他也应该明白了，而且他那么忙。 贺琳琳订了第二天的票，和罗丽芳说了一声，明天就要走，罗丽芳看她在家里也帮不上什么忙，也不留她了。 罗丽芳说：“那你今天再陪我去开次会。” 贺琳琳说好，罗丽芳又道：“还要积极参与！” 贺琳琳保证，一定积极参与！ “我撸袖子上去跟人打架！” 罗丽芳骂她有病。 她们过去的时候，卢昭已经到了，罗丽芳笑眯眯地跟他点头，转头说贺琳琳，“你看人家，这才是真正的积极。” 贺琳琳面无表情走过去，找个位置坐下，卢昭就过来坐到了她身边。 罗丽芳让他们占着位置，她又挤到前面去了。 贺琳琳还是玩手机，这几天她都是这么打发时间的，卢昭除了和罗丽芳偶尔聊两句，也不和她说话，就坐在她身边，不知道到底要干嘛。 贺琳琳今天格外心烦气躁，手机不断滴哩哩地响，就没赢过。 卢昭还是不说话，看着前头。 贺琳琳终于忍不住开口：“我明天就走了。” 卢昭转头看她，问：“回哪儿去？” 贺琳琳翻个白眼：“回b市，回哪儿去。” 卢昭说：“这么快就走？”贺琳琳更烦，问他：“你到底来干嘛卢昭，像个傻子似的天天跑来坐着。” 卢昭说：“你不也是天天来坐这。” 贺琳琳：“我那是没办法你···” 卢昭看着她，眼里都是笑。 贺琳琳冷静下来，她说：“卢昭，上次我说过的话你还记得吗？” 卢昭眼里的笑意慢慢烧尽。 贺琳琳视而不见，说：“该说的我都说了，你该怎么样就怎么样，不要做一些没用的事，这样一点都不像你。” 她说完这番话就没再看他，又低头玩手机去了。 半晌她才听道卢昭的声音，他喊她的名字，胆怯地叫她琳琳。 贺琳琳没有抬头，说：“房子一拆我就把我爸妈接到b市，以后要是不小心碰见，你就当作不认识，也不用叫叔叔阿姨，我们早就不是邻居了。” 他被她抛在身后，离她越来越远。 他凝视着她的侧脸，她低垂的眼睛，她根本一点儿都不在意了，他在自取其辱。 可他还是要问。 他喉咙里发紧，嘴里泛起一股涩味，他问：“我要怎么做你才能回来？” 他盯着她，听见她说：“除非这栋楼不拆了。” 第86章 除非这房子不拆了。 贺琳琳是随口说的那句话，房子一定会拆，卢昭和她注定回不到过去，她只希望卢昭赶快明白这件事。 第二天她就走了，路上罗丽芳给她发信息，说卢昭又来了，“你看看人家！做什么事都认真！” 贺琳琳想起来卢昭性格里其实有一部分算得上偏执，他从没失去对自己人生的掌控权，过去她一直羡慕他这点。 贺琳琳到了b市就先去了店里，把客人排了，再和许婷纤打电话，约好时间见面。 晚上许婷纤一个人来的，一来就问她是不是和祝子嘉闹矛盾了。 贺琳琳说：“没有啊，我和他有什么矛盾。” 许婷纤瞟着她，说：“你别给我装了，祝子嘉都告诉我了。” 贺琳琳一惊：“他告诉你了？！” 许婷纤点头，盯着她看，贺琳琳醒悟过来，笑道：“你又诈我。” 许婷纤得意道：“看来你俩真有事儿。” 贺琳琳：“没有，你别瞎八卦。” 许婷纤：“我这回还真不是瞎八卦，祝子嘉是告诉我了。” 贺琳琳问：“他说什么了。” 许婷纤说：“他说他把你得罪了，你们怎么回事儿啊？” 贺琳琳听到祝子嘉这么说就笑起来，她说：“没事儿，就是开玩笑。” 许婷纤戳她：“我告诉你啊，他可不是以前那个祝子嘉了。” 贺琳琳点头：“我知道，大明星了。” 许婷纤欲言又止，说起来她以后要祝子嘉帮忙的地方也不少，她是不方便在贺琳琳面前说太多。 她只能说：“反正他不是以前那个天天跟在你屁股后面的小男生儿了。” 贺琳琳一脸受不了：“他哪儿天天跟在我屁股后面了？你这算造谣了啊！” 许婷纤冲她翻个白眼，贺琳琳辩道：“他当年就是孤僻了点。” 许婷纤：“孤僻？当年除了你没人理他，谁能想到怪胎后来成了明星”，她又想起件事儿，“上次刘一倩告诉我学校还把他的照片挂墙上了，祝子嘉成了本校荣誉校友！和牛顿摆一块儿哈哈哈哈。” 贺琳琳也听刘一倩说了，笑得直摇头，说：“祝子嘉这钱没白捐。” 第75节 俩人正笑，门又开了，服务员领着个人进来了。 俩人瞬间静音，贺琳琳狠狠瞪许婷纤，许婷纤却一脸懵。 她冤枉啊！祝子嘉怎么来了，她没跟他说啊！ 祝子嘉直接坐到了贺琳琳身边，笑道：“你俩这表情是不是有点太明显了，这么不欢迎我？” 许婷纤赶紧摇头：“没有没有，欢迎欢迎！你怎么来了？” 祝子嘉说：“我和朋友在对面那间吃饭，跟你们门对着门，刚刚你们这边门一开，我正好看见了。” 许婷纤干笑：“这也太巧了吧。” 祝子嘉说：“也不算巧，这家店我常来，上次我们也是在这儿吃得饭吧，是不是？”他转向贺琳琳问。 贺琳琳：“啊？好像是！我也记不清了···”她端起杯子来挡住他的视线。 许婷纤看这情形，忙插嘴问：“你朋友呢？要不把他也一起叫过来吧，人多也热闹。” 祝子嘉回头说：“不用了，他已经走了。” 贺琳琳本来觉得自己没什么，可再看见祝子嘉才发现，她这心理素质还是不行。 祝子嘉满面春风，和她聊天说话，一点都不尴尬，根本不把那天的事儿放在心上，贺琳琳挺惭愧，她还是当真了点儿，还是经历的不够。 不过她又原谅了自己，祝子嘉是演员啊，而且演技了得。 幸好她没入戏。 吃完饭，许婷纤也不让贺琳琳回家，非拉着她去酒店。 “顶楼有个泳池，特别美，就是很多网红发的的那个！姐带你去见识见识！” 贺琳琳说：“得了吧，你就是想让我给你照相！” 许婷纤揽着她贼兮兮地笑：“知我者莫若琳琳了。” 贺琳琳其实也有点好奇，就顺势答应了。 祝子嘉识相地先走了，贺琳琳现在实在是怕了，再被拍到点啥，她就真的只有去应聘他家做保姆来自证清白了。 祝子嘉走了半小时之后，俩人才从大门出去，先不回酒店，许婷纤要去现买泳衣，贺琳琳陪她逛了半天才挑到一件合她心意的。 许婷纤叫她也挑一件，贺琳琳说不用，“我又不下水。” 她是个旱鸭子，洗个泡泡浴都有点喘不上气，住处的浴缸她躺过两回就再也不用了。 到了酒店，许婷纤换上泳衣，披上件浴袍就拉着贺琳琳上去了。 这个点儿泳池边居然一个人都没有，服务生领她们进去，还给她们端了饮料过来。 许婷纤高兴得不得了，迅速扎进水里各种摆pose，让贺琳琳拍。 刚刚贺琳琳还回了趟家拿了相机，俩人都挺投入。 贺琳琳边拍边问：“你说你，当年要是去做了明星，现在不就漂亮衣服随便穿，天天一堆人围着你拍照，尖叫，多好啊。” 许婷纤说：“好什么，这种体验时不时来一次就可以，每天都来人就麻木了，跟你说，粉丝的追逐和尖叫只有在还没红的时候才会珍视和期待，红了之后就会觉得烦。” 贺琳琳说：“听起来挺忘恩负义的。” 许婷纤：“人之常情啊，一个愿打一个愿挨，粉丝也不白爱你啊，明星说白了就是商品，从头到脚都是明码标价的，粉丝就是消费者，你想想，要是哪一天你的碗突然开口说话了，跟你说它好孤独，你第一反应是心疼给他买个碗配对，还是想他妈的见鬼了！一只碗你孤独个毛线？” 贺琳琳：“你这么一说，又挺心酸。” 许婷纤说：“人家赚得比你多得多。” 贺琳琳：“那你没去做碗还是挺明智的。” 许婷纤说：“我赚不了那个心酸钱。”她双手捂心，“我当年还是脆弱了，要是现在，我就做碗了。” 贺琳琳笑得拿水泼她。 拍完照，许婷纤也没意思意思游一圈，直接回房间了，嫌泳池边儿湿，她振振有词：“我上次看中医就说我湿气重。” 贺琳琳搞不懂：“那你还非得来拍照？” 许婷纤说：“那不是为了好看嘛。” 她裹着浴袍抖抖索索，脸就冻白了，贺琳琳看她这样儿赶紧陪她下去，走得匆忙，把相机搁在桌上忘了带下去了。 等到了房间才发现手上少了东西，急忙返回去找。 服务生还站在门口，看见她犹豫了一下，还是放她进去了。 她来晚了一步，相机不在桌上了。 在别人手上。 祝子嘉拿着她的相机在看。 贺琳琳这个相机不是工作相机，是她自己的，用了很多年，里面照片不少。 祝子嘉还没看见她，贺琳琳也不能直接上去吼不准看，只好咳了一声，先提醒他。 祝子嘉抬头看见她，先一笑，说：“被你抓到了。” 贺琳琳呵呵笑两声，祝子嘉把相机递给她，她接过来，看了一眼屏幕，上头是她自己无聊时候照得一张自拍。 翻得挺快啊，贺琳琳赶紧把屏幕按熄了。 祝子嘉还要问：“你是不是胖了？” 贺琳琳说：“胖了一点吧···”她没好意思看祝子嘉，他也只穿了件浴衣，头发湿湿的搭在额上，和平常又不一样。 祝子嘉说：“胖一点也正常，你以前太瘦了。” 贺琳琳只能点头，说：“要不，你忙，我先走···” 祝子嘉突然问：“你没下去游？”他看她衣服都没换。 贺琳琳：“没有，我不会游泳。” 她憋着那句要走，想说又找不到机会。 祝子嘉说：“我教你。” 贺琳琳立即摇头：“不用不用，我教不会的！” 祝子嘉想了想说：“我知道一个方法，肯定能把你教会。” 贺琳琳忐忑不安，回头看了一眼泳池，小心问了一句：“你不会要推我下水吧？” 祝子嘉没说话，站起来伸手像要拉她的样子。 贺琳琳转身就跑，祝子嘉一把揪住了她的相机带子。 贺琳琳被勒着脖子，差点呕出来，气急了，不跑了，回头就踹了他一脚，没踢中，祝子嘉躲开了。 贺琳琳骂：“祝子嘉你有毛病啊！” 祝子嘉哈哈大笑，贺琳琳气不过又踹了他一脚，祝子嘉想起来，她高中时候也揍他，揍完他生气了，她又去哄，像哄小孩儿玩。 祝子嘉这回没躲开，被她踢到了。 “嘶” 贺琳琳吓回了神，赶紧问：“你没事儿吧？”祝子嘉要是伤了她可赔不起。 祝子嘉手扶着腿，还要嘲笑她：“你劲儿没以前大了，肉白长了。” 贺琳琳笑起来，这样的祝子嘉才是她熟悉的，自在的。 她说：“你倒是比以前经打了，健身没白健。” 祝子嘉笑笑，没说话。 他手里还揪着她的相机带，贺琳琳扯了一下没扯开，开玩笑道：“警告你，快放开，不然还踢你。” 祝子嘉说：“你先把上次那个问题回答了。” 贺琳琳笑嘻嘻的问：“什么问题？” 祝子嘉盯着她没说话。 贺琳琳脸上的笑慢慢僵住了。 泳池里的水涌出来，一些漫到了他们脚边。 祝子嘉松开手，笑道：“揍完我知道怕了？” 贺琳琳挤出来一个笑，祝子嘉的反复无常令她迷惑，她不知道他哪句是真，哪句哪句是假。 贺琳琳怀疑他是否真的要她的答案。 第87章 卢昭在家待着迟迟不走，方春英先着急了，家里多了个人，她居然不自在了。 她看卢昭天天往外跑，也不知道他在忙什么，就问他，卢昭告诉她，在忙拆迁的事。 “拆迁？拆迁不是早就弄好了吗？”方春英有点着急，“出什么问题了吗？” 卢昭说：“没什么问题，就是赔偿金，还在商讨。” 方春英听说了这事儿，摇头笑道：“我们不要去凑这个热闹，该拿多少拿多少。” 他们现在不差这个钱。 方春英：“吵也没用，上次碰见琳琳她妈，她还叫我去，我说我心脏不好，不能激动，才躲开了。” 卢昭说：“这几天都在吵架，不知道拆不拆得了。” 方春英：“肯定会拆，都拖多久了。” 卢昭没再开口。 下午他没去开会，跑到了旧楼去，他这回带了钥匙，上了三楼，打开自己家的门。 朱玉琴母子搬走的时候，什么都没带走，这些老家具基本也是卢家留下来，祝子嘉卧室里的书桌，衣柜，都是卢昭原来用的。 朱玉琴母子俩是个合格的租客，几乎没在房子里留下什么痕迹，什么都用得很小心。 第76节 仔细看，这还是他的家，还有他熟悉的地方。 卢昭转到自己的原来的卧室里，在书柜里找到个东西。 是一个空棋盘，跳棋，他揭开盖子，里头的玻璃珠子已经一颗都没有了。 卢昭把棋盘放到桌上，想象自己手里正捏着一颗红色的玻璃珠子，他放在棋盘上。 他抬起头。 对面的人一笑，好像她赢定了一样，她拈起一颗蓝色的珠子，从他摆着的红珠子间跳过去。 “哒，哒，哒，你输了！”她说。 卢昭本能否认：“不可能。”他低下头再看，棋盘上空空如也。 他坐在一张落满灰尘的桌子上，对着一个空棋盘，在解一个困局。 他解不开的，他自己也知道。 方春英开始拐弯抹角地打听他什么时候去上班，问他假期还有几天。 卢昭订了票，他该走了。 罗丽芳和贺长峰最近真是饭都无暇吃，觉也不想睡，醒了就像两头斗牛去开会，开一天也不嫌累。 现在人家也不给他们发鸡蛋和蛋糕了，水也不倒，也没人来应付他们了，就像在告诉他们，随便你们闹，随便你们坐，你们爱坐多久坐多久！ 罗丽芳说：“不行就去上访！我还不信，没处讲理了！” 贺长峰这时候又发挥党员精神了，教育她：“上什么访！上访的都是耍泼皮的！” 罗丽芳气得不轻：“你知道个屁！你装清高！行，到时候分了钱和房子你一分都别拿！” 这是他们这辈子唯一发财的机会，罗丽芳不管别人，她这次是一定不能再让这机会白白溜走！ 房子计划是在年初开始拆，年底里头的住户就要都清走，侧墙上已经刷上了拆字。 后面开会去的人越来越少，罗丽芳组织了几次都组织不起来，她听说有人私下和开放商那边交涉，她在家里坐着，把大门敞开，指桑骂槐了一通，整栋楼没一点动静。 很快楼里就只剩下贺家一户了。 贺长峰偷偷和搬出去的邻居打听，回来告诉罗丽芳，人家承诺他们只要配合，价格可以谈。 但肯定达不到罗丽芳的要求。 罗丽芳说：“不搬！我就赖这栋楼里我看他敢拆！” 贺长峰被她吓到了，打电话给贺琳琳，让她回来帮忙劝劝。 贺琳琳打电话给罗丽芳，叫她今年来b市和她一起过年。 她说：“我带你到处逛逛，你不一直想来吗，好不好？” 罗丽芳说：“我才不想去，到那儿什么都要花钱，你那个房子又小，我去干嘛。” 贺琳琳说：“你来我就换个大房子啊，要不就去酒店住。” 罗丽芳说：“那家里的房子怎么办？” 贺琳琳：“就放在那儿，还能被人偷了啊！” 罗丽芳说：“你知道什么！你一走人家就偷偷给你拆了。” 贺琳琳：“本来就是要拆的，钱给到了就让他们拆呗。” 罗丽芳一听就炸了，说：“你和你爸一个德性，根本不用脑子，人家说什么就是什么！” 贺琳琳：“那你这么闹有用吗！本来是件好事你这么扯来扯去搞得家里乌烟瘴气的，没一个人好受！你觉得有意思吗？” 罗丽芳大骂：“这家里全靠着我！我搞得乌烟瘴气的！你们要是有用，你要是有本事会赚钱，你看我在不在乎这破房子，不要钱我都让他们拆！” 贺琳琳劝不了：“我不跟你说了，你想怎么样就怎么样吧。” 罗丽芳：“到时候你一分钱都别想拿！” 贺琳琳扔下一句“给我我都不要！”就挂了电话。 虽然嘴上说不管，可毕竟不能真的丢开，贺琳琳没有办法，又放心不下，又回去了。 一到家就又和罗丽芳吵了一架，贺琳琳气得没在家住，跑到酒店开了个房，准备明天就走，她就不该回来！ 贺长峰给她打电话叫她回来，说：“你妈在家骂我呢，她天天在家发神经。”他是想跑没地方，贺琳琳冷笑说：“那怪谁？“贺琳琳可太了解她爸了，最会儿躲事儿，一点儿也不值得同情，前面他没拦着罗丽芳，还跟着她一起瞎折腾，现在倒把责任都推到罗丽芳头上了，好像是她自己在那儿发疯似的， 贺琳琳告诉贺长峰，她不会回去，而且她明天就要走。 “这房子拆不拆跟我没关系，你们想怎么搞就怎么搞！” 她撂下这么一句就挂了电话。 她一个人寒冬腊月的在酒店待着，活了两辈子还这么凄凉，每次到了年底就不得安生，各种屁事儿来恶心人，每年她都觉得今年肯定会好过了，每年都还得受一回，要不是父母干仗，要不就是她和父母干仗。 贺琳琳现在认定过年就是个集中发泄家庭怨恨的时间段，非常妙，过完今年，明年过年她绝对不会回来了。 她正忿忿想着，手机响了，她以为又是贺长峰打来的，拿起来就要挂，一看，是个陌生号码，她怕是客户，就接了。 “喂，你好。” 那头顿了顿，才开口，“是我。” “卢昭？”贺琳琳问，“你怎么知道我电话的？ 卢昭没答，只说：“那个房子明年就要拆了。” 贺琳琳莫名其妙，说：“我知道啊。” 卢昭不说话，呼吸声时轻时重。 贺琳琳想起她当时随口说得那句话。 “拆了就拆了。”她故作轻松。 卢昭问：“你在哪儿？” 贺琳琳犹豫了一下，说了实话：“我在老家。” 卢昭：“···我来找你。” 贺琳琳才知道他还没走，她无奈道：“不用了，我马上就要走了。”她撒了个谎。 卢昭说：“回b市吗。” 贺琳琳不给机会，说：“卢昭，不管我在哪儿我都不会见你，没必要见，你···” 那头静得呼吸声都听不见了，贺琳琳停了一下才开口，“卢昭，你别这样了，没意思。” 卢昭说：“我去你家楼下等你。” 贺琳琳：“我不在家。” 卢昭挂了电话。 罗丽芳坐在外面看电视，贺长峰怕冷早早地上了床。 他在里头喊她：“你进来睡觉啊！电热毯都开了，这么冷在外面坐着干嘛？” 罗丽芳吼他：“关你屁事，你睡你的！” 贺长峰骂骂咧咧了几句就躺下了。 罗丽芳心烦气躁，她也不是真想看电视，坐了一会儿也受不了，这破房子跟漏风一样，越坐越冷。 她站起来，刚要进房就有人来敲门。 罗丽芳打开门，外头站着几个人，敲门的那个就是原来跟他们开会的那个人。 他看见罗丽芳就笑，说：“阿姨，我来跟您说一声，为了安全，这栋楼今天晚上就要断电停水了，您还是尽早搬出去。” 罗丽芳简直怒不可遏：“断电！我还在这儿住着你凭什么断电！” 他笑了笑，说：“这栋楼就剩您一家了，到时候没水没电也不方便，我建议您还是尽快搬出去。” 罗丽芳喊：“你这是强盗！土匪！” 男人笑了笑，带着人往楼下走。 贺长峰从房里出来，问道：“怎么了，你又和谁吵架呢？” 罗丽芳也不理他，穿着双拖鞋就追出去了。 贺长峰边把衣服套上，边喊：“诶，你等等！等等！” 罗丽芳追到楼下，看见那些人正拿着扳手在鼓捣水闸，她冲过去把人推开，拦在前面，叫他们滚。 贺长峰下楼来看见这么多人就懵了，小声问他们是来干嘛的。 那人把对罗丽芳说的话又对他说了一遍，贺长峰只会点头，听完就来罗丽芳说：“算了，算了，琳琳不是在回来了吗，我们去找她。” 罗丽芳把他推开：“要去你自己去！”贺长峰被她推得一个趔趄，一个人从后头过来把他扶住了。 贺长峰抬头，眯着眼睛看，问：“是卢昭吗？你怎么在这儿啊？” 卢昭没说话，把他扶到旁边，贺长峰拉着他说：“你快给琳琳打电话，叫她回来！她妈疯了！” 卢昭还没来得及说话，罗丽芳那边又出事儿了。 那人叫人把罗丽芳拉开，又拿着扳手去拧水管，罗丽芳像头疯牛一样冲过去把那人扯住了，还把他手里的扳手抢来了，有两个人过来抢，罗丽芳叫骂起来，贺长峰急了，不管不顾地冲过去了，把罗丽芳身边那两个人狠狠推开了， 他红了眼：“你们干嘛！这是我家的房子！你们干嘛！我不拆了，给多少钱我也不拆了！” 一个人扯贺长峰，两个人去扯罗丽芳。 卢昭上去先把罗丽芳身边的两个人都挡开了。 怎么又来了个男的？ 带头的男人脸色难看，跟另外几个人对视互相看了看，决定不能再拖了。 几个人都围了上去。 罗丽芳就看见贺长峰好像被人推到了地上，她一急，就把手里的扳手举起了。 她一挥，对面的人躲开了，急了眼，来抢扳手。 两人往两边儿使劲儿，罗丽芳肯定敌不过，劲儿一泄，跟她抢的人也没收住力，手一歪，扳手就砸到别人身上去了，发出一声闷响。 贺长峰衣服被扯破了，刚爬起来，要接着上，边上就倒下个人。 第77节 贺琳琳猛的惊醒，床头上得手机不知道响了多久，她接起来，里头贺长峰急慌慌道：“你快到医院来！卢昭出事儿了！” 第88章 “不是你妈打的，真不是你妈打的！” 一到医院，贺长峰就拉着贺琳琳说，贺琳琳急了，问他到底怎么回事儿，贺长峰赶紧说了。 “就是这么个事儿！真不是你妈打的！” 贺琳琳问：“那你俩没事儿吧？”贺长峰说没事儿，贺琳琳：“我妈呢？”贺长峰脖子一缩：“在家守着呢。” 贺琳琳大骂：“还守个屁！没电没水在那儿赖着干嘛！你回去把她带到我住的就酒店去，你告诉她要是不去我现在就回家把大门给砸了！全给她砸完！我看她守个屁！” 贺长峰诺诺点头，赶紧走了。 贺琳琳这才看向坐在一边儿一直没吭声的卢昭，他手臂上缠了板子，贺琳琳问：“医生怎么说？” 卢昭说：“有点儿脱臼。”他看着她，“不是你妈砸的，她没那么大力气。” 贺琳琳苦笑了一下，坐在他身边，说：“你给方阿姨打电话了吗？” 卢昭摇摇头，贺琳琳看看时间，说：“我送你回家吧，我去跟阿姨解释一下。” 她伸手扶着他起来，他一只手垂着，完全使不上力，灰头土脸的，衣服背后是大片的灰，贺琳琳转过去帮他拍了拍。 卢昭说谢谢，贺琳琳叹口气，忍不住冲他翻白眼：“你傻了，还谢我。” 卢昭笑了笑，由她扶着，俩人出了医院。 方春英吓了一大跳，好好一个人出去，回来吊着一只手。 “怎么了？这到底是怎么了？” 贺琳琳刚要开口，卢昭说：“被车蹭了一下。” 方春英：“啊？” 贺琳琳心里一抖，没敢看卢昭。 卢昭面不改色地撒谎：“就是手被车门夹了一下，其他没什么”，他看了贺琳琳一眼，“我运气不错。” 方春英拍着胸口：“菩萨保佑！菩萨保佑！”她看向贺琳琳问，“那是在半路碰上琳琳了？” 卢昭说是，笑道：“幸好碰见她了。” 贺琳琳心虚得很，头都不敢抬，跟方春英说了两句话就赶紧溜了。 贺琳琳回了酒店，罗丽芳和贺长峰都乖乖坐在房间里等她，罗丽芳耿着脖子，贺琳琳运气半天才开口。 她说：“你们就先在这儿住着，房子的事儿交给我，该怎么办就怎么办。” 贺长峰说好，罗丽芳刚张了张嘴，贺琳琳就立即道：“你想过没有，今天幸好是卢昭在，要是他不在，你们这么大年纪出什么事儿怎么办？谁负责？现在家里日子不比以前好过得多？还要怎么样呢？指望拆个房子能发家？怕是有命拿钱没命花，暴富不祥这句话我都知道，你们这个年纪，只要身体好，儿女孝顺，不就够了吗？” 罗丽芳不说话了。 第二天贺琳琳提着大包小包的东西去了卢昭家，方春英请她进来，说卢昭还没起床。 她语气担忧：“我怕他是不是还有哪儿撞到了，叫他再去医院做个检查，他非不肯，琳琳，你帮我去劝劝他。” 贺琳琳也怕他还有哪儿受了伤，方春英一说她就答应了。 她过去敲了敲卢昭的房门，卢昭以为是方春英，应声道：“妈，我没事儿。” 贺琳琳推门进来，看见他躺在床上，被子上盖着一本书，身上就批了件外套，里头是灰色的长袖。 卢昭看见她愣了一瞬，反应过来之后才觉得尴尬。 他把被子往上拉了拉，说：“你坐。”他指着书桌边上的椅子，指完才发现，那上面堆的都是衣服。 屋子里有股淡淡的气味，闻起来特别像某个牌子的香皂味道。 贺琳琳把凳子上的衣服都搬到床上，才能坐下。 卢昭看了一眼压在被子上的衣服有点无奈，她还真准，都压在他腿上了··· 贺琳琳问他怎么样，“阿姨说你还是不舒服？是不是还有哪儿受伤了？” 卢昭摇头：“头疼，起不来。”他悄悄把被子上的手机往外撇，刚才他正一个一个手指头地戳屏幕，想给她发个信息。 他想骗她来。 贺琳琳慌了，说：“那我们再去医院检查一下！照个 ct！”别是扳手把他头也敲了吧？ 卢昭像是知道她在想什么，笑道：“你别紧张，我头没事儿。” 贺琳琳讪讪坐下，卢昭把书拿开，又对她说：“麻烦你帮个忙，把窗帘拉开。” 贺琳琳赶紧答应，起身走到窗户把窗帘拉开了。 屋子里一下就亮了，外头今天出了太阳，天气好得令人没指望。 贺琳琳的背影上镀了一层光，卢昭望着只觉得刺眼，却忍不住还要一直看。 她回头对他说：“这个天适合适合晒被子。” 卢昭说对，他眼神从她身上移开，看向窗外，眼前却还有她的虚影，哪里都是她。 贺琳琳走过里，看见床头柜上放着个空的杯子，她还没来得及开口，卢昭就说：“能不能再麻烦你帮我倒杯水。” 她立即拿起杯子说：“好，你等会儿，我出去给你倒！” 她干坐着和他大眼瞪小眼才不自在，倒宁愿他使唤自己做点事儿。 卢昭看着她轻轻地掩上门，她一离开，这个屋子里就变冷了。 贺琳琳端着水回来，一推开门就看见卢昭在发呆，阳光照在屋子里，他却像一点儿都沾不上似的。 她喊了他一声，他才回过神，看着她一笑。 “喝吧，不烫。”她把水递给他。 卢昭接过去，说谢谢。 贺琳琳就站在一边看着他，卢昭喝了一口，抬头看她一眼，说：“你坐下吧。” 贺琳琳不好意思地笑了笑，转身要去椅子上坐，卢昭又说：“就坐床上，没事儿。” 贺琳琳低头看着床沿，卢昭端着杯子仰着头喝得咕咚咕咚地响。 贺琳琳忍不住说：“你慢点喝。”她坐下来。 卢昭放下杯子，水喝完了，他自己够着想去把杯子放到柜子上。 贺琳琳接过去把杯子放好，他只会说谢谢。 贺琳琳笑起来：“你这次受伤也是怪我妈，你别老谢我，应该我谢谢你，我还要跟你说对不起。” 卢昭说：“不怪你妈，是我自己。”他看着她，“我有私心。” 贺琳琳笑道：“什么私心？” 卢昭盯着杯子上的纹路，说：“他们闹的我在想，要是他们能成功就好了，成功了这房子说不定就真的拆不了。”他抬起眼，“那我们就还有希望。” 贺琳琳不知道说什么好，她不得不再一次提醒他：“那是我说着玩的，不算数的···” 卢昭打断她的话：“我不是，我那天跟你说的每句话都是真的，该说的，不该说的，我都说了。” 贺琳琳惊讶又无奈地看着他，还是那句话：“卢昭，这不像你，你当初说走就走，那时候你多干脆···” 卢昭声音稍高：“因为那时候我以为你会等我！”他脸色陡然低落，木然道，“当时我计划好了，等我回来我们就结婚，我还存了钱，准备买机票让你过来，一年见你一次，我也受不了，我不敢说我有多想你，我知道你工作很累，你问我还记不记得你的脸，其实我经常梦见你，梦见高中的时候，我骑车带你去上学，那时候你头发还没长长，我一直想你，从我走的那天起，到现在。” 他说这些话的时候一直没有去看贺琳琳的脸，这会儿终于抬起头。 他笑着说：“房子拆了我也不管，以前我让你等我，现在换我等你，等多久都随你，一直等下去也可以。” 第89章 完结章 贺琳琳这回算是工作后在家待得最长的一回，一面是安置父母，她本来打算让他们去b市和她一起住，可罗丽芳不肯，还是要盯着房子，她就给他们租了个地方先住着。还有就是卢昭，他的手没那么快好，她时不时要去看看，她后头还是跟方春英如实说了，卢昭是怎么受得伤，方春英虽然没有说什么，可是贺琳琳总觉得不好意思。 卢昭伤的是右手，很多事都不方便，有两回贺琳琳过去，赶上他吃饭，左手拿筷子，一次夹几粒米，他还不要方春英帮忙，方春英没办法，只有煮粥，让他拿勺子舀，贺琳琳看不下去，截过碗喂他，他闭紧嘴，她把勺子伸过来，他就张开嘴吃了，他自若了，贺琳琳却不自在了，她后面就尽量避开他吃饭的时候来。 还有几回，她到的时候他才刚刚起床，贺琳琳就在外面等着，等半天他不出来，方春英就眼巴巴地看着她，贺琳琳只好过去敲一敲门，问他怎么了。 他手不能弯曲，一只衣服袖子就进不去，贺琳琳就去帮忙，帮他把袖子套上。 她注意到他手臂上有一条条细细的凸起的白色疤痕，就问了一句，卢昭说是不小心弄的，后来穿衣服这件事他就不让她帮忙了，贺琳琳也不知道他是怎么突然又能把袖子套上去的。 贺琳琳来了几回之后，方春英话就渐渐少了，客套话说完了，也不怎么在家待，贺琳琳一到，她就出去了。 就有一回，她说：“卢昭那年在你家喝多了，回来拉着我说，只要我同意，他就什么都不怨了。”方春英说得时候不生气，像是突然想起来，有点好笑的语气。 贺琳琳不知道如何反应，方春英一直表现得像是不知道她和卢昭那段一样，现在事过境迁却又来点破，贺琳琳一直知道方春英不满意自己，虽然现在她也不需要再去求她的满意了，可乍一听，还是坐立难安。 后面方春英就没有再提，贺琳琳也没有去问卢昭，当时方春英到底同没同意。 贺琳琳打算再待几天就走，她猜卢昭应该已经恢复了不少，卢老师有假可以耗，她没时间这么耽误，而且店里也确实有事儿。不过这回走的时候她没有告诉卢昭，悄摸摸地跑了。 许婷纤听说她逃回b市之后特地打电话来笑话她：“你怎么像是肇事逃逸的。” 贺琳琳说：“他手这样也算是我害的，他还不好，我看着心烦。” 许婷纤骂她没有出息，又说她跑得好，贺琳琳也觉得是该跑。 许婷纤这边还告诉她一个消息，说祝子嘉要到b市去。 贺琳琳问：”来干嘛？“ 许婷纤说：”你不知道？“ 贺琳琳：”我哪儿知道去，你什么意思？“ 许婷纤说：“为了你。” 贺琳琳：“你别开玩笑。” 许婷纤语气像是威胁：“你等着吧。” 果然，隔天贺琳琳就接到了祝子嘉的电话，问她回没回来，约她见一面。 第78节 贺琳琳不想去，她有点应付不来祝子嘉了。 祝子嘉说：“我真得罪你了？我明天就走了。” 贺琳琳只好答应了赴约，还是在上次那个地方，她去的时候，祝子嘉已经到了，他不知道从哪个活动出来，西装楚楚，头发都抹到了脑后，贺琳琳开玩笑，“我是不是该换件礼服来？” 祝子嘉叫她坐下，说：“菜我已经点了，应该没什么你不能吃的。” 贺琳琳问他来b市干嘛。 祝子嘉答：“有点事。” 具体有点什么事他又不说，贺琳琳只好专心吃饭，一顿饭吃得有惊无险，许婷纤不在，贺琳琳也没那么多话题，俩人有一句没一句的聊，气氛越聊越闷，祝子嘉还很自然，她是如坐针毡，只想快点走。 吃完饭祝子嘉送她回家，贺琳琳客气了一下，“要不，上去坐一下，喝杯水？”祝子嘉欣然应允。 他说：“这回再被拍到，你就只能来给我做保姆了。” 贺琳琳端着杯白开水给他，干笑说：“那代价也太大了。” 祝子嘉笑笑没说话。 贺琳琳都没坐下，站在对面看他喝水，她等着他说些什么，可是祝子嘉这回倒像是真的来叙旧的，他什么也没说，水喝了一半就站起来要走，贺琳琳赶紧开门送他。 祝子嘉看见电梯门关上的时候，她明显松了一口气的表情。 他也不知道自己到底想要干什么，他看着电梯门上映出的脸，那张脸上只有冷漠和茫然。 电梯门缓缓打开，祝子嘉抬起头，门口站着的人看见他，并不显得惊讶。 祝子嘉露出一个笑来，主动打招呼，“好久不见啊，你是卢昭？” 卢昭：“是，好久没见了。” 祝子嘉从电梯里出来，问他：“你来找琳琳的吧？她刚到家。” 卢昭：“嗯，谢谢。” 祝子嘉对他点点头，正要走，卢昭突然开口叫住他。 祝子嘉转过身，疑惑地看着他。 准确点说，卢昭是对过去的祝子嘉没有任何印象，他记得的只是贺琳琳身边一个沉默的，灰色的影子。 陆远志说他是贺琳琳的新竹马，他当时不过是一笑置之。 卢昭能察觉出来祝子嘉对贺琳琳的关注，但是他并不在意，他不会为她身边出现的男生吃醋，因为他知道她眼里根本没有他们。 他那时候很自信，贺琳琳是他的，他从来不做失去她的假设。 但是现在他却满是怀疑，患得患失。 不仅如此，卢昭看着对面的祝子嘉，他还在嫉妒他。 他苦笑着想，其实男人嫉妒起来，面目也不会好看到哪里去，一样有很多阴暗的念头，说不出口的恶毒。 卢昭克制着开口道：“我知道你和琳琳···关系很好。”他想起那些新闻。 祝子嘉道：“是，我们关系不错。”他是演员，能把这么简单一句话说出千百种意味。 卢昭说：“那我要先跟你说声不好意思，我现在在追求她，而且打算追到她答应为止，不管她现在心里有谁。” 祝子嘉道：“你知道她现在心里有谁。” 卢昭忍耐地看着他，祝子嘉语气讽刺：“谁能想到啊，你居然会有一天想从我手里偷东西。”他朝他身后看了一眼，又笑起来，“不过还是要谢谢你，不，谢谢你爸，当年把房子租给了我和我妈。” 卢昭回过头，看见了身后的贺琳琳，他张了张嘴刚要开口，她却径直从他面前走过。 她走到祝子嘉身边说了什么，祝子嘉抬头朝他这边看了一眼，接着拉开车门，贺琳琳上了车。 车开走了，卢昭还站在那里，他想起方才她在车上的侧脸，他一直看着她，她从始至终都没有看他一眼。 车上，贺琳琳把手里一直拿着的小盒子放下，祝子嘉看了一眼，问她：“你没打开看看？” 贺琳琳没有回答他这个问题，她正色道：“祝子嘉，我不管你是不是认真的，但我现在说得每句话都是认真的。” 祝子嘉停下车，转头看着她道：“你说我听着呢。” 贺琳琳说：“我一直把你当朋友，你知道吧？”她组织词汇，神色认真，“以前你住我楼上，我们又是邻居又是同学，你不爱说话，我又废话很多，我觉得我们俩做朋友是绝配，你明白我的意思吗？” 祝子嘉点点头。 贺琳琳接着道：“其实···其实有些人就是做朋友更好，我现在还记得高中那时候大家在一起打打闹闹，那时候你也很开心吧，做朋友的话就没有那么多顾忌，你现在···”她叹口气，接着道，“你现在和以前不一样了，比以前更好了，你得到了千千万万的爱，很多人都爱你，很多人也渴望你的爱···” 祝子嘉打断她的话：“你是其中之一吗？” 贺琳琳没有丝毫犹豫：“我当然是，我不仅是你的观众，还是你的朋友。” 她的温柔在此刻最让他觉得刺痛。 祝子嘉的笑不见了，他终于脱下面具，开朗和迷人都是演技，他自始至终是那个担心自己身上有腥味的男生。 他靠在座位上说：“你还是那么多废话贺琳琳。”贺琳琳一愣，祝子嘉刻薄道；“你不会还要来句对不起吧？” 贺琳琳犹豫着，不知道该怎么反应，祝子嘉不耐烦道：“我没那么痴心···你打人太疼了。”他憋不住笑起来。 贺琳琳立刻瞪起眼，“靠！你逗我玩儿！” 祝子嘉说：“算是对你高中揍我的小小报复。” 贺琳琳笑起来，祝子嘉回头看着车窗外，说：“你还不走，我可不要你这种什么都不会干的保姆。” 贺琳琳“嗯”了一声，拉开车门，回头又对他说了句“谢谢”。 祝子嘉没有回答，等她走了以后，他拿起她放下的小盒子，打开，里面躺着一枚戒指。 有些人大概只是来陪你走一段夜路，过后她还有白天，还有四季，她不会永远留在夜晚。 祝子嘉关上盒子，并不遗憾。 至少在最黑的那些夜里，他不是一个人。 贺琳琳一出电梯就看见了坐在她家门口的卢昭。 她走过去掏钥匙开门，也不理他。 “我说了我会等。” 贺琳琳冷道：“你爱等等，我现在要去睡觉了。” 卢昭低头看着她的脚尖，说：“我把你弄丢了是不是？” 贺琳琳没说话，她忙着拧钥匙，卢昭说：“我最近常想，要是我能回到过去，我想回到哪一年。” 他说：“我想回到你天天跟在我身后叫我卢昭哥的那些年，我要看你画的每一幅画，听你唱的每一首歌，我要带你翻墙，带你去仓库探险，抓鬼，然后一直和你同校，天天骑车带你上学放学，我就是你最好的朋友，我想把你藏起来，直到你说，你也愿意。” 他仰头看着她，说：“我想回到这样的过去。” 贺琳琳放开手里的钥匙，低头看着他。 她说：“然后时间继续向前走，说我们也还会走到这一步。” “不会。”他语气坚定。 贺琳琳摇头：“一定会。” 卢昭说：“那我就留在过去，不往前走了。” 贺琳琳：“就活在过去？” 卢昭没说话，贺琳琳想起他本来的结局，他的确是活在了过去，他现在的将来，是她扭曲得来的。 贺琳琳胸口像被人重重的捶了一下。 她后来那么多年一直都还会想起他，她深夜躺在床上的时候，时不时想，他躺在那条马路上的时候到底是什么样子。 她常常觉得，自己是世上最后一个还记得他的人。 现在他却绝望地坐在她脚边，她该为此心碎，还是为此庆幸呢？ 贺琳琳仰起头抬手迅速地擦了一下眼睛，她打开门，进了屋。 卢昭坐在地上没有动，她关门带起的风打到他脸上，他听见门里她渐渐远离的脚步声。 他又低下头，猜测衣角上灰尘也许是她鞋上飞渡过来的。 不知道过了多久，门又开了。 贺琳琳站在他面前，自高而下地审视他，卢昭想站起，腿却麻了，他歪了一下，一只手想去扶着墙壁，贺琳琳伸手拉住了他。 他抓紧她的手站稳后，她立即抽出了手。 贺琳琳冷冷道：“你手早好了是不是？” 卢昭把右手藏到身后，不敢看她。 贺琳琳冷哼一声转头就走，门快要关上的时候又回头。 卢昭脸色苍白，等待她的最后审判。 她思考了片刻才开口：“你也许等很久都等不到你想要的结果，。” 她的宣判简短，绝不给人希望，之后她就再次关上了门。 门那边安静的像没有人在。 卢昭靠着冰冷的门，只把这扇门想象成她的怀抱，他疲惫至极，却又地慢慢露出一个笑来。 作者有话要说：　　完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