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血字真经》 引 子 天空似墨。 一盏豆油小灯,摇曳在一间空荡荡的室内,晃动着一个漆黑的身影。 油灯前,一个年迈老僧正伏案疾书. 他在抄一份经卷。 落在白纸上的笔,无声息地游动着。 写出来的字,赫然竟是血红色! 他的笔尖是红色的,一个雪白的小瓷杯里,盛的就是盖过杯底的一小摊血! 这血是从哪儿来的? 莫非老僧残害人命,取血抄经? 不!血是他自己的。 他以自己的鲜血作墨汁,抄写《大菩萨藏经》已经五年了。 此经为唐玄类从印度取回真经后,首次译出的佛经,共二十卷。 五年来,他以针刺舌,割指,每夜抄写数百字。 其实,他已经抄完了经卷。 三个月以前,他宽慰地书完了经卷的最后一个字,并在卷末署上自己的法号:去恶。 那么,他现在抄的是什么呢? 《大菩萨藏经》最后一卷仍翻开着。若有人偷窥,定然当作他仍在抄写经卷。 然而,他并没有抄经。 他写的是自已的武功心得。 这本是违反他的初衷的。 按他出家时的想法,他永远不再谈武,要把武功彻底从心中泯灭掉,让佛经在心中占据一切。 他出家已经十年了,武功在他心目中的确已经平谈若水,他已经习惯于把自己当作一个从未习过武的普通和尚。 可是,在他耗费如此多的精血抄经,体衰力竭之际,为何又一改初衷要把他的武功恋恋不舍地笔录下来呢? 而且,依然用的是自己的鲜血! 自然,他有过一番殚精竭虑的思索。 起初,他以为自己的一生,就是给武功毁了的。所以十年前剃发为僧后,自号“去恶和尚”。下决心忘掉武功,忘掉过去的一切。 出家前,他的俗名叫郝杰,因喜着玄衣,出道不久,就被江湖朋友起了个“玄衣侠”的美号。 可是,也不知从何时开始,“侠”字变成了“修罗”二字了。 他何尝不是秉承师训,行侠江湖,仗义扶危? “阿修罗”是神,可惜是恶神。 恶神与魔鬼又有多少区别? 从“侠”到“魔”,他毕竟走了很长的一段路了。 到底从什么时候开始,他从倍受崇敬的侠客,变成人人惧怕的凶神恶煞了。 他原先并不知道。 《周易》中有句话:“日中则昃,月盈则食。” 就是说日当顶后就要向西偏移,月满后就要亏缺。 难道他就是这样由盛而衰,从正到反,由“侠客”而“修罗”的吗? 为什么有一些名头和他相仿的侠义道之人,仍然保有他们的美名呢? 老子曰:“自见者不明,自是者不彰。” 不明和不彰都是一个意思。 只相信自己,自以为是,刚愎自用,不正和盲人一样,视而不见了吗? 的确如此。 他沉醉于在世上获得的美名,沉溺在武功无敌的喜悦中,只要风闻不平或是有人诉冤告状,他便要显示自己的侠义精神和精湛绝伦的武功。 在他周围麋集了一伙谗佞小人,如众星拱月般紧紧跟着他,赞语如泼水般拼命向他泼洒,以致他昏昏然、欣欣然,干出了许多使他悔之不及的憾事,误伤了不少侠义道的人士。 最不该的一件事就是,他受小人挑拨,硬要找少林住持普善大师比武,说是老和尚在背后诋毁他的清誉。 普善大师稳沉持重,坚不比武,口头上认输,实是谦让已极。 他在狐朋狗友的撺掇下,出手伤了监寺普济大师和几位高僧,硬逼着普善大师动了手。 普善大师身为少林掌门,武功岂是泛泛之流? 结果在激战数百合后,他以师门绝技‘罗汉镇魔十三爪”中“凤凰抖翅”一式,出其不意一个反撩,抓下了普善大师的一片袈裟,挫辱了这位德高望重的高僧。 少林寺在武林中的威望也由此下降。 他踌躇自满、不可一世。 从此,他对事理不“明”不“彰”,竟然到了“顺我者昌,逆我者亡”的地步。 与他结伴同行的江湖红粉知己,青鸟神剑潘翠环终于忍受不了,来个不告而别.从此杳无音讯。 这事深深刺伤了他,因而变得更加暴躁蛮横,正直的侠义朋友,纷纷与他远离。 他越来越按自己的喜怒行事,脾气异常乖张,动辄杀人伤人。伤的都是武林高手,死的都是黑白两道的头面人物。 他不是修罗是什么?不是恶鬼又是什么? 人们远离他,他也远离人们。 出家前的一年,也就是十年前,他一人游览黄山。 他记不起自己是第几次到黄山。 但有两次他终生难忘。 这两次都有丽人相伴。 丽人就是千娇百媚的潘翠环。 真是”西风吹面立苍茫,欲寄此情无雁去。” 他忘不了潘翠环的一颦一笑。 可是,他又到哪里去寻找她?空有一片深情,可此情却难寄啊! 山水依旧,玉人已杳。 他想碰碰运气,能不能在黄山与她破镜重圆? 这一天,他攀越天都峰。 忽然,从怪石磷峋的山崖边,跨出一只似马非马,似驴非驴的怪物来。 咦!这不是天马么? 你看它,头象羊,耳却是驴耳,颈背上却又有马鬃毛,四只脚活象牛蹄。 道教始祖太上老君,乘的坐骑不就是它吗?日行千里,四蹄生风,端的是难得一见的活宝贝啊! 他立即施展草上飞轻功,向天马追去。 天马奔跑之疾,虎豹粮等猛兽都是望尘莫及,它发现有人追赶,立即加力迅跑。遇有沟渠悬岩,便腾空而过。 他又惊又喜,决心将它追上制伏,拿来当一匹坐骑。 天马没命地蹿高伏低,直往天都峰顶驰去,躲开了他的几次跃扑。 他也曾一跃七八丈,想堵在它的头里。但天马异常机警,立即从斜刺里绕过,让他堵了个空。 有两次他已堪堪追上,不料天马忽然一个急转,用它头顶上的两只利角、电掣般向他顶将过来。 他要是武功差那么一点,定然措手不及被它顶两个窟窿。 闪身避过之后,他惊出了一身冷汗,一股无名火起,立即以罗汉混元功,打出两掌。 两股浑厚无比的罡气.将山石击得碎裂飞溅,可都被天马灵巧避过。 这一来,激起了他那高傲已极的秉性。 哼!连一只天马都制伏不了,他还算什么玄衣修罗。 他猛提一口真气,“嗖”地跃出八丈,未落地时在半空转身,打出凶猛至极的劈空掌。 那天马正拼命前蹄,正好送到他劈空掌力之下,眼看它就要脑浆迸裂,倒地而亡。 哪知就在千钧一发之际,突出意外。 忽听一声沉喝:“住手!” 随即一股柔风从他身旁吹过,他打出的刚劲罡风,消失得无影无踪。 天马一刻不停,从他身旁一闪而过。 他没有再动手。 纵横江湖三十年,他从未遇到过有这般深厚内功的武林人物。 他慢慢转过身果然见到了人。 这是一位有两撇长长白眉、一蓬白须的长者,年龄不下百岁。 老人正肃容看着他。 他也毫不示弱,瞧着老人。 “此乃天物,阁下何苦伤其性命?”老人说。 “这匹天马是尊驾豢养的吗?” “非也,老朽与此物地处邻居,彼此相伴。” 他一笑:“在下欲将之擒来当坐骑,尊驾以为如何?” 白眉老人道:“此物乃黄山神兽,不可多得,阁下欲要坐骑,不妨在街市间出银两购买,何苦暴珍天物?” 正好,天马不知从何处钻出来了,站得与白眉老人只距两尺,两眼却瞪着他。 他的傲性又上来了。 适才此老发的阴柔内力非同一般,但他既然在世间碰不到对手,那又何妨领教领教这位独居山岭的高人? “在下已看中这只神兽,得而甘心,望尊驾不要阻拦才好。” “阁下此言差矣,世间自有千里马,何苦与此神兽为难呢?” “在下主意已定,尊驾不必多言。” 白眉老者摇了摇头,随即对天马道声:“走吧,此人不可理喻。” 说完转身就行,那匹天马象只家犬似地,小跑在前。 这一走,他反而不敢上了。 白眉老人象平常人那样缓步徐行,天马却在小跑,而老人与天马之间不过三步距离。 老人的速度何其快! 盖因他两足竟然没有着地,只凭一口真气飘行。 白眉老人使出了凌空虚渡的最上乘轻功,这是他一生也达不到的至高境界。 他愣怔地站在原地,直到老人和天马消失在山林中。 世上居然有如此高深武功的人! 即使他恩师在世,也不能凭一口真气走出这么远的距离。 可是,他刚才还想与老人动手。 这一想,冷汗浸出一身。 黄山之行归来,他已心灰意冷。 玉人已杳,名头已坏,连自以为天下无敌的武功,与白眉老人相较,竟不知要相差多远。 佛说,放下屠刀,立地成佛。 他于是来到了东部洛阳,几经斟酌,决定在白马寺出家。 他不远遁到人迹罕至的地方隐居,却选择了东都这样热闹的地方,自是有一番思虑的。 大概,没有人会想到玄衣修罗要出家。 而且,更无人想到他会到东都人烟稠密的地方出家。 当了五年和尚后,他心如枯井,身上乖戾之气已消。 但是,他仍忘不了当年误杀误伤的罪过。 他决心仿效前代高僧,以自己的鲜血抄写经书,以示自己虔诚悔过。 五年来,他于夜间刺血当墨,挥笔疾书,终于完成了这件功德。 十年的修行,他悟到武功自身并无过错。 误了自己害了自己的不是武功,恰恰是他自己。 老子曰:“果而无矜,果而勿伐,果而无骄,果而不得已,果而勿强。” 他偏偏与先贤所提倡的相反。 有了成就功绩,不要自高自大。 有了成就功绩,不要处处夸耀。 有了成就功绩,不要停滞不前。 有了成就功绩,不要逞强显能。 先贤说得明明白白。 而他,出道江湖获得侠名,便不知有他人,处处炫耀自己的武功。对做过的好事沾沾自喜、引以为荣,从此刚愎自用、两眼朝天。 这是武功的错么? 要是他一切重新开始,难道就不能走在康庄大道上么? 纵观江湖种种人物,以武功杀人劫财、称王称霸的人还少吗? 恩师传授自己一身绝世武功,若能走在正道上,扶危济弱、打抱不平,剪除江湖害人的妖邪之徒,岂不是为百姓造福么? 他不能使师门绝技从此湮没。 因此,他要把师门绝技留下。 同时,他本着“予其惩而毖后患”,把自己的错误作为教训,使今后能得到他绝技的有缘者谨慎,不致再招祸患。 为表止他恳切的希望以及悔过的诚意,他仍用自己的鲜血当墨,写下这本《罗汉混元功法》。 知道他用血抄经的自然是白马寺的和尚们,但他们谁也不知道这位“去恶”和尚身具绝世武功,居然在抄完经后又写下了武功心得,以待有缘。 今夜,他终于写完了最后一页。 明日,他要把《大菩萨藏经》血经交给方大法缘大师。 至于《罗汉混元功》,该藏在何处呢? 他还没有想出个妥善的地方—— 第一章 卖镜子的姑娘 洛阳北市。 北市是洛阳最大的市场,其中开店摆摊,不下于百多种行业,周边足有八里。是以人来车往,十分热闹。 就在这鳞次栉比的店铺林里,有一间不大的铺面,专营各种铜镜以及各种镜台。 这里的镜子可说是门类齐全。 小的只有二寸,大的将近两尺。 小镜子中间较凸,将人貌缩小,也就可以全现人面。大镜子比人脸大得多,镜面也就做成平的。 这些镜子以铜锡铝渗融制出,呈白色,表面均匀光亮背面则铸有花纹,还有一个纽孔,系以丝带,以便提携。 镜子是人人都要照的,不管自己生得美或是丑,瞧瞧自己什么模样是人人乐意的事,那生得俊些的,更是乐此不疲,自我欣赏。 但男女比较起来,女的更离不开镜子,除了晨状,一天也不知要照几回的。 于是,男子便将镜子当做礼物奉送,以讨佳人欢心,更有的当作定情物或是夹在聘礼中相赠。 由此可见,这镜子铺的生意自是不会清淡的。 镜子铺里坐着一位年方二九的妙龄姑娘。 这姑娘瓜子脸儿,画的柳叶眉,梳的惊鸿髻,系一条绿绸裙,着鸡心领衫,俏生生端又在柜台后,两眼却不朝街上溜、只是朝地下盯着。 阳春三月,似暖乍寒,太阳光融融泄泄铺在熙来攘往的街道上,一些闲杂人等便蹲在阶沿上,角落里、店铺前晒太阳,免不了说上一阵子闲话。 这间镜子铺前,就蹲着五个无赖泼皮,嘻皮笑脸地对着姑娘评头评足。 难怪姑娘只好把头低着,一脸嗔色。 这时,又走来一条魁梧汉子。 五个泼皮一见此人,忙站起来打招呼: “三爷早啊!” “三爷来了!” “唔,你们说的,就是这个女子么?”三爷朝镜铺里打量那位姑娘。 “是、是,就是这娘们,三爷以为如何?” 这三爷身穿蓝绸儒袍,手捏一把折扇,生得恶眉凶眼,年纪大约二十五岁,看上去就不是个善类。 他大摇大摆走到镜铺柜台前,神气十足地对那姑娘道:“喂,你这铺子是五日前开张的么?怎么也不来招呼一声?” 姑娘终于抬起头来,寒着粉脸,细声道:“你是官府中人么?还不到交税时刻呀! 三爷两只贼眼睁得溜圆,这么漂亮的女孩子,倒也不多见。 “官府?你家三爷不是官场上的,也不来向你讨税。” “那又为了什么?” “你知道三爷是干什么的?” “不知道。” 三爷一听,火了:“什么,开铺子的不知三爷干什么,真是岂有此理!” 他向五个泼皮中的一个道:“王麻子,你向这只雏儿说说,三爷是干什么吃的!” 王麻子喏喏连声道:“是、是,三爷。” 他走到柜台前,直着眼睛盯住姑娘,象要把她吞下肚去似的,然后夸耀道:“听着,小妞儿,在偌大个北市,上千个铺子,没有一人不知道三爷的。哪个见了三爷都是十个指头搔痒——加倍奉承,遇见王母娘娘叫大姑—一想高攀。三爷高姓黄,大名一个鼎字,江湖上人称玉面狼。这北市地面能够太平做生意,黑道朋友不敢来光顾,就为的是冲着黄三爷的面子。所以,小姑娘,你该明白了吧,每月缴上个五十两银子,求个财路畅通,合算得很呀!” 姑娘大吃一惊:“五十两银子!这般讹人也太过份了吧!” 黄鼎道:“怎么?嫌多了?你不交也行。” 说着使了个眼色给王麻子。 王麻子心领神会,涎脸笑道:“黄三爷对你姑娘特别开恩,也可以一两不收,不仅不收,还会有好处给你呢! 姑娘入世未深,不知此话何意,道:“真的么?银子不要也就罢了,这好处么,倒是不敢领受的。” 几个泼皮见她浑不懂事,一起笑了。 王麻子道:‘银子不要好说只要你姑娘识趣些就好。” 姑娘道:“此话怎么说?” 王麻子笑嘻嘻说:“直说了吧,黄三爷看上你啦,小姑娘,这是财神爷叫门—一好事临头哇!” 姑娘这才明白这伙人是狼夸羊肥—一不怀好意。 她柳眉倒竖,粉脸通红,斥道:“休要瞎说,不要在此歪缠,误了人家生意!” 她虽然板起了脸,翘起了嘴,但模样儿非但不凶不狠,反显得十分标致,竟使黄鼎等人看得呆了。 王麻子嘻皮笑脸地说道:“哎哟,姑娘,象我们黄三爷这样的人才,你就是提着灯笼照遍东都,只怕也找不出第二个来,你该是鲤鱼剖腹—一开心才对呀!” 姑娘急了,脸胀得通红,但又不知该说什么好,只从椅上站起来,道:“走开走开!” 黄鼎见姑娘不理,大怒道:“不识抬举的东西,三爷就让他哥儿们站在这里,看看有谁敢上你家柜台买东西!” 话音刚落,说来也巧,就偏偏来了个买镜子的客人。 此人年约二十许,生得玉貌丰神,英气勃勃,身穿白缎儒服,手执折扇,也是一位翩翩佳公子。 黄鼎一见他,这“三爷”的架子不知为什么却垮了,连忙双手抱拳行礼:“左公子安好,幸会幸会!” 左公于并不看他,连理都不理,两只眼只把铺子里的姑娘瞧着,未出声就先露一脸喜容,径自走到店铺前。 黄鼎碰了个钉子,躁得满脸通红,他连忙一挥手,带着爪牙们溜了。 姑娘一见他,脸也红了,忙把头低下。 左公子笑眯眯注视着她,轻声道:“姑娘,买镜子呢!” 做买卖就是做买卖,做买卖可不能害羞。 她抬起了螓首:“公子要什么样的镜?”嘴说着心下却甚为奇怪,这位姓左的公子想必大有来头,要不然适才那伙泼皮怎么见了他就溜走了。可是,从大前日算起,他每天都来买一面镜子,到昨天为止,不是买了三台大镜了吗?怎么今日又来买?” “公子要何种镜?”她见对方只呆呆地看着自己不答话,只好又问一声。 左公子这才“哦”了一声,道:“姑娘,你说哪面镜子好看?” 姑娘脸又一红,道:“公子已买了一面圆的、一面葵花形的,一面海兽葡萄纹的,要不,就挑一面鸳鸯鸟配花纹的吧。” 话才出口,不禁大大后悔起来,一个女孩儿家,怎么叫人挑什么鸳鸯呢? 她的脸更红了。 左公子听了大喜,忙不迭道:“好、好,我就要这一面镜子吧!” 姑娘低着头,转身到后面案上,取来了一面鸳鸯花鸟图案铜镜。 “此镜二十两,贵了些。” 左公子却不接货,道:”不贵、不贵,姑娘,小生有个不情之请,不知姑娘可肯答应?” 姑娘纳罕道:“公子请说。” “小生欲将此镜送给姑娘,不知姑娘可肯俯允?” 姑娘的脸沉下来了,但她不好发作,只说道:“公子到敝店买镜,哪有客人买了送给店家之理?小女子万万不敢承受。” 左公子不悦道:“姑娘既然瞧不起,那是小生不知趣了。” 姑娘忙道:“公子千万不可如此说。” “那又为何拒人于千里之外呢?” “小女子与公子并不相识,怎生受得礼物?” “原来如此,姑娘说得也是,恕小生唐突了。小生姓左,名文星,洛阳人士,家居墩厚坊,敢问姑娘芳名?” 姑娘没奈何,答道:“小女子生于贫寒之家,贱名不敢污了公子尊耳。” 左文星碰了钉子,强捺怒气,道:“姑娘不肯赐教芳名,未免太也瞧人不起。” 这时从店铺后门进来了一个六旬老者,身材瘦小,一身缁衣,生意人打扮。 他听见了左文星的话,陪笑道:“公子爷,莫怪姑娘。只是不敢高攀而已,岂有他哉!” 左文星道:“敢问尊驾何人?” “老夫乃此店掌柜,这丫头是老夫独生女。” “原来是掌柜,失敬失敬!请将镜子包好,小生这就带走吧。” 左文星说着,从怀中摸出一张银票放到柜台上。 姑娘立即替他包装镜子,老者在取银子找补。 他摸出些碎银之后,又对银票看了一眼,核实好数字,将银两递给左文星:“找补三十两银子,请公子爷点数。” 左文星道:“不必补了,留着吧。” 老者忙道:“小店做生意,从不多收一文.公子好意心领。” 左文星道:“放在柜上,小生明日还要来买镜子。” 老者无奈,只好道:“公子收起银子,明日再带来不迟。” 左文星脸一沉:“怎么?难道怕我左文星讹了掌柜的?” 老者一听“左文星”三字,忙道:“原来是名列东都三公子之一的左公子,请恕老夫眼拙,这银子就放在柜上吧。” 左文星听见老头认识他的大名,心中的温火这才平息下来。 他抱拳致礼,道:“既如此,小生告辞。” 等他走远,姑娘问:“爹,他是什么人?” 老者道:“东都有三位公子,可说是名满天下。一位叫张经仁,外号追风剑,一位叫吴善谦,外号黑龙剑;再有就是这位左文星,人称白衫剑客。据说三人武功超凡,为人也极正派,家中又有万贯家财,平日乐善好施,扶危济贫,在东都可说是名噪一时,无人敢惹。要是地面上出了黑道高手作案,官府常请三人出头,为地方士绅除害.这样的人,还是不得罪的好。” 姑娘道:“怪不得呢,适才有个什么玉面狼黄鼎,带着几个没皮来滋事,这位左公子一到,他就赶紧溜了。” 老者道:“这位左公子问你的姓名,不妨告诉他吧。” 姑娘道:“人家并不认识他,他刚才买的镜子要送给人家,明明是不安好心嘛。” “什么?左公子要送镜子与你?” “女儿不要他送。” 老者叹了口气,道:“云儿,你年纪已经不小,也该是……” “不要说不要说!”姑娘撒起娇来,“女儿就陪着爹爹。” 老者叹道:“自你母死后,爹爹带着你四处漂泊,只要你有了个依靠。爹爹也就放心了。这水上浮萍般的日子,你还没有过够么?” 刚说到这里,又来了一位顾客。 姑娘粉脸一抬,愣了。 这是个二十岁出头的年青书生,只不过比起左文星来,却寒酸多了。 “怎么,又来买镜?”姑娘不等书生开口,就先问道。 书生脸一红,嗫嚅道:“是,姑娘,在下来买镜。” 咦,怪事,真是无独有偶。 这个穷书生也是从大前天起来买镜的。 直到昨天为止,他也和左公子一样,已经买了三面镜子。 不过,他与左公子相反。 左文星是买大镜子,有多大要多大。 他买的是小镜子,有多小要多小。 “还是要小镜子么?”姑娘好奇地望着他。 “是的。” “你要那一种花色的?” “由姑娘随意挑一个吧。” 嘿,又是一个左文星!莫非这穷酸也要送镜子不成! 姑娘想着,脸却红了。 她取了一个刻有诗文的小镜递给他:“这个行么?刻有一首诗呢!” 书生忙用手接过,照着镜背刻得极小的字句念起来:“还有小园桃李在,留花不发待郎归。好极、好极,好一个‘留花不发待郎归’,在下就买了这一面吧。” 姑娘脸胀得通红,道:“二钱银子。” 书生从怀中掏出辞银,搁在柜台上。 老者在旁一言不发地瞧着这个书生,只见他剑眉星目一派斯文风范。从简朴的一袭青衫看来,光景并不太好。但衣着虽然寒酸,却掩不住他大度汪洋的气派,心中不禁纳罕。 见穷书生要走,便问道:“敢问相公,也是洛阳人氏么?” 书生道:“在下家居洛阳。” “今年要进考场的吧?相公必定名列榜首。” 书生脸一红:“掌柜的说笑了,在下虽喜读书,却无做官打算。再说学识浅薄,连个秀才也考不上的。” 姑娘不知为什么,对他已无更多的拘束,忍不住冲口道:“你到今天为止,已买了四面小镜子啦,就这么爱照镜子啊,比个姑娘家都热衷此道呢!” 说完,自己先忍不住,笑了。 书生被她这一说,脸一下子红了,忙分辩道:“姑娘误会了,在下是买了送人的。” “是么?那就恭喜啦!” “啊,不、不,在下是留着自己把玩的。” 姑娘见他发窘,愈发想拿他开心。 “哟,一下说送人,一下说自己留着,不知该相信哪一句才好。” “这个……”他说不出来了。 老者微笑道:“云儿,不可对客人无礼。” 书生忙摇手道:“老丈不必如此,在下一时心慌说错了话,怪不得姑娘的。” “相公贵姓?” “免贵姓蓝,贱字人俊。“ 姑娘挪揄道:“哟,男人俊,女子就丑了么?“书生一楞,忙道:“贱姓蓝,蓝色的蓝,并非男子的男,姑娘千万别生气。” 姑娘见他如此傻呆,不禁“噗哧”一声笑起来。 想想,你起你的名字,爱叫什么叫什么,谁会为此生气来?真是个书呆子! 蓝人俊被笑得莫名其妙,愣愣站着。 老者笑道:“小女顽皮,相公莫计较,有空请来闲坐。” 蓝人俊道谢后,揣着镜子走了。 姑娘道:“此人和那个什么左公子一样,接连四天都来买镜,爹爹你说怪不怪?” 老者道:“千人千面,各人脾性不同,当怪不怪。” 姑娘道:“左公子押着三十两银子在柜上,明日还要来呢!” 老者道:“做生意岂怕人家买得多?” 姑娘道:“自然买得越多越好,只是让人奇怪罢了。” 第二日,开销不久,左文星没有来,倒是那个玉面狼黄鼎带着王麻子等几个泼皮来了。 老者陪着笑脸,询问黄鼎要什么镜子。 “三爷不要镜子,要的是人!”王麻子大声吼道。 老者道:“此话作何说?” “老头儿,你的福气到了,黄三爷看上你女儿,真是天大的造化。” 老者道:“不敢高攀,请黄三爷原宥。” 黄鼎道:“只伯由不得你。” “这东都重地,黄三爷莫非轻视王法么?” “你老小子可别拿官府压人,官府中尽有三爷的朋友。你不妨去告一状试试。” 姑娘气得直咬银牙,把身子背了过去。 老者道:“黄三爷,我们是做生意的,你老高抬贵手吧。” 黄鼎冷笑道:“你不愿意么?那好,老子就把你扭到官府去吧!” 姑娘实在忍不住了,倏地转过身:“你果真以为买卖人家好欺负么?” 黄鼎还未答话,却有人开了腔:“你们好大的胆,光天化日之下欺负民女。堂堂东都,法纪严明,怕治不了你们的罪么?” 众人闻声一起回头,见是个穷书生。 原来,是买小镜子的蓝人俊。 姑娘心中暗暗着急,这书生手无缚鸡之力,惹得起这些地头蛇么,还不是自讨苦吃。 黄鼎一瞧对方那股寒酸味儿,哪里把来者放在心上,喝道:“凭你也敢管闲事么?滚开!” 篮人俊也怒道:“你这人横蛮不讲理,快快闪开,莫要惹得在下性起!” 姑娘和老者不由想道,这书生倒还有点脾气呢,只是动起手来就不堪一击了,连忙同时出声道:“相公,快走吧!” 蓝人俊道:“二位休怕,在下也不是好惹的,岂能怕了这些强梁!” 黄鼎吼道:“揍他!” 王麻子立即抢上前,一个”黑虎偷心”朝书生就是一拳。 蓝人俊不闪不避,伸手一抓,捏住了王麻子的手腕,再用力一扭,王麻子“哎哟”一声,身不由己转了个身,被疾人俊一脚蹬出老远,跌了个狗扒地。 老者和姑娘起先为书生担心,见状才舒了口气。 这时,黄鼎大怒,喝声:“上!” 那四个泼皮立即一拥而上,哪知蓝人俊身手利落,不要片刻,便将他们打得东倒西歪。 黄鼎一个箭步跃上,左手一晃,右手戳出一掌,右掌还未递到,又变戳为砍,直奔对方脖颈。 蓝人俊使了个“凤点头”,身子一矮,跨步而上,使了个马步冲天捶,一拳上捣黄鼎下颏,黄鼎左胳臂向下一压,右手使个“泰山压顶”,一掌拍他脑门。 老者和姑娘看见篮人俊使的是少林招式,便猜想他是少林俗家弟子,心中大慰。 这时,蓝人俊见对方气势汹汹,急忙后退半步,使了个“黄龙探爪”,想抓对方腕脉。 老者和姑娘见他使的又是武当家数,不禁暗暗奇怪,猜想他大概是武当弟子。 因为,他使的招式风格纯正,严然是武当嫡传。 这时,蓝人俊和黄鼎已拆了二十多招,把老者和姑娘看得呆了。 蓝人俊接着又使出了峨嵋招式,使得也是似模似样,十分规正。 他到底是何门派出身? 不过,有一点却使老者和姑娘担心,那就是蓝人俊招术虽纯正,内力却平平,只怕要不了几个回合,就要败在黄鼎手下。 果然,又是十招过去,蓝人俊气喘心浮,吃不消了。 黄鼎也看出对方后力不继,胆子大了起来,渐渐也不躲一闪,硬打硬架,步步进逼。 蓝人俊越打越觉不妙,自己手腕与对方相碰时,就象碰到了木棍一般,生疼得很,对方招式又毒又狠,全朝自己致命处招呼。 他不由想到,今日之局只怕凶多吉少,但自己属正气一方,千万别向邪道低了头,更不能让他们侵犯了姑娘和东家。 于是,他鼓起勇气,拼命还击。 “砰”一声,他胸前挨了一拳,身子似腾云驾雾往后飞了丈远,立足不稳跌倒在地,黄鼎如影随形,早已跃到他眼前,朝他脑门就是一脚。 姑娘和老者见书生突被打倒,正要跃出店前相救时,已然来不及了。 姑娘惊得尖叫出声,吓得闭紧了双眼。 只听“哎哟”一声,有人“扑通”倒下。 老者低声道:“好,左公子来了。” 姑娘急忙张开眼睛,果见左文星气宇轩昂地站在那里,黄鼎摔在地上还没爬起来,蓝人俊已经站起,正向左文星道谢。 原来,黄鼎一腿正要踢到蓝人俊的脑门上,忽然腿一麻,站立不稳,自己跌倒了。 蓝人俊正不知怎么回事,白影一闪,一个翩翩公子将他扶了起来。 此刻,左文星问蓝人俊:“仁兄何事与人动手?” 蓝人俊道:“这厮对镜店姑娘无礼,在下实在看不下去,故与此人争执起来。” 左文星一听是为了姑娘,心中不是滋味,脸一沉,对黄鼎喝道:“你过来!” 黄鼎当众丢丑,心中十分痛恨,但慑于白衫剑客的威名,勉强压制着怒火,走过来两步,道:“左公子有何吩咐?” “你竟敢对镜店的姑娘无礼么?” “左公子,彼此井水不犯河水,在下的事,请公子不要问吧。” “放肆!今天本公子非管不可。” 黄鼎两个眼珠一转,阴沉沉道:“左公子,在下实话实说了吧。,此女也非在下看上,不过是替大哥作伐罢了。” “你大哥是谁?” ‘公子一定要知道么?” “说!” “追风剑张经仁!” 此言一出,不仅左文星吃了一惊,连老者也甚感意外。 谁能想到,大名鼎鼎的东都三公子之一的追风剑张经仁,手下竟有这样一般泼皮弟兄。 左文星冷笑道:“胡说八道,你敢假借张公子的大名在此行凶,小心你的脑袋!” 黄鼎自知不是人家对手,便道:“信不信由你吧,在下一自会禀明张公子,告辞。” 他急忙带着爪牙滚了。 老者向左文星道谢了一番。 姑娘没有作声,只瞧着两个买镜子的书生,暗中将他们作了个比较。 论人材,两人旗鼓相当;论地位,则有天渊之别。论武功,两个相差甚远;论家境,一富一贫。 左文星无论从哪方面看,都比蓝人俊优越得多。 可是,他们两人都有好镜癖。 富的接连买了四个大镜子,花了上百两银子,而且还要买第五个。 穷的接连买了四个小镜子,花了二三两银子,不知还买不买。 这一比较,她觉得甚是好玩,好奇地打量着两人,瞧瞧他们今日来干什么。 这时,老掌柜开口了:“左公子是来取镜子的吧?不知今日要甚么样的镜子。” 左文星道:“由姑娘挑吧,东家贵姓?” “老朽姓苍,名浩,小女紫云。”老者回答。 今日人家解围,不报姓名未免对不起人。 左文星道:“请苍姑娘代劳,挑个大的。” 苍浩又转头问蓝人俊:“蓝公子为小店打抱不平,老朽十分感谢,敢问公子今日仍要买镜么?” 蓝人俊道:“在下心有余而力不足,拳脚功夫太浅,还亏这位左公子相救,老丈再要讲个谢字,倒教在下惭愧了。” 苍浩忙道:“相公休要如此说,人在一个‘义’字,再说胜败乃兵家常事,休要放到心里去。” 蓝人俊道:“老丈通达,在下对此辱却不敢相忘,当在今后鞭策在下,今日来此,也为的是买个小镜。” 苍浩道:“相公助拳,老朽无以为报,就赠送一面小镜吧。” 蓝人俊道:“无功不受禄,这小镜由在下自己买吧。” 左文星听着这番言语,心中一动,这酸丁也天天来买镜子,怎地和我一样,莫非他也对苍姑娘动了心思,这倒不能不防。 这时,苍紫云已替他挑了个大的菱花形镜子,问他满不满意。 他自然只有满意的,把个头直点。 苍紫云又去挑了个小的,递给爹爹。 苍浩接过小镜,递给蓝人俊道:“一个小圆镜,不成敬意,请相公收下吧。” 蓝人俊坚持不受,红着脸又摸出了两钱银子,放在柜上。 苍浩道:“此乃老朽一番心意,相公何必如此?” 蓝人俊看看苍紫云,见她一双妙目盯着自己,含有责怪之意便红着脸道谢收下。 这是姑娘亲自挑的镜呀,虽说由苍老相赠,还不等于是姑娘送的么? 这一想,他又欢喜不尽。 可是,左文星却看得妒羡不已。 蓝人俊看那小镜的背面,刻有两句诗: “愿为双鸿鹄, 奋翅起高飞。” 他更是狂喜不已,急忙揣进怀中。 左文星不禁叹道:“仁兄,真好福气。” 苍浩忙对女儿使个眼色,捧了个大圆镜过来,递给左文星道:“左公子,这面大镜送给你吧,但愿尊夫人看着如意。” 左文星大喜,忙接过来,道:“多谢老丈。不瞒老丈说,小生还未娶亲呢。” 说着有意无意望了苍紫云一眼,意味深长,看得紫云红了脸。 蓝人俊一瞧这阵仗,敢情这位大公子和自己操的是一门心思,一时急了,冲口道:“不瞒各位,在下也是孑然一身,还未成家呢!” 苍紫云一听,这是什么话,人家又未问你,成不成家的事也要当众张扬么?这个人真是傻得可以,她忍不住笑,连忙转过肩去,使劲捂住樱口,不让笑出声来。 苍浩也忍不住睑上挂了一丝微笑,道:“原来相公尚未成家,不知相公何以为生?” “在下替白马寺抄写经书,方丈赠些银两,倒也可以糊口的。” 言下之意,养个妻室也满可以。 左文星笑了,道:“仁兄清寒而不入俗流,抄抄佛家经典倒也清高得很。” 蓝人俊道:“兄台此占差矣,在下要是有家产继承,又何苦去抄什么经书?” 左文星道:“仁兄要是嫌抄经书的日子太贫,何妨到敝宅当差?” 蓝人俊摇头道:“这倒不必。” “仁兄何必固执,到敝宅当个账房的助手,一月奉赠二十两银子如何?” “在下曾答应白马寺方丈法缘大师,非抄完几部经卷不可,兄台好意,只能心领。” 左文星道:“不妨不妨,今后仁兄若有不便时,只管到敦厚坊找我便了。” 蓝人俊道:“多谢多谢。” 话说到这里,似乎接不下去了。 可时,两人都没有要走开的意思。 而且,两人都希望对方先走。 左文星又道:“仁兄既然无事了,就请回白马寺抄经去吧。” 蓝人俊道:“无妨无妨,在下一向晚间抄经,没有什么事的。仁兄若有经事,不妨先走一步。” 苍浩父女听了,不由好笑,可不便形诸于色,只好勉强忍着。 这两个书生真有意思,一个也不走,到底有何事? 只听左文星道:“小生一向在家中赋闲,不为生计奔忙,成天有着自由之身,并无什么要事,今日除了买镜.欲与东家闲语几句,仁兄就只管请便吧!” 蓝人俊道:“在下虽然贫困,也只晚间抄经,白日闲来无事,也正好想向东家请教,兄台不如回府,安置了镜子再来吧。” 左文星心中恼怒,这呆子太不知趣,可又不好当着店家父女发作,听说安置镜子之类的话,灵机一动,不再理会这个呆瓜,转而向苍家父女道:“二位,镜子买了几面,可还没有镜台呢,挑几个镜台吧!” 做买卖的,有生意就得做。 于是父女忙碌起来,忙着选挑镜台。 蓝人俊被冷落在一旁,老大不是意思。 左文星和苍家父女议论着,评判着,蓝人俊发现,只要苍紫云说好,左文星就赞不绝口,答应买下。 他一气挑了五个镜台,可还要继续挑选。 “公子,你买了五面铜镜,配上五个镜台正好合适,怎么又要镜台呢?” “无妨,苍姑娘,挑了镜台,再来买镜子也一样!” 蓝人俊气得赌气说道:“兄台何不把镜店里的镜子镜台全买了?” 左义星装作听不懂话中的讥刺,道:“仁兄如不介意,小生每日来买上一只也就是了,不过,小的镜子价贱,小生却不买它!” 这话等于回敬了一枪,那贱价的让你买去吧。 蓝人俊焉有听不出来之理?但又奈何不得!自己身上顶多还有一钱银子,怎能与人争胜? 他想了想,叹了口气,转身走了—— xmwjw扫校,独家连载 第二章 夜探毗卢阁 入夜,镜铺里间,点着两只蜡烛。 苍浩父女正和一个五旬老者密谈。 这老者相貌有几分和苍浩相似,他叫苍宇。 苍浩道:“二弟,你的消息确实么?” 苍宇道:“看来八九不离十,济明和尚在寺中任净头,净头专事杂务劳役,平日扫地装香,烘汤添水,本来他可迁升望察湾职,望察协助管理杂务,但他出自敬佛心诚,甘作寺中粗活。因此,虽说净头职位低下,但在寺中倒颇受众僧尊敬。他经常到藏经堂打扫,很为藏经堂知藏法净大师器重。知藏乃寺中高职,又掌管寺中藏经,法净大师有时让他帮助裱糊旧经册,也与他聊些经书情况,故此他推论去恶和尚的武功秘籍,当藏在毗卢阁内。” 苍浩想了想,又问:“去年二弟说,去恶和尚就是玄衣修罗郝杰,他藏匿在白马寺中,这事只方丈法缘大师知道,又说他除了以指血、舌血当墨抄经,还留下了武功秘籍,这消息也是济明和尚告知的么?” 苍宇道:“愚弟去年到白马寺探访济明和尚,闲谈中他说晚上到寺外相见,有一重要消息告知。愚弟遂于夜间与他在寺外林中相见,他说他从知藏法净大师口中,得知三年前圆寂的去恶和尚,就是江湖上凶名昭著的玄衣修罗郝杰,他以血当墨抄经,还写下了自己的武功心得。当时愚弟大吃一惊,再三问及去恶和尚相貌,发觉果然与郝杰相似,又问他武功秘籍在何处,他说知藏法净大师可能知道,但决不会说出。法净大帅云,方丈法缘大师已将这部血字真经和血字武术秘籍当作白马寺镇寺之宝,决不会轻易泄出藏匿地点,并嘱济明和尚千万不可语人。愚弟听后,便赶到凤阳去找大哥。之后,愚弟先大哥一月赶来洛阳,每隔几日都要与济明和尚相见。今日下午,他突然告知愚弟,去恶和尚的血字真经,可能藏在清凉台的毗卢阁,故赶来向大哥报信。” 苍浩道:“济明和尚来历如何?” 苍宇道:“来历不曾细问,愚弟与他相识不过两年光景。是出走前的事,不过,他出家的年头不会少吧。” “他知道二弟的真名么?” “他只知道现名,苍家的过去,愚弟并未告诉他。” “如此甚好,江湖多险恶,每走一步都得仔细斟酌才行。” 苍紫云插言道:“爹爹,管他是真是假,今夜一探不就知道了?” 苍浩又问:“二弟,济明和尚为何要告诉你血经的事?他会武功么?” 苍宇道:“不过闲谈而已,他只当作个神秘事儿说说。至于武功么,他是半点也不会。” 苍浩又沉思一会,道:“换上夜行衣,二更之探阁。办法是由愚兄进阁,二弟和紫云在阁下守护。如果空无一物,立即返回。” 苍宇和苍紫云便各回房中歇息。 这镜铺后室有三小间卧房,再经过一个过道,便有一处小院,有厨房茅房,还有两间空房,这是留待找到散失的亲人后住的屋子。 二更初,二人装束停当,俱都一色玄衣裤,背插青钢剑。 三人来到后院,轻轻跃上屋顶,向城东奔去。 白马寺距城二十里左右,三人施展轻功,疾如弹丸,一口气奔到寺前三十来丈处停下。 三人棋都气不喘,心不跳。 苍宇赞道:“紫云轻功已不亚于愚叔了呢,真是后生可畏啊!” 苍浩道:“她为报家仇,刻苦练功,武功确已大进,只可惜她不是个男儿……” 苍紫云岔了爹爹的话,道:“爹爹又来了,女儿不是人么?只要武功练好,何让于须眉男子汉?” 苍宇微微笑道:“大哥,你又犯忌了。” 苍浩笑道:“我又忘了苍家的禁忌,说不用男女之别的。” 苍紫云道:“谁让爹爹长舌?” 苍浩道:“好好好,爹爹以后不提了,现在往清凉台去吧。不过,你和二叔不要靠近了,阁内的和尚可不是好惹的。” 苍紫云道:“孩儿记住了,决不孟浪就是,爹爹尽可放心。倒是女儿替爹爹担着份心呢,那阁内和尚多不多?” 苍宇道:“听济明和尚说,毗卢阁知藏法挣大师就住在配股僧房中,那里平日禁人进入。法净大师手下有四个和尚助手,他们都会武功。” 苍浩道:“为了全家血仇,只有冒险一探了。时辰不早,走吧。” 毗卢阁在寺后,建于高四丈许、方四十余丈的清凉台上。 清凉台原为汉明帝幼时读书的处所,后来又成为天竺高僧摄摩腾、竺法兰下榻之所,摄摩腾二僧曾在此译出了中土第一部佛经《四十二章经》。此后,汉明帝又在此藏经.毗卢阁建在清凉台上,供奉的是毗卢遮那佛和文殊菩萨、普贤菩萨。 白马寺藏经之所,是在僧房附近的藏经室。据济明和尚说,就在知藏法净大师住屋隔壁。法净大师据说武功高强,方丈才委此重任.另外四名助手法号分别为济圆、济方、济世、济仁,也都是寺中高手,为方丈法缘大师的亲传弟子。 所以,苍浩才十分谨慎,嘱咐二弟及女儿在寺外藏身,以观动静。 苍浩猛提一口真气,一下就拔了四丈高,落到台上。 夜风习习,古柏、金桂树叶婆娑,苍浩伏在台边,打量着建在台中心的毗卢阁。 毗卢阁重檐敬山式,飞翼挑眉,黑黢黢蹲在台中央,四周环绕配殿僧房,自成一规整的院落。 他想了想,顺台边猫腰绕到南侧一个飞跃,掠到侧房屋顶上。 按济明和尚所说,藏经屋就该在他脚下。 他伏在屋檐上侧耳静听,周围一点声息也无,守阁的武僧大约在禅房中入定了。 但他并不放心,仍然潜伏不动。 又过片刻,仍无动静。 他这才轻轻一跃,落到了天井里。 “施主夤夜来此,有何作为?” 一声沉喝,惊得苍浩立即一个“旱地拔葱”,跃起三丈,双臂一振,在空中使个“飞鸟投林”,向院外落去。 匆忙中,他瞥见一道后窗内蹿出一条黑影,堵截他的退路。 他人一落地,离黑影不到一丈。 “来人通名,到此何干?”黑影沉声道。 苍浩两眼往左右一打量,只见两条黑影已在两侧站定。 再一回首,果然后面也有人拦住了。 他不由心中一凛,这四人好快身法,落地无音,轻功已到了家,谅非庸手。 急切中正施脱身之法,猛听有人喝一声:“打!” 两股尖锐的呼啸声响起,直袭迎面黑影的背部。 星光下,那人僧袍一动,平掠两尺,避开暗器。 说时迟那时快,苍浩就在对方移动身子时,一个猛跃冲了过去。 “哪里去!”背后响起了喝斥。 “打!”一个娇脆的声音响起。 “打!”又是一声沉喝。 苍浩知道是兄弟和女儿以家传独门暗器飞云圈攻敌,让自己脱身。于是他也将手一扬,喊了声“打”,其实只是虚声恫吓,并无飞云圈发出,借对方一愣之机,已经飞身下台。 飞云圈是一种袖圈,比常用袖圈小了许多,环宽仅二寸余,外侧偏尖有孔,内侧圆滑,放在衣袋中,随用随取十分方便。 飞云圈以独门手法甩出,环转甚速,发出啸声。若对方以兵对格挡,环圈一滑而过,必然中的,若是闪身而过,环圈还会顺气流返回,让人防不胜防。 苍宇、苍紫云打出了四枚飞云圈,将四个武僧阻了一阻,苍浩才得以脱身。 但这暗器激起了四武僧的怒火,纷纷从台上跃下,紧蹑三人影踪,毫不放松。 四武僧武功了得,眼看就要追上苍紫云,苍浩只好停下,发出两枚飞云圈,直奔稍前的两名武僧。 两武僧知道厉害,不敢大意,身形往两边散开。 但这两只圈忽然不再向前,一左一右散开恰好碰上了另两名武僧。 两武僧大惊,急忙刹步挫身,避其锋芒。 可这两只飞云圈忽又向中靠拢,旋即再次散开,又击第一拨避开的两名武僧。 苍浩这一手名叫“连环一线”,专门阻敌以掩护退走,也是苍家独传武功。 四名武僧未见识过这种暗器,缓了一缓,苍浩等人便趁机掠入林中遁走。 回到北市店中,不过四更才过。 三人坐在后院厅堂,点着一只蜡烛,议论失手之事。 苍浩把经过讲了,然后道:“我才一落地,人家就知道了,这是怎么回事啊?” 苍宇道:“四武僧武功虽说不凡,但大哥的轻身功夫已臻一流,总不至于一落地就被发现,除非四武僧是专门等着的。” 苍浩道:“今夜劳而无功,寺中又已警觉,只好耐心等上一段时间再说了.现在各自歇息,明早还要开铺呢。” 苍宇问:“那个左公子还会不会来?” 苍浩道:“大概要来的吧。” 苍宇笑道:“只要云儿守店,他非来不可,是这样的么?” 苍紫云羞得低下头,嗔道:“二叔,你说些什么呀!” 苍宇正色道:“二叔不说玩笑话,倘若左公子真是落花有意,依二叔看,正是好事,” 苍紫云道:“什么好事,不听、不听!” 苍浩道:“依二弟的意思,想借左公子之力?” 苍宇道:“左公子是东都三公子之一,名噪四海。据说左家家传武功十分了得,一手十煞剑法堪称绝技,数十年来,斗转星移,老少易位,但左家名头仍然不衰.受到各大门派的尊重,要是他果真对云儿有意……” 苍紫云坐不住了,径自奔回自己的闺房。 “……那么,未始不可借他家之威名,邀约名门正派高手助拳,一雪家耻,痛歼凶手。”说完,瞧着大哥,期待他的首肯。 苍浩皱了皱眉:“二弟,你的意思大哥明白。但是,我们的仇家实在太强,况且对这位左公于不甚熟悉,以后再看吧。” 苍宇叹了口气,道:“倏忽两年已过.这仇要何时才能……” 苍浩一摇手:“不提也罢。” 说完站起,回屋去了。 苍宇摇摇头,也径自去歇息。 第二天,镜铺和往常一样开门很早。 苍紫云把店里店外都打扫了一通,刚刚在柜台后面坐下,只见左公子潇洒地踱着方步来了。她听了昨夜的谈话以后,心里不免翻腾起来。左文星、蓝人俊,这一富一穷两个书生,一个天天来买大镜子,一个天天来买小镜子。爱镜子是假,找她是真。 这两人几乎不分轩轾,这是从品貌上说的。论武功,蓝人俊太过一般,还不如自己。但左文星就不一样了,出手救蓝人俊时,用的什么方法也未看清,武功高着呢,自己比不上不说,恐怕连爹爹一叔都不如他。 苍家身负血海深仇,她苍紫云身负复仇重任,岂能现在就思量婚姻之事。 但是,听二叔的口气,这联姻也要以家仇为重。 左文星名头响亮,与正派名门之士多有交往,如果他肯出头,家仇总可以得报。 不过,就为了家仇,自己就该与他结成连理么? 这似乎不符她的本意。 昨夜回房,并未闭眼睡去,她整整思索了一个更次,决定暂不涉及儿女私情,一切顺其自然,不必多虑。 虽说她想好了对策,但一见左文星.面孔不由就热了起来。 “苍姑娘,早啊,铺面已开啦!”左文星笑眯眯站在柜台前。 “早,左公子。”苍紫云轻轻答道。 “令尊呢?为何不见?” “在后院,没有出来。” “春日已到,春暖花开,苍姑娘怎不到归仁园去踏青呢?” 踏青是在三月十日清明节。 整整还有五天。 归仁园是洛阳最大的园林,名盛一时,她从来没有去过。 唉,踏青是在清明节,清明节本该去扫先人之墓,而苍家亡命出走,又怎样祭奠先人,怎样去剪除坟前荆草呢? 一想到此,她两眼不禁红了起来,泪珠儿也滴下了两颗,她慌忙低头侧身,避过左公子的注目。 左公子一直盯着她瞧,岂能瞒得了他? 他慌得双手一揖,道:“小生出语无状,莫非唐突了姑娘?” 苍紫云拭干了泪水,道:“左公子不必自责,小女子想起了别的事,以致伤心落泪,与公子的话不相干的。” 左文星见她犹如带露的海棠,十分惹人怜爱,心中更加痛惜,忙道:“姑娘有何伤心事,可以告诉小生么?” 苍紫云摇摇头:“纯属家事,不劳公子动问。” 左文星情知必有缘故,急于知道内情,又道:“小生虽不才,但极愿助人解难,姑娘有何难解之事,不妨告诉小生。” 苍紫云道:“多谢公子盛情,这事非同小可,不便语人,请公子见谅。” 左文星无法,只好叹了口气。 苍紫云怕他再纠缠下去,又道:“公子莫非还要买镜么?” 左文星只好点头:“不错不错,小生此来正为的买镜.” “公子,这面如何?” 苍紫云捧了个六棱形镜过来。 左文星道:”不、不,这个请姑娘放回,小的今日特来买小镜的。” 苍紫云愣了:“小镜?哪一种?” “最小的一种。” “公子也要买最小的么?” “不错不错,买最小的。” “这一个如何?” “一个不够,全都拿来吧。” “什么?这里有二十多个,公子全要?” “是的,全都要了。” 苍紫云惊疑不定,不过还是照他说的办了,把小镜放进一个方匣,递给左文星。 左文星不忙付钱,一个个从方匣中取出来把玩,不时回头一顾。 苍紫云不知他是何意,只好耐心等着。 忽然,左文星掏出一张银票递给她。 苍紫云算了算账,找补了银两。 恰好这时,蓝人俊来到。 左文星似笑非笑地瞧着他:“仁兄早啊!” 蓝人俊一见他,十分不高兴,但读书人不失礼仪,回道:“兄台更早哇!” “又来买镜子么?” “兄台呢?” “自然是买镜了。” “在下当然也是买镜。” “请。”左文星让开一步。 蓝人俊走到柜前:“苍姑娘早。” 苍紫云脸又红了,道:“蓝公子早。” 蓝人俊道:“非也,在下不是公子。” 苍紫云心中好笑,不叫公子叫什么呢? 嘴里道:“又买镜子么?” “正是。烦劳姑娘选一面小镜吧。” “哎,小镜没有了。” “没有了?此话怎说?” “卖光啦。” “噫!”蓝人俊两眼直朝柜后瞧。 “被小生买光啦,实在对不住。”左文星似笑非笑瞧着他。 “兄台一气买了那么多?” “不错。仁兄实在想要,小生转送一枚如何?” “不要、不要,过了俗人之手,香泽已无,还有个什么要头?” 左文星大怒,脸一板:“仁兄是说小生乃俗人,玷污了镜子?” 蓝人俊坦然道:“不错。兄台是俗人,在下也是俗人,只有苍姑娘如天上仙子,月里嫦娥,这小镜一经她之手,便有天上之香泽,如到了你我俗人手中,岂不有玷?” 左文星脾气发不出来了。 这穷酸把芒姑娘比作仙子,你能说不是吗?为了这姑娘,只好当一回俗人了。 苍紫云听得既好笑又害羞,说不出话来。 左文星道:“言之有理,小生就只好不送了,仁兄另挑大的买吧。” 他存心看笑话,故意这般说。 蓝人俊却毫不犹豫,道:“既如此,烦请姑娘挑个四寸大的吧。” “四寸的多少一个?”左文星问,一边迅速从怀中抽出一张银票往柜台上一放,“小生全部买下!” 蓝人俊大怒:“兄台凭仗自己继承家业,有几个臭钱就自以为了不起么?” 左文星听他说话大刺耳,也板下面孔道:“仁兄,买东西各随自便,你为何出口不雅?”” 苍紫云见二人要吵起来。急得叫道:“二位不必如此,有话好说!” 蓝人俊道:“姑娘,你瞧见的,他欺人太甚!” 左文星道:”你这人好不讲理,本公子买东西你管得着么?” 蓝人俊道:“在下先买,你在后蛮搅,真是岂有此理!” 左文星冷笑道:“今日本公子买定了,你敢怎的?” 蓝人俊道:“在下就不服这口气。” 左文星巴不得他有这句话,忙道:“好啊,不服气又待怎的?莫非要较量较量么?” 蓝人俊托地跳到街上拉开架式,道:“来来来,让在下见识见识!” 苍紫云急得跺脚:“二位,你们各自退让一分可好……” 话未完,双方已动上了手。 蓝人俊一个冲拳向左文星胸前击来。 左文星双手倒背,浑然不将对方放在心上,等拳头打到,他微一含胸,就差那么一丝丝没打着。 蓝人俊立即变拳为掌,但招式已用老,还来不及变招换式,手腕已给左文星捏住,周身一下子酸麻无比,哪里还有力气。 左文星一抖手,就把蓝人俊甩到丈外,一个后仰跌个脸朝天。 “仁兄,以后别来出丑吧,人贵有自知之明,识相些才好。” 苍紫云一见蓝人俊被左文星捏住脉腕,就知道情形不妙,正待呼一声:“手下留情!” 可蓝人俊已跌出去了。 她心中一急,顾不得显露武功,从柜台跃了出来,想去搀扶蓝人俊。 但蓝人俊已从地上跃起,二话不说,一纵身就扑向左文星。 左文星见他轻功全无,不禁诧异,此人到底如何学的武功?”见他扑来,也不闪避。 蓝人俊一拳捣向左文星胸口,不等招式用老,立即变换招式,掌切左文星颈脉。 左文星暗暗好笑,也想趁机在苍姑娘面前露一手。因为从苍姑娘跃出柜台的身法看来,武功根底并非泛泛呢。这一发现使他欢喜不已,更觉得这丫头正好合适配他。今日若不当着她的面好好羞辱这个蓝人俊一番,他还要日日来此纠缠苍姑娘呢。 于是,他仍然傲然站立,将护身罡气布满全身,等着让蓝人俊出丑。 蓝人俊哪里知道厉害,自以为第一次失利是自己心急气浮之故,因此变了打法.第二招砍对方的脖颈之式不等用老,又变了第三式,一拳直捣向左文星小腹。 他满以为这几招使得漂亮,对方必定要遭殃。 果然,他一拳中的。 这一拳硬生生,铁实实,正打在左文星的下腹上。 “砰!” 一声响,如击败革。 左文星不喊不叫,不摇不动,依然好端端站在那里.咦,这家伙倒经得起一打。 他急忙抽拳,想再来上几下,哪知拳头竟然抽不回来,正在用力之际,拳头忽然一松,一股极大的气流一推,他身不由己蹬蹬暖退了五六步还稳不住身子,又是一个四仰八叉摔倒在地。 这一跤摔得不轻,他勉力咬着牙不哼出声来。 苍紫云赶忙跑来,问:“跌伤了么?” 游人俊满面羞惭,道:“伤是未伤,只是摔痛了,不碍事的。” 苍紫云是在大街上,又有好事人围了几大圈,她不敢用手去搀扶他。 “嘿这书生真是犯呆,竟敢和左公子动手,这不是自讨苦吃么?”人丛山有人大声道。 “这位就是左公子么?好一表人材啊!”有人夸赞。 “喂,书生,你再练二十年也不是左公子对手,死了这条心吧!”有人朝蓝人俊喊。 “哈哈……”此话引起了一片笑声。 蓝人俊挣扎着爬起来了,他向苍紫云一躬到底:“多谢姑娘!” 又朝左文星道:“蓝某谨记此辱,少则一两年,多则三五年,一定来向阁下讨教!” 这是场面话,几乎无人认真的。 不是么?打不过人家,当众丢了丑,不说几句冠冕堂皇的场面话,这脸实在没地方搁,又怎好从人丛中溜之乎也? 左文显微笑道:“好说、好说,本公子一定等你赐教。祝愿你访到名师,学成绝技,到时将本公子击败,一鸣惊人!” 这是揶揄的话,无人听不懂的。 “哈……”围观人众笑了。 有的说:“喂,书生,快找名师去吧!” 有的叫:“喂,留下大名再走,莫要以后出了名我们都不知道呢!” 有的嗓:“喂,书生,你最好啃书去吧。你哪里家块学武的料呀!” 笑声、起哄声,乱成一片。 蓝人俊恨恨地叫道:“叫什么,等着瞧吧,蓝人俊不出三年,必定叫尔等刮目相看!” 忽然,人丛中挤出四名和尚来。 不等大家看清楚,蓝人俊已被他们捉住了手臂,点上了穴。 左文星诧异了,问道:“各们法师,为何要捉此人?” 这四个雄赳赳的中年和尚,正是白马寺经堂的护法僧济圆、济方、济世、济仁。 济回合掌答道:“原来是左公子,失敬失敬!” 蓝人俊动也不动,只有两眼圆睁,似要喷出火来。 左文星又问:“此人到底怎么了?” 济圆道:“公子下问,济园不好不答,昨夜敝寺藏经处丢失了真经,此人常以替寺中抄经为名,行盗窃之实,寺中宝经已被盗走了几部呢。今日事机泄露,贫僧等奉知藏大师之命,带这位施主回去查证。” 左文星笑道:“原来如此,这小子偷经,大概是卖了钱吧,要不然,何以每天来买镜子呢!”说着,有意去看苍紫云。 苍紫去听说昨夜白马寺失了经书,虽未说明是什么经书,但与他们咋夜行动有关。更想不到的是偷经人竟然就是这个书生。 她很想听听他是怎么说,但明白他被和尚点了哑穴,想说也说不出来。 这四个和尚必定是昨夜与之动手的那几个,她必须小心,不要让和尚们有—丝怀疑。 她得赶紧告诉爹爹和二叔去。 左文星拿眼瞧她时,她已进了后院—— xmwjw扫校,独家连载 第三章 失经之谜 毗卢阁藏经室的隔壁,是白马寺济藏法净大师的修禅室。 蓝人俊被拍开了哑穴,安置在—张靠背椅上。 在他对面,中间坐着本寺住持法缘大师,左首坐着本寺监寺法清大师,右首坐着知藏法净大师。 在他身后,站着藏经堂四护法增济圆等人,伊然形成了一个刑堂。 法净大师问道:“蓝施主,知罪么?” 蓝人俊大怒,反问道:“何罪之有?” 法净道:“施主,佛门广纳有缘人,方丈大师待施主如同一寺之僧,请施主替本寺抄写经籍,此本是大积善缘之事,于施主来生大有裨益,无奈施主孽根未净,心存贪念,竟然连续盗取本寺经宝,这事该也不该?施主乃读书人,自然明白其中道理。望施主坦诚说出盗取的经宝下落,万勿一误再误!” 蓝人俊气得大叫道:“大师既是佛门中人,怎能妄自猜疑,凭空诬我盗取经籍!我本方外人,要那经籍何用?” 监寺法清大师道:“施主,你盗的不是佛家经典,而是本寺武功秘籍,昨夜你又盗取了血字真经。” 蓝人俊气得直抖,颤声道:“你们为何一口咬定是我所为,凭据在哪里?” 法净大师道:“本寺毗卢阁藏经堂,一向不准外人接近。莫说寺外之众,就是本寺,除了十几位大师外,其余僧众也不得擅入,唯有一个方外人士曾进经堂者,就是施主.施主承蒙方丈慈悲,代抄经卷,特许施主进经堂抄经,是以施主得趁其便做了手脚,要不是昨日施主与人里应外合,盗走了血字真经,施主盗取武功秘籍之事,一时尚不能发觉。施主也未免贪心了些,是以惹火烧身。” 法清大师道:“施主只要原壁奉还本守武功秘籍,佛门宽大无边,不与施主为难,放施主一条生路,岂不两下都好?” 蓝人俊叱道:“真是岂有此理!蓝人俊人穷志不穷,盗你血经何用?盗你武功秘籍何用?想不到堂堂高僧,居然也是黑白不分、是非不清之类,岂不抽辱了佛家的名声?” 法净大师沉下脸道:“施主何苦固执如此?此血经乃去恶禅师生前以血当墨抄写的《大菩萨藏经》,施主盗去究有何用?实在叫老衲无法猜测。” 蓝人俊道:“对啊,我要来何用,大师你都无法猜测,我更是莫名其妙了。” 法清大师厉声道:“休要花言巧语,任你有巧簧之舌,也赖不掉盗经的罪恶!” 法净接道:“昨夜你以同伙三人引走四护法,乘机潜入藏经室盗走血经。知道老衲不在经堂的,除四护法僧外,只有你一人知晓,故尔策划得十分周密。老衲今日回来后,闻知昨夜有夜行人探访,连忙检查经籍,方知除了血经,还有三部武功秘籍遗失。施主,你还有什么话可说?” 蓝人俊道:“不错,我昨日在经堂隔室抄经时,大师你还来验看抄经,并言出外有事,明日才归。下午抄完经后,我并未离开白马寺,晚间与方丈大师对了两盘奕,便在你们给我的房间睡了,今日一大早我去北市有事,不料却被身后这四个罗汉将我捉了来,不问青红皂白硬说我盗经盗秘籍,这道理究竟何在?” 法清道:“你至本寺抄经已有两月,到底来本寺安什么.心,从实招来!” “胡说,本人抄经为生不只一年,洛阳城内外寺庙不下于百所,最少有一半请我抄过经,你们可去那些庙里问问,可有一针一线丢失!” 法净问:“施主在何处学的武?令师何人?可以见示名号么?” “有何不可,在下并无师傅,只因小时家住铜陀坊威隆武馆隔壁,见武师们练武,跟着比划比划罢了,也只为个强身健体而已,这又与盗经有什么关系了?” “施主学过拳脚,自然对武功秘籍特别垂青,盗走几部也是常事。”法挣大师道。 蓝人俊气得无话可说,便道:“佛门弟子硬要诬赖好人,在下纵有口百张,也只怕分辩不清,既然认定在下盗取了贵寺秘籍,那便由大师们处置去吧!” 说完,他干脆闭上了双目,懒得再说了。 三位上座大师以目交换心意,便由法净大师向四护法僧道:“将这位施主带出毗卢阁,到后殿施主的宿处,暂不由他自主,看管一段时候再说。” 等护法僧将蓝人俊带走,方丈大师这才开口道:“据适才讯问情形,蓝施主似不曾说谎,真的血经不是他盗取的也未可知。” 法净大师道:“蓝施主嫌疑最大,望方丈切莫轻赦了他。” 法缘大师道:“此子目光清澈,答话时理直气壮,不似宵小之辈,依老衲观之,此子根骨清奇,宅心仁厚,若有机遇,后日必有大成,千万不能冤屈了他。” 法净无奈,道:“该如何处置,请方丈示下。” 法清大师道:“我寺武功至宝《金刚降魔杆三十六式》、《金刚练功心诀》、《金刚伏魔掌二十八式》,都是本寺镇寺之宝,去恶禅师抄写的血字真经,也可视为佛门珍宝.如今诸多宝物遗失,愧对列代祖师。此事体关系太大,只怕不能轻易放走了蓝人俊。以至线索全然中断,无迹可寻。” 监寺是地位仅次于方丈的上座大师,说话的份量自然不轻,取舍与否,方丈都得再三斟酌。 法缘大师略作沉思后,道:“说蓝施主偷去武籍,并无实证,老衲以为,还是放了的好,以免让人含冤负屈,那就是罪过了。” 法净道:“若是放走蓝施主,只怕如法清师兄所言,以后更无迹可寻。不如放且放了,派人秘密监视,说不定会查出端倪来。” 法缘摇头道:“既然放人,不可再疑,私下跟踪盯梢,只怕不应是佛门弟子所为。” 法净不由脸红,心下着实懊恼。 法清道:“佛门虽说慈悲为本,但对妖邪也决不轻饶。蓝施主罪证虽然不全,但总脱不了关系。一旦放走,镇守之宝只怕永无回寺之日,这又如何向全寺数百僧众交代?” 看来,老和尚们争持不下。 法缘无奈,道:“既然两位师弟有意留下游施主追寻线索,那就以三天为限。追寻时,不要只把目光盯住蓝施主,应开阔视线,对本寺僧人也应督察。” 法清、法净见方丈让了步,便齐声回答:“谨遵方丈师兄旨意。” 法缘随即站起,回方丈室,法清随其后。 路经后殿左厢蓝人俊房时,见四护法增守在门外,便径自走了进去。 蓝人俊躺在床上,一脸懊恼,见两个老和尚进来,理也不理。 法缘道:“施主请了,事出无奈,暂屈居敝寺三日,以便追寻失宝。三日后若无证据,老衲便向施主赔罪,恭送施主出寺,不知施主以为如何?” 蓝人俊见方丈言词恳切,并无恶语相加,便从床上翻起来,道:“方丈既如此说,莫说要在下停留三日,就是三十日又何妨?要察实情,并非三两日的事,在下就耐心等着吧。只是在下有一要求,与其让在下这般躺着百无聊赖打发日子,不如拿些经籍来由在下抄吧。” 法缘听了连连答应:“如此甚好,就请施主继续抄经吧。” 遂对四护法僧说,让他们转告知藏大师,取笔墨经籍。让蓝施主抄经。 四护法躬身答应。 法缘走后,法清大师对四护法道:“蓝施主交托给你们了,该问则问,武籍血经均系我寺镇寺之宝,切不可心过于慈了。” 说完径自走去,临走使了个眼色。 四护法僧自然明白师叔的意思,但师傅方丈大师并未有刑逼的指示,未免有些踌躇。 济圆问三个师弟:“如何?” 济方道:“师父慈悲,只许以礼相待。” 济世道:“只讲礼,不动粗,怎问得出口供?不如照师叔所说,逼他一逼,逼出口供,找到失宝,谅师父老人家也不会怪罪下来。” 济仁道:“话虽如此说,要是逼不出口供来呢?吃这书生在师父面前告上一状,咱们就惨了。” 四人站在走廊一侧轻声商议,离房门两丈来远,蓝人俊听不见的。 济方道:“只有冒险一试了,要不,镇寺之宝到何处去寻?只能着落在他身上。” 济世道:“二师兄所言极是,只要不把他弄残了。罪过也就不大。” 济仁道:“要是冤屈了他,阿弥陀佛,罪过只怕不小。” 济国道:“二师叔既已示意,不妨试他一试,此人只练了几手三脚猫的把式,经不起截脉手段的折腾,只要不弄残了,谅来师傅也不会怪罪。” 济方道:“如此,走,果断些!” 济圆带头,三人跟后,进了客室。 蓝人俊问:“经书取来了么?” 济圆道:“经书之事暂不忙,贫僧有话要说。” “在下洗耳恭听。” “依贫僧之见,施主还是赐还敝寺经宝的好,要知佛门虽然慈悲为怀,也决容不得让人盗走镇寺之宝,所以,施主请三思!” “三思也好,九思也好,在下心地光明,没有做贼便是没有做贼,你们尽可慢慢探查,事情总有水落石出的一日!” 济方不耐,道:“施主,莫要敬酒不吃吃罚酒!” “怎么,要行刑逼供么?””施主嘴硬,逼得贫僧只好动手了。” 济方说完,倏地一把捏住蓝人俊的手腕,微一加力,疼得蓝人俊“哎哟”一声叫出来。 济世连忙在他肩上一拍,使的是独门截脉手法,蓝人俊只觉浑身酸麻,筋道扭曲,那滋味真比刀割还要难以忍受。 他咬紧牙关,拼命挣扎,但身子却动也未动,不到片刻,竟然昏了过去。 济圆忙上前拍了两掌,又替蓝人俊揉摸了一阵,他才徐徐醒来,嘴里牙齿咬得过紧,弄出了血。 济方道:“滋味如何,嘴还硬么?” 蓝人俊昏昏然,用力摇摇头,勉力说道:“好一个佛门子弟,好一副菩萨心肠!” 济世怒道:“你再不从实招来,就让你尝尝截脉手法的厉害。时间只要一长,你就变成个瘫痪的残废了,试问,一个瘫子要武功秘籍何用?” 蓝人俊斥道:“任意冤诬好人,蓝某就是到了阴司地府,也要告你们这班恶和尚!” 济圆也怒道:“咦,蓝施主,我等出家人心慈,故对施主处处客让,施主何必偷了东西还骂失主?” 蓝人俊心头一腔怒火,叫道:“是你瞧见我偷经籍了么,捉贼要赃,拿出赃物来,到官府去理论!” 济圆无话说了,只有生闷气。 济方冷笑道:“贫僧不信你是铁打的罗汉,经熬得住的!” 说完又在他背上拍了一掌,又用两指戳了几下。 蓝人俊只觉背上先是刀割般疼痛,接着一阵子酸麻传遍全身,紧接着又是一阵奇痒,这滋味真比刑堂动大刑还要难受。 他急怒攻心,一下子又昏了过去。 待他苏醒时,发现躺在床上,四个和尚站在床前望着他。 济圆问:“招供么?” 蓝人俊有气无力地答道:“招了。” 四个和尚大喜,忙道:“说吧!” 蓝人俊指指济方,道:“都藏在这里。” 济方莫名其妙,见他指着自己,想是指身后什么地方,便让开个空隙,折头去瞧。 后面是墙壁,空空如也。 蓝人俊道:“瞧什么,在你怀里呀!” 四人才知他是有意寻衅,不禁又气又无奈何。 济仁道:“该让施主歇口气了,去吧。” 济圆道:“蓝施主,你将细想想,贫僧等人追不出秘籍决不罢休! 蓝人俊道:“在下也不罢休。“ 济世问:“施主何意?” 蓝人使道:“令日之辱,他年必然相报。” 济方道:“咦,你还要报仇?奉陪奉陪!” 济圆道:“去吧,让他再思量思量。” 四人来到走廊上,又悄声议论了一阵,决定明日再审。 傍晚,济仁端了饭菜进屋。 蓝人俊理也不理,只管躺着。 济仁道:“施主,起来用斋。” 蓝人俊道:“受刑已饱,何用斋饭?” 济仁愧道:“施主不必意气行事,不食谷米亏了身子又有何益?” 蓝人俊道:“食了谷米身壮好受刑么?” 济仁无语,叹口气,将饭菜置于桌上,转身走了。 蓝人住浑身酥软,决心不吃恶僧的斋饭。 但是,他的腹中已饥。 于是,他闭目屏弃杂念,开始练功。 他练的什么功? 说来好笑,他练的是道家的辟谷术,就是说,断粮炊,不吃饭。 他为何要练这样的功? 因为家贫,难以为生。 他家祖上为官,父亲饱读史书却屡试不第,祖父又在知府任上急病身亡。从此,家道败落,坐吃山空.到他这一代,除了两间破瓦房,便什么也没有了。 父亲壮志难酬.一心要他读书,金榜题名,好光宗耀祖。 偏偏他对做官没有多少兴致,不愿参加会考。父亲死后,母亲不久也长眠地下,他无以为生,便仗着写得一手好字,到洛阳城里城外的庙观去抄写经书,换得一些铜钱度日。 两年前,他应邀在城西的一所小道现里抄经文。抄着抄着,发现一本经里,尽是练气之法,上面还有辟谷之说,这本经已经十分破损,封面也无,观主让他将旧经籍整理裱糊誊抄,告诉他哪些经文陈年因袭下来,实在过于破旧,有的根本不是经文,可以弃之不顾。 这本破烂的,也不知叫什么名的练气法,就是观主让他烧毁的本子之一。 他素喜读书,一时产生好奇,便将此经翻阅一阵,原来这练气法叫“紫微二元导引术”。 书中说,练此气可得阴柔阳刚二力,乃道家最上乘的功夫,小成需十年八年,大成则无有年限,只是越练功就越深。但资质特佳者,三五年也有小成.练此二元气功,必须先阳后阴,两种练法恰好逆反,即行气经脉走向相反,先练阳气以强身固本,然后再练阴气。若使阴阳二气合一,功须二十年以上,还要视练功者的资质而定。愚顽者,功效甚小,终生难以练到二气合一。倘使练功者意志顽强,定力特强,若先从阴气练起,则事半功倍,但此法凶险,一旦失误即走火入魔,造成残疾。若练阴气小有成效,则可三日不食,再有成效,五日不食。练功者若能于不觉间辟谷三五日,当可推论练功已人正道,唯小心谨慎练下去,三年可成,然后转练阳气,一年速成,再以一年,则二气合一矣! 看了半天,他对练阴气大感兴趣。 以他的想法,练了这阴气可以三五日不吃饭,这不是可以省下了银两么?眼看夏季将过,自己也该添置件夹衣.这夹衣钱只有从饭食中节俭了。 由于他根本不懂武功内练心法,全然不知走火入魔是怎么回事,因此不惧凶险,便按照书上所说,打坐行气练起功来。 他这人向来单纯,无有多少食欲,只要混得温饱。也就知足。因此屏弃杂念,达到物我两忘,在他还不是太难的事,一月之后,他就能做到。 初练这阴气时,他觉得使气逆转经脉走向,浑身不得劲,头胀心闷,眼出幻象,十分难受又十分恐惧。 但他一心要练,也就竭力忍耐。 两三月后,他发现已可一日不食,且腹中并不迫人,欣喜之下,越发勤练下去。 至今,他已练了一年又七个月,已能两三日不食。 前几日偶尔从北市路过,见了苍紫云的小镜铺,紫云的风姿使他震惊不已,不由自主就想往镜铺跑。 可是,你总不能不买东西就和人家搭讪呀,于是,硬着头皮买个小镜。 第二天,他的脚又把他载到了小镜铺。当然,只好再买一只。 但钱呢?买了镜子便囊空如洗只好委屈肚子,辟他一两顿谷。 在白马寺抄经,每日由知藏过目付钱,字迹不端正就得重抄。每日抄下来,能有几文大钱? 所以,他每天买镜,钱便告罄。 辟谷术对他可是太过于重要了。 他已经五日没有吃饭,今日又受了一番酷刑,这腹中来免难受起来。 但他天生一副硬骨头,说了不吃就一定不吃。所以,只好闭目调息,练气辟谷。 可惜他功力未到,今日辟谷已是第六日,这肚腹之饥,怎么也克制不下来。 他只好停下练气,闭着眼生闷气。 也不知过了多少时候,只觉房中已是漆黑,他觉得腹中饥火难耐,便侧身而卧,想要睡去。 正朦胧间,房门似乎开了,他也懒得去管,忽觉膀上腰上一麻,以为和尚又要行刑逼供,便张口骂道:“恶和尚……”可哑穴立即被人制住,再也出不了声,直气得他心中叫苦。 旋即他发觉自己被人抱了起来,将他往上举,心下不禁奇怪,这是玩的什么把戏?忽然,他觉得头上碰到了绳索之类的软物,一忽儿抱他身子的两只手松开了,他身子往下一沉,脖子马上被紧紧勒住,这才知道不妙,要被恶和尚给缢死了。 可是,你又有什么办法? 气难喘,手动不了,脚动不了,他觉得自已沉到深谷里去了,情急之下提气挣扎,可穴道又被封闭,气运不上来,须臾间他便不省人事。 也不知又过了多少时候,他忽觉自己清醒了,他以为到了幽冥国,睁眼一看,满室光辉,四个护法僧满面怒容盯着他着,见他睁开双眼,俱都松了口气。 济圆道:“施主,贫僧等让你在房中自在,施主却不自爱,居然悬梁自尽。你纵然脱离了人世苦海,偷盗之罪仍不能免,到了阎王那儿,依然要受制裁。还不如在阳世间了却孽债,死也死得干净。” 蓝人俊大怒,想骂他两句,可哑穴被点,说不出声来,只有心中怒道:“你这恶和尚,蓝某人被你们吊个半死,想以此恐吓蓝某,又怕住持知道,故而鬼鬼祟祟偷偷摸摸!” 四僧见他怒目瞪视,口张眼动,似是在说,却没一点声音,不禁感到诧异,这小于玩的什么花样? 济方道:“有话就说,干么不出声?” 蓝人俊心道:“谁说我不出声?就是你们把我弄得说话没了声音的,好可恶!” 济世道:“你想骂人是也不是?骂出声来又怕吃皮肉之苦,所以玩个花样,骂人不出声,让人听不见,对么?” 蓝人俊气得心中大骂:“贼秃,你才玩花样,蓝某人何惧严刑逼供!” 济仁道:“三位师兄,情形有点不对吧,蓝施主要骂是敢骂出声的,莫非他喉咙哑了?” 济国道:“正是正是,这厮吊了脖子,这么一勒,话就说不出来了。” 济世道:“莫非舌头给咬断了?” 济方道:“舌断未见口流血,不会的。” 济仁又道:“莫非他给人点了哑穴?” 济圆道:“胡说,谁会来此谋害于他?本寺僧众与他无冤无仇。” 济方道:“摸摸脉看看。” 他将手搭在蓝人俊腕脉上,脸上忽地变了色道:“不好,他确被人制了穴了。” 三人闻言大惊,忙不迭伸手按脉,果然发觉脉息不对。 于是济圆先解他哑穴,果然蓝人俊就出声说话了。 “好啊!你们四人将我吊个半死,还来惺惺作态,我要到方丈室告你们!” 济圆道:“施主,休要错怪我等,出家人哪会于这种阴损的事。” 济仁道:“施主,你坐起来说话。” 蓝人俊斥道:“要是能动,何消你说?” 四个和尚慌手慌脚替他解穴,由于不知道点在何处,蓝人俊又不懂,只好到处乱拍.最后总算解了穴。 济圆道:“请施主说说刚才情形。” 蓝人俊道:“你们肚里明白。” “真的不是我们,施主休要乱猜疑。” “肯定是你们!试问,除了你四人守在屋外,还有谁可以进来?而且,明明是从此门进来的,你们休想赖得掉!” 四个武僧七嘴八舌分辩,可始终改变不了蓝人俊的看法。 最后,济圆道:“你不说,那要怎么办?” “请方丈来我才说。” “方丈不能随便请,请监寺或者知藏来吧。” “不行,方丈不来我就是不说。” 蓝人俊遭人暗算,这就使案情趋于复杂,四僧不敢怠了幽冥国,睁眼一看,满室光辉,四个护法僧满面怒容盯着他着,见他睁开双眼,俱都松了口气。 济圆道:“施主,贫僧等让你在房中自在,施主却不自爱,居然悬梁自尽。你纵然脱离了人世苦海,偷盗之罪仍不能免,到了阎王那儿,依然要受制裁。还不如在阳世间了却孽债,死也死得干净。” 蓝人俊大怒,想骂他两句,可哑穴被点,说不出声来,只有心中怒道:“你这恶和尚,蓝某人被你们吊个半死,想以此恐吓蓝某,又怕住持知道,故而鬼鬼祟祟偷偷摸摸!” 四僧见他怒目瞪视,口张眼动,似是在说,却没一点声音,不禁感到诧异,这小于玩的什么花样? 济方道:“有话就说,干么不出声?” 蓝人俊心道:“谁说我不出声?就是你们把我弄得说话没了声音的,好可恶!” 济世道:“你想骂人是也不是?骂出声来又怕吃皮肉之苦,所以玩个花样,骂人不出声,让人听不见,对么?” 蓝人俊气得心中大骂:“贼秃,你才玩花样,蓝某人何惧严刑逼供!” 济仁道:“三位师兄,情形有点不对吧,蓝施主要骂是敢骂出声的,莫非他喉咙哑了?” 济国道:“正是正是,这厮吊了脖子,这么一勒,话就说不出来了。” 济世道:“莫非舌头给咬断了?” 济方道:“舌断未见口流血,不会的。” 济仁又道:“莫非他给人点了哑穴?” 济圆道:“胡说,谁会来此谋害于他?本寺僧众与他无冤无仇。” 济方道:“摸摸脉看看。” 他将手搭在蓝人俊腕脉上,脸上忽地变了色道:“不好,他确被人制了穴了。” 三人闻言大惊,忙不迭伸手按脉,果然发觉脉息不对。 于是济圆先解他哑穴,果然蓝人俊就出声说话了。 “好啊!你们四人将我吊个半死,还来惺惺作态,我要到方丈室告你们!” 济圆道:“施主,休要错怪我等,出家人哪会于这种阴损的事。” 济仁道:“施主,你坐起来说话。” 蓝人俊斥道:“要是能动,何消你说?” 四个和尚慌手慌脚替他解穴,由于不知道点在何处,蓝人俊又不懂,只好到处乱拍.最后总算解了穴。 济圆道:“请施主说说刚才情形。” 蓝人俊道:“你们肚里明白。” “真的不是我们,施主休要乱猜疑。” “肯定是你们!试问,除了你四人守在屋外,还有谁可以进来?而且,明明是从此门进来的,你们休想赖得掉!” 四个武僧七嘴八舌分辩,可始终改变不了蓝人俊的看法。 最后,济圆道:“你不说,那要怎么办?” “请方丈来我才说。” “方丈不能随便请,请监寺或者知藏来吧。” “不行,方丈不来我就是不说。” 蓝人俊遭人暗算,这就使案情趋于复杂,四僧不敢怠慢,只好由济回去请方丈。 不一会,法缘大师来到。 蓝人俊十分守信,见方丈来到,便把被人暗中抱起吊脖子的事详说了一遍,末了,他咬定是四僧下的毒手,因为方丈走后他们行刑逼供不成,妄想以死威吓,迫使他招供。 法缘大师面孔一沉:“尔等果有此事么?” 四僧见师父板下了脸,吓得一个个急忙跪下,承认行刑逼供,但决没有将蓝人俊吊到梁上之举。 法缘仍沉着脸问:“蓝施主被害时,你们谁在当值。” 济仁和尚道:“是徒儿当值。因去茅厕小解,回来后想看看蓝施主睡了么,不料推开门便发现施主悬在梁上,以为施主畏罪自杀,连忙将施主解下急救,又把三位师兄请来,才知施主遭人点了穴,实属有人暗害。” 蓝人俊道:“何人作证?” 济仁道:“只有小僧一人,无人作证。” 蓝人俊道:“看来你不说实话,请方丈大师以什么截脉手法逼供吧,他定然会承认的。” 众人一听这话,明白他是“以子之矛,攻子之盾”,他们连话也说不出。 法缘大师沉思一会,道:“事情复杂,请监寺、知藏二位大师到方丈室商谈。” 济圆、济方答应着,分头去了。 法缘又对蓝人俊道:“施主受屈了,老衲向施生陪罪。看来有人在其中使诈,制造施主畏罪自杀之假象,好使盗宝案无迹可寻,用心太也歹毒。老衲决心将此案追查个水落石出,施主从现时起来往自由,小徒所犯行刑逼供之罪,老衲定按寺规处置。” 蓝人俊道:“如何处置?” “逐出山门,永不回寺。” 这话一出口,吓得济世济仁跪下叩头不已,请求方丈改判其他处罚。 方丈道:“寺现极严,决不更改。” 两和尚苦苦哀求,涕泗交流。 济国济方回来见状,问清情形,也吓得跪下叩求,愿受一切苦役处罚,不愿逐出寺门永远漂泊。 蓝人俊见法缘大师认了真,见四武僧一副可怜相,心下实在不忍,便向方丈求情,免了四武僧的处罚。 法缘大师先是不依,蓝人俊则指出,并非四武僧之过。由于上座大师首先认定他为盗犯,又暗示彼等可以行刑逼供,才导致四武僧犯此罪过。 最后,蓝人俊要挟说,若不免了四武僧罪,他决不宽宥白马寺对他的诬陷,那就走到哪儿说到哪儿。 法缘见他志诚,只好答应。 四武僧对蓝人俊感激不尽,叩首答谢。 法缘道:“为向施主赎罪,老衲将寺中武功授与施主一套,任由施主选择。” 蓝人俊道:“多谢大师。但蓝某不敢领受,以后让人有敲诈之嫌,况且蓝某抄经糊口,学了武功何用?大师院务在身,忙重要事情去吧,在下今晚暂住,明日告辞!” 法缘无奈,只得告辞而去。 第二天,蓝人俊收拾了衣物,打成一个包,将买来的镜子通统放好,后来又觉不妥,将其中由苍紫云挑选的两个慎重其事地装进怀中,然后提着包去向方丈告辞。 方丈、监寺等都再三挽留,但蓝人俊却觉无端受了一场折辱,虽说不记别人过失,但终觉无趣,于是坚持要走。 方丈又送二十两银子与他,他仍坚持不受,只提着一个旧包袱儿,扬长而去—— xmwjw扫校,独家连载 第四章 平地风波 苍紫云一大早提着扫帚出来扫地,却见铺子旁边站着个人,那背影极熟。 这人一转过身来,正是蓝人俊。 她见他提着个包袱,便笑问道:“又要买镜子?” 蓝人俊脸一红,道:“不瞒苍姑娘,在下腰囊羞涩,镜子是买不成了。” 苍紫云道:“那些和尚……” 蓝人使知道她问的什么,愤愤然道:“岂有此理,失经之事,这些和尚实在鲁莽。” 他把经过说了。 苍紫云极注意地听着,特别提到血字武经这时,她是又紧张又兴奋。 她转念一想,此人看来是诚实君子,不会说假话,而且内情知悉,不如把他请进家去,对爹爹叔叔盗取武经有很大帮助。 于是,便岔话道:“相公,有话里面说吧。” 蓝人俊一听大喜,忙道:“甚好,甚好,小生正求之不得呢!” 苍紫云脸一红,装听不懂他的话,低着头,前面引路,把他引进后室。 苍浩、苍宇正坐在屋中,一见苍紫云带了蓝人俊进来,感到十分惊讶。 紫云抢先道:“蓝相公受了冤屈,从白马寺出来了,女儿请他进来小坐。” 苍浩苍宇都是饱经世故之人,马上就知苍紫云的意思,立即请蓝人俊到后院。 蓝人俊本是来向苍紫云告别的,忽然受到如此礼遇,真是受宠若惊。 坐下后,他把经过详细说了。 说到他遭人暗算时,苍紫云惊得叫出声来,听到法缘大师曾欲授一套绝技被他拒绝,又不禁为他叹息。 “你曾见过那本血经么?”等他讲完,苍浩问道。 “寺里的经都由和尚们拿来,在下从未去过藏经室。” “那本血经附着有武功么?” 蓝人俊道:“方丈法缘大师与监寺、知藏两位大师说到血经之时并未说血经里有武功,只说此经珍贵。” “寺里丢失的武功秘籍,先生记得么?” 蓝人俊道:“记得一册叫《金刚降魔杵三十六式》,一册叫《金刚练功心诀》,一册叫《金刚伏魔掌二十八式》。” 蓝人俊接着说:“那晚有人闯藏经室,知藏从外回来,不甚放心,赶忙到藏经室,发现经已丢失,再仔细检查,才发觉三册武功秘籍不见了,所以便说在下与那几个夜行客是一伙的。” 苍浩道:“据你方才所说,这盗经人自然是寺里的和尚干的事,怎会赖到先生身上?” “天晓得,在下已被弄糊涂了。” 苍宇又问他抄经情形,他也—一详答。 苍浩道:“先生似想出远门,上哪儿?” 蓝人俊叹口气,道:“不瞒诸位,在下两年来就靠抄经为生,囊中一向羞涩,到贵店买镜子,也是省下了饭钱才够的……” 苍紫云岔话道:“省吃么?” “不错,在下连素餐也免了,这才够买呀。” “什么.你不吃饭?” “在下学练辟谷术,一两天不吃无妨的。” 苍紫云双眼放出异彩,“就为的买镜?” “不错。” “你要往哪儿去?” “出了这档子事,在下觉得再呆在白马寺无益,想到市郊的庙里抄经。” 苍浩起身出去,不一会,捧着一小盘银两进来,道:“先生路上好走,这五十两银子留作救急用吧。” 蓝人俊连忙站起,道:“银两在下万万不受,他日再到府上造访。” 言毕大步往外走去,头也不回。 苍紫云追了出去,未到铺门时,蓝人俊回身一揖:“在下极想得到姑娘一句话。“紫云站住了:“什么话?” “‘还有小园桃李在,留花不发待郎归’,‘愿为双鸿鹄,奋翅起高飞’。姑娘,这是你挑选的两面小镜上的题词,这若是姑娘的心意,算数么?” 紫云脸一下烧到了耳根,轻声道:“相公,你的心事小妹已知,只是小妹身负血海深仇,身不由己,若是小妹三五年后依然活在世上,这镜子上的题词就是小妹的心里话。” 蓝人俊激动不已,从怀中掏出两面小镜,将“留花不发待郎归”的一面留着,将“奋翅起高飞”的一面递给紫云,道:“这面小镜留与姑娘,就算穷书生送的信物吧。” 紫云也冲动地将小镜接过来紧握在手心里,舍不得放下。 蓝人俊道:“只可惜我未学过武功,不能替云妹复仇,不过,我这就出去探访名师,学成武艺再来见云妹。” 紫云明知此话难以实现,但蓝人俊的痴情却使她感动无比。 她含着泪点头,表示信任他的话。 蓝人俊咬咬牙道:“多则三年,少则一年,我定要来此见妹,请多珍重,为兄去了!” 他头也不回走了。 紫云忍不住掉下了一串珠泪。 “紫云、紫云!”爹爹在后院叫了。 紫云用袖子擦干了眼泪,把小镜收进怀里,转身进后院。 苍浩见她进来,便道:“今日不必开门,我与你二叔到茶楼酒肆去探听消息,无事不要出门,免生是非。” 苍紫云答应了。 待爹爹二叔走后,她一人坐在后院沉思。 从见到蓝人俊那天起,她就有一种亲切感,觉得此人挺有风骨。那日他虽然武艺不高,却为了她与玉面狼黄鼎交手。后来又为了她与左文星争胜。今日听说他为了买镜居然不吃饭,她实在受了感动。 他为何买镜? 还不是为了与自己见上一面? 如此痴情君子,她还有何求? 那么,左文星怎么办? 左文星大名鼎鼎,身价极高.但仗着有钱,却以钱来欺负一个穷书生。 她看不惯这样的人。 从昨天起,她一颗芳心已朝向了蓝人俊。 可是,家中血仇怎么办? 要是蓝人俊果真学得绝世身手,那真是天从人愿,爹爹决不会反对的了。 要是蓝人俊学艺不成,自己在复仇的刀光剑影中,能不保得了一条性命呢? 对手武艺之高,实在是凶险无比的呀! 她一个人左思右想,不胜悲切。 不知过了多少时候,爹爹二叔已回来了,可她连饭也还未煮呢。 她急忙跳起来下厨,被爹爹止住了。 三人坐在客室,紫云听两位长辈谈说外间听到的消息。 原来,茶楼酒肆中已传遍了玄衣修罗郝杰在白马寺落发出家的消息。 说玄衣修罗为了赎回罪孽,以血当墨抄了一份佛经,并且写下了自己的武功口诀和心得,藏在白马寺中。 至于血经被窃,倒是不曾听说。 苍紫云道:“这消息传得好快啊。不过,血经遗失之事,外向还不知道呢。” 苍浩道:“正因为不知血经已失,更要为白马寺引来滔天大祸。” 苍紫云惊问道:“爹爹,这话怎么说?” “你想,玄衣修罗是江湖上的顶尖高手,出道数十年,还不曾听说过受到折辱。无论正邪两道,对他都极为敬畏。一旦传出他留有武功秘籍在白马寺,江湖人还不纷纷而来,有谁不想得到玄衣修罗的武功呢?” “呀,如此说来,白马寺岂不是不得安宁,要遭殃了么?“苍宇道:“不错,特别是那些黑道高手,必然麋集洛阳,骚扰白马寺,窥测这份也不知到底有没有的武功秘籍。” 紫云道:“蓝相公不是说了么?住持大师从未提到过血经里有武功呀!” 苍宇道:“有谁能相信呢?比如你吧,如果你怀中揣有秘籍,你能直言相告说,你藏有秘籍么?” 紫云道:“这就说不清了。” 苍浩道:“即使血经中真的没有武功,江湖人也不肯相信。这一来,必然刀光血影,你争我夺,造下无边杀劫,对我们也很不利呢!” 苍紫云道:“这又为什么?” 苍浩叹道:“我们迁居洛阳,买下这镜子铺作个掩护,其目的就在这份武功秘籍。如今既已闹得天下人皆知,我们还能到得了手么?” 苍宇道:“岂止如此,更糟的是.我们的对头说不定也会到洛阳来,要是知道了我们的行踪,还不斩草除根么?” 事情确比苍紫云想象的要糟。 “那该怎么办啊?”她问。 苍浩道:“消息刚传出,流传到江湖上也还得几天功夫,暂且把铺门关了,深居简出,待机再动。” 紫云道:“还动什么呀?血经也不知被何人所盗,哪里还有指望?” 苍宇道:“不然,待江湖人闹腾一通后,看看会出个什么结果.老话说,谋事在人,成事在天,只有等运气了。” 苍紫云叹口气,做饭去了。 忽然,铺房外传来了一阵敲门声,十分激烈,似乎不怀好意。 苍浩闻声而起,道:“我去看看,二弟不必出门。” 打开门一看,只见又是那个玉面狼黄鼎,带着十几个人,凶神恶煞地要砸门呢。 “各位。有何贵干?”苍浩忍下一口气道。 黄鼎冷笑一声:“打了人,龟缩起来就完事大吉了?哼哼,世上哪有这么便宜的事! 苍浩道:“客官,谁打了人啊?” 黄鼎道:“怎么,想赖账?听着,叫你女儿出来跟大爷走。” “到何处去?” “你要问到何处去么?那就站稳了听着,让你女儿跟大爷到张公子家赔罪!” “哪位张公子?” “咦,你是聋还是瞎?这洛阳有几个张公子?姓张的多得很,又有谁能配称洛阳张公子?” “赔什么罪?” “到张府便知。” “得罪,小铺从未与人有纠纷,说不上赔罪,请黄爷包涵吧!” 苍浩说着,伸出了一巴掌,五指分张。 这意思说,奉送纹银五十两,你老兄就别再讹人了吧。 黄鼎一看手势,不屑一顾:“怎么,五十两小钱就想买动大爷么?告诉你,五百两不行,五千两也不行!今日人是走定了!” 苍浩忍之又忍,道:“黄爷,小店也从未开罪过你呀,这又何苦呢?” “废话少说,你到底交不交人?” “我女儿昨日已离开洛阳回老家去了,这不,今日无人开店营业呢。” “嘿嘿,大爷又不是三岁小孩,任你欺哄,你说人不在,大爷就搜出来你看。” “搜不出来呢?” “老儿,别作梦了,你后院的门,早有我二哥胡二爷带人把守着呢,插翅也别想飞得出去,乖乖认命了吧。放心,张公子向来怜香惜玉,不会把你女儿怎么的。要是你女儿乖巧聪明些,只要讨得张公子欢喜,嘿,那才是一辈子受用不尽呢!你……” “住口!”苍浩再也忍耐不下去。 “哟嗬,你老儿要发威么?仗着有左文星给你撑腰不是?大爷劝你别作美梦了,我们张公子是洛阳三公子之首。谁也惹不起的!” 苍浩沉着脸道:‘姓黄的,你也作做清秋大梦了,我们做小买卖的,自有谋生之道,不须奉承哪一个,你给我识相些走开吧!” 黄鼎大怒:“好个老几,待三爷教训教训你!” 说着就动开了手,一拳朝苍浩击来。 苍浩决心惩诫他一番,一翻手腕便捏住了他的手臂,提气运功,力贯小臂,只一送,就把黄鼎推出三丈外,跌个结结实实。 爪牙们一声惊呼,纷纷扑上。 苍浩不费吹灰之力,把这伙人打发了。 回到内院,两老商议了一阵,决心关门避走,以免又起风波,反而坏了大事。 饭毕,爷三人收拾了财钱衣物,从前门将铺子锁了,匆匆而去。 人刚走,左文星摇着扇子来了。 瞧瞧门上的锁,他十分懊恼. 于是,他便向两邻店铺打听,人家把刚才的事说了。 左文星一惊,那苍老儿原来也是会家子,这一点他早已从紫云姑娘身上看出,既然一家武功不弱,又何必匆匆出走呢?这一走,人海茫茫,让他哪里找紫云去? 他越想越火,都怪那姓黄的小子胡搅,居然不顾他的警告,再三上门寻衅,妄打姑娘的主意,莫非他真是张经仁的手下么? 张经仁、吴善谦与自己被人合称东都三公子。其实,他与张吴虽有时在游乐园中、酒楼上朝过相会过面,私下里并无交情,彼此也不甚了解,但张经仁的风流韵事倒也时有所闻,本想这大概也和自己一样,不过是逢场作戏而已,没想到他手下居然有这样的下三滥人物,而且竟敢骚扰民女.这与平日传说的他的为人,不免大相径庭。 别的女孩任由他张经仁去抢去偷,这苍紫云既被自己看上,就决不容许任何人染指。 为了苍紫云,他不惜树张经仁这个大敌。 刚想到这儿,那黄鼎又大模大样来了。 这回带来的人,不是江湖小爪牙了,倒有两个身矫健壮、精气充足的拳师。 一见到左文星,黄鼎便远远站住了。 “过来呀,姓黄的好汉!”他出声招呼。 只见黄鼎与两个汉子低声交谈了几旬,才慢吞吞走过来。 “本公子对你说的话,你抛到九霄云外去了么?” “这……” “你好大的胆啊!今日又来小镜铺滋事,你姓黄的是不把你公子爷放在眼里了!” “不敢、不敢,小的何尝敢小觑了左公子,只是小的吃人家的粮,当人家的差,身不由己呀!” “哦,你倒推得干干净净了?” “实情如此呀,左公子,小的奉张公子之命,来请镜铺里的小妞.哪知……” “住口!你竟敢三番五次上这里寻衅,今日本公子决不轻饶!” 黄鼎见事不好,转身就溜。 没料到刚一转身,就给人挡住了去路。 定眼一瞧,是个三十来岁的丑汉子。 不认识,没朝过相。 他怕被左文星逮住,还忙劈面一拳打去,嘴里喝道:“闪开!” 那人的丑脸上绽开一丝比哭还难瞧的笑容,随随便便左手一抓,正好把他的胳臂抓住。 黄鼎大急,左手“二龙抢贫”去戳丑汉眼睛。 丑汉右手一抓,又把他左臂抓住。 黄鼎用力往前伸,伸不动。 他再用力往后缩,缩不掉。 丑汉那厚厚的嘴唇里,发出一阵嘻嘻声,两只三角眼直溜溜朝他瞧着,好似在欣赏什么东西似的。 他想也不想,右脚猛增对方胫骨。 丑汉身子无法动,挨了一脚。 “哎哟!” 这声痛呼出人意料不是丑汉嘴里喊出来的,呼痛的恰恰是黄鼎自己。 他这一脚踢出去,就象踢到了一根石柱上,脚趾痛得钻心。 这一下,他才知道碰上硬主儿了,哪里还敢动一动。 他正欲不顾脸面呼救,脑子里突然想出一个人来。 他曾听人说过东都三公子的情形。 左文星家中高手甚多。 最有名的有两个,一个叫黑魁星吴修德,一个叫丑面鬼朱彪。 两人曾是黑道上的煞星,也不知什么原因归顺了左府,成为左府最得力的看家护院。 现在,抓住自己的莫非是叫人闻名丧胆的丑面鬼朱彪么? 这么一想,顿时吓得魂飞天外,连饶命的话也忘了喊出来。 这不过是一瞬间的事,哪里还来得及呢? “喀喳、喀喳!” 黄鼎清清楚楚听到自己臂骨折断破碎的声音,他发出一声惨嚎,便倒在地上不省人事了,把同来的一伙给吓了一跳。 两条汉子冲上来了。 其实,黄鼎出手失利时,他们就冲上来了,只不过慢了一步,黄鼎就遭了殃。 他二哥赤脸雕胡飞、大哥黑太岁张大龙可不象他一样熊包。他那玉面狼的称号也多亏这两位义兄撑着,要不早就砸了招牌了。 胡飞有如绰号,生得面赤嘴尖,手底功夫相当不弱。他陡地跃起两大,凭空向丑面鬼扑来,两手成爪,刺丑面鬼天灵盖南下。 这一式使得极猛极速,爪带劲风,刺人肌肤。 丑面鬼又是咧嘴一笑,站在原地推出双掌,迎向胡飞的双爪。 四股劲风激烈和撞,只听“砰砰“两声大响,气浪卷得满街尘灰飞扬。 四周看热闹人众,慌不迭退了开去。 胡飞被反震得倒飞三丈,在半空连翻两个跟斗才卸去震力,安然落到地上。 朱彪给震得退了一步站稳。 左文星不禁面现讶色,张经仁手下,居然也有这样的扎手货色。 胡飞刚一站稳,朱彪已激起了凶性,狂吼一声,一个箭步跃到胡飞跟前,左爪右拳,又抓又打,出手狠辣凌厉。 胡飞被他一逼,接连退了两步方才稳住阵脚,也立即凶狠地出招还击。 两人都是凶徒,都有凶残的本性。 这一狠拼,结果只能有一个活着。 周围人众几曾见过这般凶狠的排斗,一个个膛目结舌、胆战心惊。 二十招过后,胡飞吃不住了。 但他仍然狠命还击,拼着来个两败俱伤。 黑太岁张大龙又高又黑,一副狰狞相,只听他怒吼一声扑过来,如半截铁塔倾斜倒下。 两只大黑手十指箕张,使的是五毒手,朝丑面鬼“呼呼”就是两下,一手击其天灵盖,一手抓其心脏。 丑面鬼面对两大高手,居然毫不气馁,照样凶狠还击。 左文星的脸沉下来了:“怎么,以二对一么?” 张大龙吼道:“二弟闪开,待为兄活扒了这个丑鬼的皮!” 胡飞果然跳出圈外,替张大龙押阵。 丑面鬼朱彪最恨人家骂他丑,一声狞笑,忽然倒退一丈,稳稳站着。 黑太岁张大龙不明所以,骂道:“丑鬼,胆怯了么,有种的上来!” 朱彪并不答话,双肩一晃,矮身挫步,浑身骨节喀喇喇响,双掌平伸,忽作钩形,身形一动,如蚱蜢般蹿起五尺高,平飞过来。 张大龙是见过世面的,马上知晓是怎么回事了,连忙猛提一口真气,浑身骨节爆响,使出了自己的看家本领,五毒阴阳手,准备迎击对方威镇江湖的螳螂毒爪功。 胡飞也是识货的,见状大惊,连忙功贯双臂,准备与张大龙共同御敌一拼。 左文星眉头一皱,喝道:“不要伤人命!” 跃在五尺高正凌空猛扑的朱彪闻言,忽地使个千斤坠,直楞楞坠落下地.双足深陷。 这街道是由大条石铺砌的,他居然印下了两个足印。 围观人众齐声惊呼,议论纷纷。 朱彪使出螳螂毒爪功,本欲将黑太岁张大龙毙之于爪下,猛听少主不要伤人的话,只好临时收功,但因收功太急,收之不及,只好将部分功力贯到脚上,将石条路面踩陷进去。 张大龙、胡飞这才知道螳螂毒爪功的厉害,不禁倒抽了口冷气。 正在这时,有人发话道:“好功夫、好功夫,怪不得如此盛气凌人呢!” 众人闻声看去,只见一位翩翩佳公子,身着湖蓝绸衫,手摇折扇,从人丛中走出来。 这位公子身后,跟着一个年约五旬的老者,和一个少年书童。 左文星一看,麻烦来了。 这位丰神玉朗的佳公子,正是与自己齐名的三公子之一,追风剑张经仁。 听他口出讥讽,自己也不能示弱。 数百洛阳百姓眼睁睁瞧着呢! “哪里哪里,雕虫小技,不值一晒,张仁兄不免夸大了。” 张经仁佯作惊讶:“咦,原来是左兄,幸会幸会!” 胡飞、张大龙连忙向张大少请安。 胡飞低声说了两句,被张经仁止住了。 “张兄好兴致。今日也来逛北市呀!”左文星笑眯眯说。 “左兄也有雅兴,到北市观光?”张经仁也笑容满面。 周围的人都替他们捏着把汗,这两位要是冲突起来,事情可就闹大了。 左文星道:“张兄有事来此么?” 张经仁道:“左兄呢?” “我到此买物。” “我也和左兄一样。” “张兄此话言不由衷吧?” “我看左兄也是言过其实。” “张兄醉翁之意不在酒!” “彼此彼此!” “张兄,在下可是捷足先登啊!” “左兄,在下是后来者居上啊!” “张兄,此话不嫌过分了么,古话说,君子不夺人之爱,在下以为,张兄可以回府了。” “左兄,俗话说,打狗须看主人面,这黄鼎一向替在下跑腿,左兄将他伤成这样,不是给在下难看么?” 左文星一声冷笑:“张兄,黄鼎光天化日之下强逼民女,这也太过分了,洛阳城怎容得这种下三流的地痞横行.在下已警告数次,姓黄的不思悔过,一再欺人,今日不过略施薄惩而已,想不到张兄手下会有这种贱坯,倒教在下吃惊了!” 这一番话尖锐犀利而又堂堂正正,张经仁当着这许多人,面子上挂不住了。 “左兄,这话说得也太离奇。在下命黄鼎来买镜子,何事又招惹了尊驾?这镜铺听说有个女掌柜,长得花朵也似,左兄你就为了这个女掌柜,天天巴巴地跑到镜铺来,不觉得有损尊驾的身份么?为这种下贱女人争风吃醋,与下人一般见识,左兄你未免太不自爱了吧!” 左文星听得面红耳赤,勃然大怒:“张公子休要胡言乱语,你唆使黄鼎强迫人家姑娘上门,这是在下亲眼目睹的事,抵赖得了么?” 张经仁脸一沉:“左公子,你冤诬好人,与在下的跑腿争风吃醋,还有脸在此耀武扬威么?” 左文星火冲顶门,再也不顾后果,大声道:“张经仁,你豢养鹰犬,鱼肉乡邻,欺负弱女,今日就向你讨个公道!” 张经文折扇一合,道:“左文星,你自以为了不起,难道张大爷还怕了你么?” 左文星当即跨步上前:“左少爷今日正好向你张公子讨讨教!” 剑拔弩张,一触即发。 跟随张经仁来的老者附耳对他说了几句。 张经仁不禁皱起了眉头。 这时,从人丛中又走出一人来,此人年过五旬,生得仪表堂堂,浓眉狮鼻,凤眼阔口,一身褐色绸裳,气宇轩昂不凡。 周围的人有识得的,便出声道:“麒麟镖局的镖主铁麟徐海峰大爷来了!” 徐海峰朝张、左二人一抱拳:“二位,有话慢说,在下有要事相告。” 徐海峰在东都名头极响,为人正直慷慨,喜交友,有他出面,什么纠纷都不难调解。 左张二人同时抱拳回礼。 徐海峰道:“二位可否看在在下薄面,借个地方说话。” 两人见他郑重其事,料知必有要事,同声答应。 徐海峰又向周围抱拳:“各位,请各自散去吧,此间之事已了,得罪、得罪!” 众人见状,纷纷散去。 张经仁一挥手,随从们把黄鼎拖走,只剩老者和侍童站着不动。 左文星出门向不喜多带人,顶多只有一人和随,而且不近身,只是远远跟着。所以,只有丑面用朱彪跟随。 徐海峰道:“上‘嘉宾楼’小坐吧!” 嘉宾楼离此不远,是麒麟镖局附带开设的酒家之一。 徐海峰带一行人上了楼,进了雅座,吩咐楼上暂不营业。 众人见他如此郑重,愈发好奇,不知究竟出了什么大事。 徐海峰坐定后,又向老者、朱彪请教姓名,礼数十分周到。 老者是个大名鼎鼎的人物。 他姓梁,单名个石字,外号铁指翁。 徐海峰心头一惊,心想,这位张公子怎么尽搜罗些凶名极恶之徒,这铁指翁说不上是正是邪,是江湖上极难惹的人,他口头上说的是久仰之类的话。 寒喧毕,他转入正题。 “各位听说白马寺失经的事了么?” 众人大都点头,听是听说,不知其详。 “玄衣修罗武功卓绝,倘使真的留下了武功秘籍,谁要是得到它,那是天大的福气。江湖练武之人,又有几人不动心,据在下走访白马寺住持法缘大师,大师云,血经是抄了一份,但并未附武功,也不知谣言从何而起,大师深感忧虑,白马寺将不堪因扰,特向在下说明,以求帮助。” 铁指翁梁石道:“法缘老和尚说的谁知是不是假话?血经被窃之说更不可信,这是老和尚故意放的风,此地无银三百两也。” 徐海峰一愣,天,这位仁兄都不信,天下武林人士更不信,这风波就闹大了。 他连忙道:“梁兄,法缘大师说的是真话,血经被窃是真,但玄衣修罗并未留下秘籍,否则,他和守僧们尽可习练,也不必避讳了。” 左文星道:“此话可信,但谣言风起,说也无人相信,这便如何是好?” 张经仁道:“些须小事,管他作甚?” 徐海峰道:“不然,此风传入江湖,势必引得黑白两道人物陆续来京,黑道人物相聚,东都岂有安宁?白马寺乃东都古寺,也会遭到破坏。故此,在下想请洛阳武林名人相聚,想出些对付办法才好。” 左文星道:“徐前辈所虑甚是,武林人物来多了,只怕闹得大家鸡犬不宁!” 徐海峰道:“望两位公子回府后,遇有武林同道来访,便向其说明真相,以免害人。” 左文星满口答应,张经仁只点点头。 徐海峰谈完正事,吩咐开始营业,并命小二端上菜肴,为左张二公子喝上一杯言欢酒,劝二人以当前大局为重,同心对付未来风波。 两人冲着徐的面子,勉强答应—— xmwjw扫校,独家连载 第五章 路上奇遇 蓝人俊出了小镜铺,自己也不知道该往何处去。 最先,他想到市郊的庙宇去抄经,待听到苍紫云说到血仇之际,一时激起了他的男儿气,说要外出寻访名师学艺,以助心上人报仇雪恨。 话是好说,做起来可就难了。 到何处去访名师?名师又在哪里?也许,白马寺的方丈法缘大师就是名师,可他已错过了机会。 忽然,他想起了在道观背下来的“紫微二元导引术”,最后有几句话,似乎说的就是武功.只因自己最喜欢的是辟谷术,反而不去注意那几句话。 他边走边想,那几句话的意思是,阳气阴气练成后,可以发出外气伤人。 发出外气伤人,这不是武功是什么?怎样才能做到这一点呢,他记不得了,或许说,他根本就未记。 不过,不要紧,他抄了一本留着呢。 既然书上已有,又何必去找什么名师,不如自己习练吧。 到何处习练去呢?书上说,深山密林人静处为最好,那么,何不找座名山去修习?他觉得这个主意最好。 还在两、三年前,他就想到名山大川游览一番,可到现在也未离开过东都。 因为,他囊中羞涩。 提到名山,他首先想到了嵩山,继而又想到了少林寺。 咦,真是呆子,名师不就在少林寺么。 他立即兴奋起来,决心到少林去。 走着走着,又觉不对了。 到少林寺出家去么?不行不行,他还未看破红尘,对禅林生活也无兴趣,他可受不了那份寂寞。 想来想去,他想起了黄山。 决心一定,大步朝前。 出了洛阳往东行,中午不吃饭,晚间到了个小镇。 该住店吃饭了。 他却身无分文,只好摸出一个铜镜叫卖,卖得了一钱银子。 他买了两个馒头,也不住店,径自往镇外林中走去。找个僻静处歇息。 第二日,他又继续赶路。 每天只食两个馒头,在野外打尖,一钱银子够他维持几天的。 晚上他勤习“辟谷术”,恨不得三天不吃饭,可是他走路耗力,两个馒头本来就不饱,不管他如何勤练气,这肚子就是无法平息下来。 不过,人虽瘦了,精神倒还健旺。 五天下来两只鞋生磨透了,打着光脚板走路,滋味实在不好受。 他真有些后悔不该出洛阳了。 但一想起苍紫云期待的目光,便又鼓起了劲,瘸着腿咬着牙往前走。 开封也是繁华的城市,他想找几个寺庙去抄抄经,挣点盘缠,买双鞋子、至于换洗衣眼,他倒还有,不至于弄得太褴褛。 在开封呆了十天光景,他已腰藏三两银子,除了鞋袜,还够十天半月的花销。 他学得一手端正的楷体,字迹十分清秀,很受寺庙僧人的赞赏。 这天一早,他兴高采烈地离了开封城,继续向安徽境内进发。 出得城来走了几里,忽闻一阵马蹄声疾响,一回头,烟尘起处,一骑狂奔而来。 此时太阳还未升起,四野清新,道上未有行人,只有大道两旁的田畦,有农人劳作。 他惊得一呆,那马已冲到跟前,吓得他急忙往路边让,那马也惊得前蹄高举,“希聿聿”一声长嘶。 马上骑士叱咤连声,才把惊马制伏。 马儿前蹄落地,座上骑士跳了下来。 只见一个粉面少年,身穿黑色劲装,气呼呼朝他走来。 蓝人俊不解地望着他,不知何事。 “喂,你这人怎么连路也不会走,把马儿惊了,要是摔着了小姐,今天你还要不要命!”这少年气势汹汹,声音却是莺声燕语。 蓝人俊明白了,这是一个着男装的雌儿。 当时风尚,妇女喜着男装的不少,洛阳就特别多,司空见惯的。 一听雌儿这话,他火了。 “咦,你骑着马儿乱闯,差点把我逼到田埂上去了,我不怪你,你反而兴师问罪,真是岂有此理!”少女叱道:“什么?你不赔礼,还敢顶嘴,小姐今日教训教训你这粗人!” 这女娃说打就打,扬手就是一鞭。 蓝人俊闪避不及,肩膀挨了一下,打得火辣辣般痛,这一鞭,拍起了他的怒火。 不过,转念一想,人家是个女子,怎好以老拳相向?于是连忙退后两步,道:“好男不和女斗。在下今日自认倒霉吧!” 说着,他绕过马儿想走。 “站住!”黑衣女郎横在路中间拦住。 “你刚才说什么?好男不和女斗,你是好男么?小姐我就不信!”说着抢上又是一鞭。 蓝人俊朝后连退,这一鞭没打着。 “喂,事不过三,你已经打了两鞭子,该让我上路了。” “你闯得过去就只管走。” “哼,你当我怕了你么?”蓝人俊气得满脸通红,大步往前闯。 “唰”一声,鞭子抽到。 蓝人使拉开架式躲闪,伸手想抓鞭子。 “啪!”他没能躲得掉,鞭子也不知怎么的,径自抽到身上来了。 他赶紧往右闪,可也没能躲掉,“啪!”又挨了一下。 他往后也好,往左也好,鞭子就象长了眼睛似的跟着他,把他打得浑身火辣,气冲斗牛,干脆发股蛮劲,直冲过去,也不躲了。 也怪,他这么一冲,鞭子不打了。 “哼!好一个‘好男’,你那两手三脚猫的功夫,只会丢人现眼,小姐连打都懒得打了,这么一个没用的东西!” 黑衣女子双手抱在胸前,一副轻视神态。 蓝人俊脸红了,发狠道:“在下本未学过功夫,算你凶狠。记好了,两三年内在下再找你雪此大辱!”姑娘好奇地打量着他,长长的睫毛下,两只珠眸闪着戏谑的光辉。 “你没有练过功夫,两三年就能练好了么?”她问。 “这你管不着,等着瞧好了。” “谁有闲功夫等着瞧!” 蓝人俊气哼哼扭头就走,不再理她。 “喂,回来!”小姐在后喊。 蓝人俊不理,径自大步走路。 “砰”一声,黑影一闪,姑娘从他头上越过,又拦在前面了。 “干什么?”他又惊又怒。 “你上哪儿去?” “不于你事,休问!“哟,了不起得很呢,滚你的吧!” 蓝人俊绕开她,昂首阔步,毫不示弱。 马蹄声响,女子抽鞭打马,一阵风从他身旁蹿过,一会就不见了她的身影。 蓝人俊这才松了口气,心想,武功差真要命,到处受欺,这回到黄山,非把“紫微二元导引术”练成不可。 走了快一个时辰,太阳已升起老高路上行人也多了,车来车往,十分热闹,可就是灰尘大了,呛得人咳嗽。 又走了一个时辰、人也渐渐少了,走着走着,只有阳光下的影子跟着他了。 他已错过在小镇午饭的时间,人也有些乏了,见前面有座林子,便打算避避暑气。 林子幽深,离开道路有二十多丈光景,他找了棵大树坐下,仰靠着十分舒畅。 忽然,他听见马打响鼻的声音,吓了一大跳,接着又有人哼卿,声音十分微弱。 他本想过去看看,继而一想,还是少管闲事为妙,老老实实坐着吧。 “哎……嗯……”的确是人的呻吟声,莫非有人病倒了?这可不能不管,他立起身,寻声找去,林子越走越深,七八丈外,一匹马在啃青草。 “喂,有人病了么?”他问。 “你是谁?”有人反问。 “我是谁?说了你也不知道吗,彼此萍水相逢,谁又认识谁?在下路过此地歇足,听见尊驾呻吟,想是有些发病,故寻声来此问讯,要不要在下助一臂之力?” “过来吧,我知道你是谁了。” “咦,尊驾认识在下?”他边说边走。 一株大树下,靠着上午碰见的黑衣男装少女,只见她脸色苍白,腿上有血迹。 “啊,是你?”蓝人俊愣了。 “不错,是我,怎么,不帮了么?” “此一时被一时也,小姐,你摔伤了么?” 黑衣姑娘注视着他:“摔伤啦,站也站不起来,你帮我一把,扶我到马上去。” 蓝人俊刚一举步,又停住了。 姑娘想道:“怎么,就因为打了你三鞭子,你记着仇哩!” 蓝人俊摇手道:“在下七尺男儿之躯,又不是鸡肠肚儿,谁与妇人……谁与女子一般见识?只是男女授受不亲。 在下不能扶你。” 姑娘气得骂道:“好糊涂的东西,就因为我是女子,你就让我死在这儿么?” 蓝人俊一想,可也是,只好不顾份礼了。 他赶忙来到树下,抓住姑娘一只手臂,用力往上提。 “哎哟!”姑娘叫起来了。 “怎么了?” “你想把我的手拉断是不是?” 蓝人俊道:“拉轻了拉不起来呀。” 姑娘气得直翻白眼,遇着这种呆子真叫人尴尬,你非得直说出来让他干什么才行。 “咦,你是搬东西还是搀人?你过来蹲下,蹲过来些!”姑娘只好自己指挥了。 蓝人俊蹲到她足旁,看也不敢看她。 姑娘玉手一搭,按住他的肩膀,另一只小手攥紧他胳臂,这一来,粉脸也挨近了他,一大股幽香直钻入他鼻孔,熏得他头也晕了,心也慌了,赶忙把头转到一旁。 姑娘见他这副怪相,不禁莞尔一笑,芳心大感,这小子倒是个谦谦君子,不是轻薄子弟,今日算遇着人了。 她双手已抓牢,便道:“起!” 蓝人俊奉命而起,姑娘却‘哎哟’一声坐下去了.他十分惊愕,道:”怎么了?” 姑娘纤手抚头,呻吟道:“失血太多,头发晕、站不起来啦,真要命!” “那……该怎么办啊?” “问你!”姑娘没好气地回答。 她想,我站不起来,你不会把我抱到马上去吗?难道要我一个姑娘家喊你抱不成?这不是着死人了么,这是万万开不得口的!蓝人俊却不明白是怎么回事,一愣道:“问我?” “不问你问谁?问那匹马吗?” 蓝人俊想了想,愁眉苦脸地道:“在下不是郎中,没有办法的。” “死人!”姑娘大怒,“人家又不要你治伤,人家要你扶到马背上回家呀!” “是是,在下就扶姑娘上马吧。” “哎哟,我站不起来,你扶又有何用?” “那就无法了。” “哎呀,老天,你不会把我抱上马去吗?” 姑娘一口气冲出这么一句,脸也红了。 “抱?”蓝人俊傻了眼。 说也说出口了,姑娘索性大方些,嗔道:“怎么?委屈你了?快来呀!” 蓝人俊大摇其头,道:“圣人日:‘非礼勿视,非礼勿听,非礼勿言,非礼勿动’,在下不敢抱小姐。” 姑娘差点气得昏了过去,大骂道:“你是什么君子?见死不救,光说不做,罢罢罢,不求你,姑娘就死在这里.让你当君子去吧!” 蓝人俊觉得她说得有理,便赶忙走过来一揖到底:“小姐说得是.为了救命,在下只好冒犯了。” 他轻轻将小姐抱了起来,直向马儿走去。 姑娘又羞又喜,这人傻愣得可爱,只是太也拘泥了些。 以后倒可以问问他的家世呢。 他把姑娘放到马背上,牵着马桂林外走去.姑娘在马上说:“我怎么伤的,你问了么?”蓝人俊又是一愣,对啊,她是怎么伤的?“姑娘大概是马骑得太快,摔下来的吧?” “去你的!我是被坏人伤的,多亏马快,要不,今日死定了!蓝人俊大惊:“是什么人?欺负女子?” “到家后再告诉你吧。” 两人来到路边,蓝人俊犹豫着,自己上路吧,于心不忍,若是送她回开封,又有些不便。因此,脚步慢了下来。 “快走啊,我的伤不轻呢。” 蓝人俊一想,做好人做到底吧,于是牵着马儿,往开封走去。 这姑娘住在大相国寺附近,由她在马上指挥着,穿街过路,来到一条整洁的小巷。 “巷底的一家便是,这巷叫双凤巷,记住了么?”姑娘说。 蓝人俊随便点头:”记住了。” “到了,敲门吧。” 这是两扇黑漆大门,门坊上有”寿宅”两个描金字。 蓝人俊握住铜环,使劲敲了几下。 俄倾,一阵脚步声,门哗啦开了。 这是个老家人,一见小姐,忙不迭把门敞开。嘴里说:“小姐遛马回来啦,老爷太太正着急呢!” 老家人边说边打量蓝人俊,心下甚感纳罕,小姐怎么同这么一个穷书生来家。 小姐道:“陈福,快叫凤喜、春熙来。” 陈福答应着进去了。 蓝人俊牵马走进过道,往右一拐,眼前豁然开朗,却是一个花园似的院子,青砖铺路,直通一幢三层楼房。楼房右侧十多丈外,有一排平房,一些仆人进进出出、来来往往。 这时,楼前飞跑出两名十六七岁的丫头,后面跟着一个五旬多的慈祥老者。 两个丫头一跑到近前,相继惊叫出声。 “哎呀,小姐受伤了!” “哎呀,小姐怎么了?” 后面老者一听,双肩一晃便到了跟前,略一查看,惊问道:“青儿,谁伤了你?” 随又向丫头喝道:“快扶小姐回房!“青儿在马上道:“多亏这位相公救助,张叔可要好好招待人家啊!” 张叔答应着,一面招呼闻声过来的家丁牵马,一面请蓝人俊进屋奉茶。 丫头把小姐背走了,蓝人俊也觉自己该走了,便对张叔道:“在下路过树林子,听到有人呻吟,闻声寻去,原来是小姐受伤,便替小姐牵了马来.如今事了,在下还要赶路。 就此告辞。” 张叔道:“小姐被何人所伤,相公瞧见也未?” “不曾瞧见,也未及听小姐说。” “相公且请进屋奉茶,待老夫禀告主人,向相公道谢。” “不敢、不敢,在下不过送送小姐而已,不值一谢的,这就告辞吧。” 张步又挽留数次,蓝人俊坚持要走。 没奈何,张叔请他稍停,不一会捧出一百两银子要请蓝人俊收下。 蓝人俊不受,迳自走了。 老家人陈福送他出门,道:“我家主人叫陈子寿,你只要一打听,开封的人都知道的。” 蓝人俊答应着,心想,我怎么会来找你家主人呢?从此天各一方,不会见面的了。 出了双凤巷,途经大相国寺门前,只见人群拥挤,卖货卖艺的遍布广场,十分热闹。 他想,既己到此,何不观光一番,久闻相国寺是三教九流集合之地,顺场地溜一圈再出城不迟.一个算命先生叫他算命,他谢绝了。 一个医病的江湖郎中要为他诊病,说他一脸菜色,必有心腹之患,他也推脱了。 忽然,他瞧见一个拄着拐杖的穷老儿,在向人讨钱。 讨钱不用嘴叫,面前放一张白纸,白纸上大书:“请君施舍,多积阴功,免下地狱。” 老儿看起来不下七十岁光景,胡子一大把,已呈灰白,衣服虽然补钉不少,倒还干净,只见他静静站着,双眼做闭。 不过,这种乞讨也未免不明智,不施舍难道就该下地狱么?他把口袋摸了一阵,摸出三个铜钱放在摊上。 瘸子把眼一翻:“不太少了么?” 蓝人俊道:“少是少了,只是在下也穷得很呢。” “你已掏出三个子儿,我老儿一个子儿也无,相比之下,一个无,一个有,你在老儿跟前不啻是个大财主,干么还如此小气?” 蓝人俊一楞,还有这种说法的?“老丈,在下虽还有一些,但要赶远路呢。” “还有多少?” 蓝人俊道:“大概有三两多吧。” “啧啧,腰缠三两,却给老儿三文,这不是小气是什么?” “在下要赶远路呀,这三两银子还不够充盘缠呢。” “你这三两哪里来的?” “替寺里抄经书挣来的呀!” “这样吧,三两银子二一添作五,一家一半,零头嘛就算你的,老儿年纪比你大,吃点亏无妨。”“这……” “盘缠不够是么?别担心,你抄经不就有了么?老儿替你设想,你去一地就抄他两天经,不就够了么?我老儿干不了活,字又写不好,哪里挣钱去,你是读书人,这道理该明白的。” 蓝人俊从怀里摸出三两碎银子,手刚伸出来,银子自己三三两两跳到老儿伸着的手掌上去了,使他大吃一惊。 “你瞧,这银子认得主人呢,大概是老儿原先使过的钱吧,这叫物归原主。” “这是什么话!这银子明明是在下的。” “噫,银子在我手里,怎么会是你的呢?” “是在下的,不知你使了什么邪法,把银子抢去了!” “啊,年轻人,说话可要留神,什么抢不抢的,多难所,再说,我一个年迈人,能从你一个壮男手里抢银子么?不信叫大家来评,看看有没有人向着你。” 蓝人俊一想也对,气得话也说不出来。 “喂,这样吧。老儿看你可怜,给你一两,你可要省着些使啊!”蓝人使道:“唉,与你老夹缠不清,在下认命了,老丈你就留着使吧。” “老儿喝酒去了,你不要是你的事啊!”老儿果真拄着拐杖,一跳一跳扬长而去。 蓝人俊懊恼透了,想不到做善事会有这么个结果.不过,老儿确也太老,在世上还有几年寿命呢?人老命穷,实在可怜,自己何必又斤斤计较?这样一想,心地释然。 不过,没有兴致再逛市场了,他掉头往城门走去.顶着骄阳,他挥汗如雨。 初夏的阳光已够灼人,腹中空空,饥渴难忍,他脚不停步,只管一个劲走。 傍晚,日头西斜,前无村后无店,他走得乏了,肌肠辘辘,十分难受,举目四看,道路左侧二十丈外,有一片林子,便拿定主意到林子去练功。 进了林子,背靠大树,练起气来。 渐渐物我两忘,饥渴也就不迫人了。 待他醒来,神清气爽,只见周围一片漆黑,也不知几更了。 忽然,鼻孔里冲进一股酒肉混合香味。 这一下坏了,本来平息下去的饥渴之感,陡地被引了出来,肚子也老实不客气地咕咕大吼,害得他直咽唾沫。 他拼命忍住进食的欲念,想继续打坐练气,可这一次不灵了,他没法子安静下来。 突然,他想起这是无人地带,怎么会有酒肉香味呢,莫非是自己饿昏了,产生的幻象不成?可是,这香味儿的确是实实在在呀。 他忍不住要探个究竟了。 他站起身来,发觉背后林深处,似有火光在闪动。便轻脚轻手往那儿去。 这么一看,他无限惊愕。 竟然是讹了他银子的瘸子老人,烧着一小堆篝火,用根枝条在火上烤猪腿呢。旁边还有个盛酒的小葫芦,瓶塞儿已拨开。葫芦旁边,一张纸上,放着七八个大白面馒头。 老儿烤一阵,又举到鼻子底下嗅一嗅,赞道:“好香好香,老儿口福不浅。”说着就咬了一口,咀嚼起来,吧塔吧嗒响,有味极了。 蓝人俊看得馋了,咕噜咽下了一大口口水,羡慕不已。 老儿嚼完了肉,抓起葫芦喝了口酒,又连声赞道:“好酒好酒!”他咂咂嘴,自言自语道:“今日幸而遇到一个傻小子,白白得了三两银子,要不,哪来的猪腿?又哪来的陈年老窖?说起来真好笑,天底下竟有这样的傻瓜,哈哈哈!” 蓝人俊一听,气冲斗牛,这老儿得了银两还骂人,未免欺人太甚,便一下冲了出去,道:“好啊,拿了在下的银两吃喝,还在背后骂人,不也太损了么?老儿一愣:“啊,是你小子呀,谁又骂你了?提你名姓了么?”蓝人俊怒道:“分明是骂在下,还不认?老儿道: “我现在懒得和你理论,肚子饿着呢,吃饱了再说吧!” 他随即扔了两个馒头进火,一会就烧出一股面香味。又赶紧伸手进火去,把馒头抓出来,磕磕灰,张口就咬。 蓝人俊见他从火里取馒头,手也未烧伤,真是邪门得紧,不禁呆了。 老儿啃一嘴肉又嘴一口馒头,再呷一口酒,吃得香甜极了,连瞧都不解他一眼。 “咕噜噜”,蓝人俊的肚子鸣不平了。 老儿刚要咬肉,一听这响声,愣了:“咦,什么虫儿叫,不对,不象虫儿的声音,倒象癞哈蟆的叫声呢,管他的。吃饱肚子要紧。” 蓝人俊见他胃的口此之好,牙齿也如此锐利,眼看猪腿已去其大半,馒头也只剩了三四个,再迟些儿,只怕一样不剩了。 他实在忍不住饥火的熬煎啦,要点儿吃吧,还不是吃自己的,怕什么呢?便鼓起勇气道:“老丈,吃多了会撑坏的,剩下的馒头让在下吃了吧。” 老儿眼一翻:“给你?凭什么?” “咦!这馒头和猪腿本来就是在下的钱买的,在下吃了也不为过!” “谁说是你的钱买的?” “你说的。” “我说的?”老儿笑了。 随即从怀中摸出几块碎银来,正是他白日给老头的。 蓝人俊无话可说了,道:“就算不是在下买的,但在下给了老丈银子,吃一点也是应该的呀!” 老儿道:“没有的事,你的银子在这里,你就吃这银子吧!蓝人俊气得两眼冒火,可又无奈其何,只好叹口气,转身走了。 “回来,你去哪儿?““与老丈何干?” “嗬,还硬气得很哪,老儿叫你回来。” “在下走自己的路,彼此无平、” “咦,我看你走得了还是走不了!” 蓝人俊不理,照样走着。 忽然,脚了被什么一绊,摔了个跟斗。接着脚上一紧,似被绳索套住了,跟着就被拉着倒退,他用尽气力也挣不开。 绳子不拉了,他一翻身坐起,正好在火堆前,与老头儿四目相望。 老儿笑嘻嘻的,手中正缠着一根布带呢,蓝人俊大怒:“老丈,你这是干什么?” “叫你回来。” “回来作甚?” “给你吃馒头吃肉呀。” “它的?” “哼,我老儿说话向来一句是一句。” 蓝人使实在饿得慌了,伸手就抓馒头。 他狼吞虎咽,瞬间就吃完一个。 老儿递葫芦给他,他抓过来就喝.一口气灌了也不知多少。 要下是老儿劈手抢过,他恐怕要喝个壶底朝天。 接着又啃猪腿,三下两下就只剩一根光骨头了。 他从来没吃过如此好吃的猪腿,也从未吃过如此好吃的馒头。 如风卷残云,剩下的四个馒头没了。 啊!多舒适多惬意呀!他这十多天来,恐怕还是第一次吃饱。 老头道:“吃饱了?” “嗯。” “瞧你这个俄相,就象生下来就未吃饱过。” “谁说的?在下要省钱做盘缠呀!” “你吃了我老儿的东西,该如何报答?” 他想都未想过这一点。 “在下已给了老丈银子。” “那不行。” “老丈要什么?在下分文都无了。” “不要什么,老儿只要跟着你。” “跟着在下?” “不错,你会抄经,跟着你就不愁吃穿了。” “使不得使不得,这抄经挣的钱太少,养活不了老丈的。” “无妨无妨,老儿一天至多只喝一葫芦酒,三四个馒头,斤把两肉,也就可以了,花不了几个钱的。” “啊哟。抄一天经出不够买呀。” “那你晚上别睡觉,再抄些就是了。” “使不得使不得。” “使得的,老儿跟定了你。” “同,这……” “睡觉吧,天明还赶路呢。” 说完,倒下就睡,一睡就打呼噜。 蓝人俊睡不着。 他想:糟,这老儿跟着,还练什么功?瞧老儿睡得好香,心想,不如赶紧溜了吧,要不这老人,难缠得紧呢。 又坐了一会,老儿星得极熟。 他悄悄站起,轻脚轻手走了几步,回头瞧瞧,老儿依然打着鼾,便赶紧踮着脚尖,一股劲蹿出了林子,朝大道奔一去—— xmwjw扫校,独家连载 第六章 遇险山神庙 接连走了三天,蓝人俊的辟谷功又到了限度,他又受到了饥火的熬煎。 出了张家屯三十里,天已快黑了。 只见路边四十来文外的山坡下有座小庙,便想到庙里今身,度过一宵。 这是座废弃了的庙。也不知多久没了香火,门坊上大书“山神庙”三字。 两扇厚重的木门虚俺,他用了点力,才把门推开。 迎面的神像已经倒坍,只剩下半截基座,到处是蛛网尘灰,只有神台上干干净净。他也不及细想,径自坐在神台上,赶紧运功,想赶快进人物我两忘之境。 无奈他每天赶路,体力消耗甚大,加之粒米未进,以改饥火甚旺,一时难以入定。 此时天已全黑,破庙显得凄凉恐惧,不远处又传来几声浪嚎,更加让人毛骨惊然。 他不由竖起了耳朵,心中忐忑,生怕蹿进几只狼来。便起身下台,打算将门关死。 还未及关门,就听见一阵脚步声,有人讲着话从外走来,似乎也想进庙。这门就不便关了,他又返身回到台上坐下。 脚步声来到门外停下了。 “咦,门怎么开了?”有人说。 “里面肯定有人。”另一人道。 接着一人取出一片“发烛’,这“发烛”削松木为小片,薄如纸,将硫磺涂于顶端。是常用的引火工具,又名淬儿。他在墙上一划,一朵火焰立刻跳出,另一人当即从怀中摸出蜡烛点上。 蓝人俊见是两个三十许的彪形大汉,凶眉恶眼,腰上挂着兵刃。 他出声招呼道:“二位仁兄请了i” “你是什么人?”稍高的汉子问。 “在下赶路,误了歇脚,将在此处稍歇,明日赶路。” “嘿嘿,说得轻巧。朋友,你未免把人看轻了,还是爽快些,说出来意吧!”稍矮的汉子一阵冷笑后叱道。 蓝人俊道:“在下的确途经此地,哪有什么来意?” 高汉子道:“朋友,你既然不识相,大爷们只好对你不客气了!” 蓝人俊想道:“你二人真是莫名其妙,这山神庙本无主,爱来就来,想走就走,碍了什么事?” 高汉子二话不说,立即一跃而前,劈胸一把来揪蓝人俊。 蓝人俊出手一格,那人手臂直如铁棒,格不动分毫,被当胸揪住。随即身不由己,从台上被揪到地上站着。 他火冒三丈,使个二龙戏珠,两只手指去戳对方眼珠,想以此胁迫对方松手。 高汉子可不是一般庸手,未等他两指截到,已将他胸前大穴制住,去戳眼珠的手自然而然软疲下来,再也伸不到位。 “原来是这么一个松包!”高汉子将他一推,跌倒在布满灰尘的地上。 矮汉道:“喻大哥,宰了吧!” 蓝人俊大叫道:“岂有此理,在下并未冒犯二位,怎么就让宰了?又不是宰鸡宰鸭,人和畜牲怎能一样!” 喻大哥这:“不宰你也行,只要招供就好。说吧,谁派作来此打探消息的?” “活见鬼了,在下自管走路何须人派?” “你还嘴硬?”喻大哥大怒,“先割下你的鼻子,看你如不招?” 他从腰间抽出一把小刀,烛光下寒光闪闪,好不怕人。 接着,他弯腰把蓝人俊抱起来,使其背靠神台,然后把刀伸到眼前,要割鼻子。 蓝人俊吓得魂飞天外,大叫出声。 矮汉忽然道:“慢,喻大哥,有人来了!” 喻大哥直起身,问:“褚贤弟,听清楚了么?” 话刚落音,外面有人接了腔。 “两位,碰得巧啊!” 门外闪进个中年道士,身材瘦长,就象一具无肉的骨架。 喻、褚两人一惊:“原来是枯骨道长!” “两位还认得贫道,难得难得!” 喻大哥陪笑道:“道长为何夜间到了此地,莫非路过么?” 枯骨道人一阵子笑:“不错不错,贫道确系路过,进来歇歇脚,二位呢?” 姓褚的道:“我兄弟二人也是路经此地,歇口气而已。” “不对吧,贫道看两位衣冠楚楚,哪象赶路的样儿。” 喻大哥忙道:“道长说笑了,我二人确是赶路才到的。” 枯骨道人冷笑道:“喻安邦、褚玉隆,撞到贫道手上。还不说实话吗?” 喻安邦道:“道长不信,我二人也无法。” “不对,有法的,贫道以为,人若把命丢了,留着什么话在肚里,不是完全没用了么?” 褚玉隆性子急躁,道:“枯骨,你先莫说大话,我兄弟二人未必怕了你!” 枯骨道人仰天打个哈哈,道:“岂敢、岂敢,江湖上谁不知道‘阴阳二判’的大名?” 喻安邦道:“‘阴阳二判’行走江湖十数年,还未怕过什么英雄好汉,不过我弟兄二人与枯骨道长素来井水不犯河水,道长要歇足,这破庙也还不小,道长要行路,只管请便,又何苦找我兄弟的岔?” 柏骨道人道:“说得好,贫道只问一句话,说对了,各走各的,说得不对,只怕要冒犯二位了。” 这话说得如此露骨,谁听了都会跳起脚来的。 阴判褚玉隆果然受不了,大叫道:“枯骨,阴阳二判从不知道个‘怕’字,有手段使出来瞧瞧!” 阳判喻安邦却沉得住气:“褚贤弟,先听道长说吧,用不着急躁的。” 枯骨道人道:“贫道向无耐性,就只问一句:剑谱藏在哪里?” 喻、褚两人不禁一震,相互对了个眼色,两人几乎同时抽出腰上的兵刃。 这是两把直背刀,不象别的刀有弧形,打得闪闪发光。 枯骨道人一阵阴笑,袍抽一挥,点在供台上的蜡烛一晃而灭,顿时黑漆漆一片。 蓝人俊什么也瞧不见了,只听袍袖飘动声、刀刃劈风声、脚步声乱成一团,紧接着他觉得身上被重重踩了一脚,居然将他的被禁穴位解了。 他一发觉自己能动,便连忙滚到神台下,蜷缩成一团。动也不敢动。 忽听一声嗥叫,有人大喝:“上冲!” 紧接着屋顶”豁啦”一声通了个大洞,碎瓦朽木纷纷落下,把蓝人俊砸得“哎哟”叫出声来,慌不迭往门外冲。 他一头撞到门上,双手用力一拉,门被拉开了两尺,当即跑出寺外。 他一口气跑了二十多步,忽然后领一紧,双足悬空,接着身子往后飞去,结结实实落在地上,把他摔得浑身疼痛,叫出了声。 还不明白是怎么回事,便觉一只胳膊被人拉紧,顺地拖着走。 他想挣扎,但使出的力就象没有使出一样,毫无作用,只有任人拖着走。 他发现又回到了庙里。 “哧”一声,有人用“发烛”点起了蜡烛,火光中,他瞧见的是一个三十许的妇女。 他惊诧得睁大了双眼,直愣愣瞧着她。 这妇女生得十分俊俏,发髻上插着一朵白花,正用一双住眼打量他。 蓝人俊觉得睡在地上有伤斯文,便一翻身想站起来。结果,他动都没有动。 他知道又是叫人点了穴了,只好无可奈何地、极不文雅地躺着。 “你叫什么名字?哪一伙的?”妇女发出娇滴滴的声音。 蓝人俊心想,怎么这些人一见面不是问你是谁派来的,就是向哪一伙的,真是岂有此理,他们莫非疯了不成? 便道:“怪哉,在下走在下的路,什么一伙一伙的,听不懂芳驾的话。” 妇女嘴微微一撇:“把你双耳削掉,眼珠挖出,你就听得懂本夫人的话了!” 嘿,又是凶霸霸的! “在下只身一人走路,哪有一伙?” “哼,本夫人数到三,你再不说,先割你的招风耳!” 这美妇人一身白衣,貌相一点不凶,哪知却这么不讲理。 蓝人俊火冒三丈,道:“简直是不可理喻,在下不知道的事,难道能逼得出来?” “—……二……”白衣妇人不理他,自管数数。 “三!” 白衣妇女见他不出声,冷笑道:“不见棺材不掉泪!” 她弯下纤腰,伸出二指,莲足轻移两步,道:“先剪下你一只耳朵吧! “慢来、慢来,你要只耳朵何用?”忽然庙外有个苍劲循声音说。 白衣妇女微微一惊。忙直起腰,扭转粉颈一看,进来个手拄拐杖的病子老翁。 他虽手拄拐杖,可拐杖落地却没有声音,这实在是稀奇事儿。 蓝人俊一瞧,原来是向他乞讨银子的老人,怎么也跑到这里来了。 老儿瞧见蓝人俊直挺挺睡在地上,便嘻嘻笑道:“小子,你好会纳福哪,睡得舒服么?” 蓝人俊脸红了,道:“又不是在下愿意睡着,想起也起不来呀!” 白衣妇女盯着老儿,道:“你来干什么?” “送来歇脚呀。” 妇女道:“你为何管我的闲事?” “你要人家的耳朵何用?” “你管得着?” “小子,你说管不管得着?”老儿笑嘻嘻问蓝人俊。 蓝人俊一个劲点头:“管得着管得着,当然管得着。” “听见了么?”老儿问妇女。 白衣女又是一声冷笑:“听是听见了,可惜由不得你。” 老儿道:“这小子的耳朵一般得很,你要了去既不能吃又不能当花戴在头上,何苦呢? 给小子留着算了。倒是把他的手砍去,老儿觉得好得多。” 蓝人俊一听,这是什么话? 他大叫道:“老丈,在下布施了银两与你,你倒撺掇别人来砍在下的手,天理何在!” 白衣女道:“我偏不砍他手,就是要割耳朵。破脚老儿,你待如何?” 老儿嘻嘻笑道:“要割你就割吧,与老儿何干?” 他抱起手,直看着蓝人俊笑。 白衣女又伸出两只葱儿似的纤纤玉指,作剪刀状上下开合了几次,一弯腰长袖一甩,呼一声把蜡烛灭了,伸手抓住蓝人俊,欲往屋顶窟窿钻出,她双脚一点,已到了屋顶上。但脑后风生,有敌来袭,她一手抓着蓝人俊十分不便,就顺手一扔,将他扔在屋脊上,同时身形急往左一闪,避过后面的一击。 她娇叱一声,伸出两指,直向老儿点去。 老儿虽然拄着拐杖,身形却灵活得很,往右一闪,人已转到她身后。 “好毒辣的双煞指,老儿今日总算遇上了个对手,来来来,老儿与你杀上三万六千合,看看你这女魔头经打不经打!” 他嘴里说着,手底下却不敢稍懈,一支拐杖瞬间已使出了五招,直点对方要穴。 白衣女听他道破了自己的武功,情知遇上了对手,当下也不示弱,展开独门招式,间或夹以双煞指,频频向老儿施出煞手。 两人战了三十个回合,白衣女不耐起来,猛地吸口真气,把功力提起了八成,施出全身解数,迅猛向老儿进攻。 蓝人俊仰躺在瓦楞上,头朝外沿一方,脚朝屋脊,因此头低足高,身子似在往下徐徐移动,把他吓得魂魄飞天。 要是头朝下栽到地上,他还有命么? 他连忙闭气不动,想减缓向下移动的速度,但还是一寸寸地往下移,一忽儿头就悬了空,把他惊得大叫起来。 “哎哟,老丈,在下要摔下去了?” 没人答应,也没人管他。 他这才注意到周围已无人声,只剩下他自已一人了,不禁绝望地奋力一挣,大叫一声,忽然发觉两手能动,便急忙抓住两边瓦楞,但他动作过猛,身子又往下冲,瞬间便掉了下去、头下脚上,若是着了地,哪里还有命? 急切间他收腹凌空翻了个筋斗,猛吸口气想保持平衡,结果虽然摔到了地上,却没有将他摔伤,只在草丛里跌了个扑爬。 这是他猛练紫做二元导引术的结果,然而他自己并不知道。 一扑到地上,他发觉胸前有什么东西梗住了,一个翻身,坐了起来,伸手往草丛里一探,马上就知道是一册手抄书。 咦,什么人把书遗失到了这儿? 读书人爱书,这是通病,他顺手将书揣入怀中,再打量周围。 他发现自己站在庙后,二十丈后传来白衣女的娇叱声,还有拄杖老儿嘻嘻哈哈的声音。 嘿,他们还打着呢,此时不定更待何时? 他刚往庙前绕过去,忽又想起这怎么走得了,人家在前面厮斗呢。 干脆往山上去,躲他个一两天再说。 他迅速往山上奔去,直找到一个避风的山凹,才停下来练地的辟谷功,以煞煞肚中的饥火。 待他醒来,天已大明。 他仍不敢下山走路。生怕再遇上白衣女。 胜中饥火虽然稍敛,仍然难受得要命。 想起昨晚拾到的书,便从怀中摸出。 书卷发黄,十分陈旧。 翻开一页,只见上书“煞魔剑谱”。 再—页页翻开粗看,都是蝇头小楷,字迹十分端正,再后几页则是图形,画着一个和尚在使剑,各种姿式均有,还有腾空跃起在空中挥创的动作。 他想起枯骨道人与阴阳二判的对话中,曾提起剑谱二字,似乎为了剑谱他们厮打起来。 莫非就是这本东西? 如果是阴阳二判丢失的,那就该还了主人,只是不知该到何处去寻他们! 闲着无事,他翻回第一页,认真读起来。 开篇就道:“庄子曰“示这以虚,开之以利,后这以发,发之以至。” 接着论述道:“此乃煞魔剑法之要旨,欲习本剑谱,必先对此作一番揣摩。本剑法所有招式,皆以此十六字为精髓,倘无领悟,习本剑法无益,然要领悟,非人人所能为之。” 蓝人俊仔细想了想,觉得书中所言,未免太过,这十六字的意思并不难懂,为什么不能人人领悟? 看下去,接着写道:“能悟十六字真言之三成者,武功已达一流,能悟七成者,剑法已达上乘中之上乘,能悟十成者,天下鲜有对手矣!” 他不禁哑然大笑。 他想,这十六字真言我不是一下就悟通了吗?难道就天下少有敌手啦! 前八个字无非是说,以假动作指引对方,然后一剑得手,后八个字无非是说,在对方后出手,但要比对方先打到。 仔细一想,又觉得这十六字当真不易做到。人家快,你能比人家更快么?你以假动作引人,人家不会以假动作引你么? 他大感兴趣地继续读下去,越读越觉得无趣。 原来,这剑谱实在难学。 每一把式都必须提气顺气,贯注内家真力,说到这方面,他觉得和紫微二元导术讲的气理有相吻合之处,并不难懂、难的是剑招的变化和飞跃纵身的招式,他既不懂招式又不会轻功,只好看完一遍了事。 下得山来,已是中午。 日头高照,天空无云,他大步沿官道走去—— xmwjw扫校,独家连载 第七章 天马引路 蓝人俊终于到了黄山。 这一路也确实太辛苦,他到饿极熬不下去之时,便到寺庙抄经化斋。 由于他饥火难熬,就拼命练功,待他行到黄山之际,居然已将阴功练得小成。所以,越到后来他辟食的日子越长,走路时精神越健旺,饥火的逼迫已远不如他出行之日。 他根本没想到打主意到黄山这办法是再好不过的练功法。若是他呆在个固定的地方,成效绝不会有如此快速。因为走长途消耗精力,他扔命练功以抵饥火,练功时间既长,收效又甚大,做到了别人难以做到的事。 他如果懂得书上所说,便可改练阳功,但他只知拼命习练阴功,不料这样做的结果对后来的阴阳二劲合一,收到了事半功倍之效。 再说他到黄山之后,因黄山自古无路,他又不曾来过,问樵夫何处峰最高,樵夫劝他不要妄想登高,山势奇绝,又有野兽一旦迷路,只怕再也下不了山。 他谢过樵夫,只管往上走去。 冬季刚过,万木复苏,自有高人雅士登临黄山,他匆匆避开游人,独自往僻静处走去。 七据八拐,哪里路难行就往哪里去。 也不知爬了多少时候,只见日已当午,他并不觉得累,依然健步登高。 又走了一个时辰光景,早没了游人踪迹,便找了个避风的地方,坐下来歇息。 他想,此处谅无人再来,何不就在此练功习艺? 他从怀中取出《紫徽二元导引术》和《然魔剑谱》,把剑谱放在包裹里,捧着“导引术”仔细阅读。 他早就背熟了上面的文字,只有后面一章未读。这一章讲的是如何运功伤敌之法,他看得津津有味。边看边想,然后开始习练。 也不知什么时候,太阳己西斜。 他又起身找到个小山洞,便钻进去睡觉。 第二日,他烧了堆火,把带来的馒头烘烤热了,一气吃下三个,准备十天后再下山采买,他要在十天内辟谷。 八天过去,他感到有些吃不消,寻思着我点野果充饥。怕走不回来,便将包裹背上,出去寻找吃食。 绕来绕去,足足走了一个时辰,山是越爬越高,就是找不到吃的东西。 忽然,“哧”一声,从岩石后蹿出一条怪物来,此兽非驴非马非牛也非羊,纯粹是个四不象,可又有四畜的长相。 你瞧它,头似羊,耳似驴,颈背有鬃毛象马,四个蹄子又象牛蹄。 他怔怔地瞧着这只怪物。 怪物也愣愣地望着他。 两下相视一会,怪物慢慢转身,悠哉悠哉慢条斯理地径自回去,不时扭头瞧瞧他。 他心中一动,山上的野兽不是食肉,就是食草茎水果,这怪物并不来咬人,大概也属食草木水果之类的温驯动物,何不远远跟着它,也许能找到些水果充饥呢。 于是,他也徐徐前行,跟着怪物。 怪物见有人跟着,渐渐快了起来,蓝人俊也赶快加快脚步,如此又跟了半个时辰。山势越来越险峻,他渐渐跟不上了。 怪物引逗似地停下身子望他,又激起了他的好胜之心,急急迈步跟上。 当他走到离怪物不过三丈远时,怪物重又跑了起来,一会就没了踪影。 他气得大骂道;”好个不知理的东西,只管自己跑了!” 忽然,有人说道:“后生,你跟着天马到何处去?” 他吓了一跳,怎么此地还有人说话。 回转身来,只见一个白发皤然、长髯垂胸的老人在丈高的岩石上正望着他。 如此高龄,居然还爬得动山,这使他又惊又佩,不禁肃然起敬。 “老丈,在下有礼了!”他长揖到地。 等他抬起头来,老翁己立在咫尺。 他又被吓了一跳。 “后生,你来天都峰作甚?” 这里就是天都峰,他不胜惊愕。 “在下登临黄山,是有番打算,这说来话长,老丈且请坐下一叙,如何?” 老翁须发皆白,两道白眉修长,面相慈样,令人顿生信赖之感。 他微微点头,寻块圆石坐下。 蓝人俊道:“老丈,来山上观景么?” 老翁笑道:“每年夏秋,老朽都到黄山小住,冬天则下山避寒。” 蓝人使道:“在下到黄山,实力练功而来,以助人报家仇。” 他把在洛阳的种种情形说了,又把旅途上的遭遇讲述一番。 说完把他抄的《紫微二元导引术》和拾得的《煞魔剑谱》递给老翁看。 白眉老翁翻了翻导引术,微感惊叹,道:“此乃道家上乘练气之法,你从何处得来?” 蓝人俊把抄经时见有辟谷之功,为节省饭钱而习练的经过说了。 白眉老翁叹道:“福缘泽厚,不可求也。” 接着问他为何追赶天马,他把肚子饥火难熬,想随天马找些果子的打算叙述了一遍。 老翁微一沉思,道:“足下随老朽来,洞中还有些野果可以充饥。” 他跟着白眉老翁继续往高处攀登,无论如何使气,总是落在一两丈之后。 而人家老翁,就如在平地上漫步一般。 如此前行了半个时辰,到了一个山洞前停下。 白眉老翁道:“这就是老朽栖身之地,足下请吧。” 进入洞中,顿觉有些凉意。前行五丈,往右拐又走了两丈,到了一个壁龛似的浅洞里,光线不如外间明亮。 老翁让他在石凳上坐下,找了些不知名的野果出来给他吃。 野果有的甜有的酸有的苦涩,他也不管好吃不好吃,囫囵吞枣咽下肚去,解了饥火。 白眉老翁见他吃完,问他练功情形,他照实说了一遍。 白眉老翁又感惊讶,他居然练成了阴功,只不过自己不知而已。 于是道:“足下功底已不浅,只是不会运用而已,待老朽指点你吧。” 蓝人俊大喜,向老翁叩头拜师。 白眉老翁手掌伸开,微微一抬,一股柔和之气把蓝人俊托了起来,这头叩不下去了。 老翁道:“你连老朽名号都不知,如何行拜师之礼?” 蓝人俊楞了,忙道:“弟子疏忽,请师父原宥。” 老翁道:“因老朽上了年纪,后人称白眉老人,有的称白眉叟,姓苏,名望月。” 蓝人俊道:“老人家名讳已知,拜师吧。” 白眉叟笑道:“不忙不忙,老朽一生未收徒,只因没有碰上一个中意的弟子,也无心去寻求。须知武功分上中下三来,要练到上乘者,心地必须善良谦和,意志坚韧,艺成后造福于民。若是艺高而骄,凡事都以好恶为念,则为害众生矣!” “是、是,弟子谨道教诲。” “天下无有武功第一者,须知强中更有强中手,得艺后尚需求其精进,艺无止境。” “是,弟子决不会故步自封。” “老朽年已百龄,久不问尘事,听你道来,欲练武助人报仇,习武之志,岂可如此狭隘?” “是,弟子知错。” “艺成后戒骄戒躁,不可随便与人动手,更不能随意要了别人性命,当戒一个‘杀’字!” “是。” “观你对天马无有恶意,再看你资质甚佳,老朽破例收你为弟子。” 蓝人俊俯身而拜,三跪九叩,十分虔诚。 白眉叟微笑受了大礼。 “听你来时所言,玄衣修罗郝杰的武功秘籍,是藏在寺中,这到底是否现实,尚属疑问,但白马寺必然灾星高照,黑白两道人物不断前去纷扰,这千年古寺,有毁损的危险,你务必专心学艺,力争尽快下山,以挽此劫。” 蓝人俊喏喏称是。 “为师先授你‘紫徽二元导引术’阴功发出的心决,再指点你习练阳劲。然后以真气助你打通四筋八脉,使阴阳二劲揉合,做到意气合一,收发由心,届时行走江湖,决无虞矣!” 蓝人俊一点也听不懂,只是答应着。 由是,每日晨起,由白眉叟指导练功,如此三月,阴功大成,转入练阳功。又三月,阳功成。 这日白眉叟让他坐定,一手按其百会穴,将无俦的真力贯入,助他打通了四筋八脉,冲破重楼。他体内的真气源源不断,直如奔流的瀑溪。 白眉叟笑道:“你内功大成,从今日起练《煞魔剑谱》吧。” 蓝人俊道:“师父,轻功呢?” 白眉臾笑了:“出洞试试看。” 两人来到洞外,忽见天马不知从何处钻了出来,直瞧着两人。 白眉臾告诉他如何提气运气,把御气虚渡的最上乘轻功教给了他。 “你去和天马比比看。” 蓝人俊满腹狐疑,未敢举足一试。 白眉臾道:“你提气来个‘旱地拔葱’。” 他立即猛吸一口真气,使劲往上一纵,只听“呼”一声两耳生风,一下跃起了七八丈,把他吓得大叫一声,双眼紧闭,身子如石块,直挺挺坠了下来。 他满以为会跌个头破血流,筋断骨折,哪知却好端端落到了地面。 白眉叟抚须大笑。 蓝人俊则欢喜不尽,立即发足向天马跃去,天马掉头就逃。 蓝人俊身轻似燕,一下就赶到了天马前头,站下来拍掌大笑。 天马时时与他相见,并不怕他,只呆呆朝着他瞧。 白眉叟道:“你还未学到家,快则快矣,只是姿式鲁莽,不能自如。” 当下—一替他纠正。 又是一个月过去,剑已学成。 白眉叟又教了他“混元五指针”。 这五指针系将内力分从五个指上射出,凝为五股锐不甘当的气针,既能击对方穴位,又能洞穿人体,致人以死命。 白眉叟嘱他不可轻用,一则太狠辣,二则消耗真气甚烈。 之后,又教了他一套掌拳可以合使的‘随意掌”。 白眉叟解释道;‘所谓‘随意’拳或掌,重在‘随意’二字。即观察对方拳路掌路,临时决定制敌之招。既有擒拿,又有击拳劈掌,并无一定招式套路,但又有连结的妙方。就看你应用时的机智与灵敏了。” 又是两月过去,已是隆冬季节。 白眉叟不再教他新的套路,只向他讲说天下各大门派武功的优劣,并将各派有名的绝招演练给他瞧,让他—一记下。 白眉叟并教导他,习武不必贪多,只要精通一门就成。 蓝人俊谨遵师训,苦练《煞魔剑谱》与”随意拳”和各大门派之精华招式。 冬天风雪蔽天,他和白眉叟均不觉寒冷。他从雪峰下到山脚购买米油盐菜,并不觉疲累。师徒二人一切从简,每三四日才食一餐饭,下山采购一次,尽可维持两月。 冬青春来,万物复苏,又到了阳春三月。 他在山上习武一年,白眉叟认为可以下山,并嘱他不必再到天都峰来,他的寿限还有一段时日,但需清静调息,不受人惊扰。 蓝人俊哭别恩师,一步三回头,只见银发银须的老人,如一尊神像,伫立在山崖上。 等他走了二十来丈再回头时,老人已经不见,只有天马站在大石上,还怔怔望着他呢。 他不由双眼模糊,泪水如注—— xmwjw扫校,独家连载 第八章 仗义援手 苍紫云和爹爹、二叔搬到了紧靠北门安喜门的丰财坊藏身,离北市隔有两个坊。 他们租赁了一个小四合院,十分僻静,不惹人注意。 苍浩和苍宇每日到西市茶楼酒肆探听消息,发现洛阳城呐,各方武林人越来越多。 除了“血字真经”上玄衣修罗郝杰的武功秘籍十分诱人外,又多出了个《煞魔剑谱》。 据说,此剑谱本为一武林异入海静法师所有。海静法师一生云游名山大川,从不涉及武林恩怨,后来年事已高,便到襄城紫云山中潜居,从此无人再见过他的踪迹。二十年后的今日,不知何人传出风声,一些武林人士便往紫云山去寻找海静法师圆寂之地,竟然找到了这本剑谱,于是群雄你砍我杀,抢夺剑谱。后为阴阳二判喻安邦、褚玉隆所得,在逃往开封途中,被枯骨道人追上,阴阳二判不愿恋战。脱身逃去,但剑谱却在打斗中失落。据二人讲述当时情形,很可能为一穷书生拾得、不久,又传出风声,据言素衣女魔龚玉翠也到了山神庙,曾见过一个穷书生,后遇神杖翁何思佑,两人交手后,穷书生不知道往何方,由此可见,剑谱定在穷书生手中,但这些说法并无人相信,更多的人则相信剑谱已由人带到洛阳,此说又分数种,主要的是两种,一种说是阴阳二判并未失谱,一种说法是书生已回洛阳,潜居习剑。 书生其实乃武林高手,不过伪装而已。 种种说法越传越玄,头绪也越来越多,叫人不知听信哪一种。 但是,两种武功秘籍都引起了黑白两道人士的贪欲,是以纷纷赶往洛阳,以碰碰运气。 秘籍究在何处? 白马寺前当其冲,说是藏有玄衣修罗的武功,把血字写的真经,讹传为血字写的秘籍。 说“血字真经”就是说“武功秘籍”,再也无法分开。 谁再说“真经”是“真经”。“秘籍”归“秘籍”,是两码子事,都会遭到别人驳斥。 因此,白马守夜夜有不速之客光临,搅得全守戒备森严,夜夜传警。 至于《煞魔剑谱》,渐渐形成一种定论,认为就是那个不起眼的书生,拾走了剑谱。 于是,许多人开始在大街小巷搜寻他。 这么一来,一些落拓书生就遭了殃,凡是长得一表人材的穷书生,都被武林人劫持审问,试图从他们身上,得到那本剑谱。 秘籍既有两种,而且《煞魔剑谱》的武功当在玄衣修罗的武功之上,这自然引起了苍浩一家的注意。从得来的消息判断,这剑谱的得主该是蓝人俊。 于是,苍浩苍宇两老哥弟又回到北市的小镜铺,想等候蓝人俊来买镜子。 这是蓝人俊走后三个月的事。 镜铺重开,苍紫云并未来,她依然躲在丰财坊的院子里,铺子由两老哥弟招呼,时时盼望蓝人俊身影重现。 苍浩苍宇还商定,若是蓝人俊真的获得了《煞魔剑谱》,就把紫云嫁给他。有了剑谱,家仇何愁不报? 然而,他们并未等来蓝人俊,等来的却是意想不到的人。 在镜铺重新开张的第五天早上,一个粗壮的中年汉子和一个魁梧的虬髯大汉途经小铺门前。两人边走边说话,中年汉子无意中向小铺瞥了一眼,一下怔住了。 虬髯大汉见同伴立住,诧异地往小镜铺一瞧,不禁也站下了。 随即,两人并肩往小铺里走去。 铺子里的苍浩苍宇也看清了两人的相貌,想避已经不及,兵刃又不在手边,两人相互打了个招呼,飞身从店铺里跃出来。 中年汉子呵呵笑道:“苍震环、苍震宇,你们两个王八崽子原来藏在这里啊,倒叫你佟大爷好找,今日看你们还往哪儿跑!” 虹髯大汉也笑道:“真是‘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功夫’,妙极妙极!” 苍浩连脸也气白了,他咬牙切齿吼道:“佟海龙,郑典,今日正好取尔等狗头祭奠亡灵!” 北市本是商贸集中地,人来车往,热闹异常,他们这一吼一叫,早惊动了行人及邻里,刹时将四人围在中间,阻塞了道路。 这里决不是拼杀的好场所。 但凶相已惯的佟海龙、郑典,无视平民百姓的生死安危,两人暴吼一声,分别向苍浩苍宇扑来。 苍氏兄弟见伙人只有两人,胆子也壮了起来,立即拉开架式迎战。 正所谓仇敌见面,分外眼红。四人空手相搏,出手都是又重又狠,朝致命处下手。 苍氏兄弟是白道上成名多年的英雄,功夫自是不弱,但佟海龙郑典是黑道上著名的悍匪,手底下也十分硬扎,四人又是全力以博,因此打得十分激烈,一时也难判定生死。 打了顿饭功夫,仍然分不出高下。 这时,人丛中有人喊道:“佟大哥、郑大哥,要不要弟兄们插一手,把两个老儿做了!” 郑典叫道:“放心,连这个老儿都放不倒,我虬髯龙枉自闯了半辈子江湖,兄弟们一旁观战开心吧!” 郑典面相凶恶粗鲁,其实做事却十分心细,他和苍浩一交上手,见对方完全是拼命打法,若是不慎,虽能将老儿毙于拳下,自己也难免吃亏,故而不以硬碰硬去迎战对方,采取了守多攻少的办法去消耗对方真力,然后再寻机施出然手。 果然,苍浩在一阵急攻之后,真力消耗不少,出手渐渐慢了下来,郑典感到时机已到,便反守为攻,施出看家本领,一拳一脚刚劲有力,风声飒然,逼得苍浩走了下风。 这边佟海龙与苍宇仍然扯个平手,谁也别想在百招内打倒对方。 两人都是斗场上的老手,经验十分丰富,均都设法保住真力,免得消耗过快。 因此,两人一味缠斗,也不知要打到何时才了。 而苍浩与郑典已到了生死存亡关头。 郑典步步进逼,拳脚又重又疾,苍浩只有招架之功,已无还手之力。 危急间,只听一声惊呼,一道绿影一闪,场中已多了一个美艳的绿装少女。 她一进场,立即向郑典出招,迫得郑典只好放松对苍浩的攻击,转身来对付苍紫云。 苍浩见女儿赶到,顿时振作起精神,和女儿双战郑典。 郑典见是个娇滴滴的小女子,不禁一笑:“原来是你这个丫头,今日活捉了你,带到山上去做个押寨夫人吧!” 围观人众中的黑道魁首闻言,俱都哈哈大笑,纷纷口出秽言,嘲讪苍紫云。 苍紫云又羞又气,粉脸胀得通红,咬紧银牙,一阵猛攻狠打。 郑典功力只比苍浩略高,怎经得住父女二人的联攻,一时迫得手忙脚乱起来。 苍浩父女复仇心切,各尽全力,眼看郑典就要伤在他们手下。 人丛中忽然传出一个尖细嗓音,道:“无量寿佛,原来是冤家对头!” 随着声音,场中挤进了一个黑袍道人。 “嘿,黑龙道长来了,两个老小子性命难保,只可惜了一个千娇百媚的女娃!”有人说。 佟海龙、郑典一听声音,知道救星已到,喜得大叫道:“道长快来,苍家兄弟在此!” 苍浩苍宇斜眼看见黑龙道人,心中大惊,不约而同猛攻两拳,向苍紫云叫道:“云儿快走!” 黑龙道人一声尖笑:“嘿嘿,还想走么?” 黑影一闪,已到了苍浩跟前。 苍浩早就领教过他的武功,知道自己相去甚远,只能寻机逃走,以图来日。 他当即一个“旱地拔葱”,人跃起三丈,在半空猛一扭身,向人难中落去。 但黑龙道人比他还快,身躯一晃,人也跃起三丈,凌空劈出一掌。 苍浩被其劈空拳力去中后背,“哇”一口鲜血喷出,人也跌落到地上,苍宇苍紫云见状大惊,忙晃动身躯想去救援,但被佟海龙郑典绊住,脱不开身。 黑龙道人狞笑道:“苍震环,还想逃么?今日该是你寿终正寝之时!” 说着大步走了过去,一边扬起一只手掌。 围观人众见黑龙道人一出手就击伤了苍浩,纷纷惊呼出声,胆小的见要出人命,慌忙退走,只剩下江湖人在议论纷纷。 “住手!”一个清朗的声音喝道。 白影一闪,场中已多了个穿白衫的翩翩公子。 人丛中有认得的,呼出了他的名号。 “白衫剑客左公子!” “在公子插上一手,有热闹可瞧了!” 黑龙道人闻声止步,举起的手掌也未挥出,只慢慢垂了下来。 佟海龙、郑典听说是白衫剑客,也都收了手。 苍宇和苍紫云急忙跃到苍浩身边,把苍浩扶了起来。 左文星道:“光天化日之下,竟敢在洛阳随意伤人,不是太也小瞧了洛阳人么?” 佟海龙答道:“左公子,我们与这苍老儿有仇,还请不要插手。” “你是何人?” “青狮佟海龙!” “啊,是黑道上响当当的人物,另外两位大号如何称呼?” “这位是虬髯龙郑典,这位是黑龙道长元和,想来左公子不耳生吧!”佟海龙说时有几分得意。 “久仰久仰,三位原来都是大名鼎鼎的人物,依小生之见,今日之事揭过,看在小生薄面,彼此以后不再寻仇了吧。” “办不到!”苍紫云猛地从苍浩身边站起来。 “噫,苍姑娘,这又为了什么?” “他三人是我苍家的大仇人!” “啊,原来如此!这……”左文星一时间难住了。 他一听三人报出的名号,就知道不是好对付的角色,其中以黑龙道人为最。因此,他想草草结束今日之事,以后问明苍家再作处置。 没料到苍紫云竟说,这三个凶神是她苍家的大仇人,自已若想成就与苍紫云的好事,这分明是个大好机会,但是,与这伙凶徒结下冤仇,只恐今后永无宁日,况且,他并无胜过黑龙道人的把握。 黑龙道人凶名昭著,武功已臻一流之境,岂是容易对付之辈? 稍一犹豫,只听黑龙道人说道:“姓左的,道爷劝你不必趟这浑水,过自己的逍遥日子去吧,道爷今日非把这三人毙了!” 嘿,双方都不肯罢休,他不能再犹豫。 他把扇子在胸前一开一合,道:“尔等既是苍姑娘家的大仇人,左少爷决不袖手旁观!” 话声中,场中又多了个丑脸汉子。 原来,左文星外出,这丑面鬼朱彪都跟在后面,左文星将扇子一开一合,是两人相约的暗号,意思是让朱彪出场。 左文星见朱彪应召而至,便吩咐道:“速将苍老英雄送回府急救,这里有我担待。” 朱彪答应了一声,大步走到苍字眼前,道:“请随朱某来!” 苍字见大哥伤情甚重,心中没了注意,只好抱起乃兄,要随朱彪而去。 青狮佟海龙不知朱彪何人,急忙移身挡住,道:“走得了么?” 朱彪也不答话,身形一矮,手形化作螳螂爪,闪电般向佟海龙啄去。 佟海龙不识厉害,大吼一声,挥起蒲扇般大的手掌,一掌迎上。 黑龙道人见状大惊,叫道:“海龙速返,这是螳螂毒爪!” 佟海龙不愧是老江湖,闻声连忙后跃一丈,不敢碰架硬接。 与此同时,黑龙道人已跃到佟海龙身边,挡住了朱彪。 朱彪冷笑道:“黑龙,要较量么?” 黑龙道人道:“丑鬼,你何时成了家奴?” 原来,他二人是相识的。 朱彪不答,只道:“闪开!” 黑龙道人道:“你我当年共过事,莫非一点情面也不给么?” 朱彪脸上的表情更难看了,道:“休提过去,还是闪开吧。” 元和冷笑道:“堂堂黑道高手,甘心做有钱人家的家妈,真把绿林豪杰的脸都会尽了!” 朱彪大怒,闪电般扑上,迅即攻出两爪。 黑龙道人元和自然识得厉害,连忙闪身避开。 朱彪回头道:“走!” 他喊的是苍宇。 苍宇连忙抱着苍浩跟着走。 黑龙道人双掌一错,“呼呼”两声风啸,向朱彪攻出两掌。 左文星白衣一闪,大袖一挥,挡在了朱彪身前,化解了元和的攻势。 他道:“朱大哥快走,救治苍老英雄要紧,这里自有我来对付!” 朱彪挤进人群,带苍宇走了。 苍紫云本欲跟着走的,但一想只剩下左文星,让他一人去对付三个仇人,于情于理被说不过去,便留下来一同对敌。 左文星高兴得很,为了这姑娘,他甘愿留点儿风险。 黑龙道人被左文星挡住,当着许多江湖人的面,如何下台? 他怒吼一声,向左文星攻出三掌。 左文景不慌不忙,舞起手中折扇,专点对手掌心劳宫穴,认穴之准,使元和大为惊诧。 他立即运起黑龙蚀心掌,尽朝左文星面部胸部喂招,罡风从掌心透出。 左文星不识黑龙蚀心掌的厉害,一味以小巧的点穴功夫对付老道,殊不知正好上了对方的当。 原来,这黑龙蚀心掌歹毒异常,以掌力罡风将毒送出,对方若是嗅到了异味,头就会昏昏然,若是以肌肤和掌碰上,则碰撞处渐渐发黑,毒往里浸,顺血液流转至心,使人不治死亡。 左文星以折扇点其掌心劳宫穴,手与掌距离不过一尺余,蚀心掌送出的毒素,便浸到了他的手上。若他也运起内气,折扇发出罡风,或许能将对方毒气通住,可惜他使的是家传三十六式玄正点穴手,虽然厉害,但却没有逼住对方的掌风,是以毒素渐渐浸进了体内,只不过他浑然不觉罢了。 两人眨眼间交手三个合,同时感到心惊。 黑龙道人元和成名多年,是江湖黑道中令人闻名丧胆的凶果,生平大小阵仅不知经历了多少,但能与他交手三十合以上的人不多,如今左文星这么一个文弱书生,虽说号称洛阳三公子之一,名头极响,但年龄毕竟较轻,练功的年月自然有限,不料真功夫竟如此了得,实在出乎黑龙道人的意外。 左文显成名后,眼界自然甚高,与之交手的名流,也多半不是对手,这就免不了多上几分傲气。他以极厉害的家传三十六式玄正点穴手迎战黑龙,还是因为对方名头太响,否则,这看家本领岂能轻易使出? 谁知三十回合下来,居然点不倒黑龙。 于是,双方都不敢再轻视对方,都小心翼翼,想要摸清对方招式。 左文星悟到时方掌力深厚,完全以小巧功夫实难取胜,便加强了劲力,以“隔物传动” 之法,将内力从折扇透出,直逼对方身上大穴要穴。 这一着果然不差,非但逼住了对方的罡气,还迫使对方不得不加强真力小心防守,减弱了凌厉的攻势。 两人又战了二十回合,仍然不分胜负。 周围的江湖人众不禁大声喝采,为两人的绝技倾倒。 苍紫云也看得十分佩服,白衫剑客果然名不虚传,这么年青,就练出了如此卓越的功夫,自己实在差了天大的一截。今日要不是他出手,自己一家只怕命丧黄泉。 想到这里,又担心老父的伤势,心中焦急起来,巴不得左文星一指戳死了黑龙老贼。 佟海龙郑典原以为左文星名头虽响,不过是仗着家声浪很虚名。如今见这黑龙道人都战不下他,不免大为惊骇,情知今日只要有他在,非但不能斩草除根杀掉苍浩一家,只怕还要另生枝节,不如联手趁左文星被黑龙缠住,把苍紫云这丫头做了,除去心头后患。 两人心意相通,对个眼色,也不打招呼,一左一右,突然向苍紫云扑来。 苍紫云临敌经验较差,看着左文星与黑龙老道恶斗,意忘了强敌环伺在侧,猛觉有人从两方攻到,已是措手不及。 她要是避开了佟海龙,就会丧命在郑典掌下。要是闲避郑典,则又逃不过佟海龙的巨拳,须臾间作不了抉择,不禁苦心大乱。 就这么一瞬间的犹豫,眼看她就要毙在佟郑二人手下。 人群中也响起了一片惊呼,声震云霄。 就在这刻不容缓之际,苍紫云只凭眼前白影一晃,腰际被掌所推,一个趔趄跌出丈外,她急忙一个“鹞子翻身”。方才站稳了脚跟。 但她却看到了这样的一幕:左文星胸背同时遭到佟海龙郑典的拳掌袭击。只听他闷哼了一声,身子一晃,跃开了一丈。在他身子跃起时,两手平伸,郑典珍海龙同时叫了一声,慌忙退开两丈。 人群中又爆发出一阵采声,赞叹左公子的义勇与机智。 苍紫云不禁热泪盈眶,一颗芳心激动不已,对左文星感激万分。 原来,左文星虽然全力和黑龙道人周旋,但并未忘了丽人在侧,因此时时瞟她一眼,注意她的神态。 他见苍姑娘一脸钦佩,心中自是高兴非常,越打起起劲,巴不得就这么打下去,让苍姑娘就这么永远站着看。 不料,他正避过黑龙老道的一掌,趁空又朝地望去时,发现佟海龙郑典正向她扑来,而她却专注地瞧着自己,似乎尚未知晓有人偷袭,他吓得不顾危险,猛吸一口真气,一下跃到苍紫云身边,轻轻朝她柳腰上推去,自已拼着受伤硬以胸背接下了佟郑二人的拳拳,同时施展点穴手,伤了佟郑二人。 这时,黑龙造人见左文星中了佟郑二人的拳掌,知道这样一来,蚀心掌的毒素必然会引发,左文星再也凶狠不起来,不如借机将他除去,他日减少一个劲敌。 他于是不顾郑佟二人伤势,院地跃起两丈,如老鹰扑小鸡般朝左文星凌空扑去。 在文星受了一拳一掌,内腑已受震伤,方待长吸一口气以逼住伤势,不料突然昏晕起来,心内翻腾想呕,连站也站不稳了。 苍紫云见状大惊,连忙跃了过去,也不顾大庭广众之中会招来何等的闲言,一把扶住了左文星。 与此同时,她发现黑龙道人已凌空扑下。 仓碎间她玉手一样,打出了两枚飞云圈,这一手实在厉害,黑龙老道在半空急忙将身一扭,飞云圈划破了腰间道袍,凌空飞去。 黑龙老道落在左文星一侧,正待再发动攻势,已有人挡在了左文星身前。 这人身形魁梧,十分高大,犹如半截铁塔立在你跟前。 此人睁着一只牛眼,恶狠狠瞧着他。另一只眼却是一个黑洞,让人瞧了不寒而栗。 黑龙老道大惊,连忙后退三步。 他双手一拱:“吴兄,久违了。” 独眼把大手一挥:“老道,你敢伤我家公子?” 还未及传活,独眼身边又跳进一人,正是去而复归的丑面鬼朱彪。 黑龙知道今日已无可为,转身跃到郑佟二人身边,拉着他们就挤进了人堆。 这一挤,不禁大乱。 有人高声道:“想不到黑魁星也成了左家的役差,真是天下奇闻!” 这一嚷,秩序复乱。 有的听说独眼就是杀人不眨眼的黑魁星吴修德,不禁大骇,急于从人堆中挤走。这一挤,你挤我,我挤他,顿时乱作一团,人也渐渐散了。 左文星已站立不稳,朱彪将他背在背上,由吴修德护送,带着苍紫云,往敦厚坊左府走去。 苍紫云不敢问爹爹伤势如何,只默默跟在两个凶汉后面—— xmwjw扫校,独家连载 第九章 左府疑云 左家居住在敦厚坊,由北市向北行,只隔一坊之地。不一会便已走到。 苍紫云出身世家,家中也算富裕,但一来到左家大门,也不由为左家的气势所惊。 朱漆大门两旁,蹲立着两只硕大的石狮,犹如官宦人家。 进了大门,沿甬道穿过一排平屋,便进了一座大花园。园中楼台亭阁假石山,应有尽有,十分富丽堂皇。 园中仆役丫环,穿梭般来往。 见到左公子负伤归来,马上惊动了宅中上下,顿时乱作一团,如众星拱月,尾随其后,反把苍紫云给挤在了后面。 来到左侧一幢楼前,朱彪、吴修德自管进去,许多仆役不敢走上石阶,自在外等候。 苍紫云也不好跟着进去,只好随众仆立在阶沿下,心中惦记着老父的伤势,忐忑不已。 须臾,有下人传话,请老郎中治病。 不一会,来了一位六旬老人,匆忙间瞥见了苍紫云,便停下身问道:“姑娘是来探望苍爷的么?” 苍紫云连忙答是,老郎中用手朝后园一指:“那边是迎宾楼,苍爷在楼下静室。” 苍紫云大喜,谢过郎中,使沿小径朝后面走去。 行不过十来丈,果见一小楼在林荫中矗立,小径上正站着二叔苍宇。 苍紫云叫了一声二叔,飞奔过去,足未停步就急问道:“爹爹伤势如何?” 苍宇眉头紧锁,道:“郎中适才瞧过,说是中了掌毒,已给药服下。也不知能不能解毒,我问你,莫非在公子也负了伤?” 苍紫云答道:“不错,想来也是毒伤,待侄女进去瞧瞧爹爹。” 苍守道:“你爹刚睡着,莫要惊动。” 苍紫云答应着,轻步进了厅堂左间。 只见爹爹仰卧于榻,面孔呈灰黑色,鼻息不匀,一看便知受伤不轻。 她急得眼泪直流,心如火燎。 苍宇跟着进来,见她伤心,便示意出门说话。 二人又来到室外小径上、见有石凳石桌,便在石凳上坐下。 苍宇道:“贤侄女不必伤心,刚才那位苏大夫说,只要药丸服下,可保暂时无虞。” 苍紫云啜泣道:“药劲一过呢?” “苏大夫没说,总有办法的。” 苍紫云知是抚慰之言,爹爹的伤只怕不会好了。但又不敢说出声朱,只是独自伤心。 盏茶功夫过去,那位苏大夫又来了。 苍宇忙迎上,道:“左公子伤势如何?” 苏大夫边走边道:“无妨无妨,只要知道了受伤的根由,也就好治了。敝主人的伤与苍爷的伤完全一样,原来是黑龙道人的黑龙蚀心掌毒。这种毒么,老朽倒可医治的。” 苍宇苍紫云闻言大喜,忙向苏大夫道谢。 苏大夫笑道:“公子已清醒,嘱咐老朽务必将苍爷治好,这就包在老朽身上啦!” 说话间已进了苍浩的卧室,苏大夫取出一个小瓶,对二人道:“此乃老朽自制的百花九,可解天下几种最厉害的毒,服下后毒将去净,五日后可恢复体力。” 他边说边取出一位白色丹丸,捏开苍浩嘴唇,把药喂下。 苍宇连声道谢,请大夫到客室坐下。 苏大夫推辞道:“老朽有事,改日再叙。” 苍宇只好送他出门。 苍紫云道:“二叔,这下总算放心了。” 苍宇点头道:“左府中能人甚多,想不到还有如此高明的大夫。” 这时,两个俏丽丫头笑嘻嘻来了。 她们一个叫素娥,一个叫素秋,说是奉公子命,来听侯使唤的。 苍宇道:“除了左公子,老爷太太也住这里么?” 素娥道:“老爷过世甚早,只有太太和公子在。” 苍宇又问:“在公子伤好了么?” 素秋道:“左公子中毒不深,已经好了。” 素娥接过:“公子说,午饭时与二位相见,他还要来探望苍大爷的伤情。” 两个丫头嘴里说话,四只眼睛却不断朝苍紫云溜来溜去。 苍紫云被她们瞧得不好意思。便背转身去,假装探视园中花木。 两个丫头见无事,便自往园深处采花去了,一路嘻嘻哈哈不止。 苍紫云和苍宇又回到厅室,守候着苍浩。 半个时愿过去,苍浩醒过来了。 苍宇二人听见床响,走进去探视,见苍浩正睁着双眼四位张望。 两人连忙来到床前,把前后经过说了。 苍浩叹息道:“多亏左公子了,这大恩不知如何报答才好!” 苍宇道:“大哥且安心养伤,报恩之事,今后再议吧。” 苍浩道:“二弟,你向左公子道谢一声,我们回自己家里去吧。” “苍掌柜此话见外了,就在小生宅中养伤无妨!”左文星的声音突然传来。 三人一瞧,他正含笑立在卧室门口。 苍宇苍紫云连忙下拜,叩谢仗义援手之恩,慌得左文星也赶忙跪下还礼。 苍浩道:“左公子大思,应受二弟和小女一拜才是。” 左文星道:“不敢,苍大爷不必过谦,区区小事,怎谈得上大恩大德,莫要拆煞了小生,请苍二爷苍姑娘起身吧!” 苍浩见三人直挺挺跪着,只好吩咐苍宇二人起来。 左文星又请两人坐下说话。 苍浩道:“左公子伤得如何?” 左文星道:“不妨事,小生不知黑龙道人的武功来路,对敌时大意了,被其掌毒所浸,现眼下苏大夫的百花丸,毒气已解,倒是苍大爷的伤,不知如何了?” 苍浩道:“被黑龙老道劈空掌力所伤,毒气浸入内体,多蒙苏大夫赐百花丸,毒气似乎已解,只腰背内伤未愈,倒也不妨事的。” “毒解后,苏大夫自有治内伤之法,适才已嘱下人将一只百年老参去煎了汤来,待会给大爷服下,不出七日,内伤必好。” 苍浩道谢不已。 苍紫云也感激万分,不由对左公子增添了几分好感。 苍宇道:“苍家大仇牵累了左公子,在下深感不安,故与家兄商量,还是离开府上为好,以免招来凶灾。” 左文星道:“苍二爷,小生并不惧怕黑龙道人之流,彼辈若敢找上门来,定将他们活活拿住,替苍爷一家报仇!” 苍浩道:“左公子侠义心肠,令老夫十分钦佩,无奈苍家仇人不止此三人,还有一个更厉害的没有露面。左家为洛阳大富,犯不着招惹这般凶徒。” 左文景道:“人生在世,习武就为的是个‘义’字,路见不平,岂有袖手旁观之理?只要苍大爷不赚小生武功低微,小生愿与大爷二爷同仇敌忾,况且左家并未退出江湖,应在武林担一份道义,请苍大爷不必再推辞,就在舍下安心养伤吧!” 苍氏三人听了左文星的话,均都十分感动,又连连道谢不已。 这时,有小厮来请到前厅用膳,苍宇苍紫云随左文星前往,苍法的饭食自有下人侍候。 左文星将二人带到园中的一亭子间,那里已有一位老夫人和四个丫环等在那里。 苍紫云抬眼望去,只见夫人雍容华贵,年纪只在五旬左右,正含笑打量着自己。 送到亭子间,左文星向两人介绍了母亲,彼此又是一番寒暄。 左好访二人分左右坐下,儿子在下方陪同,十分喜气地请二人不必拘束。 左文星对母亲十分敬重,敬重中似乎又显得有几分畏惧,整个一餐饭中,他几乎没有说一句话。 苍紫云被左母问了几句,象年龄啦籍贯啦是否许配人家啦之类的话,使她脸红心跳,头也不敢抬起来。 有的话,是苍宇代她回答。 饭毕,左夫人自回楼去了,左文星这才舒了口气,渐渐活跃起来。 回到迎宾楼,苍法已用过膳,左文里吩咐下人将参汤端来,由紫云侍候着给爹爹眼下。 左文星请三人歇息,自己告辞走了。 这楼下有三间屋,苍氏兄弟住两对面,苍紫云被安顿到了楼上。 苍紫云不想躺着,便坐到窗前,俯看园中景致,不由想起了心事。 适才和左夫人的一顿饭,给她留下了奇怪的印象。 左母面目姣好,昔年风韵犹存,初看似很和善,时间稍长,却给人一种冷冰冰的感觉。 特别是夫人的两只凤目,有时竟会闪出两丝凶光,苍紫云觉得,以“凶光”两字来描述这种眼光似很不妥,但她又实在找不出别的字眼来形容。不过闪现凶光之时不多,但也决不止那么一回。 也许,这是她的错觉。 可是,她对左夫人却有一种说不出来的畏惧,这使她自己也觉得莫名其妙。 但是,她注意到左公子似乎也和她一样,对其母畏多于敬,一向潇洒自如的他,几乎变成了另一个人,拘拘束束,唯唯诺诺。 由此可见,左夫人定非凡人,尽管看起来弱不禁风,走路都要丫环们搀扶,可她总有让人畏惧的理由。 那些丫环们更是恭恭谨谨,不苟言笑,好象连大气也不敢出。 咦,这位左夫人到底是什么人呢? 她想,这里不是久居之所,爹爹伤势一好,还是赶快离开此地吧。 晚饭时,酒菜就送来迎宾楼,左文星过来与苍家叔侄共餐。 席间,左文星谈笑风生,既风趣又得体,很让苍紫云开心。 苍宇也很高兴,和左文星十分投契。 苍浩又喝了参汤和一碗燕窝粥,精神好了许多,竟然可以拥被而坐,不必老躺着了。 餐后,左文星又来探视苍浩,和一家人秉烛夜谈。 说起仇家,苍浩将根由讲了出来。 原来,苍浩原名苍震环,苍宇名苍震宇,家住山东峰山,号称峰山二雄,祖上曾开过镖行,兼营兵器打造,挣下了一份家业。苍氏兄弟长大后,未再干镖行,只经营酒楼饭馆。两兄弟性情豪爽,为人仗义,经常帮人排忧解难。他们虽不再干镖行,但与镖行仍有交情。五年前,济南泰安镖局被山东响马青狮佟海龙劫了一桩生意,泰安镖局局主遂到处邀人助拳,欲索回镖银,苍氏兄弟也在受过之列。遂赶往济南助拳。在一次激烈拼斗之后,佟海龙一干弟兄惨败,死的死,逃的逃,佟海龙本人也身负重伤逃逸。未料五年后,佟海龙勾结了铁和尚真缘、黑龙道人元和,虬髯龙郑典突然于夜间找上门来,一场恶战,苍震环之妻张玉琼、苍震宇之妻张玉梅、独子苍华均重伤身亡,唯苍氏双雄护住紫云带伤逃出。 好端端的一个家,也被佟海龙等人放了一把火,烧得片瓦无在。 为躲避优家搜寻,苍家三口人东躲西藏,隐姓埋名,这是两年前的事。 今年听说洛阳白马寺有玄衣修罗的武功秘籍,苍氏兄弟经密商后,决定从凤阳来洛阳碰碰运气,希图得到秘籍,好报一家血仇。 左文星听后,神情激愤,道:“大爷,小生自不量力,愿助一臂之力,向恶徒索回血债,望大爷二爷不要拒绝才好。” 苍紫云眼含情泪,感激地瞧着左文星。 苍震环道:“仇家武功甚高,尤其是铁和尚真缘,武功还在黑龙道人之上,为人又十分凶残,公子若是牵进了是非场地,只怕对左家不利,公子好意,老夫只能心领了。” 左文星急道:“大爷,今日小生已与黑龙赋道交手,这是非场地已经踏进了,还退得出来么?” 苍震宇见他一片诚心,便道:“大哥,左公子的大恩大德,苍家只有世代铭记了。” 苍震环只好点头默认。 左文星大喜,道:“区区小事,望大爷二爷不必挂于心上,待大爷伤好,再谋复仇大计,不知二位以为如何?” 苍氏兄弟均说甚好,由此相互间情感又进了一层,谈起话来也不再拘束。 第二日一早,苍紫云梳洗完毕,站在窗口张望,只见左文星一身白衫,正在亭阁前的草坪上舞剑,不由看得呆了。 只见他出手怪异,变招奇巧,比起自己家传的飞龙剑法,似乎更为狠辣也更为灵巧,心中不禁十分佩服。 此时素娥素秋两个丫环进门来了,一个来倒洗睑水,一个来收拾房间。见她立在窗前呆望,不由也向窗外看了看。 苍紫云不禁有些脸红,搭讪道:“你家公子好剑法!” 素娥道:“姑娘你还未见过夫人的剑法呢。那才叫惊煞人哩,公子比起来可差得太多,那是……” 话刚说到此,就听素秋干咳两声,素娥连忙止住话声,低头干事去了。 紫云两眼仍望着窗外,并未注意素娥的神态,见她忙做事情未说完,便问道:“那是什么原因呀,你怎么不说了?” 素娥支吾道:“也没什么,哦,待小婢去给两位势打扫打扫房间。” 不等紫云再说话,急匆匆下楼去了。 紫云不觉有些奇怪,刚想问素秋,素秋却一声不吭走了。” 紫云疑心大起,觉得此中必有缘故,这才想起素娥快嘴快语于无心中差点要漏出左家的一个秘密,却被素秋以干咳声提醒,把话咽下去了。 听听,她说了些什么呀! 左夫人的剑术比左公子高明得多! 左公子与黑龙道人交手可谓势均力敌,这份武功足以傲行江湖。而这位看起来文质彬彬,一副贵妇人的娇俯模样的左夫人,武功之高,实难令人想象。 有这么高明的剑术,左公子却差得很远,那是……,那是因为什么呢? 以左夫人的年龄修为,自应比友公子高,但素娥为什么要说“那是”呢? 莫非齐夫人不愿传授左公子? 不通不通! 左公子是她唯一爱子,世间岂有母不传子的道理? 那么,到底是什么原自呢? 她越想越觉得奇怪,心中布满疑云。 此刻,她忽然发现练剑的左公子停下了丰,正和一人站着说话。 这是一个满头白发的老妪,一身褐色布衣,手拄一根栗木拐杖,看那情形,象是左家的一个老佣人。可是从安公子的神态看,似乎对这位姥姥执礼甚恭。 这大概是上代跟老主人的忠仆,所以受到少主人的敬重。 正猜想着,忽见小径上出现了一行人,正是那位令人畏惧的左夫人和四名随身丫环。 夫人正向小亭阁走来,隐于林荫之中的老妪正面向夫人一方,只见她向公子说了问什么,忽然便消失了。 苍紫云大吃一惊,她明明眼睁睁瞧着老妪的,怎么一眨眼便不见了,一个年迈的老妇人,身手竟如此敏捷,实是她从未见过的事。 这位老妪武功之高,令人咋舌,可又为什么要避着夫人呢? 真是咄咄怪事! 她不由又把眼睛注视着夫人,见她渐渐走近了公子,而公子早已迎上行礼。 左夫人不知说了句什么,也可能什么也没说,径自往亭中走去,左公子则恭立道旁,待夫人走过后,拾起剑鞘,插剑入鞘,走了。 咦,母子感情竟如此冷淡。 她惊得目瞪口呆。 不一会,她瞥见公子背手走来,知道他来探望父亲,使连忙拉拉衣襟,下楼来迎。 她刚下到厅内,左公子进来了。 她分明看见左公子阴沉着脸,但一见她的瞬间,却起了很大的变化,可说是云散天睛,满面堆笑。 “苍姑娘早!”左文星彬彬有礼问候。 “左公子早!”苍紫云脸红着回礼。 “苍大爷苍二爷起身了么?” “起来了,起来了,公子请坐!”左室里传出苍震宇的声音,人也走到了门前。 左文星在客堂的八仙椅上坐下。 苍紫云道:“左公子好剑法,不知练的什么剑,可以告知小女子么?” 左文星道:“姑娘看见?献丑献丑,此系家传剑法,名称可不大好听,叫‘十煞剑法’,小生功夫太浅,倒叫姑娘见笑了。” 此刻苍震环也蹒跚着从左室出来,苍紫云急忙去搀扶爹爹。 “哟,爹爹怎么起来了,也不叫女儿一声!”苍紫云埋怨道。 苍震环笑道:“精神好了,哪里还躺得住,出来听你们说话地解闷。” 紫云扶他在椅上坐下。 苍震环道:“左公于使的原来是‘十煞剑法’。此剑法在数十年前名震江湖,后来听说失传,想不到友公子居然会它!” 左文星听他说知道这套剑法,不禁大为高兴,冲口说道:“苍姑娘要是想学,小生可以教给姑娘。只不过左家祖传规矩,不是一家人不能传。” 苍紫云听了不觉失望,道:“既是左公子府中规矩。小女子只好不学了。” 左文星大着胆道:“也可以学的。” 苍紫云十分奇怪:“为什么可以学啊?” 左文星含笑不语。 苍震环和苍震宇对视了一眼,心下自然明白,只有苍紫云入世未深,还在糊里糊涂。 苍震耳暗想,左公子属意于紫云。这话分明就是暗示要紫云成为一家人,想苍家血价在身,大仇难报。若招了左公子这么一个文武全才的女婿,报仇之事就容易多了,“十煞剑法”乃当今绝技,紫云要是习练出来,只怕不弱于玄衣修罗的武功。只是紫云还未解左公子的情意,自己又如何回答人家呢?只有等左公子走后,再与她商议吧。 但是,左公子话已挑明,不回答总不是办法。 于是说道:“左公子固然好意,只怕小女天资不高,难学成的。” 左公子听出话中含有应允的昧儿了,喜得笑逐颜开,道:“姑娘外秀内聪,一点就透,一定学得成的。” 苍紫云不信道:“左公子真的肯教?不怕违背了府中的规矩么?” 左公子笑道:“不妨不妨,明天就开始学吧,好么?” 苍紫云高兴得跳起来,道:“好极好极,现在就学吧!” 左文星面有难色道:“待家母来过之后如何?” 苍紫云莫名其妙:“左夫人来过之后?左公子要先请示夫人么?” 左文星顺口道:“正是正是。” 说着就站起来告辞,说要去见夫人。 待他走后,苍震环和苍震宇两老兄弟相视而笑。 苍紫云大为奇怪:“爹爹、二叔,笑什么呀!” 苍震宇笑道:“笑你呀!” “笑我?”紫云更觉惊诧。 “你知道左公子去请夫人干什么?” “这个我怎生知道?” “真是个傻丫头!” “二叔。我怎么傻了?” “问你爹吧!” “爹,你也说我傻?” “不错。” “咦,爹要不说出理由,女儿可是不依!” “哈哈……” “笑什么呀!” “二弟,你对这个憨丫头说吧。” “好,我来说。紫云,左公子要你学剑,可这剑法又不难传外人,对么?” “对呀,又怎么了?” “左公子说,要一家人才能传,你还听不懂么?” “怎么不懂?左家的规矩嘛,可在公子去请示左夫人,要破个例传给我呢!” “说你傻你还不信,人家祖上定的规矩,左公子可毁了这个规矩么?” “那怎么办?” “成一家人不就行了么?” “一家人?”苍紫云愣了愣,忽然一下于悟了过来,不禁大羞,急得跺起脚来。 她双手蒙脸,叫道:“二叔说些什么呀,也不害臊!” 做爹的此刻不能不说话了。 他正色道:“紫云,你年龄也不小了,自你母死后,爹就一人为你操心,左公子为人正道,文武全才,对你又是一番真情,待会左夫人来议婚,爹爹就答应如何?” 苍紫云又听着爹爹的话,心里却乱作一团,她不能不想起那个穷酸书生蓝人俊。 她见他一片痴情,答应他“留花不发待郎归”,当时,她又有些怜悯他。 他为了替她报家仇,出外访名师学艺去了、访名师谈何容易,但总是他的一片痴心。 她能辜负了他么? 想起蓝人俊,她再也听不进爹爹的话,道:“女儿不愿家仇未报就议婚嫁……” 苍震环道:“正是为了家仇,爹爹才同意这门亲事,现在不过定下名份,好学左家绝技再有左公子大力协助,这家仇何愁不报?” 苍震宇也道:“左公子为人正道,此次为救苍氏一家负伤,那天着无左分子,苍氏一门三口,只怕逃不出凶徒魔掌。如今左公子又愿授你绝技,又愿为苍家报仇尽力。此恩此德,何以为报?” 苍紫云心中乱极,爹爹和二叔的话,并无一丝差错;左公子对她的情意,也非一朝一夕,若拿蓝人俊与之比较,在公子处处占了上风,况家仇要报,也非依靠左公子不可,蓝人俊虽然情痴,但学艺之事实也渺茫,爹爹二叔万不会同意与他结成良缘,除非他真的福缘浑厚有了奇遇,学成一身或艺,能助苍家复仇,这门亲事才会获得允准。 但,人想练成高超武功谈何容易,年青人武功如左公子者,只怕已是凤毛磷角,少之又少。蓝人俊功底太差,名师又难求,今生今世只怕练不成武艺了。 她心中左思右想,爹爹和二叔的话,后来说的一句也未听进。权衡轻重,只有答应了这门亲事才好。 她只有辜负了蓝人俊的一番情意了。 可是,道理虽然明白,却又难下决心。 左文星和蓝人俊对她都十分痴情,但蓝人俊宁肯不吃饭也要来买镜子,以求见她一面,这份情意比起富家公子似更深沉,再则蓝人俊身上有股硬劲,宁折不弯,见义勇为,明知不是人家对手也决不退让。 这股劲头折服了她。 不过,说起情意,她对蓝人俊也只是倾心而已。由于彼此不曾相处,又怎能结下深厚情谊?比起左文星来,接触实在太少。 通过几天的接触,左文星的知礼洒脱给她留下了好印象,看来。将终身托付与他,该是一个女儿家的好归宿。 想到这里,她终于点点头,逃回楼上去了,惹得苍氏兄弟相对失笑。 苍震宇道:“云儿总算答应了,有左公子助力,实乃苍门之幸!” 苍震环道:“只要学得‘十煞剑法’,苍门血仇何愁不报等到手刃佟海龙等人,再替他们完婚。” 苍震宇道:“不知左夫人允不允这门亲事?” 苍震环想了想,道:“左公子是独子,只要他求老夫人,夫人爱子心切,只怕不会阻止,况且苍门门第虽不如左家,但云儿如花似玉,和左公子足以班配,左夫人是亲眼见了的。” 二老心中十分欣慰,对未来的复仇计划又作了一番议论。 他们心里都焦急地等待着在夫人的光临—— xmwjw扫校,独家连载 第十章 隐身人示警 下午,左夫人在总管陪同下,来到了迎宾楼。 苍家兄弟原以为她很快就会来的,未料直到此刻才来。 四个丫环站在夫人背后,总管坐在她右侧,夫人介绍。他名叫霍占云。 这位霍总管不过四十上下,方脸隆鼻,太阳穴高高坟起,一双虎目精光四溢,一望而知是内家高手。 左文星没有来,大约是故意回避。 苍紫云见过夫人后,迳自回楼上去了。 左夫人坐定后,启开朱唇道:“犬子今年二十有二,尚未娶妻,如今对苍姑娘属意,求老身向二位爷台求亲,不知二位愿允婚否?” 不绕弯儿,不说奉承话,直直接接提亲,倒是十分爽快。 苍震环道:“小女既蒙公子垂青,左公子为人正道,义肝侠胆,这婚事就算定了吧。” 左夫人一比手势,霍管家即从怀中摸出一只精致木盒,将盒盖打开,里面绸缎垫底,放置着两只玉镯,通体纯绿,晶莹剔透,十分珍贵。 管家道:“这对玉镯,夫人作为聘礼,请苍大爷收下。” 苍震环接过玉环,放在茶几上。 管家又道:“夫人之意,遵从苍家家事未了前不迎娶之说,婚期就往后延吧,只不知苍大爷欲在何时完婚?” 苍震环道:“三年为限,不知夫人意下如何?” 左夫人点头同意。 总管又出去唤了位帐房先生前来,将左文星、苍紫云的生辰八字写了,双方又作了交换,以示郑重。 之后,左夫人告辞,一行人便走了。 苍震宇道:“大哥,兄弟觉得左夫人似乎冷淡得出奇,订婚之事就象衙门里办例行公事一般。” 苍震环道:“愚兄也有同感,兴许是夫人性情孤僻些的缘故。” 苍震宇又道:“大哥对这位霍总管有何印象?兄弟总觉此人城府很深。” 苍震环道:“不错,似乎有些阴鸷,观其坟起的太阳穴,武功似很精深呢!” 哥俩正说着,苍紫云下楼来了。 “云儿,婚事已定,这是左夫人送的聘礼,你来看看吧。”苍震环道。 苍紫云睑如红霞,也不答话,迳自从爹爹手上捧过木匣,逃到楼上去了。 老哥俩相视而笑。 这时,左公子来了。 一进大厅,就向苍氏兄弟下拜,口称岳丈,行三跪九叩大礼。 苍震环大喜,连忙双手搀扶,请左文星坐下。 “贤婿,你与云儿婚事既定。从此就是一家人了,待苍家报了血仇,你们就可完姻,暂以三年为限,不知意下如何?” 左文星喜孜孜道:“小婿之意也如此,不替云妹报了血仇,决不完姻。” 苍震宇十分高兴,道:“有贤侄助力,苍家血仇何愁不报!” 左文星道:“从今日起,由小婿教授云妹‘十煞剑法’。以云妹的资质,三个月可学成,届时便访寻仇家,作一了断。” 苍震环连声赞同,便高声呼唤紫云下楼。 苍紫云装听不见,也不答应。 左文星来到楼梯口叫道:“云妹,愚兄教你‘十煞剑法’,快些下楼来吧! 苍紫云听说学剑,不能再装聋了,只好提着剑红着脸,低着头下了楼,在厅中侧身站着,不敢看左文星一眼。 见她如此娇羞,左文星实在爱煞,温言道:“云妹,为了家仇,愚兄今日授你剑法,只要妹妹学成此剑,便可早日报仇。” 苍震环道:“云儿,从今日起,你与文星兄妹相称,武林儿女,不必太过拘泥,你随文星好好学剑去吧!” 苍紫云只是点头,大气也不敢出。 左文星轻声道:“云妹,走吧。” 苍紫云便跟着他来到了后花园。 左文星先教她念口诀,她低着头跟着念,不要几遍便记熟了。 左文星见她如此聪慧,更是高兴非常,便连比带划,细心讲授第一招要领。 苍紫云渐渐忘了羞涩,起劲地学练起来。 这“十煞剑法”十分繁复,名义上只有十招,其实一招又有三式,学起来十分不易。 一下午过去了,只练得一招。 苍紫云见十煞剑的确厉害,大大超过了家传的“飞龙剑法”,芳心大为兴奋,左文星教剑又十分耐心,把细微处讲解得十分清楚,她学起来便容易了些,于是一颗芳心,对左文星又增添了几分好感。 又是十天过去,剑法只练熟了五招,而苍震环的伤势已经全好,再在这里住下去似乎已经不便,可紫云剑法未成,搬回去也不是办法,幸而左文星再三挽留,老哥俩决定等紫云把剑法学完再走。 但是,苍紫云在这十天中,又发现了一些怪事,使她对左府产生了一些疑问。 在她学剑的第三天早晨,还未下楼,她便到窗口去张望,瞧瞧左文星来了没有。 左文星来是来了,可并不止他一人,那个满头白发的拄拐婆婆又来了。 两人在林荫处说话。 苍紫云想,她究竟是什么人,为何不听左文显提起?何不干脆冲下楼去,见见这位神秘的老妪。 说走就走,她迅速下了楼,直朝亭阁方向跑去。 等她来到左文星身边,只见左文星一人背着手,正望着亭阁出神。 她连忙四处打量,除了她两人外,林间静悄悄,没有第三人。 左文星含笑转身道:“云妹早。” 苍紫云道:“文哥早,就他一人么?” 左文星点头道:“自然只有愚兄一人,从教你练剑起,愚兄就吩咐下人不要来此,以免干扰云妹练剑。” 咦,左文星不说实话。 明明他刚才还在和一个老太婆说话,怎么眨眼间老太婆便没了影儿? 这老太婆究竟是谁?为什么避不见人? 上次她避开了左夫人,这次避开了自己。 这又为的什么? 不过,她没问出口来,接着练剑。 这是第一件事。 第二件事发生在练剑的第六天晚上。 那天晚上,左文星没来迎宾楼和苍氏兄弟聊天,苍紫云觉得无趣,独自提剑到后园习练,她才走入林荫小道,便听到亭阁那里传来说话的声音。 只听一个嘶哑的声音道:“如此犹豫再三,你伯父九泉之下岂不伤心?” 另一人道:“只怕你我武功不敌!” 苍紫云大吃一惊,这不是左文星的声音么?他这是和谁说话呀。 嘶哑声音道:“再不下手,反遭其害。” 左文星的声音道:“功未练成,奈何?” 接下来便没了声音,苍紫云等了一会,依然没有动静。便悄悄往亭阁走去。 亭阁间空空如也,那里还有人影。 她惊得目瞪口呆,怔怔站在那里。 听错了么?没有。 人到哪里去了?为什么鬼鬼祟祟? 忽然,林荫道外传来左文星的声音:“云妹、云妹,你在哪里?” 苍紫云一惊,嘴里答应着,往外走来。 左文星一见她,喜孜孜道:“云妹,愚兄到迎宾楼,听说你独自在此练剑,故赶忙来了,云妹肯下苦功,愚兄十分高兴。” 听,他刚才明明在亭子间里和人说话,怎么又到了迎宾楼? 咦,此人为何要说说? 她抑制住内心的不快,勉强答道:“本想再练两遍的。现在又没兴致了,回去吧。” 左文星十分愿意和佳人在此处说几句知心话儿,便挽留道:“既来了,就练两遍吧!” 苍紫云心性素来平和,便依言舞开了剑。 左文星又指出了几个不正确的地方,帮她改正,既耐心又温情。 好几次她都想问问左文星,但总还是住了下去,没说出口来。 练完剑,二人回转迎宾楼,与苍氏老哥俩又闲坐一阵,左文星才告辞回去。 苍震宇笑道:“云儿,你前脚才走,文星后脚就跟来了呢,表面上是来探望岳丈,骨子里是找小媳妇儿说话。” 苍紫云大羞,逃回楼上去了。 她想,听二叔的口气,自己一走,左文星就来了,那么,谁在亭阁里和人说话呢? 不对,说话的人明明就是左文星,这其中必有古怪。 想想自己已经把终身托付给了他,他为何鬼鬼祟祟让人不解呢? 莫非爹爹二叔看错了人? 综观左文星平日为人,似乎也不是奸诈之徒。 这一切,究竟又是怎么回事呢? 她感到茫然了。 听说爹爹要回丰财坊自家的小院里,她自然十分赞成。但“十煞剑法”未成,左文星又拼命挽留,她心中的疑问又不好说出,只好听爹的话,仍留在左府,继续学练剑法。 她暗自下了决心,要在最快最短的时间内学完十煞剑法,好离开这所充满了神秘气氛的大宅。 第十一天,她和左文星仍在后花园里练剑,从第六招开始,难度似增加了一倍。 一天下来,一招都未练熟。 又是十天过去,她总算练到了第八招。 闲暇时,她想亲近素娥素秋,好从她们口里,探出些左府中的秘密,但两个丫环只在做事时来迎宾楼,事一做完便迅速离去,话都无法说。 这也是有悖常规的事。 两个丫环既然派来侍候客人,就应该留在迎宾楼才对,为什么来去匆匆,决不稍留片刻,听候客人使唤呢? 越是弄不清的事,她越是挂在心上,再也放不下。 这天晚间,她照例练剑,左文星在一旁指点,把已学会的八招剑法连贯起来。 练毕,左文星回自家住楼去了,苍紫云假装回楼休息,把剑放好后,从窗中跃出,从栏杆上翻到了屋顶,朝主楼那方眺望。 她为什么要这样做,连自己也说不清楚,她对主人住楼,产生了一探的念头。 主楼灯光璀璨,似乎无人安睡,她耐心地伏在瓦楞上,等着三更到来。 逐渐,主楼的灯火一盏盏灭了,变成一座小山似的,黑黢黢地矗立在星空中。 主楼有三层,据说夫人住三楼,公子住一楼。 她和爹爹二叔自进了左府后,从未被邀到主楼去过,想起来也实在叫人疑心。 她见时机已到,刚要立起身来,忽然听见身后“唰”的一声,把她惊得赶忙扒下,一个侧翻,却见一团东西落在身旁。 伸手一抓,是个纸团。 她心中大疑,也不敢去探主楼了,忙回到自己房间,从怀中取出发烛儿,在墙上一划,引着了火,点亮了蜡烛。 有了灯光,又把她吓了一跳。 原来,从未动用过的桌上砚台,己被人磨了墨汁,插在笔筒里的毛笔,此刻也搭在砚台边上。 就是说,她在屋顶时,有人进了房间,磨了墨写了字。她却一点也不知。 来人好大的胆。 她张开手中的纸团,只见上面歪歪斜斜地写着几行小一字: 住在左府,当守规矩,为何夜伏瓦楞上,欲思何为?身处险境而不知,还敢胆大妄为,岂不自投罗网?艺成后速离此地,左府情形,且不宜外道,否则,大祸加身矣! 苍紫云看完纸团,惊得连手也抖了。 她不能再把疑惑藏在心中,必须告诉爹爹二叔去。 于是抓起烛台,下到一楼,敲响了爹爹的房间。 “爹爹,是云儿,快快开门。” 稍倾,苍震环开了门,面上十分惊讶:“出了什么事?” 她示意爹爹进房,把烛台放到桌上,把纸团给爹爹瞧了。 苍震环看了一惊,也不说话,便去对间叫起了苍震宇。 苍紫云把二十天来感到的可疑处统通说了,苍氏老哥俩似乎并不感到意外。 苍震环道:“从进左府后,爹爹也感到许多事不解。但有一条,左文星对苍家却是一片诚心。故此爹爹忍耐着,就为的让你学好剑法后才作处置。” 苍震宇道:“左夫人冷冷冰冰,进来二十天,只见了两面,对亲家如此冷淡,不能不令人怀疑。” 苍震环道:“照纸团上所说,我们住在这里并不安全,云儿,你还要几天才能练好剑法?” 紫云道:“最后两把六式最难,最快只怕也要四五天。” 苍震宇道:“无妨,贤侄女就专心练吧,为了绝技,值得冒这趟险。” 苍震环道:“左府可疑之事甚多,该不该问左文星呢?” 紫云道:“该问该问,不知他捣的什么鬼?如果不老实,女儿就不理他!” 苍震宇道:“左文星人不坏,只恐其中涉及左家阴私,还是暂时不问是好。” 苍震环道:“二弟说的极是,先不管其他,等云儿学好了剑法再说!” 话刚落音,“呼”一声,从窗口飞进了一团东西,轻飘飘落在桌上。 原来又是一个纸团。 这个纸团把窗纸撞破,带着呼声飞进。 一个纸团能发出声音,劲力该有多猛。 可它落在桌上时,却又轻轻飘飘。 此人的内力,已到了控制自如,收发随心的地步。 苍氏三人,惊得面面相觑。 苍震宇急忙抬起纸团,展开一瞧,笔迹与前张纸条一样,字体歪斜。 左小儿和你们一样无知,不必询问。事情远比你们所能料想的来得复杂,望听从劝告,艺成后速离是幸。剑法虽然残缺,练成后足以对抗高手。若能习全,威力倍增。惜左小儿并不知此,只能练得十招。切记,安份守己,早日离府,否则性命难保。 天,纸条上说了些什么啊! 苍紫云欲跃在厅外,被苍震环制止。 “来人武功太高,你我难望其项背,追出去也见不到人的,不如算了吧!” 三人又轮着将纸条看了个仔细,越看越觉得惊人。 左文星虽是左家独子,却不知内情。 “十煞剑法”原来残缺了部份,左文星自己都不知道。 左府诡橘难测,危机四伏,一不小心,有性命之忧。 看来,只有速离左府才妙。 苍紫云道:“不如明天就走吧,既然‘十煞剑法’残缺不全,学了用处也不大,岂不白费功夫? 苍震环道:“不对,字条上说,学好了足以对付高手,可见此剑法不凡,云儿必须学完才是。” 苍震宇也道:“这位隐身人也说得清楚,只要安份守己,当无性命之虞。还说学成后速离,可见是要云儿学完才走。只要我们不管闲事,也不会惹出麻烦。” 苍震环问:“云儿,你还需几天练完?” 苍紫云道:“不出三天,云儿一定学全了它,再以两天贯通全套剑法,就可以对敌了。 苍氏兄弟听了十分高兴,各人互嘱小心,方才各自回房安歇。 是夜,苍紫云翻来覆去睡也睡不着,老想着两张宇条上写的话。 翌日晨,她又到后园练剑,不一会左文星就笑眯眯起来了。 从他的神态上看,似乎什么事也没有一般,使苍紫云放下了心。 左文星道:“今日教第九招。这一招和最后一招威力非同小可,变化也极细微,云妹你瞧仔细了。” 说完,他抽出剑来演练,边演边解释。 这第九招叫做“煞神闯关”。 意在要脱身时,杀开一条通路。 苍紫云居然一上午就熟练了它,使左文星称赞不已。 下午,学最后一招,名为“定海杵”。 这一招十分厉害,为救命反击敌手的致命一击。 直到晚间,她方才学会。 之后两天,她将十招剑法贯通,已使得十分娴熟。 苍氏兄弟大喜,遂决定提前离府。 左文星挽留不住,只得去禀告左夫人。 左夫人玉体欠安,未来送行,由霍占云总管代劳,送到大门外。 左文星则一直陪同到丰财坊苍家。 临走时,左文星提出,要到苍家来住,好共商复仇之计。 苍家租的本是一个小院落,里面有的是空房间,苍震环一口答应,左文星说马上回去携带衣物,说完兴冲冲走了。 苍家三人见安然回到家,不禁松了一口气—— xmwjw扫校,独家连载 第十一章 暗杀阴云 苍震宇一早就来到了白马寺。 他想以香客身份入寺,好约见济明和尚。 未料才来到寺前山门,便被五个和尚阻住,道:“施主留步,本寺暂封寺一年,请到别的庙里上香吧。” 闻听此语,苍振宇才发现周围冷冷清清,只有自己一个香客。 他故作惊诧道:“噫,为何要封寺?这不是奇闻么?哪里的寺庙有拒绝香客上香的?” 一和尚道:“施主,布寺修整殿堂,情非得已,请施主明年再来吧。” 苍震宇心念一转,又道:“在下与贵寺济明和尚相熟,特来拜望,当可进寺探访吧?” 五个和尚相互瞧瞧,为首的一人道:“施主,本寺封寺,任何外人不得入内,寺中僧众也不能会客,施主就请回吧。” 看样子,进是进不去了,苍震宇只好回到丰财坊。 苍震环一见他就问:“见到人了么?” 苍震宇摇头,把情形说了。 左文星道:“小侄曾听朱彪说,白马寺不湛江湖豪杰的困扰,已到嵩山少林寺求援,望少林派人到洛阳,向江湖各方人士说明血字真经真象,莫非少林的人到了么?” 苍震环道:“当年玄衣修罗刺血写经,据说留下了武功秘籍,这事已风传江湖,引得各方人士注目。我们虽未必全信,但也不能一点不信,为了苍家血仇,若能得到这份秘籍自是再好不过。所以,在探听仇家消息时,也不要忘了打探血字真经消息,如今白马寺封寺一年,僧众不能出外,这倒是件麻烦事,我们再不能听得确切消息。” 左文星道:“愚侄曾让人外出打听黑龙道人一伙的踪迹,自那天交手后,他们便失去了踪影,这两日也未打探得一点消息,如今两方线索既断,不知该如何办才好。” 苍氏兄弟紧皱双眉,一时没了主意。 苍紫云也想不出办法,只是阿坐着。 左文星想了想,又道:“不如这样,待小侄到白马寺拜访方丈,从中或可听到些零星消息,带回来给二位尊长参详参详。” 苍震宇道:“贤侄进得了寺么?” 左文星道:“小侄于白马寺供奉甚丰,与方丈也有数面之缘,不妨试试看如何?” 苍震环大喜:“如此甚好。贤任快去吧。” 左文星便辞别出门,往白马寺来。 守山门的和尚都认识左文星,听说要会见方丈,便分出一人通报去了。 未等片刻,庙中来人说,方丈有请。 左文星便跟和尚进了庙,早有知客大师亲自迎接,陪同他到了后院方丈室。 方丈室里除了住持法缘大师,在坐的还有监寺法清大师、知藏法净大师。 此外,还有两位年过六旬的高僧,经法缘大师介绍,原来是嵩山少林寺监守普济大师、维那普昌大师。 维那又称统摄,主管全寺威仪进退纲纪以及众僧琐事,为一寺主管之一。 当下相互见礼寒喧。 左文星道:“骤闻‘血字真经’一事,洛阳豪客云集,寺院所受干扰甚大,小生今日拜访方丈,愿闻真情,并为维护白马寺安全,聊尽一份心力。” 法缘大师叹道:“多谢左施主。不瞒施主,敝寺不知何人造谣,纷传血字真经夹有玄衣修罗的武功秘籍,致使敝寺夜夜受江湖人侵扰,迄今为止,敝寺受伤僧众已有三十余人。贫僧不愿结怨江湖,又苦于无法说明真象,便修书函,恳请少林道友出面主持公道,向江湖黑白两道郑重声明,血字真经中并未有什么武功秘籍,望各方勿再干扰本寺清修。” 左文星道:“小生亦有几点不曾弄清,不知当问不当问?” 法缘道:“左公子所问,贫僧知无不答。” 左文星先谢了,然后问道:“玄衣修罗郝杰,真的在白马寺中出家么?” 法缘道:“不错,然郝杰来时,只有贫僧一人知其真正身份,下属各僧一概不知。入寺后,也只有少数几人知道。” “那么,以血写经是真?” “不错,去恶和尚自忖出家前杀孽造下太多,为赎其罪,以自身血抄写‘大菩萨藏经’,向佛祖诚示悔过之真意。” “血经抄好后,交与何人?” “交与贫僧,贫僧再交与知藏法净师弟,收存于藏经堂。” “大师接到血经后,是否从头至尾翻阅过一遍?” “不曾,贫僧只略翻几页,感其心诚志坚,将血经视为传寺之宝,不敢随意翻阅。” 左文星点点头,问知藏法净大师道:“大师接了血经后,也未翻阅过么?” 法净大师答道:“此经乃本寺传寺之宝,经方丈师兄郑重嘱托,贫僧不敢随意翻阅,便捧存于藏经堂。” 左文星叹道:“如此说来,血经中有无玄衣修罗郝前辈的武功秘籍,尚属未知了?” 法缘大师道:“去恶和尚不曾写下秘籍,这一点当可定论,否则,他岂有不告知老僧之理?” 这话虽对,但也不一定,左文星不再反驳,又问道:“如今血经尚在寺中否?” 法净叹息道:“血经已被盗,否则,取出血经验证,便可以向天下英雄说明。” 左文星笑道:“这也不见得,人家可以说寺中将秘籍早已藏好,以血经瞒人。” 法净大师不禁一愣:“如此说来,真是无法澄清事实了!” 左文星道:“不错,谣琢四处流传,弄假成真,有口难辩!” 少林监寺普济大师问:“贵寺藏经堂内,平日有多少护法僧?” 法净答道:“敝寺藏经堂,平日只有四护法守堂,但敝寺规纪甚严,平日一概不准僧众擅入,多年来也从未有失盗之事,只在数月前整理经籍,才发现敝寺武功《金刚练功心诀》与《金刚掌二十八式》《金刚降魔杵三十六式》已经不翼而飞,一惊之下,方才普查经籍,这才发觉血经丢失。紧接着江湖上便传出了谣诼,说血经中有玄衣修罗的武功。这事细细想来并非偶然,定是有人在暗中兴风作浪!” 左文星道:“事已至此,不知贵寺将如何处置?” 法缘大师道:“贫僧请少林道兄来白马寺,意欲由师兄们出面,将内情昭告天下武林,敦请正道人士。全力追踪盗血经之人,只要此人落网,真象便能大白!” 左文星赞道:“此计甚好,少林在武林向执牛耳,言出如山,当能使天下武林信服。” 少林监寺大师普济道:“施主对敝寺赞誉过甚,少林虽蒙武林各万看重,但江湖之中奇人异士、狂人霸主不少,只怕不将少林之言放在心中呢!” 左文星道:“只要正道人士深明事理,大局足定,至于黑道枭雄,只怕不会甘休。不知何日举行盛会?” 法缘大师道:“定于三日后己时,在寺外空地上举行,届时请左施主光临是幸。” 左文星道:“三日后一早,小生定来赴会,以供驱遣。” 法缘大师道:“不敢,只要施主肯光临,已是大幸。不瞒施主,今日敝寺就要向各方送出请帖,洛阳武林知名人士皆在邀请之列。” 左文星告辞要走,临行前装作忽然想起,道:“差点忘了,小生挚友托请小生打听一位法师,不知可在寺中? 法缘大师道:“贵友要访哪位?” “济明法师。” 法缘大师一愣,寺中哪有什么济明大师? 知藏法净大师连忙道:“施主问的可是敝寺的净头济明和尚?” 左文星道:“正是正是。” 知藏法净大师道:“清施主稍坐、待贫僧与施主传唤。” 法缘大师这才知道,左文星找的竟是在寺中做杂役的和尚。 白马寺乃中原第一寺,僧众数百,往来驻牒的又多,方丈岂能全都认识? 不多会,有僧来报,不见济明和尚。 又隔一阵,又有僧来报,全寺均不见济明和尚的踪影。 法净大师皱着眉道:“本寺已封,禁止僧从出外,济明和尚怎会不见?细细查找!” 来通报的和尚奉法旨匆匆走了。 方丈室里,众人又把三天后的大会估量了一番,以防黑道魁首滋事。 半个时辰后,小和尚来禀告,济明和尚确已不见,据一些僧众回忆,似乎两天不见他的面了。 法净“噫”了一声,道:“怪不得不见他来打扫藏经楼。” 监寺法清大师道:“该僧侍佛一向心诚,出家后专拣寺内脏活重活。从不偷懒取巧,这样的和尚,岂会违忤封寺禁律,擅自外出?” 法净道:“怪哉,莫非其中有诈?” 方丈法缘大师道:“师弟此话何解?” 法净道:“藏经堂一向无人可以擅入,独有济明和尚打扫经堂,可以随时出入,这……” 此话一出口,满堂皆惊。 法缘大师道:“师弟所言不差,这济明和尚当真可疑。” 法净大师又道:“记得那位抄经的蓝人俊书生么?曾被人点穴下毒手害死,当时也疑为寺中藏有奸人,但查无实据,连可疑人物也列不出。当时只是想到那些习武的僧徒,从未对这个济明和尚起疑过。” 少林监寺普济大师道:“善哉、善哉,若寺中藏有奸徒,为害不浅,迅速查清才好。” 监寺法清大师问左文星:“左公子认得济明和尚么?” 左文星摇头道:“不识,敝友数年前在贵寺与济明相识,一别多年不见,此次重访洛阳,欲至白马寺上香,顺带探问济明和尚,不想来贵寺上香不成,闻小生前来,顺便托付小生,给济明和尚捎个口信而已。” 正说着,白马寺的维那法玄大师匆匆而来,一进门就合掌道:“方丈师兄,济明和尚已经找到。” 法缘大师不顾介绍座中客人,忙道:“人在何处?” 法玄道:“在山上林中,本寺炭头僧上山伐薪时发现,济明和尚身悬枝头,早已气绝,大约已死一天一夜!” 众和尚闻言,俱都合掌念道:“阿弥陀佛,善哉善哉!” 法线接问道:“济明是自杀身亡?” 法玄道:“回禀方丈师兄,经下座验尸,济明和尚筋脉寸断,显是被人以重手法击毙,使人惊奇者,身上并无伤痕。 少林寺监寺普济大师惊道:“筋脉寸断而无伤痕,这掌力端的十分厉害,据老衲推测,十分象是五丁无形掌,这要验了尸才能断定。” 少林维那普昌大师道:“师兄说的是,先验尸要紧。” “五丁无形掌”五字一落入众人耳中,就象在耳畔打了个闷雷,惊得一个个变了脸色,大家俱都忙着站起身来,要去验尸。 当下,由法缘大师领头,来到偏院一间僧房,济明和尚被安置在一张木床上,由一床白被单罩着。门口站着两个武僧,手持戒刀警卫,不让闲人进入。 一行人来到门前,两个持刀和尚不理不睬,犹自相互对视着,犹如泥塑木雕的罗汉。 维持全寺纲纪的本寺维那法玄大师脸上挂不住了,当着嘉宾的面,手下僧众竟如此无礼,气得他抢上一步喝道:“方丈佛驾到,为何不行参见之礼?” 两个和尚好大胆子,仍然充耳不闻。 法玄情知有异,接连跨上两步,仔细朝两武僧面上一瞧,只见他们面色灰败,四目圆瞪,形貌好不怕人,哪里还有一丝活人气色? 走在前边的还有白马寺监寺法清大师,他也看出了实情,急伸一掌,抓住一武僧袈裟,轻轻一带,武僧即顺势倒下,法清大师忙揪紧了衣服,轻轻将他放到地上。 一行人见状,惊得瞠目结舌。 法玄一步蹿入门内,伸手掀开了白被单,任他修行数十年,也忍不住发出一声惊叫。 后面请人急忙一拥进室,来看究竟。 躺在板床上的,竟是一个上了年岁的高僧。只见他圆睁双目,面色灰白,形貌也似门外警卫僧一样怕人。 法缘、法清、法净三位大师见了床上躺着的和尚,不禁同时叫出声来:“法元师弟!” 原来,竟是白马寺的知客僧法元大师。 左文星与少林的两位大师也惊得叫出声来,位居高职的知客僧,竟然代替了地位低下的济明和尚,躺到了木床上。 法缘大师不胜悲痛,当即与诸师弟验伤,发现大师身上并无明显伤痕,只在左胸有一红色小孔,孔如针尖细小,不注意却分辨不出。 法缘大师默运玄功,将掌置于红色小孔之上,倏忽间便以掌力吸出了一棵小针,比绣花针还小,通体红色,含有剧毒。 众人见了,无不惊骇。 法缘大师将针放到木桌上,再看手掌,已经红肿。连忙打个盘膝坐下,运功驱毒。不消一盏茶时光,毒便驱尽,手掌平复如故。 这是什么针?如此歹毒? 少林寺维那普昌大师道:“贫僧曾听人说过,不知是否赤焰针?” 法缘大师道:“不错,就其形其色看,当是赤焰针,这是二十多年前的女魔头毒牡丹余艳花的独门暗器,久已不听人提起,不料却在本寺知客师弟的身上发现,真是从何说起?” 监寺法清大师道:“济明和尚尸体被人盗去,换上了法元师弟的尸身,这不过是一刹那的事,凶手当不曾走远。” 法玄大师激动万分,勉强克制着一腔激愤道:“怪哉,贫僧不过从此地到方丈堂,竞发生如此剧变,若不查个水落石出,白马寺僧众哪有宁日!” 住持法缘大师合掌道:“阿弥陀佛,善哉善哉,法玄师弟且静下心来,法元师弟血仇不能不报,混进寺里的奸细也要加以揭露。请师弟传令击法鼓,宣召全寺僧众进大殿,查询适才各人所行所为,相互印证。” 法玄应声而退。 左文星合掌告辞,满怀惊惧离去。 未出寺庙大门便听鼓声隆隆,所遇行走之僧人,闻鼓声皆感惊异,匆匆应召而去。 左文星一路思忖着白马寺的惊人事件,急急赶回了丰财坊。 苍氏一家听左文星讲述了白马寺中发生的剧变,均都大吃一惊。 苍震宇叹道:“济明和尚身遭厄运,实在可怜,想他不过一个净头僧,出于对佛的诚意,专捡扫地换香、洗厕抹桌的粗活干,是什么人如此凶悍,将他杀了?” 苍震环道:“不然,此中必有蹊跷,另外,白马寺高僧武功深奥,堂堂知客大师,竟被赤焰针所伤,莫非当年凶名昭著的毒牡丹余艳花,进入了寺中么? 左文星道:“伯父说得极是,方丈法缘大师以掌力吸出赤焰针,这份功力何等精深?想那知客法元大师,是方丈大师的师弟,武功自不会弱到哪里去,居然被人毙命。白马寺中戒备森严,凶手如入无人之境,这份功力只怕也是惊世骇俗。不比等闲呢。小侄曾听人说,毒牡丹貌美如花,心似蛇蝎,当年横行江湖,人见人怕,特别是她的歹毒暗器赤焰针,以手指弹出,无息无风,防不胜防。黑白两道武林人物,闻名丧胆。毒牡丹并无固定居所,但闻不喜名山大川,只喜繁华都市,有好些年不闻她的芳踪,如今毒焰针在白马寺出现,莫非是她亲临寺中么?这份血字真经,真有那么大的吸引力么?” 苍震宇道:“贤侄说得是,毒牡丹武功超凡,但并非天下无敌。玄衣修罗自入江湖后,还未曾听说败过。当今之世,无论何人,只要获得这份武功秘籍,继承了玄衣修罗的衣钵,试问还会再怕谁来?所以毒牡丹即使亲自来夺取这份秘籍,也不奇怪。” 苍震环道:“如果毒牡丹亲来争夺秘籍,只怕无人再敢问津,我们也只好退避三舍了。” 苍紫云道:“这个毒牡丹也是女子,为何有这样高的武功,真让人羡煞。” 左文星道:“三日后白马寺前旷地开英雄大会,我们该如何处置?据法缘大师声明,血字真经中并无玄衣修罗秘藉。此经系郝前辈入寺后,忏悔当年杀孽太重,以自身鲜血抄下《大菩萨藏经》,以赎罪愆。此番诚意,足以震惊天下,血经自然成了白马寺传寺之宝,愚侄自学武后,一心愿学古人行侠仗义之举,加之身在洛阳,为白马寺找回血字真经,义所难辞。故白马寺大会后,愚侄欲寻找真经线索,为夺回此宝尽一份心力,不知此愿对否,请二位伯父指拨。” 一席话说得苍氏兄弟连连点头,紫云也激动不已,芳心中对左文星更加敬重。 苍震宇道:“贤侄说得好,血经为佛门至宝,郝前辈的一番诚意,令天下敬服,我辈乃武林正道中人,正该为此尽力。” 苍震环道:“当初我们为了家伙,欲盗取郝氏秘籍,如今事情已经演变,夺回佛门至宝才是顶顶重要之事。至于家仇,暂退居次要,反正黑白两道,围绕真经必有一番争夺厮杀。 黑龙道人等凶徒,必不会袖手旁观,我们在寻找真经时,总会与之照面,届时复仇。先公后私,你们以为如何?” 紫云拍手道:“爹爹说的是,女儿极为赞成!” 左文星见苍氏一家深明大义,心中高兴非常,笑道:“云妹大义凛然,真女中丈夫也!” 紫云啐道:“当着长辈的面,谁要你夸奖?不害羞么?” 苍氏兄弟听了大笑。 左文星又道:“真经中究竟有无秘籍,其实法缘大师等人并不知道,因为他们都未从头翻阅一遍,只有将真经找到,真相才能大白。若是我们有幸寻到真经,若真有郝氏秘籍的话,当能一睹为快,那时向方大大师提出修习秘籍,谅来大师也不会拒绝的。二位伯父,愚侄的话对么?” 苍震环道:“贤侄说的是,这样学来的武功,才光明正大呢! 苍震宇也道:“苍门仇家,以铁和尚武功最高,若能修习了郝氏秘籍,复仇才有了绝对把握。” 左文星道:“三日,愚侄与三位同赴白马寺参加大会,若遇见佟海龙等仇家,该如何措置?” 苍紫云咬牙道:“我恨不能给他们每人的心口上搠上一剑!” 苍震宇道:“若在大会相遇,彼等也决不放过我们,免不了会后一拼。” 苍震环道:“如果动手,佟海龙、郑典我和二弟均能一战,唯黑龙道人、铁和尚过于厉害,文星你总不能胜过两人联手吧?紫云一人,恐也难敌老道。” 左文星想了想,道:“伯父所言不差,愚侄以一对一并不输于他们,两人联手则有些难敌,云妹的剑法还未能融会贯通,功力也不能与之抗衡,莫如暂避其锋,再图日后吧,在此期间,愚侄欲将家传三十六式玄正点穴手教给云妹,只要再苦练一至二载,对付铁和尚将不至于落败。此外,云妹内功根底不足,愚侄欲将家传玄正内功心法授云妹,当可提高内功,伯父以为如何?” 苍氏兄弟大喜,紫云也兴奋得脸都红了。 苍震环道:“贤侄,云儿全仗你栽培了,如能学得左家武功,苍家血仇指日可报!” 于是决定从即日起由左文星授苍紫云武功,以等待复仇时机。 由是,左文星与苍紫云感情更笃,两心融为一心了—— xmwjw扫校,独家连载 第十二章 白马寺盛会 白马寺的盛会开始举行。 为着寺庙的安全,会址设在寺侧二十多丈外的旷地里。 一切从简,既无旗帜,也无鼓乐,不讲排场,只在旷地里安放下数十张条凳,宾主分开而已。 辰时末、巳时初,太阳早已辉映大地,会场上群雄会集,有坐的有站的,已经到了三四百人。 洛阳武林界的头面人物也到了不少,其中有著名的麒麟镖局镖主铁麒麟徐海峰,洛阳三公子也到了两位,追风剑张经仁、黑龙剑吴善谦,只有白衫剑客左文星还未露面。 群雄相聚,黑白两道界限分明。各找各的伴,各说各的话。 黑道中有几位令人瞩目。 那坐在一张条凳上、跷着二郎腿,两眼望天,不理睬旁人的瘦道士,就是凶名昭著的枯骨道人。 离他不远,并排站着青狮佟海龙、黑龙道人元和、虬髯龙郑典和一个矮胖的出家人。 这和尚就是令人丧胆的铁和尚真缘。 离枯骨道人不过一条凳子之隔的地方,俏生生坐着一身雪白衣裙的素衣女魔龚玉翠,她身后令人瞩目地站着阴阳二判喻安邦、褚玉隆。这两个判人死不判人生的凶煞神,也不知何时拜倒在素衣女魔的石榴裙下。 这几位黑道中的高手,平日只要有一位出现,就足以掀起一场腥风血雨。如今无巧不巧,竟然为着一部血经,全都汇集到了白马寺,怎让洛阳正道人士放得下心? 此时,白马寺住持法缘大师等人陪同少林寺监寺普济大师等人来到了会场。 白衫剑客左文星和苍家三人也同时到达。 左文星一身雪白绸衫,苍紫云一身绿绸衣裤,两人一个英气勃勃,一个俏丽如花,顿时吸引了数百人的眼光。 追风剑张经仁见了,妒恨得直咬牙。他先听手下爪牙玉面狼黄鼎说过,镜子铺的姑娘艳压群芳,便命他们将姑娘弄来,未料人家也是会家子,加上左文星作梗,结果落了空,倒叫左文星独占了花魁,叫他如何咽得下这口气。 上次碍于铁麒麟徐海峰的情面,只好作罢,不料今日在此见到,苍紫云艳若天仙,他这个登徒子哪有不吃醋的? 和他一同来的铁指翁梁石知他心意,便悄声道:“公子不必争于一时,待以后再见分晓就是了。” 张经仁勉强压下火气,道:“洛阳今后只有两公子,左文星应该除名!” 洛阳三公子之一的黑龙剑吴善谦,与左文星相互打了招呼,张经仁却理也不理。 铁麒麟徐海峰忙过来和左文星相见,并邀四人到场中同坐。 苍震环早已看见佟海龙黑龙道人等仇人,为了不示弱,同意与徐海峰入场中坐条凳。 他们相互瞪视,恨不能马上火拼。 这时,法缘大师运起内功,扬声道:“各位英雄,承蒙赏光,应敝寺之请,前来赴会。 出家人一切从简,并无酒食款待,还望各位海涵……” 他声音不高,但在场的每个人都听得极为清楚,显示出大师精湛的内力。 “快把去衣修罗的秘籍交出来完事,废话尽可少说!”枯骨道人放肆地尖叫道。 一些黑道人物也跟着起哄,秩序大乱。 法缘大师涵养甚好,并不动怒,依然平心静气说道“今日敝寺邀请各信来此,就是要将秘籍之事当众作个交代。” “老和尚,这秘籍是有啊还是没有,干脆说出来不就了结了?”素衣女魔龚王翠娇声说道。 法缘大师续道:“当年玄衣修罗郝杰到白马寺出家,法号去恶禅师,为赎当年杀人太多之罪,决心以自身鲜血作墨,抄下《大菩萨藏经》,以表悔过从善诚心。历时十年,抄完了二十卷经。此经由去恶禅师亲手交给老衲,老衲又亲自交到本寺藏经堂,视为传寺之宝。交经时从未提过武功秘籍之事。不料去恶禅师圆寂后三年,突然谣诼纷传,硬说血字真经是一份武功秘籍,从此敝寺横遭祸端,真经也被盗走,三册武功秘籍也不翼而飞,血字真经乃武林高手玄衣修罗悔过抄写的经典,理应遵照去恶禅师生前愿望。将经典保存万世,老衲为此请求各位,协助本寺追回血字真经,真经已成佛门至宝,追回真经,功德无量。阿弥陀佛善哉善哉!” 大师讲完,人群静默,似在玩味大师的话,各自思量。 接着,法缘大师介绍了少林寺监寺普济大师,请普济大师作证。 普济大师道:“去恶禅师以自身血当墨。诚心抄出《大菩萨藏经》。此心足以感动天地,不料竟有如此贪婪之人,将血经盗走,望我等武林侠义,维护佛门至宝,追回血经。我少林寺为此将全力以赴,直到血经奉还白马寺方才罢手!” 少林参与此事的决心,震动着在场诸人。 左文星热血沸腾,当即站起开言道:“去恶禅师留下佛门至宝在洛阳白马寺,如今至宝被盗,洛阳武林人士有何面目见天下群豪?左文星虽无擎天之力,但身为洛阳人,岂能袖手旁观?左某愿与白马寺、少林共同追索此经,以洗洛阳武林之耻!” 他的话获得了洛阳武林界人士的喝彩。 铁麒麟徐海峰也站起来大声道:“徐某人愿追随于左公子之后,为追还真经效犬马之劳,法缘大师若有差遣,请只管吩咐!” 黑龙剑吴善谦也腾地站了起来,激昂地大声道:“吴某不才,愿与左兄、徐前辈挽手,为索追血经聊尽微薄!” 左文星,徐海峰、吴善谦都是洛阳武林界的翘楚人物,三人这一表态,当即带动了洛阳不少正直之士,纷纷愿为追回血经助力。 法缘大师等人俱皆大喜,有这些人与白马寺站在一方,声威自然大振。 洛阳三公子之一的追风剑张经仁,看见两公子得了不少彩声,心中大妒,低声问铁指翁道:“梁翁,本公子岂能落于人后?” 法缘大师运起功力,扬声道:“清各位稍安勿躁,贫僧尚有话说!” 正道一方先平静下来,吵嚷声逐渐平息。 法缘大师续道:“各位,老衲话己尽此,血经之事,请各位协助追查,老衲先在这里谢了。最后在此重申,血经已被盗,请勿再干扰本寺清修。白马寺已忍让再三。望勿再于夜间潜入。出家人不愿卷人江湖是非,希各位体谅是幸!” 说完,法缘大师向场中诸人行礼,便欲率众返回。 “慢,老和尚,就这么几句话就完了么?”枯骨老道站了起来,慢吞吞往主位一方走来。 法缘大师道:“道友还有话说?” “不错,今日不把玄衣修罗的秘籍交出,只怕回不了白马寺!”枯骨道人阴森森说。 此话一出,黑道人物几乎全站了起来,纷纷离开座位。 左文星便招呼苍氏三人往侧方绕到主位,一些正道人士也纷纷跟着他们。 这样一来,壁垒分明。 只有张经仁、梁石和一些武林人坐着不动,大有坐山观虎斗之势。 龚玉翠也笑吟吟坐着不动,阴阳二判如两个家童在她身后直立。 法缘大师见洛阳二公子、铁麒麟果然坚守信诺,与白马寺站到了一起,心中十分宽慰,对于今日之局,并不担忧。 白马寺监寺法清大师再也忍不住,沉下脸来问枯骨道人:“枯骨,你真要动手么?” 枯骨道人冷笑一声:“今日不交出血经,休想离开此地!” 法缘大师见枯骨逼人太甚,今日之事何能善了?便横下一条心,道:“枯骨道友,何苦逼人太甚?血经已被盗走,不信也无奈何!” 枯骨道:“好好好,让老道见识见识白马寺的武功,来来来,法缘,你我动手一搏!” 少林寺维那普昌大师道:“枯骨,你枉为出家人,竟如此好勇斗狠,你当别人怕了你么?今日既有少林派参与大会,自然不会袖手旁观,你自信胜得过少林寺白马寺的上千僧众么?奉劝你三思而行吧!” 枯骨狞笑一声,骂道:”少林秃驴,你休要目中无人,枯骨道长从未将少林寺放在心上,今日就拿你的命发个利市吧!” 只见他双肩一晃,两只枯瘦的手掌一先一后,向普昌大师抓来。 普昌大师冷哼一声,施展出一套刚猛至极的少林炮捶拳,与枯骨老道交起手来。 站在旁边的人众立即退开,黑白两道阵线分明。各站一边,无不磨拳擦掌,意欲一拼。 普昌大师功力精纯、只见他左手划个圈,提起右足,右拳齐肩,忽地跨步上前。右拳向下而上,”呼”地一声,拳奔枯骨上腹。 这一式叫“撩手摘心锤”,拳疾力猛,若是被拳击中,不死也是重伤。 枯骨老道毫不退让,两只瘦掌犹如鹰爪,运起身血掌。将身一矮,两掌直插普昌大师两肋,其势快若闪电,眼看普昌命丧黄泉。 普昌大师急收铁掌,身向后仰,飞起一足,直踢枯骨心窝。 这一招叫“十字采脚”,冒险施出。 枯骨老道急忙一个“旱地拔葱”,跃高近丈,在半空翻个身,头下脚上,有如苍鹰捕兔,两爪向普昌大师头上抓来。 普昌大师身形一挫,双掌运足功力,猛地往上击去。 “拍”一声脆响,四掌相触。 普昌大师一下被震得坐倒在地上。 枯骨有如断线风筝,平空又飞起了两丈高,落到四丈外的地上,犹自站立不稳,趔趄了三四步才稳住了身子。 普昌大师一跃而起,满面通红,动了真怒,只见他纵身一跃,直扑枯骨老道。 枯骨也动了肝火,适才对掌两无输赢,他觉得脸上无光,于是运足功力,与普昌硬打硬接,两不相让。 两人都是一流高手,这一狠命打起来,险招迭出,妙不可言,直看得众人眼花纷乱。 左文星急忙小声对苍紫云道:“云妹,注意普昌大师的拳路变化,那枯骨道人的掌法变换也十分精微,从中可汲取不少经验呢!” 苍紫云不断点头,依照左文星的讲解,悟了不少道理,芳心中大是欢喜。 五十回合过去,双方势均力敌,一时半时休想分出胜负。 枯骨老道越打越心惊,连少林的一个和尚也胜不了,如是众和尚一拥而上,自已势必不是对手,他未免小觑了少林寺的武功了。 但这时他已不能罢手,只能硬着头皮打下去,再有百来招,他的乌血掌毒一定能趁隙而入,让老和尚不战而败。 他哪里知道普昌大师实是有备而来,与之动手时先服下少林药丸避毒,否则。岂会与他对掌? 又是五十回合过去,枯骨老道自忖胜不了普昌,不如留着气力,免得自伤元气。他正要跳出圈外,忽听有人喝道:“住手!”便乘机一个后跃,跳到丈外。 普昌大师心知自己也胜不了对手,闻声也后跃一丈,收了手。 众人见双方罢手,便忙着去看发出喝声之人,这一看,使众人惊奇不已。 原来,此刻场中多了两人。 一人一身玄衣,头发花白,年约六旬,个子修长。 另一人身材短小,也是一身玄衣,年约五旬,只到高个子肩膀,犹如一个小孩。 这一高一矮并肩而立,实是古怪已极。 场中诸人,无人认得他们。 高的道:“老兄弟,怎么打发这些秃驴?” 矮的道:“老哥哥,我最见不得和尚,把他们都杀了吧!” 高的道:“老兄弟,杀了和尚,血字真经找谁要去?” 矮的道:“老哥哥,你说怎么办?” 高的道:“先让他们交出经来,然后再一个个掏心摘肝,这就万无一失。” 矮的道:“老哥哥说得好,那就先让他们交经吧!” 他二人旁若无人,一问一答,浑不把全场数百人放在心上。对白马寺少林寺的高僧,也视如草芥。 如此傲慢骄狂的态度,激怒了正道人士。而黑道人物却起了好奇心,要看看这两个名不见经传的怪人,到底有多大能耐。 黑龙剑吴善谦忍不住冲口叫道:“你二人从何地来,竟敢目中无人,好大的胆子!” 高个子把两只鹰眼前他瞧了瞧,道:“老兄弟,是一只雏狗在叫。” 矮个子道:“老哥哥,把他脖子扭断不就完了?” 跟随吴善谦的一个武师大怒,大踏步走出,吼道:“瞎了眼的王八,竟敢侮辱吴公子,让孙大爷教训教训你!” 他还未走出三步,众人只见黑影一闪,一声惨叫,这姓孙的武师胸前皿淋淋通了两个大洞,人也往后倒去。 众人大骇,再看两个怪人,两人的右手都是鲜血淋淋,不是他们杀人还能有谁? 这样快的身法,这样狠的手段,不用说正道人物,就连双手沾满血腥的黑道魁首,也惊得目瞪口呆。 吴善谦大惊之下,不及思索,抽出腰间佩剑,“嗖”地一声蹿了过去。挽起两个剑花,使个“盘根错节”,剑光朝两个怪人洒去。 左文星大惊,顾不得再打招呼,剑光一闪,也朝两个怪人攻击。 他出手是为了救助吴善谦,怕他被两个怪人伤了。 少林监寺普济大师适才见两个怪人伤人的怪异身法,心中万分吃惊,又见洛阳二公子出手,生怕两人失手,急忙运起内功,施出大力金刚掌,双掌一挫,朝两个怪人攻击。 普昌大师与师兄同一心思,与此同时,也出全力攻上。 法缘大师也看出两个怪人武功非凡,担心洛阳二公子失手,立即身形闪动,攻出一掌。 这都是一瞬间发生的事。 这五大高手几乎同时出手,其威势可想而知,只怕天下无人挡得住这雷霆一击。 可惜,五人发现自己一击落空,那一高一矮的两个黑衣怪人,也不知使的什么身法,竟然已飘身到两丈以外。 不等五人再施出第二招,两个黑衣怪人如腾云驾雾,又越出了五丈远,紧接着如风而逝,眨眼间隐到小树林子里去了。 老少五人俱皆惊愕,这样的轻功,真是闻所未闻,见所未见。 不过,通过这齐心合力的一击,彼此心意更加亲近,也向黑道人物显示了不可忽视的实力。 在场诸凶神,有谁当得起这一击? 枯骨道人自思不是对手,不如暗里找机会再来下手。他也不和人打招呼,独自飞身而遁,余人见他已退,也纷纷离开会场。 纷乱中,素衣魔女龚玉率及阴阳二判,黑龙道人元和等人也悄悄退去。 一场即将引发的混战,就此消弭。 但是,夺经之事未了,黑道魁首以及那两个黑衣怪人必然会在夜间光临白马寺,一点也不能松气。 法缘大师向洛阳两位公子以及铁麒麟发出邀请,到寺中住宿一些日子,好共同对付强敌,并商议追回血经之办法。 左文星征得苍家二老同意,答应了方丈。 吴善谦、徐海峰也都愿意和大家相处一段日子。在他们带动下,洛阳武林好手二十多人,也愿到寺助拳。 法缘大师大喜,当即和群豪回到白马寺,传命摆上素席,款待嘉宾。 吴善谦、徐海峰与左文星、苍氏兄弟彼此甚为投契,一顿素席吃得十分欢畅。 饭后,法缘又请诸人到方丈室议事。 左文星问道:“大师,谋杀知客大师的凶手找到了么?那个济明和尚的尸体呢?” 法缘叹道:“三日前施主走后,本寺僧众齐集大殿,经查询,一丝踪迹也未寻到,济明和尚尸身也不知搬到哪儿去了。” 苍震环道:“可曾在全寺搜寻过?” 监寺法清大师道:“会后令众僧搜查,仍无着落。” 苍震宇道:“全体僧人齐集大殿时,凶手可能乘机运走了尸身。” 法缘道:“施主说的是,事后想起,已经不及。” 徐海峰道:“凶手为何要劫走济明和尚的尸身,这其中有何奥妙?” 知藏法净大师道:“这就不得而知了。” 吴善谦问道:“济明和尚修行了几年?” 维那法玄道:“经查证,入寺剃度五年,出家前自称山西太原人氏,到洛阳经商失利,看破红尘,愿在白马寺落发为僧,俗名叫田隆。” 吴善谦接着问:“太原府果有此人么?” 法玄回答:“田隆自言在太原府东去二十里有个兴隆村,他就是该村人。贫僧已派出专人,到该地查访。” 案件并无结果,成了无头公案。 苍震宇道:“发射赤焰针的,不知是不是毒牡丹余艳花本人?” 法缘方丈道:“很难确证,若是余艳花重出江湖,实在令人忧虑呢。” 接着,众人又议论了白马寺的警戒。 议定防守办法后,由监寺法清大师带众人到后殿厢房歇息—— xmwjw扫校,独家连载 第十三章 镜花水月 左文星、苍氏一家、吴善谦、徐海峰等人在白马寺一住就是一整月,其间夜里受干扰不下十多次,但都因白马寺戒备森严、高手如云,夜来的不速之客只好知难而退。 最后十天,再无人来侵扰。 据徐海峰手下镖伙报告,来洛阳的武林人逐渐离去,对血经的下落又有了新的说法。 据传,血经已被庙中的净头济明和尚盗去,济明和尚又被毒牡丹余艳花刺杀,与济明和尚同时罹难的还有知客僧法元大师。 毒牡丹武功超凡,无人敢惹,血经既无望,转而又寻找得了《煞魔剑谱》的穷书生去了,故尔云集洛阳的武林人,已陆续散去。 白马寺终于减轻了压力,法缘大师等人均舒了一口气。 但有一点仍使法缘大师耿耿于怀,那就是关于济明和尚的死讯,方丈曾严令不准外传,结果还是传出去了。 寺中有人与外方人士勾结,这一点已毫无疑问。 这人究竟是谁呢? 关于济明和尚的出身来历,派去山西太原府的徒众已星夜赶回,太原府以东二十里,根本没有什么兴隆村,就是方圆百里内,也无这么一个村庄。 可见,济明和尚俗家姓名叫田隆的说法纯属谎言。 人既死,真实身份也难再查清。 形势既缓和,左文星等人便告辞离寺。 一月相处,共赴艰厄,彼此情深谊长。 苍家老哥弟与徐海峰甚为投契,左文星与吴善谦则成为莫逆。 临别相约互到家中作客,这才各回各的家。下午,在嘉宾楼由徐海峰宴请。 苍氏三人回丰财坊,左文星则回敦厚坊左府。 左家仆役见少爷回来,纷纷前来问安。 左文星大步走到主楼,本想回一楼自己的卧室,但一个多月未见母亲面,应该上三楼请安。 二楼除了过厅,一边有两间屋子。这四间屋于由左夫人支配,从不准人进去。就连左文星也未进去过。 据说,这四间屋是父亲生前的书室和练功室,母亲缅怀先夫,不准外人走进。 这四间屋子的打扫,由母亲身前贴身侍仆张嫂、吴嫂收拾料理,年青的丫环们从来不准进去。 左文星对父亲左山岳的印象并不深,他出生不久,父亲便已去世,母亲对他一向冷淡,从小由奶妈喂大,断奶后由父亲小时候的奶妈孟婆婆携领,对于母亲,只不过每日三次叩安而已。 在他十二岁那年,孟婆婆不知为什么突然离开左府。他为此曾痛哭过一场,盼望有朝一日婆婆再回来。 孟婆婆料理他的生活,教授他武功,待他如亲儿孙。 在他十六岁那年,母亲给了他一本《十煞剑法》,让他自己修习。 十八岁那一年,他在梦中被人叫醒,醒来一看,却是日思夜想的孟婆婆。 孟婆婆带他到后园亭子间说话。 左文星热泪盈眶,道:“婆婆,这些年你到哪里去了,怎么一去就不回来啊!” 孟婆婆也老泪纵横,啜泣不已。 孟婆婆道:“星儿,婆婆离开你,实是情不得已,幸而老天有眼,你终于长大成人,你父九泉之下,也该含笑自慰了。” “婆婆,你不走了吧?待我禀明母亲……” “嘘,傻孩子,你婆婆就是给你母亲逐出左府的,怎能告诉她呢?” “什么?母亲赶走婆婆?” “星儿,说来话长,有些事连你婆婆也不清楚,现在也不能如实告诉你。” “这……” “星儿,别多问,你在左府名为公子,其实你母亲什么也不告诉你,她传你什么武功了么?象左家世传的‘十煞剑法’。” “母亲给了剑谱,让星儿自己修习。” “你演给婆婆看看。” 左文星依言演练了一遍,看得婆婆直点头,道:“总算她还有一份良心!” 左文星惊道:“婆婆何出此言?” 盂婆婆叹息一声,道:“记住,婆婆回来的事,一人也不能告诉,就连你母亲也别让知晓,你能做到么?” 左文星纳闷万分,只好道:“遵照婆婆所言,不让母亲知道就是了。” 孟婆婆又道:“以后婆婆看望你,定于每月的初十早上,月底最后一天的晚上,记住了么?” 左文星回说记住了。 孟婆婆又详问了他在家中生活情形,这才与他告别。 三年来,他们就是这样见面的。 关于左府上一辈的事,孟婆婆一句也未透露过,只叫左文星小心些,不可大意。 这话左文星并不明白,依然和从前一样,过着无忧无虑的生活。 他和苍紫云一家外出到丰财坊住,母亲并不反对,对他的任何行动,也从未干预过。 再说他径自上了三楼,客室中只有左夫人的四个随身侍婢在。 四婢从小由左夫人调教,一个个文武双全,美貌如花。 她们的芳名是:红莲、白莲、青莲、黄莲,连衣着也是红白青黄四色。 一见左文星上来,四婢冷冷请了安。 “夫人呢,望姐姐们通报一声。”左文星如往常一机二客气地问道。 “夫人在二楼练功室。”红莲答道。 左文星道:“我到二楼去见吧!” 白莲连忙阻止道:“公子,夫人练功时不见人。” 左文星不悦道:“我是外人么?” 红莲道:“公子自不是外人,但夫人的规矩,公子当然知道。” 左文星道:“这个自然。” 说完转身就走,直奔二楼。 他边下楼梯边想,这二楼是父亲生前的书房兼练功室,从小就禁止他入内,现在自己已经长成大人,哪里还能限制自己? 他早就动了进去看看的念头,但怕母亲不高兴,一拖再拖。后来曾向母亲提起,被母亲厉声制止。 奇怪,究竟有什么理由,不让他这个独子进父亲的房呢? 今日母亲既然在二楼室内,他们不以此为借口闯进去看看? 主意打定,来到二楼,先闯向左侧房间,房间门紧闭着,他正欲推门时,背后传来了红莲的声音。 “左公子,请勿孟浪!” 左文星一回头,四个俏丫环立在客室过道,全都不安地望着他。 “怎么?连门也敲不得么?” “夫人定下的规矩,婢子们只能遵从。” “我今日偏要进去瞧瞧,看你们敢阻挡我?”左文星来了火气。 白莲道:“公子,你连夫人的话也不听?” “儿子找娘,天经地义,你们几个丫头也敢管到我的头上来了?” 红莲寒着脸道:“公子,并非小婢们敢管少主人,无奈夫人下过禁令。任何人不能擅自进人这二楼的任何一间屋子。” “你们认得我是少主人么?” 青莲道:“少爷不必刁难小婢们,夫人下的禁令也包括少爷在内。婢子们只能遵从夫人的吩咐,劝阻少爷。” “我偏要进去看看呢?” 红莲道:“少爷不要强人所难!” 这话里居然充满了威胁意味,左文星岂能听不出来?不由勃然大怒。 他骂道:“我今日偏要进去瞧瞧,看你们敢再多言!” 忽然,背后传来夫人冷冰冰的声音: “怎么,你连我也不放在心上了么?” 左文星急忙回身,只见母亲满面含嗔,站在两扇虚掩的门前。 “不敢,孩儿叩见母亲。” “你以为自己长大了,就可以在府中横冲直撞,别无禁忌了么?” “不敢,孩儿见母心切,故以……” “住口!你分明不将这个娘放在心上,明明知道这二楼室内不准擅自闯入,你却不顾红莲她们的劝阻,恃强要想强行进入,说!你意欲何为?” 左文星吓得弯腰垂首,冷汗直流。 他恳切地说道:“娘,孩儿多日不见,今日特来叩问钧安,不料四婢加以阻拦,孩儿一时性起,故得要闯入门内,其实这只是做个样子,孩儿并不敢违抗母亲禁令的,望母亲千万息怒。” “哼!为娘在你爹死后,苦苦撑持偌大家事,让你尽享公子清福,岂料你还不知足,胆子大到连娘的禁令也不听了,如此下去,将来还得了?” 左文星连忙道:‘娘,孩儿今后不敢再莽撞,求娘饶恕这一遭吧!” 左夫人想道:“红莲四婢听着,今后左文星这个逆子再敢硬间二楼秘室,你们动手将他拿下,自有本夫人替你们做主,听见了么?” 四婢躬身答道:“听见了。” 哪里见过这样对待儿子的母亲?左文星一时伤透了心。 左夫人又道:“去吧,无事不要来烦我,今日念你初犯,饶你这一遭,下次再敢放肆,定不轻饶,按家法从事!” 左文星满面羞渐,内心苦痛不堪,急匆匆从二楼下来,也不进自己卧房,就往大门外冲。刚走得几步,想起囊中已空,又折转身进了书房。取了五百两的银票,才匆匆走出。 还未走到大门,忽然想趄今日已是六月底,该见孟婆婆一面了,只好又返身回来。 吃过饭,他闭门假寐,上午发生的事,有如一团阴云笼罩心头,怎么也驱不散。 奇怪,母亲怎能当着婢子的面,斥责他这个大少爷,而且还当着她们面,下令让她们以后可以动手捉拿大少爷? 哪一家的公子爷会象他一样,在母亲跟前不如四个丫环,也不如张嫂吴嫂? 还有,为什么不能进父亲生前住过的房间呢?他是左家唯一的继承人,左家对他居然还保有秘密? 再有,母亲为何薄情,为何对他如此冷淡,他难道不是她的亲生儿子么? 种种疑问在他脑中盘旋,他更想和孟婆婆见面,要她向自己作出解释。 他一个人正在七想八想,忽听窗外仆人叫道:“吴大爷、朱二爷回来了?” 只听朱彪的声音道:“回来了,霍总管在么?” 仆人道:“在前面的屋里。” 接着脚步声远去,那仆人大概也离开了。 朱彪和吴修德是哪一年到左家来的呢? 左文星回想,这两人是三年前才来的。来了之后,对他似乎还不错,他到外面玩时,经常也叫他们同去。 但是,两人一年中总要外出几趟,问他们干什么,说是奉夫人差遣,到江南一带去做生意。 从苍家父女到左家后,两人又不辞而别,直到今日方回。 自己心中的疑问,要不要告诉朱彪呢? 朱彪与吴修德比较起来,性情更直爽些,对他也更好些。 但是,朱彪和吴修德一样,听命于总管霍占云。 霍总管来了好几年了,好象是孟婆婆出走那一年来的。他对自己和母亲对自己一样,总是冷冰冰的。他长大成人后,愈发感到总管表面客气,骨子里却轻视他这个大少爷。 他发现,母亲对霍总管却极好,左府大小事务,均由霍总管一手操办。 每到月头,霍总管都要命人送上一张二百两的银票给他,不管他用多用少,按月送来。 总管与他,向来无话可说。 想起这些,左文星不禁悲从中来,这个家对于他来说,就象客居一样。从母亲开始,并无一人真正关怀于他。 他觉得再也呆不下去,渴望到丰财坊苍家租来的小院子里去,与苍姑娘永远厮守,再也不回左府来。 终于,他想得疲倦了,不知不觉昏昏然睡去。 一觉醒来,日已西斜。 他叫小厮把饭端来,胡乱吃了,一心盼着天黑,好会见孟婆婆。 好不容易到了二更,他悄悄开门出来,迅速往后园奔去。 绕过迎宾楼时,忽然发现楼上竟有灯火,窗纸上人影憧憧。 咦,来了客人? 从他长大后,每年总有些客人来访。这些客人由总管陪着,也不知是干什么的。母亲有时也亲来陪客,但从未叫过左文星。因此,他与客人从不相识。 他本来不管这闲事的,今日却不同,他对周围的一切已经发生了怀疑,对这些突然来到的客人,也就有了好奇心。 他屏息凝神,藏在一株树后,倾听楼上的谈话。但声音太小,听不真切。 他发觉有条尖细的嗓子似很熟悉,就是想不起在哪儿听过这声音。 为了弄清楚这人究竟是谁,他轻轻跃到了树冠上,离楼的距离缩短了些,甚至可以斜着望见窗里的人影了。 “吱嘎”一声,正巧有人推开了窗。 左文星一看,大吃一惊。 你道他瞧见了谁? 原来是黑道煞星枯骨道人。 枯骨老道推开窗后,又回到了桌边。 原来,是霍总管宴请客人。 左文星又爬高了一些,把窗子里的人看得一清二楚,他惊得差点要叫出声来。 素衣女魔龚玉翠,阴阳二判喻安邦、褚玉隆、铁和尚真缘、黑龙道人元和、青狮佟海龙、虬髯公郑典,通统在座。 他不敢再往下看,急忙跃回地面,施展轻功往后园奔去。 来到亭子间,孟婆婆还未来到。 他的心跳个不住,简直难以相信这些著名的黑道凶神居然聚集在自己家中。 他要不是自己亲眼所见,说什么也不会相信。 正呆想着,眼前一晃,孟婆婆已来到。 左文星不等婆婆开口,便小声道:“婆婆,家中尽出怪事,婆婆能告诉我真相么?” 孟婆婆一惊,也轻声道:“有何怪事?” 左文星把今日上楼见夫人的事说了,又说了刚才的的见所闻。 孟婆婆叹口气道:“星儿,不要胡乱猜疑。你母亲性情素来冷淡,她不愿你进你父生前书房,也只是一种怪癖而已,不必放在心上。至于那些黑道人物聚集在迎宾楼上,这大概与霍总管有关系。不过,你不必过问,随他们去吧!” 孟婆婆说得轻描淡写。 他正要反驳,孟婆婆先开了口。 “星儿,苍姑娘呢?” “哦,在丰财坊。” “你不是在那里住着么,怎的又回来了?” “我到白马寺助拳,今日才从白马寺出来,原本要到丰财坊去的。又想起今日是与婆婆见面之日故又留下来了。” “难得你记挂着婆婆。不过,今后不能在此见面了,等以后到丰财坊去找你吧。” 左文星点头,刚要答话,孟婆婆一晃不见,遂听她传音说:“有人来了,婆婆去也,丰财坊见。” 他倾耳一听,果有脚步声传来,便从亭中跃出,藏到三丈外的一株树后。 却见霍总管和朱彪沿着砖砌小径漫步走来,边走边说着什么,直到亭阁间,左文星才听见声音。 霍占云道:“这些人加入本会,用处大着呢,你不必多虑。” 朱彪道:“主人也不反对么?” “这个自然。” “枯骨、龚玉翠,黑龙这些人,性狡善变,只怕不可靠。” “放心,一旦加入本会,自会遵从规矩办事,否则,嘿嘿,你是知道的。” “左文星近来如何?” “这小子到白马寺去出了一阵子风头,今日回到府上。明日肯定要去找那姓苍的小妞儿,哈哈,那妞儿着实生得俏呢!” 朱彪道:“他还和以前一样,自管当个公子爷么?” “自然,要不,岂容他活到现在?” “人大了,不得不提防。” “放心,只要他稍知端倪,主人就会取他颈上人头,这一点决不含糊!” “主人下得了手么?” “嘿,主人的脾性你还不知道?” “是。白马寺风波已了,下一步就是寻找《煞魔剑谱》么?” “不错,几个人都讲到那个穷酸丁的事,剑谱可能就是被他拿去的。” “此人仍藏在洛阳么?” “不会,枯骨、龚玉翠他们已找遍洛阳各坊,没有这小子的踪影。龚玉翠说,若不是神杖翁那个老鬼,这个酸丁岂能逃得出她的手?” ‘神杖翁何恩佑也到洛阳了?” “不错。可是我们一直未见他露面。” “这老家伙去年在杭州曾跟踪过我和吴修德,好不容易才把他摆脱了,看来,老鬼已对我们起了疑。” “嗯,对这老鬼可不能不防。” “应该把他打发了才是。” “打发老鬼不难,不过要等机会。” “那个酸丁究竟躲到哪里去了呢?” “据龚玉翠说,她是在开封出去二百多里的一个山神庙里见到的,也不知小子往哪儿去。” “就这点线索么?” “是的。主人下令,让龚玉翠她们沿途打听下去,不惜花费,定要找到这小子。” “我和吴兄也要去么?” “当然。一来追寻线索,二来也好监视新来的这一伙人。” “血字真经到手了么?” “那还用说。提起此事当真可笑,钻山鼠这家伙倒也聪明,利用了苍家父女打掩护,终于得手!苍家父女还蒙在鼓中呢!真他娘的绝了,你说好笑不好笑?” “钻山鼠还呆在庙里么?” “哪里,这家伙得手后,迟迟不交与主人,还想独吞呢,被主人打发上西天去了!” “啊!有这样的事!” “走吧,回迎宾楼,该说的已经说了,明日你与吴老兄还要出门呢,早些歇着吧。” 两人遂从亭中起身,转回去了。 这一番对话,把左文星听得目瞪口呆,心中顿时打上了几十个结。 天,他听到了些什么呀?! 霍总管朱彪这些人,暗中在干什么勾当?他们的主人是谁? 母亲知道这一切么? 大概不知道,她一个女流,怎么知道下人们于些什么事? 这些人面兽心的东西,居然把他公子爷的生命视为蚁虫,随时都能将他谋害! 血字真经已到了他们手中,一个叫钻山鼠的家伙利用了苍家父女,盗取了血经,而血经已交到‘主人”手中,钻山鼠因此还丢了性命。这一切的一切,果真是真的么? 他象坠入了冰洞中,浑身感到冰冷。 左家偌大个府第,原来竞被一伙盗贼盘踞,自己就生活在匪窟中而不自知。 快,快把这些告诉娘去,她被这班狼心狗肺的东西骗得好惨哪! 他从树身后出来,走不了几步,突然想起早上见母亲的情形,心又冷了下来。 母亲能相信他的话么。 对霍占云所说的一切,他有何真凭实据? 还有,倘若他暴露出自己知道部分真情,这些家伙确实会把他置于死地的。 且不说霍占云武功如何,光是朱彪、吴修德,他左文星就不是人家对手。 何况、他们还有个秘密的什么会,也不知有些什么人参加。 想到这里,他不寒而栗。 回到房内,他又苦思苦想了一番,决定把这一切藏在心里,明天赶快离开,到丰财坊苍家去,和苍家父女商讨这一切。 天一亮,他怀揣所有积蓄,有二千两银票,匆匆回到了丰财坊。 他把所知道的情形,通统对苍家父女说了,惊得三人面面相觑。 苍震环随即也把紫云所疑,讲了出来。 左文星大惊道:“孟婆婆之事我没有告知,想是家中小事,但说我与人在亭阁间交谈,却是没有的事,莫非云妹听错了?” 紫云道:“小妹听来,确实是你的声音。” 苍震环见左文星不象说谎,便道:“有没有什么亲戚,说话与你声音查仿?” 左文星道:“没有啊,家中只我们母子,并无别的亲戚住在府内。” 紫云道:“不是你就算了,以后慢慢会知道的。” 左文星道:“真是怪哉,究系何人冒充于我,害得云妹对我起了疑!” 紫云笑道:“你这人真是,人家也没有冒充你,或许是我听错了呢?” 左文星道:“但愿如此。” 接着,他讲了孟婆婆的事。 苍氏一家听了都叹息不己,对左府中的怪事都感到十分惊诧。 “孟婆婆知我住在丰财坊这里,她说自会与我在此相见,等她老人家来了,有些事情就会明白了。” 苍震宇道:“贤侄且安心住下,等孟婆婆来,再商量对策吧。” 三天后的一个晚上,孟婆婆果然来了。 苍氏父女与孟婆婆行相见之礼,孟婆婆对苍紫云十分喜爱,夸奖不已,惹得紫云又羞又喜,低着头红着脸,不敢视人。 盂婆婆笑道:“文星能有这么好的媳妇,是祖上积的德厚。他爷爷他父亲待人何等和蔼,从不斤责下人。”说到这里,又叹口气,接着道:“只可惜他父亲盛年而折,遗下他这个孤子,老身总算不负主人所托,将文星带大。” 说着说着,不断摇头叹息。 左文星道:“婆婆,有的事该让我知道了,怎么老拿我当小孩子看呢?如今我都是快要娶媳妇的人了……” “呸!不害羞!”苍紫云红着睑,抬起头来啐他一声。 众人都笑起来,左文星也笑了,不过,他笑得十分得意。 苍紫云气得咬牙,恨不得打他一巴掌。 盂婆婆道:“有的事,并非婆婆瞒着你,是你不该知道,知道了,对你反而不利。” 左文星道:“其实,我已经知道一些了。” 孟婆婆有些吃惊:“你知道些什么了?” 左文星道:“爹爹的住室为什么不准我进?娘对我还不如她的贴身侍婢,再有,总管霍占云是个什么会里的人,把一些黑道人物也招揽进左府,成了迎宾楼的嘉客……” 他把昨日所见所闻说了个仔细,还把紫云所见也一并说了。 孟婆婆大惊道:“你告诉你母亲了么?” “原先想去禀告母亲的,后来想想,娘连二楼都不让我进,霍占云和朱彪说的话,我没有证据。当时要是动手捉拿他俩,霍占云武功如何我不知道,单是朱彪我可能就不敌。想想看,血经被他们取去,苍伯父他们还上了那个钻山鼠的当,这钻山鼠盗了血经,又被霍占云一伙杀了,这些人狼心狗肺,为害人间,怎能容他们在左府大摇大摆进进出出呢?” 孟婆婆放下了心,道:“幸而你没去告诉左夫人,要不然,只怕你小命难保!” “这又是从何说起?婆婆,你于脆把家中情形都告诉我吧!” 盂婆婆想了想,道:“你既发现了他们的秘密,再在府中呆下去,生命就无保障,既然离开了家,也该把真相告诉你了。” 孟婆婆顿了顿,接着道:“星儿,你祖上武功超凡,在武林中独树一帜,老家原在开封府郊外,江湖上提起左家堡,可说是无人不知。你爷爷虽然名声在外,但并不涉足江湖,靠祖上传下来的家业,派人在开封经商,他老人家大方好客,与武林各大派的掌门也有来往,黑道人物只要不是穷凶极恶之辈,若有难相求,你爷爷无不慷慨相助。因此,左家堡甚得人心,慕名者天天都有,来自五湖四海。到你爹爹左山岳这一代,家道极盛,你爹爹性情却相反,不喜多与人往来,虽然学得一身绝世武功,也从不喜在大庭广众之中显露。你母生你那天便得血崩而亡,你父与你母婚后感情甚笃,你母不习武功,却写得一手好字,性情温慧娴淑。这一亡故,你父伤心过甚,在家睹物伤怀,便离家远游去了……” 这番话,使在座诸人都十分震惊,特别是左文星,他头一次知道,左夫人不是他的亲娘,这不啻晴空中打个霹雳,惊得他瞠目结舌,张着嘴,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孟婆婆继续道:“这一去,不到半年,你爷爷去世,他在外并不知道,直到你两岁时,他才回家来。回来时带了一个新夫人,就是你现在的这位母亲。据你爹讲,她叫于燕华,别的就不再提。新夫人十分美丽,合府上下,都为你爹高兴,以为来了个娴淑的女主人。不料一两个月后,众人才发现,新夫人从不理睬别人,只和你爹以及她带来的两个女婢说话。不久,你爹将合府老仆女婢大部遣散,带着夫人、两婢以及老身和你,搬迁到洛阳府来。自从来到洛阳,你爹一天比一天消瘦,也不知得了什么病。这样拖了三年,终于一病不起。临终将老身叫到榻前,当着左夫人的面,要我扶养遗孤,并要左夫人将老身当做亲人看待。你父去世后,左夫人便把霍占云找来当管家。从霍来后,这个家的仆人便时时更换。同时,一些江湖豪客也陆续登门,老身见来的人极不正派,曾向左夫人提过,要她制止霍总管滥把黑道人物带到家中来。哪知反被她叱责了一顿。一日夜间,老身不曾入睡,偶听窗外一夜行人光临,老身便立即外出追踪,那夜行人却从窗户进了左夫人卧室,老身大吃一惊,当即也跃到三楼,还未曾出声示警,却听到里间有人说话,原来是霍总管。老身气愤之余,不免喘气粗了些,霍占云立即追了出来,幸老身警觉得早,及时潜回住处。第二天,左夫人对我起了疑,把我叫去后东问西问,最后暗示老身,多嘴的人命不长,说完,当即显露了一手武功,只见她对着墙壁一招,挂在墙上的剑便飞到了她手中。这一手隔空取物,老身虽习艺数十年,也自愧不如。从那时起,老身就十分小心,同时对主人的过早离世起了疑心,为了文星的安全,也为了探查主人早死的秘密,老身表面对左夫人和霍总管都十分恭敬。事后想想,左夫人为何有此超凡的武功?肯定是主人生前授了她左家的内功心法,传了左家的绝艺,加上她原有的功力,才会取得如此成就。左家的绝技《十煞剑法》秘本,也落到了她手中。到文星十六岁那年,左夫人命老身离开左府,老身拼命力争无效,只好提出让她授‘十煞剑法’给星儿,作为老身离开左府的交换。左夫人道:‘文星是左家的骨血,看在死鬼份上,自然要授与他,要你操的什么心?’之后,老身不得不离开。但老身十多年来已看出,左夫人绝不是个善类,与她往来的都是黑道上著名的人物。她究竞是何出身,竟无人知道。老身既然离开左府,就该弄清她的身世。于是老身行走江湖,左查右探,仍无结果,在江湖上却混得了神拐婆婆的外号。前一年偶然在杭州遇到了文星的堂叔左敬熙。左敬熙与左文星他爹是堂兄弟,生文星那年,他还来到开封左家堡。他后来对新的左夫人不满,曾劝过文星他爹不要和这种女人长相厮守,文星他爹非但听不进去,还指斥了他一顿。左敬熙一怒之下,发誓不再登门。老身见着文星他堂叔,惊喜交集,把这些年的情形谈了。邀他到洛阳来,刺探左夫人的秘密。他闻听文星他爹已死,十分气愤,便带着儿子左武星来洛阳。为了进左府卧底,命左武星设法混入了左府,在厨房打个下手。左武星年龄比文星小一岁,但说话声音却酷似文星,紫云姑娘那晚听到的话,便是武星。至于说的那个哑嗓子,是左敬熙的好友,叫胡弦。他与左敬熙一样,武功虽高,却不在江湖上走动,故江湖朋友都不知道他们。胡弦主张让武星侍机刺杀夫人,左武星知道自己不是对手,不敢贸然下手。这两年,老身与左敬熙已看出,左夫人过去必有大来头,与之来往的人虽不多,却都是些高手。紫云接到的条子,便是左敬熙写的。文星所学《十煞剑法》,已被左夫人瞒去了十招。左敬熙只会十五招,另五招只有左夫人会。敬熙曾蒙面找在夫人测试过武功,发现她的功力高得吓人,若不是敬熙先有所警惕。只怕那晚就脱不出她的手。老身与敬熙担心文星被这班人所害,日夜筹思两全之策。如今文星来这里,老身也就放了一半心,敬熙曾跟踪朱彪到杭州去了一趟,朱彪他们将一家珠宝店洗劫一空,不留活口。这虽然并非敬熙亲见,但估计是他们干的。敬熙以为,此地不可久居,他已在南市那边,靠定鼎门的明教坊租了个大院子,入夜后老身带你们前往,在那里埋首个一年半载,再谋以后的行动,不知你们意下如何?老身当年离府,还被人追杀,不得不小心! 盂婆婆一口气讲了下来,虽然零乱些,但事情已讲得十分清楚。 左文星被家中的剧变惊得乱了神儿,过去悠哉悠哉的公子哥儿生活,象梦一般消逝了。 爹爹究竟怎么死的? 于燕华究竟是何人? 也许,他和苍紫云一样,也有着血海深仇,只是他被瞒得严丝合缝,把于燕华当娘喊了二十年! 啊,天!这是从何说起呀! 眼泪象瀑布般滚了出来,他的心紧缩了。 他短短的一生,在左府过的优裕生活,犹如镜花水月,竟是—场虚空—— xmwjw扫校,独家连载 第十四章 不是冤家不聚头 又是烟花三月,草长鸟飞,春日融融。 蓝人俊辞别白眉老人舒望月,心似火急望洛阳赶。 一年还差着点儿,他就把功夫学成了。 这不是他说的,是白眉老人的话。 除了轻功,还有老人授他的“五指针”曾试过威力以外,别的心中并无把握。 回想在白马寺抄经以来的经历,他见到的武林人,莫不是个个高手,就是柔若小草的苍紫云,本领也比他高。 据说,武林高手都是从小从名师学武的,十数年、数十年不等,自然都练成了好身手,可自己呢?这么短的时间。只练了一套剑,一路拳,这拳也可变掌,交叉使用。 这些是不是都太少了呢? 对了,还有天下名门派的一些精华招式,他只要一看,就知道是哪一派的。 就凭学到的这些功夫,能不能帮苍紫云报仇呢? 要是帮不了她,又该怎么办? 想起苍紫云,他的心甜极了。 “还有小园桃李在,留花不发待郎归。” 嘿嘿,郎来也!花也可以开了吧! 他有时在路上也会得意地笑出声来。 此次上路,他身轻似燕,走来一点不吃力,一两天不吃东西也浑不在意。 白眉老人给他的十两纹银,还有七两装在衣袋里,用去的三两,一两买了套新衣,二两是住店吃饭用的。他有时在郊野露宿,连店也不住,故此走了廿天,钱还剩下大半。 他想,留下五两银子,再到小镜铺买镜子去,这回别再让那姓左的公子将了军。 这天,他进入了开封境内。 日头当午,他也未进镇歇息,只管一个劲朝前走。 忽然,马蹄声响,他走在道边,并不以为意。这么宽的路,走人走马,各自请便,两不相干的。 听蹄声得得,马儿不少呢。 灰尘弥漫,一个个骑士从他身旁冲过。 他不得不停下步来,让灰尘落定再走。 可是,奇怪,冲过去的马儿又掉回了头。 为首的骑士在他身前两丈外勒马停住。 “喂,你是干什么的?”马上骑士喝道。 蓝人俊从灰雾中瞧去,见是一个满面虬髯的大汉,相貌威武,十分凶悍。 蓝人俊心想,真是多管闲事,人家走人家的路,于你何事?这种人理他作甚! 他把头转开一边,理都不理。 虬髯汉身后跳下了两个赳赳武夫,大踏步走了过来。 一条汉子喝道:“不长耳朵的东西,问你话。你听见了么?” 越是说话不客气,他越是不爱理。 “咦!这小子骨头贱,讨打哩!” 马上的虬髯汉道:“不必动手,把他带走,事结之后再问,若无相干便放了他!” 两条汉子答应着,一边一个拉着他的双臂喝道:“跟我们走,会骑马么?” 蓝人俊听见有马骑,又是走的同一方向,便点点头,只是不说话。 两条汉子拉扯着他,将他扶到一匹马上,他两人则合骑一匹。 虬髯大汉举起马鞭,喝道:“弟兄们快走,莫误了时候,让吉凤帮小瞧了咱们!” 二十多条汉子齐声吼道:“遵命!” 于是一个个纵马扬鞭,跟着虬髯汉飞一般往前赶去。 蓝人俊心想,这班人貌似凶恶,倒也并不粗暴,看情形他们要去与什么吉凤帮相会,但又为什么把我给拉着呢?真是怪事,何不跟着看看去。 他生性素来豁达,这样一想,也就心安理得骑在马上,跟着这班蛮汉子跑马。 一行人跑了一盏茶光景,便离开了官道,沿一条羊肠小道行进,马速也放慢了。 又走了一刻光景,众人绕过了一片小树林,便来到了一片旷地上。 嘿,离他们十多丈的地方,已有二十多骑等在那里。 见了他们,对方便下马,亮出兵刃。 这边的好汉们也勒住马,下了坐骑,纷纷从马鞍上抽出兵刃,簇拥着虬髯汉,大步走了过去。 双方相距两丈时,便站住了。 蓝人俊也被推搡着跟了过去。 对方中间站立的是一个五十来岁的老者,颌下储须,面貌也很威严。他旁边站着一个面目清秀俊丽的黑衣少年。在他们稍后一步的地方,站着三条大汉,其余人则散在两旁。 黑衣少年不住地打量着蓝人俊,面上显现出一种惊异神,情。 蓝人俊却漫不经心,好奇地打量着对面的这群汉子。 他注意到,这二十多人衣着颜色虽有不同,但胸前都绣有一只彩色凤凰,为首的老者与黑衣少年也不例外。 所不同者,老者胸前的凤凰是金线,黑衣少年胸前的凤凰是银线。那三条汉子胸前的也是银线。其余人有红线、黄线乃至黑线。 他又转头朝自己这一伙胸前打量,发现这伙人身上也有标记。 虬髯大汉胸前绣着三只金线牛,余人中只有两人胸前有两头金牛,余人一头金牛。 这时,两边首领对上了话。 虬髯大汉道:“陈帮主果然信守诺言,如期而至,祝勇十分钦佩!” 对方老者答道:“祝帮主言行如一,陈某人也十分敬慕!” 蓝人俊心想,两人都佩服对方,言辞如此客气,原来不是来打架的。 祝帮主又道:“既然双方人数如约而来,今日就一决高下。金牛帮如果输了,即日起退出开封地盘。金中帮要是侥幸胜了,陈帮主如何处置?” 陈帮主朗声一笑:“吉凤帮如果输了,开封地盘双手拱让,即日起退出开封。” 祝帮主大声道:“好,一言为定。只不知今日以几局定输赢?” 陈帮主道:“三局如何?” 祝帮主道:“好!不过,动手之先,有话请教。” 陈帮主道:“不必客气,祝帮主请说。” 祝帮主用手一指蓝人俊:“此人是贵帮的眼线么?” 陈帮主等人都来瞧着蓝人俊,好奇地打量着这个书生,道:“此人是谁?” 祝帮生道:“既然不是贵帮眼线,等将他放了再动手!” 说完走到蓝人俊身边道:“对不住,误会了,先生迅速离开此地,自管上路去吧!为表示在下的一点歉意,奉送盘缠二十两!” 话才落音,有一个帮伙当即掏出银两递过来,要蓝人俊接着。 蓝人俊摇头道:“既然是误会,也就算了,这银子在下不要!” 帮众们都十分惊奇地瞧着他,这人是傻还是呆?放着现成的银子居然不要! 突然,那个黑衣少年叫道:“喂,书生,你过来,我认识你!” 这话一出,祝帮主等人脸色大变。 蓝人俊摇头道:“老弟,你认错人啦,在下可没见过你!” 祝帮主一听,怀疑地盯着蓝人俊,要是对方果真认识他,必是眼线无疑,那就不能白白放了他。 黑衣少年道:“哎呀,你这人好胡涂,去年你还救过我呢!记得吗?在林子里,喂,想起来了没有?” 蓝人俊仔细瞧瞧他,觉得是有些面熟。 少年见他犹犹豫豫,一副呆傻相,不禁气得顿足:“喂,死人,你怎么把我忘了?” 蓝人使这才想起来,不是那个着男装的蛮丫头又能是谁? 她在林子里不知为什么受了伤,还是自己将她抱到马上送回家的。 “想起来了,想起来了!”他见对方情急,连忙大声嚷嚷。 少年嗔道:“哼,总算你的记性没有被狗吃掉!” 她马上对着帮主咬了一阵耳朵,陈帮主连忙双手抱拳:“恩公曾救小女一命,不胜感激,无奈今日与金牛帮有事,此情尚图后报,望恩公见谅是幸!” 祝帮主不等蓝人俊答话,一步跳过来,伸手捏住他的脉腕,厉声道:“你是吉凤帮的什么人,是来助拳的么?” 蓝人俊见他变了脸,知其有了误会,忙道:“助什么拳,那是去年的事,今日不过巧遇罢了。” 吉凤帮少年娇叱道:“放开他!一个文弱书生你们也要为难么?” 祝帮主一愣:“你不会武功?” 蓝人俊道:“会啊!” “既然会武功,怎么扣你脉门你不躲闪?” 蓝人俊道:“在下怎么知道你要扣脉门?还以为你拉手是为了友善呢!” 这话引得金牛帮的人大笑,连吉凤帮的人也忍不住失笑。 真是十足的外行话! 一个会武功的人,岂能轻易让人家扣住脉门,任人宰割? 这书生好玩极了,居然说自己会武功! 祝帮主也意会到这一点,放了他的手,道:“你这点功夫祝某领教了,今日放了你,快走吧!” 黑衣少年叫道:“快快过来!” 蓝人俊道:“过来干什么?在下还要赶路呢,没来由被押到这里来,耽搁了不少时候!” 黑衣少年气得跺足,骂道:“去去去,救过人家就拿架子,有什么了不起的!” 蓝人俊楞了,道:“此话从何说起?” 少年道:“你还欠我的债没还,去年一不注意被你溜了,这次看你溜到哪里去!” 她气哼哼说完,把手一挥,两个帮众穿列而出,过来抓住蓝人俊的胳臂,把他拉了过来。 蓝人俊道:“姑娘,你说话不沾边,在下何时向你借过债,有凭据么?” 少年眼珠一转,道:“当然有,等此间事了,再把借据拿出来给你看!” 蓝人俊大怒,道:“好,在下不走了,等着看你的凭证,这事非同小可,不弄清决不走,蓝某岂是赖账的无赖?” “好,一言为定,等一会再和你验凭证!”少年口气也很硬。 这时,陈帮主也给弄糊涂了,怎么恩人又变成欠债人了? 只听祝帮主道:“哪位弟兄出阵讨教?” 金牛帮立即出来一条大汉,胸前绣着两头金牛,手握钢刀,大声道:“金牛帮青牛堂主谈天成求教!” 吉凤帮当即出来一个中年武士,手执一根齐眉棍,道:“吉凤帮三舵主郭炳,特向谈堂主领教!” 谈天成足立八字,左手抱刀,右手握拳,置于腰凤右脚猛踏一步,然后划个弧形,虚踏半步,拉开架式,说了声:“请!” 郭炳两足八字并立,左手握棍,身胸挺直,右手握拳,见对方亮开门户,便将长棍双手握住,朝天一举,说声:“得罪!” 话声一落,棍在半空舞了个圈,发出“呼呼”的啸声,猛地一个“横扫千军”,向对方腰际扫去。 谈天成见对方势猛,不敢硬接,连忙后退一步,使个“回头望月”,避过棍锋,以刀削对方手腕。 郭炳不等招式用老,立即撤回长棍,顺势转身,再次使个“横扫千军”,从反方向击对方左腰。 两人功底扎实,临阵经验甚丰,一来一往,杀了个棋逢对手。 蓝人俊第一次以行家眼光看人交手,不禁十分感兴趣,琢磨着两人进招避招,会使出什么招数。看着看着,嘴里不禁念了出来。 “嗯,他要用玉女穿梭,刀么,要使古塔藏花……” 他这么自言目语,看得入神。 两帮的人见他口里才说出,交手的人就顺从人意使出他说的招数。这情形就象一个教拳的师傅教两个大徒弟动手过招一样。 蓝人俊见自己说得很准,这下更来了劲,说着说着已经不是猜测推估了一招使出什么招式,而是按他脑中所想该使出什么招式方好。 这么一来,道道地地成了他教两人过招。 场中激斗的两人就象以人做棋子下象棋一般,场外的人说什么,场内的人就做什么。只不过下象棋下围棋是两人对垒,这场厮打是由他一人在场外谋划而已。 当然,场中两人可以不听。 可是,事出两人意外,你不能不听。 因为,在那一瞬间,没有再比蓝人俊指点的招式更好更妙的招式。 两人恰恰是从他的指点中,悟出了不少诀窍,武功提高了一筹。 所以,两人一高兴,忘了双方打斗的目的,一心一意照着蓝人俊的指点去使招式,逢到自己出招绝妙,对方闪避灵巧时,两人口里都会爆发出一声由衷的赞语:“好!” 荒唐! 这哪里还是两个帮派火拼,争夺今后生存的地盘? 这明明是两个同门师兄弟,在师傅的指点下,和和气气、亲亲热热过招切磋技艺。 两边观战的人一时都愣住了。 两个帮主起初莫名其妙,后来愈看愈生气,这么打下去还能有个结果么? 蓝人俊见两人极听话,他说什么人家就做什么,愈发来了兴致,说的声音也大了起来。 这时,猛听有人喝道:“住手!” 圈中的两条好汉正打得高兴,忽听自己帮主下令叫停。便各自后跃一丈,收式停住。 两人面带笑容,互相不约而同向对方抱拳致礼。 这还成何体统? 两个帮主脸都气白了,同时喝道:“回阵!”接着又一起手指蓝人俊:“你到底帮谁?!” 蓝人俊向两个帮主瞧瞧,一时答不上来。 “对啊,我到底帮谁?”他问自己。 “我谁也不帮!” 他回答自己。 那黑衣少年一双俊目飞现异彩,叫道:“喂,呆子,你的武功挺好啊,一年不见,当刮目相看啦!” 陈帮主年纪到底大些,听女儿这么一说,提醒了他。 他赶忙哈哈一笑,道:“少侠深藏不露,陈子寿看走眼了,失敬失敬!” 祝帮主一瞧,马上悟了过来,双手抱拳道:“大侠果然高明,属下承蒙指点,祝勇感激不尽!先前多有得罪之处。望大侠海涵!” 噫?两位帮主由气势汹汹,一变而成恭敬温和,这是怎么回事? 原来,他们忽然省悟,得罪了这位年青高手,要是站到了对方一边,自己一方岂能吃得消? 不过,还是有人不服气。 哪一边的人不服气? 两边的都有。 吉凤帮的一舵主徐惠尚,金牛帮的金牛堂堂主张永胜站出来了。 这两位可不是等闲人物。 吉凤帮下属三个分舵,以一舵主武功最高,是总舵主的得力帮手。 金牛帮分金牛堂、白牛堂、青牛堂三堂,三个堂主以金牛堂堂主武功最高,是仅次于帮主的重要人物。 他俩见蓝人俊是个不起眼的书生,光凭嘴里说一通就想吓唬人,没那么便宜的事,即使是帮主说了话,他们也不服这口气。 俗话说,光说不练假把式,这家伙任人摆布,岂是一个高手受得了的折辱? 特别是金牛堂主张永胜,就是他把这个书生捉了来的,是高手岂能就范? 两人跨步上前,同声喝道:“请大侠赐教!” 这一喊,两人又感意外,不由愣了愣。 两个帮主也知部下的意思,要试试这书生是不是个货真价实的练家子。 蓝人俊从未在江湖走动,不懂江湖那一套规矩,以为人家向他求教呢。 他连忙双手一摇,道:“不客气不客气,两位先动手吧,待在下着几个回合,才知两位的不足之处,到时在下再出声示招,只不过两位动手时要有分寸,以免伤人,如何?” 徐惠尚、张永胜大怒,这小子目高于顶,竟敢戏弄自己,你听听,他还要“指点”自己一番呢,真是气死人了! 两人又是不约而同大吼一声,齐向蓝人俊冲来,递出手中兵刃。 徐惠尚使的是鬼头刀,张永胜使的是竹节鞭,两人的武功路子都是刚猛激烈一类,这一下从两方同时攻到,威力可想而知。 两位帮主同声叫道:“不可!” 但已经来不及制止,黑衣少年吓得尖叫出声。 蓝人俊没想到要向他请教的人,居然一起来打他,使他莫名其妙,也来不及申辩理由,只得脚尖一踮,身子一斜,从两人合击的空隙中钻了过去。 众人只觉眼一花,蓝人俊已到了两人身后,一鞭一刀均已落空。 蓝人俊道:“二位,你们不是要在下指点么?怎么对着我打起来了?这究竟是何道理?” 两人一招递空,连人家衣角也没碰着,这个脸丢得不小。于是大吼一声,转身又扑过来,朝着蓝人俊身上递家伙。 徐惠尚使的是“仙人指路’,右脚弓步,刀由头上盘旋一周,“刷”地一声,刀尖直奔对方胸口。 张永胜的竹节鞭,使的是“苍龙探海”,鞭头直点对手下腹。 他二人一左一右,动作迅猛,势不可挡。 黑衣少年跺脚喝道:“还不住手!” 忽然,进攻的两人觉得去势突止,刀鞭都递不进去了。仿佛有什么东西阻止了鞭头、刀尖一样。 二人急忙定眼一看,只见蓝人俊两只手用拇指和食指捏住了鞭头刀尖。两人大惊,又赶忙往回猛抽。 一抽,抽不动。 两人大喝一声,再抽。 仍然抽不动。 素来性情刚猛的两人,立即沉住气,运功于臂,身子往下一蹲,吐气开声:“嘿!” 蓝人俊纹丝不动,面不改色,也不作态,就象什么事也没有一样。 还是抽不动,两人面红耳赤,互相望望,也不知该怎么办。 扔了兵器,这个脸丢不起。 夺回兵器,又根本办不到。 蓝人俊见他们不动了,便松开双指道:“两位,有话好说,怎么能拿兵刃随便往人身上捅呢?要出人命的。” 张永胜、徐惠尚听他说这些呆话,真是哭笑不得,只能面面相觑,不知如何下台。 他们闯荡江湖半生,可没见过这么高的功夫。 两位帮主急忙上来拉开两人,对蓝人俊拱手道:“少侠艺业惊人,佩服佩服!” 蓝人俊道:“两位帮主且莫如此说,在下师傅一再告诫在下,强中更有强中手,且莫以为自己天下第一,在下这点功夫,是微不足道的。” 他是老老实实重复师训,可是传到徐惠尚张永胜耳里,不啻是教训他们不该自恃武功高强,随便与人动手。 他俩哭笑不得,只是极尴尬地站在一旁。 黑衣少年高兴得要死,唤他道:“呆子,还不快些过来!” 蓝人俊道:“怎么,你要抖出在下欠账的证据么?” 黑衣少年见他如此呆傻,又好气又好笑,道:“不错,你过来和我在一起,免得被你溜了!” 蓝人俊大为生气,果然大步走到了他跟前:“在下决不会逃走,只管放心!” 黑衣少年道:“待此地事了,再与你算账,你等着好了!” 陈帮主一听女儿要与这位奇人过不去,吓得连忙阻止道:“青儿,胡说些什么,大侠是你的救命恩人,你只能竭诚相报,快请大侠到家中做客才是正理!” 黑衣少年笑道:“爹爹不必担心,孩儿自有算账的理由!” 祝勇道:“陈帮主,今日之事如何了结?” 陈子寿道:“事出意外,改日再斗如何?” 蓝人俊插嘴道:“你们两位也真是,有什么事不能好好商量么?何必,一定要动刀动枪,闹出人命来呢?” 陈子寿道:“冲着大侠一句话,吉凤帮与金牛帮的过节,从今日起一笔勾销,祝帮主,你看呢?” 祝勇也豪爽地答道:“大侠出面调停,陈帮主胸襟又如此宽阔,祝勇要是再纠缠,还是个人么?好,金牛帮从今日起退出开封地盘,再不来相扰!” 陈子寿忙道:“祝帮主,此话差矣,偌大个开封,既容得下吉凤帮,也容得下金牛帮,有饭大家吃,何必争那么一点利,从此两帮握手言欢,彼此相助,祝帮主意下如何?” 祝勇大喜:“多谢陈帮上慷慨大量,今日起,金牛帮与吉凤帮不分彼此,情同一家!” 蓝人俊大喜,拍手道:“两位帮主深明大义,化干戈为玉帛,好好好,在下恭贺各位!” 两帮帮众俱都十分欢喜,免去了一场拼命官司,从此两家言和,同在开封谋生,这样的好事,有谁不赞成呢? 顿时,两边人挤拥在一起,相互搭肩拍背,互通姓名,亲热已极。 陈帮主遂邀请金牛帮全体以及蓝人俊同往开封做客。 祝帮主也欣然同意。 于是,一行人热热闹闹,欢欢喜喜向开封进发—— xmwjw扫校,独家连载 第十五章 单相思 陈家住在大相国寺附近的双凤巷。 蓝人俊曾经来过,偌大个宅第,住上几十位客人绰绰有余。 当晚,陈帮主大摆宴席,款待蓝人俊和祝帮主等人。 蓝人俊被奉为上宾,两位帮主对他十分恭敬。 黑衣少年换去男装,成了个聘聘婷婷、千娇百媚的姑娘家。 她一身紫衣紫裙,环佩叮当,莲步轻移,娇笑着步入大厅,把众人看得目瞪口呆,几疑是月中嫦娥下凡。 蓝人俊也看得傻了,想不到这位男装少女,竟有如此之美丽,不禁在心中暗暗将她与苍紫云相比。 苍紫云婀娜健美,温柔婉顺。 陈青青小巧玲珑,活泼爽快。 春兰秋菊,各擅胜场。 陈青青冲他一笑,来到他在边着的座位坐下。 坐在右边的陈子寿见爱女来到,便站起身来,举起酒杯祝酒。 大家在欢快声中连干三杯。 阵青青滴酒不沾,只看着蓝人俊笑。 蓝人俊三杯下肚,脸色红了起来,心中十分高兴,向陈祝两位帮主问道:“两位帮主日间在城外厮杀,究是为了何事?” 祝勇脸一红道:“这事全怪在下。只因金牛帮原在洛阳安身立命,三年前,洛阳三公子之一的追风剑张经仁的手下,玉面狼黄鼎、赤脸雕胡飞、黑太岁张大龙率一些走狗爪牙,要金牛帮奉张经仁为帮主,让在下在张经仁帐前听令。本来这帮主之位是众弟兄抬举在下坐上的,若有人才德超过在下,在下自应辞去帮主之位,甘当有德者的马前卒。但张大龙等人平日欺压善良,敲诈轨索,坏事做绝。底下人如此,这张经仁谅来也不是好人,在下岂能将金牛帮交与这些人?于是,两下里翻了脸动起手来,张大龙等人也未能制伏在下和三位堂主。 于是搬来了一个老头,外号铁指翁,这老儿功臻化境,在下等人不是对手,只好表面臣服,于夜间逃出洛阳,离开河南省境,在安徽淮南府重新安下地盘。虽然敝帮有了安身之地,但洛阳的一口恶气未出,又怎能甘心?何况敝帮撤离后,还有众多的帮众因生计留在洛阳,在下又怎能让他们落入张经仁的魔爪之中?思来想去,便想返回河南,打算到开封谋求发展,广招天下英雄,以图回洛阳东山再起。哪知开封地面苦力与在江湖混饭吃的艺人,均入了吉凤帮,受吉凤帮的保护。在下不合图已之利,与陈帮主争夺地盘。两帮属下,经常发生斗殴。陈帮主忍无可忍,方向敝帮算账,几经冲突,双方约定今日在城外相斗。在下将从淮南府起来,就为的是与吉凤帮争胜,现在想来惭愧已极,望陈帮主海涵!” 陈子寿呵呵笑道:“祝帮主不必自责,老夫也有不是之处,况今日双方已握手言和,过去的事也就不必再提了吧!” 蓝人俊问道:“金牛帮在洛阳干些什么啊?在下在洛阳时,也听过贵帮大名,只是不知贵帮宗旨。” 祝勇道:“金牛帮帮众都是在江湖上谋生的苦哈哈,平日受衙门地痞恶霸的欺压,故结成帮伙,以抗强暴。敝帮行事,向来光明正大,决不干昧心事。蓝大侠可到洛阳遍访民间苦力,就知道敝帮的行事了。” 陈子寿接嘴道:“吉凤帮与金牛帮都是江湖上苦哈哈们的依靠,否则,连日子也过不下去!” 蓝人俊道:“洛阳的那个玉面狼黄鼎与在下还曾打过一架呢!” 众人听了不禁一愕,黄鼎能是对手吗? 蓝人俊见众人望着他,似乎迷惑不解,便接着道:“去年在下还未学艺,不过,他仍不是在下的对手!” 陈青青笑道:“你那么个书生,怎么也会与人打架呢,那不有辱斯文么?” 蓝人俊胸无城府,冲口道:“为的是一个卖镜子的姑娘,他们欺负人家女孩儿,在下气愤不过,便与这小子打了起来。其实,后来在下知道,这姑娘比在下本事还大呢!” 听到为姑娘打架,陈青青马上引起注意,问他道:“那姑娘长相如何?” “啊,貌比天仙!” “她是干什么的?许配人家了么?” “她是镜子铺卖镜子的,在下经常去买小镜子,她年龄不大,没有婆家。” “你经常去买镜子?你要这许多镜子干什么?莫不是找借口去和人家姑娘套近乎吧?” 这真是一箭中的,说破了蓝人俊的心事。 蓝人俊一愣,该死,说漏嘴了,忙支吾道:“也不常去的……” 说到这里赶忙把头一转,对祝帮主道:“帮主若想回洛阳,在下定助一臂之力!” 祝勇大喜,连忙称谢。 陈青青见他转移话题,情知他心中有鬼,不禁又妒又气,急于想探个究竟,但当着这许多人的面,叫她如何出得了口? 当下暗自决定,宴后一定要将他盘问个清楚,否则决不罢休。 席间,两位帮主又谈了在开封划分地界的事,谈得十分融洽,蓝人俊也参与其事,问长问短,把陈青青冷落在一边。 散席后,各人回房歇息。 陈青青却叫住蓝人俊道:“喂,你别忙走,我有话说!” 蓝人俊道:“天色已晚,诸多不便,有话明日说吧!” 陈子寿见女儿如此,料知了几分,他只有此独女,一向宠爱,加之夫人早亡,父女相依为命,对女儿的脾性摸得十分透熟。心想女儿一向目高于顶,开封不少头面人物求婚,皆被她—一斥退。去年遇上了这个穷书生,哪知这书生趁人不注意溜了。害得女儿把管家张南祥埋怨了一通。不料今日又不期而遇,穷书生竟然练就了一身惊人功夫。女儿若属意于他,这样的女婿只怕打着灯笼也找不着。 这样一想,便对蓝人俊道:“相公不必拘礼,江湖人不讲究小节,小女有话与相公说,不妨就再坐一会,喝杯茶吧!” 帮主挽留,不得不留下,他只好答应了。 陈子寿命人撤席,凤喜春熙两个丫头又端了茶来。 三人坐了一会,陈子寿借故去看着金牛帮的弟兄可住得安适,离厅走了。 陈青青赶忙道:“你与卖镜子姑娘相识吗?她叫什么名字?” 蓝人俊道:“相识的,她叫苍紫云。” 陈青青一阵妒火燃烧,然而她心思灵巧,不直接追问,绕个弯儿道:“她没嫁人么?” “没有没有,还早着呢。” “此话怎说?” “这个么,没有婚配,怎么嫁人?” “如此美貌的姑娘,怎还无人上门求亲?” “怎么没有呀,洛阳三公子之一的左文星,也经常去买镜子呢!说起来真叫气人,他有的是钱,尽买大镜子,以讨姑娘欢心,不象在下,无钱只好买小镜子,尴尬已极!” 这不是明明说,他也是追逐者之一么? 陈青青气坏了,骂出口道:“你这个没良心的东西!” 蓝人俊一愣:“陈姑娘怎么骂人呢?没良心之说何解?” 陈青青索性道:“你欠我的债怎么办?” 蓝人俊又一愣:“欠债之说又来了,在下何曾借过姑娘的钱?” “不是钱债,是人情债!” “人情债?此话又从何说起?” “你好好想想!” “想不出来,请姑娘开导。” “去年你在树林里救了我,对么?” “这也不算救,只不过帮个忙而已,姑娘不必放在心上的。” “哼,你当时怎么救我的?” “在下扶着姑娘,把姑娘送回家……” “我怎么上的马?” “在下抱姑娘上马,姑娘的脚受了伤。” “你认账了?如今该怎么办?” “这……这是何意?” “你刚才说你抱我上马?” “是啊。” “你想想我一个姑娘家,被你这个臭男人抱了起来,成何体统?” 蓝人俊愕道:“是姑娘命在下抱的呀!” “男女接受不亲,你这个读书人不知道么?” “这……这……当时在下也是这么说的,但姑娘说救命要紧,顾不了这许多……” “哼,说得好轻巧,你我已有肌肤之亲,你说该怎么办!” “哎哟,姑娘,这真是糟糕之极!” “怎么?” “在下已有了未婚妻室……” “什么?那姑娘是谁?” “卖镜子的苍紫云姑娘。” “哼,我早猜到是她!我问你,你请了大媒,双方父母商定了吗?” “这倒不曾。” “啊,好极了,这怎么算得上定婚呢?” 蓝人俊急得分辩道:“虽说不曾取得她父母同意,但她替我选小镜子时,已明确答应,不信,有镜子为证!” “拿出来瞧瞧!” “喏,你瞧,镜子上有题诗呢!” “‘还有小园桃李在、留花不发待郎归。’哼,好一个‘留花不发待郎归’!真不害臊!” 蓝人俊听她辱及自己相思的人儿,不由将脸一沉:“姑娘,不许出口伤人!苍姑娘待我一片诚心,在下岂能辜负了她?在下之所以离开洛阳,就为的是遍访名师,以求学得武功绝技,替她家报仇,这次总算遂了心愿,在下要赶回洛阳去寻苍姑娘,以践去年之约。” 陈青青气得眼泪直流,指着他骂道:“没良心的东西,我一辈子不要见你!” 她说完便抽泣着跑了。 蓝人俊独自坐在大厅发呆,闹不清陈姑娘是怎么回事。 想了一阵,他明白了,糟,陈姑娘被他抱到马上,有了肌肤之亲,势非嫁给他不可,这如何得了?苍紫云姑娘又怎么办,说不定她正巴巴望着他呢! 陈姑娘人也不错,貌美不下于紫云,但自己先钟情于紫云姑娘,又岂能见异思迁? 他从桌上拿起两面小镜,后面的题字又映入眼帘。 “还有小园桃李在,留花不发待郎归。” “愿为双鸿鹄,奋翅起高飞。” 唉,苍姑娘呀苍姑娘,这一年让你望穿秋水,不知你近况如何? 他越想越入神,回想起离开洛阳去小镜铺找她的情景,是她亲口答应等着他,这情景犹在眼前,叫他再也坐不住了。 他想,陈青青姑娘找上了他,他与她又有肌肤之亲,这账的确是赖不掉的,这可怎么办才好? 想来想去,被他想出了一个法子:溜之大吉! 说溜就溜,他赶紧站起身,回到给他留宿的房间,提起包裹,从后窗掠出,没入暗夜之中,施展轻功从瓦脊上蹿过几家民房,找个没人影的小巷跳了下来。 此时正值上灯时分,街上行人还多,到处灯火辉煌,他不能在街头上乱跑,只有耐着性子穿过大街小巷,直往城门奔去。 出得城来,依然不能施展轻功,直走了三四里,行人才渐渐稀少。他欲施展御气虚度的轻功飞身而去时,突然听得后面有人叫他。 “喂,穷小子!靠抄经吃饭的可怜虫!” 他大吃一惊,这声音好熟。 回过头来,不禁又好气又好笑,原来是那个要了他银子,后来要跟着他让他供养的跛脚老爷子。 他心想,不妙不妙,吃他讹上,一辈子也甩不掉,还是开溜为上策。 身才转,老头拄着拐杖已跃到前头拦住了他的去路。 “想溜么?没良心的臭小子,你吃了我的、喝了我的,那晚趁老儿睡着,你就拔脚溜了,后来在山神庙,要不是我老儿救了你,你早被龚玉翠那娘们割去了耳朵,你说有没有这档子事!” 蓝人俊不得不承认了,道:“老爷子,在下岂敢忘了救命大恩。” “那你为什么见了老儿想跑?” “这个……这个么,因为……” “因为我老儿跟定了你,吃定了你,你想丢开无依无靠的老儿,自己逍遥快活去,对么?” 这老儿真厉害,心事被他瞧穿,没奈何,他只好老老实实承认。 “老爷子说得对,在下光抄经,供不起老爷于喝酒吃肉,所以……” “这样吧,老儿只喝酒,啃几根排骨,嚼五六个馒头,这大概供得起了吧!” 蓝人俊想,一个跛足老人,身怀上乘武功,怎么要人供养呢?不过,孤零零的一个老人,也实在可怜,不如答应了吧。 于是答道:“只要老爷子不挑剔食物,在下抄经倒也供得起。” 老儿笑道:“你答应了?好好好,老儿不会让你吃亏的,你想不想学武功?” 蓝人俊道:“想哩,不然,在下也不会从洛阳城出来了。” 老儿道:“啊,原来如此,那么这一年你躲到哪儿去了,害得老儿到处找你,怎么也找不着!” 蓝人俊道:“那晚上在下被那个凶娘们抛在屋脊上,后来老爷子和她不知打到哪里去了,在下就跑到山神庙的后山藏了一天。” 老儿叫道:“怪不得呢,老儿遍处寻你不见,足足找你几天。” 蓝人俊道:“老爷子,上路吧,边走边说,这里不可久留。” 老儿道:“怎么?遇上麻烦啦?” 蓝人俊嘴里没说,脚却开始走动了。 老儿和他并排走着。 老儿道:“你想学武艺,为何不等老儿来教你?” 蓝人俊道:“我养不起呀!” 老儿呵呵笑了,道:“我老儿教你武功,你供老儿酒肉,徒弟孝敬师傅,合理合法,你说是不是?” 蓝人俊道:“怎么是师傅了?” “什么?你不拜老儿为师?” “不能拜,不能拜,我已经有了师傅。” “你有了师傅?”跛足老儿大为惊奇,“这么说来,你已经学了功夫?” 蓝人俊傻笑道:“不瞒老爷子,师傅说别以为自己天下第一,强中更有强中手,师傅的意思是,我的武功已经很高了,千万别骄傲自大,目空一切。” 说来说去,他的武功已到了可以妄想天下第一的境地了。 这叫跛足老儿怎能相信? “你学了多长时间?” “一年。” “嘿嘿嘿哈哈哈!”老儿捧腹大笑。 “老爷子笑什么?” “你学了一年,就要戒骄?真让我老儿笑破了肚皮!” 蓝人俊停下脚步,不胜惊异:“我师傅老人家说的呀!” “好好好,这么办吧。我老儿与你比试比试,若是你输了,就拜老儿为师如何?” “这……不妥吧,我已有了师傅,即使败了也不能更换门庭,要不,以后遇到一个比你老爷子还厉害的毛丫头、老婆子、小后生、妇道人家,难道我又抛掉老爷子这个没用的师傅,去拜毛丫头、老婆子、小后生、妇道人家为师?你老爷子那时候岂不气死?” 他这么噜噜嗦嗦说了一大堆,还真占了个理儿,气得老爷子直吹胡子。 “什么?毛丫头、老婆子、小后生、妇道人家能比我老儿厉害?你把我老儿看得这般没用?真气死我老人家了,你这个有眼无珠的是小子,你知道我老儿是谁么?” “不知道,你老人家又没告诉我。” “听着,我老人家高姓何,大号恩佑,外号人称神杖翁,这不该知道老儿是何许人了吧?” “不知道,我从未听说过你老人家。”蓝人俊大摇其头。 “什么?你未听说过我老人家的大号?”何恩佑气得话也说不出来了。 蓝人俊道:“真的,在下说的是实话!” “江湖上黑白两道,谁不知我神杖翁难惹难缠,等闲之辈见了我老人家就象老鼠见猫,你居然未听说过我老人家的大名,真是孤陋寡闻到了极点!” 蓝人俊点头同意道:“你老人家难惹难缠这倒是真的,在下给了你老银子,你老还要在下抄经养着,还要吃肉喝酒,所以在下一见你老人家就想开溜……” 这话更让神杖翁气坏,他喝道:“浑小子,你越说越离题,照你这么说,我老儿是江湖混混,老无赖了?” “不是,不是,在下岂敢如此想。” “好了,少废话,你到底拜不拜我老人家为师?” “不能拜啊,在下有了师傅,师傅年岁比你老人家还大呢!” “啊?有这等事?你师傅又不是神仙,一年能教你什么功夫?不过是个老废物,骗骗你这个傻小子罢了,你还不快快省悟?惹得老爷子一生气,就不想收你这个徒弟了,到时你到哪里找师傅去?” “不会的,我不会再拜师傅。” “哎呀,臭小子,有多少成名的少年英雄想拜我老儿为师,我老儿还不干呢!象你这样一个不起眼的傻后生,也是碰到我老儿高兴才有这个天大的福气,你怎么身在福中不知福?” “我有了师傅,不能再拜。” “你……你这个榆木脑袋……” 神杖翁气得话说不出来了。 真是的,一个硬要收徒,一个偏偏不干,犟驴遇着憨牛,一个不让一个。 “小子,听着,老儿为了要收你这个徒弟,暗中一直蹑着你的踪迹,考察你的为人,瞧瞧心地好不好,那晚你逃亡,以为老人家当真睡着了么?哼,老人家故意装睡呢,你走在前,老儿就远远跟着,要不,你在山神庙,老儿怎会及时赶上救你呢?小子,你从山神庙失踪后,老儿四处找你就是找不到,还直可惜丢了一块好料呢!没想到今晚在开封街头碰上你,就跟着走到了城外,小子,老儿费尽辛苦找你,就这么白白找了吗?不行,老儿非收你为徒弟不可!” 蓝人俊听见老儿早想收他为徒,又救了他一命,心下甚为感动,道:“老人家,小子并非志思负义之徒,实在是先拜了师傅,要遵师训,你老人家要收小子为徒,为什么又不早说呢?要是早说了,小子也省得跑许多路。” 何恩佑道:“管你怎么说,徒弟是收定了,不怕你逃到天边去!” 一个“逃”字提醒了蓝人俊,心想,老爷子真是难缠得紧,还是快逃为妙。 心念一动,拔足飞奔。 老儿乐了,大叫道:“臭小子,看你逃得出老人家的手心?” 他满以为可以手到擒来,立即将拐杖一点,飞身而起。跃出五丈。 落地一看,后面没有傻小子,前面倒有个黑影在飞奔。 噫,这小子脚程快了,再追! 他提气飞奔,接连几跃,只瞧得见小子的背影,惊愕之下。施展出平生功力,定要把这小子捉住! 一盏茶功夫过去,他离蓝人俊只有三尺。 “小子,看你逃……” 蓝人俊一吓,连忙施出轻功,“呼”一下跃出八丈,接连几个起落,把神杖翁远远抛在后面达五丈之多。 老儿惊得叫出了声:“好小子,果真练得了一身功夫!” 他的轻功在武林中可算得上佼佼者,总不能输给了这个臭小子。 他拼命追赶,如流星逐月,又追了半个时辰,两人距离缩短到一丈。 蓝人俊本想松懈下来,听见老儿衣带飘飘声,知道又赶上来了,使他吃了一惊,忙运足功力。“唰”一声,又拉开了三丈。 老儿气得哇哇直叫:“臭小子,你跑到天边也要把你追上!” 他想,凭你年青人能有多少功力,顶多一个时辰下来,看你还跑不跑得动。 他于是又一阵紧赶,渐渐追到了一丈之差,不禁得意地叫道:“小子,你跑不了!” 蓝人俊一吓,心想这老爷子当真厉害,天马都跑不过我,他却屡次追上。不如施展出脚气虚渡,远远逃开吧。 心念才动,人已腾空而起。 何恩佑几个起落不但还是追不上,反又拉开了五六丈之远。 咦,这小子神了,他怎么竟然施展出上乘轻功御气虚渡来了,真够吓人的! “喂,小子,别跑啦,老爷子有话向你!”何恩佑不得不服输了。 蓝人俊并未停下,回答道:“有什么话,边跑边说吧!” “停下,老儿不收你做徒弟了,喂,听见了么?” 听是听见了,可蓝人俊不敢停下。 老爷子又追近了三丈,叫道:“小子,你再不停下,我老爷子追到天边也要追!” 蓝人俊停下了,让这老儿成天追着,成何体统? 何恩佑跃到他跟前,略略有些气喘,道:“好小子,令师是谁?” 蓝人俊道:“师傅叫苏望月,外号白眉叟、白眉老人!” 何恩佑大惊:“什么?你是白眉叟老人家的弟子?他老人家居然还健在世上么?” 蓝人俊道:“老人家精神好着呢。” 何思佑又摇摇头:“不可能不可能,白眉叟比我还高出一辈,我都七十几了,老人家怎么还会活在世上?” 蓝人俊道:“老爷子,在下不曾说谎。” “你学了什么绝技?会混元五指针么?” “会的。” “施出来看看。” 蓝人俊朝前方一棵大树一伸臂,五指箕张,只听“喀喇”一声响,合抱粗的大树齐腰而断,轰隆隆栽倒地上。 何恩佑惊得目瞪口呆,口中连连叫好,高兴至极地说道:“好小子,憨人憨福,你居然练成了惊世绝技,妙哉妙哉!” 蓝人俊受到夸奖,只是傻笑。 “这么吧,从今日起,我叫你小老弟,你叫我老哥哥,如何?” “不敢,小子幼读诗书,怎能越轨?还是称你老人家吧!” 何恩佑不愿,蓝人俊又不改口,彼此纠缠了一阵,谁也不让。 蠢驴遇上了笨牛,有什么办法? 最后是各称呼各的。 “小老弟,你想回洛阳么?” “老爷子,小子正是赶回洛阳有事。” “好,回洛阳。不过,小老弟,你可要小心了,黑白两道不少人物在找你呢!” “找我?找我干什么?” “他们说你拾到了海静法师的《煞魔剑谱》,一年来,遍搜了整个河南,你只要在洛阳出现,马上就会惹出麻烦。” “拾是拾到了,是无意中拾到的。” “什么,真的给你拾到了?” “恩师教了我这套剑法,还改正了剑谱上的毛病,剑谱就在身上端着呢。” “啊哟哟,小子,也不知你前世积了多少德,怎么好处全让你一人给占了,幸运幸运!” “人家要是向我讨剑谱该怎么办?” “你不认账就是了,千万别露出风声,以免有麻烦,听清了么?” “是听清了。” “那就走吧!” 一老一少,施展轻功,直到天明才慢下步来。 一路上,朝行夜宿,谈谈说说,何恩佑发现蓝人俊根本不知世事,纯粹是个书呆子,人又直愣愣有什么说什么,肚里毫无心计,便把江湖种种奇诡残忍之事,拣主要的对他说了,使他开了不少窍。 要不了多少天,两人到了洛阳。 经何恩佑提议,两人在北市找了间旅舍住下,这旅舍名叫“鸿雁客栈”。 才一放下包裹,蓝人俊迫不及待就往街上走,何恩佑十分奇怪,也不打听,只悄悄跟在后面。 时近中午,街市上热闹非凡,蓝人俊急匆匆找到了小镜铺,心中一热便走了上去。 只见一位姑娘正侧着身坐着,他慌不迭冲上张口就叫:“苍姑娘,小可回来啦!” 那姑娘吓了一跳,转过身来,道:“客官,你找谁?” 蓝人俊一瞧,傻了眼了。 这姑娘哪是苍紫云,连面都未见过。“这……姑娘,请问苍家搬到什么地方去了?” 姑娘摇头:“不知道,这铺了我家已经营一年了呢,莫非这店的原来主人姓苍?” 蓝人俊垂头丧气地掉转身来,没精打采地往回走。 伊人已杳,空遗小铺,她究竟哪儿去了,这一年又遇上了什么凶灾呢? 莫非是仇家找到了他们一家?如果这样,她莫非遭到了…… 他不敢往下想,愁得心里没了主意。 回到“鸿雁”,他直挺挺躺下了。 何老儿跟着他回来,推开他的门一看,小子愁容满面心事满腹。 “喂,小老弟,怎么啦?” 蓝人俊叹道:“探访故人未遇,也不知哪儿去了。” “你要找谁?说不定老哥哥能帮你大忙呢!” “老爷子不会认识的。” “说来听听无妨。” “唉,不说也罢,找不到的。” “你真噜嗦,多一人多张口多双眼,说不定恰恰被老夫找到呢?” “她姓苍,老人叫苍浩苍宇,是老哥弟,姑娘叫苍紫云,在镜铺里卖镜子。” “哦,是找姑娘,你找人家女孩子干什么?” “小子答应帮她复仇,大丈夫一诺千金,岂能失言。” “好,老儿替你慢慢打听。” 见蓝人俊提不起劲头,他便独自上街去了,想把苍家的消息打听出来。 晚饭时,何恩佑兴冲冲回来了。 “小老弟,你猜,老哥哥打听到了什么?” “不必猜,猜也猜不着,老爷子自己说吧。”蓝人俊提不起劲。 “哼,你不想知道就算了,姓苍的又不关我老儿的事。” 蓝人俊一听来了劲,急急抓住老儿的一只袖子,道:“快说快说,老爷子别磨蹭!” 何恩佑翻了翻白眼,道:“好,别急,待老哥哥慢慢道来。话说去年四五月份,有两条大汉和一个条毛老道来到小镜铺,镜铺店家不知为什么与三人冲突,于是打了起来,危急间,来了洛阳公子白衫剑客左文星,救了店家一命,左公子与杂毛老道随即又大战三百回合,直到左公子的帮手到来,杂毛老道等三人才匆匆退去。啊,对了,这其间还来了个姑娘,美如天仙,口称爹爹,看样子是店家女儿,后来,随左公子到左府中去了,所以,你尽管放心,那姑娘在左府中呢。” “啊哟,糟糕糟糕,姑娘被左公子抢去了!”蓝人俊大惊。 “话不能这么说,左公子未抢姑娘,是姑娘跟着人家走的。” “还不是一样嘛,那姓左的与我一样,天天都去镜铺买镜,只不过他有钱就买大镜,我无钱只好买小镜。唉,左公子又救了她一家,她住到左府中去,老人家,你想想,还有我的份么?” 何恩佑这才明白,这小子叫那姓苍的姑娘把魂给勾住了,看他急得那副模样,只有慢慢打听再想办法。 是夜,蓝人俊躺在床上,睡也睡不着。 几丝清淡的月光从窗缝中泄入,他呆呆地瞧着月光,往事依依,涌上心头。 李白诗云:“长相思,摧心肝。” 他在心中不断叫着:“紫云啊紫云,如今你在何方?我已艺成归来,你却不知道,我们何时才能相逢?但愿你遵循小镜所言:留花不发待郎归,紫云,你真的做得到么?” 一夜未眠,东方已白—— xmwjw扫校,独家连载 第十六章 树静风不止 接连两天,蓝人俊却在北市转悠。 他想碰碰运气,能不能碰上苍家的人。 何恩佑已打听到,苍家早就离开了左府,只是不知搬哪儿去了。 第三天一早,蓝人俊还未出门,就有人找上门来了。 听见小二在门外叫道:“客官,有客来访,请开门吧!” 他懒洋洋开了门,心中奇怪怎么会有人来访。 门外站着的汉子十分面熟。 “蓝公子,久违久违。” “尊驾是……” “在下朱彪,公子忘了么?” “啊,尊驾与左公子曾在小镜铺前与人……” “不错不错,公子不是也与玉面狼黄鼎交过手么?哈哈!” “请进请进,是不是左公子遣作来找我?我正想上门请教呢!” 两人坐定,朱彪道:“有事么?” “打听苍……苍家的下落。” 朱彪眼珠一转,道:“左公子正是为此事遣在下来请公子的。” “噫,左公子怎知我在此地?” “昨日在街上,在下无意间瞧见了公子,回去一说,左公子便派在下来接公子。” “苍家的人呢?” “在府上,苍家父女安然住着呢。” “怎么,还住在左家,这成何体统?” “噫,蓝公子此言差矣。苍紫云姑娘已许配我家公子,经双方父母议定,三年后等苍家血仇事了再完婚。住在府上,又有何不可?反正都是左家的人了,不是吗?” 蓝人俊头上犹如被人敲了一闷棍,又犹如一个身子掉进了冰窟窿,从头到脚都凉透了。 “什么?苍姑娘许给了左公子?我不信,尊驾信口开河!” “唉,蓝公子,怎能说在下信口开河呢?公子到府上,由苍家父女与公子见面,不就说得清了么?” “好。我去!”蓝人俊腾地站了起来。 他想,他非要当面问问苍紫云,她为何说话不算话? 他没告诉何恩佑,老儿一早就出了门。 朱彪带着他,往敦厚坊左府走去。 一路上,蓝人俊心乱如麻,只知道跟着走,也不知走到了什么地方。 敦厚坊与北市一坊之隔,没多久便到了左府,被带到了迎宾楼。 朱彪让他坐在楼下客室,说是去通报左公子。 不一会,朱彪和一个四十多岁的壮汉走来,经介绍,此人是左府的管家霍占云。 “左公子呢?” “他早就离开家去了,有半年之久啦!”霍占云笑眯眯说。 “什么?走了?苍家的人呢?” “也跟着走了。” “咦,你不是说左公子找我来的么?”蓝人住转头向朱彪。 朱彪也笑嘻嘻道:“那是骗你的!” “骗我?为了什么?” “打开天窗说亮话,蓝公子,不瞒你说,我们找你快一年了,你藏得真妙呀,怎么找也找不着!”霍占云笑道。 “找在下干什么?你我素不相识!” “这不就相识了么?幸而昨日你在北市招摇过街,才算被我们的人认出,真是好运气啊!” 两人嘻嘻哈哈,瞧着蓝人俊直乐。 这情形,有点儿象猫捉到一只老鼠后,尽情地戏弄取乐。 蓝人俊道:“笑什么?左公子和苍家的人哪儿去了?” “左公子和苍家的人去了哪儿,这个我们是知道的,你要问,须有一物交换才成!” “岂有此理,身为管家,岂能以少主人的行止来讹人家的东西?” “别什么讹不讹的,多难听啊,你留着那件东西有什么益处呢?不过是惹祸而已,何不拿了出来,由在下告知苍家去处,再奉上纹银五百两,岂不两利?” “什么东西这么值钱?在下家无片瓦,哪有这般值钱的东西?” “嗯,一份小小的剑谱,叫《煞魔剑谱》,你一介书生,要来何用?” 蓝人俊一惊,心想老爷子说得对,麻烦果然来了,赶紧不认账吧。 “没有呀,一介书生,何来什么剑谱?笑话、笑话!” “别装蒜,剑谱是别人的,被你偷了!” “岂有此理,是在下无心拾的,哪里偷了?” 这话一出口,他悔之不及,要收回哪里还来得及? 朱彪、霍占云大喜,没想到无心的一个“偷”字,居然引出了对方的大实话。 “嘿嘿嘿嘿,偷也罢、拾也罢,总之你得交出来,物归原主才是!” “你们也不是原主,我为何交给你们?” 霍占云道:“剑谱是我们好友阴阳二判喻安邦、诸玉隆的,那晚和枯骨老道在山神庙交手不幸失落,被你拾得,对不对呀?” 蓝人俊不得不承认道:“不错,有这么回事。” “看你这人还老实,那就交出来吧,你不是要左公子和苍家人的地址么?还有白花花的银子五百两呢!” 霍占云说着,从怀中掏出五张百两银票,放在茶几上。 “左公子他们在哪里?你们先说,我后说。” “好,告诉你吧。左公子他们住在丰财坊金牛街中段一所四合院内,那是苍家赁下的房屋,一找就找到。喏,该你说了。” 蓝人俊早打好主意,不慌不忙地道:“剑谱呢,是这么回事,小可那夜拾得,天黑看不清,也不知是什么书,便放在袋中藏着。第二天天一亮,便掏出来翻看,一看是这么个舞枪弄剑的东西,小可了无兴趣,便把它撕个粉碎扔了。” 霍占云和朱彪大气也不敢透,专心听着他说,没想到会所出这么个结果,气得大骂起来。 霍占云道:“该把你碎尸万段,竟敢欺哄爷们,你不要命了?” 朱彪道:“混账东西,快快老实招来,东西藏在何处?” 蓝人俊道:“撕碎了呀,叫在下哪里拿得出来!” 朱彪狞笑道:“不给你苦头吃,你怎么会说实话?” 他伸出大手,劈胸来揪衣领。 蓝人俊突然大叫道:“瞧,那是什么?” 霍占云朱彪不由转头望门口瞧去,蓝人俊趁机从窗口跃出,脚一点地,蹿上了屋顶,再顺手掀起两片瓦,抖手朝窗口打去。 霍占云朱彪根本就想不到这穷酸也会武功,所以上了大当,待他们瞧见门口什么也没有时,方知上了大当,急忙拧身要来抓人,人已从窗口越出。两人大吃一惊,朝窗口跃去,迎头正好碰上飞来的瓦片。 霍占云在先,运掌劈空打出,震碎了瓦片,这就受了一阻,待两人跳到屋顶时,蓝人俊早没了踪影。 霍占云连连跺足:“看走了眼啦,这小子竟有如此好的轻功!” 朱彪也懊悔不迭道:“大意了,大意了,还以为他是个脓包呢!” 霍占云道:“不妨,赶快去丰财坊抓人,这小子一定上哪里去了!” 朱彪道:“不错,待我叫了吴兄一块去。” “务必将这小子捉住!” “是。” 朱彪便赶忙走了。 却说蓝人俊从左家大院掠出,在一条街上快步走着,急匆匆去找左文星。 丰财坊在安喜门内,离敦厚坊只隔一坊。 他先走到了修义坊,再从修义坊到了丰财坊,向路人打听了金牛街方向,不一会便找到了中段,这儿的房屋都是临街一道门,有的开着,有的关着。也不知哪一幢是苍家赁下的。 他接连问了几家,总算找到了苍家原住过的房子。 向里边人一打听,苍家搬走已近半年,也不知搬往何处去了。 他不禁大失所望,抱着侥幸心理,从丰财坊走到了殖业坊,再走到了立行坊,然后再折到北市。 他一路走一路盲目打听,快到天黑才回到北市鸿雁客栈。 一跨进客钱大门,就被何恩佑堵住了。 “有人在你房中等你呢,那家伙可不是个好东西,你怎么会认识他?” 蓝人俊道:“坏了坏了,出门说去吧。” 何恩佑便和他走出客栈,沿大街转了个弯,到一家酒楼去吃饭。 他们坐在楼上临街的一方,要了酒菜。 蓝人俊把早上的事说了。 何恩佑道:“小老弟,你怎么笨得那么凶,不打自招,这下惹的麻烦就大了。” 蓝人俊道:“那怎么?苍家的人又找不到,总不能就离开了洛阳。” 何恩佑道:“我老儿找了一天,苍家的人连影子都没找到一个,这事且先放下,老哥哥还有别的事对你说。” 蓝人俊道:“老爷子请说,小子洗耳恭听,遵照所嘱就是。” 何恩佑摇摇头,道:“事关重大,来不得半点疏忽的,酒菜上来,边吃边说吧。” 这时,小二端上了酒菜,二人吃喝起来。 何恩佑把去年窃夺血经之事说了个大概,还说到了白马寺大会上的种种情形。 末了说道:“那天老哥哥也去了白马寺,只是没有现身而已。左公子、吴公子、徐镖主慷慨陈言,要追回佛门至宝血字真经,你我忝为学武之人,该为白马寺出一份心力,小兄弟你不可为了私事,把大事给扔在一边,那苍姑娘跟随左公子去了,其中必有缘由。看那日大会,在公子为人也十分正直,怎么他的属下朱彪,反而与邪道人物相交为友,逼迫老弟交出剑谱来呢?这是不是左文星的主意,要等见了左文星才知道。” 蓝人俊道:“当日血经丢失,适逢在下正在白马寺抄经,和尚们还赖我偷经呢,后来他们说在下被人点了穴,用绳吊起来,制造在下自杀假象,这才放了在下,找血经的事,听老爷子吩咐,在下愿供驱遣。” 何恩佑道:“我老头子到寺里询问了方丈老儿,得知血经之事甚是奇怪。他们寺里的一个净头叫济明和尚的被人杀了,用的竟是惊世骇俗的五丁无形掌,还有知客僧法元大师被赤焰针伤害圆寂,这两种致人死命的功夫,普天下无有多少人抵挡得住,可见,血经被盗,大有来头,要想管这挡子事,说不定会把命给丢了呢。小兄弟,你既是白眉叟老人家的亲传弟了,又学会了神功五指针,但对手武功也极高,不能大意,小兄弟若知难而退,老哥哥也不勉强,还是任由小兄弟选择吧!” 蓝人俊道:“老爷子此话差矣,为人之道,当分清是非曲直,血经乃郝前辈生前为佛门留下的至宝,在下虽非佛门弟子,匡正驱盗也应看作自身的事,前途不论有多艰险,在下愿追随老爷子,为追回血经尽一份心力。只是在下不谙江湖事,请老爷子多多指点才是!” 何恩佑大喜,道:“不瞒小兄弟,只要你肯出手,加上找老儿和正道武林之力,必然战胜妖魔,追回血经!” 蓝人俊道:“无奈一点线索也无,不知从何处下手追寻?” 何恩佑道:“鼠过留痕,雁过留声,任贼人设想如何妥慎,总不免留下蛛丝马迹,只要耐心细密查找,不愁找不出盗经之人!” 蓝人俊经何老爷子点拨后,心情宽舒了不少,把主要心思,放到了追查血经一事上,对苍姑娘的行踪,不再殚精竭虑地去思索。 吃完饭,两人下了楼。 蓝人俊道:“如何对付朱彪?” 何恩佑道:“暂时不与他冲突为好,以免多树敌,分散了精力。待我老儿先回去看看,你在街边稍等吧。” 两人议妥,何恩佑先进了“鸿雁客栈”。 蓝人俊房内已无人守着,只把他的随身包裹抖开,衣服乱扔了一床。 何恩佑出外把蓝人俊叫回,帮他收妥了衣物,道:“今夜小心些,防止朱彪一伙再来。” 蓝人俊道:“再来找麻烦,要不要给点厉害让他瞧瞧?” 何老儿道:“这丑面鬼武功不弱,尤以螳螂毒爪功为最,对敌时小心点。” 嘱咐毕,自回隔壁房间休歇。 蓝人俊喝了一阵子茶,又思念起紫云姑娘,好不容易把思念之情压了下去,已是二更时分,他脱鞋上床,打起盘脚,运起紫微二元导引术,一股真气流落四肢百骸,直上重楼。 就在这时,后窗有衣袂飘动之声。 蓝人俊正值运功的紧要关头,便不加理睬,瞧瞧会是什么人来找麻烦。 接着,窗户纸被人捅了一个小洞,一只眼睛贴在了窗纸上窥视。 但蓝人俊己倒卧在床,面对窗户,将全身穴道关闭,遍身有一股真气流动,设起了一道强力屏障。 他两目在黑暗中视物有如白昼,对那只窥视的眼睛看得清清楚楚。 大约是瞧见床上横着的人影,那只眼睛离开了窗户,紧接着一股青烟冒了进来,满室顿生一股异香。 他想,这大概就是何老爷子所说的闷香了吧,看看可闷得了人。 又过了一阵,窗户被推开了,跳进两个人来,大不咧咧点起了蜡烛,火光支起了一团光亮,满室照得通明。 一人在窗边椅上坐下了,道:“师弟,搜搜这小子的身上,看看有无剑谱。” 一个娇脆的声音啐道:“呸,亏你做师兄的说得出口,叫师妹去搜一个臭男人的腰包,你不会自己去搜么?” 做师兄的笑道:“哎哟,愚兄又忘了你是个女子,好好好,愚兄自己来搜吧。” 那假冒的“师弟”哧一声笑了:“我本来就不要当什么师弟的,偏你话多,在师傅面前饶舌,害得我只有听从师命女扮男装。” 师兄笑道:“不是愚兄话多,实在是小师妹长得太俊,江湖上坏人太多,怕惹出麻烦来,旁生枝节,故叫师妹改穿男装。” “瞧你一张八哥嘴,嘴上说得好听,专会讨人欢心,要不,师傅怎么会偏着你呢?” “哟,师妹居然编排师傅偏心,不怕我告你一状么?” “我才不怕呢,要告尽管去告!” 他二人旁若无人斗起了嘴,哪象是夜间盗户的偷儿? 蓝人俊眯起眼睛偷偷打量,只见是两个劲装少年,人都生得英俊不凡,那假师弟更是俊美如仙童,心下使产生了一丝好感。不过又感到奇怪,看来两个正道的年青俊彦,怎么也学起黑白人物的手段,要夺人家的剑谱。 这时师兄又道:“师妹,你守住窗口,待愚兄去搜剑谱吧。” 说着,迳自向床前走来。 刚走到床前,就听窗外有人道:“喂,年青的偷儿,不怕人逮住吃官司么?” 师兄听了大惊,急忙转回身来,只见师妹已经跃了出去,他怕师妹吃亏,赶忙追了出来,只见师妹站在院中,四周无有人影。 “师妹,见人了么?”他轻声问。 师妹长剑在手,颇为惊慌地道:“奇怪,我闻声而动,怎么就不见了?此人好俊的轻功,不可轻敌呢!” 师兄纵身一跃,上了屋顶,四周仔细瞧了一会,又跳下屋来。 “走,赶快去搜剑谱。”师兄道。 师妹道:“我在窗前守着,你进去吧!” 师兄来到窗子边朝里一瞧,只见那书生正坐在床沿,和他打了个照面。 “喂,进来呀,站在外面多没意思!”蓝人俊笑眯眯招呼道。 青年大吃一惊,从黑道人物那里夺来的鸡鸣五鼓还魂香,居然一点用处也无。 他不禁愣了愣,进也不是,退也不是。 师妹瞧着奇怪,也伸过头来张望,一见蓝人俊笑眯眯坐在那儿,也被吓了一跳。 “进去呀,小偷,还想溜么?”身后又传来了声音,把师兄妹吓得扭头一看,只见一个拄拐杖的老头儿正站在离他们一丈之遥的天井里。 今夜遇到了能人,溜走为上策。 师兄一拉帅昧,两人斜着向房上跳,一脚踩到瓦楞,又立即腾身而起,拼力向街市上逃去。 何恩佑摇摇头,走到窗下,道:“溜了,睡吧!” 蓝人俊举手一扬,窗户自行关上,烛火也灭了,便翻身上榻。 不过盏茶功夫,他又听到了衣带飘飘声,又有夜行人来光顾了,真烦人哪! 他依然躺着不动,运起二元导引术,周身罡气密布,静等不速之客。 忽然,窗户自动开了,一个黑影箭—般蹿入,朝着蓝人俊拦腰就是一刀。 “扑’一声,刀砍到了被子上,结结实实感到砍在人身上了,只是不听一声惨叫。 他放心地走到床前,朝蓝人俊的脑瓜又是一刀切下。 “扑”一声,刀砍到了枕头上,黑乎乎的人头影子却不见了。 急忙一看,嘿,小子,人滚到床里靠墙的地方去了,动作还真够快的。 来人不假思索,又是一刀砍去。 刀刚扬出一半,总觉手腕上一麻,刀掉到床上了。心知大事不妙,立即提气一个后跃,用力也够猛的了,可惜他发现身子仍定在床边,连动都未动一下。大骇之余,又拼命往后纵跃,但只是心念如此而已,两只脚不知为什么与他分了家,不听指挥啦! “啪!”一声,他挨了个大耳光,直打得他眼冒金星,头脑昏胀。 烛火亮起来了,床上坐着那个书生,正板着脸瞧着他。 后面有人突然说话,把他又给吓一跳。 “嘿,小子,给定身法定住啦,你小子有眼无珠,竟敢持刀行凶,老爷子非教训教训你不可!” 话音才落,贼子脊背上就被一个硬绑绑的东西戳了一下,疼得他“哎哟”一声叫出来。 蓝人俊举手又给了他个耳光,骂道:“你这强盗,我与你无怨无仇,怎么进来就砍?快说出你是什么人,否则,哼哼,我打掉你一嘴狗牙!” 贼人知道今晚遇到高手了,不告饶只怕命难保,便道:“小人叫张二旦,实因家有老母要供养,小人又不会做生意,仗着会几手拳脚,想来抢些银子……哎哟……” 他的脊背上又被硬东西戳了一下,痛得他把话也咽进了肚子。 “你这个贼坯子,你当老爷子不认识你么?把你这小子扔进酱缸里泡三天捞出来,老爷子也照样认得出你,快说,谁叫你干的,给了多少银子?” “哎哟,老爷子,没有的事呀,小人……” 何老儿又拿拐杖捅了他一下,这家伙直呼疼。 “张子厚,你到底说不说实话!” 张子厚被人叫出了真名,吓得一佛出世,二佛升天,知道底细已露,还是说了实话才好,以免吃大亏。 他哭丧着脸道:“是一个叫胡飞的汉子威逼我来杀这位相公的,还要我搜出《煞魔剑谱》,把来交与他。” “你怎会认识青脸雕胡飞?” “今日上午在酒楼碰上了他,他把小人骗到一家富贵人家的园子里,逼小人到这里来下手,限五更前返回,若小人失手,便要取小人性命。” “你不会逃走么?” “唉,小人何尝不想逃,只是被园子里的一个老儿点了穴。说是到天明若不解开,小人的一条腿就算废了。” “哦,怪不得呢,我老爷子正奇怪,凭你神扒张子厚的功夫,也不会怕了胡飞呀,原来另有能人在场呢。” 蓝人俊道:“你被点了什么穴?” 张子厚说:“两腿环跳穴。” “怪不得你行走不便,被我轻易制住了。”蓝人俊弹出一缕指风,替他解了手腕上的穴。 何恩佑老爷子在他环跳穴上拍了两拍,依然解不了禁制。 蓝人俊运起神功,以掌抚他两腿,从上到下抹了一遍,其穴自解。 张子厚连忙叩谢,直骂自己该死,不该到虎口上来拔牙。 何恩佑笑道:“得啦得啦,神扒,你来洛阳多久了?” 张子厚道:“一个月不到。” “你来做甚?” “听说有血经剑谱,想来碰碰运气。” “运气如何?” “倒霉透顶。” “你还打算找胡飞去么?” “胡飞这王八羔子差点害了我的命,等以后碰上,非要他的命不可!” “我说神扒,别吹大话,胡飞的靠山是洛阳三公子中的一位名叫追风剑张经仁,你惹得起么?” “惹不起也要惹,等我哪天偷他一把,让他穷得去卖裤子!” “好吧,等着瞧你的手段。” 张子厚一溜烟走了。 此时天已四更,再不会有人来干扰,两人总算睡了一个时辰—— xmwjw扫校,独家连载 第十七章 知人知面不知心 鸿雁客栈再不能住下去了,何恩佑蓝人俊一早起来就走。 出门走不到五丈远,就发现后头有人跟着,两人装不知道,迳自走路。 拐了个弯,两人站住了。 迎面碰上了丑面鬼朱彪、黑魁星吴修德、素衣女魔龚玉翠、阴阳二判喻安邦、诸玉隆。 龚玉翠一见神杖翁,脸色大变,以纤手指着老头对众人说道:“就是这个老鬼和这个酸丁,要不是老鬼从中作梗,这酸丁岂逃得出老娘的巴掌心!” 喻安邦道:“原来是神杖翁何老爷子,久违久违!” 何老爷子右手一指龚玉翠:“妖精,去年在山神庙,你以奴煞指戳了我老儿二九一十八指,我老儿才打了你三拐杖,吃亏太大,今日相逢,正好结清这笔账!” 吴修德嘿嘿一阵冷笑:“何老儿,有黑魁星在,还任你充好汉么?” 未及答话,跟在何蓝二人身后的两人正好拐了弯,听见了后边的话。 何老儿转头咧嘴一笑:“喂,偷儿,前面这伙人是强盗,要杀人越货呢,你们没有份了,奈何?” 跟在他们后面的,正是昨夜那两个师兄妹。 师兄脸一红道:“老丈,我兄弟俩是来护驾的,请勿误会。” 何老儿挤挤眼说:“小兄弟,听见了么,人家是来帮我们的。” 蓝人俊回头笑笑,表示信任。 这时朱彪道:“这两个雏儿也护得了驾?连他俩一并请回府去,走吧,莫非在大街上动手么?” 何老儿问:“请我们到左府做客么?” “不错,快走快走,少噜嗦!” 背后的年青人一步抢上,斥道:“光天化日之下,岂能由尔等强横霸道!” 龚玉翠一笑道:“小弟弟,贵姓啊?哪一派的呀!” “峨嵋派弟子带着,顾莺莺!” “嘿,原来一雄一雌,是逃婚出来的么?”朱彪怪声怪气地说。 一伙人哈哈大笑。 常春大怒:“你是何人,报上名来!” 龚玉翠笑吟吟地道:“小兄弟,这里站着的,都是你惹不起的角色,不信,就报两个大号给你听听。喏,这位是丑面鬼朱彪、黑魁星吴修德,你们听说过了么?喏,这两位,阴阳二判喻安邦、褚玉隆,我么,龚玉翠,雅号叫素衣女魔,瞧我这身雪白的衣裙,就该知道的,好啦,名号报完了,小兄弟,你是还要继续管这档干事呢还是乖乖离开洛阳,回你们峨嵋山去享清福呢?嗯,你倒说说着呀!” 她边说边搔首弄姿,左顾右盼,声音十分柔和动听,哪里象个杀人不眨眼的女魔王? 常春,顾莺莺听了这些大号,真是入耳惊心。 在山上时,师傅、师叔们常对他们讲天下武林名人谱,哪些是正道高手,哪些是邪道高手,遇见了要退避三舍的。邪道高手中,眼面前这几个角色都是听到过的,正是长辈们叮嘱遇上了要万分小心的。 哪知今日恰巧碰上了,而且不是一个,整整有五个之多呢! 常春脸发白了,但总不能畏缩逃走哇。 何老儿仍笑眯眯地瞧着他,道:“常老弟,这些凶种恶煞都是专门吓唬人的,不过,有一点你不明白,他们都是纸糊的!” 蓝人俊道:“老爷子,与这些人说话无趣得很,我们走我们的吧!” 朱彪道:“走么?没那么容易,真要爷们在大街上把你们捆起来么?” 这时,正好铁麒麟徐海峰从此走过。 常春急叫道:“徐前辈快来,有人光天化日之下要行凶呢!” 徐海峰一瞧这个阵仗,心下便明白了几分,连忙走了过来。 朱彪冷冷瞧着他道:“徐镖主,你要插手管闲事么?” 徐海峰一笑,道:“各位,闹市中何必惹事,不如约个地方,有话再慢慢说。” 朱彪道:“他们要是跑了呢?找徐镖主要人么?” 何恩佑道:“朱彪,你这个丑鬼,我何老爷子怕了你么?划下道来,一定奉陪!” 徐海峰先就猜测此老是神杖翁,听他自称姓何,更是拿得准了,连忙道:“原来是神杖翁何老爷子,请到敝处一叙,由在下奉水酒一杯如何?” 朱彪道:“何老儿,今日晚间二更,安喜门外见,这姓蓝的小子,可不能溜了!” 蓝人俊道:“姓朱的小子,你一定要来啊,可不要溜了!” 龚玉翠一笑,道:“小兄弟,放心,他不会不来的。至于你,小心两只招风耳,上次我没割掉,今晚可难说呢!” 蓝人俊也一笑,道:“好说好说,两只耳朵只要你们有本事割掉,在下一定奉送。” 朱彪又对徐海峰道:“徐镖生,如果今夜二更安喜门外不见他们,那就只好到麒麟镖局要人了。” 徐海峰有神杖翁做靠山,便放心地拍拍胸脯道:“徐某人担保,到时准保到场!” 朱彪一伙冷笑着走了。 徐海峰殷勤已极,定要请四人到离此不远的嘉宾楼,敬献何老前辈一杯水酒。 嘉宾楼是徐镖主的产业,伙计们自然倍添殷勤。 一行人在楼上雅座坐了,自有小二们抬盘捧碗,一下就摆满了一桌。 席间,宾主杯觥交错,开怀畅饮。 带着端起一杯酒,向何老、蓝人俊陪礼,然后说明昨夜的原委。 原来,血字真经与煞魔剑谱之事已盛传江湖。说血经被盗,不知何人所为,后来传是女魔头毒牡丹取走了血经,而煞魔剑谱却被一个穷书生拾去,此人在开封城外不远处消失。 峨嵋派掌门妙清师太遂派遣徒众下山,打听消息。妙清师太以为,武功秘籍倘落入正派武林人士手中倒无大碍,唯独不能落于邪派手中,否则就会造下无边杀孽。师太指示门徒,若有机缘得到秘籍,那是峨嵋派的造化,若是坏人攫为己有,便要伸手夺取。 常春和顾莺莺打前站,先到洛阳探听消息,其余徒众,半月后再到洛阳会聚。 常顾二人到洛阳已经十天,所获情况均由徐镖主告知。昨日二人在市上游逛,无意中发现蓝人俊很象传说中的那个穷书生,因此晚间便来窥探动手,后发现书生为人正道,故第二日来道歉,未料二位已出门,便尾随而来,途中因惭愧,鼓不起勇气上来陪礼。 常春说时,支支吾吾,脸色通红,顾莺莺更是低垂粉颈,头也不敢抬。 名门正派的人用下三滥的鸡鸣五鼓还魂香,盗取人家的剑谱,无论从何说都说不过去,所以常春尴尬已极。 何老儿笑道:“不当偷儿就好,少年人行事不免欠思虑些。其实,剑谱根本就不在蓝老弟身上。” 徐海峰道:“江湖盛传被蓝老弟抬得,此事原来是虚,道听途说真是害死人。” 蓝人俊不惯说慌,何老爷子这样说了,他心中虽不自在,也只好忍着。 话题随后又转到今夜的约会上,徐海峰表示要与何老爷子一道赴约。 常春与顾莺莺也要去,不怕危险。 蓝人俊问道:“徐镖主,这朱彪是左公子门客,不分青红皂白逼在下交出剑谱,这莫非是左公子的主意么?” 徐海峰连忙摇手道:“误会误会,蓝老弟错怪了左公子了。左公子早已搬出左府,这半年来从未露面,在下为此也十分惊异,正派人四处打探消息呢。” 何恩佑道:“左府是正派侠义中人,为何将黑魁星吴修德、丑面鬼朱彪、素衣女魔龚玉翠、阴阳二判这类邪道人物招在府中,徐镖主不感到惊奇么?” 徐海峰叹道:“此间情形,在下也实纳闷,将来只有听在公子自己解释了。” 饭后,徐海峰请四人就在嘉宾楼附设旅舍住下,他晚上再来奉陪。 不到二更,徐海峰带来了五个镖师。 何恩佑笑道:“人多势众,走吧!” 安喜门外的旷地,朱彪等人已在等候。 他们仍是五人,而蓝人俊一方却足有十人,两下里面对面站好。 何老儿笑道:“听着,朱彪,今晚要动手,请徐镖主和五位镖师作仲裁,赢了的怎么办,输了又如何,划下道儿来。” 他把麒麟镖局划出圈外,不欲牵涉镖局,徐海峰心下明白,十分感激。 朱彪道:“废话少说,交出剑谱就算完事,交不出,嘿嘿,只有把命留下!” 何老儿道:“蓝老弟根本就无剑谱,拿什么交出来!” 朱彪狞笑道:“姓蓝的都承认了,你还打什么圆场?闲话少说,到底交不交出来!” 蓝人俊火了,往前走出三步道:“剑谱么,在这里揣着。” 他拍拍怀里,继续道:“有本事就来取!” 阴判褚玉隆二话不说,飞身跃出,伸开五指来抓蓝人俊,口中大叫:“还我剑谱!” 这一下声到人到,大家全感意外,神杖翁拐杖一举,直截堵玉隆肋下。 蓝人俊挺胸凸肚,不避不闪。 褚玉隆手指湛堪触到蓝人俊胸前,何老儿的拐杖也到了他的肋下。 没奈何,他只得临时撤招,猛地缩了回去,拐杖一戳落空。 阳判喻安邦趁机捣出一拳,直击蓝人俊心口。 何老儿刚撤拐杖,来不及递出招式,喻安邦这一下拿捏得极准。 他们一伙都以为,蓝人俊经不起一击。 蓝人俊似乎吓傻,动也不曾动。不过,话又说回来,要动也来不及。 徐海峰、常春、顾莺莺等人都惊叫起来。 “砰!”一拳打个正着。 蓝人俊挺胸凸肚,动也不动一下。 天,这世上有几人受得了阳判喻安邦凶猛的一拳? 喻安邦一愣,凶性大发,狂吼一声,左掌倏出,变掌为爪,直抓蓝人俊面门。 蓝人俊左手一抬,正好抓住他的左腕脉。 这一下,喻安邦象堆泥,软瘫在地下。 褚玉隆急忙抽出直背刀,“刷”一声,直劈蓝人俊天灵盖。 朱彪在一惊之下,出手快捷,一拳往蓝人俊胸前击去。 蓝人俊整个身子往左一移,拖住喻安邦的手不放,喻安邦正好到他先前位置,褚玉隆的刀正好朝着他劈下来。 朱彪的一掌则走空,旋即撤掌缩回。 褚玉隆眼见一刀要劈到自己弟兄头上,慌忙将臂一抬,横扫蓝人俊。 这是电光石火间的事,褚玉隆换招之快实堪惊人。 蓝人俊并无临敌经验,只靠着一身绝技,可以做到随心所欲。 见褚玉隆一刀横砍过来,急忙将手一提,喻安邦的身子被提了起来,正好替他挡灾。 可怜喻安邦空有一身过人功夫,此时被人扣住脉门,只能由人摆布。从出道江湖横行半生,几曾受过如此辱弄,气得他大叫一声昏了过去,一颗大脑袋直塌拉在胸前。 褚玉隆见蓝人俊拿他同伙当盾牌,这一刀岂能扫到底。连忙撒招后退一个步,没了主意。 何老头笑道:“你这一刀下去,你那同伙就被你判个一命归阴了,这岂不是很好?替世间除去一害。” 褚玉隆气得大骂道:“姓蓝的小子,有本事就跟你褚大爷真刀真枪干一场,你拿人作盾,算什么英雄?你这个王八羔子!” 这时,朱彪一挫身,举起两手,以手当爪,运起螳螂毒爪功,要作致命一击了。 何老头地笑道:“你们瞧,这小子真应了一句话:螳臂挡车,好笑不好笑啊!” 徐海峰等镖师齐声笑了起来。 黑魁星吴俊德喝道:“死到临头,还敢取笑人,只怕再过片刻,你们哭都来不及呢!” 何老儿道:“这螳螂毒爪上虽有毒,只怕伤不了我蓝兄弟,吴修德你就等着瞧吧!” 他在提醒蓝人俊,小心对方指上之毒。 蓝人俊盯着朱彪,只见他象尊石像般立在那里,两只手臂的确象螳螂的两只长臂,在浑身骨骼暴响之后,身于往前一跃,两爪一上一下抓将过来。 爪未递到,罡风先至。 蓝人俊一惊,双掌迅速在胸前交错,猛地往外一翻,两股柔和的阴劲,迎上了两爪。 朱彪已提足了八成功力,欲想一爪击毙对方,未料爪来递到,便觉两股浑厚的柔和罡气,极柔韧地阻住了爪势,再也抓不下去,就如被一股无形的气墙挡住一样。 蓝人俊将对方爪势一阻,身子立即向左侧一闪,一掌随势直击朱彪助下,势若闪电。朱彪急忙往前一跳,避过掌锋,随即一个倒翻,跃至蓝人俊身后,闪电般两爪抓出。 这次,他用上了十成功力,务必奏效。 蓝人俊见其倒翻越过自己头顶,紧接着两股巨大罡风袭来,便学他的样,一个倒翻立在了他身后,一掌拍出。 朱彪未料对方竟学自己,两爪击空,用力过猛,已来不及闪避,便借前冲之势往前跃出一丈,脚刚立地,欲待转身,猛觉背上被人轻轻拍了一下,惊得他立即提气又蹿前一丈,方才急速转过身来。 蓝人俊并不追他,站在一丈外,两手后背,一副闲适模样。 他见朱彪转过身,便道:“你已中了我的阴掌,万万不可提气,师傅说提气就会使内伤加剧,你还是不要动的好。” 这番话不独朱彪,就是其他人听了也觉莫名其妙。 不错,大家都见蓝人俊身形一闪,便蹑到了朱彪身后,拍灰似的在朱彪身上拍了一下,就象闹乐子似的,哪象一场拼死相搏。 作为朱彪一方,误以为蓝人俊只是轻功特佳,却没有象样的掌力,故只能拍这么一下。 作为何老儿这一方,以为蓝人俊心存仁意,只是下掌警告而已。 待听夫子自道,说是阴掌,不能提气,而且还搬出他师尊的训导为证,真叫人啼笑皆非,又不是小孩说话。 朱彪吃他拍了一下,老脸发烧,横行江湖二十年,却败在一个书呆子手上,再听他这一番话,不是有意辱弄自己又是什么?气得他大吼一声,猛提真气一下跳出,两臂高举,恨不得一下把蓝人俊抓死。 他真气一提,便觉整个内腑痛如针扎,就象有万千颗又细又小的针,扎在五腑内脏上。 人落地时,喉头一甜,“哇”一声喷出一大口鲜血,双足一软便跪倒一足,然后扑倒在地。 这一下,吓得众人目瞪口呆。 蓝人俊的话不错,果然他的阴拿有这么厉害! 何老儿笑道:“不听话便是这般结果,吴修德,还要较量下去么?” 蓝人俊一下伤了两人,这份功夫当真惊世骇俗,若再加上神杖翁这个老鬼,自己一方显然已落了下风。吴修德人虽凶狠,但毕竟不傻,因此便恶狠狠道:“何老儿、姓蓝的,这事没完也完不了,等着瞧吧!” 一行人背起朱彪、喻安邦狼狈走了。 徐海峰和众镖帅立即向蓝人俊祝贺,对他的武功赞佩不已。 常春更是抓住蓝人俊的手,不断喊蓝大哥,真是佩服得五体投地。 顾莺莺暗想,昨晚要是动手,自己师兄妹就输惨了,幸而人家慈悲,也不追赶,否则,真够好瞧的。这个蓝人俊虽具上乘武功,却丝毫也不显露,这样的人真是难得。 她不由产生了几分好感。 事情既了,众人转回嘉宾楼。 常春跟着蓝人俊回房,似为今夜所见而兴奋,一点也无睡意,要向蓝人俊请教。 他叹口气道:“蓝兄,小弟自从艺成,眼高于顶,自以为所学,行走江湖已无大碍,今夜一见,方知天外有天,小弟与蓝兄年龄相仿,武功差得这般远,实在惭愧,小弟有个不情之情,想请蓝兄指点,不知蓝兄可肯?” 蓝人俊见他心诚,便道:“常兄,在下学武也才一年,这‘指点’二字实不敢当。” 常春道:“蓝兄不必过谦,这学武一年之说,令小弟瞠目,蓝兄实在是聪颖过人,想小弟学武十载,还比蓝兄差得远,真叫小弟无地自容了。” 蓝人俊被他夸赞得不好意思,但心里也着实高兴,两人谈谈说说,十分投契。 常春讲了自己在峨嵋山学艺,与同门师兄弟互相切磋,练武后游玩山景的情形,使蓝人俊羡慕不已。 蓝人俊道:“我与你就不同了,只有恩师老人家和我两人,也无人与我对招,所以临敌时还会心慌呢!” 常春道:“虽然无人对招,但令师功臻化境,你学的功夫俱是一流之迷,令师又专心教你一人,是以武功有长足进步。而我们同门太多,师傅照顾不过来,你说可是?” 蓝人俊道:“这话不错,有道理。” “蓝兄学了些什么拳掌兵器呢?” “不多,师傅老人家只教了一套拳,兵器么,在下无意中获得《煞魔剑谱》,师傅就只教了这套剑法,别的么,只讲述了天下各大门派的武功特点。所以,不瞒你说,与人动手我很心虚,因为学得太少了呀!” 常春听了极为兴奋,道:“这么说来,江湖传言蓝兄拾得《煞魔剑谱》不虚了?” “这倒是真的。” “蓝兄福泽浑厚,居然得此武林至宝,令兄弟羡煞!” “只是无意中得到罢了,运气好而已。” “蓝兄该把秘籍收藏到一个稳妥隐秘的地方才是,江湖上人人觅而得之,习得此剑法,天下无敌矣!” “不对,家师曾言,此剑法也存有不少破绽,况天下之大,能人众多,算不了第一的。” 常春心想,这样的宝籍怎还能有破绽,只怕是故意这样说说,以免别人生妒吧! “蓝兄剑谱定要小心,对外可不能说自己获此秘宝,以免招祸。” “多谢常兄关怀,剑谱就收在我怀中袋里,别人拿不去的。” 两人谈谈说说,又过了一个更次,到得四更了,便同榻并卧。 天明,何老儿起身后仍不见蓝人俊起床,便敲他房门,敲了几下,不见动静,心想,年青人毕竟好睡,昨夜又折腾半夜,就让他多睡吧。 于是回到自己房间,见顾莺莺正从门前走过,便道:“小妞儿,哪里去?” “我去叫常师兄,师叔与师兄妹们可能已到洛阳,得去联络呢。” “嘿嘿,你师兄还未起来,由他睡吧!” 顾莺莺不好意思再去,便到老儿房中来。 两人聊了一会闲话,徐海峰亲自来访,去用早点。 把门捶了半天,蓝人俊居然没有反应,常春卧室门口,顾莺莺也叫不开门。 咦,情形不对。 何老儿将掌按在门上,用上内劲,门被强行推开,只见蓝人俊面红如火,正在鼾睡。 哪有练武人这么不惊醒的? 何老儿心知有异,便来到床前,伸手去摇蓝人俊,他依然大睡不醒。 过道里顾莺莺举起粉拳,把门敲得“通通”响,里面也无人应声。 何老儿大惊,知道着了道儿了,便忙着出来,一掌将常春的门震开,只见床上空空如也,被褥全未动过,人却不知哪里去了。 顾莺莺大惊:“咦,师兄怎么不见了?” 徐海峰道:“糟,只怕是出了事!” 顾莺莺问:“蓝大侠也不在么?” 何老儿道:“他倒在,只是叫不醒。” 顾莺莺忙过来张望,果见蓝人俊沉睡不醒,面上如苹果般红赤。 “咦,蓝大侠其非中了醉魂散?”她不由失口叫出声来。 “醉魂散?这是什么东西?”徐海峰问。 “我和师见从四川来时,路上曾遇一飞贼,被我俩制住,从他囊中搜出了一只小瓶,里面装的就是醉魂散,这东西只要有少许弹在人的脸上,气味就会从鼻孔中钻入,毒性很大,人要一个对时才会醒,醒来后四肢无力,要十天半月才会恢复,蓝大侠怎么会中了这种东西呢?” 何恩佑道:“莫非飞贼昨夜光临?” 顾莺莺道:“他那瓶药被常师兄揣着,他哪里还有?再说有也没用,师兄废了他的武功,他怎么会到洛阳来呢?” 何恩佑一笑,道:“那就奇怪了,是什么人还有醉魂散呢?” 说时拿眼瞧着顾莺莺。 顾莺莺道:“据那飞贼说,这瓶醉魂散是他师傅炼制的,是独门迷药,别的人不会有吧,老前辈说对吗?” 何恩佑道:“奇怪奇怪,一个着了道儿,一个却不翼而飞,真让人摸不着头脑。” 顾莺莺听老头儿话声不对,突然一下猛省过来,失声叫道:“哎呀,莫非师兄他……” 下面的话没说,咽下了。 徐海峰道:“常大侠不会干这种事吧,他迷倒蓝大侠干什么呢?” 顾莺莺道:“对啊,我不该如此想的。莫非是贼人来,师兄不敌被擒,又授走了这瓶醉魂散,再去把蓝大侠迷倒的……” 她越说声音越低,因为说着说着她自己也觉得太不可能。 试想,常春要是遇敌,蓝人俊岂能不知?何老前辈又岂能不知? 何老儿道:“昨夜你师兄并未回房,而是到了蓝老弟的屋里聊天,四更后不闻语声,大概他们同榻而眠,今日早上却变成了这副模样,其中道理不难明白。” 顾莺莺急问道:“快说呀,老前辈!” “你师兄盗走了蓝老弟的《煞魔剑谱》,事情如此而已!” 此话一出,如五雷轰顶,顾莺莺吓得脸也白了,颤声道:“老前辈不可如此说,我师兄一向为人正派,怎会干出如此卑劣之事,也许是别的原因,只是暂时不知而已,相信总有一天事情会水落石出。” 何老儿瞧她简直要哭了,不禁叹口气道:“古人云:“我以不贪而宝’,这世上又有多少人能做到这‘不贪’二字?你师兄的事,待设法将蓝老弟救醒,一切自会明白。” 说完,他请徐海峰帮助,把蓝人俊扶起来坐着,然后打个盘腿在床上坐下,一手按在蓝人俊的百会穴上,以真力贯入,替他驱毒。 顾鸳鸯将房门掩上,坐在窗前椅上护法。 一个时辰过去,何恩佑头上白雾凝聚,蓝人俊却悠悠醒转。 他见顾莺莺坐在窗前,十分奇怪,又觉后面有人扶住自己,不禁莫名其妙。 顾莺莺叫道:“蓝大侠醒了。” 徐海峰方才放开蓝人俊,从床上站起来。蓝人俊又见何老儿闭目打坐在床上,奇怪地问道:“这是干什么?在下一觉睡到现在,让诸位久等了,抱歉抱歉!” 顾莺莺忙问:“蓝大侠,我师兄呢?” “咦,他昨夜和我同榻共眠,莫非早起出外去了?” 顾莺莺见何老儿所说是真,心里一下猛跳起来,再无勇气问出下面的话。 蓝人俊并不以为意,从床上下来,在窗前另一张椅上坐下。 何老儿收了功,也从床上下来。 他问:“蓝老弟,可曾丢失什么东西么?” 蓝人俊惊诧莫名,道:“老爷子说笑话,在下怎么会失东西?” “你摸摸怀中,剑谱还在吗?” “不必摸,自然在的。” “你摸摸看也无妨。” 蓝人俊无奈,懒洋洋把手伸进了怀里。 三人全把目光对准了他的手,顾莺莺连大气也不敢出,心象小魔般乱跳。 蓝人俊的手一伸进去就再也出不来了。 他怀揣的宝籍只有《煞魔剑谱》,他抄的那份“紫微二元导引术”,师傅叫他烧了,如今袋中空空如也,剑谱已不翼而飞。 他愣住了。 其他三人大气也不敢出。 半晌,他吸了口气,把手抽了出来。 顾莺莺脸色大变,两只眼睛死盯住他。 何老儿问道:“怎么,不见了?” “唉,真如老前辈所说,不见了呢!” 顾莺莺一下从椅上跳起,箭一般往外蹿。 但她没能走掉,被何老儿一把拖住了。 “姑娘,你干什么?” “我……我……我找他去!” “找他何用?你找不到的。” “不,也许他到师叔那儿去了。” “如果没有去呢?” “走到天边也要找到他!” “找到他又怎样?” “我……”顾莺莺泪流满面,话也说不下去了。 何老儿叹气道:“知人知面不知心,此事与姑娘无关,姑娘不必如此难过。” 蓝人俊道:“一本剑谱,不值如此伤心,其实,常兄要学,也尽可明说的。姑娘,由他去吧。学了剑谱,只要为人正道,那也不妨事的。” 顾莺莺拭干眼泪道:“做人心术不正,学了绝技又有何用?我一定要追回剑谱,原物奉还,否则……” 何老儿忙道:“剑谱是要找回来的,姑娘休要着急,慢慢再设法吧!” 顾莺莺一跺莲足:“等我到师叔那儿看看再说。” 她执意要走,留之不住,只好任她去了。 何老儿叹息道:“常春和顾莺莺本是极好一对,这一来,拆散了鸳鸯。” 徐海峰摇头道:“人心不古,正道名门子弟也干出如此丢人的事,可惜可叹!” 蓝人俊道:“剑谱本不属我有,什么人都可以学的,随他去吧!” 徐海峰道:“蓝兄弟大人大量,这也是少见得很咧。” 何老儿道:“待峨嵋的尊长来了,我老儿要告状去!” 蓝人俊道:“不必不必,为常兄留条后路吧。” 何老儿赞扬道:“宅心仁厚,不愧君子,交你小老弟这个朋友,值得值得!” 徐海峰也十分佩服,对蓝人俊又加深了一份认识。 吃完早点,三人计议,到白马寺拜访方丈大师,商量共同追寻血经的办法。 于是出了嘉宾楼,直往城外走去—— xmwjw扫校,独家连载 第十八章 花开时节又逢君 白马寺方丈法缘大师听小沙弥通报神杖翁何恩佑、铁麒麟徐海峰来访,忙率监寺法清大师、知藏法净大师等人迎接。 新提升的知客僧、藏经堂的护法济方和尚,已陪着客人从大门外进来。 双方寒暄了一番,对于蓝人俊和何恩佑一块来访,法缘大师等人既惊奇又抱愧。 一行人道由知客僧济方和尚带引到后殿一间禅房坐下,彼此又互道仰慕,客气一阵子。 何老儿笑道:“方丈,血经有下落否,我等愿为寻回此经尽一份心力!” 法缘大师喜道:“阿弥陀佛,善哉善哉!有何老施主、徐施主出头,乃佛门之幸!” 何老儿道:“得、得,大师先莫高兴,我等虽愿出力,但并无头绪,这力出不出得上还未可知呢。” 法缘大师叹道:“一年来,老衲为此耗尽心血,但迄今仍无进展,愧对佛祖,愧对列代祖师,实是惭愧之至!” 徐海峰道:“贵寺遭人暗杀的净头僧济明,身世已查明了么?” 法缘道:“查虽查了,但无法查清,济明僧出家前究竟是何人,也成千古之谜!” 何老儿道:“去年白马寺大会,我老儿也来了,只是未曾露面,那一高一矮两个怪家伙,大师知道是谁么?” 法缘答道:“不知。这两人武功极高,很难对付。” 何老儿嘻嘻笑道:“出家人足不出寺,自然不知其为何人了,这两人高个子那个叫杨洲,矮的那个叫彭民,在滇北一带无人不晓,被称为漠北双凶,大师可听说过?” 法缘大惊:“原来是这两个魔头,怪不得武功如此惊人,不过说来也怪,从那日现身后,再也未露过面,老衲最担心的也是他们。” 何老儿道:“说起来,这还是我老儿一大功劳呢。那天他俩被数大高手击退,以他俩性情,决不会善罢甘休的,正在此时,我老儿传音给他们,说他俩是天下最大的笨蛋,血经已被取走,你俩在这里穷闹个什么,不信,跟着我来,把血经与你两个傻瓜开开眼!”两个老小子一听,果然来追寻找老儿,我把他们远离了白马寺,藏到了林里,又把他们引到城外,再从城外往杞县方向引,直气得他们暴跳如雷,直到晚上,我老儿才给他们指点迷津,胡乱编造出个人物,让他们穷追下去。这两个老小于向来不用脑子,经不起怂恿。所以乖乖中了我老儿的圈套。” 众人听了大笑,法缘大师又感谢了一番。 正在此时,又有沙弥来报,洛阳公子白衫剑客左文星带着几人来访。 法缘等人听了连忙站起来,匆匆出外迎接去了,只有知藏陪着客人。 蓝人俊听说左文星来了,又喜又惊。喜的是可以从左文星嘴里打听到苍家下落,惊的是生怕又听到令人失望的消息。 此刻,何老儿问道:“左公子经常来么?” 法净道:“半年多未见公子,也不知哪儿去了。” 徐海峰道:“正好,我也在到处打听公子消息呢。” 蓝人俊心跳加快,双眼直勾勾瞧着空门,巴望左文星赶快来到。 不一会,法缘方丈带着一群客人来到。 一进门,左文星见到蓝人俊,不禁十分意外,但他应付得体,—一向在座诸人招呼。 走在最后面的正是苍紫云,见到蓝人俊时她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不由尴尬万分。 蓝人俊在见到左文星身后是苍氏两兄弟时,心都快从胸膛里跳出来了,他慌忙向二老行礼,接着心慌意乱地再往后瞧,在一个老婆婆身后,正是日思夜想的苍紫云姑娘。 四目相对时,他快乐得心也抖了。 “苍姑娘,在下找你找得好苦呀!”他忘了周围还有这许多人,忘情地大叫起来。 苍紫云脸红到了耳根,慌忙施一礼,道:“蓝公子,久违了。” 蓝人俊没有注意到她狼狈的表情,也未注意到她声音里的冷淡,忙绕开众人,向苍紫云走来。 众目睽睽下,苍紫云急得挽住孟婆婆的手,道:“婆婆,这位是蓝公子,以前是我们小镜店的常客。” 蓝人俊听着她的介绍,以为她害羞不敢说出他俩的事,满不以为意地连连点头:“正是正是,在下最爱到苍姑娘的小铺里买小镜子,左公子呢,因为有钱,专买大镜子!” 苍震环一瞧这情形,明白了几分,连忙道:“蓝公子,你说得不错,不过,左公子现在和我们已是一家人了呢!” “一家人?老丈此话何意?” “左公子半年前已是苍家未完婚的女婿,这不成了一家人了么?蓝公子这一向到何处走动,何以这么长时间不见了呢?” 蓝人俊细细玩味着对方的话,一面拿眼睛去寻苍紫云,只见她一颗螓首低垂,哪里敢抬起来看他。 他总算明白是怎么回事了,一下子目瞪口呆地站在那里,人家说些什么一个字也听不进去了。 何恩佑老爷子从他开始叫唤苍姑娘起就注意上了他,见种种情形心下明白了大半,赶忙招呼他道:“蓝老弟,来这儿坐啊!” 蓝人俊呆呆抬起头来,茫然地瞧了瞧何老爷子,又茫然瞧了阵室中众人,摇摇头不言不语便迳自出门而去。 何恩佑见他如此失态,赶忙追将出来,道:“老弟,你到何处去?” 蓝人俊痴痴地道:“还有小园桃李在,留花不发待郎归’,老人家,以前真有过这样的事么?” 何恩佑见他答非所问,弄得满头雾水,连忙道:“你说些什么呀?小老弟,你去哪里?” 蓝人俊叹了一口气,道:“在下不知道。” “走,随老哥哥回客室去,人家等着呢,你不是要找左公子么?” “不用了,再也不用了,老人家请回,在下先走一步。” 脚不停步,他自管走了。 何老儿见他痴痴傻傻象中了邪,岂能放得了心?连忙追上来,要和他一起走。 蓝人俊道:“老人家,晚上在嘉宾接见吧,在下有率先走一步。” 这是下逐客令了,老儿只好叮嘱了几句,放他走了。 何老儿回到客室,众人纷纷问蓝人俊何处去,幸而他在大家心目中并无分量,问问也只是客气客气而已。何老儿随便支吾了两句,便及时转入正题。 左文星站起来向何恩佑行了一礼,道:“对老前辈心仪已久,只是无缘拜见,今日有幸,得睹尊颜,望老前辈多多指教!” 何恩佑笑道:“不敢当不敢当,左公子侠名远播,老头儿久仰久仰!” 左文星道:“晚辈徒具虚名,叫前辈见笑了。晚辈此来,系有机密大事,还请老前辈鼎力相助。” “好说好说,我老儿就爱凑热闹,公子有何机密,不妨说出来听听!” “先给各位介绍相识,再由晚辈据实相告。这两位是山东峰山二雄苍震环、苍震宇老前辈,这位是堂叔左敬熙前辈……” 他先后介绍了孟婆婆、铁汉胡弦、堂弟左武星以及苍紫云。 众人又—一见礼,方才各自坐下。 左文星道:“列位许久不见在下,定以为在下离开了洛阳城,其实,在下有不得已的苦衷,今日向各位说出一个重大秘密。” 原来,左文星等人连夜迁到了洛阳城西南面靠近定点门的明教坊,左敬熙、胡弦、左武星已在大院等候。 这个院子天井就有方圆五丈,天井里有棵大槐树,是饭后乘凉的好所在。 正厅一式五间,右厢房是厨房饭厅,左厢房一式三间,正厅后有一排平房,共有四间,左文星等人来了,也绰绰有余。 彼此相见,相互问候一番。 左武星面貌虽不太像左文星,但说话的嗓门端的一样。 左敬熙年已五十,身材魁伟,说话干脆。 他道:“有些事尚不能得到最后结果,你们也不必多问,自今日起,你们年青人勤练武功,不要出门,据我知道,左府已被一伙黑道枭雄盘据,文星出走,他们必起疑心,因此还要小心谨慎。” 于是,半年来,左敬熙将《十煞剑法》传与左文星左武星苍紫云。 左文星原先所学十招三十式,大都走了样,显是左夫人于燕华故意歪曲的。 但左敬熙只会十五招,还有五招,按祖上规矩,只传在家嫡长子,因此只有左文星的父亲左山岳才会。 最后这五招据说变幻繁复,但极其厉害,不出手则已,出手必伤人命。 现在,这世上大概就只有左夫人会使了。 半年多来,左氏兄弟与苍紫云苦练剑法,苍震环兄弟则将飞云圈绝技传与左氏兄弟。 左敬熙与神拐婆婆孟翠云除指点武功外,还不时到外间走动。 胡弦则负责出外采购生活用品,不时探听些消息。 待左氏兄弟、苍紫云练成了剑法,左敬熙、孟婆婆、苍代兄弟几经商议,认为可以出山,联络白马寺高僧及少林高手,由暗访变为明察,将矛头指向左府,追寻血字真经。 于是,这日清早,全体人员赶到白马寺,共商索经之法。 左文星又将在府中听到的关于血字真经的消息,告诉了在座诸位。 众人听了,十分惊愕,世间事出乎意料,谁想到堂堂有名的左公子,身世竟如此凄惨,而左夫人却十分诡异,不知究系何人。而且,血经被盗,居然与她有关! 何老儿听后,道:“左公子所说,实在惊煞人,时下最重要的,一是弄清谁是钻山鼠,又如何利用了苍壮士一家?二是左夫人叫于燕华,她究竟是何来历?三是他们口中所说的主人究竟是难?就是指左夫人么?四是血字真经在不在左府?事情已经过去了半年多,只恐其中有变化呢!” 众人对何老爷子十分钦佩,提纲挚领,把事情理顺了头绪,只要把这些疑问弄清,事情真相就会大白于天下。 苍震环道:“关于在下一家受钻山鼠利用的事,过去一直讳藏于心,这钻山鼠不是别人,恐怕就是白马寺净头和尚济明。” 于是把苍震宇如何认识济明,济明如何透露血经情况,一家人如何夜深白马寺的种种情形说了。 末了,又道:“苍家不幸,惨遭灭门之祸,故有了玄衣修罗武功秘籍的消息,即举家搬迁到洛阳,试图盗取秘籍,练武复仇,不料却上了大当,致使白马寺丢了血经,在下实在对不起白马寺各位高僧,还请宽恕所犯之罪!” 说完,站起来向方丈大师等人行礼。 苍震宇、苍紫云也都起立,赔礼道歉。 法缘大师等僧立即起立还礼,方丈大师请苍家父女不必将此事放在心上。 知藏法净大师道:“这样说来,事情就有了些端倪,原来那天是苍施主一家光临本寺,大约就是乘护法僧追踪各位时,济明和尚乘隙而入,盗取了血经。藏经堂平日禁止僧众进入,只有济明和尚是净头,出入经堂打扫,无人注意于他。蓝施主被本寺疑为盗经人留在寺内时,险些被人暗杀了,这人能是谁?自然又是净头僧,蓝施主抄经室被当作拘禁空,闲杂人被禁止进入,又是只有净头僧出入打扫,而平日此人看来肯吃苦耐劳,侍佛心诚,专拣苦活脏活,因此受到阁寺大小僧众的尊敬,对他也就十分放心,加之不会武功,谁会疑到他的头上呢?” 监寺法清大师道:“济明和尚如果是钻山鼠其人的话,那么进寺已五年,必然是受在府管家霍占云所说的主人派遣,血经被盗,系处心积虑的阴谋。但这些都是推论,并无确凿证据,总不能到左府兴师问罪呀。” 左文星道:“在下也有难处,霍占云说的主人,就该是我后母,这叫在下又怎样处置呢,总不能我这个做儿子的,明刀暗枪对着后母呀!” 众人议论一阵,虽然血经的失窃有了线索,但仍然很感棘手,特别对左府的内幕并不清楚,因此都主张小心从事。 何老儿道:“这样吧,血经之事暂放下,不必以血经之事和左府纠缠。昨夜左府中的黑魁星吴俊德、丑面鬼来彪及阴阳二判、素衣女魔等人找我蓝兄弟的麻烦,逼着要蓝兄弟拾的《煞魔剑谱》……” 提到蓝人俊,左文星苍紫云一家都极其注意。特别是苍紫云,心中愧对于他,故此十分关切。 左文星忍不住插话道:“什么?这位蓝兄果然拾得了《煞魔剑谱》么?” 何老儿笑道:“他们硬要说是他抬得的,你有什么办法?蓝兄弟忍无可忍,与他们动起手来,连伤阳判喻安邦、丑面鬼朱彪二人,他们这才知难而退……” 左文星、苍氏一家大惊,左文星急忙问道:“何前辈,蓝兄弟伤了喻朱二人?这是从何说起,去年蓝兄弟与人动手,在下亲自见过他的功夫,就是云妹也亲眼见了的,怎么能伤朱彪呢?莫不是老前辈在暗中相助?” 何老儿笑道:“徐镖主,你把亲眼所见之事,给各位讲讲吧。” 法缘方文忍不住道:“左公子所言属实,去年在白马寺抄经时,蓝施主只会些皮毛拳脚,算不得数的,如何能胜丑面鬼这样的高手?莫非先前不会武功,是装出来的么?” 徐海峰把蓝人俊与二魔相斗之事详细说了一遍,在听得众人目瞪口呆。 何老儿道:“蓝兄弟去年立志外出寻访名师,结果了却夙愿,果然找到了师傅,学艺一年,这才刚从黄山回来,从早到晚寻找苍大侠一家,不料却被左府中人盯上,惹出这段风波来。” 法缘道:“果真有奇遇,不知蓝施主拜了哪位高手为师?” 左文星、苍紫云一家眼也不眨,盯着何恩佑,苍紫云的心怦怦跳得厉害。 何老儿道:“这位高手么,高得不能再高了,各位猜得出是谁么?” 他就象个说书人,讲得津津有味,到骨节跟上还买卖个关子。 白马寺高僧,连同左敬照、苍氏兄弟老一辈的人,纷纷说出了当今世上有名的高手,但却被何老儿摇头否定。 最后,他才慢吞吞道:“这位高手么,姓苏名望月,人称白眉叟是也,各位听说过么?” 方文法缘大师大惊道:“阿弥陀佛,白眉叟乃贫僧恩师好友,武功冠绝天下,想不到老人家依然健在,这位蓝施主真是福泽深厚啊!” 左敬熙、苍氏兄弟,连同徐海峰,都曾听自己师傅讲过白眉叟几十年前诛除几个横行江湖的大魔头的故事,上了年纪的武林人,有谁不知道苏望月的大名呢?闻听蓝人俊是老人家的徒弟,俱都惊奇万分。 苍紫云心跳加擂鼓,去年蓝人俊向她表白情意,立志为她报家仇而出门寻访名师学艺,当时虽被他的一番真情感动,但终觉甚为渺茫,天下之大,到哪里去寻名师?想不到他不但访得了名师,而且这位名师声望之高,世间再无一个武林人能出其右,天,有志者事竟成,这话实在一点也不假。我如果能坚守信诺,也不辜负他的一番心意,但自己囿于家仇,不相信他能助自己复仇,以致委身也同样衷情于自己的左文星。呀!自己还有何面目再见蓝人俊?但愿他能找到一个比自己多情的好姑娘,把自己忘了吧! 这时,又听法缘大师道:“蓝施主以一年学得了白眉叟老前辈的功夫,身子定然很高,难怪朱彪之类不是其对手了,这实是正道武林之大幸,也是白马寺佛门弟子之大幸,寻回血经,当借助蓝施主之力了!” 何老儿道:“我老儿话未说完呢,刚才说了,血经之事暂不提,左府中的大将既然吃了败仗回去,主子岂肯干休?蓝老弟从一个武林庸手而变能人,他们定疑与《煞魔剑谱》有关,势必设完没了地纠缠下去,再度派遣高手,找蓝兄弟的晦气。因此,我辈就与蓝老弟一道,先与他们周旋,再伺机寻觅血经下落,现在万万不要打草惊蛇,各位以为如何?” 这主意一提出,合情合理,立即得到众人的赞同。 接着,众人议定以白马寺为联络点,随时通风报信。 法缘大师又设素餐,招待了大家。 饭后,各自回家。 何恩佑与徐海峰回到嘉宾楼,蓝人俊却没有回来,也不知上哪儿去了。 蓝人俊到哪儿去了呢? 他此时在北市的一家茶馆,正与一个少年公子无语相对,默默喝茶呢。 少年公子一身湖蓝绸衫,俊俏的脸上,两眼通红,一张樱桃小嘴翘起老高,正发脾气。 而蓝人俊老兄却双眼失神,一手按在茶碗上,在勾勾望着斜对面的小镜铺,少年公子生气,生多大的气,为什么生气,似乎全与他不相干,你说,叫人家小心眼儿里的气,能平得下去么? 这少年公子是谁?不用信也知道是吉风帮的帮主千金陈青青了。 他俩怎会到小茶铺里对着生闷气呢? 原来,蓝人俊失魂落魄地出了白马寺,看看四周无人,便施展轻功,飞掠而去。直到进了城,才慢下步来,身不由已朝北市走,就象心中有人呼唤似地,浑浑噩噩来到了小镜铺前。 他站在街对面瞧着镜铺,嘴里不由喃喃念道:“‘还有小园桃李在,留花不发待郎归。’哦,这哪里是待郎归?分明是有花快发盼君折,既然如此,当初又何苦答应下来呢?” 他想起了去年临别时,和紫云的一番对话,不禁想得痴了。 当时,他说出两面镜子背面的题词,道:“这若是姑娘的心意,算数么?” 紫云脸红了,道:“相公,你的心事小妹已知,只是小妹身负血海深化,身不由己,若是小妹三五年后依然活在世上,这镜子上的题词就是小妹的心里话。” 她当真是身不由己么? “身不由己”,这就是说她为了报家仇,只能一心一意练武,在与凶魔拼斗的险境中豁出自家性命。 为了报仇,她不能顾及自己的终身。 而左文星武功高强,又钟情于她,替她把家仇担在了身上,她还能不以心相许吗? 唉,苍姑娘呀苍姑娘,你为何不等这一年呢,我不是学了武功回来了么? 左文星能做到的,我难道不能做到么? 哼!左文星呀左文星,你竟夺人之爱,实在可恶可恨,我要恨你一辈子,永远不能忘! 他独自站在街边痴想,不曾注意一骑士来到他身边。 “呀,是你!”骑士从马上跳下来。 他根本就未注意,依然在那里恨,在那里怨。 “咦,你还不理人哩!”骑士一把揪住了他的胳臂。 他吓了一跳,扭过头来一看,正是他怕见到的陈青青。 “啊,是姑娘,你来做什么?”他冷淡至极地问人家。 “来找你!找你这没良心的东西!”陈青青没好气地顶他。 “找我?有什么事吗?” “算账!” “啊,这……”他吃了一惊,知道麻烦来了。 陈青青气得粉脸通红,站在这里不好说话,左右顾盼一阵,见不远有家小茶馆,便道: “走,茶馆里说去!” 蓝人俊没奈何,点头答应,垂头丧气地跟在她身后,进了茶馆。 马儿就拴在街边一棵树上。 “你为什么偷偷溜走,也不打声招呼?”陈青青质问道。 “在下……在下回洛阳有急事。” “哼,分明在撒谎,有急事会站在街边直愣愣地盯着镜子铺里的姑娘么?也不害臊!” “哦,不是、不是……”被陈青青着穿了心事,他惊得语无伦次。 “什么不是,分明就是在着人家姑娘。想不到你枉为书生,居然不知礼数,光天化日之下,涎皮赖脸盯着人家姑娘看,我陈青青瞎了眼啦,看错了人,还以为你是谦谦君子,哪知……哪知却是个……” “哎呀,你说些什么呀。我根本就未看她,只是那小镜铺与我有一段渊源……” 陈青青突然明白了:“啊,你那小镜子就是在这里买的吗?” “是的。” “那么就是这姑娘了,原来竟这么平平常常,好,待我问问她去,问她为什么不嫁给你,害得你丧魂失够站在街上偷看,丢人现眼!” 说着站了起来,就要往街上冲。 蓝人俊慌了,忙拉住她的衣袖:“哎,你这是干什么呀,根本就不是她!” 陈青青又坐了下来:“苍紫云到哪里去了?害得你站在大街上……” “哎哟,你就少说两句吧,她到哪里去了我不知道,只知道她仍在洛阳城中。” “所以你就站在大街上发呆发傻,偷看别的庸俗脂粉,对么?” 蓝人俊面红耳赤,小声央求道:“哎哟,我求你小声些,别再说了好不好,人家心里难受着哩!” 陈青青一听,更是炉火高烧,气得眼圈也红了,道:“没良心的东西!有良心也被狗吃了的狠心鬼!你难受人家不难受?当初作何必救我?就让我死在林子里算了,如今这个账怎么算法,你今日作出个交代,要不,就没个完,我从开封找到洛阳,就为的和你结帐!” 蓝人俊不作声了,心里烦得要命。 陈青青见他脸上阴云密布,也不敢多说了,怕把他逼急了反而糟糕。 就在这时,只听一个苍老的声音在门外道:“哈,原来在这里逍遥,有人陪着呢,害我老儿到处好找!” 蓝人俊知道是谁来了,忙起身打招呼。 陈青青见是一个拄拐杖的老爷子,普普通通,但却受到蓝人俊的尊敬,连忙站起来向他行礼。 何老儿问:“这位小老弟是谁?” 蓝人俊刚想开口,忽觉不对,在茶馆里不好叫出她的芳名,不觉一楞。 除青青忙抢着道:“小子陈青。” 何老儿笑嘻嘻点点头,对蓝人俊道:“小老弟,时候不早,快回去吧,有急事呢。” 蓝人俊正好借此脱身,忙站起来,道:“走吧,走吧。” 陈青青见他如此无情,气得眼泪也快出来了,也不知该怎么办,总不能跟着走呀。 哪知何老儿笑道:“假小子,一块儿去吧,有话到嘉宾楼去说。” 陈青青听老儿叫她“假小子”,身份已被看被,又听见叫她也去,不禁又羞又喜,忙站了起来。 蓝人俊却在心里叫苦,这老人家也真是糊涂,既然已看出除青青的女儿身,干么还要叫她一块去呢,这下可好,自己又要倒霉了,和她的账怎么算得清啊! 可是,没奈何,认命吧。 于是三人出了茶室,陈青青牵了马,跟着他们去嘉宾楼—— xmwjw扫校,独家连载 第十九章 心解千千结 三人刚穿过嘉宾楼,到后院的派舍,就见一个俏生生的姑娘,婷婷玉立站在院中,满面焦虑之色。 一见何老儿、蓝人俊、陈青青,姑娘就连忙迎了上来。 “老前辈、蓝大哥,你们哪儿去了,我找你们好半天呢!” 陈青青一看,心里大不是滋味,一个苍紫云就把蓝人俊的魂勾了去,再加上这个小妮子,蓝人俊心里还能有她? 她气得把脸扭朝一边,耳朵却竖得老直,生怕漏掉半句话。 何老儿道:“莺莺,我老儿不过才出门,怎么就找半天了?” “人家来了三次了呢!老前辈,我师叔和师兄们都到洛阳了。” “进屋去说吧,是不是天要垮下来了,看你这么着急!” 顾莺莺道:“天垮下来就好啦,这世上反正没有好人!” 老儿笑道:“莺莺,我老儿可没招惹你,怎么通统骂上了?真是乌鸦排队——一溜黑货,你也不是好人么?” “我说的是你们男人!” 陈青青一听,对上了口味,插嘴道:“说得好!男人都是黄鼠狼产的崽——一色货!” 蓝人俊知道她驾谁,只好装像听不懂。 说话间进了何老儿的屋。 顾莺莺道:“我将师兄盗剑潜逃走之事,私下里禀告了师叔。师叔叫我不要声张,赶快寻找常师兄。他们一行五人,分成三拨,叫我单独一路,共四拨寻找。” “你师叔是哪一位?” “妙真子。” “人称乾坤剑的那位吗?” “正是。” “你想到哪里去找常春这小子?” “我也不知道。不过,我定要找到他,替蓝大哥追回剑谱。” 蓝人俊道:“姑娘,人海茫茫,你到哪儿找啊。一本剑谱也没什么大不了的,算了吧!” 顾莺莺咬牙道:“他如此卑劣,连做人也不配,这种人要是学了绝技,什么事都干得出来。再说,追不回剑谱,我怎对得起蓝大哥和何前辈!” 陈青青听了大惊,闹不清是怎么回事,但有一条,蓝人俊的剑话被盗了,而且就是江湖上曾哄动一时的《煞魔剑谱》,这是武林人梦寐以求的东西,可蓝人俊却满不在乎。 她生气地插言道:“如此珍贵的东西,居然被人盗了,你怎么不去追回来?” 蓝人俊道:“到哪里追啊?丢也丢失了,有什么办法?” 陈青青道:“要是坏人习练了此剑法行凶作恶怎么办?这罪孽不就是你造下的么?” 蓝人俊道:“常春乃峨嵋弟子,也是正派人物,不会变坏吧?” 陈青青道:“呸!好一个正派弟子,正派的人又岂能做出这种鸡鸣狗盗的事,等我告诉爹爹,令吉凤帮人查找!你说说他是什么模样,我好说给爹爹听。” 顾莺莺听她是吉凤帮的人,连忙过:“可不要伤了他啊!” 陈青青哼了一声道:“这样的人还伤不得么?” 顾莺莺道:“毕竟与我是同门呀!” 何老儿道:“莺莺,你不必去找了,让吉凤帮、金牛帮去找,容易得多!” 顾莺莺不允,坚决告辞走了。 陈青青有满腹话想说,但碍着何老儿,只好闷声不响。 蓝人俊象掉了魂,六神无主,一言不吭。 何治儿瞧出了些端倪,便道:“小兄弟,有什么心事啊?” “没有没有,哪里有什么心事。” “没心事你为什么拂袖而退?” “这……” “血经之事,关系甚大,与左府有关呢。” “什么?左文星干的?” “不是不是,你且听我分解。” 何老儿把所知一古脑儿告诉了他。 末了,又道:“小兄弟,左府疑云密布,不可轻视,这事非有你小兄弟参加,才会逢凶化吉。” “老人家言重了,左府的事,在下只能袖手旁观,决不多管闲事。” 何老儿一楞:“小兄弟,这可不象你平日的言行,到底出了什么事?” 蓝人俊叹道:“说有事又没事,说没事又有事,叫在下如何说?” “想什么就说什么呀!”陈青青插言道。 蓝人俊不出声,他怎么能说呢。 何老儿又问起陈青青的来历,她照实说了,至于来洛阳,系帮内有事要办。 何老儿找个理由出去了,蓝人俊慌忙站起来想跟着走。 陈青青气坏了,一跺小莲足,道:“你就是怕见我,躲着我,好好好,我让你遂心去,这就远远离开你!” 边说边哭边走,蓝人俊呆住了。 何老儿隔了一阵进来,见只有他一个人发呆,陈青青却不知哪里去了,便问:“人呢?” 蓝人俊答非所问:“负心人呀负心人!” “谁是负心人?” “苍紫云!” “这到底怎么回事?” 蓝人俊实在忍不住了,把一肚子的怨气发了出来。 何老儿听完后,沉思半晌,叹口气道:“这叫命中注定,事已至此,无可挽回,你就认了命吧。” 蓝人俊伤心已极,回房去了。 何老儿又追了过来,问:“陈姑娘又是怎么回事?” 蓝人俊红着脸把经过讲了。 最后道:“是她叫在下抱她上马的,这岂能怪在下轻薄?真是冤哉枉世!” 何老儿道:“原来如此,那么,你怎么办?两位姑娘你舍其一,陈青青人品不错,我老儿看,你就……” “老爷子,这事就不提了吧。” “不提就不提,你娶谁当媳妇,与我老儿不相干的,不过,左府的事你管不管?” 蓝人俊使劲摇头。 何老儿道:“堂堂男子汉,你岂能为了私情而忘了道义?苍姑娘必有不得已苦衷,你该为她终身有靠而欢喜,那左文星也是正人君子,况且他并不知道苍姑娘私下答应了你,你怎么能迁怒于他呢?好好想想吧!” 说完,迳自回屋去了。 蓝人俊仍呆坐着,心神恍惚,神不守舍。 过了一阵,他又身不由已晃晃悠悠出了嘉宾楼,两只脚又把他带到了小镜铺街对面。 他朝小镜铺一看,儿疑是在梦中。 小镜铺旁边站着一个着绿衣绿裤的姑娘,那不正是苍紫云姑娘么? 他料想自己必看错了人,不敢出声招呼。 可是,绿衣姑娘却娉娉婷婷朝他走来了。 他越看越真,除了苍姑娘还能是谁? 他惊愕万分,又欢喜无度。 “蓝大哥……”苍紫云低头轻喊了一声。 “哦,云姑娘,你……”他慌得不知说什么好。 “蓝大哥,找个地方说话,这里行人太多。” “走,到嘉宾楼去。” 二人默默无语,直走到嘉宾楼。 在蓝人俊房中坐下后,苍紫云低声道:“蓝大哥,小妹对不起你。当初小妹不该许诺于你,现在小妹又不该自食其言。今日在白马寺遇到你,突出小妹意外。思之再三,小妹鼓起勇气来见大哥,把分别一年的情形向大哥禀明。大哥若觉得小妹无耻,待报了家仇后,要么出家为尼,古佛青灯,终了此生。要么小妹就拔剑自裁,以谢大哥的一番真情!” 蓝人俊吓了一大跳,忙道:“云妹妹何出此言,愚兄决不会逼迫于你……” “并无人迫小妹,小妹实在羞愧万分,待小妹将前因后果向大哥陈说,再由大哥定夺。” 接着,苍紫云讲自己如何对蓝人俊外出学艺并无信心,如何遇到仇家相搏,如何被左文星接手相救。左文星又如何受伤。在左府时,左文星又如何传她剑法,又如何发现左府中的诡谲气氛,左夫人如何提亲,父亲叔叔如何答应,她自己又如何以家仇为重,又如何思忖要报答左公子深情,因此与他订了婚。 种种情形,合盘托出。 最后又道:“蓝大哥对小妹的恩情,只有来生再报,今生是死是活,也听蓝大哥吩咐,惟愿蓝大哥能遇到一个比小妹好十倍的痴情姑娘,世上这样的姑娘多的是,请蓝大哥不必再将小妹放到心上……” 她泫然欲涕,一副楚楚可怜的模样。 蓝人俊并非心如铁石的人,一颗心早已如蜡遇火,软稀稀的了。 他连忙道:“云妹快不要这样说,愚兄岂能裁决你的生死。只要云妹称心如意,愚兄岂是破坏他人良缘的小人。这一切都是命中注定,愚兄决不怪你!” 苍紫云羞愧万分,道:“大哥心宽似海,容人之过,小妹万分感激,大哥若不嫌弃小妹,从今后就以兄妹相称吧。” 蓝人俊忙道:“好的好的,今生今世你我就以兄妹相称。” 苍紫云深情地注视了他一眼:“大哥,小妹去了,现住定鼎门旁边的明教坊青龙巷,血经之事与小妹家仇,多多拜托大哥了!” 蓝人俊面对相思的人儿,哪有不言听计从的,又连忙点头道:“是是是,愚兄一定为此尽力,云妹尽管放心!” 苍紫云面露微笑,脸上挂着泪痕,站起来告辞。 蓝人俊恨不能将时光留住,将她留在这间小小的房里,就这么面对面侃侃而谈,永无止时…… 待紫云走后,他独自玩味着刚才与她的一番对话。想着想着忽又生起自己的气来。 他本来有一肚子怨气要发泄,有一腔情爱要倾述。他要质问于她,为何许下的诺言不遵守,中途易爆。他要她扪心自问,要她良心发现。要她痛哭流涕,省悟悔改,与他结成天造地设的一双。 可是,见了面,他的怨气消散了,一腔情爱也无法表自出来。她说什么他就只有点头的份儿,还陪着小心,生怕伤了她的心儿。 这到底算怎么一回事? 他日思夜想,这相思之苦可是好受的? 唐人诗云:“相思长相思,相思无限极。相思苦相思,相思损容色。” 自己一年来的相思情,难道不是这样的么?在黄山上的一年,哪天不想着她不正是为了她的家仇,才毅然离开她去访名师学艺的吗? 早知如此,自己又何必离开她去学什么武功?这不好了,武功虽学成,却把相思的人儿丢了,这不是拾了芝麻,丢了西瓜吗? 唉,这真是教泥菩萨认字——白费功夫,梦中捉贼——枉费心机! 啊哟,不对不对,师傅他老人家说了,岂能只为一家之仇而学艺?眼界心胸岂能如此狭小?学得一身绝技,为的是除暴安良,剪除凶徒,行侠仗义。师训岂能违?我未免成了个心地狭隘、胸无抱负的小人了。惭愧,惭愧,君子岂能为儿女私情忘了匡扶正义的大任? 这样反复一想,心胸顿觉开朗了许多。 这时,何老儿带着个人进来了。 这人却是又矮又小的神扒张子厚。 何老儿道:“这小子在嘉宾楼附近转悠,我老儿以为他要打鬼主意呢,便把他带了来。” 张子厚道:“这就冤枉了,小人是来见二位的。” 何老儿笑道:“你怎知我二人住此?” 张子厚嘻嘻一笑:“那夜二位放了小人,天明后二位的行踪没离开小人的两眼。” 何老儿笑骂道:“怎么,你小子不服气要报仇么?” 张子厚道:“岂敢岂敢,小人未吃了豹子胆,怎敢再来捋虎须?” 蓝人俊道:“张兄,别小人小人的,你我不打不相识,以兄弟相称吧。” 张子厚大喜,但嘴上却说:“高攀不起高攀不起!” 何老儿骂道:“你小子心口不一,还是决说出你来找我们的用意吧!” 张子厚道:“在下这几日都在思恭坊从仁大街张经仁府第附近打转,以报前仇。张府警卫森严,不易得手。但在下都不死心,捺下性子等候时机……” 何老儿笑道:“你好大的胆!” 张子厚笑道:“干我们这一行的,胆不大可不行。今日上午,也就是一盏茶功夫前,在下窥见张府爪牙赤脸雕胡飞、黑太岁张大龙,一边一个,架着一个俊俏的少年公子进店去了,那公子似是女扮男装,被点了穴,动不能动,叫不能叫,只有满面泪痕,张经仁这小子实在是个坏坯子,表面堂堂是旱是个富家公子,骨子里干后坏事,掳掠良家妇女进府,岂能是好事?在下本想出头堵截,但自忖不是两个家伙的对手,故赶紧来找二位设法。况且这位女公子,在下是相识的,不能不救。” “她是谁啊?” “开封府吉凤帮帮主的千金小姐陈青青。” “啊哟,这还得了!你噜嗦了半天原来是她,怎地不早说呀!”蓝人俊跳了起来。 何老儿也道:“不妙不妙,事不宜迟。赶紧设法救人要紧。” 张子厚道:“张府能人多,只怕还得等到天黑……” 何老儿骂道:“救人如救火,岂能等到天黑,现在就走呀!” 蓝人俊道:“快快快,到张府索人!” 张子厚道:“也好,反正是在下亲眼所见,他赖不掉的、只是我们只有三人,对方……” 何老儿骂道:“你怕什么?快走快走!” 三人急急忙忙出了嘉宾楼,往大街上奔去。 行不多远,却听人大叫:“蓝相公!” 扭头一瞧,后面追上来六条汉子。 为首的竟是吉凤帮帮主陈子寿和金牛帮帮主祝勇。后面四人是吉凤帮二舵主骆振兴、三舵主郭炳,金牛帮白牛堂堂主阮金荣,青牛堂堂主谈天成。 双方见面,甚是高兴。 张子厚叫道:“帮主,是来找青青的么?” 陈子寿道:“不错,张兄弟如何知道?” “说来话长,女公子有难,快走!” “青青怎么了?” 何老儿道:“边走边说吧!” 一行人急急忙忙向思恭坊奔去。 张子厚说了青青被掳情形。 祝勇大吼道:“张经仁欺人太甚,今日正好和他结帐!” 陈子寿气得也叫道:“拼这条老命,与张经仁一决雌雄!” 青青是陈帮主独女,青青一走,就被发觉,经过商议,料定她是来洛阳找蓝人俊,于是决定亲自来找,其余人来也不管用,她决不会听。金牛帮主祝勇当即表示洛阳地熟,愿意协助寻找。 北市是洛阳商贸区,所以先到北市下榻,不意却碰上了蓝人俊他们,真是再巧不过。 听说青青救掳劫,陈帮主心如火燎,恨不能肋生双翅,一下飞到张府。 其余堂主也愤怒填膺,警与张经仁一拼。 谈话间,便到了张府—— xmwjw扫校,独家连载 第二十章 独斗铁指翁 思恭坊就在北市以西,不过一坊之隔。 蓝人俊等一行人穿街过巷,不需多时,便到了从仁大街,张府乃地方富绅中有名的府第,一问行人便知。 张府坐落在从仁大街街尾,是一幢堂皇府第,门口有五级石阶,朱漆大门两侧蹲着两只巨大的石狮子,两扇大门洞开,两边站着四个玄衣家丁,十分气派。 一行人大步踏上石阶,当即被门丁挡住。 这个膀粗腰圆的门丁打量了一下来人,除了几人穿着华丽外,有几人实在寒碜,特别是为首的一老一少,衣着朴实,不象有钱人。 他两眼一翻,道:“干什么?” 陈子寿当即排众上前,道:“快通报你家主人,速速将我女儿交出,否则,吉凤帮决不与张家善罢甘休!” 门丁见来势汹汹,这可是多年从未见过的事,这世上居然还有人敢到张府闹事,实在是稀罕得很。今日不摆出威风让这伙不知好歹的东西瞧瞧,以后张府还能在洛阳充字号么? 他立即冷笑一声,叱道:“大胆的东西,也不瞧瞧这里是什么地方?还不给你大爷滚蛋!滚!” 张子厚从后面钻了出来,道:“瞎子,睁开眼瞧瞧,认得你张大爷么?” 门丁大怒,道:“你张爷是本府宾客,怎地倒帮外人来此滋事?” 张子厚骂道:“混账,你还不赶快通报你家主人,速将吉风裁陈青青姑娘放出,否则休怪大爷们不讲客气!” 吉凤帮二舵主骆振兴二话不说,冲上去就是一拳,把门丁打得跌进了大门去。 其他三个门丁大惊,跳进门里就想把大门关上。 祝勇岂容他们关门,早已一步跨入,举起老拳“通通”几下,打得门丁七歪八斜,没命地大喊起来。 祝勇当先大步进门,其余人蜂拥跟上。 沿着石砌小道,众人向五丈外的楼房冲去,院中许多家丁,急忙前来阻挡。 众好汉纷纷喝斥,三下五除二就把家丁们打翻,一时间吼喊叱骂,乱成一团,早惊动了整个园子的人,四面八方一下拥出了百多号人,呐喊着向大楼冲来。 几个武师模样的护院,提着兵刃横挡住蓝人俊一行的去路。 领头的护院叫道:“何人大胆,光天化日之下闯入民宅,进来找死么?” 祝勇大吼道:“这叫张经仁这小狗放人,不然金牛帮的大爷,放火烧了这个狗窝!” 有人叫道:”原来是金牛帮的闹事,想来抢地盘么?” 这时青脸雕胡飞、黑太岁张大龙赶到,院下武师纷纷让路。 胡飞道:“什么人,胆敢私闯民宅!” 陈子寿喝道:“快放出我女儿,要不然今日一把火烧了你这院子!” 胡飞一打量,认出了祝勇、张子厚,便冷笑道:“祝勇,你不过是手下败将,也敢来此滋事?张子厚,叫你干的事干成了么?” 蓝人俊在最后面答道:“要是干成了,我蓝人俊还会站在这里么?” 胡飞这才注意到蓝人俊也在,不禁大怒:“张子厚,你出卖本府,今日又送上门来,好得很好得很,把命留下挺尸吧!” 何老儿笑道:“红脸老雕,你神气什么呀?快把吉凤帮的小姐交出来再说话!” 胡飞道:“什么小姐不小姐,找人找到人家府上来了么?” 张子厚道:“姓胡的,半个时辰前你和张大龙架了个姑娘送来,她就是吉风帮少帮主,这可是我张某人亲自看见的,想赖么?” 胡飞无语可答,忽听身后有人道:“张子厚,好个吃里扒外的家伙,你等着瞧。好戏在后头呢!” 张经仁亲自来了,胡飞松了口气。 张经仁与铁指翁梁石大摇大摆走上前来,手中折扇忽开忽合。 陈子寿吼道:“快交出人来!” 张经仁沉着脸:“你是什么东西?” 祝勇道:“你又是什么东西?” 胡飞喝道:“放肆,连我家公子爷都不认识,还敢来此滋事!” 张经仁冷笑道:“从来无人敢在张家门口撒野,你们想是活得腻了!” 何老儿道:“你先天化日之下强抢民女,快交出人来赔礼,否则你今天就得砸掉招牌!” 梁石道:“何老头,干你什么事?你要凑这份热闹?” 何老儿笑道:“我老儿就爱管个闲事消遣,你铁指翁甘当富家公子的鹰犬,佩服佩服!” 梁石面一沉,怒道:“何老几,别人怕你,我梁石却没把你放在心上,今日既然打上门来,就叫你来得去不得!” 何老儿依旧笑眯眯:“怎么,要留下我老儿养老么?只可惜张家院里到处是臭气,我老儿爱干净,决不给你们面子的!” 张经仁折扇一挥:“关起大门,通统拿下,一个不漏!” 胡飞一指张子厚:“小子,出来,让胡大爷教训你!” 张子厚拿眼去瞧何老儿,何老儿点头,于是胆壮了起来,上前两步迎战。 胡飞两肩一耸,扑了过来,立即进招。 张子厚身形瘦小,异常灵活,立刻展开身手,与胡飞动起手来。 交手十个回合,两人半斤八两。 这张子厚轻身功夫特好,胡飞虽然掌力雄厚,却连他的边也沾不着,直气得哇哇连叫。 又是十个回合过去,两人仍然不分胜败。 张子厚恨透了胡飞,决心报仇。见拳脚一的胜不了对方,便“刷”一声将背上短刀扯出,刀先连闪,他已砍了五刀。 这把刀与众不同,比平常刀短,比短刀又长,大约只有一尺六寸,看着象一把较长的牛耳尖刀。一把短兵器在手,轻巧灵便,随心所欲,把胡飞杀得手忙脚乱。 胡飞未带兵刃,自然吃亏,气得乱吼。 黑太岁张大龙站在两丈外观战,突然间身形一闪,跃到了张子厚一侧,一掌向他推去。 名头如此大的高手,居然一声不响就朝人偷袭,实属罕见,连名头也不顾了,这说明志在击毙张子厚,因此不择手段。 何恩佑拐杖一举,拐头直撞张大龙掌心。 这一下也来得奇快,张大龙只好赶紧收掌,退开半步。 张子厚一惊,倏地一个倒翻,退出圈外。 他站在人后大骂道:“张大龙你这个兔崽子,竟敢暗算大爷,亏你是叫得上字号的人物,真羞辱了你祖宗三代的灵牌!” 张大龙大怒,急切间无法与之交手,运动于掌,朝靠得近些的陈子寿击出一掌。 陈大寿错步闪身,一拳捣向对方面门。 两人一交上手,各显功夫,端的惊人。 张大龙号称五毒阴阳手,除了掌上有毒,招式也阴狠凶辣。 陈子寿身为一帮之主,手底下功夫也很硬扎,毫不畏惧对方毒掌,拳风呼吁,劲道惊人,一丝也不退让。加之救女心切,他施出了全身的解数。 这时,何老儿以传音入密对蓝人俊说:“你快和神扒去救小姐,这里有我掠阵。” 接着,他又以传音通告张子厚。 张子厚便拉了拉蓝人俊的衣服道:“兄弟,跟我来!” 他话一落音,身躯已拔起三丈,向围在四周的庄丁丛中落去,吓得庄丁们一声呐喊,四处闪开,生怕人家踩到自己头上。 张子厚乘机落在空地,紧跟着又跃起三丈,接连几个起落,已到了大楼。回头一瞧,把他吓了一跳,蓝人俊就站在他身边二尺远的地方,什么时候跟来的,他竟一点不知晓。 再看来处,梁石被何老地截住,张经仁被祝勇、谈天成等人堵住动手,只有一些家丁呐喊着追来。 张子厚一指三楼,道:“那上面是张经仁的宿处,青青姑娘大概就在上面!” 蓝人俊一听完,身子一晃,早已拔地而起,一下就落到三楼走廊上。 张子厚吐了吐舌,跟着先跃二楼,再从二楼顺楼梯口冲到三楼。只听得一片尖叫之声,尽是女子的嗓音。 他赶忙冲进客室一看,只见十多个年青女子挤成一团,其中有些是丫环装束。 蓝人俊在问她们什么,她们却失声叫喊。 张子厚抽出牛耳尖刀一晃,一声大喝:“再有喊叫者,老子给她个透心凉!” 这一喝,果然奏效,女子们瑟瑟发抖,再无人敢尖声叫唤。 蓝人俊摇了摇头,道:“别吓坏了她们!” 张子厚不理,喝问道:“今日抢来的姑娘呢?穿湖蓝男装的,你们见了么,若不从实招来,老子一个个送她上西天!” 说时,明晃晃的尖刀比了比。 一个妇人颤抖着道:“大爷,那女子又哭又骂,被张少爷关进后院柴房去了。 “快!”张子厚当先从窗口掠出。 蓝人俊跟着他到了后院,只见靠墙有一排低矮房屋,其中数间堆着柴薪。 两人来到房前,见有一间关着,张子厚举掌一劈,门被震开,里面却空无一人。 张子厚从窗口跃出,原来房后还有一排敞棚,陈青青被绑在棚内的一根柱子上。 两个肥大的妇人手执皮鞭,一边一个,嘴里喝道:“死贱人,你从不从!” 陈青青粉颈低垂,一头秀发覆盖,看不见脸面,只听她骂道:“死泼妇,待姑娘脱身,定要你们的命!” “啪!”两个泼妇手—挥,两鞭齐下,也不知怎的,手一软,竟抽到了自己的身上。 “哎哟!”两人同时呼痛。 陈青青不知怎么回事,头一甩,青丝匠开,露出一张憔悴的面孔。 她瞧见的是谁啊,莫不是白日做梦么? 蓝人俊忙不得瞧她,正对付两个妇人呢。 他两手平抬,各伸一指,两股锐风齐出,朝两个胖妇人袭来。 这两个蠢家伙“哎哟”一声,被点中了穴位,动也不能动了。 张子厚夺过皮鞭,一人一鞭,公公平平,打得两个妇人杀猪般叫嚷。 蓝人俊赶紧来救育青,叫道:“陈姑娘,陈姑娘!” 奇怪,她一点反应也没有。 一颗螓首低垂,动也不会动。 她刚才不是抬起了头吗!这会儿又怎么了?莫非被折磨得伤重昏过去了么? 其实,陈青青并未昏过去,她心里明明白白,头脑清清楚楚呢。 她是故意“昏”过去的。 “臭书生,这回看你怎么办?你不再来个肌肤之亲,便无法救人!”她心里想着,脸却红到了耳根。 “陈姑娘,你醒醒……”耳边传来蓝人俊焦急的叫唤声。 “这该死的家伙,恨不能咬他一口,狠狠地咬,才出得心中一口气!你不来解救,莫非要我自己挣脱了绳索不成?”她暗骂,恨得牙痒。 蓝人俊左喊右喊叫不醒,慌得连忙上前去拉绳子。他微微用力一捏,绳索寸断,陈青青一个前扑往前栽去,被他左手一挽,挽在她的柳腰上。陈青青借势往后一倒,睡到了他的怀里。 蓝人俊以胸顶着陈青青的螓首,慌得心跳气促,直叫张子厚:“张兄张兄,快来帮忙!” 除青青躺在他怀里,一颗芳心也跳个不住,真是又羞又喜。忽听这个呆瓜叫张子厚来帮忙,气得她在心中直叫骂:“没良心的东西,你要是敢把姑娘交到别人手上,姑娘今天不咬掉你一块肉才怪!” 张子厚挥舞皮鞭打得正起劲,嘴里骂道:“你两个胖猪,不知伤害了多少良家妇女,今日也让你们尝尝皮鞭的滋味,这叫一报还一报。快说,一报还一报!噫,不说?嘿。嘿!说不说?” “一报……还……—……报,一报……” 两个妇人呻吟着,赶紧作鹦鹉学舌。 “大声些,大爷听不见!” “一报……” 忽听蓝人俊叫他帮忙,转头一瞧,只见蓝人俊抱着昏死的陈青青发窘,这分明是让他去扶姑娘。 这怎么使得?这小妞儿可不是好惹的,自己别发这个善心,就让他兜着吧。 于是他回道:“蓝兄弟,你抱着陈姑娘,快走吧!我在前面开路!” 说完皮鞭一撂,当先往回头路蹿。 蓝人俊无可奈何,急忙快步跟上。 陈青青只听耳边生风,可一个身子却平稳得很,比起他第一次救她时,真是不可同日而语,芳心于是大慰。 俄顷,就听前面有喝斥之声,心知己快接近人群,就这么让蓝人俊抱着,给爹爹及叔叔们瞧见可不大好意思。 她赶紧哼了两声,睁开星眼。 蓝人俊正愁前面人多,忽听怀中有了动静,低头一看,四目正好相对。 陈青青臊得赶忙闭上眼,道:“快放我下来!” 蓝人俊大喜,忙将陈青青放下。 陈青青受了些折磨,又被点了穴,一站未站稳,“唉哟”一声就往后倒。 蓝人俊慌忙一把将她抱住,用力大了些,勒得陈青青喘不过气来。 陈青青叱道:“你抱那么紧干什么?要将我勒死么?” 蓝人俊脸红得直发烧,嗫嚅道:“在下不是……不是故意……的。” “哼,快给人家解穴呀!” 蓝人俊运功于掌,以气替陈青青解了穴。 “搀着人家呀,人家走不动咧!” 没奈何,他扶着陈青青玉臂,蹒跚着走。 这时,双方激斗正烈。 数十个家丁躺的躺,坐的坐,全被撂翻。场中只剩铁指翁梁石等人在恶斗。 蓝人俊仔细瞧了瞧,梁石、张经仁武功果然不弱,与胡飞,张大龙联手,居然顶住了自己一方的猛攻。 梁石和何老爷子都是一等一高手,两人上蹿下跳,你来我往,打得十分激烈。 张经仁却独斗吉风帮帮主陈子寿、骆振兴两人,双方都使用上兵刃,打得难分难解。 张经仁以一柄剑,在陈子寿的剑和骆振兴的柳叶刀之间,犹似一条矫龙,不仅防守十分严密,进攻招式也十分毒辣。 这是什么剑法?奥妙之处只怕不弱于抄本上的《煞魔剑法》呢,蓝人俊惊愕了。 看看其他人,郭炳以一根齐眉棍,和谈天成的一柄刀,双战赤手空拳的黑太岁张大龙。 祝勇手使护手铲与阮金荣的竹节鞭,把使刀的赤脸雕胡飞迫得处于下风。 再看看何老爷子,似乎要胜过铁指翁,还得打上半天呢。 蓝人俊忍不住了,叫道:“老爷子,让我来斗他,你老一旁掠阵吧!” 何老爷子边打边道:“好极好极,你来收拾这块老疙瘩,让我老儿观观仗,倒也有趣得很。” 蓝人俊一个纵跃,已经到了梁石身后,一把向其后颈抓去。 梁石滑步转身,五指如钩,向他臂上击来,其势之快,令人咋舌。 蓝人俊却轻轻一跳,后退了一丈。 梁石冷笑道:“小子,怕死么?” 蓝人俊道:“你和何老爷子斗得累了,先让你歇口气吧,不然别人要说我占了便宜,胜之不武!” 梁石大怒:“什么?你觉以为稳操胜券了,好狂的小于,看招!” 他十指作抓,犹如挥舞着两个钉钯,极凶猛地忽上忽下、忽左忽右,就象平添了十只手臂似的,搅得蓝人俊眼花缭乱,仿佛周围有五个人站着,十只手齐向他身上招呼。 蓝人俊不敢怠慢,急施出白眉叟教他的随意掌,跟着对方的两爪,乘隙进击。 两人越打越快,身躯如影,一晃即失,看得陈青青、张子厚眼花缭乱。 何老爷子表面镇静如常,心里却在为蓝人俊捏着把汗。 铁指翁纵横江湖数十年,还未听人说有过败绩。适才自己与他交手,才感到果然名不虚传,就自己的功力而论,自然不会败在他手下,但要想制住对方,只怕也是不能。 蓝人俊学艺回来,还未经历黑风恶浪,他究竟有多大功力,自己也无把握。因此,让他与高手对垒,一是称量他到底有多大能耐,二是可以让他获得交手经验。特别是与高手过招,往往能促进自己的武艺。 何老爷子边想边作好了准备,要在万一不妙时,及时出手援救。 陈青青眼见个郎与一老儿大战,武技之高实出她想象之外,心里高兴得越是爱煞个郎,就越坚定了嫁给他的决心。 此刻,其余人忽然停了下来,两边各自退开,集中观望两大高手的决战。 铁指翁起初不将蓝人俊放在心上,虽然已耳闻这小子力挫阴阳二判和丑面鬼朱彪,但总以为是夸大其词。 未料五十招已过,居然未能打倒对方。 对方的一套掌法既零乱又无痕迹,但一不小心,就会被其乘隙而进。 他一生斗过不知多少高手,这样飘忽古怪的掌法,确是生平头一遭碰见。 蓝人俊一套随意掌法堪堪使完,对其中的奥妙自有了深一步的体会。 他发觉,这套掌法无招无式,只是随心急电闪间出手,(对不起,此处缺一页)—— xmwjw扫校,独家连载 第二十一章 少林怪事 徐海峰讲完所知之事,大家目瞪口呆作不得声。就连饱经世故的何恩佑老儿,也眯起两眼,陷入沉思。 原来,麒麟镖局镖师徐友林、王开胜走镖回洛阳,途经登封县城时,正好碰上几位少林僧人,其中有少林寺维那普昌大师。 徐友林、王开胜遂上前相见,询问大师何往。 普昌大师道:“少林寺出了重大变故,老衲等联袂下山,意在寻找踪迹,如今返回少林施主不知何往?” 徐友林道:“我等欲返洛阳,不知少林出了什么事故,可以告知我等么?” 普昌大师道:“本寺内务,本不足与外人道,但两位施主并非外人,麒麟镖局徐镖主与老衲等人曾在白马寺护寺,相知甚熟,老衲告知两位施主,请施主们回洛阳后,一一告知徐镖主,再请徐镖主转告白马寺方丈法缘大师,好作准备。” 徐王二人听普昌大师如此慎重,当下点头答应,一行人便在城外找了个背静处坐下,听普昌大师讲述。 原来,少林监寺普济大师和维那普昌大师去年在白马寺呆了三个月后,于九月回到嵩山少林寺。 两位大师一进寺门,顾不得休息,便命跟随的罗汉们自寻方便,自己去后院参见方丈。 方丈普善大师见两人回来,十分高兴,听他们讲过白马寺之行的情形。 听完后,普善大师叹了口气,道:“阿弥陀佛,善哉善哉,两位师弟自去白马寺后,本寺发生的事,竟与白马寺相同呢!” 二人大惊,忙问:“方丈师兄此话何解?” 普善道:“本寺藏经阁向来戒备森严,不料在六月初,知藏普照师弟和往日一样,坐在藏经阁整理经籍。到吃素斋时,普照师弟却未见来。藏经阁的护法僧,四大罗汉慧明慧心慧可慧仁依照普照师权吩咐,在楼下分四方而坐,师叔不曾下来,他们自然也不能走开。老衲斋后,亲自前往藏经阁查询,四大罗汉答称普照大师还在阁上整理藏经。老衲便步上楼梯到了阁内,却见普照师弟盘脚坐在蒲团上,头却垂到胸前,不似低头沉思,倒象在打磕睡,叫老衲不觉起疑。再看师兄面前堆聚如山的经籍已经倒坍,七零八落,掉得师弟身前身后都是书。老衲觉得不对,便叫了一声,得不到回音。等老衲来到师弟近旁,才知师弟已经圆寂。 但师弟年不过六旬,内功又十分精湛,岂能在事先毫无征兆就这么圆寂了?老们急忙探查师弟身体,才发现被人点了太阳穴。太阳穴是死穴之一,什么人能在师弟不备时,出手致命呢?以师弟的武功,决不可能束手待毙,这必然是与师弟熟悉的人,由其不意下的手。老衲立即招来都寺普救师弟等东序西序诸师弟,总之,本寺东序六人除二位师弟去了白马寺外,其余均到,西序六人除知藏普照师弟圆寂外,余五人也到齐。决定此事暂且守秘,不与僧众知晓,并翻看经籍,发现武功秘籍丢失不少,其中最重要的有‘伏虎功’“达摩童子功’‘一指定乾坤’等功。接着老衲与诸师弟议论普照师弟究系何人所害,经众增合议,发现水头僧慧通和尚、净头僧慧然和尚最为可疑。水头僧向司汲水浇汤供僧众洗脸洗浴之役,东序西序的十二位大师,他都要送水至禅房。普照师弟向来不离开经房,水必送进藏经阁;而净头僧扫地装香,也可进藏经阁。这两人出入此地,护法僧决不会阻拦,议完后,当即招护法僧入室,询问当日早上,有什么人进出过藏经堂,据慧明等僧言,上午只有净头打扫藏经阁,水头送水进过藏经阁。两僧净头在先,水头在后。根据护法僧所言,推断普照师弟被害时间,当与水头僧有关。于是东序之首都寺普救师弟、西序之首上座普心师弟立即离开藏经阁,去查水头僧慧通现在何处。经查询,慧通已经不在寺内。据炭头僧言,慧通从后院入山,他只见其背影,也不知何事。当下都寺普救师弟命僧众十人,到后山寻觅,发现水头慧通已然在树上上吊。据检验,慧通内腑已碎,系被人以重手法击毙后,伪装慧通自杀假象,以瞒我僧众。据老衲判断,能将人内腑震碎,表面看不出伤痕的内家掌力,天下何止十多种,其中最厉害的有‘五丁无形掌’、‘黑虎断脉掌’,‘达摩掌”、‘金刚掌’等。后两种掌功系本寺绝技,前两种掌功系邪派绝技,慧通究系何种掌力所伤,一时难下结语。回寺后,老衲又在方丈室与东序西序各位师弟商讨对策,如何查出真凶,追回本寺秘籍,正在此时,突听法堂上所设立法鼓通通鸣响,此鼓非经老衲旨意,任何人不得乱敲,大惊之下,连忙赶出查看,不料大殿巨钟又咣咣敲响,合寺僧众立即放下职司,通往大殿集合。等老衲等人赶到,只见大小僧人抬头仰望,大梁之上,悬着一挂白幡,上书‘武籍照收。笑汝愚顽。 千年古刹,武林之宗,不过尔尔。妄想称尊,涉足自马,血经虽获,仍施薄惩,再不知趣,取尔人头。’落款处不具名,却画了一尊两寸大的罗汉相。这白幡上的意思很明白,既轻蔑我少林,又警告少林不准介入血经之事,取走本寺经典,算是惩罚本寺派二位师弟到白马寺助力。众僧见了布幡,群情激愤,想我少林,执武林之牛耳。竟然遭此戏悔,实是全寺上下之耻辱,老衲见丢失秘籍之事已泄,便将真相告知僧众,勒令全体上下,自今日起不准擅自出寺,加强戒备。这时,普救师弟派去查询敲钟敲鼓之僧回来禀报,法堂无人看守,故不知何人敲鼓、钟楼之增二人,已被人点穴,也说不清什么人敲钟。自此以后,全寺戒备森严,倒也未再出何事。如此过了两月,渐渐又松懈下来。” 普济、普昌听了方丈的话,惊得瞠目结舌,贼人胆子之大,只怕是天下之冠,竟然欺侮到少林头上来了。 日子一天天过去,水头僧慧通和尚的来历仍然无法查清,武功秘籍究系何人所盗,也无一丝线索。 由于此事太丢面子,寺外人并不知情,因此没有惊动武林。 哪知上个月,也就是二月十五日那天晚上,彩云密布,没有月光,少林钟楼上的大钟忽又敲响,震惊全寺。待大家来到钟楼,只见钟楼上又挂了一匹白幡。取下后一看,上书“少林武籍,白马血经,文峰寺塔,与世共存。”款后无有著名,只画一着小佛像,与前次所挂白幡一样。 钟楼四名武僧,为第二代弟子中杰出者,一个个被人点了死穴,僵卧于地,已无救了。 贼人下子之狠,手段之高,令人发指! 全寺僧众无不大惊失色,掌门普善大师立即命监寺普济大师、维那普昌大师率十八罗汉赶往安阳府文峰塔探究竟。 普济普昌及十八罗汉昼夜兼程,赶到了文峰塔。 文峰塔高十二三丈,基座有莲花瓣装饰,门窗倚往上有盘龙、花卉、云卷等浮雕,十分壮丽。塔内有盘旋楼梯,可登塔顶。 为了不惊动守塔僧人,两位大师于夜间潜至塔下,令十八罗汉团团围住,以防有人蹿出。二位僧人立即提气纵身,对第三层入塔,两人一上一下,分头搜索。结果,只在最高一层上,发初一张纸柬,上书:“少林狂徒,果然于心不甘,秘籍血经。鸡公山麓,如敢妄入此山,定将尔等超度!” 两僧收好纸束,回到地面,令十八罗汉星夜返回,自己两人第二日走访守塔僧,守塔僧不会武功,也问不出名堂。两僧又在安阳府盘桓了四天,一无所获,方才返回。 徐友林、王开胜急急赶回洛阳,将此讯报告徐海峰,徐海峰特从镖局赶来,好让众人及时知情。 良久,何老儿叹道:“事情越来越离奇,左公子分明听到霍占云与朱彪说,血经已到手,怎么又会到了鸡公山?这在少林两次挂下白布的人,究竟是何方妖邪?偌大个少林寺,他居然能来去自如,可见功力之高。这还不说,为何白马寺血经武籍、少林武籍相继失踪,被盗方式几乎一样,事先派人剃头为僧,专拣粗活杂活干,以遮人耳目,盗窃成功后,又杀人灭口。咦,这难道是普通的盗窃事件么?不是、不是,显然,这非一人所为,定是个什么集团帮会,处心积虑盗取秘籍,以使自己练成绝技。好在江湖纵横。依老儿之见,要破此案,非一人所能为,不如依两位帮主所言,集众人之力,两帮合一帮,方有足够人力财力去追查此案,各位以为如何? 众人俱皆赞成,唯蓝人俊不吱声。 何老儿问他:“怎么,你反对?” 蓝人俊道:“在下怎敢反对,只是这帮主之职,请老人家任了吧。” 何老儿笑道:“大凡一个门派、一个帮会,为首之人必须武功高强、精明干练。若为首之人名声越大,则该帮会的地位越高,在江湖上才会人侧目。我老儿年迈,怎担得此重任,你年纪正轻,最为合适不过,就别推辞了吧!” 金牛帮、吉凤帮从帮主到堂主、无不欢呼赞成,陈青青更是兴奋不已。 蓝人俊左推右辞,却是无法推脱,窘得他面红耳赤,只好默认。 众人大喜。徐海峰命人在雅座设席,席间商量帮会名称,帮内职务。 何老儿道:“吉凤、金牛两帮,帮众都是在江湖苦苦挣扎谋生的苦人儿,有剃头的、裁缝业的、织布的、打铁的、酿酒的、卖艺的、算命卜卦、看病卖药的,总而言之,各种行当俱全,可谓百业帮,为免受地痞、地霸的欺压,托庇于帮会。依我老儿看,行陕仗义,庇护这些靠手艺挣饭吃的苦人儿,倒是功德无量呢。因此,蓝兄弟你任帮主,何尝不是行侠之道?还是不要推辞了吧!” 蓝人俊听何老儿这般说,只好点头,道:“在下年轻识浅、还望前辈们多加开导。” 他一答应,众人皆喜,举酒祝贺。 干了一杯之后,商议名称。 何老儿道:“江湖上百业男女,皆有一技之长,莫如列个龙凤帮,男的是龙,女的是凤,为江湖儿女争个面子,如何?” 众皆大喜,又举杯祝贺。 何老儿又道:“龙凤帮设帮主一人,副帮主二人,下设金龙、银凤、青牛三堂,另在开封设分堂。” 蓝人俊道:“设总参事一人,位与副帮主一般高,下没参事若干人,好比堂主地位,堂主之下设执事。” 何老儿道:“金龙堂对付外间纠纷事件,银凤堂监督内务,青牛堂理财。” 经过议论,就这般定下来。 帮主蓝人俊,总参事何恩佑,副帮主陈子寿、祝勇。金龙堂主徐惠尚,副堂主骆振兴、郭炳,银凤堂堂主张永胜,副堂主阮金荣、谈天成,青牛堂主由陈子寿家总管张南样担任。 陈青青、张子厚为参事。 徐海峰表示自己是镖主,不便参加龙凤帮,但愿提供一切帮助。 随后议定在北市买屋设立总舵,成立日期定在四月十五日,现在离这个日子还剩十天,一切务必抓紧筹办。 这一顿饭吃得兴高采烈,尽欢而散。 晚上,徐海峰又与大家商议血经之事,他已派马车去接左公子等人,不须多会就会来到,到时再作商议。 闲谈间,围绕血经忽而到了鸡公山一事纷纷作了猜测,又对白布落款的佛像议论了一阵,左公子、苍紫云等人才来到。 苍紫云红着脸、低着头,怯生生与蓝人俊招呼。 蓝人俊也慌乱地回礼作答。 陈青青一边看得清楚,心中又妒又纳罕。 原来这姑娘就是苍紫云,果然长得艳若桃花,难怪蓝人俊这个没良心的迷上了她。既然如此,他与她为何又十分拘束,她连头也不敢抬,他则把头朝上,两人不敢对视。 再想想苍姑娘和左家人同住,那左文星也是个翩翩佳公子,莫非是他捷足先登,让那个没良心的落了空?要不怎么会对着小镜铺发呆发傻?他曾说过他到她小铺子里去买小镜子,左文星则去买大镜子,这不是二龙抢珠么?对了对了,这一场争风,那个没良心的输了,才会丧魂失魄,连对我说话都没劲了,真是气得死人!不过,真要如此,那就太好了,看那个没良心的怎么办! 她一面胡思乱想,一面拿眼去瞧苍紫云。 苍紫云坐定后,逐渐平静了些,也抬眼打量屋中诸人。最后眼光落到了陈青青身上。 她心想,好一个美人儿,蓝大哥肯定也注意到了。若是她与蓝大哥配成一对,那真是天造地设的一双,叫人人羡煞。 想着想着不禁产生了妒意,蓝大哥为人忠厚,又是这般痴情,哪个姑娘嫁了他,真是福气不浅啊!我本来有这个福气的,因种种缘故,这福气竟落到了别的姑娘头上。唉,这大概就是缘法吧。只不过这姑娘性情不知如何。她要是对蓝大哥不好呢?那才叫身在福中不知福了,要是她瞧不上蓝大哥,那是她没眼力,不过是个庸俗脂粉罢了。 两个姑娘各想心事,却不住打量对方。 室里众人早开始了商谈,对血经出现之事十分关注。大家议定,明日由几位代表大家,到白马寺商谈,然后再订行止。 对于龙凤帮的成立以及蓝人俊任帮主之事,左文星等人十分惊愕。 尽管外间已风传蓝人俊击败铁指翁梁石之事,左文星仍不敢相信。 古话虽云:“士别三日当刮目相看”,但就武功来说,哪有一年就能练得有此成就的? 他半信半疑,但不曾说出口,只对蓝人俊祝贺一番。 苍紫云却甚为高兴,蓝人俊现在已名噪洛阳,未来前程不可限量。 左家苍家告辞后,众人也各归屋安歇。 第二日上午,由何恩佑与骆振兴郭炳到白马寺商谈,余人为筹帮而奔忙。 下午,何老儿等人归来,经与白马寺、左文星等人议定,由三方出人到鸡公山一探。 此后几天,买屋的买屋,联络各行各业的则四处奔波,写章程的写章程。 六天后,房屋买定,就在嘉宾楼所在的兴隆街街尾,嘉宾楼在街中段,相去不远。 这是一所大园子,一进大门,第一进为二层楼,第二进是三层楼,后面有个不大的花园,可作练武集会之用。 有了房屋,四月十五日按时成立了龙凤帮。除了各行各业的江湖人上门祝贺外。也未请洛阳名流,只有麒麟镖局送了匾额,左文星,吴善谦、白马寺方丈法缘大师亲来祝贺。 帮既成立,遂决定赴鸡公山的日子。 去的人有何恩佑、蓝人俊、徐海峰、陈青青、张子厚。 本来没她的份,但她非去不可。蓝人俊也甚固执,就是不点头。最后还是何老儿许她去,蓝人俊只好遵从。 四月十七日,四人上路—— xmwjw扫校,独家连载 第二十二章 鸡公山血案 洛阳到信阳府有好几百里,蓝人俊等五人骑乘良马前往。每日清晨起来上路,日落时方才住店歇宿。 陈青青快活非常,有时独自赶马上前,有时还哼哼地方小调。她的嗓音细嫩,听起来非常悦耳。她并不靠近蓝人俊,还常常故意不理睬他,只和神扒张子厚说话。张子厚受宠若惊,一路陪着小心。 五天过后,马儿乏了,再不能猛赶,只好缩短行程,每日早上动身,太阳西斜就宿店。 这一来,彼此在晚间说话的时候就多了,不象头几天那样,到店吃喝完就倒头睡觉。 众人中,只蓝人俊最受得起旅途之苦。他既能几日不吃饭,又能不怕疲劳。因为他在白眉臾帮助下,经脉已经打通,只要觅地练功,一个时辰就能恢复精力。 当然,内功深湛的何恩伯也不在乎。张子厚浪迹江湖,吃苦本是家常便饭,也不当回事。而徐海峰近两三年已不走镖,但似乎也不感觉劳累。最苦的,自然要算陈青青了。 她自小娇生惯养,从未出过远门,头两天兴高采烈,象个大娃娃,这两天却累得没了精神,红通通的双颊也蒙上了一层苍白,两只俏生生的媚眼也凹了下去,叫人见了好不怜惜。 蓝人俊可怜她了,晚上,众人在一起聊天时,便问她:“陈姑娘,这几日累了,吃得消么?” 陈青青白了他一眼,“启禀帮主,属下决不会拖累大家的,请帮主放心。” 这不是故意呛人么? 他知道她还在生气,气他不准她跟着来。 他不禁有些尴尬,讪讪道:“陈姑娘,这不是在帮中,不提帮主二字吧。” “是,属下遵命。”她装作老老实实的样子。 “怎么又是‘属下’了?” “是,小女子遵命!” 蓝人俊没词了,只好闭上嘴。 何老儿眯笑着,在一旁看戏。 徐海峰笑道:“青青姑娘,别难为帮主了,还是兄妹相称吧。” 陈青青一本正经道:“徐前辈,小女子不敢高攀,配和我们帮主兄妹相称的,大有人在呢!” 那晚在迎宾楼,苍紫云就是叫蓝人俊为“蓝大哥”的,蓝人俊则叫她“云妹”。 好酸的称呼,真气死人了。 这个,她一直记在心里。今天,总算有机会说出来了,出出心上这口气! “啊,那是谁呀?”何老儿明知故问。 “我怎么知道,要问帮主呀!” 蓝人俊窘极了,忙道:“陈姑娘,有什么配不配的,你我也可以如此相称呀!” “听见了么?左一个‘陈姑娘’,右一个‘陈姑娘’,叫别人么,自然就妹呀妹的,老前辈,我的话说错了么?” 何老儿呵呵笑道:“好厉害的小嘴,不错不错,简直是对极了!” 蓝人俊脸红了,忙道:“青妹,不要再说了吧,愚兄这就改口如何?” “呀,这又何必呢?口是心非,又何必勉强自己来?老前辈,你说是么?” 这妮子当真厉害,总拉着何老爷子,叫蓝人俊有火也发不出来。 何老儿笑道:“若是口是心非,为然不必勉强,说得对说得对!” 蓝人俊急了,道:“老爷子,别冤枉了人,我哪里口是心非,的确是心口如一呀!” “听见了么?丫头。人家是心口如一,你就答应当个妹妹吧。” “老爷子的话,晚辈不敢不听。” 瞧,她分明是要人家称自己妹,自己称人家哥,现在却成了人家要称她妹,她本来不领情,只不过看在老爷子面上,“勉强”答应了。 蓝人俊这才松了口气。 张子厚在一边窃笑,被陈青青瞪了一眼,赶紧把嘴合上,只敢在心里笑了。 徐海峰却管不了那么多,放开大笑。 陈青青无法不让他笑,蓝人俊却不明白他为何发笑。 笑够了,他才转变话题,道:“左公子他们,还有白马寺的高僧们,不知走在我们前面,还是走在我们后面,月底大家能不能相聚?” 张子厚道:“恐怕会走在我们前面,我们因为建帮事务,迟迟从洛阳出来,他们心念血经,只怕早已动身。” 何老爷子道:“但愿他们到后等我们一等,千万别去犯险,大家该从长计议。我老儿总觉得,此行必然凶险。” 陈青青道:“怎么会凶险呢?白马寺高僧武艺出众,左公子他们也不弱,有这样多的好手,还怕什么?” 何老儿道:“高手虽多,然我在明敌在暗,况且不摸敌方虚实,焉知不是中了人家的奸计?” 徐海峰道:“前辈说得极是,对方能在少林寺如入无人之境,端的不可轻视呢。” 陈青青问:“老人家,能有什么奸计啊?” “试想,血经既已在手,又何必要漏出消息?这很象往水中抛下个诱饵,再用大网子往水上一罩,鱼儿不就落网了么?” “哎呀,老人家,我们岂不就是鱼儿了?” 张子厚道:“在下也与老人家有同感,此行只怕凶多吉少!” 陈青青叫了起来:“哎呀,别说得那么怕人,照你说来,我们是去自投罗网了。” 蓝人俊沉思不语,只注意听大家讲。 徐海峰道:“青青姑娘不必害怕,对敌方有个估计,自己才不会吃亏。任他设下天罗地网,只要我们小心从事,那就决不会上当的。” 何老爷子道:“不错,千万大意不得,敌方的武功既高,又是神龙见首不见尾,小心着不会吃亏。” 陈青青向蓝人俊:“大哥,你怎么不说话听?听着没有呼?莫不是在想心事!” 蓝人俊“唔”了一声,道:“听着呢,我的确在想心事。敌方此举,到底为了什么?第一次将少林高僧引到文峰塔,再从文峰塔引到鸡公山,这鸡公山会不会又扑空?” 陈青青问:“你说呢?” “依我看,鸡公山可能不会扑空,因为路程很远,这样做没有什么理由。敌方多半是故布疑阵,引我们上钩。否则,血经之事已成悬案,又何必让血经再一次震动江湖呢?” 蓝人俊居然说得出如此一番话来,足见他的长足进步。 何老儿道:“蓝老弟说得好,此行不能冒险,稍有不对之处,我们就后撤。” 大家又议论了一阵,对鸡公山存了戒心。 第二日,大家继续上路。 以后几日,陈青青有意无意把马地随在蓝人俊前后,不时找几句话和他说说,温顺和蔼,再无半句带刺的话。有好几次她都想问他,苍紫云姑娘为何与左文星在一起。但她还是忍住了,须等候个好机会才成,莫要惹恼了他。 蓝人俊见她好说话了,便收起戒心,谈话也就自然了起来。渐渐,他觉得青青姑娘也并不可怕,不象他先前以为的那样,动不动要算账,这样的“账”算起来他可吃不消。 他依然没有忘了苍紫云,这又怎么忘得了呢,她的一笑一颦,无不深烙心中。 他现在已不怨她,反觉得她极可怜。自己决不该再逼她,她是身不由己之人啊! 要怨就怨自己吧,谁让他早些年不认真学武功?要是他的武功能派得上用场,苍紫云怎会答应左文星? 唉,紫云呀紫云,只要左文星对你好,你对左文星也有一片深情,我就是愁上加愁也心甘情愿啊! 陈青青经常见他蹙额皱眉,低头沉思,甚至会发出轻轻的叹息,不用猜也知道,准又是在思念苍紫云那丫头。 她又气又妒,但又无可奈何。 苍紫云会不会到鸡公山来呢? 呀!糟了,要是她也来,蓝人俊不跟着她跑才怪呢!这可怎么办啊? 慢,左文星不是也要来么?如果苍紫云只跟着左文星,那么自己前些时候所猜一定对了。要是苍紫云跑来和蓝人俊一块,自己就只有到庙里当尼姑的份了! 啊哟,当个尼姑好惨哟,古佛青灯,冷冷清清,没人理睬,成天敲着木鱼,“砣砣砣砣”阿弥陀佛、阿弥陀佛,直念个没完没了,也不知佛菩萨听得见听不见。咳呀,不干不干,这个家可出不得,还要剃光头呢,难看死了。可是,不出家又怎么办呢?莫非还要去嫁别人,呸!不干不干,要嫁就只能嫁这个冤家,那么,就把他抢过来。对!抢过来!我比苍紫云哪一点差了?她漂亮倒不假,而我就丑了么?不丑不丑。一点也不丑,人家都说我长得俊,我自己对着镜子看了无数遍,也觉得人家说得对,既然如此,为什么要去当尼姑?不当、不当! 古人说:“水滴石穿。” 只要我一片真心,持之以恒,看他这块顽石穿也不穿? 就这么的,两人各怀心事,各走各的路。 有时,陈青青逗弄他两句,引得他哈哈大笑,心情也为之一爽。 二十九日这天,他们赶到了信阳府。 入城时刚过中午,众人找了家大旅舍住下。饭后,便到街上转悠。希图碰见左文星一伙和白马寺的高僧们。 主要街道走遍,也没见他们,只好又回旅舍休息。 张子厚和徐海峰自告奋勇再次上街,两人约好一个走东一个走西,回旅舍会合。 陈青青疲乏已极,在自己的房中躺着。 何老爷子和蓝人俊共一间屋,各自坐在床上喝茶。 何老儿道:“老弟,说真话,我老儿总觉得鸡公山之行凶险,你千万照顾好青青,可别让她出了事。” 蓝人俊道:“身为帮主,自应该照顾好帮众。我也觉得此行有些不妙。试想,左公子在左府明明听见总管霍占云对朱彪说,血经已经到他们手。怎么忽然间血经会飞到鸡公山?再说鸡公山处于豫鄂两省交界处,方园百里,又到哪里去找,莫非是场骗局么?” 何老儿一拍大腿,道:“好兄弟,你也会分析事理了,好极好极。不过,设这场骗局又为的是什么?” “不知道。一则可能是转移我们的视线,放布疑阵,以掩藏血经的真正下落。一则可能是诱骗我方入山,乘机搏杀,以绝后患!” “对极对极,原来蓝老弟并不只会啃书本,这个帮主选得好!” 蓝人俊不好意思,道:“老人家休夸,人俊本不谙江湖事,只因身在江湖,由不得自己,不能不学些推断事理的方法。” “唔,我老儿也有同感,如果只是转移我方视线,那么不过是空跑一趟。如果对方设下圈套要谋害我们,调来的必是高手,因此不能大意呢,你身上连兵刃也无,只怕难以护身,要买把剑也来不及了。” “无妨,必要时,抢来一把就可以了。如果明日左公子他们还不来,该怎么办?” “等一日不来,后天我们便去探山,若有危险,及时后撤,也好通报后来的人。” 两人谈谈说说,议定了行动章程。 快到晚饭时,张子厚回来了。 他道:“所有旅舍都跑遍了,不见左公子他们。后来找到茶楼酒肆打听,三天前到了十几个和尚,只在城中吃了饭便走了。两天前到了男女老少七八人,住了一宿,昨天走了。我本想打听姓名,但旅店登记的名字中,没有左公子他们,我估计他们用了化名。” 何蓝二人听了,不免吃了一惊。 “这么说,白马寺的高僧和左公子他们在我们之前几日就到了?”何老儿又问。 “是的。” 这时,徐海峰也回来了。 一进门就摇头:“西城区查了,没有。” 张子厚把所知情形说了,大家商议如何办,最后决定,明日一早前往鸡公山。 一宿无话。天明,众人便起了床。 太阳升起时,他们已奔驰在城外官道上。 经头天晚上向店家打听,鸡公山离此有七十多里,主峰称报晓峰,两侧是灵华山和长岭,就象雄鸡的两只翅膀。报晓峰左右,峭壁深谷,则象两只鸡爪,故称此山为鸡公山。 众人一阵急奔,方向朝南,一口气不停。 中午,众人取出干粮,坐在树荫下吃了一顿,略事休息,继续上路,山离此已不远。 来到山脚,但见山上云雾蒸腾、林茂叶密,不少古松老柏,岸然挺立。 众人将马牵入林中挂好,徒步向山顶走去,只有到报晓峰一看,再作商议。 山中树荫覆盖,十分凉爽,只是无道路可走,只能从树底下穿树绕山而行。 行至半山,走在前面的张子厚突然停步,等候后面的人。 徐海峰走在第二,问道:“张老弟,怎么停住了?” “不对不对,有股血腥味飘来。” 走在第三的陈青青闻言,忙用力嗅了唤,果有一股腥臭之气,不禁心中发毛,忙退后一步,紧靠跟在她后面的蓝人俊。蓝人俊之后的何老儿,早已闻到气息,面色十分凝重,不断向四处张望。 徐海峰道:“咦,这股气味似乎在侧处下面,你们说呢?” 张子厚道:“不错,是在偏坡。” 何老儿道:“下去看看。” 张子厚道:“是,我下去!” 蓝人俊道:“慢,我和你一块去!” 张子厚知道蓝帮主不放心,心下十分感激,于是当先领路,朝偏坡走去。 两人行了十多丈,只见偏坡下是一条两三丈的峡谷沟渠。腥臭气至此已经加浓,说明并未找错地方。 蓝人俊不等张子厚跃下,抢先了一步,先跃到沟底。望前一看,惊得魂飞天外。 张子厚随着跃下,也惊得倒吸口冷气,身上的汗毛也竖起来了。 他们见到了什么? 原来,在这条狭长的沟渠内,横七竖八躺满了尸体,最少不下二十五六具。尸体衣着十分醒目,极易分清敌我。因为除了僧衣,便是紫色劲装。尸体周围,扔满了断刀折剑、方便铲、粟木棍,到处溅满了鲜血,可见双方厮杀之激烈惨酷。有的被劈掉了半个脑袋,有的一剑贯胸,有的断腿,有的丢了胳臂。 蓝人俊第一次见到如此酷烈的场面,不禁心惊肉跳。张子厚见的多了,反而镇定得多。 他道:“帮主,这些人至少死了两天,我瞧着象少林寺的和尚呢!” 蓝人俊吸气提气,稳住心,回答道:“快叫何老爷子他们下来,如果是少林寺的弟子,只怕白马寺的人和苍紫云他们也凶多吉少呢,何老爷子识的人多,请他下来辨认吧!” 他首先挂的就是苍紫云,种种惨景已在他脑中设想出来,一颗心又乱了。 俄顷,何老爷子等三人也下来了。 陈青青吓得一声尖叫,紧紧抓住了蓝人俊的衣袖,背过身子,再不敢望一眼。 何老儿面色凝重,仔细看了看和尚们,道:“倒在这里的,是少林寺十八罗汉中的八位,想不到竟会在此处罹难!” 张子厚道:“这些紫衣人全都蒙面,也不知是些什么人。” 说着大步前去,走到最近的一具紫衣人尸体前,一弯腰要伸手揭其面巾。 徐海峰道:“张老弟,人已死了,还有什么?” 张子厚道:“瞧瞧可有认识的人,好辨出他们的来路。” 一伸手,揭下面巾,竟把他吓得连退数步方才站稳。 蓝人俊等人一瞧,不禁“啊”了一声,惊得汗毛直竖。 原来,这人脸面已被刀子划得一塌糊涂,什么模样谁还看得出来? 张子厚从背上抽出短刀,一个纵跃过去,用刀连挑去了两块面巾,两具尸体的面部均被人用刀划得不成样子,十分可怖。 张子厚跃了回来,咬牙道:“老子行走江湖数十年,什么场面没见过,象这样心狠手辣的主儿还是头一次碰见。人家为你卖了命,还把一张脸糟踏成这般模样!” 何老儿道:“为掩护行踪,不让人认出熟人。可见,紫衣武士中,有不少是武林熟悉的人物,不然,何苦如此费神?另外,这些人能将十八罗汉中的八位摆平,同归于尽,足见身手不凡,必是江湖上有头脸的人物!” 张子厚数了数,紫衣人尸体共十五具。 陈青青哪里敢看,催促道:“快走呀,在这里可受不了。” 何老儿道:“蓝兄弟,你送青青上去,我们将这些人埋了吧。” 蓝人俊叹息一声,道“走吧。” 两人一前一后,回到原来的地方。 陈青青手扶树干,挨着树坐下了。 足足等了半个时辰,何老爷子三人才从沟底上来。 何老爷子这:“刚才找老儿检查了几位罗汉的死因,并非全为刀剑所伤,其中至少有四位,是死在一种极厉害的掌力之下,他们内腑已被震碎。” 张子厚惊道:“少林十八罗汉在武林中赫赫有名,如今竟在这里损折了八位,是什么人,竟有如此深厚的掌力?” 徐海峰道:“少林的人也来了鸡公山,这是我们所未料到的,原先还以为是白马寺的和尚们呢。对方既然如此厉害,我们还是回城,等白马寺的高僧来了再说吧。” 蓝人俊道:“徐镖主,苍紫云一家和左文星一家也来了,此刻生死不明。也许,我们要是赶了去,正好帮他们一把呢?” 陈青青听见蓝人俊开口就是苍紫云,先是一愣,继而又觉应该关心他们,人命关天哪,还吃什么醋? 她道:“是的,苍姑娘他们昨日上山,也许正在经历一场酷烈的争斗,我们还是快上主峰瞧瞧吧!” 蓝人俊听她如此说,感激地瞧了她一眼,不再说话,当先往峰上掠去。 陈青青急忙跟上,一步也不落后。 余人也一个接一个,往上冲去。 一顿饭功夫,他们到了山顶。 此时虽是盛夏,山头却云雾缭绕。站在山头,犹如在九重天,恍若出世。 除了云雾、树林,什么也没发现。 细细瞧瞧地上,也无打斗痕迹。 忽然,陈青青在一边地上,拾起了什么东西。急喊蓝人俊来看。 蓝人俊走到她身边,接过她递过来的一个铁圈,仔细翻看,这圈儿只有两寸宽,极象妇女们戴的手镯,比手镯略大些。 蓝人俊看着看着,突然大叫起来:“苍!” 陈青青吓了一跳:“什么昌?” 蓝人俊指着圈儿内缘,道:“苍。” 他已激动万分,话也说不出来了。 何老儿忙过来道:“给老儿瞧瞧。” 他瞧了一会,道:“这叫飞云圈,是一种十分厉害的暗器,可藏之于袖内,戴在臂上,用针别住,这是峰山苍家的独门暗器。” 蓝人俊着急地指着飞云圈道:“那上面正好有一个‘苍字,糟啦!莫非云妹他们出事了?” 久闯江湖的张子厚、徐海峰也认出了飞云圈,连忙在周围搜索起未,看看可还有什么发现。 何老儿道:“别慌,这里发生过激战,但左公子他们不一定出事!” 陈青青道:“快分散找找看,有无什么痕迹留下。” 话音才落,张子厚在西侧林子叫道:“快来看,这里有人交过手!” 三人急忙跑向西侧,见张子厚正朝一棵树上望着,在他周围,有不少断枝碎木,象一场激战后的遗迹。 三人相继走到张子厚身边,只见一棵树上,有人以金则指力在树皮上划了一个一尺见方的大字:“死。” 树林里静悄悄,不时有雾霭从身旁飘过,这个冷寂醒目的‘死”字,飘散出无形的恐惧,使人不寒而栗! 陈青青赶忙靠向蓝人俊,在这深邃静谧的林子里,仿佛埋伏着无穷的杀机。 徐海峰从东侧林子听见喊声也摸了过来,一见这个‘死”字,不禁低声道:“这林子是不祥之地,诡秘阴森,我看还是赶快离开的好,小心中了埋伏。” 这一说,倒使大家抽了口冷气。 蓝人俊从未经历过这种场面,心中生了几分寒意,但苍紫云姑娘一家的生死,他却不能不管。树上含有威胁意味的“死”字,反而激起了他的愤怒。 他立即道:“苍大爷一家的生死未明,怎能就此离开,一定查个水落石出!” 何老爷子道:“仔细搜索周围,人别分散了,徐镖主与我老儿一路,青青、子厚和帮主一路,由此往前,从两边搜索,彼此相距不要过远,有事才好相互照应。” 蓝人俊道:“如此甚好,张兄、青妹,走吧!” 陈青青虽然心里早怯,但有个郎在此,又有什么可害怕的?只要能和他在一起,什么危险她也愿意经历,何况听他叫出“青妹’二字,心中不知又有多少甜蜜。 她连忙跟在蓝人俊身后,走在中间,后头跟着张子厚。 才走了一丈,就发现树皮剥落的新痕迹,地上断草碎枝不少,显然,这里也交过手。 蓝人俊运起护身罡气,极为小心地注意着周围的动静。 又走了两丈,情况如前,说明不止一人在这片林中交过手。 陈青青忽然拉了蓝人俊一下,递给他又一个飞云圈。圈上竟然刻着一个“左”字,是她在地上拾来的。 蓝人俊心中暗忖,苍大爷将绝技传给了左文星,不然圈儿上怎么会有他的姓呢? 他又继续前走,走了大约五丈便停下了。 他运功默察周围,发现前侧倾斜的坡地上,有极微弱的呼吸声。 “有人!”他指了指,轻声说。 陈青青、张子厚一下紧张了起来。连忙从肩背上扯出兵刃。 陈青青拉了拉蓝人俊的后襟,示意要将剑给他。 蓝人俊笑了笑,摇摇头,抬起双腕比了比,意思他有掌,不必用兵刃。 他站着想了想,回头悄声道:“你们等着,我先过去瞧瞧!” 话声才落,他双肩一晃,已没入林中。 陈青青、张子厚焦急地向他没人的林中瞧去,只见光线晦暗,阴森诡密,两人不约而同用手一指,意思是赶紧接应。 刚走了几步,就听蓝人俊的声音传来。 “你们快来!” 两人急急奔了过去,一入斜坡,眼前一暗,尤如进了黑房间。定睛一瞧,离他俩三丈外,蓝人俊正蹲在地上。 走到他面前再看,只见地上直挺挺躺着一人,正是苍家的二爷苍震宇。只见他双目紧闭,但胸膛还在微微起伏,还有一口气在。 游人俊对张子厚道:“张兄,你扶苍二爷坐起来。” 张子厚连忙走到苍二爷头前,小心翼翼将他扶抱起来。 游人俊立即打个盘脚坐在地上,伸出一掌按在苍二爷的灵台穴上,将本身真元注入,以图救他一命。 一盏茶时间过去,苍二爷终于喘气粗了些,两眼也慢慢睁了。 蓝人俊忙叫道:“苍二爷、苍二爷,是我,蓝人俊,你听见了么?” 苍二爷眨了眨眼,表示听见了,嘴皮也开始翕动,但什么声音也发不出来。 蓝人俊手按苍二爷灵台穴,忙将头低下,以耳凑到二爷嘴边,一运神功,又注入了一股阳刚之劲。 苍二爷总算有了极微弱的一丝声音。 “救……大哥……他们……” “大爷他们在哪里?”蓝人俊急问。 “……衣……高……极……忙……今……” 苍二爷说完最后一个“今”字,便没有了声音。 蓝人俊悲哀地摇了摇头,把手从二爷灵台穴上移开,二爷灵魂升天,注入真力已无济于事了。 张子厚叹口气,把苍二爷放平。 除青青心一酸,滴下了两颗珠泪。 蓝人俊呆呆望着他,必中象燃着一把火。他恨,他怕,他急,他伤心。这位熟悉的老人,居然在这座陌生的林子里了却一生。 这是谁干的啊! 他恨不得现在就跳出几个敌人来,那么他将会施出决不轻易使用的混元五指针,让这些凶魔歹徒一个个也躺在这阴森、寂寞的林子里。 “来啊,凶徒们,出来啊!蓝大爷在等着你们,快出来啊!蓝大爷在此!……” 蓝人俊两眼瞪得彪圆,满脸凶狠之气,发狂般地跳脚大叫。 陈青青、张子厚不防他有这一着,吓得抖了一下,惶然地看着他。 “贼子们,魔鬼们,通统出来吧!蓝人俊今日定要惩罚你们,要你们的狗命!出来!” 他的神态极其吓人,陈青青“哇”地一声哭了出来,不顾一切地冲上上抱住他,哭叫道:“大哥大哥,你醒醒,别气坏了身子呀!” 蓝人俊听见她的哭喊,神智清醒了许多,低下头正好看见泪流满面的陈青青,正仰面看着他,满脸的惊恐,满脸的凄惶和满脸的关切。 他的火气渐渐平息下来,完全恢复了神智,怜惜地对青青说:“青妹,别怕,愚兄只是一时气急,心中憋不住,神智并未昏迷。” 何老爷子与徐海峰被喊声惊动,急忙掠了过来,见并无敌踪,方才放下了心。 张子厚指指地上:“这位爷台被害了!” 何爷见是苍震宇,大吃一惊,忙蹲下检查伤势,心中又是一惊。 “嘿,莫非真的是五丁无形掌?” 张子厚吓得一哆嗦,问:“老爷子,你说什么?” 何老儿道:“只是猜想,也许是黑虎断脉掌也未可知。再说,还有达摩掌、金刚掌,一时无法肯定是哪一种掌。” 徐海峰道:“赶快再搜搜,说不定还有人呢!” 一语提醒大家,又继续往前搜索。 走了不到二十丈,又见了一具尸体。 这人不是别人,正是神拐婆婆孟翠云。 她使用的拐杖断为两截,扔在五尺开外。 众人惊得站住了,脚底下直冒凉气。 蓝人俊在心中叫道:“完了完了,紫云啊紫云,你莫非红颜命薄,也遭毒手了么?” 他立即感到心跳气促,似乎站也站不住了,马上就要倒地似的。 何老爷子蹲下探查婆婆伤势,面上现出惊讶神情,本来象是要立即站起来的,但接着又更仔细地检查起来。 不久,他终于有了发现。 只见他伸出手掌,在孟婆婆太阳穴处悬空一按,然后站了起来。 “瞧!这是有名的赤焰针,婆婆被人以赤焰针射入太阳穴,一针致命。” 蓝人俊喃喃念道:“赤焰针,赤焰针,白马寺的知藏法元大师,不也是赤焰针害的么?” 陈青青颤声道:“快找快找,看看还在没有人!” 众人立即分头在林子里搜索一阵,没有再见到其他人,这才回到原地,将苍二爷、孟婆婆埋了,葬在两株大松树下。 蓝人俊以指在松树上写上两人名字,又在第三株树上写道:“尔等妖邪,害命夺经,天网恢恢,疏而不漏。余誓除妖邪,以清寰宇!”下面署上了“蓝人俊”三字。 经过商议,暂时下山,明日再上山搜索—— xmwjw扫校,独家连载 第二十三章 山洞激斗 晚上,众人在蓝人俊屋里商议。 蓝人俊把苍二爷临死前的话重述了一遍:“紫衣高极忙今。” 拼凑起来就这么几个字,叫人费解。 何老儿道:“紫衣高极,这几字好懂,苍二爷要想说的是紫衣武士武功高极,若不是这意思,别的意思就不合情理了。至于忙什么今什么,这就难以猜度。” 蓝人俊心情沉重,紧皱双眉,忧思重重。 陈青青见个郎如此,心中也极愁闷。 张子厚道:“少林一拨、左公子一拨,前后一天到达鸡公山。少林僧众一战,敌方未及收尸,划破死者面容以掩蔽真实面目,而左公子他们只遗尸两具,敌方未见死者,这道理何在?另外,我们今日上山,居然不见敌来犯,莫非敌方已撤走了么?” 徐海峰道:“观此情景,敌方显然以少林寺为主要对手,左公子他们大概是临时撞上的,否则,我们今日也该见敌才是。” 何老儿道:“此言有道理,说不定敌方已撤走了,明日清早上山,再看仔细点,也许会落下什么蛛丝马迹。” 徐海峰道:“多半不会留下什么痕迹了,敌人诡秘如此,纵使落下什么痕迹,也会被清除的。” 何老儿道:“敌方武功之高,实出人意外,五丁无形掌、赤焰针,都是武林中的绝技,莫非昔年的一些大魔头,有了传人不成?” 张子厚问:“是哪几个大魔头?” 何老儿摇头:“我老儿思之再三,又觉不可能,暂时不提吧,以免扰乱人心。” 蓝人俊道:“苍二爷死了,苍大爷、紫云姑娘和左公子他们,究竟出了什么事,生死未卜,不找出个结果来,怎能回去?我已决心在此查个水落石出。” 众人都说,愿意查清再回洛阳。 第二天一早,一行五人又骑马到山脚,再徒步上山。 昨日看到的景象依旧,遂在苍二爷、孟婆婆坟地周围,分开探查。为了交全,何老儿与徐海峰一道,蓝人俊与青青、张子厚一道。 他们分左右两拨,从树身直到草坡,细细搜查。 突然,青青叫起来:“蓝大哥,快来!” 蓝人俊与他相距三丈,听她一叫,忙跑上前来,张子厚在右边两丈处,也跟了过来。 青青手上又捏着一只飞云圈,内环上刻着个“云”字。 蓝人俊激动起来:“是云妹妹的,不会错,因为苍家用此圈,苍大爷苍二爷刻了个‘苍’字,左公子学了此艺,刻了个‘左’字,这‘云’字自然是云妹妹的了!” 青青指着一棵树的树根说:“好端端放在这里,一眼就看见了。” 蓝人俊道:“再找我看!” 三人一直往前,在开始下山的坡头处又拾到一枚,内环刻的也是“云’字。 张子厚江湖罕验甚丰,道:“懂了,这是云姑娘故意留下的引路标识,她们可能由此处下山。” 蓝人俊立即运动传声,把何徐二人叫来,五人顺此坡头往下慢慢走。 下坡七八丈,青青眼尖,又抬到一块香罗帕,这是女子用物,巾角上绣着一个“云” 字,张子厚的推断,似乎极有道理。 又走了十来丈,张子厚拾到一只飞云圈,上面也刻有“云”字。 这是紫云姑娘留下的标记,已经无疑。 再往下走了十来丈,何老儿拾到一只凤钗,大约也是云姑娘之物。 五人并排住下走,间隔二三尺,故能发现这一片的任何琐物。 行至半山,再世见不到任何物品。 于是众人停住了,商议该如何走。 有的主张一直往下,有的主张从两边探测,万一紫云姑娘他们拐了弯呢? 徐海峰主张一直往下,他认为云姑娘大概已无物可抛,所以再也没有了标记。但方向已经指明,只管找下去就行。 何老儿主张分两边再搜索,他认为紫云等人可能已经被擒,故才想出这个联络办法,但敌方有可能在山上绕来弯去,以惑追寻之人。 最后,大家商定,徐何二人往下,蓝人俊等三人先往左,后往右。 蓝人俊等人从左边绕过去,才走了几步,张子厚又发现了一只耳坠,证明何老爷子的判断无误。于是蓝人俊出声呼唤,将何徐二人召了上来。 五人沿左侧继续行进,走了十来丈远,领头的张子厚再次拾得一只耳坠。 不过,这只耳坠是扔在他们行过路线的上方,多亏张子厚眼尖,否则就会忽略过去的。 那么,是不是改变方向往上走了呢? 五人便往上继续搜寻,行了十来丈,迎面一棵大树上,居然吊着一个人,把众人吓了一跳,连忙站住了。 张子厚略一打量,一跃而前到了树下,再一个纵跃,刀光一闪,将绳子割断,同时伸出一手,抓住了死者的衣服,轻轻落下地来。 众人一看死者,不禁抽了口冷气。 原来,这不是别人,却是左敬熙的好友,说话有些嘎哑的胡弦。 何恩伯急忙探查他身上的伤势,没说一句话就直起了腰。 蓝人俊两眼冒火,激愤得全身颤抖。 陈青青看着他,一句安慰之言也说不出。 张子厚以刀挖土,刨了个坑,将尸首埋了,游人俊又用指在树上刻下了胡弦的名讳。 再往上走,便无痕迹可寻。一行人又回到了山顶。 何老爷子道:“踪迹已无,不如回去再作计较吧。” 蓝人俊道:“待向苍二爷、孟婆婆拜别,再下山吧!” 五人又回了苍二爷、孟婆婆的墓前。 蓝人俊双目流泪跪了下去。 余人除何老爷子、徐海峰弯腰行礼,陈青青、张子厚也跟着跪了下去。 突然,“嗖嗖”之声四起,暗器如飞蝗般从四面向五人飞到。 众人心神俱伤,忘了周围还可能存在敌人,待暗器啸声大起方才警觉,为时自然稍晚。 何老爷子应变极快,一弯腰听见破空声,便将拐杖一举,舞起了一道乌光,护住自己和张海峰两人。但张海峰大叫一声,跌倒在地。 蓝人俊跪倒在先,一闻异声,立即挥起两袖,挡住了如矢的镖,箭、飞蝗石之类的暗器。 在他稍后的陈青青、张子厚不及拔兵刃,一个伤在腿上,一个伤在臂上。 他俩都叫了一声,急忙捂住出血的伤口。 蓝人俊立即跃到他们跟前,舞动双袖,击落了第二拨袭来的暗器。 紧接着陈青青张子厚都跌倒在地,蓝人俊一下惊得没了主意。 何老儿大叫道:“护住他们,切莫离开!” 叫声中已飞身而起,向左面扑去。 蓝人俊还来不及俯身查看两人伤势,又一阵暗器集中向他袭来,他感觉得到,何老爷子扑去的方向,已没了暗器。 他运起神功,力贯长袖,一阵挥舞,悉数将暗器击落。 站着挨打不是办法,冲过去又不能照顾青青、子厚。灵机一动,弯腰抓了两把山土,双手一抖,向前面树丛中打去。紧接着弯腰一手一个,提着陈青青、张子厚躲到了一株大树后。 匆忙中将两人放下,看两人面包灰白,已经不省人事。 与此同时,何老爷子已与三名紫衣人交手,兵刃碰撞之声不断传来。 徐海峰此时忽然跳了起来,一个纵跃到了蓝人俊身边。 蓝人俊“咦”了一声,道:“徐大爷没有受伤?” 徐海峰道:“没有,我不过装装而已,骗过了对方。” 随即他低头一看陈青青两人,“哎呀”一声道:“糟,他两人中毒啦!” 蓝人俊道:“请徐大爷护法,在下立即与他两人治伤!” 说话间又是一阵暗器袭来,他哪里还能替人驱毒? 蓝人俊挥舞两袖,徐海峰扯出剑,将袭来暗器全部击落。 蓝人俊喊道:“老人家,速回!” 何恩佑应了一声,边打边退。 三个紫衣人并不追赶,没人林中去了。 何老儿到得近前,一瞧两人伤势,大惊道:“若不以内功驱毒,就必须有解药,否则,两人性命休矣!” 蓝人俊道:“在此地如何运功?” 何老儿道:“只有冲出去才能救人,你我各负一人,徐镖主当先开路,别的无法可想。” 徐海峰道:“正是,只有杀开血路!” 何老儿弯腰把张子厚扶起,让徐海峰帮忙,用带子捆以背上,蓝人俊只好把陈青青背上,也顾不得男女之嫌了。 装束停当,徐海峰当先杀出,何老爷子、蓝人俊紧随其后,展开轻功,往山下冲去。 奇怪的是,再无人杀击他们,紫衣人似已悄悄撤去。 蓝人俊略感心安,估计可以平安到达山下,那么青青、张子厚就有救了。 他此时心上就象压着两只秤砣,对苍紫云姑娘的惦念,对青青伤势的关心,几乎占据了他的全部心思。 学艺回来,他头一遭遇到如此惊心动魄的巨变,不免手忙脚乱,心无定见。对于邪道人物的狡诈残酷,他总算尝到了滋味。 此时,前面的徐海峰突然站住了,忧心如焚的蓝人俊,差点地撞到了他身上。 原来,坡下的密林中,站满了紫衣蒙面人,也弄不清是多少,只见人人手上有张机弩,正朝着他们瞄准。 这机弩准头很大,射力特强,不亚于高手手中的暗器。 何老儿在后一见,慌忙叫道:“后撤!” 徐海峰朝旁边一眼,忽然大叫道:“跟我来!这里有洞。” 仓促间,谁还来得及思考一番?便急忙跟着徐海峰进入了一个足有一丈高的洞口。 人刚进洞,后面机弩连响,已有一排弩箭射到,逼着三人急速朝洞中跑。 突然,迎面冲出几个紫衣武士,挡住了进路。 这六个紫在人是从正道和两个岔道里蹿出来的,每个人均守住一条通道。 该往哪儿冲,已来不及判断,因为六个紫衣蒙面人已杀将上来。 徐海峰狂吼一声,直向右侧洞口扑去,与两个使刀的紫衣人打将起来。 蓝人俊又急又怒,也大吼一声,向中间两人扑去。人未到,两股掌风已打出。 两名紫衣人一人使剑,一人使八角拐,极其灵活地避开掌风,手中兵刃也迅即向他身上招呼。 何老爷子敌住左侧的两名紫衣人,这两人一人使鹿角钩,一人使凹面锏。 蓝人俊与对方交手五个回合后,才知道自己低估了别人。 他出道后交手的第一个强手,就是铁指翁梁石。只有使出绝技五指针后,才伤了对方。 而现在面对的两人,任何一人的功力都不在梁石之下。 使剑的那个,把一柄剑使得神出鬼没,剑芒暴长二尺余,能与他的掌风相抗。 使八角拐的那个,更是难以对付。 八角拐象个井字,井字一边连着把手,形状奇特,手法复杂,把式诡异,扫、拨、搂、盖,变化多端,让你摸不着头脑。 蓝人俊身上背着陈青青,身子本就不灵便,十招以后,渐处下风。 最糟糕的是对方手中兵刃不仅打他,还抽冷子朝青青身上递,迫得蓝人俊手忙脚乱。 忽然,他耳边听见青青细如蚊纳的声音。 陈青青有气无力地道:“大哥,放下我,逃命去吧,以后替小妹报仇,不要忘了人世间还有小妹这个人,小妹就知足了。” 这话无断断续纱说完的,有时因蓝人俊激烈的跳动而中止。 蓝人俊心如刀割,奄奄一息的青青,竟然为着他的性命操心。 他既感动,又愤怒。 青青的话象针一样刺痛了他,如果连青青的性命也保不住,这武功学来何用? 他心有旁骛,被八角拐将衣襟扯了一块下来,险些伤了身体,背上的陈青青也差点挨了一剑,惊怒之下,猛提一口真气,两手同时使出了混元五指针,也不管这样做将耗费多少真力,这是师傅临下山时谆谆告诫的。 十股尖锐猛烈的指风,分袭两个紫衣人,带着啸声,成势吓人。 两个紫衣人同时沉喝一声,使剑的左手忙推出一掌,打出一股罡风,迎向五股气流。使八角拐的,急忙右手拐交与左手,匆忙打出一劈空掌,迎向五股气流。 两人都运起九成功力,打出的罡风也然是吓人,洞中立即卷起了一股灰尘,呛得人连眼他睁不开。 “嘶——嘶——” 两声大震后,蓝人俊退了两步,心躁气浮,忙吸一口真气稳住。 两个紧衣人也同时退了两步发出两声闷哼,使剑的按住左胸,指缝中渗出滴滴鲜血,使八角拐的“啪哒”一声,扔掉了八角拐,左臂上冒出鲜血。 蓝人俊趁他们闪开中间通道之机,施展轻功蹿了过去。 这边何老爷子以一放二,背上又负着个张子厚,几招后也有些吃不消了。 两个紫衣武士一个使鹿角钩、一个使凹面锏,不仅招式诡奇,力道也大得出奇。 何老爷子先是想以手中招震飞对方双锏,哪知对方硬打硬架,全不把他那只沉重的栗木拐放在心上。 那使鹿角钩的家伙,也胆大得时时想以双钩锁住他的拐杖,他几次用力砸,也休想让人家的双钩脱手。 这鹿角钩与众不同,象方天画戟,钩身弯来弯去有三个岔,就象鹿角,一不小心,拐杖就会被钩上的丫叉扣住。 何老爷子越打越吃惊,这两个家伙的功力竞如此高,真象当年的两个魔头。 这样一想,更无心恋战,时时窥测着逃走的机会。 果然,机会来了。 与蓝人俊交手的两个家伙同时发出闷哼,分散了这两个家伙的注意力,何老儿大喝一声,使出看家本领,猛力施展出多年苦练的煞着,神龙荡尾。只见他手中一支拐杖,施如骄龙,指东到西,呼一声向两人扫去,不等两人退开变招,猛一下蹿出三丈,跟着蓝人俊去了。 两人一前一后,只管往洞深处飞跃,也不管前面出得去出不去。 此洞不象刚入洞时那样宽敞笔直,洞道曲曲弯弯,而且在下延伸,也不知能绕到何处去。但两人慌不择路,一心要避开追兵,好有个地方抢救背上的陈青青、张子厚。 跑了一盏茶时分,不听后面有人追来,方才停下步,把背上的人放下来。 蓝人俊道:“老爷子,这就给他们驱毒如何?再迟恐来不及了!” 何老儿道:“人家追来怎么办?我看还是找个稳妥的地方好。” 两人又背起伤者,继续前走。 此时岔路有三处,也不知该往何处走,蓝人俊一心想给人治伤,就往黑的地方钻,何老爷子本想朝有亮光的地方走,无奈蓝人俊已前去了四五丈,何况走什么地方又无把握,干脆瞎碰了事。 又过了盏茶时间,洞里越来越黑,蓝人俊放心地停下来,道:“就在这里吧!” 何老儿答应了,接着把背上的人放下来。 蓝人俊道:“由我给两人驱毒,老人家护法吧!” 何老儿道:“等你救完一人再救一人,只怕第二人等不及了,不如我俩各救一人吧。” “不妨,两人都由我同时施救,老人家护法保险些。” “什么?你同时给两人注内力?”何老爷子惊呆了,把头摇个不停,“不行不行!” 蓝人俊道:“无妨,请老爷子把子厚兄长起来坐着,让两人并肩儿,我好施救。” 多说无益,救人要紧,何老儿照办了。 蓝人俊一手按青青风门穴,注入了一股柔和的阴劲,一手按张子厚风门穴,注入了一股猛烈的阳罡之劲。 不到半个时辰,他的头上升起了一团白雾,驱毒已进入关键时刻。 何老儿又惊又佩,好小子,居然同时为两人运功驱毒,他要是任督二脉不通,哪有如此深厚的内力,只是这样一来,他本身的真元就会受损,而陈青青、张子厚内力就会大增,得益匪浅。 他又担心紫衣人追至此地,两只手扶着张子厚,耳朵却竖起来听着,以防有变。 一个时辰过去,蓝人俊头上白雾愈浓,雾中隐现五色光环,看得何老儿又是一惊,这蓝老弟已快到三花聚顶的最高内家境界。自己勤修一生,尚未到此地步,真不知他是如何修习的。 接着,他又细想刚才交手情形,心里渐渐不安起来。 如果他没有猜错,使鹿角钩的就是追命太岁张桥,使凹面锏的当是邙山尊者武学功。 这两个老家伙有许多年未露面江湖,怎么会走到一起来了呢,莫非是他们的传人,被某个大魔头收于麾下为他所用? 但这分明不可能,若是他们传人,怎能有如此深厚的功力? 与蓝人俊交手的两人,那使八角拐的,难道不是鄂西的大魔头追魂叟夏龙? 只有那使剑的猜不出来历,但也一定是个邪道高手。 这些人都是响当当的角色,平常准也不会服谁的,是什么人能把他们捏拢在一起,同干一件事呢?那当然是一个武功高绝的魔头了? 如果这个推断不错,那么血经、武功秘籍的遗失,是长期处心积虑策划的结果,这个大魔头究竟想干什么呢? 何恩佑不禁沉入了思绪之中,直到听见“啊”的一声。才从沉思中惊醒过来。 只见陈青青、张子厚已经睁开双眼,面上的惨白己褪去,恢复了原有的精神。 两人齐声问道:“老爷子,这是何处?” 何老爷子大为高兴,忙道:“嘘,轻些,蓝之弟在运功呢,他为你二人以内功驱毒,你二人不仅保全了性命,内功也增长了二三成,真是因祸得福,只是苦坏了小老弟呢!” 两人回头一瞧,蓝人俊正坐在他们后面入静,内心之感激,非言语能以表达。 陈青青对个郎的感情更深了一步,她侧转身背靠洞壁,两只珠眸不断望着个郎,心中又甜蜜又酸涩。 她虽然早已决定以心相许,非个郎不嫁,但个郎心中已有个苍紫云,能将她放在心上么?唉,老天爷呀,你为何捉弄我陈青青,不让我先与这冤家相识呢? 不管今后结果如何,这冤家救了自己两次,今后绝对要以性命相报,如果这冤家老是拒人于千里之外,自己只好出家当尼姑去了,难道还有什么别的出路么? 这边张子厚也在浮想联翩。 他想,自己被逼刺杀帮主以盗剑谱,帮主非但不记仇,反而以兄弟相称。此次罹险了鸡公山,他又拼舍内力救自己老命,回想这半生漂泊江湖,又有谁能对自己如此亲近? 从出道江湖,虽说自己只偷富户,也救济过一些贫困中人,但劫来的财富多半是花天酒地消耗光了。人在江湖中混迹,黑白两道都得有些朋友,免不了也干些缺德事,现在想来好愧啊!既然加入了龙凤帮,龙凤帮以江湖各业的苦人儿为成员,庇护他们能够安全地混口饭吃,自己从今后当改邪归正,忠心耿耿,后半生多做些好事,为下一辈子积点德吧。 何老爷子则仍想着自己的心事,苦苦推断是什么人能驱使张桥等这些邪道高手,究竟要达到什么目的。 这时,张子厚忽然轻声道:“老爷子,我先探路如何?” 何老儿点头道:“也好。不过要记住,千万不可犯险。” 张子厚答应一声,站起来继续向洞内深入进去。 又挨了半个时辰,蓝人俊终于醒过来。 除青青欢呼一声,急切地问道:“蓝大哥,你恢复了么?” 蓝人俊反问她:“你呢?还有什么不适么,不知毒驱干净也未。” 陈青青两眼渗出泪花道:“多谢大哥救命之恩……” 蓝人俊马上制止了她,道:“都是自己人,说什么谢啊?咦,张子厚老兄呢?” 何老儿道:“探路去了。” 蓝人俊又道:“唉,当时太也危急,也未照顾徐镖主,不知他吉凶如何?要是有个三长两短,怎对得起麒麟镖局?” 何老儿也叹道:“没奈何,只有听天由命。” 蓝人俊道:“下一步该如何?” “先出洞,见机行事,还要寻找徐镖主。” 蓝人俊道:“走吧,子厚兄去了多久?” 陈青青道:“有一顿饭功夫了。” 何老儿道:“快走,小心他又出事。” 于是三人沿洞掠去—— xmwjw扫校,独家连载 第二十四章 青鸟神剑 洞底起来越倾斜,渐渐连光线也没有了。 三人的速度慢下来,不敢贸然跃进。 蓝人俊走在最前,一面运起神功,探听着前面的动静。 忽然,他站住了。 “有脚步声!”他回头轻声道。 陈青青何恩佑也停了下来。 何老爷子也听见了,只有陈青青什么也听不到。 又隔一会,连陈青青也听到了。 蓝人俊功贯右臂,只要来人是敌,他要以“五指针”击杀对方,绝不再手底留情。 对面来人显得十分匆忙,足步声越来越响,似乎毫无顾忌。 蓝人俊出声道:“是子厚兄么?” “是我,帮主你们也来了么?” 三人放下心来。 张子厚来到近前,道:“下到洞底,便有出口,但已经到了另一座山。我急着回来报信,也未出洞探查。” 何老儿道:“走吧,出去再说。” 四人又前行了顿饭功夫,洞内越来越亮,终于走出了洞道。 一出洞口,只见群山环绕,这洞口原来是在峡谷底,也不知是在哪座山了。 张子厚抬头望天,辨别方向,道:“从北面出去吧。我们是从北上山的。” 沿着沟底,一行人望峡谷口走去。 出了峡谷口,迎面便是一座山阻路。 四人便上了山,穿行在密林间,好在山并不高,一会便到了山顶。 四人惊奇地发现,这山顶上居然有一座茅屋,屋的四周清扫得干干净净,连树也砍了。 什么人,居然有此雅兴,到这里来定居? 正好腹中饥饿,不妨去求一食。 张子厚当先走了过去,三人跟在后边。 离茅屋还有一丈远,门“呀’地一声开了,出来个三十来岁、粗眉大眼、方方正正的妇女,她一脸不高兴。 “站住!你们要干什么?”她两手又腰,恶狠狠地问。 张子厚躬腰一礼:“这位大嫂……” “住嘴,谁是大嫂?婆家是你给找的么?” 张子厚一愣,敢情还是位老姑娘。 他赶紧陪笑道:“原来是位姑娘,请恕在下不知之罪。在下等人迷路至此……” “够了,闭上嘴吧,我不和臭男人说话,有什么话让这位姑娘说吧!” 张子厚、蓝人俊、何老爷子相互看看,觉得莫名其妙。 陈青青却感到好笑,便上前道:“这位姐姐,陈青青这厢有礼了。”说着行了礼。 老姑娘回了一礼。马上变得和颜悦色,柔声道:“陈妹妹,姐姐叫宋芝,不必客气,有什么话只管说。” 陈青青道:“妹妹等人入山迷路,还清姐姐指点路途。此外,若是方便,还请姐姐做顿饭吃,银钱照付,望姐姐行个方便。” “原来如此,恁般容易。不过,有一条,姐姐的饭只做给你吃,另外那个瘸腿的老人家可算在内,别的人就不行了!” “姐姐,同来四人,怎么只给两人吃呀?” “因为你是女儿身,和姐姐一样。至于老人,已经不算男人,故只给你们两人吃,至于那两个臭男人,是绝对不给吃的!” 蓝人俊和张子厚相互望望,傻了眼了,天下竟有这般规矩! 张子厚道:“姑娘,男人也是人呀,怎么能另眼相看呢?” 宋芝眼一瞪:“你少说话,男人也算人,这只是你自己说的,快滚过去!” 陈青青又好气又好笑,道:“姐姐,就请破例一遭吧!” 宋芝作出一副瞧不起的神情,道:“妹妹,你怎会帮这些臭男人说话呢?你不知道,男人坏着呢,快别跟他们来往!” 何老儿得意地笑道:“我老儿有饭吃了,至于别人嘛,我可管不着!” 宋芝道:“你得意什么?只因你老了,姑娘才没把你当男人看。” 张子厚道:“不是男人又是什么?” “谁和你说话?” “你呀!” “呸,我从不和臭男人说话!” “这不是已经说了么?” “没有,这是你脸皮厚跟我说,我可没理你,你就闭上尊口吧!” 碰了钉子,话没法说下去了。 蓝人俊觉得好笑,便说道:“我两三天不吃饭也过得去,子厚兄,这可苦了你啦!” 张子厚愁眉苦脸,唉声叹气。 宋芝不理,对陈青青道:“小妹,茅屋里太挤,里面还有位老人家,你们就在外面歇着,待姐姐去弄饭。” 陈青青道:“谢谢姐姐了。” 宋芝大步进屋去了,一会儿就见她捧着个瓦盆出来,绕到茅屋后去了,想是去洗米。 何老爷子找块石头坐下,道:“这里好凉快,歇一阵吃饱了走,倒也惬意。” 张子厚道:“我没饭吃,可乐不起来。” 蓝人俊笑道:“饿一顿也受不了么?” 张子厚道:“不瞒帮主,我这人平日好吃,吃饱了就高高兴兴,饿了就想发脾气。” 陈青青笑道:“别急别急,等一下我再求求那位姐姐。至少给你碗饭吧。” “她是个死心眼儿,不会给的。” “不见得,这位姐姐心肠好着呢!” “好是好,可对男人并不怎么样。” “说起来也难怪那位姐姐。” “什么?不怪她?” “因为你们男人可恶之处太多,又最没有良心,所以嘛,惹人厌!”陈青青说时,故意朝蓝人俊望着。 蓝人俊自然听得出她的弦外之音,只好摇头苦笑。 张子厚道:“我承认男人可恶之处太多,不过,可爱之处也不少吗!” 陈青青“噗哧”一声笑起来:“亏你说得出口,你们男人竟也有可爱处!” 张子厚道:“若无可爱处,天下女子怎么又要嫁给男子呢?” “呸!不和你说了。”陈青青红了脸。 张子厚道:“可见,男人有好有坏,女子嘛,也如此。要不然,龚玉翠是好东西么?” 陈青青道:“那不是女子,是坏蛋!” 蓝人俊笑道:“好啦好啦,你二人就别再扯啦,反正今日我与子厚兄没饭吃,扯来扯去有何用?” 陈青青道:“那就求求宋姐姐呀!” 宋芝从茅屋后绕出来,瓦盆湿淋淋的,听见了话,道:“不用求,饭就是不给臭男人吃,决不更改。” 张子厚道:“这米也是臭男人种的呀!” 宋芝大怒:“胡说八道!你过来,姑奶奶领你看看,见识见识!” 张子厚果然走了过去:“看就看吧。” 宋芝见蓝人俊站着不动,吼道:“你这人也滚过来。开开眼界!” 何老儿笑嘻嘻道:“姑奶奶别生气,小老儿这就滚过来!”说着站起来。 宋芝领四人绕过茅屋,只见有条小径,直通往坡下。走出五丈,便下坡,只见坡上升了一道道梯田,秧苗正青。 宋芝道:“看见了么?米是姑奶奶自己种的,与臭男人无关!” 她一指对面不远的坡上:“喏,姑奶奶种的菜,瞧见了么?” 张子厚由衷赞道:“见了见了,姑奶奶自耕自食,不依靠臭男人,在下十分佩服!” 宋芝心下大乐,忘了禁忌,道:“总算你还知趣!” 张子厚道:“禾苗肥壮,蔬菜硕大,臭男人哪里种出来!” 蓝人俊三人心中好笑,这神扒肚子饿极,想以讨好宋芝,换一顿饭吃。 宋芝笑道:“这世上只要你们臭男人会做的事,我们女子也照样做得来。” “对极对极!”张子厚毕恭毕敬。 “比如说吧,”宋芝边说边靠近了张子厚:“你们男人身带兵刃,自以为武艺高强,殊不知呢,银样蜡枪头,中看不中打,你就是一个!”说到最后一句,她突然一把抓住张子厚胳臂,玉手轻轻一抖,张子厚一个身子便飞出去了。 这一下突变,莫说张子厚本人,就是蓝人俊等三人也意料不到,不禁大惊失色。 张子厚被她玉手一把抓住,顿觉浑身酥软,吓得大叫一声,待被她扔至半空,浑身似乎又恢复了原样,便急忙一个空翻,好端端立在地上。 众人见张子厚并未受伤,知道宋芝并无恶意,不禁哑然失笑。 陈青青笑道:“姐姐,好功夫,一点不让须眉,教给妹妹两手,好用来对付臭男人!” 宋芝笑道:“好的好的。不过,姐姐哪里配教人,待姐姐领你去见……” 见谁还未及说出,便被人打断了。 “宋芝,又在胡闹了!”一个娇脆的声音道。 众人回头,只见一个满头银发的老妪,站在一株松树下。 由于满头白发,看上去以为是老妪,可仔细一看,虽然上了年纪,不下六十岁之多,但看上去精神饱满,面色红润,犹如个中年妇女般,一点不显老态。 宋芝一听声音,吓得伸了伸舌头,向陈青青扮个鬼脸,道:“是,夫人,小婢刚才不过是教训一下臭男人!” 老妇人对何老儿道:“这位老人家高姓?” 何老儿笑道:“贱姓何,臭名恩佑。” 宋芝奇道:“怎么名字是臭的?” 何老儿道:“臭男人么,名字岂能有香?” 宋芝一本正经道:“对对,有自知之明。” 老妇人莞尔一笑:“原来是神杖翁,久仰久仰,请往屋里去坐吧。” 老妇说完转身在前引路,一行人跟着。 来到草房前,宋芝抢上两步道:“妹妹和这位老人家进去吧,你们两个臭男人不准进!” 老妇道:“来的都是好人,今日破例!” 宋芝不服道:“怎见得他两人是好人?” 老妇道:“你摔了人家,人家也不还手,不是好人么?” 宋芝道:“那是他自知不是对手,所以不敢还呀!” 老妇斥道:“不知天高地厚,这位年青相公只要一出手,你就只有到阴司地曹逞能去了,还容你在这里放肆么?” 何老儿蓝人俊都吃了一惊,这位老妇好厉害的眼力! 宋芝惊奇得睁大了眼,指着篮人俊:“夫人,你是说这个小白脸么?我不信!” 嘿!有趣,这哪里象主婢两人,倒象是两姊妹呢。 “放肆,还不去烧水奉茶!”夫人板了脸。 宋芝又伸伸舌头,乖乖去了。 草房宽敞明亮,除了张桌子,还有几把条凳,夫人请四人随意坐下。 四人飞快打量了草屋,除了这间客堂兼饭堂,两边还各有两间卧室。 这间客堂正中间壁上,挂着一副对子。 蓝人俊识得,是前代诗人元稹的诗句。 “曾经沧海难为水,除却巫山不是云。” 这意思是说,经过沧海巫山这样的美景,别地方的景物也就看不上眼了,暗喻夫妻间之真情,是无法由别人能代替的。 显然,这是夫人的丈夫题写赠她的。 果然,下面的落款写着:“愚夫郝子伟敬赠”字样,看题字的年月,屈指算来已是四十多年前的事了。 观夫人面貌秀丽,年青时定也是个美女,时光流逝。如此无情,当年的娇娇女,如今已白发皤然,好不叫人感慨也! 夫人道:“老身潘翠环,今日慢待各位,还请厚宥则个。” 何老儿失惊道:“原来是当年名震遐迩的青鸟神剑潘女侠,失敬失敬!” 潘翠环叹气道:“当年也只是徒具虚名而已,何大侠游戏风尘,锄奸除恶,数十年如一日,才堪称武林正道的楷模。” 何老儿道:“过奖过奖,小老儿一生糊涂,不过凡夫俗子而已。当年潘女侠剑诛邙山九魔,为天下除害,江湖上有口皆碑,至今传颂,后来久不闻潘女侠侠踪,却原来隐居在此,幸会幸会!” 潘翠环道:“何大侠,老身退出江湖已久,这些事太也遥远,不提也罢。敢问这位相公贵姓,哪位高人足下?年轻轻就练得一身好内力,光华内政,显然已经达到任督二脉相通的境界了。” 何老儿不由心惊,青鸟神剑名不虚传,眼光如此厉害,连蓝老弟神光内敛,任督二脉相通的境地都能看得出来,比我老儿还强三分,好不叫人佩服也! 蓝人俊听说问他,忙站起来道:“蒙前辈下问,践姓蓝,名人俊,蒙白眉叟老人家教诲一年,只因自身资质太差,愧对恩师。” 潘翠环大惊:“原来是白眉叟老人家的弟子,怪不得有如此成就!” 她又问余下两人姓名,陈青青回答了。 轮到张子厚时,宋芝送了几只山果来。 张子厚道:“小人姓张名子厚,外号嘛不大好听,人称神扒。” 宋芝“哧”一声笑出来:“咦,原来是个偷儿,可不许偷我家东西啊!” 潘翠环道:“不许胡说!” 张子厚道:“放心,我不偷好人,只偷那些昧心干缺德事的富户贪官,小人名子厚,这‘厚’字就是忠厚的意思。” 宋芝道:“呸!臭男人替自己擦脂抹粉,偷东西还说自己忠厚,真不要脸!” 潘翠环喝道:“宋芝,休要放肆!” 宋芝又伸伸舌头,朝陈青青扮个鬼脸儿,赶紧走了。 潘翠环续道:“此女不懂规矩,望各位恕罪。” 张子厚道:“这位大姐心直口快,小人决不会往心里去。” 潘翠环道:“她本一农户女儿,从小许给一家农户,后来那一家稍许有了起色,比她家富了一些,便退了婚。家中父母气得要死,要将她改配别家,哪知她性情刚烈,觉得受了羞辱,便离家出走。试想,一个农村女子,又能去得了哪儿?才走出县境,就遭到强人,那强盗头要掳她去当押寨夫人,幸亏我恰巧路过,救下了她。从此便跟着我,一晃十来年。闲时教了她些功夫,她人也聪明,倒也学得极快。搬到这里后,多亏她躬身事农,使我二人有了温饱,也不必再到市上去买。她再约略知道了老身的身世,她便咬定世上的男人都不是好东西,以致偏激如此,各位休怪。” 张子厚道:“原来大姐还有一番伤心经历,这就难怪她恨男人了。” 潘翠环道:“各位为何来此?老身住了五六年,从未有人到过。” 何老儿道:“潘女侠,说起来话长,论起渊源来,还与女侠有关呢!” 潘翠环柳眉一扬:“有这等奇事,竟与老身有关,请何大侠—一道来。” 蓝人俊等三人也很奇怪,怎么把女主人也扯上了,老爷子这个玩笑开得不太过份么? 宋芝此时提了茶壶进来,每人面前放了一只瓷碗,碗底放有茶叶,替五人泡了茶。 潘翠环道:“饭熟了么?” 宋芝道:“熟了,只是菜未炒。” “饭够么?” “只够陈姑娘、何老爷子吃。” “胡闹,快替这两位也做上一份。” “哼,做给臭男人吃,太便宜了他们!” “快去,一点规矩不懂。” 宋芝回头瞟了张子厚一眼:“便宜了你!” 张子厚道:“在下吃了,感激不尽!” 宋芝还想说什么,潘翠环叫她快去,她只好转身走了。 何老儿刚要开口,宋芝捧着个甑子送来了,嘿,四人足够吃了,她是吓唬人呢。 张子厚一见,喜到心头,忙道:“够了够了,大姐不必再麻烦去做。原来大姐嘴恶心善,饭早就做好了。” 宋芝瞪眼道:“你休得意,这饭我本是连晚上我主仆吃的一块做的,根本就不把你算在内!” 陈青青蓝人俊都笑了,张子厚却十分狼狈,不敢自作聪明了。 潘翠环道:“各位一定饿了,吃完再谈。” 接着宋芝又端了两碗青白菜进来,还有一大碗腌肉,放在桌上。 在女主人的敦请下,四人大吃了一顿。 张子厚边吃边赞:“在下走南闯北,下过无数间大小馆子,从来没吃过如此香的腌肉和那么甜的白菜。” 宋芝道:“真的么?” “当然真的。” “你知道么?这腌肉是我在家乡时,娘亲手教我做的。” “怪不得,是家传绝技呢,果然不凡。” “香不香?” “香、香极了,香透了,香得……” 香得怎么样,他没词儿了。 “说呀,香得什么了?” “香得、香得……香得比姑娘脸上的脂粉还要香!”张子厚脸都憋红了,才算冲出这么一句话来交差。 陈青青等人听得大笑,连潘老太太也笑了。只有宋芝不笑,有什么好笑的,说得满好嘛,这腌肉的确香哪! 可又一想,不对,他离我这么远,怎知我脸上脂粉多香? 正要说话,潘翠环道:“收碗,送到厨房后别忙洗,来这儿一块听,何大侠有正事呢。” 她只好忍下话,把碗盏收拾走了。 过一会,她又替大家换了茶。 何老儿呷了两口香茗,不慌不忙把事情原委讲了一遍。 先从血经之事如何传出,玄衣修罗的武功秘籍如何轰动四方,天下群雄如何骚扰了白马寺,连漠北双凶也从远地赶来劫夺。后来白马寺内部失事,少林寺也遭了劫,以及左府内的奇变,还扯到蓝人俊的《煞魔剑谱》等等,最后才提到此次鸡公山之行的经过。 潘翠环听得眼泪直流,除了何老儿,余人都十分惊讶。 宋芝忍不住,冲口道:“夫人,这些关你什么事,怎么也哭了?值得么?” 潘翠环拭去泪珠,道:“何大侠提到的玄衣修罗郝杰便是老身先夫。” 众人这才恍然大悟。蓝人俊心想,原来墙上对联那个郝子伟就是郝杰。天下竟有这般巧的事,会在这荒山中遇到郝大侠的未亡人。 潘翠环续道:“想当年,老身与先夫郝杰邂逅黄山,彼此甚为投契,联袂行走江湖,诛除了一些江湖巨寇、作恶多端的盗贼,因而侠名远播。最叫人得意的,是我夫妇双双到邙山,找邙山九魔挑战,邙山九魔称霸江湖,无人敢惹,他们茶毒武林,残害百姓,无恶不作、但天下武林正道,居然容忍许久,无人敢向他们挑战,当时我夫妇年轻气盛,不知好歹,自恃有一身超绝的功夫,便傲然双双去邙山诛魔,而且当众宣布,使之哄传江湖。” 何老儿插嘴道:“那时小老儿也听到了这个传闻,但并不相信。邙山九魔武功太高,莫说一两人不敢上山,就是各大门派也不敢轻易招惹,况且江湖上谣传大多,不能信实。” 潘翠环道:“何大侠说的是,当年过于年轻,初生犊儿不怕虎,加之自出道以来,十分顺利,所以我夫妻眼高于顶。更何况两人联手,更觉有恃无恐。我与先夫是在八月中秋之夜上了邙山的。邙山九魔以金罗汉了因和尚为首,堂堂正正在半山迎接我们。到达他们住地后,就在房前空地交手过招。” 陈青青忍不住问道:“一个个来还是二对九一齐来?” 潘翠环道:“都是成名高手,当然一对一比试。老身当先出阵,与九魔之末动手,才一交锋,老身就感不妙,来山之前我夫妻过于托大了,今夜之局,只怕凶多吉少……” 陈青青、宋芝急了,不约而同插话道:“后来呢?” 潘翠环续道:“老身当时便施出了师门绝技青鸟剑法,一百招后刺杀了九魔!” 众人舒了口气:“好极了!” “可是,糟的在后面呢,八魔与我交手时,对青鸟剑法已经作了观察,老身虽展尽一切所学,三百招后仍不能将对方击倒。正当老身有些焦急时,八魔突然一个踉跄,也不知什么原因,居然撞到老身剑上,也一命呜呼了。” 张子厚兴奋得大叫:“痛快痛快!” 潘翠环续道:“这一下触怒了剩下的七个魔头,纷纷指斥先夫郝杰施放了暗器,先夫当即反驳,玄衣侠从不使用暗器,叫他们找出暗器来作证。七个魔头果然在九魔八魔身上翻腾,结果什么也找不出来。于是第六魔向先夫叫阵,老身退下休歇。先夫与第六魔交手,一开始只用了一般技艺与之周旋,待摸清了对方路数,才使用出绝技,罗汉镇魔十三爪中的一式,一爪击在第六魔的胸口上,当场吐血而亡,紧接着上场的,是第四魔……” 除青青插嘴道:“第五魔呢?” “第五魔以毒功医药见长,武功造诣不知如何,当时他似乎返身回屋去了,故第四魔顶替上来与先夫交手。先夫以罗汉镇魔剑法在三百零六绍上毙了他,但也气喘心跳,不能再战了。于是老身又替他下来,与第三魔交手。这九个魔头的武功一个高于一个,他们的名次是按武功排列的,这在交手时才知道与第三魔交手,老身再讨不到便宜,无论如何努力,堪堪只能战个平手。交手到五百回合时,怪事又发生了,第三魔不知为什么,兵刃突然脱手,老身岂肯放过这大好时机,当即一剑穿胸,打发他入地狱去了……” 宋芝急问道:“他为什么把兵刃丢了?是不是交手五百合乏力了?” “看你说的!这九个魔头无一不是内功好手,第三魔的内力就超过了老身,老身尚不至于乏力,他又何尝会如此?” 陈青青道:“真是奇怪,已有两人如此了,大概是神灵在暗中庇佑两位吧!” “世间哪有这样的事!当时忙于争斗,也不及细想。第三魔亡后,第二魔出阵了。先夫急忙替下老身,与第二魔拼斗起来。五十招后,第二魔以剑吸住先夫兵刃,拼上了内力。先天自小勤练罗汉混元功,功力确实不凡,但第二魔又岂见泛泛之辈?半个时辰过去,两人未分胜负,但先夫剑本压在下方,这时却翻了上来,把第二魔的兵刃压在下面,说明先夫已略占上风。又一盏茶过去,第二魔突然大叫一声,倒地吐血而亡。这一下,不仅惊得了因和尚膛目结舌,就是先夫也觉过于突然,第二魔的功力并未耗尽,怎会如此轻易就倒下了?但当时岂容作多想,了因和尚已经疯虎般扑了上来,与先夫斗在一处。这了因和尚乃九魔之首,功力当真超群,先夫要是不以内力与第二魔相拼,原也可以抵住了因。但功力消耗过半,怎是了因对手,危急间老身可管不了许多,便挺剑助阵,以二战一,本来愚夫妇到邙山来并非校技,而是诛除这班杀人不眨眼的魔王,古人云:‘除恶务尽’,哪里还讲得了什么规矩? 我二人全力以赴,了因和尚招架不住,被先夫刺了一剑,打了一掌,老身也刺中他两剑,眼见活不成了。此时,他大吼一声,像是要与先失拼命。哪知不过作势而已,却来个虚晃一枪,转身而逃。我夫妇自然不能放过他,便紧紧迫下山去。正要捕获失血过多,且疲软无力的了因贼秃时,半山上突然蹿出了七魔,五魔,只见五魔点燃手中的几页纸,放出一股怪味,我夫妇只好后跃跳开,以避毒烟。就这时,先夫耳中突然传来蚊蚋般的声音,有人传音入密道:“九魔已去其六,了因负伤过重,即使伤好也将失去功力,不再危害人世。至于五魔、六魔,大概会汲取教训,从此改恶行医。就留下条活路给他吧!’话一完,便没了声音。先夫就拉住老身,不让再追,把听到的话说了,我二人这才恍然大悟,今夜若无这位隐身人相助,我夫妻二人只怕要与九魔同归于尽!” 她一口气说到这里,方才停了下来。 何老儿叹道:“原来如此,不知这位前辈是谁?” 潘翠环道:“遗憾得很,我夫妇再也没有碰上过,不知到底是谁。荡平邙山九魔之后,世间不知真情,以为仅是愚夫妇之力,诛除了九魔,所以愚夫妇一时名声大噪。虽然愚夫妇并不居功,曾向一些武林朋友如实说明,暗中有高手相助,但因说不出姓名,反而无人相信,反说愚夫妇谦逊已极,为武林除去大害,丝毫不居功。唉,真是没有办法,你说了真话无人情,只好闭上嘴,掠人之美了。自那次以后,各大门派先后发来过我二人做客,我二人不能不去,去了一家就得去另外一家,一派也不能少去,免得有厚此薄彼之嫌。最糟糕的,还是不管谁先请后请,你得按别人的名头威望来排顺序,否则,便是小瞧了人家,弄得我二人疲于奔命,劳累不堪。各大门派开了这个头,一些小帮小派也仿而效之,请柬如雪片般飞来,更有一些成名人士,竞相参与这个热闹,使我夫妻应接不暇,啼笑皆非。但是,在一片颂扬声中,先夫不知不觉有了变化,慢慢以我为尊,听不进忠言,脾气也越来越坏,最后竟到了是非不分的地步。老身久劝无效,一怒之下挥泪而去,从此隐这荒山,让他再也找寻不到。老身本想以此举使他震惊一番,从而省悟清醒。不料适得其反,他反而自暴自弃,越发听从喜怒摆布自己,做下了许多悔之不及的事。老身对他从此失望,下决心再也不见他。想不到后来他终于醒悟,出家做了和尚……” 她说到这里,泪水又滚滚而下,惹得陈青青、宋芝也大放悲声,三个男人也不断叹息。 稍停,何老儿目光闪闪,十分兴奋,问道:“如此说来,了因和尚不一定死是么?” “是的。” “了因和尚外号金罗汉,啊,对了,是他,是他这个天字第一号的大魔头啊!” 众人皆惊,说的是谁听? 何老儿道:“你们忘了,在少林寺挂白幡的,不是画了个小罗汉么?” 蓝人俊也兴奋起来:“苍二爷临终时不是说了么?紫衣高极忙今,这意思不是说,紫衣人武功高极,邙山、金罗汉,对么?” 何老儿接口道:“不错,他想说,紫衣人武功高极,将人劫去邙山,是金罗汉所为。你们想想,是不是这个意思?” 蓝人俊道:“对极对极,苍二爷气息甚弱,对我说时上气不接下气,有些字未听清,便没有告诉各位,经何爷这么一说,仔细回想起来,倒也差不离呢!” 张子厚道:“万一他说的是,紫衣人武功高极,是邙山金罗汉部下呢?” 何老儿道:“这也可能,但从山上迹象看来,左公子等人似无逃生希望,故推断是将他们劫往邙山。” 张子厚道:“苍二爷又如何知道的呢?” 何老儿道:“敌人料定苍二爷必死,对死人说句真话也不打紧的。” 潘翠环听了这些话,十分吃惊,不禁紧皱双眉思忖起来。 陈青青道:“蓝大哥,快去救苍姑娘他们才是啊!” 蓝人俊瞧她一眼,不知是不是她的心里话,见她双眼也正望着他,一脸真诚,不禁受了感动,对她又增添了一份好感。 还没有来得及回话,潘翠环就说了。 她道:“据你们所说的种种情形,金罗汉极可能干出这样的事。他为何四处盗取秘籍? 这总有他的目的。这三十多年来他隐居不出,大约培植了不少党羽。所以,无论从武功、从力量上说,金罗汉在当世只怕很难有对手,就连老身,这些年来功天虽未搁下,怕也不是他的对手呢,你们怎能贸然前去送死?” 何老儿道:“赶在贼人到达邙山之前,将人救下,夫人以为如何?” 潘翠环道:“这样做自然好,只怕赶之不及。” 何老儿道:“救人如救火,望潘女侠也助一臂之力,共诛金罗汉这个罪魁祸首吧。” 潘翠环道:“老身心灰意冷,本不愿再涉世事,但一来先夫以一个内功精湛的高手,竟会在老身前数年辞世,这其中必有缘故。这盗经之事,明明是处心积虑的预谋,先夫之死,必有古怪,老身必欲探查清楚。另外,金罗汉系愚夫妇当年剑下亡魂,如今他又兴风作浪,老身也不能不问,纵使武功不能相敌,总替正道武林增添一分豪气。” 何老儿大喜,道:“有潘女侠出山,何愁妖邪不除!” 宋芝嚷道:“夫人,这里不要了么?” 潘翠环道:“一住将近十年,弃之令人惋惜,但除魔卫道,是学武人本份,只有舍去了,异日再找个清静地方吧!” 宋芝连叫可惜,留恋万分。 张子厚道:“大姐,山下城镇热闹有趣,这么一个山头,有什么可留恋的?” 宋芝大怒,骂道:“就是你们这班臭男人干的好事,把夫人骗出山,我辛辛苦苦开的地、种的菜,却这么白白丢了,你不心痛,还来说风凉话,可恶之极!” 潘翠环道:“又在胡说些什么?还不快收拾东西去!” 宋芝狠狠瞪了张子厚一眼,怏怏去了。 张子厚叹口气道:“唉,好象就是找张某一人的错!” 潘翠环道:“张义士不必与她计较,等会老身命她向你陪罪便了。” 张子厚慌得双手乱摇:“哎哟,不敢当不敢当,前辈千万莫提,否则晚辈更要挨骂了!” 陈青青不禁失声笑出来:“这世上也有你怕的人啊?” 何老儿道:“这叫一物降一物。” 张子厚道:“人贵有自知之明,既然老天爷安排我当个臭男人,那只有夹着尾巴做人,还敢放肆么?” 陈青青笑道:“别装出一副可怜巴巴像,你们男人只有欺负女子的!” 说完,有意去瞧蓝人俊。 蓝人俊赶紧抬眼望天,装作没看见。 陈青青气了,心想,你装瞧不见有何用,反正你是听见了。 这时,宋芝提着一个大包袱还有两口剑出来了。一脸不高兴的神色。 潘翠环对何老儿道:“此山处于大别山中,在鸡公山侧面,我们先绕向鸡公山,回到信阳府,再往邙山赶去,何大侠以为如何?” 宋芝大喜道:“太好了,我可以回家看看啦!” 潘翠环道:“又不去永城县,高兴什么?” 宋芝奇道:“怪事,你们不是说要去芒砀山么?” 蓝人俊失声道:“糟极糟极,竟然还有个芒砀山!” 陈青青奇道:“又怎么了?” 何老儿立即省悟过来:“麻烦麻烦!” 陈青青道:“你们说些什么呀?” 何老儿道:“邙芒同音,究竟是哪一座山呢?这就叫费猜了。” 张子厚喃喃念道:“邙山、芒砀山,帮主,究竟是哪座山?” 蓝人俊大急:“当时也听不清,只一个邙字听得真,唉,这叫失之毫厘,差之千里!” 潘翠环道:“正是如此,邙山在洛阳,芒砀山却在永城。一在河南西北部,一在东部,两地相差可远呢!” 何老儿道:“邙山九魔,会不会念旧,金罗汉再到邙山重整旗鼓呢?” 潘翠环道:“事隔几十年,难说。” 张子厚道:“只有兵分两路了。” 何老儿道:“只有这么几个人,分开了不妙,不如先赶一头,两天内不见踪迹,立即掉转头再往东去,如何?” 此议大家赞成,于是快步下山—— xmwjw扫校,独家连载 第二十五章 神秘帮派 蓝人俊一行人在夜间赶路,各自施展轻功,五十里下来,只有蓝人俊、何老儿、潘老太三人在前,陈青青、张子厚、宋芝落到了一里外,前面的不能不停下来等。 潘翠环赞道:“蓝帮主果然不见。” 蓝人俊道:“不敢,已尽全力矣。” 这是客谦之词,潘翠环自然知道。 何老儿道:“救人如救火,不如我三人先追,追到两百里外若无踪迹,再等他们如何?” 潘翠环道:“如此甚好,我们到确山等他们吧。” 说话间后面三人来到,何老儿把意思说了,便立即施出全力,几个跳跃,三人已不见。 本来三人都未出全力,这一下没有了顾虑,便各展轻功,如飞掠去。 蓝人俊不欲抢先,只跟在何老儿身后三尺,不即不离。 何老儿离潘翠环却有两丈,休想缩短一寸距离。老儿不禁心下佩服,青鸟神剑果然名不虚传。 潘翠环其实还有余力,但至多再越前一丈,她对何恩佑也十分敬佩,这神杖翁大名,岂是容易得来的?那个年青人尤其叫她惊奇,一身内力,只怕不在自己之下。 一夜飞驰,天明便到了确山,超过了预计的行程。 三人缓步进城,吃了早点,找几间旅舍打听消息,问有无从信阳府来的坐车客人。 紫衣人既然掳掠了左文星等人,总不能将他们捆着骑马,势必以车相送。 街上旅店全部问完,均说不曾见过。 三人信步走到街尾,见有一家酒铺,一打听,却问出点名堂来了。 店家道:“今日清晨时,啊,不对,天未亮时,在下起来生火,倒是瞧见四辆遮得严实的马车驰过,不知是不是客官要问的车辆。” 三人谢过,一议论,觉得十有八九是紫衣人的车辆,他们想必日夜兼程赶路呢。 过了一个多时辰,陈青青三人方赶到。 吃过饭,众人计议立即上路,到无人地带时再施展轻功猛追。 走了一个时辰,路上已无人踪,偶有一骑或数骑飞驰而过,为了救人,顾不了许多,众人立即施展轻功猛追。 傍晚时分,他们终于在路边林地前见到了马车。马儿正低头吃草,有几人站在车背后,似乎刚下车休息。 何老儿还未及扑向马车,蓝人俊已当先跃了过去。 原来,他一眼认出,那站在一辆马车旁的几人中,有苍大爷、左文星、左武星、左敬熙四人,只不见苍紫云姑娘。 蓝人俊心急似火,施展开御气虚渡的绝顶轻功,宛如天神从云端而降,人未落地,就两手齐施出混元五指针,十股锐风鸣响,分击立在苍大爷四人两旁的贼人。 这一下快如电光石火的袭击,来势之猛,速度之快,实在太出贼人意外,哪里来得及躲闪,两人均将手一抬,打出一掌罡风,妄想抵挡袭来的锐风。 只听‘啵’的一声,接着两声嚎叫,两名贼人倒地身亡,胸前喷出了两股血柱。 此时蓝人俊已经落在苍大爷身前,把苍大爷等惊得连退两步。 “苍大爷,是我呀!” 话才落音,潘翠环何恩佑也已赶到。 苍震环睁着无神的眼睛,看清了是蓝人俊,喜得叫了一声:“蓝公子!” 左文星也高兴地叫道:“蓝兄弟,快救紫云,在左边第三辆马车上!” 蓝人俊闻声而起,一下跃了五丈,到达马车前。探手去拉帘,猛一扯,车帘撕破,只见苍紫云萎顿地靠在车座上,见了他也是吓了一大跳,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云妹,快下来,愚兄在此!” “啊,蓝大哥……”苍紫云眼泪直滚。 蓝人俊鼻子一酸,泪满眼眶,强行忍住道:“快下来啊!” 后面传来陈青青的声音道:“你这个人,苍姐姐被点了穴,怎么下啊?闪开闪开!” 蓝人俊赶忙让开,陈青青上去将苍紫云背了下来。 此时,林中贼人已闻声而出,足足有十人之多。他们虽未穿紫衣,五颜六色都有,但立即蒙上了一层紫巾面遮。 张子厚拔出短刀,站在苍大爷等四人前,何老儿和潘老太却迎着十名贼人走上。 蓝人俊道:“青妹,把云妹背到苍大爷那儿去!” 青青答应着,几步就到了苍大爷跟前,把紫云放下。 左文星穴位已解,忙过来问长问短,泪水直流,蓝人俊见此情景,只好走上与张子厚站在一起,保护众人。 陈青青一旁看得明白,知道是怎么回事了,心中又喜又有些不忿。 她先是想,哼,这个紫云姑娘也真是的,蓝大哥这样好的人不要,却看上了左文星,我蓝大哥哪一点比他差了?蓝大哥对你一片真情,你却弃之不顾,你呀你,真是个薄情的女子! 继而又想,咦,她要和左公子好,这蓝大哥就该是我的啦,好极好极。真是再好也不过,只是想起来替蓝大哥不平罢了! 再说十个贼人抽出兵刃,早与何老儿潘老太厮杀起来。 何老儿一只拐杖,宛如一条游龙,穿梭在刀剑之间,把自己封得无一丝破绽。敌方三人与之狠斗,另两人朝蓝人俊等人冲来。 潘老太未带兵刃,只凭一双肉掌,周旋于两人之间,剩下的三人也朝蓝人俊等人扑来。 蓝人俊早已按捺不住,回头道:“青妹、张兄,保护好苍爷他们,这些凶徒自有我对付,不必相帮!” 话完,大袖飘飘,当先击出二掌。 一掌以阳刚气击出,犹如平地卷起一阵狂熟,罡风猛烈。 一掌以阴柔之劲击出,无声无息。 最先奔到的两人也立即出掌相迎,“砰砰”两声大震。两名贼人闷哼一声,当即摔倒。 稍后的三人大吃一惊,一声呐喊,猛扑过来,其势迅猛,人未到也先打出一掌。 三股罡风朝蓝人俊袭来,力量也十分惊人。蓝人俊两手齐施,打出混元五指针。 一声尖锐的啸声响过,左右两人大叫一声,胸前血流如注,“叭喳”一声,栽倒在地。 中间一人大惊,打出的掌力袭到蓝人俊身上,被其护身罡气护住,“砰”一声响,震得他连退五步。人未站稳,蓝人俊已跟踵而至,刚要打出五指对取其性命,猛听何老儿叫他手下留情,留活口问口供,才忍而不发,只点出了一指,正中其人穴位,瘫软在地。 此刻,潘老太已打发了两个对手,又帮何老儿摆平一个,另两个被何老儿放倒,十二个敌人悉数完蛋。 当下众人重新见礼,问说老太大就是玄衣修罗发妻青鸟神剑潘翠环,苍大爷、左二爷连忙向她行礼致谢。 见礼毕,何老儿提议先审贼人,其余事等晚间详叙。 张子厚一把拉下被蓝人俊点了穴的贼人面巾,不禁“啊呀”一声叫了起来。 “黄师弟,怎么是你呀!” 那人仔细瞧了瞧张子厚,也惊喜地叫起来:“张师兄,小弟找你找得好苦啊!” 张子厚起身对蓝人俊道:“帮主,属下认识他,他名叫黄荣生,是属下师弟,可否解了穴说话,属下担保他不会逃。” 蓝人俊大袖一挥,黄荣生大穴已解。 苍紫云左文星等人眼见蓝人俊武功高强,无不大为佩服,真是“士别三日,当刮目相看”哪! 黄荣生跳了起来,满面羞惭,向蓝人俊道谢。 张子厚道:“师弟,你怎么和这些人混在一起了?” 黄荣生叹道:“一言难尽,待以后说吧。列位要问什么,在不知无不答。” 何老儿问:“你们要将苍大爷他们送到何处去?” “听说是芒砀山。” 何老儿、蓝人俊、潘翠环互视了一眼。 三人都想:“好险,果然不是邙山。” 何老儿又问:“你们头儿是谁?” “不瞒老前辈,在下的确不知。但听人说,是一位武功极高、已臻化境,天下再无敌手的活佛,号称金罗汉。” “你们叫个什么帮派?” “这个,在下不知,据说还未到成立门户之日,明年端午,才有分晓。” “你加入他们一伙有多久了?” “一个月。” 何老儿一指地上躺着的人:“这些人都叫什么名字?” “在下不知,头儿规定不许互利询问名字、出身来历。此次派我十二人押送这几位,临时编了号,以一二号为首,在下是十号。” 张子厚道:“师弟,你已误入歧途,可里说实话啊,以免越陷越深,不能自拔!” 黄荣生苦着脸道:“小弟敢对无发誓,决无虚言。等小弟讲述参加经过,师兄就会明白了,也怪小弟一时糊涂,误信人言,其实参加不久就后悔了,但身不由己,无奈何啊!” 何老儿道:“不问了吧,先瞧瞧这几人是谁,也许有认得的。” 张子厚黄荣生便将躺在地上的人,一个个的面巾都扯掉。 果然,有相熟的人。 一人竟是洛阳公子张经仁的手下,青脸雕胡飞,是被潘老太一掌击毙的。 左文星、蓝人俊等凡是认识的,莫不大大吃惊。 事情确实出人意料,怎么竟有张府的人也裹在里面,这未免太也离奇。 黄荣生道:“此人就是二号。” 何老儿问:”一号呢?” 一号睡在林边,想逃走已不及,被潘老太摆平。 这“一号”也是众人和熟的,你道是谁?却原来是麒麟镖局的镖师徐友林。 这真是玄之又玄的事,徐友林镖师还曾传过少林监寺普济大师的话,他什么时候加入这神秘组织成了小头儿? 疑问太多,谁也无法回答,只有慢慢去参详了。 众人于是动手掩埋尸体,有一人衣服被扯破,露出了一身紫衣。 苍大爷等人体力未复,坐上了马车,直奔漯河。 当夜住店,饭后聚在一间宽大的客房里,互说鸡公山遭遇。 原来,左文星等人在蓝人俊之前一天到达信阳府。 刚住进旅店,就有一个和尚前来问讯。 和尚自称少林寺僧,奉监寺之命前来与众人联络。 苍大爷问他:“我等并未与少林寺相约,和尚怎知我等来此?” 和尚道:“普济师叔曾对洛阳麒麟镖局镖师徐友林、王开股说过少林寺发生的种种怪事,估计白马寺及左公子等定会来鸡公山一探,故留下贫僧与各位联络。” 苍二爷问:“普济大师上山了么?” 和尚道:“今日上午进山,各位速跟贫僧进山,好互相照应。” 左文星又问少林寺上山多少人,回答说除普济大师、普昌大师外,还有十八罗汉。这个和尚就是十八罗汉之一的慧刚。 苍爷等又作了商议,觉得上山是迟早的事,不如先到山上一探再说。 于是众人骑马尾随慧刚便进了鸡公山。 上到半坡,慧刚便大叫起来,众人一瞧偏坡,少林寺僧横七竖八躺着,惊得一个个作声不得。 神拐婆婆孟翠云当即催促众人下山,这当地林中草响,退路上紫衣人频频出现,手持机弩,人数至少有三十多人。 众人被迫往山头退去,发现那个慧刚和尚早已失踪,才知上了人家的大当。 山头上一株大树上,有人以金刚指力写了个大大的”死”字,才一见此字,就从树上跳下了十多个紫衣人。 众人慌忙扯出兵刃,与对方大战起来。 才一交手苍大爷就觉得不妙,对方武功极高,均是一流之选,今日只怕凶多吉少。 果然,苍紫云才打了十个回合,便被对手以点穴制住。 苍二爷见势不好,大呼众人杀出重围,走一人算一人。 左文星忙着来救紫云,一个疏神,也被对手制住。 苍二爷奋战二十合,被对手击了一掌,当场昏死过去。 孟婆婆交手二十多个回合,突然大叫道:“是你……”便随声倒地,没来得及说出对手名号。 苍大爷、左敬熙、左武星被十数强手围攻,先后均遭点穴制住。 之后,众人又被点了睡穴,一切浑然不知,醒来已到了树林边,接着蓝人俊就赶来…… 综述以上情节,众人都明白了一件事。那就是,鸡公山血经之说纯属骗局,是人家设下的圈套。 黄荣生随又说起自己参与的经过。 原来,黄荣生从山东来河南,想找寻师兄,告知恩师逝世的消息。 这回来到洛阳,还未寻到旅店住下,就碰到了大漠狐田志关。两人几年前曾有数面之缘,当即站在街头聊起天来。 黄荣生外号四海狐,田志关叫大漠狐,两狐相遇,分外亲热。 田志关问黄荣生,这几年在何处得意,黄荣生回答说,东走西奔,流不出名堂,打算找到师兄后,回山东开个小吃铺,从此洗手江湖。 田志关笑道:“老兄,几年不见,想不到会如此消沉,走走走,由兄弟作东。喝杯酒,慢慢再聊。” 二人喝酒时,田志关不断劝说黄荣生,要他树雄心立壮志干出一番作为。 末了,黄荣生问道:“田兄,你说了半天,怎么不说说该怎么干啊!” 田志关附耳轻声道:“晚上,我带你到一个去处,那里尽是三山五岳的好汉,只要大家凑在一起,何愁不能干一番惊天动地的事业?” 黄荣生奇道:“田兄,干什么事呀!” 田志关神神秘秘地道:“这个,到那儿以后便知,黄兄若无兴趣,只管抽腿转身,回你的旅店睡觉去。” “都有些什么人物呢?” “嘿,都是大名鼎鼎的顶尖高手,这些人如果抱成一团,天下各大门派,有谁能是对手?” “说一两个名字来听听。” “不行不行,到时你一看便知。” “不知道人也行,但总该告诉兄弟一声,大家合在一起要干什么事才成啊!” “哎呀,兄弟,你未免太死心眼儿,干什么事要咱们这号人操心么,管他的,只要每月有白花花的银子三百两,干什么又有什么关系?你说对吗。” 黄荣生心中充满疑惑,又十分好奇,遂在饭后尾随他走。 最后来到一家大户的院子,他被带到一间大房内,发现在座的人一律紫衣,头戴面罩,什么模样也瞧不出来。 “新招来的么?报上名号来!” 田志关道:“是,属下新招来一名,叫黄荣生,外号‘四海狐’” 问名姓的紫衣人哼了一声,道:“好,这个你拿着。从今天起你就是自己人了,下去吧,银两自会有人送来。” 黄荣生刚想开口,被田志关拉着出来。 “老弟,”田志关道:“千万别多说,说错了连脑袋也保不住!” “我不愿参加,就此告辞吧。” “什么,”田志关大惊,“我的老兄啊。这话决不能让人听见,否则你颈上的人头便保不住,既然见过了头领,不干也不行了!” 黄荣生叫苦不迭,说什么也迟了。 从那时起,不准外出,他只好呆在一间两人合住的屋里。屋里另有一人,也蒙着紫面巾,按规矩,两人不能交谈,谁若攀谈,另一人举报,说话者便要受罚。若两人交谈,被人听见,两人同时受罚。 黄荣生不知对方心思如何,不敢言语。 三天后,他与同屋被人叫走。坐上一辆马车,蒙住车厢,昏暗中发觉车厢里有五个人,彼此也都不敢说话。 同行的马车不止一辆,有几辆也说不清。 马车时慢时快,最后以不快不慢的速度前行,大约过了两个时辰。马车停了下来,听声音似在换马,然后又继续前行。直到再停时,方有人喝叫他们下车。 黄荣生一看,嘿,人不少呢,起码也有三四十人。让众人在林子里方便后,每人给了两个馒头,一小瓶酒,吃完继续上路。 三天后下车时,已是深夜。 他们被领着上了一座山,也不知是什么山。然后进了一个山洞。山洞极大,七拐八岔,等到进了一门石室,油灯被人点亮,才发觉与自己在一起的有五人。 从那夜起,五人同住一间石室,也不知其他人哪儿去了。他们五人坐卧都在地上,无床垫也无被盖。 一个蒙面人进来,道:”今日天晚,你们睡下,明早我会来叫你们。不得交谈,不得外出,违令者斩!” 等他走后,五人心里都不平静了,这算怎么回事啊?前不动就斩,凭什么? 有一人终于忍不住了,道:“见鬼,上当了,这算什么呀?睡在地上,铺垫全无,不干啦!” 他说着一把扯下面巾,露出一张年青英俊的面孔,继续道:“回家去吧,看看有谁敢阻挡我,你们敢不敢跟我走?” 黄荣生冲动了,正要扯下面巾说话,一个紫衣蒙面人已经站在门口,嘿嘿冷笑道:“好小子,找死!” 年青人抢步上前,挥手就是一拳,接着左手一掌击去,招式凌厉,出手不凡。 紫衣人嘴里嘿嘿冷笑着,身子居然不闪不避。两手随随便便一抄,就把年青人的两只小臂捏住。 年青人吓得一抬腿,腿未举起,早已“哎哟”一声瘫倒在地。 紫衣人冷笑道:“不知天高地厚的东西,等一会杀鸡给猴子看!” 说着把年青人拖走了。 黄荣生吓得毛发直坚,蒙面紫衣人的武功,高得叫人害怕。他问自己,那少年武功如何?回答是决不弱于自己,甚至还要高出一筹。 那么,与蒙面紫衣人动手,无异于以卵击右,还是乖乖呆着的好。 一个时辰后,天已大明。 那个蒙面人来叫四人:“走!” 四人悄没声跟着,绕了个弯,便见有几股岔道,每股岔道上都走着几人,大家汇聚到一间方圆不下十丈的大石厅里。 领头的人又道:“坐下!” 黄荣生见各路来的成直排坐着,不下七八十人。衣着虽各式各样,但一律以紫色面巾蒙脸,谁也不知别人是谁。 不到一盏茶时间,由一个通道进来了十人左右。有两人被绳索捆绑,有一人低着头,萎顿地跟在被绑人之后,来到大厅。 来人中一人道:“这三人竟敢违反山规,犯了死罪,今日当众处刑!” 被绑两人听见这话,吓得跪地求饶。头脑人物中一人抬了抬手,两股锐风刺到他们身上,再也喊不出声来。 好厉害的隔空打穴功夫! 全大厅的人鸦雀无声,紧张地注视着这两个倒霉鬼怎么个死法。 这时,领头中有一人抬手一指,指着坐在附近的一个穿蓝衣服的人,命令道:“你来!” 蓝衣服抖抖颤颤站了起来,快步走了过去,站在头儿面前。 头儿从腰间抽出一把短刀,道:“让你宰一个!” 蓝衣服周身发抖,一咬牙,举刀就往一个被绑的人身上戳去。 头儿厉声道:“慢!” 同时手一挥,蓝衣服的手一松,“当啷”一声,刀掉到了地上。 “一刀杀了,太便宜他们,听着,先割双耳,再割鼻子,然后挖眼,再剖腹掏出心肝……” 蓝衣人手抖得象是天冷打哆嗦,身子一动不动。 “快拾起刀,动手!” 蓝衣人忍不住了,竟然哀声求道:“我下不了手!换个人吧!” 头儿笑了一声,一扬手,一掌轻轻击在他胸口上,就象替他拍灰一般。可是,蓝衣人先还不动,接着一会儿,身子一歪,摔翻在地,口鼻流血,已然呜呼了。 头儿又道:“谁上来动手!” 一个穿灰衣服的高大汉子站了起来,大步走到头地旁边,拾起刀子,一把揪过被绑的人,依照头儿吩咐动起手来。 头儿手一挥,替受刑人解了穴,一声声惨呼响彻大厅,黄荣生闯荡江湖十来年,虽也伤过人命,但此曾见过这种酷刑?他又怕又恨,排命压住自己,免得叫出声来。 一条人命就这样结果了。 轮到下一人了,头儿出了新花样,要先砍手,后砍脚,才掏心肝。 又有一个黑袍大汉上去执刑,惨叫之声撕裂人心肺。 执刑完毕,该那个没上绑的人了。 那人吓得痪了,站也站不稳。 头儿道:“此人本该受火刑,但他交出一份极好的武功秘籍。免去一死,不仅不死,主人还要重用。” 年轻人听了,几乎不相信自己的耳朵,愣愣站在那里。 接着,头儿从随从手上接过三套紫衣,分发给两个自告奋勇的执刑人和献秘籍的年经人,表示他们已合格,正式成了紫衣人一伙。 黄荣生心想,好险,这小子幸亏有什么秘籍,否则今天难逃一死! 接下来,头儿又讲了一通守纪循现注意事项,并说本组织已成为江湖第一大帮派,明年端阳节将公开出现于江湖,叫各大门派侧目相看。然后又讲了来此目的,主要为了训练。 以后十天,根本就无什么训练,只是每日在自己室内坐着,该吃有人会叫你吃,该题有人叫你睡,你只要闭上嘴就行。 第十一天,他和室内三人都发到了紫衣,第十二天,又坐上马车,湖里糊涂来到一个地方,前无店、后无村。接着来了几辆马车,有人自称是一号二号,率他们押人到芒砀山。 临下山前,一号告诉大家,主人是金罗汉,当世活佛,武功无敌手。另外,每人发了个腰牌。 黄荣生讲完了经过,从腰中摸出一个竹牌,递给何老爷子。 众人皆听得汗毛直坚,这样的神秘帮派,岂是江湖武林之福? 竹牌一人传与一人,只见上面刻有一个罗汉坐像,背面是一副白骨,也无甚奇特之处。 黄荣生道:“头儿吩咐过。一个罗汉的,要听两个罗汉的,依此类推,最多的说是五个罗汉。在山洞的那个头儿,亮出的竹牌上是四个罗汉。啊,差点忘了,竹牌上刻着武士的,持一个罗汉牌的便可指挥他们。要是平日不着紫衣,相互间不明身份,便掏出竹牌一亮,然后检视竹牌上刻的什么,谁的职位高,谁就可以吩咐位低的人去干事。头儿还说,明年端午公开成立帮派,就可以不必蒙面,互相也可交谈了。 潘翠环道:“想不到了因和尚惨淡经营,已经相当有规模了呢,这情况应向少林寺、白马寺的和尚们通报,此外,还应邀约正道人士,以抗强暴。” 何老爷子道:“回到洛阳再从长计议,这事儿越闹越大,不是我们这些人对付得了的啦。好在龙凤帮已成立,人手上可以充数,再有各大门派挺身而出,事情便不难办。” 夜已深,谈谈说说一阵,各自怀着心事睡觉去了。 苍紫云和陈青青睡一间,两人都有话说。 苍紫云见陈青青美丽聪慧,觉得很可以配蓝大哥,但想到这一点,心里又有股说不出来的滋味。 究竟是什么滋味? 是妒还是羡? 是酸还是甜? 她分辨不出,几次想出口对陈青青说,却又难以出口。 而陈青青则简单得多,她只要问紫云一句话:“你与左公子定亲了么?” 就这么简简单单的一句。 但是,她也开不出口。 因为,她怕听见苍紫云说:“没有呀,哪能呢?我和蓝大哥……” 天!那就完蛋了。 她只好剃光了一头青丝,伴着青灯古佛去敲难听的木鱼,去念自己也听不懂的经书。 所以,她想问,但不敢问。 两人各怀心事,欲讲又讲不出。 讲不出就睡觉,以后再说。 可她俩都睡不着。 终于,两人憋不住了,同时一个侧翻,一个看着一个,同时轻后珠唇,道: “云姐!” “青妹!” “有什么话说吧!”两人同时又说。 “你先说!”还是异口同声。 “噗哧”,两人同时笑开了。 这一笑,轻松了许多。 陈青青干脆将被窝儿一掀,跳下床来,往苍紫云床那边走去。 紫云忙往里靠,直靠到墙,给青青腾出个地方。 两颗螓首并排靠在一个枕头上,两颗心却含着对对方的怜爱和温馨。 紫云先开了口:“妹妹,你觉得蓝大哥这人怎样?” 青青的心提到嗓子眼儿了,天知道紫云往下会说出什么话! “嗯,蓝大哥为人挺好的。”她大胆说。 “你愿不愿……” “你呢?” “我?” “是你呀!” 苍紫云叹口气:“妹妹,别担心,我与左公子已定了亲。” “真的么?”青青一下坐起来。 紫云一把把她拉了躺下:“这是随便说的么?” “呵呵,太好啦!”青青忍不住叫起来。 “怎么太好啦?”紫云说不出心中的滋味。 青青自知失言,但她只能这么说,不这么说,难道要她说太糟吗? 灵机一动,她娓娓谈道:“云姐,左公子品貌端正,又是侠义道中人,他那么关心你,妹妹是亲眼见的,真的,不骗你!” 紫云道:“不错,左公子对我的确情深,但我总有一丝不安,知道吗,我是负了……” 她不说了,说自己负心,说蓝人俊对自己一往情深?陈青青听了会高兴么? “云姐,你怎么不说了,其实你不说我也知道。” “你知道什么?” “蓝大哥对我说过你和他的事,那两面小镜子,他一直当宝贝揣在怀里呢?” “啊,他怎么对你说的?” “那是我……”陈青青忽然感到说不下去了,难道说:我要嫁给他,可他不识抬举,居然不要,因为他心中有了个苍紫云么? 苍紫云明白了。这还有什么不明白的? 唉,蓝大哥啊蓝大哥,难得你一片深情啊!有陈青青这样美丽的女子以身相许,你能不见异思迁,还苦苦恋着紫云,这份痴情难道不是世间每个女子梦寐以求的么? 可是,紫云命中注定无福消受啊! 怪谁?这能怪谁呢? 陈青青见紫云不作声,以为不高兴了,忙说道:“姐姐,蓝大哥一直想着你呢,他知道你订了亲吗?” “知道的。姐姐告诉他,今后以兄妹相称。” “啊。他早知道啦!” “妹妹,愿你和蓝大哥比翼双飞吧!” “姐姐,你太好了。可是,不行啊!” “怎么了?” “他心里只有姐姐,哪里容得下我?” “错了,妹妹,只要你钟情于他,水滴石穿,他会渐渐把姐姐忘了的。” “唉,难哪! “姐姐要抽空对他说,叫他对你好。” “真的么?” “真的!” 陈青青一把搂住紫云,不断摇晃。 “啊哟,你轻些儿呀,姐姐喘不过气来啦!” “妹妹高兴死啦!” “羞羞,找到姑爷就这么高兴!” “噫,你……”陈青青动手胳肢紫云。 紫云忍不住“咯咯”笑起来,又推又搡,反手去胳肢青青。 两个姑娘笑成一团,笑得气也喘不过来—— xmwjw扫校,独家连载 第二十六章 毒牡丹 左文星、左敬熙、左武星、苍震环、苍紫云经过一番商议,决心加入龙凤帮。 这来回到洛阳后第二天的事。 这天一早,五人来到北市兴隆街,在街尾找到了龙凤帮总舵。 自蓝人俊等人走后,两位副帮主陈子寿、祝勇,和各位堂主努力经营,从开封调集部分人手,又从洛阳选出一些得力人物,已把帮务整理得井井有条。洛阳江湖各业,纷纷参加龙凤帮,以求靠山。 左文星等人进了大门,就有人清往一楼厅中小坐,早有金龙堂主徐惠尚来厅中待客,并请一行人到花园见帮主。 穿过二进的三层楼,来到一个小花园。园中三面都是平屋,掩映在花树丛中。 蓝人俊从中间一排屋中含笑出迎,请五人到客室坐下。 客室墙上挂着山水字画,室中沿墙排列着八仙椅,只在中间安放三个座位,均覆有整张虎皮。这自然是三个帮主的座椅。 苍大爷等在两边随意坐下,把来意说了。 此时陈子寿、祝勇、陈青青、何老爷子、潘老太、宋艺也闻声而来。 彼此又行了见面礼,不免寒暄一番。 闻知苍大爷等人来客,众人俱十分高兴。 何老爷子道:“诸位入帮,幸甚幸甚,正道志士不纠结起来,只怕难敌全罗汉呢!” 潘老大道:“老身也算上一个吧!” 何老儿大喜:“啊哟,龙凤帮命中注定该兴旺,有潘姥姥坐镇,岂怕金罗汉耶?” 潘老太笑道:“老儿,别只管往老身头上戴高帽,有蓝帮主掌舵,龙风帮岂有不兴旺之理?” 蓝人俊道:“有两位老人家指点,人俊心中更为踏实,再有左公子、苍大爷等五位入帮。今后抗魔更增实力。依人俊之见,潘姥姥与老爷子同任总参事,两位老人家发令,如同人俊所言,望各位遵从。如今高手增多,各堂也应作调整。江湖各业入会者众多,需要设立一堂管理,此堂定名黑豹堂,原金龙堂三位堂主移到黑豹堂任正副堂主。金龙堂堂主请左公子就任,副堂主左武星公子、苍紫云女公子。苍大爷、左大爷任参事,各位以为如何?” 两位到帮主及何老爷子俱都赞成。 左公子苍紫云激动不已,起立致谢。 蓝人俊又道:“为了解敌踪,应成立白虎堂,堂主请子厚兄担任,副堂主请黄荣生兄担任,不知各位意下如何?” 黄子荣双目垂泪,叩谢知遇之恩。 蓝人俊慌得连连还礼,请他快快站起。 张子厚也十分激动,拜谢帮主对他师弟的重用。 这时,冷不防宋芝一声叫了出来:“喂,臭相公,你怎么把你大姐忘了?” 众人皆一愣,齐拿眼来瞧她。 潘姥怒道:“放肆!你当还在山上么,对帮主说话岂能如此无礼!” 蓝人俊笑道:“宋大姐不必发怒,在下想请大姐任白虎堂副堂主,因大姐从未在江湖露过面,出外探查最为方便,但潘姥需人待候,须请得潘姥允准,方能决定。” 潘姥道:“无妨,让她去历练历练也好。” 陈青青道:“我来服侍潘姥,帮主不用挂心。” 蓝人俊道:“这就再好不过。大姐,你意下如何?” 宋芝道:“这副堂主是个什么官儿?” 此言一出,众皆大笑。 左武星笑道:“与我一样官儿,要管许多事许多人呢!” “真的?啊哟,不行不行,我可不会管人。” 潘姥道:“她不一定当什么堂主,有事叫她做便行了。” 宋芝道:“和这许多臭男人一起,心里不高兴的。” 潘姥道:“又在胡说了,臭男人三字以后不准再提!” 宋芝不作声了。 蓝人俊道:“事情就这么定下来,芒砀山之行一定要去的,请白虎堂三位堂主先物色人到芒砀山附近探查,情形明了之后再作决定。在下今日与老爷子,苍大爷等到白马寺一行,探问白马寺为何无人到鸡公山。” 除青青、左文星、苍紫云也要去白马寺,随吩咐属下备马,往白马寺而来。 白马守方丈法缘大师率众迎接,至后院方丈室奉茶。 法缘大师道:“各位数日不见,老衲本想遣人去请各位,不意各位正巧来了。” 这话怎么说?方丈不知鸡公山之行么? 何老爷子笑道:“方丈,原约定上月三十日在鸡公山会见,方丈忘了么?” 普善大师道:“阿弥陀佛,此等大事怎能忘了,老施主之言,令老衲不解,不是龙凤帮遣人送书柬,叫白马寺暂不出动的么?” 蓝人俊等大惊,竟有这等事? 白马寺离洛阳二十来里,彼此无事便互不通音讯,难道老方丈什么也不知道。 何老儿问:“谁送来的信?” 法缘大师对监寺法清大师道:“师弟,那封书柬还在么?” 法清答:“还在,待老衲取来。” 法清大师送出去了,一会就拿着封书柬进来,递与何老爷子。 信函上的确写着,暂不去鸡公山,因龙凤帮刚成立,琐事甚多,一时脱不开身,当在五月十日左右再动身,届时再与白马寺联络,署名竟是蓝人俊。 当然,不是蓝人俊的笔迹,可字写得非常之好。 蓝人俊道:“方文,在下在白马寺抄经,所写字迹,不是熟悉的么?” 方丈道:“确是如此,但蓝帮主不会令属下代笔么?” 蓝人俊道:“在下根本就不曾写过此书信,定是有人暗中作祟!” 法缘方丈等人大惊,忙问经过。 蓝人俊把上鸡公山之事说了,末了道:“此行苍二爷、孟婆婆失事,徐镖主生死未卜,直到今日还未回洛阳。” 法缘、法清、法净、法玄四位大师立即合掌齐颂:“阿弥陀佛!” 法缘道:“想不到苍二爷、孟婆婆已经升天,老衲将为二位念超生经三天,以慰亡魂。” 法清道:“那日送书信者未进寺,只交与守门僧便走了,说不出其人相貌,也不知来路。” 苍大爷道:“贼势已大,不容忽视,少林十八罗汉已折大半,望大师千万小心。” 这时,左文星在看那封书柬,突然道:“奇怪,这字迹好熟,像是熟人写的呢!” 众人闻言便都注视着他,他又想了想,一下跳了起来,叫道:“是他!” 众人忙问是谁,七嘴八舌,关切备至。 左文星道:“左府中的圣医苏仁。” 苍大爷道:“是他?他还替我治过伤呢!” 左文星道:“绝错不了,在下看惯了他老先生的药方。如此说来,是霍总管叫他写的了,这说明左府与鸡公山事件有关,也与那个紫衣人的组织有关。那么,血经定是他们窃去的!” 左敬熙道:“老夫探查左府行踪,数年不得洞悉其奸。文星曾于无意中听到血经消息,旋又出现了少林寺的白幡,诱引世上目光投向鸡公山,这分明是霍占云等人的奸计,不如深入左府,作个彻底探查。” 蓝人俊道:“左大爷所说甚是,但芒砀山之说未经证实,贼人之巢穴究在何处呢?是左府还是芒砀山?另外,押送左爷的紫衣人,其中有张经仁府上的人,也有麒麟镖局的镖师,可见贼势之盛,网络之广,不得不小心从事,左大爷以为如何?” 蓝人俊自从经历了鸡公山之役,见识增添了不少,一番话说得众人点头不已。 法缘大师道:“贼人羽毛已经丰满,明年端阳就要公开露面,想必已是有恃无恐,望施主们多加小心!” 蓝人俊道:“方丈说得是,望今后加强联络,共抗强魔!” 法缘大师道:“老衲谨遵帮主之言,自今日起与贵帮三日互通声息一次。此外,老衲还要派人到少林寺探询鸡公山详情。” 蓝人俊道:“敝帮与贵寺互派人通声息,最好指定熟悉之人,免又上当。敝帮今后请金龙堂主左公子、副堂主左二公子与贵寺联络,贵寺派哪位圣增,请方丈明示。” 法缘大师道:“如此甚好,以防有诈。敝寺就请藏经堂护法济世济仁二僧吧。” 随即命监寺将二人唤来,彼此见过。 一切谈妥,蓝人俊一行人回到城内。 下午,麒麟镖局镖主徐海峰来访。 相见之下,惊喜交集。 何老儿道:“上天有眼,保佑徐老弟安然而归,可喜可贺!” 徐海峰叹口气道:“那日在下与两名紫衣人交手,被其逼入右边岔道。紫衣人武功甚高,又是以二对一,在下哪是对手?只好边打边退,也不知退到了何处。洞中越来越黑,渐渐看不清了。在下借机大吼一声,把手一场,似是打出暗器,趁而贼趋避中计之时,朝一岔道奔去,此道拐拐弯弯,不断有岔道,在下奔了一阵,在洞中躲起来,两个贼伙再也追寻不到。在下在洞中躲了一天一夜,方又绕出绕进,总算在第二天傍晚摸出来了。然后又瞧准方向,再次上山顶寻找各位。直到找不见人踪,才下山回城。在城内多等了一天,还是不见各位,便只好独自一人回来,幸而各位全身而退,真是可喜可贺!” 蓝人俊道:“徐镖主,有一事直言相告,贵局镖师徐友林也是贼伙呢!” 徐海峰大惊道:“果有此事?” 蓝人俊把事情经过讲了,直听得徐海峰目瞪口呆。 听完,他咬牙切齿:“哼!在下一向待他不薄,他竟做出如此无耻之事,真是知人知面不知心啊!” 苍震环道:“徐镖主,不必为此人烦恼。手下人有一两人叛主,也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以后防人须小心些也就是了。” 徐海峰道:“苍兄说得是,待在下在镖局内严加讯问,以防再出奸细!” 徐海峰连连叹气,脸上无光,坐了一会就告辞走了。 晚饭后,蓝人俊请来了两位总参议,还有金龙堂三位堂主以及各位参事,经过密商后,各人回房歇息。 二更过后,潘姥、左敬熙一路,上左府去了。何老爷子、左文星上张经仁家去了,独有蓝人俊在他们两拨走后也不让任何人知道,悄悄从后窗走了。 先说潘姥由左敬熙带路,直奔敦厚坊。 左府门前静悄悄,门上的红纸灯笼仍亮着只是不见人影。 左敬熙轻车熟路,绕到后院民房下,站了一盏茶功夫,两人才越墙而入。 他们先探查迎宾楼。 潘姥到楼上探查,左敬熙在楼下监视。 结果发现,迎宾楼空无一人。 于是两人又往左夫人住的楼房走来,一路借树身掩蔽行踪,也未碰到什么人。 左夫人住在三楼上,灯火还亮着。 潘姥腾身而起,如一片树叶,轻轻落在三楼走廊上。左敬熙大为佩服,青鸟神剑名不虚传。他仍躲在楼下把风,顺便探查一楼。 潘姥将身子移到有灯房间外,只听屋中有人低声说话。 一个男人的声音道:“左文星一伙居然返回了洛阳,这怎么向主人交代?” 一个女的声音回答道:“这事颇出意外,事先一点也估计不到,你说怎么办?” 男的道:“亡羊补牢,未为晚也,由你下令吧!” 女的道:“好,你去通知紫魔十卫执行。” 男的道:“只怕不够吧?紫魔四星有二星还未走,一并派去吧!” 女的道:“好的。” 话音才落,灯光突灭,潘姥猛觉一丝破空声寒窗而出,直奔自己前胸,知道行迹已露,立即大袖一扬,推出一般罡风护体,人也同时后翻而下。 左敬熙伏在树后,突见潘老太后跃下楼,知道不妙,赶紧朝后园掠去,耳际听到潘老太传音:“快走!” 他一点也不敢耽搁,展尽平生功力,瞬间已跃出墙外,眼前黑影一晃,潘老太已赶到前面。比起神拐婆婆来,她的武功强了不止一筹。否则,要赶过他左敬熙,也不是件易事呢! 心念电闪间,背后总觉一股劲风袭到,急忙一个“旱地拔葱”直跃三丈,但人才起半空,也跟着跃起一个人来,又向他透击一掌,他迫于无奈,也以九成功力推出一掌。 两股罡气撞在一起,发出“砰”然一声大震,直把他震得心口一涌,喷出一股鲜血,人也象片树叶般向两丈外坠去。 好厉害的内家掌力! 他急忙一个鹞子翻身,总算没有栽到地上,一个趔趄稳住了身。 正待提气再跑,面前已落下一个着白衣裙的女子,正是他的堂嫂左夫人。 “我道是谁,原来又是你这个鬼东西;你数次入宅侵扰,看在死鬼左山岳的份上,饶了你几遭,你竟敢得寸进民,勾结外人入府窃听,今日休想再逃,到阴间见你堂哥去吧!”左夫人冷冷冰冰地说。 左敬熙以前曾与左夫人对过一掌,早知她的厉害,现知对她的估计仍然低了,想不到她竟会有如此一身功夫,就是堂哥在世,只怕也不是她的敌手。 但事已至此,只有一拼。 他立即再提真气,发现真气受阻,伤势不轻,不禁大骇。 左夫人慢慢举起纤掌,眼看就下毒手。正在此时,左敬熙身旁忽然多了一人。 左夫人不禁吃了一惊,举起的纤掌没有挥出,只在胸前抬着。 无声无息就多了一人,此人的轻功已达上乘。 “是左夫人么?”来人朗声道。 “你是谁?” “在下蓝人俊。” “啊,是什么龙凤帮帮主,对么?” “正是。””你要管左家的家务么?” “不管。左二爷是龙凤帮参事,参事遇敌,在下岂能袖手旁观?” “我早听说过你了,身怀绝技,自以为天下第一,了不起得很哪!” “哪里哪里,夫人身怀绝技,在洛阳城也不抛头露面。难得难得!” “哼,足不出户又有何用?不是照样受你们的欺负么?今日只好见识见识你们这般江湖豪客了!” 说完,一掌推出,无声无息。 蓝人俊大袖一展,一股阴柔劲从袖中飞出,一声大震。两人同时退了一步。 蓝人俊再提动力,迅速推出一掌。 左夫人也还了一掌,又是一声大震,两人同时退了三步。 蓝人俊感到气血翻涌,不禁大为震惊。 下山以来,他还没碰到过如此硬的对手。 两人僵持片刻,左夫人一晃不见。 蓝人俊扶起左敬熙,潘老太不知从何处闪了出来,道:“背起来,快走!” 回到龙凤帮总舵,潘老太取出一枚药丸给左敬熙服了,让他当即打坐运动调息。 此时,何老儿与左文星回来了。 一见左敬熙模样,知道受了伤,忙问是什么人能伤得了左二爷。 蓝人俊道:“是你母亲伤的。” 遂把刚才之事说了,并说明自己是去接应的,刚好碰上左夫人要下毒手。 左文星惊得目瞪口呆,喃喃道:“想不到她竟有这么高的功夫!” 潘翠环道:“你想不到的事还有呢,你母亲叫何名姓?” “于燕华。” “嘿,好一个于燕华。听着,你堂叔被她追上时,老身本可以相助的,但老身瞧见她现身后想起一个人来,此时蓝帮主正好来到,老身便请帮主出手。经老身暗中再三观察。她就是昔年鼎鼎有名的毒牡丹余艳花。她那一手赤焰针,无声无息,厉害非凡,不知伤了多少武林高手的性命。以后因树敌众多,突然失去了影踪。没想到她居然成了左家的夫人!” 何老儿也大吃一惊:“果然是她!” 潘老太续道:“老身在她室外窃听时,吃她射了一支赤焰针,被老身以掌力震飞。想不到如今她已功臻化境,在内力上,也不弱于蓝帮主呢!” 左敬照顾不得运功了,被惊得瞠目结舌。 左文里受刺激太深,一时呆了。 友敬熙喃喃道:“原来如此,原来如此!堂哥之死决不是寿数已尽,一定是被这妖妇害死的!” 左文星依然两眼发呆,心中乱成一团。 自己叫了二十年的母亲,竟是一个杀人如麻的女魔头。 怪不得自小起她就这么冷冰冰的,冷得不象母亲。咳,她本来就不是母亲呀,爹爹也极可能是她害死的,啊,人世沉重有这样可怕的事么? 此时,潘老太又道:“老身听这妖妇与人讲,要派紫魔十卫和紫魔四星中的二星捉拿左公子等人,我们可要小心啊!” 何老儿道:“这十卫四星不知是何许人,谅来不是庸手。左夫人既与紫衣人一伙,血字真经必是她弄到了手,所派之人,必是紫衣人中的佼佼者,我们不能不防呢!” 潘老太道:“这余艳花功力如此之高,她的主人自然更胜一筹,以我们现有之人来说,只怕不是敌手呢。为今之计,所有堂主亟待提高武功,哪怕临阵磨枪,磨了总比不磨好,自明日起,老身与何老儿将身上这点功夫全教出来吧!” 蓝人俊问她一揖:“多谢潘姥姥。” 何老儿道:“我与文星到张经仁府上后并未发现什么,空手而回。” 蓝人俊道:“左堂主,明日与大家一起商议对策,这给魔十卫、紫魔四星找的是龙凤帮,这次我们不能失手,堂主与云妹、苍大爷要加倍小心哩!” 左文星道:“遵命。” 众人送各自回房歇息。 蓝人俊回房后,心中十分不安。 他后悔自己的功力未练到家,以致强敌当前,不能应付裕如。 记得白眉叟对他说过:“混元五指针练到五成时,足以伤人致命,可以穿破一些功力不算很高的人的护身罡气或内家掌力。但若遇强手,五指针便没有这么大的威力了。如果练到七八成,则可以击破与自己功力相若之人的护身罡气。苦练到九至十成,五指针发出时便有五股极淡的白气显现,恰如五根细长的雾针。只有到了那时,虽不能说天下无敌。但足可与各种绝技较量,足可保全自身矣!” 但他当时没想那么多,只想赶快下山,助紫云报家仇。 白眉叟还说过:“你若在相当时间内未逢改手,出了大名,可别以为天下绝技就止于此。想当年那两个小夫妻,竟然不知天高地厚,扬言会战邙山九魔。幸我有事下山,听得茶楼酒肆传言,怜惜他两人的一身功夫,才暗中前去助了一臂之力。可见强中自有强中手的道理,你要想行侠仗义,下山后就要不断练功,你的五指针才有五成火候,遇到绝顶高手,就会一败涂地。” 这些话下山后忙于个人情怨,早已忘去了十之八九。那日潘老太讲起诛除九魔的事迹,自己居然想不起恩师说过的相助的话,所以也记不起强中自有强中手的教诲。 从表面上看,不以自己天下第一是时时挂在嘴上说的,骨子里并未深切领会这话的涵义,否则下山后为什么就没有苦练五指针了呢?这难道不是满足于现在的功力了么? 与余艳花对了两掌,方才切实领会了恩师的教诲。 如果余艳花的“主人”功力比她还高两筹,甚至于只是一筹,自己也就只有挺尸的份了,还除什么魔,卫什么道啊? 蓝人俊想出了一身冷汗,决心从今夜做起,苦练混元五指针—— xmwjw扫校,独家连载 第二十七章 背师叛道 翌日晨,龙凤帮总舵后院,各堂正副堂主在两位总参事指导下练功。 潘姥姥指导宋芝、苍紫云、陈青青,传授了师门绝技青鸟剑法。 何老儿则指导余人,改进招式。 蓝人俊独处室中,潜心习练五指针。 午饭时,突然来了客人。 徐海峰镖主带着一个五旬老道和六个中青年人进来,左文星、苍震环、何老儿到客厅接待,因为来者是峨嵋掌门人的师弟妙真子。 六个门人弟子中,顾莺莺也在内。 妙真子为人谦和,当即说出来访目的。 他要见帮主蓝人俊,为峨嵋门下叛徒常春盗取《煞魔剑谱》之事道歉陪礼。 何老儿笑道:“帮主患有小恙,改日再拜访道爷。至于那本秘籍,贵派弟子拿去也无大碍,只要是正道人士,练成了绝技也无妨。” 妙真子道:“蓝帮主心胸似海,贫道甚为钦佩。初闻莺莺报告之后,贫道当即分散门下追寻,结果劳而无功。只有顾莺莺曾见他一团,此人已走邪道,再难回头,贫道己代替掌门师兄将他逐出门墙。今后贵帮与之相遇,格杀勿论,峨嵋派决不护短。 此刻,左武星、苍紫云也进了客室,好热闹的陈青青也跟着来了。 再次见礼之后,陈青青把顾莺莺拉到一边坐下,还未及问她行踪,就听妙真子命她讲述与常春相遇的经过。 顾莺莺有些羞涩,但提起这件事又十分激动,因向侃侃而谈,也顾不得许多了。 原来,她离开嘉宾楼之后,也不知该到何处去找常春。 试思,天下之大,要找个人,不啻大海捞针。 她茫然地只管走啊走,不停穿街过巷,不知不觉中出了东门。 她站住想了想,管他的,就朝东去吧。 一路上。她替常春设身处地想想,得了武功秘籍,难道还住人多处跑么?肯定要走得远远的,找个人迹罕到的地方去苦修。 那么,他是往山东去呢还是往安徽去,抑或是江苏? 对了,常春是南方人,多半会往南方去的,那就追到江苏碰碰着吧。 说真话,她在峨嵋山时,数十个同门师兄弟中,她最佩服的就是常春。常春聪颖伶俐,武功学得最快也最好,故得到师傅的钟爱。 渐渐地,于不知不觉之间,由敬佩而产生了一丝爱慕。但是,常春的一些地方,她有时又看不惯。比如说,当着长辈们的面,他老实得象一头牯牛,师傅师叔们的令谕,他无一不应声遵从。长辈们一不在眼前,他便恍若变了个人,对同门不理不睬,目中无人。因此,他不得人心。此次奉命下山,师傅指定常春打前站,并让同门中自动报名相随。众同门个个你瞧我我瞧你,没人应招,使常春下不了台。她当时一时冲动,便回应说她愿与师兄打前站。 话一出口她便后悔了,众同门讪笑的面容使她万分尴尬。 一路上,常春经常以言相挑,对她露出了爱意,柔情似水,关怀备至。 但她却再三告诫自己,且勿一失足时千古恨,对常师兄的为人,她还没有把握呢。因此,她始终不加应和,只在心里激动。 她自己知道,只要再有几天,她精心筑起来的防波堤,就要崩溃坍塌了。她明知对他还存有疑点,但她却无法再抑制自己的感情。 没想到有一天,他竟要她去盗取蓝人俊的秘籍,而且说是奉了师傅的秘令。师傅怕秘籍落入邪魔之手,所以要将秘籍保存起来。她半信半激,糊糊涂涂跟他去盗,做出了丢人的事。事后她斥责常春,不该变成了梁上君子,要他去向蓝人俊赔礼。常春先是不肯,过后方才同意。哪知这小子别有用心,居然盗了秘籍走了,她感到又一次上了他的大当! 到此为止,她总算看透了他,庆幸自己没有做出更糊涂的事来。 她已恨他入骨,决心追回秘籍,洗去自己身上的羞辱。 一路上,她边走边想,满怀失意与惆怅。 这日她来到商丘,竟然见到了这个冤家! 当时她刚进入城门,迎面就撞上了他。 “站住!”她大喝一声。 常春正低头匆匆行走,一抬头,竟是顾莺莺,不禁十分高兴。 “呀。师妹,愚兄正想念你……” “住嘴!” “你这是怎么了?” “你干的好事,拿来!” “拿什么呀?” “《煞魔剑谱》!” “嘘,师妹,你疯啦,这是在大街上嚷得的么?走走走,愚兄先和你去吃饭,找间旅舍住下,把事情经过原本讲出,师妹你就不会怪愚兄了,走吧走吧!” “谁听你在言巧语,你骗人还骗不够么?” “哎呀,师妹,你谈些什么呀,愚兄也是追剑谱追到这里来的。临行时已来不及通知,唉,等愚兄详细讲完,你就明白了。” 顾莺莺得了,原来有这许多曲折,冤枉了他了,也罢,且听他作些解释。 于是,她跟他到了一家上等客店,替她要了一间房,自己也要了一间。 饭后,他跟她到了房间。 他从怀中摸出一个小竹牌,递给顾莺莺道:“师妹,识得这个么?” 顾莺莺接过一看,有一面刻着一具白骨,另一面刻着两个罗汉。 “这是什么呀?”她问。 “师妹,要是别人,愚兄就不会说了,对小师妹愚兄情深似海,所以下决心将全部情形说出,将师妹救出苦海……” “要我去当尼姑,你去做和尚么?” “不是不是,听好了,师妹,明年端午节,江湖上就要出现一个顶天立地的大帮派了。 什么少林武当,峨嵋九华,点花天山,江湖所有门派都难望其项背。本帮派的祖师爷是一位金身罗汉,武功当世无敌。世间所有的武功秘籍,全部被收罗了来。血字真经、少林、白马的秘籍,无不落在该帮派手中,叫人习研。愚兄因献上《煞魔剑谱》,蒙祖师爷垂青,特破格赐给二佛竹牌,而一些江湖知名之士,才获得一佛竹牌呢……” 顾莺莺芳心大怒,本想立即翻脸动手,但自忖不是他的对手,及受其害,不如诱其吐出秘密,以后再为设法。 于是,她强作惊奇,听他讲下去。 “……愚兄又得洞主老人家赏识,收愚兄为记名弟子,只要武功高了,地位也就上升。” “洞主是谁?” “好,告诉你,他老人家就是雪山雕巫雄,三十年前就闻名遐迩,黑白两道谁人不知? 师妹,想你我在峨嵋学那点技艺,比起本帮派的高手来,直如萤火之光,怎与日月争辉呢? 洞主还说,只要愚兄肯勤学勤练,还要将《煞魔剑谱》授与愚兄,你看,愚兄不是前程无量么,师妹,过去我们眼光狭小,误以为峨嵋派与少林武当齐名,有什么了不起的功夫,其实,真如井底之蛙,坐井观天啊!” “那位佛爷是谁啊?” “这个愚兄还不知。” “呸,你骗人根本就没有什么金身罗汉,你编了来哄我的,不信不信!” “哎,师味,你怎能不相信愚兄呢?总舵秘密地点就在芒砀山,洞主带我去过,只是没有缘拜见金身罗汉祖师爷。” “你把芒砀山的情形说说,我再估摸估摸你是不是乱说来哄人。” “咳,说起芒砀山来,愚兄还是第一次见过这样富贵的厅堂。那里亭阁楼台样样有,每厅每室都摆满了名贵家俱。不过,愚兄只去了一幢楼房,别的不许乱走。听洞主说,机关陷阱不少,纵有千百敌人,也难闯入。” “不信不信。” “哎呀,师妹,别的不说,光进入山道,就要通过五道关口,检验竹牌。那里的人全都穿紫衣裤,蒙上了面罩,愚兄进山也是如此打扮,没有竹牌,休想通过。有了竹牌,未着紫衣,也不能通过,规矩严着呢!” “干么如此鬼鬼祟祟,连面目也不准示人。” “听洞主说,明年开帮立会之后,方才得以取下面罩。” “山上武功高强的人多么?” “那当然罗!听洞主说,山上还有紫魔八虎,是金罗汉祖师爷亲自调教的徒弟,四女四男,功夫之高,足以傲视一流高手。其他还有紫魔两寿星、紫魔三龙、紫魔四星、紫魔十卫,哎呀,一个比一个厉害……” “哎呀,你说的一点也不实,什么星呀龙呀卫呀,都是些什么人呀?” “师妹,不瞒你说,愚兄也不全知,洞主只说一两人给愚兄听听,好让愚兄物色网罗人才时,让被招募之人心中有底。紫魔十卫中,追命太岁张桥是头,邙山尊者武学功为副头。 紫魔四星中,就有漠北双凶。至于再往上的三龙两寿星,就不是我们该知道的了。” “噢,名人当其不少哩。” “就是就是,师妹,你也加入吧,由愚兄引荐,保你得个一佛竹牌,要不,领个武士牌就糟了,一辈子让人驱遣。” “嗯,好的。” 常春大喜,笑得合不拢嘴。 “不过,参加后,要到洞中受训,待愚兄告诉你规矩。受训时,千万不能与人说话,成天变成哑巴,十数天后就通过了。” “干什么不许说话呀!” “考查你的忠诚。” “啊,这个么,我做得到的,不过,要是师傅他们知道了,不是欺师灭祖之罪么,你不害怕吗?” 常春嘴一撇:“老道姑那点技艺,够用么?愚兄只要两年,便大大超过她了,怕什么?” 顾莺莺恨得连心都抖了,神色上不免露了出来,常春马上警觉到了。 “好哇,顾莺莺,你装着要入帮会,是在套我的话呢,今日你是死路一条……” 顾莺莺见势头不妙,趁他只顾说话,跳起来佯攻一掌,在其闪避之时,一下冲出了门。 此时夜幕已降,满街灯火。 顾莺莺不管人街有多少人,立即拔足奔逃,惊得路人议论纷纷。 常春岂肯放过了她,在后面紧追不舍。 不多一会,已到了城外。 两人距离越来越近,顾莺莺自忖逃不了,不如与之一拼到底! 她咬咬牙忽地站稳身子,倏地抽出长剑,骂道:“你这个背叛师门的孽障,姑奶奶与你排了!” 常春冷笑道:“你这不识抬举的死丫头,凭你这几乎剑法,也敢在大爷面前卖弄么?今日叫你当个孤魂野鬼吧!” 两人一交上手,顾莺莺又是一惊。 过去师兄妹俩练剑,常春略高明一分,今日动手,顾莺莺十招下来就吃不住了。 常春使的不知什么剑法,叫她防不胜防。 常春得意洋洋地叫道:“看见了么?你练的那点三脚猫功夫,怎是我的对手?你这贱人真不知歹了,常大爷险些中了你的诡计。今日叫你死无葬身之地,后悔也不及。若要活命,还不算晚,快抛下剑来,跪地求恕,常大爷就烧了你,以后乖乖听话就好!” 顾莺莺气得恨不能一剑戳他个透心凉。咬紧牙关死命拼杀,和他来个同归于尽! 又斗了十招,常春虚晃一剑,引得顾莺莺狠命一剑刺来,结果一招走空,剑已用实,再也改不了招式,眼看命丧黄泉。 正在千钧一发之际,“当”的一声,不知何处飞来个石子,将常春的剑震得脱了手。这家伙机伶非常,情知遇到高手,一声不吭,转身就逃。 顾莺莺愣愣站在黑地,不知说什么好。 又听“嗖”一声,树上跳下来个人,是个年青的后生,穿着一身劲装,英俊挺拔,一表人才。 顾莺莺躬身下拜:“恩公救了小女子一命,请受一拜!” 年青人慌忙回礼道:“姑娘,与人消灾,本是侠义道所为,千万别说什么恩不恩的,在下实在不敢当!” “敢问恩公高姓大名,小女子永记于心。” “言重了,姑娘,在下姓萧,名远。不知姑娘肯赐告芳名么?” “小女子顾莺莺。” “请问姑娘,何事与人结仇,可肯相告么?” “唉,一言难尽,找个地方再谈吧。” 萧远道:“那边离官道五丈远有块草坡,到那儿一叙如何?” 顾莺莺看他满脸正气,便点头同意。 两人席地而坐,顾莺莺讲了大概经过。 萧远气愤地骂道:“好个欺师义祖的畜牲,早知如此,在下应擒住他交给姑娘带回师门审判!” 顾莺莺问道:“少侠何往?” 萧远道:“在下乃华山派弟子,艺成后归家省亲,祖籍山东定陶人,回归家心切,夜间赶路,无意中见有人动手,便隐在树上观战,见姑娘危殆,便打出一飞蝗石。” 顾莺莺道:“如此,不敢耽搁愚公路程,小女子就此告辞,他日有缘再会。” 萧远道:“且慢,姑娘适才所说帮派,在下在华山也曾诉说,少林寺失窃,白马寺丢失了玄衣修罗前辈的血字真经,都已轰传江湖。华山派极为注意江湖大事,嘱咐弟子注意血经之事,华山派也绝不置身事外。今幸逢姑娘,为安全计,在下送姑娘到洛阳吧。” 顾莺莺自然愿意,嘴里却说不敢耽搁恩公省亲。萧远坚持送她,她也就答应了。 一回到洛阳,正好碰到师叔妙真子,便如实把路上所遇之事说了。 妙真子感到事情严重,便拜访徐镖主,请徐镖主到龙凤帮引荐。 当然,顾莺莺讲述事情时,略去了许多情感上的纠纷。 听了她的叙述,何老儿他们对芒砀山有了较多的了解。至于漠北双凶列在紫魔四星中,的确令人吃惊。 妙真子接着道:“纵观事态发展,这秘密帮派的成立非同小可,事关江湖大局,贫道等人今日就离开洛阳,回峨嵋山禀明掌门,然后选派高手,以助各位一臂之力!” 何老儿道:“江湖面临危难,只有各大门派奋起,同心一致,方能消灾,望各位速归速返是幸!” 妙真子率弟子告辞出门,陈青青与顾莺莺握手惜别,互道珍重。 华山弟子萧远,也向妙真子辞行,他要立即返回华山,禀明各种情形。 何老儿直将他们进出门外,方才回屋。 徐镖主也迳自回镖局。 众人均不知道,龙凤帮大祸临头了呢—— xmwjw扫校,独家连载 第二十八章 一败涂地 蓝人俊在室内练了一天功,不吃不睡。 到了晚间,何老爷子命银凤堂堂主张永胜、阮金荣为帮主护法。 其余人等,均按规定潜伏,防止紫衣人夜袭。 据何老爷子与潘姥姥估计,四星中的二星和十卫来,龙凤帮的人完全可以抵挡。 但是,如果毒牡丹余艳花亲来,那就麻烦了些。不过,还不至于一败涂地。 因此,二老调派了人力,入夜后便结束停当,严阵以待。 三更时分,后园中突然出现了十个紫衣蒙面人。 按照何老儿事先的安排,一声锣响,从三面的楼房中,拥出了一队挑灯人,瞬间将场地照得通亮。 何老爷子、陈子寿、祝勇、左敬熙、左文星、左武星等人,从中间一排屋中大步走出。 徐惠尚、骆振兴、郭炳等人率一些帮众,持硬弩从两厢出来,将紫衣人围在中间。 何老爷子笑道:“何方高人驾临,亮出万儿好招待。” 一名紫衣人道:“何恩佐,你的死期到了!” 何老爷子道:“紫魔十卫,不敢亮名么?” 先前说话的紫衣人道:“对死人亮名,有用么?” 其余九个紫衣人哈哈狂笑起来。 何老爷子笑道:“张桥、武学功,在鸡公山不是交过手了么?又何必羞羞答答遮住面孔呢?” 张桥冷笑道:“何老儿,你既识得张爷大名。还不来手就擒么?” 何老儿道:“好狂的小辈,今日……” 哪知他话未说完,这张桥的一对鹿角钩,已经招呼过来了。 他这一动手,其余九个紧衣蒙面人于电光石火间,早已扑向周围的弩箭手。有的则各自找对手,眨眼间一阵大乱。 弩箭手武功平平,怎兼得起高手的袭击,一时间惨嚎声连连,瞬间便躺倒了一片。 何老爷子手舞拐杖,与张桥的鹿角约战在一起,直打得劲风呼呼、罡气四溢。 原先藏在屋中不露面的潘老太,急和宋芝、苍紫云、陈青青掠出。 潘老太已用上了弃置多年的剑,一个照面便将使锏的武学功逼退一步,救出了处于险境的左武星。 左武星立即去帮助谈天成,会战一个赤手空拳的紫衣蒙面人。 其余的人或单个或两个,迎着紫衣人厮杀,一时间刀光剑影,喝斥虎吼,响成一片。 蓝人使运功醒来,急命还站在屋前的张永胜阮金荣出战,自己摘下新近购来的长剑,立即穿窗而出。 他如一团灰影,绕场一周,或用剑或用掌风,将全场紫魔十卫的面巾挑去了八面,露出了他们的庐山真面目。 咦,多半还是熟人呢! 黑太岁张大龙,张经仁公子的属下。枯骨道人、黑龙道人、铁和尚真缘、阴阳二判褚玉隆、喻安邦、素衣女魔龚玉翠,都是老对手了,只有一个半老徐娘他不认识,但旋被祝勇叫出了名号桃叶刀王七娘。 苍震环见对手正好是铁和尚真缘,大叫一声,奋力过招,帮助他的左文星也尽展所学,招招用的都是狠辣招数。铁和尚一根禅杖,前挡后挑,并不慌乱,但已守多攻少。 陈青青苍翠云对的是龚玉翠,合两人之力,也把龚玉翠追得走了下风。 左武星谈天成合战枯骨老道,也占不了一丝便宜,老道身手怪异,招式奇特,把两人逼得只有守的份儿,很难攻出一招。 陈子寿独战褚玉隆,不分胜败。 徐惠尚、郭炳会战喻安邦,已占了上风。 宋芝、骆振兴双斗王七娘,也打了个难分难解。 祝勇见左武星他们处了下风,便赶上前去助战,总算把枯骨老道的攻势遏阻了一些,使左武星谈天成喘过气来。 左敬熙与张大龙斗在一处,暂时难分上下,但张大龙显得十分吃劲。 蓝人俊挑掉了这些人的面巾,便站在一旁掠阵,思忖破敌之法。 潘姥姥一只剑神出鬼没,把武学功逼得连连后退。 何老爷子一根拐杖,也把张桥逼得手忙脚乱。 蓝人俊剑挑众人面巾,起到了震慑作用,敌方一伙,无不吃惊。 蓝人俊心想,先打发几个,再全歼这伙妖魔,手下决不容情。 心念一动,人已飞身而起,直扑向铁和尚真缘。人来到,五指针已发出,在袭真缘胸腹大穴要害。 忽然不知从何处蹿来一股罡风,一声大震,将五指针罡气震散,铁和尚安然无恙。 紧接着一紫衣蒙面人现身挡在蓝人住前面,一抖手中剑,剑芒暴长三尺,“刷刷刷”连攻三剑,蓝人俊急运功于腕,剑芒闪出三尺,“当当当”三声脆响,将对方剑格开。 紫衣人身形窈窕,酷似女性。 蓝人俊左手一扬,煽起一股柔劲,一下将对方面巾吹落,露出了原形。 果如他所预料,正是左夫人余艳花。 她不等蓝人使反击,“刷刷刷”又攻出了三剑,咬牙切齿骂道:“你好大的胆,竟敢震脱我的面纱,今日你死无葬身之地!” 蓝人俊躲开三剑,立即反攻,一气攻出五剑,想把劣势扭转。 然而,他没能做得到。 余艳花似乎知道他的剑路,轻易地就闪开了,在闪避的同时还了三剑。 蓝人俊又攻了十剑,情形如前,惶惑之下恍然大悟,对方已获得《煞魔剑谱》,自己的招势人家了如指掌,怎能伤得了人家呢? 他想起白眉叟替他更正过的几招,便施展出三招,对方不知有变动,果然手忙脚乱了一阵子。 但是他毕竟不能取胜。 余艳花以《十煞剑法》展开进攻,又摸得准蓝人俊的招式,自然占了许多便宜,蓝人俊只得守多攻少。 正在此时,他眼际飘来一道黑影,眨眼间已到他身后,心念一动,急忙蹿起三丈高。余艳花岂肯放过机会,右手一剑,左手一扬射出了三枚赤焰针。 他在升起半空时就拧转了身,以对付背后的袭击,的确,蹿到他背后的黑影,也同时跃起半空,向他打出一掌,劲力之大,实乃平生所未见,只怕不亚于余艳花。 他急切间施出了五指针,右手反撩一剑,去格挡余艳花攻来的一剑。 与此同时,又一个人影蹿起半空,去挡住余艳花施出的赤焰针。 这一下,只听“砰”然巨响,蓝人俊一只剑已被震断,人也斜飞一丈,直感到气血交涌,喘不过气来。 同时又听有人哼了一声,落到了地面。 蓝人俊脚一沾地,急忙探视何人替他描灾,发现竟是神杖翁何老爷子。 他还来不及抢上一步,一团黑影已跃到何老爷子眼前,推出了两掌。 何老爷子已经受伤,人未站稳,但拼命打出一掌,以拒敌人排山倒海般的掌风,一声大震,何老爷子趔趄四五步,口喷鲜血,倒翻在地。 蓝人俊大叫一声,也顾不得自己的内伤,一步跃了过去。 与此同时,那团黑影又赶了上来,向他背部猛击一掌。 蓝人俊一侧身,右掌推出五指针,左手去扶何老爷子。 “砰”然声中,蓝人俊喷出一口鲜血,一下摔倒在地。 那团黑影也被震退两尺,闻声赶来的潘老太向他打出一掌。黑影百忙中伸掌相迎,大震声中,潘老太退了两步,气喘不止,黑影却闷哼了一声,退出五步。 潘老太正待再去一掌,余艳花已向她发起攻击,只好举剑迎战。 蓝人俊勉力坐起,俯身去看何老爷子,只见他双目紧闭,气息微弱。这种时候只有以真气相度,才能助老爷子疗伤。但他真气耗得太多,内腑又已受伤,心有余而力不足。 举目四望,园中尸横遍地,挑灯持弩的帮众早已伤亡殆尽,四周漆黑一片。 这时,只听潘老太运足真气叫道:“各位快走,不必恋战!” 只见她把余艳花逼退,在满园飞蹿,以剑和掌帮助已方处于危境中的人。 蓝人俊肝肠俱断,拾起何老爷子的拐杖,虎吼一声,将剩余功力提起,朝最近的人冲去,夹头夹脑就是几拐,替换下业已受伤的陈青青。对方哪抵得住蓝人俊的猛攻,急忙抽身逃开。 陈青青哭喊道:“蓝大哥,快走!” 蓝人俊叫道:“青妹快救其他人,愚兄与他们拼了!” 他说拼就拼,冲到哪儿打到哪儿,紫衣八卫岂是他的对手?加上潘老太这里一剑那里一剑,总算把处于危地的众豪解救出来。 余艳花见势不妙,又冲上来与潘老太斗在一起。 蓝人俊则满场飞跃,见敌人就打。 潘老太又一次呼叫:“大家快撤!” 余艳花也疯狂叫道:“不准放走一人!” 静夜中她的声音尖锐刺耳,又增添了几分恐怖。 蓝人俊被潘老太的声音惊醒,立即叫道:“潘姥姥,请掩护大家撤走!” 潘老太应了一声,出全力将余艳花逼迫,大叫道:“大家跟我来!” 蓝人俊则打到一处叫一处,命他们迅速往潘老太那儿靠拢。 此时,在场中的不止紫衣八魔,还有黑魁星吴俊德,丑面鬼朱彪。那个功夫最高的黑影,正在一株树后疗伤。 余艳花见不到他,有些焦急起来,忍不住喊道:“圣医、圣医!” 蓝人俊见潘老太率众已杀出重围,一个个越墙走了,只有陈青青还站在墙上大叫:“蓝大哥!蓝大哥!” 他正想答应,潘老太的身影又出现在墙头,一把将她拖了下去。 一阵哀哀哭泣的声音渐渐远去。 蓝人俊耳朵里听着,手上并未闲着,他已抱起何老爷子,朝相反方向奔去。 余艳花鬼嚎般的尖音刺破夜空传来:“不要让蓝人俊逃了,快追!” 蓝人俊不顾一切,跃出了围墙,忽而在地上蹿奔,忽而在瓦上飞驰。 他的功力已提到了极限,也不管这可能会使他废去全身功力。 余艳花和没有负伤的四个紫魔卫,也拼命在后追赶。 四卫哪里赶得上金艳花,渐渐拉开了长距。而蓝人俊背上负着老爷子,速度自然慢了下来,使余艳花越追越近。 此时的余艳花,也已受了内伤,功力只剩下五成,不然,早就赶到蓝人俊前头了。 蓝人俊心急似火,突然想起不能这般明跑,便在巷中拐来弯去,有时潜入人家园中躲藏,有时躲在人家房檐下。 后来,他发现有一富贵人家,花园极大,便潜在园中花丛里藏着。 半个时辰后,再听不见夜行人的衣袂飘飘声,他心中才略安下来,轻轻将手在何老爷子鼻下碰了碰,发现早已没气了。 这一惊非同小可,他连忙把手放在老爷子灵台穴上,想以真元输出救命,才发现自己的真气已提不起来。 眼泪如泉水般涌出,他一下昏了过去。 也不知什么时候了,他悠悠醒来。 只见自己躺在一张大床上,盖着一床薄薄的锦被。 床前立着一个书生,关切地注视着他。见他醒了,忙道:“请不要动弹,你的伤很重呢,待我吩咐人送参汤来。” 说完,迳自走了。 不一会,他亲自端了一碗热气腾腾的参汤进来,后跟着两个小丫环。 他将参汤递给一个丫环,由她一匙一匙舀给他吃。 蓝人俊无力再说什么,只好把参汤咽下去,喝完后觉得好了些,便道:“多谢公子!” 公子笑道:“足下是龙凤帮帮主蓝人俊么?” 蓝人俊点头,问:“何老爷子呢?” 公子叹口气:“他老人家已归天了,帮主和老人家躲在敝宅花园,天亮被园丁发现,待我赶到时,老人家已升天多时,在下只好擅自做主,命家丁抬到城外埋了。” 蓝人俊不禁潸然泪下,泣不成声。 公子道:“帮主不必伤心,在下吴善谦,与左文星公子交好。前段时间因家母抱病,在下未与左兄同赴鸡公山,也不知他回来未?这何老爷子在下久闻大名,所以一看便知。昨夜发生何事,可否告知在下?” 蓝人俊讲了大致情形,吴善谦大吃一惊。 他道:“帮主,需要在下办什么事尽管吩咐,至于在公子他们,在下马上派人出去寻找,请帮主不必担心。” 吴善谦走后,蓝人俊陷入了沉思。 龙凤帮刚成立就被挑了,也不知死了多少弟兄。老爷子为救自己,也过世了。帮中各位前辈,也不知还有几人活着,好狠的紫衣魔啊,要赶尽杀绝呢! 他恨,他悲,他愤怒,他在咬牙切齿。 贼势之大,武功之高,实出估计之外,要不是偶然邂逅了潘老太,得其助一臂之力,情况还不知道要有多糟! 龙凤帮成立得太仓促,他也不配当帮主。 在鸡公山之役后,他本该清醒估计己方实力的,应把龙凤帮的招牌摘了,全体迁出洛阳,在暗中活动。因为,已方实力比不上紫衣魔。 但是,他却充满了自信。 他相信自己的功夫,相信贼众中武功最多和那天在鸡公山山洞碰到的那几人一样,自己如施全力,完全对付得过来。 他口头上从来都说“强中自有强中手”,而行动上却把自己当成了天下第一。 这种轻敌怎能不害人害己? 敌方中余艳花功力惊人,并不亚于自己,剑法上还超过了自己,那个突然出现的黑衣人,功力还要超过余艳花,就连潘姥姥也怕只是和他不差上下。 那么,金罗汉呢? 唉!魔长道消呀! 后悔已然不及,也无用处。 老爷子在除魔卫道中捐躯,他不过为了正义,为了那本血经。 还有龙凤帮中的弟兄,也为道义而抛了头颅。 那么,活着的蓝人俊啊,你该怎么办? 练功、复仇,追回血经。 血经上沾染的不仅是玄衣修罗一个人的血,还有何老爷子的,帮中众弟兄的。 能不把它追回,物归原主么? 他越想越躺不住,自己挣扎着坐了起来。 吐气,运功,聚拢丹田残存的真气。 一遍又一遍,他失败了。 他感到自己过于虚弱,还需要躺上两天。 明年端午节,紫衣人就要公开成立帮会了,他们就应该在那一天毁灭! 重上黄山,再访师傅。如果师傅不在,就练紫微二元导引术,苦修混元五指针,到端午节那天,拼个鱼死网破!—— xmwjw扫校,独家连载 第二十九章 二上黄山 蓝人俊在上林坊吴善谦家住了整七天,在吴善谦精心调治下恢复了元气。 他又用三天恢复了五成真力。 不能再等待下去,因为一波未平一波又起。白马寺五天前遭到紫衣人夜袭,寺内高手一败涂地。 但是,白马寺未遭屠戮。 方丈大师法缘被迫同意,决不再参予追索血经,置身事外,以换取天下第一古寺的安宁。否则,白马寺僧众一个不留! 此次交手,自法缘大师以下高手无不带伤,已无力再战。 据吴善谦所说,贼人也有忌讳。 若屠尽僧众,只怕引起天下公愤。 法缘大师在极其羞辱的条件下,接受了城下之盟。 龙风帮最靠得住的一支生力军,就这样退出了斗场。 苍紫云、潘老太、左文星、陈青青等人并无音讯,想是已经逃出洛阳。 吴善谦也曾参与寻找血经,为避免受害,已将家人悄悄送往乡下,只他和几个老仆留在府内,照顾蓝人俊。 再不走,更待何时? 他不愿告诉人,他该往哪里去。因为,黄山上不见得还能找得到白眉叟。 可是,吴善谦救了他的命,又不能不辞而别。 想来想去,觉得还是告诉吴善谦的好,倘若以后他见到紫云他们,可以通报自己的行踪,免他们挂念。 吴善谦听他说要去黄山练功,不好再挽留,便捧出些银两送他,还表示要送他到黄山。 几经斟酌,蓝人俊独自上路有危险,不如让吴善谦家的老家人赶车,装成富家眷属,混过紫衣人耳目。 蓝人俊同意了,一切由吴操办。 出发的前一天晚上,蓝吴二人便到旅店住下,清早由旅店来车出城。 吴善谦装扮成一个小厮,和赶车的老家下坐在车辕上赶车。 果然,出城时,有人紧盯着马车,终因看不出破绽,没有引起麻烦。 到达开封时,吴善谦将车赶进表舅家,表舅经商,一家人不谙武功。住了一宿,第二日清早就出发。 一路无事,蓝人俊在马车上仍坚持练功,功力已恢复到七成。看样子,到黄山后,可望全部恢复。 这回到了安徽境内,天时已晚,便在一家小镇上欧宿。 这地方虽只有几百户人家,但却十分热闹。镇上街道也齐整,店铺林立,以小饭店为多。三人找到了一间较大的客栈,包了两间客房。老家人一间,蓝吴两人一间。 客栈设备简陋,房内间壁只用一层薄薄的木板隔着,谈话十分不便。 饭后,天已黑下来,两人在房中无事可做,只得躺在床上休息,耳朵里不断传来隔室的谈话声,你想不听也由不得你。 蓝人俊干脆起来练功,不一会就物我两忘,入了定。 吴善谦的床紧挨板壁,对邻室的谈话渐渐发生了兴趣。 只听一个粗嗓门压低声音道:“老兄,我看她那辆剑不是凡品,人家不是说了么,要想入帮,须有见面礼。我看就把她做了,这柄古剑就算我二人的献礼吧。” 另一个细嗓子道:“万一不是宝剑,是一虚有其表的凡品呢?人家不是说了,献礼最好的是武功秘籍和宝剑宝刀,这秘籍你我弟兄上哪儿去找?这宝刀宝剑也谈何容易。其次的献礼是多拉些江湖叫字号的朋友入帮会,谁能说动高手加入,功记三等,若是一般平常功夫,人家连要也不要呢。所以,我思来想去,还是去找个高手入会比较把稳些。” “高手?找谁呀?” “哩,我已看准了一人,此人若愿入会,你我功劳就大了呢!” “谁啊?” “云中龙郑志刚!” “他?” “不错,正是他。你想,把他拉过去,这份量还不够么?” “够、够、够!不过,人家是安徽响当当的正道英雄,与九华派掌门平起平坐,能听你的话去加入一个神秘的帮派么?” “这个么,老兄,你又错了。人在世上,岂有不爱名和利的?告诉他,这秘密帮会明年端午节成立,到时名扬天下。告诉他,少林寺十八罗汉已去一十,洛阳新崛起的龙凤帮一夜之间砸了招牌,那个横行江湖专与黑道英雄过不去的神杖翁何老儿一命归了阴。白马寺的高僧也屈膝投降,不再过问江湖事。告诉他,这天下的武功秘籍,连《煞魔剑谱》、玄衣修罗的《血字真经》、少林寺的《一指定乾坤》等最最了不起的经典,也被该帮会拥有。试问,这样的帮会一成立,天下有哪一门派能与之相抗?若今年参加入会,当个什么分堂主之类的头儿,谁又不来巴结?” “话是如此说,你识得他吗?” “当然识得!” “好是好,不过,如果把那小娘儿的宝剑夺来,一件不成成一件,总比落空了好,若是两件都办好,岂不大功一种?” “晤,你的话也有道理,那娘们看来不好惹,要小心!” 大概是附耳说秘,吴善谦听不见了。 这两个王八羔子,要暗随一个女流下手,去参加紫衣帮献宝,实在可恶,自己可不能袖手旁观,注意着他们的动势才好。 隔室两人叽咕了一阵,没有动静了,想是闭眼歇息,好把力气派在夜半的活儿上。 他也闭目调息,耳朵听着隔室的动静。 二更过后,还无动静。 快三更时,他听见隔壁床板响了,便一骨碌爬起来,也不惊动练功的蓝人俊。 又听窗户一响,“唰”一声,有人跃出去了。他不敢怠慢,轻轻推开窗户,也跟着跃了出去,站在屋檐下观看动静。 他们住的是一楼,两个贼人已转过屋角,腾身跃到了二楼走廊上,又前行几步,站到一间房门前不动了。 他想了想立即绕到屋后,一个纵跃到了房上,来个倒挂金钩,舔破后窗窗纸,想看看贼人要施什么手段。 刚把眼睛贴上纸洞,猛闻衣袖飘动声,一指已朝他眼眸戳来,慌得他一个倒翻上了屋顶。人刚站起,眼前一闪,一个红衣女子已立在面前,满脸寒气,一声不吭挥拳就打。 吴善谦急忙闪过,小声道:“姑娘,前面有贼暗算你,在下是来保护姑娘的……” 那姑娘理也不理,拳足交加,凌厉非常,把吴善谦逼得直退。 他不禁大急,好人当不成,反倒成了恶人,这真是从何说起。 姑娘攻了五招打不中他,心中更是气上加气,拳法一变,出招刁钻狠辣,把吴善谦攻得左挡右闪、连连退步。 “姑娘,在下一片好意,你……” “好意?夜半到姑娘家屋外偷看,是君子的行径么?”姑娘冷冷说道。 “哎,姑娘你不是带有把好剑么?贼人就是要偷你的剑呀!” 一句话提醒了姑娘。 哎哟,这宝贝可不能丢! 她也忙不得打了,赶紧从后窗翻回卧室,只觉得一般异香冲鼻,赶紧闭住气息,但已嗅入了一些,头立即昏晕起来,手脚也软了。她吓得赶紧去摸枕边的剑,幸而宝贝还在。她想带剑蹿出,已经无力行动了。 她恨死了吴善谦,是他将她诱入房中的,他与前面点迷魂香的是一路,唉,只怪自己江湖历练太少,终于上了坏人的大当! 刚想到这里,吴善谦也跳进来了。 他在外不见姑娘出来,不克奇怪,但又不敢贸然进去,又等一会,担心有失,便不管三七二十一跳进了房中。 他马上知道是怎么回事了,立即运功屏住呼吸,将姑娘一把抱起,一下从窗口跃到楼下,再把姑娘放下。 姑娘又惊又怒,一个巴掌打去,手未伸到人家脸上,便象有秤陀坠着一样,掉下来了。 吴善谦小声道:“你中了迷香,赶快运功驱毒,在下一旁护法,不在紧的。” 说着伸手把剑接过来,静静站在一旁。 姑娘见他夺剑,咬紧银牙捏住,可还是轻易被取去了。气得她一腔怒火无处发泄。 可是,这小子并没有跑。 也许,他说的是真话呢。 顾不得这些了,她赶紧依墙而立,提起内无真气,排除迷香。 一盏茶时分过后,她感觉清醒多了,手上也有了点力气,睁归一看,那小子还乖乖站着呢,看来倒不象个骗子。 吴善谦见她睁开眼,忙把剑递过去,道:“请姑娘接剑,在下要走了。” “慢,你是何人?” “在下说出名字,姑娘也是不知道的。” “说出来不就知道了么?” “在下姓吴,名善谦。” “啊,是洛阳三公子之一的黑龙剑吴善谦么?大名鼎鼎的呢!” “不敢。请问芳名。” “郑兰珠。” “在下告辞,郑姑娘以后小心些吧。” “慢,就这么走了么?贼还没抓呢!” “在下身有要事,不能闹出风波,请姑娘见谅!” “哼,我若不是中了迷香,抓两个三流小贼,还用得着请人么?” “这……姑娘,在下确有要事,不欲惹人注意,况姑娘宝剑未失,就算了吧。” “算?没那么好算的!你要是怕事,我也不勉强,其实,得罪了黑道人物又算什么,叫他们找我爹去!” “令尊是谁?” “云中龙郑志刚,听说过么?” “久仰久仰,那么,姑娘更用不着抓贼了。” “为什么?” “贼要上你家去呢!” “他敢!?” 吴善谦把听来的话说了。 姑娘柳眉倒竖,恨恨地骂道:“好啊,这叫自投罗网!” “姑娘,夜已深,告辞!” “慢,你说的话是真的么?” “自然是真的。” “那好,你跟着我到家里去作证。” 吴善谦大惊,道:“不行啊,姑娘,在下还有要事呢!” “你去哪儿?” “黄山。”吴善谦说出口就大大后悔。 “好极了,我家就住在黄山下,同路!” “这……不行啊,在下还有同伴。” “有什么要紧,一块儿去啊!” “这……” “咦,你这人怎么一点不干脆?你若不去作证,你就是说谎,堂堂洛阳公子,也骗人呀!” 吴善谦无话说了,这姑娘难缠得紧,早知如此还不如不管闲事的好。 “怎么,你后悔了?”姑娘问。 好厉害的丫头! “好吧,明日与姑娘同行,姑娘是骑马还是走路?” “骑马。” “好,明早见。” “说话可要算数啊!” “是是,算数的。” 回到卧房,蓝人俊仍坐着,嘴上带着微笑,练功还做梦么? 他叹口气躺下了。 “惹上麻烦啦?”蓝人俊问。 “啊,你练完功了?” “早完了,还看了一出好戏呢!” 吴善谦脸红了,惊异地问他:“你都知道了么?” 蓝人俊笑道:“不错。嘿,这下你的麻烦就大啦!” “这话怎么说?” “你瞧着好了。” “早知就别管闲事。” “后悔已迟,晚了晚了。” “噫,你仿佛高兴得很呀!” 蓝人俊只笑不答。 他想起陈青青和他的纠纷来,不是管闲事兜来的么?岂有不好笑的? 当初他也是这么愁眉苦脸、唉声叹气来的,现在世该让别人尝尝这种滋味了。 他幸灾乐祸地瞧着吴善谦。 “你别高兴呀,到了黄山,进她家做个证不就完了?以后各走各的就是,也没什么大不了的,你说不是么?” “我说不是。” “为什么?” “天机不可泄露。” 吴善谦无法,只好闭上眼睡觉。 蓝人俊心想,你抱人家干什么?这是肌肤之亲,还想逃得了么?活该活该! 且慢,自己和陈青青的事还未了呢,笑人家干什么?泥菩萨过河,自身难保。 唉,这要怎么了结呢? 忘不了紫云,奈何? 第二天一早,两人才出店门,人家姑娘早拉着马儿等着啦,要溜也溜不掉。 姑娘艳若桃花,冷冰冰地瞧着他俩。 “快些上车,走啊!”她说。 蓝人俊忍住笑,带头上了车。 吴善谦刚要上车,就听蓝人俊叫老家人上车坐,让吴公子也赶赶马,大家轮换着休息。 老家人不敢,吴善谦不愿。 可是姑娘又说了:“对啊,年纪轻轻的,躲在车里舒服,让老人家替自己赶车,不害臊?该换换啦!” 不赶车不行了,吴善谦只好命老家人坐进车厢里去。 “对呀,这才让人看着顺眼,走!” 马车滚动了,姑娘把坐骑赶在车旁边,有一句无一句地和他搭讪着。 她问:“洛阳好玩么?” 他答:“好玩,地方大,热闹。” “我早就想去啦,爹就是不让去。” “啊。” “这回去还是偷跑的呢!” “去那里?” “洛阳呀!” “去到了么?” “没有。” “为什么?” “到了这里,我不敢走了。” “怎么?” “怕爹爹挂心呀!” “也是。” “我要是个男儿就好了,到哪里去爹也不会担心。” “是,做男人是好。” “什么?你瞧不起我们女子么?” “没有没有,哪儿的话呀!” “真的么?” “真的真的。” 蓝人俊使劲忍着,没笑出声来。 老天,为什么世上俊俏的武林女儿都那么难缠? 还是紫云好。又温顺,又谦和,又讲礼。 可是,她已经是左家的人了呀! 一路上,有大姑娘爽朗的笑声,稚气的议论,倒也减少了不少的旅途寂寞。 “喂,我说,你在洛阳,听说龙凤帮的事了么?还有白马寺的血经,少林寺的秘籍。” “听是听说过。” “讲给我听听。” “这话可长哪,讲不清。” “讲不清也要讲。” “好,简单说来是这么回事……” “不行,要详细讲,爹爹要听呢。” “郑前辈不是退出江湖了么?” “退出又怎的!江湖大事,他也不能不管呀,要是黑道邪魔占了上风,江湖岂有宁日?” “啊,这么说,郑前辈是要重出山啦?” “这我不知道。爹说了,血经乃佛门难得的宝贝,怎能让黑道人物据为已有?” “对啊,郑老前辈果然有眼力。” “快讲啊,噜嗦什么?” 吴善谦慢慢说开了,一幕幕惊心动魄的往事,命郑兰珠大气也不敢出,神往已极。 讲完后,她兴奋地大叫起来:“我一定要爹爹出山,传出英雄帖,邀集天下英雄,与邪魔一决高低!” “郑姑娘巾帼英雄,佩服佩服!” “不让须眉吧?” “当然当然。” “比你如何?” “强过太多!” “你既是洛阳三公子之一,怎么不去帮助龙凤帮啊?” “在下母亲病卧,所以不知情。” “唉,你啊!白白学武了。” “到黄山我家,你要把情形详细讲述,记住了么?” “记住了。” 蓝人俊也听出了兴趣。 由于孤军对敌,才使龙凤帮遭到覆亡。 敌方惨淡经营数十年,网罗了一批黑道高手,做事极其谨慎又煞费苦心。 盗取血经用了多少年,盗取少林寺秘籍又用了多少年。先派人卧底,一去就是三五年,不急不躁,极有耐心。 因此,贼势的建立岂是一朝一夕之功? 而自己一方呢?匆促上阵,人力不足,怎是人家对手? 江湖上有的是正道高手,倘能四处走动,广泛交友,集正道英雄于义旗下,又何愁贼人不亡? 云中龙郑志刚老前辈,退出江湖仍不失正义感,这样的人物不去交结还能成什么气候? 蓝人俊顿觉心中开朗了许多。 几天下来,不唯吴善谦与郑兰珠处得热了,就连蓝人俊也与她不再拘束。 只是蓝人俊用了假名,未露身份。 这天到了距黄山还有十多里的小镇,吴善谦让老家丁回转,自与蓝人俊随郑兰珠前行。 又走了五里多,到了一个小镇,郑兰珠说叫“兴德镇”。她家就住在这里。 兴德镇只有百来户人家,大多以耕田为生,街道古朴,房屋也还整齐。 郑家离小镇半里,是个独家大宅园,郑志刚金盆洗手名,就在这里营造了房屋。 沿着一条石砌小道,直到郑宅大门。 郑兰珠兴高采烈地敲响了门环,早有家人前来开门,一见是小姐,又惊又喜,急忙报知老爷去了。 蓝人俊吴善谦跟着进了门,竟是个不大不小的花园呢。绿树丛中,只有两幢小楼房和两排平房,令人感到爽眼清幽。 从一间楼房中快步走出了几位长者,有僧有道也有俗。 走在最前头的一位,年约六旬,额下长髯飘拂,一脸正气。跟在后面的四位,一位象个中年儒土,一位道长仙风道骨,一位和尚慈眉善眼,还有一位中年女子,气度大方。 总之,这几位都不是俗人。 “爹!孩儿回来了,还带来贵客呢!”郑兰珠象个小孩般跳跃着奔过去,一脸天真、一脸顽皮。 板着的面孔开朗了,责怪的话语变成了无声的微笑,一腔怒火化为满腔喜悦。 唉,天下做父亲的,又有谁不痛爱独生姑娘呢? “爹,这位是洛阳三公子之一的黑龙剑吴善谦,这位是他的朋友邓南。” “久仰久仰,贵客光临,蓬筚生辉!”郑志刚双手抱拳。 吴善谦连忙回礼:“冒昧而来,不速之客,打扰府上,望乞原宥!” 郑兰珠叫道:“哎呀,别酸啦,快进屋休息去吧!” 中年妇女笑道:“这妮子好没规矩,还不快向师伯师叔们请安!” 郑兰珠舌头一吐,叫道:“师伯师叔大爷们,侄女这厢有礼了!” 儒士笑道:“免礼免礼,行了礼请了安,又要磨着教几手‘绝活’给她了,不划算不划算,我书生还是两免了吧!” 大家一起笑起来。 郑兰珠小嘴一翘:“就是欧阳叔叔最小气,硬是把压箱子的活儿留着,舍不得教!” 郑志刚喝道:“你要胡说,凭你这点点功力,也学得了欧阳叔叔的绝技么?” “怎么学不了,学得了的!”郑兰珠不服气。 儒土道:“好好好,这回叔叔不走了,只要有人管饭,就教给你吧!” 郑志刚向吴、蓝二人介绍道:“这位是铁面书生欧阳荣,这位是山西五台派的清云大师,这位是恒山太清道长。” 都是江湖上有名的白道高手,吴蓝二人向各位前辈致礼。 郑兰珠又叫起来了:“这是我娘,叫邓秀乏,外号人称……” 邓秀芝笑骂道:“小妮子,还有自家人夸自家人的么?还不住口!” 大家笑着进了楼下客厅,早有家人奉茶。 郑兰珠道:“爹、娘,洛阳出了大事呢,啊呀,可了不得啦!在先我们听到的,不过毛皮而已,让吴公子给叔叔伯伯们讲吧。” 郑志刚道:“洛阳之事,早已轰传江湖,几位老友不约而同来访,也很关切此事呢。” 郑兰珠道:“龙凤帮死得可惨啦,帮主也失踪了,大概伤重死到城外去了。” 众人皆惊,纷纷感叹。 欧阳荣道:“龙凤帮帮主听说是个书生,武功极为了得,是上辈异人白眉叟的弟子,怎会就死了呢?传言不可信也!” 清云大师道:“白马寺血经被盗,老衲等出家人极为关切。玄衣修罗为修来身,赎其罪孽,诚心诚意以血当墨抄经,这是何等的毅力与诚挚?血经已成为佛门至宝,岂容邪派妖魔染指?如此珍贵的佛经,佛门弟子岂能不闻不问?望两位施主细细讲来。” 吴普谦道:“事情的始末,不该由在下陈述,不瞒各位,这位就是龙凤帮帮主蓝人俊,为了在路上不惹出风波,故换了姓名。” 郑兰珠大惊:“哟,你真害人哪!等会找你算帐!” 在座诸位听见蓝人俊就是帮主,十分惊异,又都重新站起见礼。 蓝人俊于是把事情经过讲了一遍,直讲了半个时辰。 他因亲身经历了几次恶斗,讲起来自比吴善谦生动得多,直听得众人大气也不敢出,郑兰珠更是睁大两眼,目不交睫,生怕听落了一个字。 最后讲到龙凤帮败逃,何老爷子辞世,声音不由哽咽起来,郑兰珠也为之下泪,长辈们则不胜欷嘘。 对于贼势之大,金罗汉尚存人间,使众老不胜惊骇。 太清道长道:“无量寿佛,除魔卫道,武林正道之本分也,恒山派岂能置身事外?愿与蓝帮主挽手共御邪魔,为佛门夺回血经!” 清云大师也道:“阿弥陀佛,五台派也不能袖手旁观,血经乃佛门至宝,岂能忍邪派玷污?佛法无边,邪不胜正,妖魔终不能长久,嚣张只一时也。” 铁面书生欧阳荣愤然道:“金罗汉武功虽已达化境,然正道英雄人才辈出,天下之大,能人异上极多,只要他们倒行逆施,有违天和,自有诛戮他们的人!在下虽不才,愿与各位勉力赶难,死不足惜!” 这些话听得蓝人俊热泪盈眶,心中十分激动,也鼓起了重整旗鼓的信心。 郑志刚又道:“神杖翁何老爷子荡妖除魔一生,游戏风尘,为我辈之楷模,老夫也决心重出江湖,邀约一些好友,与紫衣帮一较雌雄,不是你死就是我亡!” 邓秀芝道:“夫君有此气魄,戏妾岂能休闲在家?愿与夫君共斗妖魔!” 郑兰珠道:“娘,我呢?” 郑志刚道:“你?小孩子家,武功未成,别出去现眼,在家练功吧!” 郑兰珠大叫起来:“不干!爹爹和娘去除魔卫道,做女儿的在家享清福,哪有这种道理呀!师伯师叔们,主持公道,说说着呀!” 欧阳荣笑道:“你们听,她受冤枉了呢!” 邓秀芝笑道:“嚷什么?也不怕客人笑话,你学了那么点功夫,就唯恐天下不乱,怕你白学了。娘既然和爹重出江湖,会把你撂下么?撂下了你,你不是更好到处乱跑了么?这不是,半月前作偷跑出门,你爹还没有跟你算帐呢?还不如把你带在身边,死死管着。” 众人齐笑起来,都说这办法好。 郑兰珠气得直翻白眼,不作声了。 晚饭后,蓝人俊、吴善谦被安置在主楼对面的小楼上。 晚上,大家又秉烛夜谈,十分投契。 老一辈们又详细问了贼人武功招式,一致认为紫魔十卫、四星都已是一流高手,不能低估对方,要慎重邀的武功较高的正道英雄,以免交手时损人过大。 一连两天,他们都在议论明年端午节紫衣人成立帮派的事情。最后商定,各人去邀集朋友,于明年四月一日,秘密到洛阳吴公子家会集,再看贼众在何地组帮,那时再决定方策。 第三天,蓝人俊告辞上山。 他走后,那两个准备游说郑志刚参加紫衣帮派,又想劫夺郑兰珠宝剑的家伙来了,被郑兰珠揍了一顿,赶出家门。 吴善谦被郑志刚夫妇留住,要他盘桓些日子再走。 他自然十分乐意,对郑兰珠已不觉得是个大麻烦了。 太清道长、清云禅师、欧阳荣也还不忙走,有些事也还要计议呢。 再说蓝人俊独自上了黄山,直奔天都峰。 相别数月,轻车熟路,他心急如火,有一种归家的亲切心情,是以将动力提到极度,拼命往山上飞奔。 山洞还是那个模样,一切均无变化,白眉叟老人家依然精神矍烁,见他来到也不惊奇。 叩拜后,白眉叟笑眯眯瞧着他。 “遇到高手吃瘪了么?” “一言难尽,请师傅老人家指点!” 他把下山后的遭遇详说了一遍。 白眉叟道:“这金罗汉乃邙山九魔之首,当年郝杰、潘翠环两个年青人到郊山除魔,为师念二人匡扶正义,暗中相助,并让五魔、七魔和金罗汉遁去,想不到三十年后又兴风作浪了。郝杰一生骄傲,以致由快变魔,幸晚年忏悔,以血作墨抄写经书,足以抵其罪过,不想又留下武功秘籍,引起如此大的风波。如今你为找回血经,伸张正义卷入是非,自然不能就此罢手。但听你所言,贼势极大,又网络了不少黑道高手,以你一人之力,终不能成大事。 这样吧,你先安心练功,为师成全你就是了。” 蓝人俊又叩了几个头才站起来。 从当日起,白眉叟让他先练混元五指针,以半年为限,练到九成。 每到晚上,白眉叟以气顺他周身筋脉来回按摩,以增加他的功力,并治疗伤势。 三个月日夜勤统,混元五指针已到了九成火候。他运气发功时,五指针已经由气成形,射出五股极细的白色雾针。 这天,白眉叟指导他练剑。由于《煞魔剑谱》被敌获得,蓝人俊的这套剑法就失去了作用。白眉叟经过深思,将《煞魔剑谱》上的招式作了一些更动,同时另授他一套自创的《望月剑法》,嘱他练熟后,与更动过的《煞魔剑谱》交替使用,便可破敌。因为《望月剑法》是针对《煞魔剑谱》的攻防而创造的。并指示他将这套剑法授给年青英杰,以对付《煞魔剑谱》。并说若以此剑法对付各种流派剑术,当不在话下,足可保身。 蓝人俊十天学会了《望月剑法》,又以十天将它精熟。 剑法学完,白眉叟又让他将“紫微二元导引术”的阴劲阳劲合成一股无坚不摧的劈空掌,定名为“一雷掌”。 所谓“一雷”者,盖因先发出阳刚之劲,造成一种声势,“轰”一声如雷霆,以慑敌人心神,紧接着发出阴柔之劲,无声无息跟在阳刚之劲后面,合两种力共击对方发出的真气,足可击溃对方掌力。特别是两掌相对后,阴柔之劲突然而至,对方必来不及再提真气。 要想运用得自如,达到收发随心,他必须再下苦功。 又是三个月过去,已是隆冬时节,他终于将“一雷掌”练成。 白眉叟又将“随意掌”去粗取精,压缩成“望月十二式”,让他下山后传给该传之人。 这“十二式”有拳有掌有爪,一招可致命。只要练得精熟,心动手动,并能根据交手的敌方露出的破绽临机应变,则非常厉害。 春节即将来临,白眉叟却催他下山,临别时道:“为师自感在世不长,除魔后可再来此洞一行,如为师坐化,可将遗体葬于此洞,为师还有些武功著述留给你,望你好自为之,以郝杰为鉴,不可以武压人,切记切记!” 蓝人俊悲从中来,哭拜下山。 白雪莽莽,一片银白。 也许,这是与恩师最后诀别了呢。 唉,“相见时难别亦难”,人生就是如此—— xmwjw扫校,独家连载 第三十章 夜惩凶魔 岁末,蓝人俊来到了山下云中龙郑志刚家,以探问江湖消息。 郑志刚一家俱在,想不到的是吴善谦居然也在这里。 两人见面,分外高兴。 蓝人俊打趣道:“吴兄,‘乐不思蜀’,竟然家也不回了?” 吴善谦脸涨得通红,道:“这……” 邓秀芝笑道:“帮主,善谦已是自家人了呢,他和我家兰珠已订了亲,连亲家母也要接来呢,帮主冤枉他了。” 蓝人俊想起那夜与郑兰珠初识的情形,当时吴善谦那副倒霉样子,就象闯了祸似的,如今事情演变之快,确实出人意料。 他很为善谦高兴,不过兰珠这姑娘够刁钻的,以后可够吴老兄受的了。 于是他道:“恭喜恭喜!” 正好郑兰珠不知从什么地方跑了来,一见蓝人俊,便喜滋滋道:“帮主回来了?恭喜什么呀,说来听听。” 吴善谦赶忙道:“没有说什么,不问也罢,随便说说的。” 郑兰珠眼一瞪:“神气什么?人家又没问你!帮主,说呀!” “恭喜你和吴老兄结成秦晋之好呀!” “呸!都老皇历了!”话是如此说,她还是脸红了。一转身,逃之夭夭。 说起江湖大事,这半年来风波也不少呢。 少林寺自从损折了十罗汉,并未向紫衣神秘帮派屈服。正相反,由少林寺住持普善大师署名,与各大门派联络,少林誓与邪魔一战,夺回本寺武功秘籍和白马寺血经,并请各大门派相助寻找神秘帮派巢穴,并提请各大门派警惕,以防邪魔派人卧底。 此书信对各大门派都起到了震聋发聩的作用,各派立即内查有无卧底之人,并清点所藏武功秘籍。 这一查下来,愈发引起各派的恐慌。 因为,武当、峨嵋、五台、恒山、衡山、茅山、九华山、终南山等大小派别,或多或少都遗失了一些典籍,并从本派中清出些可疑人物,经过严厉审讯,大部招认系奉命卧底,或中途叛变。至于奉谁指使,则说法不一,有的说是张三,有的说是李四,大都说不出指使人的真实面貌,线索也就无法追下去。 这一来,动了公愤。 各派纷纷遣人下山,探查紫衣人的踪影。 大概是众怒难犯,紫衣人似乎消失了,再不曾出现过。 但是,别以为人家就怕了。 各派下山之人,有几派的竟失踪了,既不见他们回山复命,江湖上也查不到他们的踪迹,就是死了也未找到尸体。 更有甚者,一些与各大门派甚有渊源的武林名宿,接连被人暗杀,一杀就是全家,不留活口,也不知是何人所为。 几件血腥无头案轰传江湖,一些武林人士害怕了,有的悄悄离家出走,不知躲到哪里去了。有的闭门谢客,宣称金盆洗手,从此退出江湖,不再过问江湖闲事。 凡是这样做了的,倒还安然无恙。凡是公开宣称要除魔卫道的,没有多少日子其家人妻小便遭残杀。 当然,这只是发生在为数不多人的身上,天地之大,邪魔再有多少人手,只怕也杀不了那么多呢。 黄山山麓的郑志刚一家就是如此。 蓝人俊人山后,郑志刚当即写了几封书信去邀集一些附近省份的武林朋友,请他们以大局为重,出面制止紫在蒙面秘密帮会的残暴行为。并在外出参加几个老友的祝寿酒宴上慷慨陈词,表明了他重出江湖的决心。 因此,他们一家随时准备应付不速之客,还请来两位老友坐镇。一家人商议决定,决不在强暴面前退缩,宁为道义而死,也不愿苟活人间。 两位老友是多年知己、愿意与郑家对抗强暴,以树江湖正气,让紫衣暴徒也明白一个道理,现今武林正道人士,并非个个惧怕杀戮。 两位老友一位便是铁面书生欧阳荣,一位叫神镖鲍同。都是武林名宿,一生见了不知多少阵仗的。 蓝人俊听得热血沸腾,对几位前辈愈加尊重,可见公理自在人心,武林正道浩气长存。 谈说间,欧阳荣与鲍同从外边回来,见到蓝人俊十分高兴,问长问短,就象亲人一般。 鲍同年届花甲,一部长髯垂胸,颇有武林长者风度。 关于龙凤帮其他人的下落,一时却打听不到,想已潜在安全的地方,倒不必担心的。 蓝人俊决定暂在郑家住下,一来好传授吴善谦、郑兰珠剑法,二来保护一家安全,决不能让贼众再得手。 当下他把白眉叟的意思说了,大家自然欢喜不尽。 但郑兰珠却有些怀疑,道:“帮主,你这么年轻,到底有多大本领呀!” 这话一出口,马上遭到双亲的斥责。 吴善谦也急得什么似的,生怕蓝人俊不高兴。 蓝人俊却笑道:“郑姑娘,在下功夫与你差不了多少,只是恩师这套《望月创法》却大有用处呢。我不过代恩师老人家传艺罢了。” 郑兰珠道:“我与帮主交交手好么?” 郑志刚气得骂道:“你这丫头真是不知天高地厚,白眉叟在武林中辈份之高,武林无出其右。连玄衣修罗、青鸟神剑这两位前辈,辈份都起码低两辈呢,懂了么!” 郑兰珠嘟起小嘴:“人家是瞧瞧这‘望月剑法’到底如何厉害嘛,怎么老挨骂呢?” 蓝人俊笑道:“郑前辈不必可责郑姑娘,看看也不妨事的。” 欧阳荣笑道:“好好好,雅人雅量,帮主就和这天不怕地不怕的丫头过过招,让我们也开开眼界。” 郑兰珠急忙冲上楼去,捧着她的宝剑又慌慌忙忙冲下来。 大家从厅中出来,台阶前有很宽一片空地,足够两人演武。 蓝人俊顺手折了一节树枝,约有二尺五长,一摆手道:“郑姑娘,请!” 郑兰珠叫道:“不干不干,我用剑,你用树枝,不是吃亏了么?” 郑志刚,鲍同、欧阳荣、邓秀芝,包括吴善谦俱都吃了一惊,要以一支软枝条对敌,内力修为必然已达到上乘境界,蓝人俊年纪轻轻莫非就有这么高的修为了么? 他们都未见过他的武功,的确不知深浅,自然有些担心。 蓝人俊道:“不妨事的,姑娘只管动手。” 郑兰珠道:“我这柄古剑,虽然没有切金断缺之能,但寻常刀剑一碰就会缺了口,锋利得很呢,你可要小心啊!” 蓝人俊道:“知道了,请动手吧!” 郑兰珠不信邪,立即立了个门户,紧接着一个“青龙出洞”,剑指蓝人俊前胸。不等招式用老,紧跟着一个“海底朝月”,剑势突变,又刺向对方小腹。 蓝人俊巍然不动,枝条忽地一抖,后发先至,轻轻碰了兰珠的腕脉一下,酥麻酥麻的,但手中剑还不至于出手。 她以为这是偶然所致,根本不理,变式又是一剑,但剑出一半,枝条已危及自己肋下要害,慌忙撤招躲避,情势又反撩一剑,一剑刚出,枝条已危及自己眉心,追得她又改招换式,忙得个不亦乐乎。 总之,不管她怎么出剑,从哪个方向出剑。总是只送出一半就不得不先救自己的急。 真是的,憋死人了,这还有什么意思? 她噗地跳出圈外道:“不打了不打了!” 蓝人俊愕然道:“怎么了?” “你不是凭真本事,投机取巧,人家招式还没出,你就先来那么一下,有什么味儿?” 郑志刚又好气又好笑,骂道:“死丫头,打不过人家却有你的话说!” 邓秀芝道:“帮主第一招就点了你的腕脉穴,不是手下留情,你的剑早撒手了!” 欧阳荣叹道:“白眉叟老前辈这套剑法堪称天下无双,在下佩服得五体投地!” 郑兰珠惊讶万分:“真的么?欧阳叔叔,可不许骗人啊!” 郑志刚道:“这套剑法之妙,乃为父生平所未见,你真是个没有眼力的傻瓜!” 蓝人俊道:“在下学成后,从未实际操练过,也不知威力究有多大,为了切磋,吴兄是不是也来对练一下呢?” 吴善谦摇手道:“剑法看来招式简单,其实省去了许多花架,厉害得很呢,我岂是对手?不必试了吧!” “吴兄,你我不是较技,而是将老人家这套剑法摸熟。老人家说了,要在对敌时方能悟出其中奥妙。” “好,我来献丑。” 二人当即动起手来,吴善谦用剑鞘,蓝人俊仍用枝条。 吴善谦剑术可比郑兰珠高明得多,这一点不仅郑兰珠感到惊奇,连几位长者也很吃惊。 想不到年纪如此之轻,居然有了这高的造诣。 两人一动上手,吴善谦处处被制,无法尽力施展,五十回合后方才歇手。 郑兰珠第一个跳起来叫道:“姓吴的,你骗了我,我不依你!” 吴善谦一愣:“什么事骗你了?” “武功。那夜我打你,你东躲西闪,原来是哄我呢!” 原来是这么回事,小事一桩,倒把吴善谦吓了一跳呢。 “我又不和你真打呀!” 邓秀芝道:“丫头,少找麻烦,学剑吧。” 大家就刚才两人的交手发了议论,对这套剑术无不叹服。 欧阳荣取出折扇道:“为了除魔降妖,在下陪帮上走几招,以粹练剑法吧。” 两人这一交手,与前又不相同。 欧阳荣功力深厚,一柄扇子忽开忽合,点穴打穴,招式变换多端,出手刁钻,煞是厉害。 但蓝人俊一支枝条全把他的攻势阻遏住了,使他碍手碍脚,无法全力施展。 五十招后,两人一笑罢手。 这一下,众人才看出蓝人俊的真本事以及“望月剑法”的巧妙。 武林从来藏私,一派的秘技绝不传外人,奉若至宝。但白眉叟却屏除门户之见,愿将绝技传给正道有为之士。 蓝人俊把这意思说了,不分男女老少,愿学的都教。 使剑的郑志刚、邓秀芝、吴善谦、郑兰珠要学,使刀的鲍同、使扇子的欧阳荣,则借鉴剑中于已有用的招式。 从这天下午起,大家就开始学“望月剑法”。功力越高,越能悟出其奥妙。 郑志刚感叹不已,这套剑法拓展了他的眼界,改进了他原有的剑法,破除了一些陈规,使原来的师传剑法厉害了不止一倍! 倏忽半月过去,一套“望月剑法”已经授完,为提高运用能力,彼此以原来招式换着对招,这样练下来,实际功效又提高了八成。 郑兰珠以“望月剑法”,甚至能和欧阳荣动手五六十招不败,她不禁又惊又喜。 此外,各人还将本身原有的招式揉合进去,这就形成了各自不同特点的武功招术。 欧阳荣、鲍同、郑立刚、邓秀芝认为这样比单一使用“望月剑法”好,将“望月剑法” 中的杀着分散夹在原有功夫的招式中,使敌防不胜防,也不易摸清自己的路数。 于是,又在揉合方面,大家痛下了一番功夫,渐渐能自如运用了。 这又是半个月早午晚勤练的结果。从三十晚上那天起,这个年节都是在习武中度过的,只是餐后略略休息半个时辰而已。 这天晚上,蓝人俊向主人提出,要回洛阳寻找潘老太、苍大爷他们、以作对付贼伙于端阳节成立的准备。 郑志刚道:“老夫与妻儿老友商议过,与帮主一同赴洛阳,再邀集些朋友,与少林寺联络,打探紫衣人成立帮会的地点,一次将他们总舵挑了,一劳永逸!” 蓝人俊大喜,遂约定两日后出发。 当夜,蓝人俊与吴善谦闲聊一阵后,各自安寝。 蓝人俊却辗转反侧,不能成寐。 苍紫云的芳容清影,又活跳跳出现在脑中,他不禁又伸手从内衣袋中取出两面小镜子把玩,前年临别时的话语又在耳际响起。 唉,紫云啊紫云,你为什么不等上一年呢?叫我好不伤心啊! “还有小园桃李在,留花不发待郎归。” 你为什么不等我回来呢? “愿为双鸿鹄,奋翅起高飞。” 此生此世,我只能成为一只孤雁了,再无有和你“比翼双飞”的时候。唉,这满腹的惆怅,又向谁去倾诉? 人乃万灵之首,岂是无情之物。尽管紫云已经诉说过自己的苦衷,要他们以兄妹相称,但这是说说就能做到的么? 他躺在床上,不断把玩着小镜,心有千千结,难以解开啊! 想着想着又想起了陈青青。 他为了救她抱过她,她对自己也是一片深情。这个账究竟要如何了结? 想起她,顿觉十分头痛,回到洛阳街再见时,又怎么办呢? 但愿她忘掉了以前的事,重新另找个如意即君吧,比方说左武星就不错。对呀。早先怎未想起这件事来?下次一定和左爷说说,促成这段良缘吧。 那么,自己怎么办? 除魔之后,找个地方隐居下来,孤单地过完这一生吧。再不,上白马寺当个按经和尚,抄他一辈子的经,永不再想别的。 蓦地,他听到了衣服飘飘声。 有夜行人前来拜访,是紫衣魔么? 他赶快下床,走到对面床前,轻轻将吴善谦摇醒。 吴善谦一骨碌翻爬起来迅速穿上衣服,摘下床头长剑。 蓝人俊传声道:“你出去应敌,我在暗中观察。” 吴善谦点头,开了后窗,一跃而出。 蓝人俊运起神功,默察外间动静,发觉来人不少,不下于七八人呢。有几人已往这边走来,脚步极轻,功夫不弱。 吴善谦从窗后绕墙根而过,转到前面,运起功力扬声道:“何方来客,深夜光临,恕主人迎迓来迟!” 他的声音传遍全国,惊动了酣睡中的几位大侠。 “嘿嘿,好听力,居然知道大爷们到了!”’一个蒙面人放开嗓门,不再躲躲藏藏。 吴善谦款步向站在院中的几个蒙面人走去,边走边道:“尔等何人,通名!” 紫衣蒙面人冷笑道:“小子,通名有什么用?一个将死的人问这些干什么?” 吴善谦也冷笑道:“你临死前报出字号,好让本公子转告你的主人,到此来收尸!” 这时,郑志刚夫妇、兰珠、欧阳荣、鲍同全部从住屋中出来,与吴善谦站到了一起。 郑志刚道:“尔等夤夜来此何为?” 蒙面人道:“取尔等项上人头!” 郑志刚仰头大笑:“紫衣孽障,郑某人早就等着你们光临,为何迟至今日耶?尔等以为天下武林好汉都怕了你们么?郑某人足不出户,等的就是你们,今日既然来了,就不必再回去了吧!” 蒙面人立即狂笑起来:“好个不识时务的老东西,竟敢口出狂言,紫魔十卫今到其十,你今夜死无葬身之地!” 铁面书生欧阳荣冷笑道:“十卫全来又怎么了?我铁面书生还要同你们过过招,今日来了,那是自投坟墓!” 神镖鲍同吼道:“取下面等,亮出真面目,报上狗姓狗名。神镖鲍同从来不与藏头露尾、缩头缩脑的小人交手?” 蒙面人又是一阵狂笑,道:“好,好!临死前让你们瞧瞧大爷风采有何不可?叫你们死得心甘情愿吧!” 说完,果真抓下面罩,又道:“追命太岁张桥!” 第二人也照他那样,抓下面罩,亮出字号:“邙山尊者武学功!” “枯骨道长!” “黑太岁张大龙!” “铁和尚真缘!” “黑龙道人元和!” “素衣女魔龚玉翠!” “桃叶刀王七娘!” “阴判褚玉隆!” “阳判喻安邦!” 嘿,全是黑道出名的大人物! 这样的阵容怎不叫人心惊? 这样的阵容又有几人能敌得过? 尽管郑志刚等人都是老江湖,听见这么多妖邪集在一起,也不免心惊。 今夜决定着一家大小的生死存亡! 以六对十!不,以七对十,但蓝人俊哪里去了?为什么不出来? 形势凶险,只有一拼! 郑志刚早横了心,吼道:“原来尽是些鼠辈,今日恶贯满盈,你们的死期到了!” 武学功喝道:“郑志刚,你到处宣扬与本会力敌,今日奉金罗汉旨谕,屠你全家,不留活口,你还敢大言不惭,定将你碎尸万段!” 吴善谦一声喝斥:“大胆!待本公子教训教训你们这班杀人不眨眼的畜牲!” 他立即亮出长剑:“谁来送死!” 阴判褚玉隆抽出直背刀,一声怪笑,‘唰’一下长刀“力劈华山”,直朝吴善谦当头砍下,劲猛力大,声势不小。 善谦立即左跨一步,剑随身走,使个“游龙戏凤”,剑挑阴判腕脉。 褚玉隆即时变招换式,挽了个刀花,一刀斜劈。 善谦使出家传黑龙剑法,剑若骄龙,飞舞盘旋,与褚玉隆斗了十个回合。在第十一个回合之际,他使出了“望月剑法中的杀着,抽冷子从刀光中直进,伤了褚玉隆的右腕,再也拿不住兵刃,‘当啷”一声掉落地上。 吴善谦岂肯放过这等凶徒,剑如灵蛇,直戳敌方心室。 可惜,这一剑没有得手,被阳判喻安邦以直背刀架开。 这一来,大长了郑志刚等人的威风。 喻安邦想不到洛阳公子武功如此之高,下场后不敢疏忽大意,一柄直背刀舞得叮呼响,一口气攻了十招。 吴善谦初战得利,信心倍增,挥动手中长剑,遮挡了对方的攻势,并伺机以“望月剑法’中的杀着回击对方。 只要他一出手,对方必然手忙脚乱,攻势也就缓下来。 这“望月剑法”的确再好不过,他心中笃定,不慌不忙,第二十招之后,把喻安邦逼得连连后退,再也无力反攻。 张桥脸上挂不住了,喝道:“退下,真缘大师去超度这小子吧!” 铁和尚虎吼一声,舞动粗大的禅杖,替下了喻安邦。一片“呼呼”声中,直向吴善谦攻了二十招。 吴善谦见他禅枝沉重,不敢以剑硬挡硬架,便施展黑龙剑法与之对垒,抽冷子施出杀着,使铁和尚手忙脚乱。 铁和尚稳住阵脚后,不再猛打,小心翼翼地防范着他的进攻。 吴善谦一时也奈何他不了。 两人一战就是五十个回合,不分胜败。 龚王翠忍不住了,姗姗而出,指名向郑兰珠叫阵。 郑兰珠早就技痒,抽出长剑就杀。 龚玉翠是想拣便宜。 一个年轻的吴善谦就不好对付,三个老的自然更不好意,找个年青女子作对手,该是容易得多。 郑兰珠本来早就跃跃欲试,见这妖妇向自己挑战,立即娇叱一声,按家传剑法,使出一招“插花盖顶”,直劈龚玉翠脑门心。 龚王翠一见她使出如此孟浪的招式,心中暗喜,小贼人不想活了,看老娘收拾你! 她立即使个“仙人指路”,后发先至,直刺郑兰珠心窝。 殊不知郑兰珠不过是个虚招,立即身子一闪,脚踵一旋,使出“望月剑法”中的杀着,剑势从半空改为横削,类似“横扫千军”,直向龚玉翠腰间削去。 这一下如电光石火,吓得龚玉翠一个“旱地投葱”直跃两丈,才堪堪避过。 她恨得咬牙切齿,人未下落,便连着一个倒翻,头下脚上,在半空中施出“双煞指”,狠狠向郑兰珠戳来。 郑兰珠一剑削空,料知敌手必然从空中施出杀着,早就一个前跃,纵出两丈,双煞指的劲风“哧”一声击到地上,扬起了一溜灰尘,把泥地击出两个碗口大的坑眼。 这一手绝技实在吓人,但郑兰珠毫不畏惧,立即反扑进招,迫使龚王翠以剑相迎,一时无法再施双煞指。 又斗二十回合,居然不分胜败。 张桥看他们久战不下,再也按捺不住,吼一声“杀”,八人如虎狼般猛扑诸侠。 神镖鲍同早就防了这一着,一见众魔扑来,喊了一声:“打!” 只见他两手齐发,一支支金镖如穿浪之鱼,“嗖嗖嗖”分袭八人,将八魔阻了一阻。 郑志刚长剑一闪,直奔邙山尊者武学功。 铁面书生欧阳荣折扇一晃,朝张桥点去。 邓秀芝则迎战挑叶刀王七娘。 枯骨道人一声奸笑,猛扑鲍同。 黑太岁张大龙、黑龙道人、阴阳二判暂不出手。观看了一下拼斗情形之后,阴判褚玉隆直奔吴善谦,阳判喻安邦直奔郑兰珠,以二战一,想及早毁了吴郑二人。 张大龙、黑龙道人暂不出手,以观形势。 云中龙郑志刚一只长剑,和武学功的长锏斗在一处,两人都是一流高手,一时不分轩轻,打得十分激烈。 欧阳荣以打穴为主,身法灵活,和张桥的鹿角钩对垒,打得难分难解。 鲍同一把钢刀,与赤手空拳的枯骨老道相斗。老道两只枯爪十分厉害,不亚于两把铁爪,两人一时半时也难分出高下。 吴善谦一人对付铁和尚真缘和阴判猪玉隆,就有些吃不消了。他眼见郑兰珠被龚玉翠、喻安邦逼得险象环生,心中更是着急,拼命拼杀着想往郑兰珠身边靠。 郑兰珠左挡右架,已无还手之力。 此时,龚王翠一剑刺来,郑兰珠一剑架住,顿觉对方剑重如山岳,忙运功顶住,喻安邦趁机一刀劈向她右肩,眼看她已无力解救。 在这千钧一发之际,“当’的一声,喻安邦直背刀断为两截,是被一个小石头击断的。 喻安邦大惊,慌乱间眼前已多了一人。 “阳判,久违久违!”那人说。 喻安邦定睛一瞧,吓得魂飞天外,竟是他惹不起的蓝人俊。 蓝人俊话一完,一掌向他击来,掌未到,已换式变招,从击胸的部位换到眉间。 喻安邦急忙身形一矮,一掌劈蓝人俊胳臂。蓝人俊仍不闪不避,手往下一拍,拍个正着,正拍在喻安邦的天灵盖上,他哼了一声,身子往下一坐,再后仰倒地,没有气了。 蓝人俊立即身子一旋,跃到阴判褚玉隆身后,道:“阳判走了,你跟着去吧!” 褚玉隆闻声大骇,方待转身,便觉一个手掌在自己背上轻轻拍了一下,忍不住喉咙一甜,“哇”一声喷出大口鲜血,人也扑翻在地,只有出的气儿了。 吴善谦大喜,叫道:“帮主,不要放走一人!” 手底下立即持剑而上,发起了攻势,把铁和尚真缘迫得退了两步。 郑兰珠立即从旁协助,双战恶和尚。 蓝人俊又扑到鲍同和枯骨道人面前,接连攻出几掌,把枯骨逼退。 枯骨道人性极暴躁,立即狂叫一声,两只手往上一抬,施出乌血毒掌,提起十成功力,接连猛推两掌,两股腥风直扑蓝人俊。 蓝人俊两掌挥出,一阴一阳,四掌相撞,罡风相激,大震声中,相骨老道也是一声嘶叫,口喷鲜血倒地而亡。 蓝人俊一现身就毙了三魔,这情形惊得其余七魔胆战心惊。 张桥舍弃了欧阳荣,一个倒翻跃出三丈,一紧手中鹿角钩,直扑蓝人俊。 蓝人俊抽出长剑,一个前跃,剑芒暴长三尺,直指张桥心脏。 张桥挥动鹿角钩往下就砸,想砸断对方之剑。 蓝人俊手一抬,剑身直迎鹿角钩。 “当”一声,双钩震飞三丈,张桥虎口震裂,鲜血直淌。 张桥这一惊非同小可,他的腕力素来在江湖上罕逢对手,却被蓝人俊一只剑给震飞,这份内力实在惊人。 他急忙吼一声:“撤!”率先往院外飞蹿。 其余六人听到个“撤’字,谁还有心恋战,慌不迭四散奔跳,借着夜幕掩护,眨眼就不见了踪影。 郑兰珠吴善谦待追,被郑志刚叫了回来。 欧阳荣道:“蓝帮主神功盖世,这一趟黄山收获不小,可喜可贺!” 蓝人俊谦虚了几句,道:“今夜所到,正是紫魔十卫,还有比十卫更难对付的紫魔四星,四星之上还有什么人,就不得而知了。可惜今晚张桥见机得早,还是被他们溜走了。” 这时,吴善谦正搜三具尸体,摸出了三个竹牌和一些杂物。 每个竹牌上刻的是二个罗汉,可见二人在其帮会中的地位很高。 郑志刚吩咐下人将三具尸体拖出去埋了,又叫各人回房休息,有话明日再说—— xmwjw扫校,独家连载 第三十一章 左府怪人 吴善谦的家冷落了半年之久,现在又热闹了起来。 蓝人俊、郑志刚等一行七人回到洛阳后,便住吴家大院。 吴善谦又将老母亲从乡下接来,并引郑兰珠拜见了婆婆。 老母亲见兰珠美丽活泼,自是十分喜爱,兰珠便天天去陪着婆婆。 蓝人俊等在郑家时就议论过,若想寻到潘老太他们,只有两个办法。一是暗中查访,一是公开竖起‘龙凤帮”大旗,使风声传出,他们自会来联络。 几经商讨,觉得再立“龙风帮”时机不到,仅把自己摆在明处,又限制了自己的行动,不如暗中查访有利。 此外,对左府张府至进行监视,但人手有限,蓝人俊决定夜晚探查,伺机行动。 二更时分,蓝人俊蹿上屋顶,朝敦厚坊奔去,不一会就到了左家。 围了里静悄峭,蓝人俊朝主楼奔去,藏在临近接前的一栋大树上。 一楼无灯火,二楼西侧房里亮着灯,三楼也有灯火。 他想起老爷子说过,左文星说他从来不能上二楼,到他父亲生前所在的房间里去。今日既然有人,不妨去看看。 他施展御气虚渡,如影子般轻轻落在走廊上,点无惊尘,比一片枯叶坠地还轻。 屋门窗户都紧闭着,他不敢大意,静立在原地,运起神功默察周围及屋内,发觉中间客室里有两个极轻微的呼吸声,气息悠长,显出功力十分雄厚,似乎坐在靠墙的椅上。 而侧屋本该是卧室的那一间,里面也有人在,听呼吸声似有些古怪。 他听出里边一人,气息轻微,比客室中的两人功力更深,已达到一流境界中的佼佼者。 另有一人呼吸重浊、急缓不匀,非正常人。 一点声音也无,没有人说话,只有刺耳的令人听了难受的呼吸声。 莫非有人生了重病,已达苟且残喘的临终时分,榻旁的亲人在默默守着,等候病人喘完最后一口气告别人间? 那么,此人又会是谁呢? 室内三人武功极高,他只要稍一不慎,就会被发觉。动起手来事小,想看是看不成了。 他静静站着,屏住了呼吸,寻思着办法。 须臾,他踮起脚尖,走到了另一侧没有灯光的屋前,从此屋的走廊尽头一跃上了树。在树上静侯了一会,知道屋中人并未发觉。 他从一棵树到另一棵树,又绕回先前蹲伏的那株大树上。不过,这一次他站在树尖上,手中捏着一小根带叶的枝条。 他瞅准没有灯光的侧屋那方,一抖手将枝条打了出去。 一根小小的带叶枝条,被他贯立了内劲,“唰——”拖着长长的尾音,很有些象夜行人衣服带风的响声,朝那方蹿去。 果然,不声不响,两条矫健的黑影从中间客室里猛蹿出来,朝枝条蹿去方向追去。 他急忙一个纵跃,落到了瓦檐上,一个倒挂金钩,脚上头下,将后窗窗户纸用舌头舔湿,用指轻轻一点戳破,用一只眼朝里瞧去。 屋内陈设豪华,一个艳装妇女背着他,正站在靠走廊那方的窗前,往外倾听。 从背影看,很象是左夫人。 她一人在屋里干什么?还有一人呢?怎么没有声音了? 他向屋内四周打量,眼光扫到罗帐垂着一半,一半掀起挂在帐钩上的大床上,这一看,着实把他吓了一跳。 床上躺着个毛茸茸的怪人,头正朝着帐项,只能看到侧面。 也许不是人是什么怪物吧! 蓝人俊再仔细审视,发现不是怪物,的确是人。只见他满头雪白长发,将一个脸遮没了一半,根本分不清头发和胡子,听不见重浊的喘息声了,只见胸脯微微起伏,倒象一个正常人,睡着动也不动。 蓝人俊明白了,他被人制住了睡穴哑穴。 不能再看下去了,左夫人已从窗前转过身来,他连忙翻上屋面,躺在瓦楞上静听。 这瓦楞不过是一小块遮檐,没有绝好的轻功,是无法停留住的。 此刻,他听到下面有人说话了。 只听余艳花问:“有什么人来么?” 室外有人答:“夫人,我二人在园中绕了一圈,没有影儿,想是什么惊动了野鸟吧。” 余艳花道:“我听着也不象夜行人的声音,莫非有人打出了枝条、棍子之类的东西么? 你们在地上仔细搜搜看。” 外间有两人答应:“是。” 蓝人俊吓了一跳,这余艳花当真厉害,可得小心了。另外两人也是女子,功夫也达一流。三人如果联手,虽不致把自己怎么样,但总是麻烦,最好别惊功了她们,瞧瞧床上的怪人到底是什么人。 余艳花吩咐完毕,听裙裾的悉卒声音,大约从窗前走到了床边。 只听她道:“喂,怎么样?” 没有回答。 “你太固执了,何苦呢?” 没有声音。 “其实,你都不急,我又有什么急的了,不要紧。我会陪着你的。只要你觉得快活坦然就行。不是么?每天让吃得好好的,还给你煨参汤补药,照顾还不周到么?哈哈哈哈……” 这笑声听起来象哭,静夜中听来叫人毛骨悚然。起先有股说不出的凄凉味儿,到后来又让人感到刻骨的怨声,使人不寒而栗。 “我知道,你想死,是么?不行呀。你怎么能死呢?蝼蚁尚且贪生,何况一个大活人? 我不是说了么,你不急,我更不急,每天让你吃好的、喝补汤,就为的让你健健康康活着,你不吃不喝。没关系,就喂你吃喂你喝,你不是一点办法也没有吗?瞧,你那双老眼睛,瞪起来就象一只恶虎,你想把我吃了是么?可惜你办不到,永远办不到呀!这一点你比我更明白。我知道,你此刻心中想些什么,你咒我、杀我、咬我、砍我,这么多年,你心中想过只怕不止百万遍了,对么?可你依然象个大娃娃,乖乖躺在床上,什么也干不成,只有心中吃苦,徒叹奈何!不过,话又说回来,这只能怨你自己,一点也怨不得我。谁叫你冥顽不化、不识时务呢?你要是早点说了,我就打发你上路,这不比活受罪好么?咦,你看着我干什么?你恨?恨得切骨?你这个该死的老鬼,待老娘再让你尝尝鬼脉手的厉害!” 这最后几句,余艳花就象个疯婆,咬牙切齿,恶毒已极! 接着,蓝人俊就听到一阵不均匀的粗喘,跟刚才听到的一样,想是余艳花把什么“鬼脉手”的制穴手段施加在那人身上,那人又被点了哑穴,叫也叫不出来,只有喘气的份儿。 好一个狠心肠的妇人! 居然多年折磨一个死不掉活不成的可怜人,实在该遭天谴! 他立即揭起一块瓦片,一纵身到了屋对面的树上,但屋内灯已熄,想是揭瓦片时已惊动了这个妖妇,他不管三七二十一,一运功将手中瓦片捏碎了一个角,抖手往窗内打去。为了不露行藏,他立即从这株树跃到五丈外的一株树上,藏在叶片枝条间匿伏不动。 只见从二楼走廊上接连跃出了三条人影,直扑他刚才藏身的树上。 旋即发现树上无人,三人立即朝另一株树跃去,趁她们刚到第二株树,蓝人俊从树梢跃过了她们适才扑去的那株树,在树梢上稍一点,跃到了二楼走廊上。 他想把床上的人救出来,弄清是何方人士,让他脱离苦海。 他迅速推开房门闯入,一进屋就知道床上已无人,又听衣袂飘飘声,人家已朝楼上扑来,分三个方向,堵截他的逃路。 他顺手抓起两张靠椅,“砰砰”两声砸向两扇窗户,人跟着朝一扇窗户飞出。 这一招很灵效,向窗前扑来的人忙于躲避靠椅的袭击,被蓝人俊从空隙中遁走。 他接连几个纵跃,早已掠出左府,回头一瞧,追来的两个黑影离他还有七八丈,不禁微微一笑,施展轻功,一下就走得无影无踪。 他在黄山的半年多,每天除勤练功外,每夜蒙恩师以气按摩周身穴脉走道,功力增加了何止五成,故余艳花等人先就慢了一步,哪里还能追得着他? 蓝人俊从敦厚坊绕到北市,又从北市到了思恭坊,往张经仁家奔去。 张府无灯火,人早就睡尽,看不出什么名堂,便只好回到上林访吴家,正好是四更刚过,便迳自进自己卧房,打坐练功。 天亮后,众人起了床,蓝人俊把昨夜所见告诉了诸人,大家都惊奇不已。 郑志刚道:“应把此人救出,此人定是大有来历呢。” 蓝人俊道:“我第二次进屋,床上人已不见,不知藏到何处去了,要救只怕不容易,除余艳花外,另外两个守门的女子,功力不比余艳花差多少,合三人之力,很难对付呢!” 欧阳荣道:“只可智取,待认真想出个办法再说吧。” 鲍同道:“吴公子在黄山已与紫魔朝了相,依老朽猜测,只怕要到这里来报复呢,须得小心才是!” 邓秀芝道:“鲍大哥说的是,我们人手少,不可再分散,救人的事要慎重,若救不出来,只怕危及此人性命。” 蓝人俊道:“救人一事,待在下多探查几次再说。有在下的惊忧,他们也梦寝不安,分不出身来此惹麻烦。” 吴善谦道:“这样也好。在下则想到北市露露面,看望麒麟镖局徐镖主,也许苍大爷他们会与他联络呢。” 众人俱都赞成,也顾不得显露痕迹了。 蓝人俊道:“吴兄,在下踪迹暂不与人说,好么?” “连徐镖主也不说么?” “暂时不说为好,徐镖主一旦知道,说不定就在镖局内漏出风声,传扬开来不利。” “好,我对任何人也不说。” 吴善谦换了一套公子绸衫,逍遥自在地出门去了,被郑兰珠又追了回来。 她也要去,逼着吴善谦替她找来一套旧男装,扮成个书生模样,和吴善谦一道出门。 蓝人俊望着他们的背影,笑着摇了摇头。 但他心中又泛起一股苦涩味,眼见人家成对成双,自己却形单影只,苍紫云的倩影又自然地到了心头,抹也抹不去。 他再摇了摇头,回房去静坐练功。 吴郑两人去到下午才回来,晚饭时众人围坐一桌,听两人谈今日见闻。 吴善谦道:“我和兰妹到了北市,迳向去嘉宾楼探访徐镖主。徐镖主不在,听说在镖局有事,便只好退出来。正待去镖局拜访,有人在后边叫我,回头一看,原来是一个陌生汉子。他道:‘吴公子,请借个地方说话。’我因不认得他便道:‘你是何人?’他道:‘这里不是谈话之地,找个清静处,在下自当奉告。’我便和兰妹和他到了另一条街的旅舍里。 进了客房,屋中坐着一男一女,都是二十来岁的人,一个也不认识。我问他:‘尊驾何人,’他道:‘在下赵贤林,这位叫张士相,这位是朱仙云姑娘,我等奉左公子之命,上洛阳来寻访吴公子,’我一听,大喜过望,但又诧异他何以认识我,便问道:‘在下与尊驾素不相识,何以识得在下?’赵贤林答道:‘前年白马寺大会,在不等也从陕西翼城赶来,会上曾见过吴公子,旁边有人道出公子姓名,故而深有印象。’我问他:‘在公子今在何处?’他答:“左公子、苍姑娘、潘老前辈等人均在敝庄避难。在下等三人受左公子嘱托,每月一次到洛阳探访。左公子嘱在下三人不要到麒麟镖局、嘉宾楼去找徐镖主,因他那里人杂,伏有金罗汉的眼线,让在下三人到上林坊寻找吴公子,去过几趟都不见,今日无意中瞧见公子,但又有些看不实在。本不敢贸然相问,又怕坐失良机,故尔大胆一试,果然是吴公气。’我问他:‘你们又如何识得左公子的?’他答道:“在下等人系终南派弟子,师傅朱云彪老人家在翼城郊五家村定居,朱姑娘就是老人家独女,前年白马寺大会,帅傅老人家吩咐我等来旁观,见过左公子、去年,在下等人在翼城见到左公子一行,便上前问询,继而邀至师傅家,以后便在五家村住下来,因各家房屋不多,便分散开来住进各家。敞村年青子弟平日都向师傅老人家学艺防身,故师傅一声令下,全村均在暗中戒备,防止闲杂人等入庄,混有金罗汉眼线,所以左公子等人住在敝村,甚为安全。左公子嘱托我三人至洛阳访查龙凤帮帮主蓝人俊阁下的行踪,不知吴公子知道下落否?’我听他讲的头头是道,便相信了他,但还留了个心眼儿,便回答道:‘蓝帮主前两天曾与我见过一面,而今不知还在不在老地方,这样吧,待我先去探访,明日到敝宅相见如何?’他三人大喜,满口答应。我想,知人知而不知心,不如今晚失去探查他们一番,不知各位以为如何?” 蓝人俊道:“如此甚好,今晚我与吴兄走一趟吧。” 他一听到苍紫云的消息,心里就忍不住了,恨不得马上就到北市去找终南弟子。 可陈青青他们呢?怎么不曾听说? 他问道:“陈大爷、祝二爷他们呢?” 吴善谦道:“没有说,但想来总在一起,不会出岔的。” 众人都十分高兴,只要潘老太他们找到了,就可到在府一闯,这么多高手相聚还怕什么? 晚上,北市灯火辉煌,卖小吃的、卖杂物的,正是上市的时候。蓝人俊吴善谦漫步在人丛,他俩到了旅馆,由吴善谦带路,找到了赵贤林那间房,刚要推门,被蓝人俊拦住了。 蓝人俊迅速用手一指,意为房内有动静。 吴善谦仔细一听,房内有人在喘粗气,似乎还有另外两人在屏住呼吸。 他立即拉了拉蓝人俊,故意加重脚步向里走去,蓝人俊会意,也跟在后面走。他们走到走廊尽头,蓝人俊以传音入密告诉吴善谦道:“我转到后窗去,你守在前门。” 吴善谦点头,提气轻跃到房门前,离房门三尺远站住。 蓝人俊则沿走廊下了石阶,转到了后窗。 后窗紧闭,他贴墙站立倾听。 里面有人说话,声音似曾听过。 那人小声道:“你再不说出左文星的下落,大爷立即把你脖颈骨扭断!” 一人中喘气道:“在下不认得什么左文星,不是对你说了么?” 另一声音道:“哼,你不认识姓左的,怎么会和吴善谦那小子勾勾搭搭呢?你们说的话只当大爷们不知道么?姓吴的小子与左文星一鼻孔出气,你若是不知道左文星的下落,又何须在大街上把姓吴的叫住,然后鬼鬼祟祟到这里来密谈呢?再给你点厉害的尝尝,看你说不说实话!” 蓝人俊不敢再耽搁,大袖一挥,后窗“喀喇”一声震落。他立即纵身入窗,两手同时出掌,击向站在床前的黑魁星吴修德、丑面鬼朱彪。 吴朱两人大惊,同时挥出一掌相迎,‘砰”然声中两人被蓝人俊掌风打得退出三岁,摔倒在地上。 蓝人俊见床上躺着个年青人,神色十分痛苦,便出手替他解了穴。 “尊驾可是赵贤林么?” 赵贤林一翻身爬起来,道:“在下正是,恩公是谁?” “蓝人俊!” “啊!原来是帮主,这可太好了,特在下问问这两个家伙是何来路。” “不必问了,他们已经见了阎王!” 吴善谦此时从门外进来,一看地下躺着的人,吃了一惊。 蓝人俊道:“赵兄为何受制?” 赵贤林道:“这两人闯进房来,说有事要找在下,在下还没弄清怎么回事,被他俩出手点了穴,正想以‘分筋错骨’拷打在下呢。” 吴善谦道:“贼人眼线不少,在下大意了,忘了告诉赵兄,实在惭愧!” 蓝人俊道:“还有两位呢?” “他们上街买物未回。”赵贤林回答。 吴善谦道:“此地不能再住,都搬到舍下去吧。” 正说着,张立相朱仙云回来了。 赵贤林说了经过,两人随即回房打点衣物,不一会就收抬停当。 蓝人俊道:“你们先走,地上两人由我把他们送回到左府中去。以示警告。” 吴善谦遂与三人结账走了。 蓝人俊将两人拖到床底下藏着,想想不妥,索性将两人一边一个夹往,从后窗上房,也不管街上还有行人,施展轻功,从屋顶上一掠而过。 他的身法极快。街上人根本就不曾注意,所以也未引起轰动。 到了敦厚坊左府,他从后园跃进,把两人搁在亭阁内,刚想走之大吉,又想起件事,便停下来,运起指力在柱上写道:“作恶者死!” 四个字入木一分,就象雕出来的一样。 写完,一晃出了院墙,想回上林访去。但他又想起二楼的那个怪人,忍不住又跃回墙内。 此时还不到二更,他艺高胆大。也不施展轻功,顺着石砌小道往主楼走去。 他没有碰到一个人,佣仆们大概都在自己的房里。 末到主楼前的一棵树下,便听到一楼有人说话。其中一个恰似左夫人的声音。 他提起一口真气,一下跃到了二楼。 除二楼一片漆黑,一楼三楼全有灯火。 他站在柱子后,运功默察,发觉前次看到怪人的屋里,已没有一点声息。而客室和另一间房内,似有轻微呼吸声。随即听到一声猫叫,就在客室内。那么,房内的定是人了。 他刚想移步过去,忽听到有人说着话上楼来了,便不顾一切,从客室推门进入,再迅速把门关上,然后踅到有呼吸声的房间里去。 他来不及观察房里有些什么,便听到上楼的人来到了客室前。 一个女子声音道:“吴嫂,早些睡吧。” 吴嫂道:“张嫂,可要小心了,那晚上也不知是什么人,居然闯到这里来了,夫人发了脾气,我睡后,你要小心,不能再出事。” 张嫂道:“这么多年都平平安安的,哪知道会出事,怨得我们么?” 吴嫂道:“我劝夫人离开这里,可夫人说她的‘一指定乾坤’还差火候,行练成后走。” “夫人武功当世已罕逢敌手,何必还稀罕少林那点玩意?” “错了,夫人说,‘一指定乾坤’是少林绝技,有了它。才好对付那个什么蓝人俊。” “那晚来的人就是他么?” “不知道,夫人猜想是他,要么就是一个老太婆。” “唉,这两天够我们辛苦的了,你先睡吧。” “不,去看看老家伙。” “有什么看头?刚才下楼前不是才看了么?” “我二人离开已有一盏茶功夫,瞧瞧会不会有变。” “你也太多虑了,此时二更未到,早着呢,怎么会出事?不到三更,谁会出来?” “说得也是,不过,你我责任太大,小心些不会有错。” “好,就依你。” 接着,两人推开客室,点亮了蜡烛,抬起烛台进了内室。 蓝人俊此刻在什么地方? 他听见两人要进来,一时不知躲在何处,只好纵身轻轻一跃,到了室内的天花板上,一个身子紧紧贴住板壁,两手扣住天花板,手指头钳进去一分厚,提气屏住呼吸,一动不动。 张嫂吴嫂进屋后将烛台放在桌上,整个室内照得通明。 蓝人俊慢慢侧转头,瞧见墙边床上,并无一人,不禁好生奇怪。 这时张嫂走到床前,一把掀起床上的铺垫,立即露出一个花白的头来。 原来,这床制作得特宽大,床是空心的,把人放在下面,铺垫盖上自有床边木头挡着,不会压着躺在下面的人。 好一个余艳花,居然想出这样恶毒的办法来藏匿一个大活人。 张嫂道:“喏,不是好好在着么?” 吴嫂道:“好,盖上吧,我放心了。” 两人盖好床垫,出门时把门拉上,一个就坐在客室里,另一个进右侧那间内室去了。 蓝人俊轻轻从天花板上飘下来,轻轻走到了床边。 他想把怪人救出去,但又想到这样做极危险,只要弄出一点声响,就脱不了身。 怎么办呢?他静静思索着。 最后,他作出了一个冒险的决定。 他走到离门五尺远的地方站好,提起一口真气,将功力运到九成。然后左手大袖一挥,发出一股轻柔的内力,将门推了一推,发出轻轻的喀喇声,有如风吹门窗一般。 果然,坐在外面的张嫂立即跳了起来,她轻轻走到门边,功贯全身,猛地一推。 她还没来得及打出一掌、喊出一声,据觉五段极为尖锐的细针眨眼间钻入了体内,她只微微哼一声,扑地便倒。 蓝人俊以混元五指针一举毙了武功极高的张嫂,心中安定了许多,他立即脚尖一点,人已到了吴嫂睡觉的卧室门口。 吴嫂还没入睡,猛听“扑咚”一声,连地板也震了,惊得一跃而起,连忙抓起衣服慌慌张张穿上,嘴里问道:“张嫂,你……” 蓝人俊闻听里间的衣服悉卒声,脚尖又一点,已经进了卧室,吴嫂刚一开口说话,他右臂直伸,又开五指,五股凝成白气的真元内力,箭一般刺到,吴嫂衣服还未穿整齐,哼了一声也“扑咚”一声栽倒在楼板上。 这两声巨响必然惊动住在下面的人,他赶紧蹿回在边内室,掀起床褥,抱起怪人,往窗口跃了出去,直落到七丈外的庭院里。脚一着他,他又用力一点,又射出七丈。不用几下,早到了围墙外。 此时人已稀少,他忙蹿进小巷,又从房上往上林坊奔去—— xmwjw扫校,独家连载 第三十二章 重建龙凤帮 吴善谦和终南派弟子赵贤林等三人回到吴宅,与郑志刚等前辈坐在客室闲谈,等候蓝人俊回来。 直到二更过,方见他怀中抱着一人,从外进来。 众人一惊,忙站起来探着。 蓝人俊道:“各位前辈,速速作好准备,说不定余艳花会追到这里来呢,在下怀中此人定是个重要人物,余艳花决不会善罢甘休。” 邓秀芝道:“将此人抱到我的卧室,由我和兰珠照看。” 吴善谦急忙上来接过怪人,和邓秀芝郑兰珠往楼上去。 欧阳荣道:“帮主,你被余艳花发现了?” 蓝人俊道:“她并未见到在下,但在下已将她的两条臂膀除去,抱走了这位不知姓名的人,她必然会猜测是吴公子一方所为,故在下料定她会追来!” 话才说完,郑志刚便一晃到了门口,大声道:“什么人,为何夜间私间民宅?” 话才落音,“嗖嗖嗖”,有六人从树上跃到了院中。 借着客室透出来的灯光,郑志刚看清了六人的面目。 只见一男一女均在五十开外,背后站着四个俏生生的丫环。 “你是什么人?”余艳花问。 “郑志刚!” “哼,原来是你!好啊,你自动送上门来了,还省得我找你费心。” “你是什么人?” “你配问么?” “放肆,你不说老夫也知道,毒牡丹余艳华是也!” 余艳华、霍占云大惊,怎么这老儿知了她的底细? 余艳华冷笑一声:“既知我真名,你死定了!” 铁面书生欧阳荣道:“鹿死谁手,尚在未料之期,你不嫌大话说早了么?” 霍占云一声冷笑:“你是什么人?” “铁面书生欧阳荣,你呢,敢报上名号么?” “俊面狼霍占云,听说过么?” 郑志刚暗吃一惊,道:“知道知道,塞外一个杀人不眨眼的魔王,真是久仰了!” 霍占云阴笑着道:“知道就好,今夜死了也不觉得冤枉了吧!” 蓝人俊一直藏在众人身后,此时伸出头来大声道:“左夫人,霍总管,久违久违!” 余艳花一见是他,颇为惊异,但她马上冷笑道:“你原来还活着呢,幸运幸运,今夜的事我当何人如此大胆,原来竟是你干的!好吧,闲话少说,把我的人还来!” 蓝人俊故作惊讶:“你的什么人呀,真是莫名其妙?” “姓蓝的,你死有余辜,还装什么蒜?” “余艳花,你自以为能横扫天下么?你那赤焰针只敢偷偷摸摸丢几支出来,今夜你休要再走,还神杖翁的命来!” 蓝人俊分开众人,一跃而到了余艳花跟前一丈处站定。 霍占云喝道:“小子,你也太狂了,张嫂吴嫂是不是你害死的?” “死有余辜,该轮到你了!”蓝人俊说着大袖一挥,发出一阵罡风。 霍占云冷笑一声:“来得好!” 顺手一挥,发出罡风相迎。 “轰”一声,霍占云退了一步,蓝人俊纹丝不动。 不等霍占云再有举动,蓝人俊使出“望月”十二式,一掌去霍占云,一掌击余艳花。 余艳花娇叱一声,展动身形,长剑一掣在手,剑尖直点蓝人俊咽喉。 霍占云却将身一矮,弓步双掌,直击蓝人俊下腹,劲力之大,实足惊人。 郑志刚大吼一声:“看掌!” 身随声动,一掌朝霍占云肩胛击到。 霍占云只得收招换式,侧身来对付郑志刚,两人遂打成一团。 蓝人俊空手和余艳花拆了十多招,发现余艳花的剑招愈精,她已将《煞魔剑谱》揉合到自己的武功里去,要凭双掌胜她怕是很难。他只得叫了一声:“谁给我一把剑!” 这似乎是向自己人要兵刃,哪知叫声中他突然一晃跃到了红莲青莲四个丫头面前,向红莲虚晃一掌,一转身已将青莲手中的剑夺过。 一瞬间的变化说来很长,实际不过眨眼之间的事。 红莲忙着闪避,青莲只觉灰影一晃,手中微轻,低头一看,不禁‘啊’下一声惊叫出来,还没弄清是怎么回事,只见蓝人俊手中舞起一道白光,和主人打在一起,两剑相交,发出一串“乒乒乓乓”的声音。这才知道自己的剑波人家夺去了,不禁惊得目瞪口呆。 白莲黄莲也惊得赶紧握紧了自己手中的家伙,生怕也被人夺去。 不过,世间事往往也很奇妙,你越是担心要发生的事,它就当真要发生。 就在蓝人俊与金艳花打得难分难解之际,忽地灰影一闪,“乒乒乒’三声,红莲等三人手中几乎同时一震,三只剑一只接一只,直朝余艳花飞去。 这情形就象她们背叛了主人,企图弑主谋反一样,把三个丫头吓得尖叫起来。 余艳花也是又惊又怒,舞起长剑,要把击来的飞剑通统击落。 哪知第一剑击在飞来的第一把剑上,发觉剑身力造极大,竟然击它不落,依然笔直地朝自己胸前飞来,这才惊觉到对方用意。连忙一闪避过,接着功贯于臂,用力击在第二把剑上,“呛嘟”一声,虎口发麻,但总算把它击落,紧接着第三把长剑飞到,余艳花用了七成内力击在剑身上。把剑斫成了两截。 哪知就在这一瞬间,一股猛烈罡风袭到,余艳花慌不迭猛提真气一掌挥出,两股激猛的罡风相撞,“砰”然大震声中,余艳花内腑翻腾,正要吸气调息,突觉一股坚韧无比的柔劲袭到,慌乱间急忙纵身后跃,已经迟了些,被那股柔劲打得连退出三步,“哇”一声喷出了大口鲜血,差点栽倒在地。 霍占云见状大惊,急喝道:“走!” 四名丫环应变也极快,见主人受伤,同时纤手一扬,打出四股粉灰,一股刺鼻的辛辣味立即弥漫开来。 蓝人俊等知是毒粉,立即闭气后跃五丈,蓝人俊在后退时还打出了两掌罡风,将毒粉吹走。就这一瞬间,余艳花等人已经不见。 蓝人俊待要追赶,被欧阳荣拦住了。 “帮主,余艳花受创,势必不会再回左府,追也无益。” 郑志刚也道:“狡兔有三窟,谅她不会退回老窝,容再报仇吧。” 终南弟子见了这般阵仗,一个个心中惊骇,不要说自已这点功夫相去天渊之别,就连师傅也只怕不是人家对手。 朱仙云忍不住问道:“蓝帮主,适才你将那三个丫环的剑挑去对准余艳花,那是什么功夫啊,真妙得很呢!” 蓝人俊笑道:“那是什么功夫?我自己也不知道,只是临时想出的办法罢了。因为那妖妇剑上功夫太强,在下虽抢了一把剑来,急切间只怕战不下她。临时想了个障眼的办法,将三个丫头剑挑去射余艳花,用的暗劲极大,迫使余艳花专心对付,然后施出‘一雷掌’,得以将她击伤,要不,真还不好对付呢!” 欧阳荣笑道:“帮主这一着果然高明,先发制人,否则,妖妇的赤焰针实难对付,我方恐怕也有伤亡了。” 众人闲谈几句,又忙着到楼上去看望那个一头一脸尽是毛发的怪人。 怪人睡在里间郑志刚夫妇的床上,依然昏卧不醒。 众人一进室,邓秀芝就赶忙说道:“来人打发走了么?真是怪事,这人象被点了穴,但我替他试着解穴,却一点也不管用。” 蓝人俊上前也试着解穴,照样不管用。 欧阳荣摸摸脉,道:“不象被点穴的样子,恐怕是吃了什么药吧。” 一听是药力所致,众人便没有了办法。 欧阳荣道:“暂且移到客房,派两名忠实仆人服侍,等请些名医来看吧,如何?” 郑志刚道:“这办法好。” 遂亲自下楼去叫家丁,那些家丁仆妇,早已惊醒,遂来了两名老仆,将怪老人抬下楼,送到客室去了。 蓝人俊道:“明日我随赵兄张兄到翼城五家村一行,再与潘前辈等回来,这里就请诸位小心了。” 众人满口答应,遂各自歇息。 第二天一早,蓝人俊四人一行上了路。 不几日就到了五家村朱仙云家。 潘老太一见到蓝人俊,高兴得喊道:“紫云、青青、宋芝,你们瞧谁来啦!” 这是一个不大的四合院,有前后两道门,潘姥站在院中,三个姑娘正在后园子里拔菜。 一听见潘姥的喊声,三个姑娘赶紧抱着菜从后门跑进来,一见蓝人俊等人,一个个呆住了,眼泪立即象溪水般淌了下来。 紫云青青痛哭失声,互相抱在一起。 宋芝先只是流泪,后也跟着嚎陶大哭。 小院子里,哭声一片。 朱仙云哪里还忍得住,也跑上前去,搂住紫云青青跟着哭了起来。 蓝人俊眼眶也湿了,哽咽着讲不出话来。 潘老太叹息道:“也难为她们,这些日子可真难熬啊!” 朱云彪此时从外面回来,发觉有陌生人在场,姑娘们又在那里大放悲声,不觉愣了。 赵贤林张士相忙叩见师傅,说明原委,并请蓝人俊过来与朱云彪见礼。 朱云彪道:“皇天不负苦心人,终于寻到了帮主,真乃大幸!” 蓝人俊谢道:“全亏前辈照料本帮弟子,在下万分感激!” 朱云彪一身农夫打扮,年约五旬,紫红的脸膛上,一对眼珠黑亮有神,颇有武林闲逸人士的风度。 紫云首先止住了哭声,叫道:“我去叫爹爹和文星,他们要知道帮主来,不知高兴得怎么样呢!” 说着就往外跑,快得象一阵风。 朱云彪邀蓝人俊、潘老太等进客室里坐。 潘翠环道:“多亏朱师傅挽留我们,否则,还不知道会跑到何处去呢!这些日子总算也没白过,紫云、青青、文星、武星练武都很勤,武功大大提高了呢!” 陈青青一双俊目眨也不眨,直盯着蓝人俊瞧,流露出一腔热情,瞧得蓝人俊不敢看她一眼,心中怦怦乱跳。 不一会,苍震环、左文星、左武星、左敬熙、陈子寿、祝勇等人冲了进来,彼此见面十分激动,非言语所能表达。 蓝人俊不见张永胜等人,急问他们的去向,为何没有与大家在一起。 陈子寿叹息道:“这些弟兄都已入了土,一缕忠魂早升天去了。” 祝勇道:“原金牛帮和吉凤帮的弟兄全都拼死在龙凤帮总舵,没有一个是贫生怕死后退的,请帮主为弟兄们报仇!” 蓝人俊眼泪不禁夺眶而出,立即从坐椅上站起,大步走到天井里,双膝跪下,对天祷曰:“蓝人俊誓与紫衣凶徒一拼生死,夺回佛门至宝血经,为弟兄们雪仇!” 陈子寿、祝勇也急忙跑出来跪下,陈青青、苍紫云、左文星等帮众也相随跪下。 帮主盟完誓,将腰间夺来的长剑抽出,又道:“此生若不夺回血经,蓝人俊便与此剑同折同损!” 说完,两指一用力,“嚓”一声,剑身断为两截。 众人又惊又骇,帮主已立下重普,作为属下,又该当如何? 陈子寿立即对天发誓:“陈某等龙凤帮帮众,愿随帮主血战,不惜性命,夺回血经,铲除妖魔,还我朗朗乾坤!” 众人也跟着他说了一遍,只是说到“陈某”时,各人将自己的姓名报上。 誓毕,蓝人俊未站起,众人也不敢起立。 蓝人俊合掌对天:“龙风帮死难弟兄之灵,请等候蓝人俊等人斩下妖邪首级祭灵,以告慰各位!” 说完这才起立,众人也跟着站了起来。 朱云彪激动地说道:“龙凤帮对弟兄如此仗义,蓝帮主若不嫌弃,老夫愿追随帮主与妖邪一战!” 赵贤林、张士相、朱仙云立即跪下,等候蓝人俊的一句话。 蓝人俊连忙一揖:“老英雄慷慨助人,龙凤帮岂能不恭请前辈人帮,只是龙凤帮已经败亡,委屈了老英雄了!” 朱云彪道:“老夫一向淡泊名利,从终南学艺下山后,也曾在江湖闯荡过,中年便到此隐居。如今邪道猖狂,练武人岂能袖手旁观?故老夫愿率本村有为弟子,随帮主重出江湖!” 一番话说得大家心暖,纷纷祝贺朱云彪等人参加龙凤帮。 赵贤林等人趁机下拜参见帮主,蓝人俊立即下跪回拜。 之后,众人回到客室,蓝人俊又向大家诉说了分别后的经历,使大家惊叹不已。 潘老太道:“为振江潮正气,龙凤帮应在洛阳重举帮旗,立帮之后,向邪魔发出挑战,看彼等敢不敢公开露面。要是不来出头,就邀少林派高手,到芒砀山兴师问罪!” 众人均赞此法甚好。 蓝人俊道:“前辈所言甚是,但恩师白眉叟有两套武功,须传给年青弟子,待武功有成后,再与彼等一战,所以延缓些日子再去如何?” 苍震环、陈子寿等老一辈人,见蓝人俊迭经风浪后,已经不是一个不谙世事的书生,而是一个干练的帮主了,心中大感欣慰。 陈青青更是钦佩不已,双目紧紧盯着他,舍不得眨一下眼皮。 潘老太道:“既有白眉前辈的武功要传,自然只有延些时日,不过贼众扬言端午成帮,须得赶在这之前最好。” 蓝人俊道:“不妨,只要大家苦练,十天半月可以学好的。” 第二天,蓝人俊教“望月剑法”。 左文星兄弟、紫云、青青、朱芝、赵贤林、张士相、朱仙云等年青弟子要学,就是陈子寿、苍震环、朱云彪、左敬熙等老一辈的人也要学。祝勇虽然使刀,但也跟着学,以融汇到刀术里去。 一连十天,从早到晚,众伙儿专心苦练,终于学完了剑法。 整十一天起,让众人组对,一个以原来功夫,一个以“望月剑法”对练,以使“望月剑法”在格斗中更具实用。 潘老太的青鸟剑法堪称江湖一绝,但比起白眉叟自创的“望月剑法”来,后者简捷得多,且专为对忖“煞魔剑谱”上的剑招,因此十分厉害,众人学来也容易得多。 五天功夫,众人已将“望月剑法”与自身功夫融汇一处,人人自觉武功大进,十分喜悦,巴不得马上雪耻报仇。 第十六天,众人离开了五家村。 朱云彪从村中带了二十人跟随前往。 当众人到达洛阳、来到吴善谦府上时,吴善谦、郑志刚、欧阳荣等人到大门迎接大家十分兴奋,彼此热热闹闹寒暄了一番。 郑志刚道:“帮主回来,龙凤帮之大旗可以重新张扬,我等均愿加入,齐心合力荡魔徐妖,以申正义!” 这话得到大家的赞扬,采声一片。 于是商讨重举帮旗的日期及办法。 由吴善谦派管家到北市租赁房屋,只要房屋一定下来,便择吉日复帮。 这时,左文星道:“帮主,在下家中二楼房中的怪人,不知住居何处,在下欲往一见如何?” 郑志刚道:“在平屋客室内。” 郑兰珠立即起立:“我带公子去。” 左敬熙、左文星、左武星以及苍紫云、陈青青等出于好奇心,一窝蜂跟去。 蓝人俊则请潘老太,陈万寿、祝勇到自己房中,商讨龙风帮的人事。 经过权衡,决定蓝人俊任帮主不变,潘老太仍任总参事。副帮主则请郑志刚、陈子寿就任。祝勇自愿接任内事堂堂主。另一堂武事堂堂主由左文星就任,年青人统归到武事堂,老一辈的则任参事。 正商议间,陈青青飞奔前来,上气不接下气,恨不得一口把话全说出来。 “哎呀……他是爹呀,不不。他是左公子家爹啊,快去……看看……吧。” “什么人是左公子的尊大人?”蓝人俊问。 “哎,你真是……那个怪人呀!是左叔认出来的!” “当真有如此怪事?” 众人忙跟着陈青青来到另一间客室,只见左氏一家在怪老人床前哭泣。 朱云彪却坐在床上替老人按脉。 见帮主来了,左敬熙道:“这便是我堂兄左山岳呀,想不到他还活着,被折磨成这个样子,好狠心的余艳花,不报此仇誓不为人!” 这真是万万意料不到的大奇事。 “死”去快二十年的人,居然还有一息尚存人间。 蓝人俊等人均惊得目瞪口呆,话也说不出,只是默默注视着床上的可怜人。 朱云彪诊好脉,叹口气道:“左大侠中了一种慢性毒,非解药不能使其清醒。” 蓝人俊道:“没有法儿治么?” 赵贤林道:“帮主放心,家师精通医理,又熟各种药草专性,会有法儿治的。” 朱云彪道:“老夫休闲耕耘后,喜爱摆弄药草,这解毒之事本也不难,但左大侠所中之毒非比寻常,老夫自问并无把握,只有一试。” 左文星下跪道:“望前辈施恩救治家父,文星生下来便成孤儿,家父被残害一生,这冤情始终不明不白,只有救醒家父,方知因果,恳求老前辈……” 朱云彪忙道:“左公子清起,老夫自当尽力,无论如何要让左大侠开口说话!” 左文星立起身,又再三致谢。 朱云彪道:“为防止有人偷袭,请帮主调派人手,加强防范。至于购药采药,就由小徒相助,熬药煎汤由小女仙云亲自熬煎。” 蓝人俊道:“事关重大,请左敬熙前辈、左堂主、左执事、吴执事、欧阳参事守护左前辈,并请朱前辈门下弟子十名,设岗设哨。” 陈子寿补充道:“龙凤帮人少,暂设两堂,内事堂堂主视勇,武事堂堂主左文星,年轻一辈通拨到武事堂任执事,老一辈则为参事。副帮主由在下和郑志刚大侠担任,待人力充足后,再增设几堂,特告知诸位,即日起各司其事,不再赘述。” 郑志刚又推辞了几句,在众人的拥护下他也豪爽地答应了。 两日后,龙凤帮在北市嘉宾楼对面不远的一幢楼房中,重新打出了龙凤帮一龙一风的旗帜。原帮中人众纷纷前来联络,把祝勇忙得成天不能休歇。 总舵所在地有三进院子,不带花园,只有宽敞的小天井,四角植有松柏树。 麒麟镖局局主徐海峰闻讯赶来,一见蓝人俊等故人,不禁惊喜交集,互道离别之情,并派人取来三千两银子,表示祝贺。 白马寺是在第二天得到消息的,方丈法缘大师于夜间亲自率监寺法清大师、维那法元大师、知藏法净大师、知客济方和尚悄悄来访。 法缘大师道:“去年贫衲为了保全古寺,不得不与紫衣人定了城下之盟,不得再参与追索血经一事,望蓝帮主原宥则个!” 蓝人俊道:“大师等迫不得已,在下知晓大师苦衷,此后追索血经之事,本帮将不遗余力,请大师放心!” 法缘道:“惭愧惭愧,只有烦劳各位了。不过,老衲有一言,不知当说不当说。” “大师请直言,在下洗耳恭听。” “老衲去年曾与入侵本寺之紫衣蒙面客交手,其中有三人身手最高,号称紫魔三龙。其次为紫魔四星,再次为紫魔十卫,据老衲与紫魔三星中一矮小之人交手,发觉其功力之精纯,老衲实非对手。故此,请帮主慎重行事,羽翼未丰之前切莫孟浪行事,以免损折英豪,于事无补。” “大师言之有理,在下务必慎重行事,决不轻易犯险。紫魔十卫已除其三,至于四星三龙,从未交过手,定让大家严加防范。 “白马寺为诺言所缚,不能夺回佛门至宝,老衲愧对上代祖师,也愧对各位,告辞了!” 送走白马寺高手,众人惧皆叹息。 白马寺高手甚众,竟折于敌手,蒙羞当世,以致失去佛门至宝血字真经后还不能追索,此中涩味,唯方丈大师等高僧自知了。 第三天,朱云彪为配一剂药,带着赵贤林、张士相两个徒弟外出来药去了,朱仙云则留下煨汤药,尽心尽力。 第四天,风风火火闯了两个人进门,被守门的终南弟子给挡住了。 “在下张子厚、黄荣生,速速通知帮主!” 不一会,内事堂堂主祝勇从二院出来,一见二人大喜,忙将他俩带进三院楼上,参见蓝人俊。 “呀,原来是两位大哥,想得兄弟好苦啊!”蓝人俊高兴得叫起来。 张子厚道:“万幸万幸,我二人总算虎口余生,活着见到帮主!” 蓝人俊忙命人通知大家,速来二楼议事。 不一会众人陆续来到,认得两人的自然十分惊奇,分别半年有余,不知他二人下落,如今却又不知从什么地方冒了出来。 宋芝是最后一人来到,一见张子厚,先是目瞪口呆,继而破口大骂。 “你这个刀杀的臭男人,这半年里跑得连影子都不见,我早说过,天下的男人没一个是好东西,你这没良心的家伙,臭男人,丑八怪,你以为自己是什么人?不过是个……” “宋芝,你胡说八道些什么,还不住口!”潘老太知她傻劲发作,赶忙制止。 试想,当着这许多男人面前痛骂男人,叫这些男人好受吗? 陈青青却躲在一边好笑,还不时拿眼去看蓝人俊。 张子厚被骂得稀里糊涂,心想大概她以为自己在帮毁后逃之夭夭,因而生气了吧? 于是解释道:“宋大姐,你可冤枉了我二人了,自从帮主派我二人到芒砀山踩道,颈上的两颗六阳魁首差点都丢了呢!好不容易潜逃出山回洛阳,半途上听到帮毁人亡的噩耗,我二人又被紫衣人追赶,真是走投无路,上天也无门,只好寻个地方躲起来,好不容易又听到龙凤帮重立,才冒险赶回来,这不,我二人还空着肚子呢!” 蓝人俊忙让他俩去吃饭,并请宋芝去照顾他们。 饭后,他们讲出了一段险历—— xmwjw扫校,独家连载 第三十三章 芒砀魔窟 张子厚黄荣生到芒砀山之前就商议过,做两套紫衣,带上罗汉竹牌,到芒砀山后冒充紫衣人混进山中见机行事。 到了芒砀山,两人不禁楞了。 这里是刘邦当年斩蛇起义之地,西汉梁孝王刘武死后葬在此山之南岭山,以后各朝,建立了不少庙宇,还有不少古迹。 这里哪有什么秘密帮派的总舵? 他俩在各山绕行,依然看不出蛛丝马迹。 黄荣生楞了,道:“怪事,上次押解左公子等人,明明说是去芒砀山的,怎么连紫衣人的影儿也不见?” 张子厚道:“这其中必有缘故,待细心查访吧。” 一连两天,他们绕遍了庙宇道观,实在看不出有什么可疑之处。 这天,他们从南岭山背阴处下山,无意中看见坡脚密林处有僧衣一闪,瞬即不见,似已入林中。二人不约而同朝那儿奔去,来到僧衣消失处,才发现这古无人踪的地方有一条蛇形小道,直通向密林深处。 “咦,莫非有个庙在林尽处我们未发现?”张子厚惊疑万分。 黄荣生道:“进去瞧瞧。” 两人遂沿蛇行小道往林深处走去,一面注意地上足印。他们同时发现,地上根本无足迹,这说明走路极轻,有一身好轻功。 走了五十多丈距离,树木渐渐稀少,果然见山脚处,背靠另一山峰立着一座庙宇。此庙从外看并不大,虽在如此僻静处,却并不破败。两人大奇,便迳自走了过去。 来到近前,竟是一座不多见的蛇王庙。 庙门敞开着,跨进门槛,迎面便是一座蛇身人面神象,供台上有两只大香炉,然并无烟灰,想是无人来此烧香。 整个庙就只这么一进,四壁别无他物,也没有和尚。 怪事,若无和尚也无香客,这庙内由谁打扫?正疑惑润,鼻中突然飘来一丝淡淡的香味,眨眼间便头晕脑胀起来,情知不妙时,人早昏了过去。 待两人醒过来时,发现各自被结结实实捆在一张案桌上,一侧头,一个瞧着一个。 两人中,张子厚江湖阅历最丰,知道适才中了人家迷香上了当,此处必是紫衣人秘窟。 他朝上继而朝两边瞧瞧,发现这是一座洞府,这里是间天然石室。 “啪”一声,身上剧疼,他不由叫了出来。 “妈的,你这贼囚,到这时候你还不老实,两只贼眼只顾乱溜,怎么,还想逃么?进了鬼门关,今生今世就别想走了,听见了么?”有人骂道。 最后一句说完,‘啪’一声又挨了一鞭,打得张子厚浑身火辣辣痛。 “说!小子,你是干什么的?”那隐在他身后的人喝道。 张子厚心念一转,拿定主意,便骂道:“小子,你听着,大爷是什么人,端阳节那天你就知道了,你要是折磨大爷,后悔八辈子!” “啪、啪、啪!”三鞭子,打得张子厚紧咬牙关才没叫出声来。 “你奶奶的,嘴还硬呢,说!端阳节那天又怎么的了?” “到那天要成立一个压倒各大门派、威镇武林的大帮会,你小子不信就等着瞧,你要是害了大爷,自有人为大爷报仇!” “说,你来这里干什么?” “不告诉你!” “你小子还是说了好,免得误了性命!”一个低沉的嗓子突然插嘴。 “你是何人?”张子厚大着胆问。 旁边的黄荣生突然叫起来:“洞主,我是押送左文星的六号,他是七号啊!” 号数是乱编的,那不过是临时行事的一个代号,并不固定在哪一个人,所以洞主也好、其他别的什么人也好,绝对记不住的。 低沉嗓子又道:“何以为证!” “属下身上有罗汉牌。” “为何来此?” “我等押送人失利,死的死逃的逃,我二人不知该往何处报信,故前来芒砀山。” “无人接引,你们怎么找到了这里?” “完全是凭运气碰上的。” “为何这么久才来?” “东躲西藏,被人追杀。” 洞主不出声了,一阵脚步声远去。 先前打他的那人道:“老兄,可怨不得我打你,是洞主叫干的,等我放了你们,这里规矩极严,你们可不能乱跑。” 说着,他来到张子厚身边解索,却是一个光头和尚。 松开绑,二人站了起来。 和尚道:“既是自己人,请!” 他指着门洞道:“从此门出去,沿洞道直往里走,洞主在里间接待二位。” 二人一迈步,才发觉穴道受制,一只腿麻木酸痛,只能勉强拖着走,无法走快。 和尚道:“二位穴道乃洞主所制,小弟无法解开,好在到里间后,洞主自去解穴,暂且忍耐一下吧。” 这哪里是和尚说话的口气,分明是个假货,障人耳目的。 沿着洞道,曲曲弯弯走了一盏茶时分,来到一间宽大石室,一个紫次蒙面人坐在一只石凳上,在他身后,堆满了籍册。 “坐下。”蒙面人指着两个小石凳道。 “你二人将失事经过讲述一遍。”洞主说着,又向和尚挥了挥手,和尚躬身退去。 张子厚把经过说了。 “很好,难得你们对金罗汉忠心耿耿,今赐还你们竹牌,听候调用。” 二人接过被搜身搜去的罗汉牌,谢过后重又坐下。 洞主道:“本来欲带你们去见金罗汉祖师爷,但天已晚,今日暂且往下,明日再去拜竭吧。等会自有人送饭给你们。” 说完站起身走了,把两人扔在这儿。 张子厚无事可干,朝平台上那些书册望去,心中不禁扑扑跳了起来。 最上面的一本册子,竟然写着“煞魔剑谱”,另一函第一本写着“少林圣功:一指定乾坤”,最让他心动的,是散落在角落里的一套经册,“血字真经——大菩萨藏经”。 天啊!这里堆的都是天下难得的秘籍珍本,随便带走一本都可练出一身上乘功夫。 特别是血字真经,遍觅而不可得,这不是近在咫尺之地吗?简直是唾手可得呀! 他的心跳得快了,眼睛再也离不开那些珍本秘藏。 黄荣生也注意到了这一堆天下奇珍,但毕竟他是入过贼巢的人,马上想到受训时的种种规矩,便拉扯师兄的袖子,示意不可轻举妄动,千万要谨慎。 张子厚这才把眼光转向洞外,拼命克制自己去翻看一下经籍的欲念。 他刚想开口询问师弟,被黄荣生以眼色止住,示意他免开尊口,只管老老实实呆着。 过了半个多时辰,先前所见和尚,提个篮子送来,给了两人一人两个馒头,也无菜肴,只有一碗水。 和尚道:“吃完二位就在这里睡吧,明日一早去朝拜金罗汉祖师爷。” 两人答应一声,各自吃馒头,不再理他。 和尚站了一会,悄悄走了。 两人吃完,走到壁根脚坐下,背靠石壁,尽量离经籍远些。 黄荣生沾水在地上写道:“不能说,不能动,定有人监视。” 张子厚点点头,闭上眼睛养神。 一夜就在沉静中过去。 第二日清晨,和尚进来道:“随我来!” 两人跟着和尚出了石门,又进夹道,走了十丈,向右拐弯,迎面竟是一间大石室,室内有紫衣蒙面人二十多个,和尚把他俩领进大石室后,道:“他们会带你们进去,没我的事了。”说完转身就走。 一个紫衣蒙面人喝道:“绑起来!” 两人一惊,自知不是敌手,便束手就缚。 捆好双臂后,有人用黑布袋将两人的头严严实实罩住,什么也瞧不见了。 然后有人推了他俩一下,道:“走!” 两人象瞎子,被人用根长绳拉着走。 印象中,似乎转了许多个弯,一下转左转右,一下绕圈圈,折腾了盏茶功夫,便听带路人喝令站住。 带路人旋又将他们的头罩拔去,两人眼花缭乱,过了片刻才看清了眼前情形。 这是一间不大的石室,对面石壁下铺着红毯,有一道金黄布幕下垂,幕前两边,各坐二人,年龄都在五旬以上。在他们身前身后,堆着金银珠宝,数量之多,实在惊人。 再看两边壁角,有八只大木箱整齐排列,箱内只装一色财宝,分金、银、宝石、玉器,堆得满盈盈的,珠光宝气,交互辉映。 两人脚下踩的是绿色绒毯,软绵绵的,其余家什无有,显得空荡荡的。 坐在右边一个老者喝道:“金罗汉祖师爷在此,还不快快下跪朝拜!” 真是活见鬼,还要当龟孙子,给人叩头,没奈何,张子厚心中骂着娘,嘴里却叫着: “叩拜祖师爷!”不停地叩了三个响头。 黄荣生胆子比他小,早就乖乖叩了头。 “你二人怎不报上贱名?”老者怒道。 二人于是又报了名。 “到此何事?” “禀报押送左文星等人失事经过。” “为首者谁?” “一号!” “谁是一号?” “小人不知。” 那老者对身旁的另一灰衣老者说道:“这办法并不高明,弄得谁也不知谁。” 灰衣老者道:“容后再议。” 老者又对张黄二人道:“你二人为何独自逃生,丢弃他人不顾?” 张子厚赶忙应道:“敌方故意不杀我俩,想是让找俩回来报信!” 老者还想说什么,金帐后面传出个苍老声音道:“魔星,不必再追问,他们已是尽力,应好好犒劳他们才是。” 老者低首道:“是,遵命!” 旋又对二人道:“瞧见四边的金银珠宝玉器了么,能拿多少就拿吧!” 张子厚脑中一转,赶紧奔到玉器一箱,伸手抓一把就往袋里塞,然后奔回原地站好。黄荣生见师兄真拿,也学着他奔到珠宝箱子那儿,抓起一把塞进袋中,再回原地。 张子厚这样做的意思是,既贪又不敢贪。 他若拒之不要,未免令人起疑。 他若是现出太贪婪,恐被人家以为是贪财小人不可靠。 因此,他做得恰到好处。 果然,没有引起麻烦,老者叫他俩离开。 一出石门,四个紫衣人又将头罩替他戴上,领着他们转悠一阵,然后停住。接着他俩口袋里的珠宝玉器被人掏摸一空,然后将两人的头罩摘去。 他俩闭眼一会才睁开,这一睁开眼,把他俩吓得魂飞天外。 这又是一间大石室,室内下陷,成了个大坑。坑内白骨累累,腥气冲天。坑内还扔着十数具死尸,横七竖八,十分恐怖。 一个紫衣人道:“瞧见了么?这叫万尸坑,给你们吃上一点麻药,再点周身几处大穴,然后往这里一扔,慢慢等死去吧。知道下面是些什么人么?都是敢于向本帮会挑战的狂人疯子,还有本门叛逆畏怯临阵逃脱者。你俩本来难免一死,但祖师爷格外开恩破例,算你们运气!” 说完,又将头罩替他俩戴上,然后牵着走出万人坑,接着又转了几转站住了,两人耳里听到一阵令人颤栗的微弱呻吟,鼻子略略闻到一种腥臭味。 头罩一拉开,腥臭扑鼻,他俩竟看到了一种世上绝无的惨状。 这又是一间石室,宽大平坦。 有的人被倒吊着,有的只吊一支胳臂,有的被用大铁钉钉在石壁上,有的人平睡着被一数十斤重的大石压住。 有的人被断去两只胳臂,有的则只剩双膝,有的挖了眼珠,有的割去耳鼻。无一例外,他们通统被用铁链拴住,均已气息奄奄。 “知道这些人么?嘿嘿,都是江湖上有头有脸的人物呢!”紫衣人阴笑着说。 接着,报出十几个江湖上响当当的名号来,这都是两人久闻大名并未见过面的。 说完又替他俩罩上头罩,牵着绳子往外走,毫无例外地又是拐弯又是转圈。 当他们又被取下头罩时,发觉自己站在一排树林前,已经出了洞。 紫衣人拉着他们越过一座山,才将他们身上的绳索解了,也不替他俩解穴,飞身见跃,转眼不见了踪影。 他俩如做梦一般,你瞧瞧我,我望望你。 最后,才互相搀扶,跛着腿往山下走。 两个时辰后,穴道自解,两人才施展轻功,朝太阳西斜方向奔去,总算出了芒砀山。 这番经历一说出,蓝人俊等人均感毛骨悚然,且令人怀疑。 潘老太问道:“照你俩所见说来,这洞十分巨大,似乎并无几人在内,对么?” 张子厚道:“是的,洞内极其宁静,并无人高声喧哗。” 欧阳荣道:“金罗汉隐在帐中,没见面?” “是的。” “那些武功宝籍就这么堆在一门石室里?” “是的。” “放你们出来,也不交代你们往何处去?” “是的。” 欧阳荣无话问了,只是苦思冥想。 郑志刚道:“这一点最令人怀疑,为何不叫你们到紫衣人会集的地方去呢?” 张子厚道:“在下也感到莫名其妙。” 众人议论一阵,不得要领。 此时外间守门来报,徐镖主登门拜访。 蓝人俊亲自出迎,请他进三院客室坐下。 徐海峰道:“出了两桩怪事,蓝帮主听到风声了么?” 众人一听“怪事”,都急着等下文。 徐海峰续道:“左府那位左夫人已经走了,只剩下偌大座府第,这是怪事之一;怪事之二,洛阳三公子中之张经仁,也弃家而走,偌大个张府也成了一幢空院。” 这确是怪事,左夫人走了尚有原因,那张经仁又为了什么呢? 张经仁与紫衣人有关系,这是不言而喻的,但闹不清他到底扮演什么角色。 蓝人俊道:“曾发现他手下人张大龙是紫衣十卫之一,那个青脸雕胡飞也是紫衣人一伙,但张经仁是不是紫衣人一伙,尚无确凿证据,他怎么也走了呢?” 苍震环道:“徐镖主,紫衣人的魔窟在芒砀山呢。” 徐海峰吃了一惊:“果然在此山么?” 张子厚把经过说了一遍,徐海峰听了恨恨不已,咬牙道:“帮主,紫衣人如此残害武林同道,我辈岂能坐视耶?徐某愿随龙凤帮,同往芒砀山一闯,除魔卫道!” 郑志刚道:“芒砀山诸般情形甚为可疑,是以决定不下。” 徐镖主道:“与其等紫衣人在端午节公开亮出帮名,扯起旗号,不如将被等击杀于芒砀山中,以免祸及江湖。依在下之见,可速往少林邀约高手,再将我等各自的武林朋友找来,人手不就足够了么,岂畏几个区区妖魔耶?” 苍震环道:“此言有理,不知帮主意下如何?” 其他请人也纷纷赞同,催促蓝人俊作出决定。 蓝人俊道:“徐镖主高见,就这么决定。” 徐海峰道:“听子厚兄言,洞中困着许多江湖志士,我辈岂能坐视不救?望帮主早日出发,惟武林苍生是幸!” 蓝人俊道:“在下今天就派人到少林联络,最多十日可有回音,届时再定出发日子。” 徐海峰告辞走了,蓝人俊却低头沉思,一言不发。 徐海峰前脚一走,跟着又来了贵客。 第一拨是五台山清云大师率领的五台高手二十名,喜得郑志刚、欧阳荣额手称庆。 清云大师带徒众到黄山寻找郑志刚,听人说已到了洛阳,于是随后赶来。 第二拨客人是峨嵋派的妙真子,带着顾莺莺和十个师兄妹来到洛阳,本为探听紫衣人消息,路上闻听龙凤帮覆亡后重建,便迳自找来。 龙凤帮三重院内喜气洋洋,忙得陈青青、苍紫云、左文星等人无一丝闲空。 蓝人俊等人则陪着贵客,向贵客作尽说了紫衣人近来动向。 夜里,蓝人俊叫来了张子厚、黄荣生、左敬熙、左文星四人,请他们连夜出发,赶到嵩山少林寺,商议芒砀山之行。因路上危险,所以请四人化装成平民客商,尽量昼息夜行,避开紫衣人耳目。 四人遂连夜去了。 蓝人俊推开窗户,却见陈青青站在天井里,正朝他的窗户望。 四目猛然相对,陈青青羞得低下了头,旋即又抬起螓首问道:“你还不睡,要吃夜宵么?我替你端来。” 蓝人俊心中感动,忙道:“青妹快去睡吧,我不吃东西,正要睡了呢。” 陈青青知道周围房内都有人,只好怏怏回左厢房去了。 蓝人俊暗暗叹息,陈青青是个好姑娘,可是自己却忘不了紫云,这又怎么办呢? 以此次相聚来说,他觉得紫云的一颦一笑都在招引着他。使他更觉得茫然有失。他明知紫云身有所属,可就是不能忘怀她。 这样下去,于紫云于自己都不好,可同是龙凤帮的人,又怎么避得开呢? 只有夺回血经后,自己一走了之,走得远远的吧! 他在一种孤寂的心情中入眠—— xmwjw扫校,独家连载 第三十四章 往事不堪回首 五天后,朱云彪和赵贤林、张士相回到了龙凤帮总舵,要采的药已采到。 据朱云彪说,配制的药汤让左山岳服下后,三天内可解毒性。 大家都盼望着这一天的到来。 三天过去,左山岳仍未醒来。 朱云彪十分惊奇,但耐心地守候在床前。 晚上,左山岳终于睁开了眼睛。 众人得讯后十分兴奋,要来探望老人家,但都被朱仙云给挡了驾。 她告诉大家,七八天左山岳未很好进食,十分虚弱,虽然她强灌下一些米粥,但终归有限,要等进食后稍稍康复,才能与众人说话。 蓝人俊为了保护左山岳,亲自当他护卫。帮务由陈子寿、郑志刚料理。 龙风帮原来的弟兄逐日前来登记注册,已有五百多人挂上了名字。 有了总舵,他们走江湖做买卖胆子壮了许多,再不怕流氓地痞的欺负。 陈子寿请祝勇将他们编入内事堂,由内事堂处理日常事务。 洛阳地界的一些武林人,也纷纷登门拜访,欲与蓝人俊朝朝相,看看是何等样人,居然诛除了一些魔头。 蓝人俊只有在陈、郑二人叫他才来应付应付,其余时候,都守在左山岳榻旁。 又是三天过去,左文星等人山少林返回,带回了少林寺主持普善大师的亲笔信。 普善大师信中对龙凤帮倍加赞扬,表示立即派遣高手下山,汇同龙凤帮共赴芒砀山与紫衣魔一决生死,追回血经和少林武籍。 左敬熙左文星等知道左山岳已清醒,便忙着到客室来探望。 朱云彪笑吟吟请蓝人俊、潘翠环、左文星、左敬熙,左武星进房,余人暂候第二批,以免室内狭小,容纳不下。 左山岳胡子被梳得整整齐齐,过长的头发已被朱仙云剪去,并作了梳理,模样儿不象初见时那样令人害怕了。 左山岳拿眼望着进来的人,一见到左敬熙,两眼射出激动的光芒,头一抬想坐起来。 朱仙云忙道:“大伯,就躺着说话吧,你身子虚弱,不要起来。” 左敬熙泪流满面,叫了一声:“堂哥!”便再也说不出话。 左山岳双手抬起,象风中的树枝般颤抖,嘶哑地叫了一声:“堂弟!”也哽咽得说不出话,眼泪象溪流般直泻下来。 左文星立即跪在床前,叫了声:“爹爹!” 左山岳猛然一惊,侧头望着他,双手颤抖得更厉害了,脸上充满了惊疑、爱抚与温存。 左敬熙止泪道:“堂哥,这就是文星,他终于长大了,你该感到慰藉了吧!” 左武星也上前叫声:“伯父!” 左山岳又仔细看了看他,嘴边绽出了一丝微笑。 他又去看文星,嘶哑地叫道:“孩子,孩子!老天有眼,左家居然有后,阿弥陀佛!” 左文星站起,坐到床边,双手抓住了父亲枯瘦的手,泣不成声。 蓝人俊等也忍不住拭去不知不觉渗出的泪水,转身出屋去了。 朱云彪跟着出来,道:“左公心情激动,今晚且让他们父子相认,明日再谈如何?” 蓝人俊道:“如此甚好,幸而前辈有起死回生之能,要不然老人家也就太惨了。” 门口站着紫云、青青等人,蓝人俊清他们各自回去练功,有话明日再说。 当夜,左文星左武星和左敬熙就在屋中陪左山岳。 蓝人俊不放心,二更后来到屋前天井里的石凳上坐下,石凳在一株树下,还有盆花遮身,倒是个放暗桩的好地方。 刚坐下不久,两个纤弱的身影前他走来,走近了才看出是苍紫云、陈青青。 “你们怎么还不睡?”蓝人俊问。 “帮主大人不睡,我们这些小卒敢睡么?”陈青青白了他一眼。 苍紫云道:“大哥,你连日巡逻,该去睡了,这里有我们姊妹俩守着吧。” 蓝人俊这才注意到两人肩上露出的剑柄,她们是有备而来的呢。 陈青青道:“你不放心是么?” “你们不来还好,来了我更不放心啦!” “咦,此话怎么说?”苍紫云问。 “他瞧不起我们女流,你当我不知道!”陈青青瞪着他。 “要是你们有个长短,叫我怎么办?” 苍紫云笑道:“不会的,你不就住在这院子里么?听到风声还不赶快出来?” 陈青青掀起嘴:“我的死活你才管不着哩,尽说好话骗人!” 蓝人俊道:“青妹,我何时又骗过你?不瞒你们说,贼魔不来则已,要来定是高手,只怕不等我闻声赶到,他们就要下毒手!须知左前辈必定知道他们的一些秘密,怎能不生方设法灭口呢?两位妹妹,我说的可对?” 紫云道:“大哥说的有理,那我们陪着你,好么?” 人俊道:“何苦都受累呢?” 陈青青道:“这叫有福同享,有难同当。” 人俊无法,只好道:“既如此,来这里坐吧。” 他指指旁边的小石凳。 苍紫云坐一边,陈青青坐一边. 紫云道:“但愿公公安然无恙,说出这伙紫衣人的秘密。” 蓝人俊呆望着她,心中说不出的一股酸涩味、竟忘了回答。 陈青青坐在一旁看得清楚,心中又酸又妒,暗骂蓝人俊没良心,还在想着紫云,对自己没一点情意,越想越窝火,越想越伤心,正欲负气回房,一辈子不再理他,忽听蓝人俊声音急促、轻轻地说道:“快到树后藏身,有高手来了!” 苍紫云立即站起,顺手拉扯呆愣着的陈青青,躲到大树后。 两人静静听了听,什么也听不到。 陈青青正要说话,见蓝人俊指指树上,意即要两人上去,便和紫云跃上树,藏在叶片中,拿眼瞅着屋顶。 刚一抬眼,就见房上站立着三个人,戴着头罩、蒙着脸的只有一人,其余两人一个瘦高细长,一个矮如童稚。 紧接着就见三人如三片枯叶,轻飘飘到了天井里,一点声息也无。 陈青青不禁大大佩服蓝人俊,这么高功力的人前来,也瞒不过他,可见他动力已臻化境。 三人刚落地,蓝人俊就出现在他们面前,道:“三位夤夜来此,有何贵干?” 中间那蒙面人道:“来拜访老朋友,树上的两位,下来待客吧。” 紫云青青在树上大气不敢出,还是被人家知道了,便双双从树上跃下,站在蓝人俊身后两步。 守在左山岳室内的左氏三人,听到外面的答话,忙运功准备,守好门窗。 其余室内的人也都听到有不速之客来访,便各自开门出来,立在院中。 住在第三进院子的有郑志刚一家三口,潘老太、陈子寿等人。还安置了五台派清云大师、峨嵋派妙真子道长。 这些高手分别站在各自门前,形成包围之势。 蓝人俊道:“既来访友,通名!” 蒙面人道:“这两位便是漠北双四,紫魔四星之二,至于老夫么,不想奉告。” 左文星开了一丝门缝朝外张望,听到这语声、见到这人的身材,不禁脱口叫道:“你就是圣医苏仁,好一个人面兽心的东西!你……” 后才说了一句,漠北双凶和苏仁突然腾身而起,快如流失,直扑左文星所在之室。 这一下颇出众人意外,根本来不及阻拦,只惊得大叫起来。 三人凌空击出劈空掌,合三人之力,罡风会成一般狂熟,尖啸着直击房门。 蓝人俊心动身动,应变最快,腾身横着跃起,打出双掌,从横里阻截三人打出的掌风。 左文星左武星左敬熙在屋内不好施展,只得运起护身罡气,齐排排站在左山岳床前以身相护。 “轰隆隆”一声接一声巨响,三魔打出的罡风被蓝人俊的双掌之力撞击得歪了,直冲向另一间房门,那门即刻被击得粉碎。 三魔身形被阻了一阻,旋即落到了左文星门外。而蓝人俊则离他们三步距离。 眼看三魔要冲进房去,蓝人俊再也顾不得自己内腑翻腾,立即施出“五指针”,如云如雾的五股白色长针,直刺向三魔。 苏仁识得厉害,双手一拉漠北汉凶,三人立即腾空,避过这凶狠的一击。 五股真气刺空,将墙戳了五个小洞。 漠北双凶狂性大发,一声怪叫,两人离开苏仁,如电光石火,扑向蓝人俊。 这两个家伙武功怪异,动作实在太快,眨眼就到了蓝人俊跟前,一个抓在肩,一个抓右肩。 蓝人俊沉住气巍然不动,在两怪手要搭肩的一瞬间,倏地从两人的间隔空处窜了出去,一拳击向圣医苏仁。 苏仁此刻正朝左文星所在室扑去,蓝人俊这一掌打得及时。 苏仁闻脑后劲风倏至,只得猛刹身形,往左一旋身,避过掌锋。 蓝人俊一拳击空,紧跟着施出五指针,大袖一扬,袖内五指并伸,指向苏仁。 苏仁见五股白气闪电般袭到,立即腾身而起,半空中打出一劈空掌,直袭蓝人俊。 漠北双凶又怪吼一声,双双腾起,直扑蓝人俊后背。 蓝人俊前后受敌,危险万分。 陈青青、苍紫云在蓝人俊与来人动手之时,就已抽出三尺青锋。 但他们完全插不上手,只觉眼前身影晃动,变化实在太快太快。 这时,眼看蓝太俊腹背受敌,二女均大急,也不管对方有多厉害,双双出了手。 苍紫云腾身而起,使出“望月剑法”中的杀着“金鱼穿萍”,人剑合一,朝漠北二凶扑去,剑指二凶后背,凶猛凌厉。 陈青青则不然,她要救人俊的命。 只见她腾身一跃,窜到了人俊身前,以背对二凶的利爪。 在她想来,拼着挨上一掌,就可替人俊挡住一面之灾,去对付苏仁的袭击。 蓝人俊腹背受敌,本待腰身而起,挥出两掌,抵住两边的掌动,哪知陈青青这么一跃,正好承受双方打出的掌力。 以除青青的行为而论,莫说受双方的掌力攻击,就单只是一方,她也万万承受不起。 蓝人俊猛地打出一掌,抵住苏仁打出的劈空掌力,身子电闪般让过陈青青,同时又挥出一掌,去挡双凶攻来的罡风。 “轰、轰”两声大震,卷起满天灰雾,陈青青娇呼一声,砰然倒地,苍紫云则被震退。 原来,蓝人俊终归慢了这么一丝丝,双凶的掌力余波把陈青青击倒。 与此同时,蓝人俊被震得坐倒在地上,苏仁又后飞出两丈,重重落在屋顶上,踩烂了好些瓦片。 漠北双凶也倒飞一丈,落在院中。 这本是一瞬间的事,使站在一旁的众人一时插不上手。 但潘老太毕竟非同一般,在陈青青蹿入斗场,蓝人俊挥掌救人的同时,她已经跃起半空,待漠北双回落地,她立即袍袖一拂,向两人攻击。 郑志刚夫妇、陈子寿、清云大师、妙真子虽然在潘老太腾身时慢了一慢,但也都朝双凶扑到。 双凶被众人围了起来,凶狂地怒吼连声,双双施出看家本领,直向一方突围。 郑志刚、邓秀兰双剑闪电般向二凶刺去,二凶全然不理,竟同时伸出手去抓剑身。 郑志刚、邓秀芝急忙变招换式,朝二人小腹刺去。 漠北双凶电掣般从他俩身侧穿过,同时一掌拍下,竟将郑邓夫妇的剑拍得剑尖向地下戳去,直刺入石地三分。 潘老大喝道:“哪里走!”早已腾身而起,蹿到了二凶前面挡住去路。 二凶毫不示弱,暴喝一声,双双向潘老太扑去。 这两个家伙对敌向来同时出手,配合默契,同时认准一个目标出手,功力又高,动作又快,江湖上一等一的好手不知有多少人折在他俩手中。 潘老太尽管功臻化境,也难抗二凶拼命的一击,她只得后退一丈,抽出长剑挽了两个剑花,一直刺二人胸前要害。 那边厢蓝人俊见陈青青受伤,顾不得自己死活,在地上还未站起,就施出五指针,刺向从房顶上又跃下来的苏仁,迫得他侧避一丈。 与此同时,蓝人俊已经站起,如影子般一下闪到陈青青跟前,俯身将她抱起。 陈子寿见女儿倒地时冲了过来,正好来接应蓝人俊,接过他手中的女儿。 可也就在这一眨眼间,苏仁的掌风又到,蓝人俊听见风声却不敢闪避,一闪开掌风就会袭到陈子寿父女身上。他只好运起护身罡气,硬接了一劈空掌。 “砰”一声,蓝人俊一个身子前扑,将陈永寿撞得跌倒在地,自己也从青青身上翻了出去,摔在院中地上。 就在此时,妙真子、清云大师双双赶到,向苏仁合攻一招,阻滞了他进一步施出煞手的行动。 二老掌力雄厚,又都施出了十成功力,气势之猛,使苏仁不敢小觑了他们。 苏仁后跃一丈,避开其锋,突然间双袖向外一抖,抖出了两股红粉,口中叫道:“速退!”便腾身而起,向房头落下。 从二院赶来的朱云彪等人正好冲进院中,一见红粉渐渐散开,立即大叫道:“有毒,速速闭住呼吸!” 潘老太正与二凶交手,鼻子唤到一股淡淡的香味,不等人说,早已关闭了周身穴道。 二凶听见苏仁叫走,也不恋战,立即跃到房头,身形一闪便消失不见。 蓝人俊身受内伤,一听红雾有毒,便又提起真气,打出狂飙般的掌风,把红粉吹得无影无踪。 敌人遁走,众人忙赶来探望陈青青,她已被陈子寿安置在楼上房中。 蓝人俊见她胸前血渍斑斑,人已昏迷不醒,不禁急得大叫,一口气憋不上来,人已昏倒在地。 待他醒来,已躺在自己床上。 朱云彪父女和潘老太、郑志刚站在床前。 “陈姑娘如何了?”他忙问。 “无妨,只是受了内伤,老夫已给她服了药,可保无虞。倒是帮主你内伤较重,要好好将息才是。” 蓝人俊道:“无妨,我会运功疗伤,请前辈多照顾陈姑娘吧。” 潘老太道:“不必担心,待她恢复两日,再练内功,伤势很快就好的。” 蓝人俊坐了起来,一提直气,并未被苏仁震散,这才放下了心。 他立即运功疗伤。 潘老太嘱郑志刚守护在侧,自己与朱云彪父女退了出来,再到左文星处问讯,幸好左山岳无恙,这才放心出来。 她怕敌人又返回行凶,与妙真子、清云大师、欧阳荣便坐在院中石凳上守卫。 天明后,他们才回房练功恢复精神。 下午,左山岳精神较好,蓝人俊、潘老太、郑志刚、妙真子、清云大师、欧阳荣、陈子寿等人齐聚房中,听左山岳道出这二十多年的苦难经历。 原来,他并不知道续弦是江湖有名的女煞星毒牡丹余艳花。 他在原配死后,伤心之余,便到江南游历,不想在府中触景生情。 那一年他在杭州西子湖畔,邂逅相遇了余艳花。 当时,他郁郁寡欢,独自在苏堤漫步,化名于燕华的余艳花也正好从苏堤迎面而过。 他虽被她的冷艳所动,但灰心之余,也只是一时间的触动,过后也就丢之脑后。 哪知第二日他们又在灵隐寺相遇,当时她跪在大殿上香,他也正好来叩头。 真是太巧不过,他被她打动了。 出得寺来,他便上前主动攀谈,她也羞答答半侧身作了回答。 她自称山西人氏,自幼学得武艺,是以敢独身出来寻访在杭州的表亲。 左山岳自告奋勇陪同她东代西找,始终找不到什么表亲。 亲戚找不到,却找到了左山岳,真乃天意。两人谈谈说说,颇为投机。 余艳花装得天真烂漫、不谙世事,纯是个刚跨出家门的乡巴佬。 左山岳也讲了自家身世以及丧妻之痛,余艳花则表示十分同情。 于是,两人结伴同行,游历了一些地方的风景名胜,感情也渐渐深厚起来,左山岳便向余艳华求亲,得到她的允诺,这才回到洛阳。 他二人定居洛阳后,左山岳心情十分舒畅,对余艳花爱护之至,余艳花对他也温柔体贴,所以日子过得甜蜜已极。 哪知左山岳自觉身体一天不如一天,也不知是个什么道理,直到他卧床不起,才托孤给孟婆婆。 因为,他渐渐发现,余艳花貌合心违,曾向他提出过学“十煞剑法”,此剑法系家传秘籍,祖上规定很严,传子不传女、也不传媳。一家内若有几弟兄,则只传长子一人,其余人可学“十煞剑法”的副本,也就是祖上根据“十煞剑法”部分剑把变化而成的一套剑法。此剑法苦练得精纯,足与当今天下各大剑派媲美。而“十煞剑法”的正本,则秘不示人。所以在山岳虽十分疼爱余艳花,可也不敢破了祖宗之下的规矩,破了自己在祖宗牌位前立下的重誓,所以只好婉言拒绝,说明自己的苦衷。 本来,他也教了余艳花“十煞剑法”的副本招数,余艳花练热后赞不绝口,称该剑法可列为当世第一。 左山岳笑道:“贤妻,你错了,这套剑法当不得天下第一的美誉。” 余艳花道:“当得的,试问夫君,当今哪一派的剑法超得过它?你说说看呀!” 左山岳道:“这倒是没有超得过的。” 余艳花拍手笑道:“就是嘛,你也只好承认了不是?该罚该罚!” 左山岳笑道:“不忙不忙,有一套剑法足可以超过它,这套剑法堪称当世第一。” “哪一派的剑法呀,你说吧!” “好,我说,这就是‘十煞剑法’!” “呸!我当你说得出什么来,原来是要弄我骗我的,该打该打!” 左山岳这才将“正本”“副本”之说端了出来,使余艳花大吃了一惊。 施即余艳花便要丈夫传授“正本”剑法,左山岳和她解释了祖上的规矩,自己实在不是不想传她,而是迫于无奈。 余艳花为此十分生气,一连几大都不理地。后来她又后悔自己孟浪,小家子气,两口子和好如初。 但过不了多久,她又不死这条心,又一次提出要学这套剑法,于是又闹一段时间的别扭,搞得两人都不愉快。 如此再三反复,左山岳都未松口,相反倒起了疑心,不再当她要小孩子脾气,追问她为何要学这套剑法。 她说好习武,有了好功夫不学心里闷得慌。左山岳自然不信她的话。 以后,她对左山岳也冷淡了下来。 过去,左山岳见她对别人冷淡无情,对自己却柔情似水,也就不放在心上。待发觉她对自己冷淡后,才认识到她一付冷心硬肠,对人凶狠无情。一个丫头有了点小过错,竟被她几脚踢死了。 但是,他身体已弱,无法再行干预。 因此,他自觉要辞别人间时,临终托孤给神拐婆婆,以伤左文星长不大死在她手里。 他“咽”气后,自以为是死了,其实不过是昏过去而已。 待他醒来,发觉躺在一个黑洞洞的地方,还以为自己在阴间了呢。他动也不能动,说也不能说,不是死了还能是活着么? 不知过了多久,忽然眼前一亮,余艳花站在他跟前,披麻戴孝,却阴笑看望着他。 “喂,左山岳,你死了么?”她问。 左山岳也糊涂了,在阴间怎么会见到他呢?她不是为自己披麻戴孝么? 余艳花轻抬玉手,替他解了哑穴。 “说话呀,左山岳。” “这是什么地方?” “你自己的家呀。” “不对,我已死了。” “哈哈……”余艳花笑弯了腰,“你们两人过来看看,他说他死了呢!” 随即走过来两个年青的小姑娘,看着他也咯咯笑个不住。 咦,这不是余艳花的两个贴身待女么? 这两个侍女是他们从开封搬出来后才来的,据说是余艳花的本家亲戚,从山西来投奔她的。 余艳花道:“左山岳,你知道我是谁吗?告诉你真名实姓吧,我不叫于燕华,而叫余艳花,江湖人称‘毒牡丹’。你以为我看上了你么?你错了,我为了‘十煞剑法’才故意找上你的。也是无缘凑巧,偏偏就在西子湖畔碰上了。哪知道我还是上当了,未学到真正的“十煞剑法”,你如今躺在这里,世人都以为你死了,从此除了名,你留着剑法干什么呢?快把剑籍交出来,可以让你痛快一死,若不交出,哼,有你的活罪受!” 左山岳又惊又怒,道:“好个贼人,原来你进左家门是心怀叵测,你到底是什么人?” 余艳花甜甜一笑:“什么人?不是告诉你了么?我是江湖上一个秘密帮派的大人物呢,这个帮派叫做‘白骨会’,为首的人么,不必告诉你,本会旨在撷取江湖各大门派的武功要籍,以独创出一门压倒天下的功夫,到那时,你们这些自命正道的君子,一个个都得到阴间地府去称英雄。好了,话说得够了,把剑籍交出来,你藏在什么地方?整个家我都翻遍了就是找不着!” “你用什么把我害成这个样子的?” “用药呀,你天天喝的茶水里都放了药,不过药放得很少很少,怕被你发觉了,这样日益积多,你不就‘病’倒了么?又为了让别人以为你不行了,就给你服了更多的毒药,等你当众‘死’了后,再把你移到这里,给你一点解药,不就又活过来了么?” “你好狠心,你这个万死……” “啪!”余艳花给了他一个耳聒子。 “拿剑籍来,藏在什么地方?” “不告诉你!你休想得到!” “你不说就把左文星毙了!” “你这样做,我更不说了,无非一死而已!” “好呀,让你认识认识老娘的手段!” 接着,她以“分筋错骨”的残酷手段折磨左山岳。 由是,每隔几天,他都要受一番熬煎。 半年后,余艳花告诉他:“要不是金罗汉有令,早把你宰了!” 左山岳咬紧牙关,寻思着保存自身的办法,他相信,只要不交出剑籍,他的命就在,左文星的小命也才能保住。 他要等到这一天,复仇的一天到来! 岁月匆匆,他经历了不知多少次的折磨,功力已渐渐失去,变成了一个废人。但他依然不灰心不失望,坚信‘恶有恶报’他总能等到让儿子报仇的一天! 二十多年过去了,他产生过无数次的希望与失望,有时也恨不能痛痛快快死去,然而生死都由不得他,完全操在别人手里。 他果然盼到了这一天! 二十多年里,来看他逼他交出剑籍的人有好几个,他们都蒙着面,认不出真面目。公开露面的只有霍占云,据他看,霍是余艳花的姘夫,他们早就认识了的。霍也是白骨会的一员干将,还有那个圣医苏仁,其实是当年都山九魔之五的黑心郎中叶树韧。 至于金罗汉其人,却从未见过面。 还有,那些蒙着面来审问他的人,几乎年年都来,日子长了,他听得出他们的声音。 左山岳讲了这些经过,已累得不能再讲,朱云彪又让低服了一碗参汤,让他安静睡去。 众人听了,无不耸然动容。 潘老太道:“昨夜那叫圣医苏仁的人,功力高得惊人。原来是邙山九魔的余孽。要是金罗汉当真还在世,他二人联起手来,这世上真怕还找不出对手来呢!” 她边说边往室外走,众人鱼贯而出。 蓝人俊嘱左文星多加小心,万不能让老人家出事,左文星十分感动,再三感谢帮主舍命保护老人家的恩情。 蓝人俊别过左文星,又到青青屋里去看她。只见她倚枕而卧,双眉紧皱。 见人俊来了,她忙坐起来,神情也开朗了。 人俊道:“好些了么?” “好了,多谢大哥相救之恩。” “哪儿的话,是青妹来救大哥,大哥才是要感你的恩呢!” 青青心里甜极了,这傻瓜总算明了自己一番心意,要不然,被打死了才冤枉呢! 嘴里却道:“哪儿呀,是你救了人家的。” 二人说一阵闲话,蓝人俊被陈子寿来叫走了,说是有事相商。 青青心想,这一回他该回心转意了吧,总不至于再把我摒在门外而不顾。她笑了—— xmwjw扫校,独家连载 第三十五章 医治创伤 又过了两天,左山岳精神又好了些,特请蓝人俊来,感谢救命之恩。 蓝人俊指着朱云彪道:“多亏朱前辈和仙云妹妹采药煨汤、精心照料,在下不过将老伯从左府中背回来而已。” 左山岳道:“这位朱贤弟的大恩我已谢过,至于仙云姑娘,我与舍弟商量过,欲聘与武星侄做个侄媳妇,蒙朱贤弟应允,特告知帮主,择日主持婚礼。” 朱仙云红着脸躲出去了。 蓝人俊大喜,向左氏一家祝贺。 左山岳道:“经历这许多年的苦难,老朽决意破除祖宗禁令:将‘十煞剑法’正本传与文星、紫云、武星、仙云,若蓝帮主不嫌弃,也可得此秘技,以助贵帮斗魔以一臂之力,不知帮主意下如何?” 蓝人俊推辞道:“左前辈好意,人俊心领,但左氏一家嫡传秘技,就由左氏宗族传扬下去,人俊不该也不敢掠人之美,况人俊已蒙恩师白眉叟传了不少秘技,只待人俊读研苦练,只怕贪多嚼不烂,一技也不精。” 左山岳见他不贪,对其为人更加尊重,于是道:“帮主人中之龙凤,龙凤帮主持道义,必将发扬广大,老朽功力已失,成了残人,要不老朽也要入帮效命呢!” 人俊立即道:“前辈如此高的武功造诣,怎能说是废人?人俊礼请前辈入帮,屈为参事如何?” 左山岳大喜,激动得老泪纵横,当即表示入帮,为荡妖除魔尽份心意。 朱云彪道:“左兄,小弟欲用针刺穴道之法,替左兄试试,希图恢复功力。不过,得需一位内力深厚的高手相助,以本身真元帮助打通筋脉。只是并无十成把握,受治时痛苦异常不知左兄可愿冒险一试?” 左山岳道:“左某本已死去二十年,这人间酷刑已视为家常便饭,只要有一线希望,左某均要尝试,只是以真元助我打通筋脉之高手,必然失去一些内力,叫老朽何以为报?再说此举并无把握,若失败了,岂不白耗人家真力么?值此荡魔除妖之际,只怕不妥。” 蓝人俊笑道:“前辈不必担心,人俊愿以真元助前辈恢复功力,不会损了真元的。” 朱云彪道:“帮主,在下忘了一句话,就是助左兄的真元内力必须先以阴柔之劲活动左兄僵硬的筋脉,并将一些伤治好,然后再以阳刚之劲猛冲,方能奏效。是以助左兄之人。必须练有阴劲、阳劲的两个人,而且自身功力必须达到任督二脉交通才行。所以,只怕难找。 不知帮主习的是阴柔之力还是阳刚之力?” 蓝人俊道:“朱前辈不必烦心,在下阴阳二气兼有,不会误事的。” 朱云彪惊问道:“敢问帮主习的是哪门内功?” 人俊道:“紫微二元导引术。” 朱云彪、左山岳、左敬熙大为动容,惊奇不已。 朱云彪道:“帮王得天独厚,竟得了道家最上乘的功夫!” 左山岳也激动地道:“帮主造诣,只怕当世只此一人!” 朱云彪兴奋地对山岳道:“左兄,你的功力可望恢复,真乃天缘巧合,阴阳二劲竟聚于帮主一身,天下妖邪,何愁不除!” 左敬熙、左文星、左武星均欣喜若狂,巴望左山岳的功力能于一夜之间恢复。 朱云彪道:“万事俱备今日就可动手,需三日方能见效。在治病期间,只准小女出入,不能受惊忧,防卫必须慎密。” 蓝人俊道:“搬到三楼如何?防卫诸事请郑前辈安排。” 商量已定,蓝人俊将此事告知潘姥姥、郑志刚、陈子寿诸人。 潘姥道:“此举非同寻常,由老身亲自护法,帮主只管放心。” 治病由当夜开始,蓝人俊、朱云彪将左山岳移至三楼,护法的潘姥、左敬熙、左文星、左武星、欧阳荣则分两层楼警戒。 潘姥与宋芝同居左室,中间客室无人,右室则让左山岳在此治病。” 一切安排妥当,全体人员均把心放到了三楼,企盼医治成功。 陈青青、苍紫云更是坐立不安,一会跑到潘姥室中,一会又在客室静坐。 入夜,潘姥将二女赶回楼下睡觉,自己静坐于客室,方圆三丈内,掉落一片叶子她都清清楚楚。 第二天,帮里又来了客人,恒山太清道长率男女门徒十六人来到,龙凤帮副帮主郑志刚、陈子寿忙着接待。 到此为止,龙凤帮除帮中人外,聚集了五台、峨嵋、恒山派徒众六七十人,若再加上少林寺来人,是可与白骨会一较长短。 年青一代性本活跃,互相认识互相交友,闻听龙风帮主蓝人俊年纪不过尔尔,便能以真元助左山岳治病,无不感到惊奇,都想一见,观其风采。 三天后,朱云彪疲累不堪地从三院三楼上下来,众人一拥而上,将其围住问长问短。 朱云彪高声答道:“幸不辱使命,左大哥只需运功调息一日,便可康复如初。” 众人欢声雷动,齐称颂朱云彪医道高明,巧手回春。 朱云彪叹道:“各位,此次全仗帮主以本身真正输给左兄,否则,老夫只怕也无能力力。帮主三天来损耗太大,只怕一时不能复原呢,唉,顾此失彼,老夫无能!” 陈青青苍紫云一听如此说,急忙奔上三楼,却被潘姥止住。 潘姥道:“不能进去,帮主正练功呢。” 陈青青轻声道:“只在门外看一眼,好么?不妨事的。” 潘姥道:“不能出声,记好了。” 青青和紫云悄悄来到右室门探头张望,只见室内两张榻上,蓝人俊、左山岳各坐一榻,宝相庄严,正在行功。蓝人俊面包菜黄,十分萎顿,哪象三天前的丰彩,就如经历了一场要命的大病似的。 青青心疼得流下了泪,紫云也止不住眼中的泪水。 两人静静站着,任凭泪水倾流。 陈青青流泪是出于深深的爱怜,她宁愿自己受伤遭灾,也不愿个郎受到毫发之伤。眼见个郎为救助紫云的老公公,损耗了这样多的真元,以致伤了内体。为救他人而舍自己,叫她又敬爱又心痛。 而苍紫云心里却又有些不同,她说不出也分不清自己心里究竟是什么滋味。 她曾为人俊对她的钟情受感动,亲口答应等他学艺归来,“留花不发待郎归。”不料世事变化,命中注定又将她与左文星连在一起。而蓝人俊却似乎旧情难忘,心仍系在自己身上。她是又感激又担心,恨自己当初不坚定,以致害了蓝人俊。 蓝人俊不因自己的背盟而怨恨,相反十分同情自己当时处于家仇的不得已的苦衷,处处照顾维护自己。现在又为了老公公,不惜将真元损去了许多,以至内力大伤,也不知还能不能恢复起来,要是从此不能恢复,自己和左家又怎对得起他? 两人各怀心事,久久站在门旁不舍离去。 潘老太久不见两人,便从室中出来探看,见两人痴痴呆立,暗叹一声,强把两人拖开,命她们下楼休息。 老一辈的人都替人俊担心,要是功力不能恢复,面对金罗汉的一仗便无把握。 人们表面上尽力显得镇静,内心里都十分忧虑。 两天过后,左山岳红光满面、精神矍烁,大步走下了三楼,与众人会见。 见过他刚来时模样的人,无不惊诧万分,简直判若两人,哪象个卧床二十余载,倍受折磨的年迈人啊! 左山岳激动万分,感谢龙凤帮的大恩大德,并为蓝人俊的气量折服。所有听说了救治经过的来客,都十分敬佩蓝人俊,亟纷和他相见,以慰渴慕之情。 第四天,蓝人俊仍未下楼。 潘老太坐在三楼梯口,禁止任何人入内探望帮主。就连副帮主、青青、紫云,甚至左山岳都不行,潘老太突然变得铁面无情。 众人俱知蓝人俊运动已到了骨节眼上,最好不要前去干扰。 青青和紫云心如刀割,私下里问了好几个前辈,如郑志刚、浩云大师、太清道长等人,得到的回答大都大同小异,即帮主真元受损,虽然不至于有性命之忧,但要康复也很难。 这样的回答岂能让人安心?两人吃不进喝不过,度日如年,天天到楼梯口看潘老太的神色,以判断是凶是吉。 然而潘老太面色严峻,天天如是,叫两人无法猜测。 她们有时向宋芝探听,宋芝连楼都不给上,能说得出什么来呢? 担忧沉闷的气氛笼罩着整个龙凤帮,人们都紧锁双眉,暗暗祷告,求菩萨保佑帮主。 又是五天过去,蓝人俊不吃不喝已达九天,这是一个正常人绝对受不了的。 陈青青再也忍不住,不听紫云的劝告,居然施展轻功跃上三楼,想偷偷进室探望。 但潘老太依然把她挡住了。 “陈姑娘,你若为帮主好,切不可此刻去打扰他,否则,你将追悔莫及!” 话说得如此严重,陈青青害怕了,只得乖乖下了楼。 直到第十五天过去,潘老太才把椅子搬开,不守楼梯口了,这无疑是个信号,可以上楼探望帮主了。 第一个冲上去的是陈青青。 她激动万分地冲进右室一瞧,惊得目瞪口呆,连魂也掉了。 她究竟看见了什么?莫非蓝人俊呜呼哀哉了么? 不是不是,蓝人俊没有死,可是也没在室内,床上空荡荡,铺上连压痕都无。 咦?我的老天爷啊!他到哪里去了? 跟在陈青青后面冲进来的是苍紫云、宋芝,朱仙云、朱云彪、左文星等人。 人们惊异万分,纷纷议论起来。 陈青青又是第一个冲进潘老太的卧室,只见潘姥十分安详地坐在一张八仙椅上,手中端着一碗茶在品呢。 “潘姥姥,人呢?” “谁呀?” “帮主呀?” “怎么,找帮主找到老身这儿来了!” “是你老人家为他护法呀。” “不错。” “那么他到哪儿去了?” “我只管护法,他到哪儿去了我怎么知道。” “哎呀,姥姥,帮主不见了你还不着急呀,人家都急死啦!” “哎,你这个姑娘,帮主又不是小孩,一时半时不见又有什么要紧?” 直到陈子寿、郑志刚前来,潘老太才说正经话。 “帮主早在练功的第五天,就到城外觅地清修去了,你们不必担心。” 陈青青嚷道:“潘姥姥,既然帮主早已不在,你干么还守在楼梯口呢?” “让人虚实莫辨,防止白骨会捣乱呀!” “唉,真害苦人家了!” “谁让你这么操心?” “这……哎呀,姥姥,他身体康复了么?” 姥姥道:“不康复怎么出得城去?” “功力也恢复如初了么?” “这个老身就不知道了。” 正说着,楼下院中突然乱了起来,也不知发生了什么事,陈青青苍紫云宋芝连忙来到走廊上望下看,原来是少林寺的高僧到了。 岂止如此,最使三人惊异的是,陪同少林高僧来的,竟是失了踪的帮主。 陈青青急忙冲下楼梯,可惜蓝人俊已请少林高僧到楼下客室入座。 她灵机一动,到前院去张罗茶水,过了三院大门,二院正有随朱云彪前来的村伙,端着茶盘要往三院来。他连忙接过茶盘,直抬到三院客室。 给客人献上茶后,她心跳着捧了一盅茶给蓝人俊,两眼直勾勾瞧着他。 自从九天前看到蓝人俊慌忙不堪的样儿以后,在她心中一直以为他只会越来越消瘦,整整九个夜晚,她都梦见他瘦得皮包骨头的模样。是以今日一见他,他的丰神郎逸却使她大大吃了一惊。 只见他神清气爽,双目炯炯,哪里还有一丝病态? 是了九日九夜的一颗芳心,这才算放了下来,高兴得鼻子一酸,又流出了眼泪。 蓝人俊含笑瞧着她,知她一片深情,不禁也十分感动。 他小声道:“放心,没事,有空再告知详情。” 她笑着拭去了泪,高兴地走了。 少林寺此次前来的有掌门普善大师、监寺普济大师、维那普昌大师、知藏普照大师,并带了藏经堂四护法慧明、慧心、慧可、慧仁一同前来。 蓝人俊将近来发生的事详细告知,并说了左山岳的受难情形。 普善大师听了不住念佛,并请左山岳一见,蓝人俊立即派人去请,不一会便来到。 普善大师道:“左施主受难二十余载,大难之后必有后福,善哉善裁,这余艳花和白骨会当真令人发指!” 左山岳道:“潜入白马寺的人叫耿天龙,外号钻山鼠,被白骨会派到白马寺卧底,以盗取黑衣修罗的武籍。至于潜入少林之人,虽听他们说过,但日子长忘了,也是黑道人物,被派到少林卧底的。白骨会的人处心积虑,盗取天下名门正派的武功秘籍,妄图创出一种天下无敌的独门功夫,以称雄武林,立万代基业。” 监寺普济大师道:“在鸡公山我们陷入彼等圈套,损失十罗汉,敌方的用心之狠,实为江湖罕见。此等妖孽,岂容与人共存?” 左山岳道:“只要天下武林正道挺身卫道,妖邪再多也不妨事。山岳与彼等不共戴天,当追随各位高僧降魔伏妖,虽死而无怨!” 接着,龙风帮主要人物都先后来到,—一与各位高僧见面。 蓝人俊又请峨嵋、五台、恒山各派首领与少林高僧相见,并议征讨芒砀山的日子和办法,最后一致决定秘密前往,于后天夜里分批出发。 左山岳从恢复那天起,一直在指导左文星、左武星、苍紫云、朱仙云练剑。左敬照自然也要学“十煞剑法”正本上的绝招,以免象过去那样狭隘,导致秘籍失传。 这“十然剑法”正本,果然与副本大不相同,剑招诡奇狠辣,威力非凡,比“煞魔剑谱”更为精奥。 左文星等学过“望月剑法”,如今学起”十煞剑法”来,似乎更容易了些。 “望月剑法”更为简捷明快,“十煞剑法”变化多端,各有各的长处。 日夜学练,七日便已学完。 武功一高,心情随着也踏实下来。 出发日子一经定下来,众人无不摩拳擦掌,急欲与敌一搏。 当天晚上,蓝人俊叫来陈青青,苍紫云,说是要看看他们的武功进展。 苍紫云施开了一路“十煞剑法”,使得娴熟异常。 陈青青则施展“望月剑法”,功力不在苍紫云之下。 蓝人俊道:“两位妹妹学了几套当世堪称绝技的上乘剑法,最要紧的是要将各种剑法融会贯通,否则,学了就象没学一样。” 陈青青问他:“你的内功恢复了么?这几日到哪里去了,也不打声招呼,好叫人挂记!” 人俊道:“已经恢复,只怕功力还有增长呢,青妹不必担心。这几日为兄到野外林中练功,免受惊忧,功成后,意外见到少林高僧,故一同返回。” 紫云道:“你呀你,瞒得众人好苦,害得青妹茶饭不思,人也不知瘦了多少……” 陈青青打断了她的话,接嘴道:“紫云姐不照样为你操心,茶饭不思,还有郑伯他们,哪一个不为你担心呢?” 蓝人俊长揖到底,道:“在下知罪,望二位妹妹从轻发落吧!” 陈青青啐道:“呸!油嘴滑舌,什么时候也学得坏了?” 蓝人俊笑着不语,心中甜甜。 此时,月上树梢,树影婆娑,院子里十分凉快。 苍紫云陈青青手挽手,芳心一片喜悦—— xmwjw扫校,独家连载 第三十六章 倚马芒砀山 马蹄得得,惊破四野的寂静。 蓝人俊率陈青青、苍紫云、左文星兄弟、朱仙云、张子厚、黄荣生、宋芝作第一批先锋,直奔芒砀山。 到达永城县时,已经入夜。 众人找了间上等客店住下,匆匆吃了晚饭,各自回屋休息。 半个时辰后,按事先约定,各人自行出店,在北门外汇合,然后夜奔芒砀山。 从北门出城,约六十里许便是芒砀山。 众人施展轻功,疾如奔马,直往北奔去。 永城县离魔窟如此之近,蓝人俊等的到来,岂有不惊动白骨会眼线之理?故决定出其不意,当夜就到芒砀山一探。 张子厚黄荣生在前领路,凭着记忆去寻那座蛇王庙。 他们果真找到了,蛇王庙就在一片树林的后面。 蓝人俊让众人先呆在林中,由张子厚、黄荣生和他先去探路。 三人蹿到蛇王庙前,大门已经关闭,四墙又高,不好窥探。 蓝人俊想了想,不如硬闯进去,免得白白耽搁了时间。 他当即举手按在门上,内劲一提,用力按门,那门“呀”一声意外容易地开了。 张子厚立即取出引火粹儿,进庙一照,只见一个和尚背对墙壁坐着,一颗光头低垂,象是在打瞌睡。 黄荣生一个箭步跃上,一掌向和尚击去,掌未触及和尚光头便觉不对,急忙缩了回来。 蓝人俊和张子厚也跟着来到和尚跟前。 “喂,和尚,久违!”黄荣生叫道。 和尚不理,兀自打他的瞌睡。 黄荣生一伸手,抬起和尚下巴。 火光中,只见和尚满面血迹,额头正中通了个大洞,早已呜呼哀哉。 黄荣生一摸和尚肌肤,道:“这厮刚死,不到盏茶时分!” 蓝人俊手持供台上的残烛,仔细打量这座蛇王庙。 张子厚则潮上供台,转到蛇王像背后,然后伸出头来叫道:“机关在这里,找到入洞口了,快来看!” 蓝人俊、黄荣生跃到像后去看,果见蛇王座基下露出一个方口,可容一人下去,并有石阶通下。 张子厚道:“我与黄师弟上次大概就是从这里被他们送出送进的!” 蓝人俊道:“有人先我们而至,杀了敌方的耳目,大概是侠义道人士,下去后不可误会,黄兄,把左堂主他们叫来吧!” 左文星等人来到后,甚感惊异。 张子厚见众人来到,便首先下了石级。 宋芝抢先一步跟着下去,嘴里道:“小心点,你这个臭男人最粗枝大叶,一点不细心,大姐我可不放心!” 陈青青苍紫云相视而笑,这宋大姐明明想跟人家一起,嘴里却说得这么难听。 接在宋芝之后的是黄荣生、左武星、朱仙云、苍紫云、左文星、陈青青、蓝人俊。 供台上只有半只蜡烛,照前就顾不了后,蓝人俊把残烛传递给张子厚,自己可以不要。 陈青青在他之前看不清楚,他便叫她跟着自己,让她拉着自己的一只袖子。 地道很深,众人下了三十多级台阶,才算走到底。然后沿地道往前行,为避免走岔,一个紧跟着一个。 行了二十来丈光景,洞道渐宽,看两边洞壁。有人工斧凿痕迹。 前面出现了三个岔道,该走哪一条? 张子厚手秉残烛,停下来征询帮主的意见,蓝人俊还未及作答,就听见左边有人惨叫一声,使黑默默的地道里显得十分阴森恐怖。 蓝人俊传音到前:“等我上前!” 他轻声又对陈青青道:“待我上前带路,你紧跟着云妹吧。” 他又上前对左文星道:“左兄殿后,小心为妙!” 左文星立刻答应,让陈青青走上前,在紫云后站好。 蓝人俊一直走到最前,一口气吹灭了蜡烛,然后运起护身罡气,朝左侧走去,众人鱼贯相随,心情都十分紧张。 走了七八丈后,蓝人俊停下来,默察前面的动静。 这里该是有人出事的地方,怎么不见人的踪影呢? 他发觉前面五丈内,空空如也,只管放心前行。 于是,他又开始往前走。 过了五丈距离,又是一个侧拐,分两个岔口,又该往何处走呢? 正犹豫着,右边弯道里传来人的轻微呻吟声,象是受了重伤后发出的微弱哼声。联想到适才的惨叫,定是刚才那人挣扎着到了这里。 他又移步前行,呻吟声越来越近。 再往前走出三丈,竟然通往一条直道。 就在直道上,黑糊糊躺着一个人,似乎蜷缩在那里。 张子厚走在稍后一步,自然也瞧见了前面的情形,他立即摸出一片粹儿,在壁洞上一擦,燃起了一团火光,点燃了手上的残烛。 果然,地上躺着个人,象只弯虾,缩成一口,连呻吟声也没有了。 蓝人俊离他还有五步,忽听“轰隆”一声,顶上突然降下一道铁栅,把他们封闭在岔道内,而那人却躺在一条直道上,可望而不可及。 同时听得左文星叫了声:“不好!”原来后面也有铁栅落下,连退路也没有了。 紫云、青青、宋芝惊得叫出声来。 她们的尖叫刚触耳际,就听见一阵机括响,弩箭象雨一般横飞过来,蓝人俊立即打出两掌,震落了第一次袭击的箭矢。 张子厚忙把火吹灭了。 可是,洞内依然光亮,而且越来越亮,只见迎面的直道上,一个个紫衣蒙面人横穿而过,每人手中抱着一把柴禾,顺手扔在铁栅前。 这意图不难明白,人家要用火攻。 左文星在后面道:“这边也在堆木柴,他们要前后夹攻!” 九人挤在不到两丈长的一段地道里,当真是只有束手待毙。 阻路的栅栏很粗,凭力休想奈何了这般粗的铁栏。 陈青青挤上前来和人俊站在一起,轻声道:“死也要和你死在一起!” 蓝人俊双目紧盯前面,思忖着怎样度过难关,这些儿女情长的甜言蜜语,并未打乱他的思绪。 不一会,柴堆得半人高。有一个紫衣人提着一个桶,过岔洞口时随手一扔,把桶“咣啷”一声扔到了柴堆上,桶里的水四溅开来,连蓝人俊身上也溅了好些,他马上就嗅到了一大股子菜油味。 好狠的家伙,柴上加油,何愁不燃? 这时,三个蒙面人从直道走来,转身面朝岔洞里的俘虏们。 一个熟悉的女子声音咯咯尖笑一阵,道:“蓝人俊,久违了,这一次你我相见,就算是诀别了吧,哈哈,帮主,你以为如何?” 这正是毒牡丹余艳花。 另外一人接着笑道:“左公子,别来无恙啊,好好公子不当,却要妄自逞能,结果落得个比你爹好不了的下场,唉,可惜呀可惜!” 左文星血脉贲张,冲到栅栏前吼道:“余艳花、霍占云,少爷生不能剥你二人的皮,死了也要变成厉鬼噬尔二人的肉!” 一个稍矮的人接口道:“左文星,当年没有把你捏死,还让你长成个人,你不但知恩不报,反而胳臂地朝外弯,你死有余辜!” 左文星大骂道:“苏仁,黑心郎中叶树韧,你用毒药暗害我爹,丧尽天良,我不把你碎尸万段誓不为人!” 叶树韧一声怪笑:“好呀,你知道得太多啦,等我把你烧成灰,你再来报仇吧!” 余艳花又道:“蓝帮主,你凭着一身功力想与我等较量么?你身后两个笨蛋,自以为混进了我等内腑,把情形通报与你,你们就大模大样,啊,不对不对,你们就偷偷摸摸,自以为聪明绝顶,几百里外匆匆赶来送死,哈哈哈哈,这叫‘自投罗网’,悔之晚矣!” 张子厚忍不住对帮主道:“帮主,我对不起你,对下起大家!” 蓝人俊道:“张兄不必如此,天无绝人之路,且看他们如何动作。” 余艳花道:“嘿嘿,静如山岳,蓝帮主不愧是个将才呢!” 蓝人俊道:“余艳花,白骨会惨淡经营了那么多年,出师也好象不利得很啊!就拿你折磨了二十年的左山岳前辈来说,不是被我们治好了么,你们的底细我们也知道了大概,余艳花,人算不如天算,你们倒行逆施,坏事做绝,自会遭到报应,你还笑得出来么?” 余艳花道:“不忙,等我先看看你哭的样子吧,我老娘要瞧瞧,一个大帮主哭嚎起来是什么模样了!” 她说着将手一抬,和霍叶二人退了一丈。 几团火光忽地走近,几个蒙面人将火把扔到了柴堆上,火焰便熊熊燃烧起来,一阵阵热气直往栅栏内贯。 这还不算什么,火还未烧大,但那阵阵烟雾却熏得人睁不开眼,咳呛不止。 陈青青再也不顾其他,一把抱住蓝人俊,紧紧地贴着他,喃喃道:“死了做鸳鸯,死在一起也是好的!” 苍紫云和左文星、朱仙云和左武星、朱芝和张子厚,也纷纷紧偎在一起,只剩下黄荣生一个孤零零的。 蓝人俊猛力把陈青青推开,厉声喝道:“生死关头,岂作此儿女态,当真不要命了么?” 这一喝,惊得其他三对倏地分开,人人感到羞惭。 蓝人俊又喝道:“文星武星守住后面,以劈空掌将火堆击散!” 他话一落音,左右两掌推出,两股罡风一柔一刚,狂飙般卷出,冲得柴堆上的柴禾似火箭一般向外射去,击伤了一些站在主横道上的紫衣人,一时鬼哭狼嚎,乱成一团。 左文星兄弟俩一见此法奏效,也立即挥掌朝后面的火堆上击,合二人之力,柴堆被击散,带火的柴块袭向在后面点火的紫衣人,打得他们退后五丈。 余艳花大怒,骂道:“蓝人俊,你等着,老娘的手段多着呢!” 随即尖声喝道:“拿毒粉来!” 蓝人俊提起十成功力,紧靠在栅栏边,准备击散毒粉。 这时叶树韧笑道:“艳花,休要性急,你用毒粉也不行,人家劈空掌厉害着呢,用水将毒粉撒下,一桶桶往他们身上招呼,只要沾上一点点,皮破肉烂,还能不死么?” 这话也是说给他们听的。 余艳花马上娇声道:“还是叶老有办法,就遵叶老的意思办!” 蓝人俊不禁皱了眉,用水泼当真不好对付,如果光自己一人倒无妨,其余人就很难说了,该如何对付他们呢? 他用眼量了量距离,不过八九尺之远,就是说他们被关在岔道内,而主道的宽度也不过六六尺,此时不施重手更待何时? 他立即五指张开,狠命地从栅缝中击出。 五股有形的白气长针,在火光掩映中电一般刺向余艳花。 余艳花被叶树韧一拉,立即横退一丈,躲到蓝人俊视线以外,而霍占云也朝另一头缩退,五指针直穿石壁,插了五个拇指大的洞。 这一来,谁也不敢正面来泼毒水。 但是,如果贴身在壁角只用一只手往这边扔捅呢?这倒是不容易对付的呀! 蓝人俊立即把青青、紫云轻轻叫来,命她两人抽出长剑,只要有人露头就把剑掷出去。 紫云道:“不必,我有飞云圈。” 蓝人俊放了心,立即走到后面,让左文星连射出几只飞云圈,把岔道上的紫衣人击倒了两名,其余八九人慌忙退到六丈外去了。 抓紧时机,蓝人俊运起五指针,朝栅栏紧靠的洞壁上连击了五次,然后运用阴劲,将五指针击成灰沫的壁石驱净,就露出了一长条半尺宽的空隙。他又连施五次五指针,终于拓宽了石壁与栅栏之间的空隙。 左文星第一个钻了出去,其余人依次跟进,蓝人俊最后一人走出。 这不过是瞬间的事,主道上的余艳花等人还未想出办法,蓝人俊等人都已逃出了罗网。 岔洞里的紫衣人见左文星等从栅栏边钻了出来,发一声喊转身就逃。 左文星扯出长剑,飞也似地追了过去,逃得慢的被他刺死了两个。 众人跟在后面速行,想从原路退出山外。 等退到三岔路口时,一声暴喝,主道和右边岔道各冲出十几名紫在蒙面人。 彼此一打照面,就听主道上一人喝道:“左文星,你死期已到,还敢张狂,苍紫云小贼人,到阴间找你妈去吧!” 苍紫云一听,不是仇人能说出这种话么?她当即娇叱一声,提剑而上,一出手就是杀着,把那人连连逼退三步。 这里虽有三个岔道,但到底不够宽敞,有两人动手就把地方给全占了,其余人动手不成,只能退后观望叱骂。 苍紫云今非昔比,已学会了几种绝技,她以“十煞剑法”、“望月剑法、“青鸟剑法” 中的招数交迭施用,第五个回合便将对手罩巾挑开,露出了其人真面目。 原来此人并非别人,正是当年屠杀苍家的罪魁祸首之一,青狮佟海龙。 佟海龙面罩被挑,吃了一惊,一个疏神,被苍紫云一剑贯通前后心,连哼都未哼就倒地完蛋了。 蓝人俊怕后有追兵堵塞,不能在此地耽搁,立即运足功力,向右岔道和主道上的人分别打出一掌,然后令众人立即冲出。 这一边一掌,有谁能挡得住呢? 首当其冲的两人惨叫一声,口吐鲜血而死,惊退了其余喽罗。 蓝人俊等人急匆匆上了台阶,发现上面的洞穴已经关闭。 蓝人俊喝令其他人退下石阶,自己运起阳刚掌力。“轰”的一声,击穿了个大洞,众人才回到蛇王庙,一走出庙门,发现门外已是紫衣人的天下。 这里聚集的约有数十人,黑压压一片,全都执着兵刃,向他们扑来。 蓝人俊一个腾身,落到紫衣人队中,展开一阵拳脚,眨眼间就被他打死了七八个。 左文星等八人一律以兵刃动手,会使飞云圈的苍紫云、左文星、左武星不时发出这致命的小圈,不到一盏茶时分,紫衣人死了二十多人,剩下的借着夜色逃遁得无影无踪。 蓝人俊等人连夜赶回旅舍,天已破晓。 下午饭时,左文星、张子厚出外迎接第二拨人马。 这拨人马全是少林高僧和恒山、五台弟子,共五十来人,把一家旅舍全占了。 蓝人俊亲自去拜访普善大师、清云大师、太清道长。并将昨夜探山情形讲了。 普善大师道:“敌方既已知我辈到来,我等行动也瞒不了人,干脆等明日第三拨人马到来,公开拜山吧!” 蓝人俊道:“大师所言极是。” 监寺普济大师道:“阿弥陀佛,贼人奸诈狡猾,鸡公山之役,意在骗我等入山,好出其不意消灭我们。此次我方实力非同小可,贼人只怕不敢正面交锋,而另施诡计!” 五台山清云大师道:“道兄所言有理,该采取何种对策,望予明示。” 太清道长道:“现时只怕难料敌人诡计,待后日拜山时随机应变吧。” 蓝人俊道:“本帮两位弟兄曾冒紫衣人入山,彼等以血字真经、少林秘籍显示,故意让两位弟兄瞧见,以引我们入山。所以,此次贼人定有所图,拜山时还不能粗心呢!” 少林寺维那普昌大师道:“敌方在暗,我方在明,于我十分不利。老衲以为,后日拜山时,人分两拨,后一拔接应前一拨,以防中计,让贼人一网网之,后退不及。” 众人均赞此法好,因天色已晚,遂各自歇息。 蓝人俊回住室后,与众人闲谈一阵,对昨夜犯险之行作了番评议。 昨日中计,敌方以人假充受伤,方将众人骗人设机关的洞中。蛇王庙的假和尚,显系敌方自己人残杀,以灭其口,防他泄出秘密。 由此看来、贼方狡计甚多,慎防上当,以后若情况不明,决不再冒失硬闯。 第三日,龙凤帮总舵人马及峨嵋子弟赶到,在蓝人俊等人歇脚的旅舍安顿。 第四日一早,一干人众浩浩荡荡,骑马的骑马、步行的步行,往芒砀山而来。 蛇王庙前并无人踪,那夜死去的白骨会会众尸体,已经全都不在。 蛇王庙庙门大开,空无人迹。 蛇王座下通地道的入口依然如故,被蓝人俊击穿的顶盖亦无人来修复。 蓝人俊等第一拨先入地道,少林恒山五台人众为第二拔后一盏茶时分进入,其余人众守在庙前,以防变故。 蓝人俊等沿通道来到三岔路口,决心向中间穿行,并作了箭头标识,以通知少林普善大师等人。 从中间的壁道直走,一路再未遇到麻烦,居然平安走到洞尽处,出洞一看,正好在一座山梁正中,四处峰峦林立。尽是一片山林。 既然不见敌踪,又知道了出口,众人又返回身来,朝洞中走去,打算在三岔路的右侧通道去看看。 途中遇到普善大师等人,双方汇合,一同前往右边岔道。 从右边岔道走了十多丈,通道内出现了一些石室,内中一间堆着许多书籍。 张子厚忙道:“就是这间石室,血经就在其中!” 蓝人俊忙进去一看,大袖一挥,一股罡风发出,翻动了无数书页。 这哪里是什么秘籍,分明是一堆佛经和其他杂书,书名都是由人写了贴上去的。 众人又继续深入,找到了一间大石室,室内还有一金色布帐悬挂,与张子厚、黄荣生朝见金罗汉处相同。 掀开帐幕一看,哪里有人? 整个洞府搜遍,遇不到一个人。 莫非人家唱了空城计? 待大家退回到蛇王庙,已能得出结论,贼人已弃洞而走,确是唱了空城计。 “白骨会”为何要引他们来此? 他们的真正巢穴在什么地方? 众人均在心里苦苦思索,却无恰当答案。 一干人众回到旅舍,各派首脑立即决定返回洛阳。 因为有人猜测,贼巢说不定在洛阳郊山。 芒砀山只是贼人训练部属的地方。 这样做可避免人来人往引起注意,把别人视线往芒砀山引。 众人抱着一试的想法,往邙山一行。 回到洛阳,略事休整,决定先由少数人前往一探。 未及出动,龙凤帮总舵有一卖药的帮众送来了一封请柬。 蓝人俊打开一看,上面赫然是白骨会的落款,并绘有罗汉像。 正文大意是,白骨会于端阳组会,恭请龙凤帮、少林寺、五台派、峨嵋派、恒山派各位光临,地点正是邙山。 屈指一算,离端阳只有五六天。 少林掌门普善大师道:“贼人既然明来,我辈也就明去,到时向他们索要血经,本派秘籍,并勒令白骨会解散。不准组帮,大家以为如何?” 潘老太道:“这样也好,明刀明枪,作个了结。” 左山岳道:“他们邀我们赴会,显然有恃无恐,当着天下黑白两道人物跟前,要想击败我们,以扬声威。此外,还得防备贼众又要诡计,以老夫之见,我们人数不少,以部分人化明为暗,三三两两前去赴会,分散在黑道来宾中间,以观动静,另一部分人则公开赴会,届时可以两下里相互配合。” 众人都赞成此议,遂把人分成两拨。 经常与贼人交手打交道的,自然明着去。朱云彪师徒、恒山、五台、峨嵋弟子,则分散前去,但也要紧密联络,以免势孤。 峨嵋妙真子只带顾莺莺公开露面。 众人还议及赴会的大致情形,一致认为,并不完全遵守“以一对一”的江湖比武规矩,此次不是与白骨会研习武艺,而是除魔荡妖,用不着客气的,必要时大家一起动手。 最后议定,需要决一死战时,由龙风帮主蓝人俊与少林掌门普善大师发令。 剩下的两三天时间,众人勤奋练功,不敢稍懈。 蓝人俊坐关十几天,不仅恢复了功力,还将五指针、一雷掌练到了十成火候。 他的紫微二元导引术已经有相当火候,威力之大,连他自己也估计不到。 他决心端阳节那天,一上来就施煞手,以收镇慑江湖群丑之效。因为老一辈的英雄们说了,若不以神功镇住来赴会的黑道人物,让白骨会夺了先声,这些黑道来客就会参与白骨会一道向正道人士施威,这后果就不堪设想了。因此,必须断了他们加入白骨会的念头,以孤立白骨会,并一次将它击散,在江湖上除名。 最后的两天里,蓝人俊闭门谢客,加紧习练导引术,不吃不喝,澄清杂念,以保持灵台清明,以应巨变—— xmwjw扫校,独家连载 第三十七章 邙山决斗 端午节那天,蓝人俊等上了邙山。 主要通道上,白骨会插了“招魂幡”,黑底板、白色骨架,十分鲜明,作为引路之用。 蓝人俊、普善大师、清云大师、太清道长、妙真子走在最前,其余人众按等份编排,小字辈走在最后。 潘老太要和小辈们在一起,不愿过早露面,想看看到底是不是当年的金罗汉在兴风作浪,左山岳也想给余艳花一个意外,便和潘老太走在一起,混在年青人之中。 沿“招魂幡”指引的山路行了三十来丈,便见各条通道上都有江湖豪客来往,据熟悉江湖的几位长辈判断,大多是黑道人物,白道有头脸的人物没见到一个。 见到蓝人俊等如此多的人,那些黑道人物指指戳戳,感到惊讶。特别是少林掌门人亲自到会,使他们倍觉今日的盛典充满危机。 走着走着,来到了第一道岗哨。 岗哨由十人组成,一律紫衣紫裤,只是没有再戴面具。 蓝人俊递出白骨会请柬,岗哨立即放行。 再走上一个上坡,面临第二道岗哨。 岗哨由二十人组成,验着请柬后,请蓝人俊等人稍停。岗哨中有人转了个弯,消失在坡后报信去了。 不一会,弯道上转来了五人,中间一人身材高大,相貌威武。 他双手抱拳:“白骨会主麾下芒砀山洞主雪山雕巫雄,迎接少林掌门普善大师、龙凤帮主蓝人俊,请!” 张子厚、黄荣生听见这声音,明白就是训练招募来人的洞主。 站在洞主右边的有个英俊的年青人,正是那个交了剑谱保住性命受到重用的人。 不等黄荣生说给众人,峨嵋的妙真子、顾莺莺已经叫了起来。 妙真子斥道:“孽畜,你叛师背教,还不跪下自裁!” 顾莺莺尖声叫道:“常师兄!啊,不,常春,你还有脸活在人间么?” 常春将头高昂,一副不屑的样儿。 雪山雕巫雄笑道:“牛鼻子,稍安勿躁,常春已改投白骨会,并拜本座为师,与你们峨嵋一点关系也没有了。” 妙真子气得就想动手,被五台清云大师止住了。 雪山雕巫雄扬名塞外,是一个极难对付的魔头,想不到他也投效白骨会,这给今日的决战又增添了一个厉害的对手,给老一辈的英雄们增添了一份忧心。 巫雄大步在前引路,一拐弯,便见一大块平坦坦的坡地。坡地四周插满了树桩,挂了不少招魂幡。主位方向支了几张桌子板凳,客位方向却放着一株株劈了树皮,削成方形的大树,用来当做大条凳,倒也十分方便。 主位方向出去有三十丈左右,则是一排排平房,盖得井然有序,拱卫着正中的一座三层楼房。 蓝人俊等被请到树凳上坐下,前后左右已坐了不少江湖人。 最使游人俊他们惊奇的,是瞧见白马寺的高僧们也来了,而且居然到了三十位之多。 隔着两排距离,白马寺法缘大师合掌向他们致意,他们也合掌回礼。 此时,已到已时二刻,太阳高升已快至顶,主位方向的楼房那边,一通鼓响,从围墙正门处些衣人列队而出。 当先走出的三人,每人举一巨大的“招魂幡”,白色的枯骨架绣在正中,十分利目。 在幡后是抬着兵刃的武士,一下拥出七八十之多。之后,是十名紫衣上加了一条黑带的十卫。之后是四名紫衣上绣了一颗黑星的老者,大概就是紫魔四星了。再后是三名紫衣上绣条黑龙的两男一女,男的是洞主巫雄,另一人不认识,女的是毒牡丹余艳花。三龙之后是黑心郎中叶树勋,紫衣上绣着一个金罗汉。 最后出现的是一副绑在担架上的大靠椅,椅上坐的不是活人,竟是一尊金光灿灿的罗汉,象是纯铜打造,由八个武士扛抬。 噫,真是稀奇古怪,所谓金罗汉,难道指的就是这尊铜罗汉么? 这使全场人都感到意外、惊愕。 金罗汉之后,又是一长排紫衣武士,黑龙道人元和,铁和尚真缘、虬髯公郑典、峨嵋叛徒常春都在队伍中。 洛阳公子之一的张经仁、铁指翁梁石则在紫魔十卫之列。 队伍来到主位散开,十卫两边站立,金罗汉的铜像连担架一起停下,由胸前绣有龙的巫雄和另一龙一边一个抱住金罗汉,小心翼翼地抬到主位上放下。 这张主位意外地宽大,这是先前人们没有注意到的。 之后,巫雄提了提内力,向场下说道:“各位,今日乃白骨会正式公开之日,由在下向各位介绍本会首脑人物。” 他指着那尊铜罗汉道:“此乃本会祖师爷金罗汉,是本会会主。” 台下有人笑出声来,从未听说过哪一个帮会拿一尊铜像做首领的,铜像能说话么? 巫雄闻听有人讪笑,立即喝道:“谁敢对本会会主不恭,本会立即将他处死!” 没有人再敢笑了,巫雄的大名几乎无人不知,谁敢惹他? 正雄继续说道:“本会会主之下有紫魔二圣,二圣只到了一位,就是黑心郎中叶树韧老前辈!” 当年邙山九魔的大名,可说是每个武林人不敢怠慢的,后来败亡也就渐渐被人遗忘,如今听说他就是当年赫赫有名的九魔之五,先是惊得目瞪口呆,继而议论纷纷、恭敬有加。 巫雄得意扬扬地继续介绍:“二圣之下,有紫魔三龙。本座忝居三龙之中,其次为毒牡丹余艳花,三龙之首为怪龙田松柏!” “怪龙”的大名也是黑白两道皆知的,普善大师不禁低声念佛:“阿弥陀佛,又是一劫!” 巫雄见场下客人均被这些人的大名给震住,更加趾高气扬起来。 他继续介绍道:“三龙之后是紫魔四星。漠北双的杨洲、彭民,黑心狼任坚,慑魂叟夏龙!” 四人的大号一出,又引起一阵轰动。 巫雄续道:“四星之后是紫魔十卫。首卫是追命太岁张桥,副卫是邙山尊者武学功。次卫是黑太岁张大龙、黑龙道人、铁和尚真缘、铁指翁梁石、素衣魔女龚玉翠、追风剑张经仁、桃叶刀王七娘、俊面狼霍占云。” 这十人也是江湖轰传一时的大人物,自然免不了又引起一次轰动。 普善大师低声道:“蓝帮主,白骨会尽是穷凶极恶之辈,今日之战,只怕是凶险得很呢,帮主有何谋划?” 蓝人俊小声答道:“大师,今日之局,只能硬拼,我方随时准备救援失手之人,务必不使一人殒命。” 这时,巫雄已将主人介绍完毕,然后继续说道:“白骨会已建二十多年,为何今日才公诸于世?本座不必多言,各位想也知道,黑白两道素来誓不并立,那些自诩为白道、自命为英雄的好汉,自恃出身名门大派,常常找黑道人物的麻烦。而所谓白道人物的行径又如何呢,玄衣侠郝杰便是一个明证,后来何以又变成了‘玄衣修罗’了呢?可见,黑白两道本就是一颗豆瓣分两半,并无甚区别,可这些自命白道的家伙,偏偏就是要与黑道好汉过不去。 为此,白骨会经过多年准备,于今日公之于世,就为的是替天下黑道好汉撑腰,专门摘取那些白道英雄、名门大派子弟项上的人头,除非他们俯首贴耳,再不敢对黑道英雄置喙!” 讲到这里,引起阵阵喝采,全场气氛十分热烈。 有人大叫道:“早就该有这一天了。让那些名门大派从此在江湖上除名!” 有人狂吼道:“杀尽少林秃驴,脚踩峨嵋武当!” “谁敢轻贱武当,今日定叫他血溅当场!” 这突如其来的厉喝,真气之足,立时将群贼骚乱的声音压下,不禁吃了一惊。 蓝人俊等也忙回头观望,只见又来了不下二百多人,僧俗道、男女老少俱全。 普善大师喜道:“武当、衡山、茅山、九华各派人来矣!那内力深厚的吆喝便是武当掌门青虚子发出来的!” 巫雄见黑道来客震惊,不甘示弱,运足内力喝道:“武当牛鼻子来得好,说这般大话不嫌太早么?” 青虚子冷笑道:“巫雄,白骨会恶贯满盈,今日是你开帮立派之日,也是你们寿终正寝之时!” 少林普善大师、恒山太清道长、五台清云大师立即站起招呼,双方相见,十分高兴。 青虚子遂与衡山、茅山、九华领头之人来与普善大师等同坐。 普善大师将蓝人俊介绍给大家,互道仰慕,寒暄数语。 正在此时,华山掌门诸葛生率门人弟子三十多人来到,正道人士三三两两也来了不少,这一来,正气大升,邪气大降。 龙凤帮及各派人士欢欣鼓舞,黑道渣滓们则心旌动摇,担心白骨会是否撑持得住。 正雄等新来客人坐定,接着厉声说道:“各位,本会邀集这些自高自大的所谓名门正派到会,是想当着天下英雄的面,将本会与他们结下的梁子作个了结。另外,本会借此机会显示高超技艺,定叫今日到会各派折服!本座话已讲完,下面可由与会各派下场讨教,生死自负!” 普善大师起立道:“阿弥陀佛,善哉善哉,老衲有一言请教巫施主。” 巫雄道:“有话就说。” “少林秘籍今在何处?” “就在本会总舵,只要有本领,自管去取!” 这话确实狂妄已极! 蓝人俊起立朗声问:“白马寺血字真经在否?” “当然在,你是谁?” 郑志刚扬声道:“巫雄,瞎了眼,连龙凤帮帮主也不认识么?” 巫雄有些惊讶:“你就是蓝人俊?” 这“蓝人俊”三字传到在场众人耳中,立即引起了一阵喧哗。 须知蓝人俊已经名扬四海,只是见过的人不多而已。 人们惊奇于他的年轻,他的威名,他的武功。 蓝人俊道:“在下有一言,当着天下英雄面前正告。白骨会乃邪魔之徒嚣集之场所,志在震慑正道武林,以横行天下,做尽恶事而不受惩。所以,立即解散。第二,立即交出血字真经及少林、武当等等各派的武功秘籍。第三,当众宣布尔等从此退出江湖,永不作恶。否则,今日正道英雄均有为而来,不惜血战一场。因此,劝尔等立即悔悟,以免玉石俱焚!” 这话从名扬四海的蓝人俊口中说出来,份量自然很是不轻。那些本为看风而来的黑道人物,不免相顾失色。 但是,也有一些亡命之徒不把这么个书生放在眼内。 有人狂叫道:“蓝人俊,不怕大话噎死了你么?是马是驴先拉出来溜溜,让爷们瞧瞧你手底下的功夫,看看你配不配说这种话。” 蓝人俊不理睬他们,又道:“巫雄,你快答复在下的话。” 巫雄一阵冷笑:“蓝人俊,你自恃有点功夫,便以为天下无敌了么?大爷笑你不过井底之蛙,你休想拿几句空话吓倒了白骨会,今日邙山脚下,就是你葬身之土!” 蓝人俊道:“既然如此,划下道来吧!” 巫雄道:“有种的一对一,你们出几人,本会就出几人,俗话说,不见棺材不掉泪,蓝人俊,等着瞧瞧本会的绝技吧!” 蓝人俊便坐了下来,与前辈们商议如何与白骨会对阵。 苍震环道:“先由我们报家仇,指名挑战,顺便探探虚实如何?” 陈子寿、郑志刚、普善大师等均觉此法好,并嘱咐多加小心。 苍震环于是纵身一跃,如苍鹰翔空,落在右侧的空地上,放开嗓门叫道:“铁和尚真缘,出来了结苍家血案!” 铁和尚狞笑一声:“苍老儿,想让佛爷超度你么?好得很好得很!” 他从紫魔十卫行列中走出,亮出一支粗大的禅杖,突然一个马步劈棍,当头便向苍震环打来,其势之猛,令人咋舌。 苍震环剑走轻灵,往右一闪,“乌龙吐水’剑尖直指真缘右肋。 真缘哪将他放在心上,大吼一声,神杖一收,左脚向左方移动一步,舞起杖花,风声呼呼,煞是吓人,身向左转,使个‘大鹏甩翅’,禅杖直点苍震环眉心。 苍震环不敢用剑硬碰,急忙锉身收剑,一个“海底捞月”,直刺对方下腹。 真缘性情暴烈,见三两招不能致对方死命,气得抡起禅杖硬打硬砸,要把苍震环的长剑砸断磕飞,是以一根禅杖忽短忽长,硬接硬架,但终不能如愿。 苍震环原本不是他的对手,但自从学了“望月剑法”等上乘剑术以后,武功已是另一境界,非昔日可比。 他以一支长剑,点、撩、刺、戳,犹如一条灵蛇,环绕着铁和尚全身,忽前忽后,忽左忽右,招招都是致命招数。 三十招过去,苍震环思得一计,佯作剑招走实,卖了个破绽,真缘一见大喜,恶狠狠“横扫千军”一杖拦腰击到。苍震环装作惊慌失措,一个“铁板桥’后仰着地,禅杖“呼一声擦着衣襟扫过,场外人众俱都惊呼连连。哪知禅杖刚过,苍震环突然一侧身,喊了声: “着!”右手剑急挽一个剑花,使个“蛟龙吞龟”一剑刺中铁和尚真缘。 真缘听他喊:“着”,便见金光一闪,知其发了暗器,慌忙头向后仰,身往下挫,避过飞云圈,却不防这一矮身,正好将心口对准了剑尖,“扑刺”一声,穿了个透心凉。 真缘万万想下到会儿在他的对手剑上,怒得狂吼一声,又是一禅杖向对方打去。 苍震环见其横蛮无比,连剑也顾不得拔出,急忙一个纵跃,从和尚头顶上跃了过去,右足尖向他光头上狠狠一点,和尚又是一声狂吼,舞动禅杖乱打,带着一身血迹和长剑,端的十分怕人。 巫雄见他已无救,气得脸都白了,头一阵就损在他身上,白骨会脸面无光,正思让谁出阵挽回面子,场中又有了变化。 铁和尚毕竟是肉身一具,余力出尽便扑倒在地。黑龙道人急忙跃出,想把他拖回己方,但闻一声娇叱,绿影一闪,一道白光向他飞来,便急忙拔剑相迎,架住对方长剑。 就在这时,苍震环已从铁和尚身上抽出剑来,一剑斩下了他的头颅。 苍紫云一支剑上下翻飞,招招狠辣,她抢了先着,迫得黑龙道人元和连连退了三步,兀自只有招架之功,而无还手之力。 真缘头颅被新,惊动了全场,紫魔一方大为震怒,纷纷喝斥欲要出阵。 蓝人俊运气扬声道:“怎么,你们要群殴么?奉陪奉陪!” 声音不高,却压倒全场。 黑心郎中叶树韧抬起一只手,紫魔阵中方才平息下来。 黑龙道人元和没想到苍家小妞才一年不见,武功竟然高到这般地步,不禁大吃一惊,再不敢疏忽大意。他以一支长剑护身,另外抽冷子打出他的黑龙蚀心掌。 苍紫云劲贯剑身,施展出一年来所学的上乘剑术,舞起一道白光,将黑龙老道裹在其中,以剑气震开老道的毒掌。 三十招下来,黑龙已招架不住。 雪山雕巫雄见势不好,喝道:“黑龙退下,铁指翁上!” 梁石身形一晃已到了场中,没想到白衣一闪,左文星截住了他。 苍紫云怕黑龙走脱,左手一扬,喝声:“打!”一道金光闪出,直奔黑龙面门。 黑龙胆战心惊,往后一跃,想脱出圈外,哪知苍紫云又喝了声:“打!”接连三只飞云圈往他左中右三路飞来,同时一道白光一闪,黑龙道人心胆皆寒,哪里还躲得过此一劫,身上同时被飞云圈和长剑击中,当场倒地身亡。 正道人士一方齐声欢呼,大长了志气。 左文星武功本就不弱,加上几种上乘剑法的习练已到精熟,一柄长剑在其手中非同小可,只是交手十招,便把铁指翁迫得手忙脚乱。 铁指翁武功在十卫中与首卫副已不差上下,可只得了个“次卫”的名号,心中本就不服,上场时原想显些本事,不料碰上个左文星就觉得难以收场。从苍家父女的武功招数看,似乎逢有奇遇,得了一种绝技,哪知左文星的剑式与他俩也差不多,只是左文星功力高,用得更加神出鬼没。 依此三人看来都如此了得,那蓝人俊更是招惹不起自己一把年纪,本与白骨会无涉,系少主张经仁将他拖进,今日之局吉凶难卜,自己何必为人拼命?不如败下阵来,看看风头再打主意。 他心无斗志,被左文星杀得只有招架之力,连连后退。 左文星正要将他击倒,耳际传来父亲的传音:“星儿,此老儿与左家无涉,不必伤他,你且退下,保存精力与厉害的对头再搏!” 左文星便挽了个剑花,一个后跃,剑入长鞘,将身一转,双手倒背,萧洒已极步入己方,笑吟吟落座。 梁石没有当场出丑,对左文星还存了一份感激,头一低,退回十卫队中去。 三打三折,白骨会再也沉不住气。 黑心郎中叶树韧嘴皮子动了动,以传音入密让紫魔四星出阵。 黑心狼任坚、慑魂叟夏龙,漠北双凶杨洲、彭民并肩走出。 这四人是黑道一等一的高手,凶名远播中原,要想对付他们,实在不是易事。 铁面书生欧阳荣道:“帮主,待在下去会会那个什么黑心狼。” 蓝人俊道:“前辈请上。” 欧阳荣双肩一摇,如一只纸鸢,落到四星面前,一指任坚道:“来来来,让某家会会你这头黑了心肝的野狼!” 任坚大怒,一剑便向欧阳荣刺来。 他的剑本来背在背上,就这么一瞬间,拔剑出剑呵成一气,速度之快,当真少见。 欧阳荣不慌不忙,折扇一磕,将剑身击开,随即施展独门点穴功夫,以快对快,近身搏击,毫不相让。 欧阳荣从学了“望月剑法”后,将剑法中的一些奇招化为扇子上的功夫,再融汇了原有的技法,因此武功大进。要不然,对付这头老狼,他真还力不从心呢!” 恒山太清道长对五台清云大师道:“道兄,我俩去斗漠北双凶。” 鲍同道:“老夫去斗慑魂叟!” 三人一个接一个跃出场地,指名叫阵。 漠北双凶大吼一声,双双扑上,朝着太清道长恶狠狠扑来。 太清急忙挽起一个剑花,分袭两人。 清云大师则双掌迭出,直袭彭民。 慑魂叟舞起八角拐,来战鲍同。 八人四对分开厮杀,直看得场外黑白两道人士心旌震荡。 一流高手对阵,又惊又险又巧,稍一疏忽,就要血溅当场。 蓝人俊不无担忧地注视着场中斗士,提起功力准备随时救援。 欧阳荣对任坚,一时分不出胜败。 太清、清云对漠北双凶,百招内也难定高下。 唯鲍同与夏龙二十招后,鲍同似乎走了下风。 郑志刚却不放在心上,似乎并不着急。 蓝人俊心里却有几分坚张,怕老英雄失手,便专注地盯着他们。 鲍同的刀法越来越乱,似乎手忙脚乱、招架不住了。 这时慑魂叟一拐荡开鲍同的刀,使对方门户大开,另一拐乘隙而入,从中攻进。鲍同忙乱中用刀背猛砸,“当嘟”一声,刀已脱手,人也震得往后趔趄了三步。 蓝人俊大急,正要纵身而出,哪知鲍同忽然双手齐扬,喝声:“着打!” 只见从他两手中象变戏法似的,一支支金镖如鱼儿穿波,分上中下三路朝夏龙袭来,这一下变生仓促,距离又近,夏龙急忙舞起八角拐,把金镖击得四处溅飞。 然而金镖一支接一支,一口气竟然打出了二十四支,夏龙肩上、腿上各中了两支,鲜血迸出,染湿衣襟。 鲍同乘机拾起厚背刀,大吼一声,直向夏龙杀去。 蓝人俊这才知道,老英雄先前用的是计,他外号人称“神镖”,如此绝技,怎能不用? 夏龙又惊又怒,狂叫一声,舞起双拐逼上,也顾不得身上四处受伤。 鲍同舞起厚背刀,硬砍硬杀,与先前交手处处小心避让不同,凶猛无比。 但夏龙拐法精奇,一时也不会败阵。 八人正打得难分难解,突听一声震喝:“你们且住手,老夫有话要说!” 八人分不清是不是自己人叫歇手,连忙跳出圈子探视。 只见一灰髯老者站在一边,手提长剑,风度儒雅俊逸。 这是被折磨了二十多年的左山岳。 左山岳放声道:“各位,老夫左山岳,想必还有人记得老夫。老夫受尽白骨会的折磨,二十余年方才重新入世,请各位听听老夫的境遇,以识白骨会的真面目!” 他简要地谈了经过,听得场上黑白两道的人目瞪口呆,群情激愤。 最后,他道:“余艳花,出来了账,左山岳大难不死,今日取你首级以泄二十余年之恨,你敢出来么?” 余艳花惊怒交加,不敢相信左山岳瘫在床上二十几年,吃够了毒药,居然能恢复功力。 她不由望了叶树韧一眼。 叶树韧也很吃惊,自己配制的毒药一向厉害,是什么人能解了此药,助左山岳恢复了功力?这真是令人难以相信的事! “出来!你这黑透了心的贼人!”左山岳连连叫阵。 余艳花众目睽睽之下,不能不出场了。 她一句话不说,也无话可说,拔出剑就向左山岳进攻。 左山岳施出“十煞剑法”。 这是真正的“十煞剑法”,经他一施展,果然奇诡凌厉无比,加之他原来内功深厚,所以威力惊人,使全场人众感到震惊。 余艳花也今非昔比。 她练了不少秘技,又练成了少林的”一指定乾坤”,加之二十年来的勤练内功,内力已超过了左山岳。 左山岳毕竟停滞了二十年,这一点他比谁都清楚。 但是,二十年的耻辱使他羞于面对后辈子女。虽说余艳花等妖人施展诡计,但自己若小心谨慎些又何至于上此大当! 他给左家带来了抹不掉的耻辱,他必须以生命来洗清这个耻辱。 他早就拿定了主意,这主意只有他一人知道。 他要当着天下英雄的面,洗刷这场羞辱。 余艳花万料不到左山岳一个死囚,居然还有仗剑挺立的一天,她心中说不出的一种滋味,恨不能立时将左山岳毙于剑下,再也看不到他的模样。 一个成天昏睡、遭人摆布的活尸,又活生生咬牙切齿地站在你面前,你能安之若素视为无物么? 她做不到。 别的人或许也做不到。 她虽然在武功上充满了自信,然而在道义上她却软着一层。 尽管她奉守为达目的不择手段的信条,根本不信世上还有什么道义这一条,但她总是心虚甚而有些恐惧。 莫不是世上真有所谓冤冤相报? 左山岳的气度,威势,的确是压倒了她。 两人一上手,各施绝招,都想尽快结束这场拼斗。 左山岳摆出的架式是要将她戳上几十个窟窿,方才能解二十余年羞辱折磨之恨。 余艳花则想五招十招内将他打发到阴间,以消除内心中产生的无名恐惧。 左山岳的架式是假,余艳花的攻式是真。 左山岳的假,假在故作姿态。 余艳花的真,真在一招一式要取对方性命,而使自己是发无损。 余艳花上了左山岳的当。 左山岳与她交手十合,正当余艳花一剑当胸刺来,快若电光石火,剑尖已触左山岳胸前之际,左山岳不闪不避,同样以闪电般的速度向余艳花腹部递出一剑。 余艳花做梦也想不到左山岳用的竟是同归于尽的打法,大惊之下想收回剑招避让,哪里还未得及? 只听“扑吃”一声,余艳花腹部一凉,剑已穿进。 而她手中的剑也刺入了对方心室。 左山岳不哼不叫,须眉皆张,怒目圆睁,紧握手中剑拼尽余力一直将剑插到护手。 这突如其来的情形使在场正邪两道都大吃一惊,瞠目结舌地望着这激烈悲壮的一幕。 余艳花“啊”地一声,整个身于瘫倒下去,而左山岳依然瞪着双目屹立不倒。 左文星、左敬熙、左武星同时大叫,飞跃出场,去抢救左山岳。 左山岳倒在左文星身上,轻声道:“好自为之,吾心愿了矣!” 说完双目一闭,磕然逝去。 与此同时,只听一声猛哼,左文星等三人回头一看,只见管家俊面狼霍占云口吐鲜皿,连退三四步,倒在余艳花尸旁。 而蓝人俊却满面严峻,守卫在他们身旁。 原来,霍占云见余艳花死,不顾一切地跃入声中,对左文星左武星欲下毒手,被蓝人俊发觉,发出一股阴柔大力,将霍震毙。 左山岳的气概震慑了群魔,却鼓起了正道人士的抗魔雄心,群雄沸腾一片,高呼为左老英雄复仇,荡除人间妖邪。 正道声势之大,使黑道人众相顾失色。 巫雄见势头不对,立即挥手命紫衣武士将余艳花、霍占云的尸体拉走,自己大步上场叫阵:“蓝人俊休走!” 蓝人俊正护着左氏兄弟抬回左山岳遗体,闻声止步,正要答话,忽听一声“阿弥陀佛”,少林住持普善大师腾身到达雪山雕身边三尺远处站定。 “巫施主,老袖领教巫施主的神功。” “老和尚,你以为巫大爷怕你么?今日就要你少林在江湖朋友面前扫尽威风!” “施主未免夸口了。” “好,看掌!”巫雄轻飘飘拍出一掌。 普善大师识得厉害,不敢怠慢,立即僧袍一拂,也拍出一掌。 巫雄收回掌势,突然大喝一声,“刷刷刷”连攻三掌。声势之大,使人望而生畏。 普善大师毫不示弱,展开降魔神功,相对击出三掌。 “啪、啪、啪!”肉掌相击,脆然成声。 巫雄被震得双肩摇晃,气血翻涌。 晋善大师身不摇,腰不闪。 内功强弱立判。 巫雄大吼一声,掌法一变,腾跃扑抓,身法灵活,宛似一只大雕,正飞来扑去,追逐猎物。 普善大师使出降魔掌,招式稳沉刚猛,一掌一阵罡风,十分厉害。 转眼五十招过去,巫雄并无败象。 又是五十招过去,巫雄越来越猛,气势凌厉。而普善大师也加重了掌力,稳扎稳打,不为对方奇诡的方法所迷惑。 渐渐,普善大师越打越快了起来,两人如两团光影,在场中飘来荡去。 又是五十个回合过去,双方动作却慢了下来,最后各退一步,双掌平举,相互瞪视。 在场人众看得紧张已极,行家们知道,两人定生死的时候到了。 陈青青一把抓住蓝人俊衣袖,轻声问:“你急不急呀?” “当然急。” “那就赶快帮忙去呀!” “威名远播四海的少林掌门,怎能要人相助呢?” “哎呀,那怎么办。” “看着,别作声,他们要拼掌力了,这是最凶险的,千万莫再说话。” 此时雪山雕突然一阵颤抖,浑身骨节毕毕剥剥爆响,他的两手成爪,往前一伸一缩,手掌似乎大了不少,成紫红色,十分怕人。 普善大师却沉稳不动,神色如常,也功贯两臂,作最后之一击。 突然,双方同时吐气开声:“咳!” 各将双掌猛地推出,卷起了一阵罡风,只听“砰”一声,双方均未移动一步,只是身子晃了晃。 “砰!”第二声巨响接着发出。 普善大师巍然不动,巫雄却退了一步。 第三次普善大师不再用掌,施出了少林绝技“一指定乾坤”。 “哧”的一声鸣响,又是一声爆震。 巫雄也同时施出了“一指定乾坤”。 他是从秘籍上学的。 然而,他毕竟不是少林嫡传,他的真气被普善大师击散,一口血浆喷出。 普善不再出手,只是合掌肃立。 巫雄又接连后退了五六步,倒地而亡。 少林高僧击毙了紫魔三龙之一的雪山雕巫雄,引起全场震惊。 巫雄的尸体被抬了回去,普善大师也缓步回归队列。 潘老太倏地一下现身出来,低声喝道:“叶树韧,还记得老身么!” 叶树韧看了看她,惊奇得大张眼睛。 “青鸟神剑潘翠环,幸会幸会!” 旁观人众有不少知道她的大名,别的不认识的人听旁边议论她就是玄衣修罗的未亡人,不禁引起了极大的关注。 潘老太道:“金罗汉了因僧呢?” 叶树韧一指搁在担架上的大佛铜像道:“这不是金罗汉老佛爷么?” “哼,金罗汉分明死了,你还抬着他的泥胎来吓唬活人,真是可笑已极。当年你在剑下漏网,今日定叫你遭到报应!” 潘老太长剑划出,一道白光闪烁,瞬间就把叶树韧全身裹住。 青鸟剑法轻捷快速,剑式优美,招法灵活,潘老太施展开来,宛如一个少女在翩翩起舞,模仿青鸟的跳跃扑腾,起飞回翔。 但是,在优美姿势之中,隐含着杀气。 叶树韧几个回合之后,也从腰间解下了他的独门兵对三节铛。 三节铛类似三节棍折为三节,每节以铁链相连。铛头中间细长,尾部曲折伸出一横钩,两个钩尖向外。 这种兵器很少有人使用,既有铛的特殊招式、又含有三节棍的打法。 两人各展其能,直杀得罡风呼啸,遍地尘埃漫舞空中。 在场诸人从未见过这样的高手拼杀,一个个屏住了呼吸,双目眨也不眨,直盯着两团灰影,也分不清谁是谁了。 这一场较量至关重要,若是紫魔二圣之一圣战败,试问白骨会还有什么高手出阵?另一圣并不在场,就是在场又有何用?充其量武功与叶树韧相若,而龙风帮帮主还未出场呢。 就连紫魔十卫、四星、三龙中的剩余人物也十分紧张地注视着这场厮杀。 一盏茶过后,叶树韧竟越来越占了上风,潘老太已无进击之力,只有招架的功夫。 蓝人俊和正道高手都看出,潘老太的青鸟剑法虽然巧妙厉害,但叶树韧竟似知道对方招术似的,潘老太还未变式,他先用铛击在前,恰巧克住了潘老太的下一招。 这是什么原因?令人大惑不解。 潘老太也从对方招式中明白了一个道理,便喝斥道:“无耻小人,盗取了先夫武功秘籍,使的是罗汉镇魔剑中的招式,以此化作你那三节铛的招式而已,快快交出血经来!” 这一喝,才算解了大家的迷团。 潘老太随着也改变了剑法,她经常指导苍紫云、陈青青等人练剑,熟悉“煞魔剑法”、“十煞剑法”、“望月剑法”中的招式,于是将三种剑法和青鸟剑法融汇在一起交替使出,这一来立即扳回了劣势,使叶树韧渐渐处于下风。 叶树韧一看不妙,也迅即改变战法,使开三节铛,硬碰硬架硬砸对方长剑。 潘老太也不回避,运足功力,剑芒大增,只听“当当、叮叮”,火光四迸,震得坐观恶斗的人众耳内疼痛。 又是十招过去,只听“当”一声巨响,潘老太剑折为两段,叶树韧的三节铛飞到了五丈外。 两人没了兵刃,立即以手相搏。 叶树韧展开玄衣修罗秘籍上的罗汉镇魔十三爪,把潘老太气得连连叱骂他无耻。 十三爪是潘老太熟悉的,因此难不倒她,但叶树韧使出十三爪乃是别有用心,以此激起潘老太的怒火。 他果然达到了目的。 就在潘老太急怒交加之际,他两只大袖抖了几抖,从袖口中飘出两股黄烟,潘老太来不及以掌风击散毒粉,鼻口中已吸入了一些,她马上感到头晕手软,连眼前也看不清了。 叶树韧趁机猛击两掌劈空掌,虽然潘老太早运起了护身罡气,但还是被震得口吐鲜血,踉跄倒地。 这是眨眼间的事,正道英雄惊得喊叫起来,不少人纷纷跃起,意图救援。 然而,第一个赶到的是蓝人俊。 他怒火填膺,恨不能一下击倒叶树韧,一进场中人未落地,就向叶树韧打出了“五指针”。 叶树韧见五股白气电光一般袭来,立即侧身避过,运起玄衣修罗的罗汉混元功,使出镇魔十三爪,立即向蓝人俊攻去。 玄衣修罗的武功岂同一般,在叶树韧施展起来,并不弱于玄衣修罗本人使出。 他二人已不是第一次交手。 但蓝人俊武功又上了一层,叶树韧并不知道。 蓝人俊以“望月剑法”对付,掌劲推出的罡风犹如一堵堵无形的墙向叶树韧迫去,推着他挤着他。 叶树韧顿感身手不灵起来,慌忙再加提两成功力,阻挡对方劲气,展开自身招式。 但蓝人俊也随之加了两成功力,叶树韧有喘不出气来的感觉,心念电闪闪,决定以内力相拼,脱出困境。 他提足了十成罗汉混元功,奋力打出一掌,欲图挽回劣势。 蓝人俊猛觉一股巨大的罡风袭来,便以阴柔之劲击出,抵消了对方的威力。 紧接着“五指针”再次发出,五股白气长针闪电般击到。 叶树韧闪避不及,运足罗汉功打出一掌,只听“嘶—一啪!”一声,五指针中最下面的一股,穿透了叶树韧的大腿,痛得他大叫一声,一纵身跃到了放置金罗汉铜像的担架前。 蓝人俊岂能冉容他远遁,风驰电掣般追到,竭尽一身功力,打出“一雷掌”。 “轰!”一声霹雳,炸得满场皆惊。 眼看罪大恶极的叶树韧,将被一雷霆万钧的掌力击得粉身碎骨。 可是,最意想不到的事发生了。 在场千多双眼睛看得清清楚楚,那架端坐在长椅上的金身罗汉铜像突然动了起来。 只见金光一闪,铜壳崩裂,铜壳内端坐着一个年迈的老和尚,凶眉恶眼,举起了肥胖的手掌,对准蓝人俊推出。 这说来有许多过程,其实就只是那么一眨眼间的事。 “轰!”一声,宛似山崩地裂,紧跟着又是一声闷哼,灰尘随着四溢的罡气扫向全场,使人不敢睁开眼睛。 待风沙稍平后,众人再往金罗汉处看去,只见老和尚自坐在地下,先前盘坐的长椅已荡然无存。 叶树韧已翻倒在地,动也不动。 蓝人俊则立在老和尚一丈外,双手下垂,仿佛站在那里沉思。 那老和尚忽然慢慢抬起了手,蓝人俊仿佛学他一样,也慢慢举起了手。 老和尚倏地一掌推出,动作之快,无以复加。 蓝人俊也如老和尚一样快,抬手扬处,又是一声霹雳,但声音已不如前一次响亮,紧跟着左手一扬,阴柔之劲接踵而至。 老和尚也和他一样,左手疾推,只听得两声大震,再次卷起漫天尘灰。 风息尘落,风景依旧。 老和尚仍端坐不动,只是嘴角淌下一丝血痕。 蓝人俊头垂于胸,仍站原地不动。 从背影看,他似乎已经筋疲力尽。 稍停,他迈着极缓的步子,有如一个年迈之人,蹒跚着向老和尚走去。 一尺、两尺、三尺…… 满场人众不分黑道白道,早已离开原地,拥塞在两人五丈外。 紫衣人通统集合在老和尚身后三丈远,侠义道则围拢在蓝人俊身后三丈。 每个人都知道,这是世上迄今为止功力最高的两人,在作一次生死悠关的决斗。 陈青青泪流满面,不敢喊也不敢哭。 陈子寿郑志刚等人则满脸悲愤。 每个人的心都悬到了喉咙口上。 五尺、六尺…… 蓝人俊站住了,然后又坐了下来。 老和尚伸出了一只手,蓝人俊也伸出了一只手。 他们象老朋友似的,两只手紧握在一起。 全场人众都悄悄,大气也不敢出。 无论黑白两道,谁也不敢贸然出手相助自己一方,这会扰乱了一次公平决斗,给江湖留下一个话柄。 武林人最重信誉,也最看重骨气。 宁肯在公平条件下战死,也不求助于人,特别是象这样的场合,这样的声势。 两个头领手握着手,不是言欢,不是谈和,也不是罢战。 两人在以生死相决。 两人将竭其内力,直到击倒对方为止。 也许,两人油尽灯枯,同时败亡。 也许,最终将决出谁是胜利者。 这样的决斗的险无比。 因为很少有稳操胜券的人,除非决斗双方功力悬殊很大。 而金罗汉有数十年的修为,有精纯的内力,当今世上已少有对手。 蓝人俊修习上乘气功时日尚短,然而有名师已助其打通任督二脉,紫微二元导引术的内气,源源不断、精纯无比。 他们之间孰优孰劣,半个时辰内必见分晓。 然而,有识之士都知道,他们两人最好的结局是一死一伤。 龙凤帮的上上下下,无不担惊受怕。 陈青青泪流成河,苍紫云双眼红肿。 然而,胜负之局未分,决斗两人各自闭上眼睛,好象在闭目养神。 盏茶时间过去,两人头上蒸腾起一圈白雾,而且越来越浓。 关键的时刻快到了,人们的心怦怦乱跳。 又是盏茶时间过去,两人头上罩着的,竟是一团云絮。 少林武当峨嵋等派的领袖们,惊讶得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这两人竟有如此深湛的内力! 特别是蓝人俊,他入江湖才几个年头? 再一个盏续时间过去,两人头上的白雾有了变化。 蓝人俊头上的云絮保持原样。 老和尚头上的云絮加厚加大了。 少林等派的高手们,略微得了一丝安慰。 终于,决胜的时刻到了。 蓝人俊依然不动,象一座菩萨。 金罗汉双肩开始晃动,就象得了寒热病一般抖动起来。 蓝人俊仿佛受了影响,也微有抖动。 金罗汉抖得越来越厉害,连身子也摇晃起来,但摇不了几下,头突然一下垂到了胸前,从鼻孔里、嘴巴里流下的鲜血,顺衣襟而下,滴湿了袈裟,滴湿了土地。 蓝人俊的头也下垂了,但没有垂到胸。 少林普善大师喝了声:“快!”当先跃到人俊身边,一手拍到了他的百会穴上,立即贯注少林内家真力。 与此同时,普济大师、普昌人师和四护法慧明慧可慧心慧仁环立周围护法。 而郑志刚却振臂一呼:“斩尽白骨会妖邪,杀啊!” 白马寺的高僧们最先扑向了紫衣人。 武当、峨嵋、恒山、衡山各派子弟,在掌门人带领下,一声呐喊,从四下里围住截杀。 龙凤帮的左文星等人更不必说,新仇旧恨涌上心头,哪里还有什么顾忌? 一场残酷而激烈的拼杀开始了。 旁观的邪道好汉们呼哨一声,各自落荒而逃。 刀光剑影,血溅当场。 嚎叫怒骂、惨嗥厉叫,慑人心魂。 紫衣人在正道高手的围攻下,纷纷倒地而亡。 什么二圣三龙四星十卫,无一人生还。 曾对苍家下过毒手的幸存者虬髯龙郑典授首了,他是苍紫云亲自击杀的。 背叛峨嵋师门,趋炎附势的常春,在绝望中倒下了,杀他的正是曾经倾心于他的顾莺莺。 正所谓:“天网恢恢,疏而不漏。” 白骨会的成立盛典在砍杀中结束了。 白骨会成立之日,正是它消亡之时。 “多行不义必自毙!” 应了古话—— xmwjw扫校,独家连载 第三十八章 劫后余波 蓝人俊躺在床上,象个重病已久的人。 陈青青端着一碗参汤,站在他床前。 苍紫云、郑兰珠、朱仙云、宋芝则坐在客室里,愁容满面。 已是十天过去,蓝人俊除了剩一口气,没有知觉没有睁开过眼。 朱云彪又率赵贤林、张士相上山采药去了,他们要为挽回蓝人俊的一条命竭尽全力。 除青青瘦得连眼睛也凹陷下去了。 她的眼泪已经哭干,只有心在流血。 要不是少林掌门普善大师及时输入了一些真元,顶多不过半个时辰,蓝人俊就要与世长别了。 白骨会已经被消灭,从此在江湖除了名。 遗失的各派秘籍都找回来了,唯独没有血字真经。 搜遍白骨会总院,能找的地方都找了,不能找的地方也挖开了,然而就是没有血字典经。抓到的白骨帮众,没有一人见过这本东西。 潘老太中毒更深,还是被朱云彪抢救过来了。目前她正在龙凤帮总舵歇息。 左山岳的遗体已经下葬。 邙山一役中死去的弟兄,也—一得到厚葬。 该了的事已经结束,不该了的事也只能暂时搁下。 龙凤帮上上下下只有一个心愿,把蓝人俊从阎王爷那儿便拖回来。 蓝帮主勇斗当年邙山九魔之首金罗汉的消息,已经传遍大山南北。 正道的知名之士,各大门派的掌门,不是亲自登门拜访,便是托人带信,于是龙凤帮总舵人来人往、车水马龙,使龙风帮的副帮主、堂上以及参事执事们,成天忙于酬酢之中,苦不堪言。 第十一天上午,龙风帮的忠实朋友、麒麟镖局镖生徐海峰来了。 他从三月出外走镖,直到今日才回来。 左文星、左敬熙、苍震宇与他较熟,便由三人接待。 徐海峰叹道:“不料徐某走镖才两个月,江湖上竟然发生了如此重大的变化,惭愧渐愧,在诛除白骨会的腥风血雨中,在下却安然在外,未能和诸位一道,荡妖除魔!” 左文星道:“前辈公务在身,那是没法子的事,不必过于苛责自己了。” 徐海峰道:“蓝帮主伤势到底如何?这一路上传说甚多,倒叫在下放心不下。” 苍震环道:“伤势之重,令人担忧,时下还未见好转。” 徐海峰道:“到底伤在何处,可找到了根子?” 左敬熙道:“油枯灯尽,与金罗汉拼尽了内力,要不是普善大师及时输了一些真元,只怕当天就过不去呢!” 徐海峰道:“江湖上传说,什么金罗汉突然变成人,能有这等异事么?” 左文星道:“哪有此事!了因和尚躲在一尊铜罗汉里是实,仅铜罗汉并非真铜,不过是薄铁镶成,抹了一层金粉而已,当时大家都被瞒过,所以帮主骤不及防救他所伤,否则,还不会落得如今的下场。” 谈谈说说,徐海峰又到三院楼上去探望了蓝人俊一见他只有微弱气息,不禁摇头叹息。 他走后,三人又忙着接待别处来的客人,竟是抽不出一点闲空。 又是十天过去,蓝人俊依旧设有回生的迹象,显然已经无望了。 帮内笼罩着重重愁雾。 这天,左文星、武星、敬熙、吴善谦到嘉宾楼做客,这自然是应徐镖主之请的。 席间,杯觥交错,你敬我我敬你,不消多时便酒酣耳熟了。 徐海峰道:“各位,蓝帮主伤势真的不能治好了么?” 左敬熙道:“只怕是治不好了。” “那么,这帮主之位,该由哪一位继承呢?” 左文星把酒杯重重往桌上一放,发出了不少酒浆,道:“还会有谁?不是陈子寿就是郑志刚,人家是副帮主嘛!” 吴善谦道:“不是小弟说句放肆的话,陈子寿和郑志刚又怎当得了这个帮主?” 左文星道:“吴贤弟,休要如此说!” 吴善谦道:“左兄,小弟为何不能说,陈子寿是个人物么?武功低微,与走江湖卖苦力卖艺的苦人儿混成一团,当了那么个头儿。可如今龙凤帮岂是他当年的吉凤帮能比的么?左兄与小弟名列洛阳三公子,在北五省也算叫得起字号的人,可陈永寿呢?另外那个郑志刚,江湖虽有字号,但来洛阳入帮并没建树,尽管他是小弟的老丈人,但小弟决不以私废公。小弟以为,老丈人忝居副帮主也不行,只能去任参事。” 左武星道:“依老兄这么说,只有潘老太能任帮主了?” “不然、不然,潘老太年事已高,隐居山中多年,不谙世事,怎当得起大任?各位须知,龙凤帮除灭了白骨会,为武林消了一场浩劫,声名之隆,已超出各大门派,龙凤帮若不趁此扩展势力大干一番,岂不是些呆子傻子?” “依你说,这帮主谁当最合适?”左敬熙问。 “还须问吗?前辈,自然是左兄了。左见早就成名,一身艺业已达一流之境,伯父左山岳在除魔中壮烈捐躯,左兄与邪魔的周旋最长也最早,对龙凤帮建树甚丰,为人又坦率正直,所以小弟以为,龙风帮主非左兄莫属。” 徐海峰拿眼去瞧左文星,见他竭力扳住面孔,其实掩藏不住内心的欢喜,便凑趣道: “左老弟文武全才,倒是担得起这副担子的。” 左文星道:“吴贤弟,切勿如此说,为兄无德无能,怎担得起此重任,不提也罢,不提也罢!” 左敬熙道:“酒后之言,作不得数,还是不要说的好。” 徐海峰道:“左兄,话不是如此说,在下因干镖行,所以未入龙凤帮,但在下一向与龙凤帮呼吸与共,同甘共苦,是以龙凤帮的兴旺与否,在下也十分关切。” 左敬熙道:“这个在下知道,只是这个帮主之位,已经作了决定。” 几人同时间道;”谁呀?” “陈子寿。” 吴善谦大骂道:“荒唐荒唐,什么人作出此种昏庸决定?” “这是潘老太在参事磋商时说的。她说陈子寿是蓝帮主未来的老丈人,所以……” “唉,晦气晦气,陈子寿管得了龙凤帮的事么?”吴善谦垂头丧气。 左文星则一口把酒喝干,冷笑一声:“若是陈子寿接任帮主大位,我这个武事堂他就调度不了!” 吴善谦道:“对!武事堂实力雄厚,若是不理睬他这个帮主,他不就没戏唱了么?” 徐海峰叹息道:“可惜呀可惜,龙凤帮只怕从此要走下坡路了!” 左敬熙道:“奈何奈何?喝酒!” 徐海峰道:“对,喝酒,一醉解干愁!” 左文星吟道:“‘抽刀断水水更流,借酒浇愁愁更愁,人生在世不称意,明朝散发弄扁舟’,李白的诗句说得绝妙啊!” 徐海峰道:“左贤住,何苦消沉如此?” 左文星道:“小侄明日就搬出龙凤帮,回左府居住,这龙凤帮就让给他们去吧!” 左武星道:“堂兄说得有理,我们回左府去重整家业。再闯出个局面来,重振左家声威,比在庸人手下当差何止强上十倍!” 徐海峰急忙摇手:“不行不行,各位,龙凤帮之声威已压倒各大门派,如此兴旺大业怎能弃之不顾呢?” 左文星道:“不弃又奈之何?” 徐海峰道:“在下有个办法,不知各位前听不肯听?” 左武星吴善谦同时叫道:“听听听!前辈早该多多指教!” “指教么,不敢当。各位,俗话说,无毒不丈夫,要想成就一番事业,手软了可不行。” “请前辈直说吧!”左文星催促说。 “好,直说,在下以为,各位回去后先拉拢一些在帮中有地位的人,联络好了,便提出左公子任帮主最为合适,否则,比武较技,能者为先……” “前辈,比武恐怕不行,潘老太武功最高!”左文星道。 左武星道:“不对不对,小弟听仙云说,潘老太中毒负伤后,功力已损大半,永难恢复,此事关系重大,紫云嘱我千万别泄漏,以免动摇军心。” 徐海峰大喜道:“那就太好啦,除了潘老太,帮中谁还是左贤侄对手?” 左敬熙道:“不瞒徐镖主,除了老夫,就是文星最强了。” 徐海峰值:“那还不好办么?只要吴贤侄一嚷嚷,拥立左贤侄为帮主,谁还敢不服?不服者,杀!” 吴善谦兴奋地大叫道:“好!就这么干!” 徐海峰见左文星本人不说话,又赶紧说:“吴贤任向老丈人联络联络,武星和终南几位联络联络,文星又与苍家共命运,试想,还有谁敢抗衡呢?” 吴善谦道:“我老岳丈一同意,欧阳也好、鲍老头也好,还不是一鼻孔出气?” 左文星终于开口了:“既然各位诚意拥戴,我左文星决不负各位重托了!” 他举起酒杯:“来,干了它!” 至晚,左文星等四人全部酩酊大醉,徐海峰派人把他们搀扶回去。 第二日,徐海峰又到龙凤帮探望蓝帮主,只见蓝人俊仰面躺着,只有一丝微弱的气息。 在旁守护的陈青青等诸女已憔悴不堪。 徐海峰问朱云彪:“朱兄,蓝帮主伤势究竟如何?怎地过了这许多日子,依然不见起色,若需什么稀罕之药,在下镖车四出,可以尽力,以重金收购,总会买得到的。” 朱云彪道:“不瞒徐兄,蓝帮主伤势定能好转,只是元气太损,还要些时候而已,性命之忧则无,请徐兄放心。” 徐海峰道:“这就好这就好,蓝帮主盖世英雄,武功已臻化境,哪里就会……朱兄若有需要处,只管吩咐。” 他从三院回到二院,又去探望左文星。 左文星道:“劳除前辈移步舍下,晚辈何以敢当?” 徐海峰道:“左贤侄不必客气。在下去探望了蓝帮主,据朱师傅言,帮主伤势定能好转,只需一些时日休养,准保无虞,蓝帮主当世英雄,正道武林公认之领袖,在下听后颇感欣慰。” 左文星道:“只怕朱师傅是安慰之言,蓝帮主若能完全康复,自是龙凤帮之福。” 徐海峰道:“正是正是,不过,在下又为公子有些可惜。” “此话怎说?” “公子聪明人,何须在下点破?昨夜在舍下酒宴上的情,公子莫非忘了?” “酒后之言,当不得真的。” “既如此,在下告辞,适才所言,就当被风吹了吧!”徐海峰站起来就走。 刚走到门口,却碰上了左敬熙。 左文星住右侧厢房,左敬熙父子住左厢房,是以二人在堂屋中相遇。 左敬熙道:“徐镖主,何以就要走了,来来来,到在下房内叙叙。” 徐海峰道:“打扰打扰。” 到室内坐下后,左敬熙道:“徐镖主脸色不对,是文星惹你老生气了么?” 徐镖主道:“这话不好说,算徐某人多管闲事吧。” “徐兄何出此言?” “左公子云,昨夜宴席上所说方醉后之言,算不得数的。其实,龙凤帮事,与徐某何干?” “糊涂,也太糊涂!镖主,左贤侄少不复事,千万别往心里去,不过,说实话,他也有难处的呀,只是不好对徐兄明言而已。” “啊,有何难处?昨夜不是都说好了么?” “徐兄,话是这般说,真要动起来,只怕并不容易。” “为何?请左兄直言。” “一则是蓝帮主还有康复之日,二则是左贤侄武功到底不如他,三则是潘老太可能会横加干涉,虽说她功力只剩下五成,也不可低估。四是左贤侄威望还不足以让各大门派仰慕,因此,承继龙风帮主位后,只怕不能服众。徐兄,依你之见呢?哦,还有一则,左府财物已被搜刮一空,这……” 徐海峰道:“左兄所言,也有一足道理。不过,事在人为,就看左兄有无胆略气魄了。” 左敬熙道:“以上各点未有相应立对策时,只怕鼓不起胆量来。” 徐海峰道:“在下相助一臂之力如何?” 左敬熙沉吟道:“有徐镖主财力相助,这自然好,不过嘛……” “不过什么?但请直言吧。” “不过,蓝帮主一旦好转,潘老太一旦阻碍,这还是不好办哪!” 徐海峰低声道:“再想想对策吧,左兄今晚到嘉宾楼来一叙,如何?” 左敬熙道:“好,今晚定到府上请教。” 徐海峰告辞出来,迳自往外走。 一路穿过院子时,他注意到,龙凤帮人心涣散,人人无精打采,一些主要人物都缩在自己屋中不出来理事。连站在门口的卫士也一个个东张西望瞧着大街,蹲的蹲、坐的坐,哪象一个威名远播的大帮派? 晚间,左敬熙如约而至。 二人在嘉宾楼雅座密谈。 徐海峰道:“左兄,在下从总舵回来后,反复思索一番,只有一句话奉赠。‘无毒不丈夫’。左家若要恢复当年声望,在江湖上风光一番,舍此话别无作为。” 左敬熙道:“徐兄能否明示其详?” “言到此为止,一切着左兄的气魄了。” “唉,真难呀,这……” “左兄,自古成大事者,岂能前怕狼后怕虎?望左兄与左公子仔细斟酌。” “只怕时机不到。” “此时正是时机,若蓝帮主伤势一恢复,还有希望么?” “可就算文星坐上了帮主之位,蓝人俊一康复又该怎么办?” “这倒是堪忧的大事。” “徐兄有办法么?” “办法是有,不过……” “请说。” “让蓝帮主就这么躺着,不就万事大吉了?” “这……由不得我们呀!” 徐海峰微笑不答。 “徐兄,请示其详。事成,左氏一家感恩不尽!” “好,左兄既说到这一步,徐某就出个主意吧。况此举都是为了左家,徐某并不得益的。” “是是,在下乡居多年,不谙世事,只有靠徐镖主指点迷津,左氏一家若有成就,当世定奉徐兄为恩公,纵使两助插刀,也要为徐兄……” 徐海峰摇手道:“慢、慢,左兄,话不要如此说。徐某助左氏一家立业,并不存半点私心。只要今后互相照顾,做个换心的朋友便足矣!” “是是,请徐兄点拨吧。” “徐某常年走镖,认识了不少江湖异人,得一位朋友相赠,徐某收藏有一种慢性毒药,让人服下后,七七四十九日便寿终正寝。” “啊!徐兄的意思是……” “徐某只问左兄,要不要这种药?其余事徐某并不过问。” “这……” “就是说,此药赠给左兄,左兄给不给人吃,抑或是白白扔掉,都与徐某无关。” “啊,明白了。不过,那终南老儿朱云彪精通医理,只怕会……” “不会不会,蓝人俊已成那副模样,有谁会相信他的话?何以为证?” “对对对!这药怎么个服法?” “简单已极,倒进蓝人俊服的汤药中,不就行了么?” 左敬熙又沉思一阵,似乎下了决心,一抬头:“好!把药给我!” 徐海峰高兴已极:“这就对啦!” 说着从怀中掏出两小包药来,递给左敬熙,又道:“要快些下手,只要蓝人俊服了下去,任何神医也无法再将他救回!” “要放两包之多么?” “不必,一包足够,另一包给潘老太。” “啊!” “怎么?” “好极啦!多谢多谢,如此一来,两个大石头搬开了,其余小石便不足惧,一脚踢开了事。好,在下走了,顶多两日内,请徐兄静候佳音,事成后再宴请徐镖主!” 左敬熙兴高采烈把药装进内袋,兴冲冲告辞而去。 两天后的晚上,左敬熙急匆匆又来嘉宾楼找徐海峰。 一见面,左敬照就叫道:“大事不好啦,徐兄!” 徐海峰忙把他带进嘉宾楼的内室。 “徐兄,你说那药要七七四十九天才生效,哪知蓝人俊适才一服下药就见阎王去了,潘老太也……唉,同时服药一下死了两人,怎不叫人起疑呢?徐兄,你……” 徐海峰并不着急,道:“真死了么?” “唉,哪里还有假呀!” “死了不更好么?” “好是好,只是全帮大乱,引起疑心了呢!” 徐海峰道:“这药在下从未用过,也只是听人所言,没想到一下致命。哎,这样吧,要疑心就让他们疑朱云彪那老家伙去!” “此话怎说?” “不是他一手医治的么?人医死了不找他找谁?” “对对对!哎呀,不行啊!” “怎么不行?” “朱云彪是我亲家,她女儿是我来过门的媳妇,叫我怎能……” 徐海峰道:“这我就无法了。” “唉、唉,该怎么办呢?” “走,带我去瞧瞧再说。” “好好,走吧走吧,唉,我老儿急糊涂啦!” 徐海峰心想,是你亲家就不能疑了?是你亲家才好呢,你们左氏一脉都脱不了干系! 他二人匆匆来到龙凤帮总舵,一进院子,果见人出人进,乱成一团,有的说老天不长眼,这样好的帮主竟然年轻轻就夭折,有的大骂朱云彪是庸医,一下就医死了两个高手。 进到三院,只见院中挤满了人,对着楼上不知吵嚷些什么? 三楼上站着陈子寿、郑志刚,一片哭声从上飘下来。 只听郑志刚大声道:“各位不要喧哗,蓝帮主伤重不治而死,怪不得朱参事父女……” 院中人立即乱轰轰嚷了起来。 有人大叫:“不怪他怪谁?” 有人哭喊:“还蓝帮主的命来!” 左敬熙推开众人,带着徐海峰挤上了楼。 陈子寿悲声道:“徐镖主来迟,未能与帮主诀别了!” 徐海峰叹息道:“唉,恕徐某来迟,可惜可惜呀,当代英豪竟溘然与世长辞,哀哉!” 郑志刚道:“徐镖主,请!” 进了客室,陈青青被苍紫云、郑兰珠死死拉着,不让她冲进屋去,三女都哭得昏天黑地,让人心酸不已。 徐海峰过了内室,果见蓝人俊挺直睡在床上,被罩上了一层白布。 朱云彪、欧阳荣、鲍同均在屋内。 徐海峰道:“揭开灵布,让徐某最后瞻仰蓝帮和遗容吧!” 陈子寿道:“徐镖主非外人可比,请。” 徐海峰上前来到床边,俯身掀开白布。 “咦!这……”他刚刚出声,顿觉助下一麻,紧接着肩井穴、环跳穴、曲池穴、天宗穴、心前穴,从上到下被几只手同时点中。 他忙运功一跃,碰破了窗子往外落去。 院中人不知何事,慌得闪开一边。 好个徐海峰,人在未落地时,右足尖往左足尖一点,身子又腾起了三丈,望屋顶上落去,还未及顶,一道蓝影一闪,挡在了前面。 徐海峰知道再走不脱,提气横移三尺,站稳到屋脊上。 那挡住他的人是谁? 正是“死”了的蓝人俊! 这一切究竟是怎么回事? 这得慢慢道来,先从徐海峰掀开白布说起吧。 他一掀开白布,床上并未睡着蓝人俊,而是神扒张子厚,他正咧着嘴笑呢。 徐海峰一惊非同小可,念动功生,他立即运起了护身罡气,并将穴道移开半寸。果然,几只手从上到下点他的穴。 郑志刚等人见点了他穴位依然被他走脱,一个个顿时惊得不知所措。 待徐海峰跃上屋面,被蓝人俊截住时,他们才纷纷跃上屋顶。 此刻,蓝人俊出现在房顶上,把院中帮众惊得瞠目结舌,一个个以手指着,话也说不出来。 大白天见鬼,这大概是从来没有过的事。 陈青青、苍紫云、郑兰珠、朱仙云、宋芝则茫然瞪视着屋顶上的蓝人俊,心中充满了疑、惧、喜、惊。 他不是明明重伤卧床半月有余吗? 他不是气息奄奄已无生望了吗? 这一切到底是怎么回事? “哦,姑娘们,别急别躁,等把徐海峰的事了结,一切你们都会清楚的!” 这时,蓝人俊开言道:“徐镖主,你就是紫魔二圣之一,失敬失敬,今日总该露出本来面目了吧!” “嗖嗖嗖”屋顶上又跃上来几人,是左文星、左敬熙、左武星。 左文星笑道:“徐魔圣,承教承教,可惜蓝帮主未能毒死,在下惭愧了!” 左敬熙接道:“你那药被朱兄收下,瞧瞧白骨会害人的玩意儿是怎么制成的,总算有了点用处,徐魔圣你该放心了。” 这时,人影一晃,潘老太也上了房顶。 潘老太道:“老身丧失了五成功力,好让你横行无忌,你该大大放心了!” 徐海峰又惊又怒,明白自己上了人家的圈套了,今日之事必不能善了。 他狞笑一声道:“左敬熙、左文星,你们心怀叵测,自己想窃据帮主之位,事败怎么通统推卸到在下身上来呢?” 蓝人俊道:“魔圣,不必再装,这都是我们设下的圈套,你挑拨又有何用?听着,徐海峰,从鸡公山回来我就注意你了,还在夜间探查过你的行踪。如今闲话少说,把血经交出,自废武功,我们则放你一条生路,如何?” 徐海峰怒火填膺,狞笑道:“蓝人俊,你以为你胜得了我么?有种的,一对一,决个生死,你敢么?” 蓝人俊冷笑道:“奉陪!” 徐海峰道:“你们听见了么?我与他们帮主决一胜负,你们不得插手!” 蓝人俊道:“放心,龙凤帮向来光明正大,以一对一,决无第二人插手!” 徐海峰道:“好!动手吧。” 蓝人俊道:“且慢,我有话说,你把血经藏到哪儿去了?” 徐海峰道:“能告诉你么?” “如果你输了,愿说出来么?” “如果你输了呢?” “放你走,决不阻拦!” “好,如果我输了,就把血经交出!” “大丈夫一言——” “驷马难追!” 两人说完,各自运功,互相盯视。 院中观望的人以及陈青青她们,听了上述一番对话,总算明白了一半,欣喜之余又担了一半的心。 徐海峰既是“二魔圣”之一,武功必然超凡,蓝人俊虽说未伤重而死,但毕竟是受过伤的,这一场凶狠的争斗下来,只怕凶险已极! 陈青青小声道:“真是的,这些男人行事莫名其妙,对付这种狠心的妖人,一轰而上不就把他毙了么?还讲什么一对一呀!云姐兰姐,我们上去群起而攻之吧!” 紫云劝道:“青妹千万不可,徐海峰过去隐藏了身份也隐瞒了武功,单看他上屋的身法就知非同一般。室内郑前辈等都在,居然留不住他,你我岂是对手?” 说话间,房上开始有了动作。 徐海峰举起两手,双掌各旋一个圆圈。 潘老太叫道:“罗汉镇魔十三爪!是先夫独门绝技,帮主小心了!” 说时迟那时快,不等蓝人俊回应,徐海峰已出了手。 徐海峰五指箕张,一个“泰山压顶”当头抓来。 蓝人俊使出“望月十二式”中的‘推狮望月”,头一侧,左掌向徐海峰腕上搭去。 徐海峰不过是虚招,右手急缩,左爪随脚向前一探,一个“掏心抓”,夹着五股劲风,直奔对方心窝。 蓝人俊右掌下切,切其腕脉。 徐海峰变爪为掌,反手拍蓝人俊臂肘。 他二人在屋面上较量,双方动作不大,使用的都是小巧功夫,绝无一片瓦楞被踩坏。 众人见二人身轻似燕,而手上发出的劲力却十分吓人,对徐海峰的功夫都感到吃惊。 瞬间两人交手二十回合,方向位置也挪够了几处,但彼此毫发无损。 两人战得兴起,手上劲力渐渐加重,而且接连对了三掌,只听“啪啪啪”三声,两人都摇动了双肩,往后退步,但仍无一片瓦被踩坏。两人重又扑向对方,越打越激烈。 又是五十回合过去,双方均无败象。 围观诸人心悬上了半空,料不到徐海峰竟有这么了不起的功夫,真就走了眼了。 这时双方的把式都是朝致命处下手,只要稍一疏忽,就会命丧当场。 突然,两人忽地跃开,相距一丈外。 徐海峰举起手中的蓝布条,道:“看见么,你的衣摆被抓下了一条,你输了!” 众人闻声大惊,急忙瞧着蓝人俊。 蓝人俊道:“慢着,你也输了!” 说着左手从背后亮出来,捏着一块褐衫。 蓝人俊道:“你的左袖!” 徐海峰抬起左手一看,果然如此,袖口被撕去了一截。 他怒道:“好,平棋,还再战么?” 蓝人俊道:“奉陪,不见生死不散!” “好,本座自会打发你上阴间的!” 徐海峰说完,猛提一口真气,右手缓缓抬起,中指竖立,四指弯曲。 潘老太又惊叫道:“少林一指定乾坤!” 蓝人俊则缓缓举起右手。 一眨眼,两人同时发动。 “嘶——”一声刺耳的尖叫过后,只见蓝人俊的肩胸处,渗出了一大片血渍。 而徐海峰则前胸及腿上都渗出了血渍,只见他脸色苍白,双眼突出,样子十分怕人。 “啊!”一声尖叫,发自陈青青口中,她立即从走廊上跃出,一下蹿到房顶,向蓝人俊冲了过去。 就在这时,徐海峰大吼一声,向蓝人俊一指戳出。而蓝人俊则出了一雷掌,“轰”一声罡风扫出,紧接着左手一扬,打出了阴劲。 陈青青被罡风震得倒退七八步,踩坏了好多片瓦,被潘老太一跃拦腰抱住,才没有跌下屋去。 此时,徐海峰发出一声闷哼,向前扑倒,再也不会动了。 蓝人俊面色苍白,倒坐在房檐上运起功来,胸前及臂上的血渍也无暇再管。 陈青青挣脱潘老太的怀抱,跑到人俊身边,却不知要如何去止血。 潘老太及时喝道:“不能动他!他自有止血之法!” 果然,蓝人俊又举手点了自己的穴道,然后闭目入定,不理会陈青青。 朱云彪也赶紧到了房上,站在一边护法。 郑志刚喝道:“左堂主,速按原计划执行,迟则生变!” 左文星答应了一声,立刻点起本堂执事及帮中下手,匆匆出门去了。 一个时辰后,蓝人俊运功醒来,神气大爽,站了起来。 陈青青呆望着他,叫道:“大哥,你受伤了么?” 潘老太道:“回屋说去吧!急什么?” 陈青青脸红了,便赶紧跃回三楼走廊。 大家进室后,朱云彪也问蓝人俊伤势如何,要不要服药。 蓝人俊道:“无妨。徐海峰的一指定乾坤还未练到十成火候,否则,今天就凶险了。我施展五指针时,未用十成功,本想留他一条活命,让他交出血字真经,不料反被他所伤,我要是以十成功力运出五指针,本该挡得住他的一指定乾坤的。这少林功夫实在厉害,我的护身罡气也被冲破。后来。我见他提足了功力,又要施出一指定乾坤,实在无法,只好以一雷掌要了他的命!” 陈青青道:“真是的,你还发什么善心?要是把小命也搭上,那真是活该!” 张子厚笑道:“想守寡么?” 陈青青骂道:“呸呸呸!净说不吉利的话!”又对宋芝道:“芝姐,你不管住他的嘴么?” 宋芝立刻喝道:“臭男人,又在惹青妹妹生气,你还不闭上嘴!” 张子厚伸了伸舌头:“姐妹相护,做男人的真苦啊!” 大家笑了起来。 左文星等这时回来了,兴冲冲夹着个包,放到方桌上:“喏,总算找到了!” 蓝人俊大喜,立即打开布巾,一部血写的真经赫然就在眼前。 人俊捧起血经,喃喃道:“何老爷子,血经终于找到,你老地下可瞑目了。” 啊,一部血经,佛门至宝,为了它,人们付出了生命盼代价,在场诸人怎能不激动、不感慨、不兴奋呢? 人俊一页页翻着,直到“大菩萨藏经”翻完,才见到了这样的字:“罗汉混元功法”。 以下,写的都是玄衣修罗郝杰的武功。 潘老太双手捧着,泪流满面,感触万千。 第二日,白马寺僧众由方丈大师率领,全部出迎龙凤帮一行人。 蓝人俊请潘老太手捧血经,亲自交到了方丈法缘大师手上。 全寺僧众含泪行礼,恭迎血经归入白马寺藏经阁。 一行人又由方丈大师陪同,祭奠了去恶和尚的石英塔。 方丈大师的感激之词不必多言,众人心中的感受也一时说不清。 死的死了,生者犹生—— xmwjw扫校,独家连载 尾 声 龙凤帮于八月中秋之日,上上下下忙得不亦乐乎。 今日有几对佳人永结连理,自然要热闹一番。 五湖四海的朋友没有接到请柬,按蓝人俊的说法,一切从简,千万不能铺张。 所以,这纯粹成了本帮的大事。 但是,洛阳地面有头脸的武林人,依然上门送礼祝贺。 那些卖艺糊口的江湖朋友,凡是帮中徒众,得帮主令谕,不必破费,但可进总舵来献艺,以示大家同喜。 这下可轰动了洛阳地面,人人争着要到总舵表演一番。 人数太多,院子里容不下,只好由内事堂堂主祝勇挑选部分人献艺。 是夜,明月朗照,一对对新人举行大典。 蓝人俊陈青青,左文星苍紫云,左武星朱仙云,吴善谦郑兰珠,张子厚宋芝。 大院里锣鼓喧天,人声沸腾。 摆酒时,少不得新郎官要一席席敬酒,直闹到二更,方才休歇。 一对对新人各回洞房。 有趣的是,五个新郎官进了新房都挨了一通训,大概是新娘们早就约好了的。 由于五个新郎首命运相同,也成不必—一详说,单听蓝人俊与陈青青的对话,便可深知那四个新郎的遭遇如何了。 陈青青:“你知罪么?” 蓝人俊:“何罪之有?这是什么话?” “我问你,为什么你用计设圈套?这是为了对付徐海峰么?” “那自然了,不对付他还会对付谁呀!” “不对不对。” “怎么不对了?” “你那诡计还用来对付我,你敢不承认?” “咦,此话怎讲?” “哼!岂止对付了我,还对付了紫云姐、仙云姐、兰珠姐、宋大姐。” “哎哟,冤枉哪!怎么对付你们呢?” “怎么不是对付我们?你事先也不说一声,害得我没日没夜地哭,紫云姐她们也哭,那些日子,我都变成丑八怪了,你你你呀!你好狠的心!” “哎哟,青青,这是万不得已的事呀,要是事先让你和几位妹妹知道了,你们不伤心不流泪,徐海峰老奸巨滑,他能相信么?” “好,那么,这个计谋有几人知道?” “有文武二星、吴贤弟、子厚兄、潘老太,朱前辈、岳丈、郑前辈……” “够啦!气死我了,全都是臭男人!” “咦,潘老太可不是呀!” “厚脸皮!没心肝的!你……” 原来是这么回事,姑娘们抱屈呢。 不过,大劫已过,好日子在后头呢,姑娘们发发脾气也就完了,不必担心。 正是:“喜结鸳盟永相爱,壮怀鹏志共双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