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情寄江湖》 第一章 天豹庄 万古雷和耿牛、罗斌、李杰晓行夜宿,这天回到了北平府阜财坊的家中,令黎成、西门仪等人大为高兴,立即摆酒接风。罗斌又去王宫,把钟玉桃等诸女叫来,大家热热闹闹欢聚。酒过三巡之后,万古雷把自己被免职的经过和今后的打算说了,惊得众人面面相觑。 西门仪道:“贤侄休要烦恼,这官不做也罢,还贤侄一个自由之身!” 罗斌之母舒玉琼道:“回来好回来好,免得我这个做娘的,时时牵挂。” 黎成道:“少东家回来最好,又可重振家声,干一番事业,以后燕王登基,天下太平,正是做买卖的大好时机,万家产业也该有个主才成,否则许多事属下做不了主,贻误时机。” 万古雷见诸女不作声,便道:“各位妹妹,你们也将退出王宫卫队,田大姐随曹兄赴任,钟妹妹随郭兄赴任,田妹妹和丁妹妹……” 言未了,田翠花接嘴道:“俺不离开姐姐!万大哥被免了职,罗斌却未免职,为何轻易就把四年拼杀挣来的功名扔掉呢,俺觉得这样做不划算,四年的辛苦不是白费了吗?” 这话使大家一愣,万古雷也无话可说。 罗斌想了想,道:“我有家仇,若做了官不好访查仇人,再说我与古雷哥如亲兄弟一般,他走了,我也留不住,所以……” 田翠花四年在王宫当差,见识不少,再不会羞答答当着人什么话也说不出来。她接嘴道:“错了,你身任都司,二三品的大官,要报父仇易如反掌。此外,谈起万大哥,他还是俺曹家的救命恩人,但私情是私情,公务是公务。身为男儿,当初随燕王举事,冒着多大的危险,如今燕王入京师称帝,你们受封受赏,何等荣耀风光,可你们都如此轻率,辜负殿下心意,却要跑回来做平民百姓,这有什么好,俺真想不明白。不过,那是你的事,俺自然管不着。俺说了,姐姐走哪儿,俺就去哪儿!” 这话明明白白告诉罗斌,她不跟他走,把罗斌气得哑口无言,一时不知说什么好。念头转了几转,道:“好,志不同,道不合,那就各走各的道,那一夜定下的婚约今夜勾销!” 田翠仙心向着妹妹,但不愿给万古雷下不来台,便道:“妹妹,有话好商量……” 田翠花不等姐姐说完就大声道:“姐姐,你听见了吗?这是他要解除婚约的,哼,谁又稀罕谁来……”说着摸出罗斌给她的聘礼,扔到桌子上,续道:“把俺的也还来!” 罗斌毫不犹豫,摸出她的赠物扔到她面前,道:“算我罗某看错了人……” 罗母舒玉琼急了,道:“这是干什么?为一两句话就认真吗?你们……” 丁小菊见田翠花这般胆大,便鼓起了勇气道:“我和玉桃姐迭经苦难,自小就受人欺辱,就因为爹爹吃了官司,女儿便与人为奴,永世不得翻身。后来好不容易投奔了燕王殿下,我姊妹才又抬头做人,成了王宫侍卫的百户,今后又能堂堂做人,重振家声,让那些轻贱我姊妹的伪君子瞧瞧,我们姊妹有多荣耀!如果丢弃了官职,又成了平民,我姊妹不是永远遭人白眼,永远让人瞧不起吗?” 耿牛不懂她的意思,道:“谁敢瞧不起了姐姐,俺把他脑瓜子拧下来!” 丁小菊嗔道:“你什么也不懂!我也不想多说,我只告诉你,我要和玉桃姐姐在一起!”说着把耿牛送给她的定情物取出递给他。 耿牛一愣道:“这不是给你了吗?” 丁小菊道:“我不要了,还给你!” 耿牛瞪着她,终于明白了她的意思,便伸手接过,又从怀中摸出她的定情物还给她,道:“俺懂啦,俺要做官,你就跟俺成亲,不做官了,你就不要俺了。俺不明白,做官有什么好,俺就做不来官,所以俺把官辞了。” 丁小菊也有些伤心,道:“我的心思你不会明白的,并非我爱做官,你……” 万古雷没想到两个姑娘会当场翻脸,一时间百感交集,便道:“都怪我不好,拖累了罗贤弟、耿贤弟,还有李杰贤弟……” 田翠花道:“万大哥,这与你无关。殿下听信馋言免了大哥的职,大哥应面见殿下说清原委,不该就这样撒手归家。四年征战,立下的功劳是性命换来的,怎能轻易抛掉呢!” 万古雷明白,诸女在王宫呆久了,习惯于官家的权势、官家的荣耀,官家在百姓心目中的地位,要她们突然抛掉这一切,实在不易。再看看罗斌、耿牛那一脸的丧气,心里实在难受,便道:“妹妹们的话也很有道理,但毁去婚约未免太仓促了些。罗贤弟、耿贤弟的事因我而起,我可以返京师,去求道衍法师奏禀燕王殿下复职,所以请两位妹妹……” 话未完,耿牛道:“师兄,俺不做官!媳妇丢了也没啥……” 丁小菊大怒,道:“我早看出你无情无义,你眼中哪有我丁小菊……” 耿牛火了,吼道:“你才没心没肺,俺不要你这种媳妇,俺宁愿打光棍!” 众人都没想到这浑人如此干脆,别看他平日傻乎乎的,到要紧时候,他却明明白白。 丁小菊气得哭了,站起来就往外走。 万古雷十分难受,道:“小菊,坐下来听我说两句好吗?你的心思我明白,都怪我只想着自己的家仇,没把妹妹们的想法当回事。这是我错了的地方,但大错已铸成,婚约解除了也不能翻脸成仇,大家还是好朋友……” 丁小菊流着泪坐下了,钟玉桃道:“这事容后再商议,今日大家有些气恼,说话就没有分寸了。万大哥,放心,回去后再会劝小菊。” 万古雷道:“玉桃说得是,这事等大家冷静下来再说。” 一顿,对黎香蕊道:“香妹,李杰本可以做指挥使的,但他却执意要随愚兄回来,你如不愿意,这事由愚兄对他说。” 黎成道:“香蕊,你我一家受万东家大恩,这媒是万公子做的,你……” 万古雷岔话道:“黎兄,这与恩不恩无关,香蕊有自己的意愿,由她自己决定吧!” 黎香蕊粉颈低垂:“我愿回家追随公子。” 万古雷道:“香妹,切不可听令兄之言,误了终身,愚兄可不愿你今后以泪洗面!” 黎香蕊仍不肯抬头:“真的,我愿追随公子去天豹庄,不会后悔的……” 她娘含泪道:“阿弥陀佛,娘就希望你留在身边,你这么说,正合娘的心意!” 田翠花有些尴尬,要告辞回宫,丁小菊也站了起来,钟玉桃、黎香蕊、田翠仙也只好陪她们回宫。一顿饭,不欢而散。 她们走后,万古雷道:“这事真对不住罗贤弟、耿贤弟,是非皆因我而起……” 罗斌气乎乎道:“万大哥,我要报父仇,她既然不能同甘共苦,那就各走各的道!” 耿牛道:“俺喜欢丁姑娘,但她喜欢做官的人,俺就不喜欢她了,散伙就散伙!” 西门仪叹道:“没想到患难中定下的亲事,太平时却离散了,这又为了什么?” 万古雷道:“她们在王宫四年,日日伴随王妃殿下,耳闻目染,沾上了官气。再说玉桃、小菊身世悲惨,好不容易有了今天,怎肯随意抛掉荣华富贵呢?设身处地想想,她们也不错。今日大家把话扯明了说也好,免得相互拖累。人世间,风云变化无常,人在其中,自然也会有变化,这也是无可避免的呀!” 西门仪道:“说到人的变化,老夫代黎贤侄向贤侄求情,不知贤侄可愿卖个面子,玉成黎贤侄的一桩好事?” 万古雷一愣:“前辈这话怎么说?这未免言重了,小侄担当不起!” 黎母张氏巴巴地望着他,黎成却低下头,十分惶惑的样子,他不禁十分奇怪,道:“黎兄有什么好事,请说出来就是。” 西门仪道:“长话短说,你总记得和余三娘、伍彤一起的乔莺乔姑娘吧?” 万古雷道:“当然记得,她是锦衣卫的探子,我们几次三番上过她的当!” 张氏听他这口气有些不善,急得流了泪。 西门仪叹道:“她有不得已的苦衷……” 万古雷道:“前辈不是要说黎兄的好事吗?怎么又扯到乔莺身上来?” 西门仪道:“黎贤侄的好事就应在她身上,她已逃离余三娘、伍彤那班人,来了北平。” 万古雷心一动,恍然大悟,道:“你是说乔姑娘她与黎兄……” 张氏流泪岔言道:“小儿年岁不小,乔姑娘愿做黎家的媳妇,请公子爷开恩……”说着站起来朝万古雷跪下去要叩头。 万古雷赶紧双手扶起张氏道:“好说好说,老人家千万不可如此,古雷不敢当!” 西门仪道:“老夫听乔姑娘说了她受制于人的前后经过,对乔姑娘起了怜悯之心,故与罗大嫂商议,大胆做主,留下了乔姑娘,事先未征得贤侄同意,请贤侄海涵!” 万古雷不由失笑,道:“原来是这么回事,两位前辈做主的事,晚辈岂敢不从!” 舒玉琼道:“乔姑娘被逼哄骗公子,其实她早想投靠过来,又怕公子不收留她,她因此自暴自弃。直到去年余三娘迫她下嫁伍彤,她走投无路,今年年初才逃至北平找黎贤侄,老身见她可怜,动了恻隐之心,同意把她收留下来。” 万古雷诧道:“既已收留,为何不见人?” 黎成忙起身答道:“乔莺愧对公子,不敢上桌同席,所以在后院楼上我娘房里……” 万古雷埋怨道:“黎兄黎兄,两位前辈还有令堂允准的事,小弟怎会反对呢?快请出乔姑娘一见,大家重整杯盘如何?” 黎成大喜,深深一揖,道:“多谢公子!” 话声一落,便急匆匆去了后院。不一会,乔莺低着头随黎成快步走来。一进室内,偷眼看万古雷坐的席位,便朝万古雷下跪,道:“难女乔莺,叩见公子,请公子……” 万古雷慌忙还礼道:“起来起来,古雷承受不起,你是我未来的嫂夫人呢!” 乔莺感激零涕,抽咽道:“乔莺几次加害公子,公子大人大量……” 万古雷见她仍跪着,又不好出手拉她,急得对黎成叫道:“黎兄,快扶起乔姑娘!” 黎成知他性情,便去拉乔莺道:“乔姑娘请起,公子最不喜人对他行大礼。” 乔莺这才站起来,深施一礼:“多谢公子宽宏大量,从今后乔莺追随公子.听候差遣!” 万古雷道:“不敢不敢!乔姑娘千万别这么说,以后都是一家人了,还分什么彼此呀!” 西门仪道:“乔姑娘坐下,重开宴席!” 乔莺拭去泪珠,替大家把盏。 万古雷道:“罚黎兄三杯,竟然让乔姑娘受委屈,躲在房中饿着肚子……” 乔莺忙道:“公子爷,不是的,是奴家自己不敢来见公子爷,并非他之过。” 万古雷摇头笑道:“呀,还未过门,就这么呵护黎兄啊,黎兄你好福气,不罚了不罚了,我罚我自己吧,谁叫我不体察两位深情……” 话未完,众人大笑,乔莺羞得低下头。 张母高兴了,忍不住夸道:“乔姑娘人生得俊,性情又温和,待老身如亲娘……” 黎成道:“娘,别夸啦,乔姑娘害羞……” 众人又大笑,一扫先前之沉闷,不断相互敬酒,不时取笑黎成与乔莺。 乔莺红着脸替众人把盏,有时忍不住一笑。张母乐得嘻笑颜开,不时瞅瞅儿子瞅瞅未来的儿媳。这些年来,她从未这般高兴过。 酒足饭饱,万古雷说起建立天豹庄的事,他决定把院建在太原府城东二里处,那里本有一个四合院,而且周围地皮早就买下,足够盖几十间房舍来安顿近百个弟兄。他说燕王登基后,北平府非同以往,是个做生意的好地方,留黎成在此做总管,把李杰留下相助,不过李杰去顺义府探望娘亲,明日回来再说。 黎成道:“太原府有上百弟兄生活,开支不小,公子不能分神操持商务,不如变卖了北平府的产业,大家都去太原府。况且皇甫楠那伙人若来寻找打劫,光在下和李杰兄弟无法抵挡,纵使获利很多,也成为他人口中食,请公子和各位前辈斟酌。” 西门仪道:“说得是,大家在一起好互相照料,分开来彼此牵挂。” 万古雷道:“天豹庄建成后,我要查访仇人,商务上的事还要黎兄和罗婶母操办,大家在一起也好。太原府原就置了不少产业,此去可全部收回。”一顿,又道:“皇甫楠一伙隐迹江湖,天下之大如何去寻找,我琢磨着开一家镖局,在江湖上打出旗号,一则可以联络江湖上的朋友,朋友多则消息多,说不定可以找到皇甫楠的踪迹;此外走镖各地,可以查访;再就是天豹旗号亮出,会引起皇甫楠的注意,也许他还会找上门来。”一顿,续道:“但开镖局麻烦事多,风险也大,镖头人数也不够,这个想法当否,大家推敲推敲!” 罗斌道:“这主意不错,镖局开起来,天豹卫的弟兄们才有事可做。” 万古雷道:“走镖风险大,免不了打打杀杀,弟兄们可作选择,不愿走镖的就务农。” 西门仪道:“竖起镖旗,在江湖上干一番事业,风险虽大,但值得一试!” 耿牛道:“人手不够,把宫师伯他们请来,就怕宫师伯不愿意。” 万古雷突然站了起来,看着门外道:“谁?”说着大步走至门口。 “是咱们四位爷!”有人回答。 万古雷一瞧,天井里站着秦忧等四人,不禁诧道:“咦,你们不是回家了吗?怎么……” 原来天豹卫的弟兄都回家省亲,有的要把家眷接到太原府,说好三个月后会集。四个怪人也说要回家,大家便分道扬镳。 严寒道:“咱们想想不回去了,还是来找你吧,人多热闹些,吃饭喝酒也带劲!” 万古雷笑道:“请进请进,吃饭了吗?” 杨孤道:“怎么,你不管饭?” 万古雷笑道:“好说好说,进来坐下!” 黎成连忙去叫厨下做菜,万古雷又替大家引荐一番。 四个怪人见桌上杯盘狼藉,不禁大咽口水,嚷着说赶路口渴,先喝酒。 仆役送来杯盏,乔莺替他们斟酒,他们迫不及待抓起酒杯就往嘴里倒,一连喝了五杯,个个说好酒,再来五杯。 万古雷道:“吃些菜,慢慢喝,我把大家商量的主意给四位说说,看四位有何高见。” 他把开设镖局的设想说了,四个怪人嘴里忙着,手上也不闲,又夹菜又忙拿酒杯喝酒。 万古雷见他们不说话,道:“不赞成?” 秦忧道:“谁说的?” 严寒道:“你不见咱们的嘴没闲空吗?” 陶悲道:“咱们差点没饿死,吃喝要紧。” 杨孤道:“天大的事,吃饱了再说!” 黎成他娘张氏见他们食量大,盘中剩菜一会就被扫光,便站起身道:“我给你们做两道菜去,看你们都饿成这样子了,怪可怜的。” 四个怪人一愣,瞧了瞧张氏,没说话。 听人说他们可怜,这是生平第一遭。 不一会,厨役送上了热菜,乔莺又替四人斟满了酒,万古雷等人向四人敬酒,又热热闹闹吃喝起来。张氏把自己做的菜端了来,放到四人面前,四人又是一愣,互相瞧瞧。 张氏笑道:“吃罢吃罢,尝尝老身的手艺,家常菜,上不得酒席,四位将就些。” 她做的是一道红烧肉丸子,一道醋溜鱼。 四人尝了尝,异口同声道:“好吃!” 片刻间,肉丸子吃得一个不剩,一条鱼只剩了骨头,喜得张氏呵呵直笑,问还要不要。 四人兴高彩烈地说够了,下回再吃。 万古雷笑道:“四位,可以说说高见了吧,开设镖局还要仰仗大力呢?” 秦忧道:“你开镖局是为了赚钱吗?” 严寒道:“天豹卫百多人,够你养的。” 杨孤道:“依咱们之见,吃饭不用愁。” 陶悲道:“拿点东西给你看,开开眼界。”说着从怀里摸出一个绸包,不知裹着何物,长方形,厚厚的,软软的。 “打开看看!”他把包递给了万古雷。 万古雷好奇地抢在掌上问:“什么东西?” 四人同声道:“打开看嘛!” 其余人也甚是好奇,催万古雷打开。” 万古雷笑着打开,里面还有一层,再打开,露出一迭厚厚的银票。 四人又道:“数数看!” 万古雷递给黎成:“管家数吧!” 黎成接过来,把折迭的银票翻开,一五一十地数了起来。数毕,他惊讶地看着大家道:“老天,是一万两银票!” 紧接着秦忧、严寒、杨孤每人都从袋里摸出一个绸包,十分得意地递给黎成:“数!” 黎成一个个打开,一个个数,刚好每人一万两,共四万两银票。 陶悲道:“给你,建天豹庄!” 万古雷讶然道:“原来四位有这么多银子!”一顿,又道:“但四位还是收起吧,建天豹庄的银两,黎兄这儿可以凑齐。” 严寒道:“这是咱们回家特意取来的,你不要可不成,那咱们不是白跑了吗?” 杨孤道:“咱们还有珠宝首饰,钱不够可拿去卖了,四万两银子是区区小数!” 秦忧道:“咱们有的是钱,你只管拿去!” 黎成道:“多谢四位,不过这钱……” 言未了,四人眼一瞪:“收下!” 万古雷道:“好,收下吧,这是四位的心意,不领情四位会不高兴的!” 黎成道:“有这四万两银子,手头就不紧了,那在下就把银票收下,登记在册。” 秦忧道:“做买卖赚钱,用不着开镖局。” 万古雷把开镖局的理由说了,四人相互瞧瞧,一个个点了头。 严寒道:“咱们开镖局扬威江湖,比住在天豹庄成天吃吃喝喝没事干要好,开吧!” 杨孤道:“天豹镖局在江湖立起一派,让黑白两道的爷们对咱们另眼相看。” 陶悲道:“咱们当保镖,新鲜事,嘿嘿嘿……”他居然笑起来。 秦忧等人也跟着闷笑,弄得众人莫名其妙,开镖局当镖师有什么好笑的? 万古雷微笑着,心里受了感动。原来四个怪人回家去取银两建天豹庄,别看他们表面冷漠,心里不是热的至少也是温的,只不过他们并非富家出身,怎会有许多银两,只怕来路不正。但他们始终不讲自己的来历,不好问。 张氏道:“四位爷笑什么?” 四个相互瞧瞧,又大笑起来。 秦忧笑一阵,道:“老太太,好比你买来一兜鱼,让猫儿守着,你说好笑不好笑?” 张氏不懂,道:“那还不被猫儿吃了,我怎会干这种傻事,我还没老糊涂呢!” 四人又大笑起来,万古雷听懂了这意思,八成这四人的银两是打劫来的。 杨孤道:“好,咱们当镖师,瞧瞧可有不长眼珠的死囚来劫镖,要有,让他有来无回!天豹镖旗走到哪儿,哪儿的武林人就得来迎接,管咱爷们的吃喝,不然就治他不敬之罪!” 其余三人齐声叫好,兴奋至极。 万古雷笑道:“那不成了讹吃讹喝的霸王了吗?走到哪儿都不受人欢迎。” 严寒道:“错了,咱们天豹旗所到之处,人人敬仰,凭的是武功,讲的是义气,只要你所作所为让人敬佩,人家自会崇敬你,对吗?” 西门仪笑道:“对极对极,咱们天豹庄、天豹镖局主持武林公道,匡正祛邪,自会受到武林同道的尊崇,天豹旗走到哪儿都受人欢迎,自是用不着去讹吃讹喝。” 陶悲道:“谁要摆酒为咱们接风,咱们还要称量称量,瞧瞧他是何等人物,够不够份量,咱们岂是乞食的小人?哼哼,咱们架子大着呢,吃他一顿饭,那是给他脸面!” 四人昂首朝上,八只眼盯着天花板,一付高傲的模样,把众人逗得大笑。 秦忧道:“这是真话,放眼江湖,有几人在咱们兄弟眼中?” 杨孤道:“伸出指头,只怕数不出一巴掌。咱们要做了镖师,谁敢把鼻子伸到镖车前嗅上一嗅,那他准得后悔一辈子!” 严寒道:“没有谁后悔一辈子,因为他死了,死了的人会后悔吗?” 四人酒喝多了,居然话也多起来。 万古雷笑道:“不能把劫镖的人都杀光,他们死了,谁来替我们扬名呀,对不对?” 秦忧道:“不斩尽杀绝,就留下祸根!” 陶悲道:“你这是妇人之仁!” 杨孤道:“所以你成不了大事。” 严寒道:“难怪皇甫楠屡屡下手害你!” 万古雷道:“对十恶不赦的坏人,我决不会手软,对那些误入歧途、为恶不多的人,我主张网开一面,留条生路。” 四人相互瞧瞧,同声道:“本性难移!” 乔莺又替他们斟满了酒,四人忽然问道:“你是谁,何时来的?” 万古雷道:“乔姑娘是黎贤弟的未婚媳妇,今年初才来的,故四位从未见过。” 四人又对了个眼色,手往怀中伸,片刻就摸出四件小东西来,道:“送给黎大嫂!” 众人一看,是一支玉钗,一红一蓝两只宝石戒指,一串珍珠项链。乔莺羞得不敢去接。 “咦,你不要?”四人瞪眼问她。 万古雷笑道:“收下吧,都是自己人!” 张氏道:“多谢四位,老身感激不尽!” 乔莺羞答答接了过来,向四人道谢。 秦忧道:“还有宫中那几个女娃,咱们每人都给她们一件宝物……” 罗斌道:“这又为了什么,她们跟我们不是一条心,以后各走各的道!” 四人一怔,把眼望着万古雷:“真的?” 万古雷叹了口气,把田翠花、丁小菊的事说了,道:“这也不能怪她们,人各有志,并非一定要跟着我们。她们过去吃尽了苦头,不愿再让人瞧不起,所以珍视现在得到的地位。” 四人同声道:“女人靠不住!” 舒玉琼道:“话不能这么说,我们女子也讲信义,只因小菊身世可怜,受尽屈辱,渴望改变身份,是以不愿斌儿、耿贤侄退出军旅。斌儿他们事先也未曾与她们商量,所以……” 罗斌道:“娘,不必说了,随她去吧!” 秦忧道:“幸好咱们一向不与女子接近,以后也不会吃亏上当。” 万古雷笑道:“这话说得太早,你们也有成家的时候,总不能打一辈子的光棍。” 四人不予回答,只高傲地抬起了头。 众人不禁失笑,说:“等着瞧!” 一晚上在谈笑中度过,众人各自安歇。 万古雷思念着娇娇,难以入眠。田翠花、丁小菊虽情有可原,但给了他一个警告。人是会变的,并非立下山海誓就不会变了。田、丁二女也并非势利小人,为何说变就变呢? 看来还是一个“情”字。情不深,就会变。而要情深,就得两心相知。然而分别得太久太久,这相知也会变得“不相知”了,那么浓情岂不是也会变淡?……这样一想,他十分焦灼。 他无数次责怪自己,在娇娇最艰难的时候他不在她身边,没有兑现自己的诺言,以至失去了她的芳踪。五湖四海,上哪儿去寻觅? 建立天豹庄,开天豹镖局,也同样是为了找她。这一辈子,不找到她决不停步! 第二天,李杰接了娘来,黎香蕊也从宫中回来,李杰他娘见了香蕊,喜欢得了不得,与张氏也颇为投契,恨不得赶紧替儿子完婚。但李杰说过,万大人不成亲,他决不会先成亲。 接下来的几天,万古雷和黎成、罗斌忙着处置店铺家产,十分忙碌。 四天后,徐王妃起程赴京师,恩准香蕊回家,赏赐了金银绸缎。钟玉桃等也来辞行,大家都有些尴尬,似乎突然间彼此变陌生了。 钟玉桃含泪对万古雷道:“万大哥,我们对不起你,没有你照顾我们,哪有今天,这大恩大德永世不忘!至于小菊,我会劝说她和耿兄弟言归于好,因为我们实在不愿回到过去的身份上去,这一点请大哥原谅!” 万古雷道:“我的本意就是让你们有好日子过,只要你们过得好,心愿已足。至于耿贤弟的事,你不必再劝小菊,就由你和郭兄替她另择佳偶吧。须知耿贤弟和我今后还有许多事,也不愿拖累了小菊,再说他们之间性情也不一定投合,强扭的瓜不甜。”一顿,续道:“今后一定还有见面的时候,别再难过……” 田翠仙也向她表示歉意,丁小菊、田翠花则哭成了泪人儿。罗斌、耿牛却躲着不肯见面,万古雷也有些难受,好不容易劝住她们,这才依依不舍告别。 这天,吃过午饭,万古雷与罗斌、黎成又去店铺,却遇到了三英门的门主罗辉。 “万大人,幸会幸会!”罗辉大为兴奋。 万古雷道:“罗门主,久违!在下已脱出军旅,如今又成了平民百姓,你我兄弟论交吧!罗门主年长于在下,在下称一声罗兄吧!” 罗辉大是惊愕,道:“不敢不敢!” 万古雷道:“此来北平府,处置些俗务,不几天就走,以后有缘再相会!” 罗辉道:“三英门蒙受大恩,恩人一向在沙场征战,大家无相聚的机会,今日无论如何请三位到舍下用饭,以叙别离之情。” 万古雷婉言谢绝,但罗辉执意要请,情不可却,只好答应,说一个半时辰后见。 来到商店,与购买商店的买主议价,万古雷急于脱手,只好低价出售。 办完事,黎成回家,万、罗二人去赴宴。 来到三英门,罗家兄妹早率门人弟子迎候,使万、罗二人十分过意不去。 在客室落座,罗门主下令开席。不一会仆役便端了酒菜来,大家举杯畅饮。 罗辉道:“恩公今后有何打算?” 万古雷道:“不瞒各位,在下身负血海深仇,欲探访仇人下落,誓报杀父之仇!” 罗家三兄妹十分惊异,探问仇人是谁。 万古雷道:“就是前锦衣卫指挥使皇甫楠,那年李景隆攻北平府前,就是他派了人要挟三英门、黑鹰帮、大鹏帮、五虎堂,以期里应外合,一举攻下北平府!” 罗辉道:“原来如此,这帮人逃了吗?” “不错,大军进京城前不知去向。” 罗勤道:“天下之大,难以寻找。” 罗燕道:“二哥,你别忘了他们那些人都是老江湖,决不会隐姓埋名自甘寂寞。” 万古雷道:“小姐说得是,这帮人都是黑白两道上的成名人物,迟早终会露出踪迹。” 罗燕又道:“恩公今后在何处落脚?还望如实告知,以便今后联络。” 古雷道:“小姐切勿称什么恩公,古雷愧不敢当!古雷今后落脚在太原府城东二里处的天豹庄,并在太原府开设天豹镖局,以后请各位多多关照,古雷感激不尽!” 罗燕道:“原来公子要开镖局,那太好啦,以后和公子联络就方便多了,咱们三英门还要仰仗公子大力。三年前咱们开罪的都是些惹不起的人物,什么天地双魔、衡山三剑等等,要是再找上门来寻衅滋事,三英门如何对付得了,到时公子可不能看着不管哪!” 罗辉赞道:“三妹心细,想得周全!” 万古雷笑道:“大家同在江湖,少不了彼此关照,只要三位用得着在下,只管吩咐!” 罗燕娇笑道:“好,那就说定了,以后咱们常来常往,互通消息,再不能断了联络!” 万古雷笑道:“遵命!”一顿,续道:“三位与五虎堂、黑鹰帮有无来往?” 罗勤道:“江湖帮派,互相猜忌提防,门徒帮众还时有冲突,所以来往不多。” 罗燕道:“黑鹰帮今年以来又在扩充人马,他们还收罗了大鹏帮的人,壮大不少,帮众也狂妄起来,现在他们的势力已从西城扩到北城。咱三英门过去招收门徒极严,是以人少,现在也不得不现招收些门徒,以对抗他们。” 万古雷叹道:“原以为三大门派能携手交好,哪知却在明争暗斗,这实在不该,要不要由在下撮合,三门派消除疑忌……” 罗燕道:“公子千万别这么做,既使帮了也没用。过去四大门派势均力敌,所以相安无事。虽时有些小冲突,无碍大局。今后事态如何发展,还看各人如何行事。咱三英门从无独霸北平府的野心,是以门徒较少,公子只要稍加打听,就可知道三英门的作为。至于其他帮派如何,咱们管不着,但决不允许欺上门来,也决不会先挑起事端,这个公子请放心!” 罗辉道:“公子不知,黑鹰帮帮主十分狂妄,大有一统北平武林之意,你要是出面调停也无济于事,因为你前脚一走,她就依然故我。是以听其自然发展,不必过问。” 万古雷诧道:“帮主不是宣蕙英姑娘吗?” 罗燕道:“正是她,狂妄至极!” 罗斌道:“一个小姑娘,不懂事。” 罗燕道:“错了,罗兄不知她本性,这两年可不是你们当初见到时的模样了。也不知她是不是有了靠山,连她爹她叔的话都不听,黑鹰帮里是她说了算,属下服服贴贴。” 万古雷笑道:“那年见她时,傻乎乎的,动不动掌人家的嘴,不过她父亲她叔叔的话不敢不听,怎么两三年就变了呢?” 罗勤道:“这一点连咱们也纳闷,听人说她现在根本不把她爸她叔放在心上,黑鹰帮上下都听她的。她治帮极严,谁要违反她的旨意,当场驱逐出帮。三天后,这人便丢了性命。是以帮众畏她如虎,不敢有半分违拗。” 罗斌道:“怪事,她爹难道也怕她?” 罗燕道:“怕虽不怕,却奈何不了她。也不知是什么原因,老帮主的话没人听了。” 万古雷心想,阿弥陀佛,幸亏没遇见她,要不然定有麻烦,这姑娘有些难对付。 罗辉道:“黑鹰帮在宣蕙英治理下,帮众野心勃勃,有的私下里夸口说,两年内黑鹰帮将名震天下。听听,有多狂妄!” 罗燕道:“对了,有消息说,宣蕙英正在练一种极厉害的功夫,功成后无敌天下,这就是帮众骄狂的原因,也不知是真是假!” 罗勤道:“一句话,黑鹰帮今后定会惹麻烦,咱们拭目以待!” 万古雷摇头道:“但愿宣姑娘别入了歧途,在下希望三位门主大度些,不与之计较。” 罗燕道:“公子放心,咱们能忍则忍。” 辞别三英门,万古雷心中略有不安,看来黑鹰帮有了变化,这宣蕙英以后会做出些什么事来,殊难预料。三英门罗家兄妹为人正派,以后应保持联络,闯荡江湖朋友越多越好。 过了两天,宣家三兄妹上门造访。万古雷把大家引荐给他们,三兄妹久闻胡琴先生大名,十分高兴。对四个怪人他们说不出自己的感觉,总觉得与常人不一般。说长相,四人并不丑,甚至还可以说有几分英俊,但他们却板着个脸,阴沉沉的,十分冷漠,好似在他们心中,各自堆着一座冰山。 除了冷漠,还有高傲,一付瞧不起人的模样。这使三兄妹十分惊异,万古雷怎会有这种朋友,古里古怪。有他们在座,似乎说话都不痛快。可万古雷引荐时却说,四人与他是共过生死的好弟兄,似乎十分投契,真是怪事。三人中,罗辉、罗勤尽量不看他们,但罗燕却做不到。她越是讨厌他们就越想观察他们,可一看到那几付尊容,又叫她大倒胃口,但好奇心又使她忍不住再去看他们。 秦忧忽然道:“喂,小姑娘,咱长了三只眼两个鼻子吗?你怎么老打量咱?” 罗燕被他叫破,脸一下红了,但她一向聪慧,应变极快,当下回答道:“阁下虽没有长了三只眼,不过眼睛却生错了地方。” 秦忧大奇:“什么?你说咱眼睛长错了地方?”接着回头对人三个伙伴说:“这小姑娘是不是个傻瓜?怎么尽说糊涂话!” 杨孤道:“她要是不傻,那就是笨。” 严寒道:“眼睛该长在什么地方,问她!” 众人都觉得罗燕的话怪,等着看她怎么回答,一个个饶有兴致地瞧着她。 秦忧道:“小姑娘,说呀!” 罗燕不慌不忙道:“阁下的眼睛应该长在额头上才对,照现在这样子,确实错了位置。” 众人终于明白了她的意思,一个个仰头大笑。四个怪人互相瞧瞧,莫明其妙。 秦忧道:“你是说咱……” 罗燕接嘴道:“目高于顶。阁下若不是目高于顶,怎会把咱这么个大人叫做小姑娘?阁下若不是目高于顶,为何会满脸瞧不起人的模样?若不是目高于顶,怎会对人如此冷冰冰?” 秦忧这才明白,不禁一愣。 杨孤、严寒、陶悲齐声道:“咱们呢?” 罗燕道:“一根藤上的瓜,一模一样!” 四人相互瞧瞧,没有话说。 万古雷忙道:“这四位仁兄面寒心热,相处久了就会知道他们也是热血汉子。” 罗燕道:“真的吗?照咱看来,他们对你万大哥才心热,对咱们这些无名小卒,只怕永远是冷冰冰的一付尊容。” 秦忧愣愣地看着她:“你住北平府,咱要去太原府,以后见不到,你怎知咱永远冷冰冰?” 罗燕道:“尊驾现在就是这付模样,何须以后才知,观现在还不知以后吗?” 秦忧无话可说,想了想,又道:“咱爹娘把咱生成这付模样,你说咋办?” 罗燕道:“你模样儿并不古怪,只是你端着架子不理人,与爹娘不相干。” 罗辉怕妹妹得罪了主人,连忙道:“秦兄,舍妹说着玩的,别当真。” 秦忧道:“无妨,咱还要问一句,小姑娘你说咱应该怎么办才不冷冰冰的?” 罗燕道:“你总会笑吧?见了客人笑一笑,问候问候,这不是挺好吗?” 秦忧和杨孤等人相互瞧瞧,四人脸上都绽出了笑容,但那是做作出来的,比哭还难看,众人忍不住大笑,罗燕也咯咯咯笑起来。 秦忧道:“是这样的吗?你笑啥?” 罗燕笑得香肩乱抖,一时说不出话。 秦忧追着问:“怎么样,说呀!” 罗燕止住笑,瞧他一本正经的样儿,不是闹着玩的,便道:“你笑得太勉强,假的。” 秦忧道:“对呀,咱笑不出来,咋办?” 罗燕心想,这四个家伙真古怪,说下去没意思,便道:“笑不出来就不笑。” “那你说咱冷冰冰的。” “这……哎呀,咱不说了,咱也没办法。” 秦忧叹口气道:“咱们自小就没笑过,笑起来也真的很难,不笑吧,你又看不顺眼……” 杨孤等三人也叹了口气,但没说话。 罗燕吃惊了一惊:“什么?你从小没笑过?这不会吧,爹娘总是疼自己的孩子……” 言未了,四人同声道:“咱们从小没爹娘,只有……”说到这里忽然都住了口。 罗燕一愣,心想原来如此,听他们的姓名就该知道的,不禁后悔自己太孟浪。 因道:“对不住对不住,咱不该说。” 她口气十分温柔,还带着几分怜惜。 秦忧看了看她,回头对杨孤等三人道:“这小姑娘咱看还不讨厌,你们说呢?” 三人齐声道:“不错。” 秦忧又道:“那么,把她当做什么人?” 三人一个瞧一个,摇头道:“不知道!”忽又一起抬手指着万古雷:“问他!” 罗燕大恼,你听他口气多大,什么叫“不讨厌”谁要你们把姑奶奶当什么人,正要开口斥责他们几句,却听万古雷笑道:“当四位的妹妹吧,如何?”旋又对着她说:“罗姑娘,四位爷不轻易交人,更不结交妇女,所以我说让他们把姑娘当妹妹,以后是一家人,姑娘以为如何?”说话时不断对她眨眼使眼色。 她心想,万公子这般说又这般使眼色定有深意,便把愠意藏在心中,嘴上道:“蒙四位爷垂青,小妹不胜荣幸!” 万古雷笑道:“四位仁兄,听见了吗?” 秦忧似乎很高兴,道:“好!” 罗燕眼珠一转,道:“万公子,咱已有两位兄长,不知把他们排成三哥、四哥还是……” 万古雷心思飞快一转,有了主意,道:“有六个哥哥未免多了一点。这样吧,叫秦兄大表哥,杨兄……慢,我也不知是不是该称呼二表哥,这得由四位仁兄来定。” 罗燕笑道:“好吧,咱顺序叫,让四位自己来答应,保准不会错!”不等四人说话,就叫了声:“大表哥!” 秦忧一愣:“叫咱吗?” 罗燕道:“你是老大,那就叫你。” 秦忧道:“你真的要这么叫?” 罗燕去看万古雷,见他又使眼色,便道:“是的,再叫一声,大表哥!” 秦忧忽地一笑,“哎!” 这一笑,罗燕发现他满脸阴云消散,而且有几分可爱,不禁笑道:“原来你会笑的!”又接着喊:“二表哥!” 严寒闷声道:“哎!”忍不住也一笑。 “三表哥!” “哎!”杨孤笑着答应。 “四表哥!” 陶悲却“咕咕咕”笑起来,引得大家大笑,一时间消除了陌生感。 万古雷笑道:“四位仁兄有了表妹,与两位罗兄也成了表兄弟,今后大家共患难,互相关照,三英门的事,就是天豹庄的事!” 罗辉、罗勤对妹妹认表兄的事不以为然,但他们相信万古雷,这样做一定有他的用意。再听他这句话,不禁大为高兴。有万古雷这样的顶尖高手做后盾,今后还怕谁来? 这时秦忧摸出一串红宝石项链道:“小姑娘,给你!” 杨孤等三人各摸出一枚宝石戒指,放在桌上,道:“给你!” 罗燕一惊:“这是干什么?咱……” 万古雷抢着接话道:“收下,这是四位表兄给表妹的礼物,用不着客气!” 罗燕见他又使眼色,又见四位仁兄拿眼瞪着她,心念一转,道:“多谢四位表哥!” 四人见她收下礼,又都咧嘴一笑。乔莺笑道:“小燕姑娘,四位爷也送了我礼物,四位爷对人好着呢……” 话未完,四人同声道:“给你做嫁妆!” 乔莺羞得低下了头,其余人则大笑。 万古雷留三位门主吃饭,席间谈谈笑笑十分热闹。罗燕有意找话和四个怪人说,他们也说上两句,话并不多。 罗辉道:“对了,还有件事忘了说。昨日咱们听到个消息,黑鹰帮的四位长老回来了。据说老帮主宣文龙和兄弟宣文虎反对,他们的女儿宣蕙英则欢迎,仍把四位长老恢复为黑鹰帮长老。之所以这样做,全是因为帮中来了个人。 这人大约是去年初来的,十分神秘,帮众从未见过,帮规明令不准宣扬,说是时候不到。宣蕙英尊此人为师傅,是黑鹰帮的太上护法。她之所以不听叔叔、爹爹的话,就是仗着此人。自从此人来后,独自住在后院,帮众不准跨入一步,违令者死。老帮主兄弟也搬到了外面。这事是咱们派去卧底的一位弟兄密报的。昨日为迎接四位长老回帮,宣蕙英召集大小头目跪迎四长老,说当年误听天豹卫指挥使之言,赶走四长老,是帮中护法的错。她迎接四长老归来是为了黑鹰帮的将来……” 罗燕接嘴道:“这丫头宣称,黑鹰帮今后要在江湖称雄,让天下各门大派不敢小觑了黑鹰帮。但咱们要在江湖称雄,就得先把北平府的其他帮派打服,她说要不了多久,等她把天下第一奇学腐骨蚀心掌练成,就先把北平的帮派征服,然后到江湖上称雄。她要找到当年自以为了不起的天豹卫掌印万古雷,还有京师一个叫公冶娇的荡妇,把他们开膛剖肚,以震慑天下武林。那个万古雷江湖人称江南神剑,哼哼,到时候咱要他下跪求饶,看他那神剑法还‘神不神’……听卧底的弟兄说,宣蕙英说这话时咬牙切齿,但却一脸苍白,苍白中又泛绿,十分可怕……万大哥,你瞧,她把当年的事翻了过来,恩将仇报。另外,谁是公冶娇,咱们从未听说过此人,不知怎会与她有仇……” 万古雷一听就明白了,宣家兄妹决没有说谎,公冶娇的名字他确实告诉过宣蕙英,宣蕙英还说要上京师找她,这姑娘莫不是疯了? 忽然,四个怪人齐声道:“糟!” 众人吃惊地瞧着他们,只见四人脸上满是惊诧之色,能叫他们吃惊的事,实在少有。 万古雷道:“什么事糟了?” 秦忧道:“小姑……表妹……”他改了口:“表妹你们跟咱们到太原府,北平府不能住了,有性命之忧!” 这话十分突兀,众人面面相觑。 罗燕讶然道:“怎见得如此?凭什么?就凭宣蕙英那丫头的几句大话?我三英门在北平府自立门派,岂是好欺负的!” 四人互相瞧瞧,齐声叹息。 秦忧道:“你不知腐骨蚀心掌的厉害。” 严寒道:“你们不是对手!” 陶悲、杨孤齐声道:“最好躲开!” 罗燕在三兄妹中最为聪明,她胆大心细,思虑周全,因此两位兄长都很听她的话。她自小就熟悉门派中的事,也经过风浪,是以有勇有谋。但她毕竟未到外面去闯荡过,所以知晓的事毕竟有限,这就造成了她的自信,这种自信未免有些坐井观天之嫌。 她生气地一挑柳眉:“四位表兄未免太小看了咱三英门,咱非但不离开北平府,还要与黑鹰帮一见长短,看看能把咱们怎么样!” 秦忧道:“你这小姑娘怎地不听话,咱说你不是对手,你就该明白才是,怎么……” 罗燕接话道:“何以见得咱不是对手?你又不知咱的武功,凭什么这样说?” 陶悲一愣,道:“她不听!” 严寒道:“那咱们就管不着。” 秦忧道:“你忘了,她是咱表妹!” 严寒道:“啊哟,还真的忘了。” 杨孤道:“表兄的话表妹不听,这样的表妹不要也罢。不然咱们管也不是不管也不是。” 秦忧道:“这表妹是当众认下的,能随便不认账吗?咱再劝劝她。” 罗燕道:“不用劝,咱就是不离开此地!” 秦忧道:“你真不听?” 罗燕道:“不听不听,咱凭什么要听!” 秦忧道:“你不听,咱只好打你一顿!” 这话一出口,大家都吃了一惊。 罗燕大怒,嗔道:“好大的口气,你要动手,咱随时奉陪!” 严寒道:“咱们小时候不听话,师傅也是打咱们一顿,皮开肉烂,十天起不了床。” 杨孤道:“打你下手不会这么重,只是让你痛一痛,只要你告个饶,听话就成了。” 陶悲道:“你现在说听话了,可以不打。” 万古雷又好气又好笑,你四位老兄把师傅对待你们的办法拿来对付三英门的三门主,这不是胡扯吗?可你看他们,那一本正经的样子,不了解的人,还以为他们说笑呢。 只听罗燕叱道:“想压服咱罗燕,做梦!” 秦忧叹道:“看来是非打不可了!”说着慢吞吞从座位上起来。 罗辉、罗勤大怒,倏地站了起来,被万古雷制止道:“两位,坐下,听我说。”又对罗燕道:“罗姑娘,你不必生气。四位仁兄把你当自己人才会这么说,要不,他们从不管别人闲事。他们既然要姑娘离开北平府,自有他们的道理,待在下问明,你就知道了。” 秦忧又缓缓坐下,道:“你说对了。” 万古雷道:“我在江湖上也闯荡过,但从未听说过什么腐骨蚀心掌,四位能说说吗?” 四人同声道:“你也不知晓?”略一顿,又异口同声道:“孤陋寡闻!” 罗家兄妹见四人竟敢这么说万古雷,可万古雷却一点不生气,不由感到纳闷。这四人在江湖上根本没有名头,为何这般狂妄,万古雷居然也能容忍,这其中不会没有道理。 尤其是罗燕,她本心细,连忙使自己平静下来。听听看四人能说出个什么名堂来。 只听万古雷道:“是是,我这个做兄弟的,哪有四位老兄见识广,就请解解疑吧。” 秦忧却站了起来,一伸手:“有手绢吗?” 罗燕一愣:“做什么?” 秦忧道:“借来一用。” 罗燕不明白他要做什么,有些犹豫,但还是掏了出来,道:“做什么用?” 秦忧道:“你出来,把手帕往上抛,拔刀把手帕劈成两片,瞧瞧你的功夫。” 罗燕一听,愣了,以为他存心捉弄自己,嗔道:“又来胡说,这手帕是丝绢制的,又软又滑,怎能劈成两片!要考较咱的功夫,咱们不妨到天井里走上几招!” 秦忧道:“不用比,你一招也挡不住!” 罗燕大怒,气得粉脸通红,嚷道:“姑奶奶不信邪,今天就非得比试比试!” 罗勤道:“秦兄,你能把手帕劈两片吗?” 秦忧瞧着罗燕道:“借手帕和刀一用。” 罗燕存心要他出丑,把手帕和随身携带的柳叶刀递给他:“露一手咱们瞧瞧!” 秦忧只接过柳叶刀,连刀鞘一起握在手里,道:“姑奶奶你就抛手帕吧。” 罗燕冷哼道:“好,咱往上抛!”说着把手帕揉成一团,欲往天花板上抛,见秦忧看着她不拔刀子,就说:“你出刀准备好呀!” 秦忧道:“你抛你的,少管闲事!” 这话噎人,气得罗燕手一抖,抛出手帕。 手帕从天花板上掉下来,四角并未展开,众人只觉有道亮光一闪,手帕一分为二落到地上,不禁齐声赞道:“好!”再看秦忧,仍是一手握着刀鞘,似乎并未抽出过刀。 乔莺俯身拾起两团手帕,抖了开来,两片手帕大小差不多,惊得她吐出了舌头。 罗燕惊得目瞪口呆,这样的刀法真是闻所未闻,更不要说见过。她不禁又羞又愧,对适才自己的大言不惭无地自容。对秦忧的功夫不由生出了敬意,她实在不该这样顶撞他。她不由难过得掉下泪来,急忙拿袖子去蒙住脸。 罗辉、罗勤直抽冷气,和这样的人动手,自己只有丧命的份。这四人虽无名头,功夫却这般惊人,难怪万古雷对他们这么客气。幸好刚才没与他们冲突,要不然就大丢脸面。 看来,他们说的话,并非没有道理。 秦忧见罗燕哭了,慌得不知所措,只会说:“咦,咱又没打你呀,大家瞧见的,咱可是为了你好,并非欺负你呀……” 罗燕见他着急,芳心稍慰,抹去泪水,道:“不关你事,咱不该顶撞你,咱没有闯过江湖,见识太少。秦表兄的武功,让咱开了眼界,方知天外有天、人外有人的道理,以后还请四位表哥多多指教!” 她如此坦率真诚,不使小性子,使众人对她有了更多的好感。 秦忧等四人则相互瞧瞧,似乎都松了一口气。尤其是秦忧,大概十分高兴,脸上有了笑意,这使他比阴沉着脸时好看了许多。 他道:“听话就好,以后咱会指点你。” 这话听起来仿佛也不刺耳了,罗燕心悦诚服地回答:“多谢表兄!” 一场冲突就此化解,万古雷十分高兴,道:“四位仁兄,把腐骨蚀心掌的来历说说吧!” 四人又相互瞧瞧,似乎为难的样子。 西门仪道:“据老夫所知,三十多年前,有三大魔头横行江湖,一是恶鹰皇甫佑安,一是大漠神女奚凤玲,还有一个是豺精司羽。三个魔头都练有歹毒功夫,皇甫佑安以毒蝎爪、毒龙剑称雄;奚凤玲仗着赤蝎指、赤蝎针横行;司羽练就的是腐骨蚀心掌。这种掌功十分歹毒,沾上你的皮肤,便会红肿溃烂,无药能治。若是掌力击在胸前,则五脏俱碎,是以人人惧怕。后来不知为什么,豺精司羽忽然失去了踪迹。这腐骨蚀心掌也就不再听人说起。老夫所知有限,不知说得对不对?” 秦忧道:“腐骨蚀心掌毒性大,皮肤烂了连骨头也会烂,受尽活罪而死,十分厉害。” 严寒道:“掌功令人害怕,练这种掌功的人也叫人害怕。练了这种功夫的人,心性会变,当真象豺一样狠毒,除了自己,六亲不认。” 杨孤道:“与这种人在一起,你就得时时提防,你永远猜不到他心里在想什么。” 陶悲道:“他刚对你笑着,说不定接着就给你一掌,看你在地上翻滚嚎叫而无动于衷。” 罗燕道:“不让掌触碰到身躯,拿兵刃对付,难道不可以抵挡吗?” 秦忧道:“他只要运起掌功,就有一股腐味飘出,令人头晕目眩,手脚就会慢了下来,最终你还是逃不出他的手。” 罗燕花容失色,惊道:“这么说来,这世上还有谁是他的对手?黑鹰帮那丫头若练成了此功,我三英门岂不毁在她手上!” 陶悲道:“腐骨蚀心掌也不能天下无敌,遇到功力精深而又不怕毒的人,也不一定赢。” 罗辉道:“功深的人有,不怕毒的人就太少太少,上那儿去找他们呢?” 秦忧道:“可怕的不是黑鹰帮的头儿,是教她腐骨蚀心掌的人。” 罗燕道:“表兄说的是司羽?” 严寒道:“不知道。” 西门仪诧道:“不是司羽还会有谁?” 四人同声道:“不知道!” 这个回答让大家迷惑不解,难道说会使这种歹毒掌功的还有其他人? 罗斌道:“四位老兄的意思是,会使腐骨蚀心掌的不止司羽一人,对吗?” 四人照旧回答:“不知道。” 万古雷猜想他们不愿说,再问也问不出什么来,便道:“如果宣蕙英那丫头没有骗人,她确实是在修习腐骨蚀心掌,三位有何打算?” 罗燕道:“这事没有证实,咱们总不能闻风而逃。再说要搬家也不是件容易的事,三英门是个武林门派,由先父创下基业,咱们怎能说走就走,什么也不顾了呢?” 秦忧道:“三英门可搬到太原府。” 罗燕道:“这么多门人弟子,咋办?” 秦忧道:“打发他们回家。” 罗燕道:“消息未被证实,不能草率从事。先父创业不易,怎能毁在咱们兄妹手上。” 秦忧淡淡地道:“总比丢了性命好。” 罗燕道:“再过些时候看吧!” 杨孤忽然冲着万古雷一笑:“那丫头不是要找你算账吗?够你受用的。” 万古雷叹气道:“我并没有招惹她,当时还帮了黑鹰帮的忙,天晓得是怎么回事!” 陶悲道:“你不妨领教领教腐骨蚀心掌的滋味,那味道一定好得很!” 严寒道:“一个人练了武功,若碰不上几个高明的对手,岂不是无趣得很?如果宣丫头带那个教她腐骨蚀心掌的人来,你就有了两个对头,那一定是好玩极了。” 秦忧道:“岂止好玩,应该说其乐无穷!” 四人一唱一和,满脸的笑意,这不明摆着是幸灾乐祸吗,使众人大惑不解。 万古雷笑道:“要乐大家乐,你们四位一定乐意参加,到时在下会邀请各位的。” 四人同声道:“人家找你,与咱们无干!” 罗燕道:“四位表哥,此言差矣,你们既然是万公子的好朋友,怎能袖手旁观?” 秦忧问三人:“他是咱们的好友吗?” 三人回答道:“不知道!” 罗燕觉得莫明其妙,这四位老兄当真古怪,而万古雷听见这种话居然也不生气,你瞧他满脸笑意,难道四人说的是玩笑话吗? 因道:“咱明白了,你们说的是玩笑话。” 四人同声道:“不对,咱们说的实话!” 罗燕睁大了眼:“什么?你们居然不知道万公子是不是你们的好朋友!” 四人道:“不错!” “那你们又为何要在一起建天豹庄?” “因为咱们愿意!”四人依然同声道。 罗燕瞠目结舌,没话说了。万古雷依然微笑着,但他知道四人决不是胡扯,其中一定有原因,日后慢慢会清楚的。 虽说四人从进顺义卫起就和他并肩作战,但他们的来历一直未弄清。长时间的相处,他已感到他们身上的杀气已消失不见,性情上似乎也改变不少,这就足够了,何必一定要对他们盘根究底。如今他们说是不是自己的好友还不知道,可见他们心中还藏着秘密,随着岁月的消逝,这秘密自会解开。 罗燕心中还有个疑问,便转了话题,道:“万公子,谁是公冶娇,与宣蕙英有仇吗?” 万古雷道:“她是在下的朋友,与宣蕙英从未朝过相,哪有什么仇恨可言,这宣蕙英真是胡说八道,莫明其妙!” 罗燕心中一动道:“那么,宣蕙英为何知道令友的芳名呢?” 万古雷只好说:“是在下告诉她的。” 罗燕凭着女子的敏感,马上知道是怎么回事了,心中不禁泛起一股酸意。她对万古雷的印象极佳,但忙于征战,没有见面的机会。此次万古雷上门来访,她便抱有很大的希望。现在看来,他早有了红粉知己,不然怎么引起宣蕙英的醋意?既然如此,只好打消了原来的愿望,但最好能得到证实才好。 这时秦忧忽然问:“你为何把娇娇的姓名告诉宣蕙英丫头?” 万古雷心想这真不好回答,便道:“她问我在京师有没有结识的女子,我说有……” 杨孤道:“你真笨,为何告诉她?” 万古雷道:“说闲话说溜了嘴……” 陶悲道:“这下你给娇娇惹了麻烦。” 严寒道:“那不要紧,娇娇的事咱们管。” 秦忧道:“娇娇去哪儿了都不知道,咱们怎么管?应先把她找到才是!” 罗燕诧道:“怎么?人到哪儿去了?” 四人同时把眼睛去看万古雷:“问他!” 万古雷只好说:“公冶小姐是吏部侍郎的千金,公冶大人忠于朝廷,城破时乘乱逃走。”一顿,索兴道:“我除了寻访仇人,还要寻访公冶小姐一家,若贤兄妹今后有什么消息,还望知照一声,不胜感激!” 罗氏三兄妹同声道:“一定尽力!” 罗燕心想,明白了,公冶小姐是他的红粉知己,只不知人生得什么模样,真想见一见。看来,自己不该再有奢望,莫自寻烦恼。 一餐饭吃完,天已黑下来,罗家三兄妹起身告辞,万古雷把他们送到大门外。 临别,罗燕道:“万公子,起先咱不明白为何对咱使眼色,要咱与四位表兄套近乎,直到大表兄露了一手功夫,才知公子的用心。” 万古雷道:“贤兄妹在江湖上支掌着一个门户,难免有这样那样的风险,他们四位武功极高,以后有事可请他们相助。” 罗辉道:“多谢万公子成全!” 万古雷道:“四位仁兄劝贤兄妹的话,请贤兄妹多加斟酌,他四位的话十分可信。” 罗辉道:“好,咱们回去后仔细斟酌。” 万古雷道:“我们的事已快处置完,过不了几天就会动身,望各位多多保重!” 三兄妹也预祝他们一路平安。彼此告别。 整整两个月,天豹庄修建完毕。 原来的四合院已经拆去,改建了一幢两层小楼,在其之后,盖了四座楼房。楼房群的左右两面,盖了数十幢平房。 房与房之间有小径相通,道旁植满了花草。原先空地上的树,能留都留下,因此整个环境营造得花木扶疏,错落有致。 所有房屋都圈在丈高的围墙中,成了一座巨大的庄院。为方便出入,东西南北修了四道门。北门为正门,修得堂皇体面,门枋上挂着红底黑字的匾额,上书天豹庄三宇。 万古雷把位于中间的楼房称天豹楼当作议事之用,其余楼房按顺序称天鹤、飞鹰、灵燕、彩凤。 万古雷任庄主,西门仪、舒玉琼做副庄主。天豹庄大小事务由二老和管事主管。管事中有乔莺、黎香蕊和顺义卫的两个百户刘志、赵丰。庄中留下四十多名弟兄护庄。 城里的店铺永兴绸布庄已关闭,黎成已把它重新开张,由他主管商务。他还收购了一家酒楼一家旅店,派天豹庄弟兄经营。至于镖局,他以高价把永兴店街对面四家店铺买了下来,请工匠修缮改建,把店铺和后院联通,弄得十分气派。择吉日披红挂彩开张,请了本城的官爷、商号东家、五家镖局的镖主来做客。鞭炮声中,万古雷亲自将天豹镖局的招牌挂上。 正在此时,突有人大喝一声:“慢!” 站在梯子上的万古雷一愣,举着招牌,回头向下一看,街心里站着七八条大汉,簇拥着一位爷,仔细一瞧,并不认识,但不加理睬,把招牌挂好。他刚放开双手,就听身后破空声,回头一看,那家伙已腾空扑来,人未到跟前,已打出一掌。万古雷怕他毁了招牌,立即出掌,使出了四成功力。只听“砰”一声震响,那人借力一个后空翻,又回到原先站立之处。 万古雷飘身而下,立在那家伙丈远处,道:“你是何人,有何贵干?” 这人二十七八,一脸傲态,道:“大爷是谁,叫你们镖主出来就知道了!” 李杰、罗斌、耿牛等也围了过来,和万古雷站一排。过路行人也停足观望。 李杰道:“这就是咱万总镖主,通名!” 汉子把万古雷上下打量一番,冷笑道:“原来你就是万古雷,那好,我孟辉正要找你!” 万古雷从对掌中知晓,此人武功非泛泛之辈,看他这付神态,分明是寻衅来的,便冷声道:“姓孟的,有话就说!” 孟辉道:“太原府已有五家镖局,多年行镖,深得太原商家信赖,你有多大本领,欲在太原府再设镖局?大爷奉劝你摘下招牌,滚出太原府,否则准叫你后悔不及!” 万古雷冷笑道:“在下开设镖局与你何干?你说话好没道理!你要在下离开太原府,那除非是太阳从西边出,听明白了吗?回去告诉你的主子,天豹镖局既然敢挂牌,那自然是有恃无恐,不是你几句大话就吓得倒的!” 孟辉大怒,道:“好大的口气,今日孟三爷就砸了你招牌,给你立个下马威!” 耿牛从万古雷身后一步站了出来,双手叉腰,瞪着两只眼,嚷道:“你活腻了,俺把你魂灵儿打出壳,让你下地狱!” 孟辉大怒,抢上就是一拳。耿牛不慌不忙,促手抓他腕脉。孟辉冷笑一声,变拳为掌,切对方腕脉。两人眨眼间走了五招。 万古雷看出,孟辉身手不凡,他背后的人一定大有来头,最好能把缘由弄清,免得打一场糊涂架。便道:“住手,我有话说!” 耿牛便退了回来,孟辉也停了手。 万古雷道:“你我素昧平生,互不相干,我们开设镖局,与你何干,却要砸我招牌,我这人不愿无故与人结仇,你最好把话说清。” 孟辉五招拾掇不下耿牛,心中颇为吃惊,气焰稍敛,道:“不错,你我本无怨仇,但有人不愿在太原府看到你,你最好去吧!” “这人是谁,不妨亮出名号。” “该亮名号时自有人对你说,我只是告诉你,你立即离开太原府,拆掉天豹庄,关闭天豹镖局,否则你决无安宁日子过,你最好放聪明些,不然烧了你的庄院、砸了你的镖局,消息传出,你还能在江湖上混吗?” “你今日是奉命来砸镖局的吗?” “大爷从不受人指派,今日到此,不过是伸手管管闲事,你最好知趣走开!” “你既然不是事主,与你多说无益,今日让你回去,告诉那不露面的家伙,有种就亲自找上门来,我天豹庄从不犯人,但人要犯我,管叫他后悔八辈子!你阁下就去传话吧!” “嘿嘿,你不但无知,而且愚笨。且不说主人是何等人物,就是我孟某人也不是你招惹得起的,你知孟大爷是什么人物吗?” “不知,你就自我引荐吧!” 孟辉冷笑一声:“江西建昌府白云庄,你小子总不会不知道吧?” 万古雷吃了一惊,白云庄是江湖四大武林世家之一,庄主姓孟,此人果然大有来头。 “原来尊驾是白云庄的,白云庄乃武林世家,在下早有所闻,那么尊驾是白云庄的……” “孟三爷是庄主的亲堂侄!” “原来是白云庄的公子,久仰久仰!” “三爷很少行走江湖,知晓的人不多,现在我已向你显露身份,我的话够份量了吧!” “孟公子你与在下有仇?” “没有,不过你若不知趣离开太原府,你与三爷就算结了仇。与三爷结仇,当然就是与白云庄结仇。姓万的,掂量掂量自己的份量吧!” 万古雷一笑:“不用掂量,话也不再重复,天豹庄不招惹谁,但也不怕谁。白云庄自有前辈人物主持庄务,岂能听信你荒唐之言与天豹庄过不去。我奉劝尊驾不要参与这场是非,你我本不相识,还是各走各的道吧!” 孟辉道:“三爷既然来了,不能无功而返,你若不摘下镖局牌子,就与三爷走几招!” 万古雷道:“今日是天豹镖局开张的大喜日子,不欲与人争斗,尊驾请回吧!” 孟辉道:“三爷就是要与你交手,你若输了,还有脸在这里开镖局吗?” 万古雷看见围观的人越来越多,其中似有城内五家镖局和几个武林门派的门人弟子,今日要是低了头,天豹镖局开了张也没生意。但若与孟辉动手挫辱了他,难免与白云庄结下梁子,找来些麻烦,这真是叫人左右为难。 他念头一转,道:“尊驾是白云庄的公子,与在下素昧平生,在下开设镖局与尊驾无关,请在下回去告诉主事人,由他出面来论理。白云庄在江湖上卓有声誉,在下一向敬佩,不愿与尊驾闹出误会,尊驾请吧!”话落声,对耿、罗等人道:“走,忙我们的去!” 孟辉以为他胆怯了,当着这许多人便得意起来,大声道:“你既知白云庄在江湖上的声望,那么三爷奉劝你的话就不该不听。你若不再开设镖局,摘下天豹庄牌子走人,我也不为难你,你若是执迷不悟,休怪我手辣!” 万古雷道:“在下不欲与你动手,你就请回吧。天豹庄在太原府,并不招惹谁,但也不怕谁,所以尊驾的话,只好不听了。” 孟辉冷笑道:“既然你不听劝告……” 耿牛终于按奈不住了。吼道:“你小子太张狂,俺今日不教训你,你只怕不甘心!” 万古雷道:“师弟,别动火,他不过是受人指使,正主儿并没有来,让他走吧!” 孟辉是吹了大话来砸镖局招牌的,岂肯就这么回去,他对围观的人众扬声道:“各位都听见了吧,天豹镖局的总镖主就是这个熊样,能指望给大家护镖吗?这样的镖局开设起来岂不坑人?到时你的货物财物给强人抢去了,他能把东西追回来吗?是以请各位散去后四处传播,天豹镖局从镖主到镖师,全是酒囊饭袋,千万别把货物钱财托给他们……” 这些话实在羞辱人,在围观人众中确也起到了作用,人们窃窃私语,这镖主当真是胆小怕事,这样的人怎能开设镖局? 万古雷还没来得及开口,耿牛、罗斌、杨大刀等人纷纷吼叫起来,大骂孟辉欺人太甚。 孟辉运起内功,冷笑道:“吼什么,仗着你们人多吗?可三爷并未把你们放在眼内,三爷找的是万古雷,你们的总镖主……” 万古雷火了,但说话声音仍然不高,围观人众却听得清清楚楚。 他道:“各位父老,各位街坊邻居,今日是天豹镖局挂牌之日,在下不欲与人争吵,但这位孟公子无理寻衅、欺人太甚,这是大家都听见了的。在下出于无奈,只好教训教训这无知的狂徒,不然当真以为天豹镖局无人呢!” 孟辉大喝一声:“呔!万古雷你好放肆,三爷今日定砸你招牌!” 话声中他猛出一掌,夹着罡风击来。万古雷再三忍让后已失去耐性,借此立威的主意已经打定,因此不欲与他打上几个回合,一掌把他震退了事。于是提起七成功力,一掌迎上。 在围观人群中的行家看来,孟辉掌力雄厚,十分惊人,而万古雷的一掌,却无声势,胜败之局不等结果便已判明。 而孟辉刚好也想以掌力取胜,是以这一掌已用了九成功力,足以要了对方的命。这一点他在愤怒中已失去了克制力,彼此无冤仇,下手何必太重?只因他满以为抬出白云庄的旗号,对方就会知难而退,结果出乎意料,姓万的小子和他手下那班人实在太狂。另外他适才跃起时与万古雷对过一掌,当时他只用了五成力道,被对方掌力震得退了回来,若不狠狠给对方一击,只怕拾掇不下来。 双方都抱着一掌定输赢的想法,所以实实在在对了一掌。没有罡气相击的响声,只见两人中的一个蹬蹬蹬退了三步,喷出一口鲜血。另一人只是双肩晃动,身躯有些摇摆。一胜一败明显不过,引起了一片喝彩。 孟辉被跟来的同伙扶住,用衣袖拭去了嘴边的血,赶紧运气调息。万古雷稍一运气就恢复了平静,看孟辉是不是还要较量。 孟辉缓过气来后,用手一指:“好小子,三爷手下留情,你却下了毒手,这笔帐三爷定要找你结清,白云庄与你就算结下梁子,你等着瞧吧!” 万古雷立即反驳:“你用心狠辣,欲置我于死地,反说我下手太狠,我要真的是太狠,你只怕早已挺尸街头,还能站着说话吗?看来你这人非但蛮横自大,还善谎言。你回去对正主儿说,天豹庄不招惹谁,但也决不怕谁,若再来无理取闹,管叫他后悔莫及!” 孟辉面上无光,气得他咬牙切齿:“好小子,有种,你就等着瞧吧!” 两条汉子一左一右搀扶着他,其余人跟在后面,挤出人圈里走了。围观的人群随之散开,万总镖主的大名,顷刻响遍全城。人众中的会家子都知晓建昌府白云庄的威名,侄少爷一掌败在万古雷手上,足见其高明。但万古雷也因此而招下祸端,这天豹镖局能有几天的阳寿。眼看一场龙争虎斗即将开始,他们最好袖手旁观,远离是非为好。他们并不打算到镖局赴宴,只是在附近徜徉,看看风头,若本府知府大人来了,他们才会跨进镖局大门。但经过白云庄孟辉这一闹,说明正主儿要来硬的一手,那么知府大人只怕是不会来了。于是这些头面人物留下一二眼线,自己又回了家。 万古雷全然不知这些人的疑虑,挂好招牌放了鞭炮,便回到第二进院内,瞧瞧酒席准备得如何。黎成来请他进三院,有话要说。 第三进院子是住宿地,秦忧等四人悠闲自在地坐在屋里烤火纳福,见二人进院来,便招呼他们。黎成和万古雷却在正厅客室就座。 黎成道:“适才的事,说起来也不意外,从建庄到买镖局的房子都曾受人阻挠,建庄时若不多付工钱就请不到人,买房时房主推三阻四,后见重利才肯出让。成交后,房主对属下说:‘并非在下有意刁难以获高利,实在是因为有人阻挠,在下不敢出售。如今尊驾既然出了高价,在下就远离太原府,到别的地方做买卖去,所以冒险把房卖给尊驾,尊驾请一次付清房费,在下不能在城里拖延。’属下道:‘这就怪了,房子是阁下的,卖不卖与人何干?’他道:‘唉,尊驾不是本地人,不知这里的情形,在下也不敢多言,我们悄悄地把买卖做成,在下就赶紧上路……’属下见他不说,不好多问,也未把这事放在心上。今日这姓孟的一番话,完全是冲着天豹庄来的,可见房主没有骗我们,暗中有人与我们作对!” “谁?”秦忧等四人走了进来,听到最后一句话,便同声发问。 黎成把发生的事说了,四人十分诧异。 秦忧道:“你何不早说?” 陶悲道:“正主是谁?找他算账!” 黎成道:“不知道,要是知道就好了。” 万古雷道:“无妨,迟早会露面的。” 黎成道:“直到现在还没有贺客来,属下估计,若是知府大人不来,只怕无人上门。” 杨孤道:“谁希罕他们,不来自己吃。” 万古雷道:“要是没有贺客,以后也不会有人上门托保,这镖局就白开了。”一顿,问黎成:“你估计知府会不会来?” 黎成道:“以公子和罗兄、耿兄的都司官职,知府他大概会来的。” 万古雷道:“已经引退,官衔还有何用?” 黎成道:“身份不同,因此属下把几位的官职在请柬上开列明白,他一个知府能不来?” 万古雷道:“不来也罢,没有客人我们就自己吃喝,只要尽到礼数就成了。” 正说着,有弟兄来报,知府大人驾到。 万古雷一笑:“被你料中,走,迎驾!” 第二章 威慑群凶 知府大人驾到不久,客人便陆续来到,二院里便热闹起来,万古雷招呼客人入席,与知府寒喧一番,又到各桌敬酒,大家尽欢而散。 夜里万古雷等均留宿镖局,以防意外。 万古雷独自躺在床上,一心思念娇娇。他琢磨娇娇一家出逃的路线,却无法判定会在什么地方落脚。燕王登基后,大杀建文朝中不肯投降的大臣,各地官府百姓为了讨赏,也群起抓捕逃出京师的官员,被满门抄斩甚至灭九族的不少,株连了许多的人,大儒方孝孺燕王本不杀他,要他投降代写诏书,方孝孺拒不降,被灭了九族,连他的学生也不放过。 血腥的屠杀,使万古雷为公冶一家担心,不知度过了多少个不眠之夜。然而他只有在无奈惆怅中等待,等待见面的那一天…… 正是隆冬季节,镖局没有生意,第二天一早,他与秦忧等四个怪人打算回天豹庄,未出门就有人来访,是知府衙门的总捕头陈义。万古雷记起了此人,当年他从京师逃出,在太原府晋王爷的牢狱中与此人相识,一同逃出牢房。 当下把陈义迎入一院客室,分宾主坐下。 陈义道:“在下那年蒙恩公相救,想不到又在太原府见到恩公,当年救命之恩……” 万古雷笑道:“牛年马月的事,提它作甚?想不到总捕头仍在太原府衙门当差。” 陈义道:“在下那年逃到开封府亲戚处躲藏,直到晋王爷死后,朝廷削藩,晋王府不敢再横行不法,在下方从开封返回。新任王知府命人召在下回来,仍任总捕头一职。五天前在下外出办案,昨夜才回到家。今日进衙门,听人说起镖局开张的事,才知是恩公……” “总捕头莫把‘恩公’二字挂在嘴边,如今我是天豹庄庄主、镖局总镖主,择一称呼吧。” “是、是。天豹庄建盖时,并不知主人是总镖主,镖局建立的事也不知是庄主一手操办,只知是一位姓黎的富商置办产业,不然在下早就登门造访为庄主效劳。” “不敢不敢。总捕头可知昨日闹事的根由?” “在下今日登门,就为的是这件事。” “啊,好极好极,总捕头请说。” 陈义叹道:“其实,只要一提起来,庄主也是认识的,这叫冤家路窄。和庄主作对的,还是晋王府当年那班人!” 万古雷十分惊奇:“怎么,你说是熊震宇他们?这些人还在晋王府当差?” 陈义道:“这事得从头说起,晋王死后,王府中的江湖客便作鸟兽散,各奔前程。熊震宇离开太原府足有半年,回来后住进了城西北十里地的红柳别庄。原来,他派人建别庄,建成后才回来居住。听说他邀约了不少的江湖朋友来做客,事后有的就留在了别庄。从在下回来任职后,得知了他不少的事情,城内的楼堂馆所、各大商家乃至五家镖局,无不对红柳别庄俯首帖耳,就连我们知府大人也对他礼让三分。听说知府大人昨日到天豹镖局赴宴,那真是极为难得的事。盖因万庄主等是离职的都司大人,是当朝皇上的功臣,在朝中定有不少显贵朋友,知府大人不敢得罪了各位之故。据在下下属说,红柳别庄已派人知照商家和镖局,不准到天豹镖局赴宴,也给知府大人打了招呼,请大人不要赏脸。熊震宇在太原府有这么大的能耐,一则因他在王府任总管多年,仗王府之势;二则他手下有一帮江湖客,谁得罪了他无论是官了私了都不是他的对手。据在下暗中察访,大小商家都按月奉送别庄一笔银两,以取得别庄之庇护。这笔银两本是送王府的,现在得交纳给他。有不少商家在王爷死后就不再交纳,更不愿交纳与他,结果不是店铺被盗,就是贩运的货物中途出事被劫。于是有人省悟,赶紧备礼品拜访熊震宇,熊却拒绝会见,只由别庄总管王纪接待,经再三哀求,才把礼物收下,自此后果然平安。那些没有悟到这一点的商家,依然频频出事。经先悟者点拨,商家们这才清醒过来,一个个上别庄求情。至于那些小商家,由别庄总管派人收取‘平安费’,收费的人是城中的混混,他们从中得一半好处,因此心甘情愿供别庄驱使,为别庄卖命。” 万古雷道:“城里的五家镖局呢?他们是不是也要按月送一笔银两给别庄?” 陈义道:“太原府只有三家镖局,那就是飞龙镖局、威武镖局、信远镖局,这三家镖局年年都送王府一笔银子。另外开的两家镖局是隆兴、武胜,那是在燕王起兵开设的。因为战乱,路上不安全,镖局生意红火,才有人从外地来开设镖局。熊震宇住进别庄后,据说把五家镖局的镖头请去别庄赴宴,回来后镖局心甘情愿每年奉献白银千两。这数字不小,镖局的人迭有怨言。听说信远、飞龙打算关门大吉,但红柳别庄不允,说要关闭可以,送上一万两银子就可如意。镖主哪有这许多银子,只好继续维持下去。这些消息半真半假,在下也未去核实,因为无人会对在下说真话。以在下这点官职、这点能耐也管不了红柳别庄的事。”一顿,续道:“庄主开设镖局,听说又经营着一家布绸庄、一家旅店、一家酒楼,熊震宇定要来勒索银两,还望庄主小心……” 半天不出声的秦忧等人相互瞧瞧,居然嘿嘿干笑了几声,那声音和那神态都叫人毛骨悚然,惊得陈义赶紧闭住了嘴。 秦忧道:“若有人敢找咱们的麻烦,那真是有趣极了,求之不得、求之不得!” 严寒道:“小鬼冒犯阎王,那是自寻死路,要打下十八层地狱的!” 杨孤道:“他玩的这一手太低下,不及咱爷们远甚,他只能算一个小巫!” 陶悲道:“他自然不能和咱爷们比,这世间及得上咱爷们的又有几人?” 陈义听不懂他们的话,陈义只是莫明其妙地瞧着他们,万古雷则听惯了他们这一套不明不白的话,所以不当回事。 他笑着对陈义道:“熊震宇当年冒犯了我,我不曾找他算账就是好的,他居然还要来招惹我,那就斗上一斗,看看谁又怕了谁!” 陈义道:“庄主落足于太原府,是本城百姓之福。有庄主在,必为百姓伸冤仗义,在下也可在庄主庇荫下大胆捉拿匪徒,以保一方之平安,请庄主多多关照是幸!” 万古雷道:“我既在此安家,地方上的事有用得着之处,总捕头只管吩咐就是!” 陈义道:“不敢不敢,有庄主坐镇,盗匪必然远避,实是全城百姓之福。但从这几年的情形看来,外来贼人极少,只有红柳别庄不时闹出些事来。比如长得有姿色的村女,常被别庄的恶徒抢了去,不等报官就在私下了结。别庄总管拿银子堵了事主的嘴,又慑于别庄的威势,无人敢到衙门来告状。那王总管曾派手下的管事杨滔找过在下,要在下知趣些,不要触碰红柳别庄的人。这之前,在下惩办了城中的一个泼皮,这小子在饭馆讹吃讹喝,被在下恰好碰上,便将他捉来关了几天大牢。他的同伙飞报红柳别庄,这杨滔当即来找在下,态度十分骄横。在下不理,关了三天才放人。幸亏知府大人正直,说在下秉公执法应当。只是知府大人也奈何不了他们,那些家伙要是取知府大人的性命了是易如反掌。前年就有飞贼光顾过知府衙门内院,那飞贼用刀架在知府大人脖颈上,威吓大人放明白些……” 万古雷岔言道:“这飞贼敢打别庄旗号?” “没有,他只威吓一通,说话含糊。去年又光顾一次,巡夜的捕快全不是对手,被三名贼人点了穴。他们要知府大人放明智些,说不该管的事少管,否则砍了大人首级。这样做为了让大人战战兢兢,自愿调任外地。” “他们没有收买过这位知府大人吗?” “红柳别庄曾送过一份礼,王大人拒收,又请知府在城里的酒楼赴宴,大人去是去了,但仍然拒收礼品。别的商家请客,大人也去,但决不收受赠品,是以红柳别庄对知府大人便冷淡下来,以后才出了盗贼夜入衙门内宅的事。” “这么说,王知府是个好官?” “是的,但听说熊震宇与布政使司衙门的官员有交往,所以不把知府放在眼中。” 万古雷道:“我等在太原府地面不熟,有事请总捕头关照。”言毕,又命人请来罗斌、耿牛、黎成见面,把先前所说简述一遍,为防万一,让耿牛住到布绸庄坐镇。 陈义身有公务,告辞而去。 罗斌道:“原来是熊震宇作怪,万兄可想好了对策,总不能让他再欺压我们吧?” 万古雷道:“暂且不动声色,他要是找上门来,就给他点颜色瞧瞧!” 话音刚落,鸿运楼派人来报,一伙地皮混混到酒楼讹吃讹喝,被弟兄们打走,扬言还要寻事,掌柜张朝问如何处置。 万古雷道:“下次再来,捉了送官。” 来人走后,罗斌道:“看见了吗,人家是步步进逼,我们又该如何?” 万古雷笑道:“鸿运楼有张百户和五位弟兄坐镇,足能打发这些混混,天豹庄今后还要经历许多风雨,几个跳梁小丑岂在话下?” 罗斌道:“我们是千军万马中杀出来的,哪会怕他熊震字?小弟之意,索兴找上门去!” 万古雷道:“此时上门兴师问罪早了些,没有多少理由,还是等他们来吧!” 秦忧道:“鸿运楼只隔半条街,咱们随时可去转悠,只是街头混混不值咱们动手。” 万古雷道:“四位仁兄就住在镖局吧,我回天豹庄去见西门仪前辈,请他们当心。” 秦忧道:“好,你去吧,咱们这就去酒店瞧瞧,不要命的人只管来就是了。” 万古雷忙道:“四位仁兄千万别伤人性命,我等长期居此,不要闹出人命官司。” 陶悲道:“知道知道,咱们在战场杀的人太多,已经杀腻了,你不用担心。” 万古雷笑着走了,弟兄们已替他备好马。 秦忧等四人便倒背双手,学万古雷平日在闲空时散步的模样,摇摇晃晃踱出了镖局大门。镖局和记兴布绸庄都在中大街,面面相对。而鸿运酒楼和鸿运旅舍则在中大街的岔街上,并列在一起。这两家店的东主自称经营不善出了亏空,主人以合适的价格卖给天豹庄,改换了店名,分由天豹卫的两个百户张朝和毕福经营,每个店又有五名弟兄参与管事,手下雇了许多店伙。 秦忧等四人慢悠悠进了鸿运酒楼,掌柜张朝连忙从账房后面出来迎接。 秦忧道:“咱们来瞧瞧可有人闹事,你忙你的,咱们上楼去,弄几个菜让咱们尝尝。” 张朝连忙照办,四人晃悠悠上了楼。 鸿运楼面积颇大,楼下可放三十张桌子,楼上似乎更宽些,可置四十来张桌子。此时正是热闹的时候,客人已上了八成。 小二恭恭敬敬请四位爷在角落里的一张空桌坐下,把桌面又拂拭一遍,摆上碗筷。 严寒道:“小二,闹事的人走了?” 小二笑嘻嘻道:“走啦,是被几位管事打走的。嘿,店伙们都说,今后不怕人闹事了。” 严寒道:“听口气,常有人闹事。” 小二道:“不瞒几位爷,小的原在这家酒楼跑堂,酒楼名叫悦宾楼。东家月月要给红柳别庄交纳银两,隔三岔五还有庄里的人来吃喝,还有城里的一帮痞子大爷也常来白吃。东家无法应付,便悄悄卖了店溜出太原去了。适才那帮痞子大爷来了八人,一进门就喝喝吼吼,说让掌柜的来侍候。店伙悄悄把他们的身份说了,张掌柜冷笑一声道:‘你们要张爷侍候吗?咱在军旅当百户,在千军万马中厮杀,就凭你这么几个贼囚,也敢来张爷面前滋事!你们要是掏钱吃喝,就规规矩矩坐着,自有小二前来侍候,若是想白吃白喝,你们就找错地方了,听清楚了吗?’那帮泼皮大爷是讹吃讹喝惯了的,一听这话还得了,便马上围了过来,吼吼叫叫的要动粗,吓得小的们连忙劝掌柜别招惹他们,话未完被掌柜喝退。这时五位管事走了出来,三下五除二把十条痞子大爷放倒,他们哼哼唧唧一个搀扶一个走了,临走时嚷嚷说要砸了鸿运楼,把小的们吓坏了。小的们又高兴又害怕,两年来总算出了口恶气,但也担心他们纠集更多的人来滋事,那不是糟了吗?张掌柜说,无妨,有万总镖主和几位镖主在,天塌下来也有他们几位扛着……” 此时有客人唤小二,小二急急忙忙走了。 秦忧道:“听见了吗,这帮混账小子在城里横行,咱们要是碰上,狠狠整治他们。” 严寒道:“听着就让人发火,这帮人竟如此蛮横,要是鸿运楼不是咱们开的,咋办?岂不是只有忍气吞声逆来顺受了?” 刚说到这儿,蹬蹬蹬一阵楼梯响,四人举目一看,上来了八条大汉。为首的是个三十来岁的壮汉,满脸横肉,面相凶恶。 他们一上来,楼上的客人都把目光注视着他们,认识的就窃窃私语。 小二跟来了两人,殷勤中夹着恐惧,请大爷们在一张空桌坐下。 秦忧等四人听见邻桌的食客在悄声议论。 一人道:“那打头的不是城里有名的痞子头儿王昌吗?倒霉,今日叫我等撞上了。” 一人道:“刚才他手下的人吃了亏,岂能善罢干休,你瞧他带的那伙人,都是打手。” 又一人道:“快吃快吃,吃完赶紧走!” 另一人道:“听说店家也不是好惹的,又何必慌着走,最好瞧瞧这伙恶人遭报应!” 先前一人道:“店家虽然也有来头,但惹得起红柳别庄的爷们吗?我看只会店家吃亏。” 秦忧听他们争论店家惹不惹得起这伙恶徒,听下去没意思,正好小二端了酒菜来,听小二说,掌柜的问四位爷,如何对付王昌,是现在就走呢还是等他们滋事再说。严寒想了想说,瞧他们要干什么,不必先招惹。 小二走后,四人慢慢喝酒,等着瞧。 不一会,就听王昌那桌有人吼道:“小二小二,死到哪儿去了!” 小二慌忙跑了过去,道:“来了来了……” 那人喝道:“菜呢?为何上得这般慢!” 小二陪笑道:“是是,请大爷原宥,今日客人多,菜上得稍慢,马上就来了!” “浑账东西,立刻上菜!” 小二道:“是是,小的这就去抬。” “他娘的,这鸿运酒楼只怕没有鸿运,这般怠慢客人,成何体统!” 小二喏喏连声退开,赶紧下楼催菜去了。 秦忧叹口气道:“真受气,你们说呢?” 陶悲道:“忍气吞声的日子真不好过。” 严寒道:“又不是咱们受气,这世上只有咱们给人气受的,你们说是不是?” 杨孤道:“店是咱们大家的,辱骂小二也是辱骂咱们。咱现在才知道,受气当真难受。” 正说着,小二捧了个大木盘上来,里面有两壶酒、四碟菜,小心翼翼上了桌。正欲转身离开,被那个叫王昌的头儿叫住。 “慢,这四个菜不是我大爷点的,换菜!” “大爷,这菜是各位点的,小的没记错……” “王八羔子!大爷说错了就错了,你敢……” 小二连忙接话道:“是是,是小的错了,不知大爷要换什么菜?” 王昌把换的菜说了,小二只好把做好的菜抬回去。周围的食客暗暗议论,为酒楼不平。 严寒道:“怎么,咱们还要等着受气吗?” 秦忧道:“不慌,咱们从未受过气,今日就尝尝这受气的滋味儿到底如何。” 陶悲道:“那好,瞧瞧还有什么气受!” 片刻后小二又端上了几个菜,王昌干脆说不想要这些菜了,和第一拨菜一样,换菜。 小二把菜抬走,管事陆志、方安上来了。 陆志道:“客官,要换菜须早说,做好了端来不要,这菜算谁的?如果大家都随心所欲,咱们这酒楼还开得下去吗?” 王昌眼一瞪:“大爷就是要随心所欲换菜,你敢怎的?要是不换,今日砸了你酒楼!” 方安冷笑一声:“这么说来,客官你不是来用膳的,是来找岔泄愤的!” 王昌道:“是又怎的,你不服是不是?” 陆志大声道:“楼上各位爷台请评评理,敝店有无举措不当的地方,菜做熟了不要……” 有人劝道:“两位管事,俗话说得好,退一步海阔天空,他要换菜就换吧,何苦招祸。” 陆志、方安互相对个眼色,陆志道:“好!既然有位客官这么说,咱们就换菜!” 忽听一个清脆嗓音道:“原来换菜可以这么随便?我问你管事的,鸿运楼是不是对客人一视同仁,天天都可随意换菜?” 方安冲坐在不远处的这位年青公子道:“这位公子爷,做熟的菜都换,生意没法做了。” 公子道:“对嘛,那你为何要换?” 陆志道:“公子爷,如惹不换菜,这位大爷耍砸咱们酒楼,为了息事宁人只好……” 公子接话道:“几个不成器的东西你们都怕,我看这酒楼只好关门大吉!” 与他同桌的一老者道:“你休管闲事……” 言未了,王昌一下站了起来,冲年青公子把手一指“什么虫子,敢侮骂大爷,你活得不耐烦了,快滚过来下跪赔罪!” 年青公子大怒,倏地起立,骂道:“放肆,你瞎了狗眼,今日不教训你这恶徒,你眼中还有没有人!”说着要离席,被老儿拦住。 同桌的人也纷纷劝公子爷坐下,只有一个年青汉子站起来道:“我说你这人把招子睁大了,这位是信远镖局袁镖主,这位是镖主千金,你怎敢如此放肆!” 王昌一愣,忙道:“啊哟,对不住,在下不知是袁镖主……”话未完忽然停住,只听与他同桌的一个中年人冷笑道:“怎么,王昌你连个镖主都怕吗?别庄的脸都被你丢尽了!” 王昌一惊,忙改口道:“姓袁的小妞,你休管大爷的闲事,太原府地面上,轮不到你信远镖局说话,你给我闭上嘴!” 这话太扫信远镖局的脸面,同桌的人都气得叫嚷起来。 袁小姐更是气得一脸通红,指着王昌骂道:“你不过是个走卒,叫你主子滚出来说话……”话未完又被袁镖主拦住。 他道:“小芳,坐下,这不干我们的事。” 那站着的年青汉子却走了过来,但被袁镖主拉住,道:“贤侄,不必与这种人一般见识,坐下坐下,我们来此为各位接风,何苦……” 袁小芳争辩道:“爹,你听他话说得有多难听,信远镖局岂能容人折辱!” 袁镖主道:“错过今日,爹自会找人与之理论,今日为贵客接风才是正事!” 陆志抱拳道:“多谢姑娘仗义,鸿运楼决不容人欺辱,今日就当众与这厮了断!” 方安接口道:“咱们开店做买卖,一向息事宁人,客官你不愿在小店吃喝,就请下楼!” 王昌嚷道:“你敢驱赶客人,大爷砸了你的店,今日吃喝定了,快上菜!” 坐在一旁的中年汉子道:“王昌,你未听见那老儿说话吗,人家说错过今日要找人来理论,你怎么就不答一个字儿呢?” 这家伙声音不大,可整个楼面的人都听得清清楚楚,信远镖局的人不答话也不成。 袁小芳跳了起来:“你是什么人,别躲在那儿说三道四,今日你待怎的?” 中年人冷笑道:“我要你当众赔罪,红柳别庄纵使出来个仆役,你也不配教训!” 袁镖主脸上挂不住了,转过身来道:“尊驾何人,我等一再忍让……” 中年人冷笑着接话:“谁要你忍让了?不忍让你又敢怎么样!” “你又待怎样?” “我说了,叫你那小贱人赔罪!” 这话一出,袁小芳再也无法忍受,她往旁边迈出一步,想从她爹身后绕出来,但还是被老镖头拦住了:“慢,为父自有主张……” 但是他旁边的年青汉子却乘机走了过来,王昌推开椅子迎了出来喝道:“小子你找死!” 年青汉子怒极,劈脸就是一拳。王昌举臂架住,左拳直捣对方心口。因地方窄,不好施展,两人站在原地交手,只动用两个拳头。 忽然,众人眼睛一花,就见那坐着的中年人已拦在王昌身前,一只手捏住了年青汉子的腕骨脉穴,年青汉子顿时全身乏力,动弹不得。这一来,惊得大家喊出了声。 袁老镖头与同桌的一位老者当先跃了过来,一个向中年人攻出一掌,另一人则来拉年青汉子,想乘机救人。但中年人早把年青汉子向后一拉,丢到同桌脚下,被同伙抓住。 他则打出双掌,和袁镖头以及救人的老者对了一掌。 只听“砰”一声震响,中年人双肩晃动,袁镖主和老者却被震退了一步。 虽说彼此没有出全力,袁镖主和老者旨在救人,但中年人的功力使他们大吃一惊。 袁镖头道:“彼此无怨仇,这年青人是我的客人,请尊驾放了他,事情由我担待!” 中年人傲然道:“要放人也容易,让那小贱人当众赔罪,否则……” 袁小芳突然从袁镖头身后蹿出,左拳直捣中年人心口,右手成掌劈他脖颈。 袁镖头惊得大呼:“使不得……” 但他已来不及阻止,只见中年人静立不动,等袁小芳掌劈到时,突然出手握住了她的腕脉,她不由惊得尖叫一声,不及撤招,一个身子瘫了下去,被中年人一提,往后一拉,跌倒在桌子底下,动弹不得。 楼上的食客看得目瞪口呆,陆志、方安也面面相觑,他们知道自己不是对手。 陆志道:“你们是来找鸿运楼的,与这位小姐和这位公子无关,放了他们,你我交涉!” 中年人冷笑道:“做梦,各了各的账,鸿运楼从今日起,关门大吉!” 袁镖头大急,道:“尊驾是红柳别庄的什么人,请示下姓名职务。” 中年人道:“你要报仇吗?那好得很。大爷是红柳别庄的尊客,姓姜,名华,江湖人称青龙星,乃南海尊者座下四龙星之一,老小子你走南闯北,该不会不知道你姜大爷吧!” 大名一报出,袁镖头与老者相顾失色,南海尊者是当世顶尖高手之一,谈不上是黑道白道,与江湖人往来不多,因此他的作为也不被人知晓。武林中只知道他座下有四大龙星、六大龟星、十二蟹星、二十四虾星。只要是招惹了他这一派的人,你就逃不出他的手。 当下袁镖头抱拳道:“原来是南海尊者座下青龙星姜爷,久仰久仰!请恕老夫不知之罪,小女年幼无知,望姜爷大人大量,放了小女和这位刘公子,改日老夫到红柳别庄致谢!” 姜华冷笑道:“大爷一向有个规矩,谁招惹了大爷,就得拿性命来赔罪!今日大爷念其是个女子,只要她当众赔罪,然后自断一腕,大爷便饶了她,可是她一再张狂……” 袁镖头岔话道:“尊驾先前只要她赔罪,并未提断腕之事……” 姜华冷冷道:“那是大爷懒得多说,她惹答应赔罪,大爷就会告诉她,还要断一腕。按大爷的规矩,今日便要了她的命,既然你这个做爹的求情,那就断一腕一足,而你们两个老头,一人断一腕,与你们同席的人,也都自断一腕,要不就丢性命。言尽于此,开始吧!” 这番话听得一楼的食客心里打颤,天下竟有这般残忍的人,一个个噤若寒蝉不敢出声。 早已走到附近的秦忧等人也听得面面相觑,他们不约而同都轻轻叹了口气。 秦忧道:“想不到这忍气吞声的滋味当真难受,一个人若是这样活着,太也无味!” 严寒道:“咱们总算领略到了这滋味,过去咱们让别人忍气吞声,浑不知别人感受如何。” 陶悲道:“这样的事咱们做得多了,也从不把人家的感受当回事。” 杨孤道:“这总算明白了,一个人千万别落到这种境地,气也把人气死了! 这时只听桌底下的袁小芳尖叫道:“爹爹,女儿宁死也决不向这恶鬼屈服!” 秦忧道:“想不到这世上,狠心的人不止咱们四个,你们听,这龙星要断人家的腕呢!” 又听袁镖头道:“好,老夫断去一腕,你把我女儿和刘公子放了……” 袁小芳哭叫道:“不要不要,爹你千万别做,女儿宁死也不低头……” 此时掌柜张朝已经来到,见状喝道:“姓姜的,你把人放了,天大的事有天豹庄担待!” 姜华冷笑道:“你慌什么,大爷处置了这几个东西,再砸你酒楼,毁你天豹庄!” 张朝冷笑道:“好大的口气,就凭你也要兴风作浪,天豹庄庄主、天豹镖局总镖主江南神剑万公子,几曾怕过人来!你有胆就把不相干的人放了,咱们找地方了断……” 正当他们唇枪舌剑交锋之际,秦忧等人已开始动手。 他们从后面无声无息蹿了上来,陶悲救人,其余三人把一班无赖点了穴。陶悲一手一个把袁姑娘和刘公子从桌底下拖出,未及解穴,已被姜华查觉。这家伙确是了得,回转身轻轻一跃,嘴里大喝道:“找死!”惊得袁小芳尖叫道:“快逃……” 但是姜华已经和陶悲面对面,陶悲左手还挽着袁小芳,不及退得更远。 姜华一掌击出:“死!” 陶悲大吼一声:“你死!”举掌相迎。 两掌结结实实相交,“砰”一声响,噔噔噔两人都被震得后退了三步。陶悲仍挽着手脚无力的袁小芳。她在后退时只得紧紧拽住陶悲的胳膊,头也靠贴在他肩上。一股香味直冲进陶悲的鼻孔,使他心醉神迷。生平第一遭和女子这么亲近,他一颗心猛跳起来。然而大敌当前,他急忙收敛心神,逼视对方。这一掌他掂出了对方的份量,这南海青龙星果然有些门道,这一掌自己用上了七成功力,非但没有震毙对方,自己还被震得血气翻涌,得准备再拼第二掌第三掌。 只要能救下挽在臂弯里的姑娘,他不惜拼了性命。这种感觉他自己都有些惊奇,踏入江湖以来,他只是和三个弟兄相依为命,除了他们四人,所有的人都是“外人”。后来有了个万古雷,不知不觉中把他也算成了“咱们”中的一个。现在对这个年青女子,他怎会如此关切起来,他自己也不知道…… 种种念头和感受在刹那间闪过,他收敛了心神,狠狠盯住对手,准备再拼第二掌。 青龙星姜华也恶狠狠盯住他,似乎马上就要拼个你死我活。 袁小芳不敢惊动救自己的男人,一时也忘了羞涩,两手紧紧抱住他的胳膊。 这时秦忧、严寒、杨孤把他们治了穴的六个家伙一脚踢倒,分站在桌子的两侧盯着姜华。 秦忧道:“小子你看见了,咱们是四人,武功一样,要杀你容易得很!” 严寒道:“咱们讲江湖规矩,让你们一对一,你只管放心,咱们三兄弟不帮手。” 杨孤道:“你愣着干吗,再打呀!” 陶悲道:“来,小子,再拼一掌!” 姜华心高气傲,一向目高于顶,这些年只要在江湖走动,所到之处无人敢惹。一来是慑于南海尊者威名,二来是手头功夫过硬。他今日在红柳别庄夸下海口,和白云庄的孟辉较劲,没想到天豹庄当真有高手坐镇,除了万古雷,居然还有武功这么高的人!但是,他不服输,也没有输,可以打下去。打下去的结果如何,他心中却没有底。但没有底也要打,南海尊者的威名不能让自己给辱没了。要不然,让红柳别庄的人小看,回去也不好向尊者交代。 主意打定,他运起十成功力,突然大一声:“打!”凶猛地击出一掌。 陶悲十分痛恨这个欺人太甚的恶徒,也运起了九成功力,不声不响地击掌相拼。 “砰”一声大震,如雷轰顶,惊得满座食客失声在。袁姑娘则紧紧抱住他的胳膊,随他的身躯往后退了五步。身一停住她连忙去看他的脸,只见他面色通红,嘴角流出了一丝血,再看对方,胸襟被血染红,退到一张桌旁,紧紧按住桌面,一张脸苍白无血。 陶悲深吸一口气,缓缓吐出,再吸一口气,平息了翻腾的气血。然后以右手替袁小芳解了穴道,袁小芳又羞又喜,正待行礼致谢,只听陶悲道:“滚!再敢来惹事,咱们兄弟就上红柳庄兴师问罪,拆了红柳庄!” 秦忧道:“照咱们兄弟原先的规矩,你们今日一个也不能活!” 严寒道:“如今咱们的规矩变了,算你们运气,但若再来寻衅,就没这么便宜了!” 杨孤道:“你们南海蛟龙宫与咱们天豹庄并无过节,你姓姜的却欺上门来,你记住了,天豹庄不招惹人,但也决不怕人惹事!” 姜华已调过气息,能说话了,他满腔怒火地喝道:“好,从今日起,南海蛟龙宫与你天豹庄就结了仇,你们就等着瞧!”一顿,又道:“你四人报上姓名来!” 陶悲道:“你要报仇吗?咱们等着。咱叫陶悲,你只要找到咱,他们三人自然和咱在一起,用不着把姓名告诉你!” 姜华道:“好!你们等着瞧!” 他转身朝楼下走去,没有被点穴的王昌和另外两人急忙追了上去,但王昌没有走脱。他被秦忧挡住了,道:“慢,你留下!” 王昌大惊挥起一拳打去,一个身子朝前冲,被秦忧一把捏住腕脉穴,身子顿时瘫了下去。秦忧将他拖到桌前,让他跪着。严寒把点倒的六人解了穴,叫他们滚蛋。 王昌吓得脸色煞白,连忙求饶。 秦忧对张朝道:“拖下去审问吧,别扰了大家的酒兴,这样的小虫子,不值咱动手!” 张朝道:“是,四位爷自管喝酒吧。” 他们一走,酒楼刹时间喧闹起来,人们兴奋地议论着刚才发生的事,猜测未来报仇的种种前景。对天豹庄的爷们,大家交口称赞。 此时袁小芳向陶悲行礼“多谢恩公救命之恩,请受小女子一拜!” 陶悲手足无措,慌忙伸手拉她,道:“使不得使不得,咱们用不着多礼!” 袁镖头也过来致谢,那姓刘的公子已被秦忧解了穴,和他父亲向四人道谢。 袁镖头请四人入座,四人不肯,要回他们的桌上去。袁镖头无奈,和女儿跟了过去。 袁小芳生气道:“四位可是瞧不起我们!” 四人一愣,同声道:“没有没有……” 袁小芳道:“那为何不与我们同桌?” 四人一个看一个,在心里找理由。 秦忧道:“咱们不惯与生人交谈。” 袁小芳嘟起嘴:“我是生人吗?” 四人同声道:“是的……” 袁小芳大恼:“我叫袁小芳,我爹叫袁茂林,你们适才救了我,算不算认识了呢?” 四人应声道:“不算……” “什么?这还不算认识?”袁小芳跺脚。 四人见她生气,赶紧改口:“算,算……” 袁小芳这才稍平了气,道:“这位叫陶悲,你们位呢,自己通名吧。” 秦忧等三人只好把姓名说了。 袁小芳道:“四位是天豹庄的吗?” 陶悲十分愿意回答她的话,道:“是的,咱四人是天豹镖局的镖主。” 袁茂林道:“老夫是信远镖局的,昨日镖局开张,老夫也应邀做了客。” 袁小芳道:“四位,你们不怕红柳别庄?” 四人一个看看一个,面上露出了鄙视神,嘴角都带着一丝冷笑,齐声道:“咱们从未怕过人,只有人怕咱!” 陶悲受了内伤,此时又有一丝血水溢出。 袁小芳惊道:“哎呀,你受了内伤,要紧吗?快找个大夫看看!” 陶悲道:“咱的伤不重,不要紧!” 袁茂林道:“老夫只有外伤药,这内伤只有请徐大夫诊治,老夫带路请尊驾……” 话未了,陶悲道:“不用,咱调息两个时辰就好,袁镖主不用管。” 袁小芳流出了泪:“这都是为了我,我不知该怎样感谢才好……” 陶悲看着她道:“咦,怎么又哭了,咱这不是好好的吗?这点伤实在算不了什么。” 秦忧道:“咱们这就给你治伤,免得他们担心。只是这里太吵闹……” 袁小芳忙道:“到我们镖局去,好吗?” 严寒道:“不用,这里有清静地方。”手一招,小二跑来了。听说要清静地,小二带他们去了后院。那姓刘的父子也跟着来了。 袁茂林道:“给四位引荐,这位是大同府扬威镖局镖主刘平源,这位是刘栋少镖主。” 酒楼后院宽敞整洁,众人在正屋客室落座。刘镖主又感谢四人救了儿子。 袁小芳道:“赶快治伤吧,治伤要紧!” 陶悲道:“不急不急,过一会也不要紧。” 袁小芳道:“你的伤不轻呀,等什么呢?” 陶悲道:“有客在,不好治伤。” 刘家父子只好起立,见袁小芳没有动身的意思,刘栋便道:“袁姑娘,走吧,让他们……” 袁小芳道:“我留下,伤治不好我不走。”一顿,问陶悲:“我和爹留下成吗?” 陶悲拿眼去看三人,秦忧点头,严、杨二人也点头,袁小芳十分高兴,催刘家父子道:“刘叔叔,待会儿我们再来陪席,请先去一步!” 刘栋就是因为她老呆在四人席上才跟着进来的,哪知又被她赶走,心中大是不悦。但是又不好说什么,只好怏怏离去。 他们一走,四人把凳子排成直行。陶悲在第一张凳上打起盘脚,其余三人在后坐下。陶悲面对他们,秦忧把手按在他背上心俞穴上,严寒则按在秦忧背上,杨孤又按在严寒背上。 袁茂林和袁小芳看得目瞪口呆,不知他们玩什么把戏。 只见他们闭上了眼,知他们已在行功,便静静地注视着等待。 半个时辰过去,四人一齐睁开了眼。 袁小芳急问道:“好了吗?” 陶悲道:“好了,没事了!” 袁小芳舒了口气,道:“那我就放心啦,你们以内气治伤,可为什么坐成一排……” 陶悲道:“他们三人以内力助咱,这样可以好得快些,合三人之力,他们也不损元气。” 秦忧道:“这方法虽好,不能当着外人施展,因为四人都入了静,没法反抗。” 严寒道:“此时咱们四人只能任人宰割。” 杨孤道:“施功治伤有人在旁是第一遭。” 袁小芳知道这话不假,心中十分高兴,道:“这么说,四位不把我父女当外人啦?” 四人相互瞧瞧,一个劲点头。 袁茂林闯荡江湖多年,自然知道女儿话中的用意,也十分看重这四个行为举止有点古怪的年青人,与他们交好,无疑大有好处。 他连忙抱拳道:“多谢四位的信任!” 袁小芳更是兴奋得脸都红了,她道:“有一点我不明白,四位武功这么高,怎么江湖上从未传过四位的大号,四位是不是不常在江湖走动?我听说天豹庄的人都是从军中退出来的,你们四位也是军中的官佐吗?” 四人互相瞧瞧,一起点头。 秦忧道:“不错,咱们在军中做官。” 陶悲道:“咱四人都做了指挥使。” 袁茂林道:“啊哟,四位是三品大员呢!” 杨孤道:“是的,官不小。” 袁小芳道:“那又为何不做官了?” 陶悲道:“做官不自在,有什么好?” 袁小芳点头道:“是的。可有许多人想做官都做不上,你们是做上了却不稀罕,佩服!” 秦忧道:“红柳别庄里都有些什么人?” 袁茂林道:“庄主是晋王府原先的总管熊震宇,此人上通官府下通武林,在太原府他是一霸,无人惹得起他们!” 袁小芳叹息道:“我自小就知道信远镖局受他们盘剥,长大了输不了这口气。但我们镖局人不多,斗不过人家,只好忍气吞声。这下好了,有你们天豹庄出头,就可以和他们一斗!爹,你说是不是?” 袁茂林道:“天豹庄也不一定要和他们斗,你小孩子家不懂事,别乱说话。” 袁小芳眉毛一挑,刚要反驳,心念一转,懂了爹爹的意思,便换了话题,道:“你们天豹庄人多势众,是不是要在太原府称霸?” 四人不明她的意思,齐声道:“你说啥?” 袁小芳道:“你们是不是也要太原府的镖局每年交银子给你们,是不是要城里的大小商家给你们交纳银两做平安费……” 陶悲奇道:“竟有这种事吗?” “当然有,你们是不是也要这么干!” 秦忧道:“咱们有的是钱,谁稀罕别人的?这种事咱们决不会干。” 陶悲道:“咱们不会欺诈别人,别人也休想欺诈咱们,姑娘你怎会怀疑咱们?” 袁小芳拍手笑道:“你们真的不会吗?” 四人同声道:“决不会!” 袁小芳道:“那就好极了。不过红柳别庄不是好对付的,他们的人手多着呢!” 袁茂林道:“贵镖局刚开张,已经得罪了白云庄、蛟龙宫,而这两个地方的人又都帮红柳别庄。白云庄早江湖声誉极隆的四大武林世家之一,蛟龙宫的人也是招惹不起的主,以后他们要是找上门来,却是不好对付。” 秦忧道:“咱天豹庄不怕天下任何门派!” 杨孤道:“黑白两道没有人能吓住咱们!” 严寒道:“咱们不招惹人,谁要是招惹咱们,他一定后悔来不及!” 袁小芳突然问陶悲:“要是别人欺负我们信远镖局,劫了我们的镖,你帮不帮我?” 陶悲不假思索答道:“帮,怎么不帮!” 袁小芳快活极了,索性问秦忧:“你们呢?” 三人同声道:“帮,不含糊!” 袁小芳道:“好,别忘了你们的许诺!” 此时信远镖局的一个镖师找来道:“袁镖主,刘镖主他们走了,怎么也留不住!” 袁茂林这才想起待慢了贵客,不由叫道:“糟,忘了客人,小芳,快去追……” 袁小芳把眼朝天一翻:“我不去!走了就走了,大不了明天再请一顿!” 袁茂林道:“什么话,怎能慢待客人?” 袁小芳道:“也不能慢待救命恩人呀!” 袁茂林没话说了,道:“总得回去陪他们呀,他们也难得到太原府来,况且还是有事……” 陶悲道:“二位去吧,咱们守在这里,瞧瞧还有没有人来闹事。” 袁茂林抱拳道:“改日再请四位上寒舍做客,今日就此别过,多谢四位!” 四人不善应酬,只回个礼却无话说。 袁小芳虽不想离开,但不好说。 出了酒楼大门,袁茂林低声道:“刘家求亲的事你怎么想,依爹爹看来,刘栋人品好,武功高,将来继承扬威镖局……” 袁小芳道:“女儿不愿意,免提!” 袁茂林道:“咦,你怎么又变了卦,昨日不是说好由爹爹作主的吗?” 袁小芳道:“那是女儿没想上一想随口应对的话,这是女儿的终身大事,岂能随便许个人就把女儿打发出门!” “呀,这是什么话!爹只有你一个宝贝女儿,说起来还舍不得你出嫁呢,怎么是随便许个人把你打发了,爹能干这种事吗?刘家这儿子相貌端正,又有家业,你若不愿,只怕错过了机会,以后上哪儿去找他这样的人,所以……” “爹,你别操心,女儿自有主张!” “你有主张,什么主张?” “这个嘛,以后再说,你别操心就是了。” “爹不操心谁来操心?你娘又已过世……” “爹,这事你别管,女儿有了主意。” “你是说,拒绝了刘家的求亲?” “是的,女儿不愿与刘家结亲。” “可是你说说看,人家哪一点不好?” “也没什么不好,女儿就是不愿!” “你这娃娃好没道理,说不出理由就结亲。” “哎呀,爹爹你真是的,干么非要女儿说呢?爹不想想,刘家父子的武功并不比我家强,两家都是开镖局的,要是出点事,谁担待?” “你爹开了二十年镖局,不照样混过来了,他们的扬威镖局比我们信远大,闯荡江湖这么些年,也未出过大事!” “那是因为他们和我们一样,大宗买卖不接,路太远的不接,风险大的地方不去,有些地方则靠送买路钱,人家赏个脸放行。所以生意一直做不大,只能赚钱糊口……” 女儿说的是实情,袁茂林没话说,只道:“那又有什么法,爹又无别的本事赚钱养家,就这么维持着。请武功高的镖师,人家要价高,我们只能请一两人,多的请不起……” “我们这些情形女儿都知道,所以想改变改变,如果和姓刘的结亲,那就别想改变了。女儿嫁到大同去,剩下爹一人又怎么过?” “这个爹知道,但也是没法子的事呀!” “事在人为,怎么没法子?女儿求爹推拒了这门亲事,其余的事女儿自会张罗。” 父女俩一路嘀咕着,向信远镖局走去。 两天后,天豹镖局、鸿运酒楼、旅舍和永兴丝绸都来了不速之客。 镖局的客人是万古雷亲自接待的。 来客竟是熟人,镇山虎魏扬武。 万古雷笑道:“别来无恙,我们有四年没见面了吧,如今魏爷在何处效力?” 魏扬武脸一红,道:“说来话长,在下本效力晋王府,这个公子是知晓的。后来在京师被锦衣卫抓捕,要咱们效忠朝廷,这是正道。后来晋王爷去世,燕王起兵,在下无处可去,只好跟随熊总管,如今在红柳别庄任管事。” 万古雷听他没撒谎,有了两分好感,道:“原来如此。今日魏爷来,是有事呢还是只为了叙旧,请魏爷直说了吧!” 魏扬武叹口气道:“不瞒公子爷,当年公子来到太原府。在下非但没有救助公子,反而将公子的行踪上报锦衣卫,因此听说公子在太原府落脚,无颜上门拜望公子。今日来是奉了熊庄主之命,本来还有一同行之人,但在下命他去下鸿运楼,在下只身前来,违背了熊庄主的嘱咐,要受庄规规惩处。在下这样做,只是为了向公子说几句真话……” “啊哟,那如何使得,魏爷你这是何苦?” “在下先把话说了,回去不能太迟。红柳别庄一手由熊总管建立。过去在王府效忠的江湖客,大多被他召揽在庄里。只有王府卫队被朝廷调去,是以公子见过的卢爷卢湛不在庄内。其余人诸如追命三拐石耀辉、冲天鹤柯瑞、玉女针王桂贞、镇中州贺元彪、荆中燕祝芳都在庄里。据在下所知,他们都不愿和熊震宇在一起,但又不得不和他们在红柳庄为他卖命……” “咦,这就奇了,又是何道理?” “说起来也没有什么奥妙,不过是江湖上常见的手法而已,但我们这些老江湖却都上了当。这得从晋王爷死时说起,大办丧事期间,免不了天天宴客,他的心腹照他的吩咐,给我们这班江湖人的酒里全下了毒。事后他又一一把实情告诉我们,然后分发解药。这解药只能管十天,到时不服解药你就会脸肿体肿,不出四个时辰,全身就会溃烂。所以,为了保命,大家只好照他的吩咐,帮他建红柳山庄,庄园建好后,充任各级主管,听从他调遣……” 万古雷忍不住拍了下桌子:“好可恶!” 魏扬武道:“这几年,熊震宇频频出访黑白两道高手,武林四大世家他都上过门,南海蛟龙宫、嵩山少林寺、武当太和宫、华山、黄山他也去过。拜访黑道人物他是在暗中进行的,我们也摸不清他的底。燕王进京一个多月后的一天,红柳别庄来了四个贵客。两个中年人,两个年青人,熊震宇待他们如上宾,日日饮宴,只是他和几个心腹相陪。直到第五天,熊震宇在大厅开宴,庄中管事以上的人参加。熊震宇向大家引荐说,这四位爷分别是金衣使者和银衣使者,受一阳教教主的派遣来庄。大家听了莫明其妙,江湖上哪有这么一个教,熊震宇为何毕恭毕敬、煞有介事地引荐。又听他说,一阳教主功参造化,未来必在江湖称雄,红柳别庄今后要仰仗一阳教的庇荫。然后命我们一个个按庄中职务高低走上前去行礼致敬。这一下,惹恼了追命三拐石耀辉,他在庄中仍然任他的总教习。他从酒席椅上站起来道:‘庄主,这一阳教俺从未听说过,这四人来了就来了,怎么要俺行礼,这不是过份了吗!’熊庄主一听,沉下了脸:‘石总教习,你可是不服?’石耀辉粗鲁直爽,当即答道:‘俺是不服,凭什么要俺行礼?这四人在江湖上有什么名头,报出来听听!’熊震宇冷笑道:‘石总教习,你真是井中之蛙,一阳教派来的金衣、银衣使者,身份是何等之高,你怎敢如此无礼!’石耀辉道:‘他们在他们那个教中职高,与俺红柳庄有什么相干?除非露两手给俺瞧瞧!’他的话其实也是大家想说而不敢说的话,他说出来后,大家心里说不出的痛快。熊震宇叹口气道:‘唉,自高自大害苦了你们,本庄主只好请来使教训教训你们了!’接着他低声和四个使者商议了一会,又对大家道:‘为使各位开开眼界,金衣使者愿意教训教训石总教习!”石耀辉当即大步走出宴会厅,我们也随之拥出。最让大家吃惊的是金衣使者,我们都以为两个中年人地位比两个年青人高,哪知错了,金衣使者是两个年青人,不过二十四五岁。当下两人在庭中动手,三招之后对了一掌,万公子你猜怎么着?石总教习喷了一口血,倒在地上。这金衣使者却惹无其事地双手一背,道:‘早知是个废物,我才不动手呢!’我注意到,熊震宇脸上也显出了惊奇之色,大概他也没料到来人武功这么高。石总教习在红柳别庄算得上是一把好手,可经不住人家一掌。当下,大家十分震惊,不得不对四个使者刮目相看。熊震宇更是竭力殷勤相待,并说红柳别庄和一阳教都是一家人,今后患难与共。我告诉公子这些,说明熊震宇交游广阔,很难对付。”说到这里一顿,续道:二他还邀来了一些江湖客,请这些人担当庄中高职,我们原来在王府的这一拨人,地位都在他们之下。这个暂且不表,先说熊震宇派在下前来的用意。他要在下知会公子,入乡随俗,按本城规矩,天豹镖局一年交纳二千两银子给红柳别庄,否则不许镖局存在。另外几个管事分别去鸿运楼等天豹庄的店铺,也是要去收取平安费。熊震宇说,要想在太原府立足,就得交纳这些费用,他保你们安全。若是违反规矩,那么后果自负!” 在一旁坐着听的罗斌、耿牛大怒,都说这是个笑话,拔毛拔到天豹庄身上来了。秦忧等四人不在,被信远镖局请去做客。 万古雷却失笑道:“这熊震宇真有趣,他是不认识我万某呢,还是在装相?天豹庄会向他屈膝吗?他有多大的能耐!” 魏扬武道:“公子不要小看了熊震宇,他拉来的几个亲信,都是黑道高手。其中最凶狠的就是巫山老狼欧阳汉,此外还有中州三怪,有他四人在,放眼江湖,有几个能是敌手!” 万古雷道:“不错,这四个人凶名昭著,出手狠辣,是江湖上一等一的好手,但天豹庄并不惧怕,魏兄尽可放心!” 魏扬武略显惊异:“万公子,恕在下直言。据在下所知,除了在座三位和几位不知名的镖师外,似乎也无多少高手,如何抗拒红柳别庄?要是四个凶徒率庄里高手前来,岂不要糟?何况熊震宇还可拉来白云庄、蛟龙宫、一阳教的众多高手,天豹庄对付得了吗?” 万古雷笑道:“魏兄为天豹庄担一份心,在下十分感激。但在下也不妨直言,以天豹庄的实力,并不惧怕红柳别庄。蛟龙宫的青龙星不是折在我们一位镖主手上了吗?这位镖主在江湖并无名声,可手底下功夫了得。象他一样的镖主还有三位。此外还有西门仪前辈坐镇,所以魏兄尽管放心。顺便借此机会劝说魏兄一句,何不脱出红柳别庄,另谋生路?” 魏扬武叹道:“在下今日单独前来,就是为了找条生路,只要万公子不记在下当年过失,在下愿投效天豹庄。但在下身中奇毒,一条命捏在熊震宇手里,心有余而力不足,奈何?” 万古雷道:“在下师叔曾炼制解毒丸药,待在下派人去京师讨取几粒来,让魏兄服了试上一试,若能解毒,那是最好不过!” 魏扬武摇头:“万公子不必费心,这毒只怕难解,到熬不下去的那一天,就拼了命吧!” 耿牛插言道:“宫师伯的药丸定有奇效,只要讨得几粒来,包管有用!” 魏扬武道:“若真能解毒,冲天鹤柯瑞、镇中州贺元彪等人也愿脱离红柳别。” 万古雷道:“魏兄暂且忍耐,我一定去取了药来。”一顿,问道:“不能盗取熊震宇的解药吗?几位可以相互帮助,谋算熊老鬼。” 魏扬武道:“毒丸后来知道是老狼给熊震宇的,解药也在老狼手里,这家伙疑心极重,你无法与他接近,所以难下手。”一顿,续道:“不提这些烦心事了,玉桃姑娘没来这里吗?” 万古雷把二女境遇说了,魏扬武感慨万分,道:“好了好了,她们总算熬出了头,过去和她们一同去京师充当歌妓的姐妹,如今成了熊震宇喝来吆去的奴婢,有的成了他的姬妾。不服于他淫威之下的,沦为庄中的杂役。邱萍、张秀云两位姑娘就是如此,在厨房充下役。” 万古雷记起了这两位姑娘,善乐舞,比钟玉桃、丁小菊腼腆,充当二女的助手。 魏扬武又道:“在下得回庄复命了,不知该怎么说,请万公子指点。” 万古雷道:“魏兄回去告诉姓熊的,天豹庄决不向任何人纳贡,说这么一句就够了。” 魏扬武告辞而去,鸿宴楼、丝绸庄来人禀报,红柳别庄要收取平安费,被他们赶走。 罗斌道:“万大哥,姓熊的一再欺人,我们要不要找到门上去,与他作个了断!” 万古雷道:“不忙,看他下一步如何,我们都得小心,别让弟兄们吃亏。” 耿牛道:“再来惹事,俺揍扁了他们!” 正说着,秦忧等四人满面春风回来了,后面跟着信远镖局袁茂林镖主和女儿袁小芳。 万古雷连忙起身迎接,道:“不知袁镖主二位驾到,有失远迎,还请恕罪!” 袁小芳是头一次见他,好奇地打量着,心想总镖主该是个老头才对,怎地如此年青。 袁镖主道:“不敢不敢,冒昧打扰,还请总镖主原宥!今日老夫父女前来,一则拜谒总镖主,二则有要事禀告。” 万古雷请他们坐下,道:“不敢,前辈有何指教,在下洗耳恭听!” 袁茂林道:“昨日在鸿运楼发生的事,想必总镖主已经知晓,红柳别庄决不会善罢甘休,不知总镖主有何对策,信远镖局愿追随于后,同仇敌忾,一洗往日之辱!” 万古雷道:“今日他们派人来勒索银两,叫敝镖局每岁交纳二千银子……” 袁小芳岔话道:“呀,比我们镖局还多了一千两,万总镖主怎么回答?” 万古雷微笑道:“一文也不给!” 袁小芳道:“总镖主,话是好说,一张嘴就说出去了,可要是红柳别庄来问罪呢?总镖主可知道庄中的实力?总镖主手下有多少高手,敢和红柳别庄相抗,若是不敌,后果如何?” 这姑娘直爽,说话没遮拦,袁茂林忙道:“芳儿,不可这样和总镖主说话!” 万古雷笑道:“少镖主爽快,说话不绕弯儿,那么在下回答少镖主也直来直去。红柳别庄中的情形,在下刚有所了解。熊震宇早在四年前就与在下交过手……” 这话不唯袁氏父女,就是秦忧等人也感到惊奇。 袁小芳接话道:“咦,竟有这样的事,总镖主能说得详细些吗?”说着瞟了陶悲一眼。 陶悲忙道:“咱也不知道,挺新鲜!” 万古雷一笑,把当年情形简单说丁,续道:“如今除原有人马,他那里还有巫山老狼等几个邪道高手……” 秦忧等四人同声道:“你知道了?奇怪!” 袁小芳盯着他追问:“那你能对付吗?” 万古雷又一指秦忧他们:“有这几位在,还不能对付他们吗?” 四人闻言,一个个两眼朝天,十分骄傲。 袁小芳道:“除了他们四位,没别人了吗?” 万古雷道:“有啊,喏,他们两位……”他指着罗斌、耿牛续道:“还有十几位武艺高强的镖师,对付红柳别庄足够。” 袁小芳看看罗、耿二人,年岁也很轻,便道:“你们怎么都是年青人,连个上岁数的前辈人物都没有吗?这怎么能撑大局?” 秦忧等四人同声道:“怎么不能!” 袁茂林忙道:“总镖主,小女年少无知,有得罪总镖主之处,别往心里去!” 万古雷笑道:“无妨无妨,有话只管说。” 秦忧道:“咱们带领千军万马征战,怎么不能撑大局?那红柳别庄不算什么!” 袁小芳不理,对万古雷道:“你有必胜的把握吗?请你说真话,可别爱面子!” 万古雷道:“放心,天豹庄不怕任何强敌。但有时可能寡不敌众,或是别的原因,所以在下不好夸下海口,姑娘说对吗?” 袁小芳点头道:“总镖主说得对,有许多事出人意料,话不能说得太满。” 袁茂林道:“敝镖局人力单薄,这几年都受熊震宇盘剥,说起来也是惭愧,但当时无法可想,只好随大流。熊庄主曾将太原府五家镖局的主请了去,引荐了巫山老狼、中州三怪和其他高手,各家镖局头儿自知不敌,只好答应每年交纳一千两银子,以保平安。老夫曾经想关闭镖局,但熊庄主不许,说关了也要交一千两银子。无奈,老夫只好支撑下去。但近年来生意清淡,交了银子,入不敷出,真不知往后的日子怎么过。如今天豹镖局开张,老夫愿附骥尾,大家联手,与红柳别庄较个高低。” 万古雷道:“除了贵局,其余镖局……” 袁茂林叹道:“同行相忌,是以表面上见了面笑嘻嘻的,骨子里各干各的不说真话。但依老夫推测,从前每年交纳的银两不比我们少,心里自然不服气。只要敝局今年不交银子,又能抗住别庄高手,他们也会跟着干的。” 万古雷道:“好极,袁镖主可知会他们,从今年起,分文不再交给红柳别庄。” 袁小芳道:“离大年三十还有二十天,每年岁末正是交银子的时候,今年我们反了他红柳庄,一定会闹出许多事来,我恨不得闹他个天翻地覆地动山摇!这口气我已憋足了三年!” 陶悲大声道:“好,有志气!” 袁小芳道:“你来帮忙吗?” 陶悲不假思索:“咱来!” 万古雷心中一动,道:“袁姑娘放心,到时就请陶兄他们到贵局助阵。” 袁小芳极为高兴,欢道:“妙极啦,我要杀他个人仰马翻,呼爷叫娘,抱头鼠蹿!” 看她那活泼劲,男人们脸上都绽出了笑容,秦忧等也不例外,尤其是陶悲,目不转睛地盯着她,一脸笑意,居然十分柔和。 万古雷看在眼里,觉得好笑。 罗斌道:“往日这银两是他们派人来收呢还是镖局送往别庄?” 袁茂林道:“按规定,年三十的头一天镖局派人送到别庄账房,由其总管王纪点收。” 万古雷笑道:“今年让他们干等……” 袁小芳接话道:“气得熊震宇吹胡子瞪眼,一下跌在地上,中风而亡!” 万古雷笑道:“这样也好,省事。” 陶悲忽然道:“不好不好……” 袁小芳一双媚眼盯着他:“为什么不好?” 陶悲冷冷道:“咱要亲手宰了他!” 这一瞬间,他满脸杀气,令人生畏。 袁小芳吃了一惊,道:“啊哟,好可怕!” 陶悲道:“你怕什么?” 袁小芳道:“我说你模样可怕!” 陶悲叹口气,不出声了。 万古雷忙道:“陶兄恨那些作恶的人,所以怒气冲冲,对自己人嘛,那又是一付模样。” 袁小芳后悔自己说话没遮拦,便道:“我知道我知道,不然怎会请他们四位上家里做客。”边说边去看陶悲,发现他神色又缓和了些。心想这人真的有点古怪,对待他可要小心些。 袁茂林道:“老夫今日便把拒交银两的事告知四家镖局,看他们怎么说。” 事情定下,袁茂林父女告辞。众人送出门外方归。万古雷一直琢磨魏扬武的话,若能从宫知非处取来解毒药,就可把好几位高手解救出来。但这事只能自己或耿牛去,眼下红柳别庄咄咄逼人,脱不开身,只有明年再说了。现在对付熊震宇,刻不容缓,于是让人知会店铺的弟兄们,时时作好迎敌准备。 晚饭后,他有了个主意,何不夜探红柳别庄,摸摸虚实,然后见机行事。主意打定,二更过后半个时辰,他换上夜行衣,蒙上面巾,悄悄离开镖局,直奔城外。出城后辩明方向,朝红柳别庄飞奔而去。顿饭功夫,他来到一座村庄,看样子是农夫居住地。又往前走出二里,远远看见一个大庄院,门头上挂着四只灯笼,每只灯笼上有一个字,合起来正是红柳别庄。大门两侧露着两排屋脊,估计是门卫住屋。他迎着围墙走去,避开正门。片刻后到了墙下,墙有丈余高,他轻轻一跃,扒在屋脊上窥探。 寒夜中依稀看出庄中的布局。正面有个大院落,东西两面也有院落,都有围墙围着,但墙较矮,顶多六尺。每个院落都有小门,门上挂着灯笼,灯笼上也有字。中间的院落叫中院,东边的是东院,西边的称西院。如果后边有房,大概就叫南院。这片刻间,他没有瞧见巡逻。 他决定先从东院探查,便从屋脊上往下跃,一跃就是七八丈距离,两起两落就到了东院,轻轻跳上了紧靠墙边的一屋脊。院门就在侧边。有四个持刀青衣汉子坐在院门墙边,一个个缩成一团打盹。再看这东院,有三幢楼房,自成格局,也不知住着些什么人。他便从东院出来,直往下走,也没碰到巡逻。片刻后又见到一排排平房,其中有两幢像是厨房,有一幢屋里有火光,便轻轻来到门边,往里看去,有两名女仆正在凑火烧水,大甑子里正蒸着什么食品。正欲转身,忽听一个女仆叹气道:“萍姐,这辈子就算认命了吗?” 另一女仆道:“我们以死抗争,不嫁!” “这一招已用了三年,只怕不管用了。” “谁说的,一死了之,他能奈我何?” “你我才二十一二岁,就这么死太不值得!” “依你说怎么办?不死就只有听命嫁人。” “我决不嫁,也决不去死,为什么不逃?” “你又来了,你我能逃到哪里去?” “唉,都怪你我软弱,那一年玉桃、小菊两位姐姐随万公子逃走,我们为什么没胆量跟着走呢?那时走了该多好……” “这是命,只怪我们命不好!” 万古雷一听大喜,这不是邱萍、张秀云吗?不如把她们救了回去,也算是做了件好事。正欲进门,却听到了脚步声,急忙蹿上房顶爬着。只见从大门方向来了两个人,他们是守大门换班下来的,到厨房拿馒头。 一进厨房,就有一个嬉笑道:“邱姑娘、张姑娘,听说后日就是两位大喜的日子,怎么还在厨房里干粗活呀!” 邱萍骂道:“你娘才是大喜呢,少嚼舌,快把馒头拿了去,噎死你!” “咦,邱姑娘,我可是好心一片,怎么就骂人呢?庄主为你们做的媒,谁不知道呀!” “闭嘴,要拿就快拿!” 另一人笑道:“还没当上管事夫人就对弟兄们这么凶,以后可怎么得了哇!” “再说一句,姑奶奶就揍你!” “是是是,不敢说了。” 两个卫士走后,只听张秀云道:“萍姐,听见了吗,这些畜牲把我们当笑料呢,再不逃走,就只有死路一条了。” 邱萍道:“我不是不想逃,但逃得掉吗?你就是逃出一二百里,他照样能把你捉回来!别忘了去年前年的事,黄、宋等四位姐姐逃出去两三天,还不是被抓了回来,她们死得好惨哟,我至今想起来都发抖!” 张秀云道:“我有个主意,把关在地牢里的人放了,和他们一起逃……” “你说些什么呀,一来难救人,二来那些人都被折磨得奄奄一息,走得动吗?” “这些人之中不乏武功好手,我们救了他们的命,以后他们也才会照顾我们……” 万古雷飘身下屋,在门口轻声道:“二位姑娘,阔别已久,还记得在下万古雷吗?” 邱、张二人乍听见有人说话吓了一跳,连忙转身对着门口,见是个黑衣蒙面人,自称是万古雷,哪里肯相信,准是刚才说话被他听了去,便不约而同喝道:“你……”可就在这一间瞬间,来人扯下面罩,灯光下露出一张熟悉的面孔,果然是万古雷万公子,不由大喜过望。 邱芳激动地说:“万公子,真是你吗?” 万古雷走了过来,道:“正是在下,两位的话我都听见了,愿意跟我走吗?” 张秀云扑通一声双膝跪下,禁不住泪流满面,道:“上天有眼,又见到公子,望公子救小婢一命,大恩大德永世不忘!” 万古雷不等她说完就一把将她拉起道:“起来起来,我可当不得这般大礼!” 邱萍也流下了泪,哽咽道:“天可怜见,今日遇救星,婢子愿远走高飞终身侍候公子……” “说什么呀,我就住在太原城里,二位要不要收拾东西?我可以等候……” 外间又传来了脚步声和说话声,万古雷抬头一看大梁,身躯一晃,便跃了上去。 邱、张二女拭去泪水,回到灶旁。 进来的有四个人,也是来拿夜霄的。 一人进了门就大咧咧道:“怎么,见了管事周爷也不来行礼吗,你们好没规矩!” 另一人道:“不必不必,二位姑娘辛苦了,这劳累的日子也快过去,以后还请二位姑娘多多关照呢,姑娘有什么吩咐,也只管说。” 邱萍冷声道:“哟,今日是什么好日子,周管事竟这么客气起来,我怎么听着不顺耳哩,平日不是骂骂咧咧的吗,好威风!” 周管事十分尴尬,连忙抱拳一揖:“对不住、对不住,在下赔礼,望二位大人大量!” 先前那人诧道:“周管事你这是怎么了,对两个厨房下役竟这般礼让,要是被总管知道了,吃不了兜着走!” 周管事道:“王副管事,你不知道两位姑娘后日就要成亲了吗?怎么你还……” “成亲又怎么了,嫁给两个副管事,地位能在你周管事之上吗?笑话!” 周管事道:“老弟,你这就大错特错了,凭他两个副管事就配有此艳福吗?” 王副管事道:“咦,庄中人人都这么说,是庄主许的亲,你怎么……” “那我问你,许给哪两个副管事呢?” “这个……这倒没听说。” “对啊,告诉你,两位姑娘都许给了那位新来的侄少爷,你想想她们地位会有多高!” 王副管事大惊:“有这等事?”一顿,又道:“不信不信,若是去侍候侄少爷,怎么还在这里充下役,你是从哪里听来的?” 邱萍压住怒火,提高声音道:“少在那里嚼舌,还要不要夜霄?不要就快走!” 王副管事大怒,浓眉一扬就要骂人,被周管事拦住,道:“好好好,我们这就去!” 四人拿了吃食,果然匆匆走了。 万古雷从梁上下来,道:“快收东西……” 邱萍、张秀云立即往门外走,万古雷跟着她们。厨房后有一排平房,她二人住一间屋。 二女慌慌张张收拾,什么都想拿,万古雷说出去了后要买什么都成,二人这才割爱扔下,把必带的衣物打成包裹,带万古雷从住房后的院墙跃出,直奔大路。顿饭功夫,三人到了城边。万古雷又带二人到城东天豹庄。引到灵燕楼,叫醒了乔莺、黎香蕊,把二女交给她们,安顿住下。自己则回天豹楼上安歇。 第二天他睡到吃中午饭才起来。邱萍、张秀云和舒玉琼、乔莺等人正说话,等他来吃饭。他刚进门,西门仪随后来到。 万古雷把红柳别庄勒索银两的事说了,末了道:“与红柳别庄的梁子结下了,迟早都要一斗,天豹庄要加强戒备。” 邱萍道:“婢子们罚充厨役后,魏管事从不理睬婢子们,他既然知晓公子开设了镖局,上门和公子见了面,为何不告诉我们呢?” 张秀云道:“他明知我们落入苦海,满可以告知我们一声,让我们逃到天豹庄谋条活路,他一点也不念旧情。” 邱萍又道:“他说什么服了毒药的事,我们怎未听人说起?授我们功夫的祝师傅、王师傅早被关在地牢中,还有贺元彪、柯瑞……” 万古雷一惊:“竟有这等事,魏扬武原来在骗我,看来他到镖局找我是来摸虚实的。” 张秀云道:“公子,婢子们……” 万古雷道:“我不要听什么婢子婢子的,和玉珧、小菊那样,你们叫我大哥。” 邱、张二女受了感动,又流下泪来,要跪下谢恩,被乔、黎二女拉住道:“使不得,万大哥不喜人家谢恩呀感德呀什么的,你们和我们一样,称万大哥吧,这样他才会高兴。” 邱、张二女含着泪叫道:“万大哥!……。” 万古雷笑道:“哎,这才是我的好妹妹!”一顿又道:“今夜把你们的授艺师傅救出来,他们为何被关进了地牢?” 邱萍道:“王爷死后,早就想自立门户的熊震宇就劝说没有官职的武林高手和他一起走,但祝师傅他们不忍心就这么离开王府,再说过去对他都有恶感,便回绝了他。他不久就离开了王府,直到红柳别庄建成才回,又到王府拉走了一些武林人。恰值王府侍卫队已被朝廷调走,王府也容不下这许多武林人,于是各奔前程。熊震宇闻讯,亲自来请大家赴宴,说是同在王府多年,为大家送行。祝师傅等情不可却,还带了我们十多个女侍卫一起赴宴,结果酒菜里下有蒙汗药,人人昏倒后被治了穴。凡愿归降的,他当上宾,不愿的,便下了地牢。我们这些女侍卫他并不放在心上,命我们充当侍女,为其歌舞取乐。我二人不干,被充贱役,就这么熬了几年……” 张秀云道:“大哥要救地牢中人,其实也不难。红柳别庄这几年从未有不速之客光顾过,是以夜间疏于防范。我姊妹二人逃走,熊震宇以为是逃婚,所以一时不会防范过严。” 西门仪道:“地牢在何处,关了些什么人?你二人清楚那下面的情形吗?” 邱萍道:“地牢在南院左侧,离马厩不远。那地牢我们虽未进去过,但给管牢的送过饭,只在门边偷看过。我们猜想地牢的情形和王府里的地牢一定相像。要说关了些什么人,我们并不全知道。除了王府原来的人,还关押着一些外边的人,详情不知。” 万古雷想了想,传命卫士去城里把秦忧、耿牛等人请回来商议。 饭毕不久,秦忧等六人来到。万古雷把邱、张二女引荐给大家,并说了种种情形。 罗斌道:“劫牢救人是好主意,给红柳别庄一个下马威,他虽然会猜到是我们干的,但却没有证据,只能在庄里跳脚!” 秦忧道:“好极,咱们先出一口恶气!” 严寒道:“让他知道咱们的厉害!” 杨孤道:“何不放火烧了他房子?” 陶悲道:“杀了姓熊的岂不更妙?” 万古雷笑道:“使不得,咱们去救人,最好莫惊动守卫……” 邱萍接嘴道:“牢中人每天只吃一顿饭,全都饿得没了气力,救出来也不会走路。” 她和张秀云忙着为刚来的六位爷沏茶,这时分别送到每人面前的茶几上。 严寒道:“那怎么办,要背?” 邱萍道:“备二辆马车即可。” 万古雷道:“这是个好办法。” 邱、张二女又把别庄里的房屋布局详说一遍,熊震宇和他的心腹帮手住中院,其余各院住管事以下的庄丁。只要不惊动中院,遇上别的人也不怕。中院共有三个小院落,中州三怪、巫山老狼都住在那里。 大家经过一番计议,定下谋略。 秦忧道:“袁镖主今早来了,他说那四家镖局听了他的话,一个个都吓得变了脸色。” 陶悲道:“他们不相信咱们斗得过红柳别庄,劝袁镖主不要过于孟浪,以招大祸。” 杨孤道:“经袁镖主再三解说,只有隆兴镖局的余壮志镖头动了心,说愿和咱们联手。” 陶悲道:“袁姑娘气坏了,骂他们不是男人。当然,没当着他们的面骂。” 万古雷道:“不要紧,只要他们愿意送银两给人家,那就让他们送吧!” 严寒道:“咱不明白,一个人受这么大的气,怎么还能忍耐得住!” 张秀云叹息道:“我们姐妹就受了一辈子的气,那又怎么办呢?没法子呀!” 杨孤道:“怎么回事,说来听听。” 张秀云简单说了她和邱萍的经历,和钟玉桃她们相同,爹爹丢了性命,亲娘不知发配何处,她们年幼充到坊司学艺充当官妓,被晋王爷买了去充当歌妓云云。直听得四个怪人面面相觑,十分惊诧,世上苦人儿原来不止他们。相比之下,他们的命还算好得多。 他们聊天时,万古雷派出两辆马车到城外,二更时赶到红柳别庄附近等候。 白天就在闲聊中度过,天一黑,大家就准备妥当。天寒地冻,夜幕早早降临,二更不到人就入了梦乡,所以万古雷决定二更行动。 舒玉琼和黎香蕊、乔莺守护马车,其余人由邱、张二人引路进庄。万古雷与耿牛先下地牢,其余人随后跟进,尽量不出手伤人命。 一行人出了城,不多时便到了红柳别庄后面。邱萍、张秀云在墙外认准地牢方位,万古雷先上了墙头。只见下面是个砖墙围着的小院,有道铁门锁着,门对面有一排平房,有一间亮着灯。据邱、张二女说,地牢入口就在这间内,子日昼夜十二个时辰都有人看守。他随即轻轻一跃到了窗下,侧耳一听,里面有打呼噜。查窗户,除了绵纸糊窗,还有厚厚的一层布挂着,无法窥测。便移步到了门边,门紧紧关着,从门缝中看去,里面有张桌子,两个卫士扑在桌上打盹。 他推了推门,竟然“呀”一声应手而开,两个贪睡的东西依然不醒,便点了他们的穴,然后出去招手,大家便一个个跳下院子来。万古雷让罗斌守住院门,又在屋中取下钥匙。邱萍指着方桌下道:“拉开木板。” 耿牛蹲下把木板掀开,果然有个洞口。为方便出入,他们把方桌移开,让两个守卫躺在墙角大睡。万古雷把另一盏灯点着,提着往下走。这石级有十六级,下到洞里,恶臭腥人,只见是一间长方形的大室,里面沿墙两边置了一个个铁笼,囚徒就关在里面。灯光惊动了笼子里的人,他们只是睁眼看看后又闭上眼养神,并不关心是什么人来了,要干什么。 邱、张二女紧跟着万古雷,把灯对着铁笼照,辩认笼里关着什么人。可是囚徒们蜷缩成一团,头埋在劈弯里,根本瞧不出真面目来。 邱萍急了,轻声唤道:“王夫人,祝夫人,你们在哪儿,我是邱萍!” 这回有人应声了:“我在……后面……” 万古雷提着灯走了过去,这才发现囚室分成两间,用木板做成壁隔开,有道门并未关。 “王夫人、祝夫人……”张秀云也轻声唤道,一面就着灯光查找。 “我……在这……里,你是……谁?” 第二间房右边一个笼有人答,张、邱二人看去,是荆中燕祝芳,不禁大喜,忙从万古雷手中接过钥匙,一把把试着开锁。不一会锁开了,二女拉开栅门,发现祝芳被铁练锁着,又只好试着开,忙了一阵才开脱了。 “你们是谁?要、干、什么?”祝芳问。 邱萍道:“我是邱萍,救夫人出去!”说着解了铁链,把祝芳背起朝外走。 “啊,我、王桂贞、在、在此……”靠最里间有个嘶哑的声音说。 张秀云很快开了锁,把她背出去。 万古雷瞧瞧女牢中已无人,返身出来,道:“听好,我等救各位出去,请不要声张!” “啊,救我救我……” “快来啊,救我……” 昏黄的灯光下,笼中一个个不成人形的东西,如地狱中的鬼魅蠢动起来,有些人声嘶力竭地叫喊,发出的声音又干涩又难听。 “别吵,你们这班没用的死囚,惊动了看守,一个也走不掉!”笼中有个囚徒骂道。 万古雷把一个个铁笼打开,一些人身上没有铁链,有铁链的几个一会也就打开了锁。 数一数救出的人,足有十五个,得把他们背出去。可这些人身上的气味,足以把人熏倒。万古雷等人闭住气,一人挟两个,十分顺利地出了地牢,来到墙外把人送进马车。 秦忧道:“就这么回去,太便宜了他!” 陶悲道:“放火烧房,闹他一场!” 万古雷道:“好,让熊震宇气上三天!” 罗斌等赶马车回庄,万古雷等来到厨房,见里面有四个男女仆役在忙碌,耿牛蹿上去把他们点了穴,拖到门外躺着。其余人把猪油涂抹在门窗上,从灶里取出柴火引燃。又把后面的柴棚点着,然后蹲在附近的屋脊上看热闹。 火势渐渐大起来,越烧越旺,映照得四周通明,终于惊动了那些值夜的人,一个个大呼小叫赶来救火。秦忧等四人跳下房去,把来人一个个点了穴,让他们木愣愣站着。但后来的人越来越多,四人忙不过来,万古雷、耿牛也来帮忙,把那些从热被窝里爬出来,昏头昏脑的家伙制住,不能动也不能喊,眼睁睁瞧着火势越烧越大,波及了邻近的房屋,心中又惊又怒。红柳别庄自建成以来,从未有人敢来侵扰,这是破天荒第一回,也不知是什么人这般大胆,等捉到了放火的贼,定要剥皮剜心! 有些刚从屋里冲出来的管事、副管事,见许许多多人站着不动,象是在观赏火景,不禁勃然大怒,吼道:“你们看什么,还不救火!” 可是他吼他的,无人理睬,大家似被美丽的火景给迷住了,看得如痴如醉,动也不动。 “他妈的,死囚,快救火!”有人踢了呆站着的人一脚,破口大骂。 被踢的人不哼不叫,不理不睬。 “大爷宰了你!”头儿气疯子,又是一脚。 这一脚重了,把站着的人踢倒,依然不哼不叫,他瞧瞧其他站着的人,个个都不动,这才感到有些不对了,立即朝中院方向跑去,口中大嚷道:“庄主、庄主,有贼人放火……” 忽然,背一麻不能动了,嘴一张,喊不出声,有人给了他一耳刮子,骂他道:“你才是贼,咱是你爷爷!”接着又挨了一下,昏过去了。把这家伙点住的,正是秦忧。 火势惊动了整个别庄,四处都有人跑来,万古雷催大家快走,免得脱不了身。 六人从后院出墙,直奔回城方向,半个时辰不到,回到了天豹庄。邱云等人正让这般囚徒吃喝,吃完后去洗浴。 万古雷打量着这些可怜人,一个个皮包骨头,弱不禁风,只有胡须长长的人,精神比其他人都好得多,他狼吞虎咽地吃着,不象别的人细嚼慢咽,很快就吃了个饱,长长吐了口气,道:“茶,有茶吗?” 张秀云应道:“有!”说着沏了茶端给他。 听声音,正是在牢狱里骂人的人。这个人精神比别人好,大约入牢时间不长。便走上去搭讪道:“朋友贵姓,为何被关在牢中?” 这家伙正闭眼品茶,闻言头也不抬,道:“姓名不用问了,为何被关在牢里也不用问了,这是丢人的事。你们救了我,这份情不会忘,我自会报答你们,你把姓名告诉我吧!” “在下万古雷……” “什么?你……”长胡子大吃一惊,险些把茶杯掉了,他仰起脸来探视。 万古雷也仔细打量他,但头发胡子太长,看不出相貌,便道:“尊驾认识在下吗?” “哈哈哈!竟又是你小子,老夫怎么不认识你!哈哈哈,想不到又是你小子救我!” 万古雷一愣,道:“你是……” “怎么,连我铁金刚卓彤都不认识?” “哎哟,是卓前辈呀!”万古雷目瞪口呆。 西门仪、罗斌、耿牛连忙过来辨认,长发长胡环绕着的一张瘦脸,依稀看出相识的眉眼,一个个又惊奇又高兴。 卓彤道:“认出来了吗?不是冒牌货吧!” 万古雷大喜:“想不到又与前辈相逢,幸会幸会!一别四年余,好快的时光……” 卓彤道:“你不是上北平府去了吗?怎么又回到了太原府,熊震宇那王八蛋知道你在这儿吗?你怎会到地牢中救人?” 万古雷道:“说来话太长,前辈先洗浴,洗完后安歇,明日再谈如何?” “好,我这身上都是臭的,明天聊吧。” 不一会,所有囚徒都被仆役带去沐浴,万古雷等各自回屋安歇。 第二日午饭时,大家才又见面。十七个男女囚徒中,有十二个是红柳别庄的小头目,犯有微小过失被关进地牢,他们愿留在天豹庄,管事刘志、赵丰把他们带去安顿。 荆中燕祝芳、镇中州贺元彪、玉女针王桂贞、冲天鹤柯瑞面带愧色与万古雷等见礼。当年他们效忠晋王,捉拿万古雷,没想到四年后的今天,万古雷成了他们的救命恩人。 他们再三向万古雷谢罪,万古雷请他们不必如此。 贺元彪道:“我等四人商议过,今后就跟随万庄主,赴汤蹈火,在所不辞!” 柯瑞道:“我等受熊震宇折辱,此仇不报,还有何面目见人!” 王桂贞道:“我们决心今后与各位共患难,不知万庄主可肯留下我们?” 祝芳道:“万庄主不记前仇,是一位堂堂君子,是以我们两对夫妻愿长留天豹庄,与各位荣辱与共,不知各位意下如何?” 万古雷站起,向四人长揖道:“多谢各位,天豹庄、天豹镖局初创,正需人手,若各位留在天豹庄与在下等人共同创业,实是在下等人之大幸,但在下还有苦衷,说完再决定。” 四人也慌忙站起回礼,说:“多谢庄主!” 王桂贞又对邱、张二女道:“你二人曾由我和祝妹授艺,但不曾收为弟子,如今你们救了我们性命,今后正式收你们入门如何?” 邱、张二女大喜,跪下拜叩。邱萍跟随王桂贞,张秀云跟随祝芳。大家也为他们祝贺。 席间,万古雷简述了几年的经历,说到被免职时只说他私进京师寻找公冶娇,不提建文帝扮僧人逃走之事。公冶勋随侍建文帝出逃,而他与公冶勋是好朋友,再加上孙锐锋从中挑拨,所以燕王迁怒于他,免了他的职。他还说起与皇甫楠的杀父之仇,来太原府创办天豹庄是为了给弟兄们有个安身之地,创镖局是为了寻访仇人。因此他还请柯瑞、王桂贞等人重新斟酌入庄之举,皇甫楠虽然不再是锦衣卫指挥使,但手下网络的高手太多,因此风险极大。 铁金刚卓彤道:“我岔一句,当年万老弟你曾问我是否知道皇甫楠底细,我与你萍水相逢不愿作答,今日提起了他,那我就说了实话。皇甫楠正是当年之三大魔头中的恶鹰皇甫佑安之子,皇甫佑安是否在世我不知道,但皇甫楠已得其父真传,武功不弱于当年的老恶鹰!” 西门仪舒了口气,道:“果然是恶鹰的儿子,这早已在猜测意料中,只是一直未经证实。天下姓皇甫的,毕竟不止他一家!” 柯瑞等十分吃惊,皇甫楠是恶鹰的儿子,与恶鹰老魔头作对,不是闹着玩的。 万古雷道:“在下父仇必报,不管那恶鹰老魔头在世不在世,只要寻到皇甫楠的踪迹,在下就与他决一死战!但在下不欲把各位拖进在下的个人恩怨中,若各位留在天豹庄,势必牵连各位,因此在下只好拒绝各位的好意。” 柯瑞等人互相瞧瞧,夫妻间心意相通。 柯瑞道:“皇甫楠流落江湖势必作恶,愚夫妇忝为武林正道,虽说投效晋王爷是投错了门,但并未丧失天良。因此愚夫妇愿留天豹庄,高举武林正义之旗,以赎前愆!” 贺元彪道:“晋王凶暴,我等错投,虽然我等并不为恶,但亦有助纣为虐之嫌,今后投效天豹庄,行侠仗义,以补以前过失!” 祝芳道:“庄主不必再说,我们决心已下,今后不会再离开天豹庄!” 王桂贞道:“我们不怕牵连,这条命是庄主救的,助庄主报父仇也是份内的事!” 万古雷十分感动,举酒答谢。 铁金刚卓彤道:“该我说说了。那年分手,我去了西北,以后回到中原,已闻燕王起兵。为避战乱,我又去了西北。后来到太原府,打听熊震宇的下落。没想到在福顺客店着了道儿,醒来时已在一间屋中,熊震宇看着我笑道:‘你怎么又来了?做我的长随如何?’我大骂他是卑鄙小人,他说他愿与我言归与好,让我做副庄主,携手干一番大事业。我说你做梦去吧,这辈子休想。他说好,你外号铁金刚,我看你是不是铁铸的,关进地牢,关到你死那天为止,我要等你求饶……就这样,他把我扔进地牢,一天只给一顿饭,受够活罪。他还说,我要你变成泥金刚,软黄鳝。他妈的这王八羔子心真够狠的,我卓彤不报此仇,誓不为人!” 众人听了,不禁摇头,心想你阁下也太大意了,怎么左一次右一次上人家的当。 万古雷道:“卓兄不必烦恼,先养好精神,红柳别庄高手不少,要报仇还得从长讨议!” 柯瑞道:“不错,庄中有中州三怪、巫山老狼,还有个神秘的一阳教与他有来往,报仇之事,不可孟浪……” 正说到这里,下人禀报,说有个叫魏扬武的人求见庄主,说有急事。 万古雷吩咐把客人带到天鹤楼客室等候。 贺元彪道:“庄主,魏扬武此人不可信,切勿对他说真话。” 万古雷道:“在下已知其为人,不会上他的当,各位就在灵燕楼呆着,我马上回来。” 他遂往天鹤楼去,在楼下客室见到魏扬武,抱拳道:“有失远迎,还请魏兄原宥!” 魏扬武赶忙回礼道:“不敢不敢!在下奉命从庄中出来,向公子禀报消息!” “什么?那熊震宇听了在下的回答,是不是暴跳如雷?他要不要兴师问罪?” “这个嘛,暂且不说。在下来是祝贺庄主,昨夜一把火放得好,还救走了地牢中人……” “慢、慢,魏兄你在说些什么?在下昨夜在家大睡,何曾去红柳别庄放火?什么地牢救人,红柳别庄居然有地牢吗?关押些什么人?” 魏扬武见他满脸惊奇,不像有假,但仍不放心,故作不快道:“公子,魏某心向着天豹庄,公子何必瞒在下,昨夜……” 万古雷不悦道:“魏兄,在下又何必瞒你?昨夜红柳别庄到底出了什么事,怎么往我头上栽,这不是太冤了吗?” 魏扬武这回信了,忙道:“对不住对不住,在下一时失言,望公子恕罪!” “好说好说,红柳别庄究竟出了什么事?” “厨房起火,有人还劫牢,救走了几个在庄中触犯庄规的下人,别的也没什么。” “呀!什么人有这么大的胆?要不是魏兄亲口所言,在下实不敢相信。庄中有这么多的高手,难道还逮不着放火的人吗?” “唉,公子有所不知。红柳别庄从无人敢来捋虎须,是以无人认真巡夜。几位高手听见有乱子也懒得出来瞧上一眼,直到发现地牢被劫,熊庄主才姗姗来迟查看,大发一通脾气。” “原来如此,那只有今后小心了。” “熊震宇怀疑是公子所为,咬牙切齿要报仇,公子千万小心!” “他凭什么说是我干的,岂有此理!” “他也只是怀疑,已派人四处搜索,看有没有扎眼人物在城里出现。” “魏兄,我不交纳贡银之事,他怎么说?” “熊庄主只是冷笑,说走着瞧!” “他没说要立刻来兴师问罪吗?” “没有。他说不须他动手,白云庄、蛟龙宫的人也会找公子算账,好戏还在后头哩!” “是吗?那在下只好奉陪!” “在下有一言,不知当说不当说?” “魏兄有话只管说,不必顾虑。” “熊震宇势大,公子何必与他势不两立,况彼此又无深仇大恨,当年他抓捕公子,是出于公心,奉晋王爷钧旨。不如彼此修好,联手闯荡江湖,岂不是能干出一番事业来吗”? “这是魏兄的意思还是熊震宇的意思?” “在下只是奉命来探口风。” “我与姓熊的确无深仇大恨,是他唆使人上门挑衅,这且不说。他仗势欺压勒索镖局商家,我也看不顺眼。这样的人,岂能交友?” “红柳别庄人多,需要银两开支,那也是迫不得已的事。但这与公子无关。只要不来收取公子的费用,公子就不必过问。” “这个嘛,以后再说,但我为商家不平!” 魏扬武见话不投机,便起身告辞。 万古雷把他的话对大家说了,大家都说身为侠义道,见了不平事岂能袖手旁观。 万古雷道:“各位先养好身体,与红柳别庄的事慢慢了结,不必忙于一时。” 他请大家回屋歇息,他与秦忧等回镖局。 ※※※※※※ 瑞雪飘飘,年节来到。 大年三十,天豹庄大摆酒宴。袁茂林父女也被请来欢度佳节。 宴席设在靠厨房的大厅内,摆了二十桌。原天豹卫、顺义卫的弟兄都参加。万古雷当众宣布,柯瑞等两对夫妻任庄中护法、镖局镖主,邱萍、张秀云为庄中管事,然后举杯祝酒。 柯瑞等四人身体还十分瘦弱,但精神都已恢复,他们高兴地举杯答谢。 酒过三巡,邱萍、张秀云取来琵琶和萧,为大家奏上一曲,然后两人交替唱曲,博得众人阵阵彩声。她们又请万古雷操琴,她二人双双起舞。舞毕要万古雷唱曲。 万古雷也不推辞,他抚琴沉思,唱什么呢?自入军旅征战,他无暇再奏古琴。来到太原府又整日忙那些处置不完的琐事,哪有闲空操琴。适才为二女伴舞,就感到技艺荒疏。但此时他满怀思念娇娇的柔情,很想唱一首小曲以抒情怀。他想起娇娇那年请汤老五他们带来的诗句,在心中默诵一遍,套进一个曲牌唱道: “谁知别易会应难, 目断青鸾信渺漫。 情似蓝桥桥下水, 年来流恨几时干?” “云色鲛绢拭泪颜, 一帘春雨杏花寒。 几时重会鸳鸯侣, 月下吹笙和彩鸾。” 唱完还觉不尽兴,又唱了唐代女诗人鱼玄机的一首七绝: “枫时千枝复万枝, 江桥掩映暮帆迟。 忆君心似西江水, 日夜东流无歇时。” 歌声住,众人喝彩,要他再唱。 袁小芳妙目含泪,问坐在一旁的陶悲:“万庄主在思念谁?那一定是他的红粉知己。” 陶悲叹了声气:“他在想念公冶娇。” “她是谁?现在何处?” “她是个好看的小姑娘,是一位官家千金,现在在什么地方不知道,咱们正找她呢。” 万古雷按下自己相思之情,把邱萍、张秀云敬他的酒喝下,又敬了全体弟兄们一杯,大家同饮。思绪一转,感慨万分,活着的弟兄在座饮酒,死去的弟兄长眠墓穴。自己为燕王立下了汗马功劳,本也可以荣耀一时,幸被殿下免去官职,还个自由之身,和弟兄们驰骋江湖,倒也痛快。因唱道: “人生贵极是王侯, 浮利浮名不自由。 争得似, 一扁舟, 弄月吟风归去休。” 这是元代书法家赵孟颊之妻管道升写的一首《渔父词》。唱完不胜感慨,离开琴桌,到桌上去敬酒,一桌一桌依次来。 这一餐饭,吃到夜半才散。袁茂林父女留在庄里住宿。 这些年来,他们从未参加过这样热闹的场面,是以都十分高兴。 接连几天,大家都在一起玩耍。直到初五那天中午,信远镖局慌慌张张跑来了三个镖师,说一清早红柳别庄就来了一伙人,吵吵嚷嚷说是来要债,若不还钱就砸了镖局。隆兴镖局也一样,有一帮人上门讨债,镖主派人到信远镖局找袁镖主,可袁镖主不在…… 袁小芳大怒,立即就要奔回城。万古雷把人分两拨,秦忧等四人去信远镖局,自己和耿牛、罗斌、杨大刀等人去隆兴镖局。 进城不过两里路,众人骑马用不了多时便回到城里。 信远镖局在城北大街。隆兴镖局在城西大街。两路人马各奔目标。 先说万古雷等来到隆兴镖局门前,只见一伙人堵在门口,不让人进。 耿牛也不说话,伸出两手,抓一个扔一个,就象扔麻袋,十来个汉子片刻就在惊叫声中躺满了一地,那些站在远处看热闹的人喝起彩来。耿牛扫清障碍,万古雷等大步走入。 只见天井里有两伙人对峙,正在争吵。 只听一人道:“余镖主,你若执迷不悟,待中州三怪三位大爷从信远镖局过来,你这隆兴镖局只怕不隆不兴倒大霉了……” 万古雷接话道:“胡说八道!隆兴镖局又隆又兴,倒大霉的是你们这伙王八!” 那一伙人闻声全回过头来,一见万古雷等人不由七嘴八舌喝道:“你们怎么进来的?” 耿牛道:“俺来告诉你……” 众人见他离自己二丈远,忽然举步一跨,居然就到了面前,吓得“啊”一声还没来得及避让,就被耿牛一手一个抓住,双臂一抖,把两人甩到了房头上。房头上有雪,又从房头上滑了下来,惊得二人魂飞天外大叫出声。 其他人除了三个领头的急忙避开外,其余五人全被耿牛扔到了院子里。 领头的虽然心惊,但还不服,立即抽出刀,向耿牛砍来。 耿牛一把捏住他持刀手腕,一抖手将他扔到房头上,又重重地摔下来。 另外两个领头的被隆兴镖局余镖主和他儿子余坚打倒在地,不敢动弹。 杨大刀喝道:“滚!再来俺砍死你们!” 这回很听话,来人赶紧逃走。 余壮志道:“多谢万总镖主!” 万古雷道:“在下等还要赶往信远镖局,有话改日再叙,告辞!” 余坚道:“爹,咱们也去!” 余壮志道:“好,这就走!” 一行人赶往城北大街,来到镖局远远就见一伙人围在门口,似在向里探望。众人来到时,看热闹的人自动闪开,让他们进去。 信远镖局宽大的天井,正有人厮杀。背向屋子的是袁茂林、袁小芳、秦忧等人。背向大门的是红柳别庄的打手。 场中陶悲与一条中年汉子正在厮杀。中年汉子使的是雷神鞭。两人火气很旺,兵刃时时相撞,硬打硬挡,时时耀出火星,一闪即逝。 袁家父女见万古雷来了,心中大慰。 万古雷一行人的到来,给镖伙们添了勇气,但红柳别庄的人都不把他们放在心上。因为中州三怪在江湖上名头震响,有他们在,无往不利,对方就是再添多少人手也没用。 万古雷仔细看那汉子的鞭法,扛、盘、摔、点、截,手法多样,招式奇特,确是一劲敌。再看陶悲,一柄鬼头刀使得出神入化。招式玄妙已占上风,但两人在百招内才能分出胜负。他不由感到吃惊,使鞭的中年汉子,竟有这么高的本领。 耿牛在一旁看得技痒,抽出大牛耳尖刀吼道:“有种的出来对阵!” 这一声吼,有如响雷,把袁小芳吓了一跳,也惊吓了红柳别庄的打手。 一个三十来岁汉子提雁翅刀出阵,骂道:“你小子是癞哈蟆变的吗,你狂吼个什么,张大爷来教训教训你!” 话一落音。他举刀猛砍。一刀下去,只砍了一半手臂就被人家抬手捏住,大惊之下踢出一脚,但脚未到达人家身上,自己一个身子却飞了起来,全身疲软无力,无法使个千斤坠下地,吓得他“啊哟”一声惊叫,重重跌在四丈外,摔得全身疼痛,站也站不起来。 这一手,惊得红柳别庄的人不敢再出阵。 中州三怪中的老三邱榆走了出来,他使的是单支狼牙棒,棒头粗大,上面全是铁刺。 “呼”一声,他以极快的身法跃了上去,兜头就是一棒,威势极大。 耿牛一闪身,牛耳尖刀搠对方下腹,这一招也是又快又有力,出刀时带有罡风。 两人激斗了十招,不分胜败。 “住手!”中州三怪中的老大忽然叫道。 动手的两怪便收式跳出圈外,陶悲、耿牛打出了火,要追过去接着打,被万古雷叫住。 “你们是什么人?”老大指着万古雷。 万古雷也把手抬起指着他:“你是什么人?”接着又指了指另外两怪。 “大爷厉勇,中州三怪之首!” “大爷万古雷,江南神剑!” 耿牛昂首道:“俺虎力士耿牛耿三爷!” 他把万古雷当大哥,罗斌当二哥,所以自称三爷。万古雷不禁暗笑,他也学会了称爷。 厉勇四十来岁,相貌凶恶,他盯着万古雷道:“你就是万古雷?天豹庄庄主?” “不错,我正是你说的那个大爷!” “小子你休狂,你还没有尝到中州三怪的厉害手段,到时你只有哀号等死的份!” “你让他们住手,就是为了说这些大话吗?我劝你省省口舌,大话吓不死人的!” “咱问你,你要和红柳别庄作对吗?” “是红柳别庄要与我作对,你说错了!” “你这么张狂,是因为有几个功夫高的手下,咱问你,你有多大的本领?” “你有多大本领,我就有多大本领!” “好得很,你我动手分出高下。” “奉陪奉陪!” “你输了就叩头赔罪,交出银两!” “你输了就叩头赔罪,滚出太原!” 厉勇大怒:“小子你死定了!” 万古雷不愠不火:“你小子不必死定,我高抬贵手,只要你滚出太原!” 袁茂林父女、余壮志父子以及他们手下的镖伙从未听过他对阵时的妙语,不禁笑出声来。但他们又替他担心,中州三怪可不好斗。 这时厉勇取下肩上插着的兵刃,是一柄短把牛头镗,似一柄叉。中间似短剑,两边似两支弯牛角。不等招呼,他一镜向万古雷捅去。 万古雷拔剑应战。使剑一拨,把镗挡开。但厉勇接着出手,捺、勾、翻、折、捅、拨、咬,招式十分古怪,又快又猛。 两人拆了十招,万古雷使出粘字诀,一把剑紧贴对方牛头镗,甩也甩不掉,使厉勇无法施展,刚一出招就得换式,不禁气得暴跳如雷,往后一跳收了式。 万古雷道:“不打了,你认输是不是?” 厉勇狞笑一声:“姓万的,等着挺尸吧!” 这一次他改变了打法,虚招用得多,让万古雷的剑无法贴住牛头镗。又斗了十招,万古雷已知他的手法,转守为攻,但连施两招狂龙八式都伤不了对方,只把对方逼退一步。 万古雷心想,今日不尽快取胜,天豹镖局的名声就扬不起来,又何必再存仁念? 这样一想,他使出了八成功力,四式狂龙剑法一气施出,只见剑芒暴长,白光闪动,牛头镗一碰到剑身就被震开,厉勇躲闪不及,胸前被刺了一剑,但万古雷仍不想要他的命,是以适可而止,只刺进二分便退了出来。 众人在旁什么也看不见,只见白光飞舞,瞬间消失不见。再看拼斗双方,万古雷剑尖下垂,气定神闲站着。厉勇胸前血渗出,气得满脸通红,咬牙切齿瞪着万古雷。 万古雷道:“你输了,这就走吧。你们平日为恶不少,本该受到严惩,但我今日放你们一条生路,放下屠刀,回头是岸,若再继续肆虐江湖,今后遇到决不手软!” 张豪、邱榆大怒,双双就要扑上,被厉勇拦住,道:“他们人多,你我兄弟双拳难敌四手。来日方长,咱中州三怪不报此仇誓不为人!姓万的,一年之内你等着瞧!” “瞧”字一落音,三人已蹿上屋顶,眨眼不见,剩下的人吓得抱头鼠蹿。 秦忧等四个怪人立即上房,可已不见三怪的踪迹,只好怏怏回来。 杨孤道:“你不该放走三怪。” 秦忧道:“后患无穷!” 陶悲道:“三人为恶太多,应当除害。” 严寒道:“妇人之仁不可取!” 万古雷道:“四位仁兄说得是,但大白天不好出命案,看热闹的人又多……” 袁茂林父女、余壮志父子兴奋无比,他们总算亲眼目睹了万庄主的武功,打心眼里佩服。 袁小芳从陶悲救她那天起,就有了几分好感,是以坚决拒绝大同镖局刘栋的求婚。今日见陶悲力战中州三怪中的老二,半点也不弱,有他这身功夫,天下都可去得,于是又增添了几分敬意。万古雷才貌双全,但高不可攀。陶悲除了性情有几分古怪,人才也不差,不如下了决心择他为夫,使自己终身有托,老父也有个依靠。这样想着,不禁耳热心跳。她又想,决心已下就要想方设法接近他,否则难察他的心思,不知他对自己有没有情意。即使没有,也可以亲近他,让他也生出情意来。 此刻,袁茂林、余壮志忙着向众人道谢,袁茂林要留大家用午膳,他派人去馆子定席。 秦忧道:“咱们打上门去,还等什么?” 杨孤道:“不能只让人家欺上门来!” 万古雷道:“不必着忙,这事我也想到了。我想等卓兄、柯兄他们康复,然后公开递拜帖上门,要他取消在太原府的讹诈行为,让他名声扫地,在太原府威风不起来!” 陶悲道:“这个主意好,咱赞成!” 秦忧道:“好,让他再猖狂十天半月。” 袁茂林、余壮志也说好,这样做可使红柳别庄名誉扫地,又解除了商家的重负。 不多时,酒店送了三桌酒菜来,大家开怀畅饮,说说笑笑好不热闹。袁小芳有意坐在陶悲旁边,不时替四人斟酒,又悄悄给他夹菜。 陶悲可没人温情脉脉侍候过,要是有女人替他斟过酒,那也是虚情假意卖笑。因此他心中有了种异样的感觉,又舒坦又有些忐忑。 此时,中州三怪受挫而去的消息不胫而走,万古雷和天豹镖局的威望再一次升高。飞龙、威武、武胜三个镖局的头儿闻讯,不约而同都赶来信远镖局,问问到底有没有这事。 袁茂林请他们入席,大家寒喧一阵,又叙述了比斗情形,三位镖主又兴奋又后悔。早知如此,又何必白送一千两银子。这还不算,来年加到一千五百两,送银的日期改到六月。 余茂林道:“红柳别庄的盘剥几时休?照这样下去,年年增加,我们把镖局卖了也交不出这许多银两。三位镖主不如与我们联手,有天豹镖局的各位镖主撑大局,再不怕他红柳别庄!万总镖主他们也决心和他们作个了断!” 三个镖主面有惭色,连说愿加入联盟,共同对付红柳别庄,否则镖局也难维持下去。 饭后,万古雷等人回镖局。 之后,红柳别庄不再有动静。眨眼过了半个月,卓彤、贺元彪夫妇、柯瑞夫妇都已康复,他们天天勤练内功,又服了不少人参,是以比常人恢复得快。这期间由黎成与本城大商户联络,说明天豹庄为各商家鸣不平的心意,让他们等候消息。这天,万古雷率众人与五大镖局的镖师会合,一大早前往红柳别庄拜庄。 消息传出,不少好事人跟着去看热闹,在庄外黑压压站了一大片。 万古雷与五家镖局镖主并列站在前头,查俊把拜帖送到门口卫士手里。卫士见来那么多人,都带着兵刃不敢怠慢,急慌慌跑去送帖。不一会就听见庄内锣声急响,四处有人跑到大门前列队。又等了一会,拥塞在大门的人群分开两边,中间走出来一队男女。男的一身青色劲装,个个手持雁翅刀。女的一身红色劲装,个个手持宝剑。男女各十名,是先导。后面是杂色衣著的十多人,簇涌着五个壮汉。在门后列队的庄丁,则跟在杂色衣著的那伙人后面。 万古雷一眼认出,中间那魁悟的汉子正是熊震宇,他两旁走着的人有中州三怪和一个长发披肩的老者,想来是巫山老狼欧阳汉。 熊震宇满脸怒容,来到两丈外停下。 万古雷双手抱拳:“熊庄主,久违了!” 熊震宇冷哼一声,指着万古雷两旁的五位镖主厉声道:“大胆,你们来干什么!” 袁茂林大声回道:“找你讨回公道!” 万古雷道:“姓熊的,天豹庄与你无怨无仇,你竟诈取银两,此外你鱼肉商家,横行霸道。本庄主今日前来为太原府的商家、镖局讨回公道,自即日起红柳别庄不准入城敲诈商家,什么平安费全都取消……” 熊震宇大喝道:“住口!万古雷你以为你是谁?武林霸主吗?你太小看了红柳别庄,今日就叫你来得去不得!” 铁金刚卓彤从人后走出,骂道:“不要脸的熊震宇匹夫,你不敢与卓大爷比个高下,屡屡使诡计害人,今日不把你碎尸万段不解恨!” 熊震宇骂道:“果然是你万古雷所为,卓彤你这头蠢牛,没人救你你只有挺尸地牢!” 柯瑞夫妇、贺元彪夫妇也走了出来,大骂熊震宇狼心狗肺、猪狗不如。 熊震宇冷笑道:“你们不过是熊爷的阶下囚,威风个什么?今日你们又送上门来,那是最好不过,我叫你们重下地牢,一个走不脱!” 万古雷道:“姓熊的,看来你要顽抗,那么今日就打出输赢来,你说怎么个打法!” 熊震宇斥道:“姓万的,你休要张狂,别看你人多,但大爷们决不含糊,奉陪就是!” 卓彤喝道:“还我的丧魂刀来,你我当众决个高下,你有没有这个胆量!” 熊震宇冷笑道:“你那把破刀有什么稀奇,早被大爷扔了,你想和大爷动手吗?不配!” 卓彤大怒,提着在天豹庄要来的朴刀大步走出,喝道:“熊震宇,我要你的命!” 熊震宇身后出来个中年大汉,挥舞着一把鬼头刀,向卓彤冲了过来。 两人一交上手,看得人心惊肉跳。他二人走的都是刚猛路子,猛打猛杀,使足了劲,只听叮叮当当两刀相交,火星四溅。 铁金刚卓彤是江湖上大名鼎鼎的高手,十个回合一过,大汉被他捅了一刀败下阵去。 中州三怪的老三邱榆冲出来,与卓彤大打出手。其刚猛之势,胜过先前。转眼间斗了二十回合,不分胜败。两人都是火暴性情,越是战不下对方就越是上火,因此一次次提高功力。场外人只见刀光闪烁、棒影晃动,不时击打出阵阵火星。忽然,只听“当”一声,卓彤往后一跳,手中只剩了半截刀刃,气得他往地下一摔,回头道:“再给我一把刀!” 耿牛一步跨了出来,道:“让俺来斗他!” 话声中一刀劈了过去,邱榆举棒相迎。 熊震宇喝道:“慢!你是谁?” 耿牛道:“那一年俺把你那些饭桶手下打得喊爷叫娘,你怎还不认识俺?” 万古雷笑道:“熊震宇,他是我师弟,虎力士耿牛,让你见识见识他的手段!” 熊震宇冷哼道:“无名小卒,找死!” 邱榆与他交过手,知道不弱,欲抢占上风,不等耿牛答话,挥棒猛攻。 耿牛与他也是硬对硬,看得人惊心动魄。 这几年耿牛在战场冲杀,比过去老练了不知多少,加上他功力也有增长,武功自是比从前长进。那天他与邱榆没打出结果,今日存心要取胜,便使足了九成功力,刀刀劲足力沉,二十招后逐渐占了上风。邱榆每与他兵刃相交一次,力就耗掉一分。四十招后,他感到招架吃力。突然耿牛大喝一声,惊得他心神一乱,狼牙棒被对方牛耳尖刀劈落地下。他不禁又惊又怒,狂吼一声,提起拳头扑上来。 耿牛见状,把刀向后一扔,插在地上,伸开两掌迎了上去。 两人赤手空拳相搏,激烈处不下于兵刃。 交手十招,耿牛与他对上了掌。耿牛野性大发,吼一声击一掌,邱榆竭力抵挡,但每对一掌就退后半步,他气喘吁吁,吃不住了。 正在此时,张豪突然蹿了出来,雷神鞭砸向耿牛。耿牛只好退开一步避开。眼前灰影一晃,陶悲跃了出来,一柄鬼头刀杀向张豪。 陶悲的心思和耿牛一样,那日没有斗出个结果,今日非得分出个胜负来。 两人这一交手,打得十分激烈。 邱榆乏力,不敢再斗,连忙退回。耿牛虽也气喘,但尚有余力,足能揍死对方。这一阵他是胜了,便从容走回,拾起刀子。 卓彤没想到这虎头虎脑的小子居然有这么高的武功,不禁大是赞赏,拍着耿牛的肩膀道:“好老弟,你还真有一手!不错、不错!” 五个镖局的镖师们也大为惊讶,虎力士耿牛,在江湖上从来听说过,但大名鼎鼎的中州三怪,老二却败在他手上! 一时间议论纷纷,甚是钦佩。看场中,没有名气的陶悲,一把鬼头刀招式诡奇,一上来就占了上风,中州三怪的老三张豪看来也只有输了的份。这天豹镖局当真古怪,全是一伙没名气的人,可一个个武功高得出奇。看来今后还得仰仗他们,在太原府才有个立足之地。 此时场中双方越斗越激烈,站在人后的袁小芳已挤出人群,她十分焦急地注视着场中的拼斗。张豪虽说走了下风,但施出了拼命招数,用的都是险招,让人看得心惊肉跳。 陶悲却不管对方的险招,依然紧紧逼住对方,一步也不后退。这样打下去,那可是同归于尽的结局。袁小芳急得流出了泪,又不敢尖声喊叫,怕扰乱了陶悲的心神,但这样眼睁睁看着惨剧发生,她可是受不了。于是,不由自主,她在旁念叨出声:“陶大哥千万要保重,别和这畜牲拼命,这不值得,太不值得,陶大哥你一定要听小妹的话,不要和他拼命……” 陶悲虽然专心对敌,但袁小芳的念叨却是听得清清楚楚,不禁受了感动,这妞儿牵挂着咱呢,其实不要紧,咱立刻就要取胜…… 念头转动间,手上稍稍慢得一慢,被逼急了的张豪乘势跳出圈外,缓过一口气。 陶悲扭头朝袁小芳看去,只见她泪汪汪瞧着自己,心中不由升起一股暖意,正想向她笑一笑,哪知张豪见状,猛地跃过来一鞭打下。这不过是一瞬间,惊得袁小芳尖叫出声…… 但陶悲反应极快,一听脑后风生,他已施出一招。把鬼头刀斜劈出去,正好砍在打下来的雷神鞭上,只听“当”一声,火星四溅,雷神鞭荡了开去。陶悲左手一掌击出,袭对方心腹要害。张豪偷袭不成,用力过猛,招式使老,再想避让已是不及,只得用左掌相迎。只听一声震响,张豪退了三步,嘴角溢血。陶悲只退了两步,口角只有一丝血迹。 袁小芳又是惊叫一声,一步跃到陶悲跟前,一把抓住他手腕,关切地问:“受伤了吗?” 陶悲急道:“放开,咱要了他的命!” 袁小芳紧紧抓住他胳膊:“不、不,你受伤了,随他去吧!” 这确是除掉张豪的大好时机,这一耽搁,张豪赶紧退回去了。 陶悲叹口气:“你让咱错过了时机,好,听你的,回去。其实咱不要紧……” 袁小芳低声道:“人家心疼你,错了吗?” 陶悲一愣:“这……” 袁小芳放开他的胳膊,道:“快退下!” 秦忧等三人把经过看得清清楚楚,他们三人面面相觑,似乎被袁小芳的举动吓着了。 这时那长发怪人出阵了,他举起一只枯瘦的手指着万古雷:“你小子出来!”声音嘶哑、干涩,十分难听。 万古雷道:“尊驾何人?” 熊震宇冷笑道:“万古雷,你有眼无珠,连鼎鼎大名的巫山老狼欧阳大爷都不认识吗?” 万古雷道:“有何指教?” 欧阳汉死死盯住他,道:“老夫要掏出你的心喂狗,你敢出来送死吗?” 万古雷缓缓步出,道:“老狼,你为恶一生,到现在已至晚景,还不思悔改吗?” 欧阳汉冷笑道:“老夫虽已到六旬年纪,但你却死在老夫之前,年青青就送了命,你不可惜吗?老夫劝你痛改前非,跪下向熊庄主赔礼,便饶了你这条小命,今后供庄主驱遣……” 万古雷笑道:“我说老狼,你大概不通人性,熊震宇只有向我赔礼,向太原府的商家、镖局赔礼,退还历年敲诈的银两,那么我们就高抬贵手,让他在这里住下去,否则……” 话未完,欧阳汉一双枯爪已经抓了过来。 众人眼一花,欧阳汉的双爪已抓到万古雷身上,惊得大家喊了起来。但是万总镖主并未受伤,仔细看,发觉那双枯手还差了一点点才能碰到他的身上,真玄,不知万总镖主是怎么避让的。念头闪动间,万古雷已经出掌。只见四掌相抵,再也不放开。懂行的知道他们拼起了内力,不知道的以为他们在比力气,相互推拒。万古雷本不想拼内力,只想把对方枯掌挡住,防他再度袭击。没想到老狼掌心发力,不出内力挡住自己就会受伤。他立即悟到老狼的用心,想以内力胜他。他心想拼就拼吧,这几年内力有长进,到底有多少力自己也不清楚,不妨拿老狼试上一试。巫山老狼凶名昭著,比三大魔头出道晚了十来年,名头稍次于他们,但纵横江湖,独来独往,造下不少杀孽,令正道门派胆寒。老狼杀人手狠心辣,每次总要抓出对手的心房才甘休。他十指如铁钩,一爪就能置人死命。正道门派多年来无法除去他,盖因此人心性多疑、十分狡猾,来去无影踪,想找到他是难上加难。近十年来,他并不常现江湖,只偶而听说他在什么地方又杀了什么人,这熊震宇不知在哪儿把他找来,今日若能把他除去,也是一大功德。 心念闪动间,忽觉对方压力一减,往后一个空翻跃出三丈外,使万古雷吃了一惊。 一旦拼上内力,除非一方功力压倒一方,才能轻易脱离对方。这老狼居然只用了个后翻就卸去了自己的真力,当真了得! 只听老狼狞笑一声:“小子,你已中了老夫的爪毒,还想斗下去吗?” 此言一出,众人大惊。 万古雷却笑道:“你那狼爪上有毒,并非新鲜事,江湖上人人知晓。” 卓彤、柯瑞等人这才想起这事,心想糟糕,怎么不提醒万古雷呢?这本是知道的呀! 其实,万古雷与他对掌是刹那间的事,人们只关注着内力拼比的结果,忘了老狼的爪是毒爪。但是,现在已经来不及了,只有把万古雷替下,但万古雷十分镇静,听口气根本不在乎,这是真的还是假的,他难道不畏毒? 老狼道:“知道就好,下跪求饶吧!” 万古雷一步步走了过去:“你把算盘打错了,凭你那两只狼爪,奈何不了万大爷!” 秦忧等人相互瞧瞧,有些不信。 袁茂林等人大急,人能不怕毒吗? 老狼迎了上来:“小子,老夫抓出你的心肝五脏喂狗,你实在是太狂太狂!” 万古雷道:“老狼,大爷把你魂灵儿打出窍,你实在太无自知之明!” 老狼怒极,咆哮一声,攻出两爪。 万古雷以掌相迎,照样与他的爪触碰。 秦忧等四人走上来两步,准备接应,万一万古雷老兄毒发,他们及时救他下来。 袁茂林与四大镖局的镖主窃窃私语,十分忧虑。他们相信毒发只是半个时辰内的事。 熊震宇则得意万分,他相信老狼的功力,只要把万古雷除去,今日就能取胜。因为对方虽几名高手,但都禁受不住老毒的毒爪。 此时万古雷与老狼已拆了十多招,场外的人并未看出万古雷有中毒的迹象。只见他大袖飘飘,出掌刚猛,呼呼有声,足能抵御老狼的双爪,于是一个个放下心来。 忽然,老狼又一个后翻跳出圈外。 万古雷道:“怎么,你认输了是不是?” 老狼怪笑一声:“小子,你妄动真力,毒已攻心,不信你就提一提真气看!” 这话说得十分笃定,袁茂林等屏声静息,紧张万分地听万古雷怎么回答。 万古雷笑道:“好,我就提真力给你瞧瞧,免得你不死心!看,我提气了……” 全场目光都盯向他,只见他头微扬,深深吸一口气,道:“不好……” 这“不好”两字一出口,袁茂林等吓得灵魂出窍,差点大声喊出:“完了、完了!” 接着又听万古雷道:“不好不好……” 老狼狞笑道:“如何,你真气已泄,毒已攻心,要活命就过来求饶!” 万古雷道:“不好,我真气还在,你那毒爪太差劲,半点也奈何不了你万大爷!” 此话在袁茂林等人听来,觉得莫名其妙,万总镖主不顾死活,这种时候还说玩笑话! 老狼大怒:“小子,你爱面子不要命,那就过来再打三个回合!” 话音才落,万古雷一步“跨”到了他面前,出手就打,把老狼惊得往后一跳。可他双脚才落地,万古雷又一步“跨”到了他面前,这回他有了准备,举爪抓来,万古雷举掌相迎。 万古雷学会一步赶蝉后很少使用,今日存心戏弄老狼这头畜牲,让他威风扫尽。 两人一口气打了十个回合,万古雷向后迈了一步,一下子和老狼分开。 万古雷道:“老狼,你我已打了十个回合,我的真力如何?我说你狼爪差劲你还不信!” 老狼确实惊诧了,道:“你休夸海口,中了毒不认也没用,反正你是死定了!” 万古雷背着手,转过身对自己一边人说:“各位,你们瞧我象中毒的样儿吗?” 大家看他那模样,好端端的,确乎不像,就大声嚷嚷道:“不像不像!” 有镖师吼道:“老狼的狼爪秃了,没劲!” 又镖伙吼道:“老狼徒有虚名,只会吹大话,亏你还是江湖上叫字号的人物!” 其余人跟着起哄,讪笑,气死了老狼。 老狼大吼一声,如疯子般扑来,万古雷当即迎上,两人都使出了八成功力,不时掌对掌,打得罡风四溢,震响连声。 这一回袁茂林等人信了,万总镖主确是没有中毒,惊诧之余,佩服得五体投地。 忽然,只听见老狼一声大吼,伴着“嘶”的一声。众人见老狼趔趔趄趄后退了三步,万古雷右手臂的衣袖被撕去了一截。万古雷还未及跨步进逼,老狼忽然一个倒翻,出去了三丈,紧接着他纵身而起,如离弦之箭,蹿进了庄院墙后消失了身影。万古雷笑嘻嘻道:“老狼吃我打了一掌,他将我衣袖扯下,我没吃亏,他却有些受不了,熊震宇你只好自己出阵了!” 熊震宇冷笑道:“好小子,今日下午我庄高手一定赶到,有种的明日再战!” 万古雷道:“奉陪!看你还有什么能人!” 熊震宇喝道:“你小看了红柳别庄,明日一早,你就会见到了!”一顿,手指着五大镖局的人吼道:“你们敢背叛大爷,明日一个也别想活!今日回去,准备好棺材吧!”说完手一挥,掉转头就往庄里去,手下人垂头丧气跟在后面。五大镖局的伙计们哈哈大笑直起哄,谁还会怕他们呢?如今有了天豹庄主持大局,不必再受窝囊气,要拼就拼一场! 万古雷招呼道:“各位,走吧,明日再来,看他红柳别庄还有什么不得了的人物!” 卓彤却追了上去喊道:“熊震宇,还我刀来,要不冲进庄烧你房子!” 熊震宇头也不回应道:“谁稀罕你那破刀,王总管,叫人扔出来还他!” 第三章 芳踪难觅 卓彤气哼哼站下等着。此时镖众和看热闹的人群欢呼起来,大家兴高彩烈往回走。 李杰、褚红、查俊、杨大刀站下陪伴卓彤,不一会果有人把刀扔了出来。 卓彤拾起抽出一看,果是他的丧魂刀,当下对着红柳别庄挥了两下,喝道:“明日砍下熊震宇的脑袋,你们等着瞧!” 万古雷跃马扬鞭,冒着凛冽的寒风,奔驰在荒无人迹的官道上。 熊震宇第二天没有出战,据几个庄丁说,昨晚就率一班人走了,也不知回来不回来。 原来,他溜了,施的是空城计。 全城大小商家燃放了鞭炮,第二天还给天豹镖局送来块扁额,上书“除暴安良”。锣鼓声中,把那个扁额挂到了议事室的门枋上。 接下来是诸多的宴请,万古雷请大家帮忙应酬,他现在可以脱身了,他要上京师找宫师叔,看看娇娇有没有消息。 镖局的事由罗斌等主持。卓彤要等着和熊震宇算账,留在天豹庄。耿牛、李杰等要跟他去,但他顾虑熊震宇卷土重来之日,另外即将开春,镖局有生意要做,人力不能分散,是以坚持自己一人上路。 出来几天,倍感寂寞,路上很少碰到行人。每到一个陌生城镇住下,更是空虚落寞。只有娇娇的倩影在心中伴着他,他时时在心中呼唤:“娇娇、娇娇,你究竟在何方?我们何日才能重逢呀……不管等多久的日子,不管要走千里还是万里路,我一定要找到你,娇娇!……” 这天到了开封府,他找了家最大的旅店住下,然后上一家酒楼吃喝。此刻正是吃饭的时候,楼上的客人上了五成。 他要了酒菜,自斟自饮,耳中不断传来食客们的谈话声。 有一人说道:“奉劝老弟打消此念,人家现在做了都督佥事,你能奈何?” 另一人道:“那么我大哥、三弟就这么冤死了吗?这些年来我一直把这事压在心底,从不对人说起,今日实在忍不住,向王兄你吐露了心曲,王兄却劝我不要报仇,这……” 王兄道:“轻些轻些,你我相交多年,当知咱的性情,咱是那号胆小怕事的人吗?江湖朋友称咱弟兄开封双义,总不是胡乱称呼的吧?可这件事实在是太玄太玄,主儿的名头地位太高,老弟你在这时候去报仇,不是以卵击石吗?所以愚兄劝你把此事埋在心里,天网恢恢,疏而不漏,他总会有倒霉的一天!” “唉,王兄,小弟自知报仇无望,不说了不说了,咱们喝酒吧!” 万古雷听声音是在左侧方位,隔着一张桌子,声音虽然很低,但却瞒不过他的耳朵。 王兄道:“郑老弟,咱知你心头难受,但不能借酒浇愁,凡事须远看,不必急于一时,这事愚兄不能不管,但要与吴大哥商量,慢慢筹划,性急不得。不然非但报不了仇,还要送了性命,你我一死,冤情不就沉海底了吗?” “王兄说得是,小弟受教了。这几年小弟将此事闷在心里,一直寻思复仇之法,都苦无良策。如今他做了高官,权大势大,当真奈何他不得,只能听王兄劝告,暂把此事放下。” “老弟这么说愚兄就放心了。咱们开封双义,吴大哥的交游见识都比咱广,这事等他回来由咱向他说,看他有什么好主意。” “多谢王兄,小弟感谢不尽!” “好说好说……此次老弟上京,可听到什么新鲜事吗?这年头皇上大捕建文旧臣,想必闹出许多惨剧。唉,曾及何时,建文旧臣上朝下朝,处置国家大事,受人敬重,不过短短四年间,就流为阶下囚、网中鱼,真叫人感叹!” 郑老弟回答道:“也不尽然,那些投降归顺的旧臣,官复原职,倒霉的是那些逃走的大臣,流亡民间,被一些刁民举报,枉丢了性命。建文帝既已自焚身亡,又何苦去杀那些逃亡的文武官员呢?他们不过是不愿为官罢了。” “这些人有骨气。来,为他们干一杯!” “当朝皇帝恨的就是这点骨气……对了,小弟听说前吏部侍郎大人被发现了……” “不对,吏部侍郎不是早被处决了吗?” “那是左侍郎,右侍郎公冶子明已逃走了,被发现后没有抓住,又让他们逃了!” 万古雷大惊,差点跳了起来,但他控制住了内心的激动,头也不回,更仔细地往下听。 “这位侍郎大人是在何处被发现的?” “听说是在鄱阳湖一带找到的。” “前后经过如何,快说来听听!” “可有人又说,是在饶州府西郊发现的。据说公冶侍郎大人的公子公冶勋在王宫忠信卫当差,建文帝自焚后下落不明。有的说已在宫内自尽身亡,有的说已逃匿在外。不知何故,皇上密令抓捕公冶勋和他的一家。锦衣卫现任指挥使纪纲,派出大批人马明查暗访,传檄天下,各州府县务必将其一家捉拿归案。公冶一家有大人、夫人和一个女儿,听说美若天仙,依此线索,各地捕快也频频出动,并在县府城中张悬文榜,说明形貌,悬赏追缉。于是各地臣民贪那封官提职的重赏,纷纷报案,结果查明都不是公冶侍郎一家。去年十月,饶州府西郊二十里处,一幢久无人居住的私宅秋水园被人买下去,买房人自称姓张,是个黑脸大汉。离秋水园二里地的西滨村,有百十户人家,以打渔为生。黑大汉连同两位年青公子时时到西滨买鱼,此外不见有人出来。不久,消息传开,引起府台衙门捕头的注意,亲自率了八名捕快上秋水园查看。据说先是黑大汉阻拦不让进门,后来老太爷传话,要黑大汉请捕头进屋。捕头等人进去后,受到老太爷的款待。这位老人比通缉中的公冶子明年岁要大,家中也无小姐,只有三位公子爷,他们是表兄弟。捕头回来后,向知府禀报,知府仍觉可疑,派人暗中监视,并将此一情况报禀南昌江西都司。为搜捕公冶一家,在京师邻近的省份,锦衣卫都派专使坐镇,各地一有可疑人物行踪,要立即报禀都司,由锦衣卫专使下来查访。若是知情不报,就要严惩。知府听说秋水园的新主人一口京腔,外貌风度都象京官,是以上报江西都司以了责任。于是锦衣卫专使便带人暗查秋水园,结果一去不回,也不知是怎么回事。知府急报江西都司,都司一面派人暗查,一面派人飞报京师,结果你猜什么人亲到饶州探访?” “难道是锦衣卫指挥使亲自来了?” “不是,锦衣卫只来了个指挥佥事,前军都督府却去了几个人。经过暗查,确认是公冶一家,那黑脸汉子和两个管家以及那老头不知是何人,捕头探访时,公冶侍郎并未见他,就是那老头出来冒充。于是锦衣卫佥事大人调派了五十多人前往围捕……” “慢来慢来,逮一个文官,何需这多人?” “据说公冶小姐武功高强,那几个管家也不是省油的灯。去抓捕那天果然遭到反抗,传说那冒充侍郎的老头武功惊人,除了侍郎夫妇,其余人全是武功高手,一场拼斗,逮人的死的死、伤的伤,公冶一家逃之夭夭。听说这事惊动了皇上,锦衣卫大批出动前往江西,并下令相邻几省严加盘查,估计逃不出锦衣卫布下的天罗地网。唉,这世道也太不公道啦,好人总是难逃灾厄。公冶子明是个忠臣,忠臣就有罪吗?” “老弟听到的消息可靠吗?” “小弟从京师来开封,一路上都有人说,想来不会有假吧,你说呢?” “但愚兄在开封却不曾听人言,不知他们会不会来咱们这儿藏身?” “来开封吗?想来也来了,凡在官道上的驿镇、县城都有人盘查,他们只怕出不了江西地界,说不定就在鄱阳湖边转呢!” 万古雷心急如焚,这传闻只怕不假,娇娇他们面临危难,应该马上动身去饶州探查。 他此时一门心思想着娇娇,把那姓郑的和开封双义忘了,等他回过神来,人家已经走了。他付了账回到旅舍,决心赶赴饶州。 第二日一早,他改道南行,晓行夜宿,不顾疲劳。这天终于赶到了饶州。 他骑着马缓缓在城里转了几条街,寻找最好的旅店。 他相信只要摆出阔大爷的架式,不愁打听不到消息。便选择了城中十字街的一家大旅舍,要了间上房,梳洗后便把小二叫上楼来。 “城里哪家酒楼的菜好?” “回爷的话,城里的饭馆数敝店的好,就在隔壁,又方便又干净。” “好,听你的,只是时候还早,吃饭得等上一等,不妨说上几句闲话。听说你们城里逮着一个出逃的朝廷大官,不知是真是假?” “有这回事,只不过没逮着人,锦衣卫的官儿反损折了好几个人。” “是吗?说来听听……”万古雷随手摸出一两银子递给小二。 小二几曾见过这般大方的客人,笑得合不拢嘴,忙接过银子揣进怀里,道:“要说这事小的知道得清清楚楚。去年十月,城西的秋水园被一位外地人买下,当地村民十分惊奇。秋水园原是城中富商的宅第,五年前遭强贼打劫,财物被掳掠一空不说,还把这位刘爷给宰了。以后秋水园无人敢居住,刘家子孙将宅第出卖,一直未有人敢买,所以空置了数年。现在居然来了新主人,村民自是感到好奇。是以有三位年青公子和一位黑脸大汉来村里买菜时,村民都悄悄注视着。三位公子生得十分英俊,跟大姑娘似的,待人也很和气,出手大方,只是那位黑脸爷让人有些惧怕。三位公子时时到湖边玩耍,有时还乘坐渔民的船在湖中游逛。不久之后,渔民知道了公子爷的姓氏,三位都姓乔,黑脸爷姓张。有时渔民上秋水园送鱼,还听见一位公子弹琵琶,说那琴声让人悲伤。有一天城里的几个地头混混去村里买鱼,这帮人是城里有名的霸王小太岁的手下,他们经常拿了鱼不给钱,村民虽然痛恨却敢怒不敢言。也是活该有事,那伙混混在村里买鱼时,乔家三位爷也正好去买鱼。当时渔民给了鱼要钱,便被那班混混打倒在地。乔家一位少爷大怒,呵斥这帮混混给钱。这伙痞子见这位公子生得俊,文皱皱的,哪将他放在心上,便一轰而上围住乔家三位公子起哄,要三位爷拿出百两银子向他们赔罪。村里人都为三位公子爷捏一把汗,哪知奇事发生了,三位公子爷非但不怕,还把这伙人痛打了一顿……” 万古雷听到这里不由暗叹一声,到这种时候出手管闲事,哪有不露出形迹的。 “村民们开心极了,痛快极了,长年受这班家伙的欺辱,今日总算亲眼见到他们遭报!乔家三位公子爷勒令他们赔还了鱼,还说今后再敢勒索村民,定把他们的狗爪子打断!那六个混混叩头求饶,说再也不敢来村里横行。他们走后,村民都说这帮人不会善罢甘休,小太岁手下有一帮打手,十分凶恶。乔公子说不打紧,只要他们敢来滋事,叫他们吃不了兜着走。果然,第二天小太岁率领三十来个打手,直奔秋水园,把门敲得震天价响,那位黑脸张爷出来问是怎么回事,乔家三位公子爷也跟着来到门口,乔家公子爷骂小太岁仗势欺人,叫他带着那帮痞子滚,否则定不轻饶。小太岁骂公子爷有眼不识泰山,命公子爷下跪赔礼,拿出一千两银子,那黑脸张爷大怒,抡起拳头就打。那帮地痞拿刀持棒,一轰而上想冲进秋水园,结果被三位公子和黑脸张爷打得哭爹叫娘,在门前睡了一地。小太岁见势不妙想逃走,被张爷逮住,乔公子命掌嘴,打得那小子脸颊肿得老高,叩头求饶才放了他。回城后,小太岁把衙门总捕头请到家里来,说这班人除了黑脸汉子,三个乔公子说的都是京师口音。京师的阔少爷为何跑到饶州府来,八成是逃跑的京官。总捕头听了半信半疑,亲自带人上秋水园,受到乔老爷的款待。乔老爷口音不似京里人,说自己在京经商多年,如今关了店铺,找个风光宜人的地方闲居,以度晚年云云。总捕头回来后报与知府,知府大人觉得蹊跷,一个富商带着三个公子爷跑到这里做什么?只怕不是等闲之辈,遂又报往南昌府都司。一位锦衣卫使带了四个同伴来到饶州府,就住在我们小店。唉,说起来,小的还心有余惧。这几位爷太难侍候,火气大得不得了,动辄张口骂人,小店专门派两名伙计侍候,他们仍嫌不周到。住了半天,就吵得一个店不得安宁。第二天他们去了知府衙门就再未回来过,第三天中午衙门总捕头到店问锦衣卫的大爷在不在店中,小的们说没有呀,昨夜并未回店就寝。总捕头大惊,说坏了坏了,只怕出了事,小的们不敢多问,心里也惊奇万分。总捕头走后,那五位爷再未回来过。下午总捕头派几位捕快来,取走了五位爷留在房里的衣物。大约十二月初吧,敝店忽然来了一大帮官爷,把小店全都包下,不准接待别的客人。原先住店的,得马上搬。小的们这一下忙坏了,官爷们喝三吆四,半点怠慢不得。最让小的们吃惊的是,知府大人亲自来了小店,拜会几位从京师来的官爷。总捕头对敝店东家说了,来的是锦衣卫佥事大人和左军都督府的几位爷,要东家好生侍候,马虎不得。东家又悄悄关照小的们千万小心,这些官爷可得罪不起。小的们个个胆战心惊,不敢有丝毫大意。住店的官爷连同随从足有五十六位,把小的们忙得团团转……” 万古雷岔言道:“那些官爷来做什么?” 小二道:“当时不知道,后来才知他们是来捉拿秋水园那一家人的。第二天有三位官爷从房中走出来吓了小人一跳,几疑小人的眼珠子是不是出了毛病。三位爷换了衣服,扮作平民出店骑马走了。小的心里想,这么大的官,怎么穿得这般寒伧……” “什么官?为何要换装?”万古雷为了让小二说得详细些,明知故问凑趣。 “什么官小的不知道,他们三位爷换装是去查案的,这叫微服私访……” “既不知什么官,你如何知他官职大?” “小的见其他官爷对他们极是恭敬,三位中有两位身份更高。小人听他们称这两位是方大人、陆大人,跟随这两位爷的是张大人。这位张大人有时还被人称张兄,方大人、陆大人就没人称兄道弟,是以小的判断两位官大……” “好,你接说吧,他们出去私访,后来呢?” “后来嘛,大概是第三天夜里吧,小的被喝叫声惊醒,原来是官爷们呼喝,小的连忙起来,打开门到院子里一看,只见一些官爷扶着一些血染衣服的官爷,吓得小的直哆嗦。没受伤的官爷命小的烧热水来,小的连忙去照办,直闹腾到天亮。快到中午时分,又用马车拉来了许多死去的官爷,只剩下二十位,还包括受伤的。没受伤的官爷中午走了五位。姓方的、姓陆的和锦衣卫那位佥事老爷都带了伤,不过伤不重,都匆匆忙忙走了。府台衙门的捕快全都出动了,大街上还张贴了秋水园那几位爷的形貌文告,小的这才知道,原来秋水园的新主人是朝中的大官,姓公冶,是朝廷捉拿的要犯。官爷们夜里去捉拿时吃了亏,死了三十六人。这以后查得很紧,凡是来住店的,店家要把客人形貌禀告衙门捕快,天天如此,直到前几天才松了下来。但小的听说,锦衣卫派了几百人下来,在邻近省份查找公冶一家下落……” “原来是这么回事,好,多谢你……” “还有呢,听捕快说,公冶家三位公子、两个管家和那位张爷武功了得,他们最想不到的是一位老太爷,本领也大得吓人。就是这位老太爷和一位公子爷最厉害,京里来的官爷,大都栽在他二人身上。最叫人惊奇的是,那位公子爷是个冒牌货。女扮男装,是公冶家的小姐。她会打一种暗器,手一扬就死人。客官想想看,那天夜里除了京师来的人,还有当地的捕快兵丁,少说也是去了百把十人,结果……” “那么,公冶一家逃到哪里去了呢?” “这个说法就多了,有的说在鄱阳湖里,乘船逃到九江去了,有的说逃往浙江……” 看看小二嘴里问不出什么来了,他便去酒楼吃饭。在开封,他猜想“张爷”八成是黑金刚张镇东,所谓三位公子爷,大概是娇娇和翠喜、凤喜两个丫头,至于那位老者,会是谁呢?今日听了小二的叙述,他也不明白这位老者和两位管家是谁。但不管如何,娇娇到了这里是无可怀疑的了,明日就到滨湖村去看看。至于小二说的官爷们,不知是何人,不去管他。 他边想边喝酒,心情压抑,十分焦虑。 娇娇一行人是九人,公冶大人和夫人不会武功,逃走十分不易,他必须尽快找到他们。 第二天一早,退了房,骑马朝滨湖村去,二十来里路半个多时辰就见到村子和一座庄院,它们在相同的位置上,都是面向湖边,彼此相距二里左右。他猜想那庄院就是秋水园,便策马慢慢走去。只见湖波荡漾、一望无际,天空阴沉沉,湖水似乎也变成了淡灰色。他不由想起了唐代文人王勃的佳句:“落霞与孤鹜齐飞,秋水共长天一色”的千古佳句。若是无灾无难,与娇娇住在这里,每天看看湖景,心境平和,与世无争,那该是多美的日子啊! 不一会,已到秋水园,看着关闭的大门,墙内光秃的树木,不禁深深叹息。要是他早知道她在这里,就把她和家人接走了,如今只能面对人去楼空的房舍无比惆怅惋惜了。 唉,娇娇、娇娇,你究竟在哪儿呀! 他掉转马头,很想去村里问一声,又怕引起猜疑,便打消了念头,心情沉重地往回走。 忽然,他发现湖边一只船上有人,便走过去探问。船上是两夫妻和一个十四五岁的少年,他们似乎正要行船。 “借问两位,那屋子里有人吗?” 中年船夫正解绳缆,头也不抬地回答:“没人,人走了,是所空屋。” “这屋的主人姓氏能告诉在下吗?” “不知道。”船夫十分生硬地说。 “这家主人上哪儿去了?” “不知道,我们只管打鱼,不管别人闲事。” 那少年问:“大爷,你是什么人?” “你少岔嘴!”中年渔夫斥道。 “我是这家人的朋友,万里迢迢来拜访他们,请各位行个方便告诉在下如何?”万古雷说着摸出一锭五两重的银子。 那渔夫瞅了一眼他手上的银子,道:“大爷,我们是打鱼人家,怎知那家人的行踪?”说着划动了桨,船儿缓缓驶离岸边。 银子不管用,万古雷无奈,只好离去。没走几步,心想何不去村里打听一下,白跑一趟又有什么要紧?于是便策马向村子走去。 村子里人人都以疑惑的目光看他,回答是千篇一律的“不知道”三个字,他就是拿出银两也没用,只好打道上路。 他先去了九江府,后又到了南昌府,都听不到公冶娇一家人的消息。想来想去,只有到京师走一遭,看看宫师叔那儿有没有消息。 三月中旬,他来到了京师,在承恩寺广场找了间旅店住下,然后步行去六顺巷。 此时已近黄昏,他快步到了宫家门前敲门,来开门的是汤老五,一见他大是高兴。连走边喊道:“你们瞧,是谁来了!” 宫知非、马禾、刘二本、罗大雄正在吃晚饭,见他来了都十分兴奋,忙叫他坐下喝酒。 宫知非笑眯眯问他:“天豹庄建起来了?” 万古雷道:“建好啦,愚师侄还开设了天豹镖局,正要请各位前辈去主持大局呢!” 宫知非一楞:“你小子有毛病,开镖局干什么?成天替人家押财运宝,风里来雨里去,这是好玩的事吗?你好糊涂!” 万古雷把开设镖局的意图说了,马禾、刘二本、汤老五都说是个好主意。 宫知非道:“这么说,你小子被人家从军旅中赶了出来,就想在江湖上招惹是非,干一番事业,行行侠,仗仗义,对吗?” “是的,这么做,方才不辜负恩师教诲!” “得了得了,你师傅要你做大官,名垂青史,你小子却不争气,把乌纱帽给丢了,还说什么不辜负疯老儿的教诲……” “和尚师傅并不看重功名,所以……” “这些不说也罢,你两个师傅本就想法不同,是以造就了你这个怪人……你要在江湖上行侠仗义自然是好事,但你得应付形形色色的仇家,别想过安生日子,我老爷子若跟你去,那也是一辈子不得安宁,这事不划算。” 刘二本道:“他有事就来找咱们,你早就牵扯进去,还说什么划算不划算!” 万古雷道:“对嘛,师叔又何必斤斤计较?” 宫知非道:“你小子远在太原府,要找我老爷子谈何容易,你不在老爷子吃得香睡得稳,何必跟你去自找罪受,你们说对不对?” 汤老五笑道:“我看你只是嘴上说说,他和耿牛、还有娇娇不在,你不是天天都在念叨么?这会儿又……? 宫知非道:“这就是当人家师叔的代价,只要他喊一声师叔,你就得去为人家操心,这世上实在是太不公平!” 万古雷笑道:“师叔心好,我们这些做晚辈的都记在心里呢,不会忘记的。” “我问你,找到娇娇那丫头了吗?” 万古雷叹气一声,把一路寻找的情形说了,直听得大家唉声叹气。 宫知非道:“都怪你小子误了事,大军进城时你却留在镇江,这下可好,上哪儿找去!” 马禾道:“锦衣卫尽力查找,迟早会查到他们一家的踪迹,我们又帮不上忙,这便如何是好?大家快想想办法。” 宫知非道:“急也无用,依我老爷子看,京师得留人在此,要是他们被追拿归案押解到京师,我们还可以设法援救。要是人都去了太原,谁来帮她们?你们说对不对?” 罗大雄道:“这主意好,俺留下。” 他们边吃边谈,说起燕王称帝后,大杀建文旧臣的残暴,无不叹息。 当晚万古雷回了旅舍,第二天一早去承恩寺探望道衍法师。法师刚上朝归来,听说他来了,忙命沙弥把他引到方丈室。 万古雷一见法师,深深一揖。 道衍法师道:“不必多礼,这一向到哪儿去了?让老衲好生挂念。” 万古雷说了天豹庄、天豹镖局的情形,道衍法师不断点头,末了道:“贤侄正该如此,上次离别,老衲说过,军中失去一员大将,江湖上多了一位义侠,此乃苍生之福。” 万古雷道:“师叔怎不还俗治国?” 道衍法师微笑道:“老衲顺天运助燕王成就帝业,如今已经成功,老衲就该功成身退了。想当初,老衲也并非为了做官。如今老衲任僧录司左善世,正六品,掌管佛教事宜。皇上并不亏我,意欲让老衲还俗,赐宅第美女,老衲拒不收受,只住在寺中。所赐金帛财物,老衲部散给亲族乡人。老衲本意顺天行事,并非贪图功名,贤侄总该知晓了吧!” 万古雷叹道:“师叔运筹帷幄,决胜千里,功成后若居寺庙,千古再无第二人!” 道衍法师淡淡一笑:“贤侄谬赞。” 万古雷道:“朱兄呢,现任何职?那李景隆听说并未治罪,反封了高官。” 道衍法师道:“李景隆在诸功臣中受封最高,授最高爵衔,特进光禄大夫,左柱国,太子太师曹国公。朱能封右柱国,低于李景隆,贤侄听了一定出乎意外!” 万古雷惊道:“竟有此事!他李景隆……” 道衍法师道:“其实也不奇怪,李景隆暗中助皇上成就大业,功不可没!” 万古雷目瞪口呆,摇头叹息,又道:“方天岳、孙锐锋两位现任何职?” 道衍法师道:“方天岳本想任锦衣卫掌印,但皇上任用了纪纲。此人生性冷酷,杀人如同儿戏,皇上用其诛除异己,兔死狗烹,今后必无好下场。方天岳官封都督佥事,在前军都督府任职。孙锐锋在江西都司任都指挥同知,受前军都督府统辖,去年十二月因抓捕公冶子明一家不力,被方天岳奏禀皇上免职……” 万古雷不禁瞠目结舌,一时说不出话来。 在开封府一家酒楼上,那姓郑的汉子对开封双义说的一番话,原来牵涉到的人就是方天岳。那么派往饶州捉拿娇娇的,是方钟岳和陆北秋。方天岳在暗中一直挑拨自己与孙锐锋的关系,现在又整治孙锐锋,捉拿娇娇一家十分卖力,竟是个忘恩负义的卑鄙小人…… 道衍法师道:“你为何不说话,感到意外是不是?孙锐锋被免职,情形如贤侄一样,都是因为公冶一家的的缘故。须知建文帝下落不明,皇上寝食难安,暗中派心腹大臣四处访查,而伴随建文帝逃亡的就有公冶勋,因之捉拿公冶一家至关重要。也许公冶子明知道建文帝下落,另外关押着公冶子明一家,可以迫使逃亡藏匿的公冶勋向朝廷投降,交出建文帝。所以谁捉拿公冶一家不力,谁的官职就保不住,方天岳正是利用这一点,让孙锐锋丢官的。” 万古雷道:“建文帝不过逃得一死,皇上又何必赶尽杀绝,放他一条生路也无妨呀!” “错了,建文帝是太祖皇帝立的皇太孙,继承大业顺理成章。燕王说来说去在世俗眼光中仍逃不了一个‘篡’字,因之建文帝可以随时东山再起,名正言顺,是以皇上十分顾忌。为何对不降的建文旧臣要搜捕追杀,原因也在于此。所以,皇上决不会让建文帝藏匿民间。” 万古雷叹了口气,话题一转,把在开封听来的消息说了,说那姓郑的不知为了什么要向方天岳报仇,可惜当时没有向他们打听。 道衍法师道:“若不是老纳奏禀皇上,方天岳挑拨离间、任用亲戚排斥异己,他今日的官恐怕做得还要大些。” 万古雷道:“小人得势,古之有之,我总算亲眼目睹。对了,燕北三杰、关中四剑、原王宫卫队两位总教习石宏、黄浩东现在何处?” 道衍法师道:“关中四剑等跟随徐王妃、世子殿下来到京师皇宫,但宫中内卫由太监执掌,四剑请求外调,在京卫任职,受前军都督府统辖,季国盛等则在江西都司,此次捉拿公冶一家失职,也被免去了官职。方天岳说他讲私情,推病不到饶州。他们大概也回北平府去了。”一顿又道:“方天岳已受命捉拿公冶一家,听说他已前往江西都司坐镇,老衲也为公冶一家担忧,贤侄有他们的消息吗?” 万古雷长叹一声:“没有,小侄正苦苦寻找,也不知他们藏到哪儿去了。” 道衍法师道:“老衲知道贤侄与公冶女公子的交情,人之为情,不惜赶汤蹈火,贤侄今后当谨慎对付方天岳,尽快找到公冶一家。” 万古雷道:“多谢师叔!”一顿,又道:“燕王不失为明君,登天子位后,何以这般大肆屠戮,愚侄为此不安,早知如此……” 道衍法师道:“屠戮建文旧臣确实过份,当年燕王再度出师,直袭京城之际,老衲曾求告殿下,若是进了京师,大儒方孝孺定不会投降,望殿下不要杀他,以令天下读书人齿冷。但殿下因他不降还是灭了他九族,连他的学生也不放过,成了诛十族。此举让老衲惋惜不已,但也无可奈何。一切皆为天定,此乃劫数,人力难以挽回。皇上雄才大略,虽有瑕疵,冶国必有建树,贤侄不必忧虑。” 万古雷道:“建文帝仁厚,宽以待民……” 道衍法师接话道:“此乃天意不必多说。” 万古雷换了话题:“郭剑平兄、曹罡兄去了哪儿?若在京师,当去拜望。” 道衍法师道:“听说他二人被派往云贵,是云南还是贵州不详,受右军都督府节制。” 万古雷又坐了一会,告辞出寺。道衍法师亲自送他到大门,互道珍重而别。回到六顺巷,把打听到的消息说了。 宫知非道:“你再到饶州一带打探打探,那方天岳既然专程前往捉拿他们,不捉到怎会罢休?我老爷子仍坐镇京师,你就快些去吧!” 万古雷当天下午就离开京城。 万古雷来到了池州府,照例住店打尖。 他在城中转了转,见“杏花楼”门面豪华,便走了进去,直上二楼。 迎面墙壁上龙飞凤舞题着一首诗,仔细看去,却原来是唐代诗人杜牧的《清明》一诗:“清明时节雨纷纷,路上行人欲断魂,借问酒家何处有?牧童遥指杏花村。”题字的人自号酒翁,一笔字挥洒自如,写得实在不错。 他在靠窗处坐下,客人只上了三成,小二立即笑盈盈来招呼,见他注意墙上的字,便道:“客官是初次来到池州吗?” “不错,是头一遭来!” “墙上所书之杏花村,就在西郊,杏花村是天下闻名之村,酒也香遍五湖四海,客官不妨来上一壶,包客官赞不绝口!” 万古雷一笑,来了兴致,道:“原来诗中之杏花村在贵地,那自该尝一尝这名酒,就来上一壶,再来四个拿手菜……” 小二走后,他又瞧墙上的诗,越看越觉得字写得苍劲有力,堪称上品。 此时小二送了个拼盘来,见他还在观赏字,便笑道:“客官读书人,一定赞赏酒翁的字,来小店吃喝的文士,无不交口称赞。有的说,小店酒乃本地一绝,这字也为一绝。” 万古雷道:“这字确实写得好,这酒翁是本城的才子吗?” 小二笑道:“他哪里是什么才子了,也不知从何处来,不过是个落魄的糟老儿罢了,他去年来小店吃喝,无钱付账,便说墙上题诗以充酒资。敝东家看不起他,便说先试试他的字如何,叫拿了笔墨纸来,他一挥而就。楼上食客中有懂行的,齐声夸奖这位老兄的字好,敝东家这才让他在墙上题诗冲账。” “这位老人家想来已离开此地了。” “他确实离开过本城,但前几天又回来了,每天在大街上摆个写字摊,只要酒钱够,他便不肯再写,就是加了银两也不写。客官你说怪不怪,哪有卖货拒收好价钱的?” “啊,这么说,他还在摆摊?” “不会,怕早收摊了。隔三岔五他就来小店吃喝一次,倒也不欠银两。他来后若听人赞美他写的字,也不出声接话,一个人自斟自饮,若有人邀他喝酒,他先声明不写字……” 正说着,小二一指楼梯上:“喏,说曹操曹操到,他又来喝酒了。” 万古雷侧目看去,只见一白发老翁,身躯瘦削,中等个,一身青布衫,缀有几个补钉,但洗濯得干干净净。他虽老迈,精神却十分健旺,只是那双虎眉和那双鹰眼,有几分乖戾。 他目不斜视,到窗边觅桌坐下,与万古雷中间隔了一桌。 小二笑嘻嘻走过去道:“酒翁来了,是不是照例来三壶酒,两盘菜……” 言未了,万古雷起身抱拳道:“老人家,久仰大名,在下恭请老人家同桌一叙如何?” 酒翁瞟了他一眼,道:“老朽此刻不卖字,叨扰了酒饭也不以字作酬。” 万古雷道:“是是是,照老人家规矩行事。在下明日再请老人家售字如何?” 小二岔言道:“酒翁,这位客官看上了你的字,有心请你喝一杯,并不要你的字。” 万古雷又是一揖,道:“请老人家移驾如何?要不在下把碗筷移过来。” 酒翁道:“老朽过来吧,公子请坐。” 万古雷道:“不知老人家喜用什么菜……” 小二岔言道:“小的知道,酒翁最喜……” 万古雷道:“不必再说,你只管照老人家的口味送上菜来!” 小二笑道:“不妥不妥,这位酒翁喜欢的菜既多又贵,客官何必如此破费?” 万古雷道:“小二哥,只管照老人家口味上菜,别管价钱,有多少上多少!” 小二笑着走了,酒翁却不出声。 万古雷道:“晚辈姓万,名古雷,不知老人家高姓,能否告知晚辈?” 酒翁道:“萍水相逢,知晓姓名何用?再说老夫已有好长时间不用姓氏,就以酒翁相称吧。人在世上,有个称呼就可以了。” “是是,就称酒翁老前辈吧!” 小二送来杯筷,万古雷斟满了酒,道:“在下敬老人家一杯,祝老人家长寿!” 酒翁也不客气,端起酒杯一饮而尽。 万古雷又替他斟满杯,他又是一口喝干,然后道:“自斟自饮,不用麻烦。” 万古雷便叫小二再送来三壶酒,一人两壶。酒翁话也不说,连干五杯,这才夹菜。 万古雷道:“前辈的字力透纸背,这般功底叫在下佩服,少说也有数十年的功夫。” 酒翁道:“尊驾喜欢写字吗?” “小时练过字,大来忙于俗务,早不写了。” “唔唔……”酒翁心不在焉地应答着。 万古雷知道这样的恭维话酒翁早已听腻,但又想不出别的话来说,因道:“前辈何处人氏?” “忘了,多少年不曾向人提过藉贯。” 万古雷又碰了壁,心想他不愿深谈,多说无益,不如闭上嘴吃喝吧。 主意打定,不再说话。等小二端了几个菜来,便殷勤地劝酒劝菜,不时说些某道菜做得好的闲话,他发现老儿神色缓和了不少。 此时又上来了三位客人,一女二男,见窗边桌位已满,被小二迎到中间的一张桌子坐下。 那姑娘打量窗边桌位时,注意到了万古雷和那个白发老头。坐下时又仔细端详万古雷,越看越吃惊。便问小二道:“靠窗坐的一老一少是什么人,小二你认识吗?” 小二笑答道:“回小姐的话,那老儿便是在墙上写字的酒翁,卖字为生,常来敝店喝酒,这字就是他写来充酒资的……” 姑娘道:“那年青的呢,是不是本地人?” “那位爷是过路人,只因赞赏酒翁的字……” “这些话不必说了,快准备菜去吧!” “师妹,你打听那人……”一青年人问。 “周师兄,此人颇象小妹的仇人。” 另一年青人道:“不会吧,怎会这般巧?” 姑娘道:“难说;得想个办法打听一下。” 周师兄道:“好办,愚师兄问他,他若不是,自会回答。但若是呢,要如何处置?” 姑娘道:“立即动手,取他首级!” 周师兄道:“在酒楼上动手只怕不妥,高师弟你有何高见?” 高师弟道:“我们先吃喝,一面盯着他,等我们吃喝完了再去问他,若然是师妹的仇人了,那就追他到城外一刀结果了他!” 周师兄道:“我看这主意好,师妹说呢?” 姑娘不住盯着万古雷打量,道:“不用问了,我看八成是他!” 高师弟道:“不会认错人吧!” 姑娘嗔道:“瞧你说的,我能把仇人认错吗?虽说我与他只见了一面,但永远不会忘记!世上不会有如此相像的人,就是他!” 周师兄道:“空着肚子不好动手,师妹且忍一忍,待会儿赶紧把饭吃了。” 姑娘道:“兵刃都放在店里了,怎么办?” 高师弟道:“凭我们三人,难道还收拾不了他?没有兵刃又何妨?” 姑娘咬牙道:“我恨不能一脚踢死了他!” 周师兄道:“师妹不必太激动,待愚兄问清了他的姓氏再说,不可鲁莽行事。” 高师弟道:“师妹,报仇的事就由愚师兄替你包了,你只管放心吃喝!” 周师兄瞟他一眼,十分不快,道:“师弟,你我只能把人拿下,由师妹处置才是。” 此时小二送了酒菜,三人匆匆吃着。 姑娘一面吃一面盯着万古雷的一举一动,见他与那个白胡老头很少说话,酒也不多喝,只看着老头一杯杯酒往肚里灌。她心里有事,哪里吃得下,不一会便放下了碗筷。 高师弟见她不吃了,把碗一放,道:“我这就去打听,看他是不是师妹要找的人!” 周师兄道:“说话客气些,套出他真话。” 高师弟道:“放心,我知道。” 他起身走了过去,姑娘和周师兄都紧张着瞧着他,只见他绕个弯儿,走到梯口才朝向万古雷的座椅走去,他也真够细心的。 来到万古雷身前,他一抱拳道:“对不住,请问兄台可是万古雷万公子?” 万古雷讶然抬头道:“在下正是万古雷,恕在下眼拙,不知在何处见过尊驾?” 高师弟道:“在下不认识阁下,但阁下欠人一笔债,债主今日欲请兄还债!” 万古雷道:“请问在下欠了谁的债?债主是谁?可否请来一见?” 高师弟冷笑道:“你欠的是人命债,是以兄台只好把一条性命留在池州府。” 万古雷道:“兄台认错人了吧,在下与兄台素昧平生,哪里来的什么人命债?” 高师弟道:“你是不是万古雷?” “是啊,是又怎么了”? “既然是,又何来认错之说?兄台你就跟在下到城外走一遭,别再噜哩噜嗦不认账!” “在下欠谁的人命?” “我的!你休想抵赖!” 万古雷扭头一瞧,又来了一男一女,这话是女的说的,不禁十分奇怪,道:“姑娘,在下何时欠了你人命债,彼此素不相识……” 姑娘冷笑道:“那年在景州被你逃脱,今日天网恢恢,疏而不漏,看你再往哪里逃?” 万古雷皱起眉打量她,听她提起景州,这才想起来有这么回事,便道:“记起来了,在下当时在返回北平府途中,姑娘追来找在下报杀父之仇,这事在下至今不明白……” “哼,你做事自然不会忘掉,还说什么不明白,你总算承认了……” 万古雷打断她的话道:“姑娘,我什么也未承认,我只说记起你找我报仇的情形,我至今不明白与姑娘有什么仇,姑娘请说明白!”一顿,又道:“三位坐下来说如何?” 周师兄冷声道:“姓万的,好汉一人做事一人当,休要推三推四,这是推不掉的!” 高师弟道:“你既然杀了人,那就一命抵一命,你耍赖也没用,今天你死定了!” 酒翁对他们说的充耳不闻,连头也不抬,只顾喝酒吃菜,别的事他毫无兴趣。 万古雷道:“姑娘,你说在下杀了你什么人,不妨当着这两位仁兄的面说清楚了!” 姑娘道:“你杀了我爹,我非杀你不可!” “我在何时何地杀了令尊,令尊高姓大名?” “白河沟之战,有人亲眼目睹你行凶!” 万古雷不禁目瞪口呆,又好气又好笑,道:“姑娘,你这样说有何凭证?白河沟之战千军万马厮杀,死的人成千上万。那一战在下确实参加了,也杀了不少人。但那是两军交战,我怎知哪一位是令尊?再说对方铁骑往来驰骋,可说混乱不堪,厮杀时谁也顾不上谁。有谁能够知晓在下有没有碰到令尊呢?不知姑娘听谁说在下杀了令尊,能说出此人来吗?” 姑娘道:“哼!你休要花言巧语糊弄人,看见你杀我爹爹的人认识你,你休想赖掉!” “是吗?这个人认识我,那么他是不是我的部下?请姑娘说出姓氏。” “你休想套我的话,我当然不会告诉你,免得你杀人灭口,你当我三岁小儿吗?” “他既是我部下,又怎会认识令尊?” “问得好!让姑奶奶告诉你,当时爹爹与你相遇,你喝问爹爹姓名,爹爹说了,你就劝爹爹弃械投降,爹爹忠君报国,哪会跟你们这班逆贼造反,你就乘爹爹骂你之际,突下毒手,否则以我爹爹的武功,你休想逃得了性命……” 万古雷见她银牙紧咬、眼泪滚滚而下,不由心软,道:“姑娘,你上人家的当了,那是挑拨离间之言,沙场征战谁来得及问姓氏,那是戏台上的演绎,说什么‘来将通名’……” “住口!任你舌如巧簧,休想哄得了姑奶奶,现在你跟我们到城外,别的话少说!” 万古雷道:“姑娘你仔细想一想……” 姓周的师兄道:“别再费口舌,走!” 万古雷道:“这显而易见的挑拨离间之言,姑娘为何就这么相信呢?奉劝姑娘……” “你走不走?不走我就在这里动手!”姑娘紧握双拳,杏眼圆睁。 万古雷叹口气,道:“好,结了账走。”说着对酒翁道:“对不住老人家,在下留下十两银子,请老人家代为付账,以后有缘再相会。” 酒翁似乎饱经沧桑,遇事不惊,道:“好说好说,剩下的银两你明日来十字街取,老朽就在那儿摆字摊。如果你来不了,老朽就替你买纸钱烧了给你,你就放心去吧!” 万古雷一笑:“在下死不了,剩下的银两就当在下请老人家再喝一顿酒的酒钱吧!” “多谢多谢!” “明日在下还要找老人家买字……” 周师兄喝道:“你有完没完,快走!” 万古雷道:“你少给我耍威风,我对你已忍让再三,别以为我怕了你们!” 周师兄大怒:“好小子,有话到城外说,这里人多碍事,要不大爷早把你打翻在地!” 万古雷冷笑道:“就凭你?好,既然你们不讲理,我就和你们到城外走一遭!”说完大步往梯口走去,头也不回。 周师兄等三人连忙跟在后面,怕他跑了。 下得楼来,万古雷问:“走哪边?” 周师兄道:“高师弟带路,你跟着走!” 万古雷双手一背,迈着方步,十分从容。 走着走着,听脚步声少了一人,回头看,姑娘不见了,便道:“正主儿呢?怎么……” 周师兄道:“你管不着,她自然会来亲手结果你,你莫非等不及了?” 万古雷道:“你们奈何不了我,到城外走一遭是多此一举!” 高师弟怒道:“小子你休狂,高爷偏不信邪,今日就要你的命!” 万古雷道:“那姑娘要报父仇,与你何干?你二人非但不加劝解,反而在一旁凑热闹,听不进良言相劝,你们想想,在战场上……” 周师兄喝道:“你休想说动我们,今日你死定了,一命抵一命,两不亏欠!” 万古雷道:“真是无可理喻!” 不多时,出了城门,万古雷听见有人急速跑来,回头一瞧,只见那姑娘带了三把刀来,这才明白她刚才是去取兵刃,不禁摇头苦笑。 此刻天已暗下来,城外行人稀少,四人走出三里地,天完全黑了,便停下脚步。 姑娘“唰”一声抽出柳叶刀,厉声道:“姓万的,纳命来!”喝声中劈出一刀。 万古雷轻轻一闪躲过,道:“姑娘,把话说清再动手如何?” 姑娘叱道:“没什么好说的,看刀!” 万古雷一连避过三刀,嘴里道:“姑娘,在下奉劝你明智些,我根本就没见过令尊,这是有人蓄意挑拨离间……” 姑娘一心报仇,只顾出招,连攻八招都未奏效,不禁怒火攻心,使出全部本领,一把刀呼呼有声,刚猛无俦,一口气又攻出了十招。 万古雷火了,喝道:“住手,我有话说!” 姑娘吓了一跳,不由自主收了式。 万古雷道:“我再说一次,姑娘你中了人家的离间计,令尊死于沙场,与我无干。四年靖难之役,不知死了多少将士,这岂是私人恩怨?奉劝姑娘好好想一想……” 姑娘反驳道:“我用不着想,你不是光明正大胜了我父,你施诡计暗算,你是个卑鄙小人,我恨不能将你碎尸万段……” 万古雷大怒,喝道:“住口!你刚才说我是卑鄙小人,暗算了你爹,完全是一派胡言,你有什么凭证?你敢不敢把那挑拨之人叫来,大家两面对证!告诉你,姑娘,我要杀人,用不着施什么诡计,你说话谨慎些!” 周师兄喝道:“你这卑鄙小人,还敢……” 万古雷一声断喝:“你给我住口,再敢出言辱及我的品格,我就对你不客气了!” 高师弟大叫一声:“恶贼休狂,看刀!” 万古雷滴溜溜一转,到了他身后,高师弟一刀走空,身子突转,一刀横扫。万古雷退一步让过,道:“我已忍耐再三,请你们也克制些。我最后说一次,姑娘你受人挑拨……” 周师兄从一旁蹿上来,一刀劈他肩胛,高师弟则横斩他腰肋,姑娘斜劈他脑袋,三人配合默契,叫他往哪边闪都要碰上刀口。可是,三人都感到刀已走空,万古雷没了影子。 此时天已黑定,他们是站在官道上动手,路两边都有行道树,三人四面一看没人,不约而同朝树上找,连找了几棵树都没有人。 姑娘气得跺足,道:“好狡猾的家伙!” 周师兄道:“大意了大意了,没想到这小子溜功这么好,没关系,总会找到他的!” 高师弟说:“他明日要找那酒翁买字,我们不会去等着他吗?” 姑娘道:“那是说给我们听的,他早溜了!这下坏了,天涯海角,再上哪儿找他!” 周师兄道:“明日要赶路,不如现在回城找,一家一家旅店搜,看他躲哪儿去!” 姑娘大喜:“好主意,快走!” 三人施展轻功,很快回到城里,一家家旅店去打听,有没有一个叫万古雷的人住店。 万古雷早防到这一着,他回到店里就嘱咐了小二,给了银子,因此三人打听不出来。此刻他在上房里躺着,在想这姑娘的事。是什么人在挑拨离间呢?他实在拿这姑娘不好办,因此他只有逃之夭夭。适才他跃到了一株树上,接着又蹿到另一株树上,不费吹灰之力就摆脱了纠缠。明日说好要去买字,又怕再遇到他们。若不去买字,实在可惜。那酒翁决非等闲之辈,只可惜老人家不愿多说,无法知他名姓。不管如何,明日定要去见一面。 第二日清早,小二告诉他昨夜果有三个带刀男女打听他,要他出门小心。 万古雷问小二,知不知道摆字摊的老先生。小二说城里摆字摊的有五六个,那个酒翁在十字街,离此并不远,顺街向西走出十来丈就到。酒翁吃了午饭才摆摊,他得等上半天。问知不知道酒翁住在何处,小二说他可以帮打听。 万古雷给了他五钱银子,小二欢天喜地跑出去了,不多会便回来,道:“客官,他就住在南大街上的东升客店,离摆摊处只几丈路。” 万古雷便出门去找,先到十字街,再折向南,走不了几步就见一家小客店,招牌上正是东升客店。到柜上一问,店家说他住西厢第一间屋。万古雷走过去敲敲门,酒翁开了门一看是他,就说:“来取银子吗?” “不是不是,小可求老先生几个字……” “老朽只在字摊上写字,你到十字街等吧!” 万古雷一楞,老儿竟有这么多规矩,也不生气,道:“是是,在下本该如此的,但怕昨日那三位来纠缠,所以冒昧找到门上……” “你做了亏心事,所以怕人家找麻烦。” “绝无此事,这姑娘好没理儿,听人挑拨,在下根本不认识她父亲……” “好,进来坐吧。” 万古雷进屋靠窗坐下,这屋并不宽敞,老人则在床上坐,道:“要茶吗?这茶可不好。” 万古雷道:“不必了,只求前辈赐几个字,在下今日离开池州。” “你说你没杀人家的老父,有何凭证?” 万古雷苦笑道:“老人家,沙场对阵,从未有相互通名的,当时一片混乱……” “你是朝廷的官还是燕王的官?” “在下是燕王麾下。” “你们不是胜了吗,那你怎么没有做官?” “这个嘛,说来话长,我是被免职的。” “那一定是胡作非为,仗势掠财杀人……” “哪有此事,在下违令进入京师寻找一位故友,被人告了一状,因而免职。” “那姑娘昨夜怎么放过了你?” “在下不与之斗,逃之夭夭。” “三人打你一人,你只好逃走。” “并非如此,在下与姑娘无仇,她受人挑拨,在下不能与之计较,故而逃走。” “你想求什么字?” “求老人家写两份匾额。” “说吧,要什么字?” “一份写‘天豹庄’,一份写‘天豹镖局’。” “怎么,你开了镖局?” “是的。我把老先生的字带回,制成木扁,一块悬挂于庄门之上,一块悬挂于镖局。” “那好,看在昨日一席酒宴份上,老朽破例在店中为你写字。” 不一会,老儿研好墨,取出两张宣纸,照万古雷说的字写了,放在桌上晾干了。 “居住之所,怎会取天豹为名,好凶戾!” “在下随燕王起事时,所率卫所就称天豹卫,如今一些弟兄愿跟随在下解甲归田,就建了天豹庄安顿大家,这名称不过是怀旧而已。” “天豹庄在何处?” “太原府城东二里处,欢迎老人家去做客。” “你在太原开镖局,跑到这里来作甚?” “在下为探访一位故友,途经此地。” “你要上哪儿?” “先到饶州,再到九江,其实为了找人,无固定去处,到处打听碰碰运气而已。” “这么说,你并不知道你那位朋友在何处?” “是的,这样找人希望渺茫。” “既不知其人在何处,又何必去找?” “迫不得已,这位朋友可能处于险境。” “被仇家追杀吗?” “不是,遭朝廷追捕,他是前朝官员。” “明白了,你要救他?”老儿一顿,又道:“字迹已干,你可以带走了。” “多谢前辈,在下奉送百两作字酬。” “七个字值这不了这许多。” “这样的字实在难得,就请收下吧!” “你真要给这么多?” “是的,老人家的字值这么多!” 万古雷放下银票,带好字,道:“这就别过老人家,今后请到天豹庄做客!” “以后看情形吧,”老儿并不热情。 万古雷匆匆回到旅舍,收拾好东西,立即动身上路。刚出大街,就见到那寻仇的姑娘正和两个师兄骑马往这边来,他心想晦气,怎么又撞上了,不理她,自管走路。三人也看见了他,也不叫喊,在后头跟着,显然是出城后再说。 他让马缓缓走着,不慌不忙。出了城,则快马加鞭,后面传来一阵喝叫,要他站住。他不愿纠缠,只顾放马奔驰。 他的马儿是军马,脚程快,耐力好,那三人始终没有追上。 中午,他在一个镇上买了干粮,让马儿吃了草,又接着赶路,相信三人不会追来了。来到安庆府,吃了饭就躺在床上睡觉。 也不知是什么时候了,他被窗外的响动惊醒,便起身打开门一看,走道上直挺挺站着三个人,每人手中握着一把刀,见了他也不说话,他不禁十分惊诧,这三人显然被人治住了。他回屋点上灯,出来举灯一照,不禁乐了。只见找他寻仇的姑娘站第二,头一个是师兄,第三个是另一个师兄。 三人脸上又惊又怒,六双眼睛瞪着他,露出惊恐神色。 他故意装作不知,道:“三位,深更半夜的,找在下有事吗,那就请进来坐。” 三人被点了穴,连哑穴也遭制住,既不能动又不能说话,只把眼睛瞧着他。 “怎么,不愿进来吗?那就对不住,在下日夜赶路疲劳,要睡觉。”万古雷说着关了门。 不一会,他又把门打开,道:“三位,你们这么站着,难道是替在下守卫吗?不敢当呀,三位请回去吧,我与你们无仇,别再烦我。” 三人愤怒地瞪着他,他也把眼睛瞪大,道:“怎么,你们不服气?那我宰了你们!” 三人大惊,把目光避开了他。他暗暗好笑,心想不知是什么人帮了他,莫非是酒翁?让他们站在过道里到天亮不成体统,让他们进屋来自己又睡不成觉,若是替他们解了穴,他们就要与你厮打,这该怎么办呢? 瞧瞧天空,黑沉沉的,离天亮还有些时候,不如解了穴让他们走吧。 于是他又道:“这样吧,我替三位解了穴,三位自行回旅舍,别再找麻烦成吗?” 他在第一个师兄后颈上轻拍一下,解了哑穴,道:“我说的你都听见了,答不答应?” 周师兄道:“你做梦,杀人抵命,你休想逃脱。你故意引我们来此,事先约好同伴暗袭,有种的解了穴,明刀明枪斗一场!” 万古雷道:“什么?我引你们来此?这真是说到哪儿去了,我睡我的觉……” “住口,你住店不用假名,不是引我们上钩吗?你这小子当真是又阴险又……” 万古雷沉下了脸:“你是不是想变作哑巴?要不要我成全你,把舌头割了?” 周师兄一惊,不敢骂了。 “你们究竟是谁,报上名来。” 周师兄不说话。万古雷实在烦透了,一一替三人解了穴,把门一关,不理他们。 三人在外楞了一会,走到过道另一边商议。不一会又来到他门口,姓周的师兄道:“姓万的,我们明日再找你!” 万古雷不作声,闭眼睡觉。 天亮,他牵马走出旅店,街对面人家三人正等着他,见他跨马走去,便跟在后面。 万古雷自管走自己的,一出城就纵马飞驰,但三人紧紧跟着。跑出三十来里地之后,他让马歇口气,自己在树下坐着。不一会,三人追上来了,见他坐着,便勒马停住。 姑娘道:“万古雷,在此了断!” 万古雷不理睬,看马儿在地边吃草。 三人把马拴好,亮出家伙围了上来。 万古雷叹口气道:“你们这些人脸皮真厚,怎么又来纠缠,你们到底是什么人?” 姑娘道:“我与你有杀父之仇,不找你找谁。告诉你,我叫常玲,死也让你死个明白!” 姓周的道:“我叫周雄,他叫高峻,起来,亮出你的剑,偿还血债!” 万古雷道:“我与你们无仇,所以不与你们交手,你们该认真想上一想,别……” 常玲喝道:“起来,别耍无赖!” 万古雷火了,慢慢起身,斥道:“不知你们是谁教出来的弟子,居然这般不讲理?” 高峻喝道:“放肆!昨夜是谁暗算大爷,你把姓氏说出来!” “我怎知是谁暗算了你?我睡我的觉……” 周雄道:“先把你捉住,不怕你不招!” 常玲急不可耐,抽出刀就砍。万古雷轻轻一跃,上了树。高峻、周雄立即出手,但万古雷已到了两丈外的一株树上。常玲娇叱一声,向他扑来,他早已到了三丈外的树上。 三人奋起追赶,却是无法靠近他。追出十多丈后,万古雷突然返身疾奔,冲到三人拴马处,抽剑劈断了缰绳,把马赶得乱跑,然后他才跃上自己的马儿,一溜烟逃走。三人气得又是叫又是喊,又忙着去追自己的马,等他们忙够之时,万古雷早没了踪影。 ※※※※※※ 万古雷天不黑就到了南昌府,在城中“祥和”旅舍住下,然后到附设的酒店用膳。 他曾在饶州呆了一天,什么线索也得不到,便索兴来了南昌府。方天岳在此坐镇抓捕公冶一家,到这儿来也许可以听到一点风声。 酒楼上食客不少,乱轰轰的,小二将他引到一张空桌下,邻桌的谈话引起他的注意。 这是三个年青汉子,身着劲装,一望而知是会家子,瞧他们神态,十分傈悍。 着蓝衣的汉子道:“小弟在路上一直纳闷,总坛传飞鹰令将我等召到南昌府来,到底有什么急事?为何连堂主都不知晓。” 着褐衣的汉子道:“八成是要对付什么人,不然会召堂中武功最高的人来吗?” 着紫衣的人道:“别管他什么事,明日到梨花庄不就知道了吗?听说梨花庄庄主的两位千金美如梨花,武功也甚是了得,明天能不能饱饱眼福。你我兄弟正当年少,可乘机亲近亲近,说不定会受到两位小姐的青睐呢!” 蓝衣人笑道:“徐老弟,听说这两位小姐浑身都长刺,且目高于顶,别自寻烦恼!” 徐老弟道:“莫兄,休长他人志气,灭自已威风,我徐剑南在江湖上不是无名小卒,你和赵兄也不是庸碌之辈,梨花庄两位小姐纵使目高于顶,也不敢小觑了你我弟兄。” 赵兄笑道:“老弟,人家自不会小觑了你我弟兄,但也不一定会与你套近乎呀?” 莫兄道:“不过话又说回来,男女之情在于一个‘缘’字,万一你我弟兄被小姐看上也说不定,这次就去碰碰运气吧!” 徐剑南道:“小弟就是这个意思,平日你还不便跑到人家庄里去,这一次我们是奉命而来,名正言顺做了他们的上宾,机会难得。” 莫兄道:“我听说江湖上到梨花庄求亲的人不少,老庄主则由两位千金自己决定,结果全遭拒绝。求亲的人要么相貌太粗,要么武功不济。若你长得还像个人,两位小姐看顺眼了,就与你比试一下武功,若长得不是东西,那么非但不与你比武,连面都不见!” 徐剑南笑道:“有趣有趣,我们试一下如何?我正想领教领教梨花庄七十二路梨花枪法。” 莫兄摇手道:“使不得使不得,我们是奉召来听候差遣的,切莫节外生枝。” 赵兄道:“莫兄说得是,总舵的飞鹰令轻易不出,出则有急事大事,千万莫掉以轻心!” 徐剑南道:“说说而已,见机行事吧。” 万古雷心想,这几年在军旅,忙于征战,对江湖上的情形知之甚少,这三人不知属什么帮会。至于梨花庄,过去曾听说过,主人卫天雄属正道人物,这个有飞鹰令的帮会,想来也不是黑道上的,他们来此干什么与已无关。 这样一想,也就不再注意他们。此时,他无意中朝梯口处瞟了一眼,正好看见有人上来,此人二十多岁,相貌有些熟悉,不知在哪儿见过。他上来后,侧身等候后边的人上来,那小二见了他,飞快地赶过去与他招呼,似乎彼此熟悉。 后面上来的人让他吃了一惊,竟是京师武林泰斗子午刀欧炎、欧杰父子和门徒陈晃,他们怎么也到南昌府来了。此时小二将他们带到楼中间一张空桌坐下,离他有六七张桌之远。只听小二称呼那个先上来的年青人为“陈爷”,这一瞬间他想起了这人是谁子,怪不得看着那么眼熟。此人就是几年前同铁金刚卓彤一起被关在晋王府地牢中的陈灵。大家一起逃出后,各自东西。看小二对他熟悉的情形,他多半呆在这地方。可惜有欧阳父子在座,不然可找他打听些消息。正想着,忽见陈灵又站起身,对欧炎等人道:“前辈慢慢用餐,晚辈还要接待几位贵客,先走一步!” 欧炎道:“请便请便,表少爷不必客气!” 陈灵转身径梯口走去,万古雷急忙向小二招手,付了银钱,急步追赶下楼。陈灵正往大街南端走去,便抢上几步道:“陈兄留步!” 陈灵一回头,打量万古雷:“兄台何人,看着眼熟,一时记不起在何处见过,请恕罪!” 万古雷一笑:“那年同在晋王爷的地牢中……。”言未了,陈灵激动地抱拳一揖:“哎呀是古雷兄,想不到,真想不到……” 万古雷笑道:“陈兄总算未把小弟遗忘!” 陈灵道:“惭愧惭愧,救命恩人,岂能遗忘,只是太出意外,一时糊涂,请兄鉴谅!” 万古雷道:“好说好说,我是说着玩的,陈兄上楼时,我也一时想不起在何处见过陈兄,直到小二称呼陈爷这才记起来。” 陈灵道:“原来万兄也在酒楼,恕在下失礼,竟然未瞧见万兄……” “不说这些客套话吧,陈兄此时可有空闲?” “在下确有要事,万兄下榻何处,半个时辰后在下来拜访如何?” “好极好极,不过陈兄对人切勿提及小弟姓氏,以免引起意外风波。” “好的,请万兄放心!” 万古雷说了住处,陈灵便匆匆而去。 回到房里,万古雷在想,陈灵显然是在接待客人,而且客人不止一个。这些客人是不是和徐剑南等人一样,都是去梨花庄的?如果是,欧炎称呼陈灵为“表少爷”,那么陈灵就是梨花庄的重要人物,从他那里,定能得些消息。当然,也不要期望过高,他不一定知道锦衣卫、江西都司追捕公冶一家的事…… 怀着急迫的心情,好不容易熬过半个多时辰,终于盼来了陈灵。 一进门,陈灵就道:“对不住,琐事缠身来迟,劳兄久候!” 万古雷道:“不妨不妨,请坐下说话。” 陈灵坐下道:“那年蒙兄相救……” 万古雷截住他的话道:“休提休提,彼此共过患难,也算有缘。陈兄住在南昌府吗?” 陈灵道:“是的,在下住在城西梨花庄。” 万古雷道:“陈兄是梨花庄的……” 陈灵接话道:“梨花庄庄主卫天雄是咱的姨父,那年在太原府与兄分手时,羞于提及。” 万古雷道:“原来是梨花庄少主人,失敬失敬!那年陈兄为何去了太原府?” 陈灵道:“咱老家是大宁,十八岁那年家父过世,母亲便带咱到梨花庄投奔姨父。去太原是探访家父的一位堂兄弟,结果人未找到,却因打抱不平得罪了晋王,小弟寡不敌众受擒,多亏兄台相救,否则只怕死在狱中不为人知。回来后,曾向家母、姨母和姨夫都说起过,盖因晋王是皇亲国戚,小弟只好忍了一口气。” 万古雷道:“陈兄忙于待客,梨花庄要举行什么盛典吗?是不是老庄主庄贺生日?” 陈灵叹了口气道:“并非咱姨夫过寿诞,接待客人只是奉命行事而已。江西都司刘大人要梨花庄参予捉拿钦犯,梨花庄无奈……” 万古雷心一跳,忙岔话:“什么钦犯?” “听说是建文旧臣、吏都侍郎公冶子明……” 万古雷虽已猜中几分,但还是震骇不已。 他又问:“捉到了吗?” 陈灵道:“没有。听说公冶子明的女儿公冶娇武功高强,还有一个老者和三名壮汉身手也不凡,是以在梨花庄召集各地高手来对付。” 万古雷道:“江西都司刘大人与贵庄交好吗?否则梨花庆岂肯听令行事?” 陈灵道:“说起来,咱们与刘大人并不相熟,咱们奉的是……”一顿,叹了口气道:“这事说来话长,小弟心中十分忧虑……唉,不提也罢。瞧,光顾咱一人说了,也没问问万兄这几年的情形,实在是失礼了。” 万古雷心想,看他神情忧虑,有难言之隐,其实梨花庄的事自己并不想多打听,要紧的是娇娇的消息,以后他如果知道了,能告诉自己就成。因道:“不瞒陈兄,在下到北平府后,又受到锦衣卫的侵扰,于是投效了燕王,这几年过的是戎马生涯。去年大军进京师之际,在下驻军镇江府,因牵挂京城的一位好友,私自违反军令入城,被皇上免了职。在下于是去了太原,与军中部下共建天豹庄、天豹镖局。此来南昌府,也为的是京师的那位朋友。” 陈灵道:“原来如此,以兄的身手,在江湖上大有可为,令小弟羡煞!” 万古雷道:“适才兄带上酒楼的欧阳父子,小弟在京师就认识,他们是小弟的对头!” 陈灵吃了一惊:“子午刀欧老前辈是白道上的知名角儿,怎会与万兄结仇?” 万古雷把当年受史孟春等人迫害的事,说了个大概。 陈灵听得目瞪口呆,因为这其中夹有公冶娇,正是他们奉命对付的人物。 末了,万古雷道:“陈兄想已知晓,小弟来南昌府,也为的是查找公冶大人一家的下落。陈兄其实不必作难,各干各的事,你我见面,纯属偶然,我不会为难陈兄……” 陈灵道:“万兄千万别误解了小弟,小弟永铭万兄救命之恩,如今能为万兄效劳,小弟决不退缩。何况梨花庄与公冶一家本无纠葛,不过是奉命行事而已。只要有公冶一家的消息,小弟定会报知万兄,请万兄放心!” 万古雷大喜:“若能得兄相助,古雷不忘大恩,请陈兄受古雷一拜!” 陈灵急得跳了起来,双手抓住立起身来的万古雷,道:“莫折煞了小弟,小弟愧不敢当!比起兄台的救命大恩……” 万古雷忙道:“好、好,你我坐下,这大恩两字,彼此都不再提。”坐下后又道:“公冶娇与小弟早结为知己,是以定要救出她们,就是苦于不知他们的藏身地点,若得陈兄之助,定能获知他们的踪迹,小弟这就放心了。” 陈灵道:“万兄,请恕小弟直言,此次以梨花庄做个集会处,有许多高手要来,欧炎父子只是当中的几位。而兄孤身一人,寡不敌众,要想救人只怕是难上加难。” “我天豹庄有好几位高手,但已无法去知会他们,所以只有小弟一人,但兄台不必多虑,到时多以智取,事情仍有可为。” 陈灵道:“万兄住此不便,小弟带万兄去一个朋友家,一来不易被人查觉,二来小弟联络也方便,不知万兄以为如何?” 万古雷道:“住店易泄踪迹,有住处当然好,只是打扰贵友,于心不安。” 陈灵道:“无妨,他是小弟的知交,咱们这就去吧,有话在那儿说也方便得多。” 于是万古雷收好东西,随陈灵出店。陈灵将万古雷带到城西顺城巷,主人是对年轻夫妇,男的姓申名义,女的叫胡英莲。寒喧毕,陈灵说明了来意,申义当即把万古雷安排住西厢房。这幢四合院天井宽大,种有花木,十分雅静。 在西厢房客室,陈灵道:“小弟本要回庄,明日是集会之日,听说有大人物光临。但有许多话小弟要向万兄说,今夜就不走了。” 申义道:“正好秉烛夜谈,我叫你嫂子去做几个菜,大家畅饮几杯如何?” 胡英莲道:“这还不容易,叫厨娘生火,我马上就可以做好!” 陈灵道:“多谢嫂子,让嫂子费心操劳。” 胡英莲道:“咦,你这是什么话,和你嫂子还讲客气吗?真是的!”说着下厨去了。 陈灵道:“万兄重入江湖,可听说过一个叫精英会的帮派?” 万古雷道:“没听说过,小弟与熊震宇的红柳别庄较劲时,只听说有个一阳教。” 陈灵道:“精英会何时成立不知,总坛设在何处不知,但势力非常强大。今年初,有四位在江湖上极负盛名的前辈,联袂到梨花庄做客,庄主一看拜贴,慌忙亲自出迎。这四客尊客是衡山三剑王、袁、高三位和追风刀张兆,庄主久闻大名,但不曾与他们见过面……” 万古雷忍不住道:“原来是他们!” “怎么,万兄熟悉他们吗!” “陈兄先说,小弟慢慢再说吧!” “当时,庄主叫咱和表弟表妹也来拜谒了四位前辈,行礼寒喧后便让咱们走开。也不知他们谈了些什么,足足有一个时辰。当天庄主宴请他们,咱们年轻一辈与之同桌,但只听他们说些闲话。饭后四位贵客走了,说第二天再来听庄主的答复。晚上,庄主夫妇把咱和咱娘叫来,在座的有表弟表妹,还有庄中的四大高手。咱不禁十分惊奇,不知出了什么事。庄主面色凝重,道:‘你们都知道庄中来了客人,这几位客人都是名噪江湖的正道高手。他们来此的意图,叫老夫惊诧万分。他们居然要梨花庄入精英会,在南昌成立分堂,由老夫任堂主。’此言一出,引得大家议论纷纷,庄主叫咱们莫激动,听他说。他道:‘老夫问他们四位,精英会是做什么的?他们说,江湖帮派嘛,也没什么特别的。江湖上有少林、武当、峨眉、华山等等帮派,还有数不清的这个教那个会,只不过精英会精英荟萃,非别的帮派能比。盖因主持会务的,都是当世奇人,个个武功通玄。老夫说多谢精英会看重梨花庄,但梨花庄不愿入什么帮派,好意心领。那王昌玉说,既然精英会看上了梨花庄,那就无拒绝之理,否则太不给人面子,这不是让精英会栽跟头吗?老夫说,梨花庄无意加入帮会,也无意扫精英会的脸面,这事大家不申张,外边就不会知道。袁子安道,以我们衡山三剑的名头,和梨花庄比上一比,梨花庄能压倒衡山三剑吗?老夫答,自然不能。他道,对呀,你想想,以我们三剑在武林中的地位,在精英会里还得服从会主,会主的威望和武功若是不及我们,我们能听从调遣吗?那么能使衡山三剑折服的,又是什么人?难道他们还奈何不了你小小的一个梨花庄?所以咱们把丑话说到前头,你要还不给面子,这后果就难说了,梨花庄只怕会庄毁人亡!老夫大怒,说精英会能强迫人入帮伙吗?这算什么正道英雄!张兆道,强迫你入会又怎么了?你不见燕王起兵反朝延,这不是坐上龙椅了吗?你敢说他不正道,篡位?所以说,这世上本就是强者为王,你若自信梨花庄能与精英会一较高下,甚至还可以胜了精英会,那你梨花庄非但不须入会,还可以号令精英会,调遣我们这帮人。我劝你明智些,做个南昌分堂堂主有什么不好?有精英会为你撑腰,你在江湖上更有面子……老夫听不下他这些混账话,便说梨花庄无意入会,请他们不要再说。高文超火了,当堂要与老夫比试武功,被张兆拦住。张兆又问老夫,你有没有听说过铁臂翁游敬?老夫说游老是江湖奇人,有谁不知道。他说,游老是精英会的头目之一,你好好斟酌斟酌,明日回话。老夫听他这么说,不得不改变初衷,留他们吃饭……’此时大小姐忍不住了,说铁臂翁是什么人物,爹爹为何怕了他?庄主叹气道,铁臂翁功臻化境,是白道上最负盛名的武林元老。此老性情刚烈,下手狠辣,因此不唯黑道上的人怕他,白道上的人也对他十分畏惧。他与各大派的掌门没有多少往来,一向我行我素。但此老已有二十来年不曾在江湖上露面,怎么会突然出来建创个精英会呢?老夫琢磨再三,光凭衡山三剑和追风刀就让梨花庄吃不消,再有铁臂翁一帮人,梨花庄能是对手吗?所以老夫把大家找来仔细斟酌,该怎么办才好。庄主说完,大家七嘴八舌,大都反对受人节制。唯庄中四大高手沉默不语,只听我们这帮年青人瞎嚷嚷。庄主征询他们的高见,他们这才一一说话。他们说,梨花庄不受人节制最好,以梨花庄之力,合斗三剑一刀不至于败阵,但精英会若大举而来,梨花庄就不是对手,因此为保住梨花庄老小的性命,恐怕不得不委屈听命于人。咱们表兄妹四人竭力反对,说三剑一刀不过是虚言恫吓,谁知精英会是个什么帮会……话未完,庄主夫人道,你们年青不懂事,四位爷顾及面子,未说真话。就凭衡山三剑和追风刀的能耐,梨花庄就未必对付得下来,更不用说他们再搬来其他高手。这事十分棘手,莽撞不得。咱大表妹不服气,说没有交手怎知不是对手,梨花庄决不能向人低头。大家议论来议论去,都不甘心屈服于人,老庄主决定明日拒绝入会。第二天一早,三剑一刀带着三男一女来到。这几人也是名噪江湖的高手。他们是洛阳女侠叶芳、青城双杰柏乾、柏坤与金刚掌陶槐。于是庄主又被他们游说了一通,但庄主依然不买账。衡山三剑冒了火,要与庄主动手。咱们表兄妹和四大高手早有准备,立即在室外列阵,叫他们出来,三剑一刀等人便来到室外。那洛阳女侠从怀中摸出一枚响箭向庄外抛去,只听嗡一声,十分响亮。张兆说,庄主别忙动手,咱们再请几个朋友进来见一见,若庄主见了他们还要动手,那时咱们再奉陪。庄主闻言,急制止咱们,要咱们等等看。片刻后接连跃进几人,这帮人面相凶恶阴挚,经张兆引荐,竟是天地双魔王通、柯典、阴手无常麻威、追魂居士左信元和追命鬼玄木。这一来,咱们都惊呆了,庄主立即道,不必比试了,咱们认栽。张兆遂请后来的那班魔头不要动手,大家请进客室说话。他们在庄中住了两天,开香堂令咱们入会,签字画押。老庄主做分堂堂主,其余皆为执事。第三天他们才扬长而去,老庄主气得病了一场。之后,倒也没有什么事,大家渐渐从悲愤中透过气来,日子又恢复了正常。直到这个月月初,衡山三剑和张兆又来了,命梨花庄准备迎接各地来的高手,以抓捕朝廷钦犯公冶一家……” 万古雷问道:“精英会的总坛在何处?” 陈灵道:“不知道。咱们只知三剑一刀是总坛的护卫使,职务高于分堂堂主。他们来,咱们就得服从他们的指令。” 万古雷道:“我知道这伙人都是谁,只是想不到又出来个铁臂翁,真是怪哉!” 陈灵诧道:“万兄怎会知其底细?” 万古雷道:“这主谋就是化名史孟春的皇甫楠,不知道皇甫佑安还在不在世!” 陈灵和申义惊得膛目结舌,作不得声。 此刻胡英莲和仆妇端来了酒菜,四人边吃边谈。陈灵、申义都说糟糕,梨花庄陷入泥沼中,只怕无力自拔,陈灵求万古雷出个主意。 万古雷道:“皇甫楠与我有杀父之仇,我正查访他的踪迹,没想到会在这儿从陈兄处得到这么重要的消息,真是不虚此行!原来他已组成了精英会,看样子欲在江湖称雄,我这里先要设法找到公冶一家,然后全力对付精英会。以梨花庄目前的处境。不宜与精英会公开对抗,只要不是真心归顺,可以暗中作好准备,一旦时机成熟,便可反戈一击!” 申义夫妇对了个眼色,就凭万古雷这么年青的人,能和精英会对抗吗? 陈灵道:“庄主平日就是这样对咱们说的,他本想去少林寺求救,又想联络建昌府的白云庄,但平日与白云庄没有往来,人家会来帮你吗?想来想去,远水解不了近渴,只好暂时忍耐……”一顿,又道:“公冶家的事,包在小弟身上,一有消息,便来禀报。” 万古雷道:“多谢陈兄,小弟静候佳音。” 谈谈说说,直到三更方才各自安歇。 第二日天不亮,陈灵就赶回庄去了, 万古雷在申义、胡莲英陪同下,在屋子里呆了一天,一直不见陈灵露面,不禁心中焦燥。申、胡二人旁敲侧击,打听他的师门出身,万古雷含含糊糊应付,看出他二人不放心自己的武功,不禁暗笑。吃过晚饭,三人在天井里乘凉时,陈灵才匆匆来到。 万古雷大喜:“有消息吗?” 陈灵道:“劳兄久等,小弟实在脱不开身,今日除了江湖好汉,连前军都督府的方大人也驾临梨花庄,忙坏了庄主一家。这位方大人人才一表,年纪又这么轻,令大家吃惊不已。而且你们猜怎么着,他也是武林人出身……” 万古雷一笑道:“不错,方天岳是襄阳府武林世家的公子……” 陈灵奇道:“咦,万兄认识他?” 万古雷道:“自然相识,他从京师来本城坐镇抓捕公冶一家,今日他说了什么没有?” 陈灵道:“他说蒙精英会协助捉拿钦犯公冶子明一家,他十分感谢,请大家戮力同心,一举将罪犯抓获。他又说,罪犯中除了公冶娇要抓活的,其余可提头来见。他说完之后,总坛飞鹰特使曾玉麟、许亮分派了与会之人,分四路访察鄱阳湖周围。方大人断定钦犯一家就藏在鄱阳湖,要大家细心察访。” 万古雷喃喃道:“我明白了,原来方天岳早与曾玉麟,许亮有勾结,那定是在德州的时候。方天岳究竟安的什么心,处处与我作对,我有什么对不起他的!现在看来,他是个十足的卑鄙小人,连对他有恩的孙锐锋也不放过……” 陈灵道:“咦,万兄你说什么?” 万古雷道:“说起来话长,姓方的十分阴险,你们要十分小心才是!” 陈灵道:“方大人和曾、许两位飞鹰特使对咱两位表妹甚是殷勤,他们人才一表,风度翩翩,咱为表妹担心。这方天岳一来,庄主夫妇对精英会的看法又有了改变。方天岳是襄阳府一剑震武林的传人,又是前军都督府的都督佥事大人,精英会既然与他有交往,能是个邪道帮派吗?因此咱想请万兄去梨花庄,当面把你所知的情形说出来,好让庄主心中有底。” 万古雷道:“天地双魔等黑道人物曾来恐吓过庄主,这些黑道妖邪是精英会里的人,精英会是个什么帮派,难道还看不出来吗?” 陈灵道:“这个嘛,张兆曾说过,他说这些人原是锦衣卫中的官佐,还分什么黑道白道。庄主私下里说,锦衣卫坑害官民,人人痛恨,这些邪道妖孽进了锦衣卫,难道会变成好人吗?他们是一丘之貉!可是,方天岳、曾玉麟、许亮文质彬彬,虽然十分傲气,那是他们的地位尊崇。在精英会中,飞鹰特使地位很高,超过各地分堂堂主,所以咱十分担心,怕庄主上了当,以后陷入火坑!” 万古雷道:“我可以去见庄主,但庄中住着这么多人,出入不便。” 陈灵道:“待咱设法,务必见上一面。” 万古雷道:“曾玉麟、许亮带来了多少人,有哪些高手,衡山三剑来了吗?” 陈灵道:“此次来的有总坛护卫使衡山三剑、追风刀张兆、天地双魔王通、柯典、追魂居士左信元、金鹰武士恶头陀沙空、追命鬼玄木、阴手无常麻威、金刚掌陶槐……哎呀,咱也记不住那么多,有四十来人,加上各地分堂来的高手三十多人,实力够吓人的。这还不算江西都司和锦衣卫的人。说实话,咱真为公冶一家担心,也为万兄你担心!” 万古雷道:“他们人虽多,但分散开来,是以陈兄不必担忧……” 言未了,申义道:“我插句话,就算他们把人分散开来,但都是江湖上一等一的好手,尊驾只是一人,能从他们手中救人吗?” 万古雷道:“不能力敌那就智取,对吗?” 申义胡英莲对视一眼,不禁摇头。 胡英莲道:“陈兄弟,你刚才提到的,都是江湖黑白两道的高手,庄主定有自知之明,只怕不会再与精英会作对,你说呢?” 陈灵道:“庄主不愿屈从于人,只要万兄陈述利害关系,庄主知晓精英会的底儿,就不会被几个翩翩公子迷惑!” 申义冷冷道:“那就见一面试试看吧,我想庄主不会拿全家人的性命冒险!” 陈灵讶然道:“不会吧,万兄武功高强,天豹庄实力雄厚,两方联合,定能……” 申义岔话道:“那是你说的,得庄主认可才成,等庄主与这位万兄见了面再说吧!” 万古雷自然听得出申义两夫妇的意思,但他并不怪罪他们,便道:“申兄说得是,就请陈兄请卫庄主一见。” 陈灵想了想,道:“事不宜迟,明日庄中高手就要出发,今天夜里见吧,咱这就去请!” 说完,匆匆走了。 申义道:“万兄真要孤身一人去救令友?” 万古雷道:“这也是无可奈何的事。” 申义道:“精英会在江湖上并未有恶迹,武林各大派不会与之为敌,以万兄和天豹庄之力,请恕在下直言,无疑不是对手。万兄何不韬光养晦,等待时机呢?” 万古雷道:“救人为当务之急,所以顾不了许多,纵使刀山火海,也只有一闯!” 申义胡英莲不再说话,告别回屋。 万古雷知他们不相信自己有这个能耐,也不多说,自在房中等候。他的心思飘到了鄱阳湖。从方天岳口中知道公冶一家并未离开鄱阳湖周围,情势十分紧急。方天岳的人多,可分几路搜索,自己一人又该怎么办呢?要是去了一个地方,公冶一家在别的地方被人发现,他哪里来得及去救助他们?这事使他发愁,左思右想也想不出什么办法来。 沉思中不知不觉到了三更,就听院中有人轻轻落地,便迎了出来道:“陈兄回来了吗?” 陈灵应道:“小弟来了,庄主和三位表弟妹也都来了。”说话间万古雷来到门口与他们照面,果见有一位长者和三个年青男女,便抱拳道:“深夜烦劳庄主,在下深感不安!” 卫庄主道:“哪里哪里,屋里坐好说话。” 申义夫妇也从正屋出来见礼,万古雷点燃了客室的灯,大家分宾主坐下。 万古雷在灯光下迅速打量卫庄主一家,只见卫天雄年届花甲,相貌堂堂,一脸正气。两位姑娘生得娇艳美丽,卫公子则文雅清秀,一家人都给他以好感。 卫庄主等人也注意到万古雷英姿勃勃,满脸正气,潇洒中又有几分严峻,风貌上比方天岳、曾玉麟等人还要胜三分,不禁有了好印象,这样的人能够信赖。 卫天雄道:“几年前,曾听到过江南神剑的大名,今日有幸一见,足堪平生之慰!” 万古雷道:“不敢,晚辈出道甚晚,还请前辈多多指教!” 卫天雄又引荐了大儿子卫英,女儿卫玉婵、卫玉娟,然后接着道:“听灵儿说,万庄主知晓精英会根底,能否请万庄主说个详细。” 万古雷道:“说来话长,晚辈简要述之。”接着,他从皇甫楠化名史孟春说起,直说到自己此行的目的。他在燕王军中的事只随便说了说,还把方天岳的为人也作了描述。 这段曲折的经过,听得大家入了神,对万古雷的遭遇十分同情。 卫天雄道:“原来精英会由前锦衣卫的头目组成,皇甫楠又是皇甫佑安的亲子,当年三大魔头恶鹰皇甫佑安、大漠神女奚凤玲、豺精司羽横行一时肆虐江湖,老一辈的武林人记忆犹新。如今老魔父子组成精英会,只怕不安好心,否则怎么会强迫武林同道入会?晚饭后曾玉麟又告诉老夫,庐州飞虎堡不久将会臣服精英会,白云庄则排在飞虎堡之后,只要武林四大世家入了会,精英会将成为武林第一大派,就连少林、武当也难望其项背云云。由此可见,皇甫楠在官场上失去的权势,要在江湖上捞回来,这实在是江湖上的一大祸害!” 万古雷道:“前辈心明眼亮,一语中的,皇甫楠定会搅得江湖不得安宁,武林正道人氏不能再助长其凶焰,应及早觉察他的野心。” 卫庄主道:“只是精英会高手太多,但凭梨花庄和贵庄联手,只怕难以匹敌。” 万古雷道:“精英会的作为,不久将为人知,相信少林、武当各派,不会坐视不管。” 卫英道:“那是以后的事,眼前却是奈何?梨花庄不是精英会的对手,只好忍耐一时。” 卫玉婵一双妙目注视着万古雷道:“万少侠此来是为了救公冶一家,少侠形单影只,不是太冒险了吗?面对如此多的高手,少侠纵然知晓公冶一家落于谁手,又能奈其何?” 万古雷道:“情非得已,不得不为之。” 卫玉娟道:“万庄主这样做,无异以卵击石,于事无补。我不明白,万庄主为何要逞匹夫之勇?到头来人救不出,不是白扔了一条命吗?不知万庄主是怎么想的?” 卫天雄忙道:“小女年幼无知,说话没有分寸,望万少侠恕罪!” 卫玉娟翘起嘴道:“爹,女儿说的是实话,怎么是年幼无知了?” 万古雷道:“小姐说得是,但公冶一家情势危急,在下不得不冒险一搏!” 卫玉婵道:“请问少侠,公冶娇小姐容貌如何?请说说她的长相!” 姑娘问得突兀,万古雷不禁一怔。 卫庄主道:“婵儿,怎么问起人家相貌来了,这叫万庄主怎么回答?” 卫玉婵道:“女儿自有道理,这又有什么不好回答的,照实说就是。”一顿,又对万古雷道:“姑且把女子姿色分为上中下三品吧,你只须说说公冶小姐属哪一品就成。” 万古雷毫不犹豫地道:“应列上上品!” 卫玉婵、卫玉娟一愣,相互瞧瞧,以有些不信的样子。 本来嘛,卫玉婵只把女子姿色分三品,最高上品,可他却加了一品,成为上上品,那不是成了人间所无的仙女了吗? 但她二人并不多说,只异口同声道:“明白了,原来如此!” 卫天雄诧道:“你们明白什么了?” 卫玉婵道:“方都督大人传令,只须活捉公冶娇,其余人格杀无论。公冶小姐是位美女,他要活捉公冶小姐的目的,不是很清楚了?” 卫天雄、陈灵等都点头道:“说得是!” 卫玉娟咬着牙道:“哼!表面上是谦谦君子,骨子里却是坏透了!” 卫玉婵道:“我早就看出他不正经,你不见他对庐州分堂来的那个常姑娘大献殷勤吗?只要是有几分姿色的女子,他都……呸,不说了,一句话,不是好东西!” 万古雷诧道:“常姑娘也是精英会的?” 卫玉娟道:“怎么,你认识她?” 万古雷叹了口气,道:“我总算明白了,常姑娘是受了他人的蛊惑才找我麻烦的!”接着说了常玲找他报仇的经过。 卫英道:“果然是个阴险小人,笑里藏刀!” 卫玉婵道:“万庄主,我们梨花庄这么多人都斗不过精英会,你却单枪匹马要扮演英雄救美人的英雄角色,身为一庄之主,这样做十分不明智,但庄主似乎坚持己见,莫不是仗着有超凡的武功,何不露一手给我们瞧瞧!” 这丫头口舌尖利,说出了大家心中所想。 卫庄主道:“婵儿,怎能这样说话……” 卫玉娟接话道:“爹,姐姐说的对呀,若万庄主武功压不过群魔,又怎能对抗精英会?我们梨花庄和天豹庄联起手来又有何用?所以请万庄主显示两手功夫,好叫人安心嘛!” 两个丫头不过十八九岁,说话全无顾忌,想什么说什么,不管别人怎么想。 卫庄主和陈灵都有几分尴尬,卫庄主道:“你二人口无遮拦,话不能这么说!” 陈灵道:“万庄主武艺高强,那年……” 卫玉婵道:“表兄你不必说了,那年是那年,对付的人不同,再说我并非为难万庄主,只因万庄主欲只身救美人,不顾性命,我们能坐视不管吗?因此只有万庄主显出两手令我们佩服的功夫,我们也才放心呀,这难道不是好意吗?” 申义、胡英莲不住点头,十分赞同。 万古雷道:“在各位面前,在下不敢献丑,但二位小姐请放心,精英会来到贵庄的人,在下几乎都交过手,他们还奈何不了在下。” 众人听他这么说,十分惊异。天地双魔、衡山三剑难道还胜不了他,这未免太夸大了吧。看来他是信口开河,过于狂妄。 卫玉婵冷冷道:“你是说和衡山三剑交过手?还算上天地双魔、追魂居士?既然万庄主有这么高的功夫,那当然就不用我们操心了!” 卫玉娟道:“万庄主胸有成竹,年轻轻就练出一身惊人武功,可敬可佩!未来就靠天豹庄去灭了精英会,我们梨花庄大树底下好乘凉,拜托拜托!” 两个丫头热嘲冷讽,看来十分生气。 卫庄主忙道:“真是不懂事,你们怎么能这么说,要灭精英会,岂是一帮一派能做到的?这要武林各大门派联手才成,小孩子家……” 卫玉婵岔话道:“爹,女儿今年十八岁了,虽未闯荡过江湖,但在梨花庄也见识过各种人物,并非什么也不懂的傻丫头,万庄主这般自大,对梨花庄并无诚意,我看我们还是走吧,留此无益!” 陈灵急了,道:“表妹,话不能这么说,万庄主怎会没有诚意?他最知精英会底细……” 卫五婵不等他说完,岔断道:“表兄,不必说了,我们若有公冶小姐的消息,自然会知照万庄主。至于救人,我们却无这个能耐,好在万庄主武艺高强,也用不着我们相助。” 万古雷心想,人与人要相互了解当真不易,自己实话实说她们却不相信,若是与她们比试比试,胜了她们又伤了面子伤了和气,这该怎么办呢?只有不理会她们算了。 因道:“多谢小姐,只是彼此无法联络,看来在下得跟随在后,随时互通声息。” 众人见他并不生气,也有些诧异。照理说他应马上答应显显本领,否则面子上怎么过得去。可你瞧,他神色自若,满不在乎,由此看来,他的功夫确实不怎么样。当着梨花庄庄主的面,他怎敢出丑,大丢颜面? 卫庄主本也想看看他的功夫,以他的年龄当然超不过自己,最多与女儿相仿。就凭这点能耐,梨花庄与天豹庄联手又有什么用?看来梨花庄只能忍下一口气,不能轻举妄动。 这样一想,便道:“精英会的人与我们在一起,他们都认识万庄主,所以万庄主跟在我们之后不妥。再说兵分几路,不知哪一路能找到令友一家,庄主跟定一路,岂不误事?” 万古雷道:“前辈说得是,不知方天岳在配置搜捕人员时,哪一路最强?” 卫天雄道:“对了,方天岳曾说过,估计公冶一家买了船在湖中飘逸,因为沿湖各县都有捕快兵丁严加访察,不见踪迹。若彼等沿江而下或逆江而上,也该有了音讯。但监守再严,也有疏漏之处,我们兵分五路,三路沿湖查找,一路奔湖口县府,一路奔都昌县府。至湖口县的要北渡长江至宿松县查找,至都昌县的随后赶往湖口,至彭泽县查找。他还说以这两路为主,有消息要迅速飞报江西都司。” 万古雷道:“方天岳走哪一路?” 卫天雄道:“他坐镇南昌府,调派人员。至都昌府一路的有天地双魔、追魂居士、阴手无常和一些搭配人员,不下十多人。至湖口的有衡山三剑、追风刀、金刚掌等,也有三十多人。梨花庄跟随的是衡山三剑一路。” 万古雷道:“何时上路?走陆路水路?” 卫天雄道:“走陆路,限两天到达。曾玉麟、许亮和我们一路,万庄主你走哪一路?” 万古雷道:“我先到都昌,然后酌情再定,也许要跟在各位后面。” 卫英道:“我们人多,无法联络,曾玉麟他们对梨花庄也并不完全放心,必对我们加以监视,所以万庄主你只好一人行动了。” 万古雷道:“是的,在下只有隐蔽行踪。” 卫庄主道:“时候不早,我等告辞!” 万古雷送至大门,互道珍重而别。回来后向申义夫妇辞行,独自连夜赶往都昌。 第二天傍晚,万古雷进了都昌城。他在城北找了间小旅店,以假名住下。为打听消息,上城中最大的酒楼用膳。 此时楼上人多,他被小二引到一张有人的桌前,道:“客官,今日客满,就与这两位客人挤一挤吧!” 这两人是三十来岁的汉子,他们对小二道:“不成,你另找座位,去去去!” 小二无奈,东瞧西瞧,恰好两张桌外,有张桌上也是两位客人,便带了万古雷过去,道:“老先生,这位客人单身,和老先生坐一桌吧,今日小店客满,实在对不住!” 老儒生打量了万古雷一眼,道:“可以。” 年青的书生似不太愿意,道:“这……” 老儒生接嘴道:“不妨不妨,客人请坐。” 万古雷抱拳道:“谢了!”当即坐下,要了四碟菜,半壶酒,小二高高兴兴走了。 万古雷注意到,年青书生翘了翘嘴,满不高兴,老儒生向他递了个眼色也没用。既然不受欢迎,把脸对着人家就有些尴尬,于是他把身子侧着,去打量楼上的食客。适才不让他坐的两条汉子看来是江湖客,他竖起耳朵听他们说些什么。只听一人道:“找了这么多天,人也没个影儿,如果上头人来了,怎么交代?” 另一人道:“那又有什么办法,咱们得到的线索够多的,这里也有他们的踪影,那里也有人瞧见他们出没,结果追到那儿去一瞧,根本不是上头要找的人。这些王八羔子都想受赏,是以捕风捉影,害苦了咱们两只脚!” “这两天上头要来人,该怎么说?” “如实说就是了。” “不成不成,上头催得紧,张千户坐卧不宁,离开时千叮咛万叮咛,要咱们抓一两个可靠些的线索,等他从南昌回来,也好向上交代。如果咱们说这里根本没线索,他饶不了咱们。” “去他娘的张千户,咱们不能瞎编线索吧?” “当然不能。我的意思是,凡是听到的线索,管他可靠不可靠,一古脑儿搬出来就是了。” “那些线索十分荒唐,有的说见了公冶父女,有的说只见四个人,有的说见五个人,你想他们总共八人,这对得上号吗?” “那不然,也许人家分两路走呢?” “对!就这么说,真不真,去查就是了。” 万古雷心头一震,这话不无道理,娇娇他们会不会分开逃走呢?分开就缩小了目标,不那么惹眼,这完全是可能的呀!听口气,这两人是锦衣卫,应对他们多加注意。 “再过一两天,张千户就会带了人来,听说都是武林高手,有他们相助,再好不过。” “多来些人当然好,咱们不用这么辛苦。” 两人说话声音不高,但万古雷耳力极好,一个字也不会漏掉。 “依咱看来,城西离湖边近的那些村落最可疑,北边也一样。要是咱,也会躲到这种地方,一有风吹草动,就可乘船逃走。” “你说的虽有道理,但捕快们去查过,渔民都说没有生人来过村里。” “咱不信捕快的两条腿那么勤,沿湖边住的人多,但十分分散,他们能全都跑到吗?” “说的是,等明后天人来了,就去搜上一搜,说不定还真藏在那儿呢!” “听说前军都督府的方大人亲自坐镇,这回可不是闹着玩的,抓到犯人官升两级,若是有点差错,那也是吃不了兜着走!” “我说明天一早你我再到城西去看看,这回走远一些,就辛苦辛苦吧!” 就在此时,同桌的年青书生恨声道:“该死的鹰爪,又来骚扰,俺恨不得……” 老儒生道:“少管闲事!” 万古雷听出来了,这书生是个姑娘,女扮男装,而且是会家子,耳朵也挺尖的,听到了那两人的谈话,不知她和老儒生是何许人,不过与自己无关,晚上还是去探一探湖边,碰碰运气,也许会找到一些线索。 又听姑娘道:“张叔怎么还不回来?” 老儒生道:“也许明天回来吧!” 话音刚落,有个粗嗓门应道:“我这不是回来了么?”随着声音走过个五旬壮汉来。 姑娘喜得“哎呀”一声跳了起来,老儒生也笑容满面道:“说曹操曹操就到!你怎知俺父女在这里吃喝了” 张叔一身儒生穿扮,闻言笑道:“我是来吃饭的,打算吃了饭再去找你们。” 年青书生高兴已极:“辛苦了辛苦了,待侄儿再叫几个菜,为张叔接风洗尘!”说着从桌边拉出张凳子,请张叔坐下,然后皱起眉头对万古雷道:“我说你换张桌吧,俺这里来了人,挤不下,你说成吗?” 万古雷道:“只要有空桌,我就让。” 书生把小二叫来,一是添碗筷加菜,二是替万古雷找个空地方搬走。 小二为难地说道:“公子爷,对不住,桌桌都满了,没地方搬……” 书生道:“谁说的,那儿就可以搬。” 小二见他指着原先就不让坐的那两个客人,摇了摇头道:“公子,刚才两位爷就不让坐,这会儿也不会相让,就请四位挤一挤吧。” 书生不依,正要说话,老儒生和张叔都说算了算了,好在是方桌,将就些吃吧。 书生没法,瞅了万古雷一眼道:“我说兄台,你坐在这儿妨碍我们说话,自己找地方吧,干么非坐在这儿惹厌呢?” 万古雷道:“兄台自管说话,在下不听也就是了,这楼上这么挤,叫在下上哪儿去?” 书生柳眉一竖:“咦,你上哪儿去俺管得着吗?要是好说不听,俺发起气来就……” 老儒生道:“别说了,些须小事,何足挂齿,就让这位兄台吃完这顿饭吧!” 万古雷道:“多谢老先生!”说完,捧起酒杯,把脸一侧,瞧着别处。 书生道:“喂,你快些吃呀,发什么呆!” 万古雷道:“在下喝酒一向如此,从不匆匆忙忙,如果匆忙,就太无意思,酒也不香。” 书生嗔道:“够了够了,谁耐烦听你这些歪道理,你快些吃了走吧!” 万古雷道:“莫催莫催,在下……” 老儒生道:“蝶儿,不可如此,俺说俺的吧!”一顿问张叔:“老弟此行如何?” 张叔道:“收获甚丰,想打听的都知道了。你们想找的人,就这么巧,三个都来了!” 老儒生与书生大吃一惊:“三个都来了?” 张叔道:“不错,这消息千真万确,我这是从梨花庄一位大管家口中打听到的。” 书生咬牙道:“终于等到了这一天!” 张叔道:“不是时候,蝶儿你切莫冲动,这次来的人身份都很高,是精英会里的头面人物,他们一大帮人在一起,不能以卵击石!” 书生恨声道:“可是张叔,俺苦等了五年多,正要出行去寻找他们的踪迹,他们却自己送上门来,俺不管如何,定要拼个死活!” 老儒生“嘘”了一声道:“小声些,不说了,回去后再计议,得想出办法来。” 张叔道:“阮兄说得是,听我先说说听来的消息吧。这次朝廷派了前军都督府的一位都督大人前来南昌都司坐镇擒人。这位都督姓方名天岳,是襄阳武林世家方家的公子,可谓年青得志。精英会的人马,正是应他的招请而来的。看来,他们不捉住公冶一家决不罢休。” 老儒生道:“这事令人费解,捉一个文官,何必兴师动众,这其中必有蹊跷。” 张叔道:“你们要找的主儿,有两人是精英会中的护卫使,地位高过分堂堂主,一人是金鹰武士,与分堂堂主地位相等。因此三人也非从前可比,我们不能轻举妄动。” 万古雷对这些消息不感兴趣,但听出来三人是与精英会中的某几个头儿有仇,是以极想知道这三人的根底。他为了掩盖自己的想法,把目光侧向了一边,无意中发现有三个壮实的年青人正注意着老儒生等人的谈话。这三人看上去仪表堂堂,尤以一白衣公子最为英俊,但他忽然以袖遮面,只用两只眼睛打量书生。他们距此隔着不下四张桌子,显然先前并未注意到老儒生和这个冒牌的书生,是张叔来了后,书生站起来才引起他们注意的。看那白衣公子的神态,似与书生相识,但又不愿被她认出,是以才用袖子遮面。 这个发现使万古雷感到有趣。此时又听书生道:“张叔,明的不行,暗的也不行吗?你教俺的那一手……” 老儒生道:“回去计议,在此不必多说。”一顿又问道:“你说他们何时来此地?” “今夜到不了,明日上午准到。” 书生又激动起来:“好极,俺这些年就盼着这一天!老天保佑俺报仇雪恨!” 老儒生看了万古雷一眼,见他眼睛朝着别处,便道:“这位公子,请问尊姓大名?” 万古雷一扭头:“尊驾是与在下说话吗?” 老儒生道:“不错,既坐一桌,也是缘份,不知公子可肯见告姓氏?” 万古雷道:“可以可以,在下姓雷,名有福,不知老丈尊姓大名?” 书生瞪了他一眼:“何必告诉你?” 万古雷装成书呆子,道:“在下不曾问你,你又何必多言,真是扫兴!” 书生“咦”了一声道:“你!……” 老儒生接话道:“老夫阮奎,公子可曾听说?” 万古雷道:“对不住,在下不识老丈。” 老儒生观察着他道:“不论识与不识,老夫等所谈之言,望公子勿为外人道,以免惹祸,请公子务必记住老夫之言!” 万古雷道:“是是是,在下不说。” 书生问道:“你听见俺说什么了?” 万古雷道:“在下与兄台无缘,兄台说什么,在下并未洗耳恭听,是以回答不出。” 书生道:“你这张嘴叫人讨厌!” 万古雷生气道:“话不投机半句多,在下从此刻起,不与兄台说话!” 书生见他板起面孔那付呆相,对他少了几分疑心,但仍然警告他:“谁耐烦与你说话,俺只告诉你,你要是到处乱讲,哼!俺让你吃不了兜着走,你给俺好好记住!” 此时小二上了菜,老儒生让书生给张叔斟了酒,然后举杯敬酒,吃喝起来。 万古雷不时注意着那以袖遮面的白衣书生,只见他低声与同桌两人交谈,无法听见说些什么。片刻后他眼望着这厢站起身,走了过来。万古雷连忙侧转头,装作看另一边去了。 白衣公子悄然来到桌前,老儒生等三人正说话,不曾注意他,只听他激动地轻轻喊道:“阮叔叔,钟姑娘,想不到会在这儿见到你们!”万古雷注意到,老儒生和年青书生吃了一惊,抬头望去,不约而同惊呼:“申少堡主!” 申少堡主十分感慨,道:“这么多年,晚辈到处打听两位的消息,没想到今日会重逢!” 老儒生在最初的惊讶之后,立即平静下来,道:“有劳少堡主挂念,申堡主还好吧?” 申少堡主道:“家父家母都好,自阮叔走后,家父时时念及。“一顿,目光转向张叔和万古雷,道:“恕晚辈眼拙,这两位是……” 老儒生道:“这位是张清和,人称神镖。这位嘛,不相识,是同桌吃饭的。”又对张清和道:“飞虎堡申勇志、申少堡主!” 张请和道:“久仰久仰,幸会幸会!” 钟姑娘不断注意着申勇志,道:“这些年,申少堡主只怕早把俺忘了吧!” 申勇志忙道:“哪里呀!”一顿,急忙换话题,道:“我有两位朋友,引荐给三位。”说着向同桌的两人招手,两人忙走了过来。 申勇志道:“两位是京师双龙镖局的镖主陈卫、张权。” 接着又引荐道:“这位是江湖上大名鼎鼎的降龙刀阮奎阮前辈,这位是神镖张清和,想来二位也听说过。这位叫钟蝶钟姑娘,我们算得上是世交……” 钟蝶见万古雷居然大模大样听他们讲话,不禁生气道:“我说你,该走了吧!” 万古雷一愣:“酒没渴完,怎么走?”钟蝶嗔道:“你真讨厌,快些走开!” 申勇志道:“请三位到晚辈桌上一叙如何?那边宽敞些,好说话!” 钟蝶道:“义父,走吧,这人碍眼!” 阮奎道:“这里不是说话的地方,少堡主住在何处,我们吃完再去拜访如何?” 申勇志道:“好好,晚辈住迎宾客店。” 阮奎道:“少堡主请吧,我们后来!” 申勇志等人走了,钟蝶道:“义父,你似乎并不高兴见到少堡主?” 阮奎道:“又不是他失踪了,突然相见很高兴。他家在飞虎堡,随时都可以找到他。别忘了,失踪的是我们,所以有什么可高兴的?” 钟蝶道:“可是,毕竟五年没见了呀,好歹相识一场,你不听他说,他在找我们吗?” 阮奎冷笑道:“飞虎堡不愿得罪了你的杀父仇人,所以你不必奢望于人。” 钟蝶幽幽道:“这俺明白!” 万古雷心想,再不走未免不像话了,他叫来小二算账,故意装作喝多了的样子,摇摇晃晃下楼而去,那钟姑娘也没再找他麻烦。 回到旅舍,歇了一个时辰,这才带上兵刃从后窗跃到房脊上,飞也似地向城外掠去。 不久,到了湖边,沿岸往西走,只见一些土坯房分散在堤岸山丘上,星罗棋布,上哪儿找? 这一片湖称西鄱湖,又叫落星湖,湖面较窄小,宽不过十里,岸边丘陵起伏。在这种地方藏身,叫人难觅。他施展轻功,从湖边往里走出二三里,就见大片树林,只好停下。 叹口气,打道回府,躺下睡觉。 第二天中午,他出店吃饭,仍去那家大昌酒楼。路经迎宾客店,不经意扫了一眼,却见天魔王通、地魔柯典、恶头陀沙空和那个混在万家当护院卧底的徒弟任威等一大帮人正从里院走到外院。他急忙把头一扭,快步走过店门,又赶紧往对街走去,混在人群中,不时回头看。只见这些家伙往大昌楼方向去,粗略数一数,不下三十五六人,还有几个本地捕快在后头跟着。不一会到了大昌楼,全都往楼上去。一个捕头模样的人,对掌柜指手划脚说了几句,掌柜连忙往楼上去,亲自招呼这些大爷。万古雷在街上漫步,他要等这些家伙吃喝时再上楼。 忽然,他瞧见降龙刀阮奎、神镖张清和、钟蝶从街一头走来,来到酒楼门口,阮奎上了楼,片刻就下来,三人说了几句话,便匆匆上楼。万古雷心想,这城里就大昌楼门面最豪华,有身份的人都到这里用膳,要找人便上这儿来。这钟蝶要找精英会的人报仇,莫非要在楼上动手?不如跟上去看看,必要时助一臂之力。于是从怀中取出折扇,哗一声打开,迈开方步径自进了酒楼。上到楼面一看,客人已有了七成。天地双魔等在楼中间占了四五桌,钟蝶等三人则在靠窗处,于是他悄然以扇遮脸,去到对面墙角落处,那里空了一张桌,他正好藏身。 要了酒菜,便注意观察。只见天地双魔与追魂居士左信元、恶头陀沙空、追命鬼玄木等坐一桌,正忙着吃喝,靠窗的钟蝶等三人则紧紧盯着他们,看不出谁是钟蝶的仇人。 过于一会,钟蝶和张清和先后离开坐椅,分开向天地双魔那一桌靠近,在相隔四五张桌面的地方,钟蝶扬手一甩,打出三件暗器,直袭追命鬼玄木。张清和与此同时也打出了五件暗器,直奔追魂居士左信元。另一只手一扬,三件暗器直袭另一桌的阴手无常麻威。酒楼上本就嘈杂,他们在如此近的距离内突然下手,叫人防不胜防。 但是,追魂居士左信元、追命命鬼玄木老道以及同桌的都是高手,暗器破空声虽被嘈杂声掩盖,但近身时却都有了警觉。与左信元相对的天地双魔同时一展袍袖,两股罡风把暗器击飞。阴手无常麻威击出一掌,同时腾身而起。 这不过是瞬间的事,四周食客皆未受惊。 此时不等钟蝶、张清和打出第二轮暗器,追魂居士左信元已从座椅上扑向钟蝶,钟蝶根本料不到仇人的身手竟有这般高,一时愣在那儿不知所措。其实,她这一愣,也只是眨眼间的事,然而这一“愣”,她已逃不出老魔的魔爪。与此同时阮奎大呼:“快走!”喊声惊醒了钟蝶,她立即腾身向窗边掠去。但她虽然这样做了,已经慢了一步。在她双足未离地时,左信元的双掌就会打在她身上,要了她的命。 这真是千钧一发!幸而在角落里的万古雷帮了她的大忙,救了她的命。 左信元正要击毙偷袭他的对手时,一阵尖锐的呼啸声已到了他的背后,这暗器劲力之强,从呼啸声中便可知道。 他要是双掌落在对手身上,那呼啸声令人胆寒的玩意儿就会击在他的后颈上,让他的脑袋分家。击毙对手和保命当然是保命重要,一点马虎不得。于是他只好使千斤坠,猛地一下缩头弯腰落在楼板上。 只听“咣啷”一声,暗器斜飞而上,在横梁上撞得个粉碎,落下的粉沫溅了他一身。 此时钟蝶顺利腾身而起,跃到了窗前。但天地二魔却紧追而来,眼看她难以脱身。降龙刀阮奎抽出腰刀,一刀劈向天魔王通,试图阻止他追袭钟蝶,但却无法阻止地魔柯典。与此同时,阴手追魂等人已扑向神镖张清和,他也难以脱身。蓦地又是几声尖啸,分别袭向天地双魔和麻威等人。 吓人的尖啸迫使这些黑道高手不得不认真对付,只好放开就要到手的猎物,躲闪不知是什么玩意的怪暗器。瞅准这个空档,钟蝶等三人已从窗口跃出,顾不得惊动街上行人,施展轻功蹿向了背街背巷,刹时便没有了影踪。而酒楼上的食客则惊得争先恐后地往楼下逃去,一时大呼小叫拥塞在梯口。 天地双魔等人打出罡风击落暗器,才发现是盘子碗碟,有人将盘子旋转打出,发出啸声,这需要惊人的内力才能做到。这个发现使他们又惊又怒,立即搜索楼面,可剩下的人都挤在梯口,已经不多,此人显然已经离开,能抓到手的人都是些不会武功的人,只好放走。但有一人从角落里走出,道:“在下认识他们!” 第四章 祁连老祖 万古雷混在人堆里下了楼后,并未走远,站在街的斜对面看热闹。不一会,便见天地双魔等人下了楼。有个三十来岁的人和几个捕快打头里走,天地双魔等人跟在后面,沿大街东去。街上闲人见这阵仗,便蜂拥尾随,万古雷不明白是怎么回事,夹在人群里跟着走。走不了几步,发现飞虎堡的申少堡主和京师双龙镖局的两位镖头陈卫、张权就在他前面。 只听申勇志道:“糟,莫非有人认识他们,这帮人就是去抓他们的?” 陈卫道:“难说,昨夜阮前辈不是说他来此已经几年了吗?就算你深居简出,足不出户,你的左邻右舍也会认识你。” 张权道:“要真是有人认出他们,这阵儿赶了去,我们怎么办,袖手旁观吗?” 申勇志道:“你二位都听见了,昨晚我劝他们不要轻举妄动,可他们不听,言语间对我有几分鄙薄,其实这是误解,飞虎堡几曾怕过人来?这下可好,碰也碰上了,管嘛又……” 张权岔言道:“不成不成,我们是为娇娇小姐而来,不能伸手管闲事!” 这话使万古雷大吃了一惊,这“娇娇”小姐指谁,难道不是娇娇吗?他们又怎么会认识她呢?惊异间,更加专心听他们的谈话。 只听申勇志道:“放心,这我知道,钟姑娘虽然是我家的世交,但在我心目中的份量怎能与娇娇小姐相比,是以我决不会出手。他们不听我的劝告,那是他们的事。” 陈卫道:“可是,我们也不能见死不救呀!不知道还罢了,知道了能不管吗?” 张权道:“陈大哥,我们一出手,还能在城里呆下去吗?要是娇娇小姐果然藏在这附近,我们岂不误了大事?” 陈卫叹口气道:“那就打道回府,不要再往前走!”说着站下了。 万古雷连忙从他们身边走过,回头看时,他们果真往回走了。看来,这三人也为娇娇而来,你听那个少堡主怎么说的,在他心目中,娇娇份量比钟姑娘重得多,这是什么话,他难道在打娇娇的主意?不错,准是这么回事,哪个男人见了娇娇不动心? 这个念头一出现,不禁妒火大生,心里又酸又涩,说不出的难受。 忽然,前面的人站下了,七八丈外,天地双魔等人站在一幢屋舍前,有人在敲门,有的人则跃上了墙头。万古雷连忙摸出手帕把脸蒙了,抓了几枚追命飞环刺在手。 站在墙上的人跳下天井,嘴里喝道:“屋中人滚出来说话!” 在门外的捕快也大喝道:“开门开门!” 话音未落,门便开了,众人一拥而进。 万古雷快步走了过去,只见小院里挤满了人,有些人正往屋里去。忽然,有人大喝:“快追,人从后窗逃了!”这一喊,许多人又蹿上了房头,果见有三个人正飞越屋脊,朝城外方向直奔。天地双魔等高手也腾身而起,万古雷也急忙跃上房头,尾追于后。 前面逃蹿的三人正是钟蝶他们,只见神镖张清和忽然回身手一扬,打出了五只飞镖。冲在最前边的人倒下了两个,其余吓得刹住身形,把在后面的天地双魔阻了一阻。就在这刹那间,钟蝶、阮奎跃上了城墙,张清和双手连扬,又打出了十多只飞镖,这才越墙而去。 天地双魔等高手大怒,越过手下人,急追而去。万古雷则走斜线,从城墙上越过,落地时,天地双魔等已在他前面,便紧跟于后。 盏茶功夫,前面出现了一片林子,眼看阮奎等就要进入林中,天地双魔、追魂居士一声大喝,提气猛一跃,追上了落在后面的钟蝶。 钟蝶一转身,腰刀横扫。在前面几步的阮奎也急忙返回,举刀劈向左信元。神镖张清和并不停步,他一跃上了一棵树,居高临下,朝天地双魔、追魂居士一口气打出了九只镖。他号称神镖,打出的镖又准又快,劲头又足。但三个魔头武功太高,几只镖奈何不了他们,被他们以罡气将镖震落。但他急于救钟蝶、阮奎脱险,又分别向三魔各打出两只镖,旨在干扰他们,同时,大叫道:“快进林子!” 阮奎挥刀猛砍,把左信元逼退一步,但天地双魔欲生擒钟蝶,以二对一,钟蝶哪里吃得消,她只施展了一招,便被天地双魔逼住。此时她刚把刀劈向天魔,而地魔的手从侧面伸来,一把抓住了她的腰带一拉,惊得她尖叫出声。就在此时,她砍出的刀失去了准头,被天魔迅速朝刀背上一拍,将刀击落地上,而另一只手朝她胸前点来,欲治她穴道。 她在急怒中飞起一脚,迫得天魔退后避开。但地魔一把向她抓来,她已经闪避不及。 就在这时,忽见天魔突然向后跃起,离开了她,似在躲避暗器,而攻向她的地魔缩回了手,转身迎向一个蒙面蓝衣人。蒙面人正一掌击向地魔,地魔被迫出掌迎敌。只听“啪”一声震响,地魔摇摇晃晃退了一步,蒙面人也退了一步。她立即拾起腰刀,正欲攻向地魔,就听张清和大叫:“快走!”她不加思索一下蹿进了林子。回头看蒙面人已到了背后,催她说:“快走呀,还看什么,人家追来了!”她挂念着阮奎,便叫道:“义父!你……” “快走,老夫在你身后!”阮奎答道。 钟蝶拼命向林子深处跑,耳听后面一阵斥喝声,不禁心慌意乱,忍不住又回头看,却听那蒙面人道:“快跑,别回头!” 她吓了一跳,回头看,后边没人,左右看也没人,心里十分奇怪。 “快跑呀,两位前辈已走出去老远,就你磨磨蹭蹭的,不怕被天地双魔捉出剥皮抽筋吗?” 钟蝶大怒,但不知这家伙在哪儿,只好忍下一口气,拼命飞奔。有时,蒙面人会告诉她朝左拐或朝右拐,她想不听直走,蒙面人就说阮、张二人正是向左或是向右走的,她不得不照他的话做,可心中就是不服气。 足足跑了半个时辰,就听蒙面人说:“喂,别像兔子一般只顾跑,可以停下来了。” 钟蝶也实在是累了,便停下脚,四处看了看,既不见蒙面人,又不见义父,忍不住喊道:“义父、张叔,你们……” 话未完,身后有了响动,只见义父张叔正飞跑过来,不禁诧道:“咦,两位在俺身后?” 阮奎道:“我和你张叔殿后,防他们追上来,这下总算摆脱了他们!” 张清和道:“贤侄女聪慧,进林后弯来绕去的跑,要不只怕走不脱。” 阮奎道:“蝶儿,救命恩人呢?” 钟蝶道:“这人鬼鬼祟祟的,从进了林子就不见他,谁知他躲到哪儿去了!” “哪儿呀,我不是在这儿吗?”蒙面人从前面一棵树身后转出来。 阮奎抱拳道:“多谢英雄相助,不知可否以真面目示人,老夫阮奎候教!” 蒙面人解下面巾,笑嘻嘻道:“在下万古雷,在大昌楼同席,彼此早见过面。” 钟蝶目瞪口呆,她昨天还赶他走,说他脸皮厚,原来是一个深藏不露的高手。 阮奎也很吃惊,道:“原来是昨日的同桌,幸会幸会!今日蒙少侠援手,大恩大德…… 万古雷忙道:“前辈不必客气,危难中相互援手是常有的事,何足挂齿!” 张清和道:“此地不是谈话之所,对方恐怕还在搜索,不如继续走。” 万古雷道:“三位暂且在林中藏身,在下就此别过!” 阮奎道:“少侠往何处去?” 万古雷道:“回县城。” 张清和道:“此时恐怕出不得树林,再等一个时辰如何?请少侠和我们一路,再往前找个安全地方躲上一躲。” 阮奎道:“一同走吧,少侠不必冒险。” 万古雷见二老心诚,便道:“好,暂避一时,一个时辰后再出林子。” 四人遂向西侧走去,在林密处坐下。 阮奎告诉万古雷,他们找左信元师徒和玄木老道报仇。三个凶徒杀了钟蝶全家,盗走价值极高的碧玉南瓜。飞虎堡申堡主知道左信元师徒的厉害,迟迟不肯派出高手寻访真凶,他一怒之下带走钟蝶,来到此地购屋住下,督促钟蝶练功,后又到湖北找到老友张清和,请其相助报仇。张清和便传钟蝶飞镖术,三人同住都昌。张清和不时外出打探消息,得知玄木老道等人投奔了京师锦衣卫。随着燕王起兵,他们便不再出外走动,直等天下太平,原锦衣卫头目易人,才又外出查访玄木等人的下落。此次神镖张清和偶然在梨花庄管家处听到些风声,便呆在南昌府探查,果然得到玄木老道等人的消息,知他们要下都昌捉人,这无疑是个报仇的好机会。昨日他们商议决定,今日来到的玄木老道等人定会到大昌楼用膳,由张、钟二人发飞镖突袭,或可得手,哪知却失败…… 万古雷道:“这班魔头已组成了精英会,人多势众,三位欲报仇,还须等待时机。” 阮奎道:“少侠何以来到都昌?” 万古雷道:“在下来查访公冶一家,正是天地双魔等人要捉拿之人。” 阮奎惊道:“原来如此!可少侠没帮手吗?孤身一人如何能从虎口中救人?” 万古雷道:“情势逼人,只好如此。”一顿又道:“三位在都昌有熟人吗?何以天地双魔径直找上门来,定是有人点水。” 阮奎道:“不错,今日在酒楼上见到一位邻居,定是此人引鬼上门!” 万古雷道:“如此,三位回不去了。” 钟蝶道:“见到仇人反而躲开,这仇何时能报?义父、张叔,你们说怎么办?” 张清和道:“先到外地避几天再说。” 钟蝶道:“仇人势大,这是明摆着的事,到外地避几天又能如何?” 阮奎道:“一时无法可想,奈何?” 万古雷站起身道:“三位,在下告辞。” 钟蝶道:“慢,你真要单枪匹马救人?” 万古雷道:“不错,在下尽力而为!” 钟蝶道:“你不怕天地双魔、追魂居士?” 万古雷道:“不怕!” “那好,俺跟你去。俺助你救人,你助俺报仇,这是公平交易,你说如何?” “这个……不妥不妥。” “怎么,你觉得俺拖累了你?” “不是不是,只因敌势大,姑娘不必冒险。” 钟蝶对阮、张二人道:“义父、张叔,追魂居士师徒、追命鬼玄木老道都是黑道上一等一的高手,不论何时与他们交手,都是冒险的事,因此不如与这位万少侠联手,早日了断!” 张清和道:“凭我们四人,也报不了仇,以愚叔之见,上飞虎堡见申堡主,他当年也说要为令尊报仇,以他的身份,不能食言。” 阮奎道:“这不是碰到申少堡主了吗?你听他说什么,他说来此有重要事不能出手,劝我们不要轻举妄动。当年老夫负气出走,就因为申堡主态度暖昧,如今再去找他又有何用?” 钟蝶道:“俺不想再躲藏,就和这位万少侠一同去吧,大不了就是个死!” 阮奎、张清和虽见万古雷与地魔对了一掌,但两人都未受伤,估计地魔轻敌,让万古雷拣了便宜。若与万古雷联手救人,风险就更大,如果让钟蝶有个闪失,何以对得住钟家地下亡灵? 阮奎道:“蝶儿休要莽撞,钟家只有你一个后人,岂能轻易涉险?万少侠要救人,我们要报仇,怎能扯到一处……” 万古雷也不愿多牵扯人,忙道:“前辈说得是,晚辈就此告辞!” 话声一落,他便纵身一跃,失去了踪迹。 他在树林里东走西蹿,好不容易出了林子却见离县城远了许多,走偏了方向。 回到城里,不见动静,便往旅舍去。忽见天地双魔等人骑马往北门方向走,连忙回到旅舍结了帐,牵马出店。他不敢跟得太近,慢慢走着,途经迎宾客店。见申少堡主等三人骑着马也往北门走,料定天地双魔等人定是得到了什么消息,否则不会急匆匆离开都昌。 出城后,前面已不见申少堡主等人踪影,这才催马扬鞭,飞驰而去。 一个时辰后,黄昏来临,前面有个小镇,万古雷下马慢行,小心着不让人家发现他。街边有间小吃店,他便走了进去,吃喝时向店家打听,确有三十多个骑士在前面一家大些的饭馆用膳,于是便放心吃喝,并请店家喂马。匆匆吃毕,出了店门,正好看见天地双魔一大帮人从店里出来,一个个上马而去,片刻后,申少堡主等人从对面一家小店出来,慢吞吞走着。万古雷牵着马走,直等三人纵马跑去,这才骑上马,让马儿信步走着。 天地双魔等不惜赶夜路,定是有了娇娇的消息,他不由紧张起来,几年前,他从京师逃往北平,尝够了逃亡的滋味。而今娇娇一家,东躲西藏,受尽惊吓,他恨不能立刻飞到她身边去,呵护在她左右。然而他却不知道她在何处,但愿菩萨保佑,今夜就能见到她! 可是天地双魔等人如果和衡山三剑一伙在湖口县城会后,情势就大大不妙了。以他一人之力,很难对付这么多高手,但为了娇娇,他宁愿拼掉了性命,只要能把她救出虎口。 他心急如焚,血脉贲张,一想到娇娇处于危急之中,他就想杀人,杀光那些试图侵犯娇娇一家的人,不管他是黑道白道。 夜半,前面的人停下了,万古雷远远望见黑魃魉的城墙矗立在夜空中,心想原来湖口县城已到,他们为何不进城? 片刻后,马蹄声响,听声音是往西去,并不进城,便在后跟着,他忽然发现申少堡主等三人不见了,不禁十分惊诧,又仔细探视,才知他们并未消失,只是缩短了与那帮人的距离,心想自己隔得太远,不利探知那帮人的意图,于是催马赶了上去。但前面那帮人马速不慢,追了一阵也没追上。 此时他发觉已离开子官道,路变得不好走,马速慢了下来,又走了顿饭工夫,只见前面白茫茫一片,猜想是到了湖边,那帮人正沿湖边走。心想莫非娇娇他们又住在渔村里,被这些家伙查到了线索,夜半来偷袭。这样一想,顿时焦急起来,恨不能冲了上去,放声高叫,惊醒娇娇。可是,她在何处呢?此刻喊叫显得太早,她无法听见,自己却被过早发现,这实在是不利。他拼命压下了叫喊的冲动,竭力让马儿走得快些,拉近和那帮人的距离。这时因路不平,那帮人不再前后相随,走得很分散,你就是追上他们单独行走,也没人疑心你不是自己人。申少堡主等三人已不知走到哪儿去了,根本分不清哪几人是他们。 于是,他走得靠向湖边,和那帮人相距不远。走着走着,他听见有人轻声喊停住,接着又叫大家靠拢来。只见散得很开的人马,都向发出命令的人走去。直到此时,万古雷才发现,集中的人不下六七十,这说明早有人埋伏在此,那么娇娇他们定离此不远了,一颗心又激烈跳荡起来。他低着头,靠近了那一堆人。 “各位,点子就在前面一里外的村里,公冶一家分住在三家农户,那儿有人监守。请各位按照原订方案,将渔村包围。封锁湖边的更要小心,防他们从船上逃走……” 万古雷听出是曾玉麟的声音,既然已确定娇娇就在前面的渔村里,他哪里还有心思听下去,便立即掉转马头,朝渔村跑。 “咦,什么人,擅自行动!”曾玉麟大喝。 “拦住他!”许亮的声音在叫。 万古雷运起功力大呼:“娇娇,娇娇快逃!天地双魔、衡山三剑一大帮恶人来了,快逃啊娇娇……娇娇快些起来,天地双魔、衡山三剑一大帮恶人来了,快逃啊……” 这一喊,莫说有很高武功的娇娇,吴公公等人,就是那些渔民也听见了,一个个从梦中惊醒,村里的狗也一只只狂吠起来。 “娇娇快逃,别管我,他们人多势众,快些护住伯父伯母,不要管我……”万古雷纵马狂奔,一个劲大声呼喊,声音凄厉响亮,“我自有方法脱身,不必惦念……” 突然,几条黑影从两侧向他扑来,他双手一按马背,腾空而起。 “宰了这畜牲!”有人狂喊。 万古雷双足一落地,已有人挡在前头,正是天地双魔王通、柯典,他们已亮出了独门兵刃慑魂镜。左侧是追魂居士左信元、阴手无常麻威,右侧是恶头陀沙空、追命鬼玄木和任威,后面有六七个人,他已不及细看。 王通,柯典抢先出招,万古雷抽出神罡剑,运足腕力硬挡硬架。“当当”两声,火花四溅。左信元乘机出剑,麻威出铁爪,万古雷突然后跃攻向后头的人,两式狂龙剑法戳翻了两人,其速之快,叫人无法防备,两声惨嚎,震慑了其余的 人。他乘胜跃起半空,使得攻他的招式落空,急速从怀中摸出了一枚飞环刺,人落地时飞环刺打出,任威一声不吭,栽倒在地。 天地双魔等人因人多反而束缚了手脚,万古雷虽被围在圈中,只要去攻击武功稍差的人,一招就能得手。片刻间,他已杀了在后面堵他的五人。王通、柯典气得发狂,吼叫着向他扑来,其余人也一窝蜂上,他使足了劲力,施开天弓剑法,把攻到的兵刃一一架开,并抽冷子反击。王通气得大喝道:“你们闪开,别碍手碍脚!”其余人也悟到这样打下去无用,便散在周围圈住他,不让他逃脱。 王通狞笑一声:“小子,你死期到了!快报上姓名,大爷不杀无名之辈!” 万古雷冷笑一声:“王通,你连万大爷都不认识了吗,真是有眼无珠!” “什么?你是万古雷!”王通大吃一惊。 由于天黑,打斗中跳来跳去,看不清面貌,是以群贼都未认出他来。 沙空叫道:“好小子,你这叫自投罗网!” 玄木老道吼道:“今日叫你挺尸!” 柯典冷笑道:“正要找你取你首级,你却自己送上门来,真是妙极!” 万古雷又取了三枚飞环刺在手,他今夜救人心切,要痛下杀手。 “看剑!”他向王通攻出狂龙八式。 一口气施出几招,把王通逼得连连后退,柯典急忙跃了过来,挥镜猛打。 万古雷叫道:“有本事一对一!”一王通吼道:“二弟退下,待愚兄宰他!” 万古雷要的就是这句话,道:“亏你二人是成名人物,要以多胜少吗,真不要脸!” 王通挥舞慑魂镜攻来,只听罡风呼呼,十分凶猛。万古雷使出天弓剑法中的粘字诀,不到三招,便迫得王通手忙脚乱。乘此机会,他突然以狂龙八式攻出,王通闪避不及,臂肘上吃了一剑。柯典急忙出手,换下王通。王通把手肘包好,大骂道:“你小子以诡计伤人,算不得好汉!”言未了,万古雷突然打出一枚飞环刺,直奔玄木老道。两人相距三四丈,玄木老道又专心观战,没想到万古雷暗算他,待发觉时已闪避不及,只避开了喉咙要害,伤在右肩上,痛得他大叫出声。 左信元大怒,道:“这不是比武,快将他宰了好去捉拿正凶!”话未落,剑已攻出。 其余人怕暗器,连忙退开了丈远。 万古雷力敌两大高手,战得难分难解,恶头陀恨他杀了徒弟任威,挥刀攻上。 万古雷忽然跳出圈外,冲向渔村。但被两人堵住,左手一挥,打出两枚飞环刺,两人不声不响倒下。但柯典、左信元又追了上来,使他脱不了身。麻威此时也参战,以四对一。 万古雷东跳西蹿,分散敌手,每次斗一二人,其余两人追上时,他就跳出圈外。于是五人追追打打,打打追追,万古雷无法冲到渔村,他们四人也奈何不了万古雷。 此时渔村的狗仍在狂吠,不时杂有人的喝斥叫喊声,想来娇娇他们也在苦斗,急得万古雷一次次往渔村方向冲。 但柯典、左信元武功太高,再有沙空、麻威相助,他一时摆脱不开,此外除了四人,还有一些不知姓名的人散在周围,也对他起了阻碍作用。 顿饭功夫过去,王通、玄木也参与了追逐,万古雷索性不再交手,施展轻功满地飞蹿,终于冲出包围,向渔村奔去。 未到渔村,迎面跃出了十多条黑影,一字排开挡住去路。 有人喝道:“什么人,通名!” 听声音竟是衡山三剑王昌玉,不禁吃了一惊,顺口答道:“自己人!” 后面的柯典大叫道:“抓住他,他是万古雷!别让他跑啦!” 但万古雷已从空档中蹿了过去,王昌玉等大怒,叫喊着向他追来。 进了渔村,万古雷放开嗓门叫道:“娇娇、娇娇,我是古雷,你在何处?” 没有人回答,他正想再喊,忽然想起这样做不正好让娇娇暴露吗?便改了口叫道:“娇娇你不必回答,快走快走,只要你平安,愚兄就放了心!你只管走吧,愚兄会找到你的!” 他口不择言,想到什么说什么,以他的功力,五里外也听得见他的声音。要是娇娇坐船逃往湖中,也能听得清清楚楚。 追他的人一个个气得要命,只听曾玉麟大声喊道:“抓住万古雷!碎尸万段!” 万古雷边跑边吼道:“就凭你曾玉麟小子,休想挨得上万大爷的边!” 为使娇娇放心,他又大喊道:“娇娇,愚兄去也,这班蠢东西困不住愚兄,你放心吧!” 此后,他再不出声,在渔村里跑。时而躲在屋脊上,时而下地隐身。由于人多,你跑来他跑去,曾玉麟等根本不知哪个飞跑的黑影是万古雷,气得一个个大呼小叫,一片混乱。 万古雷若与对方人闯在一起,就出剑攻击,有五人死于剑下。不多时,他跑出了渔村,顺手牵羊抢了匹马,便往官道上跑。 “快追呀,这厮骑马跑啦!”有人惊叫。 立即就有几人跨马追赶,跑上官道时,忽然马儿一声声惨嘶摔倒,马上的人瘁不及防,摔了下来,接着又一个个大声惨叫,一命呜乎。后头的人不知怎么回事,赶紧勒马停住。 万古雷也不知后面发生了什么事,只一个劲往前冲,但马儿跑得并不快,这些马都是赶了长路来的,哪里还跑得动,便从马背上跃下,施展轻功飞左。刚跑不远,就听后面有人叫他:“万少侠、万少侠,老夫阮奎!” 万古雷连忙停下,见三条黑影飞奔而来。 “咦,三位何时来的?” “快走,他们追来了!”阮奎道。 四人一个接一个飞奔,很快就到了湖口城,但他们同时停下。不久,发现道旁有一片林子,四人便钻进林子去,在林深处停下。 万古雷道:“歇口气,他们不敢进来。” 阮奎道:“少侠你好胆量,老夫佩服!” 钟蝶道:“谁是娇娇,听起来象是一位姑娘的芳名,我没有猜猎吧?” 万古雷道:“你们都听见了?” 钟蝶幽幽道:“你以内劲送出声音,十里外都听得见,俺又不是聋子!” 万古雷道:“没法子,为了救人。” 钟蝶道:“人救出来了吗?” 万古雷道:“不知道,看情形他们是逃走了,不过我没有照面。” 阮奎道:“我们昨天悄悄回城,打听到天地双魔那帮人去了湖口,便尾追下来。少侠叫喊时,我们还在五里外,赶到时听见少侠与天地双魔等恶徒正在大战,欲出手相助时,少侠又去了渔村,我们便在原地埋伏,待少侠骑马过来,我们以暗器打倒了追兵,这才来赶少侠。少侠今夜的作为,叫人叹服,以后愿随少侠一道,共斗凶顽,望少侠允准!” 万古雷道:“这帮恶人结了帮派,我等若不联手,势单力孤,难以取胜!” 张清和道:“少侠说得是,但精英会高手太多,江湖上只怕没有几人敢招惹他们!” 万古雷道:“我天豹庄有好几位高手,胡琴先生西门仪就是其中之一,前辈不必顾虑,我们有的是帮手,纵无人相助也无妨。” 钟蝶等三人间他:“什么天豹庄?” 万古雷道:“这是我和几十位弟兄建立的栖身地,在太原府城外。我们还办了个天豹镖局,以便走镖时与江湖朋友联络。” 阮奎道:“奇怪,以少侠的武功,为何不听少侠在江湖扬名?” 万古雷道:“这五年我在燕王军中效力,不曾在江湖走动。” “原来如此!那么入军旅前未闯荡过江湖?” “在下走过江湖,人称江南神剑。” 张清和讶然道:“原来少侠就是江南神剑,怪不得有这么高的功夫!” 阮奎道:“久仰久仰,江南神剑之名老夫是听说过的,认识少侠,乃平生之大幸!” 钟蝶不以为然,道:“你敢自称神剑?哪天显一手俺瞧瞧,看看怎么个‘神’法!” 万古雷道:“这不是在下自己起的绰号,在下不过浪得虚名而已,实在惭愧!” 阮奎道:“蝶儿,江南神剑之名在几年前叫响,后来不再听说,那是万少侠入了军旅,万少侠可不是浪得虚名之辈!” 钟蝶心想,今夜他不过是乘天黑浑水摸鱼罢了,俺就不信他比俺强了多少。 此时,天已微明,林中光线亮了起来,相互能看见彼此的形貌了,万古雷起身道:“在下欲到渔村打听消息,三位暂回都昌如何?” 钟蝶道:“你这人真是,既然说好大家同仇敌忾,干么又要撇下我们?” 阮奎道:“共同进退,一块走吧!” 张清和道:“若有险情,大家同舟共济!” 万古雷道:“此去渔村危险,如果……” 话未完,他们听见了喊声:“万古雷,有种的出来!别象老鼠躲在洞里!” 万古雷道:“瞧,人家进林子来了,听声音离此不远,我们走吧!” “万古雷,有种的出来一斗!”又有人喊。 阮奎道:“别理他,往这边走。” 他说的是与声音相悖的方向,四人便悄悄走去。但林中的喊声此起彼落,似乎人很多。 走了一阵,叫喊的声音渐渐弱了。 万古雷等继续在林中穿行,不久出了林子,是一片丘陵,看不见人迹,十分荒芜。 钟蝶道:“这是走到哪儿了,怎么回城?” 万古雷瞧瞧太阳,认定方位,道:“从北走,可回都昌,向西走进湖口城。依在下之见,在此歇足,一两个时辰后,天地双魔等人便会回都昌,我们再去渔村如何?” 钟蝶道:“回都昌一百多里路,远着呢,不如进湖口县城,吃了饭买马上路。” 商议定,又回到林子,各自找棵树靠着养息,对方大呼小叫的声音已经消失。万古雷盘膝行功,足足一个时辰才醒过来,一夜疲劳已消除。看其他人,他们也在打坐,不敢惊动他们,独自想起了心事。 昨夜忙乎一阵,他的喊声娇娇听到了没有?想来该听到了,可惜未听到她的回音,无法证实。另外,申少堡主怎么没了影儿?是躲起来了呢,还是拣了便宜见到了娇娇? 从昨夜情势判断,娇娇只能不声不响从湖上逃走,曾玉麟之流也只能到湖上去搜索,因此要想见到娇娇,就不能不去湖上。须知她仍处于危急中。 这样一想,他坐不住了,便立起身来。 阮奎道:“少侠醒了?” 万古雷道:“前辈,在下要乘船去湖中找人,不如定下个日子,再与前辈相晤。” 钟蝶眼一睁:“你又要只身犯险?” 万古雷道:“人多易被对方查觉,在下一人可换上渔家的衣服,让他们识别不出。” 阮奎道:“我们也回不了都昌,这一路去也有危险,就结伴同行吧!” 万古雷一心想单独行动,闻言无奈,道:“好,那就去湖岸边乘船。” 四人遂向湖岸走去,半个时辰后来到湖边,好不容易找了条大船,答应载他们湖中找人。四人在船上坐定,心才落实下来。 十天后,万古雷一行人回到了南昌府。 十天中,除了在湖上游逛,他们也去了宿松县府,但得不到娇娇的半点消息。 当天四人住在城边的一家旅社内,晚上去找陈灵的好友申义,请他约陈灵第二日中午见面。第二天,陈灵如约而至。 一见面,陈灵就道:“万兄你好本事,破坏了此次行动,气坏了方都督,精英会的人也说,要捉拿万兄,万兄你可要小心!” 万古雷道:“庄主他们没有去湖口吗?” 陈灵道:“原来是这么定的,出发后又有了改变,梨花庄的人去了星子县城,结果一无所获,万兄大闹湖口的事,回来才听说的。” “知道公冶一家逃往何处去了吗?” “不知道,一点消息都没有。方都督另作了部署,详情不知,天地双魔等人都去了。” 万古雷叹口气道:“我不能在南昌久留,以后再与陈兄联络。” “啊,对了,听说天豹镖局出了事,轰动江湖,这是前几天才传到南昌来的。” “快说,什么事?” “听说天豹镖局走镖到罕东卫,由一位姓罗的镖头押车。出嘉峪关不远,就被一伙强人拦住。天豹镖局是新开设的镖局,在江湖上无人知晓,而劫镖的人却是大大有名。 那就是西北地区出没无常的大漠十三太保。他们满以为吃定了这个无名镖局,哪知一场拼斗下来,十三太保只剩了大太保和七太保,其余人均死于非命。天豹镖局的镶师有这么几位:罗斌、耿牛、秦忧、杨孤、严寒、陶悲。这事非同小可,顿时在西北一带轰传。大漠十三太保横行多年,西北道上,谁不惧怕三分?哪知此一战差点全军覆没,实在是令人震惊。这一来,天豹镖局名声大震,可谓一飞冲天。这一路去平凉府,盗贼远避,正道武林,则刻意接交。返回时,平凉府商家又请天豹镖局送皮货至太原。也是在嘉峪关道上,大太保、七太保遣人下书,约天豹镖局七月十五日在少华山北麓一决雌雄……” 万古雷道:“这是什么时候的事?” 陈灵道:“四月份,详情不知。这次约斗为何在江湖上引起轰动呢?盖因十三太保在西北横行的靠山是祁连老祖,这位洗手多年的绿林大盗,在西北地区被奉为黑道上的祖师爷,人们之所以让十三太保横行,多半就因为惧怕这位祖师爷。如今天豹镖局宰了十一个太保,这不啻是打了祁连老祖的耳光,老怪能善罢甘休吗?江湖正道都为天豹镖局捏了把汗,许多人断言镖局不敢应战,但许多人又说,天豹镖局总镖主江南神剑万古雷,已决定亲自赴约。其实,万兄根本不知此事,万兄如何打算?” 万古雷道:“如今已进六月,我自然得去赴约,否则天豹镖局的招牌岂不闹砸了?” 在一旁的申义插言道:“听说祁连老祖功深似海,横行江湖四十年罕逢敌手,万兄要与这样的稀世高手决生死,未免太不明智!” 陈灵道:“此事非同小可,万兄要慎重处置,不可为虚名冒生命危险,依小弟之见,不必去少华山赴会……”一顿,又道:“不过这样处置也不是好办法,你不去人家也会找上门来,既然招惹了这场是非,只有硬扛着!” 申义道:“说得是,要避凶只有关了镖局,远离太原,隐姓埋名躲起来。” 万古雷道:“多谢二位忠告,但天豹镖局既然开了张,决不会被几个巨盗气势压倒!今日就此别过,改日有缘再会面!” 陈灵留他不住,一直送他出门,依依惜别。 万古雷一回到小旅舍,把听来的消息说了,说自己要赶回太原去,赴少华山之约。 阮奎惊得目瞪口呆:“啊哟,居然有这等事,少侠手下的镖师,居然把十三太保杀了十一个!这几位镖师的武功。实在惊人。可这下也闯了大祸,多年不露面的祁连老祖要为十三太保出头,少侠你该冷静想一想,这约会不去也罢。要知祁连老祖生平罕逢敌手,此去凶多吉少,望少侠不要逞一时之能,应作通盘打算。” 万古雷道:“祸也闯下了,不兜着也不行,不去赴约就砸了招牌,何况人家也会找上门来,这叫是祸躲不过,在下决定前去赴约!” 钟蝶道:“你这人太不明智,明知不是人家的对手,偏要去送死!俺问你,你不管公冶一家了吗?俺劝你留下……” 万古雷可没心思听教训,站起身道:“在下收拾东西立即出门,后会有期!”说完回自己的房去了,气得钟蝶直瞪眼。 张清和道:“他走了,我们怎么办?” 钟蝶道:“他这是去送死,有什么办法?俺要报杀父之仇,不能跟他去瞎折腾!” 阮奎道:“说实话,凭我们三人,这仇报不了,如果去天豹庄,古雷这人太年青,处事不稳当,此去斗祁连老祖,只会铩羽而归,能不能保住性命,还要看他的造化!唉,这叫我进退两难。按理我们该助他一臂之力,但祁连老祖比天地双魔、追魂居士的名头还要高,我们去了也不是对手。如果不去,以后也不好再见他的面。事关重大,难取舍呀!” 张清和道:“钟家只有蝶儿这一个独女,我们不能拿她的性命冒险!” 阮奎道:“我的难处就在此,否则跟了古雷去,大丈夫何惧一死?” 正说着,古雷已收拾完来道别。 阮奎道:“万少侠,对不住,蝶儿是钟家剩下的独女,老夫万不能以她的性命冒险,是以不能和少侠一同前往,薄尽微力……” 话未完,万古雷道:“三位的处境在下明白,临走在下一言相劝,以三位之力,无法为钟姑娘报仇,是以觅地隐居,以待时机。在下与精英会的头儿有杀父毁家之仇,和他们交手是必然的事。以后若有用得着在下之处,请三位上天豹庄来做客,今日就此别过!” 阮奎道:“多谢少侠,望多保重!” 万古雷行了礼,匆匆上路。 他昼夜紧赶,中途换了几次马,六月下旬回到太原,径直进了镖局。 弟兄们一见他,大声欢呼起来,一个个向他问候,十分亲切。喧闹声惊动动了罗斌、耿牛、四个怪人、查俊、李杰等人,个个欢天喜地。罗斌忙叫人去酒店定席送来,为他接风。 万古雷喜孜孜进了议事室,坐下笑道:“我在南昌听说了各位在嘉峪关道上的豪举,便往家里赶,祁连老祖约斗的事已轰传天下,天豹镖局一下子出了大名。这一路上都听见有人议论,还有不少人打赌,天豹镖局敢不敢去少华山应战,说不敢去的占多数,因为祁连老怪凶名太盛,说天豹镖局不是对手……” 秦忧道:“这般说来,你不怪咱们?” 万古雷诧道:“为何要责怪你们?” 四个怪人相互瞧瞧,道:“你不知根底!” 万古雷道:“谁的根底?祁连老祖的吗?” 陶悲道:“正是他,这老小子当真不好惹,惹了他凶多吉少。” 秦忧道:“咱们本不会下手太狠的,因为知道他们是十三太保。” 杨孤道:“可他们盛气凌人,定要劫了咱们的镖,惹恼了咱们,就……” 严寒道:“事后咱们有些后悔,只图逞一时之快,杀了十一个太保,他们一定要搬请祁连老怪来找麻烦!” 秦忧道:“结果当真如此,老祖下山了!” 万古雷道:“这又怎么了,来就来嘛!” 四人同声叹了口气:“你不知根底!” 万古雷道:“四位就说说他的根底吧!” 陶悲道:“他的内功深不可测。” 秦忧道:“他那把斩龙刀,从无对手!” 杨孤道:“他的阴魄掌能开碑裂石!” 严寒道:“西北道上的贼匪都听他的。” 万古雷笑道:“怎么,四位也怕他吗?” 四人相互瞧瞧,齐声道:“不怕!” 万古雷道:“既然如此,那又……” 秦忧道:“咱们为你,为大家担忧!” 陶悲道:“咱们四人大不了拼个死!” 杨孤道:“可你们也难逃此劫!” 严寒道:“天豹镖局连同天豹庄关门……” 万古雷道:“四位原来是为我和大家担忧,这未免多虑了,祁连老祖就是长了三头六臂,我也要与他见个高下,有什么好怕的!” 四人八只眼盯住他:“你真的不怕?” 万古雷道:“我为何要怕?” 四人舒了口气道:“那就好!” 罗斌道:“原来四位揣着心事,走镖回来后四位少言寡语,闷闷不乐,却为了……” 万古雷很受感动,心想四人是为大家操心,并非为他们自己的性命担忧,足见他们与天豹庄融为一体,肝胆相照。 因道:“四位为大家着想,祁连老祖确不是好斗的,不能掉以轻心。但我相信,只要我们大家肝胆相照,同心协力,定能斗倒祁连老祖!” 耿牛道:“俺早说了,俺不怕他,师兄更不怕他,俺天豹庄的弟兄,天不怕地不怕!” 秦忧道:“咱四人合力拼掉老祖,但他手下的人也不好对付,你们千万别大意!” 万古雷道:“到时由我出斗祁连老祖,四位别只想着拼命,我自信老祖伤不了我!” 四人相互瞧瞧,道:“难说!” 万古雷笑道:“到时再看吧!” 四人瞧他满面笑容,不是装出来的,心里也轻松下来,要不,他们猜想万古雷会怪他们下手太狠,招惹了不该招惹的人。万古雷若怯阵,到时他们四人只好去拼命。 秦忧又道:“除了祁连老怪,他手下的人也难惹,就是他的两个老婆也了不得!” 话刚说完,院子里有人道:“哟,这么热闹,谁的两个老婆了不得?”这是女子声音。 众人回头一看,是信远镖局的袁茂林父女来了。他们出入天豹镖局已不须再通报。 万古雷笑着站起来:“二位请坐!” 袁茂林父女大喜:“哟,万镖主回来啦!” 袁茂林又道:“万总镖主听说约斗的事了吧,不知总镖主如何打算?” 万古雷道:“按时赴约,一见高低!” 袁小芳瞟了陶悲一眼:“佩服!佩服!” 袁茂林道:“可是,祁连老祖……” 袁小芳岔道:“爹,不去赴约天豹镖局只好关门大吉,我早就说,万总镖主不会怯阵!” 万古雷笑道:“天豹庄有这么多位好兄弟,我万古雷怎会怯阵?袁姑娘你说对吗?” 袁小芳又瞟了陶悲一眼:“可他们四位走镖回来后,一付忧心忡忡的样子,叫人泄气!” 四人又相互瞧瞧,齐声道:“咱们可不是为了自己!” 袁小芳道:“这我知道,可我总觉得奇怪,你们四位难道斗不过祁连老祖?” 四人又同声道:“怎么斗不过?” “那好,这话我爱听,我最怕你们这些爷们,遇见了事愁眉苦脸的,不如我们女子!” 袁茂林道:“总镖主回来了,老夫正好把心事说出,我与小芳商议好了,信远镖局关门,我父女连同镖师镖伙并入天豹镖局,不知总镖主肯不肯接纳?” 万古雷一惊,道:“使不得,使不得……” 袁小芳瞅着陶悲:“你不帮我说句话?” 陶悲一愣,对万古雷道:“万兄,收下他们吧,大家一起干不好吗?” 秦忧道:“人多好办事,一起干好。” 严寒道:“咱们人手本就不够。” 杨孤道:“光他们父女,难撑持!” 万古雷见四人帮袁家说话,心中好笑,忙道:“不是我不收留袁镖主,我是说信远镖局开得好好的,并入天豹镖局不是太委屈了吗?” 袁小芳喜道:“你答应了?” 万古雷道:“既然四位老兄都说好,姑娘不怕委屈,那就合并了吧!” “好!”罗斌等人都拍起掌来。 四个怪人也露出了笑容,十分高兴。 罗斌道:“明日庆贺宴客,如何?” 袁茂林满心欢喜:“越快越好!” 此时酒席送来,大家开怀畅饮。 罗斌问:“万兄此行如何?” 万古雷叹了口气,说了经过。 罗斌道:“好小子,原来这班人组成了精英会,看来报仇又要费一番周折了!” 耿牛道:“从少华山回来再对付他!” 大家兴高采烈吃喝,饭后万古雷回天豹庄,和西门仪、铁金刚卓彤等人说了别后经过。 贺元彪、柯瑞等为少华山之约担忧,要万古雷小心谋划。卓彤则说,他决定终身留在天豹庄,不想再四处飘泊。 万古雷大喜,请他任副庄主。 第二天,西门仪等人随同万古雷到城里参加信远镖局合并天豹镖局的大庆。城中富商和四家镖局镖主都来庆贺。四家镖局的头儿十分不安,都认定天豹镖局要在太原一统天下,他们今后也会被天豹吃掉。这是他们闻讯后跑到信远镖局探询合并真相时透露出来的。袁茂林竭力安慰他们,说这完全是自己的心愿,并非天豹镖局强迫的。可他们不信。 开宴时,万古雷当着众商家、众镖局头儿的面道:“信远与天豹合而为一,只是两家的事。今后与飞龙、威武、武胜、隆兴四家镖局协力同心,若四家镖局有难,天豹决不袖手旁观,是以各商家放心托保……” 此言一出,举座欢呼,四家镖局局主十分感动,当场也表示愿与天豹共患难。 席间有商家提出少华山之约,表示为天豹担忧。万古雷说,天豹若无几分把握,怎敢拿性命去冒险,请大家放心,天豹旗倒不了。 随后,万古雷宣布袁茂林与罗斌同为副总镖主,袁小芳则为镖主,使四家镖局看到,并非天豹“吞吃”了信远镖局,也使信元镖局原来的镖师镖伙放心。 第三天,天豹镖局所有的镖主都回到天豹庄议事,安排赴约事宜。 几经商议,由万古雷、西门仪、四个怪人、耿牛、卓彤、罗斌、贺元彪、祝芳、柯瑞夫妇赴少华山之约,其余人留家。邱萍、张秀云到镖局任镖师,镖局由袁茂林主持局务。 袁小芳不干,死活要去少华山。万古雷瞧瞧陶悲,陶悲却摇头,被袁小芳看见了,便问他:“陶大哥,你不要我去是不是?” 陶悲不认账:“没有啊,咱又没说话。” “可是你却摇头,你怕我去了是个累赘……” “不是不是,此去凶险,并不好玩……” “谁又是去玩了?你们遇风险,我就不可以遇风险吗?你说说理儿看!” 陶悲无奈,道:“你不知根底……” “不知根底也要去,大家共生死!” 秦忧道:“姑娘你不知道,祁连老祖功力太高,总得有人与他拼个同归于尽!” 严寒道:“拼倒了老祖,大家才有活路。” 杨孤道:“知道吗,除了祁连老祖,他手下四大天王、八大金刚都是一等一的好手,若不拼倒老祖,咱们只怕难回太原!” 袁小芳大惊,盯着陶悲道:“谁去拼命!” 陶悲避过她的目光道:“咱兄弟四人!” 万古雷十分感动,道:“好兄弟,你们的心意我明白了,但四位不必如此,我是天豹镖局总镖主,理应由我斗祁连老祖!” 袁小芳心一酸,掉出了泪,道:“要拼大家一起拼,我不信就没了活路!” 罗斌道:“我看把杨大刀、李杰都带去,镖局暂停业务,能多去几人就多去几人!” 冲天鹤柯瑞道:“少华山约斗的消息已传遍江湖,熊震宇那厮会不会乘人之危,等我们与祁连老怪拼个两败俱伤再下手!” 万古雷道:“前辈说得是,别忘了还有精英会,对这两拨人都不能不防!” 镇中州贺远彪道:“精英会若来插手,情势就更危险了,因此多去人好,有备无患!” 万古雷道:“少华山一战,关系到天豹镖局的生死存亡,我们只能胜不能败,只要胜了祁连老祖,天豹镖旗天下都可去得!” 西门仪道:“不错,这一仗胜了,天豹镖局天下传名,足以和精英会相对抗!” 大家又议论一阵,最后决定只留几个人守家,其余全都去少华山。 之后,秦忧等四人问袁茂林,太原府有没有好铁匠,他们要重新打称手的兵刃。 万古雷也动了心,他要打造飞环刺。 袁老镖头说,有个王铁匠,手艺最好。 万古雷道:“请到天豹庄来如何?今后由天豹庄供吃喝,养他一家人,为我所用。” 袁茂林道:“好,去问问看。” 于是,袁家父女、四个怪人、罗斌耿牛和万古雷便到城中一条背街上找王铁匠。 王铁匠年约五旬,带着两个儿子打铁,生意也还可以。 众人看他们打出的刀剑、农具,手艺确实不错,据王铁匠本人说,他最擅长的就是打造兵刃,做农具只是为了赚钱糊口。 万古雷道:“老人家每月赚多少银子?” 王铁匠道:“这条街就有七八家铁匠铺,小人一个月干下来,也就是三五两银子。” 万古雷笑道:“我想请你们一家到天豹庄,有活就干,没活就闲着,每月二十两俸银,不知老人家愿不愿意?” 王铁匠道:“公子爷,这话当真?” 袁茂林道:“王铁匠,万庄主的话岂能有假,我劝你爽快答应,从此一家人吃穿不愁!” 王铁匠大为高兴,道:“老汉正愁着没钱给两个儿子娶媳妇呢,每月二十两,我干!” 万古雷道:“两个儿子娶媳妇要多少费用,不妨说来听听,在下或许可以帮点忙。” 王铁匠道:“至多每人十来两,一共二十两,这可是最体面的婚事了!” 万古雷道:“两位老弟的婚事费用我包了,每人奉送三十两,不知……” 王铁匠一拉两个儿子跪下了,万古雷忙叫他们起来。可他们说碰上活菩萨了,要叩头。 万古雷、罗斌把他们拉起来,要他们明天就搬到天豹庄,王铁匠父子兴高采烈答应。万古雷当即摸出一张五十两的银票给王铁匠。 第二天,王铁匠夫妇和两个儿子连同打铁用具,都由天豹庄派马车拉来了,给他们安顿了三间屋子,一家人欢喜不尽。 下午,秦忧他们要王铁匠打四把刀。式样照直背刀,刀尖要两面开口,要厚要重。耿牛看式样不错,也要一把。万古雷则给他们一枚飞环刺做样,请他们打造五百枚。秦忧等五人守着铁匠炉,兴趣来了也打几槌。耿牛最来劲,不时抢着打。万古雷、罗斌等不时也来看,炉棚里于是热闹非凡。王铁匠有了帮手,便在一旁指点,必要时自己动手。几天下来,五把双锋直背刀打造好。五把刀经过反复叠压锻打,式样既美观,刀身又硬又有韧性,猛力劈砍时不易折断。 王铁匠铸刀确有一手。秦忧、耿牛等五人喜不自禁,捧在手里左看右看,爱不释手,赞不住口。万古雷等人也夸王铁匠好手艺。 罗斌见猎心喜,也要打造一把,但份量要轻些,刀身要薄些。王铁匠说打刀容易,就是万庄主的小环片难,需要多花些功夫。 正热热火火议论着,忽听袁小芳的声音道:“阿弥陀佛,刀打造好了吗?四位爷心目中大概只认得刀,不认得人了呢!” 众人扭头一瞧,袁小芳叉腰站在棚外。 罗斌道:“这话怎么说?” 袁小芳道:“四位爷答应指点我刀法,可几天来守着炉棚不肯走开,自然是认刀不认人了,这话没有说错吧,万总镖主?” 万古雷没想到她把话转到自己身上来,便笑着对陶悲道:“陶兄,你惹的祸,自己来说吧,别人可帮不了忙。” 陶悲道:“咱们监制打刀,是为了对付祁连老祖,没有称手的兵刃,武功便打了折扣。” 袁小芳当着人不愿多说,道:“刀打好了,总该有空指点指点了吧!” 秦忧忙道:“是的是的,老四你去吧!” 严寒道:“一人指点足够,咱们要看刀。” 陶悲恋恋不舍放下刀,道:“好,咱们到院子里去。”一顿又道:“刀把上镶颗宝石,可别忘了!”他那难舍的神态,引得众人笑了。 袁小芳则气得板着脸,赌气走在前头。 万古雷心想,也许该是做媒的时候了吧? 忽然,庄丁来报,有三位爷要见庄主,来客不肯说出姓氏,说万爷见了自会知晓。 万古雷诧道:“会是谁呢?请进来吧!” 他放下双锋刀,又看了打造出来飞环刺,觉得与原物稍有差异,便打出一枚试试,那枚飞环刺直嵌进了树身里。他从树身上取下来,把不足之处对王铁匠说了。 这时,庄丁已带了客人来,万古雷一看楞了,原来是降龙刀阮奎等三人,连忙行礼道:“稀客稀客,在下有失远迎,还请恕罪!” 阮奎有些尴尬,道:“万庄主,我们几经思量,还是来了,请万庄主原谅!” 钟蝶东看西看,道:“好大的庄院!” 万古雷对炉棚里的人道:“各位,快出来见见降龙刀阮奎、神镖张清和两位前辈和钟姑娘,这是我在都昌结识的。” 西门仪、耿牛、罗斌等都出来寒喧,秦忧等三人还在琢磨直背双锋刀,没听见。万古雷又叫了一声,三人才走出来。 钟蝶打量三人,见他们极是傲慢,只对义父、张叔抱了抱拳就回转炉棚去了,心里不禁大是生气,便道:“万庄主,这三位的大名,我在江湖上也没听见过呀,可架子却不小呢!” 阮奎道:“蝶儿,不要乱说……” 万古雷笑道:“几位爷性情如此,至于江湖名声嘛,不久将震动江湖!” 严寒打量了钟蝶一眼,正好钟蝶也在看他,四目相对,严寒傲然扭转了头。 钟蝶大怒,道:“哼!有什么了不起!” 严寒阴沉着脸道:“小子,说话小心些?” 钟蝶嚷道:“我偏不小心,你要怎样?” 万古雷见严寒要发作,忙道:“严兄,钟姑娘性情直爽,别计较!” 严寒脸上露出惊奇神态:“她是女的?” 钟蝶道:“不错,女的怎么了?” 严寒头一扭,不再理她。万古雷请三人进屋坐,把他们带到天豹楼议事室,正好陶悲在指点袁小芳练功,见人来忙停下。 万古雷替他们作了引荐,二女互相打量,惺惺相惜,马上手牵手进屋。 阮奎道:“万庄主,老夫惭愧……” 万古雷忙道:“前辈不要这么说,前辈的处境在下知晓,只要前辈信得过在下,就请三位在天豹庄住下,待我们去少华山回来,再共同对付精英会,不知前辈以为如何?” 阮奎道:“我们此来,就是为了助庄主一臂之力,岂能闲住庄中,那不愧煞人了吗?” 西门仪道:“阮兄不妨在庄中小住,我等不久便回来,今后都是自己人,不必客气!” 阮奎道:“久仰先生大名,今日有幸相见,还请先生多多指教!” 西门仪道:“不敢不敢,阮兄未免过谦!” 角落里,袁小芳、钟蝶叽叽喳喳,好投契。 当晚,在庄中为阮奎等接风。宴席上,阮奎、张清和又见了卓彤、柯瑞等人,这都是江湖成名人物,天豹庄果然不同凡响,不禁心中大慰,他们来投奔,这条路走对了!” 席间,杯觥交错,热气腾腾。 钟蝶和袁小芳坐一起,穿上了女装。 她悄悄指着严寒等人道:“这几人是谁,怎么一脸傲相,又不是江湖出名人物!” 袁小芳道:“你错了,他四人武功高得很,你来时正指点我刀功的陶悲,就把南海尊者座下的四龙星之首、青龙星姜华打败了,你说说看,能把青龙星一掌击伤的人,武功差吗?” 钟蝶道:“哎哟,你说的可是真的?” “怎么不真,我亲自看见的!” “呀,这真想不到。那么,姓严的那个呢?俺来时还和他顶了几句嘴,他还叫我小心呢!” “咦,竟有这回事,说给我听听。” 钟蝶说了经过,道:“俺义父在江湖上名望这么高,他们凭什么不理不睬的?所以俺生了气,呛他们几句,后来听说俺是女的才……” 袁小芳道:“你误会了,他们人好,但性情高傲冷漠,日子长了,你会习惯的。” 钟蝶自小出生在富家,一向娇纵,所以说话直来直去,毫无顾忌。当下道:“俺才不理他们呢,要说心高气傲,俺更……” “你别傻,这样的高手可不容易找,你要报家仇,不正需要他们相助吗?” “啊哟是的,可他们那付尊容,怎么接近?” “你真是的,别忘了我们是女孩子,你不会以柔克刚?让他乖乖听你的话?” “这……这恐怕不成吧?” “怎么不成,你看我的,学着干就是了。” 这些话是悄悄话,两旁的人是听不见的。 袁小芳在太原府没个会武功又说得来的女伴,见了钟蝶就觉十分投缘。而钟蝶也如此,成天跟着两个长辈练功,没个说知心话的人,所以两人一凑合,马上亲如姊妹。 又过了几天,万古雷等人上路,他们分两拨走,第二拨晚半个时辰动身。 ※※※※※※ 万古雷一行到达华县县城时,离约斗的日子还有两天,城里的旅舍大半住满了人,他们安顿在一家最大的旅舍里,包下了后院。 吃饭时,只见酒楼上全是江湖客,十分热闹,话题离不开后天的比斗。人们对双方都有浓厚的兴趣,一方是后起之秀的江南神剑,一方是纵横绿林的老霸主。几乎所有的人都判定祁连老祖必胜,江南神剑一方必败。 万古雷事先嘱咐过大家,不管听到什么,都不许与人争吵,以免树新敌。于是大家低头吃喝,对食客的议论只当没听见。 此时,又上来了五位客人,他们一桌桌走过来,似在找人不象要用膳,万古雷等不理睬。忽然,靠南边角落有人叫:“总管,在这里,这小子在这儿,和两个人在一起!” 叫声惊动了食客,一个个抬头望去,只见散在楼面上的四个人,即刻赶到了南面角落。与此同时,角落里站起了三个人。万古雷一眼看出,这三人正是在开封酒楼上见过的开封双义和那个姓郑的。姓郑的似与方天岳有仇,其中好像包含了一段冤情。自己在酒楼上时不知他说的谁,到京师与道衍法师交谈后才知说的是方天岳,后悔没与这姓郑的交谈,曾打算再去开封找开封双义。没想到今日在这儿碰上,真是再好不过,先听听那五人何事找他的麻烦,再决定要不要帮他一把。 这时,只见中年总管走了过去,道:“郑风,这几年你躲到哪儿去了,叫咱们好找,今天真是老天有眼,叫咱们撞上了!” 郑风似很激动,双手抱拳道:“代总管,在下不得不东躲西藏,方少庄主他……” 代总管接话道:“咱知道你不得不东躲西藏,你偷取剑诀不成,逃离……” 郑风大叫道:“我何曾偷什么剑诀……” 代总管喝道:“住口,你小子犯了大罪,这回看你还往哪里跑,走走走,跟咱们回去!” 郑风嚷道:“我不走,你们杀人灭口……” 代总管出手就是一拳,郑风往后一缩,因隔着桌子,代总管奈何不了他。 旁边有人不平道:“喂,我说老小子,你别仗势欺人,有话好好说……” 代总管冷笑道:“你是什么人,要出头架梁子吗?告诉你,咱是襄阳府方家庄、一剑震武林方家的总管,奉庄主之命捉拿方家庄的叛徒,与别人无干,兄台你最好少管闲事!” 他扯出武林世家方家的旗号,当真是满座皆惊。方家的大公子方天岳是燕王的有功之臣,官封前军都督府都督佥事,权势炙手可热。方家的总管捉拿府中的叛徒,的确与人无关。 先前那抱不平的人站了起来,抱拳道:“对不住,在下不明真相,失礼了!” 代总管傲气十足,点点头道:“不知者不怪,下次为人出头时,先弄清原委!” 郑风叫道:“各位好汉,休听姓代的满口胡言,在下原是方家庄一名卫队管事,五年前……” 代总管喝道:“把这叛贼拿下!” 站在他身侧的四名壮汉立即从两边围了过去,开封双义与郑风拉开架式,准备动手。 店小二大叫道:“客官客官,请你们下楼了断,楼上动手不得,坏了小店的生意!” 万古雷对耿牛附耳说了几句,耿牛从席上站起,大步走了过去,道:“吵什么吵什么有话下楼去说,别闹得大家吃不成饭!” 代总管一回头,见是个楞头楞脑的年青人,叱道:“小子你管什么闲事,你……” 他明明看见这小子离他有五六步远,忽然间这小子一步跨到了他面前,吓了他一跳,不及后退半步,就被对方制了穴。接着听那小子说:“快叫你手下放人,不然俺戳你气海穴,叫你成个废人!”说话时,手指头已顶在气海穴上,惊得他赶紧道:“焦老大,让姓郑的小子滚蛋,今日冲着大家的金面,别扰了大家的酒兴,你们听见了吗?快闪开一条道!” 此时万古雷示意大家离去,他则留在席上。此时焦大等四人十分惊诧,但见一个年青人紧挨代总管站着,情知有变,要不然以代总管的脾性,这根本是不可能的事。他们相互递了个眼色,嘴里答应着,一个个向年青人走来。郑风等人见状,顾不得弄清原委,连忙离席走出,万古雷抢先下了楼,等在门口。 第五章 节外生枝 耿牛此时也放开代总管,跟在郑风等三人身后下楼。 郑风等人一到门口,就听万古雷道:“三位随我来,别担心,有我这兄弟殿后!” 郑风回头一瞧,是帮了忙的楞头小伙子,这才明白两人是一伙的,于是毫不犹豫跟万古雷进了旅舍后院,被邀到房中就座。 楼上的代总管丢不起这份人,等焦大来到面前,赶紧叫他解穴,还得不让人瞧见,焦大把其余三人叫来围住代总管,在其他人看来,他们是站在一起议事,等焦大解了穴,代总管怒气冲冲下楼,哪里还有郑风的影儿? 其实,旅舍就在酒楼旁边,他也不好去搜查,只向店伙打听,有没有姓郑的住店。店伙说没有,他们只好到别家去打听。 此时,万古雷对郑风等三人道:“在下万古雷,这位叫耿牛,在下年初在开封一家酒楼上听过三位的谈话,料知其中定有隐情,当时匆忙,未与三位交谈。不料今日碰上,特请三位过来一叙,不知郑兄可愿如实相告?” 三人听说他就是江南神剑,不禁大喜,向他道谢相救之情。之后,郑风道:“此事事关重大,方天岳现任都督佥事,无人招惹得起,在下不欲牵累万爷,还是不说的好!” 万古雷一笑:“方天岳与在下同在燕军效力,在下虽未再任军职,但朝中有不少朋友,郑爷不妨说出冤情,大家再来设法。” 开封双义中的老大吴健道:“郑老弟,你处境危殆,方家人找你欲杀人灭口,你不如讲出实情,万少侠当能替你排忧解危!” 郑风道:“万少侠在京中虽有官场上的朋友,但只怕不肯相信在下的话,说也白搭,但若万兄不怕牵进是非,在下可以把实情相告。”一顿,续道:“那是洪武三十一年的事,方天岳派人送书信到方家庄,告知老庄主,他已投效燕王,让老庄主派三名高手到北平府听他调遣。来人到北平后,住到东城的天香楼,他自会来联络,不许到王宫找他。庄主便派在下和张由、许刚上北平府,临走时再三嘱咐在指定的酒楼等候。在下等三人到达北平后,住到了天香酒楼的附设旅舍,方天岳在第三天晚上找到了我们。他要我们假扮刺客去刺杀燕王,他说此举旨在取得燕王殿下的信任。在下等说,燕王有这么多卫士,在下等如何能接近燕王,又如何能从刺杀现场逃离,如果被燕王抓住,我等只怕保不住性命。他说他会作好周密布置,包括我们进退自如。他说只要我们帮了他这一次,他就把方家不外传的剑术传与我们作报答。他走后,我们三人十分不安,都说一向自诩为正道英雄的方公子,怎会干出这等欺诈的事来。但我等自小在方家长大,蒙庄主授了武功,方公子的话不听不成,只好听天由命。过了几天,他又在夜间来到,说明天燕王要去个秘密地方考较卫队的功夫,要我们……” 万古雷忍不住岔言道:“那天在下亲眼目睹有两名刺客从树上跃下,当即和耿老弟截住他们,被方天岳出剑杀死……” 郑风讶然道:“原来两位在场,被杀死的就是张由和许刚……头天晚上,方天岳要我们藏身在他指定的树上,告诉我们要如何做,他说只要我们跳下树来,吓一吓燕王,他会与我们交手两回合,我们就抽身逃走,只要动作快,他如果不追,卫队里没人追得上我们。他说燕王卫队无什么高手,全是一班小人,他只有以救驾来取得殿下的宠信,否则那班小人压在他头上,永无出头之日。他走后,我们三人商议了一番,连夜赶往埋伏地点。查看了地形后,张大哥出了个主意,叫我不要与他们同时躲在一棵树上,到时由他和许老弟下树,我在树上藏着,留一个人有两个好处,一是接应他们逃走,二是防止方天岳杀人灭口。我和许老弟听他这么说吓了一跳,问他怎会有这种想法,他说既然方少爷想得出这种办法来取宠于燕王,那他就不是个正人君子,什么事都干得出来,所以我们也留一手,防个万一。后来的事不幸被张大哥言中,他和许三弟就死在他剑下!” 万古雷怒道:“方天岳想出这种卑劣办法欺君不说,还杀人灭口,心肠也太狠毒!” 郑风道:“那日我匆匆逃离北平府不敢回方家庄,改名换姓到处流浪。后来经人引荐认识了开封双义,这才吐露心曲,欲谋报仇之计。但方家实力甚强,方天岳又任了都督佥事,凭我们三人之力。这个仇如何报得?于是只能含冤受屈,等待时机。此次天豹镖局与祁连老祖约斗,惊动了江湖,各地武林人都想来看热闹。吴大哥说,他想找一位朋友帮忙,这位朋友行踪无定,说不定会到少华山来看热闹,不妨一同前往,碰碰运气。在下担心方家也有人到场,但吴兄、王兄都说,届时人多,谅他们不敢怎样,否则就把方天岳的丑行当众抖露……” 吴健岔话道:“可他们还是动手了,倒打一耙,真是无耻已极!” 万古雷道:“两位找到那位朋友了吗?” 吴健道:“没有,也许他不会来了。” 王阳东道:“这位大哥姓卓名彤……” 万古雷笑道:“原来是他?” 耿牛一笑,到厢房找卓彤去了。 吴、王二人道:“万庄主认识他?” 万古雷笑道:“他是我们天豹庄的副庄主,刚才也在酒楼上,只是先离开一步。” 正说着,只听卓彤的声音道:“你卖什么关子,我怎知是什么人找我?” 一进门,吴、王两人同时站起道:“卓大哥,不认识咱们了吗?” 卓彤仔细瞧了瞧,这才认出,笑道:“十年不见,原来是两位老弟,我真有点认不出了呢,幸会幸会,你们也来凑这场热闹!” 万古雷笑道:“适才酒楼上,就是他们三位碰到麻烦,卓兄离得早没看清!” 吴健、王阳东大是兴奋,他们最崇敬的卓大哥,居然就是天豹庄的副庄主,可见万古雷决不是个平庸之辈,否则卓大哥一向倨傲不驯,等闲人岂在他眼中?这次和万庄主结识,就不怕方家庄的人再找麻烦。 当下,万古雷把郑风的事说了,卓彤听得须发皆张,怒气冲天,大骂道:“武林世家竟有这种卑鄙小人,若是撞到我手上,定不轻饶!你们只管跟着我们,看那姓代的敢不敢来找岔!别人怕他姓方的,我卓某却不放在心上!” 万古雷道:“郑兄,我修书一封,你立刻赶去京师,到承恩寺拜见道衍法师,把信交给法师后,听从法师指示……” 郑风道:“是那位授官不做的道衍法师?” “就是他老人家。我相信法师会将方天岳丑行奏禀皇上,看看会有什么结果!” “好,这就请万庄主修书。” 万古雷让小二找来笔墨纸张,当即修书一封。郑风和开封双义商议,决定连夜出城。 他们走后,其余人才到万古雷的宿处来打听消息,屋中坐不下,便到天井里相聚。万古雷说了方天岳的丑行,众人都愤愤然。尤其是秦忧、罗斌等人,古雷就是吃了这个人的亏。 忽然,小二从前院来,问哪一位是秦爷,他表妹来探访。还有哪一位是万爷,有两位姓罗的大爷造访。话一落音,秦忧跳了起来,也不说话,径自往前院走。万古雷也站起来,问小二:“两位罗爷在大门外吗?” 里院门那儿有人道:“万兄,咱们在此!” 随着话音,罗燕当先走了进来,正好碰上已走到门口的秦忧,一笑道:“大表哥!” 秦忧一怔:“原来是你!” 随后罗勤、罗辉也走了进来,万古雷连忙迎了上去,道:“三位也来了,请进请进!” 罗燕见秦忧愣愣瞧着她,笑道:“怎么,分别几个月就不认识啦!” 秦忧一笑:“哪能呢,只是没想到!” 罗燕道:“走吧,别傻站着。” 此时严寒等也过来迎接,罗燕甜甜地一一顺序叫了表哥,使他们高兴不已。 袁小芳、钟蝶看在眼内,十分惊诧,陶悲他们居然有这么个漂亮表妹,但从未听他们说过,一时间不知心里是什么滋味。 万古雷立即把三兄妹引荐给不相识的人,大家又寒喧一番,耿牛、罗斌搬来了凳子,请他们坐下。 罗燕等见天豹庄有这么多人,十分羡慕,坚定了投靠天豹庄的决心。 万古雷笑道:“贤兄妹怎么也来凑热闹?” 罗辉道:“说来话长,咱们本想到太原府找你们的,怕你们已经动身,便直接来了华县,北平府咱们是呆不下去了!” 罗燕接着道:“黑鹰帮那丫头把北平府的小帮会、街头混混都收归帐下。六月中旬,她发了个贴,请三英门、五虎堂做客,说是有重要事相商。咱三兄妹去了,五虎堂曾堂主没来,只来了总执事张麟。宣蕙英当下很不高兴,问张麟:‘你们曾堂主为何不来?’张麟冷冷道:‘敝堂主有事,宣帮主有话对咱说也一样!”宣蕙英冷笑道:‘咱黑鹰帮是北平府第一大帮,请你五虎堂来议事,那是看得起你们,别他妈的不识抬举,给脸不要脸!’张麟大怒,倏地站起来道:‘咱五虎堂与你黑鹰帮素无来往,你宣帮主对咱摆的哪门子架子,告辞!’说完扭头就走。站在门口的卫士把门挡住,叫他回去规规矩矩坐好。这四个卫士是宣蕙英的贴身丫头,叫什么黑豹、花蛇、白虎、青龙,女孩儿家,竟取了这种不伦不类的名字。张麟吼道:‘闪开,不然咱张某人就不客气了!’眼看他们要动手,咱们既然在场,不能不管。咱便说:‘宣帮主,你请咱们两家来是为了议事,不是为了争吵,何不坐下来好好说!’又对张麟道:‘张总执事,不要为些须小事破脸,坐下来听听宣帮主有什么高见,你也好带话回去禀告曾门主。’他看着咱时,咱就对他使眼色。他便说:‘好,冲罗姑娘这句话,咱们听一听!’说着转身回来坐下。咱怕宣蕙英节外生枝,忙叫她说出找咱们来的本意。宣蕙英傲慢地挥了挥手,四个丫环分站在门边,然后又对她的总执事吴有光说:‘你告诉他们!’吴有光便道:‘各位,今日请你们来,是商议一件大事。咱黑鹰帮宣帮主智慧武功过人,使黑鹰帮日益壮大,兹为一统北平武林,大家统一号令,方能在江湖上扬名,与武林各大派争个高下,是以请五虎堂、三英门并入黑鹰帮,你们各位……’言未了,张麟哈哈大笑,道:“宣蕙英,你一个妇道人家,竟敢如此狂妄,五虎堂从未将你放在眼内,你想做北平武林霸主,不过是水中捞月亮!张大爷没心思奉陪,走也!’他刚站起身,宣蕙英已从中间座位上跃了下来,出手就是一掌。张麟并不畏惧,举掌来迎,咱们三兄妹来不及制止,只听‘啪’一声响,张麟退了两步,宣蕙英却未移半步,脸上神情极为古怪,似笑非笑,瞪着两只眼睛瞧着张麟。张麟似乎很吃惊,倏地抽出佩刀,却听宣蕙英冷笑道:‘你已经中了咱的掌毒,去死吧!’张麟叱道:‘胡说八道,张大爷……’话未完,他忽然尖叫一声,刀也落在地上,一个身子往后栽倒,在地上翻滚哀嚎,咱们惊得站了起来,宣蕙英冷冷对咱们道:‘瞧见了吗?这就是不服黑鹰帮的下场!’旋又对堂下喝道:“宰了他,把尸身拖出去!’那个名叫黑豹的丫头立即跳过来,一刀切下张麟的首级,对主子道:‘帮主,把这首级送到五虎堂,让曾志云见识见识!’宣蕙英咯咯笑道:‘好极,这是他的榜样!’五虎堂的张总执事,武功与咱们兄妹在伯仲之间,没想到吃宣蕙英一掌就送了命,可见她练腐骨蚀心掌的说法不假,咱们身处险境,就算不怕她,但教她腐骨蚀心掌的豺精若出来,咱三兄妹决不是对手。因此咱对宣蕙英说:‘帮主好武功!三英门合并黑鹰帮一事,咱们回去合计合计,明日来黑鹰帮答复!’宣蕙英道:‘还合计什么?张麟就是你们的榜样!咱要你们立刻答应……’咱回道:‘三英门门徒不少,回去后告诉大家,说说合并黑鹰帮的好处,否则处之过急,一些门徒不愿,逃走了怎么办?’她说:‘敢!咱把逃走的人一个个捉来,剥皮剜心!’咱又道:‘五虎堂那边,也由咱们去劝上一劝,帮主要的是人手,不能都杀光。’她说好吧,限明日早上回话。咱们出来后,马上到了五虎堂,曾堂主闻言后大怒,要与黑鹰帮拼个死活。咱们劝他立即远走,因为谁都不是豺精的对手。他不信豺精坐镇黑鹰帮,经咱们苦劝,他才答应立即走人。咱兄妹回到三英门,召集门徒说了经过,发放了银两,要他们投奔天豹庄,咱三兄妹算了算日子,怕上太原找不到你们,便到此地来等候,你们果然来了……” 万古雷道:“好个宣蕙英,看样子要作乱了,她会不会跑到华县来?” 罗勤道:“难说,这个人心性已变,她如果听说万兄在这儿,说不定就会来找!” 万古雷摇头道:“但愿她别来添乱!” 罗辉道:“此次来华县的武林人不少,咱们住的那家旅舍,有几个是精英会的人,言谈间似与万兄有仇,欲乘机向万兄报复。精英会是个什么帮会,万兄知不知晓?” 万古雷把精英会的人员以及在南昌的行为说了,然后道:“要是他们来了,要多加小心,知道那几人的姓名吗?” 罗燕道:“他们只是四个人,两个年青男子、一个老者和一位姑娘,姑娘好象姓常。” 万古雷苦笑道:“又是她,烦死人!”遂把“结仇”经过说了,又道:“我何尝杀了她爹,这全是曾玉麟、方天岳那班人挑拨的,我不明白他们何以要这么干!” 西门仪道:“方天岳这个人当真阴险,他挑拨这位常姑娘与你为敌,想来定有深意,那常姑娘武功若非超人一等,就是有什么靠山,否则不会栽诬于你。” 冲天鹤柯瑞道:“先生说得是,以我看来,寻仇的怕不止她一个,熊震宇、南海尊者、白云庄的孟辉,他们会不会来?因此我们要小心,明天别出门,以防节外生枝。” 万古雷道:“好,明日大家呆在店里,夜里睡觉也要警觉些。”一顿,对罗家三兄妹道:“请贤兄妹搬过来住,彼此好照应。” 罗辉道:“咱们也有这个意思。” 于是罗辉兄妹去取衣物,众人各自歇息。 不久,罗辉等三人来到,罗燕彼安排到袁小芳、钟蝶房里,三人马上亲热起来,说个没完。她们年龄相仿,性情都很爽直,是以十分投缘,大有相见恨晚之意。 第二天,大家三三两两在屋中闲谈,李杰、查俊、褚红、杨大刀、罗辉、罗勤到外面打探消息。据他们回来说,衡山三剑,追风刀、天地双魔等人也来了。衡山三剑等人去联络白道上的人,天地双魔则联络黑道上的人,打出精英会旗号,旨在为精英会扬名。这事引起了轰动,因此茶肆酒楼上的江湖人,都在议论此事。有的感到惊愕,有的担忧,有的赞颂。他们还宣称站在祁连老祖一边,与天豹庄为敌。有消息说,他们试图与祁连老祖联络,不知有没有联络上。众人闻言,不禁担心。若衡山三剑等人与祁连老怪联手,情势极为不妙,万古雷请了几位前辈人物来商议,决定见机行事,若敌势太强,就不必硬拼。 傍晚,众人饭后在院子里乘凉,忽闻小二的惊呼声,接着有条汉子闯进里院,查俊、李杰连忙上前截住,问他找谁。 汉子嚷道:“俺找万公子,碍你们什么事!” 万古雷连忙走过来:“是哪位?” 汉子叫道:“是俺,张镇东!” 万古雷上前一看,是条黑大汉,面貌有些熟悉,道:“你是黑金刚张兄?” 张镇东也有好几年没见万古雷,兴奋地一把拉住他叫道:“你就是万古雷万公子?” 此时小二哭丧着脸道:“大爷们交代过,有人找要先通报,可这位爷强闯了进来……” 李杰摸出一钱银子给小二:“没事了……” 小二这才转怒为喜,转身走了。 万古雷一把抱住张镇东:“啊哟,你是是张兄,有好几年不见了,怎会来到这里?” 张镇东也激动万分,紧紧抱住万古雷道:“万公子,俺奉公冶小姐之命……” 万古雷扯开他的手,道:“快说,她在哪儿?”他的声音都变了,一颗心在颤抖。 张镇东虎目含泪,道:“万公子,总算找到你了,放心,娇娇小姐一家平安……这里人多,俺与你进屋子再说……” 万古雷道:“无妨,都是自己人,就在这里讲吧!”说着拉他们到众人跟前引荐。李杰又搬了个凳子来让他坐下,众人便围了过来,让他与万古雷在中间。 张镇东道:“俺从头说起吧,那日燕王大军入城,小姐盼你到来,谁知方天岳来了,要小姐答应嫁给他,否则就要抓捕小姐一家……” 万古雷大怒,骂道:“果然是这小子从中作祟,卑鄙无耻已极,我饶不了他!” 张镇东道:“方天岳遭拒绝后派人守住府第……啊,俺忘了说,当天皇宫起火时,宫里的吴公公和韩公公、姜公公便来找小姐,说受公冶公子之托,保护公冶大人……” 万古雷诧道:“原来是他们三位,我一直奇怪,除了公冶大人,还有一位老人是谁。” 张镇东道:“方天岳派人守住府第,小姐命大家晚间逃出。俺和韩公公、姜公公把守卫的人打翻,连夜逃出了京师。一路沿西南方向走,辗转逃至饶州府,偶在旅舍听人说城外二十里有座庄院叫秋水园的要出售,因是凶宅,无人敢要,俺听小姐吩咐,买下了庄院,躲了一些日子。后因小姐打抱不平,引起官府注意,派人来查问。夜间还有锦衣卫来暗查,被俺和韩、姜两位公公杀了,然后逃至湖中飘荡。因为小姐仗义帮了村民,村民也帮小姐,有几位渔夫愿把自己的船供俺躲藏……” 万古雷岔言道:“秋水园我去过,那天还找了渔夫打听,那是一家三口,除了一对中年夫妻,还有一个十四五岁的儿子……” 张镇东一拍手:“哎呀,是你呀!那是陈老大一家三口,他们进城买应用之物。回来时说,有个年青的公子爷打听秋水园的主人,他们以为是官府的暗探,什么也没说。小姐问他公子爷什么模样,猜想可能是你,但公冶大人和吴公公都说不大可能,你在军中任都指挥使,怎会单人独骑来到这种地方……” 万古雷跺响一只脚,大声叹道:“唉,唉,咫尺之遥,就只咫尺之遥哪!偏偏又错过了,真是太冤枉呐,唉,这个陈老大呀!” 大家也为他惋惜,太不凑巧啦! 张镇东道:“也难怪陈老大,他们都已成惊弓之鸟,那天便把船驶往远处。后来到了都昌,没呆多久又到了湖口,在渔村寄住在渔民家,一有风吹草动就往船上跑。那夜公子爷你大声喊叫时,俺九个人都在船上,因为已察觉到有人到村里暗访,所以天一黑就到了船上。公子一喊,大家从梦中惊醒,三条船立即驶离岸边。公冶小姐和大家都不敢应声,怕招来敌人,为了公冶大人和夫人的安全,只好装聋作哑。公冶小姐急得直流泪,咬紧牙关不作声,俺当时心里也难受得象刀割一样……” 众侠大都未听万古雷讲述过这段情节,一个个嗟叹不已,为他们难过。 万古雷道:“我当时不知你们在何处,加之敌势太强,只好出此下策。” 张镇东道:“没料到的是,船才动得一动,就有三个人从岸上往船上跳,竟是小姐在京师认识的朋友,一个是飞虎堡少堡主申勇志;另两个是双龙镖局的镖主陈卫张权……” 万古雷岔然道:“我早发现了他们,却不料让他们捡了便宜,这么说来,你们在一起。” 张镇东道:“是的,小姐与他们很熟悉。申少堡主劝小姐到飞虎堡避难,小姐执意不允。他又游说公冶大人和夫人,说飞虎堡如何如何安全,大人这般东躲西藏不是长久之计。公冶大人和夫人被说得动了心,便答应到飞虎堡去住上几天歇歇脚。小姐无奈,只好不再反对。到飞虎堡后,老堡主一家甚是热情,安慰公冶大人和夫人说,住在飞虎堡不必再担心追捕,请大人夫人放心歇息。哪知才过了两天,老堡主竟然向公冶大人和夫人提亲,要公冶小姐下嫁申勇志少堡主……” 万古雷气得骂道:“我早知这小子不安好心!是个十足的伪君子!” 张镇东道:“公冶大人回绝了老堡主,老堡主不等大人说完就说,飞虎堡肯容纳大人一家藏身,实在是冒了太大太大的风险,若非小儿申勇志恋上公冶小姐,飞虎堡哪里敢窝藏朝廷钦犯,因此请大人三思,若是两家结了亲,成了一家人,飞虎堡自然该冒这么大的风险。若是大人不允婚,飞虎堡不敢再挽留大人。大人将此事告知小姐,小姐大怒,立即收拾东西准备走。申少堡主又来求情,请小姐留下,说他愿为小姐抛头颅、洒热血,小姐明明白白告诉他,说已经和万公子有婚约,万公子正在寻找她,你申勇志在湖口时亲耳听见的……” 万古雷心中大是受用,道:“是的是的,我们早有婚约,他申少堡主该知趣些才对!” 张镇东道:“他才不知趣哩!小姐才说完,他就跳了起来,大喊大叫,说这算什么婚约,既不是媒妁之言又非父母之命,你做小姐的怎么这般放肆……小姐也勃然大怒,叫他滚开,命大家立即离开飞虎堡。陈卫、张权也生了气,说申勇志不该这般无礼,愿随小姐出走。申勇志后来改变了态度,向小姐赔不是,愿护送小姐离堡。小姐不理他,不欢而散。申勇志威胁说,他要找万古雷一决高下,要小姐走着瞧,说小姐抛弃他总有后悔的日子……后来,一行人到了寿县,夫人得了病,在旅舍里看病求医。这几天里,俺与张权、陈卫出去打听能不能在附近买到房子,结果在八公山脚下觅到一座小四合院,便买下来住了进去。张、陈两位时时外出打探消息,听到万公子与祁连老祖约斗一事,吴公公主张让俺三人前来寻找公子……” 万古雷抬头向天合掌道:“阿弥陀佛,老天爷保佑,娇娇一家总算平安!” 大家也都松了口气,总算有了娇娇的下落,此间事了,便可以前往寿山去接娇娇。 万古雷让张镇东把张权、陈卫叫来同住,张、陈二人见万古雷气宇轩昂、英姿飒爽,气势上也比申勇志强,自己更是相形见绌,公冶娇与他才真正是天造地设的一对,不必再痴心妄想。他二人从见到公冶娇的那一刻起,但十分崇慕公冶娇。便他们自知配不上她,一直不敢有非份之想。他们愿意追随在她左右,甘愿为友为仆,为她不惜献出自己的一条性命。因此申勇志再度到京师来时,说起公冶一家的处境,三人便相约外出寻访,以助娇娇一臂之力。哪知找到娇娇后,申勇志竟以婚姻要挟娇娇,二人大怒与申勇志翻了脸,实现了追随于娇娇左右的愿望。此时他们告诫自己,从此后只能做万古雷与娇娇的朋友。 这一夜,万古雷激动得睡不着,娇娇的倩影总在他眼前晃来晃去,一想到彼此就要见面,他更是兴奋不已。但明日事关重大,他必须养精蓄锐,对付强敌。除了祁连老祖,还有天地双魔、衡山三剑等虎视在侧,因此他不能出任何差错。于是强行调息,不久进入无我之境。 天明,众侠用过早膳,往十多里外的少华山赶去,一路上江湖客络绎不绝,去看热闹。 双方约定拼斗的时间是午时初,万古雷等到达时,还差一刻。只见成百上千的武林人三三两两聚在一处,兴奋地议论着、等待着。万古雷等走到场地中间站定,吸引了周围人众的目光,对他们指指戳戳,高声议论。 忽然,响起了锣声:“咣——咣——” 循声看去,沿山脚出现一队武士,簇涌着三乘大轿,快步走来。 万古雷估摸着,对方不下百十来人,他们片刻间就来到空场,离万古雷等人三丈外站定。 “咣、咣、咣!”又是三声锣响,队伍中走出三人,罗斌轻声对万古雷道:“中间那人不知是谁,两边的就是大太保和七太保。” 话声刚落,就听大太保喝道:“天豹镖局万古雷,出来答话!” 罗斌应道:“祁连老祖出来答话!” 七太保冷笑道:“姓罗的,祁连老祖何等身份;岂肯屈尊与你这等无名小辈照面,今日有老祖座下四大天王主持大局,快叫万古雷出来领罪,你小子滚到一边听候处置!” 罗斌道:“好大口气……” 万古雷岔言道:“在下万古雷,今日应祁连老祖之约而来,请主人出来说话。” 他声音很高,但传到人们耳中却是很小,一个个不禁摇头,大名鼎鼎的江南神剑,内功不过如此,怎能与祁连老祖对阵。 对方中间的汉子道:“你就是江南神剑万古雷?却原来这等模样,并非三头六臂!” 万古雷笑道:“万某是人,自然就是这般模样,不知祁连老祖是不是长了三个头、六支胳膊六支腿,与人不是一个样?” 这话引来旁观者的笑声,气得汉子吼道:“万古雷,你给咱住口!今日咱要你的命!” 万古雷道:“你是何人,报出姓氏!” 汉子道:“大爷乃祁连老祖座下四大天王之首彭豹,且让你多活片刻,老夫有话对今日来观战的江湖朋友说!”一顿之后,他向两边瞧瞧,运起中气道:“各位朋友,天豹镖局赶尽杀绝,毁咱西北道上好汉十三太保,老祖因此召天豹镖局人众到此,要当着天下英雄的面,惩治彼等这班狂妄之徒,以晓喻中原武林,凡是冒犯西北道上绿林好汉的狂徒,当以天豹镖局的败亡下场为戒!” 这番话,道出了少华山之约的真实意图,解开了旁观人众的一个疑问。 祁连老祖派人在嘉峪关下战书,何不亲自率人就在那里把天豹镖局的人杀了复仇,又何必千里迢迢到这儿来?原来祁连老祖醉翁之意不在酒,他要当着中原武林人的面,杀鸡给猴看,向中原武林示威,为西北绿林张扬! 接下来又听彭豹继续说道:“祁连老祖数十年来,以阴魄掌、斩龙刀两大绝技称雄江湖,平生未逢敌手,为西北道上武林之霸主,从无人敢捋虎须。五年前,老祖为将阴魄掌修炼到极致,闭关练功,参悟武学最高境界,于今年开关,获 得大成。老祖重出江湖,乃西北武林、中原武林之大幸!今后不论何门何派,不管是西北武林还是中原武林,见老祖青蛇令牌如见老祖本人大驾亲临,届时奉令行事,不得有误!愿意投奔老祖麾下效力者,不可坐失良机,于惩戒天豹镖局狂徒后,速来投效!” 此话一出,周围人众纷纷议论,这祁连老祖功夫又有了长进,不满足于西北武林的第一把交椅,他的青蛇令牌要到中原来号令各帮各派、成为中原武林霸主了,这不是太狂妄太过份了吗?中原武林人才辈出,岂愿受绿林巨盗的驾驭?这老小子真是利令智昏! 在一片喧哗声中,不时听到有人大骂祁连老祖做梦吃仙桃,痴心妄想…… 彭豹大怒,大喝道:“是哪个活腻了的王八,胆敢出口骂人,有种的滚出来送死!” 这一吼,人声渐渐静了下来。 人丛中有人高声道:“姓彭的,你太小觑了中原武林,凭什么青蛇令要号令中原帮派,祁连老祖武功天下第一吗?咱看不见得,莫说中原武林,就连西北道上你那老祖也不能称第一,有人就比祁连老儿技高一筹……” 彭豹吼道:“胡说八道,你小子信口开河,犯了灭门死罪。有种的站出来?” 那人道:“姓彭的,爷爷并非怕你,今日是你们与天豹镖局拼斗,与爷爷无关,因此爷爷不会出来搅局。刚才爷爷戳了你的痛处,你就暴跳起来,你敢说出西北道上武功第一的人吗?谅你不敢,还是让爷爷告诉大家吧!各位英雄,当年西北道上杀人最多的鬼手刀尉迟轩,才是西北武林道上的第一高手……” 这话一出口,引来一片赞同声。 彭豹却仰头狂笑,引得大家都注意他后才道:“无知小儿,五年多以前,鬼手刀尉迟轩曾来拜访祁连老祖,引发了一次较技……” 场上人众马上安静下来,生怕漏了只言片语,全部集中注意听他往下说。须知鬼手刀尉迟轩当年杀人如麻,中原武林道屡受其害,却一直未能寻到他除害,盖因他杀人后回西北大漠躲藏。一两年后,他又会突然出现在中原各地,杀人越货,抢掠珠宝,然后再次隐踪。人们至少有十六七年没听到过他的影踪,如今突然有人提起,还说这个凶魔与祁连老祖较技,怎不引起大家的关注呢? 万古雷此时也动了好奇心,很想听听两个凶魔拼斗的结果,但他忽然听到喘气声,回头一瞧,只见秦忧等四人胸脯起伏,面上有焦急关切的神色,不禁一笑,四个老兄心更急。 此时只听彭豹继续道:“鬼手刀尉迟轩在喝酒时,说起他这些年除了教徒弟就是练功,因此武功大有长进,今日特来向老祖讨教,以报二十年前的一刀之辱!各位,鬼手刀尉迟轩与祁连老祖相约交过手,以争西北武林道上的霸主地位。一百多招后,鬼手刀衣襟被划破,不得不承认祁连老祖比他高明……” 万古雷身后的秦忧等人忽然同声喝道:“胡说八道,是斗了千招,不是百招!” 他们的插话,使万古雷等人大感惊奇。 彭豹喝道:“你们是何人,竟敢打断老夫的话!那鬼手刀输给了祁连老祖的事千真万确,你们知道个什么……” 秦忧道:“江湖上传的,你想胡吹可不成,自有旁人知晓,你遮不了丑!” 彭豹厉声道:“无知小辈,过一会再取你性命!”一顿继续对大家道:“那日祁连老祖告诉他,你不必急于报仇,不妨再去苦练十年再来。尉迟轩不听劝告,非要比试,结果仍然输了一刀,临走时约定,五年后再见高低……” 场上人众听得津津有味,催他往下讲,有人高喊道:“所以祁连老祖闭关练功,就为的是对付鬼手刀尉迟轩,足见鬼手刀武功卓绝!” 彭豹喝道:“胡说八道,你小子……” 话未完,吵嚷声四起,催他快讲,他只好继续往下说:“今年开春,鬼手刀尉迟轩迫不及待赶来祁连山,正值老祖闭关期满。老祖说,你屡次三番对本座不敬,今日是你最后一次比武,因为你再不能活着下山!尉迟轩口出狂言,说他稳操胜券。老祖于是和他比试,最后以阴魄掌结果了他的性命……” 两魔拼斗,一魔丧命,这结果出入意外。 彭豹续道:“以鬼手刀的身手,尚且死在老祖掌下,试问各位,老祖难道不是天下第一吗?又有谁能把鬼手刀置之死地……” 万古雷听他胡吹,没了兴趣,只听到后面四个怪人的低声议论。 秦忧道:“你们相信不相信?” 陶悲道:“也许是的。” 严寒道:“祁连老祖闭关五年,真有那么大的长进能杀了他?” 杨孤道:“老祖并非在刀法上取胜,用的是阴魄掌,咱估计是用了计。” 秦忧道:“不管怎样,他大概死了!” 严寒道:“是的,死了!” 杨孤道:“不会再复活吧?” 陶悲道:“既然死了,一了百了。” 此时旁观人众中有人喊:“你说的是真的吗?鬼手刀给除掉了,真乃武林之大幸!” 又有人叫道:“老兄,大幸什么,死了个鬼手刀,这不出来了个祁连老祖吗?他杀的人决不比鬼手刀少,武林又要遭劫了!” 又一人喊道:“怕什么,有少林、武当在,祁连老祖不敢到中原横行!” 彭豹怒斥道:“瞎了眼的东西,少林、武当又怎么了,他们敢对青蛇令无礼吗!” 有人叫道:“今日就有少林的方外弟子在场,不妨站出来说句话!” 立刻就有许多人赞同响应,呼声不绝。 此时一个威武的声音响起,只听他道:“各位噤声,今日大家是来看热闹的,瞧瞧祁连老祖与天豹庄的一场拼斗,你们怎么这般不识相,有戏不看,却要自己去演吗?难道你们要出头,代替天豹镖局与祁连老祖交手不成!” 这话使在场人众清醒过来,纷纷闭上了嘴。这话确实不错,忘了此行的本意了。 彭豹也怕节外生枝,赶紧接话道:“不错,今日大家是来为天豹镖局送终的,就请各位看一场好戏,袖手旁观!”一顿,喝道:“天豹镖局的鼠辈听好了,老夫命你等及时屈膝投效,除了几个元凶必惩,老祖网开一面,从此刻起快快走过来,老夫饶你不死……” 耿牛喝道:“俺可没有饶你不死!” 彭豹手一挥:“八大金刚何在,速速拿下万古雷等人一伙,敢抗命者杀!” 八大金刚齐声道:“遵命!” 忽然有人喊道:“慢,老夫有话说!” 只见西南角上,走出几个人来,万古雷认出是天地双魔王通、柯典、衡山三剑王昌玉、袁子安、高文超和追风刀张兆,不禁一懔! 六人往场中走来,引得大家议论纷纷,许多人认出了他们是谁,不胜惊异。 彭豹长期呆在西北,不认识他们:“你们是何人,莫非来为天豹镖局助拳?” 王通道:“你错了,我等乃精英会首脑人物,与万古雷这小子有过节,今日与你们联手,将天豹镖局的这一窝狂徒通统杀尽!” “精英会是什么帮会,老夫怎未听说过?” 张兆接口道:“老夫追风刀张兆,这二位是天地双魔……”他一一引荐了其他六人,这些响当当的名号,再度使旁观人众兴奋起来,今日之局煞是有味,好戏还在后头! 只听张兆续道:“精英会乃天下第一大帮派,无论少林还是武当,都不能相提并论……” 此言一出,全场大乱,有吹嘴的,有大骂他吹牛的,有骂他们狂妄无知的…… 张兆运起内力继续说:“各位稍安无燥,听在下把话说完,各位就知道精英会的份量了!精英会会集了黑白两道的高手……” 彭豹喝道:“少说废话,会主何人?” 张兆大怒,但为了联手对付万古雷,只好忍气吞声,答道:“会主皇甫楠大侠,总护卫使是魔鹰皇甫佑安老前辈和铁臂翁游敬老前辈,我们六人是精英会护卫使……” 此言一出口,全场人众为之一惊,魔鹰居然还活在人世间,而且创建了精英会,由他儿子任会主。而铁臂翁乃武林正道的顶尖高手,却与魔鹰合作,这真是匪夷可思! 只听张兆续道:“有他两位前辈为精英会护法,试问天下各门派,能相提并论吗?” 大概彭豹眼中只有他们的祁连老祖,其他什么人都不在他眼下,只听他冷笑一声道:“你说的这两个老儿,岂能与咱祁连老祖相比?咱问你,你到场中来张扬精英会是何意图?” 张兆大怒,这个浑人实在太狂,但为了大局,暂且忍下一口气,便道:“两位前辈在中原武林无人不知,名声之大,用不着在下多说。今日在下等到此,欲与阁下等联手,除掉天豹镖局一帮狂徒……” 哪知话未完,就听彭豹喝道:“今日祁连老祖惩戒天豹镖局,没有你精英会的事,什么联手不联手,除掉几个狂徒,还要你来相助吗?真是无知得很,快给咱站到边上去!” 众人见精英会碰一鼻子灰,不禁大笑起来,张兆等人又羞又恼,十分尴尬。 王昌玉哪里忍得住,喝道:“鼠目寸光的东西,真不知天高地厚,精英会高手如云,乃天下第一大帮,四海英雄,莫不归心。关东九十九寨总舵把子,混世太保柴子奎率先来归,大洪山于家寨寨主飞剑追魂于永吉随后投效,南昌府梨花庄庄主卫天雄成为本会南昌分堂堂主、襄阳府武林世家一剑追魂方庄主之子、追魂剑方天岳、前军都督佥事与本会……” 突然,一个女子的声音响彻全场,显示出其深厚的内功。众人循声瞧去,一个中年女子和一个年青女子走进了场中。 中年女子边走边道:“各位英雄,休听王昌玉胡说八道,以谎言欺哄大家!奴家姓祝,名芸,乃关东九十九寨总舵把子柴子奎之妻。几年前,拙夫被皇甫佑安一封书信召去,至今生死不知。拙夫走后没了消息,奴家便派高手进京师打探,却无拙夫踪影。不久之后,精英会派了不少人到总舵,企图使贱妾就范,但贱妾坚决不答应,彼辈便在兄弟们中挑拨离间、威胁利诱,瓦解了九十九寨,这就是事实真相,请大家主持公道,千万别上当!” 天魔王通喝道:“一派胡言乱语……” 言未了,人众中呼喝迭起,质问王通等有无此事,一时间大乱起来。 与祝芸并肩的女子运起内功说道:“各位英雄,小女子乃大洪山于家寨寨主之女于芳,数年前家父也是接到皇甫佑安的书信去了京师,从此音讯全无,精英会一派谎言……” 人众中再度掀起喧哗,乱作一团,有咒骂的、有质问的、有起哄的…… 盖因关东九十九寨和于家寨在江湖上都极负盛名,是以两位舵把子的命运人众十分关心,纷纷追问双魔三剑,为祝于二女鸣不平。 祝芸又道:“精英会会主皇甫楠,是前锦衣卫指挥使,依仗官势压人……” 衡山三剑倏地拔出长剑,张兆忙叫他们不要动手,以免触怒场外人众,不好收拾。 彭豹大怒,吼道:“谁敢搅了今日之局,就是咱们的敌人,你二人滚出场去!” 就在此时,忽然有几人腾空跃入场中,众人定睛一看,是八个蒙面人,男女各半。其中两人披金色斗篷,两人披银色斗篷,他们戴的是黑头罩。另四人两男两女戴红头罩、披红斗篷,胸系红绸蝴蝶。这身打扮,刹时震惊全场,许多人喊叫出声:“血蝴蝶!” 万古雷等也为之动容,原来冒牌的血蝴蝶就是他们扮的,不知是何许人。 只听一个披金色斗篷的人沉声说道:“适才精英会自不量力,夜郎自大,以江湖第一大派自称,狂妄已极……” 他声调不高,但喧乱的人们却听得清清楚楚,一个个安静下来。就凭这份内功,也叫人不敢小觑,大家聚精会神听他说话,何况他语出惊人,全然不把精英会放在眼中。 “纵观天下,唯我一阳教才配称天下第一教,教主功臻化境,天下无敌!……” “啊哟!这样的大话,他也敢讲!”有人大声叫道,“教主是谁,报上名来!” 金斗篷叱道:“什么人,胆敢无礼!” “你吹什么大气,何谓天下无敌?你……哎哟!”说话的人突然惨叫一声倒地而亡。 周围的人大惊,连忙四散躲开。有胆大的几个人蹲下查看尸体,有人说了声:“好歹毒的暗器!”便没入人众中不见。 金斗篷不动声色,继续说道:“我等乃教主座下金衣使者、银衣使者乃血蝴蝶,奉教主钧旨昭告天下武林,我教教主令谕所到处,不论帮派个人,均须设香案接旨,并按令谕行事,不得有误,敢有忤逆不从者,灭其满门!” 话声一落,人群大哗。 “啊哟哟,这不是接圣旨吗……” “好家伙,出来了个自封的武林霸主!” “不对,是武林皇帝,你听他要设香案接旨呢,哈哈哈,这教主大概是个疯子!” “老夫活了一世,没见过这么狂妄的人!” 金斗篷沉声喝道:“无知鼠辈,胆敢冒犯教主,不想活命了吗?本座问你,你比终南二友如何?你的武功、名望及得上二友吗……” 人们听他提到终南二友,立刻静了下来。 “教主下令,召纳终南二友为殿前使者,无奈二友自恃武功高强,狂妄自大,竟然不识抬举,要与教主比试,自取灭亡。教主以一敌二,五招内击毙二友,其子女门人有五人归降,其余三十人妄图反抗均被活捉,个个受刑而死!此乃咎由自取,不足为训,奉劝尔等江湖帮派,以终南二友为前车之鉴,勿再步其后尘,免遭灭门之祸……” 一番话惊得人人目瞪口呆,一时鸦雀无声。终南二友是一对夫妻,在武林中赫赫有名,武功决不在各大派掌门之下,竟然以二敌一,走不出五招,死在一阳教教主手上,真是匪夷可思,不知事情的真假。 金斗篷见自己的话震慑了全场,不禁十分得意,续道:“今后本教金衣使者、银衣使者所到处,各帮派个人均得以礼相待,否则血蝴蝶将诛除满门,一个不留!” 语声刚落,两声锣响,只见祁连老祖一方三乘轿子中的左右两乘轿中,出来两个三十来岁的妖娆妇女,在八名佩刀丫环的簇涌下,慢步走到场中,四大天王、八大金刚均躬身行礼,然后如众星拱月,分立两侧。 万古雷十分高兴,没想到今日这般热闹,这场戏的主角不光是天豹镖局和祁连老祖,还有精英会和一阳教,戏该如何收场,连他也不知道,只有拭目以待! 祁连老祖一方的两位夫人出场,引起了人众的议论,认识她们的人还不少。 有那胆大的大声道:“这不是催命双妖赵季花、王素兰吗?何时投靠到祁连老儿门下了?” 有人高声回答:“老兄你真是孤陋寡闻,人家在六七年前就是祁连老儿的夫人了,要不然能有这么大的排场吗?” “咦,老兄你弄错了吧,祁连老儿能要这样的破鞋做如夫人吗,岂不是太丢面子啦!” “瞧你说的,祁连老儿是色中饿鬼,什么样的货色都要,他最喜欢的就是破鞋,哪里还要什么颜面,要不然会大肆张扬,招引那么多人来看热闹吗?还有他自己做缩头乌龟,躲在轿子里不出来,让这两个妖婆出来丢人现眼就是明证。这年头,脸皮厚的人还真不少!” “听老兄这么一说,祁连老儿岂不是成了市面上的街头混混了吗?” “呸!连混混都不如。” “老兄这话有失公允,脸皮厚的人并非只是祁连老儿一人,你不听一阳教那几个浑虫,说什么教主武功天下第一吗?还有衡山那三个没出息的老东西,居然在大庭广众面前为皇甫佑安那老不死的吹喇叭抬轿子,一派奴才相,叫人好不恶心,这些人脸皮不厚吗?” 这两人分明是一唱一和讥讽祁连老祖等人,把一阳教连同精英会一锅煮。这两人胆子真够大了,不少人忍不住笑了起来。 万古雷听出是宫师叔和汤老五的声音,不禁喜出望外,有他们在场,今日可对付强敌。 彭豹气得七窍生烟,朝声音传出的方向扑去,大喝道:“鼠辈你滚出来!” 衡山三剑也相继扑到,大吼大叫,要那两个人的命,吓得那一带的人四处散开。 赵季花娇声喝道:“回来!别让两个鼠辈搅了今日之局,咱们还有正事要处置!” 彭豹立即跃回,不再追寻那两人。 衡山三剑也只有压下火气,怏怏而回,因为你根本就找不出是什么人在捣乱。他们一走,场上也安定下来,等着瞧下面的戏如何演。 此时赵季花又道:“今日祁连老祖为西北道上绿林好汉十三太保出头,惩治太原府天豹镖局一帮鼠辈,精英会与一阳教却借机在此扬名,自诩为天下第一大派,让人笑掉大牙!当今武林,唯祁连老祖为尊,你们该有自知之明,立即退出场外,不准在此张扬……” 追风刀张兆岔话道:“夫人此言差矣,我精英会与天豹镖局有过节,愿与贵方携手,将天豹镖局这帮小人斩尽杀绝,这本是件好事,但夫人话中未免过于坐大,精英会总护法皇甫前辈,武林辈份不比祁连老祖低,大家以平辈论交,说什么以祁连老祖为尊,这就……” 赵季花喝道:“你是什么人,敢对祁连老祖不敬,言语间这般放肆!” 天魔王通冷笑道:“赵季花,十年不见,你姐妹原来做了祁连山的压寨夫人,由此就可以渺视天下英雄了吗?我看未免太狂了……” 赵季花岔言叱道:“王通,你好放肆!这里没有你说话的地方,你给咱滚出去!” 王通暴跳如雷:“赵季花,你以为你是谁?狗仗人势的东西,敢对大爷无礼……” 四大金刚之首彭豹一声大吼,亮出两柄短斧,恶狠狠向王通冲去。王通哪甘示弱,立即扯出慑魂镜迎了上来。只听一阵叮叮当当之声,两人以硬对硬,以快制快,瞬间交手三个回合。旁观人众看出,两人势均力敌。片刻后,又战了七个回合,仍分不出高下。 赵季花喝道:“住手,咱有话说!” 彭豹闻言,只得跳出圈外,气咻咻瞪着王通,大有再拼之势。王通也回瞪着他,似乎不杀他难解心头之恨。 赵季花恨声道:“王通,你精英会今日就算与祁连山寨结下了梁子,有种的不要走,待咱杀光天豹镖局那帮人,再找你算账!” 王通冷笑道:“就凭你赵季花,我还没把你放在眼中,有本事你就放马过来!” 赵季花气红了眼,尖声叫道:“王通,你今日果真要找死吗?” 王通吼道:“莫说是你,就是祁连老祖亲自上阵,我姓王的照样接着!” 赵季花怒极,一声尖叫,众人只见寒光一闪,她已亮出一柄弯刀,闪电般杀向王通。旁观人众屏息凝神,一个个盯着斗场。 催命双妖在江湖上以鬼诈和心狠出名,两人武功虽高,但决不是天地双魔的对手,今日要不是仗着祁连老祖的威势,谅她赵季花也不敢与王通交手。因此大家都以为,只要赵季花败下阵来,祁连老祖就会亲自出马。大家就盼着见老祖一面,瞧瞧是什么模样了,江湖上已有十多年未听到过他的消息。 然而,大家都估计错了,赵季花已非比当年,与王通力战二十回合未露丝毫败象,只见她一把新月弯刀出招奇诡狠辣,而且劲力十足,可见她的内功也有了长足进步,王通手中的慑魂镜,竟然奈何不了她,使人们大为惊诧。 万古雷仔细观察赵季花的招术,发觉变化微妙,出招奇巧,实是一套上乘刀法,便对秦忧等人道:“这刀法很是高明,值得借鉴!” 秦忧道:“这就是斩龙刀法,十分厉害!” 严寒道:“她已得到祁连老儿的真传。” 杨孤道:“就是咱们的刀法,也不比她强,真叫人出乎意外,祁连老儿闭关五年,没有白费一番心血!” 陶悲道:“看来咱们大仇难报!” 万古雷问:“怎么?诸位与这女子有仇?” 秦忧道:“非也,咱们的仇人是老祖。” 杨孤道:“咱四兄弟并肩子上,拼他个鱼死网破,四条命换他一条老命!” 严寒道:“值得,就这么干!” 陶悲道:“好,同归于尽!” 袁小芳大惊,道:“你说什么?为何要同归于尽?我们这么多人,不会只让你们去冒险!” 陶悲道:“祁连老祖是咱们的仇人,可他武功太高,人多不过是白送死,这事你不必管,咱们兄弟四人只要拼掉了老祖,死而无憾!” 袁小芳看他面色严峻,不象是说着玩的,急得鼻子一酸,掉出了两滴眼泪,道:“为什么要拼命?没别的办法了吗?” 陶悲迅速瞟了她一眼,忙把头转开,低声道:“他武功太高,咱们没别的办法。” 罗燕道:“你们的仇人也是咱们的仇人,大家同仇敌忾,干么非得拼命不可?” 钟蝶道:“咱也有仇人,至今大仇未报,若只知道拼命,咱早就没命了!” 万古雷道:“妹妹们说得是,四位老兄别只想着拼命,报仇的事,不争这一朝一夕……” 话未完,忽听王通大叫:“不要脸的泼妇,暗箭伤人算什么好汉!”忙向场中看去,只见王通跛着脚退出圈外,地魔柯典急忙挥动慑魂镜挡住赵季花。 场外人众中有人笑道:“赵季花本就是妇人,不是一条好汉,王通你这话算白说!” 又有人道:“催命双妖的绣花针不是用来绣花的,一向只用于催命,谁叫你不小心!” 只听王通大骂道:“王素兰你这个贱人,胆敢暗算你大爷,大爷饶不了你……” 众人这才知道是怎么回事,又听王素兰冷笑道:“王通,你中了姑奶奶的五毒针,命在旦夕,还耍什么威风,你就等死吧!” 王通咬牙切齿:“贱人你等着,大爷不报此仇,誓不为人!” 柯典虚晃一招,跳出圈外,背起王通就跑,衡山三剑也紧随而去,旁观人众又把目光射向一阳教的金衣使者,等待第二场好戏开场。 赵季花将刀入鞘,对金衣使者道:“你们站在这里不走,要做什么?” 金衣使者道:“本使来此,意在昭告天下武林,一阳教乃天下第一大教,今后凡有一阳教教众上门,都必须热诚接待……” 赵季花道:“够了,一阳教并非江湖霸主,凭什么要号令天下武林,你们未免太不自量,在祁连老祖跟前,有你们张狂的余地吗,姑奶奶命你们马上滚开,休要在此碍眼!” 金衣使者大喝道:“住口,你胆敢对一阳教不敬,本座让你知道一阳教的厉害!” 话声一落,一个装扮成血蝴蝶的姑娘不声不响扑向赵季花,刀光一闪,两人交起手来。 血蝴蝶使的也是弯刀,但弧形没有赵季花的那么大,刀身也比新月刀窄,施展出来的刀法大开大合,刚猛无比。 万古雷对众人笑道:“你们瞧,总有人喧宾夺主,我们反而成了旁观者,真叫人好笑!” 罗燕道:“这叫以毒攻毒,让咱们省心。” 秦忧道:“你错了,祁连老儿还没露面,他就等着对付咱们:” 万古雷赞道:“好刀法,这冒牌的血蝴蝶武功竟这般高,刀法颇具大家风范,这一阳教当真不可小觑!” 罗斌道:“这些人不是好东西,使出来的刀法却很正道,令人不解!” 说话中,场中二女已斗了十个回合。这一来,旁观人众也十分震惊。江湖上突然多了两个自称第一大派的精英会、一阳教,口气都大得吓人,都要凌驾于武林各派之上,他们的人也都展示出了一流的武功,再加上个野心勃勃的祁连山寨,武林从此不得太平,因此大都忧心忡忡,议论开来。 忽然,金衣使者喝道:“住手!” 血蝴蝶当即跳出圈外,只见那王季兰手一扬,一线乌光一闪,打出了三枚五毒针,哪知对方早有人盯住了她,见她又施暗算,两名血蝴蝶同时把手一扬,打出了四枚三棱钉,把三枚五毒针击落,另一枚三棱钉直射王季兰咽喉。王季兰急忙往后一仰,使个铁板桥,这才堪堪避过,惊得出了一身冷汗。 金衣使者道:“瞧见了吗,本教虎贲卫士血蝴蝶的手段如何,知道厉害了吧!今日本座不欲与尔等争高下,但尔等必须记住,一阳教乃天下第一大派,必须敬重!”一顿,挥挥手:“走!” 场外有人叫道:“不知羞耻,明明惧怕祁连山寨的恶鬼,却偏偏要充好汉,呸呸,这算什么天下第一大派,真他妈的丢人!” 又有人道:“一阳教在祁连老儿眼前扬威,他却躲在轿子里不敢出来,真叫人纳闷!” 这两人分明是在挑拨两边火并,但说的话也合情合理,许多人乘机起哄。 万古雷听出是宫知非汤老五的声音,不禁好笑,他们躲在人丛中捣乱,难以找到他们。 此时一阳教一伙人刚走了几步,就听见一声沉喝:“一阳教的人站住!” 金衣使者等人马上回转身,只觉眼前黑影一晃,一个身着缁衣的高大老头已从空中落到跟前,身法之快出人意外,不禁一懔。 场外人众见祁连老祖不声不响突然冒了出来,先是一惊,继而为他的身法喝彩。 老头一脸横肉,双目精光闪烁,虎视耽耽盯着金衣使者,道:“你一阳教今日先来向祁连山寨示威的吗?教主是谁,快说!” 赵季花等见老祖出场亮相,赶紧躬腰行礼,大声道:“参见寨主!” 祁连老祖不理,直瞪着金衣使者。 金衣使者道:“本座奉教主令谕,昭告天下武林,本教为天下第一大派……” 祁连老祖冷笑道:“不知死活的东西,马上给咱滚出去,再敢自吹自擂,一个也别活!” 金衣使者道:“住口!本座奉教主令……” 祁连老祖出手就是一掌,迅快无比。金衣使者连忙一掌击出,两掌相击,只听一声震响,金衣使者蹬蹬蹬退了三步,祁连老祖也被震退了一步,这金衣使者果真了得。 旁观人众大气也不敢出,等着两人再拼第二掌。片刻后,金衣使者忽然摇晃了起来,眨眼间仰天倒了下去,这一来,惊得人众发出了叫喊。祁连老祖,果然不凡! 此时另一金衣使者恨声道:“一个月内,一阳教定灭祁连山寨,不留活口!” 话一完,当先跃走,身法之快,眨眼便没了踪影。其余人带走了尸身,紧跟而去。 好,两拨搅了场的人都走了,这回书归正传,该看正主儿较量了,可是偏偏又有人出来打岔,令旁观人众惊奇不已。 只见四个气度不凡的中年汉子走了出来,其中一人扬声道:“我等乃南海尊者座下四龙星,与天豹镖局万古雷小子有仇,稍后再与万古雷小子算帐,万古雷你小子听见了没有?” 万古雷笑道:“听见了听见了,你就在旁等着吧!” 人众中有人叫道:“啊哟,又是一尊惹不起的神,江南神剑怎么了,到处结仇?” 又有人道:“招惹南海尊者,未免太不明智,天豹镖局今日可没有好果子吃!” 此时,又有人从另一边人丛中走出来,为首的是个气度不凡的年青人,只听他道:“在下建昌府白云庄孟辉,今日特来找万古雷小子算帐,稍后与之了断!” 人丛中有人笑起来:“哈哈哈,这是干什么?莫非天下的名人都与江南神剑有仇吗?” 又有人叫道:“武林世家也来赶这趟浑水,今日天豹镖局遭了厄运,栽定了!” 祁连老祖满面怒容,瞅了他们一眼,冷声道:“照你们这么说,祁连山寨治不了天豹镖局,还等着你们来收拾局面吗?” 姜华一愣:“并非如此,我……” 祁连老祖不再理会他们,对着天豹镖局一方,气势汹汹喝道:“谁是万古雷,滚出来!” 万古雷道:“你就是祁连老儿吗?万大爷在此!”说着大步走出。 旁观人众都未见过江南神剑,此刻一瞧是个年青人,不禁为他捏了把汗。 祁连老祖扫了他一眼,挥手道:“来人,把这小子拿下,大卸八块!” 彭豹一摆手,八大金刚中有一人走出。 耿牛不等招呼,挺身迎上。 金刚喝道:“什么人,通名!” 耿牛道:“虎力士,耿牛!” 金刚冷笑道:“你也敢叫自己虎力士,敢不敢与咱较较力,咱要你开开眼界!” 耿牛伸出一支手:“来啊!” 金刚道:“握住大爷的手,揪你过来!” 两人两只大手紧握一处,开始较力。 金刚要把耿牛扯过去,耿牛则把他扯过来,这样的较技别开生面,大家都饶有兴味地瞧着。看两人都是身体壮实之辈,较起力来肯定很有看头。可是,他们失望了。不过相持了片刻,金刚就被耿牛一把扯了过来,步履踉跄,站立不稳,跌了个嘴啃泥。 “啊哟,哈哈哈……”旁观人众大笑。 金刚一下跳了起来,羞愤之中狂吼一声,扯出鬼头刀劈向耿牛。耿牛亮出直背双锋刀,只用了三个回合,便用刀背把金刚打扒下。 彭豹大惊,急忙挥舞两把板斧出战。 那金刚从地上爬起来刚走回阵中,就被祁连老祖打了一掌,惨叫声中跌出丈外倒毙。 “好残忍的手段!”人丛中有人叫道。 耿牛与彭豹斗了十个回合不分上下,发现对方比十三太保和金刚强了许多,当下便加提了功力,猛砍猛杀,占了上风。彭豹两把板斧只顾得防身,毫无回手之力。 “好个虎力士,当真了得!”人丛中有人大声称赞。 又有人道:“胜得了天王,胜不了老祖,到头来依然是死路一条!” 突然,赵季花蹿了上来,新月刀一闪,劈向耿牛,彭豹气喘吁吁退了下来。 耿牛见识过赵季花的武功,立即再加提功力,一把直背双锋刀舞得罡风呼呼,威势极大,将赵季花迫得手忙脚乱,花容失色。她这才知道这蛮汉的厉害,不施用杀手锏只怕不能取胜。正欲运动施出杀手之际,眼角瞟见王素兰手一扬,知道她打出了五毒针,只要对方被打中,自己就可乘机取他性命。但对方似早有防备,刀上罡风一扫,五毒针无影无踪。没奈何,这个蛮汉太厉害,她只有施出最后一招。 施用这种办法杀敌,绝对行之有效,但消耗真元不少,要十天半月才能恢复,因此不到万不得已不能施用。但观今日之局,对方主将尚未出场,若自己战不下对方,岂不是要寨主亲自出战,把对手一个个打死。这样做有损祁连山寨的威名,因此自己非把对手拾掇掉不可,不用老祖亲自动手,就能慑服对方。 主意打定,她运起功来,不断把左掌拍出。这在局外人看来是一种奇怪的举动,就象她在用手巴掌替人扇凉一样,十分可笑。 场外有人笑道:“咦,她这是在干什么?跳舞不象跳舞,难道在替对手打扇子吗?” 有人应道:“她怕人家身上发热,扇凉呢,你瞧她想得多周到,多么体贴对手!” 于是引来一片笑声,人们议论纷纷。 万古雷也十分不解,但转念一想便明白了,刚好听见罗燕在问秦忧:“大表哥,这妇人用手虚拍,是在发劈空掌吗?咱看着又不象。”便道:“不是发劈空掌,想来她练的是毒掌,想以掌毒把耿师弟毒倒……” “哎哟,那怎么办……”众女一起叫出声。 万古雷笑道:“没事没事,耿师弟不惧毒,天下毒掌功都伤不了他。” 秦忧道:“不对,祁连老祖的阴魄掌并没有毒……” 万古雷一楞:“什么,没有毒?那她不断打出掌风是为何来……” 秦忧道:“不知道。” 严寒道:“阴魄掌开碑裂石,能震破对方护身罡气,此外有股寒气。” 万古雷道:“寒气?莫非她以寒气伤人?” 陶悲道:“不可能,这寒气只使人感到一股冷气而已,伤不了人的。” 万古雷道:“那就奇怪了,她……” 言未了,秦忧大叫一声:“不好……”喝声中人已飞跃而出。与他同时跃出的还有严寒。 万古雷惊得朝场中看去,只见耿牛直挺挺倒了下去,秦忧正好一把抱住了他,严寒则敌住了赵季花。这一变化实出众人意料之外,明明是占了上风的耿牛,何以渐渐身手不灵活,直到硬僵僵倒了下去。一时间,惊呼声四起。 万古雷正欲飞身而出,秦忧已抱起耿牛跃回,只见他脸色发青嘴皮发紫,一摸腕脉,肌肤冰冷,脉息微弱,当下不假思索,伸掌按到耿牛气海穴上,以罗汉功阳刚之气度入,却丝毫不见好转,内气受阻不得入,又以玉蟾神功之阴柔之气注入,这才通行无阻,气机活动起来,脸色也有了好转,正待再以内力助他康复,忽听诸女惊叫,抬头看去,只见秦忧等四人已全部出场,秦忧与赵季花对阵,严寒已倒在地上,杨孤正与王素兰厮杀,陶悲踉踉跄跄跌倒在地,祁连老祖已扑向杨孤。万古雷大惊之下飞身而出,与此同时西门仪也跃了出去。 杨孤正好举掌与祁连老祖相拼,万古雷和西门仪刚刚落地,只听“呼”一声响,杨孤踉跄倒退三步倒下。祁连老祖只退了一步。 秦忧此时撇下赵季花,腾身向祁连老祖扑来,存心拼命。万古雷大吼一声,以罗汉功打出一掌,发出响声,威势极大。这一掌旨在惊吓祁连老祖,使他无法和秦忧对掌。 果然,祁连老祖听身后罡风骤响,不及出掌迎击正面扑来的秦忧,当即双臂一振,朝斜刺里腾跃出去。秦忧以命相拼,使出了全身功力,却打了个空。而万古雷及时追了过去,施出五蟾神功,以十成功力击出一掌。祁连老祖冷哼一声,以十成功力取他性命。只听一声爆响,两人周围被罡风激起一转尘雾,将两人笼罩其中,旁观人众只见两个人影对峙,看不清面貌神色。但行家都估计到,这一声巨响两人定是出其大半功力,不是一死一伤就是两败俱伤。但观两人身体下陷,僵立不动,必是后者无疑,当下惊得目瞪口呆。 就在此时,从两个不同方向突然蹿出几十个人来,大家看得清楚,一拨人以衡山三剑为首,直扑万古雷,一拨人披金银披风和血蝴蝶一道,直扑祁连老祖。这用心很明显,趁此机会产除自己的敌人。离场中不远的南海四龙星和白云庄的孟辉等人,也不约而同扑向万古雷。这一瞬间,众人清楚地看见有一灰袍身影,不知从什么地方跑来,速度之快令人咋舌,只见他抢先到了万古雷跟前,一把将他抱起,旋即腾空而起,跃出七八丈,落地时再一个腾越出去了十来丈,片刻间没入了山林里。 与此同时,西门仪、罗斌等众侠迎战最先冲到的四龙星和孟将军等人,万古雷被劫他们根本无法顾及,因为眨眼间衡山三剑等人已到,除了罗燕等诸女守卫着负伤的耿牛、严寒等人,其余人全都在厮杀。那一边,一阳教的人也和祁连山寨的人大打出手。王素兰抱着祁连老祖,由大金刚护送,早已遁往山林。 罗燕等诸女此时也被精英会的人找上,她们为了保护伤者,拼命抵挡敌人。幸得宫知非、马禾、汤老五等人以及柳铭柳锦霞一伙赶来相助,这才扭转局面。精英会的人见对方有了高手,只得迅速撤走。剩下四龙星、白云庄的人也无心恋战,紧跟着退出场外,众侠这才相聚,由罗斌把宫知非等人引荐给大家。众侠听说宫知非等是万古雷、耿牛的师叔,俱都十分敬重。 宫知非首先为耿牛切脉,然后道:“不要紧,他只是中了精寒之气。“遂一掌按在其气海穴上,以内力助他,不一会耿牛有了好转,当即打坐调息,以内力逼出精寒。他又依次为严寒、杨孤、陶悲诊脉,然后摸出炼制的祛毒丹,每人喂了一粒,道:“此药甚热,以内力助药力发散,几天就可痊愈。” 众人闻言,大大松了口气。袁小芳、钟蝶眼泪汪汪,一颗心这才放了下来。 宫知非一一施为,严寒等人果然好转,自己盘脚行气逼出精寒。 罗斌道:“师叔,古雷大哥他不知被何人掳去,我们……” 宫知非惊道:“什么?不是你们的人?” 马禾道:“这家伙轻功甚高,看不清他的外貌,若是古雷落于敌手,那就糟了!” 宫知非道:“此人身手极高,若是要古雷的命,戳一指就够了,又何必掳他去,也许是为了救古雷也说不定?” 罗斌道:“但愿如此!” 宫知非道:“我们是听了消息来的,这祁连老怪不是好惹的,他的阴魄掌已练到了十成火候,能以精寒伤人,耿牛吃亏在没有防备,那妖妇以精寒之气扇他,他却浑不知知觉……”一顿又道:“不过话说回来,我老爷子也没料到祁连老儿能把阴魄掌练到至极。” 罗斌道:“这精寒之气致命吗?” 宫知非道:“那还用说,这精寒之气进了内腑,冻塞了穴道,冻坏了内腑,还能活吗?” 罗斌惊叫道:“哎呀,古雷大哥岂不……” 宫知非道:“他内力深厚,以掌力震伤了祁连老儿,却不知他伤势如何……” 正说着,柳铭等人前来告辞,约好晚间相见。祝芸与祝芳是亲姐妹,好几年不见,祝芳随祝芸走,彼此有说不完的话。 他们走后,有一老一少走了过来。 老头朝西门仪行礼道:“西门先生,久违了!” 西门仪又惊又喜,回礼道:“原来是华兄,十年不见,华兄风彩依旧!” 华兄叹口气道:“今日幸得见到先生,不然老夫将要铸成大错!” 西门仪诧道:“此话怎讲?” 华兄一指随他来的年青女子:“还不是为了她!”一顿续道:“容后再禀,先请西门先生引荐……” 西门仪忙道:“各位,这位是老友八公叟,江湖上久负盛名……” 八公叟忙道:“不敢,老夫华子平……”一指低着头、局促不安的姑娘道:“劣徒常玲”一顿又道:“还不见过各位大侠!” 常玲含着泪,向大家行礼。 罗燕看清她相貌,吃了一惊,道:“咦,你不是要找万大哥报仇的那个常姑娘吗?” 华子平忙道:“正是正是,老夫正是为了此事而来,这其中定有误会……” 罗斌道:“此事令古雷兄和我等不解,常姑娘几次寻仇,莫名其妙。我、秦兄、耿牛弟等人同属天豹卫,与古雷兄一起冲锋陷阵。常姑娘说什么她老父与古雷兄阵前通名,遭古雷兄暗算的话十分可笑。试想两军对阵,几万其至几十万人马厮杀,那真是动天震地,如大海潮涌,两军相接,除非是认识的人相逢,否则谁又知道谁是谁?更不知道是谁杀了谁!古雷兄事后思量,悟出个道理,恐是曾玉麟、许亮、方天岳从中挑拨离间,别的原因实在想不出来。当然啦,也许姑娘并不认识曾、许等人,究竟姑娘是听谁说,古雷兄杀了令尊,就请当着令师的面,说个清楚,也好让我等释疑!” 华子平道:“听见了吗?你就直说了吧!” 常玲似感意外,道:“尊驾也认识曾、许两位公子和方将军吗?” 罗斌道:“怎么不认识,彼此是仇人……”遂把过去的事讲了个大概,诸侠中大多不知这段渊源,一个个听得扼腕叹。 常玲流泪道:“原来如此,我上当了。家父死于万大侠之手,确是曾、许两人说的,他们说是方天岳告诉他们的。我想方天岳与万大侠同属燕王一方,说出来的话不假……” 罗斌道:“方天岳一定还说,这事是天豹卫百户张善明告诉他的,白河沟大战时,张善明亲眼目睹万兄与令尊对话并杀了令尊。” 常玲讶然道:“尊驾如何知晓?” 罗斌道:“张善明被方天岳收买,时时将我等的一举一动报知方天岳,是以方天岳后来把他调到身边当了千户。方天岳为何要唆使姑娘寻仇,今日我才得以明白。原来姑娘的授业师傅是八公叟,方天岳为万兄树一强敌。” 华子平厉声道:“如今你明白了吗!” 常玲又流出泪来,道:“明白了,我错怪了万大侠,实在对不住……” 华子平忿然道:“你一声对不住就完事了吗?为你那子虚乌有的父仇,把老夫骗下山来不说,还背着为师入了邪道帮会,败坏师门清誉……”他越说越气,指着常玲吼道:“老夫今日要清理门户,将你逐出门墙……” 常玲大骇,连忙跪下,痛哭失声。 西门仪劝道:“华兄,常姑娘上了人家的恶当,并非有意为非作歹,可否看在老夫薄面,饶了她一遭!” 华子平气咻咻道:“西门先生有所不知,她居然入了精英会,欺哄老夫说,精英会中全是白道著名英雄,什么衡山三剑、什么金刚掌等等,今日亲眼见到这些人与妖魔邪道混在一起,而且宣称老魔头是恶鹰皇甫佑安……” 西门仪岔话道:“她年幼无知,误入歧途,华兄不必看得太重,今后悔过就是了!” 此时,秦忧忽然岔话道:“一个人入了邪道也不要紧,并非从此就不能再走正道!” 罗斌道:“常姑娘已省悟,前辈该容她有个改正的机会!” 其余人也纷纷说情,八公叟这才平了怒气,道:“起来,你说说你是怎么中了邪的!” 罗燕、袁小芳把常玲拉起来,好言相劝。 常玲止住哭声,道:“那年徒儿到德州兵营探访家父,方知已在白河大战中殉国,便在营中烧香哭祭亡灵,被曾、许二人碰见,以上级官佐之名份,慰勉了一番,问及家世,又见徒儿带着兵刃,又问及师门,便愈发客气起来,邀我进城做客,并答允查找家父骸骨。过了三天,他们说见到了方天岳将军,他为燕王送信给李景隆来到德州,方天岳告诉他们家父是如何如何被万公子杀了,并告诉我某天某日万公子从德州返回北平,要我去报仇,他二人派人助我……那天报仇不成,返回德州,他二人要我回庐州后找周元成,报仇之事须等待时机,今后周元成会助我完成心愿,此刻双方征战,根本无法报仇。我携了曾玉麟的亲笔信回了庐州,那周元成却自己找门来,说接到曾大人的书信要照顾我云云。此后他儿子周雄有提亲之意,被我拒绝,说不报父仇决不论及婚嫁。以后,战事平息,燕王入京,有一天周元成把我叫到家中,说曾大人、许大人和一批朝廷忠臣不愿归降燕王,组成了精英会,旨在帮助救济死难将士的眷属,说我是忠臣之女,也该入会,于是徒儿糊里糊涂便答应下来……” 华子平叹道:“你好糊涂,竟这般容易上当!亏得老夫听你片面之言答应为你报仇下山,看清了这伙人的面目,否则岂不越陷越深!” 西门仪道:“常姑娘,总坛在何处?” 常玲道:“回前辈的话,晚辈不知,庐州是分堂,周元成是副堂主还未设堂主,据我所知,连周元成也不知总坛在何处。” 华子平道:“精英会非正道帮派,因此神神秘秘,不知干些什么勾当!” 罗斌道:“常姑娘已入虎穴,要跳出来只怕不易,精英会决不会放过她,要多加小心!” 华子平叹道:“少侠说得是,老夫有个不情之请,望西门先生和各位大度,不计玲儿之过,将她收留,以避精英会的追究,不知各位意下如何?” 西门仪道:“只要常姑娘愿意就可留下,但天豹镖局面临各方强敌,迭遭风险,常姑娘留下也未必安全,是以请华兄和常姑娘三思!” 华子平问常玲:“听见了吗?由你决定。” 常玲孤身一人在家,母亲年前过世,好不孤独,是以愿意和大家在一起,便道:“徒儿愿和各位大侠一起,只是万公子……” 西门仪笑道:“万庄主为人宽厚,决不会与你计较,只管放心!” 华子平道:“想来也是,否则以万庄主的身手,你两次寻衅,还不要了你的命?” 常玲向西门仪和众人行礼,谢收留之恩,大家纷纷回礼,都说欢迎她来入伙,袁小芳等拉着她问长问短,很是亲热。 此时耿牛、严寒等运功已毕,虽然未复功力,但已能行走,耿牛连忙向师傅、师叔们行礼,严寒等则向宫知非谢救命之恩。 随后,众人返回旅舍。经大家商议,在此停留两天,一则查访万古雷的下落,二侧让严寒等再调息两天,然后分两路,一路去接公冶娇一家,一路直接返太原。 ※※※※※※ 当晚柳铭等人来到,柳锦霞、祝芸也住在鄂州大洪山,对一阳教冒充血蝴蝶一事,柳锦霞十分恼怒,说今后一定要找到她们。罗斌请她们到天豹庄做客,她说以后再来,当务之急是要查找精英会总坛,救出柴子奎和于永吉。大家说好互通消息,今后多联络,联手对付精英会。一个时辰后,他们才告别回去。 后两天,众侠搜索少华山,无功而还。 第三天,人分两路起程。 因公冶娇一家被精英会的人假朝廷之名追捕,因而去八公山的人不能少。有罗斌、耿牛、四个怪人、八公叟师徒、罗燕等三女加张镇东三人共十四人。宫知非等人继续留下查访万古雷踪迹,他们始终放心不下,虽然判断救走万古雷的高人并无坏心,但总想得到证实。 于是,大家互道珍重而别。 张镇东等人心急似火,担心在离开的这段日子里又发生不测,因此催着大家赶路。每日起早贪黑,十分辛苦,四天下来,人马疲乏。 罗斌决定在汝州停留一天,让姑娘们好好歇息。她们一直睡到翌日中午才起身,懒洋洋跟大家上酒楼吃饭。一行人占了两桌,男男女女又带着兵刃,十分扎眼。罗斌四下里一扫眼,发现酒楼上的人都盯着他们看,也不当回事,正欲回过头来,却与一双熟识的目光相对。 刹那间,他愣住了,心中不知是什么滋味,随即双手抱拳致意,人也站了起来,迟疑地慢慢走了过去,这才看清那一桌上大半是熟人,他们也都吃惊地瞪着他。 “杨兄、沙兄、梁兄、沙姑娘、梁姑娘,久违久违!”他多少有些尴尬地念叨着。 杨正英抱拳礼说:“罗贤弟别来无恙!” 沙天龙、杨正雄、梁建勋、梁雅梅也与他招呼,沙燕只看着他,不出声。 一块从小长大的小伙伴,此刻相见却无多少亲切之感,似乎已经陌生。 梁建勋道:“罗贤弟请坐,说说闲话。” 罗斌不好拒绝,同时也想知道他们在这儿做什么。沙燕本与他相恋,至少他是这么认为的,后来她移情于杨正英、与杨梁两家来个不辞而别,他与她这段情就算了结。几年不见,沙燕风姿依旧,但他已没有再存一丝情意。 坐下后,杨正英也不引荐与他们同桌的四个男女,问他道:“罗贤弟为当今皇上立下了汗马功劳,想来已荣归故里,衣锦还乡,不知到汝州来做什么?江湖上传闻万公子建了天豹镖局,这到底是真是假?” 罗斌听他话中有讥刺之意,便道:“我与万兄已离开军旅,建天豹镖局自然是真的。只因赴祁连老祖少华山之约回来,假道汝州去安徽看望个朋友。”一顿又道:“杨兄和各位不是投在李景隆麾下吗,如今在汝州做官……” 沙天龙道:“李景隆无能,我等空有报效朝廷之心,不愿受其累,早就脱离行径。” 梁建勋道:“燕王篡位成就帝业,罗兄、万兄该是有功之臣,不封王也封侯,罗兄、万兄有荣华富贵不享,倒叫愚兄纳闷了。” 杨正雄道:“对啊,小弟也觉不解,不知其中可有什么原因,罗兄能相告吗?” 罗斌道:“有何不可,万兄被方天岳陷害,同时也为了公冶一家,所以被皇上免职,小弟则是自己递了辞呈,随万兄同赴太原,寻访皇甫楠一伙,以报杀父之仇!” 沙天龙冷笑道:“原来燕王过河拆桥,万兄真真是白辛苦了一场!” 杨正英道:“可惜可惜,功亏一篑!” 罗斌道:“万兄非追逐功名利禄之徒,这其中各有苦衷,非外人所了解!” 梁雅梅见话不投机,忙换了话题:“罗兄,少华山之约传遍江湖,结果如何?” 罗斌本要离开,闻言只得把当时情形说了说,沙天龙等人听得十分仔细。 听完,沙天龙道:“你是说万师弟与祁连老祖对掌,两败俱伤,万师弟中了阴魄掌的精寒之气吗?这精寒之气,头一次听说。” 沙燕傲然道:“这是他们瞎编的,天晓得世上有没有精寒之气……” 罗斌愠道:“信不信由你!” 沙燕冷声道:“我当然不信!” 梁雅梅连忙岔言道:“万兄没有了下落,你们没有寻找吗?” 罗斌道:“找了,没有踪迹。” 杨正雄道:“劫走万兄的那人,是一付什么样的形貌?” 罗斌遥头:“当时忙着迎敌,没看清。” 沙天龙傲然道:“少林掌门大师已派了人去少华山旁观,相信他们看得清清楚楚,待我派个人去少林寺帮你们打听打听!” 罗斌道:“多谢多谢!” 沙天龙道:“我等在汝州开设了金狮镖局,武功又蒙少林掌门大师指定其师弟惠可大师传授,早已今非昔比,是以金狮镖旗所到处,倒也无人敢小觑。今后天豹镖局有事,不妨知会一声,看在过去的情份上,自当相助。” 罗斌道:“原来各位也干起了走镖行当,大家彼此彼此,金狮镖局有事,天豹镖局也不会袖手旁观,只要各位知会一声就是。” 沙燕道:“真好笑,金狮镖局有少林寺做后盾,天下人谁敢招惹,会有什么事?还是多操心自己的镖局吧,以后麻烦还多哩!” 这话呛人,罗斌心想,她脾性不改,现在又靠上了少林,更是目中无人,不妨损她两句,便道:“是是,在下等自知武功不济,走镖麻烦不少,不过世事多变,话也不能说满了,谁知道谁哪一天要栽跟头……” 忽然,同席一位英俊后生岔了话:“这位兄台,听你话中之意是有轻视少林之意。据在下所知,除了无知之辈,天下武林人无不尊崇少林。一个人要不是武功天下第一,不把世间各大派看在眼内,那就是属于无知一类。敢问兄台,你把自己归入哪一类!” 沙燕“噗哧”一声笑起来,坐起她旁边的一个美丽女子则咯咯笑道:“褚大哥你这话说得真妙,简直是妙不可言!” 罗斌微微冷笑道:“日子长着呢,在下归哪一类,兄台今后去判断吧!”言毕起身,对梁、杨等人一抱拳:“告辞!” 那英俊青年道:“慢,你知咱是谁吗?” 罗斌冷冷道:“又何必要知晓?” 沙天雄道:“罗贤弟,这位是沙燕的未婚夫,少林寺监寺惠明大师的方外弟子,姓褚名槐,江湖人称嵩山剑客,大大有名,你不该慢待,今后说不定有求助的时候……” 罗斌大为惊诧,这沙燕怎么又不要杨正英了,攀上了少林监寺的弟子,心中更为鄙薄沙燕,便道:“这位兄台出口不逊,并非我存心和谁过不去。至于求助之说,那是笑话,天豹镖局确信能够自保……” 适才讪笑的女子怒道:“你好没见识,天豹镖局算得了什么?咱爹旋风钩蔡泽,是少林掌门的师弟,江湖上无人不知,他老人家亲自坐镇金狮镖局,谁敢招惹?你天豹镖局能相比吗?也敢说这样的大话!” 罗斌转身就去,懒得答理。但听见梁雅梅道:“天豹庄不可小看了,万大哥武功高强,这是我们亲眼目睹的……” 那女子道:“你们毕竟来登封太晚,对少林武功的博大精深知之甚少,说白了,你们有些孤陋寡闻,自小在京城长大,未得出来闯一闯,长长见识,是以把姓万的看得高于……” 梁雅梅最看不惯她,道:“那也不尽然,我们虽未行走江湖,世面倒也不少见!” 沙燕道:“我嫂说得对……” 那女子道:“咦,还未成婚哩,怎么就叫起了嫂子,叫人多难为情!” 沙燕笑道:“迟早都要这么叫…” 罗斌回到席上,心想原来沙天龙与旋风钩蔡泽的女儿定了亲,怪不得口气大了。 罗燕道:“都是些什么人,为何不引荐?” 罗斌道:“是一块从小长大的朋友,可惜后来各为其主,大家互不来往了。” 吃喝完毕,罗斌不再去打招呼,径自下楼回旅舍,稍事歇息,便上了路。 罗燕有意无意和秦忧走在一起,袁小芳则跟陶悲,钟蝶听了她二人的主意,和严寒并肩,常玲看在眼里,不由去注意杨孤,但只和师傅八公叟走在一起,只偶然和他并辔。 晚上四女住一屋,袁小芳问常玲,心中有无意中人,常玲说没有,她就劝常玲亲近杨孤。提起这话题,罗、钟二女也来凑趣,说得常玲动了心。第二天,她也就大胆接近杨孤。 四个怪人似乎很是高兴,但一涉及师门来历、家世之类的话题,他们就装聋作哑、闭口不谈。如果姑娘们说起自己小时的趣事,他们就会听得津津有味、兴高彩烈。 这次八公山之行,罗燕等三女早就有了解对方身世的打算,是以请求西门仪准许她们同行,可惜一路上来,多是紧赶路,无暇说话。今日中午上路,走得不快,有了说话的机会,可他们又来个死不开口,倒叫她们没了主意。 第二天起,又开始紧赶路程,一路风霜,终于到达了八公山。 张镇东、陈卫、张权抢在头里带路,进了个小村子,出了村子不远,就是那幢小院。可是他们刚走出村就大吃一惊,只见小院已不复存在,只有烧黑了的断壁残垣,当即赶了过去,吓得话也说不出来。罗斌等在后不这么回事,问道:“三位,这是什么地方?” 张镇东跳下马来,禁不住一阵冲动,大叫道:“出事了、出事了!天杀的,是什么人干的好事……俺该早些回来!这可怎么办哪!” 众人一惊:“是这屋子吗?” 陈卫叹息道:“是的,我们来晚啦!” 罗斌道:“快找村里人打探打探!” 陈、张二人忙向村子走去,其余人只是看着烧得精光的废墟发呆。 张镇东咬牙切齿:“俺不杀绝了这帮作孽的贼囚,一辈子心不甘!” 不多会,陈卫、张权转来,说问不出什么情节,村民说是前天夜里发生的事,他们浑然不觉,第二天早上才发现小院烧光了。 华子平邀大家上山,商讨对策。众人随他来到半山,只见一座小庄院座落在葱郁的林木环绕中,十分凉爽清静。 女儿华芝和仆役夫妇慌忙出来迎接,见有这多人来,十分惊奇。 常玲和华芝手牵手去安排住屋,十五间屋子足够众侠安顿。大家则在院子里小坐,仆役夫妇忙着烧水沏茶。罗燕等三女见常玲、华芝从一间屋里抱被盖出来一间间铺床,便去帮着两人干活。华芝本来寂寞得要命,有这许多姐妹来,那份高兴就不用谈了,她兴高彩烈问个不停,为常玲等人的经历钦羡不已。 半个时辰后,诸侠一个个被安排进了屋,放置好物品,又集在院里喝茶,商讨寻找公冶一家的办法。据村民说,屋子被烧是十天前的事,众侠判断定是有人来袭,吴公公等护着夫人老爷逃走,屋子被人烧了。要说公冶一家落入贼手,似乎不大可能,因为三位公公和公冶小姐武功都极高,脱身并不难。那么,他们去了哪儿?来犯的贼人又是哪一伙? 这实在无法推测。大家你一言我一语,只有张镇东低着头气恼,一句话也不说。陈卫、张权也只是听,并不岔话,等大家说得差不多了,陈卫才开口。 他道:“在下有个猜测,不知飞虎堡与这件事有无干系,待在下与张兄前往一探如何?” 张权道:“我也有这种想法,不妨去找申勇志探探口风,兴许能问点什么出来。” 张镇东站起来道:“走,找这小子算账!” 陈卫道:“张兄你别去,待我二人探了口风回来再作道理,鲁莽不得。” 罗斌道:“如此甚好,二位明日走吧。” 晚饭时,大家闷闷不乐,草草吃完睡觉。 翌日天不亮陈卫、张权便出了门,一路紧赶,太阳西斜时便到了庐州。两人找家上等旅舍住下,打算第二天上午登门拜访。稍事休息,两人找了家热闹人多的酒楼去用餐。 刚坐下来便听到周围的人都在议论飞虎堡,说明天是少堡主申勇志承继乃父堡主之位的喜庆日子,老堡主因身体有恙,需要静养,不再过问堡中琐务云云。只有两个中年人,说出些不一般的话。这两人就在他们邻桌,说话似无忌讳。 一人道:“段兄,飞虎堡老堡主一向不是好好的吗,哪里来的病,这其中有无古怪?” 段兄道:“黄老弟,愚兄也有些纳闷,这事确实令人感到突然,想必是有些原因。” “段兄近日有没有去过飞虎堡?” “一个月前去过,堡主好好的,并无一丝病象,谈话中也无让位的意思,所以……” “以段兄之见,这其中的原因……” “这不好说,愚兄一无所知。” “最近没见到骆二管家吗?” “见到的,大约是半月前的事吧,他进城买应用物品,只听他说来了贵客……” “什么人物?这就有点意思了!” “他没说,愚兄曾问过他,他笑笑说,以后再告诉老弟,这些人来头很大……” “这些人?那么说不止一个了,有几个?” “他似乎不愿多提这些客人的事,随便聊几句就走了,所以愚兄什么了也没问出来。” “这么说,老堡主让位与这些尊客有关?” “不知道,没凭没据,不好猜测。” “骆二管家说这些客人来头很大,这话颇让人费猜疑,少林、武当的掌门无事不会来吧……” “来头大的人在江湖上多着呢,不好猜。” “段兄明日去贺喜吗?” “愚兄有了请贴,自然是要去的。” “小弟也得到一张请柬,明日去瞧瞧热闹。” 陈卫、张权互瞧了一眼,仔细再听下去。 姓黄的又道:“少华山的事段兄听说了!” 段兄道:“听说了。说江湖上又冒出个精英会、一阳教,口气都大得吓人,都有称王称霸的气势,大家说江湖从此进入多事之秋!” “精英会有黑白道的稀世高手坐镇,一阳教则诡秘莫测,在这多事之秋,老堡主让出位子,小弟总觉得其中必有原因。” “飞虎堡是江湖四大武林世家之一,在武林中的地位不亚于各大门派,有谁能迫使老堡主让位?贤弟未免多疑了!” “段兄,并非小弟多疑,庐州城的变化,难道段兄一点不知道?” “这话从何说起,城池依旧,何来变化?” “有人在暗中拉帮结伙,段兄莫非不知?” “愚兄当真不知,贤弟不妨明说!” “周元成家门庭若市,庐州府的镖师、大富人家的护院都往他家跑。一句话,城内有武功的,都是他家的座上客,这不令人诧异吗?” “贤弟这话未免有些夸张,你我二人就没有到他家去,虽说如意刀周元成在咱们安徽省是个人物,愚兄却从未巴结过他!” “不错,论江湖声望,莫说段兄你不比他差,就是小弟也微有薄名,谅他也不敢小觑,但近日与小弟平素有来往的一些朋友,忽然间都夸说周老儿如何如何好,是皖境武林界众望所归的人物。小弟却颇不以为然,和他们争了起来,之后他们与小弟就来往得少了……”略一顿,姓黄的压低了声音续道:“其中有一位劝小弟道,黄兄,这是大势所驱,别为自己惹祸,实不相瞒,庐州练武人都要听命于周前辈,他是天下第一大帮会庐州分堂的首脑人物……小弟说少林、武当是天下公认的大派,莫非是少林、武当要在各地设分堂吗,他说黄兄别说笑,少林、武当自然不会设什么分堂,这天下第一大派就是精英会,周前辈是副堂主。小弟说,原来如此,何不早说,只是这精英会从未听人说过,怎么敢自称天下第一大派,真是狂妄已极!他说精英会的秘密他不能透露,不久黄兄就会知道。这事小弟并不放在心上,直到近日少华山之约,才知精英会是怎么回事。联想起来,庐州有了他们的分堂,飞虎堡与他们会不会……” 段兄道:“你的意思是,飞虎堡与精英会有没有来往勾结,照咱看,不会有来往。” 黄老弟道:“那就看明天,周元成去不去飞虎堡贺喜,还要看少堡主如何对待他。” 段兄道:“精英会庐州分堂并未挂出牌子,就是说尚未公开身份,少堡主未必知晓周元成的身份,接待他也属平常,能看出什么来?” “段兄,若是周元成拉你入伙,你……” “愚兄可不愿受人管束,况这精英会是老魔皇甫佑安父子创建的,岂能做得出好事!” “小弟担忧的是飞虎堡,若是归顺了精英会,那么庐州就是人家的天下,我辈就无立足之地了,因此今晚约段兄来,就为的是打听飞虎堡动向,哪知段兄什么也不知晓……” “飞虎堡决不会屈服于精英会,愚兄与老堡主有十多年的交情,深知堡主处事谨慎,一向不愿多管闲事,怎会屈尊投靠一个帮会!” “但愿如此,上天保佑!” 张权、陈卫见两人也说不出个名堂来,便匆匆吃毕回旅舍。 张权道:“陈兄,飞虎堡会不会投靠精英会?申少堡主心高气傲……” 陈卫道:“明天去飞虎堡看看再说。” “飞虎堡接待了什么客人呢?” “明天看申勇志怎么说。” 次日,打听得飞虎堡庆典下午举行,上午一律不会客,两人只好待在旅舍里。申时正,带了礼品骑马来到城西五里外的飞虎堡,只见庄院大门张灯结彩,一伙吹鼓手在门前吹吹打打,飞虎堡大管事郑云在门口迎客,查验请柬; 两人牵马来到门口,郑云一看是他们,不禁一怔:“咦,两位不是走了吗,怎么又……” 陈卫道:“听说申兄就任堡主,特来祝贺,以表一份心意。” 郑云道:“原来如此,两位请进!” 进了门,马就拴在一边的马桩上,二管家骆峰带他们到第一幢楼客室,放下礼品,又引他们到第二幢楼大厅看茶。 这里已坐了好几个来祝贺的客人,彼此面生,只相互点个头。 飞虎堡房舍不下数百间,共有五座楼房,成品字形排列在园中,其余大量的平房分列两边,相距二十多丈。楼房后面,有个小花园,里面有两座小楼,是内眷所在地,平日不许外人进入,里面自有一班使唤丫头和仆役。两人知道申勇志住在花园里,便起身出门,到花园去找。哪知才走到第三幢前就被人挡住。 “对不住,客人请回大厅,少堡主不见客。”一个武士对两人说。 没奈何,两人只得返回大厅。见客人越来越多,其中包括昨晚酒楼上见过的段、黄两人,他们与几个熟人坐在一起,交头接耳谈论。 又过了一会,二管家骆峰来到大厅,请宾客到大院左侧的演武场观礼。众人便跟随他来到西侧演武场。那儿本搭有个三尺高的台子,此时已装饰一新,挂有红绸彩球;台上支放着二十多张椅子。面对台上,数百名堡内武士已列队在场。宾客则坐到台前两侧的椅子上。 大管家待宾客坐定,运起中气喝道:“有请堡主、贵宾入场!” 只听一阵鼓乐声,演武台墙后走出十二名青衣武士开道,后面是锦衣华服的申勇志和五位贵客,在堡内七大铁卫的簇涌下,绕行到侧面石级处登台,数百名武士欢声雷动。 十二名武士上台后分列两侧,申勇志和五位贵宾在前排坐下,七大铁卫坐在后一排,不见老堡主露面,引得台下宾客一阵轻声议论。 大管家郑云走到台前大声道:“各位,今日飞虎堡双喜临门,少堡主承继父业,就任堡主,此乃一喜……” 台下堡众举刀欢呼,表示拥戴。 郑云等欢呼声息,续道:“申堡主在大喜之日,迎来了几位贵客,容在下向各位引荐。” 他躬着腰,朝坐在申勇志右侧的一位高大魁梧的六旬老头行礼道:“这位是精英会总护卫使、当今最负盛名的武林前辈游敬游老爷子,江湖人称铁臂翁……” 台下堡众又是一阵欢呼,而两侧的宾客却惊得面面相觑。他们有的人知道精英会来人,但没有想到会是铁臂翁,他看起来这般年青,也使他们惊诧不已。而有的人万万没想到飞虎堡居然把精英会的首脑人物当贵客,一时惊得说不出话,一个个瞠目结舌。 接下来,郑云又躬身引荐坐在申勇志左侧的六旬精瘦老者道:“这位是精英会总执事欧鹏欧老爷子,江湖人称索命阎罗……” 台下依例又是一阵欢呼,宾客们再一次受到震动,这位欧老爷子可是个杀人太多、由白道变成了黑道的少有人物。他本来行侠仗义,但下手过于狠辣,人们视他为黑道煞星。 第三位客人是精英会护卫使兼襄阳分堂堂主、一剑震武林方志钦嫡孙、追魂剑方天岳。 宾客中有的兴奋,有的沮丧。谁能想到,武林四大世家之一的方家,成了精英会一员。 第四五位客人是精英会飞鹰特使曾玉麟、许亮。引荐完毕,堡丁再次欢呼。 陈卫、张权听到这些贵客的姓氏,觉得大大不妙了,申勇志已倒向了精英会。 此时,大管家郑云又道:“飞虎堡的第二件大事,请精英会特使曾玉麟阁下宣布。” 曾玉麟含笑起立,走到台前,从怀中摸出一付白绢,大声道:“奉精英会皇甫会主钧旨,由在下授予飞虎堡主委任书,任命飞虎堡主申勇志为精英会护卫使兼庐州分堂堂主……” 此言一出,堡丁按事先吩咐大声吹呼,台下宾客有的欢呼雀跃,有的噤若寒蝉。 曾玉麟等欢呼停息,续道:“任飞虎堡大管家郑云为分堂总执事,二管家骆峰为副总执事,七大铁卫为分堂护法……” 宣布完毕,将白绢委任书双手递与申勇志,申勇志满脸笑容接过,然后走到台前,接受堡丁参见堂主之礼。堡丁一排排走到台前,躬身行礼,口称:“参见堂主,贺喜堂主!” 参见完毕,郑云请宾客到膳厅用膳。 陈卫、张权无法接近申勇志,吃完饭只好回旅舍,两人对坐商议。 张权道:“奇怪,方天岳不是在京中做官吗,怎会做了襄阳府的分堂堂主!” 陈卫道:“天晓得怎么回事,且不去管他,如今武林四大世家有两家进了精英会,有一家与天豹庄结仇,还有一家不知动静。照此下去,精英会不断壮大,天豹庄吃得消吗?” 张权道:“先不说远的,说近的吧,你说公冶一家是不是被申勇志勾结精英会赶走的?” 陈卫道:“铁臂翁、索命阎罗都是功臻化境的稀世高手,他们要是去捉拿公冶娇,那就危险了,明日去见申勇志,当面问个清楚!” 张权道:“他会老实告诉你?” 陈卫道:“碰碰运气。” 二人商议一阵,别无良法,又不敢去堡中夜探,只有当面问询这一招。 第二天一早,两人来到了飞虎堡。 门丁认识二人,请他们在第一幢楼的客室等候,去后园通报。盏茶功夫,申勇志来了,一见面就冷笑道:“你二人不是投靠了公冶娇吗,怎么又来找我?” 陈卫道:“申兄,看在多年交情……” 申勇志道:“我现在是堡主,又是精英会护卫使兼庐州分堂堂主,称呼上不可随便!” 陈卫忍气道:“是是,在下错了,申堡主身为武林世家,在江湖上声名赫赫,为何进了精英会成为他人麾下之将……” 申勇志又一次岔话道:“错了,本座在精英会地位崇高,身任护卫使,与衡山三剑这样有名望的武林前辈平起平坐,有什么吃亏的。”一顿,忽然恨声道:“这都是公冶小贱人逼的,我对她一片忠心,她却不顾廉耻,私下与那姓万的小子订下终身,既然你这般无情,我也只好无义,偏不让你和那姓万的小子得逞!哪知我还未及动手,姓万的小子就短了命,纵使还有一口气活着,那也会变成个废人,这叫作天报!但公冶娇小贱人依然恋着他……” 陈卫岔话道:“申堂主怎么知道?” 申勇志道:“本座怎么不知道?如今小贱人在本座手中,她还敢嘴硬……” 陈卫忙道:“什么?公冶小姐在府中?” 申勇志道:“自然不在,她另有好去处。” 张权道:“在哪儿?” 申勇志道:“你想救她吗?嘿嘿嘿,本座劝你死了心,就凭你二位手上这点功夫成吗?” 张权性直,愠道:“在下功夫虽不济,但也要尽一番心力!” 申勇志冷笑道:“张权,你二人肚腹里打什么鬼主意,别当我不知道,打见到公冶小贱人那天起,你二人就掉了魂魄!可那小贱人根本就不把你二人放在眼里,只对我申某人有两分情意。要不是万古雷这小子认识她在先,她定会与本座双飞双宿。因此你二人只是白费心机,毫无自知之明,居然弃本座而去,讨好巴结那小贱人,以为只要跟在她身后,就能讨得一点欢心,真是愚蠢透顶!” 陈卫不让张权说话,道:“堂主错了,我二人自知配不上公冶小姐,所以从未作非分之想,我二人只是属守一个‘义’字而已!” 申勇志忽然沉下了脸:“你二人死乞白赖缠着那小贱人,怎么会离开八公山,到什么地方去了,这会儿又从何处回来,照实讲!” 陈卫道:“堂主怎知我等在八公山?” 申勇志道:“本座怎么不知,连这点能耐都没有,你当飞虎堡就这么无能?” 陈卫道:“这么说来,是申堂主引导精英会的几位高手,到八公山加害公冶小姐一家?” 申勇志道:“是又怎样,你莫非要替她出头?快回答本座的问话,你二人上哪儿去了!” 陈卫料想瞒不过他,便道:“我二人上少华山看热闹去了,刚刚回来……” 申勇志叱道:“胡说八道!你二人必是受公冶娇那小贱人指派,到少华山去寻找万古雷那小子,结果失望而归,你休想瞒我!” 张权忿然道:“不错,我二人没见到万公子,但万公子却没有死……” 申勇志道:“没有死才好哇,让他和公冶娇以后双双到地府中去见面……” 陈卫道:“申兄,在下奉劝一句,做人不要太狠辣,公冶小姐与你无仇……” 申勇志叱道:“住口!你不配与本座称兄道弟,本座的事哪有你指手划足的余地!” 陈卫仍然沉住气,道:“申堂主,我二人是来打听公冶小姐消息的,小姐去了哪儿?” 申勇志道:“凭什么要告诉你?小贱人去了哪儿,与你二人有何相干?” 陈卫道:“我二人愿追随小姐马前鞍后,以尽朋友之谊……” “那好,就跟着到地府去见阎王爷吧!” 张权实在忍耐不下,叱道:“你好无礼,当年在京师,在双龙镖局我弟兄何时亏待过你,管你吃住,大家都是好兄弟,没想到你投靠了精英会后,竟这般猖狂起来……” 申勇志冷笑道:“谁让你二人跟那小贱人走,对我无情无义……” 张权道:“公冶小姐不答应你婚事,你竟丧心病狂铤而走险,投入了精英会……” 陈卫忙道:“好了好了,说这些无益,人各有志,不可勉强,大家兄弟一场,不必争吵。在下求见老堡主一面,请堂主代为通报。” 申勇志道:“老堡主不见客,你别妄想!” 陈卫道:“家父与老堡主相识多年,家父去世后,曾蒙老堡主垂顾,时时遣人来京师看望,作为晚辈,来飞虎堡看望老人家也属平常,堂主说什么妄想不妄想,真叫人不解!” 申勇志道:“少噜嗦,你我之间已无什么情义,除非你二人知过悔过,投入我分堂效力,过去的事才可以一笔勾销,否则……哼!” 陈卫道:“我二人既然找不到公冶小姐,就打算回京师再开镖局,堂主好意心领!” 申勇志道:“说得好轻巧,既然找上门来,你二人还想离开飞虎堡吗?” 陈卫心里叫苦,表面不动声色,道:“在下不解堂主何意,请堂主明示。” 申勇志道:“你二人既然去了少华山,一定结识了万古雷的同伙,你把个中情形老实招来,半点不得隐瞒!” 陈卫道:“我们在约斗的那天下午赴到现场,根本来不及与他们说话,万古雷受伤后被人劫走,接着就是一场混战,我二人便一走了之,急急赶回八公山禀报消息……” 申勇志狐疑地盯着他看了片刻,道:“你二人是不是想投靠天豹庄?” 陈卫叹口气道:“我们只是奉小姐之命见万古雷,他不在了,我们自然不会去天豹庄。” 申勇志道:“天豹庄成得了什么气候,不久就会在江湖上除名,你二人放聪明些,不要自寻死路。”一顿,续道:“好,看在过去的面份上,今日放你们离堡!” 陈卫碰了张权一下,站了起来,道:“多谢堂主,我二人这就回京师,今后再相见!” 申勇志一挥手:“去吧!” 卫陈和张权恐怕他改了主意,急急走到大门,解了马缰,连忙回城。 一到旅舍,收了东西换了家旅舍,以假名住店,在房里商议行止。 陈卫道:“好险,被他扣在飞虎堡才糟,你我快商议出个办法来,尽快回去报信。” 张权道:“我恨不得一刀宰了他,这厮已死心塌地归顺精英会。我看公冶小姐定然是落在他手里,不如现在就走,回去叫人来救小姐!” 陈卫道:“你不听他说,公冶小姐不在堡里吗?他的话真真假假,不可全信!” 张权道:“今夜潜进堡中,探查明白。” 陈卫道:“堡中防守甚严,只怕进去容易出来难,你我失手,连个报信的都没有!” 张权道:“那么依你如何?” 陈卫道:“我在堡中熟人不少,七大铁卫与家父也很有交情,或可从他们嘴里听到些消息,不管如何,都该试上一试。” 张权道:“你如何去见他们,让申勇志这厮知道了,还能脱身吗?” 陈卫道:“只有冒险一试,午膳后去。” 两人于是到街上去用午膳,陈卫留心着走动的人流,看有无人蹑踪,却在人丛中发现个熟人,灵机一动,赶快走到对街,对前面一个匆匆行走的青年汉子道:“纪兄纪兄,止步”! 纪兄回头一瞧,十分欣喜,道:“原来是陈兄,什么时候来庐州府的?” 陈卫笑道:“这不刚刚进城吗?走走走,找个酒馆边吃边谈。” 纪兄道:“不成啊,小弟还有事,到堡里去吧,小弟在家为兄接风。” 陈卫道:“不妥不妥,吃了再去不迟,你有天大的事,总不能不吃饭吧!” 纪兄道:“我进城为家父配药……” “怎么,纪叔生病了?” “嘿,一言难尽,咱们慢慢再说……” “先吃饭,吃了饭愚兄陪老弟去见纪叔,相信纪叔不会怪罪于你!” 纪兄想了想,道:“好,上云香楼去,那儿的酒很好,由小弟作东,为哥哥洗尘。” 陈卫大喜,替他对张权引荐道:“这位老弟姓纪,名小龙,是飞虎堡七大铁卫之三纪南叔叔的嫡子,纪叔与家父最是交好。” 张权忙道:“在下张权,久仰令尊大名,缘悭一见,今日与纪兄相识,实是大幸!” 纪小龙年仅二十三四,人生得端正,为人谦和,免不得又客套一番。 三人进了云香楼,要了个雅间,点了酒菜,先叙离别之情,三杯酒后转入正题。 陈卫道:“纪叔得的什么病?” 纪小龙叹子口气,低声道:“两位不是外人,小弟以实话相告,家父不是生病,是受了内伤,调养了七八天,不见好转,叫人心忧。” 陈卫也轻声道:“怎么?飞虎堡有外敌?” 纪小龙道:“两位今日来到,可知飞虎堡已正式挂牌,成为精英会庐州分堂了吗?” 陈卫不再瞒他,道:“实不相瞒,我二人昨日下午还去参加了盛典……” 话未完,纪小龙脸色一变,道:“这么说来,两位也是精英会的人?” 陈卫道:“哪儿的话,精英会的头儿是什么人,我辈岂甘与之同流合污?愚兄万万没想到,申少堡主竟然与之为伍,老堡主为何不露面,又为何不阻止这桩丑事,真令人不解!” 纪小龙道:“陈兄这一向去了何处?前些日子不是和少堡主打得火热吗?” 陈卫道:“让我仔细讲与老弟听……” 他把为公冶娇与申勇志翻脸以及从少华山回来后的情形,一一说了个详细。 纪小龙放了心,道:“原来如此,请恕小弟多疑,这实在也是迫不得已,若不小心谨慎,只怕性命不保” 陈卫道:“老弟说得是,我与张兄已得罪了申勇志,从他嘴里什么也套不出来,我猜想他就是去八公山侵扰公冶小姐的罪魁祸首!” 纪小龙道:“你猜对了,正是他!” “可否把仔细情况说与愚兄?” “这事小弟并不清楚,先由精英会那帮人来了之后说起吧……” 原来,十来天以前,飞虎堡忽然来了几位不速之客,拜帖上赫然署着铁臂翁、索命阎罗、追魂剑等人的大名,堡主不敢怠慢,亲自率少堡主、七大铁卫到大门口迎接,然后请至一楼会客处看茶。 堡主道:“游前辈及各位大驾光临,敝堡甚感荣幸,不知前辈此来,有何吩咐?” 游敬道:“不敢,此来拜会堡主,一则久闻大名,缘悭一见,特来拜望,以慰生平之渴慕!二则代精英会礼聘申堡主为护卫使并兼庐山分堂堂主,以便彼此携手,共创大业,不知申堡主意下如何,总不至于拒绝吧?” 堡主闻言大惊,七铁卫也瞠目结舌,这事实在太过突然,叫人莫明其妙。 申堡主深吸一口气,镇定下来,道:“多承前辈厚爱,但飞虎堡从来在江湖自立,并未有过入帮入会的打算,精英会此举,未免令人不解,这是从何说起?” 游敬道:“这有什么不解的,精英会看重飞虎堡在江湖上的声誉,因此老朽亲自来庐州礼聘阁下,申堡主不难从中看出精英会的诚意。否则,等闲之辈,要老朽亲自出马吗?” 申堡主一向只爱栽花不喜栽刺,不愿得罪江湖同道,因此能不破脸就不破脸。当下道:“是是,承蒙前辈垂爱。但在下有一问请教前辈。精英会由皇甫佑安父子主持会务,不知精英会创建的宗旨是什么?” 游敬道:“本会聚天下练武精英,在武林中独树一帜,与各大派抗衡,不让他们专横跋扈、颐指气使,做自己想做的事,这样说堡主觉得理由够了吗?” “够了够了。在下感到奇怪的是,前辈何以会和黑道人物共组精英会……” “皇甫会主早年就入军旅,贵为锦衣卫指挥使,怎能说是黑道?况老朽与其志同道合,从来看不惯以武林泰斗自居的少林、武当,他们依仗人多势众,横行江湖,老朽参予组成精英会,就为的是称雄武林,与少林、武当抗衡!” “这么说,精英会要与少林、武当为敌?” “那就看他们自量不自量了!” “飞虎堡向来自扫门前雪,不参予帮派之争,是以辜负前辈美意……” “你不愿参加精英会?” “祖训规定如此,还请前辈鉴谅!” 方天岳岔言道:“堡主此言差矣,我方家庄也一向不介入门户之争,但江湖上风波迭起,势必波及自家。本会护卫使左信元前辈,就与飞虎堡有过节,倘若会主不劝止,左前辈早来寻仇。此是一例。如今本会敬重飞虎堡,堡主若推拒不入本会,岂不是瞧不起本会吗?” 七大铁卫之三的纪南,性情最为耿直,闻言怒道:“什么话,飞虎堡不愿入伙,难道要强迫不成?世上只怕没有这条理!” 欧鹏道:“你是何人,敢来岔嘴!” 堡主忙道:“有话好说,不必争执。这事关系重大,容我等仔细商议再说!” 方天岳道:“申兄年青有为,不妨劝劝老父,免得说僵子大家面子过不去!” 申勇志道:“入不入伙,全凭自愿,飞虎堡岂是怕人威胁的?各位明智些才好!” 游敬道:“入不入会,由不得你们,本会聘书已下,即日生效,不如吃碗敬酒!” 堡主道:“前辈此言未免欺人太甚,飞虎堡自上代祖先创业起,历经三代,从未被人侮弄过,也从不向帮会屈膝,老夫决不入会!” 游敬道:“你切莫后悔,意气用事只会毁了飞虎堡,你当真要吃罚酒不成?” 堡主道:“老夫再三相让,你们逼人太甚,飞虎堡决不屈从精英会!” 游敬冷笑道:“好得很,老朽久闻飞虎堡八十一式流星剑法甚为了得,今日正好讨教!” 欧鹏厉声道:“申老儿你且权衡清楚,若不识时务,小心断子绝孙!” 纪南喝道:“住口!你休出狂言,大爷就见识见识你欧鹏的手段!” 曾玉麟道:“堡主,在下有一言相劝,若要比试武功,大家不妨点到为止,若是堡主输了,那就任了堂主,不要走漏消息,坏了名声。若是我等输了,自然不敢再劝堡主入会。这样做大家既切磋了武功,又保住了体面,堡主意下如何?” 堡主原不愿扩大事态,当下道:“好,一言为定,就请各位到后院来。” 于是,堡主带一行人进了第三幢院子,这里宽敞平整,无人来往。 纪南打头阵,对付欧鹏。纪南使雁翅刀,欧鹏使九环刀,两下里厮杀起来。斗了三十个回合,纪南被欧鹏一掌击伤,败下阵来。 游敬道:“老夫出手,飞虎堡的人只管上来就是,免得延误时光。” 七大铁卫之首在堡主示意下出战,那游敬空着两手,小臂上各套一付牛皮袖套,只十个四合便把铁卫之首一掌打翻。 堡主正欲上阵,铁卫之二抢了先,走不过十个回合便被打翻。 堡主无奈,抽剑上场,施出浑身解数,与铁臂翁大战了五十六个回合,被铁臂翁一掌击在胸上,当场吐了一大口鲜血倒在地上。 四大铁卫见状,欲与游敬拼命,被堡主抬手制止,申勇志惊得扶起爹爹欲往后院走,被游敬喝止道:“慢,少堡主与我们回到前厅,堡主由四铁卫搀扶回房。老朽这一掌已将他真气震散,从此成了废人,但却保住了性命,你若不顺从老夫,当即取你性命?” 申勇志一听,心胆俱寒,只得垂头丧气跟着游敬等人返回前院客室。 游敬道:“你父冥顽不化,老夫不得已出手惩戒。如今他功力已失,今后由你继任堡主,并任精英会护卫使兼庐州分堂堂主,你若拒绝接受,老朽要了你小命,打杀七铁卫,让如意刀周元成来飞虎堡任堂主,飞虎堡从此在江湖除名,何 去何从,你扔下一句话!” 方天岳、曾玉麟、许亮又把话来劝他,他听说曾、许原来的身份,不敢小觑。彼此年龄相仿,人又俊俏,先自有了好感,况且别无选择,不如任了堡主兼堂主,独霸一方,为所欲为,不再受父亲管辖,倒也威风痛快。于是点了点头,表示愿意服从精英会的调遣。 此时,铁卫之四、五又带了爹爹的话来,自即日起,由他继任堡主并答应入会。 他当即道:“既是堡主之命,无不遵从!” 纪小龙说完,又道:“堡主失去功力,为保申家血脉基业,与七铁卫商议,暂时屈从精英会,请七铁卫铺佐少堡主,今后谋求复仇大计。但少堡主却与方天岳、曾玉麟、许亮打得火热,天天相聚晤谈,十分投机,老堡主的心意早被他抛诸脑后,一心一意入了精英会。把精英会的人安置到堡中款待,待如上宾。精英会来庐州府的高手不止游敬五人,还有八人住在旅舍,全被他请了来。又过了三四天,他们忽然外出,申勇志带来受伤的四铁卫和十个武士相随,第二天下午回到飞虎堡,据说抓来了几个人。我因爹爹受伤,无心过问……” 陈卫忙道:“关在何处?” 纪小龙道:“听说在后花园……” 陈卫道:“事关重大,请贤弟打听清楚!” 纪小龙道:“迟了,昨日夜间,精英会的人悄悄走了,听说抓来的人坐了一辆车……” 陈卫、张权急得一下站了起来:“去何方?” 纪小龙摇头:“不知道,但小弟可去打听,下午来见两位兄长回话。” 陈卫把自己来庐州的意图说了,纪小龙这才明白原委,答应一定设法打听明白。 饭后,各自分手,陈、张二人在旅舍静候。 过了两个时辰,纪小龙匆匆而至。 一见面,纪小龙道:“小弟找几位铁卫叔伯打听了,他们也不知把人带往何方……” 陈、张二人急得直叹气,焦虑万分。 纪小龙道:“对不住两位,精英会那伙人行动诡秘,就是去八公山,几位叔伯也不知究里。到寿县住下后,晚间才出动,到了个村子跟前,叔伯们被留在村外,说拦截逃跑的人。半个多时辰后,申勇志又来,叫众人回庐州,说是要抓的人已得手。至始至终,四位铁卫叔伯都不知抓了什么人,有几个人,是男是女是老是少,他们只是跟着跑了两天路。” 陈卫道:“老弟已尽力,多谢!望令尊不要屈从精英会,若飞虎堡难以栖身,可和贤弟到太原府天豹镖局来,大家联手对付精英会!” 纪小龙道:“家父性刚直,决不屈服,至多为了堡主,阳逢阴违,大哥的意思,小弟一定转禀家父,请大哥放心!” 陈卫把天豹庄和镖局的情形说了个大概,嘱纪小龙父子保重,他与张权要连夜赶回八公山报信。于是,互道珍重而别。 ※※※※※※ 万古雷醒来时,发现自己在一个山洞里。周围黑黝黝的,不知是白天还是黑夜,也不知过了几天。他觉得四肢无力,就象大病了一场。回想与祁连老祖动手的情形,只觉得对掌时突觉一股极寒之气,透过穴道钻入内腑。他立即再运罗汉功护体,但已经来不及两掌罡风相击。大震之后,内腑翻腾,双脚下陷,内体冰冷得就象塞进了几块冰,刹时手足僵直,知道要糟,若是对方再出掌,他只有等死的份。幸好老家伙也受了重伤,不能再出第二掌。他于是以剩余的功力逼住心头那股冰寒之气,试图将它逐出体外,哪知却毫无作用。就在此时,场中大乱,有许多人向他扑来,可他动也不能动。忽然间,有人近身点了他睡穴,便什么也不知道了。 他抬手摸摸自己的脸,确认自己活着,便懒得再动,他发觉手脚已不再僵直。可心里仍有一股寒气在躁动,使他十分不舒服。渐渐地,这股寒气漫延开来,顺经脉穴道扩向四肢,手脚又渐渐僵硬起来,吓得他连忙运起罗汉功,方才发觉气息微弱,他只剩下了一成功力。 这一惊非同小可,他差点叫出声来。便连忙控制心头慌乱之情,思索解救之法。 他与祁连老祖对掌时,运的是至刚罗汉功。因为听说对方练的是阴魄掌,便想以阳刚之劲去克制,哪知却被对方寒精之气透穴。那么玉蟾神功能不能以阴柔之劲逐出寒精呢?为了自救,只好冒险一试。若不成功,只怕再加重内伤,但事已至此,只怕是顾不得了。 他于是默诵心诀,运起玉蟾神功逐那股阴寒,不到半个时辰,手脚已无适才僵硬,丹田那股精寒也不如先前那般冷冻,证明玉蟾神功能化去这股寒气,便继续运功调息。一个时辰后,手脚暖了过来,试着慢慢坐了起来,打起盘脚继续运功,两个时辰后方醒来,自觉丹田寒气减少了些,不禁欣喜若狂。他感到内力有了增加,已有二成功力,便继续运功。待再次醒来时,神清气爽,丹田内寒气又少了些。他睁开眼来,发觉洞内有了光亮,知道已是早晨,正欲起身,却听得轻微的脚步声,连忙躺倒下去,只见一个人从拐角处走了进来。一看不是别人,却是在池州府结识的酒翁。当即又坐了起来,却听酒翁道:“快躺着,别动!” 万古雷只得依言躺了下去,道:“前辈救晚辈一命,大恩大德……” 酒翁道:“错了,老朽只救了你一付皮囊,却救不了你一条命。你中了阴魄掌的精寒之气,老朽虽运功助你,却无法把这股寒气从丹田替你迫出,在以后的日子里会时时发作,直到要了你的命,天下无人救得!” 万古雷一惊:“这阴魄掌如此厉害,岂不是天下无敌了吗?” 酒翁道:“胡说,阴魄掌虽厉害,也并非不可战胜。你只要与祁连老儿拼掌时闭住穴道,他就无奈你何。以你的功力,不会败给他,可如今你已后悔莫及,成了个废人!” “此话怎讲?请前辈示下。” “精寒之气在你体内时时发作,你既然运功御寒也无济于事,待你体内残存的功力消失殆尽,你一条命也就完结,不是废人是什么?” 万古雷心中颇不以为然,但不说破,只叹口气道:“听天由命吧!” 酒翁又道:“你失去功力并非坏事,从此可以退出江湖,不必再去纠缠江湖恩怨。” 万古雷道:“晚辈那些同伴呢?” “他们已走,你已经昏睡了五天五夜。” “我们这是在哪里?少华山上吗?” “不错,这是一个秘窟,任何人找不到这里来,你可安心静养,就在这里升天吧!” 酒翁说说走了出去,不一会从隔壁端来一碗稀粥和两个馒头,外加一碟卤牛肉叫他吃。 不见食物还好,一见顿时就饿得慌,赶紧坐了起来,接着稀粥就往嘴边凑。 酒翁“咦”了一声道:“老朽还说来喂你,你居然自己坐了起来,真是怪事。” 万古雷顾不上说话,他生平从未吃过这么美味的粥和这么香甜的馒头、卤牛肉,如风卷残云,一下就吃了个碗底朝天。 酒翁道:“你这是饿坏了,还要不要?” 万古雷道:“惭愧,若有,还请前辈再给些馒头来,若有稀粥和牛肉,不妨也……” 酒翁又去了隔壁,端了碗粥,三个馒头,半只卤鸡来,万古雷也不客气,通统吃下肚。 酒翁摇摇头道:“想不到你还是大肚罗汉,够了吗,还要不要?别撑坏肚子!” 万古雷吃出一身汗,舒畅极了,道:“够了够了,前辈用过早膳未?” 酒翁道:“都被你扫光了,哪有咱的份?” “啊哟,这怎生是好?……” 酒翁去外间拿了酒和鸡进来,问他:“你要不要也来两口?” 万古雷道:“喝两口吧。” 酒翁把酒葫芦递给他,他喝了两大口,满颊生香,赞道:“好酒好酒!”把葫芦递还。 酒翁道:“要喝再喝个够吧,反正你在世上也没多少日子了,得乐且乐。” 万古雷笑道:“不喝了不喝了,前辈请用吧。”一顿续道:“前辈也来少华山看热闹?” 酒翁道:“池州分手后,老朽就一直跟着你。在南昌府,那三个年青男女要暗算你,被老夫点了穴道,看你怎样处置。你杀了人家的爹,现在女儿又送上门来,你要不要斩草除根。总之,老朽在考查你。” “这又为了什么?” “老朽想收你为徒。本来,老朽从未有过这种念头,等闲人老朽也看不上。在池州府见了你之后,不知为何就动了心。在南昌府,老朽见你招惹的是非多,并非安份守己之人,对你便失去了兴趣,懒得再跟着你。不料又听到你与祁连老儿的约斗,动了好奇心,便到这儿来瞧瞧。现在老朽知道你是谁的徒弟了,幸亏老朽没收你当徒弟,要不岂不是自搬石头自砸脚?哈哈哈,这也是天意,误打误撞把你送到老夫手中。现在,你该对夫说实话了。” 这一番言语,尤其是后面的话,使万古雷莫明其妙,便道:“前辈的意思在下不懂……” “你自然不懂,你要是懂了,还吃得进这么多馒头稀饭吗?不要紧,老朽问一句你答一句,慢慢你就会懂了。” “是是,请前辈垂问。” “你师傅是谁?” “家师有三位,一位姓沙,名……” “胡扯,一个人怎会有三个师傅?” “在下确有三位师傅,并无虚言。” “好,哪三个?你只要说出姓名来即可。” “沙宏、狂叟、觉禅大师。” “什么?你居然编了谎来哄老朽?” “前辈何出此言?晚辈岂敢把什么人都拿来当做师傅,而把真正的师傅放在一边?” “你袋中的小铁片环是什么玩意儿?” “是一种暗器。” “这暗器叫何名,谁教你的?” 万古雷心想,追命飞环刺声名太坏,宫师叔再三嘱咐不要泄露名称,我就随便取个名搪塞就是了,因道:“此称名环镖……” 酒翁冷笑道:“是吗?谁传授的?” 万古雷道:“是一位姓宫的前辈。” “把姓名说出来!” “叫宫知非。” “他不是你师傅?” “不是,在下的师傅是沙……” “够了够了,你当老朽不谙世事吗?你不是宫知非的徒弟,他怎会传你这种暗器?” “他老人家与家师狂叟交好……” “慢,狂叟的姓名你没说。” “在下不知老人家姓氏……” “你又在胡说!听着,老朽念你是个将死之人,不对你动刑,但你若再敢胡说八道,老朽就以分筋错骨手法治你,看你老实不老实!” 万古雷见他双目凶光闪烁,料想不是说着吓唬自己的,他这样逼问,定有理由,得小心应付。于是道:“狂叟师傅从未见示姓名,否则在下哪有不说出恩师姓氏的道理?” “你是不是宫知非的徒弟?” “不是,在下称他老人家师叔。” “他现在在何处?” 万古雷心想,先前他就说知道我是谁的徒弟了,这话是什么意思?接着问追命飞环刺是什么玩意儿,再接着要知道宫师叔在何处,莫非他是宫师叔的对头不成? 这样一想,便道:“他老人家行踪无定,晚辈也不知他哪儿去了。” “咦,看来不动刑你是不说真话的了!” 万古雷见他放下酒葫芦,看样子真要动手,灵机一动,突然向后一倒,浑身打起抖来,以示那股精寒之气又在丹田作怪。 酒翁一愣,缓和下来,道:“等你发作过后再来问你,你再不说就动刑!” 万古雷其实并不完全是装的,此时寒气又从丹田中冒起,使他灵机一动,借机使计。这股寒气已被他炼化了不少,因此发作得并不厉害,他故意夸张欺哄酒翁。 酒翁注视他一会,道:“老朽已为你耗去了不少功力,你一时也死不了,待老朽去城里买些应用之物回来,你也就发作过了。” 万古雷待他走后,急忙运功逼住精寒。此时他已恢复了四成功力,另有酒翁贯注的一股内力,一时之间还不能融和。他先逼住精寒,后设法把酒翁注入的内力融和,半个时辰后仍未能合一,只好又去逼那股精寒。又是半个时辰过去,寒气又去了大半,他于是继续运功。一个时辰后,寒气已经消失,功力恢复八成。 此时,他轻松地吐了一口气。既使酒翁要对他下手,他已能自卫。功力恢复八成,听力也敏锐起来,一阵轻微的脚步声入耳,他赶紧倒下躺着。不一会,听见酒翁在隔壁放置东西,待进来时带来一大股酒味,想是在城里灌足了老酒回来。一见躺着睡觉,便又踅了回去。不一会就传来一阵鼾声。 万古雷连忙坐起,又听了听,确认酒翁已经睡着,寻思逃出洞去为上策,免得有了冲突不好,毕竟人家救你来此,帮你保住了性命。 他四周瞧瞧,发现神罡剑就在壁角,摸摸身上,飞环刺和银票都在,于是站起来拾起剑,朝洞口走去。来到洞口,发现隔壁有一洞穴,酒翁靠在石壁上打盹。一条通道经过洞穴往前延伸,便轻轻走过洞穴,沿通道往前走。通道斜着往上去,绕了几个弯,成螺旋形,上到顶端,见一出口,被灌林丛遮蔽。越过灌木丛,便来到洞外。只见满山苍翠,不见出路。当下也不管方向,施展轻功,往前飞奔而去。他的想法是,先离开酒翁越远越好,慢慢再辨别方向,寻找下山这路。他一阵狂奔,在树林里飞蹿,足有半个时辰,方才停下步来打量周围。发现自己来到一个峡谷,耳听淙淙流水声,便沿着小溪往下奔,一个时辰后,终于出了山谷,来到了山脚下。再往前奔,只见远处有个村庄,便直奔村庄而去。在村里找到农夫,打听方向,买了匹马当座骑,直奔华阴县府,由那儿出潼关奔河南,转道入皖,去八公山。 晓行夜宿,一路紧赶,这天到了八公山麓,按张镇东所说寻到了村子,见到的是一堆瓦砾,哪有什么院子。找村民打听,方知原委,料想公冶一家又出了事,不禁焦虑万分。 接着又上山去寻找八公叟的宅院,好不容易才找到。敲了敲门,一个仆役出来问他找谁。 “华老先生在家吗?”他说。 仆役道:“不在,尊客高姓?” “在下万古雷,与罗斌、耿牛、秦忧……” 话未完,仆役忙让开身道:“原来是万爷,请进请进,主人留有书信在此。” 万古雷大喜,忙跟了进去,仆役从屋中取出一封书信奉上。他拆开一看,方知公冶一家已被精英会方天岳等人劫走,诸侠去庐州府追踪,公冶一家不知被带到何方。落款的是罗斌,书于三天之前。他立即辞别这位仆役,赶往庐州,但天色已晚,只好在寿县用餐。天黑后上路,直奔庐州,马疲走不快,天亮时方到,找了家大旅舍歇息。 这一路上来,他夜夜行功,已将酒翁注给他的内力融合,不仅功力恢复原状,还增加不少。他坐床上行功一个时辰,精力尽复。 罗斌等人到何处去追踪铁臂翁游敬呢?他们在庐州能打探到公冶娇一家的下落吗?看来只有到飞虎堡去寻根究底了。于是除了吃饭,他都呆在房间里,直呆到二更将近,方才换上夜行衣,从窗口跃出,直奔城西飞虎堡。 不到顿饭功夫,他已进了大院。只见周围黑沉沉一片,并无人巡逻。五幢楼房无灯光,只有后园有灯光闪烁。他小心地进了花园,防止有暗桩查觉了他。这花园不算大,有一幢小楼,楼下楼上都有灯光。他轻轻从树上一跃,蹿到了走廊上,贴着墙站立倾听,客室有人说话,声音苍老,有气无力。 “这么说来,我儿甘愿降贼……” 一个清朗的声音岔话道:“爹,命孩儿答应游老前辈的是爹,爹说话怎又不算数?” “当时爹要你答应任精英会庐州堂堂主,那是为了保全你的性命,一味顽抗下去,申家岂不绝了后?因此爹用的是缓兵之计,待挺过了这一关,再想办法。现在爹伤势有了好转,几经思量,方才定出出逃之计,你竟然……” “爹,并非孩儿不愿出逃,但又能逃到哪儿去呢?精英会高手如林,若派人追踪,爹又失去了武功,孩儿如何能保得住爹爹性命?” “那依你说,就这么忍辱下去吗?” “爹,精英会并未侮慢飞虎堡,孩儿任总坛护卫使,与衡山三剑、追风刀这些前辈平起平坐,十分荣耀。再任得庐州分堂堂主,皖省武林,无不以飞虎堡之命是听,这又何等威风,飞虎堡的声望,从未有如此之高……” “精英会有天地双魔、索命阎罗、恶鹰这班魔头作祟,必将祸害天下武林,若飞虎堡为虎作伥,精英会消亡之日,势必祸及飞虎堡……” “爹爹未免多虑了,有皇甫和游敬两位稀世高手坐镇,这世上只怕无人能敌!” “爹的话你竟然一句也听不进去吗?” “爹,你说咱们要逃到何处去?” “不管到哪儿,为的是脱离贼巢。” “爹,飞虎堡还是飞虎堡,怎么成了贼巢?” “飞虎堡如今成了庐州分堂,你说是什么?” “爹,飞虎堡众多的丁壮,咱们能弃之不顾,就这么撇下他们逃去吗?” “这是万不得已的事,以后他们会明白的。” “爹,你身体不好,早些睡了吧!” “慢,你……” “啊哟,孩儿早就想睡了,有话明日说吧!” 此刻申勇志出了门,从走廊那一头下楼去了,只见他头也不回,出了花园。 “唉!孽障,不听老人言,以后……” 万古雷心想,这老者定是堡主,他已失去功力,又不甘心屈服于精英会,不如走去见他,看能不能打听出点什么来。主意打定,从墙角转出,大步进入客室。 申堡主正自老泪纵横,忽见个人走了进来,不禁一怔,道:“什么人,敢闯私宅!” 万古雷抱拳行礼:“在下夤夜冒昧来访,惊忧了前辈,还请恕罪!” 申堡主见他有礼,便强自镇定道:“你是何人,找老夫何事?” 万古雷道:“能否容在下坐下回禀?” 申堡主见他气宇轩昂,不象为非作歹之徒,便道:“好,坐下说话。” 万古雷道:“在下万古雷……” 申堡主一惊:“咦,你就是江南神剑?” “正是在下……” “不是说你与祁连老祖同归于尽了吗?” “在下并未丧命,那祁连老儿恐也活着。” 老堡主精神一振,道:“久仰久仰,你果是江南神剑的话,老夫也有事拜托!” “前辈若信得过,在下一定尽力。” “你听见老夫与犬子的说话了吗?” “听见了一些,知道前辈失去功力,不愿屈服于精英会,想离家出走躲避……” “原来你都知晓了,你的踪迹未被我儿发觉,足见轻功高明。”一顿续道:“少侠来找老夫有何事,不妨先说!” “在下意欲打探公冶一家下落……” “啊,你是说被游老儿拘禁之人?” “正是正是,请前辈道其详。” “老夫所知不多。自那日被游敬那厮以内家掌力震破内气之后,便在这小楼上静养。才过了两天,夜里来了人,把老夫惊醒。只听对面房间有人说话,道:‘公冶老儿,你夫妇就在这屋里住,不许出门一步!’旋又听一个姑娘的声音道:‘让翠喜、凤喜随我父母住楼上!’只听方天岳笑道:‘小姐,两位老人家有程夫人、俞夫人主仆侍候,难道还不够吗?’那小姐道:‘方天岳,你卑鄙无耻!’方天岳怒道:‘住口!你已落到我手中,再敢猖狂,先把你老母剁去一个手指头!’小姐恨声道:‘方天岳,你走着瞧!’又听一个老者的声音劝道:‘公冶小姐,大人和夫人落在他们手中,暂且忍一忍就是了,不必多言。’接着犬子的声音道:‘公冶娇,你还想着那姓万的吗?他与祁连老祖同归于尽了,不知你心中滋味如何?’公冶小姐道:‘申勇志,你投降效精英会,没皮没脸,还有勇气和人说话吗?真是无耻已极!’小儿气得骂她:‘你私下里与人定终身,才真是不知羞耻……’方天岳岔话道:‘申兄,怎么回事,公冶娇与那万古雷私定终身吗?’小儿道:‘不错,是她自己亲口说的!’方天岳问公冶小姐:‘真有此事?’公冶小姐道:‘不错,有又怎的,与你何干?’此时游敬命他们不要再开口,安置大家睡觉。第二日早上,老夫便被抬到外间的第五幢楼。小儿就任堡主和堂主的那天夜里,把公冶小姐他们押走了,第二天老夫才知道,因为又把老夫搬回来。” “他们去了何处?”万古雷焦急地问道。 “这事老夫问过小儿,他说公冶一家是朝廷重犯,往京师那边去了。” 万古雷寻思道:“不错,方天岳要立功,把公冶一家送交朝廷,早该想到这一点的!” 申老堡主又道:“老夫知道少侠救人心急,但老夫有一言相劝,不知当说不当说?” “前辈有何指教,尽管说就是。” “不敢。老夫以为少侠一人,决不是游敬等人的对手,因此不可孟浪……” 万古雷急着要走,岔话道:“是是,晚辈决不冒险,但晚辈必须查出他们到底去了哪儿,事情紧急,前辈有何事相托,就请直言。” 申堡主知他急待离去,便道:“少侠以后若有机会,请助老夫一臂之力,摆脱精英会。” “这个……若少堡主甘愿效忠精英会……” “请少侠看在老夫面上,替申家留后。” 万古雷道:“今后事不可逆料,在下与精英会会主皇甫楠有杀父之仇,立誓要灭了精英会。倘若有那一天,在下定牢记前辈的嘱托。” 申堡主叹了口气:“精英会势大,少侠定要谨慎从事,以免报仇不成,反受其害!” 万古雷又一揖:“多谢前辈教诲,在下要去追踪方天岳等人,以后再来拜望前辈!” 话声落,他人已掠出门外,片刻就到旅舍,留下银子,到马厩牵了马,叫醒小二开门,径自出城往东而行,直奔京师。 中途在一个镇上换了马,夜里继续赶路,第二天清晨便到了京师。用过早膳,在旅舍略事歇息,径直往承恩寺来。道衍法师见到他,十分高兴。 在方丈室,万古雷说了经过,请法师设法打听公冶一家被关押在何处。 道衍法师诧道:“有这等事?方天岳已被皇上革职,他莫非想要立功复职不成?但老衲在朝廷并未听说公冶大人被捕的消息。” 万古雷一愣:“方天岳被革了职?” “不错,开封双义和郑风持贤侄书信来见老衲,老衲第二日就秘奏皇上,念其靖难有功,免去都督佥事之职,贬为庶民,永不录用,郑风等人没把这消息告知贤侄吗?” “原来如此!难怪方天岳入了精英会。郑风等人还未见到愚侄,所以不知此事。方天岳抓捕公冶大人,只怕是为了立功赎罪……” “何以见得?” “公冶大人之子公冶勋护卫建文帝逃亡在外,皇上认定公冶大人知道建文帝去向,因此定要把公冶大人捉拿归案……” 话未完,道衍法师道:“贤侄不用再说,其实皇上并非定要捉建文帝,此中玄机老衲一直未曾对人说起。捉拿公冶大人,只是方天岳的主意,老衲断言,他不会把公冶大人交朝廷处置,因为他不可能再复官。” 万古雷一怔:“师叔此言当真?” 道衍法师道:“贤侄你试想,捉来建文帝又如何?杀了还是拘于狱中?” 万古雷不假思索道:“天无二日,自然是杀了,留下终是祸害!” “建文帝何罪,该处死?” “这……小侄说不上来。” “既无杀的理由,杀了又如何向天下人交代?须知他是太祖传下的天子,比不得旁人。” “但若不杀,由其在外,倘若振臂一呼,仍有忠贞之士率兵勤王,燕王这龙椅又如何坐得稳?因此愚侄猜想,断不会饶恕了建文帝。” “贤侄忘了,皇上已照告天下,建文帝死于火中,有宫女指认尸骨,言之凿凿。倘建文帝不甘流亡,欲抛头露面,只要一口咬定是假冒建文帝,天下人又如何能辨得真假?” “这……师叔说得是,但总有忠贞之士……” “皇上已坐稳龙椅,天下臣服,况建文帝东躲西藏,怕被官府查觉,他决无胆量去投奔哪一个地方官员,而地方官员又有谁敢窝藏废帝?所以建文帝登高一呼,四方勤王之兵由各地涌来之事,断不会有,否则燕王又怎能挥兵直下京师,不战而克。因此,任建文帝四处飘泊,做个平民,总比捉来杀了的好!” “这是皇上亲口说与师叔的吗?” “没有,皇上从未对老衲议及此事。” “那么,只是师叔的推测?” “替建文帝剃度为僧的是僧官溥洽大法师,他还设坛作法诅咒皇上,可谓罪该凌迟处死,但老衲密奏皇上,请开释大法师,皇上准奏,非但不问罪,依然让法师做僧官。这事意味深长,贤侄当可从中悟出些道理!” “就是说,建文帝若知道这消息,就该明白,只要他不再以废帝身份出现,就无性命之忧,只管安心做他的和尚去……师叔,是这样的吗?愚侄的猜测不知对否?” “仁者见仁,智者见智,又何必说破?” 万古雷叹口气,不再多说。 道衍法师道:“方天岳又在公冶大人身上做文章,一是为了公冶小姐,一是为了贤侄。皇甫楠杀了令尊,必然对贤侄处处设防,不除去贤侄,他寝食不安。依老衲之见,若能抓获公冶大人一家,就可要挟贤侄。贤侄一时找不到他们,他们也会找上门来。” 万古雷道:“师叔说得是,这皇甫楠不知藏在何处。若不往京师来,又去了哪儿呢?” 道衍法师道:“皇甫楠是前锦衣卫官员,自不会藏在京师,只在京师设下耳目。依老衲推想,此人决不会隐在荒山野岭,盖因彼辈追求功名富贵,一向穷奢极欲惯了,怎耐得荒山之清苦,况古有‘大隐于市’之说,老衲料定他们一定藏在某个城之中,决不会错。” 万古雷道:“多谢师叔点拨,京师分堂由欧炎主持,愚侄前往一探,或可得些消息。” 道衍法师道:“除魔卫道,风险极大,贤侄多加小心,以后与愚师叔多加联络。” 万古雷心急似火,辞别法师,径自到六顺巷去找宫知非,哪知人还未回来。罗斌留言上曾说,宫师叔等人在少华山寻他,真是不巧。 从六顺巷出来,经过承恩寺广场,却被他撞见一个熟人,京师镇天镖局总镖头黄兴隆之子黄飞羽,便赶过去招呼道:“黄兄,久违了!” 黄飞羽愁眉苦脸,心情沉重,抬头一见是他,喜得一把拉住他衣袖:“啊哟是万兄呀,有救了有救了,天不该亡我镇远!” 万古雷诧道:“黄兄何出此言?” 黄飞羽竟然滴下两滴泪珠,哽咽道:“一言难尽,万兄随小弟去家中一叙!” 万古雷道:“黄兄遭了灾祸吗?” 黄飞羽镇定下来:“回家说回家说!” 镇远镖局就在大功坊上段,离广场不远,不一会便到。 万古雷见镖局门口进进出出,来到一进院子,只见几个镖伙正吃饭,人人无精打采,蹲在阶沿上。进到第二院,来到客室坐下,黄飞羽对一个仆役道:“快把我爹和顾兄他们都请来见客,说有好消息!” 那小厮甚是诧异,把万古雷多看了两眼,便匆匆奔内院去了。 黄飞羽道:“这些年不见万兄,传闻万兄投奔了燕王,后又听说在太原开设了天豹镖局,又与祁连老祖约斗于少华山,说是同归于尽,不料万兄却好端端出现在小弟眼前,真是万幸!小弟眼前难关,只有请万兄相助!” 万古雷道:“好说,有用得着小弟之处,黄兄尽管直说。只是小弟也有要事缠身,在京师不能停留,黄兄不妨先把难事说出,彼此再斟酌斟酌,想个万全之策。” 黄飞羽一愣:“万兄也有急事?这就太不凑巧了,敢问万兄何事奔忙?” 万古雷叹了口气道:“说来话长,但只说个事端吧。公冶小姐被精英会的人劫持,小弟从庐州府追来,扑一个空……” 黄飞羽一惊:“啊哟,这便如何是好?” 正说着,总镖头黄兴隆、神枪顾仲贤和顾玉刚、顾玉梅兄妹相随走了进来,万古雷忙站起来行礼:“二位前辈、顾兄、小姐,多时不见,还记得在下万古雷否?” 众人大喜,彼此又寒喧坐下。此时又进来个年青少妇,经引荐,是顾玉刚之妻潘雨荷,华山派掌门的女弟子。顾玉梅和黄飞羽已结了亲,两家便重振旗鼓,重新开张镖局。 黄飞羽等大家坐定,道:“爹、岳父,兄嫂,万公子有急事到京,本不想烦扰,但镇远镖局面临灭顶之灾,只怕是顾不得了,因此由我先向万兄叙述经过,再商议对策如何?” 黄兴隆道:“若得万公子相助,事情大有可为,你就把经过告诉万公子吧。” 顾仲贤道:“老夫无异议,说吧。” 黄飞羽道:“靖难之役结束,天下复归太平,我们又开始走镖,仗着过去的声誉,倒也平安无事。不久我和玉梅妹妹完了婚,有岳父一家相助,镖局生意十分红火……” 万古雷心想,定是失了重镖,贼人势大,光他们两家出头也无济于事,要我助他们去索镖,可我哪有这个闲空呢,真是要命…… “哪知就在三天前的下午,子午刀欧炎派徒弟送来张请帖,原来是做生日大寿宴客。我们与他几年未有这交往,尤其是前些年他一统京师武林与万兄为敌之后起,数年间未照过面。请帖有两张,一张是给岳父一家的。经商议,大家都是京师武林人,便备了两份礼,届时去欧府祝寿。那天欧府十分热闹,张灯结彩,披红挂绿。没料到我们在入席时,却见到了曾玉麟、许亮入坐了主宾席。随后寿翁起立向大家敬酒致谢,说曾玉麟有重事向大家宣告。曾玉麟笑吟吟开言道:‘各位,今日是欧老前辈双喜临门之日,一喜是欧前辈华诞,二喜是欧前辈荣任精英会京师分堂堂主……’他这么一说,不少人起立欢呼,多数人却噤若寒蝉,一个个瞠目结舌。那曾玉麟续道:‘本座与许公子身为总坛飞鹰特使,奉会主之命前来驾寿,并宣谕诸位,京师武林今后归属京师分堂,若有冒犯分堂堂主,不听命行事的,总坛将派护卫使、金鹰武师、银鹰武士诛杀满门,不留活口。望诸位慎重处事,以免害了家人!’一番话,气得大家哪里还有心思吃饭,不一会便走了不少人,我们也连忙离开。当时,并无人起来顶撞,冲着欧老儿的面子,也忌惮皇甫佑安父子,大家心照不宣。回来后我们一家人商议,不必理睬欧老儿,看他们有什么花招……” 万古雷道:“欧老儿早就以京师分堂堂主身份到过南昌梨花庄,参与抓捕公冶一家,却原来直到三天前才公开挂牌。” 黄飞羽续道:“原来如此,他们是在暗中行动。昨日上午,欧老儿派儿子欧杰、徒弟陈晃上门,邀家父、岳父到他府上一叙。两位老人家说局务缠身,改日再登门拜访。欧杰板下脸来道:‘事关镇远镖局存亡,两位不去,只怕后悔莫及!’我便劝两位老人家不妨去听听欧老爷子的高见,由我和顾兄陪着去。到了欧府,欧炎在客室会见我们,开门见山道:‘恭喜二位,经老朽力荐,请二位任精英会京师分堂副堂主,副堂主共有四位,还有两位是……’家父不等他说完,岔言道:‘对不住,我等走镖之人,成天忙于琐务,无暇参加帮会,欧堂主盛情心领,告辞!’欧炎沉下脸来道:‘慢,还有一事……’说着从桌上拿起封书信读道:‘请黄镖主一阅。’家父问:‘这是什么?’欧杰在一旁冷笑道:‘黄镖主一阅便知!’家父接过来打开一看,是一份委任状和一份通谍。文告上说,镇远镖局收归精英会京师分堂,以后经营所得之利分五成,四成交总坛,一成留作镖局开支。家父大怒,道:‘岂有此理,这不是太霸道了吗!’欧炎道:‘此乃总坛通令,限两日内回复,若不遵从飞鹰令,后果自负!’家岳接过通令看了一遍,又递与小弟与顾兄,小弟连忙道:‘回去商议,后日答复。’家岳临走时对欧炎道:‘不可逼人太甚!’欧杰冷笑道:‘有话找总坛谈去,对分堂说何用?’家岳道:‘总坛在何处,你当老夫不敢去吗?’欧杰道:‘放心,只要你们敢不遵从通令,七天内总坛金鹰武师、银鹰武师就会找上你的门。若是对几位另眼相看,说不定还有护卫使大驾光临!’家岳道:‘欢迎欢迎,只管来就是!’欧杰阴笑道:‘前辈知晓护卫使是哪几位吗?晚辈不妨引荐几位,衡山三剑三位前辈、天地双魔两位前辈、关中双煞两位前辈……我看有这几位就够了吧,不必总护卫使游老前辈、皇甫老前辈大驾亲自光临……’他说得十分得意,欧炎和他的门徒都笑了起来。我们当即告辞,回来商议对策……” 顾玉刚道:“欧杰亮出的都是一等一的大魔头,凭我们两家和二十多名镖师,万难抵敌,因此打算关了镖局,可镖局又不是说关就可以关的,有的镖车外出未归,有的货主已与镖局定好走镖的日期,所以进退两难。万兄既然来了京师,还望助一臂之力!” 万古雷十分作难,他这里要搭救公冶娇,不能耽搁,可镇远镖局的事又不能不管。他略一思忖,道:“欧杰说七天内总坛的人会找上门来,这无疑是说,总坛不在京师,要五六天才能赶到……不对,分堂要先报消息,总坛才会来人,这一往一返需要五六天,可见总坛离此不远,那会是在什么地方呢?” 黄兴隆道:“贤侄估计不错……” 言未了,万古雷突然想起,劫持公冶娇一家的人中就有曾玉麟、许亮,他二人三天或四天前到京师,那么其余人会不会也到京师呢?看样子应该在京师多查访两天。主意打定,才又专心听黄兴隆说话。 “……老夫之意,镖局只有关门,若贤侄能在京师停留几天,等镖局了却俗务,关了门后我等离家暂避,不知贤侄意下如何?” 黄飞羽道:“万兄也有急事,须得想出办法来,一点也不能耽搁!”接着把公冶娇的事说了,众人不禁扼腕叹息。 顾仲贤道:“既然公冶小姐一家罹难,我等岂能坐视不管,当尽镖局之力,查找线索。” 万古雷道:“当年我家的店铺、码头还有私宅全部都被皇甫楠占了,如今大概还在他手中,此外他在京师秦淮河畔有几处私宅,但不知确切地点,再有怀庆坊金牛巷的房舍,原是他安插武林豪客的地方,如今他虽然隐迹于外地,这些房舍只怕还在他手中,都可以探查。” 顾玉刚道:“先用午膳,然后分头去打探,把镖师镖伙都派出去。” 万古雷道:“如此甚好,多谢各位!” 黄兴隆道:“贤侄休要这般说,皇甫楠祸害京师武林已非一日,我等与他已是誓不两立。今后与贤侄天豹镖局联手,一南一北,共同对付精英会。老夫相信京师武林不甘受其驱使者还大有人在,大家携手同舟共济,谅他精英会也无奈我何,老夫今日就去邀约同道。” 万古雷道:“好极!天豹镖局与镇远镖局南北呼应,相互照料,当保镖货无虞。” 众人越说越起劲,压在镖局众人心中的阴云也就消失,一个个变得精神振奋起来。黄飞羽又派人去叫了一桌酒席,大家开怀畅饮。 此时,镖伙来报,有位自称姓罗名斌的罗爷来拜访黄少镖主,万古雷大喜,对众人道:“兄弟们来了,不愁人手也!” 众人极是高兴,黄飞羽三步并作两步跑了出去,不一会只见他带了罗斌、耿牛进来。万古雷叫道:“两位老弟,愚兄在此!” 罗、耿两人大喜:“啊哟,大哥也在……” 万古雷替大家引荐了一番,重又坐下。忙不迭问:“秦兄他们来了吗?” 罗斌道:“都在都在,大哥你伤好了?” 万古雷把在山洞养伤的情形说了,众人都惊奇不已,江湖上从未听过酒翁其人。 罗斌道:“好了好了,大家一路都牵挂着大哥,盼望大哥能见到我留下的书信,没想到会在京师黄兄处见到大哥,真是再巧不过!”一顿,续道:“我们从八公山返回庐州后,陈卫兄又找到飞虎堡铁卫纪南的儿子纪小龙,经他设法打听,夜里精英会的人是往东去的,有两辆马车。我们当即向东追赶,沿途打听,果然有两辆马车和一些骑手经过。后来一直追到京师,便没有了消息。我们住在北边太平桥附近的昌隆旅舍,天天出外查访,三天来没有结果。今日小弟忽然想起飞羽兄,不知还在不在京师,他地头熟,或可打听些消息,便和耿贤弟前来……这下好了,大家重又会集,以免你牵我挂……”又一顿道:“镇远镖局重又开张,该向各位道贺,我只顾说自己的事,未免失礼了,请前辈们包涵则个!” 万古雷喜滋滋道:“有几位兄弟姐妹在,足可和精英会一搏,不怕人手不够!” 黄飞羽喜道:“有几位仁兄到京师?” 罗斌道:“连我一十五人,男十女五。” 黄飞羽道:“好极好极,我这里住得下,请大家都来局里住吧!” 顾玉梅道:“男的住二院,女的住内院,现在我就去叫人准备房间。”说着站起来走了。 罗斌道:“人多打扰,恐镖局不便……” 黄飞羽笑道:“哪有什么不便的,镇远镖局差点就关门大吉,有你们来,再好不过!” 万古雷说了精英会逼迫镖局就范的经过,罗斌这才明白,怒道:“真是欺人太甚!” 又坐了一会,罗、耿回去叫人搬家,万古雷等则继续用膳。饭后,在客室坐等罗斌等人。 黄飞羽、顾玉刚带镖师镖伙分头到街上打探消息。半个多时辰后,罗斌等人来到。大家见到万古雷都十分高兴,常玲却低着个头,不敢和他说话。华子平要她向万古雷行大礼赔罪,被万古雷止住。陈卫、张权和黄家也是相识的,他们只坐了一会,便回双龙镖局去看看,不打算过来住。其余人经万古雷引荐,免不了又寒喧客套一番。顾、黄二老与八公叟特别亲近。 万古雷问起严寒等人伤势,他们已恢复如初,丹田中的寒气已炼尽。万古雷也说了自己的受伤经过,下次遇上,要先闭穴才能交手。 耿牛道:“原来如此,俺与那贼婆娘交手时,她把左掌来扇,发出一股寒气,俺不以为意。可是过了片刻,寒气钻心,全身冷僵,一头栽倒不省人事。下次遇上,闭了穴道,看她还有什么手段可使,俺非把她宰了不可!” 万古雷道:“我替你输气时,罗汉功不管用,可与祁老儿对掌时,忘了这一点,又以罗汉功对敌,吃了大亏,以后再不会让他占到便宜,他最好别再来招惹我们。” 杨孤道:“老弟你为救我们而受伤,多谢!” 万古雷笑道:“老兄,自己人不说两家话,你我弟兄还说什么谢不谢的。” 黄兴隆与顾仲贤对视了一眼,心中十分惊异,这些年青人,身手竟这般高。 严寒道:“咱们此次也得了教训,对付阴魄掌总算有了办法。这祁连老祖是咱们四兄弟不共戴天的仇人,他不来招惹,咱们也要去找他,这事还不算完全结。” 万古雷道:“我差点忘了这一点,实在对不住。四位老兄的仇人就是我的仇人,过些日子我陪四位上祁连山找他!” 秦忧等四人听了这话十分高兴,异口同声道:“多谢老弟!” 罗燕向姑娘们使个眼色道:“咱们是天豹庄的人,要去大家一起去!” 袁小芳、钟蝶齐声道:“不错,一块去!” 四个怪人你瞧瞧我我瞧瞧你,同声道:“不成,祁连山寨不是好去的!” 袁小芳招手把罗燕、钟蝶、常玲叫过来,轻声道:“我们也你瞅我我瞅你,然后一起说:‘就是要去!’明白了吗?” 于是四女学着四个怪人的样,夸张地瞪起眼睛,你看我,我看你,然后齐声道:“就是要去!”说完齐把眼光看着他们。 秦忧等人一愣,又相互瞧瞧,那边众女也相互瞧瞧,学得维妙维肖,引得众人大笑。四女忍不住也咯咯咯笑起来,四个怪人也咧开了嘴,嘿嘿笑个不住。 万古雷摇着头笑道:“难得难得,四位也有这么开心的时候!” 不一会,顾玉梅、潘雨荷带大家去自己的房间,把随身物件安置好,重又聚在三院的天井里,说说笑笑等候黄飞羽和顾玉刚归来。 第六章 柳暗花明 一个半时辰后,两人方归,其余派出的镖伙、镖师有的在先有的在后,陆续归来。所得到的消息如下:码头仍由龟鹤帮占着,但听命于一个叫苏兆的人,与张镇东原先所知情况一样。金牛巷的房子已易了主,分别属于几个商家。至于万家宅第和罗斌家,也分属两个商人。杨正英兄弟家、梁建勋兄妹家早年由他们自已卖给了人。万家的店铺,统由一个叫邢益的大东家经营,据说年龄在五十上下,十分精明,住在什么地方,店铺里的人都不知道。 万古雷感慨不已,回首往事,犹如做梦一般。自家的房屋被陌生人住着,自己的店铺,被陌生人经营,这都是皇甫楠所赐,不找到他清算家破人亡的这笔血债,何以安生! 是夜三更,众侠分几拨到白天打听过的地点探查。万古雷、罗斌、耿牛去福寿巷老家。 走进小巷,万古雷心潮澎湃,虽说阔别故居已经快六年,但这里的一切仍是那么熟悉,那么亲切,使他鼻头发酸、眼眶湿润,不由得产生了一种冲动,今后定要把房子赎回来。 走到大门前,三人越墙而进,轻车熟路,先查看东侧的福泽楼,发现楼上楼下都住满了人,呼吸粗浊,是些汉子。三人沿路往里走,很快就到了花锦楼。楼上有灯光人声,楼下漆黑。万古雷示意耿、罗藏在花丛后,他轻轻一跃到了走廊上,点尘不惊,站在拐角处靠墙立着,听见屋里正有人压低了声音说话。 那人道:“给绸庄的钱都备好了吗?” 另一人的声音道:“明日就给他们。” “要多进些丝绸,这一向货出得很快。” “这我知道,已经吩咐过了。” 万古雷心想,确是生意人,听下去没意思,不如到竹梅居瞧瞧。正想离开,忽又听那人道:“总坛的人到了吗?” 另一人回答道:“昨天下晚来的。” “来了多少人,以谁为首?” “八个飞鹰侍卫,为首的是特卫总管和总巡事,他们直接去了翠华园。” “来这么多人,要把点子押总坛去吗?” “不知道,我是听下面的人说的。” 万古雷心跳起来,原来占据自己家的并不是什么商人,是皇甫楠的亲信。他屏住呼吸,仔细听下去。屋里人对他并未发觉,仍旧说自己的话。只听那人道:“既然侍卫总来了,你还不把银票送过去?” 另一人道:“我已差人送去了二百两。” “糊涂!二百两太少……” “爹,他不过来个三五天,二百两足够……” “明早你给我送去三百两,凑五百整数!” “这不太多了吗?爹,我父子俩起早贪黑没日没夜地干,赚来的银子一批批往总坛运,他们成天花天酒地、吃喝玩乐……” “你说得太多了,活腻了吗?” “我心中气不平,这般辛苦供他们享乐,得不到一句好话,不是训斥就是责怪……” “事已如此,奈何?” “我最气愤的是那些来查账的监察,供他们吃玩乐不说,稍不如意就吹胡子瞪眼骂人。这个账有什么好查的,一笔笔买卖录得清清楚楚,可是总坛仍不放心,月月派有来查,每次来的人中都有生面孔,下面的人摸不透他们的脾性,不知他们要怎样作乐……” “这些爹都知晓,你就不必再说了。” “还有,生意做得这么好,给总坛送去这么多银两,还一个劲要我们扩大买卖,训示我们因循守旧,赚的钱不多,我至今不明白,总坛要这许多银子做什么?难道要我们每个月送去一座金山才满意吗?” “总坛不断招揽五湖四海的好汉,又在各地设分堂,人越来越多,开销增大……” “爹,我看并非如此,会主一家的开销大得吓人不说,那些护卫使、金鹰武师每人头上要花多少银两?他们成天上酒店下妓馆……” “你说这些何用,难道想为邢家招来灾祸吗?你以为爹不清楚内幕,对他们的奢侈半点不知?其实你爹在皇甫家充任总管多年,对他们一家的奢靡最清楚不过,但你能怎样呢?自从六年前派你爹留在京师掌管店铺钱庄,成了京师有头有脸的人物之后,才算摆脱了在他家充下役的屈辱。在他家做总管,那才真正是难做人。老太爷那儿不能怠慢,几个夫人更是招惹不起,不要说办差了事,只要侍候哪一位不周到些,你就有性命之忧。那段日子你爹没过上一天舒心日子,天天如履薄冰,也算老天有眼,终于熬出了头,离开皇甫家当上京师商务总管。虽说还有这样那样不顺心的事,但与过去相比,有如天渊之别。要知道,多少人盯着爹这把交椅,巴不得取而代之。比如码头总管苏兆,仗着是三夫人的堂弟,早就想来夺位,只是会主不允,是以对你爹十分嫉恨。你过去年幼不知事,如今已长成大人,要是不知慎言慎行,被别人听去一句半句牢骚话,你我就死无葬身之地!” “爹,这些孩子儿都知道,孩子儿只是在爹面前吐露心中的怨气,别人面前半句也不会说,但答应娘的话,爹要何日才兑现?” “唉,你娘的心思爹早知晓,只是爹想不出万全之计。你娘不会武功,不知皇甫家的厉害,纵使我们能逃出京师,三五日内就会被其抓获,那时悔之晚矣!” “爹,你别小看了娘,娘虽不会武功,但心思慎密,她曾说过,要等机会,什么时候爹能找个借口到外埠进货,乘机就……” “这个我知道,但我到外地,必须报会主允准,这事必须小心,不能引起半点怀疑,爹一直在留意机会,并未忘记你娘的话。” “现在生意做得大了,机会有的是……” “除了机会,我们还须有一笔银两……” “爹,娘说了,只要能离开狼窝,离开杀她全家的仇人,她宁愿过贫贱日子!” “咳,那怎么行,你娘是大户人家出生,自小锦衣玉食,贫贱日子怎能过得下去!” “爹,你不实现娘的愿望,娘就一天也不快活,纵使金山在前,又有何用?” “是的,爹知道你娘的心愿脾性,但我们一丝马虎不得,这么多年都过来了,定要耐心等待,爹一定会让你娘如愿。” “娘盼着这一天,我也盼着这一天。” “爹又何尝不盼望这一天呢?” “啊,对了,此次特卫总管和总巡事来,只怕和那些神秘客人有关。” “是些什么客人?翠华园总管来要钱了吗?” “那还少得了,他开口就要了一千两,说游总护卫使、总执事大驾光临,银子少了怎够开支。我听他这么说,叫钱庄支了一千两去。” “他们要多少银子就给多少银子,但不要过问翠华园的事,与我们无干。” “刘祥悄悄告诉我,总护卫使他们带来了几个客人,其中有三个女子,有一个美如天仙。我问他这姑娘是干什么的,他说不知道,总护卫使、总执事吩咐不准打听,所以没敢问。但奇怪的是,那些客人一个个绷着脸,也不说话。其中有一对老夫妻被分开来住,由两位金鹰武师俞夫人、程夫人守护着,不让和同来的那些男女接近,刘祥说真是怪事……” “你少打听这些机密,以免惹祸。” “是刘总管自己说的,我并未发问。以我之见,只怕又是劫来的美女,他们尽干缺德事!” “唉,有什么法,眼不见心不烦。” “这一次护卫使等人去少华山,听说没有占到便宜。那天豹镖局镖主和祁连老祖同归于尽,本会的人乘火打劫被杀退。唉,天豹镖局的人真了得,只可惜镖主死了,否则……” “否则又怎么?告诉你,天下武林门派,无一是本会的对手,你不可抱幻想!” “那也不见得,少华山之会,又出来个一阳教,血蝴蝶就在其中,今后必与本会争雄。” “开泰,你少谈论这些事,你是爹手下的管事,只要助爹做好生意就成。” “爹,要为今后谋出路,就必须耳聪目明,知道江湖大事,否则闭目塞听,什么都不知道,被蒙在鼓中,又如何寻找出路?只要孩儿小心些就是了。孩儿任钱庄管事,接触本会的人多,他们爱讲,孩儿爱听,不会出错。” “你说的也有理,但定要小心,须知祸从口出,爹娘只有你一个儿子,不能出事。” “爹放心,孩儿决不会授人以把柄,让孩儿头痛的是妹妹,她不懂事,胆又大。自从娘对她说了身世之后,她就巴不得早一天飞出牢笼,而且对会中的人个个也看不惯,只要人家对她多看上两眼,她就要出手打人。遇到地位比我家低的人还不怎样,要是遇到地位高的就会惹祸,所以让娘把她管紧些才好,不让她抛头露面,只让她在娘的身边转……” “你说的好容易,你娘也管不住她,一不留神她就溜到大街上去了。我又成天忙碌,哪有闲空儿管她,你这个做大哥的应该尽点责,好好开导她,让她在家苦练功夫,别抛洒光阴。” “功夫她是练的,一点不含糊,正因为如此,她就想报仇,以为自己的武功派得上用场,她根本不相信会主一家的武功有多厉害……” “她不懂事,你要耐心开导,别只会抱怨。” “我的话她不听,只有哄着她才会顺着你,要是拿出做哥的身份,她理都不理!” “小丫头脾气倔,象你娘,硬的不吃。” “娘弹得一手好琵琶,她偏不爱学,学了也不肯下功夫,只想练武,她说要报仇靠武功,不是靠琵琶,弹得再好也没用。要不然,她可以在闺房弹弹琴,陪娘刺刺绣……” “靠不住靠不住,她才不会安份在闺房呆着。她人本聪明,学什么都快,只要下功夫把爹的武功学了去,虽不能报仇,但也足以自保。你平日多开导她,就不会闹出乱子。” “最好爹也教训教训她,我实在无法。” “夜已深,睡觉吧,明日事还多着呢。” “是,爹就安寝吧,我再把账算一遍。” “不必算了,睡觉睡觉,天天熬夜还成? “是,我这就去睡。” 父子两人各归一间卧室,片刻就灭了灯。 万古雷判断,老者就是邢总管,小的名开泰,他们与皇甫家有仇,既想脱离虎口,又想报仇,邢开泰母亲一家死于皇甫楠之手,这可谓深仇大恨,看来这一家人可以成为朋友。此外,父子俩口中说的“神秘”宾客,很象是娇娇他们,他们就住在翠华园,翠华园的地址就着落在邢家人身上。这样一想,恨不得叩开邢家的门。但这样做太冒失,邢家父子不会相信自己,反会把事情搞糟,只有耐住性子,想出好方略。 于是他轻轻从楼上跃下,叫罗斌、耿牛离开,片刻后回到镇远镖局。在万古雷卧室中点起灯,把听来的情况说了。 罗斌道:“好极,我们得想法认识这姓邢的,从他嘴里掏出消息来。” 万古雷道:“这事保密,暂不要泄露。” 正说着,探查的人陆续回来,大多没有打探到什么消息,只有去金牛巷的发现那里有锦衣卫值哨。万古雷一想,那房舍是锦衣卫的,皇甫楠不能据为已有,他走了仍归锦衣卫。 对邢家,他只说是皇甫楠的人,自家的房屋被皇甫楠占了。又问黄飞羽可知道翠华园。 黄飞羽摇头:“没听说过这样一个名称,听起来象是大庄院,秦淮河沿岸大庄院少说也有数百家,无法打听。” 众人说完话,各自回屋睡觉。 次日,黄飞羽请大家在大厅议事,精英会给镇远镖局的期限已到,该如何回答。经过商议,决定不予理睬,用拖延的办法,看他如何。正说着,两个镖师急匆匆来见黄飞羽,黄飞羽在室外才听了几句,就把他们带进大厅,叫他们对大家说。原来,昨夜出了命案。前朝都督同知许毅,也就是辣手太岁许亮的老太爷,靖难之役后赋闲在家,还有前兵部尚书,两家人在昨夜被杀得精光,是血蝴蝶所为,家中金银细软被抢劫一空,案子惊动了整个南京城,大街小巷,议论纷纷。府台衙门的捕快、锦衣卫的武士纷纷出动。武林人则以为,是新近不久出现的一阳教干的,血蝴蝶就是他们的杀手,既然来到京师,只怕还要作案。 众人听了,一个个非常吃惊。万古雷心想,几年前柳锦霞就曾去过许家、宗人令家、兵部尚书家,还曾在墙上题诗:“暂寄头颅于顶,他日复来割取,陷害忠良不义,血债当用血还!”而今这两家人被杀了,肯定是她作的案。否则,一阳教的血蝴蝶怎会找上这两家?由此又想到,几年前有人冒血蝴蝶之名在京师抢掠富商,如今一阳教冒血蝴蝶之名又是为了什么?几年前在京师冒名的那伙人,与一阳教有没有关系? 他陷在沉思之中,别人说什么没听见。 他又想,柳锦霞报杀父之仇,无可非议,但不该波及家人仆役,下手也太狠了些,见到她时该劝她一劝,勿造杀孽。 此时张镇东说要去码头找龟鹤帮的人探探口风,万古雷十分赞同,让耿牛也去。这几年耿牛变了样,不再是光着胳臂的楞头青,毕竟在行伍中做了几年的官,生出气派,看上去是个威武剽悍的后生,龟鹤帮的人不会认识了。 黄飞羽则派出几个机灵能干的镖伙,到秦淮河一带去查找翠华园。 罗燕、袁小芳等诸女未来过京师,要上街观光,还要买些花粉衣料,便由顾玉刚、潘雨荷陪着去,还把秦忧等人叫上。未出门又见陈卫、张权来了,万古雷因他们地头熟,请他们查找翠华园,自己和罗斌、华子平在家。 先说张镇东、耿牛来到码头,只见人来人往,出货进货,一片繁忙。张镇东东瞧西瞅,寻找熟人,不久就听出有人吼叫骂人,循声瞧去,是龟鹤帮码头四虎中的刘志高,只见他横眉瞪眼地斥骂三个苦力,也不知为了何事。便慢慢向他走去,却见三个苦力两侧迅速站了一二十人,齐把眼朝刘志高瞪着,状甚愤恨。 走得近了,只听刘志高喝道:“你们瞪着我何用?是我刘某不发饷吗?苏总管下令,这个月每人头上少发一百文,你们不是不知道,今日为何又来罗嗦还不快干活去,找死吗!” 站在头里的三个苦力争着不知说了些什么,旁边站的苦力也跟絮聒起来,七嘴八舌,甚是喧闹,引得许多苦力围了过来,人越聚越多。那刘志高急了,威吓着要杀人。 这时张镇东挤了进去,正好刘志高一把揪住为首之人要动手,便喝道:“刘志高放手!” 刘志高一惊,放开手看见是他,不禁一愣。有那认识的苦力便叫喊起来:“张副帮主!” 这一叫,引来了一片喊声:“啊哟,张副帮主回来了,弟兄们有救啦!” “张副帮主,为弟兄们做主呀,活不下去了,要养家糊口啊!” “张副帮主……” 张镇东把手一抬:“你等莫嚷,俺听不清,有话慢慢说!” 帮众们果然安静下来,听他说话。 刘志高抱拳道:“张兄,你可回来了……” 张镇东道:“怎么回事,说来听听!” 刘志高叹口气道:“一言难尽!别说弟兄们日子不好过,我们这些头儿还不是一样!” 有苦力道:“张副帮主,我们天天累死累活,可工钱一减再减,一家人连买米钱都不够,莫说日常开支了,我们……” 刘志高道:“我有什么法?你们找我有何用?识相些,饿肚子总比死了好!” 张镇东道:“话不能这么说,饿肚子是好受的吗?俺问你,是不是帮中克扣了弟兄们的工钱,让帮主和你们几人私分了?” 刘志高道:“这么说就冤枉了,张兄不知内情,兄弟又不能在这里说,到总舵去吧!” 张镇东对弟兄们道:“你们且去干活,等俺见了帮主再说。” 弟兄们无奈,各自散去,忙自己的活。 张镇东叫上耿牛,也不引荐,跟刘志高去到龟鹤帮原来的总舵,那是一个宽大的四合院,没什么变化。蒋金福瞧见刘志高带着两个人来,先是一愣,后又认出是张镇东,喜得嚷道:“咦,是张老兄,那股风把你吹来了!” 这一嚷,惊动了屋里的人,蒋魁、王天保和伍铭、阮飞、章龙全都出来了,一个个来。和他打招呼,让到正屋客室坐下。 蒋魁眨着耿牛道:“这位好汉眼生……” 张镇东道:“他是在下的好兄弟,姓牛名更,”一顿又道:“帮主这一向可好?” 蒋金福不等他爹回答,他着嚷道:“好什么?日子一天比一天难挨……” 蒋魁道:“小声些,你嚷什么?”一顿又道:“日子嘛,总算过得去,只不过不比当年了……”话锋一转,道:“张老弟这一向在哪处发财,怎么连点音讯都没有?” 张镇东道:“俺在锦衣卫当差,燕王大军进了京师,头儿们逃的逃,藏的藏,俺只好自己求生,乘乱出了京师……” 蒋魁盯着他道:“奇怪,你怎么不和会主他们一起走?我原以为你在总舵当差呢?” 张镇东道:“俺不想再听人使唤,自己去谋生。这一向走了几个省,给富人家当保镖,虽说出息不了,但日子倒也清闲!” 蒋魁道:“兄弟你胆子真大,要是让五毒先生、病驼那班人见到了,只怕要拿你问罪!” 张镇东眼一瞪:“敢!俺张镇东也不是好惹的,凭什么怕他?” 王天保叹了口气道:“张兄,人在矮檐下,不能不低头,我们可比不得你,有老有小的,不象你张兄光棍一条,说走就走!” 张镇东道:“龟鹤帮在码头立足,帮主仍是帮主,护法还是护法,日子过得一样美……” 蒋金福道:“我爹虽是帮主,事事听苏总管的,他动不动就训示人,我爹哪里还象个一帮之主,你不见码头上都有苏总管的人吗?” 张镇东道:“那又怎么,你们心甘情愿听人家的,还有什么话好说!” 蒋金福道:“龟孙子才甘心呢,可是……” 蒋魁道:“你少说几句,祸从口出……” 蒋金福道:“爹,副帮主是自己人,不对他说对谁说?哪怕出出气也好!” 王天保道:“张兄,你不知道,前几年战乱,码头为官家干活,运兵运粮,抓的白差,干了活不铪钱,日子真难熬。燕王一统天下后,太平日子来了,指望着好好挣几个钱。哪知钱是没少挣,可是都被苏总管交了总坛,一次比一次交纳的多,弟兄们的工钱一天比一天少,不少弟兄熬不下去,夜里开溜……” 张镇东岔言道:“工钱扣的是弟兄们的,你们这些头头照样不缺银子花……” 蒋金福嚷道:“那是从前,现在银两全由苏总管发放,我们几人按级分发,徐总护法和奶奶是金鹰武师,每月支银二百两,我爹和我们都是银鹰武士,支银一百两……” 张镇东接过话来骂道:“你小子太贪心,每月支银二百两还不够多么?你……” “哎哟!”蒋金福叫起来,“我话还未说完呀!这银两我们根本就没有得到,苏总管说了,龟鹤帮是我们的,要养这么多人,所以每月只发放十两银子,我奶奶和徐总护法给二十两银子。要想得到一百两,那就让龟鹤帮除名,我们这些头头到总坛去听候调用,你明白了吗?他们要龟鹤帮解散。我奶奶不愿意,说这基业创建时不容易,怎能说散就散……” 张镇东道:“龟鹤帮要是散了,你们就得去总坛卖命,等精英会覆灭之日,你们……” 蒋魁连忙道:“嘘!兄弟说话小心些,要是有人去告密,你我都吃不消。精英会高手如林,这世上只怕没有一个帮派胜得了它!” 张镇东道:“帮主,你这话太夸大了!还记得江南神剑万公子吗?” 蒋金福道:“记得记得,怎么不记得,所说那小子在少华山与祁连老祖同归于尽了……” 张镇东道:“你亲眼瞧见的吗?” 蒋金福道:“我没瞧见,听人说的。” 张东道:“我却亲眼目睹他们交手!” “什么?”众人大感兴趣,“快说来听听!” 张镇东把当时情况简单说了,续道:“万公子过后治愈了内伤,江湖上人却瞎说他……” 蒋魁道:“你如何知晓?” 张镇东道:“俺在河南亲眼瞧见他和一班朋友在酒楼上喝酒,你不信?” 蒋魁道:“兄弟的话,我当然信,可万公子与我们不相干,那年与他成了仇人……” 张镇东道:“虽说不相干,但他与皇甫楠是死对头,精英会今后定是栽在他的手上,精英会垮了,对龟鹤帮难道没有好处?” 蒋金福道:“不错不错,是这么个理,只不过要等到何年何月他们才会拼出个结果!” 张镇东道:“你小子想坐享其成吗?要是精英会命你们去找万公子拼杀,你们去不去?” 蒋金福道:“精英会人多,何须我们出手。不过万一被派上,只有硬着头皮去!” 张镇东道:“龟鹤帮为何不反了精英会?” 蒋魁急了:“咦,老弟你轻声……” “什么人在此胡说八道?”厢房里忽然有个苍老的声音说道。 蒋魁道:“娘,是副帮主张镇东……” 邱二娘拄着龙头拐杖出来,后面跟着徐曜。张镇东抱拳行礼:“参见二位总护法!” 邱二娘、徐曜来到客室坐下,蒋魁等人一个个站着,不敢出声。 邱二娘道:“你们也坐下说话。” 蒋魁等这才坐下。耿牛不动声色只管坐着,引起了邱二娘的注意。 “这位是谁?”她问。 张镇东道:“俺的朋友牛更。” 耿牛这才抱拳:“见过前辈!” 邱二娘见他气度不凡,又问:“尊驾是哪一门派的子弟,令师是谁?” 耿牛道:“俺是行伍出身,非帮派……” 邱二娘点了点头,对张镇东道:“你的话我都听见了,直说吧,你今日到此何为?” “俺因事到京师,来看看弟兄们。” “你本在锦衣卫,为何叛离精英会?” “俺本就不愿在锦衣卫干缺德事,更不愿跟着恶头陀、追命鬼、粉罗刹那帮人行凶,所以提脚上路,这有什么不对吗?” “你在锦衣卫干了几年,既然不愿,当初又何必去?你的话,前后矛盾。” “俺去锦衣卫有个原因,这事暂不能说。” “我看你今日来并非只为了探望弟兄,是不是有人叫你来唆使龟鹤帮造精英会的反?” “错了,俺来龟鹤帮一是看望大家,二是来打听个消息,哪知话未出口,就听这几位老弟大念苦经,俺抱不平就说了几句,龟鹤帮反不反精英会与俺无干,俺早不是龟鹤帮的人。” “你想打听什么消息?” “各位地头熟,俺打听翠华园在何处?” “翠华园?”蒋魁等人摇头,“没听说过。” 邱二娘又问:“这是个什么地方?” 张镇东道:“既然不知,俺不说了,俺也不知道是个什么地方。” 邱二娘道:“你只为这个事?” 张镇东道:“本来是的,但打听不出来,俺就再打听个事,不知前辈敢不敢说?” “什么事?你说说看。” “精英会总坛在何处?” “咦,你打听它干什么?” “前辈肯不肯告诉俺?” “我先问你,你打听总坛的做什么?” “俺只是好奇,精英会在少华山张扬,可没人知道总坛在何处,想找也找不到。” 蒋金福嘴快,道:“我们也想知道它在何处,可惜至今都不知道,神秘兮兮的……” 张镇东不相信:“不会吧,你老弟太不够朋友,俺又不是三岁小孩……” “骗你我不是人!”蒋金福急了。 邱二娘道:“实情如此,我们不知总坛在何处。但你没有说实话,你打听总坛……” 张镇东道:“好,俺说。俺打听总坛地址是为了找这伙王八羔子的麻烦……” 邱二娘诧道:“怎么?你要和精英会作对?就凭你和你这位朋友?” 张镇东道:“不错,俺就是要和精英会作对!只不过参与这事的并非只有一两个人。” “还有些什么人?” “俺只说头儿,他就是江南神剑万古雷兄!” 众人一惊,面面相觑,一时没有话说。 稍停,蒋魁道:“兄弟,你怎会和他在一起?这实在叫人难以相信……” 张镇东不悦道:“帮主,俺何时说话不算数?这话说来太长,俺就是和万公子在一起,信不信由你,话到此为止,俺要走了!” 邱二娘道:“慢,老身还有话说……” 就在此时,一个帮众慌慌张张跑了进来:“帮主,苏总管来了,还有总坛的人……” 蒋魁急忙对张镇东道:“二位避一避!” 王天保连忙示意跟他走,张镇东、耿牛便起身随进了西厢房一间内室坐下。不一会,只听蒋魁等人走到门口迎接来人。 “参见苏总管、许特使、曾特使……” 苏兆手一摆:“里头说话!” 众人来到正厅客室,分宾主坐下。 许亮双目红肿,声音嘶哑:“蒋帮主,血蝴蝶杀了我一家,这事你们听说了吧?” 蒋魁道:“听说了,只不知是真是假……” 许亮道:“码头有无生人进出?请帮主查实。此外派人在码头查乘船外出的人,有可疑的就扣下严审,不准放走一人!” 蒋魁道:“是,这就照办。” “你要亲自出动,我估计血蝴蝶只会从水上逃走,请蒋帮主日夜巡查码头,不得有误!” “是,我这就去下令!” “慢,请两位金鹰武师出来说话。” 蒋魁只得到东厢房来请邱二娘、徐曜,他二人适才也回避进屋,不想见面。可是飞鹰特使有请,他二人不能不出来。 见过礼,许亮开门见山道:“血蝴蝶杀了我全家,此仇不报,枉为人子!请两位金鹰武师亲自到码头盘查可疑之人,不放过凶手!” 曾玉麟道:“此乃总坛之令,两位金鹰武师务必亲自到场……” 邱二娘岔话道:“这是昨夜的事,总坛不在京师,怎会知晓?这话未免不实!” 曾玉麟冷笑道:“不错,总坛尚未知晓,但飞鹰特使不论在何地,都可以以总坛名誉发令,各地分堂堂主都须遵令行事,这是规矩。” 邱二娘道:“对啊,你下令就是,何必又打总坛旗号,叫人莫明其妙!” 苏兆道:“飞鹰特使下令,就是总坛下令,龟鹤帮上下立即行动,不得有误!” 蒋魁怕娘顶撞二人惹祸,连忙道:“是是,属下这就去安排……” 许亮岔话道:“你们全都到码头上去,要亲自盘查行人,务必抓到凶手!” 邱二娘冷声道:“你怎知凶手就在码头?” 许亮不悦道:“我没有说一定在码头,但十有八九凶手要走水路,因为城门都有我们的人在巡查,走水路最为方便……” 曾玉麟道:“不必再说,让他们赶快行动,别误了事,我们也赶快离开,事多着呢!” 蒋魁道:“请二位特使放心,属下立即赶赴江边,亲自盘查离岸之人……” 曾玉麟站了起来:“再说一遍,两位金鹰武师也必须亲自到江边盘查,不得有误!” 徐曜道:“知道了,不必重复。” 邱二娘怒火填膺想发作,被徐曜以眼色止住。曾玉麟等人急匆匆走了出去,蒋魁等则把他们送到门口,这才回来,各人去屋中取兵刃。邱二娘骂道:“老身活了大半辈子,从不曾被人吆来喝去,都是蒋魁你这不肖之子招来的闲气,当初你若不与这帮人混在一起……” 徐曜劝道:“老嫂子息怒,这也怪不得魁侄,那年也是出于无奈……” 张镇东和耿牛从屋里出来告辞,被邱二娘留下,道:“贤侄坐下,老身还有话问。” 蒋魁道:“娘,以后问吧,得上码头……” 邱二娘骂道:“我偏不去,看他怎的?你这没骨气的东西,只会当人牛马……” 张镇东道:“前辈,蒋兄也是迫不得已,俺这就告辞,前辈要去盘查行人……” 邱二娘道:“谁说我要去了?你只管坐下说话,老身岂是任人差遣的小卒!” 蒋魁道:“娘别生气,我也只是去应个卯,谁替他卖力去得罪人,娘就在家吧。” 邱二娘一挥手:“去去去,别再多说!” 蒋魁、王天保等一个个唉声叹气走了。 邱二娘道:“张贤侄,你是如何投到万公子旗下的?你能不能仔细说一说。” 张镇东道:“前辈,这话说起来太长,以后再说吧,俺今日来只为了……” “万古雷这人待人如何?” “那年在码头上与万公子交手,俺打赌输了做他的马弁,他输了则退出码头,这事前辈还记不记得?帮里的人都知晓的。” “嗯,这事我知道,你往下说。” “结果俺输了,当时心想,输了就够丢人的。去做人家的马夫还不羞死人?于是俺便逃了。后来听说他成了钦犯,俺就想自己违约,不是大丈夫行为,他既在危难中,俺就该助他一臂之力,于是便到京师打探消息……” 邱二娘赞道:“贤侄信守诺言,是好汉!” 张镇东道:“俺没有守信,十分有愧。来到京师,打听不到他的下落,却意外碰见了公冶小姐,就是在码头上与徐总护法交手的……” 邱二娘道:“老身知道她,往下说。” “俺见了公冶小姐,她告诉俺,万公子去了北平府,要俺就呆在京师。俺那天在码头上被程彩娥、俞珠叫了去,当了锦衣卫,那是奉公冶小姐之命卧底,并非甘心做鹰犬……” “原来如此!想不到你居然瞒过了他们。” “俺后来一直跟着公冶小姐出逃,直到去少华山,方才见到万公子他非但不让俺做马弁,还称俺做大哥……” “你说说他的为人。” “对人讲义气,是条好汉,别的俺不会说。” “他有多少人,能斗得过皇甫楠?” “老少英雄几十位,如胡琴先生西门仪、铁金刚卓彤等等,都在太原天豹庄,只要知会一声,大家便可前来。” “万公子武功高强,但恐怕不是皇甫佑安之敌,再加上铁臂翁……” “前辈,祁连老祖武功如何?” “祁连老祖虽高明,与皇甫佑安相较,未必胜得过,所以万公子操不了胜算。” “错了,天豹庄还有几个年青高手,京师还有几位异人可助万公子,俺敢说精英会必败!” “贤侄,你想说动龟鹤帮造反?” “俺才没有这个意思哩,俺只是想打听翠华园在何处,是前辈留下俺说话。” “龟鹤帮与万公子结了仇,万公子是不是派你来探虚实,以便找机会下手……” 张镇东恼道:“万公子哪有心思寻龟鹤帮的晦气,老前辈怎会如此疑人?” “那你明知龟鹤帮为精英会效力,还敢自投罗网上门,这不是有些古怪吗?” “俺好歹在龟鹤帮呆了些日子,帮主待俺不薄,是以来探望探望,否则不会上门。” “你既然念旧,何不回来效力。” “俺服了万大哥,只愿跟他上刀山下火海,龟鹤帮效忠精英会,以后相见便是仇人。” “这么说,你要对付龟鹤帮?” “俺对付的是精英会,只要龟鹤帮不来找俺,俺也不会来找龟鹤帮。” “万公子在京师吗?” “这个暂不能说,请前辈原宥。” “你今日看得清楚,老身并不甘由精英会支派,但精英会势大,龟鹤帮斗不它过,奈何?” “若前辈愿摆脱精英会,龟鹤帮可与天豹庄联手,俺就不信斗不过!” “万公子与我等有仇,又怎么个联手?” “这事好办,万公子一向不记仇……” “你怎知他不记仇?” “他为人如此,比如说有位姓常的姑娘,是八公山八公叟的徒儿,她说听人挑拨之言,三番五次找万兄弟报父仇,万兄弟非但未伤她,还收留她到天豹镖局,她也是精英会的人……” “你说仔细些,这样说不明白。” 张镇东只好把经过说了一遍,道:“鹤帮当年不该与万公子作对,况且理在万兄弟一边。如今龟鹤帮悔悟当年之行为,愿改邪归正,万老弟决不会计较前嫌,前辈可以放心。” “老身要与万公子见一面,谈谈再说。” “等俺对万老弟说了再回话。” “今夜二更来此见面如何?” 张镇东道:“好,一言为定!” “他当真会来?” “俺说来就一定来!” “好,老身二更在此等候。” “那么,告辞了!” 张镇东、耿牛出了门,匆匆往回赶。回到镖局,把情况向万古雷、罗斌说了。 罗斌道:“老太婆是不是真心,会不会设计使我们上钩,她那里和精英会通气。” 万古雷道:“龟鹤帮还算不得黑道帮派,过去也没有什么恶行,我看邱老太不甘屈伏于精英会,今晚不妨前去一会。若龟鹤帮愿反最好,就是不反我也要收回码头!” 罗斌道:“收回码头?万兄之意是……” 万古雷道:“龟鹤帮的事,触发了我的灵机,与其费心费力去找精英会总舵,不如收回码头,迫使精英会来找我们,不更好吗?” 罗斌笑道:“妙,妙,这样干……” 万古雷抢过话头道:“这样干还断了精英会的财路,皇甫楠非找上门来不可!我还要收回钱庄,店铺,看他怎么办!要告到官府,他不敢!只有暗中来动手,一决生死!” 耿牛一拍大腿:“好极!我们回老家,象过去一样,在京师来一场龙争虎斗!” 万古雷道:“不过,得先把娇娇一家救出来,否则我会受胁迫,任由皇甫楠摆布。” 罗斌道:“但愿能打听到翠华园……” 万古雷道:“邢总管有叛主之心,得想个办法接近他,他知道翠华园在何处。” 耿牛道:“那就去找他,别迟延。” 张镇东道:“不说就断他手足,看他……” 万古雷摇手笑道:“不能这般鲁莽,欲速而不达,只有耐下心来想办法。” 张镇东道:“小姐一家被困,哪里能拖延,不使点手段,那姓邢的会吐真言吗?” 万古雷道:“拖是不能拖,但也不能用强迫手段,姓邢的已有背主之心,不怕他不吐真言。这事等大家回来后再作处置。” 罗斌道:“既然在京师大干,要不要到太原把人招来,最好把镖局关了。” 万古雷道:“天豹庄有这么多弟兄,要防止红柳别庄熊震宇卷土重来,是以不能多抽人,只要救出娇娇,有吴公公他们相助,人手足够。至于天豹镖局,一时还不能关门,由袁前辈他们经营,人力也足。” 正说着,秦忧等人回来,一个个高高兴兴的,尤其是诸女买了不少物品,笑哈哈的。 不久,黄飞羽回来,大家共用午膳。翠华园在何处,没人打听出来。万古雷把龟鹤帮的事说了,大家都赞同与他们联络。 饭后,万古雷想出了一个主意,他把耿牛、罗斌叫到屋里商议。 万古雷道:“我们去福寿巷拜访邢总管,公开亮出身份,看他怎么说。” 罗斌道:“只怕吓坏了他,反而打草惊蛇,皇甫楠并不知道我们在京师……” “不怕,他父子两人的谈话我听得一清二楚,捏着他的把柄,谅他不敢声张。” 耿牛道:“明着去,岂不惊动看家护院。” 万古雷道:“就说是曾玉麟、许亮派来的人,门丁不敢不通报。” 耿牛道:“好,那就走!” 三人径直出门,也不告诉其他人。 走进福寿巷,万古雷叹息道:“这算怎么回事,来到自己家反要通名才能进门。” 罗斌苦笑道:“这叫鹊巢鸠占!” 来到门前,只见大门紧闭,万古雷敲门。 门一敲就开,两个壮汉站在门后,一个问:“干什么?找错地方了吧!”说着要关门。 万古雷喝道:“放肆!我等奉曾特使、许特使之命来见邢总管,还不快去通报!” 壮汉一愣,连忙拉开门陪了笑脸:“对不住、对不住,只是总管刚回来……” 耿牛喝道:“闪开,谁听你噜嗦!” 壮汉赶忙让他们进门,道:“二位随属下到福泽楼小坐,属下这就去通报!” 罗斌道:“混账东西,大爷们有急事,谁等你通报,前头带路!” 两个壮汉见三人气度不凡,哪里还敢噜嗦,留下一人守门,一人赶紧带路。 大白天,园里景物看得一清二楚,与几年前相比,并无变化,看得万古雷激动不已。故园风物在,只惜老父已亡故,此仇此恨何时能报?这一刹那间,万古雷咬紧了牙关。 不一会,来到花锦楼,只见竹梅居房前空地上,一个十八九岁的大姑娘在使柳叶刀,两个年龄相仿的丫环在一旁观看,口中不断叫好。那姑娘似乎很是认真,一招一式都不含糊。 耿牛看了两招,觉得刀法平平,实在不怎么样,可两个丫头一个劲叫好,忍不住“噗哧”一声笑出来,惊动了舞刀的姑娘。 她倏地收了式,一见有陌生人进来,不禁大怒,喝道:“什么人,敢进内宅!” 壮汉连忙躬腰行礼:“禀小姐,是总坛来找总管的,属下带他们……” “是谁发笑,说!”小姐瞪起了眼睛。 万古雷等三人仔细打量这位凶霸霸的小姐,只见她小眼小鼻小嘴,倒也生得俊俏,那气呼呼模样,有些叫人好笑。 耿牛满不在乎地回道:“是俺笑……” 小姐玉手一指:“好大胆!过来让姑奶奶考较考较你,你有多大本事敢笑姑奶奶……” 壮汉大惊,忙道:“小姐,三位是总……” 话未完,小姐就吼道:“你滚开!要不然姑奶奶拿金钱镖打你!”说着手往外一扬。 壮汉吓得大叫:“小姐饶命!”双手抱头,拔步就逃,溜到花坛后躲着。 耿牛笑道:“你好凶,俺又没笑你!” 小姐恶狠狠道:“笑了!你现在还笑,看姑奶奶不活劈了你!”说着一步跳了过来。 “巧儿不得无礼!还不快收了刀……”花锦楼走廊上,邢益父子吃惊地喝道。 壮汉在花坛后高声道:“禀总管,这三位奉曾特使、许特使之命来见总管……” 邢益一惊,连忙下楼,邢开泰紧跟于后。 巧儿一手指着耿牛:“臭小子,你敢不敢和姑奶奶比试比试!” “巧儿、巧儿,休得对客人无礼!”竹梅居出来了个四十七八的妇女,焦急地喊道。 万古雷循声看去,这位妇女风韵犹存,而且和巧儿有几分相似,但气度高雅,不象她女儿鲁莽,猜想是巧儿的娘亲。 巧儿回头一见是娘,埋怨道:“娘,你出来做甚?女儿不过是教训教训这野小子而已!” 此时,邢益已下得楼来,抱拳道:“小女年幼无知,望三位爷台原宥则个!” 巧儿叫道:“爹,这小子无礼,他……” 邢益大急,喝道:“你还不向贵客赔礼!” 巧儿跺足道:“我哪里错了,是他……” 邢益喝道:“住嘴!你竟敢……” 万古雷笑道:“总管休要责怪这位小姐,适才是我这位兄弟失礼,得罪了小姐……” 巧儿一听,胆子壮了起来:“这还象句人话,爹,你听见了吧!女儿……” 邢益父子没想到万古雷会这般有礼,心中十分惊诧,邢益道:“贵客请楼上坐,小女得罪之处,由在下向各位赔礼。” 巧儿不干道:“爹,明明是他无礼……” 巧儿娘走了过来,道:“走,回屋去!”又向万古雷等人行礼:“小女无知,请尊客原宥!”又对巧儿道:“客人大度,你别不……” 巧儿一指耿牛:“你向姑奶奶赔礼!” 邢益急了:“巧儿,你怎地这般不懂事!” 巧儿不管,对耿牛道:“你笑什么?说!” 耿牛性直,道:“俺笑你刀法不怎么样,偏让这两位姐姐在一旁叫好……” 巧儿大怒:“什么?你敢笑我的刀法?来来来,我今天非跟你比试比试!” 邢开泰怕惹出祸来,喝道:“巧儿,尊客是总坛的贵人,你……” 万古雷笑道:“姑娘莫生气,等我们与令尊谈完了正事,再下来讨教如何?” 巧儿道:“好!姑奶奶等着,可不许溜!” 耿牛道:“俺岂会怕了你?一定奉陪!” 巧儿道:“不来的是小狗!我在下面等着,不怕你插翅飞走!” 邢益气得跺足:“丫头你太不懂事……” 万古雷道:“总管,上楼说正事如何?” 邢益连忙道:“请!” 上得楼来,万古雷一进客室就道:“这屋里什么也没有改变。” 罗斌道:“家俱依旧,字画也依旧。” 邢益闻言一愣:“两位来过?请恕老夫眼拙,似乎与三位从未照过面。” 万古雷笑道:“我们与足下是头一次见。” 邢开泰心想,总坛来人都是架子十足,这三人只怕职别不高,因道:“三位在许特使、曾特使手下任何职差?” 罗斌笑道:“曾玉麟、许亮什么东西,怎能是我们的上司?兄台你看走眼了!” 邢益父子一惊,相互对个眼色,邢益道:“敢问三位尊姓大名,在总坛任何职司?弄明白方好称呼,以免失礼!” 罗斌道:“这位是这幢屋子的主人万公子万古雷,在下罗斌,这位是耿牛……” 邢益父子惊得目瞪口呆,刹那间跳了起来,却听万古雷道:“坐下坐下,不必惊慌!” 邢益立即镇定下来,道:“原来是万公子,久仰久仰!想不到万公子居然敢到这儿来!” 万古雷笑道:“这是我的家,被皇甫楠抢占,我为何不敢来?” 邢益道:“公子此来是要讨回房屋吗?” 万古雷道:“这屋子我自然要收回,只不过现在还不是时候,你就先安心住着吧!” 邢开泰冷笑道:“只怕万公子心有余而力不足,要收回屋子还看皇甫会主答不答应!” 万古雷道:“我既然敢收回屋子,自然有我的手段,不信你就等着瞧!” 邢开泰道:“精英会正四处查访你的行踪,你若想活命,还是赶快离开京师的好!” 万古雷道:“我在太原开有天豹镖局,皇甫楠要找我十分容易,只怕他不敢来!你用不着拿精英会吓我,我岂会怕了他们?” 邢益缓和气氛道:“万公子,今日来此,定是有事,就请直言如何?”万古雷道:“小事一桩,望贤父子成全!” 邢益道:“请讲!” “翠华园在何处?请告诉确切地址!” 邢益一惊,与儿子飞快对了个眼色,道:“在下从未听说过这么个地方,很对不住……” 万古雷笑道:“总管言不由衷。正因为贤父子知晓,我等才来登门拜访。” 邢益道:“公子此言差矣,在下不知…….” 万古雷道:“总管,打开窗子说亮话,要不是知道贤父子并非死心蹋地为皇甫楠卖命,我们今日不会冒名来访。望总管助我等一臂之力,将来总管若要跳出火坑,我等也会出手相助,这于你我都是好事,又何苦拒绝?” 邢益惊得亡魂皆冒,叱道:“休得胡言乱语,我邢家忠于精英会……” 万古雷笑道:“昨夜三更,贤父子在这间室里的谈话我都听得明明白白……” 邢开泰也惊得掉了魂,道:“胡说,昨夜我父子早已睡下,你分明是讹诈……” 万古雷冷笑道:“真的吗?让我学几句你听听,令堂全家被皇甫楠所杀,她本一富人家千金,因此从来都想跳出火坑……” 邢益父子俩同时跳了起来,从两个方位向万古雷举掌击来。万古雷早有防备,连人带椅子移出二尺,避开了攻击。 万古雷喝道:“坐下!否则我就……” 邢益一掌击空,知道对方武功高强,再打无益,只得坐下,道:“你昨夜真的在此窃听?” 万古雷道:“不错,你二人并未发现。” 邢益长叹一声:“罢了罢了,你已探知我父子的秘密,只好任凭你敲诈吧!” 邢开泰一脸苍白,内心焦急万分。 万古雷冷笑道:“我乃堂堂正正的君子,怎会来敲诈你邢总管?你且听清楚了,你父子要不要叛离精英会我不管,这是你们自己的事。我只问你翠华园在何处?我们的人被劫持来京师,我只要救他们出来。贤父子若帮这个忙,待我收回家宅时,对贤父子手下留情就是。精英会与我有杀父之仇,贤父子自然是知晓的,我不灭了精英会,誓不罢休!奉劝贤父子及早省悟,千万莫为皇甫楠父子卖命!” 邢开泰道:“公子武艺虽高,但精英会高手如云,以公子之力,怎生敌得过皇甫楠?” 万古雷道:“我方也是高手如云,既有隐身于市的江湖异人,又有大名鼎鼎的江湖前辈,还有后起之秀的顶尖人物,兄台尽可放心!” 邢开泰道:“敢问有些什么高人?” 万古雷道:“胡琴先生西门仪,铁金刚卓彤、八公叟华老爷子……先说这几位吧!” 邢开泰道:“不错,这几位前辈鼎鼎大名,大家都知晓的。但公子所谓后起之秀的顶尖人物,年岁既然不大,又会有多高的身手?” 万古雷道:“若说这几位年青高手有多大本领,那么我实话实说,与几位前辈不差上下,这话一点也不夸张。” 邢开泰不信,但没有说出,只道:“真了不起,请问这样的年青高手有几位?” 万古雷说至少八个,眼前这两位就是,衡山三剑、天地双魔与他们较量过!” 邢益爷子相互瞧瞧,实在难以相信。 万古雷笑道:“两位想是不信,但我万古雷能胡说八道吗?两位以后再看吧!” 邢益道:“我们说出翠华园地址,但请万公子守口如瓶,否则我全家死无葬身之地!” 万古雷道:“放心,只要贤父子弃暗投明,我等必助贤父子脱出火坑!” 邢益叹口气道:“但愿如此!”接着他在桌上沾茶水画图,说明翠华园地址以及园中布置。接着又道:“那儿是皇甫佑安的安乐所,翠华楼安有机关,这秘密我并不知道,公子去了要小心。另外皇甫玉带八名铁卫和总巡事霍继统来到,铁臂翁大概还在,公子须量力而行。若是公子带去的人被对方逮住,千万莫供出我父子之名,请公子发善心……” 话未完,邢开泰道:“爹,说这些没用。一旦被擒,谁禁得起酷刑逼供,我们就等死吧,只是妹妹和娘太可怜……” 万古雷道:“邢兄别这么说,贤父子的事只我三人知晓,以我三人的武功,说句大话,没人能把我们生擒,请放心就是。待我救出了人,定到府上致谢!” 邢益只是叹气,不再说话。 万古雷道:“多谢总管,告辞!” 邢益父子心神不定,送万古雷等下楼。 “浑小子,你过来!”邢巧儿在院中大叫。 邢益喝道:“死丫头,你走开!” 巧儿娘在一旁拉着巧儿:“丫头,走……” 巧儿喊道:“浑小子,你说过的话不算数吗?大丈夫一言既出……” 耿牛接话道:“八千匹马难追!俺今日有事,改日再来领教!” 巧儿喝道:“不成不成,你今日非斗不可,要不然姑奶奶决不放过你!” 邢益喝道:“休要放肆,客人哪里看得上与你这小丫头动手,你还不自量些!” 万古雷一听,邢益的腔调变了,分明是想假女儿之手,瞧瞧所谓“年青高手”的本领。便以传音入密对耿牛道:“人家在考较我们,你不妨一显身手,但不要伤着她。” 耿牛一点头,道:“好,小姑娘,俺陪你走两招。”一顿,对邢益道:“可以吗?” 邢益道:“尊客教训教训她也好,免得她眼高于顶,无自知之明哩!” 耿牛嘻笑着大步走了过去:“小姐……” 邢巧儿道:“你没带兵刃?使什么兵器?” 耿牛道:“俺空手对你,一招取胜!” 邢巧儿大怒:“你好狂!看我不教训你!” 邢益父子对视了一眼,心中颇不以为然,巧儿已得家传刀法的真谛,再不济也斗上二十回合,这小子确实狂得没了谱儿。 耿牛道:“来吧,你只管动手!” 邢巧儿道:“你使什么兵刃,说了拿来给你,姑奶奶手中的刀可不是吹火棍!” 耿牛道:“没事,你伤不了俺!” 巧儿娘急了:“巧儿,千万别伤人……” 巧儿道:“娘,我不杀他,只教训教训。”又对耿牛道:“你当真不要兵刃?” “自然是真的,来吧!” “哼!我非劈了你不可!” 巧儿大叫声中出了招,但眼前一晃,一个大黑影遮住了视线,刚砍出一半的手一轻,接着黑影消失,眼前又是一亮,举手一瞧,刀没有了。抬头看那该死的浑小子,刀在他手里哩。打量一下彼此距离,竟隔了二丈多远。她一时莫名其妙,看着耿牛发呆。 在邢益父子从旁看来,女儿挥刀出手,但一眨眼那姓耿的小子跨前一步,随随便便把巧儿的刀拿了过来,然后一步退开。就象是巧儿甘心情愿把刀递给他一样,这究竟是怎么回事? 只听耿牛笑道:“你输了,刀在我手……” 巧儿大怒,骂道:“不算不算,你使的什么法儿抢了我的刀,有种的再来!” 耿牛便走了过去,双手捧刀送上。 巧儿拿起刀,舞了个刀花,道:“小心了,小子,我要出手啦!” “啦”字落音,她虚晃一刀佯砍他左肩,等他闪避时变招换式,搠他心窝。但她刚刚一出手,虚晃动作只完成了一半,又见眼前被黑影遮住,瞬间黑影消失,同时手上一轻,刀又没有了,定晴一看,那厮又站在两丈外看着她发笑,手里拿着她的柳叶刀。 这一气,非同小可,她跺足骂道:“你不要脸,使的幻术,不敢交锋……” 邢益父子这次看出了门道,不禁大吃一惊,万古雷并非夸口,此子武功当真了得。 邢益忙道:“巧儿,还不赶快认输……” 巧儿哪里听得进去,一下跃到耿牛身边,把手一伸:“还我刀来!” 耿牛道:“还要打?” “你不要脸,姑奶奶非劈了你不可!” 巧儿娘急得直叫唤:“巧儿不可,快回来,你要闯下大祸的,快听娘的话……” 耿牛把刀还她,道:“好,再来!” 这回他不夺她的刀子,只一味闪避,但不管朝哪个方向,他只跨一步。巧儿砍他不着,气昏了头,她本不存心砍的,怒火中忘了对方不是敌人,动起真格的来。可是,没有用,这小子身法快极,她怎么砍也不沾他衣襟的边。 羞怒之下,她霍地跳出圈外,跺脚道:“你只凭躲闪功夫,算不得真本事,你得和我真刀真枪交手,否则就没个完!” 耿牛为难了,道:“你不是俺的对手……” 巧儿“唰”一刀劈了过来,耿牛一闪避过,道:“俺不打了,你住手!” 巧儿本想乘他说话之际下手,让他手忙脚乱挣回一点面子,哪知他依然从从容容,气得她咬紧银牙又猛攻了十招,直累得气喘吁吁才停下来。她想,就这么罢手太丢人,打下去累得乏力,须得用计把他治住。 把刀往地下一插,道:“你过来!” 耿牛道:“做什么?” 她微微一笑:“你当真有些本事,过来!” 耿牛看她开了笑脸,挺好看的,不由跟着一笑:“你不打了吧?” 巧儿道:“不打了,过来我问你……” 耿牛带着笑意走过来:“姑娘要说什么?” 巧儿道:“你这身躲闪功夫真不赖,我问你,你这是跟谁学的?” 耿牛离她两步之距停下来,道:“俺……” 巧儿突然前跨一步出手,粉拳直击他胸膛,这一下快若闪电,十拿九稳。 邢益见她安静下来便放了心,哪知她又突然出手偷袭,气得叫道:“巧儿你……” 这刹那间,耿牛往后一退步,出去了二丈远,巧儿费尽心机的一拳打空,气得她又发了牛劲,蹿过去拳打脚踢,嘴里喊着:“打死你打死你……”一气又攻了十招。 耿牛笑道:“姑娘你耍奸计,可俺机灵得很哩,你照样打不着,嘻嘻嘻……” 巧儿气得发昏,施出全身劲力,不打他一顿决不罢休! 她一气又攻了二十招,爹娘叫哥哥劝,她一概不听,就是要打。二十招攻完,她实在没有力气了,只得站下来调息。 耿牛道:“俺走啦,后会有期!” 巧儿忽然蹲了下去,一颗螓首埋在膝头上,幽幽哭了起来,惊得耿牛一愣:“咦,你怎么啦,俺又没打你……你……” 巧儿放声大哭,她娘忙往她身边赶。 耿牛也赶紧走过去,劝道:“莫哭莫哭,你虽打不过俺,功夫还是……” 忽然,他见巧儿边哭边招手,意思叫他蹲下来,便照意思做了,道:“小妹听俺说,俺的武功高,许多人都不是俺的对手,你输给俺不算丢脸,莫哭莫哭,俺……哎哟你……” 突然,巧儿一把揪住他的衣襟,另一只手朝他脸前、肩上乱捣,得意地叫道:“看你还躲、看你还躲,你以为姑奶奶哭了吗,那是用计,骗你这傻瓜上当。我打死你打死你……” 邢益一家见状,惊得又是喊又是叫,叫她住手,可一点不管用。奇怪的是,耿牛居然动也不动,老老实实蹲着让她打。 万古雷、罗斌见这小丫头会使心计,不禁哈哈大笑,他们一点也不为耿牛担心。 “你服了吗!”巧儿立起身来,十分得意。 耿牛傻着也站起来:“服了服了……” 巧儿娘此时已走到,忙问耿牛:“壮士被她打伤了吗?老身向壮士代丫头陪不是……” 耿牛笑道:“大娘不必担心,俺皮厚,打不痛的,况小姑娘也没使劲打。” 巧儿嗔道:“我要是使劲,你早趴下啦!” 邢益见耿牛并不生气,放下了心,道:“少侠武功高强,在下佩服,小女年幼无知,多多冒犯,务请少侠看在下薄面,饶恕了她!” 巧儿一扭身子道:“爹,女儿治服了他,那是女儿手段高,你怎么尽说丧气话。” 邢益道:“休得胡说,少侠武功之高……” 巧儿打断他的话:“你问他服不服?” 耿牛见她把一双妙目来瞅着自己,也不知为什么,心甘情愿顺着她:“服服服,小姑娘本领高强,俺十分佩服!” 巧儿道:“爹,听见了吗?” 邢益拿她无法,直摇头。巧儿娘则把耿牛看了个仔细,嘴里问道:“壮士高姓大名?” 耿牛道:“晚辈姓耿,名牛,水牛的牛。” 巧儿“噗哧”一笑:“原来是头蛮牛!” 巧儿娘嗔道:“不得无礼!”一顿,又对耿牛道:“耿壮士是总坛来的?任何职司?” 邢益低声道:“他们三位不是会里的人,过一会我再详告夫人。” 巧儿娘大喜:“那就更好……” 万古雷、罗斌走过来告辞,巧儿娘把他们都认真看了看,见他们英俊潇洒,满脸正气,心中十分高兴,再三请他们来做客。 万古雷等三人由刑益父子陪送出来,让下人不致有猜疑。临别时,邢益嘱他们一定要小心,别栽在翠华园,盼望彼此还能见面。 三人回到镖局,请大家议事。万古雷不提邢益,只说打听到了翠华园的地址。他把园里的情形说了,大家商讨如何动手。之后,他请张镇东去龟鹤帮,推迟会见日期。 张镇东道:“不妥不妥,俺若失信,他们岂肯再相信俺,要不现在去!” 万古雷一想也是,道:“这就走。” 罗斌、耿牛随他二人去,其余在家歇息。 来到码头,张镇东先去见蒋魁,东找西找才找到,他正在货仓房的屋子里坐镇,手下人则在江边盘查旅客。张镇东把见面的事附耳对蒋魁说了,蒋魁连忙招呼儿子和女婿回家。 张镇东又来到僻静处,带万古雷等去龟鹤帮总舵。蒋魁率众人在正屋门口迎接。 万古雷抱拳道:“帮主,久违了!” 蒋魁是其手下败将,见面有些尴尬,忙回礼道:“又见到万公子,不胜荣幸!” 随即请万古雷走到正屋靠墙的一间房,掀起墙上字画,搬开桌椅,露出一道门,请四人入内,道:“这是敝帮秘室,请入内谈。” 万古雷打头走了进去,只见邱二娘、徐曜已在座,连忙上前施礼道:“见过二位前辈!” 邱、徐二人起初有些尴尬,见万古雷不骄不傲,十分有礼,便放下心来,双双起立回礼:“万公子别来无恙!今日见面实乃三生有幸!” 这间屋子宽大,蒋魁父子和王天保进来,各据一椅,不显拥塞,是个议事的好地方。 张镇东道:“两位总护法、帮主,万老弟今夜有事不能赴约,只好此时来,有什么话就请直说,免得耽搁了时候。” 邱二娘道:“好,老身先请教万公子,龟鹤帮昔年助纣为虐得罪了公子……” 万古雷笑着接话道:“前辈不必再提往事,龟鹤帮不明真相,误上贼船,只要省悟,乃江湖之大幸!晚辈的仇人是皇甫楠,所谓冤有头债有主,晚辈找的是他!” “这么说,少侠不记前仇?” “往事如水,已经流走,晚辈决不记仇。” “万公子要如何对付精英会?” “不知其巢穴在何处,只好逼他们现身,原打算先收复码头,但现在改了主意……” “此话怎讲?” “龟鹤帮欲弃暗投明,晚辈岂能再对付龟鹤帮?只有另谋良策。” “今后公子若收回了码头,如何处置敝帮?” “和过去一样,万家经营码头,龟鹤帮弟兄在码头扛活,工酬从优,相互敬重。” “少侠此话出于真心?” “晚辈一言九鼎,决不食言!” 蒋金福喜道:“好极好极,我头一个……” 邱二娘叱道:“你给我闭嘴,不准插话!” 蒋金福不敢再出声,一脸委屈。 邱二娘又道:“龟鹤帮创业不易,岂肯俯首听命于精英会?但精英会势大,万公子只怕无奈其何,事关人命,公子仔细想过没有?” 万古雷道:“以万某一人之力,自是胜不了精英会,但若天下义侠之士携手,又何惧精英会邪恶之徒?如今天豹庄老少英雄云聚,古雷自信能与彼辈一较长短。若龟鹤帮愿与我等联手,侠义道又多了几分力,也就多了几分胜算。是以前辈不必多虑,大家同仇敌忾,风雨同舟,不惜以性命相拼,何愁不灭精英会?” 邱二娘道:“公子义薄云天,老身十分佩服。但精英会已在各地建立分堂,实力一天天扩充,又听说南昌府梨花庄、庐州飞虎堡、襄阳府方家庄已加入精英会,江湖四大世家已有两家加入,这些人一旦会合,恐怕……” 万古雷道:“梨花庄是迫不得已,至于飞虎堡、方家庄确是入了精英会,但不管有多少人被拉进精英会,只要我等斗智斗力,决不会损折在彼等手上,晚辈对此非常自信!” 徐曜道:“公子有勇有谋,老夫佩服,但江湖胜负只在武功高低,皇甫佑安一家功臻化境,若我方无人能够匹敌,用尽心智也枉然。” 万古雷道:“在下不怕说句托大的,以在下修为,敢与老魔一搏!” 徐曜和二娘相互递了个眼色,又道:“公子如此自信,也为老夫壮胆,但若敝帮与天豹庄结盟,下一步该如何行动?” 万古雷道:“在下未作仔细思量,不妥之处请二位指教。在下欲夺回家业,断精英会财路,迫其上京师找在下决生死,但此事非同小可,等周密计划后再施行,贵帮可以不露痕迹,虚与委蛇,一切保持原状,不知二位以为如何?若有良策,即请指教。” 邱二娘:“此计甚好,待时机成熟,公子知会一声,敝帮就宣布退出精英会!” 蒋金福喜得拍手:“好好,好极啦!” 蒋魁也很兴奋:“但愿这一天早日到来,这窝囊气实在是受够啦!” 邱二娘道:“拿酒,庆贺两家联手!” 蒋金福、王天保忙开门出暗室,不一会便带了酒器来,一杯杯斟满。 邱二娘道:“不打不相识,从今后龟鹤帮与天豹庄共结同盟,对付精英会邪道,干杯!” 大家一饮而尽,又斟满一杯。 万古雷道:“患难相助,生死与共,为弘扬武林正道,晚辈敬各位一杯!” 饮罢,万古雷等告辞,互道珍重而别。 回到镖局,把情形与大家说了,人人高兴。晚饭后,各自回房调息,养精蓄锐。 三更后,大家穿好夜行衣,万古雷又说了一次救人的办法,系好面巾,分几拨出动。 万古雷、耿牛、罗斌作第一路,三人迳直奔向通济门,沿秦淮河岸飞奔,不久来到一所庄院。万古雷停下来,仔细辩认门枋上的字,然后继续前行,拐了个弯,又过一道桥,走出十来丈,便见一所大庄院矗立在前。 万古雷轻声道:“该是这儿了,门上没有挂灯,待门枋上有字,待我去瞧一瞧。” 他奔到门前一看,果是翠华园,不禁心跳起来。他回到 耿、罗身边,又查看周围地形。 这里有一大片空地,除了翠华园,别无其他房屋。看其围墙,不下二丈高,占地很广,这院子十分大。他请罗斌在树下守候,等诸侠来到,把人隐蔽到七八丈外的一片稀疏林里,等他和耿牛探查一番后出来说话。 交代毕,万古雷和耿牛顺墙西侧行走出来丈,方才轻轻一跃进了墙,躲在一株树后。 这园子好大好大,四边都有楼房,他们面前是个大水池,还有假山亭阁。园中道路纵横,植满了花草。两人无心细看,沿池边向立在最后边的翠华楼奔去。据邢益说,此楼三层,最是豪华,原来是皇甫佑安专用之屋,总坛搬走后,此楼只供护卫使一级的人使用。翠华楼的左侧右侧是翠芳楼、翠香楼,捉来的人说不定住这座楼,也说不定关押在翠华楼后边的地下水牢中。万古雷决定先查翠芳楼,它就在水池前边七八丈处。邢益说,皇甫佑安在时守卫极严,以后便大大放松。若有护卫使以上的高手来住,晚间也并不加派巡逻人手,仍是四个卫士满园子转。盖因多年未出过事,所以巡园的卫士也不认真。但若关押了重犯,只怕会严加戒备,要万古雷千万小心! 不一会,两人来到了翠华楼附近,只见有门的那一方,站着两名带刀武士。万古雷示意耿牛留在花丛后面,自己纵身一跃,上了走廊。他闭气贴墙走到窗前,运功静听,里面有轻微的呼吸声,十分长绵,这分明是在调息,不是在睡觉。此人内功深厚,不可轻敌。于是轻轻向后窗走去,用舌头舔湿了绵纸,戳个洞,望里看去,果见一老者在床上盘膝而坐,也不知是什么人。正待走过窗口,到对面房里去窥探,忽听一阵蚊蚋似的声音传进耳来,老者以传音入密对他说话。 老者道:“阁下何人,来此窥探什么?” 万古雷一惊,立即功布全身以防突袭,然后回答道:“尊驾何人,请示姓名。” “老夫被你们所困,居然还问老夫姓氏!” “在下并非……”万古雷说了半句赶忙停住,把“并非精英会歹徒”几个字咽了回来,改口道:“来窥查尊驾,顺道看看而已,在下今日方到,不知尊敬姓氏,不妨报上名来!” 里面老者不再作声,这使万古雷心安下来。他想,里面若是铁臂翁,只怕早就吼叫起来,会不会是吴公公他老人家呢? “敢问尊驾是否姓吴?”他大着胆问。 “是又怎样,少来纠缠!” “请教尊姓大名,验证是否在下寻找之人。” “你要找谁不会问你们的人吗?” “在下要找一位官家小姐,三位宫里的人,一对前朝官员夫妻,两名丫环……” “他们本就在这园中,你这话多余。不过,老夫可以告诉你,老夫姓吴名乾仁,你是谁?” “啊,吴公公,在下万古雷,久违了!” “是你?万公子?好,等老夫开窗。” 声落窗开,吴公公站在窗前。 万古雷一抱拳,吴公公退开一步,让他蹿进来,轻叹一声道:“公子终于来了!” 万古雷道:“在下来迟,惭愧万分……” 吴公公示意他坐在床上,轻声道:“听老夫说,公冶大人夫妇关在翠华楼,那里有机关,有他们总坛的特卫把守,公冶小姐也在里面。老夫与韩公公、姜公公和小姐都服了毒药,不动武便罢,一动武就会发作。那夜在八公山麓,他们人来得很多,交手中公冶大人夫妇被方天岳带人擒住,以二老生命要挟,逼迫我等服下毒药。此药乃追魂居士左信无炼制,老夫一路上以内功迫毒,无法将毒除尽,是以要救人不易。明天一早,他们又要逼迫我们上路,你或者先去设法救公冶大人一家……” 万古雷轻声道:“公公放心,我们来的人不少,救出一人算一人……” 吴公公道:“贼人都打公冶小姐的坏主意,方天岳、皇甫玉、欧鹏无时不在谋算,发生了争执。小姐以性命要挟,不准他们近身五尺内,她整日剑不离手,十分辛苦十分危险。因此贤侄不要管我们,先救她出去要紧……” “吴公公,你能行走吗?” “能,但不能施展轻功奔跑。” “韩、姜两位呢?” “就在对面房里。” “翠喜、凤喜两个丫头呢?” “她二人被公冶大人收为义女,住在楼下。” “这座楼有多少人守卫?” “只有门口的两人。” “待晚辈去点倒他们,请吴公公把韩、姜二位叫醒,然后下楼叫翠喜、凤喜在客室等候。” 说完,他已到室外,从走廊上轻轻一跃到了下边。此时两个武士困了,便来回走动,他静等两人错肩交叉而过的刹那间扑了过去,朝两人头上各击一掌,一声不哼就倒了下去。 耿牛见状,“唰”地跃了过来,万古雷对他道:“吴公公等中了毒,你快去把罗老弟、张兄、陈兄、镇东兄还有罗、袁两位姑娘叫来背人,其余暂留原处。” 耿牛飞也似地去了,万古雷则推开一楼客室的门,吴公公等已在室中等候。 翠喜一见他就哭道:“哎哟,小祖宗,可把你盼来了,快去救我家小姐!” 万古雷安慰道:“妹妹放心,今夜一定不负所托,妹妹们先离开此地,愚兄这就去救小姐!” 吴公公道:“园中高手甚多,但铁臂翁已走,只要谋算得当,定能把人救出。” 说话间,耿牛已带人来到。张镇东、张权、陈卫背起三位公公,罗、袁二女背起翠喜、凤喜。万古雷目睹他们越墙而去,这才和耿、罗去探翠华楼。三人沿花丛悄悄行走,走出七八丈,才见一座三层楼矗立在中间位置。门口空地上并无人守卫,这更使三人小心,估计藏有暗桩。万古雷让两人呆着,自己从侧面蹿到二楼走廊,五间房子都查过,无人声息。他又蹿上三楼,依然听不到人的声息。他想,准是在一楼无疑。 于是又盘查一番,一楼也无动静。 奇怪,难道楼中还有暗室?他索兴大摇大摆走出来,却听不到一声喝斥。耿牛、罗斌见状,也现身出来,仍无人过问。 三人一照面,万古雷说了楼中情形,估计公冶一家不会住在里面,这究竟是怎么回事?” 忽然,三人听到了谈话声,便藏在路边树上,只见两个巡逻边打哈欠边摇晃着走过来。 一人道:“这几天累死人了,总算老天保佑,他们平平安安走了,我等可以歇口气啦。” 另一人道:“想得美,这不是还有几个死囚吗?少了一个也吃不消。” “三个糟老儿,谁稀罕他活着还是死掉……” “什么话,不是还有两个大姑娘吗?” 万古雷飘然而下,点了两人晕穴,然后解开一人,问他道:“公冶小姐关在何处?” 那人吓得一哆嗦,旋又镇定下来:“朋友,你是哪条道上的,知道这是什么地方吗?” 耿牛抽刀架在他脖子上:“你要不要命?” 那家伙慌了:“好汉,有话好说……” 万古雷道:“关在翠华楼里的人去了哪儿?你若不说实话,一刀切下你的脑袋!” “好汉饶命,去哪儿不知道,三更前走的。” 万古雷心一沉:“怎么走的,说详细些!” “三更时分,特卫总管、总巡事,还有方堂主等好几位,把关在楼里的人抬了出来……” 万古雷一惊:“你说什么?抬了出来?” “听说先对屋里放了迷魂烟,待人晕倒后,从屋里抬出来,放进一辆马车里走了……” 万古雷心头一惊:“此话当真?” “小的不敢哄骗大侠,所出句句是真!” 万古雷又将他点了睡穴,把另一人拍醒,说的也是一样,便点他睡穴,立刻离开翠华园,来到众侠等待处,三言两语说了情况,让大家马上到镖局,商量办法。 半个时辰不到,众人来到镖局门口,正好张镇东和一个人走了出来。一见万古雷回来了,忙问:“小姐呢?” 万古雷道:“坐马车走了,进去说……” 张镇东急问:“是不是一辆带蓬马车?” 万古雷道:“不知道,小姐被迷药迷昏,是被抬着上马车的……” 言未了,站在张镇东身旁的汉子忽然叫道:“是她!一定是她!” 万古雷道:“进去说!” 众侠都聚集在内院天井,吴公公正诉说遭遇,见他们来了,忙问:“大人他们呢?” 万古雷道:“前辈,先听这位兄台说。” 张镇东道:“这位是刘志高,龟鹤帮护法,他有急事知照。” 刘志高道:“三更后过,在下在码头巡视,忽见一辆马车前来,后面跟着二十几位骑士,打头的是特卫总管皇甫玉,在下赶紧去接,哪知被他喝斥一通,叫在下滚开。在下一时火起,便径自走开,但暗中看他们要干什么。只见有人到江边打了个口哨,一条船便亮起了灯。接着他们从马车里抬出三个人来,两女一男,瞧得清清楚楚,然后他们上了船,估计往苏州府去。在下立即去找帮主,把这事说了,帮主想了想,叫在下来禀报万公子……” 万古雷连忙道:“走,上码头!”一顿又道:“黄兄、顾兄两位伯父请留家照应,其余人上船,如何救人,到码头上再议!” ※※※※※※ 众人赶到码头时,蒋魁父子、王天保等人都守候在那儿。一见面,万古雷扼要说了公冶娇被劫持的情况,蒋魁出主意坐快船追赶。王天保等立即去叫水手,众侠又商议救人办法。 蒋魁道:“各位可藏在舱中不露形迹,待追到大船时,命我手下下水去凿他船底,待他们慌乱自顾逃命时乘机上船救人。” 万古雷道:“贼人惯于使要挟手段,救人要出其不意,否则把刀架在公冶大人一家身上,我们投鼠忌器,被其制了先机,根本无法救人。是以追到大船时,由我先上船见机行事,各位在船中潜伏,招呼时便亮相行动。” 说完,众侠分乘三艘快船出发。万古雷、罗斌、耿牛、张镇东坐一船,当先开路。快舟有八个水手操桨,船似箭一般飞蹿。 万古雷闭目静坐,心里不断祷告,求菩萨保佑,天明前赶上娇娇,救出一家人…… “哗、哗、哗……”桨声不断传入耳鼓,万古雷心急似火,觉得船行太慢,就这么静静坐着,他实在受不了,静不下心来。他倏地站起来,走到舱板上,看水手如何操桨。看了一会,他接替一个水手,试着划了几桨,划顺手后,贯注内力于两膀,船向前一跳,船速快了许多,当即向舱里招呼:“几位快出来,把船划得快些!”罗斌等闻声出来,学他样接替了水手。起初不成功,有劲使不上。片刻后便使顺了桨,大家用上内力,船如奔马,惊得五个水手瞠目结舌,几疑自己在做梦。 万古雷让大家停桨,待另两条船追上来,便对他们说,出来划桨,使足内力。 秦忧等都出舱来看,只听万古雷一声令下,船似奔马飞也似地蹿了出去,不禁来了兴趣,男的都去操桨,女的则看热闹。不一会,船速加快,吓得姑娘们躲进了船舱。 一个时辰后,万古雷等都累得出了汗,把桨交回水手,坐在舱板上歇息。 万古雷问水手:“怎么还没有追上大船?” 水手道:“应该追上了,大船一定就在附近,要仔细查找。” 离天亮还有半个多时辰,一弯月儿早已隐去,只有满天星星。万古雷朝后看,两只快舟还在视线外,此时周围漆黑, 看不了多远,再朝前看,发现左前方有一大团浓黑的影子,便指给水手看,水手们都说是大船,只不知是不是载人的那条,追上去查查看。 盏茶功夫,快舟逼近了这条挂着帆的大船。万古雷示意耿牛等人在船上等候,他提气一个飞跃,越过河面六七丈距离,轻轻落在右舷舱板上,接着往前甲板去,只见甲板上空空如也,居然没有人。便走到前舱门前,把耳贴在门上听,似有人在里面拔动插梢开门,惊得他赶紧往上一跳,落在舱顶上,然后往下一蹲,慢慢趴下。果见有个人影从舱中出来,站在舱门前。他居高临下,看出是个女的。忽然舱门轻轻一响,又有个人走出来。 “咦,尤花,你干什么?”先出来的人问。 “你正要问你呢?你起来干什么?”后面出来的人回答,也是个女的。两人声音都很轻。 “我睡醒了,舱里闷,出来透一透气。” “快进来睡觉,离天亮还有一阵。” “我透透气就来,你去睡吧。” “要睡一起睡,你进来吧!” “尤花,你去睡你的,我一会就来。” “邱凤,你不怕冷吗?起风了呢,来睡吧!” “我说尤花,别来烦我,你去睡就是。” “邱凤,咱们两人都负有职责,明天还有许多事要做,你不睡觉莫非有事吗?” “咦,尤花,我现在不睡也不会耽搁明天的事,我高兴在这里站一站,你先睡吧!” 两人不作声了,但都不肯进舱。 片刻后,尤花道:“你去睡吧,我在这里值夜,你看甲板上居然没有岗哨!” 邱凤道:“对啊,总执事也太大意了,我来守吧,你赶快去睡!” 尤花道:“我守我守,你去睡!” 邱凤道:“我来守,你去睡!” “不,我想守,你去睡。” “我说了,你去睡,我来守!” 万古雷十分奇怪,二女都不愿睡,而且声音里都透着一丝焦躁,到底为了什么? “是我先提出来守夜的,该我先守!” “是我先开门出来的,我先守!” “咦,尤花,你可是要跟我过不去?” “邱凤,闹憋扭的是你,你去睡觉不就没事了吗?何苦为了区区小事伤了和气。” “对啊,你要是通情达理,先去睡觉,我与你还是好姐妹,你若固执己见,那就不好了。” “你今夜让我一次,算我求你。” “我也求你让我一次,你就答应了吧!” “咦,邱凤,你当真不让?” “尤花,你是不是非和我过不去?” “怎么,你今天存心找岔是不是?” “我只叫你去睡觉,你为何就是不听?” “我最后说一次,你去睡觉!” “我也最后说一次,你去睡觉!” “这么说,好说是没有用了?” “怎么,你想动武?” “那是你逼我的。” “不对,是你逼我!” “邱凤,你当真不顾姊妹间一点情?” “尤花,你让我这一次,咱们还是好姐妹。” “你为何定要站在这舱外面吹风?” “我也正想问你,你又为何要站在外守夜。” “好,实话说了吧,我有重要事!你让我这一次好不好?别跟我过不去。” “我也实话实说,我也是有重要事,你让了我,我心存感激,一定重谢!” “你有什么要事?” “我不能说,你若不听劝告,对你不利。” “我的事也不能说,你若碍了事,更糟!” “不要脸的贱人,你鹦鹉学舌……” “你才不要脸,我看你是存心捣乱!” “你再不进去,休怪我无情!” “你若不回避,我只好得罪……” “贱人,我要你死!” “我剥你的皮!” 两个女子在前甲板上动起手来,她们虽不用兵刃,徒手相搏,但招招都朝致命处下手,看得万古雷大为惊讶。两人明明住在一个舱内,却为了谁站在甲板上,谁进舱去睡觉就以命相搏,这真真是天下奇闻!这么看来,其中定有缘故,但并非自己要管的事,不如到中舱后舱去看看。正要动身,忽见左舷走出一人,看见舱板上二女相打,也不出声,径自悄悄往前舱门来,刚要进去,右舷又闪出个身影来,一见那人要进舱门,便低声喝道:“什么人!” 这一喝,那人只好停住脚步,两个厮打的女人也停下手来,怔怔地立在原地。 欲进舱门的人喝道:“连我也认不出来吗?瞎了你的狗眼,你是谁!” 右舷过来的人一楞:“原来是皇甫兄!” 皇甫兄一惊:“咦,是方兄,你……” 万古雷大惊,一个是皇甫玉,一个是方天岳,他们鬼鬼祟祟要进前舱做什么? 只听方天岳很快接嘴道:“小弟刚睡醒一觉,不放心三个犯人,过来瞧瞧。” 皇甫玉道:“小弟也是刚醒过来,到前甲板巡视巡视……” “可是小弟瞧见皇甫兄欲进前舱。” “哪儿的话,小弟只是在门前听听动静。” 两个拼命的女子这才走过来行礼。 皇甫玉方天岳异口同声问道:“你二人为何不睡觉?在甲板上作什么?” 尤花道:“婢子睡醒,见邱凤出门……” 邱凤道:“婢子出舱透气,尤花也躺不住,所以我二人在甲板上……” 皇甫玉道:“犯人睡熟了吗?” 二女同声道:“睡熟了!” 皇甫玉道:“那好,你二人要小心看守,公冶娇的剑放在什么地方?” 尤花道:“她一醒来就要剑,不给就要嚼舌而死,所以向公子讨了来……” 皇甫玉不耐烦,道:“这我知道,剑是我交还你的,我问你她放在什么地方?” 尤花道:“放在枕间,压在头下。” 方天岳道:“你二人要小心看守,可别出什么事,否则,只怕不好交代!” 二女道:“是、是……” 皇甫玉道:“方兄可去歇息了。” 方天岳道:“皇甫兄去睡吧,我不累。” “不不不,方兄去睡,我在这儿看看。” “不用客气,我留在这里值夜吧。” “什么事都没有,何用值夜?你瞧我连岗哨都没有派,方兄尽可放心安睡。” “正因为没有岗哨,我有点不放心。” “不必不必,我看我们都去睡,天快亮啦!” “好,这里交给两个丫头,咱们都去睡。” 两人互相抱拳,慢慢地一左一右走了。 万古雷起初见两人和那两个丫头一样,都想留在这里,也是大惑不解,后来终于想明白了,不禁勃然大怒。 方天岳、皇甫玉各人买通了一个丫头,要在天亮前潜进舱。丫头出外等候,都没想到对方和自己同揣一个心,一个丫头等的是方天岳,一个丫头等的是皇甫玉。要不然,怎会这般巧,皇甫玉刚现身,方天岳就跟着来了。 此时,又听两个丫头说话,便专心去听,尤花冷笑道:“你干得好事!” 邱凤反唇相讥:“彼此彼此,你呢?” “你要到甲板透气,原来等的是皇甫公子。” “你尤花要守什么夜,原来等的是方公子。” “你坏了我的事,该死!”尤花咬牙切齿。 邱凤冷笑道:“你坏了皇甫公子的好事,看他怎么收拾你!” 尤花道:“你以为方公子饶得了你?” 邱凤道:“谁的势大?皇甫公子是会主的亲儿子,还有总护卫便是他爷爷!” 尤花道:“方公子的爹也是总护卫使……” 邱凤道:“哼,谁得罪了会主会有好下场?没想到你攀高枝却没攀得对,活该?” 尤花冷笑道:“方公子有情有义,方家庄在江湖上可是响当当的武林世家,我尤花有他照顾,一辈子都有好日子过。” 邱凤道:“我跟了特卫总管,很快就可以升为银鹰武士,哪象你,到头来仍是你干娘的丫头,当一辈子的下人!” 尤花道:“你呢?你不是你干娘的丫头?江湖上谁不知粉罗刹俞珠无情无义,你休想摆脱了她去当什么银鹰武士,你别做梦了!” 邱凤道:“九阴女程彩娥是江湖上的大善人吗?她要是知道你投靠方公子,非扒你的皮不可,你休想去方家庄享福!” 尤花道:“哼!你师傅若知道你背主求荣,瞒着她去投靠皇公子,包你死无葬身之地!” 万古雷从她们口中证实了适才的猜想,两个女子是俞珠程彩娥的随身女婢,她们竟敢勾结方天岳、皇甫玉去损害公冶娇的名节,不除去她们更待何时?主意打定,却又听两个女子说出一番话来,不得不按下性子听下去。 尤花道:“算了,彼此的心事戳穿,再吵下去对谁也没好处,我们和好!” 邱凤道:“算你说对了,你我都是孤女,本该互相提携,混出个人样来,彼此争吵对谁也无益。我说怎么这么巧,你我行动一样。” 尤花道:“昨日中午,方公子把我叫出翠华楼,那会儿你正好去方便。他说明晚三更要走,他实在爱煞公冶小妞,天亮前四更左右,要我开门放他进舱,他要强做了那事,逼公冶小妞嫁给他。这样做也为了向万古雷报仇。他说只要我帮了他,他娶我做二房,去方家庄做女主人。你想想,方公子人品俊逸,我早对他心仪已久,他的要求我怎能不答应?” 邱凤道:“哎哟,说来好笑,怎这般巧。我哪里是去方便,是偷着去会皇甫公子,他告诉我第二天夜里三更动身离京,要我帮他成就好事,也让我在四更后放他进舱,许给我的好处是任银鹰武士,到他的特卫当差。没想到这么巧,所以你我互不相让,哈哈哈……” 尤花也笑起来:“所以我恨死你,你也巴不得吃了我,嘻嘻……” 真相大白,实情和自己猜想的一样,万古雷怒火旺了起来。为实现阴谋,皇甫玉故意不派岗哨,哪知方天岳也同怀鬼胎,相互撞破。 他提气站起,飞身而下,两掌击在两个丫头脑袋上,哼都不及哼一声就送了命,尸身从甲板上飞起,栽到了江里。 他心跳着拉开舱门,轻声道:“娇娇……” 没有人应声,他又道:“娇娇,是我,古雷,我来救你了,娇娇、娇娇,你……” 角落里有个女子声音道:“不准过来,再走一步我就死!你这个贱坯,装腔作势……” 万古雷听出是娇娇的声音,喜得就想一下扑过去,但她不相信是自己,冒失不得。他赶紧摸出引火的发烛,这是松木片涂了硫磺制的,当下往舱板上一擦,亮起一团火光。 “娇娇,是我,古雷,你看清了吗?”万古雷把舱里的灯点上,柔声对娇娇说。 灯光下,娇娇一脸憔悴,手中紧握宝剑,疑惧地看着他。 刹那间,那红肿的珠眸里闪出一丝喜悦的光芒,把剑一扔,叫了声:“雷哥!”便双手一扬,向他扑来。他急忙张开手臂将她紧紧抱住,鼻子一酸,虎目含泪,嘴里喃喃念道:“娇娇娇娇,我的娇娇,我的心肝宝贝儿,终于找到你啦,娇娇娇娇……” 娇娇不断抽泣着,整个身子都在颤抖。 万古雷心中充满了怜惜,不停地说:“娇娇别哭娇娇别哭,都过去了,我们走吧,伯父伯母呢?两位老人家在何处?” 忽然,一个苍老的声音在他身后道:“老夫在此,你是古雷贤侄吗?” 万古雷吓了一跳,回头一瞧,可不是,公冶子明坐在一进门边壁旁床上,正瞪大眼瞧着他。吓得连忙放开娇娇,道:“啊哟,对不住,愚侄没瞧见老伯,请老伯鉴谅!” 娇娇却不放手,依然扑在他怀里,道:“还有我娘哩,快叫娘,别再叫什么伯母!” 他扭头一瞧,公冶夫人坐在边舱壁的床上微笑着看他,脸上一燥,抱拳道:“见过娘,请恕女婿来迟,让老人家遭了这许多罪!” 夫人道:“免礼,贤婿快救我们走吧!” 公冶娇放开了他,理了理云鬓,插好剑,道:“你怎么来的,如何走法?” 就在这时,听见脚步声,有两人走到舱前停住,只听一人道:“还睡着呢。”遂即离开舱门,到前甲板上去了。 万古雷道:“我去把两人收拾了,妹妹和爹、娘稍等片刻。”说完,轻轻拉开门,探头一看,有两名武士站在甲板上,朝前望着。 此时天近拂晓,天际已有一线亮光。万古雷猛一拉开门,飞蹿出动,两掌击在两名武士背上。两人腾空而起,坠落江中。他马上叫娇娇他们出来,站在舷窗上找快船,只见在七八丈外跟着,便向他们招手,瞬间便见船向大船靠过来,他对夫人道:“娘,我背你!” 夫人也顾不得礼节了,便扑在他背上,只听“呼”一声跃出了甲板,吓得两眼一闭,心中念起佛:“阿弥陀佛,菩萨保佑!” 万古雷放下夫人,叫耿牛一同上大船。两人“呼”一下跳了过去。万古雷背娇娇,耿牛背公冶子明,两人刚一跃起,就听舷窗那儿有人大叫:“不好了,有点子救人逃跑啦!” 两人落到快船上时,只听大船上一片喧闹。有人大喝:“是那小船,快转舵!”又有人大喝:“快拿机弩,射死这班小贼!” 万古雷进舱放下娇娇,立即转身出来,却见一人从大船上跃了过来,是皇甫玉。 万古雷怕他伤了水手,立即一剑刺出。 皇甫玉怒火熊熊,立即出剑架住。万古雷见他的剑呈墨绿色,知其一定淬有剧毒。 此时耿牛把前面的四个水手撤下,只见从大船上又跃了两个人来。但快舟船身不宽,无法再去厮杀,便持刀站在舱前。陈卫、张镇东、罗斌则照看舱后,保护水手。此时大船上射出了弩箭,罗斌等人挡在水手前,挥刀出箭。 万古雷与皇甫玉交手五招,发现对方武功相当高明,剑术上独有一套。在这狭小的舟船上,两人都无法施展。那两个后来的壮汉,手持双锋刀,立在皇甫玉身后,看样子是在保护他。两人衣服前胸上,都缀有一只黑鹰。猜想是精英会所谓的“特卫”。 此时快舟上的水手拼命划船想摆脱开大船,而大船则努力向快舟靠拢。 这时秦忧等人乘坐的两艘船已跟了上来,他们每条船只有三人参加水手划浆,故此慢了许多。一见这种情况,秦忧等四人先跃上大船,直扑弓弩手,片刻间便被他们杀翻了十多人,其余人赶紧四散逃命。但铁卫四人立即与他们交手,把他们堵在后甲板上。这之后张权、华子平也跃上了大船,又有两名铁卫来斗二人。 紧接着欧鹏下令:“并肩子上,抓活的!” 方天岳、方钟岳、陆兆秋、王骏、张华、石宏和当年燕王的侍卫头领焦雷一拥而上。再有精英会的程彩娥、俞珠、恶头陀沙空、追命鬼玄木、阴手无常麻威地从各舱房里冲了出来。那麻威看清局面,朝万古雷的小船喊道:“公冶一家服了我师门独制秘药十毒丹,你们救了人也救不了命,解药在大爷怀中,再过两时辰不服解药,就会毒发身死!” 耿牛一听,忙回舱里问娇娇:“真的吗?” 娇娇叹口气道:“是的,每天服一次解药,否则一命归天。他们人多,不要恋战……” 耿牛不禁大怒,返身出来把门掩上,伸手摸出了飞环刺,以传音入密对万古雷道:“听见了吗,要抓那厮讨解药,哥哥以飞环刺下手,莫要再留情,打发了三个小子就上大船!” 不等回答,他估测了与大船的距离,猛吸了一口真气,箭一般腾起空中,瞬间落在前甲板上。那儿站着十多个武士,高手都在后舱板。 他手一扬,两名武士一声不吭倒在甲板上。耿牛立即又摸出三枚飞环刺,直背双锋刀挥舞开来,眨眼劈倒三个,其余七八人吓得往两舷跑。正在这时,皇甫玉蹿了回来,紧跟着他落到舱板上的是万古雷。他已用飞环刺杀了两名特卫,皇甫玉见他手一挥,两名特卫倒地,不禁吃了一惊,又怕快舟驶走,只剩自己一人在快舟上,便赶紧攻回大船。罗斌见皇甫玉已走了,便嘱张镇东、陈卫留守,自己也跃上大船,去助四个怪人。他们已被对方围住。 耿牛把皇甫玉留给万古雷,正待去找麻威,哪知这小子和恶头陀两人已蹿来前甲板。 “看刀!”耿牛猛地大吼一声,犹如平地惊雷,把麻威、沙空惊得一呆,停住了脚步。 耿牛这一吼本是一种类似狮子吼的功夫,吼起来震人肺腑,功力差的会吓掉了魂。 就在两人一怔之际,他的飞环刺已打出,要是三人距离远些,要是麻威沙空有所警觉,飞环刺虽然厉害,以二人的功力,尚不致丧命,但受伤难免。而此刻对方相距不过二丈余,两人又是急匆匆赶来,还未站稳身躯,突然就听见一声震耳欲聋的大吼,猝然间惊得一呆,而这一呆正好就要了他们的命。 两枚飞环刺打进了喉咙,从后颈飞出。试想耿牛功力多高,发出的飞环刺劲力之大,血肉之躯怎禁得起切割。刹那间,两人一声不吭倒在地上。耿牛一把抓起麻威,跃回快舟,把尸体搁在甲板上,掏出他内袋的东西找解药。 “姐姐,快来看,这是不是解药!” 公冶娇闻声忙走出来,瞧见舱板上睡着麻威的尸体,面前堆了好几件小物事。她一眼就看出一个褐色小陶瓷瓶,道:“这是解药!” 耿牛抓起来递给她,她拔了瓶塞,倒出一颗红色丹丸来,喜道:“好极,就是它!”说着一连倒出两颗,一共三颗服了下去。 耿牛道:“这些物件姐姐慢些清查,俺去助古雷大哥!” 说着要一脚把麻威尸身踢到江中。忽然只听一声尖叫:“耿大哥,慢!” 只见钟蝶在一艘快舟上向他拼命招手,便问:“做什么?这尸身……” 钟蝶激动得说不出话,罗燕叫道:“这是她的仇人,由她来处置!” 耿牛点头,一纵身,又跃到了大船上。他见四个怪人和罗斌等被围,便又摸出几枚飞环刺,从舱顶上飞蹿过去,人未到,先打出飞环刺。“扑通、扑通”,一下子栽倒了五个武士。他挥舞直背双锋刀,杀入战围。 此刻万古雷与皇甫玉已斗了三十多个回合。万古雷未施出天弓剑法中的粘字功,他要琢磨皇甫家的剑法,今后好对付皇甫楠、皇甫佑安。是以他也很少使出狂龙八式,只以天弓剑法与对方缠斗。他发现皇甫家剑法变幻多端,攻势凌厉而又诡诈,不小心就会上当。他本想再斗下去,便挂念着在后舱板上的弟兄们,于是突然以狂龙八式出手,施用了其中的四式,把皇甫玉逼得手忙脚乱。可这里突然有人向他攻击,他不得不回剑抵挡。原来是三名特卫从后甲板脱身,心系首领,特赶了来。万古雷以一敌四,感到吃力。特卫的剑法和皇甫玉如出一辙,大概是皇甫楠亲自训练出来做卫士的。 他如想脱身,只有下毒手。于是左手一挥,一名特卫便倒了下去。再一挥,两名特卫了账。 皇甫玉大惊,突然从左舷蹿走,奔向后甲板。万古雷则从右舷板赶过去,只见秦忧等人被困,但并无败象。只是陈卫、张权已经不敌,便连连打出四枚飞环刺,喊道:“大家回船,不必恋战!”喊声中,四枚飞环刺击中四名卫士,其中是三名特卫。皇甫玉带来的八名特卫,全都了账。精英会人众不知是怎么回事,忽然间有四人倒下,不禁惊得一个个跳开。秦忧等人便乘机往快舟上跳。 耿牛此时正与方天岳交手,两人势均力敌。耿牛听古雷一喊,无心再斗,纵身跃起之际,打出一枚飞环刺。方天岳十分机警,见他手朝自己一挥,连忙朝一侧跳开,保住了命。 万古雷见众侠都已回到快舟,自己也赶快飞身而出,双脚一站甲板就道:“快走!” 耿牛等连忙来操桨,船便飞蹿而去。 大船上的人不敢飞扑到快舟上,因为对方均是高手,上了快舟只怕有去无回,便虚张声势地大喊大叫,就没一个人敢起跳。 三只快舟相距不远,飞一般遁去。 第七章 吸血豺精 半个时辰后,哪里还看得见影子? 钟蝶流着泪跳到古雷的船上,看看麻威尸身,又看着天大哭道:“父母在天之灵告慰,麻威遭了报应,还有两个仇人,女儿一定要杀了他们,为爹娘报仇!” 祷祝完,她一脚把麻威尸身踢进江中……” ※※※※※※ 公冶娇调息一个时辰后,毒已全除,恢复了功力,这才整装下擀,与大家相见。 罗燕等诸女见她虽然憔悴,但美貌不减,比自己强多了,加上她雍容端正,气度高贵,对她十分钦慕,争着喊她姐姐,对她极是亲热。吴公公等人服了解毒丸,一个个健壮如昔。 万古雷痴痴瞧着公冶娇,恨不得把她拥在怀中亲个够,然后一吐刻骨铭心的相思之情。 公冶娇谢过大家相救之恩,和诸女坐在一起,免不了问长问短。她们说了一会话,公冶娇就对万古雷道:“雷哥,我上街去买些衣料,能找个好裁缝来做几套衣裙么,我连换的衣服都没有了,怪难为情的。” 黄飞羽连忙道:“好裁缝有的是,让玉梅陪小姐去买衣料,我这就把裁缝叫来。” 袁小芳道:“好极好极,我们和姐姐去!” 万古雷道:“娇娇不再歇息吗?我陪你去,别又碰上精英会的人!” 公冶娇一笑:“碰上最好,我正想找他们算账呢!我和妹妹们上街,不用你陪。” 罗燕道:“对,不要大男人去,喜欢什么绸布,可以慢慢儿挑,免得催三催四!”说着把眼睛去瞧秦忧,秦忧却楞着看她。 钟蝶道:“对嘛,男人只会催得人心烦!” 严寒被她瞅了一眼,感到莫名其妙。 常玲站起来道:“说走就走,别管他们!” 袁小芳道:“你们男人守家,姑娘去也!” 华芝、顾玉梅、潘雨荷也兴高采烈起身。 万古雷递给娇娇两张银票:“妹妹们要买什么只管买,算哥哥我的一点心意吧!” 诸女急着看银票:“多少两?”然后一起欢叫:“五百两!啊哟,够啦……” 姑娘们欢跳着走了,留下的老少爷们不禁摇头苦笑。这世上,大概没有不爱新衣服的姑娘媳妇,瞧她们那高兴劲,真叫人难解。 万古雷把夺回码头和钱庄、商行的事对大家说了,要逼精英会来京师相斗。 吴公公道:“精英会经营多年,实力不可低估,若要在京师决战,我方人手还不够。” 华子平道:“把天豹庄的老少英雄都请来,对付精英会就不在话下,可那边有镖局,实难两兼顾。以老夫之见,不如去太原关了镖局,再把人迁到京师来。” 黄兴隆道:“若能在京师与他们了断,这是最好不过的事,老夫盼望有这一天。” 顾仲贤道:“天豹镖局关了门好,老夫盼诸位齐居京师,大家同心协力对付精英会!” 罗斌道:“天豹庄有许多弟兄,如今都有家室拖累,要把他们也迁到京师来,谈何容易。况且建造天豹庄时,花费了数万两白银……” 万古雷道:“天豹庄弟兄不必来京师,我所虑者,熊震宇、祁连老祖、一阳教,怕他们突袭天豹庄,因此不能把庄内高手都请到京师。这事确是棘手,首尾不能兼顾,看来收回家业的事,只能暂时放在一边,过几日我们先回天豹庄,然后从长计议。” 黄飞羽道:“万兄,你们一走,镇远镖局和龟鹤帮就会遭难……” 万古雷道:“贤弟不必担心,等京师几位异人回来,我请他们助兄一臂之力。” 耿牛道:“宫师伯也该回来了,俺下午去六顺巷瞧瞧,说不定到家了哩!” 黄飞羽喜道:“但愿如此!” 大家谈谈说说,不觉到午饭时间,姑娘们高高兴兴回来了,每人都夹着一捆绸缎。接着一个个打开展示,问爷们好不好看。 万古雷等瞧得眼花燎乱,嘴里不停地说好看。秦忧等四个怪人更是被四女逼得连声说好,而且还要说出“好”在哪里,真难坏了他们,一个个张口结舌。 此刻罗燕打开一匹灰蓝色缎问秦忧:“你看,这灰色灰得不一般,挺特别的,对吗?” 秦忧一个劲地点头:“是、是不一般。” “你说不一般在哪儿?美在何处?” “这个、这个,咱说不来。” “没事,你说吧,咱想听听你的见解。” “这……咱说不出……” “唉呀,你这人真是的,随便说呀!快……” 秦忧脸都红了,道:“咱不会说……” 众人都停下来瞧着他俩,挺有趣的。 “说呀!别闷在心里,快些,咱等着呢!” 秦忧被逼急了:“像……像牛皮!” “哗”一声,大家全笑了。 罗燕气得跺脚:“你……你……” 姑娘们笑得打跌:“好个比喻……” 秦忧也忍不住笑起来十分开心。 午饭后,请来了裁缝,姑娘们忙自己的。 万古雷叫上罗斌、耿牛,迳直去福寿巷。 这回门丁不阻拦他们了,三人匆匆走向花锦楼。只见竹梅居房前空地,邢巧儿又在舞刀,这回没有婢子在一旁喝彩,只有邢益父子在看她。一见三人来了,刑益父子连忙迎上来,道:“楼上请楼上请,我们都等急了哩!” 巧儿道:“喂,耿牛,等一会儿下来比武!” 耿牛道:“不干不干,你会打人。” 巧儿道:“我不打你,一定要来!” 耿牛边走边道:“不干……” 巧儿生气了:“不干也得干,你跑不了!” 上得楼来,分宾主坐下。 邢益急不可耐道:“公子未去翠华园?” 万古雷一笑:“去过了,听我仔细道来。” 接着,他把救人经过说了个大概。 邢益父子一颗心落了下来,同声道:“老天保佑!” 万古雷道:“人已救出,特来知照,以后不会再来相扰,请邢爷放心!” 邢益道:“了不得,出了这事,总坛定会派人来京师,公子务必小心。” 邢开泰道:“下一步公子如何行动?” 万古雷道:“还未谋划好,到时会知照两位,夺回家业一事,放缓日期。” 邢益道:“我们一家人已铁定了心,要脱出精英会,今后务请公子助一臂之力。” 万古雷道:“好说好说,我等一定尽力。救人之事,多亏二位成全,大恩不言谢,若有事时,只管吩咐!若……” 话未完,听见走廊脚步声响,巧儿跳跳蹦蹦进来,道:“说完了吗?走,你跟我下去!” 她指着耿牛续道:“我要讨教讨教!” 邢益道:“巧儿,有正事,别来歪缠!” 巧儿道:“我只叫他一人下去,这不是还有两位吗,你们说你们的就是了。” 耿牛道:“俺不和你比武!” 巧儿道:“谁说要比武啦,快走,莫摆架子,小姐我生平不求人,你别不识抬举!” 邢益斥道:“什么话!你敢无礼……” 巧儿不睬他爹催促耿牛:“走哇!” 万古雷不禁好笑,道:“师弟去吧,莫让小姐久等,气坏了小姐可不好!” 邢巧儿眉开眼笑:“你真好,是好哥哥!” 万古雷大乐:“不错不错……” 耿牛只好起身跟她下楼,道:“做什么?” 巧儿道:“别多问,跟我来就是!” 来到院中,巧儿道:“我还没见过你的刀法,你演一趟我瞧瞧。” 耿牛道:“没什么好瞧的,一般而已。” “一般也要瞧,快些,男子汉,莫扭捏!” 耿牛无奈,只好抽出直背双锋刀,做了个起首式,哪知邢巧儿也把刀拿上,道:“请赐教!”话声落,一刀劈了过来。 耿牛知道上当,忙不迭跳开去,道:“你这是做什么,说好不比武的……” 巧儿不出声,跳过去就砍,耿牛只好躲开,转身就逃。巧儿大怒,拼命追杀。两人就在楼前空地追逐。耿牛身法极快,巧儿刚一追上,他就忽闪一下不见了。气得巧儿一跺脚,不追了,指着他叫道:“你今天不和我对阵,我就不让你走出这屋子,不信你就等着瞧!” 耿牛道:“俺不比武,你比俺高明……” 巧儿道:“嘴说不得,得动真格的。” 耿牛道:“你说话不算数!” 巧儿道:“不算数就不算数!” 耿牛一楞,没话说了,道:“你……” 巧儿道:“我成天单练,没人喂招,你和我过过招又怎么了,我又不杀你!” 耿牛道:“好吧,俺陪你过招。” 巧儿这才转怒为喜,道:“对嘛,这才是好人,你陪我练功,我不会忘了你的。” 耿牛心里一暖,道:“好,来吧。” 巧儿娘站在门口看着,她早被巧儿的叫声惊动,连忙出来看是怎么回事,一见是昨日见过的壮小伙,心里一动,忍住没有出声,看他能不能让着巧儿,性情好不好。 这时巧儿道:“来,看刀!” 耿牛道:“来得好!”一闪躲过。 巧儿娘虽是外行,也看出耿牛一味躲闪招架,并不还手,由着巧儿砍杀,不禁点头。 二十个回合后,巧儿忽然停住了。 “你不还手,我能提高技艺吗?” 耿牛一想也对,道:“是的。” “那你尽力施展,我瞧瞧自己本领究竟有多大,你明白了吗,要尽力施展。” “好的,明白了。” 哪知他这一“明白”可就糟了,只见他一刀紧似一刀,才两招就把巧儿置于死地,若不是他得心应手及时收招,巧儿的脑袋还在肩上吗?巧儿眼看白光一闪,刀已到脖颈上,吓得眼一闭:“妈呀!”大声尖叫起来。巧儿娘也吓得大叫:“不可!……” 只听耿牛道:“你该躲,不该闭上眼睛。” 巧儿睁眼一看,耿牛站在丈外,赶紧把手一摸脖子,好好的,连划痕也没有,这才定下心来,可已惊出一身冷汗。这一下,气不打一处来,把刀一扔,冲了过去:“你想杀我?” 耿牛莫名其妙道:“怎么会?俺怎会杀你?不是过招帮你长见识吗?” “那你怎么动真格的,差点要了我的命!” “没有呀,我手上有分寸的……” “你明明就是下毒手,还不认账,打死你!” 巧儿一把抓住他衣襟,右拳朝他身上乱打。巧儿娘想出声阻止,又忍了下来,不要是考查这人的脾气吗,正是好机会呀。 她见耿牛并不躲闪,乖乖儿让巧儿打,也不发脾气,也不辩解,这人真好耐性。 打了几下,巧儿问他:“你说你不下毒手,刚才要是再往前进一分,我还有命吗?” 耿牛道:“俺有把握,哪会伤着你,不然俺就不动手了,那是你叫俺动手的。” “我与你喂招,能下毒手吗?” “俺说了,不会伤着你,你不信俺也无法。” 巧儿气消了,拿眼瞅着他:“真的?” “自然是真的,俺要伤你一招就够了!” 巧儿听了这话大不受用:“什么?你竟敢小瞧了姑奶奶?你说我功夫不济是不是?” “要俺说实话吗?” “是的,说实话。” “你缺乏历练,出刀不利索,死搬招式……” “呸!说得好难听,再来试试!” 巧儿回身拾起了刀:“来,重新打过!” 耿牛道:“好吧,俺边打边说!” 巧儿使个虚招,然后一刀横着扫去,耿牛在她使虚招时已斜跨了半步,等她横扫时,轻轻一闪,到了她左后侧,道:“看,俺如果出刀,你不是糟了吗?” 巧儿急忙转身,道:“不见得!”一刀劈耿牛右肩,可耿牛的刀先到了她头上,吓得她赶紧后退变招,但耿牛第二刀又点到胸前,她根本动弹不得。 “再来,我不信邪!”巧儿退开两步说。 可是,她怎么出手都没用,不出三招就被耿牛的刀逼住。一回两回三回都如此。她气得把刀一扔:“我不练武了,练了也没用!” 耿牛反来劝她:“你这就不对了,这不是刀法的错,这刀法挺好的……” 巧儿眼一瞪:“这刀法没用,不是它的错难道是我的错?你说你说……” 耿牛老老实实道:“自然是你的错,来,俺告诉你,你刚才使的招应该这么使……” 巧儿狐疑地瞧着他,片刻就有了兴趣。 巧儿娘见女儿乖乖跟耿牛学,心中大慰,莫非此子就是自己的乘龙快婿?人品好,武功高,能带她飞出牢笼,脱出火坑? 当下出声道:“巧儿,请壮士过来喝茶!” 巧儿正学得起劲,道:“娘,马上来!” 耿牛指点了几招后道:“俺只见你使了这几招,只能说到这里。” 巧儿娘又叫过来,巧儿只好带耿牛过去。 巧儿娘笑意盎然,请耿牛进客室坐下。 “壮士今年几岁了,练得这么好的功夫?” “俺二十四岁。” “小兄弟婚配了吗?” 耿牛脸一红:“定过婚,可又散了。” “啊,为什么?是小兄弟……” “不是俺,是她,俺辞了官,她不高兴……” “小兄弟做过官?” “俺是燕王麾下天豹卫都指挥佥事……” “啊哟,小兄弟官大着呢,怎么又…” “说来话长,俺师兄万大哥被皇上免职,俺和罗二哥便辞去官职,随万大哥到山西……” “那位姑娘……” “她曾在王官卫队青娥队任百户,见俺兄弟辞了官,她们就不干了。不干就不干,俺不在乎!” 巧儿娘俩对他的经历甚感惊讶,巧儿娘对他更有了好印象,正想再盘问几句,邢益父子陪万、罗二人来了。 邢益笑道:“果然在夫人这里,客人要走啦。这位是万公子、这位是……” 夫人笑道:“昨日见过,怎不留客晚膳?” 万古雷道:“使不得,须防精英会的耳目查觉。我等过两日回山西……” 夫人大为失望:“怎么就要走了?” “回去处置些事务,再返京师。” “但愿各位早些回来!” 巧儿道:“你们住在何处?” 万古雷道:“镇远镖局。好,告辞!” 从福寿巷出来,三人又去六顺巷宫知非家。门上已没了锁,大喜之下敲门,来开门的是汤老五,便把他们让进去,宫知非、马禾、刘二本、罗大雄在屋里喝茶。相见之下,无不喜笑颜开,畅叙别后经过。 宫知非听万古雷说了遭遇,奇道:“我们在少华山找了个遍,你却缩在洞里享福,这酒翁是何许人,怎么要打听我的下落?” 万古雷道:“他大概不相信我的话,怀疑师叔是我师傅,所以要刨根问底。” 宫知非道:“管他的,以后碰上再说。公冶小丫头既然救出来了,你以后有何打算?” 万古雷把以后的谋划说了,道:“镇远镖局受精英会胁迫,我们走后,请各位师叔照应,免得他们被精英会屠了。” 宫知非道:“不灭了精英会,日子就不太平,你最好快些回京师来,与他们一决胜负!” 刘二本道:“你的家业在京师,还是回来的好,那镖局若无人愿开,那就关了省心。” 宫知非道:“把公冶小丫头叫来见见,这妮子定吃了许多苦头。” 万古雷道:“这就请师叔们移驾过镖局一叙如何?晚辈让黄飞羽他们见见师叔们。” 宫知非道:“让他们来吧,有事好找。” 大家又说了一阵闲话,约好晚上见面。 万古雷等回到镖局,众人正等他们回来用晚膳,万古雷说了晚上见宫知非的事。 天黑后,万古雷、耿牛、罗斌、公冶娇、翠喜、张镇东、黄飞羽、顾玉刚前往六顺巷。 宫知非歪着头打量公冶娇和翠喜,翠喜道:“瞧什么?变丑了还是变老了?” 宫知非道:“丑也不丑,老也不老,模样儿更俊了,可也变得凶了!” 娇娇道:“遭受这多折磨,就是要凶要狠,要心如铁石,杀他个千百人头落地!” 宫知非道:“啊哟哟,那可不得了,江湖上又要出女罗刹啦……” 翠喜瞪起眼,磨着牙道:“谁要是不顺我姊妹的心,活活把他捉来吃了!” 娇娇道:“呸!哪个要吃人肉!” 翠喜道:“人肉也是肉,我瞧宫师伯那一身瘦骨头挺不错的,啃起来一定有味!” 宫知非道:“阿弥陀佛,谁娶了这女罗刹谁倒霉,有没有这样的傻蛋了?” 娇娇笑道:“怎么没有,现成的。” 宫知非道:“是谁,有那么傻?” 张镇东大声道:“是俺!” 谁也没想到他居然这么豪迈,当着这许多人的面这么答应,脸不红,也无一丝羞态。 众人一愣之后,放声大笑。 翠喜可没防到他来这一手,一时又羞又怒,骂道:“谁让你开口啦!你好大胆……” 张镇东道:“是宫师伯问俺才答的。” 宫知非大乐:“你小子不长招子,这丫头又精又怪,以后准让你吃不消!” 张镇东道:“不会的,她心好着哩!” 宫知非道:“你怎么知道?” 张镇东道:“大家一起从京师出逃,一路上她对俺挺照顾的,在秋水园,她替俺洗衣服,还对俺说了张大哥,你对我们小姐忠心耿耿,这好处我忘不了,以后我……” 翠喜又急又气,跳过去尖叫道:“你再说你再说!你这个傻瓜、笨蛋,你……” 娇娇道:“急什么?怕泄了底是不是?” 翠喜满脸通红:“别听他胡说!” 大家痛痛快快笑了一阵,心里无比欢畅。 万古雷等一直玩到二更,这才回镖局。 第二日上午,来了两乘轿子,邢巧儿和娘到镖局看望耿牛等人。巧儿娘见这么多漂亮的大姑娘,这么多老少英雄,不禁高兴万分。巧儿更是羡慕得了不得,马上就和娇娇、翠喜、袁小芳等混熟。万古雷逐一引荐,公冶夫妇休息了一天,精神好转,也下楼来凑热闹。 巧儿娘此刻心中拿定了主意,这都是些靠得住的侠义之士,她定要说服夫君,早日改邪归正,使一家人跳出虎口。 她此来就是为了熟悉熟悉耿牛、万古雷等人,没想到人有如此之多,看来定能与精英会见个高下。自己一家的命运,只有紧紧和他们连在一起。若能把耿牛招为姑爷,和他们就成了一家人。她早就寻思着为巧儿觅个可靠的夫婿,一直没有合适的。她见耿牛粗眉大眼,英气勃勃,为人忠厚大度,夫君儿子又说他武功高得惊人,把巧儿给他,那是终身有靠,了却自己的一桩心事。 谈话中,她看出万古雷是群英之首,待人和蔼,谦逊有礼,是堂堂君子。巧儿的婚事,只有着落在他身上,以后请他做个大媒。 坐了半个时辰,她起身告辞,巧儿却不想走,说回家没有伴儿,她说她先回去,让巧儿留在这里玩。还有意地对耿牛道:“巧儿要是回来晚了,还请几位送她一送。” 万古雷留她午饭,她说有事要走,众人送她到门口上轿,她高高兴兴走了。 到晚上,巧儿恋恋不舍告辞回家。万古雷让耿牛去送,耿牛爽爽快快答应。 路上,巧儿道:“原来你们这么好玩,有这么多漂亮的姐姐,热热闹闹的,哪象人家,成天孤孤单单闷在家里,说话的人都没有。” 耿牛道:“有你娘陪着,怎么没人说话。” “可我娘不会武功,没人同我过招。明天你来我家,我们再过过招……” “不成不成,俺怕了你。” “怕我?我会吃了你吗?” “吃则不会,可你会打,会骗……” “咦,什么话!你一个大男人,打两下也不会痛!你来教教我,好吗?” 这话说得很温柔,耿牛不忍拂她心意,道:“俺不知明天要做什么事,没事的话俺就来,你若要提高武功,就得好好学!” “哼!你口气好大,我不信你比我强多少。” “瞧,你好高傲,那俺不来也罢!” “敢!你不来我就追到镖局找你……” “好好好,俺来俺来……” “这就对了嘛,听话些,姐姐才对你好!” “咦,俺比你大……” “我不管!我想做姐姐就做姐姐!” 耿牛摇头苦笑,不知为什么,却不烦她。 两人说说笑笑,不一会便到了福寿巷。 耿牛回到镖局时,见大家都集在内院天井里议事,便坐下来听。 万古雷决定后日起程,请三位公公、华子平父女、陈卫、张权、张镇东等留下。公冶夫妇也留在京师。免受长途跋涉之苦。这样做,三位公公等人既可照顾公冶夫妇,又可兼顾镖局的安危,一举两得。再加上宫知非等人,就不怕精英会来加害。 这主意众人都说好,黄飞羽等镖局的人更是欢喜不尽,有这么多高手在,足以保平安。 第二天耿牛去福寿巷,其余人在家作准备。姑娘们的衣服已赶制好送来,叽叽喳喳在一堆评头论足,欢天喜地。 第三天,万古雷等人上路。 这一路上,四个怪人和罗燕等四女成对成双并肩奔跑。 万古雷和公冶娇自然也是一对。唯罗斌、耿牛相伴,不去惊扰鸳鸯。 万古雷与娇娇实在分别得太久太久,不知有多少知心话儿要向对方说。 从过去忆旧,说到分别说到现在说到将来;从彼此刻骨铭心的相思,说到相逢后不得一诉衷肠的苦楚和迫不及待的心情。 总之,他们有说不完的话,道不完的情。 有道是:“天涯地角有穷时,只有相思无尽处。” 有道是:“只愿君心似我心,定不负相思意。” 如今,他们终于遂了心愿。 两人说,从现在起,决不再分开一步。 前面若是姹紫嫣红、曲径通幽的美好天地,他们则双双携手,漫步逍遥,共度时光。 前面若是龙潭虎穴、刀山火海,他们就仗剑联袂去闯,生死同命! 此时已是秋天,但他们的心中仍是春意盎然。浓浓的情意,甜蜜的笑语,抹去了悲哀的痕迹,抚平了人生沧桑的创伤…… 这天,一行人回到天豹庄。弟兄们奔走相告,纷纷来见万古雷等人。西门仪下令全庄摆酒宴,为他们接风。 晚上,说起正事。镖局生意繁忙,接不完的生意,连卓彤、贺元彪等都出去走镖。此外,北平府三英门的弟子来报信,黑鹰帮已霸占了三英门的房屋,罗辉、罗勤十分不安,要回北平去理论,夺回祖产。还有,祁连老祖遣人下书,要万古雷明年五月端五在少华山再决胜负。书信是五天前才送到的。 当夜,大家决定,两日后万古雷率人赶北平,助三英门夺回祖产。 降龙刀阮奎听钟蝶说,耿牛宰了阴手无常麻威,诛除了一个仇人,十分高兴。但听说飞虎堡已加入精英会,又痛恨不已。 袁小芳则对爹爹袁茂林讲了她的事,袁茂林对女儿长了见识感到欣慰。 万古雷向大家说了今后的打算,关了镖局,经营店铺,南北联手。请袁茂林处置这事,不再答应接下镖货,答应下的一定送到。 袁茂林道:“正好北平有一趟镖,就请总镖头顺道送去,明日起不再托镖。” 第二日,万古雷又与黎成细谈生意,今后北方生意由黎成主持,庄中弟兄由他调用。京师店铺收回后,就由邢益主管,然后南北联手买卖会做得更兴旺发达。 第三天,起镖上北平,十天后到达。交了货,众人找了家大旅舍住下。 晚上,罗氏兄妹,四怪人,万古雷、公冶娇、耿牛、罗斌和袁、钟、常三女则去三英门。 此刻,一行人来到罗家祖居三英堂,只见门上挂的“黑鹰帮南门分堂”的牌子不见了,入目的新牌子叫人触目惊心,使众人目瞪口呆。你道他们瞧见了什么牌子?竟然是“精英会南门分堂”。这情势,怎不叫人迷惑? 万古雷道:“本可以今晚就把招牌砸了,但既然成了精英会分堂,先把底细摸清再说!” 罗辉道:“好,咱兄妹去找留下弟兄,各位先回旅舍,等咱们打听回来再议。” 于是,万古雷等人回旅舍静候。 万古雷道:“这宣蕙英野心勃勃,要一统北平武林,怎么忽然间又挂起了精英会牌子?” 公冶娇随口问:“你见过她吗?” 万古雷道:“见过。这丫头疯疯颠颠的,不可理喻,难缠得紧!” “这么说,你对她知之甚深?” “不是的,那年我在北平,曾与本地三大门帮联手,逐走了皇甫楠派来的鹰犬。她忽然问起我的婚姻大事,我说了你的姓名,她就大叫说以后要去京师找你……” “找我做什么?怪事!” “谁知道,无可理喻!” “看来她对你有情是不是?” “哪能呢,我与她也没见过几面。” 娇娇一笑:“八成有那么回事。” 万古雷道:“只要我没有就成了。” 袁小芳道:“不知是个什么丑八怪,明天见识见识去,看她有多凶!” 罗斌道:“她拜了一个大魔头为师,厉害着呢,所以不守本份,要在江湖上称雄。” 公冶娇道:“那就教训教训她!” 万古雷道:“她练的邪功,不可大意。” 公冶娇道:“邪不胜正,我才不怕哩!” 万古雷道:“她练的腐骨蚀心掌,有毒,最好莫与她交手,由愚兄来对付。” 公冶娇道:“怕什么,宫师叔给了祛毒丸,解百毒,斗她时先服一粒不就成了?” 万古雷道:“何苦要亲自动手呢,我……” 公冶娇道:“我偏要和她动手,她不是要找我吗?我能见了面还躲在你身后?金陵娇凤就这么不济,怕了一个无名野丫头!” 万古雷无奈,只好说:“我不是这意思。” 钟蝶道:“姐姐有志气,就该斗她一斗” 常玲道:“就是嘛,姐姐武功这么高,何须要男人来庇护!哪象我们,武功没人指点,没有长进,一辈子让人欺负!”后两句话是瞧着杨孤说着,说完还瞪他一眼。 袁小芳道:“就是嘛,没人指点武功……” 钟蝶道:“不对吧,妹妹你是有人指点的,哪象我和玲妹,没人管哩!” 袁小芳道:“错了,人家只指点你个鸡毛蒜皮,绝技嘛,留着呢,哪舍得传人呀!” 常玲道:“啊哟,原来是这么回事呀,我还以为你好福气,武功大有长进了呢!” 袁小芳道:“长进什么,和以前没两样!” 钟蝶道:“别说啦,提起来真气死人,一说这事我就牙痒痒的,想咬人哩!”说话时,瞅了严寒一眼,还把小嘴一撅。 严寒一楞,忙去看杨孤、陶悲,他们也正好来看他,又一起去看秦忧。 万古雷、罗斌、耿牛相视而笑,一旁看热闹。 陶悲道:“咱们的刀法太狠,又繁杂,不好学,姑娘家学这刀法不好。” 杨孤道:“就是就是,姑娘家不能动不动就杀人,心太狠可不好。” 严寒道:“咱们这刀法不学也好……” 袁小芳道:“刀法狠又不是人狠,只要心不狠,学了再狠的刀法也不会乱杀人!” 钟蝶道:“哼,舍不得教也不要紧,编找出些歪理来说,气死人了!” 常玲道:“没关系,打不过精英会的妖孽,就等着死好了,为江湖道义献身,值得!” 公冶娇道:“四位兄台,你们听见了吗?” 四人同声道:“听见了。” “把你们的刀法传给四位妹妹,精英会里妖魔多,今后交手妹妹们要是有个闪失,哼哼,到时你们四位兄台只怕后悔不及!” 四人又相互瞧瞧,作出一副苦相。 公冶娇奇道:“怎么了,有什么难处?” 秦忧道:“咱们这刀法讲的是个‘狠’字,还要和内气配合,练起来十分繁杂,妹妹们武功底子不差,勿须学新刀法……” 三女一起叫起来道:“不信不信……” 陶悲等三人齐声道:“真的,不骗人!” 三女仍是不信,一个个做出怪相。 万古雷知道四个怪人说的不是假话,便道:“四位老兄说的是真的,他们没有骗你们!” 四个怪人大喜,忙道:“是的是的……” 娇娇道:“你们的意思,只要在原来的刀法上作些改变,武功就大大提高?” 四人同声道:“咱们就是这意思!” 万古雷道:“四位老兄,你们可将刀法中最凌厉的几招抽出来教给她们。不要多,三五招就足够,使她们在对敌中可以突施杀手,一则可防身保命,二则可以制敌,三则嘛,你们之间通过传艺就更加亲密,这叫三全其美!” 三女齐把目光射向他们,看他们如何说。 四人慌了,低声商议了一阵,大概是想出了办法,齐声道:“好,有三招!” 袁小芳道:“厉害不厉害!” 四人道:“招招致命!” 钟蝶道:“不信,先使出来看看!” 秦忧道:“咱们还得再琢磨琢磨。” 万古雷道:“你们另找间屋商量去,可别让妹妹们失望!” 四人道:“决不会!”说完走了。 公冶娇道:“我们到自己的屋里说话去。” 三女齐声道:“好极!”说完也走了。 屋里只剩下万古雷、罗斌、耿牛三人,一时无语。不一会就听见姑娘们的笑声,隔着两间屋,仍听得清清楚楚,只不知在说些什么。 不到半个时辰,四个怪人回到古雷的房间,道:“咱们琢磨好了。” 万古雷道:“好极好极,四位姑娘对你们这么好,四位老兄可别辜负了姑娘们。须知这么好的姑娘可不好找,错过机会悔之莫及!” 秦忧道:“可咱们有难言之隐!” 万古雷道:“此话怎讲?” 四人同声道:“不好说!” 万古雷道:“不好说就别说,我只忠告四位一句:只要四位有心,好事就不难成。” 这时,姑娘们嘻嘻哈哈笑着来了,一进门便七嘴八舌问四个怪人:“想好了吗?” 四人齐声道:“想好了。” 袁小芳道:“快,现在就教!” 陶悲道:“不成,地方太窄。” 钟蝶道:“旅店里学不成,等机会吧。” 正说着,罗家三兄妹急匆匆回来了。 一坐下,罗燕就道:“北平武林出了大事,咱们把事情都打听清楚了,听咱慢慢说。” 原来,一个多月以前,孙锐锋建了个神笔门,收了不少门徒,声势不小。而在半月前,黑鹰门改称精英会北平分堂。豺精司羽成了精英会的总护卫使,宣蕙英则任护卫使兼北平分堂堂主。五天前,宣蕙英派人知会神笔门,约请孙门主到精英会北平分堂一晤。孙门主置之不理,说神笔门草创,事务繁多,没有闲空。宣蕙英大怒,派人知会神笔门,约在明日早上在东营庄见个高下。五虎堂堂主曾志云潜藏在附近乡下,闻讯召集了分散的门徒,并邀约三英门的人,明日同赶东营庄,联手对敌。 听完讲述,万古雷笑道:“孙老兄创神笔门,好事好事。宣蕙英要斗倒他,那是做梦!” 罗辉道:“神笔门人不少,实力雄厚。护法有他的两位师兄慑魂笔张全、追风笔何雄,他们都是名满江湖的高手,还有燕北三杰、旋风刀夫妇、关中四剑等人坐镇,怕了谁来?”罗勤道:“五虎堂曾堂主说,三英门应重振旗鼓,三家联手对敌,一举击垮黑鹰帮!” 秦忧道:“有豺精在,你们不是对手!” 罗勤道:“何以见得?豺精再凶也只是一人,神笔门这么多高手,难道还不能胜他?” 严寒道:“只怕胜不了。” 杨孤道:“豺精不好对付,他的掌有毒。” 陶悲道:“他已功臻化境,很难对付。” 罗勤颇不以为然:“不管如何,咱三英门不能躲着不出头,否则岂不惹人耻笑?” 秦忧道:“先让一步,以后再计较。” 罗辉道:“可明天是个机会,咱三英堂弟子都为咱三英堂争了面子,咱三兄妹不去,以后如何见人?所以明日非去不可。” 罗斌道:“孙锐锋目高于顶,十分傲慢,难以相处,别指望他会与五虎堂、三英门平起平坐,他一向对人居高临下……” 罗勤岔话道:“同是江湖帮派,他若以北平武林盟主自居也不妨事,只要他为人正派,主持江湖正义,除魔卫道,人傲慢些也不要紧,咱们不去计较这些细枝末节。” 罗斌见他不信,也就不再说话。 万古雷道:“明日先去东营庄,若双方动手,我们自是不能袖手旁观。有好长时间未见到季前辈他们了,也该去问候问候!” 公冶娇道:“我也想见见季兰姐姐。” 罗辉道:“明日双方定会见个高下,请万庄主务必助一臂之力,灭了黑鹰帮。恢复三英门,咱们不能长期躲下去。” 万古雷道:“放心,我等一定尽力!” 商议定,各人回房歇息。 次日晨,万古雷把镖师、镖伙先打发回太原,然后动身前往东门外的东营庄。 路上,娇娇道:“兰姐姐不知什么样了,大概与孙锐锋完婚了吧!” 万古雷道:“也许吧,只是孙老兄那人器量小,与之相处不容易,不知季姑娘可对付得了?要是对付不了,日子就难过了。” “操什么心?人家两情相悦,情投意合。” “说得也是。想当年,季姑娘崇敬的是沙场建功立业的英雄,没想到孙老兄也被方天岳陷害,说在江西抓你一家不力,奏禀皇上免了职。这功名的事,如白云苍狗,变幻无常。人生沉浮,往往就在一瞬间。不知季姑娘对功名现在是怎么想的,恐怕不会太看重了吧!” “功名没有了,孙锐锋就创立武林门派,说不定会成为一代宗师哩,照样在江湖上扬名,哪像你去建个镖局,那是赚钱活命的营生,并非武林伟业。由此看来,孙锐锋终究高你一着,季姑娘没看错人,她一定心满意足哩!” 万古雷嘻嘻一笑:“你说我没出息?” 公冶娇道:“那还用说!” “可也奇怪,没出息的人居然有个美如天仙的妻子,你说他还不心满意足吗?” “谁是你妻子了?别做美梦!” 两人说说笑笑,很快就到了东营庄。 这是一个很大的村子,神笔门的庄院离此还有半里路,在村子的北面,被一片稀疏林地遮着,是当地大户孙家的祖宅。 众人穿过林地,就见一所围墙围住的大庄院,红墙碧瓦,十分气派。门前是一大片草地,一条砖砌小路从草地上穿过,直达大门。 门口站着四个带刀青衣汉子,三英门的弟子当先走了过去,对门丁说了些话。众人来到时,一个门丁道:“请三英门三位门主进去。” 另一个门丁一摆手,意思是跟他来。 一行人便往里面走,不料被门丁挡住:“你们是何人?报出姓氏容在下通报。” 罗辉道:“咱们是一块来的,这位万庄主与你们孙门主是故交,不必再通报。” 门丁冷冷道:“认识咱们门主的人不少,可门主不一定就认识他,罗门主自管进去,这几位得按规矩行事!” 万古雷摇摇头,道:“罗门主你们先进去,我这就通名,按人家规矩行事。” 罗家兄妹无奈,只好先走一步。 万古雷又道:“敝姓万,名古雷,这位是罗斌,这位是耿牛,都是孙门主故交。” 门丁去了一个,剩下两人堵住大门。 片刻后,报信的门丁匆匆来了,后面跟着燕北三杰季国盛、王兆康、刘继贤,一见万古雷,老远就抱拳招呼:“万贤侄,别来无恙!” 万古雷回礼:“三位前辈安好!” 季国盛十分感慨:“又见面了,真不容易,快快请进!”一眼瞥见公冶娇,又惊又喜:“哟,小姐,是你呀,难得难得……” 娇娇一笑:“前辈还没忘了我呀!” 王兆康道:“怎么会忘记,里面说话!” 众人随三老进门,只见院落宽大,里面鳞次栉比,有百十间房屋。大院中间,有三幢楼房。第一幢楼的石阶上,站着十个武士,有人进进出出。季国盛把大家带到第二幢楼,在楼下宽大的客室待客。大家分宾主坐定,自有下人送来热茶。万古雷把随行三人一一引荐。 季国盛道:“贤侄被皇上免职,老夫是后来才知晓的,这究竟是怎么回事?后来听说贤侄创天豹庄、天豹镖局,又与祁连老祖约斗,还说你二人同归于尽,这一切都是疑问……” 万古雷简略说了经过,季国盛等感叹不已。万古雷又道:“方天岳在皇上跟前诽谤栽诬在下,是个十足的小人。就是前辈和孙兄,他也不放过。但他自己遭报,被皇上免了职……” 接着又说了当年他一手策划的救驾阴谋。 季国盛道:“咱们累受其害,咱对他早有了警觉,只是孙贤侄不听老夫劝告,直到丢官才相信是方天岳害了他!这小子一直向兰儿献殷勤,曾对兰儿提过婚事,兰儿严辞拒绝,他就怀恨在心。待大军进京师,他又去找公冶小姐,看来朝廷要捉拿公冶一家归案,实际上是方天岳的主意,他想以此胁迫公冶小姐……” 万古雷道:“不错,这小子真是个伪君子,如今他已成为精英会的要人,今后难免一斗到时再与他算账!” 这时,季兰忽然来了,她没想到会碰上万古雷、公冶娇、罗斌等人,不禁又惊又喜,连忙跑过来和娇娇坐在一起,亲亲热热拉着手。 万古雷仔细打量她,和几年前一样美,只是脸上少了些英气,多了些稳重成熟,眉间添了几丝忧郁,似乎揣着沉重的心事。这或许只是他的猜测,她不该有什么愁烦。但他与她四目相对时,她的眼神中分明流露出了感伤和悒郁,还有在她的笑容中,也含有一种使人心酸的无奈。总之,她和过去相比,有很大的改变。这使他有个模糊的感觉,她并不快活。 季国盛向她简述了万古雷和娇娇的经历,她听得很是专心,听完紧紧拉住公冶娇娇的手:“妹妹,你虽遭了许多不幸,但最终你是有福气的,万大哥终于找到你,今后你们便可天天在一起,不会再分离。” 娇娇道:“是的,姐姐你……” 季兰赶快把话岔开,道:“对不住,妹妹,咱们另找闲空再聊。”一顿,对季国盛道:“爹,门主请你和两位叔叔过去……” 季国盛道:“兰儿,你把孙贤侄叫过来,贵客临门,是大喜事!” 季兰稍一犹豫,但还是走了。 季国盛道:“神笔门草创,还未理出个头绪,精英会就找上门来,今日免不了一战。” 万古雷道:“晚辈听说此事,特来相助。” 季国盛大喜:“有各位助力,稳操胜券!” 此时季兰匆匆回来,十分不安地万古雷道:“万兄,对不住,孙门主无暇前来……” 季国盛大怒,道:“你没说万贤侄来了?” 季兰低下头:“说了,他说今日忙着对付精英会,改日有暇再叙。” 季国盛冷哼一声道:“如此待人,怎会结得下人缘,真是无可救药!” 万古雷忙道:“大敌当前,孙兄无暇分身,大家是老相识,不必拘礼!” 季国盛怒不可遏,道:“孙锐锋还有没有点人味,这些年来他愈发自高自大……” 季兰流下泪道:“爹,别说啦!” 季国盛似乎压抑已久,一腔怒火控制不住,爆发道:“万贤侄等都是自己人,咱为何不说?兰儿你忍气吞声度日,这样的日子又怎么过?他目中无人,心中只有他自己,这些年来,他越来越离谱,咱可是受够了!” 万古雷忙道:“前辈息怒,孙兄他……” 刘继贤道:“万贤侄,冰冻三尺非一日之寒,这事迟早要发生,只是今日不是时候,季兄你暂且忍耐住,等打发了黑鹰帮再说。” 王兆康道:“这事不该再拖,再拖下去咱也受不了,过了今日再说。” 季兰低下头抽泣,伤心已极。公冶娇一把搂住她,温言相劝,叫她不要伤心。 这时,一个中年汉子走了进来,大声道:“门主有令,请三位护法速到演武场列队。” 季国盛手一挥:“知道了,去吧!” 中年汉子不动,又道:“门主有令,今日不见客,请客人速离神笔门!” 季国盛气得说不出话,稍后冷笑一声:“万贤侄,瞧见了吗?如此小肚鸡肠,成得了什么气候?走,咱与各位一道出去,让各位见识见识咱们门主的威仪!” 中年汉子道:“季护法,门主命你……” 季国盛大喝道:“滚开!休在这里饶舌!” 中年汉子并不畏惧,冷笑一声道:“季护法,咱刘大奎是本门传令使,护法说话可得讲究些,别象吆喝无名小卒一般,咱不吃这一套!咱来传门主之命,你敢不听……” 季兰头一抬,斥道:“刘大奎,你好大胆,竟敢顶撞护法,还不快些滚开!” 刘大奎冷笑道:“季姑娘,说话客气些,咱自然要离开,这就去回禀门主,他的话在这间屋里没人听,不知门规还要不要!”说完恨恨扫了季国盛等人一眼,大步走了。 季国盛气得直喘粗气:“万贤侄,瞧见了吗,他手下的人有多威风!真是报应呀,咱这是报应,怪不了别人,谁让咱为了宝贝女儿,一直委屈求全。咱想想也是活该,不怨天不怨地,只怨自己瞎了眼睛……” 季兰大哭道:“爹,你这不是怪罪女儿吗?这样吵下去,叫女儿怎么活……” 季国盛铁青着脸:“你怎么活就照样活,那是你愿意的。至于咱,在这人世间的日子无多,不能再这么窝囊活下去!”一顿,对万古雷道:“贤侄,天豹庄能给愚叔一个安身之地吗?”这话既沉重又坚决,不是赌气说的。 万古雷慌了,道:“天豹庄竭诚欢迎前辈,只要前辈不嫌弃,晚辈求之得。但前辈此刻发怒,是负气之言,请前辈冷静下来再……” 季国盛有几分伤感:“贤侄你错了,愚叔早有去志,都是为了兰儿,百般忍耐,但今日已到了头,愚叔再不犹豫。就是天豹庄不接纳愚叔,愚叔也决不会留在此地!” 话刚落音,赵芝兰匆匆走了进来,一见万古雷,不禁又惊又喜:“啊哟,原来是贵客到了,咱还当是什么人呢,门主也叫不动爷俩!”忽又发现季兰眼泪汪汪,季国盛满面怒容,不由得一惊:“出了什么事,你爷俩又……” 王兆康道:“嫂子,还不是为了孙锐锋!” 赵芝兰道:“大敌当前,以后再说!” 季国盛道:“没有‘以后’了,咱已然铁了心,今日就离开此地,随万贤侄去天豹庄!” 赵芝兰大急,道:“你……”旋又镇定下来,续道:“如此当然好,咱们一走了之,眼不见心不烦,可扔下兰儿一人怎么办?” 季国盛冷冷道:“她已长大成人,自己可作决择,要走就跟咱们走,不走就留下!” 赵芝兰道:“没有爹娘在眼前,她连诉苦的地方都没有,这怎么成?” 季国盛道:“咱还想再活几年,不想把这身老骨头葬在此地,咱今日是走定了!” 季兰哭得十分伤心,道:“爹,咱知道这几年你为女儿受尽了委屈,女儿对不住爹。可这几年他不得志,心里憋得慌……” 季国盛冷笑道:“他不得志,就拿架子摆威风给咱们看是不是?咱们是他的消气包,专供他泄私愤的?这天下,不得志的岂只他一人。人家万贤侄呢?从率天豹卫跟随燕王造反那天起,出生入死,屡立战功,到头来官还没有方天岳大,这都是他和方天岳在燕王驾前捣的鬼,说万贤侄不可靠,与公冶勋公子暗中有联络,因此燕王才防了万贤侄一手。但万贤侄并不计较官大官小,依然在沙场拼命。后来方天岳又转过头来对付他,取得燕王宠信,将他挤出王宫卫队,从此失了宠,这究竟怪谁?当初咱就劝他不要与万贤侄作对,方天岳在搬弄是非,可他听不进去,刚愎自用,到头来自搬石头自砸脚,毁在方天岳手上。如果他从这件事汲取教训,把那自高自大的性情改一改,倒也不失英雄本色。可他呢,非但不改,对人更为倨傲,什么人都不在他眼内,比从前更糟。依咱看,他这是本性难移。为在江湖称雄,他创建神笔门,把两个师兄拉来,哪里还把咱们放在眼内,咱要是再呆下,岂不活活气死!咱劝你当机立断,为时不晚,否则后悔莫及!” 季兰抽泣道:“可咱与他定有婚约,要不是爹娘阻拦,早已完了婚……” 季国盛道:“当初咱瞎了眼,允了这门婚事,但后来咱越看越不对劲,所以不让你完婚,这难道错了不成?婚约是咱定的,咱也可以解除了它,就看你愿不愿意!总之,咱是横下了一条心,不会再多留一天。你若不跟咱走,咱们从此恩断义绝,就当咱没养你这个女儿,你就跟他过日子去,各走各的道!” 赵芝兰急得流出了泪:“你不要逼女儿,她也够为难的了,当初确实不该许婚,这会儿若退了婚,岂不惹人耻笑。咱们只有一个女儿,你能忍心抛下她不管?咱可不能这么绝情!” 季国盛冷笑道:“那好啊,你做娘的疼女儿,那你就陪她留下,咱一人走就是了!” 万古雷等人十分尴尬,这是人家的家务事,在场听着就不该,更何况岔嘴。但眼看他们越说越僵,不出声就更不像话。 万古雷忙道:“前辈息怒,这事慢慢处置,不要过急,以免……” 季国盛道:“惭愧,当着各位的面抖露家丑,但老夫实在无法忍受下去,顾不得了!” 这边公冶娇劝季兰:“姐姐,别哭,你认真想一想,孙锐锋对你好不好,若是不好,趁早决断,免得后悔一辈子!” 此时赵芝兰又道:“咱未说要留在这儿,咱早看出,女儿嫁给他没有好日子过,这婚事咱也不赞同。但当初已许了婚,兰儿进退不得,要走也得好好商议,处置得当……” 季国盛道:“你还要商议?咱们一家商议过多少次了,每次前怕虎后怕狼,不了了之。不行,咱今天走定了!” 万古雷道:“孙兄心地不坏,前辈最好找他倾心交谈,大家心平气和说说心里话……” 季国盛道:“不是没有说过,他根本不听,三句话就把你顶回来。” 万古雷道:“那就让兰妹冷静想想,与孙兄交谈,兰妹的话他或许听得进去……” 言未了,一声冷笑起自门边,大家侧头一看,孙锐锋铁青着脸站在那儿。他一身白绸儒衫,依然英俊潇洒,只是眉宇间和双眸中的傲气,似乎比以前还明显,整个人神态显得矜持、傲慢,看不起人,令人一见没有好感。 万古雷一抱拳,笑着招呼:“孙兄久违!” 孙锐锋把脸侧着不看他,冷笑道:“姓万的,你又来挑拨是非吗?咱早看出你对季兰怀有非份之想,这几年居然不死心……” 季兰急了,一抹泪水,道:“孙大哥,别胡说,万大哥是来助咱们对付三英门的……” 孙锐锋喝道:“住口!什么叫胡说,你说话可得挑一挑字眼儿,你在跟谁说话?卸任的都指挥佥事,现任的神笔门门主,门主说话是‘胡说’吗?一点规矩也没有!咱问你,是谁要他姓万的来插手神笔门的事?咱神笔门……” 公冶娇大怒,道:“够了,孙锐锋你少在我们跟前拿腔捏调的!今日我们来拜望季前辈等几位长者,与你无关,别在姑奶奶面前摆你门主的架子,姑奶奶可没把你看在眼内!” 孙锐锋大怒,喝道:“咱就是被你一家害惨了的,你居然大模大样坐在这儿,你给咱立刻滚出去!你以为你是谁,是吏部侍郎家的小姐吗?不是,你不过是四处流亡逃命的钦犯,还端什么小姐架式,滚,立刻滚出去!” 季国盛一下子跳了起来:“住口!公冶小姐是咱的客人,孙锐锋你太放肆……” 孙锐锋倏地转过身来喝道:“大胆!你怎么敢当着仇人的面诋毁本座,你心中有没有门规?本座即时撤去你护法之职,下去听候处置!若再敢放肆,严惩不贷!” 季兰被激得大怒:“孙大哥,你怎能这般对待咱爹,再怎么说,是你的……” “住口!你好放肆,你以为咱不知道你的鬼算盘吗?你早就与咱离心离德,所以迟迟不肯完婚,一天推一天。你以为咱在乎吗?这些年,咱栽就栽在你手上!就是你父女把万古雷、方天岳两个小人招了来,他们狼狈为奸,在燕王驾前挑拨是非、说咱的坏话,使咱落到今天这地步,白白在军中效劳多年。你坑害咱还嫌不够吗?哪知你父女还不知悔悟,处处与咱过不去,成天什么事也不干,只知道搬弄是非,横挑鼻子竖挑眼,本座一举一动你们都看不上。你早就与万古雷勾勾搭搭,如今又把他勾了来,你还有没有廉耻!你……” 他像一头疯狗,语无伦次,东扯西拉,双眼瞪得溜圆,恨不得把对方一刀杀了。万古雷再也按捺不住,大喝道:“孙锐锋,你休得含血喷人,污我们清白,你……” 季兰这时出奇地冷静,她岔话道:“万大哥,别和他多说,让小妹与他了断!”一顿,对孙锐锋道:“姓孙的,你居然是这样一个小人,咱当年瞎了眼,看错了你……” 孙锐锋狂叫道:“咱是顶天立地的大丈夫,你这个贱人不配来教训咱,你给咱滚出去,从今日起,逐出神笔门!” 季兰道:“很好很好,婚约呢,你……” 孙锐锋骂道:“咱休了你,似你这种贱人给咱当丫环都不配,你……” 季国盛跳了起来:“咱跟你拼了!” 万古雷手快,一把拉住季国盛:“前辈息怒,不必与他计较!” 孙锐锋指着万古雷:“姓万的,你挑拨季家反神笔门,咱与你没完,待今日事了找你算账!到时你躲到天边也要找到你……” 公冶娇气得发昏,跳了起来:“孙锐锋,姑奶奶奉陪,只要你有这个胆!……” 就在此时,大门外传来阵阵锣声,孙锐锋一摆手:“通通滚!一个不留……” 突然间,四个怪人一跃上前,四把双锋直背刀亮闪闪地抽了出来,但接着黑影一闪,只听呛啷啷几声响,万古雷抽剑架住了他们的刀,道:“各位,今日不是动手的时候……” 孙锐锋受了一惊,大骂道:“小子,走着瞧,本座今日暂且饶你们一命!”说着一跃走了,精英会北平分堂的人已经到了大门外。 四个怪人满脸怒气,收刀回鞘。 季国盛道:“诸位看见了吗?与这种人如何相处得下去!请各位稍候,咱去收拾衣物。” 季兰道:“爹,你陪万大哥他们,咱和娘这就去收拾,咱们马上走!” 季国盛感到无比欣慰:“你总算明白了!” 赵芝兰抹去泪痕:“长痛不如短痛,此地已无牵挂,咱们走!” 万古雷道:“前辈、兰妹,恕晚辈多嘴,请三位息怒,不要做出将来后悔的事!” 季兰凄然道:“咱看错了人,再这样下去,爹娘不得安生,咱也没法过下去,这并非今日赌气出走,实则咱早就有这个打算,只顾及到婚约对咱的约束,今日他既然破了脸,当众羞辱咱一家,咱还有什么顾虑的?……” 公冶娇道:“兰姊,似这等无情无义之人,早些了断好,否则岂不害了你的终身!” 季兰道:“妹妹说得是,咱们走,决不后悔,这个人已无可理喻!” 赵芝兰道:“快去收东西,免生枝节!” 娘儿俩匆匆走了,王兆康、刘继贤也忙着去叫家属,说好在万古雷下榻的旅舍见面。 万古雷请季国盛一家去旅舍,他必须助三英门斗精英会。季国盛便回家帮收东西去了。 万古雷等人随即来到庄外,朝侧边走去,只见精英会与神笔门正在对答。 黑鹰帮来了五百多号人,可谓人多势众。在排得整齐的队伍当中,停放着六台大轿。宣蕙英穿一身大红紧身衣裤,外罩大红披风,显得有三分娇媚,但在眼神眉宇间却有一股阴狠劲,让人看起来心里不舒服。在她两旁,一边站着三个人,黑鹰帮原来的护法四长老就在其中。与之相对的是孙锐锋,还有两个年龄在四十左右的中年汉子与他并立,左侧是五虎堂堂主曾志云和罗家三兄妹。身后有二百多武士。 此时只听孙锐锋道:“精英会与本门素无来往,你今日率众至此,冒犯了本门。本座命你赔礼致歉,撤出北平府,北平既有神笔门在此,岂容尔等猖狂……” 宣蕙英冷笑道:“孙门主,你真好糊涂,精英会北平分堂一统北平武林,任何帮派只能臣伏,神笔门新创不久,势力单薄……” “住口!你既然来了,今日就见个高下!” “孙门主,咱见你一表人才,才肯把话劝你。你若是归顺了精英会,以你的武功,咱保你做个总坛的护卫使。精英会远在南方,这北平府还不是咱们的天下,又何苦翻脸成仇……” 孙锐锋仰起脖子一阵冷笑,道:“宣蕙英,你错了,神笔门技冠天下,不久就会成为天下第一大派,受到武林人的尊崇!区区一个精英会,怎能放在本座眼中,你今日解散了分堂,滚出北平府,咱便饶你性命,若不识抬举,咱今日就叫你帮毁人亡!北平府既有神笔会在。岂容其他帮派称雄,你……” 宣蕙英眼珠一转,道:“那五虎堂、三英门几个不成气候的东西,不是就站在门主身边吗?孙门主又如何处置他们?” 孙锐锋昂然道:“他们被你毁门灭派,自愿来投奔神笔门,咱看在江湖同道份上,收留他们,派为本门执事。你宣蕙英若是知趣,脱离精英会,率黑鹰帮原帮人马来投靠本座,本座也将网开一面,派你为门中执事……” 话未完,罗氏兄妹忽然离开他,往外走去,孙锐锋不禁诧道:“站住,你们怎么……” 罗辉道:“三英门并无投靠神笔门的打算,就此告辞,今后再无瓜葛!” 曾志云见状,毫不犹豫,也大步离开,嘴里道:“五虎堂也无投靠神笔门的意思……” 宣蕙英乐得哈哈大笑:“瞧见了吗,这班没出息的东西还不领你孙门主的情,待咱替门主出一口气如何?”话声一落,她忽然双肩一晃,众人只见红影一闪,她已扑向走在最后的曾志云。曾志云急忙转身迎敌,见对方一掌击来,便大喝一声,一掌猛击出去。只听一声震响,曾志云蹬蹬蹬退了三步,宣蕙英却一步也末后退,她深吸了一口气,平息翻腾的内腑,曾志云功力深厚,也不是好打发的。她恨恨地一指曾志云:“你等死吧!姑奶奶超度了你!” 曾志云吼道:“咱与你拼了……”言未完,突然一声惨叫,双手去撕扯自己的头发、肌肤,一跤栽在地上,号叫着翻滚,惊得两边人众大睁着眼,气也不敢出。 宣蕙英尖声笑起来,尖叫道:“如何?知道姑奶奶的厉害了吧!看谁还敢违逆本座!” 罗燕等三人吓得连忙向万古雷等人站立处跑去,曾志云的惨嚎实在让人忍不下心。 就在罗燕等跑动之时,几条人影唰唰唰跃了过来,接应三兄妹。他们是万古雷、公冶娇和四个怪人,罗燕芳心大慰。 宣蕙英一眼瞧见了万古雷和公冶娇,无限惊奇,两眼迅速在他二人身上睃来睃去,一股醋意从心头泛起,变成一股怒气。 她冷笑道:“万古雷,没想到你居然也在这里!姑奶奶就说要去找你呢。”一顿,一指公冶娇:“这就是那个小贱人公冶娇是不是?长得妖里妖气的,姑奶奶要在她脸上用刀刻两朵花,替她增添几分妩媚,然后送你下地狱,让小贱人活活守寡一辈子……” 公冶娇大怒,斥道:“无耻贱婢,你休得口吐狂言,姑奶奶不怕你……” 万古雷道:“娇娇,别理她,走!” 宣蕙英更是怒不可遏,尖叫道:“想走?没那么便宜的事,你今日死到临头!” 万古雷道:“宣蕙英,你妄自坐大,称雄北平,想充霸主。今日又投靠了精英会,妄图肆虐武林,我劝你及时悔悟……” 宣蕙英大喝道:“住口!咱今日要活捉了你们,用尽毒刑侍候,让你不得好死!” 此时曾志云已经断气,直挺挺躺着。宣蕙英一指尸身道:“万古雷,瞧见了吗,姑奶奶今非昔比,你根本不是对手……” 万古雷冷笑道:“宣蕙英,你习得了腐骨蚀心掌,就以为天下无敌了吗?我奉劝你悬崖勒马,及时悔悟,不要再练邪功,否则害人害己,到头来丢了性命不说,还遭人唾骂!” 宣蕙英怒极,她立即运起功来,准备一击。她恶狠狠叫道:“万古雷,你既知道姑奶奶的功夫,还不下跪求饶……” 就在此时,忽听有人大叫:“蕙英蕙英,你不可对万大人下毒手,他是咱们的恩人……” 宣蕙英一愣,扭头看去,只见她爹和二叔正从来路飞奔过来,瞬间便到了面前。 宣文龙、宣文虎齐向万古雷行礼,万古雷连忙回礼道:“不敢不敢,请前辈……” 宣蕙英寒着脸道:“爹、二叔,你们来这儿做什么?谁叫你们来的!” 宣文龙道:“蕙英,你不该对神笔门兴师问罪,更不该对万大人出手……” 宣蕙英斥道:“住口!咱现在是帮主,又是堂主,是咱们发号施令,你二人虽然是咱爹咱二叔,但也要听咱的号令。这万古雷当年耀武扬威的,自以为了不得,姑奶奶一向对他看不顺眼。今日他自投罗网,撞到姑奶奶手上,姑奶奶岂能饶了他!”一顿,续道:“不过爹你既然出面说情,那就叫他投入咱门下,替咱赶车,做个使唤的仆人……” 宣文虎道:“蕙英,你爹和二叔只有你一个宝贝,从小视你为掌上明珠,你……” 此时四长老中的段其远插话道:“大胆!堂主正与神笔门、万古雷对敌,你们竟然在此叙述家务琐事,把堂主置于何地?” 王德贵接口道:“万古雷当年欺辱帮主,凌驾于黑鹰帮之上,罪该万死,你二人竟敢为其说情,你二人将帮规置于何处!” 宣蕙英道:“听见了吗,还不退下!” 宣文龙道:“蕙英,你受这些小人调唆,又习了邪功,万大人说得好,害人害己……” 宣蕙英大怒:“住口!再不退下,帮规处置。咱因公废私,决不留情!” 宣文龙、宣文虎泪流满面,一脸悔恨。 宣文虎对万古雷道:“万大人,瞧见了吗?蕙英她已中了邪,请万大人看在老夫兄弟薄面,放她一马……” 突然,一个沙哑的声音传来:“大胆,竟敢视祖师爷的神功为邪功,此等狂妄无知之徒,还不惩治更待何时!” 宣蕙英闻声先是一惊,既而脸上充满了杀气,只听她一声尖叫,倏地一掌击向宣文虎。 宣文虎就站在她前面,仅隔两步距离,哪里能闪避得开,只听一声惨叫,一个身躯冲向万古雷,被万古雷双手接住。宣文虎口中不断嚎叫,双手向万古雷头上抓来,似已失去心智。万古雷急忙将他往旁边空地一扔,只见他滚倒在地,自己抓自己,这情景实是吓人。 宣文龙见女儿竟下手杀了自己的亲叔叔,刹那间惊得目瞪口呆,继而大叫道:“蕙英,你竟杀了你二叔,你、你还是人吗?” 万古雷满脸怒火,喝道:“宣蕙英,你哪里是个人,你是只禽兽,今天我要为民除害!” 宣文龙突然一下横挡住万古雷的去路,哀哭道:“万大人,求你看在老夫面上,饶了小女。小女本性不坏,只是练了邪功,步入歧途,老夫一生只有这么个女儿,请万大人……” 万古雷听他这么说,气得往后退了一步,这宣文龙到了这一步还在溺爱宣蕙英,这样的父亲才会造就这样的女儿,可悲可叹! 此时,那沙哑的声音又传了过来:“念在宣文龙是你生身之父,立即将其捉拿,饶其一命,但关在牢中,不得有误!” 宣蕙英手一挥:“拿下!” 四长老立即蹿了过来,一下把宣文龙制了穴,命下人将他带到队伍后边去。 宣文虎此时已经气绝,直挺挺躺在地上。 那沙哑声音又传令道:“速将神笔门斩尽杀绝,这是今日之大事,那姓万的小子稍候处置不迟,命人将其看住,不让其逃走就是!” 宣蕙英大声应道:“遵旨!”手一挥,道:“把万古雷一行人围住,不准放走一人!” 万古雷道:“放心,我万某不会走,等着瞧你的下场,你该遭受报应!” 宣蕙英大怒,叱道:“等一会再收拾你,不把你大卸八块,不解姑奶奶心头之恨!” 原先冷眼旁观,还有些幸灾乐祸的孙锐锋,没想到对方又把矛头指向神笔门,他想坐山观虎斗的愿望落空。便对一侧的两位师兄说:“二位师兄,宣蕙英掌上有毒,要小心了!” 大师兄慑魂笔张全道:“没事,咱们动兵刃,不与她对掌,她就无计可施。” 二师兄追风笔何雄道:“侍咱去斗她!” 此刻宣蕙英走了过来,一指孙锐锋:“孙门主,你若不投效精英会,本座就要动粗了!” 何雄叱道:“无知之徒,你……” 宣蕙英喝道:“黑豹,把这家伙宰了!” 遂见一个红衣女子从队伍中出来,万古雷见过她,那是还是个带着几分天真味的少女,可现在只见她穿得鲜艳不说,满脸妖媚,扭扭捏捏走过来,道:“遵命!”接着对何雄道:“蠢汉,姑奶奶打发你上西天!” 何雄大怒,喝道:“你是何人?” 黑豹道:“姑奶奶乃分堂护法黑豹,你小子若不想死,就跪下叩头求饶!” 神笔门一方走出个二十多岁的青年壮士,此人对何雄道:“师傅,让弟子打发她!” 何雄头一点:“取她性命,不必留情!” 壮士随即取出两支判官笔走到场中,喝道:“贱婢,大爷为你送终!” 黑豹从头到脚打量了他一眼,笑嘻嘻道:“哟,人长得挺俊的,死了不可惜吗?” 壮士大怒,左手笔一晃,右手笔已点了过去,出手快捷。 那黑豹将身一闪,抽出一把二尺长的柳叶刀,闪电般攻向对手。 万古雷看了片刻,不禁一惊,这丫头刀法十分凌厉,武功比过去不知高了许多。她除了使刀,不时用掌突袭,柳叶刀是缩了尺寸的,兵刃短就要近身搏击,才好出掌。两人斗了二十多个回合之后,那年青壮士忽然动作迟缓下来,这一慢就要了他的命,只见黑豹闪电般一刀砍出,竟将年青人脑袋砍飞出去,惊得神笔门人众大呼起来。 宣蕙英大喜,夸道:“黑豹,好样的!” 黑豹嘻嘻一笑,道:“孙锐锋,出来!” 何雄没料到徒弟会被这不起眼的女子杀了,惊怒中狂吼一声跳了起来,使开判官笔,攻向黑豹。黑豹战了五个回合就走了下风,她竭力以柳叶刀护住身子,不断以掌攻击。但何雄功力深厚,两只判官笔上下飞舞,势不可挡。 黑豹无力反攻,只得采取守势,但她的左掌仍不停地挥动,似乎向对方发劈空掌。她勉力支撑了八招之后,何雄的攻势突然慢了下来。黑豹心中大喜,娇叱一声,奋力反攻。场外人都看得清楚,何雄竟然只有招架之功,没了还手之力。 这样的变化,使人众大为不解。 万古雷却十分明白这套鬼玩意,那丫头也练了腐骨蚀心掌,她以掌风送毒,对方中毒后,功力大减,自然被毁在她的手上。 眼看何雄危急,他不能坐视不管,于是提气一跃进了场中,大喝一声,虚打出一掌。 黑豹正自要取对方性命,忽闻身后有人来攻,连忙从侧边跳了开去。万古雷乘机蹿到何雄身边,低声道:“大侠中毒,速退!” 何雄早就不支,发觉功力大减,头晕目眩,对方每挥掌一次,就有股腥味扑鼻而来,心知其掌上有毒,但已经来不及防范。当下连忙退回阵中,万古雷取出一颗祛毒丹递给他:“可除百毒,大侠速服下!” 何雄赶忙接过来吞下,坐下运功祛毒。 黑豹看清是万古雷来搅局,心中大怒,喝道:“万古雷,你好大胆,出来领死!” 万古雷冷笑道:“我正要取你狗命!” 孙锐锋道:“姓万的,你走开,这是神笔门的事,谁要你来此逞能!” 万古雷一愣,道:“那好,你上阵吧!” 话音一落,人已腾空而起,蹿出四丈外,走回自己一方。 他故意不跃得很远,让宣蕙英不摸虚实,他主要对付的是她的师傅豺精。 此时慑魂笔张全大步走出,黑豹杀心早起,也不答话,挥刀就砍。张全屏住呼吸,小心她的左掌,两只笔迅猛攻出。 他时时以一只掌攻她左路,使她难以出掌。这一着很有效,把黑豹逼得险象环生。八招后只听张全一声大喝,右手笔已点中她胸前膻中穴,黑豹一下子直僵僵立着,被张全左手笔迎头砸下。黑豹脑袋开花,惨叫一声气绝。张全一脚把尸身踢得飞出了四五丈远,惊得黑鹰帮帮众大叫出声。 宣蕙英气得紧咬银牙,尖叫一声,抽出三尺余长的柳叶刀,向张全冲了过去。 两人这一交手,打得十分激烈。 蓦地只听一声啸叫,音似豺狼,动人心旌,众人只见一条灰影闪电般掠至场中,紧接着只听一声惨嚎,正在激斗的张全,被一个长发披肩,骨瘦如材的老人抓在手里,正把一张嘴咬在张全的脖颈上,显然正在吸血,惊得全场人众人大喊出声。那老人相貌狰狞,形同鬼魅,居然吸人鲜血,吓得许多人颤抖起来,牙齿捉对儿厮打,胆小的转过身去,不敢再看。 孙锐锋大惊之下,飞一般掠出,一笔点向豺精司羽。司羽猛吸一口气后,双手把张全的尸身一挡,只听“扑哧”一声,判官笔扎了进去。与此同时,豹精把手一放,一掌击出。 孙锐锋急忙抽出判官笔,点向那只枯瘦的骨掌。张全的尸身还抓在司羽另一只手里,被他将尸身一推,撞向孙锐锋。孙锐锋两只手有判官笔,无法接住尸身,司羽动作又快,来不及后退,左手笔再次扎进尸身。就在这一瞬间,宣蕙英从侧面攻出一掌,孙锐锋拼命往后一缩,被掌缘扫中肩膊,奇痛无比,只得弃了右手笔,往后退了一步。但司羽离他近在二尺,又向他打出一掌,他无法闪避,只能再向后退,掌风中的腥味直冲进了鼻孔,顿时感到头晕目眩,一跤栽倒在地。就在这里,一声大喝起自司羽身后,司羽不及击毙孙锐锋,连忙回身迎敌。 宣蕙英却一佝身子,去抓孙锐锋,猛听一声娇叱起自身侧,只得一步跳开,回头看是公冶娇,不禁发出一声冷笑:“死丫头,找死!” 司羽面对的正是万古雷,年青力壮,引得他舔了舔血红的嘴唇,一声嗥叫,声似豺狼,两手上下挥动,向万古雷扑了过来。 万古雷以双掌迎敌,两人顿时大打出手。 这边公冶娇手握飞虹剑,盯住宣蕙英。 宣蕙英狞笑道:“咱要抓破你这张脸,让你比鬼还难看,再吸干你的血,让万古雷抱个尸身成亲去!嘿嘿嘿,哈哈哈……” 公冶娇对其极为厌恶,斥道:“你看看你,人不人,鬼不鬼,亏你还有脸活着……” 宣蕙英大喝道:“住口!要是没有你这个贱人,咱和万古雷就是天造地设的一对。咱成了现在这个样子,就是你这个贱人害的!咱今日不把你折磨个够誓不罢休!”说着,挥舞柳叶刀,提足了功力,向公冶娇进攻。 公冶娇挥剑迎上,五个回合就把宣蕙英逼入下风。宣蕙英又惊又怒,拼命挥动左掌,想以毒掌取胜。但公冶娇已服下祛毒丹,根本不惧她的掌风,她已下决心除去这个六亲不认的妖女,留在世上只会害人。 她一剑紧一剑,把宣蕙英杀得连连后退。 就在这时,白虎、花蛇、青龙蹿了出来,但她们站在一排观战,却不来援手。 宣蕙英吃不消了,打出的掌风不见奏效,万般无奈之下大呼道:“白虎青龙花蛇,上!” 三个丫环却不声不吭,并不上前相助。 “快些上来助阵,你们聋了不成!” 白虎阴阴笑道:“你平日作威作福,不把咱姐妹当人,师傅对咱们本也喜爱,并不专宠于你,你却不准咱们亲近师傅,你今日遇到克星,那是你活该倒霉!不过你放心,你死了,咱姐妹自然要杀这个贱婢,也算给你报仇!” 宣蕙英怒极,狂叫道:“你竟敢背主,咱饶不了你,花蛇、青龙快上,咱升你们副堂主,一同侍候师傅,不然师傅也饶不了你们!” 花蛇道:“师傅并不在乎你,你休想骗了咱们,你这人说话从来不算数,去死吧!” 公冶娇听她们这番对话,不禁心惊。这些女孩子练了邪功,已失去人性,真是可悲! 宣蕙英见叫不动她们,便大喊道:“师傅救咱!师傅,快来救咱!” 四长老见情势不妙,急忙来救她,却被秦忧等四人截住,大打起来。 宣蕙英绝望之余,拼命打出左掌。公冶娇想试试自己雷音驱魔掌近年到什么修为程度,便一掌击出,与宣蕙英结结实实对了一掌。 “呼”一声大震,宣蕙英一口鲜血喷出,一连后退了五步倒了下去,一命归阴。 公冶娇只觉血气翻腾,便深吸一口气压住,站在原地调息。 白虎等三女见,蓦地向她扑来。但罗燕、钟蝶、常玲早有准备,立即截住她们厮杀。 此时豺精与万古雷已停止交手,在招数上司羽未能取胜,他要以内力搏杀对手。两人斗了五十招,万古雷未中毒晕倒,使司羽十分惊奇。他问道:“小子,你不怕毒?” 万古雷道:“不错,你那毒掌奈何不了我,所以你枉费心机!” “你师傅是谁?” “告诉你无益。” “你敢掌对掌一拼吗?” “为何不敢!” “掌与掌相触,毒气就能从穴道中进入,你敢拼掌,你就死定了!” “错了,死的是你,我今日要你的命!” 豺精大怒,狂啸一声一掌击出。万古雷也大喝一声,举掌相迎。只听一声大震,两人退出了三步。紧接着两人扑上,又对了一掌。这次如平地起了炸雷,惊天动地,使场上动手的人不约而同停了下来,齐向两人看去。 万古雷退了两步,伫立不动,正在调息。 豺精司羽退了一步,站了片刻,往后倒地。他五腑已碎,哪里还能活命! 万古雷第二掌已运足了十成功力,虽然把老魔击毙,但他也伤得不轻。 耿牛罗斌见状,双双跃出,正好白虎等三女扑过来,想偷袭万古雷。耿牛朝白虎迎面打出一掌,白虎不知厉害,出掌相迎。一声大震,白虎被震得倒退三步倒地,一命呜乎! 罗燕等三女稍后一步赶到,截住花蛇青龙厮杀。罗斌抽出剑喝道:“毙了两个妖女,不能留她们在世上害人!”说着挥剑攻上。 四个怪人此时已把四长老劈于刀下,精英会北平分堂土崩瓦解,帮众四处逃散。宣文龙无人看管,发疯般跑到场中,抱住女儿尸身大哭。公冶娇见状,摇子摇头,远远走开。 不到片刻,花蛇青龙被诛,一场恶斗结束。万古雷睁开眼来道:“耿师弟,送两颗药给孙锐锋……”耿牛答应着走向孙锐锋。 此时季兰正蹲在孙锐锋身前不断拭泪,她与季国盛放心不下,到旅舍后又转来观战,站在神笔门徒众中,谁也没注意他们。 耿牛摸出两粒丹药递给孙锐锋,孙锐锋睁着眼,不理睬,还把头转过去。 季兰道:“这是解毒药,孙大哥你服……” “滚开!”孙锐锋骂她,“亏你有脸见我!” 季国盛冷笑道:“兰儿,你听见了吗?” 季兰抹去泪水,道:“孙大哥你……” 话未完,有个美貌少女在两个丫环陪伴下推开人走了过来,一见孙锐锋这般模样,急得尖叫一声蹲了下来,道:“锐哥锐哥,你怎么了?伤得重吗?快告诉小妹!” 孙锐锋脸上有了笑意:“咱让你不出来的,你怎么又出来了?” 姑娘道:“咱听下人说,情势不妙,咱姐夫也受了伤,还有你……” 孙锐锋道:“不妨,咱只是中了毒……” 季兰道:“这里有解毒药,可他逞强……” 姑娘道:“在哪儿,快拿来!” 耿牛递给她道:“喏,这儿。” 姑娘也不看他,一把抓过来对孙锐锋道:“快服下去,治伤要紧!” 孙锐锋道:“凤妹不可,这是对头的药,咱可不愿受这些小人的恩惠!” 季兰冷声道:“孙锐锋,咱不过是念在过去的情份上看你一看,你用不着再摆架子,从今后你我已同路人,这药吃不吃你看着办吧!”一拉耿牛,对季国盛道:“爹,咱们走!” 那姑娘道:“慢,季姑娘,你们的婚……” 季兰道:“已经解除婚约,你只管放心嫁他,包你今后有得福享!”她迅速走了开去。 此女是何雄的妻妹,季兰今日才知真情。 万古雷经过调息,能够走动。耿牛去捉了四个轿夫来,命他们把万古雷抬回城。 经过三天调息,万古雷已经治好了伤。 罗家兄弟要留在北平,重振三英门。但罗燕却揣了心事,经钟蝶等出主意,叫她对公冶娇说。她哪里出得了口,遂由袁小芳代劳。 袁小芳等四女遂来到娇娇屋中,由她领头道:“姐姐,有个难题,又不好出口。” 公冶娇诧道:“都是女儿家,怎么不好出口,有什么事只管说吧!” 袁小芳道:“罗家两位兄长要留在北平,罗姐姐不留也不好,留下也不好。” “此话怎讲?” “留在北平嘛,罗姐姐的终身大事怎么办?” “那就对两位兄长说,跟我们走就是了。” “不成啊,若是罗姐姐跟我们走,万一那个死鬼没有那个意思,岂不白费心血?” “啊,懂了,那你说要怎么办?” “最好让那个死鬼说一声,明了心态,罗姐姐才放得下心,那时或去或留都好办了。” “恐怕不止罗妹妹一个人放心吧?” “这话怎么说?” 娇娇用手点着她、钟蝶、常玲道:“你、你、还有你,和燕妹妹不是一个心思吗?” 三女脸红着低下头,罗燕则背对着她。 娇娇笑道:“害什么羞?都是姑娘家,说说心事也是应该的。有一点我不明白,平日你们和那几个死鬼不是说说笑笑的吗?看起来都是两情相悦嘛,难道他们不曾开过口提及婚嫁?或者说暗示一番……” 四女齐声道:“没有没有。” 娇娇道:“这就怪了,究竟是怎么回事?” 罗燕道:“这四个死鬼都是一样,你要是引得他们开心,他们就只会傻笑一通完事!” 钟蝶道:“你若问及他们的身世,他们马上就闭上了嘴,决不肯吐露一个字!” 常玲道:“他们只想听你说,让他们开心。最喜欢听你说及小时候的事,他们还会叹息,要不就呵呵傻笑!” 袁小芳道:“问及师门他们也不肯吐露半分,要么装聋作哑,要么反来问你些什么话。” 公冶娇道:“他们不愿涉及自己身世,所以至于对你们来说都是个谜。” 四女同声道:“对极!” 罗燕道:“你说他们对你不好吧,他们却又十分关心你,说好吧又没一句那种话。” 娇娇奇道:“什么是‘那种话’?” 钟蝶道:“咦,姐姐,亲热话呀!” 娇娇笑道:“懂了懂了,是以至到今日,你们还摸不准他们的心思?” 四女道:“正是如此!” 娇娇道:“这事好办,让万大哥扯明对他们说,你们说好不好!” 罗燕道:“不好不好,最好先探探口风,因为这事还牵涉到父母兄长。” 娇娇道:“说得是,他们若要求亲,还须托个媒人,对令尊、令兄提亲才合规矩。” 袁小芳道:“所以让万大哥先问问这几个死鬼,他们到底愿不愿意。” 娇娇道:“愿意愿意,包管他们愿意。四位妹妹貌美如花,能文能武,这样好的媳妇儿上哪儿找去,他们又不是瞎子!” 罗燕道:“就怕他们是瞎子哩!” 娇娇道:“等万大哥调息复原,我就对他说,要他问问那几个死鬼,到底心中怎么想。” 四女同声道:“拜托姐姐了!” 第四天,娇娇把万古雷叫到房里说了这事。万古雷笑着答应,马上就对四个老兄说。 他把四个老兄叫到屋内,道:“罗家兄弟要继承父业,重振三英门,只是有一事不好办,这还得几位老兄出个主意。” 秦忧道:“有什么事,说吧!” 万古雷道:“罗家兄弟好说,让他们去就是了,只是罗姑娘却不好办。” 秦忧有些紧张:“她也要留北平?” “留不留北平,就看秦兄你了。” 秦忧一楞:“为什么?” “你若是留下她,她兴许愿跟我们走。” “你是咱们的头儿,留不留她由你决定。” “话不是这般说。这样吧,我干脆把话挑明了,这事也牵涉到你们三位老兄,以后钟姑娘、常姑娘、袁姑娘迟早也得和我们分手。是以今天我问四位老兄,你们对这几位姑娘有没有意。就是说,你们想不想和她们结亲?” 四人一楞,互相瞧瞧,不出声。 万古雷道:“这是终身大事,四位不妨认真想一想。照我看来,四位妹妹秀外慧中,能文能武,与四个老兄正好匹配。” 秦忧道:“不成吧,她们是正道出身的武林女儿,怎会嫁与咱们这号人……再说,咱们能成家吗?居无定所……” 万古雷道:“我的家就是你们的家……” 严寒道:“咱们四兄弟不愿分开,若是结了亲,岂不活活把兄弟们扯散!” 万古雷笑道:“这容易,到时四位老兄愿去什么地方住,她们自然会相随。” 杨孤道:“咱们的大仇还未报……” 万古雷道:“我的大仇也未报,这与结亲没有关系,何必多虑?” 陶悲道:“咱们的仇人多,她们嫁了咱们不会有好日子过,何必拖累别人?” 万古雷道:“我们是生死与共的好弟兄,四位有事,我岂能坐视不管?再说她们对四位一往情深,定愿与各位患难与共。” 四个老兄不说话了,又互相传递眼色。 秦忧道:“这事先不提,咱们有难言之隐,以后慢慢再说。” 万古雷道:“成,只不过四位要给我一句话,你们对四位妹妹有无情意?” 严寒叹了口气,道:“不瞒老弟,情是有的,只是咱们不能……? 杨孤道:“正因为有情,咱们不能害人。” 陶悲道:“现在有情,只怕以后她们忽然间就没有情了,就像丁小菊、田翠花一样!” 万古雷道:“这话能说清楚一些吗?” 四人同声道:“不能!” 万古雷没法,只好道:“这事暂搁下,以后就由我做个大媒。成就各位的好事。” 四人道:“但愿如此!” 万古雷心中颇为奇怪,猜出与四人身世有关,但也不说破。当即去找公冶娇,四位姑娘也在,见他来,红着脸想溜。 万古雷笑道:“坐下坐下,怕什么,这是正经事。”一顿,又道:“四个老兄对四位有意,但他们说自己有仇家,不愿拖累妹妹们。这事暂且搁下。罗妹妹最好跟我们一起走,我去对令兄说,罗妹妹以为如何?” 四女背对着他,一个个红着脸。罗燕见问她,只得回答:“但凭万大哥做主。” 万古雷笑嘻嘻出门,找到两位罗兄说了,罗家兄弟当然希望妹妹在身边助力,但为了妹妹的终身,只好勉强答应。 与季国盛一家交好的旋风刀李澄、神弹女沐香菊也离开孙锐锋,愿跟他们同行。孙锐锋的自大,他们再也无法忍受。关中四剑与他臭味相投,仍与他厮守。 次日,众人离开了北平府。 万古雷等一行人回到天豹庄时,走镖回来的铁金刚卓彤正等着他们。 出人意料的是,镖货被劫。随行的查俊、褚红、李杰、杨大刀和好几个弟兄都受了伤。 这趟镖是几家商号联合托保的,价值数十万两银子,货物要送到平凉府,出华阴县后被劫。与他们失镖的还有汝州的金狮镖局。 劫镖的贼伙并不隐瞒身份,他们是抬着旗幡来的,旗上画着个太阳和一条青龙,上书三个大字:“一阳教”。他们全都蒙面,有血蝴蝶在内,武功之高,出入意外。卓彤从众多的蒙面人中认出了熊震宇,他居然投靠了一阳教。卓彤见贼势大,连忙命镖师镖伙往后撤,因此无人损折。金狮镖局则不然,连货带人被掳,只放出一个镖师,叫杨正雄,命他回汝州报信,二十天内送二十万两银子来赎人,住西安府福顺旅舍,到时自有人来取。 万古雷听完叙述叹道:“杨正雄与我从小一块长大,他的事我不能不管。这是寻找一阳教的唯一线索,我们明早就出发如何?” 众人均无异议,决定从北平回来的人全部出动,西门仪、阮奎、张清和也去,留柯瑞夫妇、贺元彪夫妇守家。此行欲一举毁了一阳教,以免日益壮大害人。 翌日众人清早上路,二十七人分两拨走。一路上晓行夜宿,赶两头黑,十分辛苦。 这天擦黑时分到了西安府,找到福顺旅舍,把后院包了下来。一打听,杨正雄住前院楼上。万古雷与罗斌漱洗毕,来前院找他。 杨正雄听见敲门,开门一看是万、罗二人,不禁高兴万分,请二人入室。室内还有个年青汉子,一表人才,经引荐,此人便是沙燕的未婚夫婿嵩北剑客诸槐。罗斌与他在汝州酒楼上照过面,当时他口气大得吓人。 褚槐见罗斌,并不尴尬,仍然趾高气扬道:“二位也是来寻镖的?可笑一阳教不长眼珠子,竟敢招惹金狮镖局,这叫自搬石头自砸脚。我们到此三日,他们也不敢来照面。” 万古雷一笑,对杨正雄道:“你我两家镖局都被一阳教夺了镖,不知杨兄弟打算如何夺回镖银,解救被俘镖师?” 杨正雄尚未答言,褚槐就说:“我等来了大批高手,只等对方露面,一举全歼!” 这话不着边际,万古雷不作声,仍瞧着杨正雄等他回答。杨正雄道:“此次索镖,少林寺监寺惠明大师、都寺惠可大师、金狮镖局总镖头旋风钩蔡陌蔡前辈来来主持大局,他们住在别的旅舍。等一阳教来找小弟接头,便有人蹑其踪,找到其巢穴……”一顿,续道:“小弟带夹赎银,他们就必须接钱放人,对方会耍什么花招,事前无法估计,只等接头后再说。” 又一顿,道:“万兄等又如何打算?” 万古雷道:“两家镖师同时被劫,不妨彼此联手,设法找到其老巢,将其捣毁!” 杨正雄道:“如此最好,待小弟知会几位前辈,大家在一起磋商如何?” 万古雷道:“如此甚好。沙兄、正英兄、建勋兄呢?好几年不见……” 杨正雄接口道:“沙天龙任金狮镖局副总镖头,这趟镖货值极高,又是运往凉州府,因此由他和小弟、正英兄、建勋兄押镖,他们几人受伤被俘,只有小弟被放出来取赎金。贼匪狮子大开口,要二十万两赎金,我们根本无法措筹,此来只是设个钓饵而已。” 万古雷叹道:“原来如此,兄长们身陷虎穴,但正雄兄放心,我们定会救出各位兄长!” 褚槐觉得这话刺耳:“万兄太客气,其实不用万兄帮忙,少林自会救出沙兄等人,万兄到时只要取回自己的镖货就成了。” 万古雷道:“多谢多谢!”说着站起来,又道:“我们去用晚膳,杨老弟有事来后院找,你我毕竟兄弟一场,用不着分彼此。” 杨正雄道:“一有消息,小弟就来知照。” 出了门,二人自回后院,早早歇息。等耿牛、李杰来报消息。原来,众人住店以后,商议由他二人借外出用膳在街对面监视店里出入的人。一阳教指定金狮镖局住福顺旅店,主店极有可能与他们一鼻孔出气,因此有意到此投宿,看他们如何动作,借此查找他们的踪迹。 果然,一店小二匆匆出了店,往大街走去。耿、李二人悄悄跟在后面,只见他朝城北方向走,不多会转进了一条小巷,在巷底一幢屋前敲门,然后走了进去,盏茶功夫便走了出来,匆匆回到旅舍。耿、李二人遂到万、罗二人房内,把所见说了。万古雷主张现在去探个虚实。四人遂分两拨出了旅舍,发现有人跟着,便往一家饭馆去,那人便回头走了。万古雷等又从饭馆出来,直奔城北方向,不一会到了小巷。巷里无人走动,四人越墙而过,发现院子有三进。第一进的各间房里都有灯火,不时有出进。四人沿墙奔向第二进院子,情形也差不多。第三进院子则不同,只有正屋里有灯火,天井里有两人巡逻。东厢房里不时有人发出呻吟。 四人伏在二进楼房的屋面上,把下面的情形看得清楚。 此时,正屋里有人喝道:“让那贼囚不准出声,不然大爷再来上刑!” 天井的武士答应一声,有一人走到东厢房窗前低声道:“你不要再哼哼,惹恼了厉大爷,还有你受的,你这是何苦呢?” 东厢房里不作声了,也不知关着什么人。 万古雷为看清正房里的人,便让耿、罗、李三人伏在屋檐上不动,自己长身一跃,到了天井里的一株树上。再从树顶上了房头,到后檐来个倒挂金钩,用舌头舔破窗纸,向里看去。 只见有五人正在喝酒,其中三人是认识的,正是红柳别庄的中州三怪。另外两个中年人,面白无须,坐的是主位。 只听厉勇道:“福顺店里来了二十六七个男男女女,他们有老有少,都带着兵刃,依两位公公看,是金狮的人还是天豹的人?” 坐主位的中年人道:“少林的人早到了两天,这拨男女必定是天豹的贼囚,只不知万古雷来了没有?我说再等一天,看他们还有没有人来。若是没有,就该动手了。” 张豪道:“少林那拨人也有二十多个,加上天豹庄的人,实力不可轻视,教主……” 公公道:“教主之意,就是要将他们一网打尽!只要做成了此事,一阳教就会威震江湖,成为武林第一教,无人再敢违迕教令!” 邱榆道:“近日传闻,万古雷击杀了豺精司羽。豺精是江湖三大魔头之一,可见万古雷那厮了得,对他恐怕不能大意!” 另一中年人道:“这个你不必担心,万古雷胜了豺精又怎么了,豺精又算什么,你们江湖人眼中的高手,在我们宫里人看来,只不过尔尔。教主功深似海,无人能敌,你放心!” 厉勇道:“康公公,东厢房里的人要如何处置?咱们不能老守着他!” 康公公道:“他不肯招供,不能杀了,要设法问出他的同伙,我不信只他二人逃走。” 厉勇道:“已经关了三天,用刑不下十次,他二人回答的都一样,说只想回到京师,什么都不干,做个平民百姓。” 康公公冷笑道:“敢背叛本教者,要押回总坛当面受刑而死,决不姑息!” 张豪道:“再用刑,他们就活不成了。” 康公公道:“那就再等一天,明天请张公公审问,他二人定有同伙。” 张公公道:“挑明了说吧,他二人是汪承亮的人,只怕是汪承亮指使他二人逃走,带有秘密使命,不然他二人敢擅自离开总坛吗?” 厉勇道:“原来如此,明天再用刑逼供。” 邱榆举起酒杯:“两位公公,请!” 康公公喝完酒道:“时候不早了,睡吧,三位使者要多些小心,加派几个岗哨。” 厉勇道:“早有安排,放心。” 万古雷听他们不说了,便悄悄溜回二院屋顶,说了自己的想法,四人便伏在屋脊上不动。不一会邱榆带了四个武士来,自己回正屋睡觉。四个武士坐在阶沿上,两个武士守东厢房。半个时辰过去,天更冷了。在阶沿上的人挤成一团,两个守门的也呵欠连天。万古雷让耿牛收拾厢房门口的两人,他去对付阶沿上的四人。他猛吸一口气,和耿牛同时跃出。六个武士不及出声,便被两人点了穴道。 万古雷来到东厢房,闻见一股腥味,把火点着一看,只见有两人被吊在梁上。当下割断绳索,点了哑穴,背着出院门,来到二院跳上房,与罗、李二人会合,直奔旅舍。 进了屋,点起灯,让两个囚徒坐在太师椅上,拍开了哑穴。两人衣服上血迹斑斑,两只手又红又肿,满是血污。李杰取出金创药,替两人敷伤。两人注视了一阵,认出不是一阳教的人,这才轻轻舒了口气,说想喝水。 李杰用杯子喂两人,每人喝三杯才罢。 年纪稍长的中年人对万古雷看了又看,道:“敢问壮士,可是京师万公子?” 万古雷道:“在下正是万古雷,请问尊姓大名,何以认识在下?” 中年人叹了口气:“在下闻大龙,前锦衣卫千户,皇甫楠谋算公子时,在下见过公子。” 万古雷道:“原来如此。尊驾是一阳教的什么人,因何离开总坛被抓获?” 中年人有气无力,说话十分费劲:“在下欲逃出牢笼,事败被截住,多谢相救……” 万古雷道:“想吃东西吗?” 闻大龙点头:“两日未进食,气衰。” 万古雷道:“夜半三更,无处买吃食,再喝些水,提提精神吧。” 闻大龙又喝些水,道:“公子来寻镖?” 万古雷道:“是的,尊驾愿告诉在下,一阳教总坛设在何处吗?” 闻大龙旁边的年青人道:“命是公子救的,公子要知道什么,我们都愿意说。” 万古雷大喜:“足下高姓?” 年青人道:“在下王志武,家父独龙枪王翔。在下与闻叔离开总坛,是奉汪叔之命,赴京师找双龙镖局的陈卫……” 万古雷道:“陈卫、张权两位与我都是好兄弟,不知找他何事,能说吗?” 王志武道:“因分别年余,汪叔不知他俩还在不在京师,要我们找到他们后,让他们替我等安排个藏身地,我等要脱离一阳教。” 闻大龙接口道:“我二人奉命出来,不料被西安府分舵的人截住,说教主有事交代,将我二人诱到西安府分舵的屋子,冷不防治了穴……” 万古雷道:“二位何以要脱离一阳教?一阳教里为何有太监?” 闻大龙道:“教主是宫里……” 话未完,走廊上有了脚步声,万古雷示意噤声,耿牛则拉门出外,原来是店小二。 “你夜半来做什么?”耿牛问。 店小二支吾道:“小人见楼上灯亮,上来看看客人睡了没有?” “睡不睡与你何干,你管得了吗?” “是是是,小人管不着,这就下去……” 耿牛一步跨上,点了他的穴,又制了哑穴睡穴,让他在走廊上躺着。 回到屋里,闻大龙道:“这店是一阳教的耳目,幸亏大侠将他制住。” 万古雷道:“我们早已知道,二位放心。” 正说着,公冶娇和季兰来了,见屋里有两个受伤的人,就问怎么回事,那小二要干什么。万古雷请她们坐下,说了经过情形。 娇娇道:“原来你们是汪承亮的部下,我在前几年与陈卫有往来,常听他说起他的表叔。你们既然入了一阳教,为何又要离开?” 闻大龙道:“汪大人与房天兆房大人是一条线上的人,在京师时一向依仗宫里盛公公的照料提携,与皇甫楠并不是一条心……” 娇娇点头道:“这情形我听陈兄说过。” 闻大龙续道:“燕王大军进师前,房大人让汪大人和我等随他逃出京师,投奔盛公公。盛公公本是太祖皇帝的亲随太监……” 万古雷笑道:“几年前,我在宫中见过他,原来是他创立于一阳教!” 闻大龙道:“是的,太祖皇上驾崩后,盛公公逃出皇宫,起初住在京城里。这是他早就谋算好的,他在宫里时,就在京城买下一所大宅,又蓄养了一些孤儿孤女,由他亲自授艺,栽培成杀手。京城后来的血蝴蝶,就是盛公公的这些杀手装扮的。据房大人对在下等人说,盛公公本与晋王交好,有意助晋王在老皇帝死后夺取江山。哪知晋王却在老皇帝之先死去,他的希望落空。在燕王起兵后两年,他看出建文帝不是对手,就派出手下到西安府置地置屋作好准备。燕王进京师前三个月,他便从京师来到西安府一阳教总坛。房大人见燕王即将入京,便和我等来总坛投奔盛公公……” 王志武接话道:“这就把我们送进了火坑,过着度日如年、牛马不如的生活!” 娇娇道:“这就奇了,你们身份不低,怎会是牛马生活呢?理由何在?” 闻大龙叹道:“小姐有所不知,这盛公公久居皇宫,看惯了皇帝的奢侈,他事事都学皇宫的样,见他要三跪九叩,他的话半句不能违迕,动不动就砍人的头……” 王志武道:“他学皇帝样,命手下到各地掳来许多年青女子充他的后妃。他用的物件都得是最好的东西,为此他派出杀手到各地去劫掠偷盗宝石玉器。不惜杀人放火……” 闻大龙接着道:“盛经子为慑服教众,在大院里设了行刑台,不时有人犯这犯那的规矩,被执刑队拉到执刑台上,当众施刑,或剐肉,或剁手剁足,或挖目敲牙,手段极其刻毒残忍,被折磨的男女大声嚎叫,他却坐在特制的龙椅上观看取乐……” 公冶娇恨得骂道:“禽兽不如的东西,好可恨,你们都是前锦衣卫的官员,怎容他如此横行霸道,滥杀无辜?” 王志武叹道:“小姐有所不知,一阳教中地位最高的是太监和他那八个弟子。他们通称金衣特使、银衣特使、殿前特使。前锦衣卫的人都是听候使唤的殿前卫士,地位低下,只比抓来的仆役略高。我们之中,只有熊震宇、巫山老狼欧阳汉、中州三怪做了殿前特使,房天兆做了内务副总管,其余人包括汪叔、我父等人都是殿前卫士,又称教宫宿卫,汪叔任指挥,我父、郑叔、闻叔任副指挥,太监任主管。” 娇娇道:“你们有多少人?” 闻大龙道:“有一百多人……” “咦,这么多人为何不与盛太监一拼” “其中有七八十人是房天兆的心腹,跟汪大人的只有四五十人,而太监和血蝴蝶率领的武士加起来不少于四百多人,我等寡不敌众。” 万古雷道:“太监有多少人?武功如何?” 闻大龙道:“太监五十多人,会武功的只有三十七八个,但身手不凡,其中内务总管张洛、许贡武功最高。” 娇娇道:“总坛共有多少人?” 闻大龙道:“连同抓来的仆役有一千余。” 万古雷道:“这么多人,难怪开销大,他不四处劫掠,日子就无法过。这总坛在何处,离西安府远不远?” 闻大龙道:“不算远,总坛设在城外西北方向三四十里外,那儿有一片林子,林子之后便是总坛,盖有数百间房屋。” 万古雷道:“请讲述详细情形,我们明日要杀上总坛,把一阳教给毁了!” 王志武大喜:“好极好极,盛经子该死!” 闻大龙道:“总坛布置,在下知多少说多少,但在下奉劝一句,盛经子在皇宫盗得两份武功秘籍,听说他独自在房中修习,武功之高,当今已无对手。再加上那些太监和血蝴蝶,光凭公子几人,恐不是其对手。” 万古雷道:“我们人来得不少,还有少林寺高僧以及金狮镖局邀来索镖的人,只要我们两家联合,可以与盛经子一较高下。” 闻大龙道:“纵是如此,也恐不敌,望公子三思,如果身陷其中,后悔莫及!须知公子等人必得各大派相助,才能与一阳教一搏!” 娇娇道:“你把盛经子那老东西看得过高了,我大哥与他在宫中较量过,也并非天下第一。请你说出总坛的种种情形,我们定能把他们杀个落花流水,把盛经子脑袋砍下为民除害!” 闻大龙知其为公冶勋的妹妹,对她也极为尊重,便道:“是是,在下这就细说里间详情,没涉及到的由王贤侄再说。” 原来,一阳教的房屋与众不同,院子的墙建成城墙的式样,有雉堞,有刁斗。进总坛先得经过一片林子,林子里设有伏兵。出了林子是空地,十来丈长,被置于雉堞上弓弩手的控制之下。从城门进去,又是一片空地,正中便是行刑台。空地之后是数百间平房,围绕着一幢三层大楼。要进大楼,就要经过好几幢平屋,平屋中住有卫士。高楼顶上有岗哨,堡中人员在其视线之中。听说府楼内有地下通道,一有风吹草动,盛经子便会从地道中逃走。平日整个堡都布岗哨,教中人进出都须持有外务总管陆荣生、康鹤、张泰的令牌,否则不准外出。当然,地位高的人自揣通行令牌,但外出也必须禀报内务总管张洛、许贡,否则每日早晚点卯时人不在,那就是犯了死罪。 教中武士分三种职别,殿前宿卫管教宫周围防卫,内务武士则在大楼内值岗,是盛经子的心腹武士,由太监组成。 血蝴蝶、金衣、银衣特使则到外间劫掠,对内则执行行刑职责。所以要把一阳教彻底清除,并非轻而易举的事。 由于劫了金狮镖局、天豹镖局的货物,料到两个镖局定会来索镖,总坛已作了准备。进树林时会遭到毒箭的袭击,过于林子进总坛又会遭到攻击,把来人全歼于空地上。 万古雷听后,道:“晚上去,他的毒箭就没有了目标,进庄后厮杀,分不清谁是谁,只会乱了他们的阵脚,所以不必担心。” 闻大勇道:“他们日夜设防,早准备好灯笼火把,一旦有事,各守其职。再说夜间厮杀彼此不好照顾,容易中圈套,请公子三思。” 王志武道:“闻叔,我们和公子一起进堡,汪叔和我爹他们就会造反,里应外合。” 闻大勇道:“总坛势大,汪大人只怕不敢轻举妄动……”一顿又道:“不过他见你我已反,会牵连到他,不反也不成。” 万古雷道:“金狮镖局被俘镖师关在何处?要先把人救出才好放心动手厮杀。” 王志武道:“在堡中南面偏西处,设有牢狱,用围墙围着,犯人都关在那儿。” 闻大勇道:“牢狱中养得有十条恶犬,有时就让恶犬撕咬犯人,惨不忍睹。牢狱管事是个太监,叫徐同,武艺高强。他手下有二十个锦衣卫,个个心似豺狼,堡中人违规落到他们手里,无不遭受酷刑凌辱。金狮镖局的镖师镖伙,因内务总管下过令,不能把人折磨死,因为要拿金狮镖局的赎金。待赎金到手,再把人宰了,让金狮镖局落个人财两空。” 娇娇、季兰都忍不住骂道:“好歹毒!” 万古雷道:“两位受刑体弱,先安睡一个时辰,天亮后再商议。” 于是各人回房歇息。万古雷和耿牛在椅上调息,把床让给闻、王二人。 天亮后,耿牛把走廊上的小二提到外院扔在地上,替他解穴后便跃回内院。那小子醒来后莫名其妙,怎么会睡在冰凉的地上。 不久,罗斌买来了吃食,闻大龙、王志成饿极,吃了个饱,一时精神大振。万古雷让耿牛守护二人,让他们再睡,自己到卓彤、阮奎屋里,又把大家叫来,把昨夜诸般情形说了,请大家出谋划策。几经商议,决定与少林来人一同行动。万古雷、罗斌又去找杨正雄,把种种情形说了,杨正雄答应马上去见少林两位大师,让万古雷在店中等候消息。 半个时辰后,杨正雄来请万古雷,遂邀卓彤、季国盛、阮奎、罗斌一同前往。 少林寺一拨人住在不远的迎宾旅舍,都寺惠可、监寺惠明、旋风钩蔡陌在楼上一间房等待。两下见面,寒喧一番,转入正题,万古雷把夜间潜往的打算说了。 蔡陌道:“对方与我方有约,咱还未见到对方首脑,若夜里去偷袭,岂不惹人笑话?” 万古雷一愣:“彼辈十分阴狠,与各位见面索要的是赎金,听正雄兄说,赎金不是……” 蔡陌道:“金狮镖局四十多人陷在贼穴,我方须等把人赎回后才能动手索镖。须知对方并不知晓金狮镖局与少林有关,如今少林两位师兄亲来索镖,贼人自会另眼看待,送还人车。是以贸然动手,百敝而无一利。” 卓彤恼道:“这么说来,尊驾是想索回人镖?只怕一阳教不会听尊驾的阔论……” 蔡陌道:“你如何知道?咱说了,未与对手见面之前,咱们不会动手。你们若是想要索回镖货,最好等咱们与对方交涉。既是走镖同行,咱们自会助你们一臂之力……” 卓彤愠道:“什么话,谁要你相助……” 蔡陌接口道:“不要咱们相助,你们又来做什么,真是奇怪!”一顿对杨正雄道:“你不是说,他们求助于咱们吗?怎么他们……” 杨正雄十分尴尬道:“师伯,那是我随口说的,我只想使双方见面,携手对敌…… 蔡陌叱道:“胡闹!索镖的事老夫自会处置,你怎么能胡说八道,把外人牵进此事!” 杨正雄脸红了,道:“两家镖局共同对敌,总比一家对敌好,况一阳教高手如林……” 蔡陌接话道:“世上任何帮派,从不敢小觑咱少林,一阳教也如此。如今金狮镖局人镖尚未索回,你又把天豹镖局的事揽上,这合适吗?当然,并非咱们不讲道义,不助天豹索镖,但这必须等金狮人镖安然索回之后再……” 卓彤哪里再听得下去,道:“够了够了,我说你蔡总镖头枉自跑了多年的江湖,你什么时候听说过天豹镖局求人帮助索镖?你……” 惠明大师道:“阿弥陀佛,施主不必生气,蔡师弟所说,还有一层意思,即能不动手就不动手。出家人以慈悲为怀,上天有好生之德,因此贫僧等此来只是为了救人索镖,并不想多伤人命,在未与对方见面之前就动刀兵,有悖出家人戒 律,请施主鉴谅是幸!” 惠可大师道:“贫僧等曾欲当面向对方索要人镖,劝诫其改邪归正,若彼辈不听劝告,贫僧等只好以武服之,到时请各位联手……” 万古雷苦笑道:“大师,一阳教由一班太监组成,彼辈目中无人、残暴凶戾,金狮镖局若想口头讨回人镖,只怕是一厢情愿的事……” 蔡陌道:“尊驾不必多说,咱们不见到正主儿决不动手,奉劝贵局也不贸然动武……” 卓彤倏地站了起来:“这是天豹镖局的事,尊驾不必操心!”一顿续道:“走!” 此时沙燕、梁雅梅、张琴、蔡明珠站在门口听,梁、张、蔡一脸忧虑,见万古雷等要走,便闪开门让路,梁雅梅只叫了一声:“万大哥、罗大哥……”眼泪便滚滚而下,哽咽着道:“务请救救正英哥……” 万古雷道:“放心,我们尽力而为!” 罗斌道:“不用担心,等几位前辈与一阳教的交涉,一阳教就会乖乖送回人镖!” 卓彤道:“走,回去等着看笑话吧!” 蔡陌道:“你这话是何意思?” 卓彤道:“要我明说你才会听吗?那我告诉你,我铁金刚等着看你的笑话!” 蔡陌大怒:“你敢小瞧咱少林……” 卓彤道:“不敢不敢,你的威风摆给一阳教去领教吧,与我等无干!” 万古雷向两位大师抱拳:“告辞!” 一行人出了门,往楼下走,杨正雄跟在他们后面,但又被蔡陌叫了回去。梁雅梅眼泪汪汪站在走廊上瞧着他们走出店去。 路上,季国盛笑道:“少林两位和尚并不在江湖上走动,对江湖事一无所知,只有听蔡的。依咱看,先让他们去试试,咱们缓一步动手,否则岂不让他们拣了便宜?” 卓彤道:“姓蔡的目高于顶,真是好笑,凭他这点能耐,有他的苦头吃!” 走回旅舍,把见面情形对大家说了,大家又气又好笑。 正言论着,杨正雄来了。一见这么多人,不好意思进屋,万古雷、罗斌、公冶娇、季兰遂带他到另一间房说话。 杨正雄道:“对不住,万大哥、罗老弟,我那样说出于无奈。我把一阳教情形对他们说了,蔡总镖头问,是不是天豹镖局求助咱们,若不是就不必见面,等金狮镖局索回人镖后,天豹要求助时咱再说话。我听他口气太大,只好说是,这样对方才能见面,见了面,也许他会改变主意。哪知他仍然如此自大,真叫弟难为情。小弟知道天豹的能耐,救出大哥、沙师兄、梁兄,就只有拜托万大哥、罗兄你们了……” 公冶娇道:“这姓蔡的真叫人好笑,你在他手下当镖师,日子只怕不好过。” 万古雷道:“杨叔叔、梁叔叔来了没有?” 杨正雄道:“来了,住在另外一家旅舍。” 万古雷道:“怎不早说,我要去拜望!” 杨正雄道:“他们为隐藏身份是晚间入城的,不好见面,请万兄鉴谅!” 罗斌道:“沙燕原来不是跟令兄……” 杨正雄接话道:“唉!此事说来让人生气。我们来到汝州后,结识了蔡家和一些少林俗家弟子,其中诸槐是后起之秀,又是监寺惠明大师的弟子,甚得方丈大师喜爱,常指点他武功,我家大哥与人家相比,自是逊色……” 罗斌忿忿然道:“这叫见异思迁……” 万古雷接话道:“他们成亲了吗?” 杨正雄道:“没有,只订了婚。” 罗斌道:“她要是再碰上一个身价更高的,又将如何?是不是又把这位诸老兄扔了?” 杨正雄摇摇头:“这不好说,她当初与我大哥并未有婚约,只是在一起说说笑笑而已。我大哥有意提起结亲的意思,她都避而不谈,把话绕了开去,所以你也无法指责她薄情。” 罗斌道:“这正是她高明之处。” 万古雷道:“本想双方联手,打对方个措手不及,这样一来,我们只好推迟行动。” 杨正雄正欲回答,听见楼下有人叫他:“杨兄杨兄,一阳教来人了,快下来!” 杨正雄慌忙起身:“告辞!” 万古雷送他出门,见天井里站着诸槐,他一脸不高兴,埋怨道:“这可不是访友的时候,杨兄你不想想,咱们现在没功夫闲话……” 公冶娇、季兰闻声出来,看看是什么人。诸槐忽然见两个大美人露面,不禁看得呆了,心想世上居然有这么俊的女子,早知如此应与她们相识,怪不得杨正雄老往这里跑。不知两个美人有没有了主,千万别让万古雷这小子拣了便宜去,何不赶紧招呼相识。 这样一想,他立即抱拳道:“在下嵩山剑客诸槐,为助金狮镖局索镖而来,敢问二位小姐芳名,可是天豹镖局女镖师……” 季兰接口道:“原来你就是那个目高于顶的嵩山剑客,真是闻名不如见面……”一顿,对公冶娇道:“原来不过尔尔,妹妹你说是吗,也未长了三头六臂!” 娇娇笑道:“姐姐,人家是大剑客,又是少林嫡传弟子,自然瞧不起我们天豹镖局这些俗人了,你瞧人家多威风啊!” 两个美人一个是北国腔调,一个是吴侬软语,声音如黄莺儿鸣啭,好听煞人,尽管语含讥讽也听来顺耳,还有那浅浅一笑,勾人魂魄,把个诸槐看得魂灵儿出窍,发呆发痴。 季兰见他那怪模样也忍不住一笑,道:“咱们不敢高攀,大剑客你就请吧!” 罗斌从屋里走出,站在季兰身旁,瞧见诸槐痴迷迷盯着二女,不禁气冲斗牛,道:“两位妹妹,进屋吧,别让人家掉了魂!” 这话太露骨,诸槐不由脸一热,恼道:“这位兄台,你说话最好放尊重些。” 罗斌道:“你是跟我说话吗?” 诸槐道:“不错,说的是你!” 罗斌道:“我与二位妹妹说话,与你何干?二位妹妹不认识你,休来噜嗦!” 诸槐大怒,板下脸来:“今日有这两位小姐在,咱不愿惊扰了她们,否则叫你好看!” 罗斌冷笑道:“好大的口气!” 诸槐斥道:“从来没人敢对咱无礼,你不妨去江湖上打听打听,嵩山剑客……” 罗斌道:“够了够了,别在我面前摆谱!什么人我都见过,别跟我来这一套!” 杨正雄急了,据他所知,当年罗斌武功跟他不差上下,这几年就算有点长进,也不是诸槐的对手,万一说僵了动手,要吃大亏。连忙劝道:“两位都不要说了,些须小事,何必计较。”一顿对诸槐道:“诸兄我们走吧!” 诸槐哪里肯走,道:“姓罗的,你下来,咱今日让你长长见识!” 罗斌道:“奉陪!”说着就要走。 万古雷拉住他,道:“老弟,不必计较。”一顿对诸槐道:“兄台,对付一阳教才是大事,不必为几句话叫真。” 诸槐道:“是他出口不逊,冒犯了咱!” 季兰道:“得了,走你的吧!” 娇娇道:“别在这儿逞威风,有本事把你们的人、镖索回就成,怕的是无功而返!” 诸槐本想在她二人面前逞逞威风,显显本事,听他们这么说,不禁恼羞成怒,冷笑道:“人镖定能索回,不劳挂牵,天豹镖局的事只怕得请咱们助力,到时两位小姐不妨亲自来说一声,咱看在两位面上伸手架梁……” 季兰道:“你太无自知之明,叫人好笑!” 娇娇道:“坐井观天,不知天有多大!” 诸槐大怒,本想发作,但这么美丽的女子难得碰见,她们只是不懂事而已,又何必计较?便吞下一口气,道:“两位小姐不谙江湖事,也难怪你们,索镖之事如何,且看结果。” 他傲然一抱拳:“告辞!”遂大步走去。 身后传来一阵银铃般的笑声,忍不住回头一看,走廊上又多了四个美貌女子,虽不如先见的两个,但决不比沙燕、雅梅、蔡明珠逊色。不由产生出一股妒意,万古雷这小子到哪里搜罗来这么多美女,真叫人气不忿。 第八章 一阳教 楼上万古雷请大家入室歇息,静等杨正雄来报消息,看他们如何行动。 再说杨正雄诸槐急匆匆赶到少林两位大师下榻处,一阳教来人还未走,便坐下来听。 一阳教来了三个人,只听一面白无须的人道:“这么说来,金狮镖局不出赎金?那就休怪我们手辣,被俘镖师立马就地处决!” 惠明大师道:“阿弥陀佛,贫僧再三劝导张施主归还人镖,少林派不欲与贵教结怨,赎金之事,少林派无力支出如此巨大的数额,并非舍不得破财,贵教若尽杀被俘镖师,于情于理不合,务请张施主三思!” 张洛冷笑道:“本座一见面就把话说明,没有赎金,休提放人。大和尚一文不给,连人带镖都想索要,这无异于痴人说梦!” 蔡陌早就怒火填膺,但人镖在人家手里,不得不忍气吞声道:“两位大师说了,金狮镖局虽不是少林寺开设的,但镖师都是少林出身,因此少林寺不能不管。主持大师特派两位大师来此,意欲与一阳教和解,请贵教放人放货,从此大家相安无事,免伤和气……” 言未了,张洛道:“少林也好,武当也好,本教只见银子不见人,你若带了银票来,够数就放人,不够数就等着领死尸!” 惠可大师道:“阿弥陀佛,施主未免太不讲礼,如此擅杀无辜,天理难容,我佛以慈悲为本,奉劝贵教改恶从善……” 张洛道:“够了,谁耐烦听你噜嗦,若拿不出银子,还有个办法可以充抵银子。” 惠可大师道:“施主请说。” 张洛道:“久闻少林所藏武林秘藉较多,可将一指禅、金刚混天功秘本交出,这是其一。第二,少林寺从今后听命于一阳教,金衣特使到少林寺时,方丈必须率众出迎,执行教主令谕,不得有误,第三是……” 蔡陌再也忍不下一口气,厉声道:“住口!你满嘴胡言,把少林寺置于何地,你……” 张洛喝道:“大胆!今日是你有求于我,若和议不成,立斩金狮镖局镖伙镖师,然后拿下你这班人,受尽苦刑处死……? 惠明大师道:“施主不必动肝火,有话好说,所列条件,待贫僧等商议后,再作答复。” 张洛道:“限明日上午回答,不准延时!” 惠可大师道:“明日上午贫僧在此恭候!” 张洛等大咧咧起身离去,室内一片愁闷。 惠明大师道:“咱们踪迹已露,正雄、诸槐,立即把梁施主、杨施主等人请来议事。” 杨正雄、诸槐急忙走了,室内一时沉闷,两位大师闭目静思,蔡陌则心急火燎。 片刻后,梁宏、杨士诚和几个少林俗家弟子急匆匆赶来,惠明大师又命十八罗汉也来议事,把与张洛的谈话说了一遍。 众人听后又惊又怒,但人镖在人家手中,要动武又投鼠忌器,无可奈何。于是骂的骂,怒的怒,叹息的叹息,谁也无良策。 杨正雄想了一会,毅然道:“各位前辈,小子有一孔之见,不知当说不当说!” 惠可大师道:“群策群力,有话直说。” 杨正雄道:“依晚辈之见,不如与天豹镖局联手,夜里突袭救人,否则……” 蔡陌道:“你又来了,天豹镖局只有卓彤算得上高手,其余人皆无名之辈,与他们联手反是累赘,要动手咱们自己动就是了……” 梁宏道:“不然,江南神剑万古雷……” 蔡陌道:“江湖上胡乱吹嘘,咱就不信万古雷有多大能耐,休提休提!” 梁宏恼道:“万古雷有无能耐,江湖上自有公论,小犬不幸陷于狼窝,老夫只有求助于万公子,否则以我们之力,只怕难以救人!” 蔡陌愠道:“咦,什么话,梁兄你未免太小瞧了少林,你若去求姓万的,老夫就撒手不管你儿子,梁兄你就看着办吧!” 梁宏怒道:“小犬为金狮镖局走镖,身陷匪巢,你这做总镖头的,居然说得出这种话……” 惠可大师连忙道:“阿弥陀佛,三位不必争吵,容大家商议,定出方策为上。” 杨士诚道:“事情明摆着,多一人多一份力,万公子身边能人不少,若双方联手,救人尚有希望,又何苦丢弃朋友,孤军作战!” 蔡陌道:“咱们不认识天豹镖局的人,谁知他们为人如何。那铁金刚卓彤就算不上是正道高手,与这样的联手,岂不玷污少林英名?此事还请两位师兄慎重!” 惠明大师道:“久闻铁金刚亦正亦邪或者说不正不邪,行事有偏颇之处,至于江南神剑,倒不曾听说有甚劣迹,合作一事尚须斟酌。” 沙燕道:“万古雷、季国盛等人曾随燕王造反,后又被燕王丢弃,不过是些名利之徒。” 杨正雄道:“他们是什么人与救人无关,如今情势紧急,救人要紧……” 沙燕之母刘秀英垂泪道:“老身只有一子,身陷贼窝,性命已在旦夕,两位大师若不及时施救,生还无望。万公子武艺高强,若与他们联手,救人有望,否则只怕凶多吉少!” 蔡陌不悦道:“亲家,缘何出此言,有咱在此,少林两位师兄和十八罗汉在此,何愁救出天龙等人,咱不信天豹镖局……” 梁宏道:“够了,请两位大师拿主意吧,老夫亟盼双方联合,人多势众……” 惠明大师道:“师兄,意下如何?” 惠可道:“梁施主之言有理,双方联手较为有利。可是万施主等要在夜间行动,这未免有欠光明正大。不如与彼等相约,明日到一阳教呈上拜帖,大家以武功决出胜负!” 杨士诚道:“好则好,要是人家一怒之下把人杀了呢,到时只怕后悔莫及!” 惠可大师一愣:“阿弥陀佛,施主说得是,看来只有依从万施主之意了!”说完叹息。 蔡陌道:“师兄,少林清誉不容玷污……” 梁宏扯了扯杨士诚的袖子道:“走,找万贤侄商议救人要紧,等他们慢慢商议去吧!” 杨士诚也心急若焚,二话不说,抬脚就走,梁雅梅、杨正雄连忙跟了出来。 蔡陌大怒,喝道:“站住!你们若私自去找姓万的,杨正雄、梁雅梅从金狮镖局除名!” 惠明大师道:“两位施主且慢,容贫僧等斟酌一番,事关少林寺清誉……” 梁宏道:“大师,老夫只为救人,并非去为非作歹,小犬蒙大师指点武功,恩重如山,老夫决不会忘恩负义。但人命关天,大师迟迟不能作出决断,老夫只好另行设法,请鉴谅是幸!”说完抱拳施一礼。 杨正雄道:“家父要走,做儿子的只好跟随,请师伯宽恕晚辈冒犯之罪!”说完施礼。 惠可大师叹道:“去吧去吧!但你们擅自行动,不听贫僧调度,从此与少林无缘!” 杨正雄急了,对杨士诚道:“爹,你听见师伯的话了,请爹爹回房就座,免让儿子进退两难。师伯既已来此,定会作出决定,请……” 杨士诚道:“你受少林之恩,自该听从大师调遣,为父不是少林派的人,不必听命于大师。不如你留在此,爹去找万公子吧!” 梁宏道:“雅梅,你不要违了派规,回去听候调派,爹与你杨叔去,各行其事。” 两人交代完,提脚就走。杨正雄、梁雅梅心中虽不愿,也只好回屋就座。 梁、杨二老在路上边走边说。 梁宏道:“那年你我两家离开万东家而去,万东家遭难时我们又不在,如今去找古雷……” 杨士诚道:“为了救出儿子,哪还顾得上这块老脸,说不得只好美言相求了!” 二老惴惴不安找到了万古雷、罗斌,脸上十分尴尬,一见面就道:“二位贤侄,本无颜面再来求助,当年为儿为女……” 万古雷忙道:“二位叔叔何出此言?愚侄不知二位住宿何处,不曾前去问候,还请鉴谅!请进屋里说话!” 罗斌也道:“二位伯父请进!” 屋内有闻大龙、王志成,万古雷把二老引到耿牛屋中,耿牛则去隔壁守卫,不让小二进屋瞧见闻、王两人。 杨士诚道:“当年与贤侄分手,后闻万兄遇难,未能尽一份心,说来惭愧!” 万古雷道:“往事不必重提,请二位叔叔不必放在心上……”一顿换了话题,“杨兄、梁兄被困在一阳教总坛,小侄拟于今夜前往救人,不知少林两位大师意下如何?” 梁宏叹道:“两位大师不谙世事,做不得主,那蔡陌也有多年未走过江湖,自高自大,依靠他们救人怕难成事,特来请贤侄助力。” 接着,他把商议的情形说了,万古雷、罗斌当即又领二老去见闻大龙、刘志成,商议今夜去总坛救人事宜,征询二人高见。 闻大龙道:“只有夜间去闯,成功把握较大。由我二人带领各位进去,还可让汪兄率人里应外合,必能救出那些镖师。” 万古雷等引二老见了卓彤,阮奎等人,仔细定下方略,分配好人力,决定晚间动手。 三更,万古雷等人来到一阳教总坛前的林子。闻大龙指着两边说,树上藏有弓弩手,一边十个,箭头有毒,一听有动静就射箭。 万古雷道:“这么多人进林,难免不发出声响,由我和耿贤弟进林,把人点了穴,大家再进林子。”说完和耿牛,一左一右蹿上树梢。 万古雷走的是左边,他按闻大龙所示位置方向飞跃,接近时在树梢上静听,离他不远有人发出轻微的鼾声。他轻轻一跃,到了那棵树上,发现桠杈处有两个人低头打瞌睡。他往下一跳,就落在两人面前,顺手就拍了他们的穴道,怕他们跌下树惊动其余人,连忙用手抓住衣襟,才发现此举多余,两人用带子把自己捆着,所以敢打瞌睡。接着他又静听,发现三棵树外,又有两人在睡觉。他随即一跃,举手点了两人穴道。就在此时,他听见对面林中有物摔到地上的声音,紧接着有人道:“陈三,他娘的从树上摔下来了是不是?你小子真笨……”可话声突然中断,接着是嘁里嚓啦树枝折断的声音,又有重物跌在地上。 “咦,周老六,你怎么了?”有人问。 这声音就在前面不远,万古雷跃了过去,却见有两人下了树,当即摸出飞环刺,还没出手,就见两人扑通一下跌在地。 万古雷便继续向前,发现树上有人轻声交谈。一个说不对劲下去看看。一个说不如发出响箭报警。万古雷不再犹豫,立即打出飞环刺,两人便没了声息,稀里花啦从树上栽了下来。这一次惊动了道路两边剩下的六个人,只听耿牛那边有人叫道:“不好,有……”话未完便咽了声,接着又是跌落的声响。万古雷听见自己一侧靠林子尽头树叶声响,立即打出飞环刺,两个人应声跌落。耿牛那边也把最后两人击毙,清除了路两边的埋伏。 接着,众侠安然通过林子。在林中朝城堡看去,只见城堞上每隔两个雉堞就挂着一盏风灯,城墙上有武士巡逻,数了数,正面是十人,左面右面看不见,不知有几人。 闻大龙悄声道:“原来夜间每一边城墙只有四人巡逻,今夜加了人,四面墙有四十人。” 看了一会儿,与闻大龙、王志武商议,只要制住下面墙上的十人就可进堡。两边侧墙上的岗哨不走到前面来也很难发现,因为距离太长,待进堡后再派人将他们击杀不迟。 商议定,万古雷、耿牛、罗斌当先跃出,如风掣电驰,眨眼间几个起落,便到了城下。 接着三人跃上雉碟,十个站哨的武士正走来走去,瞬间便被三人点倒。万古雷在城上招了招手,众侠立即冲出。万古雷又把城门打开,以方便出入。众侠入城后,各按原先谋划行事。闻大龙去找汪承亮,刘志武带万古雷、罗斌、耿牛和 四个怪人去救人。刘志武轻车熟路,领着大家避开教宫,在房屋间穿梭,不一会就到了土牢。里面有十只恶犬,要十分小心。万、耿两人在掌中扣好了几枚飞环刺,然后轻轻跃上墙头。刚一站稳,就听见院中“唔、唔”恶狗的怒哼声,发现十条恶犬分散在院中,当即打出飞环刺,但还是有一两头发出叫声。 靠门的屋子里亮着灯,顿时有人走了出来道:“叫什么?咦……” 他发现恶犬死了几条,但接着挨了一枚飞环刺,“吧嗒”一声,跌倒在地。 有两头恶犬刚发出吠声就被击倒,屋中又蹿出一人,未及看清怎么回事就被飞环刺要了命。万、耿二人下到天井,进屋里取了钥匙,把东西厢房和正屋的牢狱打开,找到了梁建勋、沙天龙、杨正英三人。他们戴枷锁脚链,又费些时候才得以打开。金狮镖局二十多人全在,但一个个行走困难。幸而闻大龙带了汪承亮来,他命手下背起镖师镖伙,赶忙往外走。 “当、当当当、当……”突然教宫楼上敲起子一阵锣声,惊动了睡梦中的男女老少,一时间人声沸腾,乱成一片。 原来,在教宫楼上的岗哨,发现大门城墙上无哨兵巡视,又见庄院中有许多人在行走,料知发生了敌情,急敲警锣。 汪承亮大惊,道:“这如何是好……” 万古雷道:“你们把金狮镖局的人送去,这里由我等阻敌,尽管放心,包你无事!” 汪承亮急忙冲出堡外,带着他的人走了。 这时,秦忧等四人按事先谋划,在厨房放起火来,其余众侠则退到城墙外,排成一条长线,阻止敌方追杀逃走之人。只听堡内人声沸腾,盏茶功夫还不见人出来,有的又忙着去救火。这时秦忧等四人冲了出来,说里面已集队,点起了灯笼火把。众人见城里亮成一片,紧接着大队人马走了出来,城垛上则来了一排弓弩手,沐香菊、季兰当即向城上发射铁丸,打得城垛上的弓弩手死的死逃的逃。但他们毕竟人多,一些人向众侠发射毒箭。 忽听一声锣响,弓箭手停止了发射。 迎面队伍中,走出几个人来,他们手举令旗挥舞,只见人影晃动,刹时人朝两边分开,把入庄大门空了出来。紧接着三声锣响,门里走出一支卫队,之后是一乘无遮拦的轿辇,一个白发无须老头昂然坐于其上,由八个人抬着长杆,后面又是一队武士。 挥旗的人把旗一挥,高声喊道:“教主圣驾到,行参见礼!”他一字一拖。声音悠扬,很象京城里叫卖的小贩。 紧接着所有武士下跪,匐伏下身躯,齐声高喊:“教主寿比南山,福如东海,苍松翠柏,高寿齐天……”一连喊三遍,叩三个头。 万古雷等看得瞪口呆,旋又笑了起来。 卓彤大声道:“这老小子竟然来这一套,大概在皇宫住得久了,也想当皇帝,真叫人好笑!”一顿吼道:“贼太监,出来送死!” 万古雷笑道:“盛经子,你好大的威风,今日管叫你威风扫地……” 言未了,对方有人大喝道:“住口!什么人如此大胆,犯了大罪,出来领死!” 万古雷道:“天豹镖局万古雷,今夜前来索要镖货,限尔等及时交出所劫之物,解散害人的一阳教,否则……” “住口!万古雷你好大胆,今日管叫你有来无回,一个个受尽酷刑而死!” 罗斌喝道:“夸口何用,出来见个高下!” 内务总管张洛冷笑道:“无知狂徒,先杀你祭刀,让你的同伙开开眼界!” 话声一落,只见一个穿血蝴蝶衣装的年青汉子走了出来,阴沉沉地指着罗斌:“你死!” 罗斌抽出刀,冷笑道:“通名!” “名”字才出口,对方的刀已劈到头上。从出刀到劈出,速度之快,令诸侠吃惊。 公冶娇道:“雷哥,罗兄他……” 罗斌这些年得万古雷指点,又经历了千军万马厮杀的锤炼,一套三环刀法已使得出神入化,比起当年,那真是不可同日而语。万古雷心中有数,安慰公冶娇道:“放心,没事!” 公冶娇注视场中,只见罗斌果然今非昔比,出刀简捷凶猛,十分高明,便放下了心。 两人斗了十来个回合,不分胜败。血蝴蝶武功之高,确实出乎众意外。 公冶娇道:“血蝴蝶也非当年可比……” 话还未完,突听身后有了响动,只见有许多人奔了过来,万古雷眼尖,看出是少林一拨人,不禁大喜。只见两个身披袈裟的老和尚冲到场中,其余人则集中站一边,众侠见状便集中在另一边,让出地方。 “阿弥陀佛,善哉善哉!”两位大师颂起了佛号,“两位施主暂停,贫僧有话要说。” 罗斌立即跳出圈外,走了回来。 惠可大师又道:“哪位是教主,贫僧有事请教,贫僧乃少林寺东序长老、都寺惠可,此乃师弟监寺惠明,请教主答话。” 张洛、许贡走了出来。张洛道:“本座乃教宫内务总管张洛,他是许贡,有什么话对本总管说,教主岂能轻开金口!” 惠可大师道:“少林与贵教并无过节,贵教劫了金狮镖局镖货,滥对镖师镖伙施刑,如此公然行恶,天理难容……” 张洛与许贡等当年是太祖皇帝的四大贴身侍卫,韩通、姜仁跟随吴乾仁走了,他二人则是盛经子的心腹。由于在皇宫久了,除了皇上和盛经子,什么人都不在他们眼中。你少林寺的长老又怎样,还不如个七品芝麻官,说出来的话有谁听。因此话未完,张洛就喝道:“住口!你这和尚不在庙里吃斋念佛,却跑到本教来胡言乱语,足见你不守清规,既然你要过问江湖上的事儿,那我问你,银子带来了没有!” 此时梁宏、杨士诚找到万古雷,谢他救了人。梁宏道:“愚叔先回城里找了大和尚,蔡陌不信人已救出。愚叔要他们立即去接应,两位大师便率人赶了来。半路遇上汪承亮,他的人背着镖局的人,正拼命往城里来,蔡陌这才相信人果真救出。大师请汪承亮把人送到旅舍,那里留了几个人照料,所以我们能很快来到。今日贤侄不可心怀仁慈,对一阳教要痛下杀手,否则祸害无穷!” 万古雷道:“今日定要灭了一阳教,请二位叔叔放心。但对方高手甚多,交手时小心。” 这时又听惠可大师道:“奉劝贵教改恶从善,发还镖货,以免刀兵之争……” 张洛喝道:“少废话,今日你们来得去不得,一个也休想活命!”说完手一挥退下。 紧接着一个血蝴蝶跃了出来,举刀就砍,此人正是和罗斌交手的那人。只听一声喝斥,褚槐飞跃出场,惠可大师则一跃而回。 场中两人激斗起来。褚槐剑术大开大合,刚猛灵活,血蝴蝶的刀法诡诈多变,出手阴狠。十招过后,诸槐走了下风,但一时不会落败。又斗了十招,诸槐守多攻少。 少林一方见此情形,这才知道对方的厉害。蔡陌见诸槐连对方一个年青人都战不下,反而走了下风,这才感到事态严重。若凭己方之力,怎敌得过对方这么多人,但即使加上天豹镖局的二十多人也无济于事,今日之局大大不妙。不如先求自保,逃得性命,回少林寺搬兵。于是对惠可大师轻声道:“对方人多势众,我方力薄,不如先行撤走,不必硬拼……” 惠可大师道:“为时过晚,对方凶残,决不会放过我方,只有与天豹联手一拼!” 此时场中越斗越激烈,褚槐已使出了全力,但仍被逼得一步步后退,再斗下去,不死必伤。万古雷示意罗斌,把他替换下来。 罗斌提气一跃,喝道:“我来斗你!” 血蝴蝶不得不回身对付他,诸槐这才赶紧回阵,但面子上却下不去,心中又羞又怒。 沙燕赶忙来安慰他:“槐哥,你已尽力,那姓罗的连十招也支持不住,亏他还敢逞能出场,你只管等着看笑话就是了!” 诸槐正希望如此,便盯住场中细看。这一看,不禁入迷。 罗斌刀法干净利落,有时会舞起圆环,有时直截了当,出刀又快又狠。相比之下,自己招式繁复,拘泥于招式中,往往要等一招充分展出后才变招换式,延误了时候。再看血蝴蝶,出手巧妙,攻势凌厉。自己相比,确实逊了一筹。他悟性本高,领会了不少武功奥秘,不禁大喜过望,先前的懊恼一扫而光。站在他旁边的沙燕本以为罗斌马上就会狼狈不堪,哪知罗斌换了兵刃后竟如此高明,惊得她大张了嘴,几疑自己看花了眼。 和娇娇在一起的季兰也感到吃惊,几年不见,武功竟这般高明,与孙锐锋可说是不分上下。一套刀法,招式精妙,应用得当,对阵中十分机智,出刀的方位,往往恰到好处,不禁对他另眼相看,真是“士别三日,当刮目相看。”而自己的武功,已不能和他相比。 此时场中两人已斗了三十招,血蝴蝶似已尽全力,仍无法战胜敌手,于是突然施出了五龙指。他看准了对方举刀招架的刹那间,左手五指箕张,闪电般向对方胁下插了过去。 罗斌仓促间举掌相迎,却听万古雷在叫:“不可!”已知对方施出了煞手五龙指,急忙一提气使了个旱地拔葱,一个身子往空中腾起。这一下反应极快,躲过了凶狠的一击。只听“嘶”一声,劲气从脚底下穿了过去。紧接着他在半空将腰一拧,使个飞燕穿帘,一刀劈了过去。 血蝴蝶一击不中,消耗了不少功力,一时间气息接不上,不敢硬架,只得退后三步。 罗斌这次有了警觉,小心对方五龙指,进攻时尽量封住其左手出招的机会,并施出全力猛攻,一口气杀得血蝴蝶连连后退。 坐在辇子上的盛经子大怒,尖声叫道:“你是一号血蝴蝶,连这么个小子都对付不了吗?这个面子我可丢不起,快些宰了他!” 血蝴蝶一惊,立即展开反攻,完全是拼命的招式。你砍过来一刀我不避让,立即还你一刀,要死两人一块儿死。 罗斌见状,只好让着点儿,他可不想死。 这一让,血蝴蝶有一施展五龙指的机会,罗斌此时已无法闪避,只得一掌推出。只听一声震响,罗斌罡气被穿破,蹬蹬蹬通了三步,内腑已经受伤。血蝴蝶也被他的掌力震退了三步,但伤势比他轻得多。他立即往前一扑,一刀向罗斌砍去。罗斌口角溢血,已无法招架,眼看一命呜乎。却听得一声尖叫伴随着一声大吼,他知道耿牛上阵挡住了对手,旋即头一晕,身子歪倒在地,被季兰抱个正着。 原来是罗斌受伤时,季兰惊得大叫,连忙跃出,公冶娇和耿牛都施出一步赶蟾,比季兰先到一步。耿牛举刀架住血蝴蝶,公冶娇却一剑刺出,她要以攻止攻。没想到两人就象约好了一样,配合这般默契,血蝴蝶哪里来得及改招换式,竟被公冶娇一剑刺了个透心惊。 与此同时,万古雷也施的是一步赶蟾,与耿牛、娇娇同时到达,他因为站得边一些,便打出了一掌。这一掌把血蝴蝶尸身打得倒飞两丈。 一阳教帮众见状,一个个怒吼起来。 “嗖嗖嗖”,刹那间七个血蝴蝶蹿了出来,四女三男,眨眼间就把娇娇、古雷、耿牛围住。秦忧等四人也立刻跃出,各人找了对手。但他们都找男的,男的只有三人,陶悲便往后缩。剩下的一个女的,去合斗公冶娇。陶悲无奈,又蹿了上去。斗不了三合,他便被对方杀手忙脚乱,不得不全力对敌,顾不得对方是个女的。 万古雷道:“各位,这七人都是杀人不眨眼的魔头,盛经子的臂膀,千万莫留情!” 与他交手的血蝴蝶是个女的,咬牙切齿骂道:“姑奶奶要将你碎尸万段!” 话声落,她张开五指,向万古雷出手。 万古雷只想速战速决,他还要留着力气对付盛经子,当即以八成功力推出一掌。 血蝴蝶不知他功臻化境,妄想以五龙指要他性命,哪知却害了自己。 只听轰隆一声响,血蝴蝶内腑被震碎,向后退出四步栽倒在地。万古雷连忙跃回,赶快调息,他必须保持十成以上功力对付盛经子。 此刻场中六对高手,打得激烈万分。 盛经子气得尖叫:“万古雷,你休要得意,本座不把你活剥了皮,誓不为人!” 万古雷忙着调息,不予理睬,只关注斗场。见娇娇的武功大非昔比,不禁十分高兴。在剑术上,娇娇压倒了对方,只须防对方五龙指。刚刚这么想,就见对方施出了五龙指,娇娇不闪不避,举掌相迎,不禁大急,但已来不及阻止。只听“轰”一声震响,娇娇退了一步,血蝴蝶退了三步。正欲飞身上去,又见公冶娇一步跨出攻了一剑,对方已无力躲闪,宝剑穿胸而过,两手往上一扬,栽倒在地。 一阳教教众大惊,教中最厉害的杀手血蝴蝶,转眼间三人毙命,对方武功之高,叫人胆寒,一时间士气大衰。 此时耿牛也与对方拼了一掌,血蝴蝶摇摇晃晃退后三步,还未站稳,耿牛跨一步又是一掌,打得她吐血身亡。 剩下的四个血蝴蝶怒极,突然间撇下对手,一个个腾空而起,在半空手一扬,向万古雷、公冶娇、耿牛打出了暗器。 三人舞起刀剑,把三棱钉击落。但血蝴蝶已扑到。一男一女对付万古雷,另外一男一女分别对付耿牛、娇娇。 与此同时跃出了四个太监,手执弯刀,与秦忧等人斗在一处。万古雷力敌二人并不畏怯,刚斗得两招,杨大刀冲了出来,替他分去一个男的。剩下女的自知不敌,又一个倒翻跃出四丈外。万古雷知她要用暗器,急忙掏出飞环刺,她刚一落地,飞环刺已经打到。以万古雷的内功打出的飞环刺,不仅劲大,速度也快。血蝴蝶知道不妙,急用弯刀格挡,只扫飞了两枚,第三枚击中她腹部,第四枚击中她咽喉,顿时仰倒在地,气绝身亡。 此时少林监寺惠明大师亮出一柄戒刀,步入场中索战,熊震宇被派出战。卓彤大吼一声跃出,道:“大师让我,此乃卓某之宿敌!” 惠明闻声只得让开,对方外务总管太监张泰飞身而出,以弯刀直取大师。 场上几对高手兔起鹘落,伏低蹿高,人影交错,斗得十分激烈。万古雷退回己方,监视着场中拼斗的情形。与公冶娇、耿牛拼斗的血蝴蝶,用的是同归于尽的狠毒打法,这使得娇娇与耿牛时时处于险地,幸而他二人不时使出一步赶蟾功夫,巧妙地避开了对手的反扑。而杨大刀对付的那个血蝴蝶,也在用同样的方法对付杨大刀。古雷知杨大刀性情粗鲁,武功又不如对方,再斗下去就会上当。于是身躯一晃,向血蝴蝶跃去。 果然,杨大刀被对方捺起了怒火,你小子不怕死,难道大爷就怕死吗?那就来个同归于尽!不对不对,俺要活着,拼个受伤宰了他。 念头一转,正好血蝴蝶一刀砍来,杨大刀虎吼一声,不闪不躲,一刀劈了过去,同时将身一侧,举手臂挡刀,拼着丢掉一条臂膀。 眼看危急之际,血蝴蝶突然一闪,到了他侧面,一刀出身,杨大刀已无力闪避。幸得万古雷已赶到,一剑直刺到血蝴蝶后腰,迫得他转身格挡,杨大刀才保全了一条性命。他不禁怒极,一转身劈了出三刀。血蝴蝶的兵刃被万古雷以粘字诀粘住,哪里能躲得开,拼命闪开了两刀,第三刀却无法再躲,被一刀砍掉了脑袋。他于激怒中不肯停手,虎吼一声向与耿牛拼命的血蝴蝶冲去,但被对方派出的魏扬武挡住。 万古雷一心要除去血蝴蝶,不能留下一人,为避免再与人斗,他退回原地,注视着两个血蝴蝶的举动。这时娇娇已把对方逼住,耿牛似乎打出了火气,一刀刀猛劈,对方已招架不住。几乎在同一时刻,两个蝴蝶倒地而亡。 万古雷忙把两人叫回,道:“赶快调息,等着对付盛经子,防他逃跑!” 此时场中响起了惨嚎声,与秦忧等动手的太监一个接一个了账。 盛经子眼看他精心培育出来的八个宝贝徒弟无一活着,气得再也沉不住气,“呼啦”一声,他从辇上腾起,落到场中,尖叫道:“没用的东西,你们给我退下!” 刹那间,他的部下都退了回去。只有熊震宇脱不开身,被卓彤杀得步步后退。 盛经子见他们不停手,气得大骂道:“你们敢违反本教主令谕,给我死!” “死”字一出口,他手一扬,飞出一把三棱钉,向卓、熊二人打去,紧接着身躯一晃,扑了过去。他的举动,谁也没有料到。只见灯火映照中,从他手中飞出一把小黑点,眨眼不见。 遂见卓熊二人急挥兵刃护身,“叮叮叮”响了几声,把暗器击落,但同时两人又发出痛呼,想是中了暗器。与此同时盛经子已蹿到熊震宇身后,双掌击出,熊震宇狂喷鲜血,身躯猛撞卓彤,把卓彤撞得仰面朝天倒下,紧接着盛经子从他身上掠过,脚尖在他胸口上一点,卓彤一口鲜血喷出,当场气绝。 这不过是一眨眼的事,场外双方人众只来得及惊喊出声,盛经子已回到原地站立。 一阳教的人没想到教主会对自己人下手,一个个惊惧交加,瞠目结舌。只有太监们大声欢呼,盛赞教主功臻化境、天下第一。 在天豹镖局、金狮镖局一方,谁也没料到盛经子会突然打出暗器,更没料到暗器出手人就飞掠而出,因此无人能对卓彤施救,一个个悲愤无比。万古雷最先掠出,耿牛西门仪、罗斌稍慢一步也到了场中。万古雷双手抱起卓彤尸身,急忙跃了回来,伸手一探鼻息,心中无比激怒,正待向盛经子索战,忽听盛经子尖叫道:“金狮镖局的头儿滚出来,跪下请罪!” 蔡陌大步走出,道:“你暗下毒手,不讲江湖规矩,是个卑鄙小人……” “住口!你若跪下求饶……” “你这该死的太监,咱要你的命!” 盛经子尖叫一声:“你死!”双肩一晃,已到了蔡陌面前,只见他五指箕张,一把抓出。蔡陌早巳亮出虎口双钩,一钩反撩对方前臂,一钩拦腰扫去,出手狠辣。 盛经子收回右手,左手一把抓去,只听嘶一声,指尖发出罡气,击向对方前胸。蔡陌不知五龙指的厉害,并未改招换式,钩未扫到人家的腰肋,便觉五股劲气击在前胸,如被五棍铁棍击中,嘴里一咸,眼前一黑,身子不由自主往后退去。盛经子右手一甩,一道银光一闪,飞出一条亮银铁索,一下缠在蔡陌的脖子上,再一抖,蔡陌腾空飞出,摔在五丈外。 盛经子接着尖叫:“天豹镖局的头儿滚出来领死!” 一招将蔡陌毙命,又是大家始料不及。一惊之后,一阳教的人狂叫起来,太监们欢口乎教主武功天下第一,气焰更是嚣张。 蔡明珠和几个少林俗家弟子此时跑进场中去抬蔡陌的尸身,太监们愈发欢呼雀跃。 万古雷在对方的嚣叫中走出,盛经子仔细地打量着他,恨声道:“万古雷,你小子杀了本座的弟子,你死有余辜!” 万古雷道:“我正是来打发你下地狱!” 盛经子尖叫道:“放肆!……” 万古雷喝道:“大胆!” 盛经子一把抓了过来,万古雷一闪,但对方又一把抓来,出手之快,生平罕见。他连忙变化身形步法,但依然摆脱不掉对方的攻击。一时只好采取守势。 旁观诸侠不禁悬起了心,尤其是娇娇更为着急,她随时准备跃出援手。 盛经子一心以五龙指取胜,打算两招奏效,没想到对方异常滑溜,身形变化极快,五龙指劲气都打在空处,白耗了功力。 万古雷此时并未施出全力,他以防为主,谨慎地试探着对方的功力。从交手的几个回合看,盛经子武功确是高强,半点大意不得。他要诱使对方在猛攻中丧失锐气,再伺机反攻。 十招后,盛经子怒极,发疯般出掌踢脚,对方反攻的拳掌更撩起他的愤火,因此他恨不得立即把对手撕成碎片。 万古雷此刻被逼还手,再躲闪下去就会吃亏,只有以攻止攻。但这样一来,露出破绽,被盛经子乘隙而入,于是险象环生,使场外人众一个个看得惊心动魄,为两人捏把汗。忽然,两个极快闪挪腾跳的身影突然停住,众人定晴望去,只两人手头都握着一根闪闪发亮的软银鞭,那银鞭已绷得笔直。 原来,盛经子在缠斗中又施出煞手,试图以亮银鞭去缠万古雷的脖颈,被万古雷一把抓住,两人较起了内力。 这是最危险的拼斗,人人都明白这样做的后果,一个个悬起了心。 突然,盛经予左手五指箕张,朝万古雷胸前抓去,惊得诸侠大喊出声。照常理判断,两人手握亮银鞭,借物传功,拼起了内力,不可能再动手。是以盛经子忽然能向对方出手,怎不令人震惊。而万古雷此时已无法躲闪,只有等死的份儿。这一刹那间,众太监狂喊起来,而侠义道一方则吓得大叫。 叫声未止,却见万古雷以空着的手迎上。两下里肉掌并未接触,就听轰哧一声响,震得两人往后退,但并未放了亮银鞭。盛经子没想到对方内力也这般强,而且五龙指无法穿破对方罡气,不禁大吃一惊。但他一向骄横惯了,一心只想击毙对手,一丝也未想到自己也可能被对方所伤。他尖叫一声,运起五龙指,一次次向对方击去,不把对方击毙誓不罢休。 万古雷此时陷入了极危险的境地,盛经子滥施内力,你只能照他的样奉陪,一点也不能巧。没奈何,他一手运动抵御对方的劲力,一手举掌封住对方的五龙指,把功力提到了十成。如此这般地拼命打法,看得惠可、惠明两位大师念起了佛:“阿弥陀佛,善哉善哉!” 佛号一停,两人突然飞身而出,跃到斗场两人中间,四掌齐出,击向亮银鞭。只听一声大震,两位大师蹬蹬蹬退出一步,高银鞭断作两节,盛经子与万古雷也被震得各退三步。 诸侠不禁松了口气,两位大师合力使万古雷和对手分开,避免了同归于尽的悲惨结局。 这时万古雷赶快调息,两只眼紧盯盛经子,只见他也在调息,似乎比自己要糟。便大步走了过去,不能让这鬼太监有喘息之机。 盛经子耗力太多,正想借机调息,见万古雷反而向他进攻,不禁气得尖叫一声大步迎上。两人一个出拳一个出五龙指,一掌一掌拼。 少林两位大师随即返回,以避偷袭之嫌。 万古雷力拼五掌之后,已受了内伤,盛经子伤得比他还重。突然间,盛经子后跃五丈,手一挥:“大家齐上,不留活口!” 太监们一愣之后,呐喊一声,冲了过来。 众侠一拥而上,展开一场大拼斗。 季兰、西门仪守在罗斌身旁迎敌,万古雷则紧追盛经子而去,公冶娇悄没声在他身后。 盛经子蹿进大院,直朝他的“教宫”奔。 公冶娇几个纵跃,挡住了他的去路。 盛经子哪将她看在眼内,伸开五指向她抓来。公冶娇一闪,一剑反撩,左掌击出。盛经子被迫后退一步,公冶娇乘势攻击,剑如闪电,一剑紧似一剑,把盛经子罩住。 万古雷内力只剩五成,正愁追不上盛经子,见娇娇将他阻止,不禁大喜,叫道:“娇娇,他已受伤,别让他逃了!” 娇娇道:“放心,他走不了!” 盛经子怒极,施出全力,欲夺路而逃。无奈对手虽是个年青姑娘,武功却高得惊人,急切间却冲不过去。片刻间万古雷已赶到,立即以剑出手,配合娇娇攻击。 盛经子左避右闪,险象环生,他想罢手逃开,但功力大折,力不从心,自忖无法逃走,便生了拼命之心。于是他不再躲闪,以手中半截亮银鞭以攻对攻,来个同归于尽。 万古雷功力不足,被迫后退。公冶娇却不然,她总是抢先一着,盛经子虽慢一步,但打出的半截亮银鞭依然能伤她性命,她只好闪开。 万古雷见一时奈何不他,便掏出飞环刺,侍机攻击。此时天光已亮,看得清楚明白,只见公冶娇虽占上风,但盛经子却稳住了阵脚,功力似乎有所增强,不禁吃了一惊,连忙长吸一口气,持剑攻了上去。 这一来,盛经子抵挡不住,只好拼命。 万古雷乘其与公冶娇对攻之际,左手打出飞环刺,右手剑也跟着刺出。盛经子闻脑后风生,不得不撤招换式。公冶娇一提气,一剑扎中他左腰肋。盛经子大吼一声,五指扣住剑刃,不让剑锋朝里进,右手亮银鞭朝她头上砸了下去。公冶娇大惊,撒手向后跃出。此时万古雷飞环刺打空,剑尖却扎进了他右腰肋。盛经子立即以右手五指抓住剑锋,万古雷无法刺深。 盛经子手拔出公冶娇的剑,迎面朝万古雷掷出,万古雷只好撒开握住剑把的手闪开。 此时公冶娇飞一般蹿到,两掌齐出,正打在盛经子肩背上,盛经子一口鲜血喷出,一个身子飞了出来,跌在三丈外的地上。公冶娇刚喘得一口气,盛经子又从地上跳了起来,把腰肋上的剑拔出,向公冶娇扑来。娇娇见他那狰狞的模样形同鬼魅,吓得连忙逃了开来。 万古雷拾起娇娇的剑,从一侧跃了过来,截住盛经子,两人立刻狠斗起来。才斗得三招,万古雷心中惊骇无比,盛经子虽经重创,但功力并未减弱多少,此人定是练的童子功,内力十分绵长,若今日不将他除去,实是大害。于是使出粘字诀,并杂以狂龙八式猛攻,迫得盛经子步步后退,四步之后,又以攻对攻拼命。公冶娇看了片刻,咬紧银牙飞跃过来,以双掌攻向盛经子。不一会,她又一掌击中盛经子,盛经子闷哼一声,趔趄着退了两步,被万古雷一剑穿胸,盛经子尖叫一声,一掌击在他臂膀上。万古雷痛得连忙退开,手臂已不能举起。公冶娇乘机接过他的剑,又连刺几剑,盛经子才萎顿倒地,翻了几个滚咽了气。 公冶娇喘了口气,连忙问古雷:“你伤得重吗?赶快调息,我替你护法。” 古雷道:“快出去助阵,我不要紧!”遂从盛经子身上拔出剑,同娇娇一同出门。 此时,外间空地上杀声震天,诸侠以少敌众,打得十分激烈。万古雷惦念着罗斌,急忙赶到原先站立之处。只见季兰、季国盛、赵芝兰把罗斌围在当中,力敌八个敌人,情势紧急,便冲了过去,引开了一名太监。娇娇则助季兰,两招伤了一名锦衣卫武士。季兰等三人精神大振!片刻就把两名太监杀死,其余人连忙逃开。古雷把对手用剑劈翻后,放眼察看场中局势。只见西门仪与张洛交手,打得难分难解。耿牛对上许贡,也难分上下。四怪人和四女在一起,双双迎敌,所向披靡。其余人虽与二至三人厮杀,但仍占着上风。又见少林两位长老对付康鹤、张泰,把他们打得步步后退,只是出于仁心,未下煞手将他们击毙。其余僧众手舞铜棍,下手却不留情,不时将贼众击翻。纵观全局,己方稳操胜券,不由放下了心。 他对两位大师嚷道:“两位大师不速速将敌头领击毙,还要让他们逃出去害人吗!” 惠可、惠明一懔,果然施出煞手,不出三招,先后把张泰、康鹤击杀。然后念声佛退了回来,只在一旁押阵,不再出手。 万古雷正欲去助耿牛,只见耿牛已把许贡一刀劈死。西门仪稍后也把张洛击伤,在旁边不远的耿牛一步跨了过来,一刀把张洛捅死。接下来,他一步跨出就捅死一个,公冶娇学他的样,施出一步赶蝉,去助自己一方的侠士,出其不意,一步来到敌身边,一剑结果了他。 万古雷运起中气喝道:“盛经子已被诛,尔等还要顽抗下去自取灭亡吗!” 敌方本已军心溃散,只因害怕事后受盛经子的惩罚,故尔咬紧牙关拼命。一听说他已被杀,哪里还有斗志,纷纷弃械投降。 打斗停止,众侠处理善后事宜。 首先是查点镖货,其次遣散堡中被掳来的妇女工匠,把盛经子的银库打开,分发盘缠。 “教宫”室内的豪华,令人震惊,盛经子穷奢淫逸,挥霍抢掠来的财物,罪该万死! 处理完毕,少林大师感谢万古雷等人的救助之恩,说回去禀明方丈,来年端午派出高手,助万古雷除掉祁连老祖,为江湖除害。 沙天龙、杨氏兄弟、梁家兄妹等又受万古雷一行人的救命之恩,内心不免有些惭愧,再三表示感谢,大家互道珍重而别。 此役灭了一阳教,消息传出,江湖震动。 ※※※※※※ 万古雷等回到太原府,把卓彤的遗骨葬于天豹庄的后面,全庄人隆重祭奠。 五天后,天豹庄又大办喜事。由万古雷做大媒,让黎成乔莺、李杰黎香蕊、查俊邱萍、褚红张秀云完婚,大庆三日。 之后,请冲天鹤柯瑞夫妇、镇中州贺元彪夫妇和杨大刀留庄,与四对新婚夫妇共同主持太原商务。原两卫弟兄抽出五十人,随诸侠前往京师。万古雷决定夺回京师家产,切断精英会财源,迫使皇甫楠现身。 一切安排妥善,众人分几批上路。 来到京师,已是十二月。五十名弟兄分住旅舍,罗斌之母舒玉琼与季兰一家等人也住旅舍,其余人回到镇远镖局,镖局平安无事,公冶夫妇气色极好。第二天,古雷、娇娇和耿牛去见宫知非,把灭一阳教的经过和此来的打算说了,宫知非等很是赞成,但要他谨慎行事。 当晚,万古雷、罗斌、耿牛又去福寿巷找邢益父子,他们从房头上进去,见花锦楼无灯,只有竹梅居有亮光,而且传出一阵抽泣声。 三人悄悄绕到屋后,声音是从楼上传出来的,便蹿到瓦檐上,使个倒挂金钩窃听。 只听邢开泰的声音道:“娘,别哭了,哭坏了身子也于事无补,爹爹很快会回来的……” 又听巧儿她娘抽抽嗒嗒道:“那人心肠狠毒,你爹要是回不来,一家人都休想活命!” 巧儿道:“他敢,来了就和他拼命!” 邢开泰道:“凭我们手上这点功夫,爹说了,休想是人家的对手,是以我们只有忍下一口气,等待时机……” 巧儿道:“忍、忍、忍!要忍到什么时候?等耿牛他们回来,叫爹爹就反了精英会!” “嘘,你嚷什么,找死吗?”邢开泰斥道:“即使万公子他们回来,也不能莽撞行事。” 巧儿娘道:“你爹顾虑重重……” 邢开泰接嘴道:“爹也是为了娘,为了我和妹妹,不得不忍气吞声度日。” 巧儿娘道:“这个娘知道,你爹也是无奈,但这样苟且下去,何年何月是个了!” 巧儿道:“我看只有等耿牛他们回来,大家好好商量出个办法……” 邢开泰道:“但愿爹爹今晚无事,只要爹平安回来,什么事都好商量。” 巧儿道:“要是爹不回来怎么办?” 邢开泰道:“这个……到时再说!” 巧儿道:“爹不回来,我们就去救……” 邢开泰道:“你又来了,凭我二……” 巧儿道:“怎么是我二人,不会到镇远镖局去求助吗,耿牛临走时也是这么说的。” 邢开泰道:“万公子不在,其他人会理睬我们吗?要知道,这可是冒险得很呐!” 巧儿娘叹道:“事到紧急时,只有去镇远镖局求助了,舍此还能有什么法?” 巧儿道:“哎呀,真急死人了,从午时算起,到现在也有三个多时辰了,真急死人!我看去钱庄问一声,就说家中有事……” 邢开泰道:“咳,你好糊涂,你忘了爹临走时是怎么说的?爹去会见总坛来的人,又不是去见生意上的客人,由不得爹想什么时候回家就回家,所以要我们安心等待,不准去……” 巧儿接嘴道:“要是爹会见生意上的客人,用得着为爹担心吗?正因为……” 邢开泰忽然道:“嘘,噤声,有人上楼。” 屋子里静了下来,又听门响,有人出去了,片刻就听见巧儿的欢呼声:“爹,你回来啦,好叫娘担心,也不早些回来……” 旋又听邢益叹口气道:“不懂事,你以为爹不想回来吗,可爹走不掉哇!” 一阵脚步声,邢益进了客室。 巧儿娘道:“好了好了,他们没为难你吧?瞧你眉头不舒,莫非……” 邢益道:“说不为难是假话……” 巧儿接口道:“慢慢说慢慢说,先喝茶。” 古雷示意罗、耿,翻到屋顶上,轻声道:“下去,再上楼……” 三人跳到地上,万古雷道:“邢东家在楼上吗,万古雷、罗斌、耿牛造访” 最先冲到走廊上的是巧儿,她一脸惊奇,朝下探望,一见果是他们,喜得连忙道:“快来快来,你们什么时候回来的?” 邢益、邢开泰也随后走了出来,父子俩都很兴奋,连忙请他们上楼。三人一跃而上,进屋与夫人见了礼,分宾主坐下。 邢益道:“三位何时回京?” 万三雷道:“昨日下午。” 巧儿埋怨道:“那为何不来我家?”说话时眼睛去瞧着耿牛。 万古雷道:“事情多,又怕不方便……” 邢益道:“老夫刚从钱庄到家,总坛来人,老夫遭到斥责,老夫正为此发愁,幸而公子已经返回,只有请公子救我全家了……” 万古雷道:“怎么,前辈遭到怀疑了?” “非也,是为钱的事。总坛指责我运回总坛的银两少了,说我办事不力,还怀疑我侵吞获利银两,派人来查账务。弄了半天,账目查实,口气才松了下来。但限令老夫大年三十之前,要凑集十万两银子送交总坛。现在离过年还有半个月,老夫上哪儿去凑这个数!” 巧儿娘道:“阿弥陀佛,老身当是什么大事,原来他们只要银两,那老身就放心了。” 邢益叹道:“夫人有所不知,所有商铺都无这多现银,我若凑不齐这数字,大祸就会加身!”一顿,对万古雷道:“上个月我好不容易才凑了五万两交来人带回总坛,这十万两银子一时叫我上哪儿去凑?总坛个个月都催银子,我只好少留本钱,把银子给他们。本钱减少,生意自然做不大,又上哪儿赚百十万两银子?”又一顿,续道:“我把种种情形说了,来人半句也听不进去,他要坐镇钱庄,督促我凑银子。年关将近,生意火红,他说没理由凑不齐。” 万古雷道:“前辈如何打算?” 邢益摇摇头,道:“只有尽力去凑,凑不齐也没法。这一路上思来想去,只有万公子来收回家业,我一家人才能解脱。” 万古雷笑道:“这个容易,我明日就能办到。但收回之后,我想请前辈继续任总管,一家人也不必搬出福寿巷,仍住在这里,我和弟兄们搬回来,好在房舍甚多,不愁住不下。” 邢益一惊:“公子要我仍然做总管?” 万古雷道:“是的,不知前辈意下如何?” 邢益一点未想到万古雷要用他做万家产业的总管,一时目瞪口呆,回答不出。 邢夫人也感到意外,不知这话是真是假。 巧儿却跳了起来,拍手道:“好啊好啊!” 万古雷道:“前辈若一时不能决定,不妨全家人合计合计再答复晚辈。”说着站起来。 邢夫人激动地说道:“公子若信得过拙夫,则是邢家之大幸,老身感激万分!” 邢益站起来一揖:“多谢公子诚信老夫,本该为公子赴汤蹈火,在所不辞。但老夫若留任总管,此乃叛逆行为,属精英会之大忌,彼等定使尽手段置老夫于死地,活不过数日,还要累及家小,是以……” 万古雷笑道:“前辈说得是,前辈背叛精英会,皇甫楠定是恨之入骨,前辈一家风险极大,在下也不好强留前辈。但前辈是否有安全之地藏身,以保一家老小性命呢?今夜暂说到此,等前辈作出决定,在下再收回产业。” 邢开泰道:“万公子可想过,京师产业若被公子夺了去,精英会必然倾巢而出,不夺回产业决不罢休,到时公子……” 万古雷道:“我收回产业的用意之一,便是把皇甫楠逼出来,他与我有杀父之仇,此仇不共戴天,我就是要找他决个生死!” 罗斌道:“邢兄放心,我方与精英会已多次交过手,除了皇甫楠父子和那个什么铁臂翁没有照面之外,其余的大多较量过,精英会想要把天豹庄灭了,只怕永远做不到!” 耿牛道:“俺怕的是他不来,来了才好呢,俺见一个杀一个,决不手软!” 万古雷道:“夺回万家产业,就断了精英会的财路,皇甫楠非跳出来不可,如前辈所言,必会派出高手来夺产业,这就免不了一场狠斗。他们会或明或暗、或东或西,搅你个不得安宁。因此,前辈一家留此,确有极大风险,前辈一家多斟酌斟酌,我给前辈留两天时间思索,不知够了吗?若不够,可以再放宽。今日暂别,后日夜里我们再来听答复如何?” 邢益道:“多谢公子,后日我一定回话。” 万古雷等从房上走了,邢益一家坐下来商议。巧儿兴奋已极,力主全家留下。 邢益道:“丫头,你莫嚷。爹留下做总管,皇甫楠能饶得了爹吗?他派出高手来杀爹,又来家中行凶,你娘天天在担惊受怕,我问你,这样的日子,你娘过得下去吗?” 邢开泰道:“那就收拾东西逃走。” 邢益道:“逃走也是叛变,皇甫楠照样饶不了我们,必会派人四处追踪,我们一家东逃西躲,成天胆战心惊,照样没好日子过。而且,不是爹说句丧气话,只怕逃不出他的手去!” 巧儿道:“对呀,与其东躲西藏,不如在这里呆着,万公子的人不少,怕他何来?” 邢益叹道:“爹在皇甫楠手下多年,深知他凶残本性,爹若背叛了他,他一定生方设法要取你爹性命。爹纵不怕死,但你们也逃不过这一劫,是以爹左右为难……” 巧儿娘道:“逃走是死,留下也是死,不如留下来,要死也死得从容些!” 巧儿道:“我不相信我们一家会死,万公子手下有那么多人,他们不怕,我们怕什么?” 巧儿娘道:“说得是,我们投靠万公子,才有一线生机,否则只有等死!” 邢益道:“夫人,皇甫楠对人虽狠,对我却算好的,这几年任商务总管,地位不低,一家人衣食不愁,若是忽然背叛了他,当了万公子的总管,良心上似乎有些过不去……” 巧儿娘道:“你替他卖命经营,他给过你什么好嘴脸?他当年杀了我全家,你莫非心安理得?我们这一辈人陷于贼窝不够,还要让这一双儿女也毁在他手上吗?”一顿,续道:“夫君若是觉得皇甫楠待你有恩,那你不妨继续为他卖命。但妾身要带他两兄妹投奔万公子,纵使遭不幸,妾身也心甘情愿!” 邢益大惊,忙道:“夫人千万莫误会,我并非不愿背叛皇甫楠,只因事关重大,我才说出心中的种种顾虑……” 夫人道:“万公子要收回产业,你若不愿为公子出力,当然得离开这里,那么到何处去?是不是等皇甫楠再派给你一件差事?” 邢益道:“若为全家安全着想,这是最妥善的办法。此后等他们决出胜负,我们就有出路。万公子若是胜了,我们一家也就解脱。万公子要是败了,我们依然可以过下去……” 夫人道:“这办法是好,可惜妾身不愿再苟活下去,万公子与妾身同仇敌忾,他若是杀了皇甫楠,也就是替妾身报了仇!” 邢益道:“夫人,你低估了皇甫楠。万公子武功再高,也斗不过皇甫佑安父子……” 邢夫人道:“妾身已下决心……” 邢益叹道:“夫人,这后果……”一顿,又道:“今日天晚,我们都好好想上一想,好在万公子给了两天期限,明日再议如何?” 邢夫人道:“好,明天再说。” 第二天一早,邢益父子匆匆走了,巧儿娘与巧儿遣走婢仆,坐在客室里密谈。 巧儿娘道:“巧儿,你如何想?” 巧儿道:“投奔万公子才是正理,这可是个好机会,娘要劝说爹爹,用不着害怕。” 娘道:“为娘已下定决心,若你爹依然犹豫,娘就带你兄妹到镇远镖局……” 巧儿道:“娘,何必去镇远镖局,万公子要收回家宅,我们不走留下就是了。” 娘道:“说得是,我娘儿三人留下。” “爹一向听你的,不妨再说上一说就会……” “这事娘不勉强他,这叫人各有志。” “娘,当年皇甫楠杀你全家的事,娘为何不肯说出来,女儿已长大了,可以说啦!” “这个……以后再说,你和你大哥只要知道娘一家是被皇甫楠杀的就够了。” “娘,你说吧,究竟是怎么一事呀!” “娘不愿提起,过几天再说,先把眼下的事处置好。娘带你投奔万公子,另外还有个打算,想在万公子的朋友中,替你挑个如意郎君。” “啊哟,休提休提,怪羞人的!” “女大当婚,这有什么可羞的。娘替你找个正道英雄,让你终身有托,娘才安得下心。” “我才不嫁人哩,我要跟娘在一起。” “傻话,女人都要嫁汉,娘问你,那耿牛你觉得如何?娘看他满老实的,对你也不错。” “哪有的事,娘你别胡猜!” “怎么是胡猜?你打他他也不恼,要是换了人,只怕早翻了脸。” “娘说他好?好在哪里?” “这个,娘一时也说不上来,你说呢?” “他武功高,人瞧着老实,别的就不知道了。知人知面不知心,谁知他是不是真老实。” “娘看他挺好,这事等娘探探他的口风。” “啊哟,不成不成,现在提这事太早。” “那你多注意他,以后再提。” “我要看他听不听我的话,如果不听,那就让他滚蛋!如果百依百顺,那……” “他又不是条狗,怎么百依百顺?” “爹一向就是听娘的,所以我也……” “你有时不讲理,叫人家怎么听你的?” “讲不讲理他都得听!” “咦,你这个丫头,跟谁学的?” 娘儿俩笑起来,谈谈说说过了一上午。 午饭时,邢益父子回来了。饭后,又议及昨夜之事。邢开泰也主张为万古雷干,只有邢益长吁短叹,顾虑重重。 开泰劝他道:“爹,投靠万公子,爹留任总管,既有地位又有面子,一家衣食不愁……” 邢益道:“这些为父都知道,但为父怕精英会倾巢而来,那时家毁人亡,悔之不及!” 巧儿娘道:“大年三十之前,能凑齐十万两银子吗?若凑不齐,会受到什么处置?” 邢益道:“将我押回总坛下牢,听候处置。我会当面向皇甫楠说出实情,他或许会看在往日的情份,饶我不死!” 巧儿娘冷笑道:“他要是不饶你呢?” 邢开泰道:“爹,银两明摆着凑不齐……” 邢益道:“这个爹知道,凑多少算多少。” 巧儿娘道:“我已作出决定,再不更改,夫君要是不愿投靠万公子,妾身也不勉强。” 邢益叹道:“夫人,我是为全家着想……” 夫人板着脸站起,回卧室去了。 邢益唉声叹气,和邢开泰回商铺。 晚上,一家人又会聚商议这事。 巧儿娘道:“妾身已作出决定,再不更改,夫君若不能舍弃精英会,那就各走各的道!” 邢益急道:“夫人,在下岂会独自去偷生?万公子留我做总管,这机会确实难得。但万公子是不是真心实意,我并没有把握。要是过了段时间就让人替代我呢,须知管这么多生意,能信得过吗?还有就是派人来监督,地位在我之上,事事听命于人,我徒有虚名……” 夫人插话道:“纵使如此,也比在贼窝好。但妾身不相信万公子是这样的人,夫君未免过虑。他要是不相信你,又何必让你做总管,把家业夺回来就是了。” 邢开泰道:“娘说的是,他何必多此一举。夺回产业,派人经营,不必留下爹爹。” 邢益道:“这不见得,万公子只怕一时找不到合适的人,只有让我经营。待他的人熟悉了商务之后,再把我踢开。” 巧儿道:“爹,不会的,莫乱想!” 夫人道:“如果万公子信不过你,那你就回来,一家人和和睦睦过日子就是了。” 邢益长吁短叹,忧心忡忡。 夫人道:“不管怎样,只能走这一步!” 邢益道:“容我再想想……” 第二天晚上,万古雷等三人如约而至。 万古雷开门见山,问道:“经过两日磋商,不知邢总管如何决定?” 邢益道:“承蒙公子开恩,在下十分感激,决心追随万公子,与精英会决裂!” 古雷大喜:“好极好极,在下等都盼望总管弃暗投明,与我等共谋大业。”一顿,续道:“邢总管在皇甫楠手下,每月俸禄多少?” 邢益道:“在下每月支取五十两银子,开泰每月三十两银子。” 万古雷一笑:“我收归产业后,邢总管一家每月支取一千两银子,不知意下如何?” 邢益一怔,道:“公子之意是……” 万古雷笑道:“总管每月为万家赚取数万两或数千两银子,一千两俸银不算多。此外,万家产业全权由总管经营,旁人不来过问。我带来的五十名弟兄,可分些人到各店铺,一则帮忙,二则做护院。他们每人每月支领三十两银子。其余诸侠,罗贤弟会交给总管一个清单,按单上所列数支取。不知总管……” 邢益热泪盈眶,站起一揖:“多谢公子,大恩大德,永不相忘……” 万古雷赶紧站起来回礼:“总管千万莫如此说,总管深明大义,实为我等之大幸!” 巧儿娘泪流满面,跪了下来:“公子救我一家,大恩大德……” 万古雷慌得连连作揖:“请夫人起身,莫折煞了晚辈,晚辈承受不起……” 巧儿扶娘起身,她自己也泪流满面。 邢开泰十分激动:“蒙公子诚信,在下一定追随公子,纵使刀斧加身,死也不悔!” 罗斌笑道:“邢老弟放心,你们一家大小的安全,我们自会照应。从明日起,耿牛弟随两位去店铺,走到哪儿跟到哪儿。有他在,不怕皇甫楠派人行刺。至于家中,更不用愁,都是高手,谁敢来此撒野,定叫他有来无回!” 巧儿娘大喜:“好好好,这就放心了!” 万古雷道:“邢老弟主持钱庄,派十名弟兄给你。这十名弟兄任过军中百户、总旗,武功有一定造诣,可保钱庄安全。除他们外,请两位前辈扮作师爷,保护贤弟。耿贤弟就跟着总管,有他在一旁,只管放心。”一顿,又道:“我们明日下午陆续来家,总管一家就住花锦楼,竹梅居安顿公冶大人一家……” 邢益忙道:“使不得使不得,花锦楼我一家怎住得完,还可以安顿几位前辈。” 万古雷道:“这样也好,总管一家住楼上,下面住几位高手,确保安全。请总管督促下人打扫房间……”一顿又道:“福泽楼住的都是些什么人,总管能不能驾驱他们?” 邢益道:“都是我手下的人,待我把话挑明,去留由他们自己决定。” 商议定,万古雷等高高兴兴回镖局。 次日上午,罗、耿分别去知会诸侠和五十名弟兄,下午陆续到达万宅。 邢益一家四口,亲自接待众人。西门仪和万古雷进到内院,巧儿母女俩忙着和诸女招呼,西门仪一愣,问万古雷:“那位夫人是……” 万古雷道:“是邢夫人。” 西门仪道:“可知其娘家姓氏。” 万古雷道:“不知。怎么,先生与她……” 西门仪道:“有些面熟,如此而已。” 公冶一家住竹梅居楼上,万古雷、西门仪、罗斌、耿牛住楼下。花锦楼房间多,楼上除邢益一家,罗燕等六位姑娘也安排在楼上。楼下则安排吴公公三人和阮奎等三位前辈。其余人住福泽楼,带家眷的住平屋。 当晚在庭院中设下盛宴,众人一醉方休。 次日大家聚在竹居前议事,决定由降龙刀阮奎、神镖张清和、旋风刀李澄、神弹女沐香菊带十名弟兄到钱庄坐镇。其余店铺由邢益分配,每家铺子去四名弟兄,共五家铺面,安插了二十名。剩下的二十名弟兄留下做护院。码头上的事,由张镇东、陈卫、张权处置。为保龟鹤帮的安全,万古雷指派罗斌、秦忧、罗燕、严寒、钟蝶等九人暂住码头。议完事,张镇东等三人先到龟鹤联络,午膳之后去收复码头。 众侠磨拳擦掌,准备大干一场。 第九章 旧恨难泯 码头上人来人往,十分繁忙。精英会码头总管苏兆和往日一样,坐在仓房旁边的客室里,面对求他搬货卸货的商家,讨价还价。 “苏总管,仓房租金五日前涨过,今日怎么又涨了?而且竟然涨了一倍,这未免过份了!” “苏总管,搬运费增加一倍,可前天才涨了五成,照此行事,岂不是见风涨吗?” “苏总管,照这么涨下去,生意没法做了!” 十几个商家围着苏兆,七嘴八舌、吵吵嚷嚷,一个个十分气愤。可苏兆无动于衷,把手一抬,道:“吵什么?价涨了又怎的?你们要是不想在码头存货搬货,那就请便!” 一商人道:“苏总管,话不能这么说,大家交往数年,也该有几分情谊……” 苏兆眼一翻:“情谊?什么情谊?大爷眼中只有银子,你要是舍不得银子,那就不要做生意,自管用马车拉货就是了!” 另一商人道:“苏总管,货不往水上运,要从哪儿运?我们并非不给银子,可你几天一涨,既不合理又不……” 苏兆道:“少噜嗦,价涨定了,不愿也得愿,否则大爷扣住货物作抵押!” 万古雷等在众人身后听了一会,万古雷问一个商人道:“如果不涨价,你觉得原价是不是公平合理?老兄请说实话。” 商人道:“原价已经过高,我等不堪重负,只好把货加价出售,这就抬高了市价。” 万古雷道:“要降低多少才算合理?” 商人道:“最少要降五成,不过这是空话,你不听人家苏总管说吗,只有升没有降。” 万古雷示意张镇东,叫他说话。 张镇东大声道:“各位,莫吵嚷,听俺说,仓房租费和搬运费全部降五成,行了吧!” 众商家一听,全都转过身来看。 有人问:“尊驾是谁?” 万古雷笑嘻嘻道:“我来引荐,这位是码头新任总管张镇东,这两位是副总管陈卫、张权,以后各位有什么事,找他三位就成。” 又有人问:“你是谁?” 陈卫道:“这是我们东家,姓万……” 苏兆忽听有人说费用降五成,吓了一跳,以为总坛来了人,继而听见有人说新任总管是张镇东,不禁悖然大怒。姓张的小子在燕王进京那天溜得没了影踪,这会儿怎么又冒出来,居然说他取代自己做码头总管! 他一下跳了起来,嚷道:“闪开闪开!” 众商家十分高兴,既然来了新总管,费用降低五成,谁还耐烦与你姓苏的打交道?因此没人再理他,一下把张镇东等人围了起来,七嘴八舌问他。 “你是新总管?果真要降五成费用吗?” “张总管,好极好极,就这么定,我认了!” “张总管,三天前涨的那个价……” 苏兆气得大吼道:“住口!你们这帮蠢猪,码头总管是苏大爷,这姓张的什么东西……” 张镇东吼道:“苏兆你这王八蛋!俺是新任总管,你给俺滚出去,从此码头上没你的事,你敢来胡搅,大爷拆散了你几根贱骨头!” 众商家先被苏兆一吼,心中起了疑心,这姓张的怎么回事,但接着听他说得理直所壮,又放下了心。人人巴不得姓苏的滚蛋。 这时万古雷笑嘻嘻发话道:“各位,请听我一言。在下姓万,名古雷,家父万吉,原是这码头主人,各位商家想是知道的……” 众商家一听,嚷了起来:“知道知道,万老爷子谁不知道?只不过万家遭官办……” 万古雷道:“不错,当时在下遭人陷害出走到北平,参加了燕军,现辞官回家经商,继承父业。这码头我已向码头原主人史孟春东家买回,从今日起由万家经营,请各位多多照顾,在下以诚信待人,决不随意涨价刁难各位。” 众商家额手称庆,一个个欢喜非常,都说好了好了,从今后可以安心做买卖了。 苏兆大惊,万古雷亲自来了,这下该怎么办?是溜还是打?念头急转。若就这么撒手一走,回总坛不好交代,若是动武又怕吃亏。忽然间他想到了龟鹤帮,心便定了下来。 他冷笑一声,道:“各位,休听这人胡言乱语,史东家家产万贯,怎会把码头卖了?你们千万别上当,要是不听劝告,大爷以后不准你们的货上码头!还有,大爷下令码头苦力,现在就停止搬货,看看是谁说了算!”一顿,朝窗外喊道:“来人,把蒋金福、王天保叫来!” 万古雷从怀中掏出张写满字的纸,在手上抖了抖,道:“各位,在下以一百万两银子买下码头,这便是双方立下的字据,这姓苏的是个下人,自然不知真情。试想,主人卖不卖码头,用得着找奴才请教吗?” 众商人哈哈大笑,都说:“不用不用!” 陈卫道:“姓苏的,滚出去,今后不准你踏上码头一步,你听见了吗?” 张权道:“你若没饭吃,那就搬货去!” 商人们恨透了苏兆,故意大声发笑。 苏兆气得大骂:“你们这班蠢猪,老子才是码头总管,这伙人是骗子……” 众商家大怒,一个个骂他:“你才是头猪,你这个短命猴!你这个没天良的畜牲……” 苏兆怒极,大吼道:“来人,把这些畜牲拿下……”他过吼几声,没人答应。 平日在外有二三十名打手,这会儿跑哪儿去了?还没转过念头来,蒋金福、王天保来了。 蒋金福道:“找我什么事?” 口气不对,但苏兆气昏了头,没计较人家忘了称呼他“总管”,也没计较人家没行礼。 他喝道:“你们立即让龟鹤帮的弟兄停止搬运货物,我让你赶快下令,懂了吗?” 蒋金福道:“懂了,不过……” “快去!少噜嗦……”苏兆把手一挥。 蒋金福道:“这码头史东家已卖给了万东家,以后龟鹤帮的弟兄是在万东家的地盘上干活,你少来这里呼呼喝喝的,滚吧!” 苏兆一愣,明白龟鹤帮已叛变,他把手一抬,指着蒋金福吼道:“好哇,你敢背叛精英会,你好大的胆子,竟敢勾结……” 耿牛一步跨到他跟前,出手点了他穴道。 苏兆虽有一身功夫,但没防到耿牛这么快,想躲闪已经来不及。 耿牛一耳光扇得苏兆口鼻流血,旋又将他一把揪起,手一抖,扔出窗外,摔得他昏了过去,众客商惊得目瞪口呆。 万古雷笑道:“没事了,各位按今日在下所说价格付款,有事请和三位总管商议。” 蒋金福也笑容满面:“各位放心,出货下货比以前快,包各位顺心!” 众商家大是高兴,都说好了好了,总算遇到一个讲理的东家了,今后大家好好合作。 万古雷下令把精英会的打手放了,让耿牛提着苏兆,和众侠来到龟鹤帮。 邱二娘、徐曜和帮主蒋魁亲自接待。万古雷把秦忧等男女诸侠作了引荐,说他们留住龟鹤帮,以防精英会的报复。 邱二娘十分高兴,说今后龟鹤帮与诸侠生死与共,与精英会誓不两立。 万古雷在苏兆的气海穴上戳了一指,废了他武功,道:“姓苏的,大爷开恩,饶你一命,你回总坛告诉皇甫楠,我随时恭候!” 苏兆气急败坏出了门,蹒跚着往城里去,天豹庄的两位弟兄暗跟于后。 仓房旁边有一座新盖的小楼,是苏兆平日食宿和待客的地方,张镇东等命下人收拾好,请秦忧等在此下榻。万古雷说好每日到码头来,看看精英会近几天是否会大举来犯。 在小楼客室里,众人说着闲话,十分高兴。公冶娇和季兰临窗而坐,低声细语。 公冶娇道:“这码头一别数年,往事历历如在目前,人世沧桑,真叫人感慨!” 季兰道:“我当年羡煞那些争功名的英雄,哪知争来争去都是这么个结局,可悲可叹!” 公冶娇道:“功名富贵一场空,如今我们仗剑江湖,依旧可做一番事业!” 季兰叹口气道:“我已心灰意懒,做什么都没有劲,人生如梦,不如做尼姑念佛去吧!” 公冶娇道:“姐姐说些什么呀,官场失意没什么大不了,情场失意则可补救……” “心已死,此身不再嫁人……” “姐姐花容月貌,能文能武,男人都把目光对准了姐姐,说这些丧气话做什么?” “唉,我当初看错了人,知人知面不知心,以后也不会再相信这些男人,他们全没心!” “好人总是有的,姐姐眼高,只怕看不上。” “好人虽有,难觅知己。妹妹与古雷兄是天生的一对,妹妹比姐姐命好!” “姐姐当重觅知己,不难成就一段好姻缘。” 忽然,万古雷从房间的另一角落问道:“两位姑娘在说什么,大声些让我们敢听听!” 公冶娇道:“说给你听还了得,这是我们姐妹间的私房话,你休想听!” 罗斌笑道:“我也想听,说出来吧!” 秦忧等四人也道:“咱们也想听!” 公冶娇大奇,这四个怪人居然想听姑娘们的私房话,不禁笑了起来:“哟,新鲜,四位爷也想听我们女子的悄悄话!” 罗燕笑道:“偏不告诉你们!” 钟蝶道:“告诉你们还了得?做梦!” 万古雷笑道:“那我们也来讲悄悄话,你们问时,偏不告诉你们!” 诸女一起叫道:“不听不听!谁耐烦听!” 万古雷道:“不听悄悄话,那我就大声说出来,说心里想的,听不听?” 众女道:“好,你说!” 万古雷道:“我常在猜想琢磨着一件事。” 袁小芳嘴快,道:“什么事?” “我在琢磨几位姑娘的心思。比如说,罗燕妹妹心里想着什么人呢?还有蝶妹妹、玲妹妹、小芳妹妹,一琢磨,想出来了……” 四女喊道:“呸!不准你说!” 秦忧等人齐声道:“想谁,说出来听听?” “罗燕妹妹想的是……” 罗燕尖叫起来:“不准你说不准你说……” 万古雷笑道:“我非说不可……” 罗燕向娇娇求救:“娇娇姐姐,你该管住他的舌头,快叫他闭嘴!” 娇娇道:“听见了吗,住嘴吧!” 万古雷笑嘻嘻闭上了嘴,男人们大笑。 罗斌笑道:“其实,姑娘们听是想听,只是有些害臊。这样吧,古雷兄悄悄告诉我们如何?” 罗燕等四女大叫:“不准说!” 万古雷摇摇头,道:“你们以后谁想请我做大媒我都乐意,说吧,谁请我?” 罗燕等四女羞他:“自己还没成亲就……” 万古雷道:“快啦,等着喝喜酒吧!” 娇娇脸红了:“你做梦!快闭上你的嘴!” 众女哈哈大笑,骂万古雷厚脸皮。 说笑一阵,大家回福寿巷,罗斌等九人明日再去码头留宿,估计精英会的人来不了。 晚上,众人在竹梅居前空地上闲坐,万古雷请西门仪奏琴。西门仪欣然答应,他心有所思,信手拉出了一段胡琴曲。 琴声委婉哀怨,如泣如诉,听得人心碎。拉完后,对季兰道: “兰姑娘,唱欧阳修的《生查子·元夕》吧!” 季兰也不推辞,道:“遵命!” 胡琴声起,季兰唱: “去年元夜时, 花市灯如昼。 月上柳梢头, 人约黄昏后。 今年元夜时, 月与灯依旧。 不见去年人, 泪湿青衫袖。” 一反过去的慷慨激昂,把这首词唱得哀婉柔和、悦耳动听,令人沉醉。 歌声一止,众人齐声叫好。 西门仪又道:“再唱欧阳修的《浪淘沙》” 季兰想起自己的一段情缘,也十分感慨,她引吭唱道: “把酒祝东风, 且共从容。 垂杨陌路城东。 总是当时携手处, 游遍芳丛。 聚散苦匆匆, 此恨无穷。 今年花胜去年红。 可惜明年花更好, 知与谁同?” 歌声情感真切,充满了情爱和无奈…… 众人听得如醉如痴,姑娘们眼角都挂了泪珠。忽然间,有人痛哭出声,众人看去,只见邢夫人蒙着脸往室内奔去,邢益、巧儿等随后追了进去。 邢夫人为何如此感伤,一时众人不解。 片刻后,巧儿又奔了出来,道:“奏胡琴的老先生,可是西门仪老伯吗?” 西门仪长叹一声:“老夫正是西门仪,邢夫人闺名可是岑秀娟?” 巧儿诧道:“咦,你老怎知家母闺名?” 万古雷十分激动,站了起来道:“巧儿妹妹,快去告诉令堂,西门先生当年在苏州府与令堂相识……” 巧儿满脸惊异,旋又跑了回去。 众人十分惊异,都把目光对着万古雷。 万古雷道:“此乃西门先生一段伤心事,各位不必过问,大家散去吧!” 西门仪道:“无妨告诉大家,往事已成空,还如一梦中……”说着又轻轻拉起了琴。 万古雷道:“二十七八年前,西门先生在苏州府结识了岑老先生,老先生性喜音律……” 正说到此,邢益一家四口又从室中出来。邢夫人显得异常镇静,在巧儿搀扶下,回到园中石凳,坐下后,道:“让各位扫兴了,老身愿当众说出昔年的一段血仇,请西门先生和万东家及各位大侠,替老身报仇泄恨……”一顿,续道:“二十七年前,家父结识了西门先生。西门先生以琴艺在苏州府扬了名,家父素喜音律,妾身也习得一手好琵琶,因此先生来后,我们曾常常合奏,适才兰姑娘唱的两首曲,便是我们经常合奏的曲目。不怕诸位见笑,家父看上了西门先生的文才,便有许婚之意。西门先生便回故里处置家产,以便日后在苏州府定居。谁知他这一走,我家大祸临头……” 西门仪停止了拉琴,头垂得很低。众人齐把目光,瞧着邢夫人,心里无比惊异。 邢益则充满怜爱地瞧着夫人,邢开泰和巧儿则满脸惊诧,听得入神。 “有一夜,家中来了两个贼人,他们见人就杀,然后掳掠珍宝财物。妾身在梦中被惨叫声惊醒,匆匆穿了衣服出门,被一蒙面贼抓到,当时不知为什么昏了过去,事后才知是被他点了穴道。待妾身醒来时,置身于一间豪华内,有两个丫环在一旁侍候。一问才知妾身在一位官员家中,这位官员是驻苏州卫所的指挥佥事皇甫楠,他要娶妾身为第二房夫人。不久,皇甫楠果然来了,妾身以死相抗,发誓不从。这样相持了两个月,他受命调往杭州。妾身寻死寻活,他无法遂其心愿,为惩治妾身,把妾身赐给他一名忠实部下邢益百户。这已是一年多后的事情,当时妾身重病缠身,万分憔悴,眼看活不出一个月。邢益百户对妾身十分尊重,延聘名医与妾身治病,半年后才慢慢痊愈。本想一死了之,但身负血海深仇,不能就这么撒手西归。经再三斟量,妾身下嫁邢百户,但要邢百户立誓为岑家报仇。邢百户对天立下誓愿,这才结了亲。这么多年来,妾身无时无刻不思报仇,但皇甫楠官越做越大,手下的狐群狗党越来越多,报仇无望……” 众人听得直叹气,又为西门先生惋惜。 邢夫人一顿之后,又道:“妾身本由家父许给西门先生,哪知突遭巨变,妾身身不由己,有负先生,望先生恕罪……” 西门仪叹道:“小姐家遭惨变,只恨在下来迟,这些年来一直在查访真凶,曾怀疑是皇甫佑安所为,但并无凭证。没想到小姐尚在人间,这是不幸中之大幸!往事不可追,小姐不必自责,今后当以兄妹相称,不知意下如何?” 邢夫人哭道:“多谢西门兄……” 邢益连忙喝道:“开泰、巧儿,还不快去拜见你大伯!” 邢开泰、巧儿泪流满面,走过去行礼。 西门仪道:“免礼免礼,不必如此。” 造化弄人,拆散了一对鸳鸯,西门仪先生一直未娶,孤身一人,好不叫人感慨。娇娇、季兰、罗燕等诸女,无不珠泪滚滚。 万古雷道:“西门先生为查访仇家,一直未成家,皇甫楠所行恶事,何止这一桩,此贼不杀,不知还有多少无辜者被害!” 邢夫人闻听西门仪未娶,更是难过,眼泪不断涌出,回想当年,二人意笃情深,本是美好的一对,可恨皇甫楠,硬生生毁了她一生。 邢益心中也十分难受,夫人当众道出当年与西门结亲之事,是为了表示光明正大,不会背夫弃子去谋求破镜重圆。尽管如此,总是有些对不住西门先生,西门先生终身未娶,岂不是绝了后,不如让开泰、巧儿拜他为义父。这样一想,便道:“当年之事,造化作弄人,若西门先生不弃,小儿小女拜先生为义父。” 西门仪一惊:“这……不敢当……” 岑秀娟道:“西门兄为寻访真凶,辛苦几十年,妾身无以为报,不收义子就请收这一双儿女为徒。一则授艺使他们能为外公外婆报仇,二则由他们兄妹对先生尽一份孝心,不知西门兄可愿了却妾身心愿?” 西门仪道:“授艺理所应当,老夫答应。” 邢氏兄妹连忙下跪叩头拜师。 邢益道:“对对对,这么称呼最好!” 邢夫人道:“妾身扰了大家的雅兴,十分对不住,妾身这就告退。” 夫人回屋后,众人再无心思作乐,一个个沉浸在忧伤惆怅之中。 秦忧等四人坐在草地上,垂着头,不知在想什么。罗燕、公冶娇等诸女也十分落寞。 万古雷也思绪万千,心想自己终于又回来了,娇娇就坐在离自己不远的地方,从此不会再分离。可公冶大哥呢,此刻会在什么地方?他与柳锦霞能不能见面,结局又会如何? 唉,天底下,有情人并非都能成为眷属,有幸成为伴侣者,当珍惜之。李白诗云:“浮生若梦,为欢几何?”因此要珍惜这每时每刻的相聚,直到永远……” 正沉于遐想之中,有弟兄来报,京师分堂欧炎堂主和码头总管苏兆来见邢益。 万古雷笑道:“各位散开,请他们进来,邢总管在竹梅居客室接见,听他们怎么说。” 邢益匆匆出去迎接,众侠藏在花台后。 不一会,只见邢益陪着五个人走来,欧炎、欧杰父子和苏兆走在前面。等他们入室,众侠就躲在门外两侧偷听。 这时天豹卫跟踪苏兆的两名弟兄回来了,说苏兆一整天都在欧炎家里。万古雷让他们去歇息,寻思苏兆这小子居然不离开京师去总舵,看来只好拿下他审问了。 此刻只听邢益道:“苏总管、欧堂主夤夜前来,不知有何吩咐?” 欧炎道:“邢总管这里没发生什么事吧?” 邢益道:“没有哇,堂主何出此言?” 苏兆道:“我们派了人查看你这里的动静,知道你没事才敢来的。今日中午万古雷率一大帮人马来到码头,我们寡不敌众,码头被他占了。最恼人的是,龟鹤帮叛变……” 邢益故作吃惊:“啊呀,这还了得,总管为何不赶紧回总坛禀报?” 苏兆道:“邢总管,你忘了吗,京师人员不奉总坛飞鹰特使传命不能去总坛!” 邢益道:“事关重大,又这般紧急,不及时报告岂不误了事?” 苏兆叹口气道:“不瞒你说,我也不知总坛在何处,要是知道,早走了!” 邢益诧道:“苏总管,你可是皇甫夫人的堂弟,连你都不知总坛在何处,未免不实。” 苏兆道:“堂弟又怎么了,这是当初说好的,若在外主持码头事宜,就不能知道总坛所在。我不愿在总坛受管束,情愿留在外称雄。” 万古雷心想,真见鬼,白派人盯他的梢。 邢益又道:“那么,既不能回去报告,我们该怎么办呢,愿听两位的高见。” 苏兆道:“我请欧堂主率分堂高手去夺回码头,争了一天,欧堂主不干!” 欧炎道:“并非老夫不干,姓万的小子武功高强,他既然明目张胆来夺码头,自是有备而来,别看京师分堂虽挂了不少武师的名,真要召他们来动手,只怕请不动,靠不住。是以老夫劝苏总管忍耐一时,还是等总坛来人再说!” 邢益道:“总坛有人来索钱,没到码头上找苏总管吗?年三十之前,他要带钱回总舵。” 苏兆道:“既然来找你邢总管,哪有不来找我的?你说的是吴富成是不是?” 邢益道:“正是他,可知他下榻何处?” 苏兆道:“怎么,你要找他?你以为这小子知道总坛在何处吗?” 邢益道:“总坛来的人不知总坛在何处,这不是大笑话吗?苏总管你说笑了……” 苏兆道:“我一点也没有说笑,原来你邢总管也不知道。告诉你吧,这些人并不住在总坛,总坛有事要派出人去,就会有人去找他们,让他们到指定的地方去,回来后在原地听命,自有人来询问他们事情办得如何。” 邢益讶然道:“这么说来,知道总坛在何处的人不多,不知这猜测可对?” 苏兆道:“不对。知道总坛在何处的人不少,但能出总坛的人有限,懂了吗?” 欧炎道:“原来如此,真够神秘的。” 邢益道:“这么说来,经常到京师办事的人,并不是从总坛出来的人?” 苏兆道:“对了,所以找吴富成没用。” 邢益道:“有用,他所在之地,一定离总舵不远,可以把消息快些传回总坛。” 苏兆道:“你错了,他奉派出来办事,没有总坛的命令,谁也派不动他。” 欧炎摇头道:“这样做虽有好处,令出一门,但也有不足,显得僵硬不灵活。” 邢益道:“既然如此,老夫只有等吴信使找老夫时,把事情告诉他。” 苏兆道:“只能这样。邢总管你小心些,这地方是他的家,他会来找你的。” 邢益道:“苏总管是否暂住分堂?” 苏兆道:“不住,我自有藏身处,但你得给我支借二千两银票。” 邢益摇头道:“总坛三天两头来逼银子,我的店铺里唱的都是空城计,上哪去找二千两!” 苏兆道:“一千两总可以吧。” “没有那么多,苏总管你该是知道的。” “八百两……五百两……三百两……” “苏总管,老夫实在拿不出……” “咦,邢总管,不看金面看佛面,你不想想我苏某人是谁,你最好给自己留条后路!” “苏总管,你有总坛的手令吗?” “没有,我这是落难呀,你帮一帮我不会忘记你的好处。要不然,休怪我苏某人无情!” “若总坛有令,在下可将银子如数给你,这是规矩,谁敢违反会规会矩?” 苏兆大怒:“好,姓邢的,你给我记住,待见到堂姐时,我非告你的状不可!” 邢益道:“欧堂主,你亲眼目睹,这事不是在下的错,请欧堂主日后作证……” 欧炎赶忙站起身来:“老夫要赶回分堂,防备万古雷来袭,告辞!” 苏兆无奈,气哼哼跟着欧炎走了。 邢益送客回来叹道:“精英会居然有这么多花招,连我都不让知晓。” 邢开泰道:“他们只要我父子为他们赚钱,会中机密自是不肯告诉我们。” 万古雷道:“看来,对付精英会不象对付一阳教,皇甫楠比盛经子的门道多。” 众人议论纷纷,至二更方散。 五天过去,精英会没有动静。这天下午,黄飞羽、顾玉风来访,说听走镖的弟兄说,苏州府、杨州府、镇江府、松江府都出了大案,一共有二十五家富商被劫财灭口,财物掳劫一空,人也杀得一个不剩。强盗在墙上留下姓名,竟然是血蝴蝶所为。上述四府发生的案情,竟在同一天同一个晚上。 万古雷边听边想,却听公冶娇道:“怪事,一阳教的八个血蝴蝶被我们诛尽,柳姐姐她不会干这样的事,再说她也不能同一天在四个府作案,那么这一伙血蝴蝶又是谁呢? 万古雷道:“如此大宗掳掠财物,除了精英会,谁会这么干?难怪码头上风乎浪静,他们的人都放出去作案子,无暇顾及码头。” 季兰道:“可恨!不除精英会怎么得了!” 万古雷道:“耐心等上几天,也许过了年他们才会找上门来。” 黄飞羽道:“有事情万兄关照一声,小弟等也恨透了精英会,不除掉这伙恶贼,永无宁日。这几天家父和岳丈去找了几家镖局和有名的几位武师,他们被迫在精英会京师分堂挂了名,但欧老儿却叫不动他们,人人都推三阻四找理由推辞。依小弟之见,把分堂砸了,解除京师武林人的顾虑,万兄以为如何?” 娇娇道:“好主意,把欧老儿赶出京师!” 万古雷笑道:“欧老儿虽讨厌,但没有多大罪恶,只要他肯收手,就放他一马。” 季兰道:“他要是忠于精英会呢?你对他怀善心,他却下毒手,你说该怎么办?” 万古雷道:“到时临机应变,看他识相不识相,我们今晚去拜访他如何?” 娇娇道:“为何要等晚上,现在就去!” 季兰道:“对嘛,咱们大摇大摆去!看老头儿怎么办,一定好玩得很!” 黄飞羽道:“去多少人?” 娇娇道:“就我们五人去,还不够吗?” 万古雷道:“好,这就带上兵刃走。” 娇娇道:“你这人心太软,成不了气候,今日由我和兰姐姐唱主角,你充哑巴。” 季兰道:“对,让老头知晓咱们的厉害!” 正好罗斌从码头回来,进门就岔话道:“要谁知晓厉害?谁生了天大的胆招惹了姑娘!” 娇娇道:“你!你招惹了兰姐姐。” 罗斌一愣:“没有呀,我哪里敢?五天来连面都未见,怎说得上招惹呢?” 娇娇道:“谁让你五天都不来请安?” 季兰道:“娇娇,别胡扯!” 罗斌很机灵,听出娇娇的言外之意了,连忙道:“是是,愚兄知错……” 娇娇道:“走,我们砸欧老儿的招牌去,你在帐前听令,不得有误!” 罗斌道:“是是,末将遵命!” 万古雷笑道:“老弟,两位姑娘今日挂帅印,发兵征讨京师分堂,你我不得开口说话。” 季兰道:“你二人都当哑巴,懂了吗?” 万、罗二人行个礼,不作声。 娇娇道:“快去拿兵刃,这就去。” 罗斌是带着兵刃的,古雷自进内室取剑。 季兰道:“对了,你回来有事吗?” 罗斌只微笑着看她,并不回答。 季兰道:“咦,你没听见吗?” 罗斌点了点头,还是不出声。 “那就回答呀,问你哩!” 罗斌抬起手,一下指外面,一下指自己。 娇娇道:“你这是干什么,哑巴啦!” 罗斌一个劲点头,就是不说话。正好万古雷来到客室,也用手比划,指着外面。 二女这才想起叫他们当哑巴,他们现在就装给你看,不禁“噗哧”一声笑出来。 两人同声骂道:“丑相!谁让你现在装?” 黄飞羽、顾玉刚笑着出了门,万、罗二人跟在二女后面,黄、顾二人瞧瞧,让二女走前,和万、罗两人走在一起,煞像随从。 娇娇道:“你瞧他们,倒挺知趣的。” 季兰道:“做咱们的随从,并不委屈。” 两人咕咕笑着,一路上说个不停。行人见这么两个大美女并肩而行,一个个忘了走路,有些人停下来观看,有的人扭着头边看边走,与迎面来的人撞个满怀。但二女腰间挂着兵刃,那些街痞混混不敢纠缠。加上后面跟着四个带兵刃的男子汉,没人给自己找麻烦。 黄飞羽熟悉欧老头的家,在二女身后指点途径,找小巷走,不多时便到。 欧老儿门上没有挂牌,大门关着,黄飞羽上去敲门,片刻有人开了门。 “哟,原来是黄少镖主,里面请!”来开门的是仆役,认识黄飞羽。 “欧前辈在吗?”黄飞羽边往里进。 “在、在,小的这就去通报。” “好,我们慢慢走,你去吧!” 第一进院子宽敞,有好几间房舍,里面都有人,这会儿有的从窗户往外看,有的出门看,他们都被两个天仙似的美女迷住了,一个个窃窃私议、指指戳戳。 不一会,仆役请他们进第二进院子。这院子比第一进院子小些,天并里放着许多盆花。 欧杰迎了出来,道:“黄兄、顾兄……” 忽然他看见了娇娇、季兰,一下子呆住了,两只眼睛在两人面上睃来睃去,老看不够。 黄飞羽道:“欧兄、欧兄……” 欧杰这才回过神来,忙道:“请、请!” 进了客室,只见欧炎在一把太师椅上坐着,黄飞羽、顾玉刚向他抱了抱拳。 欧炎点着头,打量二女和万、罗两人。 万古雷与他只是在教场较量时见过,几年不见,相信老儿已认不出自己。 欧杰请客人坐下,命下人上茶,迫不及待地向两位姑娘问道:“请教二位芳名!” 娇娇道:“姑奶奶公冶娇,人称金陵娇凤,这位是季兰,人称燕京飞凤,你是谁?” 季兰不禁好笑,这绰号是娇娇胡诌的。 欧炎听这姑娘口气不善,不禁皱起了眉。 欧杰只看见美色,不注意人家的口吻,连忙答道:“在下欧杰,分堂总执事。” 欧炎道:“飞羽、玉刚两位侄儿,你们今日是来入会的吗?给你们的期限早过了!” 黄飞羽道:“晚辈今日是带路人,两位姑娘来此有事,由两位姑娘与前辈说。” 欧炎道:“有何见教?” 娇娇道:“姑奶奶今日来此查封精英会分堂,从现在起,分堂在京师除名!” 季兰道:“念你父子二人为恶不多,放条生路,今日收拾行李,滚出京师!” 欧炎一愣,继而大怒:“你二人说什么?就凭你们也敢到太岁头上动土?” 娇娇道:“怎么不敢?姑奶奶非但动土,还要拆了你的屋,你不信就试试看!” 季兰道:“你为老不尊,替精英会卖命,奉劝你及时省悟,不然悔之晚矣!” 欧杰目不转睛瞧着二女,谁说话就瞧谁,二女的话在他听来一点也不可怕。 他道:“黄兄、顾兄,这是怎么回事?” 黄飞羽道:“两位姑娘要查封分堂。” 顾玉刚道:“他二位劝你父子知趣些,脱离精英会,莫再过问江湖是非。” 欧杰道:“两位姑娘是哪帮哪派的使者?” 娇娇道:“天豹庄的,明白了吗?” 欧炎父子吃了一惊:“什么?天豹庄的?” 欧炎道:“万古雷派你们来的?” 娇娇道:“胡说,何须他派,姑奶奶不会自己来吗?砸你的招牌,姑奶奶十分快意!” 欧杰道:“万古雷在何处?” 季兰嗔道:“你问他作什么?有什么话,自有姑奶奶做主,快说!” 欧炎摇头:“老夫自然有话要说,但你们必须把万公子请来。” 娇娇道:“和我二人说也一样,少噜嗦!” 欧炎冷笑道:“事关重大,岂能对你两个小丫头说,快回去把万公子请来。” 娇娇大怒道:“你敢小看我二人?今日就把你的分堂封了,把你父子教训一顿!” 欧杰看她生气的模样也挺好看,不由生出笑意,道:“姑娘,并非家父小看二位,实在因为事关重大,只能与万公子说,请别生气。” 季兰喝道:“咱二人今日非要你们说不可,咱们就是不叫万公子来!” 欧炎动了怒,道:“黄毛丫头,不知天高地厚,念你们年幼无知,饶了你们,快回去把万公子请来,休在这里胡缠!” 万古雷、罗斌等人不禁好笑,两位姑娘怎么凶也吓不住欧老儿。 娇娇气得跳了起来:“你这个老糊涂,竟敢把姑奶奶的话当耳边风,出来见个高下!” 欧炎气得把桌子一拍:“你好放肆!不管教管教你,你以为老爷子……” 欧杰忙道:“爹爹息怒,姑娘年幼无知,待孩儿慢慢开导就是了……” 季兰叱道:“做梦!出来见个真章!” 娇娇一步从室内跃了出来,季兰跟着跃到天井,黄、顾二人去看古雷,古雷示意莫作声,笑嘻嘻站起来往外走。 欧杰急了,道:“黄兄、顾兄止步。” 黄、顾二人只好站住,道:“有何见教?” 欧杰道:“两位姑娘果真是天豹庄的?” 黄飞羽道:“不错,欧兄有话只管说!” 欧杰道:“她二人说话算不算数?” 黄顾两人齐声道:“当然算数!” 欧杰对乃父道:“爹,既然两位姑娘……” 欧炎道:“她二人在天豹庄是何身份?” 黄飞羽道:“这个嘛,她……” 万古雷接话道:“她二人与万古雷亲如兄妹,两位姑娘的话,万公子不敢不听。” 娇娇、季兰在天井里听得清楚,相视一笑,十分得意,旋又板起脸,两眼朝天。 欧炎父子十分惊诧,相互对了个眼色。 欧杰道:“足下何以知晓?” 罗斌道:“我二人是万公子的随身侍卫,万公子身边的事,还能不知道吗?” 欧炎道:“原来如此,那就请两位姑娘进来,有话好说,不必动粗。” 欧杰道:“二位请进,有事相商。” 娇娇、季兰板着脸进来,大咧咧坐下。 娇娇道:“有什么话,讲!” 欧炎道:“公子与老夫虽有过节,但也说不上深仇大恨,何以今日派你们来生事?” 娇娇道:“我们与精英会誓不两立,你甘为精英会出头,自然要找你算帐!” 欧炎道:“除此之外,还有什么理由?” 娇娇道:“没有了。你若是不为精英会卖力,我们就不会找你的麻烦!” 季兰道:“你本是正道英雄,何苦为虎作伥,在江湖上得个骂名……” 欧炎叹口气道:“老夫其实并不想当这个堂主,老夫年事已高,只想图个清静之地颐养天年,只是受人所迫,勉强为之。” 娇娇和季兰对了个眼色,神情缓和下来,道:“既是如此,前辈就该激流勇退才是。” 欧炎道:“几年前,老夫碍于许亮、曾玉麟、武忠仁几个贵介公子的情面,出头与万公子作对。当时老夫不明真相,一心向着官府人家,并不以为自己有错。后来万公子又成了钦犯,自家更觉有理。万公子家破人亡逃走后,老夫以为事情了结,京师武林不再会有风波。之后,燕王起兵,大家注意的是战况,身边并未有什么变化。到第三年时,有一天许亮、曾玉麟又来寒舍造访。二人说他们从沙场归来,看形势燕王会取胜,因此锦衣卫指挥使皇甫楠下令,组成帮会以自救。皇甫大人说,集天下之精英,在江湖上干出一番大事,强似在朝中做官。又说皇大人对老夫颇为称道,要老夫说动京师武林人,投效精英会,由老夫任分堂堂主。老夫以年迈为由,当面拒绝,二人拂袖而去。直到燕王进京称帝,二人才又来见老夫,说精英会己任老夫为堂主,若不受命,立斩满门。直到这时,老夫才知皇甫楠是恶鹰皇甫佑安的儿子。老夫的师傅、师兄、师弟一共六人,当年就死在皇甫佑安手上!以老夫父子之力,不是总坛那些人的对手,为保全一家性命,只好忍辱当了这个堂主。但老夫并不卖力,至今这个分堂徒有虚名而已……”说到这里一顿,又道:“自打听说万公子开设天豹镖局,在少华山与祁连老祖一战的消息后,我父子揣测万公子一定会回京师,找皇甫楠报杀父之仇,便决心等公子回来后,与公子联手,共同对付老魔。几天前闻听公子收了码头,龟鹤帮站到公子一方,我父子俩更为动心,只可惜无法找到公子,便耐心在家里等着,今日总算等到你们……” 娇娇、季兰听了这番话,心中的气散得一干二净,脸上现出了笑容。 娇娇道:“原来如此,前辈有不得已的苦衷,我错怪前辈了,实在是对不住!” 季兰道:“早知如此,咱们也不会凶霸霸的了,还请前辈鉴谅是幸!” 万古雷心想,姑娘家好哄,几句好话一说,她们就相信了人家,还一个劲地赔不是呢。真叫人好笑,且看欧老儿要如何。 只听欧炎道:“不知者不怪,二位姑娘嫉恶如仇,叫老夫好生敬佩!” 欧杰道:“两位姑娘豪爽大方,性情刚烈,处事果断,难怪受到万公子的尊重。” 娇娇满心欢喜,道:“哪里哪里,兄台过奖!”一顿,故意道:“万公子有事想不明白,都要向我姐妹请教,因为他不算聪明。”又一顿,一本正经向万、罗二人:“你们是他的随从,知道得很清楚,我说的对不对?” 万、罗二人应道:“对、对极了!” 季兰一笑:“照咱看,他非但不聪明,有时候简直就很笨,没有咱和娇娇两位姐姐指点他的迷津,真不知他会做出多少错事!” 万、罗二人苦笑道:“是的是的……” 欧炎一惊:“如此说来,两位姑娘是天豹庄的重要人物,是万公子的左右臂膀?” 娇娇、季兰齐声道:“当之无愧!” 欧炎道:“失敬失敬!” 欧杰道:“那么家父和在下提出什么要求,只要两位答应,公子就不会反对?” 娇娇道:“我二人答应了,就如同万公子亲口答应一样,你们尽可放心!” 欧炎从桌上放着的檀香盒里抓了点檀香扔进一个香炉中,刹时一股清香弥漫。他叹了口气道:“二位姑娘,老夫有重要机密禀告,但不瞒二位,老夫又为万公子担心。” 娇娇道:“前辈担什么心?” 欧炎道:“他恐怕不是皇甫会主的对手。” 娇娇道:“胡说……咦,不对,这香……” 季兰惊叫道:“咱头晕,你……” 两人奋力站起,只听黄飞羽、万古雷等人也大叫不好,一个个软瘫在椅子上。 欧炎哈哈大笑:“毛丫头,你说得不错,万古雷这小子果然是个大笨蛋!” 两厢房门帘一掀,走出几个人来。娇娇神智还未完全昏迷,看见是曾玉麟、许亮、方天岳、五毒先生仇灵子、病陀邵天贵、鬼脸太岁彭锐等六人,不禁又惊又怒,但她浑身无力,骨酥筋软,动弹不得,眼前视线越来越模糊,片刻沉入黑暗之中不省人事。 方天岳笑道:“欧老,你立了大功,把万古雷、公冶娇、季兰一网收尽,真是大幸!” 曾玉麟笑道:“万古雷这小子以为别人不知道他是谁,真是愚蠢透顶!”! 欧杰高兴得手舞足蹈:“没想到这么容易就把人捉住,三位特使神机妙算,属下佩服!” 方天岳道:“我们只是让贤父子下个钩,没想到万古雷这小子那么容易上当!” 曾玉麟道:“我们算准万小子要来分堂闹事,让贤父子好言诓他,再使用五毒先生的迷魂香。起先还担心燃香时被发觉,哪知这班蠢货居然不闻不问,让欧老随意燃香,哈哈哈,真叫人好笑,就这么不费吹灰之力就把人捉住。早知如此,总坛也不必兴师动众了!” 方天岳指着万古雷道:“万古雷呀万古雷,你终于落得个蛋打鸡飞、丢了性命的悲惨下场。公冶娇和季兰两个绝代佳人,岂是你能消受的?我要你眼巴巴瞧着她们嫁人,成为别人之妻,让你挺胸顿足、大放悲声……” 许亮笑着接话道:“到那时,这小子只怕要活活气死!”一顿,又道:“仇前辈,此香效用有多长时候,要不要把他们都制了穴?” 仇灵子道:“不用制穴,老夫这迷魂香有十二个时辰的效用,可让他们足足睡上一天一夜,醒来后依旧骨软筋酥,再有一天才能恢复功力,各位只管放心就是。” 方天岳道:“欧兄,可以准备马车了……” 曾玉麟道:“天黑再走,小心为妙。” 欧炎道:“要是万古雷的同伙找到这儿来,老夫又该如何对付?” 方天岳道:“照方抓药,拿话哄他们,把他们迷倒,欧老就再建奇功。” 欧炎道:“那就请仇兄再给两粒解药。” 仇灵子道:“好、好,这就奉上。不过欧老已服过此丸,今日不必再服。若明日施毒,明日再服。”说着从怀中取出个小葫芦,倒出两粒红色丹丸递给欧炎父子。 许亮道:“这两个美人不知谁有福消受,我大概是没有份的了,真可惜!” 曾玉麟道:“许兄,君子好色无可非议,天仙般的姑娘,哪个男儿见了不动心?常言道,鱼与熊掌不可兼得,我等做了精英会的飞鹰特使,地位极高,该知足了,是以这两个大美人,只好拿去奉献给有福消受的君子。” 方天岳道:“以曾兄看来,谁是得主?” 曾玉麟笑道:“皇甫兄尚未娶妻……” 方天岳道:“他身边至少有四个美貌女子,谁说他还没有娶妻?” 曾玉麟道:“那四个女子只是侍婢身份,明媒正娶的一个没有。” 方天岳道:“你怎知二女愿意嫁给皇甫兄?” 曾玉麟笑道:“愿不愿可由不得她们,废了武功,她们只能任人摆布。” 方天岳道:“皇甫兄要一箭双雕?” 曾玉麟道:“如此美女,他岂肯放过!” 许亮道:“他原来只要公冶娇,并不知道季兰来了京师,更不知道已被我们擒获。若将她们押回总坛,他一见还能不动心?” 方天岳道:“这样的绝色美女,有一个就算是洪福齐天了,二位以为如何?” 曾玉麟道:“确实如此,方兄似也动心了。依小弟看来,方兄算是有福消受的人,只不过皇甫兄只怕不肯割爱……” 方天岳道:“如你所言,这般美色,哪个男子见了不动心,但除了美女,这世上还有别的好东西,更何况天涯处处有芳草,我方某岂能为一个女子去争风吃醋不顾大局?” 许亮道:“说得好,方兄不是量小之人。” 曾玉麟道:“佩服佩服,方兄有此度量,小弟就放心了,可谓心头一块石头落地。” 方天岳道:“此话怎讲,曾兄放什么心?” 曾玉麟道:“不瞒方兄,小弟就担心方兄你与皇甫兄争风吃醋,惹起风波。” 方天岳笑道:“你白担了心,方某一向识大体、顾大局,决不会为了两个娘们与朋友反目,这值得吗?我看不值!” 仇灵子道:“大丈夫岂能为女子反目,为朋友可以舍妻,这才算有江湖义气!” 曾玉麟道:“先生此言差矣,江湖上为女反目成仇的屡见不鲜,哪有为朋友舍妻的?” 许亮道:“不错,否则岂会反把女子当祸水?依我之见,把公冶娇、季兰杀了最好!” 方天岳道:“皇甫老弟舍得杀吗?” 许亮道:“他自然舍不得,我不过说说而已。不过话又说回来,二女天生尤物,杀了可惜,何况只要我们不生妒意,也不会闹出事端。皇甫老弟喜爱美色尤胜一切,我们便成全了他。好朋友嘛,计较个什么?” 曾玉麟道:“说起皇甫老弟,他这会儿也该到常春园了吧,正急不可耐等消息呢!” 仇灵子忽然咳了几声,方天岳回头看了他一眼,见他点了点头,便道:“那就让他等吧,只怕他空欢喜一场,和万古雷一样,蛋打鸡飞,什么也捞不着!” 曾玉麟、许亮互相对了个眼色,道:“此话怎讲?说明白些!” 方天岳道:“这两个美女由我带走,皇甫玉面都见不着,岂不是空欢喜一场?” 曾玉麟笑道:“方兄真会说笑……” 方天岳岔话道:“谁与你说笑?我为这两个女子谋划了多年,岂能拱手送人?” 许亮道:“这话又怎么说?” 方天岳道:“当年我一见到公冶娇、季兰,就有娶她们之心。后来我去了北方,只有机会见到季兰。可季兰眼中只有孙锐锋那小子,我只好暂时忍下一口气。燕王大军入京师时,我找到了公冶娇,后被她溜了,我发誓定要捉到她,几经周折,总算如愿。哪知皇甫玉这小子不知趣,竟依仗他老子、老爷子的权势,横刀夺爱,幸好公冶娇被万古雷一伙人救走了。今日她又落在我手中,出人意外还搭上个季兰,那是老天爷赐给我方某的福气,我岂能白白便宜了皇甫玉那小子,见他妈的鬼去吧!” 许亮道:“方兄,你是认真的?” 方天岳道:“当然!现在我问你二人,是帮我呢还是帮皇甫玉,把话扯明了吧!” 曾玉麟道:“方兄,何苦为了女人……” 方天岳冷笑道:“废话不必再说,我只问你帮谁,你只要直截了当回答就是了!” 曾玉麟道:“方兄,容小弟话问明白。方兄之意,要为这两个女子与皇甫玉翻脸?” 方天岳道:“不错,你猜对了。” 曾玉麟道:“可你惹恼了皇甫会长和皇甫护卫使,也就是惹恼了精英会。” 方天岳道:“不错,那又怎的?” 曾玉麟目瞪口呆:“方兄,你要造反?” 方天岳道:“我方某堂堂武林世家出身,在军中官拜都督佥事,岂肯在精英会俯首称臣,那不过是利用他们罢了。如今我已把公冶娇、季兰弄到手,心愿已足,当回老家悠闲度日,看他皇甫楠、皇甫佑安的影子能奈何得了我?” 曾玉麟道:“何谓皇甫佑安的影子?” 方天岳冷笑道:“从来只闻其名未见其人,他不是影子是什么?你难道见过他了?” 许亮道:“人虽未见过,并不说就没有了这个人。方兄我劝你明智些,休要为美色丢弃了性命。方家庄武功虽高明,但也难对付精英会的几位前辈,方兄当有自知之明!” 方天岳笑道:“我斗不过皇甫佑安也不要紧,今日我把几位杀了,把尸身移走,再让人把两个大美人送回家去,我自己去告诉皇甫玉,说你这两个家伙把美人掳走了,他怎知是真是假?然后我再回到襄阳府,依旧做分堂堂主,身边有两个大美人相伴,那真是神仙过的日子,有谁会发觉这一切的真相呢?” 曾玉麟道:“方兄,你要杀我们灭口吗,只怕不大容易。五毒先生、欧前辈、邵兄等人,岂肯受你蛊惑而叛变精英会?” 方天岳道:“这个吗,你不必操心。” 欧炎道:“方堂主,你不是认真的吧?” 方天岳笑道:“你看呢?” 欧炎道:“老夫看是玩笑话。” 方天岳道:“你是站在我一边呢还是要跟着精英会,你最好把话说明白!” 欧炎感到不妙了,正色道:“方堂主,总坛总执事欧鹏,是老夫堂弟,你说老夫会叛变吗?你不该为了两个女子,不顾大局……” 方天岳斥道:“住口!皇甫玉目中无人,自高自大,两个女子他要一个也无妨,竟敢一箭双雕,贪得无厌!他以为他是谁?皇帝老子吗?方大爷何等身份,他敢凌驾于大爷之上!你死到临头,还敢为他说话,真是死有余辜!” 曾玉麟喝道:“方天岳,你好大胆,既然你不念旧情,就别怪我们不讲情面……”一顿,续道:“仇前辈、邵、彭两位,速将方天岳拿下,送交总坛处置!” 仇灵子冷笑道:“难得曾特使称我一声前辈,这大概是要我出力的缘故。平日里你威风八面,哪将我这个小小的金鹰武师看在眼内。告诉你,你今日阳寿已尽,等死吧!” 曾玉麟大惊:“你、你也叛变!” 病驼邵天贵忽然嘿嘿笑起来,笑声一敛,道:“我等做牛做马已经做够,象你这等花花公子,成天只知吃喝做乐,挥金如土,对精英会毫无建树。你大把大把花的银子,都是大爷们四处抢来的。可你这等无用的废人,居然当上了飞鹰特使,地位比我们这些人还高,真是岂有此理!我看你们也乐得够了,该到阴司地府去玩玩了,到那儿去玩乐吧!” 许亮喝道:“精英会是如何惩治叛徒的,你该想上一想,我劝你休要上方天岳的当!” 彭锐狞笑道:“你错了,叛徒是你,我们会说你和曾玉麟串通好劫走两个美人自己受用,不知逃往何处去了。我们这就去翠华园见皇甫玉,带他来看大美人。来到这里一看,啊哟,了不得,欧老儿与他的宝贝儿子躺在地上断了气,你和曾小子不见了。再看万古雷等人,全部伸腿瞪眼魂归地府,偏偏不见了两个美人……哈哈哈哈,你二人死了还背黑锅,真是妙不可言!” 曾玉麟冷笑道:“姓彭的,你想得倒挺周全,就看你有没有这个能耐!” 仇灵子奸笑道:“适才我已打开了我的宝葫芦……”说着手一抬,袖子褪开,露出一个红漆葫芦,“这里头装的是夺魂散……”说着用布条堵上,“此药最为金贵,无色有香味,不到紧要关头,从不施用,它比迷魂粉厉害得多。我早已打开塞,在袖子里藏着,你们只顾讲话,吸进了不少……” 曾玉麟喝道:“胡说八道,除了这香炉里烧化了的檀香散发余味,哪里有什么香气。” 仇灵子笑道:“我正是借这点檀香味来算计你们,此刻你们不动真气还好,一动就会迅猛发作,不信就提口真气试试!” 曾玉麟、许亮大惊,相互对了个眼色,慢慢向后退去。欧炎父子见状,互打眼色。 仇灵子道:“这夺魂散奇毒无比,只要嗅得一点点气味,在你警觉时已经来不及,盏茶功夫就会头晕,顿饭功夫就会毒发身死!” 曾玉麟咬牙切齿:“仇灵子,你好狠毒!” 欧炎突然从椅上跃起,一掌狠击站在三尺外的仇灵子。 他不声不响,乘其不备,满以为有十成把握。哪知刚一跃起,猛觉眼前发黑,心腹绞痛,忍不住大叫一声跌扑于地,接着呼吸困难,两手去抓自己咽喉,顿时流出鲜血。 欧杰大惊,刚从椅上跳起,头一晕站立不住,也跌倒在地上。这一来,曾玉麟、许亮相信仇灵子说的是真的了,不禁吓得魂飞天外。 曾玉麟道:“方兄方兄,看在多年交往份上,救小弟一命……” 许亮也赶紧求告:“方兄,有话好说,我愿跟随方兄,叛离精英会……” 方天岳笑道:“迟了,两位老兄,我曾多次试探过你们,你们却在我面前说什么公冶娇与皇甫玉是天生的一对!好哇,到阴府去吹捧皇甫玉吧,你们的阳寿已到大限,一死了之!” 曾玉麟、许亮头昏起来,心中一急,虚火上升,毒气顿时发作,两人各抓自己的衣领,在地上翻滚,翻得几下便断了气。 病驼邵天贵道:“仇兄,你这一招真高明,不费半点力气就结果了他们!” 方天岳道:“邵兄、彭兄随我去打发欧家的门徒家人,仇先生赶快把解药给两位姑娘服了,其余人就让他们死在这儿!” 仇灵子嘿嘿笑道:“痛快痛快,我五毒先生终于出了一口恶气,今日要是能把皇甫玉这小狗一并做了才好!” 方天岳笑道:“不慌不慌,我有办法让他死得不明不白,包你仇先生满意!” 仇灵子道:“好,一言为定!” 方天岳道:“二位,先到前院,尸体拖进屋内,完事后再到侧院。” 三人走后,仇灵子摸出解药,朝娇娇、季兰走来,嘴里自言自语道:“他娘的,这么美的娇娘们,凭什么给你方天岳独享,只不过爷爷顾全大局,暂时忍一忍,最终还是爷爷的……” 他来到公冶娇面前,季兰在她左面,万古雷在她右面。 他看着娇娇发呆,又叹口气:“他妈的,世上怎会出此尤物,不如让她死了,谁也休想得到,方天岳回来就说救治迟了……”稍停,他又道:“这姑娘叫人爱煞,先把她救了再说,迟早总会落到我的手上!”说着一弯腰,把丹丸塞向娇娇的嘴。 “老兄,你这是做桃花梦……”突然间有人轻轻说话,吓得仇灵子往后一缩,但胸前曲垣穴已被一只手点中,惊得他大叫出声,可哑穴已被制住,先他一步,喊也喊不出声。 万古雷笑嘻嘻从椅上站了起来,接过他手中的丹丸,塞进娇娇口,又把另一颗塞给季兰。然后掏摸仇灵子的口袋,取出解药,赶紧喂给罗斌等三人。再去端来桌上的茶水,分别喂了五人。接着向娇娇气海穴上贯注了一点真力,助解毒药散发。然后一个个如法炮制。他做得极快,完了后拍开仇灵子哑穴,一指戳在他气海穴上道:“他们中了你两种毒,只吃一种解药就可以了吗?如实招来!” 仇灵子怕他戳气海穴废了武功,赶紧道:“是的,这种解药见效快,人一醒就恢复功力,万公子你放我一马,今后不再与你作对!” “他们要多长时间才会醒?” “以气助药力扩散,片刻就会醒来。” 万古雷想了想,又点了仇灵子哑穴,把娇娇抱起,走入内室,发现里间还有一室,这才知道方天岳等人藏在里屋,所以和欧炎父子说话时听不见他们的喘气声。 进到里屋,有张大床,把娇娇放好,又赶紧去把季兰抱来放在娇娇身边,再一手挟一个,把罗斌、黄飞羽带进来放在椅上,最后一趟带进顾玉刚和仇灵子。接着他输功给娇娇,片刻娇娇把眼一睁,坐了起来。万古雷忙道:“娇娇噤声,快以内力助兰姑娘。” 娇娇知道出了事,忙对季兰施功。万古雷则对罗斌施功,片刻即醒。之后万、罗二人对黄、顾施功,不一会都醒了过来。 万古雷把仇灵子的毒药取走,在他死穴上戳了一指,仇灵子一下栽倒在地。万古雷又嘱大家赶紧调息,他去救欧家门徒。 刚刚走出两步,就听见方天岳的声音。 只听他惊呼道:“咦,人到哪儿去了!”接着叫道:“仇先生、仇先生……” 万古雷应声道:“仇灵子在屋里,方天岳你这个反复无常的小人……”边说边走出去。 方天岳惊得瞠目结舌:“你没有中毒……” 万古雷道:“你好歹毒……” 话未完,方天岳突然双肩一晃,飞跃出屋,眨眼间跳出墙外,万古雷追之不及,便立即赶往侧院,只见几个婢仆倒地,院中无人,又赶往前院,空地上倒着七八人,还有四人被邵天贵、彭锐追杀,当即大吼一声掠了过去,挥剑挡住病驼。 病驼一见是他,不禁大惊,吓得朝斜刺里一下从大门上跃了出去,口中大喝:“快逃!”彭锐听见喊声,瞧见万古雷的身影,连忙撇下欧家的门徒,朝另一头越墙而出。 大白天没法追赶,万古雷只好作罢。 此时公冶娇等来到前院,万古雷把那四名弟子叫过来,叙述了前后经过,叫他们自行料理后事,并劝他们离开,再不要为精英会卖命。四个徒众谢了又谢,含泪去里院收拾。 万古雷等人当即回家。 娇娇说:“你既然知道欧老儿燃香使毒,为何不告诉我们一声!” 万古雷道:“已经来不及,我怕惊动他们,只好装作昏迷,这方天岳真不是东西!” 季兰道:“刚才你讲得太简单,再说说。” 万古雷把方天岳打二女主意的事说了,气得二女大骂姓方的,以后决饶不了他。 季兰又道:“真倒霉,咱俩出头说话,原以为欧老儿当真悔过呢,没想到是骗咱们的。” 万古雷等人想起适才的情形,不觉感到好笑,尤其是万古雷,还笑出了声。 娇娇斥道:“笑什么?有什么好笑的?上一回当也算不了什么……” 万古雷笑道:“是是,我不笑……” 季兰道:“真气人,下次再不上当!”说完自己也忍不住笑起来。 大家跟着她大笑,就象刚才没有历险似的,高高兴兴回家。 ※※※※※※ 龟鹤帮总舵的院子里张镇东、陈卫、张权,正与帮主等人在算帐。几天来,弟兄们扛活卖力,出货下货的数量剧增,码头赢利不少。现年关将至,货运少了下来,但张镇东等加倍发放银钱给弟兄们过年,对总舵也免不了有所馈赠。蒋魁父子和刘志高等人一个个笑得合不拢嘴,这几年都是在窘迫中度过,今年一下收到五百两银子置办年货,哪有不开心的,这使他们暂时忘了精英会报复的恐惧。 蒋金福喜笑颜开,道:“好了好了,大家都制一套新衣……” 言未了,天井里有人应声道:“错了,你们每人该置办一件寿衣!” 众人一惊,扭头朝天井里一看,了不得,总坛特卫总管皇甫玉、总执事欧鹏、总巡事霍继统等人来了,现身的只有他们四人。 蒋魁惊得掉了魂,不由自主跳子起来,双手抱拳,习惯地要向三位头领行礼了。 “魁儿,坐下!”邱二娘及时喝止了他。 张镇东也喝道:“蒋帮主,你已不是精英会的属下,用不着理会他们!” 蒋魁这才清醒过来,立即坐下,深吸一口气,压下心头的慌乱,道:“你等夜闯本帮总舵,意欲何为?本帮已退出精英会……” 言未了,皇甫玉大喝道:“住口!蒋魁你竟敢背叛,今日本座不留活口……” 霍继统岔言道:“总管,暂且给蒋魁留条活路,只要他洗心革面,拿下张镇东赎罪,就放他一马。若是不知回头,一意孤行,那就全部斩杀,不留一人!”一顿,对身边的副监察胡道民道:“副监察以为如何?” 胡道民喝道:“蒋魁,你已犯了江湖大忌,背叛本会,按律应抄斩满门。兹念你受人蛊惑,一时糊涂,本座开恩,给你条生路……” 邱二娘斥道:“你好狂妄!龟鹤帮受尽欺辱,容忍至今,再不能苟且度日,你们既然来了,那就决个生死,你当老身怕了你们不成!。” 张镇东大步走出,在门口台阶上一站,喝道:“有种的到外面比划,俺奉陪到底!” 皇甫玉气得七窍生烟:“你们当真是活腻了,大爷今日定将你们斩尽杀绝!” 蒋金福直朝王天保、刘志高等使眼色,意思是到码头报信,把秦忧等人叫来。 徐曜低声道:“迟了,他们已经把这所宅子围住,出去一两个人白白送死,不如大家齐心一斗,晚上人静,打斗声定会惊动他们。” 邱二娘手持拐杖来到门口,与张镇东并肩而立,徐曜等随后走出。好在众人时时带着兵刃,这时都亮了出来。 邱二娘运起内力,把声音送出院墙外,码头上布了不少暗哨,不会都被对方清除了。 她道:“皇甫玉,龟鹤帮这些年来上当受骗,助你父子大行不义,如今万公子收复家业,礼敬龟鹤帮,老身决定悔过自新,与万公子联手,为帮中弟兄找条活路。你若识相,就此离去,从此各走各的道,两不相干。若是想以武力压服龟鹤帮,我帮中上下势必与你拼命,到头来同归于尽,你也休想活命!” 欧鹏冷笑道:“老太婆,你这是痴人说梦!死的只会是你们这帮废物,哪来的同归于尽,真是天大的笑话!我索命阎罗欧大爷,从未有人在刀下逃过性命,你邱二娘不过无名之辈,也敢在老夫面前夸此海口……” 言未了,突然听见外间有人大喝:“什么人……”接着“啊”一声惨呼,声音凄厉。刹那间又有人大呼:“截住他们,杀!” 蒋金福大喜:“救兵来了……” 言未了,就听房上有人道:“皇甫玉、霍继统、胡道民,久违久违!” 陈卫欢叫道:“万公子来了!” 蒋魁父子、王天保等一个个精神大振,全都把头朝房上看,果见万古雷、罗斌、公冶娇、季兰四人在房顶上站着,不由欢呼起来。 罗斌道:“皇甫玉,外面已经在厮杀,有胆量的出来一决高下!” 欧鹏双肩一晃,上了屋顶。皇甫玉等人也随后而至。欧鹏把四人打量了一番,恨声道:“万古雷,你竟敢暗害了我堂兄欧炎……” 万古雷道:“慢,害了你堂兄的是方天岳,与我何干?这叫螳螂捕蝉,黄雀在后!” 欧鹏道:“事情因你而起,还有这两个祸水……”一指娇娇、季兰,“老夫今日定将你们碎尸万段,决不轻饶!” 皇甫玉忙道:“欧总执事,两个姑娘只能活捉,其余格杀无论!” 公冶娇大怒:“皇甫玉,你找死!” 欧鹏扯出了九环刀,呛啷啷抖动了铁环,喝道:“小辈,纳命来!” 万古雷道:“奉陪奉陪……” 欧鹏一刀劈下,铁环震响,慑人心魄。 万古雷举剑相迎,毫不示弱。 公冶娇恨透了皇甫玉,娇叱一声,一剑刺出,皇甫玉仗剑来迎。 霍继统找上了罗斌,胡道民找上季兰,一时间屋顶上八人四对,打得十分激烈。 邱二娘道:“杀出院门,今日出了这口恶气,千万不要怯战!” 众人应了一声,冲出门来。 大门外空地上,有数十人在厮杀。张镇东看见自己一方除了秦忧等四男四女,还有耿牛、巧儿、翠喜,而精英会一方,有追命鬼玄木老道,粉罗刹俞珠、玄阴女程彩蛾、天地双魔王通、柯典、衡山三剑王昌玉等人,不禁大吃一惊。敌方高手甚多,已方情势不妙,便大吼一声:“并肩子上啊,杀!” 蒋魁等人跟着他呐喊一声,冲进人堆。 秦忧等人以寡敌众,他们四人和耿牛敌住了衡山三剑、天地双魔。追命玄木、俞珠、程彩蛾则与罗燕等人厮杀,另有十名特卫一旁相助,罗燕等哪里是其对手,只能苦苦撑持。 幸而刚动手一会,还无人受伤。张镇东最先冲到翠喜身边,她被两个特卫攻击,并不慌乱。几年来她武功大进,三环刀法娴熟,足可与一流高手相搏。见张镇东来助她,心里十分高兴,忙道:“快去助巧儿,我这里无妨!” 张镇东扭头一瞧,巧儿也被两个特卫围攻,她毫无实战阅历,险象环生,正欲过去助战,忽听一声狮吼,耿牛突然出现在巧儿一侧,一刀就劈翻了一个特卫。但地魔柯典立即追了过来,耿牛不得不与他厮斗。张镇东一步跃了过去,道: “耿兄弟,你只管对付老魔,巧儿由愚兄照看!”话声中,竹节鞭已攻向敌手。 巧儿见耿牛帮她,心里高兴已极,娇叱一声,奋力攻向敌手。那家伙吃二人猛攻,赶紧逃开。张镇东招呼巧儿,去帮罗燕。此时邱老太挥杖去助钟蝶,敌住了俞珠,徐曜与玄木老道交手,蒋魁去斗程彩蛾。蒋金福、王天保和码头四虎刘 志高等人去斗特卫和一些卫士。这样一来,罗燕等四女得以从险境中脱出,双方扳成了平局,一时间,杀声震耳。 在屋顶上对阵的四对高手,也先后下了房头。万古雷发觉欧鹏武功高于欧炎,一时间战他不下,心里又惦着娇娇、季兰。他不时放眼四处,寻找她二人的身影。但见娇娇在左侧不远处与皇甫玉交手,她的武功今非昔比,不会落败,便放下了心。片刻后他才找到季兰,只见她守多攻少,走了下风,幸而罗斌离她不远,抽冷子跳过来攻击胡道民。从罗斌的武功,足够对付霍继统并照料季兰,不必再担心。于是,他又放眼全场,只见双方势均力敌,但敌方人手更多,时间长了,已方必不利,必须先击倒对方一部份高手,才能确保已方无虞。尤其己方有八位姑娘上阵,稍有闪失后果不堪。 这样一想,他有了主意。于是他变攻为守,向人多处后退。欧鹏纵横江湖三十年,罕逢敌手,几十招战万古雷不下,心中焦燥。见万古雷已无还手之力,使一刀紧似一刀,妄想数招内劈翻对手。但万古雷并不慌乱,挥剑格挡,一面向两边观察。右边他见到的是袁小芳,只见她与一名特卫交手,双方打得难分难解。他便猛提一口真气,使出一步赶蟾功夫。突然间他一步跨到了特卫身后,一剑结果了他。接着又转身迎向欧鹏,又边打边退。 一步赶蟾耗费内力甚多,不能过多施用,下一个目标他要找一个高手,一击而中。 此刻他瞧见左侧方是追命鬼玄木老道,与徐曜打得甚是激烈。玄木老道显然占了上风。这老道作恶多端,早该将他除去。主意打定,他突然展开反攻,以狂龙剑法猛攻四招,那欧鹏以为万古雷不敌,却被他逃开去杀了一名特卫,心中怒火上升,使出全力要结果对方,冷不防对方忽然出手反击,剑势凌厉凶狠,一时挫手不及,被打得手忙脚乱,连连后退。 万古雷此举用意在于压住对方攻势,好抽身去杀玄木老道。此刻他突然施出一步赶蝉,向离他只有四五丈的玄木老道一步跨了过去。 老道此刻正全神贯注对付徐曜,对方已被他杀得只有招架之功,再有数招便可取对方性命。他做梦也想不到自己成了万古雷的猎物。 忽然间,他猛觉身后有异,正欲纵身跃起,只听一个声音喝道:“打!”一股劲风如铁杵般击到背上,他忍不住一张嘴,喷出一口鲜血,眼前一黑,魂游地府去了。 万古雷以劈空掌击毙玄木,心中大是高兴,去了对方一个高手,就给已方增加了一分安全。他立即又向欧鹏扑去,挥剑猛攻。 欧鹏气得双目喷火,大骂道:“万古雷,你是个小人,只会施诡计暗算,你……” 万古雷笑道:“施诡计的是你们这窝狐鼠,我不过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罢了!” 话音一落,他突然又横跨一步,到了钟蝶一侧,她被两个武士围攻,情势危急。万古雷出手如电闪,眨眼就砍翻了两名武士,其中一名是特卫。钟蝶喘了口气,道:“多谢大哥!” 万古雷道:“玄木老道已被我打发上西天,姑娘大仇已报……” 话未完,欧鹏已赶到,他又和欧鹏拼斗。 钟蝶大喜,道:“爹娘地下有知,也要感谢大哥你的恩德……” 万古雷道:“快去杀敌,休言谢字!” 此刻,他打定主意要把欧鹏打败。于是他施出天弓剑法中的“粘”字诀,阻塞了欧鹏的刀路。但欧鹏武功既高,又有丰富的格斗经验,三招后提高了警觉,避免刀身与他的剑相触,使“粘’字诀失去了作用。 万古雷心想,好狡猾的老狐狸,且让我猛攻你一气,看你如何避得开。 心念闪动间,又施出狂龙八式,欧鹏果然又以刀来挡架,便乘机又施出“粘”字诀,使欧鹏施展不开,刹时便走了下风。万古雷抓住机会再不放松,不时以狂龙八式猛攻,并提起了九成功力。终于在第七招上,一剑刺伤了欧鹏。欧鹏急忙一个倒翻跃出四丈外,见万古雷没有追来,便赶紧掏出金创药治伤。 万古雷道:“前辈在江湖上本属白道英雄,但行事过于武断,造下杀孽太多,本该在年老之际追思以往过失,从此隐姓埋名度过晚年,哪知却到了精英会助纣为虐,多行不义……” 欧鹏哪里听得进这般刺耳的话,一时激怒无比大吼一声,扔下金创药,一下跳了回来,势若疯虎,抡刀猛砍,似要拼命。 万古雷也动了火,斥道:“好言劝你不听,执迷不悟,那就怪不得我手辣!” 欧鹏吼道:“本座将你碎尸万断才解恨!” 万古雷心知不能善了,施出全力对攻。他以粘字诀使对方刀法无法展开,待对方露出破绽,便乘隙而入,直杀得欧鹏手忙脚乱。竭力避免与古雷的兵刃相交,但对方偏偏冲着刀来,无奈之下运起全部功力,试图在刀剑相交时震断对方兵刃,以此求得解脱。 “当”一声,火星四溅,呛啷啷一阵铁环响,双方虎口震得发痛。万古雷猜出对方用意,使出了十成功力。两人挥刃相击,只听“当当当”三声巨响,火星喷射,欧鹏忽觉手上一轻,定睛一看,九环刀只剩下半截,随即飞扑面上,近身搏斗。万古雷见老儿还不罢休,不禁怒气勃发,存心废了老儿。 他此时手中剑已不便施展,索兴剑交左手,挥右掌拒敌。打得吃紧处,两人不约而同抛掉兵刃,赤手相搏。欧鹏不顾伤痛,拳打足踢,招招朝对方要害下手。万古雷动起双掌,硬架硬挡,五招后,欧鹏与对方拼起了内力。他变拳为掌,一掌一掌和对方手掌相击。每击一掌,便发出一声震响,罡气激得沙石乱飞。两人直对了八掌,欧鹏吐出一口鲜血,才摇摇晃晃倒了下去。 万古雷站定调息,一面观查全局。 秦忧与王昌玉交手,打得难解难分。严寒对袁子安、杨孤对高文超,也难分出上下。陶悲对王通,耿牛对柯典,一时不分胜负。娇娇对皇甫玉,占了上风。季兰对胡道民却走了下风,罗斌对付霍继统,不时向胡道民出击,以解季兰之危。其余诸侠和龟鹤帮的人一道,把对方武士围住,稳操胜券。 于是腾身而起,跃到胡道民身侧,道:“兰妹去助罗妹妹她们,把这厮让与愚兄。” 季兰杀得娇喘吁吁,闻言赶忙退开,万古雷挥剑攻上,一气施出五招,逼退胡道民。 季兰连忙调息,去看罗斌。当年罗斌使三节棍,武功不比自己高明,没想到这几年他在军中,居然有这么大的长进。在北平与黑鹰帮动手时,她就感到十分惊诧,罗斌的武功已不下于孙锐锋。今夜要不是他在对付强敌时还处处照顾自己,只怕自己要糟。可是为此他却付出了代价,被霍继统伤了一剑。她心存感激,略作调息之后,去助罗斌战霍继统。 此时忽听两声尖叫,俞珠、程彩蛾被击毙,被围困的特卫也先后被诛杀。众侠尽歼贼众,个个昂奋,又走过来把皇甫玉等围住。 皇甫玉见势不妙,十个侍卫已完蛋,欧鹏魂归地府,大喝一声:“扯风!”转身就逃。 王昌玉等人也赶紧腾空跃起,一个个蹿入夜幕中不见了踪影。众侠额手相庆,尤其是龟鹤帮上下,从此增强了信心。秦忧等人力战衡山三剑、天地双魔,这样的年青高手,实是少见。有这样一班强手在,何惧精英会寻衅! 蒋魁命手下掩埋尸体,请众侠进总舵小憩,万古雷等人遂到小院叙话。邱二娘问万古雷如何知晓精英会来犯,万古雷说是碰上的。把白天在欧杰分堂的经历说了一遍,他们回家后,不放心码头,晚上过来看看,正碰上码头弟兄来叫秦忧等人,说皇甫玉率人来到,于是赶忙来援,是以恰到好处。 蒋魁道:“经此一战,我不再担心受怕,各位武功高强,定能灭了精英会!” 公冶娇道:“今天要是把所有的人都带来,皇甫玉他们一个也走不掉!” 季兰道:“咱们不能等着他们来捣乱,应设法找到他们的老巢,一举而歼之才是上策!” 万古雷笑道:“只有几天就过年了,大家欢欢喜喜、热热闹闹过个好年,明年就依兰妹所言,杀到精英会总坛去!” 众人都说这样好,过个太平年再去打杀。 坐了一会,万古雷等人回福寿巷。 路上季兰才有空问罗斌:“你的伤如何?” 罗斌道:“擦破了点皮,不妨事。” 季兰道:“多谢你今夜帮我……” 罗斌忙道:“都是自己人,姑娘莫客气。” 季兰不再说话,回到万家,与娇娇进屋歇息。她躺在床上,不由把罗斌与孙锐锋作了个比较。罗斌为人谦和,模样也英俊,容易亲近,孙锐锋要是有一半这样的脾性也好呀…… 想着想着,情不自禁叹了口气。没想到惊动了娇娇,只听娇娇问她:“怎么了?” 她连忙道:“没什么、没什么……” “那为何叹息,对姑娘不能说吗?” “怎么不能,咱想起姓孙的……” “提他作甚,这样的人值得留恋吗?” “并非留恋,咱只是怨自己错看了人。” “把他扔一边去,另外再觅知音就是了。” “谈何容易,自古知音难觅。” “虽然难觅,总还是觅得到,何况眼前就有这么一位君子,何不……” “咦,你说的是谁?” “罗斌罗二哥呀,我看他人挺不错。” “他人是好,但……” “只要人好,慢慢交往就可以成为知音嘛,事在人为,也不必急于求成。” “这……听说他以前对田翠花……” “早就过去了,他辞官后,翠花生了气,退回聘礼,解除婚约,他一点也没犹豫,和万大哥、耿牛去了太原……” “原来如此,不过咱……” “我说了,不必操之过急,姐姐可以慢慢考察他。我看他对姐姐有意,所以拼了性命来帮姐姐,只要姐姐不嫌弃他,这桩事一定成。” “可咱心如死灰,过去枉自用情于一个无情人,如今不想再给自己添烦恼……” “这么说,姐姐要去当尼姑?” “咱可不愿做尼姑,成天吃斋念佛,无味!” “就是嘛,姐姐最后还是要找个寄托终身,罗二哥忠义可靠,找他准没错。” “慢慢再说吧,如你所言,不可操之过急。” 这番话,使季兰开了个窍,她决定采纳娇娇的话,暗中考察罗斌,以后再作出决定。 第十章 出奇制胜 大年三十,万古雷把宫知非等人请到万宅过年,大家热热闹闹、欢欢喜喜,在爆竹声中贺岁,一连狂欢了几日。这期间,万古雷随邢益参与商家应酬,出头露面,大多数商家都认识乃父万吉,认识他的人不多,如今他重振家声,商家们免不了称颂一番。所谓“钦犯”、“叛逆”一类的罪名,早已成为过去。一时间,他成了京师商家的座上客,同时成为大家茶余饭后的话题。官府中自然也有人认识万古雷,他们从一些商家口中听到他的消息,难免把他官至都使后不知为了何因被皇上免职的事叙说一番,通过这些商家的嘴又四处流传,使万古雷在商家心目中备受推崇,个个急相上门拜访,并请他为座上嘉宾,以和他相识为荣。这一来,万古雷不得安宁,只好由邢总管出面,说万东家远赴北方出了门,这才杜绝了访客。 在京师出头露面的主意是公冶子明出的。 他说万古雷只有在京师商界亮相,才能名正言师顺地继承家业,否则不利于今后的发展。 众人都说这话对,万古雷应成为名正言顺的大商家,岂能长期在幕后藏身,偷偷摸摸的。因此,年初三一过,他就外出应酬。 这天上午,有位客人登门拜访,不说姓氏。 万古雷道:“莫不又是一位商家?” 来通报的是天豹庄的弟兄王强,他道:“此人儒生穿扮,但貌似武夫,东家若不见,属下这就打发他上路。不过,他说是老朋友。” “你请他进来,看看是谁。”万古雷道。 王强走后,娇娇埋怨他:“你又动了好奇心是不是?我看你心似幼童,永远长不大!” 季兰笑道:“那你就好好照看他。” 娇娇道:“他有时不大听话……” 罗斌道:“不对吧,古雷兄够乖的了。” 娇娇道:“那么你呢?乖不乖?” 罗斌道:“我?谢天谢地,还没人管我。” 娇娇道:“我请兰姐姐管你,你听不听?” 季兰道:“咱怎么敢管人家,你真是的!” 罗斌念头一转,厚着脸道:“求之不得!” 娇娇对季兰道:“听见了吗,他愿意受管,你就不必推辞,费点心吧!” 季兰道:“咱厉害着呢,怕他吃不消!再说又何必要人管着呢?” 万古雷笑道:“让人管着心里才好受。” 娇娇和季兰大笑起来:“贱骨头……” 正说笑着,王强带客人来到竹梅居。 万古雷在室内看得真切,一下从椅上跳了起来,三步并两步走到门口,抱拳道:“原来是贡大人,请恕古雷不知之罪!” 来的竟是前锦衣卫指挥同知贡胜奇,使万古雷惊诧万分,当下迎客进屋。 公冶娇和季兰早避进了卧室,坐在里面听他们说些什么。一阵寒喧之后,转入正题。 万古雷道:“贡大人在精英会任何职?” 贡胜奇道:“总监察。” “尊驾此来,有何见教?” “我并未到精英会总坛任职,此来并非受精英会派遣,万爷莫误会。” “这么说,贡爷与皇甫楠不再来往?” “不再来往不属实,我与他时有联络。” “贡爷这话叫在下不明白。” “让我从头说起吧。我与皇甫楠同在一都司共事,受李景隆赏识,但我与他并无多少交往。他被任为锦衣卫指挥使时,我被任为指挥同知。李景隆为此曾把我和他,另外还有霍继统、胡道民召至驾前,命我们携手共事,效忠皇上。我等同受李景隆恩惠,自然是遵命行事。但后来我发觉皇甫楠结党营私,’又在私下里召来一批黑道人物,暗中干些非法勾当,于是便把所知情奏禀李景隆。李景隆说召纳武林高手是他的意思,叫我不必过问。因此我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不再过问他的事。同时,我又不得不与之同流合污。这其中除李景隆的命令之外,还有一个重要原因,那就是指挥同知房天兆与我们作对,他的后台是宫中老太监盛经子。他无时无刻不在算计我们,我们也处处防着他……”一顿,续道:“不过,这些往事不必再提了,说现在的事吧。自打燕王进京,皇甫楠便向我公开了精英会,说他早就料到有这样的一天,所以暗中组成了江湖帮派。在官场中失掉的东西,在民间照样拾回来。我那时已厌倦了公门生活,也不想在江湖中混个什么名位,便拒绝任他精英会中的总监察,便独自去了苏州府,打算在亲戚家隐藏,我的眷属早在半年前就到了那儿。谁知我来到亲戚家时,却没见到我的眷属。亲戚也十分惊骇,说你不是把她们接走了吗,怎么反来问我?我一琢磨,必是皇甫楠所为,但也毫无办法。几个月后,胡道民、霍继统来苏州找我,劝我找总坛为精英会效力。我问眷属在总坛的情形,二人说皇甫楠优礼有加,不敢轻慢。我气愤他以眷属相要挟,决不低头,要他放回眷属再说话。胡、霍二人走后,一直没有消息。皇甫楠另派人来送信,书信中言词极为恳切,说总坛总监察一职仍虚位以待,请我务必去总坛就职云云。又过了些时候,霍继统、胡道民又来,说了总坛的不少情况。皇甫楠一家,贵如帝王,挥霍无度,除了京师和买卖送回的银两,更多的是派人出去劫掠,这样下去,只恐没有好下场。我说既如此,你二人为何还要卖命,他们说眷属在精英会,不干下去又能如何?劝我到总坛来,三人在一起好想办法。我仔细思量后,还是没有答应,推说过段日子再作决定。年前霍继统、胡道民又来,说万爷你收回家业,为报父仇与精英会誓不两立,皇甫楠急需高手,又命他们来请我去总坛。由此,我几经斟酌,决定来找万爷……” “这么说,贡爷要救自己的眷属……” “不错,皇甫楠在苏州等地做下的血案令人发指,我决不会再与之同流合所污,以斗胆来找万爷,愿与万爷联手,对付皇甫楠。不知万爷信得过在下否?请万爷不必及时回答,明日在下再来府上听万爷答复。” “不必不必,贡爷的话,在下岂敢不信?” “多承万爷诚信,贡某决不做无耻小人诱骗万爷上当!万爷尽可放心!” “贡爷知晓精英会总坛在何地吗?” “知道。霍继统说在杭州西子湖畔。” 万古雷吃了一惊:“什么?居然在西子湖畔?这是个游览胜地,怎能做帮会总坛?” 贡胜奇一笑:“皇甫楠一向养尊处忧,享尽富贵,他在西子湖畔购下一大宅,表面看来是达官贵人或是富商巨贾的庭院,有谁能想到是帮会的总坛呢?听霍、胡二人说,杭州城设有信使,任何人不得到总坛的令牌,不准去总坛谒见。而信使也不知总坛在何处,有命令总坛会派飞鹰特使来下达,由信使去执行。这一套行之有效,总坛的秘密鲜为人知。” 万古雷道:“原来如此!那么霍继统、胡道民两位爷与贡爷是不是一条心?” 贡胜奇道:“是的。他二人也想离开精英会,只是眷属在人家手中,不得不听命罢了。” 此时,公冶娇和季兰走了出来,万古雷又替双方引荐,彼此行礼坐下。 贡胜奇道:“两位姑娘芳名早就知道……” 公冶娇岔言道:“彼此交过手,如今握手言欢,这叫世事沧桑,变化无穷。” 贡胜奇脸一红:“过去多有得罪……” 娇娇道:“贡爷不必这么说,往事已杳,不提也罢。我想问贡爷,贡爷来此,曾告诉胡、霍两位了吗?” 贡胜奇道:“是的。在下把所想告知霍、胡两位,两位起先有些犹豫,怕万爷计较过去的事,经在下说服,愿与万爷联手,救出眷属。” 万古雷道:“那么,如何进行?” 贡胜奇道:“各位到杭州府‘闻莺’旅舍住着,他二人自会来联络,带各位进总坛。到时各位去捉拿皇甫楠,在下等人则带眷属逃走,各行其事,不知意下如何?” 娇娇道:“可曾定了日期?” 贡胜奇道:“二月五日之夜行事。” 季兰道:“贡爷有没有答应去任职?” 贡胜奇道:“没有,在下推说元霄节后作出决定。让胡、霍两位回总坛传话,有意说在下已心动,为了眷属不得不低头,拖延日子只不过是为了顾全脸面,要总坛再来请一请。” 公冶娇道:“胡、霍两位可靠吗?” 贡胜奇一皱眉头:“他二人长年在军旅,食皇家俸禄,岂肯沦为盗贼?在下以为他二人若救出眷属,必会远走他乡,从此隐姓埋名。” 万古雷道:“我等何时到杭州府?” 贡胜奇道:“于二月五日到最好,晚上就可行事,以避精英会的眼线。” 万古雷道:“那就说定,我们在二月五日当天午时进‘闻莺’旅舍恭候大驾。” 贡胜奇道:“在下准时到旅舍会见各位。” 说完,他起身告辞,万古雷再三挽留,他说待灭了精英会再相聚,到那时彼此才能真正信任,喝起酒来才有味。万古雷留不住,只好将他送出门。回来后,娇娇、季兰说,只怕是个圈套,不要像在欧炎家一样上当。 万古雷道:“去是要去,既不能全信,也不能不信,这是个机会,可冒险一试” 季兰道:“要想出万全之策,将计就计。” 四人议论一阵,决定饭后请大家来家商议,离约定之日还有六天,要及早作好准备。 下午,秦忧等从码头回来,大家聚议一番。晚上,万古雷、罗斌、耿牛、娇娇、季兰一同去六顺巷见宫知非等人,又作了一番商议。 第二天,万古雷、罗斌、公冶娇、季兰先动身,四人扮做儒生,结伴游西子湖。 到杭州城后,住在离“闻莺”不远的“迎宾旅舍”。次日,四人到西子湖闲逛。 虽说是冬季,游人却不少。四人沿湖漫步,想寻找惹眼的大户人家。一天下来,毫无所获。傍晚,四人在城中的天香楼用膳。 刚把菜点完,却见飞虎堡的申勇志和两个中年人上了楼,被小二引到另一边靠墙处坐下。公冶娇见了他就生气,说要好好教训他。 万古雷道:“使不得使不得,他必是奉总坛之命来的,请老弟安坐,看他往哪儿去。” 公冶娇道:“这小子害苦了我,我决饶不了他,有机会再算账!” 万古雷不时朝申勇志坐处看一眼,不多会酒菜上来,便动手吃喝。此时客人陆续前来,把座儿全都占了。万古雷注意到申勇志三人桌上还没上菜,他不时朝梯口望,并不注意楼面上的客人。又过一会,有三个年青汉子在梯口四处张望,万古雷认出,这三人是在南昌府的一家酒楼上见过的,正是从他们嘴里,知道梨花庄正在会集高手。记得一人叫徐剑南,一个姓莫、一人姓赵,他们是精英会某个分堂的人,怎么也到杭州来了?此时,三人已挪动了脚步,经自朝申勇志那桌走去,申勇志也站起来招呼。 随后,徐剑南招手把小二叫来,看样子他们彼此熟悉,万古雷断定,徐剑南是杭州分堂的人。于是低声把所见说了,末了道:“他们不认识罗贤弟,由罗贤弟蹑其踪迹。” 饭罢,四人出了酒楼,街上行人无多,便沿街缓行,走来走去,好不容易等到这班家伙出来,夜幕已降。罗斌当即跟了上去,万古雷等随后慢慢走着。过了十字街,折向南走了一阵,徐剑南等进了一所大宅。 万古雷道:“我进去瞧瞧,你们稍候。”说完双肩一晃,到了房头。 这是第一进院子,正房厢房都亮着灯,有人在室里说话,天井里没人。他轻轻一跃下了地,沿走廊进月亮门,到了第二进院子。正好听见正堂方向有个浑厚的嗓音道:“久仰久仰,申堡主请进看茶!” 这院子中间有个四方形花坛,放置着许多花盆,虽然无花,却可以藏身。他瞅准院中无人,纵身一跃,跳到花坛中间,从花盆上往正屋里偷窥。只见客室灯火通明,一个五旬汉子坐在主位,申勇志坐客位,其余人两边就座。 小院的东西厢大概住着使女丫环,他见送完茶的一个使女,进了西厢房就不再出来。 此时五旬汉子又道:“韩某接飞鹰令,款待申堡主,有何差遣,只管吩咐。” 申勇志道:“韩堂主不必客气,在下奉命前来,不知明日何时进总坛,望堂主相告。” 韩堂主道:“这个嘛,在下不知。若总坛要申堂主进去,信使会知照堂主。” “韩堂主未将在下来到的消息禀告总坛吗?” “申堂主有所不知,在下并不知道总坛位于何处。引申堂主进总坛,自有信使知会,告诉申堂主何日何时在何地等候,然后总坛派飞鹰特使来接引申堂主前往总坛。” “韩堂主去过总坛吗?” “若是去过,还能不知晓总坛在何处吗?不瞒申堂主,在下虽任杭州分堂堂主两年,从未被总坛召见过。”一顿,续道:“是以在下估计,总坛不会召申堂主入内。” “啊,何以见得?” “昨日南昌府梨花庄卫庄主一家率高手来到,在下奉命接待,至到今日,总坛也未召见。” “除了在下和卫堂主,可还有别的人来到?” “有的,不过那是在年前的事,在一阳教卧底的镇山虎魏扬武,把追命三拐石耀辉、中州三怪、巫山老狼等人引荐给总坛。魏扬武被总坛特许觐见,带五位高手进了总坛。听说巫山老狼等人被封为护卫使,魏扬武则做了总坛飞鹰特使,十分荣耀。” “这魏扬武是什么来历,在下从未听说过。” “在下多方打听,只知其人绰号镇山虎,大概早就投入到会主手下,后在太原府红柳别庄,与天豹庄交手失利,随红柳别庄庄主熊震宇投效一阳教。一阳教被万古雷率人剿灭,他那日正好不在教宫中,遂荐引巫山老狼等人来投奔精英会,立了大功。别的就不曾听说了。” “韩堂主,知道召我等来此的用意吗?” “不知道。申堂主今夜暂住闻莺旅舍,梨花庄的人也住在那儿……” “信使来庐州府下书时说过,来杭州府后住闻莺旅社,这旅舍的掌柜可靠吗?” “可靠,王掌柜和小二,都是本会中人,旅社归本堂管辖,有事尽管吩咐。” “多承韩堂主照应,在下十分感激,旅途劳累,这就回旅社歇息,靠辞!” 韩堂主等人把三人送到大门外,万古雷赶紧一跃上房,只等申勇志走出十多丈才下房。 罗斌等人从黑暗中走出,问他怎么办,他说回去后再商议。盏茶功夫,四人回到旅舍。 万古雷把听来的消息说了,又道:“看样子,皇甫楠召集人物,就是为了对付我们。” 娇娇道:“我早就怀疑贡胜奇是骗子,如何,该相信了吧。皇甫楠召来人手,让贡胜奇把我们骗来,想一网打尽哩,好歹毒的谋算!” 季兰道:“咱一见那姓贡的就信不过,可万大哥却对他深信不疑,现在知道上当了吧!” 娇娇大声叹口气:“瞧你多让人不放心,江湖阅历少,大大咧咧的,听见人家说几句好话就信了,也不多琢磨琢磨……咦,笑什么?” 万古雷心想,在欧老儿家你姐妹俩不正是这样的吗,怎么还拿这个教训人?不由哑然失笑。刚好罗斌与他想法一样,脸上充满笑意。 季兰嗔罗斌:“你怎么也笑,姐姐们的话是金科玉律,你们可要好好记住!” 万古雷、罗斌齐声道:“是是,受教了。” 娇娇道:“五日那天,姓贡的来了,你要乘他不备,制了他穴道,让他老实招供。” 万古雷笑道:“贡胜奇不像有假……” 话刚出口,二女同时嚷起来:“你还敢庇护他?”两人又意会到声音太大住了嘴。 万古雷道:“兴许贡胜奇也被蒙在鼓中,等见面时再盘问他。我这就去‘闻莺’旅舍见卫庄主,请他里应外合……” 娇娇道:“人是会变的,此一时,彼一时你可要小心,别又上当。” 季兰道:“你上的当够多了,学聪明些!” 万古雷笑道:“有两位的指点,不会上当的,凡事请教二位,总该放心了吧。” 娇娇道:“你知道就好。” 万古雷遂辞别出门,那闻莺旅社离此有半条街,片刻后就到。他在斜对面观察了一会,不见人出入,街上也没几个行人,便穿过街心双脚一顿,跃到了屋脊上。这旅舍有两进院子,便朝后院走去。在屋脊上换着方位探查后,听见西厢房那边有人说话。仔细一听,竟是申勇志的声音:“家父痼疾缠身,在家静养,有劳前辈挂牵。此次事了之后,务请前辈举家到飞虎堡做客,晚辈当尽地主之宜……” 卫天雄的声音道:“多谢申堡主美意,他日有机缘时再到贵堡造访。”语气颇为冷淡。 申勇志又道:“前辈早到一日,总坛飞鹰特使没有来传令吗?” 卫天雄道:“没有,申堡主接令了吗?” “没有,听韩堂主说,就在旅舍等待。” 忽听一个姑娘的声音道:“申堡主是何时入会的?有没有见过会主?” 万古雷一时分辨不出,这女子是卫玉蝉还是卫玉娟,两姊妹口音相似。 “在下没见过会主。” “既未见过会主,那就是不认识他了?” “是的,在下与会主不相识。” “那你飞虎堡怎会变成了庐州分堂?是令尊的意思还是堡主的意思?” 一个陌生的声音道:“咱们堡主让位给少堡主,飞虎堡变庐州分堂,自然是少堡主的主意,咱们少堡主结识了总护卫使铁臂翁……” 申勇志接话道:“是谁的主意无关紧要。” 那姑娘冷笑一声:“原来是少堡主想做庐州分堂堂主,甘愿受人驱遣,真有男儿气慨!” 又有一姑娘接口道:“那当然啦,姐姐你想想,老堡主不愿做的事他敢做……” 卫天雄忙道:“你二人休要胡说,人各有志,申堡主甘受总坛调遣,那也是……” 申勇志诧道:“请恕晚辈插言,梨花庄是南昌分堂,前辈便是堂主,与晚辈并无不同,两位小姐话中之意……” 卫玉婵接话道:“我们当然与你不同,只不过彼此话不投机,用不着深谈。” 卫玉娟道:“想不到堂堂有名的武林世家飞虎堡,竟栽培出少堡主这样的人物……” 卫天雄道:“够了,你二人回房去吧!”旋又对申勇志道:“请申堡主海涵,小女无知,冲撞了申堡主,老夫……” 房门一开,卫玉婵、卫玉娟板着脸出来,走到另一间房,进去后狠狠把门一关。 又听申勇志道:“晚辈不明白,同为总坛下属分堂,两位小姐却对晚辈……” 卫英的声音道:“申堂主,家父已说明,在下两个姑娘年幼无知,请申堂主不必介意,申堂主今日初到,一路疲劳,请早些歇息吧!” 万古雷暗笑,人家下了逐客令,快滚吧! 申勇志和两个中年人出了房门,沿走廊走到东厢,各进了一道门。 万古雷当即飘身而下,走到卫天雄父子房前,隔窗以传音入密功夫道:“卫前辈,万古雷求见,请勿声张,悄悄开门……” 话未完,门应声而开,卫天雄在门边一看,果是万古雷,忙闪开身让他进来。 卫英大喜:“万兄,久违了!” 万古雷与父子二人见过礼,坐下说话。 卫天雄道:“万庄主怎会到了此地?” 万古雷把经过说了,又道:“晚辈特来见前辈和卫兄,意欲请各位助一臂之力,捣毁精英会总坛,全歼这帮匪徒!” 卫天雄道:“梨花庄早想叛离,恢复名誉,但万庄主欲灭精英会,可有周全之准备?” 这时走廊上有人来到,是卫玉婵的声音:“开门,是我二人,这么早睡着吗?” 卫英开门让她们进来,一见有个生人不禁一怔,旋又认出是万古雷,十分惊诧。 卫英忙道:“轻声,别让人听见!” 二女坐下后,万古雷道:“我方高手分批到达,有明有暗,只待查出总坛所在,便直捣老巢。前辈若有消息,就请知会晚辈。” 卫玉婵道:“呀,万庄主要灭精英会吗?” 卫玉娟道:“你们的人在哪儿?我说爹,就此和万庄主会合,反了精英会吧!” 卫天雄道:“急什么,这不是在商议吗?” 万古雷道:“晚辈按所约,五日住进此店,也就是后天。此店属杭州分堂经营,各位说话要当心。晚辈住迎宾旅舍,可让陈灵兄与晚辈联络,陈兄来了没有?” 卫玉蝉道:“来了来了,我去叫他来。”说着出门去了,片刻后带陈灵来到。 陈灵又惊又喜,忙问他为何到此。万古雷只得又把经过简述一遍,定好联络方法就要告辞。卫玉蝉问他认不认识申勇志,他说认识,此人一念之差,甘入魔窟,若能劝他改邪归正,功德无量,只是不大容易,小姐们试试看。 谈说一阵,万古雷告辞出来,仍从房上溜走,不一会就回到旅店,罗斌、娇娇、季兰在屋内说着闲话等他。一见他来,二女就嗔怪他去了半天,让她们放不下心。 万古雷笑嘻嘻说了经过,道:“有梨花庄一批高手相助,又多了几分胜算。” 娇娇道:“看你这么高兴,八成是冲着人家的两位千金,她们一定貌美如花是不是?” 万古雷笑道:“不错,两位小姐美得如地仙,只是地仙比天仙逊色不少。” 娇娇嗔道:“什么地仙天仙,胡言乱语!” 季兰道:“这么说,你着迷啦!” 万古雷道:“哪能呢?两位妹妹是天仙,卫家姐妹是地仙,我只为天仙着迷……” 娇娇、季兰同时唾他:“呸,不正经!” 万古雷、罗斌笑着出门,回房睡觉。 第二天一早,四人又到西子湖探查,午后回旅舍,正在房中喝茶,陈灵急匆匆来了。 “万大哥,咱已来了两趟,上午来了个信使,要咱们入住分堂,那申勇志和我们一道走。” “分堂昨夜我去过。” “咱们一到分堂,特卫总管皇甫玉在那儿等着,还有飞鹰特使苏翠花,是皇甫玉的亲娘。” “嘿,皇甫夫人亲自出马,了不得!” “唉!她是来相亲的!在饭桌上没说……” “什么?相谁的亲?” “相咱们两位姑娘呀!饭桌上说了些家常话,饭后便命我们回房,飞鹰特使魏扬武跟了来,说皇甫公子有意结亲,要娶两位小姐……” 罗斌道:“一箭双雕?好大的胃口!” 陈灵道:“不错,魏特使说,二女侍一夫,皇甫公子是独子,家中对他甚是钟爱,一心要寻一两位好姑娘……” 季兰道:“庄主答应了吗?” 陈灵道:“没有,庄主说,要与夫人商量,夫人在家守庄,没到杭州府来。魏特使说,你是一家之主,理应由你说了算,何须要征得夫人同意。皇甫公子一表人才,身世又显赫,两位姑娘嫁过去,何等荣耀。庄主说,婚姻大事,他要问过夫人才能回答。魏特使无奈,回上房复话,气得夫人发了脾气,叫魏扬武传话,她当即带皇甫玉走了。魏扬武说,夫人说了,别给脸不要脸,限今日下午答复。魏扬武又说,这事已定了,劝卫庄主莫要敬酒不吃吃罚酒。两位小姐忍不住了,把魏扬武逐出房门。咱连忙来找万大哥,可你们……” 万古雷:“卫庄主怎么打算?” 陈灵道:“卫庄主说,若他们逼得太紧,他只好率众与他们拼了。” 万古雷真没想到皇甫玉会来这一手,没办法,只好如此了。这样吧,你们搬到我们这儿来,有事才好相互照应。” 陈灵道:“只怕出不来,不过咱回去试试看,若在半个时辰内不来,就请大哥相救。” 罗斌道:“我们这就跟你走,在街对面等候,以免不测,救援来迟。” 陈灵大喜:“多谢多谢,咱这就走。” 于是陈灵走在前,四人跟在后,去分堂。 路上,娇娇说:“怪事,他们马上就要与我们交手,还有闲功夫相亲?真是不可思议!” 万古雷道:“梨花庄是被压服的,若结了亲,才能让梨花死心踏地卖命。” 季兰道:“有道理,这也是策略。 娇娇道:“他们如此逼人,不怕造反?” 古雷道:“他们的本性就是迫人服从,在他们看来,并无不妥之处。因为每个人都不愿丢失了性命,所以拿性命相要挟,别人就会顺从。” 季兰道:“哼,天下人,不会都怕死!” 娇娇道:“我就是一个不怕死的!皇甫玉也好,方天岳也好,休想让我屈服!” 万古雷道:“娇娇临危不惧,视死如归,愚兄十分佩服,真乃女中大丈夫也?” 娇娇嗔道:“谁要做什么大丈夫,姑奶奶是女豪杰,你给我记住了!”一顿,又道:“不过话说回来,那些日子不堪回首,我天天盼望你来救我,年青青的,谁愿去死?” 季兰道:“你有盼头,存着一线希望,所以你不愿去死,若是没了希望呢?一个人若是处于绝望之中,只怕就不想活了。” 罗斌忙道:“人在绝望中也不要轻生,说不定转机就在眼前……” 季兰道:“咱们女子与你们不同,咱们想什么,你们这些男人只怕永远也不知道!” 罗斌道:“只要妹妹肯说出来,我想我们也能理解的,古雷兄你说是不是?” 古雷应道:“是是是……” 娇娇嗔道:“说出来还有什么意思?就是要你们去揣摸去体味,我说你们这些男人真笨!” 季兰道:“知心者难觅,就是这个道理。” 说话间,不知不觉已到了分堂,四人遂在对街闲走,装做逛店铺买东西。 陈灵走了进去,没什么动静,大家各在自己屋中。陈灵见了庄主,说了与万古雷商议的情形,庄主当机立断,命大家带好物件离开。 片刻后,众人纷纷出门,正屋里的人瞧见了,报分堂主韩志、飞鹰特使魏扬武,两人来到客室门外。 魏扬武道:“卫堂主,哪儿去?” 卫天雄道:“此处拥挤,外面住去!” 魏扬武笑道:“使不得,卫堂主这一去,可就害苦了大家,千万别离开分堂。” 卫天雄道:“不劳牵挂,卫某自有主张。” 韩志道:“特使命卫堂主居此,请堂主在这里委屈一日,明日……” 魏扬武插言道:“卫堂主若离开分堂,那就没有什么明日了……” 卫天雄怒道:“你此话何意?” 魏扬武道:“你们午饭喝的酒吃的菜都有毒,若离开分堂,皇甫总管又如何为你们解毒?再有半个时辰你们就会发作……” 卫天雄一惊,旋又喝道:“胡说!你……” 魏扬武冷笑一声:“信不信由你!” 韩志也急了,道:“啊哟,特使,我……” 魏扬武道:“你没吃解药?” 韩志惊道:“没有哇,这……” 魏扬武道:“莫慌,总管会给解药的。” 此时卫天雄等纷纷提气,一个个发现觉气机已塞,惊得目瞪口呆,面面相觑。 卫天雄恨声道:“好歹毒!你……” 陈灵赶紧道:“庄主,事到如今,发火没用,以咱看来,有话好好说……” 他背对魏、韩二人,边说边对大家使眼色。 卫天雄领会了他的意思,但仍装做恼怒,道:“他们无端下毒害我,你说……” 陈灵道:“庄主,说破了,不过是两位小姐的婚事,依咱看来,皇甫总管人才一表,也并不委屈了两位小姐……” “我又没回绝他,只说回庄后与她娘商议。” 魏扬武对陈灵另眼相看了,道:“你是何人?在南昌分堂任何职?” 陈灵道:“回特使的话,属下任分堂执事,今后还请特使提携。” 魏扬武大大咧咧端起架子道:“唔,只要你尽忠尽职,本特使自会栽培你。” 陈灵道:“多谢特使,望特使救属下性命,赐一颗解药,结亲之事慢慢商议。” 魏扬武道:“解药不在我手中,再过半个时辰就会有人送来,但卫堂主必须允婚。” 申勇志在屋中听说酒菜中下了毒,他正好与皇甫玉母子同席,连忙提气行功,发觉气机已塞,惊得他连忙开门出来。 “魏特使,我也中了毒,这……” “不要紧,解药过一会就到,申堂主自管回屋安息,不要妄提真气。” 申勇志又恼又惊,只得回屋。与他同来的张雄道:“这算什么,不分敌我,用心险恶。” 师震道:“要是解药不来,咱们就废了!” 张雄道:“事先应给我们解药才对,这下好了,就在屋里等死吧!” 申勇志道:“二位前辈,事已至此,只有等解药了,千万莫乱说,小心祸从口出!” 又听窗外卫玉蝉道:“爹,以性命相要挟逼婚,女儿誓死不从!” 卫玉娟也道:“这是求亲的诚意吗?传出去惹人笑话,女儿有何面目苟活世上!” 魏扬武道:“外间人怎会知晓,二位小姐多虑了。其实,结了这门亲,两位小姐无异一步登天,在会中无比荣耀……” 卫玉蝉道:“真有那一天,我第一个要杀的就是你,到时看谁来救你!” 魏扬武一愣,一时说不出话,转身回上房客室去了,嘴里交代韩堂主,不准任何人离开分堂。韩堂主愁眉苦脸的,吩咐里外两院把好门,不准卫家人外出。 卫玉娟道:“好个魏扬武、韩志,姑奶奶日后地位若是在你二人之上,你们就等死吧!” 韩志叹道:“小姐,在下只是奉命行事,并非有意让小姐为难,请小姐莫迁怒于在下。” 卫玉婵道:“表哥,你出去瞧瞧,总坛的人来了没有,我们不能等死呀!” 陈灵会意,答应着往外走,被门丁拦住。 卫玉娟喝道:“大胆,快些闪开!” 韩志没法,朝门丁比了个手势,道:“送陈执事到大门外,别去远!” 陈灵在门丁押送下,走出院门。 万古雷等人在街上来回逛了两趟,终于瞧见陈灵出现在门口,身边跟着一名壮汉。陈灵两头张望,瞧见了他们,却并不走过来。 罗斌道:“怪事,他为何不过来。” 季兰道:“人跟着呢,出事了吧。” 万古雷略一沉思,道:“两位妹妹从他那一头走过去,装做不认识,看他可有话说。” 娇娇、季兰便迈着方步走了过去,离陈灵二丈余时,忽听陈灵对那个壮汉道:“你跟着咱干什么?咱已中了毒,能逃走吗?只不过是出来瞧瞧,总舵拿解药的人来了没有……” 壮汉道:“看也无用,总舵的人要来就来,就是来了人多也不认识,我看还是回去吧!” 陈卫道:“说不定马上就来了呢,先睹为快,咱就在这里等。” 季兰、娇娇听了大是惊诧,好端端怎么中毒了,两人互瞧一眼,横街走到对面,在一家珠宝店看了看,片刻罗斌、万古雷就进来了。四人先后出来,沿街往下走,把情况说了。 万古雷道:“好,罗贤弟、兰妹妹去冒充总坛的人,我和娇娇随后,只要进到二院,不怕被魏扬武认出来!” 季兰兴奋了,道:“好,咱们走!” 罗斌和她大摇大摆来到分堂门口,不理睬陈灵和壮汉,直往里闯。 站门的两名壮汉眼一瞪:“什么人……” 罗斌喝道:“总坛信使,你找死吗!” 两个门丁一愣,赶紧陪上笑脸。 陈灵道:“二位信使,来此何干?” 罗斌道:“你是什么人,敢打听大爷的事,你心目中有没有规矩?” 陈灵道:“对不住!咱是南昌分堂执事,正在此等候总坛信使,不知是不是两位?” 罗斌道:“我二人奉命送解药来,你等的是不是我们,我们又怎么知道?闪开!” 陈灵装作欣喜若狂的样子道:“啊哟,总算把二位盼来啦,魏扬武特使没哄我们!” 罗斌道:“你这人怎么婆婆妈妈的,快走,别挡大爷们的道!” 此时,万古雷和娇娇来到,陈灵、壮丁未见,只顾朝前走。罗斌朝万古雷、娇娇一挥手,紧紧跟在壮丁后面。站门的以为是一伙,不敢阻拦,任他们走了进去。 陈灵、壮丁走进二院,那壮丁就想张口禀告堂主,被罗斌点了他穴位,同时制了哑穴,他就站在天井里,望着正屋客室发急。 站在二院门口的两个徒众,正好奇地望着进去的客人,忽觉身上一个穴道发麻,哑穴也被人点中,吓得叫也叫不出,动也动不了。 陈灵一指正屋客室,万古雷抢行一步跨入,只见魏扬武、韩志各在一把太师椅上打盹。 他先把魏扬武点了穴,后一步跨入的娇娇则治住了韩志。二人惊得睁开了眼。 万古雷轻声笑道:“魏兄,久违久违!” 魏扬武魂飞天外,嘴皮动了动,说不出话,惊慌地盯着万古雷。 万古雷又道:“恭喜恭喜,魏兄荐英才有功,升了飞鹰特使。魏兄真有能耐,骗了晋王爷,又骗了熊震宇和盛经子,明天又不知要骗谁。看来,魏兄是不能再活在世上了!” 魏扬武满脸惊吓,双目满是哀求神色。 罗斌在厢房里与卫天雄等见了面,知道了送药的事,便赶紧上正房找古雷。 万古雷听后,把韩志解了哑穴,道:“你若听我们调度,免你一死!” 韩志定了定神,道:“尊驾何人?” 万古雷道:“在下万古雷,不耳生吧?” 韩志吃了一惊:“你就是天豹庄主、江南神剑万大侠?你与祁连老祖拼个两败俱伤,又歼灭了一阳教,不知可是当真?” 娇娇嗔道:“怎么不真?这传遍江湖人人知晓的事,难道是子虚乌有不成?” 韩志喏喏连声:“是是,在下对万大侠仰慕已久,今日得见,三生有幸!” 季兰冷笑道:“错了,你该说你倒了八辈子的霉,咱们此来,为的是剿灭你精英会!” 万古雷见韩志老拿两眼睃魏扬武,知其有顾虑,便抬手一指,以气点了魏扬武的晕穴,魏扬武头一歪,闭上了眼睛。 罗斌道:“这家伙晕了,你有话只管说” 韩志轻声道:“院里有飞虎堡的人……” 万古奋道:“无妨,话说轻些就是。” 韩志叹口气道:“在下在杭州教拳为生,在江湖也微有薄名,不料两年前,衡山三剑与天地双魔找上门来,逼在下做了这个分堂主。这两年,在下知晓了总坛的不少恶行,早就想叛离,只是没有机会,今日见到万大侠,在下愿率门下和几位朋友,听候大侠调遣……” 万古雷道:“这个慢慢再说,如果送药的人来了,由你接待,若敢有误,决不轻饶。” 韩志道:“已经快来了,请解了穴吧。” 万古雷对他随手一拂,发罡气替他解穴,韩志不禁大为佩服,道:“少侠神功盖世,乃武林之福,在下愿执鞭相随!” 季兰道:“得啦,别嘴上说得好听,骨子里又在施诡计,别当季爷我不知道!” 韩志道:“季爷,我韩某人当场立誓!”说着立刻跪下,对天道:“苍天在上,韩志弃暗投明,愿追随万大侠匡扶武林正义,若存二心,天打五雷轰!” 娇娇道:“盟誓有何用,有的人照样违誓,谁知你真心不真心……” 万古雷心中好笑,女子最为难缠。 韩志愣了愣,苦笑道:“二位就看在下的行为举止吧,除此外,在下已无法表白。” 万古雷道:“二院的人被我点了穴,你去交待他们不要声张。” 二人便走了出去,季兰紧紧相随。 万古雷解了门丁的穴,韩志道:“不必出声,都是自己人,你二人若见总坛来人,就出声禀报,本座及时出迎!” 两个门丁莫明其妙,连声答应不敢多问。 三人又回到客室,罗斌把魏扬武扔进内室,问韩志:“总坛在何处?” 韩志道:“不知道,但就在杭州城附近。”一顿,又道:“万少侠,恕在下多嘴,精英会高手太多,光凭几位只怕……” 娇娇道:“我们的人多着呢,你怕什么?” 就在这时,二院门丁大声道:“信使到!” 韩志忙走了出来,季兰、罗斌跟着他。住在两边厢房的卫天雄等人、申勇志等人也走了出来,只见院子里站着个中年人。 韩志抱拳道:“杨特使,送解药吗?” 杨特使道:“不错,韩堂主久等了吧!” 韩志道:“请进屋奉茶!” 杨特使道:“不必了,就在天井里把差事交了吧。本使奉命向韩堂主、卫堂主、申堂主交付解药,这药每人一粒……” 申勇志急不可待,道:“快拿出来!” 杨特使从怀中摸出个小瓷瓶,打开盖,发放解药,那药呈淡绿色,有股清香味。众人迫不及待吞了下去,有的就想转身回房。 杨特使道:“且慢!本使还有话说。此药不能根除毒性,只能管三天之用……” 众人本不想再理睬他,一听此言,个个目瞪呆,听他往下说。 “苏夫人说了,这三天内要与天豹庄的人决战,只要你们对总坛忠心耿耿,夫人自会替你们根除毒性。此外,夫人要卫堂主答复许不许婚,若许婚就替南昌分堂的解毒……” 卫天雄道:“这话算不算数?” 杨特使道:“什么话!夫人何等身份……” 卫天雄道:“那好,老夫许婚,拿药来!” 杨特使道:“好极,本使这就转禀总坛,今夜派花轿来迎娶,明日赐解药……” 卫天雄气得再也忍耐不住,大骂道:“好歹毒的妇人,大爷与她誓不两立!” 杨特使喝道:“放肆!把老儿拿下!” 陈灵忙道:“特使休要见怪,只因……” 杨特使斥道:“闭嘴!韩堂主快捉人!” 韩志拿眼去看罗斌,罗斌微微点头,便道:“将卫堂主拿下,还不快动手!” 两个门丁急忙过来抓住卫天雄,又听杨特使道:“待本使报禀总坛再行处置!” 韩志道:“这许多人都服了药,本座无力捉拿卫堂主,请特使快去快回!” 杨特使怕卫家的人恢复功力,急忙走了。 韩志又命两个门丁:“放开手,你们回前院去吧,叫人把徐剑南等三位请来。” 门丁匆匆走了,院子里的人都呆站着。 卫玉婵忽然道:“申堂主,你心甘情愿投入精英会充当走卒,可人家还是不相信你!” 申勇志道:“小姐,彼此彼此,梨花庄不也是精英会的走卒吗?人家同样不信任。” 卫玉婵道:“梨花庄当时被衡山三剑、天地双魔、追魂居士所迫,心中从未服过,哪像你甘心为虎作伥,助纣为虐!” 申勇志道:“被迫也好、自愿也好,说这些无益,大家同是会中人,又何必相互讥刺。” 公冶娇从正屋里走出来,道:“申勇志,你瞧瞧我是谁?不会忘了吧?” 申勇志扭头一看,惊得瞠目结舌:“啊哟,是你?娇娇,你怎会到了杭州?……” 他看惯娇娇着男装,所以一眼认出。 公冶娇恨声道:“你把我出卖给方天岳、曾玉麟他们,到京师后,皇甫玉也转我的念头,他和方天岳施尽手段……” 申勇志不敢往下听,这事他其实一直后悔。当初与曾玉麟、方天岳谈及捉拿公冶娇的事时,他明白无误地说,他要娶娇娇。方天岳说,那当然,我们只是要把公冶娇捉来当钓饵,引诱万古雷上钩,事成后把公冶娇还你就是。他当时利令智昏,又慑于铁臂翁等人的压迫,不顾老父被打伤,投靠了精英会。可是,娇娇一走就了无消息,根本没法打听。年前他突然接到总坛信使传令,要他带高手来杭州,他叫不动堡中的七大铁卫,本要只身上路,还是乃父说情,张雄、师震这才跟他前来。到杭州后他想见方天岳、曾玉麟,可是又上哪儿去找他们?他一定要向他们问个清楚,把娇娇怎么了。此刻他瞧见娇娇从正屋中出来,听她讲方天岳等人的卑鄙行为,以为娇娇下了水,一时间如毒虫钻心,忍不住大叫道:“别说了别说了,是我害了你,我上了他们的当,当初他们说捉住了万古雷就把你还我,哪知他们起了色心,你是不是已被皇甫玉……” 娇娇大怒,骂道:“你这个卑鄙小人,当年我把你当朋友,你却拿我做交易,姑奶奶岂是任人宰割的羔羊,他们休想逼我就范,纵使服下毒药,姑奶奶也决不屈服!哪象你枉为七尺之躯,甘心俯着侍贼,老父被贼所伤,你居然有脸代替老父当堡主,不知世上有羞耻二字,今日姑奶奶匡正除邪,宰了你这头畜牲!”说完抽出飞虹剑就要动手。 “慢,娇娇,别动手!”万古雷从屋中连忙走出,“我曾答应申老堡主,留他一条性命。” 申勇志被骂得羞愧难当,恨不得找条地缝钻了进去,此时他万念俱灰,追悔不已。忽又见出来个英俊人物,阻止娇娇动手,心里不禁一动,此人莫非就是…… “万大哥,这个人天良丧尽……”娇娇道,“为私欲出卖朋友,出卖道义……” 申勇志明白了,此人正是万古雷。他目不转睛地盯着他,心里又燃起了一股妒火。要不是他万古雷,自己和娇娇就是天造地设的一双。只恨自己结识娇娇在后,否则岂会被他夺去娇娇一颗芳心?若世上没有他万古雷,自己也不会落到今天这般羞辱的境地。他万古雷不过是个商家的儿子,哪比自己是武林名门出身,他万古雷这付长相,也并不此自己英俊。凭什么他要占据娇娇的芳心,使自己受到冷落…… 他越想越怒,别人说什么都没有听见,对着万古雷吼道:“万古雷,我与娇娇心心相印,都是你这个卑鄙小人从中作梗,有种的你我今日作个了断……” 娇娇骂道:“呸!不要脸的东西,你……” 万古雷制止娇娇道:“不必与他见教,待愚兄和他说话。”一顿,续道:“申勇志,你我无怨无仇,娇娇与我相识在你之前,那时我们就定下了终身,我被皇甫楠陷害,只好逃出京师。燕王入京时,我因惦着娇娇一家,私自到京师,哪知娇娇受方天岳逼迫,举家出逃,我扑了个空。方天岳将此事奏禀燕王殿下,害我被撤去都指挥使官职。我为寻找娇娇,创建天豹庄、天豹镖局后便出来寻访,结果几经波折,终于在京师翠华园找到了她。你不该为私欲出卖娇娇,更不该背离武林正道,投靠了精英会,但人之一生,难免有错。我劝你立刻省悟,反了精英会,为重振飞虎堡名声,一展才华,切莫陷于个人恩怨之中,忘了大义……” 这番话,听得梨花庄人个个点头,心中甚是惭愧,而张雄、师震则大受感动,对万古雷的胸襟十分佩服,决心促使申勇志叛离精英会。申勇志吼道:“这番道理,本堡主岂能不知?但你与我有夺妻之仇,此仇不报……” 娇娇大怒:“住口!你无耻!你……” 申勇志不睬她,叫道:“我虽然反了精英会,但你我也要作个了断……” 张雄忍不住插言道:“堡主,此刻大家携手,合力对付精英会,不能……” 申勇志哪里听得进去,妒火烧得他昏了头,他吼道:“公冶娇,我要让你瞧瞧,是万古雷的武功高,还是我申某人更能一筹……” 娇娇冷笑道:“你比万大哥差远了,我劝你自量些,你莫非比祁连老祖还高明吗?” 万古雷道:“申堡主,你服下的解毒丸只管三天,三天内必须再找到解药,你既然明了大义,反出精英会,你我不必再作意气之争。” 卫玉婵忍不住岔言道:“申堡主,万大侠处处以大义为重,你这人却器量狭窄……” 申勇志狂呼道:“住口!没你说话的份!”一顿续吼道:“万古雷,敢不敢与本座见个高下!我要让大家看看,是你高明还是本座高明!”卫天雄实在看不下去了,沉声道:“申堡主,大敌当前,休要再作意气之争,须知反了精英会,是以性命相拼,老夫劝申堡主放下个人恩怨,大家携手共商大计,堡主以为如何?” 申勇志道:“我与万古雷一决雌雄,与旁人不相干,卫庄主请到一旁作个仲裁吧!” 卫天雄大怒,道:“大侠是抗击精英会的首脑人物,老夫决不容许任何人侵犯于他!” 申勇志道:“卫庄主,你少管闲事!” 娇娇实在忍不住了,“唰”一声抽出飞虹剑,叱道:“申勇志,姑奶奶惩处你,拔剑!” 申勇志道:“娇娇,我怎会与你动手,只要你答应下嫁到飞虎堡,我就饶了万古雷……” 罗斌、季兰早就一肚子火,闻言厉声责骂,说他该死,叫万古雷宰了他。 梨花庄人也出声责骂,说他比畜牲不如。就连张雄、师震也骂他不识相,说万公子大度,这才是英雄本色云云。 申勇志见遭到众人怒骂,心中的愤火渐渐熄灭。要是他坚持动手,只怕要遭到大家的围攻,这条命难保,不如暂时忍一忍再说。 万古雷见他不作声了,便对卫天雄道:“前辈提一提真气看,毒消了没有?” 卫天雄等个个都试提真气,发觉气机已通,但却不畅,把这感觉说了。 娇娇道:“这一套我领教过,这毒若不根除,各位在激烈博斗后就会发作。” 万古雷道:“我这里有解毒丹,不知能不能解除各位之毒,先请卫前辈、张前辈、师前辈服下一试,不知三位意下如何?” 张雄、师震没想到万古雷这般尊重他们,连忙拱手谢道:“多谢万公子,我等愿服。” 万古雷取出丹药发放,请三人服后运气。 盏茶功夫后,三人都说气机通畅,毒已除尽。万古雷遂按人头给药,韩志也得了一颗,申勇志碍于面子不接,是张雄接过让他服下。顿饭功夫后,大家自感内体己没有什么不适之处,而且精神十分健旺,一个个又来感谢万古雷。申勇志却躲在厢房,不出来见人。 此时,杭州分堂的三大高手徐剑南、莫少雄、赵旭已来到,他们奉命带领弟兄在城门要道监视万古雷一行人的踪迹,只要是看着扎眼的人,都在监视之中。韩志把万古雷向三人作了引荐,三人不禁大吃一惊。 韩志道:“我决心随万庄主匡正除邪,反了精英会。三位贤弟本是被愚兄拉下水的,如今也由愚兄引渡上岸,不知三位意下如何?”旋又把午膳中毒的经过说了,续道:“总坛行事诡诈,这样下去,迟早也毁在他们手上,不如奋起一搏,求条生路!” 徐剑南道:“小弟早就厌恶总坛那班人,一个个颐指气使、横行无忌,不把我们弟兄当人看。大哥既然决定反水,小弟愿追随于马后。不过小弟有句话不能不说,光凭我们这几个人,只怕不是总坛那些人的对手,不如趁早逃出杭州,结交天下义士,再……” 话未了,卫玉婵道:“天下义士在何方,此时就在你眼前,你还要上哪儿找去?想逃走只有死路一条,不如与之拼个同归于尽!” 徐剑南道:“在下并非怕死,只顾虑人手太少,枉自送了性命,未免不值。” 万古雷道:“天豹庄人从今日起陆续到来,不是在下夸口,来的人武功个个高强,对付精英会那班豺狼绰绰有余!” 莫少雄道:“敢问都有些什么人物?” 万古雷一笑:“这个暂不奉告,见面时再向各位引荐,此刻他们各有藏身之地。” 赵旭道:“铁臂翁、恶鹰都是名满天下的稀世高手,天豹庄内,只怕没有这样的人物!” 娇娇恼道:“我万大哥打伤祁连老祖,掌毙豺精司羽,他就是稀世高手,你难道不知?” 赵旭一惊:“豺精死于万庄主之手?” 娇娇道:“不错,除了万大哥,还有西门先生、还有……不说了,信不信由你,你要是胆怯,那就自管逃命去!” 赵旭道:“你说话好不客气,看你这付模样,象个女子,只怕没有闯过江湖,不知天高地厚,若不念你是天豹庄的人,我……” 娇娇接话道:“你有眼无珠,不知大爷是谁,不看在韩堂主的份上,今日叫你好看!” 赵旭冷笑道:“就凭你,来啊,过两招!” 万古雷道:“韩堂主,你这位弟兄……” 韩老忙道:“赵贤弟,休得鲁莽……” 赵旭道:“堂主,天豹庄的人若不露两手真功夫,咱们心中无底,要是总坛的人来了,他们若打不过,一走了之,咱们又该怎么办?” 万古雷道:“反不反精英会是你们自己的事,既然信不过我们,那就各走各的道!”说完对卫天雄等道:“前辈,我们走吧!” 韩志道:“万庄主,事到如今,哪有退路,请万庄主留下。”一顿,又对徐剑南等人道:“三位兄弟,你们若是怕惹火烧身,那就自谋出路,愚兄跟定了庄主,只有冒死一拼。” 卫玉婵冷哼道:“我们这许多人,不信就对付不了皇甫楠,胆小的,就快些走吧!” 徐剑南看着她道:“卫大小姐,我徐某可不是胆小之人,不信就等着瞧!” 赵旭道:“咱也不怕死,只是不愿做飞蛾扑火的愚人,这莫非错了不成?” 卫玉娟道:“那你就做聪明人去!” 韩志道:“三位想清楚了,今日不站在万庄主一边,就会站在精英会一边……” 徐剑南道:“大哥你跟谁,我跟你,是死是活在一起,一点不含糊!” 卫玉婵道:“对嘛,你还讲点义气!” 莫少雄道:“我和各位同仇敌忾,誓雪屈身待贼之辱,还我正大光明之身!” 卫玉娟道:“唔,听起来象个热血男儿。” 赵旭看看两位姑娘,道:“我赵旭愿与各位风雨同舟,但咱仍要把话挑明,只要总坛护卫使衡山三剑、天地双魔、关中双煞来此,咱们只有死路一条……” 万古雷道:“你说的这些人,我们早就交过手,每次都是他们落荒而逃……” 赵旭冷笑道:“万庄主,你最多和其中的一位打个平手,其余的人,谁来对付?” 公冶娇道:“这你不必操心,我们的人自然能对付他们,这其中有我有罗兄有……” 赵旭不屑地打断她的话:“你?算了吧,别在咱面前吹大话,咱可是个老江湖!” 卫玉婵笑道:“还老江湖呢,她就是去年在南昌府,方天岳要我们捉拿的公冶小姐!你说话最好有分寸些,莫要男女都不分!” 赵旭一楞:“咦,你原来是位小姐……听说小姐后来不是落网了吗?” 公冶娇冷哼一声:“你知不知道我是怎么落网的?要不是他们依仗人多,先捉住了我双亲,以双亲性命迫我等服下毒药,跟随他们到了京师。否则,休想得逞!精英会中全是些卑鄙小人,你说的那些高手只敢偷偷摸摸施展诡计,不如祁连老祖,当着天下英雄的面,分个高下!所以你不必把这些狐鼠视为天下无敌,只要大家以道义为先,同仇敌忾、生死与共,就能把这窝狐鼠斩尽杀绝!” 万古雷道:“娇娇说得好,贵在大家生死同心,匡扶道义。而精英会的那些人,各怀鬼胎,相互猜忌。我等来之前,方天岳……”他把京师分堂的事说了,续道:“可见,他们不能以诚相待人和衷共济……” 言未了,申勇志在厢房里岔话道:“言过其实,方天岳是堂堂武林世家出身,纵为娇娇有了私心,也不会去残害欧老前辈。姓万的刻意诋毁别人,各位且莫上当!” 公冶娇大怒,斥道:“此事乃我等亲眼所见,你又不在场,怎知实情?申勇志,别再把什么武林世家挂在口头炫耀,你不怕丢人吗!” 申勇志道:“等我见到方天岳便知分晓,你们一鼻孔出气,说的话我一句不信!”说着从房里走出来,提着包袱,气冲冲往外走。 张雄、师震跟了出来,劝他留下,他执意回庐州,二人只好向大家道别而去。 万古雷道:“韩堂主,提魏扬武出来审讯,问出总坛所在,打上门去!” 韩志点头,进内室把魏扬武提出来,万古雷解了他的哑穴,问他:“总坛在何处?” 魏扬武道:“不知道,我从未去过……” 万古雷道:“你是飞鹰特使,当然知道。” 韩志道:“魏特使,事到如今,你就说实话吧,又何必自找苦吃!” 魏扬武道:“韩堂主,你叛变……” 罗斌喝道:“姓魏的,不说实话,我们今日就废了你的武功,看你怎么混得下去!” 魏扬武两眼现出一丝恐惧神色:“好,我说,不过你们要放了我……” 季兰叱道:“谁跟你讨价还价,快说!” 魏扬武道:“万公子,你答不答应了。” 万古雷道:“按你所作所为,不该放你,但你若供出总坛所在地,那就将功折罪。” 魏扬武道:“好,我说,总坛在……” 言未了,突然有人接嘴:“叛徒该死!” 声音自房上传来,众人急抬头看去,哪儿有人,正欲飞身上房,刹那间便听魏扬武惨叫一声,惊得众人又忙着低头看他,只见他胸口流血,一把短刀插在心窝上,一命呜乎! 变生肘腋,众人目瞪口呆。 娇娇大怒,一跺脚上了房,不见贼踪。 万古雷道:“娇娇,不必追赶,大白天不便施展轻功。来的是两个人,一人在屋脊后说话,一个在内院门打出飞刀,请韩堂主到前院查查看,什么人来了。” 韩志匆匆奔了出去,公冶娇从房上下来。 赵旭道:“瞧见了吗,咱们这么多人护不住一个魏扬武,就连人家的踪迹都没发觉,能是人家的对手吗?咱的话,你们该相信了吧!” 公冶娇道:“偷偷摸摸,这便是精英会的能耐,你休要替他们张扬!” 赵旭冷笑道:“刀头上舔血,这不是耍嘴皮的时候,到头来大家都要死,还争个什么?” 卫玉婵道:“你这人尽说丧气话,讨厌!” 赵旭道:“要我吹大话吗?吹了有什么用,咱们这些人里,不是有高手吗,可是魏扬武却不明不白被灭了口。至于咱们什么时候死,只有等着瞧,就连咱们中的高手,也一样不能幸免!” 徐剑南叹口气道:“命该如此,奈何!” 公冶娇叱道:“赵旭,你冷嘲热讽……” 万古雷道:“娇娇,不必与之计较,他爱说什么说去,只当没听见就是了。” 此时,韩志飞奔而来,一进门就大叫道:“全死了,一个不剩,好狠毒啊!” “你说什么?”众人听不明白,纷纷问他。 韩志咬牙道:“我那些属下,全死了!” 众人急忙来到前院,只见门口躺着两人,院中倒着三人,其余全在屋子里,万古雷检查死因,发现是遭人点了死穴倒毙。 卫天雄道:“此地不能再留,我们走吧!” 赵旭道:“走到哪儿都是死,不如……” 徐剑南道:“赵兄,够了,免开尊口,我们既然反了总坛,自然该和大家一起走。” 韩志跺脚道:“不报此仇,誓不为人!” ※※※※※※ 万古雷、罗斌住进了闻莺旅社。按约定,今日是贡胜奇约好的见面时间。不出顿饭功夫,贡胜奇匆匆来到,彼此见礼寒喧。 贡胜奇道:“万爷准时来到,在下甚感欣慰,霍、胡二位没有来见万爷吗?” 万古雷道:“在下按约定午时住进此店,霍、胡二位并未来联络。” “不妨再等一会儿,他二人必会来到。” “贡爷知晓闻莺旅社是谁开的吗?” “知道,是精英会开的,霍、胡二兄说住这里安全,他们出入此地,不会引入怀疑。” “贡爷几时到的杭州?” “就是现在到的,以免过早暴露形迹。” “在下已到了三日,形迹早露……” 接着,古雷说了梨花庄和杭州分堂的事,贡胜奇听得连连点头,道:“好极,我方又增添了一批高手,虽露形迹倒也值得。只是万爷在杭州露面,必已引起对方警觉,要想出其不意偷袭总坛,只怕难以做到,就不如明着去,在下等人则暗中相助,同时也好救人。”一顿,续道:“不过,这得等霍、胡两位来到再定。” 正说着,霍继统、胡道民来到,彼此又重新见礼。 霍继统抱拳道:“万公子,这一向多有得罪,还请万公子多多包涵!” 胡道民道:“当年各为其主,今日志向一致,望万公子捐弃前嫌,你我戮力同心!” 万古雷道:“说得是,往事不可追,从今日起,大家以诚相待,共同对敌!” 霍继统道:“不知天豹庄来了多少人马?” 罗斌道:“在京师的都来了,二十多人。” 胡道民道:“人不在多少,而在于武功高低,想必来的都是高手,不知有哪几位?” 罗斌道:“倾巢而出,都来了。” 霍继统道:“那好,按原计划行事……” 贡胜奇岔话道:“贤弟,杭州分堂韩志,南昌分堂卫天雄已经反了精英会,他们和万公子都有联络,万公子已露了踪迹,皇甫楠必有所准备,原计划只怕难以实施,须另谋良策!” 胡道民道:“杭州、南昌分堂造反的事我们已经听说。皇甫楠正谋划对付万公子,只因不明万公子来了多少人,所以未敢贸然行动。我们今夜出其不意直奔老巢……” 贡胜奇接话道:“他既然有了准备,又如何做到出其不意?此计不妥……” 霍继统道:“总坛所在地十分秘密,皇甫楠料不到我们反水,会把万公子带到总坛,此外总坛的高手大都隐在杭州城内,总坛人已不多,只有皇甫楠一家……” 贡胜奇道:“皇甫佑安在不在总坛?” 胡道民道:“小弟从未见过此人,一直怀疑只是个影子,所以不足为虑。” 贡胜奇想了想,道:“万公子以为如何?” 万古雷道:“请两位说出夜袭计划。” 霍继统道:“所谓总坛,并无机关埋伏,里面假山水池,亭台楼阁,恰似天上胜境,所以只管冲了进去,并无障碍。” 万古雷道:“总坛在何处?” 胡道民道:“五云山与钱塘江之间……” 霍继统道:“总坛是个占地极广的庭院,皇甫楠住在靠北的彩霞宫,四周的房屋则是护卫使、金鹰武师等人的住所。我们把人分成四拨,由四个方向杀入,使其顾此失彼,慌乱中万公子率高手直奔彩霞宫,击杀皇甫楠。” 万古雷十分高兴:“此计甚好,妙极!” 霍继统道:“西湖南面之福灵寺可作为我等会合地,天黑后我二人在那里恭候!” 万古雷喜滋滋道:“一言为定!” 胡、霍二人站起身,胡道民又道:“请万公子务必准时到福灵寺,千万别误了时候,还请万少侠嘱咐大家,一律戴面罩。” 万古雷兴奋地回答:“放心,误不了事!” 贡胜奇说要把随他来的八个忠实部下叫来住,和胡、霍二人一同出了店。 三人刚走,住在隔壁的娇娇、季兰就迫不及待地过来打听消息,装扮成小二的陈灵,也提着壶水上来。万古雷让他告诉住在对面厢房的耿牛,和熟悉本地情况的徐剑南去霍继统所说的地方看一看,速去速回。 原来,昨夜众侠就进了店。韩志胁迫王掌柜和店伙跟随他造反,他坐在掌柜室里间监视掌柜。陈灵、徐剑南等扮成小二,监视店中伙计。除了宫知非等几人,众侠全部入店。 这一招十分高明,摆脱了精英会布在城中各旅舍的眼线。这些喽罗决想不到他们监视的扎眼人物会“自投罗网”,隐身在闻莺旅舍中。于是纷纷赶到信使处禀报,一夜之间,扎眼人物都没了影,不知上哪儿去了。信使们闻报后,也十分困惑,但却无法及时报禀总坛,他们只好焦急地等待特使驾到。皇甫楠这一套虽然保住了总坛位置的秘密,但也替自己设了障碍。没有外敌来犯当然无事,一旦强敌压境,传递消息就十分不利,这自然是他始料不及的。 此刻,公冶娇听万古雷说了情况后道:“如何?我就知道他们骗人!” 季兰道:“咱们料事如神,你二人该服了吧?记住,听姐姐的,准没错!” 万古雷笑道:“是是,二位慧眼独具,能一眼看穿对方的诡计。不过,贡胜奇是不是和胡、霍二人一伙,还不能断定。” 罗斌道:“贡胜奇也许被二人蒙在鼓内。” 娇娇道:“咦,你二人还不死心?” 季兰叹道:“孺子不可教也!” 正说笑间,西门仪、华子平、卫天雄来了,商议后决定等耿牛徐剑南回来,若没有什么新情况,就按原计划行动。说完各回住屋。 半个时辰后,贡胜奇带来了八个武师,陈灵把他们安顿在前院住下。 贡胜奇单独来见万古雷,娇娇、季兰不走,大家寒喧见礼,分宾主坐下。 万古雷道:“贡爷,霍、胡两位所说总坛地址,似有些不实,会不会有诈?” 贡胜奇一惊,道:“不会吧,他二人与在下共事几年,不至于害我。” 万古雷道:“贡爷对他二人十分放心?” 贡胜奇眉头一皱:“对朋友不该有所疑。” 万古雷道:“他二人要是串通了皇甫楠引我们上钩,到时后悔不及!” 贡胜奇不悦道:“公子若不放心,到时不去便了,贡某眷属身陷其中,只有冒险一斗!”说完站起身,续道:“公子可以独自思量一番后再决定,在下告辞!” 他走后,公冶娇道:“瞧,脾气大着呢,他想要你相信胡、霍二人,你别上当!” 季兰道:“三人一伙,被你戳穿骗局,他装着生气离开,叫你好好想一想。哼,这一套有咱们在,骗不了人!” 万、罗二人相视而笑,也不反驳。 娇娇道:“还要等多少时候动身?” 万古雷道:“早着哩,还要等两个时辰。” 季兰道:“早知如此,咱们也学罗燕她们的样,到西子湖玩去,坐在屋里好闷。” 娇娇道:“他们八人四对,我二人去了不尴尬吗,就为了这我才留在家呢。” 季兰道:“咱们和西门前辈一道走吧。” 万古雷道:“何必呢,扔下我和罗贤弟,孤孤单单的,两位就等我们一等吧。” 罗斌合掌道:“阿弥陀佛,慈悲慈悲!” 娇娇、季兰笑起来,骂他:“怪相!” 四人说说笑笑过去了一个多时辰,耿牛和徐剑南匆匆回来了。 徐剑南道:“我们去到霍继统说的地方了,那里有好几宅庭院,看来是官府人家,因为其中有三宅的大门前,站着兵丁。我们回来时,有一队马军,不下两百骑,正往那边去。后来,又有一队步卒,不下三百人,也往那个方向去,我们急着回来报信,未跟着去探查。” 娇娇道:“哪一幢像总坛,看不出来吧。” 耿牛道:“看不出,那一带象这样的大宅至少有二十几家。” 万古雷道:“怎会有兵卒往那儿开?”一顿又道:“不管他那边如何,我们照计划行事。” 耿牛、徐剑南匆匆走了。娇娇坐不住,催万、罗二人动身,说出去吃吃饭,天便黑了。 万古雷想了想,道:“我们在店里用膳,然后我把实情告诉贡胜奇,他必然和我们一起行动,纵然他有诈,也来不及向总坛报警。” 娇娇叹口气道:“好吧,就呆在这里受折磨好了,你知不知道,我心里慌着哩!” 季兰道:“咱也急不可耐,可你瞧他们两个,一点也不急,就象没事一样!” 罗斌笑道:“我们在军中征战,早就学得遇事不惊,遭变不乱,所以十分镇静从容。” 娇娇道:“今日直捣皇甫楠的老窝,非比寻常,恶鹰皇甫佑安父子可不是好对付的,我有几分担心,可你们大大咧咧的……” 万古雷道:“我并未掉以轻心,从汤、马二位前辈报信后,我就作了一番深思,但不管计划如何周全,一旦交手时总免不了死伤。” 娇娇道:“这个自然,但你下手该狠些,除恶务尽,除掉一人就少一分危险。” 季兰道:“咱们不能再有妇人之仁……” 话未完,陈灵亲自端着个托盘来送饭,他说该走的都悄悄走了,他与卫英等候万古雷。 四人匆匆用饭,万古雷吃完到前院找贡胜奇,他正和八个武士用膳。 此时,太阳已落山,幕色降临,正是出发的时候。万古雷等他们吃毕,这才说话。 他道:“贡爷,我们不打算去福灵寺……” 贡胜奇满脸不高兴:“公子请便,贡某人自去闯一闯……” 万古雷道:“贡爷先听我说,总坛不在胡、霍两位说的地方,我们已查到了真实地址。” 贡胜奇十分惊诧:“万爷说的是真?” “不错,在下说的千真万确!” “霍、胡二人竟诱骗我?这……” 万古雷不知他是真是假,冷冷道:“骗不骗你贡爷,我不好置喙。但我们要去总坛,向皇甫楠索回血债,贡爷跟不跟我们去,由贡爷自己选择,我等贡爷一句话!” 贡胜奇怔怔地看着他,道:“如果万爷确实查到了总坛地址,我自然与万爷去!” 万古雷道:“那好,请带上兵刃走吧!” 贡胜奇恨恨地说道:“好个霍继统、胡道民,竟是两个卑鄙小人!” 万古雷道:“到总坛后,贡爷先去救宝眷,得手后赶紧离开,不必参与拼斗!” 贡胜奇道:“见机行事,到时再说。” 万古雷道:“贡兄与我一同走,八位分两拨,彼此拉开间距,以免人多惹眼。” 吩咐完,贡胜奇随万古雷先出门,娇娇等人已在院中等候,万古雷让罗斌、季兰与韩志等人随后,在商定的地方会合。 上路后,众人走得匆忙,来到西湖边,已没了行人,便施展轻功往北赶去。顿饭功夫,走了不少路,万古雷收了功,开始步行,片刻后见前面有两人拦路。万古雷目力极敏锐,看出是西门仪和华子平,便轻声招呼。 西门仪等众人围了过来,道:“前面二十丈外,就是精英会老巢。那里只有一所大庄院,三面有林木环绕,正面对着西湖。黄昏后大门已关闭,看不出里面的动静。我方人众在前不远处埋伏,万贤侄你们一到就进击。” 万古雷道:“由我先进去一探如何?” 西门仪道:“这样也好,免得大伙乱蹿。” 贡胜奇道:“在下与万爷同去。” 万古雷仍摸不透他到底站哪一方,如和他同去,他要大声嚷嚷又怎么办?不过,不好拒绝他,让他去吧,到时再说,便道:“好!” “好”字出口,他人已掠出,贡胜奇双肩一晃,飞跃紧追。 气得娇娇在心里大骂,她知道万古雷怕她跟着去,所以抬脚就溜。 万古雷在离总坛十来丈远处停下,贡胜奇眨眼间与他并肩而立。万古雷功布全身,防他突然袭击。两人看了一会,转着念头。 贡胜奇道:“里面灯光灿烂。内中以中间部分灯火最盛,我们就从大门跃入,往灯火最盛处走。若走侧面,我以为那里防范较严,因为三面都有林子,他们怕人藏在林中。唯正面对着西湖,光秃秃一片,不易藏人,防范也就会松些,不知意下如何?” 这想法与万古雷相同,当下点头同意。 万古雷摸了几个飞环刺扣在手中,道:“一气掠上墙头,大门里有灯光,必有人守门,这些人由在下对付,贡爷只管往里走。” 贡胜奇道:“好,走吧!” 两人风驰电掣般飞掠过平地,登上墙头时,果见大门内侧挂着两盏灯,有四个武士站在两侧,迎面相对,万古雷手一扬,四枚飞环刺同时击中四人,扑通一声,全都倒下。接着两人跃上路边一株大树,朝前面细看。 这一看,两人都吃了一惊。 这园子大致可分两部分。前面一部分房屋修建得鳞次栉比,分两边排列,中间是一条大道,每幢屋前都种有花卉。后半部分从一幢魏峨大楼开始,完全是个大花园。只见林木繁茂,曲径通幽,绿树丛中雕梁画栋、金碧辉煌,是一座座镂金错彩的琼楼玉宇。纵是贡胜奇、万古雷见过大世面,也不禁为之瞠目结舌。建造这样大的庭园,该要多少万的银两! 贡胜奇喃喃道:“这果真是皇甫楠的宫殿吗?好小子,只怕王公大臣也比之不如!” 万古雷道:“贡爷,皇甫楠如此奢靡,才需要派人四出劫掠,否则他度日难以为继!” 贡胜奇道:“这真是他的巢穴吗?” 万古雷道:“往花园里去,看个明白!” 他从树上掠到右边房屋顶上,从屋脊上飞奔而去,贡胜奇随后紧迫。片刻就到了那座大楼前,只听丝竹声婉转动人,从楼下大堂传出。两入伏在屋檐上,朝大堂里看去。只见十二个衣裙鲜丽的舞娘,正婆娑起舞。上百盏灯火把室内照得如同白昼。堂上正中坐着个五旬男子,贡胜奇一眼就认出是皇甫楠。他右首坐着个老头,左首坐着个中年丽人。两侧的案几边,有衡山三剑、天地双魔、关中双煞等人。 不用再看,万古雷扯了扯贡胜奇的袖子,两人当即往回飞奔。只因两人身法极快,房下纵使有人出入,也无法发现他们,是以两人很快出了院墙,回到众人身前。 贡胜奇咬牙咒道:“好个皇甫楠,如此挥霍无度,干下了多少伤天害理的事,真是罪该万死,各位千万不要放走了他!” 至此,万古雷确信,贡胜奇并非奸细。 当下,万古雷把所见情形说了,临时又把人员作了调配,于是大伙直奔总坛。 万古雷、西门仪、华子平在前,其余人随后,进院后各奔目标。宫知非等不见踪影,万古雷知他们在暗中接应,更觉放心。 片刻后,万古雷等从墙上跃进,一个接一个,却被两边屋子的人看到,惊得叫喊起来。但万古雷等人,已到了大楼前不远。万古雷当先跃下,大步向前走去。大楼里繁弦急管,锣鼓阵阵,哪里知道有了变故。 万古雷走进大堂,运起神功喝道:“皇甫楠,你阳寿已尽,该偿还你欠的血债了!” 他发出的声音,一字如一雷,惊得歌女们尖叫,乐师们从座位上跌倒。 皇甫楠也大吃一惊,也实在太感意外。 但他毕竟是个久经风浪的人物,立即镇定下来。衡山三剑等人,一个个从座位上跳了起来。 皇甫楠沉声道:“各位坐下,这小子来送死,本座求之不得!”一顿,道:“万古雷,你居然找到这儿来了,你是如何找到的?” 万古雷一指皇甫楠旁边的女人道:“这位就是皇甫夫人苏翠芳吧?” 皇甫楠道:“正是。你答非所问。” 万古雷道:“多承她和你那个不成器的儿子去杭州分堂逼婚,给我们带了路。你指使霍继统、胡道民诱我们去五云山……” 皇甫楠大怒,一指坐在右侧的皇甫玉:“你娘俩干的好事,引狼入室!” 皇甫玉把头低下,不敢出声,苏翠芳也十分惶恐,但却不信:“我们身后留有卫士,并不见人蹑踪,万古雷你胡说!” 万古雷道:“自有高人追踪,岂是你那几个卫士发现得了的!废话少说,皇甫楠,该是你我了断的时候,出来见个高下!” 皇甫楠道:“我本不想现在取你性命,只将你玩于股掌之上,叫你再一次家破人亡。我不妨告诉你今夜的计谋,让你知道我的厉害。五云山和钱塘江之间那一带,是布政使、都司府的官员庭第,我让霍、胡二人带你们去,蒙上面巾,杀进部司大人家,由我的人肆意砍杀。事先我已使人暗告都司,今夜有江洋大盗来袭,让他准备好兵马捉拿。当你们发现情形不对撤走时,已犯下了命案。再由我的人在逃走时直呼‘万公子’、“万古雷’大号,让你背上黑锅,再一次从京师出逃变成钦犯,让你到处流浪、偷偷摸摸度日。等我把京师产业收回,慢慢再找你索命……万古雷,你原本不是本座的对手,多年来你事事处于下风,今日不过是侥幸而已。既然你找上门来,急着要去见阎王爷,本座自会成全你。你们退出大堂,我们就在门前决战,管叫你称心如意!” 听了他这番表白,众侠切齿痛恨,这人当真是诡计多端、阴险狠毒! 万古雷道:“可惜你功亏一篑,黔驴技穷,皇甫楠,你死期已到,恶贯满盈!” 西门仪道:“皇甫楠,二十多年前,你身为军中官员,竟然下手杀害苏州岑东家一家老小、劫走岑秀娟小姐,抢光了岑东家的财物,老夫到处查访真凶,直到今年方知是你所为!皇甫楠,你这个披着人皮的豺狼,几十年来干尽丧天害理之事,今日老夫向你索回血债!” 皇甫楠冷笑一声:“你大概就是西门仪吧?你好大的口气,想死就到外面等着!” 万古雷道:“好,出来一决生死!” 此刻外边已经大乱,有人鸣起了警锣,更是搅得人心不安。还有一两处地方起了火,又有不少人嚷着救火,偌大个静谧的庭院,乱成了一锅粥。喊杀声、惨呼声、妇女们的尖叫声此起彼伏,往日的威严、秩序、规矩,在这瞬间化为乌有…… 万古雷等退出大堂外,皇甫楠如众星拱月,在一大帮人的簇涌下走出门外一字儿排开。 万古雷道:“皇甫楠,你我一决生死!” 皇甫玉在一旁吼道:“你不配与我爹动手,我爹何等身份,你……” 万古雷喝道:“父债子还,你滚出来!” 皇甫楠道:“万古雷,你要与本座动手不难,只不过你必须闯过一道道关口!”一顿,对左右道:“请护卫使捉拿万古雷!” 衡山三剑、天地双魔等人都知道万古雷的厉害,他们都奈何不了他,只能战个平局。当下互相瞧瞧,没有作声,却见追魂居士左信元走了出来,一个个松了口气。 左信元阴侧侧道:“万古雷,还我徒弟的命来!” 万古雷未及答话,耿牛一步跨出,喝道:“看刀!”声落刀出,一刀当头劈下。 左信元出剑格挡,两人狠斗起来。十招、二十招都不分上下,一时难决出胜负。 此刻贡胜奇突然来到,对万古雷附耳轻言:“我的眷属已救出,由八护卫送定,我留下与万爷一道,诛除这班恶贼!” 万古雷道:“贡爷不忘大义,在下佩服!” 贡胜奇两眼朝对方打量了一会,走出两步,抱拳道:“陶兄、叶姑娘、两位柏贤弟,皇甫楠种种恶行你们难道不知,何苦再陷溺下去,我贡某当初有错,但离开锦衣卫后未再与他们同流合污,望四位以大义为先,要么与万公子携手,诛除这个无恶不作的畜牲,要么退出是非、远走他乡,隐姓埋名……” 皇甫楠大怒:“姓贡的,本座待你不薄,你竟敢叛变,真是无耻已极!你……” 言未了,站在他身后不远的金刚掌陶柏、洛阳女侠叶芳、青城双杰柏乾、柏坤忽然朝一边跃去,瞬间没入黑暗中不见。显然,他们听了贡胜奇之言,离开精英会,退出是非场。这一下事出突然,皇甫楠等防范不及,也无法派人去追赶,只好任其远走高飞。 皇甫楠气得七窍生烟,大骂道:“任你逃到天涯海角,休想逃出本座的手掌心!” 就在这时,苏翠芳、张秀妹、尚美凤从大堂走出,苏翠芳亲自把一柄剑交给了皇甫楠。 皇甫楠接过剑,恶狠狠道:“本座久已不杀人,今日要大开杀戒!” 张秀妹一指万古雷等人道:“楠哥,他们不过十六七个人,不如并肩子上……” 皇甫楠一抬手,张秀妹立即住了口。 万古雷确实只带了十五人与皇甫楠对峙,其余人包括梨花庄的人,按计划请除园中喽罗,由宫知非等人暗中策应。 皇甫楠两侧只有八个护卫使和一个总护卫使,连上皇甫玉的特卫十五六人,不超过三十人。虽然万古雷人比他少,但一个个都是高手,他不敢掉以轻心。是以尽管他钟爱至极的庭院遭到破坏,他也不敢分出高手去园中助战。身外之物与性命相比,毕竟性命重要。 此刻他对衡山三剑低声道:“请三位和王兄柯兄出战,本座好估量对方实力。” 王昌玉等人无奈,一起走了出来。 秦忧等四人和罗斌立刻迎上,十人五对,当即展开一场恶斗,看得场外人惊心动魄。 皇甫楠见对方出战的都是年青人,心里暗暗惊异,不知这些人师出何门,竟这般高明。 心中正转着念头,忽听一声娇叱起自身边,扭头一看,是张秀妹向对方索战,想阻止已经来不及,只好仔细观查。 张秀妹多年不得与人动手,她早就想在皇甫楠和众人跟前显显本事,一直苦无机会。今天当着众人的面,正是施展的时候。 她瞧见公冶娇站在万古雷身边,虽然着的男装,却瞒不过她的眼睛。她抬手一指,喝道:“小贱人,你给姑奶奶滚出来!” 公冶娇大怒,拔剑走出:“你是什么人?” 张秀妹道:“二夫人张秀妹,你是……。” 公冶娇喝道:“京陵娇凤公冶娇!” 张秀妹冷笑道:“我就猜到是你,姑奶奶把你活捉了,废了武功,让玉儿收你当丫头!” 公冶娇一剑刺出,张秀妹挺刀来迎。 万古雷瞧二女动手,斗了五招,看出张秀妹身手不弱,但决不是娇娇的对手,便放下了心,观察着站在皇甫楠身边、一直未开口说话的铁臂翁游敬。只见他双目半睁半闭,不时扫视场上,面无表情,十分冷漠。在他身后,中州三怪、巫山老狼静立,和他一样沉稳。 忽然,不知从什么地方,传出一阵笑声,笑罢说道:“铁臂翁铁臂翁却原来是个假货色,哈哈哈,这世上怪事百出,有人在北平府冒充豺精司羽,而真正的司羽却在这里冒充铁臂翁,你们说好笑不好笑……” 这话使在场人众大吃一惊,万古雷尤其如此,在北平是他亲手击杀了豺精司羽,而这个司羽却是假货,真货却在精英会冒充铁臂翁。 这话实在叫人难以相信,可又不得不信。因为这话是宫师叔说的,能有假吗? 他紧盯铁臂翁,看他如何反应。 游敬睁开了眼,双目精光爆射,脸上的漠然已变得阴狠歹毒,与前判若两人。他向两边张望,寻找说话人的踪迹,象一头狩猎的豺。 可是,宫知非却不再出声。 万古雷听见身后的罗燕说:“真的吗,这个老儿才是真正的豺精?这未免太离奇啦!” 季兰道:“管他是谁,咱们小心些就是。” 万古雷仍盯着冒牌的铁臂翁不放,防他突然袭击在场中狠斗的人。 此时,公冶娇已把张秀妹杀得招架不住,尚美凤急冲出来解救,攻得一招便退回。 万古雷招呼娇娇:“娇娇退回!” 公冶娇喝道:“不要脸,有本事再来……” 皇甫玉一跃出场,道:“公冶娇,你是我到手的口中食,又被万古雷那小子偷走,你乖乖随公子爷去,封你做个正房夫人,否则……” 娇娇恨死了他,一声娇叱,施出八成功力,一上手就猛攻狠打,一团剑光将皇甫玉裹住。皇甫玉从未料到她有这么高的武功,大惊之下尽全力招架反击,这才稳住局面。 适才和张秀妹动手,娇娇并不存心杀她,只用了五成功力与她交手,是以皇甫玉在一边看出了便宜,想把她活捉过来,他事先摸出迷魂散,那是他向五毒先生讨来的,为的就是对付公冶娇。那夜在船上他想迷倒公冶娇,哪知方天岳也怀了同样心思,两人相互撞破,坏了好事。今夜他认为万古雷决讨不了好去,有豺精、有他父母在,己方稳操胜券,他只要设法把美人弄到手就成。怀着如意算盘,他捏着迷魂散上阵。哪知公冶娇展开一路剑法,剑剑刺他要害,劲力之足,使他不得不运起十成功力,这才低挡住了进攻。但这样下去,他撑不住多久就会力尽气衰。他想及时撒出迷魂粉,可娇娇剑招变换太快,身躯挪动极速,他怕扔出的迷魂粉被剑气搅散,劳而无功。念头急转之际,他想出了一个好办法。要想公冶娇少变换身法,只有自己停止反攻,装作无力还手,步步后退,公冶娇只顾进攻,便一步步进逼,到时撒出迷魂粉,她决不可能再避开。 主意打定,改攻为守,一步一步后退,那公冶娇果然一步一步进击,两人面对面,身法不再多变。他心中大喜,突然在招架之后,反手一剑攻出,迫使娇娇回剑挡架。这一瞬间是大好时机,他手左迎面一抛,喊声:“着!” 娇娇忽听对方大喝,又见迎面撒来一把白粉,马上警觉到是迷魂散一类的玩竟儿,正欲一挥左拳,以罡风拂扫,脑中突然灵光一闪,身躯一摇往后倒下…… 皇甫玉见其中计,不禁欣喜若狂,抢上一步欲去搂抱公冶娇,不让她跌倒在地。 就在这一刹那间,娇娇将早就扣在左掌心的飞环刺打出,人在欲倒地的瞬间双足向上一抬,柳腰一挺,一个倒翻出去了两丈。 皇甫玉做梦也没想到,娇娇来此之前已服下了宫知非炼的丹丸,什么毒粉迷药都奈何不了她,反中了对方的计,飞环刺正中咽喉,从后颈飞出,他一声未哼,一头扑倒在地,顿时丧了命。那一直关注着儿子的苏翠芳,惊得魂飞天外,尖叫一声飞掠而出,蹿到儿子跟前一把将他翻过身来,只见儿子颈骨已断,哪里还有生机,一时间心痛欲裂,口中再次发出一声尖叫,眼前一黑昏了过去。 皇甫楠与张秀妹,尚美凤见状,急忙一跃而至,一看皇甫玉死于非命,不禁魂飞魄散,大叫一声:“我的儿!……”俯首摸了摸皇甫玉的脸庞,旋即面朝夜空,发出了一声撕心裂肺的啸叫,紧接着抽出暗绿色的毒龙剑,大步迈向万古雷、公冶娇,狂吼道:“小贱人,本座不拿你开膛剖腹、碎尸万段,誓不为人!” 万古雷也大吼道:“皇甫楠,纳命来!” 皇甫楠满脸狰狞,目光如喷火,形貌极是可怕,公冶娇、季兰等都有些畏惧。只见万古雷抽出神罡剑,一脸激愤,大步走出,俱都悬起了心,看两人搏命。 皇甫楠手起一剑,剑芒暴涨,一道暗绿色光飞向万古雷。又见白光一闪,迎向暗绿光芒。众人只见两道光环盘旋飞舞,叮叮当当之声不断,飞溅出阵阵火花。两个身影闪腾挪移,变化极快。皇甫楠身手果然不凡,两人势均力敌,一时间打得难分难解。西门仪等人都悬起了心,捏一把汗,紧张地盯着两人。 突然,一个沙哑的声音又在夜空响起:“司羽老豺狗,你越老越不争气,居然冒充铁臂翁大名,连面皮也不要!当年你结下的仇家太多,找个洞躲藏起来,大家以为你死了哩。没想到你冒名顶替,从乌龟洞中钻了出来……” 司羽两只眼睛不住往两边睃,突然大吼一声,朝西北方向扑了过去。那沙哑的声音道:“好豺狗,你敢来老爷子就要你的命!” 这句话大家听得清清楚楚,但声音却去远了,司羽哪里甘心,腾身追了过去。 这时,梨花庄卫天雄和韩志、徐剑南以及燕山三杰、李澄夫妇、阮奎等已把庭院中的喽罗打跑,四处放了几把火,然后来到斗场。 徐剑南、赵旭等人一看场中打斗情形,不禁吐出了舌头。天豹庄的年青高手,与几个护卫使打得激烈万分,无一人有败象。而万古雷却与一个五旬汉子平分秋色。那几个护卫使他们都见过,却没见过会主皇甫楠。赵旭向卫英打听道:“卫兄,与万庄主交手的是谁?” 卫英道:“不知道,没见过!” 公冶娇扭头道:“他就是精英会的会主,皇甫楠禽兽,你们居然不认识他!” 韩志等人大惊,一个个瞠目结舌,说不出话。又听季兰道:“瞧见地下躺着的皇甫玉了吗?这狼崽子是被娇娇小姐给宰了的!” 此时,只见几名特卫正抬起皇甫玉的尸身往大厅走去,张秀妹、尚美凤则抬着苏翠芳跟在后。赵旭喃喃自语:“咱当真坐井观天,小觑了正道英雄,惭愧惭愧!” 卫玉婵道:“你这算明白了!” 卫玉娟道:“这下该振作起来了吧!” 此时,从厅中返回的张秀妹喝道:“关中双煞两位护卫使,协助会主击毙万古雷!” 侯定、吴冲当即向万古雷扑来,公冶娇、贡胜奇双双迎上,阻住了两人。韩志、卫玉婵等人见娇娇竟能与凶名昭著的关中双煞交手,身手之高,出乎意外,不禁大为敬服。只见娇娇一柄剑,剑气暴射二三尺,使出的招数之精妙,内力之充足,五个回合就占了上风,把吴冲逼得上遮下拦,手忙脚乱。 西门仪对华子平轻声道:“我方已占上风,大伙儿可将彼辈围住,防他逃跑。请华兄和燕北三杰、阮兄出战剩下的高手……” 华子平道:“老贼,出来受死!” 西门仪把意图对季国盛等人说了,四人立即出斗中州三怪和巫山老狼。卫天雄见状,挺枪而出,与阮奎双战老狼。 此时,耿牛与左信元已得了六十个回合。 左信元见战他不下,念头一转,挺地跳出圈外,狞笑道:“娃儿,你敢不敢与爷爷对掌!” 耿牛道:“有何不敢,来!” 左信元使的是诡计,他把手伸进袋里,抓了一把毒粉,妄想在对掌时把毒粉沾在对方手上,他并不知晓耿牛根本不怕毒。 他把手从袋中伸出,道:“动手!” 耿牛一掌击出,使出了八成功力。 左信元也使出了八成功力,从功夫上他不敢小瞧了这个年青汉子。 “呼”一声大震,两人都退后了三步。 左信元不禁心惊,居然一掌震不死对方,所幸掌上沾了毒粉,这下取胜不难。 他不禁发出了一阵狞笑,笑毕,道:“死囚,你已沾上了爷爷的毒粉,你的手开始发痒,真气外泄,再过片刻手掌溃烂……” 话未完,眼前黑影一晃,对方已一步跨到跟前,打出一掌,他惊得连忙出掌相迎,只听一声大震,他哇一声喷出了血,身躯不由自主连退了三步,方才站稳,正待调息压下翻腾的气息,却见耿牛一步又跨到跟前,吓得他魂飞天外,哪里还能还击,被耿牛狠狠一掌击在胸膛上,胸骨碎裂,身躯飞出三丈外,“吧哒”一声跌在地上了账。 钟蝶看得清楚,挺身跃出,一刀砍下了左信元的脑袋,又蹲下身子去翻口袋,两个内袋中的一个,装着一个红绸包,打开一看,果然是翡翠瓜,一时激动得流出了泪水。 罗燕、袁小芳怕她遭人暗算,也紧跟了来,见状道:“你报了仇,夺回了家传至宝……” 钟蝶故声大哭,对天祷祝:“爹娘在天之灵有知,所有仇人皆伏诛于刀下……” 西门仪见去了一个强敌,心中大慰,忙叫耿牛回来,问他可受内伤。耿牛说无妨,西门仪仍叫他调息,说马上就用得着他。耿牛依言在后边空处坐下调息,邢巧儿连忙站在他旁边替他护法,乘人不注意,轻声道:“你好神勇,姑娘我好生佩服,乖乖调息,再去立个功。” 耿牛冲她一笑,闭上双目运功。 这时场中打斗依然激烈,西门仪放心不下,不敢上阵合击皇甫楠。他怕秦忧等人出差错,万一有失,他可以及时抢救。 正在此时,忽听秦忧说话,也不知对谁说。只听他道:“咱要使出看家本领来了……” 他的对手是天魔王通,只听王通冷笑道:“好啊,有什么招数只管亮出来!” 话音刚落,就见秦忧左手一拦,袖子里飞出个什么玩意儿,正击在王通腹上,遂听王通大叫一声,伸手去抓,又见秦忧左手一抖,什么东西飞了出来,有条长长的绳子般的东西,紧接着秦忧右手一刀,砍下了王通的脑袋。 这不过是发生在刹那间的事,西门仪还未看清楚是怎么一会事儿,天魔王通已经毙命。 他不禁目瞪口呆,哪知在他未转过念头之际,接二连三地听见了三声嚎叫,他连忙循声看去,更是惊得瞠目结舌,只见与严寒对阵的地魔柯典、与杨孤对阵的高文超、与陶悲对阵的袁子安,已经躺在地上,他们四兄弟站在原地调息喘气,罗燕、钟蝶、常玲、袁小芳赶紧去到他们身边,问他们可曾受了伤。四人并不答理,只把八只眼去瞧万古雷,然后一个瞧一个,同声道:“他没瞧见……” 罗燕问:“谁没瞧见?” 秦忧道:“别问,以后你会知道!” 话声一落,四人纵身而起,直扑离他们不远的中州三怪。西门仪见状,大大松了口气,挥笛喊道:“各位英雄,并肩子上!” 众侠呐喊一声,冲了上去。在大堂内的苏翠芳背着儿子尸身,由尚美凤陪着来到门口,一看局势不妙,大声喊道:“楠哥快走!” 此时西门仪刚刚出手攻击,皇甫楠当即一个后跃,到了大厅前,闪身进屋,张秀妹立即关上大门。万古雷、西门仪追了过去,一掌震倒木门,就见皇甫楠一家出了后门,又把门关上。两人踢开后门,皇甫楠等人已没了踪影。 万古雷哪里甘心,和西门仪一左一右,向大楼后的一幢小楼扑去,小楼也没有他们的影子,又出来搜索,只见亭台楼阁,假山池水,到处是花木成荫,上哪儿找皇甫楠去。 两人又搜索了好一阵,仍然追索不到,只好怏怏而回。 此时拼斗已经结束,所有人全部被歼,只有皇甫楠一家逃脱。再看前半个院子,已烧得火光冲天,精英会总坛,就此覆灭。 万古雷虽觉遗憾。没能除掉皇甫楠,但灭了精英会,总算为世人除了害。 宫知非把他叫到一边,告诉他豺精已被他和马禾等人联手除掉。 万古雷道:“师叔过去认识他?” 宫知非道:“呸!我老爷子怎会认识这种东西!” 马禾道:“是咱和补锅匠几个人认出的,咱们过去曾充当过他的部下……” 万古雷一惊:“前辈是说……” 宫知非道:“别大惊小怪的,他们几人年青时曾误入歧途,后来弃暗投明……” 汤老五道:“我等亏你点化,做了好人。” 宫知非道:“休提休提,我们走吧!” 万古雷道:“师叔,北平那个冒牌的……” 罗大雄道:“他是当年豺精的首徒,那猪名狗姓也就不必提了吧!” 宫知非道:“走走走,有话回京师说。” “说”字一落音,他便没了影踪。罗大雄等人连忙尾追而去。 万古雷不禁十分感慨,此次多亏刘二本、马禾跟踪皇甫玉母子回总坛,否则,要到何年何月才能查到?正想着,娇娇来叫他,大家都等着他安排下一步行动呢。 第十一章 再决雌雄 贡胜奇对他说:“胡道民、霍继统准是溜了,算他们聪明,没敢回总坛来!” 万古雷答道:“只要他们从此不再为恶,放他们一马也应该。”一顿,续道:“只可惜皇甫楠逃走了,我不找到他,决不罢休!” 卫天雄道:“此獠不除,你我都无宁日!” 西门仪道:“娇娇杀了皇甫玉,他只有这么一个儿子,定会来找你报仇,不愁见不到。” 韩志走过来一揖:“多谢万庄主大度,容我等弃暗投明,今后若有派遣,尽管吩咐。” 万古雷道:“不必客气,我们赶快离开此地,请韩兄搜查些财物,遣散歌女乐师婢仆。” 韩志道:“放心,我等一定做到。” 卫天雄等也向大家告辞,他们要连夜离开杭州,说五月份定去少华山助阵。 于是大家告别,互道珍重。 一回到京师的第二天,发生了一件惊人的事,这事使得大家莫名其妙、惊诧不已。 四个怪人不辞而别,也没留下书信。 当初罗燕等人发现他们不在屋中,还以为他们出门有什么事,但直到吃晚饭,都不见他四兄弟回来。这一下四女慌了神。连忙来找季兰和娇娇,把事情说了。 娇娇道:“怪事,莫不是你们姊妹在路上惹恼了他们,他们一时负气出走……” 罗燕道:“哪里呀,咱们发觉他们一路上不声不吭,象是有心事,便陪着小心引他们说话,可他们就是不开口,咱们一急就……” 季兰接话道:“一急就骂了他们,这不是,你们一骂,他们恼了就……” 袁小芳道:“不是不是,我们一急流了泪,可他们只看着我们叹口气……” 娇娇道:“说什么了?” 钟蝶道:“什么也没说,光叹气。” 娇娇和季兰对视一眼,同声道:“怪事!” 常玲道:“他们一定有心事,就是不肯说出来,让人猜也猜不透!” 娇娇道:“在路上你们为何不告诉我们?” 季兰道:“要是早些说,咱们就叫你万大哥去问问他们,现在说可就迟了!” 罗燕道:“咱们本想回到家再说的,哪知他们竟然溜了,招呼也不打一个!” 姑娘们坐在竹梅居前的石凳上说话,此时正好万古雷、罗斌从外间回来。 娇娇叫道:“快来快来,出大事了!” 季兰道:“快些呀,磨磨蹭蹭的!” 万、罗二人莫名其妙,笑着走向她们。 娇娇嗔道:“还笑呢,出事啦!” 万古雷抬头看天,道:“天没塌下来呀!” 罗斌瞧着地:“地也没陷下去呀!” 季兰嗔道:“亏你们还笑得出,秦大哥他们走了,连个信儿也不留!” 万古雷一怔:“走了?上哪儿去啦?” 娇娇嗔道:“要是知道还着急吗?” 罗斌道:“怎么回事,慢慢说!” 罗燕把事情说了,万古雷、罗斌似乎并不太惊奇,两人只对视了一眼,没作声。 娇娇道:“怎么办?你得有个主意。” 万古雷想了想,道:“别急,现在找不到他们,他们自会来找我们的……” 季兰道:“不对吧,他们不辞而别……” 罗斌道:“放心,还有见面的。” 袁小芳道:“不会再见面了,这四个死鬼心肠硬得很,既然走了还会回来?” 钟蝶道:“男人都是没良心的,说走就走,招呼都不打一个,无情无义!” 常玲道:“男人的心不是肉长的,每人心里揣着一块岩石,又冰冷又坚硬!” 罗燕道:“男人最是薄情寡义,大家是道义上的朋友,要走也得打个招呼,话别话别,哪见过这般没心肝的,悄悄溜了,这算怎么一回事呢?象个男子汉吗?呸!” 季兰道:“妹妹们说得好,句句都合咱的心,男人口头上少不了个‘义’字,可无论干什么事,尤其是对朋友,恰恰就少了这个字。他们擅长于口是心非,高兴时拿好听的话哄你,不高兴时睬也不睬你,端着个臭男人的架子,哼哼,也不照照镜子,什么东西!……” 万古雷哑然失笑,道:“好啦好啦,姑奶奶们别发火,别冲着和尚骂秃子,四位老兄五月端五定会在少华山现身,到时再……” 罗燕等四女猛然省悟过来,齐声道:“对呀!他们要报祁连老祖杀师之仇……” 罗斌笑道:“你们总算想起来了……” 季兰道:“他们为何要走?” 罗斌迟疑着道:“这个……我也想不透。” 娇娇问万古雷:“你知不知道?” 万古雷不愿说出,只把头摇。他说姑娘们自管放心,端午那天定把他们带回。 第二天一早,耿牛带人去翠华园,治伏了管园的头儿,把翠华楼内设置的机关破坏掉。 当天下午,公冶夫妇、三位公公、燕北三杰及眷属、华子平父女、阮奎张清和搬了过去,万古雷又分出二十名弟兄去做护院。这样一来,大家住得宽敞些,不再拥挤不堪。 晚上,万古雷正准备就寝,忽然发现窗外有不速之客,便道:“尊驾何人,有何贵干?” 窗外人道:“是咱们兄弟……” 万古雷大喜,忙开了门,道:“你们总算回来了,快进来说话!” 原来是秦忧等人,一个个垂头丧气走了进来。住对面的罗斌,闻声开了房门,见是他们,十分高兴:“好了好了,免得人牵挂!” 大家坐定,四个怪人低着头,不作声。 万古雷道:“四位兄台为何不辞而别,这两天去了哪里?好叫人牵挂!” 罗斌道:“罗燕等四位妹妹伤透了心,天天都流眼泪,四位也太狠心啦!” 四人同时叹了口气,道:“有什么法……” 万古雷道:“办法总是有的,只要四位兄台爽快些说出来,什么事都好办。” 秦忧对其余三个伙伴道:“咱说了吧?” 严寒等三人齐声道:“好,说。” 秦忧道:“你知道咱四人是谁吗?” 万古雷和罗斌相视一笑,万古雷说知道。 秦忧道:“咱的意思你们不明白,咱是说你们知道咱们四兄弟的真实身份吗?” 万古雷道:“自然知道。” 四人同声道:“说说看!” 万古雷道:“那又何必呢,你们的身份我早就知道了,我不说,你们又何必……” 秦忧道:“事关重大,你说吧,让咱们听听,你说的真不真,准不准确。” 万古雷道:“四位在江湖上有个大名鼎鼎的绰号,阴司四煞……” 话一出口,四煞同时抬起头来:“你果然知道了,是不是在抗州咱们使出了练子爪……” 罗斌道:“早在顺义卫时就知道了……” 秦忧瞪大了眼:“真的?” 万古雷笑道:“四位投效顺义卫时,我并未看出来,但四位身上的杀气太重,使我对四位有了防范。后来顺义卫开赴前线,我从四位的刀法中看出些脉络。四位虽然舍弃了大镳刀、大砍刀、刎肉尖刀、大菜刀,也停止使用练子爪,但刀法并未变……” 四人同声道:“不错,有道理。” 杨孤又道:“你既知咱们的身份,为何不吭不声,你难道不知咱们来干什么?” 万古雷道:“四位是来杀我的,我估计是受皇甫楠的指使,但四位并未下手,这一点使我有些疑惑不解……” 秦忧道:“所以你就装不知道?” 万古雷道:“是的,但我时时警惕,以防四位暗算。又过了一些日子,我发觉四位身上的杀气不那么重了,也就……” 话未完,四人忽然厉声喝道:“谁在门外偷听?!” 公冶娇道:“是我,开门开门!” 万古雷早查觉娇娇和季兰从楼上下来,但不好点破,四煞既然知道了,只好开门,但没放两人进来,道:“二位妹妹,四位兄台回来了,正说话呢,可否请二位暂时回避!” 秦忧道:“两位小姐当年与咱们照过面,没关系,请进来吧!” 娇娇瞪了万古雷一眼:“听见了吗?” 万古雷闪开身,请二女坐下。 陶悲道:“古雷兄告诉她二位咱们是谁,包管两位要拔刀相向!” 万古雷道:“哪能呢?不会的。” 娇娇道:“你们说些什么呀,从头说起!” 万古雷道:“四位就是阴司四煞……” 娇娇季兰一惊,旋又平静下来。 娇娇道:“怪不得呢,那年我去北平,见到你们四人总觉得是在什么地方会过,你们身上有股杀气,弄了半天,原来是阴司四煞。” 季兰道:“你们继续说吧,不打断你们。” 严寒道:“有一点万兄你没说对,咱们找你没受任何人指使,是咱们自己商定的。” 陶悲道:“咱们找你是为了报仇。” 秦忧道:“出道以来,咱们从未失手过,凡是咱们要杀的人,一个也逃不掉!” 杨孤道:“可是,咱们却栽在你手上,当时咱们视为奇耻大辱,非找你报仇不可!” 严寒道:“还有一个原因,那就是咱们的师父非让咱们杀了你不可。” 秦忧道:“咱们打探到你入了军旅,又听说你在顺义县招兵买马,咱们便来投军。” 严寒道:“咱们知道要暗算你并不容易,须等你对咱们不再防范的时候……” 杨孤道:“后来,事情却起了变化。征战中咱们共生死共荣辱,咱们一时忘了私仇……” 陶悲道:“在千军万马的厮杀中,咱们不知杀了多少人,真是数也数不清,咱们对以前的杀人生涯忽然感到了厌倦,不愿再回到往日的生活里去,所以滞留在军旅中……” 秦忧道:“这就违背了师父的命令,师父给咱们的期限是半年,必须杀了你,取首级去见师父,否则就要废去咱兄弟的武功,断臂断足,自生自灭。咱们经商议后,决心不再杀你,日子一长,咱们与你也有了情谊……” 严寒道:“咱们习惯了沙场征战,也习惯与你相处,就这样又跟随你建天豹庄、天豹镖局。当时咱们很好笑,一向只知杀人劫财的四煞,居然做了保护财物的保镖!” 陶悲道:“咱们为隐瞒身份,刀法虽无法改变,刀的式样可以改,咱们的练子爪可以不用。此次到杭州与精英会了断,咱们商议过,对手太强,不使出杀手锏,很难取胜。为把对手除去,决定使用练子爪,哪怕暴露身份秘密也在所不惜。果然,咱们靠练子爪,除了对手,消除了祸患。但咱们也知道,暴露了身份。” 秦忧道:“阴司四煞出道以来,作孽太多,大家若知咱们真实身份,定然惊诧厌恶,就是你古雷兄也只怕容不得咱们。因此咱们决定一走了之,五月端午那天,以性命为师报仇。” 杨孤道:“师父收留咱们时,杀了咱们的父母,那时咱们年纪虽小,却记得清清楚楚。师父看上了咱们的资质,却嫌咱们的父母是障碍,当着咱们的面,杀了爹娘。师父自小教咱们武功,告诉咱们长大后去当杀手,靠杀人谋生。这些年,咱们受够了师父的惩罚,浑不知天下人与人有什么情谊。出道后,咱们从不与人交往,戴面罩出去杀人。获得的珠宝银两,一律归师父收藏。师父则时时外出走动,有人给他银两要他杀人,他就派咱们去执行,他也时时防着咱们,怕咱们为爹娘报仇。咱们也曾商讨过,他虽杀了咱们的爹娘,可又是他把咱们养大、传了武功,咱们不知道该不该杀他。” 杨孤道:“话未挑明,咱们不该一走了之。” 秦忧道:“相处几年,咱们该不该走,就看你万兄一句话,大丈夫有始有终!” 万古雷叹口气道:“我与罗兄弟早知四位的身份,大家同在燕王麾下,冲锋陷阵、生死与共,早把各位当亲兄弟一般……” 秦忧等四人同声道:“这个咱们知道……” 严寒接着道:“所以咱们还是回来了。” 娇娇埋怨道:“你们男人有时笨起来真叫人生气。罗燕等四位妹妹对你们一往情深,你们却来个不辞而别,昨天她们又是伤心又是落泪,你们难道不知道她们的心意吗?” 秦忧等四人同时叹了口气。 季兰道:“叹什么气,咱赶快去叫她们来,要是知道你们回来,不知有多高兴!” 秦忧等四人同声道:“不要……” 万古雷道:“上次为罗燕议亲,秦兄顾虑重重,想必是为了过去的事,怕她们不愿。其实这事好办,明日我把大家请回来,当众点明各位身份,由我做媒,包管各位如愿……” 秦忧道:“使不得使不得……” 罗斌道:“四位老兄,把话挑明了好,让四位姑娘知道四位真实身份,自行抉择。” 娇娇道:“这办法好,我相信四位妹妹不会做出绝情的事,我和兰姐会开导她们!” 四人齐声道:“多谢娇娇!多谢兰姑娘!” 万古雷笑道:“四位今夜安心睡觉,明日早上陪四位妹妹说说话话,免她们挂念。” 四人起身告辞,回到前院自己的住屋。 次日早上,万古雷派人到翠华园请季国盛等人,又命厨下准备好宴席,中午聚会。 罗燕等四女日上三竿才到竹梅居来。 季兰道:“见面了吗?高兴了吧!” 娇娇道:“怎么还愁眉苦脸的?” 四女诧道:“和谁见面,为何要高兴?” 季兰娇娇互相瞧了一眼,十分诧异。 娇娇道:“那四个死鬼回来了,你们没见?真是怪事,莫非又走了?” 四女一下跳起来:“在哪儿?”一顿,又道:“姐姐哄人的……” 娇娇道:“骗你们是小狗!” 季兰道:“真的回来啦,住老地方……” 四女转身就跑,也不怕她二人笑话。在福泽楼四人敲门,门果然开了,不是这四个死鬼又是谁?不禁一下楞住了。 秦忧等四人十分尴尬,只把头低着。 罗燕一下子来了火,道:“咱们进去!” 四女走了进来,房里住四人,很挤,只得在床上就座,一个个恶狠狠瞪着他们。 罗燕道:“真够讲义气的,不声不吭走了,不声不吭又回来了!” 袁小芳道:“你们太没良心,为何不辞而别?回来了为何不打招呼?” 钟蝶道:“是不是瞧不起人?没把我们这些人放在眼里,想走就走?” 常玲道:“我们有什么对不起你们的,竟这般无理对我们,请你们说说看?” 秦忧等四人面对四女兴师问罪,一个个窘得低着头,大气也不敢出。 罗燕道:“说呀,咱们怎么对不起你们四位爷,一条一款摆出来!” 袁小芳道:“我们洗耳恭听!” 钟蝶道:“爽快些,说吧!” 常玲道:“咦,哑巴啦,怎么不开口?” 四人只顾低着头,就是不出声。 四女无奈,相互对个眼色,点点头变了策略,不再逼他们说话。 罗燕道:“这样吧,咱们问,你们答。你们昨日为何不辞而别,是不是故意让咱们不知道?是就点头,不是就摇头,是不是?” 四人点头,把四女气得说不出话。 袁小芳道:“为什么?说呀!” 秦忧忽然答话了,他道:“过一会你们就知道了,现在就别问了吧!” 罗燕道:“那好。可回来为什么不说?” 严寒道:“昨天太晚,今天嘛,咱们还未出门,所以没对四位说。” 钟蝶道:“听听,有理得很哩!” 常玲道:“不走了吧?” 陶悲道:“难说,大家来后才知道。” 罗燕道:“这话无头无脑……” 秦忧叹了口气:“别多问,等一会你们什么都知道了,到时候只怕离咱们越远越好!” 严寒道:“只怕不辞而别的就换了你们。” 杨孤道:“再不想与咱们交往做朋友……” 罗燕道:“说够了吗,可咱们听不懂!” 陶悲道:“过一会就懂了。” 袁小芳急了:“哎呀,你们打什么哑谜,有话明明白白说出来不好吗?” 四人同声:“不好!” 四女气得没了主意,不知说什么好,赌气走了出来,去找娇娇、季兰。只见竹梅居前,仆人支放好香案,不知做什么用。住在翠华园的前辈们,都已来到,三三两两坐在石凳上。 万古雷、罗斌不见,娇娇和季兰正从屋里出来,一见她们,忙招手叫她们来。四女忙走了过去,跟随上了楼,在客室里说话。 娇娇道:“见到四位老兄了吗?” 罗燕道:“见了。” 季兰道:“他们有没有告诉你们什么?” 四女同声道:“什么都不讲,恨死人!” 娇娇道:“别怪他们,他们有难言之隐,由我和兰姐告诉你们吧!” 季兰道:“听完了别激动,好好想上一想,事关你们终身,马虎不得?” 四女大气也不敢出,专心听着。 娇娇道:“四位兄台就是几年前横行江湖的黑道杀手阴司四煞……” 四女“啊哟”一声,倒抽了口冷气,异口同声道:“什么?他们是阴司四煞?” 季兰道:“不错,货真价实。” 四女瞠目结舌,心里一下乱了方寸。 阴司四煞的名声太可怕,他们为钱杀人,不讲道义,冷酷无情,这样的人岂能寄托终身?这样的人,家人又怎会允婚?可是,她们熟悉的四个人,并非无情无义,也没有嗜杀成性,他们怎么可能就是阴司四煞?可是,娇娇、季兰又说得这么肯定,看来不会有假,这可怎么办呢? 娇娇道:“他们身世可怜,从小被恶师收养……”说完了四人的身世,续道:“自他们从军后,就与雷哥同生死共患难,他们早已脱胎换骨,再不是阴司四煞,妹妹你们还有什么不放心的?如果愿意,雷哥替你们做媒……” 钟蝶岔话道:“不成不成,我师父决不会准许这门婚事,阴司四煞名声太坏。” 常玲道:“我师父也不会准,没指望了。” 罗燕道:“咱两位兄长只怕也不干,不过咱可以为自己做主,咱说了算!” 袁小芳道:“我爹听我的,不过我怕把他老人家吓死,招来阴司一煞做姑爷,阿弥陀佛!”说着笑了起来,很是开心。 娇娇笑道:“这么说,你决定了?” 袁小芳道:“是的,他们人本不坏,是师父教坏的,再说他们已经改悔,何必计较以往的事?放下屠刀,立地成佛嘛!” 季兰赞道:“好,痛快!” 娇娇道:“对嘛,四位兄台在诛灭一阳教、精英会时立下了大功,没有他们能行吗?雷哥本与他们是仇敌,他们投军是为了找雷哥报仇,可后来他们在患难中成了知交,雷哥并不计较过去,我想阮前辈、华前辈也不会计较吧?” 罗燕道:“姐姐说得是,咱们不能纠缠于过去,应注重的是现在和未来,咱也下了决心,两位兄长怎么说咱不管!” 钟蝶、常玲受了鼓舞,道:“我们并非嫌弃他们,只是怕师父不允,得请万大哥为我们做主。冲着万大哥金面,师父才不会反对。” 娇娇道:“只要你们愿意,雷哥自会找你们的长辈说,你们就等好消息吧!” 罗燕道:“咱现在总算明白四个死鬼刚才说的那些话了,他们以为身份暴露,咱们就不理他们了,一定会躲得远远的,你们说,这些男人傻不傻?呆不呆、笨不笨?” 娇娇道:“骂得好,又呆又笨!” 袁小芳道:“万大哥可不是这样的……” 娇娇道:“怎么不是?他当年最笨最呆最傻,我恨不得把他……” 不防此时万古雷走了进来:“骂谁呢?” 众人一惊,旋又同声道:“骂你!” 万古雷笑道:“我又没有招惹姑奶奶们,干么骂我?”一顿续道:“走,人到齐啦!” 姑娘们笑着跟他出屋,只见老少英雄在香案下方分左右排列,香案前铺着一大块红毯。 罗燕小声问:“这是干什么?” 娇娇道:“等着瞧,别问。” 四女瞧见四个怪人也来了,低头站着。 万古雷笑嘻嘻道:“各位前辈、各位兄弟姊妹,今日请大家回来,为的是庆贺一件喜事。我和罗、耿、秦、严等今日结成异性兄弟,当众插香盟誓!”说完招呼罗斌等人到香案前面来。 罗燕等四女闻言先是一惊,继而心花怒放,一个个兴奋得掉出了泪。 万古雷与四煞结为兄弟,还有谁能对他们另眼相看?还有谁会斤斤计较他们的来历?还有谁会反对他们与自己的婚姻? 四女相互紧挽着,激动地瞧着七兄弟上香。四煞排在前,古雷排五,罗斌排六,耿牛排七。上香盟誓后叩了头,在众人的欢呼声中结束结拜仪式。四煞脸上有了喜色,不再阴沉烦闷,恢复了他们平日的傲态,只少了些冷漠。 万古雷请大家到饭厅入席,把阮奎和华子平留下,请到竹梅居客室,一五一十说了四煞来历及种种经过,提出为严寒、杨孤说媒,阮奎、华子平最初十分震惊,继而恢复镇静,干干脆脆答应了婚事,万古雷请他们去入席,又把四位老兄叫来,说当众宣布定婚之事。 严寒道:“五弟,大哥四弟未定,咱们的事最好先放下,等将来大家一起……” 万古雷笑道:“这个我自有办法,等娇娇来了再说。罗姑娘、袁姑娘愿意的事,她们的兄长父母决不会反对……” 正说着,娇娇季兰来了,说已经和罗燕、袁小芳说妥,今日就由万大哥宣布定婚。 万古雷道:“如何?我说的没错吧?” 陶悲道:“不妥不妥,小芳她爹不在……” 万古雷道:“由我做主,小芳愿意,袁前辈只这么个独女,哪会反对?走吧走吧,你们把聘礼准备好了,到时当众呈上……”说着拉他们快走,免让众人等候。 上菜斟酒,酒过三巡之后,万古雷宣布由他做媒,为四位兄长和四位姑娘定婚。 秦忧等赠送了碧玉宝石,大家举杯祝贺。 席间,娇娇悄悄问季兰:“如何,要不要让古雷去跟季前辈说说,替你也定下……” 季兰道:“定给谁?” 娇娇道:“咦,明知故问。” 季兰道:“谁知道人家愿不愿?” 娇娇道:“他还有不愿的?求之不得哩,瞧,他老在看你,眼睛里烧着两把火哩!” 季兰道:“讨厌,当着这么多人,他却一点顾忌都没有,成何体统?” 娇娇道:“男人都这样的,我问你,你到底对他有没有意?” “咱还没拿定主意,谁知他有没有良心!” “良心他可是有的,一直跟着古雷,矢志不移。他本没有丢官,可还是跟雷哥走了。还记得梁建勋、杨正英两兄弟吗,危难时他们另谋出路,两相比较,足见他宅心仁厚,重情义。” “对万大哥的确是忠心耿耿的,但不知对咱会怎样,莫再遇上个负心的,岂不气煞人!” “我劝你别再犹豫,干脆答应他算啦!” “这个嘛,他都不急你急什么?他从未向咱说过什么,你要咱跑去自己对他说吗?” “那当然不成,非得要他来求你,不过我看他不敢,把话憋在心里头哩!” “咱又不是老虎会吃了他,不敢说活该!” 两人嘀咕着私房话,不让人听见。 一席酒,直吃到午后方散。 这天,万古雷去承恩寺拜竭道衍法师。把种种经过详说了一遍之后道:“晚辈欲在京师经商,继承父业,待找到皇甫楠报杀父之仇后,从此不再过问江湖事,做个凡夫俗子足矣!” 道衍法师笑道:“凡事都有因果,江南神剑名噪江湖,岂能容你隐退?正象老纳,身居佛门,却操劳国事,贤侄不仿顺其自然。” 万古雷道:“古雷今日来见师叔,还有一事相求。如今公冶大人已平安,但罪名依旧在。公冶大人并未反叛皇上,只是不愿再做官而已,不知师叔能否请准皇上,免了公冶大人的罪,从使大人安享晚年。” 道衍法师道:“皇上入京后,凡不愿归顺者,以叛臣视之,因此株连甚广,老纳数次劝谏,皇上却不准奏。其实逃走不降的大臣,岂止公冶大人一个,许多不知逃往何处去了,只要留得活命,别的不必计较。现在老纳上奏为公冶大人免罪尚不是时候,得等待时机,只要风声不露,也不会有什么危险。” 古雷道:“小侄与公冶小姐迟早要成婚,怕风声传了出去,又引来麻烦,由此想起请皇上免罪的事……” 道衍法师道:“上月元霄节那天,老纳奉旨随圣驾观灯,偶见一豹子灯,陛下便想起了天豹卫,问老纳道:‘朕见此豹灯,想起了一人……’老纳接话道:‘可是天豹卫指挥万古雷?’圣上说:‘是的。不知他在何处?’老纳道:‘闻说万古雷在太原府创建了天豹庄,安插了天豹卫和顺义卫退役的弟兄,还开设了天豹镖局。’圣上‘啊’了一声不再言语。又过了一会,圣上道:‘万爱卿当年若不是足踏两只船,今日定成为我朝的一品大臣!’老纳道:‘古雷从未对陛下有过二心,那是方天岳毁谤之言。’圣上不悦道:‘法师,此话就不对了,万爱卿在朕刚进京师时,私自进城会见公冶子明,这难道有假不成?’老纳道:“陛下,古雷原与公冶大人之女有婚约……’话未完,圣上道:‘既如此,他就该禀明于朕,不该私自违令入城!’老纳道:‘这是古雷的错。’圣上又道:‘方天岳密奏万爱卿之事,现在想来也确实不怀好意,朕当时撤了万卿之职,处置得重了些。’对这话,老纳不便插言。又过一会,圣上道:‘万卿若来京师,法师可转告于他,若有再入军旅之意,朕会成全了他。想当年朕在燕京举事,天豹卫功不可没。徐皇后时时问起,朕却无言可答……’老纳回道:‘是,尊旨,待见到古雷时,老纳定与之言……’ 万古雷苦笑道:“师叔,小侄无意入朝做官,切莫把小侄在京师的事奏闻圣上。” 道衍法师道:“这个老纳知道,贤侄尽管放心经营。这京师迟早一天要搬迁……” 万古雷诧道:“圣上有意迁都何处?” 道衍法师道:“要迁只会迁往北平府,不过这不是说走就走的事,也许要过一二十年。” 万古雷道:“师叔,建文帝有消息吗!” 道衍法师道:“可能到了云贵一带,贤侄五月端午事了后,不妨去云南都司拜访郭剑平都指挥使,他那里定会收到皇上的密诏,说不定他就知晓建文帝踪迹。” 万古雷叹了口气:“晚辈一直惦念着公冶勋大哥,他的家人,他的红粉知已无时无刻不在盼望他回家来……” 道衍法师道:“只怕他不会回来了。” 万古雷道:“只要建文帝有个安身立命之地,公冶勋便可放心离开。” 道衍法师道:“一切皆由天定,不可强求,公冶勋回来不回来,以后定会见分晓。” 万古雷叹口气:“但愿他早日归家。” 道衍法师道:“阿弥陀佛,凡事起于因,终于果,一个人在世间,自己播种下因,自己去收获果,别人不能强求,贤侄不必为公冶勋焦心,他自会求得解脱。” 万古雷想了想,法师说得虽然有理,但人毕竟不能全部主宰自己,往往身似浮萍,任流水摆弄,飘到哪儿就是哪儿。 这人世间的种种因果便是流水,岂能由得自己超凡出尘为所欲为耶? 从寺中出来,他满怀心事,低着头走路,想顺便去探望宫师叔。广场上熙熙攘攘,耍杂耍的、卖零食的、算卦卖药的,无所不有。 忽然,有个低沉的声音道:“这位仁兄,买幅字画如何……”声音似乎有些熟悉。扭头一看,大吃一惊,竟然是酒翁叫他。 酒翁坐在地上,面前放着笔墨,摊开着几幅横批直条,双目讥诮地盯着他。 没奈何,他抱拳行礼:“前辈别来无恙!” 酒翁冷笑道:“你过河拆桥,忘恩负义,足见不是个君子,你如何向老夫交代?” 万古雷苦笑道:“晚辈不辞而别,实有不得已之苦衷,望前辈原宥则个。” 酒翁道:“老夫来京师卖字,你说为了什么?跑了数万里路来此,总不会只卖字吧。” 万古雷道:“那么前辈来此何为?” 酒翁怒道:“你是明知故问!” 万古雷道:“在下不知,还请示下。” 酒翁道:“你故作痴呆,却骗不了我,闲话少说,找个地方说正经事去。” 万古雷不想纠缠,便道:“有话这里说吧,在下洗耳恭听。” 酒翁收起笔墨纸张道:“你随老夫走,奉劝你别打逃的主意,不然休怪老夫手辣!” 万古雷无奈何,只好跟着他走。酒翁把他带到不远处的一家小旅舍,让他进屋坐着。 酒翁坐在他对面,又上下把他打量了一番,道:“在少华山老夫被你骗过,你居然逃走了,害得老夫到太原府去找你,又听说你来了京师,才又找到这儿来。偌大个京师,正愁没法找到你小子,今日却自己送上门来,这叫天网恢恢,疏而不漏……” 万古雷道:“老丈此话差矣,在下并未开罪老丈,那日从洞中离开,是因为伙伴……” 酒翁道:“老夫把你救出,好歹也是你救命恩人,你欠了老夫的情,就想一走了之吗?” 万古雷心想,你不把我带走,我也无性命之忧呀,你带走了我,急坏了我的弟兄……” 正想着,酒翁又道:“老夫把你带入秘洞,又输入真功力救你,你竟然忘恩负义……” 万古雷岔话道:“并非在下要忘义,而是前辈逼人太甚,在下不得不悄悄离开。” 酒翁道:“不管你怎么说,你今日又落到老夫手中。老夫问你,宫明远在何处?” 万古雷一愣:“宫明远?他是谁?” 酒翁恼道:“你好狡猾,不用刑不说真话,你真要逼老夫动手吗!” 古雷道:“前辈,我不认识此人……” 酒翁气势汹汹道:“他就是你说的宫知非!” 万古雷诧道:“原来如此,宫师叔别号明远,我从来没听他老人家说过。” 酒翁道:“胡扯!他本名叫宫明远。” 古雷摇头道:“那就不对了,宫师叔决不是宫明远,前辈你错了!” 酒翁道:“老夫不与你歪缠,你就说你宫师叔在何处好了。” “前辈与我师叔不相识,找他有何贵干?” “谁说老夫与他不相识?快说,他在哪儿?” “宫师叔四处游山逛水,晚辈不知他……” “看来,好说不成,你是要迫老夫动武?” “前辈说到哪儿去了,有话好说嘛!” “宫知非在什么地方,你只要说出就没事。” “前辈要找他做什么?” “叙旧。” “叙旧?这么说,前辈与宫明远是老相识。” “不错,过去是老朋友,所以说叙旧。” “可惜,我不认识宫明远。” “咦,你……” “前辈,在下真的不认识此人!” “你认识宫知非是不是?” “是的,可前辈找的是宫明远。” “他二人本是一人!” “不是的,前辈误会了,找错了人。” “没错,准是他!” “不对,宫师叔不是宫明远。” “那好,老夫就找你宫师叔。” “宫师叔四处游走,居无定所……” 酒翁盯住他,一字一字说:“听着,你再不说出宫知非的下落,老夫就对你下毒手!” 万古雷瞧这势头,不能善了,这间屋又窄又小,动起手来施展不开,便叹了口气道:“前辈逼人太甚,真叫在下为难。” 酒翁冷笑道:“你以为和祁连老祖打个两败俱伤,就能和老夫动手了吗?” 万古雷道:“非也,是前辈咄咄逼人,在下武功虽不济,为自保也只好得罪了。” 酒翁道:“你想动手一搏是吗?那好,老夫成全你,不过,老夫要事先告诉你,你会败得很惨,等老夫抓住你时,要让你饱尝酷刑!” 万古雷道:“前辈,可否平心静气想上一想,晚辈并未开罪前辈,起初前辈还有意收晚辈为徒,有亲善之意,到后来又何必反目成仇呢?前辈询问之人,晚辈不知,请前辈高抬贵手,彼此和好,晚辈奉前辈为座上宾……” 酒翁冷笑道:“任你嘴甜如蜜,休想糊弄了老夫,不说出宫明远下落,老夫与你没完。” 万古雷暗忖,此人找宫师叔只怕没有好事,我自然不能泄其踪迹,还要告诉老人家小心提防。但这会儿又该如何脱身呢,只有再施小计,骗他一骗,躲过今日再说。 主意打定,道:“晚辈不知,奈何?” 酒翁身子往前一倾,人并未站起,伸开五指一把抓了过来,万古雷早有准备,放在膝上的手往上一抬,扣其腕脉穴。 酒翁顺势沉肘,反扣他脉穴,他连忙手往上一抬,左手横扫,依然扣对方腕脉。酒翁大怒,不躲不闪,五指迎着他左手狠狠戳了过去。万古雷无奈,加强掌力,只听“呼”一声,罡气相击,两人双肩摇动。万古雷紧接着一个倒翻,从后窗掠出,脚未落地,两臂向上一振,提气上升,落到屋檐上,双脚一点,跃入小巷中。顾不得惊动路人,施展轻功蹿出小巷,混进人群,见路便走,七弯八拐,总算摆脱了酒翁的纠缠,然后再认准六顺巷方向,问了几个过路人,这才进了宫知非的门。宫知非、汤老五在家。 万古雷道:“师叔,小侄又遇上了麻烦。” 宫知非道:“你小子没有麻烦的时候少,说来听听,怎么回事?” 万古雷道:“在广场碰上了酒翁。” 宫知非道:“哪个酒翁?” “师叔你忘了,在少华山掳走小侄的那个老头,他居然找到京师来了,在承恩寺前摆字摊,小侄去拜访道衍法师,出来就被他发现。” “算你倒霉,他缠上了你是不是?” “他把在下带到一家小旅社,硬逼小侄说出宫师叔的下落,小侄说他找错了人……” “对啊,我老爷子从不认识这么个老酒鬼。” “其实,小侄后来弄明白了,他张冠李戴,小侄和他就是纠缠不清……” “既是张冠李戴?你理他作甚?” “他不让小侄走呀,还坐着动了手……” “你小子真笨,第一不该让他撞上,第二,撞上了就该设法溜,不该随他去旅舍,这都是你自己找的事,怨得谁来?” “酒翁身手不凡,小侄溜得了早溜了。不过,他出手时,架式颇像耿兄弟的青龙手。” “胡说八道,你不能见人家张开五指就认作青龙手。说说你后来是怎么溜掉的?” “小侄与他对了一掌,借力往后窗逃脱。” 宫知非幸灾乐祸地说道:“哈哈,小子,你虽然侥幸逃脱,他还会找到你,看你咋办?” 万古雷气他道:“他若再纠缠不休,小侄只好把宫师叔藏身处供出,让他来找师叔,我也就没事儿了……。” 宫知非小眼一瞪:“你好没良心,居然嫁祸于我,他找的又不是我,你……” 汤老五岔言道:“这酒翁到底找谁?” 万古雷道:“他找的人也姓宫,名字叫明远,他硬说宫师叔就是……” 忽然,他瞥见宫知非睁大了眼、张大了嘴,一付无比惊愕的神态,便住了口,改口道:“师叔,你怎么了?” 宫知非道:“你再说一遍,你找谁?” “宫明远……” 宫知非一下从椅子上跳了起来:“啊呀,坏了坏了,原来是他!” 万古雷一愣:“是谁?师叔你认识他?” 汤老五笑道:“原来有麻烦的该是你!” 万古雷见宫知非不是说着玩的,神情上当真焦急,不禁大为诧异。这些年来,无论有多大的事,他从来都是嘻嘻哈哈,从未象现在这般着急过认真过,可见酒翁这人非同小可。 汤老五这时问道:“是不是你那师兄?” 宫知非道:“不是他还会有谁?” 万古雷又是一惊:“他是大师伯?” 宫知非又坐了下来,叹息道:“这家伙居然没死……”一顿,忽又跳了起来:“这家伙胆子好大,竟敢破誓出山,违背师训,该死!” 万古雷道:“师叔原名是……” 宫知非道:“你小子真笨!宫明远便是我老儿的大号,后来就为了这该死的师兄,我才改名知非,你知道其中的含意吗?” 万古雷摇头:“不知其中奥妙。” 宫知非又坐下来道:“咳,这家伙念念不忘旧仇,他不找到我只怕心不甘。” 万古雷道:“师兄弟有何仇?” 宫知非道:“你忘了,是我老爷子告了他的状,师父把他捉了去关押在一个秘密处,这地方我都不知道。师父说,让他永远在那座山的方圆五十里内活动,这老小子居然又跑了出来。” 万古雷道:“在少华山时,他发现了我袋中的飞环刺,怪不得一口咬定我是宫师叔的徒弟,所以我说的话他一句都不信。” 汤老五道:“怕什么,是祸躲不过……” 宫知非道:“老五,司空德不比他人,这些年他在洞中潜心修炼,人又聪明,现在定然是功臻化境,不好对付……” 万古雷道:“司空德虽然出了禁地,但并未作恶,他以卖字为生,所以不能把他当恶人除去,宫师叔还是躲着他吧。” 宫知非道:“我老爷子就来个足不出户,看他上哪儿找去,日子一长,自会滚蛋。” 万古雷道:“他找不到师叔,自然会着落在小侄身上,小侄只怕躲不了他。” 宫知非洋洋得意道:“那是你的事,与我老爷子无干,你就好自为之吧!” 万古雷叹了口气,道:“小侄若是实在躲不过去,只好如实招供……” 宫知非叫道:“你敢,没良心的,他要是纠缠你,你就与他决个高下,干么扯上我?” 汤老五笑道:“你就当真躲在家里不管?” 宫知非道:“那你说怎么办?” 汤老五道:“不如与他约个见面时间,该怎么了断就怎么了断!” 宫知非道:“不成不成,师兄弟打起来成何体统?他已经没有再杀人,我老爷子能和他拼命吗?这事就让古雷扛着吧。” 汤老五道:“他找的是你,不见个面他能甘心?让他成天缠着古雷也不是个事。” 宫知非沉吟道:“这……” 万古雷道:“这事先搁上一搁,先由小侄对付他,万不得已时,师叔再出马。” 宫知非眉开眼笑:“好极好极,就由你对付他吧,最好把他哄得出京师不再回来。” 万古雷从六顺巷出来,小心翼翼张望广场上来往的人群,不见酒翁踪影,这才放心往三山门那边去。不一会,回到了家。 他刚走到竹梅居前,只见娇娇、季兰、巧儿等人在石凳上坐着,三女望着他,脸上现出诧异神色。娇娇问他:“这位前辈是谁?” 万古雷莫名其妙:“你们说谁?” 娇娇指他身后:“这不是吗?还装蒜!” 万古雷回头一瞧,倒抽一口冷气,只见酒翁在他身后二丈远,背着双手,从容不迫。 “哎哟,前辈,你怎么找到这儿来的!” 酒翁道:“老夫跟着你来的呀!” 万古雷道:“从何处跟来的?” 酒翁一笑:“自然是从承恩寺广场。” 古雷苦笑道:“前辈,你跟着晚辈无用,你要找的人晚辈并不知道行踪……” 酒翁道:“这就是你富家公子的待客之道吗?你在少华山洞里,老夫没少了你的吃喝,如今老夫上你家来,既不奉座也不上茶……” 娇娇听得清清楚楚,忍不住岔话道:“雷哥,这位就是救过你的酒翁前辈吗?” 万古雷道:“是的,他老人家……” 娇娇道:“快请老人家入室奉茶。” 万古雷向她使眼色,她全不在意,从石凳上起来,道:“前辈,请!” 季兰道:“坐在外面凉快,何必进屋。” 万古雷心想,这就对了,要动手在外才好施展,忙道:“兰妹说得是,石凳上请坐吧。” 巧儿跳跳蹦蹦道:“我去沏茶!” 酒翁看看四周,又看看娇娇、季兰,点点头道:“好,在外面坐也无妨。” 万古雷请他到石桌前坐下,自己坐他对面。娇娇、季兰则在旁边的长凳上并排而坐。 酒翁道:“两位小姐是你什么人?” 万古雷道:“是堂妹……”一顿,引开话题,对娇娇、季兰道:“老前辈的字写得好极,天豹庄三个字就是前辈所赐……” 酒翁道:“休提那些琐事,请两位小姑娘走开,免得动起手来惊吓了她们!” 娇娇道:“咦,前辈是来找岔的?” 酒翁道:“那得看他。如果他老老实实把老夫想知道的事告诉老夫,老夫就不会动武。” 季兰道:“你问什么事?” 万古雷道:“老人家要问的事,我已经谈过,可老人家不相信,这就难办了。” 这时巧儿抬了两杯茶水来,一杯端给酒翁,一杯端给万古雷,笑嘻嘻道:“两位请!” 酒翁道:“多谢,你是万古雷的什么人?” 万古雷道:“堂妹,最小的堂妹……” 酒翁突然出手,扣住丁巧儿的腕脉,一把将她拉到身边,扬起另一只手喝道:“万古雷,你再不说出宫明远的下落,老夫便将你堂妹一掌震碎心脉,你听清了吗!” 祸起苍猝,万古雷等人大惊,只见巧儿一个身子软了下来,跌坐在地上。 娇娇、季兰大怒,双双跳了起来,她们未带兵刃,赤手空拳使往酒翁扑去。 万古雷喝道:“慢,娇娇,兰妹坐下!” 酒翁冷笑道:“你二人不是对手……”说着大袖一拂,打出一股罡风,把娇娇、季兰震退。 娇娇气得粉脸通红,娇叱道:“有本事的,与姑奶奶对上一掌!”话落人到,一掌击出,并无威势。只见一个小巴掌,粉粉嫩嫩的。 酒翁哪里放在心上,喝道:“小姑娘,你好大的胆,敢与老夫对掌……”说着大手一挥,以四成力道打出。他不想要她的命,这样一个小姑娘,教训一下足够。 “砰”一声响,娇娇退出了四步,震得气血翻涌,粉脸血红,连忙站定调息。 酒翁被震得一个倒翻,出去了二丈远,胸中同样气血翻涌,赶紧运气调息。 在两掌相触的一刹那,他才感到对方掌力凶猛,惊得连忙加力,同时为卸去对方强大的力道,借震力一个倒翻翻了出去,卸去了不少震力。他一时间惊得瞠目结舌,这叫做阴沟里翻船,若不是他已修习到功力收发随心,小丫头这一掌足可以要了他的老命。 娇娇对掌时,万古雷大急,连忙从座上起立,但终究慢了一步,只顺手一把将巧儿拉了过来,紧接着跃到娇娇身边,问道:“受伤了吗?伤势如何?待我为你治伤……” 娇娇摇了摇头,又深吸一口气,这才稳定下来,道:“谁受伤了?你把我看得那么没用?哼!想伤我,只怕他没有这个本事!” 万古雷大大放心:“这就好这就好……” 话未落音,娇娇双肩一晃,到了酒翁跟前,劈面就是一掌,出手极快。 酒翁又惊又怒,立即还以颜色,两人交手三招,平分秋色。这时季兰已从室里取了兵刃出来,叫道:“娇娇,拿剑刺他!” 娇娇道:“不用,我让这老东西见识见识姑奶奶的雷音驱魔掌!” 万古雷道:“娇娇,愚兄来斗他!” 娇娇道:“不准,姑奶奶要教训他!” 万古雷无奈,提心吊胆地在一旁观战。只见娇娇身段灵活,双掌招式奇幻,每掌击出带风,颇有声势。佛家雷音驱魔掌果然不同凡响,心里不禁暗暗叫好,一时看得呆了。 这几年,娇娇的功夫大进,武功之高连他也感到吃惊,不禁放下心来。 这一吼一叫,惊动了舒玉琼、巧儿娘,从花锦楼出来观查。舒玉琼见动上了手,又把巧儿娘叫回楼上,命下人到前面去叫人。 正好罗斌、耿牛办事回来,巧儿大老远就尖声叫道:“牛哥牛哥快来,巧儿被这老东西打伤了,快来替我报仇!” 巧儿娘在楼上走廊听见,惊得大叫:“巧儿巧儿,你伤在哪里,要不要紧……” 巧儿转过身面对她娘摇手,意思未受伤。 耿牛一听大怒,人还在八丈外便腾身而起,两下掠到巧儿身边:“伤在哪里?” 巧儿嗔道:“你管我做什么,快去打那老头,替我报仇呀,死木头!” 耿牛一看场中,只见娇娇与一个老头打得甚是激烈,最为奇怪的是,老头出手招式与自己的招式一样,当下也顾不得多想,牛吼一声跳了过去,道:“娇娇,让俺斗他!” 娇娇使出了九成功力才与老头打平手,这会儿有些乏力,本想叫古雷来替换,但刚才不准他来,这会儿喊他岂不难为情?可这个呆鸟居然自己不会上来动手,真个岂有此理! 正生气,耿牛来了,便让开他,跃出圈外调息,万古雷忙走过来,被她瞅了一眼。 “你居然在一侧袖手旁观,真好耐性!” 万古雷一愣:“妹妹不是要教训老儿吗?” 娇娇恼道:“不错,我还要教训他!” 万古雷见她气喘,忙道:“赶快调息,妹妹累坏了,其实妹妹犯不着与他动手……” “你不动手,难道我也一边看?” 万古雷一怔,陪笑道:“是是,愚兄知错,妹妹快调息吧!” 娇娇这才找个石凳坐下,闭目调息。 此时耿牛与老儿大打出手,两人招式一样,不出五招,老儿跳出圈外。 “住手!你是宫明远的徒弟吗?” 耿牛喝道:“胡说八道,看打!” 老儿闪身躲过,喝道:“你明明是宫明远的徒弟,为何不敢承认?” 耿牛正要答话,巧儿在一边跺脚道:“打呀!这老儿暗算我,还说要震碎我心脉……” 耿牛一听,这还得了,又是一声牛吼,使出八成功力向老儿猛攻。 酒翁大怒,立即变了招式,这一变,情形就不同了,耿牛的路数他熟,一出手就被封住,下一招要怎么打他已知道得清清楚楚,早作好防范。五招后,耿牛被迫得后退。 巧儿急了,叫道:“打呀打呀,打……” 耿牛又惊又怒,使出了全身劲力,但他的招式人家熟悉,轻轻就躲过。无奈之下,他变换了手法,突然停止进攻,改成守势。 酒翁以为他怕了,便出手攻他。耿牛不躲不闪,与他对掌,来个硬对硬。 “呼、呼”两声震响,耿牛退了两步,老儿只是双肩摇晃,一步也没有后退。 万古雷连忙跃了上去,道:“牛弟,他熟知你的招式,让愚兄对付他。” 酒翁冷笑道:“车轮战法是没骨气的人才采用的,但老夫并不放在心上!” 万古雷道:“前辈已斗二人,不妨歇息一会,在下可以稍等。” 这时,住福泽楼的秦忧等人和罗燕等四女带了兵刃跑来,一下散开围住酒翁。 酒翁恶狠狠道:“万古雷,这本是你我之间的事……不对,还有这头蛮牛……”他指了指耿牛续道:“只要你说出宫明远的行踪,带老夫找到他,你的事就完。你若再执迷不悟,还拉这些人来送死,那就休怪老夫重开杀戒!” 万古雷道:“前辈何必对以前的事耿耿于怀,依晚辈之见,前辈……” “住口,快说出他的行踪……” “此事碍难出口,请前辈鉴谅!” 酒翁怒极,大吼一声出手。 万古雷不敢怠慢,施展开玉蟾神掌,与老儿打得十分激烈。他存心要让老儿知难而退,因此半点不含糊,诸侠在一旁观看,一个个在心中赞不绝口,两人堪称绝世高手,出手之妙,闪避之巧,令众人大开眼界。 此时,西门仪与邢开泰从外回来,见状大惊,季兰、巧儿把经过告诉了他们。 西门仪看了一会,道:“这老儿当世鲜有对手,不知是什么人?” 娇娇道:“不知道呀,只知他叫酒翁。” 西门仪道:“古雷贤侄功臻化境,不会输给他,但最好不要拼内力,以免两败俱伤!” 此时酒翁越打越惊,他一连对了三个对手,一个比一个厉害,万古雷的功夫之高,出于他意料之外,难怪祁连老祖伤不了他,似这般打下去,自己并无胜他的把握。 这该怎么收场?走还是不走?要是刚才动手的一男一女两个娃儿来帮手,自己可就招架不住了,要是被他们打伤,岂不丢脸? 就在这时,忽听个尖嗓子叫道:“停手停手,古雷别打啦,让我老爷子与他了结吧!” 众人一看,是宫知非和汤老五、马禾等人,他们个个带着兵刃,显然是有备而来。 酒翁卸万古雷跳出圈外,相对而立。 宫知非走了过来,把酒翁看了看,道:“司空师兄,久违了!” 娇娇等大惊,她出口叫道:“司空德!” 司空德也拿眼打量宫知非,脸上显出诧异之色:“你是什么人,敢称老夫师兄?” 宫知非眼珠一转,道:“咦,你到处找我,怎么见了面又不相识!” 司空德又盯住他看了一会儿:“你是谁?” 万古雷道:“前辈不是要找他老人家吗?怎么见了面又不认识?足见你找错人了……” 司空德忽然大叫道:“你是宫明远?” 宫知非道:“不错,我是你师弟宫明远!” 司空德大概不敢相信:“宫明运怎会是这付模样?你该不会是冒名顶替的假货吧!” 宫知非道:“货真价实,决不是假货!” 司空德忽然仰头向天,哈哈大笑,笑得众人莫名其妙,而宫知非却有些尴尬。 笑毕,司空德道:“你当年温文尔雅,自命风流,怎么三十多年不见,却变得这般猥琐,哈哈哈哈,这不是遭了报应吗?” 众人一听,都把目光对着宫知非,见他獐头鼠目,很难想象出他当年是个风流小生的模样,不禁一个个咧开了嘴,脸上有了笑意。 宫知非愁眉苦脸道:“师兄,别提当年好不好,彼一时此一时……” 司空德板起面孔,双目露出凶光,道:“宫明远,当年是不是你到师父面前告我黑状!” 宫知非道:“不错,是我老爷子告的。” 司空德冷笑道:“你在师父面前只数我的罪状,却把你干下的事推得一干二净……” 宫知非叫道:“哪有这么回事,我做的事也如实禀告了师父……” 司空德狂叫道:“撒谎!你把你的事都往我头上推,害得师父差点要了我的命!你大概没想到吧,居然有一天,我还能找你算账!” 宫知非也大叫道:“胡说八道!我要是都推了给你,你还有命吗?此外,我又何须变成现在这副模样?” 司空德一愣:“怎么,你也受了惩罚?” 宫知非道:“你还有脸找我算账?我干的事不都是你出的主意?我那时年青,你是大师兄,什么都听你的,但后来我及时省悟,与你分道扬镳。可你越来越放肆,越来越胆大,到后来已经是肆无忌惮,无恶不作。我为了天下苍生,也为了师门荣辱,才去找师父告状。我跟随你误入歧途做下了几桩命案也如实奉告师父。我说你司空德缺的就是德,我宫明远,一点也不‘明远’只看到眼前的绳头小利,故我从此改名‘知非’,以铭记永生。师父将你捉住后关在何处我并不知道,对我师父则给了一颗毒药,服下后受了七天七夜的罪,等到好转,我便成了这副模样……怎么,你看着好笑是不是?这都是你所赐的,托你大师兄的福。师父让你在囚禁的山上呆一辈子,足迹不能走出方圆五十里地,以让你取得食用之物。你怎么又违反了师训,私自下山,还敢找我报仇……” 一席话,听得所有人震惊无比,原来宫师叔曾有过一段惨痛的经历,叫人扼腕! 司空德注视着他,双目凶光渐渐熄灭,听完叹口气道:“原来,你也受了惩罚,把一个风流小生变成了小丑……”一顿,又道:“这么多年我就揣着这件心事,你不该把你干的事都推给我,因此我一直解不开心中这个结,十五年前私自下山,找你报仇……”又一顿,续道:“我在洞中除了练功就是练字,以排遣无穷无尽的寂寞。因此我写得一手好字,就靠给人写字换钱过活……从此没再杀一个人……” 公冶娇听得泪流满面,叫道:“太惨了太惨了,你们的师父也太残忍,不该这般冷酷!” 季兰也叹道:“惩处人过了头,自己岂不是也作了孽?哎哟,人世间,太残酷!”说着也流下了泪,抽泣起来。 娇娇又哭叫道:“宫师叔、宫师叔,想不到你竟被自己的师父摧残,毁了容貌,啊,天哪,宫师叔的一生就这么被毁了……” 姑娘们都流了泪,巧儿号啕大哭。 一向玩世不恭、恢宏大度的宫知非,此刻直僵僵立在那里,那神情呆滞暗淡、凄凉无奈。而司空德则无限落寞、凄清,两眼朝天…… 俄顷,宫知非恢复常态,道:“师兄,年华已逝,恩怨了结,你的心结已解开了吧!” 司空德长叹一声:“是的,老夫心结已解,老夫这就回少华山石洞去,终了此生!” 娇娇抹去泪水道:“不不不,前辈和我们住在一起,颐养天年,让我们这些后辈略尽心力,不知前辈可愿俯就?” 万古雷上前一揖:“娇娇此言与在下所想一致,恭请前辈入住翠华园,与宫师叔一道,饮酒论武,下棋操琴……” 司空德看着娇娇、古雷,道:“真的吗?” 宫知非道:“这些娃儿为人再好不过,师兄就留下吧,由耿牛侍候师兄……”一顿,朝耿牛喝道:“你小子还不快些叩见师伯!” 耿牛赶紧走了过来,下跪叩头:“师伯在上,请受师侄耿牛一拜!” 司空德忙扶起他来:“免礼免礼,师弟收了你这样的好徒儿,老夫深感欣慰!” 西门仪道:“好了好了,师兄弟误会冰释,值得庆贺,各位就留下来痛饮一番如何?” 宫知非道:“好,师兄既然成了酒翁,定然是爱酒,我陪师兄十杯!” 罗燕、秦忧等也上前与司空德见礼,司空德脸上有了笑意。万古雷、娇娇、季兰又请他留下长住,其余人也极力凑合,大家你一句师伯我一句师伯,喊得亲切热情,司空德心里有了暖意,尤其是姑娘们,像一窝黄莺儿吱吱喳喳,定要请他留下,他终于被说活了心眼,答应留下来,引得姑娘们欢呼雀跃。 秦忧等四煞目睹这一幕,感受颇深,庆幸自己省悟较早,弃恶从善的代价很小,而司空德、宫知非就不同了,他们付出的代价惨重…… 这时娇娇问宫知非:“师叔,你怎知师伯在此?” 马禾接话道:“我正往六顺巷走,无意中瞧见古雷身后跟着这位爷,当时彼此相隔较远,便没有招呼古雷。到六顺巷见到宫爷后,我说是不是古雷来过,宫爷说是的,我说是不是有个白发老头和他一起来,宫爷说没有,我说那为什么会跟着他,宫爷忽然跳了起来,说不好,快到福寿巷去,于是大伙就来了。” 娇娇道:“原来如此,我当宫师叔是算卦算出来的哩,不然会赶这么巧!” 季兰道:“他那卦是骗人的,不灵!” 宫知非叫道:“谁说的?要不要我老爷子替你打个婚姻卦,看看准不准?” 众人凑趣道:“好啊,宫爷你快打吧!” 季兰“呸”了一声道:“不要不要……” 宫知非装模作样比划一阵,道:“有了,罗斌,你小子快过来听卦!” 巧儿诧道:“咦,老人家给兰姐姐算卦,怎么叫罗大哥来听,真是怪事!” 宫知非小眼睛朝天一翻:“娃儿你懂什么,这卦就应在这小子身上,不叫他听谁听?” 巧儿更加奇怪:“兰姐的卦怎会应在……” 季兰脸红着嚷道:“巧儿,别理他!” 罗斌大乐,道:“师伯,真应在我身上?” 官知非道:“不是你是谁,这叫凤凰配公鸡,委屈了兰姑娘,便宜了你小子!” 罗斌乐得笑出声道:“多谢师伯……” 季兰急忙逃回竹梅居,众人开怀大笑…… ※※※※※※ 五月端午这天,艳阳高照,少华山下热闹非凡,只见四面八方都是人,摩肩接踵、熙熙攘攘,人声鼎沸,仿佛赶庙会一般。 与去年相比,人数多出了好几倍。 万古雷心想,究竟是谁在作崇,行挑拨离间计,又故意四处张扬,招来这么多人呢? 头天晚上,他们一行二十多人刚在城里住下,柳锦霞、柳铭、索刚、祝芸等人便找上门来。一见面,柳锦霞就说:“古雷兄,娇娇,你们为了名扬天下,就不计后果了吗?须知这样做,树敌太多,真不明白你们是怎么想的!恕我直言,你们未免也太狂了!” 娇娇一愣道:“柳姐姐,你这话从何说起?祁连寨约斗,我们能不来吗,这怎么是图虚名不计后果,难道要我们……” 柳锦霞岔话道:“去年你们与祁连山寨就交过手,应该说是你们占了上风,面子上也过得去了,又何必再约斗他们?我们的主要对手应该是皇甫楠、皇甫佑安,不是祁连老祖,更不是南海蛟龙宫、江西白云庄……” 娇娇道:“明明是祁连山寨下的战书,约古雷五月端五来此再决高下,怎么是我们约斗他了?至于蛟龙宫、白云庄,那是他们……” 柳锦霞道:“这么说,你们执意要多树强敌,仗着人多,明天一举打败祁连山寨、蛟龙宫、白云庄,胃口不觉得太大了吗?” 万古雷等人莫明其妙,不知她是何意。 娇娇道:“过去蛟龙宫、白云庄的人在太原帮过红柳别庄的熊震宇,去年他们虽然也有人来少华山,但并未与我们交手,柳姐姐你这话从何说起,我一点也不明白!” 柳锦霞诧道:“你不明白?你们把蛟龙宫、白云庄的人也约了来,想一举打败他们,以震慑武林,做武林的霸主……” 娇娇叫了起来:“哪有此事?岂有此理!” 万古雷道:“我们从未向人挑战,若不是祁连山寨下的战书,也不会那么远跑来。” 柳锦霞道:“什么?你们没有约斗蛟龙宫和白云庄?可江湖上传得沸沸扬扬,你们难道一点也不知吗?这就怪了!” 西门仪道:“我们在京师忙忙碌碌,并未听说这些事,这其中定有人挑拨离间。” 娇娇道:“该死,不知什么人在嚼舌……” 柳锦霞道:“慢,不是嚼舌,是实有其事,蛟龙宫和白云庄的人已经来到!” 祝芸道:“南海尊者屠仲秋、白云庄主孟成化亲率高手来到,这可不是传言。” 万古雷道:“糟了糟了,莫非有人假冒天豹庄之名,去蛟龙宫、白云庄下战书?” 西门仪道:“极有可能如此。” 季国盛道:“这样一来,咱们明日要对付的就是三家,好恶毒的用心!” 柳锦霞道:“如果不是你们下的战书,我就放心了,要不然真以为你们要君临武林当霸主呢,这必然会受到天下武林的反对。” 万古雷苦笑道:“我们哪有这样的野心,等找到皇甫楠报了父仇,就及时退出江湖。” 祝芸道:“万少侠,未查到精英会总坛在何处吗?” 娇娇道:“查到了呀,我们把它捣毁了呢,只有皇甫楠漏网,其余爪牙悉数除尽……” 柳锦霞、祝芸等都叫起来:“什么?你们灭了精英会?这么大的事,江湖上为何无人说。” 万古雷道:“怎么,各位不知道?” 祝芸急不可耐:“快说快说!” 万古雷把经过大致说了一遍,柳锦霞、索刚等人极是兴奋,人人高兴不已。 祝芸道:“老天有眼,皇甫楠遭了报应,皇甫玉既死,让他也尝尝丧子之痛……”一顿,又道:“请问少侠,在总坛,没见到咱们的当家人柴子奎吗?他一直被软禁着……” 万古雷道:“没有,柴总舵主不在总坛。” 柳铭之妻于芳急问道:“见到家父于永吉了吗?他老人家也是被囚在总坛的。” 万古雷摇头:“没见到……” 祝芸、于芳同声道:“一定是被害死了!” 万古雷道:“两位不必难过,在总坛我们也未见到皇甫佑安,兴许两位前辈和老魔在一起,不知隐藏在何处……” 柳锦霞道:“皇甫楠的夫人是不是姓苏?” 万古雷道:“苏翠芳,皇甫玉的生母。” 柳锦霞道:“她没有被你们除掉,我还有机会找她报仇,这女人好歹毒!” 娇娇道:“怪事,她与你在何处结仇?” 柳锦霞道:“我从未见过她,怎会有仇?我这是为师父报仇……”一顿,又道:“你们一定早就想过,我是官家小姐,怎会是大漠神女奚凤玲的徒弟?其实,我以前也不知道。年前我赴京师,杀了害我父亲的许都督和前兵部尚书,在我家的花园里,挖出一个小花瓶,里面装着师父的遗言,这才知道真相……” 娇娇道:“慢来慢来,你说在你家花园里,埋着个花瓶,你既然早知道,为何不早些将瓶取出,要等到去年才……” 柳锦霞道:“别急,听我慢慢道来……” 她小的时候,家里收留了一个五旬妇人,那是她爹爹赴辽东都司任职路途上发生的事。不久她爹爹调进京师都督府,这五旬妇人张氏也随全家进京。五岁时,她和哥哥柳铭随父习武,十二岁时,张氏开始传她武功,叫她严守秘密。张氏身体不好,疾病缠身,在她家什么事也不做,只负责照看她。岁月匆匆流逝,锦霞十九岁那年,张氏重病缠身,悄悄告诉她,她有一件物事埋在花园假山下,她死后一年,等她满二十岁进再取出来看。不久,张氏病故。柳锦霞遵守遗言,一直未去挖那件物事。谁知半年多后,家中突遭剧变,未及挖出张氏的物事便离开了京师,以后差点忘了这事。去年她率索刚、田罡、任龙、王弓到京师报仇,之前潜回旧宅,在假山下挖出张氏遗物,是一个不大的花瓶,瓶口用瓶塞住,已经腐烂。瓶中有油纸包的绸绢,绸绢里又裹着几页纸,看后才知张氏就是当年大名鼎鼎的大漠神女奚凤玲。 奚凤玲一生只收了一个徒弟,那就是苏翠芳,苏翠芳艺成前,奉师命到江湖找人,没相到她不知在何处结识了皇甫楠,两人偷偷结了亲。苏翠芳遵照皇甫佑安的嘱咐,带他一同上山,说他亲自找奚凤玲说婚事。苏翠芳本就害怕师父责怪,便带皇甫佑安来到大孤山。奚凤玲大是惊异,徒儿怎会和老魔一同到来。皇甫佑安捧出礼盒,说是来为儿子皇甫楠求亲,儿子在军中效力,不能一同前来拜谒。奚凤玲一向鄙视皇甫佑安,但见他神态恭谨,便失去戒心,求婚之事却不答应。皇甫佑安苦苦求她答允,她为了给对方一个面子,便说此事后议,苏翠芳年龄尚小。皇甫佑安于是十分感谢,说她留了余地,请她下山做客。奚凤玲送他出门,冷不防他点了她的穴道,接着一指点在她气海穴上,顿时废了她的武功。苏翠芳大惊,吓得说不出话来。皇甫佑安则哈哈大笑,说现在好了,江湖三大魔头只剩下两个,大漠神女从此在江湖上除名。当年他叫奚凤玲嫁给他,却遭到她的冷眼,后来叫她与之联手,共同对付少林武当,又遭她拒绝,今日他总算出了一口恶气。念在苏翠芳成了他的儿媳,饶奚凤玲一命,不过他要告诉她的几个仇家,说她失去功力,只管来找她报仇! 老魔和苏翠芳走后,奚凤怒恨交加,却又无可奈何,她匆匆收拾了一点细软下山避难,但忧愤交加病倒在旅舍中,正好柳锦霞一家也住在该店,便收留了她。 奚凤玲要柳锦霞替她报仇,但又不要她去历险,只说在时机成熟之时,她顺水推舟为之。但她是个官家小姐,不会在江湖上闯荡,她也不敢奢望有这么一天,只是说说聊慰自己而已,叮嘱她千万不可擅自行动云云。第二天她报了仇,回到鄂州大洪山,一直念念不忘此事。原打算赴太原找万古雷,又盘算端午节就可见面,到时再商议对付皇甫楠。 众人听柳锦霞说完,无不扼腕叹息。 娇娇道:“柳姐放心,明日事了,我们就一道去追踪皇甫楠,非把他宰了不可!” 索刚道:“那是后话,请问万公子,明日之局怎么收场?南海尊者、白云庄主都是惹不起的主,再加祁连老祖,岂不……” 万古雷道:“索兄不用发愁,我自会向他二人说明,并未发帖约斗,大家消除误会。” 索刚道:“要是他们不听,又将如何?” 万古雷道:“这个吗,只有到时再说了。” 秦忧道:“这两家都是咱们弟兄开罪的,他要是不听劝告,咱们弟兄只好奉陪。” 万古雷道:“大哥,我们明日当众说明有人挑拨,这得有几分耐性,千万不可发火。” 西门仪道:“明日挑拨离间者必然会来,说不定他会乘火打劫,等我们与祁连老祖拼完,再与白云庄、蛟龙宫动手,打得两败俱伤,然后跳出来坐收渔利,其用心十分歹毒,我们不可不防。大家仔细想想,这个人可能是谁?” 万古雷道:“与天豹庄有刻骨仇恨的,只剩下方天岳、皇甫楠,舍此二人还会有谁?” 季兰道:“精英会总坛覆灭前,就收到了祁连老祖的挑战书,会不会是他干的呢?” 娇娇道:“是的,他也可以算一个。” 万古雷道:“明日就能见分晓,挑拨者必然会在最后跳出来,只要我们心中有数,就不会上当。对阵时,各位听西门先生、季前辈的调派,遇事不要冲动,免乱了自己阵脚。” 柳锦霞道:“我们会设法探查幕后人,到最后关头我们再露面,打他个措手不及!” 众人又商议了一阵,柳锦霞等才离开。 此刻,众侠站在去年的老地方,四处张望也没见到祁连山寨和蛟龙宫、白云庄的人,只有他们自己暴露在众目睽睽之下。 不一会,少林都寺惠可大师、监寺惠明大师、嵩山剑客诸槐、沙天龙等从人丛中挤出,来见万古雷等人,双方见礼寒喧。 惠可大师道:“万庄主约斗三家……” 万古雷忙接话道:“对不住,大师先听晚辈禀告下情,今日之约皆非我等所为……”接下来讲述了事情的经过。 惠可大师道:“阿弥陀佛,善哉善哉,原来有这么一段隐情,既然如此,施主可把话挑明了说,到时老衲从中调解,消除天豹庄与白云庄、蛟龙宫的误会。只不过久闻南海尊者一向自视甚高,也不知听不听劝,是以施主必须大度,不与之计较,以免结下深仇大恨。” 万古雷道:“多谢大师指点,晚辈一定耐心劝告尊者,消除误会。” 西门仪道:“今日与祁连老祖决战,非同小可,还须提防皇甫佑安父子乘火打劫,到时请大师助一臂之力!” 惠可大师道:“精英会高手甚多……” 万古雷岔话道:“回禀大师,精英会已灭,皇甫楠只身逃走,皇甫佑安不知踪迹,但晚辈等预料彼等必来报丧子丧孙之仇……”接下来简述西子湖畔之战,听得惠可大师等人兴奋不已。 惠可大师道:“阿弥陀佛,精英会作恶多端,理当覆灭,为除去皇甫佑安,贫僧等与各位同仇敌忾,共诛此獠!” 万古雷等谢过大师,大师等当即退场。 俄顷,一阵锣声传来,和去年相同,祁连山寨扛着旗幡,抬着轿子,逶迄而来。 场中人众,齐把目光对着一行人,一个个兴奋起来,好戏即将开场。 不一会,祁连山寨三百余众分数行整齐排列,与天豹庄诸侠迎面而立。这一次,祁连老祖不再端拿架子,带着两位夫人、四大天王、八大金刚,从队列中走出。 双方还未答话,忽听场外吹吹打打,锣鼓喧天,众人齐朝喧闹看去,只见来路上一长列队伍正向场中走来。走在最前的是吹鼓手,跟在吹鼓手后面的是两列黑衣刀手,有二十名,护着一道旗幡,上书“南海蛟龙宫”五个大字。之后是一队穿得花花绿绿、装束怪异的男女,手持钢叉花枪,簇涌着二三十个锦衣华服的壮汉,最后是二十名青衣钢叉手押尾。 这一伙人算起来不下二百余,声势不小。 进入场中后,队伍在朝南方向站下,与西面的天豹庄、东面的祁连山寨成三足鼎立之势。 此刻鼓乐声停息,只见人丛挤出一列队伍,打头的是十名女剑手,后面跟着二十多个男女,后面押尾的是二十名男剑手。这伙人走到空着的朝北方向站立,成了四面合围之势。 场外人众极度兴奋,今日的四家正主儿到场,不一会就有一场龙争虎斗,是武林难得一见的盛会。错过这样的场面,将是一大憾事。 此时,祁连山寨一方,赵季花、王素兰走了出来,并肩而立。场外人众顿时安静下来。 万古雷和罗斌也从队伍中走出,还未及开口说话,蛟龙宫中也走出了两人,白云庄人见状,少庄主孟阳与孟辉随后走出。 万古雷抢先向三方行礼,道:“各位,今日大家相聚,古雷不胜惶恐,有几句话先向各位说明。古雷今日来此,是应祁连山寨之邀,而昨日听友人言……” 话未完,赵季花吼道:“万古雷,你好不知羞耻,明明是你天豹庄向祁连山寨挑战,今日当众却说成是应祁连山寨之邀。你既有胆量约斗祁连山寨、南海蛟龙宫、江西白云庄来此决一生死,又何必临时改口示怯,你不怕当着天下英雄的面丢脸吗?” 万古雷道:“天豹庄是接了祁连山寨的帖子来的,我万古雷无须说谎。至于白云庄和南海蛟龙宫,天豹庄从未发过帖子,这是有人暗中挑拨离间,企图浑水摸鱼……” 此话一出,全场大哗,议论纷纷。 有的说:“居然有这种事,好不惊人!” 有的说:“原来是场误会……” 有的说:“谁知是真是假……” 万古雷运起内功,继续道:“因此,在下请蛟龙宫主人、白云庄庄主退出这场是非,请二位前辈不要上当,以免受恶人愚弄……” 蛟龙宫青龙星姜华喝道:“姓万的,你休要花言巧语惑乱视听!我姜华前年在太原府,就受到天豹庄人的侮慢,你们仗势压人,以众凌寡,我姜某实在看不惯,打抱不平,与你们结下梁子。你们明知大爷是南海尊者座下青龙星,却口出狂言,对尊者不敬。今年又胆敢发挑战书到南海蛟龙宫,措词十分傲慢猖狂,是以尊者今日大驾亲临,惩治天豹庄首恶……” 万古雷接话道:“那年你在太原府,上鸿雁酒楼找岔,点了菜又换,换的菜端上来你们又不要。信远镖局老镖头父女看不下去,指责你们不该寻衅,你却动起武来,被天豹镖局主陶悲兄一掌震伤。太原府红柳别庄熊震宇,一向在太原府称王称霸,你却替红柳别庄……” 姜星大喝道:“住口!天豹庄目中无人,口出狂言,竟敢向尊者挑战……” 万古雷也不让他往下说,道:“天豹庄从未向蛟龙宫发出挑战书,请尊者明察!” 站在行列中的南海尊者缓缓走了出来,后面跟着四个侍卫。他年约五旬,方面大嘴,神态傲慢。他慢慢吞吞说道:“姓万的,你适才说姜华在太原府酒楼闹事,为红柳别庄出头,听起来是他无礼,不该管别人闲事……” 万古雷抱拳道:“尊驾是南海尊者吗?” 屠仲秋道:“不错,正是屠某!” 万古雷道:“久闻大名,今日一见三生有幸!”一顿,续道:“太原府的事已经过去,望尊者明察,约斗信决不是在下所发……” 屠仲秋接口道:“太原的事虽已过去,是非仍要论清楚,本尊者一向明辨是非。” 万古雷道:“太原府的事虽是姜爷的错,不过姜爷不知红柳别庄内情,误听人言上鸿运楼滋事,因此不必计较,今日古雷向尊者说明,天豹庄决无与蛟龙宫结仇的打算,所以请……” 屠仲秋傲然一笑,道:“你错了,太原府的事非计较不可。依你所说,是本座属下青龙星姜华错了,本座也以为然。须知一个人活在世上,难免做出几件错事。” 万古雷心想,南海尊者果然是非分明,看来与他释清误会不难,不禁十分高兴。 众侠见尊者神态虽高傲,说话却平和,而且不护短,也都暗暗点头。 万古雷忙道:“多谢尊者,明察是非!” 屠仲秋道:“不用谢不用谢,本座说过,本座一向是非分明,主持公道!” 他的话以内力送出,全场人众都听得清楚,于是窃窃私议,都说蛟龙宫与天豹庄误会可冰释,天豹庄可去一强敌。 此时,又听屠仲秋道:“但是,你们明知姜华是蛟龙宫四大龙星之一,竟敢恶言相加,出头为鸿运楼驾梁,这分明是不把我蛟龙宫放在眼里,存心向蛟龙宫挑衅……” 这话不仅使万古雷等人大吃一惊,就连旁观人众也惊诧不已,这话岂不是太蛮横了吗? 只听他道:“我蛟龙宫从不受人欺辱,纵使蛟龙宫的人在江湖上开罪了人,那自然有他的理由,旁人不得来干涉过问。你天豹庄好大胆子,敢与龙星动手,这不是向蛟龙宫叫阵吗?试问在场诸位,蛟龙宫何曾怕过人来!” 万古雷忙岔话道:“回尊者,鸿运楼是天豹庄的产业,并非为别人架梁……” 屠仲秋道:“那也一样,凡是招惹了蛟龙宫的人,不问有什么理由,他都该死!” 这话太无道理,全场人众议论纷纷。 屠仲秋喝道:“肃静!今日天豹庄约蛟龙宫前来了断,双方并非一定要拼个死活。万古雷既然不敢承认下过战书,那么只要他率领天豹庄所有部属,当众下跪叩头,请求本座宽恕,本座便从轻发落。把陶悲等四兄弟斩首,万古雷自断一腕,天豹庄与蛟龙宫的过节便一笔钩销。如若不然,今日便斩草除根……” 话未完,全场大哗,蛟龙宫南海尊者行事果如传言,倨傲无礼、霸道蛮横。 万古雷不禁在心中叫苦,还以为人家讲理呢,原来是这么一个霸道角色。 当下,他提高了声音,道:“在场的老少英雄都听见了,在下一再申明,天豹庄并未发出挑战书,约请祁连山寨、白云庄、蛟龙宫来此决生死,这其中有人假冒天豹庄之名,行挑拨离间之实,以坐山观战斗,乘火打劫。在下确信,这挑拨离间的小人就藏在附近,待天豹庄与对手拼个两败俱伤之际,出来坐收渔利,到时各位可以验证在下之言!”一顿,续道:“适才南海尊者的要求,在下以为过份,天豹庄虽不愿轻易与人结仇,但也决不会卑躬屈膝、向人摇尾乞怜。在下希望尊者慎重处置与天豹庄的误会,千万别上了人家的恶当!” 人众中有人叫道:“你万古雷既然向人发了约斗书信,为何当面对阵时又不承认,大丈夫敢作敢为,又何必出尔反尔愚弄天下英雄!” 又有人叫道:“你说有人冒名发书信,可你又举不出是谁在挑拨离间,足见你在胡扯!” 这话一出,不少人跟着起哄。 “江南神剑徒有虚名,可以除名矣!” “万古雷今日威风扫地,不如死了痛快!” 但也有不少人主持公道,骂他们无理取闹,叫他们闭嘴,由正主儿自己说话。 此刻屠仲秋一声震喝,全场静了下来。 他道:“万古雷,你既然不愿叩头谢罪,今日休怪本座手辣!鉴于你与祁连山寨有约在先,由你们先行了断,稍后本座再找你算帐!” 众人一听,南海尊者虽然自高自大,但也不是有勇无谋之辈,他要让人家先拼个死活,然后来捡便宜,不愧是老江湖。 此时白云庄走出个六旬老者,只见他相貌威严,一脸正气。他抱拳道:“老夫白云庄主孟成化,有话请教万庄主!” 万古雷还礼道:“孟庄主请说!” 孟成化道:“小侄孟辉,前年在太原府无端受辱,今年又接天豹庄战书,要与白云庄比个高下,敢问万庄主,该作何解释?” 万古雷道:“孟庄主,请听在下一言。前年在太原府,在下开设镖局,挂牌那天……” 孟辉连忙喝道:“万古雷,你休要……” 万古雷不睬他,问孟庄主:“庄主,可容在下把实情说出,请庄主仲裁?” 孟庄主对孟辉道:“贤侄不必插话,由万庄主作个交代,自有老夫为你做主。” 孟辉无奈,道:“伯父,他颠倒是非……” 万古雷道:“在下还未讲明实情,怎么是颠倒是非?”一顿,续道:“庄主,在下正欲亲手挂牌之际,令侄孟辉大喝一声,要在下毁了招牌,扬言太原府已有几家镖局,命在下不准再开设天豹镖局,在下好言相劝,令侄咄咄逼人,非要砸了天豹镖局的招牌不行。在下一再忍让,令侄不依不饶,出于无奈……” 孟辉大喝道:“胡说八道,你……” 万古雷道:“庄主,在下挂牌时,太原府各镖局商家在场者无不亲眼目睹事情经过,庄主可派人到太原府暗查,当知事情真相。令侄来砸天豹镖局招牌,实则受红柳别庄庄主熊震宇的指使。熊震宇在太原府讹诈商家镖局,横行不法,勾结中州三怪、巫山老狼等黑道枭雄,成为太原一霸。如今红柳别庄不复存在,熊震宇等人伏诛,这事少林寺都寺惠可大师亲临一阳教现场,知晓得十分清楚……” 孟成化道:“慢,怎又扯到了一阳教!” 万古雷道:“熊震宇等人投奔了一阳教。一阳教覆灭时,玉石俱焚……” 孟成化道:“那么,老夫再问一次,约请白云庄前来的书信,果非天豹庄所书?” 万古雷道:“在下当着天下英雄的面,郑重向庄主说明,挑战书非在下所书。” 孟辉忙道:“伯父,休听人花言巧语……” 孟成化斥道:“住口!你成天四处游荡,惹事生非,白云庄的事,有你置喙的吗!” 孟辉低下头,不敢再出声。 孟成化道:“老夫相信万庄主所言,既然挑战书非天豹庄所下,白云庄退出今日是非!” 万古雷连忙行礼道:“孟庄主明察秋毫,识破奸人诡计,是武林之福,在下恭送孟……” 言未了,南海尊者屠仲秋冷笑一声道:“各位,想不到白云庄庄主如此胆小怕事,明明是接了挑战书来少华山一战,临阵却又听人胡说八道一通,便打了退堂鼓。看来白云庄自知非天豹庄之敌,只好偃旗息鼓、一走了之!” 这话引起场外部份人众讪笑,但大多数却说白云庄主深明大义,不趟这淌浑水。 孟成化被屠仲秋冷言讥刺,脸上自然挂不住,沉声道:“白云庄与天豹庄素无交往,更无怨仇,如今误会已当众说清,足下此言毫无道理,奉劝足下少管闲事!” 屠仲秋两眼一翻:“白云庄临阵逃脱,这是有目共睹的事,你不爱惜羽毛,自毁白云庄声誉,还有脸来申辩,真是恬不知耻!” 孟成化本欲借机退走,但屠仲秋出言不逊,这口气不能不争。便喝道:“姓屠的,你好放肆,白云庄与蛟龙宫并无过节,你却出口谩骂,肆意毁誉,你究竟是何居心?” 屠仲秋道:“本座看不惯你这等行为,开口教训你几句,你若不服,留下来见个高低!” 孟成化大怒,他本不愿无端与蛟龙宫结仇,可是话已说到这个份上,又怎能示弱? 他道:“好,老夫奉陪!” 这一来,白云庄的人只好仍留在原地。 忽然,祁连山寨的赵季花对屠仲秋道:“屠宫主,蛟龙宫既与天豹庄有一决雌雄之心,那么你我两方轮流出阵如何?” 屠仲秋道:“祁连山寨欲报去年之仇,蛟龙宫可以暂忍,等你们打完,蛟龙宫接着来。” 万古雷插话道:“祁连山寨约天豹庄来此一决生死,蛟龙宫所受之书信,并非天豹……” 赵季花叱道:“胡说,明是你们下的战书,此刻却推到咱们头上,尔好无耻……” 万古雷喝道:“住口,休要骂人,你们下的战书犹自揣在我怀里,看你有什么话说!” 这时忽听一声佛号“阿弥陀佛”,接着从人丛中走出一位五旬高僧,双手合什,道:“贫僧少林寺都寺惠可,愿充仲裁,验证挑战书,以明真相。为求得公证,望武当、峨嵋、华山三派各派出一人,会同老衲共审,不知各位意下如何?”说着已走到场中。 万古雷道:“多谢大师,此议甚好!” 赵季花回头看了祁连老祖一眼,见他微微点头,便道:“好,就由四派共同验征战书!” 这时,人丛中从不同方位,走出一道二俗,年岁皆在中年,代表三大派出来仲裁。 惠可大师与三人见过礼,索要了万古雷和赵季花的挑战书,然后一份一份传看。 场外人众屏息凝神,等着宣告结果。 四人看毕,低声商议后,惠可大师道:“各位,两份战书笔迹相同,出自一个人手笔。若天豹庄、祁连山寨都否认向对方下书,那么这其中的确有人在挑拨离间……” 言未了,孟成化道:“大师,老夫怀中也有天豹庄的挑战书,请大师验证。” 惠可接过战书,又传与其他三人,看后道:“这份战书笔迹出自一人……”一顿,对屠仲秋道:“屠施主带着挑战书吗,可……” 屠仲秋从怀中摸出,递了过去。经查验,笔迹相同,四份战书全出自一人手笔。 惠可道:“各位,四份挑战书都出自一人手笔,足见其中有人作祟,万施主不会自己给自己下一份战书。因此老衲以为,今日之局可以善了,彼此消除误会……” 人众中有人大呼道:“万古雷自己给自己下份战书,不过施的是障眼法,老和尚你凭什么断定淡是万古雷所为,你存心袒护……” 言未了,有一些人大声起哄响应。 惠可不理,对在场四方的人道:“四位是当事人,如何了断与局外人无干……” 赵季花冷笑道:“不错,与你少林也无干,又何必出头多管闲事?” 场外人众本以为今日无戏可看,白白走了许多冤枉路,大老远赶来,却是白走一趟,正议论着要散伙,突听赵季花之言,又来了兴致,事情只怕不会就此了结,一个个又把目光转向场中,看事情如何演变。 惠可道:“老衲出于好心,劝四位罢息干戈,从此互不相犯……” 赵季花道:“咱祁连山寨与天豹庄誓不两立,今日定要分个高下!” 屠仲秋道:“天豹庄人胆敢犯我蛟龙宫龙星,万古雷不率众下跪,处死陶悲兄弟、自断一腕,蛟龙宫决不罢休!” 万古雷对惠可大师道:“大师已尽力,他们两方既要拼个生死,在下等只好奉陪!” 惠可大师叹息一声,与三派的人退出场外,场中情势骤然紧张起来。 万古雷抱拳对孟庄主道:“古雷与前辈释清误会,就请前辈退出是非场地。” 孟成化是接到挑战书不得不来的,他并不想为了孟辉与天豹庄为敌。江南神剑名噪一时,决不是好对付的。当下一听古雷这么说,立即手一挥,转身就走,离开现场,也不看热闹。屠仲秋出言损他,他置之不理,一走了之。 三方强敌去了一方,万古雷算吐了口气,接下来如何对付两方,他心中已有了底。白云庄一离开场地,他就对祁连老祖道:“贵寨既然要与天豹庄决个胜负,就请划下道来!” 赵季花道:“好,你等着!”一顿,对屠仲秋道:“蛟龙宫先请,敝寨礼让!” 屠仲秋道:“不必客气,你方与天豹庄是宿敌,理应由你们双方先作了断!” 场外人听得明白,他们两家都希望对方先打,自己在后拣便宜,许多人讪笑起来。 赵季花道:“那就轮流出阵如何?” 屠仲秋道:“怎么个轮流法?” 赵季花道:“咱们出第一阵,你们出第二阵,再由咱们出第三阵,你们……” 屠仲秋道:“这样做不妥,你们先出三阵,我接着出三阵,以三阵为限!” 祁连老祖冷哼一声:“这不是比武较技,咱们的人上,没胆量的,自可在一边拣便宜!” 屠仲秋大怒:“什么话,谁拣你便宜,你出多少人我出多少人,你出几阵我就出几阵,看看是你的人强,还是我的人高明!” 赵季花冷笑道:“那就走着瞧!” 祁连老祖头一摆:“四大天王出阵!” 彭豹、任鹏等四人吆喝一声:“遵命!” 自打去年失利后,祁连老祖亲自指点四大天王、八大金刚武功,技艺提高了一筹。 彭豹一扬手中双斧喝道:“出来受死!” 西门仪一摆手:“请四位贤侄上!” 秦忧等四人立即大步走出,各找对手,也不答话,抡刀就砍,一上来就占了上风。 全场人众久闻祁连山寨四大天王威名,对天豹庄出来的人却不认识,都十分注意他们的招式,看了一会,一个个十分惊异。四人虽然无名,武功却高得出奇。 八人斗了二十招,祁连老祖突然喝道:“住手,本座有话要说!” 四大天王跳出圈外,暂息干戈。 祁连老祖道:“你们四人是尉迟轩的徒弟吗?快快从实招来!” 这话传到旁观人众耳中,一个个大吃一惊,鬼手刀尉迟轩当年也是一大煞星,此人心狠手辣,杀人无算,二十多年前便不闻其人踪迹,想不到竟教出了四个徒弟!” 秦忧道:“与你何干,杀!” 严寒等人立即扑了过去,举刀就砍,四大天王只得应战。八人四对,斗得十分激烈。 公冶娇扣了几枚飞环刺在手,以备不时之需。她时时拿眼观察赵季花等人的举止,防她们有什么诡计。对于场中,她并不担心。 罗燕等四女肩并肩站在一起,各自瞧着自己的未婚夫婿,生怕他们有个闪失。 此时场中明显分出了高下,四大天王渐渐处于守势,秦忧等人处于上风。 祁连老祖喝道:“这四个人是慰迟轩的徒弟,你们务必把他们宰了!” 四大天王此时被杀得步步后退,连回答的功夫都没有,引得场外人众大笑。 “四大天王要宰人家吗,只怕自己先死在人家的刀下!” “这话真有趣,部下只有挨打的份,头头却叫他们把人家宰了,这不是水中捞月吗?” 此时,四大天王已退到赵季花等人立身处不远,再退几步就无处可退了。 场外有人大喊道:“四大天王吃不住了,快躲在祁连老祖身后,让寨主替你们挡灾吧!” 这话引起了笑声,讥刺之言此起彼落。 突然,秦忧等人先后大叫出声,几乎同时一个倒翻,翻出两丈外。 秦忧指着赵季花、王素兰咬牙骂道:“贼婆娘,你们胆敢拿五毒针暗算咱们!” 这话一出,全场惊讶失声,静了下来。 赵季花冷笑道:“你马上就要毒发身死,还敢骂你老娘,咱要你受尽活罪……” 言未了,四大天王已经扑出,杀向秦忧等四人。旁观人众这才明白,四大天王施的是计谋,假装不敌退后,让催命双妖施为。催命双妖的五毒针含有剧毒,针体又细又小,实在难防,打入人体后,剧毒顺血液直攻五脏,若无解药,一命难保。只可惜天豹庄四个高手上了当,这个损失实在太大太大。 许多人破口大骂双妖,不少人则摇头叹息,但眼睛不离场中,要看最后的结局。只见天豹庄四人奋力抵抗,全然不顾毒针,这样打下去,只会死得更快。 有好心人喊道:“天豹庄四位壮士,五毒针含有剧毒,若不及时治疗,还在场中打斗,不出一刻便会毒发生死,还不快快退下!” 果然,秦忧等四人被迫得一步步后退,四大天王越战越勇,不出五个回合,定能取胜。 罗燕等四女本欲跃出,被万古雷喝住。 他低声道:“你们忘了,大家都服过宫师叔的祛毒丸,四位兄长虽然受了伤,但不碍事,你们若进场,反倒碍手碍脚!” 话声才落,场中局势突然出现惊人变化。 正当四大天王越打越起劲,急不可耐要取对方性命之时,反而丢了自己的性命。 他们适才佯败诱敌,做梦也没想到人家以其道还治其人之身,用的也是佯败诱敌计。因此,他们只顾猛攻,露出了不少破绽。 头一个使出链子爪的是秦忧,只见他左手突然一抖,手中细链拴着的铁爪,正正击中任鹏的胸口,直捣进内腑,接着手一抖,铁爪飞回袖中,任鹏大叫一声扑地而亡。 其余三大天王也死在对方铁爪上,只有刹那间的先后时间,四大天王一个个毙命。 秦忧等人得手后,连忙回到众侠身边,寻找伤口,拔出毒针,上金创药。 这突起的变化,惊得场外人众先是一愣,继而许多人叫好,一些人大骂,一些人说都施用的是暗器,两边的人都不是好汉。 祁连老祖气得双目喷火,牙齿咬得格格响,赵季花、王素兰抽出新月刀道:“咱们上!” 祁连老祖点头道:“只许胜不许败!” 公冶娇、季兰径自双双走出,罗斌极不放心,对万古雷小声道:“两个妖女练有阴魄掌,我担心兰妹受不她阴寒之气。” 万古雷道:“她们已出场,无法阻止,只有小心接应!” 罗斌知道只好如此,若是叫季兰回来,她又十分好强,一定不会听话。于是双目紧紧盯着她,一有闪失便立即跃出。 万古雷曾在来少华山之前,与大家讨论过对敌之策,公冶娇和季兰都知道对方的武功底细,他相信两位姑娘一定会小心,是以并不怎么担心,娇娇内功深厚,定能取胜。 此时娇娇一上场就骂道:“不要脸的妖女,拿暗器伤人,姑奶奶要你得到报应!” 赵季花骂道:“小贱人,通名!” 公冶娇道:“金陵娇凤便是姑奶奶,我旁边这位是燕京飞凤,你好好记住了!” “了”字落声,剑已出鞘,直攻对方。旁边季兰也使开双锋刀,和王素兰大战。 场外人众喷啧称奇,天豹庄飞出了两只凤凰,她们都美如天仙,妩媚动人。她们的武功也叫人惊奇不已,于是议论纷纷。 自从酒翁答应留下,便把刀法和飞环刺传给众女,又把这些年创出的新招倾囊授给所有使刀的男女小侠,众人兴高彩烈,天天勤奋练功。酒翁亲指点,不辞辛劳。他说他不再过问江湖是非,由众小侠代他替天行道吧。是以众小侠武功大进,非比往日。 季兰早就想试试新刀法,今日碰上个使刀的高手,正好拿她一试锋芒。因此一上手就展开猛攻,把对方杀得连连招架,无法还手。她高兴得接连施展,不让对方有发掌的机会。 但王素兰毕竟久经阵仗,十几个回合后,她渐渐稳住局面,使开了左掌,一下一下往季兰身上虚推。季兰对此早有了准备,见她左手发掌,便赶紧以双锋刀的罡风搅散对方罡气。所以王素兰发了五掌后仍未得手。她只好停了下来,因为内力已消耗不少。 季兰见状,使出全力猛攻,把酒翁悟出的高招也使了出来,立即又将王素兰逼落下风。 此时公冶娇已把赵季花杀得步步后退,赵季花咬紧牙关发掌,但被公冶娇手一挥,一股强大内力就将她打出的罡气击散。赵季花无奈,沉着下来应战,渐渐稳住了局面。 催命双妖武功经祁连老祖指点,又练了阴魄掌,所以高过四大天王,公冶娇、季兰虽占上风,也不能很快就二人击倒。 又斗了几个回合之后,赵季花施出了五毒针,只见她左手一扬,喊声:“着!”遂听公冶娇“啊”了一声,急忙一个倒纵退了开去。赵季花大喜,娇叱道:“哪里去!”双足一蹬,腾空而起,向公冶娇扑去。 哪知她双足刚离地,就听公冶娇喊了声:“打!”猛觉一个什么圆形物事击在自己咽喉上,顿时断气从空中堕下,“叭哒”一声,摔在地上,动也不动了。 娇娇臂上中了她两针,仗着服过解毒药,她连忙回到众侠身边,罗燕等连忙替她治伤。 就在娇娇“啊哟”叫出声来之际,王素兰也立即打出了五毒针,季兰虽以刀上罡风震落了好几枚,但双方离得太近,右臂仍中了一针,手中刀“当啷”一声掉下,她当即腾身左跃,同时打出了飞环刺。王素兰见她中针,也和赵季花一样心花怒放,立即跨步追赶。刚迈出一步,便见对方手一扬,什么物事击在咽喉上,双目一闭归阴,一跤跌在地上。 与此同时,罗斌电闪般跃出,见王素兰毙命,顺手抄起双锋刀,向季兰走去,嘴里问道:“兰妹你伤在何处?” 季兰见他如此关怀呵护自己,芳心大悦,道:“伤在臂上,不妨事的……” 就在这时,失去爱妻的祁连老祖,发指眦裂,一声大吼,直向季兰扑去,一掌击出。 罗斌大惊,扔掉手中刀,尽全力击出一掌,把自己的身躯挡在季兰之前。与此同时,万古雷闪电般跃到罗斌身侧,及时出了一掌。 只听“轰”一声大震,祁连老祖一连退了三步,而万古雷、罗斌则退了四五步,同时倒在地上,昏了过去。 事起仓猝,结果又是这样出人意外,惊得场外人众一时不敢出声。只有天豹庄几十个年青姑娘在叫着奔进场中,两个老者急忙抢先一步把万古雷、罗斌抱了回来,让他们躺在地上。那些姑娘一个个放声大哭,凄凉无比。 屠仲秋看了一会,仰天大笑:“江南神剑万古雷,看来不过如此矣!” 这话得到了场外人众的赞同。 万古雷毕竟不是祁连老祖的对手,相隔一年,祁连老祖就将他一掌震翻,还搭上个同伙,真叫人惋惜呀。眼见少林惠可大师急匆匆带着几人跑进场中,又是给药又是抚慰,唉…… 而祁连老祖此时感受却大不相同,去年他领教过万古雷的掌力,知道对方不弱。今天万古雷还多了个帮手,为何倒不如去年呢?若说他做假,两人发出的掌力十分威猛,已把自己震伤,再说谁又敢这样做玩命呢? 他念头几转,忽然悟到了一点,一年来自己勤习内功,定然是大有长进,所以能够以一敌二,将两人震得失去了功力…… 这么一想,心中大慰,耳中又听得旁欢人众议论,夸他内功精纯,阴魄掌所向披麾,就更加得意起来。但就在这时,只听一声大吼,四个杀了四大天王的仇人,一起向他扑来。 他立即双掌一错,打出两股罡风。可是他立觉口中一咸,“哇”一声又吐了口血,顿觉头昏起来。他连忙又提了口真气,这才发觉自己伤极重,已不能再与人交手。可惜为时已晚,猛觉四只利爪从胸腹从后背从腰肋插了进去,不由大叫一声,倒地而亡。 这不过是眨眼间的事,再一次震惊全场。 祁连山寨自八大金刚以下的喽哕,惊得呐喊一声,转回身奔逃。 秦忧等四人立即飞身赶上,击杀了八大金刚,盖因此八人血债累累,罪不可恕。 此刻场中只剩下天豹庄与蛟龙宫的人,场外人众等待着下一场戏的开场。 屠仲秋扬声道:“谁是陶悲,出场!” 陶悲走了出来,道:“咱就是陶四爷!” 屠仲秋问青龙星姜华:“是这小子吗?” 姜华道:“禀尊者,就是他!” 屠仲秋道:“是不是还有三人?” 秦忧等走了出来:“咱们来了。” 屠仲秋道:“万古雷大概活不成了,本座就减轻对你们的处罚吧,陶悲死,其余三人断去一足一腕,留条活命,你们听清了吗?” 秦忧道:“听清了。” 姜华喝道:“既已听清,还不自己动刀!” 严寒道:“咱们不动刀则已,一动刀你就得死,你大概不想死吧!” 屠仲秋大喝道:“大胆,本座的话你们敢不听,那就让你们受尽酷刑而死!” 秦忧道:“要死的是你,不信就试试看!” 屠仲秋气得暴跳如雷,大喝道:“四龙星,速将人拿下,不得有误!” 四龙星应了声:“是!”当即抽刀出战。 秦忧等四兄弟早已怒火填膺,哪里忍得下这口气,立即拔刀迎上,大打出手。 双方都是使刀的高手,只见刀来刀往,晃起一道道白光,看得场外人众不断喝彩。 南海一脉,武功确有独到之处,刀法怪异飘忽,使对方不便捉摸。 秦忧等人的刀法则奇诡狠辣,刀刀指向对方要害,稍一不慎就会饮刀而亡。 二十招之后,秦忧等人占了上风,屠仲秋大怒,双足一点,跃向场中,刀劈秦忧。但眼前青衣一闪,西门仪持笛架住,屠仲秋吃了一惊,此人身法好快。当下收刀停手。 “你是谁?敢与本座交手?” 西门仪答道:“老夫西门仪!” 屠仲秋喝道:“你找死,看刀!” 西门仪挥笛挡架,顺势点其身上要穴。 两人一来一往斗了十个回合,不分胜负。 屠仲秋面子上下不去,提起八成功力,狂风暴雨般攻了过去。西门仪也施足劲力,竭力与对方抢攻,以争先机。又打了十个回合后,二人仍难分出高下,可四龙星却招架不住了,被对手迫得满场转,引得旁观人众哗笑。 就在这时,忽听一个苍老的声音响彻斗场:“南海尊者休荒,皇甫佑安来也!” 宛如晴空中响起个炸雷,惊得场内场外刹那间静了下来,人们一个个惊愕万分。 皇甫佑安,一个多么令人悚惧的名字! 这些年不再听人提起,这会儿又是从什么地方来的呢? 于是人们四处张望,却见一道黑影从天而降,场中落下两人。一个是白发飘拂的老者,一个是五十有余的壮汉。紧接着,从西北角上,接二连三跃进了一十三人。其中有三名妇女,十名青年壮汉。 场中争斗双方自动罢手,各回本阵。 屠仲秋满脸惊异:“你们是……” 白发老者貌相凶恶,他冷声道:“老朽皇甫佑安,此乃犬子皇甫楠。万古雷与我家有杀孙之恨,今日特来报仇,你我双方联手,把天豹庄所有人斩尽杀绝!” 场外人众大气也不敢出,几千双目光紧紧盯着皇甫佑安,人人都是头一次见到他。 忽然,只听一声佛号,少林惠可、惠明率三十多名僧俗徒众步入场内。 惠可大师边走边说:“屠施主,南海蛟龙宫与天豹庄并无深仇大恨,不如及时撤人,退出是非场,千万别受人利用!” 屠仲秋脑中念头急转,天豹庄武功高强的人多于蛟龙宫,如若与皇甫佑安联手,才可一搏。但当着这许多人的面与这个臭名昭著的老魔联手,岂不成了各大派众矢之的?不如借此台阶,赶紧退出,让他们去拼死活,自己乐得看热闹。 于是他道:“大师说得是,我等这就退出场!”手一挥,掉头就走。 场中只剩下天豹庄一方和皇甫佑安一方相对恃,众侠紧张地盯视着老魔。 皇甫佑安目光犀利,两只眼睛在众侠面上徐徐扫过,嘴里道:“你们都该死,一个也休想活,老朽二十余年未开杀戒,今日定要亲手把你们的五脏六腑掏出来!” 此时,柳锦霞等人快步进场,皇甫佑安把脸转向他们:“你们是何人,也来送死吗?” 祝芸十分激动地问道:“我夫柴子奎被你一纸招到京师,他人在何处?” 于芳也大声道:“我父飞剑追魂于永吉,同样被你一纸相召,今在何处?” 皇甫佑安点了点头,道:“不错,老朽将他们召到京师翠华园,命他们效忠皇甫家,但这两个冥顽不化,被关入牢中。燕王入京前,老朽将他们处死后,前往终南山纳福。你二人想报仇吗,那就陪着万古雷死吧!” 皇甫楠道:“万古雷、公冶娇出来答话!” 西门仪道:“皇甫楠,四处发挑战书的是不是你?以你的身份,不至于不敢承认吧!” 皇甫楠冷笑道:“不错,是本座命部下发出的,这是本座的一着棋。原想在少华山下,把天豹庄人一网打尽,是以未到京师惊动万古雷。不料反被你们抢了先机,进了我总坛。今日总算一报还一投,万古雷与祁连老祖拼个两败俱伤,现在只有等死的份!……” 万古雷此时仍躺在地上,公冶娇、季兰、罗燕等团团围住他和罗斌,一个个伤心欲绝。 其实,万古雷是在闭目调息,罗斌却伤了内腑,但并不太重,也在调息。 按计划,万古雷与祁连老祖拼掌时,应施出十成功力,然后在两掌相触之际,借对方掌力抽身后退。这样做可以减轻内伤,然后躺下装成重伤,尽快调息恢复功力,以对付极可能出现的皇甫楠。哪知祁连老祖在妻妾丧命后突然发起攻击,又正巧罗斌在场,为保护季兰与老祖对掌。这样一来,万古雷只施出了七成功力,与罗斌合力把祁连老祖击成重伤,他自己则完全无事,只有罗斌受伤。这样的结果更好,他可以全力对付皇甫楠和可能露面的皇甫佑安。 现在,如事先预料的那样,皇甫佑安一家果真出现,彻底结账的时机终于到来。 他睁开双眼,倏地坐了起来。 众女都知道原来的计划,但谁知道会有什么结果呢?当时见两人跌倒后人事不省,一个个急得流了泪。季国盛等老一辈人也不知他们伤得如何,也悬起了心。惠可大师来赠丹丸时,万古雷嘴皮动了动,以传音入密告知惠可,他佯装重伤,诱使仇敌现身,不必浪费丹药。惠可大师大喜,假装给他喂了药,这一切远远站看的人众自然看不真切,都以为万古雷伤势极重,那些混在人群中的耳目,也未识破真相。 此刻众女见他坐了起来这,忙问他伤势如何,他笑嘻嘻道:“明明是装的,你们着什么急?罗兄弟是真的带了伤,但他服了少林还魂丹,调息个把时辰就会好的。” 娇娇埋怨道:“你还笑!谁让你装得这么象,把人家魂都吓掉了!” 万古雷站了起来,大步走出。 皇甫楠“咦”了一声道:“是你!” 皇甫佑安道:“他是谁?” 皇甫楠咬牙道:“万古雷!” 皇甫佑安目射精光,恨声道:“你就是万古雷?老朽找的就是你!” 万古雷的出现,使旁观人众大为惊奇,但他们马上悟到一点,那就是少林治伤圣药的神妙,当真能够起死回生。 只听万古雷扬声道:“各位,前锦衣卫使皇甫楠,六年前仗着官势,在京师抢掠我万家财产,害死我老父和罗叔,万某人被逼逃出京师,投入燕王殿下府中。燕王大军进京城后,皇甫楠在杭州西子湖畔创建了精英会,招纳黑道巨凶天地双魔等人,唆使他们劫财害命。今日他又施展诡计,公然以天豹庄名誉约斗祁连山寨、蛟龙宫和白云庄,妄想在我与祁连老祖拼个两败俱伤后,坐收渔利。我等赴约之前,算定皇甫楠定会来此乘火打劫,于是设下计谋,由我佯装受重伤,诱使彼等现身。结果一切如我等所料,皇甫一家终于露面。我与他仇深似海,今日当众了断,望各位做个见证!” 一席话如石击水,激得人众纷纷议论起来,抱着极大的兴趣,看当世两个稀有高手决战,这可是数十年难逢之机遇! 皇甫楠咬牙道:“你杀了我儿,今日不把你碎尸万段,决不甘休!” 在他身旁的苏翠芳却指着公冶娇大叫道:“贱婢,还我儿命来!”说着跃进场中。 公冶娇骂道:“妖妇,姑奶奶怕你不成!” 她刚迈出一步,柳锦霞却抢了先。 “妖妇,认识姑奶奶吗?”她厉声问道。 苏翠芳一心找公冶娇报仇,尖声喊道:“滚开!我找的是公冶娇……” 柳锦霞叱道:“苏翠芳,当年你引狼入室,害死了师父,你……” 苏翠芳一惊,忙喝道:“胡说八道,你是什么人?我从不认识你……” 柳锦霞运起内力发声,要让全场人众都听得见:“各位,苏翠芳是大漠神女奚凤玲的徒弟,她背师嫁给了皇甫楠。皇甫佑安以上山代儿求亲名誉,让苏翠芳带上了山。大漠神女一向厌恶皇甫佑安的为人,拒绝这门亲事,送他出门时,他突然出手点了大漠神女穴道,紧接着以指点气海穴,废了神女武功……” 这完全是江湖秘闻,场外人众屏息凝神,生怕漏了个字。听到这里,不禁大哗。叹息的叹息,咒骂的咒骂。 苏翠芳吓得声音都变了:“你胡说,你是什么人,你怎会知道这些事……” 柳锦霞续道:“各位,神女在他们走后,连忙下山,后被我家所救,以后就成了我师父。我叫柳锦霞,是真正的血蝴蝶……” 这话又引起一阵议论,人众惊诧不已。 柳锦霞道:“一阳教的人冒血蝴蝶之名,四处抢掠杀人,败坏我名誉,如今一阳教受诛,我该为自己正名。今天,我要代师复仇……”一顿,喝道:“苏翠芳,你还有什么话说!” 苏翠芳脸上红一阵白一阵,内心说不出的恐慌,多年来她害怕的就是这一点。她相信师父会栽培出一个徒弟来找她复仇…… 此时皇甫佑安狞笑道:“毛丫头,奚凤玲是老朽害的,她这是自作自受,你要为她复仇就来找老朽好了!” 柳锦霞道:“我先请理师门,再找你算账!”一顿又喝道:“苏翠芳,跪下领死!” 苏翠芳深吸口气,使自己镇定下来。耳畔又听皇甫楠说:“今日为儿报仇,芳妹速速将这贱婢宰了,再找正凶算账!” 提起儿子,心中就会有一种刺痛。儿子是她的宝贝,是她的一切。丈夫有了两个小妾后,与她不再如胶似漆,她唯一的寄托就是儿子。可是儿子竟然死了,死在公冶娇的手上!她恨天豹庄的人,恨不得全都杀光! 她紧咬银牙,抽出了亮银鞭。只见对方右手握刀,正是四星映月刀,左手握亮银鞭。不错,对方是师父的徒弟,大意不得。 一声娇叱,柳锦霞出了手。苏翠芳挥鞭拒敌。五个回合后,苏翠芳便走了下风。这原因是她的招数柳锦霞一看就知道,而柳锦霞的刀法,她却一无所知。这样打下去,不出二十招,苏翠芳难逃一死。 皇甫佑安见状,招了一下手,他身后的一个壮汉立即纵身而出,剑劈柳锦霞。 五步追魂于泽立刻出场,接下了剑客。但马上又出来个剑客,与柳锦霞对阵,苏翠芳这才退了下来。她惊魂未定,喘了几口气,从袋中摸出了赤蝎针。柳锦霞此时被索刚替换下来,站在一旁掠阵,紧盯着苏翠芳,见她伸手进袋就知道她想干什么,便喝道:“苏翠芳,若你胆敢用赤蝎针伤人,你马上就会死在暗器之下,你最好老实些!” 苏翠芳心想,这话也能唬住我?先拿赤蝎针把场上两人收拾掉再说,收拾一个少一个。 她立即把目光朝向索刚,抬手一扬…… 与此同时,柳锦霞大叫:“索刚后退!” 伴随她的叫声,只见刀光一闪,于芳的三柄小飞刀已经出手,飞向苏翠芳。慌得她纵身往斜刺里一跳。这一跳虽然避开了飞刀,但依然难逃一劫,一枚飞环刺嵌了她的喉咙…… 以暗器遏制苏翠芳的赤蝎针,那也是姑娘们事先商议好的。从苏翠芳出场起,娇娇、季兰、于芳便在手里扣了暗器,防她出手。柳锦霞发出警告后,苏翠芳不听,姑娘们便打出了暗器。苏翠芳的死,使老魔父子又怒又惊。 皇甫佑安一挥手:“上!” 站在他身后的八名剑士嚎叫着冲了出来,秦忧等四人与柳铭、田罡等人迎上。二十个人分成十对,打得激烈万分。 这些剑手都是皇甫佑安亲手调教的,一个个武功极高,众侠一时间不仅不能取胜,大多被迫走了下风,只秦忧等四人略占上风。 万古雷道:“皇甫楠,该你我一决生死了,何必驱赶些不相干的人来送命?” 话音刚落,季国盛道:“各位助战,这不是比武,不能放走一人!” 罗燕等娇呼一声,挥刀而上。 罗斌此时已经直起身,来到古雷身边。 皇甫佑安狞笑道:“万古雷,你敢与老朽一战吗?” 万古雷冷笑道:“奉陪!” 突然,一声惨哼传来,秦忧以链子爪放倒了一名剑士,紧接着又有三名剑士被严寒等三人击倒。他们立即参与围攻剩下的六名剑士,不到片刻,六名武士相继身亡。 张秀妹、尚美凤面露惧色,两人紧紧挽在一起,把最后的希望放在皇甫爷俩身上。 皇甫佑安一步步踱出,与万古雷相对。 皇甫佑安对十个武士的死并不放在心上,他道:“死了,通统死了,他们为主而死,并不冤枉。万古雷,你见只剩下我父子媳妇四人,定以为你胜算在握,我说你错了……” 正说到这里,站在他父子身后的张秀妹、尚美凤,突然转身逃向场外。 皇甫楠扭头一见,喝道:“回来!” 就在这一瞬间,皇甫佑安一个倒翻,如一头展翅的恶鹰,向地上奔跑的野兔直扑下去一样。他的轻功之高,使在场人众惊奇不已。 说明迟那时快,皇甫佑安落地后双臂一抖,人又掠了出去,眨眼追上拼命逃跑的两个年青儿媳。只见他伸出两爪,朝二女背上击去。 “啊!”二女同时发出一声尖叫,身体被击出丈远,背上一片血污,倒地而亡。 皇甫佑安击杀自己的儿媳,惊得在场人众叫喊起来。又见万古雷扑向皇甫佑安,不让他逃离。皇甫佑安一爪向万古雷当头罩下,万古雷一闪,举掌回击,两人顿时激斗起来。 这边罗斌挥刀攻向皇甫楠,公冶娇、西门仪则向皇甫佑安奔去,替万古雷押阵。季兰手扣飞环刺,双目紧盯皇甫楠。 秦忧一声大吼,杀向皇甫楠,耿牛也抽出双锋刀,加入战团。 皇甫楠以一敌三,顿时落了下风,但他剑术精湛,五招后稳住局势。 场外有人大呼道:“三打一,不公平!” 罗斌道:“两位散开,由我对付他!” 耿牛、秦忧立刻撤出,在一旁掠阵。 罗斌施展出三环刀法,与皇甫楠决一死战。十招后罗斌走了下风。皇甫楠功力深厚,剑法奇诡,令人难以捉摸。罗斌只好以守为主,稳住局面。皇甫楠没想到对手如此高明,急切间战他不下,如果其余人围上来,他只有死路一条。念头急转间,他放慢了剑速,欲以内力取胜。这样一来,罗斌与他刀剑相交时,使出的力大,每撞击一次,就耗去不少功力。渐渐,他又处于下风。耿牛见状,挥刀将他换下来,使足牛劲与对方猛砍猛架,两人打得难分难解。罗斌略作调息,又想上前拼斗,被季兰拉住,轻声道:“你伤未好,不要再去消耗内力,有这么多人在,还怕他插翅飞掉不成?” 罗斌内伤未愈,只好听话站在一边观战。 此时万古雷与皇甫佑安已斗了三十招,谁都想在招术上取胜。 皇甫佑安又惊又怒,他没想到万古雷当真有这么高的功夫,这样斗下去,父子俩凶多吉少,得先击倒万古雷,然后叫儿子突围而走,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 主意打定,他倏地退出一丈,对皇甫楠道:“楠儿快走,小辈人多,以多为胜!” 万古雷道:“围住皇甫楠,休让他逃掉!”叫声中他扑向皇甫佑安,攻得更猛。 罗斌、严寒、秦忧等人攻向皇甫楠,皇甫楠奋力拼斗,试图冲出包围。 这边万古雷与皇甫佑安掌爪相触,拼了三掌,两人并未出全力,所以毫发无损。 皇甫佑安退开三步,运起九成功力,大吼一声,一爪击出。万古雷也使出了九成功力举掌迎上,只听一声大震,两人各退三步。 略作调息,皇甫佑安狞笑道:“你已中老夫毒蝎爪毒,半个时辰全身溃烂而死!” 万古雷道:“大爷不怕毒,你一定想不到,不信就再拼三掌试试!” 皇甫佑安自然不信,狞笑一声道:“小子你好狂,让爷爷打发打下地狱吧!” 喝声中,一爪击出,被万古雷一掌挡住。两人又同时退了三步。 头上见汗,气血翻涌,两人的情形都差不多,急得一旁的公冶娇恨不得挥剑上阵。 万古雷略作调息,挥掌进攻,两人又施展招术,激斗起来。十招后,皇甫佑安竭力与他拼掌,两人在交手中又拼了五掌。 皇甫佑安这时才明白,他的确遇到了一个可怕的对手,拼内力也并不能把对方击倒,心念电闪间,他再一次改变了打法。他施展出绝好的轻功,时时避开对手正面,从侧后下手。但是万古雷应变极快,皇甫佑安一闪到侧后的瞬间,他已转过了身。这一招,依然不灵。 剧斗中,两人都带了内伤。 皇甫佑安知道不妙,再打下去他和儿子都得死在这儿,那么皇甫一家就会绝后。 他决定先助儿子脱身。剧斗中他腾身而起,人在半空用目一扫,只见皇甫楠被众侠围住,无法脱身。他下落时,双爪向耿牛抓去。耿牛施展一步赶蟾,一步迈开。他见是老魔偷袭他,一怒之下,扔下刀子,牛吼一声,双掌击了过去。皇甫佑安立即打出双爪,打定先击杀这个小子的主意。只听“轰”一声响,耿牛被震退了三步,喷出一大口血。皇甫佑安被震退了一步,气血翻涌。恰在这时,万古雷已经赶到,双掌以十成功力击出。皇甫佑安嘴角已经流血,这时闪避已经来不及,只得强提真气打出双掌。又是一声震响,两人都退了三步,各自喷出一口鲜血。万古雷一步跨上,再击一掌,皇甫佑安出爪招架。此刻他想与万古雷同归于尽,为儿子除去强敌。于是不顾内伤,发疯般连续出爪。而万古雷也咬紧牙关,决心击毙老魔,因此出掌相击,毫不退让。一掌、两掌、三掌,直打到第十二掌,双方都已精疲力尽。 皇甫佑安瞪着万古雷,鲜血染红了衣襟,他好恨,以五十多年的功力,击不败一个年青人,皇甫一家走进了绝境。 他不甘心,他要再战! 举起了手,他艰难地迈出了一步,但是手臂又疲软地搭拉下来,他已经无法出爪。 看对方,只见他也凶狠地瞪着自己,象他一样也举起了掌,跨出了一步,又跨出一步,再有一步就要发出攻击。他知道,心有余而力不足,万古雷也不能要了自己的命…… 然而,他惊恐地看到,万古雷跨出了第三步,而且举掌击向自己的胸口。 生平第一次,他吓得张口大叫。 他觉得的胸口上挨了一铁锤,这小子居然还有这样大的劲力……眼前一黑,他失去了性命,一个身躯颓然倒下,再也不会动弹。 场外人众欢呼起来,恶鹰的死使江湖少了一大害,他死有余辜! 万古雷喘着气,站着调息,娇娇急忙来扶住他,问道:“伤得重吗?” 西门仪急道:“不要说话,赶快调息!” 正在狠斗的皇甫楠,听到人众的欢呼,他急忙扭头一看,父亲已倒在地上。万古雷还在那儿好端端站着,虽然受了伤,但并没有死。 他挥剑猛攻罗斌,接着突然一个腾跳,施展出绝顶轻功,猛地扑向万古雷。 西门仪紧握手中笛,跨步挡在万古雷身前,娇娇也急忙放开古雷,抽出长剑。 皇甫楠一落地,使出全身功力冲向万古雷,把挡道的西门仪逼得后退。娇娇见状,挥剑一步跃前,阻挡皇甫楠。 秦忧、耿牛、罗斌等人则紧随于后追赶皇甫楠。皇甫楠被西门仪、公冶娇阻住,秦忧等人只两步之差就可以攻击他。在这节骨眼上,他再次如一头巨鹰腾空而起,手中毒龙剑朝万古雷狠狠掷出,如箭一般射向万古雷。 西门仪和娇娇没想到对方出了这样一招,一时惊得叫喊出声。万古雷伤重不能动弹,而且他正在闭目调息,眼看长剑要穿胸而过…… 娇娇尖声叫道:“雷哥,剑……” 西门仪则大吼:“贤侄躲开……” 就在这刹那间,万古雷忽然睁开了眼,手一挥,打出三枚飞环刺,紧接着朝一边跨了一步,毒龙剑擦着他的左肩飞堕,入地两尺。 皇甫楠身在空中还未落地,决没想到万古雷还能行动,还能发暗器,他急挥双掌,打出罡风,击飞了两枚,第三枚正击在他脚跟上,削去了脚后跟,痛得他落地时只一只脚踩地。 这时娇娇、西门仪已到近前,两人出手攻击。皇甫楠左脚痛彻心肺,又不能以一只脚跳来跳去,只好不顾疼痛,把左脚也踩在地上。 娇娇见他一只脚受伤,就拼命攻他下盘,西门仪则攻他胸腹以上部位。皇甫楠左脚不断流血,手上没有了兵刃,只得以双爪迎敌,不出五招,被西门仪打了一笛。这一笛击在肩上,肩胛骨当即碎裂。娇娇一剑穿胸而过,要了他的命。罗斌赶上来一刀砍下他的脑袋…… 尾声 云南府。 都指挥使的官邸大堂内,都指挥使郭剑平偕夫人钟玉桃设宴,款待远道而来的客人。 几位贵客就是万古雷、公冶娇、罗斌、季兰、耿牛、邢巧儿、柳锦霞、索刚、柳铭、于芳。陪客的还有曹罡夫妇,田翠花、丁小菊,她们各自嫁的都是千户,这两位千户就是随公冶勋保建文帝外逃的好朋友苏杰、黄铮。不过他二人已改了名,否则难入军旅。 万古雷等人来的用意很清楚,探问公冶勋的下落。得到的回答也明白,公冶勋随建文帝做了和尚,早巳剃度出家。 万古雷提出要见一面,苏杰、黄铮都说不成,公冶勋曾命他二人有机会时告诉万古雷和娇娇、柳锦霞,他已看破红尘,决心了结尘缘,请他们不要探问他的消息,也不要打探他的行踪。请万古雷和娇娇代他在家尽孝,请锦霞另谋良才结姻。他决不和他们再相见,请他们体谅他的苦心,他将在佛坛前为他们向佛祖祈福…… 娇娇、锦霞放声大哭,万古雷等虎目含泪,宴席上并无半点旧友重逢的欢乐…… 良久,万古雷打起精神,举杯祝酒。 姑娘们停止了哭泣,举起酒杯。 钟玉桃、丁小菊捧乐器,弹奏助兴,请季兰为大家唱歌。 季兰道:“请钟姐姐弹《渔父词》吧。” 钟玉桃一愣:“不唱《浪淘沙》?” 季兰道:“此一时彼一时也。” 钟玉桃只好弹起《渔父词》曲。 季兰唱道: “人生贵极是王侯, 浮利浮名不自由。 争得似,一扁舟, 弄月吟风归去休。” 这是元朝管道升夫人写的词,季兰唱得轻松自如,再无当年的慷慨激昂。 万古雷不禁轻轻叹了口气。 接下来,钟玉桃也唱了两首小曲。 万古雷喝了几杯酒,对大家说他要唱《阳关三叠》,请大家和歌,因为明日就要别离。 他和着曲调,举筷敲盘,高声喝道: “渭城朝雨浥轻尘, 客舍青青柳色新。 劝君更尽一杯酒, 西出阳关无故人。” 众人和歌道: “旨酒,旨酒,未饮心已先醇。 载驰骃,载驰骃。 何日言旋轩辚, 能酌几多巡? 千巡有尽,寸衷难泯, 无穷的伤感。 尺素申,尺素申, 尺素频申, 如相亲,如相亲。 噫!从今一别,两地相思入梦频, 闻雁来宾。” 这一段和歌的大意是:“未饮美酒心已醉,灰色白马儿将载你离去,何日才听到你返回的声音?此刻再斟酒,又能有回,斟上千次也有个完结,只有我的情意永不会消亡,这情意多么令人忧伤啊!写书信来畅叙吧,书信能使我们亲密相连。唉,从今一别两地相思,只能在梦中相见,愿鸿雁传来你的消息。 歌罢,众人泪流满面。 第二天,万古雷一行人回返京师。 柳锦霞与柳铭等回大洪山,中途分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