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穿之康熙柔妃》 第1章 入宫 “这便是承乾宫了。”嬷嬷道。 沁柔抬起头,门匾上正写着承乾门,这便是承乾宫吗?史上孝懿仁皇后的承乾宫,如今还在宫外的孝懿仁皇后的承乾宫。确确实实巍峨大气,恢宏壮观! 沁柔轻轻地笑了笑,而后随着领路的嬷嬷一路走,中间间或遇到一二扫洒的小太监小宫女,直往东去! “庶妃,到了,”领路的嬷嬷站在房门前,微微侧身,以示恭敬,而开口介绍时,恭敬又不失平淡:“此乃承乾宫东配殿,名为贞顺斋,日后这便是庶妃的寝殿了。” 屋子里的摆放简单,一眼望去,就可以看出无人居住的痕迹。 随着嬷嬷走进门,屋里已然有一宫女二小太监在候着。三人十分规矩,稍稍一见嬷嬷与随其后的少女,便各自低眉敛目行礼。“奴婢\/奴才叩见庶妃。” 三人俱是内务府近些日子里,特地拨到贞顺斋伺候纳喇庶妃。或者!换句话说,哪个新入宫的庶妃住在了贞顺斋,就是他们要伺候的人! 一个小宫女,两个小太监。名为小满、福顺和苍子。都是日后要在沁柔身边伺候的人。 “起来吧!”沁柔道。庶妃入宫,是不允许带太多东西的,就一两个包裹,轻车从简,还要经过重重检查,以免夹带了私货入宫。所以沁柔的东西并不多,不过一个皇后派来接她入宫的嬷嬷,身后跟着两个小太监,一人拿着一个包裹!也是因她位分低微的缘故。庶妃,连正经妃嫔都算不上。 外加她身上穿的衣服,戴的首饰,简单至极。 “谢庶妃。”一宫女两个小太监谢了礼后,而后才起了身。而后二人又与一旁的嬷嬷行了一礼,“嬷嬷。”宫里宫规森严,行差踏错,恐能大祸临头,因而无不战战兢兢,规循矩步。底层的宫女太监,是见个人就要行礼的。 嬷嬷点点头!她自然也不是什么普通人,教导新嫔妃、接新嫔妃入宫,都是极体面的差事,也是不常发生差错的差事,打赏又多,也易结善缘。因而能出头者,要么后台硬、有手段,要么有手腕、心机沉。无论哪一种,总归有心机、有手腕,都不是好惹的。 但也懂得与人为善的道理。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这后宫宠爱,谁知哪一天就落到了哪个妃嫔的身上呢! 但也仅仅是有些许善意,结些许善缘,再多却是没有了! 待行完了礼,宫女小满与小太监福顺、苍子才起了身,沁柔轻声道:“屋里可有茶水,去给嬷嬷与两位公公倒杯茶水喝!” “是,”那宫女正要应。他们皆是经过内务府培训的,知道今日小主要进宫,旁的不提,茶水必然是备齐了的。 而另外两位小太监则是走到嬷嬷身后的两个小太监跟前,笑呵呵地道:“劳烦二位公公了,包裹便给我们就是。” 嬷嬷则是制止道。 “蒙庶妃厚爱,茶水便不必了,奴婢奉主子娘娘命,接庶妃入宫,如今完成庶妃安然入宫,奴婢要与主子娘娘复命。” 嬷嬷又道:“庶妃才入宫,路上也疲惫了,便好生歇息。皇后慈和,但宫规历来如此,待至昏时,庶妃还要去拜见主子娘娘!”嬷嬷开口提点了一句,也是宫中人尽皆知的事实。 接引嬷嬷固然是个好差事,但也得注意着分寸呢!善因既已种下了,倒也不好再多接触,于她无益,于纳喇庶妃也并无益处。当然,分不清对哪个的害处更大一些! 也不知道这纳喇庶妃能走到哪一步,嬷嬷毕竟在宫里多年,阅事多,眼睛毒,宫里的人事安排,也都有些见解,这贞顺斋里的宫女太监,都不够机灵,有好也有不好!只看放在什么时候了。 “谢嬷嬷提点,还有嬷嬷教养我一场,辛苦了。”沁柔不动声色地看着宫女与太监的一行一止、一举一动,看着都是规矩极好的。有没有二心却是不确定的,也看不出来,毕竟人都是内务府统一调教出来的。沁柔也不着急,只从袖口拿出早已备好的银票,而后交到了嬷嬷的手中。 这都是宫里的规矩,纳喇家虽然不堪了些,但有钱能使鬼推磨,还是懂得的。而沁柔入宫的时候,不光是纳喇氏,亲朋好友也是给了些体己的。若是放在普通女孩儿出阁的时候,那就是添妆。多也好,少也罢,是一份心意,同时,也是默默结一份善缘!因而,沁柔手里还好,现在手里银子还有的。 嬷嬷不动声色地接过,微微笑着,什么话也没说,心领神会,行了一礼:“庶妃收拾着吧!奴婢告退!”这位纳喇庶妃贯来少言寡语,话少,所以瞧着便有些不出众,但也还是懂规矩的。 不过样貌上确实生得出众,看着性子也是个温和不多言的。就是不知道能不能得宠了,不过那也不关她的事! 心里这般想着,面上却无甚异色!她退了几步,而后转身走了出去,另两位小太监则随着她身后离去。 “庶妃,”嬷嬷领着两位小太监走了后,宫女便上前来扶了沁柔上前,直至贵妃塌上坐下,而后又退了一步,与两个一道分到承乾宫贞顺斋伺候的小太监一并行了一个大礼。 这是在认主子。 “奴才小满\/福顺\/苍子,拜见庶妃,庶妃吉祥如意。” 主仆一体,或许人心有向背,但是这两个宫人是内务府拨过来的,是皇后娘娘定的,就连沁柔自己,也是皇后定下住来延洪殿的,无论是伺候的宫人也好,沁柔也罢,都没得抉择!这是无可改变的事实。况且未来还不知如何,日后相处的时日还长着呢!等慢慢相处,看看脾性再看后面吧。所以沁柔也不会故意为难人,能好好相处是最好不过! 沁柔笑了笑,“你三人起来吧!我对你们呢!也没什么要求,都做好各自的事情就是,对我自己也是这样,都好好生活,就是了。”沁柔柔柔和和,先把丑话说在前头,这也是她的真实想法:“你们日后若是有去处,无论什么时候,只管与我说,我这里绝无半分阻拦。这话我先说在这里,只要你们无害我之举,这话永远有效!” 人往高处走,水往低处流。沁柔明白这个道理,她自己不能上进,也不会就此拦了别人的上进之路。阻人前程,比屠人满门还招怨恨!沁柔处事,是明白“万事留一线,日后好见面!”这一句准则的。 三人此前面色倒是还好,待听到最后,三人俱是一片惶恐惊惧之色:“奴才惶恐,绝对别无二心。”三人赶紧道,生怕哪里被误会了! 沁柔摆摆手,制止三人。“我这话你们记得就好,去收拾吧!” ……“是,”三人心中忐忑,然而瞧着沁柔不欲多说,便按下了心绪,皆柔顺地答道。 沁柔只瞧着三人干净利落地收拾,默默地缓解着身体的疲惫,时辰不早了,一会儿还要一步一步走到坤宁宫,拜见皇后!才算是正式嫔妃,还有得累。也是因为她们这一批庶妃入宫时辰比较晚的缘故。 庶妃入宫时间没个正数,皇后做主,随便定个时辰抬进宫中就是。而且入了宫门之后,便再无坐轿的特权,要一步一个脚印的步入宫中,更是要踩着花盆底,走上两个时辰。 而她们这一批入宫时间晚,休息不了多久,就得去坤宁宫正式拜见皇后,说白了就是妾室入府后拜见主母,否则便算不得有妾室的名分。没有名分,就连侍寝都没有资格。并且还要请安,这是日后的惯例。 不过沁柔神色淡淡,好与不好,她入宫为妃时已有心理准备。 说句实言,入宫为妃也未有不好,左右即便于宫外,也不过是嫁予一贫穷小官之家,要管家理事、要生育三五个子女、还要赚尽银钱、还有可能担心落一句不贤惠、担忧丈夫宠妾灭妻、翻脸无情。 世间女子生存艰难,又何苦要再增一分。 感受着身子的疲惫,妃嫔踏入深宫的第一步,都是自己一步一个脚印走出来的。也不知是不是在这个时候,是否某种寓意就已经蕴含在其中。世界之广,有些时候,难免不叫人生出几分叹息! 第2章 人,向来会看眼色 “新入宫的庶妃都安顿好了!”此乃坤宁宫寝殿,如今正在镜前梳妆打扮的,便是大清朝的一国之母、坤宁宫的主人——当今皇后。 今日新人入宫,一杆事都要皇后进行打理,皇后是从不会在这上面落人口实的。 打眼望去。 皇后生得柔和,她是赫舍里家的小女儿,由大清门抬进来的堂堂正正的皇后,至今已经执掌大清后宫六年了。 而在她纳采那日,由内务府大臣为首,携三位公主、三位摄政大臣夫人及内侍和侍卫,到新娘家即赫舍里府邸中行纳采礼。 大婚前日,康熙皇帝遣礼官告祭天地、太庙、社稷,并行大征礼。 而在大婚日,册立皇后的封册和金印递交到皇后赫舍里氏手中后,皇后再乘轿前往皇宫,全程由十一位大臣夫人骑马随行。同时,康熙先到太皇太后和皇太后宫中谢恩,再到太和殿赐宴。皇太后则在太皇太后宫中款待皇后的女姓亲属。 大婚后一日,皇后赫舍里氏到太皇太后及皇太后宫中行朝见礼。在此后一日,九月初十,康熙皇帝亲临太和殿,接受百官朝贺,并以诏书颁示天下大婚礼成。 至此,赫舍里皇后成为坤宁宫名正言顺的主人。是大清朝不可动摇的国母。是不容小觑! “回娘娘,都安顿好了,”替她整理头饰的宫女轻声回话道。“依着先前的安排,伊尔根觉罗氏安排在了延禧宫,赫叶勒氏安排在永和宫,都拉格尔齐氏安排在咸福宫,塔穆察氏则在储秀宫、兆佳氏在钟粹宫、辉发纳喇氏安排在长春宫、哈达纳喇氏安排在承乾宫,另外,钱氏也安排在长春宫,李氏安排在永寿宫,白氏住了启祥宫。只钱氏、李氏、白氏乃是汉军旗,依照规矩,安排在了两日后入宫。其余的满军旗庶妃们,各宫的主管宫女也来回话,说新庶妃们也都安顿好了。” “那也应该的。”皇后赫舍里氏瞅着镜子里的自己,检查额饰配饰有无缺漏不搭之处之余,回答圜燕的倒数第二个问题,宫中嫔妃入宫,惯来有规矩,满八旗人优先,其次蒙军旗,最后才是汉军旗。不说前后相差两天,便是前后相差半个月也是应该的。赫舍里皇后问过了心里有了数便罢了。 却也不忘再问一句,了解一下情况!“庶妃们也都来请安了。” 晨昏定省,如无意外,是惯来的规矩,就算是实在不能来,也是要先到坤宁宫告假的。 “是,庶妃们都到了的,只燕庶妃身体抱恙,起不来床,也是遣了人来告假。”圜燕回话:“马佳庶妃与纳喇庶妃有孕在身,奴才便照您的吩咐,命人给她们搬了两把椅子……”其余人自然就没这个待遇。圜燕一一细细地回禀着。 “燕庶妃那个身子,……”皇后叹了一口气,“叫太医给她好好养着。”没再说其他,圜燕点点头。转而又道:“马佳庶妃、纳喇庶妃身怀有孕,孕育龙嗣心苦,多照顾些也是应该的。” 不知想到了什么! “皇上子嗣不丰,”皇后赫舍里氏叹气道,“到底令亲贵大臣们诟病,宫内宫外、朝廷内外,都那么多双眼睛盯着,如今宫里独承祜一个阿哥,大格格又……那个样子,二格格……更小了,皇上压力太大,本宫也想皇上轻松些,凤子龙孙,再金贵不过,有孕在身,自是该与众不同!” 皇后忧心皱眉的样子,好似在与圜燕讲道理,圜燕回道,“奴才明白,如今前朝风波不少,朝廷内外、满蒙亲贵大臣、皇亲国戚的眼睛都盯在这后宫里的子嗣上,您时刻提点着,要让皇上开心些、压力小些,奴才们都照着您的吩咐,都仔细照顾着呢!”圜燕是会说话的,知道话该怎么说。 “嗯!”皇后应了一句,又着重比划了一下妆容,良久,瞅了一眼钟漏,“时辰也不早了,去正殿吧!新入宫的庶妃们还等着正式拜见呢!” …… “皇后娘娘到。”随着皇后步入坤宁宫正殿的,是宫中太监独有的尖锐的开道声。位于坤宁宫正殿的庶妃们、以及坐在椅子上的、有孕在身的马佳庶妃、纳喇庶妃,包括了钮妃,也轻飘飘地放下了茶盏,一道起了身,而后行礼恭迎。 俱道,“参见皇后娘娘,娘娘万福金安。” 坤宁宫是历代皇后寝宫,是整个后宫之中最巍峨堂皇、大气辉煌的宫殿,是普天之下唯一能够与帝王的乾清宫同列中轴线的寝宫。也只有住过这个宫室的女主人,才敢称为皇帝的妻子,被承认为大清朝的国母! 皇后至凤座前,转身立在上首,瞧着下面的庶妃约二十余人,钮妃、李庶妃、身怀有孕的纳喇庶妃、马佳庶妃,以及还有别的没那么出色的庶妃! 有些是熟悉的老人,有些是新面孔,还是很好区分的,不光是因为她熟悉所有老人的容貌,还因为宫里的庶妃,与新进的新人,精气神儿上,还是有所差别的。 皇后笑了笑,待人仁和,“今儿有新妹妹到了呢!都平身吧!” 众人谢了恩,站了起来,纵使新人们入了宫,但从规矩上来说,也都老实得很,与在宫中待了多年的嫔妃们一般规矩,到底是大选出身,规矩都是不差的。 “钮妃妹妹先坐,马佳妹妹、纳喇妹妹孕育龙胎辛苦,不宜久站,赐坐!”皇后高坐在威赫堂堂、华丽冰冷的凤椅上,笑意盈盈,竟显得宽仁温和,比一般大户人家的主母都要仁和可亲。 钮妃身旁伺候的宫女伺候着钮妃坐在了左下手,而马佳庶妃、纳喇庶妃身旁伺候的宫人,亦是小心翼翼地伺候着二人依次在左右二侧坐下,好似什么易碎的物品。 其他人只是看着! 只有妃位才能坐。皇后之下,唯有钮妃。所以唯有钮妃才有这个资格! 庶妃们就只能站着。除非有功论赏,比如:马佳庶妃、纳喇庶妃。 皇后挑准了时机,对着底下的众人,笑了笑,既是温和解释,也是安抚,“待你们有孕了,也是这个待遇!”这话,那就是对全体庶妃说的。但大概还是针对新入宫的嫔妃,宫里唯有她们十余人新入宫,还不懂宫中莫不相言的惯例规矩。 庶妃们不当人,连正经嫔妃都算不上,就好比普通人家里的通房丫头,也就比通房丫头地位高一点,连坐的资格都没有。 众人都笑,但要没谁傻乎乎提出异议。家世出众的不敢提,没家世的就更不敢提了。都是学过规矩的,宫规严明谨正,庶妃地位低下,混得不好的,还不如一些宫人来得体面。 但还是有人前赴后继地往里扑,无非皇帝年轻掌权,威信不足,后宫位分多悬,用一个不甚疼爱的女儿,来搏一搏资历功劳,日后位居高位最好。不行能诞育一两个皇家子嗣,都是好大的体面。退一万步说,即便都不成,也不过舍弃一个女儿。个个三妻四妾的,不过一个女儿,哪就那么尊贵。儿子都是弃子。 规规矩矩站着,沁柔不免感叹! 出生早了,亏了。若是晚生个五六年,那时候即便被选进宫,也大概会有另一番光景。不过无妨,人生在世,谁知道人能有多少个以后呢?尤其在这里! 只一瞬的惋惜,轻得不待微风吹起,就悄悄消散了。 皇后高坐上首,笑着开口道:“这回新入宫的妹妹共十位,满军旗七位,汉军旗三位,汉军旗的三位妹妹还有两日才入宫,满军旗的七位妹妹今日入宫,你们也退开些,好让七位妹妹正式拜见本宫,也仔细瞧一瞧新妹妹,彼此认一认人,日后相处的日子还长着呢!” “可是得先拜见皇后娘娘,这可是大事儿,咱们姐妹还是赶紧退到一边去,回头耽误了,可是咱们的过错。”秀荷色宫装的女子笑着开口,能看出来也是位庶妃,具体是哪一位,就不知了。 不过人胆子大,说话也幽默风趣,即便是打趣,也说得如同闺阁中互相交好一般。环境决定性格,必然不是被压迫到无法喘息的人。 众位庶妃们闻言,也确实笑着退到一旁,她们也确实想瞧一瞧新庶妃们什么模样,新庶妃们的出身家世她们已经大致了解了,但还是想见一见人的。 一时间正红色牡丹地毯中央唯余下七人。伊尔根觉罗氏、赫叶勒氏、都拉格尔齐氏、塔穆察氏、兆佳氏、辉发纳喇氏,以及哈达纳喇氏.沁柔。 她们七人有脑子的、没脑子的,都格外温顺。皇后赫舍里氏,手握六宫大权,膝下有宫中唯一的嫡阿哥承祜阿哥,深受皇帝、太皇太后信赖。就算有人浅薄张扬想要挑衅皇后,也不会脑残地选在这个毫无根基的时候。没有根基便没有底气,没有底气便不会有浅薄张扬的脾气。 人,向来会看眼色!识时务为俊杰。所以静静地等待阅览。 拜见皇后,行三跪九叩大礼,听皇后训话。这一整套流程,她们都心里有数。自然知道该怎么办!所以七人只随着皇后身边的大太监丁汝中一遍遍的唱礼,规矩恭敬地行着三拜九叩大礼,直至礼毕。 第3章 皇后训话 “宫中如今姐妹不多,你们都是选秀精挑细选出来的,要记得,为女子,为宫嫔,要牢记妾妃之德。”皇后作为一国之母,有教养天下妇女的责任,宫嫔宫妃,更是受她统辖,故而也履行职责,对新进宫嫔谆谆教诲。... 连敲带打,恩威并施,掌管后宫多年,赫舍里皇后信手拈来,打了一个巴掌,又给一个甜枣道:“过几日就是中秋佳节,中秋佳节也是个团圆宴,真真是个团圆的好日子。本宫想着,赶早不赶晚,宫中如今姐妹还是少了些,便赶着将新妹妹们接了进来,虽然有些急,但也收拾得差不多了,如此一来,过几日的中秋宴会,也算是真正意义上的团圆了。若是缺些什么,你们与内务府的奴才说,或是来与本宫说、或是遣人来与本宫说,都是可以的,回头叫内务府的添上。” 她们这样的满蒙八旗人家,对皇后、太皇太后、皇太后、皇帝,都是有所耳闻的。而自然也清楚,赫舍里皇后,素来以贤良闻名,堪为天下表率。七人皆认真地听着。 赫舍里皇后瞧着底下人乖顺的模样,始入宫时,大部分人都是这般乖顺的模样,只最后都会显出真面目来,“日后呢!大家都是姐妹了,现在不认识也不要紧,慢慢的就都识得了,要和睦相处才是。” 皇后赫舍里氏喝了一口茶,继续道:“最后一点,……宫中的阿哥、格格都还是少了些,皇上还就缺阿哥、格格,你们都要努力绵延子嗣、多多为皇家开枝散叶,知道吗?”宫中如今唯有二阿哥一个阿哥,大格格、二格格两位格格。 二阿哥如今是两岁多、将近三岁的年纪,是八年十二月生人。大格格倒是要比二阿哥大一岁,是七年十一月生人,今年四岁了,病病歪歪的,认识的、不认识的瞧着都觉得揪心。二格格是三月初里生的,如今不过半岁,还在襁褓里包着养着,都瞧不出什么来。 只光听着,宫里就一个二阿哥、两个格格,阿哥格格岂止是少了些,简直就是万里土地上就这么两根苗苗,还歪歪倒倒的。小儿又难养,就说先帝,短短的一生中也有八个阿哥,但也就活下来一半。只能说,丧子,是爱新觉罗家的老传统了。但了解宫中现状的、不了解现状的,都难免心存幻想。 因而皇后这最后一句话,更是激得那么多新入宫的庶妃们心潮澎湃,又有那么多人里不知多少谁,燃起了勃勃野心,摩拳擦掌、蠢蠢欲动、妄动头魁! 别提新入宫的庶妃们了,便是已在宫中待了些年月、有了资历都庶妃们,也都难免心有妄想、心起涟漪! 沁柔微微笑着,对这话掀不起多大的情绪。其他人听了心潮澎不澎湃她不知道,但她却是一点感觉都没有:这就像公司老板画的饼,听着好听,但从来完不成!即便夹杂着一点甜,也总是还夹杂着无尽的玻璃渣子在扎嘴。一口一个血,还不得不咽。 “都平身罢!”训诫的话已经说完,赫舍里皇后便叫了起。她也不太想磨嘴皮子,或许刚登上凤位的时候会忐忑些,但如今见过了许许多多的人,许多道理也明白了。有些话,是讲不通的。不过有可爱之处。 而最终,七人中,无论谁心里想着什么、又存着多少野心,俱都低下了头颅,温良地回话谢恩:“是,婢妾谨遵皇后娘娘教诲。皇后娘娘千岁千岁千千岁!”而后才站起身来。 皇后点点头,她母仪天下六年,形形色色的嫔妃都见过,尽管都是些庶妃,但人嘛!有野心、有野望也不奇怪! “本宫已吩咐内务府把你们的绿头牌挂上了。”她是皇后!只要永远都是皇后,无可动摇!无可撼动,就可以了。示意了一下身旁伺候的圜燕,圜燕接到指示,微微垂眸早出门,不一会儿七个宫女鱼贯而入,每人手上捧着一个盒子,皇后赫舍里氏道:“这是本宫给你们每人准备的赏赐,是本宫的一点心意,你们收着吧!” “奴才们谢皇后娘娘赏!”各自示意随侍而来的宫女接下,而后也齐声谢恩。 “不必多礼,”皇后朝着钮妃看去,微微朝七人示意,而后才道:“这是钮妃,给钮妃行礼问安罢。” 新人入宫,拜见皇后顶顶重要,因为只有拜见皇后之后,才可以开始侍寝;除此之外,也要给妃位娘娘行礼问安。钮妃即便不说话,但她坐在那里,就是特殊的,是光彩夺目的。 “是,”七人应声道。而后才转了个身,正好面向钮妃,规矩行礼道:“奴才等拜见钮妃娘娘,钮妃娘娘万福金安。” “都起来吧!”钮妃一贯淡定,坐在那里不言不语,就能端坐两个时辰。宫中传言钮妃脾性寡淡,但也是个规矩十足的人。所以也只瞅了众人一眼,也笑着道。好不好的她也不训诫,钮妃向来知道什么时候该做什么事! “谢钮妃娘娘,”七人被叫了起,亦是谢了恩,而后才又起了身。心里也都松了一口气,到这里就完了。她们进宫,需要拜见的也就皇后娘娘、钮妃娘娘。皇太后娘娘、太皇太后娘娘,她们倒是愿意去拜见,累不累不要紧,她们能克服,可没资格啊!皇太后、太皇太后何其尊贵,儿\/孙的庶妃还没资格让她们宣见。 “本宫也准备了赏赐,回头叫文燕与你们送来。”只说了这一句,钮妃便再无多余的话,“收了也不必去永寿宫谢恩了,本宫喜清净。” “是,”七人齐道,“奴才们谢钮妃娘娘赏。” “宫中景色颇好,你们才将将入宫,想要回殿中也好,想在宫中逛一逛、瞧一瞧、看一看景色也好,若是想姐妹们聚一聚,认识一下,都是可以的,正好本宫离开,免得你们拘谨,只别犯了规矩就行,”见钮妃再无话,皇后又看了七人一眼,而后起身,给出建议,再是宽仁不过。这话是对七人说的,又看了宫里原就有的庶妃们一眼,“而且,按照规矩,皇上今日也可以翻牌子了,……你们就退下吧!本宫就不留你们了。” “恭送皇后娘娘。”众人也都起身行礼相送。此时就算能留下来,大概也有的是人不愿继续待下去了。 心静才走得顺遂,心不静了,往往就会有自挖墙脚之举了。 第4章 坤宁宫之后,试探 钮妃在宫中多年,她与皇后是同一年入宫,宫里的庶妃们都知道她是个什么性子,所以也没人会靠近她。而新入宫的七人,正是谨慎的时候,要没谁没眼力见靠近钮妃,是想交好,然而什么忌讳都不知道,还凑上前去,万一犯了忌讳怎么办,就变成交恶了。 她确实可以和你不好不坏,没甚交集;但她想要让你过得更差,不过是一点点的话的事儿。 所以钮妃的离开顺理成章,众人恭送。 出了坤宁门。 “妹妹,妹妹们可要去园子里逛逛。”每当新嫔妃们入宫之时,便是后宫之中势力洗牌之日。 虽说后宫之中皇后独大,无人敢撼其缨锋。皇后之下,唯有钮妃。 但皇后之下,钮妃之下,也想分个高低先后、前后尊卑出来。便有一女声开口道。人太多,暂且分不清是谁! 马佳庶妃和纳喇庶妃很好区分,一个六个月的大肚子,一个四个月的大肚子,光是看肚子的大小就能区分出来。 “庶妃小心。”纳喇庶妃四个月的身孕还不甚明显,马佳庶妃六个月的身孕就很明显了,挺着个半大肚子,二人身边伺候的宫女俱小心翼翼地伺候着! 宫妃们虽然瞧着亲热,言辞话语间也和善,但也俱都离得远远的,好似那是什么不能沾的国宝,但又因为脸上和善,不仔细看压根看不出来!实际上,也是不能沾的国宝,肚子里的娃娃,可是凤子龙孙呢!比国宝贵重多了。 “妹妹当心些,”瞧着马佳庶妃迈出房门,一旁的一位庶妃出声提醒道。 马佳庶妃抬头看了那一位庶妃一眼,轻轻柔柔地笑笑,“多谢费莫姐姐,”宫中出言提醒的这位费莫氏,也是宫中的老人了,与马佳庶妃一般,同为康熙四年入宫,甚至于年岁上比马佳庶妃还要大上一些! “马佳妹妹怀胎着实辛苦了些,可惜了费莫妹妹,没能替马佳妹妹怀,来受这份辛苦!”另一位庶妃瞧着费莫庶妃殷殷切切的样子,也是出言打趣道。 李庶妃,李氏,后来的安嫔。汉军正蓝旗总兵官刚阿泰之女,汉将抚西额驸李永芳的孙女。亦是在康熙四年经八旗选秀入宫,亦是是如今宫中家世最为出众的嫔妃之一。 但是刚阿泰并不是格格所生,所以李氏并没有皇室血统。但这并不影响她的地位,虽则李氏是庶女,但钮妃也是庶女,皇后更亦是赫舍里氏的庶女。只是皇后、钮妃皆是嫡支庶出,而李氏是庶支庶出! 李庶妃令族钟祥,其祖父李永芳为第一个投降后金的明将,在清太祖、清太宗时期屡建战功。努尔哈赤为表彰其忠诚,将贝勒阿巴泰之女嫁与为妻,所以李永芳也被称为“抚西额驸”。是汉军旗的代表人物! 如今宫中能够论家世的,唯有三人,一个是皇后,一个是李庶妃,另一位,就是钮妃!不过比起皇后、钮妃的家世来,李庶妃还是差了些,但比起其余的庶妃来,可谓是一级绝尘了。 也因此,李庶妃也有旁人没有的底气,何况她生得漂亮,智商也高,情商也好,就是人傲气了些,看不惯的难免就少遮掩几分。但在康熙帝面前,也懂得说话,不说宠冠后宫吧!却也是恩宠不断,也比旁人要好得多。因而说话做事,比后宫诸多人,都要自在几分。 费莫庶妃虽与马佳庶妃、李庶妃一道于康熙四年进宫,如今已然无宠,早年间不知道什么样,大抵也还是有些争宠的恩怨在里头的。但如今无宠了,家世也是一般,自然是谁也得罪不起的。更何况是李庶妃! 因而即便是李庶妃出言打趣,不管有意无意、好意坏意、本意还是言外之意,费莫庶妃也只能以无意待之。 “李姐姐打趣我了,有多大的苦就有多大的福运,妹妹就是个没福运的,哪有福运能受这份苦楚呀!”费莫庶妃笑着道。“也就只有福运大的姐妹们能受这份苦楚了。” “进宫多年,费莫妹妹也会说话了。”李庶妃瞅了费莫氏一眼,由身旁伺候的宫女扶着,摇曳生姿的走了。 李庶妃走了之后,马佳庶妃、纳喇庶妃也慢慢地走了,至于钮妃,不必向她们慢慢地走,自有轿撵坐着。都走不到一路去,早早地就已经先走了。 众人目送这宫中目前最不能惹的几人离去!心中是什么思量,各人自己知道。 人与人之间,总要磨合出来,才能知道是个什么脾性!尤其彼此在利益相冲突的时候。所以后宫之中,如今可以看出来,皇后稳坐钓鱼台,无人敢撼其缨锋。钮妃自成一派,也无人敢加以挑衅。 但底下的就不一样了,同是庶妃,地位相同,又是新人与老人,难免就会有些言语试探或者交集出来了。从出了坤宁宫后的这一两点就能看出来! 坤宁宫自来就是皇后寝宫。象征着皇后的威严、权势、地位、和尊荣。如今宫中,自然无人敢在坤宁宫放肆。便是试探,也是出了坤宁宫之后。 但也只是试探,说白了就是探探底,就像弹簧,你弱她就强;又如逆水行舟,不进则退。就像刚刚径直离开的钮妃,以及另外的一二个庶妃,旁人也不敢说一句怎样! 而这一句话,是对着所有新入宫的庶妃说的。稍微有点脑子的,便已经想到,来着未必不善,但也未必怀有多少善意了! 沁柔没回话,只等着。倒是前面三人,皆上了心,而最终还是中间的浅绿色宫装的抢先站出来开口说道: “劳姐姐相邀,只是我们才进宫中,殿中还未曾收拾好呢!就先回去收拾了。”赫叶勒氏道。赫叶勒虽不是大姓,然而赫叶勒氏出身嫡支嫡女,她是赫叶勒氏在后宫的第一人,举全族之力相支持。而在家中时,嫡亲阿玛、额涅在教育上也舍得下资本,尤其是内宅之术上,她额涅更是精心教养! 日日带在身边培养熏陶,老早就开始出了师。所以进退得宜,知道怎么拒绝人,又知道怎么拒绝人而不会人落了面子。适才一番交锋,也让她们看清了宫里摆在明面上的一二形式。 赫叶勒.宁聂里齐格,春天的意思!名如其人!眉目眼角、行为举止间,颇有正值春天、常求春天的意思! 她是纯正的满人女子长相,身材高挑,容貌中上,眉梢眼角间带着淡淡的傲气,但回答的时候讲理有据且委婉进行的。 前面三人,除赫叶勒.宁聂里齐格外,另有两位。分别是:伊尔根觉罗氏.尼杨琦琦、塔穆察觉.格福克真实。 满人进关后,尤其大清立国后,汉化了不少。最为明显的就是体现在名字上面,比如皇帝给他的前三个皇子起名:承瑞、承祜、承庆;比如康熙帝的名字,玄烨。如今没几个人敢叫就是了! 因而如今名字有满有汉!就如这一批新入宫的庶妃,除此前提过的前三人外,又如:兆佳.和卓、(辉发)纳喇.乌林珠、都拉格尔齐.婌伊、沁柔的(哈达)纳喇.沁柔。 另外就是三个汉军旗的秀女,分别是:钱姓,名玉珠;白姓,名宛溪;李姓,名佳惠。这三人是还在宫外的。 而对于宫中庶妃们的提议,虽则话是由赫叶勒.宁聂里齐格婉言拒绝,但新进宫的其余六人,谁也没有对此提出异议! 宫中的隐藏规矩:新庶妃入宫,拜见过皇后之后,便可以开始侍寝了!谁还有心思逛什么园子。皇后刚才隐晦挑明的,就是这一点。 她们都还盼着侍寝呢! 虽然知道皇帝只有一个,而且康熙帝今日也不一定翻牌子!但万一呢?留在宫中的,哪能没有野望呢?不存在幻想呢? 沁柔虽不盼着侍寝,但也不想人生地不熟的去逛什么园子。 除开方才回话的赫叶勒氏,伊尔根觉罗氏拉着赫叶勒氏的手,与众人行了个礼,:“妹妹先回去收拾了。”用实际行动回答了选择!她二人一个在延禧宫,一个在永和宫,宫室紧临,倒是可以一道走。 “妹妹也先走了,”塔穆察觉庶妃亦是道,行了个礼,也跟上了赫叶勒庶妃、伊尔根觉罗庶妃的脚步。 这宫里的明争暗斗啊!已经开始了。 沁柔行了个礼,也默默地跟上!沁柔身边伺候的宫女沉默着! 信奉着:不出头,不冒头,不相处,也不拒绝。 “那咱们也走吧!”行了几步路,远远地,还能听到鄂卓庶妃的声音。声音倒是听不出来什么! 第5章 喜一喜,也就够了 仲秋的夜色清凉,天空繁星点点,殿外传来阵阵丹桂飘香,承乾宫中种有三棵桂树,正好就在贞顺斋外,但又距离宫殿有一段的距离,把握极好,既于承乾宫殿为点睛之笔,又不至于遮掩了贞顺斋的光线,夜色清凉中,随着淡淡细风,丝丝缕缕地飘入贞顺斋中。 桂,通“贵”。是棵寓意极好的树!桂花又清香,受很多人的喜爱。 沁柔面窗而坐,一双桃花眼有神无形地盯着窗外,她没想着侍寝,只宫里的规矩,除非乾清宫传来消息,统一时辰熄灯!沁柔就在等,等熄灯时辰的到来。 “收拾收拾睡吧!”沁柔道。眼瞧着熄灯时刻到来,也没有消息来承乾宫,那今日,大概也就这样了。正好是时候休息了!今日累了许久,能上床睡觉,沁柔松了一口气。 见沁柔从贵妃塌上下来,小满便伸手去扶,沁柔看了那双手一瞬,便把胳膊伸了过去,由小满扶着下了塌! 没走几步,便有人从屋外走了进来。身后还跟着一个手持拂尘的太监。 无需多加考虑,这个时间,这个地点,能进这个寝宫门的人,沁柔便知,也唯有少年天子了。不可能再有别的人!否则坟茔上早已杂草丛生。 这位少年天子身材劲廋,而容貌昳利,因幼年感染天花,后来痊愈,脸色还能看出痘印的痕迹。沁柔只轻瞟了一眼,便已有论断。 同时亦有结论,这位手腕厉害的帝王面容还有些稚嫩。毕竟才十八岁的帝王。 这位初初掌权的少年天子,虽然还是个有些稚嫩的少年,但已经在蜕变为成熟的帝王了。康熙四年大婚,然而之后隐忍荒唐四年,在康熙八年,正式除去祸首鳌拜,将其满门抄斩,之后收拢帝权,一举建立帝王威信。而于后宫,皇后屹立不倒,赐钮妃妃位,却未有册宝,皇后对其多有尊重,但却又彻底压制钮妃,钮妃不封,其余皆为庶妃,前朝后宫都没话讲。 前朝后宫稳定,就可以看出这位帝王的高超手腕和高超智商了。 这已经不是少年天子,而是需要提着脑袋侍奉的成熟帝王。心念电转间,沁柔已想得、看得通透!这位帝王生得好!沁柔没见过孝康章皇太后,但也知道,这位皇太后一定是个美人,儿子生成这样,母亲定然不会差,遗传基因不会骗人。 心中再多想法,沁柔也不忘跪下行礼,“奴才恭迎皇上,皇上万岁万岁万万岁。”一旁伺候的小满也跟着蹲下身行礼。 声音清脆,还带点儿音,又有吴侬软语的韵味儿在里面!康熙看着,开口问话:“你叫什么!” “沁柔!”沁柔轻声回道。“水心沁,柔顺之意之柔。” “沁柔。”康熙帝又看了沁柔一眼,还重复了一遍她的名字!沁柔不知道几个意思,唯有保持着行礼的姿态。 康熙帝来得委实突然了些,没事先叫内务府翻牌子,也没有侍寝嬷嬷来指点,也没有脱光了裹在被子里,凤鸾春恩车来接,康熙帝亲自走来了承乾宫。 但不得不说沁柔是松了一口气的。 康熙微弯下腰,伸手,含义不言而喻。沁柔伸出白嫩柔荑搭在康熙帝的大掌上,道谢,“谢皇上。”顺势站起身来。 和康熙帝上床,她是没意见的。反正这个人名义上是需要侍奉的君主。 …… “恭送皇上。”沁柔恭送着行礼。 明明已然转过身走,康熙帝又转过身来,伸出左手,握了握沁柔细白的手,而后才转身离去。 清朝的皇帝,都是不知道孤独的;他们都是独自一个人吃饭。是真正的九五至尊、孤家寡人!好像好多朝代都是如此,这可能是所有皇帝的惯例,可能也是历代帝王都知道自己招人怨愤的缘故,怕被伺候的妃嫔下毒毒死。 眼瞧着康熙帝离去,小满才走上前来,扶着沁柔站起来,神情里是数不尽的兴奋与欢喜!“奴才恭喜庶妃,给庶妃道喜!” 宫里头有那么多庶妃,有宠无宠的区别大了去了,连带着身边宫人的地位也不一样。宫人也是有上进心的,谁不想伺候得宠的主子呢?而且,有宠了,日子也就好多了。 “喜一喜也就够了,出了门,就忘了!”沁柔身体还是有些不舒服,却也耐下心来教导宫人,别的不说,若有错处,作为她的贴身宫人,定然是记在她的头上的。 若是不想收拾烂摊子,留下话柄,从一开始就要约束好身边人。“性情平稳,规矩做事,规矩做人,才是正处。若是不然,我会选择清理门户。” 沁柔不怕做错事,也不怕背锅,但不想替别人背过!尤其是狂妄自大,骄躁狂横惹出来的祸事。天欲使其灭亡,必先使其疯狂!尤其是宫中一堆大佛的时候。招人眼、惹人嫌,除了让自己死得快,没什么用处! “若是我发现不了,最后又因此付出代价,我定要你们陪着,才不孤单!明白吗?”沁柔轻声道,便是说理威胁,语气也是平和没有起伏的。 沁柔说得很简单,早发现就选择清理门户,发现迟了,就大家一起死。总而言之,一条船上的蚂蚱,谁也别撇开沉船。 “奴才明白!”小满忙跪下去,一脸的慌张!生怕沁柔将她换了。而沁柔也确实不能换了她,宫人们都是皇后娘娘指定的,才承宠就换了皇后赐下的宫人,这种不是在挑衅皇后的权威吗? 皇后是皇后!她或许可以接受皇帝宠爱别的女子,却绝对不会允许这个别的女子去挑衅她的权威,摇动她的根基。况且,沁柔记得,康熙早期,康熙帝的皇阿哥们就没有活下来的。除了康熙帝送到宫外抚养的保清、胤祉,以及由康熙帝亲自抚养、太皇太后辅助的皇太子胤礽。格格们也是多灾多难,活下来两个都是命大。这还不能说明问题吗?看问题要看本质! 而实际上,沁柔原没打算现在就教导奴才的,对于她而言,奴才脾性怎么样,真面目怎么样!跟她没关系。反而她可以借由暴露出来的性情,确定一个人的最终脾性,反而是好事。 但现在不教导不行,人一旦出了名,利也就滚滚而来,骄横跋扈的资本有了,地狱之门也就开始召唤了,人性之恶,会有多疯狂,只有经历过的人才知道。 有心、无心人只需打开一个小口子,潘多拉魔盒里的魔鬼,就会彻底被释放出来!吞噬光明、暗黑色阴影面积有多大,只有到最后才能知道。 沁柔也在这一艘船上,她对死无所谓,但也不想死得这么闷不吭声,被带累得这么憋闷。所以沁柔只能撑起掌舵手的位置,让这艘船不闷沉。 尤其没想到他们家主子会是这一批里头一个侍寝的。 一旁伺候的福顺也是一般脸色。随着小满跪下,也一直跪下去!沁柔没看他们,“多思多看多做,少说话,不说话不会说出错的话,就不会做错事,也不会得罪人。如此,方能让自己过得顺遂些,既然你们伺候我一场,我也教你们几句。可以听,可以不听,自己选择!起来吧!待一会儿,该到坤宁宫向皇后娘娘请安了。” “是,”一番连敲带打、连打带吓,两个奴才脸上的喜气倒是不再浮于表面了。而是再度战兢谨慎了起来,大概也是被沁柔的话语吓到了。 二人不再多说话。 第6章 侍寝后的赏赐 扶着沁柔进了门,坐在塌上。福顺禀报道:“庶妃昨日侍寝一事,奴才瞧见了,皇上已安排人记了档!” 记档,封建王朝下君权父权打压女子留下的产物,若是允许留子嗣,便记档,标明时间日期,以便作为日后受胎的证据;若是皇帝不允许留下子嗣,便会立即被施行避孕措施。 福顺特地提这一句,就是要禀报沁柔,她被允许留了子嗣!沁柔思绪万般复杂,这个宫里,富丽堂皇,却在暗地里,张着大口,是个会吃人的怪物。这里的小孩儿,都太有福气,都福气太盛,所以往往,来到世间需要经过过百关、斩六将!就连长大,也是要熬过千般磨难! 生一个孩子,孩子受尽千般磨难是肯定的,但皇子公主的生母的磨难也只会多,不会少。若是孩子一个留不住,作母亲的没见过几面不说,还要为这个见不得面的孩子,哭瞎了双眼! 丧子之痛,人间巨苦。 但利益也是巨大的,如今宫中二十多个庶妃,唯独皇后、钮妃、李庶妃、马佳庶妃、纳喇庶妃、张庶妃、董庶妃令人敬重。皇后是皇后,又孕育有嫡阿哥,近些年康熙帝推行汉文化,对皇后的敬重与对嫡阿哥的看重是实打实的。 钮妃的不可撼动在于家世!没人长不开眼地令她不痛快。李庶妃令人忌惮要在于家世,马佳庶妃、纳喇庶妃靠的就是子嗣了,二人虽然都有丧了一子,(分别是大阿哥和三阿哥),但二人如今都怀有身孕!是男是女不论,如今在宫中,自然是个阿哥更体面,但退一步说,即便是个格格,也是一个依靠,很是体面。 子以母贵,母以子贵! 张庶妃、董庶妃靠的也是子嗣,虽然都只是个格格,但皇家格格也是尊贵无比,是和硕公主,比膝下没得靠的好多了! 所以,利弊权衡,由此看来,无论如何,允许留档,就是一种恩典。还是天大的恩典,恩赏来时,一些隐形的祸事也就跟着来了。福顺提这事,也是想提醒这一点。 “我知道了。”沁柔明白了福顺真正想要提的言外之意! 恰巧!苍子去御膳房提的早餐也提回来了,都是些简单的食物,沁柔知道这已经是极好的了。在这个最金碧辉煌的皇宫之中,身份地位与待遇相匹配,庶妃地位低微,待遇上还比不得高位妃嫔身边的不得脸的奴才。 指不定还是做宫女更有前途。混得更好! 太监就算了吧!性别对不上,也受不了挨那一刀的疼。大概有朝一日,皇宫这个大环境,可以铸成一本可怜全集。 而此刻回到乾清宫的皇帝,也不忘吩咐身后的李德全,“你去库房里,就挑些摆件啊、玉器啊、雕塑啊之类的小东西,给纳喇氏送去,还有布匹首饰、绫罗绸缎啊!也挑些送过去!还有,朕记得库房里还有一副……金嵌宝花卉头面,还有别的,你看着挑两套送过去,朕瞧着纳喇氏那里,还是简陋了些。” 那么多庶妃的宫殿,不都是这样,甚至比这还不如呢?您怎么就偏心眼儿忽视、看不见!说到底人不是那个人! 多少庶妃处,连纳喇庶妃那里都不如!纳喇庶妃那里,已经算得很好了,毕竟是皇后新令内务府收拾出来的。不过李德全是不会反驳皇帝的,就好像刚吃,皇上好似要说的并不是金嵌宝花卉透明,既然皇帝说出口了,李德全也会当它是。 李德全也笑着道:“奴才也瞧着纳喇庶妃那里简单了些,到底才入宫,家产也不丰厚,底蕴太薄。就等着皇上心疼,给添一些福气,也给纳喇庶妃添一些底蕴呢!” 李德全自然不会说殿里太过简陋,各个嫔妃的宫殿都是皇后安排内务府收拾的,也都在庶妃的规矩之内,那不是得罪皇后吗?所以也不是皇后的错, 纵然李德全不靠皇后吃饭!却也不会这么作死去得罪大清朝的国母,他瞧着,这些年,皇后是越发有皇后的威仪了。 也不能说是纳喇庶妃的错,皇上就更不可能有错了,那可不就是因为刚入宫、家底薄、底蕴不丰,而造成的了。 “还是你最懂朕的心思!”康熙转过头来,看了一会儿李德全,李德全赶紧弯下腰,不住地舔笑。 “哎哟唉!奴才可不敢应,回头落下一个揣摩帝心的罪名,奴才就是猫,有九条命也经不住砍呐!”李德全忙道。与皇帝有关的,就没有小事。他可知道,太多龟孙子盯着他屁股底下的位置,一旦闻见腥味儿了,还不得把他撕碎了腾位置呀!那么多年都陪着皇帝一道走过来了,在这种小事儿上跌跟斗,也太冤枉了。 李德全是自幼在康熙帝身边伺候的。 “你也就瞎猫!还不赶紧去办!”康熙没好气催促道。 “奴才这就去,这就去!”李德全边回着话,边赶紧退出去! “朕记得今日有八宝鸡羹,也赐一份过去,再添上一道烤祭神糕,福字红烧里脊!”三言两语间,无需问询谁,康熙帝自己就拿了主意! “嗻!”李德全应道。而后缓缓地退出去! 李德全动作很快,领着几个小太监,很快就把赏赐理出来了,把单子呈给了等待着用膳的帝王,两套头面并一些别的首饰、绫罗绸缎、各色布匹各一匹,玉器、摆件、雕塑也共有十来件! 东西还是少了点,不过来日方长,皇帝只瞟了一眼,放下单子,瞧着桌上的葡萄,“这盘葡萄也一并送过去吧!”水果是稀罕物,新鲜的水果更是稀罕物了。而皇帝案桌上摆着的水果,都是新鲜的,不新鲜也不能上桌。 “嗻!”李德全应道,而后恭敬地走上前,端起了葡萄,才慢慢地退了出去,身后拿着赏赐的小太监们,也小心翼翼、亦步亦趋地跟着! 承乾宫,沁柔正预备着着吃早膳,皇帝的赏赐就到了!沁柔有点诧异,但好在她接受能力强,又很多事情太过明白、太过不在意,就算有点诧异发生,也很快就接受、稳住了。 “奴才叩见庶妃,给庶妃请安。”李德全笑脸盈盈地给沁柔行礼。 李德全,皇帝身边的大太监。光是这个介绍,就知道这个人够份量! 他虽然不是主子,但后宫所有得脸的、不得脸的主子,都要敬重、尊重他几分!敢给他没脸的人,下场不知道会怎么样?但也没人想去尝试。 沁柔打眼望去,李德全身后还跟了十来个小太监,手里也都拿了东西,进了贞顺斋之后,先将手里抱着、抬着的赏赐都放在地上,不适合放在地上的,就端在手上,擎跟着李德全一道行礼! 沁柔侧身避开了李德全的行礼,赶紧道:“李公公,请起,福顺,快把李公公扶起来。” “公公您请!”福顺就在一旁候着,得了令,就赶紧上前去将人给扶起来。心思倒是活络,沁柔也看出来了!但手中确实得有人用。 “哎!”李德全由福顺扶着站起身来,小满也去一旁搬了凳子来,还要去倒茶,老祖宗遗传的人情世故,进了门,先倒上一杯茶水! “庶妃,皇上才回了乾清宫,说您这里简单了些,就命奴才收拾了些玉器、摆件啊、雕塑啊、首饰头面啊之类的东西,还有绫罗绸缎、各色布匹各一匹,还有这八宝鸡羹、烤祭神糕、福字红烧里脊,也是皇上特意赐下,皇上瞧了单子后,还特意加了一盘这个宣化葡萄,也就中秋前后吃个新鲜!尤其是中秋前的,量少着呢?” 李德全挥着手,令身后捧着八宝鸡羹、烤祭神糕、福字红烧里脊、宣化葡萄的小太监上前去,小太监小心翼翼地把菜盘子挪到桌子上!“这是单子,庶妃瞧瞧!”李德全接着又把列出来单子递上去。 “皇上为我费心了,”沁柔接过单子,看了一眼,就收了起来,没有人不喜欢金银首饰,尤其沁柔也不是个眼里无物的人,金银珠宝她爱,玉器摆件她爱,头面首饰她也爱。“我这里茶水简陋,李公公将就着喝。劳累李公公带几位小公公走这一趟!” “哎!”李德全接过茶水,喝了一口茶水,茶自然不是什么好茶,庶妃的分例,能有什么好茶,倒是给了一个轻荷包!“庶妃喜欢就好,奴才回去倒是好向皇上复命了。”李德全能在宫中伺候这么多年,高情商、高智商、高手腕儿,样样必不可少。知道该怎么说话!“庶妃,瞧着,皇上那儿还等着奴才的消息呢?奴才这便回去了。” 康熙帝哪儿会专门等这个消息,不过是说出来好听罢了!当真了,就把自己摆成笑话了,但态度还是要有的,“好,皇上也等着李公公伺候呢?我就不留李公公了。” “奴才告退!”这话李德全听着也舒心,听着话,也行了一礼,而后退下了。 “庶妃如今在宫中算是有一席之地了。”小满满怀喜气,赏赐点东西或许不算什么,但最起码代表了一个态度,就是庶妃不是被宠幸一夜就被忘记的人儿,皇上是记住庶妃了的,这也意味着有再度承宠的机会。 如果说之前的留档是一种天大的恩赏的话,那么这些赏赐,就是一定强心剂了。 “吃饭吧!”沁柔道,又看了这些摆件玉器一眼,有些是庶妃能用的,有些是不能用的,要摆在库房里收藏把玩!“规矩内的收拾出来,找个地儿摆上,超出规矩在,收进库房里!” “是!”二人应道。苍子现在不在殿内伺候。 “走吧!去坤宁宫请安。”吃了饭,又换了身衣服,瞧着时间差不多了,就该去拜见皇后了。早一点,比晚一点好,赶早不赶迟! 第7章 皇后一贯是贤良淑德 坤宁宫中,沁柔再度向皇后行了三拜九叩大礼。 “内务府的记档已送到了本宫这里来,本宫也已瞧过了,皇上瞧着你规矩好,喜欢你侍奉得好!那就要好生服侍皇上,为皇上、为皇家开枝散叶,知道吗?”皇后一贯是贤良淑德的性子,皇上喜欢的,她也不会打压,反而还会贤淑的照料着! 便是宫廷上下、朝堂内外,也说不出什么不好的话来。 众人是在皇后说明了以后,才知道昨夜是沁柔侍了寝!毕竟昨儿晚上皇上并未翻牌子,她们也就没有得到消息。她们都只以为皇上昨晚没有点人侍寝,结果今日早上才得知消息,已经有人成功拔得了头筹!还脱颖而出! 或许同住承乾宫的另外几位庶妃要知道的早一些,毕竟叫水之类的,总会有些动静出来。只是知道又如何,还不是眼巴巴瞧着人家承宠。 盯着跪在大殿重要那团绯红色牡丹之上的单薄身影,怎么就是她呢?如果可以的话,不知道有多少人会乐意取而代之。太令人嫉妒了。 还允许留档,宫中那么多人,谁不想留下一个皇嗣,若是个阿哥,日后起码也是个亲王,指不定还能冲着阿哥封个妃位;即便是个格格,只要被允许留档生子,还担心不能继续生吗?总会有阿哥!当今太皇太后,不也是先有了三个公主之后,才最终又怀了先帝并生下来吗?况且她们也不觉得自己会那么倒霉,接连三胎都还是格格!定然是会一举得子的。 沁柔不清楚其余庶妃那么多想法,她只做好自己的事。佛说:世上有三件事,自己的事,别人的事,老天的事。 做好自己的事,不要去管他人的事,不要操心老天爷的事,因为只有自己的事儿是自己能够控制的,也只有自己的事儿耽误了,是需要自己付出巨大代价的的。而别人的事,老天爷的事,都与你无关。 越是微尘,越是适用!不在其位,不谋其政,也是同样的道理,只要保证不会牵连到自己就可以。别人怎么想,想做什么,她不关心。 “是,奴才谨遵皇后娘娘教诲!”沁柔身子有些不舒服,若是稍稍撤去她蔽体的衣物,就能瞧见她身上男欢女爱的痕迹!但沁柔没有表现出来,跪姿仪态依然十分标准,并且只是认真地聆听教诲。 “这是本宫给你的赏赐,不算什么贵重的东西,日后待有孕了,诞育皇嗣了,本宫与皇后、太皇太后、皇上,都自有重赏!”皇后示意身旁的圜燕将盒子捧了下去,圜燕得了示意,捧着四方盒子走下去,直至沁柔跟前,在沁柔跟前打开。不言不语,一个眼神、一个示意就能领会,这样主仆间的心领神会非一朝一夕间可以培养,未必是忠仆,但必然是心腹。 四方盒子里是一对赤金缠枝莲纹手镯。工艺极好,栩栩如生,是庶妃也能用的东西! 沁柔接过了圜燕手里的四方盒子,盒子也是用梨花木打造的,“奴才谢皇后娘娘赏赐!”沁柔捧着盒子,再次给磕了一个头。 宫妃头一回侍寝后,会由皇后给一份赏赐,如同大户人家的主母,在丫鬟开脸后,给一份犒赏,既是犒赏丫鬟侍奉主君有功,也是告诫底下人,主母的地位、威仪不容挑衅,放在皇宫中,也是大差不差的理。 这便是庶妃的地位!尊重和人权,就是一个不好笑的冷笑话。连娱乐人都不能。 而在此后,要不要赏、赏什么、怎么赏,就随皇后的心意了。皇后自己就能随手决定。 “嗯,”皇后点点头,“那就起来吧!”瞧着人也规规矩矩的,倒要是个懂事乖巧的,至于皇上怎么待人,赫舍里皇后也就有所了解,但却不会忤逆,夫妻之间也不容得多言,遑论是侍奉天子。 沁柔将梨花木盒子递给一旁的的小满,“谢皇后娘娘,”而后才扶着小满的手,站了起来。退到一旁! 皇后的目光又看向一旁昨日进宫的六人,“别说本宫偏心,你们日后头一回侍了寝,本宫这里也是一样有赏。” 皇后虽然不在意,但也不会叫旁人失了斗志,一家独大。皇上只有宠幸宫妃,才能开枝散叶。 太皇太后她老人家希望看到这一点,也是这么教导皇上的,而皇上,也素来将这一点,执行贯彻得很好。会有偏爱,但偏爱也不会离谱。 太皇太后在逐渐隐于幕后,对于皇上的些许偏爱和行事作风虽然不管,却是关注着的。而皇上作为一名英明君主帝王,在这方面,是承继了太皇太后的理论的。 而皇上同时也是一名帝王,他也会有自己的想法,帝心莫测四个字,不是假话。若是不当回事、或是太过打探,那就是用头去撞石头,嫌命活得太长。 皇后确实没想到皇上在昨日新人进宫的头一遭,就会叫人侍了寝,还是到承乾宫宠幸的宫妃。皇上此前从未这么做过,在庶妃们头一天进宫就召人侍了寝。不过皇后只是一点意外,也不是特别意外!至于到庶妃们寝殿宠幸庶妃,也不是殊例,皇上是君主、是帝王,但也是男人,一时兴起,也不是不可能。 而且承乾宫一贯作为宠妃寝宫,原因其中之意就在于:距离乾清宫近。皇上去懒得去别宫、又想去后宫的时候,承乾宫就最方便了。 皇后赫舍里氏了解皇上,受太皇太后教养,皇上心里装着天下,是不可能如崇德皇帝、先帝顺治皇帝一般为女色不顾江山家业的事来!后宫的女子,凭着女色,都不会撼动她的地位。 再多一点的喜欢,要不过是解闷一点的玩意儿罢了。她是皇后,是皇上的妻子,是大清朝母仪天下的国母,那些以色事人的,从来不是她的对手。是需要她关注、又不需要她太过关注的对象。 皇后与皇帝多年夫妻,皇后也一直在尽心竭力做好皇后这个角色,也一直在试图做好妻子这个角色。 “奴才们都是知道的,奴才在家的时候,奴才额涅就与奴才说,皇后娘娘最是贤良温婉,主理六宫,最是公正,上下信服,乃天下妇女之表率!”都拉格尔齐夸赞得大方得体,应声得也非常合时宜,有眼力劲儿、有执行力,放得下身段,便是没有其它目的,有技巧恭迎主母、讨好主母,也都是为人妾室生存的资本之一,“奴才额涅说,奴才若能学得皇后娘娘万分之一的皮毛,此生也不用愁了。” 有人拔得了头筹,就要开始百花争妍了,宠爱这种事儿,都是八仙过海、各显神通的,都拉格尔齐氏此举若是能成,也是她自己争取来的机遇! 皇后则是看了都拉格尔齐庶妃一眼,皇后记得她,她也是这批进宫的庶妃之一……不凑巧,都拉格尔齐庶妃前端,坐着的正是钮妃! “皇后娘娘德行贵重,天下妇女谁不想学习皇后娘娘,便是习得万一,也受用无穷,可见都拉格尔齐庶妃你的额涅,别的不说,确确切切是聪明人。”另一名庶妃也笑着打趣道,这也是新进的庶妃之一,赫叶勒氏。 “天下女子,若能学习本宫,本宫自然高兴,只是这会子,姐妹们聚在一处,也别夸赞本宫了,”皇后笑着转移了话题,“马佳氏,纳喇氏,你二人昨日叫太医请了脉,如何了!” 宫中独有一个两岁的嫡阿哥二阿哥,两人的肚子如今可是香饽饽,不仅朝臣内外的眼睛盯着,宫中太皇太后、皇太后、皇上也都看着呢!皇后也是细心照料。 “奴才觉着很好,劳娘娘记挂,这孩子是个皮猴儿,跟……,是个多动的孩子,太医也说,奴才脉相不错,进补得也很好,平日里好好走走,便没什么大问题了。”马佳庶妃是个清秀文弱的女子,年岁上比皇上还要大上三岁,在皇上十四岁那年,就为皇上生下了他的长子。 只不知怎的,或许是父母双方年纪还小的缘故,皇长子也就是大阿哥,身子不甚好,三不五时地极爱太医,太医随时候着、仔细照料着,孩子好不容易养到了三岁,忽然生病了,还是去了。马佳庶妃伤心了许久,皇上也怜惜,这才又怀上了腹中这个。 “你是个有福气的,孩子健壮比什么都强,可见你腹中这个阿哥也心疼你这个母亲!”皇后宽慰道。大阿哥去年五月里夭折了,宫里谁也没办法,生死有命、富贵在天。皇后也不提大阿哥,免得徒惹马佳庶妃伤心,也叫她伤了身子。 “是,奴才也不求旁的,只求他平平安安的,比什么都强。”马佳庶妃也柔弱地道。 “这么想就很好,”皇后满怀欣慰,“本宫已经在寻摸着给你找接生嬷嬷了,到时候你自己也选选看,看看喜欢哪个,哪个合适、合眼缘,就留下哪个!” “奴才谢皇后娘娘恩典,娘娘的眼光极好,选中的自然都是好的。”马佳庶妃也不是不识趣,不会拂了皇后的颜面,不动声色地恭维了一句。 “是你自己要生产,要与接生嬷嬷们配合,你自己也要合眼缘才行。”皇后也是生产过的女子,在这些细枝末节方面,另有自己的见解,也会细心为马佳庶妃着想! “是,”马佳庶妃应道。 “纳喇氏的脉案本宫也已问过了太医,太医说你配合得好,如今胎象已经稳固了,可以适当的走一走,只是保险些的做法,再好好将养一段日子,你自己也要保持心情愉快,你好了,腹中的小阿哥才能好!才能健壮!”皇后语重心长地劝慰。 宫里两个孕妇,纳喇氏最为揪心,四月的时候,三阿哥没了,他那时来到这个世间不过一岁多两个月的年纪。生母正是纳喇庶妃,丧子之痛,纳喇庶妃悲痛欲绝,日日以泪洗面。以至于刚刚诊出有孕那段时日,胎象还有所不稳。还好是个聪慧的,知道什么最重要,配合着太医,如今也调养过来了。 “之前是奴才左性了,劳皇后娘娘费心照料了。”三阿哥没了,她自然伤心,毕竟那是她的长子,岂能不心疼,但后来有了腹中这个,纳喇庶妃就冷静了不少,她还有自己,还要肚子里这个小阿哥,难不成要不顾自己,不顾肚子里的小阿哥了不成。纳喇庶妃想通了这点,就安心配合着太医调养,宫里的太皇太后、皇太后、皇上都盯着,到底叫她调养了过来。 “入了宫,都是姐妹,本宫拿你们当亲妹妹看待,你与小阿哥都好好的,本宫就开心了。”皇后从来不辜负皇后的贤明,说话做事、一举一动,从来让人无懈可击。 “一会儿本宫要去看看大格格、二格格,张妹妹和董妹妹,你二人随本宫一道。”张庶妃和董庶妃分别是大格格和二格格的生母。 “是,”纵然是个女儿,二人也是心中挂念的。 因皇后要去看望大格格和二格格,这一日就散了,皇后叮嘱马佳庶妃、纳喇庶妃小心些,便让众人散了。 关心了一通有的没的,这晨间的请安扯皮终于结束!皇后终于叫了退。 第8章 眼见耳听 沁柔回了宫,眼见耳听,又借鉴史上只言片语,开始复盘前朝后宫局势。 康熙六年九月,大阿哥承瑞出生;七年十一月,皇长女落地;八年十二月,嫡阿哥承祜正式被诞下,如今已有两岁;九年二月份,三阿哥承庆落地;今年三月初九,皇次女降生在宫中。 而就在五月份开始,宫中皇嗣开始不顺,在五月里,马佳庶妃所出的大阿哥夭折,紧跟着,翻过年后,九年二月时,纳喇庶妃所出的三阿哥也夭折。 而去年宫中还发生了一件大事!先慧妃薨逝!被追封为慧妃。 也就是说,去年是康熙九年,康熙九年也是个多事之年,去岁四月份先慧妃薨逝、紧跟着五月里又有已满三岁大阿哥夭折。 而这份动荡也延续到了今年。继先慧妃薨逝、大阿哥夭折不满一岁,翻过新年,三阿哥又随之夭斩,而宫里唯余皇后的二阿哥…… 庶妃张氏之大格格病病歪歪、庶妃董氏之二格格将将落地,……庶妃马佳氏身怀有孕六月余,庶妃纳喇氏身怀有孕四月余! 总共宫里的孩子就这么小猫三两只,阿哥里还就一个皇后的二阿哥一个独苗苗,而庶妃马佳氏、与庶妃纳喇氏的身怀有孕就显得极为重要了。都是安定人心的政治筹码!江山后继有人,朝臣才不担心朝堂动荡! 而对于沁柔来说,就更加不利。古时有一族无二妃的说法,后宫之中算上她已有三个纳喇氏。 孕育了三阿哥(已去世)、而现今身怀有孕的纳喇氏;另一名与她同为此次大选进宫的庶妃,六品官骁骑校昭格之女,辉发纳喇氏;还有一个就是她,哈达纳喇氏,那丹珠之女。她父亲并无官爵在身。 现今为康熙十年,去岁先慧妃去世,其实那时候她还不算是慧妃,但如果活着,也应当是如钮妃一般的人物,甚至比之钮妃,还要更得人心、更得倚靠、更得权势! 若说先慧妃薨逝,最为高兴的,应该要当属皇后了吧! 先慧妃与如今的钮妃,前者出自科尔沁左翼前旗博尔济吉特氏,就是那个出了大清开朝以来所有皇后的博尔济吉特氏。即:天聪、顺治时期所有皇后的博尔济吉特氏!天聪年间三位皇后:孝端文皇后哲哲,当今太皇太后布木布泰,敏惠恭和元妃海兰珠。 顺治时期,有两任皇后,第一任皇后,科尔沁卓礼克图亲王吴克善之女,博尔济吉特·孟古青,是当今太皇太后侄女,也是天聪年间另外两任皇后:孝端文皇后哲哲、敏惠恭和元妃海兰珠的侄女。后来被废为静妃,迁居侧宫。 而顺治帝的第二任皇后,是当今皇太后,出身科尔沁博尔济吉特氏,还是太皇太后、孝端文皇后哲哲、敏惠恭和元妃海兰珠的侄女。 大清此前的皇后,都是出自科尔沁博尔济吉特氏家族,所以一度令大部分人认为,科尔沁博尔济吉特氏的格格,皆为皇后预备役。 先慧妃,就出身科尔沁博尔济吉特氏,——更重要的是,就如皇太后是太皇太后的侄女,先慧妃与当今皇太后、孝惠章皇太后是姑表亲! 而且这位先慧妃自幼被接入宫中,由太皇太后(孝庄文皇后),历经三朝屹立不倒、两次扶助幼帝(顺治、康熙)登基的杰出女性政治家躬身抚养教导。 无疑,先慧妃倘若活着,她必定是接替蒙古前后几任皇后孝庄文皇后、孝惠章太后之后的蒙古后妃的灵魂人物,她身上聚集了蒙古的所有期盼……只可惜红颜薄命,英雄气短,在将将成年之际,还未能走出慈宁宫,这位博尔济吉特氏的灵魂人物、金凤凰就已香消玉殒。 而死者丧命,生者体面。 康熙帝追封其为慧妃,葬入妃陵。无论后来者如何,无论后宫还有多少个来自蒙古的嫔妃,绝不会再有人有这只金凤凰的、香消玉殒的妃嫔的体面!她就犹如一座大山,横亘在活着的、死去的嫔妃前进的道路上,不可撼动,也不可穿越,直至时机成熟、辞旧迎新的新时候! 而后者钮妃,出自一等公府的遏必隆府。她的家世极好,便是宫中的公主比之也要逊色一筹。但就是太好了。四大辅政大臣之一的一等公遏必隆是她的父亲,作为鳌拜义女的母亲舒舒觉罗氏虽然是遏必隆的侧福晋,但作为顶尖权势鳌拜与顶尖权势遏必隆之间的联姻,过得无疑比嫡福晋还要体面几分。 这么说吧!鳌拜是谁呢?鳌拜是先帝为当今皇帝康熙帝定下的四大辅政大臣之首,他嚣张的时候,逼死四大辅政大臣之一的苏克萨哈,灭其满门,康熙帝也好,太皇太后也好,也都只能指鹿为马,捏着鼻子认了他为苏克萨哈捏造的罪行。欲先使其灭亡,必先使其疯狂,但在他的巅峰时期,康熙帝以及纵横三朝的太皇太后也确确实实要仰他的鼻息、战战兢兢。 不过鳌拜以权专政不是秘密!他前两年被终身监禁,满门抄斩,大概率也要囚死牢中,至此,便再没了威胁。大权回归帝王手中! 皇帝依靠童子军夺权,而相对地,威名赫赫的鳌拜自那刻起,已经是一钵黄土。无论他是不是还活着!所以说钮妃的出身就是太好了,好到成了所有的那么多人眼中的一颗刺,所以她注定不能成为皇后。 而只是钮妃! 甚至因为有先慧妃这个博尔济吉特的金凤凰在前,也黯然失色了几分,现为妃位,却无册宝!也只能无册宝,谁的家世再硬,还能硬过慧妃呢?专出皇后的家族,如今也只是一个妃位下葬,其她人自然不可超越,不可磨灭。 更何况如今是皇帝掌权?帝王心眼一贯不大,江山、美人、天下,横亘了权力,何况是帝王,事情就小不了。皇上用先慧妃为线,保证了所有嫔妃都在妃位线以下, 而在短时间内,后宫格局变动不了。这个短时间,也许是未来三年、四年、五年,乃至于十年、二十年,也不是不可能! 因为一旦后宫女子位分动荡,钮妃位分必然往上走,而皇帝、太皇太后、皇后、皇太后,必然不想看见这一点,于是也都在抑制这一点。 所以,后宫保持现状才是最稳定的状态。前朝后宫保持现状、维持平衡,也更有助于朝堂的稳定。 由此,可以看出! 未来,康熙帝绝对是一名出色的帝王;如今,这名帝王已经开始展现了他的雄才大略。 人若是清醒,便不会想要拿人与权力相权衡,因为明知会撞得血肉横流,输得一塌糊涂、而痛得挖心骨寒。正如那句话所说,故事才开始起头,就已经看到了结尾。 所以现今后宫现状就是: 而后宫里,原就除皇后钮妃外,还有庶妃二十余人! 而后宫之中,皇后地位稳固,独掌大权!皇后之下,皆为庶妃。除皇后外,唯有钮妃,可论尊贵!旁人一概一般视之。这一点,也很明显能看出来! 而这一份现状,如无意外,也还要持续很多年。 第9章 博和里庶妃截宠 “庶妃,奴才听说了一件事儿,”沁柔坐在贵妃塌上喝茶,小满从外面进门来,气气冲冲的。 福顺和苍子也在一旁打理着后宫各殿里送来的贺礼,绣帕居多,倒是还有上好的镯子、玉佩! 沁柔抬眼看了她一眼,“说事就说事,不要那么大情绪,我不喜欢!”情绪是人之常情,但一个常有情绪之人,必然不能常清醒,而不清醒的人,往往是大祸害。动了情绪也是费心费力,沁柔懒怠这费这个心力。 但主要还是危害太大,小满若是旁的人也就罢了,偏偏是她身边贴身伺候的,那就危害太大了,主要还是危害到她,沁柔直言了当地说出自己不喜欢。 小满当即就噤声了。短短两日,她就看明白了,纳喇庶妃是个有性子的,瞧着就不是个好相处的人。 沁柔等了一会儿,看了小满一眼,“没有情绪了,说吧!”沁柔也没打算真正做个瞎子,该知道的,还是要得到消息。 “是,”小满应了声,庶妃如今眼瞧着是定了宠爱的,她自然不想离开,她们这样的宫人,若是被退回内务府,如没有门路,基本上是不能再到主子身边伺候了,只能干些粗活。 尤其纳喇庶妃有宠,跟在得宠的主子身边,日子总是要更好过的,走出去各宫都高看一分。 小满整理了情绪,庶妃既然调教她,就必然没有换掉她的意思,她总归上进些,努力叫主子用得更顺手,“奴才将将听到小宫女们说,今儿早晨皇上出去的时候,西配殿的博和理庶妃领着身边伺候的宫人凑巧在大门处碰上了皇上。她手上捧着一个盒子,瞧着本来是要往咱们贞顺斋来的,结果半路遇到皇上,又返回了。” 小满恨不能吃了博和里庶妃的肉,断人前程,犹如杀人父母,这司马昭之心,路人皆知啊!打量着她们庶妃刚入宫好欺负是不是?半路遇到皇上了,所以返回去,那要是半路没遇上呢?是不是就直往贞顺斋来了,跑到别人宫殿里截人。她倒是达成目的了,这梁子,结大了。她也记住了。 “就为这事啊!”沁柔意外,又不是特别意外。这是现实,帝王哪里是那么好见的,无诏别说去乾清宫送汤了,光是靠近就能把人丢进慎刑司。在花园子里偶遇,就更不可能了,皇上身边的奴才是死的吗?他们开路,要是还有人能靠近,他们要不要命啊! 所以想要见皇上一面,留下印象,好侍寝,她们可不得抓住一切时机吗?结仇算什么,只要得宠,一切都值得。 小满懵了,这事还不够大吗? “你要想一想,博和里庶妃好不容易有机会见一见皇上,你觉得她会怎么选。”沁柔看了她一眼,教导。 那肯定不会放弃啊!小满嗫嚅着没有说出口,宫里的庶妃们谁不想见皇上,谁不想给皇上留下一些印象,谁不想侍寝,这种截宠都是最直接、最有效的方法了。 不必小满说出口,沁柔就已经得到了她想要的答案:“所以你看,一件预料之中会发生的事情,它已经发生了,你有什么好生气的呢?”生气是最低端的反应,你能气着别人吗?你只能气着自己,会让别人有损失吗?不会!所以生气有什么用吗?没有! 那就这么算了?小满嗫嚅着想要问出口,但到底还是压了下去!沁柔不去瞧她的神色,基本都能猜到她的反应,问道:“皇上什么反应!” “啊!”沁柔情绪跳跃太快,小满压根跟不上她的思绪,但又很快本能地回话,“听说皇上都没看她呢!径直就走过去了。”更具体些的,小满自然是不敢描述皇上的反应的,揣测皇上的心思的,一不小心,就是揣测帝心了。 不过也很解气了。 那应该是没放在心上的,每日里向皇帝请安的人那么多,康熙哪里个个在乎得过来! “所以你看,”沁柔继续教导,“我怎么想不重要,”甚至后宫嫔妃怎么想也不重要,“皇上怎么想,才最重要。”成了,一飞冲天,不成,也就原地踏步,不能更差了。人家为什么去做,就是因为看透了主动权在谁手里。 “博和里庶妃,这也太过分了些!若不是奴才出去听到,只怕咱们还蒙在鼓里!”当她是个好人,还送了一只上好的白玉手镯过来,还以为是想跟她们家庶妃打好关系,结果是把她们家庶妃当做踏脚石,而且人家早就已经借着机会开始行动试着往上够了。 东西十二宫,景阳宫和景仁宫是不住人的,前者破败,只幽禁过明朝万历皇帝的王恭妃,因而又被称为冷宫,故而,王恭妃后,不再住妃嫔。后者尊贵,景仁宫是孝康章皇后还是佟庶妃时候的寝殿,皇帝就是在这里出生的。 而孝康章皇后命薄,在康熙帝登基第三年薨逝了。为表怀念,康熙帝充盈后宫之后,景仁宫不再有嫔妃。所以除景阳宫、景仁宫外,其余十宫皆有嫔妃入住,一宫会住好几个嫔妃。 博和里庶妃住承乾宫西配殿,——明德堂。 为自己才是人之常情,为别人的,才大多都有目的。沁柔心里清楚,所以没太在意,万事万物看得太透了,也就不会情绪上下起伏了,没有情绪价值。“谁给透的消息,悄悄地给送些碎银子过去!” 拿钱办事儿,有来有往!好事儿人家想着你了,品性问题先不提,你总不能一点表示都没有。谁也不是圣母,甘愿白做功,大多都有所求。不然下次谁还想想着你! “是!”小满应声道。 “把这些东西都收起来吧!”沁柔看了看谁送的东西,送的什么,有了个大致印象,就让人收下去了。 世间事不值得生气,世间人不值得生气,生气了,你就输了。何况人活在世间儿,大多数时候各凭手腕儿!人家才不会跟你讲什么该不该。 沁柔只安心等着,进了宫里就这样,到了时辰又去坤宁宫请了安。 “庶妃,皇上又招了您侍寝,让您回来后就去乾清宫。”小满满眼笑意,博和里庶妃再使手段又如何!被召侍寝的依旧是她们庶妃,庶妃说得对,皇上怎么想,才最重要! 沁柔有一瞬的意外,没想到又是召的她!不过,宠爱嘛!谁还嫌多。 第10章 未来,不好办呐! 两日后,汉军旗三位庶妃也进了宫。 “庶妃,高佳嬷嬷递来消息,说皇后娘娘拨了个绣娘来承乾宫,刚到,已经安置好了,您若是有需要,便吩咐一声就是。”这是高佳嬷嬷刚刚递来的消息,福顺才知晓,便已经来回禀了。 沁柔满是诧异,“怎地突然往承乾宫拨绣娘了,不是有广储司吗?”广储司内设针线房,皇帝、后妃、皇子皇子的衣服鞋帽都由针线房负责! 高佳嬷嬷是承乾宫的掌事嬷嬷,虽然见着庶妃们需要行礼,但实际上待遇可好上好几倍,并且手中也握有承乾宫大部分的权力,如今直接向皇后负责。她传递的话,一般不可能有错。 “奴才也问过高佳嬷嬷了,”急主子之所急,这个问题福顺已经从高佳嬷嬷那儿得了答案,“皇后娘娘恩典,说庶妃们手中难免都有些布料,若要送去针线房做,难免麻烦了些,就干脆一个宫室拨一个绣娘过来,也就平日里做一两身衣服。日后庶妃们分例内的四时衣物还是在针线房做,平常时候庶妃自己得的赏赐,一些布匹锦缎之类的,庶妃们若是不想送到针线房去,就吩咐自个儿宫里的绣娘做便是。” 原来是各宫都有! 只能说突如其来。 “皇后娘娘想得周全,也雷厉风行,当真是一国之母,骤然间就给了好大一个恩典。”沁柔赞叹,就事论事,这事于所有的庶妃们,都是有利的。越是受宠!越是有利! 庶妃们一年四季的布料绸缎,都在分例里,如她们这般庶妃,一季也就两套衣服,还要用旧衣服做里衣才够。冬日里更是三斤棉花,能冻死人! 但庶妃们平日里也总能得些赏赐,里面总有布匹绸缎什么的。 送到针线房里,等一季都未必能做出来。如今每个宫室都有了绣娘,总没推诿处了吧!一年如果有条件,能多做几身衣服穿,衣食住行,能用好的,为什么要用差的。 针线房的奴才可不好使换,人家都是看人下菜碟的,布匹锦缎送进去,三推四阻的,好话说尽,就是不办事!去问就左右推诿,他们总是在忙、个个在忙! 皇后也好大的手笔,虽然她一声令下不算什么,可这样舍出来的也是一小块权力。 “可不,皇后娘娘一贯贤惠大方,内外都是有贤名的人。”福顺亦是笑着道。 皇后堪称贤后、贤妻,入主中宫以来将宫内宫外打理得井井有条,对待阿哥格格们,也是多加关心疼爱,皇上对皇后满意,皇太后对皇后满意,太皇太后对皇后也满意。 “无论阿哥格格们,皇后娘娘三不五时总要去看一看,也时不时敲打阿哥格格们身边伺候的奴才、奶娘,就怕奴才和奶娘们伺候得不经心。”说起皇后娘娘的贤名,福顺就有的说了。 “阿哥格格们身体偶尔不适了,皇后娘娘不止亲自去探望,知道阿哥格格们的生母也担心,还会恩典阿哥格格们的生母去探望!还是由皇后娘娘亲自带着!从未有例外。”这样的皇后,连庶妃的心情都照顾到了,岂会不得人心。 “而且皇后娘娘还说了,阿哥格格们年纪小,小儿多病,病起来又急又快,晚上一会子就能延误救治的时机,所以特意叫太医们换着班在乾东五所里住着。桩桩件件、细细处处都想到了,皇后娘娘贤德贤明,内外皆知、上下皆服,无怪乎嫔妃们爱戴、皇亲国戚、文武大臣们信服。”福顺在宫中多年,一时说起来,也把这些旧事说给沁柔听一听,毕竟她才入宫,对宫中、对皇后娘娘也了解不那么深。 无可比拟的皇后,完美的皇后! “我未曾进宫前,也曾得到教养嬷嬷教导,皇后娘娘贤明贤德,入住中宫以来,上下拜服。也正因皇后娘娘贤明贤德,近些年太皇太后娘娘、皇太后娘娘,每日里颐养天年,也不爱理事了,也就逢年过节、皇嗣们出生、洗三、满月、百日、周岁这样的大日子才有可能会出现。”皇后娘娘派去的教养嬷嬷,即便皇后娘娘不提,教养嬷嬷们又岂会毫无眼色地,皇后娘娘都不提一句。 况且,后宫里正经主子有哪些,本来就是宫妃应当跟着教养嬷嬷学习、了解的。除宫规之外,太皇太后、皇太后、皇帝、皇后娘娘、钮妃娘娘,都有提过一二,但教养嬷嬷也不会多提。 对皇后娘娘也只了解一二,诸如什么时候大婚、大婚的规模、入主中宫多久,还有出生、家世等等。威信如何!贤明如何!贤德如何!具体的不会说,却也会提一二。 “太皇太后、皇太后近几年确实不爱见人,平日里也就皇后娘娘能常去太皇太后、皇太后的慈宁宫、慈仁宫见一见,还有钮妃娘娘,三五日地,也会去二宫给太皇太后、皇太后请安。”或许沁柔只是话赶话聊到这里,但沁柔确实有些表现出感兴趣的样子,福顺回话的时候便回得非常仔细。他总要证明自己的价值! 宫里的人,有价值才可被留下;价值高,才能活得更好! 似乎这是亘古不变的道理,创造价值越高的人,生活质量,也能更好! 剩下的不用说,沁柔也知道,除皇后、钮妃外,庶妃们都是没资格去慈宁宫、慈仁宫请安的,就是连去慈宁宫、慈仁宫宫墙外磕个头的资格都没有! 就是这么规矩严明!地位低下的,连被召见,也是一种赏赐。 从皇后赏赐各宫,到太皇太后、皇太后宫中,也就皇后常去请安、钮妃三不五时去请安。再次重申: 后宫之中,皇后独大,钮妃次之;皇后稳坐中宫之位,需恭敬用心,不可逾越。钮妃独居妃位,瞧着表现出来的是不如皇后,是弱势,依然不可慢怠! 皇后、钮妃大阿哥、三阿哥、二阿哥,皇帝、至康熙十六年里二十年间一个个早殇的皇子皇女……皇太后、太皇太后!一个个人影似画般从沁柔脑子里闪过。 未来,不好办呐! 第11章 开枝散叶 今日晚间请安,又多了三位新人。钱氏、白氏、李氏。 不过众人眼睛不在她们身上。 依旧唯有钮妃、马佳庶妃、纳喇庶妃有座! “今日大家都来得早了些,”皇后也一早就出来了,笑着看了一眼众人,道:“正好,之前与你们说过的,今日又多了三位新妹妹,都见过了吧!” “奴才们来得早,三位新妹妹就是三个新美人儿,水灵灵的美人儿就站在那里的,奴才们哪里没见过。”李庶妃亦是笑意盈盈地开口说道。 “只是怕吓着新妹妹,咱们都没敢开口与新妹妹们说话!”李庶妃噗嗤地笑着,话里的打趣掩都掩瞒不住。 “现在还是陌生人呢!还是要收着些,吓着新妹妹了,我可不饶你们。”皇后也嗔怪地打趣。 “可不,您的警告在前头呢!奴才们可不敢作怪!”李庶妃闻言,更是夸张地道。虽则李庶妃自恃家世,不甚把一般庶妃们放在眼里,然而对于皇后,确是恭敬顺服地。 她自有一份处世之道!进宫短短几日,沁柔已经能够看出,并摸清李庶妃的些许行事了。如今只待验证! 她与李庶妃一般想法。 在一个人手下讨生活,还要掀翻这片天,就别怪别人容不下你。皇后可不是一味仁和宽仁,心智手段亦是不缺。 况且作为皇后,处置后宫嫔妃本就名正言顺! 更何况是她们这种地位低下的庶妃们,无需暗示,稍稍透露些许神色,有的是想上进的奴才伸手料理了。 皇后的贤名,是因为过程中产生的血腥都被掩盖了。 这是大宫廷里所有上位者暗地里的默许。 沁柔曾经听过这样含义的一句话:一味的仁慈,是不能在权位上占久的。唯有血腥可以镇压暴乱,再加上一点刚柔并济的怀柔手段,才能得以长治久安、屹立不倒! 所以即便往往站得越高的人,就越谦虚。事实上,但是你不要信,她表现的谦和哪怕再像,也不是她本质里的本相。 所以哪怕她表现得再仁和,也不能忽略这份仁和下掩盖的生杀大权的血腥。不然总会血腥腥气令她总算领悟这一点的。 “行了,这几日本宫忙碌这呢!不跟你们皮了,”皇后也是很好说话的样子,待众人都很是亲近。 “可不,皇后娘娘每日里事情多着呢!不似奴才们,不过有皇后娘娘在奴才们头上撑着,奴才们每日里也就能安心赏花赏雪、听风望月了。”赫舍里庶妃亦是开口道。 沁柔望过去,赫舍里庶妃是一个面容十分普通的女子,然而她身份却不算普通。她是赫舍里皇后本家的女子,不过是旁支。在康熙元年便入了宫! 就如先慧妃一般,是在宫中由教养嬷嬷们教养这长大的,不过先慧妃由太皇太后、皇太后一手所教,而她却没有这个荣幸,只是由教养嬷嬷教导。 但事实上,她、先慧妃、张庶妃、马佳庶妃,都是同一批次入宫,这叫“宫中待年”。如同民间的童养媳,只是她们只是个身份低微的妾室。 所以都是资历最老的一批嫔妃之一。 而赫舍里庶妃与皇后的那一丁半点的关系,足够她在宫中过得很好了。只是她从没宠爱。承宠次数了了! 但也没人敢小觑了她。 “倒是叫你们偷闲了。”皇后亦是笑着道。 旁人不知道,但于皇后而言,赫舍里庶妃是赫舍里氏和爱新觉罗氏同意联姻的诚意,赫舍里氏献上微末不起眼的赫舍里庶妃是赫舍里氏的诚意,皇帝接受赫舍里庶妃待年宫中是皇帝和太皇太后展现给赫舍里家的诚意。 赫舍里庶妃相貌平平。是无宠惯了的,皇帝不喜欢她,看在那一点微末关系上,皇后也照料她几分,叫她不那么难过! 所以所有的一切,都有暗中注定的逻辑。 “是呢!”马佳庶妃嗔笑着应承,更是显得亲近,“奴才们确实偷闲了,咱们还偷闲到了极致呢!今日皇后娘娘往各宫室里拨了一个绣娘,咱们本该立刻来谢恩,这不,与向皇后娘娘问安一道了。” 马佳庶妃话毕,马佳庶妃与纳喇庶妃也由身边的侍女扶了起来,钮妃亦是优雅地起了身,“奴才们谢皇后娘娘恩典!” “都起来吧!”皇后行了礼,赶紧叫起,而后众人这才由侍女扶着站起身来。皇后娘娘看着众人,道: “拨个绣娘去你们宫里,你们日后做衣裳鞋帽什么的,也方便些!尤其是马佳庶妃和纳喇庶妃,肚子一天一个变化,”众人的目光随着皇后的话微微落在明显挺着大肚子的马佳庶妃、纳喇庶妃身上,马佳庶妃虽躬慎淑静,却心怀母性一些,纳喇庶妃更躬慎淑静,也更内敛。 只听皇后继续道:“衣裳怕也是渐渐地紧了,穿着不舒服,叫绣娘做些宽松些的衣服,也合适你们穿。” “是,奴才们谢皇后娘娘体贴。替奴才二人想得周全。”听闻皇后娘娘点名,二人俱躬慎淑静地听着,直至最后,躬静淑慎地应话。 “你们亦是如此!”皇后娘娘又看着众人道:“宫中皇嗣还少,皇上在前朝里每日政务繁忙,回到后宫中本就为了放松心情、开枝散叶,你们穿得漂亮些,皇上瞧着也悦目!” “是,奴才等谢皇后娘娘教导。”众人齐声应道。 皇后满意地点点头,而后看向了钮妃,语带亲近和打趣儿,表现出钮妃独特的地位! “她们跑得了,钮妃你可跑不了!再有两人宫中的中秋家宴,宗室福晋们都要进宫,本宫一个人可招待不过来,到时候还要钮妃你多费点心思,与本宫一道儿好好招待,别出了错儿。” 来的福晋们基本上都是宗室里的王爷贝子们的福晋,身份高贵,也是正经的皇室中人,也只有妃位以上的嫔妃们才有资格招待她们。 庶妃们身份低微,若是让她们招待,便是打脸儿了。一个个的天之骄女、皇家贵妇,她们可看不上庶妃这般身份低微的妾室。 “是,”钮妃不常说话,点到了她头上,便恭敬地回话,“臣妾谨遵皇后娘娘懿旨!” 钮妃惯来是不反驳皇后的,应该说,太皇太后、皇上、皇太后,她也是不反驳的。 皇后又叫了新庶妃们正式问安,也是一番提醒勉励,而后就散了。 第12章 哄人的 请完安回寝殿,沁柔进宫几日,每日生活两点一线。她到也安然! 小满与福顺旁敲侧击,不知今夜皇上会不会召人侍寝,又会召了何人!沁柔只淡淡瞧了二人一眼,二人便默自退了下去。 人进了宫,就要做好无宠的心理准备!这宫里,多的是无宠的人,也多的是,有一段时日的宠幸后,又失宠的人! 若是觉得煎熬,这日子才开始呢!多少人都是熬不下去、身心俱疲、撒手人寰的。 “奴才叩见庶妃,”李德全笑呵呵地来,如今不过二十多岁的年纪,却笑得跟弥勒佛似的。 “李公公,”沁柔声音柔婉,同一个人说话,声音也会有所不同! “皇上召您去伴驾呢?特意叫奴才来接庶妃!”李德全也不含糊,别看他笑眯眯地,办事能力在皇宫里首屈一指,尤其别看他对谁都笑眯眯地,对谁都加以劝导,但只有那几个人才知道,他永远忠于的,都是——皇上! 沁柔有一瞬间的诧异,进宫的时候她就做好了无宠的准备,承宠了以后也做好了失宠的准备。不过事情好似有些不一样! 但又如何呢!皇帝给什么,她接着就是了!她也不是不果决的人,你敢给,我就敢拿! “好,”沁柔轻柔地起了身,“那我们这便走吧!”她虽是在自己寝殿里,却也是妆容得体。 殿里还有小满、福顺、苍子三人伺候,她不习惯在旁人面前太过随意,即便是奴才也不行,有时候沁柔都觉得,是不是后世对她驯化太深,以至于在这里生活了十六年,她仍旧念念不忘。 “庶妃您请!”见沁柔不需要换身衣裳,李德全当即就转过身,而后带着沁柔往乾清宫走。 乾清宫乃是天子寝宫,占地面积广阔,在乾清宫前露台两侧有两座石台,石台上各设一座鎏金铜亭,称做江山社稷金殿。金殿深广各一间,每面安设四扇隔扇门,重檐。 沁柔还是第一次来,她只跟着李德全走,“皇上现下在御书房,如今正好批折子,”李德全领着沁柔走,也会透露几句皇上的喜好:“皇上喜好读书,每日里总要抽出时间读书、看书!所以有时候也会读书、看书。” 沁柔认真地听着,只跟着李德全走,总算来到了御书房。 御书房不负御书房之名,满屋里除了一张贵妃塌,一张书桌,下面再有几张椅子,偶尔屏风作景,满屋里除了书还是书,除了书架还是书架!偶尔有点空闲的地方,也是摆满了康熙帝需要批的折子。 尽管屋里书多、书架多,折子也不少,然而摆放得合适,鳞次栉比、井然有序,虽不甚宽敞,却也不算拥挤。 康熙一身青色常服,倒如同一个邻家贵公子,翩翩君子、如切如磋、如琢如磨!都是哄人的。 这一身邻家富贵公子的模样是哄人的,他是帝王,是手掌生杀大权的帝王;这翩翩君子、如切如磋、如琢如磨的模样,也是哄人的,他是杀伐果决的一代帝王,这一份暂时的温润如玉,不过是帝王闲暇时候的排遣。 沁柔想着,温顺行礼,“奴才参见皇上,皇上万福金安!” “来了,”少年帝王抬头看了一眼,而后就是发号施令,“过来!”是强势到容不得人拒绝的。 沁柔顺从站起身,走了过去,康熙帝正坐在案桌前奋笔疾书,旁边一个小太监伺候着磨墨!朱红的朱砂时不时落在摆着的奏折上。 待沁柔再近些,便被少年天子握住了腰,一霎那,柔软的身子一僵,她不习惯与人碰触,毫无防备也好,有所准备也罢,都会叫她浑身僵硬!尤其是腰间和腿上。 这是纯粹的生理反应。 虽然相处不过短短两个夜间,少年天子已经完全了解了她的身体反应,就势一施力,沁柔便整个人落入了帝王的怀中,人也全然坐到了皇帝的腿上。 沁柔也只一瞬间,瞧着帝王还在批折子,自觉往里缩了缩,笑意盈盈地给自己找一个坐着更舒服的位置。 “别动!”康熙帝放在沁柔腰间的手紧了紧。 “总要找个舒服些的位置坐嘛!”沁柔撒着娇!她最大的优点就是想得开,用容易理解的话来说,就是:即便不理解,也尊重,主打一个就是接受度高。 “你这是把朕当坐椅了!”皇帝抬起头来,右手中也停了笔,因常年习武,且作为一个文武并重、甚至于更重武的皇帝,力道绝非是沁柔能够比拟的。 他左手只稍稍一用力,便能通过其纤腰,控制沁柔抬了头,目光直直往过去,沁柔接受力也快,“哪有!只是想乖乖让皇上抱着嘛!” 论装乖巧,糊弄人!沁柔绝对是有经验的,她记忆里后世记忆居多,反倒来到清朝十六年的经历乏善可陈,没什么值得怀念记忆,所以也没什么值得她费心记忆。 “乖乖地,”皇帝低下头,抱着纤腰的手一紧,沁柔整个人就像帝王倒过去,随即就是一阵深深地热吻!沁柔只觉差点窒息,由天子教导着换气! 娇颜泛红、满面春色!皇帝又轻啄了一口,“朕就喜欢你乖乖巧巧的样子!”尤其尽染他的气息之后,尤其喜欢。 “那真是可惜了!”沁柔气息不稳,却也不忘叹息道:“皇上应当自奴才还未知事之时养起的,如今人长大了,乖巧的时候不多了。” 沁柔自始至终认为,随着年龄越来越增长,乖巧是不应当的,独立与自立才是生活的本质,乖巧意味着没有想法,没有想法的人,活着也是不完整的。 她这样的想法,怎么会成为这样的人! 又不是洋娃娃,随意摆放,不需要有自己的意见。 况且她也不想留个乖巧的刻板印象,乖巧的人,太好欺负了。尤其在食肉的狼群中。 “那也不错!”皇帝又轻啄了一口,若有所思的样子,宫中一直有接一部分年纪还小的秀女到宫中教养,待到成年后侍寝封名号的传统在! “皇上别想太多。”沁柔简直想呵呵两声,宫中这个鬼地方,简直就不是普通人能待下去的。亲了帝王一口,“赶紧批折子吧!” 第13章 有权利不用,过期作废 康熙帝批着折子,一目十行,朱笔批阅,手上也不甚规矩,还有闲情逸致分神。 沁柔也不傻,她是想要宠爱来着,但也没想把自己逼上绝路,媚惑君上这个罪名她一点也不想背上,一听就不是一个好词。 会要人命的! “皇上批了多少折子了?”沁柔好奇地看着桌面,一些康熙帝已经批过的折子堆叠在一起,待堆到一定份量,便由李德全堆放到一边! 然后抱另一堆未批过的折子来! “每日里一百多份的折子,紧急的已经批完了,现在在批阅的,都是和缓的。”独属于男子的手紧紧揽着沁柔的腰,“瞧见没有,李德全抱过来的那堆,批完今日就没有了。” 沁柔转过头去,奏折放在康熙帝的左手边,李德全一直仔细伺候着,康熙帝批完一份,他便弯腰将另一份放下,同时还将康熙批好的折子收起来,安排得一丝不漏、明明白白! 无需康熙帝多言,他就已经掌握了康熙帝的喜好! 闲暇之余还能利用时间给康熙帝和沁柔奉上茶!就这业务能力,杠杠的,这要在后世,绝对风生水起啊。又会办事儿,又能把握领导心思。 “还有四五份儿!”沁柔点点头。看来快批完了,沁柔也乖乖闭嘴。 康熙帝也转过头去看了一眼,确实还有四五份儿的样,单手揽着怀里的人儿,不费吹灰之力的样子,给出了一个问题,不需要答案的那种,“朕记得你识字。” “皇上好记性!”沁柔笑着回话,夸赞。也不去问皇帝是从哪里知道的,或许是阅览过她的资料,因为嫔妃们入宫的时候,是附有一份资料的。 “读过什么书儿!”康熙帝看了她一眼,直接忽略了她话里的夸赞。 “皇上问这个问题有些困难了,”沁柔若有所思,“不过女孩儿家嘛!又不必考状元,奴才便杂七杂八的都看有一点儿!具体读了什么,倒一时说不上来!”主要是不好说,说读过《女则》《女训》?别跟她提那封建糟粕,她宁愿发呆都不愿瞟一眼那玩意儿。 就是祸害身心、驯化奴隶的! 不过当然不能这么告诉康熙帝,封建帝王的君权、封建大家族的父权都是建立在压迫女子身心之上的。谎话说得久了,就连自己也信了,也具奉为真理了。是见不得人掀起造反的旗帜的。 但不回答也是不行的,沁柔便回话道:“不过奴才愚笨些,至今《女则》《女训》都还未读完。” 她说得也都是大实话,那玩意儿是个正常人也看不下去,她从一出生就未曾背上枷锁,也自由了十多年,如今依旧向往着自由。 要让她再度自行走进枷锁里,那是要她的命! 皇帝又看了她一眼儿,那一眼儿简直意味深长,沁柔都疑心他是不是知道了些什么,不过沁柔知道不可能! 过去十六年里,即便大多数时候如同人偶,但也从没表现出大逆不道来,这一点她确信。 沁柔最大的优点之一,就是她从不妄图改变世界!世界要朝着错误的深渊前进,一个人的力量是拉不住的,唯有与之沉沦。 沁柔从来不会浪费精力。 “朕瞧着你倒是一贯聪慧的,瞧不出哪里愚笨来!”康熙打量着沁柔漂亮的脸蛋儿,认真戏谑! “是么!”沁柔也摸了摸自己的漂亮脸蛋儿,亦是一脸认真地回答,“看来奴才长了一张聪明的脸蛋儿!长生天赏饭吃,觉得奴才愚笨,便叫奴才的脸蛋儿生得聪明些,也盖一盖内里的愚气。” “这样啊!”康熙帝叹息道,“朕本来想着,柔儿若是聪慧些,想必也是喜欢看书的,便也赏柔儿几本书去看去读……” 沁柔:……。 她不想有才气,但也喜欢看书,不然怎么办呢?后宫那么长的日子,个个都是利益交杂悖逆的人,相处起来随地捅得满身伤都是常事,何况她性子本来就喜清净。绣花品茶什么的她也没多大兴趣。 总要打发时间的。 因而沁柔面色不变,“人生无常,万一哪日皇上喜好有才气的女子了呢?奴才虽然愚笨,但也想聪慧些,叫皇上喜欢,还是先学起来罢!皇上觉着呢?” 说到最后一句的时候,沁柔刻意靠近了康熙! “朕瞧着,也可以!”康熙帝笑纳了自动送上的美人儿,“人生百年,活到老、学到老,柔儿有这心意,朕甚为满意!一会儿就叫柔儿自己挑几本,如何?” 这可真是……抓住了命脉了! “谢皇上恩典。”沁柔笑得温婉,“奴才不求多有才气,但读书识理,只盼着多懂几分道理,奴才便心满意足了。” “喜欢什么书?”眼见折子也没几份,康熙帝折子也不批了,一把把人抱了起来,好似无意地就在她耳边讲话,“怎么这么轻!一点儿份量都没有!” “不轻,再重皇上抱不动了,也不抱了,怎么办!”沁柔回话的声音带着腻人又撩人的语气儿。 “你就是再胖,朕也抱得动!也一直抱你,好不好?”撩人的声音中带着蛊惑。 “当然好呀!”沁柔毫不犹豫,说话声音甜腻,虽然话说出来了不一定实现,她也不会当真,但为什么不应承呢? 康熙帝就这么抱着沁柔走过一个又一个书架,又不断地在沁柔耳边说话,“这是史书……地理杂记……还有那边儿,有诗词文集……喜欢哪种,喜欢哪种就让你带走,好不好?” “先赐一本字典好不好!”沁柔撒着娇争取权益,“奴才愚笨着呢!有不懂的词句了,也能看一看释义,不然奴才都没地儿去学习了。” 过时不候! 有机会行使权益,一定不能放过,有权利不用,过期作废这句话,永不过时。何况男女之间的这一点儿插曲,那叫做情趣。 “字典是一定要有的嘛!”沁柔撒着娇!放得下身段儿,才能哄得了人! “好!”康熙应了声儿,好似他们是天地间最亲密的情人,“给!” 第14章 康熙帝,怎么感觉不对劲? 康熙皇帝的好学是众所周知的,从这里就能看出来,刚才李德全也暗暗提醒过,每日里都要挑灯夜读,对于儿子们也是一般极力培养,所以在康熙朝养出了好多个才能俱出众的皇子。 康熙帝御书房里书很是齐全,他多是看治国理政方面的书,这儿是康熙的御书房,像是《女则》《女训》之类的书自然是没有的,有沁柔也不想看,她对这些玩意儿是零容忍。 除非哪日脑子裹成了小脑,否则她看都不想看书目一眼。 但也不好太过,主要还不知道康熙是什么脾性,就选了一本道家学说之类的书来看,就叫《关尹子》。 在后世可能比较偏僻,大多数人听都没听过,更别提看了,就是在这个时期会去看的也不多,毕竟日学不缀、勤学苦读多年,都是冲着科举入仕去的,不是经年身居高位,谁会看这种哲学类的书籍。还是推崇顺应自然! 这些八旗子弟,谁不是心气儿高、锐意进取的,什么顺其自然,那就不在他们的书目里。大概人人都觉得有能爬上最高位的命,大概对于权力的渴望,是与生俱来印在骨子里的。 沁柔看了一会儿,没怎么看进去,说理性太强,不及史书有意思,那么多的俊才英杰都在上面,只看字面描述就很精彩。 “这书皇上也看过!”沁柔一怔,她只随手拿了一本,还是那么偏僻的,上面也有人亲笔写下的注释,沁柔虽然只看过康熙动了笔,字也没看完全,但瞧着,也感觉像康熙帝的笔迹。 “闲暇无聊时翻过几遍。”康熙帝说得漫不在意,似乎于他而言就是一件小事。还是一件不足提起的小事,可见其学识丰富,不愧为最好学的帝王! 翻过几遍!怕是都耳熟能详了吧!这种谦虚的说法,若是真的只信康熙帝翻过几遍,那就真的是大傻子了,沁柔暗衬:估计连内容都能一字不落地默下来了。 沁柔心生敬佩,当年年幼时尚不懂事,但后来初高中时期却是用心学习的,她若是有康熙皇帝这份刻苦,指不定还能更上一层楼了。 “厉害!”沁柔敬佩,旁人闲暇无聊时也想不到看书,这个时候,女子闲暇之余有去练习骑射的,大多数时候都是学规矩。 从先帝顺治时期开始,就开始推崇汉人的文化了,但还是以满人为主,只看先帝顺治爷驾崩之时指定的四位辅政大臣就知道,都是满人! 索尼,赫舍里氏,满人;苏克萨哈,叶赫纳喇氏,满人;遏必隆,钮祜禄氏,满人;大名鼎鼎的逆贼鳌拜,瓜尔佳氏,满人。 顺治帝是个短命的帝王,但也确实是个英明的君主,在他在位的短短十多年间,即便重用满臣,不动摇满人的根基,又不动声色地用汉文化治国。将二者之间的关系平衡得很好! 可以说,如果不是死得早了些,绝对是一位英明的帝王。就算是唯一对他可以有说的部分,也是宠爱孝献皇后过盛。 不过沁柔不觉得这是什么大事,孝献皇后像汉人家精心培育出来的女子,孝顺长辈、周全宫务、侍奉君主时周到贴心,简直就是个完美贤内助。 与当今皇后有得一比。 不过成王败寇,时运不济,消香玉陨,唯一的亲儿子又走在了前头。人死灯灭,一朝天子一朝臣,也没谁会不要命地去给她说好话,谁让宫中忌讳这个。 而!儿子肖父,康熙帝继位以来,如今也是推崇汉文化治国。 “皇上果然是大毅力的人,说起来容易,但行起来难,旁人也都都懂得这个道理,却还是少了恒心养成这个多看几遍的习惯!”沁柔不动声色地恭维了一句,生而有涯,学海无涯,不是谁都能静下心看书的,尤其八旗子弟,有荫封在,能入仕,大多不想走科举的路子。 读书太苦! 别说看书了,有那时间宁愿上酒楼里耍耍。 “听你一提,倒像是什么了不得的大事!”康熙帝有些好笑,“你性子清净,日后便多读书吧!读书识理,也打发时间。只是也不能不与人相处!” 沁柔进宫几日,又一进宫就有宠,宫里的人,都是闻见了腥味儿就上前扑的猫儿,也不是没有人来邀她一道玩,只是沁柔自己喜欢清净,不喜欢热闹,尤其不喜欢不怀好意地热闹,便都以性喜清净为由婉拒了。 “与人相处太费心思了些,个个都是好性子,就是好到太难招架了!”沁柔有些受不住,要不怎么都喜欢真小人,不喜伪君子呢? 与人相处从来都是一门学问,过去十六年里,她总是心里抱着期待,期待着哪日一睁眼又回到了自由自在的家中,因而也不喜与人交往,她生母那处,也有一些问题! 总而言之,就是大家都有问题!都有责任!她没有同胞兄弟姊妹,也没有旁人插手,浑浑噩噩地也活到了今天。 “以后习惯了就好了。”康熙帝不甚在意! 皇帝说得轻描淡写,但不代表真的不是一件大事!宫里人,面上笑意盈盈的,肚子里不知道留着多少弯弯绕绕的小心思。 杀人不眨眼,伤人于无形!面上笑盈盈,个个都是带毒的刀。 “大概过些日子人熟悉了,会好一点吧!”沁柔也笑笑,她不反驳,本心里,她明白,那个她向往的世界,大概率是回不去了的,往后余生估计都要在这里生活。 总是要习惯的。 无论是活两个月,活一年,或是活三十年!都一样。 人只能适应环境,没有环境适应人的,她也要尝试着融入。 “你乖!”康熙帝夸赞道,难免也带了些诱哄,“你只与她们接触便罢了,你不能适应,她们总有人能适应你的。” 沁柔一瞬间有些震惊,她是不是听错了,怎么感觉有些不对劲,康熙帝,是怎么与嫔妃相处的吗? …… 沁柔心底再多震惊,却也没改变,只一双眼睛里盈满了听话与些许笑容,“奴才会好好和姐妹们相处的。” 第15章 嫡阿哥 念头一闪而过,沁柔没太在意,就此遗忘了,只当没听过。每日里该去坤宁宫请安,就到坤宁宫请安,默自等待着,也不多话,安静地如同宫中未有宠爱的隐形人! “明日宫中就是中秋家宴了,其实也无需咱们多做什么,只规矩、不出错就可以了,”乌苏里庶妃这几日里表现得很是柔和,对沁柔也是多加提点,今日亦是如此,因着沁柔未曾经历过,许是乌苏里庶妃担忧出错,于是便言词提点。 待提点的话语先说出口,瞅了瞅沁柔的神色一眼,乌苏里庶妃又笑着道:“妹妹也别太紧张,宗室的福晋们都是大家贵女出身,教养规矩都是极佳的,德行出众、品性俱佳,她们一般也只与皇后娘娘、钮妃娘娘或是其它的宗室福晋们往来!” 虽然说得委婉,但沁柔还是听懂了乌苏里庶妃的言下之意。简而言之,说得明白点儿: 中秋家宴其实没她们什么事儿,宗室福晋们心气儿都高,毕竟都是出身大族,族人得力,又得以嫁入宗室为嫡福晋或侧福晋,身份尊贵,她们都是互相玩儿,或者只于皇后、钮妃玩儿,庶妃们地位低下,她们是看不上眼。 不过大多数也不会为难庶妃们,只要脑子不是坏掉了。 “多谢你告知我!”小满默自扶着沁柔走,沁柔虽然有些意外乌苏里庶妃与她说这些,却也答谢! 乌苏里庶妃是住在承乾宫的另外一名庶妃,于沁柔而言,除她们这一回进宫的十位庶妃外,任意一位庶妃都是宫里的老人。 乌苏里庶妃进宫六年,一年一回中秋家宴,她都有经验了。所以也能对新进庶妃们提点一二。 “妹妹不必客气,”乌苏里庶妃笑着道。“这都是些默识问题,妹妹在宫里待上几日,也会有旁人告知的,倒是让姐姐借花献佛了。” 乌苏里庶妃把自己的定位放得很清楚,她在宫里六年,至今还活着!虽然没有宠爱,但绝非愚钝之辈,一举一动,都有考量,出言提点,也是出于利益。 二人各自由宫女扶着迈进坤宁宫,往日里清净的坤宁宫今日多了几分热闹!全因今日由十来个嬷嬷、太监看护着的孩子! 这便是宫里的嫡阿哥! “奴才见过二阿哥请安,二阿哥万福金安!”沁柔与乌苏里庶妃俱是一惊,而后又迅速反应过来,而后赶紧行礼问安道。 宫里阿哥格格身份尊贵,庶妃们几乎是见人都要请安的。除了对伺候的奴才! “二位庶妃请起,”二阿哥今年不过两岁,虽然走得还算顺当,但说话还是说不清楚,因而一众行礼问安叫起等事宜,都是由身边伺候的嬷嬷替代。 “奴才等给庶妃请安!”待沁柔与乌苏里庶妃起了身,二阿哥身边伺候的奴才们也一道给沁柔与乌苏里庶妃请安道。二阿哥是不用的,宫里阿哥格格们只需给皇后娘娘、钮妃娘娘请安。 “嬷嬷们不必多礼,我与纳喇妹妹还要去殿里给皇后娘娘请安,嬷嬷们快些去照顾二阿哥了。”皇后宫里的人规矩一贯极好,不然怎么说皇后娘娘御下有方呢!乌苏里庶妃也不是第一次见了,也是客气地与一旁贴身伺候二阿哥的嬷嬷道。 话毕,乌苏里庶妃看了看沁柔的神色,见她还是一般模样,便与沁柔一道往坤宁宫正殿里走,坤宁门距坤宁宫正殿还有一段距离,走了几步后,四周也是宽阔地带,乌苏里庶妃低声与沁柔介绍道: “这便是皇后娘娘正宫嫡出的二阿哥了,玉雪可爱、聪慧伶俐,宫里太皇太后、皇太后、皇上都对二阿哥极为疼爱,报以厚望,皇后娘娘亦是如此,也偶尔会带二阿哥出来玩耍。” 能报以什么厚望呢?自然是继承帝祚的厚望了。 但二阿哥确确实实是宫中尊贵孩子! “儿肖父,我瞧着二阿哥与皇上极为相似,仔细看来,也与皇后娘娘有几分相似。最会挑着长,如今年纪还小,所以瞧着多是玉雪可爱、聪慧伶俐,待日后长大些了,定然风姿出众!”夸人也不能胡来,若想夸得真诚,自然得结合实际。 二阿哥容貌上确实极为肖似康熙帝,侧面看也能看出皇后娘娘的样子,看来是爱新觉罗氏的基因要更为出众些! 而皇上生得不差,一双眼睛乃是爱新觉罗氏特有的凤眼,凌厉薄情!皇后娘娘亦生得不差,温婉贤静!一身气质贤德贵重!二阿哥集二者容貌于一身,自然也是十分出众。 背后不说人!沁柔从来践行这个道理。况且她也明白,无论什么时候,说好话总是没错的,尤其是在坤宁宫中。 “这是自然!并且身子也是十分健壮!”乌苏里庶妃开口回话也是笑意盈盈,与沁柔科普道:“二阿哥乃是足月出生,而后又由皇后娘娘一手抚育,身子骨儿一直都很健壮!我在宫里这么多年,自二阿哥出生以来,都没病过几回呢!” 乌苏里进宫得早,皇后正式册封为后那年,也是她进宫的那一年,宫中大阿哥、二阿哥乃至三阿哥的出生,她都有见证,所以知道的也就多些。 “还有方才二阿哥身边跟着伺候的嬷嬷,原先是皇后娘娘的奶嬷嬷,在二阿哥出生之后,特意拨到二阿哥身边照料的。”乌苏里庶妃又给沁柔轻声介绍了一下需要特意注意的那个嬷嬷: “赫舍里嬷嬷是赫舍里氏的包衣,祖上三代都在索尼大人府里做事儿,因办事得力,特意赐姓赫舍里。皇后娘娘出生后,便在皇后娘娘身边做奶嬷嬷;皇后娘娘稍长些,不需要奶嬷嬷了,又在皇后娘娘身边伺候;而皇后娘娘大婚时,随皇后娘娘陪嫁,进入了宫中!” 沁柔暗衬!这绝对是心腹中的心腹了。 不然宫里这么多人,从来不缺会伺候主子的奴才,但皇后却不放心将别的人放到二阿哥的身边,而特地放了赫舍里嬷嬷在二阿哥身边。 “我也曾听说过这位赫舍里嬷嬷,但此前倒是从未见过!”信不信另说,沁柔温声道。 “以后就识得了。”乌苏里庶妃亦是一笑道! 第16章 宫里!哪有蠢人 进入了内殿,该来的庶妃也都来了,也有零星几个还未到的。 “可瞧见了,咱们今日又多了两个妹妹。”二人才进殿,一旁的博和里庶妃就凑了过来,虽说是放低了声音,却也还能听出些许幸灾乐祸来。 沁柔与博和里庶妃是不存在什么交情的,她纵然性子表现得比较柔顺,但也不是个泥捏的人儿,不存在脾性。 即便博和里庶妃上了门来,沁柔也是连面都不见一回,就拒了。与旁人还能说上几句话,与博和里庶妃,是一句话交集也无。 她自认是个好性子,许多事情都不在意,但博和里庶妃截她宠爱在先,纵使沁柔对此不甚在意,但若是毫无芥蒂与之相处,怕是这宫里就要把她踩踏如泥了。况且沁柔原就不爱与这些内里藏奸的人有交集。 倒是乌苏里庶妃,还能与博和里庶妃说上几句话,是不是面子情,沁柔也不清楚,她又不是长了顺风耳,能听见别人的心声。 “宫里什么时候少了妹妹了。”乌苏里庶妃倒是好脾性。宫里的庶妃来源有二,其一就是大选,选的都是八旗贵女,入宫就能有庶妃的名份;其二就是宫女里册封,这是宫女们改换门庭的最大造化。 董庶妃就是最好的例子。 小选入宫,做了宫女,得了大造化,改换门庭,成了庶妃,还诞育了二格格,比八旗贵女入宫做的庶妃还要体面几分。 宫里庶妃的来源自有区别。 而不同之处在于:大选固定三年一回;小选一年一回,册封宫女为庶妃,只要皇上有心,时时都可以! 是以,博和里庶妃提起来,乌苏里庶妃完全没放在心上,庶妃们多了去了,多两个少两个没什么区别。一切还得有宠爱。 “这两位妹妹可不同。”博和里庶妃意味深长。她心里不知什么滋味,说高兴,是有的,左右她自个儿不得宠爱,也见不得别人得宠爱,如今进宫了两人,意味着宠爱会有很大变动;她自然是开心的。 可同时心里也是不舒服的,人人都是大选入宫,可这两位却是破例,明明大选已定了,这一批的庶妃们也已进了宫,结果还是有人又例外进了宫来。 人人都一样,就你格外特殊,凡事羡人有,笑人无,有人打破了惯例,博和里庶妃心里自然不舒服。 乌苏里庶妃顺着博和里庶妃的视线望去,她久居深宫,识不得人,只眼看去,是两位规矩十分好的姑娘,不由得带了几分迟疑:“这两位是……” 不同于乌苏里庶妃,沁柔却是识得人的,不是因为她见多识广,或是与哪家的贵女有所交集,而是因为她对这两人有所熟悉: 护军参领华善之女,完颜氏.云照。亦是这一批次的秀女其一。 她父亲华善掌握京畿重地,深得康熙信任。完颜氏乃是大族,她又是嫡脉嫡出之女,自是尊贵,便是不入宫,亦是宗室福晋的候选之人。 而且,完颜.云照的祖母出自蒙古,亦是科尔沁博尔济吉特氏的庶脉之女,是太皇太后的堂妹,完颜.云照的母亲,也是出自蒙古。 她身上蒙古血脉浓厚。 或许有人觉得这些不算什么,那就说得再清楚一点,康熙十六年的大封之中,排次第二的敬嫔,就是她。 她是第一次大封的成功者,更是成功者中的佼佼者。 与此同时,博和里庶妃的介绍也随之而来,“完颜.云照,正三品护军参领华善之女,她玛嬷与太皇太后、皇太后同宗,她额涅,出自阿巴垓博尔济吉特氏,她是嫡脉嫡出之女,完颜氏的儿郎多在军中效力,偶尔不在军中的,也都在朝为官。” 两个人里,她才是这一回进宫的重点,另一个人,不过是一个陪衬罢了。皇家有规矩,秀女也好、进宫的妃嫔也好,要双数才吉利。 “选秀不是已经结束了吗?”一旁一位庶妃忽而插了嘴询问道。 庶妃们也已经进宫了。 她也是久居深宫,不知这两位新来的妹妹是什么来历,还以为只是从宫女中新册封的庶妃。 听博和里庶妃、乌苏里庶妃提起,才知不是。 “是啊!选秀确实已经结束了。”有趣的事情就在这儿,选秀确实已经结束了,经由选秀定下的庶妃们,也早已经进宫,并安置妥当了,纳喇庶妃还一连承了五日宠,今日也不知还是不是她。然而此时,宫中又新进了庶妃,博和里庶妃说得意味深长。 那庶妃几番张口欲言,但还是又咽了下去。皇家最重规矩,但她到底有几分理智,皇家规矩再是如何,也轮不上她置喙。尤其完颜氏那么个出众的家世摆在那儿。 “无论怎么,都是好事。”乌苏里庶妃也明白,这不是她们该置喙的,于是打了圆场道:“又有了新妹妹们进宫,咱们此前也没个消息,见面礼也没准备,回头拿个空盒子送去?咱们还是想一想该送什么见面礼去合适吧!” “乌苏里姐姐说的是。”那庶妃也是展颜一笑,朝乌苏里庶妃投去一个感激的眼神,差一点她就犯了忌讳了,而且这个问题明显不是她们应该深入探究的,再说下去,就该惹祸上身了。还得多谢乌苏里姐姐为她圜转一回。 这位庶妃出自郭浑氏,是一个不出名的小族,便是父亲,也是在贫瘠之地做一位小官,进入宫中,于她而言,就是一份天大的造化。 所以一直谨言慎行,不求别的,只求平安长岁一生,她在宫中一日,父母亲族在任上也能过得舒服一些。 都是有家人拖累。 “这可不,”博和里庶妃亦是展颜一笑,“可得好好想想,完颜妹妹是千娇百宠、金尊玉贵的养大的,见多识广,什么都不缺,这礼物啊之类,自然也就要更看重心意一些,咱们啊!自然也就要更用心些。”意有所指! 这宫里啊!哪里有什么蠢人。 就像博和里庶妃,她脑子亦是清醒的,做什么,都是考虑清楚了后果再去做的。 她不是脑子不清醒,她只是不怕得罪你而已。 第17章 之后波澜 “大家都来齐了,”皇后照例先看了一下众人,依旧显得言笑嫣嫣,而温和宽仁。 皇后永远都维持着皇后的风度,她仁和、高高在上、却也懂得弯下腰来,带一丝悲悯的体恤众生。 在她的后方,明黄色又华丽张扬的凤椅,它华贵、伟岸、进取,是象征太平的瑞鸟,就像母仪天下的皇后,是四海之境、八方之界中的众生灵敬仰的华贵之凰。 正如它的主人。 皇后望下去,钮妃、马佳庶妃、纳喇庶妃、李庶妃……完颜庶妃、松吉庶妃,宫里的庶妃基本都来齐整了。 皇后淡淡一笑,一贯的温和,而后与众人道:“你们来得早,想必也注意到了,咱们宫里又多了两位妹妹。完颜氏和松吉氏。” 众人不语,她们也不知该怎么回话。地位轻微的,不敢,她们不敢承受说错话、站错队的意外;稍微有点体面的,也得斟酌着回答。 李庶妃就显了出来,钮妃一贯不管这些事,李庶妃家世好,也有宠爱,回话行事也就无需斟酌太多,但她亦是心里有数的,便浅笑嫣嫣:“奴才们已经瞧见了,宫里忽然多了两位妹妹,姐妹们也不是没长眼睛,都瞧了出来。” 皇后露了笑意!道:“那就好,完颜氏和松吉氏亦是这一批次的秀女,原本也该在前几日与新入宫的妹妹们一道进宫的,只是不凑巧,完颜氏和松吉氏身子不太爽朗,在家养了几日身子。” 皇后娘娘说起话来,慢条斯理,总是令人信服的,“这庶妃们进宫的日子都晓谕了各家各府,也不好改,本宫与皇上相商后,又奏请了太皇太后、皇太后,让完颜氏和松吉氏先在家养身子,待身体养好了,再另外接了她二人进宫来。” 皇后仔细解释着,听起来还挺像那回事儿,但实际上听的人能信几分,就要自己思量了。 但其实说是解释,倒不如说是给一个合适且合情合理的借口,语气里淡淡的威胁,仔细听,总能听出来。 所以就是:这事儿无论结果如何,都是宫里皇上、皇后、太皇太后、皇太后一道决定的,也只能是皇后给出的这个理由。 四座巨山一道压下来,若是还有异议,那就是与他们作对。后果如何!自己估量。 皇后再次缓缓说理道:“昨儿太医来回禀,说完颜氏和松吉氏身子也养得差不多了,本宫想着,明日就是中秋家宴,讲究个团圆儿,缺席了总不好,便赶着今日,将她们二人接了进来。” “娘娘心慈,”身怀有孕的纳喇庶妃一贯不爱讲话,如今却也开了金口,躬静淑慎道:“怪不得奴才瞧着完颜妹妹、松吉妹妹脸色还有些不好,原来是大病初愈。” “奴才瞧着也像,”皇后既然把梯子递了过来,聪明些的,就要把场子暖起来,马佳庶妃亦是开口道,目光里带了些怜惜,“完颜妹妹、松吉妹妹受苦了,如今苦尽甘来,宫里旁的不提,风水养人儿,太医们也医术高明,行医看病皆是圣手,皇后娘娘又慈和,必能叫两位妹妹养得玉体康健、百病全消。” “可不,奴才也瞧着,完颜庶妃和松吉庶妃,脸色也要好看得多!在宫里再仔细将养几日,想必一点病态也看不出来了。”赫舍里庶妃亦是开口道。 “完颜妹妹和松吉妹妹两个玉人儿,都说大难之后,必有大福,奴才瞧着,两位妹妹的福气儿还在后头呢!”李庶妃打量了一番二人,还是以玩闹取笑方式道。 宫里有消息灵通的,也有消息不灵通的,如李庶妃,她是李氏女,李氏一族可谓汉军旗的代表之一,荣宠之甚,即便她如今是一个庶妃,被庶妃名位困住了手脚,但日子比旁人,不是一般的舒坦。 但就消息灵通这一块儿,别人就比不上。她的体面,不比纳喇庶妃、马佳庶妃低。 如今后宫高位多悬,宫中以子嗣论体面不假,但更以家世论体面。 细数天聪、顺治两代,后宫诞育阿哥格格的嫔妃无数,但真正得封高位的,都是家世极为出众的。 远的不提,就说如今裕亲王的生母董鄂氏、当今的生母孝康章皇后、恭亲王的生母陈氏,直至先帝驾崩之日,皆为庶妃。 皇阿哥看的是往后二十年,但若论身居高位的可能性,众人终究还是看好令族钟祥之辈。 只天聪、顺治两代至今,正经的汉妃高位唯有先帝石恪妃,也就李庶妃为汉军旗,她又是庶脉庶出,拖了大半的后腿儿,也就有几分不被看好。 有纳喇庶妃、马佳庶妃、李庶妃,和赫舍里庶妃开了口,众人也跟着一阵恭维,而后这事就过去了。 庶妃们想探究皇家太多秘密,但又不想探究皇家太多秘密,因为她们自个儿也不知道,探究出来的秘密,终究是祸或福。 “皇后娘娘心慈,对完颜庶妃、松吉庶妃多有眷顾,是完颜庶妃、松吉庶妃的福气,臣妾听闻,皇后娘娘药材、太医是没少赏,完颜庶妃、松吉庶妃能这么快痊愈,也是托了皇后娘娘的福气。”钮妃也下了场来捧场。 “都是后宫姐妹,本宫费些心思也是应该的。到底本宫是皇后,能庇佑天下万民,也是本宫的一道大功德。照料后宫姐妹,也都是本宫作为皇后的份内之责。”皇后笑笑,好似不放在心上的样子。 “皇后娘娘说的是。”钮妃是不反驳的,她是大家闺秀,对皇后、太皇太后、皇太后、皇上都是多有恭谨。 没有不倒的家族,何况钮祜禄氏一族,即便她入宫以来,对皇上、皇后、太皇太后、皇太后素来恭谨,也免不得受了逆贼鳌拜的影响,父亲亦是被革去太师之职及后加公爵; 尽管只是一年的时间,在康熙九年,也就是去年命令仍以一等公品级、宿卫内廷任职。但那也是因她自己、以及钮祜禄氏一族对皇上、皇后、太皇太后、皇太后恭谨,以及历代经营之故。 钮妃是聪明人,钮祜禄氏一族都是聪明人,不聪明的人,都已经不在了。 所以无论家中如何变化,她对皇上、皇后、太皇太后、皇太后从无变化,也从不妄想插手后宫之事,才有她如今的地位。 皇后知道钮妃摆出来的性子,也不会多次强人所难,转过身叫完颜庶妃、松吉庶妃行礼。 第18章 中秋 子时过后就是中秋,十五早上早早起床,这种大节上,是不能出万分之一的差错的。沁柔懂这个道理! 由小满伺候着穿衣洗漱,而后又浅浅地化了一个淡妆,不求鹤立鸡群,只求不出错。 插上最后一只钗子,大节时,妆容都要更郑重些,以示对节日的敬重。 “今日要去祭祀,无论如何也是晚不得的。”小满也是松了一口气儿,头一回在庶妃身边贴身伺候,尽管事先已经得到了提醒,还是难免会有所紧张。 沁柔往明镜里看去,漂亮而庄重,头上梳着小两把头,一袭浅蓝色宫装,娉娉袅袅。 又转过身瞧了瞧,并无差错。沁柔总算满意了,“走吧!”她最烦这种重大节庆,太遭罪了,宁愿皇后安排她们中秋后再进宫来。 一站要站好久,要站得庄重,又要站得直挺,祭祀大典,再怎么严肃都不为过,尤其讲究君权神授,更是不能有一点慢怠。 从承乾宫到坤宁宫,短短一段路程,又遇到了好几个庶妃,但也都表现地和善,或许也是因为大节日里,但有差错,百倍惩罚都不为过的原因。 众庶妃们遇见了,相互行个礼,也都一道往坤宁宫里去,大节还未开始,已经嗅到了大节的严肃气息。 到了坤宁宫中,庶妃们差不多来齐了,只余那么几个,也很快到来。 宗室福晋、内外命妇还未到,她们要更晚些,要从宫门口走到坤宁宫,而且她们进宫的时间基本已经固定。 钮妃也早早到了。 “奴才给钮妃娘娘请安,娘娘万福金安。”钮妃在宫里虽然不甚说话,却是谁也不敢忽视的。而她来得这般早,确实叫众人吃惊,惊讶后又赶紧上去请安。 “都起来吧!”钮妃不算是个好性子,但她最是讲‘理’一字,不会无端寻人过错,因此只微微颔首,而后便道:“本宫奉皇后娘娘令,前来协助招待宗室福晋、内外命妇。” “是,谢钮妃娘娘。”众人谢了恩,才又站起身来,而后站到一旁。 宫里四处挂满了宫灯,坤宁宫正殿里也有不少椅子,这是为一会儿进宫的宗室福晋、内外命妇准备的。 不一会儿圜燕出来了,皇后的大宫女之一,纵使沁柔等人才进宫,亦是知道这是皇后的心腹。一般而言,她的动作,就代表了皇后的意思。 只见她规矩站在众人之前,而后便开口道:“皇后娘娘令,诸位庶妃也都坐着吧!” “奴才谢皇后娘娘。”众人先是一惊,而后才又是一喜,谁愿意站着!那么累,还不止是站一个时辰,一站就要站好些时日。 圜燕来也匆匆,去也匆匆,只说完了这句,便又回去了。钮妃就笑着与众人道:“皇后娘娘心慈,体谅了姐妹们,让姐妹们能歇一歇。” “是,奴才们明白的。”李庶妃笑了站出来道。众人也不好齐齐应话,李庶妃自认她是能做这个代表的。 “明白就好。”钮妃也笑了笑,她也就提这一句。可惜吗?可惜的,离皇后之位一步之遥,但上不去就是上不去,事实如此。 但她还有家族,还有钮祜禄氏那么多儿郎、那么多女孩儿要护,利益与利益之间、信任与信任之间、信任与防备之间、纽带与纽带之间,那么错综复杂。 但宫里需要钮妃,她也是在做一个顺其心意的钮妃。 众人静静地等待着,这样的大日子,谁也不敢出错,多说多错、多做多错,谨慎行事才是最合适的。 “你们也别太严肃,虽说今日是中秋佳节,理应严肃些,但也是团圆的节日,咱们与宫外的各家福晋们好不容易团圆在一起,理应欢喜些。”钮妃出言点播道。节日的喜庆还是要看到的。 “是,”马佳庶妃应道:“咱们倒是无妨,都是宫里的老人了,这中秋宴会,怎么也参加了两三回。只是完颜妹妹、哈达纳喇妹妹她们十二人,才进宫呢?还未经历过宫中节日的喜庆,难免有些担心,不自觉就严肃了些。” 马佳庶妃笑了笑,又道:“不说新入宫的妹妹们,便是咱们这些宫里的老人儿,也是担心的,年年有中秋佳节,年年中秋佳节都是新的中秋佳节,奴才们也都是警醒着,倒是警醒过头了。” 原本这一批庶妃中,家世好的当属伊尔根觉罗氏、赫叶勒氏、都拉格尔齐氏,但完颜.云照进宫之后,几人便退了一射之地了,论家世,当为众人之首,便是宫里的庶妃们,也比不上她。 而沁柔,承宠了五日,就算昨日未曾承宠,但众人心知肚明,她是有宠爱了的,当是承宠的第一人。也不止会承宠这五日。 因而只拣了她们二人来代表新入宫的庶妃。 “马佳姐姐说的是,奴才昨日才进宫,总担心会出错,倒是忘了一点,中秋佳节是团圆的节日,该喜庆些。”完颜庶妃也是笑着开口道。她也不反驳,反驳什么呢?再多的借口,都是一样的本质,还不如顺势而变。 “是奴才不经事,娘娘别见怪。”沁柔这里,就更干脆了,若不是提到了她的名儿,她都还能继续隐在人群中,做透明人。 “嗯。现在醒悟还不晚。”钮妃道,她与皇后不同,皇后要贤名,就要贤明。而钮妃行事要更干脆一些。 要是她也贤名在外,皇后该更吃不下、睡不着了!皇后本身,在她这儿,就多有防备了。 “一会儿先来的,都是宗室福晋们,她们都是本家人,倒也不必那么见外,咱们日后相见相处的日子,还长着呢。”场子开了头,就要有人暖场,总不能再让场子冷下去。赫舍里庶妃就笑着道。 是暖场也是提点。 “赫舍里姐姐说的是,但凡逢节饮宴的,咱们都要与宗室福晋们见一见、处一处,一年里头,三时六节的,节日宴饮那么多,大家都是要见面、相处的。”纳塔氏也站出来说道。 纳塔氏又惊奇道:“说来宗室福晋们也快要到了吧!” 第19章 裕亲王福晋 纳塔庶妃一提醒,众人也惊觉,宗室福晋们确实快要到了。而皇后,也从内殿里来到了正殿之前。 一袭明黄色皇后朝服,佩戴朝珠,庄重大气,严肃凌厉,如明镜高悬,皓月当空,只可仰望,不可高攀。 看见了皇后,众人又去观望钮妃,钮妃今日亦是一袭妃位朝服,头佩礼冠,朝珠加身,庄严肃穆,不可亵渎。 这便是清朝特有之朝服,如今唯独属于妃位以上妃嫔,福晋中也唯有嫡福晋、侧福晋有这个殊荣,是身份地位的象征。所以妃位妃嫔、嫡福晋、侧福晋有资格自傲。 众人行礼问安,朝服,只在元旦、冬至、万寿三大节、以及祭祀时才会上身。 “众位免礼,”皇后也不似往常的宽仁,更显严肃,只从皇后这神色上,便知今日大节之慎重。 皇后一袭朝服高居凤座之上,她威仪、堂煌,如九凤耀目、翔翔九天。 只见她厉目轻扫,言语间打压提醒道:“今日乃中秋佳节,宗室福晋、皇亲国戚俱聚于宫中,众人当慎言谨行,不可懈怠,不可堕皇家之威仪。” “奴才等谨遵皇后娘娘懿旨。皇后娘娘千岁千岁千千岁!”众人齐声道,没有人想要挑战皇家威仪,这是皇权、君权、父权的巅峰,是‘君要臣死,臣不得不死’、‘父要子亡、子不得不亡’的皇权、君权的鼎峰。 挑战者死! 所有胆敢挑战的,在无知无觉时候,就已是一拨累累白骨。 皇后微微颔首,众人起身,落座,寂静干脆,没有一丝一毫多余的动作。所有人都是被驯化好的奴隶!沁柔没有再比此时此刻,心里明白,她!也是如此。 福晋们来得安静而无声,夫贵妻荣、父贵女荣。而在此中,又以血缘论、以功绩论。 所以最先到来的,是裕亲王福晋西鲁克氏。 西鲁克氏,蒙军旗人,二等侍卫明安图之女。康熙五年大婚,于今年初诞下裕亲王长女。 值得一提的是,除裕亲王福晋年初诞育的长女外,裕亲王府中,至今为有其余儿女。 再提一提裕亲王,先帝二子,但先帝长子牛钮幼年夭折。所以他是先帝实际上的长子,是当今皇帝康熙帝同父异母之兄长。 于康熙六年封和硕裕亲王。 可见其份量。 裕亲王福晋亦是一身福晋朝服,她走得端静无声,庄重肃然,将一个亲王福晋的气度表现得淋漓尽致。 裕亲王至今未有侧福晋。 “臣妾参见皇后娘娘,皇后娘娘万福金安,参见钮妃娘娘,钮妃娘娘万福金安。”裕亲王福晋由侍女伺候着,一举一止,无不端静,微微含笑,与皇后娘娘、钮妃娘娘请安。 整个坤宁宫正殿中,她也只需要向皇后娘娘、钮妃娘娘请安。也唯有这二人,受得起她的大礼。 “皇嫂快请起,”皇后一个眼色,圜燕就赶紧下来,将裕亲王福晋扶了起来,“福晋里头,皇嫂是最早来的,咱们一家人不说两家话,一会儿众位大臣福晋、还有宗室福晋们过来,还要劳皇嫂你与钮妃一道,帮为招待几分。” “蒙皇后娘娘高看,臣妾一定竭尽全力。”皇后表现得亲近,裕亲王福晋也接受了这份亲近。亦是十分上道,回话既不失恭敬、也不失亲近。 “劳烦皇嫂了,”皇后笑容亲近真切,“我那里特意留了几块绵软的细布料子,回头给皇嫂送过去,给大格格做身衣裳。” 大格格就是裕亲王与裕亲王福晋的长女,两人成亲至今,已有七年,唯得一个女儿,纵然并非是阿哥,也是爱若珍宝,欢喜不已。 “臣妾厚颜,不甚欢喜,劳娘娘您想着她小人儿家。”提起大格格,裕亲王福晋脸上的笑容更加真切了几分,毫不掩饰自己对于闺女的喜爱。 “瞧你说的,大格格亦是本宫的侄女儿,不说皇上和本宫惦记着,便是宫里太皇太后、皇太后也惦记着,本宫这里准备的,才是小头呢?”皇后并无一丝不喜,嗔怪道。 她待裕亲王福晋一贯亲近,一则因为裕亲王于皇上同为先帝皇子,里外亲疏、外亲重臣,必要有所识别。否则她如何端得起大清皇后的职责。 二则,满蒙联姻,乃是国策。裕亲王与福晋的这一桩婚事,是大清皇室与蒙古交好的典型代表。皇后是觉得凤位太膈人了,才要给裕亲王福晋找不自在。 于情于理,于亲于国,她都是要待裕亲王福晋亲近、恩重有加的,要叫蒙古八旗,看到大清皇帝、皇后的态度,看到整个大清帝国的态度。 “是,”裕亲王福晋闻言,亦是笑得欢喜,“自她出生以来,不知骗了宫里皇玛嬷、皇额涅、皇嫂和皇上多少好东西。” “皇玛嬷、皇额涅、皇上与本宫,都富裕着呢!特意给她准备的,给多少我们心里高兴。”皇后就顺着话道。 “太皇太后娘娘、皇太后娘娘、皇上、皇后娘娘都是宫里的大户,论起来,大格格还要唤皇上一声汗阿玛,比亲闺女也不差什么了,于太皇太后娘娘、皇太后娘娘来说,更不用提。拿多少东西,都是大格格该拿的,难不成福晋还要与咱们见外不成。”钮妃亦是以皇后为主,在一旁帮衬道。 她话里话外也是亲近。 裕亲王府大格格亦是皇家血脉,是太皇太后、皇太后嫡亲的曾孙女儿和孙女儿,血缘关系近着呢!又是裕亲王府的头一个孩子,还是嫡长女,再是怎么千娇百宠都不为过。 钮妃平常可以不用说话,宫里自有皇后在,不用她出头,但这种招待宗室亲贵福晋的时候,就必得长袖善舞,也不能驳了皇后的面子,要叫众人明白,后妃和睦,体现出她该有的好处来,不然太皇太后、皇太后、与皇上,就该不高兴了。 索性钮妃在初初教养时,就是按照皇后标准来培养的。虽然钮祜禄氏不会四处宣扬,但掌家理事也能看出来,这也是皇后赫舍里氏最为忌讳的地方。 “臣妾也没想推辞,就是作一作样子而已,”裕亲王福晋亦是玩闹道。 这一场祭祀算是开了一个好头! 第20章 安亲王府 而后裕亲王福晋又与众位庶妃稍稍颔首,道一句“众位庶妃好。”,就算是打了招呼了。 这还是近些年来,皇权集中强化的结果。 早年间,庶妃连个侍妾都算不上,不过一个可以暖床的地位低微的奴才,就是奴才都能欺负。 别的福晋、侧福晋们都是无视的,而福晋们、侧福晋们势大的,庶妃还会被福晋和侧福晋们欺负。 如今只是无视你,不把你当奴才使唤了。该烧高香、拜谢佛祖了。如果信佛的话! 不过满蒙八旗,信的,好似都是长生天? 可以想象,当时庶妃的地位,究竟有多低下。 裕亲王福晋的到来,开了一个头,宗室福晋们也陆续到来! 第二位宗室福晋为安亲王福晋赫舍里氏。 在这个框定了女子‘在家从父、出嫁从夫、夫死从子’的封建鼎盛时期,福晋们前来的顺序,也与各自的丈夫在前朝的地位紧密相关。 妻以夫贵,安亲王福晋能排序第二,自然是与安亲王在朝堂上的实权息息相关。 安亲王岳乐是本朝立朝以来,嫡福晋、侧福晋加起来最多的一位宗室,一位嫡福晋,两位继福晋,四个满员的侧福晋。总共高达七位之数。 论及安亲王本人:安亲王岳乐,满洲正蓝旗旗主,清太祖爱新觉罗·努尔哈赤之孙,饶余敏郡王爱新觉罗·阿巴泰第四子。 初封镇国公。顺治六年,封贝勒。顺治八年,袭爵,改号安郡王。顺治十四年,进爵亲王。 顺治末年,安亲王以亲王之尊,主持议政王大臣会议,决策军国大政,时为大清最高统治集团的核心人物之一。 先帝驾崩,他和康亲王杰书率领诸贝勒大臣拥立当今少年天子玄烨继承皇位。 于康熙八年,当今逮捕鳌拜并亲政后,安亲王又奉旨查处鳌拜的同党。 并在此期间,其长期执掌宗人府事务,完备皇族管理制度、编修谱牒。 是大清皇室中,宗室的典型代表人物以及实权人物之最。 而论及安亲王一生的情感历史以及子嗣历史,就犹如他的政治军事才能历史一般,只能用,‘波澜壮阔’,四个字,加以概括。 而如今的安亲王福晋赫舍里氏。 她是安亲王岳乐前两位福晋去世后,而后迎娶的第三位继福晋。 安亲王嫡福晋博尔济吉特氏,扎萨克贝勒董戴清之女;她与安亲王之婚姻,就如裕亲王与裕亲王福晋西鲁克氏之婚姻,都是极具政治意义的满蒙联姻。 安亲王嫡福晋博尔济吉特氏简短的一生,也充满了传奇,生三子一女,但三子一女皆丧,她与安亲王感情极好,缠绵病榻多年,安亲王府近十年无所出。 直至去世,安亲王还是放不下她,于她去世后第三年,顺治九年才有三子一女皆丧后的第一个孩子。 她在世的时候,与安亲王岳乐琴瑟和鸣、伉俪情深,是众人皆羡的情深意重。以至于安亲王为她空置后院、只此佳人。 与安亲王嫡福晋与安亲王的鸾凤和鸣喜、以及安亲王与第三位继福晋赫舍里氏的多子多女、相扶相偕想比,安亲王第二位继福晋短暂的一生就显得乏善可陈。 安亲王第二位继福晋纳喇氏,轻车都尉达尔呼他之女;她与嫡福晋的家世有着天壤之别。 嫡福晋之父,是为名正言顺的蒙古贝勒,而继福晋之父,则只是一个轻车都尉。 在安亲王嫡福晋去世后两年,安亲王第二位继福晋奉旨进门,或许是因为安亲王此时还在对鸾凤和鸣的早逝嫡福晋博尔济吉特氏情深意重,眼里容不下其他人,或许是因为她的脾性不得安亲王的喜爱,所以她也走不到安亲王的眼里、心里。 至少不及嫡福晋博尔济吉特氏与安亲王鸾凤和鸣。 而在这位继福晋进门后次年,诞下安亲王次女,并被抱养于宫中,即为和硕柔嘉公主,而于康熙二年嫁靖南王耿仲明之孙耿聚忠。 在纳喇氏为安亲王继福晋的近十年生涯中,她也只出了这一女,而后于顺治十七年英年早逝。 而一年也是大选之年,皇帝很快为安亲王再度指婚,于是于次年年初,安亲王第三位继福晋赫舍里氏进门。 安亲王侧福晋吴喇汉哲尔门氏、侧福晋乌亮海济尔莫特氏、侧福晋伊尔根觉罗氏也是在此期间入府。 安亲王第三位继福晋赫舍里氏,在此简称安亲王三继福晋。 安亲王三继福晋赫舍里氏,出自赫舍里氏。辅政大臣、公索尼之女;与赫舍里皇后同出一门;皇后,辅政大臣、公索尼孙女。 也就是说,安亲王三继福晋赫舍里氏,为皇后赫舍里氏嫡亲的姑姑,满人称之为:姑爸爸! 顺治十七年,选秀之后,经由皇帝指婚,于顺治十八年初入府。自此,安亲王福晋赫舍里氏也开始了她颇为传奇的一生。 她是整个大清皇室子女最多的女人,更是整个大清皇室子女最为丰盛的嫡福晋。 至康熙元年始,安亲王三继福晋就开始了她的孕育生涯,直至今年,短短十年间,安亲王三继福晋赫舍里氏膝下已有四子五女,几乎一年一个。 值得一提的是,其中还有一对儿龙凤胎,正是在去年十二月里出生的十八阿哥蕴端和十九格格。 这么说吧!迄今为止,安亲王膝下共有十八子、十九女,但至今存活的,五子十一女。 而安亲王福晋赫舍里氏膝下立住的阿哥格格,就有三子四女。 就在两个月前,安亲王三继福晋膝下的十八格格夭折。 而仔细数一数,就可以看出,自安亲王三继福晋入府后,安亲王府里的孩子,几乎都是她在生。 而她生的孩子,也几乎都立住了,由此,可以看出安亲王三继福晋高超的手段。并从此推出,她在安亲王府掌握的话语权。 如果世界上真有‘天选女主’的话,安亲王三继福晋,当之无愧当得其中一位。 而今日能有幸身着朝服入宫祭祀的安亲王府女眷,安亲王除三继福晋赫舍里氏外,侧福晋吴喇汉哲尔门氏、侧福晋乌亮海济尔莫特氏、侧福晋伊尔根觉罗氏、侧福晋博尔济吉特氏。 其中,侧福晋吴喇汉哲尔门氏、侧福晋乌亮海济尔莫特氏有所出,侧福晋伊尔根觉罗氏、侧福晋博尔济吉特氏无所出。 这就是安亲王府。 第21章 安亲王三继福晋赫舍里氏 京中显赫、显贵至极、深得皇帝信赖的安亲王府的三继福晋带着府里的四个侧福晋,身着朝服,威仪严肃。 朝服的美就美在于大气华美。 它是清朝权贵地位的象征。美得令人着迷! 安亲王三继福晋领着四位继福晋立于殿中,在她身后,四位侧福晋并肩而立。 “臣妾偕侧福晋吴喇汉哲尔门氏、侧福晋乌亮海济尔莫特氏、侧福晋伊尔根觉罗氏、侧福晋博尔济吉特氏给皇后娘娘请安,皇后娘娘万福金安。参见钮妃娘娘,钮妃娘娘万福金安。” 亲王嫡妃冠顶增嵌东珠二。服用翟鸟四团龙补、五爪龙缎、妆缎、满翠四补等缎。而亲王侧妃冠顶增嵌东珠三,服与嫡妃同。 这里,亲王嫡妃便是福晋,亲王侧妃就是侧福晋;所以即便不看安亲王府各位嫡福晋与侧福晋的站次,也能很好的确定这五位嫡侧福晋各自的身份。 “阿牟快起!”皇后一个眼神,圜燕便走了下去,到安亲王三继福晋跟前,将人扶了起来。 阿牟是满人对于伯母的称呼。论血缘,安亲王岳乐是康熙之父顺治帝的堂兄。 “当不得,”安亲王三继福晋行礼问安时不骄不躁、端静有度。而听闻皇后称呼过后,安亲王三继福晋赶紧推拒道:“臣妾与王爷乃是臣子,皇上是天子,威震四海,受命于天;皇后娘娘是国母,母仪天下;尊贵无比,您这般称呼妾身,妾身着实不敢当。” 她的丈夫是康熙帝的堂伯,手掌大权,长期执掌宗人府,于八年铲除逆贼鳌拜后,又担任领侍卫内大臣,负责皇宫的安全。 是帝王的绝对心腹! 当今皇后是她嫡亲的侄女儿。他们与皇宫之间的联系紧紧缠绕着,紧密得不能再紧密,但就算如此,安亲王三继福晋也没有自傲,相反,她谨守着为臣的本分。 可能这也是她和丈夫成功的秘笈之一。 “阿牟太过谨慎了,”皇后无奈地笑笑,“阿牟其论起来是皇上的堂伯,本宫亦是阿牟嫡亲的侄女儿,咱们之间的关系,本来就亲近的不能再亲近,皇上也好不容易有个男性长辈亲近,阿牟与阿牟其着实不必如此见外。”阿牟其是满人对于伯父的称呼。 皇后十分清楚安亲王岳乐在朝中的地位,对内弹压宗室,对外又要弹压众臣。安亲王在朝中,为皇上的左右手,皇上在朝堂之上都要轻松几分。岂能不礼重。 安亲王三继福晋又是皇后嫡亲的姑姑,有安亲王三继福晋坐镇安亲王府,与皇后交互倚靠,皇后坐在后位上,心里也能安定几分。 而冲着这一点,皇后对安亲王三继福晋也是要礼重有加的。 “皇上与主子娘娘的心意,臣妾与王爷都是清楚的,只是臣妾与王爷既是臣子,为皇上进忠,就是王爷与妾身的本分,都是该做的,即便是再亲近,臣妾有何德何能做主子娘娘的长辈,主子娘娘这般称呼妾身,总归不合规矩!”安亲王三继福晋也不是轻易就能被动摇的,她手掌着一府,就有固执清醒的地方所在。 皇后也不和安亲王三继福晋争辩,只含笑道:“阿牟其也知道,今日是中秋佳节,一会儿宗室亲贵大臣的福晋们也要一道进宫来,还得劳烦阿牟与钮祜禄妃、阿沙、成亲王福晋、恭亲王福晋一道,帮着本宫招待福晋宗室亲贵大臣的福晋们。” 康熙幼龄八岁登基,他登基的时间段着实是个大问题,宗室里正是青黄不接的时候。 礼亲王系,现今的康亲王杰书刚刚袭爵不久,此时能力不足,只能韬晦自保; 郑亲王济尔哈朗系传袭至德赛,德赛七岁袭爵,且原郑亲王济尔哈朗当年在康熙帝祖父崇德皇帝皇太极驾崩的时候,是和逆贼鳌拜一道拥立崇德皇帝之大阿哥豪格登基称帝;所以在逆贼鳌拜弄权之时,坚挺逆贼鳌拜,差一点就拱手令大清江山改名换姓。 这是皇室的丑闻,虽然去年就已经被清算清楚,但还是皇室禁忌,也没人会去提。 睿亲王系传袭至多尔博,是多尔衮的嗣子。顺治七年袭爵,第二年就被革爵,后封贝勒。因多尔衮系和逆贼鳌拜素有恩怨,于逆贼鳌拜弄权期间倍受打压,因而无为,如今睿亲王多尔博因素有郁气,身子骨也不太健壮。不知能活到哪一天! 豫亲王系传袭至鄂扎,多铎之孙。袭爵时六岁,到逆贼鳌拜灭亡时也才十四岁。自己是个少年,又岂能为皇室出力。 肃亲王豪格系传袭至其儿子富绶,富绶因旧年时逆贼鳌拜全力拥护肃亲王豪格继位,其于逆贼鳌拜权盛时期袭爵,与逆贼鳌拜如同一人,无有两言。 逆贼鳌拜被清算清楚后,也被清算清楚了。这亦是皇室丑闻之一,还是不愿提及的皇室丑闻。 庄亲王传袭至博果铎,硕塞之子。五岁袭爵,逆贼鳌拜被诛时也才满十八岁,自保都是勉强。 成亲王系传袭至罗科铎,代善曾孙,八年改平郡王。就在康熙帝动手擒拿逆贼鳌拜的前四个月。 逆贼鳌拜权盛时期一直在云南一块为大清打仗。康熙帝上位后对其多有倚仗,如安亲王岳乐是康熙在朝堂内的倚仗,克勤郡王罗科铎是康熙帝在朝堂外的倚仗,与安亲王岳乐同为康熙帝的左右手。 其余的都不成器。 所以说康熙帝登基至今,宗室内能得用的也就那么两三个人。安亲王岳乐,平郡王罗科铎,以及康熙异母兄裕亲王福全。 所以说康熙帝上位时不是好时候,不然也不能让鳌拜权盛成大清的毒瘤。 只能说先帝顺治帝驾崩得不是时候! 所以皇后提到的,都是如今朝堂内得用且说得上话的宗室福晋。 “主子娘娘但有吩咐,妾身虽不及王爷英勇,但也万死不辞。”安亲王三继福晋福晋掷地有声道。便是巾帼,也似须眉。 而后领着四位侧福晋在一旁落座。 安亲王府四位侧福晋也是皇室的一道盛景。如今皇室重立礼法,亲王福晋也至多二位。 安亲王府这四位侧福晋,是皇室早期礼法不完善的所遗留的历史产物。 第22章 平郡王和平郡王府 安亲王三继福晋领着四位侧福晋落坐不久,平郡王罗科铎的福晋亦是穿着一身朝服,但这一身朝服并未影响她扶着同样一身朝服的婆母。 二人远远望去,倒是子孝慈母,其乐融融。不像是婆媳,倒像是母女。 这是今日皇室里,头一遭见到的年纪比较大的老封君。 宫里老一辈的嫔妃,有位份的,没儿子,如恪妃;有儿子的,没位分,如裕亲王福全之母董鄂庶妃、恭亲王常宁之母陈庶妃。 所以皆还被养在宫中。 但她辈分其实很小,她只与康熙帝同辈份。 礼亲王代善是清太祖努尔哈赤的第二个儿子,是清太祖努尔哈赤原配福晋佟佳·哈哈纳扎青的嫡次子。 而崇德皇帝皇太极是清太祖努尔哈赤的第八个儿子。 而康熙帝作为崇德皇帝皇太极的孙辈,平郡王罗科铎却是礼亲王代善的曾孙辈。 也就是说,平郡王罗科铎是康熙帝的子侄辈。 平郡王罗科铎,礼亲王代善曾孙。顺治三年袭爵,父衍禧介郡王罗洛辉,母嫡福晋佟佳氏佟养性之女。 即今日出现的平郡王府的太妃、平郡王嫡福晋所扶着的婆母,即出自佟佳氏。 佟养性,娶清太祖努尔哈赤孙女为妻,一弟佟养真。 而孝康章皇后,佟养真之孙女,一弟佟国纲、一弟佟国维。 这么一列举,就明白了吧!这位平郡王府太妃,与当今天子康熙帝生母——孝康章皇后,出自本家。 她与康熙帝,是有血缘关系在的。 再加上平郡王自己能干,她在宗室中的地位,就更坚固了。 而平郡王嫡福晋,出自钮祜禄氏,满洲镶黄旗人,父亲为开国五大臣之一的额亦都。 而如今宫中的钮祜禄妃,满洲镶黄旗人,祖父为开国五大臣额亦都,祖母为努尔哈赤庶女穆库什。膝下二子,讷尔图、讷尔福。 而平郡王嫡福晋膝下的二位嫡子,是平郡王府仅有的两个孩子。 论家世、论子嗣、论身份、论地位,平郡王嫡福晋对平郡王府的掌控,可想而知。 所以绕来绕去,平郡王嫡福晋与宫中的钮祜禄妃,就出自本家。 盘算来盘算去,谁和谁都是亲戚。但亲戚也有远近之分。 所以平郡王不光自己能打仗,他的母亲、嫡福晋的出身,也很是贵重。朝里有人,朝外自身又有能力,他不成谁成。 所以,绕了一大圈,就是想说,平郡王府,以及平郡王府两位老少嫡福晋,不可小觑! “一会儿乌亮海济尔莫特侧福晋、博尔济吉特侧福晋去陪皇额涅和皇玛嬷说说话。”皇后对着安亲王福晋的方向叮嘱道。语气虽然宽仁,却也不是允许反驳的。 “是,妾身遵旨,谢皇后娘娘恩典。”乌亮海济尔莫特侧福晋、博尔济吉特侧福晋皆应下了。 而后才又坐下。 对此谁也不会有意见,谁叫她们不是出自蒙古呢!人,在不可抗逆的时候,就得认。 而乌亮海济尔莫特侧福晋、博尔济吉特侧福晋与太皇太后、皇太后皆同来自蒙古。 她们都是满蒙联姻的平衡。 安亲王府中来自蒙古的嫡福晋博尔济吉特氏掌家的时候,就会有满军旗的侧福晋入府;待来自蒙古的嫡福晋博尔济吉特氏去了,又会又来自蒙古的侧福晋被指入府中。 兜兜转转,府内局势总是在掌控之中,就像宫中的局势,也总在稳定平衡中一般。 所以都是各凭本事。 而坐在上位的人,即便心里有什么想法,也很大可能不会表现出来。 待皇后叮嘱完乌亮海济尔莫特侧福晋、与博尔济吉特侧福晋后,平郡王府嫡福晋钮祜禄氏,也扶着婆母平郡王府太妃佟佳氏一行一步,行到了正殿正中。 “妾身拜见皇后娘娘,皇后娘娘万福金安。拜见钮妃娘娘,钮妃娘娘万福金安。”平郡王府太妃、与平郡王府嫡福晋,礼仪有度,不愧为大家出身。 “快把太妃与嫡福晋扶起来,”皇后也是和善的,她只赶紧递给了一旁伺候的圜燕一个眼神,圜燕便赶紧走了下来,笑盈盈地与平郡王府太妃佟佳氏扶起来。 “谢皇后娘娘恩典。”平郡王府太妃与平郡王府嫡福晋坚持谢了恩,而后才站起来。 圜燕扶着二人落坐。 皇后就客气道:“老福晋与嫡福晋不必与本宫客气,都是自家人。” “从皇室论起来,平郡王虽然年纪更大些,但却是需要本宫与皇上关爱照顾的侄儿,老福晋与本宫、皇上同辈,平郡王在外奔波为大清打仗,是大清的功臣,作为窝其克、窝克,替平郡王照看你与嫡福晋也是应当,皇上与本宫,都不会叫大清的功臣们寒心;” 皇后也表达处自己的态度,表明她与皇上,是同样的立场。话题一转,也软了软语气,道: “从额涅处论,咱们关系也不远,论起来,额涅与老福晋也是血缘那么近的妹妹,着实不必如此见外。还是那句话,都是自家人。” “皇后娘娘厚爱,妾身却不能厚颜接受。”平郡王府福晋很是宽厚,由她回话道:“咱们大清的男儿,当建功立业,志在四方,为皇上出力、为大清出力,都是他的荣耀。” 世家大族养出来的女儿,说话说理皆是有理有据,真而不乱。 佟佳氏一族虽然发家不过三代,男儿的礼法教养上比较粗糙,女儿家却是花了大心思培养的,况且平郡王府太妃也曾掌家理事多年,更是将对上对下的话术历练成了本能。 她不邀功,但也不会让人忘了她儿子的功劳。 “况且娘娘也说了,罗科铎是皇上的子侄辈,他父亲已经没了,不能享受孝敬,作侄儿的,孝敬窝其克也是他该有的本份。” 平郡王府太妃说话很好听。即便是个普通人,听着也很悦耳。 “况且,因罗科铎在外领兵,皇后娘娘您与皇上,也是对王府多有眷顾,这一点,就足够他不胜感激了。” “咱们孤儿寡母的,有皇上、皇后娘娘照看,便心满意足了。” 说到最后,平郡王太妃显现了老态的美丽脸盆上,竟也激动起来。 “都是应该的,”皇后点点头,安抚道:“太妃别激动,太妃年长一些,经事也多,那么多年的阅历,到底是本宫与钮妃、皇嫂都还太年轻,一会儿还得劳烦太妃、嫡福晋帮本宫掌掌眼,与钮妃、阿沙、阿牟协助本宫好生接待宗室亲贵大臣们的福晋。” “这是自然,”平郡王太妃一口应下,“皇后娘娘若不嫌弃,妾身与罗科铎媳妇,自当尽绵薄之力。” 平郡王太妃从来懂事。 她儿子不容易! 她与儿媳妇会是平郡王的助力,而非仅为拖累。这是各家各府福晋的职责! 第23章 金凤凰。 钮妃全程淡定喝茶。 只偶尔与进殿的福晋侧福晋们打个招呼。 即便她不言不语,却也是不容忽视的存在。 “平郡王可好?有没有哪里受伤,刀剑不长眼,皇上心中十分担忧,不提本宫,便是皇玛嬷与皇额涅,更是多有记挂。只他又不在跟前,皇上说折子里又不怎么提,咱们也只能暗自关心,也只能本宫私下里与你们问一问了。”皇后一脸地担忧,解释着缘由! 平郡王嫡福晋回话道:“妾身与额涅亦是时时刻刻记挂着,也时常去信,无需郡王回多少字,妾身与额涅总会放心许多。他信里倒是偶有提及哪里受了伤,一年也就四五回!再多却是不曾提及了,妾身与额涅也不敢追问,战场上刀剑无眼,就怕郡王爷分心。” 平郡王嫡福晋亦是十分担忧,皇后叹了一口气,“平郡王就是太过懂事了。” 而后细细叮嘱平郡王嫡福晋,“你与阿沙要常去信,太医院里时常备有上好的金疮药,这个对外伤有奇效,你们随时去取,还有别的需要的药材,也都与信一道寄过去。平郡王离家几万里,又是在战场上为大清拼杀,咱们这些亲人,都是一般挂念他的。他出门在外,又是那么恶劣的战场,宁愿备的仔细些,也不能用的时候没有!” “妾身谢皇后娘娘恩典。”平郡王太妃与与平郡王嫡福晋谢恩道。“妾身虽也挂念他,但妾身明白,老祖宗的江山也是在战场上拼杀出来的,如今他只是走上了先辈的路,去护佑大清的江山,罗科铎媳妇,与妾身,都明白,也都尽全力支持他。” “可不是,老祖宗是把江山打下来了,守江山的担子却要大清朝的爷们儿担起来,如今各地有所混乱,皇上要坐镇京城,运转一国,作四方枢纽。离不得,正是到爷们儿出力的时候,不然,他们都对不起老祖宗留下来的爵位。” 安亲王三继福晋亦是开口说道。安亲王是亦是大清的肱骨之臣,虽然宗室里头,谁都想争一争第一人的位置,但关键时刻,还是要分清主次内外的。 “阿牟这话在理,”平郡王太妃亦是赞同道:“皇上和皇后娘娘也不必心疼他们,老祖宗既然能打下这江山,大清的这群爷们儿,就该守下这大清江山。” “好啊!回头安亲王与平郡王问起来,皇后娘娘就与他们说,是三继福晋与平郡王太妃、平郡王嫡福晋不叫心疼的。”钮祜禄妃在一旁笑着撺掇皇后道。 “钮妃说的在理,”皇后亦是笑得十分赞同。 众人笑成一团儿。 “哎呀!”裕亲王福晋一声惊奇地叫声,“咱们别说这些了,这些事儿,就叫前朝里爷们儿自己去处理,咱们说一说咱们女人间自己的话题!” 再说下去,就要越了‘后宫不得干政’的界了,还是跳过,另起一个话题吧! 笑过了,安亲王三继福晋又以平郡王太妃为主角儿,另起了一个话题。 “还是平郡王太妃有福气,有平郡王在外挣荣誉,家里又有这么个儿媳妇处处妥帖!”想到方才平郡王嫡福晋扶了平郡王太妃落座之后,而后才自己落在,安亲王三继福晋开口打趣道。 安亲王三继福晋与平郡王太妃。这二人,一个年纪大,辈分却小;一个辈分大,年龄却小上很多。年纪大的反而辈分小,年纪较小的反而辈分大,倒正是两个极端了。 “我确实是享福的。”平郡王太妃看了平郡王嫡福晋一眼,毫不掩饰自己对平郡王嫡福晋的夸赞,以及夸赞里所具有的满意。 毫不否认安亲王三继福晋的福气之说。 而后又看了安亲王三继福晋一眼,才又笑着道:“只是不及阿牟你享福,阿牟其才能出众,阿牟膝下又有那么多阿哥格格,丈夫儿女福源皆十分深厚,我较起阿牟来,福源还是要稍薄些。” “可不,阿牟的子嗣缘份,莫说阿沙了,就是我,也是十分羡慕的。”裕亲王福晋西鲁克氏也是跟着笑着开口打趣。而后又在大殿里转了一圈,更是笑着打趣道:“应该说,这满大清的贵妇们,就没有不羡慕的。你们说,是或不是。” “是!”皇后娘娘、平郡王太妃、平郡王嫡福晋,都十分给面子,便是钮祜禄妃娘娘,也是面含笑意。 “阿沙说得对,阿牟的子嗣缘,一贯是叫咱们都羡慕的,”皇后这时候也是揶揄地开口道。 笑了笑,皇后又看了殿里的众人一眼,“便是寻常百姓家,子嗣缘亦是不及阿牟丰厚的。十一年就有九个孩子,还有一对儿龙凤胎,阿牟说自己该不该被羡慕。” “妾身也只让你们羡慕了。”安亲王三继福晋又毫不犹豫,笑着揶揄道。 沁柔只在一旁观望着,没他们什么事儿。 只是大清得力的宗室亲眷,几乎都在这里了。 剩下的,就没那么重要了。 而这里的每一个有名有姓的人,都自有一份仪度在。个个都是人群中的金凤凰。 就如安亲王三继福晋。 她身后坐着的四个同样身着朝服的侧福晋,她们都很出色,穿上那身侧福晋朝服,很能压得住气场。 但正是这份气场,使得位于其前的安亲王三继福晋,显得极其有度,尽管她更年轻。 安亲王府四位侧福晋,吴喇汉哲尔门氏、乌亮海济尔莫特氏、伊尔根觉罗氏,都早在安亲王三继福晋前入府。 但她们都还年轻。 但她们也都已经被老了。 最后一位侧福晋是博尔济吉特氏,是与安亲王三继福晋一道入的府。她是正儿八经的年轻,但也能看出些许的因打击而显出来的沧桑来! 而且就安亲王这位三继福晋而言,她的声音也很温和。应该说,看着人、听着声音都不像身居高位的安亲王府的掌家继福晋。 但人不可貌相,海水不可斗量,貌如其人、面由心生,是《周易》那么多面相学撒下的弥天大谎。 要破除封建迷信。 她若是无害,世间皆是善人! 而沁柔用眼睛去看,用耳朵去听,用心去判断。可以得出结论: 安亲王三继福晋是个端秀有度的美人儿,与皇后赫舍里氏在面貌上有些仿佛。到底是亲姑侄,出自一家、出自一门,样貌上难免有些相似。 第24章 嫡子贵子 待一会儿,正殿中又来了一位宗室的嫡福晋。她容貌生得更艳丽一些,威仪赫赫的朝服穿在她的身上,显得她更要稚嫩几分,朝服之下有大约六七个月的大肚子,毫无疑问,这是一个怀了大约六七个月孩子的嫡福晋。 “这是恭亲王继福晋马氏。”一旁一位庶妃轻声提醒道。 她是恭亲王府唯一有资格进宫的女眷。 果然下一刻,恭亲王继福晋立于殿中,开始行礼问安,“臣妾参见皇后娘娘,参见钮妃娘娘。” “免礼。”皇后赶紧笑着道,也叫圜燕去把人扶起来,恭亲王继福晋身边带着的贴身宫女也赶紧上来伺候,二人一道把恭亲王继福晋扶到了一旁坐下。 皇后关心道:“本宫记得你这胎也是六个多月、差不多七个月了,怎么样,有闹腾吗?” 关心宗室的子嗣几次,也是在皇后的职责范围之内。 “谢皇后娘娘关心,这孩子活泼些,确实要闹腾些,臣妾也问过太医和产嬷嬷了,都是正常的胎动。”恭亲王继福晋浅笑着回话。 “闹腾些才好呢!既然太医与产嬷嬷都说没问题,那就没事儿了,我怀大格格那会儿,她要文静些,不过也会时不时地动一动,越是到后期,越是要闹腾的厉害一些。”裕亲王福晋说着瞧了一眼众人,笑意在她的眼中,于是整个人更是熠熠生辉。 “裕亲王福晋说得对,”皇后也接过话道,“只要太医们没说有问题,就是好的,你好好养着,本宫、皇上、皇玛嬷、皇额涅为你腹中的小阿哥准备点贺礼已经收拾好了,回头等你生了,就叫人送过去。钮妃也给小阿哥的出生准备了贺礼,就等你的消息了。” “皇后娘娘说的是,”钮妃亦是笑意盈盈,这殿里两个最尊贵的女人,于是妻妾和睦、姐妹情深。 “臣妾也是把贺礼挑了又挑、拣了又拣,”钮妃瞧了一眼殿中的众人,又道:“怎么都不合心意,如今好不容易挑出来满意些的,就等着福晋瓜熟蒂落了。” “呀!”恭亲王福晋腹中的孩儿正好踢了几脚,腹部的疼痛令恭亲王继福晋有些艳丽的脸庞皱紧了,吸引了殿中所有人的目光。 到底是孕妇,还是恭亲王的继福晋,是皇家正儿八经的儿媳,腹中又怀着皇家嫡出的阿哥格格,在这大殿里,出了哪怕一点儿的事,也是不好的。 待孩子消停后,恭亲王继福晋的皱紧了的眉头才松开来,“这孩子是知道宫里的皇上、娘娘们惦记着,迫不及待作出回应了呢?” “这孩子是个活泼促狭的,”皇后也放了心,不是在宫里出事就好,也明白胎动这东西,压根儿控制不了。况且只要结果没事儿,她就要放心些。于是也含笑打趣道。 “可不是,”安亲王太妃也是松了一口气儿,“这孩子,可是叫咱们受了一回惊。”就怕他迫不及待要出来呢? 先不说只有七个月大,生下来能不能活,便是只不是瓜熟蒂落,骤然早产,里面的问题也不小,这大好的日子,还是别寻晦气了。 “不过胎动正常,也说明小阿哥康健,这比什么都强!咱们就叫他涮一回吧!这还连一个奶娃子都不是呢?回头等他落地了,咱们去打他!”安亲王三继福晋也调笑道。 “那他可有福气了,叫这么多阿牟、玛玛们等他落地。”恭亲王继福晋也知道大家不过玩笑,于是也顺着话一本正经道。 恭亲王继福晋是在坐的嫡福晋中,家世最为落寞的;她是恭亲王的继福晋,恭亲王此前还有一个嫡福晋,家世不算显,出自纳喇氏,是郎中拜库礼之女。就是宫里如今有孕在身的纳喇庶妃,就是郎中索尔和之女。 二人家世差不多。 而纳喇氏嫁进恭亲王府不过一年的时间,便无福消逝了,而后康熙帝便在记名的秀女中,为恭亲王另择了一位继福晋,便是如今恭亲王继福晋。 恭亲王嫡福晋还能说一句家世落寞,好歹出身大族,出自大姓乌喇纳喇氏;继福晋就直接没家世了,乃是马氏,马义仓之女。 不过恭亲王继福晋一进门就有了身孕。 子以母贵、母以子贵。大清朝素来看重嫡子、贵子!只是从前多妻,所以嫡子也多,如今每位爷唯有一位嫡福晋,也唯有嫡福晋所出的阿哥,才能被称之为嫡子,就更显得珍贵了。 至于贵子,则是府中除了嫡福晋以外的身份贵重的女子所出的阿哥,例如侧福晋所出的阿哥,则可被称之为贵子。 言归正传,因为进门就有了身孕傍身,所以恭亲王继福晋虽然在家世上没甚底气,但也没有那么虚。 所以说,子嗣、家世、名份都是这个时候女子立身的底气,有些缺了,还能将就,有些缺了,就立不起来了。 “就怕他落地懂事以后,会哭!”安亲王三继福晋也笑道。而后又笑道:“都是他欠的债!” 众人又笑,皇后又询问道:“本宫记得你府是还有一位格格,也是身怀有孕!” “是,劳娘娘记挂,”恭亲王继福晋面上是看不出什么不悦的,依旧笑着回话:“晋氏也怀了六个多月的身孕了。” “嗯!”皇后点点头,她也只是问一句,而后便又对恭亲王继福晋安抚道:“不拘是谁!你府上有人怀孕,都是你的功劳。” 也是告诉恭亲王继福晋,她才是恭亲王府的福晋,别的女子生多少孩子,都越不过恭亲王继福晋的地位,皇家最看重的,也只有恭亲王继福晋诞下的嫡子。 事实也是如此,一个王府格格的孩子,纵然也是皇家子嗣,但也不需要她这个一国皇后费心思。她问上一句,就是有心了。 就算回头要是乐意,即便是赏些东西下去,也主要是赏赐恭亲王继福晋。生孩子的格格也不过是顺带! “是,臣妾明白。”恭亲王继福晋回道。 “一会儿还有别的宗室亲贵们的福晋也要进宫来,你先要顾好你自己,你腹中的小阿哥重要,人多眼杂,别被冲撞了。也与阿沙、阿牟、平郡王太妃、嫡福晋多处处,瞧瞧她们怎么与宗室亲贵福晋们相处,你日后用得上!”皇后又叮嘱到。 “是,臣妾谢皇后娘娘教诲。”恭亲王继福晋道。 第25章 皇后钮妃母族 沁柔思绪难得放松,这种场合,一般没有庶妃说话的余地,所以她不必太担心遇到突发事件。但也要防着其他后妃动手脚。 这个皇宫,全盘放大了人性黑暗的一面!男人们做得多好啊!那么长的历史中,他们一遍又一遍的洗脑,终于将女人们变得温顺、无害,如同被圈养的小绵羊,宰杀时还会自动送上脖子。 他们不放过女人们,也成功地让女人们也不放过自己。 那一道道顽固的枷锁,锁在头上、脖子上、手上、脚上、全身上下,沉重的令人窒息! 殿中又逐渐来了更多另外的女眷,他们几乎从一个模子里刻出来,身穿着朝服,或许朝服眼色有所差别,但样型大差不差。 她们也都嘴角含笑,与皇后请安的时候,也规矩肃穆,这个皇宫、这座坤宁正殿里,容不得伤悲! 后来的宗室福晋贵女们,再没有令皇后示意一旁的大宫女亲自上前圜燕扶起的尊荣,而最先到来的裕亲王福晋、安亲王三继福晋、平郡王太妃与平郡王嫡福晋也变得长袖善舞起来。 她们自如地与前来的其余的宗室福晋、太妃们谈笑风生。 聊孩子、聊丈夫、聊丈夫过去的功绩! 没有人谈自己。 亲贵福晋们也满眼笑意,亲贵福晋能进宫的不甚多,这亦是一份荣耀,爵位在身,至少三品大员。 与其说这是一场中秋宴会,不如说这是一场权贵聚会。 而值得注意的,也唯有三人! 皇后母族,钮祜禄妃母族,皇上生母孝康章皇后母族。太皇太后与皇太后皆出自蒙古科尔沁博尔济吉特氏,母族远在蒙古,所以无需招待。倒也省了一份儿功夫。 钮祜禄妃母族来的是钮祜禄氏一族的当家主母,这位主母乃是出自爱新觉罗氏的宗室,是为和硕格格。 和硕格格之父乃是爱新觉罗·萨哈廉,是清太祖努尔哈赤孙子,即礼烈亲王代善第三子。是为和硕颖亲王,是天聪十年、也是崇德元年,从而去世。 这位和硕格格是和硕颖亲王最小的女儿,不过生母只是一名格格,但也金尊玉贵。如今膝下有一嫡子,钮祜禄·阿灵阿。 钮妃自这位嫡福晋进来后,也挺直了脊梁,端正了仪态。 所以说钮祜禄氏显贵。钮妃嫡母出自爱新觉罗氏,钮妃祖母亦是出自爱新觉罗氏,即爱新觉罗·穆库什,清太祖努尔哈赤的第四女。 如果可以,钮祜禄氏一族,可以称为爱新觉罗氏格格们的额驸专业户。这都是用铁血的功绩打出来的。 绝非新贵赫舍里氏所能比拟! 所以即便赫舍里氏为皇后母族,是后族,其进宫也要排在钮祜禄氏一族之后。 钮祜禄妃嫡母,与平郡王府,还有联系更为紧密的血缘关系。同样出自礼烈亲王代善系。 钮祜禄一族嫡福晋爱新觉罗氏,其规矩经由皇室教养嬷嬷一手教养,规矩仪态尤其出众,带着出身爱新觉罗氏的高贵与骄矜,这是源于爱新觉罗氏的血脉赋予的,她的骄傲、她的骄矜,都自有来处。 钮祜禄一族嫡福晋爱新觉罗氏仪态万千,纵使是拜见,她亦是出众的、高贵的、骄矜的,“拜见皇后娘娘,皇后娘娘千岁;拜见钮妃娘娘,娘娘玉体金安。” “嫡福晋请起,”皇后一抬手,亦是让圜燕亲自去搀扶,这位嫡福晋出自爱新觉罗氏,她丈夫是铁血世家钮祜禄一族的掌权人,而钮祜禄氏一族的男儿,素来以军功起身,就冲这一点,即便这是钮祜禄妃的母族,皇后赫舍里氏也得笑脸相待。 “圜燕,扶嫡福晋去一旁坐着!”皇后吩咐了圜燕道。 圜燕微微一低身,“嫡福晋,您请!”这是圜燕今日说的第一句话。 “不必劳烦。”钮祜禄氏族的嫡福晋爱新觉罗氏莲唇轻启,即便是拒绝人,也是轻言细语的,又伸出了手,身后紧跟着的嬷嬷便上前来伺候了。 这位嬷嬷也是随和硕格格一道从王府里嫁去钮祜禄氏一族的,从幼年到如今,她一直伺候在钮祜禄氏的嫡福晋身边,最了解这位嫡福晋爱新觉罗氏的脾性。 她扶着钮祜禄氏的嫡福晋一步一步走向备好的位置,落座,便是皇后自己,也是不足这位嫡福晋爱新觉罗氏的仪态的,她的骄矜、高贵、美丽以及优雅,是镌刻在血液里的,永不消逝。与爱新觉罗氏共存亡。 或者,即便爱新觉罗氏迎来灭亡的那天,她也挺直了脊梁,永不言败,永不低头。 这样的钟灵毓秀! 钮祜禄妃的仪态也极为出众,仔细看,还能看出几分她的影子。明明不是亲母女的两个人,却偏偏神情仪态间有了相似的影子。 她从来不是在活着!她只是在享受生活。沁柔瞧着这位钮祜禄一族的嫡福晋爱新觉罗氏,脑子里不自觉就出现了这句话! 直至皇后母族来的嫡福晋打破了空气中的这份静气与优雅! 赫舍里氏一族的嫡福晋来的很快,就紧随钮祜禄族的嫡福晋爱新觉罗氏其后。 皇后母族来的是皇后的嫡母,出自富察氏。皇后生母地位太过卑微,而且在皇后六七岁的时候,就已经去世了,家族里也没什么能够抬起来的人物。 皇后对嫡母是亲近的。 富察氏一族亦是以军功起家,亦是满族古老大族,底蕴颇深,也是最先接受汉化思想的人家。 他们底蕴颇为深厚,教养出来的女儿,自然非一般人家能够比拟,皇后嫡母富察氏进退得宜,从下跪,到行礼,行云流水,尊贵肃穆,好像一场体面的盛式。 “参见皇后娘娘,皇后娘娘千岁千岁千千岁,拜见钮妃娘娘,娘娘万福金安。” “额涅快快请起!”皇后不吝于表达自己对嫡母的亲近,亲自站起了身来,而圜燕,也无需皇后眼神示意,便已经亲自走了下来,眉眼含笑,将赫舍里族的嫡福晋富察氏扶了起来。 “谢皇后娘娘恩典,谢钮妃娘娘恩典。”听闻皇后的吩咐,赫舍里族的嫡福晋富察氏又再度向皇后娘娘、且钮妃娘娘谢了恩,而后才由着皇后娘娘身旁的圜燕扶了起来。且扶着入座! 皇后也按下了激动的心情,“额涅先去一旁坐,离祭祀正式开始还有一段时间。” “是!”赫舍里的嫡福晋富察氏不失顺从,仪态也肃穆大方优雅! 第26章 佟佳氏族登场 余下的宗室亲贵福晋中,唯需要注意的,不过一个佟佳氏的嫡福晋而已。 而佟佳氏一族,特殊也就特殊在,其是当今皇帝的母族,康熙帝生母,孝康章皇后即出自于佟佳氏一族。 而佟佳氏一族本身不是什么大族,不然孝康章皇后在先帝时期,也不能一直是庶妃位分,她生了一个好儿子,顺治十八年正月,顺治帝驾崩,当今天子继位,亲上封号,封了‘慈和皇太后’。 好巧不巧,不知什么缘故,在康熙帝登基的第三年,崩逝。当时不过二十四岁,从此葬于了孝陵! 而康熙帝八岁幼龄登基,有四个辅政大臣压制,又有鳌拜专权,又有太皇太后、皇太后镇压着! 手里没什么权力的小皇帝,自然也就没法大幅度提拔母族,但顺治帝崇尚汉学,当今皇帝继位后,三年不改先帝遗志,延续了先帝推行汉文化的作风。 以‘孝’为由,却还是能小幅度施恩母族。满朝的亲贵文武大臣,能够站在朝堂之上的,人均八百个心眼子,莽夫在这个朝堂上活不下来。 所以满朝文武亲贵大臣都有自己的打算,谁也不是圣人,能无一点过错私心,龙椅上坐着的是一位留有旧情的皇帝比坐着一位毫无偏私的皇帝更令他们放心。 但就算是小幅度提拔,也足够佟佳氏一族受益无穷,而佟佳氏一族,在康熙帝登基的十来年里也都有迅速发展。 他们忠于皇帝!但又不会蛮横地侵占了各方的利益。 猥琐发育,又只靠一座大山,人找准了定位,一族找准了定位,也有了方向,要翻身还是很容易的。 佟佳氏一族发展至今,虽然还是比不得古老的大族们,但也算是有名有姓了。当然! 与皇后母族赫舍里族没法比!更别提铁血世家钮祜禄妃母族钮祜禄氏一族了。 但总算是不再一片叶子掉下来也能被砸死了。 佟佳氏一族起眼也不起眼。起眼是因为是皇帝母族!中国上下五千年,防了那么多外戚,防的不是没有道理的。 多少的家族,都是以女人起了家。 吕后所在的吕氏一族,则天皇帝的武氏一族,最为出名的,还有唐朝玄宗皇帝宠妃杨贵妃的母家。遂令天下父母心,不重生男重生女;骊宫高处入青云,仙乐风飘处处闻。这样脍炙人口的诗篇,就是由杨贵妃盛宠之下带来的移风易俗。 所以说历史上的男人们一方面看不起女人,极力地打压女人,一方面又靠着女人们起家。说一句讽刺都不足以释义这其中含的可笑。 不起眼是因为,贵族们有着自己所谓的骄傲,他们自傲于自己所存在的底蕴,不认为自己会那么轻而易举地被取代。 所以他们会放松警惕,而后被踹出境。 佟佳氏一族,于康熙帝上位后,孝康章皇后两位弟弟佟国纲、佟国维并称‘国舅’,所以佟佳氏一族来的是两位嫡福晋。 而这两位嫡福晋分别出自皇后母族赫舍里氏、钮妃母族钮祜禄氏。佟国纲的嫡福晋出自钮祜禄氏,佟国维的嫡福晋出自赫舍里氏。 “妾身拜见皇后娘娘,皇后娘娘千岁千岁千千岁;拜见钮妃娘娘,钮妃娘娘万福金安。”两位嫡福晋自然不是出自钮祜禄氏和赫舍里氏的嫡支,因为当时赫舍里氏与钮祜禄氏的嫡支都没有合适的女孩子。 但就算是出自旁支,也是精心教养的。是要拿去和皇帝母族联姻的人,家世教养拿不出手可不行。因而两位嫡福晋规矩都极好! 只不同于钮祜禄嫡福晋的骄矜雅贵、赫舍里嫡福晋的肃穆大方,佟佳氏两位嫡福晋行礼的时候,是温顺、谨小慎微的。 “二位额克出快请起。”皇后笑脸相迎,又赶紧让圜燕与丁汝中去把佟佳氏两位嫡福晋扶起来。 圜燕,皇后身边伺候的大宫女。丁汝中,皇后身边伺候的大太监,他在皇后身边的地位,就相当于李德全在康熙身边的地位。 这是多少宗室亲贵福晋都没有的荣幸! 皇后待佟佳氏的两位嫡福晋都是亲近的,“本宫早念着两位额克出了,平日里想着叫额克出们进宫来,但两位额克出也太守规矩了些,每每待了一会儿就走。”皇后嗔笑道,也是与佟佳氏的两位嫡福晋作脸。 这无非是告诉满朝文武亲贵大臣,这是皇上的母族,皇上与她这个作皇后的,都是念着的,也时刻亲近着,想要下黑手的,都先掂量掂量。 “劳皇后娘娘挂念,妾身二人辜负了娘娘厚爱,但规矩贯来如此,是不好叫皇上与皇后娘娘为难的。”佟大福晋钮祜禄氏也没推拒了皇后的这份亲近,但她们也是谨小慎微的。也时时刻刻为皇上与皇后着想。 “额克出是自家人,额涅的灵位如今供奉在太庙之中,不过额涅寝宫景仁宫皇上一直保护着,额涅的遗物也都在那儿,一会儿祭祀之后,两位额克出也可以去景仁宫坐一坐。”有宗室亲贵大臣的福晋们在,皇后话也不好说得太透,毕竟孝康章皇后的灵位也是被供奉在太庙之中,若要祭祀,也该去太庙祭祀才是! 但太庙乃是重地,也不是谁想见就能见的,就是康熙自己,如今也是不能常往太庙去的,于是就折中,在孝康章皇后原先的寝宫,景仁宫正殿放置了一幅孝康章皇后的画像,想念的时候时不时去缅怀! 佟佳氏一族原本属于汉军正蓝旗,在前年,皇上亲政后,将母族佟氏由汉军正蓝旗抬入满军镶黄旗,佟氏姓也就此大变为佟佳氏。 而孝康章皇后,是这一切的领军人物! 说康熙对母族没有感情,是不可能的。 “是,多谢皇后娘娘恩典,妾身二人是要去看看额云的,咱们佟佳氏的老少爷们都念着额云,妾身与那堆去景仁宫坐坐,回头也好与家里的老少爷们说一说!”佟大福晋钮祜禄氏回话回得极为得体。 满语中,舅母被称为额克出。姐姐是额云,弟媳被称之为那堆。 自从被抬入了满洲镶黄旗,佟佳氏两位嫡福晋原本规矩就不差的同时,更加在规矩上下了功夫,朝满人们靠近,以免闹出笑话,家里老少爷们没脸儿,皇上也没脸儿! 第27章 帝清后宁 皇后又与众人谈笑了几句!距离佟氏一族二位嫡福晋进门不久,宗室亲贵大臣们的嫡侧福晋已然全部来齐了。 皇后打量了一会儿时间,含笑从凤座上站起身来,“诸位,时间不早了,请诸位嫡侧福晋随本宫一道,前往慈宁宫恭请皇玛嬷、皇额涅前来坤宁宫祭祀。” 国家典制,祀事为重。因为君权神授为正统,历任帝王都重祭祀。而作为封建社会权力来源的正当性,以‘受命于天’约束世人,所以帝王往往皆要向天地神灵祭祀。 自大清立朝以来,更是急于证明这一点。 而清宫祭祀之地往往设于坤宁宫!即皇后寝宫。因为这里是大清朝国母的住所,夫妻一体,皇后往往要代表皇上守护进行祭祀。 只在皇后娘娘站起的一瞬间,底下的诸位嫡侧福晋、以及沁柔等庶妃们,也亲随着站起了身,皇后话毕之时,众位嫡侧福晋、后妃们齐声: “臣妾愿随皇后娘娘前往,恭请太皇太后娘娘、皇太后娘娘前来坤宁宫中,祭祀。” 坤者,象征地;与之相对,乾者,象征天。而天得一以清,地得一以宁。所以皇后寝宫,自来是坤宁宫。 而清朝皇室立国后,与之相对,命名皇帝寝宫‘乾清宫’。 天乾地坤,帝清后宁。这便是一国皇帝与皇后寝宫名字的由来。 而全天下能被称为最尊贵的夫妻,莫之属于这一帝一后! “那么,请诸位后妃、嫡侧福晋,随本宫起身。”皇后表现得很谦和,越是身居高位的人,越要向下人表现自己的谦和。 一则是告诉底下人,这位权势滔天的主人,不嗜杀,愿意叫百姓们安居乐业;二则也是传递一个讯息,不要造反,规规矩矩、安居乐业,没人会动你,但你要造反!那就不一定了。 即便皇后表现得谦和,也没人会以为她就是这么谦和。所以众人只规矩地让开中间的道路,待皇后走过之后,两侧的嫔妃才再度跟上,而后妃们之后,才是嫡侧福晋们。 皇后的凤撵早已准备好,妃位以上的嫔妃才能乘轿,亲贵大臣的福晋们,无论如何显贵,皇宫内一律不得乘轿,这表对皇室的尊敬、对帝王的敬畏。 所以整个后妃中,唯有皇后娘娘、钮祜禄妃娘娘,才能够乘轿撵。其余之人,皆步行跟在身后。 整支队伍威威赫赫,一行上百人的队伍,朝着慈宁宫而去。 慈宁宫位于内廷外西路、隆宗门西侧。这里住着大清朝的孝庄文皇后!她历经三朝,是孝惠章皇后与孝康章皇后的婆母,也是当今皇后的祖辈教养者,皇后就是从她手中,接过了大清朝皇后的权力。 中途经了慈仁宫,这里是先顺治帝皇后、如今孝康章皇太后的住所,她是先帝的嫡妻,是大清朝顺治帝所有皇子皇女的嫡母,是比皇子皇女生母还要尊贵的存在。 因为嫡庶有别,尊卑有序。 所以皇后在去请太皇太后参与祭祀之前,还要先请大清的皇太后,一同去请太皇太后,参与祭祀。 所以威威赫赫的队伍在慈仁宫之前落地,皇后、钮妃由各自的宫女扶着下轿,仪态万千行至正殿之前,庶妃以及嫡侧福晋也在皇后、钮妃身后站毕,与皇后娘娘一道行礼: 皇后则率先开口道:“臣妾带领众嫔妃、以及诸位嫡侧福晋,给皇额涅请安,请皇额涅一道,前往慈宁宫,请皇玛嬷祭祀。” 皇后之话落地,钮妃、嫡侧福晋们、庶妃们,亦是紧随其后,齐声开口道:“臣妾\/奴才给皇太后娘娘请安,请皇太后娘娘带领,前往慈宁宫,请太皇太后祭祀。” 众人之话落地不久,从慈仁宫正殿,便出来了一个身着上好的棉布料子制作的宫装的嬷嬷,嬷嬷出了门,先立在一旁,给在此众人行礼,“参见皇后娘娘、钮祜禄妃娘娘、诸位庶妃、嫡福晋、侧福晋。” 众人还行着礼,皇后道:“巴雅尔嬷嬷。” 巴雅尔在蒙语中,是‘大喜’的意思。 而巴雅尔嬷嬷是皇太后大婚时的陪嫁宫女,而那个时候,先帝已经先废了一位元候,而后在如今的太皇太后、当时的皇太后的一力主张下,迎了皇太后进入宫中。 她陪着皇太后走过了清宫中漫漫长夜的寂静,以及先帝宠爱孝献皇后,一定要无过废后的皇太后惴惴不安的那么长一段时期。 如今宫中再无能够废皇太后的人,皇太后总算不必再过惴惴不安、朝不保夕的日子后,她也越发的尊崇了起来。 “皇太后已经在正殿里等着了,令奴才来请皇后娘娘进去,并请钮祜禄妃娘娘随侍。”巴雅尔嬷嬷含着浅笑,恭敬地请道。 钮祜禄妃出自大族钮祜禄氏,皇帝迎她进宫,是为了叫古老大族以及权贵安心,自然要叫古老大族、贵族们知道她过得好。 皇后素来没意见! 而对于皇后。 皇太后素来给皇后娘娘颜面,她也从来不吝啬于给皇后娘娘作脸,皇后亦是闻言,看了身旁伺候的圜燕一眼,圜燕恭敬地将皇后扶了起来。而巴雅尔嬷嬷也没有在一旁干站着,亦是上前来一步,与圜燕一道儿,含着笑将皇后扶了起来。 钮钮祜禄妃便闻言,只微微伸出手,钮祜禄妃身旁伺候的南雁便上了前,递上自己的手,而钮妃,则是就着力,由南雁扶了起来。 钮祜禄妃亦是含着浅笑,好似周围的一切对她的心情,都没什么影响。 待皇后、钮妃起身之后,便退至一旁,嘴角含笑恭敬道:“您清。”慈仁宫皇后是熟悉的,所以无需要奴才领路,因而只需要巴雅尔退至一旁即可。 皇后面对巴雅尔嬷嬷,含笑微微颔首,而后转身与一旁的钮妃含笑道:“妹妹,走吧。” “是!”钮祜禄妃应道。随后皇后由圜燕扶着,钮祜禄妃亦是由南雁扶着,四道人影,一步一步朝着慈仁宫正殿走近,直至走入了慈仁宫正殿中。 巴雅尔嬷嬷也退回了殿中! 而皇后与钮祜禄妃进慈仁宫正殿没多久,便扶着一位身材比较高大,约三十多岁的贵妇出来。 这便是皇太后。 第28章 吾还走得动 崇德六年十一月出身,顺治十一年五月,立为皇后,正位中宫,现在也不过三十四岁。 若是放在后世,正是年华正好!但在这束缚重重的封建之下,就已然是不能再嫁的守寡了。少了许多乐趣,要身着素净,不能寻欢作乐。 不过皇太后即便是寡妇,也是天下最尊贵的寡妇,普天之下,一人之下而万人之上。尘世万千百十人,能叫她白受气的,不过三个人。 易地而处,沁柔绝对愿意成为这样的寡妇。真可惜啊! 沁柔划过淡淡的叹息。 年华正好,仪态优雅,到底是曾做过皇后的皇太后,仪态规矩都没得挑。与皇后同框而出的时候,也完整表现出了母亲看儿媳的那份和蔼,母慈子孝! 沁柔想起这个词。 真是令人羡慕的生活! “皇额涅您请。”皇后轻声提醒道。将‘孝’道发挥到了极致。自先帝以来,当今都颇为推崇孝道。 也无怪乎皇后能做皇后。 众人还行着礼,见皇后、钮妃一左一右扶着皇太后出来,皇太后身边伺候的嬷嬷都没了用武之地,众人齐声恭迎道:“臣妾\/奴才等恭迎皇太后娘娘,皇太后娘娘千岁千岁千千岁。” “众位平身。”皇太后只看着众人,眉眼慈蔼,也透着三分威严,叫起声平和又不失威仪。 “谢皇太后娘娘。”众人谢恩道。 皇太后由皇后、钮妃扶着走,众人皆让开了道路,直至皇后、钮妃扶着皇太后上了轿撵,才又各自回了自己的轿撵上去。 “起轿……”太监的声音尖细响亮,嫡侧福晋、庶妃们跟上。 转过头,没几步路,就是太皇太后居住的慈宁宫。慈宁宫大门大敞,门前两尊石狮子,独有一种天下唯我独尊的威武霸气。 不愧是历经三朝、两朝扶持幼帝的太皇太后,大清朝最有名有姓的女政治家。 “臣妾\/奴才等请太皇太后安,太皇太后千岁千岁千千岁。”众人在慈宁宫门前站毕,毕恭毕敬地行礼。 时间恍若流逝得很慢,慈宁宫前逐渐出现了一个两个人影,人影由远及近。 是由苏麻姑姑扶着太皇太后走了出来。 无论是苏麻,还是太皇太后,都能看出岁月留下的痕迹。美丽的面容上已经覆满了独属于老人的皱纹。 这位清朝的女政治家。和她的侍女,已经不年轻了。叱咤了大清朝堂将近三十年的太皇太后,瞧着如一般的老人慈祥,唯独那一双眼睛,依旧能够看出掌权者的锐利和威迫! “皇后、钮祜禄妃,你们上来。”锐利的太皇太后只看了众人一眼,便对着打头的皇后、钮妃说道。 “是,皇玛嬷!”皇后、钮祜禄妃都是太皇太后亲自挑选,与皇帝商量过后,才选定入宫的。可以说,在二人谁为后、谁为妃的最终结局上,她定了大部分的结局。 而在这位女政治家太皇太后跟前,皇后与钮祜禄妃都极为恭敬。这是能与她们的玛法辈相提并论的人物。 “你是皇后,只管履行你的职责,但凡有不规矩的人、不规矩的地方,你只管拿出皇后的威仪,胆敢犯上作乱的,打死也不足惜。”太皇太后握着皇后的手,拍了拍,教导敲打道。 “臣妾多谢皇玛嬷教诲,臣妾明白的。”皇后行了一个礼,而后开口道。皇后大婚刚嫁进皇宫的时候,最怕的不是皇帝、不是皇太后,而是太皇太后。 她嫁进宫那年,玛法就有叮嘱。进宫后不必急着要宫权,只管好好照顾皇上、侍奉皇太后、太皇太后,太皇太后觉得时机成熟了,自然会把宫权交到她的手里。 宫权有了,经营根基也就简单了。 皇后按照玛法这个军师的教导,进宫后不急着要宫权,每日里只照顾皇上、侍奉皇太后、太皇太后,同时也不忘和睦六宫。 就在年前,宫权就正式交到了她的手中。 有太皇太后撑腰,皇上、皇太后支持,皇后掌控宫权的过程极为顺利。 也直到如今,皇后对于太皇太后,还存着淡淡的畏惧。对于皇太后,则要安然许多。 “钮祜禄妃啊!你是宫中唯一的妃位,后宫中的事儿,还得你和皇后来,你也要顾全些!”太皇太后一手教导了皇帝,平衡之术、施恩赏罚,更是牢记于心,信手拈来。 既不会打压了皇后,也不会太过抬举了钮祜禄妃。但又不愿让后宫一潭死水,如同鲶鱼效应,一位有威胁力的敌人,才能叫生活在这个生活圈的人更有活力些。 “是,臣妾明白的。”钮祜禄妃亦是浅笑着开口道。太皇太后心思不纯,但钮祜禄妃也不傻,只是钮祜禄妃明白,她需要尊荣、钮祜禄家需要尊荣,古老的满族权贵们也需要尊荣,所以在合适的时候,钮祜禄妃从来不会选择拒绝顺势而为。 太皇太后欣慰。皇家的每一个位置都不好坐,就像当初崇德帝那样,他除了在敏惠恭和元妃的事情上,前朝后宫那么多平衡,她的丈夫,崇德帝,其实一直做得很好。 可以说,往后许多年,太皇太后都是跟着崇德帝的影子在走。 “走吧!”太皇太后道。慈宁宫的凤撵已经是准备好了,皇后、钮祜禄妃便上前,扶了太皇太后走,“吾还走得动,不必你们扶着。” “是,”二人行礼,退开。而太皇太后也对还行着礼的嫡侧福晋、庶妃们道。“行了,起来吧!不必谢恩了。” 太皇太后虽然年纪大了,但听声音,却还中气十足,听不出这是一个五十九岁近六十岁的老年人。 尽管如此,众人依旧低眉顺眼,异动是大忌,犯上不敬,是能够打死的。没有人想要挑战宫规的权威。 众人保持着缄默,只静静地谢恩,退到一旁,任由太皇太后走过、皇太后走过,皇后、钮祜禄妃走过,而后才跟上去。 “哎!老了老了。”都是年轻人出头了,如她一般年纪的人,还活着的,没有几个了。 太皇太后全程没有分了一分眼神去看一旁的庶妃们。 第29章 不想不得好死 行至坤宁宫跟前的时候,皇帝的仪仗正好刚到,已然下了御撵,在一旁等着了。 太皇太后、皇太后、皇后、钮妃的仪仗落下,皇帝走上前来,“孙儿给皇玛嬷请安,儿子给皇额涅请安!” 太皇太后只看了皇帝身后一眼,亲贵大臣都跟着,这些大臣,都是国家的栋梁,不到三品的,今儿都进不来坤宁宫。 大臣们也跪下行了礼,太皇太后、皇太后、皇后、钮祜禄妃,无一不是需要他们行大礼的人。 太皇太后上前,伸出了双手,扶了皇帝的胳膊,将皇帝扶了起来,“皇帝起来。”而后才将视线移向了皇帝身后跪着的大臣们,“诸位大臣请起。” 而得了太皇太后的指令,大臣们才起了身。 而与此同时,皇后、钮祜禄妃一道儿,也带着嫡侧福晋、庶妃们上前给皇帝行礼问安,“臣妾\/妾身\/奴才拜见皇上,皇上万岁万岁万万岁。” 皇帝看着行礼的众位女眷,而后只上前扶起来皇后,“辛苦皇后了,”帝后和谐,而后才又对所有女眷道:“都起来吧!” “臣妾不辛苦。”皇后由着皇帝扶了起来,轻声道。 一行人站了起来。 皇帝与一旁的太皇太后、皇太后正色道:“祭祀快要开始了,孙儿请皇玛嬷、皇额涅入内。” “好!”太皇太后应声道。 而后由皇帝、太皇太后、皇太后、皇后打头,大臣与福晋、嫔妃们皆井然有序的跟在其后。无人掉队,也无人敢超越。 坤宁宫整面阔九间,祭祀的地点在于西二间到东三间,——总共四间。 太监宫女们皆沿路候着,整个坤宁宫早已经打扫出来,祭祀一事,乃是国之重事,因而除了皇帝、后妃、大臣极其福晋们,以及太皇太后与皇太后,外加站在一旁伺候的奴才,再无旁的人。 先帝后妃也不行,历来先帝驾崩后,后妃与现任皇帝勾缠不清的从来不少,比如杨贵妃与唐玄宗,唐高宗与则天皇帝。 大清朝在开国皇帝之初,后妃可以被儿子或者兄弟继承,但先帝崇尚汉文化,推行汉学,也重伦理、重纲常。 儿子、兄弟继承先皇嫔妃的制度就此废除。且为了杜绝庶母勾缠皇帝,立下规矩,先帝后妃,未满五十岁,不得私下里与皇帝相见面的,无论身份如何尊贵。 女人们的尊荣都是男人们给的,他们想要如何限制,就如何限制,如同限制一个物件! 而先帝后妃,尊荣皆寄于先帝之身,也寄于儿子之身,先帝故去后,所有的尊荣,就都与她们没关系了。 而先帝中,有儿子的,如今能受用儿子福气的,也唯有皇帝生母孝康章皇后一个。孝康章皇后已经故去八年。 其余的先帝后妃们,一身尊荣要么已无所寄,要么寄于儿子之身,而儿子还未能替母妃挣来尊荣。 要不怎么说后妃们都不愿意皇帝驾崩、成为未亡人呢!皇帝还在的时候,她们可能过得不好;但皇帝驾崩之后,她们一定过得不好。 起码皇帝还在的时候,后妃们还有点希望。 祭祀极其肃穆,喇嘛们已经在殿内候着,这是沁柔头一次见到喇嘛,她迅速低下头去,虽然惊奇,但沁柔明白这些封建社会的掌权者把权力看得多重要,要江山不要美人。 而这些封建社会的掌权者又把与帝王权力挂钩的国之祭祀看得多重要。永远不要去挑战帝王的底限。 权力永远比美人重要得多,比如杨贵妃,马嵬坡兵变之时,亦是帝王当死的替死鬼。 我是不惧生与死,也承认向往着死亡,但是不想不得好死。沁柔低眉顺眼地想道。 皇帝、太皇太后、皇太后、皇后,亦是一脸肃穆,便是大臣福晋们,皆也是静默无声,可见祭祀之肃穆、之威仪严重。 整个大殿只有喇嘛们以及喇嘛们敲击祀鼓祀乐的声音,以及皇帝、皇后上香祈福的身影。 其余人虽不是死人,却也把自己当作离死人不远的重症病人,跪与拜的大臣以及福晋后妃们,个个稳如坐钟。 不看、不晃、不闻、也不动。 便是天塌下来,众人也是一样不变的神情。 祭祀的过程比较简单,今日是小祭祀,每年清明、中元(七月十五)、冬至、岁暮(岁尾前一天)四时,举行的四时大祭,更为繁琐。参与的门槛也更高。 封建社会的阶级门槛是一座座的天堑,将所有人身份地位的尊贵就此划定,人身在其中,再多挣扎,也挣扎不脱阶级的欺压。 直至最后,由喇嘛念着听不清楚、不明白,然而韵味儿十足的祷词,向皇帝行礼,宣告祭祀的的结束。 皇帝与喇嘛交流了一句,而后叫宫人们领路,带了喇嘛们下去,不知要去何处。 “皇玛嬷,乾清宫已摆好了宴席,还请皇玛嬷、皇额涅移步乾清宫,”太皇太后点了点头,皇太后在一旁站着,虽未明言,却也是如慈母般笑着点了点头,也是允许的。 “皇玛嬷、皇额涅请。”皇帝开了金口道。而后才又转过了头,与众位大臣、福晋、后妃们道:“诸位大臣、福晋、后妃,也与朕一同前往。” 不得不说,发号施令的时候,无论男人与女人,都是最富魅力的时候,果然是权力才能乱人心。权力,也才最富有魅力。 “奴才\/臣妾灯领命,谢皇上隆恩。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众人谢恩道。 坤宁宫是皇后寝宫,却也身处后宫之内,大臣们皆是男儿,在后宫里行走窜达,终究不妥,倘或与那么一两个后妃闹出点什么事儿来,非血流成河不能停息。 乾清宫确是皇帝寝宫,面积广阔,规矩虽然也重,但就没后宫规矩那么多的限制。 也是历代帝王用来设宴宴请群臣的地方,清朝入关定都北京后,也延续了这一优良的传统。 而且后宫中,便是帝王敢请,群臣们也不敢呆啊!活到他们这个份儿上,即便有恶心色胆,也自有弱势之人可以欺压,谁会想不开的去朝后宫里伸手呢? 只能说,光明永远与黑暗相对,权力永远与腐恶相随,有权力的地方,腐恶必然会滋生。 第30章 千千万万张庶妃 乾清宫,殿内歌舞升平,丝竹管弦络绎不绝,一派盛世太平之景。 皇上居中,龙椅之上,也如他帝王的身份,万万人之上,无人可与他并尊。帝王是不需要人懂的,因为九五至尊、孤家寡人。 皇后坐在旁边,龙椅旁边另置凤座,这是属于皇后的位置。因为帝王之下,皇后最为尊贵。 便是太皇太后、皇太后,如今也是居于龙凤椅的左前侧、右前侧。 因是家宴,便要便宜许多,宗室亲贵大臣与其福晋为一席,侧福晋居于主君与嫡福晋之后,钮祜禄妃独开一席,妃位以上可独自一席,庶妃们皆是三人一席。 正中由宫廷宴会的伶人丝竹管弦,偏偏起舞。 后宫中,皇后、钮妃之下,皆为庶妃,也无甚尊贵,都是一般卑位,便无区别。 因而沁柔占据了一个好位置,在她两侧的,分为为完颜庶妃,与一位宫中的老人,便是张庶妃。 世间只要人活着,就有区别待遇!说什么一视同仁,都是笑话,人心本来就是偏的,若是公正无私,一般对待,早就成圣人了,又岂会留在人间看歌舞笙笙。 完颜庶妃是个有意思的女子,歌舞声起之后,朝臣福晋们便放松了许多,或许是因为有丝竹管弦声掩盖,人就是善于自欺欺人。 完颜庶妃则不紧不慢,极为优雅,开始论茶。看得出来是精心培养的大家格格,一举一动,颇具韵味,原本七分的容貌,在气度仪态下,也上升之九分。 也不知昔日的先慧妃是什么模样,那么多年的宫廷生活,又由太皇太后与皇太后一手教养,是不是一举一动,也这般娴静优美。 完颜格格身体里留着大半的蒙古血脉,血脉也都有同出自蒙古科尔沁,血脉这样的相近,也不知与先慧妃会不会有几分仿佛。 沁柔素来喜美人。便是女子,她也喜欢,越是美好漂亮,越是欣赏。她心思正,人生得一副好皮囊不容易,不管生在何人身上,能养养眼也不枉费了。 张庶妃就要话多得多,捂着嘴笑道:“完颜妹妹懂得真多,我光是瞧着妹妹这仪态,就无比的漂亮。” 完颜氏笑笑,声音如流水淙泉,人美景也美。“不当什么,做得多了,便手熟了。” “可惜了,”张庶妃抬头看了看台上,“不过也无妨,皇上还是喜有才之人的,日后完颜妹妹也可奉茶给皇上喝,也可叫皇上检阅一番,可惜我眼皮子浅,也看不懂茶啊、琴啊什么的,不然就一定向妹妹讨一杯茶喝,如此也不算糟蹋了。” “茶水本来就是给人喝的,”完颜格格回道,她已然泡好了一杯茶,移到了张庶妃跟前,“不过解渴、消暑之用,谁人喝不得呢?” 落下最后一句话之时,完颜庶妃正好将茶放在张庶妃跟前,有些不言之意,不说而明。 就完颜庶妃这个才能、这个德干、这份玲珑心思,到普通人家,做一个正妻,做掌家福晋,大有前途啊! 日常感叹一句,皇帝就是好啊!搜罗了那么多美女进宫,叫她们只围着一个人转,无怪乎民国时期袁世凯还要倒行逆施来一个复辟。这也是一个权欲蒙心为权欲奴役的奴隶! 张庶妃是如今天下间的女子的典型代表,女子无才便是德,她自幼受的是这种教养,亦是如天下间女子一般,将一生荣耀寄与父夫以及子之身。 她以无才为耀,但她也不是对那些有才能的对手完全无感,但却受女子无才便是德的进一步洗脑领悟。她身上有着千千万万的普通人的遍性! 因而对着那些有才能的嫔妃,有才能的嫔妃,总要更容易得宠一些,这是因着的事实。所以她总会不自觉看不顺眼一些。 但却也好哄! 完颜庶妃只这一句,张庶妃便欣喜异常了,便与完颜庶妃传授经验,“正是这理,女子嘛!总是传宗接代更为重要,有了皇子皇女,才是咱们嫔妃该做的事!” 沁柔感觉一阵的窒息,这样的想法,这样根深蒂固的言论,经历了层层防护钻进她的脑袋里,犹如一张大网,一次一次紧收。挑战着她敏感的神经! 张庶妃转过头来,“纳喇妹妹你也是,你如今有宠,还是早日怀上个皇子皇女为好!”张庶妃好似在真心实意地劝人。“后宫诸多嫔妃,也不是每一个妃嫔都有幸怀上皇子皇女,也不是每一个妃嫔都有幸诞下皇子皇女,纳喇妹妹你如今有宠,可要抓紧时间。” 没错,这个三人席位,张庶妃坐在中间,完颜庶妃与沁柔坐在两侧,沁柔想,她宁愿挨着完颜庶妃坐,也不想挨着张庶妃坐,这太挑战她的心脏的脆薄问题了。 沁柔有些虚弱,“这都要看缘分。” “你说的也是,不过妹妹不一样,皇上可是允许你留档诞育子嗣的,你和部分姐妹是不一样的。”张庶妃也回道,她也是被允许为皇上诞育皇子皇女的存在之一,也是特殊的存在呢!“不过也有一些女子,天生就是不会生的。估摸着是上辈子造了孽,所以被罚不得生儿育女。” 沁柔只感觉更加窒息,她向来不会与这样的人争执,脑子已经坏掉的人,她只会活在她认知的一小方空间里,夏虫不可以语冰,尺泽之鲵,“天下间无子女的人多了,比如今日安亲王府的博尔济吉特侧福晋,只怕会不高兴的。” “本来就是事实。”张庶妃有些嘀咕。她与博尔济吉特侧福晋无甚交集,纵使对于博尔济吉特侧福晋有些许的畏惧,但也畏惧不深,说到底还是无有真情实感感受过。 “张庶妃若觉得自己的言论无错,何不满世界去嚷嚷,也叫太皇太后、皇太后、皇后娘娘好好听听。”沁柔只淡淡提了一句,“也不必在这与我说,我性喜清净,便是教训,也不是谁来我都能听进去的。” 换而言之,就是张庶妃还不够格!等她爬到更高再来教训她吧,她受着。 她不回话,张庶妃倒是越来越过分了。 皇太后也还在上头呢!张庶妃一下子闭了嘴,易地而处,她必然也是对说这话的人极为痛恨的。 她心存侥幸胆敢试探着得罪博尔济吉特侧福晋,却是不敢令皇太后不愉快的。 瞧!这不就欺软怕硬了。 可这样的人不在少数,世间,千千万万个张庶妃。 第31章 说的什么浑话 她与这里格格不入,与张庶妃也格格不入,以后就不用打交道了吧! 沁柔暗自里下了决定。 完颜庶妃倒是从头至尾听完了二人的动静!离得近了就是有这点好处。但她也没什么表示,沁柔也无法亲见她的神情。 歌舞之下,完颜庶妃轻声提醒道:“二阿哥叫皇上、皇后娘娘令人抱了来了。” 二阿哥是宫中唯一的皇子,又是嫡子,想见其身份是何等的贵重。要告知天下大臣,皇家后继有人,二阿哥被抱到这种场合一点也不奇怪! 方才祭祀的时候,二阿哥未到场,那时沁柔才觉得奇怪呢?不过那是几位大佬的事,她别的没有,唯一的有点就是不会多思,凡事不必深究,想得太多,不过凭添困扰。 世上无难事,只要肯放弃。 二阿哥由乳母抱了上来,“二阿哥给皇上、太皇太后、皇太后、皇后娘娘和钮妃娘娘请安。” 二阿哥的乳母是个普通的女子,相貌平平了些,也极为规矩。她抱着二阿哥进了正殿,首先便是抱着二阿哥向皇上、皇后、太皇太后、皇太后行礼。 “把二阿哥抱上来。”皇帝看见了二阿哥,昳利的面容上硬是看出了几分笑意,与台下的乳母道。 乳母站起了身,抱了二阿哥到上方到的皇帝、皇后跟前。 而与此同时,满朝的宗室亲贵大臣极其嫡福晋、侧福晋,以及庶妃们也站起来朝二阿哥行礼。不是大礼,但也要有该有的礼节。 皇后也站起身来,面容慈和地看着二阿哥,这一刻,似乎眼前的这个女人,不仅仅是大清朝母仪天下的国母,更是一个儿子的生身母亲。 二阿哥也不吵不闹,睁着大眼睛,婴儿笑起来是最漂亮的小天使,咧嘴一笑,张开手,就被移到了皇后的怀中。 乳母退到了一旁。 皇后对了众人道:“诸位免礼,赐坐!” 众人纷纷起身。 而后皇后才抱着二阿哥去了皇帝的身前,微微弯下了腰,“皇上瞧,臣妾今日抱着二阿哥,又重了些许,如今也有些份量了。” 皇帝也没有伸手去抱,满人有抱孙不抱子的说法,皇帝更是带头维持着这份皇家威仪。但锐利的眼睛中笑意可见,伸出了自己的大掌,去捏了捏二阿哥的小肉手掌。 一家三口,合欢璧人!这时候才明白,帝后和睦、几厢得宜不是假话。 “皇上从前也是这般待大阿哥的。”张庶妃在一旁轻声道。 沁柔没甚反应,她知道张庶妃这里的大阿哥,指的是马佳庶妃所出的已故的承瑞阿哥,皇上的庶长子。 皇帝昳利的面容尽是大喜色,满面都是家有佳儿的欢喜,“重了些好,朕平日里也在教他识字,承祜的蒙师朕心里已经有数,回头他再大上一岁,就叫蒙师到宫里来给他启蒙。” 因是教导皇子,便是蒙师,也是皇帝精心挑选的。 “臣也听皇玛嬷、皇额涅说起过,二阿哥聪慧过人,早在会说话时,皇上就已经在教导着识字了,臣是向往已久啊!就想着,臣日后若是有个儿子,也有二阿哥一半聪慧就好了。”裕亲王成亲也早,他比皇帝早生一年,成亲也比皇帝早一年,毕竟是兄长,皇帝要急于成家以便亲政,他也不能在前面杵着。 便由太皇太后与皇太后做主,迎了蒙军旗的西鲁克氏为福晋,成亲多年,西鲁克氏未曾有孕他也不急,也不曾叫其余的格格、侍妾有孩子。 直至去年嫡福晋有孕,今年诞下了他的长女,纵然是个女儿,裕亲王也是极其欣喜的。毕竟是头一个孩子。 “咱们女儿家!还是得有一个阿哥傍身。”张庶妃又在推销那套阿哥才能傍身的理念。 沁柔不理她。 而上方,皇帝也笑着。 “承祜是朕的嫡子,朕对他多有期望,日后二哥有了小阿哥了,也送到宫里来,朕打算重启上书房,专供阿哥们读书,二哥的小阿哥进了宫来后,叫他们兄弟一道读书,日后也如你我兄弟一般,同舟共济。”皇帝大喜道。 皇帝对裕亲王不可谓不兄弟情深,正如当初裕亲王自愿承诺的那样,愿为贤王,而皇帝也践行着这个承诺,毫不掩饰他对裕亲王的看重。 例如在六年时,仗着有蒙古贵族的支持,即便在逆贼鳌拜挟势弄权的情况下,也一力封了裕亲王亲王位。 便是皇子阿哥,也是要因功晋封,历代的亲王,也都是凭借着功绩,一步一步封到了亲王位。 “臣先记着皇上的承诺,只是臣也同皇上一般,看重嫡子,臣便想着,先与福晋有嫡子,子女一事,要看缘分,只等小阿哥与臣和福晋有了缘分,降生至臣与福晋膝下了。”感情都是处出来的,上书房里,理论上是教养皇子的地方,那里教出来的皇子阿哥,基本都是妥妥的权贵下一代。儿子能在这里与皇阿哥们一起长大,建立感情,建立深厚的人脉,裕亲王自然欢喜。 不过他心里有数,福晋出自蒙古,蒙古联姻是国策,皇室里不能少了蒙军旗出身的女人,还要她们过得好。且裕亲王对于福晋也是极为满意的,到底那么多年的相扶相持。裕亲王便心有灵犀得担起了这份满蒙联姻的责任。 “臣回去就和福晋好好努力。”裕亲王道。 裕亲王福晋圆滑,但因出自蒙古,也有蒙古人所具有的大气。 “说的什么浑话,回头也不怕你福晋给你排头吃。”太皇太后倒也没训斥,她老人家也是开心的,不过还是不轻不重地说了一句。 裕亲王福晋虽然大气,但手已经在动了,手就掐在了裕亲王腰间的软弱上,看得出来两人感情是极好的。 太皇太后又道:“把承祜也给吾抱过来,这是吾的嫡重孙,叫吾好好瞧瞧吾的嫡重孙。” 皇后闻言,皇帝也冲她轻轻点点头,“皇后也抱过去叫皇玛嬷瞧瞧。” 皇后乃是贤妻良母的典范,闻言,又抱了二阿哥到太皇太后身前去,太皇太后把二阿哥接了过去,“哎呦哎,这可是吾的嫡重孙,吾可要好好抱一抱才行,咱们满人的爷们儿是有抱孙不抱子的说法,不过这本来就是吾的嫡重孙子,吾可要好好亲近亲近。” 皇太后也起身到了太皇太后身边来,“可不是,趁着二阿哥还小,现在多抱抱,回头大些了,就得去上书房里学习了,也不能过于宠溺他,这是嫡阿哥,身上责任重着呢?” 皇太后探头一瞧,“儿臣自问也见过许多孩子了,不过咱们二阿哥长得是真精神啊!只看眼睛珠子,就那么静静地看着你,一看就是个聪慧的孩子。” “皇后有功!”太皇太后也道。“索额图,你们赫舍里氏为皇家培育出了一个好儿媳,为大清培育出了一个好国母。” “是皇家栽培她!”索额图十分拿捏得清楚分寸,“赫舍里氏不能居功,都是太皇太后、皇太后调教得好。” 自赫舍里皇后祖父、索额图之父去世后,作为嫡子的索额图便继任成为赫舍里氏的掌权人,皇后非是索额图之女,而是侄女,当初选秀时,索额图膝下并未有适龄的女儿。 不过即便是侄女,也不妨碍索额图与皇后站在同一立场。 这都是赫舍里氏的荣誉! “索额图就是太规矩,朕瞧着,二阿哥的额头,就与你们赫舍里氏生得极像。”皇帝也是夸赞道。 “这是奴才的福分,也是赫舍里氏的福分。”这个时候的索额图,也难免生出了几分喜气,这是赫舍里氏与皇室的孩子,还是皇帝的嫡皇子,流着他们赫舍里氏的血脉,是他们赫舍里氏与皇家联姻的证明。 “哈哈哈哈!”皇帝大笑道。“把二阿哥抱下去吧!他还太小了些。” 乳母上前来,抱了二阿哥离去。 二阿哥就像一个福娃娃,抱过来溜了一圈,又被抱了下去。 第32章 我不信! “二阿哥聪慧敏智,皇上有福气,我大清有福气。臣恭贺皇上,恭贺皇后娘娘。”二阿哥虽走,他带来的余威犹在。陈廷敬是康熙帝推崇汉文化的有力追随者。 其乃顺治十五年的进士,被选为庶吉士。授检讨,为了与同馆的顺天通州的陈敬区别,顺治帝亲赐名廷敬。 他曾担任康熙帝的老师。他是汉军旗出身,乃是汉臣的典型代表。自幼是以儒家思想为养分而吸收长大的,一心以皇帝为正统,也只认可嫡子,在有嫡子的情况下。 而皇帝继位多年,前后有三个皇子,又先后有两个皇阿哥夭折,如今唯剩一个二阿哥,即嫡且长,正是安定天下人心的时候。 陈廷敬毫不掩饰他对于二阿哥的看重,而他这份看重,也正是皇帝的意思。 “奴才等附议,二阿哥天资聪颖,聪慧敏智,此乃皇上之福,大清之福。”遏必隆作为原辅政大臣之一,亦是开口附和道。毫不掩饰自己对二阿哥的支持。 钮祜禄妃一族虽有钮祜禄妃在后宫之中,且只居于皇后之下,但钮祜禄妃的清醒来源于她的家族。 钮祜禄氏一族人间清醒,不要妄想与帝王争权夺利,逆贼鳌拜就是下场。因而他们对钮祜禄妃的要求就是,不求宠冠后宫,也不要求她有子嗣,更不要求她争权夺利,只要她在后宫里金尊玉贵的活着,就是钮祜禄氏一族向帝王奉上的诚意。 而在宫外,钮祜禄氏族的男儿也不会拖后腿,他们亦是以帝王为尊,不与帝王作对。时刻谨记臣子的本分!他们这一族就是这样。 钮祜禄氏一族是大族,作为这个大族的掌陀人,遏必隆活得极端清醒。他要保的是这个大族不败,这需要钮祜禄氏一族男儿的勇猛,但也需要掌陀人的不犯忌讳。 被帝王防备的人,未必能没落;但不被帝王重视的人,必定没落。 所以遏必隆为钮祜禄氏一族拟的表现形式:是纯臣,也是忠臣。他们不啻与向帝王展示钮祜禄氏一族的勇猛,也不啻向帝王表现他们的无害。 这是钮祜禄氏一族的智慧,也是遏必隆被夺职、又被起复,独善其身的智慧。 “哈哈哈,”皇帝闻言,果然大喜,“诸位爱卿大善,歌舞乐,起。” 不知什么时候,一旁的歌舞伶人们已经自觉地停了下来。此刻闻言,丝竹管弦声声慢慢,伶人翩然起舞,又是一副盛世之景。 事实证明,钮祜禄氏族的策略是正确的。沁柔暗衬道。 即便钮祜禄一族与逆贼鳌拜算是有旧,但不过夺权一年,又被起复。钮祜禄妃在后宫之中也过得算是好了,锦衣玉食。 或许很多年后,如果嫡子地位稳固且皇后地位稳固的话,康熙帝会卸下防备,也允许钮祜禄妃诞下一个子嗣。 当然,这一切的前提是,当今皇后地位稳固或嫡子地位稳固。 世事弄人! 沁柔垂下眼眸。 世间最多的就是‘意外’! 既是宴会,自然离不得酒,不然何来轻松愉悦一说。宴会上,对于礼仪要求也就没那么严格,比如交头接耳,是被允许的,只要不是借酒装疯、耍酒疯就好了。 “妹妹瞧见了,二阿哥是不是特别聪慧沉静。”坐在沁柔下首的,是一位庶妃,见了沁柔瞧眼前的歌舞,或是自己慢慢地倒茶,便凑了过来笑容满面道。 好似她也被这节日的喜庆氛围所感染了。而她自己,也融入了这份喜庆之中。 “二阿哥身份尊贵,我不敢抬头直视。不过二阿哥既是龙子,又是嫡子,皇上与皇后娘娘皆是龙章凤姿、德才兼备的人物,自当是要更聪慧沉静的。”沁柔敷衍也真诚地回道。 祸从口出的道理,她一直是明白的。人不信不立,其实只是一个骗局,在这皇宫里,无信的人,会过得更好。 因为真君子立世,素来比小人艰难! “可不,”那庶妃也不恼,笑眯眯地回道:“二阿哥这般聪慧的阿哥,谁人都想求一个,不过也不是谁都能有这一个福分。” 也不知她说的是二阿哥这个人,还是二阿哥所代表的身份地位,沁柔只静静地听着,她只当自己是来渡劫的。 旁的事都不插手。 “如今宫中子嗣稀少,母凭子贵、子凭母贵,有皇嗣的庶妃,可比咱们这些没生养的体面多了,为皇家诞育皇嗣,可是一件大功劳,妹妹是个有福气的人,定能得此幸运,姐姐在此,祝妹妹,心想事成,达其所愿。”那一名庶妃举起了杯中酒,瞧着是要与沁柔饮上一杯,轻声道:“还望妹妹日后照顾几分!” 说得很好听,可惜沁柔不信。 人类的本质里的恶劣在于:我得不到的,他人也别想得到。生存环境越恶劣,这份定律越是明显! 有好处你会想到我,我不信!有坏处你才会想到我才对。 沁柔看了一眼那位庶妃手中的酒,还是毫无表情。“我不胜酒力。不饮酒!” 微微点点头,直至那位庶妃把酒收回去,还笑了笑,“我不知妹妹不胜酒力,有些失礼了,妹妹别见怪。”说着话时,还把酒杯放在了桌上。 “无妨,不存在见怪一说。”沁柔也是回道。 她也不怕得罪人,怕什么呢?活得一日是一日,过了今天无明天的人,有什么好怕的呢? 就宫里庶妃这个饮食,哪日她失宠了,光是营养不良,就能让她玉减香消了。她对死亡也没什么畏惧,总归都是要死的,干嘛还要让自己活着的时候活得不舒心呢? 她面色不变,也坦然安然。 皇帝、皇后身后自有一位斟酒的宫女,其余的宗室亲贵大臣及其福晋身后亦是如此。 更别提太皇太后、皇太后。她们可能不能如男儿一般上朝理政,但她们却是尊贵的象征。也是凌驾于朝臣之上! 不然也不会有历史上那么多的皇太后、太皇太后,以皇太后、太皇太后之尊,插手朝政,左右一国国事。 钮祜禄妃身份亦是尊贵,她独开一席,身后亦是有斟酒宫女伺候。 而庶妃们,一席三人,身后唯有斟酒宫女一名。——连自己都过得不好的人,是不能奢侈妄想以后的。 第33章 遍体生寒 宴饮之后,宴席散了,宗室亲贵大臣带着嫡侧福晋们告辞,各自回家。庶妃们也各自告辞,而后回了各自的寑殿之中。 不过有四个嫡福晋留下来了。钮祜禄氏的嫡福晋、赫舍里氏的嫡福晋、以及佟佳氏的两位嫡福晋。 太皇太后、皇太后已经先离席了。 而皇帝,则侍奉着太皇太后、与皇太后回慈宁宫与慈仁宫。 庶妃们走得晚的,还能听见乾清宫里传来的说话声。 “皇后娘娘,额云进宫多年,家中时常想念,然而天不假年、英年早逝。如今额云已经薨逝了,倒是景仁宫中至今还留着额云的画像,臣妾想与那堆去景仁宫里坐坐,也见一见额云,因而向皇后娘娘求一个恩典。”佟佳氏大福晋与弟妹站在一处,瞅着时间,便开口请求道。 “这是自然!”皇后应承道,“两位额克出、额涅、还有钮祜禄嫡福晋难得进宫一趟,便多在宫里坐坐,本宫与钮妃先带着几位嫡福晋去慈仁宫与慈宁宫与皇玛嬷和皇额涅请安。毕竟大家都是亲戚,皇玛嬷与皇额涅是长辈,也该带着几位嫡福晋去拜访一番皇玛嬷与皇额涅。”皇后的话说得极为漂亮。 宫里太皇太后、皇太后虽然不管事,但却是不能真的当她们不存在。太皇太后历经三朝,当今皇帝也是她一手拱卫、教导。 自然不是一般的太皇太后,也不能只把她当一般的太皇太后来看待。她曾是这座宫廷将近二十年的主人,又在这里经营了无数年,她对于这座宫廷的影响,已经深入到每一面墙、每一块砖。 况且,亲戚上门,拜访一下老人,也是应有的礼节。 “这是自然,臣妾们有福气,去拜访太皇太后与皇太后,若是有幸能被接见一二,更是一生的福气,只是有劳皇后娘娘与臣妾四人走一遭了。”赫舍里嫡福晋温言接应道。 规矩她们都是懂的,嫡庶有别,就像一座大山,就算孝康章皇后乃是皇上生母,然而在礼法上、在世人眼里,孝康章皇后也是及不上皇帝嫡母,即如今的皇太后来得尊贵! 不然孝康章皇后的谥号也不会等到当今掌权以后来封!早些年大臣们就该上书为孝康章皇后拟谥号了,——在孝康章皇后身故的时候。 世道就是如此。 嫡庶分明,贯来规矩。 孝康章皇后未必想守规矩,而是不得不守规矩。身上压着太皇太后、以及出身蒙古的皇太后两座大山。儿子虽是皇帝,却还是八岁的幼龄。她自身,更是从董鄂妃入宫之后,就毫无宠爱,多年的泥泞生活,人无底气,怎么嚣张得起来。 话说远了!但归根结底,就是太皇太后、与皇太后,不容忽略,嫡福晋们要在宫中多留,去拜访这二位太皇太后与皇太后,是应该的。 “几位嫡福晋随本宫一道走。”皇后温言开口道。 庶妃们已经步行出了殿门,而在殿门口不远,依稀立着两个人。正是太皇太后身边贴身伺候的苏麻姑姑、与皇太后身边伺候的巴雅尔嬷嬷。 只一闪而过,却也离出乾清宫之路有一段距离。应是存心不想与无关人等碰面。 得出结论,沁柔便目不斜移地走了过去。其余的庶妃亦是作出了同样的选择!应该说,聪明人,都有相似之处。 “额涅,一会儿拜见了皇玛嬷与皇额涅之后,额涅先去坤宁宫中等着本宫,本宫带着两位额克出,先去景仁宫中,而后再回来。”皇后与赫舍里嫡福晋富察氏道。 而后又转过头与佟佳氏两位嫡福晋道。 “额涅自进宫以来,就未曾再见过那克出与额克出等。本宫也听皇上提起过,额涅生前一直惦记着娘家人,只是一贯规矩,也没见过几次娘家人。额克出去瞧瞧也是应该的,本宫与皇上为人媳、为人子,自是希望额涅身后,能得安宁。能见到额克出,倘若额涅地下有灵,也必然十分欣喜。” 声音渐渐模糊,再之后,声音就听不到了。 而苏麻姑姑、巴雅尔嬷嬷也行到了皇后、钮妃、四位嫡福晋跟前。 所以最终的结局就是,佟佳氏的两位嫡福晋钮祜禄氏、赫舍里氏,钮祜禄嫡福晋爱新觉罗氏,赫舍里氏嫡福晋富察氏,在与太皇太后、皇太后、皇后娘娘请安禀明之后,暂时留在了宫里。 后事不得而知!还待最终结果。 而沁柔,也回到了贞顺斋中。 紧绷着神经整整一日,满身的劳累与疲惫,累死她了! 只是她心中还有疑问。 “今日似乎未曾见到索额图大人的嫡福晋。”沁柔轻声开口道。 索额图才是赫舍里氏的掌权人,皇后虽然是皇后,但她是天下人的皇后,是索额图的侄女。 能代表赫舍里氏一族的女眷,唯有赫舍里氏一族的宗妇,而也唯有索额图的嫡福晋能够担待起这一职责。因为,妻凭夫贵。 所以,进宫的,应该是索额图的嫡福晋才对。怎的成了他的庶长嫂。也就是皇后的额涅! “庶妃有所不知,索额图大人的嫡福晋难产去世了。大人与小阿哥皆未曾保住,索额图大人是个难得的好男儿,向皇上请旨,为妻守孝二年,不迎嫡侧福晋入府,家中诸事,先交由赫舍里大福晋处理。”因而今日也才是皇后嫡母富察氏出面的缘由。 而这说来,也是一桩伤心事。也无怪乎无人提起了。福顺细细解释道。 沁柔一愣!她此前确实未曾听闻过此事。 大概没想到会是这个惨烈的事实,半响,沁柔才再度开口道:“索额图大人的嫡福晋,至今年,多大的年岁了。”她记得,索额图今年,也就是三十六岁的年纪。 不过请旨为妻守孝二年,便是难得的好男儿了。不知该说女人们底限太低呢?还是封建巨石中的男人太混账?或许?二者兼有之? “今年是三十八岁的年纪了。索额图大人的嫡福晋,比索额图大人要大上两岁。”福顺回道。 “也是高龄产妇了,女子生产,年岁大了,就容易难产、母子俱亡。”福顺道。他用不觉得奇怪的语气说出这个话。 沁柔无端地,竟觉得齿冷,亦心冷,遍体生寒形容。亦不为过! 第34章 世道逼人,做人要做女帝则天 “以皇上如今对索额图大人的看重与重视,索额图大人日后的嫡福晋,必然是要由皇上亲自指婚的。”小满在一旁伺候着,也接过话道。 “小满说得在理,索额图大人乃是皇后娘娘的嫡亲叔父,又是赫舍里氏一族的族长,日后索额图大人的继福晋,必然也是德行上佳、十分尊贵的。”苍子听闻二人俱是开了口,亦是补充道。 赫舍里氏一族的嫡福晋,皇后娘娘母家的族长夫人,必然是尊贵无比的。肯定有不少人家谋算谋划这个位置,但终究,要有不少人落空! 身份够不上的,就不要心生妄想。不然只会独留伤痛。 “嗯!”沁柔只嗯了这一句!世间怕的就是大实话。而她最是清楚,福顺也好、小满也好,就是苍子,说的都是大实话。 但某些时候,正是因为是大实话,才令人伤悲。 “女子生产,本就是在鬼门关里晃了一早。”福顺实事求是道。 以为沁柔脸色不好,是因为被吓着了,福顺觑着沁柔的脸色,于是又开口安慰道。“庶妃不必担心,待庶妃生产的时候,有奴才们在呢!必定会保得庶妃平安的。” 庶妃是被皇上允许了留档的,在福顺的眼里,庶妃必然是要产子的。这只是时间问题而已。 沁柔没答话,如果可以,她宁愿不会有孕,不有孕就不会有生产之痛,不有孕,也就不会有丧子这般撕心裂肺的痛楚。 她想,她自己根基浅薄,寻不到路子做下这事。不过,后宫之人,会让她如愿的。对不对! “女子究其一生,儿女皆是缘分,或许我不会怀呢?你说是不是。”沁柔抬头看了眼三人,她不甚在意的样子,神色也淡淡道。“这样轻狂的话、轻狂的想法,不必表现出来了。” 有孕无孕这种事,是要看天意的。有些时候,天意也是可以人为造就。 她不过活个几年,还要带一个小生命来人间受苦,何苦来哉! “是,奴才遵旨。”三人俱有些错愕,但身为奴才,还是让他们尽快转变了思想,应声道。 或许庶妃只是不信任我们,宫里怀孕不易,但也不是每一个孩子都能生下来。三人心里皆有数。 “今日紧绷了一整天,庶妃要累了吧!先休憩一会子,奴才们会注意着天色的。”福顺极有眼色,开口道。 今日中秋,又是十五,皇帝固然是不可能到除坤宁宫以外的后宫的。不过嫔妃们的晨昏定省却是免不了的,除非皇后懿旨。 所以需要注意着天色。 沁柔也是明白这一点的。所以也只嗯了一声。 沁柔不过小睡了两刻钟,小满伺候着漱了口。而后又坐到了一旁的贵妃榻上,她记得,后世里提到,康熙帝的后宫中,位分低的小嫔妃们,是有几人合居一屋的。幸好她一个人一个寑殿。 “庶妃醒了,赫舍里嫡福晋、钮祜禄嫡福晋、佟佳氏二位嫡福晋,就在刚刚,已经出宫了。”时间不多不少,差不多掌握在两刻中。 福顺笑着与沁柔回禀道。 “往日也都是如此吗?”沁柔问了一句。是只这一次,还是往日里都是如此。 她学的宫中规矩,嫔妃们是禁止见家人的。自然,因为她是庶妃,学的也只是庶妃的规矩。 但她深知,规矩是死的,人是活的。既然有这一次,那必然不是开头,也不会是结尾。以往都有定例在才对! “确实如此,皇后娘娘、钮祜禄妃娘娘皆是表率,虽一年年节后,会留母家嫡福晋说一说话,但至多不会超过两刻中,嫡福晋们便出宫去了。”福顺回话道。 在历朝历代,后宫嫔妃入宫后,此生或许不许再出宫。但素有恩宠的嫔妃,母家又有人赴宴的,在宴席之后,也会容留宫中片刻,与后妃说一说话。以示皇家恩典。 但这些嫔妃,大多数时候,出身背景绝对深厚,且自身位分也足够出众。或许出身背景足够深厚,得皇家恩典,或也可容留一二。 这是个看出生、重背景的年代,尤其,对于女子! “皇后娘娘原要带着四位嫡福晋先去给太皇太后娘娘、皇太后娘娘请安的。不过才出了殿门,苏麻姑姑、巴雅尔嬷嬷便在一旁等候了,说了太皇太后娘娘、皇太后娘娘的特别恩典,叫四位嫡福晋不必去慈宁宫、慈仁宫请安了,太皇太后娘娘、皇太后娘娘今日皆略有些疲惫,想要歇息一般,若是执意请安,只在乾清宫对着慈宁宫与慈仁宫的方向磕个头即可。” “四位嫡福晋磕了头,皇后便令圜燕带了赫舍里嫡福晋回了坤宁宫,又叫钮祜禄妃娘娘好生与钮祜禄嫡福晋说一说话,皇后娘娘则先是陪着佟佳氏两位嫡福晋去了景仁宫,拜了孝康皇后娘娘的遗像,而后便把空间留给了佟佳氏两位嫡福晋,皇后娘娘便回了宫中。” “再之后,大约一刻钟多一点儿,赫舍里嫡福晋、钮祜禄嫡福晋、与佟佳氏两位嫡福晋,因皇后娘娘事先有旨,不必再去拜见,故而四位嫡福晋便也就此出宫了。” “对了,听闻佟佳氏两位嫡福晋,在出景仁宫的时候,还遇到了皇上,不过也只说了几句话。但皇上赏赐了赫舍里嫡福晋、钮祜禄嫡福晋、佟佳氏二位嫡福晋。” 福顺回话条理清晰,该说清楚的绝不含糊。 沁柔知道孝康皇后在世的时候,也不过一介庶妃,对比她如今过的什么日子,就大致猜到孝康皇后过得怎样。 孝康皇后身前的梓宫是景仁宫,孝康皇后自然是没资格居主殿的,而今又如何!景仁宫的主殿摆了她的遗像,前后配殿也不再住人。 不管如何,康熙帝必然是念着她的。她的夫主没有给她的,还是最终由她的儿子来给她!就好像则天皇帝,将李唐王朝宗室血脉屠戮殆尽,唯余她自己的血脉,所以最终她一直高高在上。 而吕后亦是将汉家总室屠戮了好几位,因为皇位上坐的最终不是她的血脉子孙,汉家天下也另有刘姓天子,故而吕后的名声,着实不怎么好! 说到底,皇帝夫主一定靠不住,但嫡亲的儿子必定靠得住,也无怪乎,这天下人,重男轻女! 世道逼人。 沁柔敛目沉思!所以做人要做女帝则天,不能向吕后学习。这样才能过得好啊! 第35章 有人,想出头了 该到晚间请安的时候,皇后宫里来了消息,说是嫔妃们不必去请安了。 皇后是皇后,皇后行事安排,不必向任何人交代。 第二日请安,宫里还弥漫着节日的喜庆气氛,而就在请安的时候,就在皇后口中,听到了一个不轻不重的消息: “昨日燕庶妃去了,尸身也叫内务府收敛了,这会子想必也抬出宫去了。本宫就与你们知会一声,到底宫中少了一个姐妹。” 沁柔心中一惊,这位燕庶妃也就进宫那日皇后提过一嘴,没想到再次听到她的消息,竟然会是这时候。 那个时候!燕庶妃的身体就已经不好了吗? 宫里的老人心里都有数,但心中着实也是一惊,燕庶妃确实不过是在熬日子,这点她们都大致清楚的,不过,在昨日? 不少人皱了皱眉头,鄂卓庶妃更是蹙了蹙一双柳叶眉,她是七年入宫的庶妃,又是满人,就算说是满蒙汉一家,但根结于骨子里的歧视还是不是说消除就能消除的,鄂卓庶妃就是这其中的典型。 闻言,鄂卓庶妃眉眼间就流露出一股厌恶,“昨日吗?燕氏死也不挑个好时候,竟挑中昨日,这不是存心置皇家颜面于不顾。” 说的好似她自己能挑选哪日死亡似的。宫妃自戕,可是大罪,轻则连累家族,教女不严;重则满门流放、抄斩。 “确实死得不是好日子,”赫舍里庶妃也是蹙着眉头,语气里带了愤慨,“死在大节日里,冲撞了宫中的喜气。” 宫里的规矩,素来节日里,是不能见丧的。严重的话,后宫之主的皇后,还会因此受到斥责、乃至于收掉宫权,抑或是以此为由废后。 皇后心情也不怎么好,旁人如今或许不会说什么,但日后若要提起,又是一桩罪责。 皇后道:“本宫已经上折子向皇上、太皇太后与皇太后娘娘请罪的。” 中秋家宴既是国宴,也是家宴,她作为皇后,令这个中秋家宴有了瑕疵,那么就是她治宫不严的罪过。 而皇后,也鲜少上折子向皇上请罪,这么多年来的这一次,是彻底将她的脸面放在地上踩啊! “皇后娘娘兢兢业业,燕庶妃命实在太冲了些,冲撞了皇家佳宴,也带累得皇后娘娘也受了委屈。她倒是一死了之,便宜她了。”董庶妃亦是道。 众人皆有眼色,绝不会提皇帝、皇太后、太皇太后一个错,但皇后作为后宫之主,出了这种纰漏,责任多少,必定是要承担责任的。只能看上位者追不追究。 皇后心里有数!皇上与太皇太后、皇太后都不会追究她的责任。但这个过错,她终究担下了。 “本宫掌管六宫,出了这种事,确实是本宫的过错。”皇后淡淡道,该说的她都已经说清楚,不欲再提及此事,只是看向了怀着胎的纳喇庶妃与马佳庶妃,关心道: “燕氏虽然已经去了,她居住的猗兰馆还是在打扫整理,”储秀宫东西配殿为养和殿、缓福殿;储秀宫后正殿丽景轩,后殿的东西配殿名为凤光室、猗兰馆。 “马佳氏和纳喇氏你们虽说自来懂事,但本宫还是要叮嘱一句,你们都要注意些,你们两怀着身孕,与旁的姐妹不同,近些日子就别靠近那儿了,免得冲撞了腹中的小阿哥。” 死人本就不吉,燕氏还是芳华早逝,这丧事戾气奇重。又是死在大节日里,更是不吉利,古人认为戾气更重。是要叫活人不宁的,腹中胎儿尚且弱,是最受不得这份冲撞。 “奴才二人明白的。”马佳庶妃、纳喇庶妃二人皆是柔声应道。她们二人心里也清楚,她们是绝不会走到储秀宫去的,她们也认为不吉,也担心冲撞了。 “嗯!”皇后点点头,“除了这事儿,也没其它的大事的,其余的姐妹若是忌讳的,便也避着点。”皇后也叮嘱了这一句。 “是,奴才等知道了,谢皇后娘娘关心。”李庶妃道。 没有人提及那个死在昨日的燕庶妃,提起也是命硬。 没有人觉得她也是一个可怜的女子,她对自己的死亡也是莫可奈何。即便有人存着这般想法,也都聪明地选择了闭着,宫里活下来的,不一定是最聪明的,但一定是懂得闭嘴的。 沁柔想,大家都可怜了,活着都是耗费莫大的力气,也实在是怯懦胆小、只能装作看不见她人的可怜了。因为都是可怜人,谁也不比谁好多少。 “哈达纳喇氏今日的装扮很好看,本宫当初瞧着这料子的时候,就知道,这身衣裳衬你!”皇后笑着道。 不过一时的失态,众人面上也看不出什么来,上面那一事,就过了。皇后也贤良。 “是皇后娘娘眼光好!”沁柔猝然被点名,但也很快反应过来。 她不爱说话,往人多的地方一扎,只当没自己这个人,只点到她的时候,她也会说话。 沁柔今日穿的这身宫装,正是进宫时候,皇后吩咐针织房赶出来的。这一批庶妃们的这几身宫装,都是合身的。 应该说,每一批入宫的庶妃们的第一批次的宫装,都是合身的。往后,或许会有些小瑕疵? “衣裳衬人,妹妹不必谦虚,穿在你身上的时候,尤其要格外好看些。”董庶妃也是含笑道。眉宇言辞间,皆是十分和善与欢迎。 沁柔微微笑了一下,而后又安静了,将安静演绎得淋漓尽致。 “奴才觉着自己这身也十分好看,将奴才容貌平平,也拔高到了中上的程度,都是皇后娘娘费心了。”另一位纳喇氏摸了摸自己的脸,以幽默的口吻,自楷道。竟也十分夺人眼球,表现十分优良。 这便是同沁柔一道入宫的另一位纳喇氏,即辉发纳喇氏.乌林珠。 “都是姐妹们生得漂亮。”皇后也回话道。满蒙族女子普遍要高大一些,不过也精神,她们身上那份精神,是汉人女子的身上少有的,就如汉人女子身上的那份柔顺,在满人女子身上,也嫌少看到。 但能选进宫中的,至少五官端正。再养出一二分气韵来,自然也称得上美女来,可惜鲜少有人养起来。不过漂亮话谁都会说。 “不及皇后娘娘,奴才这等萤火,得皇后娘娘一句夸赞,余身都有得资本与人自夸了。”李氏佳惠,也是这一批入宫的嫔妃之一。 众人都清楚,这一批,到底有人活动起来了!也,有人想出头了! 第36章 御书房 十五、十六两日,康熙帝宿于了坤宁宫皇后正宫处,十七日去看了钮祜禄妃。 十八日,再度宣诏了沁柔至乾清宫。 沁柔想,她有什么好!令皇帝时时招幸。不是单纯喜欢,就总有目的。或许,最终也能显露出来才对。 入了乾清宫,皇帝在忙,门口的侍卫让她直接进去。进入御书房,房里除来皇帝以及李德全、以及皇帝身后立着的两个太监外,下首还立着一个人。 沁柔心中一惊,皇帝在接见朝臣,问题大了,下意识便想退出去。 沁柔才有动作,李德全已经动作极快地走上前来,整个一个笑面虎,这笑容,跟地狱里里索命的厉鬼也没什么两样了。 李德全着急迎上来,笑容就没从那张脸上落下去,也难为他,随时都是这副极为和善的笑脸。“庶妃,皇上请您进去。” 沁柔顿住脚步,毫无疑问,听皇帝的还是听规矩的,一瞬间地抉择,事实上,也没有她选择的余地。 “李公公。”沁柔礼貌得与李德全打了招呼,进了这御书房的唯她一人,小满被留在了偏殿,她们走到了门口,便有一位小太监,客气的将小满请到了一旁的耳房。 御书房,不是谁都有资格进的。 前朝后宫,一直防着后宫干政,牝鸡司晨,更是大逆,更是大不韪。而御书房,素来视为帝王处理政事之所,这里,亦是国家最高权力者——帝王的象征。 这里的可能的随意的一个秘密,泄露了一丝半点儿,都会在前朝后宫以及天下间掀起腥风血雨。 所以与这里有关的,丝毫厘都沾惹不得! 龙椅上少年皇帝奋笔疾书。 沁柔目不斜视,安静行礼,“皇上万福!” “上来!”康熙帝头也不抬,沁柔心中一顿,面无异色。轻步走上前去。 顿了顿,康熙帝身旁有两个位置,一个是皇帝右手边的位置,也是小太监伺候笔墨的方位,只一瞬间,沁柔就拿定了主意,朝皇帝左方而去。 李德全自觉退在下首站立,一旁伺候笔墨的小太监面色、动作、以及缓慢程度,不变。 这整个乾清宫的奴才,是皇宫里最有眼力见儿的,配合度也是最高的,譬如李德全原本伺候着笔墨,在他退下的一瞬间,原本立于康熙帝身后作柱子的小太监便悄没声息顶替了李德全的动作。 “朕把钦天监交给你,你知道什么意思!”皇帝面色不变,继续谈论政事。 “奴才明白。”这留着胡须的中年男子回道。 这是个满臣,沁柔心底划过第一念头。汉臣多自称臣、微臣;满人则多自称奴才,汉臣没有这个荣誉,在满蒙朝臣以及帝王眼里。 “嗯,”皇帝总算从奏折里抬起头来,看了这钦天监的领头人一眼,“下去吧!” “奴才告退。”中年男子没有一丝犹豫,行了一个大礼。而后才慢慢抬起头,至一定程度,达不到直视天颜的程度。 退后了几步,直至大致退出皇帝的视线之外,而后才转身离开。 转身的瞬间,目光似乎扫到了什么?他面色一惊,但还是最快低下头,默不作声地退下去。 “知道刚才下去的是谁吗?”皇帝继续奋笔疾书,目光不抬,开口询问道。 “不知。”沁柔略一迟钝,确定是在问她。语气平稳回道。 满殿里唯有五个能够喘气的,皇帝,李德全,以及两个小太监,再加上沁柔。 皇帝不可能自问自答,也不能是询问李德全,旁边那个伺候笔墨的犹如柱子般的太监、以及皇帝身后更是恨不能化身立柱的奴才更不可能。 排除一切不可能,余下的答案,就算再是意料之外,也绝对上真相。 这不该是她该知道的。沁柔心里暗衬。 “那是管理钦天监事物大臣修明,朕将钦天监交给了他管理,”康熙帝抬起头来,一双锐利的凤眼含笑,笑着对她又抛出了另外一个问题:“知道钦天监是干什么的吗?” “知道一些,”沁柔回话,实话实说,“不太全面。” “观察天象,推算节气历法,是最基础的;以及推算吉日吉时,也是钦天监的职能,其它的,不甚清楚。”沁柔毫不犹豫! 钦天监,历朝历代皆职责不甚相同,仆卦吉凶,便是沁柔自己,也不知道该不该信任这份职能存在不存在了。 “说得对!”皇帝头也不抬,“只是说得太简单了些。不过也大差不差了。” 沁柔安静下来,皇帝也奋笔疾书。一旁伺候笔墨的小太监动作不停,康熙帝又问了一句,语气平常,也听不出来怒气,“怎的不去磨墨。” 沁柔选择半实话半说,貌似老实地回道:“奴才怕自己伺候不好。” “皇上身边的奴才们,奴才瞧着都是伺候得极好的,奴才暂时不好上手,不然有奴才们比着,皇上该觉着奴才笨手笨脚了。” 做好了未必有赏,但做坏了大概率有罚,沁柔不傻。她也不是毫无心眼,就知道直接莽上去。 皇帝抬起头来,沁柔看到,那一双锐利的眼睛中竟满含笑意,竟叫人也觉得,这是一个温润如玉的男子,“那朕就教导柔儿先学一学,如何!” 说话的同时,康熙帝也站起了身来,站到了沁柔的身后,半环着将亲人拥入了怀中,好似一对天下间情投意合的有情人。 一旁伺候笔墨的小太监极有脸色,放下了方墨,默不作声地退到了身后,再度成为了一根柱子。皇帝需要他时,他就在;皇帝不需要他时,他便会自动消失。 李德全也不愧为御前伺候的人,全程亦是面色不变,只低头敛目,在一旁候着。 “研墨最将就均匀,受力均匀,墨色浓郁比例……”康熙帝拥着沁柔往前走,少年人的大掌握在沁柔纤细的柔荑之上,缓缓移动至墨砚之前,而后带着她研墨。 一声声地教导落入沁柔的耳中,男人大抵都有好为人师的喜好。不过能得皇帝教导,不知道她是第几份。 如果她学不好,不知道皇帝会不会很生气? 第37章 花开百朵,自有其美 沁柔到底没有如同想象的那样,付诸行动,她就像她的名字那样,柔顺! 也是沁入心扉的柔顺。 皇帝到底没有荒废了政务,玩闹到最后,还是处理了这一天的奏折。 她到底没有做祸国妖妃的潜能!不过她也未曾有过这样的奢望。大约是因为对于康熙的后宫之局面很是清晰。 这是一个将政治与平衡玩得很漂亮的帝王。这个男人,心是冷的,血是热的。所以注定了谁将他放在心上,谁遭殃。 或许看透了这一点,也就很容易冷情冷心。 沁柔到底于乾清宫伺候了一晚。直至第二日,才去了坤宁宫请安。 不少人的目光看着她,带着热切!众多隐晦的目光落在身上,沁柔或许有所察觉。但太多了,她感受不过来。 她就如往日那般,一如既往地来请安,也安静、沉默! 皇后也表现一如既往的大度宽容,“伺候好皇上,本宫与皇上都会记着你们的功劳。” 宫妃伺候的只能是皇帝,伺候一词,本身就是主君对奴才才能用的词。 奴才是什么身份,任打任罚,生死有命,富贵在天。 可权倾朝野,也可因主君一席话而满门抄斩。 沁柔选择柔顺,好似柔顺地接受着一切。 “纳喇妹妹真好!来日若是如纳喇庶妃一般诞下皇阿哥,又怀上皇阿哥,就有福了。”白庶妃一脸地羡慕。 宫里的美人儿,集宠爱于一身,便是集怨恨于一身。 “奴才不敢奢望。”沁柔柔声细气,讲明了她心里的想法,深知康熙前朝皇嗣的长成有多艰,她从来未曾想过承受那份苦楚。 她自认性子坚强,哪怕与全世界作对也在所不惜;所以她能从一个认知完全相悖的社会里活下来;完美地将自己伪装进入这个世界中。 哪怕不被善待。 但她也柔弱,一个人的情感漂泊得太久了,一旦有了寄托,当这份寄托再不能承重之后,她的全世界也会崩塌。 那样的苦楚,足以令这个坚强又柔弱的女子的世界陷入毁灭。 沁柔太了解自己。没有骨血相连的骨肉的时候,她尚可将自己的所有的情感寄托于己身;可一旦有了血肉相连的骨肉,她的情感寄托必然发生转移。 这是一种不可逆。 人素来可以控制情感,但又素来不能太控制情感。她就正处于这样的状态。 比起曾经拥有而又失去,她宁愿从未得到过。 不曾拥有,也就遑论失去,那么她的全世界就还是一个坚固的堡垒。 以她为圆心,此生唯爱一人。——即她自己!任何人不可闯入这世界,不可破坏这壁垒。 所以她宁愿从未有子嗣。 没有伤害发生的前提,最终也就不会有伤害降临。 或许是因为来而不往非礼,或许是因为出自真心实意,沁柔说话时柔顺,语气也诚恳,四平八稳,大概就是这样。“倘或这是白庶妃的期冀,我只能祝白庶妃前程似锦,期待成真。” 白庶妃或许还年岁尚轻,心机较浅,面对沁柔的祝愿,到底露出了一丝喜气。众人的期待都这样,也不觉得奇怪! 女人们生活在这个朝代,不能指望上父亲的,就去期待着夫主;指望不上夫主的,又去指望儿子。这样将命运寄托于他人的软弱之举,甚至于三百年后的世界仍然有封建残余。 这是历朝历代的权势给予女人身上的枷锁。一朝一代根深蒂固、固化。犹如顽疾,除之不去,唯有用时间慢慢治愈。 沁柔所言,所信者无几。概因人惯会以己度人,当自己有怎样的想法,就会将怎样的想法施加在别人身上。所谓感同身受,大概来源于此。 她们更愿意用自己的想法去揣度人,而不愿相信别人所言的只字片语,即便真心实意,也只作假言假语。 “纳喇妹妹说笑了,身怀有孕,乃是天赐的福气,若无皇上庇佑,谁会有这样的好福气在。既是好福气,岂是人人都会有的。”一位庶妃捂着嘴笑。 皇嗣,于宫中多少人而言,是可望不可即的大运。无宠爱、也无运气,岂会从天而降。白日梦里梦见的吗? “人人都有白日做梦的权利,咱们姐妹们也不能干涉。不如再满上几杯酒,叫喝上几杯!岂非更好入眠。”董庶妃亦是嗤笑着开口道。 她诞下的即便是个格格,也是她立足的资本。 宫中能诞育皇嗣的能有几人。而这其中已有她一个,只是运气不太好,是个格格,但也足够令大部分人望而却步了。 她深知皇嗣的得来不易,有些人,还没开始侍寝,就开始白日梦妄想皇嗣了,董庶妃再是想忍,说话间也带出了几分。 “好福气确实是好,但也不是宫中人人都能有的,不然哪里来的稀罕呢?”完颜庶妃亦是笑着开口道。 只看她行为举止,完全看不出这是个将将入宫的庶妃。 便是这殿中站着的许多人,也都及她不及。 完颜庶妃清楚,这世间不是任何一个人都是纳喇庶妃,怀抱着太高的期待,可是要登高跌重的。 虽然她也不清楚纳喇庶妃得宠在哪里?因为她瞧着这个人,没有什么好脾气,但也不会有什么坏脾气。安静也沉默,若是在皇上面前也是这般表现?皇帝喜欢她的,就在这儿吗? 完颜庶妃若有所思。 但凡入宫,就没有不想承宠;但凡承宠,就没有想要失宠;有了恩宠,就没有不渴盼着子嗣的。 完颜庶妃也是冲着皇嗣来,她是骤然进宫,内里如何!唯有她自己清楚。 完颜庶妃受了好教养,她知道自己想要什么,也知道自己冲着什么来! 所以她的最终目标不变,其余的旁枝末节,都唯待填充。 或许,她可以尝试着接近一下纳喇庶妃?但是!人家又凭什么要接受她的接近呢? 完颜庶妃有脑子,不会觉得自己接近每一个人,每一个人都必须接受。 人人都有自己的脾气,纳喇氏亦是如此?从不会存在没有脾气的面团人。 花开百朵,自有其美。乱花渐欲迷人眼! 第38章 众生百态 “本宫相信,后宫的姐妹都是有福气之人。”皇后出面说了一句话,而后叫大家等着,“皇上这段时日忙着,往后的日子那么长,总会有皇上招幸的时候,都回去等着吧!” 皇后做事情滴水不漏,便是安慰人与圆场子,也从来不会给人留下话柄,并且同时,也不忘给人留下希望,再扎下一根刺。 皇后心中明白,统御六宫是她的责任,但皇后清楚自己这个后位来源的根基,所以她会规劝皇上,但却不会愿意因此与皇上离心。 史上大部分不被皇帝所喜的皇后是什么下场?——被废。 汉武帝陈皇后、光武帝皇后郭圣通、唐高宗王皇后…… 汉武帝陈皇后,汉景帝长姊馆陶公主女,与汉武帝是嫡亲的表兄妹;光武帝皇后郭圣通,真定王刘扬的外甥女,出生名门;唐高宗王皇后,西魏尚书左仆射王思政的孙女,陈州刺史王仁佑之女,世家大族出身。 皆是历史上有名的废皇后,而被废后的最大原因之一,不为皇帝所喜,绝对名列前茅。 就说本朝。 先帝元后乃是摄政王多尔衮与太皇太后为先帝定下且迎进门的皇后,可最后又如何,还不是废后了。 废后有太皇太后撑腰,都有如此结局,她有什么撑腰,叫她处处违逆皇上的心意。太皇太后与皇太后的撑腰吗? 拧不过皇帝儿子难道就能拧得过皇帝孙儿,皇太后更是只是嫡母,皇上平日里会给嫡母留颜面,但这种大事上,皇太后这个嫡母只怕是半废了。 指不定皇上废后之后,太皇太后与皇太后指不定如何在继后上费心思。太皇太后与皇太后待她和气,那都是因为她是大清的国母,是太皇太后与皇太后孙\/儿亲迎的妻子。 没了帝王,太皇太后与皇太后,待她也就那个样子。 “是,奴才们遵旨。”众人行礼,开口道。 也有人不满,可她们清楚,这份不满是不可以冲着皇后去的。日后仰仗皇后的日子还有很多! 得罪了皇上,她们必是死刑;但与之相对的,得罪了皇后,又何尝不是一种变相、漫长、且长期的死刑。 一行人出了坤宁宫的大门,庶妃们聊着闲话出来,原是有人询问要不要去御花园里坐坐。 宫妃们进了宫,便是就此定死在宫中了,每日里除了晨昏定省,以及皇上或是妃主娘娘传召外,剩下的时间都是她们自己的。 漫长时间里,总要学会去打发,去耗。 所以庶妃们平日里也偶尔会彼此串一串宫门,再就是到御花园里坐坐,晒晒太阳,或是赏赏花,打发时间。 说话的是一名早些年间进宫的庶妃了。 而宫里的庶妃们反应也不同,就是老人儿与新进庶妃之间的反应,也各不相同。 “今儿天气确实不错,还有太阳,咱们也可以去晒晒太阳,而且这个时节里,御花园里的桂花、凌霄也正是开得更好的好时候。确实合适去御花园里坐坐。”一名老庶妃开口了道。 她很给面子,说话的时候,面上的惊喜、语气里的惊奇也都恰到好处。 新庶妃们就各有计较了。沁柔就不去了,她不喜欢热闹,尤其不喜欢心怀鬼胎、居心叵测的热闹。这宫里,有些恶鬼,专披着人皮,面上笑笑闹闹的,下手要人命的时候,却从来不会多加思考。 也不知道会不会有这样的恶鬼凑在其中,她就不打算去凑这份热闹了。 同一批进宫的新人,辉发纳喇庶妃不假思索,便笑着约定了一起参加这场赴宴。 除此以外,都拉格尔齐庶妃略一迟疑,也还是点了点头,进宫几日了,出去坐坐,也是应该的!都拉格尔齐庶妃暗衬。 况且,宫里的老人儿,总会知道更多的秘密,知道一星半点儿的忌讳。于她往后的生存与争宠,总会是一份儿资本。 除此外,白庶妃与李庶妃也应下了一道去御花园的承诺。 倒是钱庶妃,小心地选择回了寝宫。意外,也不意外。不打算过多关注。 所以最终,新庶妃里也就留下了几人,塔木察觉庶妃、兆佳庶妃、沁柔、钱庶妃。 而令人惊讶的是,伊尔根觉罗庶妃竟是也未曾坐住,要去凑这份热闹。 “我倒是不陪着伊尔根觉罗姐姐与众位姐妹们去了。”塔木察觉庶妃话语间笑盈盈地,也不忘自我打趣,“我昨儿晚上浅眠了,今儿实在贪困,就想回去略眠一眠。姐妹们玩了什么,有什么好玩儿的,回头伊尔根觉罗姐姐也与我说一说。” 塔木察觉庶妃自进宫后就与伊尔根觉罗庶妃走得近,二人间说话的亲近,是与别人一比就能相较出来的。 倒不知这二人如今一个不去一个留下是否是双方一致的意思,还是姐妹情有了间隙。 感情很脆弱的,一个眼神、一个动作、一句言语,都有可能成为敲出裂缝的大砖。自此双方感情不再! “嗯,”伊尔根觉罗庶妃亦是笑着到。“我昨儿睡得好,留在寑殿里也没甚事做,正想着怎么打发时间呢?瞌睡来了送枕头,与姐妹们一道玩耍,正是求之不得。”伊尔根觉罗庶妃亲亲热热地拍了拍塔木察觉庶妃的手,下了保证道:“妹妹放心,一会子有什么好玩的事情,我必定回来与妹妹细说。” “那可好,看姐妹们玩了什么好玩的,回头会的我也试着玩一玩儿;不会的,我也好学一学,日后还能多出几个大发时间的娱乐来。”塔木察觉庶妃亦是笑着道。 这是告诉众人,她们没有暗地窥人的喜好,聊的,也都是一些玩乐的小活动。 “待我一会儿回去拿了我的绣帕来,我那个花样子还有些迷糊,回头也叫姐妹们费一费功夫,帮我看看,也指点指点我。”一位庶妃更是道。看她不像是说假话的样子。 宫里的庶妃们打发时间,除了喝茶赏花比较常见外,刺绣女工也是比较常用、且实在的技能之一。 比较懂点刺绣的,可以自己绣一绣绣帕或是衣服上的花样子之类的,免了去针织房低声下去,是众多人的上上之选。 “回头拿来我瞧瞧,”张庶妃道。“我自会走路开始就学着拿针,这可为女子的重要的功夫。至今也有好些年头了,或许能看出些什么来。” 或许是想要谦虚一些的,但张庶妃还是能从神态间看出了些许骄傲来。 “那可好,”那位庶妃一下子就靠了过去,亲亲热热地,更是隐晦也不隐晦地逢迎拍马,“宫里这般多姐妹,张姐姐的女工一贯是翘楚,张姐姐出马,一定没问题。” 张庶妃扬了扬嘴角,“这不当什么。” 众生百态!宫中一下子热闹了起来。 第39章 皇后传召 所有人都能看出来宫里蠢蠢欲动,不过太皇太后没动静,皇太后没动静,皇后处没动静,钮祜禄妃没动静,康熙帝那里,更是没动静,所以面上保持了一股诡异的平和。 时间过了还没一个月,不过二十多天的样子。而在这期间,新一批进宫的庶妃里,侍寝的唯有沁柔一个。 而在二十多天后,宫里果然出了事了! 听到这个消息,沁柔意外,却又有所明悟!就像那种明知会发生,而后果然降临的不意外之感。 “庶妃,得皇后娘娘懿旨,请后宫的嫔妃们前往坤宁宫。”小满神色匆匆,也面带忧色。就是因为不知道会发生什么事,所以才会担忧。 也担忧这份铡刀会落到自己身上。 除晨昏定省外,还是皇后娘娘头一回下懿旨,晓谕六宫,宣六宫嫔妃至坤宁宫。 沁柔同样也有一瞬间的意外,但也很快拿定了主意,“走,去坤宁宫。” 沁柔不知道有什么事,但大概率不会是什么好事儿,不然也不能一时半刻都等不得。 不过这份铡刀会落到谁头上,她心里亦是不清楚的。即便是要落到她头上——沁柔闭了闭眼,她也是没办法的。 人为刀俎,我为鱼肉。 鱼死前的挣扎,那么微不足道,那点反击力度,伤人都不成。更遑论救己了,还能怎么办呢? 承乾宫距离坤宁宫近,因而沁柔几乎是来得最早的一个。因为承乾宫还另外住了两个沁柔不甚熟悉的庶妃。几人前后脚。 皇后宣诏的场所是在坤宁宫正殿。 “庶妃请。”坤宁宫殿前伺候的小宫女朝着沁柔行了行礼。请沁柔入坤宁宫正殿。 “劳烦!”沁柔微微低头,态度极好。而后才带着小满朝着坤宁宫正殿走去。 庶妃们身边带着的奴才都有定数,就如她们身边伺候的奴才都有定数;而庶妃,唯能带一位贴身伺候的奴才进入殿中伺候。 沁柔带了小满。 继沁柔入坤宁宫不久,承乾宫的另两位庶妃也到了。博和里庶妃和乌苏里庶妃。 满宫稍微消息灵通些的,都能知道几人内里的情况,承乾宫是一绝,都知道承乾宫新进宫的纳喇庶妃与另两位庶妃不怎么处得来,因为盛宠过剩,难免有些瞧不起人。 可见,其一,纳喇庶妃贯来很少与博和里庶妃、乌苏里庶妃一道出入说笑,每日里晨昏定省就要两次呢?这么多天了,频率可不少,但几人一道的次数屈指可数。看这一点就能看出来。 其二,承乾宫的纳喇庶妃,平日里从不与同一个宫殿博和里庶妃、乌苏里庶妃串门子。应该说,承乾宫的纳喇庶妃,是从不与其它宫的庶妃串门子。 所以所有人对于承乾宫纳喇庶妃的印象,除了盛宠之外,就是,独! 至于博和里庶妃和乌苏里庶妃二人,她们彼此间自然是有来有往的。怎么她们彼此都处得来,就与你处不来呢? 这是一种顽固成疾的、普遍的错误认知,独!不合群!就是错! 博和里庶妃从来不会热脸贴冷屁股,即便她此前有过修复关系的想法。但明白沁柔不可能放下后,就放弃了。 宫里,没有人会永远得宠。反正也是会失宠的人物,不值得她费心思。 乌苏里庶妃行事比较圆滑,她谁也不得罪。她也与谁都打招呼。 进了殿里,见了沁柔,也笑意盈盈且欢欢喜喜的打了一声招呼:“纳喇妹妹。” 沁柔从来明白,万事留一线,日后好见面的道理。她也没打算得罪所有人,因而也回了一句,态度不会太热络,也不会让人没面子。“乌苏里姐姐。” 但也只有这一句,再多,就没有了。 并同时与乌苏里庶妃和博和里庶妃见礼,礼不可废!这四个字,轻飘飘的不见份量,稳稳地压制住了所有人。 正如博和里庶妃再冷哧沁柔,也一样会与她相互见礼。 博和里庶妃见不惯,却也只冷哼一声。这就是有宠无宠的区别,便是沁柔态度冷待,博和里庶妃也不敢寻她的麻烦。 随后,庶妃们也陆陆续续的到来。同样没谁知道具体发生了什么事。不过众人都知道,事情绝对不算小,而且还不是好事。 因着心知肚明,众人也都没心思怎么寒暄。 待之后不久,最后的重量级人物,钮祜禄妃登场。后妃们彼此之间,也有尊贵卑贱之分。大部分时候,身份地位越是崇高,越是最后到! 满殿的庶妃们给钮祜禄妃行礼,未几,皇后便由圜燕扶着出来了。 钮祜禄妃起身。 “臣妾\/奴才参见皇后娘娘。”众人们行礼。 “钮祜禄妃坐下,马佳庶妃、叶赫纳喇庶妃也坐下。”皇后的态度不冷不淡。钮妃出身尊贵,马佳庶妃、叶赫纳喇庶妃身怀有孕,都是宫里尊贵的人物。皇后也从来都会多照顾一点。 “是。”几人应了声,钮妃由身旁伺候的南雁伺候着落座,马佳庶妃、叶赫纳喇庶妃,也由各自身边伺候的宫女伺候着落了座。 皇后没理剩下的人,而是先与钮祜禄妃、马佳庶妃、叶赫纳喇庶妃吩咐后,而后才又看向了众位庶妃们,道:“起来吧!” “谢皇后娘娘。”众人谢了恩,而后才又由自己贴身伺候的宫女扶了起来。 “你们大概都不知道,本宫叫了你们来干什么?”皇后高坐凤座之上,说话语气冷淡,威仪堂堂,而后猝不及防点名,“白庶妃,你告诉本宫,你做了什么?” 皇后这把刀,终于斩向了她要斩向的人。 众人心里松了一口气,但同时,心中也不免生出了一分好奇,白庶妃,做了什么? 宫里庶妃诸多,李姓的庶妃,有两位。一位李庶妃,汉军正蓝旗总兵刚阿泰之女,毓着名门,是家世顶顶好的庶妃。另一位李庶妃,这一批进宫的新庶妃之一,家世不显。但姓白的庶妃! 众人的目光或隐晦地落在白庶妃身上。宫里白姓的庶妃,唯有这一位。也是这一批入宫的庶妃之一。 那么,她做了什么?皇后的好脸色,都维持不住了,换成了一张冷脸! 第40章 白庶妃为宠出手 白庶妃骤然被点名,腿一软,她自己做了什么她自己清楚,但她自认做得隐蔽,即便皇后有所察觉,但究竟知道多少、察觉到多深的程度,她心里没数。 若是承认过了,怎么办?皇后没察觉到的,她也承认了,岂非是自掘坟墓。 白庶妃一瞬间跪了下去,心中想着如何将影响降至最低,又能让皇后娘娘不会不追究但又选择轻轻揭过。“奴才无知,不懂事,不知无心犯下了什么过错,还请皇后娘娘教导。” 皇后是一国之后,却也是她们这些庶妃们的主母,只要不动到皇后娘娘身上,皇后娘娘也大抵选择如普通主母一般,不会太过计较。 这宫里旁的庶妃有那么多,都是皇上的女人,皇上喜欢的那么多,皇后也会不开心才是。 何况!皇后的贤德是众所闻名的。拿定了这一点,白庶妃心也就定下了许多。但态度,也摆出来了! 众庶妃们将位置让了出来。 “你是无心吗?”皇后语气不咸不淡,看不出来是什么心绪,也反问了一句。 白庶妃心里一个咯噔,质问“无心”两个字,这是要从重处罚了啊! 她脸上闪过一瞬间的挣扎,不知该不该继续固执认定下去。但一想,她做的事,也就只能继续咬定下去。 无心犯错,即便是重罚一顿,她也没甚坏心思;但若是有心犯错,那她就是心存着坏心思。这可是品性上的问题!担上这么个瑕疵,她再无未来可言了。 心一恒,白庶妃哭得梨花带雨,忙不迭磕着头,“奴才是个糊涂人,不及姐妹们通情达理,不知无心犯了什么过错,还请皇后娘娘责罚啊!” 白庶妃紧咬了无心两个字,若是有什么过错,她承认?但绝不是有意,她绝无坏心思啊! “处暑,”皇后不看白庶妃,而是点了白庶妃身边贴身伺候的小宫女名。 处暑浑身一颤,她早在白庶妃下跪时就已经随着跪下了。此时跪在地上,身子不停打着颤,而身量很是单薄。 “奴才在?”处暑脸上浮现一抹绝望。她们做奴才的,有规劝主子的义务,未能规劝,便是她们的过错。主仆一体,主贵仆荣,也从来不是假话。 如今皇后娘娘问到头上,她必然是不敢回假话的,皇后娘娘虽然素来有贤明的名声,但可不只是个良善人儿。 得罪了皇后娘娘,她还有什么好日子过。她分去伺候的白庶妃也是个不成器的,指望白庶妃,她只能是泥泞里挣扎,不得好死! 可若是供出了白庶妃,那就是背主;那日后必然是要被退回内务府的,像她这样的奴才,日后必然是不能继续在主子身边伺候了,只能去干些粗活。 不说,得罪了皇后娘娘,不说分到其它地方干粗活,只怕下场还要惨上几分。 若是她分去伺候的是纳喇庶妃,该有多好。 “你说,白庶妃做了什么?”慈不掌兵,放在料理家事上,也是一般共用的,慈不掌家。皇后娘娘若是太过在意底下奴才的想法,只怕她们就会反挟制主子了。 所以该狠的时候,从来都要下手很辣无情。 闻言,坤宁宫正殿内的嫔妃们的目光都落在了处暑身上。 这一批新入宫的庶妃们身边伺候的贴身宫女,分别叫立春、春分、谷雨、立夏、小满、芒种、大暑、处暑、白露、寒露、霜降、小寒。 处暑,就是内务府分到白庶妃身边伺候的宫女。 伊尔根觉罗庶妃身边的是立春,赫叶勒庶妃身边是春分伺候,谷雨伺候了都拉格尔齐庶妃、立夏伺候了塔木察觉庶妃、大暑伺候了辉发纳喇庶妃、寒露伺候了兆佳庶妃。 小满在沁柔身边伺候。 芒种则伺候了李庶妃,白露伺候钱庶妃。完颜庶妃进宫后,小寒分到了完颜庶妃身边伺候;而霜降则分配到了郭浑庶妃身边伺候。 “回禀皇后娘娘,”脸上带着绝望,但处暑却是实话实说道。 “白庶妃,试图买通御花园里伺候的奴才,倒了香油在路上,并设法引哈达纳喇庶妃过去。因为庶妃嫉妒哈达纳喇庶妃得宠。……只有哈达纳喇庶妃不能承宠,白庶妃说,她才有侍寝的机会。” 处暑越说越绝望,哽咽的声音,不知是在哭自己命不好,还是哭未来暗无天日。 众人皆面露惊讶!谁也没想到,白庶妃竟然出手了。 她们虽然也嫉妒哈达纳喇庶妃得宠,也起了几分阴暗心思,但心里都明白,人生地不熟,并非是下手的最佳时机。所以众人都按耐得住。 没想到已经有一个狼灭,一出手就是致命一击了。 可惜就是没击中。 沁柔也是一愣。她也没想到,这事儿还能跟她扯上关系。 得宠,本身就要集万千怨恨于一身的。所以,沁柔很快平静了,面上的惊讶也消失得很快。 “这,”伊尔根觉罗庶妃也有些不知道说什么了,白庶妃出手的行为,肯定是错的,尤其她还被抓住了。但要说心思,也是没错的。 谁不想得宠呢?圣宠就那么点,人人都想要,你下去了我才能上来,可不就得动手脚了吗?但白庶妃错就错在,她看不清时局就出手,而且还被抓住了。 不过也不是没有好处,总算有一颗石子出去探路了。看一看皇后娘娘如何处理此事,日后如何行事,心里也就有数了。 把步子踩在别人的白骨上,伊尔根觉罗庶妃是一点心里负担也没有,便是殿里其余的庶妃也是。 伊尔根觉罗庶妃也不说话了,这事儿,一不小心,就容易惹上一身骚。她选择保持沉默,也一点也不沾边,免得被沾上一身洗不掉的臭味。 旁人心里也各有计较。 “你还有什么话说?”皇后看向了白庶妃,“御花园里伺候的奴才,就在坤宁宫外头候着,你若是觉得你身边这奴才说得不对,本宫便传了那御花园里伺候的奴才来对峙。” 捉贼捉赃,拿奸拿双,皇后绝不肯叫白庶妃觉得自己冤枉了她!或者是叫别的人觉得自己这个皇后,冤枉了白庶妃。 “奴才一时糊涂,万分悔恨,求皇后娘娘饶恕。”白庶妃自然不敢宣那奴才前来对峙的,也只能认下了这罪名。 事情她确实做了。 不过心里却是一松,事情还没到最糟的时候,她就还有翻身的余地,这个罪名,认下了也就认下了。还没到不可挽回的地步。 于是白庶妃只一个劲地哭诉自己糊涂,以及心里的悔恨。 甚至做得更过分,只皇后娘娘不提,她便当皇后娘娘有意放她一马。 第41章 反转 “是吗?”皇后的语气不咸不淡,但一双仁和的眼睛盯着白庶妃,竟无端地看出了一抹疲惫的失望来。 皇后也不再与白庶妃说话,直接吩咐一旁伺候的圜燕道:“你去,宣御花园里伺候的那奴才进殿来。” “是。”圜燕俯首帖耳,再恭敬不过,规规矩矩退下。 众人只耐心等着,时不时面面相觑。都想从别人面上看出些结果或线索来。 主要!瞧着这架势,似乎其中另有隐情啊! 众人实在无法不心生好奇。 若说最瑟瑟发抖的,当是白庶妃了。无数个想法在她脑子里打转,皇后到底有无心追究她?那奴才嘴严不严?会不会供出她?皇后到底想要怎样处置她? 一连串的问题不停地在脑子里打转,心里藏着那么多担忧,白庶妃只要一想到不太好的结果,就止不住的害怕、发抖。 白庶妃再是如何怕,不一会儿,该来的人还是来了。 圜燕出殿不久,就带了另一个奴才一道进来。那是一个小太监,品阶低、年龄小,仿若还不知事的年纪,奴性已经刻在他的骨子里了。 此生便是有机会,也再也站不起来。沁柔见了太多这样的人,没有心气儿,活着的不过一具傀儡。 然而令人触目心惊的是,这俱傀儡是懂得利己思想的。 “奴才参见皇后娘娘,参见钮祜禄妃娘娘,娘娘万福金安,拜见各位庶妃,庶妃们安。”小奴才身子止不住地发抖,他往日里见过的最有权势的人,便是分配与管理他们的太监嬷嬷,如今独自出现在皇后娘娘、钮祜禄妃娘娘,以及那么多庶妃跟前,小太监没法不紧张、没法安稳。 皇后也不叫他起,大殿内一片寂静,这份静,无端地竟叫人生出几分沁骨的寒意来。 奴才们生活不易,活着已是艰难,保命更是难上加难。过得好的梦想遥不可及,遥不可及到不敢心存幻想。 皇后放了茶杯,一点轻轻地声音,在这片寂静的大殿之中,犹如刑场上的报时声,一击一击敲在人的心坎上、骨髓里。 “白庶妃让你做了什么?”皇后的语气听不清息怒,仿佛寻常。便是这问话,好似也只是一时兴起。所以才有所一问。 皇后有此一问,一旁的白庶妃抢先回答道:“奴才给了他银子,妄图收买这奴才,令他在御花园里倒香油,届时奴才设法引哈达纳喇庶妃过去,好叫她伤着!事实如此啊!奴才糊涂,求皇后娘娘惩罚。” 白庶妃以头抢地,哭得满脸泪水,也满脸懊悔!“奴才错了,求皇后娘娘惩戒啊!奴才一时糊涂,竟是犯下这等大错,奴才不是有意的啊!……皇后娘娘。” “皇后还没问你话呢?这就抢先答了,没规没矩!竟还在这坤宁宫正殿里哭闹,你当这里是什么,菜市场吗?你是泼妇吗?撒泼打滚,你把皇后、皇上置于何地?你其心可诛!”钮祜禄妃厉声呵斥道。 她惯常不说话,但一说话,必然是致命一击。 白庶妃这条毒蛇,也不是一味晓得咬人,至少还是有几分小聪明的;也有魄力舍小保大,认下了轻的,试图叫隐着重的在暗无天日里。 以钮祜禄妃的眼力劲儿,她自然能看出,白氏急于认罪背后,尚还隐瞒着猫腻! 钮祜禄妃明白,这是她该做的。不然皇上留着她做什么呢?要牵制皇后,却也要被皇后死死压制。这就是她的意义! 这种大场合,钮祜禄妃自然是能说话的,皇后看了钮祜禄妃一眼。 “臣妾无状,实在见不得没规没矩,皇后娘娘责罚。”钮祜禄妃请罪道。 “钮妃坐下吧!”皇后吩咐道。不说追究也不说不追究。事实上,钮祜禄妃呵斥这一嘴,皇后自然是不开心的。不过钮妃背景强大,况且又是打着为她这个皇后、与皇上着想的旗帜。皇后还真不能处置她。 得顾虑着钮妃的背景。 皇后转过头去吩咐圜燕,眼神瞅了白庶妃一眼,“将她的嘴堵起来。” 圜燕即刻去做。皇后看着,平淡吩咐道:“不懂规矩,待处置完后,多打她十板子,抄写宫规十遍。” 在场众人没人说话。新进宫的庶妃们更是震住了,原来这就是皇后吗?予打予罚,一身大权尽握于手,于是她们无可反抗。原来这就是庶妃们的最终命运吗?任打任罚,为人鱼肉,无可反抗。 想怎么处置就怎么处置。 白庶妃被堵了嘴,但在场的庶妃们,大多数的人,都不敢去看她的狼狈。也不知,是不是怕会物伤其类! 钮祜禄妃是不在意,好似她出那一嗓子,就单纯是为了呵斥在坤宁宫不规矩的白庶妃。 “你呢?说吧!别叫本宫问第二遍!”皇后有耐性,也不多,耗完了她的耐性,那就自求多福。 皇后声音不大,却犹如擂鼓,敲落在那小太监的心尖上,带着颤抖,小太监回道:“回皇后娘娘话,那日白庶妃寻到奴才,给了奴才三十两银子,叫奴才往御花园里的假山前倒上香油,其余的,无需奴才操心。” “那地儿,人一旦踩上去,无论前后,脑袋可是很容易磕到假山上的。”小太监赶紧道。 脑袋何等脆弱,稍稍磕一磕,可是很容易要命的。 小太监是想捞油水,可不敢闹出人命啊!这宫里,即便是庶妃们,也是比他这个奴才贵重的。 尤其他背后又没有一个好主子保着。小太监哪里敢做这件事儿。 因而小太监就继续道:“奴才胆子小,想也知道白庶妃吩咐奴才如此行事,必然是不怀好心,只是奴才人微言轻,又没证据,却也不敢去污蔑白庶妃,奴才有罪!” 小太监跪着,后续也说不下去了,也说清楚了,等着皇后处置。 “你怎么知道那是白庶妃的。”未免冤枉了白庶妃,圜燕觑了一眼皇后的脸色,而后询问道。 “这宫里有脸面的,奴才等人都有用心记着,御花园里人来人往,无论哪一宫、哪一殿的过去了,奴才们都要伺候好。以防不出错,后宫的娘娘、庶妃,奴才们都要大致知道一些的。”小太监只道。所以自然要认一认人。 也知道什么人势轻,什么人势重!能不能得罪,心里也要有个数。 “所以奴才认得白庶妃。”小太监道。 “白庶妃嫉妒不善,心思不正,于宫中为非作歹,罚抄《女德》《女训》一百遍,闭宫一年思过,在此期间,本宫会叫一个嬷嬷另去教你宫规规矩。什么时候改好了,什么时候再出来。”皇后语气淡淡,定下了最终刑罚。 而后看着众人,开口道:“今日昏时不必来请安了,以白氏为例,有则改之,无则加勉。你们要引以为戒。” “是,谨遵皇后娘娘教诲。”众人应声道。 “至于白氏的贴身宫女,不能劝阻主子,睁眼瞧着主子作恶,打发回内务府,好好调教,另外再重新给白庶妃送个新的宫女去,”皇后又讲将目光转向了那小太监,“不知规矩,收受贿赂,打五十大板,不死就打发回内务府,日后不必做这些精细的活儿了。” 最后再看着众人。 “散了吧!”皇后道。 剩下的事,也不需要皇后处理了。 第42章 满汉之争 “奴才等恭送钮祜禄妃娘娘。”出了坤宁宫正殿,钮祜禄妃也由一旁伺候的南雁扶着上了轿撵。 而在此刻,庶妃们看向钮祜禄妃的眼睛,又敬又畏。也是在此刻,众人才明白,宫中唯独的妃位,娘娘!到底意味着什么。 是真的可以一言定生死的。白庶妃为证。 至于白庶妃,待罪之身,又是在还没侍寝时便做下恶事的,她的前程,几乎是可以想象的黯淡。 也没人在乎她的想法。人人避之唯恐不及!人本来就是趋利避害的,即便是父母,也是如此,遑论没有血缘关系、也没有感情的陌生人。 她们只想离白庶妃远远的,就怕因和白庶妃走进一分,而致使被牵连了。 白庶妃的下场并不怎么好。她由坤宁宫中的另一位大宫女领了两个小太监压送着,嘴还堵着,压送回白庶妃的寑殿——启祥宫! 这一路过去,白庶妃算是毁了,她至今日为止,往后,若是没有天大的运道,颜面就扫地了。且今日扫地的颜面再也捡不回来! 白庶妃神情间的挣扎,还能看出来,不过皇后不会再给她无视规矩,大喊大叫,挑衅宫规的机会。 皇后身边另一位大宫女——名唤丝雨。她是皇后娘家赫舍里氏陪嫁的丫鬟,也深受教养嬷嬷教导,规矩极好。她只朝着诸位庶妃们礼貌示意,而后便给了另两个小太监一个眼神,二人便压着白庶妃离开了。 众人只远远地瞧着白庶妃被压走,言语和点评,只看表情,就能栩栩如生。 沁柔有些想法,但不多,大概是因为噩运未曾真正降临到身上罢。所以有感触,但不多。 皇后的这一通处置,震住了一大部分人。但也令一部分人小算盘顿升。 沁柔这个受害人在这儿,众位庶妃们看着白庶妃的眼神一边嫌弃,赫叶勒庶妃靠近了沁柔,安慰道: “当真是人不可貌相,这白氏瞧着柔柔弱弱的,不过一个娇弱女子,没想到竟是一条毒蛇,差点没叫哈达纳喇妹妹受了委屈,庆幸她遇到了一个好主母,皇后娘娘素来仁慈,还能留着她一条命。” “只是纳喇妹妹日后也要注意些,瞧着白庶妃这个手腕儿,可是个心狠手辣的主儿,一击不成,又被皇后娘娘处置了,日后未必不会再寻机寻妹妹的麻烦。皇后娘娘素来宽仁,到底皇后娘娘慈悲心肠、悲天悯人,也不能因她可能会再犯,就打死她不是。”博和里庶妃亦是假惺惺地安慰。 瞧着语气,颇有几分不怀好意、且幸灾乐祸。 纳喇氏对白氏出手也好,宫里素来见不得不规矩的人;即便不出手,能叫有几分不安宁、惶惶不可终日,她亦是遂愿的。 “这汉臣们啊!常说女儿家当以贞静、柔顺为美,瞧瞧汉臣教养出来的好女子,一出手便是要人性命。便是我等满蒙八旗的贵女,性子如何直爽,单论这份心狠手辣、面弱心狠,我等满蒙八旗贵女真是望尘莫及。”赫叶勒庶妃惯常在宫里没说什么话儿,她突然显了出来,还说话这般尖锐,不得不说,着实令众庶妃们震惊。 “赫叶勒妹妹说的是,”鄂卓庶妃附和道。“汉臣们教女,总教她们柔顺温顺,真是可笑极了。他们汉臣就会说一套、做一套,满嘴的仁义道德,满腹的藏污纳垢。” 说到这里,鄂卓庶妃更是像听到了什么好笑的笑话,调笑着与众人说道: “听说汉人女子一直裹小脚,还听说啊!她们那个裹脚布,有这么长,”鄂卓庶妃比划了一个长度,“有五到八尺呢?你们说好不好笑。” 鄂卓庶妃就像是听到了什么新奇的笑话儿,就拿出来与众人们说一说: “汉臣们家里出现了一个残障儿,都会选择悄悄捂死呢?他们认为呀!这天残呢?是祖上作孽,所以上天降下惩罚。是大不吉!” “你们说说,他们汉人家的女儿,那一双双的后天小脚,何尝不是汉臣们在后天作孽,老天无眼,竟没劈死了他们。自己身上的泥都擦不干净,还老指手划脚,这个不许,那个不行。” 鄂卓庶妃冷笑连连,半点看不起汉人,“还说咱们满蒙八旗的格格不够柔美,笑话!一个个的窝囊废,咱们满蒙八旗的贵女,就是包衣旗的女儿,也比汉人家的闺女贵重千百倍;我看不只是汉臣家的女儿裹了小脚,怕是那些汉人家里的老少爷们的脑子,也叫他们家中媳妇儿闺女裹脚布紧紧缠绕着,所以才又臭又长。” “真是没有自知之明。”鄂卓庶妃还补充了一句。 这鄂卓庶妃说话还挺讨喜的!沁柔有些惊奇,抬眼看了鄂卓庶妃一眼,道。 清朝后期的时候,八旗贵女中也裹脚之风盛行,倘若是在那时候,沁柔想了想,她大概会在一开始,就选择一头撞死了。 不过如今的贵女谈起裹小脚,这般的嘲笑与不屑,倘若她们知道至后期时候,八旗贵女中也盛行裹小脚之风,大概现在也不能笑出来吧! “他们汉人家的女儿,真的裹小脚的吗?”有庶妃好奇。 宫里满蒙汉嫔妃都有,不过蒙妃最少,去年先慧妃薨逝后,宫里唯一的一名蒙军旗庶妃也被遣返回去,所以蒙军旗的庶妃没见。倒是有蒙古血脉的庶妃不少。 完颜庶妃是其中典型。 不过除她之外,还有一些别的血脉没那么浓厚、家世也没那么贵重的满军旗庶妃。 庶妃中,有消息灵通的,也有消息不灵通的;满汉又不在一处群居,这位满军旗的庶妃尽管家世低微,对于这事儿,却也是不清楚的。 鄂卓庶妃回道:”当然。”回得毫不犹豫! 赫叶勒庶妃也道:“我听闻汉人家的女子,从三五岁开始,就开始裹小脚了,小女孩子们,疼得一直哭,汉人们也都丝毫不心软,虎毒尚且不食子,我瞧着这些汉人家的老少爷们,连畜牲都不如,我听嬷嬷说过,汉人家的闺女,那双脚畸丑,常年累月裹下来,脚趾的骨头完全裹碎了,五个脚趾头,也全然被粘在一处。” “这么恐怖的吗?”听的人不禁动了动自己的脚趾儿,便是地位低微、寻常只做透明人的庶妃,也不禁心有余悸地开口询问了。 “那可不,这可比什么天残恐惧多了,要不怎么说汉人家里的老少爷们都是窝囊废,一个个的,这种吓人的手段儿,只敢对着家里的老少妇孺使,还一脸理所当然,说什么仁义道德,真是天底下最大的笑话。”鄂卓庶妃难免得意。 要不怎么说,汉人们都是一群窝囊废呢?远的不提,就这一点,就足够叫他们满蒙八旗鄙视不屑了。 “咱们八旗的老少爷们儿可干不出来这事儿,还是先祖英明,早在立国之初,就定下了八旗贵女不得如汉人女子一般,裹小脚的规矩。而且密令,裹了小脚的女子,也不得进老少爷们身边伺候。”赫叶勒庶妃亦是补充道。 第43章 没结果 “赫叶勒庶妃、与鄂卓庶妃怕是忘记了逆贼鳌拜了,”李庶妃在一旁淡淡地提醒道。 李庶妃不在意满汉之争,但她也不允许自己脸上无光。如若是天聪崇德年间,李庶妃一定不会多嘴说一个字。 毕竟前朝后宫皆是满蒙八旗大臣以及妃嫔做主,一些白眼鄙视,受了就受了,毕竟没有性命来得重要。 然而今非昔比,国策已经全然不同。自先帝至当今皇帝,无不推崇汉文化,比如重伦理、以孝治天下。 先帝时期,更是已有汉军旗嫔妃‘恪妃’石氏登上高位。 这无疑是个信号,这意味着她们汉军旗的嫔妃的地位已不至于只是庶妃之低位。她们也有问鼎高位之机! 只要有这个机会,她们汉军旗的嫔妃,比之满军旗的庶妃,也就不再差什么了。 况且,李庶妃入宫以来,因着身份地位的缘故,也多受优待。于是,她也明白,时移世易,今时已不同往日,汉军旗的妃嫔,已有崛起之机。 李庶妃笑意盈盈,态度与声音都极好地提醒:“可见无论满蒙汉,都难免有害群之马,对不对!” 李庶妃的眼睛,淡定地扫过还站着的各位庶妃。 逆贼鳌拜可是谋逆的大罪,不说全家,就是那些追随者,即便是宗室的王爷,也都被悄悄地处置了。 天下大罪,无不以谋逆为大。 鄂卓庶妃虽然歧视汉人,但也不是一味没脑子,于是就哼了一声道:“咱们满人是有害群之马,不似汉人,个个都是害群之马,比不得。” 汉人家的女孩儿裹小脚已然是盛行之风。当初太宗皇帝入主中原之时,深感汉家女子‘裹小脚一举’有伤天和,为慈悲为怀,也曾下令废除裹小脚一举。 然而此已成顽疾,便是太宗皇帝亲自下令也莫可奈何,最终只能下令八旗女子不允裹小脚。 她们汉人家里的老少爷们儿,满口的仁义道德,然而坐视家中的老少妇孺深受后天残疾之害,甚至还说什么这才是正统,真是笑话! 难不成唐汉时期,女人们就裹了小脚了。无非是一帮窝囊废,连承认自己错误的勇气都没有,更别说更正了。 反而将自己的错误加诸在老少妇孺们身上,至死不改,好像一错到底之后,他们就能摘干净,自己就是个正人君子似的。 可笑又蛮横,虚伪又懦弱,一个个披着人皮的畜牲,还不如死了叫人觉得干净,有什么叫人看得起之处。 教出来的女儿家,也一个个是个虚伪的伪君子。 “鄂卓庶妃说话,可要拿得出证据,如若不然,可是要担责任的。”李庶妃淡淡地提醒,又有些意味深长。“咱们汉军旗,与汉人,可不是一回事儿。” 就比如说,汉人女子不能入宫为天子嫔御,她们汉军旗的女子,却也是正经的天子嫔妃!纵然位分不高。 而在前朝里,在朝为官的也都是八旗子弟。 准确来说,汉臣们的地位确实比满蒙八旗子弟略低,但与汉人百姓相较,绝对是天壤之别了。就不是一个世界的人。 “李姐姐说得在理,咱们汉军旗家的女孩儿们,可也没一个是裹了小脚的。”在这一点上,董庶妃是毫不犹豫与李庶妃站在了一处。 同为汉军旗出身,汉军旗受辱,她们自身也受辱。 “那也是因你们汉臣奉为经典的所谓典籍。”鄂卓庶妃毫不相让。“我想想,你们汉臣是如何对待那些所谓经典典籍来着。哦!对了我!……” 鄂卓庶妃反讽道:“你们汉臣恨不能当做神典佛音,一天早晚三炷香,再每日里,恨不能一天叩六十次首,当做老祖宗供奉着。哦!不,怕是供奉老祖宗都没这么用心呢!” 就这样的玩意儿,与她们同起同坐,她都觉得伤心伤肝伤眼睛。 “奴才见过诸位庶妃,”还说着话,丁汝中就出来了。这是皇后身边的大太监,坤宁宫的总管太监。他在坤宁宫的地位,就相当于李德全在乾清宫的地位。 庶妃们不敢受他这一礼,纷纷礼貌示意,“丁公公。” “庶妃们还没走呢?”丁汝中只做笑面虎,只做什么也不知,宫里庶妃们的一些小摩擦和争论,不是一天两天了。不过只要维持住和平,皇后娘娘是不管的。 便笑眯眯地瞧着众人道:“皇后娘娘懿旨,白庶妃嫉妒不善,心思不正,言行无状。主谋与从者已悉数被处置,便令奴才晓谕六宫,好叫后宫的嫔妃、奴才们引以为鉴。奴才正要前去传旨呢?” 丁汝中态度很好,话说完毕,又态度极好地道:“奴才还要去办差,诸位庶妃们自便。” “我们这便走了,”叶赫纳喇庶妃站了出来道。“丁公公去忙!” “哎!”丁汝中应道。“纳喇庶妃与马佳庶妃也当心些,奴才便不打扰了。” 皇后是满人,自然也是以满人为傲。何况汉臣们地位的提高,分薄的是满臣们的利益。皇后亦是作为满臣中的一员,对于这种分薄,自然也是不乐于见到的。 不过她是皇后!皇后会紧跟着皇帝的脚步,绝不会是皇帝国策上的拖累。 因而皇后绝不会,表现出太明显的偏向性。但很多时候,皇后是可以当做不知道的。 况且,平衡和调解满蒙汉八旗妃子之间的矛盾,也是皇后的责任。不让矛盾产生,也是一种调解的方法。 丁汝中带着两个奴才离去,“皇后娘娘今日心情怕是不怎么好,咱们不能叫皇后娘娘开怀已是罪过,就别聚集在坤宁宫外了吧!”纳喇庶妃由身旁伺候的宫女扶着,说话静气,也带着几分道理。 她不止用言语支持,也用行动支持,看了一旁伺候的宫女一眼,“环儿,咱们走吧!” 李庶妃明白,这些争论,是论不出个结果的,因而也只吸了气,带着贴身宫女走路。 皇后还是令所有人上头的情绪冷却了下来,马佳庶妃亦是道:“皇后的坤宁宫外也不是聚会的场所,要是叫人瞧见了,咱们全都聚集在坤宁宫外,只怕不太好看。” “我们走吧!”说完,马佳庶妃吩咐一旁站着的贴身宫女,由宫女扶着走了。 庶妃们也陆陆续续地离开,另外汉军旗的庶妃们,也都只互相看了一眼,走开了。 第44章 委屈吗? 沁柔身边的小满素来经过了调教,明白沁柔最是不喜多话,不敢讨沁柔不喜,因而即便是出了白庶妃一事,亦是不敢多话! 一路沉默着,行至承乾宫前,门前站着一个人,这个人便是乾清宫大总管——李德全。 见着人,沁柔瞬间一愣。 “庶妃安。”李德全见了人,便赶紧笑着迎了上来。 同时还不忘行礼问安! “李公公。”沁柔亦是回了句。若说在之前还不确定的话,那么在李德全开口打了招呼之后,沁柔就基本能够确定,李德全是奉命来找她的了。 “庶妃总算来了,皇上令奴才来接庶妃呢?”李德全笑得春风满面,话里虽说是在等人,然而从他的脸上,也看不出一丁点的不耐来。 光是看着他的神色,就讨喜,心情也好! 沁柔闻言,眼睛不自觉飘向了承乾门内,住在西配殿的博和里庶妃和住在后殿的乌苏里庶妃已经回去了。 沁柔又即刻转过了头来,温言笑了笑,也不说需要回去换身衣裳什么的,随即就应了一句道:“好!” 沁柔也不回宫了,小满自然也不必回去,只跟着伺候沁柔,李德全闻言满脸堆笑,大声道:“哎!庶妃请。” 一边说着,一边让开了路。 沁柔微微笑着,李德全在前头走着,小满则扶着沁柔一道跟着走。 至御书房时,小满已经温顺地由乾清宫的小太监们引到了一旁。她也随着沁柔来了多次乾清宫,对于这些规矩流程,已经熟稔了。 入了御书房,皇帝还在御案前,沁柔揣测,不是在批折子,就是在看书。 短短时间内,不光是文字上冰冷无感情的描绘,沁柔已经亲身体会到康熙到底是一位多好学勤政的帝王。 学富五车,书读百遍。这样的人不成功,都没有道理。 沁柔弯身行礼。 “来了,”少年天子的语气随意,如同是话家常,这般的语气,倘若是对着朝中的那些狡猾的老油条,怕是不止一个想要造反吧! “朕这里还忙着,还有一段时日,你先在一边玩。”康熙帝态度随意,语气更是随意。 沁柔也不觉得生气,干脆地应道。“好!” 她还是很喜欢康熙帝专属的御书房的,这里几乎囊括了古今的典籍,而且康熙这人,自己好学便罢了,典籍上也常有批注。 是真的做到了书读百遍,其义自见。 有时候,还有更有趣的,康熙对于自己从前的批注,后来也会在批注后注上新的批注。 至于康熙不曾安慰,沁柔也没放在心上。她明白,康熙已经做了。 因为前脚白庶妃害她的消息爆出,后脚李德全就在承乾门处等着她,这就已经告诉了后宫——康熙帝对此持有的态度。 不然李德全完全可以到承乾宫西配殿贞顺斋中前去等她,不必大张旗鼓地在承乾门前等待着。 这便是告诉后宫众人,她有宠!白庶妃或许不是第一个,但胆敢出手的最好掂量掂量。 沁柔也自在,与一个陌生人相处了半个多月,况且这个人也是一直好脾气,便是再大的戒心,也该放下一些了。 更何况是男女之间的关系。已经可以单方面地熟悉起来了! 所以沁柔的态度已经随意了许多。 她自己去找了一本书看,再拿了一本字典,御书房里的贵妃榻就是属于她的了。 康熙帝抬头看了她一眼,见她自娱自乐、怡然自得,嘴角微微扬了扬,底下头去,继续看书或是批折子去了。 一帝一庶妃,各自占了御书房的御案以及一侧的贵妃榻,一方天地里的两个人,分明看着似乎各自互不干扰,然而事实上却又彼此交互和谐。 竟也显得密不可分。 殿里刻漏中的细沙默自地留下,时间也随着细沙的流逝中悄悄地流走。 “看了什么呢?”瞧着静谧看书的少女,少年天子忙毕了之后,便走了过去,静悄悄地将人揽在了怀中。 骤然的出声,将沁柔惊吓了一回。但也很快转过头来,也放松了下来,康熙帝骤然出声,吓了她好大一跳。 “做什么坏事了,这就被吓到了。”康熙帝又不是死人,相反,因为自小在宫廷中长大,因为皇父与母妃的起伏,他的待遇也会跟着有落差。因而不得不说,他对于人心的起伏,有十分精确的把控。 尤其沁柔在他的怀中,那么大且明显的情绪起伏,康熙帝自然能够感受得到。在感受到之后,甚至还万分随意地调笑了一句。 “是啊!”沁柔也顺着话道,“做坏事呢?不能被皇上抓到,幸好不是晚上,”沁柔佯装叹气道:“不然就该更被吓坏了。” 康熙帝大笑,逗她,“做什么坏事了,与朕说说。”他倒是很想知道,她这是做什么坏事了。 沁柔略一思索,而后便开口道:“这不是看着书有些入迷了吗?竟然没发现了皇上,还想着把书带回了贞顺斋去,唉!果然人就不能想坏事,一想啊!就被抓个正着啊!” 康熙搂着沁柔大笑,大力地在沁柔的脸上响亮地亲了一下,又把人移过去,狠狠地在那瓣粉唇上蹂躏了一会儿。 春风拂面,倘若有人能看到,大概会惊讶,原来这位年少老成的帝王,也有这般开怀大笑、春风满面的有情人模样。 沁柔不明白笑点在哪里,不过高兴开怀的情绪是会传染人的,因而沁柔的面上不由得也染上了喜悦高兴的情绪。 康熙皇帝又轻在粉唇上啄了一下,道:“委屈吗?”话问得有些没头没脑。沁柔竟一瞬间没听出来。 而后沁柔仔细回想了一下,才明白康熙到底在问什么,回道:“不委屈的,人性本来就很复杂的,尤其事关利益的时候,总会做出许多无下限的事儿来。不遭人妒是庸才,能被人作为害的目标,本身就说明,奴才有遭人妒的资本。” 说到这里,沁柔靠近了康熙帝,她心平气和,在这个人怀里,她那莫须有的委屈,也消散了,“最重要的是,皇上向着奴才,奴才自认已经领会到了。大概是因为又未曾真正受到了伤害,心里并无委屈,或许是有些许的震惊与后怕,但皇上在,也被皇上抚平了。” 有些委屈,是自己要承受的。 人活在世上,哪有不受委屈呢? 康熙抚着她的后脑,也没再问,他其实想开口询问的是:他没有安慰,她委屈吗? 但他没有再开口。就这样吧!挺好的。 第45章 心惊肉跳 而沁柔大部分时候情绪平和,没有歇斯底里,也是因为她从来明白:天下没有任何一个人,是必然要在乎你的委屈的。 所以很多事情,便不委屈了。有人帮着在意,便已是意料之外的惊喜。 何况宫中还有太皇太后这个历经三朝、老而不衰的镇山太岁。说是近些年都不再插手宫务,但想想,这个人在太宗皇帝崇德朝就根深固柢,又在先帝顺治时期手掌后宫,左右前朝。 所谓百足之虫,死而不僵。更别提太皇太后还好好地在慈宁宫中镇着呢!在这深宫中,她老人家的根基绝对比阎王还要深。 阎王要你三更死,不敢留人到五更。可以看到看似慈祥的太皇太后,究竟有多令人恐惧。 即便沁柔明白自己不大可能被慈宁宫的太皇太后盯上,就像黑道大佬不会盯上一个普通公民,但沁柔还是乐意避免一切可能叫太皇太后盯上的契机。 还是那句话,她是想死,但不想不得好死! 况且宫里是皇后娘娘做主。皇后再如何也在宫中经营了六年,又占了最正统的名分大义,不说能将宫里经营得铁桶一块。但处置个把不合心意的奴才,只要师出有名,便是皇帝亲至,也挑不出错处来。 而素来争端之起,最不缺少的,以及最容易谋算的,就是一个:师出有名。 皇后已经先行处置了。处置得也合情理。如若她还不满足,要康熙帝再为她做一回主,置皇后的颜面于何地! 皇后或许不会在意后宫有一个得宠的奴才。但绝对不会容许,后宫有一个仗着些许宠爱,就去挑战皇后权威的奴才。 权威能够被挑衅,就意味着不稳。 这是在动摇皇后的根基。便是如今的皇帝,也定然是不乐意看到这一点的。 所以要乖乖听话,才有可能长久。 沁柔心里好似明镜。并且也都在随着明镜走! 情有深浅,漂浮不定!但理智坚定,万般磨难亦不改。方得长久,方得安稳。 康熙皇帝抚着她柔弱的身躯,也不知是怀着什么心思,与她似闲聊,又似解释指点,“前朝后宫局势不稳,当初太祖皇帝打天下之时,多有倚仗八大贝勒;后于太祖皇帝驾崩之时,便已有骚乱顿生。幸得太宗皇帝手段了得,稳住大清江山不乱,太宗皇帝收拢皇权虽有成效,不过太宗皇帝短命,驾崩之时,亦是有大乱之像;也是皇玛嬷联手了时年的多尔衮,又叫大清江山勉强着稳定了十多年;” 爱新觉罗.多尔衮,清太祖努尔哈赤第十四子,生母为大妃乌喇那拉·阿巴亥,与皇十二子阿济格、皇十五子多铎为同母兄弟。 这是一位杰出的政治家,大清江山的安稳,于他的奉献与才能之上,其绝对功不可没、也当之无愧。 不过这人的下场不太好,于清皇室而言,绝对是一个不可触碰的禁忌。 据沁柔所了解到的,天聪十一年,多尔衮被封贝勒;崇德元年四月,因战功封和硕睿亲王;崇德三年,降郡王;崇德六、七年,因在松锦大战中立下卓越战功,复立为亲王。 崇德八年,太宗皇帝皇太极驾崩后,以辅政王身份辅佐太宗皇帝第九子即先帝福临即帝位;顺治元年,带领清军入关,问鼎中原;次年,被授皇叔父摄政王;顺治五年十一月,被尊为皇父摄政王。 顺治七年十二月初九,多尔衮病死于喀喇城,时年三十九岁,诏追尊为懋德修道广业定功安民立政诚敬义皇帝,庙号成宗;顺治八年(1651年)二月,顺治帝发现多尔衮生前谋篡大位之罪,诏削爵位,撤享太庙,并罢孝烈武皇后谥号庙享,逐出宗室,财产入官籍。 这个人的一生,生得轰轰烈烈;死后也波澜壮阔! 沁柔敢说,清朝再没有哪个亲王郡王,有如他一般波澜起伏、浩荡不可挡的一生。 康熙皇帝不知是何心绪,但沁柔听得心惊肉跳!这是她能听的吗? “待朕如先帝一般幼龄登基,汗阿玛与皇玛嬷吸取了教训,不再由宗室里选任摄政王,而是设立四位辅政大臣,并由皇玛嬷一旁辅政,为朕年幼时稳定大清江山。……” 皇帝好可怕!沁柔只在心中呐喊!他是不是要她死,不然怎么用这样平淡的语气,说那么多清皇室的、还有前朝上的禁忌。 “后来,苏克萨哈被逆贼鳌拜以莫须有的罪名抄家、下狱、斩首,嫡支旁系皆流放;皇后玛法索尼也垂垂老矣,高龄而逝;逆贼也终于叫朕铲除了。”听到这里,沁柔能明显感觉到皇帝心中有意气风发之感。 “不过朕亲政不过两年,前朝后宫如今的局势都是好不容易稳定下来。”不宜大动,四个大字就写在当今的局势大势上。而未尽之言,皇帝也未有继续说下去言明的意思。 沁柔发现,不知何时,御书房里已没有任何奴才伺候,她努力回忆着,好似在最初的时候,皇帝便挥手让奴才们下去了。 沁柔一时竟不知是好是坏!好则只要皇帝不说,她可以保证将皇帝所言尽数做耳旁风。绝不往记忆里装上一言半语。 坏则,她从不想做解语花的人设,如今皇帝言明,虽则含蓄,却也能听出一二言语,她又该做何反应。 沁柔斟酌着回答,“皇上是帝王,治大国,奴才愚笨,不懂别的,但能从处置逆贼鳌拜一事上看出来,皇上是有盛世之才,且是帝王明君之相的。能与皇上相较的,屈指可数,无一不是大才之君。” 尽量不去犯忌讳,又要尽量不令言之而无物,沁柔觉得,她当年坐在高考的考场之上,都没这么绞尽脑汁,“奴才以为,皇上会是一名极好的帝王,与唐皇汉武比肩。” 毕竟当年不懂事,高考的重要性耳濡目染,未有真正经历;但她如今是在经历生死考验啊!一个回答不好,她丢的,就是株连九族的命啊。 至于敷衍过去,沁柔遵从直觉,愣是没敢选择了这一条看似最简单的路。 “奴才素来愚笨些,或有不妥处,请皇上费心教一教。”沁柔又补了一句道。 第46章 毕竟她得宠 沁柔也不在乎这一句话,皇家人,贯来将含蓄之美发挥至极致。倘若他们不想。 他们在夸你时,也可能是在极致的骂你;而他们在骂你时,也指不定是在夸你!指桑骂槐,含沙射影,是皇家人贯来的拿手好戏。 在这方面,旁人望尘莫及。沁柔也自认远不及之。 心狠手辣不若旁人;阴险毒辣不若旁人;有心算计也不若旁人。虽然见得还少,但沁柔从不认为在这宫里,能活到最后的,都是傻子。 总有一方面擅长。 沁柔想得开,康熙帝愿意提点她一二,那是她的幸事;即便不提点,她也未有什么损失。 凡事只要不亏不损,就是赚。 这就是皇家最基本的生存法则。 “知道吗?”康熙帝说得意味深长,“世上的人,聪明人素来不觉得自己聪明,而蠢人,也素来不觉得自己愚蠢。” 沁柔轻轻抿了抿唇,看不出来是什么表情,透着一股子的干净纯和。 康熙皇帝的话不无道理,因为聪明的人自以为聪明,却不知天外有天、人外有人的道理,自以为可以瞒天过海,于是贪念横生,贪婪要比旁人更多,手也生得要比旁人多、伸得要比旁人长。 大概也是因为自认行事能够比旁人要缜密,即便大行逆道,也自认为要比旁人不留痕迹的缘故。 于是世上你看那么多人,生于贪念,进而也亡于贪念。 沁柔以为:所以大部分人的不聪明之处,大多源于贪念绵延不绝。 不过科学证明,人的智商着实存在区别。往往人的聪明程度不同,于是相较起来,才有了聪明人与蠢人的划分。 “所以聪明人也蠢,蠢人也蠢,那这么说的话,岂不是世上就没有聪明人了?”沁柔角度清奇,从另一个角度解读道。她就像是玩笑般。 这种闲聊,如果用太过正经的语气,就是大事了。 康熙帝未曾说话,沁柔也摸不准这位是什么心思,不过她乖乖巧巧的,这对于她而言不难。 只要不说话,文静的女孩子,就能透出一股乖巧来。 而她最擅长的,就是:不说话! “蠢人反倒更叫人舒心些,聪明人往往爱自作聪明。”康熙脸色不算好,说话时,一双锐凤眼略微下垂,这是典型的很不满的姿态。 或许是因为前朝有事情不顺心;也或许是因为前朝有事情不顺心,外加后宫也有事情不顺心?沁柔揣测道。 不过这显然不是她该关心的。 不过沁柔想了想,还是道了一句:“其实聪明人除了爱自作聪明,也更爱自掘坟墓。” 她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但一般而言,可以从哲学角度给出答案。 就封建社会皇权尽数集于一人之手的特性,唯吾独尊,孤家寡人,皇帝若是有心清算一个人,是没有人能挡得住的。 想一想,区区人力,岂可抵挡一国大势。也正是因为清楚这一点,沁柔才会那么的乖巧。 因为是无用之功,何必为之! 若是不巧引祸伤身,反而不美。 “你这份安慰,倒是别出心裁。”不得不说,从这一个角度去想,心情确实会好很多。“你知道朕为何不快吗?” “不知道,”沁柔摇摇头,干脆地道:“也不想知道。” 沁柔补充道:“若是奴才知道了,又不能为皇上分忧解愁。奴才自认是个俗人,还是不想直面奴才的愚笨的。皇上怜惜些。” 说到最后,沁柔更是娇声道。 知道来干什么,提出了解决方案可能是干政,这是要人命的;不能给出解决方案,也是干政,也同样是会要人命的。 无论如何,最后都是一个结果,她自然要离得远远的。 不然她敢保证,前脚踏出乾清宫,后脚就是一具尸首。活着的目的就是为了活着,别无目的。 “或许,”康熙帝的情绪已然平稳了许多,“只是螳臂挡车,总是令人不快。” 沁柔沉默,是在说前朝的大臣吗? 君臣之间,素来是有博弈的。就如后宫争斗,不是东风压倒西风,就是西风压倒东风。 君臣间亦是如此,皇帝强势了,朝臣们才会安分听话;皇帝弱势了,朝臣们或许不敢造反,但架空帝王的心思是有的。 这不是人的问题,而是几乎是所有人类的问题。 皇帝登基虽有十年,但说来正式亲政不过两年的时间。而朝臣们,自然是要趁着皇帝初亲政,皇权的集中尚且不那么稳定的时候,多夺取一些权力。 沁柔不必想,都知道这个结果。 但康熙帝这个人,素来强势,秉承了爱新觉罗氏的历任帝王的特性,想要做的,就一定要去做。先帝还知道妥协部分,但康熙帝,未必会有这份忍让之心。容得朝臣们指手划脚。 或许,初初继位的帝王,都会有这份习性。 “那便宰了,”沁柔略一思索,而后便道:“一了百了。” 所有的问题都解决了。 把制造问题的人解决了,所有到了问题也都不复存在了。这招叫釜底抽薪!也是最简单粗暴的法子。 康熙略有几分惊奇地看了看沁柔,沁柔一脸宁静,不明白他在看什么? 瞧着文文静静地一个人,是怎么说出这么干脆利落的一句话的。不过确实说得挺符合康熙帝的心意的。 “若是凡事这般简单就好了。”虽然明白大部分时候,这般简单粗暴的法子不中用,但不得不说,听起来,确实挺开心的。 “近些日子,内务府呈上了一批首饰,回头去挑一挑。”内务府的首饰,除了嫔妃们的份例之外,还会呈上一批到康熙的私库之中,毕竟打赏后宫嫔妃或是赏赐给女儿,皇帝也是需要首饰衣裳的。 “好啊!”沁柔不客气地应道:“首饰也是需要搭配衣裳的,奴才回头也瞧一瞧布料什么的。” 这是她能用的,沁柔不会客气,毕竟有权利不用,过期作废! 况且今日,她还受了委屈呢? 虽然她自认没有受委屈,但不妨碍后宫妃嫔们觉着她受委屈了。所以拿一些安慰的东西也是应该的。毕竟她得宠嘛! “多挑些!”皇帝没意见,还道。 第47章 只会是万花争艳 第二日,康熙去上朝,沁柔去坤宁宫请安。 每个人都有每个人的事要做,每个人都有自己要扮演的角色。天底下的男人们的战场在天地间,而无一例外,女人们的战场在后宅之间。 这是由男人们划定了的界限。遵守,则活;不遵守,则死。 后宫人表现得都很良善。因为她有宠,沁柔知道。昨日虽然出了些事儿,但从坤宁宫回去之后,康熙就将她接去了乾清宫,不光一个白天,夜晚也将她留宿了。 男女之间,又是这种似情人的关系,一晚上,如果说是纯睡觉,哄鬼鬼都不相信。 况且,虽然沁柔不再承乾宫,康熙给的赏赐,昨天就已经送到了承乾宫贞顺斋。 谁敢说沁柔无宠呢? 况且还是李德全亲自在承乾宫正门前等着。 宫里有些秘密,是人尽皆知的!有些秘密,是人终其一生,也不可能探究到的。 康熙的态度摆在那里!也没谁会寻找她的不快。 “瞧着哈达妹妹的气色好了许多,咱们总算是放心了。”董庶妃是个看起来很舒服的女人,她仔细瞧了瞧沁柔的脸色,而后才好似松了一口气,笑着开口道。 沁柔一愣,反问道,“有吗?”但又很快扯了扯嘴角,摸了摸自己的脸,“我未曾生病,一般也就生病的时候气色上会差上一些,平常时候,都是很好的。” 沁柔简单地回答董庶妃的问题。 “我倒是觉着,或许是因为皇上宠爱的缘故。哈达庶妃的气色会好上许多,也不奇怪!”都拉格尔齐氏谈笑道。 进宫二十多天了,将近一个月的时间。但新庶妃中真正侍寝的唯有哈达纳喇庶妃一人,外加李庶妃、皇后、钮祜禄妃娘娘能分得一些宠爱。而老庶妃们都还能做得住。 都拉格尔齐庶妃自认也是个坐得住的人,但也难免会泛起一丝不确定来,心烦意乱,她自然也是想要侍寝。不然这个日子怎么过! 倒不是说皇后娘娘苛待,而是皇后娘娘已经十分优待了,但是庶妃的位分摆在那里,吃穿用度都粗糙,都拉格尔齐庶妃在家也是娇养的格格,怎么过活都不合心意。 就更想得宠了。只要得宠了,日子就会好过许多。 但得宠,哈达纳喇庶妃又一直在前头杵着,皇上也瞧着迟迟没有宠幸新人的意思。她性子虽然稳,但到底不如意之处颇多,难免就心生急躁了。 老庶妃们各自低眉顺眼,对这种情况也不觉得奇怪!这批新人算是能坐得住了,之前才有一个白庶妃出手,如今其余庶妃们坐不住了,也是常事。 何况如今也不算什么?不过是话里带几分酸气而已。 众人眼观鼻、鼻观心。都没有要接话的意思。 “可不是嘛!”李庶妃道,“你是没看昨日,人还在乾清宫呢?赏赐就已经成箱地抬到承乾宫去了。” 她也不得不承认,光瞧着这些举动,谁不得不承认一个事实,哈达纳喇庶妃确实得宠。 不过宠爱最经不得时间的考验,李庶妃不怎么放在心上,一时得宠不算什么,一直有宠才算本事。 一时的宠爱算什么呢?盛宠不衰才是真正的本事呢? 还有得瞧呢!所以她倒是不急躁。 她进宫十年了,康熙四年皇上才正式宠幸嫔妃,这么多年,比她得宠的,大有人!但如她一直有宠的,又能有几人。 况且,后宫嫔妃,谁不是棋子,谁知道皇帝把人放在哪里。 李庶妃自认对皇帝的本性也有所了解,凉薄又多情,宫里不会有一枝独放存在的,最终,都会是万花争艳。 就算这一次有些出格,也不是例外! 皇家总是有例外在的。 但这并不妨碍,她也补上一句。 “昨儿还是早早地,李公公就在承乾门前等着了,听闻哈达妹妹甫到承乾门,连门都没进呢!就叫李公公接到乾清宫去了。”马佳庶妃抚着她的大肚子,也微微笑着说了一句。 马佳庶妃也不是一直得宠的。 她在六年生下了大阿哥,那时候宫中唯有这一个独苗苗,又是皇上的长子,皇后娘娘,以及后宫的嫔妃对她也多有礼遇。 不过那时候她宠爱倒没那么多,反而是大阿哥不太好了之后,她的宠爱才又渐渐多起来。直至怀上肚子里这个! 如哈达纳喇庶妃这般的盛宠,她是没有享受过的。人总是得陇望蜀,不患寡而患不均,她总是心里有所不舒服。 何况孕妇情绪多变,她如今又怀着龙胎,还是已故大阿哥的生母,自觉还是有底气的。自然就有几分随心而为了。 况且,她往日里尚且还能容忍,但昨日白庶妃都敢出手害人,还直奔人命而去,她就更自觉能说两句算话了。 能刺激得第二个‘白庶妃’出手更好。 人生于世,总是盼着敌人倒霉的。 何况,她们也不是在说什么坏话,都是在说一些‘好话’! 承乾门是承乾宫的正门。 沁柔依旧低眉顺眼,不说话!说什么呢!无论什么话,都像是辩解。所以还是那副样子。 皇后脸色不变,得宠不得宠的,她也见得多了,若是这就变了脸色,就不是皇后了。 何况,她这个皇后,也从来不只是一个虚名! 皇后含笑道:“皇上喜欢,后宫嫔妃,除了开枝散叶,便是叫皇上开心。总不能皇上处理政事已经够疲惫,回到后宫,还要继续疲惫下去,皇上开心高兴了,赏赐什么!那都是应该的。” 皇后倒是贤良淑德,对于所有人,都是贤妻,都是贤后。 “皇后娘娘贯来贤良。”钮祜禄妃也微微颔首,附和。“臣妾也如娘娘一般,这般认为。” 不管事实是不是如此,只要说出来!就是事实。 尽管她们都心知肚明,有些位置,是旁人取代不了的。比如皇后地位的决定,李庶妃的象征意义、以及她身后的钮祜禄氏一族所代表的意义。 皇后对着众人道:“你们也要如此认为才好!”皇后微微停顿,而后又继续道:“咱们大清传下来的规矩,三年一选秀,便是为皇上以及宗室,添加侍奉的秀女,以便侍奉好主子,叫主子在处理政事之余,能放松心身,以及为皇家开支散叶。” “是,奴才等明白的。”众人面面相觑,应道。 第48章 有心 请安过后,沁柔又回了贞顺斋。她的生活贯来如此,三点一线。 博和里庶妃和乌苏里庶妃一处。乌苏里庶妃是个圆滑的人,她的圆滑让她不能拒绝人;也或许是因为她与博和里庶妃之间的感情要深一些,所以与旁人的感情就微不可见!因而她依旧选择与博和里庶妃更处得来。 沁柔就是那个‘旁人’。 但沁柔素来是没有被孤立的概念的。她本来就独自一个人,也不需要朋友,哪怕是孤立,在她眼里,也是她在孤立全世界。 因而乌苏里庶妃待她礼貌,人待我以礼,我以礼回之,沁柔也只微微颔首,随便博和里庶妃和乌苏里庶妃往西配殿与后殿而去。 “庶妃!”回了贞顺斋,福顺和苍子都在殿里伺候着。 每日里请安时间固定,虽然散了的时间会有细微的区别,但大致时间还是有的,也大概能估算。 昨日沁柔被接走的消息,他们自然也是知道的。不过就算沁柔不在,他们二人也只好好地守着贞顺斋。 如今贞顺斋也是宫里的热灶。多少人想进这里,还进不来。 得宠的人,话语权究竟有多大,谁也不知道。 宫里贯来不缺得宠的人,宠爱程度的深浅,也各有区别。 要说宫里最好的去处,当然是皇后的坤宁宫和钮祜禄妃娘娘的永寿宫。永寿宫是西六宫之首,而如今,东六宫之首景仁宫空置。 但坤宁宫和永寿宫。多少双眼睛盯着呢!岂是谁都能进去的。能力手段背景门路,样样不差。才能有大可能性撞大运进去。 皇太后的慈仁宫与太皇太后的慈宁宫,自然也是个好去处。按理了说,不必参与后宫宠爱,皇太后、太皇太后皆地位遵崇。 不过慈宁宫和慈仁宫,哪里是旁人能挤进去的呢? 光是分到庶妃们身边伺候,就要他们耗费大力气。何况还是得宠的庶妃。 只要他们不想干,有的是人想进来。盲投竞争都那么大,何况如今这方已然显示出了胜率。 “李公公昨日送来的赏赐,奴才等暂且收到了一旁,庶妃可要瞧瞧。”福顺笑着迎上来,庶妃得宠,他们出去办事都要简单许多。 人都是欺软怕硬的,这个道理在宫里尤为适用。 “瞧一瞧吧!”沁柔道。赏赐啊!多么遥远的词汇,如今也是常态了。不瞧一瞧怎么行。沁柔有些许的怅惘! 很快,那些许的怅惘也散了,如果不是因为有赏赐,只怕这宫里给她脸色瞧的多着呢!有赏赐!意味着有宠爱啊。 沁柔带回来的布料都是丝绸,材质都极好,颜色皆是偏色,是在规矩范围之内。首饰也以金银为主要材质,或镶嵌玉,或镶嵌珍珠,粉色的。 鲜少镶嵌玛瑙,因为上佳的玛瑙颜色极正,而不好的玛瑙,也送不到宫里来。玛瑙是正色,不在庶妃能佩戴的饰品范围之内。 这是事实! 沁柔说瞧一瞧,只坐在贵妃榻上喝茶,福顺他们自会把赏赐搬过来。小满被训练了许久,如今也渐渐得心应手起来。 福顺与苍子去搬了赏赐过来,她便扶了沁柔坐下,又转身去奉了一杯茶上来。 福顺与苍子应道:“哎!”他们就乐意忙起来。需要用他们便意味着有用,有用便意味着他们能展示自己的能力。能力能入眼,便意味着不可被替代。 宫里,最怕的,就是被替代。没用的人,是活不下去的。从史至今,都是这个选择。 福顺、苍子很快抱了绸缎和首饰过来。沁柔瞧了瞧,颜色都是偏色,她还拿了一些金瓜子和银瓜子。 沁柔学过政治!经济基础决定上层建筑的至理名言,时刻刻在每个初高中生的脑子里。至死不渝! 所以有钱,不被人养,才是自由的基础。不然大户人家嫁女,怎么会十里红妆呢!从出嫁到死,从婚床到最终会用上的喜木,那就是女孩儿的一生啊。 “送去魏绣娘那里吧!叫她给为绣一个平安双福吧!大俗大雅,也俗气谢。其余的,看什么花儿漂亮合适,也给我绣一些上去。都漂亮了嘛!自然要更漂亮些。” 魏绣娘是前些日子皇后娘娘开恩,内务府拨到承乾宫的绣娘。 “那庶妃瞧着,哪些花儿好看。”福顺笑着递上了一本小册子,上面皆是宫中嫔妃们在宫装上会常绣的文样! 机会总是留给有准备的人。 沁柔看了他一眼,她记得,宫中有这些纹样,但也是掌握在针线房里,无倚无宠的庶妃过去,哪里有你选择的余地;便是有倚有宠的庶妃过去,也会被卡着规矩吃一些排瑄。 谁能比内务府的奴才更懂规矩呢! 他们就是靠这个吃饭。 各个宫室没有,显然是有心准备的啊。 沁柔兴致勃勃地接过来,翻开了纹样地册子,好厚的一本,她也不光自己发表意见,“你们也瞧一瞧,哪个纹样配哪件衣裳比较好,又和哪样首饰能配起来。” 沁柔大方地将册子摊开,坐在榻上极为端正,一耳三钳轻悦夺目,人也极为贵气。 倒是宫女们,一耳唯有一钳。 “如今正是九月里,咱们殿外又有一棵桂树,桂花儿正是绽放的时节,不如也应一应景儿,叫魏绣娘在一件衣裳上绣上桂花儿,浅浅的淡香儿,铺面而来,岂不很好。”小满一拍手,赶紧就提出了意见道。 沁柔住在贞顺斋,最满意的就是那三棵桂花了,淡香扑鼻,花朵儿眼色又好看,星星点点的,如同夏天夜里的星子,不必远游,一抬头,就是美景。 那份美丽、以及独美!岂能不喜欢! 沁柔就喜欢这种星星点点、又团团簇簇的小花儿,像牡丹、芍药这种大气的,她虽然也会眼前一亮,也能说出漂亮二字,但还是欣赏不来。 “嗯!这个主意倒是不错。嘱咐魏绣娘,绣的时候,用淡色的颜色,不然好好的一件衣裳废了,我还要找她的麻烦,划不来。”沁柔守着规矩。 但她也不会因此认下不属于她的亏。 女为悦己者容。总要取悦自己的! 第49章 帝后谈话 “昨日白氏的事一出,臣妾瞧着,后宫的庶妃们都有些坐不住了!”坤宁宫内,赫舍里皇后与皇帝各自坐在了榻上,而皇后也接过了圜燕手中的茶,而后给皇帝奉上,柔声细语地开口道。 至于纳喇庶妃什么的,皇后不会提,这是她作为皇后的度量。 康熙帝整个人都要放松许多,皇后与他是少年夫妻,也一直都是他的贤内助。无论是皇后,还是妻子这个身份,他都是满意的。 “不必理她们!”康熙喝着茶,淡淡地道。样子不甚在意,“朕登基多年,亲政不过两年,那些老匹夫,个个算盘都打得响得很,后宫庶妃们既然已是天家嫔妃,自然就要守得住天家规矩。” 皇帝若是一逼就就范的人,如今前朝后宫就不会是这个格局。 “臣妾明白。”皇后道。她也不着急,顺势处理白氏,也不过是杀鸡儆猴,以免乱了规矩。 “后宫的庶妃们,都是进宫来侍奉皇上的,若是不能讨皇上欢喜,也是她们无用。”皇后笑着道。 前朝后宫息息相关,历来是帝王的头疼事。就说后宫里,家世尊崇的庶妃,也贯来要过得舒适些。 钮祜禄妃是其一,李庶妃就是其二,如今又多了一个完颜庶妃。皇后心里都有数。 “这是自然。”皇帝抬起头来,看了看皇后,笑着道。 历代帝王,喜欢谁,不喜欢谁,康熙自己就清楚,是不喜管束的。既是帝王,难道连宠幸哪个女人都做不得主? “臣妾瞧着,完颜庶妃这一个月,倒是颇为本分,一贯宠辱不惊的样子,倒是有几分臣妾与钮祜禄妃的风范。”后宫里皇后重点关注的人物,没几个。 钮祜禄妃、李庶妃、完颜庶妃,叶赫纳喇庶妃,马佳庶妃、以及尚在名单上摇摇晃晃的、模糊不稳当的哈达纳喇庶妃。 这些人都有一个共通点,她们都有特殊点。 钮祜禄妃满族老世族出身,李庶妃也令族钟祥,马佳庶妃育了皇长子,叶赫纳喇庶妃出身叶赫纳喇氏,乃是四大辅臣之一苏克萨哈的叶赫纳喇氏,进宫后就一直得皇帝宠爱,还是皇三子的母妃,皇三子夭折后,又诊出怀了腹中的皇阿哥。 可以说,如果皇三子未曾夭折,她一定会是宫中头一个育有两个皇阿哥的嫔妃。 就是马佳庶妃,威胁都没她来得大。虽然马佳氏育有皇长子,但当年,皇长子落地后,皇上、太皇太后、皇太后对皇长子承瑞固然十分宠溺,但对于马佳庶妃,虽然有优待,但却未有太多偏待。 她所有的偏待,都是皇长子带来的,而不是皇上、太皇太后、皇太后欢喜,带来的。 叶赫纳喇庶妃的偏待,固然有她诞育皇三子的原因,但又何尝不是皇上喜欢的原由。 哈达纳喇庶妃,则是因为她的盛宠,便是钮祜禄妃入宫之时,皇上也不过一连宠了五日。 之所以尚在摇晃,是因为皇后清楚,皇帝素来是城府深沉的人,后宫妃嫔、前朝朝臣,以及存在不存在的人,都可以作为棋子。 皇后便是极端聪慧,也摸不清皇帝究竟把哈达纳喇庶妃置于何处。是棋盘上的专属位置吗? 帝王家的宠爱,总是带着水分。可能有三分,却表现出来了十分;可能有十二分,却只表现出来了七分;也可能是满分宠爱,于是皇帝也毫不吝啬,表现出来。 不过她明白,皇上对哈达纳喇庶妃,必然是有几分喜爱的。不管怎么样,她不会去破坏皇帝的布局。不然,皇帝便是对她这个皇后有多满意,就会心生多深的不满。 完颜庶妃能够进宫,自然不是明面上的理由那么简单,她家世卓越,血缘也贵重。可以说,这一批进宫的庶妃里,皇后重点名单上的人物,就是她! 不只皇后关注着,钮祜禄妃也看着;还有慈宁宫太皇太后,这可是重点人物,完颜庶妃能够进宫,哪怕不是她的手笔,也与她有密不可分的关系。 皇上不希望后宫里再有蒙妃,尤其是蒙古各部亲王、郡王、贝勒的姐妹、姑爸爸、格格。皇后更不希望这些蒙妃进了宫来,不然皇后的位置,还会是谁来坐。 就是蒙妃甘心做一个妃位,但是太皇太后、皇太后在后宫中积年的经营,算谁的,会交到谁的手里,不言而喻。 一个蒙妃手里掌握着那么多人脉,即便她坐着这个后位,也坐得不安稳。 帝后夫妻,对于心腹大患,自然要提及一二。 所以对于蒙古血脉浓厚的完颜庶妃,皇后厚待,但同时也默自关注着。 “哦!”康熙来了兴趣,“能得皇后这般评价,想来这完颜氏确实不错。” 便是皇帝,也不得不承认,倘若没有皇后,倘若钮祜禄氏不是为家世所拖累,她作为皇后,一定是完美的。 自然,皇后也是极好的。她家世上确实不如钮祜禄妃了些,不过正好合适,皇后善解人意、又素来贤良,管理后宫也井井有条。 他们是患难夫妻,共同进退。皇后于他,自然是非常重要的。 “再瞧瞧吧!时间还短,便是看出来的样子,也未必是真性情。不过朕这后宫里,贯来喜欢不自作聪明、且安分守己的。”皇帝淡淡道。 虽然历任帝王都想将前朝后宫分开,但作为帝王,康熙帝确是清楚,前朝后宫息息相关。早已是不可分割的整体。 后宫里,蒙妃是必然要存在的,只是如今,皇帝不想后宫里再进一个蒙妃来。 即便太皇太后说了,只是进宫来作嫔妃,哪怕是如众庶妃一般的庶妃。皇帝也不允许。 人心不足,欲壑难填。就算如今是这个想法,彼日就不会生变吗?恩宠、子嗣、位分,总是得陇望蜀的。 大清,是爱新觉罗氏的大清,是帝王爱新觉罗.玄烨的大清,大清皇帝,已经混了太多蒙古的血脉,大清后宫里,也已经出了太多蒙古科尔沁的,地位尊贵的女人。 若是再增加,这天下,是不是姓爱新觉罗氏,怕是要另说了。 皇帝真心尊崇皇玛嬷,但在这一点上,他与他已故的皇父一致。后宫高位,决不能再只出自蒙古! 第50章 没变化才好啊! 帝后的谈话不得而知。 永寿宫中,钮祜禄妃仪态万千地喝着茶,大太监林寅亮在一旁伺候着,难得一片静谧。 待到钮祜禄妃喝完了茶,不急不慢地开口询问道:“皇上去坤宁宫了。” 钮祜禄妃是宫中唯一的妃位嫔妃,尽管后宫是皇后掌权,但也不妨碍她收拢心腹! 钮祜禄妃有这个能力,钮祜禄氏一族也敢为此托底。知道一些不算隐秘的事,于她不难。 “是,”林寅亮觑了觑钮祜禄妃的脸色,而后便回答道。“皇上素来爱重中宫,如今也不是早些年的时候,前朝汉臣们一直呼吁嫡庶有别,妻妾分明,皇上是圣明天子,所以素来爱重皇后。” 皇后也只是因为坐在了皇后的位置上,所以皇上才多有爱重。皇上爱重的,不单是皇后这个人,而是属于‘皇后’的这个身份。 “是啊!嫡庶有别,尊卑分明。”钮祜禄妃的语气听不出来什么不满,仿佛只是随口感叹、或赞美一句。 林寅亮低下了头,他想说,主子若是不喜,皇后也未必能继续在皇后的位置上坐着的。 钮祜禄妃乃是世族出生,钮祜禄一族在大清还未立国之时,便为大清立下了汗马功劳,大清立国及立国以来,钮祜禄家族如今的地位,都是铁血的军队和流血打出来的。 门生不说遍布朝野,但也威名震震。钮祜禄妃生母出自舒舒觉罗氏,与钮祜禄氏相比,家世上自是要低上一等,但也是古老世家出生。 赫舍里氏一族若非出了一个四大辅臣之一的索尼,拔高了家世,也不过是如钮祜禄妃生母舒舒觉罗氏一般的满族世家。 但却是皇后占了‘皇后’的名位,而钮祜禄妃却身居妃位,还是得欢天喜地地身居妃位。便是心里不舒服、不欢喜,也不过人之常情。 但林寅亮清楚,妃娘娘是不需要他打抱不平的。主子若是有心,早就出手了。哪里会有他们说话的余地。 林寅亮只是安安静静地等待着。钮祜禄妃似感叹,又似叹息:“皇后啊!素来贤良,是中宫,是朝野上下、内庭外闱公认的贤后,是天下贤内助的典范,皇上待皇后,一贯情深意重!” 钮祜禄妃好似在说服自己,眼中甚至有笑意,也不知道在笑什么,钮祜禄妃没有再说下去,“皇后啊!……” 一声遥远而又轻如鸿羽的叹息,消失在永寿宫中。 沁柔宫中,对于一切她都没有想法。因为不必想,皇帝,男人,呵! 她过得好,尽量地让自己过得舒心,就是最大的成就了。 至于宫里的风风雨雨!她就是一个身份卑微的庶妃,太皇太后、皇太后身份地位尊贵,还不会自降身价与她一个身份卑微的庶妃大动干戈。 若是哪一日,太皇太后与皇太后真的不能容忍她了,也只会让她悄悄地走,绝不会为一个奴婢闹得大动干戈,人尽皆知。 重点观看宸妃海兰珠、与孝献皇后董鄂氏。丧子之痛虽是人间巨苦,但人素来善于遗忘痛苦,怎么就抑郁而终呢! 难道那么多丧子的女人,她们就不活了吗?天下间确实可能存在视儿女如命的父母,但接连遇上两个,还都是万千宠爱于一身的皇帝宠妃!呵。 不过与她何干呢?反正她也不认为自己此生能达到宸妃海兰珠、与孝献皇后董鄂氏的高度。 所以她尚且接触良好,不会自己吓自己。 皇后又是个爱贤名的,爱贤名好啊!爱惜名声了,行事就不会那么张扬且失了规矩。 钮祜禄妃也是个不管事儿的,上头的几大boss都宽容了,她又有面上的宠爱,面上的日子就不会太难过了。 至于暗地里的,总不会比面上还要来得煎熬。 沁柔不关心宫里的变化,没变化才好啊!没变化她才有好日子过。 转眼又是一个月。 皇帝是个独断专行的皇帝,不是人逼了,就能就范的,怕是反而多此一举,激起了他的逆骨。 总而言之,在这一个月的时间里,皇帝也未曾宠幸了新进宫的庶妃,庶妃们一开始还着急!不过也再没冒出第二个白庶妃来。 到最后,她们都没脾气了。皇上不喜欢,不招幸。皇后娘娘虽然宽和,却也让她们耐心等着,皇上总会招幸的。 她们都没脾气了。 争宠的心气儿也提不起来。白庶妃的前车之鉴摆在那儿,自从被禁足后,就再没出来请过安。 自然,她们也不会到启祥宫去探望,便是启祥宫原本住着的嫔妃,也恨不能绕着白庶妃的寑殿总,生怕沾上了一点儿,被皇上惦记上。 本来就是这么现实,锦上添花易,雪中送炭难!何况没什么感情基础、也没什么利益基础的存在。大家还是别谈感情了,伤利益! 只不过看沁柔的眼光,都带着千般情绪来。她们也不是没有想过在沁柔身上使法子,只是瞧着当真要一人独美还是怎么着。 贞顺斋的沁柔一句性喜清净,不爱接待人儿,就把人打发了。就连贞顺斋的大门都进不去。 承乾宫除贞顺斋外的另外由博和里庶妃、乌苏里庶妃居住的寑殿,庶妃们倒是进得去,可来来去去的,皇上他就是瞧不见人啊!庶妃们能有什么办法呢? 她们都人心惶惶,如果不是皇后娘娘、钮祜禄妃娘娘、以及另外的庶妃处也没少了宠爱,她们都要担忧着是不是要出一个宸妃、孝献皇后了,那她们的未来在哪里! 但上面皇后娘娘、钮祜禄妃娘娘都还坐得住,新入宫的庶妃们也就或明白、或安慰自己,皇上只是短时间不想宠幸新人。 她们也只能这么劝慰自己,熬着。 这么一熬,就熬了一个月。熬到她们快要心生放弃,或许此生都不会承宠的错觉。 不过沁柔在新庶妃中的人缘算是一落千丈了。新庶妃们不喜欢她!谁会喜欢分了大部分蛋糕还不流出一星半点的竞争劲敌呢? 而老庶妃的团体中,沁柔也融不进去。资历她没有,宫中的庶妃们,谁会喜欢霸着皇宠不罢手的人呢?谁说老庶妃们,就不想得宠了。 而沁柔,也不稀罕任何人的好人缘。 她更喜欢孤立大部分人! 都是些不能提供价值、反而有可能反捅一刀的对手,要她们的好人缘做什么。 第51章 不停留 “这几天,就要宠幸新入宫的庶妃了。”温香软玉在怀,康熙微低下头,嗅了嗅怀中人的秀发。闲聊似地开口道。 沁柔窝在康熙的怀中,她本就是懒怠的人,对于时刻黏在康熙身边,又一贯接受良好。有一个人肉垫子,简直就是懒人的福音,谁会不高兴呢? 沁柔躺得正舒适,闻言,好一会儿才反应过来。新入宫的庶妃们,除了她,别的另外十一个庶妃还未曾侍寝过。 沁柔知道早晚有一天。庶妃们入了宫,皇帝不可能当摆设,不宠幸。 不要高看帝王的宠爱!比如宸妃、孝献皇后是历史都承认的偏爱,但也避免不了帝王一个接一个地宠幸新人,并且,一个连一个皇子皇女接连落地。 百花齐放才是常事。何况即便新庶妃们没侍寝,宫中的老庶妃们,也有承宠的。 况且,沁柔也明白,新人中唯有她一人侍寝这样的日子不会持续太久,它此时已经来得够慢,如今真正出现了。沁柔也不会值得惊讶。 只不过乍然听到,她还是会有一瞬间的怔愣。人总是需要一点时间反应,也总是需要一点时间让大脑接受信息。 只是,她想,她还需要为自己谋些许的福利。 天下大势不可挡,那便顺势而为,并从中取利。 沁柔翻过身,一双干净明媚的眼睛看着康熙,踌躇了半响,唇角微动,还是问出了口。道:“那么,皇上还是一样喜欢我么?” 她想要为自己谋取福利,有没有皇帝的宠爱,生活环境是天上地下。可以跟皇帝的宠爱过不去,但不可能跟良好的生活品质过不去。 倘若她要是有不依靠皇帝也能过得舒适的底气,那么沁柔一定不会太在乎皇帝的宠爱。 毕竟,这就是掌握她生活质量的财神爷啊!下个月吃草还是吃土,就全看他了。 “当然!”皇帝笑了笑,忙不迭哄道,“她们岂能与柔儿比。”。后宫庶妃们,只有出奇一致的无视,不会有同等重量的宠爱。 皇帝是不会偏心,只是‘皇帝’的偏心,一般人也看不到。 男人的话听三分。沁柔不会太放在心上,在她这里是这个说法,谁知道在别人那里,会把她贬低到哪里去。 但这并不妨碍沁柔应和,低声地应了一句,“嗯!”而人也如同蝉蛹般缩进了康熙的怀抱中。 从下往上,将康熙抱得死紧。 康熙帝安抚地拍着她的后背。 良宵共度,男女低吟,情人情意绵绵,缠绵声起,时时不绝。 翌日早起,再未提起这个话题,在贞顺斋里用了早膳,与皇帝一道用膳,规矩极重,用膳完毕,沁柔乖乖送皇帝到门口。 “朕走了!”康熙怀抱来一下沁柔,也在她面颊上轻轻一吻,沁柔眨了眨眼睛,康熙放下了她,转身出门,大跨步离开。 正如这个人,正如他的野心。是遇佛杀佛、遇神杀神,杀性极重的。皇帝的身份、皇帝的地位、以及他的性格,如同他走路一般,注定了不会为任何人、任何物、抑或,任何景致停留。 待康熙帝远走,福顺走上前来,微微低了头道:“庶妃恕罪,奴才有一逆耳之言,不得不禀。” 沁柔看着他,只眨着眼睛,面色不变,福顺只低着头开口道:“庶妃需知,后宫宠爱,能圣宠一时,然而终究毫无根基,若空中楼阁,风雨起而坍塌之;庶妃还是要有子嗣才行,无论阿哥、格格,有了子嗣,才能正式站稳了脚跟。”没有阿哥,便是一个格格也是极好的。 福顺不否认他想过活得更好,正因为如此,他才更加要规劝庶妃,自他进了贞顺斋伺候纳喇庶妃起,纳喇庶妃又有宠爱,他们便已经是为一荣俱荣、一损俱损的关系了。 况且,私心里,纳喇庶妃若是保持着这样的势头,膝下又有阿哥、格格撑腰,未必不能过得很好。 错了,在宫里,是要有活着的阿哥撑腰,才会过得极好。 不过宫里早期的孩子都活不下来,她傻了才会想要生孩子。 真实地想法沁柔素来不会袒露在人前,沁柔为难,“子女皆是缘分,再是我想,也不是就能有的。” 沁柔一副,她也很着急,但就是没有的模样!然而实际上,她巴不得没有! 有了不一定能生下来,生不下来倒还好,不过一滩血水,伤心也没有那般久远;但若是生了下来,十月怀胎,同呼同吸,血肉相连,有个不好,更是要人性命。 龙种凤胎自然难怀!不然也不会有那么多嫔妃们,求神拜佛,求医问药,就是不能生下一个孩儿了。 “庶妃得宠,皇上又一贯厚爱,赐予龙精,允许庶妃诞育小阿哥小格格,再有些日子,庶妃定然会怀上的。”福顺也有些愁。 宫里自然不是每一个嫔妃都能诞下龙种,就说先帝的恪妃,也是多有承先帝雨露,如果说孝献皇后董鄂氏吃肉,那么先帝恪妃就还能喝汤。但她就是从没怀过! 福顺也愁,他不愿相信庶妃会是恪妃那般没福气的人。 况且,他作为奴才,总不能将焦虑带给庶妃,故而便宽慰道。 况且,不能生,也有不能生的活法。福顺已经在想着,倘若庶妃不能生,他该准备什么后手了。 抱子?夺子?抑或是别的出路,福顺在心中盘算着。 “走吧!去给我更衣去,好去给皇后娘娘请安。”沁柔也不管几人是什么想法,想要背叛的,无论怎么样,都会走上背叛这一条路。 倒是给皇后请安近在眼前。皇后不叫她好过,她就没好日子好过了! 坤宁宫中的皇后娘娘,才是她的另一位直接领导人员。县官不如现管,现管的态度,直接会决定她生活的愉悦程度。 沁柔出门,她也不需要等任何人!博和里庶妃和乌苏里庶妃在身后,“昨儿又是她侍寝。” 博和里庶妃语气有些不忿,她也不敢去当着纳喇庶妃的面说,但与乌苏里庶妃抱怨一二,还是可以的。 “你也说了,纳喇妹妹有宠爱,你日后别再说了,”乌苏里庶妃低声劝解道。 回头她知道了,她们怎么办!纳喇氏有皇上的宠爱在,便是皇后想要处置她,也要顾虑几分,她们可没宠爱在。 皇后娘娘处置她们,比处置一条狗还要轻松。 “我知道了。”博和里庶妃也不是不懂事!但有旧怨在,又不能化解,她最近都缩着脖子做人了许多。 觉着受气,在暗地里的时候,就想要出出气。 第52章 请安时事 庶妃们皆在坤宁宫殿外候着,皇后、钮祜禄妃未在,去慈仁宫、慈宁宫给太皇太后、皇太后请安,正好是皇后、钮祜禄妃前往慈宁宫、慈仁宫给太皇太后、皇太后请安的日子。 沁柔等人都已有经验。皇后、钮祜禄妃去慈宁宫、慈仁宫请安的日子,就会来得晚些。 不过庶妃请安的时辰却是不变的。皇后、钮祜禄妃去请安,是尽孝!她们又怎能因此晚了给皇后娘娘请安呢?那是对皇后娘娘、皇太后、与太皇太后的轻慢。 冬天这样的日子,该怎么办呢?沁柔脑子有些发散,思索。 能进入正殿里还好,起码还有炉火;而在殿外等着,只能干冻着。那岂不是活受罪吗?但活受罪也只能受着。 为人妾室,总是要低人一等,尤其宫中庶妃,不过是可赏赐属下的物件。清早期时,即便是诞育了皇子的庶妃,如若汗王愿意,也可将其赏赐下属。 近些年因历代帝王对于汉治的推崇,庶妃们的身份地位虽然依旧卑微,但时机上,已经是经历了三朝提升的结果。 不怪历代帝王登上帝位、皇位后,皆推崇以儒治国。瞧儒家经典、儒生们将帝王吹捧得多好!‘受命于天,既寿永昌’、‘普天之下,莫非王土;率土之滨,莫非王臣’、‘君要臣死、臣不得不死’‘苟利国家生死以,岂因祸福避趋之’。 一字一句,皆是在给臣子洗脑,给无知百姓洗脑,用病毒似地言语推崇个人崇拜。 把帝王放到神翕里,把皇室碰上了天;把百姓低低放下,放进了尘埃里,不过是还能大喘气的傀儡、还能大喘气的工具。 易地而处,她也会喜欢这样的一批脑残。 沁柔思维发散很快!不一会儿。 坤宁宫一名大宫女大从正殿出来,面容清秀、五官端正。后宫主子身边伺候的大致如此,更别提是皇后身边躬身伺候的人。 这大宫女便是丝雨,沁柔识得她!皇后身边四个大宫女,圜燕、苦夏,丝雨,冰燕。 圜燕、苦夏是内务府调教出来,选到皇后身边伺候的宫女;丝雨、冰燕是皇后娘娘当年被册立为后时的陪嫁。 丝雨走出门来,与殿外等着的庶妃们浅浅行礼,唇角扬起一个易于辨认的弧度,那是宫女们由内务府特训出的标准的角度,是笑得最合适的角度。 丝雨与众人道,“皇后娘娘、钮祜禄妃娘娘前往慈宁宫、慈仁宫与太皇太后娘娘、皇太后娘娘请安,请诸位庶妃们且等着。” “是。”众人皆应道。后宫中为二尊贵的皇后、钮祜禄妃皆去向太皇太后、皇太后请安,剩下的她们,都是未有资格一道前往的。 谁也不比谁尊贵! “叶赫庶妃请先坐着等着。”丝雨嘱咐的声音不失恭敬,一位小宫女搬来了秀墩子,给站着的唯一怀着孕的叶赫庶妃规矩地奉上。 “多谢丝雨姑娘。”叶赫庶妃作为还请着安的唯一的孕妇,轻声道谢道。无视了众人或明或暗的目光!自从马佳庶妃孕期满七个月,不必前来请安。 宫中的规矩一贯是如此的。也不能说是规矩,只能说是潜规则,皇后贤德,嫔妃有了孕后,为表重视,除宫中原有的规矩外,皇后还多有照顾。 比如:待诊出有孕后,直至满了三个月、正式坐稳了胎,再去请安;亦或是怀孕满七个月之后,便正式免了有孕嫔妃的请安。 马佳庶妃如今怀孕,已有大约八个月了。早在一月前,就不必来请安。 叶赫庶妃出身低微,秉性聪慧,是从来清楚,阎王好见,小鬼难缠。皇后身边伺候的宫女,得罪不得。 主仆一体,主辱仆及,反之,仆辱主辱。皇后的颜面不能有损。 而打狗还得看主人,皇后身边的大宫女,可比狗腿子还要重要得多。便是她自己,哪怕是怀着身孕,亦是不敢与皇后身边的大宫女比的。 众位庶妃们都接受了宫中对于怀孕嫔妃的优待,不接受又如何,羡慕嫉妒恨又如何,事实也不会改变。 除非能够除去有孕妃嫔肚子里的那块肉!皇嗣若是没了,自然是要查的,如果做得干净、不留痕迹,自然万事大吉;如若不然,自然是要为此付出代价的。 满宫的妃嫔中,能达到这一点的人,屈指可数! 不过宫中如今享受了怀孕优待的人,寥寥无几。至少与康熙皇帝如今嫔妃的数目比起来,基数甚小甚微。 庶妃中唯有马佳庶妃、叶赫庶妃一枝独秀。丝雨宣完了皇后懿旨之后,又再度进了殿。 “马佳姐姐这一胎,怕是快要生了罢!”沁柔听到身后有一名庶妃低声道。也不知是什么想法,竟然谈起了这个! “对,满了八个月了,太医已然给出了预产期,大约在十二月三十日左右。”另一名庶妃也低声道。 她们声音都极小,毕竟是在闲谈,即便皇后娘娘不在,或者正是因为在坤宁宫,她们也是小心翼翼的。 沁柔百无聊赖,这种也算私密话吧!也不知是何想法,竟然没有回到自己的寑殿中去谈,而是在这里不算隐秘地提及。 “瞧着马佳姐姐如今的模样,与怀着大阿哥的时候差不多。”另一名女声也低声回道。尤其在提及大阿哥的时候,声音更是悄悄地放低了许多。 “是吗?”这一道声音不知出于什么心情,好似有些许的惊诧,百般滋味在心头。 “是,我瞧着也是。你进宫得要晚些,或许不知道,马佳庶妃坏大阿哥之时,也是这般模样,最迟一月初,咱们宫中又要多一位四阿哥了。”这名庶妃肯定道。 宫中已排行三位阿哥,大阿哥、三阿哥夭折后,排行顺延,若马佳庶妃腹中的那一位,依然是小阿哥,排行为四,四阿哥! “马佳姐姐福气真好。”女声中的羡慕溢于言表,轻易就有孕罢了,一有身孕,还都怀的是阿哥,可把嫔妃们羡慕嫉妒坏了。 沁柔听着八卦!虽然她清楚马佳庶妃定然会生一个阿哥,但人总是八卦的,从别人口中听来,又是别有一番滋味儿。 难免也用了几分心听着。 第53章 有利爪 众庶妃们等了很久,随着时间渐渐流逝,原本皇后与钮祜禄妃该从慈宁宫、慈仁宫请安回来的时辰渐渐过去,皇后、钮祜禄妃还是不见人影! 沁柔也等得不耐,她人本来就没吃过什么苦,前世娇宠着,今生受的苦楚最大也就是漠视,但体力苦却是没受过的。 进宫学规矩时,也尚能忍受,毕竟不是来宫里做奴才的。 其余的庶妃们也渐渐等不住了,众人面面相觑,刚开始还能等得住,但时间渐渐长了,也等不住了。 皇后、钮祜禄妃每次去太皇太后、皇太后处请安的时间纵然会有所区别,但也相差不会不大。 太皇太后、皇太后或许年纪大了,抑或是有别的原因,纵使要为难皇后娘娘与钮祜禄妃,也总要有原因在。 事出突然,必然有因。 宫中稍微有些经验的人,都有所不安。心中也有所揣测。 这种情况以前也有所出现,大多在已故大阿哥、三阿哥不太好的时候。 想着宫中如今现存的三个孩子,不管好不好,有些许揣测的庶妃都心绪难安。 “不知坤宁宫中哪位姑娘或是姑姑有空,还请姑娘替我问上一句,我想问一问,皇后娘娘、与钮祜禄妃娘娘,如今可正忙着!”董庶妃坐立难安!宫里唯有三个孩子,她的二格格如今不过将将六个月大的年纪,这个年岁的孩子,最是容易生病! 董庶妃难免有些不安。 她到底就这么一个孩子,哪怕是个格格,哪怕不曾养在她的身边,她也时时刻刻挂念着。 若是有一丁点不好,她便心中百般焦虑担忧、寝食难安。 不过是个格格,宫里容得下的,对不对?董庶妃心绞痛着,但她其实清楚,宫里格格生活更是艰难。 因为其一,她们不似阿哥般受上位者的重视,上行下效,上位者的态度就已经决定了奴才们的态度,因为格格不受重视,所以奴才们就没有那么多的敬畏之心。 奴大欺主!欺的大多都是宫里或是皇家宗室里的格格。 董庶妃自己就是正黄旗包衣奴才出身,深知奴才们根子里的恶性。 但一想到那些手段用到她的二格格身上,董庶妃杀性顿起,她想将那些奴才碎尸万段。 纵使在二格格身边有安排人,但在未知结局前,董庶妃还是心中不安。 而其二,格格到底是皇家子嗣,自然也是尊贵的,但比起来,又没那么尊贵。奴才们也好、后妃们也罢,人身上的劣根性都只会只多不少,柿子都拣软的捏,心态亦是,恨人有、笑人无。 不敢动了阿哥的,手段皆往格格们身上使。而且,宫里便是生母,很多时候,也不会有那么在乎格格。 而且,因为上位者不那么上心,没那么在乎,底下的奴才盂方水方,追查力度也不会那么大,也更容易令加害者逃脱惩罚。 重者恒重,轻者恒轻。上头表现出来一分,下面体现出来的轻看,就有五分。 所以宫里面,公主格格们看着都鲜亮,但不得宠爱的、地位底下的,处境着实艰难。就因为不是男儿,不能传宗接代! 长大了之后又要去人生地不熟之地联姻。 比起阿哥们的待遇来,简直天差地别!连带着身边伺候的奴才们,大概率也要跟着背井离乡。 实在腹背受敌,竟处于四面楚歌之地。 好不好全看运。 董庶妃对于宫中格格的境地一直了解,正是了解,才更加担忧!即便伺候二格格的奴才们同她一样,皆是出自上三旗包衣。 但也因为只是她些许的揣测,所以即便她有所担忧,却是面上不好表现出来的,只能旁敲侧击地打听一些消息。 坤宁宫中,如今在一旁伺候着的,不过是个三等宫女。 皇后身边能人无数,能叫皇后重用的,有嬷嬷、一等宫女、或是大太监等人在;便是再不济,也还有二等宫女听使唤。三等宫女,能叫皇后记住一个名字都是大幸。 不过宰相门前七品官,一般人也不敢轻看了。打上了皇后的标签,便是与其言语,都要谨慎几分。 求人说话办事,更是要陪着笑脸。 宫里背主是大忌,奴才与别宫的主子或是奴才交好,更是忌讳。严重的,甚至有背主的嫌疑。 董庶妃深懂里面的潜规则,毕竟这可以说是她的强项。 因而董庶妃便笑着道:“我力薄,但倘若皇后娘娘有能用得到我之处,我必然全力以赴为皇后娘娘解忧。” 底下的奴才说好使唤也好使唤,说难使唤也难使唤,董庶妃自己就是这个出身,大部分时候能摸准了奴才们的心思。 这小宫女原本也不敢自己拿主意,不过一听董庶妃而后之言,就更不敢自己拿主意了。奴才不需要太大主意,只需要能做事就好了。 她自己拿不定主意的,就只能去回禀皇后身边的大宫女活大太监了。 总而言之,是要能也敢拿主意的。 “这……”小宫女的脸上原先浮现了一抹为难,她不过坤宁宫一个三等宫女,哪里敢擅离职守;董庶妃也正是因为见她为难,才又补了那么一句。 她便能放心去请示坤宁宫的大宫女或大太监了。因而便跟着回话道,低眉顺眼,语气也不轻不重,整个人完全被束缚在规矩之框内。“庶妃稍等,待奴才去请示了丝雨姑娘。” 宫里十个人能有一百个心眼子,因而董庶妃说话做事都极为注意、小心。 她要的就是这小宫女去请示。董庶妃道:“这是自然。” 众庶妃们皆只是冷眼看着,有孩子的着急,没孩子的,急了一会儿又不急了,左右刀子也不会落到身上,等一会儿也无妨。 “董庶妃也太急切了些,便是皇后娘娘有疑难之处,又岂是你我区区一介庶妃之身,可以解忧的。”有不急的,自然也就有落井下石的,不过她便是在落井下石,也是好声好气地。 让人分不清究竟是好意提醒、还是恶意嘲笑。 董庶妃笑了笑,她是心里有些不安地揣测,但这点揣测,不至于让她没了脑子,因而就回了一句,“我不似姐姐,主子娘娘待我宽厚,恩深义重,我便时时挂念着,想为主子娘娘出份力。” 董庶妃从来不是兔子,她是猫!再是温顺,也是有利爪的。只是不会朝着皇后娘娘、钮祜禄妃娘娘、皇上使。 第54章 幼殇 “我心思浅,不及董庶妃你心思多,更是不及董庶妃你懂得说话,心中记挂着主子娘娘厚恩,主子娘娘不需要之时,我也还差些关窍,想到要去为主子娘娘尽诚尽忠。”这庶妃也是笑呵呵地道。 她脑子不残。不会往董庶妃的语言陷阱里钻,那叫作死。 “宫里人尽皆知,鄂卓庶妃你总要口无遮拦、大大咧咧几分。”董庶妃笑着回来一句。 就差没指着鼻子骂她蠢、没脑子。 鄂卓庶妃也不得不咽下去。毕竟董庶妃也没说她不好! 成人的世界就是这样,哪怕心中再多忌恨,也要笑意盈盈,保持面上的和平。一时间,竟不知长大是好,还是不好。 正值当时,坤宁宫正殿还没有反应,坤宁宫外便传来了皇后身边大太监,丁汝中的声音。 “皇后娘娘懿旨。” 一瞬间,众人忙转过了头,而后又赶紧行礼道:“奴才等恭迎皇后娘娘懿旨。” 众人都清楚,皇后、钮祜禄妃晚至的原因,到了! 丁汝中踏入坤宁门,朝着坤宁宫正殿的方向行来,瞧见庶妃们皆行着礼迎接懿旨,便朗声道:“皇后娘娘懿旨,请诸位庶妃速速赶往乾西五所。” 宫里有两处地点,赫赫有名。乾东五所,里面住着几乎所有的皇阿哥;而乾西五所,则住着近乎所有的格格。 能宣动所有嫔妃前往乾东五所、乾西五所的事件,几乎只有一个,——阿哥、或格格,幼殇。 当丁汝中话语落下的那一刻,大半的庶妃心中顷刻明了了。心中一半的揣测成了真。 乾西五所如今就住了两位主子,大格格,和二格格。二格格之母,董庶妃当即受不住了。 董庶妃眼前一黑,浑身骤然没了力气,一下子瘫坐在地上,便是一旁伺候的贴身宫女都扶不住。 “庶妃。”董庶妃身边的宫女叫唤道。 一下子就吸引了丁汝中的目光。董庶妃强打起心神,笑了笑,“我无状,叫丁公公见笑了,只不知乾西五所出了何事,怎的叫姐妹们皆往乾西五所里去。” 董庶妃,问得极为艰难。她既怕,又心怀着侥幸;她想确定,幼殇了的,千万要是大格格!董庶妃在心中,祈求满天神佛保佑! 丁汝中目光又投入了另一位母亲。大格格生母,张庶妃。 她似乎还有些反应不过来。一张脸,写满了几分愚蠢与不解。 “大格格受长生天喜欢,被长生天召唤回去陪伴了。”丁汝中委婉回道。 所有人都听明白了,其实就是大格格幼殇的另一种说法。 满人信奉长生天,信奉信徒会受它庇佑赐福,而在死后,也委婉地表示为重回长生天的怀抱。 张庶妃还有些呆呆的,她怀疑她听错了,当即就指着丁汝中反驳道:“不可能,你胡说,大格格已经三岁了,太医都说了,幼儿身子弱,满了三岁后就会健壮起来,她又是个女儿家,长生天怎么可能会接她去陪伴。一定是二格格,那个才满半岁的小娃娃,才对。” 张庶妃语无伦次,甚至隐藏在心底的,诅咒的心里话脱口而出。 总而言之就是不承认大格格幼殇的事实。仿佛这样,大格格就还在! 要说张庶妃不怎么喜欢大格格,因为她深受唯有男儿才是子嗣这般封建思想的荼毒,大格格一个女儿家,占了她的肚子投胎,挡了阿哥投生。 她当真不欢喜! 但另一方面,张庶妃潜意识里,也深深地知道,她在宫里所源有的、叫人羡慕礼重几分的地位,都是大格格这个她不看重的格格带来的。 所以一方面她不怎么关心大格格,却还是愿意装着去关心几分;而另一方面,她又潜意识里一直觉得,大格格一直在乾西五所,哪怕她不喜欢。 变化突来,无论是因何!她都接受不了。于是便失心疯! “你胡说什么!”旁人能忍得,董庶妃不能忍得她。一下子就扑上去,一巴掌也扇过去,“二格格是天家子嗣,岂是你一卑贱之躯可以诅咒的。” 董庶妃不惜伤敌一千、自损八百。张氏不在意大格格,她却是疼爱二格格的。自己心爱的孩子,遭人这般诅咒,董庶妃差点没疯,动手都是她清醒的手段了。 “啊!……”张庶妃别的不行,但打架却是一把手的,尖叫了一声,就伸手反击,两个庶妃就这么在大庭广众之下,打了起来。 叶赫纳喇庶妃吓了一跳,赶紧扶着奴才就走去一旁,她还怀着孩子呢?旁人打不打的,不关她的事,肚子里的孩子有个闪失,她才要撕心裂肺。 李庶妃也吓了一跳,众人皆吓了一跳,张庶妃身边的几位庶妃更是受了池鱼之殃。 李庶妃道:“你们都是死人么!还不赶紧叫奴才们帮忙把她们拉开。”说完,李庶妃当即吩咐自己贴身伺候的宫女道:“去把她们两拉开。” 沁柔也与伺候了她的小满说,“你也去,悄悄地。” 主打一个不出众,但也要小满去帮着拉开两名庶妃。 小满点点头,当即松开沁柔,便前去拉架。 几乎是一瞬间,伊尔根觉罗庶妃就意识到,机会来了,也让自己贴身伺候的宫女去分开二人,同时开口大声劝解道:“皇后娘娘懿旨,命我等速速赶往乾西五所,好送一送大格格,耽搁了给大格格送祝福,董姐姐你担待得起么!张姐姐你是大格格生母,如今你也要在此时让她不得安宁么?” 质问提醒了董庶妃,伊尔根觉罗庶妃又大声质问张庶妃道。 宫里的规矩是,寻常阿哥、格格若无大病,庶妃们是不必再阿哥、格格的住所聚集;但一旦阿哥、格格幼殇了,庶妃们必然要前往为其祈福。 其实就是向皇帝等人表明,自己重视皇家子嗣。 同时,亦是叫幼殇的阿哥、格格的身后事看起来体面些。 再者,大格格是主,庶妃们是奴才,还是地位有些特殊的奴才,作为奴才,她们去送一送小主子,也是应该的。 董庶妃明白其中厉害关系,也不敢再继续与张庶妃掐打下去,方才可以说是一时冲动;如今提醒了还不悔改,就是一错到底了。 算账,有的是时间! 张庶妃人懦弱,更要欺软怕硬!人比脸上显现出来的还要蠢些,被吓住了。 二人有心有意之下,奴才们彻底将二人分开。 第55章 不认 “二位庶妃的越矩行为,奴才会一五一十禀报皇后娘娘。”丁汝中一直都在,只是李庶妃、伊尔根觉罗庶妃的动作都快,其余的庶妃们此时也同心协力,这才没显出他来。 可以这么说,倘若李庶妃、以及伊尔根觉罗庶妃等不吩咐了身边的宫女拉架,丁汝中也会下令,命坤宁宫伺候的奴才们将张庶妃、董庶妃二人分开。 好看不好看的,也与他无关。总归他不会有错处,失了体面。至于庶妃们的脸面,其实有没有,不重要。 也无需丁汝中一个坤宁宫的主管太监在意。 丁汝中行事,就有一个原则,绝不擅专。 这也不是他一个主管太监能瞒下来的。除非他屁股底下的位置太稳了,他想晃动一下,彻底被赶下去,不然他绝不这么干。 董庶妃和张庶妃都明白,会是这个结果。庶妃们也都清楚,会是这个结果! 丁汝中是皇后的眼睛,是皇后的耳朵;是皇后心腹中的心腹。这么说吧!当皇后娘娘与皇帝意见相悖时,皇帝都未必能下令他背叛皇后。 这样的人!以维护皇后的利益为第一义务,后宫的这些事儿,他怎么可能会不禀报皇后。 用一句最契合实际的话来说,丁汝中就是皇后跟前最忠心、最听话的狗! 丁汝中对眼前的混乱视而不见,庶妃们被波及了,也赶紧站正了,她们体面也就剩那么点儿,平时战战兢兢地做人,就想平平安安地过日子。 结果锅从天上来,也不知皇后娘娘会如何处置。如果咒怨能杀人,她们怨恨的董庶妃与张庶妃定能死无全尸。 这二人一个是大格格的生母,将将丧女;一个是二格格的生母,大打出手虽说有错在先,但也情有可原。 皇后总要顾忌着内外的眼睛,不叫人觉着她苛待皇嗣生母。毕竟这也不是建国初期,还能把阿哥格格的生母赏赐属下。 阿哥格格不得宠,自然更不得体面! 如今披上了文明的外衣,就要懂得伪装,就要给阿哥格格的生母留几分颜面。尤其皇后对外一贯是贤良淑德的性子。 张、董二庶妃都有倚仗。 倒是她们这些被连累的。也没个底蕴,便是被皇后罚了,也是该罚的,也只能白捱着。 心底委屈,被波及到的庶妃还是很快就默默地站稳了,不过几个呼吸的功夫!没人在乎、也没人能撑腰的人,常做的,便是委屈自己。 丁总管态度里虽然带着几分恭顺,却只是在告知众位庶妃一声。是在行使他的告知义务。 事涉后妃,他是不好处置。 也是因为皇帝不是个软和性子,庶妃们再是卑贱,也是他的嫔妃,明面上,是不允许奴才们欺辱的。 “还请诸位庶妃随奴才来!”丁汝中只说了这么一句,而后又对着众位庶妃道。 索性庶妃原本就只能穿淡些的宫装,佩戴的首饰耳饰也都是是次色,倒也不必要先回宫换一身衣裳。 乾西五所是格格的居住地,可以说是后宫的禁地,寻常时候,庶妃们便是阿哥格格生母,如无圣旨、懿旨,亦是不能到这里来看望阿哥格格。可以说,从阿哥格格出生之日起,及至满月后,住进了这里,便正式与后宫嫔妃隔绝。 直至逢年过节,能说上几句话。 今日这乾西五所带着一份悲伤的寂静,奴才们都屏息凝神,连呼吸都是错,生怕做了替死鬼。 大格格身边伺候的奴才嬷嬷都在外面跪着,人人哭得凄凄!即便死了亲爹娘、亲儿女,他们大概也不会再复制出这般的凄然来。 庶妃们都瞧见了,但俱目不斜视地走了进去。 “皇后啊!大格格的身后事,你处理了吧!”太皇太后如今已经看出了衰老,她这辈子见惯了死人,大部分都是亲人。还大都是儿孙辈。 先是女儿!孙子孙女!又是儿子。这两年,又是重孙子女了。 但依旧坚挺着背,好似她还是那个打不倒、不服输的布木布泰。 皇后与皇太后扶着太皇太后、钮祜禄妃在身后跟着,几人之间虽疲倦,也如一家人! 她们本来就是一家人。 倒是没看到皇上。不知道是不是在里屋? “奴才等拜见太皇太后娘娘、皇太后娘娘、皇后娘娘、钮妃娘娘。”这是她们头一次近距离接触太皇太后与皇太后,即便是之前的中秋家宴上,她们也没有距离太皇太后、皇太后这么近过。 但也没人敢抬头,她们所有人都规规矩矩! 太皇太后又叹了一口气,“这后宫的阿哥格格们,都要叫你一句皇额涅,便是谁,也越不过你去,如今,大格格走了,也只能你这个做母亲的,多上点心操心她的身后事了。” “皇玛嬷放心,”皇后扶着太皇太后往前走,温声回答道。“孙媳会料理好大格格的,”皇后顿了顿,“身后事的。” “短短一年五个月,皇帝就先后没了两个阿哥、一个格格,也不知是造了什么孽。”众庶妃让开了路,皇后与皇太后扶着太皇太后走过,钮祜禄妃在皇后身侧跟着。沁柔等庶妃皆能清楚听见太皇太后哀叹了一声。 这是把皇后的脸扔在地上踩啊! 沁柔一下子就想到了。 后宫一直是皇后在管着,阿哥格格们名义上、实际上也都是皇后在照看,如今阿哥格格们先后夭亡,这不就是皇后未尽职责吗? “是,”皇后还是好声好气地应道,她不忍也得忍,后宫接连夭折了好些阿哥格格,还有去年慧妃的事,太皇太后是在向她表达不满。 不过皇后也不能干受着,这个照看不力的过错,她不能担。不然哪日,这也会成为废后的过错。 皇后道:“幼儿都难养了些,孙媳整日里担忧着,奴才们不分昼夜里伺候着,也叫太医们白天晚上地在东五所、西五所里照料着,孙媳也时时过问,他们就这么走了,……”皇后有些哽咽,眼里悲伤都要溢出来,皇后抬手擦了擦泪滴,“孙媳实在心里难受,汗阿玛昔年诸多丧子之痛,如今孙媳和皇上也如汗阿玛一般,若有什么苦楚,孙媳宁愿痛在自己身上,也不至于这般心痛啊!……” 皇后哭得泣不成声。她哭着她照看皇嗣的尽心尽力,哭着照看皇嗣的苦楚! 死孩子可是爱新觉罗家的旧规矩,皇后可不认照看不力的过错。 第56章 交锋 “吾明白!”太皇太后知道,皇后也成长起来了。再不是六年前入宫的那个小女孩了。 正如皇帝也长大了。 于是有了自己的想法。如他的皇父一般,开始有了自己的主见,只是他的皇父表达激烈,不惜与她多番争执。 所有人都知道,她有一个叛逆的儿子,大清有一个有政治才干、但激进的帝王。 太皇太后总想拦着!拦来拦去,母子情分消耗无几,到最后,竟不似母子、反倒似仇人了。 只是皇帝如今,态度倒是要比他的皇父显得和婉一些。但这是表象!内里只是还没到激出来的地步。 如今历史好似要再度上演,太皇太后是失去过的人,她纵然是布木布泰,是坚挺睿智的太皇太后,但终究多活了那么些年头,多经历了许多事。于是也懂得了,什么叫退怯! 太皇太后是有经历的人。她选择退一步。 “母为儿,操碎心;儿女都是前世的债!做儿女的,做了父母,就都明白了。”太皇太后坚挺着背,也不知是不是有感而发。 目送着太皇太后、皇太后、皇后、钮祜禄妃娘娘走出去,众人才起了身,人群中一阵骚动,张庶妃大声哀嚎着,“我的儿啊!”拨开了一旁的庶妃,就往放大格格遗身的宫室里跑去。 有一位庶妃被她拨开,差点就撞到了墙上去,纵然撞上另一位庶妃的时候,被那一位庶妃反射性地接住了。还有两人身边的宫女帮把手,被拨开的那名庶妃,还是崴了一下。 突如其来,也皱了皱眉。静默无声地皱眉,叫人更加讨厌始作俑者! “哎!没事吧!”被推的那一名位庶妃,是来默氏。镶红旗人,家中没什么祖业,能进宫是托了选秀制度,进宫后也没什么宠爱。大概也就侍寝了一回,也是宫里的透明人。 对于宫中的庶妃,她谁也得罪不起。因而即便被张庶妃拨开了一把,也还是笑了笑,没有要追究的意思。“没事儿!张姐姐也是爱女心切。” “你就是太好性儿,一点儿都没咱们满蒙八旗格格的爽气儿。”鄂卓庶妃看不上汉军旗,但也看不上来默庶妃的懦弱。 来默庶妃笑了笑,她知道宫里人,她是一个要得罪不起的。 张庶妃她得罪不起,鄂卓庶妃,她也得罪不起。她的日子已经很艰难了,因而只能缩着。 来默庶妃自己都不在意,又怎么会有人在意她的委屈。众位庶妃们也只瞧了一眼,也会有几人安慰一下她,“张庶妃确实过分了些。”、“张庶妃的肚子到底是诞育格格的,要比咱们金贵几分,忍一忍吧!” 但都说得很小声。 来默庶妃对被她撞上的钮图庶妃轻声道了一句,“对不住。” “没关系!”钮图庶妃摇了摇头,也轻声道。 同是天涯沦落人,她处境与来默庶妃相似。出身不高、未曾被宠爱过、小心翼翼活着。偶尔也会抱着取暖! 来默庶妃松了一口气,这种大场合上,尤其是悲戚的场合,闹起来,不管张庶妃是什么下场,她的下场必然不会好。忍一忍,也就算了。 张庶妃扑进了拜访大格格遗体的宫室中,门外,皇后与皇太后扶着太皇太后还未走远,也都听见了身后张庶妃那一句哀嚎! 皇后当即脸就不好看了,“张氏为人一根筋了些,运道又好,有幸诞育了皇嗣,到底是大格格生母,孙媳总要为她留些颜面,”皇后道:“回头孙媳会好好教导她的。” 皇后对大格格印象还是有的,毕竟她是皇后,说悉心照料皇嗣们,总要有几分证据印证才是。因而宫中几个孩子的一些情况,她都是了解的。 张氏实在愚蠢了些,不过愚笨的人有愚笨的好处,至少皇帝不会太喜欢,即便诞下了子嗣,也不成什么气候! 皇后至少放心。 若是诞下的皇嗣随母,皇后就更放心了。 皇后心里自有思量,太皇太后只转过了头,对皇后道:“后宫之事,你做主便是。” 端的是一副和气太婆婆模样! 皇后与皇太后依旧扶着太皇太后往前走,钮祜禄妃也在身后跟着,“皇后,西头所那里,离不得你,你们回去吧!吾与你皇额娘自己回去了。” 太皇太后又将目光投向了钮祜禄妃,这是一个极好的女子,会是一名最好的皇后,可惜哪哪都好,就是出身上有硬伤,就这一点,只要皇后在,就断绝了她所有念想,太皇太后道:“钮祜禄氏,你是宫中唯一的妃位,皇后看顾不及的时候,你也要多注意些,明白吗?” 钮祜禄妃要弱势,但也不能太弱势,不然后宫就是皇后的天下了。素来一家独大,都会危机从生。 “皇后娘娘贤德,臣妾越是注意着,越是心生敬佩。若有看顾不及之处,臣妾必然上报皇后娘娘。”钮祜禄妃知道太皇太后话里的意思。皇家要用她,又要防她,钮祜禄心思玲珑,不然她也不会每一步都走得极好。 钮祜禄妃要太皇太后满意,要皇上满意,要钮祜禄氏一族满意,也要让老牌贵族们满意。些许地让皇后不满意,那便就不满意了吧! 你看不惯我!你也要好好待我。不管怎么,某些时候,皇上还是要护着她的。 总不能平时不烧香,急来抱佛脚吧。它也不应啊! 钮祜禄妃进退有度,既遵循了太皇太后的意思,这也是皇上的潜意思,但也给足了皇后面子,不会给御史们、内外命妇们口诛笔伐的余地。 这样心思玲珑地让人,一天到晚这样活着,也不知累不累! 但大概累也没办法,宫里没用的人,是不被看重的;不被看重的人,自保都艰难,大多数都是活过一日是一日。日后和明天,对于她们都是奢侈品。 皇后知道太皇太后在敲打与提醒她,通过对钮祜禄妃提点的方式,但她也依旧不能表现出来。 “恭送皇玛嬷\/太皇太后娘娘、皇额涅\/皇后娘娘。”皇后与钮祜禄妃一道送别太皇太后、皇太后。 钮祜禄妃是唯一的妃位又如何,也不过是皇上的庶妻,嫡庶有别,能称呼太皇太后、皇太后为‘皇玛嬷与皇额涅’的,唯有她这个名正言顺地皇后;其余妃妾都只能尊称‘太皇太后、皇太后’。 层层明明暗暗地交锋,在这乾西五所头所里上演。 第57章 处置 皇后、钮祜禄妃送别了太皇太后、皇太后娘娘,待二位尊贵的太皇太后、皇太后的凤撵走了,皇后、钮祜禄妃脸上的笑容、以及恭顺也就不再。 皇后回过头,好似刚才太皇太后的话对她没有任何影响,只笑着与钮祜禄妃道:“钮祜禄妃,咱们也回去吧!” “是。”钮祜禄妃笑着点点头。“奴才们不顶事,大格格的身后事,还等着皇后娘娘前去做主呢!” 正所谓最了解你的,未必是你的朋友;还可能是你的敌人。皇后还未登上后位,钮祜禄妃就对皇后有所了解。 康熙四年,皇后册立。同年,钮祜禄妃册封。那么六年的时间,两人是对手而非朋友,钮祜禄妃实在太了解皇后的性子了。 皇后最重贤名,也一贯以贤名面世。像大格格这般的皇嗣幼殇,皇后素来都是要亲力亲为,把贤德摆在明面上给皇上看、给太皇太后看、给满朝亲贵大臣及其福晋看。 这种刷声明的机会,皇后素来不会放过。 皇后、钮祜禄妃与各自的奴才一道往东头所走。 而在东头所内,一片骚动轻微平息,屋内张庶妃还在鬼哭狼嚎,内里不知什么情况!“我的儿啊!” 庶妃们面面相觑,也不知要不要继续踏脚进去。明显张庶妃在里面闹呢!她们现在进去,拉住张庶妃?或者是甘愿被皇后株连着责备。 里面还有一道年轻地女声,在心平气和地讲着道理,“庶妃还请退开,奴才们奉皇后娘娘之命,正为大格格收敛遗体,您一时激动情有可原,但如若激动不止,庶妃您是知道后宫规矩的。” 一番连敲带打,威胁恐吓,叫人说不出话来。 众位庶妃都听出来,这是皇后身边大宫女,圜燕的声音。 屋里的情绪渐渐平息下来,还能听到呜呜咽咽的哭声。 看来没事了,张庶妃已经被吓住了,不会再闹了。 “咱们进去吧。”李庶妃不必想都知道屋里的情况。脚步也只是顿了顿,随即抬脚走了进去。 大格格的遗体摆放在正殿,小棺椁还放置在一旁,大格格的遗体也放置在正殿中央。四五个奴才正守着大格格,给大格格打理遗体。 正殿面积大,即便进了二十多个庶妃连带着每人身边的奴才,大约总共五十了个人,也不显拥挤。 还有粗使的奴才们抬着盆或帕子来来去去。 众位庶妃可以清楚地看到,圜燕在一旁指挥着。 大格格的遗体众人也看得勉强清楚,众位庶妃进门后,奴才也起身行了个礼,“庶妃们安。”而后才又起了身,再继续去给大格格打理遗体。 沁柔混在人群中,她的位置还算靠前,看着奴才们忙忙碌碌,目光落在正中幼儿的遗体之上。 那是十分瘦弱的小女孩儿,一身丝绸的小宫装,乃是正红色,而那张幼小的脸上,如白皙的的肌肤,本该鲜红的小嘴唇,变成凉白,已经没有了血色。 而在这份红色丝绸宫装的衬托下,更显得可惜。 原来这就是死人啊!沁柔暗暗衬托道。她不是没有见过死人,但大部分都是寿终正寝。即便有因病早逝,但里面也从不包含这般小的孩子。 她的人生才开始,就已经迎来了结束。沁柔脑海里冒出了这句话! 又死了一个人。 沁柔没太大感触。不知下一个又会是谁,或许是她也不一定,也许,她死了也是这样子?沁柔又打量了大格格的遗体。 此生唯见她一面,一见,便是永别! 众人也瞧着,她们心里都清楚,大格格死了有一会儿了。 皇后、钮祜禄妃很快进了正殿来。 众人又再度行礼。“恭迎皇后娘娘、钮祜禄妃娘娘。” 皇后抬抬手,众人起身。 “把伺候了大格格的奴才们送去内务府,好好问一问,查一查,”皇后吩咐道:“若有疏忽之处,本宫绝不轻饶。” 宫中皇嗣接连幼殇,皇后也要拿出一个态度来。叫内务府查一查,也是安一安人心,或许会受一些苦楚,但倘若无错,过些日子也就送回去了。 还要给一笔赏赐。 乳母大部分是这般处置。至于其余的奴才们,若是无错,便等着内务府再度分去其它宫室伺候。若是有过错,皇后笑了笑。那自然就没以后了。 “还有太医,叫太医也随时伺候着,等候传召。”皇后吩咐道。各宫主子的脉案,在太医院都有留存。 不过庶妃们的脉案,自然是不会有留存的,除非身怀有孕。毕竟庶妃,也就相当于各家各府老爷身边的通房丫鬟。 哪家府邸对通房丫头会建一个脉案呢? “这事儿丁汝中你亲自负责。”皇后不必看殿中,便指定了丁汝中道。 查是一定要查的,无论是什么结果!这也算宫中的老规矩了。 皇家待阿哥、格格身边伺候的奴才多有厚待,自然也要防着对方拿着好待遇不干人事儿。 庶妃们都清楚,这里其实没她们什么事儿。 “皇后娘娘,您必定要为大格格做主啊!前些日子,太医都说了,大格格身体慢慢地在好起来了,会有今日,必然是奴才们伺候不用心啊!”张庶妃原本在哭哭咽咽,皇后进了门,又去皇后身边哭诉。 张庶妃就是想出一口气,她此时正惶恐这,再是不懂事,她也明白,大格格去世后,她这个生母的体面也就越来越少了。此刻张庶妃急切地想要抓住另一个体面。 “定然是奴才们伺候不精心啊!不然这宫里的阿哥、格格们怎的一个接一个的幼殇,皇后娘娘您是阿哥、格格们的嫡母,您要为他们做主啊!”张庶妃哭诉着,“还有二阿哥,二格格,若是不处置了这些心怀鬼胎的奴才,就怕他们还会旧计重施啊!” 皇后脸色一正,“好了,本宫已经命人去查了,既然张庶妃你不放心,那么奴才们也不必送去内务府了,直接送去慎行司。” 皇后有些不耐,既然张庶妃要查,那就查个彻底,左右即便有反噬,也反噬不到她头上。 丁汝中面色不变,还未走出去,恭顺地应声道:“是,奴才遵旨。” 众人皆用看勇士的目光看向张庶妃! “好了,张氏你退下吧!”皇后带着几分不耐道。 第58章 上之所好,…… 皇后脸色当即就不好看。张庶妃提什么不好,提二阿哥! 二阿哥是皇后的指望,是皇后的心头肉。没有护着张庶妃,直接顺着她的意思去做,就说明皇后非常不满了。 皇后原本只是要将大格格身边伺候的奴才回内务府,叫内务府好好查一查,但张庶妃一提,她就顺着话,直接把人送去了慎刑司。 慎刑司是什么地方,是宫里调查、惩罚不听话的奴才的地方。进了里面去的奴才,基本不死也要脱层皮。 奴才们受那么大的罪,会最忌恨谁?自然最忌恨罪魁祸首。 这便是张庶妃了。 另一方面,皇后也清楚,奴才们该往慎刑司里走一遭了,这一两年里,宫里夭折的皇嗣实在太多了些,不说皇上了,就说太皇太后、皇太后,都是不高兴的。 她总要明正己身。 皇上虽然信重她。但她也要用心维护皇上的信重。她是皇后,也是皇上的妻子,一旦让皇上失望来,皇上的信重也就不在了。 皇后清楚,即便奴才们进了慎刑司,也查不出个结果来。因为,奴才们,都是‘清白’的啊! 谁会承认这种抄家灭族的罪过。除非有铁的证据。 聪明人也或许能够明白皇后的心思,但她们也都有聪明人的特性,——识时务者为俊杰。她们或许不知道什么时候该说话,但必然晓得什么时候该闭嘴。 “皇后娘娘,大格格怎的突然……”李庶妃欲言又止,看了看大格格。这皇嗣夭折,也不是头一回了。不过也太快了些。 宫中皇嗣统共也就四五个,从去年五月里大阿哥夭折开始,就好似开启了什么地狱开局似的,皇嗣一个接一个的夭折。 如今宫中唯有一个二阿哥,大格格也殇了,还余下二格格。怎的不叫人担心呢? 从前李庶妃想要生皇嗣,如今瞧着皇嗣一个连一个的夭折,她都不知自己未曾显怀是好还是坏了。 她若是能生养一个,自然是当宝捧着的。 不过这宫中皇嗣接连夭折,是意外么? 李庶妃不敢去想。 李庶妃未尽之语,皇后还是明白了,叹了一口气,“唉,今儿我与钮祜禄妃一道去慈宁宫给皇玛嬷、皇额涅请安,哪知才到慈宁宫,就有大格格身边伺候的嬷嬷遣了奴才来报,大格格不太好了,不知怎的,突然烧了起来,……” 皇后又叹了一口气,看了大格格的遗体一眼,眼里流出伤痛,“本宫一听心急如焚,也顾不得了,赶紧和钮祜禄妃一道往乾西五所来。” 皇后又摇了摇头,“皇玛嬷和皇额涅也不放心,奴才禀报的时候,皇玛嬷和皇额涅正好在,也急得顾不得了,也想来看看。” “紧赶慢赶着,赶到了乾西五所,大格格早就已经……”皇后没再说下去,擦着眼泪,“原来,在奴才去寻本宫的路上,大格格就已经没气了。” “皇上、本宫、皇玛嬷、皇额涅、钮祜禄妃紧赶慢赶着,还是没见上大格格一面。”皇后语气低落,好似她真的丧女了一般。 “娘娘节哀,”文庶妃安慰道。她也是汉军旗的庶妃,沁柔知道,她是在自己这批未入宫之前,最得宠的庶妃之一。 便是她承宠的这些日子里,文庶妃也未曾少了体面。原来这就是皇帝的宠妃吗?一身书卷气息。 沁柔目光又移到她的小腹上,这个肚子也是金贵过的,在八年的时候怀了一胎,五个月的时候小产了,大伤身,无比可惜,是男胎。 也就是说,入宫那个孩子还活着,能够生下来,应当是个阿哥! 确实挺可惜的,宫中人人都这么觉得。不过这般认为之余,又不免暗暗高兴。 不患寡而患不均。凭什么你有我没有呢? 不过文庶妃从前如何,至今还是如何!都说是宫中最好脾性的庶妃了。听闻她落胎的时候,也没有大闹,只是默默地哭着。甚至还会反过来安慰皇帝。 果然,小产过后,她没有失宠。 沁柔对她印象还挺深的,不声不响,不争不抢。 这样的人,还挺喜欢的。如果是真的,就更喜欢了。 但她清楚,她做不来这样的人,在她的心里,爱就是爱,恨就是恨,不爱就是不爱,所有的一切都有边界。越了界,就是另一个结局。 没人知道,看似柔弱的沁柔心里,实则爱恨分明。 我做不来她那样。沁柔衬道! 她也不会和这样的人深交,平常时候倒是可以有些许的泛泛之交。 三观不同,孤独行走。 “奴才等人来之前,已经听丁公公略提了一嘴,大格格受长生天喜欢,被长生天召唤回去陪伴长生天了。大格格有长生天庇佑,来世必然能投一个好人家!”文庶妃还有些病弱,这份病弱在她的身上,还有那身书卷气儿,反倒是西子捧心之姿,只听她继续宽慰道: “天下间至贵至极,当属皇家,大格格受长生天庇佑,少不得,日后还可能要与皇上、皇后娘娘,续一续父女、母女之情呢!” 都不知道她是不是在安慰人了,不过满汉,都是相信轮回的。大约日子太苦,亦或是人性贪婪,于是无论贵贱,都把希望寄托在了下一世。 皇后扯开了嘴角苦笑,还是打起精神道:“若是如你所说,就好了。她与本宫、与皇上的父女、母女之缘还是太浅了些,若是能续前缘,本宫与皇上,必然十分高兴。” 心里怎么想不重要,皇后回答道。有什么好担心的,人若是有来世,也是新生了,跟今生有什么关系。 “好了,你们也好好看看大格格吧!大格格的小棺椁明日就要抬出去了,你们也就能再陪她这一日了。”皇后与众人道。 幼儿早殇尤其被忌讳,是不必大办的。如先帝四阿哥一般,死后封荣亲王、大肆操办身后事宜的,自大清立国以来,也仅此一例。 是不吉的! 活着的皇嗣才尊贵,死了的皇嗣,价值就所剩无几了。 宫里,是一个有价值才能存活的地方。 “大格格幼殇,有咱们在这儿陪着,想必也不会太孤单。”李庶妃回道。 上行下效。上之所好,下必从之。自然有人顺着上位者的心意去走。 第59章 这般的蠢货不多了 “纳喇庶妃,你怀着身孕,受不得累,便先回去罢!该休息休息,好好儿地养着,为皇上诞育一个健康的皇阿哥。”皇后看了一眼也跟在人群中的叶赫纳喇庶妃,也吩咐道。 宫中如今除了两个孩子以外,就唯有这么两个孕妇,若是再出来什么意外,前朝御史们的折子,就该满天飞。 况且,宫里,贯来孕妇,总是要有一些优待的。 众人的目光又似明似暗地转向了纳喇庶妃,这位也怀了将近六个月的胎了。 孕妇真好啊!享受各种优待。宫里的孕妇,就更显金贵了。 她们在这里吃苦受累,还得不到好处,人家在自己宫里,该睡觉睡觉,该吃东西吃东西,真舒服啊! “是,”纳喇庶妃忽略了或明或暗的目光!素来夭折的孩子都是横死,不吉利,都说带着咒怨。会冲撞了新生儿和孕妇腹中的胎儿。 虽说只是一贯的认知,但该忌讳的还是要忌讳。纳喇庶妃如今唯有腹中这个小阿哥了,她不得不事事小心。这是她后半辈子荣耀与指望的金疙瘩! 纳喇庶妃小心翼翼,皇后点点头,一派贤后作派,“马佳庶妃那里,本宫也已命人去传了话,叫马佳庶妃好好地养着,她月份比你还大些,十二月底就是预产期,也不过两个月的时间了。” 皇后道:“你们两都是孕妇,宫中如今的皇嗣越发的少了,你也好,马佳庶妃也好,本宫与皇上,都盼着你们再生下两个阿哥来!” “奴才与马佳姐姐都明白皇上与娘娘的厚爱,”纳喇庶妃小心翼翼地道:“奴才与马佳庶妃也望着不辜负主子娘娘与皇上的期待。” 她自然是盼着生下一个阿哥的,哪怕阿哥要难养一些,但格格们更难养,先帝后宫六个亲生格格,但能养活下来的,也唯有一个和硕恭悫公主,还在虚岁十五岁的时候,就因为联姻下嫁来瓜尔佳.讷尔杜。 时年逆贼鳌拜势大,当时皇上大婚不过二年。鳌拜骄横跋扈无比,纵使不似秦二世时赵高指鹿为马。却也权侵朝野,端看他捏造罪名,以绞刑杀之,而满臣文武权贵无人可拦、无人能拦便可知! 便是皇上、太皇太后也未能拦住。这绝对是太皇太后、皇上自登基以来的最屈辱的事情之顶,也是逆贼鳌拜权侵朝野的巅峰。 而太皇太后、皇上为安抚势大的逆贼鳌拜,于是商量着,便将时年虚岁十五岁的先帝亲生的公主,皇帝只大四五个月的先帝次女,册封为和硕公主,指婚给逆贼鳌拜之侄儿,瓜尔佳.讷尔杜。 后来,逆贼鳌拜被铲除,和硕恭悫公主额附瓜尔佳.讷尔杜也以从辅政大臣鳌拜罪被夺官,但和硕恭悫公主却不能与额附和离。 如今也有几年未曾进入宫中了。 听闻和硕恭悫公主如今身体不是很好,时时蹙着眉,心有郁积,怎能好?又与额附回了额附原籍,过得甚为清贫,和硕公主素来是金尊玉贵养着的,怎么能好! 若是她有格格!和硕恭悫公主便是前车之鉴。纳喇庶妃怎能接受来! 娇养一场,就是送去给人糟践。但倘若她不愿意,她又能如何,有皇上、皇后在,需要格格们和亲之时,皇上与皇后又何曾在意了亲闺女。 皇后笑笑:“回去吧!好好休息着。”皇后又嘱咐了一遍,“这里还有后宫诸位姐妹守着,她们比不得你,精力充沛,多陪一陪大格格也是好的。” “奴才告退。”纳喇庶妃行礼道。皇后的言语,她也只是忽略了。后宫那么多女人,但能出息成器的,也就那么几个,其余的,不过都是些乌合之众,不必太在意。 纳喇庶妃由贴身宫女扶着慢慢退出去。 庶妃们继续在乾西五所里守着。 西五所共有五所,头所、次所、……五所。 每一所皆是一个三进的大院子, 大格格住了头所,二格格住了二所。头所、二所之间隔了一大段距离,头所中的声音,也惊扰不到二所里的二格格,因而皇后也就不必再将二格格暂且挪出去。 很快喇嘛们被宣进了宫,头所里响起了喇嘛们经文超度亡灵的声音。 头所也挂上了白色的布条。 庶妃们皆站在一旁,看着喇嘛声起、经文绵延、亡魂安息。皇后等不得,头所外来了一个坤宁宫伺候的大宫女丝雨,不知禀报了什么,只在皇后耳边说了几句,皇后挥手暂且让她退下。 转头与钮祜禄妃说了什么,便带着奴才们出去了。庶妃们看着,谁也没有多言,皇后如何说话做事,轮不着她们多嘴多言、指手画脚。 甚至不敢说一句皇后不好话。聪明人都明白这样一个道理,谁知道自己身边是人是鬼?祸从口出、病从口入的道理,永不过时,也永远有人在看。 “皇后娘娘这是去哪儿!”小李庶妃瞧见了,轻声开口问了这一句。 她一旁的庶妃闻言略有些诧异地看了她一眼,如果能表达得再明显一些,就能看出来,那是她在看傻子、蠢货的眼神。 不过这位庶妃还是好脾气地回答她:“皇后娘娘做事,自有她的道理。”宫里如这般的蠢货不多了,还以为也是聪明的。要好好保护,才有好戏看啊! 她也是一名汉军旗的庶妃,也是没什么宠爱的庶妃,不然也不会和新进宫的汉军旗庶妃们站在一处。 宫里嫡庶分明、尊卑分明,便是隐隐地,贵贱也分明。 满军旗的庶妃们,贯来很少搭理汉军旗的庶妃的,便是有好脸色,也唯有得宠如文庶妃、李庶妃,才有那样的好待遇。 人家虽然是满人,但也素来懂规矩,更是轻易不叫人抓到把柄。 王庶妃也好心再度解释道:“皇后娘娘是忙人,六宫宫务、内外命妇,皆由皇后娘娘统率,娘娘平日里忙得分身乏术,与我们自然是不同的,我们都是闲人,平日里,也只有在这些事儿上,能分一分忧了。” “多谢姐姐为为解惑。”李庶妃感激地道。她也隐约感觉到了自己问得似乎有些不合时宜。 因而得了这一句后,再闭嘴不言。 第60章 痕迹,注定要越来越淡 钮祜禄妃也看到二人的窃窃私语了,但她也没提醒她们。 是人都会知道分寸的,钮祜禄妃不太想管太多事,不然别说皇后容不下她,便是皇上,怕是就要容不下她了。 所以她只作不知,而二人也有分寸,很快二人便停了下来。头所里也唯有喇嘛经文声声响起。 漫天的白色,满目的伤悲!一群心思各异、然而面色哀痛的女人。 一整个白日、与一整个夜晚,都是这样的氛围。 皇后回坤宁宫之后,又来了两回,第二日白日,在庶妃们的目送下,喇嘛们的护送之下,太监与宫女们的抬棺与护送之下,大格格的小棺椁,也由奴才们抬着,一步一步,走离了宫中。 所有的后宫女人,尤其是后宫嫔妃,都会经历这一步,自她们进宫之日起,便可能再不能脱离宫中,唯一一次离开后宫,最有可能的便是一副棺材,三四个太监抬着,驶离宫中。 而如大格格这般的皇嗣,如若不能长大,此生唯一一次能够里宫,去看看外面的世界的机会,就是一副小棺椁,抬到了皇帝为夭折的皇子皇女们选择的小墓地里去埋着。 “圜燕,头所里的挂白,都叫奴才们收拾了吧!”皇后吩咐道。幼儿夭折是大忌,是大不孝,按理,是不该办的,只是大格格到底是皇上头一个格格。 皇上疼爱,便小办了一回。她也操持了这么一回,如今大格格的小棺椁已经被送出去,头所里的挂白,也该收拾了。 “二格格还住在次所里,皇上回头随时可能去瞧一瞧二格格,别叫皇上再看见了那些挂白,心里难过,伤了龙体。”皇后解释着。逝者已逝,活着的人还要继续活着,总不能因为夭折的大格格,叫皇上伤了身子。 张庶妃呜呜咽咽地哭着,并不敢对于皇后的吩咐,有一丝的质疑。 大格格的东西,也烧的烧,陪葬的陪葬,回头头所里还要叫内务府另外再休整一番,大格格虽然没了,但宫里,最不缺的就是皇嗣,以后,总还要有新生格格住进去的。 大格格在宫里的痕迹,注定越来越淡。 “是,娘娘放心,奴才明白的。”圜燕行了一礼。 又不是皇后自己的孩子,指望它能有多心疼呢?能做一做表面功夫,就已经是一个极好地贤后了。 也没人会质疑皇后的做法,毕竟皇后是为了皇上,不是吗?宫里皇嗣是重要,但在皇帝面前,也是要让步的。 更何况死去了的皇嗣,已经只剩那么一点体面了。 庶妃们几乎熬了一夜,钮祜禄妃也没有偷懒,她也跟着熬了一整夜,眼皮子里的困意拦都拦不住。 皇后转过头,又看了一眼众人,道:“宫里又没了一个格格,本宫也没什么旁的心思了,今日的晨安就免了,你们都回去吧。” 晨昏定省,是皇后的权力,没有一日例外。 “是,”众人应声道。 钮祜禄妃面色不变,闻言,才担心地安慰道:“皇后娘娘节哀,宫里还有二格格、二阿哥需要皇后娘娘照料,皇后娘娘万万保重身子。” “本宫明白,”皇后娘娘笑笑,她自然会保重身子,皇后娘娘宽慰道:“钮祜禄妃你有心了。” “好了,都各自回宫去吧!”皇后娘娘不欲再说话。要彰显皇后权柄,随时都有时机,如今皇帝心里不舒爽,她也不会挑了这个时机去戳心窝子。 皇上是‘皇帝’,是她的夫君,也是后宫阿哥格格们的亲生父亲,尤其阿哥格格们接二连三的幼夭,皇上心情怎么好得起来。 前朝也不安稳。皇上心情就更不好了。 “是,臣妾\/奴才告退!”众位庶妃由身边奴才扶着,行礼道。 各人回了各自的宫里。 “庶妃。”沁柔才回来寑殿,福顺与苍子便迎了上来。 沁柔道:“洗漱用水可准备好了。” 她太困了,不必怀疑,她今日能睡上一整日,其它的事儿她都不想管,如今她的脑子里,能留下来的,都只有睡觉两个字的浅浅的印子。 “奴才已然备好了。”福顺明白熬夜是什么样子,奴才们总是随时在熬夜的,因而他早就准备好了。 福顺行事老练,并且心思很细,沁柔有时候都怀疑,这个人是不是什么人放在她身边的眼线和探子。 因而她更加不会轻举妄动,也不会表现得太依赖福顺,因为她清楚,她不想做替罪羊。 璞玉是好打磨,但璞玉都早被别人打磨了,哪里轮得上你来。世间有眼光的人多了去了。 不过这也不妨碍她享受这份老练,也防备这份老练。 “好,端过来,叫我先洗漱一下,一会儿好好睡一下。”沁柔道,她眼皮子,已经快睁不住了。 “哎!”福顺与苍子应道。二人赶紧去端了洗漱用品来,幸好他们早早备下了。沁柔动作很快。 “庶妃先睡吧!”沁柔洗漱完毕后,福顺伺候着道。“瞧着天色还早,对了,一会儿庶妃还要去坤宁宫请安吗?” 如果需要去的话,一会儿他就得把着时间,将庶妃叫起来。给皇后请安,是不能免的。除非皇后娘娘懿旨特免。 “不必了,大格格夭折了,”沁柔叹了一口气,“皇后娘娘心情不好,就免了今日的晨安。” 所以今天早上,就不必再去坤宁宫请安了。 “待到了晚膳时间,奴才唤庶妃起来。”福顺盘算着,晚膳时间早,就在午时至未时。庶妃现在去睡,睡上几个时辰,到了晚膳时间,也补了一会儿眠,那时候起来,用晚膳正好。 民以食为天。不吃东西怎么行。 “好。”沁柔知道宫中有宫中的规矩,即便会为人让步,那个人也不会是她! 没得和自己过不去。除了自己,这世间,也再不会有另一个人这般爱自己了。 她最会,爱自己了。 “小满也去休息会儿。”沁柔看了一眼小满道。谁都不是铁打的,小满也陪着熬了一夜,若是再继续熬下去,怕是要熬坏。 沁柔心肠不好,不过她对做刽子手没什么兴趣。 小满感激道:“奴才谢庶妃。” 白日里她也需要当值,没有庶妃的恩典,她当值时睡着了,就是偷懒,严重些,是要被遣送回内务府的。 沁柔没再注意,躺在了床上,很快入眠。 第61章 吓一大跳 沁柔好好睡了一觉。一夜未眠,只偶尔打个盹儿,现在就是天王老子在她跟前,即便杀头流血,也挡不住她的睡意。 待到沁柔睡意勉强饱足,醒了过来之时,脑子还不甚清醒,她睡得今夕不知何夕! 结果一睁眼,床榻之前坐了一个男人,青衣常服,威赫俊杰,沁柔当即吓了一大跳。 皇帝怎么在这儿! “奴才给皇上请安,皇上皇上万福金安。”睡意什么的,一下子没有了。沁柔的脑子清醒得不能再清醒,连床都不下了,还穿着寝衣,就在床榻上行礼。 沁柔还余光打量了一下目之所及,没有人。 “没事儿,起来吧!朕来看看你!”皇帝伸出了手去,她动作迅速,脑子未必第一时间做出了想法,但身体却第一时间做出了反应。 规矩缚身!这一份灵敏反应,似乎已经形成了她的本能。 沁柔瞬间松了一口气,伸出了手放到康熙的大掌上,看皇帝这个态度,就没有要生气的意思。 虽然蜜糖里总是包裹了毒药,但不得不说,蜜糖是真好吃啊! 就好像伪君子与真小人,沁柔即便更不喜欢伪君子,但她宁愿与伪君子相处,至少伪君子披上了一层人皮,还会做出一个人样。 同理,一个暴怒的皇帝,和一个和平的皇帝。沁柔自然是更愿意接触和平的皇帝的。即便她知道这位帝王没有面上的那么翩翩风度。 狂风骤雨和温水煮青蛙,如果要选一个死法,旁人怎么选,沁柔不知道,但她自己是更倾向于哪种痛苦少些,就选哪种的。 她怕疼!怕疼是人类的天性!她也从不会以此为耻。 这是人类的本能。 “皇上什么时候来的,怎的不唤醒了奴才?”沁柔笑了笑,轻飘飘地开口问了一句。 乘机打量了一下屋里,寑殿里没有一个人候着。 沁柔心里有了数,大概是被皇帝遣回去了。 也不知皇帝来了多久了。 “朕看你睡得挺香甜!”皇帝轻轻一笑,有些戏谑。 “是啊!昨儿熬了一夜,今儿实在是受不住了,皇后娘娘又免了晨省,便说躺一会儿,叫福顺瞅着时间叫奴才呢?”沁柔也自然地回道。 也不知道皇帝今儿来贞顺斋做什么,大格格昨日才故去,不过皇帝后来一直没出现。 说他疼爱大格格吧!他又未曾出现过;说他漠视大格格吧!也叫大格格在宫里停了一晚,莫不是怕触景生情。 “他原本是要叫柔儿的,朕给扣下了。”少年皇帝语气自然。满宫里这些奴才最懂得规矩,毕竟他们都要在规矩中明哲保身。 帝王亲至,福顺自然是要立刻叫醒了庶妃迎接圣驾的,只是皇帝来得突然,待行过了礼后: 福顺当即就道:“皇上恕罪,庶妃回来后疲惫至极,便浅眠一番,奴才这便去唤醒庶妃。” 瞒是瞒不住的。皇帝的脚都踏入了贞顺斋的门,这还怎么瞒?只能坦白从宽了。不过福顺也不忘略提一下原因! 帝王眼里闪过一丝的诧异,不过很快回复了,“不必,叫她睡吧!你们在外面守着,朕自己进去瞧瞧。” 福顺给急的,皇帝跟前,大声喧哗肯定是不行的。皇上又吩咐了叫他们在外面候着,便是想要暗暗地叫醒庶妃也没法子。 不过他也只能暗暗着急。皇帝往寑殿里走,他还能拦住了不成。不想皇帝走了几步,又回过了头来! “庶妃昨天守了很久吗?”皇帝不必问,他自然清楚是为什么守着的。 “是,昨日早晨去请安起,至今日辰时,一直守着呢!”福顺回得小心翼翼,不敢提到大格格一个字,就怕皇帝突然生气。 福顺补充道:“后宫娘娘们、庶妃们,也是今日辰时方才各自回了寑殿之中。” 这种时候,自然是多一个人承担火气,越好!后宫嫔妃都是如此,人人都十分疲累,也不独他们庶妃一个人白日里安眠呢? “退下吧!”皇帝吩咐道,人就进了寑殿之中,贞顺斋他熟悉!寑殿在哪儿他清楚。 李德全、福顺一杆伺候的人,一并留在了外间。康熙明令,他们也不敢不遵守。 “哎!”李德全应道。他能在皇帝身边伺候这么久,靠的就是个眼力劲儿,笑呵呵地道:“奴才就在这儿候着,皇上若有吩咐,奴才即刻就来。” 左右在贞顺斋。虽然不知道皇帝是什么意思,但他懂得听命行事。 皇帝进了寑殿,沁柔躺在床上睡得正香甜,似乎是困倦极了,即便外间有一些声音,也传不到她这里来。 皇帝也不欲吵醒她,就在床边坐了下来,这一坐,就直到现在。 “多谢皇上!”沁柔道谢道。又画蛇添足般地解释了一句:“实在太困了些,受不住了。” 熬夜不是人干的活,想当年,她也能熬夜到凌晨,但那是什么时候想睡,什么时候就能睡。哪像今日,干熬着!疲倦来得特别快。 也可能是作息规律了,身体自动不适应熬夜。 “你身体不行,”这点从晚间就能看出来。平日里晚上宠幸的时候,次数稍多一些,便直说受不住。 皇帝正是年富力强的时候,他就是个强人,每日里精力多到发指,上朝理政、批折子、读书、耍布库。 每日里睡上两三个时辰,第二日依旧精力充沛。史书上还有言,康熙皇帝曾夜御数女!应该是真的。 沁柔承认,她没有康熙帝这么好的精力。 她的精力可比不得康熙皇帝。这是得天独厚的天赋。听闻明太祖皇帝朱元璋也是每日里睡两三个时辰,第二天精力充沛。 沁柔沉默,她如今精力已经很好了,不然这一天一夜的守夜,她都未必能受得下来。 不过她精力比不得康熙也是事实,沁柔道:“奴才是女子,精力上自然要比皇上弱一些。” 女子也就是体弱了,不然怎么会被封建王朝当做生育工具使用了这么多年,还不觉得有什么不对。完全处在了封建王朝的强制思绪禁锢、身体束缚之中。 若是二者强弱逆转,指不定今日就是男人成为种猪了。 这是文明没有进化到一定的成果!要达到文明的进化,生产工具的进步也必不可少。 沁柔看历史、看哲学!很多道理,都在心中藏着。 第62章 催生 康熙帝抚了抚沁柔跟前的碎发,脸上也不知是什么表情:“昨日见过大格格了。” 没想到康熙帝提到了将将身逝的大格格。也不知康熙内里是什么心情! 沁柔回道:“是,见到了!”印象深刻,这是她前世今生,唯独的一次全面接触了刚刚夭折的小孩儿尸身,她怕是往后,都忘不掉她了。 不过沁柔也清楚,这是第一具,也不会是最后一具!往后,每多见一次,她心里的不忍、印象就要浅上一分。 宫里,最不缺的就是死人。 不分年龄老幼、尊卑贵贱。从一开始的燕庶妃,而后是如今的大格格。 大格格是禁忌,沁柔不会提起,她道歉道:“抱歉,奴才愚钝,不懂得父母的心,不能宽慰皇上。” 她未曾经历过生养之痛,也不懂得父母之心。也不知这份苦楚有多深! 沁柔的脸上满是抱歉。仿佛这是一种天大的错误,然而她纠正不了这份错误?所以她为此感到歉意。 康熙帝没说话,大格格故去,他心痛吗?自然是心痛的,但也没那么痛,最痛的时候,当属去年承瑞夭折的时候。 那是他的头一个孩子,还是皇长子,在那两年的时间里,他为他的统治提供了稳定人心的政治筹码? 但皇帝是真心疼爱他的,这份疼爱,即便后来有皇后诞下了二阿哥,也没有减弱半分。他想他好! 因为知道长子的忌讳,于是他可以去冷落了承瑞的生身母亲,就想他的处境不那么艰难。历史上那么多生母身份卑微的皇长子,都那么茁壮地长大了。 他给他的规划也是如此! 长大、封王、娶妻、生子?做一个有实权的王爷,他会命人好好教导他! 这是他的长子,享受了独一份二儿地疼爱? 世间多意外,可惜终究还是没能如帝王的规划那般,承瑞的年纪永远停在了三岁。 承瑞的身体不是很好! 但皇帝也将这份宠爱,惠及了他的母亲。 承瑞夭折的时候,皇帝的心最痛;如今大格格又幼殇,他的心反而没那么痛了。大概更痛苦地都挺过来了!如今反而没那么痛。 “沁柔,知道吗?前朝后宫,那么多双眼睛都盯在朕的后宫,都盯着朕的子嗣,”皇帝轻描淡写地说着话,“你也给朕生几个阿哥吧!” 幼儿容易夭折,多生几个,存活的概率更大一些。宫里面,有孩子的庶妃,总要更体面一些。 况且,自大清立国以来,历代帝王越来越短寿,太祖皇帝高寿六十八岁;太宗皇帝享年五十二岁;他皇父幼年登基,初时军政大权大半握于摄政王多尔衮之手,皇父驾崩之时,不过二十四岁之龄。 他今年也十八岁了,不知寿数几何,膝下的皇嗣一个接一个的夭折,皇帝虽然不甘愿去死,但他也要防止意外发生。 膝下有皇阿哥的嫔妃,日子会好过很多! 而且,江山国祚!即便是他有朝一日驾崩了,他也宁愿由自己的血脉承继。 沁柔不知道康熙心里诸多想法,她只觉得惶恐,她真怕自己会怀了孩子,这宫里的孩子生一个、死一个,她真的是恐惧极了。 这不是要她生孩子,这是要她去死啊! “皇上,皇嗣何等尊贵,哪里是奴才想怀就能怀的。”沁柔自然不可能明摆着说自己不想生孩子,那不是明摆着不识抬举吗? 皇帝别降罪下来,不用以后,她就能即刻走上黄泉路了。 沁柔只能为难地道:“而且,奴才承宠也已经差不多两个月了,好些易生养的女子,嫁进婆家不过三月,就会有消息,奴才……” 感谢她的不易孕体质、抑或是不孕体质,不然她还不知道怎么破局,不怀好啊!纵然不怀也有坏处,但如今好处大大地摆在眼前,她别提多高兴了。 至于药物避孕。根本不可能!后宫是什么地儿,她要能弄到那玩意儿,她就不是哈达纳喇氏.沁柔了,一个新入宫的宫妃,两眼一抹黑,如果能弄到这东西,吃的就不是药了,吃的是催命符。是要株连九族的。 沁柔是想自己死,哈达纳喇府邸,也有些她讨厌的人,如果她要死,带上这些人,狠一狠心,就过去了。但还有很多无辜的人。 沁柔不信佛、不信道!她是无信仰的人。但总的来说,她也不想乱造杀孽,夺去别人的生命。 何必呢?人家活得好好的,又没有对不住你!你凭什么无缘无故地,就要出手取人性命呢? 所以沁柔从一开始,就绝了药物避孕的心思。 沁柔没有继续说下去,况且,宫中如今这个情况,她就更不敢有孩子了。 “不急,回头叫太医来给你瞧瞧!咱们会有阿哥的!”皇帝道。一副沁柔提出了问题,他就要解决的架势。 宫里的太医们看病,也是分人的。奴才们都没资格请太医,而庶妃们,生病后,只能请示皇后娘娘,由皇后娘娘拿了对牌去太医院,宣了太医前去看诊! 永寿宫钮祜禄妃是主位娘娘,她宫里的人,也可以直接寻她,由她拿了对牌去太医院请了太医来瞧,回头上报皇后就是了。 事有轻重缓急! 庶妃们是没有请平安脉一说的,唯有承宠的庶妃,皇后会根据承宠的时间和日期,吩咐了太医院的太医去给她们请一清平安脉! 抑或在稍有不适之时,就可以求了皇后指了太医,前来给自己请平安脉!不过几乎没人这么干,因为怀孕要看孕,太医没诊出来之前,谁敢肯定。 用不确定的事去劳累皇后娘娘、甚至皇上!是嫌自己的日子太好过了吗? “别!”沁柔赶紧拦道:“皇上这般大张旗鼓,回头若是没有消息,奴才怕不是要被人笑死,哪日皇上请平安脉的时候,顺便叫太医帮奴才瞧瞧就是了。” 沁柔笑道:“何况,能给皇上请平安脉的太医,都是医术最好的。也叫奴才能蹭一蹭皇上的福气。” 把脉这种事儿,又不是吃药,吃多、吃错、吃少了都会要命;没事儿叫太医多看几回,也不妨碍什么。 中医是精粹,给皇帝把脉的太医更是精粹中的精粹,不蹭白不蹭。 要看就看最好的嘛。 “刘恩济医术好!”皇帝也笑了,“他是四大御医之首,回头叫他给你瞧瞧。” 第63章 不觉得见不得人 皇帝今日比往日反常了些,今日也不读书、耍布库了,只默默地怀抱着沁柔,沁柔也乖乖的。她别的不提,但是可以做一个话少的人。 大概,皇帝的心情不太好。 从昨日到今日,皇帝也只在大格格将将夭折的时候去见过一面,待沁柔等人到的时候,皇帝已经走了。也再没有回去! 全程交给了皇后和后宫嫔妃。 今日辰时,大格格的小棺椁慢慢抬出皇宫之时,皇上大约是正在上朝、抑或是在一如既往地前往上朝的路上。 皇帝就是皇帝,不知道是因为不会悲伤?还是因为没有时间去悲伤。 “朕带你去御花园里走走。”皇帝忽而来了兴致。 沁柔瞪大了眼睛,皇帝说的是真的吗?不用想,她都知道宫中会怎么说,大格格将将殇逝,皇帝将将丧女,便携美同游御花园。 怕不是要被冠上一个狐狸精的称号。 不过!她在乎名声吗?沁柔歪着脑袋想了想,显然她是不在意的。皇帝,皇帝自然就更不用在乎了。那么,还有什么争议呢? 沁柔当即笑着应道:“好啊!”那就去逛好了,皇帝只怕心情不太好,就当陪皇帝散一散心好了。 沁柔自认良心不多,但皇帝无论如,至少庇佑了她在宫中过得颇为舒适。顺手报一报恩,她还是能做到的。 况且,出去逛一逛,也正好放松心情了。 皇帝做了决定,自有奴才们选择实施。 乾清宫伺候的奴才动作都十分迅速,他们都只为皇帝服务,也会用最迅速、最完美的方式,完成皇上的旨意。 如果把皇宫比作一个大宅院,御花园是整个皇宫的后花园,御花园里假山流水、亭林直立。 这里叫御花园,名副其实,这里最多的就是花儿,高大的数目也很少见到,因为怕隐匿不该在宫中的别人。 ‘待到秋来九月八,我花开后百花杀’,正应了这句名言,宫里一片萧条之象,正茂盛的唯有菊花了。成片成片地开! 还有芙蓉花儿,也冒出了花骨朵儿。不与百花争妍,却在百花凋落之时盛开,以一花之姿,夺取了百花的风采。 “这些菊花喜欢吗?”皇帝与沁柔在路上走着,奴才们在跟前开路,保证皇帝不允许,没有人来打扰。 “喜欢!”沁柔回答道:“但又没那么喜欢。”她还没怎么在宫里走过,御花园里更是鲜少走过,这一次这般悠闲,还是拖了皇帝的福。 “奴才这个人啊!心思重了些,奴才喜欢桃花儿的妍和艳,但又有些讨厌它的妍和艳;奴才也喜欢梨花儿的白,但又觉得梨树上的梨花儿不够惊艳;奴才也喜欢百合的美,但又不喜欢百合的香味;奴才也喜欢桂花,喜欢它的小巧、喜欢它的香味,但又有些讨厌它的花期不长久。” 沁柔看了一眼菊花,“奴才也喜欢菊花的美,但其实也不太喜欢菊花的香味,每种花,身上都有奴才喜欢的,但同时,也都会暗含着一二点的讨厌。” “后来奴才也明白了,万事都没有十全十美,你喜欢的事物身上,必然要暗含着你不喜欢的点。” “就好像人,不会有完美无缺,有人喜欢,就有人讨厌。”沁柔淡淡道。人生不如意之事,十固常八九。她最大的不如意已经出现了,其余的不如意,她也只能尽力让它变成如意了。 沁柔看向了皇帝,“所以啊!回头皇上要是赏奴才花之类,多赏奴才几种,奴才每一种都很喜欢。奴才欣赏喜爱它的独美,但同样地,奴才也接受它的残缺,但同时呢?奴才也更喜欢用别的花的美,去与别的花儿的缺憾之处相辅相成,相应相衬,享受了人生所有之景,才会高兴有趣!” 有些话儿,就是要说出口的。她就是这么博爱的一个人,事实证明,世间专一的人少有,且往往过得不太好。因为总是被人所伤。 人生如花!她有不完美之处,但她能够接受完全的自己。并坚定地认为,这样的自己不差。 沁柔最后一句话,甚至有些敲边鼓!她喜欢这些,如果要赏她,记得多赏些。 单一的纵然也美,但多来些种类,相映成趣的,岂不是多倍的欢喜。 “朕倒是头一回听这种说法,”皇帝有些兴致来了,“倒是鲜少有人在朕面前这般坦诚,也说自己这般博爱!” 皇帝好似心情好了许多。 “不坦诚怎么好?”沁柔道。“本来就喜欢的,花儿漂亮了,心情自然也好。人活一辈子,本来就是冲着开心去的。” 谁没事儿冲着悲伤去的!“况且,人脾性各有不同,各有喜好又有什么奇怪的。奴才不觉得喜好见不得人!” 沁柔道。见不得人才需要隐瞒!她人生已经很艰难了,不能诉之于口的,都默自地藏在心里,藏的已经够多的了。 想要生活得舒服一些,总不能藏太多秘密!不过她自己清楚,该藏的秘密,她不会泄露一分。 康熙帝难免失笑,不觉得见不得人了,自然就没必要藏着掖着,倒也是个正确逻辑。 “有没有发现,你没有那么怕朕了?”皇帝看了看沁柔,抚着光滑的下巴道。 “还是敬畏着呢?”沁柔笑了,嫣然一笑,至妍鲜明。“只是知道皇上如今性情威严,却也是个至理明君,奴才便也自然一些了。” 不熟,熟悉起来了,自然就要放松一些了,不然怎么说,人都是得寸进尺的呢? “万事都没有十全十美,你喜欢的事物身上,你喜欢的事物身上,必然要暗含着你不喜欢的点。这般道理,倒是有几分正解。”皇帝重复了一句,而后道。 “其实这是不得已而为之的想法。”沁柔想了想,道:“皇上想啊!若是愿意的话,奴才更喜欢桃花的妍、加上梨花的白、以及桂花的香……”沁柔目光透着憧憬,“想想,喜欢的物件上,集聚了喜欢的点,那种情景,一定很美妙!” 沁柔可不想做解语花。 若是八卦她倒是还可以听一听,但解语花,就算了吧!每天都要接受负面情绪,人生已经够艰难的了,就不要再增加困难了吧! 第64章 李德全,羡慕啊! 说着话儿,从另一边似乎传来了些声响,皇帝往后看了看。 李德全默自躬身。 康熙沉着脸,看不出好坏来,声音也有些沉,“去瞧瞧,宫中的规矩还在不在?” 沁柔也将目光投了过去,不过她沉默着,没说话!宫里的事儿,少掺和。掺和得越多,陷得越深,越是泥足深陷,也就越容易弄脏自己。 她干干净净地来,也期盼着一直干干净净的。 李德全默自地退了出去。 “怎么不说话了!”康熙转过头来,瞧着沁柔沉默了,便开口道。 “奴才想,也不知是哪位宫中姐妹,奴才还是不说话了,回头说什么都是错。”沁柔实诚地回道。 敢在宫中这般来的,除了后宫嫔妃,还是有倚仗的后宫嫔妃,奴才倘若敢这般闹腾,慎刑司就等着他们了。 个个都要小心地保着性命,更要保着全家的性命,谁敢这么闹腾! 皇帝还是自己处置吧!她一个庶妃,就不必掺和了,沁柔对自己的定位十分精确。 自古以来,逾越了本分行事的,有好下场的有几人。沁柔就不去撩虎须了,康熙帝这个人,多情也薄情!谁知道那句话会叫他不高兴。 “你倒是聪慧!”康熙自己也清楚,能够闹起来的,唯有后宫嫔妃,奴才们也不敢闹腾,否则,早被丢进慎刑司去了。 皇帝没否认,他也清楚,大概率,闹腾的会是他哪位嫔妃! “可不是,正常人的脑子而已!”沁柔没有谦虚,她觉得稍微正常范围的脑子,都能想出来。 “奴才以为,自己虽然愚笨了些,但不是个憨子。”谁喜欢和一个傻子谈话。 况且,若是脑子憨傻愚笨了,世间也就没有沁柔这个人了,即便还有叫沁柔这个名字的人,也不会是她! 哈达纳喇沁柔就是哈达纳喇沁柔。多移了一分脾性,少了几分聪慧,那她都不承认是此时的她。 这是一个思想成熟、脑子也正常的人! “若是再傻些,奴才就直接去撞墙了。”沁柔毫不避讳地道。她嫌弃这样的自己,若是她如世俗间的女子一般活着,她宁愿去死。 尽管她如今活得有几分痛苦,但清楚且地活着,与糊涂愉悦过一辈子,她宁愿选择前者! 活得痛苦些,思想上的愉悦,足以令她建起坚固地城墙,保护正中渺小但强大的自己。 沁柔似乎说着玩笑话,但又似乎带着几分认真。 “觉得自己不聪明,想要回炉重造一回,重新投胎,追求一个聪明的脑子?”康熙帝略带来几分玩笑。 “也未必!”沁柔作势思考着,也玩笑着回了一句,“或许只是单纯见不得这样的自己。” 她可是纯正的唯物主义者!受了马克思主义的多年熏陶教导,什么前世今生,在她这里,从来没存在过。 于她而言,死了就是死了;活着就是活着!哪里会有什么前生来世呢?所有人,有的只是今生。 “朕可提醒你,宫妃自戕是大罪!”不只宫妃,便是奴才自戕,亦是大罪。皇帝挑了挑眉,提醒道。 “嗯!”沁柔额头滴汗,“傻也不是一时的事吧!就算那时候自戕,奴才也不是宫妃啊。”这就与宫妃自戕没什么干系了吧。 宫妃自戕这种大罪,也约束不了她啊。 宫里选嫔妃,就与选商品差不多,还只要上佳的商品。眼、耳、鼻、口、舌,哪里都要查,一个傻子,她也无法作为秀女,进宫当选嫔妃啊! 欺君之罪,更要杀头!哈达纳喇府邸会任由她胡来才怪。 那都是正常人,权衡利弊得失,比谁都精。 “选秀严着呢?脑子傻的来,是欺君之罪。”更是诛九族的罪。纳喇府邸可没有那么大的能量瞒天过海,便是能做,也不会花到她的身上。沁柔无比清楚这一点。 康熙一瞬间沉默了。他想来也被沁柔这一句给搞混了。 “这种假设性地问题,咱们就不要提了吧!”沁柔默默地提了一句,她也不想再继续这个问题了。 追究下去,万一出事了怎么办! 况且,一个傻子女儿,在大清朝里,是活不下来的。都是要‘意外身亡’或‘病亡’的,能活下来,才奇怪。 “李公公回来了。”沁柔余光间瞧到了李德全,这是救星啊!便礼貌地道。 “如何!处理好了。”康熙皇帝面无异色,不愧是皇帝。泰山崩于前而面不改色! “回皇上,”李德全恭敬地道:“处理好了,张庶妃心情不太好,便声音大了一些,明白惊扰了皇上,此刻已经离开了。” 李德全只字不提别的!说话着实漂亮,似乎张庶妃是真的有那么高的觉悟,惊扰到皇上后,就自觉退开了。 人才啊!睁眼说瞎话,也都不亏心,这种境界,不是一般人能够达到的。 沁柔有些欣赏。 李德全也不需要她的欣赏,人家是帝王的心腹,即便是个奴才,也是个需要所有人笑脸相迎的奴才。奴才做到这个份上,已经是顶峰了。 便是朝臣、后妃,也不及他!必竟他稳定啊。 李德全这个位置,沁柔都有些羡慕了。不倒翁啊! “朕知道了。”皇帝只说了这一句。 皇帝也清楚,过程没有那么顺利,不过他不在意。处理好了就好了。 沁柔沉默,张庶妃怕是要恨上她了。 将将丧女,皇帝也没陪在她的身边,来了,还被李德全软硬兼施地弄走了。心中不生怨愤才奇怪。 不过沁柔倒是觉得,皇帝此时不愿见张庶妃也不奇怪。大格格是张庶妃的女儿,也是皇帝的女儿。 二人同是将将丧女! 张庶妃自己痛苦,皇帝未必就不痛!苦难从来不会叫两个人靠得越来越近,只会让两人离得越来越远。 就好像周国平的《妞妞:一个父亲的札记》里,因为爱女妞妞的夭折,一对相爱的夫妻,走向了陌路。 这篇文章赚足了沁柔的眼泪,但从此,她也明白了,两人同有的苦难不会叫人心凝聚,只会让两人背离。 因为痛苦,都是要各自舔舐的!谁也替代不了谁,谁也不能与谁感同身受。 所以,当苦难来临的时候,人们往往选择了逃避,也逃避了会带来苦难和痛苦的人! 谁会欢喜迎接痛苦呢? 第65章 秋后算账 在御花园里逛了一圈,沁柔是只要不问到她头上,就不说话。只默默地陪伴着! 人心烦躁的时候,听到别人的声音,也会讨嫌。 怎么肯定,皇帝愿意多话呢? 晚间的时候,康熙帝顺其自然就留宿了承乾宫。翌日,送走皇帝,沁柔神色沉静!完全看不出在想什么。 “庶妃,伺候了大格格的奴才们,如今都还在慎刑司里,张庶妃,贯来欺软怕硬,性子懦弱!她的想法要与旁人不同些,分不清形式,往往又会有些小糊涂,所以不太有人愿意跟她对上。还得理不饶人。” 福顺也知道了昨日御花园里那遭,一会儿沁柔还要去请安,便赶紧开口与沁柔道。就担心她不明情况,去请安,会吃了亏。 “这点我看出来了。”沁柔不傻,如何看一个人,她自有一副天赋在,张庶妃,表现得很浅显。 沁柔眼神里带着不解,好似就是单纯的疑惑:“只是我有疑惑,张庶妃,性子一贯都是这样的吗?” 就她这样不招人待见的性子,性子浅薄又心机摆在明面上,十月怀胎,竟把大格格平安地生了下来,皇后果真是贤惠。还是这宫中,皇嗣都这么好怀了啊! “其实张庶妃性子是极好的,她是皇上头一个近身伺候的嫔妃,况且,前后无论如何;张庶妃对于皇上、皇后娘娘,皆是小心谨慎、尽心勉力地伺候。与待同为后宫嫔妃们,是不一样的。”福顺笑了笑,略微隐晦地提点到。 张庶妃性子是不讨喜,但这份不讨喜是针对她‘自认为’比她弱的奴才或是庶妃。对于皇后娘娘、皇上,自然是温顺顺服。 “宫中,鲜少有人敢在皇上、皇后娘娘跟前放肆!”福顺说得隐晦,说白了,就是所有人在皇帝、皇后跟前都会隐藏。 就如沁柔自己,也是在皇帝跟前、皇后跟前多有隐蔽。沁柔一下子就明白了,她就是一下子没摸到那根弦儿。所以未曾开窍,开了窍,就能想清楚了。 “大格格身边伺候的奴才,如今还关在慎行司里呢!大格格才将将故去,张庶妃正是没倚仗、但又倚仗余威尤在的时候,一般人,这个时候,都会想做什么事来,好稳固一下自己的地位。”毕竟在宫里,地位与体面挂钩,张庶妃虽然不甚聪明,但也会觉得这是一个她证明自己地位的机会。 就算她不聪慧,想不到这么做,后宫中也有的人会提醒她可以这么做。 沁柔明白,不然张庶妃昨日里,也不会有在御花园里闹腾的那一遭。 …… 太阳挂天空,已经没了夏季的炎热,如今有的,是秋季的凉爽。 坤宁宫里头,诸位后妃齐聚。众人请安,皇后高坐凤椅,钮祜禄妃照旧有着自己的坐次,叶赫纳喇庶妃也坐在了对面。 “大格格的身后事,已经办妥了。”皇后喝了一口茶水,开言就道。好像某种预兆。 “张庶妃、董庶妃。你们二人站出来!”皇后接着就道。众人都以为皇后不会处置了呢?而在今天,这就来了。 皇后,要开始处置,在大格格夭折之日,张庶妃、与董庶妃的互殴之事了。 用一个成语来形容:秋后算账! “皇后娘娘。”董庶妃有心里准备,她这几日都提心吊胆,就没个不心忧的时候,如今终于来了,心里一块大石头就落了地。总归,皇后娘娘还是要给二格格留上几分颜面。 她这个不成器的生母,也会因二格格的的几分颜面而惠及上几分,至多就是艰难些,咬一咬牙,这些日子就过了。 只要二格格好好地,她的倚仗就还在! 张庶妃一开始在丁汝中平声静气地说会将事情一五一十禀报皇后之时,有胆颤害怕上几分,但过了前日,又过了昨日,张庶妃已经不放在心上了。 她刚刚丧女,即便张庶妃脑子不聪明,但也清楚,有大格格将丧在,皇上、皇后都不会处置她。 或许又正是因为是蠢人,所以才净干蠢事! 因而皇后骤然将他和董庶妃拎出来,张庶妃还有一瞬间的迷茫,张庶妃也是清楚的,单独被皇上、或是皇后拎出来,不是赏赐,就是问责。 但与董庶妃一道,张庶妃迟延的脑回路终于回想起来,在大格格夭折之日,自己与董庶妃当着奴才们的大打出手。 皇家颜面最重,礼仪规矩尤为严格!两个庶妃大打出手,尤为不雅。坏了宫中规矩,这是大事。 张庶妃脸上当即流出了害怕之色! 张庶妃这个人,说她小人吧!但对上这一块儿,她又有常人难以企及的天份。总是在侍上这一块儿,做出最好地回答。 就彷如此刻,张庶妃只是乖顺地站出来,脸上露出些许的害怕,虽然颤颤兢兢,但也不会叫皇后过于心烦:“皇后娘娘。” “前日之事,丁汝中与本宫回禀,你失控之时,言语间提及了二格格,说了些不该说的话,这事儿,你认吗?”皇后说话也含糊,说出去,庶母诅咒另外庶妃所出的女儿,皇家颜面还要不要了。 又把皇家规矩摆在那里!旁人会以为她这个皇后,是如何治宫,统治内外命妇的。 皇后的脸面都没有了。 “这,奴才失控之言,还请皇后娘娘问罪。”张庶妃颤颤巍巍道。她自然认罪,皇后娘娘如今在问责了。 被上面处罚,张庶妃一不问为什么;二就是任由皇后娘娘处罚,并一丝不苟地执行。给足了皇后娘娘面子! 就这表现甩出来,上位者心中的怒火都要减退几分。 张庶妃不辩驳,皇后心情也好上了许多,“你是皇上的庶妃,二格格是公主,你也是二格格的庶母,你好好想一想,便是寻常人家的后院里,哪家后院里的庶母诅咒家中的格格的,尤其你还是皇家嫔妃。庶母言语间有诅咒公主的意思,你将皇上置于何地、将本宫置于何地、将后宫的规矩置于何地、将皇家的体面置于何地,你又将二格格当成了什么?” 皇后一连声质问道。管理后宫嫔妃,不仅仅是要处罚,还要教导她们明理!这便是皇后,这便是当家主母。 皇上的格格,都是在长成成人指婚之时,封公主名位,而后以公主之身、公主之礼出降。 而在未封公主之位时,如今宫中大多称为格格。 第66章 好好长长记性 “是奴才一时激愤!”张庶妃嗫嚅道:“奴才听闻大格格骤然夭折……的消息,失了心智,只想着认证大格格还是……好好的,误伤了二格格,奴才有罪,请皇后娘娘责罚。” 皇后一连串问责下来,张庶妃瑟缩了一下,听着就很严重,但确实也可以闹大了起来。 张庶妃在没脑子,也明白闹大了,对她没好处!大格格若是还在世时,可能还能勉强保得住她,大格格夭折了以后,说是余威犹在,但其实已经保不住她了。 只恨,大格格已经夭折了啊!张庶妃认怂认得很快。 要不怎么说,小人反而能容与世呢?能屈能伸,张扬也分时间,落塌了也立马就能伏低做小。 “您说奴才怎么就猪油蒙了心呢?竟然在言语间中伤了二格格。”张庶妃直接扇了自己一记耳光,不得不说下手还挺重,满堂妃嫔都被惊到了。 皇后也是如此! “奴才该死,说来奴才还是二格格的庶母呢?奴才竟然也叫她不好!”张庶妃这时候太清楚了,二格格是公主,公主,即是主;她是庶妃,是奴才;就这一句话,就可治她犯上不敬之罪了。 谁家里,通房丫头地位高过小姐的。就是姨娘,也只是半个主子,不及小姐这个正经主子金贵。 “你回去,抄一百遍的《道德经》,念在大格格将丧的情分上,再禁足三个月,还有再抄上一百遍的《般若波罗蜜多心经》,为二格格祈福,供奉在佛祖金身前。”皇后道。 “你要记住,二格格是公主,你是奴才。也是庶母,无论如何,你言语的中伤,都不妥当。知道吗?”皇后警告道。“再有下次,绝不轻饶。” 皇后要顾忌许多东西,总不好叫人觉着,大格格将走,她就容不得大格格的生母了。 但也不能轻饶,庶母诅咒公主,旁人有脸说,她也没脸听,这是往她这个皇后脸上抽。 她还要不要训诫天下妇女了。 张庶妃脸色一白,犹如鹌鹑,应道:“是。” 庶妃们低眉顺眼,皇后是在警告张庶妃,又何尝不是在警诫她们。所以说啊!人不要自视甚高,在这个位置上,就永远高不起来。 沁柔道。各人什么样,遇到事儿,就显出来了。 将将进宫时,每日里晨昏定省,张庶妃也一直都安安静静地,谁知道会是这么个性子呢? “董庶妃,”皇后处置完了张庶妃,又将目光转向了另一个当事人,这场闹剧的另一个当事人。 “奴才在!”董庶妃心里有底。她有错有罪,但她的罪错定然是不及张庶妃的。因而也还好! 皇后也是道:“你可认罪认错?” “奴才认罪认错!”董庶妃回道。她当然知道是错的,但她还是要这样做,左右都是要闹的,即便出格些,但惩罚不会太重,为什么不去做呢? 不然后宫里,谁会把二格格放在眼里! 她是一个母亲,董庶妃,是爱护自己的二格格的。 这个闺女,也是她的宝儿!她会尽自己的权力,护着她。 “奴才是做母亲的,奴才怀胎十月,才诞下了二格格,其中艰辛,不言而喻。张庶妃诅咒二格格,不仅是诅咒皇家公主,也是诅咒奴才的孩子,奴才身为二格格之母,不能忍她!奴才认罪认罚!” 董庶妃把底线摆了出来!她做得不对!认罪认错,但做的,都是她认为应该做的。 皇后眉心直跳,也是训斥道:“张氏言语不当,自有宫规处置她,你倒好,先行动了手,叫奴才们看见你们庶妃互殴,怎么?你是市井泼妇么?你还记得,你是皇上的庶妃么?皇家的体面,你们都当了什么?” 皇后眉心直跳,这把火也烧到了一旁的张庶妃身上,“还有你,张氏,董庶妃与你动手,你也就还手了吗?当时叶赫庶妃就在一旁,她还怀着孕呢?幸亏是没惊到,你们若是波及到了她!伤到了她腹中的小阿哥,本宫正好也不必处置了,统统去与白氏作伴,多好!宫里就有三个被禁足无限期的庶妃了。” 皇后口不择言!又或许,这正是她想要告诉所有人的。 一旁的叶赫庶妃!一点也不在意被提到,冤有头、债有主,敢伤她后半辈子的指望,她就敢要人性命。 不过她也清楚,董庶妃是有脑子的;张庶妃可能没有。不然她也不能这么快逃离到一边去!不受董庶妃、张庶妃这一场真身上阵打架的牵连。 董庶妃如今旁的不提,对于二格格,却是没话说的。 无论是为她自己,还是慈母之心。总归都是过得好的。 张庶妃、董庶妃皆是被一通训诫。董庶妃清楚,即便怒火上头的时候,她也是注意着叶赫庶妃的,特意把张庶妃往一边扯。 董庶妃是想叫张庶妃明白该说什么话;什么话不该说。但她没想犯下大罪,不然二格格在后宫之中,真没倚仗了。但这话她不会说,也不能说。 有些心思,是只能自己怀揣着的,永远不能对人言。 所以她只能认罪! 这世间就是这样,有些事情,她可以算计,但不能对人言,因为一旦对人坦言,就有了刻意的成分,就失了威慑的能力。 张庶妃听到皇后提起白庶妃,一阵瑟缩,白庶妃被禁足了,无限期,其实就是打入冷宫的体面说法。宫里是没有冷宫的,但可以把你关到死,也是变相地冷宫了。 张庶妃都知道,白庶妃是没什么前途了。一个被禁足的人,无限期,又从没侍过寝!能有什么指望? 一想到她会如白庶妃一般,过上白庶妃现在过的日子,步上白庶妃的后尘,张庶妃就一阵瑟缩。 幸亏她当时没动别的心思! 众人也没想到,在这种情况下,皇后会忽然提到白庶妃;这个众人已经默认的无宠之人,默认活着也‘死亡’的死人。 这个人已经构不成威胁,也带不来利益,与她相近了,甚至还有可能牵连上她的罪名。所以没人会想走近她,成为她! “董氏禁足十日,抄三十遍宫规,好好反省反省;张氏也是一般处置,禁足再加十日,再多抄三十遍宫规。正好,都有错,都好好长长记性。” 二人皆无异议。 第67章 永远过不去 对于张庶妃来说,只要皇后不叫她如白氏一般,她就觉得极好了。 于董庶妃而言,会有的处罚,她已然做好了准备。 “宫里大家都是姐妹,是后宫嫔妃,要维护皇家体面,要和睦姐妹,要侍奉好皇上、本宫,要延绵子嗣,此乃妾妃之德。”皇后看了众人道。 “本宫受皇上、太皇太后、皇太后之命,册封皇后,以正宫闱;此番张氏、董氏之事,姐妹们要引以为戒!有罚就有赏。”皇后话音一转,随即道: “启祥宫李庶妃、延禧宫伊尔根觉罗庶妃,反应灵敏,张庶妃、董庶妃一事上,机敏出众,处置得当,本宫库房里有一双金套链双龙戏珠镯子,本宫将将得的,你们一人一只,既是你们二人配合默契,又是因为制止了后宫不和睦之事的蔓延,都是姐妹和睦、情深的代表;这是给你们二人的奖赏。” 皇后道:“也是希望日后姐妹们时时刻刻想着这对镯子,想着后宫姐妹情深,勿要再有冲动之举。本宫想着大家都是姐妹,时时照顾,你们也莫要辜负了本宫的苦心。” “是。”众人低眉顺眼应道:“臣妾\/奴才谨遵皇后娘娘教诲!” “圜燕,去取来。”皇后好似对众人的态度表现得很满意,而后吩咐了一旁的圜燕道。 圜燕微微行礼,而后退出去。 “你们都要记住,本宫惩罚你们不是目的,都盼着你们明白,和睦后宫,姐妹亲近,才是本宫想要看到的。知道吗?”皇后语重心长,与众人道。 “张庶妃、董庶妃,你们二人明白吗?”皇后特地点了张庶妃、董庶妃的名,问道。 “奴才明白。”张庶妃、董庶妃即便心中不甘愿。奈何形势比人强,二人皆不会头铁地去反抗。 明白是一回事,又要如何行事,就又是另一回事了。 总归会保持了面上的和平就好了。还是要做一做样子的,董庶妃道:“张姐姐,是我不对,只是张姐姐要经一事,长一智,下次不要再对着一个母亲,去诅咒她的儿女了。圣人才能若无其事,咱们虽说是庶妃,却也是凡人,远远达不到圣人的德行。” 董庶妃姐妹情深,规劝。 所以分明是董庶妃先动的手,但也只是如张庶妃一般的处罚,因为情有可原! “我知道张姐姐一贯说话无心,但那一时间,总是怒上心头,理智被烧得全无,张姐姐言语间,还是要留心改一改。” 董庶妃笑盈盈地,不动声色地将张庶妃的后路赌上。 “谢董妹妹指点,”张庶妃瞅了瞅上首的皇后,近乎直觉,她也知道自己如今的弱势在哪里!“只是大格格去得实在突然了些,姐姐骤然得知,实在难以接受。姐姐一时之间,言语不明,实在没了理智。” 她是一个丧女的母亲,天然就占据了弱势,这也是她的优势。任何一个人,无论谁,对上这么个丧女的母亲,总要关怀几分。 提到大格格,皇后面色也要软了几分,温言道:“本宫知道你心中难受,只是大格格已经去了,本宫、皇上也十分难受,在佑宁寺里特意为大格格添了几盏香油,祈求她来生安平。” “大格格人小,幼年夭折,你是她母亲,这点本宫与皇上都是清楚的,本宫罚你,是因为你做错了事,但本宫与皇上,都是念着大格格、念着你的。本宫那里有几身料子,回头你带回去,好好地禁足,待禁足出来,好好得侍奉皇上,再为皇家延绵子嗣!” 皇后温言安抚,不处置不行,不然日后人人仗着自己的苦楚,在宫中兴风作浪,还是她这个皇后难做。 况且,张庶妃是大格格的生母,董庶妃还是二格格的生母,大格格已经夭折了,二格格还好好地,活人和死人比起来,总是要以活人为尊。 不然太皇太后、皇太后,该要叫她这个皇后去面对着列祖列宗,好好反省了。 “是,”张庶妃得了皇后温言安抚,整个人也没有那般害怕了,“奴才谢皇后娘娘。” 张庶妃得了好脸色,就忘了受到的痛骂,怎么说呢?就是性子有点犯贱,给一点染料,就想着开染坊。 大多数人的性格里都有这个特性,不过这个特性在张庶妃这里,表现得格外明显。 “皇后娘娘,奴才委屈啊!太医们都说,幼儿过了三岁之后,身子便会健壮起来,大格格她都已经满了三岁了,奴才们突然来告诉奴才,说大格格……殁了。奴才怎么能接受啊!大格格此前还好好儿地,病了那么多回,不也一样都挺过来了。奴才都觉着,在过些年,她都能出降,为皇上分忧解难了。” 张庶妃哭诉着她的委屈,也务必要让所有人明白她的委屈,所以她有错,但她也是因为担心大格格啊! 就大格格那个身子骨儿,哄鬼呢?董庶妃暗自衬道。 “张姐姐说得对,”董庶妃低落地道:“奴才想起了二格格,二格格她才将将半岁,就六个月大,正是需得悉心照料、又是体弱多病的时候,奴才常听人说,胎儿、幼儿都是有灵性的,倘若世间有人恶毒诅咒他们,不欢迎他们,他们就要离开,并且再也不来。奴才只要想到,若是二格格,……张庶妃的诅咒成真了,那奴才,无异于剜心割肉啊!皇后娘娘、皇上,也不知要有多伤心。” 是,张庶妃是丧女,她是不幸运,但那也不是她害的啊!便是因果报应,也轮不到她和她的二格格来承受这份诅咒啊。 张庶妃委屈,难道二格格不委屈,她又不委屈吗?二格格何辜,她又何辜,要让她们来担张庶妃的诅咒。 哭委屈,谁不会呢?谁不委屈呢? 董庶妃也是一把好手,人活着,不能哭诉委屈怎么行。世人皆是愚钝的,会哭的人,总是要更容易多吃多占的。 要让张庶妃洗清了,董庶妃她如何愿意。就张庶妃脱口而出的那句诅咒的话,董庶妃就能记她一辈子。 转眼张庶妃就洗干净了,董庶妃能呕死。 皇后是给了惩罚,她认了;张庶妃也认了。 但这与张庶妃有什么关系!张庶妃在她这里,永远过不去! 第68章 金套链双龙戏珠镯 “本宫明白,”皇后也温言安抚道:“大格格本宫与皇上疼爱,二格格本宫与皇上,也是一般的疼爱!不然本宫也不会严惩了张庶妃,即便大格格新丧里。” “正是因为待两位格格,本宫与皇上都是一般的疼爱,本宫才都要处处顾及。”皇后与两人道。 张庶妃咬了咬唇,鬼的一般疼爱,大格格是皇上的长女,二格格只是皇上的次女,二格格怎能与大格格比。 只是说这话的是皇后。即便张庶妃心中不忿,却也不能宣之于口,只能在心里不赞成。 董庶妃比较理智,她只需要二格格不吃亏就罢了。皇后顾及张庶妃也罢,顾及大格格也罢,或是顾及别的什么庶妃也罢,董庶妃都能理智对待,但牵扯了二格格,就不行。 二格格不会争的,不能争的,她都会帮她去争,绝不叫二格格受到漠视! “奴才明白皇后娘娘的慈母之心,奴才只是怕旁人不明白;奴才明白皇后娘娘、皇上不会委屈了二格格,奴才只是旁人不知身份,委屈二格格。”董庶妃恭顺地应道。 皇后明白董庶妃说的是张氏,不过于她而言,但她是皇后,她要没有偏向地处理后宫之事,即便有所偏向,这个偏向也定然是偏向皇上的心意。 “董庶妃,你要明白。”皇后含笑:“二格格是天家公主,尊贵无比,皇上与本宫,是不会叫人委屈了她的。” 张庶妃将将丧女,再处罚过重,也不合适了。 董庶妃明白,皇后快要有所不悦了,她见好就收。与一旁的叶赫纳喇庶妃道:“纳喇姐姐,对不住,当日吓到你了,妹妹在这里给你赔礼道歉,给妹妹腹中的小阿哥赔礼道歉。” 叶赫纳喇庶妃明白,董庶妃只是在争二格格的地位,况且,她也明白,董庶妃有意避着她!张庶妃这个人,虽然有好运道,诞下了皇女,但性格里的短视、两面三刀、以及欺软怕硬的性格缺陷十分明显,是个只可远交、不可近交的人。 董庶妃就不同了,她理智,并且也聪慧。她家中亲族也在朝为官,日后指不定有合作的时候。 不过叶赫纳喇庶妃也不能表现得太好说话,不然后宫之中,就该不把她与她腹中的小阿哥当回事了。后宫中人,最是欺软怕硬,更何况,她们若是走得近了,会有人不开心的,以后合作也没那么方便。 叶赫纳喇庶妃就道:“妹妹若说与我道歉,我这里也没什么,左右皇后娘娘会为我做主,若说与我腹中的小阿哥道歉,那就更不必了,他是小辈,而且更是自有皇后娘娘为他做主。那也就更不必了。” 叶赫纳喇庶妃说话很有意思的,即便说不应,也是婉转的,但即便如此,也叫人找不到发火之处。 “是。皇后娘娘爱护皇嗣,和睦后宫嫔妃。”董庶妃态度还是很好,“确实不必咱们多操心。” 张庶妃瞧着董庶妃被怼了,便也不再多言,叶赫纳喇庶妃不把董庶妃放在眼里,对她,大概也是不放在眼里的。 张庶妃识趣,她不去自讨没趣!自讨嫌弃。 正好,圜燕取了那一双金套链双龙戏珠镯子来。 “皇后娘娘。”圜燕捧着盒子行礼道。 “起来。”皇后微微笑道,她也不必站起身,只吩咐了圜燕道:“把首饰盒打开,替启祥宫李庶妃、延禧宫伊尔根觉罗庶妃戴上。” “是。”圜燕应道。起了身,捧着盒子,就规行矩步、脚步轻盈地行到了李庶妃的跟前,微微给李庶妃行了一礼,而后将首饰盒子递到了李庶妃的贴身宫女知春手上。 知春则是颔首接了过来,圜燕从首饰盒子中取出了这一只金套链双龙戏珠镯子,镯子十分宽厚,也金光灿灿的,色泽上上佳,能看出来是今年内务府新进的,镯子一旁还镶嵌了一颗白色的珍珠,珍珠两侧则是两条栩栩如生、精雕细琢的金龙,龙鳞细小,然而鳞次栉比,是上乘货色。龙鳞中还有些许蓝色点缀,总而言之,十分漂亮。 李庶妃伸出了手来,道:“麻烦了。”圜燕替李庶妃将镯子戴了上去! 这个是极好的,难得的是,庶妃也能用,毕竟主体为真金打造。便是逢年过节,宴会上戴上去,也极为体面! 待圜燕替李庶妃戴上了镯子,而后便退至了一旁,李庶妃行礼道:“奴才谢皇后娘娘赏。” 这是一份体面,也是她立功的表现。从侧面来说,也是她品性得到皇后认可的一种奖赏。 女子的名声尤为重要。而她们只是庶妃,名声就更是顶顶重要的了,说出去旁人都要多看几分。 “你戴着极其好看,这镯子遇到你,也不埋没了。”皇后道。皇后一贯明白名声的重要性,她也一直苦心经营。 因而,朝廷内外,她的名声都极好。 不过,一个皇后,若是皇上有心维护,名声自然都不会差的。 圜燕已经来到了伊尔根觉罗庶妃跟前,也是同样将首饰盒子递到了伊尔根觉罗庶妃的贴身宫女立春手上,立春小心地接过来捧着,而后圜燕取出了镯子,也替伊尔根觉罗庶妃带上。 两只镯子正是一对儿,成色也都一般地好,这样地镯子,即便在普通的王公大臣家中,也是稀缺的。 伊尔根觉罗庶妃同样很满意,这是她的体面,是皇后对她满意、认可的表现。她相信,虽然同一批进宫的庶妃中,如今只哈达纳喇庶妃侍了寝。 但来日,皇上开始宠幸她们这一批其余的庶妃,她的体面便是独一份儿了。 伊尔根觉罗庶妃也行礼道:“奴才谢皇后娘娘赏赐。”态度恭敬而且温顺。 她是家中嫡出的女儿,深得母亲躬亲教导。母亲教导她,正室能容得下什么样的妾室,所以她也往母亲教导的方向去做。 “好一个美人儿,这镯子也衬你,本宫有一份儿好眼力,挑的这一双镯子,与二位妹妹都极为相衬。”皇后也看了一旁行礼的伊尔根觉罗庶妃,点评道。 “皇后娘娘眼光好。众所周知!”李庶妃含笑道。 她在宫里有体面。过得也恣意几分。 “就你会说话。”皇后道。 第69章 顾念了张庶妃 待辰省完毕,沁柔带着小满回了贞顺斋。 “庶妃。”福顺、苍子都已备好,齐齐行了礼道。 沁柔也不在意,越过两人,就坐到了前方的贵妃榻上,福顺、苍子起了身,抬了盆水来,沁柔弯下腰来洗手。 “庶妃今日如何!”福顺问道。 他没有跟去请安,皇后坤宁宫中发生的事儿,也没那么容易流出来,对庶妃们在坤宁宫请安时发生的事儿,也就不明了。 因而也开口问了一句道。 主辱仆及,主仆一体。他们是贞顺斋的奴才,是沁柔身边贴身伺候的奴才,沁柔不好了,他们也好不到哪里去。 他们也担忧庶妃会在张庶妃手里吃了亏。 张庶妃到底是宫中老资历的嫔妃了,况且又是在大格格新丧里,便是她偶有出格之事,也不得不忍让一二。谁被她盯上,难免吃亏! 但很明显,如今被张庶妃盯上的,是她们庶妃。 “我瞧着张庶妃不像是个能坐得住的人,怎么我进宫两个月了,她竟也容忍了我两个月!”沁柔心里有疑问未解,于是便带了疑问出来道。 就张庶妃这样的性子,她初初进宫之时、初初承宠之初,张庶妃就该寻她的麻烦了才对。怎的过去两个月,一点迹象未曾见,反倒如今才显现出来了这个脾性。 “这……”福顺也有些不解,不知今日坤宁宫正殿中发生了什么?“张庶妃比较胆小,素来只爱寻一些不甚得宠的庶妃的麻烦,张庶妃能有宠,也不是因为她没眼色,皇上喜欢的,张庶妃便要小心翼翼对待一些。”福顺回忆着张庶妃的脾性,斟酌着用好的字眼表达出来。 福顺提点得隐晦,但其实也说明白了。那是因为庶妃一入宫就有宠,张庶妃自然不会不长眼地,去寻她的麻烦。 “但我似乎也未曾听说,张庶妃去寻了其余的庶妃的麻烦!”沁柔点点头,继续道。 福顺笑了一笑,“庶妃们才入宫两个月呢?能看出什么前程来!”还看不出前程,张庶妃自然就不敢得罪人了。 谁也不是个软包子。 得人欺负了,都是要还回去的。张庶妃也担忧人家得宠了,秋后算账啊! 沁柔若有所思。所以这几日张庶妃敢这么闹腾,是因为有所倚仗吗?倚仗着大格格新丧,世人都要可怜她几分,皇上、皇后也不会在此时寻她的麻烦。 平常时候就不一定了,她虽然是大格格的生母,更是宫中的庶妃,皇后辖制一个庶妃,即便是一个诞育了大格格的庶妃,也是名正言顺,不必太在意别人的目光。 但张庶妃一丧女,就不同了。她天然处于弱势,皇后、皇上总要记着她丧女之苦,对她宽容几分。 “她还挺……”沁柔扯了扯嘴角,不知道该说什么?这么个性子,换她来说,如果是做朋友,她必然是不喜欢的;但如果是做敌人,她又突然觉得放心了许多。 “庶妃,容奴才一句劝,宫里无论谁,明里暗里的亏,总要吃一些的。”福顺暗暗提醒道。 皇帝也好,太皇太后也罢,皇太后、皇后、钮祜禄妃,都要吃一些明里暗里的亏。这一点,不必旁人提醒她,她也知道。沁柔暗衬道。 “今日的主角儿是张庶妃与董庶妃,她们二人前日大打出手的事儿,皇后娘娘今日下手整治。”沁柔没什么感情,无所谓好,也无所谓不好,只不过是一个事实。 “张庶妃罚了三个月零十日的禁足,外加一百遍的《道德经》、一百遍的《般若波罗蜜多心经》、以及三十遍的宫规;董格格要罚得轻一些,十日的禁足,再抄上三十遍的宫规。” 张庶妃会被罚得格外的重,大约是因为她那一句‘一定是二格格’。于二格格而言,这无外乎诅咒了。所以皇后娘娘额外加了一百遍的《般若波罗蜜多心经》,令抄好以后,供奉于佛前,为二格格祈福。 瞧着,皇后娘娘对皇嗣们极为重视。 也可以从侧面映射出太皇太后、皇上的态度。 “二格格身份尊贵,皇后娘娘还是顾念了张庶妃的。”以奴身咒主,放普通人家里,打死罪魁祸首,发卖全家都不为过。 而这是皇宫,不说流放全族,流放全家绝不为过。不然怎么体现权势的翻手云、覆手雨之处。 沁柔目光看过去! 福顺道:“奴身咒主,是大罪过。”皇后若不是顾念了张庶妃,顾念了张庶妃将将丧女,绝不止如此。 如若不然,宫里无宠无嗣的庶妃,怎么个个谨言慎行呢?她们就担心哪句话不对,祸从口出,连累自己不说,还连累了家人。 沁柔明白了,她没多大的感慨,于她而言,纳喇氏一族重要,但也没那么重要,哪日要她不顾一切地护着纳喇氏一族,是不可能的。 他们都没这么待过她,想要她不顾一切相护,怎么可能? 至于庶妃地位的低贱之处,她早已明白,如今不过是重新刷新了一下认知罢了。有了一个真切的概念! “董庶妃也没追究……”沁柔若有所思!看来董庶妃也明白,皇后娘娘、皇上不可能因此严惩张庶妃,因而倒不如糊涂几分,给皇上、皇后娘娘,留几分体面。 更何况说来,如何处置,是掌握在皇后娘娘、与皇上手里的,权势掌握在人家手里,她有一万个理由处置你,就能有一万个理由保住你!你即便想蜉蝣撼大树,也不过是鸡蛋撞南墙,自己粉身碎骨,别人纹丝不动而已。 这世间总有太多的不得已! 不然怎么会所有人都想往上怕呢? 想来董庶妃也明白。又或者焉知,人家不是想累积着,秋后算账呢? “皇后娘娘待后宫、待命妇,素来宽厚。”沁柔道,“大约都是后宫姐妹,所以皇后娘娘希望大家都能和睦相处着!” 谁会说皇后不好呢?人站在一定的高处,身边的都是好人,能听到的都是好话,因为谁也不想因为一句无关紧要的、不甚好听的话,得罪了掌权者。 别人一个不好看的眼色,就足够搅合得你的生活,翻天覆地,日月换新天了。 第70章 再度提起白庶妃 沁柔就没什么疑问了,“对了,皇后娘娘今日,突然提起了白庶妃。” 沁柔神色没什么起伏,哪怕这个人是曾想要害她,并已经着手实施的人。她也不在意,这个人成功了就是赌运旺盛,失败了就要承担后果。 便是沁柔,也不得不承认,白庶妃胆子还挺大的,动手能力也极强!说动手就动手,绝不拖沓。 话说回来,皇后会处置董庶妃、张庶妃沁柔不觉得奇怪,李庶妃、伊尔根觉罗庶妃会得到皇后娘娘的赏赐,沁柔也不觉得奇怪。人各有所求。 人想要求着提升社会地位,是一种本能。不过皇后骤然提到了白庶妃,这个意料之外的人,沁柔还觉得挺奇怪的。 皇后每日里多忙,怎么还记得一个小小的白庶妃。即便她犯了这么一桩事,但与皇后娘娘每日手中过的那么多事比起来,犹如沧海一粟。 人还能记得历史里的沧海一粟,又骤然提起,确实有几分奇怪在。 “提一提白庶妃,以儆效尤,也不奇怪。”福顺道,“庶妃或许还不知,自白庶妃因蛇蝎之举被禁足后,白庶妃之父,也被撤职了。连带着兄弟,未分家的叔伯,也因为养出了这么一个闺女儿,而遭到了报应。” 福顺说得轻描淡写,沁柔一怔,她以为白庶妃之事已经过去了,过去了就是过去了,宫里既然处置了,就不再关宫外的事?没想到宫外的母家也被牵连处置了。 沁柔知道后宫嫔御与前朝母家的的联系紧密,没想到紧密到这个程度。 福顺继续道:“所以如今亲贵大臣们,教养格格们,只要求恭顺,无蛇蝎之心,亦无蛇蝎之举,免得牵连了母家。” 他瞧着自家庶妃对这些事儿,知之不详,也想着趁着这个机会,侧面与庶妃提一提。 毕竟后宫嫔妃与母族之间的血缘关系,是剪不断的联系,十分紧密。 福顺恭顺道:“不止后妃犯错连累母家,就是宫外母家犯错,也是要连累宫中的庶妃的。” 不然后妃们怎么总想着要让母家判得轻一些或是无罪呢?都是一荣俱荣、一损俱损啊! “哦!”沁柔眨了眨眼睛,没什么感情地说了这么一句。 哈达纳喇族,在她这里没什么存在感。如果可以,这辈子老死不相往来。父母俱在又如何,她对父母没什么怨恨,沁柔笑了笑,但着实没什么感情!能指望她有什么感情呢? 她顾念着他们给了她几年饭吃,就很好了。 至于哪日,他们若是受了她的牵连,那就只能说明他们运道不好,她已经一直免了去做那些害人之举了。 左右她进宫的时候,他们也能享受了她进宫带来的尊荣,对不对? 既然享受了她带来的尊荣,与此同时,也要承担一下她带来的后果,那才公平嘛! 当然,倘若他们有手段甩干净因她受到的牵连,沁柔也无怨恨,人家凭本事甩干净的泥,未有怨怪之处。 同样地,若是纳喇氏族做了不干净的事,她也绝不一起承担,能跑则跑!她不曾做的坏事,凭什么要她一起承担责任呢? 甩不干净,必要共同承担,那,就听天由命吧。 福顺该尽之言已尽,便退了下去,他们是奴才,会为主子想不明白的地方出谋划策,查漏补缺。但也掌握着分寸,鲜少会有逾越之举。 做奴才的,想要做主子的主,是大忌。——而,主子实在懦弱可欺的除外。 人,皆有恶性。 奴才也是人,虽然上位者不把他们当人。但人性里的贪婪、懦弱、野心,他们一分不缺。 ‘不过前朝后宫,是最忌相互勾连的。’沁柔也默默补充了一句。 这也是后宫的现实。毕竟那么多朝代里,外戚篡国的,不在少数,皇帝们也是会吸取教训的。以铜为镜,可以正衣冠;以人为镜,可以知得失;以史为镜,……可以知兴替。 但这些话,她永远不会说出来。病从口入,祸从口出。很多话,是一个人永远藏在心里的秘密,不可对人言,对人言,则有害。 对于白庶妃,沁柔也只问这一句。问了,就过了。不会在心里留下、掀起半分的涟漪。 她知道白庶妃必然会受奴才们的怠慢、欺负,但那又与沁柔有什么关系呢?莫说沁柔是她的加害对象,即便她只是个旁观者。 沁柔能做的,也只有冷眼旁观。 想要下场争,又争败了,就只有这个下场。便是今日沁柔易地而处,她也逃不过一般的定律。 她也只有接受这般的后果。 我们都这样,只能尽最大的能力护自己。有余力,才再去护佑旁人一二! 而护佑不了别人的,也没关系,那本来就不是你的责任。 所以不用太在意!不然哪里在意得过来呢? “白庶妃母家的下场,后宫庶妃们,都知道吗?”沁柔又骤然问了一句。白庶妃母家之事,算是前朝之事吧!后宫嫔妃探听,总是不好的。 “十之八九!都是知道的。”苍子回道。 沁柔又有些发呆了! 皇后竟然也没在后宫里提过一嘴,消息来源不正当;而且正因为皇后没有在后宫请安时提起,说明皇后没有藉此敲打后宫的意思。 皇后也许有隔开前朝后宫消息联通的意思!不过,皇后也是人啊。人家用自己的权力,不过少说一两句话,怎能说成居心叵测呢? 而且,这满后宫,还都是与她抢丈夫、与她儿子抢地位的嫔妃,人凭什么不能怨怼。皇后明面上,已经做得极好了。 便是沁柔,也不得不承认。皇后在明面上,确实做得不错,不然贤后之名也不会传遍朝廷内外,至少是有几分真实在里面。 而且,皇后不说,也自能说出不能告知的正当理由。 而皇后未曾言明,宫中嫔妃们知道的,十有八九,这后宫里的水,比想象的还要浑、还要深啊! 不过沁柔不在意,但她还是叹了一口气。时势造英雄,这一摊浑水里,淹死了不知多少人,又不知有多少人,能够爬出,更甚者,脱颖而出啊! 后者,更是令人敬佩无比。后宫,也是不见血的生死厮杀战场,胜利者,怎么不叫人仰望呢? 第71章 伊尔根觉罗庶妃大礼,皇后赏赐 又是一日请安,恢宏堂皇的坤宁宫正殿内,伊尔根觉罗氏跪在堂皇大殿内,一行一动,庄严肃穆,行着三跪九拜大礼。 仔细看去,还能看出她眼中的高兴与意满。 待三跪九拜大礼完毕,伊尔根觉罗氏才起了身来,下颚低垂,尽力压抑住了心中的欣喜,恭顺道:“奴才拜见皇后娘娘,皇后娘娘千岁千岁千千岁。” 皇后正坐凤座之上,眼瞧着伊尔根觉罗庶妃一步一行礼,一代贤后,满意地点点头:“日后要好好侍奉皇上,为皇家延绵子嗣。” “本宫这里有一对金嵌珠连环耳环,”皇后笑了笑,“原是想着赏赐你一双手镯的,但前几天,已经赏赐了你一只了。就干脆赏赐你一双耳环吧!” 皇后的赏赐礼是早就准备好了的,看来不是临时起意,只见她朝着圜燕使了一个眼色,圜燕便捧着那一小个雕花盒子下来,一步一矩,行到伊尔根觉罗庶妃跟前,打开了耳饰盒子,露出了里面的耳饰。 众人站列两侧,余光中还能看到耳饰的模样,耳饰以黄金为主体,耳饰一半呈连环状,封口处是小小的细丝,正中还用黄金打造了一朵儿栩栩如生的花瓣儿,上面镶嵌了一颗珍珠,珍珠虽不是东珠,东珠可非一般人可用,但上面镶嵌的这个珍珠色泽也是极好了。 看来皇后是用心了。 伊尔根觉罗庶妃只余光间扫到了珍珠的模样,以她的眼力劲儿,也能看出色泽极好,极为体面,这也代表着皇后的看重,伊尔根觉罗庶妃更开心了。 她也没忘了规矩,微垂着眸,双手恭敬地接过皇后的赏赐,而后声音清朗地道:“奴才谢皇后娘娘赏,日后必定用心侍奉皇上、皇后娘娘,日日不怠。” 皇后更是满意地笑了笑,她倒不在意后宫嫔妃的侍奉与否,但面上的态度,她自来也是会做得很好。“你有心了。好好侍奉皇上,你只要为皇上诞下一个皇嗣,就是为皇上、本宫分忧了,就是对皇上、本宫最大的侍奉。” 皇后说话十分好听,六年后宫生涯,用心经营声名,皇后不是白做的。 “钮祜禄妃,你说是与不是。”皇后转过了头,与一旁的钮祜禄妃笑言印证道。 钮祜禄妃原本正在喝茶,她每日来这皇后正殿里,除了喝茶,也不剩什么了,也没什么病从口入的说法。 钮祜禄妃缓慢放下了茶水,她样貌中上,又是以皇后为标准培养的,自有一身气韵在,只是有皇后美玉无瑕在前,钮祜禄妃不得不收敛了一分气韵气度,却也依然有几分大方娴雅在。 只见她一副大家闺秀做派,虽则笑不露齿,却也十分称赞道:“皇后娘娘说得在理,后宫嫔妃,只要为皇上诞下一个皇嗣,那就是天大的功劳。” 皇后闻言,瞧了瞧伊尔根觉罗庶妃,笑着打趣道:“如何!你瞧,钮祜禄妃也是这样说,你可知道该如何做了。” 伊尔根觉罗庶妃脸色一红,却也尽力维持了端庄大方,她当然知道皇后娘娘隐含的意思是什么,“奴才明白!” 她也有心生幻想。 未曾承宠之时,想着要承宠;承宠之后,自然就想着要诞下皇嗣了。 “待到那日,本宫重重有赏。”皇后贤惠大方道。 皇后不言明,但又叫众人明白她话里的意思。并且,有人甘愿朝着这个方向去争、去冲刺。 老庶妃们神色淡定许多,一届一届,新人们都是这么经历过来的;倒是另外新入宫的庶妃们,目光灼灼。 时隔大约两月,皇上终于又另宠幸了新人,不知她们是否也可以有这个机会。 皇后转过了头,又点了沁柔的名,端的是一碗水端平,不会叫人余下一分皇后不公之举,“哈达庶妃,你也要抓紧了。” 沁柔不防被点名,但索性她留了几分注意力,待她反应过来,皇后又紧接着道:“你这这一批的庶妃里,头一个侍寝的,恩宠眷顾也深,皇上眷顾你,你也要快些怀一个子嗣才好!” 皇后就像是单纯关心后宫子嗣,履行皇后职责,“马佳庶妃的预产期大致在十二月底一月初,若是运气好,赶在年三十晚上,更是大喜事!待过大半个月,叶赫庶妃腹中的胎儿也满了七个月,可以好生在延禧宫中养胎。” “若是你们能赶紧续上就好了。”皇后感叹道。似乎她真的是这般认为。 “宫中如今就二阿哥、二格格两个皇嗣,还是要多几个皇嗣才好!”皇后道。既是说给沁柔听,也是说给满殿的嫔妃听。也是说给前朝的亲贵大臣们挺。 这话这一批的满妃才进宫那一日,皇后便已经提过一次。今日皇后又再提起了一次,虽说不一模一样,意思却是一模一样的。 “是,奴才谨遵皇后娘娘懿旨。”沁柔专心致志地听着皇后的娘娘的教诲,待皇后话毕,沁柔才认真地应道。 皇后看了满殿的嫔妃,发出了今日早晨的终极话语,散伙话,“好了,今日又有了新妹妹侍寝,你们也别聚在本宫这儿了,都散了吧!处得好呢?也可以私下处一处。” 沁柔心里一松,今日辰省总算结束了。没有人会愿意给别人行礼! 皇后说完,目光往一旁看过去,丁汝中已经伸出了手臂,皇后优雅端方地将手搭在了丁汝中的手臂上,而后优雅地起了身,由丁汝中弯下腰伺候着,往内殿里走。 众嫔妃们道:“臣妾\/奴才恭送皇后娘娘。” 请安这个事儿,要不要开始,要不要结束,本来就是由皇后定的。皇后若是愿意,可以不必请安,皇后若是不愿意,也可以直到晚膳时间才放回去。 今日倒是极早。 皇后只是受了伊尔根觉罗庶妃的大礼,又给了伊尔根觉罗庶妃赏赐,而后又勉力了伊尔根觉罗庶妃几句,也勉力了沁柔几句,就叫众人退下了。 算起来,住得稍微远一点的庶妃,在坤宁宫正殿里待的时间;还不及从寑殿了坤宁宫请安时耗费在路上的时间多呢。 不过,给皇后请安,不能免。可以短! 第72章 不和谐 “恭喜妹妹了。”出了坤宁宫之后,众庶妃们也放松了许多,钮祜禄妃依然出来就走了。 没人敢拦,庶妃们进宫多年,也大致知道了钮祜禄妃的性子,每日里晨昏定省,日日不缀,但请完安,庶妃们就鲜少看到她的模样以及人了。 众庶妃们都有自知之明,钮祜禄妃那般尊贵的妃位人物,不是她们能够靠近的,她们能够靠近以及闲语的,都是一般地位的庶妃。 想想太皇太后,太宗皇帝时位居第五妃,太宗皇帝驾崩,先帝上位,太皇太后由庄妃直晋为最尊贵的皇太后;而当今皇帝的生母,孝康章皇后,也是先帝驾崩之后,直晋为皇太后。 身份尊贵显赫无比。 这皆是因为有一个好儿子。 而能诞下子嗣的前提:是有宠爱。 庶妃也并非胆大包天盼着皇帝驾崩,但她们心里自然有盘算。 庶妃们得宠些的,内务府伺候的时候,都要上赶着用心些,不说这些隐形直接的好处;谁说这些人里不会出一个以后的皇太后呢? 所以,总之,说一句恭喜是没错的。 伊尔根觉罗庶妃也明白对方因何在道喜,但却明白不可张扬的道理。因而虽然十分高兴,但还是控制了脸上的表情,显得十分谦逊地道:“多谢文姐姐。” “伊尔根觉罗庶妃是得了好体面,恭喜妹妹。”敖拉庶妃亦是恭喜道。她出自满洲镶黄旗,不算大姓,但也绝不是寂寂无名。她说话也一语双关。 既是指敖拉庶妃今日皇后赏赐的体面,也是前几日里,伊尔根觉罗庶妃因于劝阻董、张两位庶妃打架时当机立断、讲理利索,皇后因此赏赐。 伊尔根觉罗庶妃也因此得了好名,瞧,如今皇上要宣人侍寝,不就想起她了。 敖拉庶妃话语里的一语双关,也不知听懂的人有几个,但基本上听懂的人,目光都不由落在伊尔根觉罗庶妃身上。 原来还有这种好事吗? “都是皇上、皇后娘娘赏赐。”伊尔根觉罗庶妃态度依旧非常好,非常谦逊道。 实则她十分想要张扬,入宫两个月,坐了两个月的冷板凳,如今终于扬眉吐气,伊尔根觉罗庶妃自然非常想要一扫往日的晦气。 但她也明白,自己虽则侍寝了,但还未有张扬的底气,伊尔根觉罗庶妃清楚,皇上还是没给她孕育子嗣的旨意。 毕竟不是每一个人都如哈达庶妃一般,入宫初始,便得皇上青眼,能被恩准为皇上孕育皇嗣。 “也是妹妹品性极好,皇上、皇后娘娘才能看见妹妹的好处,从而给妹妹体面。”宫中一位庶妃也道。 她是郁善氏。无宠,但也属上三旗。因而胆子倒也没那么小。有机会奉承,她自然就要靠了上去。 伊尔根觉罗庶妃嘴角微扬,她还能勉强管理自己的情绪,原来承宠之后是这种感觉,但伊尔根觉罗庶妃不忘奉承了皇后道:“是皇后娘娘处事公正,我原也只是想着,都是宫中姐妹,大家闹起来了,不好。” “也是姐姐秉性聪慧的缘故。”小李庶妃也奉承道。 相比较承乾宫贞顺斋哈达庶妃的不可接近、不好相处,李庶妃还是与伊尔根觉罗庶妃相处过的,瞧着还算是个好性子的人。 伊尔根觉罗庶妃也与李庶妃浅显相处过几分,因是同一批进宫的庶妃,自承乾宫贞顺斋哈达庶妃承宠之后,她们皆有所心动。 但哈达庶妃一律不与人相处,她们这些同一批进宫的庶妃,难免能见到一二,也有说上一两句话的交情。 “我这算什么呀!”伊尔根觉罗庶妃谦逊道:“姐妹们都聪慧呢?只是我运气好,才显出了我来。” 承宠了,她自然是自得的,尤其是在同一批未承宠的庶妃跟前,而这些人心里大致在打着什么主意,伊尔根觉罗庶妃也知道。 但她心眼明亮,明白不可能,无亲无故、无缘无理,要她推了旁人去承宠,压根不可能。 叫众人奉承的,伊尔根觉罗庶妃好似明日就要上了天去。 沁柔迈出门,她也不看热闹,虽然看热闹是刻在骨子里的天性。但好奇心能害死猫,猫有九条命,但她唯有一条命。还是离这些热闹远些吧! 就要迈步往承乾宫走,承乾宫离坤宁宫也不甚远,离乾清宫更近,重要的是,在坤宁门前,她要与好些庶妃分别。又少了很多麻烦根源。 “哈达妹妹,听闻昨日苏宝公公又给妹妹送了赏赐去!”李庶妃就在一旁瞅着,瞧着众人奉承这伊尔根觉罗庶妃,见了沁柔出来,李庶妃叫住了沁柔道。 入宫以来,沁柔未曾与李庶妃说过几句话,不过李庶妃骤然与她说话,她还是要回一句的,沁柔一怔,李庶妃素来也是不怎么与她说话的,但她还是回过了头去,点了点头,道了一句:“是。” 她入宫以来,素有恩宠,就是平常不承宠的时候,皇上也会偶有赏赐,赏赐包罗万物,什么金银玉石、玉饰摆件、珍珠瓷瓶、绫罗绸缎都有一些,皇上想到什么赏赐什么。 因而赏赐对她也不是什么怪事。不过她不爱显摆,因而后宫中,鲜少有人知道她得了的,都是什么赏赐。 沁柔也有些奇怪,李庶妃今日怎么提起了这个。 “恭喜妹妹。”李庶妃也只是问了这一句。不过一个侍寝,有什么好兴奋的,唯有不得宠爱的人,才会在护侍寝过后那一点半点的赏赐,如今就这么高兴了。 “好似我打扰妹妹回宫了,妹妹快回吧!”李庶妃噗嗤笑着,与沁柔道。 沁柔衬道:她原就要回去。 沁柔与众位庶妃行了一礼,一旁伺候的小满也随着沁柔与众位庶妃行了一礼,而后小满便扶着沁柔走了。 瞧着沁柔远走,这也是个独性的主儿,然而皇上喜欢,皇上的喜好本就难测,谁知道皇上喜欢了哪儿呢? 想着,李庶妃也嗤笑了一声,她不也得皇上宠爱吗?管那么多干嘛!抬起手,也不与一旁的人说话,吩咐了一旁伺候的宫女,“知春,咱们走。” 知春低下头,侍奉了李庶妃一步一步远离,回了启祥宫。 李庶妃是何想法,旁人不知道,但余下庶妃们奉承的这份和谐,是彻底被破坏了。 整个场面就是一个不和谐! 众人都有些尴尬,伊尔根觉罗庶妃脸色不好,却还是强作欢颜,她汲汲营营的,确是别人寻常就唾手可得的。叫她脸色怎么能好看! 第73章 没想过拥有 “伊尔根觉罗姐姐不必在意,旁人有的,姐姐都会有。”小李庶妃头铁,尴尬中,或许也是因为她不把李庶妃当一回事儿,凑上前去,就笑着奉承了伊尔根觉罗庶妃道。 新庶妃们感触还不甚深,她们进宫不过两月。 两月,说短,也不短;说长,也不算长;至少,不能叫她们完整认识到了后宫中的险恶,因而,她们都还有高心气儿去争。 有一部分人看到李庶妃凑上去,再听到她说的话,就跟看傻子没什么区别了。 也就只有刚进宫的庶妃才以为恩宠会这么易得,还心存着幻想。 皇上喜欢谁?宠幸谁?完全是不确定的事儿,当谁都是哈达庶妃不成。 她们刚入宫的时候,还心存着幻想,如今已经不敢再有幻想了。 事实上,她们也好奇,皇上究竟喜欢了哈达庶妃哪点。 有一部分人,就悄悄藏在人群中,也跟着走了。她们不想也不敢得罪别人。 “小李庶妃妹妹说的或许也是对的,妹妹出身大家,家世贵重,人品甚佳,皇上、皇后娘娘想来也会喜欢妹妹美德嘉行。”一旁一位庶妃接话道。 她与敖拉庶妃同出自上三旗,宜特墨氏,左右也是不得宠,看热闹不嫌事大,干嘛不多添一把火,叫这把火烧得更大些呢? 最好把水搅和得越混越好。 至于伊尔根觉罗庶妃会不会闯祸,不是宜墨特庶妃看不起她,她要真有能耐将后宫闹翻了天,她甘愿受这份后果带来的惩罚。 “宜墨特妹妹说得对,妹妹品性上佳,咱们啊!都等着妹妹的好消息。”敖拉庶妃不愧为宜墨特庶妃最好的姐妹,宜墨特庶妃话才说出口,敖拉庶妃便已经明白她是什么意思! 亲亲热热地挽住了伊尔根觉罗庶妃的胳膊,不动声色地描补道。什么是好姐妹呢?就是不管对错,你杀人来我补刀,要不怎么说,新庶妃们所谓的报团结盟,在她们看来那么可笑呢。 敖拉庶妃拍了拍伊尔根觉罗庶妃的手,“这宫里啊!许久未曾动过了,我们都盼着,这宠爱中的人,有妹妹。至少啊!妹妹是个好性儿的,你得宠,至少我们也不必瞅别人的脸色。” 她说得推心置腹,既从伊尔根觉罗庶妃的角度考虑,又从自己的角度考虑,一时间,倒是显得真实无比。 待说完毕,敖拉庶妃又轻推了伊尔根觉罗庶妃,“妹妹快回去备着吧!我们等着妹妹的好消息。” 话越是到最后,声音越轻。敖拉庶妃抬起头与众庶妃道:“咱们也都回吧!这都已经快十月下旬了,天气是越来越凉了,也不知道今年是个什么冬天儿,会不会越来越冷。” 这话说到众人心坎上去了,她们进宫都好些年了,皇后每年的月例也不曾克扣了她们的,但冬日总归难过。 一是煤炭问题,她们份例里可没多少,年年不够的,没了只能干挨着;另一个则是棉花问题,一年就二斤的份例。不说身上穿的,就说身上盖的,也少不了啊。 “马上又要到冬天了。”提起冬天,众人也没心思再继续在这里奉承了。 …… 沁柔已然回了贞顺斋,外界的纷纷扰扰与她已然没关系。小满也不敢说话,她就怕沁柔心情不好。 规矩里确实规定了,宫妃们无缘无故,不得打骂宫女,但说起来,宫妃们折腾贴身宫女的手段有的是。 上有政策,下有对策。 “庶妃回来了。”沁柔刚到了贞顺斋,福顺、苍子就已经迎出来了。一并而来的,还有苏宝。 “奴才苏宝,给庶妃请安。”苏宝喜笑颜开。也不知是因为得了差事,还是因为得到了他师父李德全的提点。 沁柔看到苏宝,一愣,继而又马上转过弯儿来了,脸上也不由露出了一抹笑容,“苏公公请起。” 康熙帝送赏赐,也不是每一回都是乾清宫大太监李德全送过来,有时候也是会遣了乾清宫的小太监来。其中就会有李德全这个小徒弟,苏宝。 他是由乾清宫大太监,李德全亲自带了出来的。 都说教会徒弟,饿死师父。李德全不可能一丝不剩、完全地教给他,但肯定也是用心带了的,不然出了门,还是丢了他的脸儿。 “皇上瞧着这几件首饰好,便叫奴才给庶妃送了来。”苏宝也是会说话的,一说出话来,就显得极为悦耳。 苏宝也是来给沁柔送赏赐的,又不是来送丧的,何况如今这位是铁钉的宠爱呢?自然是乐呵呵的。 别说他不敢耍威风,就算要耍,也是在别处耍去。 沁柔也不是头回见到他了。她对他也熟悉。沁柔走进门,只看了一旁的首饰盒子,也不打开看,就先与苏宝道:“多谢你。” “庶妃打开瞧瞧,看看喜不喜欢!回去皇上问起来,奴才也好与皇上能回禀一二。”苏宝打蛇随棒上,就道。 他说话也好听,似叫沁柔觉得自己被皇上放在心里一般。这是一种错觉,是一种能够致命的错觉。 沁柔没拒绝。她自己心里明白就好,面上还是要看一看喜好的。 “好。”沁柔应道。与一旁的奴才们吩咐道:“打开瞧瞧。” 福顺、苍子就等着沁柔这句话,沁柔话音才落,福顺与苍子就已经挨个儿打开盒子了。 沁柔一一看过去,珍珠耳饰、金银为主的首饰,还有翡翠镯子……看到最后,沁柔一怔,金套链双龙戏珠镯、以及金嵌珠连环耳环。 怎么会有这两个。 苏宝也是有眼色,一瞧沁柔顿住了,便赶紧上前看了看首饰,而后便道:“庶妃,可是不喜欢。” “没有。”苏宝这一问,沁柔倒是立刻回了神,“这套金套链双龙戏珠镯子前几日皇后娘娘也赏了李庶妃、伊尔根觉罗庶妃各一只,我当时只瞧着,就觉得十分漂亮了。” 她喜欢,倒是没想过拥有。只是没想到会以这种方式得到。 还有这对金嵌珠连环耳环,今日皇后娘娘赏赐给伊尔根觉罗庶妃的,就是这一对儿,成色自然也是极好。 能叫皇后拿出来赏赐,成色就不会差。应该说,进了皇后库房里的,都不会差。 不过就算在皇后的库房里,成色也是不差的。 “内务府里呈上来的,都是这些花样儿。这套金套链双龙戏珠镯子,内务府呈上来的首饰中,成色、工艺都是极为难得的,这一批也就得了三套儿。皇后宫里呈了一套儿,钮祜禄妃宫里呈了一套儿,皇上库房里有一套,皇上特地选了出来,吩咐给庶妃送了过来。” “我喜欢!”沁柔道。 第74章 哪里来的心气儿呢? 苏宝闻言更高兴了,庶妃一句喜欢不当什么,但这意味着他这件差事儿办得好。 奴才们,闲着不是事儿,得有差事办才行。但也得差事儿办得好了,他下回才能继续有差事办。苏宝自然高兴了。 沁柔还是道:“还有这对金嵌珠连环耳环,今儿早上皇后娘娘也赏了伊尔根觉罗庶妃一对儿,结果我刚又瞧见了它!可把我惊得。” 自然是凑巧,皇后才赏赐多久,她们才从坤宁宫出门,而苏宝带着赏赐也在承乾宫贞顺斋待了一会儿,皇帝总不能未卜先知,把首饰塞了进来。 图什么呢?打皇后的脸吗?? 况且,也就一对首饰,也不算什么呀!沁柔倒是没怎么放在心上。不过她还是旁敲侧击地给苏宝提醒了一下。 因为短时间内,如无意外,她是不打算戴这两套首饰的。她虽然喜欢这两套首饰,然而与皇后给李庶妃、伊尔根觉罗庶妃的赏赐撞上了,就不太好戴出来了。 否则不管是好是坏,总归会在宫里掀起一股浪潮。 沁柔不太想站在风口浪尖。虽然她已经站在风口浪尖。 苏宝也是一愣,随即笑道:“这倒是巧了。”这般金银为主的首饰,只要工艺好,一般所有宫妃都能用,倒是没什么忌讳,不然也不会送到了钮祜禄妃宫里、皇后娘娘宫里去。 “这首饰是皇上上朝前特地挑的呢?”苏宝道。 “皇上与皇后娘娘心有灵犀,都瞧重了这个。”沁柔笑着道。她心眼小,但也心眼大,不能太在意的东西,就不会太在意,“我也喜欢这个,可见我的眼光,与皇上、皇后娘娘一样好。” “您说得在理。”苏宝也赶紧符合道。他与这位哈达庶妃打交道也有好几次,倒是个好脾性的,就没见她变过脸。 瞧着人冷冷的,但说起来,倒是宫里难得的好伺候的主子。 “庶妃喜欢,奴才就放心了,那庶妃忙着,奴才就回去了。”苏宝告辞道。 他就是来送赏赐的。如今送完了,可就得赶紧回去了,逗留太久,可不是好事儿。 “好,我行事直,就不留你了,叫福顺送你。”沁柔道。 她也不太喜欢与人交流。 “哎。”苏宝应道。他已经看出来来了。这就是个比较直的人,他可太清楚了。 没见后宫那么多嫔妃,就是同住承乾宫的博和里庶妃、乌苏里庶妃,都被拦在贞顺斋门外不得进一步吗? 如今是得宠,等哪日不得宠了,怕是有得熬呢? “奴才告退。”苏宝心里想着什么,只有他自己知道,面上乐呵呵的,笑呵呵地行礼告退。 福顺也招呼着他退出去。 “庶妃,您瞧这些?”苍子询问道。 沁柔拿起了那套儿金套链双龙戏珠镯子,她是个俗人,就喜欢这种金灿灿的、又工艺漂亮的镯子,在手上试戴了一下,果然,五指纤长,肌肤白嫩,金套链双龙戏珠镯子戴在纤细的手腕上,华丽富贵。 反倒是玉和翡翠,她眼力不够,分不出什么好坏来。而且大多数玉和翡翠类,也是庶妃不能碰的,她倒是不常用,但也压箱底,时不时翻出来瞧瞧。 这些大不部分都是皇帝赏赐的,按理,皇帝赏赐给她的东西,在她死后,还是要收回内务府,不过如今供她所有,沁柔也挺高兴的。 她活五个月就享用五个月;活十年就享有十年。反正直到她死,都是她的,也挺好的。 “庶妃戴着这个真漂亮。”苍子在一旁道。 贞顺斋就他们两个小太监,按理,他们都是无品级的。也就无所谓地位高低,同为小太监。 两人自有一番明争暗斗,苍子手腕不够,就只能退居一射之地。所以也就不常显出他来,索性,庶妃也没有什么偏向,应该说,她也没什么特别重要的需要吩咐他们这些奴才去做。 苍子玩不过福顺,他认;瞧着庶妃可不是那种使手段就能上升的。况且,在庶妃身边伺候也没什么不好,比他从前好多了,但他还是想着上进,想着露脸的。 瞧着沁柔喜欢,便就赶紧夸赞了一句,说的也是真话。 “是啊!”沁柔欣赏了一会儿,又把镯子摘了下来,轻轻放到了盒子里。 而后目光一转,转到了另一旁,拿起了那份莲纹响金镯,戴到了手腕上,伸出了一双白皙的柔荑来,缓慢地、从各种角度欣赏。 沁柔一个个试下去。 福顺将苏宝送出去,而后又回来,也没打扰了沁柔,而是瞧着沁柔一套套试过去。 瞅着了机会,福顺上了前去,开口就笑着道:“依奴才瞧着,皇上惦记着庶妃呢?” “奴才在宫中多年,四年至今,六年的时间了,奴才都是瞧着后宫庶妃们承宠过来的。皇上宠幸了不少庶妃,但一直宠幸的庶妃,鲜少有。” 一时的承宠,是不算什么的;一直的圣宠,才是真正的得宠。 福顺愚钝,这么多年,也就悟出了这个道理。然而只要懂得这个道理,得宠的庶妃,就能想开很多。 沁柔自然是不需要福顺来开解她的。论起识字明理,福顺绝对比不过她! 这个道理,不必福顺说给她听;她自己就摸得透透的。 不过还是那句话,心里明白就好,没必要说出来。 “我知道了。”沁柔无可无不可地开口应了道。她话语棱模,语意两可。时间、空间、过去、现在,完全傻傻分不清楚。 “一时的承宠,是不算什么的;一直的圣宠,才是真正的得宠。”福顺轻声道。 自进宫以来,庶妃就是新进宫庶妃里唯一一个承宠的,福顺也听问了延禧宫伊尔根觉罗庶妃承宠的消息,他就担心庶妃会想不开。 多少人都是高开低走。福顺自然是不希望庶妃这样的。 被伊尔根觉罗庶妃侍寝的消息刺激到了,做出了什么不可挽回的事儿,也只会对庶妃不利。 如今瞧着,庶妃还是有理智存在,他就放心了。 “宫里的庶妃,原就都是要伺候皇上的。”沁柔道。 她没放在心上。易地而处,她也未必会拒绝这些美人福。 更何况,她不过一个庶妃,呵!争风吃醋,哪里来的心气儿呢? 第75章 沁柔啊! “皇上这会儿还在上朝吧!”看着外面的天色,沁柔呆愣了一会儿,忽而道。 虽然她在发着呆,实则她什么也没想,脑子里空晃晃,时间倒也流逝的很快。 小满有别的事做,福顺在身边伺候,忽而听到了主子的问话,他也看了一眼天色,“是,现在才辰时末呢?离午时还早。” 一般而言,午时必然下朝。因为午时至未时半,是宫中用晚膳的时间。况且,朝臣们来上朝,可以说是水米未进,就算皇帝受得住,朝臣们也未必受得住。 窗户大开着,太阳光透过窗户照射进来,暖暖的,已经不似夏日炎炎,非要灼伤人不可了。 天空中一只鸟儿飞过,沁柔瞧见了,眨了眨眼睛,穿了鞋下榻,走出门,福顺赶紧跟着。 主子得宠、不得宠有好处、也有不好之处。就这种得宠又有自己的主意的,做奴才的,只能好生伺候着,你跟她拦了,她就这么冷冷地看着你,叫你让开。 沁柔走出门,阳光已经没有那么刺眼、烧灼了。方才看到的鸟儿已经飞过,再无痕迹。 天空中一片寂静,抬头看上去,依旧那么辽远、深阔、又寂静无声。四周的高墙大瓦,是能把人栓疯的。 沁柔突然开口道:“你知道吗?” 这里就福顺与沁柔两个人,必然是在问他,福顺道:“奴才听着呢?” “汉人女子中,有一种招亲之法,叫抛绣球招亲。”沁柔双目宁静,似有神而又无神,她忽然想说说话。就开口了。 这才是沁柔啊!生也好,死也罢,都是能承担得起自己的选择的沁柔。 福顺静默着,他笑着道:“奴才进宫早,那时候年幼,记不住许多事儿,倒是未曾听说过这种招亲之法。” 他们做奴才的,除了替主子排忧解难,还有就是闲暇时候,也要与主子聊一聊天儿,叫主子没那么烦闷。 沁柔继续道,她原也只是想找人说一些事,说给旁人也不合适,况且她也不在意是说给了谁听,“他们是由家中的姑娘站在阁楼上去抛,绣球抛给谁,就把家中的姑娘许给谁。哦!对了,许的就是那个抛绣球的姑娘。” 脑子里那些中式恐怖,她忽然有了倾诉欲,也或是闲谈这一桩事儿,脑子里的轶闻,“听闻不问人品、不问身世,便是出身乞丐也可以!一切都交给所谓的命、运。” 沁柔也是忽然间想起了这一桩事儿,也忽然间想找人说一说,“你知道吗?姑娘住的那一栋阁楼,往往在她出生之前一两年完工,待姑娘出生,满了月,便由奶妈子抱着住进阁楼里,送餐送水,伺候的下人就会从楼梯上送上去,平常时候,就把楼梯收起来。……如此养了十几年,直到抛绣球招亲后,大红花轿、吹吹打打送到夫家。” 伺候死活不论,生死与我不相干,嫁出去的女儿,就是泼出去的水,决不允许再回娘家。偶尔可能可以走一走亲戚。 “奴才是山东人,离江南,远了些,所以可能未曾听过。”福顺一鞠身,于身后陪着笑道。 沁柔曾有无数次想要问:为什么是我,为什么要送她来这儿,为什么又必须得是这儿,她不想,不行么? 好长一段时间,过去那么多年,对她而言,都好似一场梦,梦醒了,她也就醒了。所有的一切,都会灰飞烟灭,这样才是于她而言,最好的消息,也是最好的结局。 沁柔没回头,天上又飞过了一只鸟儿,沁柔道:“你看,那只鸟很漂亮,我很喜欢,我会是那只鸟儿吗?” 如它一般,自力更生,喝山泉还是饮浊水,吃虫子还是吃草,就凭着自己的能力。是龙是虫,全凭自己的本事。 福顺抬起了头,没看到那只鸟儿,鸟已经飞走了,福顺便询问道:“是什么鸟儿的,什么样的颜色,庶妃与奴才形容一番,奴才命人把它捕捉了来,供庶妃玩乐。” 福顺只听到了庶妃喜欢那只鸟儿,什么种类不重要,什么样儿也不重要。庶妃能喜欢,就是那只鸟的造化。 他叫上几个奴才,把它捕捉了来,知道庶妃喜欢,必然有奴才上赶着想要伺候。 就算捉不到那只鸟儿,御兽园里珍奇甚多,哪怕是没有,叫他们找一只同一个种类的,也是可以的。想必他们也乐意上赶着伺候,如今承乾宫贞顺斋可是热灶。 所以,首先,要知道了那是什么鸟儿。 沁柔没答话,她原就没指望福顺明白了她话里的意思,她只是叹了一口气,“我有点喜欢鄂卓庶妃了,如她所言,汉家那有些所谓的君子,那副嘴脸与所谓的正直、正义,当真是令人厌恶。” 福顺瞧着沁柔心情不太好,他们都是学了怎么叫主子宽心的,闻言,便道:“鄂卓庶妃住了储秀宫,离咱们承乾宫虽有一段距离,但说来也不算远,不如庶妃下个帖子,请了鄂卓庶妃一起来玩。” 宫里庶妃们,无论内里如何,面上都是融洽的,庶妃们之间,总要相互往来的。 唯独他们庶妃,入宫两个月以来,所有的庶妃都拒绝靠近,一直都是一个人,如今好不容易有个有点喜欢的庶妃,请来坐一坐也无妨。 至于鄂卓庶妃应不应,他们主子圣宠在身,又是邀请鄂卓庶妃来承乾宫贞顺斋,鄂卓庶妃是不会拒绝的。 他们唯一要注意着的,就是防着鄂卓庶妃将承乾宫贞顺斋踏成了踏板,夺走了宠爱,他们庶妃就什么都没了。 福顺已经在想着如何善后了。 沁柔转了身去,看了看福顺,提议她邀请鄂卓庶妃的人,“不了,还是远观吧!万一一听她说话,我连那点喜欢都没有了呢?” 沁柔实话实说道。鄂卓庶妃性子尖锐,她喜欢的,也不过就是那一句,若是和她相处,沁柔怕是自己要冷下脸,把人丢出去,那就结大仇了。 还是远远的,就好!世上最美的就是距离,它让人与人之间,不那么的尖锐、以及难以和平共处。 “今儿的天气真好,妹妹也来晒太远了。”远处的声音传来,沁柔脸上彻底没了笑容。 第76章 我不喜欢 “贞顺斋这门前的桂树生得极好,我也很喜欢这儿,妹妹为进宫之前,我都是常来这儿的,今儿来这儿,碰到妹妹了,妹妹不介意吧!”来人是博和里庶妃,居西配殿的那个。 博和里庶妃素来是绕着她走的,今日竟也冒出来了。她带了一个宫女来,那宫女有些瑟缩地在身后跟着,有些想劝解,但又不能劝解的意思。 沁柔也不生气,只是淡了脸色,不是每一个人都配得到她的笑脸的。她只淡淡地道:“我说介意,你会退出去这儿吗?” 不常见的人,忽然来了,若说没什么目的,她都不信。 沁柔实事求是。 “那倒是不可能,”博和里庶妃笑得利落,“妹妹是住了贞顺斋不假,但这贞顺斋前面的青石板,可不是妹妹的。” “妹妹要想使唤姐姐退出去啊!你可不够格,毕竟姐姐我,本身也住了承乾宫了,这承乾宫的前后院,我自然是去得的,这寝宫嘛!素来是皇后娘娘定的,就是妹妹位分再高一点儿,也使唤不动姐姐。” 妃位嘛!即便是一宫主位,能做主宫里的事,但上面还压着一个皇后娘娘,迁宫一类的事儿,也唯有皇后娘娘懿旨特批。 不过博和里庶妃再脑残,也清楚,哈达庶妃爬不到那个位置。皇后之位,何等尊贵,能坐上去的,无一不是家世、人品极为出众。 就算如今皇后有个万一,也有满蒙八旗里家世出众、人品贵重的贵女盯着,轮番排号也轮不到哈达氏来。 如此一来,哈达氏至多不过是一个妃位。何况宫中妃位,皇上也多年未封。便是宫中唯二的两个妃位,一个薨逝的、一个在世的。一个先慧妃、一个钮祜禄妃,哪个不是家世比肩皇后,比皇后还要出众的。 博和里庶妃就更不担心哈达氏会坐上高位了。 如此一来,只要她自己还住承乾宫,承乾宫除了那几个寑殿,她不能进,其余的前后院公共面积,博和里庶妃自然是想去哪里去哪里。 福顺已经十分愤怒了,不过他还压得住情绪,他明白,博和里庶妃,怕是有居心激怒自家庶妃的意思。 “你这个人,有些奇怪,”沁柔不听她那些,把简单问题复杂化,掉进别人挖的坑里,还自己添补埋上一把土,她没那么蠢。 她只抓住两个人谈话的重点,“你问我介不介意,我见不得你,我回答你,介意。问你要不要退出去,你与我说那么多话,没听说么?话越多,越代表心虚,什么都是你说,世界不是围着你转,皇宫也不是围着你转,你说的,不作数。” “你要说这些废话,滚回你的明德堂去,你也说了,这里是贞顺斋的前院,你在这里说话,吵到我了。没有叫我忍着你的道理,对不对。” 沁柔说得慢条斯理,吵架答题,都最忌讳一个字:急。一急就会乱了分寸。 分寸一乱,也就吵输答错了。必要落入下风。落入下风了,就离犯错不远了,仅一步之遥。 沁柔丝毫不给脸面,直接就拎着博和里庶妃,让她滚了。 沁柔吵架,贯来会抓重点。 博和里庶妃脸色不是太好,她笑了笑,“妹妹今天心情不是太好,妹妹不与你计较。” 她自己给自己找台阶下,同时,她也明白,自己今天来,就是想刺激人来的。 宫里结仇,素来不是双方面的。单方面也可以结仇。 “听闻今日是苏宝公公给妹妹送了赏赐来,妹妹可知李德全李公公去了哪儿,”博和里庶妃就是来‘善意’提醒一下的。 她欣赏着沁柔的面色,可惜的是,沁柔的面色管理得着实好,李德全要去了天边,才能叫她双目圆瞠呢? 其余的,不过小意外,跟她有什么关系。 博和里庶妃一字一句道:“李公公啊!送了赏赐去了延禧宫,延禧宫啊!伊尔根觉罗妹妹才将将承宠呢?你说李公公会送了赏赐给谁呀!” 博和里庶妃跟看好戏似地,她想看很久了。生怕刺激不到沁柔,她还继续刺激道:“都说衣不如新、人也不如新。妹妹你啊!也是旧衣、旧人了。” “姐姐好心,特地来关心一下妹妹,与妹妹说一说,妹妹欢不欢喜。”博和里庶妃笑了笑,沁柔面色不变,倒是她身后的福顺,面色上还能看出来不好! 沁柔只听着,什么也没放在心上,早就知道的事,干嘛还会惊讶呢。伤心,自然也是没有的。 未曾有心,何来伤心。 “庄子说,人性本恶。也有世人,自己经历过的伤心事儿,也要推别人进入火坑。如今见了你,活脱脱一个例子。”沁柔声音不大不小,异常沉稳。却少不了那份讥讽。 “我是不是旧人、旧衣,你什么时候说了算了,皇上的心思,你揣摩得这么好,怎么如今还是这个样子。自己不好,也觉得别人不好,我只能说,你心真脏。事无不可对人言,这句话,就算在皇上、皇后娘娘跟前,我也敢承认。”她就事论事,也不会叫人抓住把柄。 “还有啊!揣摩帝心是大罪,你说我要不要告你一罪。你若揣摩错了,那倒还好,若是揣摩正确了,”沁柔清脆地声音渐渐低下来,“那就更是大罪了。” 博和里庶妃脸色一变,站起身来,“我不过好心提醒妹妹一句,妹妹啊!还是当心着吧!圣宠不再之时,妹妹嚣张的反噬,可就要来了。到时候,妹妹可就不好过了。” “姐姐就先走了。”博和里庶妃不打算再与哈达氏纠缠下去,再继续纠缠下去,她又不知还要被扣上什么罪名。左右,她的目的,已经达到了。 宫里什么都不怕,就怕罪名,有了罪名,被处置,就名正言顺了。 皇后要贤名,总不会处置那么多的庶妃。 因而装聋作哑,也是皇后的一项技能。 “走什么,急什么呢?不留下一起辩一辩吗?指不定还能求了谁,为我们做主。”沁柔不紧不慢,一连串的问题甩出去。 “妹妹不必吓我,这里就你我二人,以及你我二人的奴才,谁要认罪,还说不一定呢?”博和里庶妃顿住了脚步,而后道。 不是拿准了这一点,她也不敢来。 “别叫我妹妹,我不喜欢。”沁柔淡淡地道。说了一句风马牛,不相干的话。 第77章 只能记着 博和里庶妃带着她的宫女远走,沁柔便是一道淡淡的目光也吝啬给予之,她就那么站着,眼神里明明暗暗,不知道在想什么。 “庶妃。”福顺已经在冒冷汗了。他们留在宫里,也不是什么都不做的,最起码,也要打探一下宫里的基本消息。 庶妃正是得宠的时候,各方都要给些面子。 但他们却把事情办成这样,消息没有探听到,未曾先禀报了庶妃,反倒叫别的庶妃带了消息来耀武扬威。 光是想一想,就能让他们剥皮去骨、好好死一死了。 “所以,你说,是什么原因,我没得到这个消息。”沁柔语气淡然,她是不怎么在意宫中的一些琐碎之事。但这并不意味着她要一无所知。 尤其是底下的奴才不行,能力平庸,这就叫她的脸色不甚好看了。 “是奴才们的过失,”福顺毫不犹豫地认下,他额上冒着冷汗,解释着缘由,“奴才等人未曾听到这个消息。” 不曾听过,庶妃回来后,也就未曾向庶妃禀报。 沁柔也懒得去管教,有心也好,无意也罢,她都懒得费心思,沁柔只道。“你自己的过失,你看着办。” 她干嘛要费心思去调教,指不定是为哪个人做了嫁衣。 “是。”福顺抚着冷汗道。 他们都是宫里生存多年的奴才,自然知道主子是什么意思,庶妃说是暂且不管,就是给他记着,若是能力行,他就能继续干着,能力不行,自有能力行的奴才上赶着替代他。 无论什么时候,奴才的能力、忠心都是第一位,某些时刻,甚至能力比忠心要来得重要,因为忠心难以琢磨,但能力,却是摆在明面上的衡量标准。 忠心可以,能力不行,也不过是难当大任。 如今只能记着,将功补过,赶紧把事情补平了。 主子不生气的时候,比不生气的时候还要叫人提心吊胆些。 福顺慢慢进了寑殿,沁柔感觉还好,承宠的时候,她就已经知道,皇帝身边必然不会少了女人。 她从来不会对大清的帝王抱了希望,敏惠恭和元妃、与孝献皇后是历史都承认的偏爱,但在这份偏爱中,她们的丈夫从来不会忘了帝王的职责。 所以,在沁柔的心里,爱新觉罗.玄烨,康熙皇帝,从一开始就是她侍奉的君主,绝不能是情郎、抑或是丈夫之类的角色。 从一开始,她就异常清晰了自己的定位。 所以难过、生气一类的情绪,于她而言,是不存在的。 皇帝身边就没缺了女人,高贵且母仪天下的皇后娘娘、显赫且尊贵的钮祜禄妃、李庶妃、文庶妃,还有别的人。 一开始,沁柔承认自己有薄宠,但她也明白,这份薄宠无根基,风一吹,就散了。 沁柔想,宠爱是渐渐失去的,也是一瞬间失去的。不知道她会是哪一种,抑或是,兼而有之。 大抵会是前者吧!沁柔漫无目的的想着。不然皇帝也不会遣苏宝公公送了赏赐来。 那么,为了感激博和里庶妃给她送这个消息来,她是不是该采取什么手段儿,好感激一下博和里庶妃呢? 左右都已经结仇了,仇深仇浅没关系,再深一些,她也只会更高兴一些。 沁柔心里琢磨着坏事儿。 …… 她去坤宁宫请了昏省回来。太阳已经快要落山了,天边昏昏暗暗,暮色已然逐渐侵蚀掩盖了白光。 “庶妃,”福顺行了礼。 沁柔没甚在意。她话说得少,言多必失,话说得再多,错漏之处,一处就足够要命。 有事福顺自会禀报。 “奴才给庶妃请安。”声音有些熟悉,沁柔回过头去,果然,人也长得熟悉。这可不就是李德全? 今儿白间谈起的一位主角。 “李公公。”沁柔脸上显出了诧异,能叫她惊讶的事情不多,但从来不缺。 沁柔感到了诧异,李德全怎么会来,莫非是康熙的命令,有了新人还能想起她? 沁柔心里暗自琢磨着。 李德全素来一份笑脸人,他就是拒绝人的时候,都是一份笑脸,李德全笑着道:“庶妃,皇上批完了奏折,想着庶妃今日的晚点,便特意命奴才来接了庶妃去呢!” 沁柔看了李德全一会儿,眨了眨眼,又眨了眨眼,“皇上今儿没翻牌子吗?” 宫里有样东西叫绿头牌。一般皇帝翻到了谁,几乎就确定是谁侍寝了。 如果翻了牌子,皇帝也就不该在这个时候宣了她过去了。现在这天色,用完了晚点,几乎就是睡觉时间了。 皇帝总不会在那个时候再把她送回来吧! 沁柔琢磨着,有些迟疑,也不是不可能,任何事情发生在帝王身上,都不会叫人觉得奇怪。 皇帝嘛!手握天下权柄,这种生物,做出什么事来,也不奇怪。 沁柔这么一问,李德全这么一听,赶紧就笑着道:“呦,自然是没有的,皇上今儿忙着呢?哪有时间召见内务府的奴才。” “我还以为皇上今儿翻了牌子。”沁柔笑着道。 虽然她确定暂时大概是不会失了宠的,但还以为会被放到一边儿。 李德全自然不会问沁柔怎会这般以为,只陪着笑。沁柔看了看身上的衣物,她在思考要不要换一身。 换吧!沁柔下了决定,看了看身上穿着的衣物,抬头看了看李德全,“李公公,我先换身衣服。” “庶妃您请。”李德全自然没意见。后妃们被接去乾清宫,换身衣裳是再正常不过了。 哈达庶妃以往,虽然不常换另一身衣裳,但偶尔也会想要换的。 “好,李公公随意,我去去就来。”沁柔知道,福顺、苍子会把人照看好。 “庶妃请。”李德全道。 沁柔说是换一身衣裳,就是换一身衣裳,她倒是很想磨磨蹭蹭,女生化妆,最低半个小时起。 若是能叫皇帝等一等,那脸色,肯定很好看。 不过今日,还要不要打探皇帝的耐性了吧! 这么想着,沁柔换了一身衣裳。她肤色色白,请安回来后,偶有的一点妆色,已经被她卸了。放到此时,倒是少了一两道工序。 比如如今,就不必再重新上妆了。 第78章 还是宠得起的 沁柔出来,李德全是个人精子,说话做事老辣百倍,不然也不会是皇帝身边的总管太监,无人可以取代。 沁柔出门,瞧着旁边的轿撵,并一旁立住的四个小太监,李德全帮着撩开了帘子,沁柔便进去了。 皇帝吩咐了轿撵来,倒是免了她走路来。 承乾宫距离乾清宫不远,不过一会儿,轿撵便停下了,李德全帮着掀开了帘子,沁柔走出来。 皇帝身边总管太监的服务,也太周到了些。她区区一介凡胎肉身,怎么受得起,怕是哪一日,要她用命去偿还。 沁柔一顿,“谢李公公。”现在阻拦也来不及了,那便坦然面对接受好了,总不能叫李德全放下,她自个来吧! 沁柔对乾清宫的布局不说了若指掌、了然于心,却也是心有成算,熟悉几分。 瞧着李德全的带路,沁柔就心中有数了,“皇上不在御书房?”因为这不是去御书房的路。 “是,”李德全笑着回道:“皇上在暖阁里呢?晚点也摆在那儿了。” 这倒是没什么不可说的,不过一句话,一会儿到了暖阁了,也就知道了。 沁柔没什么意见,乾清宫里,是帝王的大本营,这里,重兵把守,擅闯者,可以诛九族论。 一般而言,无关人等,鲜少在乾清宫中行走,这个无关人等,自然包括乾清宫的奴才,以及,后宫嫔妃。 朕即天下、孤家寡人,说的就是帝王,嫔妃于他而言,自然是无关人等。某些时候,皇后也是如此。 暖阁里的布局家常许多,不过帝王所在,富丽堂皇、坐拥天下,便是再家常,又能家常到哪里去。 四周奴才精密,皇帝盘腿坐在塌上,这是塌,也是炕桌,冬日极寒极冷之时,它是救命良方。能保得一身温暖的。 暖阁四周皆点上了灯笼,自然是不如现代的光灯明亮,却也多了几分隐隐绰绰之美,烛光灯,本就柔美至极。 即便帝王身处其中,也少了白日里的那份凌厉,反倒多了几分平和,“奴才参见皇上。” 沁柔进门,行礼,李德全也在一旁行礼。 “来,”皇帝伸出了手,皇帝敢给她体面,沁柔就敢接受。她伸出手,就由着皇帝扶了起来。 皇帝随意与李德全吩咐了一句:“叫膳房把晚点呈上来。” “是,”李德全应了一声。便退了下去。 沁柔坐到了皇帝对面,皇帝道:“今儿的晚点里,朕特地加了牛肉片儿和羊肉片儿。” 沁柔不爱吃鸭子,感觉味道不好,牛羊肉还行,她比较喜欢这些。毕竟肉也细嫩好吃。 “奴才喜欢这个。”沁柔回道。皇帝的膳食不算最好,但摆盘绝对是最漂亮的,赏心悦目,食‘色’,性也!初见之人,就冲着这份摆盘,就能多吃好几片。 但后来看着再漂亮,味道也是极为重要的,不然容易叫人没有食欲。 但皇帝的膳食,可比沁柔这个庶妃的膳食,要好太多了,怎么说呢?一个若说是天上的琼浆玉露,一个便是民间的糙野凡食。 “皇上看奴才今儿好看吗?”沁柔双眼亮晶晶地瞅着帝王,然后就笑意盈盈地问出了自己的问题。 皇帝用眼睛、用心打量了一下,点评道:“你每日里,自然都是漂亮的。怎么,今天的衣服,格外不同些?” “是啊!奴才今日穿了新衣呢?特地来皇上这里争宠呢?”沁柔懂得含蓄之美,但也明白,某些时刻,不需要玩心眼子。 皇帝差点没笑出来,他憋笑道:“辛苦爱妃了!爱妃应当再化上一个妆容,桃面妆如何!正是衬爱妃的意。”皇帝给出自己的意见。 沁柔无奈表明,争宠,她是认真的,“奴才原也想着再化一下妆的,可不是皇上再等着嘛!万一皇上等了太久,生气了怎么办。” 她倒是想化啊!但也得皇帝有时间、有耐心去等啊。 “皇上若是早些去通知,奴才也有时间化一下妆,哎,没办法,进宫两月了,都是老人了,不好好收拾得好看些,回头衣不如新、人也不如新怎么办!”沁柔说得一脸幽怨。 “这可是明德堂博和里庶妃提醒奴才的,”沁柔毫不迟疑,就将罪魁祸首卖了,几斤几两几钱不知,后果未知,可能一点后果都没有,“衣不如新、人也不如新,皇上若是今儿不召了奴才,奴才就都是老人了。” 皇帝未必知道各宫各殿里住了谁,但后宫中,东西十二宫,即便是早已不住嫔妃的景阳宫,皇帝都知道各个正殿、配殿、后殿的名称。 而明德堂,皇帝对博和里庶妃印象不怎么深刻,但承乾宫西配殿的名字,就叫明德堂。这一点,皇帝却是记得异常清楚。 沁柔就这么看着皇帝,皇帝探过身,摸了摸她的脸,“后宫皆是皇后做主,朕若是介入了,对你不好。” 沁柔抿抿唇,不必以后了,她如今就过得不甚好。 不过她也没想一击即中,帝王就是帝王,帝王之势若是这么好用,也不必所有人都是棋子了。 沁柔没想得手,但她态度还是要摆出来。 这脸色也太好懂了些,倒是没有怨恨,但是不甘、委屈却是明摆着的,皇帝继续道:“不过朕是帝王,宠一个女子,还是宠得起的。” 沁柔惊鄂,什么叫大悲大喜,这不就完美地体现了她整个人的心情吗?跟坐过山车似的,原先低落到了谷底,骤儿又升到了山巅。 皇帝的意思是:他乐意管上一管。那她的目的不就达到了。 皇帝总不能干出哄她的事儿吧!沁柔暗衬道。 奴才们渐渐把晚点摆了上来,食不过三,帝王用膳都是这个规矩,后妃们陪着的时候,自然也是这个规矩。 用了三次的,一旁伺候的奴才便会将菜品退下去;皇帝不爱用的,也可以吩咐了奴才将菜品退下去。 菜品都是一道一道上的。 李德全领着上膳的小太监来,一道一道菜品摆在了塌上的桌上,皇帝吩咐道:“告诉内务府,明德堂的绿头牌,不必呈上来了。” 李德全的宗旨是:皇帝无论给出怎样离奇的吩咐,他都能处变不惊。 因而李德全只忙应道:“是。” 心里却清楚,这必然是眼前这位庶妃的功劳了。 第79章 脸丢在这儿了 绿头牌不算什么,即便内务府里挂了那么多绿头牌,皇帝也不一定会翻。 但象征意义是不一样的。 比如,犯了大错的嫔妃,绿头牌是不挂的,譬如白庶妃,她的绿头牌定下责罚的那一日起,就已经从内务府撤去了。 张、董二位庶妃虽然也犯了错,但皇后明确了她们的惩戒期限,而在这期间,她们的绿头牌也还在挂着。 这也是留给她们的颜面。 皇帝若无意外,在嫔妃被罚期间,不会翻她们的牌子,这是给皇后的颜面。 然而没有明令禁止,皇帝若是愿意翻她们的牌子,也是可以的。毕竟帝王为先! 但皇帝一般不会这么干,毕竟这是在下皇后的面子。 妻者,齐也!皇后是能与皇帝举案齐眉的人,嫔妃是小妾,为小妾与正妻置气,是不合礼法的。 博和里庶妃无错,却被撤了牌子,皇帝有权任性,自然是可以这么做的。 但这绝对是让博和里庶妃颜面扫地,哪怕她是绿头牌挂在内务府,只是一个象征意义,她不得宠! 但撤了她的绿头牌,就是在满宫里告诉,她不得宠,这就完全是将她的颜面往地下踩了。 明晃晃地告诉满宫上下,她不得宠。 虽然是事实,但传统中一贯讲究脸面,撕破了脸,博和里庶妃注定难堪。 沁柔开心了。 开心很简单的。当你的敌人,落难的时候,你就可以幸灾乐祸、为此高兴了。 沁柔喜形于色。 “吃吧!”皇帝拿起了筷子,挥退了伺候的人,给沁柔夹了一块牛肉。 心情好了,一顿饭吃得喷香。 沁柔高兴,皇帝也高兴。 次日,于乾清宫用完了早膳,皇帝要去上朝、沁柔要前往坤宁宫打卡。 她到的时候,众人也都到的差不多了。庶妃们的目光或隐晦、或不经意、或掩饰、或明晃晃地落在她的身上。她已经习惯了这样的目光。 众庶妃们的目光或带着打量、或带着探究、或有不解,也偶有遗憾。 还以为伊尔根觉罗庶妃侍寝了,哈达庶妃的恩宠会降下来呢?没想到一如既往。 伊尔根觉罗庶妃不过侍寝了一晚,就又回归了原态,况且,皇上还不允许留嗣。 比不得,远远比不得哈达庶妃。 宫中如今得宠的庶妃不多,皇帝是个凉薄也多情的人,他对后宫庶妃,不可能每一个都是一般待遇,他同时宠爱的,也绝不可能唯有一个人或两个人。 不过宫中如今的局面,庶妃中,马佳庶妃、叶赫庶妃有着身孕,不能侍寝。 而唯二的格格生母,张庶妃、董庶妃禁足,她们的日子也空了出来。平常时候,便是张、董二位庶妃,每月里至少一日的恩宠。 董庶妃更得宠,她要更多些。 两人不能侍寝,她们的缺口就留了出来。庶妃们就都想动脑子了,不过暂时没人动到沁柔跟前来。 看人下菜碟,庶妃们再怎么蠢,也看出来了,哈达庶妃是个孤僻古怪性子,性子孤僻古怪便罢了,还是个直挺挺的。 她们最受不住这样的人。委婉了听不懂,不够婉转,她听懂了,能完全撕下你的脸皮。 谁不要脸面,谁想成后宫笑话! “哈达妹妹,皇上时刻想着你呢?前儿个晚上,即便是伊尔根觉罗妹妹侍了寝,皇上给赏赐的时候,也还是给妹妹你留了赏赐。真叫人羡慕。”郁善庶妃嗤嗤嗤笑着道。 皇上这是打谁的脸呢?分明是伊尔根觉罗庶妃侍的寝,给赏赐都不忘给哈达庶妃一份儿。这若不是明晃晃的宠爱,是什么? “可不?”宜墨特庶妃也打蛇随棒上,“昨儿又是妹妹你侍寝,原想着昨儿皇上不翻牌子,不叫人侍寝了,结果还是叫李公公亲自来接了妹妹去,这份恩宠呀!当真是令人羡慕。” 宜墨特庶妃脸上露出羡慕的神色。 她们多少人,都没有享受过。 沁柔脸上未曾露出自得之色,她清楚,这些人动机不纯,来者不善。 这里的皇后的坤宁宫,是象征皇后母仪天下的尊贵之地,而后宫佳丽三千,三千宠爱于一身,便三千怨恨于一身。 应该说,多少份的宠爱,都会招来百分百的怨恨。 皇帝如今后宫能宠的人不算多,皇后、钮祜禄妃的份额,她们未必敢动心思去抢占,没这个胆儿。 但别的庶妃的份额,她们就蠢蠢欲动了。比如沁柔占的,她徒有恩宠,无嗣,根基不稳;应该说,即便她有嗣,众庶妃也只会蠢蠢欲动想将她扯下来。 有些时候,明夸暗贬,明贬暗夸,虚虚实实,只有真正经历了,才能领会。而有一个词,叫做‘捧杀’。 譬如雍正皇帝对年羹尧。 沁柔看着这一张张的笑脸,她们话语里的话音是那么真诚,她们脸上的羡慕是那么真切,她们语气里的感叹是那么真实。 但这一张张美人皮下,骷髅如何的丑恶,在你真切看到的时候,不知道会被吓成什么样! “皇上喜欢明事理的,不喜欢那些不明事理的。”沁柔看了看众人,淡淡地回了一句。“不明事理的人总是不合时宜地吵闹,不懂得安静。就犹如未开化的鸟儿,每日里叽叽喳喳吵个不停,烦都要被烦死。到底是未开化,所以不明事理,对一只鸟儿,也就不必那么多要求,视而不见就好了。” 这些人,吵死了,那么多个嫔妃,共处一处,就犹如一千只鸟儿在耳边叽叽喳喳,便是仙乐,也会觉得凡,何况不过是杂音。 以人喻鸟,以鸟喻人。中华文化博大精深,想要骂你的时候,指定指着你的鼻子骂,也让你说不出一个‘不’字来。 郁善庶妃、宜墨特庶妃脸当即就绿了,即便哈达庶妃没有直言,但以鸟喻人,直接把她们比作未开化的畜牲,她们的脸色能好到哪里去。 “哈达纳喇庶妃,这里是坤宁宫,皇后娘娘,都不禁止我们在这里言谈,你是什么意思!”宜墨特庶妃脑子转得快,今儿她们姐妹是栽了,脸都丢在这儿了。 即便捡起来,也上丢了一部分了的。 但倘若不捡起来,日后她们在后宫,就真的无一分颜面了。 况且,哈达纳喇庶妃让她们丢了颜面,让她继续这么嚣张,宜墨特怎么愿意? 第80章 叶赫纳喇庶妃 哈达纳喇庶妃再得宠又如何,她终究不过是如她们一般的庶妃,而这里是坤宁宫,是皇后的正宫,容不得她在这里放肆。 即便是羞愤欲绝、恨不能把沁柔剁成一片片,然而怒火上头的宜墨特庶妃,还是立刻就抓到了这一点漏洞。 “这当然是坤宁宫啊!皇后娘娘的正宫之处。”沁柔用看傻子的目光看宜墨特庶妃,她很傻吗?傻到不清楚这是坤宁宫,“你也说了,皇后娘娘不禁止‘我们’言谈……”沁柔着重在‘我们’两个字上强调了一下。 “我就说了一句皇上不喜欢不明事理的,怎么了。这不是众所周知的事实吗?天下人谁都喜欢明事理的人吧!不然那么多户人家,干嘛要将女儿教得明事理。” 沁柔就是不承认,怎么了。“怎么,难得你觉得皇上喜欢不明事理的吗?” 宜墨特庶妃敢应‘是’么?即便她真心这么觉得,哈达庶妃哪里好,性格孤僻不讨喜,就这个脾性,怎么能伺候好皇上。 “妹妹这般文采出众,未曾生为男儿身,去报效家国,真是可惜了。”就这是非颠倒、黑白不辨、牙尖嘴利的模样,气人、抢夺利益绝对是一把手。宜墨特庶妃还维持着风度。 她不能撕破了脸面,这里是皇后的坤宁宫,但凡吵闹起来,必然是两边挨罚。有一句话,她们是真心实意的。 那就是哈达庶妃确实得宠,她宠爱上不及哈达庶妃,行事上她就不敢鸡蛋碰石头。 皇后确实可以公正处理。 但皇后也不会违逆了皇上的意思。 皇上如何待哈达纳喇庶妃,正是盛宠的时候,只要哈达庶妃还得盛宠,她就不敢鸡蛋碰石头。 她是鸡蛋;哈达庶妃是石头。 为她人作嫁衣,宜墨特庶妃还没有这么高尚的品质。 “略知文识字,不过了了。”沁柔神色淡淡,夸也好、辱也好,都不能叫她心绪起伏。 况且宫里这些‘姐姐妹妹’,说话弯弯绕绕,一句话说出来,还真能未必叫人生气。 “最近才学起来。”沁柔道:“宜墨特庶妃若是喜欢,也可以学一学,毕竟识字明理。还是有好处在。” 宜墨特庶妃脸色都要青了,她在家中,自然也是识文断字的,宫里唯有奴才出身的宫女太监,是不被允许识字的。 哈达庶妃这话,听在她耳里。就是讽刺她不会识文断字,像是奴才出身、抑或是与奴才出身一般了。 沁柔:……她其实没这个意思。 果然言多必失。 沁柔补了一句:“就别说报效家国了!我这微末水平,便是身为男儿身,也担不起报效家国的重任。” 男儿女儿之身,区别也就在力量是,沁柔不怨怪自己的性别,她只是不幸出身在了一个畸形的社会,这里性别决定权力,男女之间的地位高低,已经达到了巅峰。 “我不过一句话,”沁柔道:“无足轻重。”所以不必在意。 李庶妃也到了,有些时候,她会晚上一些,但没人会追究。李庶妃,可不是沁柔,她入宫多年,根基深厚,李氏也势大,旁人很少会不给她面子。 主要她自己也得皇帝宠爱。 各自行礼,李庶妃不多话,众人的争执,也不知她有没有听到,但她没一点儿反应。 多一事不如少一事。有些时候,无知要比全知幸福得多。李庶妃自然是听到了的,不过与她有什么关系。 左右她自个儿,不会与哈达庶妃对上就是了。 她们俩人都得宠,对上了也就两败俱伤,宠爱这个东西,消失得也迅速,但也很可能长久。 皇帝正宠爱着,她要是对哈达庶妃使了手段,指不定会反噬自身,到时候满宫里那么多庶妃等待着机会,她也失宠怎么办? 李庶妃不干这傻事儿。 钮祜禄妃偶尔也会提前到,不过今日她是最后到。怀了身孕的叶赫纳喇庶妃都已经到了,钮祜禄妃才踏进正殿。 钮祜禄妃到了不久,大约是一刻钟,皇后娘娘也出来了,皇后只笑着与叶赫纳喇庶妃:“你腹中的皇阿哥也要满七个月了,内务府呈上来一批产嬷嬷和奶娘的名单,待本宫细细挑选几日,回头把名单送过去,回头你自己也瞧瞧。” “是,奴才谢皇后娘娘。”叶赫庶妃聪慧,她素来知道该怎么做,也明白如何不去驳皇后娘娘的颜面,“只是皇后娘娘安排,奴才以为甚好,奴才就不必看产嬷嬷和奶娘的名单了。回头皇后娘娘安排了奴才们入宫就是。” 尊卑有别、进退有度。 便是看了又如何呢?不过一般的结果。 便是不看又如何,产嬷嬷与奶娘,叶赫庶妃也会用自己的渠道去查探。所以真没必要。 况且,叶赫庶妃也未将希望,全权寄托在了皇后身上。 她揣测着,皇后娘娘就算再不好,也会叫她们平安诞下皇嗣的。 如今皇阿哥金贵,丧母的皇阿哥,更是要叫太皇太后、皇太后、皇上偏爱几分。太皇太后她老人家还坐镇皇宫,便是皇上不偏爱,太皇太后也会提醒皇上偏爱几分的。 “奶娘便罢了,只是产嬷嬷是要给你接生皇阿哥的,还是要合你的眼缘。你与产嬷嬷配合起来,才是最佳,你也能更快诞下皇阿哥。”皇后笑着道。 马佳庶妃的产嬷嬷,早在马佳庶妃满七个月的时候,就已经住进了钟粹宫。 至于奶娘,小阿哥还未出生呢?所以还没叫进宫里来。 “是,奴才遵旨。”叶赫庶妃应道。 皇后娘娘一贯贤德,叶赫庶妃也不是没有生育过的人,三阿哥就是她的头一个孩子,出生在龙抬头(二月初一),出生日期时辰都极好,然而活了一岁零两个月,就夭折了。 她怀着三阿哥的时候,皇后也是送来了产嬷嬷,叫她挑选的。 叶赫庶妃清楚,总要看过这一遭的。选不选的,另说! 皇后贤德,总是好的。 叶赫庶妃又想起了三阿哥,承庆,承天之庆,降临大清,寓意极好。然而不过人间一年,又回归了长生天! 她不会忘了他的。叶赫庶妃心底许下重誓。面上笑语盈盈,不敢表现分毫。 第81章 收拾博和里庶妃 承瑞、承庆,哪一个名字都这么出色,然而,就是每一个阿哥,都没承受这个名字的重量。 …… 叶赫纳喇庶妃的心理,无人可探而知。 “你坐下吧!”皇后宽厚道:“好好保重身体。” “是。”叶赫纳喇庶妃小心翼翼地坐了下去。她身旁伺候的宫女也如同工具一般沉默,奴才,于贴身伺候的主子而言,原就是一个偶尔会说话的工具人。 “博和里庶妃,”皇后面色如此,只是脸上的笑意淡了下来,骤然被点名,博和里庶妃一下子就懵了。 在这种晨昏定省的例行规矩上,寂寂无名不好,因为意味着不值得点名,被遗忘,也意味着好欺负。 但骤然被点名,也未必就是好事。除了被赏赐,也有可能是被惩罚。 博和里庶妃心乱如麻、惴惴不安,她原想应答的,正宫皇后娘娘却也不需要她应答,已经在说接下去的话,“内务府总管崔令钦适才禀报本宫,皇上今日一早吩咐了,博和里氏伺候得不好,暂时就不必她伺候了。已经吩咐内务府撤了她的绿头牌!” 皇后说话时语气淡淡,皇上未曾明言博和里庶妃哪里伺候得不好,但皇上既然吩咐了,内务府总管崔令钦也好,皇后亦罢,都不会有一丝一毫的异议。 即便心里有所异议,也不会说出来。 皇上说她伺候得不好,她就是伺候得不好!伺候得好也是不好。上位者想要挑下位者的刺,太容易了。 皇后不会太放在心上。 她只是余光看了哈达纳喇庶妃,博和里庶妃都多久没伺候了,皇上怕是连这个人是谁都不记得了。若非有人提醒,哪里还知道她伺候得不好。 哈达纳喇氏一贯与博和里氏不合,昨日博和里氏特意去了贞顺斋前,与哈达纳喇庶妃主仆说了几句话,想必不会是什么好话。 素有旧怨,又添新仇,哈达纳喇氏有动机也有能力解一解这份不痛快,但尽管心里清楚,皇后却没有想过戳穿。 不过一个庶妃,皇上不喜欢,处置了也就处置了。 只是哈达纳喇氏,皇后的脸色微沉,皇上要处置谁,如何处置,皇后都不会在意。但有旁人撺掇,尤其是后宫庶妃,就容不得皇后不在意了。 不管是不是真的沉不住气。 博和里庶妃不傻,皇上无缘无故,怎么可能会下这么一道旨意,博和里庶妃抬起头,看着皇后娘娘,“皇后娘娘,奴才……”就要喊冤! 她都多久没伺候皇上了,怎会有伺候不好一说。绿头牌摆在那儿,也就是一个象征意义,但连这个象征意义都没有,又无错,她犯了什么错,她自己清楚! 博和里庶妃的眼睛,倏忽就盯上了人群中的哈达纳喇庶妃。知道错在何处,她反而不敢喊冤了。 皇上怎么会不知道她伺候得不好,她不好就是待哈达纳喇氏不和善,昨儿才有的奚落,今日报应就来了,昨日里又是哈达纳喇氏伺候,若说与哈达纳喇氏一点关系都没有,打死博和里庶妃她都不信。 而皇后,也不会给博和里庶妃申冤的余地,皇上说奴才伺候得不好,奴才还能反驳不成。反了天了。 皇后道:“博和里庶妃,皇上既然说你伺候得不好,就说明你却有不足之处,你回头也要好好反省反省,是哪里伺候得不好!叫皇上不满意,好好儿改进。” 皇后训诫,她只把这事儿当做博和里庶妃伺候得不好处理。 博和里庶妃再不甘愿,也得含恨认下。她即便再不甘愿,浑身颤抖着,一字一句,像是从喉咙里和血吐出,“是,奴才遵旨。” 是她忘了形势比人强!太过得意。哈达庶妃,瞧着是个软柿子,但如今也才知道,是个扎手的刺头。 她这个人,就是哈达庶妃用来立威的工具与证据。 而这份惩罚,还不知会持续了多久。 博和里庶妃现在看了每个人的脸,都像是在嘲笑她!抑或是惺惺作态,说着明则关心、暗则嘲讽的话。 庶妃们亦是一脸惊恐,骤然有这一出,是她们没预料到的。就算是隔了九步的距离,她们也能听到一脚一脚踩在博和里庶妃脸面上的声音。 有人惊恐,也有人想要拍手叫好,人与人之间的仇怨,未必就是双向的关系,你过得不好了,我就能为此开心。 博和里庶妃人缘也不见得多好!就是面上过得去的,也未必就是朋友,还有可能是敌人,面和心不和的比比皆是。利益相悖的时候,挚友就不存在了。 后宫里眉眼官司从来就不少,满大殿里,连庶妃带奴才,共有五六十人,庶妃们的眼睛都落在了博和里庶妃身上,只是有的隐晦、有的直白,眼里的幸灾乐祸都不用掩盖。 皇帝后宫里的庶妃,说白了就是侍寝用的,怀上皇嗣才金贵,结果博和里庶妃绿头牌都叫撤了,绿头牌挂着,能不能侍寝,还有可能。 绿头牌撤了,还是皇上点名伺候得不好,以后哪里还敢安排她侍寝。一个庶妃,连侍寝都不能了,哪里还能有前程在。 众人心里也有庆幸,博和里庶妃帮着踩了一个雷,日后她们待哈达纳喇庶妃,还要再小心几分才行,不然今日是嘲笑博和里庶妃,来日自己就是‘博和里庶妃’。 大部分人都心明眼亮,博和里庶妃今日为何会被‘伺候得不好’!哈达纳喇庶妃昨日侍了寝,大概率是与她分不开关系的,无缘无故的,皇上如何会想起了博和里庶妃来。 这就是哈达纳喇庶妃的后手。是她在收拾博和里庶妃,也震慑她们! 但她们都清楚,却不会在这里乱说。即便私下里会有揣测,也不会直白说出来。谁会想要为博和里庶妃讨公道呢?何况!世上本就没有公道可言的。 钮祜禄妃全程脸色不变,无论是皇上给内务府的吩咐,抑或是皇后的惩戒,她都一如既往地端正,泰山崩于前而面不改色。 “伺候皇上一定要用心,”像是感觉不到博和里庶妃的难堪,皇后叮嘱了一句:“你们若是伺候得不好,皇上怎么能召你们去伺候。” “此事本宫希望只有一次,再无二例。”既是借此警告博和里庶妃,也是借此警告哈达纳喇庶妃,皇后说得意味深长。 第82章 落井下石 博和里庶妃被‘伺候不好’的后果立竿见影,请安散了后,至少再没人想要靠近沁柔半步。 沁柔一脸的云淡风轻,即便是被皇后警告了,她也依旧神色淡然,甚至于,她目光都不曾施舍了博和里庶妃半分。 好似博和里庶妃的事儿,全然与她无关。若是无关的人,绝不会相信这是出自了她的手笔。 叶赫纳喇庶妃临行前,倒是不经意地看了沁柔一眼。又瞧了瞧今日的另一个主角。 反观博和里庶妃,她身边也站了偶有的几个人,人都是趋利避害的动物,即便站在她身边的那几个人,究竟是想看热闹还是真心宽慰,不把心剖出来,一切未可知。 叶赫纳喇庶妃却不甚在意,轻声吩咐了一旁的奴才道:“走吧!” 奴才扶着叶赫纳喇庶妃往延禧宫走。 沁柔不在意这场因她而起的闹剧,连个眼神都没有舍予,就回宫了。 她相信,博和里庶妃一定领略到了她的意思,而满宫庶妃,也一定领略到了她的意思,不必她再多言。 有些时候,一句言语,不如一份血的教训,来得刻骨铭心。 她懒得教别人! 李庶妃也瞅了一眼沁柔,脑海里不知在想什么,也走了。 储秀宫距离坤宁宫还是有一段距离的,她就不与姐妹们联络感情了。 博和里庶妃更觉屈辱,哈达纳喇庶妃费劲心机,来了这么一招,结果到最后,连一句警告也不屑于与她说。 “博和里庶妃,不必太过在意,你看你的绿头牌挂着,皇上也未必能想起来你,指不定你这绿头牌一被撤,皇上还能想起了你来呢?重新认识一下你,也不一定。”翊坤宫蓝庶妃明着安慰,暗地里嘲讽道。 她是汉军旗出身,与博和里庶妃有些旧怨,也是素来敢与博和里庶妃硬刚的存在。 蓝庶妃这是明着讽刺她不受宠,还不如破罐子破摔,指不定还能摔出几分宠爱来。 “蓝姐姐说得在理,似乎蓝姐姐有些健忘,也许是年级大了吧!忘了自己是和我一样的人,那绿头牌挂着,跟没有也没什么区别。”输人不输阵,博和里庶妃也还是回话道。 “别,我们可不一样。”蓝庶妃嗤嗤笑着,一脸紧张地拒绝,“至少我的绿头牌还在内务府里好好地挂着,博和里庶妃的绿头牌,可不能与我们的并列了。” 博和里庶妃还想翻身,她若是成功了倒也罢了,蓝庶妃只会避着她走,结果把自己作到被撤绿头牌的地步,那就不要怪她看笑话了。 想当初,博和里庶妃不过得了一个皇上赏赐的镯子,都拿到她跟前来炫耀。人无千日好,花无百日红。她今日总算不受气了。 蓝庶妃与博和里庶妃受宠是前后者的关系,蓝庶妃受宠的时候,是博和里庶妃截了她的宠,伺候蓝庶妃一日不如一日,但蓝庶妃失宠没多久,博和里庶妃也跟着失宠了。 双方倒是把怨恨延续了下来。 “摆在那里又如何!摆设吗?”博和里庶妃冷笑。她想要得宠,也尝试过去截宠。 哈达纳喇庶妃进宫就有宠爱,又同住在承乾宫,只不过她住在明德堂,哈达纳喇氏住在贞顺斋,不过是东西配殿之间的距离,也不怪她会盯上哈达纳喇庶妃。 不过她虽然落魄了,蓝氏这个手下败将,想要嘲笑她,还不够格。一日的手下败将,终身也翻不过身去。 蓝庶妃却不恼,丧家之犬的兵败之言,何须在意。更甚者,就是此时,博和里庶妃气急败坏的模样以及声音,看起来、听起来都悦目赏心、悦耳极了。 蓝庶妃不可置否,她不否认博和里庶妃说的是实话,但也不会承认,她只上下打量了博和里庶妃一眼,眼睛里满满的嘲笑:“起码要比蓝庶妃你,连个摆设都不能做,要来得好!” 蓝庶妃的神色,绝对没有此时这般生动过。 “哎呀!不打扰你了。”蓝庶妃故作惊讶,“博和里庶妃还是回去好好反省吧!我就不打扰你了。” 都说痛打落水狗,打了落水管了,笑话也看了,还是赶紧走吧!万事得有个度,闹大了不好。 况且,快乐可以是一时的,也可以是源源不绝的。以后,还有得笑呢?压抑了两个月,可憋死她了。 蓝庶妃叫自己的贴身宫女扶着往前走,“还真以为谁都是我呀!成功了一回,就想要重施故伎,还真是高看了自己的斤两。” 如今哈达纳喇庶妃可不就是用事实证明了,可不是谁的恩宠,都能抢得走的。也不是,谁都会是如她一般的软柿子。 人啊!总是要踢到铁板的。 不然过去两个月,怎么没人敢去寻哈达纳喇庶妃的麻烦呢?如今瞧着哈达纳喇庶妃地位渐稳了,就有人坐不住了。 可惜,一切都是白搭。 众庶妃的目光落在蓝庶妃身上,面上神情未必改变多少,心里却是恍然大悟。 还道蓝庶妃今日怎的又要出头了。 这是想要借着后宫之事复宠啊! 后宫二十个多个庶妃,皇上能够记住的,屈指可数。旁人想要出头,可不就要费尽心机了吗? 宫中如今盛宠的如皇后娘娘、钮祜禄妃娘娘不可撼动,李庶妃得宠多年,文庶妃也偶有宠爱,再来就是新宠哈达纳喇庶妃,如今正是好上进的时候。 甭管什么办法!能在皇上心里留下来印象,就是最大的胜出了。 蓝庶妃借着哈达纳喇庶妃与博和里氏不合,博和里氏被‘伺候不会’的间隙,对博和里庶妃落井下石。固然可能会叫皇上十分不喜,但也可能在皇上的记忆里,复苏她曾受宠的印象。 不管成与不成,总归是一个办法,总比一日一日、一成不变地熬着来得好。 就静静地等待着皇上的恩宠,要等到哪一日。等到青丝斑白、皱纹横生吗? 只恨叫蓝庶妃占了先机。 不过博和里庶妃说话也不好听,说蓝庶妃的绿头牌摆在内务府,是个摆设,那么如蓝庶妃一般的她们,又如何呢? “如今博和里庶妃你的绿头牌,是连摆设也做不成了。” 第83章 贞顺斋里一日宁和 沁柔回贞顺斋,后宫暂时还未因坤宁宫正殿之事而掀起波澜。 坤宁宫正殿里的秘密,传播得还没有那么快。 所以依旧一片平和。 沁柔也还能得一日宁和。 待后宫嫔妃们各自回寝宫,坤宁宫正殿里发生的事情,就再不是秘密了。 不说满宫皆知,也是几乎各殿皆晓了。 沁柔无需自己费心思,小满随了她出去,该说的,她总会告知贞顺斋的奴才。 福顺和苍子也没想到,庶妃只出去了一晚,就干出了这么一件震惊满宫的大事。 若说害怕担忧却是不怕的,庶妃能在满宫里说上话,意味着庶妃有威慑力,跟着一个有能耐的嫔妃,总要比跟着一个懦弱的庶妃来得强。 有这一遭,别宫里便是再想欺负到贞顺斋头上,也要掂量几分。 “如今满宫里,但凡轻视庶妃的,都要掂量几分了。”福顺带了几分喜形于色。 小满无需多言,只需与福顺说一说,今日晨省时,内务府禀报皇后,皇上下旨内务府,博和里庶妃伺候得不好,被皇上暂时撤了牌子。 福顺心眼多多的一个人啊!就这么一句话,他就能把前因后果都揣测得八九不离十。 还是那句话,昨日里庶妃与博和里庶妃之间的冲突,旁人或许不知,但他却是从头至尾旁观了的。 昨儿有不和,又有宿怨,庶妃也圣宠了两个月,也算是初初站稳脚跟了,博和里庶妃撞上来,庶妃正好杀鸡儆猴,杀博和里庶妃立威。 之前白庶妃虽也是因为庶妃的缘故,被变相打入冷宫,但终究是因她自己行事不正,又有皇后娘娘出手压制的缘故。 事情虽因庶妃而起,过程也与庶妃有关系,但最终的结局,却是与庶妃没多大的关系。 所以后宫里的庶妃们,对庶妃还是有所轻视,没有血的教训,懦弱的印象就改不了。 经此一遭,庶妃们也再不会认为庶妃无害且懦弱善欺了。 “她们不来烦我就成。”沁柔面色不变。后宫里那么多女人,话着实太多了,每日里或隐晦、或直白的眼神也就罢了,她也不是不能容忍。 但每日里的明嘲暗讽、明捧暗杀,一字一句连着一语一言,吵得她实在心烦。博和里庶妃不过是其中魁首。 她想过清净日子,但其它人不给她清净日子过。为了过一如既往的清净日子,沁柔总要让她们安静几分。 博和里庶妃只是刚好撞上来了。 她又弱势,不拿她立威拿谁? 沁柔虽然面上淡淡,不甚管事,但她也不是不知事,柿子捡软的捏的道理,她还是懂的。 她即便在心里也清楚,博和里庶妃,也是她可以动一动,或动摇的。 杀鸡儆猴、狐假虎威,左右她的日子是好过了。 “庶妃说得有理。”福顺赞同道。“博和里庶妃许久无宠,且昔年与蓝庶妃等几位庶妃都有争宠,倒是不成事,无惧的。” 博和里庶妃便是吃了这暗亏,也是未有手段还回来的。私心里,福顺也觉得博和里庶妃是个好拿捏的软柿子。 福顺也看得明白,博和里庶妃是没能耐还回来的。 至于其它人,倒是不必在意,有博和里庶妃这个前车之鉴在这儿,也没人再敢轻易动心思、使手腕儿。 “只是她正好撞上来了。”沁柔不耐烦。即便不是博和里庶妃,她也要提上一句的,不过会不会这般的效果,就不一定了。 沁柔有理智,但也没那么有理智。情绪上来了,她也可能会有一二不合理之举。 反正顺手而为之之举,不赚,也不会亏。 福顺不再说话,还是那句话,不怕庶妃有威信,就怕庶妃立不住。福顺也盘算着将贞顺斋围起来。 福顺注意着明德堂的动静,也注意着后殿里乌苏里庶妃的动静,都是安静的。 乌苏里庶妃是聪明人,即便是之前沁柔才承宠之时,她也与沁柔一贯和气,就像个没脾气的面子人。 从前都不会与庶妃对着干,如今就更不会与庶妃过不去了,面子上倒是不必太过担忧。之需防范着,她面和心不和,暗地里使手段。 不过既然都不担忧乌苏里庶妃明着来;福顺自然也是不怕乌苏里庶妃暗地里耍了手段的。 福顺心里有数,只需防范着。 至于博和里庶妃,就更是重点防范对象了。 但她刚吃了这么大一个亏,若是还有几分理智,也是不敢妄动的。要么物极必反,毫无理智,出手冲动。 “奴才瞧着,明德堂与后殿里都很安静。”只不知这安静是一时的、还是能持续一段日子。 福顺说着话,心里盘算着。 明德堂代指了博和里庶妃;后殿代指了乌苏里庶妃。 沁柔不甚在意,得罪了就得罪了。还能怎么着,将时光拨动倒流回去,然后后悔,不再做这件事? 不可能,沁柔做事从不后悔!她的子字典里就没后悔两个字,就算是时光重来一百回,她也依旧会做出一样的选择。 “嗯!”沁柔随意嗯了一句。 她不在意明德堂和后殿是什么反应,她敢做,就敢于承担这份后果,就算有什么后果,往她身上来,她受着。 反正无论如何,她接着,也承担就是! 沁柔就不会有一个‘惧’字。哪怕哪日里,她葬身在这深宫大院里,那也是她的下场,她无怨。 沁柔不知满宫里掀起了多大波澜,她只过她自己的悠闲日子,怎么说呢?外界波浪滔天,又与我何干? 福顺转过头,嘱咐了小满、苍子注意一下宫里的动向,不要特意去打听,但一些顺便的消息,还是要知道的。 庶妃有威信,他们做奴才的,也不能差了,主仆一体,主辱仆及。 庶妃已经立起来了,而后就是他们奴才的事了。 奴才们的事儿,沁柔素来是不爱管。只要不出格,不过了规矩,以免牵连了她自身,沁柔就随便。 堪称是最随和的主子了。 她也不担忧养大了奴才们的心思,敢反,到时候自有手段来收拾。 倘若到时候她不行!沁柔笑了一笑,我死后,哪管他洪水滔天呢? 第84章 自来不喜欢我 乌苏里庶妃今日不敢与博和里庶妃一道了。 谁人不知道,博和里庶妃是得罪了哈达纳喇庶妃的。她不是没劝过,但博和里庶妃一意孤行。 都说忌讳交浅言深,便是父母,也不能令子女做提线木偶,何况她与博和里庶妃这不远不近的关系。 她劝了,但博和里庶妃不听。 乌苏里庶妃还能如何! 回了后殿,乌苏里庶妃住了后殿里的西配殿,名为明辉室。 “今日必定是哈达纳喇庶妃的手笔,怎么办?她会不会也找我麻烦。”乌苏里庶妃有些心虚。 哈达纳喇庶妃自己不好相处,但实则是未曾相处过,也是因为哈达纳喇庶妃就是一脸不好相处的坏脾气样。 有人登了贞顺斋的门,也是她一句性喜清净,不喜热闹就打发了出来。应该说,宫里这么不给面子的人,是头一个人。 也再没人想要伸了脸去给哈达纳喇庶妃扇。 所以乌苏里庶妃也就没尝试着要与哈达纳喇庶妃靠近。 但其实也真没多不好相处。至少博和里庶妃都上门去截宠了,也没见她有表示,早先乌苏里庶妃还观望过一阵,后来发现就这么过去了,哈达纳喇庶妃也没所表示。乌苏里庶妃便以为这也是个好脾气的主儿。 后来她与博和里庶妃又再度走进,无论是对她,还是对博和里庶妃,哈达纳喇庶妃都没什么表示。乌苏里庶妃便想当然以为,事情都这么过去了,哈达纳喇庶妃不会妄动。 没想到哈达纳喇庶妃一遭动手,就将众人彻底震住了,博和里庶妃已经颜面扫地了,若是博和里庶妃撤牌子的日子再长些,那博和里庶妃这面子,是再捡也捡不回来了。 乌苏里庶妃自然就担心,博和里庶妃不会牵连了她吧!她往日里与博和里庶妃走得近了些。 乌苏里庶妃心乱如麻,回了寑殿,就有些坐不住了,此时的她!急切需要一枚定心丸,想要一个足够令她信服的人,在她耳边说一句‘不会’。 “庶妃别担忧。不会的,”乌苏里庶妃的贴身宫女忙道:“您瞧,哈达纳喇庶妃只寻了博和里庶妃这个祸首麻烦,并未牵连了您,就知此事到此为止了。” 初一也有些慌乱,然而还是找了话来安慰乌苏里庶妃,也安慰自己。 “您别担忧!”初一安抚道。 “真的吗?”乌苏里庶妃像是抓住了救命稻草,“她真的不会寻我的麻烦吗?今日博和里庶妃被撤牌一事,分明就是她的手笔,她在秋后算账,她立稳脚跟了,她就开始报复了。” 或许从前哈达纳喇庶妃没想着动她们,只是因为她自个儿还没站稳脚跟,不方便出手,所以才忍耐一二,如今她不想忍耐了,所有想要寻她的麻烦的人,她都要一一回敬过去。 “不会的,庶妃,您忘了,”初一压低了声音,宫里没什么秘密可言,同样地,同一个寝宫里,也没什么秘密可言。只要留心着,一切都有痕迹。 初一道:“前日里,博和里庶妃可是带了贴身宫女去了贞顺斋门前,还‘碰巧’遇上了哈达纳喇庶妃。”初一着重在‘碰巧’二字上加重了语气。 什么碰巧,分明就是故意,初一继续道:“与哈达纳喇庶妃说了一会儿话,指不定是为着那事儿。哈达纳喇庶妃才想要寻她的麻烦。” 初一也有消息来源,又是同住承乾宫,要知道这点消息,不难的。 乌苏里庶妃眼睛一亮,一双眼睛就这么盯着初一,“确实,但凡哈达纳喇庶妃想要报复,她早先就动手了,不会等到今日。” “定然是因为博和里庶妃在她跟前说了谢不该说的话。”乌苏里庶妃喃喃自语。 她也怕,她就想清清静静过日子。这个也想讨好,那个也想和睦,所以就与博和里庶妃走得近些。 要说有多交深,却是没有的。宫里的人,素来只有依附与被依附,永远的敌人和暂时的盟友,若说什么交心的挚友,却是不存在的,一般相信的那个,都已经不动声色地就不再人世了。 乌苏里庶妃也不蠢。她只是一时想岔了,走错了道儿。 也没真的见识过哈达纳喇庶妃有多不好惹。所以在尝试着与博和里庶妃相处的时候,就没那么多顾忌。尤其哈达纳喇庶妃不在意过后。 她就与博和里庶妃走得近些了。 “博和里庶妃,怕是与哈达纳喇庶妃,彻底撕破脸了,只要哈达纳喇庶妃得宠一日,她就不会允许博和里庶妃站起来。”徙木立信,杀鸡儆猴,博和里庶妃就是哈达纳喇庶妃立的那根木头,用来杀的鸡。 她的存在是后宫诸人对哈达纳喇庶妃的畏惧与不敢动手。 不然这份短暂的教训,并不会叫后宫庶妃们铭记,反而随着遗忘,又渐渐蠢蠢欲动起来。 “这,庶妃,哈达纳喇庶妃能一直得宠吗?”初一有些迟疑,宫里自来得宠的,也就皇后娘娘、钮祜禄妃,还有李庶妃素来恩宠不绝。 便是马佳庶妃,也是有些日子不得宠爱的,董庶妃是包衣奴才出身,承宠也就大约二年的时间,如今也偶有宠爱,算是恩宠不绝。 张庶妃就不必提了,皇上偶尔也会想起她一回。得宠都是一阵一阵的,但好运在,她伺候之后,皇上都大致会允许她留子嗣。 这才好运得了大格格。 有大格格那一阵,是她最得宠的时候。 乌苏里庶妃眉眼黯淡,“总归比我强,也要比博和里庶妃强。博和里庶妃拔尖儿,不服输,我却是服输的。” 乌苏里庶妃的话语里,有着莫可奈何!“我不成的。如今我只想在宫里好好活着,争什么呢?皇上不喜欢我,自来不喜欢,就是不喜欢。” 乌苏里庶妃想要抹眼泪,“皇上若是有一丁点喜欢我,我也会争一争,哪怕不自量力,哪怕撞死在南墙上……” 但令人绝望的是,皇上自来就不喜欢她!也不知道她做错了什么,她不是头一个,但也绝不会是最后一个。 所以乌苏里庶妃如同万千的女子一般,选择认命。“我只要好好的,家里还能说,有一个女儿在宫里做庶妃,旁人要看重几分。” 父母亲族,也没那么难过。 后妃和家族,自来都是一荣俱荣、一损俱损的。 “是,博和里庶妃有心气儿,心气儿也高,她想要去争,那她就去争好了,我不掺合了,日后只远离她一些,好好地,就是了。”乌苏里庶妃哭着道。 第85章 她真是该死! 相比较而言,明德堂里看着清净,殿的暖阁中就热闹了。 博和里庶妃又急又气,气到发抖,又羞愤欲绝,然而更多的是惶恐。宫里的庶妃们,相互争宠都是常有的事。 不然博和里庶妃也不敢这么干。 她此前也是截了其它庶妃的宠的,但都是这么过去了。不然她也不会还想着去截别人的宠,就是因为没有得到深刻的教训。 但这一次,她的脸面真的丢大了。皇上亲自下口说她伺候的不好,若非日后皇上亲口再要她伺候,不然谁敢捧她上去。 冒那么的险,可能打皇上的脸面,去捧一个不可能得宠的人。这种风险大过收益的事儿,哪个傻瓜肯干! “哈达纳喇氏、哈达纳喇氏,”博和里庶妃咬牙切齿,她不止畏惧,还有恐慌。 “她就是个妖精,素日里皇上自来是懒得管这些事儿的,她就是个狐媚子,才会媚惑了皇上的心智,不然皇上怎么会说我伺候得不好,怎么会撤了我的牌子。她该死!她真是该死!” 博和里庶妃神情癫狂。 博和里庶妃坐在了贵妃榻上,她不敢乱摔东西,寑殿里的东西都有定数,摔碎了要去内务府里报损,内务府的那群低贱的奴才秧子,最是看人下菜碟,她一失宠了,他们就推三阻四。 分明一天就能干完的事儿,他们能拖上一个月。 博和里庶妃手上拿着一个小木拍,不住地打在一旁的贴身宫女身上,她的贴身宫女名为芽儿,只禁闭着嘴巴苦熬着,芽儿跪在博和里庶妃的脚边。 一下一下,小木拍打在身上,芽儿却不敢发出任何的声音,就是呜咽也是不敢出生。 作奴才的命贱,宫里的规矩是不许打骂奴才,但奴才的若是要告主子,那就是以下犯上。是要拖累全族的,所以芽儿即便被博和里庶妃打骂,也都是暗自忍耐着。 “你是死人?不会说话吗?”博和里庶妃看到脚边跪着的芽儿,心中越发来气,上手就狠狠地扭了她胳膊,掐着肉转了一大圈。 芽儿反射性地就要叫出声,但又反应过来,紧紧闭了嘴巴。生怕会发出了一点声音,又会让庶妃更加不悦,下手打骂更狠。 芽儿浑身发抖,博和里庶妃盯着她,眼神阴恻恻的,好似把芽儿当做了贞顺斋哈达纳喇庶妃,她心底里最恨的那个人,“你抖什么?害怕吗?” 芽儿也不想抖,但心底里的害怕就如同天空中阴森森的天空,还下着狂风暴雨,无人能护她一分,她根本控制不住自己的身体反应。 “奴才……奴才只是想着,哈达庶妃那么恶毒,她会怎么对付我们,万一……万一这才是开始,那……那我们怎么办?奴才不想死。”芽儿颤抖着说出话。 她还有几分脑子,也有几分急智。知道直接回答庶妃的问题,是不成的,所以就将问题扯到了庶妃的仇恨对象上。 或许用处不大,但至少,能得一席喘息之地。她要求的,也不过就是这一息喘息之地。 博和里庶妃的脸色一下子拉了下来,“那个贱人,那个贱人!为什么?为什么?为什么皇上就是喜欢她?” 那个贱人刚刚得宠的时候,她就上门去截宠了。结果在承乾门后遇到皇上,她满心欢喜给皇上请安,皇上直接目不斜视地走过去。 还不是一次啊!整整三次!皇上怎么就那么喜欢那个贱人,博和里庶妃不愿意相信自己的错误,只坚定地喃喃自语,以此来使得自己也心虚的揣测一分一份更坚定。 博和里庶妃喃喃自语道:“一定是贱人动了妖术,不然怎么会惑得皇上下旨挑我的错。” 芽儿只当自己是死人,只要庶妃把她当作透明人,不存在,她就能让自己如同死人,声音不发出,呼吸也放到最轻最缓。庶妃要怎么疯随她去,只要不牵连到自身就好。 明德堂里另外两个伺候的小太监躲得远远的,他们若是上前了,芽儿的位置就是他们的位置了。人不为己,天诛地灭,他们自然没有什么舍己为人的伟大思想。 夫妻还本是同林鸟,大难临头各自飞呢?就不要怪他们各人顾个人了。 博和里庶妃清楚,她今日敢摔了寑殿里的东西,皇后回头就能问责,一对时间,如果知道是在今天,又要添加一项‘对皇上不满’的罪名。 对皇上心存怨怼,是要取她、乃至全族性命的。 皇上乃是真龙天子,是九五至尊。皇上的赏赐惩罚,是赏也是赏,罚也是赏。都是要领旨谢恩的,心存怨怼,是大错!是大逆! 所以博和里庶妃不敢怨怼下旨的皇帝,但却怨怼让她落到这个地步的罪魁祸首,间接、直接导致人,贞顺斋那位贱人。 这也是明德堂里明明博和里庶妃气到快要发疯,却还是要维持表面一片平和的原因。 …… 无心之人,看不到明德堂里的风云暗涌。 福顺倒是有注意着,他是有心人,沁柔不管事,他却是有野心的,尤其庶妃又得宠,他就更要得力了。 对别宫里,或许还有一些力不从心,但对于承乾宫里的事,稍稍留心一些,还是能猜得八九不离十的。 明德堂里博和里庶妃的动静,可能能够瞒过别人,但他还是发现了一点端倪。 还真不少博和里庶妃不聪明,她已经很聪明了,从坤宁宫正殿里回来的时候,她强压着怒气和怨怼,一点动静都没有,好似真的认了罚,没有一点怨怼,在认真反省的模样。 直到晚间,才发泄过来。 博和里庶妃已经足够聪明了,她知道从坤宁宫正殿里回来之后,各宫各殿里的眼睛都会盯在她的身上,因而她没有一丝异动。 也是到了晚间的时候,众人们的目光已经散得差不多了,注意力也都疲倦了,不再留在她身上,她才发泄出来。 但可惜,世是但凡做过,就有痕迹。 博和里庶妃或许有些小聪明,但还是不够聪明,或者说:是她的情绪害了她! 还是有人盯着她的,并且默默察觉了里面的动静,然而又默默地退去了。并在黑暗中静静地关注着。 第86章 坑不坑啊 因为不确定,福顺只是与小满提了一嘴,而后盘算着让别的看不出干系的人去接触明德堂的人。 瞧着主子不管事,暂时就不必提了。提了也是白提,叫主子白白跟着操心。 若不是他担心自己出事儿,线索会断在手里,他也不会和小满提一嘴。 …… 沁柔不知道宫里的暗流涌动,或许她也能揣测到。 但因为没有真正经历过,所以她还没那么在意。 这日,康熙帝又来了旨意,接了她到乾清宫去。乾清宫沁柔熟悉,对于她来说,只要她还得宠,她就可以万事不在意。 乾清宫是不缺人伺候的,带了谁去都没影响,不过沁柔习惯了带小满了,一则小满是女子,沁柔更习惯叫宫女伺候; 二则,沁柔不在贞顺斋之时,福顺与苍子将贞顺斋打理得挺好。不会让她烦心,沁柔就更高兴了。 也就更习惯这样的分工。 原以为只是单纯地去乾清宫伺候,不曾想进了东暖阁,这地儿素来冬暖夏凉,贯来是主子们悠闲自在的好地儿。 而也是进了这儿,才发现这东暖阁还有一个前朝的老大人。后背绣了鹭鸶文二方,这是典型的六品官服。 而沁柔之所以说这是一位老大人,是因为这一位老大人,已有了一头银丝白发。 沁柔进门的时候,门边伺候的奴才为沁柔掀开了帘子,沁柔便进了门,进门后便瞧见了一位老大人正在塌边跪着,皇帝伸出了手,一手还拿着书在看,由着这位大人诊脉。 六品官服,正与皇帝把脉;这应该是一位御医。 估计还是四大御医之一。还很有可能是院使、或院判。 皇上有四大御医,刘恩济,谭承诩,朱世宏、陈奎明。 这四人可以说是皇帝的私人医生,基本上无皇帝命令,他们不会去与别人诊脉。 这也是御医虽然品阶不高,然而却依旧令前朝后宫敬重的原因。 沁柔下了结论。 沁柔进门,先行礼。皇帝抬起头,眉眼含笑,如若不是身上的龙袍,倒是如同寻常男子一般。“先过来!” 诊脉的御医一言不发。他们都是合格的奴才,主子想要他们知道的,他们会知道,主子不想要他们知道的,他们知道,也只会当作没看到。 沁柔起身,看了一旁在诊脉的太医一眼,莲步轻移,行至了康熙的身边,沁柔道:“这是御医来给皇上请平安脉吗?” 皇帝的身体关乎家国大事,便是一丁点的感冒也是重症,是要嫔妃们轮流侍寝的。 皇帝的身子是重中之重,因而三天两头、时不时地,就会有太医来请平安脉。 “这是刘恩济,四大御医之首,朕与你提过的。”皇帝含笑,变相地承认了。 与西医不同,中医是年龄月老,越是国手。只看年级,再看他在太医院的排名,就知道这个人已经是太医院里的国宝了。 “刘大人多少岁了?”沁柔好奇道。瞧着这位大人年龄可不小了,就是前朝大臣们,在这个年级,也差不多得告老还乡了。他还硬挺着! 人老了都会走向同一个结局,满脸的皱纹,以及身上长出的老年斑,和身体行至陌路时散发出的腐朽的地位。 就像一台斑驳的机器,已经走到了生命的尽头,全身的零件经过了无数次的返场赶修,已经再也修不好了。 这是年龄带来的腐朽!不可逆! “刘恩济啊!”康熙的脑子绝不是说说的,这个帝王,他想要记住的,就绝不会有遗漏,他抚着沁柔的脸蛋儿,如同一个昏君与妖妃,“朕记得刘恩济在汗玛法时就在宫里伺候了,去年辞官的沈郎仲你大概不知道,他是汗阿玛在世时被荐为太医的,贡献良多,二年时,因皇额涅仙逝,朕进食无味,病情渐重,太医们束手无策,还是他为朕把脉诊治,对症开方,不过数日,朕豁然而愈,去年他因病辞官,朕也只好准他辞官回乡。” 康熙帝对沈郎仲是真的信重,沈郎仲性情耿直,好直言,皇帝不仅不气,反而多有看重,去年沈郎仲因病辞官回乡,康熙多有挽留,但沈郎仲执意辞官,康熙帝也只能准了。还赐银千两,良田数倾。 “刘恩济的医龄可比沈郎仲长多了,沈郎仲进太医院时,刘恩济已然是院判,如今已经是院使,你猜一猜他多少岁了。”皇帝不直言,与他的爱妃玩起了你猜我猜的游戏。 “刘院使,至少也得有五十岁了吧!”沁柔给出了她的答案。太宗皇帝在位十八年、世宗皇帝即先帝也在位十八年,刘院使再能干,也得二十来岁才能进太医院为太医。 况且,刘太医已经很老了。这个岁数,还是她往低了猜的。 皇帝含笑,不说对也不说不对,就这么看着她,“那你瞧着,具体多少岁了呢?” 沁柔又看了看,猜人年龄这种事,猜多了得罪人,猜少了不诚实,违心,沁柔干脆耍赖,“我不猜了。” 万一猜错了,岂不尴尬!还有,谁知道他是不是个小心眼的,万一报复她怎么办? 病从口入,祸从口出的道理。沁柔时时刻刻谨记于心,尤其这还是一位太医。 “真不猜?”皇帝尾音上扬,眯着眼睛,好似在商量的模样,然而与狐狸阴人的模样十分像,看着很是吓人。 “不猜!”沁柔坚决摇头。坚决不被皇帝吓到,“万一猜错了,多尴尬,还要不要面子了。” 她可不是被吓大的。 “既然不猜,回头你自己去打探吧!”皇帝确定了沁柔不会猜,他也就放弃了。也不直接告诉她刘恩济多少岁,而是祸水东引道。 “自己打探就自己打探。”沁柔不惧!不过打探一个太医的年龄,只要她想,她大概还是能打探出来的。 皇帝就这么看着她,笑而不语。再次提醒她!“真的不猜一猜吗?你猜一猜,不论结果如何!朕也叫刘太医给你诊一诊脉,如何。” 沁柔瞪大了双眼,一脸不可置信。拿答应了她的事儿,来旁敲侧击她去猜,坑不坑啊! 第87章 诊脉 沁柔不答话,不猜,她闭紧了嘴巴,不做这种费脑细胞的事儿。 王煦法从头至尾当自己的工具人,皇帝不说话打扰不了他,皇帝说了话,也打扰不了他。 而做太医也是个脑力活儿,要懂得适时的闭嘴。王煦法做御医多年,深刻掌握了这项技能。直至确定了皇帝与沁柔皆不再说话,王太医才跪着后退了几步,而后用略显嘶哑的声音道: “微臣已然为皇上请了脉,仔细探查过,皇上脉象平和,龙体康泰,近日来,是没有什么问提的。” 王太医也是松了口气,皇帝身体无恙,他们做御医的,要能平和度日,倘若皇帝但有不适,太医院别的人不好说,他们四大御医,都是要好好动起来的。 龙体康泰,对他们太医来说,比什么都好! 皇帝理了理窄袖,脸上的笑容已经收起,好似只是随意问了一句,“也就是说,朕近日龙体无恙。” “这……”王太医伺候了三朝皇帝,自然明白帝王这种生物,喜怒无常,极难伺候,无论是太医还是大臣,但凡下位者,在与帝王说话的时候,都会保留了几分余地。 王太医作为太医院的老油条,更是深谙此道的好手。刘太医回道:“回皇上,脉象千变万化,但凡疾病,做不到去无踪,却还是能做到来无影的,此时的脉象,依着微臣看,是没什么问题的,往后微臣等必然严加请脉。” “你倒是深谙为官之道。”皇帝瞅了刘恩济一眼,话里是打趣、也是警告,什么居多,唯有他自己清楚。亦或者,被警告的人清楚。 “微臣惶恐!”王煦法重重地磕了一个头,皇帝与先帝虽是父子,但二人在为皇为帝上,脾性却是全然不同,王煦法伺候先帝习惯了,在伺候新帝的时候,就难免带了几分伺候先帝的习惯。 也是因为这几分习惯,令皇帝极为不满。王太医或许感受到了,然而他不敢改变,不知道是因为轻视皇帝还是因为把皇帝当做先帝伺候的原因。 王煦法惶恐道:“伺候皇上,微臣不敢懈怠。” 他是圆滑的臣子,也是一名医术在身的医者。他更像是臣子,而不是一名医者。 皇帝收回了眼神来,随意吩咐道:“你给纳喇庶妃也瞧瞧,瞧瞧她脉象如何?” 王煦法闻言,亦是脸色不变。仿佛只要是皇帝的吩咐,无论再惊骇的言论都那么平常。 这就是帝王的特权。 寻常时候,一个皇帝的庶妃,这样卑微的身份,即便能能有幸请得太医,自然也是不可能劳动王煦法这样身份地位的太医前去看诊的。 太医之间,身份地位也有高低之争,四大御医,直接服务于皇帝。受皇帝指派。 皇后、各宫嫔妃、太皇太后、皇太后也可以指定御医,但往往不会将四大御医全部指走,她唯有一位。 各宫嫔妃在指派御医之时,甚至不敢在四大御医身上动心思。 唯有皇帝才能指派,这是天子的恩赐。 王煦法道,他态度又恭敬,不排除是因为皇帝镇场的缘故:“还请纳喇庶妃伸出了手来。” 王煦法对后宫嫔妃,并不太熟。他能够清楚的,唯有皇后娘娘、和钮祜禄妃娘娘。其余的,他都没有清楚的必要。 而在寻常时候,勋贵大臣也不允许接近他们。因为是皇家御医,最清楚皇帝身体的人,任何人接近他们的人,都有探查龙体安康的嫌疑。 沁柔别的或许不太清楚,但有一点,她却是清楚的。即便是皇后娘娘指派了太医,来的人也绝对不会是王煦法。 沁柔伸出手,王太医跪着行了上来,又将丝帕盖在沁柔凝脂白皙的手腕上,他依旧跪着为沁柔请脉。 皇帝漫不经心,寻常吩咐道:“你替纳喇庶妃好好瞧瞧,身体可还好。是否能为朕孕育子嗣。” 王太医只觉热汗直冒,若说后宫最复杂,一则牵涉皇帝龙体康泰,二则便是牵涉龙嗣了。 “回皇上,”王煦法热汗直冒,硬着头皮,还是回禀道:“微臣并不善妇科,怕是看不出准确结果来,妇科当属黄太医最好。” 王煦法别的不想,就想赶紧把这个黑锅赶快甩出去。 人无我有,就是恩宠。皇帝令他为一个庶妃诊脉,还是一个无孕无子的庶妃,绝对是天大的恩宠了。 “无妨,不善并不意味着不会。”皇帝强势道。并不将王煦法的婉言推辞放在心上,就是放在心上也是狠狠记他一笔。 “微臣遵旨。”见扭不了皇帝的意思,王煦法便领旨道。他实在识时务,只婉转推辞,见推辞不过,又会领下差事。变脸比翻书快!人识识务又贯常见风使舵。 这也是皇帝对他有所不满,也没有换来他的原因。 当然,另一个主要原因也是,王煦法是有真才实学的。他的医术,在太医院里也是名列前茅。 王煦法专心诊脉。 皇帝只将三分注意力放到王煦法身上,漫不经心地道:“你仔细瞧瞧,纳喇庶妃蒙朕宠幸已久,如今怎的还未有好消息传来。” 王煦法更是冷汗直冒了。 皇帝既然会问,那必然是认真的。王煦法真担心自己会看出什么后宫秘事来。比如,王煦法就不爱往永寿宫,更怕永寿宫问起子嗣问题。呵呵! “还请庶妃伸出另一只手。”王煦法仔细瞧了一会儿,认真道。他要看一看另一条脉象的情况,综合得出结论。 沁柔闻言,收回了被把脉的手,伸出来另一只手腕儿。 有什么结果,她是不关心的;健康也好,大病也罢,沁柔都没那么在意。 大概是因为没什么可在意的,所以她连自己也不甚在意。当然,这份不甚在意是指:对于任何结果,都可以接受。 不过沁柔明白,如果在宫里没受到暗手的话,她的身体应当是没问题的,至少生育能力没问题,即便是有问题,也是此代的医学无法解决的问题。 庶妃们还未进宫之时,已然有太医为她们细细把脉,在殿选之前,这也是确定秀女们的身体没问题,进宫之后可以延绵子嗣。 毕竟,选秀女入宫。最大的目的,就是:为天子、九五至尊的皇上,延绵子嗣。 第88章 缘分未到 王煦法仔细了又仔细,虽然他不善妇科,但却是懂得许多的。所谓的不善,也只是与最精通妇科的大夫、御医比较。 王煦法为人滑头、也仔细。皇帝的信任来之不易,然而轻易的一次错误,就可以摧毁。因而王煦法诊脉都是细之又细,而后才会将结果诊出。 “回皇上,依微臣看来,纳喇庶妃贵体并无异样,黄太医善妇科,皇上可宣黄太医来与纳喇庶妃瞧一瞧。”王煦法回答滴水不漏,甚至连退路都摆出来了,甚至巴不得拉黄友明入伙。 斟酌着,王煦法又回道:“至于子嗣问题,微臣直言,子女皆是缘分,庶妃贵体健壮,如今还未有子嗣,想来皆是缘分未到。” 王煦法能屈能伸,沁柔算是见到了。寻常时候,王太医说话可不会这么恭敬。贵体?一般只有身份地位尊贵的人,才能用上这个词语。 她区区一介庶妃,身份地位自然算不得尊贵。不过王煦法这般称呼也不会有错,必竟,‘贵体’一词,虽有限制,限制却不会大。 作为尊称,即便是庶妃,也是用得的。只是寻常时候,一般谁也不会这么称呼。 沁柔心中万千思绪闪过,面上依旧保持着淡然。 “缘分未到……”皇帝沉吟着。“你退下吧!” 太医院的人,都滑手得很。该闭紧嘴巴的时候,任何人都别想敲出一个字来。 皇帝也只要一个结论而言。至于王太医,他的医术问题,皇帝是信得过的,至于他的嘴紧与否问题,皇帝也明白。 没必要叫另外的太医来。最后也只会得出同一个结论。 “是,奴才告退。”王煦法大松了一口气,今日的致命伤,总算是躲过去了。至少最近几日,是没什么问题了。 王煦法慢慢退出去,李德全也跟着退了出去,瞧着皇帝面无异色,李德全就知道他没猜错。 “李公公。”王煦法一拱手,他对李德全的态度,自然也是极为敬重的。 “王院使是太医院里的老人了,”李德全满面笑容,“一晃眼,都过去那么多年来,在资历经验上,便是咱家也要向院使大人学习几分。” 宫里就是这个烂德性,说话不直说,只用猜。猜对了、做对了有赏,猜错了、做错了有罚。 “哪里哪里。”王煦法哪里敢当真,忙推辞,下一句又套近乎道:“公公乃是皇上的心腹,是皇上跟前的第一得意人儿,微臣这点微末道行,还是得多跟公公你学习才行。” 都说太监是没根儿的东西,那也要分人。李德全这个乾清宫大总管,得罪他的人,骨灰都不知道扬到哪里去了。 他一句提醒可能能送你生,一句提醒也可能送你死。 “哪里哪里?”李德全又推辞道:“皇上才长成呢?论起来,正式亲政也不过两年,前些年里,那么多的桀骜不驯的逆贼,咱家想起来啊!那血都还在眼前流。” 鳌拜倒了以后,他那些心腹死忠,亲近的,有一个算一个,不是做了刀下亡魂,就是流放宁古塔。 时间不过两年,那份血色还在眼前呢?皇帝也是在那时候,开始正式有了他自己属于帝王的威信。 “皇上威行赫赫,微臣等,无不信服。”王煦法赶紧表面自己的态度。他要也听明白了,李德全特意跟出来,就是点他呢? 叫他知道,什么该说,什么不该说。 所以王煦法就表明了,他必然是皇上的死忠,不该说的话儿,绝不会透露半分。 “你是信服了。咱家是信你的,皇上也是信你的,不过天下间乱臣贼子也不少,叫皇上颇为烦心呐!”李德全推心置腹又感叹道:“便是多少人,也各有心思,你要知道,揣摩帝心,是大忌,偏有多少人,小着要走捷径。” “是、是。”王煦法应承着,“我也是太医署里多年的老人了。自然是知道……”王煦法做了一个闭嘴的手势,而后又靠近了李德全道,姿态放得很低,“只是皇上素来圣心莫测,这,还要请李公公提点几分。” 王煦法不是靠一身好医术混到如今的地位的。他最是懂得变通,尤其是在皇帝的旨意上,所以才会说:与其说他是一个医术高明的大夫,不如说他是一名圆滑的臣子。 “谈不上提点,只是想要与王院使闲话几句。”李德全也没有将态度放得高傲,某些程度上,他的态度,就代表了皇上的态度。 “皇上是帝王,虽然有所宠爱,很正常,但也要有所克制。你说,对不对?”李德全说得意味深长,稍微来个平凡一些的,都未必能听得清楚他话里的意思。 王煦法是听明白了。李德全这老小子,心眼八百个,特意提起皇帝亲政两年,朝堂内关系亲近的逆贼,砍的砍、流的流放、贬的贬官、调的调职。 就是提醒他,皇帝已经是一名合格的帝王了。顺者生,逆者死!就看王太医他自个儿,是要选做逆贼、还是做臣子了。 王煦法内心苦笑,实际上他有得选择吗?不顺着皇上的意思去做,他就被定位为逆贼。 到时候是生是死,是抄家、是流放,是斩首、是贬官,就全然是皇帝的意思了。 “这是自然。”王煦法听懂了。也给出保证,“皇上是帝王,自会有所宠爱,喜欢的,宠爱得多一些,也正常。”王煦法道。 瞧着皇上也不似先帝,先帝荒唐,纳弟媳入宫为妃;先帝也重名,还懂得盖上了一层遮羞布。 董鄂妃,孝献皇后。说来并无什么大错,出身尊贵,性格贤惠,品行端敏。但有一点不好,足够否定她所有的好,她是太宗皇帝皇太极第十一子和硕襄亲王博穆博果尔的嫡福晋。 罢了罢了。他们皇家的事,与我何干!王煦法想得很开。 先帝那么宠爱孝献皇后,他们都装聋作哑过来了。 皇上乃是太皇太后一手教导的,又不是先帝那般荒唐之举,何须他关心。 王煦法太识时务。 李德全也笑而不语,至于后面的,基本王煦法不说出来,也是清楚的。 “王院使慢走。”李德全没有将人送出门。如以往一般,让王煦法自己走出去。 “李公公留步。”王煦法亦是客气道。 第89章 高兴劲儿 沁柔眼角目光间,稍稍看见了李公公李德全跟着出去,不过沁柔没有天在意,她好奇心向来不强,尤其是对于乾清宫的事儿。 “王煦法医术还成,人也是足够滑头。”王煦法出了门,李德全也极有眼色跟着出去,皇帝好似不甚在意地说了一句。 王煦法这个四大御医之首,嘴该严的时候,不会有人敲出了一个字来,这也是皇帝敢用他的原因。 皇帝唯一不满的,就是王煦法人滑头了些。 皇帝的语气在最后一句,好似有几分不满,沁柔也听出来了。 上位者总是不喜下位者太过圆滑,滑不溜手、缺乏掌控,不在掌控之中,上位者就更不愿意用了。 沁柔也明白,着实没有另请太医的必要。不过她有些惊奇,还有几分拿不准,皇帝是在与她解释吗? 皇帝好似有点不对劲,不只一点点。 “奴才相信皇上的眼光。”沁柔对王煦法王太医没有意见,无论他是不是说了真话,亦或是有所隐瞒,她都没有太在意。 王太医与她是陌生人,人是不能与陌生人太过计较的。将希望放在陌生人身上,注定要失望。尤其是身处皇宫这种利益交杂的复杂环境之上。 况且,皇帝虽然实际亲政两年,但名义上已亲政六年,登基十年。太医的位置重中之重,皇帝总不可能还不将太医署掌握在手中。 不说掌控整个太医署,但于皇上而言,四大御医,必然是可信的。 “奴才才进宫两个多月呢?”沁柔略一思索,稍带了几分认真,她感触没那么深,“进宫前,太医们还给奴才把了脉的,如若有毛病,奴才也不会最终进入了殿选。” 所以沁柔也不会觉得自己有大毛病,除非是进了宫后,遭了暗手。 皇帝也笑了,确实!带了几分调侃,“你倒是不急。”子嗣问题,都不见焦急。 “急什么呢?”沁柔反问?“子嗣吗?”沁柔笑了笑:“大约是奴才素来有宠爱,自觉总会有子嗣吧!”沁柔不脸红地说着虚言。 或许因为对子嗣没什么渴望,或许还存着抗拒,所以她对于此,不仅接受良好,还存了几分惋惜!怎么就没诊出问题来呢? 有受孕的可能性,叫她时时刻刻提心吊胆啊! 皇帝更是笑得开心,揽着沁柔,“咱们总会有皇嗣的。” 李德全回来,瞅着皇帝的高兴劲儿,默默低下头。 …… “皇上召了哈达庶妃去乾清宫了。”皇后教导着二阿哥读书,瞧着圜燕走进门来,也未避开了二阿哥,便随口开口道。 “是。”圜燕看了一眼在皇后怀里搂着的二阿哥,而后低声回道。 “哈达庶妃伺候得好,皇上一贯喜欢哈达庶妃伺候。”皇后也是明白的,哈达纳喇氏初进宫就得皇上宠爱。 “哈达庶妃才入宫,皇上总要新鲜一段时间的。”圜燕得皇后重用,不仅是因为她是皇后的大宫女,也是因为她算得上智囊。 “皇上宠爱了庶妃们一段时间,也很正常。”圜燕也是注意,但也没有太过在意。皇上身边素来不缺得宠的女人,皇上不喜欢了,还不是说扔到一旁就扔到一旁。皇后也明白这个道理。 甚至因为她是中宫皇后,知道的要远比奴才们知道的更多。更是因为她是中宫皇后,是坤宁宫、和二阿哥的主心骨,皇后行得更稳。 圜燕也是见过皇上宠爱了庶妃们的,圜燕道:“皇上最为宠爱与敬重的,还是娘娘?皇上素来有分寸,这么多年,无论宠爱了谁,都没越了娘娘去。钮祜禄妃娘娘是妃,也是在皇后娘娘之下的。” 所以,众人也才会说,皇上重规矩。细数后宫嫔妃们,皇上无论宠爱了谁,但也没越过了皇后娘娘,以及永寿宫的钮祜禄妃娘娘。 一众庶妃的地位,都在皇后娘娘、与钮祜禄妃娘娘之下。 而这么多年,皇后之所以能够压制钮祜禄妃,也是因为皇上明目张胆地撑腰。 皇后不自觉嘴角微扬,她登上后位之初,也是处处提心吊胆,一则因为钮祜禄妃,出身贵重,爱新觉罗氏的嫡母亲自教养,又是以一朝国母的仪态教导,即便不能为一国皇后,却也被封为独一无二的妃位; 另一则则是因为当时还养在太皇太后宫里的先慧妃,她太清楚,那是太皇太后为蒙古培养的、在宫里代言的金凤凰。 科尔沁博尔济吉特氏专出皇后,先帝还是由科尔沁博尔济吉特氏所出的皇阿哥登基。 宫里又有前后两位太皇太后、皇太后坐镇,这怎么能叫皇后不心慌。 如今令皇后如鲠在喉的两个人,一个已经薨逝,皇上也没心思再往后宫里塞一个蒙古妃嫔。 皇后需要注意的,也唯有一个钮祜禄妃。 “本宫明白。”皇后道:“这世间,再没人比本宫更了解皇上。”他们是共患难的夫妻,感情坚韧。伉俪情深,他们又育有二阿哥,日后,她的二阿哥必然会登上尊位。 皇后不允许任何人,危害了二阿哥的位置。 皇后轻轻安抚着二阿哥,心里想着的,是谁也不知道的心事。 “回头你把为马佳庶妃腹中的皇阿哥准备的奶姆名单,送去给马佳庶妃瞧一瞧!还有延禧宫助产嬷嬷的名单,也记得送过去,叫纳喇庶妃放心。她们也好安心为皇上诞下皇阿哥!”皇后语气温柔地吩咐道。 “是,奴才明白。”圜燕恭顺地道。 “皇上前朝国事已然疲累,后宫之事,本宫更要替皇上打理清楚,不叫皇上担心。”皇后细心地道。 此时的她是一个贤妻贤后。 圜燕只听着。皇后好似又想起了什么,道:“对了,本宫记得,最近几日,太医该去给皇上请平安脉?” 太医给皇上请平安脉的时间不确定,或者三五日,或者一两日,或者十天半个月,但皇后总能揣测几分。 “是,王煦法王太医已经给皇上请平安脉出来了。”圜燕道。“奴才算了一下时间,当时哈达庶妃也在乾清宫中,王太医此时已回了太医署。” 圜燕只单纯地回禀了一句。 “本宫知道了。”皇后道。 第90章 一直得宠才好呢? “娘娘。”钮祜禄妃过得很是悠闲,毕竟她也不需要如尊贵的‘皇后娘娘’,谁都要防备着。皇帝又不可能冷落她,钮祜禄妃就是看透了这一点,日子就过得好了。 钮祜禄妃面色不变,她抬起头来,语气里是见怪不怪,又如同揣测,“皇上又召承乾宫哈达纳喇庶妃伺候了。” “是。”大约是主子素来心胸宽广的缘故,南雁这个贴身伺候的,心胸也宽广,因而与钮祜禄妃提起宫中谁得宠时,也不会战战兢兢。 “皇上令李公公去接了哈达纳喇庶妃前去,王煦法王太医正巧在乾清宫为皇上请平安脉,哈达纳喇庶妃进去的时候,王太医还未出门呢?”南雁就是纯粹与钮祜禄妃报告一下后宫中的动向。 也叫娘娘心中有数,以免对后宫动向不甚清晰,走错了道路。 钮祜禄妃想了想,忽然说了一句,“哈达纳喇庶妃似乎听得宠的。” 钮祜禄妃虽然不管事,但她对后宫动向的了解,绝不比皇后低。 尤其是后宫的宠爱,钮祜禄妃总要了解几分。以免伤到了皇上的心尖子,叫皇上不痛快。皇上也会叫她‘不痛快’。 “宫里宠爱起起伏伏,打破了以往规矩的新人,一茬一茬地往前冒。奴才伺候娘娘这些年,皇上宠爱的庶妃,奴才也不知看了多少茬了。”南雁不甚在意。 她瞧着哈达纳喇庶妃虽然瞧着不好相处,但着实是这宫中最好相处的人了。实在没那么多心眼子。 只要不相招惹,就能各自安好。 “娘娘可是觉得哈达纳喇庶妃有何不对?”不然怎的忽然提起了哈达纳喇庶妃,“不若奴才私下里查一查。”南雁放低了声音,她也怕自己看走了眼。 “无妨,”钮祜禄妃随口道:“随便注意着就是。她得宠,也碍不着本宫。” 她又没有子嗣,皇上也不会冷落她,钮祜禄氏可是铁血世家,世代与皇室联姻,钮祜禄妃自觉,自己没什么可以被哈达纳喇庶妃威胁的。 “她要一直得宠才好呢?”钮祜禄妃道。说话意味不明。左右威胁不了她的地位,然而得宠的妃子,却是可以威胁咱们的‘贤后’的皇后地位,如果这个宠妃膝下还有皇阿哥。钮祜禄妃就更高兴了。 南雁不语。她是奴才,纵然也是娘娘心腹,但有些时候,却是不明白娘娘的心思。 宫里的嫔妃,怎么会望着另一个嫔妃一直得宠呢? 但主子的心思,她也不会去猜,只会顺着主子的心意去做。 钮祜禄妃也不会给南雁解释。钮祜禄妃只道:“皇后娘娘给皇阿哥们选的奶姆、和给叶赫纳喇庶妃选的助产嬷嬷名单,都送去钟粹宫和延禧宫了。” “奴才想着快要送过去了。”南雁道。“皇后娘娘早已将名单拟了出来,如今名单基本上已经最终确定了。” 也就是还没送去的意思。 “嗯。”钮祜禄妃随意嗯了一声。仿佛她只是随意问了一句,皇后的这些面上功夫,做得惯常不错。 “安亲王三继福晋如今的日子倒是极好,安亲王府那么多阿哥,如今唯有一个异腹之子,生母还是一个庶福晋。她所出之子嗣,基本都立住了。而且她肚子也争气。”钮祜禄妃道。 安亲王这位三继福晋,与她和皇后年龄不过相差几岁,但手段,当真是令人叹服,皇后比起她来,远远不及。 这是唯一一个叫钮祜禄妃赞叹的女人。可惜未曾出自同一家,也未曾出自同一立场。 “各人有各人的福气,安亲王三继福晋确是有福之人。”这一点,是南雁也承认的。十年膝下四子五女,立住了的,就有三子四女。 安亲王膝下的阿哥,几乎都是她所出,她在安亲王府里的地位,无可取代,做女人,做到她这个份上。着实令满大清所有女人都羡慕、也都心生向往。 丈夫有权势,地位稳固,不必担心妾室挑衅。 天下间的女人,都想活成她的样子。 “娘娘也尊贵,也有福气。”南雁道。 钮祜禄妃笑笑。她清楚地知道她的福气在哪儿,有多深。有的福气,于她而言,这辈子可望而不可即。 但钮祜禄妃还要忍住这些痛楚,不过这并不妨碍她记恨罪魁祸首。 南雁略有迟疑,还是告知了钮祜禄妃道:“娘娘,延禧宫纳喇庶妃好似发现了什么。” 皇后娘娘绝非善类,是南雁早已知道的。甚至于,皇后也绝非面上的贤良淑德。 钮祜禄妃不当一回事儿,她优雅大方地道:“叶赫纳喇庶妃比马佳庶妃要聪明些。” 聪明人,很轻易地就能嗅出了一丁点的不对。 马佳庶妃虽然肚子争气,但光肚子争气,是没什么用的,不够聪明,保不住这份福气,也是祸非福。 “娘娘说得在理。”南雁很轻易就接受了这个事实。 她觉着,叶赫纳喇庶妃也确比马佳庶妃要聪明些。 不过奴才觉着,发现了什么,也不代表能采取有效手段。尤其双方地位天差地别,再多手段,也只是蜉蝣撼大树。 钮祜禄妃清楚,自己处在皇帝的防备对象上,皇后再不好,也不会有她上位的机会。即便她有功,带来的,只会是更多的防备。 这就是,她伺候的帝王!她伺候的君主。 天下江山在他心里掂量,谁也猜不透他的心思。钮祜禄妃聪慧,也才把握了几分。 “皇后娘娘与安亲王三继福晋出自一府,还是有几分相似的,皇后娘娘,要好生敬畏着。”钮祜禄妃道。 也不知道她是说给南雁听,还是说给自己听。 “是,奴婢等都是明白的。”南雁应道。上行下效,她们永寿宫,对坤宁宫,素来都是敬重礼让的。务必让所有人说不出不是来。 钮祜禄妃不说话。南雁明白,她明白什么?所有的事都明白吗?但钮祜禄妃没有解释的意思。 正如沁柔所想,钮祜禄妃更是深谙其中之道。有些事情,是永久的秘密。不可对人言,永远烂在肚子里。 钮祜禄妃眼睛朝一个方向看着,如果仔细分辨,能看出,那是乾清宫的方向,也是坤宁宫、交泰殿的方向! 第91章 菊花已败,梅花未开 冬日临近,树木花草上的绿色越发萧条,花骨朵儿也散了颜色。菊花已败,梅花未开,正是一年四季衰败时候。 人若是死在这时候,定是很应景! “看什么呢?”瞧着沁柔有些发呆,皇帝便瞅了她一眼,顺着她的视线看过去,上前揽了人。 “冬日临近,各处里都没什么好瞧的景色了。”皇帝也发现了院外的萧瑟,尤其气温的降低,是最直观的感触,所有人都避免不了。 沁柔骤然惊醒,散了脑子里乱七八糟的想法。 回头略笑了一下,沁柔发愁道:“天气一天一个样,也只有越来越冷的份儿!照这个趋势下去,今年又是一个极冷的冬天。” 瑞雪兆丰年!好也不好。对于能够御寒的人而言,今年虫害虫卵都冻死在地里,来年会有一个丰收季。 对于未有御寒之物的人而言,这个冬季,怕是又要冻死不少了。 沁柔倒是知道,自己的日子不会差到哪里去。她有皇帝的宠爱,就算月例不够用,也有皇帝补贴。宫里人也不敢为难她! 从这个方面来说,皇帝待她确实挺好的。 就是帝王宠爱,如镜花水月,来得也快,消散得也快。指不定哪天,就骤然长逝得无影无踪。 皇帝嘛!男人嘛!他能宠爱你,也能宠爱别的女人。都不奇怪。 “前朝大臣也在讨论这个问题,钦天监已经在加紧看了,瞧着今年倒是风调雨顺、四时平稳。”皇帝道:“若是遇上极寒之至的冬季,冻死的也不知凡几。” 所以这就是一个平常的冬天。但谁叫这个时候的冬季,都格外的冷呢?没有二氧化碳过量,空气清新,全球也没有变暖,冬季里,就要比后世里冷上许多,就拿冬季里来说。基本上十月末、十一月初就能见雪,飘飘扬扬一整个冬季,直至次年初才收。 沁柔过去日子里虽然浑浑噩噩、自我封印,就这么虚度了十多年,但也不是一点事不知。 她只是固执地不去接受。这样,就好似所有的时间都不过一场梦境,醒来就散了。 就是今年,皇帝都要放心些。 “奴才觉得,今年的冬天已经格外冷了。”沁柔身子微微瑟缩了一下,她想,她永远不会适应大清朝的冬天的。 她不属于这里。 沁柔打上了皇帝库房的主意,她盘算着,一双眼睛铮亮,“回头皇上库房里的御寒之物,多赏赐奴才一些。” 她冷啊!活着一日,就舒服一日吧!也趁着如今皇帝还宠她,她还敢开口;日后她失宠了,她也不敢开口了。 只能自己干挨着。 “你要自己去选,还是叫李德全选了,给你送去?”皇帝笑了,皇帝也不是全然不懂民生,庶妃们的日子,他也并非不知情,只是懒得理会罢了。 皇帝的心太大,注定不会太注意后宫里的嫔妃。但他若是放在心上了,自然就会在意。 沁柔思索了一下,笑了,“还是叫李公公选了给奴才送过去吧!皇上库房里好东西不少,奴才瞧着,样样都想搬回去。” 况且,作为庶妃,皇帝库房里的许多东西,只一个颜色上,就有不少东西是她不能用的,何必去瞧。 “烦请皇上费些心思,也烦请李公公费些心思,替奴才挑一挑。”沁柔完美地把锅甩了出去。 “朕还想着叫你自己去瞧瞧,瞧中的,都叫李德全给你搬回去。”皇帝也笑道。 他也难得放松,过会儿,上了朝堂,就要与朝臣们斗智斗勇。 “那可就太招人恨了。”沁柔想了想那个场面,想笑。拒绝了!摇摇头,道:“奴才不需要好人缘,但也不想叫人不怀好意地时时刻刻惦记着。” 惦记的人一个也就罢了,满后宫都惦记着,那个画面太美,她不敢看。 “早些怀上子嗣吧!”皇帝道。 沁柔不明白话音怎么转到了这里。早些怀上子嗣,和他们正在聊的话题,有什么关系。 皇帝不答。沁柔也没追问! 早膳就摆在了暖阁里。沁柔看了一会儿,也坐在了一旁。一边吃,一边也会注意康熙需要什么,觉着适合自己口味的,也会夹给康熙帝尝一尝。 沁柔用得不多。毕竟一会儿还要去皇后宫里请安。用得太多了,容易不雅! 皇帝用完膳,就该去上朝。 沁柔又送别了康熙去上朝,她自己也去坤宁宫给皇后娘娘请安。 她素来明白自己的定位。对皇后娘娘,素来敬重。晨昏定省,就没迟到或不到过。 庶妃们也差不多都到了,她们都知道,昨日又是沁柔侍寝。 李庶妃也早到了,她也看到了沁柔。但也没上前打招呼的意思,哈达纳喇庶妃纵然得宠,但每日里晨昏定省,都是到了的。 完全看不出一点恃宠生娇的样子。当真是看不出来这是一个宠妃。李庶妃百无聊赖地想道。 随即目光又看了一眼哈达纳喇庶妃的衣服,还是看得出来的,就这些衣服料子,头上虽然是簪花,但也能看出来是个得宠的嫔妃。 李庶妃自己也不缺这些的。 她也自来有赏赐!赏赐也没少过。月例里的那点东西,就是能保障基础生辰,要想过得好!李庶妃只能说:呵呵! 沁柔一如一如既往地不说话,她一贯不与宫里人说什么话的。博和里庶妃事件的余威犹在,庶妃们也不敢靠近了她! 不过她们也在小声说着话,“眼瞅着要到十一月里了,马佳庶妃腹中的小阿哥也要落地了。昨日里皇后娘娘吩咐了圜燕姑娘将奶姆的名单送去钟粹宫,给马佳庶妃瞧一瞧。”云庶妃讲着小话。 “昨儿皇后娘娘也将定下的产嬷嬷的名单,送去给纳喇庶妃瞧了瞧,”刘庶妃瞧着一旁由贴身宫女伺候着的纳喇庶妃,给云庶妃使了一个眼色,而后放低了声音,“我瞧着,皇后娘娘怕是要下懿旨,叫纳喇庶妃在自己宫里养着,不必来晨昏定省了。” 众人都有经验了,不说远的,就说马佳庶妃肚子里这一胎,也是在产嬷嬷的名单确定后不久,皇后娘娘便下了懿旨,免了晨昏定省,好好在自己宫里养着。 沁柔看了一眼,这两人都是汉军旗的庶妃,一个姓云,一个姓刘。 第92章 宫里的八卦 宫里蒙军旗的庶妃没有,满军旗的庶妃占了大半,汉军旗的庶妃也有一小撮。 “皇后娘娘自来贤惠,便是马佳庶妃怀胎后在自己宫里养着,皇后也时时叫人去探望。”云庶妃又继续道。 这样的主母,她们的日子好过许多了。 “可不是,真羡慕马佳庶妃、纳喇庶妃,皇后娘娘这般细心照料,她们又都是诞育了阿哥在先的,若是还诞下阿哥的话,就叫人羡慕了。”刘庶妃道:“而且我听人说了,马佳庶妃、纳喇庶妃腹中怀的,就是阿哥!” 八卦声有一句没一句的入耳,沁柔脸色都不变。每一日里,几乎都是这样的日子。 只是不知道有意无意了。沁柔有一搭、没一搭地想着! 马佳庶妃、纳喇庶妃的产期都将近,这个时候,若是这个时候小产,不只能除去了马佳庶妃、纳喇庶妃腹中的小阿哥,只怕也能顺带着要了马佳庶妃、纳喇庶妃的小命儿。 要想害人,最不着痕迹的方式,莫过于借刀杀人。 不是沁柔将人想得太坏,而是人坏的没有底线,令沁柔不敢高看了她们。 “马佳庶妃、纳喇庶妃,都是宜男像。”云庶妃小声道。“宫里宠爱算什么呢?有了皇阿哥,才有了底气。” “如马佳庶妃、纳喇庶妃那般,既有宠爱,又有底气就更好了。”云庶妃羡慕道。 她靠近了云庶妃,更是低声道:“纳喇庶妃腹中的皇阿哥,可是三阿哥还在的时候,就怀上了的。三阿哥去得急了些,不然她就是宫里头一个膝下有两个皇阿哥的嫔妃了。” 到那个时候,庶妃不庶妃的,有什么要紧,名位上的问题,就是皇帝一句话的事儿。 “先帝爷宫里,还未有诞下了两个皇阿哥的嫔妃呢?”云庶妃也是一脸羡慕,恭亲王的生母,便是为先帝诞下了一子一女。 所以说,顺治皇帝八字六女,几乎个个同父异母。 对于庶妃们来说,抑或是对于天下女人来说,能生,就是得宠的证明。 不然皇帝那么多嫔妃,她们怎么一一数得过来。 “可不!”刘庶妃也道:“皇上念旧情,对于有子嗣的嫔妃,总要宽容几分。” 毕竟是皇嗣的生母,皇上总是要看顾几分的。 “大阿哥夭折的时候,马佳庶妃虽然也有宠爱,但是宠爱上是不及纳喇庶妃的,大阿哥夭折后,马佳庶妃的宠爱便一骑绝尘,都与李庶妃、纳喇庶妃比肩了。甚至李庶妃、纳喇庶妃还要退居一射之地。” 这怎么不是念旧情呢? “说来在哈达纳喇庶妃未进宫之前,宫里最为得宠的,就是李庶妃、和文庶妃呢?”云庶妃也道。“哈达纳喇庶妃进宫后,文庶妃的宠爱,便少了许多,你说文庶妃,是不是不太成了。” 云庶妃说不清什么心思,但有些奇怪是一定的。 毕竟一个得宠的庶妃,要变得与她们一般不得宠了。就好像飞在天上的鸟儿,骤然被剪去了翅膀,落入凡间,过上与她们一样的生活。这种感觉,或许有些惋惜,但更多的,却是期待。 毕竟,她们可以站在同一水平线,不管是安慰,还是施舍,反正可以去点评、劝慰这个从前高高在上的人了。 “嘘!”刘庶妃抬眼看了看四周,扯了扯云庶妃。“圜燕姑娘来开门了,咱们该进正殿里了。” 庶妃们也不是一来就进了正殿的,有些时候来得早了,要先在坤宁宫正殿外候着,直到正殿的大门打开。她们才能进去! 沁柔正在思考,云庶妃与刘庶妃,她们知道她听得见吗?不过听了一肚子没营养的八卦,就当做打发时间了。 钮祜禄妃还未到。庶妃们等待得要久一些,钮祜禄妃尊贵,自然不必早到。 坤宁宫的大门打开,如同一个华丽的牢笼,在经历了一晚上的关闭后,终于肯放出来重见天日。 庶妃们三三两两、陆陆续续、但也顺着某种顺序,进入了坤宁宫正殿里。 进了正殿,众人也排好了队。分为两边队伍,左边一张大椅子摆在那里,张扬骄傲,那是钮祜禄妃娘娘的位次。 纳喇庶妃一如既往,马佳庶妃被皇后恩准,在自己宫里养胎后,纳喇庶妃就坐在了右手边的位置。 众人安分地等待着,赫舍里庶妃也是如此。皇后虽然照料她,但明面上,却也不会太过有失公允。 此时时间的流逝,似乎格外的慢。 时间缓慢流逝中,钮祜禄妃娘娘到了。庶妃们便一如既往地给钮祜禄妃行礼问安,钮祜禄妃也叫了起。 终于,皇后出来了,正殿里的庶妃们皆行礼相迎。 皇后由圜燕扶着坐上凤座,又叫了起,道:“妹妹们久等了,快要到冬季里,天气越来越冷,你们的冬衫内务府已经赶了出来,本宫刚才就是在瞧这个,也好早些给你们发下去。” 针织房一年四季都有活儿做,就是因为各季做各季的衣裳。但做出来后,账册还要送皇后这里一一过目,经了皇后核对后,皇后才会吩咐内务府,送到各宫嫔妃手中。 “皇后娘娘心慈。”李庶妃奉承道。“您为姐妹们,费心思了。” “本宫这里,不算什么。”皇后道,她笑了笑,“这原就是本宫的责任。” 皇后宁愿忙着,她若是如当今皇太后为先帝皇后一般,凤印不在手中,每日里倒是不忙,然而时时战战兢兢、提心吊胆,那才不好呢? 她才有得害怕呢? 有权力,她这个皇后才能威慑后宫。 不然这后宫里,谁还会敬着她这个皇后。只怕就是摆设了! 皇后道:“本宫想着,这天气也渐渐地冷了,再来,纳喇庶妃的肚子也快满七个月,差些日子、少些日子的,也不当什么,今日回去之后,便就好生在宫里养着吧!往后的晨昏定省,就先免了。等你为皇上诞下皇阿哥、做满了月子再来。” 皇后表现得十分和善,眉宇间好似真的高兴。贤妻贤后,便是如此了。 “这……”纳喇庶妃也不妨皇后会这么说,因为好似被惊喜砸得太晕,她迟疑了一会儿,还是道:“奴才如今怀胎还未满七个月,皇后娘娘照顾得极好,奴才每日里来晨昏定省,皇后娘娘都仔细照料着,”纳喇庶妃一脸感动,“皇后娘娘是有福之人,奴才与腹中的阿哥前来请安,还是沾了皇后娘娘的福气呢?” “本宫为皇上分忧,应该的。”皇后道。“你便安心养着,为皇上诞下一个白胖健壮的皇阿哥。” 第93章 白庶妃,殁了 沁柔有点羡慕。晨昏定省就不是人干的,如果能选择,谁愿意去。反正她不愿意。 不过一想这样的日子,是怀着身孕带来的。沁柔又宁愿每日里晨昏定省,一日不落。孩子这东西,在这深宫里,注定就是个伤心伤肝伤肺、能叫人体无完肤的生物炸药,她不愿意去自讨苦吃。 还是算了吧!沁柔燃起的羡慕的心思,一瞬间就熄了。 请安又聊了些别的话题,总归都是打发一下时间;到了差不多的时辰,就该散了。 众位庶妃们也好各回各宫,各自安好。 皇后也放了众人回各自宫中。沁柔心里一松,总算是完了。 回了贞顺斋里,也没什么事情做。沁柔也不介意! “庶妃,”沁柔坐在贵妃塌上发呆,她穿了秋装,比较暖和,苍子走了进来,瞧见了沁柔,请了安。 沁柔只抬眼看了一眼苍子,完全看不出来她脑子在走神,苍子似乎有些急,人也在喘着粗气儿。 沁柔面色不变,等着苍子的禀报。山巍峨我自孑然不动,颇有一种泰山崩于前而面不改色的风范。 其实沁柔就是没太将这些事儿放在心上,她不关心,自然也就不会太上心。所以也就不会太在意,何来的面色大变呢? 倒是显出了沉稳来。 苍子也平复了一下心境,而后又看了眼沁柔,才禀报道:“刚从启祥宫传来消息,白庶妃殁了。” 苍子会急切也是这个原因,白庶妃与贞顺斋、尤其是与沁柔还是能扯上一点半点的消息。 白庶妃之所以会被禁足,就是因为谋害了庶妃。而今突然没了,自然也要快速禀报沁柔。 沁柔也是一惊,她骤然睁大了双眼,坐得随意的身子也微微直了起来,看了看一旁伺候的福顺和小满,而后又看了看身前的苍子。询问道: “怎么会?”白庶妃进宫才多久,她身子骨必然是健壮的,不然也不能通过层层关卡选秀进了宫里来。 而且禁足前也好好的。怎么就突然就殁了。 “启祥宫已经上报了皇后娘娘,说是夜里突发急病,内务府已经叫了懂行的仵作去验尸,是突发的肚子绞痛,疼了没多久,人就没了。”苍子一一回禀。 他也是打探清楚了,才赶紧来回禀庶妃的。总不能到时候,庶妃问起来,一问三不知吧! 苍子接着禀报道:“如今白庶妃的尸身还在启祥宫偏殿里,如何处置,想来皇后娘娘与皇上的批示,也就该下来了。” 不过一个庶妃的身后事,用不着多麻烦,按理而言,皇后自己就能拿主意,但也还是要回一回皇上,无他,只是说一声。 况且,万一皇帝有别的批示呢? 沁柔闻言,便知这事假不了。这是第二个了,是她进宫后,宫中死的、有名有姓的第二个人。 头一个是大格格;第二个就是白庶妃。 这才过去多久,她没想到白庶妃会死得这么快。快得超乎她意料之外! 不过宫里人!从踏进这个宫门起,就该明白,荣华富贵、前程美景再美再好,都要做好用命去换的准备。 沁柔只沉默了一会儿,就道:“知道了。”死了就死了吧!有些时候,死亡也未必不是一种解脱。 尽管这般想着,但终究还是有些许的不忍,大概是因为,生命的逝去,本身就是一种惋惜。 不过白庶妃的今日也焉知不会是她的来日,她自己都不怎么样,又怎会有心情去同情别的谁呢? 沁柔就有些懒怠地吩咐道:“去打听一下,白庶妃的身后事,怎么处理,什么时候处理。” 她的脑子里,想着只有她自己知道的计划。 苍子有些兴奋,忙应道:“奴才遵旨。”这可是主子派下来的差事,他怎么会不干好。 而且白庶妃当日可是出手谋算了他们庶妃的性命的,虽然庶妃没入套,但这也不是能饶过她的理由。 庶妃想要知道一下仇人的最终下场,也是应该的。 这等蛇蝎心肠的人,殁了更好,免得还要随时防着这条暗夜里的毒蛇咬一口。沁柔有些理智地想着,敌人不好,她就好了。 左右与她没关系。沁柔有些冷静地想! “庶妃,不若奴才也去打听一下。”小满也有些跃跃欲试。她则是欣喜若狂了。 听闻这个消息,能叫她立刻喜笑颜开。 白庶妃可是小满脑海里的头一号敌人,她出手就要庶妃的命。这是要毁了她的锦绣前程。毁人前途,犹如杀人父母,此仇不共戴天。 若非宫中不许,她甚至想要买上几根鞭炮炸上一炸。 沁柔看了一眼她,不说话,小满低下头,沁柔只淡淡道:“把你脸上的笑容收一收,怕人没长眼看出你有多高兴吗?” 一条人命的消逝,有什么好高兴的。 小满面色发白,她也明白,自己是叫庶妃不高兴了。 福顺也明白,宫里人死人进来都不觉得奇怪,但一般要扯上关系,也不能不能扯的。 白庶妃是死了,也未必就是是福非祸。 端要看最后的结果。 福顺只看了一眼小满,小满确实不太适合做贴身宫女,但也不能叫她心存了怨怼,不然一定是祸非福。 福顺给沁柔奉上了一碗茶水,而后道:“庶妃,白庶妃虽说死得突然,但这满天下里,得急症去的人,也不少。只是确实也不该高兴,白庶妃是皇家的庶妃,虽说身份低微,但庶妃与她同为庶妃,即便不伤心,也不该表现出高兴的样子来。尤其谁人不知,白庶妃,与咱们贞顺斋里,是结了仇的。” 福顺的话既是解释了沁柔的用意,也是在提点小满。小满还是心中有敬畏的时候,要强些,如今心中没有敬畏,行事也没规没矩了。 所以他要小满明白自己错在何处。 依他看,小满就是太得意了。顺风顺水地生活,让她失去了敬小慎微,尤其主子看着好相处,其实也没多难伺候。 这就有些想要得意张扬了。 沁柔只看着小满,脑子里不知在想什么,淡淡道:“在我这里,就要守我的规矩。如若不然,我之前说的话,一直有效。你自己跪着好好想想。” 第94章 康熙下旨 不要太把自己当回事儿。世间强过你的人,不知凡几。穷人乍富,顺风顺水,失了分寸,得意张扬,都是本性。 沁柔没太在意,她太明白贴身宫女的背叛,可能带来的灾殃。但都是一样的结果,也就无所谓了。 要不怎么心累呢?防着这个、防着那个,防着所有人的滋味,不好受。这样的日子,她纵然不喜,却也不得不过下去。 过到哪日算哪日。 生又何欢,死又何惧! 屋子里一片静默,福顺也不说话。做错了事,就该罚,罚过了,事情也就过了。 贞顺斋里沁柔正在等着消息,而消息也入了坤宁宫。皇后坐在贵妃塌上,并不显得关心,不过一个罪妃,还是皇上不喜的庶妃。身后事也没什么难办的。 不过该走的程序还是要走,皇后看了前来禀报的内务府总管崔令钦,以及崔令钦带来的一名年级比较大的老太监,就是他给白庶妃确定的死因。 皇后娘娘道:“白庶妃殁了。”宫里庶妃殁了不奇怪,但皇后还是要查一查的。 “是。”内务府总管崔令钦回道。“奴才带了汪韦和去瞧了瞧,因是白庶妃夜里肚子绞痛,急病,也等不及叫太医来,就殁了。” 当然,也没人替她叫太医。去请太医,要有皇后娘娘的宫牌,抑或是钮祜禄妃娘娘的宫牌,白庶妃不过一介庶妃,还是罪妃,谁会给她叫了太医呢? 病了,白挨着。 没有皇上的旨意,没有皇后娘娘的旨意,没有钮祜禄妃娘娘的旨意,谁敢去给她请了太医来。 就是启祥宫伺候的奴才们,敢请皇后娘娘拨了太医去吗? 内务府总管崔令钦,只往好里说。 皇后看了一旁的圜燕一眼,略一沉吟,道:“怎么年纪轻轻的,人就没了呢?这样,你们内务府暂且备着,圜燕,你去太医署里,请一个老成持重太医去瞧瞧,白庶妃才进宫多久呢?两个多月、三个月不到,查一查,也叫大家都能安心些。” 皇后也要尽一尽自己的职责。总归还是宫中庶妃,又才进宫两月,骤然殁了,还是会有些许影响的。 毕竟庶妃们虽然地位不高,但也不能叫人随意践踏。而且宫中二十多位嫔妃,除了皇后以外,再除了钮祜禄妃,宫中最多的就是庶妃了。 所以也是有几分尊贵的。 “是。”圜燕应道。她明白,这是要她待太医去探一探白庶妃的死因,有没有差错,别牵出了什么案子来。 内务府总管崔令钦也道:“奴才遵旨。”他也明白了,皇后娘娘叫太医去查一番白庶妃的死因。 所以白庶妃的后事暂且不急着处理,只先预备着就是。崔令钦也不惧这一道流程,他来禀报,就已然是得出来结论的。 “你退下罢!”皇后吩咐道:“先去预备着。” 旁的她也不问,皇后清楚,内务府定然也要往皇上那儿递一下消息的。 …… 白庶妃殁了的消息,也送进了皇帝处,李德全快步走进了箭亭里,皇帝正在箭亭里锻炼骑射,钮祜禄妃也在一旁伺候着。 她是满军旗大家闺秀出身,便是八旗骑射,也不在话下。 李德全疾步而来,康熙没太放在心上,“皇上,”李德全行了一礼。 康熙正在场上疾驰,瞧李德全像是有事禀报的模样,才暂停了骏马,但也放下手中的弓箭,钮祜禄妃也在跑马,动作标准,马也停了下来。 李德全禀报什么,她倒是不太关心。 但还是可以知道一二的。如需避讳,李德全也会给她一些暗示,况且,如若她不能听,皇上也会吩咐她退下。 如今瞧着,倒是应当是后宫事宜。她也听得,就不必避讳了。 瞧着皇帝、钮祜禄妃皆停了下来,李德全就赶紧禀报,皇上正锻炼身子呢?可不耐烦有时间跟他浪费。 李德全也不敢浪费康熙的时间,“适才内务府总管遣奴才来禀,启祥宫白庶妃殁了。” 李德全也不敢耽搁,说句实话,李德全也不确定皇上究竟还记不记得有白庶妃这号人儿,但白庶妃心思歹毒,与哈达纳喇庶妃有关。李德全还是要禀报一句的。 皇帝只瞅了李德全一眼,吩咐道:“白氏心思歹毒、蛇蝎心肠,这般蛇蝎心肠的女人,不配入妃陵。也不配为朕之庶妃,就摘其庶妃名号。其余的,就由皇后处置了就是。” 区区一个白氏,还不值得皇帝放在心上。 康熙也没把一个白氏放在心上,后宫里那么多庶妃,倒了一个白氏,会站起来一个李氏、刘氏、王氏,抑或是别的满军旗的庶妃。 但他对白氏还是有些印象的,她动了不该动的人。皇帝也记得了她!但不是什么好印象。 “嗻,奴才这就去宣旨。”李德全极有眼色地道。 就李德全揣测着,皇上这一番处置,必然有哈达纳喇庶妃的原因。 谁不知道,当初罪人白氏是冲着哈达纳喇庶妃的命去的。今日这遭,未必不是皇上在为哈达纳喇庶妃出气,讨哈达纳喇庶妃欢心。 当然,帝王是不会承认的。 钮祜禄妃在一旁听着,她着实是个高情商的女子,笑着道:“皇上英明,罪人白氏行事歹毒,蛇蝎心肠,若是宫中人人以她为榜样,必生大乱,当要严惩才是。威慑六宫,才能叫后宫嫔妃们和睦。” 皇帝的帝王手段,钮祜禄妃是知道的。不然后宫也不会唯有她和皇后娘娘尊贵。 不过皇上这一番雷厉风行的处置,钮祜禄妃揣测,与承乾宫纳喇庶妃还是有几分干系的。不然怎么宫中,人人都想得宠呢? 看来承乾宫纳喇庶妃的紧要位置,还是要往上提一提。不过钮祜禄妃不介意成全帝王,左右她也没什么可失去的了。 纳喇庶妃若是能起来,需要担忧的也不是她!那也不是个主动惹事的性子,钮祜禄妃还真想认识几分。 “你贯来聪慧。”皇帝道:“朕对你,是放心的,后宫嫔妃,皆是朕的嫔妃,朕有所偏爱,容不得旁人不满。” 皇帝已经是一个合格的帝王了。就好像他偏心皇后、也偏心别的庶妃一般,容不得其他人心生怨怼。 钮祜禄妃微微一笑,低头。 皇帝扬鞭策马,钮祜禄妃瞧着帝王的身影远去,而后,跟上。 第95章 活人比死人可怕 贞顺斋里。 苍子出去打听,回来的也快,“庶妃,”苍子行了一礼,他没打探得太清楚,但也差不多了,苍子回禀道:“白庶妃的尸身暂且停在了启祥宫,皇后娘娘遣了人去了太医署,要请了太医来瞧瞧,白庶妃的身后事,待太医瞧过之后另行处置。” 后宫之事,若非皇上有处置,几乎是由皇后娘娘做主。苍子只出去了一会儿,就打探得几乎清楚了。 而皇上的处置,也会率先到达坤宁宫,皇后得了旨意,再依皇上的意思处置。基本上不会出错。 沁柔点了点头!她直起了身子,下地,穿鞋,一系列的动作行云流水。 小满即便跪着,也赶紧上前伺候着。沁柔看了她一眼,“我出去走走,你不必跟着伺候了。” 小满一脸惶恐,庶妃这是不必她伺候了吗? 沁柔只淡淡地道:“你自己好好想想!你想得过来,这一回,是提点,日后好生伺候;你想不过来,早晚也是祸害,早晚的事儿,早一点,晚一点,也没区别。” 沁柔走着路,清脆的声线却留了下来,“记得我最开始就告诉你们的,谨小慎微,本分行事。行事的时候,都好好想想这几个字。” “苍子随身伺候着吧!”沁柔道。苍子赶紧跟上。 福顺与小满皆行了礼,苍子赶紧跟上。 苍子才进门就发现小满跪着,他心里有数,怕是他出去打探消息的这段时日里,犯了什么错,叫庶妃给罚了。 他在意,也没太在意;庶妃已然是个好性子的主子了,无缘无故的,也不会罚人。小满既被罚,想必是犯了什么不可容忍的大错。 而作奴才的,什么时候能不受一点主子的责难、责罚呢? 只他瞧着庶妃的神色,也不敢再开口。 沁柔顺着承乾宫前的宫道走,苍子在一旁伺候着,沿着承乾宫前的宫道直走,尽头便是御花园。苍子也只当庶妃是要到御花园里走走! 宫道上几乎没什么人,唯有宫女、奴才们来往,沁柔虽然只是庶妃,但她一路行过去,畅通无阻。没人想拦她,也没人敢拦她! 走进了御花园,菊花已败,梅花未开,落叶缤纷,草木枯干。唯有一些四季常青种还坚挺着躯干,为御花园增添一抹绿色。 绕过假山流水,步步走着,苍子道:“如今冬日临近,花草皆枯,御花园里没什么好景色了,不似春夏里,最是百花绚烂,美不胜收。那时候御花园里花盛,花香。最是美不胜收!” 沁柔头也不回,也不知苍子的介绍,她听进去了几分。她原也不为赏景而来,头也不回,只下了吩咐,“去启祥宫,指路。” 苍子反射性地就想劝导,白庶妃刚刚进宫才多久,人就得急病殁了,那地儿,现在晦气着呢?离得远远的,才是正理,去那地儿,不吉。 苍子就劝解道:“庶妃,启祥宫里白庶妃人刚刚没了,正晦气着呢?庶妃去哪儿做什么啊!大不吉,回头……冲撞了庶妃怎么办?”苍子咽下了‘白庶妃’三个字。 时人最是忌讳英年早逝、幼年夭折,认为这类死亡的人,都怀着莫大的怨气,这最后一口怨气,是能冲撞了还在阳世里的人的。 尤其是幼年夭折,是不能进祖坟的,因为会坏了家族风水。 沁柔不信鬼神之说!活人比死人可怕多了。所有的恶事,都是由活人做出来的。 沁柔对此说不至于嗤之以鼻,虽然也会怀着几分尊重,但也是不怎么信的。信则有,不信则无! 沁柔更加冷脸,语气里尽是不容置疑、不容反驳,“带路。也不只你一个人能指路。” 来来往往的奴才,还是不少的。沁柔即便随意问一个奴才,他们也不敢期满。 瞧着庶妃这是铁了心了,苍子到底是奴才,也不敢有所反驳,说到底,主子强势了,奴才就只有退却的份儿。 “是!”苍子躬身应道。 穿过了御花园,过螽斯门,步上了西二长街,这是启祥宫前的宫道,沁柔直往启祥宫走。 …… 皇后处理庶妃的的身后事,已然处理习惯了,不必费多大的功夫,可以说是得心应手了。也不必费多大的心思! 皇后还等着圜燕的消息,内务府总管也还在一旁候着,皇后命人给崔令钦搬了凳子来,而皇后也在瞧着,内务府拟出来的、白庶妃的身后事的章程。 宫里最重规矩,各级妃嫔,月例以及身后事宜,都自有一套章程在。皇后虽然不必太在意,却也要过目一下的。 “主子娘娘,李公公到了。”丁汝中进了门,就赶紧回禀道。 李德全李公公,不说其余宫中都要惧着他,便是坤宁宫,也是要敬着他!而他一般到来,就代表了皇上的旨意。 皇后赫舍里氏也是一顿,想来李德全这会儿过来,也是为了白庶妃的后事来,赫舍里皇后想着,还是赶紧与跪着的丁汝中吩咐道:“快请进来。” “嗻!”丁汝中得了旨意,也跟着出门去将李德全迎进来,而内务府总管崔令钦,早在听闻坤宁宫首领太监丁汝中禀报之时,纵然亦是一惊,但也已经极速地站了起来了。 他是内务府总管,但李德全还是乾清宫的总管呢?瞧着权力不及他,但人是天子的心腹,这内务府的人儿,还不是他想使唤就使唤。 就是丁汝中自己,皇上的圣旨以及皇后娘娘的懿旨,他都会选择遵从圣旨。他敢违逆了皇上的意思,皇上就能挥挥手就摘了他的脑袋。 李德全几句话,指不定能保他一命,你说谁贵谁卑。 他可不得有眼力见些吗?李公公都来了,他哪里还敢继续坐下去。 不过几个呼吸,丁汝中就已经领了李德全过来。 “奴才参见皇后娘娘。”李德全笑容满面地就给皇后请安道。 “李公公请起。”赫舍里皇后也知道李德全来是代表了皇上的意思,自然不会为难于他! 这种时候,跟李德全过不去,就是和皇上过不去。赫舍里皇后不会这么傻,傻傻地自掘坟墓。 “哎!”李德全起了身道,“白氏身故一事,皇上已然知晓了,特地令奴才,来与皇后娘娘传达。” 第96章 心意相通 李德全话说得客气,皇后也不会拂了李德全的颜面。更何况,还是皇上的旨意。 皇后笑脸迎道,她也没失了颜面或是礼数,“还请李公公传达。” 李德全也笑道:“哎!皇上的意思是,白氏心思歹毒,蛇蝎心肠,这般蛇蝎心肠之人,就不必入妃陵了,也不配有庶妃名号。” 宫里都是这样,你好我好大家好!李德全说得也客气,“皇上的意思,之后的白氏身后事的处置,皇后娘娘您办就是了。” 皇后面色不变,她太了解皇帝,皇上这个人,爱之欲其生,恨之欲其死。端看孝康章皇后就能看出来。 不过……,皇后不觉得皇上能记得白庶妃。 皇帝能记得白庶妃,除了纳喇庶妃的缘故,皇后想不出来有别的了。 但此时显然不是问这个、也不是想这个的时候,内务府总管崔令钦还在这儿呢? 因而皇后一口答应了下来,道:“还请李公公回禀皇上,就说本宫知道了。会好好处理的。” 帝后和睦,更有利于皇后在后宫之中威信的树立。因而就算这里面有事,皇后也要当做没事来。 皇后又婉转道:“白庶妃这一事,是本宫的不是,本宫作为皇后,没有约束好后宫的嫔妃,叫白氏犯下这般大的过错,本宫于心有愧。回头,还要请李公公与皇上回禀一句。” 皇后惭愧道。 “哎呦!”李德全忙道:“主子娘娘您可别这么说,皇上最是明白主子娘娘您了,对您,那是一千个满意、一万个满意。只是皇上的心思脾性,最是不喜白氏这般恶毒之人。” 李德全哪里敢不给皇后娘娘面子,就是皇上自个儿,也都时刻维护着皇后娘娘的颜面呢?李德全明白自己立足的根基在哪里,他自然是要与皇上同一个意思。 “皇上可说了,主子娘娘您,是最能明白皇上心思的。未曾多言,想来也是因为,奴才传达了旨意之后,主子娘娘您,就该明白皇帝是意思了。”李德全笑意盈盈,不怕给皇后戴高帽子,这也是皇上的意思。 “若是奴才真敢传达主子娘娘您的话,皇上该怀疑奴才的差事办得不好,非得赏赐了奴才几大板子不可!”李德全不怕往自己头上增罪名。 “本宫明白皇上的意思,劳李公公走这一回了。”皇后道。 皇后也无意把自己贬进尘埃里,更无意真的得罪死了李德全,就赶紧道。 “哎!”李德全也就放心了,他赶紧就应道:“那主子娘娘您忙着,奴才这便回去了,皇上与钮祜禄妃娘娘在箭亭里骑射呢?奴才,得赶早些回去伺候着。” 后宫里娘娘很多,但主子娘娘只会有一个。即大清朝的皇后,李德全素来是明白康熙的意思的,也明白康熙对皇后的满意。李德全转换了称呼,也是表现康熙、以及李德全本人对皇后的看重和尊重。 提起钮祜禄妃,皇后笑着道:“本宫记得,钮祜禄妃的骑射向来出众,有她伺候着皇上骑射,定然伺候得好。” 皇后也早知道,今日是钮祜禄妃伴驾。宫里的宠爱,那么多双眼睛都盯着呢?谁伴驾,该知道的,都知道得清清楚楚。 而皇后作为皇后,皇后不只不能妒,还要表现出大度来。即便皇后无时无刻不想把钮祜禄妃彻底踩下去。 因为她是皇后。 “主子娘娘说得在理,”李德全也夸赞道:“皇上也曾金口玉言,钮祜禄妃娘娘的骑射,确实在宫中一级绝尘,所以皇上骑射之时,喜欢召钮祜禄妃娘娘伴驾。” 在骑射上,就是皇后娘娘的骑射,也是远远不及钮祜禄妃。所以皇后娘娘身上自来就更要温婉贤淑、贴心解语。钮祜禄妃就更大气大方。 钮祜禄妃得宠,也是因为钮祜禄妃着实出众。无论骑射上,还是别的地方,确实是钮祜禄氏一族费了大功夫培养的。要不怎么说,若非时机不对,受到了逆贼鳌拜的拖累,她必然是皇后的最佳人选之一。 她是敢于与蒙古科尔沁的格格争夺皇后尊位的勇士。满族古老贵族耗了大量资源去培养她,要钮祜禄妃去争的,就是这个最终目的。 但是事情临了,出了差错。逆贼鳌拜挟势弄权,成了国之毒瘤,必铲之。与逆贼鳌拜有了联系的钮祜禄妃,便不适合皇后尊位了。 “钮祜禄妃的骑射,本宫也甘拜下风。”皇后大气且贤惠地夸赞,她在明面上,一贯做得不差,后妃和睦,温婉贤淑、贴心解语,“幸好有她伺候。” 皇后明白,皇上要给钮祜禄妃面子,但皇后也清楚,皇上对钮祜禄妃,确实有宠爱的。对钮祜禄妃,皇上或许防她,但这并不妨碍皇上也宠爱她! 这并不矛盾。也从来不是一个悖论。 “李公公回去伺候吧!本宫知道,皇上贯来习惯公公伺候,本宫也不留公公了,本宫担忧旁人皇上用得不顺手,伺候不好皇上。本宫也就不留公公喝茶了,”皇后就笑着道:“改日里,本宫再送些茶叶,与李公公去喝!” “主子娘娘这儿的茶叶,奴才哪里少了喝了。”李德全道:“皇上常惦记着主子娘娘与二阿哥,奴才随侍左右,还有少了茶喝的时候。” 这也是李德全对皇后笑脸迎人的重要原因之一,毕竟帝后和睦,他胆敢有不敬,皇上就先叫他去死。 皇后面上的笑意更真,皇上惦记着她、惦记着二阿哥,再没有比这样的实话实事更叫她开心。 “奴才告退。”才说完话,皇上的意思也传达完了,李德全便行礼告退。 “李公公慢走。”皇后也道。她也不留人。 丁汝中把人送了回去。 崔令钦也松了一口气,他不觉得被忽视。这分明是帝后之间的事儿,他掺合做什么?忽视他才好呢! 皇后也大抵明白,白氏也不是头一例了。只这一回进宫的庶妃,还没好好见识过宫里的规矩,也还未树立起了宫里的规矩来。没有比活生生的例子,更叫人懂得畏惧了。 皇上这是要杀鸡儆猴!叫宫里安分一些。 要不怎么说,皇后最能懂皇上的意思呢?只是,这其中,有多少哈达纳喇氏的原因,皇后还要皇后琢磨。 第97章 见白庶妃遗体 李德全才走,皇后眼中的笑就淡了下来,内务府总管崔令钦还留在这里,皇后垂了垂眼皮,面色不变地吩咐道:“崔令钦,你也听见了,本宫与皇上,自来一个意思。” “白氏心思歹毒,着实蛇蝎心肠,不配入妃陵,亦不配作天子庶妃,回头太医去瞧过了之后,寻一口薄棺,你们内务府费点心思,拉出宫去,就找个地儿挖个坑,埋了吧!别叫她曝尸荒野就是了。” 皇后自来清楚自己要的是什么,她是要贤名,要做贤后,但绝不会在明面上忤逆了康熙的意思。 不然呢?康熙做暴君,她做贤后;踩着皇帝的名声上位。她这个皇后,如何能招康熙喜欢。 一个不被帝王欢喜的皇后,也就离被废、以及死亡,不远了。 所以踩着皇帝得来的名声,皇后宁愿不要。 崔令钦作为内务府大总管,也是明白忤逆了皇帝的下场。这话,不必皇后嘱咐,崔令钦就能办得极好。 崔令钦躬身道:“皇后娘娘放心,奴才,一定把事情办得漂漂亮亮。”该怎么办,崔令钦心里有数。 皇后也明白这点,她传达了自己的意思,而后看了崔令钦一眼,“去准备吧!” 要崔令钦去准备什么,不言而喻。无需皇后多言,崔令钦也明白这一点,“奴才告退。” 随着李德全出坤宁宫门不久,崔令钦也出了坤宁宫大门。 皇后垂眸,坤宁宫里一片宁静,谁也不知道皇后在想什么! 而另一边,沁柔已经行到了启祥宫的大门前,苍子面上一片焦急,连声哀求道:“庶妃,咱们回去吧!这启祥宫里,也没什么好瞧的,若要来,回头再来就是了。” 沁柔地回应是决绝地迈出退,跨进了大门,启祥门的牌匾就这么落在了后头,启祥宫里奴才不少。 从启祥宫外一段宫道上,至启祥宫后殿的东配殿,每一个奴才面上都惶恐,他们也都各行其则。 沁柔一路如如履平地,直直走过了一个又一个的奴才。 奴才们都是粗使奴才,基本上都在西六宫里活动,也没人见过沁柔,只从衣裳服饰以及首饰判断出来,这是哪一位庶妃。 但必然不是启祥宫的庶妃。启祥宫的奴才们清楚,但也清楚,这位庶妃,是受宠的,衣裳服饰和神态就能看出来。 奴才们或许不清楚这位庶妃来启祥宫干什么,但他们都有自己的保命法则,即是不去在意,只恭恭敬敬地行礼问安,待这位庶妃略过就是。 沁柔一路行到了启祥宫后殿的西配殿,后殿的东配殿里还住了另一名庶妃,但她全程在自己屋里窝着。 若非不可以,她更想着将白庶妃赶出启祥宫去!有她这么个人,人人都首先想起来,启祥宫圈了一位犯了大错的庶妃,是为不详。 名声着实不好听。时人都封建且迷信着这些。 白氏死了,她反倒松了一口气,死了好啊!死了,渐渐地,旁人也就会把启祥宫里圈禁了一位罪人庶妃的事给忘了。 人死债消。虽然不是这么个道理,但也大差不差了! 沁柔一个眼神过去,苍子便拦下了一个端着盆出来的宫女,他此刻已经不挣扎了,都已经踏进启祥宫了,只差最后一脚踏进启祥宫后殿的西配殿,庶妃会改主意了才怪。 既然都没结果,苍子当然要上赶着办事,庶妃不就是要来瞧一瞧殁了的白庶妃吗?那就看吧!早些看完,还能早点走,以免在这启祥宫里多呆。 苍子伺候着沁柔,一边询问了端着水盆出来的宫女,苍子语气也客气,但他明白,被拦下的奴才,必然是会实话告知的,“我们庶妃来探望白庶妃,不知白庶妃的遗体摆在了何处。” 事实也确是如此,那被拦下的宫女首先就是行了一礼,“奴才给庶妃请安,白庶妃的遗体,就暂且摆在了最西间里。”这宫女没有放下手中端着的盆,而后道:“庶妃若不嫌弃,奴才愿与庶妃引路。” 沁柔闻言,看了这伺候的宫女一眼,各宫伺候的奴才都有定数,但每逢后妃身后事或是别的事宜,内务府便会调了一批粗使奴才来做事。 事完了内务府再把奴才们安排回去! 这些能被调来的,大部分都是粗使奴才。 沁柔不知她有什么想法,也不管她有什么想法,瞧着是个脑子活转的,她也没拒绝,反正不过一件小事,淡淡道:“带路。” “庶妃请随奴才来。”沁柔应下了,那宫女也微微笑,也不必放下手中的水盆,而后让看了路。与沁柔道。 至于苍子,他不认为自己连一小段路都记不住。但主子并无异议,且又应下了,苍子就不会有所反驳,这是为奴才者的本分。 西配殿里一如既往,只单是启祥宫内行走的奴才走动得多了些,从外表看,启祥宫内一如既往,宫殿中既无披麻挂孝,奴才们也无挂白。 全然看不出是新丧了人的样。 走进西配殿中,才偶见挂白。而殿内挂白的,也唯有贴身伺候白庶妃的一个奴才处暑。 其余的奴才们各自忙着。 沁柔进了门,就是一张四四方方的桌子,白庶妃的遗体被放置在了一旁,不过几块掉漆的红木板子上,她的脸瘦而且没有血色,衣衫显得极为不合身,明显大了许多,挂在她的身上,空荡荡的。 分明这身宫装,是她初进宫时,皇后娘娘吩咐内务府,按她的身量裁的! 但还是能看出来,这不过是一个十五六七岁的女子,即便她永久地闭了眼睛。 处暑是认识哈达纳喇庶妃的,她随侍在白庶妃身边,日日里晨昏定省的,哪怕沁柔可能不识得她,但这一批庶妃中的第一人儿、宫中的得意人儿,她们怎么会不清楚呢? 处暑不明白这位庶妃怎的来这儿了,她有些慌乱。 即便是别宫里的庶妃来,她也不会这么慌乱,因为无缘无故无瞅,便是羞辱,白庶妃已经殁了,她原也不会有什么好前程,有别宫的庶妃来,她指不定还能蹦出些许的失望来。 但来的人是哈达纳喇庶妃,哈达纳喇庶妃,是与白庶妃有仇的,白庶妃殁了,能撒气的,也就她这个贴身宫女了。 处暑赶紧行礼道:“奴才见过纳喇庶妃。” 第98章 原来这就是死人 “免礼。”沁柔只走进了,看了看白庶妃的遗体。就是这个女子,如若不是她算计出了错,宫里的第一桩白事,应当是她的。 沁柔不怕死亡,即便是这个人曾算计她的性命,她也心无怨怼。沁柔曾经设想过,倘若白庶妃得了手,她会怨怼她么!答案是:不会! 因为有心者有所累;无心者无所谓。她无心,不关心自己是死是活,活未必就是好,死也未必不是一种解脱。 求生欲不强的人,又岂会在意区区性命。 但她能活下来,也不会去寻死。这就是沁柔,她随波逐流,却又坚定不移着自己的想法。 沁柔瞧着白庶妃的面无血色与天地安宁,以及,无尽可惜,伸出手去,摸了摸她的手。 苍子一惊,一旁伺候的奴才也是一惊。哈达纳喇庶妃来见一个死人已经足够奇怪了,还伸手去碰一个死人的皮肤,就更奇怪了。 苍子忙唤道:“庶妃。”他想要制止。庶妃来看白庶妃的遗体也就看了,还伸出手去触碰,就不必了吧! 苍子话语未落,就眼睁睁看着沁柔的手,触到了白庶妃遗体的手腕上。 沁柔感触着,垂了眼捷想,凉的,僵硬了,仔细瞧瞧,身上也冒出了些许尸斑。 原来这就是死人。这份感触,永远留在沁柔的心里,此时不忘。她想,无论何时何地,她都记得这份感触。 沁柔收回手,苍子赶紧从处暑那儿抢过了帕子,此时他已经顾不得吉不吉,赶紧替沁柔擦了手。一脸地慌张! 苍子自觉自己已经是见过世面的了,并且各种事宜,没见过也听过不少。但都未有这一件令他的眼界处于将爆不爆之地。 沁柔倒是不曾太在意,取出了自己的帕子,神色冷淡地吩咐,如同那个干了惊天大事的不是她自己,“回吧!” 她缓慢地擦着手。 启祥宫这地儿苍子是一瞬一息也不想呆了,这地儿不吉。沁柔才说走,他紧接着就赶紧伺候着沁柔离开这窒息之地。 擦手离了启祥宫还能擦。继续在这不吉之地呆下去,他觉着自己会窒息。也是在这一刻,苍子决定了,这启祥宫这地儿,就是克他苍子。 沁柔来这一遭,又走了。她来得匆忙,走得也匆忙,祭拜什么的,都是没有的。 李庶妃也住了启祥宫,她住了启祥宫东配殿,住处并无牌匾,称呼的时候,就称作启祥宫东配殿;但这并不影响她得宠。 庶妃们居住的配殿,都是没有名称没有匾额的;有匾额的,才是例外。 沁柔去启祥宫里走了一来一回,也没见到李庶妃。 而宫里各处,消息再晚,也收到了沁柔去启祥宫走了一遭。她们刚开始,或有几人有所猜测,但最终结果没出来,谁也不敢确定。 沁柔踏进了启祥宫,他们就确定了。 “难不成这哈达纳喇庶妃特意去启祥宫里送白庶妃一程不成?去看一看笑话?”有人想不通,揣测! 嫔妃们都是仇人,仇人落败身死的时候,去笑话一下,也不奇怪。只是难免显得小家子气了些。 尤其后宫嫔妃未动,唯独她这个仇人巴巴地跑过去。着实太无所顾忌了些。 “难道这就是得宠嘛!”有人带了妒忌道。话里不知道添加了多少份酸醋,酸妒气息都能凝成实质了。 他们身边伺候的奴才,往往不答话。可不就是得宠嘛!皇上护着,错的也是对的;对的也是对的。 “去瞧一瞧其它嫔妃的动静。”庶妃们都吩咐的。法不责众,随波逐流,庶妃们,都要瞧一瞧别人宫里的动静,再来决定自己要不要也走上一遭。 很快,宫里就替他们决定了,从乾清宫、坤宁宫发出来的旨意,大家也都收到了,“白氏心思歹毒、蛇蝎心肠,这般蛇蝎心肠的女人,不配入妃陵。也不配为朕之庶妃,摘其庶妃名号。” 这个旨意一出,想要去启祥宫里探一探,蠢蠢欲动的,瞬间都熄了心思。 皇上这是明言了啊!态度也都摆在明面上了。 “不配入妃陵,不配作天子之庶妃,摘其庶妃名号。”李庶妃修剪着花枝,“那就是不是庶妃了啊!谁知道是谁?” 就是皇后娘娘,都不敢明着逆着皇上的意思去做,她几斤几两,要去挑战这个。李庶妃动作不变,插花茶艺她都是好手,手上功夫不变,道:“以后宫里没什么白庶妃了,都注意着吧!” 不入妃陵,不配作天子庶妃,摘庶妃命号,可不就是这意思。 “这才进宫多久,就已经折了一个白庶人了,还折得死死的。”知春也道。她也是李庶妃精心调教出来的,李庶妃才入宫那年,她就跟在李庶妃身边伺候。年岁上,也要大上几岁。 李庶妃笑笑,不说话。原本白庶妃就已经折了的,她几乎是没翻身的可能了。但宫里,只要人没死,什么都是有可能的,只是微乎其微而已。 人死了,就什么都没可能了。 “庶妃,您说,这般处置,与纳喇庶妃有干系吗?”知春询问道。如若是,那就是一大劲敌。 “有区别吗?”李庶妃笑了笑,回道。都是一样的结果,白庶妃折了,纳喇庶妃受宠。结果都一样。 知春不回,她是了解庶妃的。 沁柔回宫,路上偶尔遇了别的人,遇了也就遇了,这个时候她怕她们不成,行个礼就走。 回了贞顺斋,小满还杵在一旁,她还沉静着,“奴才等备了热水,庶妃先去沐浴更衣。” 福顺与小满留在贞顺斋里,也不是两耳不闻窗外事,也听到庶妃去了启祥宫,别的不提,福顺首先就备了热水。 也是庶妃得宠,使了些银子下去,膳房里也乐意多烧热水。 “嗯!”沁柔也想沐浴更衣,虽然不惧白庶妃的遗体,但还是想先沐浴更衣一番,毕竟碰了不该碰的东西。 苍子还未将启祥宫之事,与福顺、小满细言。 小满赶紧上前伺候,沁柔没别的表示,小满明白,这一事,到此为止。 小满也赶紧就禀报道:“庶妃,适才内务府传话,皇上圣旨言明:白氏心思歹毒、蛇蝎心肠,不配入妃陵,也不配为天子庶妃,摘其庶妃名号。” 这个消息,不啻于晴天霹雳。她还未曾得此消息。 第99章 行为不与心走 沁柔很震惊!怎么能不震惊呢?这事情,说来就来了。 沁柔还是压下了思绪,先去沐浴更衣,敬鬼神而远之,她或许不信鬼神之说,但最基础的尊重,却会维持。 行为不与心走,世人本来就是这样矛盾,她也是其一。 沐浴的时候,脑子里还在思索着这一件事儿,说白了不过就是庶妃的事儿,在皇帝那儿,处置的时候,就像碾死一只蚂蚁那么简单,皇帝需要考虑蝼蚁的想法吗?不需要。 皇帝讨厌了一个人,还会叫这个人睡在自己的身边吗?同理,妃陵也是皇帝的地盘儿,皇帝或许不缺那一分三亩的地儿,但皇帝凭什么要一个讨厌的人埋进去。这么一想,就很简单了,沁柔脑子里也接受得很快。 处置一个白庶妃而已,小事一件。 不过沁柔也想起来。 她想起来白氏并非她在宫里见的,第二个有名有姓的死人。 她是第三个! 她遗忘了燕庶妃,素未谋面的、死在中秋佳节里的燕庶妃,才是她进宫后,所知所闻的第一个死人。 第二个才是大格格。第三个,才是白氏。 似乎这就是宫里人的宿命。面向死亡,默默无闻。 沐浴、更衣、梳头、盘发,这一整套的流程,有条不紊,层层推进着。而有奴才们伺候着,也无需沁柔这个主人多费心思。 后宫里可能有波澜,但都与她没关系。 奴才们用毛巾,将沁柔一头湿漉漉的秀发,一点一点,细心擦拭干! 主仆几人忙着,却有意料之外的人悄然而至。 “庶妃安。”李德全对于贞顺斋已然是熟门熟路了,一路行来,哪怕未有奴才牵引,李德全也自个儿进门来。 此人的到来着实是意料之外。沁柔也不妨被吓到,只是她到底还明白,这普天之下,莫非王土;率土之滨,莫非王臣。皇帝哪里去不得! 同理;他身边的李德全,会出现在这儿,也不奇怪。 李德全一对眼睛,清楚地瞧见了哈达纳喇庶妃眼中的惊诧。 “公公请起,”沁柔纵然惊诧,但还是很快又将惊诧收了起来,她一头秀发还散着。 因为惊诧,一时也没记着站起身来。 好在李德全不在意这个,他只堆笑却又带了几分的恭敬道:“皇上命奴才来接庶妃过去呢?倒是没想到庶妃适才沐浴更衣了。” 李德全这个人,你瞧不出他脸上的堆笑是真的,还是他的表现出来的恭敬是真的。 要不怎么说他厉害呢?没有手段手腕儿,就是皇上再倚重他,这乾清宫御前首领的位置,他也坐不稳。 沁柔有一瞬间的迟疑,是李德全传错圣旨了,还是她听错了。沁柔觉得后者的可能性比较大。 “李公公,我记得永寿宫妃娘娘正陪伴圣驾。”一宫主位,主掌一宫,钮祜禄妃掌管永寿宫,所以既可称为:钮祜禄妃;又可称作永寿宫妃。 沁柔迟疑,却也留着分寸。 皇帝乃是圣明天子,一般而言,召见了钮祜禄妃娘娘伴驾之时,便鲜少再召见别的宫妃了。 毕竟永寿宫妃,也得要有脸面。 本心而言,沁柔也不愿于与钮祜禄妃对上,也不想叫钮祜禄妃觉得,她野心盛,敢升抢夺钮祜禄妃宠爱的心思。 各殿阎罗王过招,她们这样的小鬼掺进去,唯有作炮灰的用途。 “正是呢?”李德全依旧笑着应道。“庶妃今儿去启祥宫走了一遭,消息传到御前的时候,钮祜禄妃娘娘正陪着,这不,就想皇上召您去见一见。” 李德全依旧乐呵呵的。 沁柔笑着,话她大概是听明白了。意思就是说,召她去,是钮祜禄妃的意思,即便不是钮祜禄妃亲口请旨,亦是她出言提醒,总之就是这个意思。 沁柔不拒绝,只道:“劳公公等一会儿,容我再整理一下仪容。”她总不能披头散发地去,仪容不整,御前失仪,够她喝一壶了。 事实上,也没她拒绝的余地。哪怕是看耍猴儿呢?她也得笑呵呵地去。 李德全倒是不曾为难,只道:“不急,庶妃您先整理仪容。”李德全也清楚,令纳喇庶妃仪容不整出去,这不可能。又不是罪人!要这般待遇。 不可能李德全说不急,就真的不急。福顺等都知道轻重,不必沁柔催促,他们自己便加快了速度。 索性此前沁柔一头秀发就已半干,一通忙活,总算是擦拭干了秀发,几人都松了一口气,梳头洗脸之类的事儿,小满是伺候惯了的,手脚也麻利,很快便给沁柔梳了一个简单小两把头,簪上头饰、绢花,就完成了。 衣裳不必新换。收拾好就走人,绝不拖泥带水。 干脆利落。 紧赶着,到了箭亭里,康熙与钮祜禄妃正在一旁骑马。 满人家的儿郎、格格,骑射无一不惊,只瞧着钮祜禄妃就知道,平素里端庄至极,然而马背上之后,尤为英姿飒爽。 沁柔心说:这才是满蒙八旗贵族教养出来的女儿,纵是格格,也傲骨铮铮,英姿飒爽。 她们能理得家事,也上得马背。并且不会就丧了自己的骄傲。 康熙与钮祜禄妃的马匹很快便停了下来,沁柔行礼道:“奴才参见皇上,奴才拜见钮祜禄妃娘娘。” 她身旁伺候的苍子也与她一道行礼。 钮祜禄妃只微微笑着,站在一旁,神态端庄。但只她站在那里,就熠熠生辉。 沁柔想着皇后于钮祜禄妃两个人。是截然不同的两个个体,她们的脾性也如此鲜明: 若说皇后温婉贤淑、大家闺秀、贴心解语;那么钮妃就是淡然自若、稳若泰山,轻描淡写、秒杀众人的类型。 钮祜禄妃站在那里,第一印象,大家风范,四个大字便冲击绵延而来,无比震撼。 不是说皇后不好,只是皇后是温婉贤淑类,也气场十足;然而钮祜禄妃气场就是更耀眼。 都是极为优秀的两个人。 康熙下了马,照旧伸出了手,好似刚刚一场跑马、抑或是宫里的一桩桩事,对皇帝,都不会有任何影响。 “来。”康熙帝随意道。沁柔也随着康熙的力道站了起来。 第100章 帝妃 “说说,怎么想起去启祥宫了。”康熙帝牵着手,态度随意地问道。平常时候没事都不出门,有事也不出门,跑去启祥宫里,说出一个理由来。 “白氏没了,奴才便去瞧瞧。”沁柔也轻声细语。想做,便去做了,哪里有那么多的理由。 这世间,最寻常的,就是不合常理! 沁柔给的答案也简单。她也没撒谎,她确实想去瞧瞧,只是想去瞧的不是白氏,而是一具‘遗体’。只是这具遗体恰好是白氏。 康熙帝不甚在意,不过是一个他不甚在意的庶妃,如今就连庶妃都算不上,他宠爱的妃子,去看一个庶人的遗身,哪怕是去看笑话。康熙帝也不甚在意。 但他在意别的,康熙有几分无语,“想要瞧,叫奴才们去瞧一瞧就是了,你自个去。旁人都避之唯恐不及,你上赶着。”平时瞧着挺聪明!这时候聪明劲儿往哪去了。 “你还上手去碰白氏的遗身,胆子真是大过天了,也不怕被冲撞。”哪个胆子有这么大,就是康熙帝收到消息的时候,都觉着不可置信。 就她干的这个事儿,在宫里的恐怖之事里,都能有名有姓了。奴才怕是都要以为被鬼附身了。 康熙帝没好气。去了便罢了,还上手去碰,真是什么事不大,她不碰。 钮祜禄妃在一旁瞅着,她要的,心里也有了答案,便也笑着道:“可不是,纳喇庶妃着实胆大了些,死人也敢伸手去碰,臣妾都惊到了。纳喇妹妹也不怕被冲撞到。” 虽说敬鬼神而远之。但就没有不敬鬼神的,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谁会特地去不吉之处,都防着万一。 沁柔怕吗?自然是不怕的。 沁柔还未答,康熙瞧着钮祜禄妃,含笑道:“她胆子确实大了些。白氏区区庶人,亦不享供奉之鬼,倒是不必在意。” 人活着的时候都掀不起波澜,死后就更是一场万事空了。 钮祜禄妃笑了笑:“皇上说得在理。白氏区区庶人,这堂堂皇宫,京畿重地,她进不来。” 别说世上有无鬼怪,就是有,这可是紫禁城,大清皇宫,皇上这个真龙天子镇在这里,白氏可进不来。 更别提,白氏已经是庶人了,就是史书工笔,亦不会有她半个字;孤魂野鬼,漂亮零落,不成气候。 沁柔也浅笑道:“不过一个死人,奴才不怕。”活人才可怕呢?人只会因活人而倒霉。 死人,只会埋在地里,所以有什么可怕的。 什么冲撞不冲撞的,不在意,自然也就不存在。 “还是纳喇庶妃通透。”钮祜禄妃在计划之外,有点欣赏她了。这般的道理,她已经懂得这般通透。 这句话,钮祜禄妃赞同。死人,从来不可怕;活人,才时时叫人揪心! 她终于觉得,其实这个人,很合她的脾性。 康熙也从不怕死人,他自小,便已有奴才丧命,登基这些年,尤其是近两年,用血流成河形容也不为过。 不厉,不能为君。康熙皇帝如今的大权在握,天下江山尽握于手,都是斩了一个又一个乱臣贼子后,才收回来的。 政权的变更,必然带着血腥。康熙自己手上的血腥气息,连他自己都数不清。 他又岂会在意区区死人。 沁柔去启祥宫的事情,康熙没有太在意,钮祜禄妃也不会太在意。 钮祜禄欣赏地瞧着沁柔,赞不绝口,也细细道明前因后果,“原来臣妾是想着纳喇庶妃胆大,臣妾以往都未曾见,便请皇上请了纳喇庶妃来,如今一见,当真是不需此言。” 她向来聪慧,知道该怎么守口如瓶。 当时帝王听到的那个神色,钮祜禄妃可有注意道,皇帝拉着疆绳的手一紧,似乎是想下马的。 钮祜禄妃多聪慧,哪怕一丁点的希望,她也不会放过,试探与打蛇随棒上是她的本能,“哦!这位纳喇庶妃这般胆大吗?本宫平日里瞧着,只觉乖巧听话懂事,本宫也有看走眼的时候。果然人不可貌相,皇上不若就宣了纳喇庶妃一道来,臣妾也想瞧瞧,纳喇庶妃这般叫人惊奇的人儿。这般胆大的女子,可不多见了。” 钮祜禄妃既是玩笑,也是认真。 她是大家族的女子,说话的笑容与技巧,最是清楚。 “纳喇氏性格文静,素来闲言少语,没想到却有此举,”康熙一瞬间万千个念头闪过,诸多衡量,权衡谋划都在心中掂量,却还是帝王本能站了上风,“李德全,既然你妃主子提议了,你去承乾宫接了纳喇庶妃来。” 前因后事,皆由此起。 “臣妾多谢皇上。”钮祜禄妃行礼道歉道。 这个名声,她担了又何妨。 沁柔不答话,完美践行了不找她,她就是透明人的原理。 “爱妃一贯端庄大气,难得有夸人的时候。”康熙与沁柔道:“东珠可不常夸人,夸人也少有真心实意的时候,瞧她夸你的时候当真是真心实意,看来当真是欣赏你了。” 皇帝在称呼谁的闺名,一目了然。 皇帝态度随意,沁柔确是一惊,钮祜禄妃闺名为东珠,东珠贵重,后宫之中,便是皇后的代名词,钮祜禄妃闺名东珠。 皇后每想去一次钮祜禄妃的闺名,就要忍耐一次其觊觎皇后尊位的苦楚。这不是叫皇后如鲠在喉! “奴才谢钮祜禄妃娘娘抬举。”沁柔规规矩矩地道谢。什么皇后,什么钮祜禄妃,她们两个女人之间的事,跟她有什么关系! 沁柔只当一句耳旁风,吹过就过了。 她就是一小小庶妃,暂且就想规规矩矩活着,其余的,她都不要管。 “纳喇庶妃就是太懂规矩了,”钮祜禄妃捂嘴笑了笑,说得好似场面话,也好似寻常话,“难怪皇上喜欢,臣妾也喜欢。” “她也就规矩好了,倒是爱妃爱妃由郡主躬身教导,骑射卓越,聪慧端敏,明理端庄,朕记得幼时,郡主就不只一次地回来夸赞爱妃了。”皇帝也笑言道。 钮祜禄氏的嫡福晋,钮祜禄妃的嫡母,被封为郡主。 钮祜禄嫡福晋,那时这般躬身教养钮祜禄妃,为的是什么,如今却是不好言。 “皇上秒赞,臣妾由嫡额涅躬亲教导,也是嫡额涅觉得自家的孩儿最好,才对奴才多有夸赞。私下时,嫡额涅守着教养嬷嬷,一遍一遍地教导臣妾,臣妾有端庄之姿。”钮祜禄妃谦逊道。 第101章 冬季,正式到来 沁柔没待一会儿,就回了贞顺斋。 白氏的去世没有掀起一点波澜,宫里没有人为她的去世难过。她过世在了这份个最残败的时节。 前几日里,沁柔还脑子里闪过,人若是死在这时候,定是很应景。转眼就成了真。 又令人惋惜! 时间一点一点地过,十月底下了冬季的头一场大雪。 天气变幻莫测,头一天里还能见了太阳的影子,不过一日,天空里就落起了鹅毛大雪。 这场大雪,昭示着沁柔入宫的头一个冬季正式到来。 大雪在晚间子时过后落下,直至第二日依旧纷纷扬扬,天空中好似有了会移动的白雾。 沁柔临床站在屋内,瞧着屋外那三棵桂花树,层层白白的大雪压着,已然累弯了腰,只是瞧着就极冷,“这雪怎么这么大!” “可不是,昨儿夜里忽然就下雪了,到了今天也还没停止,地上铺了厚厚一层,扫雪的奴才从长街这头,才扫出一段路来,结果没过一会儿功夫,地上又积了厚厚一层,跟白干差不多。”福顺回话道。 早早地,他就去外面打听过了。没法子不出门,不说奴才们,就是庶妃或是钮祜禄妃主子,也是要去坤宁宫晨昏定省,即便冬日里,这也免不得。 这冬日里,就是磋磨庶妃、或是主子磋磨奴才的最好时候了。 奴才们,更是不用提,就说庶妃的一日两餐、以及晚间的晚点,还有庶妃每日里的煤炭份例什么的,都是要去内务府或是御膳房拿的,奴才们都有得忙。 “风也大,奴才出门去给庶妃提膳的时候,风雪大得,伞都能掀翻了。”苍子也是紧跟着回道。 提起来他就心有余悸。 沁柔蹙着眉,她不理事,但也不是看不得别人的辛苦,道,“辛苦了,去烘一烘。” 力所能及的范围,她能做的,也就是这个了。 “奴才不辛苦,”苍子笑得有几分腼腆,他处境已经是极好的了,为此他心满意足,“不说别的,就说宫里,冒着大雪在外扫雪的奴才不计其数,奴才不过顶着风雪、在风雪里走一会儿,已然是极好的了。” 不然奴才们怎么都费尽心思想到主子身边伺候呢?就少了粗活这一点,就令很多人心满意足了。 沁柔笑了一下,“去烘一烘。”没事儿,也没必要自己找罪受。 “庶妃也先去用膳吧!一会儿就该去坤宁宫辰省了。”小满道。她今日倒是没怎么出门,提膳也用不着她,有苍子和福顺。 “嗯。”沁柔也清楚,一年三百六十日,无皇后之命,每日里晨昏定省,人人不可少。 这段时日里,后宫嫔妃里,新进宫的庶妃,除沁柔、与伊尔根觉罗氏外,塔穆察庶妃、赫叶勒庶妃,也都承了宠。 有承宠,但盛宠却是没有的。 于是,沁柔就明白了,皇帝开始宠幸新入宫的庶妃了。或者说,再时隔两个月,皇上开始宠幸伊尔根觉罗庶妃开始,沁柔就明白这个道理了。 沁柔不介意。宠爱这种东西,不是她介意就能改变的。 食盒的下层,还有几块火星子,这般煨着上面的饭菜,不至于太冷,沁柔也松了一口气,内务府挺有心的,这样一来,也不必担心奴才从御膳房提膳到自己宫里,饭菜已经成冷菜的情况。 吃得差一些,她没意见,毕竟她位分在这里。但若是吃冷的,她怕是自己不能下口。 沁柔没意见,赶紧吃完,这个时候,就是和寒冷因子强时间,趁热乎的时候,赶紧吃。回头饭菜凉了,就更不想吃了。 小满将沁柔今日要搭配的大氅理了出来,“庶妃眷顾深厚,皇上心疼庶妃,前些日子里,这冬日里的保暖之物,便已经赐下来了。倒是不必担忧庶妃会冻着。” 用完早膳,沁柔并不急着走,她对出门去淋雪没什么兴趣,正好承乾宫也距离皇后的坤宁宫近,倒是不必太过着急,便是晚些时间也没什么。 小满便伺候着沁柔披上大氅。 皇帝果然能处,沁柔不过提一提,光是大氅,皇帝都赏了三四件下来。更别提别的。世间那么多男人,又能有几个男人,能做到这样。 自己的事自己清楚,皇帝待她绝不会是最好,但也绝不差。 这真是要拿命去报答。 要不怎么说,各家各院里,争宠之事层出不穷,争的是地位、争的是体面,争的是过好日子的权利及过好日子的机会。 说句实话,但凡能纳妾的,亦或是搭奸,都是有些家底的。不可能真正家贫如洗! 他们手中的些许东西,足够让很多人过得好。 世间苦,苦的都是流民百姓,但贵族阶层,手里握着的是无数的财富,而他们手里掌握的各种物资,只会多,不会少。 小满替沁柔系着带子,小满也不是只缩在贞顺斋里,各宫各殿里的消息,有福顺和苍子在,她不可能做个瞎子、聋子。 如他们庶妃,一进宫就得宠爱的,所剩无几。也都是因为有宠爱,庶妃的日子才这么好过。 别的寑殿里的庶妃,难过的,日子还比不得他们这些在得宠的庶妃身边伺候的奴才来得好。 小满就猜测到,福顺和苍子,或许会担心她被富贵迷了眼,妄想爬上龙床,所以便给她敲敲边鼓,以免她犯出错事来。 虽说对庶妃、对贞顺斋可能影响不大,但一定有影响。 “皇上有心。”沁柔微微笑了笑。 皇帝这回倒是搞了一个大批发,除了沁柔、以及李庶妃外,有孕在身的马佳庶妃、纳喇庶妃,也都一道有赏赐,也都是些保暖之物。 但也就她们几人,还有完颜庶妃,她虽然还没侍寝,皇帝也是赏赐了的,别的人都没有这个荣幸。 皇后、钮祜禄妃也没有。当然,她们也不缺这点东西。 至于二人是什么想法,沁柔不知。 在不在意什么的,沁柔也无从得知。不过她也不在意,未曾发生的事,不要太去在意,不要就免不了整日惶惶不可终日。 而国人有个词很好形容,叫杞人忧天,自己是能吓死自己的。 还有汤婆子和伞,都是必备之物,不能少的,不然出门,挨冻。 第102章 皇后批发太医 “明德堂和明辉室里,博和里庶妃和乌苏里庶妃,都已经先去了。”小满回禀道。他们也时刻注意着西配殿和后殿的动静。 承乾宫现在真的是各自为王了,从前只沁柔独自走,博和里庶妃和乌苏里庶妃还能和睦,内里如何先不提,但晨昏定省,大多数的时候都是同进同出。 偶有几次例外而已! 但博和里庶妃被罚后,乌苏里庶妃便远了博和里庶妃,她即便不敢再到沁柔跟前来,与沁柔一道前往坤宁宫晨昏定省,但也是不敢再与博和里庶妃一道了。 如今两个人,是你不识我、我不识你,若非有宫规压着,博和里庶妃,与乌苏里庶妃,怕是连面子情都维持不住。 “嗯。”沁柔低声应了一声,就算博和里庶妃和乌苏里庶妃,都已经先去了,沁柔也没有即刻赶上去的意思。 她们原就没什么干系。那两人乐意去挨冻,可与她没什么关系。淋的不是她的伞,冻的也不是她的身体,她不关心。 又过了一会儿,沁柔才决定出发,由小满扶着往坤宁宫请安去。 有权利不用,过期作废。 坤宁宫正殿的大门已开,沁柔与李庶妃等几人落到了最后。 钮祜禄妃也依旧姗姗来迟。钮祜禄妃的姗姗来迟,从来都是比对着庶妃而言,而在钮祜禄妃落座不久,坤宁宫伺候的宫女奉上茶水、奉上点心,皇后也就到了。 “皇后娘娘万福金安。”嫔妃们一道行礼道。 “都起来吧!”皇后落坐到凤座上,看了众人道:“昨儿夜里忽然下了雪,天气变化大,气候变化之际,就容易生病不适。你们都要注意着保暖,别生病了,请太医与吃药倒是小事,自己身子不舒服,就是大事了。” 皇后说话时条理清晰,也字字句句皆入肺腑,关心之意不言而喻,别的暂且不提,听的人听了,心里总会温暖舒服许多。 “谢皇后娘娘关怀。”众人皆微垂首回道。 “幸好前几日里,就叫内务府把冬装发下去了,”皇后环视了一圈,打量了在坐的庶妃们,而后才又开口寻问道。“可有谁感到不适?” 坤宁宫正殿里有暖热之气,比起外面来,倒是要暖和得多。外面才是真的冷了,还要冒着大风雪,雪落到身上,一化,多来几次,指不定人都能湿透。 “回皇后娘娘,奴才怕是不太好,奴才觉着,有些头晕,头也有些烫,怕是受了寒,有些起烧了。”费莫庶妃站了出来,回禀道。 秋冬转换之际,最是容易生病,费莫庶妃早上起来,就察觉不对了。皇后娘娘问起,她也回禀上去,最起码,叫太医来瞧瞧,吃几副药,退下烧去。病来了,是要死人的。 费莫庶妃也忍不得了。平常再是小透明,这时候也生出了勇气,何况她也不算是。 往年宫中,也不是没有得病死的庶妃。费莫庶妃是真的怕了,她也怕自己稍稍隐瞒一两句,落得香消玉殒的下场。 在死神的面前,没有人可以优容不惧。 “回皇后娘娘话,奴才怕是也不太好,”云庶妃也站出来道,她也是小透明一枚,汉军旗的庶妃,更不受重视,因而即便带了几分苦涩,也是出来道:“这大雪来得急切,天气转换也太快了些,奴才不甚,似乎是着凉了。” 她感觉眼睛疼,头也重,倘若靠自身撑过去,或许一旬时间,能撑得过去;但也可能撑到最后,药石无医。 就这么陪上一条命,即便旁人以为是烂命,云庶妃亦是不甘的。 倘若平时,她或许愿意撑一撑,但今日,有费莫庶妃在前,也叫她生出了勇气来。也能壮起胆子求一求太医、求几副药。 云庶妃胆小,但因为有人在前,她也愿意胆大一回。 果然二人说完,皇后就蹙了蹙眉头,“这可真是……”光是站出来的就有两位庶妃,谁知底下众人里还有没有生着病的,皇后果真贤惠,随即便吩咐了圜燕,道:“到太医署里去,宣太医过来,叫他……” 皇后瞧了瞧底下的庶妃,而后转了话语,正好顺着话说出自己的目的,吩咐奴才道:“多宣几位,各宫嫔妃都在这里,回头有需要的,也叫他们给请上一个平安脉。身子不适的正好治病;身子好的,也可以请太医顺便瞧瞧,需不需要预防预防。” 一则,都已经请了太医了,瞧一两个人,还不如瞧瞧所有人;瞧一两个人,皇后得贤名;瞧大部分人乃至所有人,皇后得更大的贤名。 二则,也是皇后的目的,她也是觉着,这宫里的嫔妃,也该请一下平安脉了。 “是。”圜燕当即就应道。对于皇后的吩咐,她素来就责无旁贷。做事向来干净利索。 “臣妾\/奴才谢皇后娘娘。”众人也没想到会有这个大转折,钮祜禄妃面色未有多大变化。 她心里明白,皇后,也该想叫太医瞧一瞧庶妃们的身体了,不过,借此机会提出,钮祜禄妃意外,也不意外。 所以面色上,很难有什么变化。 最了解你的人,莫过于你的敌人。除你的敌人外,即便是你的朋友,也不会潜心将你这个人研究透了,所有的弱点、软肋一见分明、一目了然。 皇后笑了笑,“本宫想着,左右也要宣了太医来给费莫庶妃与云庶妃请脉,正好冬日里疾病多发,顺便瞧一瞧,也没什么。”皇后道:“你们都起来吧!” “是,”众人应声道。庶妃们生病,也不是偶然的事,她们中不得宠爱的人,每年里就那么几斤棉花,晚间盖的、身上穿的,还有煤炭也是不够用的,吃的是冷的,盖的是薄的,会生病,也就不足为奇了。 只能说是,或许冻不死人,但冻生病,却不是不可能,在早期时候,庶妃们还要做活,有时候伺候得不好,叫大妃赏几鞭子,无药无医,就这么去了的,也都不知凡几。 就是往年里,在冬季里因病病死的庶妃,也不是没有,有不得宠的,更有得宠的呢? 偶尔有了,皇后、皇上不也没说什么? 要不怎么说,宫里的庶妃,日子过得艰难呢? 第103章 皇后目的 “皇后娘娘素来心慈,是臣妾等人的福气。”钮祜禄妃也是含着笑道。字里行间,神情仪态,无一不侧应了她说话的真心诚意。 钮祜禄妃明悟,皇后如此行事,无非是要贤名,至于隐藏于其中的其它目的,那就看谁能看得清楚了。 看得清楚的,才能有所明悟。 皇后闻言笑了一下,道:“本宫是皇后,既是国母,也是你们的主母,你们都是历经选秀层层选上来的妃嫔,为本宫分忧,为皇上开枝散叶。本宫作为皇后、作为主母,本宫自当慈心照料你们。” 皇后温言细语,软刀子悄悄隐藏。 国母和主母,双重尊位。后宫无论是庶妃、还是妃位,她都是独一无二、无可取代的皇后。于她而言,与她相较,也不过都是一般的妾室。 就像这些事,她做来是顺应名分,是皇后正统所为,旁人为之,名不正而言不顺。 她的正统,比所有人都要独一无二;天下间,唯有她的尊位,独一无二。 钮祜禄妃也不在意皇后是否有意无心,有意也好,无心也罢,皇后所言,皆是事实。皇后是要敲山震虎,亦或是含沙射影,她都收到了。 钮祜禄妃与皇后之间的关系,如表现出来的和睦也好,亦或是暗地里的刀光剑影也罢,她们之间的关系,老早以前就已经定下了,如今再多的言语、或是手段,都改变不了最中的本质。 想明白了这点,钮祜禄妃也没什么好生气的。不能上位的,只能忍。钮祜禄妃这些年,深谙这一个字。 钮祜禄妃不反驳,亦是恭恭敬敬顺着话道:“是臣妾等人命好,遇到皇后这般心慈的皇后做主母。” 钮祜禄妃素来是不反驳皇后的,皇后是皇后,她是嫔妃;皇后是主母,她是妾室。皇后又‘做’得好,钮祜禄妃并不急于争这一时长短。 “本宫与你一道进宫,最是明白你的,钮祜禄妃你啊!最是嘴甜。你说话,最是动听不过。”皇后笑着道。 皇后说话,好似她与钮祜禄妃之间,如同最是和睦的主母和妾室。 庶妃们都默自听着,待皇后与钮祜禄妃寒暄完毕,有无脸色的,都不会轻易开口。 “今日里大雪,太医们怕是要来得晚一些,圜燕,叫奴才们多添些火,再叫奴才们奉上热茶来,叫嫔妃们喝一杯热茶,暖一暖身子。”皇后瞧了一眼下方立着的嫔妃们,就吩咐了一旁伺候的圜燕道。 丁汝中代替了圜燕,去太医署里请了太医。所以圜燕还在殿里伺候。 “是。”圜燕行事处处规矩,是皇后的左膀右臂,而皇后的吩咐,圜燕也素来规矩完成。应声道。 皇后又转过头来,与众嫔妃道:“今日里雪大,太医在路上耽搁的时间怕是要更长一些,咱们呢?慢慢等着,也不必都沉默着,随意聊一聊,也打发一下时间。” “完颜庶妃,你头上的簪子瞧着十分好看,本宫瞧着,倒是点睛之笔,你今日,衬得也十分娇艳。”皇后眼尖,也因为完颜庶妃的身份,即便完颜庶妃未曾承宠,也是不容任何人轻视地。 皇后要护着她,也是给太皇太后、皇太后颜面,要顾及蒙古的颜面。 “回皇后娘娘,这簪子是前些日子内务府呈给奴才的。”完颜庶妃抬手摸了摸头上的发簪,嘴角不自觉,而后微微弯起,眼睛中也盈起了笑意,便跟着回话道: “奴才瞧着喜欢,便戴上了。”完颜庶妃也是个耐性好的人,即便至今未曾承宠,依旧不慌不忙。若是敏感些的,或许能看出来或是隐约感知到,这个人,身上带有钮祜禄妃的影子。 “回皇后娘娘,内务府里才承上来的时候,才不是这个样子。”小李庶妃看了全程,瞧了瞧皇后娘娘,又瞧了瞧完颜庶妃,大着胆子就道:“奴才可清楚了,是完颜庶妃自己手巧,捡了珠子来自己串起来的。” 一开始说出了口,后来倒也没那么大困难,小李庶妃越说越顺畅,谈笑大胆,“完颜庶妃心思巧,手也巧,串了一串珠子上去,瞬间簪子就焕然一新,瞧着那簪子,瞬间尽不似旧物了。” “哦!”皇后也惊奇道,目光惊奇地看向了完颜庶妃,“完颜庶妃竟这般手巧,本宫今日才总算知道了,原来这宫中,还有这般心灵手巧的人。” 皇后大肆夸赞。 完颜庶妃略有羞涩,却依旧还是笑得漂亮,温婉大方地承认,“奴才在寝宫里闲着无事,便拿簪子串一串,簪子这般漂亮,奴才也确实没有想到。” “你确实手巧!”钮祜禄妃也夸赞道:“一点灵光即成宝。本宫也瞧着,完颜庶妃这簪子,确实改得极为漂亮。内务府呈上来的,虽然也美,但终究还是缺了些什么,平时不觉着,但前后一对比起来,这簪子着实寻常了些,也挡不住完颜庶妃的巧手。如今瞧着,哪里都漂亮。” 皇后道:“内务府以稳重为主,哪里会想要变通那些花样子,他们做出来的衣裳首饰,漂亮是漂亮,就是没有多少新意。还是要手巧,自己改一改才成。” “皇后娘娘说得在理。”钮祜禄妃也赞赏道。“瞧完颜庶妃的成果就知道了。”皇后娘娘要抬着完颜庶妃,钮祜禄妃也不例外。 给完颜庶妃的颜面,不仅仅是给完颜庶妃的;也是给太皇太后、皇太后颜面,更是给蒙古颜面。 坤宁宫正殿里一片热闹。皇后起了头,钮祜禄妃也抬着,再有庶妃们也兴致勃勃地参与其中,顿时就逐渐热闹了起来。 大家都聊着首饰的料子,聊着衣裳的材料;什么样子漂亮,什么样子有新意。又是要什么首饰好,什么衣裳料子好,什么样的花甸好看! 打发着时间,也等待着太医院的到来。 沁柔于一片热闹之中,只沉默着,她原就不爱热闹,更不愿显眼,其余人不与她言语,她便也默默地隐藏在热闹之中。 人与人之间的真情假意,总是要叫人暗自神伤。 所以沁柔从来选择少言少语,少犯错事。避免祸从口出。 第104章 皇后恩典 太医们来得再晚,也总有到来的时候,丁汝中统共带了两名太医来。 皇后懿旨,丁汝中亲自去请,来的两名太医,大约都是三十多岁、四时来岁的年纪。 “奴才\/微臣请皇后娘娘安,请钮祜禄妃娘娘安,请诸位庶妃安。”两名太医由丁汝中带着进了门,当即就请了安道。 皇后娘娘懿旨,宣他们二人前来,所谓何事,二人从一开始就清楚了。天气乍然寒冷,后宫有二位庶妃因此感到不适,皇后娘娘特地宣太医去瞧瞧。 既然太医都到了,皇后娘娘也想要命他们给后宫庶妃们请一请平安脉。他们只管照做就是了。 “二位请起。”皇后坐在凤座上,而后笑着道。 皇后知道,来的两位太医,一满臣、一汉臣。满臣自称奴才,汉臣与皇家不如满臣与皇家要亲密,更得信重,所以自称为臣。 “谢皇后娘娘。”两位太医恭恭敬敬地向皇后道了谢,而后才站起了身来。 皇后也是不拖沓,直接进入了正题,吩咐了两位太医道:“昨夜里天气骤然大寒,费莫庶妃、云庶妃不妨引发了不适,你们二位太医替她们好好儿瞧瞧,该用药用药,叫她们健康些。” 皇后对太医,会维持了一点体面,但同时,她又是皇后,太医署本就为皇家服务,皇后倒也不用处处留意。有什么吩咐,直言就是了。 “是,奴才\/微臣遵旨。”两位太医对皇后的安排都没有意见,就算是有意见,他们也不敢提啊!皇后亲自吩咐,自然是遵皇后懿旨行事。 不过去给庶妃们诊脉,本也在他们太医署的职责范围。 坤宁宫的奴才都极有眼色,已经搬了小秀凳来,费莫庶妃与云庶妃皆由奴才伺候着上了前坐着。 如今太医来了,她们二人都松了一口气,没有人不想活着,明知病痛会死人,她们敢强撑着,也不过是不得已。 能够看病吃药,谁不选择看病吃药。 二人伸出来手,贴身伺候的奴才也将绣帕搭在了二人的手上,而后太医才开始诊脉。两位太医一丝不苟,即便可能只是小病,然而万千病症,诱因有所不同,症状便有所更改,方子也会有所变化。 后宫里的庶妃们,虽然地位不高,但皇上或是后宫娘娘们追究起来,也足够要了他们的脑袋。因而如无上位者的意思,他们每个人验脉开方,皆是慎之又慎。 “回皇后娘娘。”满族太医乃是满族小姓祈隹氏,名义韬。合称祈隹.义韬。 他原是要科举入仕,然而本人在科举上着实没什么天赋,反而在医学上天赋更要偏袒一些。 没办法,读不进四书五经,看得了医书。又费心拜了个师傅教导,不说别的,不能科举入仕,总要挣些银两养家糊口吧。于是在医学上下了大功夫。 没想到,天赋好,纵然不能科举入仕,但也凭借着一身医术靠近了太医署里。另一种方式为皇家服务,也是大出息。总算不辜负了自己。 义韬仔细地探了脉,而后回禀道:“庶妃是寒气肺腑,引发的高热,奴才给庶妃开上几剂药,叫奴才们煎出来,庶妃喝了药后,只要能退下高热,便是无妨了。” 皇后闻言,便颔首道:“那就开方子吧!”叫太医来瞧了,总不能不叫开方子吧。 “是,”义韬遵旨道。坤宁宫的奴才又备上了笔墨,祈隹.义韬便开始下笔开方。 费莫庶妃的病症比较简单,倒是不费什么功夫,不过用药用量上,义韬有所思考,再三思索,便开出了方子来。 “劳姑娘呈上,这是奴才开出来的方子,还请皇后娘娘过目。”义韬客气地与一旁伺候的宫女道。 皇后能不能看懂是另一回事,但方子,却是要呈给皇后娘娘瞧一瞧的。一旁的宫女恭敬地接过方子来,而后恭敬地呈到皇后跟前。 皇后随意瞧了瞧,边说着话,边将方子递了回去,“本宫相信你的医术,去抓药吧。” 太医们也不敢糊弄,主要也是皇后对庶妃不甚上心,左右有了问题,她处置太医就是了。 “是。”义韬恭敬道。 而另一旁,仲声也请好了脉,而后也开好了方子,与皇后请示道:“回皇后娘娘,庶妃是因寒气入体引起的风寒,微臣依着庶妃的脉象与症状,开出了方子,请皇后娘娘过目。” 仲声原本就姓仲,名声。他这个仲姓,不知为什么,听到这个姓氏,再看到他这个人,以及他整个人的名字,就觉着,这定然是个学医的料子。 这就是所谓的名字决定前景?沁柔有些不确定地胡乱思索。 皇后一个眼神,一旁伺候的宫女便将方子呈上去。 不得不言,无论是费莫庶妃也好,云庶妃也好,瞅见了两位太医的态度,确实要放心许多。 至少她们心中没那么担忧了。 回头把药煎喝了,就可以没事了。 皇后也一视同仁,瞅了瞅仲声开的方子,也是道:“本宫也瞧过了,你的医术,本宫也是相信的,去抓药吧。” “是,微臣遵旨。”仲声恭恭敬敬地道。 两位太医都随身带了药箱,一些常用药,都有准备,费莫庶妃、云庶妃得的也都是常见的病症,用上的,不过都是些常用的药材。义韬与仲声都有随身携带。 二位太医各自抓了药,又递给了费莫庶妃、云庶妃的贴身奴才手中,二人的贴身奴才,也都恭敬地接了过来。 皇后又仔细与费莫庶妃、云庶妃吩咐叮嘱道:“费莫庶妃、云庶妃,叫你们二人身边的奴才伺候着,你们先回去吧!早些煎了药喝,不必再继续在这里等着。” “是,奴才谢皇后娘娘恩典。”费莫庶妃与云庶妃皆感激地道。药拿到了手里,她们也想早些回去煎了药喝,身体早一日好,她们也能早一日放心。 皇后又与圜燕吩咐道:“去寻两个奴才,将费莫庶妃、与云庶妃,送到她们各自寑殿里。” 既然已经做了,皇后就不会白费功夫。 果然,闻言,费莫庶妃、云庶妃更感激了,二人由贴身宫女扶着,既是谢恩也行礼告退,“谢皇后娘娘恩典,奴才告退。” 皇后颔首,叮嘱:“你二人路上小心。” 第105章 没有好消息啊! 事情交个圜燕,皇后素来是放心的。费莫庶妃与云庶妃闻言,二人亦是起身,随圜燕出了殿去。 人或有高低贵贱之分,但在生命面前、在疾病面前,都是一般脆弱、无力。满汉之别在这里,显得那么不重要。满军旗的嫔妃以为汉军旗的庶妃不如她们高贵,然而疾病到来,人人都一个样,惶恐不安! 众人余光瞧着费莫庶妃与云庶妃由贴身奴才扶着,随圜燕往外去。 皇后转了头,与殿内的祈隹太医、仲声两位太医温言吩咐道。“还要你们两位太医再与殿内的庶妃们把把脉,仔细地给她们也瞧一瞧。” 两位太医在来之前便已经从丁汝中口中旁敲侧击得知;即便他们二人未曾得知,皇后吩咐,他们也是要遵皇后的懿旨的。 皇权之下,哪有他们说不的权利。 两位太医俱有了心理准备,因而皆恭敬道:“微臣\/奴才领旨。” 庶妃们瞧着,果然地位就是荣宠,她们岂敢对着太医们呼来喝去,而太医们还不敢言。唯有战战兢兢遵旨的份儿。 平时太医署里的一个小太医,是她们求也求不来的。更别提叫他们恭敬领旨。 众人心中再多思索,心理多番滋味,也敌不过现实一直往前走,皇后温言,又再度温良地笑言道:“就从贞顺斋纳喇庶妃、启祥宫李庶妃开始,自来她们二人眷顾颇深,皇上怜惜颇多,你们仔细为她们瞧瞧,宫中许久未有好消息了,本宫盼着她们能给本宫和皇上一个好消息。” 皇后如同一个贤妻,关心着皇上的子嗣。与此同时,祈隹、仲声两位太医也能隐晦得到消息,宫中的众多庶妃里,纳喇庶妃、李庶妃当属魁首。 不然皇后也不会特地点出了她们来。既然如此,他们就要小心伺候了。毕竟她们或许没有什么权利,但她们得宠啊!在皇上耳边不经意提一两句,指不定他们的世界末日就到来了。 祈隹、仲声两位太医更加小心仔细了。事关命脉,事关前途,由不得二人不小心。祁隹、仲声两位太医道:“请二位庶妃上座。” 李庶妃与沁柔都没什么想法,两人此时的思想高度一致,皇后特意点出了她们来,从某一方面来说,或许有拉仇恨的嫌疑;但于她们而言,得宠,本身就是她们在深宫立足的资本。 与此相较,前一方面于她们而言,就显得微不足道了。在宫里,最怕的是,只能默默无闻——这意味着,人人可欺。 李庶妃与沁柔,皆由各自的贴身宫女伺候着坐在秀凳上,伸出了手,知春、小满便已然替自家庶妃将袖子微微上撩,并将丝帕盖上。而后便各自低眉顺眼地退开,给祁隹、仲声两位太医让开了位置。 满殿嫔妃的目光都集中在了李庶妃与沁柔身上。 更准确地说,是集中在了沁柔身上。皇后所言,着实拨动了众庶妃们的心弦,她们皆入宫多年、或有才入宫,然无一例外,宫中哪一位庶妃,皆苦求子嗣而不得。 旁人要轻轻松松就得到了她们祈求的,她们怎么过得来。 李庶妃承宠多年,不是一日两日,也不是一年两年,而是整整六年,这么多年都没消息,众人已经觉着她没孕育子嗣的希望了。 纵然承宠,也只是一个不下蛋的母鸡。众人没有太在意,他日色衰而爱迟,也是如她们一般的过活。 纳喇庶妃就不一样了,她才进宫,又一直盛宠,若是再有了子嗣,宫里她就什么都有了,众人岂能不心热、不眼馋、不嫉妒。 李庶妃脸一沉,她也能感受到众人的目光,这样的目光,曾经她也享用了无数回,然而时间缓缓流逝,她的肚子一直没有消息来。 宫里人都默认了她‘不能生’。她自己也是几乎认命了。之所以是几乎,是因着她还怀着微乎其微的希望。而也索性她得宠,皇上也不曾因这个远离了她。 她也没有叫人踩进泥里。 李庶妃倒也没有太放在心上。 沁柔就更坦然了,她知道其它嫔妃心里都想着什么,不过她不觉得自己会有了身孕,因而她没有太在意。要看,就看呗! 反正她也不在意,看了,又不会少几块肉。 两人异途同归。一副坦然之像,倒是其它的庶妃们皆心惊胆颤。就怕听到了所有人都不想听到的消息。 祁隹、仲声两位太医就好似看不见众庶妃们焦急,他们依然规行矩步来。祁隹太医、仲声太医把脉的时候,庶妃们都心不在焉,焦急地等待着最后的结果。 直至两位太医细心为沁柔与李庶妃把完脉,而后站起身,二人面色皆还稳当,众人的目光直直地盯在两位太医的脸上,恨不能透过皮,看透两位太医隐藏的想法。 “回皇后娘娘,”祁隹太医替李庶妃把脉,回禀道:“庶妃脉象平稳,并无异处。” 祁隹太医还能稳得住,这个结果,早已在他的意料之中,因而并无惊异。所以他还能沉稳。 显然,众人的期望,也不会放在了他这里。或者说,不会放在了李庶妃这里,这个结果才不觉得奇怪! 李庶妃受宠多年,即便他不太清楚后宫受宠的妃嫔,然而李庶妃,却是有耳闻的。 因为她圣宠在身多年。更因为她圣宠在身多年,未曾有有孕之喜。 沁柔收起了手腕,祁隹太医回禀之时,将庶妃们的目光吸引了过去,待仲太医回禀之时,更是牢牢抓住了后宫所有嫔妃的目光。 仲太医也沉稳回道:“回皇后娘娘,庶妃脉象平稳,唯有异像。”也即没有有孕之像。 仲太医与祁隹太医都明白,皇后口中的‘好消息’是什么,然而结果如此,他们二人亦是只有如实禀报。 哪怕仲太医清楚,他承担了更多的期待。因为纳喇庶妃承担了更多的期待。 话音刚落,众人面上表情无论如何,心底皆松了一口气,没有好消息啊! 众人的目光又落在沁柔身上,极为复杂,瞧着她即便听了祁隹太医的回禀,也依旧沉稳。 就更复杂了。 即便听到没有怀孕的消息,也依旧这般面无异色,是因为得宠吗?众人心里只滋味万千。 若是如李庶妃、钮祜禄妃一般,是不孕之人,就好了。 第106章 内里不知多欣喜 皇后闻言,她也不认为太医们会撒谎,有没有孕像,皇后都不会在意,没有孕像,也是在皇后意料之中。 她也不可能因为这去追责谁,因而只点点头,“两位太医继续为其它庶妃们瞧瞧。” 既然要施恩,就要施得彻底。皇后也不会中途叫止。 两位太医一一为剩下的庶妃诊脉,意料之中的,没有诊断出喜脉来。皇上还宠幸的、曾肚子金贵过的文庶妃没有,其它庶妃也没有。 倒是两位太医诊出来,有好些庶妃们营养不良,身子自然比较虚弱,不那么强壮。比起其余的庶妃来。 但祁隹、仲声两位太医都知道什么该说,什么不该说,庶妃们月例在哪儿,营养不良的,或许各有各的难处,但都有相同的原因,——只靠着月例过活。 还有身子有些生病迹象的,祁隹、仲声两位太医也开出了方子,叫她们吩咐奴才去拿药。 皇后既然令他们二人给庶妃们请平安脉,近几日里,若是有庶妃抱病在身,若是探出时间在这一两日,便是他们失职。这事关二人的前程,两人皆不敢掉以轻心。 待两位太医给后宫所有庶妃把完脉,开出方子,他们就清楚,他们今日的任务就完成了。 “本宫知道钮祜禄妃你素来有太医去请平安脉,如今两位太医在这里,你要不要也顺便叫她们给你也请一下平安脉。”皇后将目光投向了钮祜禄妃,而后便笑着询问道。 非是吩咐,也非是提醒。而是顺口也问一句。 必竟殿里这么多庶妃都请了平安脉,单独落下了钮祜禄妃,传出去一言半语的,总不好听。 皇后明白这个道理。 她询问了,请还是不请,就是钮祜禄妃自个儿的错了。便是有错,也甩不到她这个皇后身上来。 如偏心、或是不待见之言,众人自然无从言起。亦无话可说! 钮祜禄妃也明白,她只回道:“臣妾日前才请了平安脉,这时候请不请也没什么,但臣妾也深知,皇后娘娘善心赐恩于臣妾,臣妾不敢辜负,还劳两位太医,替本宫也请一请这平安脉。” 皇后防备着众人闲话,钮祜禄妃也防备着众人闲话。因而二人此乎彼应,端的是妻妾和睦。 “那便叫太医们也为你请一请脉。”皇后脸上的笑容不变,依旧含着笑沉稳地道。钮祜禄妃是大族、贵族出身,教养与聪慧无可挑剔,若是轻易叫她落入了陷阱里,皇后反而要疑心了。 “是。”钮祜禄妃伸出了手,南雁随即躬身伺候着,虽一语未言,然而仆人随主,但从其言行举止间,也能映射出钮祜禄妃的规矩教养有多好。 无论是祁隹.义韬,还是仲声,皆是明白,今日为钮祜禄妃把一把脉,在所难免。钮祜禄妃在宫中承宠多年,未曾有喜,他们二人亦是清楚的。 两人先后替钮祜禄妃皆诊了脉,皇后询问道:“如何!” 南雁伺候着替钮祜禄放下袖子,又将丝帕取了起来。仿佛殿中之言之事,都不能引动她一丝一毫心绪。 二人皆有迟疑,但总要回禀,祁隹.义韬道:“回皇后娘娘,许是奴才二人学艺不精,奴才二人,皆未曾看出妃娘娘的脉象,有何不对。” 这就奇怪了!钮祜禄妃多年未孕,他们还以为会有宫廷秘事在其中,然而两人却又未把出迹象来。好似钮祜禄妃身子也没什么异处,但就是没有好消息! 只能如实回禀。 这样也好,若真把出了什么宫廷密事来,他们二人更胆颤心惊。 皇后略一沉吟,“本宫知道了,你们二人先退下罢!” “是。”二人请完了脉,巴不得赶紧退下,根本不敢去瞧钮祜禄妃娘娘的脸色。这宫里不能孕喜的嫔妃们多了去了,但她们都不是钮祜禄妃啊。 钮祜禄氏族嫡系的钮祜禄妃;出身大族、古老贵族的钮祜禄妃;出身屹立不倒的钮祜禄氏族的钮祜禄妃。 钮祜禄妃哪怕仅仅一个眼神,他们就更畏惧了。 “太医们说,你身子康健,这是好事呢?人啊!最怕疾病了。”皇后笑着与钮祜禄妃道。 身子康健了,旁的也就不怕了。也即皇后的宽慰之意。 “是,太医们尽心照料,奴才们也尽心伺候,臣妾身子康健,没什么好求的。”钮祜禄妃也是道。 她深知自己不能孕喜,也深知是谁狠心下的手,所以自然不会对结果有诧异,反而还能与皇后谈笑风生起来。 “你最是明白人。”皇后笑了一下,看了一旁的钟喽,叹道:“今日时辰也不早了,比往些时候还要晚上许多,你们便也回去吧!需要抓药的,也叫奴才们赶紧去。身子最是拖不得。” “是,奴才谢皇后娘娘恩典。”刘庶妃道,她诊出了风寒,迹象不明显,太医诊出来了,“奴才实在愚笨,连自个儿身子不舒坦,都没反应过来。若非皇后娘娘特意吩咐太医们给奴才等请平安脉,太医才能提醒,奴才怕是要等病得严重了,才想起要来向皇后娘娘求太医诊脉。” “都是小事。”皇后道:“你日后要当心些。身子是你自个儿的,拖坏了身子,你还要受罪。” “是。”刘庶妃愧疚应道。“谢皇后娘娘关怀。” “你们都退下吧!”皇后道。她也疲累了。这满殿里的嫔妃,也没必要再留着。 “臣妾\/奴才告退。”众人皆行礼道。 皇后华贵的身影消失在视线中,嫔妃们也由奴才扶着,慢慢地出了门。钮祜禄妃的轿撵,也消失在了视野里。 “皇后娘娘仁心,就如九天上的菩萨,可惜咱们实在无福,不能报答一二。”刘庶妃得了好,就道。 她说皇后的好,自然没人敢反驳。 众人皆笑着,就有人接过了话道:“就是可惜,皇后娘娘盼着的喜信,没有诊出来。” 宫里得宠的嫔妃,就那么几位。皇后娘娘不提,她是皇后、是国母、是正室主母之身,皇上与皇后素来琴瑟和鸣、伉俪情深,恩宠眷顾自然也不会少。 钮祜禄妃、李庶妃承宠多年,都未有个喜信,庶妃们都揣测了,李庶妃与钮祜禄妃,此生估计是与孕喜无缘了。 眷顾最深的纳喇庶妃、还有也承了雨露的文庶妃、以及别的庶妃,也没有诊出孕信来。 不得不说,确实叫众庶妃松了口气。面上说着可惜,内里不知多欣喜。 第107章 欺人善、怕人恶 说话也就说些酸言酸语,李庶妃寻常是不与庶妃们计较的,但今日她心情着实不算好,就那么待着,看她们说到什么时候去! 哪怕天空里还飘着鹅毛大雪。 她今日不急着走。知春大了伞站在一旁伺候着,并替李庶妃遮纷纷扬扬落下来的雪。 李庶妃就由知春打着伞,伺候着站在那儿。 这宫里,都是当面笑,背后嘲。捧高踩低的,若是一开始没有叫她们没脸,她们就能得寸进尺,行事无度。 昔年汉武帝皇后陈阿娇因久久未能成孕,不惜下令召天下群医入宫诊治。直至自己亲身经历了,才能明白陈皇后虽居后位然而无嗣的苦楚。 李庶妃自然自己已经想得开,但倘若别人要在这痛处上撒下堆积如山的盐,哼!那就别怪她心狠无情。 宫里永远不缺有眼色的人,李庶妃能得宠这么多年,也不是一味软弱,也是有铁血手段在的。 有人瞧着李庶妃今日这般还没走,就心知是在等着哪个没眼色的玩意儿撞上去了。 远离是非之地,不做是非之人,宫里人都有这个觉悟。当即就有庶妃温声细语,“我先回了。” 不是一人两人,便是再蠢,也能看出什么不对了,说话的都闭紧了嘴巴,带着几分小心翼翼。 人散得也快,没一会儿,就已经不见几个人。 “庶妃,”知春作为奴才,能察觉到庶妃此时的心情不是很好。知春也明白,庶妃伺候皇上,六年了,整整六年。 与庶妃一道伺候皇上的马佳庶妃都怀着第二个龙胎了;还有张庶妃,女子无才便是德,她是真的无才,连一个大字也不识,也都诞下了大格格。 这般的蠢物,如今都还在禁足中。哪怕她的大格格刚幼殇呢?也没能避免。她都能生了啊! 还有后来者居上的延禧宫纳喇庶妃和董庶妃,叶赫庶妃才进宫多少年,三年!也是揣着第二个龙胎了。 庶妃就从来没有消息过。 李庶妃尽管尽量让自己不在意,但怎么能完全做到不介意。 “我明白。”李庶妃道。宫里的庶妃,背后怎么闲言她与钮祜禄妃娘娘的,她都懂。旁人背地里都说,她和钮祜禄妃,不能生。 更甚者,还有说得更难听的,说是白白费了皇帝的雨露。 但那又如何!她们有宠啊!别人或许是能生,但皇帝就是不喜她们伺候,还比不得她和钮祜禄妃。 李庶妃想得开,但她也不是聋子、哑巴,没长眼睛,人人都欺负到头上来了,还不说话!“只是这宫中,常有大胆狂悖之徒,说些吃不到葡萄就觉着葡萄酸的酸言酸语,我总好好好儿地听一听,免得她们来日记不得了,姐妹情深,我替她们记一记。” 所有人都能听出来,李庶妃是在警告她们。而李庶妃的警告,不得不说,也是很有效。 她们都不蠢,皇后之下、唯独尊贵的妃位的钮祜禄妃娘娘,长年得宠的李庶妃、皇上的新宠纳喇庶妃。她们的闲言碎语,算是把所有人都得罪了。 难保一条心,到时候自有她们的不自在。 所有人都闭了嘴巴,董庶妃亦是笑了笑,“当谁都是没脾气的呢?”欺人善、怕人恶。 董庶妃禁足十日,已经禁足完,出来了。也唯有她,还能气定神闲地调笑众人了。 无庶妃有孕在身,董庶妃自然是开心的,宫中如今唯有一个嫡阿哥和一个二格格,二格格都要尊贵了许多。作为母亲,董庶妃甚至希望宫中永远保持这样的格局。 但她明白,宫中的事,素来由不得她做主。她也不敢伸手,不然她的下场预订,二格格的下场也预定。 有人不服,憋着。这宫中,不是谁都能给董庶妃不留颜面的。 她话里是什么意思,只有听的人知道。 董庶妃由贴身宫女扶着,袅袅地轻步移离了坤宁门。 “哼!”李庶妃亦是一声冷哼,一群欺软怕硬的祸害,也扶着知春的手,而后昂了头,离开了坤宁门。 沁柔神色尚还和缓。会背后说人的,也不过是些酸言酸语的疯话。只要不当着她的面说,不传进她的耳里,她就可以忽视并不在意。 至于传到她的耳里了,再设法收拾了也不迟。 所以她走得还挺早,也就不知坤宁门跟前发生的那个小插曲。 乌苏里庶妃现在小心着,不敢与博和里庶妃走在一起,也是不敢靠近沁柔,她总是离得远远地。 博和里庶妃就更是张扬不起来,也更小心。皇帝撤了她的牌子,至今还没恢复,这一段日子着实难过。 宫里都是看人下菜碟的。 下雪天路难走,沁柔走起路来更小心,外面还时不时刮过一阵风,这就更寒冷了。沁柔没有顶着大风雪在外面与人谈话的趣号。 何况也不是多重要的人。 小满小心翼翼地替沁柔撑着伞,免得庶妃淋到了,做奴才的倒是没什么,庶妃若是淋病了,就是她的不是了。 一路小心翼翼,回了贞顺斋中,福顺与苍子赶紧忙起来,火是烧好了的,接过沁柔的大氅、汤婆子,再放去指定的位置。 沁柔别的不必太在意,就坐在了贵妃塌上,就坐在火炉跟前。 坤宁宫正殿宽阔,火炉虽然烧着,然而就在正中间,皇后跟前倒是有一个小火炉,别的庶妃或是嫔妃都没这个荣幸。 因而坤宁宫正殿里,有火气,但不多。坐这么久下来,也足够冷的了。 若不是生生挨着,挨下来。哪里能待这么久。 因而她还是觉得冷。 “奴才瞧着,庶妃身上的衣裳,好似落了雪,庶妃可要先去换一身。”福顺询问道。他眼尖,沁柔进来后,他打量了一圈,哪里好、哪里不好,他都记下来了。 机会总是留给有准备的人。无怪乎他总能伺候得好! 旁人没注意到的,他注意到了;旁人注意到的,他注意到了。这份细心、这份眼力见儿,旁人就要锻炼无数年。 “风雪大,不过落了几颗雪。”风吹得大,伞也不能完全遮住了雪花,总有飘到身上的时候,沁柔没有太在意。 况且也没有飘到里衣里面去。 第108章 许诺 “庶妃去请安,久去不回,后来听宫里的奴才言,皇后娘娘恩典,特地叫了太医来与嫔妃们请平安脉。听闻来的是祁隹太医和仲太医。”福顺回禀道。 “祁隹太医与仲太医都是宫里新进的太医,他们二人俱是在元年入的宫,说来在宫里也待了十来年了。”福顺笑着道。 他想要在庶妃跟前得力,自然就会上心。不然他凭什么脱颖而出,庶妃可不是个喜欢听好话的。 “十来年!”沁柔重复了一句,十来年还是新进的太医,那老资格的太医得年龄有多大,又得在太医署里待多少年。 福顺也听出了沁柔口中的惊异,回禀道:“回庶妃,祁隹太医与仲太医着实在宫里待了十来年了,”只是太医署里也不太平,明争暗斗也不少,也不是人人都是花架子,有那么多老资历、又医术佳的太医在前面,着实显不出他们来。 也没有他们出头的余地。 “不过说来也未曾听人言过祁隹太医、仲太医哪里不好。”言下之意,医术上没什么问题。 或是有问题,未曾对人言。 沁柔没答话,今日是丁汝中去宣的皇后娘娘懿旨,结果来的是这两个人,若是说过程一帆风顺,沁柔打死都不信。 不过沁柔也不在意。 太医于她而言,也可有可无,沁柔说白了,也没那么关心自己的身体。倘若关心的话,就蹭一蹭皇帝的御医好了。 所以她也没那么在意。 “昨夜里天气骤降,今日起来,病了好几个庶妃了。”沁柔道。宫里庶妃有三十多个人,病了那么几个庶妃,差不多是十分之一的比例了。 估计宫里病倒的奴才也不少。不过那不干她的事,那是皇后娘娘该考虑的事情,她想了、操心了、说了,那叫越俎代庖,是自己活腻歪了,自己往石头上撞。 生怕不能撞得粉身碎骨。 福顺顺着话回道:“每到换季时候,总是要容易生病一些,尤其是秋冬交换之际,天气若是大变,生病得更多。庶妃们这个时候,也就更容易生病些。” 沁柔点点头,身子不够健壮,病邪容易侵体。 “费莫庶妃、云庶妃、刘庶妃身子抱恙、抱病在身,想来内务府此刻已经将三位庶妃的牌子撤下来了。”苍子也跟着补充了一句。 他提醒后,沁柔瞬间想起来,宫里还有这么条规矩:宫妃抱恙在身,内务府就会把她的牌子撤下,直至病愈了,内务府才会挂上去。 不过‘生病’与‘病愈’,有些时候,哪里是由得自己的。或许牌子撤下来容易,但要再挂上去,就没那么简单了。 一两句话,可不好使。 而皇帝的龙体比什么都重要,要是带着病近身伺候皇帝,把皇帝给感染生病了,叫皇帝龙体有损。有一百个脑袋都不够砍。 沁柔不甚在意,福顺等人也没有问结果。太医们诊了脉,若是诊出了喜脉,这样的大喜事,只怕太医才诊出来,宫里就全知了。 而宫里这般安静,一点消息都没有,那必然就是后宫嫔妃们都没有消息。 沁柔抬头看了看窗外,鹅毛大雪依旧纷纷扬扬着,“也不知这大雪的范围多大。” 估计前朝有的忙了,天气变化不光钦天监盯着,皇帝也时时挂念,农民都是靠天吃饭,不担心天气怎么成。 而皇朝的税收基本都在农业上。农作物有损,国力必然有损,还要担心随之而来的流民、以及逼至极致的造反,流民的聚集一般又都伴随着传染病的肆虐。 天灾人祸,总归不好! 她或许无心无情,但总见不得老百姓的日子过得这么苦。 沁柔想得出神。 “未知呢?”这个答案,就是福顺、苍子、小满,亦是给不了沁柔明确的答案的。 前朝的大臣们,也要等着地方官员的折子,而后才能统计出来。 沁柔不再答话。 去找了一本书来,看书吧! 冬日里,也没什么好做的,她总要打发时间。这是从御书房里拿出来的,笔墨也备有。 她静心抄书。皇帝的书总要还回去的,她便自己抄上一本,可能时间会耗费得长些,不过她又不用做什么,时间长一些,也无妨。 正合她意! 福顺也在一旁伺候着磨墨。一笔一划、一字一句,沁柔写得极为认真。有时候可能抄错了,不要紧,她若是不想要,便重抄一遍,要是不想重抄,就将就着用。 左右也都只有她自个儿会去看。 沁柔沉浸其中,有事情做,时间会过得快很多,写字这个事情,本身就很容易忘却时间,也忘却环境。 时间缓缓流逝着,万物中好似唯有自己在,已经不知沧海桑田、日月变幻,沁柔只觉得累,她手指与手腕都有些疼了,把笔放到一旁,而后开始活动着手指…… 一只大掌伸了出来,握住了她泛疼的右手,沁柔一惊,抬起头来!竟是帝王。 吓一大跳,心跳都还在加快。是帝王,也好不到哪里去。沁柔起身行礼,康熙给她活动着纤长白玉般的纤指以及纤细手腕儿,不必抬头,就提醒道:“别动。” 沁柔抬头看了看四周,李德全、福顺、与小满在一旁伺候着,倒是没看见旁人。 “奴才入神了,没发现皇上到来。”沁柔道。着实也没想到皇帝今儿还能往贞顺斋来。 “瞧出来了。”康熙一边给她活动着手腕儿和指尖指头,一边回道。那是真的静,是可以忽略世间事物的静。 “回头朕带你去学习骑射吧!”康熙帝前言不搭后语,忽然开口道。后又询问,“会骑马吗?” 热闹些,动一动,身子也好。 “学过,没学会。”沁柔顿了一下,而后有些不避讳地回道。 她也曾想要学,后来因为种种原因,没学会。而后来,也不惦记了。 没什么好惦记的,好在意的。 “师傅教得不好,回头朕教你。”康熙笑着,承诺就许了出来。 没学会,那就是师傅交得不好了。 “奴才也觉得,可能是师傅教得不好,”沁柔也笑着,顺着康熙的话就抨击了师傅道。 骑马打猎啊!这样的盛事,她自然也是喜欢的。 喜静的人,同时也喜热闹。 第109章 风雪里走,很冷吧! 康熙帝更笑,忍俊不禁。“对,回头朕教你,朕自会走就在骑马了,可别堕了朕的威名。若是堕了……”康熙帝顿了顿,故意留足了悬念,沁柔等着他的下半句,皇帝道:“出去别跟别人说,是朕教的你,朕丢人。” 文成武功,样样俱全,不然康熙皇帝后来也不能教养出那么多厉害的皇阿哥,九子夺嫡也不会那么惨烈。 皆因为有一个过于优秀的父亲,又用要求自己的标准去要求儿子,于是无论是太子、还是皇阿哥,都教养得那么优秀。太子压制不住,皇阿哥们也自认优秀,个个都生了野心。于是乱斗与内斗就开始了。 在后世时,每逢看到清王朝的九子夺嫡,沁柔都会怀疑,是不是康熙帝王把清朝的每一任帝王都预先诞生了。 以至于后期的清朝日渐没落,而中华民族的百年屈辱,也由清王朝始。仅仅是站起来,就用了逆转历史的运气。 沁柔只当自己是陌路人。历史之所以沉重,原因在于非一人之力可更改。 皇帝宠爱她么?宫里庶妃、奴才都说是的;或许也是真有宠爱的,但这份宠爱深厚么?那一定是有太多的假话。 康熙首先是一个皇帝,还是因为先帝早逝、鳌拜弄权而被迫作了八年傀儡皇帝的皇帝,而后才是一个男人。 他对于权欲的控制心,超乎旁人的想象。说不得就是,谁触之谁死的逆鳞。 一个一触即爆的炸弹,她着实不敢也没有胆子去碰触。 大概到底是她胆小。 沁柔抿嘴笑,“嗯,那一定不说是皇上教的,就说是师傅教的。”皇上哪儿心力教她啊!肯定是奴才们不好,才叫她也学得不好。 康熙帝愣了一下,而后大笑起来,“那不是换汤不换药,朕教了你,宫里谁不知道是朕教的你,说是师傅教的,说到底还不是朕教的。” 这不是明摆着敷衍他!不过,不得不说,皇帝很开怀。 沁柔寻机起身,朝康熙行了一礼,礼不可废的道理,她比谁都明白。今日小事、明日灾殃的道理,她更是清楚。尤其是在行礼上。 康熙帝瞧着她,无奈,“非得给朕行这一礼吗?” “是啊!”沁柔毫不犹豫地回道:“不敢不行礼。”规矩摆着,眼睛们也盯着。沁柔道:“万一不行礼,习惯了怎么办。” 她用玩笑的语气。 皇帝不知道在思考什么,道:“你这殿里,清净了些。”清净到整个殿里,唯有她一人。 奴才们,在康熙帝的眼里,自然算不得‘人’的。那都是伺候人的。 “清净了好,”沁柔就道:“奴才就喜清净,与姐妹们每日里晨昏定省见一见,就已经非常、非常、非常好了,若是每日每时每刻相处着,尤其奴才性子不耐,看着就两厢生厌。”所以千万别想不开,往她这个贞顺斋里,再塞些庶妃什么的。 那她宁愿不活着。简直就是十大恐怖事件之首。 “脾气好的也不行,奴才脾性不好,哪怕好脾气地在跟前杵着,奴才也厌她这软包子的性子。只会更生厌。”沁柔忙补充道。 她生怕自己的言语有了漏洞,叫皇帝塞一个人来。 康熙帝无言以对,哑然,无语。“朕才说这么一句。”他有要往贞顺斋里塞人的意思吗? 这反应这么激烈。 就想了那么多。 沁柔望他,皇帝是只说一句,但他的行动能力可不是一般的强。这秒才起心思,下秒就能让心思成真。关键人家有这个能力,于皇帝而言,不过下道旨的事儿。 “这不是宫中好几个配殿里,都住了两位庶妃吗?”沁柔没隐瞒自己的小心思,坦白,“奴才的小心思,实在不耐与人打交道,住进来扰了清净。” 人本来就是很复杂的生物,你狠狠压制着的,都会有自己的小心思,何况时差不多地位的人。她或许起不来,但她内心里,一定乐于拉你下去。 尤其的敌人;伤敌一千、自损八百她都十分兴奋。所以说,更宁愿防患于未然,将一切斩断在未萌芽状态最好。 沁柔提起来是真烦。 “对了,外面雪那么大,皇上怎么过来了。”沁柔忙不迭转移话题道。皇帝说起来应该很忙才对,大风雪的范围,以及其带来后续的良好与不良好反应,皇帝要与心腹大臣们议一议,或是与朝臣们议一议才对。 皇帝那么闲吗? “外面雪已经停了。”康熙帝道:“朕吩咐内务府给你备了几身衣裳和大氅,正巧呈上来,朕也顺便给你带过来。” 朝事也处理好了,周日里的突然大雪,康熙帝心里有些烦乱,也就还剩些不重要的朝事,便也来后宫走走。 也想着,亲自给她送了衣裳来。 沁柔下意识朝窗外看了一眼,鹅毛大雪确实已经停了,天空中也不再有雾霾,晴空透亮。 沁柔就问了一句,雪什么时候停的,她不清楚;皇上什么时候来的,她也不清楚;是雪停的时候来的吗?“皇上来的时候也停雪了吗?” “自然,朕来的时候,雪已经停了许多。”皇帝安抚道。 沁柔忽然就想,她为什么要做人,为什么要有心,一个人待她好,她为什么要觉得对不住。心安理得地接受不好吗? 哪怕这个人是帝王。可能他给出来的,都是帝王权衡过愿意给的。 “风雪里走,很冷吧!”沁柔道。 “朕正值壮年,火力旺盛,爱妃难道不知道吗?”康熙帝就道。他身子正好,倒也不觉得多冷。 “衣裳不是已经送完了吗?”沁柔就笑了笑,高兴又喜极而泣的样子,“还以为皇上上次,已经赏赐完了。” 原来还有! 女人真是好感动。 康熙帝虽则毫不在意,又漫不经心开口道:“朕又命奴才们另做的。” 上次的没有了,这自然是另外的。 沁柔懂了,笑容明媚嫣然,“皇上真好。” 康熙帝不答话,含笑看着她! 一旁伺候的奴才低眉顺眼,李德全不用说提,他最是明白什么该说、什么不该说;福顺与苍子,两个小透明人,与皇帝隔了千万里,就更是不敢说一句两句。 他们不傻,他们伺候皇帝,就是用命去伺候,伺候得不如意,皇帝可不会在意他们一条贱命一条。 就算心里有心眼子,也不敢表现出来。 第110章 坤宁宫话 晨昏定省,每日里不可避免,宫里多了个已经解除禁足的董庶妃,也没什么影响。 康熙帝也赏赐了她。这是董庶妃立足的资本,也是二格格立足的资本。 宫里如今就二格格与二阿哥两位皇嗣,康熙不可能不关心,连带着怀有身孕的纳喇庶妃、马佳庶妃,也得了太皇太后与皇太后的青眼,赏赐了很多东西。 康熙去了坤宁宫,沁柔觉得没什么,这大约就是她永远会被皇帝感动而不会爱康熙的原因。 她的爱理智又克制。知道不好、遇到障碍、看清处境,于是又退了回来。安分守己,从来就不是一个容易的词,但也不是太难做到的词。 尽管她知道,即便她安分守己,也自有人会要她性命、要她的恩宠、要她的健康、要她心痛。 但她还是尽守着安分守己。 而这宫里,谁也不会是一家人;人在一处和乐堂堂,但心却永远不会靠近。 我们都在小心翼翼地试探着生存的空间。 坤宁宫。 康熙亲自教导二阿哥识字,这是他如今唯一的阿哥,又是皇后嫡出,康熙不可能不疼他! 疼他的方式、看重他的表现就是:亲自教导他读书学习。这,也恰恰是皇后想要看到的。 天下间,总是母亲比父亲要更盼着儿子聪慧,皇家更是如此,皇上有别的阿哥,从前有大阿哥,二阿哥出生后,皇上又有了三阿哥。而皇后,从来就只有二阿哥。 皇上以后或许还会有别的、出自别的庶妃的肚子的皇阿哥,但于皇后而言,她如今只有二阿哥。 所以,她日后要做皇太后,是要做唯一的皇太后。而不是母后皇太后,还有一个圣母皇太后在名义上,只比她略低。 皇后是一个完全在封建教条下长大的女子,她有心思、有手腕、能作戏、也能隐能瞒,但她都明白一个道理:她能靠的,只有自己的儿子。 唯有她的儿子,会是她唯一的依靠,也会是她和赫舍里氏链接并且不能割舍的链条。只有她有嫡出的皇阿哥,赫舍里氏才会真的做到坚定不移地站在她的身旁。 就如皇上,出生不过一月就被抱到了阿哥所里养着,后来也是皇太后和太皇太后教养得多,但皇上忘记自己的生母了吗? 若是忘记了,或者说皇上不在意孝康章皇后,就不会有皇帝为孝康章皇后上谥号、提拔佟佳氏一族的事情出现。 所以皇后希望她的皇儿能受皇父看重、日后也继承他的皇父的意志,并接过他皇父手中的担子,来日,如皇帝康熙一般,君临天下、明治四方。四方朝贺、万臣拜服。 这只是人最简单的欲望。她的儿子离那个位置那么近,动一动手就能摸到、就能拿到?皇后怎么可能不动心?其他人怎么可能不动心? 所以别的女人,都是她的敌人;别的女人生的阿哥,都是她儿子的敌人。 所以,皇帝对二阿哥的看重,令她宽心,而对别的皇阿哥的,过于看重,则令她不安了。 人皆有私。 不能怪别人会偏心他自己的人或是孩子。因为人心,本就是偏的。 康熙帝很是欣喜,教了一会儿,与皇后道:“近些日子天凉了些,待开春后,天气暖和了,朕就给承祜寻摸夫子。” 皇帝的话,无疑是对皇后最大的肯定,皇后欣喜异常,却还是压制下来,这代表着皇上重视二阿哥,于是肯用大心力培养。 就是皇帝自己,初时也不过是照着寻常皇阿哥培养。 皇后却有些迟疑:“开春后,承祜才三岁,只怕是坐不住。”皇后考虑诸多,皇上看重承祜,她自然是高兴的。不过承祜的年级才三岁,也才会走会说不久。 “无妨!”康熙道:“只叫夫子们教他识一识字,先不动手写,他还小,手腕还没长好。叫夫子们用心些,课时再短一些,日后年岁大了,再慢慢把课时加长。” 皇帝可谓方方面面都考虑得周全。坐不住的时候,就把课时安排得短一些,等能写了。把课时加长,再把别的课业也补上。 “也好,听皇上的。”皇后笑着道:“臣妾是妇人,皇上是顶天立地的儿郎,阿哥终究要由皇上这个汗阿玛亲自教养,才能也成为顶天立地的儿郎。以免养得柔和!反而不美。” 皇帝上心教养,皇后自然是开心的。承祜是阿哥、更是嫡出的皇阿哥,这般的待遇,皇上的看重,才是他该享有的人生。 皇帝自小学儒家经典长大,何况满人本就重嫡重贵,只是从前有许多个嫡子,而大汗,也可以有很多个嫡福晋。 因而康熙看重承祜,因为承祜是皇后嫡出,身份显赫且尊贵。用汉人的话来说,是要继承祖宗家业的。 康熙帝也需要汉臣们帮着他统治天下,令大清江山海晏河清。因而,无论从哪方面,再怎么重视皇后所出的嫡阿哥,都是应该的。 康熙看着皇后,道:“皇后为朕打理后宫,辛苦了。二格格,与纳喇庶氏、马佳氏,还要皇后辛苦照顾几分。” 皇后修养极好,笑了,她已经习惯了,皇帝不只是她的夫君,更是君主。正如同她也不只是皇上的皇后,亦是皇上的妻子。 皇后笑着与皇上道:“皇上放心,臣妾明白的。”后宫里,怀孕的嫔妃,总是要金贵几分的。 有时候,皇后都想不明白,皇上待延禧宫纳喇庶妃那么关心,就竟是因为关心延禧宫纳喇庶妃,还是关心皇嗣,顺带关心了皇嗣的母亲;亦或是纯粹是因为延禧宫纳喇庶妃有了皇嗣,皇上才这般关心。 还有承乾宫的纳喇庶妃,皇上也是宠着,这其中有几分真心,皇后这个皇上的皇后、妻子,她有些看不透了。 “二格格那里,臣妾今日去瞧过了,奶姆说二格格很好。宫里那么多庶妃,都是大人了,前几日夜里骤然下雪,都病了,二格格好好的,可见身体健壮。”皇后笑着言道。 “外面天冷,辛苦皇后了。”皇上道。 “臣妾不辛苦,皇上也是,外面天冷,当心身子。”皇后亦是提道。也不知道有没有其它意思,或是单纯担心皇帝。 “朕身子健壮,”皇帝没怎么在意,“冬日里还要持续好久,老憋闷在乾清宫里,能把人憋闷坏了。” …… 大雪铺地的时候,帝后的谈话,无人得知。 第111章 疑心 帝后的谈话虽然无从得知,然而圣驾驾临坤宁宫却是众所周知的事实。 只是帝后和睦的事实,宫里的老庶妃们都已经看了许多年,老人都已经习惯了。 新进宫的庶妃们,看了两个月,就算一开始不甚习惯,如今也都见怪不怪了。 所以,庶妃们都看习惯了。 也掀不起波澜来。 “皇上素来看重皇后娘娘,自四年起,皇上与皇后就素来琴瑟和鸣,直至今日,帝后依然十分和睦。不说后宫嫔妃、便是咱们这些作奴才的,都习惯了。”福顺才听闻圣驾往坤宁宫去的消息,不巧,他又是正好在沁柔跟前伺候着。 而后便提了一句。 沁柔心里没有什么起伏,不过是皇帝去皇后宫里而已,是什么大事?就算碍着了别人,也绝对有大多数人排在她跟前,她急什么。 皇帝来,她就伺候着;好歹有皇帝庇护,她日子过得不错。哄一哄皇帝开心,也是应该的。 福顺瞧着庶妃还是一脸淡色的样子,这性子,也不能说好,也不能说不好。至少不会性子上头了,做些糊涂事。 可平日里,都是这一般静气沉稳的模样,心思就难揣测了一些。时时伺候着,福顺也能感受到庶妃对于子嗣,好似不甚上心,宫里,子嗣是嫔妃们的立身之本,这怎么行! 因而福顺便会想方设法、旁敲侧击地提一提子嗣的问题。 福顺接着就道:“皇后贤惠,是皇上的贤内助,处理后宫,自来恩重威也重,皇上皇后因而也一贯恩爱。后来二阿哥出生,皇上就看重皇后娘娘、也看重二阿哥。” “这宫里啊!素来母以子贵、子以母贵,都是相辅相成的。也相辅相成最好!”福顺就有些语重心长了,“就拿皇后娘娘来说,”福顺放低了声音,才又继续道:“皇后娘娘得皇上看重,连带着二阿哥也受皇上看重;反之,皇后娘娘膝下因有了二阿哥,在宫中的地位,就更显贵重了。有子的皇后,与无子的皇后,是不一样的。” 福顺点出了这个事实,也是想借此告诉庶妃,“换在嫔妃身上,亦是一样的道理。嫔妃们总是有人得宠、有人失宠,起起落落的,都成习惯了。也总要去习惯。这个时候,有了皇嗣,才会有希冀的机会。” 花无百日红、人无千日好。没有人可以做后宫中的常青树,至少至今没有。也没有看到。 “庶妃只瞧董庶妃与张庶妃,皇后娘娘多手下留情,听着张庶妃禁足三个月是严重,可她犯的什么错,惩过了就过了,这事儿,若是放在旁的庶妃身上,哪里还有出来的余地。”皇上皇后若要有心追究,赐一条白绫都是恩典。 哪里会轻轻放下。 这,就是子嗣的庇护。 董庶妃更不用提,若无二格格,她即便有宠爱,又哪里会直接莽上去与张庶妃对上。 “还有马佳庶妃,庶妃进宫晚,或许对早以前的事不太清楚,马佳庶妃即便是诞了大阿哥,其实恩宠也平平。宫里人都说,是后来皇上怜惜她丧子之苦,多有眷顾。”福顺轻轻提起了这一桩宫里的旧事。 沁柔算是有听得明白一些,马佳庶妃有康熙的怜惜、皇后与康熙恩爱且受看重,董庶妃、与张庶妃有子嗣…… 能在宫里立足、活得滋润的,都有自己立足的根本。 沁柔怎么会不清楚! “这也是子以母贵、母以子贵。”福顺不傻,他不说常看常听常琢磨,也琢磨出了许多事情来。“有圣宠在身,自然是极美;但倘若膝下有子嗣在,皇上更会顾念着。” 所以说,宫里的嫔妃们都渴求着皇嗣,也是因为这个原因。 他就想庶妃对皇嗣上些心,一点不急,怎么成? “福顺啊!”沁柔看了他,很是慵懒的模样,就好像她只是再说起再平常不过的话,“你为什么要这么费尽心思伺候我呢?人往高处走,水往低处流,你干嘛非得吊死在一颗树上呢?换一棵树,一飞冲天?不好吗?”沁柔的话语里带着蛊惑。 “奴才无这个想法啊!”福顺忙跪下,赶紧就看着沁柔道:“主辱仆从,主仆一体,奴才不敢背主啊!” “怎么会是背主呢?”沁柔不甚在意,“规矩是死的,人是活的,没有人是坚定如铁不可挪动的,树挪死,人挪活,就说你们奴才吧!退回了内务府,也可以另分到别处伺候,指不得,就下一个主子更好呢?” 何况,她不过一介庶妃,可算不得这些奴才的主子。 沁柔就是看透了,所以说,即便她身边伺候的这些个奴才,她也都不信。 因为她清楚,人心隔肚皮,背叛,也不过是一瞬间的事儿。有时候,你受了多少背刺,你自己都不清楚。 有些时候,即便是自己,沁柔也是不信的。心不由己的时候那么多!但又奇怪,有这么一个与之相反的悖论,是说:人可以相信的,只有自己。 呵!上有政策、下有对策,哪里会有永远的效忠。 一个人,疑心这么重。这还是她吗?是!这就是她。沁柔毫不犹豫地承认。 这里,背叛的代价太小,被背叛的代价太大,人治社会下,权欲的扭曲程度,非人类想象力可以想清楚、看透彻。 一旁伺候的苍子、小满,也如晴天霹雳,忙不迭跪下来。 “庶妃,您别折煞奴才!”福顺忙不迭道:“庶妃是宫里很好伺候的主子了,遇到好的主子,是咱们做奴才的福气。旁人哪里能看重奴才,奴才是依附了庶妃,才有叫别人看重的地方,若是奴才自掘坟墓了,没有了叫人看重的地方,奴才才是死路一条。” 福顺赶紧道。 “主子们都心明眼亮,背主的奴才,最是叫人忌讳!决计不肯重用的,宫里的奴才要得用,最要紧的,是忠心二字。奴才不敢忘记分毫!”福顺就差赶紧磕头了。 要不怎么说庶妃不上心呢?人是心里有数。虽然是小门小户出身,家里父兄都不中用,但这里面的弯弯道道,可能没真正见过,也能猜得八九不离十。 这样的主子,眼明心亮,瞧着不知事,但万事都瞧在心里。也在心里自有掂量。 但是,却也是个好伺候的性子。 “别跪了,起来吧!”沁柔淡淡地道:“不过是无聊,你我主仆几人间聊一聊,我最恨背叛,你们也要记着,我从不制止人往高处走。” 第112章 精怪只在人心 “你用心伺候,我知道;我也明白你的忠心,所以,这只是咱们随便聊几句。我还是那句话,有谁要走,我绝不拦着。”沁柔看了几人。 沁柔明白,她不会有那么容易信任别人。就算是她身边的这几个奴才,一不小心,就背叛了。 但她也会在能力范围内,尽可能善待他们。不信任,与善待,从来就不是不能相提并论的关系。 而关于生孩子,沁柔初心不改! 一个人生活得那么艰难,还要高兴地带一个新生命来到世间,怎么,让他吃更多的苦,嫌自己吃得苦楚太少了吗? 没有孕,她高兴!生孩子,就是为了把祂送上死路吗?自讨苦吃,嫌世间苦楚不够?何苦来哉。 磋磨间又过了几日,那日的话好似未曾提起,宫里一如既往地宁静,大雪铺了厚厚三层,又被扫去。 日复一日,宫道上,总是以最快的速度保持着光洁。 好方便了宫里的主子行走。 而庶妃们去坤宁宫晨昏定省,也是一日不变。沁柔也不在意! 钮祜禄妃亦是如此。她亦是如最恭敬的妾室,恭敬地待着皇后。说是大家闺秀,就从来不失大家闺秀的姿态。 时间靠近了十一月下旬末,快要到十二月初了,天空里洁白如雪,晶莹如玉。 离马佳庶妃生产的日子也越来越近! 昨日里一场大雪,今日里奴才吗总算扫了干净,但地面上还是一片湿润。空气中的冷风从不间断,人走在路面上,是能被寒风刮伤了脸上的皮肤。 “怎么这么凉。”皇帝道。拉了沁柔的手过来捂着,还有脸和鼻子,也冻得通红。 北地的冬天,从来不是说假话!沁柔从承乾宫走到了乾清宫,路不甚远,但有汤婆子在,手原本不该那么凉的,但她的脸实在太冻了,就用了手来捂脸,最后的结果就是,手也冻得凉了。 脸也没捂热起来。 要说脸和手,哪个最重要,还是不冷最重要。 李德全也在一旁伺候着,瞧着沁柔这模样,也是一声惊呼:“哎呦欸!”赶紧指挥着一旁的几个小奴才,把火炉子挪了过来。 若说整个皇宫,哪里最是不缺煤炭火气,必然是乾清宫。 谁也不敢亏待帝王。尤其不敢亏待英明的帝王!嫌命太长了吗? “太冷了。”沁柔道:“走在路上,脸就跟冰咧子在一块一块地刮过,冷得受不住,原本手不凉的,捂着汤婆子,但我拿着汤婆子出来捂脸,结果手也凉了、脸也没暖和起来。” 自己的锅自己背。 “奴才干什么吃的,不会叫她给你捂吗?”康熙有些生气,奴才们最会欺上瞒下,皇帝不是不清楚。 他也不是没有叫奴才们亏待过。只是那时候他年级还小,记忆也很久远。就是不用心伺候! “站在那儿让她给我捂吗?那不是更要被冻死!还是叫她倒退着给我捂着,那我都看不清楚前面的路,路面又滑,要是摔上一跤,更要受罪。”沁柔不甚在意。 “还不如早些到皇上这儿来,皇上火气旺盛,给捂一捂,更能暖和!”沁柔由着皇帝给他捂着。 她可不愿在寒风中站着。 皇帝给她暖着,忙碌,还不忘开口道:“看你下次来,朕还理你。” 沁柔不语。反正好处她是得了,一两句连重话都算不上的话,她还真不会听进耳朵里。 李德全指挥着几个小太监将火炉移过来,闻言,心中道:这话,听一听还好,若是能实现,那才怪呢? 不还是皇上惯着! “赶紧放下、赶紧放下。”李德全指挥了一旁的小太监道。 两个小太监得了指令,赶紧将火炉放下来。 “去去去。”李德全撵道。赶紧把人撵过去, “奴才令小太监们把火炉搬过来了,皇上与庶妃都烤烤。”李德全道。 乾清宫里,就皇帝在的这个暖阁里,有一个火炉,就是供皇帝用的。皇帝,永远不会缺少了煤炭去用。 康熙帝正巧觉着手也凉了,调侃道:“朕觉着,你现在与冰块儿也不差什么了。” 这温度,尤其是脸上和手上的冰冷,可没那么快就能捂得暖和起来。 “还是有区别的。”沁柔回道:“冰块儿若是有如奴才一般,有人形、会说话、会行走,身上也还有热度,那定然是成精了,不知道到时候是精、还是怪了。那可就能真的一饱眼福,能看一看传说中的精怪长什么模样。” “哪里还需要去寻真的精怪,朕瞧着,你就很精怪。”皇帝更是调侃。胆子大极了,谁敢叫他亲自捂着。 “可惜,奴才没精怪那般,飞天遁地、魅惑人心的本事。”不然的话,她就是做个精怪,也能接受。 不就是换了一个物种吗?没关系,问题不大,她能接受。穿回清朝时候她都接受了。 “你还挺惋惜!”康熙帝听出了她话里的惋惜,简直要气笑了。难不成还真想做个精怪不成。 “可不!”沁柔道:“做个精怪也没什么不好,每日里餐风饮露,用心修行,皇上知道吗?它能飞天遁地啊!这种本事,多好。” “是啊。回头叫和尚们把你收了,镇压在佛寺里,或是打得魂飞魄散,就知道做精怪也不好了。”康熙没好气,想得也太美了些,非我族类,其心必异。 别看百姓或是达官显贵们提起精怪来津津乐道,但精怪真成为现实,他们就该惊恐不慌了。 “朕可是帝王,便是精怪,在朕的治下,也只能听从朕旨意,不然,朕可容不得它。”精怪又如何,康熙帝也想要掌控。这便是帝王之心,帝王之意。 沁柔笑得开怀,“世界上是没有精怪的,谁见过,怎么不叫它出来现一现身。精怪只在人心。” 只会有人心借精怪之名作乱。如果真有精怪,那让普通人怎么活,早死了千八百年了。 人心可比精怪可怕多了。最能叫人重伤的,最终还是由人所为。沁柔就是清楚这一点。 康熙帝看了沁柔一会儿,她是真的不太在意这些,也是真的在认为世界上没有精怪。 “精怪只在人心,朕倒是头一次听到这个说法。”康熙帝惊奇! 第113章 没有太过糟心 “反正只要不出现在我跟前,我就不信。”沁柔嘀咕道。 出现在她跟前了,她还要考虑一下,究竟是精怪作乱,还是‘有心人’借精怪之名作乱。 二十多年的马克思主义从不是白学的,哪怕她不信仰唯物主义,也绝不会去信无稽的鬼怪之谈。 这也是沁柔选择封闭自己、坚决不融入这方世界的原因。一个世界里,可能存在几个明白人,但全部人皆愚的情况下,那几个明白人反而是‘疯子’。 人是不能与世界作对的。也不能与历史进程作对! 不然只会是被历史的车轮碾为尘泥的下场,也只会死在那全部人的推手下。 世界就是这么残酷。 而沁柔说话,也没有太认真,她的信仰,也不需要别人的认同;若是需要,她也不会默自过了那么多年。 信不信精怪也无妨,说起来天下间也没有多少人信,就是朝堂上那些翻手云、覆手雨的大臣,又有几个是信了精怪的。 他们手上沾的血腥,他们自己都数不清。只是从来没人敢正大光明地说这句话。他们心里不信,面上却也有几分信。 “精怪之说,本就神鬼莫测,信者极诚;不信者也自然不信。”皇帝道。皇帝若说多信鬼神之说,是不可能的;不然他这个帝王也不至于这么辛苦,那些年的战战兢兢、殚精竭虑,皇帝又不健忘,现在想起来,都还历历在目。 他这个天子的权柄,是他自己殚精竭虑夺过来的。神鬼可曾助了几分,皇帝对神鬼信任都没几分,更遑论是精怪之说,康熙是个务实的皇帝。 康熙专注地给沁柔捂着手、时不时捂着脸,“不过,朕倒是头一回听人这么说。” 宫里便是皇玛嬷、皇额涅,也未必有多信鬼神之说。能掌控权柄的人,也绝不会太把一个无稽之说放在心上。这算是上位者的通病。 即便是现在信的,从前亦是不信。 仔细想想,还当真是这个道理。 李德全在一旁候着,瞧着伺候的皇帝忙活。这是帝妃之间的情趣,他一个奴才掺和进去,回头还有他的排瑄吃。 沁柔笑笑,本来就是这个道理,好多精怪,都是人为杜撰出来的。为了达到某种可显于世的、不可见人的目的! 康熙废了好大一会儿功夫,沁柔的手总算没那么凉,瞧着沁柔的脸,耳垂也是通红,摸上去冰冰凉凉的,皇帝皱了皱眉头,抬手去触碰了一下,“朕还是叫一个太医给你瞧瞧。” 别冻出病来!冬日里,因寒气侵体的,一贯不少。 说不准就病了。 “没事儿,奴才不过一时冻着了,哪里需要这么兴师动众的。”沁柔阻拦道:“奴才自认身体好,哪里这么轻易就会生病。” 沁柔说话自信满满,完全不见心虚。她不想见太医,尤其不想在这个时间、这个地点见太医。 宫里什么都传不快,唯独消息传得快。皇上今日宣了太医,不必一个下午,半个时辰的功夫,就能传遍了全后宫。 这是恩宠!后宫里不知又要有多少酸言酸语,沁柔不爱听,她也不喜这么张扬,听着实在是心烦。 康熙帝不赞同,直接吩咐了李德全道:“去召王煦法来。” 他压根信不过沁柔的身体素质。就这身子,单薄瘦弱,就是太医说她身子好,皇帝心中都要存有几分疑虑。 平常时候可能会有所忽略,但皇帝越想越觉得有理。越发能肯定,就该召集一个太医来。 “嗻!”李德全赶紧应道。皇上的吩咐,他岂有不照做之理,他瞧着,皇上这是心疼庶妃了呢? 他可不敢拦,回头庶妃若是身子不好,生病了,那可怎么好。他岂不是拦出罪过来了。 皇帝的旨意,永远都是第一要务,不然李德全怎么保持圣心长顾。 沁柔也拦不住。李德全只会听康熙的,要不然人家也不会是乾清宫的大总管。 皇帝近身伺候的奴才,可不能是两姓家奴、或是多姓家奴。 李德全还回过身去,与殿内伺候的小太监交代了两句,而后才出了门。 也不知道交代了什么。 康熙帝回过头来,一把抱起沁柔往塌上走,安抚道:“太医来瞧瞧也不打紧,身子好不好也不妨碍,身子好,就当叫太医来请一个平安脉了。” 百利而无一害。 这种事,还需要做决定吗? 不患寡而患不均。后宫里那么多女人,谁没有自己的小心思,她不太想把恩宠展示于人前,就是不想她们嫉恨增多,使绊子、暗处出手害人。 她懒得搭理,也不想去费心思。能免则免! “皇上忘了,皇后娘娘恩典,才进入冬月里,就特地宣召了太医来替后宫众妃嫔请脉,这才过去了多久。”沁柔提醒了一句。皇后贤惠,尤其是这种有事实、有证据的贤惠,沁柔当然也不会刻意规避。 皇后才是正统。她与皇帝是名正言顺的夫妻。就是她做些什么,扞卫自己的权位,那也不奇怪,毕竟人皆有私。 但不得不说,沁柔不能确定皇后私下如何,但面上,却是做得极好的。至少她承宠这么久,虽然有些糟心,但也没有太过糟心。 况且,说起太医来,就说沁柔进宫来,都瞧了几次太医了。所以沁柔觉得没必要兴师动众。 又看不出结果来,且,不知怎的,沁柔今日忽地有些排斥太医。并不太想太医来替她诊脉。 “皇后贤惠,”康熙帝虽然遗忘了,但不过一点的提醒,皇帝也记起来了。“无妨,平安脉,太医来瞧一瞧,身子没有异常,也就不必吃药!” 皇帝还是明白是药三分毒的道理,倘若身子好,他也不会强压着她吃药! 眼瞧着帝王与庶妃皆过来了,一旁伺候的几个小太监,赶紧过来,极有眼色地把火炉抬到了贵妃塌前。 “皇上这乾清宫的奴才调教得真好!”沁柔感叹道。就这眼力见儿,用心劲儿,他们不上都没道理。 两个小太监再是蠢,也能听出来庶妃在夸他们。放下了炉子,这纳喇庶妃真是个好性子。 关键夸得真诚。 第114章 摊上大事了 “又说傻话了,朕是帝王,这是哪儿?这是乾清宫,若是这儿的奴才都不好,那这宫中,要乱成什么样子。”康熙帝就笑道。 “做主子,就是要稳,无论什么时候都要稳住,主子稳了,奴才也才乱不起来。”皇帝教导道。 教她为主、为上位者之道。 沁柔也笑,她就是感叹一句。但也是事实,稍加思索,沁柔承认:“皇上说得在理。” 确实是这个道理。她也不是不知事的小孩子,主子和奴才、与领导和下级之间的关系,都是差不多的原理。只是主子和奴才,关系可要严格多了,奴才的性命,全然掌控在主子的手中。这也更能掌控奴才的忠心。 “若是喜欢朕这儿的奴才,回头朕送你两个?”皇帝逗她! 沁柔没想到皇帝这么说,一时有些惊异,但她可不傻,在乾清宫里,大有前途;跟着她,前途黯淡。 毁人前程犹如杀人父母。断了人家的大好前程,是要和人结死仇吗?那肯定不成。 沁柔不蠢,不会干这种白得罪人的事儿。 “皇上也忒大方。不过皇上别送奴才两个奴才使唤了,奴才更想这乾清宫的奴才都是谁调教的,要是也能替奴才调教调教小满他们三个,奴才喜清净,皇上另赐奴才来,奴才还得另外习惯,奴才已经习惯了小满他们三个伺候了。想寻人用心教一教。”乾清宫的奴才,也不是那么好要的。 康熙不放在心上,不代表皇后不放在心上、皇太后、太皇太后不放在心上,还有后宫的庶妃们不放在心上。 一件事情,有害无益,就不要逆天下之意去办了吧! 沁柔话说得绕口,但却把意思说得比较明白。 “奴才要求也不高,他们天分在那里,能教到什么程度就到什么程度。奴才都是内务府统一分配的、也是皇后娘娘分配的,用乾清宫里出来的奴才,奴才压力大。” 沁柔可不想张扬。张扬过市指不定就是张扬过世!这日子,只能说,没那么自在。 康熙帝瞧了瞧沁柔,“说半天就是不要朕这里的奴才,是吧!”他总结得精辟,一句话说到了点子上。 “哪里呀!”这,这话叫她怎么接?虽然这也是事实,沁柔脑子也动得快,“奴才是想叫皇上先存着呢?皇上不是一直与奴才说,要生阿哥格格吗?回头有了阿哥格格,奴才再来皇上这儿取奴才存的人。而且现在也还能叫皇上给奴才调教一下奴才宫里的奴才,多好!” 沁柔顺口胡说,真话假话一起说。说谎的最高境界。 康熙若有所思,好像真的看到了有一个孩子在和他打招呼,对着他笑,康熙帝看了看沁柔,接受了这个解释,就道:“那你得赶紧怀孕才行。” 皇帝还真会催促。沁柔就随口一说,胡言乱语,不要放在心上。 沁柔就有些为难了,“奴才想怀啊!可奴才也不是送子娘娘,说怀,就能怀上。”沁柔说着半真半假的话。 “你多求求朕,回头朕加把劲儿,你乖些,咱们的阿哥格格就来了。”康熙帝说着荤话。 沁柔想气,脸气得更加红了。她本来就不是什么脸皮厚的人,一般而言,喜好清净的人,脸皮也不会厚到哪里去。 脸皮的厚度,也是也一步一步锻炼出来的。 康熙就瞧着沁柔红了脸。寻常时候,可看不到她这模样。 她生来便清冷自持,在他跟前已经是软和的了,但也很是稳重,就算是再惊讶的事情,面上的惊色也不会太久,一闪而过,很快就能接受了。 好似世间的事情,她都能接受! 所以,她也不容易与人红脸,但也不会太过于生气,他时常召见她,就是在宫宴上,她也都安安静静的。 “你说是不是……”皇帝更是来了兴趣,低声逗他:“毕竟朕觉得,对你而言,朕比送子娘娘重要得多。” 沁柔觉得不是!不然她也不会现在都没消息,指不定就是皇帝没有送子娘娘重要。 她差点气昏头,她也到底明白什么该说什么、不该说。沁柔只能尽力紧绷着脸! 皇帝骚扰着沁柔,沁柔从来没觉得时间过得那么慢,李德全领着太医,虽迟但道。 “微臣参见皇上,庶妃!”王煦法有眼力见儿,知道皇上如今正宠着这位庶妃,上回皇上就叫他给这位庶妃请过脉。 这一回,李德全在路上也说了,就是专门请了他来给纳喇庶妃请脉的。 若是平常时候,若只是纳喇庶妃来请,即便是太医署里只有王煦法,除非事关皇嗣,王煦法都要设法推脱一二。 但皇上令奴才来请,王煦法只有麻溜地提着药箱跟着来的份儿。就是这么识时务。 皇上正宠着,王煦法也不介意对纳喇庶妃多尊敬几分。 即便他乃是太医之首,见了庶妃,原无需行大礼。 沁柔面色还有些绯红,都是皇帝的错,皇帝倒是面色不变,王煦法压根就没抬头,康熙吩咐道:“你来替纳喇庶妃诊一诊脉,瞧瞧她的身子可有什么不妥之处。” 王煦法诊脉过的嫔妃不多,在本朝,可以说,没有!也就皇帝把他当妇科太医使。 “微臣领旨。”王煦法接了旨,就会老老实实地干,沁柔也伸出了手,她自个儿带了丝帕,丝绸虽然也难得,但于沁柔这边圣宠正浓的人来说,却是不差的。 别说做手帕了,就是做衣裳都有余。不得宠的庶妃,就没有这个荣幸! 丝帕轻轻薄薄一块儿,覆在手腕上时,也极为清凉,外面天寒地冻,冰封万里,屋内却热气浓厚,完全没有冬日里的冷气。 王煦法是认真地去诊脉,他一开始没当回事,李德全也提过,纳喇庶妃吹了些风雪,皇上心疼,叫他去给纳喇庶妃瞧瞧。 王煦法没有太在意,风邪入体,就是真是,于他而言,也不过是小病。但这个脉象,它不是啊! 屋内虽然暖气也足够,但还没热到人汗如雨下,王煦法只觉着自己浑身都冒着热气,那一颗颗流淌下去的,不是他的汗滴,是他的恐怖啊。 他摊上大事了。 恰在此时,康熙帝犹如修罗般的声音响起,脸色沉静,似有雷霆万钧:“说!” 第115章 麝香伤身 康熙帝能登上帝王之位,绝不是偶然,一丁点的蛛丝马迹,就能叫帝王看出不对来。 王煦法的一丁点反应,就能叫他看出了全景。 帝王之怒,伏尸百万,流血漂橹!不说王煦法吓到了,就是沁柔也吓到了。到底过去这么多日子,没见皇帝发这么大火。 沁柔被吓得一哆嗦。才发现,这怒气是冲着王太医去。李德全也觉得不太好。 也或者说,不光是对着王太医去,更是对着别的、隐在幕后的气怒。 王煦法忙掉了个身,重重磕头,这一介风烛残年竟如此卑微,“微臣……微臣以为,庶妃身子,倒像是用过麝香这等伤女子之身之物。” 此话一出,李德全心里的不好,就落下来了。 麝香也不是用了就能伤身的,要达到一定的量。纳喇庶妃定然不会自己用这般伤身之物,只能是她人故意为之。牵扯到了后宫秘事里,尤其受害者还是帝王上心的庶妃。这可不就,摊上大事了吗? 沁柔瞬间瞳孔一缩!惊异再也掩饰不住,若说旁的药物,沁柔或许不熟悉,但麝香这玩意儿,鼎鼎大名,如雷贯耳! 最大的用处就是不育子嗣。 康熙帝大怒,他不会觉得是沁柔自己把药用了下去,子嗣意味着什么,人人清楚。她才进宫,也没有这样的能耐!就算是能弄到这个东西,也不会用到自己身上。 王煦法太医也是清楚,皇嗣对于后宫嫔妃意味着什么,没有人不清楚。纳喇庶妃入宫就深得宠爱,皇上才宠幸,便允许留嗣。 这样的看重,岂能不叫后宫嫔妃们眼红。王太医可还记得,上次皇帝还特意叫自己给纳喇庶妃请脉,追寻皇嗣之事。 结果今日来这么一回,可想而知帝王该是多么愤怒。王太医心疼自己,可怜自己这把老骨头,已是暮年,还掺和进了后宫秘事中。 沁柔抿了抿唇,而后开口询问道:“王太医,可能看出我这身子,是直接服用、抑或是什么别的途径接触的。”接触的途径,也就这么些,要么是服用,要么就是别的途径密切接触了。 “回庶妃,奴才无能,未经查验,瞧不出来。”王煦法回禀道。不必瞅着皇帝与庶妃的脸色,王煦法便赶紧追加了一句,“不过奴才瞧着,庶妃身子并未伤道根底,用心调养上两个月,这后遗症,大概也就能全消了。” 旁的王太医不管,他只管治病救人;当然,要是帝王暗示、有令,他也不介意手举屠刀、乱刀杀人。 这倒是个好消息,足以叫皇帝的怒气轻一些,最起码不要牵连自身。王煦法为官多年,深知泥菩萨过江,各自自保的道理。 自然是自己最重要,别的人都不及自己要紧。所以旁人如何,那就自求多福了。 当然,王煦法没说的是,倘若不用药调理,或许过上一两年、两三年,身子也能自行恢复过来。 然而依皇上的喜爱与震怒,依纳喇庶妃的宠爱,这份方案几乎等于没有。皇帝也好、庶妃也罢,都不会选择这个方案。 “皇上……”沁柔转过头,瞅着帝王难看的神色,轻轻唤了一句。 皇帝闭了闭眼睛,脸色依旧难看,还是安抚沁柔,声音尽量缓和,“别怕,此事朕定然会查个水落石出,给你一个交代。” 他是真的盼着他们的阿哥,一直盼着他们的皇嗣的到来,结果到最后,有人早在最初就动了手脚,从最初就阻碍了他们的皇嗣的到来。 皇帝作为九五至尊,御极这些年,吃过的亏不在少数,更甚这,更大的亏也不是没有过。就是当年苏克萨哈极其族人被鳌拜捏造污名抄斩的抄斩、流放的流放,皇帝心里的怒火也就已经滔天了,然而还有理智知道要忍、眼睁睁瞧着事情发生。 只是后宫里那群庶妃,算什么玩意儿,也叫他吃这么大的亏。 “皇上,这药物总不能平白无故近身的,”沁柔回道,若是不知便罢了,糊里糊涂也能过下去,她不那么在意,不知道,也就不会去追究,但既然知道了,不查是不行的。 “朕知道。”皇帝道。这宫里宫外的腌臜事,康熙帝最是清楚。 这事儿,不是内鬼,就是外来物。 “王煦法,你去开方子,纳喇庶妃的身子,朕就交给你了,务必给朕调理得健健康康的,明白吗?”康熙帝道。要现在将沁柔教给别的太医,帝王也是不放心的。 王煦法多年资深太医,自然明白帝王的警告之意,就是要他将纳喇庶妃的身子调理得好好,孕育上皇嗣。否则,若他无能,皇帝怕是要记他一辈子。 祸及自身还不算,还要祸及子孙。就算为了子孙,王太医也会用心照料,可以说,他是现在最希望纳喇庶妃孕育子嗣的人了。 “微臣领旨。”不合规矩这话,王煦法一个字都不会说,只要帝王想,一切都可以是规矩。皇帝御赐,有什么不合规矩呢? 王煦法就已料到,这桩宫廷秘事,会砸到他手里了。王煦法没有意见,帝王的吩咐,他有什么意见呢? 王太医行礼后,出了门。他还要好好思索一下方子,如果自己拿不定主意,还要找同僚一起确定一下。 “谢皇上恩典。”沁柔也谢恩。 康熙帝忙心疼地将她拦着,不叫沁柔行礼,“不要多礼。” 沁柔顺势起身,安慰了康熙道:“皇上不要担忧,王太医说了,好生调养上两个月就好了。幸亏是没给我放什么别的有碍性命的玩意儿呢?奴才已经是太幸运了。” 沁柔一贯想得开,又补充了一句,“况且也发现得早呢?这么一想,皇上是不是觉得是大喜事儿。所以,皇上就别生气了。” 康熙帝不是一层白纸,也不是一个庸碌帝王,单看他能够把后宫局势压得这么平衡,就可知,他是一位极英明、又即有谋略的帝王。 后宫妃嫔们的手段,他不可能一无所知。或者说,康熙帝就是太清楚。太皇太后一手教导他,又有皇父偏爱董鄂妃在前,更是教导他后宫平衡、百花齐放的重要性。 康熙帝懂克制,也受其影响,只是后宫嫔妃,那么多女人,他不可能没有偏爱。但也克制这,没有偏爱过度。 而这么些年,后宫平静,除了皇后坐镇以外,也是因为帝王在逐渐清理后宫。 第116章 皇帝的心思 帝王揽了沁柔入怀,难免有一丝不放心透出来。“你要护着自己,别叫朕担心。”皇帝亲了亲沁柔的眼睛,沁柔睫毛轻颤,皇帝爱怜至了极致,“朕知道,朕的沁柔,是有这个本事的,是不是。” 沁柔沉默,有些明枪,有些暗箭,是躲不过的。沁柔主要也是不怎么想过这样的日子。 况且,康熙帝的态度,不太对劲。沁柔只让自己忽略,不要去想,这个人是帝王,面上笑着,不一定不是在发怒。 就如同这后宫的每一个人,她们说的每一句话,沁柔都要考虑一下是不是言不由心。这样太累了。 后宫女人尚且如此,皇帝只会更是其中的好手。 他说的每一句话,做的每一件事,未必都有别的意思在里面。但必然有他自己的意思在其中,怎么解读,都要别人去猜、去揣测。 一步之差,便会坠入万丈深渊。 “我不知道。”沁柔实话实说。 她什么都不甚清楚,也自来不会一位自己比旁人聪明。这宫里的女人,才都是争斗的好手,借刀杀人、明暗陷阱,她们如喝茶饮水。 她更甚这,一点优势都没有。她真的一点自保的把握也没有,不然也不会不敢生孩子,恐惧有身孕。 沁柔心里又还存有固执,她不想融入这里,内心深处里,是因为恐惧被同化,若是有遭一日,她变得面目全非,面容狰狞,自己瞧着都作呕呢? 沁柔不想成为那样的自己! 从她进宫起,就不与人往来,一则是因为性子真的是一贯喜清净,不爱与人来往;后来觉得这样也很好,是因为她知道,皇上宠爱她,那么所有靠近她的人,都会各怀心思。所以她一个也不靠近,也就会少了许多阳谋等着她。 所以会有心机叵测之辈暗箭伤人,沁柔一点也不觉得奇怪。而有惊异,却也不会太意外! “朕教你,”帝王道,康熙格外有耐心,告诉她:“朕也会护着你。” 康熙皇帝犹如一个耐心的老师,在课堂上精心教导着自己的学生,“今日之事,你进宫不过三四月,倘若要查,不是内鬼所为,就是外来物,倘若是由口而入,必然是奴才伺候不精心;这般的奴才,留着也无用;还极有可能是内贵。若是外来物,你殿里的,除了内务府呈上来的,朕的库房里的,还有就是皇后、钮祜禄妃赏赐的、各宫庶妃送的贺礼。” “所以,朕待会儿,会令李德全去通知皇后,皇后无过,后宫事皆由皇后做主,这是天理。朕会令李德全全程跟着,皇后会去太医署里宣了太医去你殿里一一查验,找出源头,顺藤摸瓜,找出是谁在背后下手。”说来简单,但要调动许多资源。 所以一般人不可为。 而最简单的,就是处置罪魁祸首。 沁柔不喜欢将自己的一切都摆在后宫众人的眼皮子底下。 “皇上,这事儿,可否暂且不要大张旗鼓。先容奴才查一查,贞顺斋里,究竟是内鬼还是外来物。”沁柔试探着提议。 关于这个问题,她也很好奇! 待有了结果,再将脏物交由皇后娘娘处置。沁柔从来没想过要争权,但她注重隐私,也不喜欢在外面炫耀,倘若这一回,这样查探,贞顺斋里的每一个花瓶,是什么花色、什么样式,后宫妃嫔们都一目了然了。 康熙帝抬头看了看她,沁柔道:“奴才进宫三四个月了,若是此事由皇后娘娘全权查探了,后宫众人,怕是要觉得,奴才连护住自己的能力都没有。” 这总归不是好事。只怕又要有人蠢蠢欲动了。盯着她那里的魑魅魍魉够多的了,能减少一些,就减少一些。 后宫人,生存法则近乎简单粗暴。欺善怕恶,强者生存,弱者淘汰。其实说起来,这个结果,未必没有上位者的放任。 毕竟宫里出来的皇嗣,无论是阿哥格格,日后也都是要与朝臣较心眼儿,与人勾心斗角。 康熙帝点头,确实是这个道理,“那就不急,你先自己查探着。”她想,也就让她先查探着。 她总要护住她自个儿的。帝王清楚这一点。 康熙也没打算放手不管,要尝试就去尝试,但帝王可不会就此作罢,不能明着来,也还能暗着来。不然他怒气难消。 到时候的处置,还不是帝王一句话、一个眼神的事儿。 李德全就惊异了,皇上待纳喇庶妃,果然是上心的。或许,纳喇庶妃这一句提议,就是皇上在等着的。 不过,李德全私以为,宫中的庶妃,除了皇上喜欢、抬举,也还得自己能护住自己。皇上总有看不到的时候。 只是,他想,日后得对纳喇庶妃更和气一些才行。 瞧皇上多放在心上。 纳喇庶妃也是个好性子、好相处的,后宫里有传闻纳喇庶妃性子孤僻、不好相处的时候,李德全就嗤之以鼻。 都是些没根没据的疯话,纳喇庶妃多好性子的人,李德全可是自小伺候着皇上,陪皇上从三阿哥时期就走过来的人。 鳌拜弄权那些年,也是李德全在皇上身旁伺候着。一双眼睛看尽了人世冷暖,眼睛利着呢?要说这宫里各个庶妃的脾性,他不说一清二楚,却也都有所了解。 就纳喇庶妃的性子,若是都不好相处,那也就没有好相处的人了。不会刻意为难奴才、也不打骂,应该说,她都懒得去理会。 要不然,皇上怎么这么操心呢?李德全也认为,大概是因为纳喇庶妃觉得自己玩不过其它庶妃,所以干脆不搭腔,这就太有自知之明了些。 但李德全也不会傻到去向众人反驳,纳喇庶妃是个好性子。好不好,他自个儿知道了。 沁柔不怎么在乎别人对自己的想法,她也只是尝试着提出一个提议,也没抱太大希望,但没想到康熙这么轻易就同意了。 沁柔接着道:“还要皇上借给奴才一个太医或是通医术的人。”她那儿没这样的人才,便是什么玩意儿里,掺合了麝香,也瞧不出来。 沁柔自己是不懂的。 康熙看了李德全一眼,李德全忙道:“奴才识得一位陈姑姑,颇为精通药物之道。适合庶妃。” 而恰在此时,坤宁宫丁汝中来报。 第117章 以奴告主 丁汝中进门,先行礼。纳喇庶妃在一旁,也不能影响他! 皇帝与沁柔,各坐了一边贵妃塌。 沁柔规规矩矩,又好似透明人。 “何事!”康熙帝询问道。皇后素来不无理取闹,一般遣人来乾清宫,倘若非是送东西之类,就是真有急事。 丁汝中也是皇后身边的老人了,他为人做事都极有眼色,奉皇后之命前来乾清宫,也不是头一回。 丁汝中规规矩矩,目不斜视,哪怕帝王这里,真有大事发生,他也依旧能够似无其事,丁汝中回禀道:“回皇上,明德堂博和里庶妃身边的宫女芽儿,去坤宁宫里告发了博和里庶妃,对其虐待,皇后娘娘正在处理此事,询问皇上,可要去听一听。” 此言一出,沁柔瞬间抬头,虐打宫人,博和里庶妃?怎么这么突然!而且还是博和里庶妃身边的宫女去告发,以奴身告主,这可是大忌! 基本上是没了活路的;就算有,基本上前程都没有了,少不得,还要牵连家人。 想起了,今年这么多事,莫非是流年不利。 皇帝英眉皱得死紧。宫女亦是上三旗出身,也是正儿八经的旗人,宫规有制,嫔妃不许虐打宫女。 但以奴身告主,也是大忌。上位者都忌讳背主的奴才!所以奴才们,也都是基本能忍则忍,宫里的奴才,怎么可能会不受委屈。 但能叫奴才以奴身告主,无论是主子不能掌控奴才,亦或是主子虐打奴才太过,致使奴才起了反心……于皇帝而言,都是一样的结果,这个庶妃,——废了! 最紧要的是,博和里庶妃不是帝王的偏爱。 “博和里庶妃?”帝王皱了皱眉头,博和里庶妃、明德堂,不得不提,明德堂位于承乾宫东配殿这一点,帝王还是牢记清楚的。 “是。”丁汝中恭恭敬敬回道。“博和里庶妃乃是居于承乾宫东配殿明德堂的庶妃。”因帝王话语里带了些疑问,丁汝中便多嘴,恭恭敬敬地解释了一句。 “宫里从未有奴身告主的,”康熙帝玩味道:“朕也去瞧瞧。”这事儿也是发生在他宫里的头一回,康熙怎么也得去瞧瞧。 一则是看看,哪个奴才这么蠢,敢以奴身告主;二则也是想瞧瞧,这个明知宫规禁止虐打宫女,还故意为之的蠢人是谁。 “沁柔也与朕去瞧瞧。”康熙帝不止决定自己要去,也要带沁柔一道去。便与一旁作透明人的沁柔道。 康熙没忽视,丁汝中忽然禀报时,沁柔抬头时眼中的震惊。 沁柔躬身行了一礼。“是。”前因后果、前程后事,她也想要了解清楚一二,如果不犯忌讳的话。 李德全赶紧上前伺候着,帝王的龙靴什么的,都要李德全来上手伺候。 而后皇帝出行,又要安排御撵,御撵自然是随时备着的,抬御撵的奴才也都随时伺候着,倘若出了一点差错,乾清宫里哪里还有他们伺候的机会。 李德全忙得团团转,康熙帝发话:“也替纳喇庶妃也备一顶小轿子。”乾清宫里,除了御撵,也有轿子在,一些小轿子,皇帝赐给妃嫔的恩典。 皇帝的御撵,浩浩荡荡地在宫内行走,落定在坤宁宫。沁柔坐的小轿子落后一步,也落了下来,一旁伺候的奴才掀开较帘,帝王出了御撵,而沁柔,也紧随其后,出了轿子。站在了路面上! “来!”康熙帝朝伸出手,沁柔微微垂眸,她要与帝王牵着手走进坤宁宫吗?大庭广众之下? 余光看到了一旁伺候的丁汝中,尤其这是坤宁宫重地,事情无需发生,只要有一点风声,就能传到皇后的耳中。 但康熙是帝王,大庭广众之下,不能叫他没脸面,一个帝王,有帝王的骄傲,也有帝王的逆鳞,哪怕他可能对她真的存着喜爱。 沁柔走上前,手轻轻地放到了帝王的手里,“奴才走得慢,天寒地滑,鞋底也较高,要奴才们细心扶着走。”万一摔跤了,带累了皇帝,无罪也有罪了。“皇上走在前头,奴才得慢慢在后面跟着。” 坤宁宫重地,沁柔都不必想,她就这么被皇帝牵着走进去,会有多拉仇恨值。 所以,皇帝还是走在前头吧! “皇后一贯公正,后宫事物,皇后一贯打理得整整有条,慢慢走,不着急!”康熙帝牵了牵她的手,闻言就笑道。 康熙帝深受太皇太后教导,也受儒家学说影响,男有分,女有归!后宫事物,即便他要插手,也会寻一个过得去的理由。 所以,后宫中,皇后才能掌控大权。当然,这并不意味着康熙不会插手后宫之事,他只会明着看上去不插手,但暗地里,他也是会插手的。不叫前朝大臣有言语可说。 皇帝是帝王,他想要插手,也是皇家事,真要处理,也是家事。前朝大臣还能插手处理皇帝的家事不成。 沁柔点了点头。外面冷,进了坤宁宫正殿,康熙帝还在殿外,李德全便已经唱声,“皇上驾到。” 告知内殿,各妃嫔奴才,皇帝圣驾亲至,准备着迎接圣驾,亦或是快些出来恭迎。 皇后坐在了上首,下方跪着的是博和里庶妃,以及以奴身告主的博和里庶妃的宫女芽儿。 两侧还有后宫嫔妃侧立。 总而言之,就是浩浩荡荡! 皇后闻言,便一挥手,而后不必看向圜燕,圜燕就已经极有默契地弯下身扶了皇后起身,并又扶着皇后略走了几步。 钮祜禄妃处亦是如此,闻言后,南雁也随即弯身扶了钮祜禄妃起来,皇帝已经踏步进了坤宁宫正殿。 “臣妾\/奴才恭迎皇上。”皇后主管,钮祜禄妃亦是随其后,众庶妃们亦是转了身,齐声规矩恭敬与皇后、钮祜禄妃一道,迎接圣驾。 沁柔避至了一旁,别的不提,就皇后、和钮祜禄妃的行礼,就不是她能承受的。 命运所给予的,都暗中标注了价码。得到了不该得到的,就要付出一些你不愿付出的代价去填补。 “免礼。”康熙大跨步向前,忽视了众人,直奔了皇后,也伸出来大掌,亲自将皇后扶了起来。 第118章 虐打,不会有错 嫔妃们也都随着皇后起了身,只是她们没有皇后的待遇,有帝王亲自扶起来。都是奴才们伺候着起身的。此时众人也转了身。 皇后温婉道:“皇上请上座。” 康熙帝也无需客气,由皇后伺候着,便坐到了上座,皇后原本的位置上。而由四个奴才,又另外抬了一张稍逊些的椅子来。 帝王不仅是大清的天,也是后宫的天,无论到了哪里,都是众星捧月的存在。他是一轮耀眼的太阳,强光逼人,帝王在的地方,就所有人都得战战兢兢、细心贴意地伺候。 这便是天理。见怪不怪! 皇帝上座。 沁柔上前,与皇后、钮祜禄行礼问安,“拜见皇后娘娘、钮祜禄妃娘娘。” 皇后确实不会为难她,皇后一贯贤良,皇后一笑,道:“免礼,你也归位吧!” 皇上在跟前呢?便是皇上不在跟前之时,皇后也温婉贤良,是一个贤后;遑论是当着皇上的面,当着皇上的面去为难皇上正宠着的庶妃,这么傻的事儿,皇后从来不会干。 她原就知道,今日里是纳喇庶妃在乾清宫里伺候。此时会与皇帝一道来也不奇怪。 方才众人行礼之时,沁柔避到一旁的动作她们也有用余光瞧见。 沁柔也站去了一旁,自己的位置。 皇上、皇后跟前,难得的能面圣的机会,即便庶妃们不得宠爱了,也战战兢兢、不敢出错;而还想着得宠的,就更想要在皇上跟前表现一下自己的贤良淑德。 庶妃们都乐意给沁柔让一个位置。毕竟她得宠啊! 皇上正宠着呢?指不定一会儿会借机看一看纳喇庶妃,站在沁柔的身边,指不定还能也叫皇上看在眼里,指不定哪天或是某个时候,皇上就能想起来召了她们侍寝。 要不,嫔妃们怎么会想要与皇上正当宠的嫔妃维持好关系呢?就是想要近水楼台先得月,说白了就是要以别人为踏板,作为自己得宠承恩的向上之路。 因而什么排挤之类的,不存在的。这之会针对于,皇上想不起来、也没印象的小嫔妃。 众嫔妃们想要争宠,因而这样不受宠的庶妃,自然是打压下去一个就一个。人少了,自己侍寝的机会就增加了。 就如一个大蛋糕,一百个人来分,每个人都想要都多占一下,最简单的方法就是减少分蛋糕的人数。分蛋糕的人少了,能分的的概率和份额,也都变大了。 这也是宫妃间互相倾轧的原因。就是想要减少竞争对手。所以说,后宫纷争,永远不会停止。 “审到何处了。”康熙帝坐在了上手,便直接开口询问道。 “回皇上,臣妾已经命人查验过了,那个叫芽儿的宫女所言,博和里氏对其虐打一事,怕是不假。”皇后也坐在了奴才们新搬来搬去的凤椅上,而后自然地回话。 “那个叫芽儿的身上,没一块儿好肉,青青紫紫的,臣妾也去瞧了一眼,亦是叫钮祜禄妃也去瞧了一眼,触目惊心,臣妾与钮祜禄妃皆被吓了一跳。” 皇后目光看向了钮祜禄妃,钮祜禄妃恭敬道:“臣妾确实真切瞧过了,确实如此。” 皇后行事,明面上,素来规矩有方,决计不会落人话柄一点,这一事,由宫中为二的高位,正宫皇后、与唯一尊贵的妃位钮祜禄妃开口定论,自然不会有错。 康熙面上看不出是什么神情,皇后继续道:“方才芽儿还说,博和里氏还用细针扎在她们身上,针眼小,有什么伤口也看不出来。疼在表里,她实在是受不住了。” 康熙帝闻言,总算是抬起了头,问出了皇后口中的那个字,“们?” “是,”皇后也笑不出来了,叹了口气,“博和里氏不仅虐打宫女,便是她宫里另外伺候的两个小太监,近来也遭了毒手,臣妾早在初时便命丝雨带了人去,将博和里氏身边的两个小太监带了来,臣妾也命奴才查过,两个小太监身上都有些新伤、老伤,瞧着也是虐打的痕迹。” “皇后接着审吧!不必在意朕,朕听闻这这后宫出了一个毒妇,还未曾听过这般憎恶的面孔,来瞧瞧。”皇帝道。帝王没有插手的意思。 后宫之事,如非必要,皇帝不会插手。就是要插手,皇帝也不会以自己的名义插手,要套上一个壳子。 “是。”皇后应道。皇后也不杵,该怎么审,就怎么审是吧!皇后心里有数,事情为真,芽儿极其全族不会有好下场;奴告主身,对上位者而言,背叛,尤其是叛主,素来是大忌讳。 事情为假;这个可能性不大,但最终结果,那个叫芽儿的宫女极其全族,下场更不会好。诬陷主子、外加叛主,更是大忌。 博和里庶妃被身后两个小太监捂住了嘴,即便是给康熙行礼问安的时候,也不曾松开,短短时间,博和里庶妃消瘦了不少,也憔悴,眼窝深陷,已经不像个人样。 皇后道:“博和里氏嘴里不干不净,在坤宁宫正殿内大肆放肆,臣妾便命人堵了她的嘴,免得污言秽语,脏人的耳朵。” 康熙对此没意见,皇后堵了便堵了,不过一个不重要的人,偏偏沁柔瞧着,博和里庶妃自康熙进殿后,一双眼睛便直勾勾地盯在帝王身上,不知是仇恨还是欢喜。 总归,这个眼神,很是渗人……这,沁柔顿了顿,隐约察觉,博和里庶妃好似,精神不正常! 皇后也瞅着博和里庶妃眼睛直勾勾地盯着皇上,气怒至极,“胆敢这般放肆,还不快把她的眼睛蒙起来。” 如果可以,皇后更想吩咐奴才们取下博和里氏那双眼睛,胆敢这般放肆,真当天家威严,只是言语说一说不成。 “嗻……”两个小太监忙不迭领命,无论是手帕也好,还是别的物品,他们不挑,只要蒙上了博和里庶妃的眼睛就好。 当然,还是不能用别的,大殿里那么多主子呢?尤其皇上跟前,他们哪儿敢放肆,一位庶妃递出了自己的丝帕,两位小太监捡过丝帕,将博和里庶妃的眼睛也彻底盖下来。 他们只想办好差事,办得漂亮,不然‘做’了无用之人,后宫那么多奴才,是容不下‘无用之人’的奴才的。 当然,对于给他们带来了麻烦的博和里庶妃,又狠狠地记了一笔账。 第119章 太敢想 正殿里还跪了另外三个奴才,一宫女、二太监,与众嫔妃们一道行礼时,他们本就显得很显眼。 如今嫔妃们皆退至了两旁,一宫女两小太监就更显眼了。 三个奴才皆瑟缩着,也以头伏地跪着,看不出面貌,只看出男女。宫女与太监的服饰,天差地别。自然看得出来。 沁柔垂眸,她觉着有一丝奇怪,以奴身告主,明知不可为而为之,要么是因为真的单蠢,蠢到没脑子,才会想要以奴告主;要么就是特意有人在芽儿耳边提起了,出于某种原因,芽儿信了。于是照做了,所以出现了今日的局面。 不管是哪种,都只能证明芽儿,真的做了一个错误选择。如果是沁柔,易地而处,她绝不会选择告发,人心险恶一点,暗地里有的是办法换回局面。 博和里氏不过一个庶妃,只要身边的奴才有了反意,吃的、用的,绝对能不动声色地摆脱了这个残酷的主子。 做得再干净一点,一场大病,拖延一下治疗时间,找个借口敷衍过去,同样能兵不血刃完成换主子的大计。 总而言之,光明正大的站出来告发,绝不是最佳选择。 事已至此,也只能就这么看下去。 皇帝面上不见反应,好似只是来旁听。皇后微微转眸看了帝王一眼,又看着跪在正中央的芽儿,“你说的,本宫都已经听到了,还有吗?” 芽儿跪着打着冷颤,不知怎的,她竟然觉得尤其冷,她唇角颤抖着,话到嘴边,却怎么也说不出来。 皇后的目光又落到明德堂另两个小太监的身上,二人也是打着冷颤,被吓得瑟瑟发抖,皇后开言道,“这是立功的机会,你们都要仔细想想,要不要把握。” 赫舍里庶妃瞅着殿里跪着的三个奴才,心里对她们或许会有一点叹息,时运不济,遇上了一个恶主子,博和里氏着实该死;但另一方面,这几个奴才,胆大妄为,着实叫满殿的主子都看不起,叛主之人,千刀万剐亦不为过! “以奴告主,博和里氏着实毒妇,但奴才瞧着,这几个也是罪不可恕,不如送进慎刑司里走一遭,咱们满清的酷刑走上一遍,一样一样来,最起码也得来个三天三夜,保管什么都吐了。”赫舍里庶妃道。 皇后不适合开口的,赫舍里庶妃自然会去做;她也不蠢,瞧出来这三个奴才怕是另有隐瞒,吓一吓,指不定能吓出真话来。就算不能,也只是吓一吓,也没什么? 上方的皇后与皇帝不回话,下方的钮祜禄妃或是其余的庶妃也未有言语,芽儿还以为皇后娘娘在考虑赫舍里庶妃的提议。 赫舍里庶妃是皇后本家的女子,她不得皇上宠爱,但所有人都明白,赫舍里庶妃,是皇后娘娘照拂着的。不看僧面看佛面,宫里上至嫔妃、下至奴才,都要给她三分颜面。 因而在众人的眼里,赫舍里庶妃,无形中就已经打上了标签。事实也是如此,皇后待赫舍里庶妃,总要和气些。 人岂会无欲无私。这个道理,妃嫔明白,奴才们明白,皇后娘娘会照顾本家的庶妃一些,原就是意料之中。也在情理之中。 芽儿忙不迭就道,她只怕晚说了一个字,皇后娘娘的处罚就下来了,“皇后娘娘,奴才逼不得已,是庶妃太过分,奴才贱命一条,打杀了就打杀了,庶妃却说,要奴才本家的姐妹前来伺候。” 一想到自己的苦楚要在姐妹身上重现,芽儿一贯的懦弱,忽然间爆发了,与其……,不如她彻底终结。 又从旁人哪里得知,宫妃不许无故打骂奴才,一腔勇气骤起,她再忍不住了。 众嫔妃们一惊,面面相觑,也无语。这么一说来,这包衣奴才会忍不得也不奇怪,祸害人家一个就够了,还要祸害一家子。 还明目张胆地去威胁别人,这博和里庶妃,也是蠢到家了。就算不蠢,智商也没多少。 皇后也无语,她当皇后这么多年,又在闺中之时瞧了那么多事,还是头一次见到这么蠢的。 作主子的蠢;作奴才的,也蠢! 这个事儿,旁人也不好再多说什么? “是,庶妃确实说过。”两个小太监之一的忙不迭作证,不知怎的,仿佛生怕被人抢了立功的机会,这个奴才又赶紧开口道:“皇后娘娘有所不知,庶妃还威胁芽儿去引乾清宫的小太监为对食,还说,日后绝不会亏待她,日后主仆俱为妃,必然是一段佳话。” 跟吐豆子似的,这奴才忙不迭一股劲儿倒出,不管好坏,顾不得了,该说的、不该说的,都说完了。 此言一出,一阵哗然。着实惊掉了后宫嫔妃与奴才的眼,这博和里氏……当真是……敢想敢做啊! 康熙帝更是瞬间黑了脸,皇后、钮祜禄妃也不曾想到博和里庶妃这么敢想敢做! “放肆。”皇后气得不行,火冒三丈,七窍生烟,自登上皇后之位后,她再也没这般火气盛了。 “奴才们不敢撒谎,庶妃言,是纳喇庶妃夺了她的圣宠……”还有奴才也想立功,赶紧辩驳。 博和里氏好似听到了什么,奋力挣扎了起来。挣扎着要向前,但被堵嘴、蒙眼睛,看不到眼睛和听不见声音。 却可瞧见,面目狰狞。 “闭嘴!”皇后怒喝,不可博和里庶妃。当皇帝不够生气吗?火上浇油。是非要火烧遍天下,才好,对吧。 帝王站起身,哪怕就是根草儿,都能看出来皇帝现在心情不好,庶妃们也没想到会听到这个惊天大瓜!个个大气不敢出,就怕呼吸也碍了皇帝的眼。 所有人一瞬间跪下,就怕皇帝也一道把她们处置了。 “臣妾管理不力,后宫竟有贼人混进宫来,皇上降罪。”皇后请罪道,皇后一语定下,宫中没有庶妃博和里氏,只有不知名的贼人。擅闯宫闱,是死罪。 处理了就好。但倘若帝王差了手,些许的风言风语出了宫,皇家的威严何在。皇室,决不能在她的手里,因这种龌龊事儿,令人谈笑。 康熙帝转头看向皇后,帝后多年默契,皇后别的不提,处理事物,一贯紧跟帝王的心思,他们多年的情意,帝后和睦,皇帝自来愿意给皇后留颜面。 伸出手,还是把皇后拉起来。皇后也总算松了一口气,手搭在康熙伸出的大掌上,站起身来。 “赐凌迟,丁汝中,你亲自去监刑。”温婉贤良,但此番,也是动了大气。留不得贤名,非要血溅三尺。 第120章 赐药 皇后不必提,也自然明白皇后说的是谁。丁汝中恭敬行礼,带人退下。 皇后微微道:“后宫之事,皇上不便插手,皇上不如先回吧!”待皇帝走了,皇后该怎么处理,就怎么处理,也好雷厉风行。 “交给皇后了。”帝王道。皇帝也不欲在后宫多做停留,皇后若说哪里好,不得不言,皇后做皇后,在这个方面,确实叫他很是满意。 “您放心。”皇后道。并提议:“今儿是纳喇庶妃伺候,不若也让她一道跟着皇上去伺候。” 不亏是帝后,仿佛只是一件小事,还能若无其事地谈论。 而作为被谈论的对象,沁柔,心就提起来了。她着实不想去,皇帝心情不好呢?她跟着过去,康熙看什么都不顺眼,她有一点错误,就更看不顺眼了。 她……她还能有活路吗? 康熙帝闻言,瞅了一眼人群中的沁柔,“既然皇后提议,就叫她跟着吧!” 天不遂人愿,头上的大匝刀落下来,沁柔领旨谢恩,“臣妾遵旨。”指不定她一直不甚在意的命,今天就能真的走到终点呢? 众庶妃们惴惴,心里送了一口气。这个时候,她们谁也不想出现在皇上的眼底,生死之际,死道友不死贫道,纳喇庶妃得宠,就让她去伺候吧。众庶妃从未如此一致,众志成城。 皇帝离开,皇后、钮祜禄妃、众庶妃行礼相送。 沁柔也起身,与皇后、钮祜禄妃行了礼,而后才规矩有致地跟了出去。 直至皇帝的身影不见,皇后才站起身来,钮祜禄妃也起了身,皇后居高临下,瞧着底下跪着的庶妃,这一刻,皇后是高高在上的九天玄神,底下跪着的庶妃奴才,都是她掌控中的蝼蚁。 皇后终于出声,“你们入了宫门,就要守好宫中的规矩,闭紧了嘴巴,本宫也不愿送走你们。回去后,每人喝一碗药吧!本宫会吩咐膳房,把熬好的药给你们送过去。” 有的庶妃,当场就摊了。药……宫里无缘无故,送的药能是什么好东西,皇后娘娘,是要一碗药,处置了她们吗? 她们有此疑心。 也有聪明人,明白皇后的意思,故而皆行礼应声道:“是,奴才领旨。” 博和里氏太大胆、也太敢想。 这会儿,她自个儿走进绝路了不说,还带累了九族,也带累了她们这些其它人。 瞧着吧!这事儿能风轻云淡地过去。但,绝不会无波无澜。 明白皇后不可能赐死所有人,所以对于膳房送来的药,也就没那么害怕了。 皇后对摊坐的庶妃视而不见,瞧了圜燕一眼,吩咐道:“明德堂这三个奴才,俱送去慎刑司,叫他们把知道的都吐了,慎刑司也记下来。” 皇后也不想再当众审下去了,审出了什么不该审的,还是皇家丢脸。倒不如暗暗地,就这么风平浪静、恍若无事地掩饰过去。 “娘娘放心。”圜燕道。此事确实已经不适宜于大庭广众之下处理,不然置皇上的颜面于何地。 更叫皇后娘娘吃了一个大亏。倘若明德堂的三个奴才,一开始就提起,皇后就直接下令处置了,暗地里。没有摆在明面上,也就不会出现这个被动。 圜燕想道,她们还得查查,这背后,是不是还另有高手在,想要挑衅、威胁、动摇皇后的权柄。 “好了,今儿的时辰也不早了,大家聚在一起说了些话,闹得不愉快,就都回去吧。”皇后吩咐道。 “臣妾告退。”钮祜禄妃行礼道。没想到今儿还有这一出大戏,钮祜禄妃也想知道,这背后,是不是有人策划好了剧本,请她们倾情参与、也免费观看了这一场好戏。 庶妃们也纷纷离开坤宁宫。“最好别叫本宫知道,谁导演了这场大戏。”皇后一脸冷凝。皇后是表现得贤良,但不是真菩萨,旁人在她头上动土,她还能隐忍不发、一笑置之。 丝雨低眉顺眼,皇后吩咐道,声音平淡,然而平淡中,却透着浓浓的杀意。“去给本宫查,所有与明德堂接触的、关联的,顺藤摸瓜,摸到哪里是哪里!” “是。”丝雨应声道。 皇后抬起眼,看着丝雨,道:“这事儿,不可往宫外透出一个字,不然,……你是我的心腹,最该知道怎么做。”皇后没有继续说下去,但话里的意思却很明白。 皇后太清楚,她是赫舍里氏的格格,更是爱新觉罗氏的皇后、大清皇室的主母,若是找不准自己的定位,这个皇后之位,她就只有拱手让人的份。 “是。奴才明白。”丝雨亦是明白皇后的言下之意。她是皇后的陪嫁,若是有不臣之心,背叛皇后,而非背叛赫舍里氏,也是叛主。 “退下吧!”皇后道。汀雨、丝雨同是她的陪嫁丫鬟,她们是多年的主仆之谊了。但倘若叫她陷入不义之地,皇后,她狠得下心。 钮祜禄妃的神色就好得多了,她回了永寿宫,吩咐了南雁,“也叫人去查查吧!这宫里,清理了一道又一道,总有牛鬼蛇神冒出来。” 帝王丢了颜面,钮祜禄妃也没多伤心,不在其位、不谋其政;不该插手的就别插手,插手过度,反而要引火上身。 只,她与皇后是宫中为二的高位嫔妃,皇后未曾事先察觉了苗头,她也没有。皇太后处、太皇太后处、皇上处,该给出一个交代了。 钮祜禄妃叹气:这个局粗鄙不堪,若说是个巧合,也是使得的。皇后也不是真蠢,在先决定审理之前,也是令太医瞧过芽儿的身体。 她身体表里都已经破败了,表里都有伤,寿数不久。她,大概率熬不到二十五岁放出宫的时候,即便能够出宫,也是不敢再嫁人了。此生与子嗣无缘。 博和里氏赶狗入穷巷,必遭反噬。芽儿被逼到绝境,奋力一搏,虽然有些在意料之外。但也没那么不可预料。 上三旗的奴才,个个都是有家族的;有家族,就会有小心思,虽说有奴才不得识字的规定,但家族里,也会倾心教导。毕竟,有些大错,犯了,是要遗祸家族的。 只一点,钮祜禄妃从不信巧合! 第121章 格外乖巧些 今日这事儿,一出连着一出,桩桩件件都透着谜团、迷影。沁柔安安静静的,就是件摆件儿,都没她安静。 御撵早已恭候着,踏出坤宁宫正殿后,奴才们也赶紧跪地来迎,皇帝进坤宁宫里没一会儿功夫,又出来,这事儿虽然也不是没有,但每每发生之时,皇帝心情都不是很好,他们也怕做了这帝王之怒下的枉死鬼。 而且,宫里越是多事之秋,主子们的心情就越是可能不平稳。他们是奴才,消息来源可能没那么宽广,有诸多限制。但他们都不蠢! 坤宁宫里无缘无故的聚集了后宫嫔妃,即便只嗅这一点儿,也足够叫奴才们嗅出一点儿风声。 越是生活艰苦,越是考验眼力见儿,活下来的,都是有心眼地特意趋吉避凶的。 “皇上当心些。”李德全鞍前马后的地伺候着,就怕皇帝一不小心摔了一跤,旁的不提,他们这些伺候的奴才们,一顿板子都是避免不了的。 如果情况严重……那就更不用提,洗干净脖子,待宰吧! 帝王回头看了眼沁柔,她走得很仔细小心,空气里的雪能扫,房檐上的冰棍儿、冰柱绝美,但路面上难免湿滑。 不想发生意外事故,也就要更加小心。 康熙放慢了步子,停了下来,略等了几步,沁柔就跟上来了,康熙帝伸出手,他大掌上带着手套,“宫道湿滑,难免难行些!” 沁柔冷也不愣,她这会儿压根没有发愣的机会,皇帝伸出手来,她就赶紧也伸了右手覆上去。 余光瞟了一眼康熙手上的皮手套,黑皮儿的,什么材质的兽皮儿,倒是看不出来。然而油亮光滑,看是去就很贵重。 康熙帝若有所思,这个时候,她的动作倒是要迅速些。 帝王牵着她往御撵处走,沁柔前来时乘坐的小轿子,也和御撵一道,停放在那儿。 “你如今似乎,要格外乖巧些。”康熙帝若有所思,他也甚少顾忌,明白她是在担心受他余怒牵连,心生好笑之余,也不禁就直接开口问了出来。 沁柔一脸真诚与乖巧,皇帝开口问了,她就开口回答:“奴才要乖巧些,乖巧的人,才不会讨皇上嫌。”最起码此刻不讨嫌。 沁柔明白,环境造就人生,如果这不是帝王,如果是不是古代,她早就不伺候了、跑人了。 但一切最怕如果,这儿皇权大过天,主子一句话,被打死了连一句话都不会有,主子能允许下葬还要说一声心善。 现实教人做人。沁柔是个人,她也会有恐惧、害怕的情绪,尤其是在人命不是‘人命’的时代。 对于掌握她性命的生杀大权的帝王,她可不得小心小意伺候着。 当然,这要是在后世,两人就是再也不见的结局。管你多大火气,能牵连谁! 沁柔一脸的小心乖巧,她乖巧的外表,完全看不出她内里隐藏着的万斤逆骨。 饶是康熙帝,禁不住也乐了,就教导道:“放心,就你这小身板儿,朕有气也撒不到你身上。”回头把人吓得瑟瑟缩缩的,对他也没什么好处。 沁柔:那最好是。她也对做别人的出气筒没兴趣,看别人生气,还是离他远远的,是他生气,关我什么事儿。但这里就不行了。 皇帝、皇后定下了,事情基本就没跑了。 她也没意见,能有什么意见!要她伺候,她就伺候着呗。避得过就避,避不过就认,她也不会有什么不甘心。 李德全也瞅着,皇帝怕是没那么生气了。也行到了御撵前,抬撵的奴才们压低了御撵,李德全伺候着等皇帝进入落座。 “再来个人伺候着,别叫庶妃摔了。”帝王捏了捏沁柔的手,朝一旁伺候的宫女招手,吩咐。 一名奴才行了礼,上前,她年级已经不小了,三十多岁的样子,容貌只是寻常,如果非要用一个词来形容,平平无奇。 她就是宫中万千平凡宫女的化身,在宫里默默的伺候,伺候着主子舒心、如意,但她们终究还是要离去,也离开紫禁城。 这个宫女规规矩矩,犹如万千宫女一样,刻板好似一个模子刻出来。 但沁柔清楚,这其实是皇帝身边的大宫女。 难怪旁人常说,扫地僧里常出高手,这就是平凡人里,常出高人吗?沁柔随意滑过了一个念头。 “不着急。”帝王言了一句,而后才放开了她的手,“去吧!” 沁柔行了一礼,皇帝叫过来的奴才赶紧上前扶着,而后才扶着往后面的小轿子而去,皇帝也不着急进御撵里。直至沁柔行至小轿子前。 由伺候的人掀开的轿帘,而后坐进了小轿子里。才长长地舒了一口气,她正是身子好的时候,最不怕热也不怕冷,奈何这时北方的冬季,实在是一季冬天就一季冰雪,气温比之后来,不知低了不止十来个度。 实在是冷了些。 她怀里抱着汤婆子,都还觉着有些发颤。 李德全最是细心,沁柔入轿撵之前,康熙帝就已经做了进去,一帝一庶妃,一人一个轿撵。待皆后方小轿子里的沁柔亦是坐稳了。 而后李德全才用他那独有的声音,拖长了大声喊道:“起轿……” 而随着李德全这一句大喊‘起轿’的施令,轿子也平稳地离了地,重心离地的感觉,是个人的第六感都能准确感知。而小轿子,也能感知到,也开始缓慢平稳地行走。 宫道上如今能行走的轿撵,不过巴掌之数,太皇太后、皇太后、皇后娘娘与、钮祜禄妃,重中之重的,就是大清朝的帝王、这紫禁城名副其实的主人——帝王。几乎可以说,这紫禁城内,帝王御撵,几乎无不可到达之处。 而进宫的外命妇、以及宗室福晋们,也可能得了‘后宫正经主人’的额外恩典,能在内宫里乘坐轿撵行走。 而后宫的正经主子,不必提。知道的、不知道的,都心里有数。 御撵来坤宁宫走了一遭,不过短短一盏茶的功夫,又回到了乾清宫。 李德全伺候着康熙下了御撵,沁柔也由奴才伺候着,下了小轿子。 皇帝牵了沁柔的手,带着她往殿里走,“今晚你别回去了,你宫里的事,朕会命奴才清理了。” 沁柔一愣! 第122章 干脆不想了 一开始不是让她自个儿先处理吗?不过沁柔也没问,乖巧地点点头。虽然不明白他为什么这么做,但沁柔选择尊重。 无论再离谱,再出奇,再叫人不可置信,但只要是牵扯到别人的事,就不会有人想要置喙。这就是新时代的人的特有个性。可能……比较软和? 进了东暖阁里,里面烧着大火炉子,伺候的奴才们,赶紧上前来伺候着脱了大氅、手套,接过暖炉。 沁柔都有些摸不清楚,帝王到底有没有生气了,不像生气的样子;也不像没有生气。 想不开,她也就暂且放下。 沁柔许久以前,也一直以为手套是后来才出现。直到来到这方空间生活,才知道不是。 因为其实人古人也一点都不蠢,全身上下都做了防护,怎么可能遗漏了手。手也是重点保护部位啊!尤其对贵人来说。 很多时候,尊贵不尊贵、养得是否精细,有没有吃过苦头,只看一双手,就能看出来。 怎么可能不注重保护。 她们甚至保养得更精心,贵妇们彼此之间联络感情,一双手可是自己的第二张脸面,有所损毁,不必提,另外的贵妇们只余光稍稍瞥上一眼,所有人都能心中有数。 沁柔安静乖巧,康熙想怎么揉捏就怎么揉捏,帝王就抓住了她的白细的柔荑,再火炉前不愿的位置,一双大掌包裹着她的手,“冷不冷。” 沁柔反射性地摇摇头,又随即反应过来,赶紧点点头,“冷的,表现错动作了。”被皇帝吓得,她连基本反应,都有些错乱了。 康熙又抬头看了她一眼,沁柔更是不敢有一丝异动,康熙就是大发雷霆她都不觉得奇怪,但这么若无其事的,就很吓人了。 毕竟,博和里氏的想法,就是她这个自觉思想开放的人,听着也觉得挺雷人的。至于帝王这个当事人,多生气也不奇怪。 沁柔的疑问没有问出口,康熙帝也没察觉到她的疑惑。在温暖的东暖阁里待了一会儿,身子便暖和起了来。 康熙帝也吩咐李德全:“你去带上王煦法,去贞顺斋里,把那些有害的东西,都给朕清理出来,交给皇后。” 李德全就是皇帝身边的万能小助手,几乎是所有的事情,皇帝都可以吩咐李德全去办。 他是鲜少会有得空的时候。 李公公行礼退下,得了圣旨,即刻去办,他心里有所揣测,适才皇上言会令奴才去处理的时候,李德全就已经在心中有了些底,依着皇上如今对纳喇庶妃的重视,这事儿,十有八九,皇上还是交给他去办。 沁柔到底是有一丁点儿心虚,到底是因她殿里的事儿,叫李德全大冷天还要带着一个花甲老人在雪天里跑,怎么都有些过意不去。 不能想,越想越心虚。那就干脆不想了,就,过得去了。 李德全很快就出去办事儿。乾清宫的东暖阁也快发展成了另一个御书房了,至少皇帝在这儿,也几乎都是看书、批折子。 …… “在想什么?”帝王询问道。与沁柔在一处,他都习惯了自己聊起话题。她也太温静了些,有时候,能半天不说话。 “嗯……”沁柔略用一丁点时间组织了一下语言,“奴才觉着,自己也太有排面了些,由李公公带着王御医去给奴才瞧烂摊子。” 可不是嘛!这二人,一个是皇帝身边的掌事太监,心腹中的心腹,一个是帝王的御用太医之首。寻常时候,能使唤动一个都是大幸,结果一使唤,使唤动两个。这排面,不可谓不大。 叫她有些不安。 “不好吗?”帝王含笑着,反问她! “自然太好。”沁柔回话。岂会有不好之说,不过就是太好了些。皇帝究竟想做些什么?沁柔总不会以为,他只是想要替她清理一下贞顺斋内的脏东西。 皇帝笑而不语,只这么看着她,什么话也没说。皇帝是个人精,他自己喜爱的、宠着的人是什么样,帝王心里都有数。 这可不是个喜爱张扬的,就说那么多份的赏赐下去,宫里那么多人精,都只能知道有赏赐,具体有些什么赏赐,也没听见几回风言风语。就这份忍耐劲儿,就许多人都远远不如了。 嘴紧得很! “李德全和王煦法会处理好一切的。”皇帝道。李德全是帝王的心腹,办事能力没得说。事情交到李德全手里,一般而言,皇帝都会放心。 这个沁柔也信,李德全出马,基本就不会有办不成的事儿,除非人力不能为,只能由天决定。比如几时刮风下雨、几时雨过天晴。 “皇后也会处理好一切。”皇帝微微笑了一下,难得心情好,做了谜语人。 沁柔旁的没太听出来,但有一点,她听出来了,似乎,皇帝是想,尽快将这件案子,挪进皇后手中。 沁柔若有所思,她只会自个儿琢磨,不会傻傻地问出来。 肯动脑子好,帝王也知道她在动脑子。不过她不太会去追底,好似知道与不知道,区别不会大。简而言之,用比较平缓但符合的话来说,就好似是,生无可恋。 帝王都有些怀疑自己的眼睛、自己这个人,是不是看错了。 “皇后四年与朕开始大婚,学着做一名合格的皇后,皇玛嬷、与皇额涅都多有指导,后来皇后也做得极好,这么些年,皇后在后宫为朕打理后宫,朕在前朝,也安心许多。”康熙与沁柔说起了皇后。 沁柔就安心听着,帝王说完,她亦是附和道:“皇后娘娘,自然是极好的。待奴才们,也都很和气。” 她素来不会说人坏话。嗯!可能万事无绝对?况且,皇后有私心又如何,人生来自私,没有人大公无私。 她不知道皇上为何会突然谈论起皇后,但沁柔明白,皇后,不是她可以谈论的,所以她只需要做一个完美的听众,必要的时候,再真诚的赞美。 她说得很是真诚,仿佛她亦是如此认为。 皇帝笑了笑,他道。“是,皇后是个好皇后。”正是因为有她在后宫,他才安心。 沁柔没别的想法,她就是一庶妃,她什么想法都不会有。皇后面上的好,足够很多人过得好些了。 第123章 喜欢,都是一样的 稍晚一些,御膳房就送了已经熬好的药来。因沁柔在乾清宫,御书房的奴才便也将药送到了乾清宫。这是王煦法太医去开的方子、去抓的药,又受李德全李公公提点,奉命送到御膳房,御书房的奴才不敢不尽心。 赶紧就加紧时间办了。 熬好药,知道纳喇庶妃现在在乾清宫,又离开就将药送到了乾清宫来。 看到药的一瞬间,沁柔还可以安慰自己,卖相不代表什么;闻到那股令人头晕的药味的瞬间,沁柔紧蹙了眉头,已经心生了退却。实在没勇气继续喝下去! 再三暗示,沁柔才抬起碗,药才进嘴里,未流进胃里,她已经心生后悔了。她其实也没那么想要调养,这药喝不喝的,其实没那么重要。 看了看一旁的康熙,沁柔再一次忍不住心生后悔。沁柔忍不住提起胆子,请求道:“皇上可以叫奴才们备些饴糖过来吗?” 康熙朝一旁看了一眼,伺候的奴才们也不能心领神会帝王的意思。这才意识到李德全不在,帝王这才开口吩咐,“去备些饴糖。” 沁柔补充:“不要姜。”鼎鼎大名的姜汁饴糖,是沁柔的克星,又是姜、又是饴糖,不啻于另一碗药,她宁愿不喝! 伺候的奴才有些许的迟疑,也不敢抬头去看皇上的脸色,他们到底是帝王的奴才、也只会听从帝王的命令,纳喇庶妃虽是宠妃,但他们不敢认不清主子,否则有清理他们的时候在! “皇上。”沁柔赶紧又补充了一句。需要皇帝发话才行,沁柔也不在意费这点功夫。她也不想叫皇帝觉着自己有越矩之心。 帝王卧榻之侧,岂容他人鼾睡。但凡叫帝王觉得越矩的,下场都不怎么好。有一种疑心,是帝王专属的疑心,叫‘伴君如伴虎’。 宋高宗十二道金令接连而出,岳家军再是勇猛神勇,而在此帝王的疑心之下,也不得不败北。 南宋江山自此走向末路,一并葬送,并再无起势。 这还只是帝王与臣子。 唐玄宗一日杀三子,父杀子本就极为罕见,何况怒杀三子。可见帝王的疑心,到底有多致命。 杀一个不起眼的嫔妃或是奴才,连一份波澜都算不上,史书工笔,都未必能记录一笔。 康熙沉着脸,沁柔软了软声音,论起撒娇来,她是不缺的,撒娇是人的天赋,只是到后来,是女子更好地将这份天赋发扬光大下来,她撒娇道:“一会儿药凉了,就更不好喝了。” 沁柔心中思绪良多,但其实也不过几个呼吸的事儿。因而也并不显得突兀。 “去准备吧!”康熙这才抬起了头来,看了沁柔一眼,早知她心思玲珑,却不知玲珑至此地步。康熙有时候都在想,她知道自己为什么这么做吗? 未必!可能她自己都不知道为什么要这么做?身体的反应就已经做出最佳答案了。帝王神色依旧平静,素来喜怒不形于色,心事勿让人知。就算是怒火烧得青筋直冒,已然还能压制了理智,吩咐一旁伺候的奴才,沉声道。 一锤定音。这要是李德全在,含笑就去准备了,这点子事情,又是当着皇帝的面,瞧帝王的态度,就能瞧出来。不必帝王多费一份心思。 奴才这才下去准备。沁柔倒是没什么心思,这是乾清宫的奴才,也只认康熙一个主人,没什么奇怪的。对于另外的人,吩咐会有几分质疑,也不奇怪。 沁柔对于自己的定位清晰。 她先把药放着,不急着动口,等着奴才把们把饴糖拿过来。 “只要饴糖吗?还要不要别的。”康熙帝这个人精,他旁的没看出来,不过这奴才的迟疑显而易见。别的帝王不清楚,但这点,帝王十分不高兴。 帝王若是在意一个人,也会不自觉地注意她的感受。没有人没有心,只是在对方愿不愿意用心。喜欢,都是一样的。 康熙觉得她不高兴,就想哄哄她!但帝王,又岂会明白怎么哄人,他哄人的方法就是,给她赏赐,满足她的愿望,哄得她开怀,叫她开心一些。 康熙又道。“朕记得库房里有一个工艺上佳的翟冠,很是漂亮,你戴上了,定然很衬你。” 这翟冠是内务府里呈上来的,也是难得一见的好东西,就是后宫里,都没几个。康熙一直就没赐人,这一瞬间就想起来了,那翟冠特别衬她! 沁柔没想到到,康熙帝会瞬间提起来要赐她东西。转折性也太大了些,一瞬间又隐隐有些揣测,皇帝,这是在哄她吗?沁柔有些迟疑。 “翟冠吗?什么样的?”沁柔好奇地问道。女儿家的首饰,她倒是有听说过,那丹朱并无官职在身,哈达纳喇氏也只是寻常旗人,可以说,在宫里,除了包衣奴才出身的宫妃,就属沁柔或是如她一般出身的宫妃家世最低。 那丹朱也自有别的儿女,沁柔也不是他的最爱。甚至连前三都算不上,连末尾一个都是荣幸。别说那丹朱也没有,就是有也落不到她的手上。即便她是嫡女! 沁柔早看清了这个事实。 所以对于翟冠,她只是听说过,未曾见过。 康熙看着她眼里满满的好奇,顾不得便是一阵心疼, “那是宋时的老物价了,”康熙微微颔首,与她道:“那时候宫中的嫔妃就常用这个,朕这个,是从前朝库房里翻出来的,是真宗皇帝的刘皇后的遗物。与咱们满清的不同,瞧着也漂亮,只不适合在重要场合用。” 但不得不说,也极具收藏价值,也极显底蕴。不然也不会好好地还收藏在库房里。 沁柔微微张大了嘴,“就算不能用,用来收藏也很好啊!”就它这份历史,沁柔深知古董的宝贵性。 “不过,这般贵重的翟冠,赐给奴才,合适么?”沁柔有些迟疑,还是不得不开口问了这么一句。 这可是宋真宗皇后的遗物。又保留了那么多年! “不过一个翟冠,”康熙不甚在意的样子,含笑与她道:“也只能作个收藏,或是你私下里试一试,叫你观赏的,能有多贵重。” 康熙帝说得太过轻描淡写,不过一个物件,在尊贵,能尊贵到哪里去。 帝王道:“一会儿你喝完了药,这再另外赐给你别的。”康熙毫不吝啬地画着大饼。 沁柔眼睛一亮,光是好好吃药,就有奖励拿。不就是吃药么!她可以! 康熙帝笑,笑得意味深长。 第124章 心思巧 沁柔喝了药,晚上皇后赐的药,就与她无缘了。 她倒是不介意再喝一碗,药嘛!大概率也喝不死人,倘若两碗药下去,真有什么不良反应,那就有了呗! 但皇后一贯细心,应该说,她对皇上宠着的庶妃们,比较细心。趋利避害,人之常情。 况且,李德全也将贞顺斋里搜出来的脏东西,送去了坤宁宫里。当时皇后的脸色,瞬间就笑得勉强。正因不是别的,正是炭火。 这炭火,进贞顺斋后被动手脚的可能性几近于无;也就是说,约等于是在进贞顺斋前,就已经被下了暗手了。 皇后神色一凛。她是皇后,也只能担起这个职责,只能笑着对李公公道:“还请李公公转告皇上,这事儿,本宫必然会查个底儿朝天。” 后宫事物是皇后在打理,内务府是皇后在辖制,如今后宫乃至于可能内务府出了这么大的纰漏。若是没闹出来还好,悄悄地过去了也就过去了,但此刻既然已经闹出来,就是她这个做皇后的,无能。 “还有纳喇庶妃处,可有妨害!”皇后询问关心道。“王御医怎么说?可有给出了方案来调养。” “纳喇庶妃身子受了些影响,皇上已然命王老御医开了方子,也抓了药,喝上些时日,还要看后续结果。”李德全最是懂事,瞧着什么都说了,但其实透露的也不多。 但透露出一个意思:纳喇庶妃必然是受了影响,影响多少、与程度深浅倒是讳莫如深。 皇后皱了皱眉头,她咽下了口中的话,有些事儿,终究只能与皇上去说,从李德全这儿,也得不出什么结果来。皇后道:“纳喇庶妃受了大委屈。” 谁说不是呢?李德全衬道。怎么会不委屈呢?后宫里子嗣多重要,旁人费劲心思、求神拜佛都求不得一个,明明机会就在眼前,咫尺之遥,即刻就能抓到手里,然而这么一闹,皇嗣又要不知要到什么时候才能有了。 不过这宫里人啊。你算计我,我算计你的;哪个皇嗣的到来,不是经历了千难万阻的呢? 纳喇庶妃还算好的了,早早地就发现,他瞧着,皇上也不是一时半会儿就能将纳喇庶妃撒开手的,指不定养好了身子了,还能尽快怀一个。 但李德全不能顺着皇后的话说啊!所以李德全就只能陪着笑,他道:“依奴才瞧,纳喇庶妃倒是没那么委屈,这不有皇后娘娘您和皇上为她做主吗?皇上命王老御医替了纳喇庶妃调养,您又会为她差个清楚明白,哪里就委屈呢?” 李德全在宫中多年,自是明白,真正的委屈是:满腹委屈都无处说! 无人愿听。无人愿闻。无人在意。 皇后笑了笑,李德全话才出口的一瞬间,皇后就明白了皇帝话里的意思了,这是要她将此事与博和里虐打宫奴一事捆绑着查,事情够大了,宫里的动静才好大。 这事儿虽说可大可小,但说大也没有太大,说小也很小。但既然皇上的意思是:大查,皇后也只会心领神会。这是帝后之间的默契。 皇后凌冽道:“本宫也想看看,这后宫里是哪方神佛,手眼通天,伸到了内务府里,麝香无孕避孕,有孕必滑胎,倘若这期间纳喇庶妃身怀了皇嗣,……”皇后没有说下去,这个后果,不必要人提起,也人人得知,“本宫倒要看看,是哪方的如来佛,在宫里这般搅风弄雨,戕害嫔妃、残害皇嗣。” 既然要严查,皇后也只会往严重了说。既然一波未平、一波又起,皇上也有意叫宫里掀起一阵大波澜,皇后也只会尽如帝意。 …… “炭火。”李德全揪出了赃物,也亲自送到坤宁宫,交到正宫皇后手里,而后才回乾清宫复命。 他不知道这期间,皇帝已经有过不顺心了。 沁柔闻言,惊讶道。 “是,”李德全回禀道:“奴才与王老太医,一一查验过了,旁的都没问题,唯独这炭火,燃烧之时,麝香味儿便出来了。奴才与王老太医揣测,庶妃从前会因麝香伤身,应俱是因炭火的缘故。”只是从前的炭火,都已经烧成灰了,此时想要再查,也查不出来。 李德全在接手之时,便揣测也是常见之物,但后宫嫔妃,最易被动手脚而且忽略的,当属脂粉。或是别的不起眼但常用之物,没想到最后竟是炭火。 “奴才已经将贞顺斋内所有的炭火,都送到了坤宁宫。”这些是赃物,自然要送到皇后娘娘手里,查起来才有依据。 “这也太不可思议了些。”沁柔呢喃道,就是沁柔,也忍不住想要赞扬一句,“也不知谁想的这法子,心思也太巧了。”都不用自己去毁灭证据了,随着炭火一点点燃尽,所有的证据也都付诸流水。 寻常人,哪里想得出这种害人的法子。沁柔感叹。 “我听闻过有人会在药庐之类的顶盖上下手,但从来没想到过,竟然还有人从炭火上下手。”沁柔忍不住与康熙感叹了一句。这是什么绝世大聪明啊。 李德全:……。纳喇庶妃的反应亦是惊奇,竟然也没生气,还叹人心思巧。李德全瞅着,皇上的脸都黑了。 “好,很好!”康熙也是气急而笑,“朕这宫里,当真是卧虎藏龙、人才辈出啊!” 这话,正话反听,反话正听。听着怪怪的,总归不是什么好话就是了。沁柔默了默,还是别在这时候惹皇帝生气了。 皇后有的忙了。沁柔清楚。 就是皇后不忙,也会做出个忙的样子来。 沁柔也赞同康熙这句话。果然天下出群英,哪里都有人才。 高门大户里都觉着奴才卑贱,但心思一点也不少,主子蠢弱,被奴才摆布的,素来不少。木工皇帝朱由校当为魁首,居榜首。 李德全瞧着,帝后反应一致啊!要不怎么说,皇后是‘皇后’呢?旁人,心思也没这么巧啊!皇上什么心思,就是什么心思。 “李德全,你也配合着皇后,把人给朕揪出来,朕也想看看,是哪方的大神,在朕的紫禁城里兴风作浪。”康熙沉声。 “嗻!奴才遵旨。”李德全正色着回道。 第125章 不如这皇后的位置你们来做 这一夜的晚上,除了还喝着药的沁柔、延禧宫、钟粹宫里怀着身孕的马佳庶妃、纳喇庶妃,以及宫中唯一尊贵的钮祜禄妃能够避免了那一碗由皇后赐下的药,宫里其余的庶妃们,都将那一碗由皇后所赐的药喝进了肚中。 第二日的请安,大家的脸色都不怎么好,还有几个人,更是面色苍白。沁柔都有些好奇,这是怎么了,都去做贼了? 一夜间将身体摧残成这个样子。 皇后也没有让众嫔妃们久等,即便宫中如今都只是庶妃,钮祜禄妃才进坤宁宫正殿不久,皇后也一脸冷凝,由着奴才扶了出来。 “皇后娘娘万福金安。”瞧着皇后面色不好,众庶妃们更是面色一白。身子孱弱,就要站立不住。 皇后娘娘素来贤惠,但遇上事儿以后,也贯来杀伐果决。只懂得仁慈、心仁的皇后,怎么可能做得稳皇后之位。 皇后视而不见众人面上的苍白,抬了抬手,叫众人起来,钮祜禄妃也自然而然坐在了位置上,皇后就高高在上,是她这段日子对她们太过仁义了吗?总有人跳出来找事给她做,皇后冷淡一笑,声音里有着不识好歹的震怒。 “本宫素来想做一个仁德的皇后,但总有人要给本宫找出些事儿来,贞顺斋里你们怕是还不知道,本宫今儿就光明正大的说给你们听。不知是哪方大神,手伸到了内务府里,一个一个的,挺能干啊!心思也巧,麝香这种避孕害胎的玩意儿都能弄进去。”皇后冷笑了一下,看了一眼下方的众人,宫里几乎所有的庶妃都在这儿了。 除了即将诞育皇嗣的马佳庶妃和叶赫纳喇庶妃,再除上还禁足思过的张庶妃。 一个个的,心眼都不少,漏得跟筛子似的,看着老实的,也不一定老实。冲动无脑的,背后指不定有几个人在撺掇。 皇后道:“你们最好都干干净净的,记得昨日的药吧!记住那个滋味儿,没动手便罢,在宫里搅风搅雨的,这不过一道前菜。一个个那么能干,不如这皇后的位置你们来做。” 皇后厉声道。任谁心情也好不起来,无论是为着敲打下面这些小心思泛泛的庶妃,还是为了震慑那些遥借了庶妃之手、之名、抑或是经过别的途径意图搅弄皇权风云的不臣之子。皇后都要大发出一个怒火来。 帝王、皇后也不是名号冠在身上,就能做的。皇上幼龄登基,后来想要亲政,不也是从逆贼手中把帝王权力夺回来的。 皇后与帝王并尊,为一国之母,她是要与帝王共进退、共患难的人,外界那么的算计、谋逆,都是要皇后自己去闯去经历的。 皇后想要做一个贤后,但无奈有人不识抬举,皇后也不介意暂时脱去仁慈的外衣,以铁血手腕震慑天下,免得她们忘了,这后宫!究竟谁才是真正的主人。 皇后的话,叫众人脸色更是一白,她们再是不聪慧,也能嗅出风雨欲来的气息。她们都不蠢,铁血手腕下,哪能没有冤魂,死了也白死。 指不定某个时间和某个人的一句话、一段同行、或是一句客套的寒暄,都能成为她们悖逆的证据。 她们自个儿又不得宠爱,皇后的庇佑不用提,皇后虽然说待所有人不是一视同仁,但其实也差不多。若是麻烦缠身,便是皇后的庇佑,也能随时撤回。 无根浮萍,无草之木、无水之源,谁能庇佑她们。每经一回宫中大洗,便是一次历劫,能活下来,都是祖宗保佑。 众庶妃们拼命回想平时有没有什么不在常理的行为。 还有贞顺斋、麝香,怎么就在这时候爆出来。 多事之秋,又遇一事,皇后想不重视都难。众庶妃们想想都觉得心酸,皇上多宠爱纳喇庶妃,不过是行了几步路,天气寒冷了一些,就担心身子受不住,特意宣了王老御医来替她把脉。 若是一切平安倒也罢了,偏生身子受没受凉没把出来,但受了麝香这种伤身伤胎之物,把出来了。 皇上何曾待她们这么用心。这就是同人不同命们?众庶妃们心酸得差点落下泪来。 昨日那可不只是一碗药,喝下去的庶妃们,只能说看命看运,多少都有点不舒服,众人只能干挨着。要不怎么今日大多是一脸的苍白。 虽然也有心理的原因,担忧性命不保、受人受事牵连,但那药其实也有点问题。皇后既然有心威吓,自然不会只送了一碗药过去。药里都会有点东西,死不了人,但也能叫人不舒服了。 皇后有分寸,哪些人可以动,哪些人不该动,她心里有数。只要不动到那几个人,即便是死了人,也不过是一个借口掩盖过去的事儿。 所以说,宫里,宠爱,真的是能救人性命的东西。 痛苦绝对能叫人印象深刻,不然怎么所有人都需要往上爬呢? 但就是自当今帝王登基以来,没人能够爬上去。皇后、钮祜禄妃,去年里薨逝的博尔济吉特氏,还未能册立,就已经芳魂早逝,而由帝王亲自下旨追封为慧妃,葬入妃陵。 皇后、钮祜禄妃、慧妃,哪一个的家世,不是都是做一国之后、母仪天下也是使得的。 帝王不偏心,他平等地看待后宫里的每一个女人,家世好的,就风高位;家世不成的,就是低位,即便诞下了皇嗣,皇上、皇后偏待几分,却也没有封居高位的例子。 有时候想想都让人绝望。所以她们去争,还是找准了目标,真是痛恨帝王的不偏心,又真是想要帝王的偏心。 若是她们也如哈达纳喇庶妃一般得宠,抑或是如马佳庶妃、叶赫纳喇庶妃一般怀着子嗣,皇后哪里会这般待她们。 不然怎么办,宫里的嫔妃们,都想要宠爱、想要子嗣呢?都是护身符啊! “臣妾\/奴才等不敢。”众人皆颤抖着跪下,皇后谁不想做,但是谁都能做皇后的吗?她们倒是想啊!但是皇上允许吗?朝臣们允许吗? 即便她们想,此时此刻,也不敢流露出一丝一毫的想法来,杀人诛心,倘若因她们言语不当,认定她们觊觎皇后之位,不必等皇后再彻查了,当场打杀了她们,亦不为过。 皇后好好地在上面坐着呢?想要为后,这不是诅咒皇后去死吗?诅咒主母、诅咒国母,足够株连九族了。 皇后冷哼,哪里是不敢!是不敢表露吧。皇后就是太清楚。 第126章 是提醒、是教训 皇后也不跟她们多废话,雷厉风行,“都回去好好呆着,记得本宫告诉你们的,安分守己。” 她们也最好是一直安分守己着。天下间的冤案太多了,皇后也是一个一个难得一个一个审过来。 皇后不耐烦道。所有人噤若寒蝉! 庶妃们出了坤宁宫,皇后余威尤在,庶妃们还依旧心惊胆寒着,都在想着,如何在这场风波中保存着自身。 沁柔也没有与所有人多交流,因为人与人之间,只有依附与被依附的关系,在皇宫这个特定的大环境里。因为一山不容二虎。 但凡人,就会有自己的小心思。能靠近她的,都是觉得她有利用价值的,心里有着小心思,说不清一开始靠近她就是为了算计她、还是某一刻骤然出手陷害她! 但以她如今的地位,也不会有人想要真心依附她,沁柔也懒得费那个心思。拉帮结派,结果都是菜鸡联合,不用推就散成泥沙,所谓的联合,就是个笑话。 她虽然有些好奇,但其实也不必从这些庶妃口里得知的。所以她也没必要搭理任何人。 沁柔自己避开了那一碗药,保不齐有人看她不顺眼。 李庶妃、完颜庶妃等心里有数的庶妃,表现得尚还算沉静,她们都清楚,皇后不可能一碗药结果了她们,最多就是受点罪。 但她们着实也不太想看到沁柔,都一般是庶妃,怎么她就避免了呢?就算皇上令王老御医替她调理身子,也抹不了心中的不平。 但她们也不会多事,此时正值多事之秋,不适宜再生事端,虽说皇后不会轻易动了她们,但倘若皇后握有把柄,想必皇后也不介意顺手打压一番。倘若女彻底把她们打压死,皇后也会乐意。 她们都不想送了这个把柄上去。所以她们出了坤宁宫宫门,就叫奴才扶了回自己的寝殿。 总之不在外面晃。 沁柔也出了坤宁宫宫门,就回了自己寝殿。 受宫里气氛影响,一路宫中皆是一副行色匆匆、噤若寒蝉的模样。 这便是皇宫,便是封建社会。上面的人掌握了生杀大权,生死掌握在别人手里,上面的主子心情不好了,下面的奴才们就要乖顺伺候着。 她们都不想做这怒火下的替罪羔羊。 宫里噤若寒蝉的气氛,叫人忘了这是冬天。天气的寒冷,与性命比起来,无足轻重,不过小事一桩。 沁柔已然回了贞顺斋,承乾宫里又少了一名庶妃。 福顺与苍子昨儿在李爷爷亲自带了人来查验时,便惴惴不安,怕是庶妃出了什么祸事,叫李公公带了那么多人来。 后来查出炭火中暗藏的玄机,二人就更加惴惴不安了,更是恨不能以死谢罪。这是他们做奴才的罪过。 炭火多是他们二人去领取,他们事事注意着,结果还是有了这么大的纰漏。以死谢罪都不为过! 一直惴惴着,直至沁柔回来,二人赶紧请罪。 瞧着庶妃进了门,不必提,即刻就跪了下去,“奴才该死。”小满也跟着跪了下来。 若非他们做奴才的不当心,麝香这般伤身之物,又岂会进入贞顺斋里,尤其庶妃还用了有些日子。 总盼着有小主子来,结果主子都叫人给暗还了,还怎么能有小主子。这是他们的无能。 “起来吧!”沁柔神色倒还淡然,“你们应该庆幸,这贞顺斋里,有害的玩意儿,就这一样。”不然哪有他们请罪的机会。 “人想要害人,总能想到办法。”沁柔道。这一回也是幕后之人心思巧,说来福顺几人真不错,这么几个月了,贞顺斋里基本没流进什么有害的物件来。 也不知道是后宫里其它人本事太弱,做不了手脚;还是福顺他们几个能力不弱,所以才能没进了了。 饮食上能动手脚的也少。 沁柔都觉得,这么能干的人,怎么就蜗居在了她的贞顺斋里。挺叫人觉得奇怪的。 沁柔倒是不在意流进了多少有害的饮食,只要死不了,都是想事情。如果能避孕,指不定还能帮了她一个大忙。所以沁柔一贯不怎么在意。 沁柔一席话,说得他们脸红,这贞顺斋里,若是再多几样有害的物件,只怕他们也活不下来了,当场就能被打死。 李爷爷奉皇上之命来查,皇上又命了王老御医替庶妃调养身子,维护之情可见,所以他们才能有活下来的机会。 “奴才们都记得,奴才三人这条命,昨儿在黄泉路上走了一遭。”可不是嘛!主子是不会有过的,有过只能奴才们担着。 他们这个罪,说轻也不轻了。 黄泉路上擦肩而过,可不是最贴切。 福顺几人得了令,这才站起来。但还是心有余悸,他们百般防范,还是没防住这些害人的东西。 沁柔淡淡地说了一句,“那就记住这种感觉。” 是提醒、是教训。这话不仅是对三个奴才说,也是对她自己说。一身一命寄于此,万般不由人。 这大约是这个时候,所有人的命。 沁柔走进了屋子,屋子里已经烧起了火,福顺道:“这炭火,奴才们都仔细查验过了,没有问题。” 已经吃过亏,他们吸取了教训。便是烧火的小火炉,都另外新换了一个,那也是证物,昨儿李公公一并呈给皇后娘娘了。 若是再出问题,庶妃保不保他,他性命都不必要了。 沁柔倒是没什么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的想法。这么冷的冬季里,不沾炉火、不沾热气,是打算换一个不常见又常见的死法,把自己冷死吗? 沁柔考着炉火,福顺请示道:“膳房里给庶妃熬制的药也该好了,奴才去取过来。” 各宫里都没有小厨房,也没有柴火,就是熬药,也几乎都是在御药房里熬,熬好了,奴才们去取回来。 熬药也是技术活。也不是是个人就能上手。 嫔妃们的药,几乎都是在那儿熬好了,然后取回来。也有御药房的奴才直接送过来的,不过在少数。 沁柔又想起自己还有药没喝,皱了皱眉头,吩咐道:“顺便去膳房取些饴糖来,不要姜。” “哎!奴才明白。”福顺忙不迭应道。 第127章 可能会更漂亮 宫里噤若寒蝉,下午的时候,乾清宫里打发出来一个奴才,寻常时候,原本就是个大事。 那毕竟是乾清宫啊!多少奴才,挤破头都挤不进去,结果就有奴才被打发出来了,必然是伺候得不好。 众人心里都有数。但那是乾清宫,也不好明着去打听! 这是大事,也是小事。前者是因为事关乾清宫,自然是大事;后者是因为现如今宫里正在查探,各宫的奴才们,被请到慎刑司去的,说多不算多,说少也不算少。只是有的人能完全出来了;有的人不能出来。 贞顺斋的奴才也不可避免。 乾清宫打发出来一个奴才,沁柔没太在意。宫里人心惶惶的,说乱也乱,毕竟人都心慌,也有人想要浑水摸鱼;说太乱也乱不起来。 别看宫里现在人心惶惶的样子,但这宫里所呈现出来的乱象,也都还掌握在皇后、皇上手中,所以沁柔没什么好担忧的。 若皇后、皇上有心要她的命,那她再多动作也不过多余,蝼蚁撼大象、蜉蝣撼大树,怎么可能成得了? 干脆懒得白操心。 沁柔更是瞧了瞧她身边伺候的三人,不怎么在意地吩咐了一句,“这几日没什么事儿就别去外头晃荡了,安安稳稳地过。” 若是无错的,她也不希望自己身边少一个奴才。毕竟是认识的人,陌生人与熟人,是两种不同的感觉。 若是有错在先。沁柔笑了笑,她也不认为自己有那么大本事,能够保下来奴才,所以心腹什么的,不过是笑话!皇后或是别的人,铁了心要动,只是挥挥手的事儿。 就像大象按死蚂蚁那样简单。 “是。”福顺几人忙不迭应道。他们也担忧,万一牵连了进去,能留下一个骨灰都是大恩,死了都白死,奴才的命就是这么不值钱。 福顺又赶紧回禀道:“明德堂的几个奴才,还都在慎刑司里关着呢?”这就是跟错了主子的下场。 宫里的奴才现在都不敢提起博和里庶妃,宫里已经没有博和里庶妃了,皇后的懿旨才下去,博和里氏就当场就被凌迟,连过夜都等不得。 别说等过夜了,就是多等上一盏茶的功夫都懒得。皇后就是这么果决,往日里的贤良与仁慈听得多了,还当真以为她会心慈手软。但其实都是错觉! 手段不狠,地位不稳。不真正地见识上一场,都不知道皇后的手段凛冽、威势凛凛。 “皇后娘娘吩咐是凌迟,就一刀都不会少,第一刀,切胸口;一刀下去,血流不止;第二刀,切二头肌,然后是第三刀、第四刀、第五刀……,刀刀血流,到最后都是个血人了,地上的血都能染红地砖了。” “行刑的是个老手,足足八百七十八刀。人才咽了气,尸身也叫奴才们拖出去了,一卷烂席子,往乱葬岗里一扔,是喂野猪还是喂了别的狼犬之类的,谁知道呢?”皇后是真的动了大怒,手段凌冽起来,也叫人心惊胆寒。 博和里氏,入妃陵是想都别想了。宫里的名讳都没她一个,“皇上没杀了她全家,都是大幸。” 福顺一一描绘着,这些宫里倒是没什么大忌,都是庶妃奴才们能听能知道的。 皇后之所以手段凌冽,下这种残忍之至的懿旨,本身就是为了杀鸡儆猴,震慑宫里有了歪心的妃嫔、抑或是心思不纯地奴才。 恩威并施!恩威并施!寻常时候,恩典已经给得够多了,就需要铁血威势来震慑了。不然太仁善了,底下的奴才们,会造反的。 这就是控制人心。 沁柔没有制止福顺继续说下去,这本就是皇上、皇后想要她们知道的,也是她应该要知道的。‘人’命不是人命,‘人’命如畜命。早点认识这一点,她反而能活得很清醒、很正。 越早认识这世界的残酷,越能清醒地活着。 纵使痛苦!宁愿清楚痛苦地死去,也不愿糊里糊涂、庸庸碌碌。 “听闻前朝里,也变动了几位大人。”福顺隐晦地提起道。不过是恰巧,那几位大人都姓博和里氏,原本就不是什么大官儿,这一调,自然不会平调,只能是左迁或是直接被贬谪。 皇上是不会以博和里氏的过错追究博和里氏一族,皇上要脸面,到底是皇上的庶妃,哪有因为庶妃的过错,就去追究其家人的过错的。 除非是大罪。比如谋害皇嗣、刺杀皇上之类的大罪过。 但‘过错’这种玩意儿,也是能够找的。官位上坐一坐,总有不干净、不清白、不能面世的错误在。 “前朝里什么时候不变动了。”沁柔淡然了一句,她也只说了这么一句。并不放在心上的样子,事实上,也确实是如此,她也不怎么放在心上。随它去!反正她也是不能左右。 富贵也享了,祸事自然也要共担。 不然天下间哪有这么好的事儿! 博和里庶妃没个好下场是铁定的,博和里氏被牵连也不奇怪。真以为皇帝是个好性子的不成,后宫的女人对他而言,就是个玩意儿。 可能还会分有没有一点喜爱,或是有用或没用。皇帝这么‘大度’的人,从来不必自己动手,只要他态度摆出来,有的是宁为猎犬的奴才去冲锋陷阵。 “是。”福顺应道。确实,前朝里,什么时候不变动了。 只不过这一次变动得比较大而已,又恰巧都姓博和里氏,能是什么大事呢?值得大惊小怪。 这就是现实!他自认也有几分聪明,知道有些事情,不好放在台面上讲,自己心知肚明,就成了。 沁柔又在望着窗外发呆,天地间还是一片白,宫里一片一片地红,这么多的血,也不知道能不能把整个皇宫染红。 冬日里的景调太单调了些,看过去就是一片白色,国人素来喜欢大红色,殷红色的血是国人血脉里认可的最纯正地红,可能用点血色来点缀一下,染红一下宫中,可能会更漂亮吧!也更顺眼。 沁柔有一搭没一搭地想着。宫里多少人都缩在寝宫里,就担忧祸事找上门。 第128章 死亡盛宴 后院里,乌苏里庶妃更是缩在后院里,打死也不肯冒一点头。初一要去膳房提膳,乌苏里庶妃叮嘱她道:“悄悄地去,别和前院里起冲突。” 初一心中也担忧啊!摊上了这么个不争气的主子,她有什么法子。不成就是不成,庶妃,她命里就没那个大富大贵、圣宠照身的命。 初一忙不迭地道,这话不必乌苏里庶妃嘱咐她也晓得,“庶妃放心,奴才明白。” “你可一定一定要离前面远些,”乌苏里庶妃不放心,再度叮嘱道。她胆儿小到甚至贞顺斋也不敢提了,只能模糊提个前院来替代。 “明德堂里的奴才,都已经被赶出去了。还有那在炭火里动手的奴才,自己死得快有什么要紧,跑得了和尚、跑不了庙。他家里那些个亲眷与往来的好友,一个都没跑脱,抄家斩首流放一样没少。” 乌苏里庶妃也不是万事不知,有些事儿,不必你自个儿去打听,漫天的消息就能飘到你耳朵里来。 若非是那奴才自个儿自尽得快,也逃不过死的结局,死得没那么简单不说,皇后估计还要叫嫔妃们去观刑。 庶妃们与奴才到底不一样,皇后无缘无故到底不好喊打喊杀,但是叫她们去瞧一瞧满地血腥是什么样子,好好地瞧一瞧,知道什么能做、什么不能做。却是在皇后大权之内。 况且,宫中犯事的也不独他一个。宫里这段时日,倒是少了不少人,有自杀的、还有因为犯了错被处置的。 就是宫女,也牵连进去了。 “还有他那个对食,也没什么好下场,自个儿被赐了加官贴不说,咱们全宫的嫔妃都去观刑,全族还被流放了,原本上三旗的包衣奴才,也被贬到了下五旗去。百年祖宗的基业都给毁了。”乌苏里庶妃脑子还算清楚,她就是胆子小。 宫里折进去的,都是胆子大的;反而是她们这种胆子小的,即便是折了,也只会折了自己一个人,不至于牵连全族。 这可不是个例,乌苏里庶妃想着都后怕。 “那也是她该死!居然敢往宫外传递消息,这种大罪,素来是抄家灭族。他们是皇家的奴才,结果叛主,出卖主子,怎么处置都是活该。”初一道。 他以为自个儿就是找了个对食,没想到这个对食脑子不好,是人家的探子,还是宫外面的,还把消息往宫外传,又在宫里搅风搅雨,凌迟一百次都不为过。 “你说得对。”乌苏里庶妃忙不迭赞同地点点头,牵连进去的人,有一个是一个,个个都是抄家灭族流放贬至下五旗的待遇。 他们要是再能起来,除非上存在冤屈,否则那起码得在三代之后。这样身有反骨的奴才,哪个敢用。 乌苏里庶妃永远也忘不了那一天,那简直就是魔鬼降临,她本来就被吓得胆寒,结果坤宁宫中来来人,请她前往坤宁宫。 乌苏里庶妃差点没被吓死,还以为是被牵连进了什么案子,当即就对着来的奴才喊冤,“奴才什么都不知道,皇后娘娘明鉴宽恕!” 先喊了冤屈,随即乌苏里庶妃不忘道:“皇后娘娘若有疑问之处,奴才必然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她深知,宫里没有价值的人,是活不下来的。 坤宁宫前来的宫女面色不变,亲自扶起了乌苏里庶妃道:“皇后娘娘请庶妃去坤宁宫。” 乌苏里庶妃战战兢兢地到了坤宁宫,才发现,宫里的嫔妃们,几乎都在这里了。除了身怀有孕的马佳庶妃和叶赫纳喇庶妃,哪怕就是在禁足中的张庶妃呢?也暂且被放出来了。 皇后的面色极好,然而当皇后开始说话之时,就凌厉厉色了,“今儿本宫请你们来这坤宁宫聚一聚,实在是因为这宫里卧虎藏龙,吃里扒外、谋害主子、见利忘义、两面三刀、搅风弄雨,那是一个没少啊!” “本宫都不知道这宫里还有这样的人才,啊!”皇后扫视了一圈,宫里的眼线自来就没少过,皇后是已经习惯了,但她没法不生气。 “是本宫待你们太仁慈了吗?一个个地,都学会吃里扒外、卖主求荣了。瞧见了这几个奴才没有,”皇后道,众嫔妃们的目光也朝着几人而去,“里通外敌,朝宫外传递消息……”皇后喝了一口茶。 吩咐:“一个个地,那么有上进心,本宫作为一国皇后,也不好阻了你们的上进心,总要成全你们。”皇后明明带笑,说出的话,竟叫人寒意透骨,“赐‘加官贴’。” 加官贴是一种刑罚,又名为加官进爵。将犯人手脚死死绑着,把湿透的桑皮纸一张一张贴在犯人脸上,挣扎再多,最终也只会窒息而亡。 庶妃们对这种刑罚,都不陌生!而这种刑罚,也起源于明太祖时,由明太祖为杀之亲信、内臣而设。 庶妃们面色还好,也不过是处罚犯事的奴才,与她们干系不大,因而都还能保持镇定。 皇后瞧了瞧下面站着的嫔妃和奴才们,才又不紧不慢地开口:“本宫已经请示了皇上,既然心不在皇家,也不必再作皇家的奴才,这几个异心的奴才,九族便抬出上三族,拨入下五族。要做别人的奴才,也要名正言顺不是。本宫就成全你们。” 众人是真的面色一变,做皇帝的奴才,和做奴才的奴才,区别大了去了。全族都被拨入了下五旗,此后还能有什么前程在? 皇后、皇上这一回,叫众人明白了,什么叫帝王威仪、国母之姿。 “拖下去,就在坤宁宫外行刑。”皇后弯了弯嘴角,很高兴看到庶妃和们面色大变,又吩咐了底下站着的庶妃们道:“你们也亲自去观刑,有个警醒,日后才不会行差踏错、走错路。步上别人的后途。” 庶妃们腿脚一软。然而不敢倒下去,皇后的赏赐,赏也是赏、罚也是赏,她们这些作奴才、作嫔妃的,只能领旨谢恩:“臣妾\/奴才,谢皇后娘娘恩赐。” 众人而后才随着奴才出宫门,钮祜禄妃直至众人皆出了宫门,而后才慢悠悠地起身,出去。 这一日的所有嫔妃,经历了一场死亡盛宴。至此,此生铭记,午夜梦回时,常入梦来。 第129章 属于后者 沁柔是后来才知道的,那日里,她在乾清宫中,她沉默了许久,轻轻嗅一口空气中清新的气息,似乎都还余留着殷红地、血腥地令人作呕的气息。 而在当日里,乾清宫里唤了歌舞,正中的乐人咿咿呀呀地唱着,一片歌舞升平之色。将所有的血腥与一切暴力都隔绝在后宫之中。 好似与后宫属于两片天地。 约莫正是应了那句话!人与人的悲欢,并不相通。我们都要习惯。 而乾清宫大殿里。奴才们行来走去也安静,站立伺候更是透明,俱放轻了声音,力图让帝王感受到她们的透明。 沁柔坐在塌上,手边还放了一些糕点零嘴,然而沁柔没动,倘若仔细去看那双清冷的眸子,可以瞧出一片寂静,什么都没有! 她在发着呆。 皇帝就更忙了,在批着折子。这歌舞乐是否入耳入心,怕是谁也不清楚。 李德全在一旁伺候着,他都习惯了,来乾清宫里伺候,这般不仔细的,也就纳喇庶妃一个了。 然而皇帝纵着,也不知帝王特地宣了纳喇庶妃过来干什么,也不用她伺候,就让她坐在那儿做个摆设,皇上看着也赏心悦目、也乐意吗? 李德全腹诽,但他却是不敢说出口的。皇上的心思,他也能揣测,但揣测不清的,就……自己琢磨,自己看着办吧! 殿中的歌舞阵阵起,清冷威严的宫殿也有了热闹喜乐的氛围。 就是里面的一帝王、一庶妃,个个的眼睛、耳朵都不在歌舞上,倒是可惜了。不过帝王也浪费得起,这满宫的奴才,都是为皇上服务的。帝王不叫停,谁敢停。 “李德全,”帝王不知在忙什么,忽而开口吩咐道。 李德全原在磨墨,闻言,就赶紧行了一个打千礼,“奴才在。” 帝王抬起头来,也顺便将手上的明黄色圣旨递给李德全,一双锐利的眼睛只看了他一眼,那双帝王的眼里,平静至极,威赫至极,所有的威严,都藏在平静的眼眸里。 帝王淡淡地吩咐道,“去宣旨吧。”好似那不是一道圣旨,而是一张白纸那样简单。 而那圣旨里的内容,似乎也并不是关乎着那么多的人的命运! “嗻。”李德全恭敬地双手举过头,将圣旨接过来。这一道圣旨下去,又要有多少户人家家破人亡。 也是这些奴才不争气,皇宫里的奴才,心却向着外面的奴才,身在曹营心在汉,吃里扒外、卖主求荣!都折腾吧!如今折腾到这个地步,也是求仁得仁。了。 李德全接过圣旨就退了下去,沁柔抬头看了一眼,瞅见李德全手中明黄色的圣旨,又底下了头。 她也没那么多好奇心。皇帝的乾清宫嘛!不出去明黄色的圣旨,还能出去别的吗? 皇帝抽空瞧了一眼她,笑了笑,她就这么安静!坐在那儿,好奇心也太低了些,连乾清宫出去的圣旨也不关心。 皇帝挥挥手,还在表演着的歌舞恭敬规矩行了礼,而后退下,沁柔抬起头,松了一口气,总算是停了。 歌舞乐是好看好听,但一直听着,也吵得耳朵疼,头疼,她这个性子静的人都难免生了暴躁。沁柔劝自己,这样不好。 帝王要不怎么是帝王呢?就这么吵着,还能专心处理朝政,就这份定力、这份耐力,就叫人自叹不如。 康熙笑了笑,帝王的好脸色,还是挺叫人高兴、放松的。帝王坐姿悠闲了许多,也伸出了手,足以让人明白他的意思,遑论康熙帝还开口道:“过来。” 沁柔近身后,帝王心绪放松,牵了她的手揽她入怀,沁柔就势坐在了康熙的腿上,而后康熙就闲聊着问她:“药都有吃了吗?” 药自然是王老太医开的方子,御药房煎的调养身子的药。 康熙有些担心,她每日里吃药时候就像与药有深仇大恨似的,帝王总担心她把药倒了喂花草。 沁柔眨了眨眼睛,腹诽,她就算是想倒掉,想不喝,也得有那个胆子啊!沁柔点点头。 药这种东西,眼睛一闭,捏住鼻子,一鼓作气,灌毒药的似的,就灌下去了。就跟习惯似的,到了那个时辰,就去做那个事儿。 “真乖。”康熙捏了捏她的鼻子,赞赏,“朕一会儿宣王煦法来替你瞧瞧,恢复得如何,需不需要改方子。” 中医讲究循序渐进,喝药喝到了另一个程度,就要换方子。都是根据患者的体质来改换的。 沁柔略一思索,也点点头。“好。”她也想知道,她喝了这么几天的药,总要有点效果嘛!都说前途是光明的,道路是曲折的,但道路再曲折,也总得看见光明的隐晦气息吧。 康熙忽而一笑,就这个人,也不知哪儿好了,就是叫他喜欢。俯下身亲了亲她的脸蛋儿,问她:“是觉着歌舞不好。” 他偶尔瞧一眼,都一副神游太虚、受了摧残的模样。 “没。”沁柔摇摇头,皇家舞乐,自然是不差的,怎么也落不到不好的程度去。“只是听了太久,吵得头疼,是奴才性子没个定性儿。” 沁柔抿唇笑了一下。眉眼弯弯的,格外漂亮。 “不喜欢听就打发了。”康熙帝就笑了笑,他原就生得昳礼,不动如山间也余着帝王淡淡地威仪,这一笑,好似有几分喜悦、几分无奈,至少就将身上的那些昳利威仪散去了,平易近人了许多。 她胆子小,本就经不得吓,皇后宫里,处置叛主的奴才,嫔妃们要旁观,血腥的气息足够叫奴才们收拾好半天;她若是去瞧了,不说别的,怕是要被吓得半死。怕是求生欲都没有了。 帝王心里有自己的思量。 既然如此,就叫她避开吧!听说,与亲眼见到,可不是同一回事儿。直直扑扑来的冲击力,也不会那么大,人也不至于承受不住。 康熙帝没将伺候的奴才放在心上,喜欢就听一听、看一看,不喜欢就打发了,就是这么简单的事儿。 沁柔笑了笑,谁客谁主她是知道的。反客为主,不好!这个道理她也知道。 既然知道不好,她就不会去做。 有些事情,明知道不好,也要去做;有些事情,明知道不好,那就完全避开。 而这事儿,就属于后者。 第130章 眼盲心瞎 皇帝说到做到,当真宣了王老太医来替她诊脉,王煦法也尽职尽责,仔细地瞧了瞧,而后才回禀道:“庶妃的身子在恢复了,等吃完了这七日,微臣来与庶妃请脉,届时再给庶妃换下一个方子。” 得了这么一句,帝王就放心来许多,叫王煦法来瞧瞧,本来就只是顺便。但得这么一个答案,也挺安心的。 也无需再换方子,王煦法来瞧过了就走了。老人家也挺不容易,一把年级了,还要在雪地里走。 不过君臣名分,就是如此,学得文武艺,货与帝王家。帝王肯用,就是一大赏赐了,若是帝王不愿用,那才真的是前途黯淡无光呢? 谁愿意做一个透明人。 “纳喇庶妃这里,你好生照看,”康熙帝帝闻言,看了一眼跪着回话的王旭法,开口既是吩咐、也是敲打。“你明白吗?” 朝堂里,多的是异心之臣。虚虚实实,真真假假,要的就是奴才不敢不尽心。 “微臣定竭尽全力,保纳喇庶妃恢复如常。”王煦法回禀道。帝王想要什么,要的就是一句保证,这保证也就是一句话,可以真,可以假。假的时候,不过尽力而为。只要皇帝不追究。 真的时候,那就是军令状了。若是达不到帝王的要求,那就是无能。 无能的奴才、无能的臣子,是没有存在的必要的。 帝王点点头。因无需换方子,也无需抓药,王煦法就只需把脉,而后便退下了。 后宫的消息,也很快传到了乾清宫来。 皇后处置了几个小宫女,也不算什么大事,叫嫔妃们观刑,虽然也算大事,但着实也没有大到哪里去。 沁柔却是一怔。宫里又‘处置’了奴才吗?还叫嫔妃们观刑,皇后是想“杀鸡儆猴”吧! 皇后终究再是皇后,再是仁慈,厉害起来,要所有人都敬之、畏之。这大概也是皇后平素里再是仁和,奴才们、与庶妃们依然恭敬有加的原因。 再是平易近人,皇后也是手握权柄的,一言可以定生死,一眼也可以让你生不如死,掌握着你的生死、富贵,怎么能不叫人畏惧。 后宫的嫔妃们都去观刑,沁柔想起来,自己也包含在这嫔妃里的,她即便不觉得看人由生到死有什么乐趣,但她却明白:很多事情,不是你不想,便你不去看的。 就算是生死危机。 沁柔要起了身,与康熙帝请示道。“皇后娘娘既吩咐嫔妃们前往观刑,奴才不敢拖延,这便也动身前往。” 帝王闻言瞧了瞧她,开口道:“不必去了,皇后那里,都已经处置好了,等你赶过去,嫔妃们都散了。” 沁柔一愣,原来已经处置完了吗?沁柔心情不太好,这样的生死危机,一个个地离去,不知道哪日,又会轮到自己。 不过世人死不死,与我有何干系,她连自个儿都保不了,又哪有心思去在意别人。 沁柔略垂了垂眸,也想明白了,若非今日她在乾清宫,只怕早有奴才们请她去观刑了。因为她在乾清宫里伺候,所以才避免了这一劫。 沁柔叹了一口气,就算她矫情吧!知道会有人死,但与亲眼见到人死,冲击力是不一样的。 况且,沁柔有些不解,脑子里但凡有点货都不能干出这种事儿吧。“她们是蠢的么!往宫外传递消息,这样的事儿也敢干。” 无论什么时候,最是忌讳吃里扒外、卖主求荣。更何况,‘朕即天下’,背叛帝王,就等同于叛国,这能有好下场,一个一个是小脑萎缩了吗? 康熙挥了挥手,示意前来禀报的奴才退下。 “觉着朕威信不够吧!”康熙说话间漫不经心、不甚在意的样子,分明是他的奴才,却不见他有怒色。 而对于康熙而言,站在他这个位置,早就看透了,多少的奴才,都是要叛主的。 而也就是这些奴才,帝王是要清理出去的。 这也是历史遗留问题了。到底他幼年登基,即便如今亲政了,还有人想要伸出爪牙来探一探。 想要康熙做个傀儡皇帝。 他怎么肯!从前鳌拜专政的时候,皇帝都不肯;更别提除了鳌拜之后了,想要他退回去做傀儡皇帝。真感想!真会想! 康熙不是个心眼大的人,不收拾,只是没有到时机。他是帝王,但也不能人心尽失。宗室里,他还是要留着,毕竟还是有些用的。 沁柔沉默,她也不蠢,只光从这一句里,就能脑补出一出大戏来,无论什么时候,都不会少了探子。 也总有人要去干些抄家灭族的大事。死了都得说一句活该!只要不叫她亲身经历,她接受良好。 “眼盲心瞎,就算不是真的眼盲心瞎,也当自己眼盲心瞎了。”沁柔淡淡评价了一句,富贵迷人眼、财帛动人心。 为了富贵、为了权、为了钱,明知不可为而为之。都不知道该说是真的蠢还是真的太聪明。 也不知道是评价吃里扒外的奴才、还是评价这幕后的人。但无论哪个,都还挺适合的。 “这形容,……”康熙帝顿了一下,“还挺合适。” 一个个地,都要把他当傻子,但康熙帝不肯呐。既然有人要把他当傻子,那康熙帝总得叫他们知道,谁傻谁不傻。 沁柔心里清楚,这些奴才里,有的或许一开始并不清楚,后来知道了,也退不下来了。因为已经要不要继续做下去,都是死人,那就只能一条道走到黑。 所以说,人不能行差踏错,更要懂得及时止损。一步错、步步错,往后余生,都再没有回头再来的机会。 这也从侧面证明,但凡智慧生灵,都有自己的想小心思,就是奴才又如何,也会抉择利己。 “哪日奴才若是不甚犯了错,皇上赐奴才一个好死吧!”她不求活着,只求一个好死。要求活着太难,但求好死,却要容易很多。 帝王瞬间脸黑了,他还道她是要求一道免死金牌呢?结果是求死。康熙心情着实好不起来。 “朕太惯着你了不成,这种糊话也能说出来。”头一次见人盼着好死的。 “以免到时候皇上为难,奴才性子娇,受不得苦。”有些时候,不得好死才是一份儿折磨。 第131章 晚回 沁柔在乾清宫待到晚间就回去了,今日皇后免了昏省。 不明白皇后为什么会这么做,不过能免一回请安,谁不乐意。反正沁柔是绝对乐意的。 能免自然则免! 冬季里暗乎乎的天,还刮着北风,耳边尽是北方呼啸狼嚎的声音,配上这无际的天幕,人好似走在无边地狱中,四周尽是无边厉鬼在尽数鬼哭狼嚎。 就犹如身处十八层地狱。 还挺渗人! 沁柔本身心理素质就好,而且,她对于鬼神之说,自然是不信的,暗夜里作怪的鬼,永远不会比暗夜里作怪的恶人来得多。 因而有时候,她或许不会害怕厉鬼,但她却会害怕黑夜。大概是因为黑暗,永远与罪恶生死相随。 所以,她怕的是黑暗,怕的是与黑暗相随的、藏在黑暗里的罪恶。 沁柔坐在轿子里,听寒风呼啸而过,犹如厉鬼在十八层地狱里鬼哭狼嚎,沁柔着手掀开了帘子,小满就跟在轿子旁走,方便时刻伺候着。 瞧着沁柔掀开了轿帘,小满赶紧就上前询问道:“庶妃,可是有吩咐要奴才做。” 皇上有心待庶妃,天儿寒冷,皇上就特意赐了轿子,送庶妃回寝殿,免得风雪太大,叫庶妃冷着、冻着。 这也是庶妃即便没有侍寝,她们依然安心的缘故。 “瞧着离过年越来越近了。”才掀开帘子,寒冷的冷空气就扑面而来,轿子里就已经觉着冷了,轿子外面却是更冷。 沁柔抬头看了看,什么都没看见。天空一片暗色,黑黢黢的云层雾沉沉的,好似人就顶了天空在头上,着实叫人心情好不起来。 人生来向往光明! 沁柔随口说了一句,这天好似依旧是那天,今日与昨日,好似没什么区别;今年与十六年前,也好似没什么区别。 然而沧海桑田,物是人非。便是谁,在这无边孤寂寒冷之下,都不由得生出一丝黯然。 “是呢?过些日子,宫中就该挂上大红宫灯,对联也要换了,年节的时候,宫中还会有歌舞宴席,热闹又喜庆。寻常日子里,难得一见呢?”小满话多了些,沁柔说了一句,她便一句连一句地往下接。 沁柔不讨厌,她也没有制止。觉得讨厌了,就叫她闭嘴就是。 沁柔也没答话,年不年、节不节的,对她也没什么区别。说起来平日里清冷的日子更适合她些。 不会那么累,也不会瞎忙活!年节什么的,她们这些庶妃也就是瞎忙着,本来也没什么事儿,但偏偏要多站许多时间。 简而言之,工资没增加,工作量增加了,她没有受虐待的癖好!谁乐意谁去,左右她是不乐意去的。 可惜她没有选择的权利。 宫道上的宫灯倒是还亮着,叫这冰冷漆黑的天地间,增添了一抹亮色,冰凉的天气也能暖和些。天气再凉,也比不过人心寒凉;人心不那么凉了,冰雪天地中,自然也要更加暖和一些。 “庶妃这是在宫里过的第一个年头,明年就是第二年了,过年的时候,皇上还会御笔亲写了福字,赏赐亲贵大臣;后宫嫔妃们,皇上也会赐了宫灯和福字。那份热闹劲儿,一年都难得能见两回。”小满嘴巴说个不停。 她总算还有规矩,知道什么该说,什么不该说。小满忍不住揣测,不知道到时候福字和宫灯,她们贞顺斋会收到几盏。 小满就没想过会没有的可能。皇上赐的福字和宫灯都是一种恩典、也是一份独立于旁人的宠爱。既然是恩典、是宠爱,那么就自然不会人人有。 而依着庶妃如今的宠爱,今年的福字和宫灯必然是少不了的。庶妃得宠,又不必他们去做些腌臜事,他们做奴才的,都有盼头。 沁柔听着,只觉得离她好遥远。她似乎与这个世界,隔着一个世界。 她游离于世界之外,融不进世界中,也没有想要融进世界中。 “是嘛!”沁柔不甚感兴趣,对她来说,大型节日就是受难日,年节这种,就更是大受难日了,好处瞧不见,坏处倒是一大堆。 “是的呢?”小满回道。“每逢年节时候,皇后娘娘都很是忙碌,而皇上待过了中旬,到下旬末时,也会封笔。待到了除夕,宫中还会大摆宴席,大宴群臣与宗室和福晋们。” 小满亦是世袭的包衣奴才出生,她家境不好,进入内务府小选,叫嬷嬷们教导宫规之后,才被分到贞顺斋里伺候。 宫里宫女的地位比太监的地位要高上一些。毕竟他们是正经满族包衣旗出生,家里父兄,若是有能力,皆是可以通过科举或是别的方法入仕。 只是她家里父兄皆不争气。 因而进宫之后,不光是嬷嬷们教的,她自己也有特意去了解。毕竟在庶妃们身边伺候,内务府选人还是很精心的。 都才入宫,谁前程远大,也瞧不出来。若选个蠢的,伺候得不好,指不定也是要反噬内务府的。 过上两年,谁能成才、谁不成才估摸着就能看出来了。内务府也就不会有那么多顾忌。 毕竟没宠爱、没倚仗,是你要瞧内务府的脸色。 因而这庶妃们身边头一批奴才,忠不忠心,内务府不敢保证,但会瞧眼色儿、机灵些,却是敢保障。 所以她们这一批,基本都是内务府不说精挑细选、也是用了心选出来的。好多事情也都有所了解。 沁柔默默地听着,因为暗夜里没什么人音的原因,人只要一开口说话,就会显得比较突兀。 这还是时不时有风鬼哭狼嚎伴奏的缘由在。 沁柔没说话,小满捂了捂手,关心道:“庶妃把帘子放下来吧!外面风大,也寒凉,回头冻坏了。” 小满记得自己的本职工作,他们已经有过一次大失误,至今还心有余悸。余威尤在呢?若是再把庶妃伺候病了,他们这个贴身奴才,也就不用干了,哪儿凉快,哪儿呆着去吧! 沁柔又看了一眼外面的宫道,宫灯被北风吹得摇摇晃晃,宫灯里的光亮也隐隐约约,于一片沉黑中,有了一点神采,沁柔默默放下了帘子,将一切隔绝在隐隐约约的红光中。 第132章 阿哥取名 第二日里,南府新出了几支歌舞,康熙特意下令,令南府的奴才特意去坤宁宫、永寿宫,叫皇后、钮祜禄妃也瞧瞧,给皇后解解乏,也叫钮祜禄妃也瞧个新鲜。 沁柔没什么感觉,这就是她身处的世界。所以人是不会爱人的。 宫里马佳庶妃的月份越来越大了,离马佳庶妃腹中的还在出世的时间也越来越临近,沁柔没怎么听说马佳庶妃的消息,难得她倒是能静下心来。 至于宫里的另一个孕妇,叶赫纳喇庶妃,存在感比马佳庶妃还低,她离瓜熟蒂落还有些日子,众人就算关心,也总有忽略。 十二月二十五日,后宫里传来消息,马佳庶妃生了,生了个阿哥。 沁柔收到消息之后,一愣,继而反应过来,今日似乎就是赛引察浑阿哥诞生的日子。 也不能怪沁柔,一则是这宫里谁有孕无孕、哪个阿哥格格将要落地,她并没有放在心上,不放在心上,自然就不会在意; 另一方面嘛!这历史上的帝王那么多,康熙的子嗣也不少,她能记得都有哪些人,就不错了。能记得生母,那更是记忆力真的好。 因而她没办法不愣,不过也只一瞬间,沁柔吩咐了小满与福顺道:“准备出门,去钟粹宫祝贺。” 皇嗣落地,是无须她们这些庶妃去候着的,要防范着巫蛊之祸。巫蛊之祸是大忌,汉武帝太子刘据就是死于巫蛊之祸,一代皇后卫子夫也因此被杀。 所以皇嗣们的生辰是大忌,非高位嫔妃,没有这个荣幸得知。她们自然不必去守着,不然谁起了坏心思,以巫蛊诅咒皇嗣怎么办? 因而能有幸守着皇嗣落地的,宫中如今唯有皇后娘娘、钮祜禄妃。 “哎。”三人皆应道。沁柔一句吩咐,贞顺斋里便有序地动了起来,福顺几人都清楚,四阿哥落地,庶妃原就该去祝贺的。 汤婆子、大氅、手套、伞……样样都是必须品。 承乾宫距离钟粹宫有一段距离,雪天路滑,沁柔走得慢些,整个后宫里的各个宫殿都运转了起来,无论是哪里的嫔妃,都收到了消息,也都要往钟粹宫里去。 “这孩子有福气,今儿皇帝封笔呢?他瞅着就出来了,是专挑了皇帝封笔的日子落地。”远远地,钟粹宫西配殿里传来皇太后的声音。 宫里如今就二阿哥一个皇阿哥,皇帝子嗣,不说太皇太后忧心着,就是皇太后也忧心着。没法不关心,皇家有国祚需要承继,就二阿哥一个皇阿哥,也不是诅咒二阿哥,二是事实,一旦二阿哥有个好歹。 皇帝膝下无嗣,江山就不稳当。 因而马佳庶妃这一胎、包括纳喇庶妃那一胎,不只皇后关注着,太皇太后与皇太后都关注着,听说生了的消息,不止太皇太后赶来了,皇太后也赶来了。 沁柔有几分奇怪,太皇太后、皇太后住西六宫还要往西去,怎的这么早就来了。难道是她来得迟了,亦或是太皇太后、皇太后一早就过来,守着四阿哥落地? 心里这般想着,沁柔还是加快了脚步,她也担忧是前者。终归是一大错漏。 “皇额涅说的是,这孩子着实有福气,”皇帝心里一块大石头也落了地,虽说都是皇嗣,但皇帝肯定是更看重阿哥的。尤其是这种情况之下,不得不说,四阿哥的出生,确实缓解了康熙身上很大的压力。他继而又说道:“只是朕到底还是担忧他福气还是少。” 康熙没有继续说下去,但言外之意已经很明显,算上这个孩子,他已经有四个阿哥了,但无论是承瑞、还是承庆,福气还是薄了些,与他这个皇父,也缘浅。 皇帝心中总有些担忧。 不说康熙担忧,便是皇太后心里,也是有所担忧的。想想承瑞、承庆,皇太后若非担忧如这般的结局,又何苦忧心着马佳庶妃、纳喇庶妃这一胎。 太皇太后经历的事多,太宗皇帝子嗣多,太宗皇帝阿哥就有十一个,活到成年的,就有八九个!先帝排行第九,他以这般年纪登基称帝,可见太皇太后手段了得。 到先帝时,子嗣就不行了,虽然也有八个阿哥,但如今活到成年的,也唯有四个。一个常宁,还病弱着,太皇太后也不得不挂心。 到了皇帝有了皇嗣,虽说阿哥数量上够看了,但当真叫人忧心,承瑞、承庆可不就是先例。太皇太后也没法不挂心。 太皇太后不再想,而是开口提醒了康熙道:“这孩子的名字,皇帝可有成算了。皇帝不妨为这孩子有福气的取个名字,也为他添些福气。” 太皇太后也没别的法子了,她一生杀伐果决,何曾信过什么漫天神佛,若是信了,太皇太后也走不到今天,如今到子嗣问题上,太皇太后也不惜信了一回,名字借福这样的想法都有了。 “孙儿也这么认为。”康熙道:“只是孙儿想着,皇玛嬷乃是天下少有的长寿、福气全之人,孙儿不孝,希望由皇玛嬷赐他一个名字,借一借皇玛嬷的庇佑,为他增添一点福气。” “吾?”太皇太后有些惊讶,但也仔细思索,自来皇嗣的名字,都是皇帝亲自取的,承瑞、承祜、承庆皆是如此,骤然要她来给皇阿哥取名?太皇太后也没想到皇帝有这个想法。 皇后虽然惊讶,但她向来是个贤良的皇后,何况,此事皇上执意要做,若是她阻着拦着,日后怕是要成为她与皇上的一根刺,因而皇后瞧着皇上这般关心马佳庶妃诞下的皇阿哥,皇后心里是何感想无从得知,却也是笑盈盈地与康熙站在了同一战线。 亦是道:“皇上此言有理,皇玛嬷的福气人尽皆知,若是由皇玛嬷给四阿哥取名,定能叫四阿哥福寿更为绵长。” 太皇太后思索着,也不是不可行,太皇太后也心动了,要强了一辈子,如今为了后嗣,也想要信一信这些虚无缥缈的东西,太皇太后思索道:“容吾想想,好好想一个好名字。” 太皇太后有心,也用心去做,只是名字要寓意好,要与生辰八字匹配、要有福气,一时之间还真不是容易就能得来的。 第133章 显眼包 太皇太后最后一句话落下。 沁柔正巧在此时踏进殿中。她脑子里淡定地飘过了这么一个念头:无怪乎皇后是皇后,就这般贤德的品性,确实值得人称赞。 太皇太后、皇太后、皇后、钮祜禄妃、皇上五位大佬皆聚在一处,寻常时候何德何能,能叫太皇太后、皇太后、帝王、皇后等五位大佬聚在一起,这样的日子,一般非年节不可为。 一旁还侍立着一位奴才,容貌只能说平平,年级至少是在二十岁往上,她站在五位大佬身前,唯唯诺诺,且普普通通。 而这个奴才的怀里,抱着一个明黄色的襁褓。 果然宫里还是皇阿哥有面儿,瞧!不过一个出生,就叫宫里最大的五位大boss都聚集在钟粹宫西配殿了。 至于沁柔为什么觉得因为将将新生的四阿哥有面儿,沁柔内心里嘴角微微弯了一下,你与她说,皇宫里最大的五位老板是因为马佳庶妃聚在这里的,你说她信不信? 沁柔默默地上前,行礼,左右再大的boss都跟她没关系,身份卑微也有身份卑微的好处,太皇太后、皇太后只怕都不知道她是谁,只作个透明的存在;即便心里有些许印象,也不会放低身段去理会。 沁柔懂事,何况现在太皇太后、皇太后、帝王几位后宫的大boss都因为新生阿哥的落地而欢喜,就更顾不上寻她的麻烦了。 她只需默默地,做一个透明人。 果然太皇太后、皇太后目光都不会落在她身上,太皇太后专注地思索着四阿哥的名字,皇后在一旁伺候着,钮祜禄妃不用提,无论再是外在内,她从来注意着分寸,绝不会有逾越之矩。 皇太后心绪就大多放在太皇太后身上,间或会瞧一眼奶娘怀中抱着的小襁褓,脸色浅浅的笑意,就会加深许多,而一双眼里,也时不时有欣慰之色。 皇帝也欢喜,他纵容已经做过五个孩子的父亲,但这个孩子的到来,还是让他肩上的压力一松,至少膝下有两个皇阿哥,他背负的国祚压力传承也小了许多。 帝王原本就欢喜,瞧见了沁柔,就更欢喜了,康熙余光瞟见了她,便抬起头来,面色含笑地看着她,“过来。” 沁柔深吸一口气,如果可以选择,她宁可帝王表现得不那么欢喜、选择无视她。她不想站到太皇太后、皇太后以及皇后跟前去,她只想默默地退到一旁,与殿中的庶妃作堆。 如今钟粹宫西配殿里虽然有后宫五位大boss在,但不仅有太皇太后、皇太后等五位后宫主子在,殿里的庶妃也有不少,只她们都是透明人,太皇太后、皇太后也看不上她们,她们自然也都不敢插话。 不听帝王的命令,沁柔默默地划去了这个后果,轻轻地上了前,毫不犹豫再行了一个礼:“奴才参见皇上、太皇太后、皇太后、皇后娘娘、钮祜禄妃娘娘,皇上、太皇太后、皇太后、皇后娘娘、钮祜禄妃娘娘万福金安。” 太皇太后、皇太后都没看了她一眼,沁柔也不觉得这是在无视她,她就乐意太皇太后、皇太后这么轻视她,千万别记起她。被这样的顶尖大佬惦记上,可不是什么好事。 康熙上去行了两步,微微弯下腰,伸出了大掌,沁柔也伸了手,由帝王扶了起来。她在进门之时,就已经脱掉了手套。 皇帝关心地询问,态度也随意,但眉眼间的关心不似作假,“天冷,没冻着吧!” 她身子比较冷,也比旁人要更难暖和起来,要不怎么老是觉得冷。倒是也叫太医瞧过,只说约是体质如此。 皇帝当几脸就冷了起来,一般太医这么说,就是他们亦是无能改变的意思。无能、庸医! 皇后全程含笑,就算是她的丈夫,当着她的面,这么宠爱别的女人,她面上的笑意依旧没落下去过,这份涵养、这份修养,一般人还真不会有。 康熙说着,手往她的脸上、还有手上探了探。凉自然是凉的,跟冰块子似的,帝王顿了顿,难怪天一寒冷,身子总是要比较长一段时间才暖和起来。 沁柔微微动了一下,回道:“今儿天冷,冬日里都风雪大,谁往雪地里走一遭,脸上、手上都免不了冰凉一些。” 沁柔含蓄地回禀道。言下之意,就是告诉皇帝,不碍事儿,冰凉都是正常的,无需放在心上,也无需过于在意。 情况怎么样,康熙自己会判断,这个人,最是忍得,对着旁人,一股子的忍耐劲儿,忍忍就过了。 康熙也不需要听她去说,吩咐了李德全,“李德全。” 李德全随时恭候着,帝王不过唤了一声,便恭敬地站出来,“奴才在。” 康熙头也不回,吩咐道:“去另烧了一炉火来,也先带纳喇庶妃去一旁烤着,暖一暖手脚。” 手和脸这般冰凉,想必脚也凉着,好不到哪里去!不过硬熬着。 “奴才遵旨。”李德全就认准康熙的旨意,他就这么一个主子,自然知道怎么做才好。 “庶妃请。”李德全领着沁柔往一旁去。沁柔没说话,只跟了上去,她也不想再做显眼包。 庶妃们羡慕嫉妒,但她们只敢余光看着,胆子不大,仅有的一点胆子,前不久宫中的一场大清洗,也一并洗掉了。并不敢置喙。 然而羡慕嫉妒却是有的,那么多的庶妃里,至此时为止,谁有这样的待遇。 李德全把沁柔领到了一侧,跟前就是一炉火,“庶妃暖一暖身子。”旁的话李德全也不必说。 这里距离皇帝、太皇太后不算远也不算近,是个正好的位置,太皇太后、皇太后都在这儿,依他的鄙薄之见,少言寡语,才是对纳喇庶妃好。 而且,他瞅着,纳喇庶妃也不是爱热闹、爱出风头的性子。这个安排,也会合纳喇庶妃的心意。 人多眼杂,沁柔不方便亲口道谢,对她没什么好处,对李德全也没什么好处,因而沁柔只微微颔首,表示谢意。 李德全也低了头,退了出去,他还要去办皇帝交给他的吩咐。 太皇太后、皇太后全程视沁柔如无物。 第134章 太皇太后赐名 太皇太后径自思索着,忽然,她口中冒出了一句满语,沁柔未听得太清楚,太皇太后随后的声音就大了许多,沁柔也能听清了,太皇太后苍老的声音里是在道:“赛音察浑,如何!” ‘赛音察浑’;满语为‘一个健壮的男孩’。可谓是最朴实的愿望了。 唯愿吾儿愚且鲁,无灾无难到公卿。与这个意思,不说意思不差,却也是相近。 太皇太后对四阿哥也没别的要求,就要求他平平安安、健健康康的,就是最大的愿求了。 同样,太皇太后也希望这个名字能庇佑着四阿哥,平安康健、喜乐一生。 康熙初听之时,觉得也不过是常见的字眼,常见的寓意,赛音察浑,赛音察浑,越品越是觉得这个名字甚好,不得不说,这个名字,确实起到了帝王的心坎上。 赛音察浑虽然一看就是满人的名字,不合康熙一贯起名的风格,但也没什么,他们远就是满人,如今用满名为四阿哥取名字,说不得还能借得祖先庇佑,保得他健壮安平。 “赛音察浑,赛音察浑。”康熙重复了两遍,欢喜与太皇太后道,“孙儿以为,这个名字甚好,四阿哥就名赛音察浑,一个健壮的男孩,谢皇玛嬷赐名。”帝王道。 帝王如今对于皇阿哥,他旁的也不求,只求他们都健健康康的,就好了,国祚后继有人,江山也会安稳许多。 太皇太后看着皇帝,幼年的皇帝看着他时,也是这般的濡目,有了成绩后,也盼着她的赞同,只是皇帝也长大了,也有了自己的心意了。 太皇太后垂眸,人老了。 她取这个名字,着实用心良苦,一则也是想向长生天祈祷,保佑皇嗣们都安安全全、稳稳当当的;另一方面,也是在表达这样一个意思,赛音察浑阿哥只是一个普通的皇阿哥,论尊贵,或是论别的,自是越不过二阿哥去。 也想叫皇后宽一宽心、也放一放心。 “臣妾\/奴才恭贺皇上,喜得四阿哥赛音察浑,皇上万岁万岁万万岁。”皇后领头,而后一群嫔妃跟着道贺。 “马佳氏的赏赐再添三分,老规矩,待满月后,再将赛音察浑移到乾东五所去,皇后,你多费些心思,照看着。”康熙帝大喜,话赶话,也将后续所有事情都安排好了。 听到皇阿哥依旧放到乾东五所里照料,皇后心中也是常舒一口气,祖宗规矩,庶妃格格们所出的阿哥们都是放到皇子所里,由奶妈子照料,待年岁大些,奶妈子打发出去了,也会有嬷嬷和哈哈主子照顾。 皇帝不动祖宗规矩,皇后自然安心。在皇子所里照料,自然还是由她这个皇后来照顾,不叫皇嗣在生母身边,生母与皇嗣分开,互为倚靠的联系就要松泛许多; 对于她这个皇后而言,管理后宫的嫔妃们,也自然要更为便利许多。 也不必担忧庶妃们,有了皇嗣,便张狂起来。 不成气候!意味着她这个皇后,依旧地位稳固。连带着,二阿哥的地位,也会稳固许多。 皇后岂能不安心。 皇后当即温婉得应道:“乾东五所里,奴才命内务府里时时收拾着,这些日子,臣妾也着意往头所、二所里添置了许多不伤婴幼儿肌肤之物,臣妾回头再去瞧瞧,缺些什么东西,再添补添补,材料不合适的,臣妾该换也换来,免得四阿哥回头住得不舒服。” 皇后也表达出自己的态度,犹如一个真正的母亲,在为自己孩儿的房间作准备。 “辛苦皇后了。”康熙道。后宫之事都是由皇后安排,皇后肯上心,帝王自然欢喜。 “臣妾不辛苦。”皇后摇摇头,又忧心忡忡地道:“不过洗三、满月,如今正是寒冬腊月里,天气那么冷,便是有火炉子,也挡不住凉意,洗三和满月,四阿哥才出生,臣妾担忧四阿哥会受不住。” 皇嗣出生的头一年,是最为重要的一年,洗三、满月、百日、周岁,都是值得庆贺的大事儿,寻常人家可能会简便一些,但但凡勋贵礼仪之家,这些大日子,无不十分重视。 遑论是皇子。孩子在家里手不受关注,受不受宠,看这些个日子,基本就能看出来。 帝王略一思索,便果决下了命令,“那就四阿哥的洗三不办了,满月回头再瞧,若是不能办……” “满月若是能办,那自然就办得盛大些;到时候四阿哥的身子也健壮了许多,若是满月的时候,也不适宜办,”皇后接过了帝王的话道:“那便之后百岁和周岁的时候,办得盛大些,四阿哥出生这么久,总要好生操办,皇上的皇阿哥、大清的皇子,总不能委屈了。” 帝后如同寻常夫妻,亦或是家中的夫主与主母,有商有量,你一言、我一语,就定下了家中的事宜。 “就这么安排吧!”康熙道。这个天气,着实也冷了些,皇后的鼓励有理,一个洗三宴、与满月宴,不办也没什么。 总归宫中又新生了一个皇阿哥的消息,已经昭告勋贵大臣了。 “是。”皇后也点点头。虽然她自个儿也能拿主意,但皇后还是要顾忌皇上的心思,当然,若是帝王想要大办,皇后也会劝一劝,但她也不会拦着。 办就办吧!又不是她的儿子,她不心疼!自然是以皇帝的意思为要! “皇玛嬷,赛音察浑的洗三,孙儿想着,就不必办了,皇后顾虑得有理,天气实在太冷。”康熙回过头,与皇太后道。 大人火力旺盛都未必受得住,更何况一个刚出生的婴儿。容易受凉! 受凉对于大人来说,或许不算大病;但对于婴幼儿了说,就绝对是一道重坎。 太皇太后全程听着,也没有答话,此时道:“那边就这么办吧!一切以皇阿哥为要。洗三原就是为了给孩子除晦,没得特意办一个洗三宴,就是招凉气来。” 不办也有不办的好处,此事,从这个方面来看,还真不能说皇后顾虑不周全、不仔细。 皇帝决定、太皇太后拍板、皇后没有异议,这桩事儿,这般就定下了。 无可辩驳! 第135章 不自作多情 “马佳庶妃那里,皇后也要照顾几分,她有功,也是皇家的功臣。”太皇太后回头去嘱咐了皇后道:“她是为皇家立了宫的嫔妃。旁的不提,马佳庶妃为皇家诞下了承瑞,今日又诞下了赛音察浑,虽说生儿育女本就是妾妃之德,但皇家也不会忘了有功之臣。” 太皇太后点皇后道。 皇后面色温和,全程皆温婉贤淑,与太皇太后说话时,全神贯注,全心全意侍奉,太皇太后言辞之时,皇后亦是赞同,道:“孙媳明白,马佳庶妃的礼,不仅皇上添上三分,臣妾也打算如皇上一般,赏赐也添上三分;” 皇后此时如一个完美的皇后,事事细心,好似她完全不会生气,也完全不会有自己的私心。 太皇太后这样的人精子,一句话说出来,不知道在点几个人。皇后也没心力去计较,太皇太后只怕正不怎么高兴呢? 前两天里,完颜庶妃总算是侍了寝,可惜皇皇帝依旧不喜欢,这一批庶妃里,前有纳喇庶妃把所有人压得死死的,而后都拉格尔齐庶妃与伊尔根觉罗庶妃宠爱虽然不多,但基本挡住了完颜庶妃的上进之路…… 皇上是太皇太后一手教养,也真心尊敬太皇太后,但这也不妨碍皇上不想后宫再出一个蒙古的庶妃。 这一点不仅皇后清楚、钮祜禄妃也清楚,先前慧妃是个什么下场,皇后和钮祜禄妃心知肚明,甚至她们都有暗地里默默地推波助澜。 其实她们也不过是视而不见、听而不闻而已。后宫多一个劲敌,还是如这般根粗叶大的劲敌,皇后不想,钮祜禄妃也不想。 完颜庶妃是成也血脉,败也血脉;因为她血脉里的蒙古血脉而尊贵,但也因为她血脉里的蒙古血脉而失败。 正可谓成也萧何;败也萧何! 皇后心知肚明,她与太皇太后闹将起来,只会让自己没脸。 论根基,太皇太后历经三次,稳固江山大业功劳赫赫;论身份,太皇太后是皇上的祖母,她是皇上的妻子,孝顺长辈是应该的;论情分,皇帝是太皇太后一手养大,只除了后宫不进蒙古嫔妃这一点,皇帝异常坚定,其余时候,皇帝贯来是尊重太皇太后的。 若是皇后违逆了太皇太后的意思,不说别的,前朝的大臣们,都不会叫她这个皇后做得安稳,这种情况下,皇后自然不会与太皇太后对着干。 因而皇后不必犹豫,就会选择顺着太皇太后的话说,犹如一个贴心的孙媳妇,又讨喜道:“孙媳以为,臣妾给的体面与皇玛嬷、皇额涅给的体面比起来,不算什么,若是皇玛嬷、皇额涅也给体面,那才更体面呢?” 皇后言下之意,便是在为马佳庶妃讨赏呢? 钮祜禄妃亦是在一旁笑着道:“太皇太后与皇太后瞧,皇后娘娘这般贤惠,特意为马佳庶妃向太皇太后、皇太后您二位讨赏呢?” 沁柔来到钟粹宫,这还是头一回听到钮祜禄妃说话。 太皇太后与皇太后给的赏赐,自然是体面的;太皇太后、皇太后虽然不管后宫事儿,但能在她们跟前侍奉,她们也有所印象的,除了各家各府的嫡福晋,也就是妃位的嫔妃与皇后。 能叫太皇太后与皇太后都赏赐的,就是走出去,各家各府的嫡侧福晋、内外命妇们都要高看几分。 “臣妾正是这个意思,”皇后也不得不笑着接过话,道:“钮祜禄妃倒是说出了臣妾的心里话来,马佳庶妃为皇上诞下了承瑞阿哥与赛音察浑阿哥,皇上与臣妾又决定了不为赛音察浑阿哥办洗三宴,皇玛嬷与皇额涅赐给马佳庶妃几分体面,更是给赛音察浑阿哥几分体面,人前人后的,也免得叫人胡乱揣测。” 皇后好似全心全意站在赛音察浑阿哥的角度着想,虽然不曾有劝慰之语,但话里着实是这个意思。 大家族里腌臜事多,受不受宠、得不得宠,走要揣测几分;人心不善,谁会想旁人过得好,又或是人心太恶,旁人也总是以恶意去揣测旁的人,可能因为不甘心、可能单纯不想旁人过得好! 总要觉得揣测的别人过得不好,才开心、才满足。 太皇太后略一思索,“如皇后与钮祜禄妃你们所言,马佳庶妃为皇家诞育了承瑞与赛音察浑,有这个体面,她也担待得起。那便这样吧!吾给的赏赐,也厚上三分。” 太皇太后所言,后宫里这些女子,好似只有诞下了子嗣,还得是皇阿哥,才能叫她另眼相待三分。虽然事实也确实如此。 太皇太后目光转向了皇太后,皇太后就乖觉多了,她笑了笑,道:“赛音察浑这个孩子,儿媳也喜欢,给马佳庶妃和赛音察浑的赏赐,吾也添上三分。” 既然要给体面,就也给全了。皇太后也不缺这点东西,皇太后就如太皇太后、皇后一般,也是由天下供养的。皇太后虽然不得先帝喜欢,但太皇太后护着她,董鄂妃性子也好,皇太后本身还是科尔沁尊贵的格格。除了担忧先帝不知道什么时候就会落下来的废后圣旨,物质上着实不缺。 心理战也磨人。但皇太后还真不在意那点东西,就添厚的那三分,连她从指甲缝里漏出来的都不算。 增添的那点赏赐,太皇太后不会放在眼里、皇太后不会放在眼里、皇后亦是不会放在眼里。 拥有的太多了,也就不会太在意。 庶妃们心中酸涩,会生就是了不起啊!瞧太皇太后、皇太后那副高兴样儿,寻常时候,太皇太后、皇太后这样的人物,压根都不会出现在她们眼前。 但如今每个人都因四阿哥而笑得欢喜,讨论着给的赏赐厚上几分,众人心里怎么不酸涩,这后宫,还是得有一个阿哥! 沁柔就没有什么想法了,她向来不自作多情,也没觉得太皇太后在点她!就算是,反正只要没明摆着说出来,她也不会在意。 管他呢?天塌下来,还有个儿高的顶着。 至于皇宫几位大老板之间的扳手腕儿。就更跟她没关系了,她连插都插不进去,你指望她有什么想法。 第136章 危险期 后宫里一直有庶妃赶过来,“庶妃,”李德全的办事能力,当真是杠杠的,实力派,他也真给弄了一盆火来。 要不怎么说李德全就是李德全呢?瞧这办事能力,谁能达到,可以说,寥寥几人,能够达到的,无一不在后宫占有一席之地。 具体参见皇太后身边的巴雅尔嬷嬷、太皇太后身边的苏麻喇姑、以及,李德全! 沁柔让了一下,由着奴才们把火盆放到跟前,太皇太后们都站着,她自然也不可能坐着。除非她哪日不要命了,想主动找死。 沁柔微微颔首,李德全也退到了皇帝的身后,康熙余光瞧了瞧,心眼既大又小,话听进耳里,还没转一圈,左耳进,右耳出。 都没进脑子里,怎么思考。 庶妃们一看皇宫几位大佬都在,更是紧张到连呼吸都是错,就怕忽然有人提上一句,默默地行了礼,就退到一边去。 尤其是西六宫的庶妃,来得要更晚些,西六宫距离东六宫本就要遥远些,永寿宫、启祥宫更甚,宫里皇阿哥降生,击钟以乐,庶妃们收到消息,赶过来,就算老早作了准备,也要费一番功夫、和时间。 沁柔想了会儿:也不知四阿哥出生多久了,皇帝、太皇太后、皇太后都在这儿来了,想必出生也有一段日子了。 听说孩子出生后的一个时辰之内,是母亲的危险期,容易血崩,这是真的事实。所以说,生孩子,一命换一命、半只脚踏进阎罗殿里,还真不是假话。 要么母子俱生,自然皆大欢喜;母子俱损、或是母子留一,都是一件不幸事。 太危险了。沁柔忍不住叹气,这么危险还去生孩子,她没这么伟大呀!无论是哪一种,都不是好事。 宫里活着,太难了。 沁柔目光又落在了模样平平无奇的奶娘怀中抱着的明黄色襁褓,她记得康熙时期,阿哥里这也是幼夭的一个。 一个才出生就意味着要年幼迈向死亡的孩子,沁柔闭了一下眼睛,所以要孩子作什么呢?注定要痛苦。 后宫里庶妃们渐渐来得差不多了,太皇太后也与皇太后在这儿待了一会儿,太皇太后不用去看赶过来的庶妃们,也知道她们脸色无不小心翼翼,完颜庶妃要赶过来了。 完颜庶妃也是住了西六宫,还是西六宫之中的长春宫,毗邻着李庶妃所住的启祥宫。因而二人前后到,甚至可以说是一道到。 二人都略整理,上前行礼。 太皇太后对二人也没什么表示,哪怕是完颜庶妃也在二人之中,好似她与寻常庶妃并无什么不同,太皇太后挥退了抱着皇阿哥的奶娘,转头瞧了瞧皇帝,太皇太后就道: “这钟粹宫里太吵,人年纪大了,经不起热闹了。又不是都是赛音察浑一般的皇嗣,吾也不喜欢,正好赛音察浑也睡着喽,吾便回去了。” 太皇太后不是不喜欢热闹,她是只喜欢皇嗣们闹腾带来的热闹,这话,叫人怎么接。 这是嫌来的庶妃们太吵了。 分明她们很安静,呼吸都清浅着,就怕呼吸都是错。再不会有比她们更识时务,更安稳的人。 或许奴才们要甚于她们一些。 沁柔思索,或许是她们热闹到太皇太后的眼了,她看见了一群人,就被热闹得烦了。 不过太皇太后这一搭话,就不能叫众人把目光放到李庶妃、与完颜庶妃身上,皇帝也不再将目光放到李庶妃与完颜庶妃身上。 皇帝也不傻,他知道太皇太后这是变着法儿地说他子嗣稀少,催他多多开枝散叶、绵延子嗣? “皇玛嬷觉着这儿过于热闹,孙儿把她们打发回去就是了。”皇帝笑着回道。皇帝话里的‘她们’,自然就是后宫庶妃。 旁人皇帝不知道,纳喇氏.沁柔肯定巴不得回去。 真叫她回寝殿,她指不定高兴成什么样儿。反而叫她凑个热闹,她能整出一脸不高兴来。 皇帝也不觉得别人的自个儿需要考虑庶妃们的意见。 太皇太后瞅了一眼皇帝,由皇太后极有孝心地扶着往前走,用年老而沉稳的话道: “赛音察浑都睡着了,后宫之事也有皇后处理,吾呀!得回去好好选选,给赛音察浑,备些什么礼物来。” 她也懒得在这儿费心思。照看完颜庶妃,太皇太后自然是想的。完颜氏母族、与祖母都是出身蒙古,虽然非蒙古旗人,但身上蒙古血脉浓厚。 太皇太后来自科尔沁,她长在那儿十四载,一生最重要的时候,最懵懂天真的时间、最快乐无忧的时间都在那儿渡过,太皇太后怎么可能不爱大草原、不偏爱从大草原里走出来的人。 然而人老成精,太皇太后如今却是清楚,她待完颜庶妃的冷待,反而能叫她在宫里过得更好。 至少,完颜.云照身上的蒙古血脉,磨灭不去。奴才们、庶妃们都心有忌讳,不敢、也不会明目张胆欺辱她。 剩下的路,就要她自个儿去走了。聪明人,自能走出一条路来;不聪明,折了就折了。 她可惜,也不可惜!不过是弄进来探路的一颗石子,能成;最好。不能成,太皇太后也不会可惜。 完颜.云照,能于庶妃进宫之后,再以庶妃之身进宫,太皇太后是费了大力的。这一点,谁也看得出来。 也是叫众人明白,她是大力扶持了完颜庶妃的。 “吾也得好好想想,”皇太后也道:“长命锁寓意好,吾打算用纯金给赛音察浑阿哥打造一个,听说孩子戴金手镯能添福吉祥,也给四阿哥打造一个?还有别的……” 皇太后思索着,一言一语,与太皇太后说着自己的规划,都是围绕着新生的四阿哥而来。 康熙、皇后也都赶紧跟了上去,要将太皇太后、与皇太后扶上轿撵,太皇太后摆摆手:“皇后不必去送吾,吾人虽然老了,但没有不中用,后宫离不得皇后,皇后处理着吧!” 皇后就道:“后宫里不过一些散事儿,不必臣妾亲自盯着,臣妾已经吩咐下去了;什么事儿也不及伺候皇玛嬷来得重要,何况,臣妾也不过与皇上送皇玛嬷与皇额涅上了轿撵,再回来就是了,不会费什么时间、功夫。” 庶妃们皆起身相送。 待过了一会儿,李德全再度回到殿里,众庶妃们还以为皇上是有什么吩咐,结果人家径自走到沁柔跟前,“庶妃,皇上就回乾清宫,请您去陪着呢?” …… 庶妃们眼睁睁瞅着沁柔跟在李德全身后而去。嫉妒已经说惯了。 第137章 出身,没有那么重要 沁柔去的路上,遇上了皇后与钮祜禄非,皇后与钮祜禄妃正好回来。钟粹宫还有事儿,需要皇后亲自指挥、以及处理。 皇后与钮祜禄妃对于沁柔出去,都没有什么坏脸色,皇后眼里很好,她没瞎到不能见人。自然能瞅见,迎面而来的纳喇庶妃、以及在她前头的乾清宫大总管——李德全。 沁柔走上前去,她没什么想法,是这个时代不对,不是人不对,指望她有什么愧疚心理呢?不可能。 但无论是沁柔、还是李德全,皆是恭敬万分地行礼,礼不可废,皇后、钮祜禄妃,无论是哪一个,都是要他们弯腰的,“皇后娘娘、钮祜禄妃娘娘。” “李公公。”皇后也是微微颔首,即便是瞧见了李德全身后跟着的沁柔,也不能叫她变了脸色,皇后自然清楚,李德全会出现在这儿,带了纳喇庶妃一块儿出门,就必然是康熙的意思。 皇后也不会问。 “皇上大约还在等着,你们快去吧!”皇后宽厚道。 “奴才告退。”李德全也好、沁柔也罢,都行了礼,而后才退下。 皇后与钮祜禄妃也未作停留,继续往钟粹宫西西配殿行去。这一后一妃,既和谐又尊贵。 “皇上难得有这般喜欢的庶妃。”皇后与一旁的钮祜禄妃闲话道,似乎宫中多一个得宠的庶妃、少一个得宠的庶妃,于她并无什么影响。 “皇后娘娘说得在理,咱们在宫里这么多年,瞧着这些庶妃们来来去去,起起落落,也看得厌了。皇上的喜欢难得,纳喇氏有这份荣幸,是她的大福气;寻常人,哪有这个资格拥有。”钮祜禄妃也是笑着回道。 钮祜禄妃如今也没什么好失去的了,只要她不威胁到皇后的地位,皇帝待她这个钮祜禄妃还是不错的。 扎人刀子的手法有千万种,钮祜禄妃知道什么话最是软刀子扎人,而话说出来,还好似是闲聊。 “说来还是宫中姓纳喇氏的庶妃有福气,”钮祜禄妃笑着道:“延禧宫的纳喇庶妃也是入宫不久就被允许留嗣,她又好福气,是个宜男之相,这份福气,臣妾想求都求不来。” “瞧刚过去的纳喇庶妃,也是进宫就承宠,比之延禧宫纳喇庶妃,还要盛上几分,这福气,也是可以与延禧宫的纳喇庶妃相提并论。”钮祜禄妃也是淡淡地提起了延禧宫的纳喇庶妃。 “也不知翊坤宫那位纳喇庶妃前程如何!是不是她们纳喇氏的格格,都要叫人喜欢些?”钮祜禄妃疑问道。 钮祜禄妃就好似在聊闲话,皇后也是道:“宫中的妾妃们,原就是选出来侍奉皇上的,皇上喜欢,就多宠幸几分;不喜欢了,就放到一旁,几碗米养着就是,皇宫中又不缺那点儿东西。” 皇后四两拨千斤,妾妃妾妃,妾在前,妃在后,在皇后眼里,在她这个皇后跟前,先为妾室,再是嫔妃;在世家大族眼里,亦是如此。 所以,宠不宠爱的,有什么干系呢?皇后也是暗自点道:钮祜禄妃也能对应上,只要她这个正宫皇后在一日,钮祜禄妃再别人眼里,是尊贵的妃位娘娘又如何! 在皇后看来,也都先是妾,而后再是妃。地位上,也就比庶妃尊贵上几分。 所以,宠爱不宠爱的,也没那么重要。皇后也是淡定回道! “皇后娘娘所言有理,只是臣妾觉得,宫里还是要多些皇嗣才好,可惜新进宫的庶妃们都不争气,这许久了,眼瞅着就要过年了,就要翻过年去,也没传出好消息来,白白费了皇后娘娘一片苦心。”钮祜禄妃也是笑着道。 皇后最是在意后宫皇嗣,新庶妃们新入宫的时候,就再提起,十一月里又特意召了太医去给庶妃们请脉,叫太医们仔细查查,可惜就是没诊出好消息来。她真是觉得可惜! 钮祜禄妃觉得,自己不能给皇后添堵,但庶妃们若是能给皇后添点儿堵,她确实欢喜支持。 “她们确实不争气,”皇后接着话就道。不过一群庶妃,皇后说话也确实不需要多客气,位卑人贱,也不配叫上位者们尊重。“只是本宫更盼着钮祜禄妃你的皇嗣,你是妃位娘娘,她们不过一届庶妃,庶妃们所出的皇嗣,总不及钮祜禄妃你所出的皇嗣来得尊贵。不仅仅本宫,就是皇上、太皇太后、皇太后、前朝亲贵大臣们,都是这般的想法。” 皇后也懂杀人诛心。钮祜禄妃进宫六年,翻过年去,就有七个念头了,别说活生生的皇嗣了,就是怀胎也未曾有过。宫里都默认了不会生的。 “臣妾身子不争气,倒是无缘诞下亲生皇嗣了,”钮祜禄妃笑着自侃,她好似大气地放下了,“辜负了皇后娘娘、皇上、太皇太后、皇太后的一片苦心。” 钮祜禄妃大大方方地道。没有孩子又如何,她依旧是尊贵的钮祜禄妃,敢与她争锋的,又有几个。 至于膝下无子嗣养老,皇帝还活着呢?指不定也并非短命之相,或许,她现在也不必急着去想养老之事。 “钮祜禄妃也未要说这般丧气的话,母子也皆是缘,钮祜禄妃许是缘分未到。多少女子,多是十年八年后才有身孕。太医们时时为钮祜禄妃你把脉,也未曾听说你有什么不好来。”皇后安慰道。 “臣妾自己没缘分,就盼着着后宫的庶妃们都有母子缘分,皇嗣们尊贵,是因为他们是皇嗣,怎能不一般尊贵呢?也好慰藉皇后娘娘、太皇太后、皇太后娘娘的一片苦心。臣妾也不会那么愧疚。”钮祜禄妃道。 她不能生,但有的是女人会生啊!都是皇嗣,谁比谁尊贵到哪里去,皇上最初不也只是一个格格生的皇子,如今坐到了皇位上,九五至尊、唯吾独尊。 所以说,开头什么不要紧,最后的结果,才是真正的终局。不到最后,谁是最终赢家,还不清楚呢? 所以说皇嗣们,是谁所出有什么要紧,只要是皇嗣,最终就有登上高位的可能。那么出身,也就没有那么重要了。 毕竟皇嗣,是以父系血脉为贵;又不是以母系血脉为贵! “钮祜禄妃所祈求,亦是本宫所愿。”皇后笑着道。 第138章 信也不信 沁柔恭敬又径自地离去,完全不知道皇后和钮祜禄妃回钟粹宫西配殿这条道上,还有这一段谈话。 待来到御撵前,太监宫女们都还伺候着,皇帝坐在御撵里,奴才们都忍着动,幸好他们是乾清宫的奴才,康熙跟前伺候的,内务府不敢难为他们。 冬衣也是实打实的,不敢克扣。不然岂不是在皇帝头上动土。 “奴才参见皇上。”李德全、沁柔姐一道行礼。 皇帝一把掀开了御撵的帘子,起身出了御撵,就瞧着李德全、沁柔皆在恭敬行礼的样子。 皇帝又走了两步,正好到她的跟前,也含笑伸出了一双大掌,一双眼里的凌厉压迫也瞬间退散了许多。 沁柔瞧着眼前的一双大掌,主人毋庸置疑,她伸出双手,拽住了康熙的胳膊的瞬间,康熙帝也稳住了的双臂,而后一个使力,也把她拉了起来。 李德全在旁边,就默默起身了。帝王可不会特意去扶他起来,他一个奴才,没那么大的福分。 “凉不凉!”康熙摸了摸她的身子,沁柔摇摇头。她身上披着的白色的大氅,里面穿着的也是上好的皮毛制的冬衣,都是皇帝赐的,身子也冷不到哪里去。 手套也是貂毛制的,也是皇帝赐的。唯独觉着冷的,唯有冻着的脸和带了凉气的脚。 不知怎的,她的脚在冰天雪地里走一遭,总是暖和不起来,也不知是独她一个例外,还是人人都如此? 皇帝瞧见她鼻子都冻得红了,一个劲儿地吸气,脸也是,虽然没有冻成寒冷的江红色,却也要白了许多,还是有些冻着罢。 皇帝也没有继续再查验下去,冰天雪地里再查验一会儿,人就被冻得更坏了。 “回乾清宫去,一会儿就不冷了。”帝王道。等回了乾清宫,冷不冷也,也要更好检查些。 皇帝将沁柔往御撵上待,沁柔这回却怎么也不肯上去了,“皇上,难得冰天雪地里走一回,皇上平日里也少有这样的雅兴,今日皇上屈尊,不如与奴才一道,走一回!” 那是御撵,是天子座驾,也是天子的象征。她不敢坐上去,怕短寿。即便她还长寿着,也自有人会让她短寿。 沁柔还不想落得这样的下场。 帝王抬起头来,自入宫侍奉以来,他就少见她拒绝他!无论是什么事儿,然而这一回,她的态度却显得格外的坚决。 皇帝顿时来了兴趣,他也算摸清楚了,这不算一个软脾性的人,但很多事情,她都懒得去管理计较。主打一个不被欲望牵着走。 做也可以;不做也可以。她都能接受,就像没什么主见,头一回这么目光坚定、语言委婉地拒绝。 康熙可不觉得,她就是单纯地想要他陪她走一走。 “天冷,朕担心你身子受不住。”皇帝道。太医前几日里才给她请完脉,总算是安安稳稳地,不必再用药了。 但女子属阴,本就寒凉,凉气入体,对女子身子不好,有碍子嗣。他到底盼着,他们能有属于他们的皇嗣。 “冬日里已经是末尾,奴才还未与皇上一道,在宫道上走一走,皇上陪奴才一回,可好!”沁柔微微软了语气,既是哄骗、也是请求。 沁柔不蠢,她对什么班婕妤却撵之德的品行,没什么羡慕,自然也不存在模仿。品性,她有那玩意儿吗?她又在乎吗? 她只是单纯地不想死,也单纯地不想因为坐了御撵而死。感觉也太亏了。 “来日里总有机会。”康熙还是不死心,今年过去了还有明年,还有后年,还有往后许多年。她若是喜欢,日后她身子好些了,他再一道陪着出来走一走,也无妨。 沁柔眨了眨眼睛,暗自思忖:谁知道以后还有没有机会。喜欢的时候自然千好万好;不喜欢了,弃如敝屣。到时候,康熙还能想起来她是谁? 况且,她也不是专门想要走一走啊?这不是为了避免坐御撵吗?你当它乐意啊!有免费的代步车谁不愿意,但这玩意儿它太高大上了,坐上去了,会要人命的。 她也不敢再继续坐上去啊。宁愿委屈下自己,多走几步路,太辛苦也太委屈了。 “明日复明日,明日何其多?干嘛要等呢?想到了就要去做嘛!”沁柔以哲理劝道。实在是帝王这御撵她不敢登上去啊!也不知道有生之年,她能不能坐上去晃一圈。还不被弹劾、不要命。 现在就算了。 皇帝还在权衡、思忖。“皇上!”撒娇是刻在人骨子里的天性,沁柔也不意外,所以最终皇帝还是与她一起走在了宫道上。 抬御撵的小太监们在身后跟着。 康熙帝告诉她,“以后不会再有这种意外了。”她喝了两旬的苦药,日日里喝着,回回皱着眉头一口闷下去。 “奴才也觉得。”沁柔附和道。吃一堑、长一智,以后再有不干净的玩意儿想混进贞顺斋来,怕是不容易! 在炭火里下药一事,早已有定论。是博和里氏所为,她早已经做了一堆白骨。自然没什么可追究的。 自然是皇帝、皇后说什么,就是什么。沁柔没说什么!她信也不信。 博和里氏害她,她信,这世间诸事,本就没有因果缘由。有人害人,不需要理由;有人帮人,也不需要理由。 博和里庶妃与她有旧怨,博和里氏原就有动机做这事。旁人也是信的,沁柔亦是信的。 不过沁柔也不信,她不觉得博和里氏有这个本事,内务府里的奴才,做这种事儿,是要掉脑袋的,脑袋和前朝都系在博和里庶妃身上,都没有脑子里进水,谁无缘无故地投靠一个庶妃,为一个庶妃提着脑袋去害人。 只是事情只能到此为止,甚至事情牵扯到了宫外,沁柔不蠢,相反,她十分聪明,襄亲王博穆博果尔府,早年间有一个家奴,已经八竿子打不着了,就在这个敏感事情里遭了处置。 这怎么不好揣测呢? 只是这事儿,也不好继续处置,只能到这里下去,牵扯到宗室、牵扯到襄亲王博穆博果儿府,牵扯到太宗皇帝皇太后遗孀娜木钟太贵太妃。 哪怕是太皇太后,也要退避几分。哪怕是娜木钟太贵太妃喊查,太皇太后、康熙就赶查吗? 太皇太后、康熙帝都对不住娜木钟太贵太妃,对不住襄亲王博穆博果尔府,众所周知。 第139章 几分意外 皇帝应下了她! 吃一堑、长一智,想必贞顺斋的奴才也长了记性,以后再有不干净的玩意儿想混进贞顺斋来,就不再那么容易了。 “再有下一回,朕就把你贞顺斋的奴才换了。”康熙道。护不住主的奴才拿来也没什么用,他们不成,就让别的人上。 康熙认为,奴才伺候不好,就是奴才无能,既然无能,就让有能力的上。至于奴才好不好,那不在皇帝的考虑范围之内,典型的上位者思想。 “只有千日做贼、没有千日防贼的,哪有贼人进门,却怪主人家不锁好门的,没有这样的道理,奴才不好,自个儿教!总不能回回不好,回回换吧!老虎都有打盹的时候。是动了坏心思的人不好,是下手的人黑暗,与奴才身边的奴才有什么关系。”沁柔抿了抿唇,道。 她确实对自己宫里的奴才没什么感情,被换了她也不伤心、不心疼;甚至必要的时候,如果她想,她也会把人踢出去。 但这并不意味着,无缘无故的,她就能接受把人踢出去。 一个宫里时时在换人,没人能定下来,叫奴才们没安全感,谁不时时刻刻提心吊胆,作为一个主子,连自己的贴身奴才都护不住,离被啃成骨头都不剩也不远了。 怕是嫌死来得不够快。 哪日她或许也会采取这样的办法。 换来换去,身边尽是生人,看着就烦。“皇上乾清宫的奴才就调教得甚好,身边的李公公,不愧是皇上调教出来的,请他闲暇时候,还是指点指点奴才身边的奴才吧!奴才身边的小满几个,也是李公公特意指点过的。有这份情谊。还有陈姑姑,也很好,她亲自教导了以后,奴才身边的小满几个奴才,用起来都顺手了许多。” 皇帝当时提到的陈姑姑,精通药物,是沁柔在王老御医诊出她身子受麝香所伤次日赐下来的。 她当时只说借来几日,查一查她贞顺斋里的不干净之物,结果后来事情被李德全和王老御医接过去,又交到了皇后的手里。 她以为康熙说的赐陈姑姑这事儿黄了,结果第二日,李德全还是带了康熙的圣旨到承乾宫来,一旁还跟了陈姑姑。 皇帝不过赏赐庶妃一个奴才,虽然有点出格,但也不算完全没有规矩。 自那日起,陈姑姑明面上,就是她宫里、即贞顺斋的人。 承乾宫有原来的掌事姑姑,陈姑姑过去,自然不可能抢了别人的位置。陈姑姑知道什么该做,什么不该做。 沁柔也不约束她!只当贞顺斋里多了个人,多了张嘴。唯一的区别就是,她的日子好过了很多。 至于其余的心思,干她何事! 沁柔懒得换,只要无叛主、害主的大过错,沁柔都不介意给人一条命。我不杀伯仁、伯仁却因我而死,她不想私心里过不去。 她也懒得去成为一个合格的领导者。 沁柔固执地坚守着,好像只有她不变,她就永远是后世里的那个天真单纯的女孩儿,就还能回到那个属于她的世界一样。 有些时候,都不知道为什么,会有一种莫名其妙的坚守。 大概是一种心里明知渺茫却还坚守的信念吧! 好似丧失了,她就不再是那个人。 所以言下之意就是,她不想换奴才。她身边的奴才,如果好好地,为什么要换。 因为别人的坏心?要害人,总会有办法的。 这样的情况下,她才不换。 康熙也听出了她的不乐意,皱了皱眉头,“奴才们伺候不好,护不住主,这一点,就是大错。” 这就是帝王的心思,这就是思想的壁垒。 沁柔也没想去劝说皇帝,她许久之前就清楚,她改变不了任何人。 所以她只想达到自己的目的,就成,手段她也不在乎,沁柔就道:“可奴才觉得他们伺候得顺手,尤其是经了李公公和陈姑姑调教后。” 能做到大总管与被称了一声姑姑的人,都不是寻常人。他们随口指点一二,就足够底下的奴才们,受用无穷了。 陈姑姑也不是不干事儿。 沁柔也不提了,事到临头,再说吧!为这种未发生的事儿去争论,她懒得。 万一她活不到那个时候呢?万一那时候她失宠了呢?那么多万一,她又为什么要为那一份万一去费心思呢? 人无千日好,花无百日红。沁柔早就明白这个道理。 “说去陈姑姑,她真的挺厉害的,还要多谢皇上赐她给奴才,她还通药物,”沁柔赞叹,就此就另起了话题,“贞顺斋里的事她很快就上了手,她调教了小满他们几个不过几日,奴才便觉得奴才们使唤得顺手了许多。有她的这两旬多的日子里,她处处时时都能兼顾着,这么厉害,宫里做姑姑的,都是这么厉害的吗?” 沁柔顺势就问出了这个她比较好奇的问题。 她出身低,对大家族里些许事,是不清楚的,更遑论是深宫后院里。 “旁人可没有她能干,她是宫里伺候的老人了,从前是在朕身边伺候过一段日子。”康熙瞧着她兴致勃勃,也有兴趣为她解惑,“后来也有教导宫女们,以她的资历与才能,就是做宫妃们的教养嬷嬷都是使得的。” 皇帝一般也不会把她派出去做这些事儿。毕竟是乾清宫出来的,去教导宫妃们,还没谁有这个荣幸。 所以说,陈姑姑,可要更厉害许多。 只这些,皇帝不会说。 康熙只与沁柔道:“她精通药物,有她在你身边伺候,时时照看着,朕放心许多。” 沁柔也点点头,她明白了。别的不提,陈姑姑,是真的很厉害。“陈姑姑竟然在皇上身边伺候过吗?” 这倒是挺让人惊讶的。 “朕幼时的时候,伺候过一段日子。后来朕身边不需要那么多奴才,她便调去了别的地方当差。”康熙帝见她感兴趣,也是顺着话提了一嘴。 沁柔惊叹!要不然能是姑姑呢?还是乾清宫里的姑姑。 这能力就不是一般人有的。而且满宫的庶妃中,独独有姑姑的,唯有她一个。 其它人都没有这个荣幸。 这个荣幸,沁柔也接下来了。反正这么能干的人,放在她这里,即便只是寄存一段日子,沁柔也不会觉得亏。 至于陈姑姑是皇帝的人这一点,沁柔觉得,只要不影响她的生活质量、不对她应该做什么、不应该做什么指手画脚,好似请回来了一个祖宗,沁柔就没有什么意见。 事实证明,陈姑姑也不会有这份闲心。 她只做她该做的。 第140章 先帝韵事 而在炭火里下药一事,也早已有定论。 宫里明面上的定论就是:是博和里氏所为。博和里庶妃也早已经做了一堆白骨,自然没什么可追究的。 自然也是皇帝、皇后说什么,就是什么。 沁柔没说什么!她信,也不信。 博和里氏害她,或者说有害她之心、害她之意、害她之举,她信;这世间诸事,本就没有因果缘由。有人害人,不需要理由;有人帮人,也不需要理由。 博和里庶妃更是与她有旧怨,博和里氏原就有动机做这事。旁人也是信的,也能因此深信不疑,沁柔亦是信的。 不过沁柔也不信,她不觉得博和里氏有这个本事,她不过区区一届庶妃;宫里,地位是硬伤。 内务府里的奴才,做这种事儿,是要掉脑袋的,脑袋和前程都系在博和里庶妃身上; 谁都没有脑子里进水,谁无缘无故地投靠一个庶妃,为一个庶妃提着脑袋去害人。 就算是博和里庶妃相威胁,除去一个不受宠的庶妃,远比对一个受宠的庶妃下手,危害要低得多。 年轻人,不要把人心想得太良善;不要把世界想得太美好。要多黑暗,有多黑暗。 只是事情只能到此为止。沁柔明白,事情只能牵扯到这里。所以她也不可以去追究,至少明面上如此,暗地里,沁柔就更懒得去追究了。 那一段时日里,波澜颇多,就说宫外,还处置了一家奴才。既是奴才,那也是在旗的旗人。 而巧的是,这个姓氏的奴才,早些年里在襄亲王博穆博果尔府当差,皇帝只在那时寻了个犯上不敬、作奸犯科的罪名,处置了三族。 沁柔若说格外敏感,也算不上,但即便她未亲在现场,至今也还记得皇后处置宫里那些奴才时提到的吃里扒外、里通外敌、卖主求荣,朝宫外传递消息。 别的讯息,沁柔还未听出来,不过她收到了一个讯息,特别明显。——事情已经牵扯到了宫外。 沁柔不蠢,相反,她十分聪明。 襄亲王博穆博果尔府,沁柔不熟悉,但也不陌生。 了解得不多,但也有些许的了解。 襄亲王博穆博果尔府,早年间有一个家奴,已经八竿子打不着了,就在这个敏感事情里遭了处置。 这怎么不好揣测呢? 只是这事儿,也不好继续处置,只能到这里下去,牵扯到宗室、牵扯到襄亲王博穆博果儿府,牵扯到太宗皇帝皇太极遗孀娜木钟太贵太妃。 哪怕是太皇太后,也要退避几分。哪怕是娜木钟太贵太妃喊查,太皇太后、康熙就敢查吗? 太皇太后、康熙帝都对不住娜木钟太贵太妃,对不住襄亲王博穆博果尔府,众所周知。 襄亲王博穆博果尔早就去世了,人都成了一堆白骨,如今那府里头住着的,是太宗皇帝皇太极的五妃之一的麟趾宫贵妃,也是襄亲王博穆博果尔的母亲。 整个王府里,就住了一个主子。即为:太宗皇帝皇太极五妃之一的——娜木钟太贵太妃。 因为襄亲王博穆博果尔并未留下子嗣。 襄亲王于顺治十三年薨,时年不过十五岁,嫡福晋博尔济吉特氏,和硕达尔汗巴图鲁亲王满朱锡礼之女。他有一个侧福晋,董鄂氏,但这些年已经没有人提起了。 知道的人,也都让烂在肚子里了。 但皇家,皇帝也好,太皇太后也罢,都不想让这件事再被提起来。 先帝蒙了心,时年襄亲王不过才迎娶了侧福晋董鄂氏入府,侧福晋上皇家玉蝶。从前,满人还未入关之时,侧福晋亦是正妻。他们才是正经的多妻多妾。 而汉人则是正经的,一夫一妻多妾。 因而满人入关之后,即便吸取了汉人的妻妾文化,然而侧福晋的地位依旧十分高贵。 即便那时侧福晋的地位理论上不及嫡福晋,但倘若嫡福晋病重,她们能够掌家理事;嫡福晋无子,她们的孩子就是当之无愧的继承人。 而倘若府中无嫡福晋,侧福晋就是后院中名正言顺的主人;而没有嫡福晋、或是嫡福晋病重、乃至于完好,侧福晋逢年过节也是顺理成章出入宫廷。 因而逢年过节,宫中大宴群臣亲贵宗室及其福晋之时,各家各府的侧福晋也是有权力入宫拜谒。 那时正好遇上年节时候,宫中大宴群臣亲贵宗室及其福晋,襄亲王也携嫡侧福晋入宫给太皇太后请安。 董鄂妃是个美人,人不只美在皮肉,也美在骨相,更是美在一身气质。 见过的人都这么说。 然而自董鄂妃随夫君襄亲王入宫开始,就开启了不详的阀门, 不过半年时间,先帝就以各种理由不断召襄亲王侧福晋董鄂氏入后宫…… 后来董鄂妃就成了先帝的贤妃,而襄亲王十五而逝。 而那时候,襄亲王正好刚过七七丧期。 董鄂妃入宫不过一月,就又受封皇贵妃。诞下皇四子后,因爱子早逝,郁郁寡欢,也短寿而亡。 先帝特地追封孝献皇后。 这就是董鄂妃的一生。 所以说,虽然至今无人提起,但皇帝、太皇太后清楚,他们都是欠了债的,欠了债,自然就不敢当做没发生过。 沁柔只从后世里得到些许猜测,但那日事情发生后,让她反而确定了事情的真实性有七八分。 欠了债,一般人都只会有一种反应;欠了债,就要还。 而另一种更极端的方式就是:让债主消失。 那么,债务,也就不存在了。 沁柔不天真,也不蠢,她也有过揣测,或许太皇太后、皇上不是没有采取极端方法,让债主消失。 只不过娜木钟太贵太妃也是从太宗皇帝皇太极后宫里走出来的女子。她的一生,也是一个奇女子。 她是蒙古阿霸垓郡王额齐格诺颜之女。 也原是漠南蒙古察哈尔部林丹汗正室大福晋。林丹汗去世后,还生下林丹汗的次子,即遗腹子阿布鼐。 归顺后金后,被太宗皇帝皇太极立为侧福晋。崇德元年,生太宗皇帝皇太极的皇十一女,固伦端顺长公主。 太宗皇帝皇太极于盛京称帝,封西宫贵妃,居麟趾宫,位居崇德五宫后妃的第三位。 崇德六年,生皇十一子博穆博果尔。即为十五早逝的襄亲王博穆博果尔。 她也是从太宗皇帝与众兄弟争夺汗位时过来的,又曾无子却稳坐漠南蒙古察哈尔部林丹汗正室大福晋之位,还历经太宗皇帝驾崩后的皇位之争,依旧护得自己及一双儿女。 只能说棋差一着,若非太皇太后棋高一着,先帝的帝位上坐着的,不知是谁呢? 太皇太后、皇帝处置不了她,也不奇怪。 第141章 作嫔妃的料子 反正皇帝和太皇太后也没想过放过她就是了。 那是他们大佬的事儿,与她一个底层人员有什么关系。 知道得越多,越是要注意危险。 钟粹宫距乾清宫还是有一段距离,宫道上的屋檐下还凝结着晶莹的冰柱。人在宫道上走过,时不时迎接空气中的冷空气。 只要身上捂得厚实,在这冰天雪地里行走,也别有一番意境。 沁柔与康熙手牵着手在长街上行走,宫道上也从来不缺扫洒的奴才,他们都规规矩矩,宫里是个宫规森严的地方,但凡行差踏错,皮肉之苦就来了。 奴才们缩着脖子,老远瞅见宫道上过来的皇帝,便跪伏了身子,直至皇帝的御撵走过,才再度抬头起身,继续扫洒内务府安排给他们的扫洒宫道。 沁柔随着皇帝一道走过,也狐假虎威了一回,她心里诸多想法都不曾宣之于口,而是顺着话题,道:“难怪陈姑姑这般厉害。” 沁柔真心实意地感叹。 她自愧弗如!也是她投身在了满军旗的缘故,若是她投在了包衣旗,不说别的,只说才进宫来伺候,恐怕就被啃得骨头渣子都不剩。 沁柔是这么想的,看着长街上扫洒的奴才,她也这么说,“幸亏奴才没有投身包衣旗,也太辛苦了。” 人的未来如何,与他们的出身大有干系。在哪里都没错,对于此时阶级森严的皇权封建社会尤为适用。 满蒙八旗里,有人生来就做主子;而有人生来,就只能作奴才。 包衣旗的男儿,虽然也可以科举入仕,在朝为官,然而即便是官至尚书,遇见了从前的主家,一样要行礼,也一样要恭敬请主家坐上座,自己只能在一旁伺候着; 包衣旗籍家的格格就更是如此,无论家中如何高贵,到了一定年龄还是要到主家身边去伺候。 任打任骂! 幸亏她没有出身包衣旗,不然只怕早就是黄土一捧。 任打任骂,你是要她的命吗? “你,”康熙帝看了一眼她,就她这个性子,若是包衣奴才,真不是皇帝看不起她,她能自个儿把自个儿气死。 “你就不是做包衣奴才的料子,”伺候人的活计,她压根就没耐心去做,能做得了一时,还能做了一辈子不成。 “那不是很好,”沁柔佯装思索了一会儿,而后微微杨起了下巴,道:“奴才是做庶妃的料子。” 她自个儿自认做得不错,不该打听得绝不打听,该装聋作哑的时候,一定不会从嘴里泄出去半个字。 比如懿靖大贵妃(娜木钟太贵太妃)的事儿,即便她心里已经有了真相,沁柔还能不动声色,只作不知。 大约沁柔心里清楚,对于她来说,心中纵有万千想法,也不会、不应该宣之于口。 因为除了惹祸上身,别的什么都不会带来。 而沁柔也很早就明白,平凡人终究只会见证历史,不会妄想改变历史。 尤其是封建皇权的重重重压封锁下。 因为在皇权的碾压下、在历史的碾压下,一切都无可改变,所有因皇权、因权力而起的历史,都是不可避免、不可磨灭。 非单个人类力量可以改变。妄想改变的,都是只能被皇权、历史毫不留情地碾压。 “你倒还真是作嫔妃的料子。”皇帝挑了挑眉,看着她,就这性子,可做不来奴才,不过左右也是他自个儿宠着的。 皇帝喜欢的,不好也好;皇帝不喜欢的,好也不好。 就如这样的道理:一个人如果喜欢你,你再不好,也是好,他都喜欢;一个人如果不喜欢你,没有理由,你再好,也是不好,他都不喜欢。 沁柔含蓄点点头,她厚颜接受了。瞧着皇帝昳利的脸庞,她再次疑惑,皇帝喜欢她什么?他的宠爱里究竟有几分真,从前沁柔从没想追究过。 如今大抵也不会追究;而以后,大概也不会追究。 因为明知结果,还要去戳破这层窗户纸,只会自寻苦吃。 “你瞅朕作什么?”康熙注意到了她的视线,就开口询问。 “皇上好看。”沁柔怔愣了一下,毫不迟疑地回答道。她发自内心地这样觉得。 美人在皮不在骨,也在于气质。这句话对男人也一样适用。食色,性也!不只男人如此,女人也是如此。 康熙脸生得极好,容貌昳利,气势又极盛,即便脸上有因天花而留下的印子,但也不妨碍他的俊美。 底子好。 沁柔会选择顺其自然、毫无留恋地入宫,也是因为她知道,这是一个正值盛年的皇帝。 就算男欢女爱,沁柔也无所谓。因为她可以接受,这是一个她的同龄人。 如果换成五十岁的糟老头子,让她一个花季的少女,哪怕那是个皇帝,她也是不愿意的。 人要活着很难,但要死去,却很容易。尤其是不动声色地死去,也不困难,尤其纳喇氏一族,他们本就没什么情分。 沁柔会考虑纳喇氏一族的族人,在她有所选择的情况下;但倘若她不愿意去选择,她又怎会顾忌呢?我死后,哪管它洪水滔天。 她骨子里,是个极自私的人。 大概是因为她明白,人首要的,就是先爱自己。然后再爱别人,如果别人不值得,那也可以选择不去爱别人。 所以,是因为皇帝正值盛年,才会有他们的开始。 否则,有些泼天的富贵,就合该别人享用。 皇帝还是头一回听到别人夸他的容貌,所有人都会特意避开了这个雷区。尽管康熙从不觉得这是需要避讳的所在。 这是天花痘痂结痂留下的痘印,是他从天花病魔里存活下来的军功章。 几个痘印换下来一条命,不知道有多值得。 然而到底在他的脸上留下了痕迹,于是此后,也成了众人避讳的存在。 李德全也微微抬起了头,瞅着前面的纳喇庶妃,也满脸佩服。不得不说,纳喇庶妃也是好大的胆子,这也敢说,皇上说是不在意,但哪里能不忌讳。 “你觉得朕好看?”康熙重复了一句,他倒是很想听听理由。 “看人要看皮、看骨、看气势;看皮,就是看五官,五官中当属眼睛最重要,皇上眼睛生得极利,这双眼睛,是人精气神所在;其余五官也好,论骨,皇上生得昳利,这一点便是骨相所在;最后论气势。”说不好看都没人说得过去。 第142章 畏惧,很正常 “你不觉着朕脸上的痘印,不好看。”皇帝兴致勃勃问她。 时人极为重视容貌,脸上留下了疤,便无异于毁容。 “可是痘印也不会影响皇上脸上的昳利以及锤炼出来的气势啊!”沁柔反问。看人最初看皮,而后看骨,后来看气势。到最后的时候,皮、骨、气势就一道看了。 “而且皇上脸上的痘印已经很浅了。”沁柔略一思索,补充了一句,“或许各人审美不同,奴才更偏爱昳利有辩识度些的容貌。” 虽然气势盛,只可远观而不可亵玩,不过不妨碍她看着赏心悦目啊!这么说的,这样气势的人,不妨碍她因此感到畏惧,但畏惧,也不会妨碍她因此而生出的欣赏。 “你不是挺怕朕的。”皇帝不蠢,他岂能没有感受,从沁柔初见他开始,她就在怕他。 “皇上是皇上,又气势足。不妨碍一边畏惧、一边欣赏嘛!”沁柔也实话实说,她觉得这个长相好看,但这也不妨碍她对这个长相一边畏惧一边欣赏吗? 人就是这样,越是欣赏,越是心生畏惧。 当然,沁柔畏惧康熙,不是因为这个,而是因为康熙的皇帝,是掌握她生死的人。她的生死何时定、她过得好不好、甚至随时可以株连九族。 一个这么大权势的人站在跟前,她怎么可能不畏惧。 他可以随时让你死;更可以随时让你不得好死;更甚者可以让你求生不得、求死不能。这就更严重了。 人感觉到危险的念头,首要的就是离开危险,明知山有虎,偏向虎山行的大傻蛋,世间也少有几个。个个皆个有所求,她又无所求,干嘛要去做这么危险的事呢? “皇上是皇上,是九五之尊,不畏惧,才不正常吧!”沁柔有点迟疑,全天下的人,就没有不畏惧皇帝的吧!或许会有那么几个例外? 因为势均力敌,在争夺的是掌控天下、御极四海的、独一无二的权力。这样的境地,进则生,退则死,就站在悬崖边上,也再没有别的选择了。 比如懿靖大贵妃(娜木钟太贵太妃。)她所出有三个血脉,固伦端顺长公主,顺治七年殁。 襄亲王博穆博果儿,顺治十三年殁。 还活着的,也就她与林丹汗所出的的遗腹子阿布鼐。袭封察哈尔亲王,但下场也不太好。 康熙八年,皇帝以多年不朝觐等为由,削其亲王爵,将其监禁于盛京。 并令其子布尔尼袭爵,将安亲王岳乐之女嫁予他为妻。 顺便提一句,阿布鼐娶了太宗皇帝皇太极的次女,即固伦温庄长公主马喀塔为妻,生有二子布尔尼、罗布藏。 当然,这也是懿靖大贵妃与林丹汗的遗腹子察哈尔亲王阿布鼐确实心有不满、并且叫皇帝抓住了把柄。 不过沁柔明白,即便没有这个把柄。康熙帝想动他,也自会寻到别的理由,没有人可以一辈子不出错。 谁叫察哈尔亲王出自懿靖大贵妃之腹呢? 当然,他们也不冤枉,皇帝年幼登基的时候,他们和逆贼鳌拜走得可不算远,往来不说过密,但也着实殷勤了些。 康熙多记仇的人,帝王卧榻之侧,岂容他人憨睡。原本因为先帝遗留的风流韵事,察哈尔亲王、懿靖大贵妃就在皇帝记仇的小本本上。 他们表现得不满,皇帝除他们的心,就更甚了。 只是康熙帝、太皇太后还顾忌着天下之人的嘴巴,即便要除人,也要堂堂正正、名正言顺。 尤其是在先帝确确实实欠了债的情况下。 只能说,先帝确实是个坑,他遗留的祸事,把皇帝、太皇太后都坑得满脸是血。但他们还不得不咽下。 人心所向,便为人。皇帝也不能为所欲为,他总不能光明正大地昭告天下,先帝强抢弟妻、逼死亲弟,然后先帝的继位者,当今皇帝,还要为先帝收拾烂摊子,顺便把先帝亲弟的母族血脉亲人全部赶尽杀绝。 这让天下人怎么想;让朝臣怎么想。 虽然都是一样的道理。 但给出一个无法拒绝的理由,也给众臣一个自欺欺人的理由,何其重要。 因为人大多是利己主义者,朝臣们尤甚,皇帝的刀,挥向哪一家,他们虽然关心,但其实也不会太努力阻拦。 他们只会想蜂拥而上,思考自己能在这场屠杀中获得什么利益,这就是强者对弱者的屠杀。 杀之,剥其皮、拆其骨、吃其肉、喝其血,养肥了自身,至于旁人的下场,他们懒得去关心。 而在跟随皇帝挥刀屠杀别人的同时,他们又担忧皇帝会无所顾忌,哪日会挥刀砍向了自己。 于是他们就需要皇帝给他们一个理由,一个进行这场大屠杀的、名正言顺的理由。 用来安慰自己,是他犯了大错,皇帝才会除掉他;自己怪怪的,不犯错,皇帝自然就不会把铡刀挥向自己。 然后他们心安理得地追随。 所以天下间底层的、仰望皇帝的人,就没有不怕皇帝的。她会畏惧皇帝,才不奇怪吧! 难不成有人喜欢活受罪吗? 虽然确实有,不必想,沁柔就知道。皇帝代表的是无上的权力。 权力是个好东西,谁不喜欢呢?谁又不想沾边呢?只是他们都没那个能耐罢! 但沁柔就不甚在意,她在意的,也唯有自己这一具堂堂肉身,一人吃饱、全家不饿。主要是别人饿了,她也不关心。 但她也有所求,她不在意别人过得好不好;但她总在乎自己过得好不好吧! 所以,心有在意,岂能不心有畏惧。 所以,她畏惧的是皇帝这个人,皇帝的气势,皇帝坐拥天下的权势,又不是畏惧皇帝的容貌。 不过是脸上留有痘印,有什么可怕的。 沁柔的意思还挺明白的,帝王也听懂了,他话里难免愉悦,也带了情绪出来,“小没良心的,朕何时冲着你发了火气了。” 就这还畏惧。 沁柔不语,皇帝是没有冲着她发火儿,不过是用那一张昳利的脸、和那一身正盛的气势,在那儿吓唬她而已。 再配上皇帝的身份,呵!比之发火也没什么区别了。能吓死个人。 第143章 猪队友 赛音察浑阿哥来得巧,今日皇帝才宣布封笔,他便到来了。正是赶在一年里的最后几天。 马佳庶妃又生下了一个阿哥,康熙自然高兴,这个阿哥无关是谁为他诞下的,但因为是个阿哥,皇帝不必担心膝下不稳,唯独这一点,就足够令皇帝很高兴了。 沁柔也知道皇帝很高兴,她进宫也有四个月了,短短四个月,说来却好似一年;然而却又那么短暂,仿佛一眨眼就回去了,四个月去尤在昨日、恍若眼前。 康熙心情很好,而这份好心情,也持续到回了乾清宫,甚至于回了乾清宫之后,康熙心情就更好了。 乾清宫里暖气正盛,康熙帝抱着沁柔坐在了炕桌上,脑袋埋在了她的肩上,感觉得出来康熙很高兴。 为赛音察浑阿哥的到来而高兴,沁柔恭贺,“恭喜皇上又添小阿哥,而且小阿哥还大有福气,皇上朝堂上才宣布封笔没多久?小阿哥就诞生了。小阿哥生在这般时候,有皇上庇护,又有太皇太后庇佑,必能福寿延长。” 不得不说,小阿哥出生这个时间还真是巧,听说胎儿是有灵的,人幼时也都是还有着记忆,后来长大了,记忆渐渐地就淡了。 倘若真是如此,不知这小阿哥是不是特意挑了这个时间、地点出生,好能叫他的汗阿玛、皇玛嬷、乌库妈妈多关注、疼爱他几分。 婴儿太幼小了,他们什么都不能去做,渴了、饿了也不会开口说,最是容易受人苛待,而不叫人发觉。 所以他们仰仗的,唯有父母。 因而沁柔曾经听过这样一个说法,即为,婴儿因为手无寸铁,所以他们想要活着,所能依赖的,唯有父母。因而婴幼儿在小时总要可爱一些,因而他们需要父母的疼爱才能过活下去。 而更可爱一些的面容,更能勾起父母心中的怜爱。 沁柔是真的希望小阿哥能福寿绵长,说来小阿哥好不好,都跟她没什么关系,她也不在意。但到底,这是一个小生命,沁柔从小到大接受的刻在骨子里教育与教养,都在告诉她怜平惜弱的道理。 而她,也不会对一个‘无辜’的小婴儿起什么坏心思。他们只是不小心来到了大人的世界,于是也作为大人们使用的棋子、应该被爱的孩子,开始在这个困难世界里挣扎求生。 尽管沁柔心里不抱希望,因为她或许心里也清楚,康熙早期后宫里阿哥们的夭亡,有天意、有灾祸、有人为。 天意要他们回去;灾祸容不得他们活着;人也不要他们容留世间。 “朕也只盼着他福寿绵长。”康熙帝亦是道。什么出息不出息的,康熙现在已经不去盼望了,他就想宫中的孩子好好地,证明宫中立得住孩子。 “他只要如承祜一般,身体康健,朕也再无旁的要求。”康熙提起了二阿哥,宫里自来知道有这么号人,但沁柔没见过几回,除了逢年过节时候,能远远地瞧上一眼,其余时候,沁柔都不能见到他。 好多时候,沁柔都会忘了,宫里还有这样一个嫡阿哥。但不得不说,皇后把他护得很好。 有些时候,沁柔都怀疑是不是自己记忆出了错,瞧着二阿哥好好的孩子,怎么也会是夭折的命运。 她偶尔也只能一遍遍地回忆,一遍遍地提醒自己,其实她过得没有那么安稳。因为人有惰性,她怕自己会遗忘了真正的自己。 康熙的话,沁柔一瞬间怀疑自己听错了,继而又反应过来,大概率康熙想要表达的,就是希望小阿哥的身体,如二阿哥一般身强体壮。 “皇上慈父之心,但凡作父母的,都盼着儿女平安。”有时候,成不成才、成不成器没那么重要,反而身体康健,就能叫作父母的,放下心了。 康熙闻言,靠近她:“朕也希望咱们的阿哥,能够好好地。”她身子也调养好了,只待着,他们的孩子到来了。康熙也祈盼中午。 “皇上还是先盼着延禧宫纳喇庶妃腹中的小阿哥罢。”沁柔有些心虚,没影儿的事,千万别盼,盼来了就不好了。 这时候,沁柔不禁觉得,博和里氏太没用了些,不管是谁,人家都把这么好的机会递到她手里了。结果最后还事发了。 结果事情也没办透。遗留了后患,还平白赔上了自己。 所以人做事,不光要看透了敌人;更要选对了队友,遇到一个猪队友,不会成事,只会败事。 很显然,博和里氏就是这样的一个人。 “似乎世间总有些女子,虽说无病无灾、无缘无故,然而就是没有子嗣缘分,奴才怕自个儿不能成,皇上您抱了这般大的期望,回头会对奴才更加地失望。”沁柔赶紧趁机就打了预防针道。 康熙后宫里,好多个纳喇氏,沁柔不记得有没有自己,但好似也不是每一个都生孩子的。 当皇嗣是大白菜吗?一种就有。 沁柔惴惴不安的样子,皇帝每提起了皇嗣,就像一道催命符,她明明不想去考虑,那些话却又一直钻进了脑子里。 “生儿生女,又自来是天定,万一奴才命中唯有格格缘呢?”所以说不要一直说是阿哥,还有格格呢? 清朝的公主格格,都是苦命人。远的不提,就说太宗皇帝皇太极的次女,固伦端顺长公主,长大后联姻,英年早逝,先帝又指了礼亲王的格格嫁给固伦端顺长公主的额驸。 清朝的公主,就是生来受罪的;联姻时想到她们,联姻后处置公主的额驸家时,皇帝从来不会考虑她们。 远的不提,就说和硕恭悫长公主,先帝的次女,就是一个活生生的例子。 所以说,清朝公主们的一生,几乎都是一个个活脱脱的恐怖故事。 别说来吓人了。 “浑说。”康熙轻斥,就这么说胡话,也不怕祖宗怪罪:“一个不成就两个,两个不成就三个,……咱们总能有了小阿哥。” 哪能有人一直只有格格缘的。康熙只相信这一点,事在人为。 “皇上只欢喜阿哥,难不成就不喜欢格格了不成。”沁柔软软啜泣道。 不胡搅蛮缠着转移话题,难道要继续谈论这个话题不成。 第144章 是权势 “朕自然也是喜欢格格的,”康熙是一个帝王,还是一个典型的帝王,他也疼爱格格,不然张庶妃、董庶妃,也不会因为诞下了二格格就有所宽待。 皇宫里,底下的奴才们都是看人下菜碟,上有所好,下必从之。 康熙若是不疼爱格格,那么大格格、二格格就不能反过来庇佑生身母亲。 正是因为他的疼爱,爱屋及乌,于是诞下格格的生身母亲张庶妃、和董庶妃才能因大格格、二格格而得了几分颜面。 但与之相反的,皇帝更看重阿哥。因为阿哥是用来继承家业的,而格格,则几乎都要送出去联姻,日后难得能见一回。 那么,对于传承基业的阿哥,康熙就必然要更看重几分。 康熙也坦白,他直白地与她说:“沁柔,阿哥格格不一样,阿哥是可以建功立业的,日后也能常伴我们身边,格格们,……”帝王顿了顿,“满蒙联姻是国策,格格们,朕即便再是疼爱,她们日后也是要远嫁蒙古的,不能承欢膝下,还要时时刻刻惦记着。” “我们有格格也不要紧,但格格是需要父母兄弟撑腰的,她才能在婆家过得好,大清的强盛,是格格们在婆家过得好的底气,但反过来,格格们,娇生惯养着,也是要为大清的强盛作出自己的贡献。他们受天下所养,自然也该为天下所奉献一生。”康熙不是不疼爱女儿,但他疼爱女儿的方式就是,好好娇生惯养着。 同时,格格们也都必须要为联姻作准备。 康熙难得耐心,教导她! 沁柔早就明白这样的道理,然而她还是觉得心惊! 女子就犹如一只鸟儿,小时候由父族豢养;等长大了,年龄合适了,父族就为她挑一个父族需要安抚的、得力的干将,然后风风光光地把她抬出去。 抬到看不见山水、看不见熟人的地方,让她乖顺,为皇室作贡献。哪怕是死了,天高皇帝远,可能父族还未收到消息,她人已经香消玉殒了。 而父族收到了消息,还要百般权衡、千般衡量、万般蹉跎,然后再去决定要不要为她讨回公道。 命从来不掌握在自己手里。以前一条线牵着格格,养在父族、养在皇室;然后这条线又被交到了夫族手中,是人质,是商品,是可取舍的宠物。 但唯独不是一个人,不是她自己。 沁柔没有反驳他,她知道,皇室的格格,都是一般一样的结局,只要大清有需要,只要皇帝下定了决心,不肯也得肯,个个都一样。 就算是现在求了,来日里若是遇上需要公主出降才能表现和睦的事儿,皇帝也一样可以出尔反尔。 君无戏言,可以是一句真话。他真起来,可以因为一句话而灭你九族,至死不改。 也可以是一句假得不能再假的假话。随时随地出尔反尔,然而你也不能去追究他的责任。 沁柔不知听进去了几分,但其实她就是太清楚,因为清楚,所以什么未雨绸缪、要一个帝王承诺什么的,她都从未有过。 能改变帝王承诺的,从来就不是嫔妃的一句话,而是权势。所以人终其一生,所在追求的,也都是权势。 “奴才明白。”沁柔有些虚弱地笑了笑,所以她才不想要孩子,这是个男人玩弄权势的世界,阿哥来,争权夺利、荣华富贵、三妻四妾、尔虞我诈,大千精彩的世界里,自有无数的云波诡谲等着他们,他们可以定生死、定江山、自在如意。 格格来了,就只有死生随意,总归是半点不由人。 “还是阿哥好。”有那样精彩的世界,能够靠自己活着。 “阿哥们,是可以为母亲挣得诰命和荣耀的。”皇帝告诉她,所以世人更加偏爱阿哥,皇帝也不例外。 皇阿哥们会是他的皇位继承人,公主们却不是,皇阿哥们会有太傅大儒仔细教导,学习治国、治军、治朝理政之道。 公主们也会有师傅教导着,然而教导的是皇家仪态,是闺阁本分,是琴棋书画,是掌家理事。 他们与阿哥,是处于完全不同的两片天空。 而后宫里,能正经地做妃嫔们依靠的,细数近几代,唯有皇子。不乏嫔妃因儿子有功,被抬为高位。 然而因公主有功,母妃被抬封为高位的妃嫔,寥寥无几,所以偶尔出那么一两个,就能人尽皆知。 都说公主不能立尺寸之功,但说到底,其实,历史也好、皇帝也好,他们给公主立功的机会来吗?它们又承认公主立的功业吗? 所有的偏爱,从性别确定这一刻起,就已经望尘莫及。性格、品德、宠爱,许多都要被远远甩下。 很多时候,偏见已经根深蒂固,无从改变。 沁柔不妄想改变别人,她只想自己不被同化。 不然的话,那太恐怖了。 沁柔嘀咕:“就算要挣荣耀,他也是为自个儿挣呀。” 她需要养孩子来为她挣得荣耀,她懒得费这份心。 况且,人一旦背了这样的期许,动机不纯,她有那功夫吗? 能活活,不能活就死,她也不需要阿哥来为她挣得诰命和荣耀。人活一条命,人死一尸身。 反正都是要死,以庶妃、还是以妃位下葬,也没什么区别,都是一样要迎来死亡。 就算把她挫骨扬灰都没关系,她不在意。还是那句话,我死后,哪管他洪水滔天。 只要死得痛快,死得不受罪就好了。 有些时候,死亡反而是一种解脱。 所以别说为了母亲挣得诰命荣耀,他是要为自己挣,毕竟他的前程也就摆在这儿了。 “奴才一直没消息,奴才担心皇上会失望。”沁柔懂得哄人,她柔声惶恐开口,总要哄着康熙,康熙宠爱着她,她日子过得还不错,光明面上无人敢与她为难这一点,就为她免了百分之八十的麻烦了。 剩下的百分之二十的麻烦,隐藏在暗地里,一般不会给她带来更大的麻烦。而且暗地里的麻烦,麻烦也不会很大。 主要她生活作息也规律。每日里除了去坤宁宫给皇后请安,还有来乾清宫伴架,别的地儿基本不去。 “没有是两个人的错,怎么能让一个人全部承担呢?是不是。”康熙说了一句。 第145章 谦逊有礼,总不会错 即便帝王封笔,那也与她们后宫嫔妃没甚干系,皇帝封笔,她们每日前往正宫皇后的坤宁宫的晨昏定省也必不可少。 即便沁柔原在乾清宫也不例外。 沁柔一早就准备好了,到了时间点就走。她每日里做得最有耐心的,就是每日里的晨昏定省。 康熙替她披上大氅,手套、汤婆子一样不少,奴才们瞧着康熙有兴致,也都在一旁打辅助,直至收拾好,确保不会冻着,帝王才开口嘱咐道:“给皇后请完安后,就回来。” 沁柔行了一礼,“奴才告退。”乾清宫距离坤宁宫也近,但距离近不是可以晚起身的理由。 对于晨昏定省这种事,沁柔一贯认为,宜早不宜晚。哪怕早些到呢?也不会有过失之语;晚些到了,必然就是‘目中无人’了。 沁柔行了礼,额上带着洁白绒毛的抹额,皇帝伸手,给她把白色大氅的帽子带到了头上。 起码挡一挡风雨,不会被冻着。 沁柔微微行了礼,而后便往殿外行走了去,乾清宫是整个后宫最大、最堂皇的寝宫,皇后的坤宁宫次之,从乾清宫到坤宁宫,更是有一段路好走。 晚间的宫道难走,冬日里,天更是要黑得更早一些,早早地,白暮已然不见了身影,冬日里三天两头的下雪,虽然此时雪已停,然而宫道的难走更甚。 小满伺候着打着灯笼,灯光本就昏暗,庆幸宫道上也都有宫灯在照着明,虽然依旧昏暗,但也总算能见隐约的明色。 沁柔只能慢慢地走。 应该说,奴才也好,嫔妃们也罢,都走得极为小心。 摔一跤可不是小事。 人就算冷,也想着要加快速度,然而依旧走得仔细,越是靠近坤宁宫,越是能够遇见也是要去坤宁宫请安的庶妃们。 沁柔与任何人都没有交情,她也不想与宫里别的庶妃多言。 遇见的庶妃们或三两成群、或独自成行,她们对沁柔,自然也没有什么想法;明面上如此。暗地里,就算是有什么想法,也只会暗暗里来。 这就是得宠的好处!当祂发现祂得罪不起你的时候,祂就会下意识地对你友善,所以人皆如此。 沁柔也不想揣测她们的闲话中有没有她,谈到她又谈了什么,沁柔不在意,只要她看不到,她都可以当作‘没有’。 不过庶妃们也都行色匆匆,天气也冷,不是每一个庶妃,都能穿得漂亮又暖和,这是宠妃、亦或是有家底的庶妃才有的底气。 所以,一个人好不好,看就能看得出来。而在宫里,是不是宠妃,就很好分辨。 庶妃们陆陆续续都来到了殿中,坤宁宫正殿里照例还少了张庶妃一人,张庶妃还在禁足之中,距离她禁足完毕,还差大约一个月。 眼瞅着也快要过年了,也不知道年节时候,张庶妃能不能被放出来。 “今儿天可真冷,走在路上的时候,那风就一个劲儿地往我脸上吹,宫道上又滑,丁香替我打着宫灯,宫灯都叫风给掀起来。”董庶妃与一旁的完颜庶妃说着话。 丁香是董庶妃的贴身宫女,董庶妃是个会看时事的女人,即便皇后、钮祜禄妃娘娘不提,她也清楚,完颜庶妃在宫里地位毕竟特殊。 虽然上面的主子们极力避免这一点,但庶妃们,哪有不受内务府那帮子狗奴才的气的,你看内务府里,能有几个不长眼的奴才,敢与完颜庶妃过不去。 “傲雪凌霜,冬雪峥嵘,冬日里是要冷一些。”完颜庶妃也有礼,董庶妃是包衣奴才出身不假,但她膝下有二格格,又有皇上宠爱,就足够傲立所有人了。 完颜氏熟读诗书,旁的不提,英雄不问出处这一点,完颜氏是再清楚不过。 同为皇帝的女人,就已经站在了同一起点,皇帝宠爱的,总要走得更顺畅一些。多少大家闺秀出身的妃嫔,都叫出身低微、卑贱的庶民压制得不能动弹。 而帝王喜好,最是不可测,谁知帝王会宠爱了后宫的哪个嫔妃、又或是宠爱了天下间的哪个女人。 董庶妃哪里不好,但只要她得皇帝宠爱一点,这一点,就足够好。 完颜庶妃进宫四个月,也不是什么都没做。她长了眼睛,可以自己观察;有耳朵,可以自己去听;有脑子,可以自己去判断。 然后时间还是太短了一些,短短一段时日,还看不出什么来。 总归,完颜庶妃是谁也不得罪,谁也好好相处。 谦逊有礼,总不会错。 “有人冷,自然就有人暖。”董庶妃道:“你瞧纳喇庶妃那一身,妹妹出身大家,眼睛也利,能看出来都是什么好料子吗?可都是皇上赏赐。” 自入冬以来,皇上给她备了几身衣服了,再瞧瞧殿中其余嫔妃的冬衣,臃肿又矮小,哪像她那身,一看就是进贡的皮毛制的好料子。 就这些积攒?要不怎么说,有没有宠爱,就能看出来。 完颜庶妃笑得恬淡,她也不管董庶妃是什么意思,她也不会嫉妒,纳喇庶妃着实把她们压得喘不过气来,应该说,她们这一批,就没有不觉得窒息的。 但完颜庶妃清楚,宫里总有人要得的,她还是能放平心态,不放平心态也不成,纳喇庶妃算是好相处的了,她只是不理人,平日里鲜少与人来往,也不会无故找人茬。 最重要的,皇上正宠着呢?她又岂会与皇上过不去。 “皇上内库里丰厚着呢?皇上喜欢了,可不得多赏赐一点儿,就说李庶妃姐姐、文庶妃姐姐、还有董姐姐……,你们谁少了皇上的补贴了。”就说她们这些不得宠爱的,入宫后不也有赏赐。 完颜庶妃想得开,她尚且还自保,哪里敢有别的心思。自是小心翼翼,是一点k皇帝不喜都不敢沾,因而,完颜庶妃便也以打趣的口吻道。 “纳喇庶妃才遭了大罪,光是吃药就吃了一个月,皇上心疼她,也是无可厚非。”完颜庶妃更是道。 一月的时间不长,不足以令人忘却所有事宜,完颜庶妃暗自里意有所指,然而她却也不会明明摆摆。 毕竟是别人的伤心事儿,提起来,没得还积仇。 本就心疼,这一遭罪,皇上可不就更心疼了。 “完颜妹妹说的,也是有理,纳喇庶妃受苦了,皇上确实心疼她些。”董庶妃也叹了一口气,两人好似只是闲聊。 第146章 都有心眼 庶妃们陆陆续续地,基本都来齐了。 “皇后娘娘今儿怕是要晚些,”董庶妃与完颜庶妃吐口道。“赛音察浑阿哥今日里落地,皇上与皇后娘娘虽说定下了不为赛音察浑阿哥办洗三宴,但皇嗣诞生,乃是国之大事,福晋们的礼,也总会送进宫里来。皇后娘娘忙着呢?” 尤其是宗室福晋,宗室与皇室天然就近了一层,如今皇宫中皇后娘娘当家做主,赛音察浑阿哥又是皇上膝下唯二的阿哥,即便是庶出的阿哥,也值得宗室亲贵福晋们慎重对待。 皇后有得忙。 “皇后娘娘不辞幸劳,咱们惫懒,也是因为皇后娘娘疼宠,替我们万事周全,”完颜庶妃亦是道。 “能者多劳,咱们愚笨又懒惰,天生就是享福的命。”董庶妃亦是笑着道。宫权这玩意儿,她想都不敢去想。 她不过区区庶妃,老早就做好了做一辈子的庶妃了。只是心里还有些微的不甘心,还祈盼着能更进一步。 要不怎么说宫里的嫔妃们都盼着生下阿哥呢?阿哥可以为额涅带来荣耀,格格长大了,一朝远嫁,和亲蒙古,荣耀半分不沾,牵肠挂肚倒是平添一肚子。 怎么不叫人心惊。 然而董庶妃却没有考虑这些远虑,她考虑的都是近忧,先帝六女,养大的就一女。 皇上如今就总共四子两女,已经殇了二子一女了,皇嗣的夭折玄率,对半分。 ……甚至可能连一半都打不到。 董庶妃如今就关心着二格格的未来,满蒙联姻先不提,但二格格平平安安活着长大,首当其冲。 完颜庶妃也笑,宫权啊!谁不想染指呢? 她们也想向皇后一般忙碌啊!但谁给她们机会。所以看看眼前的现实,会打击得人不得不怀疑人生。 那种远在天边的、不切实际地幻想,就说想了,就是从脑子里掠过这么一点念头,都是一份可悲。 “不过给赛音察浑阿哥备的洗三礼,姐姐准备了吗?”完颜庶妃放低了声音,打探道。 皇帝说不办洗三宴,但她们就敢当无事发生吗?怎么也得送一点心意,那是皇子阿哥,不是阿猫阿狗,可以任由她们任性不理。 “我也正愁着呢?”董庶妃也是道。她老于世故,自然明白洗三礼不可不备的道理。但董庶妃也不会把自己准备的贺礼大刺刺地在宫里张扬。 她还没有张扬的资格。 “咱们女儿家,多以女工为主。”董庶妃真心实意地烦恼道:“宫里那么多庶妃,自有手工上佳的姐妹在;咱们这种女工一般的,撞上去,可不是不诚心。若是抄佛经供奉于佛前,替小阿哥求得平安,宫里也自然不少人能想到这块儿;像是什么打长命锁、金手镯之类的吉祥寓意的事儿,就更是不缺了。” “……”董庶妃也是皱着眉头,思索着送礼的问题,与完颜庶妃道:“所以,我如今也在愁着呢?” “董姐姐顾虑得有理,”完颜庶妃也是皱了皱眉头,与董庶妃讨论起了这个问题。 无论是哪一种,都不甚出彩。完颜庶妃仇的也是这个,完颜庶妃实心实意道:“不瞒姐姐,早在半月前,我就想着该送什么贺礼。只是如今还未拿下主意来。” 完颜庶妃苦笑。半个月前,不过是她随意说的时间,她愁的时间可不少了。 “也不知李庶妃、纳喇庶妃会准备了什么?”董庶妃看了完颜庶妃一眼,若是知道,她们也好作个参照。也就不必在这里纠结无比,能早日拿下主意来。 “没听李庶妃姐姐、纳喇庶妃提起过。”完颜庶妃也含蓄叹了气,纳喇庶妃不用提,那是个在宫里最清净的人,清净到连话都懒得与别人说。 李庶妃,性子也有些傲气,与她,可没什么私交,更别提与她谈论这些话题了。 两人都有心眼,都没说自己准备了什么洗三礼。她们也不敢泄露,万一泄了出去后,直接有人直接送了一个一样的呢? 虽然说,庶妃们送礼,送一样了也不是不可以理解,但到底在用心上,减少了几分心思。 这一点点的瑕疵,可以放大到绝对的不成。 两人对视一眼,一笑,各自发愁。她们做不了无话不说的朋友,可能是现在不能,也许往后,还会有些许的可能吧! 其余的庶妃们都在愁这个问题,她们想送得有新意,又在自己能力范围承受之内。 也不是没有人因为送礼有心而得宠的。宫里新一批的庶妃们渐渐地都承了宠,而宫里的老人,也都有所担忧。 坤宁宫正殿里,庶妃们皆放低了声音说话,她们也在考虑洗三礼的问题。大部分的庶妃都已经定下了,她们也没能力去改。 条件不够,她们只能朝着自己的长处去使力,比如说:刺绣、或是抄写佛经祈福。 “四阿哥落地,乃是皇家的大喜事,我总觉得,无论是送上了什么,都差上了一点味道。”完颜庶妃看了一眼董庶妃,无奈苦笑。 不是不够用心,就是太俗,不是不够诚意,就是缺了新颖。 不过千百年来,无数个皇嗣落地,那么多孩子洗三、满月、周岁,能有的贺礼,前人早就想出来了。 哪里有等着她们来做的份儿。 “完颜妹妹此话在理。”董庶妃赞同道。 尤其谁不知道,皇上最近封笔了,不必再上朝。说明有时间休息了。 后宫嫔妃们都知道,这是个机会,她们也想借这个机会,出一出风头,争一争皇上的宠爱。 庶妃们大部分还在发愁着,钮祜禄妃就到了。 随后不久,皇后娘娘也出来了,此时众庶妃们原本还为洗三礼发愁,瞬间安静如寂静深夜、脸上也都有了得体的笑容。 庶妃们皆端端正正地站着,务求让皇后看到自己最好的样子,帝后夫妻一贯和睦,指不定皇后会开口劝劝呢? 皇后来也匆匆,她告诉了众庶妃道:“本宫最近事忙,可能没时间顾着你们,你们要好好照顾着自己。有什么事儿,有什么需求,便来坤宁宫告诉本宫。你们散了吧!” 皇后是真忙,年关在即,赛音察浑阿哥又落地,庶妃们不必忙乎,但皇后事多着呢? 第147章 弱者无人权 皇后发了话,众人行礼恭送着皇后离去,而后正殿里的嫔妃们,才再度离开。 而庶妃们也不敢没规矩,直接就离了坤宁宫正殿里,庶妃们都是等着钮祜禄妃先行离殿,行礼相送了,而后她们才能离去。 没有规矩,不成方圆。 尽管她们都清楚,规矩素来是给有特权的人来打破的,但嫔妃们也清楚,她们都不是那个有特权的人。 沁柔也有眼睛,会观察、会看,她进宫四个多月了,嫔妃们鲜少有不到坤宁宫向皇后晨昏定省的。 而但凡不来的人,燕庶妃死了,张庶妃、董庶妃被禁足,马佳庶妃、纳喇庶妃怀胎。 总而言之,不是送死,就是犯了大错被禁足,还有就是因怀孕在自己宫中坐胎养胎。无一例外。 就是上个月初之时,云庶妃、费莫庶妃身体不适,每日里晨昏定省时,也从未避免。拖着病体,也来到了坤宁宫里。 可见晨昏定省的重要性。 也可见人们对于晨昏定省的看重。 众嫔妃与奴才们目光都盯着沁柔,想看她去哪里,可惜承乾宫与乾清宫位于同一个方向,光是看方向,也看不出来她是回承乾宫还是去贞顺斋。 皇帝今日总算封笔,皇宠,她们也是盼着的。 “乌苏里姐姐,”有人脑子懂得快,瞬间就开始找借口了,纳喇庶妃不好靠近,但承乾宫里还住了一个庶妃——乌苏里庶妃。她们不是还有机会吗? 乌苏里庶妃一直沉默地缩着身子,但其它人叫住了她,乌苏里庶妃也不敢拒绝,那位庶妃就亲亲热热地道:“年关将近,处处都热热闹闹的,我还没瞧过你们承乾宫布置得怎么样了呢?这会儿去瞅瞅,乌苏里姐姐可会欢迎我。” 乌苏里庶妃清楚,费莫庶妃哪里是想去瞧瞧承乾宫布置得怎样,不过是醉翁之意不在酒,别有所求。 但乌苏里庶妃清楚又如何,即便她明白,她也不能回绝,不敢回绝,不是所有人都有回绝别人的底气。 “天儿晚了,”乌苏里庶妃鼓起勇气提了一句,瞧着费莫庶妃、以费莫庶妃为代表的庶妃们的眼神,那股气就又衰落下去了,弱弱地说了一句,“宫里无论哪个姐妹来,我都是欢迎的,一会儿宫门该下钥、宫里也要熄灯入睡了。费莫妹妹离得近些,去坐坐也无妨。夜间有宵禁,我只担心一会儿赶不回寝宫里,姐妹们若是想来,我自然扫榻相迎。” 乌苏里庶妃先把后果摆在这里,如果还要来的话,那她也没办法。自然被迫喜悦扫榻相迎。 弱者无人权。就是这个道理! 然而宫里规矩极严,用膳就寝都有极为严格的时间限制,每日里到了该就寝的时间,严禁在寝宫以外的地方里晃悠,违者有重罚。 明知故犯,无缘无故,她们若是挑衅宫规,明年的这个时候,就是她们的次日了。 后宫摆在这里,嫔妃们自然要退避三舍。 当即就有人笑道:“我也想去各宫里瞧一瞧,与我们长春宫有没有什么不同……不过我住西六宫那头呢?距离承乾宫还真有一段距离。就不去了,算了吧!” 有人去也有人选择不去,众人心里都各有计较,做出来选择,也会为此承担后果。 天寒地冷,沁柔在宫道上小心谨慎地行走,小满在一旁小心地打着宫灯,又要扶着主子,免得伺候不力,回头皇上,就真该彻底处置他们了。 沁柔一路行着,天色黑冷,她走得就要慢一些,因为穿着花盆底,天黑路滑不好行走,花盆底走路虽然仪态极好、风姿也绰约,然而有一点,也是个缺点,路不好走。 走路就更要当心。 小满小心翼翼地搀扶着,沁柔也走得小心,“今日里四阿哥落地,虽说皇上与皇后娘娘免了洗三,然而咱们却不能当真认为洗三就免了,贺礼必不可少,庶妃可有思绪了。” 小满早想起了这一点,不过今日四阿哥落地,庶妃去了钟粹宫以后,就随皇上一道回了乾清宫,小满就是想提醒也没有时间。 “明儿回去问问福顺他们,有何思绪。”沁柔没有正面回答,她都没怎么费心思,不过洗三礼要备的东西,都有了好些个备案了。 她不懂宫里这些规矩,她宫里的福顺、小满也有可能不甚清楚。然而陈姑姑人老成精,在宫里待了三十多年,可不是白待的。 她如今在沁柔宫里伺候,不说多尽心尽力,但总是要出些力的。这些人情往来,提点一二,就足够她以及整个贞顺斋里受用不尽了。 陈姑姑这样伺候多年的奴才,最是清楚在哪个山头拜哪个山头的佛的道理,她辅佐得不好,堕的是她自个儿的名声。 尤其她也瞧出来了,贞顺斋里这位庶妃,明显就是个不太能听劝的主儿,是向来不怕得罪人的。 陈姑姑就更是要费尽心力去伺候。 “也好,还有两日考虑的时间。”小满也是回道。 主子平日里说着待她们不好,但其实也待她不差。上一回,炭火里出现麝香这大伤身之物,虽然庶妃的身子已经由王老御医看过了,然而庶妃却也依旧求了皇后,为她指了个太医来瞧。 开了药,即便需要她自个儿去抓药,也自个儿煎,但庶妃也请太医仔细地指点了。 因为她纵然是包衣奴才,也是女子之身,这般伤身之物,会影响后嗣。影响颇大,总要小心注意些。就为着这个,庶妃特地为她求了一回太医,无论是为着什么,小满都心存感激。 因而伺候起来,也更精心些。 她也不是不惶恐的,奴才又如何!她也是女子,事关后嗣,这是女子后半辈子的依靠,庶妃已经有太医瞧过了,药也都吃着,那她呢?她要怎么好? 宫里奴才生病,自然是没有请太医来照看的好运的,她们只能寻一些医女或是经验指导,去御药房里抓些药来煎来吃,而结果如何!确是听天由命。 她怎么能不惶恐。这可能会毁了她的下半辈子。 她才十五岁。 也就是庶妃得宠,又才受罪,才有了这个颜面。 平常时候,皇后娘娘哪里会允许,最多就是叫药房里细心些,配上两幅药,皇后就已经是十分贤德了。 没有规矩,不成方圆。皇家里,不能缺了法度。 第148章 见钦天监正史 沁柔已经忘了。 她也是后来才想起来,小满会受影响。 女孩子,不能生,和不愿生,是两回事。 正好能力范围之内,她也不想见一个女孩子,因虽我不杀伯仁、伯仁却因我而伤的事情发生,想做,就去尝试了。 无需思考那么多。 于她而言,不过一件小事。过了,就忘了。 就像她即便特意为小满求了太医,小满在她这里,依旧是不可信的状态。 有些背叛,不需要理由。 尤其是在皇宫这个最为考验人性的大染缸里。沁柔太明白,于是,她将对人性的期待,放置到最低点。 就是,不含期待。没有希望,就不会有失望;心中怀了十分地期冀,十二分的失望就跟着来了。 这个世界、这个环境,不允许你含着期冀。 所以沁柔没有去在意,她已经完全忘了。恩情,是拴不住人一辈子的。所以,也没有去在意的必要。 沁柔小心翼翼行走着,回到了乾清宫,乾清宫巍峨屹立。在这天寒料峭的夜里,灯火分明,就如同永不停息的灯塔,矗立长盛长青。 乾清宫外头还有侍卫们值着夜,所以说,若有什么不怀好意之人,能越过他们,混水摸鱼进了乾清宫里,一定是本世纪最大的笑话。 沁柔进门之时,无人阻拦,他们已经得了消息。自然不会随意拦人。走到东暖阁,东暖阁门外站了三四个太监。即为一个大太监,带了三个小太监在门外候着。 夜里路难走,沁柔注意着前面的路,也注意到了在门边站着的他们。底下的三个小奴才,手里还端着后妃们的蓝头牌。 沁柔就知道这些人是谁?大约都是敬事房的人,来请皇帝翻牌子的。 沁柔长了眼睛,瞅见了他们,几个奴才的眼睛也不是摆设,也自然就瞧见了走上来的沁柔。 他们都不蠢,最是清楚,这位纳喇庶妃能走到这儿,必然就是皇上允许的,这个时辰来,谁侍寝皇上心里也已经有了决定。 纳喇庶妃才从乾清宫里出去,去坤宁宫里请安呢?但总归他们无论是谁,心里都有了决议,他们今儿来这一回,是不必的。 “庶妃安。”三四个奴才给沁柔请安,逢人三分笑,转头不认人,都是宫里的潜规矩了。敬事房总管太监岳喜顺更是不会不给人脸。 敬事房总管太监岳喜顺的名字起得极为喜庆,沁柔初得知之时,就怀疑他特意起了这个名字,就是为了讨喜气、也即讨一个好兆头。 沁柔微微低了一下头,礼貌地微微回应了一下。沁柔与岳喜顺交集不多,只礼貌地回应了一下,而后便进了门。 小满也扶着沁柔往里走。 东暖阁里光是打帘的奴才,就站了两个小太监,不算远瞧着沁柔来,便先行了礼,而后为沁柔打开了帘子。 沁柔进门,皇帝坐在榻上,跟前还站着一个伺候的官员,沁柔一瞬间进退维谷,进也不是,退也不是。但面对这个难题,沁柔只思考了半瞬,就做下了决定。 她还是退出去,门外虽然冷了点,但冻一冻也不错,多呼吸些冷空气,新鲜! 沁柔当即就要退回去,康熙帝余光已经瞧见了她,发话,“进来。”嫌外面不够冻,长喊冷,现在又要出去冻。 沁柔一顿,这话,对谁说,毋庸置疑。那么,该怎么做,还用选吗?沁柔顿住了身子,平稳静默地上了前,行礼问安,“皇上。” 其中还不忘脱掉了戴在手上的手套、以及穿在身上的大氅,这些东西,都是室内不适合用的,就连手里的暖炉,也递到了一旁伺候的小满手里。 康熙坐在榻上,尽显帝王威仪,尽管只是一抬手,也是威严无比,沁柔就顺从起了身,行了几步,手搭在康熙伸出的大掌上,顺着他的力道又走了几步,走到了康熙身旁。 小满行了礼,而后又抱着沁柔递过来的东西,出了门,皇上与庶妃一块儿,无需她伺候着。本本分分地出去,就是她这个奴才,最应该做的。 皇帝也没给小满一个眼神,奴才们若是不知情识趣,就换知情识趣地来。 “这是钦天监的正史,朕召他来问问赛音察浑的生辰。”皇帝随口道。与沁柔说了一句。沁柔余光看见了钦天监正史,人脸也能完全看见。 这个人她见过的,皇帝或许忘了,不过沁柔还有点印象,上次只是一面之缘。但这一回,倒是真正看见了面相。 沁柔于是想起来了,今日四阿哥落地,一般而言,皇嗣落地,生辰八字都要拿去钦天监里算一算、瞧一瞧的,也不知能瞧出个什么来。 只是沁柔没想到皇帝会这会儿召见钦天监正史。不过帝王做事,也无需给任何人交代。 “大人好。”沁柔开口问好。她心里倒是存着一丝好奇,看相算命,钦天监的大人也是真的都会吗? “微臣不敢当贵人一声大人。”钦天监正史赶紧道。后宫里唯有两位尊贵至极的嫔妃,皇后,以及钮祜禄妃娘娘。 瞧着这位贵人,并非二位其中的一位,那就只能是庶妃了,但能出入乾清宫,又叫皇上不避讳地叫她进来,自然是皇上宠爱的。 他们这些臣子,于皇上而言,多是以奴才而居,哪里就敢去挑战的宠妃的位置。皇上一丁点的不舒服,就够他提心吊胆了。 沁柔顺着皇帝的力道,坐到了皇帝的身旁,就听康熙帝询问道:“赛音察浑阿哥的八字,朕一早命奴才送去给你们,你们也都瞧过了,给出来的结果,朕也瞧过了。” “不知皇上是否有疑问。”钦天监正史尽职尽责,鞠躬尽瘁、尽心竭力地道。 “朕瞧了一下,赛音察浑的名字当真与他的八字极为相合。”皇帝略一沉吟,询问道。 此刻沁柔也反应过来了,怪道敬事房的奴才不进来,原来皇帝召了钦天监的正史来,必然有事要询问,敬事房的奴才们,哪里敢擅闯。 “回皇上,从八字与名字上来说,确实如此。”钦天监正史滴水不漏地回道。 第149章 ‘瘟神\’ 康熙没说话,殿里一片静默,钦天监正史死撑着不改口。 他们是钦天监的官员,不是阎罗殿的阎王,改人生死、延人寿命的本事,都别找他们。 《周易》是道家学说的经典,周易里的卦象和爻辞仆生死、定未来的重要根基。 而看一个人的一生,不仅要结合八字、名字,最重要的还要当属面相。 幼儿面相最不稳定,三日一小变,五日一大变。变幻莫测无常! 就凭着生辰八字与名字,就要他们定人生死、延人寿命,就算皇帝威吓恐吓也不行。皇帝不如叫他去死,那个容易! 良久,皇帝才抬起了头来,看了一眼跪在跟前的钦天监正史,竟然冷汗满身,康熙吩咐道:“回去吧!钦天监为大清做事,为朕做事,你们也上心些。” 康熙话语里的敲打不言而喻。这话里话外,不就是说钦天监做事不尽心、不用心。沁柔自觉情商不甚高,也都能听出来这话里的意思。 钦天监正史重重磕头行礼,一点也未有辩驳,“微臣遵旨。”皇帝赏也是赏,罚也是赏。岂会有他们辩驳的余地在,他能力大约不太够,脑子却最是好使。 雷霆雨露,皆是君恩。赏罚皆是如此!为人臣,为奴才,唯有受着。 钦天监正史退了出去,康熙与沁柔道:“这些不中用的东西,一点点小事,也不知道用心做事。” 沁柔瞅着,一时间不知道怎么回。后宫不得干政,康熙或许是因为由太皇太后养大的原因,知道太皇太后的厉害之处,不仅没有对女人生出了敬佩与坦诚来,反而多有提防。 沁柔不安了一会儿,只倒了一杯茶水递给帝王。多做多错、少做少错。沁柔既明知,就决议不会去拨动了帝王那根敏感的神经。 生死最是难料。难以料生,也难以料死,但凡这些相师们能断生死、改寿命,历任帝王也就不会是,皇位上坐着的人都在换了。 谁不想永远长生,谁又不愿永掌天下权。 沁柔知道什么是忌讳。因而她默坐了一会儿,就只是亲自为康熙倒了一杯茶,奉上。 …… 而在后宫里,庶妃们追寻的问题,也有了答案。 瞧着纳喇庶妃朝着承乾宫与乾清宫的方向而去,瞧着纳喇庶妃径直就进入了乾清宫,瞧着纳喇庶妃彻夜不回。众庶妃们心中也有了答案,她们追寻的问题,已经迎来了结果。 当即,也不再想继续在乌苏里庶妃的后殿里待下去,这儿炭火不是上佳,乌苏里庶妃,不得宠又家世寻常,份例里又能有多少炭火。 加之她心里也有气,别人硬要来她殿里做客,乌苏里庶妃强硬拒绝不得,但还不许她心里有气了。 乌苏里庶妃只忘记生炭火,没法子,她份例里炭火本就少,又没个补贴,只能干挨着。既要来她宫里做客,便也该陪她干熬着。 这也是乌苏里庶妃,用沉默的方法,对抗生活与庶妃们联手,给予她的重大压力的反击。 费莫庶妃也只能冷挨着,即便天气冷,她也不曾打了退堂鼓,与费莫氏一道的,还有另外两个庶妃。 直至最终确定了结果,已经约小半个时辰过去。三四位庶妃硬是冷熬着。即便被冻得直打哆嗦,为了增加身体的热量,不得不跟着在屋里走来走去。这份儿毅力,着实持恒已久。 等心里有了答案,庶妃们就赶紧向乌苏里庶妃告辞。这破地方,这么冷,以后他们再也不会想来第二回。 “乌苏里妹妹,晚上冷,你啊!就是性子再软,也得约束好自己身边的奴才,这奴才就是奴才,哪里有置主子于不顾地。”郁善庶妃‘好心’提醒。 也不知是出于关心还是不怀好意。 庶妃们来这儿,自然不会善罢甘休,整个承乾宫后殿的西配殿,都叫她们寻了借口找净了,自然是没寻到一星半点炭火的影子。 不然,她们岂会这么轻轻放过。 这是在提醒乌苏里庶妃,别太惯着奴们,叫奴才秧子也爬到头上去。 费莫庶妃提醒得就更是直白,“奴才就是奴才,主子就是主子,做主子,就得把奴才辖制好了,不然这主子的没用劲儿,也干脆直接撞墙好了。我们走了。” 她冻得一个哆嗦,在承乾宫待了这么一会儿,可冻死她了。 恶人多恶!她们脸色都不好,在承乾宫后殿的西配殿里受了这老大一番罪,正想找一个人出出气儿。 这殿里的人,无论是谁,就是最好的人选。 乌苏里庶妃也不回话,只目送着几人出去,初一也扶着她站在门口,有心提醒什么,欲言又止,还是开了口道:“庶妃也给她们脸,可陪着这几个不要脸的,冻了好久。” “人送走了就好了。”乌苏里庶妃别无怨言,人送走瘟神的时候,还会有所怨言不成,自然是它走得越快越好。 这几个人,可不就是‘瘟神’吗? 乌苏里庶妃又压低了声音,吩咐了初一道:“去把咱们的炭火,拿回来。”说着话,乌苏里庶妃看了一眼身旁的初一,“跟着我这个不争气的主子,委屈你们了。” 但凡她得宠些,争气些。也不至于过这种处处受罪的日子。初一摇摇头,“平安度日就好了。” 也没什么可委屈的,庶妃虽然不成,但性子好。不会动辄打骂,她们这些奴才伺候的时候,也不必时时把脑袋提在半空中。这日子,已经过得不错了。 也不必如博和里庶妃身边的奴才一般,对了,如今宫里,已经没有博和里庶妃了。 初一苛求也不会太多。 乌苏里庶妃浅淡地笑了一下,无奈心酸,“去取回来吧。” 初一是后来来她宫里伺候的。 乌苏里庶妃也不是一点心眼都没有,不然她也不能勉强安然度日了,她寝宫里的炭火,早就藏了起来。 早知其余的庶妃,未必有那么好心,她又不可拒绝,只能用自己的法子默默地让她们吃吃苦头。 炭火藏在了哪儿?承乾宫那么大,又不独承乾宫后殿西配殿那么点儿地方,怎么就藏不了东西了。 知道其余的庶妃做得绝,乌苏里庶妃也做得绝。 魔高一丈、道高一尺。 初一顶着呼啸的寒风出了大门,才走出了不远处,乌苏里庶妃一掩口鼻,鼻间发痒,“阿嚏!” 第150章 病也扎堆 第二日的请安,病了好几个人,个个皆是‘阿嚏’‘阿嚏’声不断,个个都是着凉。 经人提醒,沁柔还发现。费莫庶妃几人身边跟着伺候的奴才也都换了。 由宫女换成了太监,倒是挺奇怪的。 钮祜禄妃也来坤宁宫正殿里坐了一会儿,这一回皇后连面都不曾露,打发了圜燕出来,随口一句‘散了吧!’ 就把庶妃们打发了。 庶妃们面面相觑,你瞧瞧我,我瞧瞧你,皇后娘娘不露面,她们还能如何!各自归去就是了。 钮祜禄妃被迫坐了这么一会儿,也是好心情,没有一点不耐,皇后娘娘打发圜燕出来,让散了,钮祜禄妃也脸色未有变色。 别说不满了,就是一点疑问都没有,好似真是大家族里教导出来的、温良恭俭让的女子。 “天气这么不好吗?宫里怎的似乎扎堆病了这么几个人。”走出了坤宁宫,便有人低声开口问了一旁的另一位庶妃道。 她知道宫里的忌讳,因而特地放低了声音,她昨夜里也走得早,不知道那么一遭,也就不知道宫里发生的变化源于何,心里自是不安。 病症染人齐聚则为疫。疫病多盛,长取人性命。她总担忧宫里有了疫病的源头,这么点大的地方,到时候感染,不想死也得死;想活也不能活。 被她询问的庶妃,先是前后左右环顾了一下,小心翼翼,又拉着她行了几步,好似真有秘密,沁柔有了几分好奇心,不动声色。 “昨儿来坤宁宫昏省后,费莫庶妃她们几人说着未曾得见承乾宫的年节时景布置,由乌苏里庶妃邀请,往乌苏里庶妃住的承乾宫后殿的西配殿里去做了客。”听到这里,还一切正常,虽然后宫里这么大晚上地,去别的庶妃的寝宫里做客有些奇怪。尤其又不是特别亲密的关系的情况下。 但谁还不许别人一时兴起了啊! 就算是要密谋想要做不法之事,沁柔也不担心,头上有皇后娘娘、钮祜禄妃顶着呢?就算天塌下来,也不必要她去关心。跟她没什么关系。 沁柔继续听下去,转折来了。 “但你不知道呀!”那个女声依旧放低了声音,带了丝告诫与另一人道:“乌苏里庶妃份例里的炭火,本就没多少,早都用完了,她们去乌苏里庶妃寝宫里做客,乌苏里庶妃也没法儿变出了炭火来招待她们!” “几个人啊!就这么坐了小半个时辰。”女声一顿。 醉翁之意不在酒,未尽之语,已经尽在其中。 承乾宫后殿西配殿是距离贞顺斋最近的地方,也是最好观察纳喇庶妃的地方,只要在承乾宫后殿的西配殿里,纳喇庶妃回不回、什么时候回、回来后的动静,一目了然。 但这些话,她却是不能说的,防着隔墙有耳,只能暗示着来。 她无意结仇,自然也不会在这上面讽刺挖讽。只是暗示。 “寒冬腊月里,本就天寒地冻,寒夜里,寒气更是要重上几分。娇身体贵的,寒气入了体,病气也入体了。”最后对方还不忘总结了一句。 “不知你瞧见没有,我瞅着啊!就费莫庶妃她们身边贴身伺候的宫女,今日也未曾随身伺候。”底下的奴才们,带病的时候,是不许近身伺候主子的,独自在一间小屋里,什么时候病养好了,什么时候来伺候; 若是养不好!一席破草席子一卷,就拉倒宫外里去,怎么处置,端看奴才们。 这就是怕万一也叫主子感染了病气。 想要去承乾宫里打探消息,结果消息是打探到了,人也一下子病倒了。另一名庶妃都沉默了! 沉默了半瞬,还是回了一句,“难怪扎堆病了,我瞅着乌苏里庶妃,似乎也咳嗽了几声。” 这么多人一块儿冻着,扎堆病着,也就不奇怪了。 “你这些日子,离她们远些。”那位庶妃嘱咐道:“我瞅着,没过一会儿,她们怕是都要打发奴才们去御药房里头抓药。” 庶妃们,无旨亦不得召太医。只能向皇后娘娘请旨,但皇后娘娘如今忙着呢?她们谁敢添乱,用这种‘小事儿’去打搅皇后娘娘。 是活得不耐烦了吗? 所以最好的处理方法就是,自己依照着症状,打发了奴才,去御药房里,根据症状抓些要煎了喝。 不必惊动了皇后,也能叫她们的身子得到缓解与治疗。 “你也当心些,没事儿离她们远点,免得过了病气。实在是倒霉,也实在是不该?”那得多冤枉。 “我不蠢。”另一个女声回道。谁没事乐意靠近病人,一丁点的风寒都是能取人性命的,她又不蠢,还要自己往病气上撞。 而这个女声又继续压低了声音,与另一人八卦道:“她们又是何苦?如今病气上身,就算皇上封笔,她们身子不好,难不成还能允许她们拖着病体伺候皇上不成。” 皇上乃真龙天子,哪是嫔妃可以拖着病体靠近的。更别提她们不的宠爱,得不偿失! “想什么呢?估摸着等会儿,内务府里就要请示皇后,撤下她们几人的牌子,否则回头真叫她们拖着病体伺候了皇上,内务府的奴才可是要受罚的。”如果到时候皇帝龙体有损,内务府的罪过就更大。 事关身家性命,都是宁可错杀一万,不可放过万一。 到时候牌子撤下了,什么时候再放回去,就不一定了。 听到这儿,沁柔已经明白怎么回事了。她一直跟得不远不近,沁柔自个儿,也是不确定这两名庶妃,是不是特意也顺便说给了她听的。 沁柔慢慢瞧了两人一眼,缓缓问小满,“那两位庶妃是?” 小满不说满宫里的庶妃都耳熟能详,经了李公公与陈姑姑共同特训后,最基础的人和寝宫,是能够对应上来的。 因而小满瞬间回道:“回庶妃,这两位庶妃,是住在永和宫东配殿里的泰楚噜庶妃、以及永和宫西配殿里的唐古汤务庶妃。” 也都是满军旗出身的庶妃。 沁柔也只问了这么一句。 第151章 万变不离其宗 宫里很多秘密都不是秘密,果然下晚一些,乌苏里庶妃、费莫庶妃、郁善庶妃……还有另外的庶妃,都谴了奴才去医药房里。 皇后处也没有什么表示,坤宁宫里虽然一直在忙碌着,但却一直唯有言语。 宫里这般不大不小的事儿,沁柔不认为会有能耐瞒过了坤宁宫。何况这事儿,本身又不怎么隐秘。 但皇后未作任何表示,恍若不知,从这里,就已经可以看出皇后的意思了。 揣测有二,一则是皇后已知,但不过是庶妃间闹出点矛盾,又不是什么打不了的事儿,宫里,无论是谁,人都是要受些委屈的。所以皇后也懒得搭理这些许小事,不聋不哑,不作家翁。 其二的揣测则是,皇后已知结果,又知前因后果,这事儿也不算大,但又不算小,总归是心不正,皇后也懒得搭理。她是皇后,总不好助长这宫里的歪风邪气,但因这点小事,特意训斥庶妃们,也犯不着。 因而皇后就只能是只作不知,随她们自个儿折腾。 但无论是哪一点,皇后宫里的奴才,总会向皇后提上一嘴,但最终这个结果,就已经能揣测出皇后的态度了。 而宫里不只皇后忙,乾清宫里,皇上也忙。 皇上纵使封笔了,但也只是不上朝,可能还有些加急的折子,再有,赏赐亲贵大臣家里的‘福’字,需得皇帝御笔书写,离除夕没几日,康熙也要开始准备了。 宫里人人都是大忙人,沁柔闲得很,过节的气氛她也懒得融进去,懒散地坐在贵妃塌上就发呆。 康熙召了钮祜禄妃去伺候,皇帝封笔,也该叫钮祜禄妃去乾清宫里显示一下存在感了。 宫里十分地热闹喜庆,嫔妃们之间走动都多了很多,瞧瞧彼此宫殿间布置的区别,还有就是打探了一下各自在除夕宴会上的衣着首饰,庶妃们彼此既要攀比,又要拿出最好的皇家仪态,免得丢了皇家颜面。 而避免在这后宫中,悄无声息地凋零。虽然最终,这也是每一个庶妃最终的命运。 然而人类,贵在挣扎。 沁柔的贞顺斋倒是清净许多,毕竟也没人不长眼地,往她宫里来。不过内务府里也有小太监来,带了另外好几个奴才。 就听那打头的小太监道: “听闻庶妃性喜清净,只节日里喜庆,奴才们来承乾宫里瞧瞧,回头好布置一二,扰了庶妃您清净,还请庶妃,担待一二。” 他们还是十分懂规矩,面子上的东西,是面面俱到。不过结局却是改变不了的,一开始的话语里就已经把这个意思表示透了。 毕竟他们只是奴才,奉命行事,就算是他们没了,也自有旁的奴才来行这个事儿。 因而话语虽则客套,也是这个事实,但他们都没想过不干这个差事儿。 沁柔就没想过要拦。“我不拦你们的差事,你们随意。动作轻点,别吵得我头疼。” 她也有言在先,她体谅奴才们,奴才们也别把她当软柿子,接着干正经差事的余地,得寸进尺,蹬鼻子上脸。 “哎,庶妃放心,奴才等人这就去了。”那小太监知道沁柔话里的意思,不过还是舔笑相迎。 这是承乾宫,是贞顺斋,是纳喇庶妃在住着、在说话。得宠嘛!奴才们三分的颜面,都得给到气氛。 换个不得宠的试试,说这句话。真当内务府里的奴才没有反骨不成。 人生来卑贱,但身份地位,也都是自己挣的。 沁柔没拦,偌大个皇宫,偌大个承乾宫,要布置起来,内务府里的奴才,确实都得忙活起来。更遑论,这也是皇后的意思。 人走了,沁柔就继续发呆,过不过节的,对她影响也没那么大。 小满在一旁看着,也忍不住目露担忧,陈姑姑不常在殿里伺候,不过陈姑姑也不傻,这么些年的宫中生涯,对人心的揣测,不说能有五六分,怎么也得有二三分吧! 总归都逃不脱一个‘利’字。不然也不能在复杂的宫里生存下来,还混到今天这个地位。 虽则她才来纳喇庶妃宫里一个月,但也算是看明白了,这位瞧着规规矩矩,实则是个什么也不在意的。 因而好也好,坏也好,都不易在她心里留下痕迹。换句话来说,就是薄情,也可以说多情,多情就是薄情。薄情的人,最善于遗忘。 陈姑姑进了殿里,正好遇上内务府的奴才离去,陈姑姑只看了一眼,内务府的奴才们也躬身向她行了一个里,陈姑姑则走进了殿里来。 陈姑姑微微行了一个福礼,“奴才瞧着,似乎是内务府的奴才来布置各宫各殿了。” “你坐。”答案也不需要沁柔来给,沁柔微微示意道。陈姑姑无论是资历,还是地位,更或是自身的本事,都足以让沁柔礼重于她。 但她就是这个性子,她与陈姑姑也不知还要相处多久,也不想继续装下去。何况陈姑姑是康熙的人,沁柔也没那么恐惧。 陈姑姑笑了一会儿,顺从地坐在了一旁的小秀凳上,她坐姿端正,是最规矩不过的奴才。这个习惯,非一朝一夕可以养成,可见谨慎之处。 陈姑姑也有耐心多说几句,“宫里每逢年节时候,总要热闹几分,皇上、皇后不只要赏赐前朝,也是要赏赐后宫。” 陈姑姑道。沁柔抬头,似乎认真地听着,这是她养成的礼貌,听人言,自要认真。她也不懂陈姑姑提起这个是为何。 “奴才也曾听教导奴才的嬷嬷提起过,逢年过节时候,皇上、与皇后娘娘总是要赏赐后宫,像是首饰、衣裳、摆件玉器之类的,也是阖宫欢喜。”小满赶紧就笑着接了口道。 陈姑姑赞赏地看了小满一眼,而后才又继续道:“年节这样的喜庆事儿,合该满宫欢喜,皇上、皇后,自然也想叫后宫嫔妃们,都跟着乐一乐。” “奴才也曾听闻,各宫各殿的赏赐,都各有不同。”小满也是捧场。庶妃喜清净,但宫里,总要热闹几分,人也才不会憋闷。 “这是自然,”陈姑姑应道:“只,万变不离其宗,皇上看重的,皇后娘娘也总会多看重几分。” 第152章 白玉金簪 康熙白日里召了钮祜禄妃伴驾,晚上就去了皇后宫里,主打一个谁也不落下。 距离除夕也没几天,宫里的年味儿也越来越浓,随之而来的,是宫里越来越热闹的节日喜庆氛围。 承乾宫在内务府奴才的操持下,也有了年节的样子。只贞顺斋由沁柔住着,因而布置贞顺斋的时候,只布置了外墙,还是陈姑姑带了小满他们几个跟着布置的。 贞顺斋的内里,也是由陈姑姑、福顺几人布置,不必内务府的奴才费心思,布置完毕,他们也只进来看了一眼。 而随着时间的临近,宫里也渐渐要来到了除夕夜。 “瞧,喜不喜欢。”烛光朦胧的夜色里,康熙亲取了一只白玉金簪,行到了沁柔身边,微微弯下了腰,特意为她别在头上。 沁柔眨了眨眼睛,这辈子,远离了手机,也没有了手机辐射的危害,她的眼睛,倒是极为的正常。视力也上佳! 她看了看铜镜里的自己,那只簪子戴在头上,不得不说,淡雅清贵,显得极为好看。 康熙帝也从身后看着铜镜里的沁柔,整个人瞧着,都像被他圈进了怀里,又伸出食指碰了碰她头上的簪子,显然也很是满意,不缺金碧辉煌,也淡雅清贵至极。 康熙眼中还有一丝遗憾,总归不是最好!康熙原本看重了另一只珠钗,凤钗,只是现在给她不合适,只会给她招祸。想了想,皇帝又罢了。 沁柔看着自然也是极为喜欢,不得不说,别的不提,皇帝的眼光是真的好,造匠处的手艺也是真的好。美好的东西,总是让人忍不住心生喜爱。 沁柔忍不住嘴角弯了弯,铜镜里的自己也眉眼弯弯,十分漂亮。不只是指人,簪子也十分漂亮。 “这是过年时候,皇上给的赏赐吗?”沁柔抬起头,镜中人也微微抬头了头,连带着身子。 她只能余光看着皇帝。一双眼睛里盈满了喜悦的笑意,十分漂亮,看着就可人。 “当然,”康熙伸手拨了拨她头上的簪子,显然对自己的审美、眼光都极为满意,而后吐出了下半句话,“不是。” “年节时候的赏赐,另有准备,这只是寻常时候,送你的一个小玩意儿罢了。”康熙语气寻常,好似这是再寻常简单不过的东西。 康熙帝还真不缺那点儿东西,这根簪子,原也想过放到年节时的赏赐里,不过最终还是作罢。 他更想她现在就戴上它! 至于另外缺的东西,他另外再补上就是了。别说只是补上一样,就是十倍、百倍补上都没关系。 皇帝富有。帝王喜爱的,给金山银山也嫌弃不够多;皇帝不喜爱的,给一分半文也都吝啬。 不是谁都能配上这么好的东西。 好东西也要挑人。 沁柔是听闻年节时候,皇帝都会有赏赐,尤其过年时候,更是要丰厚几分。她还以为这是提前把年节时候的赏赐给她了呢? 闻言,沁柔更是眉眼弯弯,笑得漂亮。她不蠢,也不是个傻子,自然明白皇帝年节时候的赏赐,就是一个人地位展示的时候。 她平日里,有这么不费心的好日子过,都是帝王宠爱的缘故。不然宫里哪里能让她这么舒服。 如果是年节时候的,还是收回去把!她不介意多等两日,等到除夕夜宴上再赏赐给她。 左右东西都是她的,能让自己过得更好,为什么不?除夕宫宴,也是一种展现实力的舞台。 亲贵大臣宗室福晋待你有几分礼重,就看除夕宴会时你展现出来的实力了。虽然一样都是看不起,但一个直接视你于无物、当着你的面说话也未曾有所收敛,而一个只是在背地里有些言语,不当面伤耳朵、伤眼睛。 比较起来,自然还是后者更好。沁柔不想理所有人,她也不想所有人理她。 包括给她寻麻烦。沁柔厌恶这样的麻烦事。 那就好!沁柔扬起头,从她的目光里,正好印进了康熙帝那张昳利的脸,而在这暧昧的烛光里,竟生出了些错觉来,就像能给人以厚重的安全感,以及,历史承载感。 沁柔想,她想他抱抱她!大约一个孤独久了,她再是喜欢清净,也觉得有些孤独了。所以想要靠近一个人。 她这么想,也这么做了。沁柔微微起身,双手微微揽住了康熙的脖子…… 冬夜里太冷,只有一个人的世界也太陌生,十六年了,弹指而过,今夜似乎有些受不住了,就让她找一个人暖暖吧! 夜白天明,更深露重的深夜已经过去,皇帝难得雅兴,轻轻抚着沁柔的身子,把人揽在怀里,亲了亲她的脸,带了柔情,带了不舍,嗓音里还带着晨起的倦意,“明日过后,就是大年初一,新的一年,今夜朕就不过去了。” 沁柔窝在康熙的怀里,她的眼里已经没有了倦意,也没有了疲惫。目光中因黑夜而生出的脆弱也不见了。 沁柔就是沁柔。有人相暖总是暂时的,孤独才是长久的。一个人的路,总是要一个人一直去走,就算没有方向、就算迷茫、就算懵懂,还是要浑浑噩噩地一个人走,直到终点。 而人生的终点,就在于,死亡。 “嗯。”沁柔轻轻应了一声。她清楚地知道,这是帝王。是千百双眼睛、无数个人默默关注的帝王。 她对他有奢求,但从来明白,什么叫适可而止。 皇帝闻言,又亲了亲她。难得不上朝,可以多睡一会儿,但也不可太久。康熙是一个皇帝,但同时他也是个儿子,也是个孙儿。 皇玛嬷与皇额涅助益他良多,为着国策、为着大清皇室血脉的正统,皇帝自有思量,拒绝也无声地抗拒蒙古嫔妃的入宫。 然而时时地请安,也是不可少。 所以说皇帝、沁柔都不是空闲人,早起,一个要去慈仁宫、慈宁宫请安,一个要去坤宁宫里晨省,哪怕这些日子,皇后娘娘都不曾露面,但就是去坐冷板凳,也要去坐着。 即便没有冷板凳,要去坤宁宫里直站着,也是应该的。 人啊,尽了本分,才能活得更好。 第153章 国宴,波澜 除夕之夜,喜庆翻天。前往奉先殿祭祀祖宗家庙,众人再次移步太和殿。皇帝、皇后设宴,宴请群臣,是为国宴,一年一度里,这么盛大的国宴,也就会两三回。 太和殿内群臣齐聚,亲贵相齐,其内锣鼓喧天,而管弦丝竹、歌舞鼓乐齐发齐明,热闹至极。 皇帝、皇后居首座,高高在上;太皇太后与皇太后分别位居了两侧,这般喜庆重大的节日里,即便太皇太后岁月已过经年,布满了风霜的脸上也不由得露出了笑意。 个个都是极为欢喜,歌舞饮酒,好不快活。 一贯不常出现在嫔妃们眼里的二阿哥承祜也自有了一席之地。翻过年,就三岁了,算起来,也是大孩子了。 皇后由衷的喜悦,二阿哥的筵席摆在皇后的左侧,由奶母规矩恭敬地伺候着,不敢不敬畏,不敢不精心。 可见其威势地位。而这一切,都来源于皇帝,都来源于皇后。他是皇上的阿哥,是皇后诞下的阿哥,是帝后重视的嫡出阿哥。这宫中,再没有比他最尊贵的皇阿哥。 他也是国宴上,唯一露面的皇阿哥。 “皇上,愿大清江山永继。”安亲王的年纪已经不算小,他已经是个四十多岁的汉子,他生得不算俊美,然而权势是个好东西,猥琐的人,手里只要握着它,居移气,养移体,也能养出一身坦荡的重权在握来。 安亲王起身敬酒,皇帝亦是大喜,李德全有眼色,赶紧将皇帝龙杯里的酒满上,皇帝亦是举起酒杯,“承皇叔吉言。” 君臣相合,一饮而尽。 满人好酒,皇室、宗亲贵族,无论哪一个,皆有一份好酒量,就说宗室福晋、侧福晋们,饮起来也个个是不醉之人。 兴趣来了,也要陪宗室亲贵大臣们饮上两杯。个个都是海量,也个个都极有仪态。高兴了,更要喝上几杯酒。 安亲王生得壮硕,他一饮而尽之时尽显大气,皇帝一饮而尽杯中酒,就更显大气,好似又回到了关外,那些营帐里君臣同乐的喜庆日子。 安亲王福晋就在一旁噙着笑意坐着,大气又温婉,端的是一个王府福晋的气派。 她只笑看了夫婿一眼,回过头去。瞧着安亲王与皇上一饮而尽杯中酒,安亲王福晋也拿了一杯酒站起身来,安亲王杯中的酒,自然有奴才替他满上,而安亲王福晋站起身道:“今日国宴,妾身与王爷一道,薄酒一杯,恭贺太皇太后、皇太后寿载千秋、松鹤延年;祝皇上、皇后娘娘和睦永乐,身体康健;祝钮祜禄妃娘娘,青春永驻、贵体安康。最重要的,是祝我大清江山,风调雨顺,岁岁长青,永济永固。” 皇帝含笑看着安亲王福晋,安亲王也只在最开始看了福晋一眼,而后也一直陪在福晋身边,不可谓非在与福晋撑场面。 待安亲王福晋话毕,又一道敬了酒,也与福晋一道,等待着一饮而尽杯中酒。 太皇太后满是风霜的脸上,带着满是大气爽朗地笑,看着安亲王福晋,笑着道:“老四福晋,你一贯是最贤惠不过,当年吾就认为,你一定能料理好老四的王府。极力向先帝促成了你与老四婚事,果然,如今你与老四琴瑟和鸣。看来吾身体虽然老了,心却没老,看得真真的,也牵得一手好姻缘。” 太皇太后一席话,意思颇多,沁柔也不免好奇,原来安亲王福晋与安亲王这桩婚姻,还有老人家在其中牵头搭线吗? 不过牵得一手好姻缘?怕是没人赞同,太皇太后为亲儿子牵了两次姻缘,可惜就是两次都没个好结果。 “妾身谢太皇太后厚爱,王爷待妾身敬重疼爱,妾身如今也与王爷琴瑟和鸣。夫君相伴,子嗣在侧,最是欣喜。妾身与王爷和睦相偕,倒是十分感恩太皇太后当年牵线搭桥、促成良缘之恩。回头啊!妾身可得与王爷一道好好瞧瞧,有没有什么谢媒礼,给太皇太后您送了来。”安亲王福晋俏皮地道。 安亲王福晋论起来,与皇后虽然是姑侄,但岁数却是相差不大,她是索尼的老来女,她出生的时候,索尼都有六十来岁的年纪了。 所以她与皇后、与当今皇上,论起来,都是同龄人。只是大上四五岁的样子。 这点年纪,说起来也不算什么? 太皇太后也大笑道:“什么谢媒礼,就别准备了。吾人老了,就想看着你们小辈,个个都和和睦睦,子孙在侧,也别无所求了。” 太皇太后乐呵呵地笑,这是一个历经了三朝的太皇太后、一度与男人们勾心斗角、争夺权势。是个男人也敬畏、女人更是畏惧的太皇太后。 而这一刻,这些特点在她脸上完全看不出来。她更像是一个大气爽朗的老太太,虽然威仪,却也如普通人家里的老封君一般,子孙满堂。 “太皇太后您福寿延长,”安亲王福晋是个聪慧的女子,话无需三分透,就已经闻弦歌而知雅意了,道:“擎等着子孙满堂、五代同堂吧!” 太皇太后状似好哄,安亲王福晋也热闹风趣,这气氛,就这么炒了起来。 安亲王岳乐也是哄着太皇太后,夫妻默契,岳乐也乐呵呵道:“福晋说得在理,听闻前几日宫中诞下了阿哥,宫里似乎也还有庶妃怀着身孕,再过上两个月,宫里又要有阿哥落地了。等宫里嫔妃们再怀有身孕,满宫里遍地是皇嗣,太皇太后您就擎等着抱曾孙吧!曾孙们长大了,再给您生一堆小玄孙。” “就你们夫妻会说话。”太皇太后也被哄得开心,点了一下二人,又与一旁的皇帝、皇后、皇太后都笑了一下,才回过头来,道:“看来啊!吾当今果真没有牵错姻缘线。” “那可不,太皇太后您慧眼如炬,怎会有牵错姻缘线的时候。”岳乐也奉承道,一副力挺的样子。 “好好好……”太皇太后笑着连叫了三个好,转头与康熙道:“皇帝啊!你快叫他们夫妻俩坐下吧!再叫他们俩哄一会儿,吾怕是连自己姓什么都分不清了。” “皇玛嬷您最睿智,您这是乐意被小辈们哄着呢?”皇帝虽然这么说,却还是叫安亲王福晋坐下了。 第154章 回击 这一场场的戏,真是精彩啊!觥筹交错里,多少场无声的对峙就这么上演了。 祝帝后和睦,祝钮祜禄妃青春永驻。这祝祷词真有意思,帝后要是和睦了,还有钮祜禄妃这个嫔妃什么事。还有,以色事人者,皆为妾室之流,亦是最上不得台面之一,只有以色事人的妾室之流,才会想青春永驻。 还有啊!太皇太后无缘无故的,提起了什么为安亲王岳乐与安亲王福晋姻缘牵线搭桥,夸她贤惠,提什么儿孙满堂。 瞧着是君臣和乐,但这些顶级大佬的心思……估计除了他们自己,谁也不知道一二。 这些事儿,就不是她一个庶妃该琢磨的,沁柔也只是一想,就又放到了一旁。左右与她没多大干系,死也好,活也罢,都随天意,尽人力。她不过一个小小看客,就也乖乖当看客吧! 而安亲王与安亲王福晋才刚刚坐下,钮祜禄氏一族的族长、钮祜禄妃之父额亦都,与其福晋对视了一眼,夫妻二人也双双举起酒杯站了起来。 “臣与福晋,恭贺皇上、皇后岁岁绵延,年年长青;祝太皇太后、皇太后娘娘,福如东海、寿比南山,祝钮祜禄妃娘娘,贵体康健,时时心安。”钮祜禄府以军功起家,遏必隆承先辈遗志,亦是一个勇武的武臣。 但再勇武,钮祜禄族也是一个大族,没得狗咬上来,还要故作清高、即便被它咬上两口,亦还要故作放过的道理。 如此的话,钮祜禄氏一族,以何立朝,以朝为基。也别打什么仗了,男儿们干脆都卸甲回家,守拙归园田算了。 遏必隆福晋是皇室出身,嫁到了钮祜禄府,一荣俱荣、一损俱损。她因幼时贪玩,受了寒,子嗣也艰难,至今唯得一个嫡子,是遏必隆最小的儿子。 遏必隆福晋清楚,府上的所有人,谁也不会是她的敌人,从前她没有子嗣的时候是;她有了子嗣后,所有人更不会是她与儿子的威胁。 日后整个钮祜禄府、钮祜禄族,是要交到她的嫡出儿子手上的,遏必隆福晋不可能看着钮祜禄一族受辱而无动于衷。那下的,是她的颜面。 遏必隆福晋亦是笑着开口道:“儿臣也许久未曾来宫中与太皇太后、皇太后请安了。” 遏必隆福晋下降钮祜禄府,未尝没有皇家的意思在里面。不过她是女眷,进宫不可能单独去给皇帝这个侄儿请安,自然都是往太皇太后、皇太后宫里去。 果然太皇太后脸色亦是和缓,调笑着用数落的语气道:“你呀!是成家了,就忘了我们两个老太婆了。从前由你嫡额涅带着,时时往宫里跑,你自个儿数数,出家了之后,你来了多少回。” 遏必隆福晋虽然已为人母,但生养的年纪大了些,如今嫡出儿子也不过是才将将一岁,那果真是她的眼珠子、命根子。 就是为了她自己的颜面,为了她嫡出的儿子的颜面,遏必隆福晋也不会让钮祜禄氏一族受辱。夫荣妻贵,夫辱妻辱,也是必然。 遏必隆福晋面带腼腆,好似在太皇太后跟前,她还是从前那个天真纯净、不愔世事的小女孩,“从前不懂事,只觉得宫里好,地方大,景色好,太皇太后您又和蔼。我就只想着来宫里玩儿,太皇太后您不怪罪我,我高兴。嫁了人了,就不敢再向从前一般肆无忌惮了。怕您说我,又怕丢了皇家颜面?” 遏必隆福晋要强,她从前过得如意,府中的孩子,几乎都是她膝下养着的,就算侧福晋的也不例外。但她总归没有亲生孩子,也不敢进宫来。免得在太皇太后跟前杵着。 “你啊!”太皇太后无奈,这话里的几分无奈,是真是假,几分真心、几分假意,无从得知,众人眼睛看到的,都是太皇太后对她的亲近。 “皇帝啊!”太皇太后唤了一句,笑着道:“从前依勒佳可是宫里的熟人,她小时候,常常进了宫来玩,这后宫里东西十二宫,这些面积啊!只怕就没有哪个角角落落她没有去过。” 依勒佳,花儿。遏必隆福晋幼时可不就是一朵花儿吗?到哪里都要笑得开颜。 皇帝也高兴,太皇太后对遏必隆福晋这般亲近,康熙也就势道:“那正好,日后皇玛嬷也多了一个说话的人,皇玛嬷无聊的时候,也要福晋进宫来陪一陪。” 皇帝目光转向了遏必隆,询问道:“爱卿身体如何!朕记得爱卿从前的勇武,养好了身子,朕又添一员猛将。” “回皇上。”遏必隆是武将出身,八年受鳌拜牵连,被罢官,去年起复。但他年纪也确实不小了。福晋当年,就要小他好些岁。 再家世习武之人,战场里奔波,身体里难免要受一些创伤。 遏必隆回道:“皇上厚爱,皇上若有需要,奴才鞍前马后、鞠躬尽瘁、死而后已。只要皇上一声令下,奴才愿为皇上披盔戴甲,再战一场。胜利不回人不回。” 遏必隆表了决心道。 “好,朕就需要这样的勇武之才。”别的不说,就这态度摆出来,皇帝也高兴啊!难不成皇帝一天坐在帝位上,就是听臣子们这个不行、那个不许吗? 遏必隆掷地有声,人老了,也会叫众人明白,什么是猛将,什么是尸山学海里闯出来的。 “奴才当不得,我大清有更多的勇武之才,奴才素日里没什么本事,身子也再不似年轻时候那么争气,不上战场,退下来了。钮祜禄一族七万儿郎,等着为皇上抛头颅、洒热血。奴才也愿为皇上培育更多勇猛之才,冲锋陷阵,定江山、稳天下,无比耀我大清国威至四海之境。” 文治天下,武打江山。如今大清境内,仍然多有不平稳。文武并重,甚至于武将的地位,都要高上几分。 遏必隆表态,皇帝但有吩咐,他在所不辞。上刀山、下火海,上战场、下阵教导勇猛之才,他决然一丝不苟、事事完成。 “好!”康熙大喝道:“朕等着爱卿教导的勇武之才。” 皇帝心里自有谋划,遏必隆是个得用之人,倘若他的忠心没问题。某一日,兵戈扰壤,就是这支铁血军队征战四方的时候了。 君臣一道大饮特饮了这一杯酒,康熙道:“爱卿,落座。” 一族可为一军。皇后与钮祜禄妃之争,亦是赫舍里一脉与钮祜禄一脉之争。 钮祜禄府以绝对的军事实力,将狗给予的伤口,毫不犹豫踢了回去。 第155章 神仙打架 继安亲王府与钮祜禄氏一族的祝祷后,便寻常了很多,表态、祝福、敬酒,也几乎都是这个流程。 沁柔在下方坐着,浅浅淡淡地喝着茶,只要不引火烧身,都一律和她没关系。 上方神仙打架,她也只当自己是个不起眼的看客。 党派之争,利益之争,无论何时何地都避免不了。 威赫正盛的赫舍里氏一族,瞧着已然没落的钮祜禄氏一族。瘦死的骆驼比马大,钮祜禄一族铁血世家的名号不是白来的。 如今朝堂后宫瞧着,因为皇帝拉偏架,钮祜禄氏一族暂且落入下风,千年王八万年龟,钮祜禄一族又不是男儿不行,那么多年底蕴,哪里这么容易没落。 而钮祜禄氏一族,软了些日子,还真当他们是病老虎,已经软得起不了身了不成。 就算是奴才,也是只认龙椅上坐着的皇帝做主子,奴才的奴才,算什么回事儿。颐指气使,够格吗? 至于别的,沁柔也瞧不出来了。总归是她消息不够灵通。 不过她也只浅浅淡淡地坐着,规规矩矩的,渡过了这个年宴,也就好了。 而今儿她旁边坐了的是董庶妃,董庶妃别的不提,比张庶妃懂事多了,至少她不会蠢得自以为好地去劝诫别人。 董庶妃平素里性子也柔和,或者说她会做人,董庶妃知道纳喇庶妃素来是不爱与宫中人闲话的,因而董庶妃也遵守了这个规矩。 只瞧着沁柔浅浅淡淡地坐在那儿,又好似一直倒着茶水喝,宫里就这么几个嫔妃,谁和谁也都不是熟人、谁和谁也都是熟悉的陌生人。 董庶妃性子好,宫里认证的,倘若不是亲眼见证、或是亲耳听说,董庶妃与张庶妃闹的那一场,谁也不会想到她还有那么疯狂的时候。 “妹妹少喝些茶水,如今在国宴之上呢?茶水喝多了,去更衣多次,难免不太雅。”董庶妃目光含笑瞧着殿中的歌舞,却也略微靠近了沁柔,好意提醒道。 更衣是方便的儒雅说法。因为此时的大户人家,尤其是皇室这样的大宴里,内外命妇去解决了生理问题后,会即刻另换来一身衣服。 因而大户人家的女眷赴宴之时,都会备上最少三套备用衣裳。 沁柔有一瞬间的惊讶,她也没曾想董庶妃会提醒她。不过这也是事实。 虽然沁柔不怎么领情,但也不会叫人没脸,因而沁柔也转过了头去,笑容浅淡地低了一下头,礼貌道谢:“谢庶妃提醒。” “不必客气。”董庶妃道。她也算是知道纳喇庶妃的行事作风了,宫里那么多人,纳喇庶妃或许不熟悉她,然而她对纳喇庶妃,却已经有几分了解了。 董庶妃和善道,她说话也很庶妃,也不会叫人没脸,“这点子微末问题,纳喇庶妃自己也是自己的,是我自个儿瞧着,便多了一句嘴。” 董庶妃不得不说很贴心,不过一瞬间,就已经自然地改换了对沁柔地称呼。由‘妹妹’,变为了‘纳喇庶妃’。不得不说,沁柔听着顺耳了许多。 沁柔没回话,主要她没有与人交心的习惯。语言是一种极具暗示意义的艺术,也是人与人之间相处的最佳一道枷锁。 一个人,只要开口说了话,就意味着祂有继续说下去的欲望,有相交的欲望。有了交谈,就‘等于’有了交情。 而沁柔,不愿与人有交情。 董庶妃对于沁柔的沉默也不在意,她依旧和善,纳喇庶妃素日里就不与人相交,所以纳喇庶妃在宫里,是真正地断梗浮萍,无处可依。 但她有皇上宠爱,也就没人敢为难她!好也不好。也不需要董庶妃来评价,她们可以是盟友,也同时一直是对手。 董庶妃温和道:“这般的宴会,都是要慎重对待,满蒙八旗的亲贵大臣及其家眷都在殿中,略忍一忍,也就过去了。” 即便她们低微至庶妃,在这筵席上也有一席之地。欲戴王冠,必承其重。她们身上也寄托着皇家的体面,她们的不体面,就是皇家的不体面。 一个连皇家的体面都不能维护的嫔妃,也没有叫皇帝继续宠下去的必要。所以这种场合,即便高贵如皇后,亦是要慎重对待的。 沁柔还没回话,董庶妃就笑了一下,而后继续与沁柔开口道:“这是国宴,皇上、皇后于此重要之时,与前朝大臣、内外命妇们共度年夜,也是普天同庆,与民同乐,这是天大的喜事儿,都要高兴着来。” 董庶妃看了一眼沁柔,“殿里热闹些,皇上、皇后娘娘也不会怪罪。”董庶妃说得含蓄,但她真正想要说的是,皇上、皇后乐见其成。 上有所好,下必从之。董庶妃道:“咱们宫中的姐妹们,各自说说话,时间也过得快些。” 总要把热闹的气氛烘托起来,不能冷冷清清地,打皇上、皇后的脸。 沁柔微微低了一下头,也抿了抿嘴角,笑了一下。 董庶妃也笑了一下,看向殿中的歌舞,“听闻殿中的歌舞,排练了整整两个月了,还是皇上与皇后娘娘一道,拍板定下来的。” 沁柔也抬眼看了一眼殿中的歌舞,衣袂翩翩,歌舞艺人们腰肢纤软,一颦一动,相偕齐整,妖娆灵动,“我也有听闻。皇后娘娘辛苦,这年宴上的安排,下至酒水碟碗、上至人座安排,都是皇后娘娘一手操持、一手安排。” 沁柔也是道。何止是殿中的歌舞,就是年节时的种种安排,都是皇后在一手做主。 这便是宫权,人员调度、资源整合,整个后宫就犹如一个大家族,这个大家族后院内的事物,都由皇后一手定下。 家里的奴才好与不好,也都由皇后处理。 董庶妃也是道:“这是自然。庶妃你进宫晚些,我进宫略比你早上几年,也经了好些个年宴了。这年年的宴会啊!都热闹着呢?咱们后宫姐妹,最盼着的就是年节时候了。” 董庶妃噗嗤笑着。远远地瞧去,两位庶妃似乎正是聊得开心的时候。最起码时间没那么难熬,董庶妃与沁柔说了一句,“待你在宫里待上几年,就明白了。” 第156章 重点(赏赐) 殿里热闹着,沁柔与董庶妃也有一搭没一搭地说着话,很快轮到了年宴上最热闹的时候。 “今日除夕,翻过子时又是新年,朕和皇后,也给后妃们与阿哥格格备了些新年礼。”皇帝放下了酒杯,高坐在龙椅之上,而随着皇帝的话,二格格也由奶姆抱着进了殿来。 董庶妃脸上肉眼可见的惊喜,眼巴巴地盯着那个一脑袋,一秒钟也不愿挪开。 二格格素日里都养在乾西五所里,自有保姆们照料着,庶妃们等闲也不许走到哪里去。认真说来! 董庶妃与二格格相处的时间最长、待得最欢的时候,竟然是怀胎十月。孩子生下来,抱到了乾西五所里,她们母女就隔绝了。 想要见上一面,简直难如登天,也只有逢年过节时候才能远远看上一眼,想要相处一时半刻,无异于痴人说梦。 也就是二格格身体不好的时候,皇后才会恩准她这个做生母的去乾西五所里瞧一瞧,每一回也待不了多久。 她是一个母亲,不是刽子手!无论什么时候,董庶妃都只会希望二格格的小身子,一直平平安安地。她可以只远远地在后宫里待着,只要二格格好好地。 但她也会想念怀胎十月诞下的二格格,深夜里不知暗自哭了多少回。但她也会劝说自己忍耐。 夜深人静想二格格的时候哭一哭,白日里起来又安然无恙,也只能在这年节时候远远地看上一眼,千呼万盼的。 沁柔在一旁里看着,她目光没有那么明目张胆、却也依旧暗戳戳地观察着董庶妃脸上的神色。沁柔清楚,这个时间里,董庶妃是没心思搭理她了。 保姆抱着二格格一步步上前,待行到了皇帝、皇后跟前,保姆替二格格行礼道:“二格格给皇上请安、给皇后娘娘请安。” 二格格还太小,宫里的筵席她一般不参加,不过也会叫保姆们带了她在偏殿里,适时地再抱下去,好叫她睡觉玩乐。免得大殿里太热闹,吵闹声吵得她不舒服。 对于宫里年纪小些的阿哥格格,都是这么安排。 皇后缓慢地取下了手中的护甲,眼神宽容而慈爱地看着二格格,吩咐抱着二格格的保姆,“把二格格抱上来,叫本宫也掂量一下,长重了没有。” “奴才遵旨。”保姆应道,起身,目光绝不敢多看一分,规规矩矩抱着二格格到皇后跟前。 而下方里的人群里,沁柔余光里瞅着,董庶妃手里的帕子紧张地握着,眼睛盯着二格格,移开了一份都是浪费,都觉得懊悔。 大清皇室最反人类的规矩就在这里,母子分离。应该说,妾室就是这个待遇,她们于主家而言,不过生育机器,即便生下了孩子,也还是奴才。不过是多看重几分的奴才。 沁柔眼神微黯!一个母亲,连十月怀胎分娩的儿女都不能得见,那她还能有什么呢?皇嗣再尊贵又如何!生出来,也不过是多一份挂心,更是多一份撕心裂肺的伤心。 保姆已经把二格格抱到了皇后跟前,皇后也笑着接过二格格,把二格格抱在里怀里,二格格忽而换了人抱,也未听见哭声。 沁柔好奇,小孩子换了不熟悉的人抱,大多数都会哭出声来,因为陌生的怀抱、陌生的气息都会令他们产生不安。只有极少数的孩子,会是例外。 除非是熟悉的人。 二格格这么乖巧的吗?二格格与皇后,也这么熟悉? 康熙也笑着看了一下二格格,皇后低下头去,看着二格格,抬起头来的一瞬间,正好与皇帝相视而笑,皇帝这才继续吩咐道:“趁着这个机会,朕便也把新年礼给你们都赏赐下去,也叫你们也乐呵乐呵。” 后妃们被点到名,俱站起了身来,而后后妃们一齐道:“谢皇上赏赐。”优雅大方,都是宫中由教导嬷嬷专门指导了礼仪的宫妃。 康熙帝伸出手,扶了抱着二格格的皇后起来,皇后娘娘也娴雅大方,温婉婉约,康熙帝转过头去,与众大臣道:“皇后与朕结璃六年,主治内庭、教养皇嗣,是为贤妻、贤后。” 众大臣及福晋们,俱恭敬地等待着康熙帝的赏赐,康熙帝继续道:“朕赐皇后合和如意宫灯八只,凤冠、凤簪、凤钗等各首饰一套,蜀锦等各色料子十匹……” 皇后安心听着,待皇帝赏赐完毕,皇后这才贤德道:“臣妾份内之事,谢皇上赏赐。” “皇后辛苦,朕都知道。”康熙帝道,待与皇后说完这句话,才继续言语赐予嫔妃的赏赐,生怕别人不知道帝后究竟如何和睦? 看了几次,也都习惯了。很难让人新奇。 “钮祜禄妃德行出众,才貌俱佳,侍朕甚躬,侍奉皇后、太皇太后、皇太后也甚为仔细,赐宫灯六,赐如意冠一个,七尾凤钗、凤簪各一,赐各色锦缎料子……” 钮祜禄妃全程恭敬地听着,及至康熙赏赐完毕,钮祜禄妃这才行了大礼,面色含笑,温婉大方,“臣妾谢皇上赏赐。” 朝臣与内外命妇们都清楚,皇后与钮祜禄妃都是历年的不倒翁了。唯独八年时,遏必隆被罢官,钮祜禄妃那一年的年宴里,也跟着没什么赏赐。好在遏必隆很快起复。 这年宴上的赏赐,代表着圣心,代表着恩宠,不光代表了自己,还代表了这个嫔妃所在的阵营,所在的家族。 所以对于皇后、钮祜禄妃的赏赐,大臣们、内外命妇里,都没什么好奇怪地。 “爱妃赐坐。”康熙帝也犹如一个好丈夫,他的多情是针对所有人,他的薄情也是针对所有人。 一个帝王,天生就是演戏的高手。何况这还是在权势滔天的逆贼鳌拜的眼皮子底下,出神入化地做着傀儡皇帝然而一朝夺权的帝王。 钮祜禄妃期待他的情意,但也已经不再期待他的情意。因为帝王恩宠,是帝王对臣子妻妾情意外放的象征,帝王恩宠伴随而来的是权势、是地位、是尊贵、是敬重、是无上尊位。 只有得到了帝王恩宠,她才能得到附随而来的东西,虽然她现在只能隐蔽地等待着。 而作为一个女子,一个妃子,她对于帝王的情意,已经只余下薄薄地一层期待。钮祜禄妃是个聪明的女人,适时放手,是她的操守。 不去苛求,则是她的傲气。 钮祜禄.塔娜。不需要施舍的情意。 第157章 皇嗣 赏赐完后宫最为尊贵的皇后、赏赐完钮祜禄妃,目光就落在了宫中现存的嫡出阿哥,二阿哥身上,既是皇帝、又是父亲,“二阿哥还小,翻过年有三岁,就赐他六盏宫灯,拿着玩一玩;还有他也该担起皇子的责任,就再另赐他一套文房四宝。” 康熙眉眼微沉,瞧着下方的各色各样的脸庞,不必缓和,又继续开口说出早已做出的决定,“另外,文成武功,缺一不可。文房四宝既然有了,朕幼时有一把皇父亲做的小木剑,也一并赐给二阿哥。” 他父亲作为皇帝不及格,作为父亲也不甚及格,但先前也一时兴起,替他们这些儿子亲手做了一些玩具。 康熙帝后来也不是不清楚,先帝主要是为了给董鄂妃的孩子做,但他们这些先出生的儿子,也沾了光,略分得一二。 董鄂妃的孩子的那份,都被他带进了棺椁里。幼夭!担忧他没玩具,皇父也未宽董鄂妃的心,便把四皇弟身前的大部分东西都陪葬进去了,还着意增添了许多。 可谓风光大葬。 不过不得不提,先帝亲手所做,这个名头确实够唬人,至今名正言顺地余留在世的,没剩几件。 就是皇帝的珍藏里,也不过二三数。到底是皇父亲手制作的。 不是每一个皇帝都是前明“木工”皇帝朱由校,即便坐上了皇帝之位,皇帝的责任依旧可有可无,一心专研“木工”。 “朕对他有许多的祈盼,文成武就,才兼文武,朕也盼着他早些长大,替朕分忧。”康熙道。国宴上,后宫每一个后妃、皇嗣,赐下什么东西,都是他再三考虑,而后定下的。 皇后笑得良善,她看了一眼还不甚懂事的二阿哥,眼里也有一丝惊喜。皇上将先皇赐予的木剑都赐了二阿哥,又有后面那番话,无疑是叫皇后的心思定了许多。 她儿如今虽不是太子,但皇上有将她儿当做天子培养的潜意识。日后长大些许了,也必然会是太子。 再未来,更会是下一任帝皇。 她是皇后,她儿是嫡出阿哥,身份理当如此尊贵。 保姆伺候着,二阿哥还懵懂地跪着听他的皇父给他的赏赐,直至皇帝宣布完毕,奶姆赶紧教导了二阿哥,“二阿哥,谢汗阿玛恩典。” 在皇阿哥身边伺候,与在未来皇帝身边伺候,自然不同,昔年在皇上身边贴身伺候的宫人,如今不说个个,那么几个人都有锦绣前程。 权势地位,翻云覆雨,谁不想要。伺候二阿哥的奴才们也想! “谢汗阿玛恩典。”二阿哥还不懂他今日获得的赏赐意味着什么,但皇额涅有教导,奶姆也有教导,二阿哥只迷迷糊糊地、尚不懂事地,接下了他的皇父给予他的恩典。 前朝亲贵大臣、以及内外命妇们的目光,皆有所隐晦地落在二阿哥身上,他们都不是无知男女,经家族精心培养,诗书史义,不说精通,却也略知一二。 文成武就,文治武功,素来是明帝贤君的要求标准。这意味着! 二阿哥登上帝位的可能性很大。不过都只是一个奶娃娃,长大了再说吧!朝臣们震动,但也不是震动。 一个皇阿哥的长大,可不容易。不然,先帝也不会折损了那么多皇阿哥。 奶姆伺候着二阿哥再次坐回了席上,皇帝继续给出自己的赏赐,前几日出生的四阿哥赛音察浑,虽然他出生廖廖几日,康熙也不曾遗忘他。 “四阿哥才刚出生,便也赐给他四盏宫灯,保佑他平平安安的。再另也赐他一套文房四宝,先收在他的库房里,朕库房里也有一把刀,听闻刀最能镇邪护魂,就由这把刀,镇住他身边所有邪祟。” 皇帝简单地说了几句,相比较于二阿哥的赏赐,四阿哥的赏赐就要简单许多。 众人心里都清楚,这是生母不同的缘故带来的区别。一个生母是皇后,是大清国母;一个生母是小小庶妃。尊卑贵贱,自有区别! 众人还心里清楚,如今皇阿哥的地位已经提升了许多。 早些年祖宗尚且还在关外的时候,唯有嫡侧福晋所出的阿哥,才是正经地贵族血脉,女奴们所出的阿哥、庶妃们所出的阿哥,于嫡侧福晋所出的阿哥而言,也不过是个可使唤地、打骂起来需要顾忌的奴才。 四阿哥尚且在襁褓中,马佳庶妃也还在月子里,自也不能代四阿哥领赏。况且,出了月子里,四阿哥已经被移到乾东五所去,有自个儿的小库房,也有替他管理库房的奴才,自然也不需要马佳庶妃代他领取赏赐。 因而,拨到四阿哥身边伺候的一个奶姆,早已来到了殿中,四阿哥人虽然不能亲至,但四阿哥的那一份赏赐,却是不可或缺。 一旁四阿哥的奶姆早已在一旁候着,闻言,赶紧就谢恩道。规规矩矩,不失仪态分寸,“四阿哥谢皇上赏。” 四阿哥的赏赐虽然与二阿哥的,差不多,大多是那些东西。但太过明显,寓意上显然不足,用心上也不足。比不得! 一个是嫡出阿哥,一个是庶出阿哥。终究比不得。奶姆也不敢有任何意见,她只替四阿哥接了赏赐就是了。 二阿哥四阿哥的赏赐都有了,二格格的赏赐也不能少,至于二格格的赏赐,因不是皇阿哥,就更不必帝王费太多心思,主打就是怎么贵、怎么漂亮怎么来。 赏赐的都是锦缎、布匹、首饰之类的,花样十足,东西也很多,总之也就是叫朝臣以及内味命妇,看到帝王对二格格的疼爱。 毕竟宫中就这两三根独苗苗,就是个格格,康熙帝也是欢喜心疼的。 只是格格与阿哥不同,不用为官做宰、出堂入朝,皇帝疼宠起来,也不必斟酌,只给女儿家用得上的就是了。 什么衣裳首饰、锦缎布匹,就赏赐给二格格,即便二格格不过是个一岁大的奶娃娃,还用不上这些东西。 另外,二格格得到的宫灯,也有四盏。对,就是四盏。 和四阿哥得的宫灯数量一样。 皇皇帝心思深沉,他是看重皇阿哥,但皇帝也要告诉满蒙大臣,他疼爱格格们,日后长大了出降,蒙古各部才会忌惮几分。 帝王这种生物,自来是走一步看二十年后的。 第158章 进取心 过了朝臣们最为关心的,赏赐皇嗣的环节,就来到了与后宫庶妃们息息相关的关节。给后宫庶妃们的赏赐! 内外命妇们的眼睛也都死死盯着,后宫里有哪些出头的、受重视的,就看这一回了。 皇宫是深墙大院不假,但总有人想要直接、间接在这深墙大院里留下自己的印记。这后宫的嫔妃,就是最佳的媒介。 皇帝也干脆。底下坐着的臣子们什么想法,帝王能揣测,康熙知道不是什么好东西,但后宫里的庶妃们,也都各有家世背景。 皇帝可以不宠爱,但不能视如无物。康熙也要有所表示,叫臣子们看到一丁点希望,定心或放心。 朝臣各有图谋,皇帝也自有谋划。看谁技高一筹,谁算计得过谁。 而皇帝话音才起,庶妃们皆屏气敛声,目不转睛地盯着皇帝,无论有宠没宠,庶妃们都抱着期待。万一呢?万一有自己呢? 而在庶妃们提心吊胆的期盼与明知会落空交错之际,龙椅上的康熙也开了金口。 “赐李氏、马佳氏、承乾宫纳喇氏、延禧宫纳喇氏、董氏,各,宫灯两盏。另赐妆花、锦缎、绢花、以及首饰若干。” 皇帝不必细数,已经有奴才前往,供上了各自的赏赐、以及赏赐单子,无论是宫灯、布匹、妆花、锦缎、还是首饰,皆一一交到了每一位庶妃身后伺候着的奴才的手中。 各自的奴才,也都接过了宫人们抬来的赏赐。 嫡侧福晋们的目光若有若无地落在殿内得赏的各个庶妃身上,她们脸上皆挂着或温婉、或大方、或明媚、或若有似无的笑意,只有她们自个儿清楚,这些,怕是近段时间宫里的宠妃了。 虽然没什么用处,但偶尔用一用,说不得会有出其不意的好处。 皇帝的赏赐,也不是谁都配得的。 李庶妃素有恩宠,是年宴上得赏的老人了。嫡侧福晋们对她既不陌生、也不熟悉。 马佳庶妃!家世虽不出众,但有一个好肚子,当今皇上已故的长子、和如今的四阿哥,都出自她的腹中。 从前有恩宠,但恩宠不多,有几年里,恩宠没那么盛;近两年,也是宫里实实在在的好处。是个宫里的重点人物。 女人啊!不能靠家世改命,那就只能靠肚子改命了。马佳庶妃,就是其中的典型代表。 承乾宫纳喇氏,今年入宫的新妃,气势强劲、势头也很猛,这一批新进的庶妃里,现存的最为出头的。 就是她了! 最重要的,没什么家世,父兄连一个小官都算不上,她能有皇帝如今的恩宠,全靠的,就全然是皇帝的喜欢。 多好!多需要注意的对象。 延禧宫纳喇氏,嫡侧福晋们也不陌生,是老熟人了,前两年,也是皇帝最为宠爱的庶妃,命好、运好,进宫就怀孕,一怀孕就诞下了三阿哥,三阿哥不幸幼殇,如今肚子里怀着身孕。 所以年宴也没参加。 董庶妃,二格格就是她诞育的。 嫡侧福晋们心里划过了庶妃们的优劣势。好不好,她们都已经了然于心。 而被皇帝提到了名的,李庶妃落落大方、沁柔婉约顺从、董庶妃也含笑大气,马佳庶妃、延禧宫纳喇庶妃皆未亲至,然而也都打发了贴身伺候的奴才过来,一道谢恩。 “奴才谢皇上赏赐。”李庶妃、沁柔、董庶妃三人一道起身行礼,待行礼完毕,才又起身,坐到了自个儿的座位上。 董庶妃不止距离李庶妃近,距离沁柔也近,三人得的宫灯数量相同,不过其余的赏赐上,有所差别。 同为庶妃,平日里关系再淡漠,表现得再良善,对另外两人的赏赐,也都是好奇的。 毕竟同为庶妃,从材质、到样式、到精巧、到贵重,不如就意味着屈居人下。她们拥有着同一个丈夫,对这样的赏赐,倘若别人的赏赐比自己的多、好,怎么可能不酸涩。 沁柔就完全没有这样的好奇心,反正别人得到的,她也不关心。好不好、在不在她之上、又或者在不在她之下,有什么要紧。 左右她们都是棋子,是随时可以放弃的、利用的、不在意的棋子,后宫的后妃于家族而言、于皇帝而言、于彼此而言,都会是棋子。 这是命里带来的不可变更。是棋子,就能变为弃子,而这一天,离所有人也都不会太远,谁去在意? 就好像受害者,你会去在乎加害者的施舍吗?大概会,因为人是感情动物,有些时候,感性永远先于理性。 但其实这是不应该的。看得淡漠了,心绪也就不会有所起伏了。沁柔离这个目标有些远,但她尝试着靠近。 人生在世,就是一场修行。修身也修心。 所以在意什么呢? 沁柔坐在了座位上,康熙皇帝继续给予自己的赏赐。 “文氏、完颜氏、……”皇帝一连又念了三四个满族庶妃的姓氏,有新进宫的塔穆察庶妃、也有宫里的老人,是沁柔不怎么熟悉的,每日里早晚那么点时间里,最多也就是混了一个面熟。 她们中有人惊喜、有人十分欢喜,剩下的庶妃里却是紧蹙着眉头,目中担忧忐忑与期待尽显。直至皇帝口中最后一个姓氏吐出来,抬起头来,道:“各自赐宫灯两盏,锦缎、妆花、布匹若干。” 皇帝这句话出来,基本就能确定宫里得宫灯的庶妃已经定了,剩下的庶妃,能够得到的都是一些普通的赏赐。 不会再有宫灯。 不然怎会说,宫灯是恩宠的代表呢?各宫宫灯越多,就代表着宫灯越多。恩宠越少,就代表着宫灯越少。 庶妃们眼中能瞧见一闪而过的失望,以及有一些庶妃眼中的惊愕,仿佛不敢置信她连宫灯都未得一盏。 但事实如此。 而被点了名姓的庶妃们,俱喜笑颜开,不说多少,起码她们亦有一盏宫灯了啊!这就是与旁人的不同了,虽然只得了一盏宫灯,她们心中有些酸涩,但她们也看出来了。 庶妃里得了两盏宫灯的,不是诞育了皇嗣的,就是极为受宠的。 她们给人家提鞋,人都未必瞧得上。 宫里,到底是子嗣、宠爱,最重要! 庶妃们也更想,做人上人了。一个年宴,她们都有了进取心。 第159章 风雪夜里,呜呜哭声 沁柔后来没怎么说话,她素来寡言少语,因为知道人生本不必有那么多话,也都是废话,言多必失,多言,她也没有那么多话去说。 沁柔专心看着手里的酒杯,亦或是偶有转动一下茶杯,一人自成一国,逍遥自在。 年宴上丝竹声音咿咿呀呀,舞乐也庄肃欢快,一国国力,倾办于此,沁柔眼睛专注地看着,心里偶有自嘲,若是有朝一日能够回到那个她向往的世界,她大概也能告诉所有人一句,我是看过国宴的人了。 用开玩笑地口吻,也许那个时候,还有有人觉得她精神病,脑子有问题也不一定。 沁柔想象着那个画面,忍不住笑了一下,好似天一下就没那么冷了。天公不作美,正是除夕的大日子呢?鹅毛大雪纷纷扬扬,于是北国又开始了冰冻三尺,呈现出千里冰封、万里雪飘之景。 年宴隆重,但也散得快了,毕竟大晚上,宫门下钥,可以例外,但不能太例外。 各宫后妃也都顶着风雪回了寝殿,年节前的这最后一场大雪来得又急又猛,就似乎想给这个冬日一个最后的结尾。 沁柔头上打着伞,由小满扶着走在宫道上。寒风刮着,要把伞掀起来,沁柔走得艰难些。 小满更艰难,她要打着伞,好替庶妃挡风雪,也要时时顾着庶妃,免得庶妃走路不慎,跌跤受伤。她还要顾着自己,免得自己摔上一跤,带累主子。风雪又大,桃花面的伞也撑不住,想要罢工。 沁柔吩咐了一句:“把伞收起来吧!”风雪迎面扑过来,宫道上难免难走,不过这伞打不打,作用也不大。 瞧着反作用居多。 “风雪大,奴才给庶妃挡着,总会好一些的。”小满抵着迎面而来的风雪,赶紧就道。 “前面不远就是承乾宫。”小满抬头瞅了瞅,回承乾宫这条路,她走了千百回,再熟悉不过了。 沁柔没搭话,她只觉得似乎快要到承乾宫了,也不知具体走了多久。 空气中传来呜呜地哭泣声。沁柔皱了皱眉头,再仔细去听,又是呜呜地哭泣声。在这年节宴会里、风雪交加的夜晚里,既突兀、又融合。 小满抬了抬头,她也听见了伴随着风雪传来的、于空气里隐隐约约地呜呜地声音。“什么声儿,鬼哭狼嚎的,不知道在这雪夜里,多吓人啊!” 小满皱着眉头,她身子一个瑟缩,却还是壮着胆子挡道了沁柔的跟前。 听宫里从前的老人说,这皇宫里,阴森之地最多了。小满进宫不久,就听宫里的老人们说过,那些无家可归的老奴才们、还有横死的宫女太监们,怨气不散,只能滞留原地,每当夜晚阴森气重之时,就会出来作祟。 沁柔原本没打算去瞧的,人人都有自己的不幸,有什么好哭的,眼泪掉得再多也是别人的事儿。更何况,专挑这年节宴会里,又是夜归的宫道上,就算不是鬼,心术只怕也正不到哪里去。是哪方大神,精心布置的一场局,倒是也说不一定。 不过,沁柔改主意了,她决定去瞧一瞧。谁那么有兴致,在装神弄鬼? “走吧!去瞧瞧。”沁柔被激起了逆反心理,一拢身上的大氅,淡定地开了金口道。 瞧着脸色平静得,不像去捉鬼,倒想去上坟。 “庶妃,夜晚阴森,奴才曾听宫里的老嬷嬷们说,横死者不胜其数,又多女子,阴气更甚,夜晚里,总会有些古怪声音传出来。”小满是正儿八经地这个社会里压榨这长大的女子,也带着十分敬重鬼神之说。 越是愚昧无知,鬼神之说,越是盛行。所以,科学的进步,实则是为人类的进步。 所以,小满内心里,恐惧着鬼神、也信奉着佛家的因果报应。因而夜晚里,最先听到这样的声音,小满第一时间就认为是邪祟作祟。 沁柔淡定地立住身,“你担忧什么?又怕什么?鬼吗?” 沁柔说得直白,她就像是没一点忌讳,大咧咧地说出了口。而后冷笑了一下,告诉她:“你与其担忧这个,不如担忧从哪里蹿出个人来,给你我一人一棒子。鬼这种无影无踪的东西,它还能杀死你吗?反观现在,夜黑风高、不见眼睛,正是最好杀人灭口的时候。” 沁柔声音说得淡然,而她也就只想表达一个道理:鬼不可怕,人才可怕!鬼不能伤人,人才杀人。 沁柔说话极会引人联想,“明日早上起来,或者不用明天早上,今晚上咱俩不用回去,福顺他们几个人心细些,找了出来,宫道上就躺了两具不带余温的尸体。天寒道滑,可是个极好地背黑锅的借口和理由。” 沁柔说得淡然,好似她口中说的两具‘尸体’,其中之一不是她自己。 还有心情调侃、恐吓。 沁柔这么一提,小满更是脸色苍白。被吓得要死,要担忧空气里藏着的‘鬼’;又要担忧真从哪里蹿出个人,取了她们主仆二人性命。 沁柔倒是还有心情轻描淡写地说一句:“这宫里啊!鬼从没见一个,人倒是挺多的。” 皇宫这块不大不小的地盘,连主子、带奴才,也有小两千人伺候。人可不就多吗? 怎么来看,都是人更危险才对。 “庶妃!您别吓奴才。”小满左顾右盼,更是不敢再向前挪一步了,生怕没蹿出个鬼来,反而从黑夜里蹿出个人来,直取了庶妃一命。 她是个奴才,命不值钱,死了也就死了,也没人会在她这个奴才身上下功夫;庶妃不一样,她挡了太多人的路,自来宫妃暴毙的,还少吗? 宫里的奴才暴毙的,就更多了。 沁柔瞧着她左顾右盼的样子,不禁轻笑了一声,难得轻松愉悦,“你防什么,若有心啊!”沁柔挑了挑眉,“是你这个小身板防得住的吗?” 既然有人选择下手,就会作了充足的准备,别的不说,大力这一点,可不是普通奴才可以做到的。 在别处或有失误,但在人选这一点,在力大这一点,但凡有一分脑子的,哪怕是猪脑子呢?都不会有错误,都知道一力降十会的道理。 第160章 抓‘鬼\’ 黑夜中疾步跑过来几个人影,小满正是被沁柔吓得厉害,提高了声音,厉声呵斥:“谁!” 宫里的奴才自有规矩,不可乱窜,但每年里,还是要不明不白地没一些人,小满也担忧,是哪个胆大包天不要命的,敢来这里吓唬人。 沁柔面色不变,光是听着脚步声,再借助着月光看到隐隐约约的人影,背习惯性地躬着,必然是奴才! “是奴才与苍子。”福顺扬声回答道。虽不知是什么缘故,但两人与小满朝夕相处,小满的声音,二人却是能够听出的。 听出小满口中的厉声呵斥,两人更是心中生出了着急,或许庶妃是遇到什么了? 小满松下了一口气,是两人。此时福顺与苍子两个奴才,格外地给人安全感,哪怕北风依旧怒号着,风雪也劈头盖脸地打过来,小满心里的害怕,骤然却消散了许多。 都是承乾宫贞顺斋的人。也就意味着,都是自己人。 福顺与苍子赶紧上前来,二人赶紧上前给庶妃行礼:“奴才二人给庶妃请安。” 哈气成雾!天气太冷,也自然明显。 “起来吧!”沁柔吩咐了一句。看见二人,她着实意外,但却又不那么意外了。 她把意外收了回去。 小满与二人道:“你们来得及时,我与庶妃行到这里,就听到这风雪里传来不甚明显地呜呜哭声……”小满明显有些忌讳。 不得不说,她是真的被吓着了。鬼神之说,深入人心。 福顺回道,既是回小满,也是回沁柔。“奴才二人一路行过来,也有听到了这风雪里传来的呜呜哭声,只奴才二人忙着来接庶妃,便没有去查看。” 错过了也就错过了,若是庶妃因此有什么过错,别说宫里其余人会不会叫他们活着,就说皇上,也未必容得他们。 “哦!声音从哪里传来的。”沁柔来了兴趣,她还是有兴趣,也想看看能不能抓住‘鬼’,是不是存在‘鬼’,又究竟是哪个‘鬼’。 福顺略有迟疑,不过沁柔开口问了,福顺也没想着隐瞒,就赶紧回道:“奴才瞧着,是从御花园那头传过来的。” 承乾宫距离御花园,隔着一个钟粹宫,此路不顺。 “怎么是从那头?”沁柔扬了扬眉,她今日表情丰富。距离有些远了,远得出乎她意料,沁柔抬眼看了一眼御花园的方向,那里间或有一盏宫灯,偶尔也随风吹动,那里一片黑暗,什么都隐藏在黑夜中。 沁柔低垂了眉眼,而后道了几句:“哦!对了。今儿刮的东北风,风从御花园来,或许就把声音带过来了。” 看来是不能去‘捉鬼’了。距离太远,大冷地天气,也不想在外面晃,何况如果真是‘鬼’,鬼也会移动。若是有心,怕是没那么抓住。 几个奴才伺候着承乾宫走,小满提起,“刚才吓死为了,这风雪里传来呜呜地哭声,鬼哭狼嚎的,本就叫人害怕……”小满说得隐晦,宫里自有忌讳,但她还是要把心中的恐惧说出口。 “庶妃还说,这有什么担忧的,与其担忧这个,还不如担忧从哪里蹿出个人影来,给我们一人一棒子,然后不用明天早上,今天夜里,就是躺着的两具尸体……” 可把她吓得,鬼也怕,是人就更怕了。 宫中是有规矩法度,但也有规矩法度顾及不到的地方,谁知道她们会不会是其中之一。 福顺闻言,他心思细腻,想得也更深些,与沁柔请示道:“不如奴才四处瞧瞧,是不是有不规矩的奴才,在宫里乱晃。” 福顺也想抓一抓‘鬼’!虽然宫中多使阴谋诡计,但有时候,简单粗暴,也更是有效,不排除庶妃是不是发现了什么? “夜里风雪大,或许奴才们躲懒,留下些许痕迹也不一定。”福顺想得很开,走要去查查,风雪夜里,既容易消掉痕迹,也容易留下痕迹。 时间越早一些,越容易发现些什么。 沁柔抬眼看了他一眼,淡淡道:“那你去瞧瞧吧!也看看能瞧出什么?我们在这儿等你,简单地瞧一瞧,就回来。” 沁柔也没打算撼在这黑夜里,不动。只粗略地瞧一瞧痕迹就好了。凭他们几个人,别说抓鬼来,就是抓人,都未必能抓住。 既然注定没什么结果,那就不必费那份心思,主要是,她只是想确定一下,是不是真有人在那儿。 小满一下子紧张起来,难不成刚才真有不长眼的奴才,在暗地里偷窥着吗?若是刚才她没有护住庶妃,若有真有不怀好意的奴才冲了上来,脸色更是一白,别提什么鬼来,她就能化成厉鬼。 “庶妃,奴才也随福顺去瞧瞧。”小满气得不轻,她也想看看,是何方神圣,在砸她的饭碗。 人都有气魄在,她是气得忘了自己怕鬼的事儿。 沁柔只淡淡地道:“你不怕鬼了。” 不过一点空气中传来得呜呜声,就吓得她胆小如鼠,全身心若非要护着她,只怕就要全部放在鬼上了。 “奴才是怕鬼,但鬼算什么啊!谁死了不是!等奴才先活着,活得舒坦、死得其所再说。”小满道。宫女们与太监们不同,她们都是有退路的,熬足了日子,还是能出宫嫁人。 毕竟她们都是正儿八经的满族包衣旗籍出身。因而在刚入宫伺候的时候,不是谁都有破釜沉舟的胆气。 人本自私,为自己考虑,也不为过! 砸了她的饭碗,小满气得发抖,也不知是冷的,还是冻的。 两人去查探,时间纵使没过去多久,但等待,本来就是一件极为漫长的事。尤其在这样的风雪夜里,风雪怒嚎,苍天不忿。身子被冻得,也更是凉意透骨。 福顺与小满简单地看了看,而后又疾步走了回来,说是疾步,却没走得多快。天寒雪滑,他们也不敢走快,摔着了,伤到了自己,就不好了。 瞧着二人回来,沁柔又继续往承乾宫的方向走,人多壮势,沁柔担心有人黄雀在后,调虎离山之后,引君入瓮。不如等待几分钟! “年宴之后,为了方便主子们回寝宫,内务府里特意嘱咐了奴才们,才打扫了宫道,奴才去看了一下,只怕是个好手,没留下什么痕迹来。”这话里也就是说,冷不丁还真可能蹿出一个人来。 沁柔身子都没顿,她想要确定的,也就是一个结果。 第161章 一计不成,打草惊蛇 回了贞顺斋里,陈姑姑还没睡,守着贞顺斋的门。沁柔与三个奴才都带了一身风雪进门! 陈姑姑等着,她经的岁月长,经的事儿也多,多担心倒是不至于,但也还得等着庶妃回来才要紧。 “庶妃,”沁柔一行人才带了一身风雪踏进房门,陈姑姑就已经听到了动静,快要行到了门前,赶紧迎了上去。 “姑姑还没睡啊!”沁柔进了门,就顺口说了一句。她对陈姑姑没什么要求,好不好,她也不关心,不给她惹麻烦的,都是好同志。 “外头风雪大,宫道湿滑不好走,庶妃还未回来呢?奴才哪里睡得着。”陈姑姑回道。她在宫里伺候多年,也见识了各种各样的人,好伺候、不好伺候的主子。 沁柔问话,倒是没什么自在。 就是话里也是在向沁柔表态,她亦是属于贞顺斋的奴才,主子不回来,自然没有奴才安枕的道理。 也是在含蓄地表达,她人虽没有出去,但心里也是挂念着沁柔这个主子的。 沁柔愣了一下,旋即很快反应过来。她问的话有歧义。沁柔道:“人生难得安眠。”能好好睡一场,也未尝不是一件幸事。 今时今日,睡觉睡到自然醒,都是一件奢侈事。“晚间总是最好睡眠的时候。” 沁柔由既然伺候着,脱去大氅、拿去手中的汤婆子,摘下手套,顺便复又抬起头,与陈姑姑道:“劳你守着贞顺斋了。” “奴才份内之事。”陈姑姑说话好听,做事也细心。做了,自然就不会居功,居功自傲,素来没什么好下场。 沁柔不知道陈姑姑有那么多心眼,不过就是一个小小庶妃,又何必有那么多心眼。不过她也能明白陈姑姑话里的意思。 不得不说,做一天和尚,撞一天钟;端一家碗就护一家饭。在这一点是,陈姑姑做得还挺称职的。这样的奴才,确实省心。 但用着,也叫人心惊胆战。 不过沁柔还真没什么好不放心的。昙花,不过一现,最美的时候,就是要死去的时候,这宫里的美人儿,就如这黑夜里一现的昙花,纵容光彩夺目,但在盛开的一瞬间,就要做好舍身成仁的准备。 沁柔也不认为自己有那个本事成为例外。奴才也好,荣华富贵也罢,使唤一天是一天,享受一天是一天。使唤不使唤的,也没什么好担忧的。 陈姑姑不为,沁柔不会有所多言;她要为,沁柔也不会有所阻拦。 沁柔没说话。贞顺斋里烧着炉子。她不缺炭火,除了她份例里那些,皇帝又着重赏了一些。 因而即便只有她一个人,她宫里的炭火,也足够供她一个冬天,更何况,待来年开春,天气就渐渐暖和起来,也就用不上炭火来。 至于等到来年冬天再用,沁柔轻笑了一下,她还有来年吗? 宫里,谁能保证呢? 三个奴才也围着炉火烤,小满搓着手,说话时,话从口里说出来,依然出口成雾,“这天儿实在太冷了,明日就要开年了,又来这么一场大风雪。还一直下个不停。” “咱们在路上走的时候,那风又大、雪又大,那伞都撑不住,还有提着的宫灯,也被风雪吹刮得,都要脱线了。”小满有些夸张,说着两人一路从泰和殿回来的事儿。 “奴才二人与陈姑姑,也是瞧着风雪大,商量了一下,才决定由奴才二人去接了庶妃回宫。”福顺不露痕迹,瞧了沁柔一眼,也是开口道。 “还是陈姑姑老练,拍板定下了咱们这条路,不然奴才们出去,没头苍蝇似的乱撞,还不知道要撞到什么时候去。”福顺不着痕迹地捧了一下,陈姑姑是乾清宫出来的老人,待多久不清楚。能力也强悍,指不定什么时候就有低声下气地求人的时候。 因而小满也好、福顺也罢、苍子亦是,都是恭恭敬敬地把她给敬着。 “痴长了几岁,等你们到我这个年纪,对这宫里的路,也就都能把宫里的路理通畅了。”陈姑姑道。 宫里的老人,又是她这般能做姑姑的位置,宫里的熟悉程度,也就不言而喻了。 陈姑姑也不去炫耀。因为没什么好炫耀的,不值得。懂得多又如何,也只会引来排外。 陈姑姑不说人老成精,但自有几分通透在。 旁人信不信,沁柔不知道,但她心里清楚。事情若是有这么简单就好了。就陈姑姑如今的位置,不知是她经了多少的事儿才历练来的。 若是光是痴长些岁月,就能有这般的能干,那么世间也就不会有那么多无赖愚民了。 多少人,都是痴长些年月。 脑子,或是别的东西,都落在了胎盘里了。从前没聪明过,后来就更不聪明。 “真的吗?”小满有几分信了。她满脸地羡慕,她也想这样的能干,能为主子分忧的奴才,才能够赢得体面。宫里的,也包括宫外的。 小满家境也没好到哪里去,虽说包衣旗的奴才,都是要入宫做奴才的,但宫里不也同样不少了包衣出身的庶妃? 家境好的,真正是帝王心腹的,进宫了,没几日,就奔着做嫔妃去了。 小满所认识的奴才里,最厉害、最体面的,当属当初教养她们的嬷嬷、以及如今的陈姑姑。 “你用心学,哪日里如陈姑姑一般,能做嬷嬷、姑姑了,就能干了。”沁柔告诉她!她也别打破她的梦想,试试嘛!万一成了呢? 一个没有梦的人,绝没有资格去嘲笑另一个有梦追寻的人。即便她的梦再荒诞不稽,但人家又勇气追逐。 有勇气追逐,就值得敬畏。 “奴才也想做嬷嬷、姑姑。”小满道。不说薪银待遇,就说体面,嬷嬷、姑姑的体面,就不是常人能赶得上。 几人都笑,不过谁也没嘲笑她的意思。“指不定还真能做了嬷嬷、姑姑呢?”陈姑姑也告诉她。 没有成不成的,指不定最后就真的成了呢?求的就是一个指不定。 小满又提起了方才的担忧,小满担忧地道:“庶妃,方才宫道上果真有奴才跟着咱们吗?” 陈姑姑一听,脸色也变了,笑意淡去,眉眼间挂上了担忧,她在宫里的日子久,自然知道这繁华下掩着的肮脏的手段。 “你怕什么?”沁柔神色淡淡,她没有正面回答有还是没有,却道了另外一句,“就算是有,一计不成,打草惊蛇了,也不会再用这么蠢的一招。” 没有,那就更不必防范了。 第162章 无品无阶庶妃 “庶妃此言有理,若真有,稍有脑子的,也绝不会再施行同一计。”陈姑姑赞同道。再天衣无缝的计策,用的次数多了,拔出箩卜带出泥,都会有被连根带起的一天,最好的处断是,及时收手。 斩草除根、斩断痕迹,最好的处理方式就是,当做什么都没发生。另寻时机,再行处置。 “许是我随意说来吓唬她的也不一定。”沁柔淡淡道。“我见过怕鬼的,没见过这么疑神疑鬼的。”不过一点风雪中带来的呜呜哭声都怕。 这话,显然是在说小满。 “收拾收拾,睡吧!”未来十五天,还有得忙呢?过年只是个开始,而不是结束。 也不知明日会是个怎样的天。众人怀着这样的疑问入睡。 而次日,正月初一,历朝历代,从除夕日起,到正月十五,都是大日子。内外命妇们分先后、有礼节,前往坤宁宫给皇上请安。 与次同时,皇帝也要大宴群臣,以示封赏。 要不怎么说是帝后呢?至亲夫妻,不过如此。天下里,唯有帝后二人才能夫妻并尊,其余的嫔妃,再得宠爱,也都不配。都不名正言顺! 正月初一里难得一个大晴天,早上初升的朝阳缓缓升起,晒化了昨日堆积在地面的雪地,风依旧大,尽管下雪不冷化雪冷。 然而高空中透出的、朝阳的阳光,却也叫迷晕透了整个冬季的人群,心里也忍不住生出了希望来。 寒冷的凛冬已经过去,开年正月初一的第一次升起的太阳,似乎预示着,将迎来一个好晴天。 嫔妃们也都穿上了、也佩戴上了帝后的赏赐。她们也要尽展风华,不说仪态万千,然而却要顾及着皇家的体面,后妃们的体面,这也是,独属于皇帝的,体面。 沁柔也是如此。似乎应了那句话,新年新气象,从前的晦气,已经被一扫而空。 “可惜了马佳庶妃在坐月子、叶赫纳喇庶妃也要养胎……”蓝庶妃的话语里透着可惜,对于这二位两度怀孕并且生子、或即将生子的女子,各家的嫡侧福晋,别的不说,肯定都想见见的。 至于张庶妃,所有人有志一同地疏忽了她。昨夜里的年宴上没有她,赏赐的名单里也没有她!她们都会忽略了。 站在她旁边的庶妃没说话。 “走吧!”有人低声提醒她。抬头欲说宫中事,鹦鹉前头不敢言;何况是大庭广众之下,那么多眼睛和耳朵里。 谁敢有那么大的胆子了。 亲贵大臣、朝臣命妇们都来拜见皇帝、皇后。便是远在蒙古的各位王公贵族们,也不例外。 就说懿靖大贵妃与先夫所生的遗腹子,就是因为怠于朝见而被问罪。从这里,也能看出朝贺的重要性。 “蒙古王公贵族们的福晋们也全都会来吗?”不可能吧!不然蒙古可不空虚,这个时候,蒙古营帐里没个主心骨,随便一支铁骑,只怕就踏破了蒙古了。 “蒙古的王公贵们,虽说不是每一年都来朝见,但来的时候也居多。”陈姑姑为她答疑解惑,“不过今年,似乎科尔沁博尔济吉特福晋要过来。” 陈姑姑又放出了一个重弹。 科尔沁博尔济吉特氏,当今皇太后,与太皇太后共同的娘家。 沁柔一瞬间有了兴趣了,陈姑姑继续低声与沁柔道:“去年里,科尔沁博尔济吉特福晋似乎有事,原定的,要来朝见的事儿,后来也就这么算了。” 在宫里待得久了,就是有一些好处。消息的灵通度暂且先不提,但一些通用的消息,最起码都是清楚的。 陈姑姑也算是看明白了,贞顺斋这位庶妃,嘴是真紧,不言不语、也不多话的样子,但对于消息,却也是有点儿兴趣的。虽然不多! 这叫内秀。 太皇太后与皇太后不必提,也是会出席。 沁柔暗衬,若是可以不参加就好了,沁柔又多嘴打探了一句,“我记得先慧妃也是出自蒙古科尔沁博尔济吉特氏,……” 沁柔对先慧妃不是一般的好奇,虽然没见过,但鼎鼎大名,如雷贯耳。 陈姑姑一听,就知道沁柔想打探什么,“慧妃娘娘出自科尔沁博尔济吉特氏,乃是三等台吉之女,”与皇太后是姑表姐妹,这话陈姑姑掩下了不提。 沁柔笑笑,她既然敢打听,也不怕陈姑姑去告状。 皇后在坤宁宫受命妇们朝拜。坤宁宫乃是一国皇后正宫,唯有皇后尊位才能有荣幸居此宫。 并在此地享受内外命妇们的朝拜。 直到所有人都来齐了,博尔济吉特福晋才姗姗来迟,皇后什么脸色,恕沁柔眼拙,她看不出来,不过皇后与钮祜禄妃,依旧言笑晏晏地。好似不是什么大事! “妾身拜见皇后娘娘、拜见钮祜禄妃娘娘;皇后娘娘万福,钮祜禄妃娘娘万福。”至于殿中的其它人,博尔济吉特福晋省过去了。 “福晋,你忘了,这殿内,还有皇上的庶妃们呢?”钮祜禄妃含笑提醒。而后又与皇后行礼,“臣妾无状。” 博尔济吉特福晋看了一眼一旁的庶妃们,她下意识地忽略了她们,在她们蒙古,她自然不必向一个小小的格格、庶妃行礼问安。 博尔济吉特福晋即刻就回道:“妾身是亲王福晋,庶妃们无品无阶,自然不必行礼。”早些年在关外,格格、庶妃都只是可以转赠的礼物,就算生下了皇嗣也是如此。 博尔济吉特亲王妃,自觉蒙古血脉高贵无比,太宗皇帝、世宗皇帝两朝,宫中不知多少蒙古女人在呼风唤雨。博尔济吉特庶妃,也不觉得自己需要向庶妃们行礼。 皇后也笑了笑,她也不会去怪罪钮祜禄妃,也不会去特意提起庶妃们,科尔沁博尔济吉特家族出来的黄金血脉,有多骄傲,皇后也是清楚的。 何况宫里还坐着太皇太后与皇太后两座镇山太岁呢? 皇后笑着道,她不会去自找没趣,因而只宽仁地问道:“福晋去慈宁宫、慈仁宫瞧过皇玛嬷与皇额涅了。” “妾身有两年未曾入宫,有些想念太皇太后与皇太后娘娘,今日特意早起,来得早了些,先去给太皇太后与皇太后娘娘请了安。”科尔沁博尔济吉特福晋不觉得有什么问题,回话道。 “皇玛嬷与皇额涅虽然不说,但本宫也好、皇上也罢,或是钮祜禄妃妹妹,都是知道她们两位老人家念着家乡,毕竟是从小长到大的地方,福晋这些日子进了京城,可要长去慈宁宫与慈仁宫坐一坐,也宽慰皇玛嬷与皇额涅的思乡之情。”皇后贤惠道。 第163章 不值当 “太皇太后与皇太后她老人家都是在大草原长大,一别数年,多年未见,思念家乡,也是应该的。妾身近些日子会多去慈宁宫与慈仁宫里多坐坐,与太皇太后说一说家乡话,也聊一聊家乡的变化,好宽慰太皇太后与皇太后的思乡之情。” 博尔济吉特王妃应道。两朝皇后,五个后宫位高威深的女人,博尔济吉特如今的地位,是一代一代沉积的。博尔济吉特王妃陷于‘黄金家族血脉’荣光,难免有些自得,她自个儿也不觉得有问题。 慧妃就是薄命,不然她成年之日、蜕变之时,就是科尔沁博尔济吉特氏的格格在第三位皇帝后宫扎根之时。 “王妃有心。”皇后笑了笑,“本宫与皇上都有孝心,时时刻刻盼着去探望太皇太后与皇太后,只皇上忙于朝务,蒙皇玛嬷她老人家教导,皇上自个儿也不能丢下朝务去陪皇额涅与皇玛嬷。” 皇后说着,笑了一下,她笑着看了一旁的钮祜禄妃一眼,才又继续道:“本宫倒是要松泛一些,钮祜禄妃也如本宫一般,愿代皇上,向皇玛嬷与皇额涅尽孝,只是我们二人虽然也说得一口纯正的蒙语,到底不是大草原里长大,不得亲身领略大草原的魅力,也不能亲历了大草原风水人情,总归是离叫皇玛嬷与皇额涅开怀,隔了淡淡地一层。” 皇后一代贤后,说到这里,才又再度看了博尔济吉特王妃一眼,“福晋这一入宫,本宫就不担忧了。” 皇后与钮祜禄妃多有芥蒂,然而在这个关键时候,两个人都选择了结盟,她们都是一个意思! 这后宫,她们自个儿争便罢了,博尔济吉特氏的女人,还是隔绝在外吧!不然谁知道,到时候,这后宫,到底是姓博尔济吉特氏,还是姓爱新觉罗氏。 博尔济吉特氏的格格入宫,最终怎么也得是一个高位。 皇上如今虽然没有博尔济吉特氏的女子进宫的意思。但防患于未然,皇上万一哪日就改变了主意呢? 太皇太后是皇上嫡亲的皇玛嬷,皇上又是幼年由太皇太后一手教导。哪日里,忽然对着太皇太后改了口、也改了主意,也不是不可能。 皇后与钮祜禄妃都致力于阻止皇上改主意添砖加瓦,出于她们自身在后宫的利益,也出于家族在前朝的利益。 就算是能拖延一时,亦是一时;能拖延一刻,她们也不会是白费功夫。 “本宫倒是宁愿享福,每日里都去慈宁宫与慈仁宫,与太皇太后、皇太后说话逗趣,可惜本宫虽对大草原神往有加。”钮祜禄妃素日里话不多,是因为不需要她说,当需要镇场面的时候,她就能与皇后一唱一和,端的是后妃和睦。 人心齐,泰山移。怕是就是移泰山的时候,都没这么心齐过…… 钮祜禄妃瞅了一眼皇后,高贵大方地道:“却未曾得亲眼一见、亲耳一听。都是道听途说之文,拿去于太皇太后、皇太后跟前逗趣,还要劳累了太皇太后、与皇太后,为我解惑。” 说到了这里,钮祜禄妃更是笑着自我打趣:“便是太皇太后与皇太后不嫌我烦,我也不好意思再去太皇太后与皇太后那里犯蠢。” 钮祜禄妃亦是抬举道。花花轿子众人抬,钮祜禄妃说去话来,也自有好听点时候,大家族里出来的,什么阴谋阳谋来不起,不过是捧一个蒙古科尔沁的博尔济吉特王妃,不必使上浑身解数,话语里七八分真诚,就足够了。 “阿尼亚还是快些入座吧!”裕亲王福晋也在列,她出自蒙古正白旗,虽非属蒙古科尔沁。矛盾自然有,更何况蒙古科尔沁一贯是高高在上、鼻孔瞧人的,裕亲王福晋也不会不长眼地去为博尔济吉特氏出这个头。 不值当! 博尔济吉特王妃不会感激她,家族不会奖励她,皇后、钮祜禄妃也只会对她心生不喜,就说皇上处,皇上也不见得待见她! 王爷是与她琴瑟和鸣,但这是因为所有人乐见其成。 不然,所有人反对了,能守住与王爷的一分情意,她心里都没底。 裕亲王福晋自然不会去干这种出力不讨好的事。不过她到底是太皇太后的孙媳妇,冰雪聪慧形容她,最适合不过。 时机合了,就出来圆场,不然叫皇后、钮祜禄妃娘娘,继续捧着博尔济吉特王妃不成,皇家的颜面往哪儿搁,大清与皇帝,又往哪儿搁。 裕亲王福晋当着开心果,融合剂,“今儿是正月初一,内外命妇们朝见皇后娘娘的大日子,亲戚家寒暄,另挑日子就是。可不兴这会子的!” 阿尼亚是蒙语中婶婶的意思,蒙古粗略分作四大部落,四大部落里沾亲带故,她又是太皇太后嫡亲的孙媳、皇太后嫡亲的儿媳,几番关系下来,虽然没什么血缘关系。 但为显亲近,叫一声阿尼亚,也没什么问题。 有了裕亲王福晋的提醒,博尔济吉特福晋入座,而皇后与钮祜禄妃也有了由头,止住了话头。 裕亲王福晋,已经在做一个合格的亲王福晋了。还是皇上左右手的、极为亲近的嫡亲兄弟的亲王福晋。 这场上一幕一幕,和气的刀光剑影,内外命妇吗都极有眼力见儿地看着,默不作声。 从听到‘庶妃无品无阶,自然不必行礼’时,在场就有人脸色不好看了。虽然人家说的是实话,但架不住实话不好听不是。 “如今后座上坐着的皇后娘娘,是姓赫舍里。”可不姓别的,有人嘀咕了一句。 瞧那架势,似乎那后座上坐着的,也出自她们博尔济吉特一般。亦或是,那个位置上坐着的不是皇后一般,这般张扬。 她到底聪明,知道什么话该说,什么话不该说,就算是不满,就算是嘀咕,也只会嘀咕这一句。 隔墙有耳! 能在宫里活到着时候的,都不是什么没脑子的人。 董庶妃还笑着,与沁柔说了一句,“倒是羡慕了马佳姐姐、与叶赫纳喇姐姐了,不是坐月子、就是养胎,真是恨不能自个肚里也揣一个。”不必出席。 也就不必受这等屈辱。 沁柔只笑了一下,她也不能去理。 第164章 端倪 朝见皇后的宴席依旧继续,歌舞鼓乐一样不少,为了显示皇后的亲和,还有瑟和琵琶亲身上阵。 过了正月初一,皇帝可以召见后宫嫔妃侍寝,夜晚间朦胧,天气中还带着初冬的凉意。皇帝一身的疲累,由宫女伺候按摩。 沁柔闲闲地坐在另一侧的贵妃塌上,垂着眉眼。她坐得自然、也坐得悠闲。 每日里的宴席,疲累的不止是皇帝,她们这些庶妃,也随着疲累着。皇后与钮祜禄妃就更疲累了。 不过枷锁,自有人强自撑着也笑得高兴。 康熙睁开眼,瞧了沁柔一会儿,开了金口,“朕也有好几日没见你了。” 宫中规矩,逢年过节,初一十五这样的大日子,帝王即便不宿在皇后宫里,也不能召了后宫嫔妃侍寝,否则便是嫡庶不分。 康熙帝是一位推行汉治的帝王。在用汉治管理满蒙汉臣的同时,也受了汉人规矩的束缚。 “皇上忙着治理国务,”沁柔抬起头来,看着帝王的眼睛,而后轻轻说了一句,“不被儿女私情所扰,应该的。” 说的话倒是很识大体,不过听着,倒是有几分不太对。当皇帝拿着分析臣子的心思来看她,就明白了。 这还是受气的。 为博尔济吉特王妃那一句‘庶妃无品无阶’、‘不值得拜见’。说来也是,再好性的人儿,也难免有一点小情绪。 宫里人人皆闻,康熙自然也不可能不知。 皇帝挥退了一旁伺候的奴才,追究道:“朕听着这声音似乎不太对。” 也给她一个告状的机会。 “怎会。”沁柔脱口就道,“奴才没病没灾的,人好着呢?”她不喜欢博尔济吉特王妃,但人家说的也是事实。 她心里是有气,但也不至于没有气上头。“奴才只是可惜了,博尔济吉特氏,也没个格格在宫里也做个庶妃。” 没品没阶的,正好衬她们那满身的傲骨。 沁柔也不想去得罪太皇太后,太皇太后不啻于一个庞然大物,无需她多加暗示,不过她慈宁宫里出来的一个奴才的暗示,哈达纳喇族,她们这一支,怕是上下三代之内,都要永无出头之日。 那一家子,确实有恶心不待见的人,但三代之内,那些人,也罪不该死,前途渺茫。 这就是她这做庶妃的,对族里,唯一一点善心了。 博尔济吉特若是有女子入宫作为庶妃,不知太皇太后该多高兴? 对着她那庶妃出身的博尔济吉特氏的格格,也不知道博尔济吉特王妃还能不能说出庶妃卑贱的话来。 至于另一个意思,好歹她们在这后宫里做着没品没阶的庶妃,博尔济吉特氏,一个博尔济吉特氏出身的庶妃都不能进宫来。 有本事说这酸话,那有本事就别送女儿进来啊! “博尔济吉特氏的格格高贵,哪里能入宫做了庶妃。”康熙淡淡道。他本就不喜后宫里继续入博尔济吉特的女子。 若宫中无太皇太后与皇太后,博尔济吉特王妃哪来的胆量,在宫中这么嚣张。 而这一次,博尔济吉特王妃的骄傲,也只会证明了,皇帝的决策是英明睿智的。 康熙靠上了桌子,伸手摸了摸她的脸蛋儿。与她说:“皇额涅、皇玛嬷,皇父头一位皇后,静妃;皇玛法的孝端文皇后、敏惠恭和元妃,皆出自博尔济吉特氏,也都在皇玛法后宫中居高位,心高气盛,看不上朕的庶妃之位。” 至于高位,康熙给不了。也不敢给,他不知道给出去了以后,这爱新觉罗氏的皇位,还属不属于他。 这么下来,皇帝哪里敢纳博尔济吉特氏的女子入宫,就是蒙军旗的庶妃也不行。 沁柔腹诽,所以人家看重的是皇后之位,亦或是,比钮祜禄妃还要尊贵的妃位。 不过!沁柔也是头一回,从康熙这位少年帝王的态度中看出了端倪,后宫这位掌控着所有权力的帝王,在妨碍、阻拦着博尔济吉特氏的格格入宫为妃。 主要是平时,沁柔也不会忌讳地提起太皇太后、皇太后,博尔济吉特氏之类的姓氏,她不多话,便是如此。 也是所以,博尔济吉特氏的格格入宫的最大阻碍,不仅仅是正位后宫的皇后娘娘、尊贵的妃位娘娘钮祜禄妃娘娘,更是皇帝这位掌控后宫所有人生死的帝王。 沁柔听懂了,她眨眨眼睛,那双眼睛就像会说话。她所有的话都放在肚子里,嘴严实! 不招祸。 皇帝又捏了捏她的脸蛋儿,“你是皇妃,你的尊荣,都是由朕这个夫婿给的,自然尊贵无比。这会儿朕觉着沁柔似乎心情不太好,这不就赶着宽慰了。” 康熙笑着告诉她。不看今日看来日,庶妃无品无阶又如何!也不是谁都能进宫的,皇帝也挑。 他更有挑的资本。 沁柔不好意思地敛了下眉,笑了笑,她确实情绪不太好。她又不是圣人,为什么没有情绪,想得再开,也难免还是有不痛快在。 她有了愧疚,就会有补偿心理。皇帝太喜欢她这一个优点了。尤其这个优点过时不候。 殿内没什么人,李德全也有眼力见儿出去候着。 后宫里,许多人今夜无眠。多数人,气也只能把自己气着。 被翻红浪,热火朝天! “初一到十五,都是大日子。吴王夫差君子报仇,十年不晚。”皇帝告诉她!有以后才有报仇的机会。 康熙轻轻在沁柔粉唇上留下来一个吻,难得封笔,真想什么也不理。 皇帝这话,似乎是在暗示着什么。 沁柔:……。她的最利索的意思是,拒绝画饼。 话语可以打动人,但也只会是一句空话。看得见的实惠,才有叫人踏实的存在感。 不过皇帝说,她听着。 好听点话嘛!谁不会说,谁又不乐意听。哪怕是听着开心呢?也能开心一时半刻。 “奴才是小女子,也是小人;更信奉小人报仇,近在眼前。”沁柔告诉少年的帝王。 并不忌讳,如果什么都要怕,她也不必谈什么活得恣意了。这么憋屈,不如死了算了。 所以她不奉行君子之道,走小人之徒,也是可以的。 康熙帝闻言,深深地看了她一眼,她做不来小人,注定要做个君子,走君子之途,行君子之道。 第165章 李庶妃病 正月里一年头、一年始,素来都是大日子,博尔济吉特王妃纵使只是来京城朝见,然而却不会那么快离去。 博尔济吉特王妃是个活跃的人,在京城里这些日子,她多是往慈宁宫与慈仁宫去,不得不说,任是谁见了,也不得不叹一句,博尔济吉特王妃有孝心。 对太皇太后这个姑爸爸,那份孝顺的劲儿,确实让人没话说。 皇后听闻博尔济吉特庶妃又进了宫,右手搭在了贵妃榻上的桌上,一贯的温柔宽厚、贤惠贤淑。 “博尔济吉特王妃要进宫就进宫吧!她是客人,几年也难得来后宫一回。” 皇后语气淡淡,三言两语,就将这件事儿定了性。一个外客,还想在家里反客为主不成,吃人说梦罢了。 “王妃乐意跑得勤快些,就跑得勤快些。太皇太后、皇太后的年岁,都渐渐地大了,思念家乡,博尔济吉特王妃与她们说说话也好。” 皇后如今还淡定,主要她也知道,康熙正是抵触博尔济吉特氏的格格的时候,皇帝不喜,后宫众人也不喜,前朝大臣们也未必欢喜,重重主力之下,博尔济吉特的格格别说想要入主后宫,就是想踏进皇宫一步都难。 皇后看明白了这一点,也就没那么着急了。 只皇后还想要求个万无意外,为此,一贯与钮祜禄妃各自为阵、处处提防,但博尔济吉特王妃一出场,这不是仇敌,也胜似仇敌的两人,就合手给博尔济吉特王妃布下了一场局。 就是因为皇后清楚、钮祜禄妃也清楚,亦或是后宫庶妃们也清楚,博尔济吉特氏的格格进宫,对她们没什么好处。 于前者,宫里进一个有力对手;于庶妃们,又有一尊要供奉的大佛,她们怎么肯! 而科尔沁博尔济吉特氏自诩为‘黄金学脉’,自视甚高,也是毫不犹豫地跳了下去。 可以说,如今这个结果,只要最终不出变故,尽如人意。 “主子娘娘,说的是。”圜燕闻言,随即道了一句,再,行了一礼。 博尔济吉特氏的格格入主中宫的主场已经改变,客随主便,主人总要大气些。来日,客人太不知好歹,主人也有不领情分的立场。 皇后娘娘坐得住,钮祜禄妃就更行得稳,她是大家闺秀出身,掌家理事、修剪花枝,更甚者烹茶煮雪,样样都略通几分。 梅花香自苦寒来!寒冬已过,喜迎初春,御花园里还开着几支寥落的寒梅,永寿宫的奴才特意去采了几支,伺候着放在了钮祜禄妃的寝殿里。 钮祜禄妃来了兴致,也兴起修剪几支。闻言连个嗯字都懒得说,永寿宫的奴才也低眉垂眼地到一旁候着。 后宫里不久传来了消息,李庶妃病了。 沁柔有些惊讶,“李庶妃病了。”声音也高了几分。她总还是人,人就总有些意料之外的情绪。 人总会生病,但入宫以来,李庶妃就没病过。沁柔有些怀疑,她是累病的吗? 初一到十五,日日里都要陪着皇后宴宾客,虽然她们不需要做什么,但就只坐在那里,也很是累人了。 沁柔一度想要累病,免受这种折磨。可惜她身体太好,撑了下来。 “是,”福顺点了点头,他一贯关注着外面的消息,“这消息才从启祥宫里传出来。”基本错不了。 庶妃们都懂事,没事谁也不会病上一场。不然被撤了绿头牌,可不是开玩笑的。 “怎么病了?”身体就是一个循环系统,病也分急病和慢病。就李庶妃的身子,之前也没见了任何端倪。只能是急症了。 “是急症呢?来势汹汹,李庶妃殿里伺候的奴才,赶紧去禀了皇后娘娘,带着皇后娘娘的懿旨,去宣太医呢?”福顺三言两语,就将事情经过讲明白了。 沁柔点了点头,要说她与李庶妃,也没什么额外的交情在,她和宫里的人都这样,淡然相处最好。 她也没有去启祥宫探望的想法。瞧着不像去探病,倒像去报丧。明晃晃地落井下石。 沁柔也懒得去费那个时间、那个精力。 陈姑姑闻言,安慰了一句,“人食五谷杂粮,就要受生老病死之苦,千金贵体也好,粗鄙陋体也罢,都逃不过!” 世间若有什么东西说是一视同仁的话,那就只有病痛了。该来的还是会来,身份高贵的,逃不过;身份卑贱的,更逃不过。 沁柔对此不甚在意,人生不过一具肉躯,原本就有坏和不灵光的时候,关五谷杂粮什么事儿。人类反而得感谢它们,若不是有它们腹体,连感受生老病死的机会都没有。 活脱脱就奔着死去了。 所以是人本就会生老病死,而不是因食了五谷杂粮,才有了生老病死。本末倒置了。 不过大约也是时人羡慕神仙的原因在,信神鬼之说,神鬼莫测,未必不能有灵。于是也以为神鬼不食五谷杂粮,故不受生老病死之苦。 沁柔脑子里淡淡地想着,她也什么都不想做,也懒得去做,只安心在寝宫里等待消息。 李庶妃病这一回,后宫里也震动了一回,倒是不辜负了她这一病。 宫里,最怕的,反而是寂寂无闻呢? 太医去了,皇后遣了奴才去看了,就连皇帝,也得了消息,去启祥宫里看望了。 这就是宠妃!寻常人生病,哪里劳动得了k帝王。给一份赏赐,都是天大的恩典,要感激涕零,五感交集。 沁柔闻言,真诚地问了陈姑姑一个问题,“那我们需不需要去探病。” 康熙要不要去探病,她不关心;她自个儿要不要去,倒是近在咫尺、迫在眉睫。 不等陈姑姑拿主意,沁柔自己就拿了主意,“那还是算了,李庶妃是病人,我们去那儿,她还要费心思招待我们。”生病的人,原就需要少思少虑。 沁柔也没心思去凑热闹,皇帝去就去吧!她就不去了。 不只李庶妃病了,她也疲惫得紧。嗜睡病。 有那点儿功夫,她宁愿懒懒地在榻上坐着,哪怕什么也不做,她也愿意、也高兴。 睡觉吧!没有比这更好的选择了。 陈姑姑欲言又止。但也沉寂了下来,庶妃转瞬就拿定了主意,她也就只能莫言。 第166章 无用之人,留着何用 皇帝暂且还无需上朝,就在乾清宫里,听闻李庶妃病了的消息,朝事也不处理了,赶紧就往启祥宫去。 皇后也得了消息,皇后只沉思了一会儿,“去捡些药材,咱们也去瞧瞧吧!” 虽说一个小小的庶妃,病上一场,还不值当皇后特地往启祥宫走一趟;然而皇上都去瞧了。 皇后自来是跟着皇上的步子走。 纡尊降贵走上一遭,也没什么。 李庶妃是皇上多年旧爱,如今看起来,这个旧爱份量依旧。皇后垂了一下眉眼,幸好李庶妃不会生。 而且,她又是汉军旗出生的女子。 汉军旗出身的女子,不够尊贵;于皇后而言,也没有那么大的威胁。 圜燕颔首应道,“是。” 去看望一个庶妃,捡上一些药材,再便宜不过,即刻就能做好。常用的、名贵的也捡上一些,最简单了。 皇帝、皇后两座大山都动了,后宫里庶妃们也不敢不动,都往启祥宫里去。而唯独没去了启祥宫里的,唯有永寿宫妃钮祜禄妃娘娘,以及沁柔。 皇后的凤撵行到了启祥宫之时,帝王的余年已经在启祥宫里落座,后宫里西六宫里的庶妃们,已经渐渐赶过来,唯有东六宫的比较远,还未能赶到。 李庶妃性格要更好一些,整个启祥宫里,住了不止她一个庶妃;但李庶妃会做人,平日里想要分恩宠,不可能! 但也不顾忌广施恩惠。况且,她素得圣宠,启祥宫里的庶妃们,多少也都沾了她一点光。 总而言之,种种缘由。李庶妃一场病也至于太过凄凉。至少此刻缠绵病榻之时,床边还有庶妃们一道陪着。也不至于太过显得凄凉。 太医脚程也不算快,一来一回,但消息的扩散也需要时间,等康熙到了启祥宫,太医先一步,已经在李庶妃的病榻前诊脉了。 李庶妃病来得急,刚开始不过是觉额头一热,不过小半个时辰,不得了,额头就烧起来了。 伺候的奴才们,端来了凉水,先做物理降温。不行,又赶紧去坤宁宫里求太医来瞧。 她们倒也不担心求不来太医,庶妃自来有宠,皇后又好贤惠,皇上喜欢的,皇后就算不喜,也会装出个喜欢的样子来,照顾几分。 太医们也不敢不用心伺候。 东配殿里的消息,很快就传遍了整个启祥宫,启祥宫别的殿住的庶妃也赶紧赶了过来,真心帮忙也好,假意帮忙也罢,瞧着李庶妃这里实在忙不过来,便也赶紧就吩咐了自己身边的奴才们一起行动。 就说她们自个儿,也没闲着,也有人坐在一旁帮着递一递帕子什么的。 人人都着急,不管这着急有几分。不得不说,因为李庶妃得宠,她们这几个透明人间日子也好过了许多。因为与李庶妃是同住一宫的亲密关系。 而且她们素来也未有表现得不喝。 不似承乾宫,纳喇庶妃是真的桀骜不驯,后宫里每一个庶妃,无论住在哪一个宫的,她都没什么好脸,虽然也不会刻意地去欺负谁。 但对于庶妃们来说,不好相处这一点,就是最大的不训了。 因而事关妾身利益,她们还真的希望李庶妃能够好起来。赠人玫瑰、手有余香;锦上添花易,雪中送炭难;她们也想借此,叫李庶妃记下一份情分。 素来,就属人情债难还。 李庶妃一贯得宠,她生病的消息,早晚要传到皇上的耳朵里,皇上怎么也得打发个奴才来瞧瞧。 若是能因此顺便在皇上脑海里留下个小印象,就算不求宠爱,只她们与李庶妃相处和睦,日后,就算碍于皇上眼中的这份和睦,李庶妃也要偏待她们几分。 因而,她们不可谓不尽心。 人与人之间的相处就是这样,每一份的情分,几乎都是由掂量权衡之后才做出。这也是为什么会有门当户对一说,因为人善于趋利避害。人先爱己,而后懂得爱人。 不管出于什么缘由,启祥宫里庶妃和睦。 皇后也没有敷衍了事,吩咐奴才去请的太医,也不是无名小卒,都是有真本事在身的,上回冬日里,替庶妃们把脉的,就是他们两位。 皇后要大度,要贤惠。走了九十九步,就不会在最后一步落人话柄。 皇帝御驾停在了启祥宫,人就往东配殿而去,李德全侍奉在侧,也赶紧跟上。 “皇上驾到……”李德全尽其权责,康熙未亲至,便已由他开道,昭告庶妃奴才迎接。 闻言,东配殿内无论奴才、太医,俱先放下了手中之事,跪地迎接。“恭迎皇上,皇上万岁万岁万万岁。” 而床榻之上还隐隐留着残存意识的李庶妃,也用她迷顿的大脑,听到了这句极具象征意义的昭告。终于,放心地晕了过去。 皇帝面目冷凝,踏进了东配殿中,一眼就看见了床榻上躺着的李庶妃,眼睛只略扫了众奴才一眼。 “李庶妃如何了。”皇帝开口询问道。 “回皇上,庶妃热火突然烧起,迅速蔓延攀高,需得尽快降温才好。否则,恐有性命之忧。”两位太医也不想担责,不说如实禀告,严重上几分也不无可能。 伴君如伴虎,这又是帝王的宠妃,若真至了最后的情况,他们起码也得保他们自己不受牵连。 自然,两位太医也不是危言耸听,就这个烧势,若是烧势不退,死也不是不可能。时间长了,人就算没死,也有可能被烧成傻子。 康熙一记利目就扫了过去,就问了这么一句:“那你们还不赶紧去治,在这干什么?等着李氏自动退烧吗?” 那还要太医们做什么,无用之人,留着何用,不如就砍了算了。 “奴才遵旨。”两位太医不蠢,他们也感受到了帝王话语里的不善,此时不敢再有多余的动作。 李庶妃的贴身宫女见状,就更是放心来许多。 皇上不来,她一个奴才,未必能压得住太医们尽心尽力,皇上如今过来了,有皇上压着,太医们就算只有一百分的成绩,也要拿出一百二十分的表现来。 她也就能彻底放下心来。 不必再担忧庶妃会叫这些狗奴才暗害! 瞧着两位太医麻利地继续看诊、探讨,知春暗自衬道。 第167章 还回去了 皇帝是真的守了一会儿再走,而后来皇后与后宫庶妃们,也都因探病而进了启祥宫东配殿。 但能叫康熙在意的,也就一个皇后而已。 自然,康熙也没有问罪皇后,那不至于。皇后是皇后,李庶妃不过是区区庶妃;皇后是妻,她不过是妾。 自来没有妻去守着生病的小妾的道理;更没有皇后守着生病了的小妾的道理。 否则,天理何在! 更何况,皇后来了,也紧跟着皇帝的态度,就这一点,皇帝就很满意了。 皇帝也总不能要求皇后卑躬屈膝去伺候每一个庶妃,那丢的,是皇室的脸面,是皇帝的脸面。 夫妻二人随语几句。 皇后瞧了一眼床上躺着的庶妃,“皇上特意来瞧这一回,费心了。”也不可能不是特意。 皇帝没事,也不常往后宫来,何况是启祥宫。除了特意来看李庶妃,不作他想。 康熙也不反驳,笑道:“李氏是朕的庶妃,虽说庶妃无品无阶,庶妃到底也是皇妃。李氏病了,朕到底也要来瞧瞧。” 皇后也笑了笑,这一刻,她与皇帝心有灵犀。仅仅就一句话,她就接受到了皇帝的意思。 皇后笑吟吟的应道:“那也是应该的。李庶妃病了,不只皇上关心,就是臣妾这个作皇后的,也关心着呢?” 皇后紧跟着就表态。 皇帝心眼不大,应该说,作皇帝的,都有这个通有的特点。坐拥天下、顺我者昌、逆我者亡,行事自然也无所顾忌。 皇上隐忍了这么多年,这两年来,身上皇威逐渐浓厚。本来就对蒙古多有提防,博尔济吉特王妃还来了这么一回,皇帝的小心眼儿,不记她一笔才怪。 “你费心了。”皇帝闻言。道。他对皇后一贯的好脸色!尤其是人前,这是庶妃们不会有的好待遇。 康熙不喜蒙古的嫔妃,从前不喜,如今就更是抗拒。就博尔济吉特王妃的那个态度,皇帝就能想出来蒙古的格格们、尤其是科尔沁博尔济吉特的格格们,是什么样。 倒不是说不好,只是康熙正是对蒙古防备重的时候,这时候,只会让皇帝更是心生抗拒。 皇帝也是在借此表态,提醒后宫和前朝,皇帝没有新纳宫妃的想法,尤其是来自蒙古的庶妃,后宫如今的格局极好。 皇帝维持这个平衡不容易,自然不会去打破它! 也是提醒一些人,这些不该有的心思,也该收了。 虽然迂回些,但该言明的,都已经言明了。天家母子,讲究的都是意会言传。 这是乾清宫里的皇帝,与慈宁宫中一代太皇太后,之间的隐晦对话。 皇后明白了这个道理,所以她不在意去做这个筏子。这是对她们后宫嫔妃都有益的事,对皇后与钮祜禄妃尤其有益。 惠及前朝! 皇后高兴做这个筏子。 但皇后素来不失态,‘喜怒不形于色,心事勿让人知!’是皇后的基本素养。越是高兴,越要内敛,不可大张旗鼓,尤其还未尘埃落定的身边。 也是最近博尔济吉特王妃太活跃了。司马昭之心,路人皆知。这不好! 皇后回道:“臣妾与皇上是夫妻,照看后宫姐妹,原本就是臣妾分内之事。” 她是皇后,这后宫各人、各事,没有比经她的手,还要名正言顺的途径。 康熙笑了笑,带着李德全,就回了乾清宫。 而皇帝回乾清宫不久,赏赐也就下来了。皇后重赏,生了病的李庶妃就更是重赏。 而后宫里的事,少有秘密,尤其事关皇帝的赏赐与惩罚。就传播得更快,没过一会儿,就已经人尽皆知,自然也包括皇帝的那句话。 沁柔也听说了。 她笑了笑,有皇帝这句话,不管是真是假,庶妃们的地位,都会提升许多了。就算再有人有胆拿庶妃无品无阶来说话,也要顾虑三分。 那可是帝王,一言九鼎,金口玉言。 一句话掌所有人生,一句话掌天下人死。 而这句话的威慑力,随着皇帝皇权的稳固,也只会威慑力越来越强。 陈姑姑也高兴,“有皇上这句话,日后谁也不敢再说庶妃低贱了。”再低贱也是皇妃,代表的是皇家的颜面,皇帝的颜面,能卑贱到哪里去。 这是最直接的好处。 小满和福顺、苍子也跟着高兴。庶妃地位提高,这于他们而言,也是一件大喜事啊! 就如皇上所说,庶妃怎么了?再卑贱也是皇妃,轮得到别人去说三道四。 陈姑姑如今在庶妃身边伺候,她自然也是希望庶妃的地位能高些,就算不为自个儿,为她自己,陈姑姑也是希望自己伺候的主子身份高贵的。 不过沁柔偶尔也会想,陈姑姑打算在承乾宫贞顺斋待多久?偶尔一想,又放过了,随她去吧! 问一句,好似她在赶人似的,怪得罪人的。就这么继续好了。 “可不是,皇上亲口御言呢?庶妃无品无阶又如何!那也是皇妃,哪里能卑贱到何处去。”福顺也是喜笑颜开。 这就是帝王啊!一言让人生,一言让人死。 沁柔不必低垂了眉眼,她抬头看了外面,目光透不过那堵厚厚的墙,那是乾清宫的方向。 一国的天子、当今的帝王,皇帝就在那里。在这一刻,沁柔突然明白了,原来后宫里这些人、每一句出口的话,都是任人摆布的棋子、都深思熟虑才经口说出。 沁柔或许没有足够聪慧,但她却足够敏感,她隐晦地抓住了那个隐晦的点儿。 自视甚高的博尔济吉特王妃、活跃的博尔济吉特王妃、以及近几日来经常出现在后宫眼里耳中的慈宁宫和慈仁宫。 皇帝的意思这不就传达回去了。皇帝的意思可有趣儿得很,不多说,但又什么都言尽了,不够聪慧的、抓不住敏感线的人,还领会不了这个意思。 所以说人不管什么时候,都不要太张扬,你自视甚高的时候,自有更强势的人来压。 权势没有最强,唯有更强。 就是帝王,也难以一言堂。 这就是人性的复杂之处。 博尔济吉特王妃那轻佻蔑视的样子还尽在眼前。 瞧,这不就还回去了。 第168章 是无心,却有意 太皇太后脸色一沉,聪慧如她!自然也听出了皇帝的隐晦意思,话语瞧着是无心,皇帝却是有意之人。 瞧着是无意反驳了博尔济吉特王妃,亦或是,为了皇家颜面,反驳了博尔济吉特王妃,但太皇太后人老成精,却是明白了,皇帝是在告诉她,该叫博尔济吉特王妃收一收她那一眼就能看得见的心思了。 苏麻喇姑为太皇太后奉上了一盏茶,太皇太后做了一会儿,骤然抬起茶喝了一口,闭了闭眼睛,才缓缓吩咐道:“就罢了吧!” 苏麻喇姑也松了一口气。太皇太后的心思,苏麻喇姑这个贴身伺候半背子的人,自然是清楚的。 只是这事儿,强求不得。 皇帝瞧着是软和,那是因为他没个人撑腰。帝王拥有的一切,都需要他去一点点去隐忍、去算计,去争去抢。 如今帝王正是收拢权利的时候,科尔沁博尔济吉特的格格不同,她们身份不同于常人的尊贵,无论在何处,皆不可等闲视之。 若是太皇太后非要强求,入了宫来,也必定不得皇帝欢喜。况且,已经有了一个先慧妃在前,皇帝短期内,可还不愿意叫博尔济吉特氏的格格位居高位。 慧妃娘娘是一道巨额天堑,她不只隔绝了钮祜禄妃与皇后的距离;她也是蒙古嫔妃与高位之间的一段天堑。 压制了钮祜禄妃,也压制了后宫嫔妃,更压制了蒙古的庶妃。 进宫来,不过一个庶妃,还是不得宠的那种,瞧如今的完颜庶妃就知道。皇上的态度也不知道是不是宽松、或是更要紧一些。 万一更要严苛一些呢?可能性还很大。 苏麻喇姑也在一旁宽解道:“慧妃娘娘摆在那儿呢?以老奴薄见,皇上受您教导,是英明之主,如今,雄心勃勃,正是建立帝皇威信的时候。” “古之成大事者,必然后宅安稳。皇上要做英明君主,要建功立业,无心顾及后宅,也不奇怪。”后宅安稳,皇帝在前朝里收回皇权,也无后顾之忧。 苏麻喇姑陪太皇太后走了一辈子,终身未嫁,终身未育;可以说,太皇太后、与先帝,从相处平和,到最剑拔弩张,至死不愿原谅,苏麻喇姑看透了全程。 这对父子,不愧为父子,这一如既往地经不得悖逆;苏麻喇姑不想再见悲剧重演。 “他哪里是维护后宫稳定,他是在防着吾,防着蒙古科尔沁。”太皇太后沉声道。这一点,倒是如他那个父亲、她的那个逆子、还有她那个已经归西的丈夫一般,都防着她! 太皇太后心如明镜。 她那个丈夫,就这么把宸妃的早逝算到了她们这些后宫嫔妃头上;她的儿子,也将他挚爱的孝献皇后的芳魂早逝,算在了她以及后宫嫔妃头上。 而这份仇恨,这份防备,也就藉此延续了下来。 “怎会,”苏麻喇姑细心排解道:“皇上是个孝顺孩子,只他是个帝王,也是太皇太后您,一手教导了皇上,教导他如何做一个英明帝王。如今皇上,有了英明帝王的影子,您该高兴才是。” 苏麻喇姑也是会说话。太皇太后也是被伤透了,被她的丈夫,被她的儿子,苏麻喇姑这个旁观者,这么些年下来,也自觉格格实在太苦。 苏麻喇姑可以毫不迟疑地说,格格绝对对得起大清。 只帝王在成长,在渐渐掌握实权。正是意气风发、锐意进取的时候,两个强势的人碰撞,必有一方选择避让。 否则必会互伤。 苏麻喇姑不想再看到这个局面了。 说句大不敬的话,格格如今的年纪,还能有个几年。她不想,格格人生中最后几年,连个贴心孩子承欢膝下都没有。 “格格,皇上还年轻,待他建立了自己的威信,那时候,科尔沁的格格入宫更合适。”苏麻喇姑实心实意地规劝了一句。 皇上正是锐意的时候,科尔沁的格格即便逆着皇帝的意思进了宫,也只会讨皇帝的厌烦。 皇帝是皇帝,也是个人,多少时候,伤人的话,一瞬间就说出口了。也拉不下颜面致歉求和。 科尔沁的格格入宫后,纵使格格护着又如何!皇帝不喜欢,一个不得丈夫宠爱、反召丈夫厌恨的女子,处境只会更艰难。 皇太后当时贵为皇后,对着先帝爷,不也是一样战战兢兢、提心吊胆。 “格格您不也是看明白了这一点,才暂且作罢吗?”苏麻喇姑伺候了太皇太后一辈子,最是知道太皇太后的心思,也只有她胆敢清楚说出太皇太后的心思。 如今后宫中的嫔妃虽则不显,然而日后,必然是后宫皇帝的嫡系。就说资历上,就亏待不了她们。日后若是有高位嫔妃,也必然会从她们之中出。 到时候,若是科尔沁的格格与她们同居一位,怕是要退居三舍,共分天下。 这就是晚进宫的坏处了。 如今皇上的态度太激烈!此时悖着意思进了宫,也寻不到一点好处。 倒不如暂时后退一步,静待他日。 “吾只怕,皇帝不会回转。”太皇太后激烈了一辈子,如今也想回寰一些,愿意、也尝试着用软和一些的手段,去达到自己的目的。 “格格您静待着就是!”苏麻喇姑也知道劝得差不多了,就笑着以这么一句话结了尾。 日久天长,日久见人心。来日里瞧着,就好了! “就叫博尔济吉特王妃消停些!”也是她自个儿不争气,但凡他们表现好些,谦逊些。皇帝也不会有现成的借口拒绝。 就像太皇太后,太皇太后把庶妃当一回事了吗?当年她们抬抬手就能打死的玩意儿,谁敢说一句。 就说她们天聪、崇德年间的高位妃嫔,还有先帝后宫中的妃嫔,位置能高到哪里去,就说孝康章皇后,皇上登基后,她有皇太后之尊,可有皇太后的尊荣。 只风水轮流转,从她们那时候,到如今,后宫庶妃的地位,也是在节节攀登。 今时不同往日。皇权加强,皇帝的女人们,如今地位也是缓步里攀升。 也是为此,叫皇帝抓住了把柄。 当然,太皇太后也清楚,是皇帝有心发作。 皇帝厌恶一个人,是什么样子,太皇太后看了三朝、两代,最是看得清楚。她不想再去赌。 太皇太后,也没有了一意的勇气,这与先帝后宫不同。 第169章 独一份儿 李庶妃还病着,她也没有逞强,后面的宴席自然不再参加。只皇帝就是皇帝,就算是皇后病着,帝王依然在召嫔妃侍寝。 更何况李庶妃一个小小的庶妃,皇上去看望几分,多几份赏赐便已是恩宠深厚,不是每一个后宫女子病了,都能得皇帝垂怜。 所以说啊!人不要太自视甚高。其实在别人那里,都是一样的不重要。 沁柔可没什么心思去可怜李庶妃,她自己不是一样的地位。自己的生活都过不好,又哪来的自信对别人指手画脚。 沁柔自信,世人都该学学她这态度,不然也就不会没自知之明地闲言碎语别人。 李庶妃病了的当天夜里,皇帝召了沁柔伺候,不得不说,皇帝还挺喜欢召她伺候。所以她侍寝的频率,确实不算低。 不只后宫嫔妃们疲累,皇帝也疲累,沁柔坐了软轿来乾清宫,进了门,就见两个眉清目秀的小宫女正为皇帝按摩放松,而皇帝正闭目养神。 沁柔走上前去,行礼,皇帝睁开了眼睛,就这么含着笑意地看着她,沁柔自在地走上前去。 道了一句,“皇上也疲累啊!”论起来,可比她们这些后宫嫔妃疲累多了,皇帝是主角,还要与臣子们勾心斗角,一句话能转二十个弯儿,不疲累才怪。 位分低也有位分低的好处,这些日子的待客里,她们这些庶妃几乎就是坐在那儿,规矩也仪态大方,就是一个陪衬。 进宫来的福晋、侧福晋、夫人们,无一不是正妻或是侧妻出身,人精尖着呢?再蠢,也不会越过了皇后、钮祜禄妃去寻庶妃们交谈。 除非是真不在意这些,也不在意夫婿前程。皇后、钮祜禄妃都是大族出身,赫舍里氏、钮祜禄氏在前朝,皆是大族。 她们也得罪不起。 而皇帝,今儿书不看了,折子也不批了,就闭目养神,就这个微小的细节,沁柔就注意到了,也完全可以透过这个细节表现出来一些东西,可见皇帝是有多疲了。 贯来推崇手不释卷的帝王,也放下了书卷,放下了折子。 沁柔脑中的思绪不过一瞬,康熙让开了自己身旁的位置,手朝身前的位置拍了一拍,伺候的两个奴才,皆默自退下了一瞬。 沁柔瞬间就接收到了皇帝的意思。默自就上前去,躺在了皇上的怀里,适才伺候的两个奴才,才又上前伺候。 李德全在一旁伺候着,一招手,低声说了几句,那小太监就低身出了门,不一会儿,又有另两个小宫女来,伺候了沁柔,替她按摩放松。 两个奴才手放上来的一瞬间,沁柔略睁了眼,看了一眼伺候的两个奴才,都是眉清目秀、相貌不甚出众的奴才。 而后又收了回去,继续躺在康熙的怀里,闭目养神。 康熙累,她也累,也都不想多说话,就这么静静地躺着,倒也不失为一份静谧。 乾清宫的奴才们,按摩手法极好,沁柔由两个宫女伺候着,昏昏欲睡。本来身体疲累的时候,人就特别容易透过睡眠缓解,如今身体的疲累有所缓解,沁柔就觉得更有助于睡眠了。 人累到极致,是想大睡一场的。自来就有一种酷刑,叫犯人不眠不休,但凡有一点睡的迹象,便各种酷刑加身,使之清醒。 周而复始,如此下来。不把人活活折磨死,也能把人逼疯。 李德全在一旁伺候着,拿不准主意,也不知这皇上和庶妃是醒着还是睡着。别人他不敢提,但这纳喇庶妃最是随性,尤其困意上头的时候,就是在乾清宫里,皇上亲眼看着,也睡得安然。 就这份胆子,独一份儿。 也对,这可是敢去启祥宫里,碰罪人白氏的遗体的狠人。谁能想到她有这个胆量。 皇帝睁开了眼睛,一双眼里尽是厉色,低眉的一瞬间,尽而尽数收敛。翻脸可无情。 李德全低了头,他已经习惯了皇帝的多变。 毕竟是帝王。 哪个帝王是好脾性地。帝王的好脾性,那不叫脾性好,那叫软弱。皇上若真如此,又岂能从鳌拜手中夺得大权,怎会有今日的大权在握。 “洗漱吧!”皇帝吩咐了一句。洗漱完毕后,便可歇息了。 皇帝拿了主意,自然不必李德全再做这个恶人。 他是首领太监不假,但行事也要顺着皇帝的心意。就是内务府的总管太监,不顺着皇帝心意,你看他能不能长久。 人啊!他们都想活命。 正月里,一年之春、一春之初,天气还是冷的时候,用的还是热水。奴才们都退下了,伺候着洗漱的奴才打了水过来,榻上,沁柔还在躺着,但他们都不敢有所动作,等着皇上的指示。 宫里,最忌讳的,就是自作主张。主意大的奴才,一般就那么几个下场,打死、撵出去,或是被打发得远远地、主子看不到的地方,做重活儿。 他们都不想落得这么个下场。 直至打湿了的帕子盖在脸上,沁柔才醒过来,睁开了眼睛,她何德何能!竟然让皇帝亲自伺候。 两个小宫女的按摩手法太好,肌肉完全放松,睡意就上来,抵都抵抗不住。好似已经睡着了。 康熙帝摸了摸她的头,“太累了,过了十五就好。”宴席只到十五而止,十五过后,就不必再在后宫招待外命妇,皇帝自然也就不必再大宴群臣,也就不必再有宴席了。 沁柔也明白,这些都避免不了。 “真希望十五赶紧过去!”沁柔嘀咕了一句,太累人了。她们也跟着瞎忙活。 “收礼收得不开心。”康熙调侃着问了一句。自过年起,后宫嫔妃们总会收到宫外各家各府呈上的一些供奉。 算是一种额外投资,必竟这点东西,各家各府也出得起。不过是求一个面子情。 皇后处、钮祜禄妃处自然是大头,皇后处最是要紧,永寿宫次之,宫里得宠的庶妃们,也会有一二敬上的礼物。只是单薄一些。 “不妨碍累啊!”就收的那点礼,她都觉得自己亏了。每日里作个摆设,那么的累。沁柔宁愿每日里依旧安安静静地,未来至少一个月,她不想再听到歌舞的声音。 “快了,也没几日了。”皇帝与她道。转身由奴才们伺候着洗漱,沁柔也起身由奴才们伺候着洗漱,她迫不及待洗漱好,只想高兴地一晚好眠。 第170章 来日必还回去 过了正月十五,京中的喜庆热闹渐渐散尽,前来朝拜的朝臣及其家眷,也都渐起了身,离去。 宫里多出来的那尊不讨喜的大佛,博尔济吉特王妃,也在过了正月十五,总算定下了离京的日子,就在定在了正月十八里动身。 皇帝也好、皇后也罢,钮祜禄妃都笑着要为她送行。宫里要送走这尊叫人不甚欢迎的大佛,怎么不是一件大喜事。 但上面的皇帝也好,皇后、钮祜禄妃也罢,都知道蒙古于大清的重要性,自然不会无缘无故与之结仇,能好言好语地送走,就好言好语地送走罢。 正月十八日里,在后宫四大巨头,帝王、皇后、太皇太后、皇太后的赏赐,以及一众朝臣欢送下,车马慢慢驶离了京城。 也不知太皇太后如何与她说,叫她这么轻而易举地就离了宫,离了京。 总归嫔妃们就差举国欢庆,博尔济吉特王妃自决意离去的那刻起,庶妃们简直普天同庆,没有当场笑出声来,都是给太皇太后颜面。 也是担忧会有什么变故,必竟太皇太后虽然允了,然而博尔济吉特王妃还未离开宫中,万一太皇太后又随意寻一个借口,将博尔济吉特王妃留下呢? 对于上位者而言,出尔反尔太容易了,不过是一个理由的事。她们不想再容忍博尔济吉特王妃,哪怕多一刻钟。 更不能够接收博尔济吉特的格格可能入主宫中。 实在不是她们不懂迎合,有其母必有其女,蒙古科尔沁素来是如出一辙的高傲,博尔济吉特王妃就那个模样,蒙古的格格们能好到哪里去。 她们又不傻,也没有缺了脑子,后宫里进这么一个人,是嫌日子过得太好了吗? 叫嫔妃们如此相送,可见博尔济吉特王妃是如何的不得人心。 过了正月十八,后宫里又是一片平静,后宫里没了博尔济吉特王妃,头上也没了悬在心上的那把剑,沁柔顿时觉得天也蓝了、水也清了、山也秀了。总而言之,就是处处都好。 没办法,博尔济吉特王妃着实太难让人喜欢起来,谁会喜欢一个对你满是看不起与蔑视的人,她的蔑视又不能给你一千万。 换而言之,又不端你家的饭碗,凭什么受你家的气。谁也不是受虐狂,明明不被喜欢,还要舔着脸凑上去,她是皇帝么?掌握她们生死吗? 还是赶紧走吧! 沁柔就更是,她素来少对人产生这样的恶性情绪,但博尔济吉特王妃就有这样的本事,她们家的格格还未确定了能入宫来了,就已经明目张胆的替家里的格格观察情敌了。 沁柔总而言之,是记住她了。最好博尔济吉特的格格进宫的时候,她已经不在了,不然她已经把这一笔记下了。 李庶妃的高烧已经退了,只是这两天还吃着温养的药,所以绿头牌还没挂上去。 博尔济吉特王妃离去,沁柔殿里的奴才也松了一口气。 “前几日里,李庶妃抱病在身,博尔济吉特王妃还特意去启祥宫探了病。”小满总算可以说出口了。 就博尔济吉特王妃那个性子,高傲着呢?又看不上庶妃,会好心好意去启祥宫探病才怪了。保准黄鼠狼给鸡拜年,没安好心。 后来可不,她也往承乾宫来走了一遭。沁柔顾忌着满蒙联姻,蒙古的稳定对于大清的安稳极为重要。 何况一个作为客人的王妃前来拜访,沁柔总不能拒之不理,因而贞顺斋一直对外人禁闭的大门,头一次也因为一个客人而打开,并且把人迎了过去。 不得不说,当时小满都松了口气,福顺劝说的一肚子道理都准备好了,就想在庶妃拒绝的第一时间说出来口,结果沁柔云淡风轻地说了一句:“去迎进来。” 而后发挥东道主该有的礼仪和精神,至少是用心陪客了。 她只是懒得应付,不是傻,清楚博尔济吉特王妃与后宫嫔妃不同,一个是对外,一个是对内。 对内允许有纷争,皇后娘娘懒得断官司。她也无过! 但对外,就是大过错了。沁柔不会蠢到连这点都看不出来。 倒是小满全程提心吊胆的,生怕博尔济吉特王妃,提出什么不合常理的要求。结果人家来坐了一会儿,一杯水也不喝,嫌弃表现得这么明显,看不出来都不可能。 沁柔是记住她了。嫌弃就别来,既嫌弃又要来,不是自甘下贱吗?说白了,就是没把她们放在眼里,所以也无需给上几分尊重。 言归正传,沁柔淡淡地说了一句。“博尔济吉特王妃‘有心’,自然要去探病。” 宫里庶妃中,李庶妃有近六年的荣宠,女子一生,不过宠爱、子嗣,博尔济吉特王妃也是有心,怕是想要打探一下后宫宠妃们是什么脾性,好对症下药呢? 小满不会蠢到以为,博尔济吉特王妃去启祥宫探病,就是单纯的探病。 李庶妃还病着呢?也要应付她!真是身体累心也累,默哀。 “王妃确实有心,听闻去启祥宫探病的时候,还捡了些名贵的药材去。”福顺也多嘴了一句。 再名贵也是药材,李庶妃有宠,她病了以后,还能缺了药材吃吗?不过疥癣之疾! “王妃离京的时候,李庶妃身子纵然还在调养,也撑着不适去相送王妃呢?”李庶妃怎么也得亲眼看着她离了京才放心。 这就是一个莫大的赏赐,瞧,你想要送女留下的皇宫,我时时刻刻住着,你只能回去,我还以东道主的身份送你。气就对了,巴不得气死你? 李庶妃对博尔济吉特王妃,也没什么好感。这样一个看不起她的人,却去了她的宫里,说是探病,谁知道怀着什么坏心思。 又自视甚高,她还得好言相劝,后来李庶妃也不得不以多有疲惫、太医与皇上嘱咐多加修养为由,才软软地把博尔济吉特王妃送了出去。 李庶妃直呼晦气,遇到这么尊只能请不能大的大佛。 然而除此以外,竟无计可施!只能暗暗地记下一笔,等待君子报仇,十年不晚。 恶心了她的,来日她必要还回去。 这其中缘由,外人倒是不知。 李庶妃不会多言,博尔济吉特王妃更不会泄了一言半语。 第171章 碧喇庶妃有孕 宫里清净的日子没过几日,又再度热闹了起来。 咸福宫碧喇氏庶妃有了身孕,这可真是宫中的大喜事,这也还是沁柔入宫后,头一次里后妃有了身孕。 这才是帝王,他有不尽的江山,有收罗不尽的美人,也会有数不尽的,由后宫嫔妃给帝王生的皇嗣。 所以人不能有感情,更不能对帝王有了感情。不然只会迎来不尽的痛苦,别说什么出了自己宫门,就把他当作帝王侍奉,不可能,感情若是可控,就不会有那么多人为情所伤,也为情所困。 所以,最好不过,没有。 咸福宫后殿的西配殿里,今日总算热闹了一回。 不说皇后娘娘贵足临贱地,就是钮祜禄妃娘娘,也亲至了咸福宫中。 众多去贺喜的庶妃们,也一道去了咸福宫中。索性皇后、与钮祜禄妃弹压着,庶妃们也不敢放肆,这才没有显得太热闹。 不过庶妃们俱喜气洋洋,似乎是她们怀上了身孕一般。 “你要好好保重身子,需要什么,孕妇口味多变,直接吩咐了御膳房里的奴才,今年,好生替皇上生下一个白白胖胖的皇阿哥。”皇后贤惠地宽慰道。 拍了拍碧喇庶妃的被子,“太医说了,你这胎将将两个月,从前嫔妃们有孕的待遇,你也有。怀胎未满三月之前,你就不必去坤宁宫给本宫请安了,好好儿养着,龙胎要紧。” 皇后很是大气。 碧喇庶妃甚是欢喜。她入宫以来就是个小透明,就没得宠过,皇上想起来了,就宠幸一两回,后来皇上也没再不许她留嗣。 没想到这就有孕了。 这种众星拱月的待遇,尤其皇后娘娘,竟这么宽仁可亲的与她说话。碧喇庶妃抚着尚且平坦如平地的小肚子,心中既是惶恐不安,又心生欢喜。 这宫里这么多人的人,时时承宠,都没有消息,她却有了,可见她命中就有这个命。 碧喇庶妃有些急促,还有些不可置信,羞涩道:“奴才也就偶尔伺候皇上一回,只皇上垂怜,允了留嗣,不成想,这就有了。奴才当真是……”碧喇庶妃开心又羞涩,更想炫耀,“欣喜不已。” 碧喇庶妃一下子抬头,看向了皇后娘娘,“皇后娘娘,奴才当真是有孕了吗?” 她真担心,这就是一场梦,一场她做了许久但没有实现的梦,今日总算梦想成真。 但又怕一朝梦醒,犹如走在悬崖边上,掉下去了。她不知道自己还爬不爬得起来。 “当然,”皇后语气肯定地告诉她,没有一丝不耐,宽仁贤惠,皇后眼睛瞧了一眼候在角落的两个太医,“太医亲自诊出来的,本宫也遣了奴才前往阖宫报喜,真真儿的,真的不能再真。” 皇后瞅了屋外一眼,作势道:“只怕这会子,报喜的奴才都去乾清宫、慈宁宫和慈仁宫了。宫中难得有这样的大喜事,许久未曾得见了,也该叫太皇太后、皇太后一道儿,好好高兴高兴。” 这就是在告诉碧喇庶妃,她有孕的事儿,已经由皇后报到了太皇太后与皇太后那里,太皇太后、皇太后若是高兴,给几分颜面,紧跟着,就该有赏赐下来了。 不可谓不真。 碧喇庶妃不至于一孕傻三年,尤其是初初诊出怀孕呢?就算是得意,也一时半会儿现不了原形。 碧喇庶妃道:“多谢皇后娘娘抬举。” 宫里怀孕的嫔妃多,但也都要生下来才算是。也只有皇嗣落地的时候,太皇太后与皇太后才会有赏赐,若是更看重的,才会亲临皇嗣生母的寝宫。 如若在怀孕初期就得了太皇太后与皇太后的赏赐,就真的是天大的颜面了。碧喇庶妃怀孕,有这一个待遇,她没法不开心。 “还是碧喇庶妃自个儿争气,也有福气,缺了哪一个都不成。不然,皇后娘娘就算想要抬举,也抬举不起来。”赫叶勒庶妃娇俏地道。 她近来有了宠爱,俗话说,有宠就有胆,胆子也大了许多。至少是敢开口说,没那么多顾忌了。 这宫里那么多的庶妃,有宠的、且被允许留嗣的,可不只那几个,瞧瞧人家,就伺候了那么一两回,就有了。这不是好运道是什么? 有的人,承宠那么多回,也没蹦出一个蛋儿来。可见人命里终究是定好了福气、运道的。 碧喇庶妃是康熙七年,与延禧宫纳喇庶妃一道入的宫。就这么一个不起眼的人,谁能想到,她就有了身孕了。 碧喇庶妃抬头,几乎整个后宫的嫔妃都在这儿了,这还是她这个咸福宫后殿的西配殿,有这么多人。 皇后告诉她,“得了,你好好修养着,本宫回去给你挑个嬷嬷来,你年纪轻,身边也没个经事儿的人,不懂得女子怀胎养胎的一些常理,庶妃们怀孕的时候,身边都是不缺了嬷嬷伺候的。” 这也是宫中的规矩了。还有饮食上,也要调整。 “奴才谢皇后娘娘恩典。”就算皇后表现得和蔼可亲,然而余威犹在,在皇后跟前,碧喇庶妃依旧不敢放肆。 皇后站起身,吩咐了众人道:“你们也陪着碧喇氏说一会儿话,一会子就回去吧!怀孕的人,经不得累。” “碧喇庶妃大喜,臣妾只为贺喜而来,如今这喜也贺过了,臣妾也与皇后娘娘一道,回去吧!”钮祜禄妃也起了身,钮祜禄妃位居妃位,与一个庶妃,也没什么好说的。 何况,不过一个庶妃有孕,她眼睛利着呢?能不能生下来,还真不一定。从前钮祜禄妃就懒得费心思,看了一回,就更懒得费心思了。 钮祜禄妃要走,皇后自然也不能拦着,只是与钮祜禄妃一道往外走,道:“宫中难得有这样的喜事,本宫还以为妹妹会再坐一会儿。” 与此同时,嫔妃们尽数起身相送,“奴才遵旨,恭送皇后娘娘,恭送钮祜禄妃娘娘。” 碧喇庶妃也赶紧下了床来,恭送皇后、与钮祜禄妃。皇后与钮祜禄妃的威赫尤在人心,碧喇庶妃至此不敢放肆、逾越半分。 钮祜禄妃只与皇后说着话,“臣妾也不懂女子孕育之事,这样的大喜事,来瞧一瞧,也就够了。” 一后一妃和睦地离开了咸福宫。 第172章 贺礼 此时,碧喇庶妃身边伺候的宫女伺候得尤其精心,就差把她当佛祖供起来了。光是起身、躺到床上,她身边的奴才就小心翼翼地伺候着。 这可是在伺候后半生的荣华富贵呢?能不精心吗? 沁柔也只来凑一个热闹,毕竟进宫以来,头一次有人有孕,她还挺好奇宫妃们都是什么反应的。 所以为了满足一下自己无伤大雅的好奇心,特意带了奴才来咸福宫走一遭,也顺便带了贺礼来。 沁柔带着奴才,走去了两位太医身边,“这是我带来贺碧喇庶妃有孕的贺礼,我也不知什么对龙胎有害无害,劳两位太医替我瞧瞧,可有什么对龙胎有害之物。” 来了也挺没意思的,只是不敢想象,这样豆蔻年华的女子,这样平坦的肚子,腹中竟然在孕育了一个小生命,沁柔瞬间就不想掺和了。 还是早点了事,早点送完了贺礼,好早些回去吧!她的贞顺斋,比这儿还要舒服一些。 咸福宫西配殿的光线要差一些,里面的摆件,也都是不甚出众,在内务府的那一批供给里,只能说寻常。 或许就这么瞧着,没什么!但人也好,物也罢,最怕比较,就说沁柔的贞顺斋内,物件虽然也都是庶妃的份例。但摆出来,就比这儿显眼了许多。 因此,若有形容,只能说简陋、朴素。 沁柔亲眼瞧见,瞬间明了,这是有宠与无宠的区别。有宠的,不只有康熙的赏赐,内务府也会供上好的。 件件摆下来,自然就好了许多。 两位太医相互对视了一眼,沁柔的要求合情合理,而且现今龙胎由他们照料,这位庶妃的理由也寻得妙极,他们也寻不到理由拒绝。 因而两位太医便接过了福顺手中的花瓶,仔仔细细地查验了一番,又浇了冷水、热水进瓶里,一番查验后,两位太医都查验过了,太医才回话道:“回庶妃,这白瓷花口瓶,我二人已经查验过了,并无伤胎之物。” 白瓷花口瓶,就是沁柔的贺礼。她也都没怎么费心思去挑,合适,就带过来了。 沁柔把花瓶接了过来,而后放到了福顺托着的盘子里,又低头颔首,向两位太医道谢,“多谢两位太医。” 先小人,后君子。她自然做不得君子,却也知晓,君子不立危墙之下。凡事做在前头,出了事,事情也就不能再寻上身。 “庶妃客气,我二人当不得谢。”两位太医急道。他二人虽然在太医署资历不算深厚,却也是真有真本事在身,更是并非全然不懂规矩。 瞧眼前这一位,就是得宠的,虽然从品阶上来说,这位庶妃及不上他们,但,皇帝的宠爱,胜过一切品阶。 沁柔又带着福顺往碧喇庶妃的身旁去,福顺亦是规矩地就跟着了,“碧喇庶妃大喜,这是我为贺碧喇庶妃有孕之喜备的贺礼,恐惧有伤胎之物,方才劳烦太医瞧了一回,碧喇庶妃也听见了,我就不回去换了。这贺礼便送与碧喇庶妃,我便回去了。” 沁柔敢做,就敢当。端的是坦坦荡荡,庶妃们全程用余光盯着,哈达纳喇庶妃到底开了一个好头,她们准备的贺礼,也可叫太医也帮着瞧瞧,以免后续里惹祸上身。 心动不如行动! 有人还在思量的同时,有人就已经付诸了行动。她们都不至于蠢到在自己送的贺礼是动手脚,但也得以防万一,事关皇嗣,马虎不得。 而沁柔话语才出口,碧喇庶妃就反射性地回了一句,“纳喇妹妹不再坐坐?”她虽然进宫早些,但在纳喇庶妃跟去,素来摆不起架子。 一个得宠的庶妃跟前,摆架子,是她胆大包天了,还是觉得活得太累了。 尤其哈达纳喇庶妃一贯摆明的就是不好相处!她就更不敢放肆了,不笑的时候,更是渗人。碧喇庶妃素来都是避着她走的。 沁柔淡淡地回了一句,“不了,我性喜清净。”不爱与人扎堆。这可真是个万能的答案,最起码为她省去了无用的社交。 沁柔也懒得与她们勾心斗角,明明恨不能下死手,面上还要笑意吟吟地接触你,与你交好,这样的关系实在恐怖。 虽然她也能虚伪得起来,但她懒得敷衍,对!就是懒得敷衍。这后宫里的庶妃们,何必呢?不相处她们也不能撕下她一块肉。 碧喇庶妃现在还没胆子强制留人,她腹中是有了孩子,但碧喇庶妃还不确定,帝王会为她腹中的皇嗣,怜惜她到哪一步。 何况!有孕至今,乾清宫的赏赐还没到呢? 历来后宫嫔妃有孕,帝王、皇后、与高位嫔妃都有赏赐,皇后娘娘、钮祜禄妃娘娘的赏赐,碧喇庶妃都已经收了。 唯独乾清宫,还没有动静。不知会不会是皇上亲自过来,或是遣了李德全送赏赐来。 碧喇庶妃期待着,会是前者。皇上素来不宠爱她,如今她有了皇嗣,皇上总归会怜惜她几分吧!碧喇庶妃想着。 倘若母凭子贵,皇上因着她腹中的皇嗣,而更偏爱她几分,就更好了。 “皇上的赏赐还未至呢?纳喇庶妃不看看吗?”赫叶勒庶妃笑着提醒了一句,“自来嫔妃们有孕,皇后娘娘、皇上那儿,也都是少不了赏赐的。” 沁柔抬头望了她一眼,今日赫叶勒庶妃的话,似乎格外的多些。沁柔挑了挑眉,“不必了,皇上赏赐了什么,回头我想要知道,去问皇上就是了。赫叶勒庶妃自个儿在这守着就是了。” 沁柔让福顺把贺礼送出去,就要往外走,“提醒一句,孕妇不宜劳累,赫叶勒庶妃待一会儿,就回去了。”沁柔上下打量了她一眼,道:“你一大家子都不够赔的。” 看戏可别看出了事故来。 那就真的是自寻麻烦上身了。 赫叶勒庶妃还是浅笑着,道:“我忘了,哈达纳喇庶妃一贯得皇上喜欢,咱们平常人,见皇上一面都难,自然,想要知道一些赏赐,在皇上那儿就打听了。” “多吃点核桃,”沁柔提醒了她一句,总归不是好心,她也懒得费功夫去应对,“补脑,提高记忆力。” 庶妃们轻轻笑着,但也都不会大笑出声,总要给人留一些颜面。 第173章 没宠,才是原罪! “纳喇庶妃一贯脾性不好,你与她说话,就不知道挑个好时候;”伊尔根觉罗庶妃落井下石。 锦上添花易,雪中送炭难。伊尔根觉罗庶妃承宠短短一段时间,又悄悄地没了下去了。随之起来的,是赫叶勒庶妃。 完颜庶妃起来的那段时间,伊尔根觉罗庶妃就没落了。 而赫叶勒庶妃,替代了伊尔根觉罗庶妃。甚至比她还要得宠上一两日! 也是在此刻,两人的同盟宣告瓦解。宫里女人间的情谊太过浅薄,轻而易举就能绳锯木断、一拍两散,甚至反目成仇。 话里的挑衅当谁听不出来呢?伊尔根觉罗庶妃轻哂。 当谁都是可以叫她踩着上路呢?纳喇庶妃可不是完颜庶妃,纳喇庶妃有宠,是因为她得皇上心意;皇上自然宠爱几分。 既是心有偏向,皇上自然就要心疼几分。 完颜庶妃承了宠,是因为她姓完颜氏,皇上本就不喜完颜庶妃,宠幸几分也是冲着她身上的蒙古血脉,冲着太皇太后。 皇上不喜欢,有人乐意截胡,皇上自然纵着。 同样的事情,你看发生在纳喇庶妃身上试试?伊尔根觉罗庶妃不蠢,脑子也还没锈,皇上的目的已经达到了。 赫叶勒庶妃已经没有用了! 只要有一个理由,皇上会在意她,才奇怪。倒是赫叶勒庶妃,与完颜庶妃的仇怨,已经结下了。 呵!人又这么蠢,四处挑衅,也不看看,谁是能叫她挑衅的。 “伊尔根觉罗庶妃说的是,纳喇庶妃得皇上宠爱,有个性些,也没什么?而且,她今日脾性算是和蔼了。”李庶妃的贺礼,也叫两位太医查过了,这才带了奴才过来,碰巧遇见伊尔根觉罗氏与赫叶勒氏拌嘴,碰巧就添了一句嘴。 没宠,才是原罪! 有宠了,就是性子怪些,众人也都是能包容,人人都是包容心很强的奴才与庶妃。 “她一贯喜清净,进宫这么久了,除了日常请安之外,你可曾见她去过别处?今儿我都以为她不会来呢?送上一份贺礼就罢了!亲自来了这咸福宫,为送上一份贺礼,已经很给碧喇庶妃以及她腹中的龙胎面子了。”有宠的人,有点脾气怎么了? 李庶妃也是有趣,她能一直得宠,可不全是因为她出身李氏,也不是因为她生得比较漂亮。更是因为她会做人,知道皇帝的心思,哪怕去维护情敌,怎能不叫皇帝偏爱几分。 就是今日,李庶妃就是在跟着皇帝的心意走。皇帝要记她几分,纳喇庶妃也要维护她几分,几头得好!怎会不好! 再者,就是李庶妃自个儿,也有亮爪子的时候呢? 所以李庶妃这话儿,就是明晃晃地告诉赫叶勒庶妃,人家就是有宠。可以随心所欲、为所欲为,你不服啊!你也像人家一样有宠,你使脸色、耍小性子,我们也不服也得服,默默憋着,忍者你。 自个儿不成,那就不能怪别人成了。憋着呗! 轮得到你说三道四。 李庶妃说完,也带着贴身伺候的知春坐到了碧喇庶妃的床前,抱起了自个儿的贺礼,“这是我为贺碧喇妹妹有孕之喜儿特意备的贺礼,我也不知孕妇忌讳什么,都请太医们帮忙瞧过了,祝愿碧喇妹妹一举得男,怀胎十月,瓜熟蒂落,宫中又添一阿哥!” 李庶妃俏皮话连连。一连串吉祥话阵阵引出,是此时此刻,碧喇庶妃心中所盼、心中所想。此时瞧着,李庶妃真真是好相处极了。 “多谢李庶妃姐姐。”碧喇庶妃反射性地道谢。李庶妃是宫里的老人了,碧喇庶妃进宫时,她就得圣宠,也一直不缺圣宠。是宫中庶妃们心中敬畏着的长青树。 碧喇庶妃亦或是。对于李庶妃,碧喇庶妃也是心中又敬又畏,一时半会儿,这行为习惯还转不过来。 “你好好养着,皇后娘娘特意嘱咐了呢?孕妇受不得疲累,龙胎为重!我呀!也就不在这里打扰你了。”李庶妃也是道。 她说得好听,其实也是打算走人了。宫里也不独碧喇庶妃有孕,从前宫中也有有身孕的人。有人生下来了,也有人没生下来。 都说不一定呢?十月怀胎,时间还长,有得等呢? 她就不打算在这儿继续凑热闹了。 成不成器、成不成材的,另说! 李庶妃叮嘱着,也似乎她就是专为对方腹中金贵的龙胎着想,才特意叮嘱。 碧喇庶妃思绪也被带着走,要说她最看重的,当属腹中还看不见痕迹的龙胎了。这是她最贵重的财宝,是巨龙满心眼的宝藏,失之即死! 碧喇庶妃此刻也下意识以龙胎为重。李庶妃为她着想,真是好心,也真是好人! 李庶妃笑着宽慰了碧喇庶妃,也带着知春回去了。 本来在咸福宫坐坐也无妨,毕竟碧喇庶妃难得有孕,也是大喜!她们也乐意一道坐坐,恭维几句,捧杀几句! 怎么也得让人高兴高兴几分嘛!碧喇庶妃难得有孕一回,有个万一呢?不能什么都留不下。 不过皇后娘娘既然已然有言在先,纳喇庶妃也先走了,李庶妃也就不想再淌这个浑水。 宫里的事儿,都说不一定。 万一回头不巧,碧喇庶妃的龙胎就有了不妥之处呢?不是要往她们身上栽?李庶妃从来不会觉得这种事儿,不会发生。 相反,发生的可能性很大。 智者不寻未来之祸! 在一并热闹的嫔妃中,李庶妃出了咸福宫西配殿的门。 后续的嫔妃不敢再热闹,董庶妃眉眼一跳,为首,也紧跟着告辞。她也不蠢,李庶妃特意提醒那么一句,日后碧喇庶妃的龙胎无恙倒还好。 万一有了意外,她们这群人就是最好的背过者,替罪羊。董庶妃也不想自寻麻烦上身…… 自然就带着头走人! “庶妃性子也太好了些。”出了门,眼见四下无人,知春伺候着李庶妃,低声道。 旁的宠妃,不针锋相对也就罢了,就她们庶妃心善,还帮着纳喇庶妃转圜。这哪里是宠妃与宠妃之间的相处模式呀! 况且,平日里庶妃虽然也待皇上宠爱的嫔妃们和睦,从不说她们坏话,但也没有做到这一步的。 李庶妃闻言,目光倒是落在了知春身上。 第174章 赏赐与荣耀 知春是她身边的老人了,她入宫那年,就在她身边伺候。陪着她待年宫中,又陪着她一道承宠,得宠,直到走到今天。 李庶妃也不想疑心她!她们那么多年的岁月时光,相处了那么多日子,李庶妃自问对她也不差,说知春是她的心腹,也不差。 然而,宫里哪有什么心腹,尤其是庶妃的地位。在背叛面前,再多的恩情与体谅,都那么的渺弱,不堪一击。 她是最知她脾性的人,希望知春只是随口一问,而不是含了背叛,挑拨离间她这个主子。 李庶妃从来不会认为自己的处境是一片坦途,她六年的根基,后宫里那么多的妃嫔,哪怕是皇后娘娘,也想要砍烧殆尽。 李庶妃心里万千思绪,却还是一派自然地摇摇头,“你呀!纳喇庶妃这样的性子才好呢?至少她得宠,她也不会想着欺辱我,不过性子孤僻些,皇上也喜欢,那就更没什么问题了。” 李庶妃给出了理由,这个理由,也立得住。 宫里庶妃们多了,六年里,不!现在是康熙十一年了,近七年了。得宠的嫔妃也不少,一碗米养百种人。得志便猖狂的可不少,最盛的时候,也不是没有与李庶妃硬刚上的。 那个时候,李庶妃自然退避三舍了。但今天又如何!那些或没落,或成了一拨白骨,她还是宠妃。 笑到最后的,才能笑得最好。 “还是庶妃聪慧,奴才愚笨了。”知春恍然大悟。稍微得志了,便想撞上来的,知春也见了不少。但仔细想想,还真是如此,纳喇庶妃得了宠后,除了性格孤僻些,还真说不出什么不好来。 “只庶妃,是不是要注意些,知人知面,不知心。万一纳喇庶妃背地里耍小手段,可怎么好?”知春有些忧愁。 画虎画皮难画骨!眼瞧着是好,万一只是装了样子?背地里耍小手段,到时候她们只怕,就,回天无力了。 “我心里有数。”李庶妃待奴才再和善,她也是主子,自然不会桩桩件件都与奴才解释清楚。 哪家的主子,真的与奴才同吃同住,那才真的是自降身份,距分崩离析、白骨成霜虽不近、亦不远矣。 主子就要有主子的威严,恩威并施,常施惠,威严深重,才能御下。 李庶妃盘算着,知春,或许不适合留在她身边了。 李庶妃的盘算,知春不知,她原想关心一下碧喇庶妃有孕,皇上会给什么赏赐,但想着庶妃承宠多年,一点消息都没有,多嘴问一句,就怕徒惹伤心。赶紧咽下去了。 不只知春关心着皇上会赏赐碧喇庶妃些什么东西,后宫庶妃们也关心着。她们虽然离去了,然而心思却还是留在了咸福宫。 碧喇庶妃更是关心,她头一回有孕,宫里庶妃们常有孕,然而她也是头一回,碧喇庶妃心里有那么一点期待,皇上能否,待她有一点不同。 众人都期盼着,关心着。乾清宫的赏赐终于送到了咸福宫,由皇帝下了旨意,太医郭希昌、太医黄焜为碧喇庶妃保胎。 而后就是一些庶妃有孕后的基础赏赐,并无特别之处。碧喇庶妃眉眼黯淡,她还以为皇上会亲自来看她呢? 不过乾清宫的大总管李德全,平日里也不是什么人都能见到的。就说碧喇庶妃,平素里在路上,遇见了李德全,还要战战兢兢的呢? 所以碧喇庶妃虽然失望,也表现出来了。然而李德全深知,庶妃们都是这么个想法,李德全多厉害啊!也够善解人意,自然不会戳破了这一点。 皇上谁不喜欢啊!宫里别说是庶妃了,就是皇后娘娘,也喜欢皇上呢? 李德全只当做没看出来,依旧笑眯眯地,与碧喇庶妃道:“皇上已经接到了报喜的消息,特意吩咐了奴才带了赏赐与庶妃。” 碧喇庶妃眼睛朝后面看了看,确定皇上不会过来了,也是起身由贴身伺候的宫女与奴才扶着,站起了身来,而后跪下接旨。 李德全多精的人啊!送了赏赐,也说了些讨喜话,就带着一道送赏赐来的几个奴才,回去了。 李德全来咸福宫的消息,没一会儿就满宫皆知,而紧跟着,太皇太后的慈宁宫流出的赏赐、皇太后慈仁宫流出的赏赐,也送到了咸福宫。 不得不说,虽然皇上给的赏赐都是按照份例来,但架不住太皇太后娘娘、与皇太后娘娘,都给碧喇庶妃脸面啊!都给了赏赐呢? 不得不说,还是叫众人羡慕了一回。 沁柔是听过了就罢了。 怀孕这种事儿,和她扯不上什么干系。瞧过了、听过了,就遗忘了。羡慕、钦羡的情绪,她有都不会有,就是生下来提心吊胆的货,还不如没有,一个人自由自在。 薄情的人最善于遗忘。沁柔致力于做一个足够薄情的人,如此一来,只要她不愿意,就没有人能够伤害到她。 康熙的嫔妃有孕?这才是开始呢?日后这样的机会多的是,见惯了也就不怪了。什么想法,别有!离得远远地,不沾一分好处,也不沾一身腥,就是最好的结果了。 嫉妒、羡慕的情绪,她也不会有,那是老板,在明白那是帝王,会坐拥不尽是江山,有收罗不尽的美人,也会有数不尽的,由后宫嫔妃给她诞育的皇嗣的那时起,沁柔心绪就已经不会有起复了。 反倒有什么意料之外的事情发生,会叫她更意外几分。 所以再多的赏赐也好、皇宫中奴才们的焦点也好、宫人们的喜气洋洋也好,沁柔就算听了,也依然能够淡定地坐着。 反而沁柔骤然想到,四阿哥赛音察浑十年十二月二十五日的生辰,快要满月了,待满月之后,就要挪到乾东五所去。 日子已经定下来了,就定在一月二十六日。十月怀胎,拼尽半条命、一觉踏进鬼门关里,才挣出来的孩子,就要挪去别的寝宫,日日里忍着思念,近在咫尺而不得见。 病了、哭了、哭了、吃了没有,都不得而知,人类生孩子的意义到底是什么?平添痛苦的吗? 这样的荣耀,她不要。 她太没用了,怕苦又怕疼,就把这份荣耀,给愿意享受的别人吧! 第175章 酒 沁柔只是一想,又丢在了一旁。人的脑子里不能留太多心事,容易多生忧虑,忧虑一起,愁绪顿生,易伤及肺腑,是短命之相。不好! 沁柔摇头晃脑。人生在世,自寻什么都好,万万不可自寻愁绪。今朝有酒今朝醉,明日愁来明日愁,老祖宗都教我们了,要学会看淡。 咸福宫后殿西配殿,皇后娘娘挑选的三个嬷嬷,已经到了咸福宫。而这三人,无一不是子嗣丰饶之人,她们中的任一人,不过二十多岁的年纪,至低已经是三个子嗣的生身母亲。 养胎经验极为丰富,最是知道怎么照顾孕妇;命中也有子嗣福气!无论从寓意,还是从实用性来说,都是极佳的选择。皇后娘娘果真是用心选了的。 “酒醋房里今日新出了一些马奶酒来,奶味浓一些,酒味要更淡一些,也甜美,可是大受嫔妃们欢迎,奴才便也取来了一些,庶妃可要尝尝。”小满出去了一遭,回来是就带了马奶酒回来。 宫中又有庶妃有喜,多少人都要借酒消愁,每当这时候,宫里的酒都更要消耗更多。 满人好酒,无论男女,都有一份好酒量。上行下效,满蒙汉八旗家的儿子闺女,少有酒量不行的。 大喜饮酒,大悲饮酒,愁绪上身,更是借酒消愁。一酒,可解万物。 沁柔转过头去,酒醋房隶属内务府,于顺治十年成立,主要为宫廷的宴饮制作高级调味品和饮料,酒在其中占据不可或缺的重要部分。 “拿过来我瞧瞧。”沁柔不爱酒,不妨碍她想瞧瞧,都已经取来了,就看看嘛!反正也不会损失什么。 “奴才遵旨。”小满喜笑颜开。饮酒消愁也是好的,能发泄出来,总比憋在心里好,万一憋坏了怎么办? 赫叶勒庶妃不是个好东西,踩着完颜庶妃、伊尔根觉罗庶妃上了位,还没眼色地往她们庶妃身上撞,赫叶勒庶妃那句争气、有福气的话!不定在点谁呢? 反正小满瞧着,李庶妃脸色也不好看。她也承宠多年,一点消息都没有;还有钮祜禄妃娘娘呢?也是如此。 赫叶勒庶妃怕是得宠了几分,连脑子都忘了、也都没了。 小满将那一小壶酒放到了沁柔跟前的小桌子上,福顺已经赶紧去买了酒杯来。他们伺候这些日子,也都知晓,沁柔并不贪杯。 但也没有太过排斥。想来是不讨厌的,只是也没有多喜欢。 等福顺送了酒杯上来,沁柔只倒了一小点儿,她抬起来看了一眼,正是乳白色,瞧着倒不像是酒,像是奶了。 沁柔是这么想的,也就这么说出了口。 小满笑了笑,回道:“是酒醋房特意酿造的,里面奶多,酒少,是最新酿出来的一批,庶妃若是喜欢,奴才再去酒醋房里取一坛子出来,咱们自个儿保存着。” 酒不比旁的,若是保存得好,可以放好些年,越是年份久,酒越是醇香。庶妃难得有喜欢的,一坛子酒也不算什么,庶妃有这个份例,也有这个颜面。 沁柔摇晃了一下酒杯,她神色专注地注视着杯中的酒,奶白色的酒在酒杯中轻轻摇晃着,还挺有趣的,晃了一会儿,沁柔轻轻凑近,喝了点酒,与舌头接触的一瞬间,感官就滑来了。 “果然奶多,酒少。”甜味也够,不像是酒水,更像是饮料,不过喜欢的人应该不多,宫里其余嫔妃,喜欢的酒,大约都要更烈一些。 “是,奴才瞧着,这一批马奶酒,奶也要更多些,奴才听闻酒醋房的奴才们说了,是酒醋房想出一批新品,献上,也叫皇上、皇后娘娘阅览,嫔妃们也瞧瞧,若是好,他们就再准备一些。”小满也是仔细地回话道。 此前宫中从未有这般的马奶酒,小满自然就长了心眼,多打听了几分。 沁柔对酒没什么喜好,有也可,无也可,把一壶酒推到了一旁,而后随口说了一句,“你们也尝尝。” 内务府的新品,指不定就这一回,既然都看着,那就都尝尝吧! 宫里的奴才,宫女与嬷嬷皆出自包衣旗,亦是在旗之人;太监们就都是汉人,是贫苦人家出身,却也个个来历分明,身份清白,有迹可查。 只是不得已挨这一刀,进了这宫中,好讨一条活路。 但本质上,也都还是人,有好奇心、想尝尝也不奇怪。 “这……”几个奴才面面相觑,包括了陈姑姑,跟着也笑着应承了下来,“奴才们也尝尝。” 酒醋房里的出来的,也都是供给各宫嫔妃、以及皇上、皇后,皇太后、和太皇太后的,即便有富余的,也自有主子们拿来赏人,奴才们,自然沾不到一星半点。 沾光,主子赏赐自然不同。 沁柔小口的抿着,味道也没有那么烈,酒味没有那么重,也就没有那么刺激。她更能接受,但要说多喜欢,那也不至于。 “奴才瞧着这酒还有好些,不如奴才给庶妃再满上一杯。”陈姑姑也在一旁看着,接过了酒壶,与庶妃就提议道。 “不用了。”沁柔拒绝。她一时好奇,也想尝一尝酒醋房里酿造出来的新一批的酒,味道怎么样。好奇心满足了,她也就没那么喜欢了。 “是。”陈姑姑微微点了一下头,苍子已经有脸色地去寻酒杯来,也很快就拿了酒杯来,几人热闹地满上,他们也好奇内务府新酿造的这一批马奶酒,是什么味道呢? 沁柔随他们去,一人倒了一杯,几个奴才碰了杯,就在沁柔边上,倒是生出了几分热闹与亲近来。 “这是好兴致,喝着酒呢?”李德全随侍左右,有李德全贴身伺候的时候,一般而言,就少不了帝王。 少年帝王走进门,正巧看到这热闹的一幕。总不能是喝茶,更何况,帝王不只心明眼亮,耳朵也精,在门外的时候,就听到屋里的热闹喜庆的声音了。 进屋里一瞧,几个奴才正热闹,而主子,则是捧着一个酒杯,也似乎在品尝酒。平常时候,倒是没见这一幕。 沁柔已经习惯了天子的神出鬼没,他出现的地儿,就没有先开道。听闻了调侃,首要放下酒杯,下地,而后行礼相迎,“奴才恭迎皇上。” 一系列动作,绝无一丝累赘。一旁伺候的几个奴才,更是赶紧放下了手中的酒杯,跪地行礼。 他们岂敢在皇上跟前放肆! 第176章 想起的承诺 皇帝将她扶了起来,也没追究奴才们的过错,难得高兴一回,康熙也不会非要泼这个冷水。 低头看了一眼沁柔的酒杯,吩咐李德全,“李德全,去取些酒来。” 帝王也好酒,康熙偏向满族的饮食,平日里倒也罢了,如今瞧着马奶酒,也勾起了皇帝的馋意,正好喝上几杯。 “嗻!”李德全赶紧应道。只要皇帝想,就不会缺。康熙环着沁柔坐到了贵妃榻上,又愁了一眼杯中的酒,神色最是自然不过,“马奶酒,今日怎么想起喝这个了。” 皇帝还能不知道她!平日里除了宴饮,都不碰酒的。偶尔也不会喝太多,可见是不喜好的。 “酒醋房里新酿造了一批新品,小满随便取了一壶来,新品,就自然想尝尝。”这一批酒倒是来得应景,碧喇庶妃前脚怀孕,不过半日,后脚这一批酒就放出来了。想不叫宫里热闹,都不成。 正好嫔妃们都心烦意乱,喝一点儿酒,消消心里的烦绪,多应景。 沁柔没掩饰,她就是好奇。好奇心重,也不重。但满足自己一点儿好奇心,还是能够做到的。 既然如此,就没有抑制本性的必要。压抑下去,很难;张扬出来,却简单。 皇帝也是品酒的行家,不必入口,一眼,再一闻,就什么都品出来了,“这酒酒性不烈,奶多,酒少,你若是喜欢,回头朕库房里那些,都给你搬过来。” 皇帝喜欢喝烈性的酒,这种奶多酒味不足的,康熙一看就不喜欢。不过他是帝王,由天下养,内务府又专为皇帝服务,酿造出来的酒,品味新奇的,品相也上佳的,都会供奉到帝王的私库里一份。 皇帝自个不喝,也可以赏人! “皇上尝过了。”沁柔眼睛好奇地落在了帝王身上,不是说新品吗?难不成在酒醋房放出来之前,就已经供奉到皇帝跟前去了,唔!也不是没可能。 “这种跟果汁一样的玩意儿,都没什么酒味。”皇帝对它不感兴趣,抱着沁柔换来一个位置,“适合你这种不喜饮酒的。” 康熙的一个好处,就是他自来不会勉强。饮不饮酒,他不强求。有一份好酒量,康熙固然或许生出几分欣赏,但他喜欢的,不饮酒,帝王也绝不会有半句。 论起来,倘若不发脾气的话,绝对比大部分人都要好伺候。 皇帝嫌弃它没有酒味儿,尝都懒得尝一尝。怎么可能会喝过! 沁柔尊重每个人的生活习惯,皇帝更甚。 “奴才喝着,皇上平日里喝的酒太烈了,呛人。”沁柔毫不犹豫地承认了,她惯来不会勉强自己,得宠了就更是。除非涉及性命,有性命之忧。 李德全动作很快,光是酒,就取了约两壶过来。殷勤地替皇上满上!瞅了一眼沁柔,康熙吩咐了一句:“她不爱喝这个。” 就不必了。 这宫里,好酒量的嫔妃可不少,远的不说,就说钮祜禄妃,大家闺秀,喝酒射箭、骑马打猎、又有文章诗词,不说样样精通,却也手到擒来。 当真是钮祜禄氏一族,花了大心思培养出来的。 李庶妃瞧着不显,但其实酒量也好!平日里皇上兴趣来的时候,也能陪皇上小酌几杯。喝得尽兴,美人相伴,一夜君恩。 皇上来纳喇庶妃这里喝着酒。李德全也不去想,他只跟着皇上的心思走就是了。 沁柔只默默地在一旁斟酒,旁的她也不问,她也不说。如果她的消息没有迟延的话,皇上到这会儿,应该还没有去咸福宫看过碧喇庶妃。 “斟这个。”康熙将另一壶酒提溜到沁柔跟前,与她说道。 两壶酒,不都是一样吗?倒哪一壶,有什么区别?沁柔有些疑惑。 不过她还是顺从地换了康熙指定的那一壶,皇帝就那么看着她,直到酒到了酒杯里,沁柔才知道,这是,“鹿血酒。” 两壶酒,一壶是马奶酒,正是最浓最烈的那种;而另一壶,竟然是鹿血酒。 沁柔虽然不常饮酒,但分辨,还是能分辨出来的。这也是嫔妃培训的一部分,连伴架之时,如何斟酒,都有教养嬷嬷教导。 辨认自然不在话下。尤其也有,陈姑姑等,在一旁辅助。 颜色通红,因是以鹿血为主料酿造,新鲜鹿血酿造的尤佳,是帝王贵族都极为喜欢的日常酒饮。 尤其骑马打猎、有所收获的丰庆之宴上,更是少不得它!它更是作为主角。 康熙肯定道,说起来了这只鹿的来历,“底下的奴才最新呈上了一只野性十足的梅花鹿,主料有了,正好吩咐酒醋房用来酿酒。” 鹿血本就是大补之物,用来酿酒,酒亦是一副极佳的药膳,既是酒饮,又是药饮。 “空腹饮酒,对身子不好。”沁柔提了一句,这也是常识了,她倒了手中的那一杯酒,却也不忘劝解了一句。 皇帝听不听,那是皇帝的事儿;但要不要提醒一句,那是沁柔的职责了。况且,若真要说一句实话,皇帝待她不差,做人可以没良心,但不能有恶心。 她也希望皇帝好好地,怎么说?好聚好散吧!虽然她们现在散不了,也着实算不算聚。但都是一个意思。 康熙帝把玩着手中的酒杯,皇帝也是真听劝,顺着话就说,“空腹饮酒不好,那就一会儿用完了夜宵,再饮。” 沁柔眨了眨眼睛,这么好说话的吗?她放下了手中的酒壶,既然康熙同意了,她也就不斟酒了。 顺手就把酒壶推得更远一些。沁柔顺嘴就问道: “说来奴才听闻往年,皇上都会率领群臣前往皇家猎场骑马打猎,还用打来的猎物酿酒,里面也有野生鹿血。”到时候肉用来吃烤肉,鹿血用来酿酒,皇帝还会赏赐亲近的大臣,以示恩宠。 “朕登基以来,去过几回,里面不只有鹿、有豹子、还有大熊和老虎,都是猎物,也都是猛兽,野性未训,可不简单。”康熙简略地与她说了一下。 康熙皇帝若有所思,“说来朕从前与柔儿说过,教你骑马打猎,如今也开春了,天气正好。也该行动起来了。” 沁柔一下子就忘了自己想说的话,当即应道:“好啊!” 骑马打猎,她也想试试嘛!学一门技艺。这种技艺,无论何时何地,别人可拿不走。她也正想出去转转。 第177章 兑现 皇帝说到做到。一个人若是有心,应了你的,怎么也能做到。 次日皇帝就带了沁柔来到箭亭,兑现承诺。箭亭里早已有侍卫牵着马匹在一旁伺候,天子近卫,那一身的精气神儿,铿锵铁骨,都是八旗子弟中的精锐。 虎背熊腰、威风凛凛,如果大清之初八旗子弟都是这个样板,大明吏治又衰败,朝廷腐朽,难堪重负,那么十万铁骑入关,也就不难想象了。 想一想,对方都是狼一般的对手,友方都是猪一样的队友。所有的腐朽,都是从内部开始瓦解清明。时不时有人来拖后腿,这江山,不换人做都不行。 “奴才叩见皇上。”侍卫原本在抚慰着骏马,当帝王驾临的一霎那,铿将有力,以军礼代之,下跪行礼。 康熙帝随意摆摆手,“起磕!”把人挥到一边去,自个儿上前牵住了马绳。马呈骏黑色。 体型结构匀称且全身匀称,胸部宽度适宜,肌肉丰满;尻部和臀部强大肉多,形态整齐;背腰宽而平直,结合自然,毛光顺滑。 生得俊秀无比,也是被人精心照顾着的。 沁柔敢断言,就是后宫里那些嫔妃,都未必会有这匹骏马被照顾的精心。 与众不同,也是理所应当。后宫里,皇帝的庶妃那么多个,只要康熙想,后宫佳丽三千,三千皆可是后宫妃嫔,然而皇帝的御用骏马,就此一匹,哪里来的可比性。 “这是皇上的御用骏马?”沁柔简直挪不开眼睛,这就是皇帝的御用骏马吗?果真十分帅气,沁柔就是看着,亦是十分欣喜。 帝王听出了她话语中的惊喜,大掌抚顺着马儿的鬃毛,一双含笑的眼睛就转了过去,她离马儿还有一段距离,但一双眼睛里尽是欢喜,平时里,她看多少人、物,都不会有这样的目光。 喜欢,却又克制,不会贸然靠近。矛盾有清醒,这就是沁柔。她可以温婉,也可以明耀。 温婉的时候,可以寂静无语。明耀起来的时候,也艳绝一时。 康熙帝抚着马儿告诉她!“这是一年前由漠南蒙古奈曼部敬上的,当时有些许不逊,后来朕驯服了,便已成了朕的专用骏马之一。” 康熙轻描淡写地地几句话,少年意气、一代天子的意气雄心廖廖几笔,已然可见其本色。 世间最耀眼,最是当属少年人。因为雄心壮志、因为未来光明可见、希望可期。 所以,这才是一个少年帝王!雄心壮志、凌云可期。 沁柔只在一旁看着,不会妄想上手抚摸。她自然喜爱,但沁柔明白,默默地去喜爱,她是想要碰触,但却不会违逆别人的意愿去碰触。 哪怕这是一匹马。只要有本事,人也好,马儿也好,都是值得尊重、值得敬佩。 正是因为喜爱,所以才会不忍碰触。 沁柔看得心喜,心里有几分羡慕,做皇帝可真好啊! 别的不说,就说这样的骏马,别人寻一匹都难得,皇上居然就有好几匹。怎么能不叫人钦羡。 “听闻历代名驹都各有名字,皇上也给它取了名字吗?”沁柔目不转睛地盯着骏马,眼里尽是惊叹之色,就算只是听说,也想要多了解几分。 沁柔好歹也是正儿八经地进了学堂的人,她身体里,也不缺乏幻想细胞,小小年纪,就已经认识到了古文现言的美,是实打实的文科生。 历史不说有多精深,粗浅的了解从来不缺。史上历朝历代帝王、将军,待爱马,可比对爱妃都更要爱护许多,取一个好名,就是最基本的喜爱了。 而历代帝王、将军,也大多都有这样的毛病。 少年帝王放长了马绳,行到了她的身后,半环住她,眼里尽是笑意,双手抓住了她的手,“既然喜欢,朕带你碰一碰它。” 沁柔一愣,没有立刻回绝,而是脑子转得极快,询问了一句,“皇上,它允许外人碰吗?” 允许,她自然蠢蠢欲动,想要好好抚一回;倘若不允许,就算了吧!沁柔喜欢,正因为喜欢,所以愿意尊重它的脾性。 “无妨,朕带着你碰一碰。”皇帝不甚放在心上,但凡良驹,都会有自己的脾性,就像是每个人,有每个人的脾性;每一匹良驹,也自会有一份脾性,这就是灵性。 这匹骏马亦是,它原就是露天席地里厮杀出来,防备心自然奇重。对于陌生人的气息,防备满满。 “那便算了吧!”沁柔摇摇头,她也不要去触碰了,“马有马的脾性,人有人的脾性,它既是良驹,它既有此脾性,既然不喜人的触碰,这也是它的灵性。” 万物有灵,这一份灵性,叫沁柔生出了几分欢喜。她也愿意爱屋及乌。 康熙微微低下头,他能清晰地看到她眼里的怜惜与豁然,怜惜是对马,豁然确是对自己。 即便她自己放弃了触碰她喜爱的马儿的机会,她的眼里也只会有一丁点点惋惜,更多的是放下之后的豁然。 不强求。对于人、对于物更甚。 “无妨,它此刻心情不差,你瞧瞧它,虽然不甚温顺,更不暴躁,不会暴起伤人。”皇帝说着话,帝王的爱马,自然也不是谁都能来上手碰一碰。 但康熙想叫她如愿,金银珠宝都能赏得,触碰一下爱马,康熙也愿意去满足她的心愿。 爱马贵重,也要看跟谁比! 人无轻重之分,而于人心,有轻重之分。为一个,去委屈另外一个,再正常不过。 康熙也瞧出来了,她是真的喜欢马儿,说句话都目不转睛地盯着,一个人这么个目光看着一件物品,怎么舍得让她留下遗憾。 沁柔还未曾来得及说些什么,骏马就动了动身子,不过往前迈了一小步,一头乌黑又粗糙的鬃毛就到了沁柔的跟前,沁柔一瞬间张大着嘴,一双原本就欢喜的目光瞬间转变为惊喜。 骏马没有太温顺,但它乐意亲近你,就已经是莫大的惊喜。 “你也愿意让我碰一碰你吗?”沁柔惊喜地问它,小心翼翼地伸出来手,康熙帝也着实没想到,这匹马可不是什么好性子的。 没被驯服前,就异常的桀骜不驯,被帝王驯服后,依旧野性难训。 它平日里,不发脾气吓唬人就好了,竟然也会主动亲近人。 第178章 无尘 “朕带你跑上两圈。”康熙帝道。他自幼学习骑射,也能说如先祖一般,是马背上长大的皇帝。 康熙帝秉性聪敏,无论骑射之术、亦或是文治之上,皆有极佳的天赋,况且康熙帝素来于文武之道上最能吃苦,最愿意努力,骑射之道。 素来不差,别说只是带一个人跑是几圈,就是再带上两个人,康熙帝也能跑得顺畅。 骏马的头颅在沁柔与康熙帝的手中微微地拱了一下,“你也不反对吗?”沁柔轻声道。 谁不想马背上走一圈,那顺风、或逆风的疾驰,又马儿带着跑,谁会不欢喜?总之,沁柔是欢喜的。 沁柔都疑惑,它为什么会喜欢她!转过头,只能看到帝王面容的些许影子,沁柔惊喜,“果真吗?” 有人乐意带,她自然就欢喜。说来也就帝王敢带她了,她如今是天子的庶妃,宫中的不是太监就是侍卫,太监不过是奴才,你看历任帝王,哪个把太监当作人了,不然也不会生出这中惨绝人寰的主意来; 但侍卫;侍卫就不同了,侍卫俱是八旗子弟出身,能做到贴身侍卫的,个个都有大好前程,哪怕就是没有脑子的玩意儿,对待后宫嫔妃们,也只有敬而远之的份儿,怎么可能做落人口舌的事儿。 所以自踏入宫门,入选宫中为庶妃的那一刻起,沁柔就已经明白,自己这辈子,最好的结局,也不过是老死宫中了; 而最差的结局,最差不过于宫中暴毙。 至于皇帝会不会把她摔着了,沁柔压根儿没这份担心。她心眼儿大,康熙帝的骑马打猎之道,是历史都有称赞的。 即便不好,沁柔也不担心,康熙帝也与她坐在同一匹马背上,有什么好怕的,摔也不独摔她一个,有皇帝陪着。 该担心的,也不是她吧! 如若不幸,有个万一,摔着了,那也就摔着了吧!她也不甚在意,但平白无故地,谁也不想挨这一遭就是。 皇帝用事实说话,康熙帝干脆动作利落地上了马,无一丝拖泥带水,弯下腰,伸出来大掌,将沁柔拉上去。 所有人都阻止不及,不过大概也没人会阻止。皇帝牵紧了僵绳,“驾!”一声厉喝,马儿开始向前冲去。 沁柔是坐在皇帝的跟前,由皇帝环着,就像是护着小孩子那样,护着她。迎面的风呼啸而来,沁柔睁大了眼睛,看着疾驰而过的景色。 这疾驰如飞的错觉、转瞬即过的景致、骤然拔高的视线,似乎下一刻,她与帝王就能被马儿带出这金碧辉煌、规矩严森的皇宫之中,前往它的天地、天地丛林中行走。 犹如在飞,沁柔完全放松了自己,将信任毫无保留地给到了康熙帝的手中,帝王怎么走,她就怎么去。 整个箭亭,是帝王以及皇嗣们寻常练习骑射的地方,康熙如今膝下的阿哥格格们连走路还需要担忧,没有到能够骑马的年岁。 后妃们偶尔也会来,但来得少,也需要帝王的允许。能来这儿,也是一份恩宠。 因而整个箭亭里,在跑的马儿,就这一匹。 沁柔前世今生,还是头一回骑马。眼中所见、耳中所听,就连空气中沉闷的空气,也更显得清新。 “怕不怕?”康熙帝问她。 “不怕!”沁柔微动了一下,想要回头,发现她整个人被围在康熙怀里,就放弃了,“为什么要怕,马是帮助我们行进得更快的,我喜欢这样。” 若说得冷血一些,就是交通工具;而如果温情一些,那就是伙伴。但无论是哪一种,都没有心生恐惧的道理。 相反,对于它给出的帮助,应该欣喜才是。 至于掌握不了方向,控制不了马儿的走向,那是自己无能,不能用自己的无能,去否定马儿行进的优势。 换句不客气的话来说:你无能!你怪谁。只能怪你自己,知道自己的无能还不想着上进,还不想着改进,那就是你活该了。 她不是性子温吞,她只是懒得改变,因为深知无可改变,螳臂当车,何处可去。所以干脆懒散了,不去努力,也就不会有无力出现。 “驾……”康熙帝一声厉喝,马瞬间行进得更快,沁柔不防,撞进康熙的怀中,这位帝王,已经具备了一位帝王该有的力量。并正在积蓄着力量,朝一个帝王、一个王朝的巅峰而去。 一场跑马,酣畅淋漓,沁柔没费什么功夫,尽顾着放松去了,跑了半个时辰,李德全殷勤地递上了帕子,好叫康熙帝擦一擦身上的汗。 马儿此刻由侍卫伺候着,还在动着它那根长长的、黑色的尾巴,四个蹄子偶尔会动一动。 它生得是真的帅气,康熙帝擦了一把脸,就道:“你既然喜欢它,不如朕就把它赐给你,如何?正好,你也用它来练习骑射。” 闻言,沁柔抬头看了皇帝一眼,笑了笑,又抚了抚马儿的头,“它是良驹宝马,奴才久居深宫,赐给奴才后,就此明珠蒙尘,辱没了它。” 每个人都有每个人的位置,就像康熙帝,要背负大清的江山,这匹马儿,即便不用驰骋疆场,却也该在大道小道上跑马,而非与她一道,久关深宫,她能自我排解,马儿也能吗? 怕是纵有万千华服伺候、锦衣玉食娇惯,也会抑郁而终。 沁柔一笑,带着几分惋惜。那是对马的惋惜。 “奴才虽非有才之人,然而亦不忍明珠蒙尘,宝马本就要与英勇之人做伴,驰骋疆场,于坦坦大道上一骑千里、一日千里。还是叫他继续留在皇上身边吧!”沁柔笑了一下。 回头看了康熙帝,道:“日后如若有机会,奴才想再瞧一瞧,还请皇上能恩准一二,便是极佳。” 能到皇帝手里的,就算不是最好的,也不会是最差的,尤其是马儿这样灵性的动物,与她一般再无前景可期,在宫中默默无闻,永无用武之地,可惜了。 她愿意过这样的日子,是她的选择;但她不能替马儿做了决定,它长得好,那是它的优势,不应该是捆缚着它的绳索。 当然,若是一匹庸碌些的马儿,她或许就接受了。 皇帝突然道。“朕此前还未曾给这匹马赐过名,今日便赐它一个,沁柔既不忍它明珠蒙尘,就叫无尘吧!” 他一时有感而发,却又觉,这个名字正好合它,也合她。 既不忍它蒙尘,便叫它无尘。也只望着,不辜负了这个名字。 第179章 教导 “无尘。”沁柔抚了抚无尘的鬃毛,没想到它此前未有名字。然而因这一遭,有了这个名字,就算她不是有心,也算到了她头上了。 而这份荣耀,对它,大概率是祸非福。沁柔闭了闭眼,如果早知道,她就绝不会多这一句嘴。可惜千金难买,早知道。 沁柔又抚了抚无尘黑长的鬃毛,无论好不好,它都与她扯上关系了。就算此时想要寰转,也来不及了。所以说谨言慎行,因为,落子!无悔! 无悔,无后悔之时、之处。 这份孽债,她不担也要担了。沁柔只希望,这个名字能庇护它更长一段时间,沁柔笑着借口道,不似在讨论马名,更似新手父母在讨论儿女名。 但都是错觉! 沁柔眉开眼笑,“这个名字好明珠不蒙尘,注定它要行坦坦大道,一骑千里、一日千里。千里宝驹,是要伴帝王驾,驰骋千里的。千里马得遇伯乐,最好不过。” 说到这里,沁柔似乎又几分得意,憧憬道:“我们无尘,日后少不得要与青骓、什伐赤一样,青史留名。” 青骓、什伐赤都是唐太宗皇帝的马儿,它们之所以出名,纵然是因为它们本身就十万里挑一,但更是因为它们跟了一个好主人。 千里马与伯乐!素来是互相成就,互利共赢。 因为太宗皇帝贞观之治,留名青史,于是太宗皇帝的马,也更能沾光,随太宗皇帝青史留名。 康熙帝闻言,看了沁柔一眼,知她是在暗喻他这个帝王,日后也能如太宗皇帝一般扬名青史。康熙帝有惊讶,有平和,他知她非是不知世事,只是素日里懒得理会。甚至懒得去动脑子! 瞧这,暗捧明褒的,不就用得极好。 “你这张嘴啊!”康熙帝摇摇头,没有帝王不想青史留名,帝王更甚。 康熙皇帝有雄心壮志,想要整理河山,整顿吏治,但凡帝王,若非是确实胸无大志,如前明一般祖宗不修,出了个木工皇帝,江山江山不在乎、美人美人不在乎,一心抛在木工上,全然不在意能不能留个好名声。 历代帝王,也都还是想要做个明君,留书青史。少年皇帝自然如此,不然就不会努力收拢权利,制衡后宫,稳定江山了。 所以,她就算说话,也说得足够令人心神愉悦。 沁柔笑笑不语。这世间,有所求必有所应,有人想要听好话,就会有人去说。她不过芸芸众生一员,自然也受芸芸众生之苦,行芸芸众生所行。 所以,就算是平凡庸俗,她也离不了。她是人! “朕瞧着它与你颇为投缘,”康熙看了看新鲜出炉的无尘,就一眼,就能看出它的力量和优秀,不然康熙当初也不会在众多马匹中,一眼挑中它。 康熙显然也没预料到,无尘会喜欢亲近沁柔,他特意叫侍卫牵了无尘出来,也就是打算带着沁柔跑上几圈。 帝王不觉得自己连制住一匹畜牲的能力都没有,无尘难得,但也未至独一无二,而康熙,既然想要教她骑马,那就会真心教导她,首先就要带着沁柔跑是上两圈。 跟孔雀开屏,一个道理。 康熙环住她,而后才继续道,“你暂且用它来练习骑射。朕此前也叫奴才为你挑选了另外的马,马也温顺,只灵性不足,都是俗物。” 自是与无尘没法比的。康熙这个无尘的主人,对于这一点,康熙再清楚不过。 “无尘桀骜不逊,马这种畜牲,你若训不住它,骑到它背上之时,必然被它所伤,此前朕不曾想你用它来锻炼骑射,也是这个缘由。”康熙语气淡淡地,却是真的在打起这样的心思。 进贡到皇帝跟前的马,必然也都是万里挑一。见过了好到灵性十足的,哪怕桀骜不驯了些,俗物亦不能入眼。 康熙自然也想她用好的去练习,好马练习起来,事半功倍!“如今瞧它与你这般投缘,桀骜不逊之色不复,倒是适合你了。” 皇帝说着缘由。 沁柔仔细思索了一下,还是坚定地拒绝了,并且有理有据。“它只是一时半会亲近我,万一明日就不亲近我了怎么办?会把我从马背上摔下去的,奴才怕疼也怕死。” 还是不要走捷径了,命运每一分的馈赠,都在暗中标好了价码。沁柔忽然不想再去走捷径了,捷径路上的累累白骨,都是前人留下来的。没有人走得长久。 康熙帝沉默了一会儿,道:“那还是用之前备的那匹吧!” 她所言也有理。不防一万,只防万一。他即便是帝王,也有帝王之力所不能及,比如:起死回生。 从马背上摔下来,是真的能够要了一个人的命的。 保险起见,如此最好。 康熙命侍卫将一早备好的马牵了过来,这匹马是棕红色,极为温顺,沁柔初初以为是母马,后来帝王才告诉她!这是一匹公马。 母马未必温顺,这不过是世人强加给它们的印象,沁柔一瞬间就释然了,她想当然了,也犯了一样的经验错误。 就如世间人对女子的刻板印象一般,温顺、贤惠、德雅应当都是女子应当有的本色、品性,其实论权谋算计、阴谋阳谋制人害人,论家国情怀,她们也从来不少,并且样样不差。 沁柔反省自己,铭记错误。 康熙帝开始仔细教导她,皇帝真的是一个很好的导师,处处都讲得很细。 “咱们满人,是马背上打来的天下,什么都可以忘,唯独老祖宗给的本事不能忘。”康熙继续告诉她,“昔年太祖皇帝率领八旗骑兵直入中原,所向披靡。是一代又一代的八旗骑兵,奠定了大清江山的基业。” “朕于福建陈兵八万,两广陈兵十万,……更有十万精兵悍将守卫北京、守卫紫禁城。”皇帝与她道,又骤然询问她,“知道什么在大清,才是精兵悍将吗?” 沁柔迟疑着,思索了一下,摇摇头,康熙帝回她道,昳利的脸上,布满了帝王的傲然,“精兵悍将,不说个个文武皆通,骑射一绝。但最基础的一点,骑射,皆极精。” 因为能做将军的,万里挑一,然而普通的侍卫士兵,做不了将军,就只能是下行上令的兵卒,他们骑射上,学的都是一击毙命的功夫。 第180章 没有生得一副菩萨心肠 沁柔没回话,她是知道的。很好换算,精兵悍将,代表的是一朝一国的守卫力量。 落后就要挨打这个历史,再不会有人比华夏记得更清晰。而于一个国家,尤其这个时候,最强大的武力值,莫过于一国兵力。 军队是要上战场里杀人历练的,你死我亡。在战场上死去的,不一定都是精兵悍将;但能从战场上活下来的,经历了一场又一场战场的考验遗留下来的,必然都是精兵悍将。 他们或许不是自己的英雄,但一定是别人的英雄。 康熙继续告诉她,“生于忧患而死于安乐,大清的儿郎、大清的铁骑,如今还在练兵秣马,可见骑射之盛、之重要性。” “蒙古各部,更是无论男女,皆是在马背上长大,他们的儿郎勇猛,她们的格格,也都英气十足。就说宫里,皇后贤淑,你进宫晚,没瞧见,皇后骑射也不差,只能说不精;钮祜禄妃出身钮祜禄府,钮祜禄府世代武将,钮祜禄妃的骑射之术,便是寻常男儿,也是不及万一。” 康熙皇帝心里有数得很,他是压制着钮祜禄妃在宫中的势力不假,但皇帝清楚,他或许,会有用到钮祜禄氏、用到钮祜禄氏的儿郎的那一刻。 皇帝敲打他们,所以将遏必隆贬黜在家一年;但这些臣子,康熙也自有安排,不然也不会顺水推舟,于去岁将遏必隆放了出来。 皇帝给了一年的教训,又纵容着朝堂上的钮祜禄氏的政敌出手教训一二,从钮祜禄氏族的身上,活生生撕下了不只一块肉,吞进去了的,都加倍吐了出来。 一边说着话,康熙帝一边令沁柔上了马! “你要知道,钮祜禄妃的骑射,便是蒙古儿郎,都极为敬佩的。”康熙也承认这一点。即便钮祜禄妃只是个女儿身,但于骑射功夫上,她算得上上大家。 沁柔瞬间更有了精力,她亲身体会着这个时代的无奈,性别决定了未来,钮祜禄妃以一介女子之身,在男人们争权夺利的世界里,令似敌非友的它方敬佩,这个被压下去的故事,被制压的过去,光是听只言片语,就十分让人热血沸腾啊! “奴才听闻,是在六年,蒙古来朝贺,皇上率领八旗子弟去打猎庆贺之时,钮祜禄妃单兵作战,力压满蒙八旗众多儿郎,大获而归。”宫里少有人提这个,不知是因为她不与人相处,无消息来源的缘故;还是因为是被压下去了。 沁柔揣测是后者。一山不容二虎,后宫中已经有了皇后,就不必再有另一个能与皇后分权的钮祜禄妃,这于朝堂不利,于大清的统治不利。 当然,若要说这里面,没有皇帝的默许,沁柔是一个字也不会信的;更有甚者,她揣测,皇帝就是主谋。 康熙有这个立场、有这个魄力,也有这个实力,去促成这件事。 皇帝就代表了一个国家、一个朝堂。一个国家、一个朝堂的力量是强大的。敢做、能做到,太正常了。 不然沁柔反而要看不起它! 沁柔也听出了康熙的意思,皇帝破天荒与她说这么多,想要指明的一点就是:骑射非常重要。 对于世家大族,对于世家大族的儿郎与贵女,更是如此。 “钮祜禄妃,确实英姿飒爽。”康熙清楚,这些事情,宫里知道的人都不多,家里消息不够灵通的,都不会知道这一点。 沁柔也在此列。她会知道,是因为她身边有一个好奴才,——陈姑姑。陈姑姑乐意去讲,沁柔就愿意听一听,就当是听故事了。 尤其是这样的大女主爽文的故事,沁柔听得更加起劲。 不过沁柔从来不会想要掺合其中,她从来明白不自量力四个字何解! 钮祜禄妃尊贵、淡雅、高贵,是宫中唯一的妃位,对她们这些庶妃以及奴才来说,高高在上。 沁柔就算会喜欢她,觉得她是再好不过的人,沁柔也不会去接近她!胆敢有这个趋势,趋利避害、寻求庇护的软骨头标志已经打上了。 沁柔骨头硬,她一生,也难得求人一回。总归是她的喜欢有限,各人各命,一切随缘吧! 所以即便她清楚,钮祜禄妃会英年早逝。不过沁柔也不太在意,难道没有她,钮祜禄妃就不是这么个结局了吗? 她又不是菩萨,没有生得一副菩萨心肠;没办法做到用自己的命,去换一个陌生人的命。 所以她可以看着所有人往历史的轨迹上走。不值得,没有人值得她去改变历史。 而康熙,不需要。 沁柔由陈姑姑,想到了钮祜禄妃,不过是几秒钟的时间,又瞬间收回了思绪。 康熙评价了这么一句,抬头看着沁柔,“好好学,回头,朕带你一起去骑马打猎;若是学不好,”少年帝王还未说出口,而下一句,已经没有说出口的机会了。 “皇上放心,奴才必定学通。”沁柔正色道。莫说她原就对学习骑射有兴趣,有皇帝这句话,她哪怕是学不会,咬着牙齿也要学会。 进宫里来,或许此生就这唯一一次能够离开紫禁城,去外面的世界看看的机会,她如果都不用心,果真是自我了断算了。 活着不过一具行尸走肉,没有活着的必要。 康熙看着她,没有叮嘱的话,沁柔放松着自己,试探着驾驭马往前走,要领骑马的时候,皇帝已经跟她说过了。 不止一回,在此前也与她提过。 沁柔虽则养在深闺,但也不是两耳不闻窗外事,眼睛更不是只是摆设。她差的,是实践,是学会,是融会贯通。 沁柔小心翼翼地驾驭着马往前走,马毕竟是活物,不是死物,不能由她摆弄。主要死了的马,它也不能往前走,所以沁柔专心往前学。 她的手握着僵绳的力道很小,并且也是在慢慢增大,寻找着那一个合适的力点,既能叫马跑起来,又能不叫马儿吃痛。 康熙牵着无尘在一旁,帝王的眼睛却是落在沁柔的身上。看着她小心翼翼,帝王已经做好了随时去接她的准备。 只要她有控制不住马的趋势。 马毕竟是活物,不可能任人如何蹉磨,无动于衷。痛了就会走。 第181章 有帝王之资 沁柔在一旁练习,康熙时不时出言指点。 可惜康熙学骑射,已经是十多年前的事了,马术娴熟,骑射之道精通,着实不知道如何去教一个新手。 最后的转变就是,帝王再次上马,环着她,与她说着注意事项,并实地示范。可谓是手把手地教! 沁柔也总算松了一口气,她一个人在马背上,纵容马儿温顺,她也不是不恐惧,正因为马会喘气,是个活物,沁柔也就没办法把它当个死物控制。 康熙也看出问题来了,骑在马背上,帮着她掌控着行进的方向,“马温顺,也通人性。只要把住了脉,就会很好驾驭;” 康熙告诉她,“马是要与你同进同退的伙伴,你是主人,掌控着方向,你要让马知道,它究竟该要往哪里去,这才是骑射的精髓。” “你怕什么,只管往前走,朕在这儿。总不会叫你摔着。”康熙将僵绳递给了她,定气十足,话说出口,就有莫大的底气支撑。 沁柔更怕了,她摔着自己不要紧,但要是摔着皇帝,不知道还会不会有她的活路。 沁柔实话实说。“奴才摔着了自个儿不要紧,痛一痛,爬起来就是了。大不了就是回寝殿,躺上几个月;万一摔着了您?”沁柔略顿了一下,她正在思索,“奴才在思索,奴才的九族够诛吗?” 谋害帝王,无论有心,还是无意;诛九族都是最终的结局。别说是其余的后宫嫔妃了,帝王本身,就对这种事儿零容忍。 不然怎么会有那么多的帝王,因为生出的一点疑心,就飞鸟尽,良弓藏;狡兔死,走狗烹。自来功高震主,皆逃不过帝王清算的结局。 所以,言下之意,皇上,您还是下去吧!沁柔也是这么做的,她实话请求道:“皇上,君子不立危墙之下,奴才于骑射之道,缺乏天赋,不敢叫皇上受此危机。” 所以她更不敢走了,虽然康熙骑射极佳,也确实因为背后有这么个人,她心里安定了许多。但沁柔,心中有所亏虚啊! 沁柔向来把自己和别人分得很清,自个儿,再怎么随心所欲都成;但牵扯到了别人的安全,就要慎重行事了。尤其康熙还是这个别人中的‘重要’人物。 她八百条命都不够赔啊!沁柔惶恐不安,康熙是个长寿之人,然而一只南美洲的蝴蝶扇动翅膀,结果可能引发美国德克萨斯州的一场龙卷风。 她也担忧,因她而掀起的蝴蝶效应,会改变无数人的命运。那么沁柔就再是沁柔,已经融入了历史当中,她一直,不想融入这个世界。 “朕五岁学习骑射,八岁已经弓马娴熟。也是在那一年,朕制服了朕的生涯里,第一匹宝马。”康熙的优秀,并不是全无道理。 当年在先帝的几个子嗣中,皇玛嬷会挑中他做这个继任者,不无道理。小时候就是最聪慧的那个,皇玛嬷就曾与他说过:“玄烨,你有帝王之资。” 而这句话,在先帝病重的那几日里,瘦骨嶙峋地躺在床上之时,那么观察了他一会儿,最终决定由他做这个帝王,那时候,先帝也是说,“有帝王之资。” 而那一句评价过后,先帝拖着病体,教导了他几日。直至山陵崩塌! 沁柔嘴硬也嘴紧,康熙偶尔提及的过去,她已不再慌乱。但也只听过,听过,就忘了!不再提及。 无怪康熙对于弓马有绝对的自信,也无怪乎帝王瞧不起她,“朕若是能与你一道摔下马,这样的滑稽事,朕与你,都该青史遗名了。” 皇帝调侃道。 估计也不是什么好名声。沁柔只要动脑子想,都知道。 而如果她真与帝王一道摔下去,那么,她这个帝王的‘宠妃’,就该在史上留下只言片语了。沁柔从来不认为自己是宠妃,大约是因为,她清楚,帝王的宠爱,来得快,去得也快。 就说唐太宗皇帝,欣赏魏征的直言,君臣相合到最后一刻,为魏征最后的心愿,不惜将自己最宠爱的九岁的公主许配给魏征已过不惑之年。 荣宠至极。 后来也因为一分生起的疑心,贬斥了魏征之子,并取消此前定下的婚约;出尔反尔,是叫帝王玩习惯了。 然而事实上,帝王的荒唐之举,总是能叫‘宠妃’和‘妖妃’背锅。 因为,君要臣死,臣不得不死。帝王是天子,而天子,是不会有错的。而历史,由帝王一手掌控书写,其中改动了多少,或许只有淹没在历史的长河中的那些微粒分子才知道。 不过说真的,沁柔还真不在意那点‘名声’。我死后,哪管它洪水滔天呢?后人如何评说,我也听不见了。 能留一二名声,也不错。 “奴才留的,必然是恶名。”沁柔也笃定道。但她话语间,分明未见担忧,即便调侃,也是带着玩笑性地。 “你若是妖妃,朕就该与昏君挂钩。”康熙作为一名帝王,太清楚历史会怎么写。妖妃与昏君,素来是分不开关系的。 听康熙的语气,并不能听出来生了气。 “或许,后人就该揣测,奴才这个‘妖妃’,容貌是何等的倾国倾城,才迷得一代明君也迷了心智。”沁柔调侃着,说出自己的揣测。 她倒是想有那本事。倘若她能叫皇帝满心满眼里都是她,言听计从的话,她也就不必怕太皇太后哪日赐死她了。 至少死得不憋屈! 是真的作恶多端。 世人庸俗,常以己度人。这也从侧面说明了,好色,是人的本性。不分男女。 而在这个时代里,对于女子而言,将其放置到了最大而已。无数历史事实证明了,一张姣好的容貌,确确实实是女子的资本。 “嗯!爱妃确实花容月貌。”康熙作势,看了看沁柔的脸,赞同地点点头,“迷惑了朕的心智,也不是不可能。” 沁柔笑得欢快,实则她压根就没有当真过,哪怕一丁点儿,她哪有那本事! “奴才倒是真盼着自己有张倾国倾城的脸,”别的不说,自个儿看着,也心生欢喜呀!“不过没办法,容貌是注定了的。”改不了了,她也不打算去改,够用就好了。 一帝一庶妃在马背上闲聊,聊的尽是些不着边际之事。 第182章 天子门生 康熙带沁柔跑马的消息,不过一个时辰,就已满宫皆知。只箭亭里的消息,还没那么容易传出来。奴才也好,侍卫也好,都是嘴紧、守得住秘密之人。 守不住秘密的人,都已经成了这大清皇宫中血腥的一缕幽魂。 最开始的不敢动,沁柔后来已经能驾着马走一走了,可见进步。“皇上,奴才明日可否也来练习。” 沁柔请求道。 既然决意想要学会,就没有半途而废的道理,什么后宫目光、太皇太后的疑虑,沁柔也都顾不得在意了。 难得就是一份高兴。 箭亭已经不在后宫的范围,后宫嫔妃,想要踏足前朝,必要有帝王首肯。 皇帝瞧着她意犹未尽的样子,不过一件小事,“朕会吩咐下去。” 李德全提醒了一句,康熙便又做出了抉择,另外叫奴才来伺候,隔开了侍卫,也就不会有流言蜚语传出。 双重保险,康熙帝告诉沁柔道:“陈姑姑虽是汉军旗包衣,然而她于骑射之上,虽然不精,却也通。叫她一道伺候你,倒也合适。” 用什么人对她来说,不是用。沁柔一丁点意见都没有甚至愉快地点头,更别提,会产生别的想法。 陈姑姑是康熙的奴才又如何!就算她是康熙的一双眼睛、一双耳朵,沁柔也没有太过在意。 爱看就看呗!反正沁柔自觉无可对皇帝隐瞒的。该隐瞒的,她都会死死压在心中,不会流露出半分。 一个人的秘密,才有守住的可能。每多一个人知道,就多了一百分暴露的可能。否则,世间又怎会有‘杀人灭口’的铤而走险。 被其他人知道的秘密,都要做好大白于天下的准备。不是今日,就是明日。 不过沁柔倒是有几分惊讶!“陈姑姑也通骑射之术么?”不得不说,着实挺叫人惊讶的。 满清看重骑射之术,然而各人有各人的活法。当一个人连温饱都无法解决的时候,也就不会想要去追求精神生活。 不是有心无力,而是活着就已经很困难。 即便皆隶属八旗,也不是每一个八旗子弟都能丰衣足食,富裕至极。马匹更是贵重物资,是战略用品,岂能寻常外泄。朝廷管控严格,而马匹的价格,也素来居高不下。 因而,不是每一个人,都能接触到马匹。 就宫中的这些庶妃,沁柔也敢确定,不是每一个人都能精通骑射之术。 家世良莠不齐,她们只能去族里学,然而也轮不到她们! 大家贵女自然是精通的。她们受家族栽培,世家大族也对她们倾力培养,而她们日后,也要替家族挣得荣耀。 资源倾斜、堆积。因而世家贵女皆能精通骑术。 哈达纳喇氏是小族,那丹朱虽然有几分财物,却是白身,而财物也不多,不是每一个满军旗的格格,都有练习骑射之道的机会。 她们也用不上。 大部分的包衣宫女,也是不会的。 大清的兵马强健,强健的是男儿,而非女儿之身。 “自然。”康熙看重的,就没一个废物。乾清宫是最激烈的地方,要想在乾清宫往上爬,不只人均心眼子,还要能力确实出众。 陈姑姑资历老,也站便宜。但她能安稳到今天,就能知道她的手段了。 而沁柔揣测着。 就技能傍身这一点,陈姑姑无疑十分通透。哪怕有朝一日她出了宫,也能凭借所学、所知,去哪个小家族里,做个教养嬷嬷,教导族中的格格,余生就有靠了。可比什么兄弟的孩子、姐妹的孩子,靠谱得多。 沁柔于这个世界而言,是异端的。而不容于世俗,可带来什么,血腥的历史太过清楚。或许是钉死在十字架上,或许是火烧,或许是车裂,各种结局都会有。可惜都不怎么好。 所以她让自己游离起来,也是在隐藏身上的异端。隐藏起来,她才能活,才能安稳。沁柔不想对这个世界失望,更不想对这些众生百姓绝望。 虽然注定,她只能在失望的边缘徘徊。 沁柔忽然觉得,陈姑姑的来历,似乎没那么简单了。怎么这么厉害呢?那不知道比她还厉害的那些人,究竟强悍成什么样儿。 沁柔也只思虑了一瞬,随即就丢开了。杞人忧天的事儿,她不做。 今日都没过呢?就思索起明日的事来,太早了些。有一日过一日吧! 李德全领着奴才们已然布好了膳,整个皇宫,都在为皇帝服务,无论何时何地,只要帝王一声令下,奴才们都会运转起来。 也唯有跟着帝王用膳的时候,才会享有这样的待遇。即便是在御花园,即便是在箭亭。 沁柔好生羡慕,某一刻,权势的优越性,确实无法抵挡。 再看看御膳,人比人,气死人;已经生不出羡慕的心思来。跟着皇帝一回,能吃一回合胃口的。 不得不再感叹一句,做皇帝真好!即便有食不过三筷的规矩,但这么多东西,每样吃一点儿,也很可观了。 请安、骑射、请安,这都成了沁柔的日常生活了,她正在兴头上,每日里兴致勃勃,毕竟箭亭虽然也是四方的墙、四方的天,但到底不是熟悉的地盘,有一种离家外出的兴奋感。 这事儿,后宫里不是不知道,不过沁柔懂规矩,大臣们上朝的时候,她绝不会往箭亭去逛,而且大臣们出宫,也不经过那儿。 完美地避开了流言蜚语。 后宫倒是有言语波澜,但不多。没有掀起风浪来。掀起了沁柔也不在意! 康熙也不是时时刻刻陪着她,沁柔就更不在意了,康熙是帝王,在他身上投入感情,注定要受伤。 一个帝王,你就要去想,无论他做出什么都不奇怪。 没有康熙在一旁,沁柔也能自个儿练习。虽然没有侍卫,但有陈姑姑,也有奴才在啊!沁柔也不缺了指点的人。 康熙也时不时来箭亭里瞅一瞅,还会留出一些时间问她的课程,偶尔也会检查沁柔的学习成果。 沁柔有时候也会觉得郁闷,她也不是学生,这么检查作业似的,不免生出了些疑惑,皇上这是抽了哪根筋儿。 沁柔又想啊!要检查就随他检查去吧!她也不是没有经历过考试的人,只当增添了一位国手级别的老师了。她是真的认真在学。 况且,皇帝亲自教导,这怎么说出去,也不是她吃亏啊! 沁柔感慨,说不得,她也能算是天子门生了。 康熙闻言,故作为难,语气调侃地与她道:“名师出高徒,你这般的水平,朕颜面无光啊!” 说到底,这个天子门生,康熙认下了。 第183章 不肯用的 骑射之道,骑术之上沁柔较有天赋,不过一日,就已经初见成效。虽然还不甚熟悉,但已经能上马,能跑能走了。 而骑射之道。重点不在于骑,而在于射。在于弓马结合。仅是射箭一事,便已经万分难,更别提提弓搭箭,以求击中活动之物; 更别提于马上提弓搭箭,射击活动之物,一击毙命。骑术、箭术都还不甚娴熟,更不要想两厢结合,难度不只是增上十倍。 就算沁柔日日练习,也难见成效。更别提她练习不过一二日,她还是个完完全全的小白。 腰酸手痛,沁柔难免疲惫,还要去皇后宫中昏省。回到寝殿之中,福顺上前与沁柔请示道:“庶妃可否还记得,年夜里时,庶妃曾觉身后跟了人。” 沁柔过后就忘了,时间过去的不算久,不过二十多日,但也是长远,沁柔早已就忘记了。福顺忽而提起来,她一顿住,略思索了好一会儿,才想起来。 她着实对这宫中之事、对她自个儿安危,没那么上心。 沁柔想起来了,她抬起头,看了一眼福顺,“那件事啊!记起来了,怎么了?”难不成有后续了。 年夜‘抓鬼’,总归给她留下来一点儿印象的。毕竟在那么喜庆的日子,经了那么一回。 沁柔语气寻常淡然,似乎只是好奇福顺怎么提起了这事儿。 福顺道:“当日奴才无能,未能察觉出不对来,奴才留心着,事后查探了一下,恭房里有一个老太监,今年已经是三十五岁的年纪了,人极为精瘦,看着最是不显,却是不露脚步、痕迹的好手。” 一时输不是输,一辈子输才是输。福顺可不认输。这关乎他的能力,在宫中,无能之人,是不能出人投地的。 尤其在主子这儿,主子用他们,也只是‘用’他们。就当一个顺手的工具,用而不信。简而言之,就是他们随时可以被替代。只要他们自个儿露出了破绽。 福顺想要出人头地,他想要证明自己的能力。急主子之所急,是奴才的本分。纵然主子不在意,他们做奴才的,却不能不在意。 沁柔不在意,福顺却不能不在意,若是他真的一点用处都没有,即便庶妃未来有了前程,承乾宫中、贞顺斋里、庶妃身边也没他什么事。 福顺不能接近这样的结局,所以抓住了疑点,就要深挖,直至给出答案为止。 瞧,他不就真的查出一个结果来了。 沁柔眼里再没有那么散漫随意了,她看了一眼福顺,这件事原该永远成为秘密的,却没想到被他挖了出来。 沁柔原就没指望他们能查出什么来,因而她只当自己说了一句玩笑话,不然也不能忘得这么快。 倒是确实出乎意料了。 沁柔的目光落在他身上的时候,福顺即刻就有了感觉,他原本就急促,这是他将功补过的机会,福顺放缓了心跳,尽力控制了自己,一条生死由命、富贵在天的险途,已经在他的跟前,掀出了半影半现的一角。 福顺继续放缓了语气,力争冷静,他印象十分深刻,牢记于心,庶妃,是喜欢也更善于用聪明人的。 他要展现自己的优势,“那老太监十分枯瘦,不过三十五岁的年纪,已经有了五十岁的样貌,他资历深,进宫也早,一早就在恭房里伺候了,人也没什么朋友。” “那么个又苦又累的活儿,”福顺说得含蓄,实则就是这活儿不体面,奴才与奴才之间,也有高低贵贱之分; 主子身边贴身伺候的,看不上却又防备着宫里的不在主子身边贴身伺候的。然而洒扫的奴才,又看不上在辛者库等伺候的贱奴才;但无疑,无论哪种,恭房里伺候的奴才,永远在鄙视链的最底层。 人往高处走,水往低处流。人性本就慕强、好高,奴才们自然不会去与那老太监争抢这样的差事。 谁若是在恭房里伺候了,各宫主子都不许再贴身伺候的,就是想去主子里的寝宫伺候也不成,迷信里的说法是‘不干净’,然而体面上而言,就是嫌弃奴才之前干的活儿不体面。 带在身边,叫情敌给讽刺一句有味儿,都无可反驳之处。 宫里什么时候缺了奴才,便是有天大的才能,矫情的主子们,也都是不肯用的。毕竟没有,再换一个就是了,总有顺手的。 总之,老太监就这么待了下来。还一待就是三十来年,再没挪过位儿。 福顺继续道:“也没人儿看上,想要与他争,他一待,就这么待了下来。直到现在!” “你怎么找出这么个人的。”沁柔打断了话问道,并且又毫不迟疑继续犀利发问,“你又怎么确定,找的就是这个人。” 沁柔虽然带了五六分笃定,然而她也不敢十足十地确定,毕竟宫里的人太多了,那样的人不计其数,身上的特征,也不是不可以模糊。 福顺明白,庶妃这般模样,不说真的上心,起码有六七分上心,于是便赶紧道:“奴才想着,这般的好手,培养起来,怕是破费功夫,年岁这一块儿,必然不会太低,至少也得二十往上。” 因为这样的技艺,这样的娴熟,还有这份机灵,不是小小年纪可以锻炼出来的,必然需要年岁的加持与催熟。 “而且这个人,必定不得有同乡好友在身边的,一个秘密被人知道了,它就不再是秘密,最有可能会有只言片语流出。”福顺继续说着自己感觉。 “于是奴才便往孤独的差事上去找,”一步步的排除,“奴才先将合适的差事皆列出,奴才资历浅,人脉亦不够宽广,因而特地请教了几位宫里的老人,奴才也请教了陈姑姑。” 这是一步险棋,因为不知道庶妃待陈姑姑如何,但福顺隐约能感觉到,本质上是与待他们这些奴才差不多的。更多出的那几分敬重与礼待,来源于陈姑姑出自乾清宫,是皇上圣恩隆厚,赐下的。 皇上所赐,即便是皇后娘娘,对陈姑姑,也会礼重、敬待几分。这是人之常情,就说他们贞顺斋里原本伺候的几个奴才,对陈姑姑,谁不是慎之又慎。 他们胆敢有任何不敬之处吗?他们不敢。就是因为陈姑姑是乾清宫出来的奴才,他们不敢不敬;手段也了得,更不敢不敬。 第184章 没意料 所以说,威敬相加,才能立足得稳。 陈姑姑就是最好的例子。 如果不是陈姑姑出自乾清宫,天然的威势,令福顺几个,不敢妄生挑衅。这叫借势,这是威。 如果不是陈姑姑手段了得,令福顺几个奴才不敢再生挑衅,又知道有心,懂得收拢人心,令奴才们惧其势,而敬其人。 这是敬,威敬相加,立得住脚,也维持了贞顺斋里一派和睦。 否则,只怕贞顺斋里,早已是一团乱了。 福顺,想着去寻陈姑姑帮忙,这是一步好棋,也是一步险棋。好在陈姑姑出自乾清宫,经历多,手段了得,知许多常人所不能知之事。 耄耋老人的一句提点,可能对三岁小儿一生受益。 福顺能这么快确定目标,陈姑姑的提点功不可没。 然而陈姑姑由皇帝亲自赐下,宫里没有人会喜欢别人的一双眼睛、一双耳朵,哪怕是宫妃和帝王。 因为有些事情,但凡陈姑姑知道了,皇帝很大可能也就知道了。没有秘密,犹如透明人的感觉,尤其不好。 人为刀俎,我为鱼肉。 但福顺还是做了,这事儿,庶妃没错处,或许,还能叫皇上更加怜惜。怜惜,本身也是宠爱的一部分,只要得宠,怜惜也好,利用也罢,真情更是,都是一样的结局。 而福顺,也想借此事,显出他的能耐来,要倒在最后一步,福顺不甘心。 况且,福顺隐约能感觉到,庶妃看陈姑姑的时候,分明与看他们没什么区别;当然,他们定然不及陈姑姑重要。 所以,福顺去做了。 陈姑姑难得在一旁候着,她也看透了一切,姜还是老的辣这句话,不无道理。多吃几年饭,就能根据经验看透很多事。 就比如此时此刻: 陈姑姑已经把福顺的心思差不多摸到了,别的不说,想要立功是肯定的,不然也不会费尽心力,去查这一件没有蛛丝马迹的事儿。 不过陈姑姑认为:福顺还是不够老辣,如果是她站在今天福顺的位置,陈姑姑也是会耗费了大力气去查。因为想要立功,因为想要证明自己大有用处。 但在最后一步,陈姑姑会选择恰时适可而止。比如,将所有的证据呈予庶妃,再给庶妃指出道路,询问站在她此时位置的人,要不要继续查下去,要不要追寻,由庶妃自己决定。 陈姑姑这个位置,已经知道一个合格的奴才怎么做了。 沁柔不傻,她旁的或许看不出来,但福顺的心思,她却还是能看出来的。一个人做某件事情,总要有所求。 福顺费劲心力去查这件事,有没有其它目的,沁柔或许不知,毕竟人心隔树皮;但福顺想要立功、想要证明自己的意思,确实明晃晃。不容一丝质疑。 沁柔开口,一锤定音,道:“这件事不要声张,既然认定了人,就多长几双眼睛,也在夜色里悄悄地看一下别人,日复一日,添点活色也好,打草不惊蛇,看引蛇出洞;好好看一看,这宫里都有什么鬼。” 沁柔也挺好奇的,是谁啊!有这样的手笔。埋了这样一个人,布了这样一条线,不知道这些年里透过这个人,都做了什么。 她对那个老太监做了什么,不感兴趣,她总想着置身事外,不参与。不过事情撞上来了,做个明白鬼也挺好。 沁柔决定不追究,因为懒得麻烦,口说无凭,也只能回禀皇后,皇后再吩咐内务府处置,她懒得费这个功夫。 想起这里,沁柔又想到了一件事,看了福顺一眼,有些狐疑,“你不会打草惊蛇了吧!” 也不是没可能,想要查一个人多难,那个老太监,既然能隐蔽这么久,必然不可小觑,那么厉害的一个奴才,背后的主人,只怕也不是什么小虾米。 能够凭借一些隐晦的动作,察觉出不同寻常的危险来,到时候杀人灭口、斩草除根,到时候别说乐子了,也别说做个明白鬼,世间又要多一桩糊涂事。 “奴才小心仔细着呢?”福顺忙道。打草惊蛇的道理,他不是不清楚,因而一开始,就十分注意。 不过庶妃这么一说,福顺也不敢保证了,世间能人太多,聪明人更不少,尤其是布置了这么个老太监的人,必定是老手,会有所察觉,也不奇怪。 福顺有些坐立不安,紧张道:“咱们还要悄悄地瞧吗?不设法把人控制起来。”以防杀人灭口。 就如庶妃那日所言,背后蹿出个力气大的奴才,在她和小满头上各敲一棍子,冰天雪地里,发现的时候,人都不知道凉成什么样。 至于这般黑的夜色里,藏着这么个不怀好意的人,你说他没什么坏心思,谁能信,也都不傻啊! 指不定那奴才就是正打算动手,结果叫庶妃骤然说透,给吓着了呢?痛失良机,一击不成,只能战术性后退,再另谋忌讳。 这么个不怀好意的人留着,可不是好事! “奴才以为,奴才这些日子,恐未曾打草惊蛇才对,这个老太监,这些日子,每日里依旧在干着差事,若是察觉到了端倪,他也该被……”福顺做了一个抹脖子的动作。 意思不言而喻,人应该已经被灭口了才对。也不会还活这些时日。 沁柔没有纠结,直言道:“交给皇上处置。”该怎样怎样,总之把这个烫手山芋丢出去,只要炸弹不炸到自己手里,不炸得自己半身残血,一身碎裂伤,于她而言,就好了。 可惜了,她还挺好奇这宫里都有什么鬼神的。不参与不代表没有好奇心,好奇心时有时没有,是因为知道适时可以有,而适时必须没有。 福顺也不敢有意见,皇上接过去就好了,有庶妃如今的宠爱,他们即便委屈,也自有补偿在。 沁柔看了福顺一眼,“自个儿去取二十两的赏银。”有功就赏,有过就罚。 这才是该有的态度。 沁柔不是一个合格的领导者,但她绝对是一个三观丰裕的旁观人,“说句实话,这事儿出乎我的意料,”沁柔看着他,继续道,说出来自己心里的那句话,“我真没意料到,你找出了人来。” 第185章 碧喇庶妃咳嗽 沁柔说罢起身远走,她还要去坤宁宫里给皇后娘娘请安,这是铁的纪律,雷打不动。 庶妃从身边走过,福顺瞬间松了心里还提着的气,庶妃这话,最起码是赞扬打底的吧! 他证明了自己的能力。在宫中未必是不可或缺的存在,但要被舍弃之时,需要加重更多的砝码了。 沁柔悠悠地声音从前方传来,“既然事情是你查出来的,就由你去乾清宫告诉皇上,一五一十,不要做多余的事。” 宜早不宜迟,左右与她也没什么干系。不过,沁柔不关心,皇帝未必就不关心了。以后还要靠着皇帝活着呢!虽然不知道多久,但没有端碗吃饭,饭还没吃完,就自己掀了桌子的道理。 不是因为担心忘恩负义,这虽然也占了一个小方面,但他只是冰山一角。占不了多大的篇幅,因为那是帝王,为君分忧,才能为君所喜。 “奴才遵旨。”福顺赶紧磕头领旨谢恩道。 陈姑姑虽然在贞顺斋,然而她的份例依旧跟着乾清宫走。也就是说,她首要,还是为帝王服务。 所知所觉,作奴才的,都回禀了主子,是应该的。不能瞒,那就宜早不宜晚。 沁柔出了门,小满也赶紧跟上伺候。每日里伺候着庶妃去请安,小满已经将请安的规矩时间牢记于心。 晨昏定省,从无缺漏。 陈姑姑也深知,她是乾清宫的奴才,纵然如今在沁柔身边伺候,但也没有庶妃单独带她伺候的理。 这不合规矩。容易落下口舌,而庶妃,也从来不需要靠这些去宣扬宠爱的。倒是确实奇怪些,但素来只有奴才伺候主子的,没有主子适应奴才的。 陈姑姑只顺应着主子的意思去伺候。 每日里的请安都是十分恭敬,要直到皇后宣布散了,才能散。今日里各宫嫔妃进了坤宁宫正殿,许久之后,皇后才出现。 后宫的嫔妃们先给皇后娘娘行礼问安,皇后也叫了起,从去年到今年,后宫里的庶妃也少了不少人,皇后面无异色,少了就少了吧! 宫里的庶妃,过上一段日子,又多起来了。 “先前咸福宫伺候的保姆来报,碧喇庶妃咳嗽了两声,本宫忙宣了太医给她瞧,忙了许久,把你们都忘在这正殿里了。”皇后面露疲惫,而后与众人道。 碧喇庶妃有孕,宫里除了廖廖几人,还真没人高贵过她去。皇后以她为重,应该的。 这个消息将殿里的人都惊着了,碧喇庶妃这才诊出有孕在身几天,转头就受凉了,母体不好,腹中的皇嗣能好到哪里去。 众人都竖起了耳朵听。 钮祜禄妃多精明的人啊!自然明白其中的缘由,也明白皇后的意思,因而就道:“臣妾等不要紧,碧喇庶妃为重,她腹中怀着皇上的皇嗣,自要以她为重。碧喇庶妃不要紧吧!” 钮祜禄妃关心道。妃位,既是荣耀,也是束缚,钮祜禄妃总要坐得这个位置无可挑剔。 皇后摇摇头,没有正面回答钮祜禄妃的问题,而是细细道:“天气乍暖还寒,有些凉着了,太医已经去瞧过,也不好用别的药,只能用些崧蓝喝着。免得叫她继续病下去。” 碧喇庶妃一声咳嗽,太医去得这样快,自然是为着她金贵的肚子。平日里,别说咳嗽两声了,就是病得更严重,除非熬不住了,不然哪里敢惊动皇后。 这就是肚子金贵的好处。 钮祜禄妃道:“这就是奴才们的错处了,虽说是正月下旬里了,然而乍暖还寒时候,容易倒春寒,奴才们怎么不伺候得精心一些。” 还叫碧喇庶妃受凉。 皇后笑了笑,与钮祜禄妃道:“钮祜禄妃与本宫想到一处去了。”因着碧喇庶妃有孕在身,特意从内务府里添派了奴才伺候,结果这才几日,碧喇庶妃就受凉了。 皇后又道:“本宫也细细查过了,奴才们都细心伺候,碧喇庶妃身子弱,这种换季时候,本就容易病些。这一回也是,就出来吹了一会儿风,就受了寒气。” 碧喇庶妃不贵重,但她腹中的皇嗣贵重,为着她的肚子,皇后也不能轻拿轻放。她的皇后位置,有一个钮祜禄妃一直窥觊在侧;还有蒙古科尔沁虎视眈眈。 皇后会有错处,但不能一直都是错漏。不能打理后宫,叫皇上宁心静神掌控前朝,她这个皇后的位置,也坐不稳。 皇后自然会查探清楚。 钮祜禄妃也不会一味要追究奴才的责任,说到底,奴才也是人,也有私心。不能皇后宽和,她这个妃子反而严厉。只能叫皇后娘娘踩着她的头颅更得人心。 “也辛苦他们了,”钮祜禄妃道:“不过也只能叫奴才们伺候更精心一些,碧喇庶妃正怀着身孕,药材这等东西,必得太医仔细掂量了才能入口,不然,伤了腹中的皇嗣,就是大罪过了。” 是药三分毒。药能救命!也能杀人。太医们可不敢随意给有孕在身的庶妃用药,多少药材,就差写了孕妇禁用的标签了。 “本宫已经吩咐下去了。”皇后娘娘也道:“叫太医和碧喇庶妃身边伺候的奴才,都伺候得仔细些。” 皇后娘娘也清楚,多少药材,都是孕妇禁用的。 “太医们开了一个安胎的方子,已经拿去了御药房,御药房里赶紧煎好了药,给碧喇庶妃送过去,也叫她喝下去了。”皇后面色不算淡定,放出了这个惊天大瓜。 安胎药,有些经验的庶妃,都隐约清楚。这不是什么好事,一般喝安胎药的时候,就意味着胎像不甚稳当了。 所以,是不是,碧喇庶妃这一胎,很大可能保不住,这泼天的富贵,即便落到了碧喇庶妃身上,她也运气好上这么一回,接住了,但终究太过沉重了,也接不稳了吗? 她们倒是盼着碧喇庶妃这一胎不成。 “太医们掂量着开的,自然是好的。”钮祜禄妃也听出了皇后的意思,更是领会了皇后的潜意思,这宫里有孕的嫔妃那么多,也不是个个都能生下来的。 皇后也想事先铺垫,哪日里碧喇庶妃保不住胎了,也与皇后没关系。她是尽了皇后与主母的职责,用心照料有孕的庶妃,皇上的子嗣。 第186章 一桩旧事 总归是为皇嗣好。 皇后再度看了宫里的诸位庶妃一眼,再度通知道:“本宫已经吩咐了各处,以碧喇庶妃为重。尤其是膳房,怀孕的孕妇口味多变,少不得要辛苦他们一些。你们也多担待些。” 毕竟后宫里,就那么多人,顾得了这个,就顾不了那个。顾此失彼,永恒不变的道理,难免就要有人受委屈。 众人不过是一个眼神对视,就明白了皇后娘娘的意思,这是叫她们退避几分。一切以碧喇庶妃为重,心思一沉,她们倒是不乐意。 她们巴不得碧喇庶妃肚子里那块肉落下来,但谁敢宣之于口。谁不是都得要口是心非,以皇嗣为重。 众人纷纷回道:“以皇嗣为重,奴才等不是那等不知事的愚妇,必然是明白这个道理的。皇后娘娘放心!” 她们宽心才怪呢!此前宫里就曾出一个有孕的庶妃,折腾得另一个同她结了仇庶妃三日没吃东西,生生饿晕了过去。 旁人也是没人敢帮,仗着肚子行凶,谁沾了谁就是同一个待遇。谁敢,明哲保身都不够呢!没有落井下石,都是她们懂得万事余一线了。 虽然后来那位有孕的庶妃也是母子俱亡了。 但老庶妃们都心思一沉,直到出了坤宁宫,依旧一脸沉重。 “怀孕了真好,若是我有这福分,也怀一个就好了。”心思沉沉中,就有人感叹道。深怕这又是一个能折腾的! “谁不想接这泼天的福分。”另一人给了她一个白眼,也是老庶妃了,该知道的、不该知道的,都知道得挺清楚。 她们想,也要能接住吗? 众人沉默,无疑戳中了她们心中的伤痛。 “说起来宫中也曾有一位大名鼎鼎的庶妃,她怀孕的时候,口味当真是多变,上一刻还想吃红烧肉,下一瞬就想吃烤肉,整个膳房都围着忙活,热火朝天的。”一位老庶妃开了口道。 这就是母子俱亡的那位了。后宫怨念可是颇深,到最后,皇后娘娘也被折腾得不耐烦了。 怀孕又如何!其实皇嗣也没那么金贵。 新进宫的庶妃们等着下言,结果就起了个头,就没人继续说下去了。各人纷纷对视一眼,各种回宫。 乌苏里庶妃虽然同与沁柔一般回乾清宫,但却不敢靠近沁柔,咬一咬牙,与身边伺候的奴才,说起了宫中的陈年旧事。 “你是随我一道走过来的,你说,碧喇庶妃也不会如刘罪人一样吧!”乌苏里庶妃与身边伺候的宫女道。 “应该不会吧!”初一也说不准,她就是那时候另外拨到乌苏里庶妃身边伺候的,因而对前因后果也有所耳闻。 “刘罪人那般折腾裕瑚鲁庶妃,是因为两人有旧怨在身,她们争宠闹得凶着呢?不然刘罪人也不会一朝有孕在身,就借着身孕,将裕瑚鲁庶妃的例菜汤品等用品抢了过去,叫裕瑚鲁庶妃生生饿晕过去。”初一也打了一个寒颤。 她心里也恐惧,谁能想到刘庶妃会干出这种事,裕瑚鲁庶妃前脚要了东西,后脚刘庶妃就打发自己身边的宫人和奴才去取。仗着身孕,还真没人敢拦着她! “这可不一定,人性难测。就说当初刘罪人,谁能想到她那么肆无忌惮,但她就是生生地做了出来,就连与裕瑚鲁庶妃沾了边的庶妃也一道不放过,那另外两位庶妃,也离晕过去不远了。”乌苏里庶妃似乎着急道。 “那昔日刘罪人会这么过,也是因为刘罪人与裕瑚鲁庶妃,有深仇大恨在呢?”初一忙安慰道。“咱们宫里,素来不得宠,庶妃也一贯谨小慎微,与人为善,就算刘罪人再现,也不能与咱们过不去。” “你说得虽然也有理。”乌苏里庶妃还是担忧,她放低了声音,连姓名也不敢提及了,含糊其辞地道:“万一这个就专挑不得宠的欺负怎么办。” 皇后娘娘以皇嗣为重,不会为她们出头;能安抚一二,都是仁心宽至;皇上也不会为她们出头。 到时候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岂不是要白白爱欺负。 沁柔没有继续听下去,她问了小满,“你在宫中听到了这一桩事吗?” 宫里总有些忌讳,不到某一个点,不能掀开这个秘密。而知道这一二点秘密的人,不约而同地选择了保守秘密。静静地看着别人掉进坑里。 小满一愣,“奴才进宫晚些,未曾听说过。”倘若知道,她必然一早告诉庶妃了。 小满深觉自己知道的不够多,然而教导她们的嬷嬷告诉她们:“你们是奴才,奴才最紧要的,就是嘴紧。宫里不该打听的,不要去打听;是会赏你们好几个板子的。更要紧的,就是学好规矩,学得不好,也无需你们伺候。” 往哪个偏僻地儿一扔,管你死活。 学规矩学得不好,也会被打发出宫的。这样连规矩也学不好的奴才,又知道了不该知道的秘密,就只能是一死谢罪。 奴才的命虽然不至于贱如浮萍,但想要取一条,也简单得很,寻一个理由就是了。自有人不着痕迹地上前动手。 同一批由教养嬷嬷教导的,有人死在规矩不明里;也有人被退了回去,会有什么下场,小满也不敢不想。 还有活活打死的。 不然奴才们也不会特别温顺了。 沁柔点了点头,这也不过是叫她更确认了而已。小满有些不安,福顺费劲心思在庶妃跟前出头,难得庶妃问她一回,她却是不知,小满赶紧道:“回头奴才就赶紧打听清楚。” 依着沁柔的揣测,这一回,怕是乌苏里庶妃与初一有意为之,就是要特意将这事儿透到她跟前,也算是一个示好。 而现在,她只不过确定了而已。 宫里原来竟曾有这样一桩旧事,也曾有嚣张的人在。 从坤宁宫回承乾宫的这条宫道上,乌苏里庶妃主仆跟在沁柔身后,今日缀得要更近一些。 不似以往!有一段日子,两人总是要间隔好一段路程。 都是乌苏里庶妃在小心翼翼地躲着沁柔。 从她们缀在身后起,沁柔就已经有了些许的意外,而到此时两人特地谈起这一桩旧事,话语里的示好之意,已经不必言说,格外明显。 第187章 皇上关心 明白乌苏里庶妃是在示好,沁柔也满意这种示好方式,不远不近,难见勉强之色。太近了,反而要多生出些不必要的事端来。 就在回贞顺斋的宫道上,还琢磨着回寝宫里,找陈姑姑问一问。 陈姑姑会透露多少不一定,几分真假或有不定,但总归会透出一些话来,大抵也都是真话多。 不防备回了贞顺斋里,早已有一位帝王在久候。沁柔心里怀着事儿,进宫以来虽然不算太平,但也没有大起大落。 倒是没想过,宫里还有这样嚣张的人! 到底得多受宠爱啊。 这么折腾。她还挺好奇的。 因为沁柔甚是心神不宁,回了贞顺斋里,也没注意到皇帝已经在寝殿里。 康熙帝坐在软榻上,眼明心亮,耳朵也好,老早就听到了沁柔从外面进门的脚步声,她始由殿外踏进房门,帝王便发现了她心神不宁的样子。 “奴才等恭迎庶妃。”福顺、苍子于陈姑姑皆大声地道。皇上来贞顺斋已经不奇怪了,但庶妃还是要好好地伺候着才是。 沁柔一瞬间没反应过来,人似乎总有这样一个时候,好似天地为你隔绝了世间的杂音,万物不入眼、万语不入耳、万事不入心。 沁柔似乎一瞬间就是这个时候。 康熙不免皱紧了眉头,眉宇间的担忧,不觉流露,一副神思不属的样子,是受了委屈吗? “还受了什么委屈?与朕说,朕给你讨回来。”原本的担忧,更添上两分,帝王不自觉放软了声音,哄道。 康熙帝的猝然碰触,叫沁柔骤然惊吓了一瞬,抬起头的瞬间,眼里的惊吓压都压不住,直到分辨出帝王,那份惊吓才缓和过来。 “吓到了。”康熙碰了碰沁柔的脸,那份惊吓那么明显,康熙没长眼睛,也能感受出来。 “有一点儿。”看清楚了人,沁柔才缓和了情绪,嘴角微微地笑了一下,请罪之话已经脱口而出,“奴才走神了,皇上恕罪。” 康熙见她骤然被吓成那个样子,便只余担忧了,还会想要去追究她的过错才怪了。 “这是怎么了,与朕说说,”康熙帝带着沁柔往软榻上走,视四遭伺候的奴才如无物,声音也轻了许多,带着几分诱哄道:“一副神思不属的样子。” 实际上,在康熙的眼里,这些伺候的奴才,从来就不能算是个人,顶多就是一件比较好用的工具。 能与皇帝说就奇怪了。沁柔随着皇帝坐在软榻上,她原本想要回话,结果一回头,就发现更惊讶了,“皇上怎么过来了。” 虽然仔细想想皇帝会过来不奇怪,但骤然间在寝殿里看到帝王,她心里也不是没有惊讶在的。 毕竟这后宫,那么大的面积,皇帝什么去处去不得。帝王能去的面积还挺宽广的。 “朕过来瞧瞧你,”沁柔这一问,康熙帝也想起了自己过来贞顺斋的目的,“福顺去禀报的事儿,朕都已经知道了,你这胆子也太大了些,竟然一句话也不透露,若非福顺几个奴才心细,非要追查下去,你难道要一直若无其事不成。” 沁柔这才知道是因年宴那一晚的事儿来。 就如她所言,若是那奴才从黑暗里蹿出来,给她一闷棍,她能有几条命在。这般威胁的境地,也一句话不提。 “福顺不是去查了吗?”沁柔回话道:“奴才只以为自己感觉错了。”口说无凭,沁柔纵然不甚把此事放在心上,但更重要的是口说无凭,无以叫人置信。 没证没据的事儿,还是不要乱说。饭可以乱吃,未必能吃死人;话不能乱说,是能够要人性命的。 “所以没什么事儿,奴才也就忘了。谁能想到真有歹人在。”沁柔辩解了一句,虽然这也是事实。 而且,她当时更想吓一吓小满,就她那个格外胆小的样子,叫沁柔格外的不满。一个人她都未必感到恐惧,反而小满在那里瑟瑟发抖、无比恐惧之时,沁柔也跟着毛毛的,可见,恐惧是会传染的。 “你也还能忘得了。”康熙帝也气她,这样的事儿还能心大的瞒着、忘了。“年宴时风大,夜色又黑,呜咽声阵阵,正是叫人放松警惕的时候,从后面打上一棍子,还有那样大的风声掩盖着,”皇帝简直不敢想象那样的后果。 康熙帝做这个皇位,也不是一帆风顺的,康熙吐了一口气,“以后出门,多带上几个奴才。身边不能离人了。” 谁人不敬鬼神而远之,奴才们也恐惧,他们难道就不恐惧鬼神了吗?但凡福顺和苍子两个奴才,再来得晚些,她自个儿也没发现什么不对,宫里只怕又要多上一桩冤魂。 皇帝着实不在意,宫里是不是会多上一桩冤魂;宫里的冤魂,素来还少了吗?他只是不能容忍人,动到了他心中的在意上。 这是在挑衅,挑选帝王的权威。也是在挑衅,他的威严。 “皇上放心。”沁柔道:“奴才身边,惯来是离不了奴才的。” 君子不立危墙之下,沁柔还不至于将自己全然矗立于危险之中。 从前不知道还罢,如今知道了,他自然明白防范于未然的道理。 “朕定然不会叫你白受委屈。”皇帝道。如今不好妄动,不代表日后没有机会。 他是帝王,既然能擒鳌拜、能收拢皇权,必然也能护好自己想要护的人。 “也谈不上什么委屈,事情已经过去了这么久,再提起来,奴才也鲜少能感受到恐惧。”不叫她受委屈,难不成帝王打算如何补偿她?沁柔揣测着。 那她倒是不能接受,毕竟是皇帝的补偿,能多一分是一分。 沁柔微微摇着头,也没想着多问,事情和人,既然已经交给了皇上,沁柔就不会再问。康熙帝自有安排!她就不去操这个心。免得无知无觉,犯了什么忌讳。 “荀子说,人之初,性本恶。李贽又说,人皆有私;朕宁愿你脾性也坏,性情也坏,最起码能过得肆意。”皇帝叹了一口气。 “太良善了,不好!只能苦自己,性情跋扈些,至少是别人受罪。”她这个良善的脾性,叫皇帝没法不担忧。 沁柔好半响,脑子才转过来,康熙是叫她‘恶毒’些。 第188章 是人不对 然而人生而为人,最重要的一点,就是懂得克制。克制住取舍、克制住贪欲、克制住罪恶。 皇帝如今觉得她好,盼着她脾性坏些、张扬跋扈些;只怕她真嚣张跋扈了,皇帝又该不喜了。 谁不想做个肆意妄为的人。 但为一个人的一句话,去改变自己舒适的生活方式?怎么不干脆叫天塌下来,压死她!叫世界重启一回。 “皇上高看奴才了,奴才不是良善,而是这一丁点儿的事儿,奴才担得下来;自然也就不见愤怒。倘或奴才有了孩儿,这手法炮制到它的身上,奴才会愤怒得想赶尽杀绝所有的人。”沁柔一直清楚,她不需要良善的标签,良善的标签,一戴就只能戴一辈子。 说白了,这个委屈,她受得,也不在意;但同样的事宜,发生在她爱的人的身上,她就受不得,她不忍祂受这样的委屈。 沁柔与康熙讲了她素来藏着的这样一个道理: “皇上知道吗?一个一贯的好人,忽然间做了一件恶事,世人就会怀疑他做过的所有好事,是不是恶的事,背地里又做了多少别的恶事;但一个恶的人,偶然间做的一件好事,世人总是会很欢喜,因为这一件事,让旁人觉得祂良心未泯,也是一个‘好人’了。” “真的挺好笑的,世人为其欢喜什么呢?欢喜世间多了一个放下屠刀、立地成佛的‘坏人’,欢喜世间又增添了一个所谓的从‘苦海无边’里‘浪子回头’的恶魔吗?”所以佛家才是最大的笑话。 这世间所有的恶事,只有被害人才有权利决定要不要追究,要不要原谅。未经他人苦,莫言他人过。 她对‘良善’这个词,着实有些敏感了。也十足地过敏,过敏到提起的时候,便十足的先感觉到不适了。 所以恶就是恶,善就是善。而沁柔,宁愿做个恶人。 “奴才宁愿做个恶人。”沁柔最后斩钉截铁的总结。所以千万不要觉得她是个良善之人,这样的刻板印象,对她有害无益。 虽然沁柔明白,她着实不应该在乎所有人的印象的。 康熙一直看着沁柔,她的神色很是认真,淡淡的嘲讽,十足地事实。肚子里藏着这样多的道理,但却从不会有一一道明的时候。 康熙更是有自己的想法,他看着神情激烈的沁柔,不得不教她,也告诉她: “恶是用来做的,不是用来说的;你见过哪个恶人,四处宣扬自己做了何等恶事的。” 作恶,素来只做不说!所以,恶人,从来都不会说自己是个恶人;也从始至终,不会觉得自己是个恶人。这样的,才是真正地,恶人! “皇上此言有理。”沁柔略一思索,反倒是赞同道:“多少恶的人,明面上都会披层好看的皮儿。” 明面上,不定是个多好的人呢?但当事情爆发之时,他们绝不会发自内心地认为自己有错。 因为那么长时间,如果他真的觉得自己有错,早就停下来了;不会一错再错;真相大白的,都是不认为自己有错的。 所以说啊!她离恶人,不是差一段距离,而是查了十万八千里的距离。皇帝补充了一句。 而后殿里,乌苏里庶妃才回了寝殿,便听了自己身边伺候的奴才回禀了一句:“皇上在前头呢?” 皇上在哪里,不必提,整个承乾宫里,皇上除了去贞顺斋里,还能去往何处。 乌苏里庶妃一怔,“看来今儿又是哈达纳喇庶妃侍寝了。”这也说明她的选择没有错。 乌苏里庶妃也得为自己打算,她唯一的优势,就是资历颇深,一些该知道的、后来又被封口的,她也不少知道。 如今这些,就是她生存的筹码。 她有知道更多的筹码,而纳喇庶妃虽然资历浅一些,但她有宠啊!宫里,只要有宠,就几乎什么都有了。 算起来,还是她要更落下风一些。 向纳喇庶妃示好,成也好,不成也好;成了她赚,不成她也不亏。纳喇庶妃,总能从旁人嘴里,知道事情的真相的。 “是,贞顺斋跟前的那三棵桂树生得极好,倒是极为应景,可不就贵气上门了吗?”初一也是道。 可惜不能四季里开花结果,初一曾听闻一件罕事,在福建、台湾地区,有一种桂树,名唤四季桂,一年四次开花结果。 却不耐严寒。在紫禁城里存活不下来,不然贞顺斋跟前的三棵桂树,换成四季桂,更显得贵气十足。 “贞顺斋也不是头一天贵气上门了。”乌苏里庶妃明白初一话里的意思,纳喇氏甫一进宫就得宠,几个月过去了,更得宠。不是贵气上门是什么? 哪里是桂树的事儿。那是桂树,又不是月老的红绳,能叫人死心塌地;不然宫里各个寝殿外都早种了桂树,迎贵气上门了。 是人不对! “也不知纳喇庶妃能记住我们几分,”乌苏里庶妃打起了精神道:“我也不敢强求,只求来日我落难,她能看顾我几分。”不必为她费心费力,但行举手之劳,就好了。 “庶妃,咱们尽人事,听天命吧!”初一道。先瞧瞧,走能奔出一条路来,实在不成,她们也没法子。 主动权的绳索不在她们手上。 乌苏里庶妃和初一在忧心忡忡,贞顺斋里,康熙帝问了沁柔,“刚才怎么一副神思不属的样子。” 康熙帝也还是放心不下,心生着担忧,别又在别处受了委屈。皇上总担心这一点儿。 “也没什么,请安的时候,皇后娘娘说,碧喇庶妃咳嗽了两声。”沁柔寻机反问道:“皇上可收到消息了。” “收到了,”康熙道了一句,他是缺皇嗣,但也没那么在意皇嗣,不是每一个女人都有福分,教帝王去在意他腹中的皇嗣,“朕挂心你!皇后打理六宫以来,一贯贤惠,必然会请了太医来仔细照料。” 碧喇庶妃有孕以后,康熙帝看都没去看一眼,不过是不在意罢了,说到底,不是自己在意的人。 康熙温情道:“来日沁儿有了咱们的孩子,朕必然是事事挂心。”天还乍暖还寒,他就已经期待他们的孩子孕育成长了。 “沁儿,与她,是不一样的。”康熙斩钉截铁,郑重其事。 第189章 窥见 她是不是应该感激他?沁柔窝在了康熙的怀里。 然而她什么也不想说;人生而为人,总有一些喜欢的,也有一些不喜欢的。旁人采取什么样的态度,其实归根结底,都与我们没什么关系,都是别人的活法。 沁柔知道自己是什么人。她不过是于凡尘俗世里挣扎的一个凡夫俗子,就不站在道德的至高点里,去指责谁了! 况且,受益者,始终不无辜。话又说回来,人心有私,谁不想过得比别人好。 康熙揽着她,也静静抚着她,昳利的脸上尽显柔和,伺候的奴才们也松了一口气,有眼色地,都退了下去,只留了一两个人在外侍奉。 空气里一片静谧。沁柔知道,皇帝是天下人的依靠,是皇后的依靠,唯独不会是她的依靠,但她也没有心力去反驳,就这样吧! 左右多一两分皇帝的偏心,她能过得更好。 “皇上可要记得自己今日的话,”沁柔靠着他道,身子极为应景地一个瑟缩,好像经历了一般,“听闻生孩子的时候,极为痛苦;而且,还会难产!” 重点,在最后一句。 母子俱陨的事儿,也不是不存在。 康熙明显地感受到了沁柔的瑟缩,她那一份轻微的恐惧,也透过了她的身体,传递到了皇帝的身上身边。 所以,生命的到来,血淋淋地是因为另一条命,半只脚踏进了阎王殿里,用自己的半条性命去换。 康熙安抚她,“没事儿的,朕在这儿呢?宫里那么多的奴才,朕叫奴才们随时候着,必然会平平安安的。” 康熙是帝王天子,于他而言,后妃们产子,始终伴随着难产的风险,这一点,皇帝是清楚的。 太医们绝对绝对,不会忘记向帝王禀报这一点。 因为非人力所及,多好的甩锅机会,太医们也要为自己留一条后路;哪怕这条退路着实微渺。 但也不会说得太深,因为这是帝王,这是天子,后宫之事,于他,都是小事。尤其是女子妊娠产子之事! 因为后宫的嫔妃们,迎进了宫来,首要的任务,就是开枝散叶。一个帝王,首要任务,也是开枝散叶、绵延子嗣。 康熙是帝王,他有帝王的思维,他待一个人好,就想给她子嗣; 康熙帝清楚,子嗣,是妃嫔在后宫站住脚跟的根本。 再没有比亲生的母子,更叫人联系紧密了。 “沁儿,朕如今是天子,但朕如今,也一直记得,朕的嫡亲额涅,是孝康章皇后,是佟佳氏,即便朕从未曾养在她身边。”康熙与她说一句真话。 这也是他盼着他们的孩子的主要原因。 母与子,本身就是斩不断的联系。他盼着她有他们的子嗣,但也是盼着,她能在宫里过得极好。不至于没个倚靠! 沁柔瞬间一震,她不知道帝王是有心还是无意,但堂堂帝王,也不会有欺骗她一个小小庶妃的必要。 难怪!难怪佟佳氏后来会入宫,佟佳皇后会在后宫如日中天;佟佳氏会有佟半朝之称。从康熙的态度里,已窥见了端倪。 人皆有之,帝王也是人,帝王也有私。 帝王的偏心,带来明晃晃地朝野地震。 “奴才无缘,未能得见圣母皇太后娘娘。”沁柔也提起了孝康章皇后,这也是一个红颜薄命之人。 她的一生,也是一个传奇,最出众的,便是以庶妃之身,诞下了天子;而母凭子贵,被尊为圣母皇太后。 万事逃不过只可惜,英年早逝。 一个英年早逝,一个年岁轻轻,隔着宫墙,怎么得见。 “额涅性子柔顺,”康熙想到了亲额涅,也忍不住笑了一下,母子难得团聚一回,额涅对他这个儿子,素来是极好的。“沁儿若是能见到她!大约会心疼她。也能与她处得极好。” 沁柔只光听着,就能想象,大约孝康章皇后,在后宫里,也是受了不少想不到的委屈的。 沁柔有几分可惜。但也只是可惜,她这个人啊!心最硬了,她会为别人而感到惋惜,可能也会有心疼,但难得的,却会为此采取任何措施,这就是,伪善。 “想来圣母皇太后娘娘,人极好。”沁柔也顺着帝王的话道,也不知道是不是母子间具有的滤镜,但那又如何,孝康章皇太后娘娘,已经不在了。 人死如灯灭,她在康熙这个儿子的眼里,不好也都成为了好。 康熙也说她性子柔顺,想来大致性子如此了。 不过沁柔有些不以为然。或许就是太好了,才会被人欺负。有时候,就是那么是非颠倒,黑白逆施。欺人善、怕人恶。 所以,人可以好性子,但一定不要太好性子。 前车之鉴,就在眼前啊! “奴才比不得,奴才脑子里转不过弯来,与皇太后娘娘相处,怕是不定要气着皇太后娘娘。”人与人相处,全凭一个气场。 倘若孝康章皇太后仍旧活着,沁柔可不敢保证孝康章皇后能看她看得顺眼。再好的人,不一样的处境,或许心思、脾性也变了呢? “奴才还真不敢与圣母皇太后娘娘相处,”沁柔摇摇头,即是认真得心有余悸地说道。 “瞧你胆子小的。”康熙哑然,而后便是笑了笑,宫中也许久未有人与他提起额涅了,当然。康熙也不会随便就抓了一个人,与她提起了额涅。 “胆子不小怎么成,太大了,不好。”沁柔摇摇头,道。具体怎么个不好,她也不说! 至于怀孕生子之类的事儿,沁柔自觉离她还远着呢?恰逢其会,就铺垫一二;反正顺嘴提一提,她说的,也是事实! 时机不当,沁柔就绝不会多一句嘴。人不为己,天诛地灭。 谁也不知道未来如何! 哪怕是沁柔。也不敢确定,未来一尘不变。她做好了死亡的准备,但倘或死神不收她,她也会尽量肆意地活着。 “胆大包天,可算不得是一个什么好词!”沁柔想到这个成语,又皮了一下。 康熙闻言也乐了,这么十多年了,他头一次知道‘胆大包天’可以这么用。望文生义,有些奇怪,明明就是不对,却又说不出哪里不对来。 “朕担着。”康熙道:“朕倒是想瞧瞧,你的胆子,是不是能大到能包天的地步。”帝王也有好奇心。 第190章 晴天霹雳 男人的话,听听就好。 世间就是这样,自己的过,终究要自己来担;而自古历史上,帝王的过,也终究都是要红颜来担这个祸水之名。 沁柔抿着唇笑了一会儿,她素来是不愿去分辨的,带了几分好奇,转移了话题道:“适才从坤宁宫请安回来之时,听见了几句闲言碎语。” 沁柔抬起了头,略带了几分仔细地观察着康熙帝的脸色,她在想着如何婉转地表达自己的意思,帝王含笑,等着她继续说下去。 沁柔故作一脸地云淡风轻地提及,她也总想打探一下,“好似宫中从前有一个好生嚣张的人,生生逼得另一位庶妃饿晕了过去?” 恕她浅薄,宫里竟还有这样一根肠子到底、横冲直撞的人儿在,真是叫沁柔想都不敢想。怎么敢干出来的! 皇帝抬头看了眼她,倒是不见怒气,反而一脸探究,含笑问道:“听到了多少?” 沁柔垂了垂眉眼,这个反应,倒是她没预料到的,要么就是爽快回答一句,要么就是不怎么痛快地提一句,这个态度,很难不叫人觉得耐人寻味啊! 也很难不勾起别人的好奇心啊! 她脑子转得极快,几乎康熙的话才出口,就已经做出了反应,依旧还是云淡风轻,也轻描淡写地一笔带过,“也没听到多少,就是一位庶妃仗着有孕在身,生生逼得另一位庶妃饿晕了过去;连带着与饿晕的那位沾边的两位庶妃,也生生得,差点被饿得晕了过去。” 这样地跋扈,身孕就这么重要吗?怀着龙胎,就生生将人逼到弹尽粮绝的地步。沁柔好奇,这里面的弯弯道道,都这么浅显的吗? 所以说,她听到的还真没多少。 康熙帝听着,沉吟了许久,才从脑海里翻出这事儿,“你听到的这些,倒也不假。” 宫里许久没有人提起这件事了,皇帝也想不太起来了。仔细回忆了一会儿,才又想起来,确实有这桩事来。 “她肚子里那个孩子,原就不该存在的。”皇帝淡淡地开了金口,皇帝对那个女人,留下的最深重的印象,就是这个。 至于人,面容、名姓、家族,都已经模糊了。唯独记得她的出身。 沁柔心里一颤,这其中,大抵有缘由在。 或许,一个孩子的落幕,一个女人的落幕,都有一段沉重的故事。 在其中又深陷于其中的人,各有各的无奈,也各自存着各自的立场。无关对错,只看手段,只分立场。 康熙看着沁柔,淡淡几句话,告诉她那些细碎地、藏在八卦里的、不为人知的隐藏故事,“她父亲,是由鳌拜一手扶持起来的小官。鳌拜在前朝嚣张也就罢了,她一个汉军旗出身的,又不过是父族得逆贼提拔一二,也在后宫里嚣张跋扈。” 沁柔怔怔地,那她还真死得不冤啊!别说怀了一个孩子,就是怀了十个孩子,那也没用! 尤其康熙又不缺孩子,后宫那么多女人,庶妃只要皇帝想,就能有!还会在意那一个孩子吗? 皇帝也好,太皇太后也罢!从来都没有想过要留下她肚子里那个‘龙种’。 “阎王爷大概会开心,头一回见到这么三番四次不死心撞上门来供他处置的。”剩下的不必言说,沁柔已经听到了结局,也揣测到了过程。 嚣张跋扈是真的!要不怎么说,死得还真不冤枉; 但被算计,应该也是真的!捧一捧,捧上天了,不知自己姓甚名谁;即便她不犯下大错,也会有人让她犯下大错! 最终,都会是一样的结局。 她罪有三罪。 一罪罪在她家族投了鳌拜麾下;二罪罪在她就不该入宫,不该怀了身孕,那不是她的身孕,是她的催命符;三罪罪在,她不该怀了孕依旧嚣张跋扈,闹出了这样的事来。皇帝、太皇太后正愁不能处置她! 沁柔所不知道的是:皇后,也正是透过这一件事,彻底把控了后宫。自此不能说彻底围成一个铁桶,但最起码,后宫明面上,再也看不出来第二个声音。 慧妃那时还待年宫中,由太皇太后抚养,钮祜禄妃极为敬重皇后,明里就这般敬重;暗里也暗助皇后掌控后宫! 康熙也难得想起了那一段日子,骤然听见沁柔这么一句,‘找死’两个字,说得这样的清新脱俗;脑子转不过来,大约还真听不出来。 “别贫!”康熙正了正神色,他知道她听得懂,一个人太明白了,就会有所痕迹。后宫里派系多着呢?每个人都有自己的小心思,即便是奴才,即便是庶妃。 但人人都顾着自己的小心思,却鲜有人能看透别人的心思。但对于立场,只要她抓住了立场,她就能看得明白,在这一点上,倒是格外的犀利。 康熙帝不免告诫她:“敬鬼神而远之!不可随意提起神佛名讳。不可亵渎!” 康熙帝刻意说得正色些,也严重些。也是怕她不会放在心上,说得严重些,也能叫她紧一紧脑子里那根弦儿。 康熙是一个不信神佛的皇帝,但对于神佛之道,却没有表现出抗拒来。因为这是一个皇帝。 帝王坐拥四海,手握江山。神鬼之说虽然无羁,但能助他掌握万民民心,顺水推舟,康熙何乐而不为! 所以并非历代帝王皆信佛信道,但他们怎么都没表现出来,无他!只一点,利于帝王皇权统治这一点,就是最大的好处了。 没有那一位‘正统皇帝’会自掘坟墓。趋利避害,是最正常不过的选择。 但凡叛逆的,都是不被承认的。 “嗯。”沁柔应了一句,她更好奇另一个问题,“另外三个人呢?被饿晕的那三个,谁啊!” 沁柔听了半天,抓住了重点。这另外的三个人,一直无名无姓呢?她不免好奇,到底都是谁? 瞧着宫里那么多庶妃,还真看不出谁比较像这事儿的亲历者。 沁柔也想瞅一瞅,这几个人,最终的结局,论起来,她们也是功臣了。 毕竟是被饿晕过去。刘氏的倒台,她们功不可没! 几人如今是什么结局,功臣的结局摆在那里,总有些预警在。 “你也识得!”康熙提了一句,“文庶妃就是。” 晴天霹雳,不过如此。 第191章 更不敢置信 沁柔心里的震撼可想而知,文庶妃竟然就是主角。这怎么敢让人相信! “竟然是她吗?”沁柔更不敢置信。实在太让人意外了。她在脑海里回忆着文庶妃的印象,得宠了也不张扬,感觉是个文文静静地淑女。 但除此以外,沁柔对她还真没什么印象,虽然文庶妃也有宠,但沁柔原就不太在意这些,她又懒得去争宠,就没打算正常活着的人,别的庶妃有宠无宠,也跟她干系不大。 所以就没怎么在意。 “朕记得,”康熙沉吟了一会儿,“她就是牵连的角色之一。” 沁柔还以为文庶妃是主角,然而人家是被牵连的那一个?瞧着文庶妃,是文文静静地性子,怎么也不像与人结仇的。 但即便如此,她记得此前住在西配殿里的博和里庶妃,就曾与文庶妃有过争宠之怨,博和里庶妃哪来的底气,与文庶妃相争,是因为进宫晚,不知道这一桩事吗? 亦或是即便知道了,也不会选择不争;宫里,只有争得宠爱的庶妃,日子会过得好一点。 “那么那个被针对的对象呢?”虽然人被饿晕过去,但皇家总不至于一点表示也没有吧! 总要叫特意宣太医来瞧一瞧的,也救治一下。饿晕了过去,也死不了人,只要能调理好身子,依旧能长命百岁。 沁柔仔细思索了一下,也没听说谁与文庶妃走得近。 “是李氏!”沁柔似乎是真的好奇,康熙带了几分无奈,也就吐出了这一个人名。 沁柔一怔,又是一个晴天霹雳! 李庶妃?怎么可能!她入宫以来,自四年起,就得宠,而且她出身汉军旗李氏,令族钟祥,刘氏即便怀孕了,怎么敢动到她的头上。 “鳌拜谋逆,物似主人,他麾下的附庸也不遑多让,嚣张跋扈,草芥人命者,数不胜数!不过有样学样罢了。”鳌拜逼死了同为辅政大臣的苏克萨哈。 如日中天的时候,即便他的狗的狗,也都要金贵几分。不过爱新觉罗氏的血脉,轮不到一群杂血畜牲来玷污。 帝王能忍,但却忍不了一辈子。 “怎么会?”沁柔呢喃!她对鳌拜的嚣张跋扈,更有了深一层的人知;不过是一条狗,都嚣张跋扈成这样?“李庶妃,竟然还有这一段过往。” “李氏聪慧!”康熙也不由得赞赏地回了一句,李庶妃此举,焉知她没有顺水推舟的想法,但她敢出手去做,谋得荣华富贵,也是应当。 而且事情最终闹到这一步,谁又知没有她的算计! 确实如此,不管是有意掀起还是无心导致,总之现如今于李庶妃最好的结局,便是此时此刻。 不过,另一名庶妃,只怕身份地位,也不低吧!身份若是不特殊,指不定鳌拜还能大张旗鼓地将事情弹压下去也不一定。 果然每个人得宠都有她自己的理由。 沁柔也忍不住附和着感叹了一句,“李庶妃确实聪慧。”话毕。 “世间竟有这样嚣张的人在,欲使其灭亡,必先使其张狂。看到最后这个结局,其实是亘古不变的道理。”沁柔又紧跟着感叹了一句。 也不知是感叹鳌拜,还是在感叹刘罪人。 刘罪人,就更该感叹了。 她还真把自己也当做鳌拜了不成。 沁柔可清楚这一点,狐假虎威,但它也终究不是老虎,一捏就碎了。那么多双眼睛都盯着呢! 康熙不免抬头看着她,其实确实是这个道理。 太皇太后与康熙难得不是一开始就想除了她吗?只是名不正、言不顺,还要作出一个宠爱的样子来,恃宠生娇,再容易不过了。 所以最终落得这么个结局。那么多双人马推动,朝堂上的、蒙古的、宫里的、各个派系的,也算上死得其所了。 毕竟劳动了这么多大人物算计,个个都想来掺和一脚。 所以太皇太后与康熙,待她一朝犯了重错再行处置,龙胎都保不住她。 沁柔不用问,她有眼睛看,康熙连钮祜禄氏一族都不甚容得,怎么可能容得鳌拜麾下的附奴继续在宫里张扬。 成王败寇,自来如此。 “本性如此。”康熙道了一句,就这么蠢得没眼色的物,帝王光是看着都伤眼,康熙实在没法喜欢得起来。 “皇后娘娘治宫严谨,如今宫中十分清明!倒是没有这样一朝得志、小人行径的嚣张跋扈之举了。”最起码面上看起来清明了许多。 沁柔有时候都会怀疑,自己做人是不是不太成功,她进宫也有将近半年了,素来也有宠爱,然而宫里这些旧事,也没人到她耳边提起一言半语的。 透露些许的讯息,可见她真的做人不太成,人家利益交换都不找她! “面上瞧着,确实好多了。”康熙也是费了大力的。 皇后也有能耐,但也总要拿出一个结果来。不能一点成效都没有,明面上,若是不能比从前好上许多,前朝后宫,就该都有微词了。 “那奴才倒是不必担心,步上前车之鉴了。”毕竟碧喇庶妃,也没有刘氏的那个底气,敢无所顾忌地在宫里闹腾。 只要她脑子不犯蠢,就该明白!在她的咸福宫里,好吃好喝地养着,对她最有益。 要说沁柔有多担心,那也没有!兵来将挡、水来土掩,事情还没发生,有什么好担心的。 遇事不要怕、不要慌,要冷静!越是慌乱,越是容易出错,沁柔这般心无挂碍的,就更不可能会慌乱。 不过她也好奇,好奇内里藏着的弯弯绕绕,不得不说,人的内心因子里,都藏着挖掘的基因。 无论是挖掘历史,还是挖掘内情。 “也许,是别人也担心步上后尘呢?”康熙也与她说了一句,当初他可从没手软,太皇太后也是一样的立场,怀着身孕又如何!一样地赐死了。 有这样母亲基因的孩子,皇帝天然地不喜,既然不喜,就更不会在意孩子的母亲了。 皇家人,天然是有薄情的基因在的。 尤其是皇帝! 每一任帝王都是如此。 春日里,正是白花盛漫之时,也是新芽初长之际,万物躁动,此为春日。 第192章 气 夜里同枕同眠,欢合恩爱。 沁柔素来大方面对自己,男欢女爱,男女敦伦,本就实属人常。而与帝王,她也是欢喜的。 春意绵绵,来的不只是春季,也来的是有情人。 翌日皇帝和庶妃二人都由奴才伺候着起床,少女睡眼朦胧,即便已经由小满伺候着坐到了梳妆台上。 依然还朦胧着双眼,一脸地倦怠。小满看了一眼一旁的皇上,只见康熙由李德全伺候着穿上龙袍。 即便沁柔还睡眼朦胧着,小满与陈姑姑也开始为沁柔妆扮梳头,时候不早了,一会儿还要去坤宁宫请安,耽搁不得。 陈姑姑明白其中的利害之处,小满也知道,嫔妃前往坤宁宫里请安,是天理所在,是情理之中。 况且,最紧要的是,小满内心里也有明悟,庶妃,必然是爬,也要爬到坤宁宫去请安的。 不然,庶妃如若不愿去坤宁宫里请安,她们这些作奴才的,也自是愿意陪着。 晚睡早起,睡眠不足,沁柔脑子里一片朦胧,再多清明的道理,也需得她脑子清醒,愿意去执行; 然而她已经被睡意缠坏了脑子,没那么容易清醒,更需要一点时间过渡。醒不过来,明白该醒,但还是想睡一会儿。 康熙就在一旁瞧着,她坐着都睡眼朦胧的样子。李德全也瞧着,这纳喇庶妃是未曾清醒呢?有什么好瞧的,皇上兴致勃勃地瞧着。 奴才们的动作皆有条不紊,主子们的事儿,无论再是如何离奇,也由不得他们作奴才的参与。这是她们甫一入宫,就由前辈们用血淋淋的例子令她们明悟的。 至此,终生难忘! 直至装扮好,沁柔才慢慢睁开了眼睛,眼睛里还有怠倦之色,一副不想说话不想笑地模样。 康熙总有机会能看到她这副怠倦的冷淡模样,整个人静静地坐在那里,你以为她在生气,其实她就是懒得搭理人,一个人孤立了整个世界。 虽然不甚合常理,但就是叫帝王有了这个感觉。 康熙挥退了伺候的小满与陈姑姑,自己上前,选了一根白玉簪花的簪子替沁柔插上,再挑些别的步摇也给她簪上。 而后看着明镜里的人儿,缓慢地眨着眼睛,慢慢地恢复了清明。看着她眼神地变化,康熙帝道:“清醒了。” 人虽然清醒了,脑子也清醒了,但余留的那份倦怠还在,因为身体的困倦,说话都少了几分活力,“还有点睡意朦胧!” “这么困。”康熙就与她道:“不若朕遣个奴才去坤宁宫,告诉皇后,你今日不必去请安了。” 正好空出时间来,补一补眠。 沁柔闻言,看了康熙一眼,她也不知皇帝出此言,是真心还是假意试探,沁柔道:“您不如一碗剧毒之药,直接送奴才上路,左右奴才也活够了。” 还能免了痛苦。 她是不懂事,但沁柔脑子清明;她也不需要好名声,但也不想臭到每一个人都有理有据地指着她的鼻子骂妖妃。 骂魅惑君上,狐媚惑主。 她一个妃妾,无缘无故,不去给皇后娘娘请安,是要上天吗? 这话传出去一丝半语的,她这个不起眼地庶妃,就能以死谢罪了。 “朕哪里舍得。”皇帝道。世间有的人都是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死了也不可惜;而某一个人,却是独一无二,皇帝哪里舍得。 沁柔不回话,皇帝哪里会舍不得;天下的美人那么多,能为情所伤的人,都是因为下一段情还未曾开启。 皇帝每日里那么忙,国事、美人,样样把他的时间都占了,怕是连舍不得的时间都没有的。 信了,就有鬼了。 “那皇上还说那话,不是想要奴才以死谢罪吗?”这不是要她去死是什么。 还不如直接一碗药了结了她,她还不会有什么怨恨,至少走得没有什么痛苦。她欢喜,帝王也欢喜。 要留着叫人作践,作践完后再痛苦地死去,不好意思,她胆小,实在是没法忍耐下去。 就是钮祜禄妃都不敢不至坤宁宫里向皇后晨昏定省;即便身子抱恙,不便亲至坤宁宫里请安,也是要有皇后的恩准。 是恩准,是皇后给出来的恩典,是皇后的施恩。 沁柔没什么别的想法,也没什么大的志向,她就想活着一日就宁静地过一日。虽然她知道自个儿挺招恨的,但她不在意,一群无关紧要之人。 难道她不得宠,她们就不会欺辱她、怨恨她了吗?不!她们只会更加变本加厉。她们是一群利益相悖的人,永远做不了朋友的。 所以恨了也就恨了。 但每一个世界有每一个世界的规矩,每一类人群有每一类人群的规矩,她既然是庶妃的身份,沁柔就不会落人口实。 那是皇后,晨昏定省是皇后、是主母的权威所在,因为这样可笑的事儿,不去坤宁宫请安,不如她直接升天更快。 虽然沁柔不喜,但这确实是这个世界的枷锁。 “朕这不是想让你精神点吗?瞧,这不就精神许多了。”后宫里各处的眼睛都还不少,康熙纵然是皇帝,也不能为所欲为。 越是真心珍视,越要考虑周全,好生保护! 都说皇帝是天子,万万人之上,无所不能。但坐在皇帝这个位置上,才知道,需要思索考虑的人有许多。 宠爱带来的,不只是荣耀;更是杀机! 有时候也觉得,他这个帝王,做得有几分没意思,处处艰难。如今的处境已经好上很多了。 沁柔很想说:我真是谢谢你啊!她确实精神了许多,愤怒的,气的。 “皇上言之有理。”沁柔依旧表现不出来气愤,不得不说,她情绪,都稳定了许多,“奴才如今,确实精神了许多。” 可不精神吗?脑子里瞬间一片清明之色,什么倦怠,都消失得无影无踪了。皇上真是好心,她简直无以为报。 真是欠揍。 康熙这么拿她寻开心。 康熙帝语塞,话脱口而出,才意识到不妥,这补救也不成,皇帝也不傻,不然也不能看透人心,“晨昏定省,是人之常情,朕也得去慈宁宫、慈仁宫给太皇太后、皇太后里去。” 第193章 张庶妃解禁足 沁柔没一会儿,气就消了,皇帝走人,她自个儿也前往坤宁宫,把乌苏里庶妃都忘了。 在路上遇到了她,才发现,昨儿乌苏里庶妃还卖了一个好呢?左右怎么处置她也还没拿定主意,就先放着吧! 看后续怎么发展,要么认;要么不认。无非就是这两个结局。看什么事儿吧!举手之劳的事儿,她就顺手帮上一帮,大过大错的事儿,就各人顾各人好了。 沁柔拿定了主意,也是一如既往地态度,看不出什么转变来;乌苏里庶妃怔愣了一会儿,也没心思去琢磨了,一会儿给皇后娘娘请安要紧。 坤宁宫里沁柔又遇到了文庶妃和李庶妃。沁柔的目光不这痕迹地落在了两人身上。 文庶妃是一个文文静静地淑女,完全不像是遭受了那些的样子;若非康熙亲口告诉她,她都会怀疑那些是不是真的。 尤其那日,庶妃们隐约提起之时,也没见谁的脸色瞅向了文庶妃和李庶妃,文庶妃、李庶妃两人,更是面无异色,好似所言所语,与她们全无关系。 再一看李庶妃,就更是看不出来。她站在那儿,即便在听着众人的谈话之时,也落落大方。 刘姓罪人,沁柔没见过,不过李庶妃、文庶妃,瞧着都不是蠢物,也不是心无沟壑之人。 或许,两人都是顺势而为,因为帝王想要,所以她们揣测到了这一点,甘愿以自己为刀,去断一个人的前程,挣属于自己的荣宠。 人不为己,天诛地灭。 换一个角度想,人家为自己,也没错;进了宫中,谁不想得宠!谁又愿意失宠。 皇帝每日里的时间、精力都是有限的,宠爱更是有限度的,你有了别人就没有! 非此即彼。谁不想自己是拥有的那个人。至于什么手段,赢的人才有思考对错的事;输的人,只能考虑生活的艰难。 一桩事由,前因后果,沁柔也俱了解了,只心中又多了一件脑子清明的事儿。 说起来她觉得刘罪人糊涂,又焉知在旁人眼里她不糊涂。人陷于其中,总是更容易看到别人的不足,而很难看到自己的不足。 自己的不足,更容易让敌人看到。 不识庐山真面目,只缘身在此山中。迷雾伴身,人人都有迷路、看不透的时候。 所以说,人身在局中,难免就有不能辩白之时。不然岂有人心难测一说。 前车之鉴,不知道说的是谁呢?指不定她也会成为别人的前车之鉴。 沁柔思考着哲理,皇后也落座到了高高在上的凤座之上,众人与皇后娘娘请安。 而后宫里,张庶妃也解了禁足。 晨昏定省中,少了一个因孕在身、于咸福宫静养的碧喇庶妃;又多了一个因解了禁足、再度恢复晨昏定省的张庶妃。 三个月啊!沁柔的眼睛落到了张庶妃身上,实打实的禁足了三个月,今日才总算出来了。 张庶妃今日换了一身新衣裳,也拿出了一副好状态,态度恭敬地跪在坤宁宫正殿的正中央。 皇后娘娘一脸欣慰,张庶妃关了这么久,也该出来了。皇后拿她有用处! 但皇后场面上的话也不会免了,皇后还要正六宫,掌管后宫,叫众人心服口服,也要叫众人明白,有功比赏、有过比罚。 “张氏,禁足了三个月,你可知错了。”皇后瞧着张庶妃跪地请安,而后淡淡地问了她一句。 张庶妃态度十分恭敬,禁足了三个月,她是实打实地怕了,年关的时候,她还揣测皇上与皇后娘娘,会不会放她出来; 后来他们没有,于是张庶妃也怕了,她怕皇上与皇后会遗忘了她,她会直接禁足,悄无声息地老死在宫中。 再次重见天日,张庶妃别提多喜悦,又重新来到坤宁宫里给皇后娘娘请安,张庶妃都十分欣喜。 沁柔没太注意,张庶妃在宫中消失了三个月,一时之间,她还想不起这个人来。 但其余的庶妃们,都心明眼亮着呢?早早地就想到,这几日里,张庶妃的禁足就满了,也不知皇后娘娘会不会把她放了出来。 毕竟大格格已经没了,她自己又许久不出现在眼前,宫里想要遗忘一个人,太容易了。 瞧着跪在正殿中央的张庶妃,不免脸色复杂,没想到她还是被放了出来。不必皇上提及,皇后娘娘自会解了她的禁足。 张庶妃十分恭敬,甚至眼里还有几分感激,“奴才知错了,谢皇后娘娘教导奴才,奴才再不敢犯。” 想到这里,张庶妃感觉示意自己的奴才呈上了一方刺绣,“奴才在禁足之时,深思己过,十分愧对二格格,奴才十分不安。思来想去,也想为二格格于佛前祈福。” 张庶妃继续一字一句道:“因奴才也唯有一手刺绣还能入眼,因而特意寻了内务府,请她们替奴才备了这方绣帕,奴才日日里诚心供奉于佛前,于佛前一针一线,绣得这方吉祥咒,乞求二格格吉祥如意,请皇后娘娘过目。” 皇后越听,脸上的表情越是和缓,给身边伺候的寰燕一个眼色,就去将张庶妃绣的祈福的经文,呈了上来。 这一遭,是殿内的庶妃所不知道的。 后宫里,能这么手眼通天,令内务府的奴才闭嘴的,还能有几个。 只怕凤座上高高在上的皇后娘娘,早就收到了消息,只是依旧瞒着她们罢! 她们每日里那么多的时间,不算计这些,还能怎么打发呢? 皇后仔细阅览,抚摸了一下由张庶妃一手所绣的经文,缓和了语气,也抬起了头,对张庶妃道:“你有心了,本宫瞧过了,绣得确实很好。” 皇后将经文递给了一旁伺候的圜燕,“把经文收起来,既是张庶妃,精心为二格格绣的祈福经文,回头为二格格供奉到佛前去,也叫佛祖保佑二格格吉祥如意。” “是。”圜燕恭敬地应声。 她是皇后的心腹,最是明白皇后的意思,主子娘娘本身就有扶持张庶妃之心,不然也不会特意着人拐弯抹角地提点了张庶妃。 张庶妃如今听劝,不仅恭敬地等待着禁足解除,又给出了这么一个漂亮的交代,皇后娘娘,自然就有心帮她立起来。 果然,下一秒,皇后便与张庶妃道:“你也起来吧!本宫随后吩咐内务府,将你的绿头牌也挂上去。本宫与皇上都惦记着大格格、惦记着你;只是本宫也都惦记着二格格、惦记着董氏,你可明白?” 第194章 讨好 钮祜禄妃全程没什么反应,皇后爱扶持哪个就扶持哪个,她在意也在意不过来。 还能抽空瞟了承乾宫的纳喇庶妃一眼,也全然没有放在心上;再不经意间看一眼一旁的李庶妃,这个十年都坐过来了,就更坐得住了。 皇上多情又无情,张庶妃别的不提,皇上还要眷顾几分的,尤其皇后做推手。凤座上坐着的这个皇后,把皇上的脉,还是能把得不差的。 只能说不鸣则已,一鸣惊人。皇后只是不出手,出手了就要看到效果。 钮祜禄妃有几分猜透了皇上,更是了解皇后。 待皇后安抚好了张庶妃,钮祜禄妃才与皇后关心道:“昨日里听闻皇后娘娘提起,碧喇庶妃咳嗽了两声,如今没事了吧!” 宫里的孩子就没多过,但也从没少过,没了一个大格格,就有四阿哥来填上空缺,还有一个怀孕的碧喇氏。 一个已故的大格格的生母,已经不算什么了。 皇后回过头来,皇后自入宫以来,就不负贤后之名,贤妻良母,是最合适不过,自来也是关心皇嗣。 庶妃们怀了龙胎,也自来都要多关照几分,皇后笑笑,与钮祜禄妃道:“太医一早去看过,如今好些了。”皇后蹙着眉,“她怀着龙胎,身子正是虚弱的时候,这不过两声咳嗽,也是久久好不全。” 太医们诸多顾忌,顾忌的不是碧喇庶妃这个人,是她肚子里那个皇嗣!别看那就是个没成型的血肉,但他身体里将要流的血,注定了,他要比他那个已是一条命的母亲更要尊贵上无数倍。 “臣妾虽然未曾有母子缘分,但也瞧了不少嫔妃怀胎了,女子孕育的时候,确实格外要辛苦一些。一丁点的不舒服,都要拖上更长的时间。”钮祜禄妃也魇带愁容。 张庶妃还未解除禁足之时,就已经听说了,宫里多了一个怀孕的庶妃,又有四阿哥出生,延禧宫的龙胎也要落地出来了。 宫里的皇嗣一个接着一个,大格格原就不比阿哥们受重视,如今已经过世了,就更不比皇嗣们受重视了。 张庶妃心里生了危机感!生儿育女,生儿育女,女子人生在世,膝下的儿女才是自身立稳脚跟的本事。 一子半女的,都是女人家在夫家立的功劳。昔日里哪怕是一个格格,那也是她有功劳。 她没了大格格,宫里的皇嗣一个连一个冒出来,张庶妃心里虚,急需一个靠山!这可不是恰好,瞌睡来了送枕头,正好是她出头宽解的时候。 闻听皇后娘娘此言,便也出言开解安慰道:“皇后娘娘不必忧心,奴才曾听闻,天潢贵胄,俱是有大福气庇佑的;碧喇庶妃腹中的龙胎,也必有漫天神佛庇佑,想来过上两日,就必然安泰了。” 张庶妃心里有不平,但她更是恐惧,恐惧这后宫庶妃里,再没有她的位置,她原是汉军旗包衣,是满蒙八旗的奴才中,最微末的存在。 张庶妃有怨恨,但又不敢去怨恨,就是这样的矛盾。 表现出来的,就只能是去讨好;讨好着别人,以乞求别人能容留一许自己些许容身之地。然而,她自个儿,却不觉得这样的想法有什么不对。 这个人已经全然没有了自我! 这是封建时代里,大部分女性的苦状。 哀其不幸,恨其不争! 皇后闻言,更是笑了笑,“还是张氏最明白本宫的心思,本宫也承张氏你吉言,万望碧喇庶妃和她肚子里的龙胎,早日里健康安泰、健壮平稳。” 得到皇后的赞赏,张庶妃也松了一口气,她才从禁足里出来,若是皇后娘娘也不担忧她!她就要六神无主了。 “皇后娘娘贤惠,奴才不过是与娘娘一条心。”张庶妃更是道。皇后是主母,张庶妃所受到的教育告诉她,皇上是需要她好生伺候的夫主,皇后娘娘,则是需要她好生巴结的正宫娘娘。 只有讨得了正宫娘娘的喜欢,才能在主母的手下,过上好日子。 张庶妃确实说得实心实意。 “本宫不过是行皇后之责、行主母之任罢了。”皇后娘娘笑了笑,道。不欲再继续与张庶妃纠缠下去,皇后又开了口道: “本宫差点忘了告诉你们,四阿哥已经要满月了,一满月,四阿哥就挪到乾东五所去;就这两日,马佳庶妃,也该要出月子了。” 后宫里藏的一个个女子,厉害的,都要出来了。 成器的多了,皇后也就不必担忧,有一家独大的事情发生。生生地忍了几个月,皇后不是心无城府。 而是太有城府,也太知道,什么时候可以算计;什么时候,不可以算计。 张庶妃还未出寝宫门前,就已经知道,马佳庶妃快要出月子的,不过皇后晚一刻钟宣布,她就能晚一刻钟催眠自己不知道这个事实。 但没想到,会来得这么快。 张庶妃有些强颜欢笑,然而她却已经将自己与马佳庶妃划分为了两个层级,人膝下有皇阿哥,早已与她不可同日而语。 忍着心酸,张庶妃对马佳庶妃又敬上几分,一连两个皇阿哥,这样的宜男像,谁不看重几分。 张庶妃道:“那可好,奴才听闻马佳妹妹又诞下了四阿哥,正想和马佳妹妹也叙叙话呢?” 张庶妃也想和马佳庶妃交好,毕竟这样的宜男像,不能不叫人羡慕;而且,倘若与她交好几分,也不知能不能沾得她几分福气,来日自己也有机会再度怀上皇嗣,也如她一般,诞下一个皇阿哥。 张庶妃有着她自个儿的盘算,众人都想与马佳庶妃交好,这不奇怪,比较锦上添花易,谁不想也迎过去,做花团锦簇的群花,哪怕只是群花中的一朵花瓣。 但也谁都没能生了七窍玲珑心,揣测到张庶妃想得这样的深、这样的长远。 皇后闻言,笑着道:“本宫记得,你们也是宫中多年的姐妹了,一贯和睦着尽心侍奉,情谊深厚,也该一道叙叙姐妹话。” 张庶妃太好懂,有宠爱,但不多,这样的人,皇后放着也放心。太有主意了,皇后会心有不喜。 就算她和马佳庶妃裹乱在一起,皇后也不担忧,她的性子,注定了,她成不了事。 一个注定成不了事的人,只要没有依靠,皇后还真不会担忧。 第195章 无路 钮祜禄妃也明白皇后的位置,喜欢张庶妃,无非是张庶妃好操控一些。其余的庶妃,倘或不受操控的,皇后就唯有暗防明压了。 皇后今日,也唯独宣布两件事。其一,就是张庶妃接触禁足;其二,就是四阿哥满月,马佳庶妃即将出月子,也即将来坤宁宫里请安。 众人也收到了这个讯息。 早安散了过后,沁柔又往箭亭里去,骑射一道,在于持之以恒,如今她正在兴头上,自然愿意每日里往箭亭里跑。 “纳喇庶妃是又要往箭亭里去。”李庶妃瞧着沁柔去的方向,随意瞟了一眼,询问了一旁伺候的奴才道。 “瞧着方向,大约是。”知春应声道。皇上特许了纳喇庶妃每日里出入箭亭,在宫里已经不算秘密。 原也没什么大不了的,不过皇上的恩典,这就是一件很大不了的事了;还有箭亭位置也特殊,隶属前朝,而非后宫;难免就更引人瞩目了。 李庶妃也只是问了一句,也不知哈达纳喇氏使了什么手段,叫皇上允了她去箭亭里跑马。 李庶妃也只能向皇上旁敲侧击地提一提,即便她也好骑术,却也依旧不敢提这个,她是汉军旗,自来得宠,但满军旗的朝臣们,平日里斗得不可开交,却是一致看不起汉军旗。 同样地事儿,哈达纳喇庶妃做得,她就做不得。就如同骑马打猎,哈达纳喇庶妃是满军旗,前朝满蒙八旗的朝臣们知道了,虽然也会颇有微词;但满人儿女,本身就是在马背上长大的,有人弹劾她,就会有人喜欢她。 同样的事儿,发生在她身上,前朝的朝臣们估计要沸反盈天了。不说满军旗、蒙军旗的八旗子弟瞧不上汉军旗的子弟;不会放过这样奚落打压的机会! 就说汉军旗的朝臣们,更是一力主张女子以贞静为要,骑马打猎,都当是儿郎的事。只怕满蒙八旗的大臣们还未有多言,汉军旗的朝臣们就要跳出来说不妥了。 满蒙汉之争,后宫里已经是十分平和了,朝堂上更是激烈。 不信瞧瞧,前朝里那么多大臣,手握实权的、身居高位的,几乎都是满蒙八旗出身,汉军旗的想要出头,难;想要掌控实权,更是难。 “你说马佳庶妃、张庶妃,当真对她没什么影响吗?”李庶妃又问了一句,她也有几分不解,难道哈达纳喇氏都不会惶恐的吗? 张庶妃或许算不上一个劲敌,但也足够添一些麻烦了,不然皇后也不会顺水推舟放了她出来。 马佳庶妃更是算一个强敌,皇上许久的宠爱,足够平分秋色了。 “许是哈达纳喇庶妃,没想那么多吧!”知春伺候着自家庶妃,委婉含蓄道。或许,哈达纳喇庶妃,就是脑子简单一些呢? 李庶妃顿了顿,看了知春一眼。 沁柔还真不在意,她不是蠢,本身就足够敏锐,自然能够感觉到皇后在有意利用皇后的权位,特意推了张庶妃出来,最起码是有这个意思在的。 然而她不在意,是因为没有在意的必要。她现在这个局面,想升职吧!前路已经被堵死了。 不如乞求去死来得快。 横走竖走,都是此路不通。四方八达,刻的都是这样的字眼;明知是无结果的努力,看不见希望的未来,沁柔懒得去挣扎; 至于别的,她也想不出来自己能做什么?传播女权思想吗?别逗了,还不如躺平等死来得快。 她孤寂了十六年,也打算继续孤寂下去。所以偶尔行事,无所顾忌,不是很正常吗? 她能十分规矩,守着做庶妃的本分,已经是有极好的自制力了。 沁柔不着急,小满着急得很,见沁柔还有心思去骑马,压低了声音道:“庶妃,您也得为自个儿打算呀!张庶妃接触禁足了、马佳庶妃出月子里了;赶明儿,延禧宫纳喇庶妃腹中的皇嗣也落地,跟着也要算计着宠爱了……” 这前景,小满光是想想,就堪忧头秃。 “小满啊!你要明白这样一个道理:注定要远走的人,留不住;”比如那丹朱,与她那清冷的额涅的所谓父母之爱,强求不得,她既不稀罕,也一早就放弃了。 沁柔而后又说出来下一句:“注定了要离去的物,也留不住!” 比如皇帝的宠爱,虚无缥缈,似乎无比真实,明明也看得见、摸得着;但一旦要远走了,费再大的力气,也留不住。 她如今,不好吗?她的世界里只有她自己,她也不必为任何别的人考虑。 宠爱,她会费心思;但又不会太费心思;主要,强求不来。 小满一脸地懵,但她好歹听懂了,宁愿听不懂,听懂了更显焦急,这是连皇上的宠爱也不去争么? “庶妃自来有道理在,但奴才以为,咱们人来世上走一遭,不说轰轰烈烈,也得尽了努力吧!留得住、留不住的,庶妃不试试,怎么知道结局。”小满不免劝解道。 “就是太清楚结局。”沁柔看了一眼小满。 男女之情,能有几年欢好,不过是高兴一日是一日。先慧妃的灵位在那里杵着,她是升职无望的。 沁柔实在提不起乐趣来。还不如就这样,也没什么不好!什么都不必去在意,生死有命,当真是富贵在天。 沁柔无意多言,反正每日里骑骑马,她也挺高兴的;指不定哪一日,皇帝就收回了这个特权呢? 还不如在皇帝默许的时候,玩个痛快。 至少是不留遗憾了。 如红楼梦里林黛玉所说的那句话:我干干净净地来,干干净净地走。 她别无所求,能求的,也就是这个了。因为这个最简单,也最不必费心思,沁柔也从来,都是这么去做。 小满欲言又止,不过明白庶妃是不可能再多言,沁柔也无需告诉别人,她的哲理、她的生存。 落入了大海里的一滴水花,就让它融入了大海中吧!何必非得溅起来,纵然漂亮,但却没什么用处,不过都是徒劳挣扎。 所以,她也愿意,就这样,平平淡淡、无名无姓的,淹没在历史中。 历史上,其实没必要,留她的姓名。 无路可走,所以就不去选择挣扎了。 第196章 天分 小满面上还有规矩,暗地里却已经抓耳挠腮了。然而沁柔注定不会跟她解释,她也只有想不通。只能在心里纠结。 陈姑姑历事多,素来明白,主子不在意的事情,即便自己在意,也要放在心里,不要说出来,去坏了主子的心情。 况且,多少大风大浪都经历过来了,相比较而言,这也只不过是小事。也或许是因为,她有退路的缘由! 陈姑姑心境平和,还能满怀欣慰地看着沁柔跑马。小满也随了陈姑姑的眼睛顺过去,在马背上骑着的沁柔,已经似模似样了。 就这认真劲儿,小满心绪就瞬间平和了。瞧这架势,庶妃就是当真出来跑马的,不是出来发脾气的。 “瞧着庶妃跑得越来越好了。”小满感叹道。她是自来在庶妃身边贴身伺候,庶妃才上马背、牵着缰绳时的无措,她都陪着;如今庶妃骑马时的顺畅,她也尽数收入眼中。 “要领与技巧,庶妃已经全然掌握了,唯独差的,就是实践而已。”陈姑姑也是欣慰道:“庶妃有天分,凡事最不必讲的,就是天分二字,最需要讲的,也是天分二字。” 陈姑姑历经人世已经三十多年,看透了的人、事、和道理,不知凡几。人啊!要不认命,就比如她自个儿,若是认命了,哪还有今日的她! 但人,又要懂得认命,不去强求命运不舍得给予的馈赠。否则,只怕就不得安稳了。而陈姑姑,用自己的半生,去悟出了这样的道理。 历经了人事沧桑,悟出来的道理总是弥足珍贵!陈姑姑也是道:“人们总说,天分是最不要紧的;勤能补拙。但实际上,有天分的人,做有天分的事,总能够事半功倍!要不老师怎么总喜欢聪明孩子。” “一个人一天就能学会的事;别人用一百天也能够学会。”陈姑姑看了眼小满,问她:“你说,若你是老师,你更喜欢哪个?” “自然是一天就能学会的哪个。”小满脱口而出。就是她自个儿,如果能选择,也愿意做有天分的人,虽然付出一百倍的努力,也能达到自己的目标;但谁不愿意,只要努努力,就能达到预期的目标。 陈姑姑对于小满的回答,一点也不意外。都是人之常情,既是人之常情,那么对于俗世里所有人,都一样适用。 “所以我说庶妃有天分,短短几日,如今庶妃需要的,不过是多加的熟练,以使骑术更加娴熟罢了。” 已经不需要师傅们教导什么了。便是他们这些骑射的师傅,也没什么可教导的了。 “所以庶妃,已然不需要师傅们教导了吗?”小满将自己从陈姑姑话里得到的信息,提炼出来。 “正是如此!”陈姑姑含着笑,点点头。无可教导,正所谓师傅领进门,修行看个人。如今看的,是庶妃自个了。 小满也暂且放下了心里的忧心忡忡,说白了,陈姑姑是乾清宫里出来的,这些事儿,也不好与她说。小满闭紧了嘴巴! 她心里藏着事儿,又要装作若无其事。此刻陈姑姑谈起了庶妃的骑术,小满也能顺着陈姑姑的意思,与陈姑姑一道,说上两句:“奴才进宫后,也曾听闻嬷嬷们教导,说满蒙八旗的姑奶奶,凡是大家出来的,或许诗词文章上,会略缺乏上几分,然而骑射却是必精。” 而汉军旗里的各家各府小姐,往文静、柔顺了养,骑马打猎是一点不精,甚至教养女儿,都只叫她们略识得几个字,要难怪满蒙八旗的朝臣们,一贯觉得汉军旗的朝臣及闺阁千金们想家子气。 “这是自然。”陈姑姑骄傲道:“你仔细数一数,但凡满蒙八旗的贵女,哪个不是无比大气。马背上长大的儿郎与格格,追着风赛跑,心境上都要开拓大气几分。” 能不能骑马打猎,也几乎都是评断家世的最好方法了。满蒙八旗的贵女、宫里的这些庶妃们,但凡大家出身的,哪个不通骑射。 而纳喇庶妃连骑射也不通,可见家境上,着实是中下了。不过皇上有心教导她骑射之道,从长远来看,必然是有利无弊的。 机不可失,时不再来。以陈姑姑于宫中多年的经验以及资历,必然明白。果狠地抓住这个时机,补上这个短板,才是明智之举。 陈姑姑的话语里,透着淡淡的傲气,小满也点了点头,从这一刻里,从陈姑姑的傲气里,她也隐约接触到了,精通骑射意味着什么。 总归是有利无弊。 沁柔手拽紧了缰绳,驾驭着马儿绕着箭亭跑。风刮过来的时候,还能感觉到清凉之意。 但而人与风赛跑,逆着风行,这样难得的叛逆机会,命运由自己掌控的错觉,尽管一瞬间也可能被命运摔下去,但也抗拒不了她。 她只拽紧了缰绳去跑。 沁柔谈不上喜欢骑马,只能说是感兴趣,就像所有人那样,对未知的事、对未知的技能,总是怀着某种隐秘的兴趣。 但此刻她当真是喜欢极了。不只是因为学会了骑马这个技能而欢喜,还是因为单纯地由马儿带着跑而欢喜。 跑了几圈,沁柔拉紧了缰绳,“吁……”驾驭了马儿停留在陈姑姑与小满的身边。 马儿仰天长啸,停留在陈姑姑与小满跟前,一旁虽有侍卫侍立着,然而用不着他,不说一旁伺候的奴才,还有陈姑姑在,也无需侍卫搭以援手。 沁柔才停稳了马,陈姑姑赶紧就上去,接过了缰绳,避免马儿再有妄动,庶妃也因此摔着。在一旁伺候着的太监,也忙不迭上了前去,好性儿地与陈姑姑道:“我来,我来,姑姑去伺候庶妃就好。” 陈姑姑也不与他客气,这奴才是专门伺候马匹的奴才,马匹若有失误,他也逃不了干系,陈姑姑放心。 将缰绳交到了那奴才的手中,陈姑姑也转过身去与小满一道伺候沁柔,不过沁柔也无需她俩伺候,一脚踩着马鞍,收回了另一只脚,干脆利落就跳下来了。 陈姑姑与小满都迎了个寂寞。 沁柔往一边走,她来骑马,字是换了一身骑装,一双马靴。是康熙决定带她来骑马之时,吩咐内务府准备的。 不穿花盆底鞋子,沁柔走路也都稳当了许多。陈姑姑替沁柔奉上了一盏茶,含笑道:“庶妃骑术已然日渐娴熟了。” 第197章 苦口婆心 沁柔微微笑了笑,初初上路,她自然也还是怕的。不过是明白,怕也无用,最多就是一死,无所畏惧!倒也大胆地骑马跑路了。 “我也明白。”沁柔道。这个谁也帮不了她!别人能给她走路的技巧,但别人也不能代替她,控制她的手脚,叫她就学会了去走。 即便是春日,但只要太阳出来了,太阳就没有不烈的,太阳底下晒一晒,能把人渴死、热死,沁柔也口渴了,接过了陈姑姑递过来的茶水,缓缓地喝着! 即便是口渴了,也不失规矩。 骑马也没什么累的,毕竟是马儿跑,不是她跑。不过她身子不怎么舒服,太阳也大,沁柔不想再继续在太阳底下晒着。 而侍马的奴才,也极有眼色地牵了马儿去一旁,喂些水和草料。 沁柔喝了一会儿茶,小满与陈姑姑都静静地在一旁伺候着,沁柔是个不多话的性子,她跟前伺候的奴才,也都养成了,不多话的习惯。以免刮躁,惹来不喜。 在凉亭里喝着茶,看着外面的大太阳,只有一阵阵吹过来的春风,是带着两意的。沁柔目光瞧着窗外的太阳,神色淡然,与小满与陈姑姑道:“今日就到这里吧!太阳太烈了,一身的汗,不骑了,咱们回去吧!” “是。”陈姑姑应了,看了一眼外面的太阳,道:“冬日里过去了,春日里来了,太阳确实大了些。”庶妃肤色好,倘若叫太阳把肤色晒得黑了,未免得不偿失。 陈姑姑说完话,便走出了亭子,与侍马的太监说了什么,沁柔与小满的角度,只能看着那太监点了点头,陈姑姑又说了什么,而后才又回来了。 陈姑姑回来后,笑着与沁柔回禀道:“奴才与那侍马的奴才说了,今日太阳有些大,就到这里了,劳他照看那匹马儿几分。” 陈姑姑心眼活,来去都更想得周到几分,她在这宫里活了这许多年,还坐上了姑姑的位置,也都是源于她的这份周到。 “陈姑姑想得周到、行事也周全。”有的人想到了,然而没去做;而有些人,做了,也不会做得这么仔细。不得不说,陈姑姑为人处事,正是适得其所。 而为人处世,要的,就是这份刚刚好。 看出沁柔是真的夸赞,陈姑姑也心如明镜,这位瞧着是孤僻、不识人间烟火了些,但却不是不懂俗务的人,多少道理都埋在心里,她只是与你不说而已。 陈姑姑四两拨千斤,淡回道:“奴才粗长了些日子,最紧要靠的,也就是这份细心了。” 若是不细心,也伺候不好主子了,宫里那么多的奴才,谁规矩不好了,独独她能选到时为三阿哥的皇上身边伺候,靠的,就是这份细心周全。 尽管没两年,就调到了别处伺候;而没两年,三阿哥也幼龄登基,做了皇帝。 后来又再度被调回了乾清宫伺候。 行在回承乾宫的路上,小满伺候着替沁柔打了伞,太阳光太晒,也会把人晒伤的,作为宫妃,一张完好无比的脸蛋甚是重要。 陈姑姑与沁柔道:“奴才方才听说,张庶妃也前往坤宁宫给皇后娘娘晨昏定省去了。” 虽然小满没有与陈姑姑提,但陈姑姑长了一双耳朵,会听;长了一双眼睛,会看;长了一副脑子,会想。 等闲,也瞒不住她! “有功当赏,有过当罚。犯了过,受了罚。那么到惩罚结束的时间了,自然就出来了。张庶妃的禁足既然已经解除了,自然要恢复了晨昏定省。”沁柔回了一句。 张庶妃也是康熙的庶妃,去坤宁宫给皇后晨昏定省,天经地义。这是张庶妃作为妾妃、作为一个庶妃,对皇后这个正宫皇后,应尽的义务。 所以不要问她有什么想法,她什么想法也没有;是拦得住啊!还是能把张庶妃给杀了啊,一了百了,从此一片清净之色。 都不能,所以她什么想法要没有,随它去吧!爱咋咋地。 要不怎么说纳喇庶妃清明呢?就这份清明之色,等闲也没几人能看透,陈姑姑道:“庶妃所言在理,又不是多大的罪过,惩罚总有期满的时候,惩罚过了,罪过也就过了。张庶妃也识得了自身的错处,就更是一桩喜事了。” 也万万没有继续把人锁着的道理。至于得宠与否,也都是必然的,能看得开才好呢? 在这一点是,陈姑姑倒是不会太担忧庶妃。不过她与小满如出一辙,庶妃哪都好,就是对宠爱一事,没那么上心。 沁柔没答话,岂止张庶妃要出来了,就是马佳庶妃,叶赫纳喇庶妃,也都要出来了。不过是一个多月的事儿,快得很。 陈姑姑继续道:“说起来奴才活了三十多岁,大半的时间都在宫里伺候,也算是博闻强识了。听闻江南富贵人家的女儿,自出生时起,脚不落地,直至出嫁,以示矜贵。他们把这认为是真正的‘大家闺秀’。” 陈姑姑觑着沁柔的神色,她好像就听了一句平常话,然而陈姑姑确是知道,庶妃的那份不屑,陈姑姑道: “要奴才说呀!人都给养傻了。就养在那一方天地里,眼中别无它色,见识浅薄;也就他们江南的汉民能这么糟蹋闺女。” “这般养出来的小姐,身子骨也极度虚弱得紧,多少人,都是死在难产这条道上。不生养的,也都命不长久。都是这所谓的‘贵养’惹的祸。” “人生来一副肉身,除了用来走动,用来干嘛。奴才粗通药理,医理也触类旁通,通一些。咱们满蒙八旗的贵女格格,身子健壮,就是因为咱们骑马打猎,略有精通,锻炼了身体,身子也好了。”陈姑姑夸赞道。 费心巴力地说了一大圈,陈姑姑总算要引入了正题。 “不过他们汉人许多粗陋许多粗陋,但一点却是天理。女儿家一生,夫主是女人的天,女儿家对待夫主,再是用心、生儿育女,也是不为过的。” 所以宠爱瞧着不重要,但它真的没那么不重要,上有所好、下必从之;若非皇上宠爱纳喇庶妃,陈姑姑还未必苦口婆心地劝说这些。 不是说庶妃待皇上,不用心;但庶妃总要待皇上,更用心一些。 第198章 回复 一个人出言劝你,你又不知道这个人的真实目的,但偏偏又不能不回复,也不能敷衍下去。那么,必定要给出一个答案、一个态度的。 沁柔道:“陈姑姑,正如我之前与小满说的,有些要远走的人,留不住;注定要离去的物,也留不住!有些东西,是争不来的。我过早的明白了这个道理!” 陈姑姑的劝解,不能说不好,因为她说的是事实;但也不能说好,因为陈姑姑,她有退路在,原不该说这一句的。没有人可以在无关前途的情况下,尽心地去辅佐另外的主子。 “陈姑姑,你既真心实意劝我,我便也要真正地回复你一句,说句再正常不过的话,人生最常见不过是意外,谁也没长了一双预视眼,看得透未来,我生来愚笨,世间的聪明人何其多,比我聪明的,多多了去。我从不觉得自己那么能耐,能去揣测人心,更是去揣测帝心。” 康熙的宠爱不是那么好争的,所以,沁柔的言下之意,她无从下手。 所以她并没有不在意宠爱。 但是她只是清楚,失宠,是每个庶妃的最终结局,她只是提前认了而已,毕竟,她已经接受了,不再寿终正寝。 陈姑姑闻言,似乎了解了症结,而后微微恭敬地道:“恕奴才直言,以奴才微末眼光,皇上待庶妃,是有心思在的。” 宫里,宠爱代表了简在帝心。皇上若是不欢喜,纳喇庶妃,也不会有了这么长久的宠爱;也不会,有她这个奴才来贞顺斋伺候。 一庶妃领着两个奴才走在朱墙绿瓦的宫道上,大白日里,宫道上并不僻静,总有恭恭敬敬于宫道上行走的宫人在,陈姑姑言语之时,也知避人闲言碎语,悄然无声。 “这是自然。”沁柔应道,不必陈姑姑提醒,她也清楚这一点。康熙不说后宫佳丽有三千,但有名有份的,就有三十多个人! 她家族没助力,康熙也没什么不得不选中她的理由。退一万步说,就算她有用,但宫里有的是千千万万个替代她的人。 她能得宠爱,说皇帝对她没什么欢喜,鬼都不信。 当然,帝王心思,谁知道他那颗心窍里,究竟是怀了怎样的心思。 沁柔道:“我没那么没良心。”所以不必提醒她。“皇上喜欢,我便会好生伺候。” 直至皇帝不喜欢她!这也是她在尽庶妃本分了。 陈姑姑脑子不锈,也够通透,自然听懂了庶妃的言下之意。皇上喜欢她,她就必然好生伺候,后宫里合格的嫔妃,非她莫属。 陈姑姑不再言语,三人一道回了贞顺斋里,康熙帝还是没下朝。沁柔躺在了沐浴的花瓣水中,雪白的肌肤触水的那一刻,清冷的脸色不由露出了浅浅淡淡的笑意; 闭目享受,真舒服啊!幸亏她得宠啊!这生活质量往上上提了不只十倍;若是她没有宠爱,这随时洗澡沐浴的特权,怎么会轮到她享有。 小满在一旁伺候着,瞧着沁柔脸上的神色,雪白的肌肤上,还留有男欢女爱过后的痕迹,小满稍看了一眼,也很满意,照着这个趋势下去,或许,庶妃的肚子里,很快就能留下皇上的子嗣了吧! 小满跪在一旁伺候着,略含了笑意与沁柔请示,“庶妃疲累了,奴才给您按摩吧!” 庶妃这儿,是小满培训出来后,伺候的第一个主子,但于她这样的奴才来说,规矩是刻在骨子里的。 小满敬畏着皇权,敬畏着宫廷,敬畏着后宫的主子,因而她不敢放肆,才分配到贞顺斋里伺候的时候,她更是战战兢兢。 因而伺候皆十分用心。 沁柔没回话,她疲累得很。也懒得回话,小满便轻轻缓缓地按着,睁着眼睛的时候不觉,闭目养神了,渐渐地,就觉得眼皮子越来越重。 沁柔心里隐约明白,自己是有睡意了。顺着脑子里最后一丝清明,从浴盆里起身,又模模糊糊地吩咐小满将身上的水擦拭干净,双眼模糊地走到了床榻之上。 模糊中似乎有人在动她的身子,莫名地给她一股子安全感,很是熟悉,于是脑子里也想不到在意,便又继续沉沉睡去。 …… 午睡起后,沁柔一番梳洗之后,才行到贵妃榻上,由着奴才们整理狼籍。 康熙伸手,将沁柔拉到了他身边,心情上佳,语气十分好,“睡饱了。” 时辰快要过了,康熙正打算要唤她起来,再晚一点时间,晚膳就该错过了。 沁柔点点头,她已经习惯了睡午觉,另外一个,前一夜里缺少的睡眠,她也习惯性在次日补上。 毕竟她如今作为宫妃,晨昏定省以外,需要如何打发时间,基本都是自己做主的。 沁柔除了看书愣神以外,也就只在宫里走一走了。 瞧着她这么文静,康熙道:“朕这些时日忙,听底下的奴才说,你都能跑马了。朕原想亲自去瞧一瞧,下了朝一问,听说你不在箭亭里,已经回了贞顺斋,朕来瞧一瞧。” 沁柔脑子已经清醒得差不多了,也回复了一片清明,听着并提炼着康熙口中的话,墨自腹诽,然而来瞧她睡得正香甜,顺便陪着一起睡了午觉吗? 沁柔已经不请罪了,她开口道:“太阳太烈了,热得奴才觉着自己都成了一个火炉子,不想再在大太阳底下继续晒下去,万一晒黑了怎么办,奴才便回来了。” 那么热,全身都是汗,也无怪乎宫里的庶妃们,都不爱动弹,惰性是一方面;万一出了一身汗,她们也不能随时随地洗澡沐浴,谁乐意动弹。 宫里,水也不是任取任拿的;尤其是热水,需要御膳房里烧了热水来。宫里的制度摆在那儿,他们可不好使唤。 “太阳出来,就没有不烈的。”康熙也明白这个道理,“朕瞧瞧!”康熙往沁柔的脸上反复地瞧了一会儿,确定没事儿了,才道:“没晒伤!也没晒黑,好着呢?特别好!” 后宫嫔妃,莫没有不重视自己的容貌的。 沁柔也忍不住笑了一下,没有人不在意自己的容貌,说句不客气的话,全世界里那么多人,谁不想做世界第一大美人。 “对啊!奴才就是怕晒伤了,就赶紧回来了。”为着她自自己的容貌,沁柔也要考虑几分。 第199章 皇帝握着她的手,“去用膳。” 要不康熙怎么用李德全用得那么顺手呢?就这眼力劲儿,旁的奴才拍马都赶不上,沁柔起床的时候,李德全就极有眼力见儿地去吩咐奴才们摆膳了。 正好,庶妃洗漱完,就正好适合皇上与庶妃一道用膳。旁人,哪里能把皇上的脉,把得这么准。 沁柔由康熙牵着手,一道往桌子旁走,又带着些许的不好意思,补充了一句,“奴才只是能上马跑,但还不甚娴熟。”还需要多加练习。 等以后熟悉了,大约就能跑得更顺,也就没如今的畏惧了。 康熙转头看着她,调笑:“赶明儿朕也过去看看,看看朕一手教的学生,学得如何了!” 康熙帝也是真的用心了教的,最起码前面两日,他都陪着,瞧着她小心翼翼地骑着马,跟坐在悬崖之上似的,僵硬着身子,慢慢地能驾驭着马儿走动、跑动! 这也是应了她此前的那一句,天子门生。 沁柔道:“皇上是要去指导课业吗?”既然说她是学生,担了老师的名义,不付出点真实行动怎么成。 “算不得!”康熙当真仔细思索了一下,而后才与沁柔道:“朕不过是去检验学生的课业,学习的成果而已。” “朕想,你这么聪慧,也无需朕再加以指导了。”康熙帝仔细地瞧了沁柔一眼,道。 她现在,最需要的也就是多加娴熟了。康熙帝调笑,脑子里想着,先瞅一瞅,瞧一瞧骑得如何!或可再教给她一些小技巧。不过,顶多就是告诉学生一些小诀窍,可算不上指导。 “奴才也认为。”沁柔也是道。 反正她是不怕的,指导也好,检验也罢,她不怕,学到的东西是她自己的,皇帝年龄多大,他的骑射生涯就几乎多长,满人长在马背上,不是一句话说说而已,而是一个事实。 要不怎么说,皇帝自来刻苦呢? 用了一个晚膳,实则时间不过过了午时,康熙也跟着要走了,“前朝里还有些折子,朕给你带了几身骑装过来,自己瞧瞧,喜不喜欢?” 沁柔一个劲儿点头,点完头了才想起来,惊讶道:“皇上给奴才带了骑装过来吗?” 她都没看见! 康熙抚了抚她的脸,“带了,叫陈姑姑给你收着的,一会儿瞧瞧。” 乾清宫里的奴才,康熙都心里有数。那是他的寝宫,混进去一个心怀恶意的,后果不堪想象。 偌大个乾清宫,哪怕是打发出去一个洒扫奴才,或是拨一个粗使奴才进乾清宫里伺候,没有帝王的允许,再低微的奴才也都进不去也出不来。 陈姑姑能进乾清宫,自然是康熙点头的,身家、背景、以及价值,他心里都有数。 所以后来也才会拨了她来贞顺斋里伺候!皇帝的意思,也是默认,陈姑姑就归她使唤了。只不过是,庶妃身边,素来没有姑姑伺候的先例,这才未曾明言昭告后宫。 康熙也是觉着,她身边的奴才,实在是年岁轻且不中用,有一个老练的伺候着,他更放心些。 陈姑姑或许一开始不明白,但后来也悟出了这个道理。因而伺候得越发地上心。 乾清宫里出来的又如何!如果现在的主子容不下她,她也无处可去,也不可能再回到乾清宫去了。 所以她如今,与沁柔,也几乎是一荣俱荣、一损俱损干系;若说陈姑姑自己,想出了乾清宫,到贞顺斋里来伺候吗? 如果问她自己的意思,她自然是不愿意的。 前者是在乾清宫里伺候,伺候的是九五至尊。哪怕只是一个普通的姑姑,也是一份极为尊贵的体面; 但到一个寂寂无名庶妃身边去伺候?陈姑姑心态没这么好。 但皇上,乾清宫的主子,会征求她的意见吗?她区区一个奴才,调动了就调动了,难不成还要有意见不成。 陈姑姑听闻皇上提起她,微微垂首,以示恭敬。 沁柔点头,反正她现在也不打算即刻就去看,所以也没有转头去看陈姑姑。康熙帝嘱咐了两句,就急着走了。 沁柔行着礼,送了康熙帝远去,而后才兴冲冲地过去瞧皇帝吩咐内务府做的骑装。 颜色几户都是淡色,唯有有一件,如同火焰一般耀目的骑装,颜色已经是颇为浓郁了。 沁柔一愣,抚摸了一会儿,陈姑姑一句话也没说,唯独含笑在一旁伺候着,沁柔吩咐道:“收起来吧!” 她用不上。 这样正的颜色,上不得她的身。真是可惜了。 小满想说些什么,陈姑姑制止了,陈姑姑应道:“哎!那奴才就收起来,待日后再拿出来穿就是。” 沁柔没有反驳,不过就是腹诽,所谓日后,遥遥无期。有生之年,也不知她能不能看见。 沁柔也懒得去反驳,这样颜色的衣服,哪怕是用来压箱底,光是看着,也是漂亮的。 陈姑姑说着话,便顺便收拾着,将骑装就收了起来。 皇上与李公公明里暗里暗示,她日后就在是在庶妃身边伺候了,虽则她月例还是走的乾清宫,不过是因为月例还不能移到承乾宫罢了。 况且,她即便如今是在庶妃身边伺候,她也更愿意自己的月例挂在乾清宫,毕竟庶妃如今只是庶妃的位分,宫里,名位决定着尊卑。 庶妃宫里伺候的奴才,与乾清宫伺候的奴才,孰轻孰重,哪个更方便行事、更便利。陈姑姑心知肚明! 几个奴才都不敢再多言,先帝后宫里,一辈子做庶妃的,大有人在,升了名位的,无不是大族、贵族;他们不敢去想庶妃能升了名位。 只盼着庶妃能诞下一两个皇阿哥,好好儿地养大,日后终生有靠。二十年、三十年后,母凭子贵,居妃位也不是不可能。 他们再敢想,也不敢想庶妃即刻就能升名位,皇上登基,也有十来年了;如今是康熙十一年,庶妃们承幸,也有七年了。 宫里唯独皇后娘娘正位中宫,钮祜禄妃娘娘,位居妃位,这么多年来,未有一人能得晋升,便知晋升名位有多难! 青天白日地,他们不敢做梦! 沁柔神色倒是还好,她倒是不知道福顺几个奴才的想法,知道,非得要翻一个白眼。二十年、三十年,她骨头都成灰了。 此时她也不猜测几个奴才的心思,也猜不透,转头就又兴致勃勃地去换衣服。 第200章 多情也凉薄 张庶妃解除禁足的夜里,康熙便翻了她的牌子。叫好生看笑话的嫔妃们,一夜之间皆噤声。 一时之间,后宫嫔妃,也不敢等闲轻视她! 沁柔闻言,也只是挑了挑眉。永远不要妄想去看透帝王,就如康熙,多情也凉薄,一字不差; 若说他对张庶妃有情!大年夜里,那样喜庆的节日气氛,也不曾将张庶妃放出来;这亦是可以用宫中规矩来解释,没有规矩,不成方圆。 毕竟是皇后娘娘亲下的禁足,为君者,最忌讳朝令夕改!皇后正位中宫,掌理六宫,为天下之表率,亦是忌讳朝令夕改。 然而年节日里,皇上顾全皇后娘娘的颜面,不将张庶妃放出来,原在情理之中;然而不闻不问,便是赏赐也掠过了,大格格新丧的份儿上,张庶妃是大格格的生母,得此待遇,难道就不显凉薄了吗? 就凭着这三个月的不闻不问,张庶妃出了禁足来,能叫后宫嫔妃踩到泥里。但她甫一解了禁足,就得了康熙召幸,不管怎么说,后宫庶妃们,对待她!也就不能那么肆无忌惮了。 这对于张庶妃,反而会是件好事!沁柔百无聊赖地想着,封建社会的悲催就在这里,明明你所有的苦难,都是由那个人而生,然而最终,还需要因为他的些许垂怜,才能自保。 被剪去了翅膀的鸟儿,这样身不由己的处境,与被关在了后宅笼子里的女性,如何相似。有的人能透过时代的规矩,挣脱出来;而有的人,终生只能,凋零在挣扎的笼子里。 沁柔脑子里想了一通,也没有继续深挖下去,反正她自觉,与她没什么干系,她也懒得去白费心思。 康熙这个帝王,想要做的事,就是皇后都拦不住,更别提她一个小小的庶妃了,咸吃萝卜才淡操心,她没有淡操心的喜好。 翌日请安之时,皇后很是欣慰,眉眼含笑,尽然贤妻良母之相,所以,从这一点来说,皇后无疑是个合格的皇后,她即便有猜疑,也不动声色,她要左右后宫的平衡格局,也都是在利用她正宫皇后的尊贵地位。 庶妃们神色就各异了,皇上喜爱召幸的,就那么几个,留给后宫其余嫔妃的日子,本就不多,张庶妃禁足、马佳庶妃怀孕、以及叶赫纳喇庶妃养胎的时候,她们还有可能偶尔捡漏一二。 如今宫中能有些宠爱的,一个个再度复出,只怕今后,连她们喝汤的日子,也不复寻常了吧! 因此瞧着张庶妃才解了禁足,就有了圣宠在身,其余的庶妃们,不可谓不忌不妒! 百爪挠心,恨不能扯开了张庶妃,能自个儿顶上,替她接受这份教导。 皇后面色正,宫里来来往往得宠的庶妃,皇后见得多了,一个小小的张庶妃,于其中更是寻常。皇上都不需要去在意,反而想要用一用。 张庶妃昨日里侍寝的消息,皇后自然是清楚的,她还在其中出了一把力,不过这事儿,其实也不必为外人所道知。 皇后喝了一口茶,淑贤惠雅,嘱咐了张庶妃道:“要好生伺候皇上,本宫记得你,皇上也记得你,自然,更是因为本宫与皇上,都记着大格格,知道吗?” 皇后未尽之言,是告诉后宫嫔妃、也是告诉天下人,她也好,皇上也好,皆不是薄情寡恩之人,皇上挂念皇嗣,惠及生母,她作为皇后,紧随皇上的脚步,亦是如此。 有功当赏,有过当罚!张庶妃犯过被重罚,是因为冒犯了二格格;如今既已被处了过,禁足解了,过错自然就揭过了,毕竟她已经为自己的冒犯付出了代价。 而有功当赏,张庶妃是大格格的生母,这是铁板钉钉的事实,皇后、一级皇上,从来未曾忘记过这一点。 也是向世人昭告,皇室的尊贵;皇家血脉的尊贵。 张庶妃闻言,更是激动不已,无比感恩,自从大格格没了,张庶妃又在如同冷宫的永和宫里呆了这三个月,是一年里四方之一的时间。 这样长的时间里,她内心里的惶惑、恐惧与胆战心惊,外人无从得知,她无比温顺,若说年节时候还有期待,那么年节后的不闻不问,将她的期待,狠狠地摔零在地上,一片一片,再也捡不起来。 皇后此时之言,虽然是短短两句话,却护住了她所有的委屈,叫她从阿鼻地狱,又回到了人间。因而张庶妃对皇后:可谓是感激涕零! 张庶妃当即跪下,感激涕零道: “奴才永记皇后娘娘、皇上大恩,奴才不争气,皇上、皇后娘娘依旧宽宥了奴才,奴才感激不尽,愿为皇后娘娘、皇上,万死不辞!”在这一刻,张庶妃心中的怨怼全消,就是这么的好哄。 短短地几句话,就能让她旧怨全放、恍若新生。 皇后略微坐直了身子,待张庶妃话全出了口,皇后才像是看着不甚懂事的孩子,贤惠包容,使了一个眼色,圜燕瞬间意会,领命而下,要将张庶妃扶起来。 皇后则是道:“人生而为人,就没有不犯错的时候,知错能改,善莫大焉!本宫禁你足三个月,这三个月你的表现,本宫都有看在眼里,相信你是真心悔改,皇上也是。你日后要多注意几分,万万不要再冲动行事。”皇后眼睛往这坤宁正殿里扫一圈,道:“这后宫里的姐妹,无论哪一个,本宫都要顾及。” 这也是皇后掌管六宫的职责之一。皇后言下之意,也是想要提醒张庶妃,提醒众人,皇后既是皇后,那么既会顾及了张庶妃,那么自然而然地,也会顾及了这后宫里的其它庶妃。 “是,皇后娘娘贤德,泽被六宫,奴才俱是明白的。”张庶妃对皇后原就感激,闻言,更是想紧紧攀附皇后这颗大树,大树底下好乘凉,能为皇后鞍前马后,皇后瞧得上,才是她天大的荣幸。 张庶妃求之不得,自然要赶紧巴结附和!就怕皇后瞧不上她。 皇后对张庶妃,只愿用,但却是不愿收入麾下的,她是皇后,张庶妃这张牌,打得好,可是好事!但打得不好,可就坏事了。 旁人都说人蠢不可怕,但其实要到了一定的清明,才明白,人蠢最是可怕。皇后这个老对手,清明了这许多年,可不会让这么个蠢人入了自己的队。 钮祜禄妃清楚得很。 第201章 赛音察浑阿哥挪宫 请安完毕,又各回各殿。李庶妃已经不想说什么了,张庶妃得宠是必然,皇上或许于见面时,带了几分喜欢,所以见面三分情,总要眷顾几分。 原因为何,她们都不清楚,或许皇上也喜欢张庶妃这样的脾性。皇后娘娘也正是因为看到了这一点,才选择了推出张庶妃这个不得宠又有宠的人争宠。 这是皇后的风度,也是皇后的气度,更是皇后的底气所在。皇后推着,张庶妃承宠就承宠了吧! 李庶妃也没想过用她去刺激谁!刺激哈达纳喇氏吗?李庶妃也看明白了,她若是能够出手,就不会稳坐到如今了。李庶妃已经不再妄想,去费这个口舌。 再说了,跟着马佳庶妃、也好纳喇庶妃,也要出来了,皇后也该推个张庶妃出来,占个坑,不过,张庶妃这个坑,能不能占得稳,就不好说了。 李庶妃思及此,也不愿再与这些人费话。沁柔就更不必提,只要没人提,她一贯比谁都透明,主打一个就是不参与、不提及、不言语。 早安过后,嫔妃们跪了安,皆缓慢规矩地退出了殿中,“哈达纳喇庶妃,依旧如入宫之时一般安静,原以为李庶妃就够话少的了。” 皇后与身边伺候的奴才道。 “娘娘说的是,”皇后身边的掌事嬷嬷应声道,话毕,又有几分迟疑,还是缓缓将话吐出了口,“主子娘娘,皇上会不会,更偏爱话少的嫔妃?” 嬷嬷吐出了自己的揣测,难免明显了些。她到底伺候着皇后,唯有皇后安泰了,她们这些身边伺候的奴才,才有体面在。 皇后回头,看了嬷嬷一眼,“混说八道。皇上哪里是喜欢话少的,只是更喜欢规矩些的嫔妃罢了。至于李氏、与哈达纳喇氏……” 皇后顿了一下,沉吟了半响,摇了摇头,道:“不过是凑巧罢了。许是皇上喜欢她们别的脾性,只是凑巧碰上了两人皆是寡言之人。” 庶妃们会有次猜想,也不足为奇。都是一群不见兔子不撒鹰的主,或许宫里,要安静静默一段日子了。 皇后也不打算去提醒,左右只要不闹出事儿来,就不是她这个皇后的失职。要闹就闹去吧!一味的弹压,反而容易弹压出事儿来。 “是,”嬷嬷应声道。“主子娘娘聪慧,奴才多虑了。”皇后的手段,老奴才一路随过来,也是清楚的。 否则后果就不会是如今皇后一人独大的局面。 “你也不算多虑,人人都有眼睛,眼睛会欺骗人,难免会此猜想。”皇后也不怨怪奴才会这么想,这对比也太明显了一些。 嬷嬷会有此猜想也不奇怪。 话题到此为止,皇后选择扶持张庶妃的事儿,嬷嬷至此一言未曾提及,张庶妃愚蠢些,性子也好拿捏,她得宠,掀不起什么风浪来。 叫她掺合一脚更好。总归伤的不会是皇后娘娘,只会是别人。 马佳庶妃很快出了月子,就在她出月子的那日一早,赛音察浑阿哥,连带着伺候他的那些嬷嬷妈妈们,被挪进了乾东五所里,不过不是头所,是次所。 主子娘娘嫡出的二阿哥,年岁也渐渐地大了,再有一两年,也要挪到了乾东五所里去。 论嫡论长!头所都该为他留着。 赛音察浑阿哥作为宫中唯二的阿哥之一,就理所应当地,被挪到了乾东五所的次所里。 搬家那日,虽然不算浩浩荡荡,但也声势巨大,四阿哥才出月子,虽然能抱出来走走了,但还是不能多吹风,因而四阿哥就由保姆妈妈们伺候,安安静静地抱到了乾东五所。 毕竟才是刚出生不久的小婴儿,见不得太过吵闹,容易叫他不舒服。 不过四阿哥傍身的东西,就不少了,而且精品居多。四阿哥是皇嗣,他出生短短一个月,积攒下这般多的家业,来源异常的广泛。 首先宫里,主要来源于皇上、太皇太后、皇太后、皇后娘娘、依旧钮祜禄妃娘娘的赏赐!还有各宫庶妃们送的贺礼。 其次便是来自宫外各家府邸,四阿哥的洗三和满月免了吧!但无论是宗室的王爷们,还是各家府邸的爷们、福晋们,都敢装作不知情,不吱声吗? 是嫌活得不够长了吧! 是怕皇帝记自个儿,不够深刻吗?非得要叫皇上再牢固记上一遍。 好,就算皇上不在意这个,圣心难测,你敢保证康熙此刻不在意,难不成回头也一辈子不在意吗? 大臣们都是人精子,深知如何行事才能利益最大化的道理。更不会在意这点儿蝇头小利,为长远计,才最重要。 因而洗三也好、满月也好,虽然康熙下旨说不办了,但洗三满月的贺礼,依旧如期送到了宫中。 皇后自然不会沾手的,她不缺这点儿东西,自然不会贪墨,平白坏了自己堂堂皇后的名声,悉数送去了四阿哥自己的小库房里。 马佳庶妃倒是可以动用几件,然而皇上允许她暂且照看四阿哥至满月,就已是大恩,马佳庶妃于宫中生活,深知名声的重要性,因而也不会去动了属于四阿哥的小库房。 不过出生、洗三、满月的赏赐,四阿哥就已然很富了。要不怎么说,人只要会投胎,有的人,甫一落地的起点,就已经是旁人不可望也不可及的终点。 而这些所有的赏赐、和贺礼,都暂居在了马佳庶妃所住的钟粹宫,今日,也自然随四阿哥一道,声势巨大地随四阿哥挪到乾东五所去。 倒是好生壮观,宫里的庶妃们,有的没的,都回去必经之路上坐一坐,也看一下热闹,顺便说一句羡慕。 众人全程没看到了小小襁褓包着的四阿哥,倒是看到了一件件声势巨大搬运着的赏赐。 沁柔也寻了一个偏僻地去坐坐,这可是难得的放松的好时候,她也不需要去看热闹,但春日里,找个凉亭坐一坐,吹一吹春风拂面,再随便看一看在四方天空里难得透出来的光线,也不错。 没必要辜负了这难得的春日,难得的大晴天,指不定看一日少一日。她又何苦跟自己过不去! 第202章 转变 陈姑姑也瞧着这焕然一新的御花园,不过短短一个冬季、三个月,九十个日月,短短的日子,世界已变了新天。沁柔兴起,出了门来,陈姑姑也便随了一道出来伺候。 陈姑姑环顾四望了一会儿,而后又回过头来,与沁柔道:“这御园里百花盛开,每隔一段时日来走一走,总是有想不到的惊喜在。” 冬季里这御园里,虽然不甚萧条,但受时节所困,也不见有这百花盛放的景色,也就不会有耳目一新的欢愉来。 沁柔也看了这四周里盛放的百花,她不喜这宫里的人,然而这大自然的馈赠、这四周里的景致,不能叫她不喜欢。 “百花盛开的时候,就没有不美的。”沁柔也不由笑了一下,她不是惜花之人,亦非是惜春之人,唯独这百花盛开的时候,也不由令她眼前一亮。 “花美在其艳。”陈姑姑也道,宫里待了许多年,评一评花,也是有话可说的;借花喻人,更是精妙至极。“艳艳相及,更是精妙无比。” 沁柔不语,陈姑姑话是不差的。人有其艳、其灵,花亦有其艳、其灵;一朵花也就那个样子,一群花在一处,簇簇团团,就美颜了。 人也都是一样的人,一个人或许看不出什么来,但与一群人在一起,就能显出祂的独特之处来了。 陈姑姑也未曾想要沁柔一句回复,将近三个月,她也对这位新主子有所了解,可不是个轻易能听人劝的,她面上不反驳你,但就是把你和她的距离,划分的了无痕迹,而明明白白。 沁柔也看着这些御园里花团锦簇的花,四处里还有时不时行过的奴才,宫女太监皆有,沁柔询了一句,“我记得,这御园里,也是有奴才们扫洒的,那这御园里的花儿,也是由奴才们修剪的吗?” “确实如此,”陈姑姑也瞧了一眼四周走过的奴才宫人,待路过了沁柔坐着的这个凉亭时,总要微微顿下了身子,恭敬示意,以示尊贵。陈姑姑回过神儿来,继续道:“这花多了,难免就会有几朵生得突兀的,奴才们剪去了那几朵突兀的、不合的,如此修剪一番,也免失了那份别致。” 果然人多活几年,都能多明白一些道理,这话放在花身上适用;放在人身上,又何尝不适用。 花修剪过了,不仅错落有致,也都规规矩矩了。就好像这宫里的每一个人,这世界上的每一个人,刚降临的时候,都满身的棱角;越是长大,越是放在人群中认不出来,大家都是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 陈姑姑继续道:“说来偶尔兴致来了,皇后娘娘、钮祜禄妃娘娘,也会来这御园里,指点修剪花枝的奴才一番,或是自己在一旁指点,由贴身伺候的奴才去上手。” 皇后与钮祜禄妃皆是出身大家,钮祜禄妃不提,铁血军功的钮祜禄氏出身,底蕴深厚,尤其重视子嗣后代的培养。 钮祜禄妃自小养于嫡母膝下,钮祜禄福晋又是宗室那样的显赫出身,见识不凡,钮祜禄妃受其熏陶,更别提钮祜禄福晋有意教导,修剪花枝,不过是如她掌家理事、修剪后宅一般轻而易举。 皇后所在赫舍里氏,虽然比之钮祜禄氏差上一层,但皇后生得正是好时候;她长成之时,正是索尼位极人臣的那几年,索尼那样的权臣,一个心眼里藏着八百个盘算,对于孙女的教养,只会重之又重。 所以说白了,无论是赏花也好,剪枝也罢,对于皇后、钮祜禄妃而言,都不过是信手拈来。 陈姑姑笑着道:“不过这一年里,主子娘娘、钮祜禄妃娘娘,也未再起这样的雅兴了。”所以沁柔入宫晚,不曾听说这些也正常。 陈姑姑的科普,不留痕迹,却又顺滑自然。 “皇后娘娘、钮祜禄妃娘娘,聪慧无双,生得一双慧眼,由她们亲自指点出来的,等闲俗眼,也该难得见得。”沁柔不以为意,皇后也好、钮祜禄妃也罢,学这些东西,不过是日常伴身技能,是为陶冶情操、增强审美。 一时兴起是雅事,怎么可能一直做这个。 沁柔倒是不期待,反正花就在这里,也落了她的眼,也不叫她伤神,再没有比这更好的事了。 皇后、钮祜禄妃那样尊贵的身份,一时兴起,有了雅致,御下的花枝,反而更容易叫人心神不宁。 “也正是此理。”陈姑姑点头应道。皇后、钮祜禄妃矜贵,她们一言一行,一行一止,在宫里矜贵无比,出了宫只会越加矜贵。岂有挥霍之理!出去惹人笑话。 陈姑姑又转头看了看这御园,道:“这春日里好景色,好风好雨好晴天,也能勾得人出来走一走,坐一坐,赏一赏;”陈姑姑笑了笑,才又继续道:“庶妃出来走一走,这远景近景落在眼睛里,心里也要高兴几分;人高兴了,便是身子,也都要康健几分。” 每日里被闷在那一亩三分的地里,便是人无不适,心里也难免闷闷的,不用快!病也会由心起,出来走一走,心里畅快了,没了病,人岂不是都要康健上几分,更别提还锻炼了身子。 承乾宫里到御花园,也是好一段路。最是适合锻炼身子了。 沁柔抿了一口茶水,生命在与运动。 “还以为陈姑姑只精通药理,如今看来,是博里多精。”不只精药理,也懂得赏花,更是会做人。这样的人,做一个奴才,埋没了她了。 从前里虽然也规矩本分,但没这么贴心里伺候的时候。陈姑姑有所转变,沁柔敏锐地察觉到了这一点,莫不是想投资,可惜不是一个俱佳的风险投资人,也不怕亏得血本无归。 “奴才好歹痴活了这么些年,奴才是一个奴才,在宫里,总要多懂些东西、也多学些东西,才能更好地伺候好主子。”也才能更会有,往上爬的机会。陈姑姑亦是道。 陈姑姑一个汉军旗包衣奴才,能走到今日,绝不是偶然。是她熬出了自己一点又一点的心血,一点点地熬出来的。 谁或许都会当纳喇庶妃心里蠢,但人家心里,明镜似的,就说自诩透彻的人,未必有她看得透几分。 “活到老,学到老。朝闻道,夕死可矣!只要想,学什么、什么时候学,都应该。”沁柔淡淡道了一句,不是胡言,而是真心话。只要自己觉得有意义即可! 而不努力的人,没有资格去鄙视努力往上爬的人。 自己不努力,但别人奋尽全力向上爬的时候,最起码也要尊重别人的努力成果。沁柔不懂事,她也懂得这个道理。 第203章 沁柔等着 想过更好的生活,没什么不对!谁不想。谁都想! 她亦是凡俗人,便也懂得遵循凡俗人的道理。 陈姑姑微微低头,她亦是身后的石凳之上,她是乾清宫御赐的姑姑,沁柔还尚是庶妃,尊敬着些,也是应当的。 陈姑姑就知道,庶妃是个妙人。今日里赛音察浑阿哥挪宫,多少庶妃,都去了必经之路上,凑上这一分热闹,或许还想沾上一分喜气。 庶妃也藉此出来了,倒是自个儿寻了个偏僻地儿一呆,也不必担忧旁人来寻,宫里能活得这么自在的人,少有了。 不过很快,沁柔这份清净之地,也不再都属于她一个人,远远地,后方里行来了一宫女扶着一主子。 不必走近了,沁柔一个回头,以她的好眼睛,就已经看出来了。是宫里久久圣宠的李庶妃,和她身边伺候的知春。 沁柔顶多有一瞬的错愕,也很快收敛了情绪,这里是御花园的一角,不是她的地盘儿,会闯进来任何一个人,都不奇怪。 李庶妃由知春扶着,由远及近,娉娉袅袅而来。这个礼是非行不可了,算计着距离,沁柔也起身,李庶妃也瞧见了这里的沁柔,就是冲着她而来。 两人互相行了个礼,李庶妃笑言道:“说来纳喇庶妃进宫也这样久了,咱们两还是头一回这么静默没人的说话呢!可是难得啊!” 李庶妃说着话,就与沁柔一道在一旁的石凳子上坐下。 以往的时候,几乎每日里相对相站,俱在晨昏定省之时,后宫里的后妃们都在,就没有不热闹的时候。眼睛里看一遍,视线里全是人。 “我性喜安静。”沁柔淡淡说了一句,哪怕面对李庶妃这老牌宠妃,她也没落下笑脸来。 与一个人有释冰之像,千千万万个庸俗人,也都蜂拥而至、一拥拥上来了。人生短短几载,她都不知道自己会有几月?或是余几载寿命,又何必要耗费时间与这些人虚与委蛇。 只要她不想!她就不会去做。 “纳喇庶妃一如既往地直性子。”李庶妃闻言,嫣然一笑。此刻倒是好性子了,此刻就为着康熙的心思,再坏心思的人,她也不是不能笑脸相迎。 这个纳喇庶妃,除去分去了她不少圣宠这一点,倒是未有不好之处。哦!对,应该说,分去的,也不是‘她’的圣宠,这宫里,从来就没有专宠之事发生。 就算有专宠,也不会落到她的身上。这么多年,李庶妃也该有自知之明。 沁柔不语,话多了不好,容易给人释放讯号。刑讯中,不怕开口胡诌的,毕竟就算是信口开河,也有主人独属的那份态度留出来。 反倒是闭口不言的,都是硬茬子!多少人家里,闭口不言,也都代表了主人不欢迎客的态度。 沁柔也不觉得自己需要与这后宫里的后妃们,打好关系。这后宫里,最好的关系,也不过是,你利用我,我利用你。 能因利而聚的,都是打散不了的。就不必平时维持多好的关系了。 李庶妃的来意,沁柔好奇,也不那么好奇,想说了,她总会自己说出来的。不是故意而来,是巧遇?是李庶妃没长腿吗?不会悄没声儿地就走了。 宫里三十多个后妃,无论往哪一个嘴里打听,谁未有听闻她性子喜静,一惯不与宫中众人往来。 她独行其道。 沁柔态度摆在那里,李庶妃也不恼,她今日里,就是想来寻沁柔坐一会儿,不速之客,总会不受欢迎的。 李庶妃来之前,也想过这一点;不过她也不是没有猜想过,纳喇庶妃会为名节,与她虚与委蛇,如今不过是与猜想相悖。 回到了最初的态度。 李庶妃眼神落在了后方的陈姑姑身上,这位陈姑姑的鼎鼎大名,李庶妃如雷贯耳啊……毕竟是乾清宫里伺候的,又专被皇上指调到了纳喇庶妃身边。 就冲着陈姑姑出身乾清宫这一点,加之如今陈姑姑虽责实在纳喇庶妃身边里侍奉,但名义上还是乾清宫里的人,李庶妃也要敬重几分,因而便向陈姑姑微微颔首,以示礼节,“陈姑姑。” 陈姑姑亦是微微低了下头,她方才已经与小满一道,向李庶妃行礼,但也不妨继续垂首以示礼节,“李庶妃安好。” 而后陈姑姑瞧着不远处,似乎有个奴才在修剪花枝,便识趣地避嫌,笑着与沁柔请示了一句,“奴才瞧着,那边似乎有个剪枝的奴才在修剪花枝,奴才想要去讨几朵,也扎一束花到殿里去。庶妃可否允准。” “请便。”沁柔也看了不远处一眼,不过陈姑姑自己提出来,沁柔也未有不允之处。 “是。”陈姑姑得了允许,便恭敬也规矩地退了下去。 李庶妃也全程看着,这就是皇上对贞顺斋里看重的典型之处所在。 “呀!原来有奴才在修剪花枝!”李庶妃抬眼一瞧,也吩咐了一句:“知春,你也过去,看看有没有多余的,也讨两朵,回头放到寝宫里去,也为寝宫多添几抹绿色,瞧着也清新顺眼。” 李庶妃的脑子转得不是一般地快,前脚陈姑姑才提出了前往,后脚李庶妃笑笑吟吟也支了知春一同前去。 “是。”知春也是笑意盈盈地领了旨意。 两人未走了几步,修剪花枝的奴才正巧转到了这边来。奴才之间,也有高低之分,御园里修剪花枝的奴才,只能算是粗使奴才了。 遇上陈姑姑,自然要低上几阶,而遇上庶妃们身边的宫女,只需互相见礼即刻。 沁柔依旧爱搭不理的样子,左右不是她来寻人,自然也无需她多加开口,该开口的人,会说的。 “纳喇庶妃会躲懒,”李庶妃没有即刻进入话题,而是调笑了一句,她也是热闹气氛的高手,“今日里四阿哥挪到乾东五所里去,宫中的姐妹们都去路上凑热闹去了,唯独纳喇庶妃一个人寻了这僻静之所,清静自然,连热闹也不凑了。” 沁柔还是不语,她不觉得李庶妃特地到这里来,就是为说这个。有些话,想说出口的,排除万难也会去说;有些事儿,想要做的,排除万难也会去做。 沁柔等着。等着她开口。 第204章 既痛又凉 李庶妃笑了一下,她这许多年的光阴也不白度,该看透、摸透的道理,早已经看明白、也想明白了。 不说话不意味着拒绝,只要没有转身就走,即为默认。 这一点,放在此时此景尤为适用。 而对纳喇氏.沁柔,也尤为适用。 李庶妃坐在那儿,回味着往昔。也不知是要说给别人听,还是要说给自己听。 “说来我入宫也有十一年了。”李庶妃话才出口,久笑了一下,觉得自己说话有误,于是又自己纠正了。 “是十一年还差上两个月。”李庶妃纠正了一下,又继续道:“我是顺治十八年的四月里入的宫中,是四年时候开始侍奉的皇上,到了今日,论起来,也有差不多整十一年了。” 顺治十八年里,帝王山陵崩摧。皇三子、当时的皇上,以八岁稚龄登基,为稳固朝纲,太皇太后白发苍苍,也顾不得伤心落泪,时隔了三月,便亲自坐镇,挑选了四个适龄格格待年宫中。 来日帝王长成之日,充作嫔妃。一则是为提醒众臣,皇帝虽则尚还年幼,但距离成年,也不过区区四年,也该有嫔妃在宫中待年,以便来日恭贺皇上成人。 二则,也是因为,满人早有先例。为讨得一个好彩头,乞求家中的儿郎平安成年,便会先为儿郎挑选侍奉的姬妾,于府中供养,以示家中儿郎已经承诺。避免祸害灾秧加身。 三则,先帝新丧,幼帝年幼。虽有太皇太后辅佐,然而朝中四位辅政大臣掌控权柄,人心不古,复杂难测,太皇太后坐镇宫中,也难免会有不及之处。于是太皇太后急需天下安心,与幼帝选待年宫中的嫔妃,也是一种向朝臣宣示的仪式:先帝虽崩,新帝已立!众臣安心! 而这从某种程度上来说,是康熙登基为帝后的第一次选妃,只是因先帝新丧,太皇太后便简化了许多步骤,于待选秀女的名册上拔。 而不过四人,人选,也大有讲究。分别出自了满蒙汉八旗在旗女子。 蒙军旗,满蒙联姻是旧俗,太皇太后思虑再三,接了三等台吉博尔济吉特·阿郁锡之女,托娅入宫。 托娅,蒙语‘光辉’。太皇太后当时有什么想法,旁人不清楚,不过先慧妃的名字,与她的人生倒是有几分映衬。 一身光辉,即便是逝去了,也依旧压在所有人头上,压得所有人不得喘息之机,唯余下的不过苟延残喘!更不得妄动、也无可妄动。 汉军旗里,挑选了李庶妃入宫,自先帝时起,汉军旗的地位就渐渐地高了起来,汉军旗的朝臣们,于朝堂中,也渐渐成了一股纵然被打压、却也在夹缝中不屈不挠向上的小型势力。 先帝后宫中,恪妃无子,却得以跻身满蒙八旗身份高贵的妃嫔们,才得以位居的妃位,就是一个极好的风向标。 李庶妃家世亦不低,有她在宫中,也足以令令族钟祥的李氏一族,对皇室、对皇帝,更加地忠心耿耿。 满军旗里,太皇太后不知出于何种考量,总之是各方明争暗斗之下,马佳庶妃待年宫中,马佳庶妃家世不显。 太皇太后自那时候起,或许已经看出,下一代皇后,必定要从满军旗里出了,四位辅政大臣,皆是与皇家有干系、干系却不甚大的肱骨之臣。 四位辅政大臣,无论选了哪家的格格入宫待年也不好,难免会有偏心、嫌弃之嫌。也不利于四大辅政大臣的相互制约,平衡一旦被打破,反而不美。虽然后来这个平衡也没能保持住。 于是太皇太后干脆谁也不选,从满军旗的待选秀女名单上,挑了两个满军旗的格格入宫。马佳庶妃赫然在列,另一位庶妃,阿赉氏。 马佳庶妃与阿赉庶妃,两人的共同点在于,马佳氏、阿赉氏,都是满军旗古老的大姓了。 不过马佳庶妃、阿赉庶妃皆是旁支之女,家中虽有人于朝中入朝为官;却都官职不高,然而姓氏老,是大姓,总归也是沾了这个姓氏,于是才有她们两人入宫。 只是阿赉庶妃运道不好,入宫后没几年,就已经香消玉殒了。倒是没能见到这后宫中的明争暗斗。 这些缘由,沁柔入宫晚,消息不灵,自是不知这些内情。李庶妃即便亲身经历了,也还是一知半解,但她唯独清楚一点,她能入宫,绝对占了姓氏的便宜。应该说,所有待年宫中的未来嫔妃,都沾了家族、或姓氏的便宜。 李庶妃清楚这一点:她们入宫,都是太皇太后亲自挑选、慎之又慎。 提及过去,李庶妃就难免想到过去的人,眼中不免闪过了一丝怅惘,但也都收起来了。 沁柔则是沉默不语,她也不知为何,李庶妃突然谈起了这个。 李庶妃脸色的怅惘之色散去,又笑了一下,继续说下去:“我承宠整有七年。皇家子嗣不顺,可纳喇庶妃大抵不知道,我却是从未曾开怀过。” 想起来,始终会有不虞,李庶妃回忆着过往,那些不好的,如影随形,甩不掉、挣不开。 李庶妃继续道,那段伤神、伤人的往事,提醒给沁柔听,“皇上的宠爱我一直有,这些年里,平日里是少了人在我耳旁光明正大地说那些闲言碎语……但从前的时候,从来不少人光明正大的提醒我,说我是个不会下蛋的母鸡、是个不中用的废物!” 当然,说过的人,如今都失宠了、或者已经不在了,而她还有宠爱。 沁柔继续听下去,李庶妃抬起了头来,而后又继续说道: “这么些年里,宫里其她的人,就算明里不提,暗里谁不在笑话我,笑话我是个不中用的废物,那么多的时候,每次有庶妃怀孕、或提及怀孕生子,她们打量我的神情,你都不知道有多伤人!” 李庶妃道,谈着她的过往,谈及她的心碎:“那么多的雨露恩泽浇灌下去,就是块死地,也该浇灌出一株芽儿来。唯独我这里,什么都没见着。” 沁柔从来知道,人心究竟有多凉,尤其恶语相向的时候,最冷。分明是水做的,与水同一结构,然而却是浑然不同地、两种形态的物质,是尖锐的冰。 刺入身体的时候,既痛又凉! 第205章 还 就犹如人一张嘴,出口便是伤人。不过李庶妃特意与她提及这一段过往,莫不是就是心血来潮,想与她谈一下自己的伤痛?怎么可能! 李庶妃转了头,看着沁柔,她开了口道:“宫里人那张嘴啊!素来是哪痛往哪刺,最是寒凉。” 李庶妃眼神温和,更是温和地看着沁柔,道:“我提及过往,是想告诉你,你要抓紧了,要个孩子,不要走上我一般的路程。一张张嘴、一个个恍若不经意地眼神,犹如六月飘雪,伤寒刺骨。” 沁柔总算抬了头,李庶妃来,就为这个?这么好心吗?沁柔笑,而后就那么看着她,反问她!“那不好吗?就有个人和你一道承担人言恶语了,一个人独行,难免辛苦,有个人陪着,即便是各行其道,但负担着如出一辙的苦楚,心里也觉得没那么苦了吧!” 况且怀孕这种事,她是送子娘娘吗?想怀就能怀?怀上了就是好事?在想什么呢?李庶妃究竟是人蠢,还是在揣着明白装糊涂。 巴不得她赶紧怀上,生下来,然后经历丧子之痛。 李庶妃微微一笑,她早就知道了,这个人不像是善类。或许对人性的善,她把握得不准,但对人性的恶,她看得太透彻了。 李庶妃自己是在宫里经受了这般多的恶意,然而李氏一族也依旧精心教导,才能忍成今天这个温顺的样子。 而纳喇庶妃就不一样了,她虽则温顺不语,但实则行事无所顾忌,最起码在李庶妃看来,是如此。 只顾着自己的心意来,也只顾着自己畅快!什么人情、什么世故,只要她不想她就可以不当一回事。瞧着离经叛道至极,但心里又有数!看她如今都没踩到宫里的死亡线,就知道了。 “多一个人,多一份的苦楚,何必呢?”李庶妃温声道:“看着你,我就像看到了当日的自己。” 所以,她想要伸手帮上一帮。沁柔确信,李庶妃想要表达的,就是这个意思。 沁柔信不信另说,这个理由,说起来,也不是说不过去。虽然沁柔不信,宫里居然有这样的好人。 沁柔信奉,有一句话,在宫里这样的地方,尤为适用:好人,不长命!祸害,遗千年。 这才会是宫里的现状。 李庶妃起了身,“你性喜清净,我就不打扰你了,坐了这会子,歇了歇脚,我的脚已经不疼了,先告辞了。” 都做到最后一步了,也不在意做得更完美点儿,这也是向皇后娘娘习得的,李庶妃善解人意道。 沁柔不留她,她不想跟任何人来往,从前是,此后也是,不过她也不想欠人恩情,尤其是这种明晃晃地恩情。 沁柔骤然开口道:“其实有些时候,挺可笑的。一个连生养都不曾有机会的人,去嘲笑能有生养机会的人。人贵在自省,你说她能生,皇上也不愿去宠幸!不得好好反省反省吗?不然这后宫,恐怕早已遍地是皇嗣了。” 一个一个地,更是废物。说一句废物,都抬举了,只能算是废物渣子。 对皇帝来说,宠幸嫔妃是主要,开枝散叶才是顺带。真把皇帝当种猪了不成。 李庶妃缓缓转过头,看了沁柔一眼,而后却看见沁柔依旧神色淡淡地站在那儿,好似刚才的违逆之言,是另一个纳喇庶妃在说。 李庶妃不知纳喇庶妃是在告诉她,如何回怼后宫嫔妃;还是在宽解她,不必把闲人的碎语放在心上。 然而沁柔只说了这么一句,也不愿再继续说下去了。锯嘴葫芦,某些时候,也挺让人可恨地。 李庶妃没有继续深究,朝着沁柔微微点头,沁柔神色更显冷淡,淡淡然起身微微行礼,全了庶妃互相别礼的礼节。 不管李庶妃打什么注意,这个恩,她已经还了。不要想在她这里讨旧债。 那跟她没关系! 李庶妃走出石亭,不过是几句话的功夫,陈姑姑和知春想要讨来的花朵儿还未讨过来,御园里修剪花枝的奴才,叫她们打发去寻花枝了。 两位庶妃之言,她们也是能入耳的。 眼瞧着李庶妃走了出来,知春赶紧迎上去。 待渐行渐远,知春道:“庶妃何苦为纳喇庶妃自揭其短,您受了那么多的气,纳喇庶妃又不是个好相处的人。要您这么倾心倾力地对待!” 在这个时代背景里,不能生养,是一个女子最大的悲哀! 庶妃自个儿,都承了那么多的苦楚,还要去关心另一个人,尤其还是极得圣宠的另一位庶妃。这对她们而言,着实没什么好处。 李庶妃听着,脑子里忽然划过了什么?隐约抓住了点的影子,很快这条线被串连了起来!“原来如此。” 李庶妃终于想明白了,呢喃道。不自觉出声,倒是引得一旁的知春不解和惊异?原来如此?原来如此什么? 而李庶妃却是想明白了,纳喇庶妃最后的那段话,或者说那段对她的提醒,不是给她的宽解,也不是特地教给她如何回怼碎嘴子,而是在还她的恩情。 她自揭伤疤,提醒劝解的恩情。 纳喇庶妃不像是一个,会接受别人的好意的人!很大可能无视,但这回!是感激她自揭伤疤吗?还是她的善解人意? 知春还是一脸疑问,李庶妃却是笑了笑,道:“人家不欠我的了。”就这么几句话,也不忘记把她的恩情还回来。这样的分寸感、这样的疏离,着实不能不叫人佩服,也觉得愚蠢。 李庶妃骤然想到一个问题,“你说纳喇庶妃,不会后悔孤军奋斗吗?自古英雄好汉身边,也免不了三两个帮手。庸人身边更是如此!” 可纳喇庶妃却从来都是一个人,宫里只有她一个人在独自奋斗,她难道就不会担忧吗?没有帮手,没有朋友陪着,失败,不怕成为必然吗? 知春不知道庶妃为何骤然就将话题跳到了这儿,不过她顺着庶妃的疑问,想了一会儿,摇了摇头:“奴才榆木脑袋,哪里能揣测到纳喇庶妃的想法。” 若是她能想得透的话,如今也不能是一个奴才了。指不定纳喇庶妃那样的盛宠,就是她的了。 李庶妃得了这个答案,也不觉得惋惜。知春若是能给出个好答案,那就不是奴才了。 第206章 打得一手好牌 李庶妃笑了一下,带着知春继续走。 李庶妃与知春两个人一离开视线,小满便抬头看了一眼,而后便踌躇着回道:“奴才也曾听闻……” 小满话还未说出口,沁柔便抬头,凉凉地看了她一眼,这个也曾听闻,就能听出接下来的话,着实不是什么好话! 小满一下子便闭了嘴,没听到接下来的一些脏话,沁柔这才满意了,但还是凉凉地提醒了小满一句,“做好自己的事,莫管他人的事儿,不要关心老天爷的事。病从口入,祸从口出,是亘古的道理。因口舌,引来的祸事,自来就不少!” 不要想着成为其中一员。 李庶妃再不好,也是庶妃,一群有无根基的奴才背后议一议,本就有了过错,当真以为,知情不报,罪过就小吗? 沁柔没兴趣做别人的包青天! 她没有那样地正义感,去给别人主持正义,她还想要去寻一下自己的正义呢?哪里去有。 话中的敲打之意十分明显,陈姑姑从奴才手中接过了花来,而后便呈了过来,也是解围。道:“奴才向剪枝的奴才讨了这几只花儿来,庶妃瞧着如何!” 沁柔抬了眼,几支光秃秃的花朵,并着几片绿叶摆在了那里,陈姑姑接着就往下,道:“庶妃瞧瞧,有没有喜欢的,回头也叫内务府送几盆来,摆在寝宫内,庶妃瞧着也舒心些!” 内务府自然是伺候后宫嫔妃的,庶妃们的用度,也都由他们供上,自然,寝宫内摆放的盆栽也是。 但怎么个供法,是由内务府直接供上,还是尊重一下庶妃的喜好?有没有宠爱,就意味着存不存在挑选的余地。 沁柔瞧了一眼,里面夹了几支红艳的玫瑰与芍药,甚至还有了几支桃花枝,虽俗气,却也美。 沁柔皱了一下眉,基本的审美她还是有的,不想伤眼睛,毕竟贞顺斋是她在住,关乎她生活质量的问题。 直接吩咐了一句,“不要太艳的,也不要香味太浓郁的,”看着伤眼,闻着伤鼻,她看着不舒坦,沁柔仔细想了想,也就这两个要求,“其余的,你看着安排吧!” 只要不是给她抱上十来盆芍药或是百合花送到承乾宫来,摆在贞顺斋里,她都能接受。 陈姑姑低头,看了一眼手里的玫瑰与芍药,看花如看人,喜好大红大紫、又喜花团锦簇、拥拥簇簇的,脾性皆较为张扬。 而不喜争艳的人,也都会更为欣赏不喜争艳的花。短短几支花,陈姑姑就透过她,看到了人、略微了解了脾性。 陈姑姑恭恭敬敬地道:“是。” 这也不是什么为难事,内务府不会不给这个方便。他们内务府里的人,要在这么多后妃里逢源讨好,没点真本事的,都不能在内务府里待下来。 内务府里的人精子,个个出来,都是独当一面的存在。个个心眼多得很,再没有比他们心眼更多的了。 要不怎么说,内务府最会锻炼人,奴才进去了,不是被锻炼成人精子,就是被抬着出了宫门。 怎么能不锻炼人,非生即死的活儿。 陈姑姑打理着手中的花儿,看着都是明艳的,陈姑姑说是去讨些剪枝奴才不要的花朵儿,但剪枝的奴才,也不可能真给些蔫到不成的花朵儿。 又不是不得宠的嫔妃,可以随意打发的。 “那奴才随意安排着,”陈姑姑也是应道:“庶妃若是觉得有什么不妥之处,再吩咐奴才。” 陈姑姑总也得把事担起来。不然来日,就晚了。 陈姑姑看了一眼一旁的小满,道:“说来李庶妃走得急,她要的花朵儿,剪枝的奴才,还未曾给她呢?” “嗯!”沁柔没太放在心上,“这宫里也不独这一块儿在修剪。”若是真心想要,也不会独要这一块儿的。 就算除却巫山不是云,非要这儿,腿长在李庶妃身上,嘴也长在李庶妃身上,她不愿意自个走回来,难不成还不会使唤奴才回来吗? “庶妃说得也在理。”陈姑姑点点头,“李庶妃素来得宠,御园里的奴才,总要高看她一份,总不会缺了一些奴才们剪下的花朵儿。” 奴才们大概看不到以后,却不能不看眼前。陈姑姑道:“为妃妾者,主要就是侍奉皇上、皇后娘娘;并且为皇室开枝散叶。但凡能尽了妃妾本分的,不说人人都要高看几分,便是奴才们,也都要更加敬重几分。” 李庶妃虽然没有子嗣,但她有恩宠;未来怎么样不好说,但就在眼前,奴才们也好,庶妃们也罢,没几个想得罪她的,想给她找不痛快的。 沁柔不必抬头,也觉得好笑,陈姑姑也是个乐子人,把宫里的拜高踩低、看人下菜碟,说得这么温和委婉。也是个人才! 陈姑姑拐着弯儿地又说了一句宫里生活的最佳秘笈,恩宠,和子嗣! 陈姑姑别的不提,对于这位李庶妃,也是掂量过的,要不怎么能承宠六七年屹立不倒呢?就这份心计、这份定力,没几个人比得上。 李庶妃今日来,明着是提醒庶妃子嗣的紧要性。但实则,子嗣缘分本就是天定,庶妃若是身子好,若是有子嗣缘分,便是没有李庶妃前来提醒,也自会有子嗣缘; 相反,庶妃若是没有子嗣缘,若是庶妃一直没有子嗣缘,也还是要欠李庶妃一句恩情。左右李庶妃那里不过一句话的事儿,庶妃若是欠下人情了,回报过去,就不只是一句话的事儿了。 谁会不提防冷心冷肺、忘恩负义之徒。 要不怎么说李庶妃聪慧呢?短短几句话,无论结果如何!庶妃都得要领她一恩的。 处处与人为善,进可攻、退可守。一箭打得不只三雕!李庶妃确实打得一手好牌。 如果这事儿能传到皇上的耳朵里,就更是上佳之喜,不说皇上可能会生出的怜惜,即便没有,因为她表现出来的柔善,又是对着另一名宠妃! 皇上心里,要说不高看几分,是不可能的。 陈姑姑笑了一会儿,道:“李庶妃是宫里的老人儿了,行事也周全,宫里发生的多少大事小事,她都看在眼里,心里自有数。” 就李庶妃这份精明,多少人逢迎拍马,都赶不上! 所以,李庶妃还真轮不上她们来关心。 第207章 别区分,谁连累了谁 沁柔对李庶妃多不简单、多有心眼不感兴趣,她也懒得费功夫去想。 她还能不知道吗?又不是脑子里被蠢货堵住了神经!李庶妃能在宫中得宠七年,能简单了她,那才奇怪! 她只想寻她的世外桃源之地,寻得一份清净之地,以免外人打扰。 可世事不常尽如人意,她想要清净,偏有人来打扰。就像潘多拉的魔盒,只要打开了一个缝隙,那么距离所有人蜂拥而上,也就不远了。 这就是人性!总是在等待着时机跃跃欲试,总是在蠢蠢欲动,一旦瞅见了机会,恨不能一拥而上,把猎物撕碎咬尽。 沁柔瞧着,远远地,有人来,好似路过,然而到了路口,好似看到了沁柔,便带了身边伺候的奴才,往凉亭里走来。 沁柔毫不犹豫起身,转身就走。当真是给脸了不成,什么阿猫阿狗,也都扑上来,要咬她一口。 沁柔突如其来的动作,叫陈姑姑两人瞬间皆惊了一惊!也是赶紧跟了上去。 赫叶勒庶妃脸色白了又青,青了又红。纳喇庶妃这是什么意思,再是清楚不过,她那双眼珠子明亮着呢?哪里看不见人,分明是故意看不见人! 赫叶勒庶妃气极,她知道纳喇庶妃一贯没礼貌,小家子出生,行事上不得台面。只会由着性子来! 但也没想到,她会这么地不给面子。李庶妃能与素来不与众人交往纳喇庶妃坐了一会儿,虽说时间不长。但也够说几句话了! 重要的话,只需几句,就已足够定下了。 赫叶勒庶妃也担忧李庶妃与纳喇庶妃是不是定下了什么协定!她没法不担忧。 因而也便来探探底,说到底,宫里人,对这个横空出世、却不与任何人往来的庶妃,皆好奇有加。有机会去探一探底,哪怕可能性不高,但也还是很吸引人。 “果然是小家子出生,遇到了人,连一句礼貌也未曾有。”赫叶勒庶妃涵养足够,然而到底被气没了一个理智,一个小家子气里出来的庶妃,平日里得宠之时,她处处忍让也就罢了。竟然如今也不知收敛。 赫叶勒庶妃再好的涵养,也崩不住了。 “你算个什么东西!”沁柔抬起了下巴,骂她小家子出生,她还真没什么想法,出身这东西,一开始就奠定了的,改变不了,她也懒得去挣扎。 但要她束手就擒,平白受气。想都不要想!未有宠爱也就罢了,少不得她还可能会选择忍气吞声。现在嘛!只能说长得太丑,想得太美。 “一双招子长来干什么的。没看见别人避开你了吗?这就是不想看见你,不想和你独处一室。这表达得不清楚吗?已经很礼貌了。” “怎么,强行留人,就是你的礼貌?尊重一下别人,这样简单的道理,你也不知道吗?”皇后、钮祜禄妃的教导她听着也就罢了,同为庶妃,还在她面前摆架子,这是真以为天下第一她第二了吗? 礼貌是对人的,她配吗? 其身不正,还想着指责别人。果真是世界之大,无奇不有。 赫叶勒庶妃脸色铁青,她还从没这么被人指着鼻子骂过。尤其是即便同为满八旗,但从前时候,这样的连站在她跟前,她也懒得给一个眼神。 “庶妃,千万冷静,您忘了董庶妃、与张庶妃的前车之鉴了吗?如今怒气上头来,行事难免被情绪左右;皇后娘娘素来不会手软的,不值得!”赫叶勒庶妃身旁伺候的奴才,赶紧劝解道。 他们如今才有了圣宠,张庶妃禁足已解,马佳庶妃又要复出,前有狼、后有虎,群敌环伺。此时可不是个动手的好时机。 本身圣宠就不及对方稳固。 沁柔挑了挑眉,看来今日是就这样了。沁柔气了人,还不忘微微行了庶妃相互的别礼。赫叶勒庶妃气极之至,也还是行了一个别礼。 别的不说,春分提醒得对!此刻闹将起来,对纳喇庶妃没有好处,对她自己,也同样没有好处。如果不行鹬蚌相争、渔翁得利,最好就当什么事儿没发生过。 这样,对谁都好。 沁柔场子也找回来了,至于赫叶勒庶妃,得罪就得罪了吧。满宫里,她得罪了的人,又何止这个。 沁柔用行动证明了,她软硬不吃! 李庶妃是个例外,不会有第二个例外产生。既然那个风水宝地,那样地吸引人,她就让出来好了。 左右,她需要寻的,是清净之所。 “奴才瞧着,赫叶勒庶妃虽然没有闹将起来,却是怀恨在心了。”这一点儿,陈姑姑看得透透彻彻。 “明面上,她又能奈我何!”沁柔也不蠢,她也不是无的放矢,今日若是皇后娘娘、亦或是钮祜禄妃来寻,便是再不愿意,她也会耐着性子相迎。 因为那是皇后,因为那是钮祜禄妃!赫叶勒庶妃怎么能与皇后娘娘、或是钮祜禄妃比。 所以得罪了,也就得罪了。 说白了,沁柔也不是傻子,她也看人下菜碟,得罪之前,都是掂量了,自己是不是能得罪得起的。 “只庶妃还是要小心。庶妃这个妃嫔,与母家,终究是一体。庶妃久居深宫,对母家,怕是望尘莫及。”而一旦母家有了什么罪过,到时候必定会牵连到庶妃身上的。 “没关系,你找个机会透给赫叶勒庶妃,想必她也不愿意,在宫里绝了承宠的梦吧!”沁柔的声音幽幽传来,“这里是深宫,一入紫禁城,便已是帝王妃妾,从幽幽深宫里传了消息出去,勾连前朝,可不好。” 已经不是一般的不好了,是大忌。赫叶勒一族虽然与她们家比起来,是大族,但在皇室面前,也不过是一个蝼蚁了。一个眼神,一个可能的不喜,就足够令人战战兢兢了。 他们要想动,也不敢动。不过宫里想动的人不少,沁柔早想透了这一点。但她清楚,她救不了。 要求这富贵路,就要有绞成白骨堆的准备。 她一个人,又不是共工,有一力撑天的准备!有一力撑天的能力。该来的,躲不掉,不过是今日与明日的区别。 正如那句话:躲得过初一,躲不过十五。 结局早已注定。 到时候,也别区分,谁连累了谁了。 第208章 互相连累 陈姑姑脑子一白,无疑,庶妃的话吓到了她!但她清楚,庶妃说得,就算没有十分真,也不十分假。 这样的小家子出生,却有这样的清醒,能碰得上几回。 “只是庶妃,家中也是隐患,即便没有赫叶勒庶妃,也会有别人。庶妃与赫叶勒庶妃起了冲突,只需一丝半点儿的讯息泄露,就有人想要动手了。”陈姑姑继续道。 既然惊喜于庶妃这样惊喜,陈姑姑便趁机继续试探。人就没有不会犯错的,那么多双眼睛盯着,再有心往歪路上引,赌博、放印子钱…… 防不胜防!为什么那么多人起不来,因为人心险恶,有太多的人,闻到了消息,便一窝蜂地拥了上来。不犯错,也会引诱你犯错,犯了小错,便会引诱你犯大错。 一个家族的屹立长久,都是经历了无数个风雨飘摇的时刻、和无数人间至极的诱惑的。 陈姑姑从来不小看了宫里任意一个哪怕不起眼的庶妃,察言观色,都是本色。一丝面色的变化,有些人,就能从中得出自己想要的答案来。 赫叶勒庶妃!可未必就是管理面色的好手,一丁点的消息,就足够令人心有妄动、蠢蠢欲动了。 “陈姑姑,那是他们的问题。”人各有本分。沁柔很少去想这个问题,她已得出了答案,所以也不想再去考虑。沉默了一会儿,沁柔悠悠地往前走! 德不配位,必有灾殃!那么多站在金字塔顶尖的人,都是经历了无数的诱惑的。只能说,那些诱惑,是磨难他们的生天梯。熬过了,于是才有风光无限。 人生在世,诱惑和灾殃随时伴随,从未远离。扶不起来的阿斗,终究要去做牺牲品。 “每个人有各自的本分。逾越了,就异常的无能为力。”她就是如此,她母家因她带来的诱惑,她不是不清楚,但她久居在这深宫里,不过是四方的墙、四方的天,已经隔成了两个世界。沁柔已经不觉得,自己还有能力,去教导庇佑谁了。 “人人看来,我与他们都是一体的,我由家里养大,他们的祸,我也担了;我带来的福气,他们也享了,而因此给他们带来的祸害,他们总撇不得一干二净吧!内人、外人也都不认啊。”人与人之间,本来就是福祸共担的。 他们不亏。 既然要博这泼天富贵,就要有满盘皆输的准备。世人人人都是赌圣,当诱惑够大的时候。 是他们自己要赌的,是他们自己入局的。上了桌,受不得诱惑,被人牵着鼻子走,也怨不得谁。 沁柔语色淡淡,难不成要她为他们,从紫禁城城楼上,直接跳下去!她倒是不怕死,站在了楼上,也敢跳下去,但他们敢接吗? 妃嫔自戗,可是大罪,要株连九族的。不也是一样的结果?指不定,连一个血脉也活不下来。大家都能活多久,活多久吧。 “奴才只担忧,会连累到庶妃。”自古嫔妃,被母家连累了的,也不少。尤其庶妃如今的宠爱,母家但凡争气些,庶妃也能于宫中立得更长久。 “算不上谁连累谁,互相连累吧!”沁柔笑了笑,她也不担忧会连累到谁,更不担忧会连累到那一家子。 其实所谓的家族,对她来说,也不过是一群熟悉的陌生人。还是很闹腾的那种! 但就这么联系起来了,也是不得不认。沁柔不以为然,继续道:“不妨事,哪日我获罪了,也跟奴才们没关系,到时候就是退回内务府,分去别处伺候就是。” 总归这也算是有一个好结局了。 宫里的奴才,太监如何不提,但宫女总也是精贵的,到底也是在旗的八旗包衣出身。 当然,如果想要提早走,只要大大方方的,她也没意见。人往高处走,水往低处流,谁也不会想满足眼前风雨飘摇、前途黯淡的生活。 “不提这些了。”沁柔道。她不想再继续说话,“大好的春日里,提这些不吉利。”得一天好是一天好,也不会为一些莫须有的事儿,先担忧上。 刀子落在头上再说吧! 沁柔不想继续再提,继续换来一个地方另坐,宫里御花园里,处处不乏石亭。 有没有人去了她原先去的地儿,沁柔不知,后来陈姑姑倒是提了一句,听闻有三位庶妃路过,沁柔也只当听了一句笑话,一笑而过。 四阿哥搬去乾东五所次所,听闻皇后亲自去次所里坐镇了一整天,直至夜幕师傅方才回坤宁宫。自然请安之时,嫔妃们就难免要多等更长时间,但谁都笑意盈盈地等待着。 不得不说,皇后娘娘明面上,待皇嗣们,确实称得上一个好字。贤良贤德四个字,就皇后的所作所为来看,绝对担得起这四个字。 皇后贤良贤德,一整日都在操持着四阿哥的迁宫之喜。倒是四阿哥的正经生母——马佳庶妃,随众人一道,在坤宁正殿里候着请安。 乾东五所的皇子所,未经允许,庶妃是不允许踏足的。即便马佳庶妃是四阿哥的生母,但皇后一句,四阿哥终究要离来生母身边,由保姆照料,马佳庶妃跟去了乾东五所里,也是陪在四阿哥身边,没得叫分别时再四阿哥不习惯。 乾东五所里,也用不上她。 马佳庶妃出了月子,反倒是有几分心神不安,眼睛会时不时地看向殿外,她不指着四阿哥来,但皇后娘娘会从乾东五所里来,好像来的人,身上会沾惹上了,四阿哥的气息,她熟悉、却又可望不可及的气息。 若是四阿哥能由她亲自抚养该有多好。马佳庶妃脑子里划过了这个念头,不过是痴望。马佳庶妃不敢去想。 满人自太祖以来,庶妃之子,皆是放在了单僻出来的屋子,名义上由皇后照料,即拨了保姆照料。 而皇室后来演绎出了专门的名声称谓,——‘阿哥所’,也叫‘皇子所’。 马佳庶妃似乎甚是柔弱,沁柔进宫以来,似乎还没好好打量过这位。 庶妃们在殿中,也有人似乎想要挑起话题,但也都无疾而终。即便是恭维声,马佳庶妃也言笑晏晏地拒了。 马佳庶妃终究白等,皇后赶不急回来,直接吩咐了她们这些庶妃们,直接散了。 第209章 掌控命脉 沁柔回了寝宫后不久,福顺与苍子在一旁伺候着,陈姑姑与小满不在一旁。 沁柔也不在意,奴才们在贞顺斋里,也不是每时每刻,都要在她身边伺候的。 反而回禀了一句,康熙的圣驾驾临了坤宁宫。 沁柔略一思索了一下,也应当是应该的嘛!皇后娘娘在后宫里照料了四阿哥一整天,皇上就算不关心皇后娘娘,然而襁褓中的儿子就搬宫了,会不会有什么不适,难得皇上也不关心吗? 左右不是来她这儿,那去哪儿沁柔也不关心,康熙不累,她都疲累了。收拾收拾,准备休息呗! 不过沁柔琢磨着,康熙圣驾这时候驾临了坤宁宫,想必也不会再走了,依着往日里的习惯,大约就是要宿在皇后宫中。 倒是马佳庶妃,刚出了月子出来,只能退射一射之地。什么时候再侍寝,只能再看了。 时间,也只能瞧。 马佳庶妃这个付出之路,也没这么简单。宫里,皇后,终究是皇后。地位深固,不可动摇。 钮祜禄妃早早地上了床。一切耳听目见,好似都提不起她的兴趣。 福顺和苍子,都已经习惯了庶妃的反应,瞧着庶妃无吩咐,两人也只在一旁伺候着。 第二日还是一如既往地请安。 “奴才瞧着皇后娘娘,气色极好,容光焕发,红光满面呢?”殿内有了张庶妃,就少不了她的活跃。 她自是清楚,皇上昨夜里留宿了坤宁宫。皇后娘娘今日的红光满面,就能瞧出来,皇后娘娘定然是极为高兴的。 然而皇后的宠爱,只是坚定了张庶妃更加巴结皇后的心。皇后是主母,掌六宫事,本身就大权在握,需要妃妾万分敬畏。 然而皇后娘娘与皇上,感情又好。但凡皇后娘娘,愿意与皇上多提起她几句,她侍寝的机会,也要大上几分。 张庶妃清楚,她的宠爱,不及马佳庶妃,不及叶赫纳喇庶妃,不及哈达纳喇庶妃,亦不及李庶妃。更不必提高高在上的皇后娘娘,和钮祜禄妃娘娘。 所以她只能另走捷径。 皇后,就是张庶妃达成目的的捷径之一。 因而酸楚这样的情绪,张庶妃不会有,仿佛是在发自内心的为皇后高兴。 “大约本宫今日心情好吧!”皇后闻言,抚了抚自己的脸庞,毫不掩饰地笑容满面。 皇后又如何!皇后亦是一个妻子,亦是需要皇上的疼爱,更是需要皇上的信重、与敬重。 得到了心心念念的,自然容光焕发。 “喜悦最是养人,奴才要恭贺皇后娘娘与皇上,帝后和睦,琴瑟和谐,是六宫之福啊!”张庶妃也会打蛇随棒上,既然要巴结皇后,张庶妃就会捡了皇后喜欢听的话去说。 时间但凡女子,都是依附了夫君而存在的。就没有不在意夫主的宠爱!张庶妃坚定地认为这一点,即便是皇后娘娘,那样的尊贵,母仪天下、高高在上,也是会以皇上的喜怒哀乐,为喜怒哀乐。 皇上圣驾特意驾临,陪伴皇后娘娘,皇后娘娘得夫主陪伴在侧,怎会不高兴。 而且,比起来,倘若今日马佳庶妃得宠,张庶妃才要吐血呢? 她知道自己和张庶妃有差距,但张庶妃不想承认这一点。归根结底,同为庶妃,张庶妃,到底没法接受,马佳庶妃真的样样都要比她好!比她得宠,比她更得皇上关心。 而皇后于张庶妃了说,是天边的月亮,珍贵无比,这样的尊贵,自然配得上世间一切地宠爱。 所以,同一件事儿,发生在不同的两个人身上,会因人而异,也会是不同的结局! 皇后面色带了笑意,嘴角抑制不住地扬了扬,张庶妃再多的不好,但这一份的好,就足够让皇后放心来。 “好了,”皇后带了几分笑意,制止道,“不提这个了。昨夜里四阿哥有些闹人,本宫便陪着保姆多陪了她些日子,瞧着时间晚了,便也不必再留你们在殿里,让你们先散了。可有什么事儿需要禀告本宫的。” 提及了四阿哥,马佳庶妃略显激动!一双眼睛盯着皇后娘娘,想从皇后娘娘口中,得到更多的消息。 “回皇后娘娘,奴才们原就是闲人,皇后娘娘的坤宁宫大气华美,娘娘这儿的茶水,也不知是不是因为有皇后娘娘您住着的原因,也开了灵性,更甘甜一些。奴才们巴不得在您的坤宁宫,再多待上一会儿呢?”不等其它人回话,马佳庶妃便已经抢答道。 昨日里她出月子,皇上却是去了皇后的坤宁宫,要说失望,马佳庶妃自然是有的;但却依旧小心翼翼地藏着,不要叫人看出来。 尤其皇后娘娘提及四阿哥的时候,马佳庶妃无指令,不能去往乾东五所;若无恩旨,亦是不能频发的使唤身边的奴才,到次所里去; 因而想要得到一丝半点的消息,也只能从皇后娘娘窥探。一个女人,如果掌控了另一个女人的子嗣,那么就掌控了她的命脉。 皇后信马佳庶妃口中所言,俱是真话,不过迎的是她这个皇后,还是她口中有关四阿哥的消息,皇后心中清楚。 皇后明白马佳庶妃关心着什么,皇后只笑着道:“那你便来这坤宁宫待着,只是本宫每日里忙着理六宫事,也没空理你,你自个儿能打发时间,本宫就绝不撵你。” “至于茶水,本宫管够,你若是真喜欢,本宫赐你一些也无妨。”皇后一一道。 “奴才哪里敢来打扰皇后娘娘。”马佳庶妃道。宫中历来尊卑分明,她一届庶妃之身,来皇后宫里,还不得妥帖伺候着。否则一个大不敬之罪治她,她都没处申冤。 马佳庶妃又不傻,自然是离皇后越远越好! 再者,倘若她日日里在坤宁宫里晃荡,又不敬皇后,怕是要叫人以为她有觊觎后位之心呐! 马佳庶妃哪里敢想,她再是争宠,也只是想更得宠,却从未敢觊觎后位,便是与钮祜禄妃同尊,亦是不敢去有念想。 更别提觊觎后位之心。 她只盼着,阿哥能好好地养大,日后指不定能母亲子贵,去儿子府里,做一个尊贵老太妃。 而赛音察浑如今由皇后娘娘照看着,她哪里敢给皇后找不痛快。 沁柔有些明白了,这也是为什么庶出的孩子,都要由主母来抚养的原因。说到底,是为了维护主母独一无二的尊崇地位。 第210章 需不需要 从坤宁宫正殿出来,马佳庶妃与人说着话,往外走,大约沁柔生得要眼拙些,马佳庶妃在她跟前走着,也分不出这确实是已经生了两个皇阿哥的庶妃。 然而从气质上看,已经不似十七八岁的纯嫩,这是女人成熟后,渐渐有了妇女的模样。但她却是很柔和、舒服的类型,果然只会应了那句话,宫里能得了皇帝宠爱的,未必一定是大美人,但一定不丑。 皇帝这种生物,即便事宠幸后宫嫔妃,也是要欣赏美色的。 沁柔身边也只是带了小满出来伺候,晨省之后两人便回了寝宫之中,乌苏里庶妃依旧避沁柔如蛇蝎。 也是听说了她的丰功伟绩,四阿哥迁宫之日,唯独与李庶妃坐了坐,但李庶妃也很快走开了,哪点时间,李庶妃歇脚都未必够 赫叶勒庶妃或许觉得有可趁之机,也学着李庶妃,前去与纳喇庶妃偶遇,结果呢?纳喇庶妃堂堂皇皇地避开了。 这样的不给面子,依旧走得稳稳当当地,乌苏里庶妃心里怕怕的,对于纳喇庶妃的喜好清净,理解也更是上了一层楼。 她是哪个牌面上的人物,敢去纳喇庶妃跟前晃眼撩虎须,乌苏里庶妃胆小小,哪怕是路过纳喇庶妃跟前,纳喇庶妃一个平平淡淡的眼神,也能把她吓个半死。 乌苏里庶妃也是一个寻常之人,处理问题没有别的办法,也能用寻常之法;——惹不起我还躲不起吗? 左右只要不碍她眼,纳喇庶妃眼里也不会有她这个人。各自安好、进水不犯河水就是最好的诠释。乌苏里庶妃十分感激纳喇庶妃的无视。 有时候,无视也是一种保护。 乌苏里庶妃一如既往的躲避,沁柔也没有太在意。不过回了寝宫之后,福顺的一席话倒是让她不得不在意。 “你说什么?”沁柔微微顿下了身子,意思明显,让福顺再回禀一遍。虽然语气淡然,但福顺几个奴才,也在她身边伺候许久了,这点情绪波动,还是能看出来的。 她素来万事不甚在意,但既然重复问出口了,就说明还是在意的。 福顺赶紧回禀道:“是乌苏里庶妃处不太好,庶妃是知道的,碧喇庶妃有孕在身,近些日子里,皇上虽则不得空去瞧碧喇庶妃一二,但碧喇庶妃到底怀着龙胎,皇后娘娘却不可等闲视之,也不忘嘱咐了内务府和膳房伺候着。” 福顺说得含蓄,但意思却是直白,皇帝哪里有空去瞧一个怀孕的碧喇庶妃,张庶妃、皇后、四阿哥、生下四阿哥的马佳庶妃,宫里那么多的人,等着康熙去安抚。 康熙也没空去瞧一个怀孕了、但面貌都不记得的妃子,这也是人之常情。母凭子贵,但也得孩子生得下来,养得好,有出息,又珍贵。 一个怀孕的嫔妃,不值得康熙费心。如果没有人在身边提醒,康熙日理万机之余,只怕已然忘了有一位庶妃还在后宫里为她怀着身孕。 毕竟宫里能生的女人不少,康熙子嗣是稀少,但也就没少了嫔妃怀孕过。 沁柔继续听着,福顺回禀道:“庶妃们怀孕了,难免金贵些,口味也多变,三不五时的就改了。膳房倒是女随时备着,但也难免有不合碧喇庶妃口味之处,碧喇庶妃每日里,或许才吩咐了奴才去取的膳食,尝了一口就不想吃了,就又吩咐奴才去膳房里取……” 福顺继续回禀下去,“膳房自然也是不敢耽搁的,碧喇庶妃怀着龙胎,要是饿着了,难免就会身子不爽利,膳房就只能挪了别宫庶妃的膳食补上。乌苏里庶妃这两日每日里,总会挨上那么一回。昨日里就更是早膳、晚膳都挨了。” 沁柔也听明白了,继续往寝宫内走,淡淡地询问了一句,“碧喇庶妃才诊出有孕没几日吧!” 言下之意就是:她怎么敢!即便乌苏里庶妃不得宠,但到底是庶妃,碧喇庶妃也不得宠啊!她怎么敢的。 想要学刘庶妃吗? “是没几日功夫。”福顺回道,宫里一桩事接着一桩事,碧喇庶妃怀了龙胎后,又不见皇上有什么特殊表示,奴才们自然也就没那么在意,更加关心的是赛音察浑阿哥与马佳庶妃。 “但是宫中各处的奴才们,都得好生伺候着,太医们嘱咐过,这怀了身孕的妇人,最好要保持心情愉悦,不然于龙胎不利。再加上怀胎的妇人,情绪也多变、口味也多变,情绪大起大落之余,不免会影响了龙胎安然,奴才们更是都要顺着些。”福顺也与沁柔解释着宫中奴才这般行事的缘由。 人改变起来,也很快,或许不过是一个眨眼,就已经是面目全非。 碧喇庶妃诊出身怀有孕后,骤然这么折腾,也不奇怪。 “原来怀孕还有这般好处。”沁柔不免嘀咕了一句,也不排除有人在捧杀,一个人怀孕时,本来就在情绪最不稳定的时候,多几分引导,叫她自个儿踏上绝路,不好吗? 不过沁柔也没有太过在意,路都是自己走的,选择也都是自己做出来的。就算是经不住诱惑,走错了,大部分时候,也只能怪自己定力不足。 定力不足,还进来夺这什么泼天富贵。错上加错! 沁柔嘱咐一句,“暗地里问一句,需不需要我帮她一回。”上一次从她那里得了一个顺嘴的人情,如果需要,就顺便还回去就是了。 那一桩秘辛,于乌苏里庶妃而言,不过举手之劳;今日这一番的回馈,也只需她行举手之劳。 当然,沁柔也想先征求一下当事人的意见,当事人需要,她就顺便行举手之举,不需要,沁柔也懒得去多管闲事。 左右,有生之年,如果已经没机会了,也不是非还不可! 福顺有些许的诧异,庶妃一贯不管宫中之事的,就是事关她自身,也是淡淡地,更别提与人往来,与乌苏里庶妃的明辉室,分明同居一宫,却一直犹如楚河汉界。 沁柔今日忽然要越距,想要帮上一帮,不得不说,着实让殿内的人都吃了一惊。这无异于皇后忽然不贤良、面慈心苦的大地震。 沁柔做人得有多失败。 福顺虽然诧异,也是赶紧应下了,“奴才明白。”脑子里飞速搜刮着庶妃与乌苏里庶妃的交集。 庶妃与乌苏里庶妃唯一的交集:乌苏里庶妃透露了罪人刘氏之后的一桩往事。 第211章 艰难决定 沁柔吩咐了,福顺便赶着机会去办了。福顺有分寸,不需要亲自上门,只把话透给乌苏里庶妃的奴才就是。 庶妃话里已然说了,需不需要帮上一回。这就表明了,庶妃没有愿意与明辉室有交集,帮过了以后,恩怨两清。 各自回到自己的位置。福顺说话做事也把握着分寸,以免引来过多的揣测,把事情办得漂漂亮亮的。 “庶妃,若有纳喇庶妃出手,您如今困境就必解了。”初一得了这个消息,惊喜大过了害怕,瞬间就有了底气了。 乌苏里庶妃也心乱如麻,她也没想到得到这个消息。宫里受欺负的时候多了,比这还恶劣的,她也只能白日里挨着,回来就捂着被子,捂着嘴,哭也不敢哭出声,次日里还要没事人似的。 这一回,有人朝她伸出来援助之手。乌苏里庶妃心乱如麻,她迟迟做不下决定,乌苏里庶妃不免多嘴问了一句,“纳喇庶妃呢?” 乌苏里庶妃骤然开口一问,也把身边的奴才问懵了,她殿里的奴才,就没几个顶事的,毕竟顶事的奴才,也看不上她这小庙。 初一被问懵之余,却也不忘反射性回道:“今日天气阴凉,纳喇庶妃带着奴才们,往箭亭里去了。” 初一自然时时刻刻注意着贞顺斋的动静,两宫不过前后殿的距离,她有心注意,贞顺斋中的事儿,她或许不知;然而诸如纳喇庶妃是否出了寝宫,这样地小问题,自然瞒不过她! 她再有心打听,纳喇庶妃也鲜少去别的宫里坐坐,就是御园都很少去,顶多就是每日里绕着承乾宫走上三十来圈。 所以纳喇庶妃的去处,还是很好揣测的。 乌苏里庶妃抬起了头,“箭亭,”后又呢喃道:“对,皇上允了纳喇庶妃,去箭亭里学习骑射。” 她神色挣扎,似乎在坐着什么重大决定,初一也紧张地看着乌苏里庶妃的神色。 要不要用这一个送出去的人情,来解这一时之困,全然在庶妃一念之间。 乌苏里庶妃也乱极了,她也没想到纳喇庶妃会透出了话来,因而措手不及之余,但也难免松了口气,起码她这一时之困有了解法,也就没那么难挨了。 乌苏里庶妃握紧了的拳头又松开、松开了的拳头又握紧,……循环往复之余,乌苏里庶妃还是艰难做了决定。 “暂时……不要了。”乌苏里庶妃艰难地说出了这五个字。并且也说着自己的理由,“福顺透露给小喜子,询问要不要帮上一回,这是在还我们此前透露给纳喇庶妃刘氏旧事之情。只此一回……” 一旦还了,那依照纳喇庶妃的行事及意思,以后依然是进水不犯河水的状态。她们再有难事,纳喇庶妃也只会置之不理。 “我们吃了那么多的苦楚,不也挨过来了?”乌苏里庶妃道:“再等一等罢!”不必消费这难得结下的人情。 这也着实是意外之喜了。毕竟之前把消息透露出去后,纳喇庶妃那里也没什么反应,乌苏里庶妃都以为纳喇庶妃不在意了。 她也放弃了从纳喇庶妃那里讨债的幻想,宫里那么多人,个个知人知面不知心,投资有风险,没那么容易,所以入行需谨慎。 就算纳喇庶妃不认,她也没办法。只能认下就是了。结果纳喇庶妃那儿是没透出消息来,但遇上事儿了,她就真上了。 如果非要与一个人相处,那么纳喇庶妃最好了。乌苏里庶妃松了一口气。 “庶妃所言有理。”初一也冷静下来了。她也不蠢,素日里,她也一道与庶妃出谋划策,“至少,我们也没那么怕了,就算忍不下去了,也还有纳喇庶妃这一条退路在。” 纳喇庶妃如今的宠爱,若是有心,保她们一回,也是可以的。 “对。”乌苏里庶妃吐出了这个字。她就防着碧喇庶妃也来这一招,如今结下的善缘已经起作用了,也不必再继续恐惧害怕。 乌苏里庶妃还是吩咐了一句,“日后,外面若是有什么关于贞顺斋的言语,就更多注意上几分吧!” 纳喇庶妃瞧着不好相处,实则恩怨分明。这样的脾性,更叫人要放心相处几分!毕竟她得势了,不必担忧她来欺辱你;有恩怨,她也是真分明。 “奴才明白。”初一回道。她们若真辛苦些,纳喇庶妃总能看到她们的辛苦。如今瞧着,纳喇庶妃这个性子,对她们而言,是真不错! “纳喇庶妃有心?咱们不过透了几句话,纳喇庶妃是没什么表示,但人家也记着。这已经是极好了。”初一道。 不管是寻主子,还是寻朋友,都要寻这样的。 “一会儿我就设法告诉苍子去。”初一也立即表示道。 她们暂时还要撑着,纵然纳喇庶妃如今不在,但贞顺斋里,福顺和苍子守着呢?纳喇庶妃回来后,两人自会回禀了她! 拿定主意,确实也没那么难! 乌苏里庶妃叹了一口气,道:“我想起来,去年里十一月份的时候,因为贞顺斋炭火里不干净的东西,纳喇庶妃自个有太医瞧了以后,也还是向皇后娘娘求了太医给小满瞧瞧。” 奴才们没有看太医的殊荣,这个殊荣,只能是皇后娘娘、或是皇上、太皇太后、皇太后来给。钮祜禄妃自然也是有这样的殊荣的,只是到底不及皇后娘娘来得名正言顺。 纳喇庶妃若是求到钮祜禄妃头上去,与站队钮祜禄妃,几乎就是明面上的事儿了。 初一自然也耳闻过这事儿,毕竟传得浩浩荡荡,她们怎会有不知的时候,也好生羡慕,若是她们遇上了,即便纳喇庶妃是在施恩,她们也愿意认了。 “纳喇庶妃,说起来,性喜清净也只是因脾性喜好,而不喜热闹罢了。”初一道。虽然宫里都有传言,纳喇庶妃不好相处,但也不过是性子清净,不爱与人交往而已,就难免叫人多有编排。 “是,至少不必担忧她欺辱你!”乌苏里庶妃也是有感道。“承了你的情,也还会给予你回报。” 就这样的性子,乌苏里庶妃情愿她得宠一辈子,宫里总是要有宠妃的,还不如是她。 总归轮不到自己身上。 初一也点点头。 第212章 二格格病 沁柔自来会打发时间,每日里去箭亭里骑马、或是练习一下射箭,一日的时间就这么过去了。 一晃几日过去了,时间进入了二月里。这几日里,马佳庶妃出了月子里后,也侍了寝。 沁柔的日子一如既往。 依旧在箭亭里练习了骑射后才回去,她才走进贞顺斋的门,就见福顺和苍子着急地在门前候着。 两人抬起眼,眼里出现沁柔主仆三人的一瞬间,惊喜之色扑面而来。福顺与苍子赶紧迎了上来,不过纵使再急,福顺、苍子也没忘了给沁柔行礼,并道:“庶妃。” 沁柔不是无眼,她有眼睛,会看,并且看得通透,不过能叫她着急的事儿少,因而还能不慌不乱地问上一句,神色也依旧从容,问道:“怎么了?” 说着话,沁柔跨进了贞顺斋的大门,福顺与苍子也赶紧起身跟上,福顺赶紧跟在沁柔身后,焦急回禀道:“西五所里传来消息,二格格似乎似乎有些不好……” 沁柔停住了身子,往后看了福顺一眼,他对二格格印象不深,宫里也难得会传来了她的消息,尤其自她进宫之日起,皇后娘娘便免了阿哥格格们的晨昏定省。——直到皇嗣们满了三岁。 皇后娘娘只随时诏了阿哥格格们身边的保姆来问话,以及时不时地,往乾东五所、乾西五所里走动一下。 沁柔记得,冬日里皇后娘娘还因为这个染了风寒,养了好些日子。康熙还特意去坤宁宫里陪着,宫里还传,皇后娘娘自己因病在身,也惦念着阿哥格格们,令奴才们用心伺候,她这样地身子,便不往东西五所里去,阿哥格格们身子弱,以免叫她们染了病。 皇后贤良之名,人尽皆知。沁柔有那么一瞬,都带着几分不自信的动摇了。皇嗣们的凋零,也许真跟皇后没关系?不过沁柔很快将这样的揣测放到了脑后,于她而言,这宫里的无论是谁,所有人都是不可信的。 迎着沁柔的目光,福顺继续回禀道:“皇后娘娘得了消息,赶紧就赶到西五所里去,钮祜禄妃娘娘,也赶往了过去,太医们,也迅速被接进了西五所中。” 福顺赶紧回禀着现下的情况,想到了缺漏之处,又赶紧补上道:“董庶妃也赶紧带着奴才赶去了西五所中。” 至于宫里其余的庶妃,即便是知道了消息,也是不敢贸然赶到西五所里去的。二格格由董庶妃所出,母女连心,乃是天伦,董庶妃有此举,也是情有可原。 “多久了。”沁柔一下子就抓住了重点。时间是一个大问题,小孩子历经的每一场病魔,大约都是与死神进行的一场搏斗,时间尤为重要。 “还未有多久,皇后娘娘此刻也未必到了西五所里,奴才正打算出去探一探呢?”福顺时时刻刻注意着西五所的动向,宫里皇嗣不多,二格格纵然只是格格,然而二格格一场病,也是后宫里的第一要紧事。 “嗯,你时刻注意着。”沁柔吩咐了一句,“也注意其它宫的动向。”她记得二格格平日里不常生病,沁柔也未曾听闻过。 她在宫里这半年里,二格格生病这样的大事,绝对瞒不过她! 沁柔拿不准二格格这一场病,是天灾,还是人祸。若说是天灾,也不无可能,别说小孩儿了,即便是大人,惶惶一具肉身,哪里是铁做的呢?又怎会有不生病的时候。 而幼儿,本就比成人要多病。二格格,忽然病起来,原也不奇怪;然而这个病出现在宫里,沁柔难免就多些心眼,有些不那么友好的揣测。是人祸,也不是说不过! “二格格自来身体不差,我进宫这么久,也没听说二格格病过几回。”沁柔说得含蓄,从这短短半年的时间来看,二格格的身子是不差的,无病无灾的,就这么下去,平安长寿也不无可能。 所以,沁柔主要还是想让福顺注意一下,二格格,怎的忽然病了。是不是有什么缘由。 “奴才明白。”福顺心眼并不少,宫里有心眼并不是坏事,多几个心眼,人都要多几分谨慎仔细。 瞧着福顺出了门,陈姑姑亦是看着福顺的背影,而后才将目光移到了庶妃的身上,道:“奴才也是有所耳闻,太医们三不五时地请着平安脉呢?二格格确实身体不差。” 陈姑姑继而又实事求是道:“不过说起来,幼儿本就多并,病来也自来不由人,”所以,二格格会忽然病起来,也不奇怪。 这也是有可能的。 陈姑姑虽然一辈子未嫁,自是也未曾生养,但也是照料过孩子的。即便是大人,偶尔病起来,也都是毫无缘由,更别提,小孩子了。 因而,宫里,‘得病’而夭的皇嗣,最多,也最是挑不出错。 就说皇上总共六个皇嗣里,大阿哥、三阿哥、和大格格,都是因病夭亡。 沁柔等着消息,各宫庶妃们也都在各自寝宫里等着消息,没一会,宫里就传来新讯息,康熙的圣驾,也急匆匆从乾清宫出发,前往西五所里去了。 康熙不只是帝王,也是一个父亲。或许皇嗣好好的时候,他不必太挂心,但一旦皇嗣有恙,康熙百忙之中,也会放下政事,去看一看、守一守尚在病中的皇嗣。 沁柔听到这个消息,一点也不奇怪。倘若皇帝当真一点也不着急,才是枉为人父。 康熙也亲自去了,不过西五所里一直没传来消息,后宫各处皆坐立难安。不知是好,也不知是不是不好,因为未知,因为揣测,才是最令人提心吊胆。 但各宫也都尚还沉得住气,宫里的奴才们,就算出来走动,也不约而同小心翼翼,不敢犯了什么忌讳。 这个节骨眼上,二格格若是最终平安还好说;若是二格格有个好歹,那就是清算的时候。 在这一天、这一刻、这一时,宫里庶妃们的心思,不约而同,都集结在了远在西五所的二格格身上。 不见其人,满门心思皆系于其心。 沁柔沉吟着,目光有些许的涣散,这后宫里三十多位后妃,也不知道,会有几人真心祈祷二格格安好。 沁柔坐在了榻上,静静地等待着,二格格她从未见过,倒是听说过几句,毕竟她的生身母亲亦是后宫庶妃,算是个熟悉的陌生人。 沁柔不觉有些怅然。 第213章 我知道 沁柔等待着二格格安好的消息,也等待着后宫各处的消息。宫里有权位、有名分的后妃,几乎都到了西五所里去了。 而剩下地,只能安安静静地等待着。而远在贞顺斋的沁柔,恍惚间似乎还能听到二格格细细地、无力地、难受的哭声。 西五所次所里,今日此时此刻聚集了康熙、皇后、钮祜禄妃,以及,董庶妃。 二格格声音细细地哼着,犹如才出生的小奶猫似的,满脸的通红之色,分明是发烧的症状。 二格格有保姆怀抱着,四周跪满了四五个太医,宫里除了皇嗣,基本没谁病了后,有这样的阵仗。皇后,果真是在这方面做得极好的。便是董庶妃,也只能在二格格的一旁,候着! 董庶妃瞧着这般有气无力、哼哼唧唧的二格格,心都要碎了。如果真有漫天神佛,她愿意十倍、百倍代替二格格受这份苦楚。而不是让她自己,独自走在生死的交界线上。她活了十多年了,也是活腻了的。 然而董庶妃便是哭泣,也只敢静默无声,不敢哭出了声来,就怕打扰了太医们为二格格看诊。 康熙这时候也没心思去顾忌她!现在全部心思都在二格格身上,沉着脸等着太医回禀结局,锐利的眼睛里透出的危险,谁也不敢视而不见。 皇后、钮祜禄妃的神色,也俱是满面的忧心。 太医们被皇帝、皇后、钮祜禄妃几重盯着,纵然春日里也汗湿了衣背。然而却依旧沉着,加倍地小心、仔细查探二格格的脉搏,查看眼睛、并查看小嘴唇。 二格格细细地哭声犹如利剑,不住地、无差别地攻击着在场的众人,无论是奴才、太医,更是攻击着康熙以及几位后妃。 太医们仔细查过了,几人只微微看了一眼,便有了结论,康熙只看了一旁的李德全一眼,李德全便带着太医们出门去,为防止太医们串供,奴才们会挨个将他们诊断的症状呈上,以确立结论是否一致。 李德全只带着太医们出去了一会儿,便又赶紧呈了五位太医的结论来,好给康熙过目。 而太医们,也俱是跟在了李德全身后过来,康熙帝伸手,一一看过五张字条上的结论,结论大差不差,只是个别字眼的区别,意思却是一致的。 “如何治,拿出个方案来。”康熙将纸条丢回案桌上。不带一丝废话,强势叫太医们拿出一个方案来。 皇后、钮祜禄妃也在一旁,但她们也没瞧见字条上写了什么? 只见正中一位太医回道:“二格格是因长牙而引起的烧热,此乃小儿的常见症状。此时最为要紧的是清热消毒,然而二格格太小,奴才以为,可先以忍冬花为二格格漱口,不损二格格贵体。也无需二格格自个吃药……” 皇帝皱紧眉头,大有不顺,就砍一两个人的势态在,太医们也是战战兢兢。 而有这一位太医打头,另外几名太医也接连向帝王、以及皇后禀告,自己的医治原理与医治方法。 这几个太医,俱是专攻幼儿的好手,他们对幼儿的常见症状,皆是烂熟于心,各自带了可能用上的常用药过来。 忍冬花,更是基本配备,因而皆不缺。几位太医也不使唤奴才们了,他们自个就能上手,十分娴熟,知道何时能最好挥发出药性。 保姆也来来往往,用湿帕子为二格格降温。可惜这是内热,内热不退,外热也凉不下去。 几位太医也都是抱幼儿的好手,毕竟幼儿,襁褓中亦是幼儿,八岁里亦是幼儿,他们更善于幼儿病症的太医,自然也都会与襁褓中的婴儿多有来往。 太医抱过了二格格,将忍冬花水喂了二格格漱口。不知是因为换了另一个不熟悉的人抱,亦或是因为口中被喂了药,哪怕是漱口,也是不舒服的,二格格哭声也哼哼唧唧地,变得要更急切、悲伤、愤怒一些。 康熙、皇后、钮祜禄妃,都还能有些许的耐心,但也俱皱了眉头,看着几位太医的动作,若是二格格的烧,迟迟不退,后果,就要太医们来担了。 沁柔不知西五所里的症状,她也只能坐在自己的贞顺斋里,等结果和消息。 要说有多在意,也没有;毕竟又不是她生的,和她一点关系也没有,要说有多伤心,她也不至于!不会想来就来。 但也高兴不起来。别人的伤悲,无仇无怨的,她也不至于踩着别人的悲伤去上位。 况且,沁柔心里清楚,二格格是康熙的皇嗣,康熙是一位皇帝,但也是一位父亲,虽然他的父爱可能不多。 但皇嗣生病之余,未必高兴看着别人高兴快乐。沁柔身在这后宫之中,自然也在遵守着后宫的规则,什么时候做什么事,她不说心知肚明,却也是心里有数的。 福顺从殿外走进来,沁柔只端坐在榻上,瞬间抬起了头,询问道:“有消息了吗?” 身处其中,沁柔不能不去在意。二格格安然无恙最好;一旦二格格有碍,那就真的是大事了。 沁柔一定避得远远地,谁知道哪句话会招来不喜!至于帝王的喜怒,不是她没良心,大约也还是有一点的。 沁柔脑子里有一搭没一搭的想着之时,福顺赶紧道:“奴才已经打探到了,二格格因冒乳牙,而引起了高热不退。如今周、谢几位太医正为二格格退去高热。” “冒牙。”沁柔闻言,不觉重复了一句。她是知道幼儿长牙的时候,容易因发炎而引起高热。 不过,会不会有什么食物,会引起高热增加的机率呢?沁柔思索着这个无解的问题。 然而她也不会问出口,毕竟这个敏感时刻,她问这一句,似乎是在内涵二格格身边的保姆们伺候得不好! 虽然事实上,也不是没有可能。 但沁柔懂得明哲保身的道理。有些事情,是无需她多加揣测的。 即便有了,也不要说出来。 “是,”福顺回道,“奴才此前也听说过,幼儿在长牙的时候,极有可能因此而引起高热。” “我知道。”沁柔回了一句。 但世间,她不知道的事情还有许多。 第214章 担忧 等了大约两个时辰,已是一日的日落,黄昏时刻,醒与暗的交界限,也是一日里晨昏定省的昏省之时。 虽然皇后还在西五所里,还不在坤宁宫中,但皇后未有懿旨示下,令嫔妃们不必去坤宁宫中请安。因而,庶妃们收拾着,还是准时齐聚了坤宁宫。 唯独少了两人,钮祜禄妃依旧还在西五所里陪着。宫里尊卑分明,皇后就是皇后,妃妾就是妃妾。钮祜禄妃懂规矩、也守规矩。皇后还在西屋所里等待着,钮祜禄妃如无懿旨,也是不能先行回宫。 只因一点,皇后占了大义的名分。 董庶妃也依旧是不在的,她也还在西五所里陪着。那里病着的,是她怀胎十月、挣扎着诞下的孩子,许是这世间,再没有人比她对病着的二格格的疼爱,更为纯粹。 众人只大致看了一眼,都心里有数。无论是哪个庶妃,皆摆出了忧心忡忡地面孔来。皇权至极致时,天下万民以帝王之忧为忧,以帝王之乐为乐。 更别提这一群皆是只能依附在帝王与皇权之上的浮萍。她们只会更惶恐、惶恐至极。喜笑怒骂,皆是不能由着自己。 众人在坤宁宫里等了已经好一会儿,人都静静地,坤宁宫里,也难得得了好一份安静。漫漫时刻,尤为绵长。 总有人等不住,张庶妃眼睛总忍不住落到殿外,一份耐力的等待,也很能说明许多问题。皇后迟迟未归,也很能说明一点,二格格迟迟未愈。 张庶妃心跳如擂鼓,只能暗地里祈祷。二格格,千万要有事了才好!二格格在,张庶妃对董庶妃,总存着一份心虚。 董氏膝下有子嗣,而她膝下的子嗣已经夭亡。无论何时何地,唯有活着能喘气的、哪怕只是能喘口气儿,也比膝下已经亡了的子嗣,无所倚仗来得强。 张庶妃是人,她有复杂的人性。好坏相随,也会为自己考虑,虽说都是庶妃,往日里董氏地位都在她之下;一朝时移世变,大格格已经是亡故的人了,然而董氏的二格格还好着、能喘口气儿,母凭子贵,同为庶妃,董氏自然就比她尊贵几分。 张庶妃的复杂人性告诉她,她勉强着也难以接受这个误差,所以,最好不过,二格格也病没了,两个人一同跌落在同一起跑线。 “神佛保护,保护二格格好转不得;奴才愿为她祈福,祈福她来世,投个好人家。”张庶妃心底里默自道。 她也不蠢,知道什么话该说,能说出口;什么心思不能说,只能不见天日里藏着。 张庶妃内心里藏着忐忑!一直在祈祷着,只盼着漫天神佛能听到她的祈祷,赐她‘如愿’! 皇后归不归来,已经不那么重要了,张庶妃甚至盼着皇后晚些时候归来。因为,皇后的迟迟未到,很大概率上,代表了二格格的疾病不去。 反之,而皇后若是早早归来,则是说明二格格已无大碍了。 沁柔还能冷静着,不曾真正十月怀胎踏一只脚进阎王殿里,不经一回惨痛,到底未能真有撕心裂肺的爱子、爱女之心。 她也会痛心于一个生命体在承受的疼痛,然而却是隔着疼痛,那样的同情心,太过心血来潮,一点点的疼惜,时间一旦过了。就一点水花也没留下。 世界上哪时哪刻不在死人,不是我,就都是别人,谁能为别人伤心得了多少,她是不能的。 只能让亡人的沁柔去思念、去痛苦了。 “也不知二格格如何了。”完颜庶妃道。她一脸地忧心忡忡,在这坤宁正殿里,说出来在场的所有人的心声! “小儿嘛!难免要更容易多病些,二格格身子素来健壮,她也不是第一次长牙了,从前长牙的时候,也没听说她起了烧,可见身子骨着实健壮,太医们又都在西五所里伺候着,二格格有福气护身,必然会平安无恙的。”伊尔根觉罗庶妃道。 二格格好不好不要紧,但吉祥话却是要说的。 说来同为庶妃,就算完颜庶妃明面上无太皇太后、皇太后偏爱,但皇后、钮祜禄妃娘娘,皆是有致一同对完颜庶妃多有偏待,因而即便完颜庶妃不得宠爱,日子也要比宫里有些许宠爱的庶妃要更舒适些。 而伊尔根觉罗庶妃,对完颜庶妃最耐性的一点,就是完颜庶妃坐得稳,哪怕是塔穆察庶妃多有的挑衅之举,完颜庶妃竟然也能忍耐下来。 这样的忍耐心、这样的血统,未必不能挣出一个前程来。伊尔根觉罗庶妃想不想完颜庶妃登上高位另说,但明面上,她必然要与完颜庶妃保持和睦的友好往来。 “我也是这般想法,说来人肉体凡胎、食五谷杂粮,总有生病的时候,只我想着,二格格那么小小的一个人,要受这病痛之苦,……”完颜庶妃面色上一抹适时的心疼。 实在叫人疼惜些。完颜庶妃咽下了这最后一句,这话一出,难免有异意之举,到时候,即便完颜庶妃自己没那个意思,也难免保证别人不会想到那个意思。 进了宫,完颜庶妃才真正晓得了,什么是处处谨慎。索性她不得宠爱之余,皇后娘娘多有照顾,不然她更要跌进泥坑里。 “谁说不是。”张庶妃也接过话去到。她还有些心虚,但言不由衷,是人的本能,是人与生俱来的天赋。“从听闻二格格病痛起,我便向神佛祈祷着,祈祷二格格能即时即刻平安。” 假的,实则她刚刚还在祈祷二格格转好不得。 只能说,所有人的嘴,都有说谎话的时候。不独一个张庶妃,尤其是这浩荡恢弘的皇帝的后宫中的有名的、无名的女人。 张庶妃话音一处,脑子有几分清明的,都能听出这话里含着多少水分。但却没人去拆穿她,对大家没好处。 若是二格格无恙更好,若是二格格有了不好,她们一场有口无心的话,就能成为盼着二格格不好、蔑视皇家子嗣的证据。谁会自己找死。 况且,即便张庶妃言不由衷如何!言行相反又如何!后面一个结果,对大家,更是没什么坏处。 蓝庶妃也是道:“咱们人微力弱,能做的,也只有为二格格祈福,祈福二格格得上天庇佑了!” 她们也做不了别的。 第215章 询问 “正是如此。”文庶妃也点点头,她很是文弱,是柔弱到需要仔细呵护的女子。但谁倘若真信了她的样貌,谁就是那个傻子。 真柔弱,也不能与宫中个人友好往来,又精准躲开各处的明枪暗箭。面如其人,都是骗人的。 一旁的李庶妃,还有沁柔,一言未发。李庶妃清楚,皇后此时此刻‘忙着’,怕是顾不得她们了。 谁叫她为妃妾,而皇后是正宫皇后呢?晨昏定省,天经地义,皇后别说要她们站一会儿,就要要她们站着侍奉一天,也是天经地义。 沁柔则还有心思去猜皇后此举是有心还是无意。毋庸置疑,有心也好,无意也罢!结局都是一样的,没什么差别。皇后威势深厚,打断了一个人的傲骨,再去磨平、并且全然彻底地改变这个人的脾性。 人性里,本来就没有宁折不弯。每一分宁折不弯里,都有血海的深仇、不死不休的信念。 所以,多少的女子,在这深宫里,在宫闱内宅中,磨得更加地温顺,似拔去了爪牙的猫儿,它们畏惧着人类,已经忘了怎样去攻击人类。 怎么来更好形容?打一个巴掌、给一个甜枣。皇后,在她手段下的恩威并施,是在驯化,是在行驯化之举。 磨去个性,所有人呈现一样的共性。而于此,帝王更是鼻祖。帝王对臣民的驯化、对天下的驯化,只能说是有过之而无不及。 沁柔清醒地知道这一点,正是因为太过清醒,所以可以看得太过透彻。她们,就是被驯化的对象。 她们、宫女、太监,乃至于天下人。都是被驯化的对象,就像人驯化飞禽走兽一样。 沁柔等待着,即便皇后不在坤宁宫中,她们的退车,也要遵从皇后的懿旨。今日大约会要晚些,沁柔暗道。 皇帝此时也还在西五所里还未出来。什么时候康熙出了西五所,大约二格格好与不好的消息,就传出来了。 “皇上慈父之心,今日二格格高热的消息才去了乾清宫,皇上的御撵便去了西五所,至今未曾出。皇后娘娘、钮祜禄妃娘娘亦是。”后宫里一位庶妃亦是开口道。 不过她知道有些话不该说出口,故而就咽下去,后面的这一句,中途时候,吩咐李德全好似回乾清宫取了什么东西! 毕竟,窥伺帝踪的罪名,自来是不小的。 “董庶妃也还在西五所里陪着呢?”自有人跳出来补充道,“二格格是董庶妃十月怀胎所出,母女连心,有她在一旁陪着,二格格也能恢复得更加顺畅。” 庶妃们不得允许,不得踏足东西五所,她们可不及董庶妃来得名正言顺,西五所里住着的、病着的,是董庶妃亲生的格格。 母亲爱护子女,是本能。董庶妃担忧之余,难免有不合理之举,情理之中。 她们其余的庶妃,就得紧守着规矩了。若是踏足了西五所里,就是不遵宫规。宫中的宫规,是不容人冒犯的。 “咱们什么也不会,又不会照顾孩子,去了西五所里,还要白占一个位置,耽搁奴才们做事,咱们也也只能各自在宫中担忧着了。”另一位庶妃也是道。 她们皆是担忧二格格的,不能不担忧。但她们也担忧自个儿去了西五所里,会添乱,因而只能在各自宫里担忧着。 既然做了,样子也摆出来,她们就也想要上位者知道,不求有功,但求无过。别被牵累了就好! 众人也知道什么是适可而止。只提了几句,又继续忧心忡忡地等待着,说来这坤宁宫里,还住着一个二阿哥呢?也不知皇后娘娘如何教导的。 二阿哥在这宫里两三年了,但晨昏定省之时,后妃们鲜少能看到他。听闻是忙着学业,皇后也是高瞻远瞩,二阿哥尚还小小年纪,皇后已经抓起了二阿哥的课业与学业问题。 即便是想到了,难不成她们还能在这坤宁宫里乱蹿不成,不说皇后宫里还嬷嬷和首领太监坐镇,就二阿哥跟前伺候的奴才,就远比她们想的更难缠。 因而所有人都歇了心思。 左右二阿哥是皇上和皇后的嫡自,是嫡出阿哥,皇上和皇后娘娘,总会安排好了他。 “各位庶妃。”众人在坤宁宫正殿里等待着,她们已经做好了久久站立的准备,丝雨行之众人之前,先与众人行了一礼。 众人皆微微抬起了头,不敢笑得太明显,只嘴角略微折起了一条弧线,皇后贴身伺候的奴才出现,一般而言,皆代表着皇后有懿旨要宣。 “皇后娘娘懿旨。”丝雨行完礼后起身,话音刚落,庶妃们纷纷行礼。 同时口中亦不忘道:“谨听皇后娘娘懿旨。” 宫里的规矩、本分,她们都清楚。 “皇后娘娘如今尚还看顾着二格格,今日的昏省到此为止,请诸位庶妃各自回到寝宫中。”丝雨面色上已然看不出急色。 众庶妃们只能道:“奴才谢皇后娘娘恩典。” 虽然坤宁宫里,聚集了所有的庶妃们;但说到底,真有什么不好又不坏的消息,也传不到她们耳里来。 回各自寝宫倒是更大有好处在,至少握在手里的隐藏人脉,能悄悄地动一动,知道一些隐秘又不算隐秘的消息。 坤宁宫,是皇后娘娘一手打理,若无皇后娘娘受益,这样的小手腕儿、小心思,怎么敢在皇后的坤宁宫里使。 皇后正是如日中天的时候。 况且,回了各自寝宫之中,别的不提,至少不必再如在坤宁宫中一般站着了,寝宫里,是坐是躺由着自己。也不必如在坤宁宫时,一般紧绷。 皇后不希望庶妃们继续待在她的坤宁宫,说实在话,庶妃们也不想继续在皇后的坤宁宫待下去。 毕竟时时刻刻战战兢兢着,谁乐意。 只能说合了各自心意。 李庶妃又上前问了一句,“丝雨姑娘,不知二格格如何了。咱们也都忧心着,二格格贵体。” 丝雨是皇后的贴身宫女之一,有机会可以了解一下二格格的状况,若是一言不发,她们所谓的忧心显得那么苍白无力。 “正是如此。”马佳庶妃亦是帮腔道,有利可趋之时,不必言明,也自会自行结盟,“我也十分地担忧!” 第216章 雷霆雨露,俱是君恩 从坤宁宫中回来,沁柔总算不必再挂着心,再摆着一张不高兴的脸,头顶上的乌云清了,天空就露出纯净来。 也不知道皇后何时会回到坤宁宫中,不过头上压着的沉甸甸的大山,已经被挪开了,沁柔只觉整个人都轻快很多,至于皇后回不回坤宁宫、何时回坤宁宫之类的,她也就没有那么在意了。 守得一身纯净,沁柔到了晚上,就上了床榻,准备睡觉。小满提醒了一句,“今儿皇上还未曾翻牌子呢?” 话里的意思就是,康熙还没决定由后宫哪个嫔妃侍寝,再换而言之,就是后宫哪一位嫔妃都有可能。 所以,庶妃不等一等吗? “皇上大约也顾不上召我。”沁柔显然没放在心上,需要康熙顾及的嫔妃多了去了,皇后、董庶妃、钮祜禄妃,论资排辈,也轮不上她。 沁柔素来很有自知之明,她从来不会给与自己过高的期望,凡存在着期望,必将迎来失望。倒不如一开始就直接放弃,自然也就不会有失望一说。 沁柔也只是随口一句,并没有为谁深入解释的意思,左右她意不改,沁柔也不觉得,皇帝会在这种重要时候,撇下了董庶妃、皇后,召她过去侍寝。 今时今日,皇后、董庶妃,无论y哪一个,看上去都要比她更需要康熙的陪伴。 不看僧面看佛面,康熙总得顾及着二格格吧! 陈姑姑倒是全程看着,她亦未曾组织,陈姑姑明白这样的道理,奴是奴,主终究是主,从未有奴才能做了主子的主的道理。陈姑姑自决定伺候的那一刻起,就已经把自己的位置放得分外明确。 伺候沁柔换上了里衣,沁柔的里衣皆是由丝绸所制,虽然庶妃的份例里,是没这样的好东西的,但沁柔并不缺这些,她也习惯了穿这个。 扶着庶妃坐到了床榻之上上,陈姑姑虽然也不赞同庶妃的想法,但她说话就婉转多了,道: “后宫里虽然诸多妃妾,但也都是为了侍奉皇上的,皇上才是这皇宫里,嫔妃们独一无二的主子。”比皇后还要重视些许。 只是这话,陈姑姑却是不会说,她也只能暗示,由庶妃自己根据语意去领悟。陈姑姑话至此处,才又接着道: “皇上惦记着嫔妃们的功劳,那是君恩,嫔妃们自当领旨谢恩;皇上若有所不能顾及……”陈姑姑顿了顿,才又继续道:“那也是君恩,嫔妃们,亦自当领旨谢恩。” 陈姑姑扶了沁柔坐在了床榻之上,而后缓慢直起了身,说出了她口中的未尽之语,“在后宫里,皇上的意思,皇上的欢喜,才是最紧要的。”其它都是次要。 什么董庶妃的苦痛,皇嗣的颜面,若是皇上不愿、不能,那也都只能由他们自个儿顾着。 雷霆雨露,俱是君恩。 皇上愿不愿意顾及嫔妃,那都得皇上自个儿愿意。庶妃的思维,已经存在了一个误区。陈姑姑不想她继续带着这个误区,继续生活在宫里,这对庶妃,对贞顺斋,总归不是什么好事。 沁柔看了一眼陈姑姑,若说之前还是暗示,那么最后一句,几乎可以说是明示了。‘在后宫里,皇上的意思,皇上的欢喜,才是最紧要的。’ 沁柔思索着这句话,她不是不听劝的人,但前提是,你得有那个本事,令她信服你,令她能够接纳你的观点。 那是帝王,也是一个人,有凡人的七情六欲,然而万万人之上、天下权柄尽握于一手的帝王身份,只会令他更多上几份随心所欲。 历史上的帝王,不见任性者少。参考秦始皇帝,一生不立后。参考唐朝玄宗皇帝,儿媳也能为贵妃;参考先帝,厌恶皇后所以最终也还是废后。 沁柔思考着陈姑姑的话,不想在坐着,便靠在了床沿上,有了着力点,沁柔坐的也就更要舒适许多。 进宫半年,倒是未曾显出康熙的偏爱来,在皇帝眼里,后妃里,最重要、最敬重的是皇后,其次是钮祜禄妃。 尊卑之隔,犹如天堑鸿沟,是如何也不能跨越的;剩下的庶妃们,得宠爱的,康熙就会多宠爱几分;不得宠爱的,记不记得这个人,都不一定。 但却是不可能与皇后、钮祜禄妃媲美的,不然李庶妃得宠这许多年,怕是能与皇后娘娘、钮祜禄妃硬气一二了吧!可你看,李庶妃什么时候遇到皇后娘娘、钮祜禄妃,不是恭恭敬敬、谨慎有加。 若要究其背后的原因,追根究底,康熙的态度摆在那里,于是后宫嫔妃们,也俱不敢造次。 史上曾有一帝,天元皇帝宇文赟,同时五后并立,后宫颇不得安宁,而后宫敢如此造次,也是因为天元皇帝宇文赟的态度在那里摆着! 同理,如今后宫的局面,摆在这里,更深层次的原因,是因为康熙的态度。所以,用陈姑姑的话来说:在后宫里,皇上的意思,皇上的欢喜,才是最紧要的。 这一句,从某种程度来说,可以说是亘古不变的真理。 沁柔琢磨着这句话,大约觉得这样靠着不舒服,人也上了床榻之上,垫起了枕头,整个人就仰靠在床榻边缘。 因而也就未曾顾及到康熙的到来。 身边的奴才们一个个可不眼瞎,眼睛尖着呢?俱是赶快就行礼相迎,道:“奴才等恭迎皇上,皇上万岁万岁万万岁。” 奴才们有意放大了声音,沁柔也瞬间清醒,抬眼的瞬间,定睛,竟是康熙,沁柔便也迅速起身,而后行礼相迎,“恭迎皇上。” 康熙明显不甚在意,坐在了床榻之上,她今日上下身分明是浅绿色的里衣、里裤,这颜色极为适合,平日里静默的淡气褪去了,反而人更显得好颜色、也生气充足。 康熙伸手将沁柔扶起来,心情也好上了少许,“在琢磨什么呢?” “奴才在想着,皇上今日大约不来呢?”沁柔笑了笑,笑言道。 她可不以为康熙不会来吗?都懒得等,自己就换上了睡觉的里衣,已经上了床,就等着熄灯了。好入睡安眠! “过来看看你!”康熙也笑了笑,道:“怎么就觉得朕不过来了。” 康熙奇怪道。 第217章 由爱故生忧 “奴才想着,皇上心情大约不太好,瞧见了奴才,心情大约就更不好了。”沁柔能说,她以为,康熙不去陪皇后,也是去陪董庶妃吗? 尤其二格格白日了才高热了一场,忙碌的是皇后娘娘,担忧了一整个白日的是董庶妃,就是钮祜禄妃娘娘,也是西五所里守了整整一日呢? 三人都在康熙跟前,皇上总不能忽略了皇后的辛苦、董庶妃的担忧、钮祜禄妃娘娘的相伴吧! “你这是哪里得出来的结论。”康熙明显有些惊愕,难免觉得有些好笑,便也笑着追问了一句。 “奴才胡思乱想呢?”沁柔怎么好说,就算想说,她也要好好组织语言,“二格格白日里病了一场,皇后娘娘担忧、董庶妃担忧,奴才虽然没有见着皇上的面,但也能知晓,皇上定然是担忧的。”不担忧,康熙就不会收到了消息,就赶往西五所里去。 当然,帝心难测,康熙帝究竟担忧与否,就只有他自己知道。沁柔道:“奴才还想着,二格格已然无恙,皇上心中的担忧虽然退去,但也疲惫,还道皇上会在别宫就歇下了。” 可以是坤宁宫,也可以是长春宫,更可以是别的其它什么宫,但沁柔没觉得,皇帝会到承乾宫来,会到贞顺斋来。 “朕不是说了,来看看你。”康熙道,“二格格已经无事了。” 康熙也是在二格格有所好转后,才回了乾清宫。待收到二格格高热已退的消息,康熙又召了太医来问,心中的担忧也就散去了。 毕竟,帝王日理万机,许多担忧,来得快、去得也快! “奴才也听说了,”沁柔顺着康熙的话应道,她回忆着,“适才我们去坤宁宫正殿里向皇后娘娘请安,皇后娘娘尚还留在西五所里照看二格格,不得脱身,就令丝雨前来吩咐我们散了。我们见了丝雨,就多问了几句。” 总归,消息是从丝雨那里得来的。 “皇后自来要关心后宫皇嗣。”康熙帝道。大阿哥出生的时候,皇后便精细地照顾着,恭谨细致、贤良明德,康熙帝也道:“皇后对皇嗣们,贯来是慈母之心。” 大阿哥、三阿哥、大格格,都得皇后精细照料过。 日子还短,皇帝不免还想起了早夭的大阿哥、三阿哥和大格格。 “奴才也以为,听闻今日里二格格病的时候,董庶妃也在二格格身边守了正在一天。”沁柔不知怎的,就想起了董庶妃:“十月怀胎,一朝分娩,一丁点的咳嗽,都要时刻牵挂着,何况还是起了高热。董庶妃记挂着,以寻常母亲论,董庶妃怕是夜里也是心中担忧。” 毕竟心里时时有牵挂,能一夜安眠才是奇怪。难道就不担忧,一闭眼、一睁眼就是永恒。 “皇后留了丝竹在二格格那里守着。太医们也都在二格格那里守着。”也是防着奴才们不尽心伺候,在这一方面,皇后素来是能够做得让人放心的。 康熙也担忧奴才们不尽心伺候二格格,有丝竹盯着,奴才们必然尽心尽力。丝竹,是皇后娘娘的另一个陪嫁丫鬟。 至于太医们,休息,那是没有的,什么时候二格格好完全了说。学得文武艺,货与帝王家。太医们不光是供奉着自己的医术,更要奉上自己全部的时间。 沁柔也不打算就这个话题继续聊下去,她直接打了一记直球道:“奴才还想着,皇上会去长春宫里陪董庶妃。” 毕竟二格格刚生了病,她心生担忧,康熙见着她,只要生起一丝的怜惜,帝王的一份怜惜,就足以保后宫庶妃短时间内的一份宠爱了。 董庶妃有这份怜惜的话,康熙去瞧瞧她也不奇怪。 而皇后自来贤惠,倘若康熙要往长春宫里去,皇后大约只有做出高兴的份儿,皇后、主母的大度支撑着她,她不得不做一个合格的主母,有气度、也有仪气。 做一个合格的贤内助。 “二格格白日里刚病一场,已然安好。朕去她宫里,也只是两个人一道担忧二格格。感觉在诅咒二格格不好似地。”康熙皱着眉头,二格格既然安好了,他自然也就不希望二格格再反复。 去了长春宫,不用董庶妃提,康熙都知道怎么担忧,康熙也不想再平添一份丧子之痛。康熙也会拒绝去想、去经历。 沁柔沉默,她是女子,就算未曾真正经历,但也天然地能够共鸣十月怀胎之苦,沁柔此刻不分敌我,亦不辩好坏,总想为董庶妃分辨一句: “由爱故生忧,由爱故生怖。董庶妃十月怀胎生了二格格,那是十个月,不是十个时辰,亦不是十刻钟,母忧子,是本能。” 所以,董庶妃担忧二格格,才是正常事情。作为一名母亲,不去担忧自己的孩子,才是一件怪事。十月怀胎,是十个月的朝夕相处,是十个月的生死相随,看着一个生命体由你一手造就抚养,只要不是一开始就对这个生命体充满了厌恶,做母亲的,怎么也对孩子讨厌不起来。 说句实在话,但凡还有心的,哪怕是养只猫、养条蛇、养只鸟儿,养了十个月,怎么也能心生不舍了吧! 二十一天养成一个习惯。一个习惯养成不容易,戒断时的戒断期更是辛苦。“尤其小孩儿那么脆弱,自来子嗣都难将养。” 三灾八难的,哪个孩子出生后,没经历过。普通人家里,吃不好、睡不好,孩子养得面黄肌瘦,一场病痛袭来,早夭的不知凡几。 勋贵和皇室里,也没好到哪里去,太医们随时伺候着,还配了不少奴才跟着伺候,但孩子呢?还不是一个接一个的幼夭。 这样的情况下,董庶妃若是能安然自在,那才是奇怪事。沁柔都得叹服一声董庶妃这个母亲,是真的心大。 也是真的心糙。自己的孩子,自己都不知道心疼,那么这世间,又有谁会为你心疼。 半条命踏进阎王殿里,生下她,不容易! 所以,董庶妃会担忧,才是应当。 沁柔,倒是能够与董庶妃共感。康熙将沁柔揽入怀中,“只是朕心里也难受。” 康熙又何处不是在逃避那个结局。 “为朕更衣吧!平日里你不爱动弹,都随你。这一回,亲自。”康熙在沁柔耳旁道。 第218章 不会自讨没趣 奴才们极有眼色的出门。春深露重,难免寒凉,夜凉人不凉。 她身体尚还不舒服,却也强撑着去了中宫请安。人都有惰性,一时的懒惰,常有一世的懒惰。 她既入宫作了这妃妾,就要谨守妃妾的规矩。而一时的不在意,往后也再难在意起来。 晨昏定省之时依旧枯燥乏味,皇后特意安抚了董庶妃,道:“本宫瞧着董氏的眼眶处有些青黑,回去好好补补眠吧!” 庶妃们眼神略有几分偏移隐晦的打量,董庶妃为何眼神青黑,她们自然心知肚明。二格格昨夜里滚烫了那么一场,董庶妃忧心,倒也不觉奇怪。 何况昨夜里二格格烧得那样重,皇后、钮祜禄妃娘娘、董庶妃守了整整一个白日,夜里,皇上也没想着去安抚一下董庶妃。倒真让庶妃们,不得不侧目也揣测几分。 庶妃们都如此,皇后反应虽然有一瞬间的诧异,但诧异过后,这一份的诧异,也就烟消云散了。 因而皇上歇在了何处,皇后心知肚明;不过皇后明白这样一个道理,后宫妃妾,只有妃妾迁就皇上,没有皇上特意去迁就妃妾的道理。 皇上不歇在董庶妃处,就不歇在董庶妃处吧!皇上的喜好,皇上的意思,才是最紧要的,其余的别的谁,无论哪一点,都是退射三尺。 “谢皇后娘娘关怀。”董庶妃摸了摸自己的脸,她昨夜里确实没睡好,董庶妃无可避免,也不想遮掩,苦笑道:“奴才昨夜里惊醒了好几回,后来也睡不着了,精神不足,来给皇后娘娘请安之时,便也缺乏了精力,还请皇后娘娘降罪。” “多打点事儿,本宫只关心你的身子。”皇后道。皇后不至于在这个时间去惩处董庶妃,除了给她更惹皇上怜惜的机会,以及更叫旁人的闲言碎语偏向董庶妃去,没什么好处。皇后不至于去做自掘坟墓的事儿。 “太医们常说,养生之道,非要饮食规律,亦要夜里安眠。你要注意些,保重着身子。”皇后大家里出身,素来养生之道也耳濡目染。 毕竟权贵们大权在握,随心所欲。所谓要风得风、要雨得雨,也差不了多少了。唯独担忧的,就是‘命’。 权贵再贵、权势再盛,都买不回一个健健康康的身子。因而最懂得保养自己,因为正因坐拥万贯家财、居于万万人之上,想要更长久地享受这份权贵。唯有保养得一个健健康康的身子。 生活富足、要风得风、要雨得雨,这样随心所欲的日子,置身其中的人,谁愿意就因为短了寿命、短了健康去享受。 董庶妃也是世代包衣出身,古人云:宁娶大家婢,不娶小家女,就是因为于见识、于明理、因经世经验上,小家女于经世处世之道上,比之大家婢女,远远不足。 董家先祖至今,皆在宫里伺候,自然也有家学渊源。主子们随口所言的一两句,于奴才们而言,亦可能是金玉良言,足以传家了。 董庶妃受家中教导,因而于一些养生之道上,也是能识得一二,并也能说得一二。 她自然也明白保养身子的道理,神色间虽然疲惫,但皇后一通问话,惊吓之下,疲惫已然不见影踪,人也十分精神起来。 董庶妃提起了全部的精力,“是,奴才令皇后娘娘费心了。” 董庶妃一言不提自己心中的担忧,一言不提自己的顾虑,不似张庶妃,今日若是两人易地而处,张庶妃大概率就要哭诉自己对格格的担忧了。 董庶妃不会,既已成事实,她也不会自讨没趣。 皇上,会不高兴的。 所以,董庶妃会有这样的反应。 要哄得皇后娘娘满意,更要哄得皇上开心。董庶妃再明白不过这样的道理。 皇后闻言,毫不意外,董庶妃就是太懂事了。这样深沉的心机,若不是家世上那么高的短板,又或许正是因为家世上那么高的短板,才造就了她不得不‘懂事’的心机。 董庶妃有意隐瞒不提,皇后也不会讨人嫌地去挑破,这样于她:又有何好处。 无非是四处讨人嫌。 皇后闻言笑了笑,温和端良,嘱咐道:“本宫不费心,你自个儿要把话放到心上才好。” 话多了讨人嫌,皇后也不再多提,与董庶妃道:“本宫会命太医再在次所里再守一日,你安心。” 打蛇打七寸。皇后想得实在周到,二格格虽然已经安好了,然而也担忧会有所反复,皇后便直接吩咐了太医再在次所里守上一日。 正是展现皇后的宽宏、大度,以及疼爱皇嗣的时候呢? 董庶妃知道皇后要她安心什么,不过母女相隔不过几栋房子、几堵墙,明知女儿在何处,可能正受着苦楚,却不得见,亦是不能陪。董庶妃哪里能够安心得下来。 然而董庶妃明白,皇后是在施恩。她得记恩!有所顾忌、理事贤惠的皇后,总比无所顾忌、连表面功夫也不愿做的皇后,要来得强。 董庶妃虽然做庶妃的时日短,但她有脑子,宫中皇嗣接连夭折,如果真都要以巧合来言明,大约只能哄一哄鬼。 也就是占了先帝后宫,皇嗣也不易存活的便宜罢了。董庶妃低垂着的眼睛颤了颤,包衣世家出身,这里面有多少龌蹉,董庶妃虽只得窥一厘,也能推测得全貌。 皇后要感恩!她就感恩。董庶妃感激不尽,眉眼间的欣喜和微松的眉头,侧映了她的好心情。并,道:“皇后娘娘恩慈!” 皇后又笑了一下,才抬起头看向众人,“今日本宫还忙着,晨省之事就到这里,你们退了吧!” 没有特意去挑拨谁和谁的关系,因为皇后清楚,有些关系,不必挑拨,就已经明了的差劲了。 《长恨歌》里说:三千宠爱在一身。而与之相对的,三千怨恨于一身。欲戴王冠,必承其重,宫里永远不存在与人为善的人,就是因为,往往不经意间,或许你非有意,这个仇怨也结下了。 你的仇敌不会明明白白地告诉你,她记恨上了你?但有朝一日,大树一旦有了风雨飘摇之像,她一定会踩上你一角,含笑着退你一把,送你一层。 而就算需要,有些事情,暗地里来,与明面上来,总是暗地里来更为有效、强大。 第219章 心如明镜 出了宫门,张庶妃穿过了一个一个人庶妃身边,才接近了董庶妃,安慰着她:“妹妹回去后,也好生休息一下吧!精力不济,来中宫里请安,幸得皇后娘娘不怪罪。” 张庶妃昨日里还诅咒着二格格,然而这个时候,谁看得出来。此刻已然一副没事人的模样,扮演着关心又担忧的角色,唯唯诺诺里,却也是她一如既往地脾性。 “是呢?幸得皇后娘娘不怪罪。”董庶妃亦是清楚张庶妃的性子,应对自如地应付着她!无论是一开始的苦笑,以及得知皇后娘娘不怪罪之后的事释然,一点一动、一举一止,合乎董庶妃的反应。 张庶妃如今是打定了主意,赖上了皇后了。要说这宫里人,最好懂的庶妃当属张庶妃,你看着她是唯唯诺诺,也是不敢真有什么犯大忌讳的小动作,然而最是将欺上媚下发挥到极致。 想要巴结谁,就抬到天上去;所有人都不过是坑里的泥,云泥之别,哪里能与云端高贵的王母菩萨比; 但倘若她瞧不上你,对着你,她自然是要‘维持’她的优越感的,或许无大碍,着实恶心人! 董庶妃清楚,自个儿自然不在张庶妃看得起之列,张庶妃眼光独着呢?也高着呢?可挑不中她们,这不就,挑中了皇后。 因而董庶妃虽然不耐心与她周旋,却也不得不应付着她!打狗还得看主人,张庶妃没什么紧要,紧要的是皇后娘娘。皇后娘娘虽然没有表现得太明显,但皇后却是明显有偏向于张庶妃的。 董庶妃不欲以这点小事,叫皇后娘娘不痛快。皇后娘娘掌握着六宫,有的人让人哑巴吃黄连的法子。 “皇后娘娘素来仁慈宽宥。”张庶妃见有话可接,赶紧接话道:“我禁足那些日子里,多得皇后关怀。我出来后,皇后娘娘亦是对我关怀备至。”张庶妃感激涕零道:“这些也都有沾了大格格的光。” 张庶妃用帕子擦了擦眼睛,道:“皇后娘娘关怀皇嗣们,连带着,对咱们这些皇嗣的生母,也关怀备至。” 张庶妃致力于传播皇后娘娘的好名声,以在皇后处讨好、讨巧。虽然皇后不会说什么,但偶尔透出来的一些好处,足够了张庶妃受用不尽了。 “皇后娘娘在家中时,便于大家贵族间贤名远播,初时太皇太后娘娘与皇上,便是因为皇后娘娘贤惠端良,因而特意向索尼老大人,求了皇后娘娘为皇后。”董庶妃不得不应付了一句。 不过显然也是事实,皇后的人选,必然是太皇太后、与皇太后一早精挑细选出来的。 最主要的,还是要挑选家世,合不合适!其余的人品、才情,在家世跟前,皆要退居次位。 因而,与其说太皇太后、康熙是选中了皇后,不如说他们是选中了赫舍里氏,而正巧,赫舍里氏,有皇后娘娘这样适龄的格格。时也!命也! 有时候,大约真要信上几分,史书上闻:陈阿娇娇蛮善妒,但她母亲是馆陶公主,是大汉朝独一无二的、金贵无比的长公主,她必为皇后。无论皇帝是谁! 汉武帝是因她,才能成为一代皇帝。 有时候,命运就是这么的奇妙,大约真的要信上几分。 “自然,”张庶妃毫不犹豫地道:“皇后娘娘自然是千好万好的。” 张庶妃也忘了自己的目的,大肆吹捧着皇后娘娘。董庶妃纵然不喜她,也不得不耐着性子,与她周全。 董庶妃现在就盼着,赶紧到岔路口去,好有个正当的理由,好与张庶妃分道扬镳。 沁柔感受到董庶妃的痛苦,她原打算与董庶妃说上几句,但一看张庶妃这牛皮糖的样子,沁柔默默地撤退了。 其实这仇结下了也就结下了。债多了不愁,这么一想,倒也没这么恐惧了。 她选择默默地回宫。 而回宫之时,康熙给二格格的赏赐,也大张旗鼓地到了西五所次所里,连带着董庶妃,也说不清谁沾谁的光,康熙帝的赏赐也到了董庶妃的长春宫。 沁柔坐着发了一会儿呆,她实则什么也没想,陈姑姑道:“宫里还是皇嗣最为紧要,您瞧董庶妃,皇上想到、见到了二格格,就难免会想到了董庶妃,这位二格格的生母。” “你说得不对。陈姑姑,”沁柔唤了一句,她心如明镜,正因为看得透彻,所以才不容易起波澜,“皇上是因为记得董庶妃、也爱护二格格。” 历朝历代里,皇子公主还少了么!难道没一个的生母都有名性不成。都是哄鬼的说辞,皇帝的皇嗣,或许还能养着,但皇嗣的生母,皇帝后宫佳丽三千。 一个从始就不得宠爱的人,难不成她诞下了皇嗣后,皇帝便会记住她是皇嗣的生母不成。做什么美梦呢? 后宫女子,于皇帝,说到底,不过是一个生育工具而已。最有用的,就是她们的肚子,而其中,皇帝喜欢的,才会挑出来宠一宠。 皇帝绝不会因为子嗣,去宠爱了子嗣的生母。 王恭妃明神宗诞下了一子一女,即便儿子得封太子之位,坐拥江山,也改不了她终身幽居‘景阳宫’的命运。以致后世留下了‘景阳宫井又何人?’的千古绝问。 读史明理。沁柔就是因为知道得太多,所以越发淡淡,因为她清楚,那些都是假的,假假真真、真真假假,也更让人琢磨不透了。 所以,沁柔才会得出结论,康熙会记挂着董庶妃,会记挂着二格格,是因为康熙记挂着二格格、记挂着董庶妃。 陈姑姑一怔,她看向了庶妃,她脸上还是一贯的淡然,好像那一句随语,只是在告诉她一句,却没有与她分辨的意思。 只是她心如磐石,坚固无比。旁人要想动摇,也极为不易。 陈姑姑没有反驳沁柔这句话,反而就势道:“宫里母以子贵、子以母贵,素来相辅相成。” 可以说,在宫中,再没有比母子、母女之间,更天然相近的盟友。 沁柔不答话,藏着的心底,却是一声冷嗤,花无百日红,人无千日好。 这样的规矩的潜意思就是:哪日她失宠了,她的血脉,也只会被人踩进泥里。 而下午时候,二阿哥身上的一场小小病痛,将要掀开宫中大地震的篇章。 第220章 二阿哥不好 二格格答案,沁柔难得优哉!她还不甚舒服,也不愿浪费心力去箭亭里跑马了。主要她懒得去动。 难得春日里,太阳没有太大,沁柔便把自己挪了出来,在贞顺斋跟前摆了一把秋千,苍子手巧,是他一手主持的,沁柔也好生惊讶地看了他一会儿。 没想到他还有这份手艺。 苍子笑得腼腆,但总算是松了一口气。庶妃原就更喜用小满,这一点,他是赶不上的。福顺更加机警通透,心又细,也逐步在主子跟前掌握了话语权; 陈姑姑更不用提,她是天降,是都有人逢迎拍马都赶不上的存在;唯独苍子还籍籍无名,他怎么能不着急。 苍子也着急,如今总算有一个他独会,而旁人不会的技能,苍子不能说,不是展现了自己的用处。 主子身边有能臣、有吏臣,就缺他这样一个能讨主子欢心的,正好,凑齐了一窝,苍子也不必担忧被踢出去。 并且,苍子也就在此时,寻到了自己模糊的道路。 沁柔坐在秋千上,秋千摇摇晃晃地摇晃着,斜斜的阳光倾泄而下,疏疏淡淡几根,沁柔自己抓住了秋千旁的栏杆,轻轻摇晃着,倒也不失那份闲淡安然。 只是很快这份闲淡安然很快就被打破! “庶妃,方才坤宁宫传来消息,二阿哥不好了。”福顺只站过去了一会儿,与一个小宫女说了几句话,回来便面色沉凝,但也还是压下来心中的惊诧,压低了声音禀报道。 沁柔亦是一惊!“二阿哥不好了?怎么个不好了。”人生在世,生老病死,怨憎会、爱别离、求不得,本就是常事。 什么样的事儿,才能用上不好了。 人生在世,一年生一两场常病都是常事! “具体不知,但坤宁宫的宫人神色格外不好,有消息偷偷透了出来,说二阿哥口吐白沫,浑身抽搐,皇后娘娘都被吓坏了。贴身宫人们,也都被吓来了好一回。”福顺回禀道。 沁柔愣了一下,恕她见识浅薄,这是中毒吗? 陈姑姑面色冷凝,神情也严肃,看向了庶妃,道:“庶妃,似乎不太好,咱们恐怕得赶紧到坤宁宫里去。” 嫡阿哥有恙,意味着国母有大恙,主母有大恙。妃妾不止要伺候君王,更是要以主母的喜乐,为自己的喜乐。 主母怏怏不喜,妃妾们岂有不赶紧去主母寝宫伺候的道理。前朝御史们可有话说,要是皇后之位形同虚设那还还无甚妨碍,然而此刻皇后正如日中天的时候。 沁柔对宫中规矩,虽然也学了,但感触没那么深,起码距离学以致用,还有一段距离,因而她听劝。 才听陈姑姑提起,沁柔不必沉吟,即刻起身,害她对陈姑姑还有什么好处,何况,拉个人陪葬,于她而言,也未必是大事。 因而也不必防着陈姑姑坑她,看向了陈姑姑,沁柔讨教道:“姑姑为我瞧一瞧,仪容可否得体。” 沁柔问得含蓄,既也做了,就决意会做到最好。即是在探听,她的着装,可否有不得体,不合理之处。 陈姑姑上下打量了一圈,要说纳喇庶妃哪里好,就这个明白劲儿,旁人逢迎拍马也赶不上。她或许不懂,但她随手为之,就已经是极好之处。 陈姑姑自然也思虑再先,委婉提点道:“奴才记得庶妃柜子里,放着一件浅绿色的衣服,穿上它,庶妃定然很漂亮。” 那件浅浅的绿色,颜色不深,也浅,正是合了淡然,庶妃穿上这个,在二阿哥病重这样的场合,无论二阿哥是否好转,都很是合体。 沁柔听劝。当即立即做了主,吩咐:“去换衣裳。” 一众奴才也皆随着忙了起来。沁柔很快换了衣裳,又另外换了指定的那身衣裳,陈姑姑手脚极快,又亲自上手,替沁柔换了几支发钗,搭配这身宫装以及与时刻场合更为适宜。 沁柔动作十分迅速地换了衣裳,自是不必所有奴才都带了去坤宁宫。那与她庶妃的身份不匹,只显得人张狂、无礼。 此时此刻,往坤宁宫里去张扬,怕是嫌活得太长,以致不耐烦了。 沁柔只四处看了一眼,依旧挑中了小满,“小满,依旧跟在我身边伺候。” 至于其余的人,就依旧留在贞顺斋里吧! 因为陈姑姑不适合带出去,她是乾清宫的人,沁柔这个时候带她出去,是去戳人眼珠子呢?还是去找人不痛快! 福顺和苍子,福顺虽然机警,但沁柔平常时候都是带小满多,今日这般场合,倒也不必改了。况且,愚蠢些的人,带出去,也未必没有好处。 陈姑姑、福顺几人皆是点点头。对于主子的吩咐,在这些方面,他们从来不会违背了主子。 “庶妃当心些。”陈姑姑放心不下,还是叮嘱了一句,若是二阿哥真有不好,坤宁宫里平顺不起来。所有走进了坤宁宫的人,都有可能成为被网网住的大鱼。 虽然陈姑姑清楚,庶妃未曾行过一分害人之事,至多就是害己。但一入宫门深似海,半点不由人! 进了这宫里,这滔天的大祸,什么时候落下来,也不是不可能的事。 沁柔看着陈姑姑,点点头。另吩咐了小满道:“我们走吧!” 小满伺候着沁柔,急急地就往坤宁宫里去,沁柔嘱咐了小满道:“到了坤宁宫里,打起十二分的精神,莫要多言,也莫要有多余的动作。” 皇后本就心情不快,这个时候再撞上去,只会让皇后心里更不痛快!自己撞上去,是活是死,是祸非福。 小满虽然有些担忧,却还是打起了精神道:“奴才知道。奴才日后是要与庶妃一道出席众多重大场合的人。” 她可不能在这里露了怯意。 沁柔道:“你也不必怕,你静悄悄地,谁也注意不到你去。”皇后没那个闲功夫。 至于其它嫔妃,呵!胆敢用皇后借刀杀人,不怕这把刀顺便把它杀了吗?真以为皇后的慈悲名声,都是实打实地行动出来的不成。 小满抿了一下唇,沁柔又继续道:“人不要把自己看得太重。” 人微言轻,也有人微言轻的好处。你以为你很重要,殊不知你在其他人眼里,渺小不值一提。 小满转头的瞬间看到了身后跟着的人,小满道:“乌苏里庶妃及初一跟在后头。” 沁柔也没转头回去看,便头也不回道:“随她去!” 第221章 她开始,痛恨这样的事实 坤宁宫的宫人来来去去,沁柔细心地让过了一波又一波忙碌的宫人,每个人皆行色匆匆,面色严肃,眼睛里还有惶恐,不知太医来了没有。沁柔暗自里衬道。 坤宁宫的奴才们,也没心思搭理她! 然而一路行来,宫中但凡有眼可见,皆会看到哈达纳喇庶妃由不成扶着,急匆匆行在跟前;后方里,乌苏里庶妃也小心翼翼地跟在了哈达纳喇庶妃身后。 一副避之而恐不及的样子。而临近了坤宁宫里,乌苏里庶妃瞧着前方沁柔避开了一波又一波的奴才,她纵使不懂,但善于学习。也小心翼翼地,带着初一,向沁柔一样,避开了一波又一波的奴才。 二阿哥年纪还小,坤宁宫宽敞,皇后便在正殿拨了两间给二阿哥住,皇后在夜里白间,去看望二阿哥也方便。 二阿哥的房间,沁柔从来没有机会踏足过,没想到第一次踏足,会是这样的时候。皇后、皇后贴身伺候的几个奴才,都挤在了二阿哥的床榻之上。 皇后单斜着坐在床榻之间,二阿哥的床边跪着两个医女,还在与二阿哥诊治,皇后由圜燕和嬷嬷扶着,快要站不稳的样子,沁柔只略微环视了一圈,便已经得出了结论:看来太医还未至。 “承祜,承祜。”皇后在一旁忙不迭地呼喊着,奴才们因惊惧,身上一股又一股的热汗冒出。尤其两位医女,额上的细汗,正是就没有停止的时候。 二阿哥一直抽搐着,显然已有抽搐的迹象,而太医还未至,皇后急躁暴怒,眼睛狠戾地看向了两个医女,“狗奴才,还不赶快与二阿哥诊治。” 两个医女额上的细汗直冒个不停,二阿哥这个活祖宗,但凡她们有办法,哪里能叫二阿哥在她们手里出这样的事儿。 医女们冒着细汗,颤抖着手也颤抖着身子,努力稳住了与皇后娘娘回禀道:“主子娘娘还是早些催促了太医来吧!” 她们到底是医女,医术素来是传男不传女,都是家传吃饭的、光宗耀祖的本事,谁能大公无私地将吃饭、光宗耀祖的本事,传给了女儿家。 但凡有这份祖传的祖业的人家,也不稀罕女儿去挣得那份荣誉,学得越多,指不定能带累了全族。 这时候,两个女医万分庆幸,自己不是太医出身。 “再去催。”皇后竭力稳住了身子,处置奴才什么时候都可以,现在最要紧的,还是以二阿哥为重。 圜燕当即咬牙道:“奴才再去催一催。”现在最要紧的时候,还是要赶紧治好了二阿哥才可以。 两位太后并临,以及一宫独尊,孰轻孰重,她也分得最清楚。况且,皇后心情不好,他们这些贴身伺候的奴才,也更要时刻心惊胆颤着以命赔命。 圜燕不断地往前奔跑着,妄想异能之力附身,漫天神佛护佑,她能跑过了时间,挣得了太医到坤宁宫来。 “皇上驾到。”李德全的独有唱腔开道,皇帝的仪仗缓缓步入坤宁宫中。然而皇后却没心思去迎接皇帝,睁大了眼睛,不敢再眨眼,“承祜,承祜、承祜……”皇后的声音日渐凄厉。 康熙遥远中,便已听闻皇后的的凄厉,更是三步并作两步,赶紧小跑着进入了殿中,平生头一回,康熙这么急切的时候,生平罕见。 “快治啊!快给二阿哥治疗。”皇后的目光骤然转过来看了两个医女,沁柔一惊,抬眼望去,二阿哥脸已呈青色,形若死人。这不是一个好征兆! 皇后一手指着两位医女,“治不好本宫的二阿哥,本宫要你们陪葬!” 医女原就普通至极的脸上,更是恐惧至极。眼睛一闭,心一横,就又扑到了二阿哥身上,“皇后,芳仪。” 康熙帝才进了房里,正巧见了皇后歇斯底里的样子,皇后好似看见了依靠一样,此刻也是一个柔弱的女子,“皇上,我们的承祜,救救我们的承祜。” 此时的皇后,尤其地脆弱。 康熙目光赶紧移去了承祜阿哥身上,承祜一张小脸上满面的青白色,已经看不出活人的气息,康熙心神也不由一颤,这已经是第四次了,第一次是承瑞、第二次是承庆,而后是大格格,这回又要轮到承祜了吗? 皇帝不认命!冷脸吩咐道:“传太医,太医呢?李德全,去传了太医来。” 康熙自进来,就没看到了太医。 “嗻。”李德全自听到了皇后娘娘那一声凄厉的叫声起,心里就一个咯噔,等进了这屋子里,那份不好的预感,就应验了。 可不敢存着侥幸心理,赶紧往外面去。怕继续留在这里,两位医女瑟瑟发抖,她们二人,是真的没辙儿了。 迟迟的太医终于来到,太医早已知情况不好,见殿内一片冷凝,更是恐惧顿生,不怕宫中热闹,笙歌鼎沸,就怕宫里忽然一片宁静,鸦默雀静。 太医也顾不上行礼,赶紧就跪在了二阿哥跟前,把脉、掀眼、看舌。沁柔看了一眼,便已经认出来,这是在次所里照看二格格的太医。 大约是太医署里伺候的太医未能赶得及,便从次所里请了这两位太医过来。董庶妃心里亦是一个咯噔,她时刻关心着二格格,二格格身边有哪些人伺候,她最是清楚不过。 二阿哥病重,便请了二格格过来吗?那么二格格呢?她若是忽然病重了怎么办?难道,二格格的命,就果真不如二阿哥命重吗? 难得的,董庶妃心里,生起了一丝恨意。 她开始,痛恨这样地事实。 两位太医不敢说出不成的话,用出他们所有的手段去抢救,然而不见一丝起色,康熙心里渐渐一沉,帝王心里或许开始清楚,二阿哥,是真不好了。仅存的一丝希望,无非是太医们还没判了死刑。 宫里的奴才也好,庶妃们也好,都尽数跪在了地上,皇后转过了身来,浑身都在颤抖,还保持着后天培养的、潜移默化的端庄,“你们跪什么,本宫的二阿哥好好地,需要你们跪下请罪,平息本宫的怒气吗?” 奴才们与庶妃们俱低着头,沁柔亦带着小满,跪在其中。 第222章 皇后责,钮祜禄妃回,交锋 一群人胆颤心惊,嫡阿哥不好,主母不好,她们不跪着,岂不是滔天大罪。但跪地的这一幕,又刺到了皇后的眼,进退维谷。 几乎欲要惨哭出声。‘奴才等绝无此意。’若是皇后坚持,难不成她们就要以死谢罪不成。 张庶妃即便想要讨好皇后,但在这种时候,也是不敢冒头,只敢瑟缩着身子,一个劲儿在心里祈祷,‘看不见我,看不见我!……看不见我!’ 李庶妃微蹙着眉头,眉目间可见担忧之色,马佳庶妃神情魇态的的担忧更是掩藏不住,董庶妃略垂了头,二阿哥去死,皇后遭这一回报应,才能暂且解一解她的心头恨。然而面上却依旧要做出担忧、无措的样子来。 嫔妃们各有百态,而百态又有核心,无一不是担忧、恐惧、害怕。 担忧是要为了二阿哥不好,要做出一个样子来。她们自个儿都没个子嗣,那大多数人,未曾十月怀胎,亲历了为母之苦、之罪,能有什么感同身受在。 恐惧而是由皇后带来的,奴才们的命是命,奴才们的命也不是命,那要看跟谁比。与皇后娘娘比,她们岂敢有这逾越之心。 皇后是天上的云,她们是地上的泥!云踩上泥一脚,把泥撵死了,旁人也只会关心云有没有被泥给脏了手、脏了鞋、脏了人。谁会关心泥的下场惨不惨烈。 她们惶恐于自己的命运,如草芥、如浮萍,孤苦无依! 一身惶恐,长了嘴却无处言说。不知谁能求得哪路神佛,善心大发,降临于世,帮她们脱离泥沼。 钮祜禄妃不必回头,也知得众人的惶恐。皇后急了,也出错了。钮祜禄妃前所未有地认知到了这一点。 这是皇后!是大清朝母仪天下的皇后。钮祜禄妃不断提醒自己,正因为这是皇后,她是妃妾,所以她绝不可张扬,绝不可逾越。 钮祜禄妃劝解着自己,缓慢平复了心绪。皇后的报应,也来了。既然已经在来的路上,那么晚上一两分,钮祜禄妃也不挑。这样的大快人心,就算是再来得慢,她也高兴。 皇后自己要失人心,钮祜禄妃也不是不会在这时候静默无声笼络。 钮祜禄妃跪得淡雅端庄,也端正大气,闻言,面不改色、也是恭恭敬敬地道:“皇后娘娘,臣妾等跪下,是为嫡阿哥祈福。” 而非存了诅咒之心,这样的话,皇后的言下之意,她们不敢背,也背不起。钮祜禄妃倒也真做出了一个诚心祈福的模样出来。 “祈福,你莫要诅咒了嫡阿哥早逝,本宫就遗泽万年了。”皇后心中已生了乱,此时全后宫,跪在这地上的,一个个贤良淑德、卑微卑贱的女子,都是她的敌人。 尤其钮祜禄妃!钮祜禄妃对自己在后宫处处恭敬,时时避让一步又如何!钮祜禄氏一族,于前朝里,却能强势到与后族争锋。 皇后每听到一回,仿佛看到的,都是钮祜禄妃温顺恭敬下隐藏着的狼子野心。 钮祜禄妃脸色一个大变,她是钮祜禄族的女儿,是皇帝的嫔妃,是大清康熙后宫的钮祜禄妃,也是一等一的尊贵,诅咒嫡阿哥,这样的话传出去,她还要不要做人,钮祜禄氏一族的女孩子要不要做人。 钮祜禄妃当即磕了一个重重的响头,这是极高的礼节,“臣妾自问进宫后侍奉皇后娘娘,处处恭敬礼敬,原不知臣妾竟有诅咒皇嗣这样的恶心毒肠,是臣妾的不是,即刻回宫脱簪自省,以反省臣妾的不敬之心。” 钮祜禄氏一族,是大清朝堂上的老虎,钮祜禄一族养出来的钮祜禄妃,也是在后宫收起了利爪的老虎。 她只是温顺了,不代表她的利爪不在了。她是要饮血吃肉的。 钮祜禄氏一族,赋予了她纯天然的傲气、以及敢受了委屈苦楚之后,随时敢翻身走人的底气。 即便是行礼,钮祜禄妃也是端庄大气的。“我们走。”钮祜禄妃话语才落,她身边伺候的南雁便即刻伺候了钮祜禄妃一道往外走。 永寿宫里那么几个奴才来说,她们唯一在意、伺候的主子,唯有一人——钮祜禄妃。所以可以做到当一声令下,令行禁止。 着实没有想到会是这样的转折过程。 “皇后。”康熙知道皇后心情不好,难免会拿底下人撒气,主子们有气,奴才们受一受,也是应该的,康熙本没有太放在心上。 皇后是皇后,难不成还要为了奴才去苛责皇后不成。但康熙确确实实没想到,皇后这一把火,冲了钮祜禄妃去。 钮祜禄妃也是大族出身,一身傲气,不是底气十足,是培养出来的。也不是逆来顺受的,尤其事关家族声誉,就如皇家,把声名和体面看得十分之重。 沁柔只觉着一道风从自己身边利索地滑了过去,所以说宫里,不会怀孕没关系,不得宠爱也没关系,只要你的家世够好,好到即便你不怀孕也能身居高位,还敢说走就走。这样的傲气,谁没有,只是不是谁都有那个底气支撑。 羡慕两个字,她真的百说不腻! 不过皇后一时激愤之言,反而像是积攒了许久的怨怼倾泄而出。至此,皇后与钮祜禄妃间那一层薄薄的脸皮,算是彻底撕扯开了。 皇后话才出口,便知冲动了,只是覆水难收,她是皇后,没有大庭广众之下反言的道理。钮祜禄妃是妾妃,妾妃者,先为妾,后为妃,难不成还连这点主母的委屈都受不了了不成。 两位太医也着实没想到撞上这样的修罗现场,不过他们都是老江湖了,最是知道装聋作哑。 何况两位太医都在忙着为二阿哥施针,里衣已被热汗所湿,面上也大滴大滴的汗珠落下,以银针刺穴,只看能不能从阎王殿里抢救回二阿哥来。 床上的二阿哥身体动了一下,皇后的眼中分明掠过了惊喜,与康熙分享这份喜悦,“皇上,承祜动了,我们的皇儿动了。” 而康熙也被嫡阿哥的这一动抓住了心神,别说这是嫡子,哪怕就是个庶子,康熙也是心疼的。 康熙如何不惊喜,然而即便在这时候,康熙也不忘朝一旁使了一个眼色,便有一位副首领太监跟了出去。 沁柔知道他!他是乾清宫的两位副首领太监之一,——李东保。 第223章 于朝堂不利 皇后、皇帝不自觉更是上前了几步,两位太医身上的热汗越冒越多,压力也越发的大。 此刻,他们越发的想念太医院的同僚,大家有祸一起扛,虽然法未必就不责众,但至少真要被抄家、灭族、砍头的时候,想想,还有一拨活泼可爱的同理陪着,心里,大约也就没有断子绝孙对不住祖宗的恐惧和害怕了。 瞧,帝王不只抄一家两家,好几家呢? 皇上与皇后的眼光死死盯着,两位太医也是用命去施救,和阎王抢时间,从阎罗殿里抢人,莫过于此。 只是,最终,二阿哥在动了那一回后,就再没了动静。两位太医只能看着嫡阿哥,彻底地,闭上气。而皇后、与皇帝眼中的期盼,渐渐落空。 “奴才等无能,二阿哥回不了气,去了!”太医们不得不顶着,可能即将被杀头的压力,与天下,最尊贵的夫妇,皇后、康熙这一对夫妻。回禀道。 “狗奴才,混说!”皇后一把推开皇帝搀扶着的手,踉跄着上前走了几步,带着护甲的手,指向了太医,“你们去,把二阿哥给本宫救回来。” 太医压根不敢动,皇后瞬间变了脸色,厉声嘶吼道:“去啊!”话音刚落,皇后眼瞅着两位没有动的趋势,皇后更是大变了脸色,“怎么,本宫这个皇后,都使唤不了你们了不成。” 太医们更是不敢动,只能选择重重地磕了一个头,“皇后娘娘喜怒!” 而太医署里的太医,此时姗姗来迟!却毁之晚矣。康熙不管太医什么时候来,为何不来,他只要知道,太医们迟迟未至,即可! 皇后管不了那么多,她只想要抓住那一点的期望,赶紧走到了另外的太医跟前,目露祈盼!“快来瞧瞧本宫的嫡阿哥!” 她只让太医确认,是另外的太医们诊错了,她的嫡阿哥,承祜还好好的,皇后道:“这群狗奴才,学艺不精,说本宫的嫡阿哥回不了气,回头本宫定要定他们一个谋害皇嗣的罪。” 新赶来的两位老太医,只敢看一眼床榻上的嫡阿哥,便已知大事不妙!他们两腿脚都不利索,是由坤宁宫的奴才去,直接抬了来的,紧赶慢赶着,还是没赶上。 眼瞧着皇后不死心,皇上倒是满眼痛心,帝王坚毅,所以丧子之痛下,还能比皇后冷静几分。 两位老太医也不敢耽搁,迅速上了前去为嫡阿哥请脉,尽管他们两人也心里清楚,嫡阿哥,只怕,已经没脉来。 换而言之,就是已经殁了。 不过细细一检查,两位太医各自对视了一眼,不过一盏茶的时间,两人微不可察地摇摇头,相同的结论得出。 两位太医俱是哀恸地道:“皇上、皇后娘娘,嫡阿哥,已然无脉,心跳已停,眼珠已无神韵,舌苔厚腻青紫,已然无气息了。” 皇后最后的希望被击垮,康熙闭了闭眼睛,复又睁开,眼中满上凛冽,“没用的东西,传朕的旨意,太医署救治嫡阿哥不利,每人赏五十大板,李德全。” “嗻。”李德全赶紧就站了出来,帝王有吩咐,可容不得他偷懒的时候,只听康熙继续吩咐道:“你亲自监刑。” “奴才遵旨。”承祜阿哥得急病不假,然而太医署里不能及时赶过来,就是大罪过。 “不……”皇后呆呆地,冲上去抱住了承祜小小的身子,她的孩子啊!她之前还蹦蹦跳跳、活泼可爱的孩子啊……怎么可能就短短一个半个时辰不到,人就没了。 皇后抱着二阿哥的尸身,紧紧不放,安慰着自己,“不可能的,定然是太医们诊错了。” 她的二阿哥好好的,就在她的怀里呢?皇后经历了那么多次的‘丧子’之痛,没有哪一次如这般的刻骨铭心。 那是她的指望,是她的嫡阿哥!是宫里最尊贵的嫡出皇阿哥,旁的那些庶出子女,怎能与他比。 皇后想不起自己安慰叶赫纳喇庶妃、马佳庶妃的时候的话来,她此刻再也记不起来这些话。 李德全把太医们全带了出去,两个医女还跪在原地里瑟瑟发抖,庶妃们也是跪在地上,此刻她们更是不敢冒头。 皇后是真的会杀人的。 太皇太后与皇太后的凤撵,来到坤宁宫的时候,正好看到了这副景象,太皇太后与皇太后进了门,首先就扫了一眼这屋子里的乱像,而后才提步向前走去,越过了层层阻碍,来到了康熙跟前。 “孙儿给皇玛嬷请安,给皇额涅请安!”康熙帝先行礼问安道。皇帝昳利的面孔下,还余留着挥之不去的沉痛。 沁柔等一众庶妃,跪得更恭敬。 太皇太后扶了皇帝起来,还能留有几分冷静,只看殿里的景象,太皇太后已经看出了结果。 但太皇太后还是要略问一句,“二阿哥……”余下之言,不必太皇太后提,康熙也听出来了。 “劳动皇玛嬷了。”康熙眼里的沉痛中带了愧意,皇玛嬷正是颐养天年的时候,为皇嗣的问题,急急赶来坤宁宫,是他这个帝王的过错。 太皇太后沉默着,叹了一口气,脸上沉重也有可惜,“那二阿哥的后事,该准备起来了。皇帝可有什么章程。” 太皇太后一语双关,是在问二阿哥的身后事怎么处理?又不只是问二阿哥的身后事怎么处理。 还有朝堂上,朝臣们那么多双眼睛盯着,更别提朝堂之外,更有各方势力在蠢蠢欲动。嫡阿哥幼殇,既是大事,也是小事; 难就难在,皇上此前,已经幼殇了两个皇阿哥了,如今宫中仅存的皇阿哥,就是马佳庶妃十二月里诞下的四阿哥了。以及还怀着身孕的纳喇庶妃和碧喇庶妃。 康熙也明白,这是他作为一名帝王,不得不面对的问题,闭眼复又睁开,带了几分沉痛,道:“二阿哥幼殇,朕极为怏怏,二阿哥的身后事,就由皇后一手操持,停灵三日,厚葬!” 原本皇后伤心欲绝、伤心过度之下,该由钮祜禄妃辅佐着皇后处理嫡阿哥的身后事。然而钮祜禄妃回宫自省,太皇太后身份贵重,不宜因此出山,应当在慈宁宫中继续颐养天年。 康熙不欲大办,于朝堂不利! 第224章 冰窟窿 太皇太后也明白,她这个孙子,如今是当真成为了合格的帝王了。儿女情长,无论是对后妃,还是对儿女,是要排在家国天下之后的。 嫡阿哥幼殇!既是一件大事,身后事就一定要显出嫡阿哥的贵重来;但又不能闹得太大,时间长了,朝堂不稳,二阿哥又是幼年夭折,大不吉。 还是早早入土为安好! 这个处理最为合适,虽则满意,但太皇太后也不会流露了欣慰或是满意来,到底宫中又夭折了一个阿哥,还是极为尊贵的嫡阿哥。 太皇太后叹了一口气,“唉!那就叫内务府备着吧!” 二阿哥去得急,小棺椁内务府也没备下。报觞……还有许多流程要走,二阿哥的身后事,虽说是由皇后一手操持,但也脱离不了内务府的周转。 太皇太后又瞧向了这满地里跪着的庶妃,是没怎么把她们放在眼里,都是后宫里皇帝用来绵延子嗣的玩意儿。 于太皇太后她老人家而言,只要没坐上妃位,就不值得太皇太后去费心。 只不过绵延子嗣的玩意儿也得有绵延子嗣的玩意儿的用途,太皇太后就提议一句:“嫡阿哥新丧,你后宫里这些庶妃,也别在这里跪着了,都挪去灵堂里跪着吧!毕竟嫡出阿哥新丧,皇后心情不畅,也叫她们去为大清的嫡阿哥尽最后一点心意。为主母分忧!” 看着在这里也烦,有些事情,不适合她们听。太皇太后隐晦看了一眼恍若没神的皇后,总归要给皇后留些颜面,都把人赶出去好了。 庶妃们跪在地上,太皇太后的意思她们听清楚了,这一跪,还不知道什么时候是个头呢?谁叫她们进了这深宫中,说是庶妃,其实也不过一个奴才罢了。 气到想哭!但眼泪已经流干了,以后还有哭的时候,现在就哭出来,以后怎么好。 康熙顿了一下,这一点的反应没有露出来,“皇玛嬷说得是。” 康熙帝话才出口,这一回不用皇上亲自开口吩咐,庶妃们就极有眼色,开口告退,“奴才等遵旨。” 并一个个小心翼翼地退下去。沁柔低眉敛目,但她却只有那么透彻,从来没有看得那么清楚,就好像一颗原本火热的心,一下子就掉进了凛冬的冰窟窿里,冷得人如行尸走肉。 她们跪的时间也有点久了,每个人都僵着身子,但还在皇上、皇后、以及太皇太后、皇太后的眼皮下,不敢妄动一分。只能紧绷着身子,退出了屋子里去。 直到退离了屋中,紧绷的身子才敢略微松一松,与沁柔一道,新进宫的庶妃里,有三四位,从未见过这样的大阵仗,此刻退了出来,恐惧至身心俱凉,眼中分明有有极深的恐惧,泫然欲泣,却不敢啜泣出来。 宫里听话的庶妃不少,沁柔以前就曾给出了最为精准的定位:这宫里的,哪里是庶妃啊!分明是‘尊贵的人’去驯‘卑贱的人’。 她们都是兽,不算得是人!只是空空长了一个脑袋。不被允准有自己的思想,以暴力、以恐惧,去激出她们‘人性’中的自保本能,将她们当初了高级的‘驯兽’。 在这个时候,就知道康熙、太皇太后、皇后,把她们放在了何处了。 宫里大部分的庶妃,出了殿门,一步也不敢停,战战兢兢地就往前去,只想离得越远越好,那份压迫感、恐惧越远越好。 李庶妃出了门,略微抬了头,不凑巧,无独有偶,马佳庶妃也转过了头来,前方张庶妃跑得比什么都快,她贯来如此的。 胆小懦弱,趋炎附势,又趋利避害。有坏处之时,她跑得比谁都快。 马佳庶妃略急促地转过了头去,正好与李庶妃四目相对,两人只对视了一秒,又赶紧挪开来。双方什么意思,只有她们自己知道。 马佳庶妃也没耽搁,也跟着大队伍往前去,不出众、不出挑。 而殿中,待把场地清空了,太皇太后脸色也沉了下来。看向了依旧还抱着嫡阿哥尸身不放的皇后,面色一下就变了。 别看太皇太后久不经事的样子,但这宫里的事儿,她门儿清,太皇太后提醒她!“皇后,你要记得,你是大清的皇后。不只是承祜的母亲。亦是天下万民的母亲。” 如今为着二阿哥,这副大受打击的模样,哪里有皇后的样子。端庄呢?闺秀呢?都不见了是吗? 太皇太后素来性烈,也是个烈女子,坚韧无比,太皇太后也不知,皇后究竟是有几分疼爱阿哥的真心,还是大受打击失去了一个继承江山皇位的嫡出阿哥。所以接受不了! 但太皇太后却不会允许皇后就这么消沉下去。皇后抱着二阿哥小小的身子,依旧不言不语。尤为慈爱,好似一个平常的慈母。 太皇太后怒气上涌,康熙帝眼瞧着不好,还是上了前,“是孙儿与皇后的不是,皇玛嬷勿要气坏了身子,孙儿会与皇后好好说。” 皇后自入宫起,就与他同进退,这么多年,尽管皇帝心里已有了些许蛛丝马迹的狐疑,但那份感情不是假的。这是于情,这也是于私。 而于公,清朝瞧着是稳当,但康熙心里清楚,前朝看起来没有想象中的那么稳当,皇后主内,他主外。康熙还需要皇后这个贤内助。 一个是他的皇后,一个培养他、养育他的皇玛嬷,康熙无论如何!也不愿意太皇太后会因此不快。太皇太后年岁大了,皇后行事有所不妥。撞在一处,只会更不妥当。 “皇额涅。”皇太后扶着太皇太后,她性子与先帝废后不同,最是贞顺,玄烨也是她看着长大,太皇太后更是她亲姑母,有愧于她!因而一贯对她爱护有佳。 虽然她难免有受气的时候。 不过皇太后性子是好,她瞧出了皇帝的意思,也柔声柔气地与太皇太后道:“皇帝、皇后都是大人了,他们是一国之君、一国之母,儿臣相信,他们会处理好的。” 言行之意,便是想与太皇太后道:咱们出去吧!由他们去,不掺合了。 一国之君、一国之母,也不是谁坐在那个位置上,都能合格的!太皇太后没坐过皇后的位置,但她向来知道,处在什么位置,该做什么事。 第225章 哭…… 太皇太后叹了口气,“罢了!吾老了,也管不了你们几回了。趁吾还在,还能看你们几回。” 儿孙自有儿孙福,太皇太后再是厉害,也有鞭长莫及的时候。 “孙儿与皇后叫皇玛嬷操心了。”康熙帝应承道。康熙素来知道,怎么展现孝心。太皇太后的辛苦,皇帝并非不知,所以在一些小节上,他贯来懂得叫太皇太后安心。 太皇太后看着皇太后,抓了一些皇太后的手臂,皇太后笑了一下,太皇太后也只能无奈道:“咱们出去吧!” “是。”皇太后应承道:“儿臣扶您出去。” 尽管着急,康熙也还是把太皇太后与皇太后扶了出去,这是他作为一名帝王、一名孙儿,对太皇太后、对玛嬷的尊敬、孝顺之心。 左右都火急万分了,也不差这一时半会。 待送到了门前,康熙才顿住了脚步,太皇太后也是道:“你回去吧!与皇后好好说,别让她左了性子。” 太皇太后也是头疼!皇后的位置何其重要,皇后若是因此左了性子,还使得后宫不宁,朝堂不宁,总不能叫皇帝再学了他皇父,也休妻废后一回吧! 皇家成什么了,皇后之位成什么了。想要朝堂不稳当吗? 皇后一直防着她,防着博尔济吉特氏的格格,太皇太后不是不清楚,皇后已经算心思深的了,但在太皇太后面前,她还不够瞧。 太皇太后是大清的太皇太后,她自然会为大清的江山着想,但她也是蒙古与大清的纽带,是科尔沁与大清的纽带,太皇太后也不得不为大草原考虑几分。 何况,蒙古北御诸蛮,骑兵更是骁勇善战,若是与大清之间的纽带联系得不好,蒙古起了反心,不为我御,必为反我。与大清又有什么好处! 不然,满蒙联姻,怎么是国策? “人大了,也有自己的想法了。”太皇太后感叹了一句,像是在说皇后,又像是也在说皇帝。 皇太后扶着太皇太后走,闻言笑了笑:“这还不好!有自己的想法,咱们也就不必担心儿孙做了提线木偶了。” 太皇太后当初为什么决定与索尼联姻,还不就是为康熙、为大清帝王的江山后代打算,四大辅政大臣里,鳌拜势大,苏克萨哈被污至死,遏必隆虽然年纪轻,但与鳌拜有扯不开的关系,唯有索尼,虽然弱势,但也不是一点势力都没有。正好助力皇帝,在朝堂上站稳脚跟,并夺回帝王政权。 所以太皇太后与皇上,不惜许以后位,迎皇后入宫,为让索尼安心助皇帝,太皇太后也在考察了皇后之后,利索地放了权,将后宫权利,尽数移交到皇后手中。 太皇太后闻言,明白皇太后是什么意思,太皇太后也自私,人皆有私,她自然也有偏向。 她有敏锐的嗅觉,也有政治才能。所以当初能在夹缝中,寻到了机会,推了自己的儿子坐上帝王。先帝那么多兄弟,比他长的好几个,甚至有些战功赫赫;比他幼的不是没有;出身比他尊贵的,也不是不存在。 然而最终却是他坐上了皇位,不得不说,这里面,一多半都是太皇太后的功劳。 可以说,先帝那些年里,活得那么肆意,无论是废后,还是能夺占弟妻为妃,都是太皇太后给他打下了重要基础。 太皇太后从来不后悔,当初将她的儿子——先帝,拱上了皇位。 宁为玉碎,不为瓦全。倘若没有她的这份决意,只怕今日她与她的后代血脉,就是人为刀俎,我为鱼肉了。 而她与娜木钟太贵妃,也只会是一般的下场。皇权之争,容不得分毫的大意。 太皇太后有私,就像她偏向于她自己,偏向于她这一脉的血脉,也,偏向于科尔沁。 太皇太后从不后悔! “担心也担心不了了。”太皇太后道。儿孙也不需要,太皇太后也还是选择了退后一步,皇帝强势也不输先帝。 太皇太后无奈,而殿内,唯余了康熙、与环抱着二阿哥小小尸身的皇后,此时倒真是一家三口,齐全了。 殿里留下的,无一不是皇帝、皇后跟前伺候的心腹。 康熙看着皇后,沉痛无比,却不能伤心,“皇后,你是大清的皇后,是大清帝王的皇后。” 皇后没有反应。 康熙又闭来眼,人后教妻,皇帝亦是明白这个道理,“皇后,不是皇玛嬷要惩罚你,不是朕要惩罚你,你要知道,你是大清的皇后。承祜没了……”康熙说出那两个字,似乎极为艰难,“朕也极为难过。” 那是他寄以厚望的嫡子,也是他的儿子,人心非石,岂有不生疼痛之理。然而万事不由人,有些人,是连伤心都不能的,“皇后,朕是皇帝,你是皇后,我们都没有悲伤不已的资格。” 康熙帝道。如他所言: 在其位,谋其政。就如同他这个帝王一样,所以没有任性的资本。皇后却是依旧抱着二阿哥小小的尸身不动,有其行而无其神,恍若游魂。 康熙于是明白,好,这是要下重药了。“好,朕已经吩咐下去,二阿哥停灵三日,一切章程由你这个皇后操持,你若真不在意皇后的位置,也不在意承祜的身后,要他死了也不得安宁,没有归处,就继续不在意下去。” “只是二阿哥的身后事,永寿宫妃因你回宫自省,她是钮祜禄氏精心培养的闺秀,不乏大家族的傲气,甚至更重!必然不会插手二阿哥的身后事。” “皇玛嬷年岁已高,朕不能叫她安享晚年,已是不孝,没有叫她老人家因此事重新出山的道理。”康熙也做不到这个。 皇玛嬷若是再行出山,朝堂上就不只是再起波澜了。太皇太后哪怕要出动,也不会是在这时候。所以这就是帝王,无论什么时候,伤心都不是他的本能,他想的,是如何稳定朝堂,如何利益最大化,损失最小化。 皇帝转身,周围皇后的奴才,都关心地看着皇后,康熙道:“朕会吩咐崔令钦来候着,皇后自己拿决定。” 康熙顿了顿,终究还是把那句,皇后,做好决定,的话咽进了嘴里。反而劝解了一句,“皇后,想想承祜,想想二阿哥,他还那么小,你要他作孤魂野鬼吗?” 而身后,皇后终于哭出声,哭得撕心裂肺:“呜……” 康熙总算放了心,能哭出来,就不是大事。 第226章 当真会有一个结局吗? 庶妃们是出来了几步之后,才发现,二阿哥的后事还未设灵堂,她们也不好再回去,亦无处可去,只能在原地里,进也不是,退也不是,进退维谷。 但她们也不会回转过身去,回皇后与皇后跟前去招眼,嫌日子太好过了吗?因而就只做着手足无措的神情,在原地里等着。 她们跪得已经够久了,跪得尤为难受,一会儿还不知道要跪多久呢?哪怕现在能站一会儿,也够她们暗戳戳地休息。 做着一手好打算,太皇太后与皇太后也自那扇门里走出,众庶妃们也未曾行了几步,忙不迭又行礼问安道:“奴才拜见太皇太后娘娘、皇太后娘娘。” 皇帝宫里这群庶妃,太皇太后就从不知谁是谁,也不会去,就好像宫里奴才多了,太皇太后会记得每一个奴才的名字吗? 太皇太后能记得的名字,都是能人,而这,也会成为宫里,独一份的体面。 因而她老人家也不需要给任何的反应,扶着皇太后的手,就往前走了去。沁柔反而松了一口气,这是高高在上的帝王的祖母,难不成她还需要与你打一声招呼吗?没随意挑个理由,赐四十大板,就暗地里偷着乐吧! 不在同一层级,还是井水不犯河水的好。 而庶妃们人人都很规矩,就怕被太皇太后挑了刺,罚一通,挨了也只能白挨,好大一个没脸,也没体面,但也都只能受着。 太皇太后由皇太后扶着行过,“承祜一贯好好地,怎么说没就没了。”太皇太后死皱着眉头,听到消息就赶来,却也还是只能得到最坏的消息。 “儿臣也觉奇怪,”皇太后道。皇太后了解太皇太后,皇额涅素来不做无缘由之事,如今当着庶妃们的面,提起了二阿哥之死,想来是想探些什么,皇太后也即刻反应了过来。 也是顺着太皇太后的话就道:“实在突然了些,二阿哥素来被照料得仔细,皇后三不五时里,必召了太医去为二阿哥请平安脉。”皇太后没有继续言语下去,而是提议道: “不若叫二阿哥身边伺候的奴才们,往慎行司里走一遭。二阿哥无缘无故,突发急症,就怕是奴才们照顾得不仔细。”皇太后自然没有明说,不过若真非意外,那必然与二阿哥身边伺候的奴才脱不了干系。 太皇太后应了道:“慎行司里的刑罚三千种,从开头到结尾,要他活着,却恨死不能。也叫奴才们往慎行司里走一遭,证明一下她们的忠心。”太皇太后三言两语,定了基调。 “是,”皇太后配合着道:“慎行司里个个都是用刑的高手,天下间,就没有他们挖不了的秘密。” 进了慎行司里,只要有心,没有秘密,也能被挖出秘密来。皇太后也不是在危言耸听,只是提前将结果预示了众人。 李庶妃脸色不怎么好,大格格幼殇的时候,她身边贴身伺候的奴才们进了慎行司;如今竟也轮到了二阿哥身边贴身伺候的奴才么?风水轮流转! 李庶妃做没做,她自己清楚。但世间不是清白做人,就能清白立世。若是二阿哥身边的奴才受不住刑罚,拉两个一起陪葬,亦或是有心污蔑,到时候清白与否,可就分辨不清了。 不知是哪个又要做了替死鬼? 董庶妃心思缜密,聪明人容易想一块儿去。这后宫里,个个皆似敌非友,能除去一个是一个。她也担忧自己会成了这些奴才污蔑的靶子。 旁人与她没什么干系,但要董庶妃自个儿去担这个罪名!她岂能甘心,因而在太皇太后与皇太后不能看见的地方,董庶妃已经沉了脸。 沁柔也如李庶妃、董庶妃等一道,瞬间明白太皇太后、皇太后的话儿,是特意说给她们听的。 或许二阿哥的死有意外,而太皇太后,怀疑后宫里她们这些人中,有人伸了手。太皇太后怀疑有人伸了手,沁柔一点也不奇怪。 不过如果真的有这么一个人,沁柔反而要敬佩三分,恐惧十二分。那是皇后精心教养的嫡子,无论皇后,亦或是赫舍里一族的满门荣华,都压在二阿哥的身上。看他自然看得极重! 还能有人从内部神不知、鬼不觉地下了手,还办成了。这么手眼通天,不得叫人叹其心思缜密,又恐惧其心思之深沉。 这样的毒蛇,剧毒又隐蔽性强,明明它就把你包围了,然而你可能还察觉不到危险,亦或是察觉到了危险,然而危险源步步逼近,而不能找出。日夜里提心吊胆,不能不说一句恐怖。 其它庶妃们即便想得不太深,但亦是脸色一白,宫里的替罪羊还少吗?始一闻言,她们便已经跪立不安,生怕那把铡刀,就落到了自己的头上。 太皇太后故意吩咐了一旁伺候的苏麻喇姑,“苏麻,你去办!” 太皇太后知道庶妃们还听得见,太皇太后就是特意说给她们听,做给她们看。有时候,打草惊蛇也不是不好,毕竟还可以引蛇出洞! 苏麻喇姑伺候了太皇太后一辈子,最是明白主子的心思,当即行了一礼,“主子放心,奴才这就去办。” 她说话的声音平顺温和,然而再这青天白日里、烈日昭阳下,无声的狠戾蔓延,无端地令人沁出了一身的冷汗。 苏麻喇姑随后退下,众庶妃们知道,她是料理二阿哥身边贴身伺候的奴才去了。 不知这一把刀,会落向谁。众人心里有致一同地想着,这个时候,是最好排除异己的时候了。 太皇太后与太皇太后道:“二阿哥一贯乖巧沉稳,太医们三不五时去请平安脉,虽然身子骨不似大人健壮,但在幼儿里也算是身子骨好的了。” 这随口的一句感叹,轻飘飘地,没什么份量。似乎只是寻常的感叹,然而出现在这里,异端又和谐,好似表达了皇家彻查此时龃龉的决心。 沁柔却是神色有些飘忽,真的能查出一个真相来吗?就算真的能,但又会真的在此时此刻解决吗? 光脚的不怕穿鞋,太皇太后与康熙,稳坐江上,享受着天下最重的权势,拥有万万民的跪拜,打了瓦砾,伤了玉屏,这样的事儿,这样的得不偿失! 权衡利弊之后,当真会有一个结局吗? 第227章 身后事 太皇太后与皇太后远走,沁柔也没心思再想这些,想再多,她也只能选择静观其变。说句再真不过的话,他们大清的江山,哪里轮到沁柔一个庶妃指手画脚的份儿,她只静静地看着就是了。 内务府的总管崔令钦很快过来,行色匆匆,又微有忐忑,二阿哥不安的消息,崔令钦自然早知,但没想到这短短的时辰内,二阿哥就已经撒手人寰,与人世天人永隔。 因而小棺椁、喇嘛这些东西,内务府都要听从着皇上、皇后的命令,配合起来。而最主要的是,二阿哥的身后事,是什么个章程,还需要皇上、皇后娘娘拿个主意。 庶妃们看着崔总管急匆匆而来,心中便已知,二阿哥的身后事,很快便会有了章程了。 而后,二阿哥的灵堂摆在了坤宁宫东配殿里,坤宁宫正殿,亦由皇后祭祀着众多神宁,因而除去正殿里,东配殿就是最尊贵的场所。 内务府也着人出宫去请喇嘛,送已死之人往生,并为其祈福,求来生富贵,求健康长极。 与此同时,他们也知道,二阿哥幼夭,宫中停灵三日,第三日,才吩咐了内务府的奴才们,将二阿哥的小棺椁抬出宫去。 马佳庶妃眼眶微红,啜泣着,似乎是在为二阿哥而哭,但只有她自己知道,她在为自己委屈,为她也是早早年纪就夭折了的承瑞而哭! 凭什么啊!皇后娘娘的二阿哥是嫡子,她的承瑞不也是皇长子吗?想当初皇宫里独她的承瑞一个皇阿哥的时候,皇上疼爱看中、太皇太后欢喜、皇太后喜爱,连带着皇后,也做了慈母。 但承瑞夭折了的时候呢?不过是在宫中停灵了一日,次日一早便抬出去了…… 宫中皇嗣夭折是为不详,因而素来是不允许夭折的皇嗣在宫里留夜的。这是祖宗规矩。承庆幼夭之时便是如此,一个小棺椁,当日就抬出了宫。 当初承瑞夭折的时候,皇上力排众议,叫他能多在宫里待上一夜,马佳庶妃也如此相信,皇上待承瑞,是真的偏爱。 然而直到今日,马佳庶妃才看明白,什么才是真正的疼爱。生前二阿哥尊贵,死后也都压了他的兄弟们一头! 马佳庶妃不能不为她的孩子哭…… 李庶妃就是单纯地伤心了,她也不能不作出伤心的模样来,不说皇后看了,会不喜;就是皇上看见了,也会不喜。 但她没有生过孩子,也不敢用别的方法,只能回忆尽了自己平生的伤心事,去为二阿哥哭。她连二阿哥都没见过几回,皇后一贯看管二阿哥严格,不叫他们这些嫔妃们与二阿哥在一处的。 所以一个陌生的孩子殁了,李庶妃怎么能为她伤心得起来,她的眼泪也不是不值钱,说掉就能掉。 指不定还会有一点窃喜呢?人生在世,人性里,谁人不卑劣! 宫里的庶妃们,各哭得有各人的艰难。董庶妃甚至有几分畅快,都是报应,不是不报,是时候未到。皇后抢了二格格的太医的时候,可曾想过这个报应。 她一方面心里高兴,却要表现伤心啜泣的样子来,哪里能这么简单…… 钮祜禄妃说回宫,就回宫,硬气得很。不过即便她在,也是不必跪着为二阿哥祈福的。宫里不必寻常勋贵家,庶母亦是要皇嗣们尊敬的。 钮祜禄妃是妃位,当得皇嗣们一个庶母的名分。没有母亲为儿子跪着祈福的道理,也不怕折福折寿。 但庶妃们不算,庶妃们对于皇嗣而言,严格来说,更像是奴才,奴才跪着哭一哭嫡阿哥,再正常不过。这便是名份尊卑。 沁柔对一个生命的离世,大约是惋惜的,但她一想,她哭自己的委屈都哭不过来,哪还有余力去担忧别人的早逝。 因而也就只剩惋惜了。但也得作样子,沁柔都觉得自己虚伪。然而她想真性情,谁能容许呢?各自有各自的不幸吧!死了的人如此,活人,亦是。 沁柔只默默地流泪了。不为自己,也不为只余尸身的二阿哥,但不知是为什么哭,她也忘记了,只是想借着这个机会,就这么堂而皇之的哭一回。 皇后由圜燕与嬷嬷共同扶着,尤为地脆弱,一步一步地走进了东配殿中,这个她一手布置的灵堂,为她的嫡出阿哥,一手布置了的灵堂。 康熙也在,这位尊敬的帝后夫妻,出现在了二阿哥的死后哀荣的葬礼上。 喇嘛也从殿外进来,给天下尊贵至极的帝后行礼,好多庶妃们的哭声,听起来也更加真心实意。 康熙眼里已经不见眼泪,这是帝王,然而一身的沉重,却是人都能感觉到,康熙吩咐了一句,“李德全,叫庶妃们都退下,好叫萨满,……为二阿哥祈福。” 康熙是皇帝,需要考虑是事情太多,没有多少时间去伤悲。何况又是男儿,男人对孩子的爱和感情,需要后天来培养。 但也是爱的,只是大约……,没那么深,但对于一个帝王来说,已经算厚重了。 李德全垂头,应下了一句‘是’!才上前去,要请各位庶妃到一旁。 庶妃们闻言,便啜泣着,擦着眼泪,退到了一旁,给萨满留出位置。当她们想跪、想哭不成,也好些时候哭不出声来了。 也没有人愿意一直跪着。 喇嘛的声音响起,满殿里唯独缺席了一个钮祜禄妃,沁柔又想到了皇后与钮祜禄妃的冲突。 不知皇后那一句‘无心之言’,会是怎样一个处理的章程。 若是轻了,钮祜禄妃定然是不愿的。皇后轻飘飘一句,是将她满门的名声置于何地。钮祜禄妃在意自己,却不能不在意钮祜禄氏一族的百年声誉。 再则,名声这玩意儿虽然用处不大,有时候要不要也没什么,但这话是由皇后一口发出,就等同于皇后身后的后族,在向钮祜禄妃身后的氏族发出战斗。 这牵扯到各自利益,钮祜禄妃作为代表人之一,亦是主将之一,不能不战而逃。 永寿宫里,钮祜禄妃即便未曾亲临了二阿哥的灵堂前,也是一袭素色的宫装,满面的哀悼。 这一场战斗既然已经宣布开始,钮祜禄妃就不会掉链子,人未至,哀思却一定要传到。 立身正,才能不落于下风。 第228章 舌根 几乎一整天,庶妃们都待在了坤宁宫东配殿里,皇后看着二阿哥的小小棺椁里的尸身,情能自抑,眼泪掉了一回又一回。 而二阿哥的身后事,太皇太后没有出席、皇太后也没有出席。听闻看着二阿哥小小的遗体,哀伤不能自已,实不忍见。 为着太皇太后、皇太后两位长辈的身子着想,太皇太后、皇太后便都在慈宁宫、慈仁宫养身子。 二阿哥尊贵,太皇太后、皇太后既是大清举国奉养的太皇太后、皇太后,又是长辈,长辈为小辈伤怀,是为小辈不孝。理由也正当,太皇太后与皇太后自有不来的道理。 不过太皇太后与皇太后,都吩咐了身边的心腹嬷嬷过来陪着,以示心意,以表重视。 然而即便身在坤宁宫,也听闻太皇太后身边的奴才,特意去了一趟永寿宫,具体说了什么,倒是不清楚,也不得而知。 永寿宫的消息,不是那么容易探知的。 皇后也不知是不是过于伤心,以至于顾不上所有人,夜里出了坤宁宫,行走在幽暗的宫道上,不免有人犯起了嘀咕,嚼起了舌根,“你说,是不是碧喇庶妃腹中的那个孩子,是个讨债鬼,克皇嗣啊!” 想起了咸福宫,想起了碧喇庶妃,又想到了宫中接连不是生病、就是幼殇的皇嗣,夜里风声阴气森森地,最是容易引得鬼怪之说。 张庶妃越想越有可能,忍不住与贴身伺候的奴才犯起了嘀咕。 奴才被她所言吓来一大跳,“庶妃,可不兴胡说、乱说的。”初四环顾了四周,宫道上宫灯纵然烛火明亮,然而就她们两个人。 初四一个咯噔,忙不迭道。碧喇庶妃腹中那块肉,好歹也是个未成形的皇嗣,可不是奴才们能编排的。 虽然二月也觉着有可能,但却是不可说出口的。想想碧喇庶妃诊出怀孕这才多久,董庶妃的二格格就病了一回,二阿哥更严重,人直接没了。 张庶妃也不是无的放矢,她是传统式教育出来的孩子,求神拜佛,最是得她信,完全受佛家洗脑,张庶妃道,她也还知道放低了声音,“你想想,碧喇庶妃这才诊出有孕多久,二格格身体贯来康健,忽然就病重了一回;还有二阿哥,二阿哥身子也一贯好,怎么就好端端地得了急病,去了!” 杜鹃被说得越惊越怕,忙不迭与张庶妃道,惊慌恐惧,哀求着张庶妃别再说下去了,“庶妃,左右与咱们没甚干系,咱就别管了吧……” 庶妃膝下就一个大格格,大格格也已经亡了,就算是克皇嗣,又与她们宫里有什么干系。 “碧喇庶妃肚子里那个,那也是龙胎呢?咱们才出来呢?可不能重蹈覆辙。”杜鹃最是了解这个主子的性子,忙不迭提醒道。 她们好不容易才出来,那可是实打实地三个多月,即便庶妃的揣测有几分道理,但一不小心,又要被拿捏到错处,难不成又要因此被禁足。 下一回再出来,宫里还有她们的立足之地吗? 杜鹃了解庶妃,庶妃虽然胆小懦弱,但足够自利,只要牵扯到了她自身前程身上,必然避得够快。 张庶妃忙不迭闭来嘴,还往四周里观察了一下,确认没看见人影,“幸亏你提醒我。” 这可于她们没什么好处。张庶妃对被禁足的那几个月,心有余悸。 一听到有害,就赶紧,闭上了嘴巴! 沁柔也想不到这里去,她脑子不会想那么深,想不到那么多的封建糟粕。 而沁柔也不知,如张庶妃一般想法的人,不只一个两个。只不过别人比较‘聪明’,即便是说人,也是背后偷偷说,轻易不叫人拿住把柄。 第二日里,钮祜禄妃依旧没出现,依旧在‘闭宫自省’。永寿宫的大门关闭容易,要再打开,就难了。 倒是听永寿宫里住着的庶妃们说:钮祜禄妃即便正闭宫自省,也即便未曾亲临了二阿哥的灵堂前,也是一袭素色的宫装,满面的哀悼。 甚至于白日里也穿得略显素净,尤其喇嘛诵经为二阿哥祈福、送二阿哥往生的时候,钮祜禄妃亦是端敛仪容、眉目间俱是哀态,面坤宁宫而立,为二阿哥祈福。 亦是再送二阿哥最后一层。 沁柔心道。钮祜禄妃这一句,如无意外,大赢特赢。 后族与钮祜禄妃这一场战斗既然已经宣布拉开了帷幕,钮祜禄妃就不会掉链子,人未至,哀思却一定要传到。 立身正,才能不落于下风。 占了大义,钮祜禄氏一族又不差,能够争得属于自己的荣誉,想要立于不败之地,太容易了。 喇嘛昨日里已诵了一日经,今日有一整日,明日里,二阿哥的小棺椁,就要抬出紫禁城去了。 不过前朝里还没有传出什么风声。大约是还要再等等,再酝酿酝酿,一齐爆发! 三日转眼过,不过寅时,二阿哥的小棺椁,在皇帝、皇后与众后宫嫔妃的目送下,由配了几位宫女太监,静静悄悄地,往宫外抬去,还有几位喇嘛也跟着。 他们要将二阿哥正式送入了陵墓中,职责才算是终止。 皇后哭倒在了帝王的怀中,庶妃们一个个也哭得哀伤不已,众人纵然泪流满面,然而却依旧不敢出声,皇后正伤心着,她们的哭声,未必得到皇后想欢喜,反而会引来皇后的厌恶。 即便二阿哥的小棺椁离开了,众人也不敢回各自宫中。皇后没发话,她们谁敢走一步,如果真那么硬气,不怕皇后记恨,她们如今也不会只是一个庶妃之位,早就位居妃位了。 所以庶妃们只能等着! “朕送皇后回宫休息。”康熙已经接受了二阿哥夭折的事情,皇后这几日里的表现,也看在眼里,知道皇后伤心、明白皇后的难过,更是知道,皇后这几日里,整日以泪洗面。 不可能不伤心的,既要伤心二阿哥的离去,也要关心皇后的身体。皇帝的心,是属莲藕的,每一个房子里,或许都住着一个人。 康熙不管是作为一名帝王,还是作为一名夫君,都希望,皇后能尽早振作起来。 皇后由皇帝互送着回宫休息,庶妃们倒也都松了一口气,皇后沉浸在伤心里,不在意疲累,她们可在意。 第229章 弹劾起 然而庶妃们也跟在皇帝、皇后身后,将皇后正式送回了坤宁宫,才在坤宁宫门前以‘不打扰皇后休息、将养身体’为由告退。 回了宫中,都难免回补一补眠。康熙精气神足,沁柔起来就听闻,康熙将皇后送回了宫中之后,还去慈宁宫和慈仁宫,给太皇太后、皇太后请了安,而后又往前朝去上朝。 待皇帝下朝后,前朝的些许消息,也就传到了后宫之中。前朝有御史弹劾钮祜禄妃娘娘不敬皇后,竟连嫡阿哥的身后事也不曾出席。 沁柔只看了一眼,一语说中要害,说话不无讽刺,语气依然平平淡淡,总归一句与我何干,“御史们当真手眼通天,这深宫内闱里的事儿,也都知之甚详。” 前朝与后宫,虽说不过咫尺距离,但向来规矩森严,皇帝为防着前朝与后宫相勾结,一向更是忌讳。怎么这消息是一道风吗?简简单单地,就吹到了前朝里去。 福顺有些讪讪,庶妃虽然没有明言,但话里是什么意思,他们都懂。必然这消息不会简简单单就透了出去罢。 福顺只能道:“御史们也不知打哪来的消息,如今这个消息都穿到后宫里来了。听闻遏必隆大人当场跪下向皇上请罪,说是武将出身,想着闺女不能失了规矩,出身就抱到福晋名下教养,然而还是失仪,教女无方,十分愧疚,回头就叫福晋亲自上宫门里来,再教导钮祜禄妃娘娘规矩。” 沁柔扬了扬眉,这倒有几分意思。身为嫔妃,受御史弹劾,总归有几分不好之处,又不是皇后,威名远扬,难免有噬主、图谋皇后之位之嫌。 但人家遏必隆大人直接认了教女无方,不管天知不知内情,最终这份内情,都能成为一把握在自己手上的利剑、刺向敌人的尖刀。 陈姑姑也道:“自古御史们就有弹劾百官的职责,他们也素来胆大,便是皇上有了错处,他们也要弹劾几分;如今抓住了这一点的疏漏,自然要显出自己的能耐来。” 御史也是要饮食五谷杂粮的,也求升官发财,有求,就有疏漏。是谁的人,还真不好说。 不过一个人,最好不要吃两家饭,会叫他真正的,主子,不喜! 陈姑姑只字不提消息怎么泄了出去,他们都心中有数,必然有人有意为之。这一点毋庸置疑,已达成了共识,不必再提。 “拿朝廷俸禄,受百姓供养,不显出能耐,怎么成。”沁柔淡淡道。御史们的俸禄,自然是从国库里来,国库里的银两,又从百姓身上来。行使职责,是应该的。 可是,古往今来这一代又一代的御史里,鲜有人真正做到了恪尽职守!! 陈姑姑知道沁柔是不愿再提起此事,以免多嘴,授人以柄。 “庶妃说得在理。”陈姑姑道。又继续开口,言明后续道:“皇上已经把事情压下来,大约还不能辩个分明。” 也就是说,还要牵扯上些日子。 “钮祜禄妃娘娘,也该要收到消息了吧!”沁柔道。既然消息都传到后宫来了,那么距离传到钮祜禄妃的耳中,也不远了,或许,此刻,就已经传到了钮祜禄妃的耳中了。 “大约。”陈姑姑也只回了一句,她也不敢给出一个肯定答案,接下来,就看钮祜禄妃,是如何行事了。 毕竟御史们来势汹汹,分明充斥着不善。钮祜禄妃那般聪慧的人物,不可能连这都看不透。陈姑姑一届奴才,都能看得透彻这一点。 陈姑姑又顺势提起了另一个话题,道:“对了,奴才方才听闻了个消息,说是那丹珠老爷的府上,前三位小爷都被送到了军营之中,以期建功立业去了。” 沁柔一瞬间没反应过来,她和那丹珠是真的不熟,和纳喇府上的所有人,也都不熟。他们互相不熟悉,尽管她在那个府上,已经正经生活了十六年。 陈姑姑忽然提起那丹朱,沁柔还是想了好一会儿,才反应过来,那是她那个便宜父亲。 便宜父亲在她之前,有三个儿子,都是庶子。沁柔都清楚的。 赫舍里氏和钮祜禄氏的战斗,沁柔不甚在意,对于陈姑姑骤然提到的,反而有些关心。 “他们啊!”沁柔有几分好奇,“谁安排的?”军营也不是谁都能进的,不是她看不起那丹珠,他府上的那些儿子,不见几分出众,倒是有几分混账。早晚都是败家的命。 送进了军营里,如果能改正几分习惯,指不定还是好事。 沁柔语气平淡,陈姑姑又惯会察言观色,庶妃的态度,着实有些耐人寻味!不像是与纳喇氏府上,有多深厚的感情的样子。 “是府上嫡支的大人推荐的。”陈姑姑面不改色,“男儿当保家卫国,咱们满人的男儿,在战场上的军功,是最大的荣耀。” 当然,那得是挣出来,但如果死在战场上了,那也是应当。 “我记得他们似乎挺有血性的,”至少打架打人挺厉害,“一身的血性,不去战场上厮杀,该多可惜,从军报国,自然是应该的。” 死不死的,沁柔也不心疼,嫡支动作倒是快,把他们塞进去,死了是命;活了也是命。免得在外面惹是生非、徒惹麻烦。 庶妃话里透露出来的意思,陈姑姑也听明白了,好不好的,她也不在意,无论什么结果,她都能接受。这就能看出来,庶妃与府上的兄弟,都没什么感情。 并且,庶妃也没有去遮掩这一点。 陈姑姑没有继续试探,道:“其实倒是好事,庶妃府上几位小爷正是心性尚且不定的时候,整日里待在府上无所事事,难免惹是生非,倒不如给他们寻些事做,以免寻滋生事,牵连了您。” 陈姑姑担忧的,唯独是庶妃宫外母家这一点,只庶妃一直不上心,大约是因为没什么感情的缘故。 也不怕牵连自身,自然就懒得去管了。 如今有嫡支在外面看着,不叫府上拖后腿,后宫里,庶妃的处境,就要忧上几分了。 “你多虑了。”沁柔笑了笑道。陈姑姑以为庶妃是要叫她安心,结果沁柔最后来了一句,“要惹是生非,不分什么环境、场合的,哪里会有正事要做,就不会寻滋生事的。” 沁柔对他们就没抱了指望,军营里,也未必都是好东西。若要作恶,哪里都是良土。 沁柔从来相信这一点。她从来放不下心来。 第230章 施恩求报 不过嫡支的人有心了,沁柔心有疑问,却也随口问了一句,也不指望得到一个答案,纯粹发表一下疑问。 “嫡支怎么想起把他们送到军营里去了。那也是一群不见兔子不撒鹰的主儿。”大清那么几支军队,也不是是个人都能塞进军营里的,能塞三个进去,说是个巧合,你看沁柔信不信。 助人为乐固然好,但实际上,大部分的帮助都是为‘施恩求报’而来,是等价交换。 当然,无论施恩求报,还是等价交换。沁柔皆私以为,这是这个世界比较公平公正的打开方式。 所以那一句‘不见兔子不撒鹰的主儿’,自然是评价的是嫡支。 陈姑姑道:“总归是有所求。”她就喜欢庶妃的这股通透劲儿,这世间哪来的那么多不求回报的帮助,尤其是在宫里,无非是暂时不要你付出,来日要你付更大的代价。 看通透了也好,拿到我想要的,给出我认为微不足道、多余的,资源置换,互相的倚仗就来了。 “这话说得有意思。”沁柔一笑,笑容极美。她倒也还高兴得起来,陈姑姑话说对了,‘有所求’表达得格外贴切,不是现在,就是未来。 不过沁柔也不在意,未来的事儿,谁说得准呢?左右她有没有未来,还说不准呢?这个人情,她可不会记得太重。 “他们也是下了血本了。”沁柔实事求是,她也不是不知事的闺阁女子,嫡支会扶持,但也不会大力扶持。大约是她在宫里的境况,透到了宫外去,她们府上知不知道不一定,但嫡支必然是得到了消息了。 不然也不会有这么一遭。既是示好,表扶持之意;亦是把庶子们远远地隔开,免得叫他们继续在京里,惹祸上身。 老鼠死了也没人去心疼,但唯恐会叫珍贵的玉屏会受了牵连。 “想要得到,总是要先付出的。”陈姑姑见惯不怪,想要大收益,不先投资怎么成。不得不说,对于哈达纳喇府的嫡支的行为,陈姑姑是满意的;这足以说明了掌权人够清醒! 有一个清醒的合作者,和一个拖后腿的联盟,哪个好,不用比较,动一动脑子就能分明。 沁柔不置可否。话是这么说,但要担的风险不是一般的大,很有可能竹篮打水一场空,可能合作对象能力不行、可能人品不行,无论哪一种,都很可能落得个水中捞月的下场。 尤其,但凡成功的人,才成功,就能把门堵上。 不过嫡支也是挺厉害的,竟然连后宫的消息也知道。沁柔也好奇,淡淡地吩咐了一句,“这些日子你们都注意一些,有没有什么奇怪的人接触咱们,宫里的消息,掌握在宫外的人手里,”沁柔看了陈姑姑一眼,吐出了后文,“不妥。” 前脚进了门,后脚就把门堵上。 这就是要她们去探听一下纳喇氏府上的消息渠道。 陈姑姑依旧含笑,主动权不掌握在自己手里,手里也好,心里也罢!总归不安稳。虽然大约会有点不地道,但这样的做法,才是最稳妥的。 陈姑姑更放心来。 “奴才收到消息后,就让苍子去打听过了。庶妃可还记得,开春时皇上带了庶妃去箭亭里,教导庶妃骑射之道。箭亭里总有些侍卫在当差。”陈姑姑提示道。 沁柔还不至于老年痴呆,她虽然记不住每一个人脸,主要是她也不在意,但在箭亭里当差的侍卫,可不少。 陈姑姑见只略微一提,庶妃便想起来了,因而也不会继续卖关子,直接就揭晓了谜底,“鲍很歹大人府上的嫡出大爷阿林保在宫里做侍卫,庶妃去箭亭里时,有几日是他当值。” 或许一开始会是意外,但后来就是有心;又或许一开始在箭亭里当值都不是意外,而是有心接近。 鲍很歹是哈达纳喇氏嫡支族长的名儿,寓意公牛。阿林保,就是嫡支族长的嫡长子,是如钮祜禄福晋之嫡出幼子阿灵阿一般,是内定了要继承哈达纳喇氏的族长之位的。 这么想来,如果是他说的话,拿的主意,也不是不可能! “也不怕血亏。”陈姑姑略略一提,沁柔就明白了。也不知哪里来的信心!她自己都没有。 不过至少透过这件事,整个哈达纳喇氏的诚意她也看到了。至少在她久居深宫,鞭长莫及的时候,嫡支定然会‘好好看顾’家里,以免惹出来事来。 到时候嫡支投下的资源,就当真打了水漂了。 不过跟沁柔当真也没多大关系,她想得开,能回报就回报;不能回报,那她久居在深宫里,哈达纳喇氏也不能把她怎么样。 何况,论起来,哈达纳喇氏与她,也不过是平等的合作关系,哈达纳喇氏的诚意给出来了,而她这里的收益,没那么快罢了。 但要说哈达纳喇氏一丁点未曾受益,沁柔是不信的。只是她可以暂且不去理会。给了就接着,要不要还、能不能还、怎么去还,那都是以后的事。 沁柔是不甘愿作附庸的。 她心里是什么打算,只要她自己得知。至昏时,众庶妃们前往坤宁宫昏省,钮祜禄庶妃依旧还在闭宫自省,庶妃们站了不大一会儿,皇后跟前的圜燕出来回了话,“皇后娘娘今儿精神气儿不好,诸位庶妃回去吧!” 众庶妃们虽然不常见这情况,但也点头应‘是’。她们去请安,皇后不愿见她们,她们能如何。 看这架势,皇后好似还沉浸在伤心之中,她们也不想到皇后跟前去讨没趣,万一一个不小心,哪句话说错了,皇后发作下来,受多少苦楚,都是白挨。 众人又在坤宁宫正殿前,面朝皇后,行了礼,而后才退了下去。礼多人不乖,是宫里的共识,尤其是上位者心情不好的时候,再尽善尽美也不为过。 因今日前朝的事儿,后宫庶妃们,但凡有些能耐的,都能探听一二消息。因而庶妃们便不觉关注了后宫里如今最为金贵的两座宫殿——坤宁宫,和永寿宫。 更关注了这两个宫殿的主人。 坤宁宫因皇后尚且悲伤在怀,一片安静;而永寿宫里,钮祜禄妃娘娘闭宫自省,就未有一丝错乱,好似前朝后宫的热议话题里,遭致了弹劾的不是她。 也不知钮祜禄妃娘娘会不会委屈。沁柔骤然间冒出来了这样一个念头。或许不会,或许会,谁知道呢? 第231章 对比鲜明 御史起了头,紧抓住钮祜禄妃未出席二阿哥身后事这一点不放,于朝堂上穷追猛打。 钮祜禄氏一族的朝臣只是尽力回防,这样的低调安稳,倒好似真做错事了一般。 然而事实不是,钮祜禄氏一族,也自有占理之处。沁柔光是在后宫里听见了只言片语,就觉得‘热闹’。可想而知,前朝里究竟闹成什么样子,康熙估计正头疼着呢? 帝王也不好当啊!沁柔默自感叹了一句,手里握着太多利益,就有太多人盯着,人人都想要,可不得人人都想抢。 朝堂上闹得不成样子,后宫中坤宁宫和永寿宫,皆是十分安静。叫庶妃们更加惴惴不安,摸不着宫里皇后、钮祜禄妃娘娘心中是何想法,她们就更加担忧了。就怕自己踩了雷!两边得罪。 夹缝中生存也不容易。 在宫里这个静极必返的时候,愣是没有人敢提一句,延禧宫纳喇庶妃的产期就要到了。 就怕招了皇后厌烦。小想一想,皇后才失去了二阿哥,短短一两日,正伤心着呢?这一厢,延禧宫纳喇庶妃的皇嗣就要落地,易地而处,换作自己,自己也操心不起来。 而延禧宫纳喇庶妃也不敢提。她娘家额涅还在,按照规矩,她产期临近之时,娘家额涅可入宫陪产二十日。 原该由皇后安排的,只是纳喇庶妃也不敢去与皇后提。 只是如今宫里这个风雨欲来的情况,延禧宫纳喇庶妃宁愿憋着不提,也不愿横插一脚,吸引了阖宫后妃的仇恨值。 沁柔也是听小满提及,复想起来,清朝后宫是有这么个规矩,嫔妃临近产期时,是能禀了皇后,求得娘家额涅或是嫂子进宫陪产,以宽思家之心,也是令嫔妃们,能安心生产。 沁柔头一个反应就是,“马佳庶妃临产时,怎的没有娘家人来陪。” 马佳庶妃生产在前,叶赫纳喇庶妃生产在后,沁柔记得清清楚楚,即便她再不理世事,有外来人进宫,这样无异于宫中地震的事儿,她总不能鲜陋寡闻,连这也不知吧! 小满面色有异,轻声与沁柔道:“庶妃不知也不奇怪马佳庶妃的阿玛,三月里的时候去世了,身上带孝,不适合进宫中照看庶妃与皇嗣。” 因而,无论是马佳庶妃的额涅,还是她的阿沙,以至于别的人,都未曾能进宫来伺候庶妃生产。 家中死人,总归是不太吉利的。 沁柔首先想问的,就是:“她阿玛多大。”说起来,马佳庶妃,也大不了她几岁,一般而言,马佳庶妃的阿玛,年岁也大不到哪里去。 当然,如果马佳庶妃她阿玛是晚来得女,那就另当别论了。 毕竟马佳庶妃的阿玛,在朝中为官,是个五品的员外郎。这个时候,纳妾制度成风,马佳府也算官宦世家,府上有妾室,也不足为奇。 “仔细算一算,盖山大人今年三十有七了。”陈姑姑闻言,目光转向了福顺,福顺跟着就赶紧回道。 马佳庶妃的阿玛,马佳.盖山。 陈姑姑也道:“确实是这个年岁,马佳庶妃虽为庶女,但说起来,”陈姑姑轻声道:“嫡庶之分也就在家中尊卑分明,出了家门,入了婆家,嫡女庶女,代表的都是家里的门楣,自然也都是倾力支持的。” 因而在宫里,嫔妃们是不是庶出出身的,压根没那么重要。就说皇后娘娘、钮祜禄妃娘娘,不也都是庶出女,但也依旧占了宫中独一无二的高位。 不过,又及其相反,皇嗣们有没有一个好出生,很重要。就如二阿哥,他是皇后嫡出,他就要更比另外的阿哥格格们,要更受重视几分。 就说历史上登基的皇帝们,有几个没了一个好出生,哪怕是名义上的。 陈姑姑自觉担了教养嬷嬷的职责,旁敲侧击地,教导着庶妃学规矩。不是说庶妃学得不好,相反,教养嬷嬷绝对是用心教导了的,但教养嬷嬷与庶妃,能有多深的情谊,即便教导,也只是教导一些宫里普遍的规矩罢了。 再深一些的,她们自然不会教导。毕竟宫里的上位者们,教养嬷嬷们,也只会要求庶妃听话!听令行事。 有这些,在宫里寻求存活的机会,也不是不可能!但想要求长远,就难了。 陈姑姑话说得直白,沁柔也听得明白。她沉思着,所以,叶赫纳喇庶妃原该能请了家中的额涅、或是阿沙来陪产,只是因为皇后正是丧子之痛的时候,她这边马上要迎来新生的皇嗣,对比如此鲜明,皇后能欢喜了才怪。 人之常情。 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出于某种原因,叶赫纳喇庶妃,便没有向皇后提。 叶赫纳喇庶妃不提,沁柔也只作不知。个人自扫门前雪,谁也没有舍己为人的大功德。 谁不是一条命,谁不是一届肉身。己所不欲,勿施于人;换而言之,你不愿意去做的,难道我就愿意豁出性命去为你做。 何况叶赫纳喇庶妃于她而言,不过一个无关紧要之人。 叶赫纳喇庶妃与马佳庶妃,叫陈姑姑用来给沁柔上了一课,就过了。 沁柔只在心里白了一眼:说白了,不过是利益作祟。 不过是都扯上了文明的外衣。 有很多事情,就是这样。知道!却不能说出口。 因为她不能肯定,这殿内的哪一个人,是不是有多生了一根舌头,亦或是,原本就是一颗外心。 “挺年轻的。”沁柔有些言不对心,回答牛头不对马嘴。恍然发现,好像进宫之后,就频繁在接触死人,直接地、间接地,沁柔难免有些恍惚。 生与死之间的距离,真的很近很近,咫尺之遥。可能每一天的某一刻,就突然来临了。 沁柔恍惚了一瞬,又平复了心跳。她表达的是,马佳庶妃的阿玛死得挺年轻的。 不过也是奇怪,她们进宫之后,竟然未曾听谁提过只言片语。挺奇怪的,后宫那么多个奴才、那么多的庶妃,都长了同一条舌头,对马佳庶妃阿玛死的事儿,闭嘴不提; 是因为马佳庶妃怀孕的原因吗?以免刺激她? 沁柔感觉,这宫里的秘密,是知道得越来越多了。 “死是最没有道理的。”陈姑姑道。人指不定什么时间就死了,不分老弱病残孕;陈姑姑也知道马佳庶妃的阿玛死得年轻,然而事实如此。 第232章 江山 前朝里不甚平稳,又牵扯到了后宫的一后一妃,不用想就能想象到底有多头疼,康熙朝堂里不平稳,也不知道有多头疼。 沁柔预测着,康熙的心情都不好了。还是要小心谨慎、默默无闻地好,沁柔也只认为,在这种焦头烂额的时候,康熙是一代帝王,江山在她眼里,美人根本不能与之一提。 废话,江山只有一个,美人只要坐拥江山,就能无数次享有。换沁柔,沁柔也更喜欢江山。 因而当沁柔被召到乾清宫后,首先先行在前的,就是观察康熙的脸色。 面未必如心生,但一个人高兴或是生气与否,看脸色也是能看出来的。尤其康熙是帝王,虽然心思深沉,但若是无意外,也该会有一二端倪。 毕竟康熙实在没必要在她这里遮掩什么。 她一个靠帝王的宠爱立足的庶妃,没有背景又一贯与人没什么来往,康熙若是龙颜大怒,怎么也不会在她跟前伪装,不露一丝的端倪了。 康熙由着她如同一个新鲜出炉的小动物一般,探头探脑的打量,虽然她做得很仔细,但于康熙而言,还是很明显的。毕竟周围伺候的奴才里,个个恭谨,都没这个胆子。 所以偶尔有点出格,就很明显了。 待由着她打量玩,康熙才直接出言询问了一下,“看出什么了?” 沁柔一惊,康熙骤然出言,她不吓一跳才怪,毕竟本来就心虚,悄悄打量人,总不是礼貌之举。 她脑子也转得快,想着,乖乖巧巧的,总不会有错,便温顺道:“皇上今日,似乎要柔和一些。” 竟然没有龙颜大怒,沁柔实在是不想面对一个正值暴怒的帝王。 康熙顿住了笔,抬眼看向沁柔,能看出她在尽量乖巧,康熙闻言也调侃道:“你今日,看起来也比往日要更乖巧一些。” 整一个就是不惹祸的样子。 沁柔想道:她还不是怕皇帝心情不好! 所以,可不是吗?但沁柔实在不想提,前朝不只事关前朝,也和后宫有千丝万缕的关系,她的原则就是不涉足进去,无论钮祜禄妃也好,皇后娘娘也好,想要收拾她,也就是动动手指头的事。 现在掺合进去,只能成为炮灰、成为小鬼,就如同清清白白一个人,跳进了黄河里,沾得一身的脏泥,再也洗不干净。 她不答话,康熙也不在意,反而忙中招招手,吩咐,“过来。” 沁柔没有迟疑,莲步轻移逐步走向了帝王,只要不问她死亡命题,她一点意见也没有。 沁柔抵达康熙身边之前,帝王就已经给她留了位置,待沁柔上前,迟疑了一瞬,坐进了康熙的怀里,还经过了康熙的特意提醒,面对面坐在了她的腿上。 皇帝批了几个字,两个人的身子紧紧贴住,而后康熙才放下了笔,直至伟岸的身躯靠在了身后的椅背上,沁柔的身子也跟着往前倾,御书房里伺候的一二奴才,个个低眉顺眼。 “还没说呢?今日怎么这么乖巧。”康熙旧话重提,看着她,还是不甚在意的样子。 沁柔还敢不回话吗?她婉转回话,意思却是差不多的,“担忧皇上正为前朝的事儿烦忧呢?奴才无能,也只能叫自己不为皇上添一丝烦忧了。” 主要怕康熙迁怒。 迁怒了别人也没关系,但迁怒到自己身上,沁柔就不能不忧心了。她这一条命,别人如何看不要紧,她自己却是要保护、要看重的。 生命本就可贵。 不怕死不意味着愿意马上去死。还是为迁怒这样的事儿。 康熙看着她,笑了,沁柔也笑。她说是真话,但也不全真,只能说七分真,还有三分真话藏着。是不能说出口的。 “怎么,觉得朕在生气。”康熙无奈,就这小心谨慎的模样,一般只有在宫里有事的时候才会出现。 康熙不能说了解她,但一些习惯的小动作,康熙人精子,会看不出来才奇怪。 “感觉最近有些闹腾了。”沁柔含糊了一句。最近这个词,真的很有灵性,不光是指这两三日,前朝后族和妃族的闹腾,也是指宫里接连不断的厄运事。 开年不顺,有时候沁柔真的都觉得,是倒霉地犯了太岁。当然,这于沁柔而言,只是一个形容极度倒霉的说法。 桩桩件件,都要康熙去头疼,心情不好也不奇怪。 任谁遇到这样的事,难免心情不美! “闹起来,很多隐藏着的事,也都浮上水面了。”宫里确实有些闹腾,康熙意味深长,话里似乎隐藏了别的意思。“有时候,闹腾些,也不是坏事。” 情绪上头,吵出火气的时候,很多人和事,都会不受控制脱口而出。 沁柔想,一般而言,对皇帝不是坏事,那么对别人,未必就是好事了。不过转念一想,事不关己,跟沁柔也没什么干系,她只需要坐着看戏就好,左右她也不是这部戏里的名角儿,需要她登台演唱一曲。 不过,沁柔思索着,看来帝王未必多生气吧!指不定还乐见其成。 “奴才也以为,”沁柔也大大方方承认道:“只要奴才不是热闹中的角儿,奴才觉得,就站在跟前看一看,也是可以的。” 沁柔有前提,她一点也不想成为热闹。那意味着引人瞩目,而且多半不是好事情,沁柔自认她自己虽然不聪明,但也不蠢,寻常人也没有谁会欢迎坏事进门的。 而一般她成了热闹,大多数就是无法脱身了,那样的场面,想想就头疼。 所以,沁柔怕的,是热闹本身。 “嗯,那就好好看一看,没几日,这热闹也就没了。”康熙摸了摸沁柔的头,好似在暗示什么。 沁柔:……,她听出来了,康熙的意思是,这热闹持续了几日,就会落幕。而倘若沁柔没理解错的话,过生上几日,康熙就会把事情处理好了。 沁柔再度心惊肉跳,这是她能听的吗?不是!沁柔暗地里无声回答自己,所以!沁柔立刻做下了决定,就当自己从来没听过好了,离了这乾清宫,她也不会再提起半个字。 “清净些好,”沁柔也松了一口气,“不至于看着胆战心惊。” 一如往常地平静也更好。可惜世人皆有贪婪、进取心,世上永远不可能存在尘不变的生活。 第233章 有争,有闹腾 康熙笑了笑,打趣她:“想得是真美,哪里会一直清净的时候。”有人在的地方,就有争,就会有闹腾。 沁柔也知道这个愿望不可能实现,就是她自己,也有上进心、贪婪心呢?就是因为被按住了。如今后宫的格局不易,帝王也好,太皇太后也罢,都不会叫后宫格局再起波澜。 沁柔是有多大的本事,能逆了太皇太后她老人家、还有帝王的意思往上走,那她还能活多久? 明知不可为,无路可走,沁柔才会选择不求上进。虽然她对于高位没什么追求,但她对更好的生活,有追求和向往。 只是因为被迫不能、不可以,所以她也不会心生妄想!心有妄想,必生妄念;心存妄念,绝望必来。 后面的结局太痛苦,还不如一开始就选择放弃。 “清净一时是一时吧!”沁柔略一思索,实事求是。她要求不高,能清净一时也是好的,至少康熙这名帝王的情绪能平稳许多。 这一个愿望就容易了。 “太会随遇而安。”康熙评价她,也太会融会贯通。求不得一世,就能求多久是多久。 “这样才活得好。”沁柔笑笑,道。别的不提,至少活得不累,人疲累往往是因为两方面,肩膀上挑着胆子,或是心理上负担着胆子。 肩膀上挑着是体力活;心理上负担是心理病。她如今生活上的不如意已经被填满,心理健康,万事都不放在心上。 没有拖累,也就不累,大部分时候,她都是安静,但是心理健康的一个人。她对自己的生活现状,也无不满,至少她觉得,过得其实没那么不舒心。 自私的人,都会活得比较好。 “人总要求更好吧!”康熙叹气,“不能不求上进。”怎么也得有志气一点儿,康熙自己努力,也想督促别人努力。 沁柔看了看康熙,她还要怎么求上进,奔着妃位去,乞求康熙册封她,不如乞求天塌下来比较快。 最早的册封在十六年,距离今年,还整整有五年多呢?将近二千个日夜,她能不能活到那时候,都不一定?活到了那时候,能不能有宠不一定?有宠爱,康熙会不会册封她,也不一定? 这几个不一定打下来,那就是一条死路。你让她上进,等于做了努力没有回报,白干工,不如直接叫她去死比较快。 沁柔很想翻一个白眼,很无语,是她不去上进吗?那也得有上进的路,给她去走啊。 康熙把路堵死了,还要她求上进。这不是在说笑话嘛。 大概康熙在就事论事,沁柔也愿意说一两句,“人往高处走,水往低处流,人之常情。”沁柔紧跟着又跟了一句,“但也有走不动、流不动的时候吧!不是人的问题,是环境不对。” 虽然强者从不抱怨环境,反而会适应环境,改变环境。但是沁柔,前面就是不周山在杵着,难不成她要学共工,怒触不周山吗? 关键在于,公工怒触不周山,天柱折,地维绝。她怒触不周山,除了把自己活活撞死在不周山上,溅一地血,也再没旁的结果了。 沁柔也觉得话说得不太对,又紧跟着道:“其实人生来就有上进心、贪婪心,这本不是坏事。因为贪婪,所以想要上进,上进以后,又因为贪婪,更想要上进。所以才有人有高处走一说,如登险峰,会当凌绝顶,一览众山小。只是人人都想要往上爬,难免就要有狭路相逢的时候,就一个向上爬的险峰,总有人要留在原地,对自己有自知之明,克制住贪婪心、上进心,从而选择原地停止了冒险,也不是一件坏事。只能说,各凭选择吧。” “明明不能力敌,却依旧想要向上一博,也没错。人只要有承担落败的勇气,想要做什么,也无需别人的支持,旁人的理解,有自己支持,自己不后悔就可以了。反而,或许很多年后,你会感激当年那个选择英勇奋斗、殊死拼搏的自己。”宁输不悔。你要相信,你是有这样的英雄情结的。 荆棘林里,哪怕浑身带血,总要摸索出属于自己的道路来。 “所以,奴才想要表达的是,无论是什么样的生活态度,都要端凭自己的选择。”沁柔道,她可没有抱怨环境,皇宫的主人就与她面对面呢? 就算有怨怼,她也不能说啊! 她不想坐上妃位、坐上后位吗?当然想。哪怕仅仅是幻想,但沁柔有自知之明,从后世看从前,这是一条空想道。走不上的,所以她也就早早地放弃了。 没得最后一身血,又不能达到自己的目标。面目全非,自己都不认识自己,何必呢?就这样吧。 活得一日是一日。 读书识字,读史明理。真的把书融会贯通了,道理都能明白许多。康熙道,真正地会读书,也就是这个样子了。 康熙帝就事问事,含笑提问道:“如果别人不给你选择的余地呢?” 不是人人都有选择的,作为帝王,康熙深有体会。就像他是帝王,亦不能为所欲为;就像臣子嫔妃,他摆正了位置,旁人也只能摆正在他放的位置,这就是皇权,这就是,强权。 沁柔略一思索,没想到康熙会就势提出这个问题,她回答,必然是要谨慎的,毕竟,眼前这个是帝王,但此刻在她面前,又未必完全是帝王。可能是简单想要一个答案。 沁柔思索着,还是摇了摇头,紧蹙着眉头,“不知道,这个,需要分情况而定吧。而且没有选择这个问题,本身就带有很大的歧义,还有程度深浅之分,如果仅凭不给选择的余地,几个字,是不能得出答案的。” 沁柔实诚道。比如要看范围,还要看后果,很多路,都是一旦踏上了,就没有回头路的,所以需要再三谨慎。 尤其是宫里,人性本有好有坏,但在这个最繁华高贵的地方,人性里激发出来的,却大多偏向于恶。因为诱惑太大,背叛与出卖太多,于是活下来的人,就学会了先背叛、先出卖,以达到保护自己的目的。 所以在宫里,做的每一个决定,斟酌再三、再三斟酌,绝不为过。 第234章 不想,就去做 沁柔开始蹙着眉头。 这种假设性的问题,想得她头都大了,尤其明明可能不发生,却要她先得出答案。就好像她明明才十六七岁,却要她去思索七老八十岁的时候,怎么断家里的官司。 纯粹的杞人忧天!没凭没据的,她想不出来。 “没有经历过,大难不临头,是真的做不了决断。”最终还是叹了一口气,摇了摇头,而后道。 她是真的思索了,也是真的苦恼,眉头皱成一团,看来这个问题当真搅和得她头疼。 当真是思索不出答案来。康熙摸了摸她的脑袋,眉头紧蹙,眉眼间的苦恼藏都藏不住,确实是被折磨到了,康熙也不是强求一个答案。瞧着她这副模样,抚了抚她的眉,她不常皱眉,偶尔一次,皱眉也是漂亮的。 不过康熙也不爱看她皱眉,皱眉意味着苦恼,每日里好好地,就极好了,“想不出来,那就别想了。” 沁柔也不想再去想这种搅和脑子的问题,不必给出一个答案最好了,如果不是非要给出一个答案,她必然是不愿意继续去思考的。 因而眉目舒展,继而又眉眼弯弯,笑了一下,“就等着皇上这句话呢?”展颜一笑,看着也是更悦目了几分。 眉目舒展!沁柔带了几分嗲气,撒娇,是人与生俱来的天赋,沁柔也不缺,她一双白嫩纤细的柔荑微微抓住了帝王的龙袍,用以支撑自己纤细的身子,声音更似在撒娇,“不想去想这个问题,又不能想出个答案,头疼,太头疼了。正好不想去想了。” “这几日,做了什么。”康熙幼年登基,虽然朝堂上大多是傀儡皇帝,正式掌权不过两年,不过那些年里,康熙也不是尽做傀儡皇帝去了。 虽然朝堂上因年幼被压制,但后宫里,他是皇帝,自然也会培植自己的心腹力量,只是这一部分心腹力量,依旧还不足以掌控整个后宫。 然而贞顺斋里,康熙有心,那么那些动静就瞒不过他!虽然已经有所耳闻,但康熙还是想要亲自听她说。 沁柔闻言,也思索了一下,她过的很算是平静,无波澜、也无所起伏,怎么不能算是平静呢?沁柔也不需要多惊心动魄,她更喜欢这种宁静度日的日子,虽然有时候待得烦了,也会想要寻一些事做。 沁柔也就实话实说,“似乎也没什么表现,每日里都是看一看书、走一走、或是喝茶什么的,不过都是看书居多。” 没有手机、没有电视,沁柔格外地怀念后世里的网络,除了看书,她也找不到别的事做了。 有时候,就觉得,宫里的生活,是真的无聊。也无怪乎那么多人想要去争了,至少能多些乐趣。 “对了,”沁柔想到了贞顺斋里多出来的秋千,“苍子和内务府的奴才一起,给做了一个秋千,最近都不想做椅子和榻了,更想坐秋千。” 以后会不会觉得平常说不一定,不过现在,她正感兴趣呢?没事可以直接坐在秋千上,一整天。 “奴才想着,这几日里太阳大,晒得慌,主要奴才犯懒了,不想动,等过几日,又想动了,再继续去箭亭里跑马去。”沁柔主要想避过这一段日子,不过去箭亭里,是难得的可以出后宫范围的时候,沁柔不想要放弃。 既然不想,就去做。人都是需要宠爱滋养的,世上的所有人,都可以不宠爱你,但自己,却是永远可以宠爱自己的。 她是可以随心所欲的,她愿意为此付出代价,如果有康熙做背书。因为她大约也向往着自由。 尽管她压抑着自己,努力叫自己如同世间所有的女子一般,平平无奇、听天由命。但她到底是沁柔,脑子清醒,付得起代价,为什么不可以呢? 哪怕死!她又不惧死。 康熙静静地听着她说的话,她心思玲珑通透,哪里是犯懒,分明是多事之秋,自己也就静悄悄地,不冒头,不做靶子。 “学得好了,以后有机会,朕带你打猎去。”康熙变相地应下了,满人好武,皇室贵族以身作则,每年都会由帝王下旨,往猎场里去,检验武术骑射。 “好阿!”能出宫去,沁柔自然是欢喜的,她当即就应下了,更是半是认真道:“皇上日理万机,若是皇上到时忘记了,奴才会提醒皇上的。” 实则是在表达自己的意愿。能有出去的机会,谁不欢喜。当然,嫔妃能伴驾帝王侧,也是一种宠爱的象征。 时间还早呢?现在才是春日里,水草丰茂,正是万物初发、万物繁衍的季节,母兽的肚子里大多带崽,竭泽而渔,不可取。 因而即便是去围猎,也不会挑选在春季。夏季炎热,冬季酷寒,因而大部分时候定在秋日里。因为兽类已经长成,万物也到了收获的季节。 所以大概还会有半年的时间呢?康熙会忘,是再正常不过了。毕竟日理万机,处理的都是军国大事,这样的小事,康熙不会太过在意,偶尔会忘记,也不奇怪。 所以,沁柔也一定会提醒皇帝的。 虽然她到时候也未必是图宠爱,但她也想要出去走一走啊! 康熙看她认真的样子,好奇道:“你到时,打算如何提醒朕。” 沁柔当真思考了一下?语气有些不确定,“送一盅汤?” 皇后掌控后宫,虽然贤名在外,不过各宫里都本分规矩,像是往乾清宫里送汤这样的事,是不可能存在的。 皇后治宫严,就算是李庶妃承宠多年,也是从来不敢挑衅了这个规矩。 沁柔也是才想起来,好似进了宫中后,好似真没嫔妃往乾清宫送了汤或是别的东西来。 话说出口,沁柔有些迟疑,不过想想汤都得在御膳房做,似乎也没必要,沁柔道:“船到桥头自然直,总之到时候,总会有办法的。” 就算是不送汤,到时候再想别的办法的。办法都是人想出来的,只要人真的特别想要,用尽了一切手段,也是会达到的。 还有那么长的时间呢?沁柔也不必要现在就拿定主意! 康熙笑,给她提议,“不如你学一学做荷包,给朕做一个,朕时时刻刻带在身边,看着它,就想起对你的承诺,必然就不会忘了。如何!” 第235章 生命在于作死 沁柔想要翻一个白眼,说实话,这个主意,真不怎么样。她懒得费心去做这样的东西!刺绣女工,她也不是不喜,但在这个大背景、大环境下,她实在难喜欢得起来。 不喜欢,自然也就不稀罕去做。 沁柔认真地回答他,“奴才觉得,这个主意,不好!这世间大多数的女子,都会女工刺绣,奴才再怎么学,也不可能出彩,这样的荷包带出去,那不是丢人吗?” 沁柔认真道:“皇上是天子,您所用所携,无一不是最好的。奴才觉得,皇上不能丢这个人,奴才也丢不起这个人。”她还要脸! 沁柔光明正大地拒绝道。为了帝王的脸面,和她的脸面,这个主意,悄悄地兴起,也悄悄地湮灭吧! 康熙点了点头,还真有几分道理,他身上的衣物,小至扣子,大至龙袍,都是专门伺候的绣娘精心制成的。完美无缺,用来形容,亦不为过。 龙袍上带什么络子、玉佩,也都是配好了的。 康熙难得生起了好奇心,“真不会刺绣女工?” 皇后统辖六宫,母仪天下,然而对于刺绣女工,虽然不精,却也是略知一二,能够上手的。 “不会。”沁柔道。过去十六年,她懒得学。那丹珠素来忘了她还有这么个嫡女,看见了就不喜,至于生下她的那位,有傲气傲骨,沉浸在自己的生活里。 虽然也不能说亏待了她,但不管是何原因,也是如她那个便宜阿玛,一般采取了同样的态度,只是或许,十月怀胎,同呼吸、共命运,挣来半条命生下来,不至于厌恶就是了。 父母都是这样的态度,其余人,能有几分欢喜,几分看顾。 如果真是一个正常的婴儿,在这样的环境下,能不能顺利长成,又会养成什么样的懦弱性子,也不是不可预见。 然而于她而言,却是深得其意。 沁柔有时候在想,这也未必不是一种缘法,深得她意的缘法。所以十六年如梦而过,她想学什么就学什么,不想学的,也可以不去沾惹。 刺绣女工,她自始就没想过要学。 又怎么可能会! 她也不想学,从前不想,现在也是不想的。 “倒是难得,”康熙笑,“世上的女子,琴棋书画可能不会,但刺绣女工皆是有所精通。” 后宫嫔妃里,也少有不会刺绣女工的,尤其这个理直气壮的态度,就更是难得一见了。 世上人会,也不代表她就会,沁柔衬,想也不想,理直气壮:“反正会有绣娘伺候,又不需要我自己上手,为什么要会!” 而且那个东西,多伤眼睛啊!沁柔宁愿安安健康地看书,也不想去做那个。 学什么不学什么,都是她自个儿安排,沁柔不喜欢,自然就不给自己安排了。 她虽然不觉得这有什么问题,不过为了解决问题,康熙是帝王,是需要敬着的,也需要不折了他的颜面。 沁柔略一思索,提出了另一个建议:“不如奴才去学打络子?” 沁柔的话语声,有些迟疑。 那个怎么也得简单一点儿,哪怕不能特别出彩,但也不会特别的普通吧。沁柔觉得,她试一试,指不定真能练习得很好。 说起来,络子的作用,和荷包的装饰作用,也相差不大。 “这个简单一些,奴才虽然笨手笨脚的,总不能这个也学不会吧!”沁柔思索道。她应该能学会,她就是不太愿意去学刺绣而已。 “学络子啊!”康熙作势沉吟,看着她期待的眼睛,正期待着他的答案,康熙故意作弄了她一会儿,道:“那就打络子吧!” 康熙也不挑,不想学就不想学吧!用她的话来说,宫里有绣娘伺候,也无需她亲自上手去学、去做,会不会的,也没什么打紧。 沁柔总算松了一口气,眼里的抵触也没了。打络子,她还是学过一点半点的,只是时间已久,忘光了。 刺绣女工,就真的是厌恶了。皇帝就算叫她学,她也不学。她纵然外边柔顺,那是因为叛逆都长在了骨子里。 有时候,沁柔也觉得,她这份傲气,与这一辈子,生她的那个人,还是有几分相似的。不知是基因的遗传性,还是因为与生俱来。 也是一种缘分。 不过,跑一趟乾清宫,好处一点没得着,倒是为自己揽了一桩差事,想一想,怎么会就走到了这个地步。 沁柔还在思索,康熙道:“这几日里,有几句话在宫里悄悄流传,碧喇氏自诊出有孕起,二格格病起,二阿哥病逝。说是碧喇氏腹中的孩子,克了哥哥姐姐!” 沁柔一惊,似乎进了宫中以后,她惊讶的情绪越来越多了。实在是有人的地方就有江湖,而宫里,人均人才啊! 略一多加思索,脑子转过了一个弯儿,斩钉截铁道: “谁那么不要命,在宫里散播谣言!”沁柔是真实反应,也是头铁啊!无论是庶妃,还是宫女太监、论起来,那都是奴才,得是有几条命,敢传播这样的话。 真是不怕死吗?沁柔用谣言形容它,也是在表明自己的态度,她也是真的觉得荒诞不羁。 沁柔真是佩服啊!果然人的生命在于作死,越作越死,别说是不是真的,就算是真的,但那跟你一个奴才有什么关系。 无论是为人家打工,还是给人卖命,最紧要的,就是嘴紧。该说的说,不该说的,就闭紧了嘴,不要说。 不然是会惹祸上身的。 就拿这事儿来说,就算是真的,碧喇庶妃未必有事,但传话的奴才,有一个是一个,一旦证据确凿,没一个会有好下场的。 就算没有证据确凿,上位者想要发作一个奴才,随意找一个借口就是了,非得借那一件事吗?这是嫌自己去阎王殿不够快,想要人用火箭送一把。 康熙就看着她,神色依旧平静,看不出来是在意还是不在意,究竟是暂同这话、还是不赞同。 康熙道:“朕既然知道,宫里自然就有人说。”不是每一个人,都有这样清醒的认知。 总有胆大包天的奴才。明知不可为而为之,康熙清楚,这背后,自然是仗了别人的势。 第236章 请安 沁柔没有去追问,不是她对别人的秘密不感兴趣,人生来都有好奇心。 只是因为明白不能,知道太多秘密不是好事,尤其是帝王的。康熙愿意说,她就听一听;不愿意,她也不会去追问。 昏时又去给皇后娘娘请安,一如既往,不能进坤宁宫正殿的大门,只能在坤宁宫正殿外等着,但庶妃们每一个都到了;除了碧喇庶妃和延禧宫纳喇庶妃。 这两人的共同点是:两人都怀着身孕。 钮祜禄妃也未来!闭宫自省呢? 沁柔垂眸,没有一丝情绪起伏。 后宫里的庶妃都在这里,难免就会有几个不合群的,打破这份庶妃们心照不宣维持的明面上的平和宁静。 “皇后娘娘也不知还好不好,自大前日里起,皇后娘娘就未曾开怀了。”张庶妃似乎忧心忡忡,与一旁的董庶妃道。 张庶妃虽然想要显摆自己,但她也不蠢,说话含糊,不会特意点明了二阿哥夭折这件事,只含糊提了一点时间。 然而在场无论是谁,都能领会到她话里的意思。大前日里,是二阿哥的小棺椁,运出宫外的时候。也即为:二阿哥下葬之日起。 董庶妃也看了她一眼,这张庶妃真会找事儿。董庶妃却也是不得不忧心忡忡的道:“听闻皇后娘娘已经好几日吃不好、睡不好了,这一日两日的,还成;长此以往,皇后娘娘的身子,可怎么受得住。” “我也正是担忧这个呢?”张庶妃也是赶紧应和道。她目露担忧,皇后正是丧子的时候,一时走不出来不要紧;等皇后娘娘好起来了,就能有心去清算了。 抓住这个机会,她得好好表现才行。 “皇上也好几日白日夜里的,都来坤宁宫里陪着娘娘,只是皇后娘娘,一直也走不出来。”说这话的时候,她眼睛瞥了一眼沁柔,自二阿哥夭折后,皇上就没召幸过后宫嫔妃。 除了皇后!钮祜禄妃娘娘也不曾。 这怎么能不算是与众不同呢?张庶妃心里嫉妒之余,依旧表现出对皇后娘娘的忧心忡忡、担忧关怀。 董庶妃看了一眼张庶妃,又恍若不经意间,瞥了一眼李庶妃、马佳庶妃、纳喇庶妃。 纳喇庶妃在几人中,选择了僻静处。她们个个都明智得很,个个都离张庶妃远远地,有时候董庶妃真想离张庶妃远远地。 也不想和她演什么姐妹情长。 更只想安安静静地,静待皇后娘娘的吩咐。 马佳庶妃在一旁,瞅着聊天的张、董二位庶妃。 便亦是低声提醒了二人,道:“皇后娘娘心里不痛快,正是伤心的时候,咱们安静些。不能叫皇后娘娘添一丝欢愉,也不要添一丝的吵闹,叫皇后娘娘不痛快。” 张氏没脑子,按理;她也是失去过孩子的人。然而却是不明白,皇后正是最伤心的时候,看什么都不顺眼。一丁点点不痛快,都会十分暴戾。 她们这时候闲言碎语,即便是担忧皇后娘娘,不也是在皇后娘娘的不痛快上,反复踩雷。 马佳庶妃是失去过孩子的人,她最是明白那份无能为力的痛苦。皇后娘娘母仪天下,正位中宫,尊贵无比,一人之下,万万人之上的位置。 然而在二阿哥的急病前,也是那么的无能为力,只能看着二阿哥在她的眼前离去,尸身变凉、收敛、甚至抬出宫去。 这样的感觉,最是痛至心坎里。马佳庶妃最是明白无比,哪怕如今,想起了大阿哥,马佳庶妃也还是哀恸无比。 马佳庶妃是真的好心。也不知她是想到了什么,或许是想到了依旧夭折的大阿哥,所以与皇后娘娘共情? 董庶妃暗衬道:这宫里,对皇后娘娘发自真正相信的,大概唯有马佳庶妃了。 皇上宠幸的这些庶妃里,哪怕是瞧着最沉默寡言的贞顺斋纳喇庶妃,也未必对皇后没有一丝的提防之心。 董庶妃也不会去提醒她。善心大发,善心迎来的未必是善报,马佳庶妃防着钮祜禄妃、防着李庶妃、防着延禧宫纳喇庶妃、防着她,也防着张庶妃,唯独对皇后,是真的信任。 董庶妃也不会去做这种‘挑拨离间’的事儿,对她也没什么好处,她又何必去多事。况且,便是她所言,未必别人肯听。 不过,马佳庶妃倒是给她送来了一个极好的理由,甩掉张庶妃的理由,董庶妃就势与张庶妃道:“为皇后娘娘的身子着想,马佳姐姐说得在理,咱们还是安静些的好。” 张庶妃安不安静不要紧,只要董庶妃自己能得一份清净就好。董庶妃话才毕,变转过了头来,安静无比,用行动证明了,不会再与张庶妃搭话。 张庶妃阻止也来不及,董氏看样子是不会与她说话了。 但凡有些脑子的,都对这一场见怪不怪。 张庶妃就是这个样子,与人闹了多大的矛盾,结了多大的仇怨,转头没事人似的,又与人无事般交谈。 碍于‘后宫姐妹和睦’这样的枷锁,谁也不得不搭理她几句。 张庶妃欲言又止,不过董庶妃是不会与她说话了。董庶妃倒是暗自放松,张庶妃惯会恶心人,总算是能打发走她了。 张庶妃同意与否,她也不在意。她也只需要顾自个儿开心就好了。 塔木察庶妃倒是想插一句话,只是没有机会,此刻也更是欲言又止,纳喇庶妃才去了乾清宫里呢?没人提一提吗? 这是什么时候,嫡出二阿哥夭折,皇后正是伤心的时候,皇上分身乏术,就在这之余,还召了纳喇庶妃到乾清宫去,到底是为什么,难道就没人好奇吗? 塔木察庶妃心里跟猫在挠似的,好奇心无比的旺盛,她想要知道皇上召了沁柔去做了什么?但又不想自己亲自上。 借刀杀人!这个简单无比的道理,她还是清楚的。至少不要自己亲身上阵。 不然就算达到了目的,最终她自己也极有可能会落得被厌烦的下场。 皇后此时厌恶所有人,闹事的,无论有错没错,也都只会更叫她厌烦。 沁柔也不明白,皇帝特意召她去乾清宫一回,说了那么些话,是为了什么,总不能是单纯地想她了吧!这真是天底下最冷的笑话。 猜不出来,沁柔也就不去猜。康熙的心思,哪里能揣测清楚呢?沁柔也便不再去想。 第237章 担忧凤体 圜燕由正殿而出,两个奴才,一左一右守在殿前,圜燕出门,俱给圜燕行礼,圜燕无视了她们,行到了殿前,打眼望去,后宫的嫔妃几乎在这里了。 除了钮祜禄妃、碧喇庶妃和延禧宫纳喇庶妃。 圜燕先行了一礼,而后才温静有礼道:“皇后娘娘悲痛无比,庶妃们回去罢!” 不愧是皇后娘娘的贴身宫女,短短一席话,什么都没透露,又什么都透露了。 众人行了一礼,李庶妃面色忧心忡忡,与圜燕道:“忧伤过度,心疾出。皇后娘娘为一国之母,统辖天下命妇,治理六宫,无人不敬服。皇后娘娘哀恸,六宫妃嫔、内外命妇,无不担忧至极,还请皇后娘娘,万万保重凤体。” “李姐姐说得是,”塔木察庶妃亦是忙不迭跟在李庶妃身后插嘴,面目悲痛,犹如丧父丧母、丧子丧女,字里眼间,俱是对一国之母、当今皇后的担忧: “皇后娘娘心中悲痛,咱们是恨不能以身替之,只要皇后娘娘身上的悲痛能转移。奴才们不能替皇后娘娘分忧,奴才只日日夜夜里为二阿哥祈福,也为皇后娘娘祈福,还要皇后娘娘万万保重了凤体才是。” 董庶妃、李庶妃闻言,皆面色微变,早知这位塔木察庶妃是个心思灵活的,不曾想心思灵活到了这种程度。 想要讨好皇后娘娘,常理之中!后宫谁不想讨得皇后娘娘欢心,迎得一丝半点的庇护,但二阿哥,也是她可以利用编排的。 还在皇后娘娘跟前,用二阿哥作筏子,寻求庇护!二阿哥这样的尊贵,即便已经夭折了,但塔木察庶妃却用他的名头在皇后娘娘跟前讨好,皇后能心生欢喜了才奇怪。 皇后的二阿哥,即便已经夭折了,也不是一个小小庶妃可以把二阿哥的名头拿来利用的。 “还请皇后娘娘,万万要保重了凤体。”董庶妃亦是跪下行礼,面上、行止间规矩、担忧,将一个嫔妃、一个妾室对于主母、对皇后凤体安泰的担忧,发挥得淋漓尽致。 董庶妃才跪下,沁柔也紧跟着规矩跪下,亦是眉眼间俱是请求、担忧道:“还请皇后娘娘,万万保重了凤体。” 庶妃们都不蠢,有想要借机显出来的;而更多,却是不想打破眼前的平静,这时候开口,若是能真正说到皇后娘娘的心坎上,自然可能得一二庇护; 但倘若不能,她们的苦难,就要来了。 偏向于后者,迎来这样的结局,才有可能是她们最终的下场,没有人想要节外生枝。 因而有人打头,那些想要泯然众人的、维持眼前平和的人,就赶紧也跟着跪下道:“奴才等,请皇后娘娘,保重凤体。” 一个人跪下,千千万万个人都跪下。于是,整个坤宁宫正殿前站着的庶妃们,包含了贴身伺候着她们的奴才们,俱伺候着庶妃主子们都跪下,他们亦是恭敬地跪在了一旁。 而众庶妃,或许不齐声,但个个俱是真诚实意地请求道。 庶妃们清楚,进宫,她们不只为尽心侍奉皇上,还为尽心侍奉皇后娘娘,无论内心里是何想法,态度却是要拿出来。 不然,‘不敬皇后’‘侍奉不力’的帽子扣下来,她们就属于那砧板上的肉,任打任杀。 她们自然是不想留下这样明显的把柄的。 圜燕瞧着齐刷刷行礼的众人,千般面貌,个个不管心里如何,面上俱是担忧,只要皇后娘娘母仪天下,住在坤宁宫、坐在凤座之上,人人皆要恭敬朝拜。 以皇后娘娘之忧为忧,以皇后娘娘之乐为乐,圜燕在皇后身边伺候七年,作为坤宁宫的大宫女,处理事情的能力,恐怕这宫里的部分庶妃们,都及不上。 因而即便庶妃们皆跪地行礼了,圜燕也依旧不显慌乱之色,而是先行了一礼,音色清正,恭逊有礼,道:“庶妃们之请求,奴才一定会禀告皇后娘娘,庶妃们请回吧。” 庶妃们手搭在了奴才的胳膊,而后缓慢地起了身,待立定了之后,对着正殿的方向,微微行礼,而后才告退出了坤宁宫。 即便出了坤宁宫的门,庶妃们依旧忧心忡忡,前朝里不安稳,后宫中,从二阿哥下葬之日起,皇后娘娘便未曾露面了。 她们不过区区庶妃,也没能耐求见了皇后娘娘。但皇后娘娘若是身体有恙,最终她们还是得去请罪。 明明她们无过,但最终错误的结果,都需要她们来担。人微言轻,也是时也!命也!只怪时运不济,命也不好。 各人各自回了各自宫中。沁柔倒是不急不缓,她来来往往,皆是一个人,但这一条宫道,也不独她一个人走。偶尔,也能听见一二言语。 “皇后娘娘已经好几日不见咱们了,也不知还会持续多久。悲痛过度,会伤了身子,只怕皇后娘娘,会凤体不适。”沁柔听到了身后有庶妃忧心忡忡与另一名庶妃道。 “皇后娘娘为二阿哥伤心呢?”另一位庶妃倒是看得明白,这也都是庶妃们众所周知的事实,“二阿哥这急病,来得猛、急,气势汹汹,太医们都没来了,二阿哥就已经受不住了。皇后娘娘想起,二阿哥受的苦楚,心中难免会生悲痛。” 太医们连救都不得救,二阿哥就没了,皇后明明母仪天下,凤宝凤册凤印尽数握于手,后宫之事,由皇后娘娘打理。 宣太医与否,不过是皇后一言。滔天的权势又如何,依旧不能救回二阿哥来,皇后心中不生悔痛、不起悲痛才奇怪。 “你说得正是如此。”她点点头,“二阿哥的病,来得猛、烈。听闻太皇太后娘娘、皇太后娘娘,自听到二阿哥有不适,便已从慈宁宫、慈仁宫启程,往坤宁宫里来,但还未至呢?二阿哥就已经不好了。” 宫里说话,自有规矩。最是避讳死这样的字眼,没有靠山的庶妃们,就更是谨慎无比。 “二阿哥不好了以后,皇后娘娘就已经十分伤心,只还是强忍着悲痛,打理了二阿哥的身后事。不过二阿哥的小棺椁运出宫后,皇后娘娘,便至今仍然悲痛无比,伤心流泪,至今还悲痛不出!”也不知皇后娘娘何时才能恢复,这宫里,风雨欲来啊! 第238章 猜测 直到岔路口,各奔东西,说话的声音才渐渐远离。 小满扶着沁柔走,后面压根看不见乌苏里庶妃的身影,小满已经习惯了。每日里晨昏定省的路上,无论身前身后,都看不见乌苏里庶妃的身影。 她都怀疑,承乾宫里,只住了她家庶妃一个主子。而乌苏里庶妃,是另外住在了别的宫里。 “这几日,宫里总有只言片语,说是皇后娘娘每日里就待在二阿哥生前的寝殿里,看着二阿哥生前住的屋子,眼泪直流……”在宫里,也不是谁都如庶妃一般不知世事。 小满虽然时常在庶妃身边伺候,但也没放松了对宫里消息的打探,何况她还不是一个人单打独斗,他们都在贞顺斋里伺候,整个贞顺斋都是一个整体。 即便她来不及知道,也自会有陈姑姑、福顺和苍子给她补充。她是庶妃贴身伺候的奴才,她就是庶妃的眼睛、庶妃的耳朵。若是对宫里的事情,一无所知,那么庶妃就只能做聋子、瞎子,那么也就距离被人算计不远了。 因而小满也不是什么都不知道,宫里些许的小道消息,总会有泄露出来的时候。她知道了,自然也就会提醒了庶妃,免得犯错。 “父母爱子,是天性!二阿哥今年也有三岁了,再有怀胎十个月,将近四年的时间,那么多个日日夜夜,从襁褓里只会哭闹的夜哭郎,到牙牙学语的稚子。皇后娘娘看着他长到如今能跑能跳的模样、陪着二阿哥长到如今能跑能跳的模样……上午还哭闹着的小人儿,下一刻就只剩一具冷冰冰的小身子,任凭是哪一个父母,也接受不来。”她太能明白这份苦楚。 纵然没有亲身经历,但有些痛,有些苦难,只需要想象到它的降临,就已经足够人伤心欲死、生无可恋了。 这世间的父母,或许有不疼爱的孩子的,但但凡有一丝疼爱的,都免不了伤心。更何况是二阿哥,皇后疼爱他,沁柔不怀疑这一点。 而身处于皇后的位置,二阿哥也可以是她地位稳固的筹码,更是未来帝位的有力竞争着,是结党营私、争夺滔天之势的重要砝码支柱。 对于二阿哥的离去,皇后心情的复杂,大概无以言喻。那是她的孩子,苦心教养了无数个日夜的孩子,寄予了皇后无数的期待。 皇后非同一般的疼爱他! 但忽然间,二阿哥就没了,皇后的儿子没了,寄予在二阿哥身上的期望也随之而去。皇后要怎么去接受,她寄予期望的儿子离去的事实。 皇后也是一个母亲! “奴才也觉得事情太突然了,二阿哥一直好好地,结果那一天,突然就不好了。就算如今二阿哥已经入土为安了,但奴才还是觉得,好像二阿哥还在一般。”小满也觉得,二阿哥没得太快了。 一丁点痕迹都没有,好端端的人,说没就没了!还挺让人犯嘀咕的。 他们宫里这些奴才,对于二阿哥,素来知之甚少。 皇后素来将二阿哥维护得滴水不漏,关于二阿哥的只言片语,都甚少能流出坤宁宫。 他们也都习惯了,二阿哥好好儿地,在坤宁宫。虽然不能听见他的只言片语,但都能真正感受到,二阿哥就在坤宁宫中。 “咱们都接受不了,何况皇后娘娘这个生身母亲。”沁柔理解,如果这般的苦难降临在她的身上,她只会更痛不欲生。 “正是如此呢!”小满点点头道。小满可不会有痛苦,最多的就是忐忑,皇后的嫡阿哥没了,对于整个后宫妃嫔而言,都是好事。 二阿哥没了,自有别的阿哥冒出来! 没了二阿哥压在头上,阿哥们才有出头之日。虽然庶妃没孩子,但保不齐什么时候就有孩子了呢? 然而小满也会有担忧,小满低声与自家庶妃道:“二阿哥去得急,人人心里都不安稳,身边伺候的保姆和乳母,这一众奴才们。如今都还在慎行司里关着!也快要出个结果了吧!” 不待庶妃回应,小满又自问自答、嘀嘀咕咕道。“都说但凡奴才进了慎行司,三日之内,必出结果。这都已经过去了整整五日了!” 二阿哥身边的奴才还关在慎行司里,也不说出了什么问题,又不说没问题,这不是存心叫人猜吗? 问题是,猜又猜不透,就没法叫人心安了。 按理,早就该出结果的,拖到了今日,或许二阿哥真的只是急病幼殇。又或者,康熙和皇后,心有怀疑,但查不出痕迹来,所以帝后作戏,以选择引蛇出洞。 总之,无论哪种,康熙和皇后,心情都不会很好。 “不要多嘴!”沁柔只轻轻看了小满一眼,话里的意思不言而喻。“什么时候有结果,咱们等着就是了。别说事关嫡阿哥,就是事关皇嗣,也自当慎之又慎。” 沁柔不着急,皇嗣的夭折,按理,都应当不是小事。自来帝后在意的,自然就要查得细致几分。 这才哪到哪啊!不过区区五日。 小满也明白自个儿说错话了,二阿哥即便是死了,也不是她能够议论的。不为别的,就为二阿哥有个执掌六宫的嫡亲额涅,皇后娘娘。 现官不如现管。皇后娘娘处置这后宫里一个奴才,不过轻飘飘一个眼神,自有人上赶着把人处理了。 “奴才只盼着,二阿哥之事能早日水落石出,皇上、皇后娘娘,也能早日安枕。”小满赶紧就找补道。 “二阿哥身份尊贵,这事儿,不只后宫关心着,就是太皇太后、皇太后身居慈宁宫、慈仁宫,也是时时刻刻关怀着;还有前朝的大臣们,也个个都一双眼睛盯着,慎行司的奴才们总要细心查探。”沁柔轻声道。 前朝里,皇后母族,赫舍里氏一族,可不是无凭无势的人家。二阿哥夭折得太过突然,纵然二阿哥身居深宫,又就在皇后娘娘眼皮子底下。 但索额图以及族内的儿郎,也是难免心生嘀咕。重重施压。 后宫之事牵扯到了前朝,从这一点来看,牵一发而动全身。二阿哥幼殇一事,既小也大,从各方各处来看,二阿哥幼殇之事,必要早有定论。 不然朝堂不稳!也就是这几日的时间了。 第239章 最残忍,莫过于稚子折翼 沁柔回了宫中,陈姑姑与福顺、苍子一道迎了上来,行礼问安,而后便是伺候着沁柔上坐。 陈姑姑眼睛看向了小满,小满不动声色地摇摇头。 陈姑姑奉上了一盏茶水,小满的动作,福顺和苍子也看到了。不必言说,两人也听说了今日请安的现状。 苍子不免带了忧愁道,把话说出来,也是讨主意。“皇后娘娘已经好几日闭宫不出了,日夜里在二阿哥的寝殿里伤心流泪,若是哭伤了眼睛、哭坏了身子,可怎么好。” 若是皇后娘娘当真凤体违和,是需得庶妃们去坤宁宫里侍疾的。侍疾可是体力活儿,吃力不讨好,苍子也不盼着庶妃往坤宁宫里去,接替了皇后身边奴才干的活儿。 那可疲累着呢? “正是如此,可咱们也没办法!”福顺也是焦急地赞同道,皇后是后宫所有奴才的主母,皇后不好,自有他们忧伤的时候。 但实话也是如此,福顺道:“皇后娘娘是为二阿哥伤心呢?咱们天大的本事,也无法叫二阿哥好好儿地。” 人都已经到了阎罗殿里了,难不成还能去阎罗殿里抢人吗?再者,真有阎罗殿在吗? “皇后娘娘还年轻,女子历经丧子之痛,总有痛不欲生的时候,但人还是得活下去。一时半会儿,走不出来,也是常情。”陈姑姑道,“如今,只盼着皇后娘娘,什么时候能想通了。” “皇后娘娘年轻,总还有生养的时候,只是话虽是如此,但一时半会儿,皇后娘娘也没那么容易走出来。丧子之痛,皇后娘娘哪里就能轻易承受了。”福顺见得不算多,但他听说的多,虽是个奴才,是个太监,对于人间苦痛,反倒能说上两句。 “皇上关怀皇后娘娘,太皇太后、皇太后,关怀着皇后娘娘。听闻今儿下午,太皇太后、皇太后还特意去了坤宁宫中,劝解皇后娘娘。”陈姑姑道。 按理,皇后丧子,又是太皇太后、皇太后娘娘嫡亲的重孙、孙儿。两位老人家关心关心孙媳妇、儿媳妇,也是应当的。 奈何宫里,凡事,都要多长几个心眼子。太皇太后、皇太后这一出手,意味着,她们给了皇后四五日伤心的时间,令她作为一个母亲,真切地、痛快地为自己的儿子,痛哭一场、伤心一回。 时间到了,皇后也该重拾皇后的体面,抛却掉母亲的痛苦,做回皇后的身份了。 不然,二阿哥是太皇太后、皇太后嫡亲的重孙、孙儿,二阿哥忽然没了,难道太皇太后这个乌库妈妈、皇太后这个皇玛嬷,难道就不伤心吗? 太皇太后这样颐养天年的年纪,身子已经不似壮年人一般硬朗,伤心过度,身子骨可受不住。 令太皇太后、皇太后身子骨不好,还要顾着自个儿,皇上的妻子可以,但大清的皇后不可以。而皇上的妻子、与大清的皇后,同是皇后娘娘。 所以皇后娘娘不可以,皇后的伤心该过去了!要重新拾起皇后的体面。 “皇后娘娘此时正是伤心的时候,我们身份卑微,不好去劝解皇后娘娘,也只能太皇太后、皇太后娘娘,多多费些心思了。”沁柔道。 皇后丧子,康熙关心皇后,应该的;太皇太后、皇太后对皇后娘娘多有关怀,也是应当的。 皇后是皇上的嫡妻,是大清的皇后。她名正言顺地享有皇上、太皇太后、皇太后的关怀。 其余的庶妃们,可没有这个权利。 “可不只太皇太后、皇太后娘娘,各家福晋,对皇后娘娘,亦是十分关怀!”陈姑姑道,接着说出了这几日探听到的消息,“这几日里,皇后娘娘那里,递了好几份各家福晋们问皇后娘娘安的帖子,皇后娘娘正伤心……,也没那个心思去看!” 或许也正是因为这一点,也是太皇太后、皇太后需要皇后拾起皇后体面的原因之一。 “裕亲王福晋也关怀着皇后娘娘,这几日里,日日里进宫来,给太皇太后和皇太后娘娘请安,只是皇后娘娘伤心过度,谁也不搭理……” 皇后没有伤心的时间了。沁柔骤然冒出这一个念头,或许这后宫,很快就会迎来尘埃落定。沁柔笃定这一点! 每一个人都扮演着不同的角色,又有各自的脾性。各个不同的角色交织,组成了复杂的人性。 皇后不仅仅是二阿哥的母亲,她还是皇后,还是赫舍里氏一族的女儿,是康熙的妻子,她需要振作起来。 二阿哥的母亲,可以一直为二阿哥的幼殇伤心,但皇后不可以。 皇后的身份不允许,赫舍里氏格格的身份不允许,康熙不允许、太皇太后、皇太后也不允许。 皇后不被允许继续为二阿哥伤心下去。所以皇后就不能再继续伤心。 皇后尊贵无比又如何,人只要活着,就不能真的随心所欲。自有能逼你的人,逼你站起来,继续生活。 “皇后这样伤心,有时候,忽然觉得,没孩子也没什么不好,至少没有了苦难的根源。”沁柔道。 她太害怕了。怕迎来这样的苦难! 而在这样的后宫中,这样的苦难,必来! “庶妃,”陈姑姑看向了沁柔的神色,她是发自内心的感叹,这可不是好事,陈姑姑道,“可若无孩子,人生于世,也要少了许多欢愉了。” 而且,宫里若无子嗣,也就无未来可言了。 “可是这份欢愉,带来的,是巨大的痛苦。就好像曼陀罗,带着巨大的毒性,毒不死人,却又给人梦幻般地欢喜,明知是毒,却又不舍得……一步步地,直到最终的痛苦来临。”沁柔缓缓道。 有些毒,明知有毒性,但还是愿意沉沦。这大约也是人性,明知不对,但还是愿意沿着这份错误的道路走下去。人哪里能不犯错误! 沁柔闭来闭眼睛。 “人总有一死,但世间最残忍,莫过于稚子折翼。”沁柔看着一旁的茶杯,上面的青花瓷小巧、美丽。 在还什么都懵懂、什么都未知的年纪,就被死神找上了门,睁开眼,还没来得及好好看一看这个世界! 第240章 雨 春日多雨,春雨贵如油。晨起之时,一日之计,天气便阴凉凉地,乌云遮了天,不见霞光。这一方天地里,一片黢暗之色。 晓看天色暮看云,无需多思,便已知,今日必定有雨。 沁柔揣测不假,等了不到小半个时辰。天空阵阵雷鸣,紧随雷鸣之后,一道道电闪划破天际,刺眼刺耳的电闪雷鸣声声响起,举头三尺,近在咫尺。 好似天地发了怒,于是如天子一怒,贯将怒火倾泻而下,不死不净,绝不罢休。 而庶妃们,也从坤宁宫里向皇后问安而回。结果不言而喻,又是无功而返。庶妃们再是担忧,也都各回各宫。 沁柔回了贞顺斋,先是换了一身碧荷色的衣裳,提着裙摆,行到了檐下,一双宁静的眼睛,眼睁睁看着远方天际的雷电轰鸣。 “庶妃;”小满出了门来,替沁柔披上了一件淡色的披风,“天气转凉了,奴才为您披上一件披风。”她是一个精调教的奴才,论如何伺候好主子,她最是清楚。 贞顺斋里的另外几人都没与她挣。 沁柔放松了身子,任由小满为她披上了披风。一旁也唯有福顺伺候着。沁柔也不是周扒皮,她不需要贞顺斋时时刻刻围绕着她转。 宫里就这么几个奴才伺候,奴才们也需要好好地休息!奴才精力不好,伺候的时候也伺候不精心,资本家哪怕是奴役人呢?也要动脑子计算。如何能使利益最大化,她清楚。 陈姑姑和苍子正休息。 待替沁柔披上了披风,小满才又站在了一旁伺候。看着天边风雨欲来的预兆,“要下大雨了。” “雷霆万钧、电闪雷鸣,这声音,就跟在人头顶上响起似的,雷电劈开的时候,这光亮,也足够刺眼,看这架势,就知道,这雨,小不了。”沁柔淡声道。 春日里贯来就雨多,雨更是大,有这样的架势,也一点也不奇怪! 她倒是怀了几分期待,也许久未曾见倾盆大雨了。这一泼的大雨,来得正好,正好洗净这一方带着残热的天地,她正好怀念雨后的清新与凉快了。 不过说了两句话,天际的大雨就倾盆落了下来,初始的几滴,忽而就转成了瓢泼大雨,好似天空漏了洞,鼓励着大地上的臣民模仿女娲娘娘,用五彩补天石去补漏掉的天空。天河里的水就顺着洞口,倾泄而下。 漏洞不补,而天河倾泄不止。 小满与福顺都反应极快,雨滴落在地的一瞬间,两人就赶紧挡在了沁柔跟前,一左一右,犹如两个护卫,而二人同时道:“庶妃当心。” 果然是大风大雨,大雨倾盆之时,亦是大风飘扬之际。大风带来了大雨飘落进了屋檐之内,落在人身上之时,首先感受到的就是一层凉意。 沁柔赶紧就顺着福顺与小满的力道后退了几步,她虽然觉得自个儿脑子有点蠢,但着实没有蠢到无可救药、不见天日的地步。 风来了会有沁骨的凉意,雨落到了身上之际会躲。没有人爱吃苦,她也不会蠢到不会躲风雨。 直至风雨再不能闯进来。 “庶妃,风大着呢?天又凉,雨也大,还是进屋里去吧!万一着了凉,伤了身子,就不好了。”小满和福顺给沁柔挡着,而后小满赶紧就轻言细语地劝解道。 “不急。”沁柔不急也不慌,慢条斯理地吩咐二人退开,“你们退开就是了。我又不蠢,凉到受不住了,我自然会进了屋里去。我也不至于,会把自己冻得生了病。” 沁柔觉得她没这么蠢。生了病对她也没什么好处,还得召太医吃药,一样不落,她不会叫自己于此刻,傻傻地走到这样自掘坟墓的境地。 不过话又说回来,她是到皇宫里来做庶妃,又不是到皇宫中来做傀儡,完全没有了自己的思想,只做听从奴才提议的木偶。 福顺与小满对视了一眼,俱是退让之沁柔左右两侧,以免挡了庶妃的视线。虽然他们两个奴才觉得,这雨,也没什么好看的。 庶妃也不是个听劝的,该如何去做,她自己拿定了主意,那是不听他们的劝解的。 尤其在这样无关的小事上! “那雨里是谁。”沁柔瞅了一眼,大雨中,贞顺斋前的空地上,还有两个太监冒着大雨在雨里打扫。 福顺闻言,朝着沁柔的视线而去,他眼力见儿好,也识得人,只略一眼,便已经分辨出了是哪两人。 福顺回话道:“那是宫里惯常洒扫的两个奴才,他们两人似乎正顶着大雨洒扫。” “哦!”沁柔应了一声,那两人身上一身太监服饰,在雨里畏畏缩缩的,有几分奇怪,沁柔便问道:“宫里洒扫宫殿,什么时候都要先打扫干净吗?” 沁柔不至于会善心大发,不过她也确实有几分奇怪。宫里的奴才那么多,这打扫的时候,难不成大雨里也不能歇息一分吗? 奴才轻贱,但也不至于轻贱到这地步吧! 人命不值钱? “回庶妃,”福顺赶紧回话道:“这也是要分了时间断的。每个奴才,手里的差事都有定数,奴才们自然要早些把差事办出来。就说这洒扫的奴才,每日里这各宫各处,指不定就有主子们走过,自该要早早地收拾出来。” 福顺细细回答,话音一转,又赶紧道:“不过除非特殊情形,比如:大雨连下一日、两日,奴才们自然不可躲懒,别说是下雨,就是顶着冰雹,也要赶紧把手里的差事完成。” 福顺又看了看雨中的两个奴才,又赶紧道:“不过若是一时急雨,奴才们自然可以先行躲雨,待雨小了、或停了以后,再赶紧将宫道洒扫出来。” 因而急不急地,还得分具体情况。 沁柔若有所思,也只淡淡地说了一句,“我记得,承乾宫里的差事,都是掌事嬷嬷指派的。”而掌事嬷嬷,如今归皇后娘娘直管。 “正是如此呢?”福顺赶紧笑着应和道。他们这承乾宫,论起来,就算是贞顺斋里的奴才,都要归掌事嬷嬷辖制。 只是庶妃一贯得宠,也素来没有犯了什么出格的规矩。掌事嬷嬷也不会蠢到插手到贞顺斋里来,多给了几分面子,因而庶妃一贯过得比较自由。 沁柔点点头,于是不再搭话了。吩咐福顺去叫雨里的两个奴才过来躲躲?怎么可能? 第241章 伤不到几个 那都是皇后名下辖制的奴才,沁柔也不需要好名声,没必要向奴才们去施恩。 她就算闲着没事儿,也不会闲到去撬皇后的墙角。一个庶妃,心大到野的程度干什么! 她宁愿凉薄。 沁柔不提,福顺也不提,小满小心翼翼地询问了一句,“庶妃,咱们可需要叫他们来檐下躲躲。” 正好施恩,与人为善的道理,小满还是董得的。正好帮助庶妃收拢人心,他们又都是承乾宫的奴才,指不定,什么时候就有用上他们的时候。 沁柔连看都懒得去看小满一眼,头也不回地就懒洋洋地拒绝道:“谁知道掌事嬷嬷给他们安排的差事急不急,需不需要的,他们心里有数。” 沁柔懒得去插手。别施恩不成,反而适得其反。沁柔不觉得皇后娘娘安排在承乾宫的掌事嬷嬷是个摆设,虽然她惯来没什么存在感。 尤其不常出现在贞顺斋跟前。 但既然皇后能提拔她做承乾宫的掌事,就不可能只是因为她有眼色,会放水。 “可不是,庶妃明鉴。”福顺乐呵呵地道:“掌事嬷嬷都是皇后娘娘精心安排的,她们与内务府一道,都是皇后娘娘掌治,如何处理一宫的杂事,再是清楚不过。咱们差事各不相同,岂能知道他们的差事急不急。” 多一事不如少一事!还是维持现状吧。越俎代庖了,是大忌。 “庶妃说得有理。”小满没想得那么深,她光是想着可以施恩,待被福顺点明了庶妃话中的意思,小满赶紧道:“是奴才思虑不周。” 他们在承乾宫里伺候不假,但他们都是由皇后娘娘安排,至少是用着皇后娘娘的名义,尤其在差事问题上,是处于皇后娘娘的职责之内,可不是旁人可以轻而易举染指。 沁柔没有搭话。她只看着天空的大雨淅淅沥沥而下,没一会儿,地面已经积上了浅浅的一层水。 水质十分干净,这一场滔天大雨,也似乎洗去了空气里残留着的尘埃,吸入肺中的空气,此时也凉爽、清澈! 达则兼济天下,穷则独善其身。她人力微弱,人也只能足够凉薄,真的靠近收拢人心,她不知送上门来的猎物是不是一个诱饵,她也不知自己送上门的好意会不会变成一份毒药。 各不相干、各守本分,为利而聚、利尽而散,才是对他们所有人都最好的结局。 雨越下越大,那两个奴才也未继续在雨中继续停留下去,顶着大雨,去了墙角下躲雨、避雨,只可惜风雨飘摇、风大雨大,那个墙角,沁柔也估计就跟漏风的屋顶差不多,躲与不躲也没什么区别。 福顺道:“那地儿大约就几片瓦罩着,大约也躲不了什么雨,奴才去叫了他们来檐下躲一躲。” 若是方才他们在雨中做差事的时候,自然不便打扰。因为那可以说是皇后娘娘的吩咐,庶妃便是再有宠爱,位分就摆在这里,哪里敢去扰乱了皇后娘娘的安排。 但现在不同,那两个奴才原就在躲雨,庶妃不过是提供一席避雨之地,算不得什么大恩,也未有染指宫权的嫌疑。 福顺自然是愿意抓住空隙施恩的,他们在这宫中,不知还要住上多久,可能往后余生,都要在这四四方方的承乾宫中渡过。 与奴才们打好了关系,自然会有好处! “淋了这么一会儿,这么大的雨,他们身上的衣裳,早已湿透了,还不如直接回屋里去,新换一套干衣裳。”福顺话才出口,沁柔便神色淡淡道。 湿衣服穿在身上,可是会生病的。这些伺候的奴才们,尤其是粗使奴才,那都是营养不良的。沁柔不认为他们的体质会好到哪里去。 奴才病了以后,也没有求了太医把脉开方的机会,熬不过了就死。一场病,是能够带走一个人的性命的。 福顺机警,闻弦歌而知雅意,不必沁柔细说,就已经赶紧就笑着道:“那奴才就拿两把伞借出去,都是承乾宫宫里伺候的奴才,抬头不见低头见的,总要好好相处。也好叫他们不至于顶着大雨回了屋子,以免回头万一有个病什么的,误了手中的差事。” 奴才们病了,就要挪到别处去,这也是皇宫自来的规矩。沁柔估计着,大约是怕奴才染上了什么传染病,又染上了主子,人传人的,到时候威胁到皇帝的安全。 不过人挪到外头去,看病吃药就没那么方便。多少人,都是一去不回。自然就误了差事,最紧要的,是奴才自个儿,连命都没有了。 沁柔懒散道,她也不避嫌,自有不避嫌的理由,吩咐道:“给他们送过去吧!万一回头病了,病气人过人的,过到殿里来,整个承乾宫都是病秧子,就不好了。” 谁人不惜命。要这么多条人命去陪葬,就不合适了。还是防患于未然的好! “奴才这就去。”福顺点点头,应声道。他要明白庶妃的意思,左右把伞给他们送过去就是了。 话毕,福顺就赶紧去了他们住的屋子,不过是把伞借给奴才,自然无需动用庶妃的份,而庶妃的东西,也惯来是不好往外传的。 不过贞顺斋里的几个奴才,也都不缺了那一把伞。去拿他们奴才的伞,而后借出去,就是了。 福顺去办差事,小满就在一旁伺候着。庶妃身边,无论何时何地,是不能离了伺候的人的,就算是就在贞顺斋里,也不可以。 福顺去拿不拿伞的,沁柔也不在意,她继续看着天空里哗哗哗下着的大雨,春日里,又正是大风大雨盛行的时候,在外面待久了,就更是带来了几分凉意。 尤其凉意顺着大风,被吹到了脸上的时候,就更是凉了。 这风、这雨,吹得人脸凉凉地;而这四四方方的天地里,还有凉意沁骨的时候。 所以沁柔也不急着回屋子里去,她就慢悠悠地在屋外待着。身体凉不算什么,人心凉的时候,才要紧呢? 这雨啊!来得正是时候,就等着她来这么一场呢? 也不知前朝里如何了,沁柔百无聊赖地想着:若是雨一直这么大,下朝之后,勋贵大臣们,怕是出宫回家不易了吧! 不过那帮子人精,有雨下,他们就能有伞遮盖。这大雨也伤不到几个! 第242章 噶布喇福晋进宫 人世百态,有人在屋子里躲着雨,有人冒着大雨在急匆匆奔走。 而富丽堂皇、又隔绝于世的深宫宫道上,有几个身强体壮的太监,抬了轿子在大雨里赶着路,轿子里是一位宫外的福晋。 陈姑姑消息灵通,沁柔已经进了屋,坐在西窗的榻上,看着窗外的瓢泼大雨,陈姑姑笑言道:“这雨这样大,噶布喇大人的福晋正进了宫里呢?也不知会不会淋了雨。” 沁柔眼望着西窗,瞬间疑惑了,噶布喇这个人名或许有些陌生,但提起他的嫡出弟弟——索额图,瞬间就恍然大悟了。 沁柔也继而又想起了。 噶布喇是索额图的庶出长兄,是坤宁宫住着的那位,即当今皇后娘娘的阿玛。噶布喇福晋是皇后的嫡母! 一瞬间,又解了噶布喇福晋怎么好端端地,突然就进了宫的疑惑。 毋庸置疑,就是冲着宽慰皇后来的。 “奴才想,那那必然不会吧!”苍子也震惊了一会儿,但好歹,他也被补课了,尤其这皇后娘娘的母族、钮祜禄妃娘娘的母族,都是重点补课的课程。 陈姑姑含笑,瞧着苍子说出他的理由。 而苍子也转动了一下他那略微生锈的脑子,认真思索,而后给出了自己的意见,“皇后娘娘已经好几日心里不痛快了,皇上担忧皇后娘娘会积郁于心,有伤凤体,特意下旨请噶布喇大人福晋进宫来陪着皇后娘娘。” “为方便皇后娘娘的嫡额涅进宫,还特意赐了软轿。”为防止庶妃不信,苍子还特意解释道:“那软轿,奴才们都知道,全面封闭着,四周里,再置上宫女奴才们打伞,再大的雨,也落不进轿子里去。” 若是叫主子们淋到了雨,皇后娘娘少不得,叫抬轿撵的奴才们,好好打上几板子。 做事这般不认真,连皇后娘娘的嫡额涅也这般不上心。这代表的是皇后的威严,是皇后娘娘的颜面。 “奴才想差了。”陈姑姑也是认了错道:“伺候的奴才们,哪能这么不上心。好多个奴才呢?若是连一个主子都伺候不好,该打打、该罚罚!奴才们哪怕为着自己,也要尽心伺候。” 陈姑姑主要也是想借此告诉庶妃,皇后的娘家额涅进宫了。 沁柔不关心,谁进宫跟她也关系不大,反正她也没想着她家里人会有进宫的那天,所以别人是什么待遇,她还真不关心。 况且,沁柔心如明镜,康熙可以不给任何人面子,但却要给皇后的嫡额涅颜面,若以亲疏论,那是康熙正儿八经的丈母娘呢? 陈姑姑静了一会儿,又道:“皇后娘娘正是难受的时候,皇上自个陪着不说,还特意下旨叫皇后娘娘的嫡额涅来宫中陪伴,皇后就是皇后,嫔妃就是嫔妃,皇后与嫔妃,自然就是不同的。” 皇后地位尊贵,自然不是别的嫔妃可以比拟。所以也最好不要心生妄想,只会与自个儿过不去。陈姑姑劝得含蓄。 但也是真心实意,这宫里,人人都有自己的不得已。。人人都得用一颗强大的心脏去应对自己的不得已。 而能从这宫里真真正正走出来的,无一不是真正看明白的,应时势的。陈姑姑看得明白,庶妃失势,也就意味着她的失势! 陈姑姑好不容易走到了今天这个位置,自然是不愿意掉下去的。所以宫里的潜规矩,陈姑姑也都不吝啬,全数灌输了庶妃。 她瞧着,庶妃虽然不是冷心肠,但却是足够理智。陈姑姑想,她十六七岁的时候,在干什么?有这样的荣宠,还有这样的冷静吗? 没有! 得意忘形,是人的本能。 但庶妃身上,好像不存在。又或者说,或许存在,但她控制得很好。 陈姑姑提点道:“更遑论,咱们宫里,皇上素来爱重皇后娘娘。” 后宫里,素来都是跟着皇上的意思走。皇上明显表现出了对皇后娘娘的爱重,后宫嫔妃们,就不能与皇上的意愿,对着干! 自然,庶妃进宫来,自来对皇后娘娘处处恭谨、晨昏定省也是低眉敛目,未有缺席。 沁柔笑了一笑,她自然也是清楚,别说三阿哥夭折的时候,那时候延禧宫纳喇庶妃肚子里还怀着孩子呢?殇了孩子,也都是自己挺过来了。 当然,康熙也好,亦或是皇后娘娘也罢,那几日里,都没少关心延禧宫纳喇庶妃。但叫娘家额涅进宫来陪,是没这个殊荣的。 大阿哥幼夭的时候,马佳庶妃这个大阿哥的亲额涅,也是没这个殊荣。 其实说罢了,这个殊荣,要不要,也没什么好处。沁柔太了解人性了,噶布喇福晋这时候进宫,关心皇后,自然会有。 但也不会是纯粹的关心。人很难共鸣,这世间的感同身受,其实是一个巨大的谎言!每个人都是独立的个体,皇后也不是一个傀儡,她也会有自己的难过所在,但噶布喇福晋,可注意不到皇后的难过所在。 反倒是会劝解皇后振作起来。各方各处,都需要皇后振作起来。家人不一定是依靠,反而很容易成为负累。 “皇后娘娘贤良宽厚,不仅仅是值得皇上的爱重,亦是值得天下臣民的爱重。”沁柔学会了不说,简单一个字,藏!藏着不说,也藏到别人看不出来。 她说出来的话,都是要深思熟虑,都是要别人喜欢听的。她藏着自己的心思,即便无人可诉,她也藏着不诉。 陈姑姑心里清楚,庶妃心里未必真这么想,但一个人,能把心事藏得丝毫不露,又何尝不是一份巨大的成功。 喜怒不藏于色,心事勿让人知。如果真能做到最高境界,那么是真是假,又有什么关系!只要能过得好,就是最大的成就了。 沁柔也不在意别人的想法,她行事素来我行我素,但又懂得大隐隐于市。人是必然要有自己的想法的,如果人活在世上,什么都遵从别人的意思,那又有什么意思? “正是如此呢?”陈姑姑道。话虽是如此,陈姑姑也关注着阖宫的消息,不一会儿,宫中进了生人的消息,也就人尽皆知了。 也不知这宫里,三十多个嫔妃们,各自都是什么想法。可惜了不能读心! 第243章 钮祜禄氏一族反应 沁柔想啊!或许下晚的时候,皇后就该出面,接受她们的请安了。 不过下晚的时候还没来,此时正是白昼呢?前朝里的热闹,就已经很高热了。 钮祜禄氏一族,沉寂已久的反击,就来了。 即便下着大雨,也逃不过后宫各处的讨论之声,沁柔不参与庶妃们间拉帮结派的讨论,但在屋子里,几个奴才们聚在一起,也会讨论几句。 毕竟,他们可以不参与,但是,却是不能一无所知。瞎子过河,会跌大跟头的,跌大跟头,是会要命的。 “遏必隆大人在前朝里向索额图大人、向皇上、太皇太后、皇太后娘娘请罪。说是他们家里没教好闺女,深感愧疚,钮祜禄妃有罪,就请皇后娘娘依宫规处置。”关于前朝里的消息,福顺也打探得一清二楚。 主要是消息就往后宫里钻,他们打探得,就更容易一些。 ‘依宫规处置!’沁柔玩味地掂量着这几个字。可没那么简单啊!皇后张口就是,钮祜禄妃谋害二阿哥。 但依宫规,谋害皇嗣,不说需要铁板钉钉的证据。至少得有保证事实真切地证据。 皇后想要定罪名,但先得有,证据啊!但现在,问题在于,沁柔不觉得,皇后能找出证据来,至于栽赃。钮祜禄妃又不是柔弱无力的庶妃,她背后,有钮祜禄氏一族在撑腰,有颖亲王一脉在隐隐撑腰。 如果钮祜禄妃都能被陷害,那么,这天下,就该是赫舍里氏在权侵朝野、动摇朝堂根基了。若真有此事实,康熙头一个就容不得赫舍里一族在朝中发展茁壮。 但倘若没有证据,那就是皇后的不是了。 虽然嫡妻妾妃有别,但钮祜禄妃是大族之女,岂是一般的妾妃可以比拟的。皇家的妾,只要家世背景够大,位分足够尊贵,那也是非同一般的妾妃,不可等闲视之。 皇后即便是皇后,也万万没有冤枉了钮祜禄妃的理儿。 沁柔估计,这也就是钮祜禄妃势弱,而皇后占了嫡妻后位的名分大义,不然钮祜禄氏一族,未必会采用这般蜿蜒曲折的法子。 沁柔脑子不动声色地转着,目光稍微动了动,而后询问道:“遏必隆大人为何请罪。” 再没有比语言,更能够追究内里的内情、以及人为此摆出来的态度了。 “为皇后娘娘那一句,‘祈福,你莫要诅咒了嫡阿哥早逝,本宫就遗泽万年了。’遏必隆大人说,钮祜禄妃有此恶心,但求皇后娘娘依宫规处置。钮祜禄族无数儿郎,闺女也有近五千,还有嫁进门中的那么多婆婆媳妇。……儿郎们的名节无需在意,但闺女们的名节,媳妇的名节;却是要如珍如宝、慎重以待的。” “一族中所有闺女媳妇的名节,不是小事了。”沁柔不用想,淡淡道。看来这事儿,没这么轻易了结了。 说来也是,不是你死,就是我活!钮祜禄氏一族若是不拼尽性命,去证明个清白,一旦钮祜禄氏的名节坏了,当真要遗臭万年了。 “奴才以为也是如此。”陈姑姑也深表赞同,她经历的事多,光从这一点,就能嗅出风雨欲来的气息。“女儿家的名节,何其重要。虽然咱们满人不必汉人,将名节看得大过天,动不动伤及名节就寻死觅活,但也不会叫名节有损。就说婚姻一事,女子有个好名节,婚姻一事,也要顺畅几分;而出门在外时,也都能抬得起头做人。” 所以钮祜禄氏一族怎么可能不在意。钮祜禄妃是钮祜禄氏一族媳妇及女儿的典范,她有所不好,危及的是整个钮祜禄氏一族,钮祜禄氏一族,无论男女老少,怎么可能不关心。 陈姑姑还提了一句,道:“听闻有关于此,平郡王嫡福晋,亦是十分关心。”平郡王嫡福晋,亦是出自钮祜禄氏。 她关心此事,有理有据,有凭有依。 平郡王,还在南边,为皇上打仗,建功立业呢?不能在后边,她连事关自己的名声,也不能关心几分。 像这种宗族为重的社会,会出现这样的情况,沁柔一点也不觉得奇怪。 “平郡王福晋如何了。”既然提到了平郡王福晋,沁柔也顺便问了一嘴。 这个陈姑姑她们,老早就打探清楚了,福顺道:“平郡王福晋、遏必隆大人的嫡福晋,皆是递了牌子入宫,说来宫里略坐一坐。”福顺不敢隐瞒,继续道:“因皇后娘娘尚且还伤心,闭宫多日,她们也不敢再叫皇后娘娘伤心,伤了凤体,便将牌子递到了皇太后娘娘处。” 说白了,就是到宫里讨公道来了。 一个是宗室的和硕格格、一个是宗室福晋,钮祜禄妃的声名,与她们一个钮祜禄氏的嫡福晋、以及钮祜禄氏一族出来的嫡亲女儿,息息相关,她们会来宫里坐一坐,也就不奇怪了。 只是不管如何说,一个是现任钮祜禄氏一族族长的宗妇、又是和硕格格,一个是钮祜禄氏的嫡出女儿,又是宗室福晋,到宫里来讨公道,也足够份量。 既然福顺与陈姑姑都没提,那么沁柔也就能揣测到结论:除了遏必隆的嫡福晋,平郡王嫡福晋,就没另外带了其它人入宫了。 而仅仅是遏必隆的嫡福晋,平郡王嫡福晋,就足够了。 但也不会显得逼迫,谨守君臣之仪,不失分寸;但又维护着自己的声名、利益,任谁也挑不出错处。 得亏是遏必隆嫡福晋和平郡王嫡福晋,膝下都没有嫡出的女儿,不然今日,也要一齐带到宫里来了。 沁柔了解了这一方,转而又淡淡询问了一句,“索额图大人如何说。” 这个对阵嘛!要敌对两家的态度都摆出来了,才有意思。才能咂摸出最后的结果,所以说,赫舍里氏的态度,就很重要了。 而赫舍里氏一族的态度,当以索额图为代表。自索尼去世后,他就是赫舍里氏一族的族长。更是主心骨,而且他本人也有非凡的才干,深得康熙的重用。 福顺回道:“索额图大人说;此乃后宫之事,自是以宫规处置;至于钮祜禄妃娘娘未出席二阿哥的身后事,是铁板钉钉的事实,理当治罪。” 所以,这就是索额图给出的回复了? 第244章 不小觑 意思就很明显了。皇后占了大义名分,赫舍里氏一族认同了钮祜禄妃娘娘有罪,但不以为皇后的言语有何大过! 这是索额图的意思,也代表了整个赫舍里氏的意思。沁柔从前从不认为这些所谓的家族势力的庞大,但真的到了这里,才会体会到,什么是家族。 这是几千个人、几万个人,共同发出一个声音。毫不客气地说,每一个家族,就是一个小国。而大清屹立不倒的这些家族,都可以是一个个百足之虫、死而不僵的腐朽大树。 再说名分大义,名分大义有多重要呢?挟天子而令诸侯!是所有人都不知道曹操居心叵测吗?朝堂里混出来的,个个都是人精子。 历史上,那么多的人臣谋士官吏,其实都是心脏的伪君子。他们许久之前,就如曹操的麾下之臣,在给曹操卖命的时候,就已经能够察觉出,小皇帝不过是一个傀儡。 但只要曹操不亲自动手撕破了那一张薄得一撮就破的窗户纸、遮羞布,他们就能继续若无其事地端着东汉朝廷的碗筷,尽心尽力地为曹孟德办事。 美其名曰:千里马得遇伯乐,大恩大德,自当以生死以报。 纵观古往今来历朝历代,首祸者死,从来不是一句空话。而是已经成为一个定律,一个事实。 但凡谋朝篡位的,不是最终登上了高位,成就九五至尊之位,称孤道寡!就是碾落成泥、祸及九族而诛。 但素来也成就了这样一个事实,一个定律:伪君子历来,过得都不会太差。用一个意思的话来说,识时务者为俊杰。 沁柔脑子里思绪万千,不过,她总归不会认为事情的结局,能如赫舍里一族所盼所想而最终落幕。 沁柔淡淡道了一句,“钮祜禄氏也不是手无缚鸡之力的弱女子。”是圆是扁,能随意搓扁拿捏。 不然钮祜禄妃也不会有宫中的尊贵地位。她地位的尊贵,不是任由她受宠亦或是品性极好而得来的,是钮祜禄氏一族实打实地抬起来的。 这样庞大的家族势力,不输后族,怎么可能坐以待毙。这不就跟一个人手里握着导弹,被欺上了家门,选择静坐等死吗? 世间谁能赶出这么没脑子的事儿。 陈姑姑素来知道,庶妃话不多,常常不言不语的,她只听,不说!但但凡有话,鲜少有不在理的。 不过顾忌着皇后、顾忌赫舍里氏,有些话,注定是不能挑明的。 虽然庶妃说了钮祜禄氏,但其实她们都知道,钮祜禄氏,可以代表了一个钮祜禄氏的族人,更是代表了整个钮祜禄氏一族。 他们自然不是手无缚鸡之力的弱女子。这就是家族带来的底气! “这是自然,钮祜禄氏不说儿郎个个勇猛无比,就是钮祜禄氏的格格们,也个个大气端方,傲气傲骨相随。”陈姑姑只当自己是个傻子,什么都没听出来,只听出来了庶妃话里的表面意思。 并,含笑道了一句。 钮祜禄妃在宫里的风评不差,而钮祜禄氏的儿郎善战,也不是空穴来风。 总归是这事儿,没这么轻易结束,钮祜禄氏不会束手就擒,而赫舍里氏又想要穷追猛打,贪心不足,欲壑难填。 不是谁退一步的理,一步退、步步退。退的不是一步两步,而是所有的步数,连带着钮祜禄氏所有人的骨头渣子。 遏必隆怎么肯退,他带着的钮祜禄氏一族怎么肯退;遏必隆又怎么敢退,他身后的钮祜禄氏满族,又怎么敢退。 “钮祜禄氏的儿郎们,如今可有不少人在刀刀见血、马革裹尸,就在战场上,去争得荣誉呢?”福顺压低了声音道。 大清素来重武。这是他们这些宫里伺候的奴才,都顶顶明白的事。而钮祜禄氏一族,则是在整个满人了,都以武力为重、以军功起家的贵人。 奴才们敬畏钮祜禄妃娘娘,又何尝不是在敬畏钮祜禄氏。 所以,依他的愚见,他还真不认为钮祜禄妃娘娘会一厥不起。钮祜禄妃娘娘安然无恙,大约是最后的事实。皇后娘娘,也不会真的大获全胜。 所以这一场战争的结局,众人心里都有了雏形。就看过程,会有如何曲折的发展了。 “皇上还没下朝吧!”沁柔骤而问了一句,噶布喇福晋已经进了宫中,遏必隆福晋、平郡王福晋,虽然已经向宫中递了牌子,但人却是还没有进宫的。 但太皇太后总不至于把人晾着,今日明日,总要叫二人入宫来。她们二人都不可被轻视,太皇太后历经三朝,看这一点,比她们这些庶妃,看得透彻多了。 “回庶妃,”福顺虽是笑着,但却十分恭谨,“方才皇上确实还未下朝,也不知这会儿,下朝了没!” 就算下朝了,消息也不会传得这么快。还要等一会儿呢? 何况这一回,是宫里皇后娘娘与钮祜禄妃在不睦,连带着宫外,赫舍里氏和钮祜禄氏,在起摩擦。自然是恨不能置对方于死地的。 沁柔也只随口一问,叫旁人看不出来她在想什么。她心思不深,唯独明白隐藏而已。有些话,不说;有些动作,不做。从言语、举止间,不能透露出一些秘密,旁人自然就不会小觑了你! 其实道理,就是这样的简单。 奴才们也习惯了不去追问。因为庶妃不爱说话,喜清净,不仅是整个后宫的共识;他们这些贴身伺候的奴才,就更是清楚地了解到了这一点。 “不过因着庶妃昨日被皇上召见,今儿有不少来探口风的。”福顺也赶紧就顺势回禀了一句,毕竟帝王是个什么心思,她们胡乱揣测着,也最终不过是胡乱揣测罢了,当不得真。 康熙是个什么态度,她们还是需要旁敲侧击地打探一下。而这个时候,能接触了皇上的,就是最佳的突破口。 所以是不是无功而返,她们总要扑上门来,试探一二。得了乃是大幸,不得!也不会损失什么。 世间愚钝的人多,与之相反,宫里愚钝的人,就少了。谁没有一二个心眼子,相比较的,不过是谁心眼子更多罢了。 “对了,延禧宫里,纳喇庶妃,这些日子,正安心静养呢?静待着腹中的皇嗣落地。”陈姑姑,也顺势,提了一句。 第245章 宠妃,再宠,也就是妃 沁柔提起延禧宫的纳喇庶妃,沁柔就又想起了她!思绪便有些涣散,叶赫纳喇庶妃,真也是宫里少有的‘领悟了’‘静’这个字的人。 就算宫里这么闹腾,她也受了影响,受了牵连。但依旧不慌不忙,悄悄地淡出了所有人的视野。 她那里,乳母不缺。进入二月里,皇后娘娘就已经挑选了乳母,送进了延禧宫里,预备着!毕竟也不知道叶赫纳喇庶妃会在什么时候生产。 产嬷嬷更不必提,叶赫纳喇庶妃的肚子,满了七个月,皇后娘娘,就已经将产嬷嬷尽数送进了延禧宫去了。 说起来,叶赫纳喇庶妃这个身孕,除了差了亲额涅奉旨来到宫里,陪伴叶赫纳喇庶妃生产。想产嬷嬷、乳母之类的,也都不缺。 不过唯独亲额涅因恰巧碰上了这个时候,不能奉旨到宫里,陪伴叶赫纳喇庶妃生产这一点,就足够令人心态崩溃了。 如果换个心态不坚定的,只怕这时候,已经崩溃到发疯了。但延禧宫一如既往地宁静,不得不说,叶赫纳喇庶妃的心态,是真的足够坚定。 沁柔心生敬佩之余,也不得不感叹一句:不愧是未来的四妃之首。就这样坚定的心志,她能最后坐到四妃之首的位置,得意那么多年,不冤枉,也不是巧合啊! …… “人静得下来心,很多事儿,都不是事了。”沁柔话里有话,又像是纯粹感叹了一句。 说白了,就好像感情,只要不去动,心勿要有起伏,就必然不会损伤;而倘若看淡了情绪,也就不会叫情绪影响。 叶赫纳喇庶妃现在的情绪,就极好。这样另类的稳定,怎么能是不好呢? 陈姑姑点点头,她在宫里这么多年来,见过的得宠的主子,也数不清有多少了。就说先帝后宫里,恭亲王的生身母亲,如今的陈太庶妃,也是盛宠多年,一子一女,但就少不得张扬。 后来却也还是张扬不起来了。 但凡有叶赫纳喇庶妃这份稳定,或许是另一个结局。 不过,陈姑姑仔细看了看庶妃的神色,似乎提起宫里这些其余的庶妃们,庶妃面上也不会有别的神色。 神色平淡,就好像那不过是无关紧要的人。嫉妒没有,羡慕没有,愤恨,也不会有。 好像大家从未有交集。 陈姑姑无从多想,她也鲜少能想得明白。 陈姑姑只根据自己宫里看着多少‘宠妃’起起落落的丰富阅历,真心实意地与沁柔道:“宫里,要想走得长远呀!少不得要一个‘静’字。” 静得下心,也静得了性子等待。皇上日理万机,每日里分在后宫嫔妃身上的时间,本就少之又少; 而这少之又少的时间,还要那么多嫔妃去分,谁不想多占一些。皇上只有一个,荣宠也只有独一份,后宫嫔妃间起纷争,是必然。 沁柔也不答话,各宫各处,灵敏些的,都能嗅得到空气里隐藏着的、不同寻常的气息!而不甚灵敏的,也因皇后娘娘的闭宫不出、与钮祜禄妃娘娘的闭宫自省,自觉乖顺。 躲得过初一,躲不过十五。她们都还在宫里呢?难得还能脱离了皇后娘娘的辖制,独自起舞不成。 马佳庶妃心思有些浮动,嫡阿哥的幼殇,她最是欢喜了。皇上膝下,如今唯有四阿哥一个皇阿哥了。 嫡出阿哥又如何!说来道去,最终,这宫里皇长子的位置,终究是属于我儿。嫡阿哥、皇后,终于也将这个位置还了回来。 只是马佳庶妃还是明白,这份喜悦,她独自赏就成了。明面上,越发的安分! 并且,等着宫里最终的处置。 阖宫各处的眼睛,都不这痕迹地盯在了坤宁宫。噶布喇福晋进了坤宁宫后,还未曾出呢? 要不知皇后娘娘这嫡额涅,能否劝得皇后娘娘开怀,回心转意。六宫众人,都等着最终的结果。 “也就是索额图没有福晋,不然进宫来的劝慰皇后娘娘开怀的,就不只是噶布喇福晋了。”李庶妃端坐在启祥宫中,而后道了一句。 皇后千尊万贵,自然值得赫舍里氏的族长福晋和嫡额涅,万般上心。 “若是噶布喇大人的福晋,能够劝得皇后娘娘开怀,也是一桩大功德,别的人暂且不提,皇上必然十分高兴。”庶妃提起了噶布喇福晋,知春就会顺着庶妃的话,想到了结局。 “皇后娘娘闭宫多日,又伤心过度,若是能够让噶布喇大人的福晋劝得开怀,确实是噶布喇大人福晋的一桩大功劳。”自嫡阿哥不好,除了停灵在宫中的那几日,后来皇上就日日里有了时间,就去陪伴皇后娘娘。 然而皇后娘娘一直未能止住痛楚,皇上也只能请了外援,特意下旨,令噶布喇福晋进宫陪伴,以宽解皇后娘娘丧子之痛。 李庶妃秉性聪慧,她看得出来。皇后的身子,是重中之重,皇上,是必然不希望皇后就此颓废下去的。 皇后就是皇后,无可动摇!无可替代!宠妃就是宠妃,再宠,也就是妃。李庶妃难得的,被压得有些喘不过气来。 直至过了辰时,前朝里,康熙才下了朝。 李德全来贞顺斋宣了旨意,宣沁柔去乾清宫。 沁柔其实不太想去,她想趋利避害。前朝里,赫舍里氏与钮祜禄氏,因近来宫中之事,争吵不休。 就算康熙乐见于此!然而听人吵了这许久,还时不时有前朝大臣和稀泥、或者参与一二。沁柔只想静静问一句:康熙真的还好吗? 正常人,不被吵得头疼才怪。 不过弱者无人权,沁柔还是懂得这个道理,因而她礼貌至极:“李公公稍等,我换身衣裳。” 她也不妨康熙会忽然来召,但来召了,岂有她不至之理。除非她即刻病了。 更可惜的是,她身体极好。素来就没生过什么病。 很明显,这条路,她走不通。 陈姑姑等人手脚也迅速,很快为沁柔换上了一件淡粉色的宫装。并且又另外搭配了头饰和首饰,叫衣裳与头饰、首饰犹如一套,正好能把人衬出来。 而后沁柔才出来,李德全正坐在椅子上喝茶,即便是这样的坐着,面上也不见一丝倨傲,反倒谦卑。 沁柔才由小满扶着出门来,李德全就赶紧起了身来,“庶妃可还有何吩咐!” 若是没有,便就回乾清宫了。若是有,看能不能处理。 “处理好了。”沁柔回话道。 第246章 不值得 今日难得,康熙奏折也没批了,帝王阖眸靠在了御案前的龙椅上,一左一右两个宫女体贴地为皇帝按摩。 案桌前的奏折,成堆成堆地放着。明黄色的御案上,除了奏折,剩下的就是书了。摆在最上头、最显眼的是《伤寒杂病论》。 过了这么几个月,沁柔也了解了康熙的些许习惯。越是常看的书籍,越是放在御案的最上头,以方便帝王随时翻阅。 沁柔眼睛只随意地瞟了一眼,而后便悄无声息地掠过。原来康熙后来也精通了医理,是从这个时候开始的吗? 这个念头一闪而过,沁柔却不会去深究。秘密那么多,探究得完吗?就别探究了吧! 她又将思绪凝在了帝王身上,不得不说,康熙是真的是一位极为出众的帝王,即便他此刻有几分疲惫,阖眸靠在了那个天下人人人趋之若鹜的龙椅上,也不失了作为帝王的霸道气场。 沁柔忍不住心生怀疑。这宫里,当真没有真对帝王动了心的吗?以女子看男人的眼光来看,康熙着实出色。 都是心智尚且不成熟的少女,似乎会对康熙动了少女的春心也不奇怪,不过沁柔就忍不住心生怜悯了。怜悯懵懂无知,对帝王动了心的女子,与康熙帝讲情意,还不如与他讲利益来得牢固。 都没找准了方向啊!!钮祜禄妃就找准了方向了。沁柔忍不住感叹。 沁柔尚在踌躇,康熙阖着眸,人还清醒着吗?她也不会去吵醒帝王,略一思索,脑只转了一个弯儿,而后便已经规规矩矩地行礼。 不过她没有出声,康熙正阖眸养神的时候,这样寂静的氛围,可还不需要她去打破,沁柔有自知之明。 除非她想死! 沁柔已经静默无声,然而康熙还是睁开了眼,瞬间凤眼的昳利已然消散了许多,既平和、且含笑。 康熙今日身上还着朝服,这意味着什么?意味着康熙今日下朝了,也都没去换下朝服。 不过轻轻动了动手,挥退了一旁伺候的两个奴才,两名奴才不用言语,恭恭敬敬、只当自己是工具地就退了下去。 沁柔想,她大约体会到权势的快乐了。只需要看着康熙帝,身着这世间独一无二的朝服,手里握着滔天的权势,一念万物死,也一念万物生。 天下臣民臣服于脚下,翻手云、覆手雨。似乎除了天地,于四海境内、率土之滨,恍若是万物的主宰。人是蝼蚁,蝼蚁也是人。 这样的随心所欲的感觉,想来没一个人挡得住吧!也无怪乎那么多盛明之君,前期都是兢兢业业的君主,到了最后,皆是昏聩无道了。 人容易胜过任何人!但却绝不能胜过自己心中的欲望。所以胜人容易,胜己难。 康熙瞧着她不动,动了动身子,坐得更舒服,皱了皱眉,略带了几分笑意,道:“怎么不动,今日傻了。”而后又含笑与她道:“快要午时了,来陪朕小睡一会儿。” 沁柔瞬间回过神来,她也没有太过走神,走上前,道:“奴才脚步声重,吵到了皇上。” 康熙原本在阖眸养神呢?结果她已经尽量放轻了动作了,才进殿里,行了礼,康熙就睁开了那双利眸了。 该说康熙实在太惊醒,还是她动作不够轻缓。大约更倾向于前者,这位帝王,既然能掌控皇权、玩弄人心,又怎会缺乏了对人的警惕心呢? 疑心重,惯来是帝王相随相伴一生的病态了。 “前朝吵得朕头疼!”康熙揉了揉眉头,疲倦不已,就算现在已经远离了前朝,康熙依旧脑子疼。 不怪她脚步重,康熙原就防备心重,而且也是因此牵涉到了心绪。虽说对前朝的乱象,早有预料,不过真正闹腾起来,他这名帝王,还是不可预料地收到了影响。 心情不好,康熙也难免心虚浮躁。便是奴才们经了特意训练,依旧能把他吵醒。不过是阖眸养了一会儿神罢了,原来心绪就还在四周环境,她进殿后渐行渐进,康熙第一时间就感应了出来。 “皇上歇会,大臣们吵吵,就吵他们的,皇上若是为此气不顺,伤的还是自己的身体,不值得。”沁柔劝了一句。 她两不相帮,何况她一个后宫庶妃,也没有插手朝政的说法。她明白帝王的底线在哪里。 皇后、钮祜禄妃?赫舍里氏、钮祜禄氏?和她有什么干系,她不关心。索性谁也不提起。 沁柔的话里带着一股云淡风轻,却又避重就轻,无论是赫舍里氏、还是钮祜禄氏,都没有提及半分。 “互相有理不饶人,朕就算耳朵闭着,那些争吵,还是在耳边环绕。”康熙作为断官司的帝王,底下的大臣们,哪里是在为对错争,争的分明是自己的权势、在朝中的势力。 皇帝能放下心才怪。 沁柔沉默,那她就没什么办法了。她倒是认为,可以把那些大臣们的嘴,用线缝上。问题是谁来?谁敢?谁有这个权势? 欲戴王冠,必承其重。康熙自个儿受着吧!沁柔也就顺着话说了一句,“谁叫您是皇上呢?” 沁柔不必动用脑子,都明白,前朝里那么多大臣,那么奋力去争,争的是什么? 无非就是权势。富贵迷人眼!权势,很难不让人动心啊! 朝臣们想要权势,康熙的态度可是一大重点。有他支持,不成也成,便是个流氓,也能权势滔天。比如玄宗皇帝时期的杨贵妃母家堂兄——杨国公。 他有什么才能能坐国公之位,升斗小民,鱼肉乡邻百姓,是一个大大的毒瘤。承蒙君恩,依旧做了国公爷。 一人得道、鸡犬升天。由此可见,帝王的态度有多重要! 康熙大笑,头疼的症状瞬间减轻了许多,还真是一针见血。满朝文武,在朝堂上争的是什么?他难道不心知肚明。 “先休息,朕也得好好想想,这事儿怎么处理。”康熙道。他总得想清楚,到什么火候了,停止最好。 要赫舍里氏和钮祜禄氏当真反目成仇,自是不可能的。朝堂里内忧外患,他不会自掘坟墓,真摧毁了大清的根基。 康熙清楚,满朝文武里,那么多大臣,好些都是大清的根基。是动不得的,一动了,大清就摇摇欲坠了。 第247章 偏要反其道而行 不过同样地,康熙也不会希望底下的奴才拧成了一股绳。否则,帝王就该不安了,朝臣们人人合乐,康熙高不胜寒,没有了眼睛,没有了耳朵。 那么就真的成了瞎子、聋子了。 沁柔不用去想,她只需要听从康熙的意思就是了。康熙也不会给她反悔、不同意的机会。 她是一位后宫庶妃,那么就只需要做好后宫庶妃的本分。不在其位、不谋其政,在这样的位置,就不要去付出超过这个位置的脑子。 李德全带着一群奴才们伺候着,康熙不愧为一国帝王,光是伺候一个午睡时间,伺候的奴才就有二三十余人。 反正沁柔也插不上手,她也就只在一旁看着。康熙帝的龙袍贵重着呢?哪怕是搭配了龙袍的一小件饰物,也自有专门的奴才小心地收拣着。 一群奴才忙得团团转,却又乱中有序,在凌乱间,呈现了一股诡异的和谐。首领太监李德全亲自上手,伺候皇上,他是伺候惯了的。 也知道怎么用最轻巧地动作,完成最大最好的任务。 亦有两个宫女来伺候沁柔更衣散发,她虽然带了小满来,但小满惯来在偏僻屋里等着,乾清宫也自来不缺了奴才伺候。 她们动作轻柔,沁柔身上饰品不多。没一会儿,就拆卸完毕了。而后奴才们接着就要伺候着洗漱。 但康熙的朝服就麻烦许多,沁柔也不着急,挥退了伺候的两个奴才,瞧着李德全带领着二三十个小奴才,伺候着康熙。 康熙是被人伺候习惯了的,他是皇阿哥时,就由奴才们贴身伺候,登基为帝后,身边伺候的奴才,就更多了而已。 瞧着沁柔顿在哪里,不洗漱,就一个劲儿地看着,康熙觉得好笑,道:“不洗漱,你立在那儿做什么?” 沁柔实话实说,道:“奴才瞧瞧。”宫里地位尊卑有序、分明,越是尊贵,身上的文饰越多,与之相对的,衣物也更为华贵。 而后宫嫔妃,位分越是尊贵,头上的饰品也就越多。这也是沁柔能迅速拆卸散发的缘由所在。 康熙卸去朝服的过程,她还未能有幸看了几遍呢? 沁柔也不说在看什么,只说看一看。 康熙听了她的回答,更觉有趣,逗她道:“光是看,能看出什么?不如你亲自来上手,朕教你,如何卸去朝服。” 沁柔抬了眼,还是能看出很多东西的。比如说,康熙的身材,就真的不错。不要说,男人就没有身材。食色,性也! 男人挑女人的样貌身材,反观,女人也挑男人的样貌身材。 至少沁柔就宁愿承认自己是一个色女,肤浅到只看脸。她光明正大,而康熙还正是少年时候,身材劲瘦无肉,每日里的训练可不是作秀。也有腹肌。 沁柔想,她能隐忍这么久。大约也是因为,康熙真的不错,又没受什么委屈,自然就觉得活着好了。 “皇上这朝服,贵重千金,奴才可不敢上手去碰。”沁柔略微抬了头,又道。少了什么,这些个奴才,拿脑袋去砍,都是应该的。 沁柔也不想上手。主要在一旁看着不舒服吗?非得给自己找事情做。她宁愿歇着,又没有受虐的爱好。一刻也停不下来,非得要给自己找一点事情做。 虽然她说的也是事实,不过沁柔还是补了一句,“皇上这儿的奴才都是伺候惯了的,奴才可不敢上前去添乱。” 可不就是添乱,沁柔敢肯定,她上前去,就是多余的,少不得,还会打乱了奴才们的节奏。 “朕看你就是躲懒。”康熙头也不抬,与她调笑道。分明是不生气的,不然也不会带着笑意了。 康熙这么说,沁柔还就不认了,她生来一身反骨,偶尔发作一下,怎么了?还是情趣呢? 沁柔上了前,避开了伺候的奴才们,此时康熙的朝服也卸得差不多了,至于朝冠,一开始就已经卸下来了。 她想感叹,康熙这衣服朕好看,瞧这纯正的明黄色,这金线密织的针脚。如果,深宫里,康熙那的东西,都不是最好的。那么其余后宫嫔妃的,就只会更差。 沁柔亲自上了手,这时候还不忘与康熙道:“奴才可从不躲懒。” 沁柔嘴硬心更硬,坚决不承认会躲懒的是她!康熙是笃定了她不上手吗?她偏要反其道而行之。 李德全挥退了一个奴才,命奴才们不必再来纳喇庶妃所在的位置,李德全的眼力劲儿,以及贴心,还有对康熙的了解。 让他明白,什么时候该做什么事。 主子们都乐意,李德全这个奴才,自没有违背的道理。他只会顺着皇上的心意走! 康熙眉宇动了动,她今日倒是难得有几分气性,不过沁柔亲自上手,康熙乐见其成。 因而站在那里,目光落在她的头上,还能看到她似雪的肌肤上,认真的神色,好似不管在什么时候,她都能十分认真。并且迅速静下心来。 沁柔任由他看着,真是,上手了以后,才知道,有点危险啊! 虽然康熙卸了朝服以后,还穿着里衣,但两人从前,坦诚相见的次数,数不胜数,不胜枚举。 沁柔只需看着雪白色的里衣,脑子里就能浮现出,这雪白色的里衣之下,大块大块的腹肌,是如何的肌理分明。蠢蠢欲动! 沁柔觉得受到了莫大的引诱。她真想上手去摸一摸。不过脑子里有一根弦儿在艰难阻拦着! 这可不是唯有帝王和她的时候。三十来个不成,若是透出一丝半语的,天大的罪名和帽子,都要落到她的头上。 还是等独处的时候吧! 沁柔眼里的蠢蠢欲动,与蠢蠢欲动后的宁静与挣扎,满殿的奴才们不知,康熙居高临下,看着她眼睛追下的地方,微微靠近了,“在看什么?” 康熙会宠爱一个人,也不是真的一点喜欢都没有的;喜欢了,就会了解脾性,一个人,如果没有一丁点儿真,如何能一点儿不露馅儿。反正沁柔是不能的。 因而,康熙对沁柔,也有所了解。就算言语间不提,但举止间,总能透出端倪。 沁柔略一思考,抿抿唇,“唔!不能说。”半带了撒娇语气道:“至少现在不能说。” 满殿里那么多奴才,个个都是一对眼睛、一对耳朵。得防着呢? 第248章 怏怏的;没精神 前朝里有什么事,沁柔没问。康熙这位帝王,或许是因为幼年时吃过大族、望族的亏的原因,又或许是因为太皇太后的教导深入骨髓,他格外警惕后宫与前朝的关系。 从结果倒推出结论,这一点,从后来的后宫格局、以及后宫嫔妃所出的子嗣情况,就能看出来。 沁柔不甚理解,但她尊重;就像她看透了,但她不说! 沁柔不会傻到在康熙的雷点上去蹦迪,帝王的恩宠来得快、去得也快,犹如一夜花绽,又在不经意间凋零枯萎。 主要是,那是别人的事。是一个思想成熟、心志坚定的帝王,还影响他?还不如影响一块石头来得快。 康熙疲惫,沁柔陪着一道躺了一个时辰,她本就有小憩的习惯,和康熙躺在龙床上,整个人被拥在康熙的怀里,不觉也睡着了。 到了时辰,康熙自己就睁开了眼睛,无需李德全上前叫唤。可见这人生物钟的强大,沁柔也醒了,白天不好多睡,不然晚上睡不着,第二天也不好醒。 每日里的晨昏定省,犹如一个魔窟。那就是孙悟空头上的紧窟咒,尽是窒息的气息。 但不去想,也就不会感到难受。 有时候,沁柔都忍不住在想,她这么努力地活着!到底是为了什么?后来又不想了,因为想通了,只是因为想要活着、不甘心去死而已。 就好像人都想要过更好的生活一般。也是不需要理由。 活着不需要理由,死才需要。沁柔想,如果一个人真的对这个世界生无可恋、甘愿去死,那么祂究竟是得有多心如死灰! 李德全躬着身子进了屋来,低垂着头,整个皇宫里的太监们,都是这样,他们在伺候主子的时候,总会弯着腰去伺候,以示恭敬。李德全这个大名鼎鼎的乾清宫的首领太监,在伺候自己的主子时——也是一样的恭敬卑微。 李德全目不斜视,原是来瞧瞧皇上与庶妃醒了未曾,倘若没有;李德全这个乾清宫的首领太监自然就肩负着叫醒皇上,以及庶妃的重任。当然,叫醒康熙帝是重任,庶妃不过是顺带。 “皇上,可是现在就宣奴才们进屋里来伺候。”眼瞧着皇上已经醒了,李德全也松了一口气。毕竟不必非得叫醒了睡梦中的帝王,他们也不必去承受那些低气压。 李德全又暗自放松,看来‘睡’了一会儿,皇上也不似清晨时低气压,仿佛一场地龙抬头正在酝酿,时时刻刻会爆发!无情的刀,不分青红皂白地落在各类人身上,会叫那么多人无家可归、尸骨无存。 康熙没搭理他,帝王的长指在怀中少女顺滑的发间绕了绕,作为登基十一载的帝王,康熙清楚,李德全这货这时候进门,究竟是有什么样的目的。 他这个贴身伺候的奴才,比什么都积极,毕竟康熙晚起了,他们这些奴才,就要在门外时时刻刻地请帝王起床。 康熙皇帝脾气上头,怒不可遏了,砍一两个奴才脑袋,都是直呼倒霉。 沁柔安安静静地,才醒没多久,她还有些没精神,也就爱搭不理的。 李德全也知道自己此时不受待见,但依旧陪着笑脸。却在心里道:所有人都觉得他这个乾清宫大总管如何体面、如何威风凛凛,羡慕他在皇上身边伺候! 但伴君如伴虎,谁知道他提心吊胆地过日子啊。话又说回来,李德全虽然是这么说,但谁要想动了他乾清宫大总管的地位,不动声色李德全也要扒下他的皮、折断了他的手脚。 笑话……他好不容易才成了皇上心腹,哪个小崽子感对他的位置感兴趣,李德全不把他的头拧下来,都对不住他这份苦苦经营的心腹之名。 康熙不搭理李德全,却是一双锐利的眸光带了几分缓色,低声与沁柔道:“不高兴啊!瞧这怏怏不乐的样子。” 沁柔很想赏他一个白脸,怎么,不高兴怎么了?是碍着你的眼了,你可以不看啊……但她却还是一脸怏怏的神色,一则,这是皇帝,她还知道自己一贯什么都懒得理的心态;另一方面,她着实没什么精神。 “也是奇怪了,你说啊!”沁柔就那么怏怏地躺在康熙的怀里,康熙伸出手碰了碰她的脸颊边上,“早上起来的时候,就能精精神神地;怎么午睡起来,就一副没精神的样儿。” 康熙自然是不需要回答的,李德全也不敢抬起头来回答他啊!至于沁柔,她连说话,都觉得费力,更何况回答。 康熙话是这么说,但还是抱着她,等她缓过神。李德全也躬身在一旁安安静静地等待着,他太清楚如何做一个康熙欣喜的奴才,察言观色的本事,李德全论第一,就没人敢论第二。 缓了约四五分钟的样子,沁柔才终于缓过神来,康熙看着怀中的沁柔的目光渐渐变得有神,人也没放开了手,好心情地调笑道:“清醒了。” 也不知道怎么就有这么个毛病?康熙虽然嘀咕,但却惯着。 沁柔乖顺地点了点头,脑子里的闷气总算是被赶跑了,所以人也变得精神起来。中午对于大部分人来说,是一个疲倦之地,对于沁柔来说,更是。 康熙也没继续追问下去,人虽然清醒了,但精神气,显然还没那么足。吩咐了李德全道:“进来伺候吧!” “哎,嗻!奴才这就去。”李德全忙不迭退出去,还路上还不这痕迹地擦了擦汗,他这个奴才,也是难做啊!如今瞧着,皇上脾性还好,也没生气的迹象。 那可就是万事大吉了。 啧!虽然纳喇庶妃有这么个毛病,不过有她伺候的时候,皇上惯来脾气要好一些。这么一比较,这么一点小毛病,也不算什么了。 皇上龙颜大怒的时候,那是人人自危啊……李德全脑子里划过了这个念头,继而又将这个念头压在了最深处。 他就是一个奴才,一个贴身伺候了皇上的奴才,皇上喜欢谁,他就也喜欢谁。皇上不喜欢的,李德全自然也就不会喜欢、不会亲近。 他是谁的奴才、谁的狗。他自个儿清楚得很。 奴才们早已将一切都准备好了,就在门外伺候着,李德全不够出门,一声令下,奴才们便弯身捧着盆盂清水等物鱼贯而入。 第249章 爱人如养花 康熙还坐在龙床之上,沁柔起身已经行到了梳妆台前,此刻就坐在梳妆台前,一头顺滑的黑发披在头上,等待着奴才们伺候。 铜镜有些许的模糊!铜镜里的人影也有些许的模糊。沁柔看着镜中的人儿,可惜不能清晰可见。但她还是能感觉得到,镜中的美人儿,已经不似六个月前了。 脱胎换骨算不上,但士别三日当刮目相待,却是必然存在。沁柔抬手,纤长的手指、粉润的指甲缓缓在滑嫩的脸颊上滑过。 我真好看啊!沁柔情不自禁地想到。 虽然不是天下第一美人,但也脱离了丑的行列。 爱人如养花!甭管这话有几分道理,但却不可否认,康熙着实,把她养得不错。 康熙瞧着她的动作,也起身,而后行到了沁柔身后,微微弯下了腰,双手撑住了她的双肩,脑袋就搭在了她的肩上,饶有兴味地看着她美好的侧脸,带了几分笑意调侃:“看什么呢?被自己美到了。” 带了几分调侃又有磁性的声音在耳旁响起,酥麻沁进了骨血中,沁柔微微转了头,正好向帝王的方向,“我真美啊!” 谦逊、谦虚这类的美好品德,和她是牵扯不上什么关系的。她觉得自己漂亮的时候,为什么不能说出来呢? 康熙又被惊到了,带了几分宠溺的意味,哭笑不得地道:“哪有人这样夸自己的,朕看看,”康熙还真仔细看了一下,而后才道:“嗯!瞧这脸,白皙滑嫩。” 还真不是个厚脸皮,怎么就厚脸皮呢? 自古四德,也没见哪条要求了女子必须貌美的。就说她们满人不甚在意这些,但也鲜少将容貌挂于嘴上。 沁柔揽镜自照,对着镜子微微笑了一下,也能看出镜中的美人儿,也微微笑了一下,她只笑得更开心,“皇上不懂!人如花,总是从发芽到盛放,再到凋零,一生就过去了。最美的时候不好好欣赏,什么时候来揽镜自照,凋零枯萎之后吗?最美的时候,一定要好好看看自己才行。等凋零枯萎之后,就不必再去揽镜自照了。” 反正已经不漂亮了,她已经记住了自己最漂亮的样子。 宫中常以花期喻人,到也是常事。只是花有花期,有花期就有枯萎和碾落尘泥。 总归不是什么好事。用花来喻人,多少带有不详与嫌弃之意,譬如:人无千日好,花无白日红。 康熙仔细地瞅了瞅沁柔的神色,她的眼中尽是欢喜,还满是可惜,可惜这镜子不能清晰一点儿。她分外想念后世里的明镜,还有手机、照相机,不然指不定就能留下她最美的时候了。 沁柔略带了叹息,“可惜这铜镜不甚清晰。”但反过来又说,正是因为这份不清晰,反倒多了几分朦胧之美。 用花来喻人,康熙听着不甚欢喜,但瞧她高兴欢喜的模样,又将那份些许的不好丢开了。寓意不好又如何,再多的不如意,也总能变成如意。只要人有心。 康熙脑袋还搭在沁柔的头上,“话也不错,宫中漂亮的花儿数不胜数,比如月季,就是花中之常美,娇艳欲滴、婀娜多姿、更有瑰丽多彩、清丽脱俗。” 提起月季,康熙骤然话音一转,道:“花房里新培育一批月季,你既喜欢花,朕回头叫花房给你送些过去。” 摆在屋子里,也好看! 沁柔想说,她其实没那么喜欢花,但想一想,花摆放在屋子里,也好看!沁柔也就大大方方地收下来了,康熙也不缺那三瓜两籽。沁柔道谢道:“谢皇上。什么时候培育好!” 如果是这几日,就算了吧!皇后正不痛苦呢?沁柔也没必要非要叫皇后伤眼、伤心。 皇后的苦痛,虽然与她没关系,但她愿意做一个好人,不去为难皇后、也未免皇后为难她。互相不为难了。 康熙眼睛转向了李德全,李德全极有脸色,稍稍赔笑着,就开口道:“还有一段时日呢?大约还得二旬出头,一个来月的样子。” 李德全整日在康熙身边伺候着,康熙记不住的,他都会细心记住又最懂康熙的心思。就这份细心的样子,也无怪沁柔惯来觉得,李德全才是宫中的常青树。 康熙皱了皱眉头,继而又舒展了,又看了一眼李德全,这狗奴才,倒是懂他的心思。 康熙继续与沁柔道:“回头花房培育出来了,叫他们给你送过去。” 沁柔也听清楚了,那时候,皇后娘娘,怎么也得恢复正常了。宫中的氛围,也会回复许多,不似今日这么难熬。沁柔便眉眼弯弯地点点头,声音里带了几分甜,“好。” 奴才们在一旁尚且候着,伺候沁柔的,是乾清宫两个二等宫女,小满不能进门来,只能从乾清宫里拨人伺候。她们二人手脚利索,也轻柔,不知她们伺候了多少个人了! “洗漱。”康熙在沁柔耳旁道,顺便瞥了一眼钟漏,时辰已经不早了,宫中行事自有规矩法度,康熙即便是帝王,也没有足够的威信,去打破这个惯例,这是祖宗定下来的。只继续道: “洗漱完,就该是用晚膳的时候了。” 李德全在一旁瞅着,急了半宿,眼瞅着皇上好不容易说到了正题上,他这个奴才,瞬间都轻松了许多,他一个奴才,一个乾清宫的总管太监,实在是不想撵着主子提醒规矩的事儿。 那得多招皇上的不欣喜与不待见啊!每一回提醒,李德全都觉得自个儿的脑袋会落地,结果都是险之又险地还好好地顶在脖子上。 一众奴才们,总算有了用武之地,一个个地,各自围绕着皇帝、或是沁柔,就忙碌了起来。 奴才们动作皆很轻柔,能看出来,都是受了千百回训练的,这临危不乱的本事,有的人,一学,就是一辈子。 一辈子多长远,就学得这么一个本事,就够受用一辈子了。 钗、环、簪、笄,还有花朵儿,是奴才们特意采来的,一一簪在头上,虽然简单,但也尚算是夺目了。 毕竟她确实被养得好,比过去十六年都好。于是这份好,也在容貌上显现了出来。 但还是简单得多,头饰不那么多,主要是因为位分低。不过,沁柔也就不会觉得,饰品有那么沉重。 第250章 赏赐噶布喇福晋 不至昏时,坤宁宫便传来了消息,噶布喇福晋要出宫去。大约是劝解好了皇后,不过即便没有劝解好,到了时辰,噶布喇福晋也必然要出宫家去。 她是外人,外人,在宫里留宿,是莫大的殊荣。 康熙闻言顿下了笔墨,而后吩咐了李德全道:“噶布喇福晋辛苦了,朕记得,库房里有一套翡翠首饰,你亲自去,给福晋送过去。” 怎么也算是亲岳母,登门康熙纵使没有去招待,但也是要赏赐些东西的,也是表示一个重视的态度。 “皇上说的是……奴才愚钝,还望皇上示下。”李德全有些拿不定主意,皇上库房里的翡翠首饰,可不算少,就是品种也不一样。好些的,糯种、老冰抗的、玻璃种的,差些的,也有不少。 他就是天大的本事,也摸不透皇上到底需要赏赐哪一套啊!李德全他总不能闭着眼睛选一套过去吧。 康熙帝抬起头,李德全腰弯得更低,沁柔识趣地不掺合,这事关皇后,更直白地说,事关康熙的心思,她低下了头,目光认真地就看着眼前的翡翠茶盏。 她就是一个物件,不必骨虑她的存在。 李德全可不敢自己拿主意,皇上赏什么东西,代表了皇上对这个人、进而对这个家族的态度,他若是敢拿这样的主意,来日,这后宫中,悄无声息被处置了的,就有他李德全一个了。 康熙也在思索,显然看不出他在想什么,沁柔略等了一会儿,这殿里的气氛着实不算好,闷闷沉沉地,有几分喘不上气。 沁柔轻柔下了地,作势便要行礼避出去。毕竟她着实也没那么好奇,尤其帝王这许久拿不定主意、仍旧沉思的模样,着实像是被难住了。沁柔瞬间就感觉到了危机! 这些事儿,也不是她该并且能掺合进去的,不如远远地避出去,沁柔行了礼道:“皇上,奴才生来敏感些,这殿里香炉里香,烧得奴才有些闷了,想要出去走一走。” 沁柔请示道。康熙抬头看了看她,她温顺恭良地在那儿行礼,然而康熙揣测着,就她这麻烦无端上门时,恨不能避三米远的躲清净的态度,康熙觉得自己已经窥到了真相,并且少有错误。 这是觉得这桩赏赐是麻烦,所以想要远远地避开。 方才就在避开了,避不开就绕着走。就这态度,但偏偏,是明面上看不出什么来的。 这心眼子,尽长在这些地方了。 “别走远了。”康熙帝虽然知道了,还是成全了她。道:“就在殿外走一走。” 沁柔又行了一礼,有些为难,道:“奴才瞧着该昏时了,奴才该去坤宁宫给皇后娘娘请安了。” 请安这玩意儿,宜早不宜迟。不走远了怎么成。乾清宫、坤宁宫面积广阔,虽然在同一条中轴线上,但还是有好一段距离。 “那就去昏省去。”康熙拿了主意,“昏省后,直接回乾清宫。”意思不言而喻。 沁柔听懂了,尤其康熙暗示得这么明显。不过她想问,这合适吗?毕竟皇后才经由噶布喇福晋安排了一遭。 康熙这个作君主的、作夫婿的,不用去皇后宫里安慰一遭吗?沁柔有些迟疑,不过转而一想,或许这就是康熙的目的呢? 一个人,宠爱另一个人,总要有一个理由吧!尤其还是帝王。沁柔忽然想道:或许,这就是康熙吧她放置在后宫中的位置。 拒绝有用吗?没用的,沁柔明白,在这个宫里,只要康熙决定了、皇后决定了、太皇太后决定了……她是没有说不的权利呢? 反正她也不苛求无杂质的感情,早觉康熙另有盘算,如今不过是应了那份预感而已。只不过,得罪皇后,也就得罪了。 沁柔明白,这已成定局,除非康熙反悔,因而温顺地应道:“是。奴才明白。”而后人就退了出去。 只要不拦着她避开,她都好说话。包括此时,即便麻烦要迎上门。 李德全瞧着纳喇庶妃三言两语就避了出去,他也心生羡慕,若是也能如纳喇庶妃一般,想避就能避开,就好了。 瞧着纳喇庶妃远远离去地身影,李德全好心生羡慕,如纳喇庶妃这般多好,皇上宠着捧着由着,哪像他们这些做奴才的,时时刻刻提心吊胆着。 李德全也远远不知,沁柔曾经心生羡慕过他。互不相干的两个人,都对彼此所属的位置,在这一刻达到了同台,但他们也不知道,在某一时刻,他们对于彼此的身份,互生了羡慕。 瞧着沁柔温良地退了出去,康熙吩咐了李德全道:“就拿玻璃种的吧!皇后的嫡额涅,不能薄待了。” 玻璃种都是上好的翡翠,尤其是帝王库房里的,青翠地、油绿地,都是极好的东西。戴出去,低调却又更显雍容。 “是。奴才遵旨。”李德全赶紧应道。托福托福,不必为皇上赏赐什么而头疼,皇上每回问什么,李德全总是再三仔细,说到了皇上心坎上,要命;皇上不开心了,更要命。 皇上这么快定下来,还真得感谢纳喇庶妃。回头若有机会,他一定为她多插三柱香。 不必陪着皇上头疼,李德全行动力很快,迅速进了皇上的私库中,就挑了一套玻璃种的首饰来,颜色正,正是适合当家妇人。 威严重,又雍容。 沁柔出了门,也不急着走,小满在乾清宫里,是不能随意走动的,由奴才们安排在旁的屋子里。沁柔便站在院子的正中,等她过来伺候。 自会有奴才带她过来! 等了没一会儿,实则时间也过了半刻钟的样子,小满便过来了。她见了沁柔以后,更是加快了速度,小跑着来到沁柔跟前,行礼道:“庶妃。” 沁柔点点头,小满往常时候,她出来,就已经在门外候着了,今日她出来得要早一些,小满便还未至。因而沁柔等了这么点儿时间。 但小满不能不急切,无缘无故、没由没来的,哪有叫主子等奴才的道理。 沁柔视而不见她的忐忑,神色冷淡点点头,“走吧!” 路上,沁柔才教她!“万事不必急,慢慢来,急则出错。看着人也毛毛躁躁的!只要不是生死攸关的大事,就缓一缓,也不缺那点时间。” 不在乾清宫,是因为,她也没训奴才给别人看的爱好。 第251章 瞬间沉默 小满闻言怔愣了好一会儿,好半响才回过神来,恭顺应道:“是,谢庶妃教导。” 奴才得不得用,主子愿不愿意用心教导,也是一大得意之处。 主子的教导,反而是幸事。她在将奴才调教得以期用起来更顺手,这是奴才的荣幸。 沁柔也只淡淡提点了这一句,而后人便不再言语。她也懒得浪费口墨去教导谁。又不是她生的,愿意提点一二,已经是她好心肠,还要掏心掏肺去教导,不可能! 听不听得进去,那要看她自己的造化。 沁柔不急,今日时间还早,也不急着赶到坤宁宫去,因而沁柔就慢悠悠地走! 服侍的庶妃都不急,小满就更不用急了。李公公调教过:作奴才的,当以主子为主。主子做的,对的也是对的,奴才要随着主子走;如果是错的,奴才有‘义务’规劝。 但主要还是以主子的意愿为主。陈姑姑也表示过这个意思。 不过李公公调教得比较隐晦,陈姑姑的,就更显直白了。只要不是蠢得犹如一根朽木,或是脑子真的蠢到转不过弯来的人,都能听清楚、听明白他们的意思。 沁柔慢悠悠地走,李德全带着小太监,就赶上来了。李德全在前头走着,他后头跟着的小太监,捧着个梨花木的精致盒子,里面装的大约是赐给噶布喇福晋的翡翠首饰。 “庶妃。”不妨在宫道上追上了纳喇庶妃,李德全行礼,他身后跟着的小太监,亦是沉默地就行了礼 “李公公!”沁柔微微点了头,一点也没有被追上来的窘迫感,反而十分自然。“我行得慢些,李公公自便。” 沁柔还知道,李德全有差事在身,比不得她,耽搁得起时间。 况且,她也没兴趣往坤宁宫去,看噶布喇福晋接受赏赐的一幕。一般而言,这种热闹的地方,都意味着大麻烦,只要不是沁柔自个儿愿意,她向来是离麻烦能多远就多远。 李德全也是陪着笑脸,他从皇上库房里选出了这套首饰,而后给皇上过目之后,皇上便打发了他过来,好赐给噶布喇福晋,纳喇庶妃就已经走了的。 此刻腿脚利索,赶上了纳喇庶妃,李德全面上陪着好脸,也好似什么都没发生一样,“那您慢慢走,奴才腿脚利索,这不,皇上特意打发奴才出来,给噶布喇福晋送了赏赐去。” 李德全也是道。他将自己赶上了,归功于作奴才的,腿脚利索,纳喇庶妃是皇上的庶妃,行得慢些,也在情理之中。 “李公公请。”沁柔微微颔首。她巴不得李德全赶紧去,等她过去了,热闹也散了,麻烦也跟着散了。 “哎!”李德全应声道。人就带着小太监,往坤宁宫的方向继续而去。沁柔则带着小满,不慌不忙地,继续在宫道上慢慢地走,朝着坤宁宫而去。 …… 左右沁柔不急,但她也晃到了坤宁宫,噶布喇福晋已经接了赏赐,也出了宫,听闻才出宫不久。沁柔还再次遇上了回乾清宫的李德全。 “纳喇妹妹来得不巧,嫡福晋才出宫去呢?妹妹若是早半刻钟来,都能见到嫡福晋呢?”塔木察觉庶妃眼尖,瞧着了沁柔,便赶紧大声调笑道。 旁人总说李庶妃从前如何得宠,但塔木察觉庶妃还真不眼热李庶妃。反倒是纳喇庶妃,不言不语的,同一批进宫后,皇上的宠爱就一直在她身上。 就是这几日里,嫡阿哥早逝,皇后娘娘正伤心时候,皇上也召了她去乾清宫里,这份荣宠,塔木察觉庶妃眼热,同时也起了小心思。 就希望能给她带来更多的麻烦,或者是叫她陷入了泥沼里,才开心。 “那是挺不巧的。”沁柔笑了笑,不看僧面看佛面,还是要看几分皇后娘娘的面子。沁柔自然不会冲着噶布喇福晋去,相反,她还要表现出自己的友善。 人类最大的成长,就是学会了虚伪。 沁柔依旧笑着道:“是我动作不够快,没能够赶上。”她其实就是不想赶上,热闹有什么好看的,麻烦才会上身呢?“也就塔木察觉庶妃长了张嘴,才能特意与我说一说,不然这一星半点的情况,我都不能知道了。我还得好好感谢塔木察觉庶妃!” 沁柔深谙,什么叫骂人于无形无色。这话听着像是好话,也合了语境,但却带了几分奇怪。 但长了张嘴,怎么都有‘多嘴’的嫌疑。 众庶妃们轻笑,谁不知道,纳喇庶妃这话本就算不得好话,是特意在讽刺塔木察觉庶妃呢? 不敢轻笑的,都暗自闷笑。 谁不清楚,塔木察觉庶妃,就是眼热纳喇庶妃得宠,这也没什么?宫里谁不眼热纳喇庶妃得宠! 但上赶着找不痛快,又讨不到好处,就无怪乎众人笑了。 还是李庶妃先岔开了话题道:“皇上真是关怀皇后娘娘呢?特意下旨叫福晋进宫来陪皇后娘娘不说,福晋出宫之时,还特意叫李德全赐了翡翠首饰来。那可是上好的玻璃种,油绿绿地,都可以做传家宝了。” 一般而言,赏赐就代表了皇上的态度,宫里的态度,这样地赏赐下来,说皇上不看重皇后,谁也说不出理来。 “我瞧着都眼热得紧。”李庶妃继续补充了一句。反正皇后看不惯她们的时候,该敲打还是会敲打,比起皇后的心意,自然是皇上的心意更重要。这是李庶妃一贯的原则。 皇上正宠着纳喇庶妃,她自然就会维护几分。所以其实大多数时候,李庶妃与历代宠妃,明面上的关系都不会差。 毕竟也没谁,向沁柔一样,可以冷得不在意面上的和睦的。 李庶妃清楚,这是皇后的坤宁宫。不该说的话,还是不要在坤宁宫里继续说下去比较好。 “皇后娘娘是皇上的发妻,皇上爱重皇后。爱屋及乌,也爱重皇后娘娘的母家,自也没什么奇怪。”赫舍里庶妃在宫里,也算是鲜少说话的庶妃了。 不过命运的馈赠,都在暗中标注好了价码。她承了赫舍里氏,得受赫舍里氏、皇后的荫封,那么需要她的时候,她也不能挣脱了赫舍里氏、和皇后,以及她因此被施加的魔咒。 因而该说的,她自然就得出面说上一句。 众人闻言,还没应和,完颜庶妃骤然道:“也不知皇后娘娘今日心绪如何,是否尚且伤心,闭宫不出。凤体有损了可怎么好。” 就像被按了暂停键,众人瞬间沉默。 第252章 昏省,皇后现 李庶妃、董庶妃恍若不经意间抬头,完颜庶妃魇带忧愁,仿若是真的在关心皇后的凤体。 此话一出,坤宁宫正殿外也闹腾不起来。庶妃们对皇后,又惧又畏,这里是皇后的坤宁宫,不是什么无名之地,可以由得她们撒泼。 她们也关心,皇后究竟会不会出宫见人,不再把自己锁起来。她们心绪复杂,自然是希望皇后娘娘能够再次展现在她们跟前,就算每日里晨昏定省! 否则,皇后再因伤心而闭宫自省,她们都得来坤宁宫正殿前跪着、伺候着,求皇后娘娘保重身子了。 谁愿意无端遭罪! 完颜庶妃不鸣则已,一鸣惊人。一开口说话,就踩到了点子上。 在场三十多人的庶妃,外加贴身伺候的奴才,双倍的人,然而没一个有声的,竟有几分诡异的寂静。 在众人的复杂心绪翻永涌出,也在大部分人的期盼中,圜燕从坤宁宫正殿里出了门,来到了坤宁宫正殿前的院子里。 所有人不自觉投去了目光,也向着以圜燕这位贴身大宫女为中心的圆心方向靠去。 圜燕行了一礼,她出现的时候,一般而言,就意味在传达皇后娘娘的意思。她是皇后的心腹,一般而言,她就代表了皇后娘娘的立场。 而圜燕被人这么尊敬,就只是因为这一点。 圜燕不在意这宫里的嫔妃怎么样,反正她只需要皇后的喜恶,以及皇后的立场。瞧着众庶妃聚集了过来,圜燕嘴角弯起的弧度未曾有半分改变,令人透过看,看到她的主子,脑子里也只会莫名地冒出这四个字——大家出生! 圜燕带了几分恭谨又规矩道:“皇后娘娘懿旨,还请诸位庶妃进大殿里去。” 圜燕说着话,人也退至了一旁,让出了道来。 乍然闻言,庶妃们俱是一惊,好几个脑子转得快的,已经领悟到了圜燕这明言里的隐含意思。 也就是说:皇后愿意见她们这些庶妃了。或许只是表达这个意思,但也隐含了这一点,皇后,即刻要正式坐镇后宫。 李庶妃当即敏锐地抓住了话里的意思,微微颔首,识礼知书:“多谢圜燕姑娘传话。” 而后人才往坤宁宫正殿中而去。 礼多人不怪!尤其是皇后身边几个地位非同小可的大宫女等,以及地位等同大宫女的首领太监。他们是必然不可能背叛皇后,也绝不可能会被重金所收买。然而正因如此,更要礼重。 打狗还得看主人。不提他们这样地奴才自己能耐,更因为他们代表的是皇后的颜面,打了他们,不算什么,毕竟不过一个奴才,手段足够的话,打了也就打了。 但因此折了皇后的颜面,要死、要活!还不是皇后娘娘一句话说了算。 庶妃也都极为有礼,也不慌不忙、陆陆续续地跟在了李庶妃身后,朝着坤宁宫正殿里走去。 沁柔也由小满扶着,跟在了庶妃们的身后,往里走。不是居高临下,也没有落尾,主打一个不显眼。 庶妃们陆陆续续站定,而后就等着皇后娘娘道来。不是所有人都心大到,未曾发现钮祜禄妃娘娘自闭宫自省之日起,就未曾出了永寿宫,前往坤宁宫请安。 但都选择了一致的沉默,皇后与钮祜禄妃娘娘,哪个都不好招惹,哪座大山都压得后宫里的庶妃和奴才喘不过气。 如今这俩对上了,后宫庶妃们,个个心惊胆颤不说也生怕被牵连了进去。 “皇后娘娘到!”随着这一道熟悉的唱礼声响起,因二阿哥离去而沉寂多日的皇后,由奴才们扶着,带了几分虚弱,往凤椅处行来。 “奴才拜见皇后娘娘,皇后娘娘万福金安。”庶妃皆目不斜视,齐声行礼。行礼时皆柔中带刚,但也十分轻柔优雅,三十多个人的动作,也不显紊乱,可见都是受了良好教养。 “平身。”皇后略显平淡地声音响起,还能听出,带了一分微弱来,在这样的时间、这样的场合,更是威严赫赫。 皇后由奴才扶着,坐到了那张金碧堂皇、凤凰欲飞的专属凤座上,而后叫了起。 “谢皇后娘娘恩典。”众庶妃们道了谢,而后才将手臂放到了奴才身上,起了身。 “皇后娘娘几日未出,奴才们好生担心,主心骨都没了。您出来,奴才们就顿觉放心了。”众人才站起来,塔木察觉庶妃就抢话道。 话里话外,尽是依赖。 沁柔觉着,塔木察觉庶妃,怕是有投靠皇后之意,或者说,她谁都想讨好,只要位分高的。不过,皇后看得上吗? 沁柔不想去争的缘由就在于:宫里从不在于单打独斗,而在于拉帮结派。如庶妃一般的位分,只要康熙想,就能封,到了别人的手里,做了马前卒,还要感恩戴德。 沁柔没这么傻,也没这么犯贱,一旦做了人家的卒子,生死和自由就被人握在了手里,到时候,手染不染鲜血,就由不得己了。 然而即便如此,最终也是横尸曝野、不得好死的下场,既然都是最终的结局。那么又何必要满手血腥、自己都不识得自己的‘真面目’! 张庶妃脸色一下就变了,看了一眼塔木察觉庶妃,塔木察觉庶妃面上还带着舒适地笑,确认过神情,这是要在皇后娘娘跟前,抢占她位置的人。 “皇后娘娘,您闭宫不出这几日,瞧着神色都憔悴了许多。必然是伤心过度,未曾好好休养。奴才当真担忧皇后娘娘您的凤体。”张庶妃瞧了瞧皇后的神色,而后更是带了几分哭意。 倒是比起塔木觉察庶妃大气地、略带了几分公式话的捧场,要更真挚几分。 “皇后娘娘您凤体如何了,可曾有有恙违和之处,还是传太医来仔细诊一诊吧!”不待皇后反应,张庶妃便又是一连串的话冒出,务必不给别人一点表现的机会。 “大格格没的时候,奴才整日整日的吃不下膳食、整宿整宿地睡不着觉。”张庶妃道,妄图以此来引起皇后的共鸣。 张庶妃真心实意地劝解:“奴才也是经历过丧女之痛的人,明白那是种什么痛不欲生的滋味。皇后娘娘万万要保重凤体,二阿哥在天有灵,也必然希望额涅凤体康泰。” 张庶妃那时候整日整日地吃不下膳食是真、整宿整宿地睡不着,也是真。 但却另有缘由! 第253章 心眼子 李庶妃、董庶妃都惊呆了,因为张庶妃的举动。 聪明人容易多想,她们也是如此。皇后娘娘正是丧子之痛的时候,谁敢用丧子之痛去刺激她。 是生怕皇后娘娘不怒气翻涌吗? 倒是皇后娘娘,还得忍着痛听她安慰。皇后需要的是安慰吗?需要的是众人不提。 这提一会,就是在戳皇后娘娘的心窝子啊! 还用自个作比。 提起二阿哥,皇后便心生了暴戾。那是她寄予厚望的儿子、是她毕生的期待,份量之重,岂是浅薄之人可以看到的。 张氏还拿大格格与他比,大格格哪里配。一个庶妃所出的没福气的格格,和金尊玉贵的、含了万千期待的儿子,一百个大格格,都不及二阿哥的一根头发重要。 皇后冷哼,大格格幼殇那段时日,张氏整日整日吃不下是真、整宿整宿睡不着也不假。 但怕是不是为了大格格!她为了她自个儿。她在宫中最大的倚仗没了,又在那时候犯大错,被禁足。皇上也未曾表现出了宽宥的意思来。 是默认了处置的。 她担忧自己的前程,担忧自己本就不存在多少的恩宠,整日里提心吊胆、想着皇上什么时候去!可不就担心得每日寝时不安。 “是本宫福气不够,留不住承祜;也是承祜没福气,不能继续在汗阿玛、嫡额涅膝下承欢。”想到了二阿哥,皇后依旧伤心。语气也显低落几个弧度。 但伤心之余,也藏了别的。承祜已经没了,皇后却还有一辈子,她总不能一辈子就这样消沉下去。 将皇上的恩宠拱手让于人,那不是意味着,也将未来的皇位,拱手让于人吗?虽然都是下一任皇帝,但自己肚子里出来的,和别人肚子里出来的,可是完全不一样。 嫡额涅话虽然难听,却不得不承认,真的含了几分道理:当务之急,她还是需要再生下一个阿哥才行。 有子的皇后、和无子的皇后,自然是前者更受人欢迎。 况且,承祜夭折那日的那句话,钮祜禄妃至今还在永寿宫里闭宫自省,连二阿哥的身后事都没参加。 前朝也因这事闹得厉害。皇后,也要叫皇上偏心她!她是皇后,万没有向妾妃认错的道理。 何况,钮祜禄妃面上恭恭敬敬,然而这个在后位之争上落后她一头、往后余生都要屈居于她之下的人,指不定暗地里,都诅咒了她生的儿子,承祜多少回了。 皇后心里能没点数。 但终究是主观臆断,也没有证据能够证明。钮祜禄氏一族也不是真的就此吃斋念佛、不吃肉改吃草了。 所以因为是钮祜禄妃,钮祜禄妃背后有钮祜禄氏,所以才显得格外难办几分吧! 每每思及次,皇后的心情,就只会更差了。这一桩桩、一件件,都是钮祜禄妃给她造成的威胁。 底下的庶妃们,不知道皇后心里在想什么,毕竟她们也没有读心术,每日里晨昏定省的时候,请安回话时连头也不敢抬,必要保持恭谨。 所以她们连皇后的面容,都不可直视。因为天家威严! “皇后哪里没福气了,天下女眷里,皇后娘娘是最有福气的人了。二阿哥也福气深厚,不然也不能投到娘娘的肚子里,做皇上和娘娘的嫡子。”文庶妃柔柔弱弱地道,平日里她不常说话,今日一出口,倒也显出来一副好口才来,这宫里,卧虎藏龙着的,都是,能人啊! 文庶妃柔柔弱弱道:“依奴才说,皇后娘娘和二阿哥,都是顶顶大福气的人,只是今生母子情分缘浅,就等着来生再续。指不定,二阿哥如今就等着皇后娘娘调理好身子,再次投身到娘娘腹中,好再做一世母子呢?” 不得不说,文庶妃短短几句,就啊比张庶妃、塔木察觉庶妃,说话要好听。大约是因为文庶妃,能够克制住自己的欲望。就算她想要,但是也不会表现得太过明显。 表现得太明显,就意味着,功利心太重。不会招人喜欢! 说来,满殿里,谁不藏着自己的心眼子。 “求神拜佛,不过就是求个心安罢了。本宫倒是盼着,二阿哥能再次投身如本宫腹中。”皇后神色复杂。那是她的儿子,若真有神佛,她愿和二阿哥再做一对母子,二阿哥再次投身到她腹中,做金尊玉贵的嫡出阿哥吧! “这世间,哪里就有听闻了做两世母子的。”皇后神色复杂道,说话时,还带了几分不得不认的自暴自弃和认命。 “奴才听人说:大千世界,无奇不有!而庄子也说:吾生也有涯,而知也无涯。哪怕咱们没听说过,也不代表不存在。”文庶妃道,她温温柔柔地道:“皇后娘娘唯有保重凤体才是紧要。” 庶妃们都能感觉到,论说话,还是得数文庶妃,她廖廖几语,皇后的心情,都已经平缓了许多。 瞧这说话的本事,这说话的水平,不对比不知道,一对比,差距就出来了。 张庶妃比起来,还差了十万八千里。有得她学呢?也就是运道好,不过皇后被她戳了这一回心窝子,也不知会不会撤回了对她的庇护。 倒也不是不可行! 有人在暗地里思索着。这刀嘛!现成的有的是,咸福宫那位就是! “文庶妃说得在理。”李庶妃也是顺着话道:“皇后娘娘的凤体最为重要,唯有皇后娘娘凤体安泰了,来日里,二阿哥想投身回来,与皇上、皇后娘娘团聚之时,自能安稳。” 皇后想念二阿哥,但更想念的,是嫡阿哥吧!或许皇后对二阿哥有母爱,但这份母爱绝不纯粹,倘若二阿哥投身为一个格格,皇后娘娘还欢喜吗? 但李庶妃向来懂得合时宜地说话! 就好像她维护沁柔一样,也不妨碍她顺着皇后娘娘的意思去奉承。她行事最是周全周到,只要她想,对于需要周全周到的对象,李庶妃就必然做得极好。 总归,就是尽量一个都不得罪就是了。 “罢了,本宫不想再提二阿哥了。”皇后闭了闭眼,而后道:“本宫如今想起她,就不自觉心开始疼泪也蓄泪眼眶中,不觉就要流下来。” 眼带泪意。 “是奴才等的不是,图惹皇后娘娘伤心了。”庶妃们赶紧就跪下请罪道。 “无妨。”皇后道,带了一丝淡淡地倦色,吩咐,“今日也不早了,你们回吧!” “是……”众人应声,皇后不舒坦了,她们自然也不好再留下去。 “皇后娘娘,万万保重凤体。”李庶妃已走,却又回过身来提醒了一句。 第254章 抱怨 庶妃们陆陆续续出了门,今日里见到了皇后,怎么就不是一种进步呢? 出坤宁宫正殿的大门后,距离出坤宁宫的大门还有一段距离,庶妃们规矩都学得很好,毕竟规矩不好的,年复一年、日复一日的教导里,不规矩地!都变得‘规矩’。 庶妃们人人都不说话,她们只是规矩地朝坤宁宫外走去,皇后娘娘虽然不再闭宫,但心情如何,还是未知。活下来的人,都有脑子,不想在这时候以身试险。 况且,宫里,素来多做多错、多说多错。什么时候,因为一句话,没了命,也不冤枉。宫里存活了多年的庶妃们,自然不会趟这个雷。 庶妃们也未必一句话不说,只在路上闲聊几句,声音都不大。 庶妃们出了坤宁宫的门,都各回各宫。唯独沁柔,在出门时在原地立了一瞬,她在思索一个问题。 去乾清宫!还是回承乾宫! 皇上圣旨摆在那里,她自当去乾清宫去。按理这是最佳选择。 不过今日皇后既已正式出山,皇上或许会去陪了皇后也不一定。可能性还极大。 那么,康熙不在,她去乾清宫干嘛!她倒是乐意自个儿在乾清宫居住,也得旁人允许啊! 沁柔还在思索着。 “天色晚了,妹妹可是有什么事儿需要帮忙。”有别的庶妃,见沁柔顿了一会儿,便上了前来询问了一句。 她也是宫里的老人,雅佳氏。素来在宫里没什么存在感。脸生得不差,看得出来,她也在尽力展现自己的和善。 一脸关心,很明显,若是沁柔有什么事儿,她若能帮上忙,必然就帮了。 而沁柔一念间,也瞬间拿定了主意。 就去乾清宫好了。首先康熙的话摆在那里,不去,就是抗旨不尊。万一被追究下来,她心虚。 再者,去了也就去了,大不了康熙有旨意,她再回承乾宫就是了。沁柔其实没那么在乎脸面,大约是因为她无惧无畏。 可以嘲笑她的,也没几个人。嘲笑了她还叫她硬受着,不能以彼之道、还施彼身的,更是不过二人,——皇后、钮祜禄妃! 其余人,太皇太后、皇太后即便要管到后宫来,也不会寻她一个小小庶妃,怎么也得钮祜禄妃那个位分。 沁柔已经拿定了主意,不过她没想到,就这么一会儿,就有人凑上来了。还凑到了她的跟前! 沁柔抬头看了一眼,看着面善,是每日里见到的人。不过真要说一句熟识,太亏心。 不至于。 不管是不是好心,沁柔都不打算接受,别说她习惯性不接受别人的好意。就算愿意接受,谁知道,递过来的,是裹着蜜的糖果,还是裹着糖衣的毒药。 沁柔确信,是后者的可能性更大一些。 她习惯了独来独往,从来没想过去改变。 “我想一点事儿,已经想通了,”沁柔回答毫不客气,她也不需要别人的亲近。沁柔道:“你自便。” 沁柔行了一礼,人就转身走了,小满赶紧跟上。她离去后,后面才有人靠到了雅佳庶妃身旁,皱了皱眉头,劝解她:“都说了,她脾气怪得很!咱们还是得避她远远地。” 宫里,纳喇庶妃的风评可不算好。毕竟她得宠,惹人嫉妒;而且她脾性也怪,和她自己宫里的乌苏里庶妃都没什么往来。 也就是她得宠,不然哪里还能有今日。 “人哪里能没脾性,”雅佳庶妃不甚在意,“就说咱们,谁没有自己的脾性。不过是因为,不能有罢了。” 被宠爱的,还能保留这样地脾性;她们缩着尾巴做人的,都是早已经明白了,不能有宠爱的。 “你脾性也太好了,”那位庶妃抱怨道,“你是没瞧见她那个样子,目中无人,哪里把咱们当姐妹了。”她又压低了声音道:“即便我站得远远地,也瞧得真真的,她跟你说话到时候,那眼里,连看人的时候,跟看物件也没什么区别。” 对于这样地脾性,她们私下里谁不嘀咕。纳喇庶妃也就是得宠,所以宫里谁都闭紧了嘴巴。当然,最主要的,也是怕纳喇庶妃会报复,不然,谁也不会闭紧了嘴巴。 宫里话出了口,就没有不透风的时候。虽然她们位分低,但一些进宫时不懂的道理,在宫里打磨了这么久,也都隐隐约约地悟到了。 雅佳庶妃看了她一眼,说来也是认识多年了。脸色淡了下来,“她自进宫来就得皇上宠爱,傲气些,又有什么不对。” 或许,她们已经不适合走在一起了。她别的不清楚,但皇上的维护,她却是看得明白的,文达氏上一次,好不容易得皇上召了一回,拐弯抹角地上了人家的眼药。 结果连稀里糊涂地就失宠了,还不知道什么缘由,真是!雅佳庶妃也不想再说了。 不过雅佳庶妃却不会去提醒她。文达氏本就无宠,撞了大运被皇上召了一回,后来皇上把她放在了一旁,也没人觉得有什么不对。 也就是雅佳庶妃心细,她又与文达氏走得近,从文达氏贴身伺候的奴才嘴里,听到了只言片语,这才推测了出来。 不过雅佳庶妃也没什么好人,她也没想着要特意去提醒了文达庶妃。她们关系看着是好,但不到亲密无间的程度。 不过是因为文达庶妃不够聪明,而她又恰好不在意这一点,特意与文达庶妃走到一起罢了。 再说了,倘若她真跟文达庶妃挑明,到时候,文达庶妃会不会记恨上纳喇庶妃;那必然是一定的。 一旦事发,皇上也就会知道,是她在中间起到的作用了。到时候,她一条命够不够赔付,还真不一定。怕是还得带累家族! 因而,雅佳庶妃决意将这个秘密藏在心里,直到死。 “你今年是二六年华,不是三岁稚儿,少说话的道理,难道还不懂吗?皇上喜欢,她得宠,就是真理。皇上喜欢的依然喜欢;皇上不喜欢的,就是不喜欢。你嫉妒纳喇庶妃得宠,说这些话,除了诋毁,叫纳喇庶妃名声不好了。难不成皇上就会喜欢你了吗?不会!”雅佳庶妃话不惜说得重一些。 “指望纳喇庶妃听到这些话,当做什么事儿都没发生了。你脑子没丢,应该知道,恩威俱在,才能在宫里立足。你怎么想的。”雅佳庶妃疑问道? 第255章 狼来了 文达庶妃脸色铁青,不知是说中了她的心里话,还是因为话实在难听。 雅佳庶妃道:“你也别怨我说话难听,但咱们这样的人,本就该夹着尾巴做人。能不惹事上身,就不惹事上身。” 惹事上身了,对她们没什么好处,必然会有坏处。 一句话,推心置腹,又将文达庶妃心里的怨恨完全打消了。文达庶妃沉默了一会儿,自暴自弃,“我就是不平衡,大约也是真的嫉妒吧!怎么同样是人,同样的位分,有的人就能深得恩宠,有的人就只能睁着眼睛看着。” 她怎么能不嫉妒呢?不知道做错了什么,就是不讨喜欢。荣华富贵求不得,失之交臂,日日里只能缩着脖子做人。她也想为所欲为,享有帝王恩宠,享受一下那种圣宠在身的感觉啊! 雅佳庶妃道:“谁叫咱们没本事,不得皇上喜欢。”皇上不喜欢她们,必然有不喜欢她们的理由。 她们也莫可奈何,宫里不少了强求的,但到了最后,也还是竹篮打水,一场空。 那是天子,是皇上,难不成还要顾虑了她们的心情吗? 想要荣华富贵没错,想有帝王宠爱也没错,怪就怪在,她们不得帝王宠爱。皇上不高兴了,做对了也是错的,做错了更是错上加错。 不过,文达庶妃若是心里一直是这个想法,心怀了怨怼,在宫里,就未必能得长久了。 若说之前,雅佳庶妃只是打算日后与文达庶妃相处得平淡些,远一些,那么这一刻,她觉得,离得还要更远一些了。 之前决定的距离,还不够安全。 况且今日,她为她打抱不平的那些话,像是在为她报不平,实则却是刻刻句句都在挑起她的怨恨。雅佳庶妃,真的很想相信他是无心,也很想相信,文达庶妃没有一丁点的坏心思。 但不可避免地,还是起了疑心。狼来了,经历的次数多了,情况再相似之时,很难不让人再起疑心。 有时候,痛恨记忆太好,苦难太深,人太坏。摧毁得人,连信任的能力都没有了。 ……后宫角落里发生的这一幕,无从得知,沁柔已经带着小满,在前往乾清宫的路上。 她倒也不那么急,心态也平淡。小满道:“那位雅佳庶妃,也是奇怪,宫里谁人不知道庶妃喜清净,不喜与人来往,庶妃才停在那儿多久,她就赶紧着撞上来了。” 总归越想越诡异。怎么瞧着,都不是好人! 小满也动了脑子,觑了觑沁柔的脸色,而后低声道。小满就只怕她是不安好心。宫里那么多人,那么多的庶妃都有的友好和善,谁知道有几分真。 至少,面上和善的人,取下了和善的面具,还不知是什么憎恶模样。小满觉得,这阖宫里,都是恶人。 确实有几分奇怪!沁柔忖道。她贯来不爱与人交往,是宫里公认的了,即便是谁在路上真遇上了,她顿在了那儿! 别人怎么也得迟疑一会儿,再观望一二,而后再决定要不要靠过来吧!雅佳庶妃的选择,确实有几分不和常理。 不过人行事,本来就会有不周全之处。只要不是又一个心机叵测想要靠上来捅她一刀的,就好了。 小满也只是说出了疑点,她已经学会了克制住自己的好奇心。眼见着庶妃淡定,小满也跟在淡定了起来。 两人一路行,路上也是遇到了宫女太监们,乾清宫门前,更是侍卫重重。宫殿更是巍峨大气,霸气地立在整个京城的正中样。 象征出它霸气勃勃、威震四海的野心。 越是走进,这份野心于是渐渐被掩盖,转而为对权势、对地位的野王。宫殿里无处不在的龙,无不在提醒着居住在这儿的主人的,矜贵身份。 沁柔带着小满走进了门,侍卫们无人拦她!应当是这里的主人——康熙已经下了主意。进了内殿,小满由乾清宫的宫女带去了另一处,而沁柔身后,也跟了另一个乾清宫中的小宫女,跟着伺候着。 沁柔走近殿内,奴才只在殿外,便顿住了脚步,恭敬无比,立于门前,带沁柔渐渐远走了,她才后退了下去。 沁柔进了殿中,看来康熙今儿还是定了她侍寝了,不过不然她也不会能进了殿来。 思索间,康熙坐在了榻上,案上还放着书,目光紧盯着她。准确地说,目光就落在进门的地方。 不禁怀疑,这进门之处,可是有什么可疑之处。沁柔脑子里转过了这个念头。 她余光,甚至还往左右两侧瞅了一瞅,没看出什么变化。“怎么来得这样晚。”康熙起了身,走了几步,去牵她的手。 沁柔还是规矩地行了一礼,晚吗?今日皇后娘娘精力不济,召见了她们这些庶妃之后,没说几句话,便把她们打发出来了。 不过康熙说晚,就晚了吧!沁柔也真的找了一个理由,道:“大约奴才行得要慢一些,所以路上花的时间,要更多?” 康熙询问什么,她就答什么;不问地,跟她有什么干系,还是闭紧了嘴巴为要。她也懒得去答。 “是吗?朕还在想,是不是丢在路上了?”康熙故意道。 那可就真的是后宫里前所未有的笑话了。 “要是真丢了,皇上吩咐奴才们去找就是。”沁柔思索了一会儿,决定说个冷笑话。 “行,回头你再丢了,朕一定遣奴才们去找。”康熙无奈,道:“奴才们送了点心来,走吧!” 一道用的晚膳,康熙是皇帝,又不是铁做的人,不会消耗能量。现在已经饿了,本来这个时候,饭量就大,晚膳吃了,现在又饿了。 也就是在等她过来。 李德全在一旁候着。一个贴心的奴才,最是知道什么话该说,什么话不该说。最要紧的,是在什么时候说什么话。 沁柔也明白,宫里早膳、晚膳的时间用得比较早,因而真正地黑夜降临之后,还有一顿晚点,只是不及早膳、也不及晚膳丰富。 但少了谁的,也不会少了康熙的。 沁柔一想,她还真的饿了。十六七岁的身子,就是经不住饿,正是耗能量的时候,她年纪还小呢! 也不能亏待了自己。沁柔由康熙帝牵着,往一旁走去。 “有我喜欢吃的吗?”沁柔询问。 “没有。”康熙回。“脍不过三,老祖宗的规矩。” 第256章 御菜上有金丝酥雀、如意卷、佛手金卷、炒珍珠鸡、奶汁鱼片……沁柔首先进门,目光就在膳食上转了一圈,奴才们还在摆膳。 他们也是在康熙下达摆膳的吩咐后,才将膳食摆盘上桌。沁柔喜欢的就有好些个,该说她太博爱呢?还是说她不挑食、好养活。 李德全瞧着纳喇庶妃的眼睛往菜品上去,他多精的人啊!就这么不经意地一眼,就看出来了。 康熙在圆形紫檀木桌子上首落座,顺带也带了沁柔坐在一旁。奴才们还在上善。 李德全在一旁伺候着,道:“这是奴才拟的膳食单子,晨起请示了皇上之后,才特意送去了膳房。做奶汁鱼片的鱼,是皇庄里贡上来的,春夏里,正是禁渔期,禁止捕捞河里的鱼。宫中膳房里也许久未得见鱼了,皇上惯来以身作则,所以这渔是皇庄自己开凿了鱼塘,自个儿养的。皇上、庶妃一会儿可尝一尝,这皇庄里贡上来的鱼,与从前江河里捕捞上来的鱼比一比,鲜不鲜。” 皇帝膳桌上摆着的,也多是应了时令的东西。 “膳桌上确实是有十来日未曾见鱼了。”沁柔也不怕说实话,这本来就是事实。她那里已经还算好了,自然是比不过皇后、钮祜禄妃。 不过沁柔也不会去比,她又不是缺心眼。倘若她一个庶妃的膳食能比得皇后、钮祜禄妃,那么众人又何必苦苦寻求高位。 就是因为有特权! 沁柔明白,生产力决定了生活质量。时代限制,这时候科学技术摆在这里,许多在后世里寻常的东西,在这里,需要耗费无数人力、物力寻求。 她自认没那个本事。 “那正巧合适了,皇上午时想起膳房的单子里有鱼,说是许久未吃鱼了,便又特意令膳房加了这道奶汁鱼片。”李德全笑眯眯地道。 宫里有些话不便明说,但却是可以旁敲侧击地提醒。 皇上是满意,饮食习惯也更趋向于满人。更喜烤肉一类,鱼这样的精细物,皇上也不甚喜欢。倒是纳喇庶妃,有几分喜爱鱼,尤其是奶汁鱼片。 不然无缘无故地,皇上又怎么会想起来,皇庄里贡上了鱼呢? 不过帝王的心思难猜,便是做了,也或许不会提上一嘴。自然是为纳喇庶妃好,将饮食喜欢宣扬得满宫尽知,着实不是明智之举。 纳喇庶妃一贯喜清净,又不喜麻烦。皇上的心思,也只有李德全能揣测到几分了。 沁柔也领会到了李德全的意思,她并非不通俗物、也并非没有脑子,尤其李德全暗示得这么明显。 沁柔看着康熙,笑意吟吟,“正巧想吃鱼了,皇上吩咐了御膳房加的鱼,正好便宜奴才了,一会儿怎么也得好好尝尝才行。” 康熙没说话,不过眉眼间确实从微微皱着,很快转变得轻快了起来。他是帝王,自来太皇太后就教导他,喜怒不形于色,而于饮食上,不过都是饱腹之物,应当遵守历代规矩,不可泄露了一丝偏好。 康熙也素来这么觉得,宫里的御菜,都是脍不过三。喜欢的也好、不喜欢的也罢,康熙也真正做到了眉眼不皱地咽下去。 不露一丝端倪。 当然,康熙也如大清各位老祖宗一样,偏爱各自大肉。能将这样的喜好暴露出来,也是有政治考量在。 满人入关不过五十年,而汉人统治这片富饶之地不知多少年华,历史悠久,根基深厚。至今朝里朝外,还有亡我大清之心不死之徒。 满人的骑兵确实勇猛。但历代帝王也吸取了教训,移风易俗,增加人口,推行满人长辫,不过都是为了巩固大清的统治。 康熙作为一朝之君,整个满汉之首,自然要以身作则,以叫满族儿女,不忘先辈打江山之艰辛。 又何能随心所欲,也被汉人的腐朽所腐化,到时候,离败了江山,也不远了。 再有一个原因就是,满人自来长在关外,饮食习惯非一朝一夕之功,着实没那么好改。至于入关后,新一辈的满人,也还是在老一辈的拳拳关爱下长大,自然也都是满人的饮食习惯。 只是有所更迭。 因而,无论是出于政治利益、亦或是自身口味,大清历代的帝王,无论是太宗皇帝皇太极、世祖皇帝先帝、以及当今的帝王康熙帝,饮食上都更偏爱大肉。 也是为提醒大清儿郎、大清勇猛善战的八期军队,他们是满人,是满人铁骑强势破开了明朝国都的大门,打进了紫禁城,所以才入宫当了皇帝。 满族儿郎,当不负先祖遗风,勇猛精进,守护家国,不覆明朝之徒,并剿灭明朝走狗。 耀我大清国威! 不得不说,满汉之间的矛盾,是从一开始就刻在骨子里的,也是刻在潜移默化的教育里的。 就比如沁柔,过去十六年里,她向来一个人,但但凡年节夜里,或是教导的夫子等,都不会少了这样满汉之间的教育。 汉人低贱,满人高贵,汉人是被满人先祖的骑兵打服的,都是一帮软骨头,再或者,就是大吹特吹,满人的骑兵如何如何勇猛,打得明狗落花流水。 挣得了满人的入关,挣得了帝王的位居帝位。 要不怎么满蒙无论儿女,都看不上汉军旗的人呢?满蒙八期,也是汉军旗最为说不上话,是因为有长期的历史教育在,而如今,也是由满人掌权。 而按照八旗制度,康熙作为一国之君,一名帝王,是‘实际意义’上的、以及‘名义上的’八旗之主。只是这八旗里,是不是有几个逆骨,不顺从了这个八旗之主的,那就属于内部矛盾。 不过短短一瞬,沁柔思绪就转了一圈。 她也不得不承认,哪怕是她自己,过去了十六年的光阴,满人的饮食习惯,已经能在她身上复刻。十六年的时间,怎么可能没有一点痕迹。 但除此之外,康熙的别的饮食上的喜好,一律是不外泄的。高处不胜寒,他坐在了满蒙八旗的领头人的位置上,想要他死、进而引起大动荡的,太多了。 这些人,有来自外部的,比如明朝遗民,当以朱三太子为首,拥护着复国的旗号,也确实给整个清廷造成了不小的麻烦。 更有清廷内部的,这才防不胜防。总有那么几个人,看不清形式,贪恋又生。 第257章 自己何必为难自己 沁柔脑子里不过滑过了这些念头,康熙不甚在意道:“不过是鱼,尝鲜罢了,都是饱腹之物。喜欢就尝尝。” 康熙夹起了鱼片,不等不等身后专门伺候用膳的奴才动手,放到了沁柔的碗中。 沁柔对着康熙笑,这鱼嫩是嫩,不过有些过头了。但御膳就是这样,早早就备好了,温着,直到帝王吩咐摆膳。 不然帝王吩咐摆膳的时候,御膳房的奴才们,怎么能即刻就将御膳做出来。 这样地鱼,还是要吃锅子才好吃啊!沁柔感叹了一句。 不过味道也没有太差! “皇上要不要也尝尝。”沁柔先询问了一句,确定要了,她再礼尚往来,也给康熙夹上点儿。 “尝尝吧!”康熙帝笑了笑,看着她询问地目光,心里也有了几分兴趣,康熙对吃鱼也不排斥。 都是膳房收拾好的,不存在有刺。不然膳房所有经手的奴才,就要血流成河了。 几乎是康熙话音刚落,沁柔就拿起了筷子,落在了奶汁鱼片上,也夹起了一筷子,稳稳当当地落在康熙跟前的青花御碗上。 康熙则在沁柔的注视下,尝了尝奶汁鱼片,待一口鱼入肚,尝了个味儿。宫里的奶汁鱼片,几乎都是差不多的味道。康熙帝都已经习惯了。 康熙看着她,失笑道:“叫奴才们伺候,吃吧!” 沁柔弯起嘴角笑了一下。点点头。 说是尝尝,也真的只是尝尝,还是要遵守规矩。与帝王一道用膳的时候,就是有该死的‘脍不过三’的规矩挡着。 那道奶汁鱼片,不过沁柔和康熙各下了三筷子,就被奴才撤下去了。庆幸沁柔在康熙落下第三筷子前,沁柔就已经落满了三筷子。 其余的菜品,也是一样。 …… 沁柔吃饭,习惯了吃八分饱。不巧,康熙帝也是如此。 膳食撤下,沁柔又和康熙一道,去看书,康熙的折子,已经处理完了。康熙看的正是之前沁柔曾一瞥的、有印象的《伤寒杂兵论》! 沁柔没问,不过她想起来,大格格、二阿哥,还有她未曾进宫夭折前的大阿哥和三阿哥,也是因为病了而夭折的。 听闻三阿哥去得尤其冤枉,也不过是因一个小小的感冒,人忽然就没了。 从前没见康熙看医书,但是这一回,二阿哥没了以后,医书就开始出现在康熙的御案前了。 也不能说康熙不疼孩子,至少康熙知道,太医们无能,所以自己专研了。 沁柔十分乖巧,她不去问,因为她已经能够揣测到原因。 不过,医书原理复杂,是仅仅看,就能看明白的吗?沁柔觉得不大可能,不然也不会有因为医术而传家的老中医们在了。 沁柔也随着康熙看了一点儿,看不看得懂另说,但她用心去看了。如果能因此而多掌握一些技能,也不错。 康熙见她看得认真,就与她道:“人生在世,区区一届肉体凡胎,就没有不生病的时候,医术是保命的东西,虽然宫里有太医,不过嘴长在别人身上,口里不实之言,即便说出口,你若是不精其原理,也少不得被糊弄。若是自己懂一点原理,不说多精,太医署里那帮老油条,也没九个胆子胆敢再轻易糊弄。” “奴才奸滑,难免仗着主子不懂,就多有欺瞒。”康熙对太医署里那帮擅长做官、但不甚擅长为医的太医,已经不存在好印象了。 一则是因为幼年时一场重病,太医们畏惧,皆不敢下重药,康熙这名帝王,就差点死在了太医们的拖延中。 还有就是迄今为止,宫里一个一个的皇嗣夭折。虽然康熙心里清楚,未必全是太医的原因,不过康熙帝更是确认了,那一帮太医里,确实该处置一些了。 沁柔默然,联系上下语句,康熙帝对太医署,多有不满啊!只是估计暂且还没发作。 沁柔也不想保谁,主要她也保不下谁?那一群太医里,就没她认识的,谁知道那张恭敬的脸下,是人是鬼,连康熙都敢糊弄,更别说她了。 奴大欺主,狗仗人势。自来是亘古不变的道理。 奴才就没有了野心了,不是!哪怕是太监,也都有玩弄权势的愿望,明朝不就因为皇帝把太监抬上来,而后继任的皇帝无力压制,而成为了灭国的原因之一吗? “医术太难了,奴才幼时也兴致使然,看了一阵子,但没学会。”沁柔看了看康熙手里拿着的《伤寒杂病论》,而后郁闷又妥协地摇摇头。 主要她那个便宜父亲那丹朱手里,还真没多少医书。满人一贯不怎么看得上汉人的医书,即便那是中华大地几千年的结晶。 金银珠宝不喜欢吗?就算非得要收藏藏书,别的书不好吗?医术也没什么用!因而也没几个人回去收集。 尤其医书这个东西,素来需要底蕴并且需要有心收藏。 “怎么那时候想起自己看医书。”康熙有几分奇怪,大家闺秀,学掌家理事不奇怪,学骑马打猎更是家学渊源,但对医书感兴趣的。还真是少有! 沁柔略一思索了一瞬,而后才回忆着那时的心态,她那时候总觉得是可以回去的,她在这儿,没有留恋之处,当然,现在也没有。 沁柔笑了笑,“主要那时候,每日里那么多时间,也没有打发之处。刺绣女工我也不喜欢,看都不带看一眼的,想着医药病理,万一生病了,自己能给自己诊断。” 想得倒是挺美的,可惜倒在了第一步。书店里就一些寻常医书,她也没请教的去处,后来就丢开手了。不会就不会吧! “然后啊!”沁柔回忆了一下,又道:“一时兴起,没几天呢?就丢开手了。” 那就跟佛经差不多,都是些看不懂的天书。沁柔高看自己了。然后,她也不感兴趣了。 主要,自己何必为难自己。 生活已经在为难她了,不会就是不会,还不如诗词歌赋令她感兴趣。她特意吩咐贴身丫鬟去买的医书,看了不到两个时辰,也就此被束之高阁。 直到现在。 也是小孩子脾性,不管不管,一时好,一时坏。 康熙听着她的肆意,目露怜惜。 第258章 都觉得累 次日又是去请安,康熙去上朝了。沁柔站在满是人的坤宁宫正殿中,皇后也已经坐在了上首,钮祜禄妃娘娘还是未至。 “奴才瞧着,皇后娘娘神色还是有些疲惫,娘娘可要保重凤体才好。”李庶妃道。皇后虽然高高在上,但神色间也能显了疲态。 既然看见了,就不能视而不见。 李庶妃是个聪明的女子,倘若她想,她可以做到面面俱到。但李庶妃有分寸,后宫里不需要一个面面俱到的庶妃。 因而她选择性的面面俱到。 皇后难掩疲态,这坤宁宫里,似乎处处都是二阿哥的影子。皇后开始或许是更怀着期望,但时间越久,皇后越是心疼二阿哥。 心疼他小小年纪,就已经天人永隔,小小的人儿,就已经常眠于阴冷的地中,他的人生,永远定格在了三岁!再也不会长大。 心痛是真的,在处处都是二阿哥气息的坤宁宫里,皇后难眠,眠了梦中也会梦到二阿哥,也会惊醒。醒了不敢再睡! 皇后坐得端正,她是皇后,无论什么时候,也绝不能失了大气,没有叫底下的奴才们看笑话的道理。 但皇后也明白,这后宫里,无论位分高低,嫔妃们都是皇上的庶妾,她可以不在意庶妃们的关心,但更要维护皇家的体面、皇后的体面。 皇后也并非是无坚不摧。二阿哥夭折之际,皇后也还得坚挺着与钮祜禄妃去争,争权势、争地位。前朝里赫舍里氏也在与钮祜禄氏做斗争,最终的结果尚未明朗。 这一桩桩、一件件地事压下来,皇后身上的压力,绝不比背负了三座山小。皇后再是坚不可摧,她也不是铁人,压不垮、打不倒! 这一丝的疲态,既是皇后尽力压制后才表现出来的;也有皇后几分有意为之。她是一个丧子的母亲!不仅仅是皇上的妻子、大清的皇后、亦或是,赫舍里氏的女儿。 皇上素来待皇嗣的生母,有几分愧疚之心。对马佳庶妃是如此,对叶赫纳喇庶妃也是如此!她也不会是一个例外。 在皇上面前,皇后既能和皇上同进退,也会表现出自己的弱势,增进与夫婿间的感情。 进退得宜,说的就是皇后。 因而皇后挺直了腰,可能有一丝的勉强,但皇后却还是尽力维持住了温婉大方,这是给天下人看的,也是给帝王看的。 皇后勉强着揉了一下太阳穴,“难为你有心了。本宫这几日,确实睡得不太安枕,精神头差了些。” “那皇后娘娘就更要保重凤体了,宣几个太医来看看才好。”李庶妃关心道:“哪怕是叫太医们开几碗安神汤呢?能保得一夜好眠,身子也松快些。枕不安眠,容易有损身子康健。” “不是什么大事,”皇后看了一眼底下站着的庶妃们,一人一个面貌,个个恭谨、担心?这是她治理六宫多年来的功劳,但这些都是人,个个都有心眼子,每个人心里想了什么,就是皇后自个儿,都未必能够清楚。 这份恭谨、担心下的真心有几分。 不过皇后也不在意,她生在这样的家庭,许久之前就明白了,真心假意,是最没用的东西,该用的时候,还是要用。 难道会因为真心假意,偏私了一分吗? 皇后温婉大方,尽力扯出了一个笑容,道:“也就懒得宣太医了,太医署里都是一个话术,本宫也不想再听了。免得犯气!” 皇后摇摇头,不用传太医来,皇后都知道太医是想说些什么:无非是些放宽心、勿要伤怀的话。皇后有经验,马佳庶妃、纳喇庶妃丧子的时候,太医们都是这样宽慰。 着实也没什么用。 何况太医们救都未能救回二阿哥,皇后现在,也不想再看到那帮子庸医。只会让皇后,心里戾气顿生。 倒不如就这么拖着吧! 李庶妃就不好关心了,皇后不想宣太医,难不成她还能拽着皇后娘娘的胳膊,到太医署里去,宣太医们一个一个上前看诊不成。 而且,宫里太医们,这一回,也不算是无妄之灾,有一个是一个,都挨了板子。年轻的还好,身体强壮,恢复能力好。养上几日,就能逐渐恢复如初,倒是有几个年岁老的太医,听闻回去当天的夜里,就病倒了,还是高热。 所以,宫里的太医们,有一个是一个,都在养伤呢? 李庶妃就不答话了,她只道:“奴才只盼着,皇后娘娘凤体康泰、强健才好呢?” 皇后可以不在意太医们,但李庶妃却是能避免得罪太医们、就避免得罪太医们。人食五谷杂粮,哪有不生病的。 宫里能给人治病、能用医术救人的,也就这些太医了。外面的大夫是不少,但却不是李庶妃可以弄进宫的。 因而,太医们,还真得罪不得。 他们可能不会糊弄了皇后,但对于低位的庶妃们,可不会客气。 “李庶妃说得是,”董庶妃也帮着腔道,对于宫里近日来的动荡,董庶妃只作不知,她也只会表现出,太皇太后和皇太后,以及皇上想要看到他们表现出来的。 不然,蜉蝣撼大树,她的奋力一击,于别人而言,不过不挠不痒。算不得什么大事,除了赔上自己,什么也办不到。她一条贱命是不值钱,但也有想要留着的缘由。 董庶妃道:“恕奴才多言,奴才等也别无她求,只求皇后娘娘能够凤体安泰。” 皇后自然要身体好,就算心里不那么想的,嘴上也要那么说。不能给皇后娘娘发作的机会。你以为宫中没有挑衅皇后的人吗?不! 只是她们都不知不觉地就消失了。唯有钮祜禄妃还健在、自在。因为她们不如钮祜禄妃一般尊贵。 不及旁人,有自知之明,就不该学旁人的处事。不是谁都能挑衅皇后的。 皇后笑了笑,带了一丝疲惫,她何尝不想凤体安泰。到底是肉体凡身,会痛!会哭!也会疼不能抑! 皇后道:“本宫会保重凤体。” 李庶妃、董庶妃、与皇后,有一搭没一搭地说着寻常话,关心着皇后的身体,浅浅淡淡地,皇后也浅浅淡淡地回了。你往我来的寒暄,最是正常不过的尊卑。 沁柔想,皇后都不累的吗?大约是皇后真的心性坚韧吧!她就不行了,她有时候,都会替皇后觉得累、都会想替皇后哭一哭。 第259章 厌恶的,却是别人喜欢的 沁柔的想法不重要,皇后自己的想法才重要。人都只能为自己而活,而选择怎样的活法,也只有自己能选。 “对了,董庶妃。”快要散场了,皇后好似想起了什么,道。而董庶妃也赶紧站了出来,等候着皇后的吩咐! 皇后笑得温婉,也带了一丝疲惫,证明她说的不是假话,“本宫这些日子,没什么精神,你与碧喇庶妃同住咸福宫,你年岁长她些许,又是怀过身孕的人,平安诞下了二格格,有经验。你便多往碧喇庶妃寝宫里走一走,宽解一下她!” “她初有身孕,孕妇口味多变,今儿一早闹着非要吃鱼。本宫也吩咐了膳房做去,你回头瞧一瞧她,多宽慰一下她!她肚子里,还怀着龙胎呢?皇嗣稀少、龙胎金贵,务必要她和腹中的小阿哥平平安安地。” 董庶妃脸一下就再难扯出笑脸来了,碧喇庶妃的难缠,董庶妃与她同住一宫,虽然不甚在意,但也有所耳闻。 刚怀的时候看不出来什么,二阿哥才夭折多久,就开始仗着肚子作妖了。真当皇嗣稀少了,便显得非她那一胎不成。 叫她去宽慰碧喇庶妃,不如说叫她送上脸面去给碧喇庶妃踩。 董庶妃行了一礼,道:“能为皇后娘娘分忧,奴才自是百般甘愿,只是碧喇妹妹腹中怀的是‘小阿哥’,”董庶妃在小阿哥三个字上,语气格外地重,董庶妃笑了笑,带了一丝忧虑,道: “奴才可没有怀小阿哥的经验,有的,却是怀二格格的经验,您说,奴才能传授碧喇庶妃几分经验吗?” 董庶妃为人处世也不差,碧喇庶妃有孕后,同住一宫,她也去关心怕碧喇庶妃一回。后来就不去了!就是因为碧喇庶妃说,她腹中怀的是小阿哥,董庶妃一个怀二格格经验的人,去传授她,万一把小阿哥也‘变’成了小格格怎么办。 当然,这样的话,碧喇庶妃不会当着董庶妃的面说。碧喇庶妃在宫里折腾,但却也不敢当着董庶妃的面,说她的不好之处,说白了,就是个只敢背后刺人的鼠辈。 可惜隔墙有耳,她悄悄说地又如何,还不是传到了董庶妃的耳朵里。可把董庶妃隔应得不行,碧喇氏肚子里那块血肉,能不能生下来,还是不一定的事呢? 这就对她不满了,对二格格不满了。二格格尊贵,可比她肚子里那块血肉要尊贵多了。就不在一个量级。 可谓是踩到了董庶妃的底线;董庶妃可谓是狠狠地把她记住了。 虽然董庶妃说得隐晦,但沁柔还是一听就听出来了,也瞬间精神了,这明显是内里有事啊!只是不方便宣之于口,到底要留下几分脸面。别人不要脸,但她们却是要脸地。 因而只能含蓄地点一点了。 李庶妃闻言奇怪地看了董庶妃一眼,而后道:“碧喇庶妃才有孕多久,肚子里的龙胎怕是连个人形都没有呢?哪里就能确定就是小阿哥了。这样地无稽之谈。” 听出来了,李庶妃也装作没听出来,因为只有没听出来,她才可以借机指桑骂槐。 碧喇庶妃是有大病吧!想阿哥想疯了,阿哥也好、格格也好,生下来的皇嗣才尊贵,生不下来的,也尊贵不到哪里去。 她几乎已经能够料定了结局! 皇后也觉金愕,虽然皇后早已知道了,道:“正是如此?便是太医们诊脉,也要到六七个月的时候,即便是经验丰富的太医们,也都会有误诊的时候,是小阿哥还是小格格,都尚且是辩不明的事呢?” “大约,还有别的途径知道,是阿哥还是格格吧!”董庶妃也不会特意告状,因而她只说了一句。 “奴才倒是愿意照料碧喇庶妃,但也怕带累得碧喇庶妃腹中的男胎为女胎。”董庶妃说得委婉,但说白了,她就是不想去陪一陪碧喇庶妃。 不识好歹的东西! 碧喇庶妃不愿她近身,她还嫌弃碧喇氏晦气。 “无稽之谈。”皇后揉了揉太阳穴,不过皇后初心不改,“你与她谈一谈怀胎的经验,谁再有这样的话,把她扭来本宫这里,本宫自有处置。也好治一治宫里这无风起浪的歪风邪气。” 这样地理由,别说皇后不会信;就是太皇太后,皇太后都不会信,皇上就更不会信了。 怕是得龙颜大怒!怀个孩子,真当怀了个金疙瘩不成,人人都要供着。 “是。”见无转圜余地,董庶妃也莫可奈何接下了旨意,皇后不许她推却,她还能如何!自然只能接着。 她已经在想着,如何叫碧喇庶妃那个蠢货,不牵连她了。 碧喇庶妃不要紧,但牵连到她自己身上、进而连累到二格格身上,就不值得了。打了老鼠,伤了玉瓶,不值得! 当然,在这里,碧喇庶妃是老鼠、董庶妃是玉瓶;二格格更是金尊玉贵的玉瓶。 董庶妃就是太要脸!所以还要恶心自己。沁柔自己,大约是要视心情而定,爱怎么做怎么做。 爱脸面的人,大多都要吃闷亏。 皇后道:“本宫这里,也实在没有得用的人,只能劳你照看几分。奴才终究是奴才,她们也只能劝解,碧喇庶妃那里,也不缺了奴才。” 这也是从侧面告诉董庶妃,为什么没有给碧喇庶妃指派了经验丰富的嬷嬷去伺候,反而要董庶妃多照看几分。 董庶妃那里,从确诊怀孕之时起,皇后就挑选了经验丰富的奴才去碧喇庶妃的寝宫里伺候了。 另一方面,也似乎在表达一种抬举董庶妃的意思。 不过沁柔本就野心不大,皇后抬举不抬举的,抬举谁,只要与她没关系。沁柔就不甚关心。 荣辱恩罚,本就在自己一念之间。张庶妃一脸的不服,她倒是乐意去给碧喇庶妃也传授一下经验,道:“皇后娘娘,奴才也怀过大格格,也有几分经验,奴才愿为皇后娘娘分忧,也照看碧喇庶妃几分。” 这可真是!大聪明啊……,有脑子的、没脑子的,都惊呆了。 不过,张庶妃与碧喇庶妃,指不定很聊得来也不一定。 皇后一愣,继而又温婉大方地笑了一下,道:“那最好不过!你有心为本宫分忧,碧喇庶妃那里,你也照看几分。” 皇后没理由拒绝。况且张庶妃主动请缨。 人生真是两极,自己厌恶的,却是别人喜欢的。 董庶妃委婉推辞,张庶妃主动请缨。 第260章 碧喇庶妃的吃鱼之迷 张庶妃不太高兴,皇后就是看重董庶妃。也是董庶妃占了位置的便利,怨她自己不和碧喇庶妃住同一宫,不然和碧喇庶妃传授经验的事儿,就只能落到她头上了。 但张庶妃虽然人不太聪明,但最会欺软怕硬。皇后定下的懿旨,她是没有胆量、也不会去有勇气反驳的。 董庶妃觉得晦气,尤其看着张氏一脸捡了便宜的样子。董庶妃就更晦气、更觉得堵心。 因为多了这么一桩差事,董庶妃的心情都不好了起来。不过她还是乖觉,知分寸,知道什么该做,什么不该做。出了坤宁宫的门。 董庶妃就与众人道:“我原也想与众位姐妹一道慢慢走,只是皇后娘娘遣了差事给我,我必然要尽心为皇后娘娘分忧,就不与姐妹们一道了,这便先回去。” 董庶妃话说得客客气气。但也是她的选择,差事必然是推不掉了,那么董庶妃就会尽心去做,至少也得做得漂漂亮亮的。不叫众人有闲言碎语之时! 但董庶妃也不是只知出力、不知扬功的傻子,她又没有脑子生锈!怎么会白做功,就算帮助了一毫一厘,她都想算计回来。 既然避免不了,董庶妃自然要为自己争取最大的利益。 董庶妃就是活得这样地通透。 其余的庶妃们,自然是不好拦下董庶妃的,拿着鸡毛当令箭也好,自作清高看不起人也好,皇后确确实实给董庶妃指派了事儿。 她们倒也不是不能闹,但真的闹大了,也只会是两败俱伤的下场。两败俱伤的双方特知:她们,以及董庶妃。 况且,万一不慎,落得个犯上不敬、不敬皇后的下场,就好不了。都是有几分聪明在的,也没谁想要跟自己过不去。 因而俱是‘不妨事’‘正事紧要’‘庶妃去忙’之类的话。 张庶妃瞧着董庶妃要远走,也赶紧跟上去。皇后可也应了她的请求,令她和董庶妃一道去陪一陪碧喇庶妃,传授一些孕期经验呢? 她可不想叫皇后觉着,她特意求回来的差事,却一点都不上心。董庶妃这样上心,她自然要更上心才行。 因而也赶紧道:“董妹妹,也等我一道。”张庶妃回了头来,赶紧笑着与众人道:“我这也忙着,就不与妹妹们聊了。” 众人自然只是说:不妨事,张庶妃忙。 就算是有什么话,她们也深知憋在心里重要。 李庶妃别过了眼,免得流露出脸上淡淡地嫌弃。 董庶妃走了,也没影响了所有人,她们倒也不急着回宫。白日里那么多时间,回去了也要设法消磨,不如路上磨蹭一些,说一说话,也没什么。 “皇后娘娘方才说,碧喇庶妃早上说是想要吃鱼,是有缘由在吗?”咸福宫也不只住了董庶妃、碧喇庶妃两个庶妃,还有别的庶妃也住着呢? 远的不说,与沁柔同一批进宫的,都拉格尔齐氏,就住在咸福宫。只是自她进宫以后,就没什么存在感,完全就是个小透明。 都拉格尔齐庶妃好脾气地笑了笑,有些腼腆地看向了问话的庶妃,带了几分不好意思的害羞,道:“我没太注意。碧喇庶妃如今正是怀有身孕的时候,贵重无比。我也不好注意她那殿里的动静,碧喇庶妃不开心、伤到了皇嗣就不好了。” 都拉格尔齐庶妃在心里狂翻白眼,心道:我又不傻!就算知道了,她难不成还要宣传得满宫皆知吗?那对她又没有什么好处。 只会有害无益。多嘴多舌,难免讨人嫌弃。她又不是不打算在宫里继续待下去了。所以别说一句话,就是一个字她也不会往外吐露。 都拉格尔齐庶妃腼腆地笑了一下,道:“大约是孕妇口味多变,碧喇庶妃一下就想吃鱼了。” 问话的庶妃讪讪地笑了一下,明显都拉格尔齐庶妃不接招,而另外的,住在咸福宫的庶妃,有都拉格尔齐庶妃的有言在先,也没谁会傻到去言语些无过错的话。 沁柔的目光转回去看了都拉格尔齐庶妃一眼,在同一批进宫的所有庶妃中,如今看来,也就她稳得住。不亲言碎语,即便不承圣宠,也没因为着急,而失了心智、迷了脑子。 仅就那么一瞬间,沁柔又回过了头来,那不经意地一瞥,好像只是她的随意的一次回头。快到不叫人发觉! 都拉格尔齐庶妃一句话终局了话题,所有人也都识相地不再提起,知道内情的,谁不知道,碧喇庶妃是因为皇上的御膳了见了鱼,又听闻纳喇庶妃侍膳,也得了皇上赏赐。心里不平衡,也想着要吃鱼呢? 这在宫里,已经是半公开的秘密来,也是一个笑话。不过怀一个孩子,仗着肚子作夭,惦记上御膳里的东西了,真当她肚子里那块血肉,尊贵无比呢? 活着的皇嗣才显珍贵。 “皇后娘娘一贯贤德,”费莫庶妃觑了觑众人的眼色,话音一转,道:“你们怕是不清楚,清晨我去坤宁宫里请安的时候,去得早些,听闻坤宁宫的奴才说,皇后娘娘今日特意吩咐了内务府,今日叫皇庄多贡上几条鱼。碧喇庶妃爱吃呢?叫膳房的奴才请示了碧喇庶妃,再给碧喇庶妃做了供上。” “大约在晚膳的时候,咱们就知道,碧喇庶妃的膳食里,大约就有碧喇庶妃腹中的小阿哥心心念念的鱼了。”费莫庶妃总结道。 去坤宁宫里去得早些,还是有好处的。一不小心,就多知道一些旁人不知道的事了。 “皇后娘娘看重碧喇庶妃腹中的小阿哥,也看重碧喇庶妃呢?”有庶妃开口道。她们能说什么,皇后关心庶妃,本就是皇后职责,骤然得知了这么个八卦,自然也只有夸赞的份儿。 “是极是极!皇后娘娘素来重视皇嗣、也重视皇嗣的生母;皇上亦是如此!正可谓帝后一体呢?”也有庶妃赞同地开口附和道。 别的她们不会,但开口附和一二,她们还是会的。 沁柔也走,她和所有人都没有交集,即便所有人一齐走,沁柔也宁愿自己带着奴才,独自行在人群中。她也不需要任何人和自己说话,因而也一如既往地,带着奴才就往自己寝宫去。不过还是能听到人群中庶妃们说话的声音。 “” 第261章 把住了脉了 从碧喇庶妃吃鱼之迷,庶妃们又聊到了,平郡王福晋和遏必隆大人的嫡福晋进宫。 察克钦庶妃道:“我听闻,太皇太后已经接了平郡王福晋、和硕格格的拜帖,要于今日,在慈宁宫召见平郡王福晋、和硕格格呢?” 和硕格格,是为遏必隆的嫡福晋。如今宫里名位不甚清晰,连带着,宗室女的名位亦是不甚清晰。只以固伦、和硕、多罗简单区分公主尊卑与宗室女子的名位。 而如今也多只有封,没有封号。遏必隆嫡福晋出降前夕,因她是幺女,虽是庶出之女,却是由嫡福晋抚养长大,所以和硕颖亲王府上,为她请封了和硕格格。 和硕颖亲王府,也是有功之臣,这么一个小冤枉,先帝也没太为难,朱笔御批了‘准’字。 不过自出降后,和硕格格担起了钮祜禄氏一族主母的职责,她的出现,也多是代表了钮祜禄氏一族的存在。因而渐渐地,叫她嫡福晋的更多。 冷不丁提起了和硕格格这个名位,还真叫不少人觉得陌生。 不少人偷偷看了察克钦庶妃一眼,她居住在永寿宫旁的翊坤宫里。也不知特意提起这遭,与钮祜禄妃有无缘由。 不过也没人去深挖这一点,有得话谈,她们就谈;没得话谈,她们就转了话题道。 有一名庶妃接了话道:“我记得好像是在昨儿,平郡王福晋、多罗格格便向太皇太后递了帖子,说是进宫来陪一陪太皇太后、皇太后。” 一旁一位庶妃也是道:“我也是听闻,是平郡王福晋、和遏必隆大人嫡福晋,特意递了帖子进宫,说来宫中请安呢?” 这也不是什么秘密,不过众人众口一词,大约有八分真。众人对视一眼,心底都堪破了这个秘密。 …… 庶妃们说是话,也算是交换一下信息,而后便慢步里回了各自寝宫中。回了贞顺斋里,就听陈姑姑提起,说是平郡王福晋、钮祜禄氏嫡福晋,已经在进宫的路上了。 真是不凑巧!她刚才还听到庶妃们提起了平郡王福晋和钮祜禄嫡福晋呢? 沁柔继续听下去,陈姑姑道:“郡王福晋和和硕格格今日同进了宫来,太皇太后高兴得紧呢?已经特意吩咐了软轿去接两位福晋了。” 太皇太后高不高兴不一定,但太皇太后一定要作出一个高兴的样子来,平郡王还在外面拼命,如今她的福晋不过进一进宫,哪里就能连这一点恩典都没有了。 至于钮祜禄嫡福晋,她既是和硕格格,又是钮祜禄氏的主母,若不是真要到撕破脸皮的时候,她作为皇室与钮祜禄妃连接的桥梁,还真不能当她不在。 所以太皇太后能不知道,她们二人是想进宫来,讨一讨公道吗?知道!但太皇太明白,一家独大,毒瘤甚危。朝中不能只是一个人一手遮天,于皇朝不利。 所以即便清楚,平郡王福晋,钮祜禄嫡福晋,还是要好好安抚。 平郡王嫡福晋,平日里也是极懂规矩的,至少平郡王府,和钮祜禄氏一族,就不是真正地一条心。 但此刻侵犯到了两方的利益,也不得不选择暂时联手。 “和硕格格和平郡王福晋,进宫来给太皇太后、皇太后请安,太皇太后、皇太后皆十分欢喜呢?”福顺也是接过话道。 所以说,前朝里有赫舍里氏、后宫有皇后和钮祜禄妃,钮祜禄妃虽然势弱,但也不是真的一点用没有,她有外援在呢? 瞧着这情况,前朝里这一场因皇后和钮祜禄妃二人而起的战争,少不得还有持续的时候。 沁柔闻言,略微低垂了眉眼,大约这一场斗争。要落幕了!钮祜禄妃,也快要完好无损地出来了。 外援上了场,再闹大,若是不加以调和,情势就有些稳不住了,万一伤了前朝的根基,就不好了。 主要无论是遏必隆、还是索额图,都对皇帝还有用。所以康熙绝不会废了他们! 那么这一场大战,只能消湮于无形之中。 这一场局,钮祜禄氏一族说了不算、赫舍里氏一族说了不算,只有康熙的意思,才能真正定下最终结局。 沁柔有自己的思绪,但她不会妄言。揣摩圣心,无论是对了、还是擦边了、亦或是错了,都是一场大罪过。 她不会无中生事,专给自己寻麻烦。 陈姑姑不知沁柔所想,道:“奴才倒是隐约听见了一个小道消息,也不知真不真,听闻和硕格格今日进宫,特意带了阿灵阿小爷进宫来给太皇太后、皇太后瞧一瞧。” 阿灵阿是钮祜禄嫡福晋的嫡出之子,他落地之时,宫中多有赏赐,不过尚在襁褓之中,不宜出门见风。因而还未曾抱到宫里来,给太皇太后、皇太后请安。 挑这个时机,倒也合适。和硕格格的嫡出之子,又得宫中看重,入宫来给太皇太后、皇太后请安,也是应该的。 陈姑姑特意说是和硕格格,也是意在提醒沁柔,这样地情况,也不是不可能!毕竟他是钮祜禄氏一族未来的掌舵人,他嫡亲的额涅出自爱新觉罗的宗室。 作为强强联合的结晶,他的贵重。无以言比! 钮祜禄氏一族全族的力量,令他有了叫皇室的众位掌权者高看的资本;而与之相反,皇室的权位,则可以令他未来接受钮祜禄氏一族全族的力量,更一帆风顺。 无疑是叫人看重的,那么进宫来,叫太皇太后、皇太后、皇帝、皇后仔细瞧一瞧,也无可厚非。所以并非不可能! 沁柔道:“太皇太后、皇太后惯常疼爱小辈,说起来阿灵阿阿哥也满了一岁了,身子骨健壮,带进宫来看一看太皇太后、皇太后,在太皇太后、皇太后跟前尽一尽孝心,也是理所应当。” 所以,她也不觉得,阿灵阿这个才一岁的小娃娃,就不能入宫。 当然,更紧要的是,和硕格格,即钮祜禄嫡福晋,也要叫宫里看一看,她生的、未来钮祜禄氏一族的掌舵人。 满人是重视血脉的。 她的儿子,身体里,流着钮祜禄氏一族和爱新觉罗氏的双重血脉,尊贵无比。 而太皇太后、皇太后、康熙,无疑也是重视血脉的,不然宗室女子,也不会几乎都是联姻和亲。这也是帝王的意思! 和硕格格(钮祜禄嫡福晋),把住了脉了。 第262章 尘埃落定,替罪羊出 沁柔神色淡然,显然是没放在心上,别人的事儿,跟她有什么关系,她也不想费那个心思去关心。 倒不如关心关心自己。沁柔眉眼间也生了些懒散,她现在身子也有些不舒服,不舒服的后遗症就是。什么事都更懒得关心、也都更懒得费心了。 她这个人,现实也梦幻,脑子里住着一个梦幻王国,知道是非对错之分,能易地而处,轻易剥出利弊;但也极度现实,知道理想就是理想,现实从来不会成为理想。人终究是活在现实中,看不见好处,她就懒得费心思。 事实也是如此。确实没有好处! “庶妃疲累,休息一会儿,奴才们注意着宫中的动静就是。”陈姑姑含笑道,她在庶妃身边伺候也不是一日两日了,庶妃得皇上宠爱,每每侍寝过后,总会留下些男欢女爱的痕迹。 而且也会格外地没精神。 陈姑姑这人眼利人精,只透过沁柔的些许神色,就知道,昨儿夜里,庶妃是确确实实侍寝了的。 康熙向来鲜少在这方面委屈自己。 沁柔抬眼了一下,都没看见任何人,应了一句‘嗯’。她也懒得说话,尤其没劲的时候,更是懒得伪装。 毕竟是在贞顺斋里,也不是不可以随意一些。 陈姑姑朝着福顺几人使了一个眼色,几个奴才都心领神会地将动作放缓、动作也轻柔,就怕扰到了主子。 所有人都在等着前朝的消息,但所有人又都没有太在意。因为在大部分庶妃的心里,前朝里牵扯到了赫舍里一族和钮祜禄一族,后宫里牵扯到了皇后与钮祜禄妃,这一桩事儿,没那么轻易了结。 毕竟赫舍里氏咄咄逼人,而钮祜禄妃,该说不说,在某方面,确确实实可以说受了委屈,若是可以轻易接过,钮祜禄妃以后也不存在什么颜面了,钮祜禄氏一族的媳妇和格格,也再抬不起头来。 所以轻了不得。就是因为太重! 因而大多数人,都没太放在心上,大约是清楚,没那么快有结果。 然而事实却是出乎所有人的预料,今日不过才下朝时,这一场争锋风波,就几乎是尘埃落定了,唯余下些许余波。 这份决定,几乎震动了后宫格局,因而所有人,淡定的也都惊讶起来! 前朝事情已经有了定论,钮祜禄妃已然无事。 沁柔敛目沉思了一会儿,道:“皇上的原话是如何说的?” 虽然她已经知道了结果,但还是想听听康熙的原话。 陈姑姑也好脾气,做奴才的,就是这样,庶妃想要听的,她们自然会重复一遍,就回禀道:“今日前朝又说钮祜禄妃未曾出席了二阿哥的身后事一事,钮祜禄氏一族,也说钮祜禄妃对皇后娘娘未有不敬、对二阿哥更是素有慈爱,二阿哥停灵那几日,钮祜禄妃虽未能在灵堂之上,也日日夜夜在为二阿哥向长生天祈福。皇后锥心刺骨之言,奴才等十分惭愧,但钮祜禄妃娘娘、钮祜禄氏一族的媳妇和格格,于此,实在是不敢当啊!” 怎么去当!这是坏家中名声的。 陈姑姑看着沁柔柔静地靠在榻上的样子,虽则懒散,实则规矩有度,继续回复道:“遏必隆大人十分痛心疾首,素来铁骨铮铮的汉子,跪在了朝堂上、跪在了皇上脚下,满脸地沧桑,怎能不叫人心弦起伏。” 不必沁柔询问,陈姑姑瞅了眼庶妃的神色,庶妃虽然还是在榻上,但神色间的认真也不假,这就是极好的鼓励了。 因而陈姑姑便道:“皇上当时当朝便道:钮祜禄妃入宫七年有余,资历深厚,而未有不妥之处,人品贵重,是人品贵重、品性上佳之女。而自入宫后,侍奉皇后恭谨有节,对二阿哥也素有慈心,对太皇太后、皇太后更是恭敬有加。” “而钮祜禄妃亦是二阿哥之庶母,二阿哥也素来要称呼钮祜禄妃一声妃母。为母之心,阖宫亲眼目睹,绝无作假的可能。” “二阿哥骤然离去,不只皇后伤心,朕亦十分心忧;就说太皇太后、皇太后,也承受不住在白发人送黑发人的苦楚,一时之间便也被击垮了,钮祜禄妃慈厚,因着二阿哥的离去,亦是十分伤心,不忍再看,而在自二阿哥幼夭之后,钮祜禄妃日日伤心,亦是日日夜夜为二阿哥祈福。” “皇后因二阿哥骤然离去,刁奴可恶,于其间蛊惑皇后、挑起后宫不睦,居心险恶。令后宫因此而起风波,罪无可恕,已经处了斩刑。” “皇后之言,不过为奸人所恶,前朝后宫,当明辨是非,有明事明理之心、之脑。” 说到这里,陈姑姑继续道:“皇上还道:索额图大人与遏必隆大人,俱是肱骨之臣,因小人之言,而失了和气,实属不该!当以国事为重,日后好更加努力为大清效力。” “谁被斩了。”坤宁宫的奴才,还真不少,不够也都有定数,只要有心,还是能留意到的。大概还是熟人,沁柔沉默了一瞬,还是很想知道,这个替罪羊是谁? 陈姑姑回禀道,“是春了。” 她们已经打听清楚了,因而很轻易就能得出答案,奴才们有这个下场,也不是什么奇怪事,陈姑姑从先帝时一路走来,这样地事儿,也不是一次两次了。 奴才们摊上了,只能怪命不好! 沁柔沉浸了一会儿,她知道春了。她当时还曾感叹:这名字是代表了夏天吧!春了了,夏季就来了。 而春了;也是坤宁宫的四大宫女之一,只是存在感不及圜燕那么强。 而沁柔知道了,良久,才又明白了:宫里又没了一个人。当真是人命如草贱。 这一回,是由她来顶罪了。 沁柔只是道,“你们日后做事都谨慎些,宫里的规矩法度,本就没有饶人的余地,言行举止,慎之又慎。指不定,春了的今日,就成了你们的来日了。” 她清楚,这个后宫里的结局,非人力可以更改,也非是她可以更改,此时此刻,她也只能伪善地庆幸:庆幸春了的死亡,与她没有半死关系。 陈姑姑笑了笑,她是老资历,老早就看明白了,宫里就是这样,主子需要的时候,奴才是要鞠躬尽瘁、死而后已的。 因为没得选择。 陈姑姑道:“今日早朝,还发生了一件大事!” 第263章 赐婚 整个前朝后宫,除了皇后与钮祜禄妃的争锋、前朝赫舍里氏和钮祜禄氏的争权夺势,还能有什么大事? 陈姑姑也不再卖关子,淡定地回禀道:“皇上一时兴起,想起索额图大人正没了嫡福晋呢?恰好钮祜禄氏有好女,便心血来潮,赐了一桩婚事,将图尔格之六格格,赐给索额图大人为继福晋。亲上加亲,好同心戮力,为大清效力。” 图尔格是遏必隆的嫡亲兄弟,早年间也是清朝重臣,年岁可不小了,想想他的嫡福晋,年岁就不小了,也不能老蚌怀珠,再为图尔格生个幼女。 但勋贵大臣,谁家里,就没少了一两个小妾,嫡福晋不能生,自有年轻地去生。 图尔格就老当益壮,又生了六格格这个娇娇幼女。自然也虽说是庶女,但娇宠万分。 沁柔真的震惊了,康熙这一桩婚事,牵得妙啊! 皇后与钮祜禄妃起了争端,赫舍里氏和钮祜禄氏,也有不少争锋。自古和睦的最佳外在表现,不过是两家联姻。 康熙大约也是居于这个目的,既是安抚钮祜禄氏,毕竟康熙亲自夸了钮祜禄氏专出好女,又特意给钮祜禄氏一族的嫡系格格,指婚给索额图。 虽然是继福晋,但索额图是赫舍里氏的领头人,配给他作继福晋,绝对不是下嫁。 一个是名门之女,一个是朝廷重臣,并且还刚有了一场不睦,这时候,来这一场联姻,最能凝聚人心。 而另一方面,据沁柔揣测,这也是康熙在顺势而为。 帝王心术! 她为什么说这桩婚事牵得妙呢? 因为沁柔清楚,两虎相斗,必有一伤。因为一山不容二虎。而这个简单粗暴的道理,放在朝堂上,亦是行之有效的。 越是简单粗暴,越是行之有效。 钮祜禄氏也是古老的满族重臣了,而赫舍里氏却是后来者居上。两个家族同在朝堂上,就犹如两头老虎,他们之间,是必然不存在领头人一说的。 因为他们都想做这个领头人,你见过虎能屈居于另一头虎之下吗? 不可能,所以虎向来独行。 而钮祜禄氏和赫舍里氏之间的矛盾,也不可调和! 除非有一天,有一头老虎已经暮年沉沉、七零八落,权势凋零,才有可能去依附对方。 但换而言之,一族树倒猢狲散了,那么两家的联姻,也就不会再有威胁皇权、威胁朝堂帝权。 所以,两家联姻,赫舍里氏一族和钮祜禄氏一族强盛的时候,双方讨不到什么好处,也就赚个名头好听了。而一家衰败的时候,另一家也只会扑上去,饿虎扑食,多抢更多的对方身上的肉。自然也不会有什么好处。 儿女私情,在实实在在的权势面前,实在不堪一击! 所以,算来算去,这个结果,对康熙、对皇权才最有利。 要不怎么说康熙这人是个合格的帝王呢?你才走一步棋,他不经意地一动,就达到了他的目的了。 沁柔神色有几分复杂!帝王心术啊!皇上除了鳌拜才两年,转眼间,不经意地,就又免了一次臣子权盛的威胁了。 “图尔格的六格格,今年多大的年岁了?”沁柔神色复杂,还是开口询问了一句,其实沁柔更想知道,这位六格格,知道她的这一桩婚事,是再寻常不过的政治联姻吗? 一个花季女子,就这样要嫁给丧妻带娃的鳏夫!这世间就是这样没有道理,女子处处守节,男人却原是白头翁了,依旧祸害一个又一个的女子。 陈姑姑老道,打听得更仔细一些,“这位六格格,今年也是二八年华。” 也就是十六岁。 她知道自己未来的夫君,是家中的劲敌,还大了她那么多年岁,并且已经嫡子庶子,皆在膝下了吗? 不过她也没得选择吧!她的命运,早在出生的时候,就被男人们一早定下了。联姻是她逃脱不了的宿命。 如今只是这样的联姻对象,可能会出乎她的意料而已。少年夫妻,难白首。 如果不进宫,沁柔忍不住揣测,她会不会也是这样地命运。她对那丹珠的底限没什么信心,对他的‘疼爱’,更是没什么信心。 小满几个奴才,倒是不怎么在意年岁。老夫少妻,绝不罕见!他们都是土生土长在封建社会里的人。这于他们而言,司空见惯的事,不会觉得有什么不对。只会理所当然! 他们震惊,也只震惊于,皇上尽然给皇后母家,和钮祜禄母家赐了这样一桩婚事。 因而这个消息,不只沁柔吓到了,便是小满等人也吓到了,宫里难得有大事,他们自然也都是要听一听的,好心里有个数。避免犯错! 小满有些许迟疑,福顺瞅着庶妃的震惊,以及小满因思索不通而表现出来的眉头紧锁。又赶紧道:“当时索额图大人说,皇上亲下圣旨赐婚,他理当乐意之至。但他与嫡福晋情意深重,早在嫡福晋去世后不久,便已有言在先,为嫡福晋守孝一年,如今时间未至……” 索额图是需要一个继福晋,但除非事无转圜,他还没傻到,要这个出自钮祜禄氏一族的继福晋。 赫舍里氏一族眼明心亮,自皇后被选为皇后起,自钮祜禄妃入宫为妃起,赫舍里氏和钮祜禄氏,就已经是潜在的敌人了。 就算钮祜禄妃无亲生子,钮祜禄氏一族也绝不可能甘愿扶皇后的嫡出阿哥继位。 因为皇后的嫡出阿哥,流着赫舍里氏一族的血。倘若嫡子继位,钮祜禄氏,就天然地低了赫舍里氏一头。 权势之争!退一步尸骸遍骨,身后是悬崖峭壁,退了,就是全族儿郎的葬身之地。没有儿郎护持,女眷们,也只会是群狼拆吃入腹、片骨不留的下场。 而这份潜在的敌意,在八年时,康熙正式掌权开始,便已经默不作声地摆上了台面。 已经有棋手在下注。只是或许还有人傻憨憨地不知。 所以,迎一个钮祜禄氏的嫡福晋入门,对索额图来说,有害无益。 但倘若皇上决意如此,他也只能遵从! “皇上道:那倒是无妨,不过是先行定下婚事,钮祜禄氏的嫡系格格,也是金贵之体,昏嫁大事,自然不能匆忙。正好先准备起来,待至孝期后,再行昏事。”苍子也道。 第264章 婚事之始末 沁柔还在思索着什么,只是她不爱动脑子,因而即便在思索,也是淡然的。 陈姑姑道:“满朝文武大臣在贺索额图大人与遏必隆大人结成姻亲呢?也都在贺皇上牵了赫舍里氏与钮祜禄氏这样一桩好姻缘呢?” 也就是遏必隆膝下无适龄的格格,不然这一桩婚事,指不定就是遏必隆与索额图结成翁婿了。 遏必隆膝下仅仅二女,这二女亦是同母所出,皆是出自舒舒觉罗侧福晋。舒舒觉罗氏,亦是满人大姓。只是不及钮祜禄氏、爱新觉罗氏等来得响亮。 遏必隆膝下的两个女儿,在后世都是响当当的人物。 因为大格格,就是宫中现在的钮祜禄妃;而二格格,即是后来的温僖贵妃。 而温僖贵妃,如今不过还是一个孩子;年仅十岁。年岁还差上许多,而索额图,嫡福晋去世,也快要满一年了,迎继福晋进门,刻不容缓,等不得。不然,配给索额图作继福晋的,指不定就是她了。只能说,冥冥之中,自有命运在作怪、在安排! 不过这一桩婚事,索额图说是与遏必隆联姻,也不差什么了。 伊尔登在康熙二年的时候,就去世了。谥号忠直。他战功累累,生前累封二等伯。 子嗣上却一贯不顺,唯独一子六女,只长成了三女,皆出嫁了。这这六格格,便是这一个幼女。 而更加不幸的是,早年间那个儿子就已经英年早逝,走在他的前头,叫他英年早逝。而这个唯一的儿子,也只给他留下了一个孙子。 这一个孙子和幼女的年岁,相差不大,因而在伊尔登去世之后,都是在遏必隆府里长大的。 他们家中也没什么别的人了,遏必隆是是他们嫡亲的费安古爷爷(叔祖父)、或是额其克(叔父)。又是钮祜禄氏的族长,因而对这幼儿幼女的抚育教养,就落到了他的手中。 沁柔一笑,眉目转动间,极美,道:“确实该祝贺,六格格是大家贵女,索额图大人是朝中重臣,这样强强联合的姻亲,自然是值得祝贺。” 朝臣们贺的是什么?无非贺的也是这个,这一桩婚事,从家世、从门第,六格格就没有配不上索额图的。 伊尔登虽然去世了,但他在世时,也是朝廷重臣,尤其是大清成立之初时,立下了累累的战功。他的女儿,自然尊贵无比。 何况,伊尔登没了,但遏必隆还在呢?钮祜禄氏的儿郎,也还在呢?他们还能将六格格置之不顾? 何况这是康熙静心挑选赐下的婚事,皇帝指婚,素来是无上的荣耀。 只是可惜了这一个花季女子。 沁柔都不敢昧着良心说,六格格觅得如意郎君。 “正是如此呢?”陈姑姑也是道。“谁人不说皇上看重钮祜禄氏,看重索额图大人,旁人可没有这样地荣幸。” 也不是所有人,都配康熙亲自指婚的,尤其是朝中的臣子。宗室的婚事,倒是几乎都由康熙指婚。 “奴才听闻,朝堂上的时候,不只索额图大人与先前的嫡福晋情深意重、有言在先为嫡福晋守孝一年;必隆大人也是直言道:皇上亲自指婚,奴才本应喜不自胜、涕泪零落;只是索额图大人年岁太大,又有先前的嫡福晋情义深重在前,六格格是兄长伊尔登的老来女,兄长去世时,他受兄长所托,教养这一女一孙;索额图怕不是兄长家六格格的良人,违背了兄长伊尔登嘱托。” 陈姑姑低声道。这一桩婚事也是一波三折,可远没有听到的大结局那样地喜庆。 而这些,也能代表了很多东西,因而,陈姑姑也一一向沁柔道明。 遏必隆是武将,是莽人! 索额图不想与钮祜禄氏结亲,然而钮祜禄氏的格格就不尊贵了不成。索额图有不情愿之举,遏必隆自然也有不情愿之心。 纵使明白皇帝这一桩指婚不得改,也不妨碍他找回场子,也是告诉索额图,他们钮祜禄氏的格格,尤其是六格格,不是人人可欺的。 她阿玛当初也是大清的重臣,为大清立下了赫赫战功。她得父庇佑,尊贵也是应该;如今她虽然是丧父之女,但她也有他在身后作后盾,有整个钮祜禄氏做后盾,是满蒙八旗中嫡嫡尊贵的姑奶奶。 可不容任何人轻贱了她! 索额图也不行。 “继续说下去。”沁柔道。她清楚,若是没有后续,也就不会有后来定下的指婚了。 陈姑姑笑了笑,也遵从了沁柔的命令,继续说下去,道:“皇上说,年岁大些也无妨,老夫少妻,会疼人。安亲王与安亲王三继福晋就琴瑟和鸣。伊尔登也是大清立国之初的重臣,大清记得他的功劳,朕也记得他的功劳。索额图是朕信赖的重臣,朕信得过他的人品,他府里也不能少了主事之人。” “朕也信得过钮祜禄氏的教养,钮祜禄妃就品性贵重,入宫以来,对上侍奉之时敬重无比,而六格格与索额图,必然能举案齐眉。” 陈姑姑道:“皇上还说,索额图是朕信赖的重臣,六格格亦是忠直二等伯之女,又是由遏必隆和和硕格格一手抚养。便由宫中赐多罗格格的三成以作其嫁妆,为其陪嫁,以贺这一桩天作之合的良缘。” “而这一桩婚事过后,相信遏必隆大人与钮祜禄氏的儿郎,必然与索额图握手言欢,继续共同为大清效力,为朕效力。”这句话,就是陈姑姑的转述了。 这一桩婚事,不仅是做给皇上看的,也是作给天下人看的,就算是作一个样子,索额图和遏必隆,也得作出一个和睦的姻亲来。至少在这一段时日里是。 索额图和遏必隆,都是老狐狸,清楚这一桩婚事都无可转圜。于是只能定下。 后续之事沁柔不用想,都能揣测个八九不离十,得出一个结果。 婚事定下,钮祜禄氏的名声自然回来了,也就没有了继续闹腾的理由。索额图如今还没有与龙椅上的康熙硬刚的资本,他自然也是领旨谢恩。 所以,满朝文武都长了眼睛,喜不喜的不重要,但康熙的意思摆在那儿,索额图大喜将近,遏必隆又是姻亲,这一场贵臣与重臣的联姻,怎么能不叫众人欢喜。 沁柔清楚,康熙怕是早有谋算了。然而,事前,却未有谁听说过一丝口风,事不密,则不成。 这样地心志,多少人都还待学习。 这才是一名帝王。 第265章 太皇太后也没闲着 沁柔还在思索,陈姑姑回禀道:“皇上下了朝后,已经吩咐了李公公往慎刑司里去,事实既已真相大白、水落石出,便吩咐李德全去慎刑司里传达圣旨,将原二阿哥身边伺候的奴才们,放出来。该归家的,归家去;该在宫里继续伺候的,也打发回内务府,或是由皇后指派。” “咱们也是才听闻的消息!”陈姑姑补充了一句。 康熙动作很快,也很利索。前朝的事了了,便也一并发作,要将后宫之事也一并理顺了,继续恢复宫里的平静。 “放出来了吗?”沁柔淡淡地询问了一句,她早就听闻了慎刑司的恐怖。 人自然是可能不怕死的;然而却更怕生不如死。有的时候,求生不得、求死不能,活着被折磨却又死不掉,才是真的折磨。 “放出来了。”陈姑姑道:“不过进了慎刑司里,都有有罪之嫌;慎刑司自然是上了刑的,四个奶娘,出来了两个,也都已经回奶了。至于另外的奴才,也都折了几个,出来的奴才们,身上也或多或少的带些伤。皇上已经依着规矩,赏赐了奴才们,还加厚了一成赏,待去内务府里登记了,也就事儿了了,也算是苦尽甘来了。”陈姑姑感叹道。 不过奴才们自然是不敢在宫中哭的。他们才从慎刑司里出来,自然是不敢再回那里去。 沁柔默然无语。这才进去了几日,就算陈姑姑说得有几分含糊,沁柔也知道,另外的奴才,耗尽在慎刑司里的,绝不止三人。不然就不是几个了。 然而他们出来以后,还是要对皇帝感恩戴德,对皇权感恩戴德。无怪乎富贵迷人眼,财权,确实动人心啊! 地位,着实是个好东西。 人人都想要,沁柔自然也想要,只是她清楚,强求不能得到。 只能想想。 沁柔继续思索,又询问了一句,“还有呢?”她清楚,宫里不可能就这么一点变故。 前朝赫舍里氏和钮祜禄氏的恩怨调解了,但后宫里,皇后与钮祜禄妃之间的恩仇,还没有解开呢? 陈姑姑也不知道沁柔想问什么,不过沁柔是个好脾性的,一般而言,她都不会生气;因而很多人、很多事儿,她都懒得去在意。 包括他们这些贴身伺候的奴才。 但能够叫他们这些奴才放心的事情是:她虽然不在意你。但只要你在她这里伺候,又无辜,她就不会放弃你,不管你! 倒是比好多主子,要叫人放心。 陈姑姑细数道:“皇后娘娘身边的春了,已经被拖出去,斩首示众;” “二阿哥贴身伺候的奴才们,活着的,都出来了,此时大约在内务府,等着总管安排呢?” “对了,平郡王福晋与遏必隆大人的嫡福晋,今日入宫,此刻正在太皇太后宫中呢?太皇太后留了晚膳,太皇太后还吩咐了苏麻姑姑,去请了钮祜禄妃娘娘,冤家宜解不宜结!”陈姑姑点点道,道: “太皇太后与皇太后,大约是要做一做中间人,好解一解皇后娘娘与钮祜禄妃娘娘的误会。” 康熙不愧是太皇太后一手教导出来的。太皇太后也不愧历经三朝。康熙的赐婚圣旨才传到了后宫之中,太皇太后当即就吩咐了苏麻姑姑,去请钮祜禄妃前往慈宁宫了。 皇后娘娘不必请,太皇太后不会落了皇后的颜面,虽然平郡王福晋和遏必隆的嫡福晋(和硕格格),是将帖子下给了太皇太后以及皇太后,但理由也是皇后娘娘伤心不出。 皇后昨日既然已经出现,伤心不出的理由自然也就不存在了。康熙这位帝王与睿智的、历经三次的太皇太后,是想压下钮祜禄氏一族、赫舍里氏一族之间的矛盾。 也会给钮祜禄妃面子。但康熙和太皇太后也不是糊涂了,不会叫钮祜禄妃在宫里真正地压下了皇后。 皇后纵然是有失误,但她还是大清的皇后,是后宫嫔妃的主母。她的颜面,自然是最为重。 所以太皇太后和皇太后,一早就将皇后请去了慈宁宫中陪客。 前朝要维持平衡,后宫亦是要维持平衡,并且,后宫的平衡,更是不允许被打破。 沁柔暗忖着,太皇太后与康熙配合默契,一场硝烟,就这样消弥于未起之时。 而太皇太后与皇太后表现出来的支持,也回圜了钮祜禄妃的地位及颜面;又再一次告诉后宫嫔妃,告诉天下人,皇后就是皇后! 皇后的地位不容动摇。未有一分变更,即便皇后有一丝的糊涂,太皇太后与康熙,也会护着她。 这样地心计,是多少人一生也学不会的。 所以说,康熙在前朝雷厉风行的时候,太皇太后她老人家也没闲着。 “既然是误会,也是该解除了。”沁柔道。这宫里的每一个人,都眼明心亮,学会了不去在意、不去追寻。 皇权之下,尊卑之下,自然都是弱的人跟着权势走。说黑的是白的,那么即便是黑的,也是白的; 说白的是黑的,那么,即便是白的,也是黑的。 所有人身上都蒙上了黑夜的暗光,学会了不听、不看、不说。这样颠怪的世界,越是没有狠而无心,越是如鱼得水。 是不是所有人身上,都染上了一层黑。 “是,”陈姑姑点头道,这几日宫中闹腾着,也该平静一段时间了。 “对了,奴才听闻,膳房已经准备了碧喇庶妃心心念念的鱼。碧喇庶妃如今尊贵些,怀了龙胎,自然是与从前不同了,从前是膳房备了什么,吃什么;如今膳房总要顾着她的喜好。” 说到这里,陈姑姑道:“脾性也有些喜怒无常。孕妇总要任性些,不过碧喇庶妃身边有嬷嬷特意伺候着,总会提点她吃些滋补的东西。” 至于碧喇庶妃听不听,那就不是伺候的嬷嬷们能够决定的了。 她们到底是奴才,碧喇庶妃不吃,她们还能暗着碧喇庶妃灌下去不成。这些奴才,还没有这样大的胆子。 沁柔不甚在意,“随她去,好歹是个孕妇,口味多变些,有什么不对。” 总不能连想吃什么?就吃什么的权利都没有吧! 不过也不一定,指不定还真是如此,这些奴才们,未必就是好纠缠的,要不怎么有那么多刁奴、恶奴奴大欺住呢? 皇宫也不例外! 第266章 我没这能耐 陈姑姑回禀了不久,反正也不知道苏麻姑姑如何与钮祜禄妃说,就听到消息,钮祜禄妃的肩舆,已经往慈宁宫去了。 钮祜禄妃这个人,是精心教养出来的满族贵女,虽然平日里,对上恭谨,但从皇后一句话不对,她就敢甩脸子走人来看,是有那种古老大族教养出来的那份傲气。 这样的人!傲气傲骨十分重要,触之了逆鳞,是必要反弹的。 要她当做什么事没发生,即便前朝里已经和解了,大概率也不容易。她的骄傲不允许。她的傲气傲骨也不允许。 不过钮祜禄妃再有傲气傲骨,也还是要给康熙、太皇太后她老人家一些颜面。从某一方面来说,钮祜禄妃对于如何做一个臣子、一个令人放心的下属、亦或是如何做一个受太皇太后庇佑、也叫皇上有几分敬重的女子,要更来得得心应手。 钮祜禄氏一族不算好的开局,她后来还能坐上皇后的位置,并且余荫嫡亲胞妹、叫康熙帝和太皇太后更比之元后敬重,可见这个人的能耐。 沁柔想,哪怕宫中是由钮祜禄妃掌权,她或许也会心生了妄念,妄念有自己的一丝血脉,虽然只是想想。 沁柔沉默了一会儿,她明白,这不过是一个妄想。皇后也没做错什么,进了宫来,不是你死、就是我活。 自己选择的路,无论是有什么样的后果,荆棘丛生、膝盖上尽是玻璃渣子,跪着也要走下去。 世上本无对错。只是,人人都在采用手段维护自己的利益而已。 沁柔放淡了思绪,平复心绪,其实皇后也好、钮祜禄妃也罢,其实谁是皇后,关系也不大。 反正她又没有想要孩子了。 不过,说起来,钮祜禄妃会往慈宁宫而去,也就不奇怪了。 对了,随着钮祜禄妃的肩舆前往慈宁宫不久,皇后的奴才也从慈宁宫里出来,返回了坤宁宫。 而后没多久又从坤宁宫里出来,往内务府的方向而去。身后还跟着两个低等的奴才捧着两个匣子。 而没两个时辰,后宫里就收到了消息。 从慎刑司里出来的两个奶娘,也自内务府里出了宫去。 皇后身边的圜燕还特意去了一次内务府,给这些个放出来的奴才们,送了赏赐去。还安抚了奴才们,不能说不是奉了皇后娘娘命令,毕竟圜燕此前还陪侍在皇后身边,在慈宁宫呢? 应当是稍作安抚。 虽然人命确如草芥,但康熙、皇后行事也讲究方式方法,绝不可大肆失了臣心、民心。 小满道:“圜燕奉皇后娘娘懿旨,给他们带去了赏赐,说皇后娘娘记得他们用心伺候的功劳,如今他们的真心分明了,他们受的苦楚绝不会白白受,那一丁点的赏赐,只是皇后娘娘的一点心意。” 今日事情多,小满也敏锐地察觉到了这一点,所以一直注意着宫内的消息,所以,一有一丁点的风吹草动,打探清楚了,小满就赶紧回禀道。 沁柔虽然没答话,但凡事有始有终,况且小满也摸到了庶妃的一点脾性,只要没有制止,也未有怒气,就示意为可以继续说下去。 小满自然是继续道:“那些个奴才诚惶诚恐、自然是不胜感激,两个奶娘已经出宫去了。” 奶娘也不是随时在宫里伺候,不过会早早备着,如今宫中唯有延禧宫纳喇庶妃即将临盆,宫中也早就备好了奶娘。无需她们伺候,她们自然就早早地出宫去。 “二阿哥的用物器具等,也赐给了奶娘们一些。”这也是宫里的老规矩了,要不然怎么说奶娘的待遇好呢?不只恩及儿女,而且只要不摊上事儿,阿哥格格们生前的一些物品,也会赏赐给他们,让她们带出宫里去。 这对于贫穷的八旗之人,又何尝不是一个出路。因而,宫中需要奶娘了,还是需得细细挑选的。 人总是能没有活路。所以想要寻一个生存之处。 未能够在慎刑司里熬下来的奴才,也自有赏赐。只是他们本人是领不到了,会送到他们家里人的手中去。 沁柔听着小满的禀报,难免有一丝的分神。就算再多赏赐又如何,总归自己是享用不到了。 而这更加冰冷地揭露了一个残酷的事实。人命,是可以用钱、亦或是用赏赐买的。 认清了这一点,不能叫人血液发凉。有时候都想问一问苍天,如果苍天真的存在的话,为什么会有这样不公残酷之事,为什么明明心还是热的,血却已经凉了。 这么多的不公之事。人人不是我,人人又都是我!不知哪一日,就会降临到她的身上,心更凉了。 “该是用晚膳了。”陈姑姑看了眼时间,道。已经未时过了。 “奴才这就去摆膳。”福顺看了一眼刻漏,而后便道。晚膳已经拎过来了,只是庶妃说没胃口,便先放着。 苍子和小满也不会看着福顺动而他俩不动,便也赶紧就道:“奴才也去帮忙!” 两人也不会光说不做,话音刚毕,两人就赶紧去了。 陈姑姑不经意间几句话支使了小满她们去做别的事,正好快到用晚膳的时间,今日庶妃没什么胃口,特意推迟了一下晚膳时间。 也是因为,只要大约在午、未时用膳就可了。 至于时辰,庶妃们是可以自己选择的。 陈姑姑明白,这宫里的人,个个都可以是一面镜子。说的既是别人的处境,映射的,也是自己的处境。兔死狐悲,说的就是这个道理。 待几个奴才都被支使了出去,已经不见影子了,陈姑姑又转了身来,与沁柔道:“庶妃,规矩是为地位低下者准备的。想要不受规矩束缚,就得往上爬;爬得更高才行。爬得越高,越是不受,规矩束缚!” 倘若想要往上爬,庶妃必得有这个心气儿,才行。 即便如今不可以,也不意味着,皇上日后真正大权在握了不可以。 先帝时候,太皇太后对于董鄂妃十分就有十二分的不喜,但先帝喜欢,不也抬上了皇后的位置。虽然是死后追封;虽然董鄂妃娘娘的结局不太好。 但董鄂妃,生前已是皇贵妃位分,而当今皇太后虽为一国母仪天下的皇后,却不得掌册凤印。 若非太皇太后阻拦,董鄂妃推辞不受,册宝凤印,便是要掌在董鄂妃手中。 沁柔只笑了一下,更是嘲笑,“你高看我了,我没这能耐。” 第267章 毫发无损 康熙不是能为美色所惑的昏君,她也不是,能以美色魅惑康熙的妖妃。 后宫里这样地格局,说得好听点,是稳定,是顽固维持着平衡。但实质上,是一潭死水。 流动不起来,所以上面的主子不会掉下来,下面的嫔妃们,也上不去。每个人都只能在自己的名位范围之内,痛苦挣扎。 沁柔是真的看透了这个结局,这整个皇宫、整个朝廷内外,就犹如一张天罗地网,网住了所有人。而这后宫之中,在天罗地网的网罩之下,又增添了层层蔓蔓的天罗地网。 所有人都被层层天罗地网网住,没有谁能够靠自己的力量,挣脱掉,得以脱身。而求助能撕破了这天罗地网、把你捞出来的人,就更不可能了。 他们会把你摁下去。因为这网,本身就是他们精心所织。是他们一手所维护,江山与没人,孰轻孰重,她自个儿就能选。 有江山,就有数不尽的美人儿;而有了美人儿,伤了江山?得是多倾国倾城的样貌。 她知道不可能! 没想到陈姑姑还报着这样地野望,是从哪里出来的信心。 她自己都不敢有,因为太有自知之明,知道自己有几斤几两。难不成是康熙在借陈姑姑的嘴考验她?怎么,要挑起她向上爬的野心,她有那玩意儿吗? 不撞南墙不回头,撞了南墙粉身碎骨。可惜无论是否有意,她都不会选择去撞。反正现在的日子也不差,活到哪条是哪条! 沁柔心里盘算着,往上走,她倒是不介意做刀子,但她怕做刀子也是最脆弱最脏的哪种,目的人家达到了,但同时也被舍弃了。那一瞬间,离死也不远了。 左右都是英年早逝,她选择干干净净地结局!生来就清清白白,死也要清清白白地走。 她可不觉得,她这一个脑子,算计得过宫里其他的庶妃,更别提还有太皇太后、和康熙帝压阵了。 鸡蛋碰石头的事儿,她不做。太难的事儿,康熙就另外选一个人作那把刀吧!沁柔无动于衷。 陈姑姑闻言,又笑了一笑。却没再劝导,宫里的人,大部分人都是先丢掉了心气儿。 其实能不能上,自己都心里清楚。不过是博一个那虚无缥缈的机会罢了。 换而言之,有朝一日,庶妃有感觉到能更进一步了,也就会有心气儿上进了。这个时候劝她,只会适得其反,反而会惹她厌烦。 话不在多,只在精。 沁柔也不管陈姑姑是何想法。既然陈姑姑不再提,她只作不知,去用完了晚膳,没一会儿,就收到了慈宁宫传来的消息。 太皇太后年岁大了,精力不济,精力不济。便打发了皇后、皇太后、平郡王福晋、和硕格格、钮祜禄妃出来。 皇后和善宽仁,说钮祜禄妃受了委屈了,又与娘家人许久未见,就叫和硕格格也去和钮祜禄妃坐一坐,也宽解一下钮祜禄妃。 她今日疲乏至极,正好平郡王福晋也和钮祜禄妃有亲,就请钮祜禄妃也一并将平郡王福晋也带回永寿宫去,好好替她招待平郡王福晋。 皇后才是正宫皇后,招待宗室福晋、以及内外命妇,才名正言顺。 皇后又一如既往、再度表现出了皇后的仁厚与大度出来。 不过短短几日,皇后似乎在渐渐恢复正常,朝着二阿哥未殇之前的模样,在逐步地靠近了。 是以,平郡王福晋、遏必隆大人的嫡福晋,此刻都在永寿宫里。 沁柔有些许地奇怪,“平郡王福晋应下了?” 平郡王福晋虽是钮祜禄氏的女儿,但出嫁从夫,她更是宗室福晋。平郡王如今又在战场上拼命,她即便是能和钮祜禄妃因关系亲密更亲近一些,但也不该绕过了皇后去。 平郡王福晋可不像是会做出这样地蠢事的人! 平郡王在战场上立功建业,是平郡王福晋和老王妃在守着平郡王府的大后方呢? 不至于干这么受上位者忌讳的事吧! 陈姑姑也隐约能感觉到沁柔的疑问,她是宫中侍奉多年的奴才,也清楚宫里好多的规矩、流程。 “按理,平郡王福晋和遏必隆大人的嫡福晋,应当先正式去皇后娘娘宫里拜见了以后,才能往钮祜禄妃娘娘宫里去。”陈姑姑道,这才是正确的规矩和流程。 陈姑姑又话音一转,道:“不过,皇后娘娘身子疲乏,平郡王福晋也道:家中事忙,也原也不该逗留,不过六格格的婚事定下,她也想与钮祜禄妃娘娘商量一下日后给六格格的添妆事由,也正好与钮祜禄妃也叙一叙话,便也留下了。” 女子出嫁的嫁妆,除了府里准备的,还有叔伯兄弟、以及出嫁的姐妹们给的添妆。毕竟流着共同的血缘,就天然地,要比别人更亲近几分,也更互为倚靠几分。 平郡王福晋给出这样地理由,已经很给皇室体面了。 闻言,沁柔就了然了。这样的话,于情于理,就说得通了。 平郡王福晋,也是变相地告诉众人,他们家的六格格,就没有配不上索额图的。即便索额图是朝廷重臣又如何! 赫舍里氏和钮祜禄氏天然地对立关系,就已经注定了,六格格日后的日子,大概会很难熬。她可能不缺威势,但她注定了,得不到夫君的宠爱。 因为她是钮祜禄氏的格格。 她是由遏必隆与其嫡福晋教养长大的女子。如果可以,他们宁愿六格格换一个家世差些的夫婿,毕竟是姐妹。 尤其钮祜禄妃,她是遏必隆的长女,在伊尔登刚去世的那段日子、六格格刚刚被带到了遏必隆府上,也如钮祜禄妃一般,交到了嫡福晋膝下教养。 钮祜禄妃作为长姊,也是带过她将近一年的时间的。 而六格格那时候年岁又不大,尤其钮祜禄妃又没自己亲生的子嗣,虽然她尽力说服自己不甚在意,她也真的做到了不甚在意,但想起来,她带过的弟妹,于她而言,总归会与旁人有所不同。 连平郡王嫡福晋都能看透、不满这桩婚事,钮祜禄妃只会更多。 索额图是皇后叔父又如何!六格格也不差,她是钮祜禄氏嫡出的格格,钮祜禄氏的儿郎还没死绝呢? 六格格又由宗室和硕格格一手教养,她和平郡王福晋也还在,六格格配索额图,只有委屈了。 钮祜禄妃可不是不问世事,索额图有多少人盯着,她心里有数。自然是要借机敲山震虎。 为六格格,也为钮祜禄妃自己。也是告诉众人,她很好,毫发无损,再好不过! 所以,这大约就是钮祜禄妃、平郡王福晋来这么一遭的缘由! 第268章 钮祜禄妃出席 宫里人!个个都有自己的心眼子。 平郡王福晋和钮祜禄嫡福晋也未在钮祜禄妃的永寿宫里待了多久,大约待了半个时辰,这个时辰段最好,既不会太长,但也没有太短,就出宫去了。 至于钮祜禄妃、平郡王嫡福晋、遏必隆嫡福晋,在钮祜禄妃的永寿宫里说了什么,无人得知。 而遏必隆嫡福晋、平郡王嫡福晋,在出宫之前,还去皇后的坤宁宫里辞别了。不过没待上多久,一盏茶的功夫,人就出来了。 也是如昨日里噶布喇大人的嫡福晋一般,由宫中钦赐了轿撵,送到了宫门口处。 而整个清朝皇庭内,也唯有皇后的母族、康熙的母族、钮祜禄妃母族、以及科尔沁的王妃等,偶尔会有这个殊荣。 这后宫里的局势真是说不清楚,钮祜禄妃虽然只是妃位,确确实实不及皇后尊贵。 但她享有的尊贵也是宫里独一份儿。就说这一回,皇后的嫡额涅才享有的待遇,平郡王嫡福晋和遏必隆嫡福晋也享有了。 但从某一方面来说,遏必隆嫡福晋和平郡王福晋的地位,又要远比噶布喇嫡福晋尊贵得多了。 各宫里都安安静静地,不过晚间请安的时候,钮祜禄妃也再度出席了。众人的眼睛瞧着坐在左下手里仪态尊贵的钮祜禄妃,钮祜禄妃这是也来坤宁宫里请安了。 也就意味着,皇后与钮祜禄妃的恩怨,明面上就已经这么揭过去了。李庶妃笑着道贺道:“奴才等都听闻了皇上给六格格赐了婚,还要贺六格格与索额图大人,得喜结良缘。” 这桩婚事是康熙钦赐,谁敢说一个‘不’字,也就遏必隆这样的长辈,可以站在考量六格格夫婿的角度挑几句刺。 其它人,都只有恭贺道喜的份儿。 人人都得喜气洋洋的道喜,这也是李庶妃敢于开口道喜的原因在。皇宫里生存自有一份法则,抓住这份法则,领悟其中的精髓,再若是有倚仗在身。 那么活着,就会容易很多。 董庶妃闻言也是笑着贺喜道:“正是该好好恭贺,这还是皇上今年里,赐婚的头一桩婚事,索额图大人又是肱骨之臣,六格格更不必提,出身尊贵,由嫡福晋一手教养,咱们满族贵女里,也是模范般的人物,这样地大喜事,几年里也难得见一回。” 女子未嫁时以父族为贵,已嫁后以夫家为贵。在家时自然是父族尊贵为尊;嫁作她人妇后,以夫族荣耀为尊。 什么两心相许、两情相悦,与地位相较而言,显得那么的渺如尘埃、微不足道。 六格格未嫁之时,是钮祜禄氏嫡系的格格。她虽然是丧父也丧母之女,然而伊尔登去世之后,就在遏必隆府上长大,和硕格格作为遏必隆府的主母,怎么会亏待了她! 她的姻缘也就注定了会由遏必隆和其嫡福晋好好挑选,但再如何挑选,也尊贵不过索额图去。 在家时父族得靠、出嫁后夫家地位也尊崇。女子的一生,可靠的父族、地位尊崇的夫族,都让她遇上了。 出嫁后,也还会有钮祜禄氏一族替她撑腰。如无意外,足以保证她后半辈子的尊贵与尊崇了。 这怎么能不叫人羡慕。那么多女子汲汲营营想要得到的,命运就这样巧合轻易地送到了她的跟前。 董庶妃也是,没法不心生羡慕。还得会投胎,也还是得命好运好才行! 所以,她是发自内心地觉着,这当真是一桩好亲事,幸不幸福不重要、两心相许与否不重要、年岁相差过大也不重要,地位、尊荣!才是仅仅紧要的。 不说别的,所出的子女,就是最大的受益者。她若是地位尊贵些,二格格哪怕仅仅是一个女儿,宫里朝野,谁又敢轻看她几分。 可惜这就是命!她没有个尊贵的父族,自己也不能挣得尊贵地位,连累由她所出的二格格,也不受人看重。 “皇上最是目光如炬,牵的这一桩婚事,着实为金玉良缘。就说这一桩婚事里,与咱们皇宫的缘分可不浅,六格格是钮祜禄妃娘娘的妹妹,索额图大人又是皇后娘娘的母族额其克(叔叔),还是皇上亲自赐下的姻缘,说来,咱们姐妹们,再如何高兴,也不为过!” 马佳庶妃眼睛看了一眼众人,更是喜笑颜开,笑言道。 这一桩婚事,说是钮祜禄氏与赫舍里氏的联姻,也不无不可。但她更是钮祜禄氏与赫舍里氏的和解,也更是宫中皇后和钮祜禄妃之间的和解。 象征意义重大。就算不喜,也要调出欢喜的神色来。 钮祜禄妃也笑得尊贵,“承蒙你们吉言,为扎克萨珠道喜送吉。” 钮祜禄妃不蠢,扎克萨珠与索额图的这一桩婚事来得在这时候,意味着什么,钮祜禄妃心如明镜。 这也是这一桩婚事,如何也推脱不掉的原因。 所以赫舍里氏才会接受,所以钮祜禄氏也才会接受。 “扎克萨珠?是彩霞女的意思,这样好听又灵秀的名字,人如其名,奴才光是听着这样地名字,就觉得,有这样名字的六格格必然灵气又尊贵。”塔穆察氏可不仅仅只会没脑也没眼色地寻不快。 她也是有点底蕴在身的,这一番话说出来,倒是令人刮目相看了几分。 她不挑刺、不无故生事的时候,还是看起来讨喜些。好似换了一个人似的,叫人不惊怀疑,这真的是塔木察觉庶妃吗?她也有说话这么讨喜的时候。 钮祜禄妃知道说话的嫔妃们,未必都心诚,但钮祜禄妃也不需要别人的心诚。作为钮祜禄氏精心教养的嫡女,钮祜禄妃最是清楚不过,所谓的诚心,永远不及利益来得重要,钮祜禄妃看得不少,接触得更是多! “扎克萨珠与我同是由嫡额涅一道教养,自来都是由教养嬷嬷们精心教养出来,当初嫡额涅如何由颖亲王太妃教养,嫡额涅便用一般地要求来教养我们。”钮祜禄妃笑了笑,不经意间透出了消息道。 六格格从前不过闺阁少女,也不需要多贤惠的名声,难免有沽名钓誉之嫌,如今定了亲事,就可透露一二了,世人不长眼,先敬罗衣后敬人。光是扎克萨珠丧父无母这一点,就看低她几分! 钮祜禄妃自然想把她的尊贵比起来。 第269章 刺 “这个奴才倒是有所耳闻,”李庶妃笑言道,与庶妃们科普道。 “和硕格格当初的教养,是由当时的和硕颖亲王妃亲自到宫里请了教养嬷嬷前去教养的,一言一行、一举一止,仅仅看和硕格格的教养就能看出来,和硕格格进宫多回,咱们也有幸得见过,高贵矜持。一般教养出来的六格格,可见塔木察觉庶妃有眼光,六格格必然是灵动矜贵。” 这就是教育资源的差距,于贵族、大族而言,一些人尽皆知的常识,可能是多少贫民倾尽一生也触之不到的秘密。 所以会有宁娶大家奴,不娶小家女一说。 李庶妃的祖母也同是和硕额驸,李氏是汉军旗不假,但李庶妃的祖父李永芳,却也是功勋累累、才华横溢的功臣,才能叫当时的大汗,以亲女下嫁。 只是李庶妃的父亲是庶出,因而李庶妃的血脉里,没有皇室的矜贵罢了。不过庶出子女,原就称呼嫡妻正室为母亲,嫡母的娘家,才是庶出子女正儿八经地亲娘舅。 因而拐弯抹角地,李庶妃也能和皇家道一句亲。 所以有时候宫里的消息,李庶妃也能比别人多知道一两句。 皇宫里的消息,可不会谁都能知道一两句。因而,知道这一点半点的,就已经足够人傲视群雄了。 李庶妃倒是不至于多骄傲, 众庶妃纷纷回想起和硕格格(遏必隆的嫡福晋),发现确如李庶妃所言,的确高贵矜持,令人自惭形秽。 “确实如此。”纷纷点头赞同道。 也不是谁都能如李庶妃一般,知道皇家的事儿的。不过进宫后,逢年过节时,她们也都能见到和硕格格一二。那份皇家的矜贵里的骄傲,怎能不令人羡慕。 只是世间,女子卑贱如草,谁有这般矜贵骄傲的时候。而有这般尊贵的,无一不是父族的强悍带来的。 那样地明耀、耀眼,谁不想亲自看一眼! 只是在场诸位庶妃们,身份都不够,还真未曾得见过六格格的真容。但听言语描述一二; 不免又生出了几分好奇! 不知这位六格格真容如何。能否当真得见一回,不过日后会有机会得见也不一定。 既然已经定下了亲事,以后出门来走动必不可少;毕竟日后要为人媳妇子,最后在家的年岁里,嫡福晋要更多教导的东西,绝不会少; 尤其六格格做了索额图的继福晋以后,掌家理事、宴会交际,就更是如人饮水般寻常了。 众人都揣测间,皇后由贴身奴才扶着,缓步而优雅地自右侧里出来了,虽然目的地看不出,但庶妃们都清楚,是朝着上首的凤座而去。 庶妃们也好,亦或是在庶妃们身边贴身伺候的奴才们也好,一瞬间,皆跪地相迎。钮祜禄妃也起了身,行礼相迎。 “皇后娘娘。”众人齐声道。 皇后由圜燕扶着,道:坐到了上首的凤座上,目光不经意间落到了钮祜禄妃头上,娴雅的眸子里暗沉一扫而过,而后皇后这才含笑吩咐了底下的嫔妃道:“起吧!” 一如既往地娴雅良惠,就如沁柔等人一早进宫之时看到的那个娴雅淑惠的皇后。 “谢皇后娘娘。”嫔妃们皆低眉敛目,无论心里服不服,面上一定服帖得五体投地。 地位决定了脑袋、也决定了脾性;这话永远不会有错。 嫔妃们道了谢,而后才起了身,雁南侍奉贴心,皇后话音刚落,她就已经伸手去扶了自家主子。 她这样地心腹,不是常人可以撼动的。 钮祜禄妃也一径端方庄重,好似与皇后间的龃龉从未发生。 于钮祜禄妃而言,这事儿,在皇后那里斩首了一个心腹,并由康熙亲自调和,而太皇太后她老人家那儿,也亲自叫了她与皇后去调解以后,这事儿明面上就已经揭过了。钮祜禄妃也不会再提。 纵使钮祜禄妃深知不公平。 皇后轻飘飘一句话,赫舍里氏朝上穷追猛打那么久;最终皇后身边不过斩首了一个奴才,软和话一句不提,这事儿就算揭过了。 她钮祜禄氏一族的名声算什么?这么地不值钱,差点被人毁了,还要笑意盈盈地说没关系。 忍字头上一把刀! 钮祜禄妃着实忍得艰难。 然而另一方面,钮祜禄妃又深知皇上对钮祜禄氏的防备,若是此时都忍不得,钮祜禄氏还会不会有未来,都不一定了。 鳌拜权倾天下的时候,谁能想到他有落狱做阶下囚的时候,全族近亲,每一个有好下场。 还有先帝朝的摄政王多尔衮,生时也确确实实做到了权倾天下,死后还由先帝追封义皇帝,庙号成宗,而不过次年,就又诏削其位,并掘其墓。 可见,笑得最好的不一定笑到最后!而笑到最后地,一定笑得最好。 钮祜禄氏谋的是未来永久,而不是一时。 钮祜禄妃自己未尝不清楚,康熙比谁都防着钮祜禄氏。不仅仅是因为被逆贼鳌拜牵连的缘由,更是因为钮祜禄氏许久以来,确实战功赫赫。 手中握着的东西太多,已经令帝王不安稳了。更别提还曾与逆贼鳌拜有所牵连,这更是在帝王疑心上狠狠扎了一根刺,深不可拔。 就如她也是扎在皇后心里的刺,此生不拔! 所以要消帝王疑心,钮祜禄氏必要忍得。恰巧,康熙虽然也是帝王疑心,但他到底年岁尚轻,没有年老的帝王对功臣那样地忌惮。因为无能,无可超越,所以只能除去跟前动摇不得的大山。 所以,钮祜禄氏要做的,就是不叫帝王感到威胁、生出忌惮。做到这一点,他们就成功了。日后的旺盛不是一时,而是至少得保这一朝。 这不仅需要前朝儿郎的服从皇上,也同是需要后宫妃嫔对皇后表示的顺服。 所以钮祜禄妃接受了调解后,再度来请安之时,依然对皇后恭敬有加。因为有些事情,已经过去了。 “钮祜禄妃也到了。”钮祜禄妃面色不便,恭敬有加,皇后也笑意盈盈。与钮祜禄妃招呼道。 “是,皇后伤心,臣妾也陪着伤心了几日,”说到这里,钮祜禄妃的神情有些落寞,“如今,也该与皇后娘娘一道,振作起来了。” 事实真相如何,众人心知肚明。但却是好听不好说!于是钮祜禄妃便这样道。 第270章 只能认 该听懂的都能听出来,钮祜禄妃是在暗示,她之所以没出现在嫡阿哥的丧仪上、以及这几日里都未曾来坤宁宫里请安,都是如皇后一般,为二阿哥伤心的缘故。 既然皇后一句言语失误在她这里已经过去了,那就是过去了。钮祜禄妃是多聪明的女子,自然不会再提。 正好为二阿哥伤心的缘由,也是皇上亲自给找的。那么她拐弯抹角地提一提,也是应当地吧! 总不能提,她是因为皇后疑心重又无证据,才自己闭宫不出的吧。 不说她有没有颜面在,就是皇后,怕是也再没有颜面在了。 为二阿哥伤心,这个理由,倒是正好了。 皇后颜面不太好,不过庶妃们,也没谁敢抬起头来,直视皇后娘娘凤颜。皇后尊贵,回话之时要有谦卑,更别提其余时候。 便是要查看一二,也只得自己注意着余光查看。 皇后颜面也难能好看得起来,情敌更是不死不休的对手,用为她儿子伤心的缘故,来避过给她请安的规矩。 双重暴击,双份的伤心,试问皇后的心情怎么好得起来。 不然怎么说,皇后最厌恶的,非钮祜禄妃莫属呢?她面上恭恭敬敬,但谁又明白,皇后厌恶极了这份恭敬下的不敬不顺之心、之人。 钮祜禄妃受了伤害,她必然是要记着;是要还回去的。 尤其她还有这样地好名声! 更是因为钮祜禄妃越是恭敬,皇后对她,不放心之心只会越重。你明知一个人不怀好意,然而她侍奉你处处恭谨,让你没有一点发难的由头。 这于皇后而言,如何不叫皇后更加精心侧目。 “本宫伤心一场,心肝脾肺肾,哪哪都疼。每每静坐己思之时,更绝生无可恋,恨不能就这么随二阿哥去了。”皇后用绣帕擦了擦眼睛,女子落泪,本就是一道美景,再故作坚强之时,更是叫人心怜,皇后继续再道:“倒是劳动妹妹你也伤心一场。” 二阿哥是她的儿子,即便要关心,排名论位,也轮不到钮祜禄妃。黄鼠狼给鸡拜年——不安好心。但明知她不安好心,顾及皇后之位,皇后却是不能明言,只能暗暗地刺她几句。 钮祜禄妃更显伤心道:“臣妾是个身子不争气地,至今没个亲生子嗣,臣妾久居深宫,也就将这份怜子之请移情在皇上的皇嗣身上了。”钮祜禄妃好似没听出来皇后话里的官司。继续道! 她即便随口给出一个理由,也是合情合理的。先是提出自己无子之苦。钮祜禄妃自己清楚,她这无子背后,有几分猫腻,但钮祜禄妃忍下了。 不忍又如何?那么多的推手,再有三头六臂,她能强得过宫中那么的强手不成?可见强求不得。 但心如磐石,不可改磨。不代表不会有愧疚。这一丝丝地愧疚,也是她的立足之本之一了。 说到这里,钮祜禄妃难免带出来了一丝苦涩,道:“皇上那么多皇嗣,阿哥格格们俱是居住在东西五所,臣妾知道规矩,再是喜欢,也没有无缘无故往东西五所去的道理;” 事实上,她若是无缘无故地去接触了皇嗣!那前朝后宫,钮祜禄氏和她,作出的那么多隐忍,就全毁了。 钮祜禄妃强笑了一下,道:“也就皇后娘娘膝下的二阿哥,尊贵无比,由皇后亲自教养着,臣妾每日里晨昏定省的,偶尔也能得见一二,二阿哥活波可爱、懂事又乖巧,就没谁不喜欢的。见一回,心中欢喜一回。这一来二去的,倒是比旁的皇嗣,要见得多。” “臣妾这一回!如何能不伤心。”钮祜禄妃抹着眼泪。 钮祜禄妃自来说话,都是高手。明明什么忌讳的话都没说,却又偏偏什么都含尽了。 话里的意思,无非是把二阿哥当做了儿子。然而她是妾妃,皇后是正宫,哪里轮到她把皇后所出的二阿哥当做自己的孩子。这是大不敬! 因而钮祜禄妃却用语言,表达出了这个意思。还叫人抓不住一丝把柄。钮祜禄妃身居妃位,可辅佐皇后,她也是皇嗣的庶妃母;在早年间嫡庶区分不严格的时候,甚至可以称之为侧妃母。 钮祜禄妃无子,移情于康熙的皇嗣身上,有错吗?没有;那么她因此有出格之举吗?没有。 因而,她将皇嗣视如己出,有何不对!不过是因为二阿哥是皇后正宫嫡出,但钮祜禄妃也没明显表达了这个意思。更是一点错也没有! 她只是没有自己的孩子;只是移情于康熙的皇嗣;只是因此而对皇嗣们爱屋及乌,疼爱有加。何况,钮祜禄妃还谨守着规矩。 旁人听见了,也只会说,钮祜禄妃更识大体。 皇后呕得不行!但钮祜禄妃这么说了,皇后也只能这么认下。,难不成还治钮祜禄妃的罪不成,皇后只能是开口安抚了钮祜禄妃道:“有你这么疼爱皇嗣们,也是皇嗣们的福气。” 皇后不想提起钮祜禄妃多二阿哥视如己出之类的话语,那她之后生身之母、正宫皇后置于何地,明知钮祜禄妃在用这根刺刺她,但皇后,不是接下、就是要避一避。 “本宫的二阿哥,聪慧有加、又活泼可爱、乖巧懂事,就没有人不喜欢的。皇上尤其看重二阿哥。”皇后道。喜欢二阿哥的人,多了去了,论资排辈,钮祜禄妃还排不到前五位。 所以这份疼爱,也只是口头上说一说,言语一二罢了。二阿哥从来不缺了人疼,宫里的太皇太后、皇太后,皇上还有皇后自己,宫外的,还有她母家的长辈。 哪里就轮得上钮祜禄妃说一句‘疼爱’两个字。 “正是如此呢!”钮祜禄妃点头道。放佛十分赞同皇后的话:“讨喜的孩子,会叫人越来越欢喜。” 钮祜禄妃所言,好似仅是在与皇后谈二阿哥可爱讨喜。 钮祜禄妃明白,皇后喜不喜欢不重要,就好像她,她的喜欢与否,也不重要。 她们要的,都是最终的结局。 就如同钮祜禄妃清楚,这一回的轻拿轻放,甚至于索额图的咄咄逼人,未必没有康熙帝的意思在里面。为帝王的,落子便成局,网住了大大小小、多多少少那么多人。 而钮祜禄妃也只能认,钮祜禄氏也只能认。所以皇后也是一样。 第271章 有用的保下 稍微脑子缺根筋的,都只会听出殿中的和气。 不过也有好事儿!钮祜禄妃和皇后对上了,也就没兴趣找别人的事儿了;而别人,也就没机会、也没时间,找另外的别人的事儿来。 这一场辩局,以皇后、钮祜禄妃几乎平分秋色而落幕。而最终,也以皇后一句‘早前几日本宫身子不适,略微放松了六宫的管控,也落下了些事儿,如今规矩也该捡起来了。’而落幕。 而嫔妃们俱是齐齐行了礼,钮祜禄妃也缓放下了手中的茶盏,由细心上前搀扶的雁南侍奉着起了声,优雅端庄时与庶妃们齐齐行礼。 并俱道:“皇后娘娘治理六宫,臣妾\/奴才等无不拜服。” 宫里的规矩,未必可以救命。但必然能够要命!活下来的,都必然懂得了这个道理,自然不会去明知故犯。 因而,庶妃们,只会比皇后更要注意规矩。但同时,她们也明白,严于律己,宽以待人。除非存心! 除非,忍无可忍。或有所目的。 皇后伸出手,一个眼色,圜燕眼里眉间,俱是恭敬之色,却是即刻就上前扶了皇后起身,皇后抬眼看了眼台下的众人,人缓缓抬步往台下走、也往里间走,并下了皇后独有的懿旨道:“今日里就在这里,都退下吧!” “恭送皇后娘娘。”嫔妃们低眉敛目,心里恭敬与否或许有假,但面上的恭敬,真真切切。 庶妃们各回各宫。 沁柔由小满扶着坐在了东厢房的榻上,陈姑姑和福顺、苍子,也在一旁伺候着。 沁柔长舒了一口气,目光转向窗外,一片漆黑之色,天已经黑尽了。想象的世界中,这片窗外漆黑的广袤天地里,放佛藏着什么能吞天吐地、一口一个人类的巨大怪兽。 而各宫各处里,皆燃了盈盈火光。微薄羸弱,与明月皎皎银辉相比,不过沧海一粟,渺不可及。 她明明坐在烛光里,却恍若是身在黑暗中。或许,她一直在黑暗里,从来没出来过。 陈姑姑顺着沁柔的视线往外看了一眼,道:“天色黑尽了,外面什么要看不到。” 远远看去,近近看去,俱是一片漆黑之色。人的眼睛,能适应了每种色彩,唯独不能适应一片漆黑,大约是因为,人生来,就应该生在阳光中。 阳光是养分,无阳光,必活不长久。 “怎么看不到,”沁柔回了话道:“看到的都是黑色。你看一看,想一想,会不会觉得人出现得好突兀,毕竟世界本该一片漆黑,但偏偏出现了人,出现了一个个的小房子,于是在一片漆黑里,亮起了光。你看啊!原本的一大片黑中,突兀地亮起了光,反而破坏了这天地间里纯净的黑色。这一片极致地黑,都被破坏掉了。” 其实黑色才好,犹如白色。一个是纯净地白,一个是极致地黑。里面有什么,都要自己去描绘,自己去想象,这有何不好呢? 反而叫人更欢喜吧! 陈姑姑静静地听着,奴才们是不许识字的。她再如何,也是奴才。从前是没有读书识字的机会。后来就更不敢了。 所有的道理,都是由别人传授,亦或是自己领悟! 庶妃与她提起阴谋诡计,正好戳到了她的长项上。但与她提起诗词散文哲学,——陈姑姑就是七窍通了六窍,能够听懂,就是最大的领悟了。 不过陈姑姑悟力惊人,她只需脑子的瞬间灵通,就能敏锐地抓住一二个点,陈姑姑仔细思考着,才回复了沁柔道: “奴才觉着,一片黑色也未免恐怖了些,亮起了烛火,才更加合生存之道,不是吗?世人庸庸碌碌,也不过为一个活着。”陈姑姑已经放平了,文人总有些癖好,人又本就千方百怪,喜欢黑色,也不过微末之一。 不过做奴才的,陈姑姑想法还是比较实际。什么爱好、心喜,生存才是最紧要的。 倒也少有人喜欢黑色,尤其喜欢无尽长夜这一点,不过是脾性怪些。本来就知道,庶妃于宫中,也是一个奇奇怪怪的怪性子。 沁柔笑了一下,她生来一双狐狸眼镶嵌雕琢;冷颜的时候,只是清高,但笑起来的时候,却少有的,不见狐狸眼中的妩媚诱惑,大约是她把自己当小孩子,不愿长大的缘故。 所以总是看不看狐狸带来的天然之妖媚色。 沁柔总算转过了头来,轻松道:“说得对,人总要活着。”一个人喜欢死亡,但不代表千千万万人不想活着。 一人之喜,怎能代表他人之生。 况且,她也没有多喜,不过是一时想起来,没有那么讨厌罢了。 世界就是一个巨大的天明和天黑,本来就是循环交替。天明了,天也就要黑了;天黑了,天也就要明了。 陈姑姑笑了笑,为奴做婢多年,如何侍奉主子,陈姑姑都有心得。主子不需要的时候,安安静静地,就可以了。 听得懂听不懂不要紧,主子们,也未必要你懂。他们,也只需你安静地侍奉着就是了。 陈姑姑道:“说来还未与主子提起,奴才听闻了消息,皇上的赏赐,命李公公大肆送到了钮祜禄妃宫中,皇上,此刻大约已经在坤宁宫了。” 虽然都是小道消息,但庶妃,还是要必然知道的。 沁柔没答话,不过她也清楚,她这儿能收到的消息,尤其是事关帝王行踪的,大约都是已经阖宫周知了。帝王的行程何等紧要,谁敢乱传。 康熙帝一边大肆安抚着钮祜禄妃,但一边,也时刻注意着皇后的体面,不叫皇后失了皇后的体面,这样地处处用心。 不过是一个帝王的常态罢了。后宫嫔妃,不过是闲暇乏味之余的一剂调味品,但于康熙来说,大约也只能分两种,有用的,和没用的。 有用的保下!没用的舍弃。帝王之心,向来如此。 沁柔只是看透了,所以在某些她看透的事情上,康熙会做出来的选择,她一点都不觉得奇怪。 沁柔不答话,陈姑姑也明白,她已经明白了。心里有数,只是不说。或者说,早已预料到了,不然听闻回禀之时,不会依旧一副淡淡地神色。 要么,是心里有数!要么,是浑然不在意。或许,是二者皆有之吧。陈姑姑想着。 第272章 有意为之 绵绵长夜终会流尽,淡淡霞光迎来了天明。又是一个日月轮回! 晨起,洗漱,用完早膳,而后再去坤宁宫请安。周而复始,这是后宫中所有人循序渐进的步子。 伺候着沁柔用膳之时,小满对沁柔回禀道:“皇后娘娘懿旨,宣延禧宫叶赫纳喇庶妃额涅,进宫侍奉延禧宫纳喇庶妃呢!” 这个消息,才从坤宁宫出来没多久,正新鲜着呢?传了皇后懿旨的奴才,也才往宫外去。 怎么能不新鲜。 所以一知道了消息,小满便回禀了庶妃。不然一会儿请安的时候,哪位嫔妃提及了,后宫人尽皆知,他们庶妃却是一点消息也没有,那大约就是别人笑话的对象了。 “才传出来吗?”沁柔淡淡地问了一句,好像小满只是随意一说,她也只是随口一问。 小满肯定地回道:“才传出来呢!”这一点她定然不会弄错的,小满又补充了后续道:“听闻昨晚皇后娘娘就下了懿旨了,今儿宫门才开,坤宁宫里宣旨的奴才,就紧赶着出宫了。就赶着最早的时候呢!” 宫里都传遍了。皇后娘娘贤德,因二阿哥夭折之故,虚弱了那么几日,如今身子才又起色,心中尚有余痛,就又关心起后宫嫔妃了。 皇后地位尊贵,以凤体为重。她的身体,甚至能比皇嗣还要紧要。因而,皇后正值丧子之痛之际,委屈一个怀了皇子的庶妃,不当什么。 就这事儿,无论是拿到前朝后宫,都只是一个小事。 因而,忘了叶赫纳喇庶妃未曾生产、也忘了接叶赫纳喇庶妃的额涅进宫,还真是一件小得不能再小的事儿。 所以,其实,奴才们对主子们的容忍度、地位卑的对地位高的,容忍度也高很多。 沁柔笑了笑,自然也不吝啬于跟着夸一句,“皇后贤明贤德。” 后宫里的消息,没有康熙或是皇后的许可,远远传播不了这么迅速。能在后宫广而为之,定然是皇后或是康熙有意为之。 而皇后为什么广而告之?无非是这么大张旗鼓地告诉后宫嫔妃,——这是皇后娘娘的恩赐。 既是恩赐,自然要心诚来领赏。也是为传播皇后的贤明。 自长孙皇后为后,贤德万分,到东汉班昭着《女诫》,再到明清,但凡母仪天下、作一国之母的皇后,无不贤名加身。 而贤惠的皇后,也才更能够坐稳皇后之位,也才能不遭致废后之地。 所以皇后想要求贤名,太正常了。是社会一步步畸形,所导致的必然成果。 这份苦痛,是女人加诸于女人的;更是男人(父权、帝王皇权)加诸于女人的。 沁柔心理有数。皇后晨日里来这么一遭,为的是什么,她心里有数。不过都是人,有的人,为着贤名,好歹愿意实实在在做一些事儿。 总比有的人好,想要贤名,做事情也抠搜,不见大方。夸都得昧着良心夸。夸一句,自己都要被恶心得半死! 皇后是人,也有需求。再正常不过了,更何况皇后想要贤名,还愿意为此付出代价,能堵得了天下人的嘴,你好我好大家好的事儿,夸起来,也能带了几分真心。 作为既得利益者的延禧宫叶赫纳喇庶妃,大约也真不介意,真心实意地夸上一句,皇后贤明端庄大方。 “正是如此呢!”小满回道:“阖宫都这样说,皇后娘娘自个儿尚且心忧不适呢?这才捡起了宫务,就紧赶慢赶着,想起了叶赫纳喇庶妃,下了懿旨,传叶赫庶妃的额涅,进宫里来。最迟明日,最早今日,咱们在宫里,就能看到叶赫纳喇福晋了。” 后宫庶妃怀了身孕,前朝母家,哪有不开心的。 早早地就准备着,就等着宫里下了懿旨,当家的主母,好跟着奴才进宫来照看。 宫里耽搁了这么久,叶赫纳喇庶妃的母家在家中,不定怎么担忧呢? 不仅仅担忧宫里是不是出了什么急事;更是担忧,纳喇庶妃腹中的龙胎,是否安好依然。 沁柔听着,小满好似当真夸着皇后娘娘贤良淑德。或许她是真的这么认为的吧! 并且,也发自内心地觉着,后宫里有这么一位皇后,对后宫嫔妃而言,是好事。 毕竟皇后贤明贤德了。嫔妃们于后宫中,才会有舒服日子过。也能安稳地诞下皇嗣,诞下皇嗣,即便将来失了宠,后半辈子,也有依靠了。 或许,大部分女子眼里,有一个贤明贤德的主母,有皇嗣傍身,余生有子嗣可依靠,就是最好的了。 但世间女子,有哪个真正愿意贤良。不是愚蠢得被人洗了脑,这一辈子都是脑残,都会有自己的想法。 赫舍里氏不需要出一个应声虫的皇后。因为这样地皇后坐不稳皇后之位;而康熙也好,太皇太后要好,要不需要一个,心中尽是母族、母家的皇后,一心为母家谋利益,全然无皇后之德行、皇后之心。 那么,这样地皇后,也就没有存在的必要了。所以,皇后可以有问题,但必然要在康熙和太皇太后的容忍范围之内。 这是朝臣与皇帝、与太皇太后的默契。 沁柔又笑了一下,她是不会出言提点小满的,即便这是她的贴身宫女,哪怕小满是真心这么认为也好。 沁柔也不会拦她。 毕竟议论皇后,是大罪过。说皇后不贤,更是大罪过,谁会那么头铁,顶着自己的大上司骂呢? 出口了,便是大错了。 不过一份认知罢了,也不需要改变。如果有朝一日了,需要改变,而又改不过来,天无绝人之路,到时候,也自会有达到目的的方法。 换一个人,说难也难,说简单也简单。 宫里,有时候规矩,也未必不是捷径。 人只要无心了、心狠了,就会发现,世间的路,会好走得多。 话音才刚出口,陈姑姑、福顺皆注意了她一瞬。 未来的同僚,不多了解几分怎么行。有些时候,有些天真、有些愚蠢,是能令千里之堤、溃于蚁穴的。 可怕的,不仅是神一样地队友,更是猪一样地队友。所有人,付出了那么多努力、那么多的心血,一个人,却轻而易举地毁了。 如何能叫人不忿。 如果不改掉、不丢弃了错误思想,那么这个同僚,也就没有留着的必要了。 贞顺斋里五个人,个个都有盘算。他们是一个整体,却也是单独地个体。后宫里,人人如此,处处如此。 第273章 生人进宫 小满某些时候,也长了一张预测未来的嘴。证明她所言不虚。 大约是这个道理太简单了吧!简单到稍稍有些脑子,就能想到,就能看出来。 小满所言不虚,过了午时,叶赫纳喇福晋就已经带着包裹,进宫了。 “叶赫纳喇福晋刚过午时,就进宫来了;叶赫纳喇福晋进宫后,也没去别处。首要先给皇后娘娘问了安,不过皇后娘娘体贴纳喇福晋与纳喇庶妃离别不见已久,皇后娘娘也没留纳喇福晋说太多话,说了一会儿,皇后娘娘便安排奴才,送纳喇福晋到延禧宫去。” 因为想到延禧宫里身怀有孕的叶赫纳喇庶妃,她额涅大概率今日就要进宫中来,毕竟叶赫纳喇庶妃临产在即,宫里宫外,内命妇也好、外命妇也罢,心照不宣、心领神会地,都会关注几分。 是以,小满今日便时时刻刻关注着延禧宫的动静。再说句大实话,也不独她一个关心,便是贞顺斋里,福顺、苍子与陈姑姑都是关心的,只是他们不会外泄出恶意来。 而宫里进了第一时间进了生人,小满就已经知道了,也赶紧过来回禀。 “纳喇福晋是个懂礼的,”陈姑姑赞许道:“奴才记着,好似上一回,纳喇福晋进宫来伺候叶赫纳喇庶妃生产的时候,也是先去皇后宫里,给皇后请了安。而后才由延禧宫的奴才,接到了延禧宫去。” 叶赫纳喇福晋也是有礼的人家,都说孩子是父母身上的某种映射。因为一个人受一个环境浸染太久,未免不能心移。 叶赫纳喇庶妃的性子,某些时候,就已经折射出了纳喇福晋的性子。最是聪明不过,她深知这样地道理,皇后永远是正宫皇后,女儿即便怀了身孕,也就尊贵这几个月。 怀着龙胎的肚子保不了女儿一辈子,因而自然要以皇后为重。进宫后,首要就是到皇后跟前请安去。 皇后欢不欢喜另说,但却是不能授人以柄。 陈姑姑以为,这才是有礼的人家呢?一行一止,都守着规矩。但凡说出口去,人人都要高看几分。 “叶赫纳喇庶妃,在宫里便是极守规矩的人,如今瞧着叶赫纳喇福晋,才知这是家学渊源。一个家里出来的,本就是一体的,谁的名声好了,对另外的人自有好处。”陈姑姑隐晦赞许道。 在宫里,看到别人的短处,可以致命;但看不到别人的长处,也能致命。 所以,看得别人的长处,承认别人的长处,了解你的对手,也没什么不好。 “奴才想着,叶赫纳喇福晋进宫来,一直都极为守规矩;”福顺若有所思,也跟着陈姑姑话道:“仔细想想,叶赫纳喇庶妃平日里在宫里,就十分地守规矩,鲜少会有不妥之处。” 看叶赫纳喇庶妃,宫人们便自觉对叶赫纳喇福晋恭敬几分;看叶赫纳喇福晋,宫人又会不觉对叶赫纳喇庶妃恭敬几分。 好的一家子,都是这样,都是互为助益。 “正是如此!”陈姑姑而后又与沁柔道:“一家子人,都有一家子人的脾性,总会有些相似之处。” 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 虽然后宫庶妃们的战场,是在后宫里。但是,庶妃们的娘家人,也是值得注意的。 很多教养、脾性,不经意间,就露出来了。 以小见大,管中窥豹。只要用心些,总会有些发现。 “奴才也觉着,纳喇福晋礼数极佳。”福顺领会到了陈姑姑话里的意思,后宫中注意叶赫纳喇庶妃,不仅仅要注意叶赫纳喇庶妃;也要注意着叶赫纳喇庶妃的额涅,叶赫纳喇福晋。 因为教养这个东西,是刻在骨子里的。 而时机难觅!机不可失、时不再来,以后大约就少有再近距离观察叶赫纳喇福晋的时候来。 谁知道叶赫纳喇庶妃还能什么时候有孕生产,叶赫纳喇福晋再度进宫。 “可不是,奴才觉着,叶赫纳喇庶妃临盆之期已十分地近了,叶赫纳喇福晋于宫外,不定如何焦虑、担忧即将产下龙胎的叶赫纳喇庶妃呢?但即便心中焦虑、担忧,叶赫纳喇福晋,就未曾坏了规矩。”这般地坐得住。 苍子也试探着道。他也不能一无所知,在庶妃身边伺候着,他总要进步迅速,不然,哪日,庶妃就不需要他了。 作奴才的,有用,才有存在! 太医们也不是一点事儿不顶,叶赫纳喇庶妃预产期,也早都给出来了,大约在二月里十六七号左右。 孕妇早产或是晚上十来鈤,也都是不要紧的。 一般而言,宫妃家里来伺候的母族人,大约会提前个七八日到宫里来。待上二十日左右,伺候临产的宫妃渡过生产这道难关。 到了时间,便收拾行礼,带着宫里给的赏赐,回家去。 “叶赫纳喇福晋确确实实礼仪极佳,她进宫来,就带了两个小箱子,里面大约也就几身换洗衣裳,再加上一些首饰。简单至极,却也十分方便。”小满继续说着自己打探回来的消息。 叶赫纳喇福晋到底是正五品郎中的福晋,家底虽然不丰厚,但也不至于极简。这时间,都是悍的悍死,涝的涝死。 何况叶赫纳喇庶妃的阿玛索尔和,能在京里做五品郎中,起点就已经比旁人高了不少。 不说他能经手多少暗赃。就说祖上传下来的,就有不少的家底了。越是立足悠久的自诩大族、贵族之家,越是在意颜面。 也好纳喇福晋作为嫡福晋,总有出去与其他嫡福晋联络感情之处。出门与嫡福晋们联络感情,没有体面的衣裳、首饰怎么成。 叶赫纳喇福晋带这两箱子,绝对轻车从简了。 “奴才记得,纳喇福晋最是心细了。纳喇庶妃怀三阿哥的时候,纳喇福晋进宫来伺候,也是只带了两箱子来,与这一回差不多。也只带了一套体面些的首饰,和几身衣物进宫来。”陈姑姑闻言,趁此机会,笑着与众人道。 “奴才还记得纳喇福晋说了,她是进宫来伺候纳喇庶妃生产的,轻车从简,有几身衣物就够了,首饰有一套体面些的,面见贵人就是了。纳喇庶妃临产在即,带了首饰也用不上。” “皇上、皇后都好生赞扬。”太皇太后、皇太后处,却没什么表示,毕竟她们是大清的太皇太后、皇太后,要顾忌皇后的颜面。 没有一朝太皇太后、皇太后,去夸一个庶妃额涅的道理。 不过,太皇太后、皇太后,确实要因此开怀了几分。 第274章 谨慎、规矩、城府深沉 陈姑姑几人你一言、我一语中,沁柔对于这位叶赫纳喇福晋,也有了轻微的了解了。 这是一个与纳喇庶妃十分相似的人,应该说,是纳喇庶妃似了她。 谨慎、规矩、城府深沉。 正如叶赫纳喇庶妃这个人,瞧着无痕无迹的!但她就在哪里。你不经意间忽略了她,那么你的教训,就要来了。 沁柔正想着叶赫纳喇庶妃,及纳喇福晋。 延禧宫中,叶赫纳喇庶妃也正由奴才伺候着,焦虑万分。 许久不得见的额涅进入宫中,特意来陪伴她!叶赫纳喇庶妃又非无情无感之木,还能一直坐得住。 延禧宫西配殿里伺候的奴才,也知道今儿就是庶妃进宫的日子,庶妃辛苦孕育龙胎十月,也唯有这二十日,能得见额涅一面。 心中难免会焦虑一些。奴才们都明白这样地心情,尤其这一回,福晋进宫的时机,这样地艰难!差点就不能进入宫中了。 她们庶妃都已经作好了准备,福晋不能进了宫来伺候,但最终这一波三折的,福晋还是进了宫来。庶妃怎能不喜不自胜。 因而,贴身伺候的奴才们,都能理解几分。 纳喇庶妃身边,年岁大一些的嬷嬷温声扶着纳喇庶妃道:“庶妃当心些,保持心绪平稳,您是不便大起大落的。” 纳喇庶妃有孕后,皇后便拨了八个嬷嬷到延禧宫轮番伺候,一直伺候到纳喇庶妃生产为止。 迄今,嬷嬷们已经在延禧宫西配殿里,待了七个多月了。不是熟人,但论起来,纳喇庶妃和嬷嬷们,也不是陌生人了。 纳喇庶妃清楚,后宫里拨过来贴身伺候有孕的宫妃的嬷嬷们,经验丰富,但同样地,她们也会以皇嗣为重。 对她们来说,皇嗣才是主要的,有孕的宫妃,才是次要的。她们虽然担的是伺候之责,但也轻易得罪不得。 能你好我好大家安好才最重要。 纳喇庶妃抚着肚子,深吸了一口气,这才看向了嬷嬷道:“嬷嬷提醒的是,我失态了。” 她也与嬷嬷处了几个月了,彼此间都已经寻到了舒适的处理方式,尤其纳喇庶妃这样高情商的人,更是知道如何处理人与人之间的关系。 若非有意!她有意亦或是别人有意,少有人不喜欢她的,哪怕是奴才。 嬷嬷笑了笑道:“也不是什么大事,奴才吗看着呢?庶妃许久未见家人了,心绪难免有所起伏,生而为人,便逃不开七情六欲,就说咱们奴才们,长久不归家,那也是挂念、惦记着家中好不好的。” 殿里除了说话的这个嬷嬷外,还有另外两个嬷嬷伺候着。外加叶赫纳喇庶妃身边原就贴身伺候的两个小太监、和一个小宫女。 小小一个庶妃的西配殿内,人手也不少了。 不过叶赫纳喇庶妃有手段,嬷嬷们自然就要伺候得精心一些。毕竟能安然渡过,这西配殿的奴才,也不想多生事端。 嬷嬷提议道:“庶妃若是心里急迫些,不如叫双至沿着路去瞧瞧。也免得庶妃独自忧心!” 双至是分配到叶赫纳喇庶妃宫里伺候的小太监之一,也是在叶赫纳喇庶妃入宫之后,就在叶赫纳喇庶妃身边贴身伺候的小太监了。 总会有叶赫纳喇庶妃几分信任。这样跑腿的活计,让他去干,叶赫纳喇庶妃总该放心几分。 叶赫纳喇庶妃没有即刻答话,她认真思索了一会儿,而后才带了几分不好意思,与一旁的摸摸道:“我还是要更为急迫些……” 嬷嬷含笑,叶赫纳喇庶妃吩咐道:“双至,你顺着路去瞧瞧,我额涅到哪儿了。” “嗻。”一个年纪不大的奴才忽然出来,行了礼道。大约有十七八岁的年岁,也不知是不是因为受罪的缘故,身量矮些,而且声音里也带着太监独有的尖细。 瞧着双至赶紧往外而去,嬷嬷细心地道:“庶妃遣人去瞧瞧,确实要更安心一些。”嬷嬷又扶着叶赫纳喇庶妃道:“庶妃快要临盆了,奴才扶着庶妃,走动一下罢!” 越是靠近了临盆的产妇,越是要多走动些。有利于生产! 但不是谁都能吃这个苦。 嬷嬷也是好心,她瞧着,叶赫纳喇庶妃心里有些焦虑,就算是坐着,也不能安心地坐下,倒不如走一走,时间还要过得快些。 “谢嬷嬷。”叶赫纳喇庶妃道谢,言下之意,便是接受了嬷嬷的提议,而另外的两位嬷嬷,其中一位,便紧赶着上来,扶了叶赫纳喇庶妃另一只胳膊,而余下的那个嬷嬷,也赶紧就走到了叶赫纳喇庶妃身后,时时刻刻注意着。 万一叶赫纳喇庶妃不慎摔了,她就会是叶赫纳喇庶妃最好的人肉垫子。 而才上来扶了纳喇庶妃走动的嬷嬷道:“庶妃走一走也好,心里存了事儿,一心一意等时辰过,时辰就过得慢了!反之,若寻一些事情做,这时辰,哗哗哗地就滑过去了。” 叶赫纳喇庶妃笑了笑,她知道奴才的好意。奴才们有私心,但倘若能驾驭,他们也会是你最好的帮手。 难就难在‘难驾驭’三个字上。 贞顺斋里,沁柔让陈姑姑他们去休息了,她自个儿才午睡起来,倒是不用休息。不过也没什么事儿,非得要把所有奴才都拘在身边伺候。 奴才们也不是机器。不知疲惫。 奴才们知道主子的性子,她惯来是不耐烦那么多奴才在身边伺候着,当然,你若非要一直伺候着,她也不会罚你。 但就是能让你深刻意识到她的不满!奴才,就没有能倔得过主子的。 阖宫里,处处都在关心着叶赫纳喇福晋。李庶妃神色有些落寞,她分明已经认命了,此生大约不会再有子嗣的,但是瞧着宫妃们有孕、额涅进宫伺候着生产,李庶妃心中还是难受。 她什么时候也能有孕,娘家人也能进宫伺候她生产,就好了。 知春在一旁有些忧心忡忡地看着,庶妃心里不舒服,她们作奴才的,还是知道的,哪怕庶妃能够藏得深。 可李庶妃,不需要别人看到她的不开心,宫中又有皇嗣降临,她得笑啊!她该高兴…… 第275章 探一探? 叶赫纳喇福晋由坤宁宫的奴才伴着,一路往延禧宫而去。不算短也不算长的路程,已经遇见了好几拨各宫庶妃殿里贴身伺候的奴才。 奴才们的活计总不少,找一找,还是能找出许多的。 马佳庶妃宫里的,塔木察觉庶妃宫里的,郁善庶妃宫里的……以及别的,存在感薄弱、犹如小透明的庶妃宫里的。 总不会少了人,再一次与路上的遇到的奴才言语了几句,而后那奴才道:“九槿姑娘,庶妃还等着我去御药房里拿几包驱蚊的草药呢?” 这名小宫女行了礼,又带了几分急切道。 她是宫中乌西勒庶妃宫里贴身伺候的小奴才,乌西勒庶妃也是宫里的小透明一枚,不过她是满人,因而虽然少有存在感,但也没有真的彻底被忽视。 乌西勒庶妃本人不得宠,物随主人,她贴身伺候的奴才也是个胆小怕是的。不过是今日出来办事的奴才多,她也只不过是随大流,怎么也是觉得法不责众罢了。 况且,也只是不小心偶遇了叶赫纳喇福晋而已。说上几句话,自然没有落下什么错处,也不会失了皇家体面。 就是闹到了皇上、皇后娘娘那里,他们也无错处所在。毕竟,对于叶赫纳喇福晋,她们是笑脸相迎地。 叶赫纳喇福晋是进宫伺候过一次纳喇庶妃生产的人了,她本身心思又细,打从遇见第一个起,就已经留意着了。 这么多个下来,什么意思叶赫纳喇福晋虽然做不到一目了然,却也心知肚明了。 不过叶赫纳喇福晋只作不知,和气的笑就没退下去过。她们家虽然不算大富大贵,但也没穷过,纳喇庶妃如今虽然只是庶妃,但叶赫纳喇福晋,也没想要家里踩了纳喇庶妃的颜面。 因而一路以来,叶赫纳喇福晋严守礼仪。务必要叫所有人都看看叶赫纳喇氏的教养,也都不会因为她这个额涅礼数不周的缘故,轻贱了宫中有孕在身的叶赫纳喇庶妃。 再等个二十来年,叶赫纳喇氏未必不能未来可期。 九槿是皇后宫里的二等宫女,如无意外,皇后身边的大宫女退去后,新的大宫女,必然会在二等宫女里拔。 除非有奴才空降,补了皇后身边的大宫女的缺。 九槿回过头来,客气有礼地与叶赫纳喇福晋道:“福晋这边请,这儿距离纳喇庶妃的延禧宫还要好一段距离,福晋还得走好一会儿。” “姑娘请。”叶赫纳喇福晋客气道。宰相门前七品官,不冲别的,就冲九槿姑娘是皇后宫里出来的,人人都要客气礼待几分。 一则,打狗还要看主人!一则,阎王好躲,小鬼难缠。 别拿奴才不当人,指不定什么时候,她就给你下绊子。尤其是皇后宫里的奴才,要给她们下绊子,太容易了。 叶赫纳喇福晋和气生财,自然不会下了九槿的颜面。 叶赫纳喇福晋是不会叫人下不来台的,即便九槿只是个坤宁宫的二等宫女,悄悄地就把梯子递过去了,不动声色地就恭维道:“宫中宽敞,是大清廷最为繁荣华贵之处,我也是清楚的,这个距离,已经算是近的了。” 延禧宫也是个好宫室,位居东六宫,与景仁宫并列。叶赫纳喇福晋可并非一事不知,她可是清楚,景仁宫里,就没住了别的嫔妃去。 虽然这是差不多两年前的事儿来,但如今宫中的格局,变化应当不大。 所以,东六宫里,除去承乾宫,延禧宫当是东六宫居次位的宫殿了。 承乾宫,历来是宠妃居所。 九槿笑了笑,叶赫纳喇福晋识文达礼,说出话来,也要比不知礼的妇人,要动听几分。 话虽如此,九槿待叶赫纳喇福晋也无太多变化,不过她侍奉着叶赫纳喇福晋前来延禧宫,其一的隐藏任务就是:要将叶赫纳喇福晋,好好儿地送到延禧宫去。 九槿代表了皇后的颜面,就不会丢去了坤宁宫的体面,九槿也是客气道:“纳喇庶妃素来有福气,福晋也是第二回来宫里伺候庶妃了。福晋对皇宫的布局,都要多了解几分。” 宫规森严,宫院深深。这大几千侍卫环绕着的华贵后宫,可不是谁都能有幸能踏进一步。 “是皇后娘娘宽厚仁爱。”叶赫纳喇福晋情商最高,有过是应当的,有功也是上位者的功,可不能担。叶赫纳喇福晋正是明白这样一个道理,因而赶紧不动声色转移了功劳,真心诚意,最是真诚,“对庶妃关爱有加,也才有我们的恩典。” 叶赫纳喇福晋深知,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的道理。女儿在皇后手下讨生活呢?又是这样地名位位分,还是不要出格违逆、处处恭谨的好。 至少面上的恭谨要拿捏住了。这才能立于不败之地! “福晋言笑了,”短短时间,九槿就知道,叶赫纳喇庶妃的‘好相处’了。但要如何做,九槿也是能做到心里有数。 九槿笑着道:“奴才常听主子娘娘提及,不过都是照着规矩办事罢了。” …… 九槿与叶赫纳喇福晋间的你来我往,未有几个人能知。不过阖宫都有动静了,短短一段路,可不少人探到叶赫纳喇福晋跟前去了。 论宫中,谁不关心纳喇庶妃肚子中的那一个龙胎呢! “庶妃,咱们要不要也去探探。”消息传来,小满心思微动,要说不关注叶赫纳喇庶妃,是假的。就她肚子里的龙胎,就值得小满重中之重地关注着了。 不过自胎满了七个月以后,叶赫纳喇庶妃就没怎么在后宫中出现了。如今好不容易有一个机会,接近叶赫纳喇福晋,接近叶赫纳喇庶妃,小满很难不起心思。 殿里就小满与沁柔两个人,苍子也在殿外伺候着。陈姑姑和福顺,都在屋子里休息。 奴才们虽然要一天十二个时辰伺候着,但也是要休息的。 沁柔看着她,小满心思有些浮了,这不是好事。已经不是头一回了,探什么?又能探到什么?平白惹一身骚上身的事儿!还要去沾一沾。 “没兴趣!”沁柔懒懒淡淡道:“你以后别动脑子了。”人类一思考,上帝就发笑。 沁柔警告道:“我喜欢看戏,不意味着喜欢下场演戏,我更喜欢听话、好掌控的奴才,知道吗?” 第276章 飘渺坚守 小满脸色一白,她清楚地明白了,庶妃的意思。听话、好掌控,是不喜她方才的提议了。 这是对她,严重的警告。 沁柔过了就是过了,她也不甚在意,她知道,这对小满来说,或许不太公平。但那又如何,穷则独善其身。 这世间,对谁有绝对的公平了。她想给别人公平,但她有那个能力吗?沁柔自认没有,她也还得防着自己不受牵连,所以没谁对不起谁,人总要先对得起自己。 “你在我身边伺候的时间也不短了,我知道你们有自己的小心思,我不在意。合则聚,不和则散。但我不喜欢别人违逆了我的性子,那会让我不高兴。”沁柔道。 大家都是人,她不为难别人,别人也别为难她!想要往上爬,就另寻明主,她这里,容不下主意大的奴才。 一个宫里,只能有一个主意大的,恰巧,她就是。所以,不需要添别的人了。 沁柔慢条斯理,告诉小满,“这不短的日子里,你看我,什么时候喜欢亲自参与这样的热闹了。你就算心思细腻还差些,不够,这一点,也应该看出来来了才对。怎么,打量着我不理事儿,心思大了吗?逆了我不高兴,也要提这样地建议?” 沁柔看得清楚,她懒得理事不假,不代表她是个傻子,蠢货。什么事儿都看不出来,相反,正是因为看得太透彻,她才不愿意去看。 因为太费心思了。最终大概率是无力扭转的结局,这样看不到回报、看不见未来和光明的黑暗,所以她不愿意去费心思。沉寂在黑暗里,也不错。 她一个人,就这么顺其自然地活着,也未必不好。何必去挣扎!反正是一样地结局。 小满抬起头,看了沁柔,那双狐狸般的眼睛,就那么静静地看着你,无悲也无喜!不是在开玩笑,是真的,笑与不笑的时候,都是真的能看透人心的。 一瞬间,所有的辩驳都堵住了,沉重有千斤,再轻易,不能说出口了。 小满默认了,但怪谁呢?她才进宫没多久,学好了规矩,就分到了庶妃身旁伺候,庶妃虽然性子怪些,却不差; 早先又一直深得宠爱,后宫人人看人下菜碟,奴才们更是如此,知道她是承乾宫出去的奴才,都要敬她三分,即便庶妃脾性压着,她也还是渐渐地,失了分寸、忘了尊卑了。 得志便猖狂!是人的本性。几乎无人可逆。 稳重的阅历,是需要时间锤炼出来的。 这一点,在小满身上,也已经在开始验证了。 沁柔有一丝疲惫,她知道,她和宫里的任何人,最终都不会有一个好结局,但她却不知道,这个结局的时间这样的短。 那么快又急促,叫她轻而易举就意识到了这一点。但这么久的情分,不是假的。 她不是铁石心肠,她是只顾自己,但也不代表着,她完全不顾别人了。那样,那就不是她自己了。 她可以冷心、狠心,却不会无心。 “庶妃,奴婢错了。”小满赶紧就跪着道。她为自己想,但也为庶妃想,但方法错了。 就触及到庶妃的逆鳞了。 沁柔靠在榻上,对小满的跪视而不见,当断不断、必受其乱的道理,她懂!但决定,不是那么容易下的,人心隔肚皮,谁知道面上惶恐,心里又有多深的怨恨。 沁柔声音并无飘渺,她只是平淡地再次重申一遍,“我记得,我入宫的时候,就告诫过你;我们都做好各自的事情,都好好地生活就是。” “我再说得冷情、清楚些,我可以自寻麻烦,但不想给别人解决麻烦,清楚吗?”沁柔也素来是不顾忌颜面名声的,她有话,就说了。 她自己惹了麻烦,是因为无论多大,她自己都能担。她心甘情愿去担,自己选的路,跪着也会走完。绝无怨言! 但她绝不会为别人的选择,去承担遗留下来的过错。 宫中都是蠢人吗?叶赫纳喇福晋与叶赫纳喇庶妃明晃晃的关系,就摆在那里。你去叶赫纳喇福晋跟前晃悠,生怕别人不知道,你打着什么算盘吗? 自觉聪明,但干的,实在是愚蠢的事儿。 沁柔一丝半点,都不想跟这样地蠢事沾边。她有间歇性厌蠢症! 所以,为贴身奴才,解决麻烦不是不可以。但必得是她能力范围之内、没有犯下错的。 违逆了她的意思,惹得她不高兴,还要她为你解决麻烦,怎么可能?她是菩萨吗?大肚能容,包容天下所有人,她有那个待遇吗? “庶妃,是奴婢错了。求庶妃惩戒奴才!”小满这时候机灵劲儿上来了,她也想起了庶妃初入宫时说的话。 心里一颤。其实庶妃从未变过,她一样地肆无忌惮,无所顾忌。不过是这些日子里,久得恩宠,也收敛了些。就叫她将那遥远的记忆遗忘了,如今不过些许熟悉的生分,那份回忆又再次充斥、盈满了小满的脑海中。 “站着吧!站到什么时候我说可以动了,再什么时候动。”沁柔明白,江山易改、本性难移! 一个人的本性在哪里,岂是重罚可以改变的。不过她还是得拿出以后态度来,再好好思量,这事要怎么处理。 是不是要继续放任下去。她大概清楚,这样地脾性是要惹祸的,到时候,受到牵连的,就不只她自己和贞顺斋的奴才了。 不过要如何处置,沁柔也还想好。小满是她跟前贴身伺候的人,了解她的脾性。这也倒不是大问题! 只是恩仇情怨,于人心念之中存在,不过在一年之间。谁知道,小满哪日,就会成了她自己的尖刀。沁柔拒绝这样地死法。 若是她无预测也就罢了;若是有所预测,还落得这样地下场,她费得要怄死、气死。 只是论起来,小满也着实无大过,毁人前程这样的事儿,无端无倪地,还是少造些孽吧! 沁柔是相信种什么因,得什么果的。 她自己也愿意遵循这样地原则,刑罚一致。 这是一个理想主义者,对光明正义的飘渺的坚守。 哪怕可能有所有人作恶,但沁柔,自己还是想要遵循这样地原则。 第277章 怎能一样 昏省时皇后浅浅说了两句,叶赫纳喇庶妃临盆之期将近,她的额涅已经午后已经进了宫中。不凑巧,或许有人未曾见过,不过她还要在宫中待上二十来日,日后就有见面的机会了。 皇后贤惠宽仁的样子,庶妃们也浅浅应和了几句,谁不是进宫好些年,与娘家久不得见一面。 怎么人家可以见亲额涅,她们就得远远看着,还要去道贺恭喜。这就是命吗?为什么人和人的命不一样? 皇后也不管嫔妃们是什么心思,只要不闹出事儿来,让她处理就好了。若真有出格的,皇后也自会为她们长记性。 再者,别说庶妃们心里不好受,皇后心里又何曾好受。她的孩子刚刚才逝去,就要她整理好心情,为别人的孩子谋新生。 沁柔左耳进,右耳出,听她是听进去了,不过没放在心上。叶赫纳喇福晋进宫就进宫了,叶赫纳喇庶妃生孩子就生孩子了,她还知道叶赫纳喇庶妃这一胎,是康熙未来实际上、也名正言顺的皇长子呢?那又跟她有什么关系。 八卦可以听一听,但旁的事,我们不沾。 所以出了门后,沁柔就往承乾宫走去。 康熙这几日忙着,皇后、钮祜禄妃也忙着,顾不上旁人,今日散了后,庶妃们倒是活跃几分。仔细听听,具体都在谈论叶赫纳喇庶妃与福晋母女。 李庶妃也没参与进去,出了坤宁宫,径自就回启祥宫去了。 沁柔余光微微扫到了谈论得正起兴的庶妃,收回了余光,回了贞顺斋。 每日里固定的晨昏定省虽然不费多大事儿,但到底费脑子。能够懒在宫里休息,谁愿意出门呢? 沁柔躺在床榻上,桌上的灯光明明暗暗,百无聊赖地翻着手中的书籍,吃了晚点之后,大约就是上床榻休息的时候了。 沁柔白日里没什么事,她倒也没那么困,因而如今尚且清明、精神。也不着急睡去! 她宫里的奴才,也唯有这个时候,能把人聚齐。 陈姑姑瞧着庶妃在漫漫长夜里百无聊赖地翻着书,目光扫到了一旁的小满,他们都清楚,小满今日被庶妃罚了。 不过几人都没说话! 后宫里又传来了些消息,陈姑姑也不急着禀报。总有时间、机会的,不急于这一时。 直至沁柔去用膳时,因沁柔不需要奴才搀扶,陈姑姑等几个奴才也都在身后跟着,就着这个时机,好似闲聊般地开口道:“今儿夜里,皇上圣驾驾临了永寿宫里,不过皇上未曾翻牌子!” 陈姑姑惯来细心,她开口说的话,少有一句废话,只是宫中规矩森严,帝王行踪更是大忌,因而各宫嫔妃,必要心里有数才好。 若是因此坑到了自己,那就只能自己硬扛着了。 沁柔少言寡语,不代她没有脑子,康熙这时候去永寿宫,会去哪里,她心里清楚明白得很。钮祜禄妃和皇后的‘误会’虽然过去了,康熙也不能真当什么事都没发生过。 昨日里,圣驾驾临了坤宁宫;今日里,圣驾驾临永寿宫,除了去安慰钮祜禄妃,再无他由。 沁柔连惊讶都不曾。康熙这个帝王是什么样子,她老早之前就心里有数! 钮祜禄妃,也没有白白受委屈地。 陈姑姑那一句‘未曾翻牌子’,也是在提醒她,康熙必然是心里早已有了去处,所以不必等到翻牌子,圣驾就永寿宫里去。 沁柔笑了笑,后宫里哪处康熙去不得,翻牌子只是一个流程。又不是必要流程,康熙不想翻牌子,谁还能强迫了皇帝不成! 奴才们又不是没长了眼睛,康熙宠幸了谁,不会自己看?自己做下记录吗? 见沁柔无意外之色,陈姑姑也笑了,别看她只是一个奴才,但一些事儿,她也是明白的。 陈姑姑心如明镜,这几日里,皇上早晚要往永寿宫去。 坤宁宫是正宫皇后不假,但永寿宫也不能慢待了。 沁柔正因为清楚,因而可以连问都不问一句,就可以直接道:“后宫各处,哪里皇上去不得了。” 不过这个时候去,大概率是要留宿侍寝。倒也不是什么大事!天塌不下来。 陈姑姑也笑,正是如此。后宫都是皇上的后宫,皇上哪儿去不得。 庶妃心里有数,陈姑姑也不再提这个话题,继而提起道:“方才叶赫纳喇庶妃寝宫里蒙获圣恩,皇上特意赐了一道燕窝八仙汤去,是因叶赫纳喇福晋进宫伺候叶赫纳喇庶妃生产,皇上才特意赐下的。这样地大喜事儿,这会儿,都满宫皆知了呢?” 天家赏赐,可不是天大的喜事儿。哪怕是赐膳,那也是极大的恩裳。 嫔妃们得宠的,少不得会有这个殊荣。但不是每一个嫔妃,都能有这样地赏赐。 一道膳不算什么,但它是皇帝的赏赐,那就代表了一份荣宠、一份体面了,而这份荣宠、这份殊荣,又不是人人都可以得到。 也就不怪人人都眼红了。 沁柔没太在意,回来句:“叶赫纳喇庶妃怀着龙胎,叶赫纳喇福晋又是来伺候待产的纳喇庶妃,皇上看重纳喇庶妃,看重纳喇庶妃腹中的皇嗣,赐一道膳,也正常。” 沁柔没太放在心上。 康熙子嗣并不多,又夭折了那么几个儿子,看重些叶赫纳喇庶妃不挺正常。 而且,叶赫纳喇庶妃可不是没宠的人。 陈姑姑也想着,宫里如今就四阿哥一个阿哥,又接连夭折了那么几个皇阿哥,皇上看重叶赫纳喇庶妃腹中的皇嗣,确实也不奇怪。 因而这赏赐,这么细细想来,也就不那么突兀了。陈姑姑笑言道:“是,纳喇庶妃肚子尖尖的,好多人都说,纳喇庶妃腹中的这个皇嗣,是个阿哥!虽然不过是揣测,但也未必没有几分道理。” 皇上如今膝下就一个四阿哥,四阿哥还不过几个月,这样地奶娃娃,最让人放心不下,早先大阿哥、二阿哥不也精细的养到了三岁,眼瞅着身子就渐好了,不也就夭折了吗? 如今皇上膝下就这么一根独苗苗,不说朝臣们如何担心,就是太皇太后、皇太后也是放心不下的。 皇上后继无人,万一有个天灾人祸的,分裂动荡就在即了。人心如何安! 陈姑姑又接着道:“说起来,这样地待遇,也就如昔年马佳庶妃怀着大阿哥时一般了。” 皇后怀二阿哥时自不必提,嫡额涅进宫伺候皇后生产,再多的赏赐,也是理所应当地。 不只皇上赐了好几道菜,就是太皇太后、皇太后都有赏赐。 从始至终,陈姑姑都未曾想过,拿皇后与叶赫纳喇庶妃或是别的庶妃比较。 皇后与后宫嫔妃,怎能一样! 第278章 保清 沁柔疑惑了几分?“这样地赏赐,唯有马佳庶妃怀着大阿哥时,娘家额涅进宫伺候时才有吗?” 那么历史是不是一个轮回!马佳庶妃怀大阿哥的时候,才是有这样地待遇;现在叶赫纳喇庶妃腹中怀的,也是康熙未来实际上、也名正言顺的大阿哥,也有这个待遇。 是不是太巧合了些! “正是呢?”陈姑姑笑意盈盈道,意识到沁柔不知,陈姑姑回道,也是借此机会、顺势而为,叫庶妃了解了前因后果。 陈姑姑回禀道:“马佳庶妃当时怀的大阿哥,是宫中的头一个孩子呢?而且马佳庶妃肚子也尖尖地,大家都说是个皇阿哥。后来果然,马佳庶妃就诞下了大阿哥!” 那时候宫中孩子多矜贵,马佳庶妃也是八旗秀女出生。虽然盖山只是个员外郎之女,但马佳氏也算是大姓。 这样地头一个皇阿哥,怎么看重也不为过。陈姑姑回忆着那时的情况,面带了追忆,道:“奴才还记得,皇上那时候赏赐了八珍汤。” 后来的张庶妃临盆之期、董庶妃临盆之期、以及叶赫纳喇庶妃怀三阿哥的时候,都没有这个待遇。 张、董二位庶妃有孕之时,肚子圆圆地,又有太医们随时随地里伺候着,众人心里有数。 二人腹中怀着的,是个格格!后来二人也确实各自诞下了大格格和二格格。 叶赫纳喇庶妃怀着三阿哥时虽然也肚子尖尖,也没这个待遇。 大阿哥是长子,二阿哥是嫡子,三阿哥不占长也不占嫡,叶赫纳喇庶妃又是一个庶妃,所以就没有这个待遇。 沁柔又听了一件宫中旧事。脑子里揣测着各种答案。 因为虽然也看重皇子,但没那么看重了,所以赏赐就没了。想一想,皇室的区别待遇就这么明晃晃地摆着,首先重男轻女,其次皇阿哥间,也有区别对待。 也就难怪后妃们,都拼了命地去争,拼命往上爬了。不择手段也不奇怪,毁人前程、更是杀人全家,不想去拼命挣得一条生路才奇怪。 沁柔脑子里就这么存着事儿,用完了膳,到了时辰又上了床榻休息。 次日里,皇后也寻了理由,赏赐去了延禧宫。夫唱妇随! 一连过去了好几日,这几日,康熙虽然也流连后宫,但也多是去皇后的坤宁宫和钮祜禄妃的永寿宫。 沁柔没承宠!不过康熙倒是赏赐了些东西来,除了首饰,还有一套文房四宝!沁柔觉得,用它来摆着还挺好看的。 收下就摆上了,主打一个虽然我可以用不上,但我一定要有。万一什么时候用上了呢? 贞顺斋的布局,完全合着她的心意来。初初进宫之时,便留了一个书房,而今这个书房也似模有样了。 康熙忙着,皇后也忙着,沁柔虽然闲着,但她也可以自己打发时间。 就这么过去了几日,二月十四,叶赫纳喇庶妃诞下了皇上的第五子,如今序齿为五阿哥。 沁柔不在现场,后宫嫔妃们,几乎都在各自宫里守着,唯独皇后与钮祜禄妃鸾驾驾临了延禧宫。 这个孩子出生在康熙上朝之前,但时间上没赶得急,报喜的人还没入乾清宫,康熙就已经上朝去了。 而待康熙下朝后,去延禧宫看望生产的叶赫纳喇庶妃和落地的四阿哥,而后五阿哥就有了名字,赐名‘保清’! 保大清江山。这个名字,够厚重了吧!沁柔尽管早就知道了,不过想到皇后,也不免默汗。 皇后的嫡子才夭折几日,就抢忍着悲痛迎接庶妃的皇阿哥,面面俱到不说,还得笑脸迎人。 结果康熙转头给庶出皇子娶这么个名字。保清,保大清江山。那么皇后呢?她嫡出皇阿哥的位置在哪里,一朝皇后,一个庶子叫了这个名字。 是皇后不会再生了吗?是在隐隐地昭告天下,皇后注定了,不能成为名正言顺的圣母皇太后和母后皇太后了吗? 虽然沁柔知道,最终的事实如此。康熙这个隐隐地预言,已经预测对了!最后皇后的嫡出皇阿哥,确实未能承继康熙的帝位。 不过重要的是眼前,皇后这是哑巴吃黄连,受罪还要强颜欢笑,不叫任何人看出来。 康熙真的是个渣皇帝。无可辩驳! 男人不可信,康熙更不可信。沁柔坚定了这一点。 “皇后的赏赐,送去了延禧宫了吧。”沁柔询问道。 皇后是个什么心情,沁柔揣测不到。毕竟她就是个人,也不是神,没有看穿任何人的技能。 不过,她还是大概能揣测一下后续发展。如今这一问,也不过是在确定一下自己的揣测罢了。 “还未曾呢?”陈姑姑道:“皇后娘娘这会儿,大约还在收拾给叶赫纳喇庶妃和五阿哥的赏赐呢?” 皇上的赏赐才到延禧宫多久! 哪有这么快,皇后和钮祜禄妃守着叶赫纳喇庶妃生下五阿哥后。就各自先回了自己宫中,赏赐不着急。 倒是太皇太后与皇太后的赏赐,已经送到了。不过太皇太后不仅赏赐了叶赫纳喇庶妃和五阿哥,还赏赐了皇后。 不知道康熙这会子赐名以后,太皇太后与皇太后有没有觉得赏赐得少了。沁柔脑海中骤然间冒出了这个念头。 不过到太皇太后、皇太后这个位置,也鲜少需要去看别人的脸色了吧! 而皇后与钮祜禄妃都有默契,想等着康熙帝赏赐了以后,她们再跟着赏赐。 二来,她们也守了叶赫纳喇庶妃一夜了,也疲困至极,回宫后,稍作休息,也是理所应当。 而沁柔瞬间沉默了。皇后此刻,怕是不好受! 不过这世间,所有人的不好受,都得自己承受着。皇后是皇后,地位尊崇无比,她担心皇后,还不如担心担心自己。 “咱们也得准备贺礼了。”沁柔道。她们不用去守着真好!女人生孩子,多的生上两三天的都有,熬夜伤身伤皮肤。 虽然她不介意糟蹋自己的身子,但也不想为交情都未有一分的陌生人去伤自己的身子和皮肤。 不为别人!就为她自己。 “是得准备起来了。”陈姑姑应和道。“今日难得一个暖阳天,依着祖宗规矩,倘若皇上、皇后娘娘未曾另有吩咐的话,五阿哥才落地,就该被伺候的嬷嬷奶娘奴才们,抱到阿哥所去了。” 问题在于,若是皇上、皇后另有吩咐的话,也不至于到现在还未传出来。 第279章 可怕的枷锁 这个道理,沁柔自然懂。 不过如果真是这样,沁柔倒是有些心寒又物伤其类了。谁说这宫里生孩子好了,十月怀胎的苦楚不说,十月怀胎身体的损伤也可以不提。延续后代本身就是人自己做下的决定! 但还是不免叫人心如死灰。十月怀胎,一朝分娩。挣了半条命生出了孩子,叶赫纳喇氏现在还没恢复呢?身子还在痛,孩子可能看过一眼都未曾,就依着祖宗规矩,抱到东五所去。 奴才们是卑贱,也确实是工具,但哪会有嫡亲的额涅上心。照顾的是只会哭闹的孩子,又不是明辨是非、能当家做主的主子,奴才们能用心伺候了就怪了。 更别提这宫里的牛鬼蛇神那么多!人活着,谁没有自己的难处,皇嗣身边伺候的奴才嬷嬷们也是如此。 只需有人知道一二隐秘,费上些心思,需要钱的舍钱,需要权的就舍一下权,别说是皇嗣了,就是皇帝都敢谋害。 也无需奴才们多做什么,伺候得不精心一些,小小的一场病,就能够让一个不知世事的婴儿销毁于世了。 叶赫纳喇庶妃,这个当额涅的,想必心里不好受吧。 可又能怨谁呢?怨这皇家规矩,吸取历史教训?为防皇嗣与生母过于亲近,毁了江山社稷? 说白了,做额涅的、做阿玛的都不管这些,她一个外人,又何必,要费这些心。 说到底,作为一个女人,作为一个还有些良心的善人,她到底,为那些天真不谙世事的皇嗣,带有几分可惜吧! 他们被父母带着各自的目的盘算到世界上来,也要经历太多苦难才能成长,幼年早殇,也不过是他们命定的中一部分结局。 所以说,长大也是一件那么艰难的事儿。 沁柔只等着消息,对于宫里的事儿,她自来有这样地心态,只听;不理。 因为人活着,每日不发生一些不一样的事儿,那么时间的流逝,又有何意义。 宫里的消息很快传遍了后宫,皇后的赏赐,很快就下来了,正如康熙的态度,也比寻常的皇嗣多出了三成;也不知道,她是怀揣着什么样地心态,给出了这样地赏赐。 钮祜禄妃的赏赐,也紧随其后,很快下来了。亦是多舔了三成,规规矩矩,一分不多做,也一分不少做。 因为康熙没有圣旨赐下,由叶赫纳喇庶妃养多久的皇嗣,因而,午后,五阿哥就由奶娘嬷嬷们抱着,挪到了东三所去。 东头所是早先皇后给二阿哥留的;次所如今四阿哥及四阿哥身边伺候的奴才正住着,三所是早就收拾出来的,原本就是给五阿哥住的。 不过皇后也不只收拾了乾东五所的三所;也收拾了乾西五所的三所。虽然太医们、以及有经验些的稳婆都揣测,叶赫纳喇庶妃腹中这一个,是个皇阿哥。 到底皇嗣还未落地,谁都没有十成地把握。皇后自来是不落人话柄的,自然是不会做出这样不体面的事儿。 另一方面,皇后到底也怀着几分庆幸。宫中如今就一个皇阿哥,康熙膝下子嗣凋零,作为皇帝、作为皇后!帝后身上的胆子不是一般地重。 尤其如今渐渐起了皇上克子的名声。 帝后一体、夫妻也要同甘苦、共进退。皇后身上的担子也不轻,理智上,皇后清楚地知道,叶赫纳喇庶妃这一胎,是个皇阿哥,对皇上、对她,都是幸事! 多一个皇阿哥,皇上膝下的子嗣,就没那么单薄;帝后肩上承受着的压力,自然也会轻上许多。 但私心里,皇后也是望着,叶赫纳喇庶妃这一胎,是个格格的。宫中的皇阿哥多了,对她这个皇后,总是不太好的。反观是个格格,就没什么影响了。 但叶赫纳喇庶妃生了个皇阿哥,皇后只能说,那一丝隐秘的盼望破灭,也有一丝地失望罢了。 但没想到康熙最后会给皇阿哥起这样一个名。没有人能够知道,皇后经历了怎样地挣扎,最终才做下这样地决定来。 反正最终是这么个结果。 夫唱妇随,贤妻良母,位高权重、尊贵傲然如皇后,也逃不开这个时代的女子的命运! 侍奉公婆、以夫为天、掌家理事、照看小妾、照看丈夫的庶子。三从四德,明明没几个提,但每一个女子,无论高低尊卑,个个身上都有着它们的影子。 这样可怕的枷锁。怎么会牢牢地锁住了每一个女子? 皇后的赏赐、钮祜禄妃的赏赐,送去了延禧宫了。不久,拨到五阿哥身边伺候的嬷嬷、奶娘、奴才们,便收拾着东西,将五阿哥挪到了乾东五所的三所里去。这就是午后的事儿! 皇后贤惠,特意带了贴身奴才们,也往乾东三所里去,皇后是后宫皇嗣们的嫡母;是后宫皇嗣名义上以及实际上的母亲,毕竟后宫皇嗣,理论上,都是由皇后照管的。 作为皇后,她有教养皇嗣的责任;作为母亲,她有教养儿女的责任!无分嫡庶。 皇嗣虽然有奴才们伺候、嬷嬷们教养着规矩;但谁人不知,皇嗣如今只是一个不能自主的奶娃娃,他们自己不能驾驭奴才。 奴才们的忠心,可不就得皇后、皇上去敲打几分。 总归是尽了嫡母后的责任。 “五阿哥挪到三所去,叶赫纳喇庶妃知道吗?”五阿哥虽然生得顺畅,但叶赫纳喇庶妃,从昨日起就有动静了。 也是生了半天一夜才生下来的。 哪怕是下崽儿,母猪也会觉得疲累呢?更何况是好好儿的人,叶赫纳喇庶妃好不容易把孩子生下来,定然是疲惫至极的吧! 怕是孩子都只得看了一眼。 庶妃既开口问了,陈姑姑便会开口答,她自来也明白技巧地回答,道:“宫中的规矩,自来如此。叶赫纳喇庶妃,礼仪上佳之人,又聪慧灵敏,想必早已明白这个道理了。” 毕竟大阿哥出生的时候,是如此!三阿哥出生的时候,也是如此;大格格和二格格出生的时候,也是这样地待遇。 四阿哥不同些,他正生在寒冬腊月里;皇上也不知存着什么心思,或许有些愧疚也不一定,因而才马佳庶妃得以养了四阿哥一个月。 五阿哥,定然是没这样地待遇了。 所以,叶赫纳喇庶妃知不知地,不那么重要! 沁柔忽然有些想笑,但她明明想哭…… 第280章 掩护 “不过因为叶赫纳喇庶妃累极了,尚且还睡着,叶赫纳喇福晋,便随着五阿哥身边的奴才,一道往三所去,待五阿哥真正安置好了。再回延禧宫里去,照看叶赫纳喇庶妃。”陈姑姑又补充了一句。 皇子重要,还是家中的闺女重要。如果非要选一个,自然是皇子;因为这就是利益,这就是现实。 哪怕这个皇嗣,是出自闺女的肚子;因为闺女活得好好儿地在宫里,但却不能保证生下了另外的皇嗣来。 不得宠也没有皇嗣的嫔妃,在家里族中,跟死人也没什么区别。 皇子就不一样了,皇家血脉,尊贵无比。那时铁打的主子,说出去,有一个流着自家血脉的主子,位高位卑的,都要高看几分。 如果不是规矩不允许,宫中这二十来日,庶妃的嫡额涅,恨不能二十日都在皇子的身边伺候;倘若权力能够再大些,她们恨不能短短二十日,就挑选出往后二十年,伺候在皇阿哥身边的奴才。 庶妃们都知道,叶赫纳喇庶妃诞下五阿哥后疲惫无比;只得强撑着精神,看了五阿哥一会儿,便沉沉睡过去了。 五阿哥被奴才们抱着,挪去三所的时候也没醒。但延禧宫西配殿里,刚刚生产的叶赫纳喇庶妃,即便睡眠了,也睡不安枕,寝宫里那么大的动静,尽管奴才们都有放轻了手脚,叶赫纳喇庶妃这一名刚刚生产完的母亲,也还是被吵醒了。 她只是继续熟睡着,眼角滑下了一滴清泪,而一旁伺候的贴身宫女,不动声色地挡住了嬷嬷们的目光。方便故作不知,也未免破坏庶妃的谋划。 紫苏起了身,为庶妃理了理被子,而后才又回过身去,行了几步,身后还有两位嬷嬷,她们是内务府送来的四个产嬷嬷之一。 另外两个产嬷嬷休息去了。 “紫苏姑娘。”产嬷嬷们都是靠手艺吃饭,不过叶赫庶妃虽然地位不高,但产下了皇子,她们自然就会敬重几分。 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做奴才的,最是要谨慎心细,指不定什么时候,哪个庶妃就出了头呢?所以,她们也愿意仔细几分。 紫苏听着殿外福晋隐约地说话声,因庶妃尚在熟睡,便让奴才们动作轻些,别吵到庶妃了。 福晋也在帮着收拾,与坤宁宫派来的嬷嬷道:纳喇庶妃尚且熟睡着,她便也帮着去三所收拾一下,瞧一瞧,待五阿哥安置好了,再回来。五阿哥生下来,庶妃就得看一回,这会儿五阿哥搬到三所去,指不定如何挂念呢? 坤宁宫来的嬷嬷,是皇后的掌宫嬷嬷,她也是皇后的教养嬷嬷之一,因而既不会一口回绝,也不会一口应下。 这都不是做奴才的分寸。 那嬷嬷只道:容她一点时间,去回禀了皇后娘娘。 但她们心里都清楚,皇后大约,是不会反对的;反而会一口答应下来。因为皇后一向贤惠宽仁。 但这个过程却是必不可少。 因为真正地后宫之主,是皇后娘娘,也只有皇后,才能处理后宫事。 叶赫纳喇福晋,也懂这个道理,连连道谢:多谢嬷嬷,劳嬷嬷替我通禀一回。 嬷嬷自然是连连道:应该地。 声音渐低,紫苏也没有继续听下去。将注意力收回了眼前,好巧不巧,紫苏正巧站在了面对着床榻上虚弱的叶赫纳喇庶妃的位置。 而后才开了口道:“庶妃熬了半天一夜才产下了五阿哥,如今还沉沉睡着,日后几日,还要仰仗您几位嬷嬷多多照看着。” 紫苏自然是清楚,这些产嬷嬷都是靠一手接生的技术吃饭,她们也是轻易得罪不得的人物。奴才,也是有高下之分地,因而才开口,紫苏便不着痕迹地捧了一句。 “唉!紫苏姑娘,”产嬷嬷道:“伺候庶妃,原就是咱们奴才的本分;紫苏姑娘放心,”产嬷嬷轻声道:“也叫庶妃放心,咱们几个老奴才,定然会把庶妃伺候得妥妥当当的。” 叶赫纳喇庶妃会做人,叶赫纳喇福晋也会做人;这一回接受,不说在叶赫纳喇庶妃才有动静时,就给她们的赏赐,就是庶妃产下后,叶赫纳喇福晋也有送礼。 而且,叶赫纳喇庶妃说明明白白地,待她平安生产完,还有赏赐。赏赐绝对不薄了。拿钱办事,产嬷嬷们伺候的时候,都要笑脸相迎几分;也更要用心几分。 所以紫苏放轻了说话声的时候,产嬷嬷回话时,也自觉地放低了声音。奴才也是要吃饭的,主子们封赏后,她们自然都要高兴几分。 谁家还嫌银子多了不成。 “那就谢几位嬷嬷了。”紫苏也笑道。“我家庶妃今年才是双十出头的年岁,我的经验阅历,就更是不及嬷嬷们了,所以,未来,还是要多多仰仗您几位嬷嬷才是。” 懂不懂地,不紧要;紧要地是,紫苏将自己的位置摆得很低,好似只是一个什么都不懂地愣头青,别的不说,就这份态度,嬷嬷们就很舒服了。 一位嬷嬷心领神会地道:“奴才们吃的就是这碗饭。哪能跟姑娘你比,你是在庶妃身边伺候的金贵人物,咱们活得粗糙些,但论及后妃生产这块儿,紫苏姑娘您就放心吧!我们必然使出平生所学,保证竭尽全力,让庶妃的身子,恢复得最好!” 女子怀胎十月,最怕什么?最怕身材变样。嫔妃们的身体,还要用来伺候龙体呢?自然是再如何上心,都是应该的; 产嬷嬷们,也只以为是叶赫纳喇庶妃担心产后身体恢复不好,日后再不得皇上喜欢,不能近身伺候龙体了。因而紫苏再三叮嘱了,她们也都笑呵呵地应下。 她们做奴才的,自然是要尽‘全力’地;不过这个‘全力’有多少,只有他们奴才知道了。 但凡生产的后妃,这样叮嘱地、这样吩咐地,都是常态,产嬷嬷们都知道了。 紫苏笑了笑,道:“我虽然在庶妃身边伺候,哪里能与嬷嬷们比,您几位都是靠手艺吃饭的人,哪像我,一点事儿也不知,要是让我给主子们接生,我能把全家葬进去。”紫苏露了几丝羡慕道:“您几位有这样地手艺,后半辈子是不用愁了,东家不成有西家,我这样无一技之长地,日后从宫中出去了,还不知道如何过活呢?还是您几位嬷嬷伺候贵人的手艺好!” 紫苏不这着痕迹吸引着两位嬷嬷的注意力。为庶妃打着掩护! “哪里哪里?”花花轿子人人抬,虽然嬷嬷们也很高兴,毕竟紫苏说话是真好听,因而也靠近了紫苏,羡慕道:“纳喇庶妃产下了五阿哥,紫苏姑娘又是庶妃身边贴身伺候的得意人儿,庶妃的福气在后头,紫苏姑娘您也有好福气,候着呢?” …… 第281章 哭 五阿哥挪宫的时候,叶赫纳喇庶妃太过疲惫,因而在沉睡着。待这一沉睡后醒来,延禧宫里已经没了五阿哥的气息。 叶赫纳喇庶妃好生哭了一场。叶赫纳喇福晋和紫苏都在一旁劝解着、也服侍着。叶赫纳喇庶妃哭了一场后,才又停下了。 不过只在后宫中隐隐约约有这样的消息,谁也没有去查证去。 皇嗣落地以后,挪到阿哥所里去养,是祖宗规矩。也是皇上、皇后娘娘的意思,叶赫纳喇庶妃悄悄地哭过一场便罢了,大吵大闹出来。是对正宫皇后、皇上不满吗? 所以说只听到了些隐隐约约的消息…… 沁柔也听陈姑姑提起了,垂了垂眼睑,一个母亲,怀胎十月生下的皇嗣,被抱到了东五所去,以后指不定就是逢年过节时候,能见一二,小小的人儿,命运悉数掌控了不明忠奸的奴才手中。 不说伤心一场,便是一直心碎不已,也都是在所难免的。 所以说,宫里的女人,尤其是嫔妃们,最可怜了。她们看似什么都有了,荣华、富贵、地位,但这深深宫墙,唯有自己领会了,才知道是什么滋味儿。 其实这宫里的女人,是什么都没有的。而大部分的女子,更是可怜人! 她们没有丈夫,康熙是她们的丈夫吗?不是!康熙的帝王,帝王之心,如渊深海阔,不可测。谁也不知道风浪平平的海上,什么时候就泛起了惊涛骇浪,卷没了千万人性命,吞没了高墙朱瓦! 她们也没有孩子,她们生下了孩子吗?有的,但十月怀胎的母子相连,如何抵得过往后数十载的少见不见,血脉之间原就会生疏。 何况一张白纸的孩子,他们早已染上了各种颜色;他们在需要母亲、而母亲又不能亲自在身边照料的年纪,失望来太多次,心里已经早有了情感慰藉。 人本来就善于转移伤害! 这是人性的本能,得不到的,就会寻找替代品。而有了替代品,正品,已经可有可无。谁会去笑话替代品的伪容呢? 她们更没有了娘家人。在入了深深宫墙之后,与家人、族里的联络,就成了掺杂少些利益——利益交织、蝉联复杂——大部分时候用利益维持。 当利尽的时候,因而而聚,利尽而散。她们会是在最先被放弃的前沿!这是一个无奈的事实。 所以其实已经不存在家族、也不再存在血脉亲情; 而她们也没有了自我,受了家族的薄待,但当家族有需要之时,却要荧虫扑火,决绝得不留后路。 不过叶赫纳喇庶妃哭过一场,就没后续了。 沁柔轻舒一口气!所以想得再多,不如自己活得自在。未来有没有都尚且不存在呢?还不如自在一日,算得一日。 五阿哥生辰在四月十四,康熙从来没有拂了皇后的面子,十四、十五,不在皇后宫里时,便是在前朝忙于政务,独居在乾清宫中。 也不知道皇后和皇上如何商量,听闻是因宫中许久未有喜事,五阿哥降生,帝后大喜,因而! 都一致决定了,五阿哥的洗三宴,要‘小小的’办一场。后宫庶妃们,只需要接到消息就是了。 小小的办一场,等于是大办了,就意味着礼仪比较多。折腾是肯定的,这么一个刚出生的新生儿,就要迎来他渺小人生里的,第一场折腾了。 沁柔纵然两耳不闻窗外事,但也能从后宫的只言片语里听到了风声。听闻前朝民间,都有康熙克子的传闻在,不然也不能一脸幼殇了四个孩子了。指不定后宫里的这些孩子,都要继续被皇帝克死! 除了前朝余民在宣传,朝中也不是就一个声音。各有人搅浑水,所以这个传闻能传到后宫里来,就能看出,到底有多乱了。 康熙心中不生怒,是不可能的!但康熙如今在前朝,羽翼尚且不足,因而行事起来,便碍手碍脚。一边是锐意进取、出出理政的新帝,另一方是多年权势在手、劳苦功高的朝臣。 若是大臣们,没有叫康熙做一个傀儡皇帝的想法,沁柔都不相信。 因而这一场争锋的结局,所必然引起的动荡,最终都会导致这样一个结局。 是,康熙是夭折了三个儿子;但他还有两个皇阿哥呢?如今更是有一个新落地的皇阿哥,康熙想要借此,震一震朝臣,说起来,也不奇怪了。 左右,她等着就是了。 沁柔不在意,却有人在意,马佳庶妃有些酸,也有些急,“五阿哥的洗三宴是要大了,那还有赛音察浑呢?四阿哥是兄长,五阿哥是弟弟,五阿哥的洗三都办得这般盛大了,那以后还有满月和百岁呢?四阿哥怎么办?” 马佳庶妃,只是与自个儿的奴才嘀咕了几句。 论起来,四阿哥才是长兄,才是皇上如今实际意义上的皇长子。但五阿哥原就有那么个名字,又有皇上这样看重,以后四阿哥岂不是要低了五阿哥一头。 那可不成! 嫡阿哥也就罢了。那是皇后所出,她们庶出的阿哥,哪里能与嫡出的相比;但叶赫纳喇氏与她同为庶妃,四阿哥、五阿哥都是庶出皇子,四阿哥如今还是皇上实际意义上的皇长子。 这么以来,世人也好,大臣也好,他们最先有印象的都是五阿哥,而不是四阿哥这个皇长子。她和她儿子的荣宠,岂不是要被叶赫纳喇庶妃和她的五阿哥夺去。 马佳庶妃岂能够不着急! 事关自己的荣宠,又事关四阿哥的荣宠,马佳庶妃急得团团转。 “庶妃不必着急!”黄鹂也跟着急起来,但也还是劝解了马佳庶妃道。 “我怎么能不着急?”黄鹂话才出口,马佳庶妃便着急地打断了。 事情都火烧眉毛了。 “五阿哥才落地,前不久嫡阿哥刚殇,皇上看重五阿哥很正常。不过是洗三宴大办罢了!”黄鹂轻声道,只是话没有特意分明,马佳庶妃起先还没明白黄鹂是什么意思。 但随即,她也明白过来了,继续听黄鹂说下去。黄鹂与马佳庶妃,“庶妃忘了,咱们四阿哥,是十二月二十五的生辰,待有一个月,咱们四阿哥,也改办百岁宴了。” 马佳庶妃一下子就明白了黄鹂的意思,呢喃细自语道:“对啊!咱们四阿哥,出生的时候,正是寒冬腊月里,满月时,天气也乍暖还寒,洗三满月都免了,如今还未曾有一个像样的宴会欢迎呢?” 洗三满月都没有,百岁宴办得稍稍壮大些,也是……应该地……吧! 第282章 驭下之道 “得亏你提醒我了,”马佳庶妃赞许地看着黄鹂,皇上已经下的旨意,她是改不了了。至于解决掉另一个小崽子,马佳庶妃没这样地本事,她也不敢去做,顶多就会知情不报、搅一搅浑水而已。 不然,万一被查出来。马佳庶妃担心自己没个好下场。 因而,她也唯有想办法,求一求皇上,与皇上提一提四阿哥的百岁宴了。 想到四阿哥,马佳庶妃也不由得眉眼黯然。四阿哥自抱到了东五所里去,她就没再得看一眼。时常在殿里的哭闹声乍然没有了,马佳庶妃至今,都还恢复不过来。 “奴才不过一提,庶妃只是一时急躁了,没反应过来,待过一会儿,庶妃也该想到这里了。”黄鹂不敢居功。 “也是你的功劳,”马佳庶妃道:“当局者迷,我情迷其中而不自知,难免就会也需要人来点醒,你做得很好。” 马佳庶妃瞧着黄鹂略显了几分老气的脸色,道:“你明年就二十七了,到了后年,就该是出宫嫁人的年纪,正是要给自己筹备嫁妆的时候;我的首饰盒子里,有一个连纹缠枝如意的银镯子,我打算赐给你作为陪嫁,日后嫁出去,旁人也高看几分。” 马佳庶妃也是二十出头的年岁,黄鹂比她还要大上好两岁,马佳庶妃入宫待年时,就是她在伺候着。可以说,马佳庶妃对她的信任,比大部分的后妃对伺候宫人的信任都要深。 比较那时候年岁小,而且她也是在后宫无主的时候,由内务府分配到她宫里居住的。 但再有几年,就要出宫去了。然而黄鹂花信已过。但出了宫去后,才是另一个开始! 好与不好,出宫后嫁了人,就知道了。 “奴才不嫁!”黄鹂闻言,赶紧就跪下了,斩钉截铁、眼眶微哄、抹着眼泪,带了几分哭腔,声音也带了哭音:“奴才就陪在庶妃身边,伺候着庶妃。” 入宫为奴为婢,待遇上虽然不算顶好,但她们总归有好处在;不过这个年岁,出了宫去,她们又能寻到什么好人家。 不是原配留下的嫡出子嗣、或是一大堆的庶出子嗣,什么嫁人,她宁愿在宫里孤独终老! 马佳庶妃何尝不清楚这一点。 马佳庶妃扶了她的胳膊,而后才道:“好黄鹂,男女婚假,本就天经地义,尤其宫女二十五出宫嫁人的规矩,是祖宗定下的。但凡我位分再高些、功劳苦劳再大些,我都能有脸也有把握去求一求……” 求什么,自然是求留她在宫里继续伺候;或是安排她在后宫中作为掌事姑姑;或是嬷嬷。 马佳庶妃说不下去了。她没那个能耐! 后宫里谁不是庶妃,谁敢求这样地恩典。 黄鹂也哭,她凄苦半生,难不成留下的荣誉,都要便宜了那些与她八竿子打不着的、便宜继子女、庶子女不成。 她又何必! 马佳庶妃也不是没有给黄鹂想过出路,她入宫时,也曾听人有教导过。驭下之道,要让奴才心服口服,不只要有威严,威严深刻入骨之时,更要有恩重如山,如此才能保重奴才的忠心。 马佳庶妃说出了她给黄鹂备下的后路,“倘若你愿意的话,我会叫我额涅阿沙们,在宫外为你留意一二人家。若是家境好些的,大约就只有续弦了,若是家境差些的,大约也是还能去做原配嫡妻的。” 娶不起媳妇的男人,虽然不多,但也不算少,仔细寻摸寻摸,总会有的。马佳庶妃也自信,无论是额涅、还是阿沙,甚至是阿玛,都会将这件事放在心上。并且仔细去办! 不过黄鹂也是宫女入宫,她家中,也有家人、族人在,只怕是,没有她做主的余地。 “谢庶妃恩典。”黄鹂重重磕了一个头道。她小选入宫为奴婢时,就已经隐隐约约知道了今日处境,后来在宫里待得越久,这份感触就越深。 因而宫中的奴才们,无论是太久宫女,入了宫后,宁愿死在宫里,也不愿出宫去。宫里是需要伺候主子,但宫外的日子,未必就能好倒哪里去。 人都是适应环境的,也也都是害怕改变的;尤其往往是不好的改变之处。 宫里的奴才,总要放出去的,没能耐、没能力地,想留也留不下来。 黄鹂知道怎么对自己最好。她用心伺候主子,也望着主子能给她选一个好归宿,奴才们也是人,不是无忧无虑,没心没肺地。 这就是应下的意思,马佳庶妃忙道:“你伺候我多年,咱们的主仆之情,非一般人可以比,你伺候我一贯用心,我也盼着你有一个好归宿;” 黄鹂出去去往别处,马佳庶妃也不安心。 黄鹂算是她的亲信了,在她宫中伺候多年,对她的习惯不说了如指掌,但也知之甚详。她若是落到别人的手里,对马佳庶妃,绝对是一个大打击。 人无完人。黄鹂在马佳庶妃身边伺候多年,总会知道她一些疏漏所在,可能一言一语不当,就能掉了脑袋,这样一个炸弹,马佳庶妃怎么敢放她去外面。 就是宫里的其他人,也不敢放了自己的贴身奴才去外面。还是那句话,谁知道这奴才什么时候心不忠了,舌头也大了。 就是随口说上两句,对庶妃们,都是有极大的影响。 所以马佳庶妃,也是在暗示黄鹂,只要她好生伺候,伺候得力,她自会把她的前程和未来放在心上。 以免被背叛,也以免伺候不用心。所谓主仆一体,也是利益一体。 这也是沁柔从不信任宫中奴才的原因,因为往后余生太长,你又没有把握掌控你的奴才一辈子的时间,谁知道她们什么时候,就另起了他心,另投了他主。 一个无缘无故地陌生人,大家继续维持原样就好,继续做自己的陌生人。为什么要去投入感情、投入精力去教,一朝迎来了背叛,是会悔恨终生、自戳双目的。 这种自残的伤害,比所有的伤害都来得要重。无异于世间最残酷的酷刑吏刑。 马佳庶妃拟着自己的计划,与尚且还跪着的黄鹂道:“你去瞧瞧,把咱们这儿适合做贺礼的都挑一挑,五阿哥洗三,咱们送重些的礼去。” 原先的礼轻了,毕竟当时也不知道五阿哥的洗三会大办。 既然做了,马佳庶妃也希望讨得皇上更多的欢心,提及四阿哥的百岁礼时,也能多几分的把握。 第283章 先前备的礼,薄了些 五阿哥的洗三宴,大不大办,宫里的嫔妃们,在意的没几个。首先,皇后定然是最早知道这个消息的。 怕是嫔妃们还未有一丝揣测的时候,皇后就已将一切尽握于手、了然于心了。 皇后都没有制止,应该说是不能制止,亦或是没有必要制止。无论是哪一种情况,都意外着这一场洗三宴的大办,势在必行! 所以皇后的意见,是同意与否。已经不那么重要了。皇后是位高权重,但某些时候,皇后这个位高权重的正宫皇后,也要听令于更加威严赫赫、一言九鼎的帝王。 钮祜禄妃就更不在意了!这前朝后宫,注定没有她的血脉,说白了,无论是谁受重视些,与钮祜禄妃都没什么关系。 更甚于,叶赫纳喇庶妃能给皇后添一点儿堵,钮祜禄妃可以说,她乐见其成。她不能做的,有人去做了,当真以为这前朝后宫,就只有嫡出的阿哥了不成。 揣摩着咱们那位皇后的心思、用皇后的话来说,生下来又怎样,养不养得大,不是自己说了算的;是不是成器,也不是自己说了算的。 更何况钮祜禄妃这样冰雪聪慧的人,只从蛛丝马迹里,就看看穿现象的本质;如今熟知内情的钮祜禄妃,就更是清楚,五阿哥这一场洗三宴的大办,势在必行。 不然,朝臣们还当真以为皇权旁落,犹如昔日一般了呢? 因而钮祜禄妃笑意吟吟、好心情地等待着洗三宴的到来。 李庶妃也不甚在意,她没有孩子,从某些方面来说,这是好事;也是坏事。 李庶妃不蠢,她到底要看出了些端倪,这宫里的皇嗣接二连三地夭折,若说没有一丝人为的缘由在,那绝对不可能; 若说皇后这个一国之母,是无心之失,那也绝对绝对不可能! 但李庶妃默默地察觉到了这一点,但她也默默地咽下了一切。有能耐生,没能耐养活大,怪谁? 怪他们(皇嗣)自己有个无能的额涅。 能吧他们生下来,却没有能耐养活大他们。 何况,李庶妃自己都受尽了苦楚,心里的心酸只有自己知道……她又为什么要去为别人打伞。 只怪宫里的女人,眼盲心瞎,人蠢还不自知。 宫里这样的现状,没有皇嗣,于李庶妃而言,也少了几分不可剪短的牵连与担忧。 但说到底,李庶妃又何尝不想要一个自己的孩子呢?她可以不在意是不是皇嗣?是不是皇上的血脉?流着她的血脉就是了。 到底世事不尽如人意。 但最终归根结底,她没有皇嗣,那么!这宫里,哪个皇嗣的洗三宴隆重些、哪个皇嗣的洗三宴轻忽些,跟她一个没有孩子的庶妃,都没有关系。 沁柔就更不在意了。洗三宴与更隆重的洗三宴,在她的眼里,不过是一场热闹些的宴会与一场更热闹喜庆些的宴会的区别罢了。 有没有的,她也不甚在意。有,她接受;没有,她也只是听一耳朵。 于沁柔而言、于钮祜禄妃而言、于李庶妃而言,她们想得开,但有人就想不开了。 董庶妃不免想到了二格格。在自家的‘母亲’眼里,自家的孩子总是最好的!也值得最好的。 董庶妃不想去比较,但她可以不去在意,却没法不为二格格去在意。她也是皇嗣啊!怎么皇嗣与皇嗣之间的区别待遇,就这么明显。 公主就真的这么差吗?在皇上眼里、在太皇太后眼里。他们究竟把公主当成了什么,一件好摆弄的物件?联姻的棋子?还是用过了就可以废弃的棋? 想到二格格,董庶妃就心如刀绞。 但她一贯忍得。愣是没露出一丝的端倪来,冷静地吩咐奴才退下,去重备给五阿哥洗三的贺礼。 先前备的礼,薄了些! 还要再加重几分才好。 文庶妃话不多,她不免不自觉地,就抚上了肚子,暗自神伤。人总是特别容易联想到,自己不经意间失去的东西。 抚过之后,文庶妃又不自觉地用力去抓住了前腹的衣物,连衣裳都有些变形了。一旁伺候的奴才之小心得伺候着文庶妃,庶妃心思重,他们这些贴身伺候的,都是知道的。 反倒是文庶妃恍若一下子烫了手,自己反应过来了,就急急放开了用力去抓着衣裳的手。默默地让奴才去加重几分贺礼就是了。 宫中的其余庶妃,焦急地可不少,五阿哥的洗三宴,礼若是轻了,可不成。好些人手头不宽裕,如今正绞尽脑汁地,增加贺礼呢? 各宫各殿里,都在加重五阿哥的洗三礼呢! 各方想法中,五阿哥的洗三宴,如火如荼地,就展开了。 短短两三日的时间,宫里头的奴才们,就要在皇后的懿旨下,置办出一个忙而有序、热闹喜庆、却又不失了威严体面的皇阿哥洗三宴来。 因而到处都有奴才们忙碌的身影,就连晨昏定省的路上,也从来不少了奴才们更加忙乱的影子。 皇后也忙着,每日的晨昏定省,更多都像是走过场;嫔妃们早早地就去坤宁宫候着,皇后忙乱里想起来了,再出来说两句话,就打发她们走;亦或是打发了圜燕出来,就打发她们走了。 回去的路上,宫道上都是宫人们忙碌的影子。 “宫里这样地热闹,好久不见宫人们这样地忙碌了。”文庶妃出了宫门,就感叹道。 说完了上一句,文庶妃又接着与一旁的李庶妃道:“皇后娘娘亦是,十分地辛苦,这几日里,好些时候,皇后娘娘宫里,都还燃着灯呢?” 为什么燃着灯,就是为了给保清阿哥‘小小的’办一场洗三宴。可见其隆重与慎重! “皇后娘娘辛苦,昨日起,就在忙着洗三宴的事儿。时间上赶得急,为五阿哥洗三朝呢?可轻省不得,明日就是正日子了。皇后娘娘着意着,要添赐更改许多,其中辛苦,非咱们这些不知事儿的人,可领悟到的。”文庶妃开口闲聊,李庶妃也乐得回她两句。 宫里这样地喜事,如今人人都是喜气洋洋地,可不兴寻晦气地! 不然,若是因此砸了这一回地洗三宴,可不是自个儿一条贱命能够赔得上的,非得赔上九族的性命不可。 后宫里收拾人,可不会只收拾罪魁祸首。 都是一齐收拾,整整齐齐的。 这一点,老人们,早都领会过了。 所以都谨慎着,小心翼翼地。免得害了别人,也害了自己。 第284章 玩的都是心眼子 十六日,是五阿哥保清出生的第三日。也是传统里,洗三朝的日子。皇后的懿旨早已晓谕六宫,今日的晨省,就免来。 虽然皇后娘娘吩咐了,不必去坤宁宫里请安了。但嫔妃们,却不能轻视了这个宴会,因而都在各自寝宫里,用心装扮呢? 毕竟今日进宫来的,不只是宗室以及宗室福晋们,还有外客,也是臣子。 来的人都不会多,但也都绝对是重量级的。庶妃们在装扮上,自然也不能丢了脸,可以朴素,但绝对不可以简陋! 可以文静安稳,但绝对不能失了皇家颜面。因而各宫各处都在忙碌着。沁柔也由奴才们在给她装扮,宠妃就要有宠妃的样子! 不能越了庶妃的位分规矩,也不能失了庶妃的体面,不然就是公然违反宫规宫矩。这舞到了前朝宫外去,不是自寻死路吗? 因而没有人不慎重对待。 陈姑姑等人,也是极度小心。都在小心地伺候着! 试了一套套的衣服,又搭了首饰,一改再改。选出来三套衣裳,浅紫色地、嫩绿色地、青蓝色地。 三套宫装里,沁柔觉得,自己穿哪一套都好看?毕竟她人不丑,眉眼间生得是漂亮地。 人气质也淡,她情绪够稳,哪怕是眨眼的时候,也自有一份美丽在。 沁柔看了看搭在架子上的三件宫装,贞顺斋四个奴才的眼睛,也都往宫装上看去。那是她们几人,费了一个时辰的大功夫,才挑选出来的。 是她们一个早起的心血,是最终的成果。 一时间,都有些拿不定主意。福顺看了看,提出了自己的意见,“奴才觉着,嫩绿色的上身后,要好看一些,一年之春,正是生机最重的时候,庶妃穿上这个,最漂亮了。” 衣裳也挑人,颜色更挑人,但这个颜色,穿在庶妃身上里,衣裳为辅,人为主。是人在挑衣裳。 陈姑姑暂且不语,只是看着沁柔。沁柔看了看衣裳,又看了看镜中的自己,镜子有些模糊了,她看起来,是没那么好清楚地。 况且,个人视角,与别人的视角,是不一样的。先敬罗衣后敬人,世人没有几个,是不狗眼看人低的。尤其是各家各府里出来走动的福晋们。 沁柔自然觉得无需取悦她们。但也不必叫她们看去笑话,大家都一样是人,干嘛要自己在台上,当做猴耍,而有的人在台下看耍猴。 这实在叫人难以平衡! “奴才眼皮子浅,瞧着庶妃无论搭上哪件衣裳,都是极为好看的。”苍子实话实说,“不过,奴才觉着,淡紫色的那件宫装,更显庶妃些。” 苍子大着胆子道。宫里,衣裳也是有尊卑之分的。若论尊贵,当属黄色,但这个眼色,还没几个人穿得起。庶妃们,自然是不敢想的。 其次便是红色和紫色了。大红色红艳夺目,但这个衣裳,也不是妾室轻易能上身的。尤其是庶妃这样低的位分。 而偏红色,出席这样地场合,就不够大气了。 而紫色尊贵,更显贵气些。除了大紫色,淡紫色,庶妃们也是能上身的。苍子正是明白紫色的尊贵之处所在,因而才大着胆子,选了淡紫色。 沁柔看向了那几件衣服,没有急着做决定。她自然也明白,淡紫色贵气些,不过不凑巧,大家的脑回路容易想到一起去,她都能想明白这一点,旁的庶妃自然也能想明白这一点。 宫里,想要穿淡紫色的宫装出席宴会的庶妃,绝对不在少数。 撞衫不可怕,谁丑谁尴尬。但无论是撞衫的,还是被撞衫的,都是别人眼里的猴。还是和宫里的庶妃,就更失体面了。 丢脸丢到宫外去。 沁柔想明白了这一点,询问了陈姑姑等人道:“打探到其他庶妃宫里,决意穿什么衣裳了吗?” 上有政策,下有对策!沁柔记得,这样地宴会,庶妃们,都会有意互相通气的。 毕竟谁都小心谨慎,谁也都在免祸上身。 陈姑姑微微一笑,她不知道庶妃是揣测着随口一问,还是有这样地消息,上前回禀了道:“李庶妃宫里,决意了穿淡紫色的宫装出席;马佳庶妃那里,决意了浅蓝色的宫装出席;董庶妃宫里,选了淡绿色;” 陈姑姑余光略微注意着庶妃的神色,如今宫里,庶妃需要注意得更多的,便是李庶妃、马佳庶妃、董庶妃了。 一个多年有宠、一个膝下有尊贵的皇阿哥、一个有二格格。都是明面上强劲地、值得注意的对手。 因而,自然是要注意几分的。还有呢?沁柔不自大,她不觉得,宫里除了这些人,就自己独大了。她倒是希望过这样的日子。 陈姑姑斟酌着,也看出来了,庶妃是真的不生气,说起来,自她到贞顺斋来,就少见庶妃为什么事儿生过气。 尤其是宫里的事,即便当初的伤胎伤身之物伤了身子,也是一样。 如今自然也是不见生气地,陈姑姑就继续回禀了道:“张庶妃选了石青色的宫装,文庶妃那里,还有别的庶妃那里,还没做下决定呢?”陈姑姑越到最后,越是笑着道。 文庶妃懂事,这是推射一臂之地,由庶妃先选呢?也是文庶妃,自觉宠爱不及庶妃、地位重要不如庶妃,因而才会甘愿推射一臂之地。 宫里宫宴上,穿什么衣裳,也是有讲究的。 玩的都是心眼子。 陈姑姑又笑着道:“倒是碧喇庶妃那里,选了浅碧色呢?” 沁柔抬了头,碧喇庶妃?骤而想起来,这是宫里如今还怀着身孕的那个独苗苗。沁柔都快把她忘了。 “她也要参加?”沁柔询问了一句。她记得,碧喇庶妃,腹中的孩子还未满三月呢?严格来说,并没坐好胎,皇后还特意免了她的请安,就为了叫她腹中的皇嗣能够坐稳胎。 结果碧喇庶妃转头却出现了这么热闹且麻烦不断的宴席上,却身子矜贵,不愿去给皇后娘娘请安,这叫皇后情何以堪。 脑子里水太多,以至于脑子被水腐蚀了吗? “是,”陈姑姑处变不惊,依旧笑着道:“碧喇庶妃说,宫里难得有这样添丁进口的喜事,她也去宴席上,沾点喜气,为腹中的皇嗣祈福。” 沁柔闻言,不甚在意,既然如此,那就随她去吧!也继续梳妆打扮。 第285章 容奴才贴身伺候 沁柔最终定下了青蓝色宫装,陈姑姑与小满,又为她梳了小两把头,头上簪上了缠珠银簪、并玫瑰花流苏簪子,再用一根通体白玉的笄作点缀,另配上别的饰物。 小两把头前,还簪上了一朵月季花,是经过了特殊处理的。延迟了花朵的凋零,令它保持最盛烂的模样。人如花,话亦如人。 两耳另带了小巧但精的耳坠子,一瞧一套不失皇家体面的妆容就出来了。 好歹她也是得宠的庶妃,头上定然不会把钗环簪笄插得挨挨挤挤,又不是稻草头,凌乱得毫无美感,戴出去只会惹人笑话。 简陋的饰品不可,大气通透才好。 定下了,沁柔也不必多等,左右看看,也不差什么了。便看了几人一眼,抬脚要往御花园去。 今日的洗三宴在御花园的的正中心处。因为是五阿哥的洗三宴,而非是太子的洗三宴,隆重必不可少,但也不能太过隆重。御花园里就正合适! 这一场宴会,康熙、太皇太后、皇太后并皇后,必然在场。另还有宗室亲贵大臣并其福晋前来参加,这样的规模,绝对不小了。 过犹不及的道理,犹如拔了爪牙的老虎,只会在虚弱地虚张声势,努力维持着昔日霸主的威严。 因而凡事适当即刻。 陈姑姑带了几分试探之意,与沁柔请示,规矩明礼,“奴才来庶妃身边伺候了这样久,还未曾伺候庶妃外出,今日庶妃可否给一个赏赐,容奴才贴身伺候。” 沁柔看了看陈姑姑,陈姑姑自来到她身边时始,当初李公公只说来帮一帮忙,但后来不知为什么,康熙也没再把人召回去……陈姑姑就这么在贞顺斋待了下来。 颇有几分名不正言不顺地滋味。明明名义上是乾清宫的奴才,但却一直窝在贞顺斋里待着。她这小小的贞顺斋,与乾清宫根本没法比。 沁柔有自知之明,这就是破茅屋与辉煌宫殿的区别!沁柔固然不看低自己,不代表她心里没数,就是沁柔,也得真心实意地感叹一句,委屈了陈姑姑了。 但康熙或许忘记了也说不定?毕竟乾清宫里那么多奴才,康熙遗忘了一两个,太正常了! 一个人拥有太多的时候,其中的一个,就犹如沙砾不起眼了。 但尽管如此,沁柔还是明白这样一点,康熙可以遗忘,但闲杂人等却不可遗忘。后宫中的一个个后妃们,俱是好记性。 康熙某一日说了什么话,指不定她们都铭记于心,何况是赐下奴才这样地大事。 但陈姑姑问可否可以给她一个‘赏赐’!沁柔瞬间沉默了,陈姑姑将身段方得够低。 乾清宫的奴才,伺候她一个庶妃,自然是高看了她的。 沁柔只笑着,给予了陈姑姑足够的尊重,道:“姑姑,名义上,你还是乾清宫的奴才,随身伺候在我身边,委屈了,不妥!” 走出承乾宫的大门,她身边若是跟着陈姑姑,不知道多少人,就要胡思乱想了! 人类的直觉大多来源于胡思乱想。信不信,她今天带了陈姑姑出门去,就在这个宴席上,她狐媚惑主、手段了得亦或是小人得志的事儿,就会声名远播。 更有甚者,她‘被怀孕’的事儿,马上就会在各家各院里广为流传。后宫嫔妃,最有价值的,不是身后代表的家族以及势力;那么,最金贵的,就是肚子了。 沁柔想,她一个庶妃,要声名远播干什么?无论好的坏的!欲戴王冠、必承其重。这话是有隐含了德行配位的意思在里面的。 德不配位,必有灾殃。 德,也包括了地位在里面。地位不高了,声名太盛,绝非易事。不是沽名钓誉,就是祸水灾殃。 沁柔是不想被冠上这样地名声的。虽然她名声也没好到哪里去!目前,她对于这一点,还未能有明确地、准确无比地、清晰地认知。 当然,沁柔从未想过否认,陈姑姑在她身边的益处。不可否认,陈姑姑在她身边,也是一个震慑。至少宫里的其他人,无论是人是鬼,没摸清楚所有的情况之前,不会轻易出手。 她因此避免了很多麻烦。这一点,沁柔心里有数。世上没有完全的好事,凡是事儿,都是利益相伴地。 不能享受了好,却反而要去责怪其中的差劲所在。 但这,不妨碍她会不同意陈姑姑的提议。她虽然飞扬跋扈,但着实没想在这事上,去哗众取宠。 没必要去捅这个马蜂窝子,沁柔道:“姑姑在寝殿里好生歇息,来日里,挑一个好天气,咱们一道去御花园里走走,正巧,御花园里的花,该是怒放的时候。” 沁柔自然是尊重陈姑姑的,仔细想想,陈姑姑进了这承乾宫后,就鲜少出去。或许是想出去走走了,也不一定。 但绝不能是今日,这样热闹麻烦的场面,她希望自己的处境,越是简单越好。 “庶妃心疼奴才,奴才明白,”陈姑姑却异常地坚持了,她微微躬着腰、也恭下了头,十分恭敬道:“只是皇上命奴才照顾好庶妃,五阿哥的洗三宴,得皇上旨意,盛大隆重。来来往往,好多宗室亲贵们以及福晋们,大人还有福晋们,个个身份尊贵。”身份尊贵是真,但脾气不假,就更是真了。 陈姑姑未尽之言,直言道:“脾性也各有不同。毕竟各人有各人的脾性。总归都是奴才们伺候的时候,都要谨慎万分地。况且宴席上伺候的奴才们来来往往,人也不少,奴才想着,奴才跟在庶妃身边,更为妥当。” 五阿哥是这一场宴席的主人公。但多少人,想在这场宴席上喧宾夺主,还未可知呢? 也不是所有的亲贵大臣及其福晋都是好相处的,陈姑姑担心有人寻麻烦,庶妃贯来不爱麻烦的。 尤其某些时候,官大一级压死人。身份地位尊贵是上几分,说你错,你也是错。即便你对了!这样寻麻烦,太容易了。 而庶妃有宠的名儿,早已略有其名了。或许会有人想要来捏一捏这一个软柿子,亦或是试探一二深浅,也是不可避免地事实。 所以,在这个时候,庶妃身上,有更多的圣宠,绝对比浅浅地一层圣宠,要更能成为护身符。 陈姑姑正是因为不放心,才决意要贴身伺候着她。她用心伺候这些日子,皇上未必不知,这已然是默认了。 或者说,在皇上哪儿,她已是弃子。她的出路,在纳喇庶妃这里。 因而,陈姑姑才要决议跟着。事关前朝。 沁柔想了想,深觉陈姑姑说得有礼,于是带上了陈姑姑和苍子。 第286章 碧喇庶妃也到了 陈姑姑又落后,吩咐了小满与福顺几句,都是贞顺斋的奴才,福顺稳得住,小满性子要急躁些。遇上了好事儿,就想往前冲,这样地性子,在宫里,不是好事。 陈姑姑尽力了,想叫她稳重些。从这里来看,就知道,内务府里挑选奴才的时候,是十分‘用心’选的。也不知其他庶妃那里的人物,是不是也有这样不甚明显、但却是实实在在的性格缺陷的人物。 陈姑姑盘算着,如今调教整治小满,她也有几分畏手畏脚的;陈姑姑正在想办法! 不过有福顺在,她略微放心些。 而后陈姑姑才扶着沁柔出了门,苍子在前面引路。一路往御花园而去。 宫道上迎迎往往的宫女和太监们,个个几乎生得一样不甚出众的脸,便是想要记,也困难几分。 而宫妃们,哪怕是庶妃,也都是装扮得争奇斗艳。沁柔的盛装打扮,在这一场宴席上,只能说是,融入了其中。 乌苏里庶妃胆子小。她不敢和沁柔走在一处。因而早早地起来,也早早地就装扮好了,悄没声息地,就往御花园里而去。 乌苏里庶妃虽然是透明人,但她该知道的,都不少。纳喇庶妃的宠爱,不说人尽皆知,却也大多数时候了然于心。 纳喇庶妃的鼎鼎大名,都是有痕有迹的。 与她行在一处,必然迎来关注。但某一方面,不管是好的坏的。 但人把欺软怕硬、恃强凌弱的游戏玩得淋漓尽致。乌苏里庶妃胆小,但不意味着她的心思不够清明。 她清楚地知道,谁与纳喇庶妃行在一处,谁就会被牵连成为被连累、被试探的对象。 这么久长的时间里,乌苏里庶妃都咬牙忍着,将自己的明辉室与承乾宫的贞顺斋几乎完全割裂开来。 这也仰赖与纳喇庶妃实在冷情的性子。 因而,乌苏里庶妃不想在这紧要关头,被连累。该给的消息,她已经尽力给了。 乌苏里庶妃也是人,具有人性,因而首要念头是自保! 沁柔则是时辰忘记了,承乾宫里还住了另一个庶妃。乌苏里庶妃存在感太低,不闹腾,沁柔对于这样同住一宫的伙伴,很是满意。 正因乌苏里庶妃特意去早了些,避开了贞顺斋里的动静,因而沁柔出门的时候,都没想起,承乾宫还有一个乌苏里庶妃住着。 一路去,遇到了不少庶妃。但凡看见了沁柔,以及她身边的陈姑姑,都得多看两眼。 陈姑姑啊!皇上宫里指派到承乾宫伺候的奴才。也不知纳喇庶妃使了什么狐媚子手段,温言软语从皇上那儿,求得了一个颇懂药性的陈姑姑! 而后来,更是惑得皇上就此‘遗忘’了将陈姑姑召回乾清宫去。以至于如今陈姑姑还在贞顺斋里伺候着。 这样地手段了得。但对于这位正主陈姑姑,从前见得不多,因而这一回见到了,也少不得多看几眼。 “可真张狂!”只能说人性相通,大部分人都想到了一起去。皆是暗自道:“从前只是留在自个儿宫里倒也罢了,如今竟然由陈姑姑服侍着,还是在五阿哥的洗三宴上。世间谁敢这样猖狂。” 但所有人都不敢说出来,所以人都将欺软怕硬的性子发挥至极致。人卑位微,这话若是说出口了,巨大麻烦,就要向她们迎来了。 她们宁愿等待!等着着人蠢头铁的那个蠢货,出头去寻纳喇庶妃的麻烦。 也不愿自寻麻烦上身。 沁柔脾性,就不是会在意其他庶妃的人。只要不碍着她,不当着她的面说,不让她听见。沁柔是从来不在意的。 其他嫔妃对她有意见!那就有。影响不大的。也只能是暗戳戳地说上几句碎语闲言,她管天管地,嘴长在别人身上,难不成她还能金口玉令,叫所有人闭上嘴巴不成。 御花园里的花,开得正好,越是往里行去,越是能认识到这一点。春有春景,夏有夏致。什么时节里,就会带上什么特色。 正是如此呢?这谢前往御花园正中心去的庶妃们,旗头上都会有一两朵花儿,花是春季里,最具代表性地事物了。 而庶妃们彼此遇见了,也会谈论一下头上带着的花儿。 沁柔一路瞧过去,陈姑姑道:“春日里花最多,今日里摘了,明日里又会繁衍出一大片来,每日里都不少了花儿朵儿。奴才们修剪花枝的时候,也会修剪了许多与枝木不相衬的、好看的花儿下来,各宫嫔妃们,都会去挑拣几朵,经了特殊处理后,簪在头上,漂亮又应景,雅致也不落俗套。很得贵人们的喜欢。” 就是宗室亲贵大臣的福晋们,也免不得在头上簪上几朵花。 毕竟是真漂亮。美人爱美,是不分年纪的。 “美是真美!”沁柔不会否认这一点,廉价又漂亮,谁会不喜欢。老少皆宜! 在隋唐时期,男子也还有簪花的呢?可见不只老少皆宜,也男女皆宜。 陈姑姑笑了笑,是不多话的,只用心地照料着庶妃。话待会儿还有得说呢?先养足了精力吧! 但讨庶妃的喜欢,陈姑姑却也是乐意的,到底也还是小姑娘,再怎么不在意,也都是爱美的年纪,爱些花儿朵儿的,一点都不觉得奇怪。 陈姑姑就笑着道:“奴才不若也挑上一枝,折下来,也替庶妃簪在头上?哪怕只管一会儿呢!” 沁柔摇摇头,“算了!”到时候蔫在她头上怎么办!沁柔略微抬了抬眼睛,想看自己头上的花,没看到,沁柔还是道:“我已经有了。鲜花还没经过处理,戴在头上,一会儿蔫了,不好看。” 寓意也不好。美则美矣,盛放得最怒的时候,就意味着,它要凋零了。 但最主要的,还是衬得不好看。 陈姑姑便不再劝导,默自扶着沁柔往御花园的正中央去。 御花园中央里,完全是一片花海,蝴蝶不少,但蜜蜂也不少,姹紫嫣红,盛怒而放,也有半掩半放的、含苞欲坠。 怎么能不美! 大臣福晋们,都还未进了宫。不过也快了,陈姑姑有消息,应当是皇后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特意放出来的。 毕竟庶妃们虽然卑微,但也代表了皇家体面。 碧喇庶妃也到了,团团结结地,围在她身边有三四个粗壮些的奴才。 第287章 尊贵得紧 庶妃们都已经三三两两的到场了,所有人都看着碧喇庶妃,被簇拥而来。 碧喇庶妃身旁,特意有一个嬷嬷服侍着往前走,另一边,还有一个嬷嬷在小心翼翼地伺候着。 碧喇庶妃在小心谨慎地往前走,好似前面有千金,不能够错过了。 不愧为万众瞩目!一出场,或明或暗,就夺去了所有人的目光。不少人目光都落在了碧喇庶妃的小腹上,平坦得还看不出痕迹。 她若不提,旁人也不知前情,谁会想到这个肚子里,会有一个孩子。 马佳庶妃和董庶妃站在一处,她们对碧喇庶妃的到来,都不觉得惊讶!早已经收到消息了,碧喇庶妃恨不能昭告天下,她要亲至,跟圣驾驾临,也就差上那么些意味。恨不能全后宫的嫔妃都去迎接、都去逢迎。 “伺候太皇太后、皇后娘娘,也就是这么用心了吧!”马佳庶妃赏了一个眼神,看了一眼,又跟看了什么脏东西似的,赶紧回过头来。 不过怀个身孕,跟谁没怀过似的,跟谁跟前嘚瑟呢? 董庶妃情绪稳定,她与马佳庶妃、与宫中的嫔妃,最大的区别就是,就算瞧不上,她也不会宣之于口。 碧喇庶妃作死才好呢?最好作得肚子里那块肉也没了,宫里的皇嗣稀薄了!才显珍贵。就算是一个格格,也会珍贵万分。 马佳庶妃的吐槽,董庶妃就接过嘴说着好话,一副你与她计较的样子,而后才道:“碧喇庶妃腹中怀着皇嗣,奴才们,自然就要奴才们再精心不过地伺候。咱们又不是没怀过的人,宫里的奴才什么样儿,咱们又不是没亲身经历过还能不知道吗?” 董庶妃不甚在意的样子。伺候怀孕的嫔妃,大庭广众之下、目光所及之处,奴才们自然要极精心、极精心地伺候。 不然一顶伺候不力的帽子扣下来,祸及家人的事儿,难不成奴才们会做得明目张胆了不成。 马佳庶妃不答话了,好半响才哼哼道:“咱们是都怀过,但也没这么没分寸,谁不是精心地抚育着腹中的皇嗣,哪里会到这样人多闹腾的地儿来。” 碧喇庶妃才诊出了怀孕多久,三个月满了吗?皇后娘娘都懿旨谕令她好生养胎,不必特意去晨昏定省。 结果一转眼,碧喇庶妃是哪有热闹往哪钻,钻到了这么热闹地地儿来。 “咱们谨慎些,”董庶妃劝解道:“都是头一回做母亲,老觉得皇嗣在腹中怀不安稳,所以再小心翼翼不为过。碧喇庶妃与咱们不同,性子不一样,她更大气些。大约是怀相好,坐稳胎了,碧喇庶妃也出来走一走。整日里在寝殿里坐着,也难免无趣。” 话里话外,都为碧喇庶妃找着理由,不明就里的人听着,谁不说一声善解人意。 “你也别把脸色摆在明面上,”瞧着碧喇庶妃由大几个奴才簇拥着,走得越来越近,董庶妃赶紧轻声提醒了一句,“话说得难听一些,她如今怀着龙胎,自然就尊贵一些,咱们可不能比。闹将起来,小小偏差里,只会是咱们吃亏。” 这就是现实。碧喇庶妃如今怀着身孕,就要珍贵一些。即便她们是这些,有皇嗣的人。 马佳庶妃面色一变,有几分不好看。不是因为董庶妃说得不对,相反,董庶妃说得太对了! 戳到了痛点上,所以马佳庶妃是被说中了后果。识时务者为俊杰,马佳庶妃又很快变了脸色,脸上也重新带上了笑意。 马佳庶妃又变了脸色,她今日的惊讶,已经够多了,靠近了董庶妃,低声里带了几分讶异:“碧喇庶妃怎的穿了淡紫色的宫装。”这不是撞了吗? 宫里心知肚明的规矩,地位不够尊贵的,避开地位尊贵的衣饰用品。尤其在这样的场合上。 碧喇庶妃也是宫里的老人了,怎会犯这样的错误,除非明知故犯! 马佳庶妃这时候特别想看看李庶妃的神色,不一定怎么精彩。淡紫色的衣裳,也不是谁都能上身的。 董庶妃也有几分讶异,但她比马佳庶妃看到得更早些;马佳庶妃能想到的,她也能想到,马佳庶妃想不到的,她也能想到。 蠢些好啊!肚子里的龙胎能护她,但也未必能护她多久了。 董庶妃听到了马佳庶妃的问话,不过碧喇庶妃已经行到了跟前来了,自然不会再与马佳庶妃交头接耳。 不体面! 碧喇庶妃小心翼翼地护着她的身子,走近了前来,先略略抬起了头,脸上有带着试探式的喜悦笑容,还有奴才们服侍着。 在场的庶妃们,皆与碧喇庶妃见礼。 碧喇庶妃也知规识矩地和其余的庶妃互相见礼。 即便在行礼的时候,嬷嬷也还是小心谨慎地好生扶着碧喇庶妃。沁柔怀疑,这些嬷嬷们,莫不是在抬一个原子弹。 这样地小心翼翼。 “妹妹有孕在身,尊贵得紧,怎么也来凑热闹了。”董庶妃笑人笑语,笑着才开口询问道。 董庶妃虽然是包衣宫妃,但几乎与碧喇庶妃是同年入宫,年岁上长些;至于地位上,可不以此来论尊卑。 自然是尊贵些的,担一分姐姐。 碧喇庶妃长舒了一口气,任由嬷嬷们伺候着,这才回了话,“洗三宴,素来是消灾祈福的大事儿。这样的大事儿,宫里许久未曾有了,”碧喇庶妃笑了笑,带了不好意思,手抚了抚肚子,道:“我如今怀着身孕,便来五阿哥的洗三宴,蹭几分喜气。” 也能保佑她生一个平平安安、健健壮壮的皇阿哥,有五阿哥这样地福气!生来就有汗阿玛、嫡额涅的看重,更在朝堂权贵中、宗室亲贵中,都有一份体面。 董庶妃不说自己信不信,碧喇庶妃也是一个成年人了,她想要做什么,付出的代价也是由她自己承担。旁人又怎么可能会去多那一句嘴。 这是成年人之间的界限。 更何况她们还是敌人。 “沾一沾福气也好,”董庶妃笑着接话道,笑意盈盈间,真心祝贺着,道:“妹妹来沾了福气,回头生一个白白胖胖的皇阿哥。” 碧喇庶妃今儿来这儿,不就为这一个? 碧喇庶妃笑得腼腆,好久,人人都以为她没声了,才听她轻声道:“我也觉得,会生下一个皇阿哥。” 而说到皇阿哥的时候,碧喇庶妃声音更轻了许多,几乎消音了。 第288章 六格格也会来吗? 声音太小,有人听到了,以至于,也有人没听到。 董庶妃笑意更深,眼睛往碧喇庶妃肚子上看了一眼,也轻声道:“我也觉得,这是一个皇阿哥。” 董庶妃声音也轻,好似在与碧喇庶妃亲密低语。如同她们就是这世间再亲密不过的姐妹,没有人可以离间,都真心地为对方着想。 “你啊!快好生养着,”说完了上一句,董庶妃才又赶紧道:“待十月怀胎,好生为皇上生下一个皇阿哥。那可算是解了皇上、皇后娘娘的燃眉之急了呢?” 董庶妃不动声色得恭维道。知道什么样的话好听,碧喇庶妃又喜欢听什么样的话,她就拣着什么样的话说。 董庶妃也没说了假话,皇上这后宫里,如今就四阿哥和五阿哥两个襁褓里的奶娃娃,不说皇上、太皇太后本来就偏爱皇阿哥,在这样地情况下,皇上和太皇太后等人,就只会更加偏爱皇阿哥了。 帝后一体,皇上的急迫,自然就也是皇后娘娘的急迫,所以说是解皇上、皇后的燃眉之急,也不是说不过去。 小鬼不请自来,自然也要好生送回去。董庶妃想着,碧喇庶妃不当什么,但她怀着身孕,有了肚子里那块龙胎在那儿挡着,人就要束手束脚几分了。 碧喇庶妃听了好话,脸上又再度露出羞涩梦幻地笑意,轻声细语道:“那我便去歇着了,我如今最紧要的,就是养着胎,把肚子里的龙胎养好了,才有我的功劳在。” 董庶妃笑了笑,赶紧道:“快去吧!”她可不敢留,回头碧喇庶妃的龙胎有一丁点儿错,赖到她身上了可怎么好。 所以说一句大实话,董庶妃,着实也不想和碧喇庶妃再多说一句话,这就是一个麻烦体。 碧喇庶妃身边的嬷嬷扶着,她去一旁坐下了。 庶妃们看了看碧喇庶妃,又看了看彼此,她们可没有碧喇庶妃那个金贵的肚子,不敢去坐。 只能干瞧着了。 又继续说着话,话题也默契地扯到了今日的主人公,五阿哥的身上,道:“五阿哥今日的这个洗三宴,也不知会来了哪些大臣?” 她们都是庶妃,消息有没那么灵通的时候。比如事关前朝,就多少庶妃,都不甚清楚了。 “应该大多数大臣们,都会进了宫来吧!”蓝庶妃带了几分迟疑,言语间也带了几分自己的揣测:“听闻裕亲王和福晋都要特意入宫来,为五阿哥添盆!还有索额图大人,乃是皇后娘娘的叔父,五阿哥也是皇后娘娘的儿子,论起来,索额图大人也是五阿哥的舅公。尤其索额图大人还是皇上的心腹之臣。” 若非只认皇上一个主子,为皇上出生入死,肝脑涂地,在所不辞,也称不上心腹大臣了。 皇上有些为五阿哥办一个洗三宴,索额图怎会驳了皇上的颜面。必然是要万分支持地。 “遏必隆大人及福晋,听闻也是要亲至的。”庶妃们也是有自己的渠道的,说话的庶妃,就住在永寿宫里。 很难不相信,这是钮祜禄妃以及遏必隆亲自放出的消息。 但也正因为鄂吉庶妃出自永寿宫,她的消息,也几乎绝对保真。至少在这事上,遏必隆及和硕格格前来参加五阿哥的洗三宴,几乎是板上钉钉的事了。毫无疑问! “那么六格格也会来吗?”费莫庶妃嘴快,反射性地就疑问了一句。 六格格前不久,与索额图定下了婚约。而六格格,又是自幼在遏必隆与其嫡福晋膝下教养着长大的。 这样的宴席,若说带六格格出席这样慎重的宴会,也是说得过去的。但最紧要的一点就是:索额图也必然在场。 这一对由康熙亲自指婚的、老夫少妻的未婚夫妻组合的一次见面。很难不让庶妃们不起好奇心啊! 看热闹,当然要现场看才有意思的嘛……即便可能什么都看不出来。 这默默一问,倒是把所有人问住了,所有人不约而同地将目光投向鄂吉庶妃。时间才过去几日,六格格与索额图大人的天作之合,仍在众人心里啊! 鄂吉庶妃一脸懵,费莫庶妃这一问,不说把其他庶妃问住了,把她也问住了啊!顶着众人或刺探的目光,鄂吉庶妃说话也底气不足了,“这……我也不知道啊。” 她能知道遏必隆大人和和硕格格亲自出席添盆,已经是属于消息灵通的了。六格格的事儿,她就算想打探,也找不到地儿、找不到时间,去开这个口啊! 她住在永寿宫里,受钮祜禄妃娘娘庇佑,自然也天然受钮祜禄妃娘娘驾驭驱使,自然,钮祜禄妃娘娘需要她知道的,她必然打起了一百二十分的精力,不清楚也要听明白了; 相反,一些钮祜禄妃娘娘不说的,她也不敢多加打探。 “这个我知道。”洪果奇庶妃忽然开了口道。不凑巧,她不住在永寿宫,而是住在了翊坤宫宫室。上三旗人,不得宠,话少,少有她说话的时候。 旁人总会遗忘了她是正白旗出身,家中族中,也位高权重。 这么短短一句,就吸引了所有人的目光。沁柔也看过去,洪果奇庶妃是纯正的满人,她生得脸比较小,但身态丰腴,身高足够,倒也不丑。 不过是康熙四年入的宫中。那个时候,神仙打架,所有得宠的嫔妃,不经历了一番血的厮杀,都不敢杀出重围来。 如果能晚上一两届,指不定就换来新天也不一定。 众人不由自主地都凝神听着洪果奇庶妃的话,而洪果奇庶妃特意卖了一个关子,眼睛往四处里转了一圈,钓足了氛围,才轻轻得地开了金口道:“我听闻了,遏必隆大人和和硕格格,要特意带了六格格入宫里来走走,毕竟如今定亲了,再过上不久,就要安心地在家备嫁了。” 不趁着刚定下婚约的时候,出来走动走动,认识认识一番众人,难不成指望着夫家日后一个个地给新妇介绍过去吗? 至于谢恩,六格格自然已经谢过了。皇上做媒牵线,不同于旁人,赐婚圣旨赐下的翌日,遏必隆和和硕格格就带着六格格、还有索额图大人也一道入了宫来,跪谢皇恩浩荡! 第289章 大家随意逛 一群庶妃说着话,而在御花园中心不远处,皇后、钮祜禄妃两位娘娘,与一众位高权重的宗室福晋们,正相拥着而来。 偶尔谈着笑,定眼细看去,六格格就在其中。 庶妃们才知道六格格也会出席今日的宴席,没一会儿,众庶妃们所关心的主角儿,也行到了御花园中。 “皇后娘娘到,钮祜禄妃娘娘到。”皇后与钮祜禄妃的銮驾未至,不远处,就已经传来了丁汝中那标志性的开路的声音,也传到了庶妃们的耳中。 庶妃们即便在背对着皇后等人,也都笑意盈盈地转过了身去,恭迎銮驾至的皇后、钮祜禄妃娘娘。 余光扫至碧喇庶妃,那么多庶妃里,唯独她一个人坐着,身边嬷嬷奴才们环绕着伺候着,一个人就自成了一国。 也没谁去找她的麻烦,毕竟今天这样的大日子,谁都想离她远远地。碧喇庶妃如今就是一个大麻烦,不怕死的,才会往上送。 有经验些的,自保已经锻炼成了本能了。 庶妃们皆含着笑,面朝着皇后、钮祜禄妃娘娘而来的方向而站,碧喇庶妃手也搭在了嬷嬷们的身上,借着嬷嬷们的力道,站起了身来。 碧喇庶妃还没蠢到,大喇喇地挑衅皇后娘娘、钮祜禄妃的地步。她没有膨胀到,自以为自己还能在皇后娘娘、钮祜禄妃跟前嚣张张扬。 待皇后犹如众星拱月般,由着宗室亲贵大臣福晋们簇拥而来,钮祜禄妃则是行在了皇后的左手边,而后的,俱是各家各府的嫡侧福晋们。 庶妃们皆恭敬地行礼道:“恭迎皇后娘娘、钮祜禄妃娘娘。” 众人礼仪皆是由教养摸摸教导了的,因而行礼的时候,动作整齐划一里,又多了几丝柔软唯美。正将束缚着女性规矩以及柔美,达成了和谐的一致。 皇后与钮祜禄妃身后的嫡侧福晋们,有的垂下了眼睑,以示恭敬。完事留一线,日后好相见,人生那么长、那么久,谁知道日后谁会是赢家,何况是宫里这群女人。 倒也有端正严肃、目不斜视地,站在皇后身边,就犹如左右护法,看人都要高高在上一等。 皇后与其侧的钮祜禄妃,带着一群福晋们走了过来。目光一扫,轻描淡写地扫过了行礼的众人,李庶妃、马佳庶妃、纳喇庶妃、董庶妃……,哦!怀孕的碧喇庶妃也出来了。 皇后面色仁和,含笑又和气地与众行礼的庶妃们道:“都起嗑罢!” 皇后懿旨发下,庶妃才作势要起身来。而皇后也才接着道:“今日是五阿哥的洗三,是为给五阿哥消灾祈福,天公也作美,这般给面子,是一个艳阳天。正好御花园里的花儿放得正盛,现在还未开始呢?你们也在御花园里随意逛一逛,记得待客就是了。” 这份和善仁气,也不是一般得当家主母能够享有的气度。 “谢皇后娘娘恩典。”董庶妃应了声道:“奴才们方才来这御花园,正想说花开得正盛呢?大约是知道咱们皇宫新降生了皇阿哥,花也都更怒放了好几分。咱们正美妙着呢!” 董庶妃明白,今日需要一个人将气氛炒起来,为了自个儿,为了二格格,她甘愿做这个捧眼。 董庶妃也不介意抬高五阿哥的地位,上下嘴皮子一张,说出什么话来,都全凭自己。说得再天花乱坠,也不过是听的人赏心悦目罢了。 不打紧,因而即便说得夸张些,也没什么要紧,都是为了活跃气氛呢? “董妹妹这一说,倒还真似模似样,”李庶妃作势思考了几分,才开了口道:“奴才也不是个两耳不闻窗外事的,奴才记得,这御花园里的花儿,此前确无这般盛景。” 李庶妃说完了话,才带了几分惊异与几分打趣道:“莫不是,真是因为咱们宫中添了喜事儿,才在今日里,早早地盛放了?” 钮祜禄妃也眉眼含笑,这人嘴里的话,最是信不得,只有有礼,只要有好处,什么话都说得出来。 不过董庶妃与李庶妃也‘只是’为了活跃场子罢了,钮祜禄妃又岂会拆了她们搭的梯子?能利用的,就用一用;不能用的,就作壁上观。 钮祜禄妃清楚得很!她满肚子的道道。 不仅不制止,反而不这痕迹地推了一把,转而侍奉着皇后道:“皇后娘娘瞧瞧,他们这个嘴儿,真是越说越不像样了。再叫她们说下去,咱们五阿哥,虽然有大福气,但怕不是要成了天上的仙神转世了。” 皇家子嗣,会投胎、能投胎到皇家,都是有大福气的了。哪个敢提一句皇嗣无福,皇帝愿意听才奇怪。 奴才们自然想讨巧。主子们好伺候了,他们也能更省力,不是吗?况且,讨得主子欢喜,升职加薪就在眼前,在宫里的地位也是逐级上升;体面更是节节攀升。 简而言之,主子的欢心有了,就什么都有了,谁不乐意哄着、抬着。 但李庶妃、董庶妃说话也不算错就是了;最多就是说话讨喜。 皇后笑言道:“本宫也觉得五阿哥有大福气!” 怎么会没有大福气,她的二阿哥夭折不过十余日的时日,头上没有了嫡阿哥压着,五阿哥就出生了。二阿哥去得那么急?皇后都怀疑,二阿哥是不是挡了谁的福气,以至于二阿哥自己的福气,就拦腰而斩了。 不然如今哪有五阿哥这样大出风头的时候。五阿哥正好在皇上缺阿哥的时日而来,不得不说,叶赫纳喇氏是真有福气!五阿哥也是真有福气。 只是这份福气,犹如一根刺,深深地卡在皇后的心脏里,拔不出、也也能够容忍它继续刺下去罢了。 皇后又继续玩笑着与众人道:“待过会儿,五阿哥的洗三宴一过了,本宫相信,五阿哥会更福寿延绵。” “皇后娘娘金口玉言,有娘娘的这句话护佑;又有皇上护佑,奴才也相信,五阿哥定然福寿延绵。”噶布喇福晋也笑言道。 论起来,噶布喇福晋也才是五阿哥名正言顺的外祖母,毕竟五阿哥论尊嫡母和生母,自是当尊嫡母为尊。 因而送一句祝福,也正合了名正言顺。 皇后笑着道:“洗三宴还没开始,今儿托福,御花园的花开得正好,大家随意逛吧!” 第290章 分开赏花 “谨遵皇后娘娘懿旨。”这一刻,无论是嫡侧福晋们,还是庶妃们,皆领了懿旨道。 应了皇后娘娘的懿旨,众人这才三三两两的散开,一些去看月季,一些去赏玫瑰。李庶妃邀约道:“我看到了一簇正好的山茶,纳喇庶妃要不要与我一道儿去看看。” 宫里李庶妃就没看上谁,不过谁都可以合作一下,谁也都可以利用一下。但对象,李庶妃也不是谁都看得上的。 李庶妃明白,别看她看不起马佳庶妃、董庶妃、叶赫纳喇庶妃,但这些人,何尝又看得起她。 李庶妃也自傲,既然别人看不上她,她也不会非要与她们好。不过是能生个孩子罢了,不知道的,是能生了个玉帝出来。 她即便早晚要失宠又如何!至少她骄傲的时候,所有的这些庶妃们都得匍匐在她的脚下。 人哪能管得了那么多来日,能顾得了今朝的荣光,就已经极好了。 但说到底,李庶妃也不是谁都能挨上的。 纳喇庶妃得康熙宠爱,带着她一道,正好叫康熙有几分关心。而李庶妃自个儿,也能多几分康熙的瞩目。 这就叫,互惠互利! 而且,李庶妃微微笑了笑,纳喇庶妃那么独的性子,平常时候能够落下,今日若是落下来,就不甚美了。 无论出于何种目的,李庶妃开口邀约了就是了。 沁柔有一瞬间的怔愣,转而又骤然了然,不觉得奇怪了,说起来,李庶妃也算得上,宫中面上呈现的、少有的待她一如始终的和睦的庶妃了。 沁柔不明白这是为什么?但沁柔明白这一点,李庶妃这么做,必然是于她自己是有利的,于是,沁柔也就能坦然面对了李庶妃的和气了。 沁柔看了她一会儿,状似在思考着,李庶妃也一直含笑等着,沁柔才干脆利索地应了下来:“好啊!” 沁柔应下了,于是便一起走,李庶妃还是有些颜面的,淡紫色的宫装,也不是谁都能上身,她这一袭宫装,就已经极度显眼了,更何况,她还是宫里的老人,嫡侧福晋们进宫,见她也不是头一回了。 因而她也是宫里的名人。 “李庶妃,”这才与众人分开,就有宫外的侧福晋找上了门来了。 大部分的嫡福晋们,也放不下身段去与庶妃们相交,能有点头之交、余下一丝余地,就已经算是关系不错的了。 和庶妃们相交的,还是侧福晋居多。 “乌亮海济尔莫特侧福晋,”李庶妃也笑着打了一个招呼。 沁柔顺势看了一眼,庶妃们皆三三两两地与熟人在一处,去赏花谈笑去了。就没有落下的。 嫡福晋们或散开,或陪侍在皇后娘娘身后,也有跟钮祜禄妃一处的。 人以类聚。不是同样尊贵的人,都融不到一起去。 而乌亮海济尔莫特侧福晋微微行了一个礼,她来寻李庶妃,至于李庶妃身旁的另一位庶妃,乌亮海济尔莫特侧福晋也是看见了的。 青蓝色的宫装,只看头上的饰物自有珍品、也有罕见之物,起色上佳,人也美,在宫里应当也是有些许宠爱的庶妃。 不过应当不是特别受宠的庶妃。 自来衣定品级。青蓝色的宫装,也尊贵不到哪里去!乌亮海尔济莫特侧福晋只以为是依附了李庶妃得宠的一个庶妃。 打了招呼,顺道一起走。李庶妃笑着与乌亮海尔济莫特介绍了道:“这是承乾宫贞顺斋的纳喇庶妃。” 宫里的纳喇庶妃多,提一句纳喇庶妃不当什么,毕竟不可能是延禧宫纳喇庶妃;承乾宫纳喇庶妃的可能性,一般人也不敢想。 因而,李庶妃,就特意点出了这一点。 乌亮海尔济莫特侧福晋瞬间呆愣了,这就是承乾宫贞顺斋的纳喇庶妃吗?久闻大名,倒真是看不出来。 主要没一点嚣张跋扈也没一点张扬的样子,模样自然也是美的,但却是没一点宠妃的样子。 乌亮海尔济莫特侧福晋虽然怔愣,但也很快放应过来,她也不觉得李庶妃会在这事上蒙她! 因而也就顺势转过了头来,乌亮海济尔莫特也是个人精子,自然不会让话题就这么冷下去,道:“纳喇庶妃,从前也曾听旁人提起过庶妃,百般闻名,总算能得一见!” 纳喇庶妃谁不知道,这也是宫中圣宠闻名的庶妃,虽然入宫时间短,但圣宠已经直逼李庶妃了。 但也正是因为入宫时间短,所以显得不稳定,不可靠! 总归是久仰大名就是了。 倒是没想到会与李庶妃行在一处,宫中圣宠相冲的李庶妃和纳喇庶妃,这么直白地走在一处,还真的挺让人意想不到!出乎意料。 李庶妃也为沁柔引荐,先是引荐了一番,“这是安亲王府上的乌亮海尔济莫特侧福晋,”而后又打趣道:“侧福晋中秋家宴以及初一时候都入了宫来的,你应该也有见到。” 不过李庶妃怀疑纳喇庶妃有没有注意到,她一看就是没怎么上心的样子,就是纳喇庶妃说不识得,李庶妃觉得自个儿也不会觉得奇怪。 这也是李庶妃要为纳喇庶妃引荐一番的缘由之一。 而另一方面,介绍本就该有来有往,乌亮海尔济莫特侧福晋虽是侧福晋,但也是上了皇家玉蝶的人,也是安亲王府四位侧福晋之一。 不可轻忽了她。但自然,也没有将纳喇庶妃的颜面放在地上踩的道理,不然,纳喇庶妃怕是不会放过了她! 李庶妃至今印象深刻,纳喇庶妃这样一份恩情也不愿拖欠片刻的人,若是有了仇敌,也必然不愿拖欠片刻。 李庶妃毫不怀疑,她会立刻还回去。 沁柔礼貌地微微颔首,道了一句,“侧福晋。” 她并不太在意乌亮海尔济莫特侧福晋,大约是觉得日后也不会有什么交集的缘故。 李庶妃就正好岔过了话,与乌亮海尔济莫特侧福晋道:“纳喇庶妃性喜清净,也不是多话之人,至今也不多说话。” 李庶妃甚至举例道:“你说吧!她入宫也有半年了,从入宫起,皇上就一直喜爱。但说句实话,平日里晨昏定省时候,就没见她说了十句话以上过。也是奇怪了,咱们后宫姐妹们,也没有不对此好奇地。不过总归是各人有各人的脾性。” 所以都不追究了。 也是告诉乌亮海济尔莫特侧福晋,纳喇庶妃脾性如此,暗示了皇上也没意见。所以只能担待了。 不必李庶妃去解释,乌亮海济尔莫特侧福晋都会好生担待,更别提李庶妃特意解释过了,道:“人各有脾性,有人喜欢热闹,就有人喜静。” 沁柔有宠,乌亮海尔济莫特侧福晋很好说话。 第291章 讯息 三人正好在御花园里一侧站定了,这个视角正好,可以看到皇后、钮祜禄妃娘娘处。 赫舍里氏一族里,皇后身边跟了嫡额涅噶布喇福晋,还有裕亲王福晋等也在一侧,钮祜禄妃身边,除了眼熟的遏必隆的嫡福晋,一侧还跟了一个花季的少女,就跟在了钮祜禄妃身边,承袭了她额涅的好底子,但又承继了钮祜禄氏的端庄大气。 今日里是一袭赤橙色的宫妆,头上珠翠琳琅,却绝不生乱,张扬大气的华贵,她一直在钮祜禄妃一侧或是遏必隆嫡福晋身侧,偶尔答话之时,大方得体。 跟在钮祜禄妃或是遏必隆嫡福晋的身侧,又是这样地端庄大方,她是生来就被培养作嫡妻的样子的。 再听闻了六格格今日进宫的消息。遑论她与钮祜禄妃、遏必隆嫡福晋互动之时的那份亲近,以及与旁人不可比拟的熟稔。 上下一结合,这名少女的身份,就呼之欲出了。 沁柔目光注意到了,她也没心思去聊别的,只目光凝视着远处钮祜禄妃的身侧,“那就是六格格吗?” 沁柔没见过六格格,这还是头一次见呢? 乌亮海济尔莫特侧福晋和李庶妃,目光也隐晦地看了一眼跟在钮祜禄妃身边的少女,乌亮海济尔莫特侧福晋笑着开口答道:“是呢?那就是六格格了。” “当真是女大十八变,犹记得,我早十来年,也是见过她的,小小的一个,那样的懂事,在她阿玛的葬礼上,已经尽显端庄之态了。也甚是惹人怜惜,一眨眼,都长这么大了,也是要作嫡福晋了。”乌亮海济尔莫特侧福晋感慨道。 又压低了二人,如同一见如故般,与二人如密友亲切道:“悄悄地告诉你们一句,当年我初初看见六格格的时候,还曾想过,这就是我心里的儿媳妇正选。出身尊贵,端庄大气,瞧着人也不蠢、不孬!” 心计手腕都可以用心去教。钮祜禄氏一族也是一个极好的联姻对象。 乌亮海济尔莫特侧福晋回忆了一下往事,又想起了什么,才又带了几分怅然,摇摇头道:“可惜了,是我没那个福气。” 李庶妃和沁柔,对于各家各府的往事也都有了解一些,尤其事关子嗣的问题,更是头等大事。 乌亮海济尔莫特侧福晋也是生下了一个阿哥的,排名十二,顺治十八年里生,康熙元年就夭折了。 而后就这么悄无声息地失了宠,也再没了好消息。 六格格的阿玛是在康熙二年里去世的,那时候,安亲王府的十二阿哥夭折不满一岁之数。 因而,乌亮海济尔莫特侧福晋这么感叹,两人一时之间都不知道怎么回话好。 提吧!是人家的伤心事。李庶妃好教养,她也没特意存了心思与人交恶,沁柔纯粹觉得两人不熟,日后也未必有熟稔起来的必要。 李庶妃当即看了沁柔一眼,这一桩往事旁人清不清楚,或许还有待商榷,但纳喇庶妃,必然是了然于心的。 皇上都把陈姑姑安在她身边了,这样人尽皆知、不算秘密的小事儿,陈姑姑不可能不与她提。 “人各有缘分,或许人与人之间的缘分有时候是要差上一些。”李庶妃面色如常,面上也带了些惋惜! 乌亮海济尔莫特侧福晋虽然是安亲王府的侧福晋,但李庶妃也不会就此怕了她。一则是因为多有相处,二则是因为她是自个儿提起。 既然自己提起,那大概率也就不会在意旁人顺话提及一二。何况李庶妃这个回复,也没在乌亮海济尔莫特侧福晋身上插上刀子。 乌亮海济尔莫特侧福晋一笑,颇带了几分看破红尘的大气,道:“都是好多年的事儿了。” 其实她入府的年纪也不大,是安亲王府四个侧福晋里年龄最小的一个,那个时候,又有傲气在身,心疼十二阿哥,自然是心疼的,不过大约年纪小,伤心也真的没有溢满。 待到后来懂事些了,更多的是痛心和惋惜。但再如何追悔,也都追悔不回来了。 乌亮海济尔莫特侧福晋话都这么说,李庶妃高情商、高手腕儿,也不会再继续顺着这个话题说下去,因而就不动声色地转移了话题。 “一家有女百家求。钮祜禄氏教养出来的格格,规矩和教养都是极好的,皇上都是亲口夸赞过的。”李庶妃夸赞了钮祜禄氏的格格道。 李庶妃、乌亮海济尔莫特侧福晋、以及沁柔,就站在了几簇芍药花旁,御花园里四处是花,庶妃们也几乎都在赏花看花的样子。 乌亮海济尔莫特侧福晋的目光隐晦地落在了碧喇庶妃身上,放低了声音,询问李庶妃道:“那位就是碧喇庶妃吗?” 乌亮海济尔莫特侧福晋虽然身在宫外,但也不是一点事儿不知。人也没什么忌讳,开口就询问道。 李庶妃眼睛也转了一下,不经意间在碧喇庶妃身上看了一下,而后不露痕迹地点了头,眼神示意,那就是碧喇庶妃了。 “那位确实就是碧喇妹妹了,侧福晋好眼力。”李庶妃夸赞了一句。同是宫中的庶妃,也没什么见不得人的,外人提起,难不成还遮遮掩掩的不成。 碧喇庶妃也不是新进宫的庶妃了,在宫里生活了许多年,逢年过节时候,乌亮海济尔莫特侧福晋进宫来,总有见到的时候,如果这都不识得。可见往常确实没怎么上心碧喇庶妃,也从一个侧面反映出来了,碧喇庶妃从前确实‘不为人所知’。 宫里,平平无名可不是一件好事。意味着没宠,也不存在结交的价值。天下熙熙,皆为利来;天下攘攘,皆为利往! 人有这样地脾性,似乎也不觉得奇怪。沁柔暗暗思忖着。 看来从前碧喇庶妃在宫里当真是‘无害’,欠缺‘攻击力’。 乌亮海济尔莫特侧福晋似乎真不甚在意的样子,安亲王三继福晋贤名内外闻名,乌亮海济尔莫特侧福晋又出自蒙古,安亲王三继福晋也万万没有亏待了她的理。 左右就是一个无子无宠的侧福晋,好好儿地供养着就是了。何必苛待了,惹来不自在,因而乌亮海济尔莫特侧福晋倒也不是十分难过。 说话也不在意几分,倒似乎是直来直往,“宫里有一位身怀有孕的庶妃,我们福晋回去与我们都说过,今日里也特地嘱托过。今日里一瞧着,我就知道,那就是那位庶妃了。哪位庶妃怀有身孕的时候,身边的奴才们不紧张的。” 第292章 活着,本身就是一种本事! 沁柔想道一句,乌亮海济尔莫特侧福晋知道得还挺多。 也什么都敢说! 大约还是出身蒙古的缘故,可以无宠、无子,但绝对不可以受了亏待。这大约也是各家各府主子和福晋间心领神会的默契了。 “母凭子贵,宫里的皇嗣自来金贵,怀了皇嗣,奴才们哪里能不提着脑袋伺候着。”李庶妃神色倒也还淡然,与乌亮海济尔莫特侧福晋寻常闲话道。 似乎她们关系很好的样子?沁柔揣测着。一个汉军旗的庶妃、一个蒙军旗里安亲王府的侧福晋,寻常时候面也见不着几回,倘若真如这样地熟稔,那可就真的有几分耐人寻味了啊! 沁柔默不作声地想着。 不过那也跟沁柔没关系,她们好她们的,沁柔不在意。这里的无论谁,也不会是她的朋友。所以! 她不过是寻寻常常、普普通通听一个八卦罢了也没什么好需要在意的。 乌亮海济尔莫特侧福晋了然地点点头,“也是,宫里的皇嗣惯来金贵,”乌亮海济尔莫特侧福晋道:“不说你们宫里的,就说我们府里的,阿哥们也都是十分的金贵。” 他们王爷若不是子嗣一直稀零,而福晋若不是膝下那么多的子嗣,又立稳了那么好些个阿哥。 在府里的权威也不会如如今一般无可撼动。 子嗣才是通行令牌!这句话,下至贫民百姓家里,上至天潢贵胄里,都是通用的。 如今府里立住的阿哥,几乎都是福晋膝下的,所以福晋才能在府里一语定乾坤。 因而,提起子嗣,乌亮海济尔莫特侧福晋只以为,宫中的情况,也如安亲王府的情况差不多。 李庶妃就不说话了,涉及皇阿哥的话题,无论什么时候都要慎重几分。 故而只是笑笑。 乌亮海济尔莫特侧福晋也赶紧笑笑道:“不提这个了。”她无子嗣,李庶妃无子嗣,一旁的纳喇庶妃也无子嗣。几个没子嗣的人,凑在一起,谈论子嗣的话题做什么。戳心窝子吗? 纵然她不在意了。但李庶妃未必不在意,纳喇庶妃这位新宠也未必不在意。 没到了她这个年岁,对宠爱子嗣,已经是不存什么幻想了。 乌亮海济尔莫特侧福晋已经是接近三十岁的人了,在这个世道里,已经是徐娘半老了,不可奢望了。 她转头看了一眼沁柔与李庶妃,骤然想到了什么,又赶紧与二人分享了消息道:“对了,你们大约不知道,我们福晋膝下的龙凤胎阿哥格格今日也进宫来了。不过我们王爷宠着,特意带到了前朝去,没随我们福晋一起到后宫里来。” 沁柔竖起了耳朵,进宫了吗?怎么没瞧见,也没在安亲王三继福晋身边啊!难不成是在坤宁宫里,由奴才们伺候着。 说起八卦,那就不听白不听了。沁柔也全神贯注地听着。 李庶妃闻言,也凑近了道:“十八阿哥和十九格格吗?我记得他们也是两岁的人了。人也长大了些,确实可以带到宫里来玩一玩,这还是咱们大清立朝以来,头一对龙凤胎呢?” 这时候的人都信奉小孩子灵魂纯净,也因为年龄小而容易灵魂不稳,容易夭折,被阎王爷带走。 因而都会特意以虚岁作实岁称,也是在借此骗过阎王,孩子已经不小了,年岁大着,不要来勾魂摄魄。 以保佑孩子平安长大。 因而,安亲王府的那对龙凤胎,虽然才是一岁零两个月,但时人提起的时候,都是说已经两岁了。 “正是如此呢?”乌亮海济尔莫特侧福晋点点头道:“十八阿哥和十九格格,不只我们王爷和福晋十分地疼爱,抱出去,各家各府的嫡侧福晋,都要心疼喜欢几分。” 乌亮海济尔莫特侧福晋也不知是在意还是不在意,道:“我入府以后,就没见我们王爷,这样地疼爱府里的阿哥格格。” 她所出的十二阿哥,也没这样地荣幸。不平么?哪里能不平得过来。 还特意带到了前朝里去!乌亮海济尔莫特侧福晋也是看明白了,也想明白了,这男人的心啊!生来就是偏的。 他人常在哪里,心就在哪里。 苛求不来男人的宠爱,也苛求不了他要去偏爱谁。 双生之子嘛!这样好的兆头,就没人不喜欢的。 宫里的赏赐,都要高上几分!乌亮海济尔莫特侧福晋道:“不说我们王爷和福晋,就说宫里的皇上、太皇太后,谁不喜爱。” 这份喜爱,既然是基于十八阿哥和十九格格是安亲王府的阿哥格格,也是基于他们是龙凤双生胎的祥瑞。 “皇上和太皇太后早早地念着了。好不容易十八阿哥、十九格格有了两岁了,又是难得的好天气,皇上和太皇太后,特意叫我们王爷和福晋,带了十八阿哥和十九阿哥入宫来好好儿地瞧一瞧。”乌亮海济尔莫特侧福晋说着缘由。 “我记得,十八阿哥和十九格格刚刚出生的时候,太皇太后、皇上就十分地欢喜,太皇太后、皇上、皇后的赏赐,都厚重了好几分。”李庶妃也道。 十八阿哥和十九格格是龙凤胎,论理,进宫来也没什么奇怪的。比较他们阿玛是安亲王,额涅是安亲王的嫡福晋,还是皇后的姑爸爸(姑姑)。 他们有这样地荣幸进宫,再正常不过了。也不知是不是乌亮海济尔莫特侧福晋是不是顺口一提。 或是来得突然了些,所以乌亮海济尔莫特侧福晋才会特意提一提。 乌亮海济尔莫特侧福晋闻言也只是笑了笑,道:“龙凤双生的祥瑞之胎,谁家不看重几分。” 谁叫自己不能生了龙凤胎来。乌亮海济尔莫特侧福晋好似不怎么在意,随意就道了一句。 李庶妃也笑了笑,乌亮海济尔莫特侧福晋好似嘴不怎么紧的样子,但也确实不是个蠢人,不可小觑了她! 不然,她也不会如今还是安亲王府上的四位侧福晋之一了。 满蒙联姻是国策!是要善待几分蒙古出身的嫡侧福晋,但若是说就把人放在佛翕上供着,那也是不可能。 不能不善待,还不能让她悄没声息地殁了吗? 所以说,就如宫里一般,各家各府府邸里也是一样,活着,本身就是一种本事! 第293章 亲近 这宫里就是一幕幕的戏,戏真戏假?即便是戏里戏外的人,聪慧透顶,也都不知道。 所以也都只可当一场戏看,不可太上心。 这御花园里上演着的一场场和睦大戏,就没有落幕的时候!反而从来不缺了戏中的主角配角们中途加入。 御花园里的嫡侧福晋越来越多,乌亮海济尔莫特侧福晋道:“宗室里的嫡侧福晋们,差不多到完整了,一会儿来的,大约都是亲贵大臣们的嫡福晋了。” 乌亮海济尔莫特侧福晋十多年的安亲王府侧福晋也不是白干的,宗室里有哪些人,她门儿清。一双利眼看一圈,谁到了、谁没到,她心里就大概有数了。 李庶妃也看了一眼四周的人,简亲王嫡福晋到了,颖亲王嫡福晋也都到了,还有王府里的福晋,也几乎都在现场了。 福晋也不独自己来了,也有带了家中受宠些的孩子来。李庶妃也笑着附和了一句,赞同地轻点了点头,“确实都到的差不多了。” 沁柔闻言,只静静地听,也不会不懂装懂地发表自己的意见。这宫里宫外的大多数人,她连人都尚还认不全,自然也就还不知哪些人来,哪些人没来。 才见了几回,那么多的人,能把人记下了,才是怪事呢? “佟佳氏”三人在一旁赏着花,说着闲话,忽听了奴才报唱道:“佟大福晋、佟二福晋,到……” 李庶妃、沁柔、乌亮海济尔莫特侧福晋的目光,皆不由地看了报唱声而来的方向去。 乌亮海济尔莫特侧福晋放下了还留在月季花枝上的手,与两位庶妃皆笑了笑:“咱们过去吧!” 佟佳氏两位嫡福晋,只能是孝康章皇后两位兄弟的嫡福晋,佟国纲的嫡福晋人称佟大福晋,佟国维的嫡福晋人称佟二福晋。 康熙的态度摆在那儿,佟佳氏两位嫡福晋至,宫里别说是皇后、钮祜禄妃了,都要给些颜面,更别提她们这些庶妃了。 乌亮海济尔莫特侧福晋正是清楚了这一点。 于是几人便轻挪了几步,朝着皇后的方向靠近了几步。而即刻,小路尽头就有两位嫡福晋的身影,端庄淑女,毫不会失了为臣的本分。 而两位嫡福晋身后,各有一个奴婢跟随侍奉。 佟佳氏两位嫡福晋端庄淑女般地行至了皇后、钮祜禄妃跟前,恭恭敬敬也规规矩矩地行了大礼道:“妾身给皇后娘娘请安、给钮祜禄妃娘娘请安,各位庶妃安,见过各位嫡福晋、侧福晋。” 先进了宫来的,几乎都是位高权重的宗室福晋们,佟佳氏两位嫡福晋身份并不算高,莫说在皇宫里遇上了这些嫡侧福晋们,就是在宫外遇上了,她们也唯有请安行礼的份儿。 因而两位嫡福晋都是作好了准备了的。 “快去把们阿牟扶起来!”皇后阻拦不及,嫡福晋们已经行了礼,赶紧上前走了几步,但实在太过小心,行得太慢,皇后边往前走,一边吩咐了身旁贴身伺候的圜燕和嬷嬷道。 在众人面前,皇后毫不掩饰自己对于佟佳氏两位嫡福晋的看重以及偏爱。 上位者的恩宠,都是做给别人看的。籍此,各家各府的嫡侧福晋们,也很轻易就联想到了皇帝的态度,也终与都明白了,皇后对佟佳氏的亲近从何而来。 而圜燕和嬷嬷接了令,赶紧上前几步,便扶起了佟佳氏的两位嫡福晋。 而她们亦不忘谢了恩道:“谢皇后娘娘恩典。”而后才由着嬷嬷和圜燕扶了起来! 皇后又上前了几步,亲近与佟佳氏两位嫡福晋道:“总算是将两位阿牟盼来了,本宫方才还和钮祜禄妃谈及,两位阿牟怎么还未至。” 钮祜禄妃闻言,态度亦是十分地亲近,笑着应和道:“确是如此!皇后娘娘与我,都是急性子。尤其我们都与大福晋、二福晋与佟佳氏这样地亲近,大福晋和二福晋久久不至,我们就更加想念了。” 佟大福晋闻言,皇后、钮祜禄妃想要表示亲近,她们自然也不能不识好歹,这是皇后与钮祜禄妃的恩裳,她们只有领旨谢恩的份儿。 这也对佟佳氏一族大有好处,因而佟大福晋笑着道:“是妾身二人的不是,惦记着给五阿哥挑选一份儿洗三礼,久久拿不定主意,紧赶慢赶着,也来得迟了些。劳皇后娘娘、钮祜禄妃娘娘挂念。” “阿牟们费心了,本宫在这里,代五阿哥,谢两位阿牟准备的贺礼。”皇后作为五阿哥保清的嫡母,佟佳氏两位嫡福晋的用心,她自当感谢。 毕竟作为五阿哥的嫡母,而佟佳氏两位嫡福晋,作为皇上嫡亲的舅母;而皇上,态度上怀念孝康章皇后,也是亲近佟佳氏的舅家的。 那么佟佳氏于皇上而言、于皇后而言,就是嫡亲的舅府。显得亲近些,拿都是应该的。 因而皇后笑着道:“三朝洗儿,为消灾祈福。本宫相信,有阿牟们特意为五阿哥准备的贺礼,五阿哥身上的庇佑和福报,必然会更加厚重。本宫亦相信,五阿哥得以吉祥如意、顺遂平安。” 皇后作为后宫之主,再是清楚不过。佟佳氏的两位阿牟,都是特意避开了时间的。特意迟了些时辰赶到。 不似钮祜禄氏和赫舍里氏的嫡福晋,早早地就赶到了。她们谨小慎微,不想折了赫舍里氏、或钮祜禄氏的颜面,或者换一句话说,佟佳氏一族,也暂且不能也不敢折了钮祜禄氏一族、和赫舍里氏一族的颜面。 因而佟佳氏两位嫡福晋才选择这个时候至,比钮祜禄氏一族和赫舍里氏一族的嫡福晋都来得要晚上许多,但比其余的亲贵大臣的嫡福晋,又来得要早上许多。 这个规矩尺度把握得极好!既显出了她们家里与皇帝的亲切关系,又不会与那几个赫赫有名的大家大族争抢风头。 皇后清楚,却还是要表示亲近,亲昵道:“下一回阿牟们可要来得早一些。佟佳氏是皇上的母舅一族,本宫与皇上一心,咱们这样亲近的关系,非同一般呢?宫里这样地宴席,阿牟们理当早早地至了呢?” …… 皇后毫不犹豫地亲近,也看不出来真心假意,看得人一头雾水的!不过,见得不多外加尊敬些,总归没错。 宫里的嫔妃们,本就少见外人。 第294章 皇后的亲近与亲昵并非一无用处,至少福晋们都清楚,佟佳氏一族,也是不可轻易且无缘由地得罪地。 佟佳氏一族的血脉,因皇上承袭的那一半,而金贵无比。 待佟佳氏两位嫡福晋至,接下来到的,就都是朝中亲贵大臣的福晋了。她们都是来观礼的人! 不过也因为还没到洗三礼开始的时候,皇后便让她们先暂且赏花喝茶,五阿哥在距离御花园里最近的,雨花阁里。 春日里风大,若是将五阿哥抱出来,吹了风、着来凉,那就是谋害皇嗣了。皇后不会做这么蠢的事,这么多年的贤妻良母都根深蒂固了。 皇后自然不会自毁形象、自掘坟墓。 而福晋们也好、庶妃们也好,都是表示理解,谁也不是不知事的小娃娃,五阿哥才多大,出生不过三日里。正是危险的时候! 万一吹了风,得了风寒,因此而有个好歹,那么她们都是罪人。一世体面,还是不要因为一件小事毁了的好。 见不见的,还怕没有见到的机会吗? 很快康熙也带着宗室王爷以及前朝大臣们到御花园里来。皇后率领着后宫嫔妃们与众位福晋相迎。 康熙身后骤然还响起了婴儿的哭声。一片天地里,当一个襁褓里的婴儿哭闹的时候,那么另外的婴儿也会即刻哭闹不止。 抱着十八阿哥和十九格格的奶娘赶紧哄了哄十八阿哥和十九格格,但孩子哭起来,一时半会儿没那么容易止住。因而奶娘赶紧跪下请罪! 而在哭闹声响起的一霎那,最为关心的当属安亲王三继福晋。她是龙凤胎的生身母亲,就算不知前朝情况如何,安亲王三继福晋也能揣测到,能被带到了前朝里去的小婴儿,大约也唯有她膝下那对儿龙凤胎了。 既是如此,那么哭闹起来的婴儿,不作他想。必然是她的小十八和小十九了。安亲王三继福晋正行着礼,即便知道小十八、小十九必然跟在阿玛身后,还有奶娘们伺候着。 安亲王三继福晋一霎那间,也不免心生担忧! 为父为母的,就没有不担忧儿女的。即便安亲王三继福晋正行着礼,也免不了她想抬头朝着哭声望去的心情。 康熙听闻哭声,也回过了身去,看了看奶娘怀中哭得撕心裂肺的两个小襁褓,赶紧挥挥手,吩咐了奶娘道:“抱下去哄一哄。” 奶娘们闻言,赶紧抱了安亲王府的十八阿哥、十九格格下去,皇后即便还行着礼呢?也赶紧吩咐了一旁伺候地嬷嬷道:“嬷嬷去引路吧!五阿哥就在雨花阁里,也让十八阿哥、十九阿哥往雨花阁里去,叫他们叔侄姑侄的,也作个伴儿。” 皇后这一句吩咐无异于及时雨。安亲王府的奶娘们,对于这宫中的各宫各殿可不熟悉。即便康熙吩咐了,她们也未必能找着路,皇后吩咐嬷嬷去引路了以后,她们只需抱着阿哥格格跟着嬷嬷走就是了。 “皇后思虑周全。”康熙挥手道。显而易见,认可了皇后的处理方法。当然,康熙也不觉得这是一件大事,皇帝真正放权的时候,无比大气,也不失明君气度。 并且,康熙帝也上前,扶起了一国皇后。往后看了一圈,康熙开口吩咐道:“平身吧!” 而在皇后身后跪着的嫔妃以及嫡侧福晋们,听闻了康熙的吩咐,也才默自地起了身。 而闻言,尚在行礼的安亲王三继福晋与安亲王皆松了一口气,他们不担忧因此被降罪,但安亲王三继福晋是疼孩子的安亲王只会更甚,将近四十个孩子里,活下了三分之一。 尤其这对代表了祥瑞的龙凤胎,安亲王不疼爱了才怪。 因而十八阿哥、十九格格一哭,安亲王与安亲王三继福晋,瞬间就心疼了。 待皇后娘娘身边的嬷嬷,引了抱着十八阿哥、十九格格的奶娘往雨花阁里去后,安亲王即刻便行了一礼,赶紧道:“小儿无状哭闹,臣代他们请罪了。” 康熙不慎在意,“王叔请何罪?两个稚儿又何罪之有。两个稚儿,哭闹本就是常事,你难道还指望他们知论理、识伦常,安安静静不成?” 康熙不至于会找两个小儿的麻烦,尤其是因哭闹这样地小事,还是安亲王府的一对龙凤胎。 小孩子嘛!哪有不哭不闹的。康熙对于孩子,也不是一知半解。 况且,安亲王是朝中的大臣,差事办得好了,康熙只有赏的份儿。龙凤胎也是太皇太后下了旨意,让带进宫来的。 会哭闹,康熙已经预见到了。就更不会因为这一点,跟两个稚儿过不去了。 安亲王本身也明白,皇上不会因此而怪罪。但安亲王更是明白,人言可畏,皇上不怪罪,却不能当作事情没有发生。 既然发生了。 因而,安亲王才会事先请罪道。他也不觉得两个襁褓中的小婴儿会有罪,这点把握,安亲王在朝为官多年,还是能稳准把握的。 但得了皇上恩旨,安亲王还是又行了一礼道:“多谢皇上宽仁大度。” 前朝里的每一件小事都会变成大事,还不如先请罪,堵住了所有人的嘴巴耳朵。 “一对襁褓里的婴儿,哭闹都是常事!何况还是皇玛嬷和朕商量着,让你把他们带进宫来。这样一件微不足道的事,朕都懒得去担宽仁二字。”康熙随口道。 龙凤呈祥的祥瑞之胎呢?虽然康熙是不信鬼神的,但不代表他就不喜祥瑞。毕竟还是要控制人心的,何况还是太皇太后亲自提出来想要见一见的,康熙是个好孙儿,这样一件随口吩咐的小事儿,能叫太皇太后开怀。 康熙这个孝顺帝王自然不会违逆了太皇太后的心意。 皇后也是道:“哪家哪户的小孩儿不这样,小孩子,高兴了哭闹一场;不高兴了哭闹一场;可能早上哭闹一起,也可能夜半三更的时候,哭闹一场!哭闹起来,都是不分时间的。怎么能怪罪了他们!等大一些就好了。王叔和继福晋不必在意,本宫和皇上也是为人父母的,远的不说,宫里五阿哥才出生呢?本宫与皇上,最是知道小孩子是什么样儿。” 所以,何谈怪罪、请罪一说?生分了。 第295章 大猪蹄子没跑了 “皇后娘娘说得是,小孩子,哪有不哭闹的。他们若是安安静静地,那咱们才要担心呢?”钮祜禄妃也浅言笑语地道:“听听十八阿哥、十九格格这哭声,多响亮,一听就是个有福气的孩子。” 钮祜禄妃不露痕迹,也跟着康熙、皇后表态道。她自个儿清楚,安亲王三继福晋膝下嫡出子女众多,这也将安亲王府铁板钉钉地绑在了皇后阵营。 但钮祜禄妃、钮祜禄氏,要做的是忠臣、能臣。钮祜禄妃于宫中居高不下、高高在上,她是钮祜禄氏一族荣宠的直观体现所在,绝大部分时候,绝非钮祜禄氏一族争权夺利的资本。 因而钮祜禄妃有清晰完整的认知,该跟着谁的意思走,钮祜禄妃再清楚不过! 所以她会踩着康熙的底线走。但绝不会一直在底线上蹦哒试探!那除了带来厌恶与不稳,旁的什么也带不来。 钮祜禄妃婉约大气,方便些地,便侧过头去观察遏必隆、与其嫡福晋的反应。 因为,在很多时候,钮祜禄妃的态度,也涵摄了钮祜禄氏一族的态度。尤其是这样地公共场合里。 若这二位不表态,那么他们更多地就要思量钮祜禄妃的态度了;若这二位表态,那么他们更多的,就要思量钮祜禄妃和钮祜禄是一族的态度了。 可惜遏必隆、钮祜禄嫡福晋皆是无起伏之色,遏必隆嫡福晋感觉到落在身上的目光,还能浅浅淡淡地赐你一眼,皇家的威仪傲气尽于其中。 好似下一秒,赐你杖刑。那都是你该得的赏。 这一场戏里康熙、皇后登场了,就说明大戏就快要开幕了。而此后不久,就于五阿哥的洗三宴即将来临之际,太皇太后、皇太后才双双由奴才扶着,步入了御花园里正中央。 太皇太后、皇太后皆是卡准了时间来的,待上坐后,五阿哥的洗三宴也开始了,在场的福晋嫔妃们,纷纷对视了一眼,将一早准备的添盆礼,放至了盆中。 添盆礼,是为对新生儿消灾祈愿的祈福之能。愿求福佑之。 由康熙、太皇太后、皇太后打头,康熙丢进了奴才托盘中的,是一柄小金剑,一双利眼里不乏意气风发、荡涤郁闷之气,大气道:“我大清,素以武立国,朕以此剑,愿吾儿皇五阿哥承袭先祖之志,荡扫天下,定朝安邦。” 鬼魅不定,那就让鬼魅定;天下不安,那就让天下安。无论有什么坏心思,即便伸出头来了,也给他缩去阴暗角落里缩着。 天下是大清的天下,是朕的天下。即便主幼,也不是魑魅魍魉妄乱朝纲、妄佐朝权的理由。 康熙不怕有人伸出手,但所有伸出手的,他都会狠狠记着。他相似先帝,却绝不是先帝。先帝会妥协的,他绝不会妥协。 帝王大办这一场皇五阿哥的洗三宴,就是想要光明正大、堂堂正正震慑天下人,朕是天子,居天下正中而尊,正值壮年,意气风发! 朕不惧鬼神,不惧魍魉。什么都不惧!胆敢伸出爪子的,就试一试。 太皇太后面色不变,于康之后,从头上取下一只合和簪子,作为添盆礼;皇太后也瞧了瞧,叶自头上拔下了一名金钗,作为添盆礼。 多以荷包、首饰、或是配饰居多。皇后看了看康熙,道:“皇上既添了一柄剑,那本宫就添一本书吧!文武双全并重,当是所有皇阿哥的目标。” 在坐的嫔妃和大臣福晋不少,惊愕地亦是不乏;马佳庶妃怀疑皇后是不是脑子不清醒、疯了,文武双全,那要求的是皇阿哥吗? 那要求的是太子、是储君,是下一任的皇后继承人。莫不是从二阿哥去了后,皇后就失心疯了? 马佳庶妃忍不住怀疑。二阿哥是帝后膝下的嫡子,是距离储君之位最近距离的人,是最有希望承继、靠近,皇上的帝位的最佳之选。 难道二阿哥没了,皇后就不在意下一任皇帝是谁了吗?还是皇后觉得二阿哥已经没了,想要抓住机会,扶持一个皇阿哥上位?拿捏在手里? 不说马佳庶妃,就说董庶妃也吓来一跳,人可能不在意亲情,但没有人不在意权利。皇后此举,实为反常! 不过仔细一想,素来帝后一体,皇后素来是皇上的贤内助,紧跟皇上的脚步,无论做什么决定,都紧跟着皇上的脚步走。 皇后送出一本书,倒也有情有可原之处所在。 瞧着那一本几乎能够以假乱真的小巧金书落在了奴才手中的托盘之上,李庶妃忍不住眉头跳了跳,心惊胆颤,皇后,怕不是起了杀心吧! 但这也不是李庶妃一个小小的庶妃说了算的,倒是康熙,也是一惊,一双眸子收了锐利,满意温和道:“朕倒是没想到,皇后备了这个。” 皇后端庄婉约,温和婉约地看着康熙,一如既往地支持,沉默地、明示地,皆历历在目,道:“臣妾想,皇阿哥,当以文武双全为佳。皇父既备了剑,那么这书,便该由臣妾备了。” 皇后既要端庄大气之名,又何尝不能做得更彻底一点、更稳一点,不过一个孩子,说是这样地寓意,但世间,万般皆是命!半点不由人。 这命掌握在谁手里,不是谁都能拿得稳的。 一个遥不可期的寓意罢了! “皇后贤良,思虑周全。”康熙喜形于色,甚悦,道。 钮祜禄妃的添盆礼,是一份将床公床婆的小小金像香囊置于其中的香囊。钮祜禄妃也不自傲自卑,面色如常,进退得宜笑言道:“臣妾备下的添盆礼,比不得皇上、皇后,只能以床宫床婆之像置于香囊之内,祈求床公床婆护佑五阿哥平安。” 钮祜禄妃将手中的香囊放到了奴才放着的托盘之上。 康熙大喜,道::“此礼甚合,文武书剑已经有了,再有了这床公床婆护佑平安,便也不缺什么了。朕倒是觉得,爱妃这礼送得甚好!” 文武双全,也是要健壮的身体作底子的。 沁柔垂眸,很想撇嘴。皇帝的心思不要去猜,阴晴不定,谁知道他说出来的是什么意思?真正想要众人领会的,又是什么意思? 总归不是让你懵懂无知,只照着字面意思去理解就是了。 大猪蹄子没跑了!只要想,只要合他心意,他都开心。 第296章 信佛 “是皇上、皇后娘娘不嫌弃。”谁也不知道钮祜禄妃从这短短一句话里,听出来什么意思,而旁人,也无从得知,钮祜禄妃规矩守礼道。 帝后才是一体,钮祜禄妃时时刻刻记得这个事实。 她要求的也不是皇上的真情,后宫女子,有皇上的些许愧疚、有皇上的重用所在,就足够她活得舒适、舒服了。还能藉此,给政敌不自在、添堵,多好! “你素来最是思虑周全。”皇后笑着周全了一句道。若说皇后最初对于钮祜禄妃的敌意,是出于忌惮;那么后来这份敌意的根深蒂固、日益成长,绝对离不了钮祜禄妃一言一行、一举一止的浇灌。 钮祜禄妃一直都是那个讨厌样子,从来没有变过!处处都在给她这个正宫皇后,找不自在。 皇后炼气功夫一绝,如今等闲,已经不会变了脸色了。反而还能笑着夸赞道。 正宫皇后、嫡妻的大气与仁厚,无论是谁,人前人后,明面上都看不出什么来。 钮祜禄妃的添盆礼之后,便是后宫里的其余嫔妃了。 李庶妃添了一根簪子,缠丝如意簪。不算什么太好的东西,只能说是寻常。但李庶妃想要出人意料,也没那么容易! 这么一会儿功夫,马佳庶妃,还是笑着添了一双镯子,以莲叶莲花莲枝为低,上刻了求福得福、完事如意的字样,莲花在佛教里是至纯之物、吉祥如意之物…… 她知道轻重,这样地场合,可不是谁可以不知轻重地耍脸色地,这大清前朝后宫,最利的、最有用的的眼睛耳朵,都在这里了。 好与不好,他们面上可能不评判,也会笑意吟吟地与你寒暄,但回过身去,一丝的蛛丝马迹,都能成为他们的突破点、软弱点。 而董庶妃送的也是寻常之物,只是送了一个福包,并在外界上了锁,意为锁福之意; 里面装来些向日葵瓜子,是祈求茁壮成长、如曜日般普照吗?沁柔不太懂这个寓意。 不过也没谁说,送一份礼,非得要有一份寓意才行! ……庶妃们的添盆礼,总归离不开这样地好寓意。万变不离其宗,大家皆不约而同地选择了最不容易出错的、也是最平凡的物件。 后妃们的添盆礼至,而后才是宗室亲贵福晋们的,他们似乎都没怎么用心挑选,手上把玩的文物、腰上的玉佩、头上的珠钗簪环、手上的指环手镯之物。 简亲王福晋、平郡王太妃,都是宗室里的老人了,妻凭夫贵、母凭子贵,两位老人,或许备份低些,但年岁都已入迟暮之态。 简亲王福晋从手上取下了一个常年相伴的玉扳指,这是跟了她多年的老物件,等闲可舍不出去。今日就拿出来做添盆礼了。 沁柔合理怀疑,这时候这么多人,自己贴身带着的、喜爱至极的宝贝之物,之所以不流通出去,就是为了这个时候,增值了,物超所值地赏赐出去。 而平郡王太妃,则是取下了待在腕间的镯子,没什么来头,就是玉做的,也跟随平郡王太妃太久,就取下来,做这个添盆礼了。 噶喇布福晋的添盆礼,是一只活灵活现金鼠,噶喇布福晋笑着将金鼠放入了盛满了水的金盆中,道,“壬子鼠,有鼠神深宵庇佑,五阿哥至此以后,必然平平安安,承先祖之志,成长为勇猛威仪的皇阿哥。” 这是来自舅母家中的祝福,皇后的母家,才是皇嗣嫡亲的外家。 由外家给出的祝福,真挚且能上达天听。 因而打头由噶喇布福晋添盆,前朝那么多大臣,赫舍里氏,也不是就能力压各府各族了。 钮祜禄嫡福晋翻拣出来的,是一枚玉如意,钮祜禄嫡福晋,维持着她一贯的、皇室的气度与傲气,道:“这是我特意请喇嘛开过光的玉观音。观音菩萨慈善仁和、救济世人。妾身正好自备了好玉,请喇嘛开了光,将这玉观音请了回来。正适合与五阿哥作添盆礼。” 钮祜禄嫡福晋,大清颖亲王府的和硕格格信佛。这在众人眼里心中,已经不算是秘密来。 根源在于,和硕格格幼时有一次生病之后,久久不见好转。多少太医都看过了、多少苦药灌下去,都不见好转。 反而日还益严重。死马当作活马医,当时就由太皇太后出面,向大喇嘛开口,求了一件护佑平安的玉如意,赐予了和硕格格。 说来也是巧,自玉如意放在了和硕格格的枕边起,就犹如生了灵性一般,一日日地,吸走了和硕格格身上的病气。 只能说巧得不能再巧,和硕格格就此身体康健了起来。并且从此以后,身体日益健壮。 或许是生病等死的滋味太难受。和硕格格好了以后,便从原先的无神论者,变得笃信佛教。而那一份吸走她病气的玉如意,更是由和硕格格好生珍藏,日日安置于枕边,一齐入眠。 因而,经此一事后,众人也知道了,钮祜禄嫡福晋,渐渐地就信起佛教来了。 不过和硕格格也高傲傲气得很,她是皇佳的和硕格格,身份尊贵,不是什么下三滥,都能有幸得到她请来了的灵物的。 尔等凡人不配! 钮祜禄嫡福晋宁愿送些金贵的珠宝器物、或是别的珍贵典籍,都不愿为别人请由佛开过光的灵物入门。 他们不配! 因而,钮祜禄嫡福晋这份礼,不可谓之极重,但也不可谓之轻。 尤其是和硕格格这么骄傲傲气地脾性,不是真正地,看得上的人,她都不会送出这样地大礼。 也不知五阿哥,是如何合了她的眼缘了。 “妾身以为,它必然能够护佑五阿哥病气皆散,恶气不存,平安无忧,身体康健。”钮祜禄嫡福晋道。 和硕格格觉得,康熙哪里都不太好,尤其于子嗣上,更是倒霉极了。皇嗣们,就鲜有康健的,从康熙九年到如今,宫中的皇嗣,几乎尽数殇绝了。 尤其今年,皇后嫡出的二阿哥也殇了。虽然说和硕格格挺高兴,但也不妨碍她觉得后宫皇嗣,倒霉至极了。 需要好好驱散一下晦气,也需要好好驱散一下病气。 第297章 铭记于心 沁柔以为,皇室多奇葩,钮祜禄嫡福晋这位和硕格格,也是一朵大大的奇葩。 宫里宫外,皇亲贵胄,话里话外都在信佛的人不少,但大部分是面慈心苦。完全把女人不狠、地位不稳这句话发挥到了极致。 与其说信佛是一种信仰,不如说是一种手段。一种慈眉善目、心善人善的伪装。 皇室中人信佛,挺搞笑的。只能说魔王披外衣,骗人的。 况且大清皇室中,少有人信佛。无论是嘴上,还是实际上。当然,沁柔也是不信的。 而如钮祜禄嫡福晋这位和硕格格表现得这般虔诚的,在大清皇室里,也是自古以来,从未有过。 因而,异于常人的钮祜禄嫡福晋这位和硕格格,落在旁人的眼里,不禁起了几分微妙,也算得上一份显眼的大奇葩了。 而所有的添盆礼,都被淹没在了悄然而至的时间中,五阿哥这位今日的主角也被奶娘抱了出来。 十八阿哥和十九格格也未曾哭了,也被抱了出来。一个婴儿一双黑溜溜地大眼睛,滴溜溜转地看着在坐的众人。可把他们忙坏了,眼睛都看不过来了。 沁柔正好看到对面的十八阿哥、十九格格,由奶娘抱着,位于安亲王以及安亲王三继福晋身后。 洗三礼已经开始了,五阿哥保清在收生姥姥手里,十分地灵活,即便身子浸在了水中,小脸上也依旧撑着滴溜溜的大眼睛,在四处张望着。 “瞧五阿哥这不怕生的模样,一看就是胆子大的。”董庶妃笑着与沁柔言语了一句。 收生姥姥也是奴才们吃饭的手艺,手法轻柔,柔软,最是适合伺候娇嫩的小孩子。尤其龙种凤孙的,长哭伤嗓子、也伤身子。 奴才们有几个脑袋,敢不用心伺候小阿哥、怠慢皇嗣。 但即便如此,三朝洗儿的时候,皇嗣们也少有一声不哼的。 沁柔笑了笑,她对于小孩儿,也没那么了解。她只是懂得适时闭嘴,对于不了解之事,还是闭嘴不言好。 认真听着就是,以免惹祸上身。 董庶妃善解人意,明白了一旁的哈达纳喇庶妃或许对于小孩子没怎么了解,便细心地道:“纳喇庶妃有所不知,正如皇后、钮祜禄妃娘娘所说,小孩子,高兴不高兴,那都要哭闹一场。你瞧五阿哥,由着收生姥姥那么摆弄,也不见哭声。这可就与大多数的小孩子不一样了。” 担心说得不够清楚,董庶妃更是拿了实际例子道:“当初承瑞阿哥洗三的时候,在收生姥姥手里,那可是从头哭到尾。还有三阿哥、大格格,那声音,虽然不至于十分洪亮,但也着实撕心裂肺,台下做母亲的,心都被扯成一团。还是抱下去后,奶娘们仔细哄着,才慢慢地不哭了。” 说到这里,董庶妃示意了正中的五阿哥,与沁柔瞧道:“你瞧五阿哥,从头到尾就没哭过。我听人说,小孩儿什么性子,一出生就能看出来来。就五阿哥,收生姥姥再是谨慎,五阿哥总不至于一点感觉都没有,但他偏生一点不怕,你说这胆子大不大?” 董庶妃也是有理有据的。有关于孩子的事儿,董庶妃没少了解。无论是在孕前孕后。只能说,孕后,更上心了。 “这么听来,五阿哥确实是要胆大些。”沁柔似乎认真地回了一句。不过一个人多复杂,未必从小时候,就能看出了一个人的性子。 因为环境和背景才会造就人性。不过胆子大不大、心大不大,却是能从这时候,看出一点端倪的。 不过人也不是百年不变的就是了。 听闻沁柔的附和,恍若不走心一般,董庶妃也没在意,董姑姑道:“这些都是些小事,不过不曾接触的人,却是要知道的少一些。纳喇庶妃若是感兴趣,不妨让陈姑姑拣一些说说,陈姑姑知道的,可比我这点微末功夫、一知半解的,要好得多了。” 董庶妃抬头,笑着看了一旁的陈姑姑,给沁柔出了主意道。话里话外,自谦之意,溢于言表。 陈姑姑是宫中的名人,董庶妃岂有不知之理。不过是不常出现在眼前罢了,晨昏定省,逢年过节,陈姑姑都未曾跟随了纳喇庶妃一道出席。 这样地低调。因而大部分人,对于陈姑姑,只闻其名,不知其人。也极大地削弱了纳喇庶妃和承乾宫贞顺斋的存在感。 不过丑媳妇总有见公婆的时候,难得这样一个洗三宴会!纳喇庶妃有心,将陈姑姑带了出来。亮一亮相! 董庶妃自然也乐意顺便提一提。 “庶妃说得在理,等什么时候我有兴趣了,再了解也都来得及。”沁柔也是柔柔弱弱地回复了一句。 她对于小孩子,也不是完全没有耐心。只是懒得去了解罢了,就为了我可以用不上,但我一点定要知道吗? 但养小孩儿,是需要实践的。小孩子的脾性,哪是开口说说,就能说明白的。沁柔也不愿意去白费这个功夫。 沁柔也完全不去掩盖自己的无知,总而言之,应下就是了。是真是假,旁人还真未必知道七分。 “正是在理。”董庶妃倒是没为此产生了什么情绪,纳喇庶妃一说,她也不能真完全判断出来,是真是假。真也好,假也罢,都是要去回复的。 宫里的真真假假本就分不清,只能自己尽力留个心眼去甄别。董庶妃赶紧笑着就道:“都是些小事情,皇嗣也自有奴才们独立伺候着,咱们倒也不必太忧心。” 董庶妃说到这里,不觉一丝泪意。二格格出生后,她至今总共就见过十八回,每见上一回,董庶妃都记得牢牢的,铭记于心,久久不能忘却。 便是知道太多小孩儿的事又如何,她有机会自己养么!董庶妃趁着无人注意,悄悄用帕子掩了一下忽然泛红的眼眶。免得泪水不讲究地落下来。 沁柔余光中注意到了董庶妃的神色,不过她也读不了心,自然也就不能明白,董庶妃为何一时失了态。 但沁柔的脾性摆在那里,说好听点,是予所有人尊重对待;说得难听些,就是漠不关心。 她看到了董庶妃的骤然失态,但她也不明白是为了什么!而同样地,沁柔也没有选择点明,只当做什么都没有看到。 任由董庶妃缓慢恢复。 第298章 都给他收回去 董庶妃一小会儿就恢复了常态!她们这样的人,最擅长自我调解了,不能放过自己,就最终只能郁郁而终。 董庶妃眼睛向左,看了一眼沁柔,她又是漠不关心的模样。董庶妃笑了笑,漠不关心好啊,总比明明恶意满满、却还要善解人意的落井下石来得强。 但也不再尝试与纳喇庶妃说话。转头的瞬间目光不经意间十八阿哥、十九格格又入了眼,若是她的二格格,也如十九格格一般,有个双生的阿哥一道陪着,不知道会不会受皇上、受太皇太后喜爱许多? 转瞬又驱散了这个想法,已成既定的事实,多想无益。无可改变,董庶妃也不会抓住这样无可变更的事实不放。 几乎不变的流程,不知道经历了多少次,唯独变了的,是每次参加宴饮的人。但不同的人,也几乎是同样地面貌,因而,董庶妃只是笑看着流程缓缓而过。 没有人来与她说话,沁柔也落得一个清净。这样大的洗三礼,沁柔还是头一回见,不过是不是头一回,关系也不大,左右也豆跟她没什么关系。 待到洗三之礼正式而过,众人的目光落在了正中央,尚且不哭的五阿哥身上,皇后侧了侧身,带了笑意与一旁的康熙道:“皇上瞧,五阿哥还啜了啜嘴巴,胆子可真是大,不失咱们皇家的气度。” 大清朝以武力立足天下,史上的老祖宗们,从来不缺了勇猛威仪之辈。但凡男儿,被夸一句巴图鲁,都是极大的赞誉。 “傻大胆。”康熙心绪放松了许多,大喜着评价了一句。话虽然听着不像好话,但这句话发生再这对亲情与利益交织的父子中,更是多了几分亲昵。 君父、君父!君在前,父在后;一言可定生死,一喜可决江山。无尽的权势、滔天的权贵、无上的威荣,都在帝王的一喜一乐里,由此可知,皇帝的父子情,有多难得。 又足够让多少人,对此另眼相待。 太皇太后于一旁,也看了正中央的五阿哥一眼,神神在在地言了一句,开口就是王炸,道:“吾记得,皇帝当初也是由这样小小一个,慢慢长大的。” 太皇太后历经三朝,扶持了两代帝王上位,在此期间,没少于朝堂明争暗抢,作为培养了两代帝王的太皇太后,她的一举一动,于万众瞩目之下,哪怕是寻寻常常的一句话,都足够暗含了深意,令人浮想联翩。 尤其是这样一句似是而非的话,更是足够攥人心扉,当即就不少人瞪大了眼,余光忍不住将尚且出生三天的五阿哥看了又看,太皇太后她老人家!只是随口一说嘛? 子随父,五阿哥当真肖似了皇上吗?作为后宫里看着皇上自小长到大的人,太皇太后无疑对此最有发言权。 尤其作为位高权重的太皇太后,赵高尚且能指鹿为马。 一个历经三朝的太皇太后,说上一句五阿哥肖四似帝王,凤子龙孙,即便不像,由太皇太后说出了口,那也是圣旨明言、铁板钉钉的像了。 一句肖似的话不算什么!但这句话背后的深意,才意义重大。太宗李世民子子李泰,秉性聪慧,太宗皇帝常言,此子肖父。 而李泰也凭借太宗皇帝一句此言,有了与太子李承乾一争储位、动摇国本的资格。而史上与此肖似的皇子处境,比比皆是。 由此来看,这一句子肖父里暗含的威力,到底有多大。 因为不仅仅是儿子容貌、脾性肖似了皇父,更意味着,他是否也如他的皇父一般,有了登鼎称帝、绵延国祚的可能。 因而也就不觉得奇怪,亲贵大臣福晋们,会为此心绪起伏。可见权势确实是个好东西! 有人在意,也有人不在意,遏必隆做了四大辅臣多少年了,深知世事无常。不至斯年已过,结局已定,谁也不能料定了最后的结果。 就如当今皇上,谁能想到,最后会是他登鼎帝位,君临天下。遏必隆体悟惯了世事无常! 不过一介小娃娃,再多的看重,都是虚的,唯有他真正长大,进入朝堂,争权夺利,那时候的他,才有了妄想君位的资格。 不过,依宫中如今的局势,难呐!遏必隆感叹,知之甚深。 索额图也没有太在意,一个皇阿哥,尚且在襁褓里喝奶的小崽子,保不准,哪一日一场风寒就被带走了呢?皇后便是附和着皇上夸一夸,又如何! 便是要入场争夺下一任帝位,也得等他真正进了学,这才有了让内外朝臣看见的资格。 说句实话,一句夸赞,但凡心思似海深的大臣,都不会太过在意。不过不会太过在意,并不意味着不在意,李泰虽然不成器,最终也没登上了帝位,但他确实拖下了太子承乾。 从此叫大唐的历史拐了弯,皇位换来人坐。事到临头,再来筹备,也是来不及了。 而康熙将目光挪到了正中,五阿哥的脸上,闻言,回复了皇玛嬷的话道:“常言道:青出于蓝,而胜于蓝。朕希望他慢慢长大之后,才能、武功、文治,都能越过朕这个皇父。” 康熙正值壮年,登基之初,便立志要做一个明君。打虎亲兄弟,打仗父子兵。可以说,康熙对于叔伯兄弟,都多有仰赖,此时此刻,便也如天下父母,希望孩子能青出于蓝,而胜于蓝。 做一个立世比皇父额涅乃至历任先祖都要优秀的皇阿哥。 康熙生长的环境不甚安稳,可以说是强敌环伺也不为过。而作为一名帝王,康熙接受的也是狼性教育,守江山、处心怀叵测之辈,都是康熙背在身上的重重压力。 作为一名帝王,作为爱新觉罗氏这一代的天下之主,康熙急需人才,尤其是同血缘、同宗族的人才,来为他荡平天下,扫尽障碍。 相同的血缘,更容易叫他们目标一致,信赖有加。 皇帝说话,一半是真心话,一半也是敲打,爱新觉罗氏的江山,如今是掌控在他的手里,哪日李即便他有了意外,他也还有皇嗣在; 即便江山动荡了,他这个帝王,也自会有安排! 轮不到前朝里人人萎靡、人心惶惶,惹得朝堂动荡不安。 这也是康熙最初办这一场洗三宴的目的。 所有的异心,存在的,不存在的,都给他收回去。 第299章 渺茫一愿 这一场宴席上,那么多人,多的是没资格进入的,但尽管人员精简了再精简,也都各有盘算。 沁柔不能清楚知道每个人的盘算,毕竟她也不是神,不能什么都清楚,但沁柔也懒得去理,这个世界破破烂烂、疯疯癫癫,又与她有何关系。 洗三礼之后,皇后坐在凤座之上,登高临下,视野十分地清楚,皇后可以清楚地看到小小的襁褓里,五阿哥一戳一戳的小嘴,滴溜溜转动着的眼珠子。 而奶娘,低眉敛目,全部的注意力,都摄于怀中的小主子身上,这样地规规矩矩,好似一个照顾皇嗣的傀儡人。 皇后笑了一下,眉眼间俱是关心,吩咐了奶娘将五阿哥抱下去,并亲自嘱咐道,“五阿哥还小,你们把五阿哥抱下去,要时刻谨慎小心地伺候着。” 皇后清楚地知道,婴儿的身体到底有朵差。婴儿出生后的每一天,都是他们的一道道命关。渡得过才是珍贵的皇嗣,渡不过,死了的皇嗣,也不当什么。 虽然二月里的天气已经在渐渐地和缓,今日尤其是个大晴天。但五阿哥却依旧只是个出生三天的婴儿。这个世界对他而言,充满了伤害和不安。 一点点的灾难和恶意,都足以倾覆他的小生命。 这个世界对他而言,伤害太重,恶意太大。所以,他需要被用心呵护,每个人都会经历这一段无能为力、软弱至极的时光。 而前朝亲贵大臣福晋皆在,皇后行事更是得体,这些人,上位者的一个不喜,枕边人尚未察觉,指不定他们就已经能够扑捉到一丁点的影子,因而与亲贵大臣、内外命妇交锋的时候,必须要慎之又慎。 皇后经验十足。 如何做一个得体的皇后,如何做一个合格的国母,要为天下之表率,就要有为天下之表率的品行;即便没有,也要完美伪装出这样得样子来。 皇后有十足经验,而在这一方面,她做得,无可挑剔。 奶娘小心翼翼地抱着五阿哥,仿佛她抱着的不是一个活生生地婴儿,而是她的祖宗、是她的天。 所以伺候得小心翼翼,皇后吩咐下来的时候,奶娘也是恭敬地行了一礼,谨慎且恭敬有加地应下道:“是!” 奶娘们都是带娃经验丰富的人,但正因为经验丰富,她们深知奶娃娃的命弱,一丁点的风吹草动、风吹雨打,就能让他们长辞于世。 因而十分地上心,尤其这么多双眼睛跟前,可能一丝的不对劲,就能够要了她们的奴才命。 康熙神色上看不出什么来,但显然戾气是不重的。至少,对于皇后的吩咐,康熙大部分时候,是不反驳的,至少,在这样的大场面、大宴席上,康熙素来尊重皇后。 皇后位置的尊贵,可以说,是康熙这个皇帝一手抬起来的。 奴才们都有眼力见儿,庶妃们能看透的,奴才们也能看透。因而奶娘对着皇后、太皇太后几个尊贵的主子行了一礼,而后便退了下去。 因为无论是皇帝、太皇太后、皇太后,都未曾出言阻止。 待奶娘抱着五阿哥下去,安亲王三继福晋有感而发,“幼儿脆弱,确实要奴才们伺候得更精心一些。” 安亲王三继福晋是多产之人,但也是历经了丧子之痛的女人,安亲王三继福晋不只面貌上有些仿佛,于手段以及脾性上,都与皇后不愧为同出赫舍里氏。 她膝下子嗣众多,曾经历了子嗣幼殇之痛之苦,但膝下子嗣众多,感叹一句幼儿难养,不过是一时有感而发,也合情合理。 “继福晋所言在理,”钮祜禄嫡福晋附和道:“继福晋是过来人,如今膝下那么多子嗣,就这一点,就足够多少人学习了,哪怕习得一点皮毛,也受用无穷。” 能生不算本事,会养才算本事。 钮祜禄嫡福晋,即和硕格格,虽然膝下仅有去年出生的一子,但作为养育了好些个孩子的嫡福晋,对这一点,深有体会。 钮祜禄嫡福晋好似传输经验,笑着于大殿上道:“为母之心,既慈亦柔,我养护膝下的子嗣的时候,个个都有十分精心。就怕奴才们哪里伺候得不好,惹得孩子身子虚弱起病。” 病气素来伤身。能不能活,全看阎王给不给面子! 以己作例,倒是一个十分显眼的存在。 “天下为母之心,大差不差。”安亲王三继福晋笑着言道:“谁不是过来人,照看孩子的时候,谁又不是精心了又精心。” 安亲王三继福晋含糊着一句道。这又不是批斗大会,难不成还要特意点了谁出来批斗不成。 安亲王三继福晋明白,皇后的嫡额涅、噶喇布的嫡福晋,较起来还是差了一筹,因而,安亲王三继福晋,不免就要对皇后帮衬些。 她们同属于赫舍里氏,身上流着的相同的血液,就已经注定了,她们是天然地同盟。 沁柔听着安亲王三继福晋、钮祜禄嫡福晋在殿里谈起了育儿经,说气氛不好吧!也没见争锋相对;但说彼此间相处和睦吧!又感觉有几分怪怪地。 沁柔听得不能说是一头雾水,但也算是一知半解,倒是很快,这个话题没有继续下去。 毕竟这殿里,除了内外命妇,朝臣也不少,难不成也要这些朝庭重臣听她们讲育儿经吗? 这虽然是小小的洗三宴,然而但凡是宴会,只要与皇家扯上了关系,与权谋权力斗争扯上了关系,都会复杂无比。 人性地脆弱,在这一刻,会变得尤为的扭曲。人性在权力权谋权势地刺激下,也会变得面目全非。 沉默一瞬,沁柔也不再去考虑,或许今日不懂的,来日也会懂。如果她有来日的话! 不是沁柔放弃,而是她太过明白,身在局中,身不由己地感觉。这满殿的人,谁不是人精子,论和人玩脑子,她能玩得过谁。 不如谁也不要在意,主打一个只要我不上套,谁也别想利用我。 不被利用,不去作恶,不作恶人。得一方净土,享一时清净,所求所愿,也不过是这渺茫一愿而已。 幸世间无神佛,不能它高高在上,看人世历经苦难,该多讽刺!所以人想要什么,唯有自己争取而已。 第300章 自己体会 五阿哥被抱下去,殿里又热络了起来。虽然他是今天的主角,但他这个主角戏份没那么重,昙花一现。 而在坐的各位大人福晋,人人都不是主角,也人人都是主角。各自都有着自己的重要戏份! 众人又移步殿外,五阿哥洗三已过,无需顾忌五阿哥的身子,他们都是大人,抗冻得很。在外面吹一吹冷风,也没什么。 何况今日得见暖阳。 外面有广阔天地等着,比殿内的庄严肃穆气氛好上许多。十八阿哥、十九格格已经年满一周岁,是可以出来晒太阳的了。 位置发生了变动,沁柔身边是张庶妃和碧喇庶妃。这两个人,一个是烦人精,另一个是大麻烦,沁柔哪个都不想靠近。可惜世间不如意之事,十之八九。 沁柔都心生了怀疑,皇后是不是故意为之。或许是她小肚鸡肠了些。 碧喇庶妃依旧前呼后拥,张庶妃则是眼睛间或瞅一眼一旁的碧喇庶妃,眉眼间显而易见的心烦意乱,一个曾经也因子嗣而尊贵过的嫔妃,如今看到另一个不得宠的庶妃,因怀孕而尊贵地被前呼后拥簇拥照顾着,简直就像看见了赤裸裸的另一个自己。 不心生燥乱恐慌才奇怪! 碧喇庶妃做下,人也安静了许多,身前是奴才们特意呈上的羊奶茶。只见她看了侧身看了沁柔身前一眼,满人以酒为乐,只要不是怀孕,有特殊待遇。身前除了茶,就是酒。 沁柔现在跟前,就茶也摆了一壶,酒也摆了一壶。 碧喇庶妃看着她身前摆着的羊奶茶和茶水,而不见酒水,就笑了一下,侧了身,一手提起了奶茶壶,对一旁的沁柔带了几分炫耀道:“我瞧着纳喇庶妃跟前不是茶就是酒,我这羊奶茶,是膳房拣庄子里贡上的新鲜羊奶并上好的滇青一道儿做的,是皇后娘娘特意吩咐了膳房而为我独做的,是皇后娘娘的恩典,我替纳喇庶妃斟上一杯,纳喇庶妃与我一道尝尝可好。” 人无我有,碧喇庶妃就想要炫耀一番。尤其在一个清高得目下无尘的、素来恩宠眷顾颇深的庶妃跟前。 但别人得宠又如何,也没揣上子嗣啊!这样的荣幸,只有她这样辛苦孕育皇嗣的主子,才能享有这样地恩宠。 沁柔一脸惊奇地看向她,这是炫耀到她跟前来了,沁柔添了几分好笑,炫耀是人骨子里的天性。 不过炫耀到她跟前来,她又有什么义乌配合呢?不过看着一旁重重伺候地嬷嬷们,沁柔还是知分寸,不能做得太明显,要隐晦,不然真把人气出个好歹来,就是大过错了。 这样明目张胆的过错,她再是天生地养地蠢,也不能做。 脑子略微一转,沁柔就已经有了对策了,客气地道:“恩典之事,怎能共享,这是对上不敬,何况这是皇后娘娘的恩典。碧喇庶妃自己饮用便罢。至于我,不劳碧喇庶妃为我费心,我总会有自己的恩典的。” 一份‘羊奶茶’这样的恩典罢了,倘若她想要,对康熙提一提,康熙这个富有天下的帝王,在他眼里这样的小事,总不至于会不满足她。 她又何必要去分一杯别人的恩典,受这一份罪。施舍似的,施舍谁呢?跟施舍乞丐似的,她求了吗? 沁柔话语浅浅淡淡的,分明丝毫不具有攻击性,就好似在陈述一个事实。但碧喇庶妃面上的炫耀、喜悦已经褪却了。 笑容也淡然了许多。 沁柔原意是说,她不缺这一杯‘羊奶茶’这样地小恩小惠。如若想要,总能得到。 然而听在碧喇庶妃的耳里,纳喇庶妃的意思便是:这样地恩典,没什么好炫耀的,以她自己的恩宠,早晚也会享有。 不过是一场怀孕罢了,以她的恩宠,早晚会有皇嗣。独自享受这样天大的恩典。 沁柔得亏是不知道,不然还真是要无语地说一句:她真是想得太多! 张庶妃看着碧喇庶妃吃瘪,心里的快活无处可说。不安份的女人,怀个身孕尚且不稳逆?炫耀到这样的宫廷宴会上来也就罢了,还要炫耀到宠妃跟前去,踢到铁板了吧! 炫耀也不分一分人。 张庶妃心里有几分欢快,面上却不忘劝解了碧喇庶妃道:“碧喇妹妹,你就别关心纳喇庶妃了,纳喇庶妃素来眷顾深厚,说不得过上几日,也有如你一般的恩典了。” 张庶妃挤眉弄眼,虽然纳喇庶妃身怀有孕对她也没什么好处!指不定沁柔庶妃爆出了有孕来,她不定怎么酸,但此时此刻,能凭借口头之言,给碧喇庶妃这个金贵的、怀有身孕的‘妹妹’,添几分堵,张庶妃乐得顺手为之。 她话也没问题,与一个怀有龙种的庶妃,谈论盼着另一位庶妃有孕,而且还是一位恩宠眷顾深厚的庶妃,问题何在。 就算碧喇氏气死了,也跟她没关系。她说话大小声了吗?没有!她特意戳碧喇庶妃的痛处了吗?也没有! 反倒碧喇庶妃若真因此动怒,也只会有一个善妒、无妾妃之德的评语。 言辞话语间,与打趣无异。沁柔蹙了簇眉头,真吵。碧喇庶妃心思不纯,张庶妃心思也正当不到哪里去。 尤其还用她来做这个筏子,沁柔就更是不痛快。旁人如何互相攻击,与她并无关系,甚至遇上了,掂量时局,倘若时机合适,沁柔还会看一看热闹,但言语牵扯了她,用她来做筏子,沁柔就开始烦躁了。 碧喇庶妃身旁环环围绕着伺候的奴才们,耳尖目明,个个奴才都不蠢,不过庶妃们之间说上几句闲话,连一句‘罪过’都谈不上,哪里能轮到她们这些奴才插手的份儿。 因而奴才们俱个个装瞎装聋,只当作庶妃们在闲谈就是了。 沁柔站起了身来,浅浅淡淡道了一句,“太热闹了,我出去走走。”说得是谁,自己心里自己体会。 主打一个谁的面子也不给。 希望她回来的时候,这两人能学聪明一些,都安安静静地待着,要做她们自己的显眼包,她也是一点意见都不会有的。 沁柔的起身不算突兀。这御花园里坐着大几十人,近百人,外加那么多奴才伺候着。丝竹管弦俱全,热闹得很呐! 她起身着实也不算大事。 康熙目光不经意地看了一眼。他今日也不是第一回看到人了。 第301章 狐疑 沁柔起身,陈姑姑也赶紧起身扶着她出去。 碧喇庶妃脸色都不甚好,虽然没有指名道姓,但也是一丁点面子也没给!张庶妃却依旧笑得出来。还仔细地嘱咐了一句,“纳喇庶妃当心。” 张庶妃性子愚蠢了一些,压根就没听出沁柔这话,一句话就攻击了她和碧喇庶妃两位庶妃,张庶妃自有一套逻辑。 即便她确实怀着些不怀好意的念头,也确实看不惯碧喇庶妃那一副,皇嗣尚且没落地,甚至还没坐稳胎呢?就到这样地大宴上招摇炫耀的做派; 但她出言,确实是为维护纳喇庶妃呢?纳喇庶妃性子冷傲,不好相处,但恩仇总该分得清的吧! 所以她不觉得,沁柔那一句太热闹,隐含含义‘太吵’,惹不起还躲不起吗?出去避一避的话也涵摄攻击了她。 她单纯以为,是冲着碧喇氏去的,因而还能笑得出来。 不巧,沁柔还真就是一语双关,一句话冲着碧喇氏、张氏两位庶妃而去; 她是那种懂得记恩的人吗?不是!尤其是这样不怀好意、用她作筏子的恩。沁柔对张氏、碧喇氏,这两个一同扰了她清净的两个庶妃,都是如出一辙的厌恶。 没有区别! 张庶妃性子愚蠢。也太过想当然了。 碧喇庶妃脸色是真不好看,她没想到纳喇氏是真这般不给面子;是欺她不得宠吗? 想着自己还怀着皇嗣呢?纳喇庶妃怎么也该给她几分颜面才是,她肚子里的可是龙种,碧喇庶妃抚着尚未有起伏的肚子,是皇上的子嗣。 纳喇庶妃岂敢半点不顾及?碧喇庶妃又气又委屈。这个苦,她咽下了;这个仇,她记下了。 碧喇庶妃看着纳喇是身边的陈姑姑,那是皇上恩宠纳喇氏、恩宠承乾宫贞顺斋的证明,贴心仔细地伺候纳喇氏走出去…… 她怀孕后内务府特意拨过来的奴才,伺候得也就这么仔细了。碧喇庶妃一惊!再次回顾了那一个念头,她怀孕之后,内务府拨过来伺候的嬷嬷们,伺候得也这般仔细、小心和谨慎? 纳喇氏不会是有喜了罢!碧喇庶妃骤然冒出这样一个念头,早就被放到贞顺斋的陈姑姑,以往何曾出现在这般地宴上!而陈姑姑这个由皇上钦赐的奴才,还特意这般小心谨慎地伺候着…… 内务府那些奴才,是个什么脾性,怀孕这些日子以来,她再有体会不过!她们如何去侍奉遇喜的妃嫔,她如何不清楚。 碧喇庶妃有一瞬间的慌乱,不成,不会的,若是纳喇庶妃有了皇嗣,依着皇上对她的恩宠,爱屋及乌之下,还有她腹中的小阿哥什么事儿。 皇嗣与皇嗣,也是存在区别的。母凭子贵,子亦凭母贵。 碧喇庶妃颤抖着手去握白瓷的茶盏,竟然握不住。目光直直而去,仿佛要看透那一个远去的单薄纤弱的背影。 几乎是瞬间,碧喇庶妃身边的嬷嬷就已经察觉到了碧喇庶妃的失态,心里不由暗暗皱眉,宫里身怀有孕的嫔妃,她们也伺候了不少。 如碧喇庶妃这般想张扬、又胆小缩着不露头的,她们也不是没有伺候过。没本事为难别人,但又经常小气怄气地气着自己。 孕妇的情绪波动过大,恐有伤胎之果。尤其碧喇庶妃本身的龙胎,怀得本就没人们想象中的那么稳当。 这么想着,一旁伺候的嬷嬷,却是异常沉稳,一双手恭敬又温和,不见异样地拿下了碧喇庶妃手中的茶盏,并且轻声提醒了一句,“庶妃,这是阿哥的洗三宴上,朝中亲贵大臣以及福晋们的众目睽睽之下,想想皇上、皇后娘娘,不可堕了皇家颜面。” 皇上、皇后娘娘感官不好了,未来,也未必会有好前景在。孩子,也会受了母亲殃及的;皇家的子嗣,金贵;也不金贵! 都是相对于人而言的。 碧喇庶妃放了手,由远处看,就好似是碧喇庶妃身边的嬷嬷,得了伺候的主子的吩咐,而接过了主子手中的茶盏一样。 不露异色。 碧喇庶妃忍不住朝着沁柔而去的方向看了一眼,一下回转过来之时,正好看到张氏脸上的好神色,思及纳喇庶妃可能已有孕在身的消息,心中更是添了烦乱。 碧喇庶妃忍不住,便开口刺了一句,“张庶妃倒是德性上佳,”张庶妃压根就没被皇上、或是皇后娘娘夸上一句品行,她这般开口,不无讽刺之意。碧喇氏思及自己的念头,继续道:“我都不知庶妃有乌鸦嘴的本性,说什么灵什么,少不得,纳喇庶妃已经如庶妃你所说,已然如我一般、有孕在身了。” 汉人将乌鸦视作不详,但在满蒙八旗中,乌鸦却是神物的使者,是吉祥之鸟。只因为早年间太祖皇帝努尔哈赤,曾有一致命之伤,受乌鸦所挡,得以活命。 作为大清朝庭的奠基者,努尔哈赤的生死存亡,关系到大清王朝的存续。因此,乌鸦当即也被清廷、被满蒙八旗,视作神物,以吉祥之鸟称之。 也是因此,在大清庭、在满蒙八旗里,乌鸦嘴,自然也是吉祥之称。 碧喇庶妃烦躁之余,脱口而出的话,也是能够经得起推敲、应付得了时局的。 张庶妃虽然确实愚蠢、腐朽,脑子也确实不甚清楚,但也并非是一点就炸、没一点脑子的玩意儿,别人说什么她就信什么了不成? 当然不可能,张庶妃又不是蠢到家,没有一丁点自己的思想,完全是任人描绘的傀儡,不然即便膝下有大格格的时候,也早就被削得只剩一只白骨埋黄土了。 “碧喇庶妃是胡思乱想的毛病犯了吧!”张庶妃压根不信,除非碧喇氏拿出证据,她就半信半疑。张氏道:“不可能,这才过了多久,纳喇庶妃还养着身子呢?” 嫔妃想要怀孕生子,哪有那么容易。何况张庶妃怀疑,碧喇庶妃是不是已经被药完全伤了身子了,不然入宫久久,怎的还未有好消息。 只是或许皇上与太医们未曾言明,没看陈姑姑如今还在纳喇氏身旁伺候着吗?陈姑姑还有一手技能,给妇人调养身子。 日子也不短了。因而张庶妃压根不信,纳喇庶妃忽然有孕来。 “呵!”碧喇庶妃闭口不言,她与张庶妃多说什么,就等着纳喇庶妃爆出了身孕来吧! 而她这般模样,张庶妃反倒是生了几分狐疑。 第302章 不谈日后 宴席里出去了一位庶妃,但凡能够眼观六路、耳听八方的人,都能注意到。不过庶妃们出去透透气,也不是什么惊诧事。 倒也不值得他们引起太大注意。 但也有人旁观着,乌亮海济尔莫特侧福晋坐与安亲王三继福晋身后,虽然在与左右两侧的侧福晋说着话,也不妨碍她时刻注意着庶妃处的动静。 对于纳喇庶妃,她不可能是不好奇的;见了人,就更好奇了。也就少不得多关注几分。 所以也看到了沁柔起身离开的动作。不过乌亮海济尔莫特侧福晋只注意了一瞬,又回头笑着与两侧的侧福晋们说着话,只余光略微注意着纳喇庶妃离去的方向。 陈姑姑扶着沁柔远走,走过了小道,于假山背后站定,身后尚且还传来宫宴上欢快的靡靡之音。 宴饮声小了,再加之没有不讨喜的人在耳边说着不讨喜的话,沁柔瞬间觉得天也蓝了、水也清了,空气里的烦躁气息一扫而空,瞬间清新起来。 “庶妃出来后,脸色都松快了许多。”陈姑姑观察着庶妃的神色,笑着言道。 “人声嘈杂,落入人耳朵里,难免吵得人心烦意乱。”宴席上那么多人,再算上靡靡之音,还有身旁两个不讨喜的人,一直在说着令人心烦意乱的话,沁柔这个脾性,能待见了她们才怪! 也就是碧喇庶妃怀着身孕,沁柔已经是顾及碧喇庶妃的面子和身子了,不能她还能说得更难听,也更不给面子。 “这还是小场面,”陈姑姑也不劝解,只是笑着道:“以后庶妃要经历的大场面还多着你?有比这热闹的,也有比这庄严肃穆的,日后见得多了,庶妃慢慢地,就会觉着,这般地热闹,不算什么了。” 庶妃缺在阅历有些浅、经验不那么丰富,而这一点,唯有时间才能弥补,以后见得多了,他年回过头来,想到这一年的小场面,也会心烦意乱、烦躁无比,大约也会想笑吧! 陈姑姑不劝人,只浅浅地说出事实。 沁柔笑了笑,闭口不言,她从来不谈以后的。她有没有以后,还说不准。未来再美再好,也跟她没关系。 到封建社会里,只身入宫为低等宫嫔,再不会有比这更加倒霉的事了。身家性命都握在别人手里,不幸有了子嗣,孩子的身家性命,也是捏在别人手里。 这样地被禁锢的日子,怎么会好过! 不过沁柔也不会心生怨怼,这条路本就是她自己选的。倘若不愿意,选秀的时候,只从规矩这一点出发,她就有千百种方法让自己落选。 左右都是要伺候男子的,为妻为妾,说来都是一样。这一点,沁柔从那丹珠身上看得最是清楚不过。那么,做一个普通旗人的妻子,还不如做康熙的庶妃。 至少,康熙是她选定的。他正当年岁,又是天子,天降之才,前期也少不得是一个明君。在康熙后宫里,必然会受委屈,但身为一个女子,只能低声下气去伺候一个男人,谋得前程后路,就已经是最大的委屈了。 也不在乎在这之上,再多添一些委屈。 何况,为妻为妾,在哪家的府邸宅院里不受委屈。只是不同的是,为妻者,受婆婆、丈夫、婆家娘家以及妾室的委屈!而为妾者,受娘家、夫主主母以及同为妾室的其他妾室的委屈。 但究其本质,哪个委屈深些,哪个委屈浅些,岂是可以比较的。 如她额涅,一身傲骨又如何!丈夫和婆家看不惯,说折辱也就折辱了。 想起那丹珠,十多年的父女里,竟是厌恶居多。挺可笑地…… 只是沁柔习惯于不去怨怼,她已经跳出了那个坑,从今往后,你我生死,各安天命。 如果有机会,她大约也会乐于叫那丹珠自生自灭。 沁柔不答话,陈姑姑也一笑了之,她只当庶妃行事谨慎,不愿在言语上落下把柄。 而由以往经验来看,庶妃明显行事淡然,但却是谨慎异常,就是殿里的奴才,她尽心护着、也用着,但也有在竖起警戒线,小心地防备着。 陈姑姑只按照沁柔的脾性去猜,自然也就不知道,她心里在想什么。那是不能对人言语的,不然必然会生出许多事端和波折来。 而沁柔,最是讨厌带来的不必要的麻烦。 陈姑姑只在一旁伺候着,素来以沁柔为尊为主,为她考量,也会为她着想,谨慎仔细地提议道:“庶妃歇一会罢!现在离得远些,此处也算僻静不见人,正适合宴饮累了的时候,出来走一走,歇一歇。” “好!”沁柔不去追问,也不去揣测陈姑姑心里隐藏的想法,只贴身享受着她的伺候,靡靡之音做伴,天上红日正耀,急急春风拂面,伴着一丁点的静谧,倒也不失为一个好去处。 沁柔还不知道自己‘被怀孕’了,要是她听到只言片语,肯定气得想骂人!诅咒谁呢? 尤其脑洞开这么大,这么不着边际的话,也能编得出口,脑回路得有多丰富呀! 还张嘴就造谣,更可恶了。 如果她进一步知道,是碧喇庶妃凭着那么点儿丝迹推断出来的,沁柔更是要高低送上两句蠢货。 这脑子是随在胎盘里丢了吧!长大真是不容易,智障儿童。 索性沁柔不知道。 沁柔既然不知道,她也不急着回去,位置就在张庶妃和碧喇庶妃中间,两面夹击,是铁定的事实,一个不知所谓地吵得烦人、一个蠢得烦人,沁柔哪个都不待见。 与其回去座位上,夹在二人身边让耳朵受罪,沁柔宁愿在这里吹着冷风,直至洗三宴终结。 至少没人吵闹她! 陈姑姑贴心为沁柔披上披风,方才伺候沁柔出来时,顺手拿的。陈姑姑思量周全、行事谨慎,可能用上,那就顺手而为带上,主子们需要的,做奴才的,必要事事想在前头。 若要主子一字一句提醒,那就是做奴才的不合格。 何况陈姑姑历事久,最是知道春日里是什么天气,外面又是什么样,披风素来是春秋季里,必不可少的用物。 陈姑姑知道天气什么样,伺候沁柔出来,就更是知道准备什么? 第303章 落幕 沁柔出门来,就跟丢了差不多。人没回了宴席上她也不想回去。 陈姑姑知分寸,她盘算着时间,庶妃待了一会儿,便隐晦地提醒了一句,道:“庶妃出来的时间够久了,也该回宴席上了。否则一会儿皇上、皇后娘娘吩咐奴才们寻过来,在这般宴席上,总会有缺。” 陈姑姑也不会低估了人性的恶,宫里嫔妃们也不是尽数都是好人,个个心眼子多得很,打的是为你好、为你着想的旗帜,干的都是坑死人、不偿命的事儿。 陈姑姑隐晦地挑明了后果道:“奴才愚钝,宫中嫔妃个个贤良,若是庶妃长时间不归,估摸着会有人担忧,庶妃久久不归,是否是出了什么事儿。或许心中担忧,大庭广众之下禀明了皇上、皇后,遣了奴才们特意来寻庶妃,也未可知!” 沁柔略微回来头,正好看见陈姑姑脸上笃定的笑容,不用询问,必然有人会这么干……踩着敌人上位,博得一个和睦六宫、谨慎仔细、细心淑良的名声。还有什么是比这更快乐、更欣喜的事儿。 沁柔不会去质疑陈姑姑的远见!她自己有脑子,自然清楚,这是绝对有可能会发生的事。 想一想,众目睽睽之下,她被冠上一个失踪的名声,无论最后结果如何!总归都是她有损伤过错。 倘或是失踪,必要追究原因;失踪必有理由,失踪过后回来,名节必然损伤!倘或是自己久久不归,那便是不懂事了。 事情更大,几乎可以成为所有人有意的、无意的茶余饭后的谈资,损伤了皇家体面,未来后宫里会不会有她这一号人,都未有可能。 虽然提出回禀的人,也未必得有好下场。康熙、皇后也不是任人利用的傻子。但杀人一千、自损八百,两败俱伤后、渔人得利的事儿,定然会有这般愚钝的人做得出来。 不要太高考所有人的智商。尤其天大的欲壑就横在眼前、触手可及,没有那么多的人,在触手可及的利益、诱惑之下,还能四平八稳,稳坐不动。 不是谁都会有这样的心性定力!不然,世间也不会一直有人犯错了。 正是因为清楚陈姑姑说的是实话,即便不情愿,沁柔才回应道:“回去吧!”话毕,人也起身往回走。 世事两难全。人生不如意之事十之八九。 回来宴席上,陈姑姑扶着沁柔坐下,四周八里,不少的眼睛都隐晦地投来打量着。 沁柔正襟危坐、四平八稳、处变不惊。沁柔一副不好说话的面容摆在那儿,张庶妃倒是想要看不懂眼色继续开口,沁柔已经先一步噎了回去。 “张庶妃知道的,我喜清净,要说话,去寻别人吧!”声音平淡轻柔,但说出的话不像她的声音,有几分平淡轻柔,反而带了几分利,直直地刺过去,伤得不算重,但足够让人恶心一阵子。 碧喇庶妃开心了,敌人的敌人未必是朋友,但看敌人的笑话,哪怕不落井下石,也足够令人心情愉悦。 张庶妃脸上的笑瞬间淡了,换上了几分恼怒,对纳喇庶妃的,也有对碧喇庶妃的。 不过她们都清楚,也识大体,不会在这样地场合闹将出来,毁了五阿哥的洗三宴事小,丢了皇家的体面事大。 沁柔平顺地待到了宴席后,这一场洗三宴倒也风平浪静,太皇太后年岁大了,皇太后自来是与太皇太后同进同出,这样地重大场合,少有她独自出现的时候。 因而太皇太后坐了一会儿后,退场的时候,皇太后要跟着侍奉太皇太后一道离开了。 这一场洗三宴里,没有地位卑微的人大出风头的余地。 延禧宫里,叶赫纳喇庶妃正是产后,在坐月子,自然不能出席五阿哥的洗三宴;叶赫纳喇福晋却是全程参与,但她从头至尾,没冒出了头来,平凡淡然地隐在了人群中,不会趁机与谁攀了关系。 因而,倒也不怎么惹人注意。 六格格这个备受关注的人物,全程里皆稳稳当当地跟在遏必隆嫡福晋身后,应对得体、应对得体,大方婉约,尽显大家闺秀的风范。 虽然算不得大出风头,至少让众人看见了,一个未来的、合格的当家主母正在缓慢产生。话里话外,皆是一片赞誉之声;而对此心有忌惮的,也默默地放在了重点关注名单里。 这一场宴席就此落幕,亲贵大臣及其福晋出宫去,后宫嫔妃也各回各宫。万家灯火、烛火朦胧。 而沁柔,已然卸下了钗环,也身着里衣,坐于梳妆镜前,一身地疲惫缓缓传来。 小满和福顺在一旁伺候着,陈姑姑也疲累了,沁柔不是不识好歹的周扒皮,便让她休息一会儿。 捶腿柔肩,样样都不差人了。 陈姑姑也领情,在一旁坐了小绣凳,与沁柔提了一嘴道:“宴间咱们离席重归的时候,好些人眼睛看了过来,里面的惋惜、可惜,倒真是不少。” 可惜她们回得及时;惋惜她们回得及时。少了一个置敌人于死地、也出头露面、出人头地的机会。 多想也是白想,既成的事实,翻不出风浪,沁柔也不会去在意它。这后宫里,嫔妃们人人说是姐妹,不如说人人说是敌人。所以,就算所有人害她、对她心怀恶意,她也不觉得奇怪。 她也不需要别人的好。 又不是离了谁,就缺少了养分,不能继续生存。 所以沁柔不在意,可以说,没人待见她这件事,沁柔,其实见怪不怪! “她们惋惜少了一个机会。”福顺听只言片语,就已经能够推断出大体脉络,瞬间就能跟上陈姑姑的思路思维;怎么不能算是陈姑姑、李德全调教有方呢? 至于小满,大抵还是她自身便存在的问题罢!良言难劝该死的鬼,也挡不住作死的人。毕竟,她到底,还是个人。不是个傀儡,没有开关一按,就能调教成自己喜爱的性子。 小满那日叫沁柔不满后,陈姑姑私下里又找了她谈了几分话。人倒是恢复如常了,好像退去了浮躁,尽心尽力、小心谨慎地伺候。 只是不知多久又会恢复原状,亦或是,哪日里直接沸反盈天,背道叛乱。 沁柔不甚在意。能用,她就用着。 而殿外,传来熟悉的唱和声,“皇上驾到。” …… 第304章 不醉 沁柔反射性地看了殿外一眼,康熙必然从这扇门处进来。 陈姑姑、福顺、苍子、小满的反应就更灵敏,目光也一致朝着殿外而去,好再接驾的事儿,贞顺斋的奴才们都做得熟稔。 但即便熟稔了,也不可轻忽。 既然都一致将目光投到了庶妃身上,陈姑姑也瞬间站起了身,唇角带笑,含笑道:“庶妃,皇上来了。” 皇上有些十来日不曾来看庶妃了,俗话说,见面三分情!不得见,或许就被抛之脑后了也不一定。 恩宠大过天。她们不能不在意。 沁柔倒也没有太过惊喜,反倒是有几分惊讶,五阿哥的洗三宴,倒也确实没想到康熙会来这儿。 不过这样的念头只在沁柔脑子里一闪而过,而后便被深埋心底。皇帝为什么来也好,那也不重要。 重要的是人到了,那她就迎驾接驾就是。拿定了主意,沁柔瞬间伸出手,小满赶紧伸手,将沁柔扶了起来,转过身的功夫,李德全扶着康熙已然跨进了殿中。 沁柔上前几步,心念顿转,绕了百八十个弯儿,康熙这名少年帝王,正是精力最为充沛的时候,也格外地主意仪态。 素日里进来,都是龙行虎步,自个儿就走进来了。李德全都是跟在身后伺候着,少有李德全扶着进门的时候。 不过看到康熙神色的一瞬,沁柔便一切都明白了。满人好酒,宴席上康熙也没少喝,臣子敬皇帝的、皇帝敬臣子的,一来二去,也没少喝,也不是铁打的人儿。 怎么可能一点反应都没有,沁柔还来不及行礼,康熙便已经抱住了她,头也搭在她的肩上。沁柔被靠得差点退了几步,李德全也被惊得,赶紧就靠上前几步,也扶着皇上。 皇上龙体贵重,庶妃那小身子,纤细瘦弱,一看就不是能支撑了皇上的重量的。万一庶妃受不住,庶妃、皇上摔作一地,他们殿里伺候的这些奴才,也就距离板子加身,个个损伤不远了。 不只李德全急,陈姑姑、福顺也急,赶紧上前搀扶着两位主子。别给摔了!那么多奴才伺候着,庶妃与皇上不好,那就是他们失职。 因而殿里的奴才、主子,个个忙作了一团。没有一个不忙的。 鼻尖传来淡淡的酒气,康熙已经是洗漱过的了。沁柔无语,洗漱过了,这位爷不就该在他的龙床上好生睡着吗?竟然还大晚上的,来到了贞顺斋。 康熙还有闲心笑,他泰半的力量都靠在了沁柔身上,由沁柔支撑,却还有闲心晓得出来,说话间,嘴巴不经意间碰到了沁柔的耳朵,闲心笑着道:“力道这么小啊!轻轻一靠,你就稳不住了;摔不了,安心。” 康熙不觉得这一靠,能叫他们两个人就摔了。 一开口说话,酒气更重。沁柔目光看向李德全,她直接看不到人影,李德全正小心地伺候着康熙呢? 但他又不敢念叨,看来是求不来人了,沁柔只能自力更生,将康熙往一旁的塌上扶过去。 李德全、陈姑姑等几个奴才也赶紧帮忙,自然是皇上的事为重。 康熙一挥手,直接挣开来李德全的搀扶,沁柔的身子也跟着颤动了一下,而后又迅速稳住了。 李德全原就不敢太用力,他一个作奴才的,伺候皇上的时候,自然谨慎万分,但扶着康熙之时,自然也注意着力道,不妨会被康熙帝甩开。 李德全连声道:“皇上唉!主子爷,您可得注意着点,万一损了龙体,咱们这些奴才们,有一个是一个,万死莫辞。庶妃也逃不得不好!” 他扶着有什么不好,庶妃那小身板儿,有那么大的力道,能扶了皇上吗? 李德全腹诽,但她他敢出声吗?不敢! 康熙帝不知道喝了多少酒,沁柔能避,康熙帝可避不开,奴才们温酒倒酒的时候,都是满上的。今日还算规矩,没有十足豪放。 往日里,都是大碗喝!今日还是酒杯喝,至少小巧了许多,但也架不住量大。 沁柔已经不指望康熙了,她只得询问了一旁的李德全道:“皇上喝了醒酒汤没有,别一会儿头疼了。” 饮酒后的症状,沁柔清楚得很。这是皇帝,但皇帝也是肉体凡胎,喝了酒后,最多体质好点,但该有的反应也都还有。 李德全还没回话,康熙已经在前头开口了:“朕没醉。”满人好酒,也有一副好酒量,有天生的,也有后天锻炼的,“这点酒还灌醉不了朕。” 不过皇帝也得作出一个几分醉的样子来,君臣一心,那都是哄人的鬼话。待真正做到了帝王这个位置,孤家寡人才是真实写照。 康熙自要作出几分醉的样子来,不然亲贵大臣们,自有人会想方设法地劝酒。 康熙帝道:“朕只是作出一个微醺的样子来。那帮子朝臣,各怀心思;”酒醉的人没什么逻辑,康熙似乎也受了几分影响,一下子就把话题转到了八百里之余。“朕今日见着安亲王府的那对龙凤胎了,沁柔也给朕生一双龙凤胎,好不好?” 康熙似乎是认真在说。 沁柔更是一整个大无语,龙凤胎,呵!康熙有那命吗?又有那基因吗?别说她看不起他,他生得出来吗?康熙即便是帝王,亦力所不能及,他在作梦。认命吧! 她也更是不想生。沁柔不想理他,在她眼里心底,康熙帝已经离醉不远了。 但没喝醉酒的康熙执行力一绝;而喝醉酒后,丝毫不影响他的执行力不说,反而还更加果断张扬了几分。 康熙帝也不需要任何人的肯定,他大力抱了沁柔,整个人也不老实地在沁柔身上的脖子上等敏感地儿动手动脚。“先从生龙凤胎的事儿做起……” 沁柔措手不及。皇帝带了几分强势把人往床上带。 而李德全,讪讪地笑笑!不过沁柔看不到他的神色,李德全还是大了几分胆子道:“皇上自来海量,这点酒,自然是奈何不得皇上的。只是,酒这种东西,入肚后,龙体难免会有些不舒服。” 所以,醒酒汤还是必要的。 李德全赶紧进入了正题道:“奴才已经吩咐膳房制了醒酒汤了,如今正温着!”他是没办法叫皇上喝下去了,庶妃有广大神通,不如哄一哄皇上,叫皇上把醒酒茶喝下去? 李德全怀抱着莫大的期望。 而说话间,也不忘如其余的奴才们一道儿,低眉顺眼。 沁柔更加无语,她要略微不在意康熙的动手动脚;而李德全话里的意思,她也更是听出来了,知道李德全在转移责任,但她也只能接下,总不能推却了吧! 沁柔语气里带了几分哄意,道:“皇上,奴才适才也小酌了几杯,头有些疼,皇上陪奴才喝上一杯醒酒汤,好不好?” 第305章 咸福宫不好了 康熙微微抬起了头来,在她身上特意嗅了嗅,“喝了几杯?” 酒气不重,或者说康熙压根没闻到酒味儿。她是最会隐藏存在感的,有事没事的时候,她都会让自己变得透明;尤其是在这般的场合上。 康熙纵然眼观六路、耳听八方,忙着与亲贵大臣们阴谋阳谋,也关注着她的神色。落肚的酒,至多不过四杯之数。 就这样的酒量,完全不似满人! 康熙特意打趣着问了句。 沁柔压根不觉得康熙特意注意着她的情况,她不配这样特殊的待遇;自恋是病,得治。但康熙问话的一瞬间,她也一瞬间便想到了,自己着实没喝太多酒,还是内务府特意为女眷命妇们酿制的花酿果酒。 但沁柔也只是想了一瞬间,不至于和盘托出。沁柔实事求是、又有几分模糊地乖巧回答:“没喝几杯。” 世界上最真诚的谎言,都是七分真三分假。况且,沁柔也不认为自己是在说假话,她坦坦荡荡,神色自然;她也确实没喝几杯,但虚弱一些说出来,就是谦虚了。 沁柔眉眼生动地羞涩了一下,仿佛很不好意思的样子,又有几分自谦,谦虚地实话实说,道:“只是奴才不胜酒力。”还有几分不好意思! 不过康熙未必看得见! 沁柔从不觉得酒是个好东西,她也不需要酒精来买醉,于她而言,酒是一种负担,喝一喝也不是不可以负担,但不喝,也是素来不会想念。 人刻在基因里的本能,还是存在着动物的本能;人类再是进化,一个不经意间的动作,都会将这一点暴露得最彻底,康熙在沁柔身上嗅了嗅,确实没什么酒味儿,犟道:“没味儿,没闻到酒气味儿。” 莫不是以茶代酒了吧!康熙怀疑揣测,虽然她人如其名,确实乖乖顺顺、安安静静地;但康熙不怀疑,她干得出来以茶代酒这也地事儿。 沁柔更是一阵陈默,她怎么也没想到康熙会作出这样的动作;这是皇帝吧!不是什么别的……但一想,皇帝也是人,好似也没什么奇怪的。 不过什么酒气味儿都没闻到;沁柔更是一阵默然!康熙饮了那么多的酒,身上的酒气比她的浓厚多了,能闻得出来,那才是奇怪事儿。 沁柔想要回一句,‘那是因为皇上身上的酒气味儿更严重。’酒饮多了,是会损伤了人的五感的;尤其在饮用酒精状态下,对五感的影响更甚。 但康熙已经等不及了,身子前倾更是靠在了沁柔身上,将她抱得一个满怀,动手动脚的动作来得更甚,哄着她,“不着急,一会儿再喝。” 即便帝王醉了酒,也是一个大力的男子,压根不是沁柔区区一个弱女子可以拦得住的,“皇上……”沁柔躲闪不及,最后发现阻拦不住,沁柔只得抽出了一个缝隙,吩咐了殿内的众人,“都退下去!” 李德全几人此刻倒是听话了几分,彼此对视了一眼,还是退了出门。殿内的热气春意,只有殿内床榻之间的男女得以体会。 直至良久,声音渐歇。奴才们闻声进入殿内,并目不斜视地伺候皇帝和庶妃沐浴,殿内的战况激烈。 奴才们都心里有数,不过他们都是训练有素的奴才了,自然不会将这种小事放在心上,相反,这反而是她们觉得能够拿去炫耀的资本。 求之不得呢?待完毕,而庶妃由帝王抱进了床榻,而后一众奴才们,才再度秩序井然、有度有序退出至殿外。 沁柔亲身经历明白这样一个道理,醉酒的男人,是真的“不行”!行的,都是在借酒装疯、得逞兽欲。 二更天之时,殿内又响起了细细碎碎地呻吟之声。在殿外伺候的几个奴才,都清楚地明白这意味着什么? 皇上龙精虎猛啊!……喝了酒更是。李德全默自感叹了一句,纳喇庶妃辛苦了。不过指不定庶妃如何甘之如饴呢?后宫嫔妃,就没有谁不想多承雨露恩泽的。 幸亏他李德全对纳喇庶妃素来有一个好脸色!李德全庆幸道。 皇上的心意,就是他这个奴才的心意。自然是皇上是什么态度,他李德全,就是什么态度了。万万要把准了自己个儿的奴才地位,才是最为要紧。 李德全自得。皇上喜欢,就顺着皇上的心意好了。 李德全备着打算,使唤了一个奴才去备着水,一会儿皇上和庶妃要用。 夜半三更之时,宫里隐隐有几分热闹。而李德全耳听后宫,后宫中的消息,只要事大些许,他有心关注,亦或是帝王有心关注,必然逃不过了李德全的法眼。 此刻李德全靠着壁柱,刚才眯了一小会子,一下子骤然惊醒了过来;凝神看了殿外一眼,轻轻一个眼色,好似只是平淡地看了谁一眼,便有一个小太监,即刻便低眉顺眼地赶了出去。 这就是承乾宫李大总管的权盛,只一个眼神,低下的小太监们,就领会了他的意思。陈姑姑想,这样地奴才,才是最好使唤的。不怕他不忠心,聪明人,总会做出最好的选择。她瞧着,福顺倒是有几分这样地潜质,或许可锻炼几分。 陈姑姑有自己的盘算。自己人,当然是忠心能干的好。 福顺可得好好跟李德全学学,学学人家的手段和为人处世,学到一丝半点的,也够他受用半生了。左右李德全来承乾宫的时候也不少,总有那么多接触的时候,有他光明正大地偷师的时候。 陈姑姑打得一手好算盘,光想没用,她决意付出行动。回头还是要好好鞭策鞭策福顺才行。 李德全手底下的小太监,可不是宫里一般的小太监。那可是乾清宫的奴才,宫里哪个奴才不以从乾清宫走出为耀,不以到天子寝宫伺候为荣。 他只是出去,遇到了别的忙碌着的奴才,拦下几个,问上几句,一应奴才们便会和盘托出。没一会儿,就搞清了事情全貌。 “如何!”李德全李大总管,李大公公抱着拂尘,询问了那小太监道。 “师父,”那小太监也压低了声音,自是不敢私自朝着殿里的皇上的。只低声与李德全禀报道,而后由李德全拿主意,“咸福宫里不好了,碧喇庶妃见了红……” 碧喇庶妃,那是宫里现今唯一怀着龙胎的嫔妃,见红!对孕妇来说,可不是什么好事。 第306章 后宫之事,皇后做主就是 李德全看了看里屋,又看了看宫外,那是咸福宫所在的位置方位,轻声祝福了小太监道:“你去太医那里,好好儿打探一下,咸福宫那里具体什么情况。” 主要是打探一下,碧喇庶妃如今情况如何。情况不同,自然有不同的应对方法! 李公公话说得隐晦,但小太监能被李德全指出去打探消息,人可不蠢,至少有几分机灵劲儿在身上。当即点了点头,打保票道:“公公您放心,奴才明白!” 至于对于李公公半点没有去打扰皇上的意思和举止的态度,他是在所不问。皇上什么态度,平时不就看出来了吗?他小安子可不是那等没眼力劲儿的人,皇上什么意思,他可看得不少! 李德全虽然把人支使到了一边,但陈姑姑也不是一点事儿不知。不过她有别的打算,庶妃是得宠不假,但也立于风口浪尖。 这样一桩小事儿,亦能成为一桩大事儿,承乾宫的奴才出去打探,就难免会有不便之处;回头于李德全李总管李公公出问上一二,这样地小事儿,李德全想来也不会隐瞒。 因而,陈姑姑就没遣人出去一道打探。 但对于李德全的话、做的决定,陈姑姑都没有违逆的意思。李公公在这儿,即便有什么事儿,也轮不上她们做主。 这么一想,陈姑姑心更是定下,安安心心地等着李德全李公公拿主意。 他们都熬夜守着,今夜是注定不得睡个好觉了。陈姑姑暗自衬道!有了这样地觉悟。 这可真是,白日里还是宴贺五阿哥洗三的喜事儿呢?不过一日之隔,这宫中唯有的一份怀孕的庶妃就见红。 宫里,见红,于孕妇而言,是头等的大事儿了;大多数意味着不好!这腹中的龙胎,也是十有八九,是保不下来了的。 李德全李大总管李公公也是清楚地知道这一点。不然李德全也不会是那样的神情!陈姑姑不说摸个十全十吧!也能保底摸个四五分。 小安子速度也够快,不过咸福宫和承乾宫不顺路,很快带了消息回来,李公公还没眯上一小会儿,陈姑姑也不避讳了,离得是点儿距离,但听得清清楚楚、明明白白。 小安子回禀道:“奴才打探清楚了,也细细地找太医问过了话,皇后娘娘、钮祜禄妃娘娘接到消息之后,都已经去了咸福宫碧喇庶妃处。太医们说,是碧喇庶妃心有郁结、心情大起大浮、怒气横生惹的祸事,碧喇庶妃见红多,奴才仔细看到了,那血水,是一盆一盆的抬出来,碧喇庶妃腹中的龙胎,……怕是已然保不住了。” 太医们敢说出这样地话,必然是下了定论的。只是他们习惯了说话委婉,并且,为了不显得自身的无能,说话留有几分余地罢了。 李德全急得直道:“这可怎么好!白日里才给五阿哥办了洗三宴,晚间就出了这样地事儿,皇上白日里,还饮上了许多酒呢?这晚上不休息好,龙体有损可怎么好!” 陈姑姑也是忧心忡忡,李德全的道行,还足够他们修炼好久呢?就是这说话做事儿,他们就得用心学习几分,心中虽然清楚,陈姑姑还是忧心忡忡地靠近了李德全,皱着眉头提议了道:“事关皇嗣龙胎,无比重大,不若咱们还是回禀了皇上,请皇上拿主意罢。” 李德全思索再三,事关皇嗣龙胎,皆不可等闲视之。即便皇上并不在意这个皇嗣龙胎!李德全抬眼看了眼陈姑姑,道:“陈姑姑,你也是宫中的老人了,为奴为婢,自然最是知道为主子着想的。” 陈姑姑苦笑了一下,“奴才无能罢了,论能耐、论伺候皇上,哪里能及得上李公公您啊!在公公面前,我哪里敢摆谱、能摆谱啊。” 突如其来的示好,必无好事。尤其是这时候,陈姑姑可不敢冒险去敲了皇上和庶妃的殿门,李公公是什么牌面上的人物,她又是什么排面上的人物。 “皇上天子威重,奴才都不敢想象,一会儿,回禀了这个消息,皇上该有多勃然大怒。”陈姑姑即便是只剩了一丝脑子,她也不敢去敲皇上的门。 换句话来说,能敲,陈姑姑也不会去敲。那叫……越俎代庖!李德全的手段不是假的,谁敢挡了李德全李公公的位置,那就要做好与他作对手的准备。 陈姑姑并不准备为贞顺斋、为庶妃树一个这样地大敌。尤其这还是乾清宫的大总管、皇上跟前,心腹中的心腹。 李德全知道这事儿谁也指望不上!不然他这个位置,早就该有人来坐了。旁人不上位,是因为他们不想吗?不;是因为他们没有能耐,坐不稳,也坐不上。 李德全咬咬牙;这样地事儿,底下不顶事的奴才们,是顶不住了的。 想着殿内闹了一会儿,如今尚且还安睡着的皇上,李德全四方斟酌,再估摸着皇上平素的态度心意,还是一咬牙,拿定了主意,上前来几步,小心翼翼地叩了叩门; 里面没有声响,李德全又继续叩了叩门,如此循环了两三次,里面才冒出了帝王带着几分不耐的声音,“说!” 天子未必有起床气,但睡得好好儿地,被人吵醒了,换作谁都高兴不起来;何况还是自来唯吾独尊的天子。 李德全松了一口气,回话了就好,语气好不好什么地,李德全李大公公习以为常,皇上呢!天子嘛!难免有脾气,这已经是最好的时候了。 李德全回禀道:“奴才回皇上,皇后娘娘和钮祜禄妃娘娘已经前往咸福宫去了,方才咸福宫来消息,碧喇庶妃落下大红,腹中的龙胎,怕是不保了。” 殿内沉默了一会儿,李德全斟酌着回话道:“皇后娘娘和钮祜禄妃娘娘,如今正在咸福宫里坐镇。” 言下之意,那就是咸福宫那里落胎了,但也不是什么大事儿,皇后和钮祜禄妃娘娘,都在那儿坐镇呢?如今,就看皇上这儿是什么章程了。 要么是去看一看,要么不至。 “后宫之事,皇后做主就是。”康熙已然清醒了许多,碧喇氏的肚子已经保不住了,她身上,再没有一分,值得帝王在意的价值。那么,最后的结果如何!康熙就已经没必要不那么关心了。 在这个时候,就已经现出了,这是一个天子,一个薄幸之人。 后宫之人,眼光不好。 康熙帝回完了话,继续抱着怀中的爱妃入睡!沁柔就聪明了,听到了敲门声,迷迷糊糊间,竟然拉被子盖住了头。 这一来一回间,竟也没吵醒了她! 第307章 情 这样地一件小事,贞顺斋里,当着皇帝的面,自然不会有人没有眼色的提起。 叫帝王不开心!贞顺斋里一切如常,沁柔熬了夜,好不容易脱离了床塌,不赖床了,离了床。时间也紧,奴才们紧赶慢赶着伺候,伺候了沁柔梳妆打扮好。 膳房提来的早膳差不多摆了满满一桌,待由陈姑姑带着小满抚平了衣衫上的褶皱,沁柔这才缓步快走地行到了圆桌旁的座位上,福顺早已有眼色地拖开了凳子,沁柔正好坐下。 沁柔睡眠不足,但她此时此刻,倒还余留些精气神在,眼睛里已然一片清神之色,已经不见睡衣。 康熙一袭金黄色龙袍,坐在了圆桌旁等待。天子亲自待宴席开始,谁有这样地荣幸! “奴才动作慢了些。”沁柔略微低眉顺眼,伺候天子、伺候夫婿,哪有这般慢待的。并且,素来,男女之情最好的结局,被掌权势的男人们所认可的,也不过是举案齐眉。 那是把女子放到了尘埃里的。也是以伺候好夫婿为要,这个世界,大概真的有毒,剧毒! “沁柔甚美,对镜梳妆,簪发加冠,更是美甚。”康熙带了几分不正经,调笑道。 等一会儿,说大不大,说小也不小;大则可治一个大不敬之罪,往小了说,周瑜打黄盖,两相情愿,不过是郎情妾意的一段佳话到了。 “是不是还不舒服!”康熙这名帝王,目露着关切,眼睛在她身上上下扫视了一圈。 康熙并非一无所知,只是他愿不愿意关切罢了。泄欲地玩意儿,和真正想要宠爱的人,怎么可能一样? 一个是物件儿;一个却是真真正正的、叫人心疼的人! 沁柔身子会舒服了才奇怪,饮了酒后,如果说素日里是八分的莽;在之后就变成了二十四分的莽。 是一个真正的少年郎,更是一个帝王,大部分时候,只顾着自己的心意来。 苦都受了,沁柔自然也不会白受着,她有一点点地尴尬,正因为知道康熙是在问什么,这个与她一度缠绵的帝王,但沁柔又深知,这样地事儿,由帝王亲口关心,问出就,在皇宫,着实平淡得紧,一点不见荒诞不羁,奴才们在帝王、娘娘主子的眼里,就是一个可补充的消耗品。 沁柔也坦然了许多。因而也能忽视了陈姑姑他们,当作殿内的一应奴才都不存在,轻轻地回了一句道:“一点点。” 不难受才奇怪!皇帝是不把她当人是吗?沁柔都不想再说出口。 康熙盛了一碗燕窝汤,倒也有一分情意缠绵之景之意在,调情打骂道:“朕不好,昨日饮了些酒,也是爱妃太诱人,辛苦了,给爱妃盛一盏燕窝,好好的补补身子……” 这个身子,还是得多补养才行。昨夜里出了那么大力,今日哪里能不好好补补。 沁柔看着康熙,一双不算大的眼睛,不笑的时候清高,笑起来又极为美丽漂亮,而这双狐狸眼生在她身上正合适,没有狐狸的媚眼,但却有千帆阅尽、万事不入心的透净。静静地看着你,她不说话,但眼睛里,其实很多话就已经说了,这双漂亮的眼睛只是眨了一下,配上她那张美丽的面容,就能起了喜意。 沁柔接过了燕窝,放在跟前,康熙顺势摸了摸她的脸蛋儿,或许,自来存在都自会有几分道理,就如康熙,这个天下最权盛的时候,当他某方面被满足以后,好心情即刻便能体现出来,一双瑞凤眼中的锐利之色,都会褪却消散得显眼几分。 沁柔看了看跟前的皇燕,沁柔从来对燕窝不甚了解,但进宫后,这方面的知识,也补足了许多。 黄燕盏!就是金丝燕窝筑的巢,炖后口感爽口。重点在于产量稀少,素来位于皇家贡品之列。 在宫里,也是稀缺的好物。儿在宫里,伺候的那么多庶妃们,许多人,穷其一生,也不得见。只或有机会得闻! 沁柔倒是不愿推辞,她抬眼看了另一盏燕窝,康熙跟前,再是名贵的东西,也是不缺的,黄燕虽是好东西,但于康熙这名帝王来说,也不过是补品、饮品罢了。 一盏黄燕而已,再是如何金贵,她还不配吃了吗?沁柔还没这样地想法。沁柔眼睛看着康熙的神色,尝了一口,特意放了甜的炖的,正合口味。 “甜的。”沁柔笑了几分,道。虽然也没那么甜,但她不挑。尝起来,味道也不错了。 “是吗?”康熙看着她眉眼初盏、漂亮心喜的模样,自然也高兴了几分,面上也自然会有带出来,看着她,嘱咐了一句道:“喜欢就多吃点儿,要好好补补。” 身子这样差,可不好!沁柔自己清楚,她自己的身子什么样儿,但她确不会太在意,某些时候,她还会特意去败坏。 皇帝如今瞧着倒似一个平常人,但帝王之心,深不可测,谁知道这份笑颜下,藏着的是怎样专横独断地心思,一个人今日疼爱你!如同疼爱一只宠物,明日他不疼爱你了,你却把一颗真心交诸出去。 这不是自寻痛苦加身吗?不翘,沁柔宁愿相信一个‘利’字;也不敢去信了半分一个‘情’字。 ‘情’字。是动辄伤神见白骨的!有情之思,只会苦痛加身,心中无情,也更容易加快拔刀的速度。 “那是当然。”沁柔回话道。她当然不会去反驳,但补不补,补成什么样儿,就随它去吧!好歹快活过! 活一日,能够选择活得更好,为什么不开心呢? 一帝一庶妃一道儿用完了早膳,时辰不早了,前朝的事儿还等着康熙,他自然要上朝去。沁柔亲送到了门前,行礼恭送。 帝王的御驾远离了贞顺斋,远离了承乾宫,直朝金銮殿而去。那是帝王和朝臣上朝的地方,也是康熙这位皇帝的主战场,天下间的阴谋杨谋、勾心斗角,在这里上演了百分之九十。 那么多的改朝换代、家国大事,都是从这儿起,从这儿终。 这是女人的禁地,是男人的欲望盛展盛极之地。 就连后宫,也只是它的一个隐藏的附庸。 而后宫,才是属于沁柔的战场。 沁柔准备去坤宁宫请安,陈姑姑自然不会叫她毫无准备地去,细心回禀道: “昨儿后半夜里,碧喇庶妃见了大红,腹中的龙胎已然不保,皇后娘娘、钮祜禄妃并其它各宫的庶妃,都往咸福宫里去,守了约一个时辰,皇后娘娘已然处置好了;庶妃心里有个数。” 短短一句话,信息量那么大,不过一个夜晚,已然换了新天,沁柔惊诧万分,情绪也控制不住,来得实在太突然了,竟然带了几分不可置信,道:“什么?” 沁柔可谓是收到消息最为迟缓的第一人! 第308章 可惜了,给她怀多好 短短一句话,信息量那么大,不过一个夜晚,已然换了新天。而她还守着旧! 沁柔有些接受无能,一瞬间惊诧万分,抬头看着陈姑姑,紧皱着眉头,带着几分不可置信的惊诧,迫切询问道:“这是怎么回事?” 怎么忽然就小产了,她仔细回忆了一下,昨日宴席间,也没发生什么奇异又不寻常的事儿啊! 沁柔继续紧皱着眉头想着,陈姑姑已经给沁柔整理好了披风,后退一步,仔细地看了看,齐整了,已经没有问题了,陈姑姑才继续回道:“是昨儿后半夜,后宫忽然传来了消息,碧喇庶妃落下大红,腹中的龙胎,已然不保,皇后娘娘和钮祜禄妃娘娘,皆赶去了咸福宫坐镇,其余的庶妃也皆赶去了。” “皇后娘娘、钮祜禄妃娘娘、除了尚且坐月子里的叶赫纳喇庶妃,其余的庶妃们,都在咸福宫里等了好久,至天色将见明时方归呢?” 陈姑姑知道时间急,因而恨不能将现有的所有情况,一下子就阐明了。陈姑姑低声禀明现在的情况! “奴才让福顺出门,往后宫里走了一遭,说是体恤后宫嫔妃辛苦了,皇后娘娘今儿早晨还特意从赐了每位嫔妃一匹布料。” “皇上龙体贵重,后宫之事有皇后娘娘打理,皇上也皆是放心的;碧喇庶妃滑胎一事,李公公昨夜里也禀告了皇上,有皇后娘娘在,皇上放心!庶妃因着要伺候皇上,奴才们便未打扰了庶妃。” 当然,没有皇上圣旨,他们也不敢打扰了庶妃。后宫之中,皇上皇后、皇上与宫规,孰轻孰重,她们分明明了。 宫中素来是这样的规矩;一切地规矩,在帝王跟前,都是要为皇帝让步。这是铁一般的定律,即便是皇后,也只会笑着遵从,而不会有所违逆。 但遵从,不意味着不能明里惩戒,反而在明面上大加赞扬,却不能不在暗里下畔子。 宫中多年,陈姑姑最是明白这样地道理。 因而,陈姑姑不愧为腥风血雨里、真枪匹马地厮杀出来的; 平平淡淡地口吻,三言两语间,就揭露了这一个事实、以及现在的处境,还有陈姑姑为他想好的理由,隐含的信息量之大,而沁柔,几乎是一瞬间就领会了! 碧喇庶妃小产,于宫中,必然是大事。那到底是龙种,哪怕只是一团没成型的血肉。 庶妃们都该去咸福宫里等待着,以示对碧喇庶妃腹中皇嗣的心忧。就是这样地不讲理,因为,强权,即是道理。 沁柔有些脆弱,话里的信息简明扼要,沁柔只需稍稍动一动脑子,就能把所有隐藏的信息提炼出来: 其一:碧喇庶妃昨夜里小产; 其二:皇后娘娘、钮祜禄妃娘娘、以及其余后宫庶妃,因此皆在咸福宫里守了后半夜。皇后因此体恤后宫嫔妃的辛苦,每人赐了一匹布。 其三:康熙帝昨夜里已经知道了。 但一切如常,并无不妥。 这就是帝王! 沁柔瞬间眨了眨眼睛,也再没有余出来的时间去多加思索,沁柔看了看陈姑姑,道:“姑姑,时辰不早了,我先去请安了。” 沁柔也是告诉陈姑姑,陈姑姑要禀明的,她已经领会到了。 陈姑姑未必不会害她,沁柔清楚这一点,但在大面积上,于今日所言,不约并无半分虚假的。 便是有假,也自会有销假的时候。 时间赶不及了,沁柔往日里去坤宁宫里请安的时候,一贯都去得较早。她也不想让别人看稀奇,承乾宫距离坤宁宫那么近,还恃宠而骄,请安都去得那么晚。 那些闲言碎语确实伤不了她!但沁柔明白,一个妾,一个庶妃,要怎么做,才是对自己最好。 对皇后是如何态度,她自己心里拿捏得准。 要恭敬;也要谦逊。这是正宫皇后,是紫禁城后宫实际掌权的、母仪天下的皇后娘娘,掌理六宫,修理一支长岔的枝丫,轻而易举。 不过一个眼神,一句话。所以,不能把那么明显的把柄亲手奉上。 她会自己小心地,尤其今日。 沁柔说完话,便带着陈姑姑的嘱托、领着小满往坤宁宫而去。 沁柔紧赶慢赶着,比寻常晚上一会儿到坤宁宫,也不过是几分钟的事儿,说起来也没多少时辰。 不过她到坤宁宫之时,庶妃们都已经到了坤宁宫殿外了。而坤宁宫正殿却是尚且未开门。 越是靠近,沁柔反而越是不急了。她一如既往,到了就寻个清净地儿,等待着同庶妃们一道紧正殿里去给皇后请安。 不过相较以往,坤宁宫要比往常热闹了许多,但一路行来,毫无疑问,都是在谈论碧喇庶妃小产滑胎之事。 “碧喇庶妃自有孕后,就由奴才们小心仔细地伺候,你说这好好地龙种,说滑胎就滑胎、说小产就小产了,真是没福气。可惜了她腹中的龙胎了。”张庶妃面露惋惜。 那可是龙种凤孙呢?若是在他肚子里,她指不定还能生出一个皇阿哥来。宫中的皇阿哥如今这般地稀缺,那不比从前膝下尚有大格格在的时候,让她体面。 真是,福薄命硬,小产后人也挺下来了。就是龙胎没了,亏得她从前还想与碧喇庶妃靠近一些,沾几分福气、喜气。 如今瞧来,都是晦气吧!昨夜里在宴席上,碧喇庶妃还表现得那样骄傲。如今傲不起来了吧! “妹妹也这么认为,有些人啊!只是福气不够,有命怀,没福生。”一位庶妃撇嘴应和道。“每个人的福气是不一样的。没福气的人,就算是福气落在身上了,那也抓不住;碧喇庶妃有孕的时候,多欢喜!昨夜里呢?咱们在咸福宫里守来小半宿呢?最终碧喇庶妃腹中的龙种,还是没保住。” 倒是腹中的那个皇嗣,可惜了。给她怀该多好!她保证把他怀得稳稳当当的,平安健康地生下来。 哪会让他就这么不经心地掉了。 张庶妃瞅了一眼角落里的沁柔,与说话的那名庶妃道:“咱们都一样辛苦,咱们是在咸福宫里守了小半宿,纳喇庶妃在皇上身边贴身伺候着,也‘辛苦’了小半宿呢?” 第309章 笼中鸟 听话语就一股酸气,普天之下,率土之滨,似乎在人所及之处,女儿家就是养在笼中的温顺的鸟儿。 都是要以主人的心意过活。在这幽深宫墙之内,嫔妃宫女,以及太监这样地奴才,受宫墙所限,受眼界所限,能酸一酸的,唯有这宫墙内的,谁被多看了一眼,谁又多承宠了几分。 她们有过;她们又无过!到最后,竟不知是这世道有了过错,才导致了她们本身的过错;亦或是,她们本身就有了过错的。细细一想,着实不能不令人赶到心酸。 这就如同在笼里放了一群鸟儿,用一根细线牵住了她们的脖子,每一只鸟儿都要打败了同处一笼的、还有其它笼中的鸟儿,摇尾乞怜,谄媚讨食,才能活得活下去的机会。 恨不身为男儿身! 普天之下,率土之滨,只要可先,足履可踏,目视可及,心绪可领。 这就是,真正世道吗?已是常景、常态,便是心痛,谁又心痛得过来!天下皆可悯,薄弱之身,如何悯得。 沁柔将自己置身事外。 而这里的热闹还在继续,热闹的,也不独张庶妃她们这一处。皇后宫里,纵然是仲春时节,但殿里殿外,盛态极妍、姹紫嫣红的花儿也不少,规矩、美丽,一如这光鲜亮丽的皇宫。 也唯有这样的美色,才衬得出皇宫恢弘,以及天下人对之的向往。 人人也不蠢,那位庶妃余光也瞅到了纳喇庶妃前来,张氏特意提及,是什么意思,她们还不清楚。 张氏最会见风使陀了,这就是个墙头草,别看她一直奉承着皇后,但宫里,但凡有点宠爱的,她都没胆子得罪。有大格格在膝下的时候,就是如此; 如今!只会更甚。 这不是瞧着纳喇庶妃在身后,好听奉承的话,是张嘴就来。 侍奉皇上‘辛苦’,但与去咸福宫里守上小半宿,但凡有些脑子的,哪怕是蠢一点儿,谁不愿意承受伺候皇上这份‘辛苦’。 心里这么想着,她却是不会说出口,承乾宫尤其是贞顺斋是热灶,素来只有上赶着锦上添花的,没有谁会往热灶上扑寒冰。 落井下石才是人之常情。 生儿为人,谁没有几分小气的脾性呢?为这点儿事,为自己惹来灭顶之灾,不值当! 陶佳庶妃想着,就笑得更真了,她们正是在聊一些小声寻常的话,话音并不高,但也都注意着,不要过界。 宫中喧哗,不是大罪名,但真要追究,罚也是理所应当、名正言顺的。 陶佳庶妃也是顺着张庶妃的话道:“张姐姐说得是,伺候皇上,当是万分紧要的,咱们守着碧喇庶妃腹中的龙胎,骤然辛苦,但纳喇庶妃伺候在皇上身边,这份儿辛苦,也不遑多让。” 这话,还不是说给承乾宫的纳喇庶妃听的,她们都清楚得很。弱肉强食这一套儿,欺软怕硬的道理,宫中是人都玩明白了。 沁柔置身事外。她如往常一般,不多话,也明白,如今人人奉承着,为的是什么,这个皇宫,就是金字塔顶尖的谎言之城。 这里面的每个人,个个都是说谎的高手。她亦不外如是。 碧喇庶妃小产这事儿,沁柔不明白,最终怎么会有这样一个结果。但一个结果出来了,那么过程,也就没有再去追究的必要了。 因为结果已经摆在那里。 她不是不可惜那个碧喇庶妃腹中的‘龙种’。但也仅此而已,这是一个对新生命阖然而逝的惋惜。 但换一个角度想想,没有降临皇宫,没有让这样一位卑微且愚蠢的母亲生下,又何尝不是一件幸事。 沁柔只需历史的只言片语,就已经明白了,在清朝皇宫,在康熙朝里,尤其是康熙初,必然要有一个聪慧的生母,才能够真正地存活下来。 因为康熙大约是不会费太多心思在后宫里的;谁家不死孩子呢?康熙是名帝王,更是一位有远大抱负、决心收拢皇权的帝王,他的时间和精力,都放在了前朝里的明争暗斗、夺势抢权里。 生出来的都不那么重要,更何况只是还在肚子里的。 所以,康熙这名帝王的抉择,显然再何情合理不过。一名帝王,是永远不会缺了子嗣的。 这就注定了,康熙不会顾及后宫。这也是,康熙必然要后宫状入死水、不起波澜的平衡之因。 因为后宫,只有交到皇后手上,只有皇后,‘绝对’掌权,康熙才会安心。皇帝和皇后,他们是帝后、是夫妻、更是盟友。 皇后位置的稳定,来源于前朝中赫舍里氏的逐节攀生。不然,皇后坐不上皇后的位置,更坐不稳皇后的位置,何谋以后呢? 钮祜禄妃太强势了,即便她表现得温顺,钮祜禄氏一族也表现得温顺,但康熙对钮祜禄氏,对钮祜禄妃,依旧是既‘用’,又‘防’,是‘大防特防’。 看透了这一点,也就明白了沁柔的心死,因为是无路可走的。她们必然,都要碾落成泥。 生再多孩子,也是白搭! 皇嗣,不仅不是登天梯;反而是往生路,心智软弱些的,还是自寻死路。 但还是有太多人,在心生向往。 沁柔通透了这些,但她更是明白人心。知道人究竟是怎样复杂的奇怪物种。 嫉妒心常伴,攀比欲永随。 所有人都去了,就她没去! 也就是说,所有人都知道事情真相,唯独她不知!再说得明白准确一点,所有人都大半夜里,紧赶慢赶着,去了咸福宫,唯独她一个人落下了。 不患寡而患不均。 所有人都去守着,无论心里是否乐意,面上都乐意得紧;无论是否焦急,面上都一片焦急。在咸福宫里守了大半夜,如今看着一个同为后宫嫔妃的庶妃,一般的位份,一般地尊卑,却可以和旁人不同,人心有起伏,谁能等闲视之,那就奇怪了。 沁柔不必想,都知道后宫嫔妃们,个个留在她这个例外的嫔妃身上的目光,究竟有多关注。 那份喜色下暗藏的妒恨,以及眼红病。 既然心里有了准备,那么会有什么反应,沁柔也就都不觉得奇怪了。其实,大部分时候,人是很好懂的,因为,能做出来的选择,不过那么几种。 所以啊!物伤其类难免,但更多的,多思多虑,伤及己身。无论是对谁,如何的亲密。 第310章 闲话 “李姐姐也来得这么早啊!”董庶妃和李庶妃离得近,董庶妃瞧见了人,便率先好言好语地打了招呼道。 “左右在宫里坐着又无事,不如早些来皇后娘娘宫里,给皇后娘娘请安;也正好,料想到后宫姐妹们,今日来请安的时辰都会早上一些,来了后还能与姐妹们一道儿说说话,也免得自个儿坐在启祥宫里犯困。”李庶妃说了句大实话,她抬眼看了一眼这坤宁宫正殿前站着的满堂庶妃。 个个皆是笑人笑语,盈盈玉立之人;但昨儿后半夜,一个个地,都在咸福宫里一道守了小半宿,今儿至天将要明时方才回宫,回去屁股还没坐热乎呢?又都赶到了坤宁宫来。可真是心有灵犀呢? 要不怎么说,能进一处的,都是同一类人呢? 李庶妃粲然一笑,看了一眼董庶妃,反问之语伴着打趣而出,“董妹妹你不也是?” 还说她来得早呢?董庶妃自个也不遑多让啊!这些皇上后宫里的庶妃们,在某些时候,可心有灵犀多了。 董庶妃忽而就笑了一下,也是个小美人,也是回话道:“正如姐姐所言,昨儿守了碧喇妹妹许久,妹妹在寝殿里坐着也是犯困,倒不如早些来给皇后娘娘请安,料想应有姐妹们早到,还能一道儿说说话。” 时间实在不巧,若说直接从咸福宫出后,就直接去给皇后娘娘请安,时辰早了些,一个多时辰呢?皇后娘娘、钮祜禄妃,亦是一道在咸福宫里守了小半宿的,难不成皇后娘娘就不想补一补妆容、亦或是操心一下私密事? 再者,她们也都得回去,用早膳呢?宫里的例菜例银乃至于早晚膳时辰都有定数,若是过了,那就饿着吧! 至于在坤宁宫里用膳?哪个能人敢动这个念头,她们有自知之明,哪里敢肖想这样大不敬的事儿,只要有人说出,能当场将她们吓得腿软。 庶妃们大部分即是如此。胆子不算小,但也还真不大。当着正宫之主的面儿,她们战战兢兢,不求大福,只求大祸不临头。 因而,跟着皇后娘娘,径自跟来坤宁宫,必然是不妥的。 自是要回各自宫里去。 然而一个多时辰,时间也不算长,回去用了膳,必然是不够补眠了的,也只有补一下妆容,还不如早些来皇后宫中请安。 正好,宫里那么多人,你一句我一句的,指不定还能排瑄一下睡意。 “看来咱们都想一处去了。”马佳庶妃瞧着董、李二位庶妃说话,不得不承认,人与人之间,也是有磁场一说的。 马佳庶妃心有自得,她膝下的皇子、她受到的宠爱,都不是一般人能够享有媲美的。人的眼睛,素来也只会看见与自己在同一水平线的人。 而在马佳庶妃眼里,宫中庶妃三十多人,但能对她产生威胁的,才能入她眼。 其余庶妃其余人,不过是看到了说上一句话的事儿罢了。都不值得她去在意。 她也有骄傲的资本和底气在,不能说哪里对哪里错,只是各人的生活方式罢了。 马佳庶妃随即将目光转向了沁柔,一颦一笑,也都俱有美人韵味,如同姐妹间再寻常不过的嬉笑,“倒是纳喇庶妃,往日里都是早早来坤宁宫请安的,如今,也被咱们衬得最后一个到了。” 今日沁柔确实是最后一个至坤宁宫中。 她踏进坤宁宫那刻起,康熙后宫里,那么多的庶妃,都已经全然聚集在坤宁宫正殿前了。 沁柔只是笑了一下,没作出什么反应来。偶尔一次来晚了,不打紧的,何况今日,是大家都早到了。 不言不语,闷声不响。若是出了头,反而要引人注意。 事实确实如此,无可辩驳。难不成,要告诉三十多个庶妃,她伺候康熙帝吗?这不是后宫里心照不宣的事实,不需要她反复提起、强调。 “正是呢?”塔木察觉庶妃亦是紧赶着加入了话题,也笑着打趣道:“自我与纳喇庶妃一道入宫,纳喇庶妃每日里风雨无阻、寒冬腊月里更是如此!日日里都要比旁人早上几分,来向皇后娘娘请安。今日里,倒是难得落一回例外了。” 李庶妃、董庶妃皆笑着不说话,宫中为什么要寡言少语?因为人都有脾性,你不知那句话不对,会惹来旁人不喜。惹来杀身之祸、灭门之灾,所以说一句话,做一件事,都要审时度势,莫要自不量力。 但这时间又常有这样的人,就蹦哒吧!哪里里,如秋后的蚂蚱一般,蹦哒不起来了,那才会是,脍炙人口的大结局。 伊尔根觉罗庶妃与塔木察觉庶妃有夙怨在,她也不是圣人,只是时机未至,暂且忍耐而已。如今时机至了,难不成她还要继续装痴作聋吗? 不会,伊尔根觉罗庶妃默自在心里轻声回了自己,没人回她,她就自己求自己。 伊尔根觉罗庶妃不是一个蠢的女子,宫里的美人那么多,皇上的心,就那么一小块儿,旁人占了,别的心怀不轨的,就挤不进去。 伊尔根觉罗庶妃,就抓住了塔木察觉庶妃不过是一时新鲜的事实,已经过气了,是成不了气候的,又明察暗讽的,点明纳喇庶妃晚来这一事实。 伊尔根觉罗庶妃几乎上瞬间,就知道了,这是个机会。道:“谁不知道纳喇庶妃伺候皇上呢?约莫是皇上去上朝了,纳喇庶妃才赶紧过来。还未至请安时辰呢?难不成要把皇上放在一旁,不伺候不成。哪日里轮到塔木差察觉庶妃你伺候的时候,再去做吧!” 宫中,自然是以帝王之喜为紧要。伺候好皇上、和赶来请安,孰轻孰重,不必人提点,就能知道,谁更重要! 不过,塔木察觉庶妃几乎是起不来的了。等这一日,她可有得等了。 不属于她的,强抓去了又如何!还不是眼睁睁地看着宠爱,就这么从手中溜走了。 其余庶妃不语! 伸手不打笑人脸,和气生财。主要宫里庶妃们都是聪明人;并且,也都有一致的虚伪性,最是知道彼此间和颜悦色的紧要性。 她们最多,光明正大地,视而不见而已! 第311章 圣心 钮祜禄妃来得也不晚,大约今天嫔妃们都早来的缘故,钮祜禄妃銮轿的到来,沁柔既意外,也不意外。 大约还是与她没什么关系的缘故,沁柔懒得费这个功夫。不过有一说一,钮祜禄妃对皇后,确实处处恭谨、并且也几乎事事恭敬。 沁柔想,倘若她有钮祜禄妃那样铁血军功的家族在在背后撑腰,她大约也不能处处对皇后恭敬。人嘛,总是想要活得好一点,不是因为对皇后的位置有什么想法,但很多时候,人都是顺着心意来的。 人不是圣人。所以沁柔才佩服皇后、也佩服钮祜禄妃,单从某一方面来说,皇后也好,钮祜禄妃也好,果真都是大家族里教养出来的女子。 庶妃们都一道行礼问安,一片问好之声。钮祜禄妃的早到让一部分人心生不安,庶妃们行礼问安自有规矩礼仪束缚,便是抬眼打量了,这也是眉目四盼,卑不敬尊,是能要了命的。 因而即便心生忐忑,腹怀不安,庶妃们也俱是一片恭敬之态、之度,这便是上位者的危重。 这可是钮祜禄妃,唯一一个可以与皇后娘娘硬刚,而全身而退、不染尘泥的后妃,她身后,是整个钮祜禄氏一族在撑着,是整个钮祜禄氏的军功在撑着,只要康熙、皇室不想在这内忧外患交替之际,又再度寒了这些一道打江山的老臣的心,钮祜禄妃和钮祜禄氏一族又一贯‘懂事’。 为君者、为臣者,最忌讳‘飞鸟尽,良弓藏;狡兔死,走狗烹!’尤其忌讳明目张胆的‘鸟尽弓藏,兔死狗烹。’ 要么,就做得绝情至极,不留一丝后路;要么,就留下回寰转和之地。不然,绝地之余,人人都会拉着人下地狱。 这一点,放在任何人身上都适用;放在康熙身上,也更为适用。钮祜禄妃的一辈子,都是她们望尘莫及的风光尊贵。 钮祜禄妃面容倒是一如既往,看着众人,既不拉拢,也是有几分亲近的笑意。缓缓开口道:“都起吧!本宫也是来向皇后娘娘请安。” 说罢!钮祜禄妃也带着奴才去一旁等着,好似安心等着皇后传唤。 宫里,皇后很快收到了消息,事儿就发生在她坤宁宫正殿前的小院子里,皇后想要装聋作哑都难。 皇后手略微撑着额头,吩咐了圜燕道:“去叫她们进来吧!” 这个她们,不必言明,彼此间心领神会,自然是正殿前的那些后宫嫔妃。 圜燕退了几步,行了一礼,道:“是。” 皇后之位难坐,尤其宫里本就有一个钮祜禄妃在虎视眈眈,但太皇太后也也一直不死心,希望后宫里有一个蒙古血统出生的妃子身居高位。 虽说是没有想要皇后之位,但人心不足,蛇吞象。谁知道最后欲望会是膨胀到什么样儿。 名副其实的皇后,和空有皇后的虚名,哪个还不好,是个人,有一点儿脑子,都能判断。 二阿哥才殇没几日,她们主子娘娘就亲口筹备着五阿哥的出生,并细致拿下五阿哥的洗三宴礼。 阿哥格格的例都备了一份。以免最后出了意外,一时来不及。 五阿哥出生后,皇上大笔一挥,金口玉言一句大办,娘娘又连日里改了许多细节。好不容易过了洗三宴,当晚碧喇庶妃又不好,小产了,娘娘紧赶慢赶着守了小半宿。 圜燕虽说不是家奴,但忠心也毋庸置疑,她看着都心疼,这会儿,后宫嫔妃也该来请安了。 但再是心疼,行礼问安、晨昏定省,俱是天理。若是连晨昏定省、行礼问安也免了,中宫的危重往哪儿放。 白白便宜了那些嫔妃! 圜燕走了几步,皇后又支着额头,继续吩咐了一句,“大宫女的例,就叫南冬顶上吧!” 皇后在与钮祜禄妃一役里,折了一个大宫女,这个例迟迟没有补上,宫中有缺,随便挑一个时机,提了人,就顶上吧。 南冬,是坤宁宫的二等小宫女,合盖轮到她出头。总要有人补上这个缺的,圜燕没意见。皇后娘娘说什么,就是什么。 都说做夫妻,总有些相似之处在,皇后是重用了她这个奴才,但皇后,也必然是不能容忍奴才们,在用人一事,插太多手,有太多意见。 皇后也忌讳上下勾连,沆瀣一气,蒙骗主子。 皇后只吩咐了这一句,圜燕又略微等待了小一会儿,皇后没吩咐了,便出了门去。好传皇后娘娘懿旨! 短短一两句话里,有人登上了青云梯,或许,可扶摇直上,也不一定? 圜燕交代了伺候的奴才,打开了坤宁宫正殿的大门,于是新的一日里,威严华贵的坤宁宫正殿的门,在此间主人——皇后的吩咐之下,缓缓朝后宫嫔妃拉开。 新的一天拉出序幕。 圜燕行了一礼,而后钮祜禄妃才步履缓慢,缓缓走近了大门,庶妃们才跟着钮祜禄妃,往正殿里去。 皇后娘娘也很快从暖阁里出来,众人先行了礼,皇后、钮祜禄妃坐着,庶妃们站着,钮祜禄妃观察了一会儿,平日里不怎么开口的她,仔细心细地道:“皇后娘娘辛苦,臣妾瞧着,皇后娘娘眉眼间,尚有疲惫之色。” 皇后也乐得上演一出你和我睦的大戏,下意识地抚过了额头,叹声道:“本宫如何不愁啊!昨日里大好的喜日,晚间忽然出了那么一桩事儿。五阿哥洗三的喜气还没过,碧喇庶妃就小产了,本宫如何能安眠入睡、不生愁绪。” 自然是睡不安稳了。 碧喇庶妃小产事小。皇后这话骗骗别人还行,骗钮祜禄妃这个在宫里生活多年的尊位嫔妃,就有些不够看的,主要皇上不追究,事儿能大到哪儿去。 又有太医作保!碧喇庶妃自个儿不安份,皇后正特意赐她在咸福宫安胎呢?还叫董、张二位有了生产经验的庶妃,时不时地去陪着,照看一二。 碧喇庶妃还是在有孕不足三月之时,自己跑到五阿哥的洗三宴会上去,怪得了谁?说一千,道一万,她自个儿要负很大责任。 何况皇上无意追究。 但钮祜禄清楚归清楚,这一点,却是不会言明,叫世人看到皇帝的绝情吗?为帝者,总是要坦然对不住一些人的。 钮祜禄妃再清楚不过,所以她更是不会过多深究。叫皇上违逆心意,追究皇后吗? 得罪天子,是要有反噬于己身的。 钮祜禄妃不会。 这就是圣心啊!人人都想要的东西。 第312章 显得她多无能 “皇后娘娘辛苦。”钮祜禄妃实话实说,先是劝解了一句,皇后无错!圣心在那里,皇后便是有错,也是无错。 钮祜禄妃看清了这一点,也就不会执着于追究这一点小节,做什么事,都要等待一个时机。钮祜禄妃最不乏的就是耐心,最不怕的,也就是等待。 “只是皇后娘娘也要保重凤体,看着皇后的疲惫,钮祜禄妃仔细地察看了一会儿,谨慎地劝解,但皇后能听进去几分,亦或是是否朝着相反的方向听,钮祜禄妃表示:就不关她的事了。 指望她对皇后,有几分真心呢?恩恩怨怨地,注定她和这位中宫的皇后娘娘,做不了朋友,也成不了陌生人,她们是天生的生死大敌。 钮祜禄妃好似在真心劝诫皇后放下,只是有些话,理是那么个理儿,但就是太戳人心窝子。 钮祜禄妃真心诚意地关心着皇后的凤体,也满目忧思地劝诫道: “皇上正直盛年,身体健壮的庶妃们又那么多;皇上的阿哥们,总会多起来的。皇后娘娘千金凤体,尊贵无比,着实不必为这些一时之藓迷困。” 钮祜禄妃用眼用心,也睁大眼睛看了这么多年,最是看出来了,皇上子嗣丰裕,虽然确实夭折率也高…… 但排除了人为的祸秧子之后,皇上的子嗣,就会平安不少,不过!这一点,难!但也不是不可能。 哪日里皇上腾出了手来,真心要保,这后宫的皇嗣,自然会多起来。如今只是皇上暂且顾及不到后宫就是了。 前朝和后宫,重要性偏向于哪个?不必选。 钮祜禄妃真心实意地关切着皇后的凤体道:“惹了娘娘凤体违和,实在是不必,没了碧喇庶妃的皇嗣,总有别的庶妃所出的皇嗣。臣妾瞧着,这后宫,子嗣缘福分深厚的就不少。” 钮祜禄妃微微带笑,她也不提了别人,就提了皇后娘娘道:“就说皇后娘娘您,子嗣缘分也深厚。朝堂后宫,全天下,如今都盼着皇后娘娘您,诞下咱们大清的皇阿哥呢?” 汉人们常说,满人不通教化。都是些偏见之言,不然,他们的骑兵,也不会踏入关内。自然,在满人中,也是嫡出的阿哥最为尊贵。 只是从前称嫡出,不只是嫡福晋所出的阿哥罢了。 不过钮祜禄妃也没那么好心,钮祜禄妃明白,皇后如今还尚未回缓,但已经在回缓之中。皇后而今,必然是急着再度诞下嫡出阿哥。 钮祜禄妃即便不提,皇后也是这个打算。既然如此,钮祜禄妃还不如催一催。皇后那么强大坚强,不如再多承受一些。 至于骂人不揭短。在钮祜禄妃与皇后这对死敌仇敌中,痛打落水狗才是常态。 但钮祜禄妃知道自己扮演着什么角色,敏感的字眼,是一个字也没说。可她了解皇后啊!皇后若是一点也不在意……那根本不可能。 至于钮祜禄妃盼不盼着皇后再度诞下嫡子?只能说,皇后有嫡子,她就有不同的活法;皇后没有嫡子,钮祜禄妃也自有另外的活法。 总归,无论哪一种,她都不会让皇后再过于顺心遂意的。那多不好,显得她这个钮祜禄妃多无能。 人生还长,满满耗着吧!忍一时之气不算什么,笑到最后的,才能笑得最好。 “奴才以为,皇后娘娘您芳华正茂,必然能为大清、为皇上诞下嫡出阿哥,逝者不可追,碧喇庶妃腹中的皇嗣已经没了,皇后娘娘万万不可为此伤了凤体。”李庶妃担忧地道。 一个不知男女的龙种,还是一个不得宠的庶妃肚子里的,没见皇上、太皇太后已经作出抉择了吗?不然也不会一早这么安静。 宫里除了一个小产的碧喇庶妃,还有谁关心那个已经流掉了的、不知男女的凤种龙孙。 太皇太后不追究、皇上不追究,那就是一桩小事,碧喇庶妃肚子里的那个流掉了的孩子,必定如祂的到来一样,来得毫不起眼、意料之外,去得也悄无声息、不起波澜。 李庶妃已经学会不去在意了,生下来的,才是皇嗣;没生下来的,注定只是一个龙胎。——曾经存在。 “只要是皇嗣,都是顶顶尊贵的。皇上宫中如今皇嗣正是稀少,碧喇氏肚子里那个……”皇后顿了一下,道:“可惜了。” 要说有多伤心,那不可能,即便皇后因此会处境艰难些。 毕竟宫中如今就两个皇阿哥,而两个皇阿哥,一个是去岁十二月里马佳庶妃所出;一个就是叶赫纳喇庶妃所出的,如今的五阿哥。 年岁都太小。 都还几个月,还在襁褓里呢?尤其是皇上前头还殇了三个皇嗣,皇后心痛不已,想起二阿哥,皇后依旧无法呼吸。 短短时间内,皇后依旧走不出来。她是皇后、是母亲。二阿哥身上,承载了皇后的希望,也寄托着母亲的仁慈。 如果二阿哥好好地,继续成长,分不清哪个轻些、哪个委屈更重些。但如今随着二阿哥一道都没了,皇后心里的痛,犹如用烙铁烙出来的疤,一直在疼,在麻木地流血,并且无药可医。皇后短短时间内,无法痊愈。 “奴才常听人说,人与人之间,是要有缘在的。碧喇庶妃腹中的皇嗣,与皇上、皇后娘娘的缘分不够深厚,所以才会没得那么突然。”赫叶勒庶妃骤然心平气和地开口道。 自入了宫后,尤其是在坤宁宫里,她就没显出显出存在感来。一开口,倒也心平气和地,嗓音轻柔,一说话,便已柔了三分。 沁柔不由得看了赫叶勒庶妃几分,其实也不是她有多信缘分,但不妨碍,她觉得缘这个字,说得真好! 因为被丝线牵在一起,有了关系。于是就成了缘。不可控有,好坏有,奇妙有。千奇百怪。又引申出善缘、孽缘,可以道尽天下诸事。 人和人之间,一个缘字。都要多出几分期待来。 倒是未曾知道,碧喇庶妃,会有这样的见解。 “皇后娘娘不要伤怀,缘这一事,本就不能勉强,自有真正有缘之人再度降临,叫皇上、皇后娘娘开怀。”赫叶勒庶妃说得神神叨叨的,不过心平气和,扯出来的,都好似有几分理在。 不过,后宫再度有皇嗣降临,你确定皇后会真的开怀? 第313章 ‘特意\’的赏赐 沁柔不关心、不在意。 皇后与钮祜禄妃,钮祜禄妃不能说错,皇后也不能说对,这个世道的女子,都是封建礼教下的牺牲品,她们都只是在争夺自己的利益。不争抢,不能活! 钮祜禄妃多损,明着里,都是劝皇后不要伤心,保重凤体。拐着弯的,都要提醒皇后,嫡出阿哥,比庶妃所出的庶出阿哥,要贵重多了。 但字字句句,都是在提醒皇后,她在十余天前,才殇了嫡出二阿哥。短短时间内,皇后纵使已经表现得不伤心,但不在意才奇怪。 皇后能高兴起来就怪了。 李庶妃她们也损,嫔妃们仿佛一致忘怀了二阿哥。谁也不会在宫里明目张胆的提起这个人,尤其是当着皇后的面。 但钮祜禄妃提起嫡出阿哥时,她们也会诚心诚意地表现嫡出阿哥的贵重。并且也会表现出自己对皇后、对皇嗣的关心。 若说她们心中,没一丁点想法,沁柔是一点儿都不信的。 皇后勉强笑了一下,更是勉强打起了精神道:“宫中皇嗣稀少,只要是皇嗣,无论阿哥格格,都是贵重的。你们也是,伺候好皇上是紧要,诞育皇嗣、为皇上开枝散叶更是紧要。” 后宫皇嗣稀少,后宫嫔妃动心的不只一个两个,皇后也不介意大大方方地点明这一点。 不过纵观底下的庶妃们,有好些,已经心如止水了。皇嗣稀少,皇嗣贵重,但一个人能孕育了皇嗣来吗? 她们早就失宠了,等闲见不得天颜一面,又不能侍寝。如今所求,不过是活着罢了。 皇后贤惠得体,看了一眼底下的嫔妃,笑着与众人道:“昨儿碧喇庶妃不好,你们也都和本宫一道儿,守了小半宿,辛苦了,今儿就早些回去,养一养神儿。” “皇后娘娘也好好养养身子,”皇后话音落,钮祜禄妃便也代表了嫔妃们,关切道:“皇后娘娘小半个月里,一直忙碌着。昨儿更是,也是在咸福宫守了小半宿,一直紧绷着神儿。您比臣妾等人,要更疲惫。更需要好好养一养神儿才是!” 钮祜禄妃由奴才扶着,起了身,关切地话语便已经滑出口。 “本宫的身子,有太医时刻照料着。叫你们都关心了。”皇后眼睛一抬,在底下的各个庶妃身上已经转了一圈。 皇后积威甚重,素日里,庶妃无有不恭谨之处。但人心隔肚皮,谁知道这恭敬的皮子下,谁是真心谁又是假的。 “臣妾\/奴才告退。”庶妃们一道行了礼,而后才退下。钮祜禄妃打头,剩下的嫔妃们才有序退出。 走出了坤宁宫正殿的大门,庶妃们紧绷着的身子,总算放松了一些。各宫里玩得比较好的嫔妃,也行到了一处。 “承乾宫纳喇庶妃请留步。”庶妃们往外走着骤然,身后传来了声音道。 这一叫,倒是让庶妃们都顿住了脚步来。纵然她们都并非主角,但但关系着其他的庶妃,她们岂能不生了好奇心。 沁柔闻言,一头雾水顿起,回过了身去,正是冬青带了一个小宫女来。沁柔瞬间挑眉,往日里皇后宫里的二等宫女,如今梳上了一等宫女的发髻,换上了一等宫女的衣裳。 想着皇后宫里有一个一等宫女的缺,如今是谁补上了,就显而易见。 冬青带着身后的小宫女走上了前来,微微笑着一道给沁柔行了一礼,沁柔赶紧道:“冬青姑娘请起。” 冬青站起了身来,沁柔等待着,冬青叫住她,于这大庭广众之下,是皇后有何吩咐。 冬青明白,她代表着皇后的颜面,故而笑着道:“皇后娘娘吩咐,吩咐奴才将赐予庶妃的赏赐送来。” 沁柔瞬间变问号脸,满头雾水更甚,她是做了什么好事吗?无缘无故地,皇后娘娘,怎么赏赐她了。 庶妃们也好奇,纳喇庶妃做了什么好事儿?皇后娘娘怎的要赏赐她? 冬青只一个瞬间,也看出了沁柔的不解,忙道:“昨儿庶妃们在咸福宫守了小半宿,辛苦了,皇后娘娘体恤,特意每人赐了一匹料子。” 话至此处,冬青略微转过了身,看了身后由小宫女碰着的料子,是一匹青蓝色的绸布,庶妃们大多都穿这个。 颜色也好,又是皇后娘娘赏赐。 沁柔听后,满头雾水只会更甚,衬道:既是体恤庶妃守了小半宿辛苦,那关她什么事儿,她在承乾宫里,睡得舒服着呢?跟她八竿子打不上干系! 冬青又转过了身来,继续道:“庶妃昨儿虽说未至咸福宫里守着,但伺候皇上辛苦了。主子娘娘赏罚分明,娘娘说了,您伺候皇上有功,自然也是当赏的。皇后娘娘惦记着,特意吩咐奴婢给庶妃您送来。” 冬青早上才接到,自个儿升任大宫女的喜讯,如今的这一桩差事,可谓是她升任大宫女之后,出来办的头一桩差事。也是她以坤宁宫大宫女的身份出来露面的头一个场合,及其重要。关系到此后的威信! 冬青自然是想圆圆满满地完成。 沁柔闻言,更是笑了一下,皇后的赏赐,她接;皇后的赏赐,她也任。皇后赏赐,那是荣幸万分!她还能拒绝了不成,况且,事实确实如此。 皇后是正宫皇后,统辖六宫,六宫嫔妃,无论诞育子嗣、还是伺候康熙,都是功劳,只要这份功劳,康熙想认、皇后想认。 而闻言,不只沁柔明白了,其余的嫔妃们也都明白了。今儿早上,她们已经得了赏赐,是为着在咸福宫里熬了小半宿。纳喇庶妃自是没有的,——她又没有一道在咸福宫里熬着。 但此时皇后娘娘单独赏赐,她们心里就不舒服了。纳喇庶妃伺候皇上,不去咸福宫里熬着也就罢了,还凭借此等功劳领赏,换她们,哪怕没有赏赐呢?她们也都愿意侍奉皇上之侧。 沁柔能看到庶妃们的神色,看出来他们脸色不太好,不过不要紧,沁柔在意吗?不在意;她需要去在意吗?不需要。 况且,她的想法重要吗?不重要!什么也改变不了。 正巧就在皇后居住的正宫坤宁宫里,于嫔妃众目睽睽之下,沁柔当即行礼道:“奴才谢皇后娘娘赏赐。” 后宫嫔妃的仇恨已经那么多了,沁柔也已经不在一再多一点或是少一点。 李庶妃于一旁,处变不惊,全然是一副早有预料的模样。皇后‘贤惠’人尽皆知,这样地小事儿,皇后那么‘贤惠’,自然是周全地不会忘记。 一件不需要的赏赐,换来那么多的仇恨,怎么能算不值得呢? 第314章 小产缘由 一匹绸布,皇后赏赐了,沁柔就收着。再贵重,沁柔也敢收着,她不在乎所以后妃的敌对。本来就都是敌人! 接了赏,沁柔也自行回宫。皇后赐予的布匹由小满抱着,跟在沁柔身后走。 小满有了教训,明白庶妃最是不喜多话。庶妃什么意思,她们做奴才的,都照做就是了。 因而在坤宁宫里,自家庶妃一个眼神示意,小满就赶紧笑意吟吟地上前,接了皇后娘娘赏赐的布匹过来。 就这么一匹绸布,别的庶妃宫里或许会缺,贞顺斋什么时候缺了,皇上赏赐的上好的蜀锦、绸缎,在库房里就还堆积了好多匹。 但皇后赏赐,自然该千恩万谢地接下来。小满已经分清了主次,在陈姑姑的教导下,已经明白了,要如何去伺候主子。 因而她只默默地拿着东西,跟在庶妃身后走。 沁柔还在思索昨夜里碧喇庶妃小产的事!本来她已经放下了,其实跟她也没多大关系,但皇后的一遭赏赐,沁柔又生起了几分好奇心。 沁柔也不是会为难自己的人,心有疑问,便会问出了口:“碧喇庶妃怎么回事,怎么好端端地,忽然就小产了。” 沁柔还是有几分奇怪!太医们也没提,又没什么征兆,此前一点迹象都没有,忽然就来了,来得猝不及防,等她这个后宫消息第一延缓知道了,一切已经尘埃落定,光知道一个结果。 过程是一概不知,缘由也是一概不明。 总不至于有人暗害吧!谁能伸那么长的手,沁柔有几分嘀咕道。 庶妃开了口,询问谁,不喻而明,小满自上回起,整个人忽而一下子沉静下来了,跳脱的性子也被压抑,亦或是已经全然改了。 今日骤然听闻庶妃问话,小满小心谨慎地回道:“庶妃有所不知,昨儿后半夜时,咸福宫碧喇庶妃处,忽而传出不好。碧喇庶妃见了红,这可把伺候的嬷嬷和奴才们吓坏了,赶紧叫小祥子赶紧上坤宁宫求见皇后娘娘去。” 宫里的规矩,庶妃位份卑微,是不能往太医署里宣太医的。尤其是晚上,宫门落钥,各宫庶妃、奴才,更是无故不得出宫。 咸福宫的奴才自然知道,碧喇庶妃见红了,首先要请太医来瞧。 不过请太医也好、去太医署里也好,都须由皇后娘娘下懿旨。所以奴才们先往坤宁宫去,是做的首要选择。这一点,一点错处都没有。 至于小祥子,是碧喇庶妃身旁伺候的小太监。腿脚利索,正是适合干跑腿的活计。 小满是细细打听了的,因而前因后果,不说完全了解,但也都知道得不少,继续道:“小祥子腿脚利索,惊慌失措地跑去了坤宁宫,皇后娘娘也吓坏了,赶紧吩咐了奴才去太医署里宣太医去,皇后娘娘也紧跟着往咸福宫赶。” 小满是一点细节也不肯遗漏,仔细回忆着昨夜的事儿,回禀庶妃,小满回忆着,继续道:“懿旨很快颁发到了六宫,六宫嫔妃也都往咸福宫里。” 都知道碧喇庶妃不好,倒也不是关心碧喇庶妃,她们关心的,是碧喇庶妃肚子里那个尚未成型的皇嗣。 宫里素来人心凉薄,人人都只顾自己,沁柔深有体会。记得她刚进宫之时,燕庶妃病重成那个样子,一看就是没多少时日的人,后宫嫔妃们,谁去燕庶妃宫里看望了。最终燕庶妃不也走得无声无息。 “值夜的太医也紧赶慢赶,赶去了咸福宫,只碧喇庶妃腹中的皇嗣,还是没保住,一盆接一盆的血水从碧喇庶妃寝殿里抬出来,碧喇庶妃腹中的皇嗣,就这么没了。” 这大抵就是前因后果了,孕妇见红,尤其是在前三月里,就没小事。多半都是留不住的。碧喇庶妃,最终也只是没逃过这个定律罢了。 沁柔蹙了蹙眉,她听得一头雾水,说到底,还是没听明白,碧喇庶妃,怎么好端端地,忽然就见红小产了。 小满看了看四周,宫道上没什么人儿,还是快速小步上前,更是放低了声音,仔细回道:“听说昨儿前半夜的时候,碧喇庶妃的身子就有些不适。” 庶妃有的疑问,她们也一样会有。陈姑姑、福顺,以及他们这些贴身伺候的奴才,早就想到了这一点了,后妃怀孕,无论是谁怀,怀的是男是女,与六宫嫔妃,总是脱不了干系。 他们自然没法不在意,更甚者,更要多加注意。 陈姑姑特意吩咐细细打探了的,谁知道庶妃哪日就有了身孕,前头的那么多个‘碧喇庶妃’就是前车之鉴。 所以,个中缘由,十分紧要:“太医们说了,碧喇庶妃身子于坐胎上,原本就要差一些。”简而言之,就是坐不住胎,有些女子,就是这样。 便是怀胎了,也很容易掉。 沁柔紧蹙了一下眉头,她似乎听说过这样的说法,在后世的时候。 人不缺营养,但就是坐不住胎。有一种比较科学的说法似乎是,人自身的免疫系统更加完善,胎儿其实是人体的寄生物,是损坏母体、争夺母体营养的,于是会率先受到人体免疫系统的攻击。 听起来有几分道理,但沁柔曾经注意过,其实是没什么科学依据是。但有的人,怀胎确实容易掉就是了。 碧喇庶妃是这样的体质吗?沁柔有几分怀疑,小满则是继续道:“而且,太医们说,碧喇庶妃心事颇多,”忧思过重,是不利于养胎的,所以这一胎,养得就不怎么好。 “碧喇庶妃的小产,也是与碧喇庶妃昨日里去五阿哥的洗三宴有几分关系的。”小满更是放低了声音,“碧喇庶妃的身体底子,要差上些,需得好好补养。尚未补养回来,碧喇庶妃胎像其实没那么稳当,昨儿去了洗三宴上,过于热闹,也被闹着了。” 说到这儿,小满赶紧补充道:“这事儿皇后娘娘昨儿就下了封口令。五阿哥洗三宴碰上这种事儿,本就不吉,人心叵测,人言可畏。皇后娘娘担忧,有心人会以此攻讦五阿哥,为防后患,皇后娘娘不许再提,只碧喇庶妃身子,坐不住胎罢了。” 碧喇氏的恩宠,算是绝了!她原就不得宠爱,如今又有一个坐不住胎的缘由在。不为子嗣,皇上,也再想不起来,要去宠幸碧喇庶妃了。 又一朵花儿,要在后宫里枯萎。 碧喇庶妃,也就这样了,不值一提。 “奴才听了几分谣言,早在前半夜时候,碧喇庶妃身子,已经在不适了。奴才们的随意揣测,自然是当不得真的。”没根没据,空穴来风,不得认可,所以小满才会说,这是谣言。 真假也不确定。 只能说,不保真。但也未必假! “碧喇庶妃,如今如何了。”沁柔一下子,就问到了重点。 “碧喇庶妃如今正在床榻上躺着呢?不过皇后娘娘疼惜碧喇庶妃,赐下来帮助碧喇庶妃安胎的嬷嬷,留下了一个,伺候碧喇庶妃坐小月子,其余的嬷嬷,都打发回内务府了。”这个问题,小满知道答案。 第315章 提议 沁柔抬头看了看天,冷静地回了贞顺斋。她心里生了疑问,碧喇氏当真前半夜的时候就已经觉察不适了吗? 那怎么一点动静也无?怀着皇嗣呢?‘万事’为皇嗣打算,即便有‘错’也情有可原。 现在倒是好了,腹中的金贵也没了,正所谓有权利不用过期作废!便是再想用,也没机会来。过时不候! 但沁柔对‘碧喇庶妃前半夜已察觉不适’这一说法存疑,碧喇庶妃有心瞒,难不成身边的奴才也都是死的吗?尤其内务府送去碧喇氏身旁的奴才,就这么看着碧喇庶妃作践皇嗣不成? 说句不好听但直白的大实话,碧喇庶妃腹中的皇嗣,可比碧喇庶妃这个已是大人的庶妃重要多了。 但无风不起浪,却也有无理搅三分呢?宫里离奇的揣测,往宫道上走一圈,什么都能传出来。离谱、怪诞,会传出一些无稽的话来,也不奇怪。 但,若是翻天倒海之能。碧喇氏,已经废了。 这宫里啊!总是有这样那样的可惜。 沁柔带着皇后的赏赐回了宫,陈姑姑也瞧着沁柔出去一趟,带了这块绸布回来,而沁柔,除了去坤宁宫,不作他想。 陈姑姑眼睛往小满怀里的布匹一瞅,赶紧笑着道:“庶妃去请安,怎的还带了布匹回来,可是皇后娘娘的赏赐。” 陈姑姑表现得十分高兴,心里暗衬道:以后在皇后手底下过活的日子长着呢?自该对皇后娘娘表现得尊重些,皇后的赏赐,自然也要表现得喜形于色、喜不自禁…… 沁柔微微偏转了头,看了一眼小满抱着的布匹,而后又转过头来,微微浅浅地笑着,回了一句,“正是皇后娘娘的赏赐。” “皇后娘娘的赏赐难得,”沁柔话音才落,陈姑姑眼睛一亮,眼里的笑意更是深了几分,与庶妃道:“阖宫里,也只有逢年过节、以及后妃们因功凭赏的时候,皇后会特意赐下了赏赐来,以作嘉奖。” 寻常时候,不年不节,皇后少有赏人的。 因而也就瞧不出皇后偏爱谁! 当然,皇后若真有心,想要照顾了谁,也都是做得悄没声息、不落人把柄的。便是照顾了,旁人也未必能察觉到。 陈姑姑接过了料子,略微摸了摸,“皇后娘娘既赏赐了庶妃,便是庶妃有功在身了。”陈姑姑言简意赅地就定下了,毕竟不年不节的,皇后娘娘特意赐了这个,那必然是赏赐了。 既是赏赐,不管如何,总归代表了主子对奴才的满意。 “正是呢?”小满微微看了一下庶妃的眼色,见庶妃并无异色,才又高兴地回了陈姑姑道:“皇后娘娘懿旨,庶妃伺候皇上辛苦,故而赏赐了这个。” 没有苦劳,就以功劳论。小满清楚,还不是为着今儿早上各宫嫔妃都得来皇后娘娘赏赐,不过她们那是体恤她们昨儿守在咸福宫的辛苦; 庶妃没去,皇后娘娘便换了个名头,以‘伺候皇上辛苦’为由,给了庶妃赏赐。 上位者那才叫赏,或许皇后娘娘也存了敲打的心思,便是宠爱再多,也只是一介庶妃罢了,皇后娘娘想赏就赏、想罚就罚; 二则,皇后娘娘也想讨皇上开心,比较是皇上有几分宠爱的嫔妃,皇后娘娘也不介意作一作脸,在皇上那儿,也讨几分喜欢。 皇后娘娘一贯都是这么做的。后宫里那么多宠妃,有谁能长宠了,指不定某天、某个时辰、某句话,皇上就不喜欢了。——这样的例子还少吗? 这也是在告诉天下人,这才是中宫皇后、正室嫡妻的气度。也是皇后的温婉大气所在! 陈姑姑何尝不懂,后宫嫔妃们,当站得犹如一座巨峰、天下众人都只能望其项背的时候,那么她所为的一切,都是有理的。 撇开别的不提,皇后明面上,已然是好性子的了。 这般想着,陈姑姑摸了摸料子,她人在宫中伺候许久,人老练精干,很多事情,不通也通了,尤其是衣裳料子,只轻轻一摸,陈姑姑就能都摸出个好坏、材质来,也都能说出个一二三。 陈姑姑一摸、一笑,继而偏过了头,噙笑就与庶妃道:“这是上好的棉绸布,料子最软和,也不伤身、不伤肌肤,也是裁做衣裳的上好之选。” 再仔细一瞧眼色,陈姑姑又继续提议道:“皇后娘娘隆恩,颜色也最是衬庶妃,显得庶妃肤白貌好;不成想着,不若叫绣娘裁一身衣裳出来,庶妃穿在身上,正美。” 皇后娘娘特意赏赐,虽说摆在库房里每日三省的供着,但只怕也不合皇后心意。一个庶妃,皇后娘娘想要暗害,有的是法子,即便想害人,也不会蠢到在自个儿的赏赐上动手脚。 倒不如裁一身衣裳出来,既表示了对皇后娘娘的恭敬、又暗示了庶妃守着的本分。 颜色、料子都不差,制哪件衣裳不是制。倒不如将皇后哄得高兴些,说她们庶妃没心眼也好,恭敬着皇后也罢,总归不授人以柄就是了。 沁柔懒得去思考,皇后宫里出来的,料子就没有特别差的货色,平日里,皇后宫里这样的料子,是赏赐给大宫女作衣裳的。 所以说,皇后、钮祜禄妃身边的宫女奴才,比不得宠的庶妃们的日子,要好过多了,决不是一句假话。 不过沁柔不在乎,衣裳料子本就是给人穿得,只追求好不好看、样子新不新颖、穿着舒不舒服就够了,也不必非得真要十分贵重。 沁柔看了陈姑姑一眼,毫不犹豫地定下来,“那就听陈姑姑的,送去裁一身衣裳出来。” 陈姑姑笑着道:“那正好,如今已是仲春,天儿渐渐地热了起来,既可以添置几身春装,又要添置几身来日穿的夏装,老奴正好一道儿送过去。就置一身薄一些的春装出来!” 既然要表态,那不如就做得彻底一些,叫绣娘赶出来了,庶妃也可随时上身,打铁也要趁热,也叫众人都看一看。 沁柔以为,没有一个女子能拒绝新衣裳的诱惑;就好像从来没有女人能够拒绝新首饰的诱惑。 “好!”沁柔道:“天儿渐渐有太阳了,置得薄一些,太厚实了,穿着热。” 第316章 看透了帝王 陈姑姑和沁柔三言两语,就把皇后的赏赐最终命运定下了。陈姑姑素来精炼能干,既然已经决定了,也不迟延,又去库房里找了另外的布匹出来,亲自送去了角房。 皇后娘娘赐下的绣娘在哪儿,承乾宫如今唯有沁柔与乌苏里庶妃两位庶妃小主,乌苏里庶妃一贯是个老鼠胆子,哪里来的胆子去寻绣娘做衣裳。 两旬半月的,沁柔碰不上乌苏里庶妃都是常事,所以,沁柔偶尔都会有几分疑惑?疑惑这偌大的承乾宫,就住了她这么一位康熙的庶妃。当然,这都是错觉! 但也实在是乌苏里庶妃存在感太透明。 陈姑姑送了布匹过去,很快回来,沁柔也没多问。她乐得做甩手掌柜,懒得多问这一句。 陈姑姑细细嘱咐了,她才放心,什么衣裳绣什么花样儿好看,都是要有眼睛去看的。陈姑姑打算再待福顺几个历练一阵子,再将这个活计放到他们手里。 回了殿里,沁柔舒适得宜的坐在贵妃塌上,肘弯处还有靠枕倚靠,靠枕上绣的是星星点点的羽叶茑萝。——这是一种五角星花,正是红色,初见之时,沁柔就觉得,这红色的五角星花尤为眼熟。 或许出于某种目的,沁柔将它留下来了,并以此制了满绣羽叶茑萝花的四个靠枕。而这花,还有一个俗名,就叫五角星花。 此刻,靠着这羽叶茑萝的靠枕,倒是显得庶妃有几分闲适得宜,小满也在一旁休息,庶妃贯来是没意见的。 陈姑姑思及此,也坐到了贵妃塌的下手,并坐得舒适几分,这才看了看榻上闲适的庶妃,才开了口道: “庶妃方才去坤宁宫辰省之时,想必皇后娘娘也有提及,咸福宫碧喇庶妃不幸见红,已然小产了。”陈姑姑话里似乎有几分惋惜。不知的惋惜碧喇庶妃腹中流了一个皇嗣,亦或是惋惜那个皇嗣总算流了。 沁柔总算舍得抬眼去看了陈姑姑一眼,又收回去了,这事儿,在她这儿已经过了,没有重复提及的必要。故而沁柔只是淡淡地提一句,“皇后娘娘提起了,好生惋惜,宫中如今总共就三个皇嗣,四阿哥、五阿哥和二格格。皇后娘娘辗转难眠,今儿早上,咱们去辰省的时候,皇后娘娘眉宇间,尽是疲惫之色。” 沁柔说话也好听,她不是不会说,只是要看人配不配她抬着哄着。大部分时候,她都是懒得的,活着已经够累了,能活得如意一些,干嘛不尽量减少身上的拖累。 皇后不同! 是容不得不敬的。 不过话里的意思,沁柔能信几分,她都不敢保证。但她也还是能面不改色地说出来。 陈姑姑想了想,皇后娘娘大约不会一开口就说得这么直白,但大概意思,也大差不差了。庶妃是贯来会总结的。 虽然总结得直白些,但意思,大概就是这个了。皇后娘娘自来贤惠,陈姑姑也是叹道:“皇后娘娘与皇上夫妻结缡七载,自来贤惠,帝后相和。后宫皇嗣不丰,皇后娘娘性贤惠,正当是为皇嗣担忧了。” 陈姑姑提起皇后来,自然只有好的。皇后是一朝国母,谁还能贬损了不成,嫌弃自己有九个脑袋,生怕砍不死吗? 而陈姑姑,也作出忧心忡忡的样,感叹了一句,“皇上于子嗣上,也甚是艰难。” 虽然陈姑姑清楚,那么多个皇阿哥皇格格,不可能个个都是‘意外’、都是病故,后宫里,必然有人插了手的。 但大约,也都是一笔糊涂账,想算,也是算不清的。 陈姑姑感叹,若是皇嗣们俱存,皇上如今也是有五子二女的帝王了,但即便是七个皇嗣,如今存活的还不过一半之数。 有先例在前,旁人看四、五两位小阿哥与二格格的时候,不免就会带了几分轻视,谁知道这是不是如同他们的哥哥姐姐般,短命不长寿。 沁柔不回,康熙于子嗣上的艰难,里面有几分意外、几分人为,怕是天都未必算不清楚。 要不沁柔怎么说,在康熙前期生孩子,无异于自寻死路呢? 于好前程,生孩子也不能讨得康熙之后帝王多大的欢心,他的心思,几乎都在前朝了,后宫也只能占据一星半点儿。并且,若单纯只为好前程,生孩子也不能挣得一个高位。 而于私情,十月怀胎,一朝分娩,侥幸母子俱在俱安了,也是骨肉分离之痛,日日里提心吊胆,一方可能时时刻刻丢命,而作母亲的,要时时做好承担丧子之痛的准备。 更是不明智之举。 不过陈姑姑这话,沁柔就有几分不赞同的,怎么说呢?又不是她让康熙帝子嗣艰难的,这要她怎么说! 感同身受,不可能。有些事情,一旦决定了,总会对不起一些人,就别再来假惺惺地说对不住。 康熙帝未必不明白,后宫皇嗣的艰难中含的蹊跷,不过康熙都不在意了。旁人又有什么立场去为它在意。 话又说回来,虽然理是这个理,但实话,却是不能说出口的。皇帝,是不会有错的。 沁柔不否认陈姑姑话中所言的,康熙子嗣艰难的话,却是似劝非劝了一句,“皇上自六年始,子嗣便丰茂了起来,都知道皇上子嗣福缘深厚着呢?碧喇庶妃不幸小产了,或许过几日,就有宫中哪位后妃,爆出了喜讯来呢?” 旧的不去,新的不来。衣不如新,人也不如衣裳。没了碧喇庶妃,还有别的……庶妃,沁柔想得很开。 康熙帝历史上就有那么多子嗣,你不会以为他后宫中,唯有那么些女子有孕吧! 悄无声息地一个浪花儿都蹦不起来的,不知凡几。就说马上立刻,宫里又多出了孕妇来,沁柔都不会觉得奇怪。 她对皇帝的良心,有那么一丁点的信心,都已经被击溃得渣渣都不剩了。指望皇帝有心,感觉还不如指望六月飞雪更有指望。 康熙对碧喇庶妃的态度就摆在那里,明晃晃地,不怕没长眼看不见,不能说物伤其类,只能说,沁柔把康熙这位帝王,透过这一星半点儿,将凉薄与什么叫帝王心,更加领悟得更透彻了。 不要指望帝王,不要指望男人。好巧,康熙两者都是。 第317章 花 康熙也只来了这么一晚,次日的晚间又去了坤宁宫。沁柔也不在意,康熙帝要去哪里,难道她还能用绳索栓起来不成。 沁柔骤然想起来,想到也就做到了,她骤然问了一旁身后跟着的小满,猝不及防便问了一句,“花房里奴才们培育的那批花,该是长大了吧!” 她还记得帝王许诺给她的花呢?康熙还记得吗?她要不要提醒一二。 殿里摆些花草,至少看着不伤眼,看着顺眼许多。 小满骤然一怔,心中不明白庶妃怎的突然问起来那批花了,庶妃一直没提起,他们也只以为庶妃不甚在意,忘了。没想到庶妃会骤然提起! 也瞬间给了小满一个警醒,思及陈姑姑提起的,主子不管,不代表心里不明,主子们都眼明心亮、心中有数着呢?主子们只是看、只是不说。 庶妃瞧着是好伺候,处下来,也是好相处值日。但主子就是主子,主子乐意收起来利爪,但不代表就真的是小猫咪了。 想着自个儿从前的经历,小满也不由提起了心,却是带着几分小心翼翼、又应承地答了一句,道:“回庶妃,奴才昨儿路过花房,特意进去瞧过了,叶子清脆油绿,花儿微展或是含苞,花房的奴才们都有一手的好手艺,花草都照顾得很是繁茂呢?” 庶妃提起的那一批花,自然是好了的。不过花有好就有次,好的就有好的去处,花草虽无人之性,却也如人一般有了灵,繁茂的都奔着热灶而去,摆在了‘宠妃’‘贵人’的寝殿。 而次一些的花草,也不会浪费了,都是奴才们奉旨培育出来的;一批花里,总会有好就有次,次一些的,自然也会有另外的庶妃寝殿里去。 沁柔盘算着,康熙许诺搬给她的花儿,是不是该搬回来了。 虽然春日里,花是最不值钱的东西,尤其御花园里,乃至于阖宫各处,比比皆是。 但那些繁花荟萃,也不是特意培育在花盆中,沁柔再出格,也不能拿起铲子,从御花园里、或是宫道旁,铲了花植来摆在寝殿里吧! 沁柔没说什么,她只盘算着,或有机会,可以提醒一下帝王了。 不过近几日里,康熙都是去坤宁宫多。这对天下最至尊的夫妻,在互相扶持、舔舐伤口了。 或许,帝后正在努力要一个嫡阿哥呢?沁柔不靠谱的揣测着,皇后无子,皇后心不安,朝臣里有人心不安,康熙这位帝王,怕是也心不安啊! 不过沁柔也只是随意揣测一下,天气渐渐地热了起来,刚刚才下过一场雨,春雨贵如油,不知道多少人发自内心地心生欢喜。 毕竟春种后,无万物之本的水源的滋润,何来秋之丰收呢? 沁柔虽然前两日念着要提醒帝王,给她的许诺,她的花。但到底一直没时间,康熙不是进了后宫就在皇后处,或者就是没进后宫。 无帝王的允许,后宫嫔妃,甚至不被允许靠近乾清宫。 就犹如一道天堑,乾清宫与后宫那么近的距离,但无乾清宫里的天子的吩咐,就完全在两个世界。 后宫之人,倘若当真心系天子,那份无望的等待、无尽还存侥幸的等待,足够让一个人心临了绝望。 走过一回,经历过一遭,才知道,天子与你的距离,那么远,他不宣,你就永远不能靠近一步。 雨后空气清新,冷是不觉得冷的,沁柔身上穿的,是上好是绸缎料子,领子和袖口处,毡着细密的细羊毛。 春衫不薄,保暖的衣衫足够,沁柔自然就不觉得冷。 而就在这种带着几分凉意雨后清新的空气,乾清宫来了奴才请人,沁柔也起身跟着去了乾清宫。 越发靠近御书房,李德全与沁柔道:“近两旬,前朝事儿多,前朝的、宗室的……家事、国事,皇上也忙碌的紧,每日里批折子的时间,都要多上一倍。” 李德全都胆战心惊,嫡阿哥的幼殇,也是宫中的一个忌讳。所有人都在假装无事发生,李德全也说得含糊,提起时间来,也只说近两旬,不敢提一句自嫡阿哥幼殇始。 所以就十分考验人的聪慧劲儿了,聪慧过人,闻弦歌而知雅意,李德全略一提起,就能准确地将时间与问题心领神会,愚笨些的,不提也把,没有那份聪慧劲儿,这辈子也就那样了。 即便是李德全,虽说他也只是宫里的一个奴才,但也不是谁都能叫他提点几分的。 沁柔一下子就领会到了李德全想要表达的意思,当然,李德全表达得更要隐晦。沁柔不能完全理解明白,但也提炼出了要点。 忙、心情不好、愤怒生气!人谁还没有个生气的时候,只是帝王生气的时候,格外不同些。天子一怒,伏尸百万,流血漂橹! 虽然是不至于那么严重,真的伏尸百万、流血漂橹,但有倒霉蛋承担这份怒火是肯定的。 沁柔默默地进了门,有几日未来御书房,御书房里大体变化不大,比如摆设、书架子这样大件之物,但也有一些小的变动,如笔墨纸砚的摆设,折子的高度与放置位置,小至花草盆栽的种类。 康熙一身龙袍,挺挺坐在龙椅是,威严赫赫,又能见其天颜眉目间,怒气腾腾,眼锐利无比,倘若折子具象化成了某个大臣,帝王一双利目,刺得他万箭穿心。 危险!不动声色间,沁柔的雷达高度敏感、百分百警惕地竖了起来。 沁柔行至跟前,李德全也放轻了脚步,伴君如伴虎,虽然人人都说他是御前的第一得意人儿,帝王心腹、信中,但李德全拎得清自己的位置。 尤其皇上明显怒气正盛的时候,李德全更是伺候得无比谨慎小心。 沁柔也好,李德全也罢,都在与帝王行礼。 康熙头也懒得去抬,奏折也被丢在案桌上,不喜不怒,但已经是好的脸色了,开了金口道:“起来吧!” 也不知那奏折里写了什么?沁柔乖顺地起身,不过能将康熙气怒成这样,可见其威力。 李德全亦是,他可不需要皇上亲自来请。 第318章 柔顺 看着康熙那张喜怒不定的脸,沁柔噤若寒蝉,乖乖巧巧。 人可以不聪明,但必然要学会看脸色。说来心酸,但这才是世事常态!沁柔早已不说三岁稚儿,无知无畏、憨傻痴绝,心大到以为世界皆好人。 何况这是皇帝!沁柔滑贵得非常快,她也不冤,若是动作不快一些,谁知道下一刻是什么好下场。 帝王抬起头来,一转眼,就看她站在那儿,规规矩矩,乖乖巧巧。也只有这时候,她这个人、这个脾性,倒真的是有了几分人如其名错感。 “站在那儿干什么?”康熙忽然间有几分想笑,看她这么乖乖顺顺的样子,不必提,前提必然是被突然的怒气吓到了。 态度是那么个态度,话语里也带了几分来。当局者迷,旁观者清!李德全这个在皇帝身边伺候了十多年的奴才,瞬间敏锐察觉到这一点。 皇上态度有缓和之像。纳喇庶妃再哄上一哄,说上一两句软和话,大概就能雷声大、雨点小,过去了。李德全提着的心,缓缓放下来。 沁柔脑子一瞬间转动,她还未必能察觉出来帝王的松动,依旧还有些紧绷着,立马就规规矩矩、乖乖巧巧道:“皇上正生气呢?天子一怒,威严赫赫,恩危吓人,奴才现在应当乖些。” 沁柔会答话,不是因为她相信自己,而更多的,是因为有五六分的自信来源于一旁的李公公。 李德全陪伴伺候在康熙身边十多年,可以说,后宫哪一个嫔妃,对康熙的了解,都没他来得深。而在李德全面前,康熙这名大清的帝王、少年天子、天下之主,是最不需要隐瞒帝王本性喜恶的。 可以说,对皇后的信任,都不及对李德全李公公的信任来得深;皇后对康熙的意思的了解,沁柔或许都要迟疑几分; 而李德全!某些程度上,李德全的态度就已经在近乎明示了康熙的态度。 李德全这个人,能在康熙身边伺候这样久,十多年的日子,就是康熙的玉玺,都没陪他这么长时间。 并且越来越得皇上信重,从没换掉他,可见在伺候皇上、揣摩上意这一块儿,已是无人能出其右。 沁柔能这么乖顺的回话,某种程度上,也是李德全无声的暗示。有时候说话,不一定需要语言。 她只需清楚这一点,在李德全那儿:皇上,是第一位的。倘若帝王有诏有问,李德全必然不敢糊弄。 而李德全此时的无声,几乎就已代表了一种默示!无声的……帝王询问的对象,不是他。 从结果很容易推出结论,不是,他,就是我! 沁柔还能不上赶着?她头不铁,也欺软怕硬识时务,必不会不撞南墙不回头。 有心眼,但心眼不能太多;心眼太多的人,太滑溜,很难让人喜欢。当然,沁柔更怕被康熙抓到她耍心眼。 所以避重就轻、但又不会隐了实话,满嘴谎言,怕被追究。就是这么现实。 她就觉得自己现在要乖些,免得皇帝看她不顺眼。 这一听就是实话中的大实话。但说实话,康熙瞬间没那么原先怒气那么深了,还有些想笑,问她,“吓到了。” 废话!不只吓到了,还是严重惊吓。封建制里的帝王在她跟前发脾气呢?万一一个不顺眼,拉出去砍了,也不是不可能。 沁柔就没对皇帝的底线抱太高,康熙首先就是一位帝王。 就这么短短一会儿的功夫,康熙已经起了身,皇帝与沁柔,相距也就遥遥几步。 但就是这几步,康熙能轻而易举地走下来;而无明示暗旨,沁柔想要靠近这短短几步的距离,——难于上青天! 就是这么几步的距离,康熙只是走了几步,就来到了沁柔跟前。 沁柔和后宫里那群不知深浅、如今个个柔顺得不似人的嫔妃比起来,可能确实不及旁人聪慧,但她秉性却不蠢。 正如陈姑姑所看所判所断:缺少了历练。所以与旁人比较,总要差上几分。 但宫中朝堂,最不愿的,就是替人教子教女教妻,他们出手,都是奔着要人性命去的。 所以,缺少的这几分历练,就是及其致命的弱点了。 言归正传,沁柔再是愚笨,但她也足够敏锐啊!瞬间就察觉到了,皇帝其实没有生气的意思;或者说,即便天子怒气威重,也不是冲着她去的,至少是无心冲着她去的。 沁柔眼皮子动了动,瞬间就放下了几分敷衍的心思。她想点头,但不能! 在康熙跟前,要注重规矩,更要注重仪态,尤其她这么乖顺、柔顺,不能随意点头,会有损仪态。 于是,沁柔只能乖顺地回道:“吓到了。”沁柔用语言动作生动形象地表现出,自个儿确实被吓到了的神情,但又说了几分大实话,“皇上君威深重,奴才,不敢不生敬畏。” 她都挑好听的话说。天子之怒,就没有不叫底下的奴才战战兢兢、提心吊胆的。奴才们都是私有财产,不算命的。——可以随意处置。 但就像沁柔,天下人,没得人因为活得艰辛,就能选择去死的。还是那句话,能活着!谁愿意去死? 更何况会生不如死,那样的折磨,血肉之躯,如何能忍得,又不是金刚不坏之身。不知疼痛,不惧不畏。 只求康熙怒气少一些,沁柔心有余悸的模样。真是的,就不能谁点了火谁灭?金銮殿里站着的那群大臣,个个都是黑心肝的仇人。 就在沁柔说话的功夫,康熙伸手握住了沁柔的手,面色不变地听她说完全话,看着她心有余悸的模样,牵着她往窗边的榻上走,笑话她:“怕什么?朕还能迁怒了你不成。” 沁柔随着康熙一道在榻上坐下,两个人尤为亲密,却是暗衬道:那还真不一定? 作为一名帝王,主子心情不好,奴才遭殃,都是天下间的常态了。就说宫里的庶妃们,心情不好的时候,身边的奴才们,不都战战兢兢的。 如今不过是角色互换。康熙才是那个主子,而沁柔,则是归属于奴才的角色。 “但皇上生气起来,还是怕!”沁柔如是辉道。或许,她畏惧的,就是帝王生气本身。乾清宫的奴才,亦或如是! 心生畏惧,便生柔顺更甚。基因里的本能。 她也控制不住! 第319章 能灭火就灭火 至于说会不会迁怒,康熙帝既那么说,沁柔就暂且信了。反正沁柔既不求太多,更不求未来! 什么话她也没那么在意了。 但人终究抑制不住本能。堂皇血肉之躯,会恐惧、会害怕也是人之常理。还是那句话,不怕死,但怕不得好死。 帝王就有这个能耐。他要一个人求生不得、求死不能,不能说简单,只能说太容易了。 这是帝王的权势带来的,怎能不让让心生惶恐。 “谁让您这么生气了。”沁柔转移了话题道。是她太没脑子了吗?宫里最近发生了什么大事,沁柔也不想康熙继续纠结迁怒的问题,倒不如转移了话题道。 当然,实话实说,帝王迁怒,是本能。真不奇怪! 沁柔柔顺地坐在康熙身旁,开口询问也都小心谨慎着,虽然好似是随口一说,但也算精挑细选。 她当真很想抬头看一看康熙丢下的那份奏折里究竟有什么东西? 竟然让康熙这么龙颜大怒! 但沁柔还有脑子,还知道抑制住自己的好奇心。 只问了这一句,沁柔好似不在意回答,又认真地与康熙提议道:“怒伤肝!皇上生气是有伤龙体,您应该让别人受气才对!” 最好反噬其主。皇帝不开心嘛!就该所有大臣都战战兢兢才对,她们后宫弱女子有何错处,不过都是前朝里男人们争权夺利的牺牲品罢了。 她是真的在为康熙的龙体着想。相信她! 这倒是个另辟蹊径的好法子。 康熙闻言,脸上的怒气瞬间散了许多,心情也没那么阴郁,但到底心有郁气,令帝王气怒的,不只一个两个大臣,是一群大臣、两群大臣。 只是实施起来,难! “那帮老匹夫,承祜幼殇之后,朕膝下唯余赛音察浑、保清两个皇阿哥,个个上书自承祜幼殇,四阿哥、五阿哥又在襁褓,实在担忧皇嗣绵延。个个千篇一律,朕子嗣单薄,故而俱关怀朕的子嗣后代呢?”康熙提及的时候,还有怒气。 康熙面色能好了才怪,他少年帝王登基,忍了许多年,既有明君之才,又奔着明君的坦坦大道而去。 而今朝臣们这么表达,康熙若是心中无气,那都是面团子了。何况是帝王! 沁柔蹙蹙眉头,闻弦歌而知雅意,只这么一点端倪,就已看明白、听明白了康熙话里带出来的朝臣明里暗里的意思。 虽然这也是事实,是为隐患。但,朝臣们不就担忧四阿哥、五阿哥,也如他们前面三个哥哥一般‘早夭’吗? 这说句不好听的,按如今宫里这个趋势,不无这个可能,但说得没那么隐晦,再直白一点,不是直接咒四阿哥、五阿哥早死吗? 康熙作为一名坐拥朝廷内外的天子也好、亦或是作为一名父亲也好,能高兴才奇怪呢? 而且,朝臣里上书的那么多人,谁知道哪个是真心实意担忧皇嗣,谁又是为自个儿谋好处。 “这?”康熙帝气怒也是情有可原,康熙儿子还真不少?不过,人家是真有皇位要继承,虽然如此,但这并不妨碍她与康熙一道同仇敌忾。沁柔也有几分不解、无语,她脑回路比较清奇,一瞬间拐了百八十道弯儿,拐到了别处。 迟疑了一会儿,讷讷地道:“可是……就算皇嗣诞育也得怀胎十月吧!也不是一日之功。”朝臣们催有个屁用啊!康熙是减少了睡女人吗?又或者是后宫少了嫔妃有孕吗? 远的不提,就说前几日,保清阿哥落地;碧喇庶妃也诊出有孕,虽然碧喇庶妃腹中的那胎,已经小产了。 朝臣们催了,难不成明天就能冒出活蹦乱跳的皇嗣吗? 这个,关心的方向不对啊! 这是个大实话。康熙明白这一点,朝臣们,也未必不明白这一点。 但还有许多人明知故犯,只能说,是真的大势所趋了。 “况且,四阿哥、五阿哥虽然尚在襁褓,但小孩儿,长起来也快,没几年就会跑会走了;两个皇阿哥,也不算单薄了吧!”沁柔想吐槽,狗男人,一群大猪蹄子,这么多眼明心亮的人,同为皇嗣,提都没提二格格一句。 无非是看她是一个格格,未来也至多是一位和亲公主罢了。上下五千年的封建君主社会,宋明清两朝的公主最难过,公主该有的尊荣,她们是一点不见有;公主要担的责任,她们是娇弱着流血也要担。 听者伤心、闻者流泪。 这要是有个公主,可怎么活啊!沁柔叹气。 “一群老鬣。”皇帝厌恶地评价了一句。 打着义正言辞的名号,往碗里划拉利益的,不知凡几。个个都是老油子,事儿未必做,但有好处,无不如鬣狗一般蜂拥而上,分而食之。 话说得好听,但事儿做得不好看、不漂亮。就叫人不好看了! 老鬣们想,也要看帝王同意与否。帝王后宫里的人,进来了,要不要宠、能不能怀、能不能生、能不能活,那就不是一个人说了算的了。 不是谁都会有那个福气,绵延皇嗣! 康熙即便也担忧四阿哥、五阿哥,心里清楚未必能跨过幼年,但被朝臣们逼迫,无论是哪一个帝王,都能勃然大怒、怒不可遏。 用这句话来形容朝堂上的一些人,还真是贴合无比。不过帝王能评价,沁柔却是不敢的。她还要命! 朝堂上千化万变,谁知道今天吹的什么风,明日又下的什么雨。尤其朝臣们,谁知道明日里,留在朝堂之上的,又是哪个老大人。 一个个心眼不大,手段足够狠。真阴起一个人来,就算长了八条腿,也未必能全身而退,沁柔对大出名头没兴趣。 大家还是各自安稳为重。 “一群愚见之人,皇上睿智,总能处理好的。”沁柔发自内心地劝解了一句,主要他发火,她们日子也不好过,沁柔单纯,干脆利索一把,能灭火就灭火吧!能捞捞,捞不起来的,就自认倒霉,认命。 当然,怎么处理,那完全是帝王的聪慧了。她就是这么个人,干预朝政,不可能的。 她若是有那个脑子,也不会甘愿在后宫混吃等死,早选择搅弄风云了。 第320章 也过来了? 沁柔温驯、柔顺,好似这就是她的本色。似乎世间对女子的定义,就是这样的。 而她也仿若这世间大多数的糊涂蒙昧的女子一般,也正如了她的名,柔顺已然沁入了骨髓。所以她坐在那儿,柔顺而无害! 哪怕玉润粉唇里说出来了杀伤性的话语,因为这个人,也变得无害了起来。 沁柔顺着话劝解,柔柔弱弱地样子。在此番事上,康熙未必正确,而大臣们也未必错误。 本就是皇权在与朝臣抢夺天下之权罢了。没有对错之分,胜出的才是赢家。她与朝臣,也不过立场不同罢了! 屁股决定脑袋,不在其位,不谋其政。 她是康熙帝的庶妃,所谓伴君如伴虎,她自然就希望康熙嫡能每日高高兴兴的。帝王心花怒放了,她们这些近身伺候的,也就没那么忧心忡忡了,对不对? 她只是天然地站在了康熙帝的立场,至于朝臣们,就各自安好吧!毕竟,他们若是开心了,康熙大概率就得不高兴了。 死道友不死频道!人还是要自私一点的好。 康熙帝没说话,只是把沁柔揽进了怀里,沁柔也看不清他的神色。这一个瞬间,沁柔也分辨不出,正怀抱着她的这位皇帝,究竟是什么心绪! …… 次日里,沁柔自然而然地在乾清宫留宿,而后与帝王一道早起、用膳,而后帝王带着李德全等一众奴才去上朝,沁柔也自然而然地往坤宁宫而去。 坤宁宫正殿外,沁柔蹙了蹙眉,碧喇庶妃不是正坐小月子吗?这才小产几日,没两日呢?原本去伺候着怀胎的嬷嬷都还留了一个在她身边伺候小月子呢?怎么人就出来了。 还是来坤宁宫! 是来给皇后请安吗?沁柔不期然间,自然而然地就想到了这点。皇后那么爱名声的一个人,不至于吧!沁柔只那么一瞬间,就已经开始在盘算这个念头。 “碧喇姐姐怎的不在自个寝殿里好好养身子,也过来了?”塔木察觉庶妃一声惊呼,问出了所有嫔妃的心声。 碧喇庶妃自踏入这块地的瞬间起,庶妃们的眼睛就已经不露痕迹地落在了她的身上。并且,有意无意地,都远离了碧喇庶妃。 显然,她们也十分好奇,碧喇庶妃一个才将将小产的庶妃,怎会出现在坤宁宫这不该出现的地儿。 准确地来说,除了咸福宫她的寝宫之外,任何一个地儿都不该是碧喇庶妃应该出现的。 尤其坤宁宫,即便坤宁宫。 因而,塔木察觉庶妃刚开口,四周的庶妃们的窃窃私语瞬间暂停了,突如其来的安静。所有人也似乎在谈笑着,但实则个个皆竖起了耳朵,凝神静听着碧喇氏的答复。 碧喇庶妃面上不见血色,一笑一颦之间,更是无比虚弱。却是听她强笑着道:“虽然还有些许不适,但我感觉身子已经好了许多了,便也来和姐妹们一道儿,向皇后娘娘晨昏定省。” 才刚刚小产的人,身子能好到哪儿去!尤其碧喇庶妃原本就身子底子不怎么好,太医可就说了,碧喇庶妃身子底子差些,这也是坐不住胎的其中原因之一。 更别提小产后了,这身子,能好到哪儿去。 就为给皇后请安,宫中也没这样的先例把!塔木察觉庶妃隐隐察觉到了些许不对劲,不过尽管心里犯嘀咕,塔木察觉庶妃却不会明言。 反正无论如何,她也不该成为碧喇庶妃的目标是了。塔木察觉庶妃目光想要打量四周的庶妃们一圈,然而她克制住了。 也隐隐控制住了心里的那几分不对劲,左右于她无害就对了,指不定还有益呢?塔木察觉庶妃也不是圣人,她也没有圣人的情怀,具有舍己为人的德性,能将隐约可能到手的好处往外推; 任何人也不能! 塔木察觉庶妃笑道:“碧喇姐姐真有心,时刻谨记着恭敬皇后,身子这样弱,也不忘向皇后娘娘晨昏定省,叫妹妹们,都望尘莫及、自愧弗如了。” 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进了这皇家后院之中,就受皇后娘娘管束。她们不得不,也只能恭敬侍奉皇后娘娘。 但天下没有不透风的墙,皇后娘娘尽管掌控着后宫,但这后宫,还是不少别人的眼睛,是最藏不住秘密的地方。 或许一丁点寻常的风吹草动,就能天下皆知。因而皇后待嫔妃们,也有一个宽和的底限在,尤其是曾身怀有孕、或正身怀有孕的嫔妃们,以及膝下有子嗣的嫔妃们,皇后娘娘都会宽容许多。 这后宫的嫔妃,谁不是哪位老臣、大臣家的闺女、孙女、姐姐妹妹,送进来争这泼天富贵,纵然都做好了准备,必然要受委屈、受大委屈,但事关皇嗣,事关家族的荣耀与尊严,就没有一个朝臣、老臣不上心的。 位居后位,身在国母,母仪天下,最忌不慈、善嫉善度、无仁义宽和之心。 皇嗣牵动着的,不只是后宫众人的心绪,更是牵引着前朝大臣勋贵之心,不期然地,盯着后宫、盯着皇嗣的目光都要多上许多。 寻常重病的时候,或许还有庶妃们抱病前来坤宁宫给皇后娘娘请安,但但凡遇小产、诞育子嗣,皇后娘娘必然大方宽仁,特别悲悯地允了庶妃们养好身子,再来给皇后娘娘请安的。 后宫嫔妃,谁也不会如碧喇庶妃,这才小产两日,就从床榻上爬起来,到坤宁宫来给皇后娘娘请安了。 碧喇庶妃还有几分虚弱,即便是带着几分虚弱的笑意,碧喇庶妃说话,也是很好听点,“不过是咱们后宫嫔御的本分罢了。” 没有自得,也没有炫耀,碧喇庶妃说完了话,却又补充着道:“皇后娘娘宽和,待咱们慈爱和蔼,咱们,也该投桃报李才是。” 塔木察觉庶妃闻言,衬道:现在知道恭敬侍奉皇后娘娘是为本分,但还真有几分讽刺,早干嘛去了。 心里是一个想法,嘴上又是另一个答法,简而言之,就是口是心非,塔木察觉庶妃道:“自然如此。不过姐姐纵然恭敬侍奉皇后,也该小心身子才是,姐姐才小产两日呢?就拖着病体来给皇后娘娘请安,回头若是因此伤到了身子,岂不是让皇后娘娘心生不安,害了皇后娘娘良好名节。” 塔木察觉庶妃语重心长劝解,只专门为她寻出理由。 第321章 事出反常 当做她早日来巴结皇后,早早地就拖着病体来向皇后晨昏定省,向皇后表忠心。 不过晚了!碧喇庶妃可不是多听话懂事的人,就从她擅自跑去五阿哥的洗三宴,无视曲解皇后娘娘令其安生的命令,如今再是讨巧卖乖,这初始印象,也是低到了骨子里。 于事无补!表达的就是这个意思,而后宫资历更老的嫔妃们,皆不着痕迹地离了碧喇庶妃更远。 这宫里小产的嫔妃们,每每小产之后,难免会有些不正常。未免受鱼池之灾,伤人伤己,还是远离些的好。 毕竟碧喇庶妃现如今也没做什么,碧喇庶妃一片冰心,前来恭敬侍奉,向皇后晨昏定省,无缘无故的,她们个不能越俎代庖了,直接把人给撵回去不是。 碧喇庶妃闻言,好似有一瞬间的无措,脸色更显虚弱了,好似塔木察觉庶妃话说得重了些,伤到了这个尚且还在虚弱着的女子,并令她虚弱的身子更虚弱了几分。 身边的奴才侍奉着扶着,碧喇庶妃更虚弱了几分,却还是扯了扯嘴角,有几分无措着回道:“我想着,晨昏定省,乃是咱们为天子嫔御的本分,身子纵然有几分虚弱,但我心里有数呢?不打紧的。” 似乎害怕塔木察觉庶妃继续说下去。 而塔木察觉庶妃,也是适时地选择了视而不见、听而不闻。她也是精心教养出来的女子,后宅里的手段,耳濡目染,知道的不知凡几。 碧喇庶妃如今这个身子,虚弱脆弱如琉璃,中看不中用,一碰就碎。塔木察觉庶妃也怕被碰瓷啊!她什么人,碧喇氏什么人儿,就冲着碧喇氏才小产,皇上皇后天然就要偏向她几分。 塔木察觉庶妃可不敢拿鸡蛋碰石头,她绕着走! 塔木察觉庶妃笑了一下儿,夸赞道:“姐姐秉性聪慧,自然会做好安排的。” 聪不聪慧不一定真,但要真继续与她待下去,自个儿指不定就得倒霉做背锅侠了,塔木察觉庶妃可不得快点儿溜。 她们就是普通关系,姐姐妹妹的叫得亲热,那都是特意表现出来的和睦。 “庶妃们请进。”话音才落,圜燕从坤宁宫适才打开的大门里,徐徐而出,与众位庶妃行了礼道。而后便侧身让开了位置! 庶妃们彼此不经意间看了对视了一眼,坤宁宫正殿的大门,今日开得比往日的都要早。钮祜禄妃娘娘,此时还未至呢?还有李庶妃、马佳庶妃等一些庶妃也还未至?可见早得不是一点半点。 她们都有了这个共识,但没人指出,庶妃们只笑着进了殿里,余光皆注意着碧喇是的动态,毕竟她们无论谁也不想距离碧喇庶妃太近,万一被她碰瓷怎么办? 碧喇庶妃倒是不急不躁,庶妃们依次进了正殿中,她也还立在原地不动,这样地安静文静,好似一瞬间褪去了所有的喧闹浮躁。 却显得妖异怪异无比。 事出反常,必有夭! 不期而然,心有灵犀,大部分人心里俱是浮现了这一个相同的念头! 话虽然如此说,不妨碍庶妃们动作更快,眼尖耳明、却又不失秩序地踏进了坤宁宫正殿。 沁柔也仿若不经意间看了碧喇庶妃一眼,而后由小满扶着,往恢弘堂皇地坤宁宫正殿而去。 坤宁宫正殿上的凤座光彩夺目,凤座上展翅于飞的凤凰高傲、尊贵,灵动夺目,那是天下间一人之下、万人之上,可于帝王并肩的尊贵位置。 天下间的女子,削尖了脑袋,做梦都想要坐上它!但也都是白日做梦。先如今那光彩夺目的凤座上正空着,但也不妨想象它座上主人的霸气与贵气。 庶妃们不经意间就已然站好,最后进殿的庶妃,也已经到了殿中,此时,碧喇庶妃才由贴身侍女扶着,进入了正殿中。 坤宁宫的小宫女搬了一张小绣凳过来,待碧喇庶妃行进了,只听那小宫女与碧喇庶妃行了一礼,眉目低垂,规行有度,道:“皇后娘娘赐庶妃坐,请庶妃入座。” 碧喇庶妃抬眼,不必特意去看,她就能看到小绣凳就在眼中,碧喇庶妃微微转了个身,正了身子,朝着上方尚且空着的凤座行了一个大礼,“奴才碧喇氏,谢皇后娘娘赏赐。” 待行礼完毕后,碧喇庶妃才任由着身边的宫女扶了起来。 小宫女一直在一旁侍奉着,直至碧喇庶妃行礼完毕,小宫女才垂着眉眼,退了下去。 庶妃们余光注意着皇后赐下的小绣凳,她们可不羡慕,小产一回,还是在小月子里才享有的待遇,还真没什么眼红地,相反,亏大了! 小宫女缓缓退下去,碧喇庶妃才扶着贴身宫女的手,缓缓坐下去。 因着皇后赐坐,碧喇庶妃的位置倒是靠前来许多。如今宫中无人身怀有孕,故而庶妃们俱是站着,等着皇后娘娘至,向皇后请安。 唯有左下首处,放置着一把楠木椅子,那是钮祜禄妃的位置。碧喇庶妃的小绣凳,就被放在了右下首。 庶妃们俱都站着,她们无幸坐着!不一会儿,李庶妃也和余下的有几位庶妃一道,进了正殿中。 眼睛不经意间看了一眼上首尚且空着的凤座,小事儿,皇后娘娘未至,那事情就不大。 待行至位置时,余光又瞧见了碧喇庶妃。李庶妃心思一动,碧喇庶妃果然也来了,她想做什么? 李庶妃有些想不透,无利不起早!她可不信碧喇庶妃无缘无故地,小月子里也要来坤宁宫请安。 马佳庶妃还未至,庶妃们相互见礼,碧喇庶妃才坐下,又由贴身宫女侍奉着扶起,与李庶妃等一众庶妃相互见礼。 见礼完毕,李庶妃一众人回了自己的位置。李庶妃得宠,家世也好,位置一贯比较靠前,不过李庶妃只余光瞟了一眼由宫女侍奉着缓慢入座的碧喇氏,面色不变地回了自己的位置中。 其实见得多了,某些事情,倒也没有那么怪异! “李姐姐快些入列吧!咱们都已经回了自个的位置了。”完颜庶妃轻声提醒了李庶妃道。 完颜氏虽不得宠,太皇太后、皇太后瞧着也不甚在意她!但皇后、钮祜禄妃却是不能视她不见的,因而完颜庶妃位置也靠前!不过她贯来不说话,还当真没什么存在感。 众人不免还是会忽视许多! “皇后娘娘到。”丁汝中丁大公公声音依旧独特。 第322章 必有妖 庶妃们皆是一愣,皇后到来得猝不及防。 皇后从没有来得这般早过。 马佳庶妃等几位庶妃还未至,钮祜禄妃娘娘的鸾驾也还未至坤宁宫中。 以往时候,素来是庶妃们和钮祜禄妃娘娘俱到齐了,皇后娘娘才会重轴出厂、款款而显。 明显又是今日又一个事出反常。 心里这般思忖着,庶妃们的动作却是很顺滑,闻言,俱是赶紧行了礼恭迎皇后娘娘。 皇后素来是正位中宫、母仪天下的国母,后宫嫔妃们,晨昏定省是嫔妃们的本分,也是皇后的权位名分根基所在。 而庶妃吗,为妃为妾、为天子后妃,每日里晨昏定行,哪怕是寒冬腊月,来得多早、等得多晚,也都是应尽之本分。 皇后也自来坦荡而受、心安理得。这是皇后的权位,是皇后所享有的,原有的正宫待遇。 所以,皇后此时出现了,似乎也没什么不能言说的道理。六宫各处,什么时候皇后出现在什么地点,也都是应该想。 皇后哪里去不得呢? 不说庶妃们一惊,动作迅速得比脑子更快,迅速行礼恭迎。 碧喇庶妃亦是一惊,也赶紧由奴才伺候着起了身,一道行礼恭迎,皇后娘娘恩典,她却是不能不上道,如今,她也没有资本去不上道了。想到此,碧喇庶妃心中无由一片苦涩。 然而却是动作流畅地与众嫔妃一道行礼恭迎道:“皇后娘娘万福金安。” 明黄色的凤袍尊贵耀眼,皇后也尊贵至极,由贴身宫女扶着在凤座上落座,不急不缓,沉声道:“平身。” “谢皇后娘娘。”一众庶妃们道了谢,而后才伸出来手,由一旁侍候的宫女扶了起来。 皇后娘娘含着笑,一双温婉淑良的目光早已将一切收入目中,谁到了、谁没到?不过是一眼的事儿。 “你们都来了,”皇后话音温和,只听得入耳的一瞬间,便让人觉得,不负贤良之名。也难怪皇后素来有一个好名声。 而话音一转,皇后的目光,也落在了碧喇庶妃身上,凝住了,道:“碧喇庶妃,你不在咸福宫里好好儿养身子,怎么出来了?” 皇后想也惩治人,有的是让人说不出口的苦,但皇后自来也是不喜底下的奴才们主意过大的。碧喇庶妃这样,她就很不喜欢。 “请安不请安的,也不差在这两日,还是你的身子要紧。回头养好了身子,再来请安不迟,也好为皇上延绵子嗣。”才小产没两日,身上的漏红都未必干净了,身子正是最虚弱的时候。 就冲着她那个刚刚金贵过的肚子,这个时候来请安,不说皇后娘娘在意贤名;就算不在意,心里也是不喜。 将将才小产,身子虚弱成那样,是要叫她落得一个不能容人的名声吗? 皇后才知道消息,左思右索,冲着碧喇庶妃那才金贵过的肚子,皇后总要给几分明面上的颜面。 况且,皇后也自有思量,或许,碧喇庶妃是有什么大事要来回禀呢?一个刚刚小产的庶妃,虚弱着身子走到了这儿,总不能单纯只为了请安? 就算是也没关系,皇后仁善,不忍她失望,碧喇庶妃既然特意来请安,那便见见吧! 碧喇庶妃脸色一白,皇后话语虽然温和,也皆是关怀之语,但足够简单直白,戳痛了碧喇庶妃本就破碎晦暗的心。 眼睛里明明暗暗。 自见红小产,距今不过短短两日,碧喇庶妃已经全身入了地狱,受地狱之火炙烤,别无退路。 她不会再有孩子了! 一个小产后,连孩子都保不住的无宠庶妃,皇上不会再给她孕育皇嗣的机会了。 碧喇庶妃是不聪明,但宫里多的是聪明人。碧喇庶妃不得宠,她才小产,哪怕尚且昏睡在病榻上,后宫那些聪明女子,就不会放过了这个机会。 让她清晰得认识到这一点。 她不得宠啊!后宫里的奴才们看人下菜碟,便是偶尔彼此间讲几句‘实话’,碧喇庶妃‘不小心’听到了,又如何呢?一句胡言,别无对证。 也没谁会有好心去替她证明。 托奴才们嘴碎的福,碧喇庶妃真的彻底认清了这一点。正如奴才们所说,皇上本来就不关心她腹中的皇嗣,自她有孕起,皇上就不曾踏进了她的寝殿里。 更别提如今皇嗣已经没了。皇上只会觉得她不中用,怀一个皇嗣都怀不好,天下自有那么多想、也能孕育皇嗣的女人,她这个工具的地位,太好替代了。 皇上可以宠幸他宠爱的女人,可以宠幸能为他诞育皇嗣的女人,但她占了什么呢?什么都不沾。 尤其皇嗣的悄无声息而逝,她自个的身子,是要占部分缘由的。皇后怜惜,她适才小产,小产下皇嗣,已是受天下之巨苦,便做主将一切瞒了下来,不追究她的过错,让她在咸福宫中好生养身子。 但从此以后,她再不能承恩,也再无承嗣皇嗣的时候,这已经是她已经定下了的未来。 碧喇庶妃明白这一点,但她却不能说出来,想着自己到来的目的,垂下了眼眸,恭敬安谨地道:“奴才身子已经好多了,奴才身子不适之时,是皇后娘娘与后宫姐妹们在奴才寝殿里守了大半宿,奴才自惭自愧,如今身子好些了,便想来给皇后娘娘请安,以示奴才恭敬感恩之心。” 碧喇庶妃话说得十分漂亮,她人也如话中的惭愧一样,愧疚得抬不起头。 不对劲、不对劲儿!庶妃们一个劲儿直呼,这是碧喇庶妃吗?前几日里怀个龙胎,好似怀抱着尊位一般,尾巴恨不能翘到天上去,恨不能叫满宫里都知道她的恩宠,这才短短几日。 人就完全变了一个样,天上地下,云泥之别。 短短两日,碧喇庶妃放下得这么快吗?竟然一点不甘也没有,这就又缩回去做人了。 皇后对碧喇庶妃了解不深,她也没必要去了解,碧喇庶妃,怀着身孕的时候,皇后就没放在眼里,不过都是例行公事。 如今也验证了皇后毒辣的目光。碧喇庶妃果然小产,那个金贵得无与伦比的皇嗣,自被诊出脉象后,还未有一月的时间,已经悄无声息地没了。 第323章 旁枝末节,不要紧 但却不妨碍皇后温和宽慰道:“感恩不感恩的,不要紧。”她是皇后,也还真不需要奴才们这不知真假的感恩。 皇后不甚在意,却并不妨碍她笑了笑,劝慰碧喇庶妃道:“咱们女子,最是要注意自己的身子。自己的身子也紧要,尤其女子的身子娇弱、金贵,还是要咱们自己悉心呵护才行。你也要明白这一点,每日里来本宫的坤宁宫晨昏定省虽说是嫔妃的本分,但也未必没有例外的时候。” 皇后语重心长劝解道:“你如今正是女子最艰难的时候,当要小心养着身子才好。本宫是皇后、是国母,本宫不只爱护天下子民,本宫女子之躯,更是体桖天下女子。”皇后有一国之母的仪度,即便是不喜、不悦,也不会表现了出来。 相反,如何一瞬间遮掩情绪、口是心非,利益最大化,已经是皇后众多阅历铸就的本能。 皇后话语虽则温和,但话中的强势与霸气,却是尽显一国之母之威。轻描淡写,又语重心长,皇后与碧喇庶妃道: “碧喇庶妃,你记着,免来晨昏定省,安生养着身子。这是本宫给的恩典,你也理直气壮。你往后给本宫请安的日子还长着,不急于一时,有一个好身子,比什么都重要。本宫作为主母、作为皇后,也不需要你这虚弱之躯,还来给本宫请安的这一两日时光。” “皇后娘娘仁和。”碧喇庶妃低下了头,“奴才从前有不懂事之举,如今想来,愧疚万分,叫皇后娘娘添了诸多麻烦。”碧喇庶妃好似真心悔过,为她以往的张扬、傲然。 皇后正如碧喇庶妃夸赞的那样仁和,目光看着碧喇庶妃之时,好似尽是温婉贤良,道:“人非圣贤,孰能无过。你是后宫嫔妃,若有过处,本宫作为中宫,自然会教你。况且,知错能改、善莫大焉,些许小节、旁枝末节的小插曲,都不要紧的。” 皇后一番言语安抚,自有皇后所有的仪度和担当。当家主母,不只掌家,也要一力承担砸下来的所有插曲、过错。 “谢皇后娘娘宽恕。”碧喇庶妃更是感恩戴德,也是松了一口气的模样。 倒是叫庶妃们看了一场好戏,怀孕的的时候,傲气成什么样;如今,肚子里那块肉没有了,又知道来皇后跟前讨好卖乖了。真是打得一手好算盘。 这个时候来,皇后不说好生照看她,便是让她回去,也会吩咐了奴才们用轿子抬回去。皇后素来仁善,尤其待曾孕育了皇嗣的庶妃,总会宽容几分。 “坐下吧!”皇后点点头,关怀道:“你身子虚,以身子为紧,不要多礼。”皇后又看了一会儿,碧喇庶妃身边伺候的奴才,就是她的贴身宫女。 “你身边伺候的就是宫女吗?嬷嬷呢?你身子才小产,年轻的宫女们能懂什么事儿。”嬷嬷们都是精心调教出来伺候有孕的宫妃们的。皇后都已经关心了,也不介意再多关心一会儿。 碧喇庶妃赶紧道:“奴才想着,来给皇后娘娘请安呢?带一个奴才就够了,奴才在皇后娘娘这儿,有皇后娘娘的祥凤之气护着,身子都要好上几分。倒也不必嬷嬷时时刻刻伺候着。” 碧喇庶妃总归是不能说嬷嬷不尽心的,嬷嬷是皇后娘娘吩咐内务府挑的,自然也是尽心伺候,但到底不是自来就在她身边贴身伺候的,伺候起来也就没那么贴心。 况且从前时候,她有身孕在身,嬷嬷们伺候的时候,就要顾忌斟酌几分,毕竟得为皇嗣着想,也不能把她这个‘皇嗣’的生身母亲气着了,以免殃及皇嗣。 她们罪过可就大了,赔上九族都担不起。 但如今她空空落落、孑然一身,嬷嬷提点伺候的时候,就没那么客气了,从前碧喇庶妃仗着怀胎有孕、一意孤行的错处,如今都有了反噬。 事实也正是如此,碧喇庶妃有孕在身,于寝殿里静养时,前往五阿哥的洗三宴之时,七八个嬷嬷呢?都没提点劝告吗?提点了,也劝告了。 只是最后都没犟过身怀有孕的碧喇庶妃而已。 如今碧喇庶妃没了龙种护身,嬷嬷伺候提点的时候,也就再不必顾忌着皇嗣了,自然只会越加严格,但都是为碧喇庶妃好。 这世间最怕不过‘为你好’! 碧喇庶妃清楚那是反噬,但她没办法,就算寻到了内务府,也是她的错处。何况她还是‘有罪在身’,虽然皇上、皇后没追究。 碧喇庶妃如今能做的,不过是甩开嬷嬷,哪怕一时半会儿,才能赢得喘息之机。 底气不足,待罪之身,回话的时候,碧喇庶妃都愣了几分,笑着道。 皇后闻言,也就不再多说什么,碧喇庶妃爱自作主张,吃了这么一大个亏,这都还没改,可见是改不了了。 恰在此时,马佳庶妃与另外两三个庶妃垂着眉眼、忐忑着进入了殿中,行至最中央,忙不迭下跪行礼问安道: “奴才等来迟了,请皇后娘娘责罚。”马佳庶妃等几人也识时务,马佳庶妃更是清楚,她平日里虽然自得,但还是有几分清醒在的。 她是皇阿哥生母,育了已逝的大阿哥和如今的四阿哥,又是为这么点儿小事,严格来说,也还未至辰时;不看僧面看佛面,素来依着皇后心性,皇后不会为这一丁点连事都算不上的插曲责罚她。 “无妨,”皇后温婉贤惠、从容淡定,笑着与几人道:“还未到时候,你们未迟来,本宫想着,碧喇庶妃如今正身子不适,本宫便先开始了。”话毕,看了碧喇庶妃一眼。 马佳庶妃等人起了身,却还是讪讪道:“奴才等该早来些的。” 无论是何缘由,皇后是皇后,她们是庶妃,晨昏定省时,皇后已至而她们未至,就是最大的疏漏、错处。 尤其现在,已是辰时过半了。虽然这才是往日辰省的时间,甚至往日里,还要更晚些。 马佳庶妃恨死碧喇庶妃了,好事儿不干。若非碧喇氏,皇后怎会找出了这样的疏漏,如今她们不是错,也是错了! 皇后笑了笑,“都是小事情”又道:“晨昏定省的时间是本宫定下的,本宫有数。” “臣妾给皇后娘娘请安,臣妾来迟了。”钮祜禄妃也终于踏进了殿中,殿里后妃唯独缺她这一人,此刻她的到来,总算补齐了这后宫中的所有角儿。 钮祜禄妃带了些急色儿,但再急也不会失了体面。 第324章 不似真人 皇后温和笑着,面上不见恼意,反而更显温和,钮祜禄氏,是吃定了这个暗亏。 深知穷寇莫追,而此时此地、此情此景,她亦是拿钮祜禄妃是暂且没道理的;皇后就更不会赶尽杀绝。 皇后笑了一下,道:“不晚。”又看了眼左下首下的楠木椅子,宛若再亲近不过的姐妹,纹丝不动却又大方地宣誓主权,“赶紧坐!” 妃就是妃,皇后就是皇后!妃位再是尊贵,然而在天下间、在宫里,世人认的、唯一的国母,唯有皇后一人。 钮祜禄氏再是不乐意,遇上她了,还是要躬身行礼。 钮祜禄妃也由奴才伺候着坐下去,不急不徐,后宫里,皇后宫里的晨昏定省,素来是规定了时间的。 虽然未曾言说,但却是彼此心有默契的。 皇后这一回,不经意间提早了辰省时辰,打了所有人一个措手不及。也打破了自来宫中以后的默契! 但钮祜禄妃清楚,这怨不得人,皇后自来是‘贤惠’!仁和!贤良!既为天下妇女之表率,又仁爱子民。 碧喇庶妃是宫中庶妃不假,也是大清子民,更是才刚刚小产见红,拖着病弱的身躯来,依着皇后的性子,直接借势提早开始了请安时辰,也无可厚非。 不过是顺势而为!送上门来的机会,顺手为之的放任,获取最大的利益,都是当家夫人们的常用手段。 钮祜禄妃深受其熏陶,哪里不明白这样的道理。若是她与皇后易地而处,这样的借势、顺势而为亦得心应手。 皇后有一个天然压制所有的后宫嫔妃的名位,就与后宫所有人,相隔两重天。 皇后早不早到不要紧,旁人不关心!因为那是皇后,她做什么都是应该的,些许的瑕疵,也是应该的。 但皇后到了,你还未至,那就要紧了。旁人不会关心你有什么缘由,只会记住你对皇后的不恭敬。 钮祜禄妃必然要吃一个这样的暗亏。 不过啊!钮祜禄妃在心里暗叹了一声,她出生钮祜禄氏,又素来侍上恭谨,偶有的有原在先的不恭敬,那就不恭敬了吧! 钮祜禄妃,钮祜禄氏一族,有这样的傲气。 钮祜禄妃仪态端庄,她是钮祜禄家族培养上位者的教养教出来的,最会处理的,就是麻烦;最不怕的,也就是麻烦。 因而,不慌、不乱,乱中寻策应对,已是她的本色;已是她的本能。 钮祜禄妃坐下道:“臣妾无知,短短两日,碧喇庶妃的身子,就养好了。” 她多利的眼光啊!人未必坐下,余光里,就已经注意对面里虚弱的碧喇庶妃了。 钮祜禄妃都不稀得提她一句的,但不巧,皇后都用她来作筏子了,这么大个人,摆在这里,钮祜禄妃也不能当看不见吧! 毕竟她还生得了一双雪亮的眼睛。 钮祜禄妃神色寻常,话声中也不见愠怒,仿佛只是寻常地提起一个常识问题。 “哪有这样快!”皇后看了碧喇庶妃一眼,“咱们女儿家,身躯本就娇弱;诞育子嗣本就是一件大损伤之事,生产之时,更是在鬼门关里走一遭;小产,也约莫是生产了一回。是要精心养着的,伤了元气,一时半会儿的,可补不回来。” 皇后知道钮祜禄妃在提点谁,也是在告诉钮祜禄妃,碧喇庶妃身子别说大好了,都还未能恢复了一半呢?也就是年轻,恢复得快、好些,不过人还虚弱着呢? 皇后也只是想要告诉钮祜禄妃,这还是一个女子,一个正是最虚弱的人。钮祜禄妃未必不心知肚明,在这宫里待得久了,最不常见的,就是因种种原因而身子逐渐虚弱、走向灭亡,香消玉殒的各种人。 却还是乐意放低身态去问这一句,或许是因为实在找不到话聊了吧! “那是要好好养身子的,碧喇庶妃拖着病体,来向皇后娘娘请安,其心可嘉。”钮祜禄妃笑着夸赞道,众人惊诧之际,以为钮祜禄妃要一股脑夸赞下去之时,钮祜禄妃又神色不变,道:“不过……!” 钮祜禄妃顿了一下,复续道:“其行不可举。皇上乃是天下君父、皇后娘娘亦是一国国母,皆是爱民如子的明君贤后。女子之身,属阴羸弱,本就不似男儿们阳刚。小产之时,女身母体更是大伤,便是为了皇上、皇后娘娘仁心、慈心,更是当好好养着才是,哪里能都如碧喇庶妃一般,不爱惜自己身子。” 董庶妃暗自点头,钮祜禄妃娘娘这话说得在理;哪有这样的道理,碧喇氏当真开了一个好头,就她自个儿恭敬孝敬有加是吧!拖着刚刚小产的身子也要来请安。 日后嫔妃们,是不是也要向她学,才能向皇后表忠心。 再说了,董庶妃可不信,碧喇庶妃的‘忠心’!血淋淋地先例还摆在那里呢? 碧喇庶妃倘若当真忠心、听话、顺从,早前也不会不顾皇后令其养胎之令,突兀出现在了五阿哥的洗三宴上。 如今此举,不过是借着礼敬皇后之心,行私面之举罢了。满足她自个的私心,全了她自个儿的私欲。 不过位卑言轻,董庶妃明白谨言慎行、适时闭嘴。董庶妃也不愿平白惹麻烦上身,应该说,点钟大部分的庶妃们,都是这个想法。 所以她们选择能忍则忍,个个都柔顺得没有脾性,也好似不似真人。有些时候,或许那么一瞬间,这偌大的皇宫,里面的奴才、‘半奴才’们,个个都柔顺得好似没有生气!也全然不似人在活着,更像活着的,不过一个血肉之躯。 瞬间觉得有些阴森恐怖了呢?沁柔有些愣神,不过这样地境地、这样地处境,是康熙一力压下来的吧! 是康熙在维持这个局面,皇后一力压制嫔妃的背后,是康熙在一力撑腰。 这后宫如今的局面,若说康熙全然无知,你看沁柔信不信一点;其实就是不在意罢了。 后宫的庶妃们,都只是摆在院中的工具人。随时可以补充,也随时可以牺牲,只要阻拦了帝王的霸业! 这就是皇帝! 至于皇后有没有行私心,去掉了那么几个不想看见的竞争对手? 那只能说是人之常情呢? 这就是皇后! 第325章 威名甚重 因为有委屈也不敢说,往肚子里咽。沁柔低垂了眉眼,越是看得清楚,越是对这个尘世没有没有眷恋。 而上首里,华贵厚重的凤座上,皇后一袭明黄色凤袍,耀眼、夺目,微微颔首,自然地接过了钮祜禄妃的话道:“这是自然!” 皇后道:“碧喇庶妃这是头一回,也是开来先例,她又刚刚才小产,”皇后面上尽是惋惜与痛心,“本宫总要顾念了几分,便不罚了。伺候若是有人效仿,便叫她闭门思过去吧!一年半载地,不与本宫晨昏定省,也不算什么?本宫着实也不缺那一日两日的行礼问安。” 凡事开了先例,比有人效仿。可谓前无古人,后必有来者。若是后宫庶妃们,俱是有样学样,个个拖着小产之躯前来请安,皇后‘贤名’,只留下厉后,指不得,还要留下‘妖后’之名。 不凑巧,皇后看重贤名。动皇后的名声,不啻于撬皇后的根基,皇后忍不得! 自然要有言在先,免得后妃仿效。皇后从来不会高看了所有嫔妃,一群人里,总有一半脑子不清醒的,好不好不要紧,总要想着跟风。 皇后慢慢悠悠得想着!不聪明不要紧,必然要‘听话’。皇后也只要求她们做到听话这一点。 众人心一凛,若说此前还有心仿效的话,此刻都淡了。皇后重名,自然也重诺,有言在先,就没有反悔的余地。 总不能朝令夕改!做皇后,做皇帝,都最忌讳这个。有损帝王、皇后威严。 若真闭门思过个一年半载出来,人都傻眼了。尤其一年半载前闭门思过,到了时间真能解除了禁足吗?这样长地时间里,就是死在闭门思过里,也不足为奇。 庶妃命贱!她们自个儿清楚,自然不敢挑衅。 “皇后娘娘雷厉风行。有皇后娘娘约束,是嫔妃之福。”钮祜禄妃赞同道。 皇后重声名,应该说,女子少有不重声名的。 钮祜禄妃清楚这一点,但她却从没想过要去撩虎须,还不是时候!钮祜禄妃告诉自己道。 康熙就如爱新觉罗氏的历代帝王,爱之则欲其生,恨之则欲其死。钮祜禄妃不怕皇后,但她却不得不畏皇上。 此刻动了皇后,只会让她自个儿身上更添污泥,洗不尽了,是要用满门荣耀去填的。 钮祜禄妃受的是家族最好的教养,她不得不为家族,多思虑上几分。 也是为自个儿,多思虑上几分。所以钮祜禄妃和皇后,算是正处于无言地停战阶段。 皇后需要钮祜禄妃继续好好地待在宫里,哪怕钮祜禄妃觊觎后位。钮祜禄妃确实是劲敌,但蒙古科尔沁处,更是一匹虎视眈眈的恶狼。 太皇太后不会允许后宫一家独大,皇上未必在意,但必然也是介意的。倘若钮祜禄妃彻底被打压下的代价,是宫里再度迎来一位出自蒙古科尔沁氏的后妃,太皇太后不会放过这一个机会。 皇后宁愿让钮祜禄妃继续待在后宫中尊贵的妃位上。 皇后知道,自己能压下钮祜禄妃,天热地;因为钮祜禄妃的劣势!但皇后却不敢有把握压下蒙古科尔沁出来的高位嫔妃。 三代的经营,这样遍布宫闱角落的势力,不能不让人心惊肉跳。 皇后哪怕是睡着了都睡不安稳;坐在凤座上,也都惊慌失措。 所以皇后宁愿与钮祜禄妃‘和谐’些相处。 皇后与钮祜禄妃,彼此间互有忌惮,但不约而同,皆有留手! 因为各自的顾虑。明争暗斗有,但都绝非一时之功。 这是皇后与钮祜禄妃各自的默契。 沁柔若是知道这一点,必然感叹一句,太皇太后不在江湖,江湖中仍然人人畏惧。 威名甚重! “你也说了,本宫是皇后,”皇后自然随性,“自然要担起皇后的职责。” 嫔妃们俱是松了一口气!皇后娘娘亲自发话,她们也不必去做这样地蠢事了。 人在江湖,身不由己!后宫巴掌大的地方,这个小江湖,束缚更大。人人都有违心的时候! 说违心的话,做违心之举,即便知道它是坏的、不利的,但世事难全,半点不由人! 皇后夸上一句,别说拖着病体来请安,哪怕病态地要她们自缢而亡,别无退路的情况下,她们也只能顺意行之。 人命在宫里,是最值钱的东西,可能祸诛九族;也是最不值钱的东西,死了也白死! 皇后与钮祜禄妃合乐宴宴,说了一会儿话,皇后余光里看了碧喇庶妃一眼,一如既往地温婉贤良:“好了,碧喇氏身子虚弱,经不得久站、也经不得久坐,正是需要好好将养的时候。” “今日的请安就到这里吧!碧喇庶妃回去好好歇着;”皇后关怀了碧喇庶妃这个病弱娇躯,话毕,又紧跟着关怀了一众庶妃道:“你们回去后,也好好歇着。” 皇后是能把事情办得极为漂亮的人,或者,对这些大家族里出来的嫔妃来说,恩威并施,收买人心!是本能。 皇后就做得极好。既是作正宫皇后之身份,关怀碧喇庶妃;亦是在关怀碧喇庶妃之余,一并关怀了宫中其余嫔妃。 皇后也起了身,嫔妃们闻言,俱是起身行礼道:“臣妾\/奴才恭送皇后娘娘!” 皇后退去,钮祜禄妃最为尊贵,尊者先行,也在众人之前,仪态端庄,往向阳处而去。庶妃们不急,彼此间看了又看,但更多的,都是注视着碧喇庶妃。 碧喇庶妃身子极为虚弱地叫宫女扶着,沁柔想着,既然都不走,她走算了,她可不想和庶妃们搁这演木头人。 沁柔垂眸的一瞬间,李庶妃已经含笑与众人点点头,虽有傲气却未有傲气十足,盛世凌人之态,反倒是与庶妃们道:“那我就先走了,你们自便。” 李庶妃打了头,沁柔趁此时间,连话也不提一句,默不作声地带着小满跟上去,她其实,也没那么想与众人打堆。 反正总有人跟上来的,走处正殿的瞬间,小满微微回过了头去,余光里瞧着,殿里三十余个庶妃,也皆缓慢地跟上来了。 瞧着距离碧喇庶妃挺远,小满也就没怎么在意。 李庶妃行得有些慢,倒也不急着走。 沁柔行得也不快,她也乐意慢慢走。走得稳当些,又与旁人保持着距离,这是与旁人相处的、最舒适的最佳状态。 第326章 夭出了 李庶妃带着知春走在前头,沁柔与李庶妃离得不远,毕竟前后脚出发,若非有意,两个人离得不会太远,而不管有意或是无意,两个人或许也能遇上。 一个人步子放慢了几步,后面的人就跟上了。 两人本就前后脚出发,李庶妃只需慢上那么几秒钟,沁柔就带着贴身宫女跟上了。 李庶妃笑意盈盈,傲首挺胸,仪态极佳地由知春搀扶着往前走,却依旧管不住她的嘴,忽而就牛头不对马嘴,缓慢说了一句;“你也当心些!” 话开口得属实没头没脑,也不知是对谁说。 沁柔一瞬间没反应过来,主要她与李庶妃,虽然同为后宫嫔妃,但一贯没什么交集的。 李庶妃为人虽然也好相处,但性子也傲,亦或者说也善解人意,要真心靠近一个人,总要合了对方的脾性的。 无论基于哪种目的,李庶妃都鲜少与沁柔有所交流。因而,沁柔一瞬间也反应不过来李庶妃在提点她。 直至李庶妃说完话,转过头来看着她! 很多时候,一个人的眼睛看着你,就已经表达出很大含义了。 沁柔顷刻间有些愣神,别的不提,李庶妃骤然和她说话,倒是叫她愣神! 因而一瞬间都有些迷惘糊涂了。李庶妃无缘无故,提点她吗?碧喇庶妃没让她迷惑不解,反倒是李庶妃忽来之举,让她疑惑不解、呆愣无神。 李庶妃看清了纳喇庶妃眼中的迷惑不解,面色不变,轻笑了一下,带了些嘲讽,轻声又玩味道:“你不会以为,碧喇氏闲着没事、无聊,才出了寝宫门吧?” 李庶妃顿觉好笑,纳喇庶妃人虽然性子独了些,但看着也当真不是天真不知世事的人啊! 沁柔还真不天真,这年头,父母都不一定真心待你,何况陌生人呢?对你所予、比有所求!才是理所应当。 所以她当然也不会觉得碧喇庶妃就是闲着没事儿,出来走上一遭。 不过,李庶妃这么提点,是因为收到了什么消息吗?李庶妃在宫里时日久,又自来有宠爱,旁人有的她有;旁人没有的她也有,手里收拢了些不为人知的死忠,那倒也是很正常。 沁柔若有所思!微微回过头去,碧喇庶妃由贴身奴才扶着,虚弱得紧,也看不出什么来? 是冲着她来的吗? 沁柔垂眸,明谋还是暗谋,明谋她不怕,暗谋……似乎也没什么好怕的,但这世间,最难解的就是栽赃嫁祸,不是错也是错,分辨不清的。 “谢谢!”不管李庶妃是出于什么心理,或许是出于利用?或许觉得她还有用?提醒的这一句,沁柔首先道谢。 领了别人的情!总要记住,要还回去的。 李庶妃没答话,回过了头去,若无其事地往前走。淡定至极,“道谢得太早,或许我诓骗了你也不一定。世上的坏人太多,嘴里没一句真假,尤其某一些人,更个个都是口是心非的典范。” 李庶妃张口就道。也未必没有可能,宫里的假话比真话多得多,张口就来,谁也不知道别人那句话是真、哪句话是假。 总有太多人往里搅和,真的也变成假的,假的也变成真的。真真假假,分不清楚。 李庶妃话里,原本想要特指‘宫里的人’,张口的瞬间,又吞回去了,换了另一个说法。指向性太明显,故意为之,祸从口出,会惹祸上身的。 沁柔不甚在意,真也好,假也好;有所求也好,无所求也罢!其实对她而言都一样,没什么区别。 李庶妃大概是好心,哪怕可能有她自己的算计在里面,人本来就是利己的。 然而李庶妃很有感触的样子,沁柔却不会被打动,“说不说在你,信不信在我;不必太过在意。”自己要找死,谁都拦不住。 所以谁也管不了别人的事儿。尤其成年人了,人人都要为自己的选择负责。 她也没说什么信不信的话,她和李庶妃这关系,谈什么信不信的,有些过于近了,她们之间关系还没那么近。 就别哄人也哄自己了吧! 虚伪…… 李庶妃笑了一下,纳喇庶妃即便哪里都不好,但她真啊!即便李庶妃素来虚伪惯了,也善于八面玲珑,但听到那么几句真话,人也开心。 “说得有道理。”李庶妃笑了,想死的拦不住,人与人之间的关系,互不打扰才是最好的。有些事儿,有些人儿,想扭也扭不过来。 小满和知春全程听着,但她们俩都懂规矩,主子不发话,她们不会没规没矩地插话。即便心里有所惊讶,也自能做到孑然不动。 就如小满,即便李庶妃提到碧喇氏不会无缘无故地出来的时候,小满有了情绪波动,也只是轻轻回过头去,看了一眼由人扶着的虚弱的碧喇庶妃。 李庶妃身边的知春更甚! 这是经李庶妃手腕儿多年调教的结果!怎会不好。 二人一时无话。 沁柔本就不是多话之人,李庶妃知这一点。无话可聊,那就不聊。 碧喇庶妃由贴身奴才扶着,加快了步子,坤宁宫内,不允许轿撵入。皇后皇后纵然赐了轿,碧喇庶妃也得出了坤宁门乘轿乘撵。 圜燕得了皇后吩咐,早已先行一步去备着轿撵了。 沁柔余光注意着,碧喇氏这一脸的虚弱像,说实话,若是无欲无求,真要出来走这一遭干什么? 动机未必纯,目的未必纯!难不成当真只是为出来讨好皇后,一释曾经过错?也不无可能,但李庶妃既然多嘴提醒了,想必就没那么简单了。 沁柔只作不知,明枪易躲、暗箭难防,她有些好奇,没有皇嗣的碧喇氏,已经没有了利刃,她还想做什么? 沁柔不畏惧。相反,她有些好奇,虽然这是不该的。 碧喇庶妃一直很虚弱,四周的庶妃有意无意地隔开她,远远地!虽然不曾明言,但她们也怕成为她的碰瓷对象。 奴才们扶着宫妃,庶妃们各自保持着距离,各有各的位置,一步步往前走,如平常时候,安静而寂静规矩。 没有人作夭。 坤宁门三个大字龙飞凤舞,于头顶上如明镜高悬。沁柔扶着小满的手臂,一手提着宫装下裙,踏出一步往前走,就这么一瞬间的时间。 “小心!”…… 第327章 摔 提醒声虽然出了,不知却是对谁而说! 沁柔动作就快了,人迅速往旁边一跳,躲得远远地,主打一个抓不住我就伤不到我。 小满也不蠢,对她这样的贴身宫女来说,需要伺候的,唯有她的主子,别的人,都不配她精心伺候。 除非是帝王、皇后,钮祜禄妃,亦或是更加神龙见首不见尾的太皇太后、皇太后。 亦或是,还是东西五所里住着的阿哥格格们。但以上的所有人,谁也不大可能会出现在这儿。 小满机灵着呢!她一个贴身宫女,脚下踩的也不是花盆底,沁柔身子才转过去,小满也紧跟着,腿上长了风,蹿到了坤宁门的另一边。在坤宁门前的石狮子跟前! “砰……”是重物落地的声音。 惊呼声、吸气声不绝于耳。直到尘埃落定,沁柔才回过身去,谁也没想到她动作这么快。 “天哪!”董庶妃惊呼道。方才那一句小心地提醒,也是出自她口,董庶妃不自觉用力握住了身旁奴才的手臂。 碧喇庶妃作为事故的主人,此刻正摊在坤宁门下方,小半截腿还位于门内,大半个身子已到了门外头。 她身旁伺候的奴才亦是如此!位置更要比碧喇庶妃还要靠前一些。她被碧喇庶妃带得摔了下去,力所不逮,后来已经稳不住庶妃的身子,只能被势不可挡地带得摔了下去;如今正是疼得要紧的时候。 一众庶妃俱是惊魂未定,直到沁柔转过身来,庶妃们赶紧扶着宫女奴才的手,焦急忙慌地上前。 董庶妃为首,然而她们也不敢妄动了碧喇庶妃,董庶妃转来一会儿,勉强打起来精神,身子尚且有些颤抖,手腕臂更是明显,吩咐了一旁的奴才道:“赶紧去,去禀告皇后娘娘,求皇后娘娘去请个太医来。” “是……是,是,”董庶妃一旁伺候的奴才明显不知所措!想要去回禀,但主子在这里,哪有贴身宫女丢下主子的道理。 这么纠结了不过两秒钟,又瞬间拿定了主意,赶紧就松开了董庶妃的手,朝着坤宁宫正殿里小跑着去。 “流血了。”赫勒庶妃捂住了嘴,带着护甲的纤指伸出,不住地抖动着,指着碧喇庶妃的下身。 碧喇庶妃身旁的奴才强忍着身子的不适起了身来,她亦是不敢挪动自家主子的,赶紧就跪到了碧喇庶妃身旁,泪流满面、焦急万分地呼唤道:“庶妃,庶妃您怎么了。” 也不知她是在哭谁,不过大约她心里也是明镜似的,主子不好,素来是奴才没伺候周到。不说宫里,便是哪个勋贵人家里,都是这样的规矩。 所以奴才们才精心伺候。 若说主子有五十分的过错,奴才就有一百分的过错! 庶妃是在她的看顾下,至如今的昏迷沉沉、人事不醒。皇后娘娘掌宫虽然仁慈,但何曾缺了铁血手腕,她一个看顾不周主子的奴才,哪里还能有未来可言。 李庶妃也转过了身来,上前几步,正好看到碧喇庶妃的惨状。无视了一旁哭得撕心裂肺的奴才,猝不及防厉声问出声道:“怎么回事?好好地怎么变成了这个样子。” 李庶妃的眼睛不住地往尚且还位于坤宁宫内的一众庶妃们脸上望去,目光既尖又利,试图在所有的后宫庶妃们头上,寻得这一丝撕开真相的破绽。 “这……”不是所有人都有极佳的心里素质。 刘庶妃心理素质不怎么强,李庶妃眼睛又利,对上李庶妃既尖又利的目光,不自觉就磕磕绊绊道:“不……不知道,我们在后头就看到,碧喇庶妃不知怎的,忽然就向前摔了去,纳喇庶妃一下子闪过,碧喇庶妃就一下子摔到了。” 然后……然后就是这个惨状了。 刘庶妃求助地目光看向了一旁的众人,只是众人的目光,也不知是不是众人的目光心神皆放在了碧喇庶妃身上,亦或是存心可以逃避,没有哪个庶妃能够接受到她求救的目光。 沁柔可不管刘庶妃求救不求救,她只是庆幸,幸亏她跑得快,这要是慢一点,就要做了碧喇庶妃的人肉垫子了。 死道友不死贫道!原谅她同情心不太多,她都怀疑碧喇庶妃有没有可能是故意的?但她又实在太惨了。 碧喇庶妃瞧着也不是个聪明人,更不是一个蠢人,但也不至于蠢到用这样的办法来害她吧! 不过沁柔又一瞬间想到,李庶妃提醒她注意小心。注意小心什么,就是这个吗? 沁柔也不急着反驳。她只是随大流地,也安稳地站在一旁。等着后续的发展,这究竟是个什么情况。 “庶妃们安!”圜燕去备了轿撵来,瞧着庶妃们围在坤宁宫大门正下方,眉眼就是一跳。一般而言,庶妃们聚在一处,就没什么好事儿。 圜燕总有一股不详地预感,十有八九是出事了。 圜燕也不忘行了一礼,庶妃们闻言,纷纷让开了一道缝隙儿,张庶妃见是皇后身边伺候的大宫女,是皇后宫里数一数二的心腹,赶紧就道:“圜燕姑娘来得正好,碧喇氏不知怎的一回事,走至了坤宁门后,快要靠近坤宁门处,忽而就摔了一跤,如今咱们整不知所措呢?” 张庶妃面上带着忧色,无知无觉揽工,后宫之事,事无大小,俱是归皇后娘娘处管辖,碧喇庶妃摔这一跤,更别提是在坤宁宫内、就距离坤宁门几步处摔的,人还摔得看着那么严重,自是该禀报了皇后娘娘,由皇后娘娘来管辖统治。 一句不知所措,则暗示了自己的无能与依附之心,以及愿投靠皇后娘娘、为皇后娘娘效力的隐含心思。 话毕,张庶妃又赶紧补充了一句,“已经吩咐了奴才,去回禀皇后娘娘去了。只是来回都得耗上功夫和时间。” 故而皇后娘娘这才还未至。 圜燕也看到了碧喇庶妃下身还流着的血,面色一变,得亏碧喇庶妃腹中的皇嗣,早两日前就已经小产了。不然这一桩,又不知能掀起怎样的腥风血雨,不过如今,也不知又将要拉下去几个人。 然而口是心非的代表亦是圜燕,心中再多思绪,面上却是即刻道:“奴才这便去寻些有经验的嬷嬷来瞧瞧……” 第328章 众人赶往咸福宫 要不毁皇后娘娘贤名,但坤宁宫可不是她一介庶妃之身,能够玷污的。还是要尽早挪出去为好。 圜燕话才一出,四个抬轿的大力太监忙不迭放下了肩上抬着的轿子,赶紧就上了前去,去抬了碧喇庶妃,好将昏迷的碧喇庶妃抬进轿撵中。 可见圜燕在坤宁宫的地位! 这轿子正是皇后方才所赐,原本就要抬了碧喇庶妃回咸福宫去,如今倒是真让碧喇庶妃乘上了。 庶妃们纷纷让出了道来。阎王好见,小鬼难缠;坤宁宫是至尊至贵的地儿,太历来的主人都是一朝母仪天下的皇后。再没有住过旁人! 碧喇庶妃如今即便不好,也没有让她躺一会儿的理,只有赶紧挪出去。 抬轿的四个奴才,都是有一把子力气在身上,他们都是太监,是宫中历来服侍主子们的奴才,自然不存在男女之分。 不过是一件好用些的工具、消耗品罢了。 俩抬撵太监先将碧喇庶妃给抬了出去,三秋瞧着奴才前来抬了庶妃,强忍着方才摔出来的疼痛,也紧赶着就跟了上去。庶妃主儿在哪儿,她就在哪儿! 短短一瞬间,坤宁宫正门已然腾出了宽阔大道来,可见宫规森严。 余下的两个太监赶紧着将轿子给抬出来,出了大门,落地!未有累赘,不见多余。 庶妃们一见这阵势,也赶紧提了裙子跟了出来。 却到底不及奴才的动作快速。 压下轿撵,另两太监赶紧将碧喇庶妃抬了进去,各归各位,宫里的奴才,都自有一套已成本能的规矩在身。 轿撵急急地在宫道上走。 三秋也一瘸一拐地着急跟在轿撵旁,圜燕亦是。打发了个奴才去回禀皇后娘娘,她也赶紧跟上。 如今皇后不在,她就意味着皇后的颜面,还是要跟上去瞧瞧才好。因而也是着急忙慌地跟在轿撵旁。 庶妃们扶着贴身宫女的手出来,愣是没赶上奴才们的速度,但也还能看到轿撵急急而去的身影。 “这……”文庶妃忧心忡忡,瞅了一眼庶妃们的脸色,蹙着眉提了议,道:“碧喇庶妃也不知如何了,咱们还是去瞧瞧吧!” 碧喇氏瞧着怎么也不会是小事,就在她们跟前,都是后宫姐妹,虽也有缘深缘浅、情深情浅之说,但怎么也不该视而不见吧。 文庶妃蹙眉。后宫姐妹,就算是再恨再愤,面子情也是要有的。 “咱们还是去瞧一瞧吧!”董庶妃也叹了一口气,亦是开口道:“你说碧喇姐姐好端端儿地,怎么就……”董庶妃未曾启齿,说话更加隐晦,“怎么就见了血呢?” 必然不可能是小产。碧喇氏的龙胎,再两日前那个晦暗的夜里,已经葬送了。太医都盖棺论定了的,若是太医在这放面出了差错,早就被等着‘诛九族’,太医可不敢认,倒是不必有这方面的担忧。 但话又说回来,不是小产,那究其根底是为何,人的好奇心被勾起。 这也是同为后宫嫔妃呢?虽然是一个没有威胁力的弱小对手,但也足够令人好奇。 “正是!”马佳庶妃亦是点点头,容色忧心,道:“同为后宫姐妹,碧喇庶妃不好,咱们回去了,也怕是担忧,寝食难安……” 不管是去看戏,不收到消息还好,人就在跟前出了事,她们还无动于衷,能有个什么好名头。虽然庶妃的名声不甚紧要。但也真就不在意了呀! 庶妃们俱是点点头,她们生存已经够艰难了,平时无缘无故,也少有能蹿宫门的。 但真遇到了事儿,她们也还是不能视若无睹,哪怕就是去凑一下人数呢? 李庶妃扶着奴才的手,就赶紧往前走。也没功夫再说些废话,再晚些,连结尾都未必能赶得上了,更别说过程。 沁柔也扶着小满的手,赶紧跟上去。去瞧不瞧都可,不过沁柔到底好奇,究竟出了什么事儿。如何闹到了如今这般田地,前因后果,不说十成十,她总要了解个五六分吧。 一群庶妃紧赶慢赶这,扶着奴才的手,往咸福宫而去。 离了坤宁宫一会儿,皇后凤撵便赶了上来。抬撵的太监们紧赶慢赶,皇后一脸肃穆。 远远地便听到了凤撵开道的声音。沁柔并一众庶妃们,闻声便退到了宫道两旁,皇后的凤撵威赫而来,众人赶紧行礼。 皇后没功夫搭理她们,行至跟前,吩咐抬撵的太监顿了一下,“本宫先去瞧瞧,你们后面来。” 皇后正位中宫,倒是不必余旁枝末节上,去给庶妃们颜面。 “是,”庶妃们纷纷行礼,皇后自然不可能等着她们的。她们步子跟不上轿撵的步伐也是事实,急匆匆地,就更是跟不上了。 皇后娘娘不下懿旨,令她们紧紧跟上,不掉队,就已经是贴心之举了。 “皇后娘娘先行,奴才们速度不快,以免拖累了皇后娘娘。”张庶妃脱颖而出,赶紧回来话道。 任何与皇后有关的事儿,她都会放在心上。并且,要第一个践行。 皇后在,庶妃们不敢有小动作,不过对于张庶妃而言,此举不过基操,庶妃们已是见怪不怪了。自然也不会因此生出一丝一毫的波动情绪。 皇后也不与众人废话,张庶妃话语才落,皇后便给了一旁侍奉的丁汝中一个眼神,丁公公瞬间领会,紧赶着吩咐道:“皇后娘娘起轿……” 话音未落,尾音长长,抬八抬大轿的奴才们已然起了身,未有一点颠簸,以免皇后受罪。 皇后凤撵急急而去,庶妃们也赶紧继续往咸福宫的方向而去。皇后都快至了,她们也要早些赶到才成。 “也不知碧喇庶妃如今如何了。”文庶妃扶着奴才的手走,还不忘记忧心道,“皇后娘娘急急而来,想来已是吩咐了人去请了太医来,也不知太医何时才能来……” 一来一回,也是要花费不好时间的。 “想必还要些功夫。”文庶妃宽慰道。 皇后凤撵走过以后,再无轿撵急急过去,钮祜禄妃早早而去,而永寿宫居于西六宫之首。与咸福宫是同一个方向! 钮祜禄妃的轿撵倘若行地慢些,大约还可能被抬了碧喇庶妃的轿子赶超。有很大可能! 毕竟钮祜禄妃也不赶时间,自然不必向抬了碧喇庶妃的小轿子那样赶得急。 第329章 世事无常啊! 紧赶慢赶着,总算是进了咸福宫的大门,庶妃们总算扶着奴才的手,总算是纷纷松了一口气,“咱们紧赶慢赶着,总算进了咸福宫正门。也不知碧喇妹妹如何了。”董庶妃关怀道。 碧喇庶妃住在咸福宫后殿的西配殿里,距离碧喇庶妃寝殿,还有好一段距离好走。 “董姐姐担忧的是,”蓝庶妃搭了话道,宫里如今受宠、有宠的,大多都有这样相同的特点:规矩、懂事、听话。 至少沁柔从文庶妃、蓝庶妃身上看到了这一点,而仔细想想,其实李庶妃、董庶妃、马佳庶妃、纳喇庶妃(叶赫)身上,也隐约能够看透这一点。 只是在文、蓝二位庶妃身上格外明显。大约在沁柔的身上,也有这一类的特质,至少她表现出来的有。 这么一想,康熙的喜好也特别明显。 不过话又说回来,后宫嫔妃,就少有不懂事温驯的,皇帝怎么没个个宠爱?这般细细一思索,又深觉没道理了。 但康熙的喜好还是很明显的,他喜欢听话温驯的嫔妃,大约每一个初初掌权的帝王都如此,他在掌控着权力,因为权力的不安稳,也间接地表现出来了对嫔妃的掌控欲。 便是猫儿狗儿还有脾气发作的时候呢?怎么作为人,作为更高级、甚至最高级的物种,反而是要将‘温驯’二字,刻进了骨子里呢? 这样的社会制度,不得不令沁柔毛骨悚然。 但也没人在意沁柔的想法,沁柔自来也不会将自己的心绪大白于天下,便是身旁的宫女和太监,沁柔亦是不会吐露一分一毫。 而蓝庶妃却是继续道:“咱们虽是姐妹,不过咱们无能,既不通医术,又不懂医理,于病理一道上,着实见识浅薄。除了担忧碧喇妹妹的身子,也却是无能为力、搭不上手。” “何尝不是如此!”文庶妃点点头赞同。她的赞同,也是文弱无声地。 “此地距离碧喇妹妹的寝宫还有一段距离,待去了,便知碧喇妹妹如何了。”马佳庶妃轻声提醒了一句。一大帮子人,去探望后宫嫔妃呢?自不该说说笑笑地过去,还当她们不上心呢? 虽然事实如此,甚至可能更丑恶,但面子情、明面上的和睦,还是十分紧要的。 马佳庶妃倒也不想提醒她们,但她也自有一份聪明清醒在,宫里素来连坐的,它日若是有差错,在场的庶妃们,少不得都要被责罚。 即便能逃得一罚,但名声上又能好听到哪里去。碧喇庶妃重病之时,后宫嫔妃嬉笑打闹?马佳庶妃要脸面、要名声。——或者说,人到了某一个时刻,总会格外注重这些身外的虚名。 而真真假假,未必会有几人在意。故而,自恃身份的人,往往更加苛待自己,以求来贤名。 简而言之!管不了别人的嘴,就苛待自身的行为举止。 而庶妃们也知规矩,虽然知道马佳庶妃这一句犹如呵斥,好似满宫满殿的嫔妃们,都不懂事,唯有她知规矩、识礼仪一般。 但谁也没明面上摆出来。宫里是不讲究有仇当场报的,必要保持了面上的一团和气才是合的。 庶妃们不作声,是因为马佳庶妃说了对,事实确实如此。更是因为马佳庶妃虽然亦是庶妃,但确是在庶妃里头,庶妃们不敢轻易比肩的。 不然,也不会有沁柔的优待、李庶妃的傲气、早前张庶妃和董庶妃的底气!马佳庶妃兼而有之,便也不会将自己看得太低。一个人有没有底气,自己最清楚。 若没底气的话,谁也不会当场给了马佳庶妃没脸。沁柔懒得费这个功夫,马佳庶妃想要当出头攥子,就让她去吧! 虽然她不畏惧马佳庶妃,她有何惧!无心者无所谓,她是无心之人,自然都不用在意。但是她懒得,与她有何关系。 李庶妃也不会反对她!马佳庶妃人不没有聪明至极,但肚子格外‘争气’。人家有底气了,也自会有更残酷的现实去教,哪里需要她在这些小事情上推波助澜,出一把力去帮上一把。 董庶妃就更不会说话了。马佳庶妃要出风头,就让她出吧。董庶妃原就不需要多聪慧,多么的引人注目。 因人注目这一点,若是少了,就人人可欺;若是多了,也是要承担万人嫉恨的代价的,不多不少刚刚好! 董庶妃追求不多,今时今日、今局今面,只求做个中不溜,保得二格格、亦不受人欺负,最好不过。 文庶妃、蓝庶妃力有不及,她们二人更是不争不抢的性子,要她她们出来说上一句,还不如祈祷上青天要更容易。 其余的庶妃更是不必提。心有忌惮,便心有畏惧,她们总要顾忌一二。 唯独可能出现意外的,就是张庶妃。不过张庶妃懦弱又张扬,但能生存下来,也自有她的优势在。 旁人看不上她归看不上她,但却不会费尽心思想要害她,毕竟把她拉下去了,换一个更聪明的来吗?谁会干这样地蠢事? 张庶妃,自后宫皇阿哥诞育落地时起,对皇阿哥们的生母,都多有推崇。看人下菜碟、欺软怕硬的性子,可谓是做到了极致。 不会给马佳庶妃、叶赫纳喇庶妃没面儿,便是错的,都能捧成对的。 种种原因威压下!倒是出奇地一致寂静。 满宫的庶妃们,皆在贴身奴才们的侍奉搀扶下,浩浩荡荡又规矩有仪地往咸福宫后殿的西配殿而去。 这是沁柔第二次踏进咸福宫,也是许多人第三次踏进咸福宫,第一次是碧喇庶妃有孕,各宫嫔妃们捧着笑脸来道贺! 第二次在前日夜里,碧喇庶妃就是在这个夜里,流去了那个上一回叫后宫嫔妃捧着笑脸来道喜的皇嗣。 今儿是第三次。 果真是世事无常啊! 沁柔感叹着。步伐却是不曾凌乱了半分,与满宫的庶妃们一道儿,往碧喇氏的寝宫行去。 大约咸福宫的所有的奴才都集中在后殿的西配殿了。庶妃身边的两三人,在这般的大病症、大兵乱之下,压根不够用。 因而越是靠近碧喇庶妃寝宫处,来来往往、忙中有序的奴才们越多。 一众庶妃们,就是在这样凌乱有有序的境况下,入了寝殿。 第330章 良善仁厚,嗤笑之言 赶路赶得急,要费大半的功夫,实则最终到了结尾,也不过几句话! 走进寝殿中,殿里能令人注目的,也唯有那几个人。先往床榻处看去,皇后娘娘、钮祜禄妃俱是端肃坐在榻前不远的圆桌旁,分立两侧。 两位太医正跪着为碧喇庶妃请脉,碧喇庶妃好似才疼醒,满头大汗、神色痛苦。无助又可怜! 天下同归,天下间谁生病的时候,不是也这般无助又可怜呢?大约真正能做到一视同仁的,也唯有病魔了吧!达官显贵、贫民百姓,谁被缠上了,都是一般地可怜状、狰狞痛苦态。 一道进了殿,庶妃们还未来得及关心碧喇庶妃这个正主,便一齐率先行了礼,余光不动,仪态平稳,“皇后娘娘、钮祜禄妃娘娘。” 皇后回过头来,看了一眼众庶妃,人未曾个个看清楚,但不妨碍皇后缓了疲惫,略疲惫道:“你们来了,都起来把!” “谢皇后娘娘、钮祜禄妃娘娘。”虽然好奇碧喇庶妃究竟如何了,但到底都知规矩、识分寸,自然不会着急忙慌、没一丁点分寸就开口。 不求多识大体,讨人喜欢;怎么也要不惹祸上身才是正经。 谢了恩,而后才起了身,此时也不必再紧绷着,李庶妃眼睛看了一眼碧喇庶妃,满头是汗,表情痛苦,两位太医指导着,奴才们一盆忙忙碌碌,擦汗的、抬热水的…… 都没一个闲着。 “奴才们紧赶慢赶着,现在才至,还是来得晚了,”马佳庶妃一脸地担忧着急,却还是沉下心去行礼请罪,“请皇后娘娘赐罪。” 马佳庶妃最是明白宫里的规矩,主子们有心发作的时候,不是罪,也是罪。一句请罪,一声请安,马佳庶妃向来放得下身段。 况且无缘由缘故,皇后也不会真惩罚了她们。 几句说得好听的好话,能换来懂事这样的好感,又何乐而不为! 皇后摆摆手,没与她们计较,“你们都是自个儿走过来,难免要行得慢些。” 庶妃们身份低微,却也并非全然的奴才,到底也算是主子,身边都有奴才们伺候呢?也称得上身娇肉贵的,尤其是有底气的。 她们去哪里也都只能走着去,但走得慢些倒也是常事。 “是。”马佳庶妃垂头应了一句,而后才起了身,她也只是走个过场,既然这个过场不可避免。待起了身后,马佳庶妃这才关心地开口道: “奴才们来得晚了,不知碧喇妹妹如何了?”马佳庶妃语带关切,在上面的主子们跟前,她们自然乐意表现一番姐妹和睦。 但也是真关心,后宫的姐妹们,既是熟人,也是几分微妙的不可言状的情敌,虽然是个已经完全出局了的对手情敌,但也想探知其中的隐秘! 没有人没有好奇心。 尤其还是对手,是敌人! 皇后闻言看了一眼躺在病床上的碧喇庶妃,容色上尽是惋惜,叹气,“太医说碧喇氏小产之时,身子未曾修养好,本就一直再漏红,摔这一跤,不凑巧,伤到了胞宫,胞宫大损!以后,……”皇后顿了一下,才有未尽之言而出,“怕是不能再孕育子嗣了。” 皇后说不上惋惜,到底是不中用啊!皇上本来就不喜欢,如今又伤到了胞宫,就更是废物一个! 此言既出,众人皆是一惊。她们都想过大约会很严重,但也没想过,会这般严重。既是这样的结果,何至于此,杀人不过头点地。 还不如这一摔,人直接摔没了,没了子嗣指望,虽然后宫嫔妃们有子嗣的少,但也没谁是太医盖棺定论地不能生。 她们都只是不沐皇恩,不得幸,所以不能孕育皇嗣罢了。 但不能孕育子嗣后代,无论是于女子,于妃嫔,都是生不如死。 “怎会如此?”马佳庶妃喃喃道。她们都太知道皇嗣在后宫的重要性。 就说先帝后宫的那些庶妃们但凡没有子嗣的,如今过得好的有几个。 虽然她们与先帝后宫的太庶妃们都未怎么见过,但到底同处深宫,只言片语的,也难免会传到她们耳朵里来。 皇后没回话! “事既至此,本宫也只能吩咐太医们勉力救治。”皇后疲惫道。放佛也想不通,怎么会这样,又只好回过头来,询问众庶妃道:“好好儿地,碧喇庶妃怎会摔着了?” 皇后该了解的也都了解了,该知道的也都知道了,但还是要走个过场,询问众庶妃们道。 都说皇后良善仁厚,不过是嗤笑之言,慈不掌兵。皇后若是缺乏了杀伐手段,便是有皇上、太皇太后在撑着,也不能掌控了这六宫大权。 瞧!这不就露出来了。碧喇庶妃尚且缠绵病榻,昏沉不醒,皇后便已经开始追查前因后果了。 这一点上,钮祜禄妃倒是与皇后达成了一致,仁善是要的,但不能仁善而罔了六宫法纪,‘真相’务必要查明。 钮祜禄妃从来不吝于承认皇后的长处,去寻皇后的短处。知己知彼,百战不怠!正视皇后这个对手,击溃她!从来才是钮祜禄妃的硬气。 钮祜禄妃亦是转过头来,看着庶妃们,淡淡地提醒了一句,“本宫记得,本宫走的时候,你们都是一起的。到坤宁门后也不过短短一段距离,你们总不至于就分散了吧!” 这便是要庶妃们想清楚了,再说话,总不会没人有话说,亦或是众目睽睽、大庭广众之下,栽赃谁?陷害谁? 钮祜禄妃绝不允许,钮祜禄妃存在的意义之一,便是要维护后宫‘清明’,比如,皇上相对喜爱的,庶妃! 说谎!是要付出代价的。庶妃们都收到了这个讯号,索性,她们在圜燕吩咐抬撵的奴才们抬走碧喇庶妃的那刻起,便已经清楚了这一点。 因而个个虽然未必全然十分地聪慧,但在来的路上,也打了好几遍腹稿。如今就看谁先出头了? 众人盘算着。 钮祜禄妃忽而说了这一句,皇后自然不可能心喜。不过钮祜禄妃也不是插不得话,皇后沉着脸,皇后之威更重。 皇后不喜!忽视了钮祜禄妃。 沉沉问了话道:“碧喇氏摔倒的时候,你们谁距碧喇氏最近。” 皇后探查真相,也自有一套逻辑与方法在,自先点了名,提问道。 第331章 隐隐交锋 皇后这么问,还真没谁敢存了侥幸心理,在前的几个庶妃纷纷站了出来。 “回皇后娘娘,是奴才。”马佳庶妃、董庶妃、张庶妃、塔木察觉庶妃、刘庶妃、费莫庶妃,沁柔打眼望去,好些都是熟人。 “皇后娘娘,奴才也看到了些许。”也有既然行了礼后,忐忑道。运气不好,摊上了这样的倒霉事,她们也没办法!只能自认倒霉。 不过皇后娘娘查明了真相后,应该不会惩戒了她们罢。 站出来的是小李庶妃、刘庶妃、赫舍里庶妃、还有伊尔根觉罗庶妃、梅勒庶妃。 “奴才也看到了些许。”小李庶妃、刘庶妃、赫舍里庶妃、还有伊尔根觉罗庶妃、梅勒庶妃等也面带忐忑站了出来。回话之时,也在暗自说明了事实,她们虽然看到了,但着实看到的不全。 因而只能半留余地回寰,留下进可攻、退可守地余地,说看到了些许。 李庶妃也站了出来,回了话道:“奴才也是走在碧喇庶妃之前,距碧喇庶妃应当算得上一句不远;只是奴才后脑勺也没长了眼睛,什么都没看到,也是什么事都不清楚的。” 李庶妃三言两语,阐明了事实,皇后询问谁距碧喇庶妃最近,已经很明显,是要查碧喇氏摔倒的真相。 李庶妃不会不给皇后颜面,她从来不会做这样的事儿,时机不对,没有皇上在背后撑腰,李庶妃自然不敢。 只是她也要说清楚,她是走在碧喇庶妃前面,碧喇庶妃怎么摔的、为何摔了,她是一点也不清楚,也跟她没一丁点关系,就算想要栽赃嫁祸,也别栽赃到她头上来。 沁柔原本还在踌躇,此时已经不必有所犹豫了。多犹豫一分,都是她没眼力见儿,照葫芦画瓢儿!她会。 沁柔也站了出来,似李庶妃一般,回了话,“奴才距离碧喇庶妃不知是不是最近?奴才是走在碧喇庶妃之前的,也什么都没看到,发生了什么事儿,也不太清楚。” 大庭广众之下,不存在撒谎一说,皇后的颜面,也比如要维护,不然她以后,还要不要活了。 皇后点点头,沉着脸,当场便开始询问,宫里难得出一桩这样的事儿,但早了结早好。 皇后也不会耽误了时间,并且,自入宫以来,明里暗里,皇后处事自来也是公正,大约也是有一个钮祜禄妃一直在一旁看着、等着的缘故。 有些人,贡献也是无声的,鲶鱼效应里,因为多了专以沙丁鱼为美食的天敌鲶鱼,于是沙丁鱼们活蹦乱跳。 在沙丁鱼群里虎视眈眈的鲶鱼,怎么不算是一个大功臣呢? 钮祜禄妃自来不说话,但只要她坐在那里,坐在妃位的位置,身后有钮祜禄氏、有古老贵族撑腰,皇后就不能真正地忽视了她,无所顾忌。 这也是康熙皇帝和太皇太后用的平衡之道,常使用于前朝,也依旧常存在于后宫。 永恒存在! 皇后坐得端肃,目光也带了严肃,看紧了庶妃们,询问道:“你们都说说,是怎么一回事儿。”皇后一眼,将所有庶妃们收入目中,点了名道:“刘庶妃,你先说。” 皇后态度虽然端正,语意也不算严肃,但偏偏挑了刘庶妃出来。 柿子专挑软的捏。沁柔眉目微动,刘庶妃无子又无宠,她此前又无人有先例先言,她自然小心谨慎,不敢胡言乱语。 倘若不出意外的话! 由她开口,倒是很大可能会贴近客观事实。窥一厘而知全貌,就这么一个小缺口,沁柔瞬间能够判断,皇后势必要调查真正的‘真相’。 正如沁柔所揣测,皇后却有此态。皇后多年贤名,也并非徒有其表。建在谎言之上的大厦,无时无刻不在欲要倾颓,摇摇欲坠。 皇后能贤名远扬,内外夸赞,也是有真本事在。 果然,刘庶妃既不靠中间,也不在两边,皇后此言一处,刘庶妃便站立不安慌乱了一瞬间,想要去瞧两旁费莫庶妃、亦或是别的庶妃的脸色,又瞬间忍了下来。 皇后跟前,岂敢放肆! 刘庶妃赶紧行了礼,拼了命回忆碧喇庶妃摔倒时的情况,务必要最贴近客观真实,跟她没一点关系,正要道: 钮祜禄妃却是开口道:“皇后娘娘,碧喇庶妃尚且还需用药止血,身子正是虚弱的时候;若是打扰碧喇庶妃,总是不好。亲眼去目睹了的庶妃们,也都不少。一个个地问下去,怕是要耽搁不少时间。” 钮祜禄妃没说的是,这样的公开场合,也最容易串供。宫人也好、宫嫔也好,自保是本能!刚开始,所有人没提出了的点,后面的人,也会下意识地忽略。 她们未必能打破了现在安稳的生活。 “那依妹妹你的意思是……?”皇后笑了笑,看了钮祜禄妃一眼,含笑询问道。仿若和钮祜禄妃无一分的芥蒂! 钮祜禄妃也笑了一下,“臣妾愚笨,哪里有什么好法子,皇后娘娘您做主就是。” 钮祜禄妃知道分寸,她又不夺权!清楚地知道不可能夺来权,钮祜禄妃这样心思清透聪慧的人,自然不会白费这样的功夫。 某些时刻,皇后也可以说是她的一道护身符,百年老树想要活下去,身边总不能少了一个制衡之人。——这是制衡之道,是帝王心术。 正因为清透聪慧,钮祜禄妃自来知道点到为止。钮祜禄妃只提出自个的顾虑,却并不会多此一举,一并提出了解决方法。 那是越权之举。皇后不开心了,她乐见其成;但支撑皇后的康熙、和太皇太后不开心了,但却会钮祜禄氏一族带来陌路。 钮祜禄妃是聪明人,不会往绝路上走。 “你啊!就是太懂分寸。”皇后嗔笑道。 倒好似亲姐妹。 只是太懂分寸,心计城府太深,这样的女人更不好对付,这样的嫔妃,就更是不好对付,尤其放在钮祜禄妃身上,所以皇后更忌惮。 钮祜禄妃笑笑,恭敬有理,又十足谦逊,“是皇后娘娘高赞了臣妾,臣妾不胜感激。” 钮祜禄妃不敢当,虽然也是事实,但皇后的夸赞,一般人,谁也不敢坦然受之,即便钮祜禄妃。 皇后不在意,吩咐了圜燕道:“你们去,每个奴才各自分开守着一位庶妃,叫庶妃们全程写下来,再把纸张呈上来。” 众目睽睽之下,皇后、钮祜禄妃隐隐交锋,少有人知。非是谁都生得一双慧眼,看出了所有事儿。 倒也分不清谁占了上风,更似一个平手。 第332章 奴才有话要禀 “皇后娘娘。奴才有话要禀。”张庶妃手紧了又握,握了又紧,最终还是在随圜燕等奴才转身的一霎那,又再度提裙,忽而就跪了下来。 一张忐忑的脸上,尽是视死如归。 皇后正是烦着呢?宫里三天两头的出事,虽然说到底和她这个皇后并无太大的干系,但到底好说不好听呐! 尤其又是刚刚小产落胎的庶妃,皇后再是如果,装也要装出一副沉凝的样子来。 流年不利啊!尤其这一桩一桩的事儿,牵扯到的,不是皇嗣,就是皇嗣的生母,总归都是与皇嗣能够沾上一星半点干系的人。 皇后坐姿端庄,双手置于膝上,正是合了皇后这个人的气韵。温良贤惠、端庄雅致,为正妻之态之雅。 闻言,略歪了头去,面色还带着几分不耐,张氏?皇后眉眼一沉,语气沉凝,“何事!” 无缘无故地,张氏也不必跪这一场,无故滋事的罪名,张氏有几个脑袋,能承受得来。 皇后正是不耐之际,话语声既重,张庶妃听得明显,众人也听得明显。张庶妃这一跪,也制止了李庶妃、马佳庶妃等人随一众宫人奴才离去。 张庶妃身子一颤一抖,她胆子原就不大,几乎打了退堂鼓。然而开弓没有回头箭,即便她想要退堂,旁人也不会给她这个机会。 一旁的庶妃们观察了少许,“皇后娘娘,张庶妃似乎有所言。”小李庶妃亦是一直在,看了一会儿,皇后语气重的时候,被吓的不只张庶妃。 小李庶妃亦是被吓得一抖。她自认不瞎,也向来胆小,不知是吓到了还是怎的,面色惶恐,又十分胆小如鼠,然而张庶妃一刻不回话,殿里的沉幕气氛就要继续持续下去。 小李庶妃赶紧行了一礼,小心翼翼地请示了道。可见是把小心谨慎刻在骨子里的。 钮祜禄妃打眼瞧去,注意力似乎都不在这场闹剧身上,但她却是时刻注意着的。小李庶妃回这一句,钮祜禄妃沉静温婉的眼睛里,意味深长一闪而过,而须臾又已恢复。 小李庶妃这一答,皇后不甚在意,毕竟这后宫中,庶妃们谁答话,于皇后而言,都不过蝼蚁。一力降十会,皇后这个位置,有所忌惮的不多,而想要并且能动手脚的地方,却更多。 若说惊讶,也不是没有。这后宫的庶妃,有时候,皇后都分不清谁是谁了,但自来不说话的人,忽而说了话,皇后看在眼里,若说无一分猜疑,那是假的。 不说皇后惊疑,后宫嫔妃,有哪个不惊疑。兔子胆子一般的美人,后宫之中,今时今日,还未曾有踪迹。倒也新鲜! 康熙是天子,更是男人。男人,不都爱尝鲜么? 马佳氏、李、董……,一众庶妃心里都自有思量。 小李庶妃感受到了众人或隐晦、或直白的目光,单薄的身子更是一颤,头更是低垂,不敢再抬起。 皇后无意追究,只是将目光转移到了张庶妃身上,询问道:“张庶妃,你有何事?” “回皇后娘娘。”张庶妃一咬牙,她也无退路可走了。便回话道:“奴才方才想起一些事儿,着实有些惊世骇俗了,但奴才不敢不提。” 皇后一双柳叶眉微蹙,“有什么事儿,你如实回禀来。” 大庭广众之下,六宫那么多双眼睛盯着,皇后也不能说不许。倒是显得她有什么见不得人的事儿似的。 “回皇后娘娘,”张庶妃还怀着忐忑,却是一狠心,已然开口道:“奴才方才想起,五阿哥洗三那日,碧喇庶妃神色,似是有些不对。” 皇后更是柳眉一皱,五阿哥洗三那日?那不是碧喇氏还未小产的时候?那日有所不妥,难不成碧喇庶妃的胎儿小产有什么隐情不成。 皇后面色有些不喜。一桩已然盖棺定论的事儿,又要牵扯出来,是觉得太医们无能,她这个掌管六宫、正位中宫的皇后也无能吗? 既然已经打点妥当了的事,皇后也不想再提起。皇后不能表现出来!且,奈何张庶妃有张庶妃的好处,蠢人有蠢人的优点。 “继续说!”皇后喜怒不变,抬起头来,盯着张庶妃,似乎想要藉此看出什么! 皇后也继续听下去,看看张庶妃能不能说出一朵花儿来。 张庶妃心里已打了许多边草稿,然而在真正要说出口的时候,张庶妃还是要费更多的心思。 “奴才不巧,今日就走在碧喇庶妃身后,”张庶妃有些迟疑,却还是说出口道:“碧喇庶妃是跟在承乾宫纳喇妹妹身后,……我看得真真儿地,”生怕皇后与众人不信,张庶妃强调道。 张庶妃将心中猜想说出,并提出佐证,“碧喇庶妃摔倒的时候,承乾宫纳喇妹妹就在跟前,她就是故意要往纳喇庶妃身上摔去,就是故意要她做人肉垫子。皇后娘娘若有不信,可问在场众位姐妹!” 众人惊诧捂嘴!皇后亦是一惊,更是金口玉言劝解道:“张庶妃,你可知自己在说什么?此事非同小可,污蔑宫嫔,无论谁,都是要自担责任的,你担得起这个责任吗?” “奴才明白。奴才不敢虚言。”张庶妃更是赶紧道,生怕晚了一步,这样的罪名,就落在她的头上。 为证明此话的真实性,张庶妃还提出了佐证: “咱们一道从正殿出来的时候,李庶妃和纳喇庶妃要出来得早一些,碧喇庶妃那个病怏怏的身子,李庶妃、纳喇庶妃都是身子健壮的人儿;虽然走得不是极快,但也不慢了,碧喇氏拖着那个病怏怏的身子,能走得多快,慢慢腾腾的,跟乌龟挪步差不多。怎么不是特意追了上去。” 张庶妃是没小产过,但她生产过。那样地感觉、那样地痛苦,张庶妃至今还记得。既然开了口,张庶妃自不会停止,不是你死、就是我亡。 张庶妃道:“皇后娘娘,奴才也曾诞育大格格,奴才至今对产后的痛楚,记忆犹新。奴才怎么会不清楚,小产后碧喇庶妃走路也困难,每挪一步,都是专心刺骨的疼。纳喇庶妃速度可不慢!碧喇庶妃大毅力,忍着这样地疼痛,却还是走到了她身后。……” 第333章 无一分猜疑,绝对是假话 床榻之上,碧喇庶妃还痛得大汗直冒,她人尚且似醒非醒,然而外面世界里的话,跨越了几个银河世纪,入了她耳。 她想起来,想反驳。然而却不尽如人意,这宫里,谁没有心眼子,谁又能真正地一尘不染; 如今不过是瞧她不得势,个个都想来痛打落水狗!张氏个贱人,又是什么好东西,自个儿生不出阿哥来,是忘了在她跟前阿谀奉承、百般讨好,以求能碰一碰金贵的皇阿哥的模样来。 如今墙倒!也是她头一个跳出来推,两面三刀的小人一个,这样的人皇上竟也宠爱,上天何曾开眼过。 碧喇庶妃气血翻涌,身子却是不争气,醒不来。 没人在意病床之上的碧喇庶妃,即便在意,也不会有人提醒一句,碧喇庶妃如今仍在生死边缘徘徊。 “这不应当吧!”马佳庶妃迟疑地看了后妃们的脸色,蹙了眉,含蓄地提点道:“碧喇庶妃身子虚弱,皇后娘娘特意赐了轿送她回寝宫,圜燕姑娘先行去备轿,碧喇庶妃从前行事是有些不妥,但经事后,也变得懂事起来。宫嫔宫妃轿撵不许入坤宁宫是自来的规矩,碧喇庶妃心急些,赶去坤宁门外,也不是说不过去。” 此一时,彼一时。从前碧喇庶妃有傲气的资本,即便有什么不得体之处,皇后看在她腹中还怀着的皇嗣身上,不得不多加包涵。 然而今时今日,碧喇庶妃失了腹中的皇嗣,也就失了嚣张的资本;即便是对着皇后身旁的奴才,也得小心谨慎地奉承着。早些过去,以免圜燕久等,也不是说不通! 说到此处,马佳庶妃隐晦提点道:“再者,碧喇庶妃摔得这般惨烈,你说她是图什么……”略微停顿了一下,马佳庶妃含蓄道:“许是张庶妃你看错眼了,也不一定!” 不直白指出谁错了,是与人为善。 马佳庶妃调理分明,说着张庶妃话中的可疑之处。 众人直直点头,马佳庶妃所言,亦是张氏话中遗漏之处。 碧喇庶妃摔倒的时候,看到的庶妃真不算少。若说董庶妃、完颜庶妃、乃至于小李庶妃,心中无一分猜疑,绝对是假话。 不说董庶妃、完颜庶妃等,便是小李庶妃、刘庶妃,都隐约能感觉到,碧喇庶妃有故意的成分在! 应该说,碧喇庶妃实在不善于作戏吗? 宫里的人都多长了无数个心眼子,这一句绝对不是句虚言。 只是因为没有证据。口说无凭,所以她们不会似张庶妃沉不住气,又或者说,她们手中掌控的证据不似张庶妃掌控得多。因而没有人冲动行事,疑问宁愿压在心里,压成一个秘密,也不愿让它在自己嘴中得见天日。 因为,信口而言,可能带来的,是灾殃。 “皇后娘娘,”覆水难收,话已出口,已经没有再回收的余地。张庶妃情绪激动,不愿自己说出的真言实话不被信任,没有人愿意在别人眼里,是一个谎话连篇的小人。 即便是女子。亦是如此! 张庶妃呼唤道:“奴才愚笨,但后宫那么多姐妹,那么多双眼睛,难不成也都是愚笨之人,也都不能视物吗?”张庶妃转过头去,一一点名,“马佳庶妃、董庶妃、完颜庶妃,还有其余的看见了的姐妹们,我不信你们没有感觉,碧喇氏那个贱人毒妇,就是刻意朝纳喇庶妃扑过去,倘若不是纳喇庶妃避得快,此时此刻,苦痛的人,躺在病床上召太医的人,就该换人了!” 马佳庶妃也好、董庶妃也罢,乃至完颜庶妃,甚至其它没有被点名、但被涵摄了的庶妃们,自然是不敢胡说。 沁柔皱了眉头,张庶妃一再的提到她,不能不叫她生起了好奇心。 碧喇庶妃动手害她,她一分奇怪都没有。人要害人,总有理由。 她为什么要去关心罪犯在想什么,反正都是一样的结果。 不过她未曾亲眼得见,因而生了好奇心,便努力去回忆着当时的情景。 即便是能想起来一星半点的,也好满足自己的好奇心。 沁柔明白,李庶妃提醒那刻起,沁柔便时刻注意着。她心中始终悬着一柄剑! 换而言之,就是有被害妄想症。自始自终就没放松了警惕,记得当时不过一声惊呼,一声‘小心’,她那一瞬间动作极快,迅速闪到了一旁去。 但随后的,是更多惊呼以及小心的提醒。回过头来,便是碧喇庶妃人事不省地躺在那儿,并,鲜红地血液迅速浸湿衣裙,躺在地上人事不省。 究竟有多少内情,沁柔也好奇。不过总归她没吃亏。所以她现在还有心情好奇,苦难还是要降临到施害者身上才好,死道友不死贫道吗? 替人受罪,沁柔还不会有那么伟大的想法和壮举。 即便沁柔被一而再、再而三地提及,亦是不曾开口,好似话里话外提及的主角儿,不是她!定力极深。 于她而言,只要与她没干系,她又没受什么损失。那么,沁柔也就懒得去过于在意,旁人或许想要藉此达到什么目的,沁柔看着。 毕竟,碧喇氏都想要害她了,她还要反过去为碧喇庶妃求情?她也没有圣母心发作到无药可救的地步不是吗? 还是那句话,她不是菩萨,没生得一副菩萨心肠。 沁柔不说话的时候,遭了点名的马佳庶妃道:“那时我就看到了,碧喇庶妃不知怎的,骤而摔下去,奴才都扶不住她!” 马佳庶妃还是有些说书的天分在,一件小小的事儿,尽力不掺杂了主观猜疑在里面,却也讲得此起彼伏。 至于是个什么意思,各人就各自领会! 马佳庶妃继续说下去道:“纳喇庶妃就在前头,眼瞅着纳喇庶妃就要作人肉垫子,纳喇庶妃却是忽然闪开了,纳喇庶妃的贴身奴才小满,也闪得特别快,碧喇庶妃和贴身奴才,一下子就摔来下去。‘砰’的一声,好大一声声响。” 马佳庶妃也揣测,碧喇庶妃有刻意的成分在,但毫无证据,马佳庶妃为什么要做这种,杀敌八百,损己三千的事儿呢? 她能有什么好处。 相较而言,纳喇庶妃还不如碧喇庶妃叫她舒心呢?至少碧喇氏无宠,她看着不伤眼、心不躁。 第334章 怀孕? 所以,似乎做出这样的选择,也无可厚非、理所应当。 每个努力活着的人,似乎都不应该受到别人的恶意。立场不同,所说所做也就不同!这才是人性啊…… 马佳庶妃话毕,董庶妃接着马佳庶妃的话,略微上前一步,回禀时亦是十分真诚,回道:“碧喇庶妃确实摔得突然了些,不过故意与否,”董庶妃顿了一下,又笑了道:“恕奴才愚钝,瞧不出来;咱们后宫姐妹也都心里有数,碧喇庶妃素有主意,不是个能听得进劝的人……”毕竟皇后娘娘的劝她都不听! 还能听得进谁的,也就皇上的话,能叫她放得进心里一二了吧! 董庶妃这一番话,首先,肯定了一点:碧喇庶妃确实摔得突然;其次,碧喇庶妃主意正,不听劝,是有先例在的。 不顾皇后娘娘懿旨,胎还未满三月呢?就敢到五阿哥的洗三宴上张扬。这一点众所周知。 在宫里已经算是心照不宣的秘密,只需稍稍隐晦提及,就已是点明这一点:碧喇庶妃会有今日这番下场,不赖别人,赖她自个儿! 董庶妃圆滑,是谁也不想得罪;但董庶妃清楚,她就没有能永远全身而退的时候,她会选择得罪得起的那个! ——碧喇庶妃无宠、无子,也意味着无人在意。不足为惧! 而董庶妃心思玲珑,却不会失了自己的体面,留得糊涂愚昧无知的印象于满宫。接着道: “只碧喇庶妃大约高估了自己的身子罢!”董庶妃随口提一句,揣测着这未知的可能,“她身子虚弱成那般,比她以为的要重,一时身子受不住了,摔倒了,也不是不可能。” 未必就是故意冲着纳喇庶妃而去!毕竟,碧喇庶妃人如今还躺在床榻之上,由太医诊治呢? 未曾亲眼得见,不敢胡言;即便亲眼得见了,亦是有这样的揣测,董庶妃亦还是不敢信口开河。 张庶妃又把目光转移到另外的几个庶妃身上,她算是明白了,马佳庶妃也好,董庶妃也罢!就算是亲眼看见了,她们也能蒙昧着心,继续劝自己糊涂下去。 不会为她做这个证。 塔木察觉庶妃紧搅着手帕,今日是一个好机会,她运气好,‘看见’了‘真相’!以后会不会有这样的机会,塔木察觉庶妃觉得未必有可能。 但?说!不说!两种情绪在她心里来回翻涌,拿不定主意,搅得她心乱如麻! 这个机会,抓住了,但不到最后时刻,谁也不知道结局是什么? 刘庶妃、伊尔根觉罗庶妃、梅勒庶妃撞上了张庶妃的目光之时,纷纷低下了头去,伊尔根觉罗庶妃站了出来道:“奴才只看见,碧喇庶妃忽儿间,奴才也扶不住,面朝地面摔了下去。” 她到底是大家族里教导出来的嫡女,说起话来,落落大方,不见一丝躲闪,语气笃定,语意真诚,放佛她说的就是实话。 伊尔根觉罗庶妃想,她也没说假话,她‘确实’只看到了碧喇庶妃忽然摔下去,也‘确实’只听到了碧喇庶妃与宫婢道:莫让圜燕姑娘久等了,咱们赶快些。 于是紧赶慢赶着往坤宁宫外去。 伊尔根觉罗庶妃不说假话,她要求得的,不过一句平安。恩宠自然想要,但恩宠短短一段时日又凋零,下场不怎么好!伊尔根觉罗庶妃还未有万全之策,不愿去争这一时半刻的万分之一。 赫舍里庶妃微微觑了皇后一眼,从皇后颜面上,看不出什么,赫舍里庶妃才万般斟酌,眼睛不闭,心一衡。 道:“奴才眼拙,费莫庶妃正走在奴才跟前,奴才倒是看得不甚清晰,待发现的时候,碧喇庶妃和贴身宫婢,已摔到一半了。” 赫舍里庶妃也选择了,随大流!皇后有所指示,赫舍里庶妃必然以皇后指示为重,皇后无指示,赫舍里庶妃便会自个儿斟酌行事。 赫舍里庶妃只当真自己瞎了、聋了,什么也没看到,什么也不会思考。在宫里,不就是要做一个瞎子、聋子吗?如她,更是要做一件不起眼而好摆弄的摆件。 张庶妃冷哼一声,这一群都是胆小鬼,一个鼻孔里出气。 就在张庶妃想要大杀四方,以一己之力,独抗众人时;塔木察觉庶妃心一衡,她已经做出了选择。一个人身上,所有的成功、荣耀和地位,都是一桩桩、一件件地赌博出来的。 人生,不就是一场豪赌吗?堵赢的人,才能高高在上、万人敬仰,有无上体面和无上地位。 塔木察觉庶妃站了出来,与众人说了截然相反的话,道:“回皇后娘娘,奴才于张庶妃一样,亦是看到了,碧喇庶妃是特意撞上去。想要纳喇庶妃坐人肉垫子!” 塔木察觉庶妃一开口,几句话,平和几许的气氛瞬间进入肃穆之中。 塔木察觉庶妃提裙跪下,她身后的宫婢不妨庶妃会突然这般开口,面上亦是一惊,却又赶紧随主子一道跪下。 塔木察觉庶妃道,抛出一个重大地雷,恍若晴天霹雳,亦是炸得所有人,惊魂未定。“或许所有人觉得碧喇庶妃不会特意去撞纳喇庶妃,要她跌倒!”塔木察觉庶妃话音一转,“但!” 未曾停顿几秒,塔木察觉庶妃即刻道:“倘若纳喇庶妃遇喜有孕了呢?” 宫里最紧要的两点,位份、子嗣。如今抓不住位份的,都只会更加想要抓住子嗣。 尤其是皇上子嗣正是凋零的时候。 塔木察觉庶妃一席话,庶妃们俱是一惊,目光下意识地落在了纳喇庶妃的身上,没有条件的,即便转过了身,也想要去看一看,那平坦的小腹里,是不是真有了皇上骨血,凤子龙孙。 即便是皇后亦或是钮祜禄妃,亦是吃了一惊,皇嗣!!!倘若牵扯到此,那就没小事了。 旁人如何吃惊不要紧,沁柔更是震惊无比!怀孕?她?她这么倒霉的吗?怀孕了?什么时候?她怎么不知道。 自个儿的身体,她自个儿就算不是百分百清楚,但总有一两分感觉吧!她怀孕了吗? 沁柔震惊!害怕!再到茫然。一个母亲,感觉不到自己孩子的到来吗? 第335章 从何得知? 碧喇庶妃害得纳喇庶妃摔倒无缘由,但倘若纳喇庶妃有孕在身,那就一切都说得通了。 是了!这是嫔妃们冒出的第一个念头。 还未等沁柔反应过来,此时张庶妃反应极快,及时抓住了这一个好机会。 这一个由她起头,塔木察觉庶妃作推手的好机会。 张庶妃当即道:“塔木察觉庶妃说得是,碧喇庶妃是没理由自损,只为害一个纳喇庶妃;碧喇氏素来胆大包天,她要谋害的,是皇嗣!是纳喇庶妃肚子里的‘皇嗣’。” 不说庶妃们,就说皇后,眼睛也是落在沁柔身上,一时间竟也分不清是喜是悲。 原先就信了七八成,唯一的疑点,就是纳喇庶妃又当真这样好运?短短的时间里,恩宠、子嗣一样不缺,紧紧地抓在了手中。 如今,张庶妃这样信誓旦旦,塔木察觉庶妃也露了端倪,嫔妃们,难保不生疑心,疑心,纳喇庶妃,是否当真是有了身孕。 有张庶妃、塔木察觉庶妃的态度在那儿,即便尚有几分疑虑,亦或是还抱有几分侥幸心理,也几乎能板上钉钉了。 沁柔目光只需一流转,便能将其余的嫔妃们的神态尽入目中,她怀孕真不真她不知道,但显然,后宫嫔妃当真的可不少! 沁柔一瞬间只觉荒谬,一句无凭无据的话,却似乎所有人都当了真。 当真荒谬至极!分明一句谎言,却是人人深信不疑。 这个世界已然疯癫了。 “我遇喜有孕?”沁柔简直要疯,这简直是予她最深最狠的诅咒,“无稽之谈!”沁柔亦是提裙跪下,与皇后娘娘回禀道:“奴才虽不知轻重,但对身子岂是一无所知,有所慢待,这般轻慢。轻慢皇嗣的罪名,奴才可不敢背。皇后娘娘明察!” 沁柔一点也不想沾,沾上了一点,跳进了黄河,也洗不清,甩不掉。当她故意似的,着实恶心人。 皇后也瞧见了纳喇庶妃的动作,她是皇后。这后宫里,即便是疑似有孕,皇后也不得不慎重对待。 但不得不说,纳喇庶妃此时此言此举,却是异常得体的;宫里的嫔妃们,想抓住的,无非子嗣、位份。 如今位份是指望不上了,子嗣就是独一根儿的救命稻草。疑似有孕的情况下,却是不见丝毫惊喜,反而冷静异常,皇后心里一沉。 万般思量,皇后也想知,究竟有孕与否。摆在明面上的事儿,皇后也不好再故作不知,不过一个念头,皇后道: “纳喇庶妃素来恩宠颇深,皇上月月里都有眷顾,有孕遇喜也不是不可能!丁汝中,”皇后吩咐,丁汝中一瞬间站了出来,恭敬无比,皇后继而吩咐道:“既然有此疑虑,你去太医院,召两个太医来,好为纳喇庶妃仔细瞧一瞧。” 是真是假,太医来瞧过了才准数。 张庶妃本就不是什么聪明人,如世上的大部分人一般,见风使舵、两面三刀、又胆小懦弱,更甚者欺软怕硬。 故而某些时候,行事也冲动无脑,但因为足够胆小懦弱,至今没犯下什么大错。 恶心人之事常有!但一些事儿少沾乃至于不敢沾。 这样的人,成不了大器,也构不成威胁。但性子不够稳定,偶尔的蠢举,会坏了棋局。 但倒也无伤大雅! 皇后情绪稳定,看向了沁柔,和缓道:“有孕与否,本宫不是妇科圣手,你亦不是;事关皇嗣,小心总无大错,你在一旁好生歇着,待太医来瞧过了,是真是假,一辨便知。” 沁柔心里无比清楚! “皇嗣,”皇后一瞬间坐得更加庄重,右手拿着帨巾,撑在漆桌上,神情更显严肃了几分,这一瞬间,即便躺在病床上不醒的碧喇庶妃,也不及纳喇庶妃来得重要。 皇后皱着眉头,既疑惑也有质问,还不忘皇后职责,审问真相,探查六宫事实,“既未经太医诊治,本宫掌管六宫,也未曾收到消息。纳喇庶妃有孕,你们从何得知?” 就确定了纳喇庶妃有孕,碧喇庶妃又是从何得知? 皇后不能不深想几分,这样浅显的问题,皇后必然不能视而不见,势必要追根究底。 庶妃们没有请平安脉的殊荣;若是身子不适,要请太医,必要先报至皇后处,再由皇后懿旨下去太医署,召太医前来请脉问安、寻医问药。 喜脉亦是如此。 “奴才不敢撒谎!”逢皇后追问,张庶妃信誓旦旦道。“碧喇庶妃是身子不适,亦是要娇贵一些,但她身边的奴才,可皮糙肉厚,虽然受了一些罪,但受些皮肉之苦,不要紧,她这会儿正好清醒得很。” 张庶妃看了一眼跪在碧喇庶妃身旁贴身伺候的环儿一眼,回禀皇后道:“皇后娘娘圣明,只需将那奴才拖下去,仔细审问,必能将事实‘真相’悉数尽知。” 张庶妃大大方方,她所言尽是事实,不怕皇后彻查。不仅无过,反而有功! 张庶妃虽然未曾言说,但话里的意思不言而喻,无非就是动刑。任是大罗金仙,皮糙肉厚,也不愁她不开口。 张庶妃可不敢将皇后所言置于无物,话才毕,又赶紧着回禀了皇后道:“奴才蠢笨,皇后娘娘不嫌弃。娘娘有所不知,五阿哥洗三那日,纳喇庶妃出去散心之时,碧喇庶妃与奴才言:皇上一贯宠爱纳喇庶妃,乾清宫的奴才也赠予她使唤;” 张庶妃继续道:“当时碧喇庶妃抚着肚子,与奴才道:我怀了皇嗣,龙种在身,嬷嬷们也才这般仔细照料我。陈姑姑照料纳喇庶妃,跟妹妹身边的奴才伺候妹妹,也有过之而不及了。这有孕在身了,也就是这么照顾了吧!” 张庶妃学得惟妙惟肖,不说一字不差,但也大差不离了。 张庶妃不是什么聪明人,不过她也知道,这种事儿,她轻易也不敢沾,沾上了一丁半点,也都甩不掉。 张庶妃自然知道推却责任,恭敬道:“奴才愚笨,当时只当碧喇庶妃羡慕纳喇庶妃恩宠眷顾深后,就回道:纳喇妹妹受皇上喜爱,皇上眷顾身后,多宠爱些,也是应该的,谁叫咱们姐妹不争气,不能伺候得皇上心喜。” 第336章 个中恩怨 张庶妃微微低着头,春日里的阳光正好,不凉不炎,透进屋内的亮光,落在张庶妃的脸上,自责愧疚与懊悔映照得那么清楚分明。 皇后也好,钮祜禄妃也罢,包括后宫庶妃在内,谁不知她在惺惺作态,看不上的归看不上,也有人不敢招惹。 皇后皱皱眉头,她自然不会听信一家之言,为上位者,偏听偏信是大忌。何况皇后也还不到肆无忌惮、能够为所欲为的时候。 不过皇后也没心思去领悟张庶妃的欲言又止,皇后可以贤惠,但绝不能失了皇后威严。 皇后不理会张庶妃自惭愧疚,皇后执掌六宫,需要的从不是亲和,而是不可缺少的铁石铁腕铁石心肠。张庶妃打动不了她,张庶妃的这一点小心思,也不能瞒过了秉性聪慧的皇后! 皇后只要不想,后宫之内,就鲜少会有皇后顾忌之处。可惜,张庶妃从不是那个例外,皇后没心情看她继续演戏下去,皱着眉头,不待张庶妃反应,继续询问下去,语气里的疑问明目张胆:“而后呢?” 又是什么,支撑了张庶妃坚定了碧喇庶妃‘谋害皇嗣’的怀疑。 皇后智商在线,处理宫务也不独靠一意孤行。 皇后素来谨慎,不管是不是侥幸心理,皇后都不能轻易处理。皇后了解皇上,皇上待后宫庶妃们,素来是不待见的。 但牵扯上了受宠的庶妃,皇后便是处理,也要再三思索几分。不凑巧,这一回,又牵扯了纳喇庶妃,皇后清楚这一点: 不管纳喇庶妃如何,但皇上既然捧她到台前,皇后就不会等闲待之。哪怕那是帝王正宠着的人,这是皇后与皇上之间的默契! 宠妃,就要有宠妃的样子,也要有宠妃的待遇。 况且,皇后素来贤惠。平常时候,还会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但牵扯到了皇嗣,皇后就不会无动于衷,选择无视。 倘若她不知便罢,但皇后既然知了,便一定会追查到底。皇后多年来稳坐后位,是因为,她在皇后的位置上,纵然有小错,有不尽如人意之处,但大体上,大部分时候,皇后都是做得极好的。 此时此刻!皇后就在一心查探真相。 张庶妃得皇后问话,面上愧疚依旧长存,她原就欺软怕硬,皇后问哈,张庶妃更是不敢有半分迟疑,却是赶紧回道:“也是在今日碧喇氏有心谋害纳喇庶妃之后,奴才才想起来,碧喇氏好似知道些什么?” 皇后又皱皱眉头,张氏这说了,也跟没说没什么区别。 钮祜禄妃则是全程里瞧着,一句不说。钮祜禄妃太清楚皇后的心性,女人最了解女人,敌人也最了解敌人,不凑巧,她与皇后!二者皆占了。 即便康熙,都未必能有她了解皇后。钮祜禄妃只需看着就是了! “何出此言?”李庶妃亦是皱了皱眉头,狐疑地看着张庶妃,她对张庶妃打的哑迷没兴趣,但对她话里有的话,李庶妃乐意追根究底,应该说,后宫嫔妃都乐意追根究底。 后宫的生活过于无聊,偶尔,庶妃们也乐得看一看乐子。 李庶妃插了话,皇后、钮祜禄妃都未曾阻止,便是后宫嫔妃,问这一句,也是问得的,不过后宫诸多庶妃,在皇宫强压下那么多年,都是老鼠胆子,多一事不如少一事!若无所求,谁都不会选择了轻举妄动。 李庶妃无畏无惧,在这样的情形下,她倒是乐意插一句嘴,戳破张庶妃打的这一个哑迷。 张庶妃虽然也是老鼠胆子,但在老鼠李,胆子也算大的了,敢微微抬起了头,观察了一下皇后娘娘的神色,她要讨好的是皇后,皇后紧蹙着眉头,眼中尽是对真相的担忧。 张庶妃回道:“皇后娘娘知道,奴才和董妹妹奉命,照料身怀了皇嗣的碧喇庶妃几分,故而与碧喇庶妃,比旁的姐妹,多了几分相处,也多有一两分情谊。” 张庶妃诉着前因后果,既是为话中的真实性作铺垫,也是引出后文。 实则两人有什么情谊。张庶妃是欺上瞒下、欺软怕硬,但她人可不蠢。碧喇氏可防着她和碧喇庶妃呢? 每一回,她们奉皇后娘娘懿旨,前往咸福宫去探望碧喇庶妃时,碧喇庶妃不是躺在床上;就是躺在榻上,一双手抚着肚子,防备地看着她们! 生怕她们近了一步,碧喇庶妃话里话外,隐约提起,她与董庶妃皆是生了个女儿,她日后是要诞育皇阿哥的,怎能靠近了她们,离她们太近,沾上了晦气,把腹中的皇阿哥,变成了格格怎么办! 伸手不打笑脸人,张庶妃、董庶妃也不想去捧这个冷脸。尤其碧喇庶妃话里话外隐隐地嫌弃,双方情谊没有结下,倒是仇怨生了不少。 若非是碍于皇后娘娘懿旨,她们都不愿踏入碧喇庶妃寝宫一步。张庶妃和董庶妃冷眼瞧着,碧喇庶妃似乎还隐隐地怨怪上了皇后。 张庶妃也不是个好性子地,几次之后,就像皇后告状了。 张庶妃知道抱大腿!是好是坏不要紧,叫皇后知道碧喇庶妃心里的怨怪,对张庶妃来说,有益无害。少不得,还能在皇后跟前,上一下眼药。 有没有情谊在先暂且不管,众人也不在意,她们在意的,是张庶妃的后文,后文里,大约就能得出事情真相了。 张庶妃接着道:“皇后娘娘大约不知,碧喇庶妃小产后,奴才担忧她的身子,还特意去咸福宫碧喇庶妃寝宫看了碧喇妹妹!也好安慰一二。” 张庶妃一语带过,她可不是去探望碧喇庶妃的,她是去看笑话的,碧喇氏话里话外晦气她和董庶妃生了个格格,碧喇氏又好到哪里去,比她们还不如。 皇嗣也掉了,她和董庶妃,到底都好好儿地诞下了大格格、二格格,旁人提起她们来,也都会尊贵地提一句皇嗣生母。碧喇庶妃呢?她至多算是肚子金贵过,掀不起一点波澜。 张庶妃特意去嘲笑碧喇庶妃,碧喇庶妃才将将小产的身子,躺在病榻至少病病歪歪、虚弱无比。怎么能受得了这番嘲笑,急怒激奋之下,藏在心里的秘密脱口而出,张庶妃就此窥得一二: 张庶妃继续道:“碧喇妹妹与奴才道:承乾宫纳喇庶妃承宠了半年,你当她是石女,不会有一点动静吗?七八月后,纳喇庶妃肚子里那个生下来,无论阿哥格格,哪个不比如今都没了音信的大格格强。” 张庶妃隐隐啜泣。她记得自己当时的表情,惊呆了,还直接上了手,更是被碧喇庶妃眼中,看跳梁小丑的神情刺激到了。 她更是害怕,大约是她清楚,碧喇庶妃说的是对的。 母以子贵,反之,则是子以母贵! 她恩宠比不得纳喇庶妃,大格格,自然也就比不得纳喇庶妃的阿哥格格。 人的眼泪,既是一种示弱,也是一种武器,用来掩饰自己过错的武器。张庶妃,言辞含糊,掩盖自己在其中撑起的过错之处。 第337章 查 众人一惊,张庶妃话里透出的意思再明了不过。 纳喇氏有孕的事实,又再众人耳里心里重过了一遍。 沁柔亦是一惊,外加无语,几个时辰不见,她就‘被’怀孕,外加七八个月就要生产?怀胎十月,她忽然就怀孕两个月了,谁帮她怀的,孩子在哪儿!简直居心不良。 太恶毒了!竟然这样诅咒她。 众人还没反应过来,张庶妃抓着机会就又哭诉道:“奴才委屈啊!”人不为己,天诛地灭。 张庶妃能清晰地感觉到,大格格在宫里的痕迹越来越淡,如今宫里那么多后妃以及奴才秧子,又有几人,记得宫中还曾有一个大格格;又有谁还记得,她还是大格格的生母! 这一切地淡去,都令张庶妃感到恐惧。大格格地淡去,放佛意味着张庶妃宠爱地淡去、地位地淡去。就仿佛是握在手里的水,越迫不及待要抓住,越是无能为力。这不能不令张庶妃由心地感到恐慌。 宫里的人怎么能忘了大格格呢?哪怕这是‘人之常情’!张庶妃也不允许,张庶妃还记着,格格生母的尊崇地位,哪怕明知不可能,亦还是要明知不可为而为之。 明着哭诉大格格,但她对大格格的疼爱与想念慈心有几分,唯有她自己清楚。以此得到皇后、皇上的愧疚! 她想要透过哭诉大格格的不在,找回自己失去的地位。 但她忘了这一点,天家无情。已经失去的东西,怎么可能再度追回。 即便重新拥有了,也再回不去最初美好的样子。 “碧喇妹妹这不是生生戳奴才的心吗?奴才知道自个儿愚笨,不被人喜欢,但大格格是皇女,做错了什么,奴才这个生身母亲,在大格格去了后,还要听这样地锥心蚀骨之言。”张庶妃满脸委屈,泪珠儿也一个劲儿往下掉。 张庶妃的哭诉,为的是什么,众人心知肚明。 张庶妃把后妃当傻子糊弄,但皇后也好、钮祜禄妃也好、亦或是后宫那些无脑的庶妃也好,都不是真的傻子。 张庶妃乐意把她们当傻子糊弄,也得看她们乐不乐意被当作傻子糊弄。 皇后皱着眉头,张庶妃傻不傻她不知道,左右皇后不傻。碧喇氏能气得说出这样的话,足以说明张氏也不无辜。 二人半斤八两,都不是清清白白的人! 皇后对二人之间的爱恨情仇不感兴趣,不聋不哑,不作家翁;宫里少有清白分明的时候,皇后懒得去分辨而已。 只要不过分了,皇后也不会非要追根究底地计较。 “大格格是皇家子嗣,生来金尊玉贵,即便去了,也尊贵无比。无需你这个生身母亲为她伤心!”皇后不耐道。张庶妃与碧喇氏各有错处,肉眼可见地分明,各打八十大半最为合适。 所以皇后不会顺了张庶妃的意,去追究碧喇氏的责任。一则,碧喇庶妃将将小产过,她虽有错处,但张氏也不是全然清白,是非公道自在人心。皇后大体上做得是不错的,不然也不能真正担了这么多年的贤名。 皇后不说,不挑明了,既是在给张庶妃颜面,也是在维护阖宫颜面,更是在树立并维护中宫威信。 皇后的疾言厉色,张庶妃欺软怕硬地性子,瞬间被吓住了。皇后从前,哪会有这般不给颜面的时候,到底是大格格没了,皇后也无需顾忌大格格的颜面了。张庶妃不禁悲从中来! 然而皇后忽而的强硬,张庶妃畏惧不已,哭泣也无法再继续下去。 皇后不顾忌张庶妃的心绪,转过身去,还有另一个也信誓旦旦,碧喇氏知纳喇庶妃有孕之事,故而有意撞上去一事。 皇后也要探查一番,塔木察觉氏从何而知,皇后道:“塔木察觉庶妃,纳喇庶妃有孕一事,你又是从何得知?”皇后容色狐疑。 塔木察觉庶妃心知,皇后也对她有所疑心,六宫尽握于皇后手,皇后知不知,她不清楚;但倘若谁知了,疑心就伴随而至了。索性塔木察觉庶妃已经作好了准备。 塔木察觉庶妃温顺恭敬地回话道:“皇后娘娘有所不知,纳喇庶妃有孕一事,实乃碧喇庶妃如实告知奴才!” “这就奇怪了,”钮祜禄妃难得开口说了一句,“你与碧喇庶妃素来未曾推心置腹地交好,这样地消息,她怎会率先与你说。” 宫里素来多一事不如少一事。 依张庶妃所言,五阿哥洗三之日,碧喇氏才发现了端倪,当晚流产,没两日的功夫,碧喇氏反应这么快,就这么把消息透了出去?而且,为什么选择塔木察觉庶妃,这不也令人觉得奇怪吗? 塔木察觉庶妃不慌,回话道:“奴才确与碧喇庶妃不交好。皇后娘娘、钮妃娘娘,碧喇庶妃将这个消息告知于奴才,也未必就是好心。” 塔木察觉庶妃也自有一套道理逻辑在,不会犯下这样低级地、逻辑不通地错误,“奴才揣测着,碧喇庶妃话里话外的意思,是想不成出手,除去纳喇庶妃腹中的皇嗣。” 皇后脸色瞬间不好,塔木察觉庶妃道:“奴才身边的立夏可为证。虽然碧喇庶妃未曾明说,但字字句句都在挑起奴才的嫉妒心,对纳喇庶妃极其腹中皇嗣的恶感。不过奴才清楚,谋害皇嗣是诛九族的罪名,奴才不敢犯下这样地滔天大罪。于是当即便怼了碧喇庶妃。” “叫她不必白费心思,皇嗣贵重,纳喇庶妃诊出喜脉之时,奴才自会高高兴兴贺皇上、皇后娘娘、贺纳喇庶妃有孕之喜;纳喇庶妃来日诞下皇嗣,奴才更是喜气盈盈,庆皇嗣诞生。不必她在这里挑拨离间,说些似是而非的话,将奴才埋在了坑里。” 塔木察觉庶妃纵然追寻着皇上宠爱,但她还算清醒,知道什么能做,什么不能做。不是她心不够狠,而是心瞬间冷却,她凭什么、拿什么去做。 几乎是瞬间,塔木察觉庶妃就想清楚,碧喇庶妃有这样地好心?不过是看她有争宠之心,纳喇庶妃又确实是争宠之路上的绊脚石。 纳喇庶妃若真有皇嗣,那她腹中那个皇嗣,宫中看得惯的人,没几个?谁人不知借刀杀人是上上之策,塔木察觉庶妃也知。 但却不是她做借刀杀人的那把刀。 皇后又冷蹙着眉,“立夏是你身边贴身伺候的奴才,不足以为证!” 皇后指出事实。 第338章 权衡利弊 “你可有证据。”皇后询问塔木察觉庶妃。 皇后只信证据,也只以证据为证。 若没有证据,一切也都是胡说。 “奴才并无证据。”塔木察觉庶妃回道。碧喇庶妃也不是蠢到无可救药,这样诛九族的大孽事儿,怎么会留下证据呢?是生怕自己不能死得不够快吗? 塔木察觉庶妃解释道:“碧喇庶妃小产之后,身体有损,心情想来也不怎么好,奴才便想着去探望一二,也多加劝慰几分。叫她开怀,适时殿里唯有碧喇氏身边的宫女伺候。奴才进门后,那奴才道茶水放了会儿,天气太凉,茶水也凉了。碧喇庶妃道茶水冷了,便吩咐贴身的奴才去热一壶来。她那奴才,便这么支开了,殿内只余下奴才与奴才身边伺候的宫女立夏。” 碧喇庶妃小产后,身边的嬷嬷也都被遣回内务府了。唯独留下一个嬷嬷,为她调理身子。 但宫里的嬷嬷,尤其是这样专程伺候孕喜宫妃的嬷嬷,也还是金贵的。总不能时时刻刻跟在主子身边伺候,也撑不下来。 她们主要做个定海神针,那些不懂事的、生嫩的奴才宫女们,拿不定主意的,就要去请示她们的意见了。 塔木察觉庶妃去探望的时候,不知是‘有意’,还是‘无心’,那嬷嬷就不在,碧喇庶妃身边也就一个贴身的奴才在伺候着。 塔木察觉庶妃也无奈,说得势张狂吧!好像是人的本能,但碧喇庶妃有意无心眼的,也不是蠢到了无可救药的地步,塔木察觉庶妃也正是清楚这一点,才明白,她此时说话,可以说是死无对证。 所以找旁的证人证物,塔木察觉庶妃还真找不出来。不然她早拿着证人证物领赏去了。 宫里,能出头最要紧!还拘什么手段? 不过各有利弊,塔木察觉庶妃也清楚,有人信、也有人不信,端看各人怎么想了。怎么想的,也不要紧,要紧的是,皇上、皇后的意见和看法,于她而言,才紧要。 百般无奈之下,塔木察觉庶妃还是选择了要说。 塔木察觉庶妃道:“奴才深知,奴才此时所言,空口无凭。碧喇庶妃身子又弱,声音也小,说话时,便是有奴才们在殿外,也未必能够听见。”塔木察觉庶妃实话实说,这话她还真不敢作假。 在宫里,弄虚作假,是要受到反噬、付出代价的。塔木察觉庶妃也是曾围观母亲掌家之人,今时今日,她这卑微的位份、她这手里贫瘠的人脉,远远不及她将此事压得悄无声息的地步。 不能扫尾做绝。那就不如不做,塔木察觉庶妃只得选择实话实说。 塔木察觉庶妃无奈之余,悲痛地表了忠心,仅仅凭着一张嘴,定罪是不可能,但这宫里,日子好坏,不都是主子们说了算。 要一个人好过,皇上、皇后有的是办法;要一个人不好过!皇上皇后,有的也是办法。一个眼神、一个示意,或者是一丁点的不耐烦,就足够了。 反正塔木察觉庶妃也没想定死了碧喇氏的罪,碧喇庶妃是不成了,她不成器,怀着身孕都这样,遑论以后呢?得罪也就这样了,塔木察觉庶妃没有把人太放在心上,就算得罪了,日后那么长是时间里,有再处置的时候。 塔木察觉庶妃以情字为缺口,另辟蹊径,为皇后、为皇上分忧,道:“只是奴才却不能就这么眼睁睁地看着,碧喇庶妃仗着曾有身孕,又刚刚小产,就去害另外的皇嗣啊!” 塔木察觉庶妃这话里的皇嗣,无疑问指的就是纳喇庶妃肚子里那个了。 沁柔:……。瞬间一囧,我谢谢你们啊!时时刻刻都不能忘了我。张庶妃和塔木察觉庶妃是认定,她怀了皇嗣了。 沁柔也不分辨了,一个人死心眼认定了的事,旁人说再多句辩驳,也不过都是虚言,是一个字都不会信的。沁柔许久之前就放弃了。 去改变别人。人性,尖韧堪比磐石,不可改变。 没有证据,就不可定罪。皇后看了坐在一旁规矩的纳喇庶妃一眼,低眉顺眼,好像她从来就这么规矩。 即便是‘有孕’了,也改变不了她一丝一毫。但皇后说不上开心,若是真的,皇后也头疼。 皇上需要子嗣,皇后从来没拦过。她也一直扮演着一个贤妻、贤后。但到底有许多的苦楚,说到底,都是有各自的不得已。 皇上是!皇后亦是。他们都是红尘中人,逃不掉喜怒哀乐、七情六欲。何况,那么多时候,皇上的利益,又何尝不是她的利益。 世界就是一个巨大的回旋镖。可话又说回来,皇后的利益,又何尝不是皇上的利益。 皇后和皇上之间,根基稳固。但却也不是不可动摇,只是难,太难了。皇上不会这么选择,皇后也不会这么选择。 但如今皇上新喜,又有身孕了。皇后心里沉重未有,那才是奇怪事。人心难测,倘若人心随己随意,世间也不会那么多难事了。 皇后不答话,殿里气氛一片沉凝!奴才们还在忙着,还是那句话,皇后不发话,未有明旨暗谕示下,他们就不敢去堵。那是要拿命去赌的了。 皇后揉了揉额头,又看了看众人,道:“你们呢?还有何话要禀?”皇后不急,一国之母,总要看看,是不是还有谁要跳出来。 左右要断官司,头已经疼了!再断一会儿,也不是什么大事儿。 但倘若无人有话要说,此事大约就要到此为止了,剩下的,就看纳喇庶妃肚子里的那个‘皇嗣’了。 倘若有!即便碧喇庶妃非是故意,一顿罚也是少不了的。左不过就是禁足思过,少不得,几个月的,放出来露上一面,若是还不解气,到时,是死是活,任凭处置了。 若真诊出了喜讯,那也是宫中的一大喜事了。旁的不提,皇上的心情就不一样,是大事也是小事。宫里没了的皇嗣,还少了吗? 倘若无,宫中闹了一场大乌龙。既然无凭无证,那就不要说了。免得说出来惹人笑话。嘱咐一句,这事便也差不多过了。 短短一点时间,皇后已然在心里,开始了权衡利弊。 皇后生来,坐在了皇后的位置上起,就开始,解决问题。很快冷静下来! 第339章 命硬克子 寝殿里一时肃穆。费莫庶妃在心中暗自嘀咕:准是真的呢?纳喇氏肚子里有货没货暂且不论,只要碧喇庶妃相信有了,那么出手‘谋害’,也就不是什么奇怪的事儿来。 碧喇庶妃这一招来得巧妙啊!她身子那么虚弱,谁看着不念着她才将将小产过皇嗣,又拖着那样的身子,都要去坤宁宫里对皇后晨昏定省。 谁不怜她几分?哪怕是不小心,把纳喇氏肚子里的货撞掉了,旁人还能拿她如何!罚一罚、要她一条命?能株连了九族吗?大概率不可能! 也真是恶毒。不过这宫里的女人,恶毒的多了去了,也不多她一个。费莫庶妃自诩看透了。 费莫庶妃琢磨着,她也不只是平白琢磨,还嘀咕道:“说起碧喇庶妃来,也是邪门了,自她怀了腹中的皇嗣来,这宫中的阿哥格格,就一个接一个的不好。……二格格病过,二阿哥病过。”甚至二阿哥,那么一个平时看着好端端的嫡出阿哥,也都去得那么急。 也就是四阿哥年末几日才出生,五阿哥又才出没几日,不然,指不定也会有什么不好呢? 站在费莫庶妃身旁的庶妃简直要疯,情急之下,甚至用力扯了扯费莫庶妃的衣裳,都没止住。后来她干脆不指望了。 皇后眼神犀利,夫妻间相处久了,气场总有些相似。此时皇后那一双眼,犹如康熙这位帝王附体,利眼一抬,落在你的身上,无尽的压迫和威仪扑面而来。 “子不语怪力乱神。天子宫室,威仪堂堂,岂容你冲撞放肆。何况后妃的生辰八字,俱是叫钦天监看过的,岂能容这样的人进了宫来。”皇后训斥之语而出。 事关二阿哥,皇后不可能不关心。哪怕二阿哥已经不在了,但这才多久,音容笑貌犹在眼前,皇后能忘了,才怪。 但人性本疑,二阿哥去得急促,后宫皇后是一家独大。但皇后心里不是没有疑心,前朝后宫,那么多手段,针对一个孩子,也不是不会有这样的结局。 私下里,皇后复盘了那么多次,查了又查,如今自然是不放弃的。为皇后的权柄,也为她已经不在了的儿子。 因而,只言片语,就能让皇后瞬间心绪起伏。 她想要查,但却不能大肆去查,因为已经查过了,一无所获,便是急病。皇后怎能甘心,有人在暗地里伏着,有一就有二。 皇后抓紧时间,想要生个皇阿哥。但她也想将真正地幕后真凶揪出来,解决危险的办法,是解决危险的源头,不然,危险永远存在。 就永远可能存在着致命一击。 皇后疑心着太皇太后与蒙古、疑心着钮祜禄妃、疑心着李庶妃、疑心着庶妃们、更疑心着前朝的那些政敌。可以说,皇后疑心着所有人! 人人都有可能。皇后很想不去查,但这一句虚言,哪怕是虚假的,皇后也能瞬间理智全无。 费莫庶妃亦是吓了一跳,赶紧跪下道:“奴才斗胆,妄言一句,皇后娘娘仔细想想,是否碧喇庶妃自有孕以来,皇嗣便接连生病,不只是二格格,还有二阿哥,病来得急、去得更是不明不白。说是急病,但谁不知道,二阿哥一贯身子健壮,怎么好端端地,忽然说没就没了。这莫不是冲撞了什么?就连碧喇庶妃自个儿腹中的皇嗣,也落胎了。她命可真硬。还专冲撞皇嗣!” 皇后若是不信,又何必生乱,这般跳脚。简直此地无银三百两,都不似以往的皇后了。费莫庶妃也是不见一点蠢。 “二格格确实病过,二阿哥亦是病过。但幼儿身子孱弱,生病也是常有的事儿,就说后宫嫔妃们,遇喜有孕的时候,谁没碰上阿哥格格们生病过。”李庶妃看着费莫庶妃,提醒了一句。 李庶妃还真与费莫庶妃交集不少,费莫庶妃自来看不上汉军旗的嫔妃,李庶妃出自汉军旗,也是汉军旗里的有力代表。 费莫庶妃向来不说好话,她是不招惹李庶妃,但对于汉人、汉军旗的别的嫔妃,都不客气。李庶妃听那般多难听的话入耳,就算再不计较,再圣母,心里也会不舒服。 克与冲撞一说。那么多巧合在内里,信不信的,绕得人晕头。这些也是事实,不过李庶妃知道,这样的话,难免戳皇后的心尖窝子,因而注意着语气语意。 就说三阿哥、五阿哥的生母,叶赫纳喇庶妃,怀着五阿哥的时候,先是三阿哥夭折,后来大格格也夭折了。哦!那时候马佳庶妃也怀着四阿哥呢?难不成是四阿哥、五阿哥克了兄弟姐妹们不成。 那四阿哥、五阿哥能有什么好命。孝悌之道,兄友弟恭,不是罪过,也是罪过了。 若说李庶妃是提醒了一下,那么钮祜禄妃就是警告了,“费莫庶妃也是大家闺秀,说话做事还是要小心注意些。世间巧合多,也难免有所聚集。宫中人更是不少,事也杂,难免有聚在一处的时候,也不是不可能。” 冲撞一说,不过鬼神之句,信则有、不信则无。钮祜禄妃是不信的,不是人意、就是天运。运气不好,阖该如此。 如果都要推到命理之上,这宫里,只怕四阿哥、五阿哥,谁能落得一个了好。宫里乱糟糟地,成什么样子。 钮祜禄妃确实想要皇后出错,也想皇后乱得糟心的模样,但钮祜禄妃沉静地选择了没有。她不提醒,皇上也要提醒她们这位皇后的。 康熙的心,从始至终就是偏的。没有平正过!钮祜禄妃还能沉着地想,不值当。 皇上要她做的,她尽心尽力去做着就是。钮祜禄妃苦笑,人都是要付出代价的,皇后轻而易举得到的东西,她却要耗费那么多的心血。 但每个人的立场,从一开始,就已经注定了。 费莫庶妃确实被警告到了,她平日里是有诸多说话难听的时候,但她也不是无所顾忌。不然,她早就悄无声息、死得连骨头渣子都不剩了。 “宫里的姐妹,都是精心挑选进宫的,命理一道,自然也是钦天监谨慎地查了又查,才有今日。钦天监上上下下、大大小小的官员,那么多号人,食君之禄、忠君之忧,料来也不敢渎职。皇后娘娘,您说呢?”钮祜禄妃看向皇后,轻轻提醒。 命理一说,最能攻击人,毫无缘由的东西,沾上一点儿边,都能是攻讦的利器、把柄。祸患无穷! 第340章 能把出个什么来 钦天监历朝历代,可以不显眼,但从来不缺。从来都是为皇家服务,为朝堂服务。 他们也直接听令于帝王。 皇家不信命理,却又勤于命理。后宫嫔妃,进宫封位之时,哪个未经钦天监之手算过。 若说碧喇庶妃命理不妥,钦天监必起震荡,那么,随之而来的,远的不提,四阿哥、五阿哥必受牵连。 他们是皇上膝下唯二的皇阿哥,是朝堂中两剂有力的强心剂,事关朝堂,皇上可不会因此小小一桩事,叫朝堂再起波澜。 皇后抬眸,看向钮祜禄妃,钮祜禄妃温和谦逊,妾妃之德,恪守谨遵。温和恭敬地,对着大清的皇后娘娘。 看着这样不疾不徐的恭敬谦逊模样,皇后置于膝上、握着帨巾的手逐渐用力,用力得变了形,才忍下心中的不甘之色,顾得下大局。 “世间巧合常有。”皇后道。转而又吩咐奴才们,与两位太医道。“碧喇庶妃身子不好,都用心些,好好儿地伺候着,本宫有赏。” 殿里忙碌着的奴才们,以及忙碌着的两位太医,顶着额上的细汗,应声领旨道:“是\/嗻,奴才们,领皇后娘娘懿旨。” 两位太医都想擦擦额上冒出来的大汗了,可担忧死他们了,这一波三折的,他们都担忧自个迈不出这咸福宫的大门。在知道了这么多的秘辛之后! 皇后未能当场作出处置,塔木察觉庶妃自然心有不甘。但她也瞧出来了,碧喇庶妃,钮祜禄妃是要护的,皇后不知原因为何,也退了一步。 那么,她就不好再得寸进尺了。 进宫这许久以来,塔木察觉庶妃还未能得见钮祜禄妃娘娘的手段,钮祜禄妃一直都是温和谦逊的、对上恭敬的,仔细思索起来,才发现,这宫里的桩桩件件,都没有钮祜禄妃存在的痕迹。 塔木察觉庶妃回想起额涅教导的、那些后宅手段,身居尊位的钮祜禄妃,难道是一个善人吗?塔木察觉庶妃不敢信。 她也被自己的猜想吓到了,进而不敢动。塔木察觉庶妃并不想,成为试探钮祜禄妃娘娘手段高超的、杀鸡儆猴的那只鸡。 “娘娘,妇科两位太医求见。”躺在病榻之上的碧喇庶妃,她那般的痛苦、那样虚弱的身子,早已不是众人关心的对象。她好与坏,众人都没有那么在意! 沉凝许久中,皇后下旨宣召的太医,于殿外求见。打破了这一片沉默郁静地、沉凝已久的沉凝寂静! 皇后略微转动了头,微微看向了殿外,又恢复了一如往常地贤惠端庄,吩咐道:“宣他们进来。” 皇后吩咐之言落下,殿外的两位太医,也才规矩地行了进来,进殿之后,两位年岁已大的太医,当即向皇后、钮祜禄妃这后宫极为尊贵一后一妃之尊,行了大礼道:“微臣\/奴才参见皇后娘娘、钮祜禄妃娘娘。” 请脉请安,太医素来成双成对。两位太医年岁都不小了,荆仲林、桑民权都是太医院里,妇科中的好手了,把脉孕喜之事,他们经验最是丰富不过,少有疏漏之处。 荆仲林是满人,不过满人也从来随意,心血来潮给自己取个汉姓并终生使用,都算不得大事。只能说是司空见惯、见怪不怪,朝中也有不少满臣干这样的事儿。 桑民权倒是个汉人,不过医学天赋奇高,尤其于孕喜一块儿。他原是乡野大夫,却硬是凭着自己的实力,靠近了天下医学顶峰的太医院,为官二十载,一步步走到今天的地位,有了今天这般深厚的资历。 “起磕!”皇后吩咐道。二人得了令指,这才站起来。圜燕也寻机,回了皇后身后。皇后看着荆、桑两位太医道:“荆太医和桑太医,你们二位便是在太医院里,也都是顶顶地、看孕喜的圣手。” “微臣微末本事,当不得皇后娘娘夸赞。”桑太医自谦道。这主子娘娘的一言一行,夸赞你一句,那是体面荣幸,但若要当真,那就距离滔天大祸临头不远了。 桑太医不只医术好,就连为官、为臣之道,也懂得不少。 “桑太医不必自谦,”皇后面色不变,谈笑温和,道了这一句,才道出真正目的来:“今日宣你们二位来,是想叫你们为纳喇庶妃把一把脉,她今日身体,可有什么不适?”皇后看了规矩坐在一旁绣凳上的沁柔一眼。 桑太医、荆太医也不由看过去。纳喇庶妃啊!好似有闻大名,毕竟是太医院太医之首曾亲把了脉的,只不知是不是那一个。 皇后没有明言,什么不适,需要由妇科太医的圣手来看,不言自明,荆太医也好,桑太医也罢,瞬间都领悟了。 纳喇是大姓,后宫中纳喇姓的庶妃已然算多,总归不会是延禧宫的叶赫纳喇庶妃就是了。 承乾宫纳喇庶妃的可能性要大些,不过翊坤宫的辉发纳喇庶妃,也不是不可能。 桑太医、荆太医面色不变,恭恭敬敬道:“奴才遵皇后娘娘懿旨。” 不管是谁,在明面上,也都与他们没多大关系。皇后宣召,令他们二人请脉,他们便请脉便是。 多余的,也无需他们二人操心。 于众目睽睽之下,桑太医、荆太医行至了沁柔跟前,中医四绝,望、闻、问、切,两位太医先抬头观察了一会儿纳喇庶妃的脸色; 眉目清亮透静,脸色红润,虽然白却不显苍白,看了一会儿,桑太医才道:“还请庶妃伸出手来。” 看过了,还得仔细看脉象。才能有最终结论! 沁柔文静规矩,如同这世间千篇一律的规矩文静的女孩子,她分明是主角,然而这围绕她发生的故事,却与她都无多大关系。 身在局中,人在局外!这是她最真实的写照。 如同与她没多大关系,沁柔伸出了手,人食五谷杂粮,总有生病的时候,切脉这一套流程,沁柔早已铭记于心。 她做她的事!旁人行旁人的事,这世间,本就是互不相干的干系。 她倒是想看看,太医能把出个什么来。沁柔万分清楚、以及笃定! 她没怀孕。 第341章 养好了身子,总会有的 桑太医仔细把完脉,让位于荆太医。待两位太医切完脉象,脉象如何,桑太医也好、荆太医也罢,心中已然各自有数。 皇后和钮祜禄妃看着他们,后宫庶妃们的目光,也都落在了他们的身上,热切急躁之心,恨不能面对面,一字一句听清楚、好看分明。 但桑、荆二位太医都是谨慎之人,却还是开了口询问道:“微臣斗胆,庶妃近些日子可有不适之处?” 有孕之人,即便脉象上不显,难免会有一些别的症状。 桑民权不知皇后从何处得来,纳喇庶妃或有孕信的消息,但皇后既召了他们来,他们必然慎之又慎。 倘若纳喇庶妃如他们所料的那样,未有身孕!那倒还好,不过一桩小事,于他们也无碍; 倘若后续里,纳喇庶妃当真诊出了孕信来,那就是他们做太医的不是了。宫妃明明白白的喜孕,他们都看不出来,还好意思端这一碗饭吗? 远的不提,皇后娘娘就要看轻他们几分。皇后的看重,重要不重要,经历一遭就明白了。 太医或许例行公事,沁柔实话实说道:“并无。” 饮食上,亦或是别处!都没有。 “微臣瞧着,食五谷、荤素有道。乃是最佳的的养生之道!”桑民权都想明着提一句,偏好挑食,不合养生之道。也于身体不利! 纳喇庶妃的脉象瞧着,就没少挑食偏爱。脉象大部分是不会骗人的,好不好,脉象里,都看出来了。 “人食五谷杂粮,各有千般性情,谁身上没一点毛病。”太医说的话都是重点,沁柔大概也觉着,她是有点挑食的,不喜欢地,饿着肚子都不愿、不想去沾。 不过人生在世,衣食住行,样样舒心了,也就活得舒心了。而四者中,又当属口腹之欲最为紧要。 她不知道营养均衡的道理吗?她知道。道理谁不会说,但她不愿意啊!倘若不能活得舒服,框框线线束缚着的提线木偶,活得再长,也没什么意思! 宁愿清醒地死去,不愿糊涂地活着。 沁柔已经有了选择,我心匪石,不可转也。既然做出了选择,沁柔也不吝于大方告知。 这点小毛病,沁柔不放在心上。有什么后果,她担着! 谁来她都是这一个态度。 沁柔收回了胳膊,清清浅浅一句话,轻飘飘地,不见哀怨之色,只是在谈一个再正常不过的事实。 言下之意,桑太医听明白了。旁的不提,纳喇庶妃有已经话却是说对了,肉体凡胎之躯,谁身上一点毛病没有。 桑太医有分寸,皇后也不着急,事关孕信,皇后知道太医们的脾性,总要磨蹭一点的。看来是个好消息!皇后心道,大概率,要如了她的意的。 钮祜禄妃亦是不急,不过心里也有了数了。倘若真有好消息,桑、荆两位太医怕是早已按耐不住,满脸喜悦地报喜了。纳喇庶妃,倒是不争气了。 这样的好日子!竟然未能有好消息传出来。 一后一妃心中已然有了成算,如今唯独差的,就是亲口证实了。 庶妃既然不当一回事儿,太医也不会多嘴。太医们多年修身养性的功夫,最先沉练出来的,就是闭嘴不说、和适时退下。 “如何?”皇后、钮祜禄妃也没当回事儿。眼瞧着太医把完了脉,皇后面带关切,询问了两位太医道。 真相如何,都要从太医嘴里说出来,才作准。旁人如何说,如何揣测,都不要紧。 而桑民权、荆仲林也更有把握。 “回皇后娘娘,依奴才看,庶妃脉象略有燥热,大体却是平和的,奴才可开上一两幅散热的方子。只是娘娘也知,身子不靠医,靠养。平和的身子,都是调养出来的。”荆仲林什么都没说,又什么都说了。孕信,如沁柔所言所预料,是没有的,倒是瞧着脉象有些燥热。 荆仲林表示。他可以开个方子!不过只能医一时,不能管一世。能管用多久,荆太医表示,他不保证。 “奴才也以为如此。”桑民权也道。桑太医也不想得罪了皇后,但也不能用自己的饭碗开玩笑,“庶妃的脉象是要燥热一些,不过人体本就能自我调节,开不开方子的,可以来日再看。” 桑民权倒是没有表示一定要开方子,太医之间嘛!意见上有不同正常,只要大体上没有错处就是了。 不过桑太医的隐藏意思,也表现出来了。孕信,是没有的;庶妃身上的小毛病,也是没有的,可以再看一看,不着急。 他们总归是听着皇后娘娘的吩咐就是了。 不得不说,荆、桑两位太医的言下之意,不只皇后、钮祜禄妃领会到了,后宫庶妃们,也都领会到了。 太医们都有机灵处在,他们是会揣摩人心,尤其好揣摩上位者的心。 但他们回禀之时,总不能大刺刺地回一句:“纳喇庶妃并无孕喜之脉、孕喜之象,破了这一片和平。指出主子们的心中之事吧!” 在宫中,太口无遮拦的人,不是活得异常好!就是活不下去。 完全是属于两个极端。 太医经验丰富,也算是见多识广,这一点,早已透彻了。 皇后倒是不急着拿定主意,主要是纳喇庶妃也不是籍籍无名。皇后也不乐意去做这个恶人,回头怨恨加身,面容宽厚,转过头去,询问了沁柔,“纳喇庶妃,你是正主儿,你自己先拿个主意,要不要叫太医们开一剂方子。” 免得徒惹怨言上身。常常伺候皇上的人,即便施恩,也要施恩到了点子上。于此上,皇后拿捏得准。 沁柔愣了会儿!随机又反应了过来,回话道:“中药苦了些,奴才感觉着,身子倒也不必差到必要吃药的地步。”沁柔回答直白,皇后敢问,她就敢答。 “那便先瞧着。”皇后便接过话道。但也不是全然放任,看顾后宫嫔妃、照料子嗣,是皇后身居后位的职责,一时有所疏漏难免,但有意为之,便是大过错了。 皇后接着含笑道:“回头若是不能恢复了,再召太医们来瞧瞧。”皇后接而又笑了笑:“你承雨露恩泽在宫里也算多的了!身子好了,也好更易孕育皇嗣,本宫和皇上也好放心。” 皇后劝慰道:“一时没有怀孕也不要紧,养好了身子,总会有的。” “是!”沁柔起身,温柔恭敬行了礼,道。 第342章 阴阳怪气,谁不会啊 荆仲林、桑民权都是宫里老资历的太医了,看孕喜上是一把手,他们二位断定的,基本上就是最终结局。 不然,皇后也不会舍近求远,宣了这二位来。这两位老太医,经验之丰富,有一点影子,他们心里估摸着都能有点数。 就是怕那两位给碧喇庶妃诊脉的太医们,不善诊喜脉,经验不够丰富!有误。 不是他们医术不好,经验不够丰富,只能说,他们不是最好。皇后有皇后的考量,而皇后的考量,也不会有错。 也只能说太医署中太医云集,天下间最巅峰的医术上佳者,几乎都集聚在整个太医署。不是每个人都能出众! 众人又在咸福宫守了一会儿,纵然中途出了“碧喇庶妃特意谋害、沁柔孕喜乌龙”这个小插曲,但有始有终,最终还是回归了碧喇庶妃身子有损这个最初的缘结中。 太医们拼尽全力,好不容易碧喇庶妃总算止住了血,众人已是一身疲累了。皇后温和也疲惫地眼神,在庶妃们身上走了一遭,仍然挺直了脊梁,吩咐了众人道:“今日大家也辛苦了,都回去好好歇歇吧!” 皇后又叮嘱了咸福宫的奴才们道:“好生伺候着主子,有什么不妥之处,快些寻太医去。”皇后又看向了唐、李二位太医,“碧喇庶妃本宫就交给你们二位了,务必要尽心尽力救治。” “奴才遵旨。”唐、李二位太医不甚出名,不碰巧,今日他们当值,皇后前来宣太医,又是往咸福宫碧喇庶妃处去,便推出了他们二位这不好不坏的太医来。 皇后有懿旨令谕下,他们二位,也不敢不遵。 “天色不早了,”皇后道。圜燕扶了皇后起来,预备着往殿外走,皇后与一旁的钮祜禄妃道:“妹妹也回去歇着。” “多谢皇后娘娘。”钮祜禄妃谦逊行礼相送道。 皇后未再答话,由圜燕扶着往殿外去。碧喇庶妃身子还虚着,躺在床上,好不容易止住了血,但也失了太多血,小脸还惨白着,人也没醒。 嬷嬷、还有碧喇庶妃身边的贴身宫女,都在一旁守着。 皇后先走一步后,钮祜禄妃这才不急不缓地跟在后,若论皇家体面、若论威仪、若论尊卑规矩,未曾有失! 沁柔也扶着圜燕的手,纵然将将才闹出了‘有孕乌龙’,沁柔也未觉尴尬。她不是执棋人,而是棋子。 万般都不由自己!非我所愿,牵我所起,这样的一件乌龙事件,有什么好在意。沁柔看得开、想得透,不重颜面,自然也就不会觉得难堪。 还是有不少人觑了沁柔的神色,马佳庶妃与一旁的庶妃感叹道:“还道宫中又要多一个皇嗣,咱们四阿哥又要多一个弟弟妹妹了,没成想……”马佳庶妃没继续说下去,反而转过了头,看了一眼张庶妃、塔木察觉庶妃,而后才意味深长地道了一句: “看来塔木察觉庶妃和张庶妃,你们的消息不够准确啊!”信誓旦旦地说纳喇庶妃有孕,结果荆仲林和桑民权两位圣手都来瞧过了,腹内空空,看来还是没这个荣幸。 还道塔木察觉庶妃、张庶妃有什么奇诡的消息来源呢?到头来,也不过乌龙一场。白叫人担心! “幸亏是没呈报了皇上,不然消息呈上去一会儿,又要自打自脸,还平白叫皇上白高兴一场。”赫舍里庶妃也浅浅淡淡,顺着话提了一句。 抬眼看过去,也看不出她是个什么神色来。 沁柔闻言,只是抬头看了一眼,马佳庶妃、赫舍里庶妃,听这话里吧!挖苦意思肯定是有的,但要说恶意满满也谈不上。 主打一个不欺辱人,但恶心人。 沁柔不显,却是想了一会儿,忍她一忍吗?毕竟也没指名道姓。 但想忍吗?沁柔问自己,最差也就是这样了,余生若不是只为自己活,那又有什么意思。又有什么活着的必要性! 沁柔回道:“二位庶妃说得在理,张庶妃、塔木察觉庶妃就是不够老练、经验不足。听风就是雨!闹出了这样的乌龙事儿来,若是经验再丰富些,也不至于闹出这样的笑话。她们也该先奉上大礼,递上拜帖,上有经验的人家认认真真地请教过后再行事才是。” 沁柔说得认真,难以想象,这样地话,会从她的嘴里,认认真真地说出来。 这宫里一桩桩的事儿,若说人人皆一无所知,你看沁柔信不信。这今日的三波六折、九转曲回,指不定就是多少人放任了发生。 真假不重要。伤着谁也不要紧!伤着沁柔,沁柔自个儿受罪,若腹中有皇嗣,一举除掉了这个碍眼的存在,岂不一箭双雕。 即便皇嗣是假,人伤着了,不得养伤?那么她前去乾清宫伺候的日子不就空出来了,指不定她们就能上了呢? 当然,即便沁柔清皙地认识到了这一点。也没有什么怨言,本来就是陌生人,为什么要多言多语、多此一举对你掏心掏肺。 何况是怨怼之人,是敌人。不踩上一脚,都是自己良善,亦或是说胆子小。 但阴阳怪气,谁不会啊!谁不是第一次做人,人性里有的脾性,难道她就不缺了吗? ‘被怀孕’不是她想的,想要借此言语打击、攻击她,也要看沁柔乐不乐意无视。她人缘已经够差的了,不在意要不要再差一点。 沁柔怎么知道的呢?李庶妃都知道碧喇庶妃来者不善,特意提了那一句,不知是先前听说了什么,还是凭借着聪慧,察觉到了蛛丝马迹。 但不管哪一点,这宫里,聪明人不少,聪明蛋子,更是明白察觉到了蛛丝马迹,也懂得适时闭嘴。 人性,有意思!也挺没意思的。 马佳庶妃、赫舍里庶妃好似再借着就事论事在阴阳怪气,沁柔也借着就事论事在阴阳怪气。 都没什么意思,但有又都有那么一丁点意思在里面。 “见识浅薄了,就难免闹出笑话来。”马佳庶妃回话道,直接内涵塔木察觉庶妃、张庶妃不够聪明,道:“抓住一丁点不合常理之处,便说是怀孕有喜了?皇嗣若真那么容易怀!宫里早就皇嗣遍地跑了。” 第343章 单打独斗更自在 宫里从六年至今,一年一个皇嗣是有的。但皇嗣生母也就那么几人,马佳庶妃对皇后,素来恭顺,不过人无,我有!还是有些优越在的。 尤其同为庶妃。 沁柔这阴阳怪气认真回来,马佳庶妃也不免有不甘愤恨之心顿起,针对之语脱口而出。 沁柔赞同:宫中皇嗣确实挺艰难的,尤其后宫之中。不说那些无缘临世、中途就流产了的,就说生下来的,个个九死一生。 十不存一是有些夸张惨烈,但十中存二,又何尝不令人触目惊心。 这康熙朝前期的后宫之中,是埋藏着无数的魔鬼吧!不然怎么无声无息地,就夺走了那么多条性命。 “说得在理。”沁柔赞同道。阴阳怪气?她没听出来,每个人有每个人的自觉荣誉、荣耀所在之处,她不理解,但表示尊重。路是自己选的,哪怕膝下荆棘遍布,跪着渗血也要走下去。 一个是真敢说,一个是真敢应,都不知是讽刺了谁?亦或是谁都敢讽刺!这便是有底气在身吗? 庶妃们思忖道。不过没给他们仔细思忖的机会,庶妃们很快就散了,李庶妃散得很快,对她那一句随口而来的提醒,李庶妃没有任何的表示,以及解释。 就好像她从未说,沁柔也从未听。沁柔也没有去追究,因为她清楚,有些话,不想说出口,是怎么也问不出来的。 咸福宫距承乾宫的距离不算近,沁柔扶着小满的手,在宫道上慢慢地走着,宫道上也不独她一个人,还有别的庶妃在走,或三两做伴,或成群结队,唯有沁柔在踽踽独行。 或许!身作后宫庶妃的哈达纳喇氏.沁柔,是有比世上的寻常人悟性更深些的,比如,她早早地就明白了,终其一生,我们都在踽踽独行;而她,也过早地,选择了这一条正确地、却又孤独地,踽踽独行之路。 可惜。她最不怕孤独。 一路上慢慢走,沁柔心情平静,抬头往天,太阳在西边天际的云层里,还剩下了一丁点火红的影子,“太阳落山了。”昏时来临,也意味着夜间来临! 沁柔踏进了承乾宫的大门,随后几步,乌苏里庶妃带着贴身宫女,也踏进了承乾宫大门。 而,沁柔要转头朝东边去,贞顺斋——她的寝殿,就坐落在那儿。 乌苏里庶妃急急追上了几步,面色慌乱带着怯懦,还是先行礼,小声道:“纳喇庶妃安好。” 乌苏里庶妃一向避她如瘟如疫,从结果推原因……沁柔大概明白,自己在乌苏里庶妃那儿,不是个好人,亦不是好相处的存在。沁柔不在意! 但一贯避她如瘟如疫的人,突然间出现在她跟前,怎么想都让人心有好奇。 沁柔亦是回了一礼。张扬跋扈,那是对着不讨喜的存在的。乌苏里庶妃,总的来说,沁柔不讨厌她!她成功地避开了几乎所有能与沁柔所产生的接触。 一个在你跟前没存在感的人,你会讨厌她吗?不会,至少沁柔是如此。 不过沁柔没回话,乌苏里庶妃克服了怯懦来,走到了她跟前,若说一点事都没有,这就跟世界各国同一个声音,这样地不可思议。 “今日这一出,我未曾收到了消息。”乌苏里庶妃急急道。她倘若当真收到了消息,必然会提醒纳喇庶妃一句。 不说一句该不该,对她没什么坏处。纳喇庶妃性子冷,但乌苏里庶妃也生怕被她给记恨上了,宫里女人的记恨心,来得没道理。 沁柔眼神瞬间懵了,这跟她有什么关系。沁柔想,难道她过得不顺的时候,找了乌苏里庶妃撒气了吗?沁柔仔细地想了想,没有啊! 莫不是她无意中伤到了乌苏里庶妃?好像也不是没可能,她又不是天下之事尽握于手。 那么,问题来了!她现在该做什么反应。沁柔沉思。得罪到底?化解误会。 说来……!沁柔很快又想到了一个重要问题,乌苏里庶妃话里的‘今日这一出’!指的是什么?碧喇庶妃要害她的事儿?张庶妃、塔木察觉庶妃坚定认为她有孕的事儿? 好像,也就这两桩,比较重要。 不过,乌苏里庶妃倒好似真是个鹌鹑胆。一丁半点扯不上关系的事,都能吓成这样。 沁柔没心思安抚人,但也没心去吓唬谁!沁柔只实话实说:“不必在意。” 与你无关的事情,不必去在意,不要揽过上身,也不要揽责任上身。也没有在意的必要! 谁能尽知天下事呢? 沁柔不清楚,乌苏里庶妃为何会突然来这一遭。 沁柔只能这么回她。倘若真有报复,硬撑着也要接着;倘若没有,那就更没有在意的必要。 沁柔说完了这一句,便往右一步,绕开了乌苏里庶妃,往寝宫而去。 乌苏里庶妃面色苍白,唇角欲起又闭!欲言又止。要么联盟、要么依附,宫中大多数的关系都是后者。 但无论联盟、还是依附,一支队伍中,必然存在一个主心骨。 乌苏里庶妃是有心依附于纳喇庶妃的,从她愿为马前卒,为纳喇庶妃打探后宫消息时起。哪怕纳喇庶妃不需要! 万事,不能做到尽善尽美,便是奴才无能。 乌苏里庶妃既有心依附,便已然将自己置于依附者的位置,我甘为你作马前卒,你庇护于我。 这段隐形关系中的,地位高的人,是可以责骂、责罚,地位低的依附者的,遑论办事不利。 真正的心腹,都是教导出来的。 主子对你什么态度,就能看出她把你置于什么位置。 不得不说,沁柔此举,无异于在明示着回应乌苏里庶妃,我不接受你的投诚。 虽然沁柔也确实有这个意思!拉帮结派?那是什么!沁柔不感兴趣,她连自己都庇佑不了,更别提去庇佑别的谁了。 还是单打独斗更自在,她没兴趣在肩上背负别人沉重的生命,自己活着不够舒坦吗?还要自寻苦吃。 只能说是阴差阳错。 乌苏里庶妃只能看着纳喇庶妃远走,她一旁的宫女担忧的扶着她,关切道:“庶妃……”生怕庶妃就此受不住了。 “回去吧!”索性乌苏里庶妃还能撑住,好不容易吐出了这个句话道。 第344章 知了内情,没兴趣 “去休息吧!”沁柔进门直奔靠窗的榻而去,请安时间长了,仅是肉体上的受罪就已令人疲惫。 陈姑姑伺候着沁柔在贵妃榻上躺下,也是细心与小满道。伺候主子,本就不算得是一个轻省活计,尤其是一道去请安的时候。 小满知道,这也是庶妃的体恤,她确实也身子疲累,不过不急着走。有些事儿,还是要说与陈姑姑他们听,免得消息落后了,出去吃亏。 这也算得上是一份惯例。 小满轻声提了一句今日的前因后果,陈姑姑微微点头,全程面色不变,而后小满又将话一转,提到了方才的突兀怪事:“方才乌苏里庶妃特意赶上了庶妃,道今日这一切,她都未曾收到了消息。” 小满也有些莫名,也不知重要不重要,但陈姑姑见多识广,总归与陈姑姑说是一句。兵来将挡,水来土掩!也好有招招架! 对比小满,陈姑姑就深谙宫里的潜规则,小满不过适才一体,这位老练的姑姑,就已经彻底看透了。 目光中透出的都尽是了然。 不在意乌苏里庶妃的态度,反而更加要在意庶妃的态度,一下子问出了重点,道:“庶妃如何回话。” 依附谁从来不是地位低下的被依附者说了算,她们从始至终,就不是拿主意的人,是要被依附者,才能做决定、定下基调的。 所以,陈姑姑一眼也便明白了,这件事,最重要的:不是乌苏里庶妃的态度,而是庶妃的态度。 这才是紧要。才是关键所在。 “庶妃回了一句不必在意。”小满也不曾想到陈姑姑首先询问了这一点,但她也隐隐明白,陈姑姑的问话必然是重点。姜还是老的辣!这一点,可见何时何地,都是有道理的。 “姑姑,您说,乌苏里庶妃是什么意思啊!”不懂就问。陈姑姑待庶妃、待她们如何用心,小满不是傻子,自有感觉感受。因而她也敢实话实说。 便是家中递话,也是叫她多请教陈姑姑,学到一点半点的,她此生受用。 陈姑姑转了头去,看了庶妃,不急着回小满的话,恭敬却又亲近的地与沁柔道:“奴才愚见,乌苏里庶妃……”陈姑姑也不卖关子,不过声音却是轻了些,犹如一手拨开了浓雾,所有的清晰与晦涩都摆在眼前,清楚分明。 一语指出了其中的要害,道:“于宫中素来谨慎至极,无倚靠处,此番,怕是有倚靠之心。” 依附人与做奴才也不差什么了,主子的事儿,自该尽心尽力。乌苏里庶妃于宫中多年,于这样的潜规矩,不说十二分透彻,也有八九分的领悟了。 沁柔瞬间惊愕,乌苏里庶妃有这样的心思在吗?大约眼瞎了吧!竟然觉着她也能庇护人。沁柔想笑。 但又实在笑不出来。她自己的处境她自个清楚,看着倒是有几分光鲜亮丽,但其实剥开内里,再晦暗不过。一切都是虚的! 沁柔自个都是抱着:今朝有酒今朝醉,活一天、是一天,这样的心态。 连自己的未来都不能保证的人,她是傻了,才要背负别人的性命在身上。 “那她眼睛可真够瞎的。”没有嘲讽,没有阴阳怪气,沁柔只是实事求是说实话。 不该给她留下颜面的,沁柔后悔!应当给她一句‘与你何干!’可惜时间不能倒流,人生的憾事、悔事也不能从来。 “庶妃有宠,”陈姑姑面色不怪,替沁柔理了理薄被,平平淡淡道了宫中的事实,“乌苏里庶妃有心依附也不奇怪。” 不是不站队,而是能力低微,站不了对的人。所以不到绝境,不敢轻易下注。乌苏里庶妃,瞧着本就不出众,自然也是,宫里有些地位的,也看不上她。 沁柔从来不听这些虚的。什么宠爱!不过都是雾里看花、水中望月!帝王一朝给你的时候,你没办法不接受,哪日他忽然就收回去了,你也无可挽留。到时候随着宠爱而来的荣光、荣华富贵也要一道被收回去。 太在意,太认真!就输了。 要接受帝王忽然的好,也要接受帝王长久的不好。 “没兴趣。”沁柔冷淡地道。人生苦短,她都不知道能活到哪年哪月哪日?有生之年,就这么短短一道岁月,对这样无望的的勾心斗角、阴谋诡计没兴趣。 因而,即便知道了内情,也没兴趣。 “庶妃不喜,不接受就是了。”见沁柔没兴趣,陈姑姑也不多加劝导。她是一个贴心到以主子心意为心意的奴才,这样的奴才,于宫中,素来如此。 你要向主子表了忠心,也要告诉主子:我是与你站在一处的,我是可信的,柔弱而无害! 这样的奴才,才更易得主子的信任,也更易得主子的青睐。 “庶妃当要注意些,这样地事儿,宫里也不少,就拿汉军旗的庶妃来说,不是每一个庶妃都依附于李庶妃,但至少在启祥宫内,汉军旗的庶妃们,都是依附于李庶妃的。” 所以别看李庶妃平日里也无害的样子,但其实身边,拥簇也不少。皇上、皇后也都未有异议。——或许是看不上,轻视!微末草芥,于大事无碍。 “平日里倒是不怎么看得出来。”沁柔道。陈姑姑不提起,她也难观察到。李庶妃确实在众多庶妃中,地位确实要特殊些,不过沁柔只以为那是因为她得宠,以及她家世上确实比较特殊的原因。 毕竟热灶都有人烧,如果有个人,能让她在不犯法的情况下成为千万富翁,这样的美事儿,她也肯定言笑晏晏地去接受。 她就是这么现实。总做这样的美梦,南柯一梦也好,不妨碍人幻想一下嘛! “皇后娘娘正位中宫,贤惠至极,哪里需要庶妃们,集聚相拥;万一因此惹出来事端,不美!”陈姑姑轻声道。 朝堂上有党派之争,后宫中也要防着嫔妃们结党营私,她们都是要近身伺候皇上的人,万一有了坏心思,伤到了皇上龙体,怎么好! 因而尤其忌讳。 李庶妃,宫里的众多庶妃,也知道宫中的忌讳,便是有联系,也都是再小心不过。并且,更不敢起坏心思! 不然,你瞧以皇后的清明,容不容得下她们。李庶妃是有几分重要,但前提是,她不自己作死啊…… 沁柔微微一笑! 第345章 皇后好教养! 沁柔歇了一会儿,天色晚了,皇后不提,不下懿旨明示,晨昏定省,就要继续下去。沁柔收拾了,便打算往皇后宫里去。 沁柔只庆幸,她住的承乾宫,距离皇后的坤宁宫,着实不远。不然就更是要走更多更远的路程。 沁柔起身,才打算出发,坤宁宫的小太监便来了。传了旨,今日不必去坤宁宫昏省了。连个理由也不必给! 披上的披风,转而又解开。不去正好! 小满已经去歇着了,殿里陈姑姑和小满在伺候。原是打算着,此番昏省,亦是由小满伺候着前去的。至于疲累,主子都疲累着呢?哪里轮到奴才喊苦的时候。 “既然皇后懿旨,不必去昏省,你也继续去歇着吧!”沁柔吩咐了小满道。 庶妃们更喜欢带哪个奴才去坤宁宫中晨昏定省,几乎都有数。少有变动的,庶妃们身边伺候的,大多以宫女为主。 但也有就带了宫中伺候的小太监去坤宁宫中向皇后晨昏定省的,比较有名的,就譬如:鄂托氏。 宫女到底都是要放出去的,比不得太监,后半辈子无望,没根也没个后代,弱点也要小一些,一用就可以是一辈子的事儿,不必改,主子们用着会更放心些。 “是。”不过沁柔一开始时候,习惯了带小满出去,后来也就不怎么改了。小满行了一礼,恭敬地道。 身子疲惫是疲惫的,不过伺候主子,都是常态。 小满而后才慢慢退了出去。 陈姑姑与沁柔道:“今儿皇上去了坤宁宫中,想必这时候,圣驾也降临坤宁宫中了吧!” 皇后贤惠,皇上也自来待皇后好,宠信有佳!帝后举案齐眉,明君贤后,般配得紧。 康熙从前每月除了初一十五,少有时间不往坤宁宫中去,平日里,时间也不少,沁柔又不是第一次见。不过二阿哥薨逝后,帝后关系和睦,康熙就更爱往坤宁宫中去了。 大约!正努力生个嫡阿哥? 说起嫡阿哥,沁柔又想到了皇太子胤礽,原名保成,就是皇后所出的嫡次子。沁柔对他印象不减,多是如何宠爱! 想到康熙、想到皇后,想到皇后的嫡次子,即想到康熙的嫡次子胤礽,沁柔忍不住头脑放空,发了一会儿呆。 回过头来。 沁柔也不在意,她倒也会说好话。生来一张嘴,除了吃饭,就是说这个的,道:“帝后举案齐眉!” 沁柔是不伤心的,为康熙伤心,不值得。除了伤了自己的身子,其余的好处,是一点没有的。她是个正常人,没有自虐的嗜好。 明智之举,陈姑姑自然也不会多说,皇后以及皇上,参杂了太多,不是谁都能撼动的,宫中因有一丁点宠爱,就妄想挑衅皇后的蠢货,也不是没有过。 但如今,泥土中大约已现白骨了。坟上的野草,约莫也生得密集茂盛,有两三尺高了吧! 敬着皇上、敬着皇后!才是明智之举。陈姑姑也只是随口一提,好叫庶妃心里有数,以免旁人骤然提起来,露了端倪,也失了分寸。反倒不美!不妙! 沁柔又吃了夜宵,毕竟晚膳吃得太早,尤其吃晚膳的时候,又是正在咸福宫守着碧喇庶妃,那样的情景下,谁有心多吃点东西。 皇后胃口也不好!其他人就更不敢有个好胃口了,都没吃多少。幸亏晚间还有夜宵垫底,正是长身子的时候,不如空着腹入睡。 恶意挠心!也不知睡不睡得着。 是真的有庶妃饿着肚子的。 但与她没关系,沁柔倒是一夜好眠。早上起床来,梳洗妆扮,又吃过了早膳,又是新的一日,但其实也不过是从前生活的重复。 换上了一件蓝色宫装,头上以绒花、绢花作装饰,并搭配了一只流苏簪子,以及金簪入发,清新简约,但也不失华美贵气,倒也美! 手上两只手,各戴了一只白玉环。护甲不能少,她手生得修长纤细漂亮,无论什么样的护甲,戴在头手上,都极为好看。 沁柔也不免自美!再一千次感叹,她这样漂亮的脸蛋、柔弱的身子,怎么就没能生在了现代。不然娱乐圈里,未必不能有她的姓名。 她也不求声名鹊起,只要能靠自己生活,就已然好了!说句实话,虽然她对抛头露面没有多大兴趣,但倘若先天条件足够,为了自由自在的生活,她也不是不可以。 陈姑姑为庶妃装扮好了之后,见庶妃一直打量镜中的自己,陈姑姑也不催促,时间还早,也不急着去。 沁柔臭美了一会儿,才吩咐道:“走吧!”说了这一句,沁柔又吩咐一旁的福顺道:“把我的骑装带上,一会儿我要去骑马。” 天气好,宫中也难得又是安稳日子,这又是可以好好骑马的一天。 “嗻!奴才遵旨。”主子怎么吩咐,他就怎么做,福顺利落地应声道。 沁柔吩咐了这一句,便由小满扶着往殿外走去,出了承乾门,不远便是乾清宫,承乾宫自建成之日起,就是历代宠妃居所,也是因为它独特的地理位置。——再没有哪个宫殿,距离乾清宫这么近。 坤宁宫位于乾清宫之后,两宫之间,还隔了一个交泰殿,历来是帝后大婚之日的居所。 要过了交泰殿,才能看到坤宁宫。 沁柔一路慢慢行去,这一条路,少有人走,景仁宫是不住嫔妃的,因而一条宫轴线上,唯有承乾宫的嫔妃去坤宁宫中晨昏定省时候,才会选择要走这一个宫道。 去往坤宁宫中时,坤宁宫正殿外已然有庶妃在,还比平常要多。在往日里的同一个时间! 沁柔上前去,庶妃们正在窃窃私语,张庶妃像作贼似的靠近了沁柔,并且神秘兮兮地与沁柔道:“你来得不算晚,皇上还由皇后娘娘服侍着,用早膳呢?” 庶妃们来得这么早,未必没有抱着自己的小心思。沁柔有时候都觉得,皇后好教养,这么一群人,早早地来到自己宫里,想要争夺的,就是丈夫的喜爱。 皇后这名正妻!还能一如既往地贤惠,又用心地照顾后宫嫔妃和子嗣,当真是贤惠至极了。 一个个地,都心里一点数没有! 为妃为妾,都摸不准定位。 第346章 愿侍奉一二 沁柔不着急,皇后好似也不着急,就任由着她们在殿外等着,一直到了平常时候,坤宁宫正殿的大门正面而开。 圜燕从殿内而出,不骄不躁,不怒不败,仿若什么事都没发生,恭敬地给众位庶妃行了礼道:“各位庶妃久侯了。” 圜燕面色规矩恭敬,她行了礼恭敬对待的,不是这一群居心叵测、无尊卑规矩地贱人!敬的是皇家的庶妃,是皇上的庶妃。 皇上的颜面,就代表着皇家的颜面。皇家的颜面。不可失!这亦是皇后的体面与颜面,众多妃妾们一道失了体面和颜面,皇后娘娘的体面和颜面又能保存到哪里去。 打了老鼠,反倒伤了玉瓶,不值得。 沁柔看了辉煌堂丽、华贵大气的坤宁宫正殿一眼,待要抬步走进去,康熙帝便踏入了宫院之前。 一时间庶妃们都不急着进入正殿了,宫规森严,遇上当敬、当礼,否则便是不敬尊上,是大罪。在坐的各位,每一个会蠢得犯这样的罪。 何况,她们还可能有自己的小心思。 “臣妾恭送皇上。”皇后温柔贤惠,侍奉夫君、侍奉君主,大方得体,送至门外,得体拜别,道。 众庶妃也赶紧转过身去,或大方、或飘婉,但俱是未曾失去了规矩,只是同样的礼仪,于众人身上,蕴含着各自具有的韵味。 庶妃们一气行了礼,或有先后,但绝不会相差太多,“奴才参见皇上,皇上万岁万岁万万岁!” 不少庶妃们惶恐亦有不少,她们都有许久未曾得见皇上了!上回距离皇上这般近,还是五阿哥将将出生,洗三的时候。 早些时候全凭借着一腔无脑勇气早来了这儿,如今距离近了,即便有那么多的人,她们也心若擂鼓,若不是还余有几分现实认知,只怕要激动、紧张到晕过去。 沁柔位于人群中,低着头。不可目视,以示尊崇,也是行礼速来的规矩的。在这样人多眼杂的公共之地,沁柔素来乖觉规矩。 与众不同也没什么好,流于世俗才是最佳之道。不惹人注目,便不会惹祸上身。这亦是可以算得上一个原则! 皇帝的仪仗从众人身旁而过,直至仪仗最后的宫女太监行过,庶妃们才由身边的奴才扶着,缓缓站起了身。 沁柔叹气!所以说何必呢?早早地来又如何,连龙袍的袍脚都是一晃而过……什么都没看到,那么多人,也都未必入了康熙的眼。 还早早地来,多在寝宫里待一会儿不香么?晨昏定省时候,庶妃们从开始站到结尾!真是想不开啊! “庶妃们,请。”明知这些人都心思不纯,但圜燕还是要笑脸相迎、规矩以待。心中再多的厌恶、和不喜,都不能表现出来。 马佳庶妃打头,进入了殿中。马佳庶妃自来是有宠爱在的,况且她命好!膝下就没缺了子嗣过,即便缺了,也很快补上。 因而,倒也没有那么急切地想要寻得面圣的机会。但反过来说,既已身在后宫,又岂能不想争宠。宠爱!谁又会嫌多呢? 因而,有了机会她也不嫌,宁愿试试;但没有这个机会,或者说没有抓住这个机会,她也不会懊恼!因为,马佳庶妃知道,她还有机会。 因而倒是依旧笑意言言的模样,好似方才走过的天子、目不斜视的帝王,对她没有什么影响。 沁柔也踏进了正殿中,皇后喜牡丹花,牡丹明艳大气,又华贵娇艳,便是大部分场合里,都是拿得出手的。而坤宁宫中的地毯,则是多用牡丹花样式。 花纹团成一团,再辅以各色线料密织,华美大气。从来不会失了皇后的体面,脚踩上去,衬得人都要华贵几分。 坤宁宫正殿内,摆了四盆花,分别对称而立,呈四边行形状,正是牡丹。花团紧密、争俏出头,就好似话也有了人的灵性,也有了人的心性,鲜妍华贵。 沁柔对花的兴趣都比对人的多,最起码它是真的生得好看、赏心悦目。哪日它伤害了我,我也知它不过无心之失,只是被人利用了而已。不过别人手中的一把刀子而已。 植物有什么错呢?有错的是起了坏心思的人。 坤宁宫从来不失了华贵,殿内的许多东西,都是庶妃按制所不能用的。人拥有的时候不觉得,失去了才觉失落,才觉羡慕,才想要重新拥有。 不过心知肚明,再喜爱,也只是多看两眼罢了,她们终生,都达不到这样的高度。 众人心情激荡,心里有许多话想要说,但又都不是蠢人,知道这儿不是说话可以放肆的地儿。 “圜燕姑娘,皇后娘娘如何了?”赫舍里庶妃温言软语询问道。 “皇后娘娘正用膳呢?庶妃们稍等。”圜燕沉稳地回话道。妃妾之别,犹如云泥,身份尊贵之别岂可同日而语,庶妃们这般卑贱的身份,便是等候皇后娘娘再久、再长时间,也是应该的。 理所当然,不会有人觉得不对! “皇后娘娘宽仁贤惠,体恤奴才们,倒是少有令奴才们侍奉左右,略尽妾妃之则。臣妾惶恐万分,心中亦是十分不安,不知可否得了这个荣幸,侍奉皇后娘娘一二。”赫舍里庶妃放低了姿态道。 一番话,将所有人的骄傲踩在了脚底。家宅之中,妾室再是贵重,也终究是妾。晨昏定省,侍奉主君,尽心侍奉主母,皆是份内之事。 换句话来说,便是半奴半主。 圜燕一笑,赫舍里庶妃能得皇后庇佑,也不无道理。藤萝总是要攀附在大树身上生存的,就赫舍里庶妃这般地规矩、这样的姿态,便是亦属于后宫的庶妃,皇后也乐得多护佑几分。 后宫里庶妃来来去去那么多,既然都要有,为什么不留几个顺眼的呢? “庶妃的心意,奴才清楚!”圜燕寰转地回道:“奴才会替庶妃禀报了皇后娘娘!” 至于允或是不允,自然是以皇后娘娘的意思为主。她一介奴才,是皇后娘娘的左膀右臂,却是也不能替皇后,就做下了决定的。 赫舍里庶妃开来口,众庶妃也赶紧表了态道:“求皇后娘娘赐予机会,叫奴才侍奉左右,还去圜燕姑娘美言。” 不乐意地,心中怒斥着赫舍里庶妃不讲武德,就她跳出来,显得她能干是吧! 第347章 即将的太皇太后诞辰 赫舍里庶妃这一表态,无疑是把其余的庶妃们架在火上考。赫舍里庶妃这般忠心,难不成她们都是烂木头了不成。 不敬皇后的罪名落到头上,脖颈上十个脑袋都留不住。 规矩,惯来能杀人。 还能杀人于无形。沁柔对伺候皇后兴趣真不大,每日里脚上踏着花盆底,站着晨昏定省,遇上碧喇庶妃那日的情况,一站站上好多个时辰,都是应该的,阖该怪自己命不好! 就已经足够疲惫的了。沁柔从来就不想再往身上加工作量,她到底内里灵魂不一样,习惯不了剥削和压迫。 自由世界里生长的灵魂,长绳紧锁带来的是要命的窒息。 沁柔当真又想长叹一口气,又有人增加工作量。偏偏,她还真不得不跟着表态。 “钮祜禄妃到!”继后宫所有后妃到来之后,钮祜禄妃也终于到来。 “钮祜禄妃娘娘。”庶妃们纷纷转过身去迎接后宫里独一份尊贵的钮祜禄妃娘娘。 钮祜禄仪态端庄,从庶妃中间走过,后落坐于皇后下首里,左侧的尊贵座位上,不忘吩咐了庶妃们,“都起来吧!” “谢娘娘恩典。”庶妃们谢了恩,再度站起来。钮祜禄妃叫了起后,便不再说话。坤宁宫的宫女侍机奉上了茶。 钮祜禄妃虽则话少,但在晨昏定省时,茶水从未少过。 接过了茶水,钮祜禄妃便安心等待着。皇上昨日留宿坤宁宫,皇后那个人,她的性子,她都知道。皇后贤惠、体贴、宽仁、大度,侍奉皇上的事儿,百般用心,少有假手于人的时候。 每当皇上留宿,皇后便要稍晚一些。已经是一个心知肚明的潜规则了,正是因此,钮祜禄妃耐极了性子,一心一意等着皇后娘娘出来。 坤宁宫正殿内,众人都知道身份,不敢于此地放肆,更是不敢大放厥词。 后宫嫔妃们俱耐心地等着着,放佛能感受到,静谧的时间长河中,时间如死水一般,于轻微风作用下,轻微流动的声音和身影。 许久之后,皇后一身明黄色凤袍,头上带了一只金黄色的牡丹花簪,温婉而来。照例恭迎了皇后,皇后笑言道: “叫你们久候了,都起来吧!”皇后一抬手,道。 皇上急着上朝,皇后便要以皇上为主,待送走了皇上,皇后还要返回去用膳。而后又要漱口、可能还要重新洗漱,用的时间,自然便要长了一些。 “哪里!”钮祜禄妃扶着奴才的手站起来,道:“皇后娘娘辛苦,臣妾等皆知,晨昏定省原是臣妾等的本分,哪里就久候了呢?” 宫里不准旁的体罚,即便是罚,也大多都是用体面的说法。比如:站规矩、抄书以及宫规等等。 不过宫中如何唯有皇后娘娘、钮祜禄妃娘娘这地位尊崇的一后一妃,而无论皇后、亦或是钮祜禄妃!若无错处,都不是磋磨人的性子。 因而庶妃们也要少受很多罪。从某一个方面来说,这也是一份益处。皇后、钮祜禄妃稳住了,旁的人想要作夭,也没有这样的便宜,自然也就作夭不起来。 一样的身份地位,即便有敬畏,又能有多深。即便有,来得快,散得也快! 皇后娴静笑着夸赞道:“本宫知道,钮祜禄妃仪态上佳,规矩也素来至臻。” 钮祜禄妃做得不差,那么多的人,那么多双的眼睛,都被骗过去了。这样的战绩,这样地实力,皇后怎么会不清楚呢? “皇后娘娘您不嫌弃臣妾愚笨罢了。”钮祜禄妃平静淡然,一笑而过道。聪明的人,从来不会将聪明挂在嘴边,生而为人,就没有不犯错的时候。 钮祜禄妃不惧犯错,因为她自信有能力扭转、弥补。这是钮祜禄氏十八年倾尽资源培养出来的聪慧,也培养出的底气。 “你素来谦虚!”皇后也只淡笑着提了这一句,想起什么,神色淡了几分,眉眼间笑意也消散了,道:“来月里,便是太皇太后六十整岁的诞辰,本宫与皇上皆十分苦恼,整十的寿辰,又是六十岁的大寿,本宫与皇上,乃至于裕亲王、恭亲王的意思,都是要大办的。” “皇上、皇后帝后一体,乃是天下的表率,皇上、王爷们、皇后娘娘也素来是孝顺孝心厚重之让。”钮祜禄妃如是道:“还是这样大寿辰,于情于理,大大地办一场,自是理所应当。” 钮祜禄妃就是论事。寿数难长久,太皇太后不说身在皇室,便是王公贵族家里,也是稀罕事。每一年生辰,都是要大肆庆贺的。 皇后苦笑了一下,“本宫也是如钮祜禄妃你一般的想法。”皇后有些为难,即便不知前情,钮祜禄妃也能看出,其中内含隐情。 “皇后娘娘可是有何为难之处?”钮祜禄妃也不能视而不见吧!皇后态度都已经摆出来了,不管是为着什么,钮祜禄妃总要问上一问。 皇后面露了为难之色,迟疑了一会儿,又叹了气,而后才一口气吐出,与与钮祜禄妃道:“本宫与皇上、以及两位王爷的意思早早地就报上去了,只是皇玛嬷不同意。” “这……是为何!”钮祜禄妃迟疑了一会儿,询问道。底下的庶妃们也都竖起了耳朵,太皇太后诞辰,不仅仅是全天下的大事,更是后宫的大事。 虽然她们这些庶妃位份卑微,可能连单独为太皇太后奉上诞辰礼的机会都没有。但她们也必然要打起十二万分的精力去应对。 若能出彩最好!若是不能,不求有功,但求无过。 因而早早地就准备起来了。不过按理早些时候便应当有消息传来的,后宫中也不全是无用之人,太皇太后的年岁,但凡多用几分心思,稍微听一耳朵,就能计算出来了。 尤其是这样的整寿,提前两三个月大告天下绝不为过!但却是一反常态地,没有消息。 心理不是没有狐疑,但都压了下去。宫中里这样的大事,能拿主意的能有谁,除了太皇太后、便是皇上、皇后!无论哪一个,她们都招惹不起。 只能选择装聋作哑了。 但总要有原因的,这不就,冒出来了。 第348章 臣妾荣幸 天家后宫中最为尊贵的一后一妃说着话,沁柔左耳进、右耳出,什么都不甚在意。 皇后和钮祜禄妃随意提起的事儿,也都是国家大事。历史总是这样的结局,国家的大事,都是在那么特定的几个人言笑晏晏的笑谈里,无分无论地定下了。 皇后与钮祜禄妃一来一往闲谈,其余里特定的庶妃,如马佳庶妃、李庶妃等,偶尔也会插上几句嘴、接上几句话。无一不是都为太皇太后说着话! 一时之间,殿内倒也其乐融融,和睦相谐。 有时候,瞧着殿里这一慕和乐融融的景色,都忍不住怀疑,似乎那些明争暗斗、勾心斗角、尔虞我诈,不过是上天开的一个巨大的玩笑。玩弄了所有人,因为它想要破坏这份热闹! 我开始讨厌这个世界!沁柔垂眸,应该说,她从未喜欢过这个世界。不喜欢,却还是要用力地、努力地活着,世界上有一个巨大的无奈。 “太皇太后郎心似铁,她老人家素来也都杀伐果决,自先帝时起,便由太皇太后辅政。”皇后苦笑着,“太皇太后如今决议不摆六十大寿,说要为后宫中的皇嗣祈福,谁若是劝得她,她便去奉先殿里跪着,在太祖皇帝、以及太宗皇帝神位前忏悔。” 太皇太后闺中之时便是大草原的明珠,唯一不受自己控制的,就是经由太宗皇帝与科尔沁博尔济吉特氏结盟的诚意,她无可反驳,亦无可选择。 但无论什么样的家族,女儿家最终的结局与归宿,不是如此呢? 而太皇太后在宫中也适应得好,未进府前她是大草原上骄傲耀眼的明珠;而进府乃至于进宫后,这颗在草原上的明珠,也依旧在府中宫里傲然灼热的明亮。 太皇太后脾性向来不缺,也就是这些年里,修身养性了,所以看起来好说话了许多,大约大部分人早忘了,太皇太后早些年血流成河、刀下亡魂无数的模样。 倘若再度直面这位历经三朝的太皇太后,或许记忆会深刻些。 人刻在基因里的本能,才是最真实深刻的记忆,永不褪色!是看一眼,就像想起和她有关的所有,哪怕仅仅是因为恐惧。 太皇太后早些年的铁血手腕还在眼前! 奉先殿是爱新觉罗氏历代供奉先皇及其皇后之所所在,便是后宫妃都没资格在死后,排位住进去。 这便是后、妃之分! 倘若如今为着寿诞之事,将太皇太后逼到去跪奉先殿中的太祖皇帝、太宗皇帝的神位,还是因为后宫中子嗣多灾多难的缘由。 康熙和皇后,作为孙儿孙媳的,难道连已过花甲的祖母,这般朴素的愿望,都要忤逆不满足吗? 这岂非不孝? 然后为太皇太后大办寿诞,本就是为了尽孝。若是皇上、皇后连寿辰也不办,岂非不孝。 总归就是一个两难的问题摆在眼前。 沁柔如众多的庶妃一般,于一旁侍立着,站得时间久了,难免脚疼。人总是要吃苦的。 不是今日也是明日。 “太皇太后佛诞,既是宫中的大事,也是天下的大事,更是皇上、王爷们以及皇后娘娘、福晋们的孝心。”钮祜禄妃三言两语,轻轻巧巧几句话,化繁为简、拨云见雾,此山已经分明了。 继而又道:“臣妾以为,皇后可曾与皇上一道儿,诏了王爷以及福晋们前来宫中相商。”钮祜禄妃的意思清楚不过! 皇后既然能在晨省时提出来,那么帝后间必是已经商量过了,如今是已经有了结果的事儿,还是要顺着程序走一遍美化的过程。 据钮祜禄妃所知,南方可不太安分。清初时的三大异性王,吴三桂、尚可喜、耿靖忠佣兵自重的后遗症,已经显现出来了。 蠢蠢欲动、跃跃欲试。康熙已经忍了他们太久,然而一逼再逼、得寸进尺,康熙已经快要忍不下去了。如今差的,就是最后爆发而已。 皇上对此,也未必唯有后手以备!钮祜禄妃微微一笑,她倘若当真是闺阁女子便好了,偏偏不是,皇上近两年不着痕迹的宽仁、多方的试探敲打,令钮祜禄妃近乎敏锐地察觉到了这一点。 越是这样的时候,钮祜禄妃越是能沉稳,越能沉住气。她阿玛虽然已然退居家中荣养,但钮祜禄氏的铁血世家,从来不是沽名钓誉钓出来。 而是一寸血肉、一寸河山,流不尽的血堆积,以及洒下去,一寸寸打出来的。 论前线、论战场,没有人能在钮祜禄氏儿郎的面前张狂。钮祜禄妃绝不会允许任何人玷污这份荣光,哪怕是她自己。她自己也必然要竭尽平生,护卫这一份铁血荣光。 钮祜禄妃浅笑安然,端庄谦逊,永远能给出最中肯的建议。皇上皇后是儿孙,裕亲王、恭亲王夫妇亦是儿孙,皇上是天子,裕亲王、恭亲王亦是皇室亲王,他们又是太皇太后嫡亲的血脉后代,有些事儿,由他们一道儿做主,再是适合不过。 “钮祜禄妃聪慧,”皇后一笑,夸赞道:“本宫已经吩咐丁汝中去裕亲王府、恭亲王府,去请两位嫡福晋了。至于裕亲王和恭亲王,想必大朝后,皇上便会留下两位王爷。” 皇后历来思索周全,自不会忘了这样的小事儿。 “是臣妾班门弄斧了。”钮祜禄妃也不恼,似乎进宫以来,就见她发过一次脾气。也唯有二阿哥夭折那一回,她师出有名!其余时候,钮祜禄妃都是端庄的、淡雅的。在皇后跟前,都是谦逊的、恭敬地。 “你的提议极好!”皇后笑着夸赞道。尽管皇后已经先想到了,但钮祜禄妃提出来时,皇后还是贤良安慰。“你也是和硕格格精心教养的大家贵女,一会儿也留下来,为皇上与本宫、王爷福晋们一道参详参详。” 皇后也是会戳心窝子的,话里说得多漂亮,为康熙和皇后参详也就罢了,还要为王爷以及福晋们参详。不过是暗语暗指了,皇后、以及两位亲王嫡福晋才是太皇太后正经的孙媳;钮祜禄妃是妃,是妾,是比正宫皇后、以及这两位嫡福晋们更卑贱的存在。 没有妾室能为婆母定下寿辰的道理。 “能为皇后、皇上、太皇太后出力尽本分,臣妾万分荣幸。”钮祜禄妃听明白也好,听不明白也好,度量接旨道。 皇后!最多的,也就是摆皇后的架子了。 第349章 都是旧事 请安完毕,沁柔拖着疲惫的身子来到了箭亭,这里有自由的气息! 沁柔也不急着骑马,她还懒得动!换下宫装,换上了骑装,就在一旁的箭亭里坐着,小满和陈姑姑,沁柔宽仁,都在一旁坐着伺候。 后宫里一亩三分地待久了,偶尔能够出来瞧一瞧脸上的笑意都要明媚几分。 凉亭里茶水不缺,头上的亭盖又遮了太阳,更是享阴凉的好去处。况且凉亭中茶水也素来不缺,一盏茶水石桌上摆,一旁的石椅上坐了人,蓝天白云,好不惬意。 沁柔难得没了浮躁,放下一切也不错。只箭亭里,从来不缺了伺候的人,想不周到的,自会有人想周到了送上前来。 “奴才参见庶妃。”行礼的是一位刚毅的侍卫,沁柔抬起头去,有些眼熟,不过眼熟了也未必就是好事,沁柔只当自己没见过人。 抬起头去,只略掠过了一眼,沁柔不急着答话,侍卫接着回话道:“马儿奴才等已然牵出来了,庶妃可要瞧瞧,挑哪一匹?” 打眼望过去,箭亭的一旁牵出来了足足五匹。高低略有差距,颜色更是大差特差,棕色的、枣红色的、黑色的,乃至于还有偏灰色的。只能说五匹马,有五个模子。 五匹马,也都自有一侍卫、一小太监般配合,侍卫在前头牵着强绳,小太监在小心翼翼地喂着马。 他们喂的是祖宗!马这样金贵的物,可比小太监们贵重多了。他们可不得小心翼翼伺候,至于侍卫,亲近马匹、养护马亦是他们的职责,满人是在马背上长大的。 马于他们而言,是伙伴。是可以舍弃,但平日里需要多加精心伺候的,不爱马,就等于放弃了祖宗的基业,是要受尽人人鄙视的。 “先瞧着吧!”沁柔看了一眼,又收了回来,她也不急着去选。马也可以是危险的,君子不立危墙之下,沁柔是愿意简单一些,但也不想给别人提供谋害自己前程、性命的机会。 所以她也不急着做决定,谁知道会不会有人下暗手呢?惊马什么的,惊马摔下来,是能直接要人性命的;就算摔不死,摔得半死不活,也是叫敌者拍手称快。 倘若真摔得半死不活,那她宁愿去死。在这样的处境里,周围都是狼,唯独自己是羊,是必定要被吞得尸骨无存的。不要太相信帝王的宠爱! “嗻!”他也不急着说话,不急!不急!一切都不急。一旦上岸了,就没那么容易撇清关系了。 他遵从着庶妃的旨意,慢慢地退下去。 陈姑姑瞧着人眼熟,但也不急着开口。瞧着庶妃优哉游哉,难得比往日里开怀,陈姑姑也就更不急着扰了主子的雅兴!就是再急,也不急于一时。 庶妃多开怀些时日也好!心情舒快了,身子都要健康几分,于这样的环境下,更容易诞育子嗣,也更容易诞下健康的子嗣。陈姑姑盘算着! 沁柔怡然自得了会儿,陈姑姑起身去检查马儿去了,该有的小心还是要有,以备万一有不测。 “陈姑姑真厉害!”小满坐在了一旁,发自内心地崇拜着,夸赞道。懂得药理、懂得骑射,宫里的阴谋诡计、勾心斗角,也都懂得,还不知道有多少隐藏技能,倘若此生,能坐到陈姑姑的高度,也未必不是一件荣幸。 沁柔看了一眼陈姑姑,她正站在了第四匹马前,为着转了一圈,手时不时地在马背、马腹,亦或是各个部位拍过。 倒是听不见陈姑姑在说什么。 不过能看到,陈姑姑一道儿搭着手,与侍卫、太监一道儿将马鞍卸了下来,一一仔细检测过,而后才又亲眼看着他们再度将马鞍安上去。 一个一个,绝无缺漏。 沁柔也看得津津有味,有时候,故事的结局不必明朗,反而略带了几分模糊的过程,更叫人心碎!也更加令人醉心、揪心。 待陈姑姑一一检查过后,才又满意地回来,瞧着陈姑姑行走得越来越近。沁柔知道陈姑姑的用心、细心,旁的不提,结果亦是不论,就陈姑姑这份用心、细心,就足够叫人尊敬几分了。 陈姑姑踏进了石亭中,沁柔敬重道:“姑姑辛苦了,给姑姑倒杯茶,好解一解这份辛苦。” “奴才遵旨。”小满赶紧笑着应声道。手脚也麻利,赶紧站起身来,端茶倒水,并且奉到了陈姑姑跟前。小满敬重道:“姑姑喝茶。” 陈姑姑接过茶水来,喝了一口,沁柔才又悠闲自在地吩咐了一句,“姑姑也坐下休息一会儿。” 沁柔脚上虽然已经换上了靴子,但穿花盆底带来的,脚上的疲惫仍旧未消。脚的疲惫,亦是全身的疲惫。 陈姑姑顺着沁柔的话,坐到了一旁;在陈姑姑坐下以后,小满才又也坐下去。 “姑姑真厉害!”小满满脸崇拜,竟然连骑射也懂,哪怕已经知道了这么久,小满仍旧心生敬佩。“竟连骑射都这么精通!” 初时陈姑姑初来寝殿中,是以懂得几分药理的嬷嬷姑姑的身份来的,小满已然十分敬畏。再加上陈姑姑高深莫测的手腕儿,小满和福顺他们,就更是敬畏有加了。如今敬畏已经消减了几分,多了几分亲近。 结果,陈姑姑不只懂得药理就连骑射也通得不少。这就令福顺、和小满他们更是稍显惊讶了! 也就是陈姑姑出自乾清宫,身上叠满了这个buff,不然都该怀疑是何方神色来。 陈姑姑笑了一下,轻描淡写,“奴才早前曾在驯马司待过一段日子,如今各宫娘娘、小主,不怎么骑马射箭打猎了,早些年里,咱们满人便是女子,骑马射箭打猎也蔚然成风。那个时候,驯马司的奴才,不仅要教得马儿温顺,更要伺候各宫娘娘、小主骑马打猎射箭,不精通骑术,怎么成!” 他们都活不下来。 没用的奴才,留着干什么。早先的时候,陈姑姑也是吃了一番大苦头的,发了狠去学,狠狠地摔过,终于还是在驯马司里站稳了脚跟。 陈姑姑说得轻浅,不明事理的人听起来,如同在说一个故事。清楚明白,又不明不白、模模糊糊。 “都是旧事了。”陈姑姑用这一句话结尾。 第350章 必学,必精;绝不可贪恋 也不知道当时当日的陈姑姑、以及今时今日的陈姑姑,是否都有在为当时的自己委屈。 孤立无援无缘的处境,说出来也就是四个字,但却是一生的绝望之最,光阴荏苒、时过境迁,再度想起之时,也还是心疼当时的自己的。 这偌大一个世界,挨着你的全是人,然而却只有你一个人,只有你在心疼你!又何尝不是一场罪过,人在最绝望的时候,大约也怀疑自己、质疑多舛的命途:我究竟是造了多大的罪孽,要承受如今这样的苦楚! 大约也是欲哭无泪的。血泪都流尽了的。 小满接触陈姑姑的时候,陈姑姑就已经十分厉害了,她还年纪轻、阅历浅薄,不懂得每个光鲜亮丽的人背后,都有不堪承受的苦楚、懦弱无能的自己! 只当陈姑姑一直走得很顺! 毕竟,这可是乾清宫出来的奴才啊!一直以来,都那么能干。因而陈姑姑说是一桩旧事,小满也当真一根筋不用多想,只当是一桩旧事。 反而觉察到了其中的另一个问题,有疑问、也不解地询问出声:“既然早年间这么盛行,那么为什么后来后宫娘娘、小主儿,不再好骑术了呢?” 便是有差距,差距也不能那么大吧!早年间以武为盛,便是如今,也依旧武力勇猛之势蔚然成风。 小满一下子询问到了点子上。 陈姑姑略微沉默了一会儿,眼神里透出了几分追忆,道:“后来啊!有庶妃、格格、嫡侧福晋,骑马打猎之时伤了胎气、更甚有流产的,后来各宫娘娘、小主并各府嫡侧福晋、格格们,便减少了骑马打猎了。” 骑马打猎依旧还学,老祖宗的根基不能丢。但少女时期,反而能肆意一些,嫁作人妇后,俱都沉稳了。谁知道腹中什么时候会揣上一个子嗣,为了子嗣着想,便都小心翼翼了。 所以如今的嫔妃们,不骑马,也是担心,会在不知道的时候伤了胎气,有损皇嗣。 小满小脸一白,神色慌张地看向沁柔,骑马打猎、骑射之道有损皇嗣,庶妃已经练习骑射、习了有一段日子了? 沁柔神色淡淡,她甚至还能淡定地喝上一口口中茶,早知后宫人心思不纯。 箭亭隶属前朝,沁柔到此处来习骑射,原就不合常理,亦是不合宫中规矩的。 这是康熙赐予的恩典,难道众后妃们就不羡不妒,不生一丝坏心吗?不想破坏?不生破坏欲吗?不是! 她们之所以忍得,正是因为清楚这一点,这样的宠爱,是一把双刃剑,刺伤了别人的同时,更有百分之八十的伤害赐向了自己。 沁柔沁柔当真喜好骑马打猎,她们一方面又嫉又恨,然而另一方面,又要告诉自己:这是纳喇庶妃自找的,是她自寻死路。 真当皇上的宠爱,没有一毫一厘的负担不成。 嫉与恨相交,一边让自己不要在意,这是好事;另一边又无法让自己不在意!两种悖逆的想法争斗不休,也不知有没有被缠得癫狂。 况且,即便如此,也有人没就此放过了她。沁柔再清楚不过,碧喇庶妃那一遭,就是专门针对她的。 也不知宫中,怎的有了她怀孕的谣言,有人不想相信、也不想再去查证,宁愿信其有,不可信其无,于是,费尽心思,想要弄掉她腹中的那个‘皇嗣’ 于是才有了煽动碧喇庶妃这一出。沁柔不去问,是因为她清楚,碧喇庶妃清醒地糊涂,怕是连她自己,都分不清使得她落到这一步的是谁。 所以啊!这宫里看着风瓶浪静,实则时刻风雨飘摇,宫中的风浪从未停息。 多高明的人!多高明的计策,你瞧,碧喇庶妃这不就废了。 沁柔仿若没有听出陈姑姑的言下意,就事论事道:“骑马打猎啊!马背上颠簸不稳,怀了身孕的妇人,身子和腹中的小娃娃都虚弱得紧;再颠簸一些,胎象不稳、流产也都是可显而易见的事!” 揣着明白装糊涂。 陈姑姑专程提起这一桩旧事来,你当她是随便提提的不成。有心眼的人,讲个故事,都在涵摄着什么。这种不经意提起的话题,警醒着谁,指点着谁,都要听得进去话才行。 陈姑姑也无非是想摆一些先例在前,令沁柔有个警醒,也隐晦提点着后宫嫔妃们的不善。前者陈姑姑近乎明示,至于后者,只能端看悟性了。 悟性好的,悟得到!悟性不好的;大约就悟不到了。陈姑姑是不能明目张胆地提醒的,嘘!隔墙,有耳。 挑拨后宫和睦、怂恿主子挑起是非,若真有证据定罪,也是要诛九族的。与其千防万防、提心吊胆,不若从一开始,就不要授人以柄。 “正是如此!”陈姑姑道:“孕妇和腹中胎儿皆十分脆弱,马背上的颠簸,平常时候这一星半点的颠簸是不打紧的。但在女子有孕的时候,就异常紧要了,轻轻一点儿,就能叫孕妇重则血流不止、轻则母体胎儿不稳不适。” 但总归都是一些坏结果!也是一个大杀手。 两个谜语人,小满在一旁都快着急死了,庶妃和陈姑姑都在这个时候了,还有心思讨论、闲谈这些。小满这个时候真是对骑马打猎这一套深恶痛绝。 恨不能拽着庶妃一起,离它八千八百米远。 “孕妇不骑就是了。”沁柔道。自己心疼自己,自己的孩子也自己疼。人人都会做出选择,也会因此承担后果。 沁柔知道陈姑姑是在提醒她!骑射之道是老祖宗的基业,但凡高门贵族的满蒙八期女子,就没有不精骑射的。便是女儿家,老祖宗的基业也是要传承下来的,这也是满蒙教育的厉害之处。 所以,陈姑姑隐晦提点她:骑射之道,必学、必精,但绝不可贪恋。它对女子或有好处,但对女子,必有坏处。 来日,在未诊出身孕之时起,倘若已经因马上的颠簸,而失去了腹中的骨血子嗣,岂不可惜! 而沁柔收到了劝诫,也没想过立刻掉头回去。 怀孕的事儿,离她早得很,沁柔不期盼着她早日到来,更是心底有隐隐期待,别来了!她其实不甚欣喜的。 也不着急地,日子不好过,何必急着投胎来呢? 第351章 五阿哥病 坐着与陈姑姑、小满说了会子话,兴致来了,就跑了好几圈。她跑马日渐娴熟,沁柔也渐渐得了趣味,马背上迎风的自由,是一经体悟便难以忘怀的。 跑得尽兴,沁柔才回了寝殿去,已是午时过,正是用晚膳的时候,沁柔也不着急,先吩咐备水,洗去了身上粘腻的汗。 水亦是宫中的一份常见但稀缺的资源。沁柔此刻万分庆幸自己得宠,倘若不是因为宠爱,这些沐浴的水,来得也不会这样迅速。 沐浴之后,沁柔赤裸双脚,踩在了铺放着的地毯上,一步一步,扶着小满的手,行至房中的梳妆前前坐下,陈姑姑拿了洁白如雪的帕子,为她小心仔细地养护、擦拭已全然湿漉的秀发。 沁柔瞧着铜镜中面容模糊的自己,看了看,却又坐着,任由身后的小满和陈姑姑侍候着。 “动作放快些,”陈姑姑吩咐了一旁的小满道。一会儿就该到用膳的时候了,宫里用膳时间自有规定。 为这样地小事,没得让人挑了嘴,坏了规矩。 小满觑了一眼沁柔的神色,见她只顾着察看铜镜里的自己,没有任何反应,而后才又赶紧应声道。“是!” 不管是李德全李公公,还是陈姑姑,教导他们最重要的一点就是:死忠于自己的主子。 无论什么时候,主子的意愿才是最重要的。这般的奴才,才能得到重用。背主的奴才,在宫里,是没有活命的机会的。 奴才背主,是大忌! 小满别的不提,这一点,是记得异常牢固。只因为这是李公公、陈姑姑再三提及、嘱咐的。 小满自然听陈姑姑的话,这是陈姑姑用手段、用阅历、用地位教会她的;但紧要的,她要以庶妃的意见为重。 当在庶妃跟前,庶妃却没有表示,这已经是最大的明示了,小满自然要赶紧去听。 陈姑姑与小满侍奉着,头发已擦拭完毕,虽然尚且湿润着,但已然不见水滴了,唯独湿润而已。 沁柔也换了一身寝衣,银白色里衣和裤子,头发披在了身后,而后才出来用膳。 春日里可食用的蔬菜比较多,因而摆上来的,多是新鲜时蔬,再添一道扒羊肉。沁柔不说多喜欢,至少不讨厌的。 至少沁柔也吃了不少,她才十七岁未满,正是在长身体的时候,多少东西吃下去,都看不见底儿,不见在外形上有任何反应。 用完膳,沁柔才放下碗筷,又吩咐道:“撤了吧!” 沁柔头发还有些湿漉,已然差不多到她午睡小憩的时间了。不过头发还有些湿气,不会蠢得现在就躺床榻上去。 陈姑姑扶着沁柔移步去了一旁的贵妃榻上,沁柔坐下后,与陈姑姑道:“不必在这儿伺候,我看一会儿书,没什么事儿,你们也去用膳吧!” 宫里用膳的时间都有规定,主子用完了,奴才们才能用。这样地规矩,硬要说起来,好似自古就有。 陈姑姑看了一会儿,细心地看到了榻上的黄花梨木小桌子,什么摆满了文房四宝,还有一本书。 虽然有几分凌乱,但并不随机,也有几分意气在。陈姑姑道:“咱们留个人在这儿伺候庶妃吧!也好为庶妃磨墨。” 万万没有撇下主子的道理!沁柔转头看了一眼黄花梨木桌子上的笔墨纸砚,回道:“不用!我自个儿会,又没断手断脚残废了,你们先去吧。”什么事儿都做不得。 什么规矩,沁柔乐意遵守的时候,自然就是铁一般的纪律。但沁柔也不想往后余生,那么短的时间,也是在框框架架中,她是人,不是鸟儿。 锁在不能透气的鸟笼里,那不是她! “是。”陈姑姑好修养,应声道。沁柔随口而来的一说,陈姑姑已经不在意了,连白庶妃那样的不吉,死后庶妃都能看了去,可见本身对一些俗规烂矩没什么必守的兴趣。 偶尔的出格,陈姑姑也都学会视而不见了。尤其,皇上喜欢,就是最大的底气所在。 陈姑姑退了下去,暖阁内唯剩了沁柔一个人,不过贞顺斋里这样重重的境地,也不是一般人能闯进来的。 沁柔静下心来看书。——《志怪集》。 这是沁柔从康熙的书架子上翻出来的,她喜欢,便请示过后,拿回来了。 想象力,似乎是所有人类共有的,文笔很好的文人,将脑中的故事,一一铺叙在文字里,娓娓道来,身临其境。竟叫人真觉得,这世上,好似真存在这样的精怪! “庶妃,”福顺掀了帘子进门来,沁柔尚且入着神,没怎么在意,福顺骤然出声,倒是将沁柔吓得手一抖。 福顺余光里瞧着,赶紧跪下请罪道:“奴才该死!奴才该死,求庶妃责罚。” 主子们是不会错的,他突然出声,吓到了主子,就是他的不对。 沁柔虽然被吓来一跳,但那也只是人吓人的本能反射罢了,缓过神来,害怕也就不重要,在缓慢消散了。 也没什么兴趣去责罚奴才。 沁柔眨了眨眼睛,《志怪集》也离了沁柔狐狸一般的眼眸子。 “什么事儿。”底下的奴才们,沁柔自认还是有几分了解的,没事儿或许会进来伺候,但必然是悄无声息、体贴贴心的,怎会突然唤醒了她。 比起罚人,她更好奇这个。 福顺顺着话回道:“回庶妃,是延禧宫五阿哥病了。”若真没什么事儿,他天大的胆子,也不敢来打扰了庶妃的。 五阿哥病了,可不是小事,尤其传得近乎满宫皆知的时候,就更不是小事了。 五阿哥!沁柔有一两秒中的缓不过神儿,五阿哥,好似出生不满一旬之数吧……襁褓里的奶娃娃,即便沁柔觉得,这个孩子是康熙膝下头一个长大成人的长子,沁柔也难免有了惊愕不安。 生命总是过于脆弱。而种种意外来得猝不及防!谁知道今日会发生了什么?谁又知道明日会发生了什么?身处其中的时候,变数重重。自己也不能信来,未来也更是不能信了。 作为康熙帝实际上的长子,头一个长大的孩子,在沁柔的印象里,保清阿哥的未来应当是一帆风顺才对?直到成年时候,他的劫难正是来临。 因而她不能不惊愕和懵圈:“五阿哥!!!” 第352章 集齐所有大佛 沁柔难免有些坐立不安,这个未来,还能向她笃定的并且知道的那样,一尘不变么? 沁柔恐慌!是因为她存在了吗?她不在意因此带来的改变,但沁柔再一次深刻怀疑,她还能回去吗? “五阿哥怎么突然病了?”沁柔询问道。一场疾病对于五阿哥这般襁褓里的婴儿而言,太严重了。无异于天塌地陷,这是一场独属于五阿哥保清的战役。 而五阿哥保清,无疑是这次战役中的主力军、主角儿,无可替代! “奴才们也只听得只言片语,不知具体是发生了何事!只听从延禧宫传了消息出来,五阿哥突然吐奶,正哭个不停。叶赫纳喇庶妃不顾产后虚弱的身子,亲自抱着五阿哥哄,并遣了奴才去坤宁宫禀告皇后,求皇后宣了太医来。”福顺知得不多,但却是知无不言,但凡沁柔问起,能答的,沁柔都答过了。 沁柔一听,又是一个大麻烦。五阿哥出生连一旬都没有,就病了,怕是揪着后宫不少人的心。沁柔最怕、也最讨厌麻烦了。 沁柔直接放下了手中的书籍,认命地吩咐道:“梳妆更衣。去瞧瞧!”是福不是祸,是祸躲不过。无论发生了什么,装聋作哑是不能的,还是得去亲眼一瞧、亲耳一听才最紧要。 沁柔说罢,便朝内殿的梳妆台而去。福顺赶紧跟上,而小满等人,也都各司其职,进了内殿,衣裳首饰的搭配,陈姑姑、小满、苍子都已经率先找了出来。 沁柔随便看了一眼,定下了一套粉色绣紫球花的宫装,以白玉簪子做点缀,再插上一只青鸾含珠的流苏金簪作为点缀。 精美大气,又极具简约柔婉之美。小满和陈姑姑伺候时举止娴熟,以陈姑姑为主,小满为辅,只简单梳上了一个小两把头,缀上簪子,再带上白玉手环。——便就此完毕了! 索性沁柔的头发也干得差不多了。不然还有得磨,赶过去,都不知能不能跟上第一手小消息。 “走吧!”沁柔瞧了瞧,没什么问题,与一旁的小满道。 “庶妃当心些。”陈姑姑嘱托了一句,但凡牵扯到皇嗣,再三谨慎都不为过,陈姑姑也是从先帝时期经历来的,先帝八子六女,如今尚在人世的,不过三分之一。 仅是年幼时,便已折了三分之二。 为这折了的三分之二的皇嗣,折进去的嫔妃,究竟有多少,陈姑姑都模糊了、也数不清楚了。 主要也没必要去数。这些都是宫中的秘密,是要随葬在皇宫里,不允许带出至宫外去的;忘了也好,带进棺材里,神不知、鬼不觉。 “我不蠢。”沁柔淡淡地回了一句。她不蠢,当然不会做蠢事。但倘若有人陷害,那就没办法了。她能怎么办呢? 延禧宫、承乾宫同处东六宫,真正算起来,承乾宫距离延禧宫并不算太远,但不及永和宫距延禧宫近,毕竟延禧宫、永和宫两宫是处在同一条中轴线上的。 沁柔洗漱用了太多时间,将将好赶上距延禧宫最远的一批庶妃们一道,咸福宫董庶妃等人一道。 她们更是要更早些,远远地,沁柔看到她们一行两三位庶妃由贴身伺候的宫女扶着踏进延禧宫正门的身影。 沁柔神色不见变化,最后一个至,她已然有了心里准备。 加快速度行至了西配殿里,这儿是叶赫纳喇庶妃的住处,五阿哥暂且就养在叶赫纳喇庶妃隔壁的房间里。 远远地,康熙的身影映入沁柔那双素来空寂然而漂亮的狐狸眼之时!沁柔似乎还有心暗里调侃、告诉自己:事情比我想象得要更遭……皇帝、皇后、钮祜禄妃,这是一个不落啊! 但凡追究起来,沁柔沉默了,继续向殿内行去。 五阿哥尚在哭闹着,声音细细碎碎地,尤为可怜!叶赫纳喇庶妃一袭白色的里衣和裤子,带了黄色的秀发半挽半放,坐在一旁的椅子上,瞧着哭闹不止的五阿哥,泪水涟涟,哭得令人心碎。 太医抱着五阿哥,正是在跪在地上的模样,清朝的太医地位尊贵也不尊贵,端看面对的是什么人,如今即便是在为一个小婴儿诊治,太医们亦是跪着诊脉! 而另一位太医,则是帮着抬着五阿哥。好叫同僚能安心替五阿哥揉搓着肚子。 “皇上、皇后娘娘、钮祜禄妃娘娘。”沁柔上前行礼道,皇后、皇上、钮祜禄妃皆是一眼可见的焦急。 “平身。”康熙到底知道,再多事儿,也焦急不得,到底还是分出了一丝注意力来,此刻瞧着她温柔和静的样子,与沁柔道。 沁柔此刻也不上前去讨人嫌,得了吩咐,就墨自起身,去与庶妃们一道站着。 待站好了,悬在她头顶上的巨石,才缓慢地消失不见了。心终于也落到了实处,不在时刻悬在半空中。 “太皇太后驾到、皇太后驾到。”后宫众人的相聚不是结束,而是开始。因五阿哥这一桩病,素来在宫中仿若隐形的太皇太后、皇太后凤架也亲自降临了延禧宫。 太皇太后、皇太后这样地关心皇嗣,不能不叫人惊愕! 康熙帝、皇后、钮祜禄妃还是很快抬起了目光来,向前行走了几步,连带着庶妃也都抬头挺胸、整理着仪容,上前来几步,与康熙、皇后、钮祜禄妃一道上前迎接太皇太后。 “皇帝免礼。不要顾忌吾,五阿哥才是紧要!以五阿哥为重。”人未至,声先到,太皇太后的杀伐果断的声音里,还残留着那些年里无时无刻不在堆积着的余威。 待声音过了一会儿,皇太后扶着太皇太后,这才凌冽赫然而来!杀伐果决,不愧为曾辅天下三代君王的太皇太后。 大清朝里聪敏、锐利的大清女政治家。 康熙瞧着太医,吩咐:“继续诊疗五阿哥。” 以五阿哥为重,叫太医不必急着行礼。免礼就是!太医不敢不遵。太皇太后有话在前,皇上又有旨意,他们更乐得遵旨而行。 如今最紧要的是五阿哥!五阿哥好,他们才得好;五阿哥不好,他们的前程,也就到此为止了。 “皇玛嬷,皇额涅!”康熙迎上去,应儿孙之礼,以帝王之尊,向太皇太后、皇太后问安。 至此,五阿哥一场病,集齐宫中所有大佛。 第353章 脾胃不和? 太皇太后甫一进门,目光直直地朝着五阿哥看过去,好一会儿,才转过神来,看着皇帝:“保清如何了?” 太皇太后不会拂了康熙的面子,但出口就没有一句废话。直问重点!五阿哥好不好,太皇太后原也没有那么关心,她雷厉风行、纵横一生,莫说太宗皇帝皇太极后宫中的孩子送走了好几个。 就说先帝宫里,她送走的嫡亲孙儿孙女也不少!就是太皇太后自己,儿女也送走了一双,不是心太硬,压根就挺不过来。 太皇太后关心康熙后宫子嗣,但仅仅是因为他们是康熙的皇嗣,是大清廷下一位皇位继承人,每一位都关乎着前朝后宫、天下的稳定。 皇帝和襁褓里的阿哥,谁更重要,不必明说,天平往哪一方偏,太皇太后的意思很是明显。 但宫里子嗣不能少了安稳,太皇太后深知这个道理,尤其保清,康熙当初要为五阿哥赐这一个名字,太皇太后就十分不赞同。 ‘保清’这个名字,寓意太明显了。太皇太后当时就语重心长地劝解皇帝:祖宗基业系于一个稚儿之手,无异于拿万里江山做玩笑!若是保清阿哥有个万一,天下动荡不安。 何为天子,承天之命,皇帝的意思,即也是上苍的意思。保清,保大清江山基业,这么明显的寓意,无疑是叫大清江山与五阿哥这般稚儿联系在了一起。哪日五阿哥有个头疼脑热,再严重些。吾和皇帝,都是爱新觉罗氏万恶不赦的罪人、大清江山的罪人。 可惜君无戏言,皇帝亲口所说,岂能更改!幽王烽火戏诸侯,这样的历史皇子王孙熟读,太皇太后也心知肚明。 太皇太后和皇帝,是站在同一立场上,否则围观的豺狼虎豹寻机见会,就会跃跃欲试地冲上来,妄想将他们吃干嚼碎。 所以太皇太后私下或许与康熙有分歧,也劝解,但对外,都是一个态度、一种立场、同一句话。孤儿寡母,不能力敌之时,必要齐心协力。 “皇玛嬷不必担忧,太医已经在看着了。”康熙扶着太皇太后往殿内走,三四个太医一齐围在五阿哥身旁,伺候着五阿哥。 只要没有消息,那就是好消息。倘若真到无可转圜的地步,太医们就不仅仅是脸色沉重了,该跪伏于地,向皇帝、向皇后娘娘、向太皇太后请罪。 他们也知五阿哥的紧要性。 太皇太后也看了一会儿哭声撕心裂肺的五阿哥,冷皱着那一双雷厉风行的眼睛,“好好儿地,五阿哥怎么病了?” 太皇太后是经历过后宫阴私的人,一丁点儿的风吹草动,太皇太后都很难相信是意外。太宗宸妃,她的嫡亲姐姐,当年从太宗皇帝、她的夫君身上得到的偏爱,所有人都有目共睹。 可她膝下唯一所出的皇阿哥,保住了吗? 同宸妃一样,她的儿子所极度喜爱的董愕妃,亦是个有运无命的女子。历史总是惊人的相似,她们都最得皇帝夫君的偏宠,都诞下了最受皇帝喜爱的皇阿哥,也都英年早逝、郁郁而终! 一代一代帝王的后宫里,哪个不是这样过来的。太皇太后懂得适时闭眼、闭嘴,不聋不哑、不做家翁。有些孩子,本身就是生不下来的。保得了今日,保不了明日。 太皇太后明白这个道理。所以她能狠心地不去插手。但太皇太后也不是什么都没做,她必要保证宫里必有皇阿哥,皇帝膝下有子嗣承祚,前朝后宫乃至于天下,人心才会定,天下才会安稳。 所以,太皇太后明目张胆怀疑,后宫?是不是谁对五阿哥伸了手,皇后?不是没可能!皇后贤惠,太皇太后承认,但再贤惠的人,都有自己的阴暗面。 亦是都有自己不可触碰的底线。无疑,保清就挡在了皇后的底线上,还有前朝后宫,太皇太后、先帝、皇帝,敌人也从来不会少,没有机会,创造机会也要上,这种明显掀起风浪的好机会,有人从不会放过。 “五阿哥突然吐奶!”康熙早来,也不是一点事都没做,前因后果,已然全然了解清楚了,当然,可能其中有雾挡着,不管有没有,康熙也只会算到可能下手的那人身上。 康熙神色已然稳住了,虽然焦急,但也沉稳,“皇玛嬷也知道,幼儿脾胃虚弱,尤其刚出生的时候,脾胃闹不合,也是理应的。” 看起来、听上去,都再正常不过!但宫里,这样的巧合多了,阿哥们,总会因为这样、那样的事儿,出现这样的巧合,造成最终一样的后果。 太皇太后紧皱着眉头,脾胃不合,那也是一种常见的事故。尤其对于五阿哥这般新生的幼儿而言! “脾胃不合?”太皇太后冷哼了一句,“奴才们是怎么照顾的,竟也不照看得精心一些。” “奴才伺候不周,求太皇太后、皇上、皇太后、皇后娘娘责罚。”叶赫纳喇庶妃这样聪敏的心思,后宫少有,太皇太后明着是追究奴才们伺候不周,但叶赫纳喇庶妃这个嫡亲额涅,未曾约束管教了奴才们,以至奴才们伺候皇阿哥不精心?难道就无过无罪了吗? 叶赫纳喇庶妃知道,不是!她是生母,但在皇嗣跟前,也是要低上一等的,哪怕那是她怀胎十月、历经磨难生下来的。 太皇太后的意思,叶赫纳喇庶妃不可能听不出来。 五阿哥这一病,他身边伺候的保姆、奶娘并一杆奴才,都在一旁伺候着。太皇太后有追责之意,一杆奴才们,无论在做着什么,忽而间就一齐跪下了请罪道:“奴才们等伺候不周,求太皇太后、皇上、皇太后、皇后娘娘降罪。” “伺候五阿哥去。”康熙利眼一扫,不急着处置了奴才们,也是想着众目睽睽之下,能不能钓出一条大鱼。再则,五阿哥这里也要留下人伺候,填补上新的奴才,也怕一时半会上不了手。 “嗻!”奴才们一齐应声道。赶紧继续忙碌,皇帝金口玉言,太皇太后也未曾打断,那么她们眼前这一关,就算暂时过了。 “孙儿想着,暂且叫他们继续伺候,是将功折罪,还是一并处罚,到时一目了然。”康熙与太皇太后解释了一句道。 第354章 生辰八字? “也好。”太皇太后道,没有提出异议。不过奴才们,待之后再行处置也不迟。太皇太后又淡淡道:“吾已经吩咐了钦天监,叫他们再测一测保清的生辰八字。” 太皇太后权利不小,处理这样的一桩小事儿,眼睛都不眨。轻描淡写,就能先做主了,后通知,太皇太后皱着眉头,叹了一口气,忧心忡忡地道:“皇帝膝下这些子嗣,个个三灾八难的。瞧着都叫人忧心,还是叫钦天监另行测算一遍,更叫人放心。” “是该叫钦天监好好瞧瞧!”康熙帝点点头道。帝王心思,玄幻莫测,说出来的话,也不知道她是个什么意思。 只从明面上听来,是要叫钦天监好好再为皇阿哥测算八字。 皇后、钮祜禄妃于一旁,也未曾插上一句只言片语。只皇后用心地为太皇太后、为皇太后,奉上了一盏茶水。 沁柔听着,测生辰八字未必真,但凡信命,太皇太后也好,康熙也好,都未必奔到了今天来。 只不知这二位谜语人,心里有着怎样的盘算。生辰八字上,能动手脚的地方太多了!钦天监的奴才们,都伺候着同一个主子,看字测命,他们未必懂得,但做奴才的,以奴侍主,听令行事,他们再清楚不过。 沁柔思索着。不过那也跟她没关系!沁柔垂下了眼睑,太皇太后、康熙这对儿儿孙,心思大得很,可不会局限在小小一个后宫。 他们二位的盘算,能量再大,大约也影响不到她!那就更不必在意了。 但人生病,怪天怪地怪空气质量,都有说法。关生辰八字什么事儿?生辰八字巨冤枉!天降大锅! 太医、奴才们一通忙活,五阿哥哭声总算减弱,人瞧着虽然还蔫蔫的,但倘使不恶化,性命已经无忧了。 后宫众人也都放下心来。 康熙吩咐奴才们把五阿哥抱了下去,他还尚在恢复,精气神儿正是虚弱的时候,一丁点的声响,都可能引起他的不是。又叫他哭得撕心裂肺,以防万一,还是叫奴才抱下去伺候着好。 这里人多,也有声儿,吵到了五阿哥,他又该要哭哭啼啼、哼哼唧唧。 皇后看了一会儿,贤惠提议道“叫圜燕一道儿去伺候吧!……纳喇庶妃身边的奴才,也要停留一会儿呢!” 毕竟也得审。 谁说生母身边的奴才,就不能是凶手了? “太医,你们说,五阿哥怎么会脾胃不合!”过河拆桥,素来是帝王、以及众多上位者的拿手好戏。五阿哥将将稳定,康熙就已经开始秋后算账、事后追责了。 太医们心道:这五阿哥也不归他们伺候,即便有了不适,也跟他们没关系。如今皇上问责下来,他们也能问心无愧地回答:“回皇上,脾胃不合多是饮食不节、劳逸失调、久病成虚等缘由引起的。” 太医侃侃而谈,问到了他们的擅长处,他们自然就更有发挥余地,先是说明了缘由,而后才又将缘由扯到了五阿哥身上:“五阿哥新生,落地不过一旬,脾胃尚且虚弱,所以只得以奶为食源。但岁有春夏秋冬之分,人受喜怒病痛缠身之苦,许是身子骤然虚弱,也可能是入口之物有些许变更,乃至于天气转换,亦是可能引起脾胃不合的。” 科普了一大堆,太医才道:“微臣瞧脉象,五阿哥是脾胃先有损,而后才引出了不适来。”而非是身子先不适了,才引出了脾胃不合。 沁柔听了一大段,没太听得明白!所以说太医的意思是,五阿哥脾胃不合,是人为吗?听着倒像是这个意思,可能她太心脏了,所以看到什么、听到什么,都会想要往坏处想。 实在是,这个世界,也没给她善意可言啊! 皇帝看向太医,四周的奴才们瑟瑟发抖,叶赫纳喇庶妃这个嫡亲额涅,已经抱了孩子去另一个屋子哄,叶赫纳喇福晋也一道陪着,五阿哥这一场小病,叶赫纳喇福晋都惊出了一身虚汗! 可以说,家中的嫡孙、长孙得病哭闹的时候,叶赫纳喇福晋都没这么忧心。从五阿哥哭闹开始,叶赫纳喇福晋就赶去了五阿哥的婴儿房。 纵使有奶娘,有奴才们,叶赫纳喇福晋也没赶紧去抱着哄。也是叶赫纳喇福晋,当机立断吩咐奴才去坤宁宫禀报了皇后,求皇后召了太医来。 后来也是五阿哥哭闹不止,叶赫纳喇庶妃原躺在床榻上养身子的,也都强撑着,慢慢挪到了五阿哥这儿来,挥退了奶娘,亲自抱着五阿哥哄。 延禧宫本就惹人瞩目,就是因着有五阿哥。所以五阿哥一哭闹不休,五阿哥身子不适的消息,就近乎阖宫皆知了。 “给奶姆把把脉!”康熙帝吩咐了太医道。五阿哥还那么小,他能入口的东西,几乎都是奶姆的奶水,奶姆身子不好,奶水质量不好,带累得五阿哥病了也不是不可能。 不过于奶姆身上下手,是最笨的笨办法,还容易在身上留下痕迹,太医一瞧,奶姆什么身子、什么状况,分分钟都能说清楚明白。 不过奶姆还和奴才们,都是好些人一齐在皇阿哥、格格们身边伺候。众目睽睽,那么多人的眼皮子底下,用其余的办法,用一点其余的办法,也不是不可能。 “嗻。”太医们领了旨道。奶姆们身子金贵,每日里入口的东西,都是精心挑选的、补身又有营养之物。 只有奶姆身子好了,才能产更好的奶水,去喂给皇阿哥、格格们。 不过人食五谷杂粮,哪有没有毫无缘由地生病的时候,因而一旦皇阿哥、格格们生病了,她们就瑟瑟发抖。 她们如今就是砧板上的肉,倘若身子有了不好,少不得阿哥格格们生病的原因,都要落在头上来,到时候,能保得一条小命都是大幸。 然而她们也没有拒绝地余地! 俱分明颤抖害怕、却还是不得不维持着稳定生出了手,等待着太医宣判是死刑、还是就此逃过一劫。 太医们把完了脉,康熙和皇后、太皇太后也不急于知道详情,皇后贤惠着看向了所有的奴才,开始贤惠宽仁地询问问题: 例如:五阿哥哭了几次啊!都在什么时候啊!身边都有谁在伺候!谁能作证,翻来覆去、变着话术地问着。 皇后还提醒了奴才们,说话做事必然要考虑清楚,身子巧不巧地,万一正巧不适,为人背锅就不好了。 让一个湖里,所有的鱼动起来,大约也就能得到真相了。 第355章 该敲打敲打 三堂候审,不说新人们入宫以来,就是皇后、钮祜禄妃入宫以后,都没见过几回这种阵仗。 不说奴才们吓得发抖,就是庶妃们一个个也噤若寒蝉。尤其太皇太后神色凌冽,皇太后则是一直陪再太皇太后身边,皇额涅历经三朝三代,什么事儿没见过。 皇额涅有什么盘算,皇太后虽然不甚明了。但皇太后却是明白,皇额涅从不做无谓的事儿,遑论,这宫中,也该敲打敲打,皇嗣一直夭折,着实不像话! 因而皇太后便一直没开口劝。而再则,太皇太后一直对皇太后心中有愧,当初,为了朝堂、为了儿子,先帝在废了另一个侄女后,太皇太后一力支持做主,扶持来皇太后入宫。 入宫后宠爱没有,凤册凤印更是被收回,大清宫的皇后,母仪天下的皇后娘娘,一点体面都没有,战战兢兢地活了这么多年。若不是太皇太后拦着,天下江山朝堂拦着,只怕大清又要出一任废后。 太皇太后要担的太多了,大清的江山、科尔沁的荣耀、一意孤行不听劝的皇帝儿子。太皇太后心是冷硬,但对这个侄女,也不是一点心疼愧疚都没有。 心疼愧疚都有,所以很多时间,太皇太后都会把皇太后护在羽翼之下,她也习惯了。 太皇太后刚强惯了。唯独对皇太后心中有愧。 尤其皇太后一直尽心尽力,毫无怨言,努力作一个好皇后、好太后、好嫡母。 到底是她一手做推手,造就了皇太后这么多年不幸的生活。 况且太皇太后心中清楚,她也不知还有几年,日后科尔沁的荣光还是要一手交到皇太后手上,皇帝强势!便是她这个嫡亲皇玛嬷都会与皇帝有分歧,伤了和气和感情。 遑论皇太后一个没什么感情的嫡母。而阿拉坦琪琪格(皇太后闺名)一向性子软弱,科尔沁也不必一连出两位强势的太后。 如今这个性子更好,皇帝也能当真对这位嫡母多几分敬重。 太皇太后自有盘算,但浑然一体的凌冽却未有丝毫减弱,反而随着时间越久,越有强势的趋势。 李庶妃等人亦是不敢答话,太皇太后不给庶妃吗留颜面、杀伐果断亦是出了名的。不期然想起了正月里入宫的科尔沁大妃,别的不提,就这目下无人、高高在上的态度,与科尔沁大妃是如出一辙。 不过科尔沁大妃一介臣子,身份地位虽然尊贵,但对比起宫中来,还是少了几分支撑,因而便显得虚浮了。那如出一辙高高在上、目下无人的态度,就显得有八分的可笑与不喜!讨人厌了。 不过她们都不想在太皇太后跟前蹦哒,太皇太后不轻易动手,一旦开口,动辄轻飘飘一句打死、乱棍打死。 谁都不想做了杀鸡儆猴的那个鸡。 “不知道拖着病体不能伺候小阿哥和格格的吗?”皇后怒气翻涌,倒真查出了事儿来。五阿哥的一个奶娘,姓吴,称一句吴奶姆。 身子明明有不舒服,还是拖着身子给五阿哥喂了奶! 吴奶姆跪在地上,满面惊慌,她也不知自己身子忽然不好。家中等着米粮下锅,奴才们身子不好了,是要挪出宫去将养,养好了再回宫来伺候。 但给阿哥格格喂奶这样的好差事,一旦挪出宫去,什么时候能回来,那谁能知道。少不得就此作罢了,阿哥们身边,还能缺了奶姆伺候不成。 想想家中嗷嗷待哺的几张嘴,心一横,也是当真没发现,是给五阿哥喂了奶后不久,才略微有所察觉的,她只是一时蒙心没有报上去。 没想到运道这么不好。 康熙脸上也是黑得能滴墨,皇后脸上更是不好看,真凭实据,明晃晃地实证实据在这里摆着。 吴奶姆逃脱不得,人利己是本能,才一瞬间,吴奶姆就想着要如何以减轻头上的罪名为重。 慌不择路,人也蠢笨。吴奶姆开口就哭诉讨饶!“皇后娘娘恕罪、太皇太后娘娘恕罪、皇上恕罪,在给五阿哥喂奶之前,奴才是当真不知自个儿是生病了啊……” 吴奶姆忙着讨饶,却没发现,话才出口,皇后、皇上、太皇太后的脸色黑得更是难看! 给五阿哥喂奶之前没发现;那给五阿哥喂奶之后就发现了。竟然只字未提,也未曾禀报了掌宫嬷嬷、或是纳喇庶妃,若不是凑巧,岂非是打算要混了过去。 皇阿哥就是叫这些狗奴才这样地轻贱! “放肆!”皇后怒声道。回头还要有她请罪的时候,太皇太后、皇上给她颜面,不在众庶妃面前叫她没脸。但皇后心知,一些敲打是少不了的。 皇后怒极,“还不快把她给本宫拖下去,送去慎刑司,叫奴才们好好审审,看看这内里究竟还有什么腌臜事儿瞒着本宫!瞒着皇上。生死不论!” 生死不论;那就是意味着奴才们不必留手了?上一回,二阿哥身边伺候的奴才们,死在慎刑司里的,可是全身都没见一块儿好肉。 若说法场是冲着行刑、要人性命去的;那么慎刑司就是在变着法儿的折磨人,他不要你的性命,要的都是你的的秘密,能吐出一份儿是一份儿。 生死不论,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嗻。”皇后骤来的怒火吓到了众人,丁汝中亦是,当真是不长眼,倘若做得漂亮些,直接绝了这个后患,无论是无心也好,是故意也罢,他还敬她有几分能耐。 结果是事也没办成,事儿也找了,还在皇上、太皇太后、皇太后跟前,当着那么多庶妃的面,给主子娘娘找了这么大的麻烦,丁汝中能待见了这个奶娘才怪!他时刻备着听皇后娘娘懿旨,因而皇后吩咐一出,丁汝中便扬手,点了两个奴才一道儿,应声道,朝着吴奶姆而去。 他可学聪明了。见人先捂嘴,而后再把人拖出去,免得染指了上方皇后、皇上、太皇太后、皇后娘娘尊耳。 那就是他做奴才的,办事不利索了! “其余与吴奶姆一道再五阿哥身边伺候的奴才,伺候不利,包庇纵容,本宫也万万不敢再把五阿哥交给你们伺候了,各打三十大板、赶出宫去,本宫另寻了奶姆来伺候。” 皇后一派冷然。 第356章 挨罚 一次不忠,百次不用!她懂得这个道理,皇后能有贤名,也是因为她某些时候,能将心比心。 倘若五阿哥是她挣命所出,这样的奴才,皇后是万万不敢再留在五阿哥身边的。太皇太后、皇上还在一旁,皇后不会徇私、亦是不敢徇私,何况,这样的事儿,她与吴奶姆,也无私可徇。 “至于纳喇庶妃,皇上圣心,将五阿哥交予纳喇庶妃护养一月,不思圣恩,识人不明,受奴才蒙蔽,以致五阿哥有今日之劫。虽为皇嗣生母,亦是罪不容恕。罚俸三月,禁闭三月,以敬效尤。”皇后开口拿了决定道。 五阿哥身边的奴才逃不过,哪怕是叶赫纳喇庶妃这个五阿哥的生母,也不能逃过。照看皇嗣不力,就是大罪! 所以后宫嫔妃,有人想要教养皇嗣,也有人不想要教养皇嗣;皇嗣教养好了,便是生母,也一样有功!若是教养好了,也是有过。 有功,就当赏;有过,就当罚。 皇后疾言厉色,太皇太后明白。呵斥是有,怒气也是真,但有几分是为五阿哥?怕是谁也不难清楚,浅薄得很呐! 到底不是嫡亲额涅!倒也正常,不是自个儿生的,谁能面面俱到地去关心;话又说回来,嫡亲额涅也没顶什么事儿。 叶赫纳喇氏挨罚得不冤。 太皇太后盘算着,宫里前有狼、后有虎,人心混杂,到底不够单纯,难养大孩子,想到福全(裕亲王),太皇太后心里有了计较。 “至于臣妾,臣妾是六宫之主,又是五阿哥的母亲,照看五阿哥不力,臣妾也自有一份罪过在。”皇后温婉恭顺,面上更是羞愧无比。说得艰难,但也不乏担当,“臣妾会自行为五阿哥祈福,抄经书十卷,供于床公床婆前,以恕臣妾的罪孽。” 皇后下得狠手,不仅是对旁人,也是对自己。皇上、太皇太后的信任是紧要,皇后从来不会干这样的事儿,哪怕是她下的手,她也从来脱得干干净净,不见一丝泥沼。 但今日因这吴奶姆的事儿,太皇太后、皇上虽然不说什么,但其中细微变化,唯有皇后能体会丝毫。所有的罪魁祸首皇后没放过,皇后这个头头,自然也不能当做一点事没有。 皇后羞愧无比。康熙握了握皇后的手,“皇后掌六宫事,辛苦了。人心隔肚皮,奴才们有异心,皇后也未必一定知。” 康熙还是愿意相信皇后的。他与皇后素来利益一体,皇后也自与他同进同出,江山朝堂,皇后自是知道,他如何迫切需要子嗣稳固江山朝堂。 太皇太后叹了一口气,未对皇后的处罚提出异议。皇帝都这么说了,太皇太后再多不满,也都压了下去,也夸赞道:“皇后处理得好,以往皇后就是过于仁善、宽和了,正好凛冽一番,威慑六宫,方能祸乱不生。” “孙媳谨遵皇玛嬷教诲。”皇后低头,温婉地受教道,一脸感激,“多谢皇玛嬷提点。” “还有钮祜禄妃你也是!”太皇太后看了一旁的钮祜禄妃一眼,而后提点道:“你是妃位,是尊位,后宫之中,除了皇后,你便是位份最高的嫔妃,皇后掌六宫权,难免有不能顾及的时候,你与皇后亲如姐妹,就要多替皇后看一看、瞧一瞧。” 太皇太后提醒钮祜禄妃,知道她一贯侍奉皇后有礼,就当真忘记了,制衡皇后,辅佐皇后,不叫六宫多生事端的职责了不成。 “是臣妾罪过!”钮祜禄妃被太皇太后点名,亦是愧疚自责不已,认错道。君主不会错,做臣子的,才会错。 皇后的权利,是太皇太后、皇上赐予的。他们既要把她抬起来,稳定六宫子嗣;又要将她死死压制,免得皇后地位不稳。 给皇后的恭敬,她给了;太皇太后、皇上满意,然而后宫子嗣,她尚有不力之处,太皇太后不满,也是应当。 但只有千日做贼、哪有千日防贼的道理,太皇太后、皇上,又未将皇嗣养于她膝下,钮祜禄妃,也难免力有不及之处。 既怕做过了;又怕做不到位。 太皇太后也知道,今日就只能如此,也没想再浪费时间,预备着起身,太皇太后与康熙帝嘱咐了一句,道:“皇嗣的生辰八字,叫钦天监再看一回,究竟是哪里出了问题,个个都有不顺在。” “孙儿明白!”康熙帝亦是起身,扶了太皇太后出门去。皇后亦是温婉地起身,与皇上一道,亦是小心地跟在太皇太后一旁伺候,皇上皇后,就好似一对儿孝子贤妻。 有太皇太后、皇太后、皇后、皇上在,钮祜禄妃全程里就没说上一句话。最后那一句责问,钮祜禄妃也自责愧疚地担下,皇后如何!太皇太后、皇上一早就选择了这个最终结局,钮祜禄妃早已不挣扎了。 一众庶妃们心有戚戚!从前她们还羡慕嫉妒纳喇庶妃能自己教养一月五阿哥,结果这下好了吧。 纳喇庶妃这个嫡亲额涅,也没逃过了惩罚。 老祖宗规矩,未必没有一点好处在。沁柔有时候也会想,大约所有反人类、反伦常的东西,在皇宫里出现,都不足为奇。 而叶赫纳喇庶妃虽然不在,她的责罚,也自有人通知到她那儿去。倒是不必担忧这事儿! 不过庶妃们,如今是站也不是;走也不是。 太皇太后与皇太后是走了,皇上、皇后、钮祜禄妃都伺候着太皇太后往外走,但皇后却是还没发话她们要如何呢? 如今也就只能在这里继续干等着了。 都等了那么长时间,也不差这一点半点的。庶妃们就都等着; 且行且珍惜吧!且行且看。 庶妃们等待着,一会儿皇后与钮祜禄妃一道儿,便回来了,皇后神色厌厌,再温婉大气的人,折腾了这么久,眉眼间也都能透出一丝疲惫来。 皇后吩咐了众人道:“好了,你们都回宫去吧!” 一群人在这儿,也不像话。五阿哥如今也和缓了,不哭闹了。 “皇后娘娘辛苦,奴才们虽然不顶事儿,不能体恤皇后娘娘的辛苦,但奴才们愿于皇后娘娘一道,还是叫奴才们在这儿,一道陪着皇后娘娘吧!”李庶妃开口道。 瞧着皇后、钮祜禄妃去而复返,可不是打算要走的人,皇后、钮祜禄妃尚且留着,她们走算什么事儿啊! 第357章 碧喇庶妃逝 人类的本质在于虚伪! 李庶妃想不想守着五阿哥、守着叶赫纳喇庶妃她不知道,她是不愿意的。有时候,她自己都唾弃自己,但人生于世,还不是得曲意逢迎。 索性皇后并没有留人的意思,摇了摇头,眉眼间的疲惫已然明显,与众人道:“五阿哥身子不适,你们这么多人留在这儿,倘或是吵着了五阿哥,岂非是大孽大罪。五阿哥这儿有本宫,你们都退下吧!” 庶妃和五阿哥,哪怕是一群庶妃和五阿哥,那也没可比性!皇后又怎会做这种自掘坟墓的事儿。 “是,奴才等遵旨。”皇后这话一出,庶妃们一道行礼道。李庶妃也未必真心想留下,只是皇上眼中,太皇太后、皇太后盯着,她们也不能一点表示都没有。 不在意五阿哥,但她们却是在意太皇太后、皇上心中的自我形象的。 皇后发了话,庶妃们不管是乐意;还是不乐意,都没得选择,自个儿回了各自宫中,知道上面的大山心情不好,个个都很低调,连闲聊也不敢! 沁柔亦是回了贞顺斋中,心情不怎么好。——关在笼子里的鸟儿,总有心情不舒畅的时候。 就那么呆呆地坐着,撑在榻上的小桌上,人在这里,心却不知到哪儿去了。 待回过神来,陈姑姑已在一旁小心伺候着。沁柔看了看陈姑姑,陈姑姑轻轻低下了头,轻言细语道:“碧喇庶妃殁了。” 碧喇庶妃也是一份儿大名!怀有皇嗣的时候多得意儿,如今不也在这样的日子,死得无声无息。不出一会儿,这就该是阖宫皆知的事实了。 就算她此时不知,庶妃一会儿也该得从别人口中得知。陈姑姑便没瞒着,仿若不经意,就与沁柔回禀道。 非是无心;而是故意! 沁柔一时半会儿还没想过来碧喇庶妃是谁,一双狐狸眼睛无神地看了一会儿,这才回话道:“怎么殁了?” 好似进宫来以后,宫里就在不间断的死人,如今听到这样的消息,她竟然心绪麻木,似乎!死人,已是寻常事儿来。 “自小阿哥没了后,碧喇庶妃思念成疾,她小产后,原就没好好保养,摔来一跤,更是严重。未时忽然血崩不止,流血过多,不治而亡。”陈姑姑不紧不慢地说着官方的官话。这是皇后、太皇太后以及太医们,给出的最官方、最正统回答。 宫里,生老病死,‘病’之一字,太过容易了。 “未时初吗?”沁柔面上不见喜怒!重复了一句时间。 “是!”陈姑姑不紧不慢,她知庶妃心有悲悯,亦有疑惑,那她就更得不悲不喜!于是坦荡回道。 那是五阿哥生病后不久的时间,怎么就那么巧? 这宫里,是真的会吃人。 沁柔不敢去相信,这是一个意外。她想知道,这是一个人下了手,还是所有的人都是推手。 “未时啊!”沁柔已经冷静下来,呢喃着重复了一句,“是哪两位太医去诊治的?”沁柔有疑问,她也将不解问出声,“我记得,皇后娘娘一直在咸福宫,好似也未见咸福宫的奴才去求见皇后娘娘。” 太医们的嘴,沁柔已经不去想,是撬不出一个字来的。 太医们的嘴!都严得很。她一个庶妃,是不够份量、也不足以有胆量让太医们封了的口子又再开的。 “是林清水林太医、西林觉罗.景泰景太医。”陈姑姑轻言细语回禀着,宫里的死人太多了,多到已经不当一回事了。死不死的,不要紧,要紧的,是死因。是教训! 若是不能从中吸取教训,下一个,少不得就是自己了。 陈姑姑也尽心尽力,不能说的,她只能暗示着出口:“咸福宫的奴才,未曾到延禧宫来回禀皇后。太皇太后、皇太后她老人家,凤撵往延禧宫的时候,正巧碰上了咸福宫的奴才出来求救。” 陈姑姑回禀着细节:“太皇太后贯来是不爱管事的。只念及碧喇庶妃刚为皇上怀了个皇嗣,纵然是刚刚小产了。便赐下腰牌,令咸福宫的奴才拿着腰牌去请太医;又念及咸福宫无主位娘娘坐镇,又吩咐了苏麻姑姑特意去照看。” 刚才确实没看到苏麻姑姑。沁柔淡定地听着,听着这光鲜亮丽的哄人的话,宫里一切都是光鲜亮丽的,就连死也是!死因也是! “太皇太后一则是念及碧喇庶妃曾为皇上怀过子嗣;二则是主子娘娘要照看五阿哥,不得空,太皇太后便吩咐苏麻姑姑照看一二。” 皇上幼时,曾由太皇太后一手护持;苏麻姑姑是太皇太后的陪嫁侍女,太皇太后待了多久,她就待了多久。她与太皇太后,已经不仅仅是主仆了,皇上也得苏麻姑姑多加护持,也是皇上亲口称一句额涅的人,还曾为康熙亲自启蒙。 由她去坐镇咸福宫,以苏麻喇姑今时今日在宫中的尊崇地位。不比钮祜禄妃亲自坐镇更少了体面。 皇后是走不开的,一个庶妃,一个皇嗣,孰轻孰重,就算不用脑子选也能做出正确的选择。 所以即便皇后得知了,分身乏术;也只得请钮祜禄妃前去咸福宫坐镇。一个妃位娘娘,去照看一个疾病缠身的碧喇庶妃,也是足够了的。 因而,由苏麻喇姑去咸福宫里坐镇,是太皇太后身边,再合适不过的人选。 “皇后娘娘要照看五阿哥!碧喇庶妃,病得不凑巧,皇后娘娘腾不开手。太皇太后心疼曾孙、心疼皇后,为皇后减少一桩事。请苏麻姑姑前去坐镇,原也是合适不过的。”沁柔淡淡地回话道。 碧喇庶妃死得不冤枉! 她之前就传出了命硬克子的传闻,虽然当时没掀起一朵水花儿来。 但风平浪不静、树欲静而风不止;二阿哥已然殁了,二格格生病,她自己腹中的皇嗣也掉了,如今!五阿哥又病了! 宁可错杀一千,绝不放过一个。碧喇庶妃的生路在哪里? 只是不知是后宫谁下了手?皇后?太皇太后?康熙?亦或是每个人都心照不宣? 沁柔只明白,从今往后,她更加明白天家无情这句话。 第358章 费莫庶妃还能人卦算命 “后事章程有什么结果了吗?”沁柔冷静地问,咸福宫后殿的西配殿会不会挂起了白布,她们又需不需要亲自前往一番,哀悼! “钮祜禄妃娘娘已然赶往咸福宫中坐镇。”陈姑姑道。皇后走不开,以生病的五阿哥为重?还是以一个殁了的庶妃为重,想都不用想! 但碧喇庶妃的遗体还在咸福宫中停着,也不能不理。皇后下旨令钮祜禄妃娘娘前往咸福宫中坐镇,原也理所应当。 “皇后娘娘恩旨,碧喇庶妃的身后事,就办得隆重些;比寻常庶妃厚重上三层,也好叫碧喇庶妃心怀感恩上路。”皇后速度极快,不是将事情交到钮祜禄妃娘娘手里,就一概不理。 人有来世今生,人死为大!身后事上体面些,也不枉来世上走一遭。 花季年华,含恨而终。身后事上厚重上三分又如何!不过是催命的符。享受不了一点,都是虚的。都是施恩给活人看的,叫活人安心之物。 陈姑姑道。而沁柔则是从榻上起了身,淡声做了决定。道:“后宫中人,必会前往咸福宫,我们也去瞧瞧!” 感情是没有的,不过去瞧瞧,看一看别人是什么下场,自己才能记忆深刻。才能明白,什么叫伴君如伴虎!什么叫,上有令,下必从之。 而沁柔,也从此深刻记住了,林清水、西林觉罗.景泰。 沁柔分明是清楚的,他们亦不过是听令行事。太医署里那么多号人,未必个个不是都忠心耿耿、至死不渝的听令着主子们。 他们的身家前程、性命名誉,乃至于九族性命,都是掌握在皇上、皇后、太皇太后乃至于其它的主子手上,于是,他们不得不听令行事。 但这并不妨碍,沁柔紧紧地记住了林清水林太医、西林觉罗.景泰太医。毋庸置疑,他们已在沁柔心里,留下来深刻痕迹。 未闻其人,已知其名。且铭心刻骨,终生不忘! 名字起得好,但都不干人事儿啊!就如她的名字一样,终究不能人随了名字,柔顺安和沁入骨髓。 沁柔衣裳也不必换了,左右一个碧喇庶妃的丧礼,也无人在意。 走出门去,未行几步,不巧,正巧遇到从后殿匆匆敢来的乌苏里庶妃,乌苏里庶妃的脸,一下子就白了。 骤儿有那么一瞬间,沁柔很想摸一摸自己的脸!是不是地狱恶鬼附身,怎么乌苏里庶妃一看到她,就怕成那个样子! “纳喇庶妃安好!”面色一白之后,乌苏里庶妃赶紧回过神来,向哈达纳喇庶妃行了一礼道。 庶妃们遇上了,是要相互行礼的。乌苏里庶妃不指望纳喇庶妃给她回礼,这是她继上一回被纳喇庶妃所拒之后,头一次和纳喇庶妃相处。 也正是为纳喇庶妃所拒,乌苏里庶妃才心有担忧!这宫里,敌人总是可怕的,自己虽然也可怕;但自己人总要比敌人要安稳一些。 她自己,于纳喇庶妃而言,正是被放置于前者。 乌苏里庶妃,默认沁柔已然将她,放在敌人的位置上。 沁柔一脸莫名,回了一礼。但未与乌苏里庶妃多言半句。也没什么好说的!而后便带着小满,往咸福宫里去了。 路上赶着去想法个庶妃不少! “真是的,也不挑个时候。”费莫庶妃抱怨道。“真是没福气,就没辜负了克子的八字,五阿哥如今正生病呢?她挑在这时候死,也不怕冲撞了五阿哥,她阖家阖族的性命都赔不起。” 她那一张嘴,不仅仅针对汉军旗的庶妃,满军旗的庶妃,也偶有抱怨之语,暗戳戳地。 生辰八字之语!这样地封建糟粕,究竟要害了多少人?沁柔心中不喜,垂着眸,纤臂搭在小满手上,由她扶着走。 费莫庶妃倒是不紧不慢,一点也不着急,不过是一个已死了的庶妃,能把她怎样!费莫庶妃不在意,自然也就不尊重。 何况,她也不是全然傻子,哪里不知道碧喇庶妃死得蹊跷!就这命硬克子的相和生辰八字,皇后、皇上仁慈,留得她多活一段时日,偏偏她自个儿还不争气,将五阿哥给克得生病了。 这不就,皇后、皇上、太皇太后也容不得她了。也就是她将将才小产没几日,否则,葬礼都未必这般隆重。 沁柔疾步走上前去,笑着搭了一句话:“没想到费莫庶妃这般多才多艺,不似我,什么都不懂得!费莫庶妃还能卜卦算命,本事那么高强,还算得那样准。” 费莫庶妃脸色一变,回过头去,瞧着纳喇庶妃那双狐狸眼睛笑眯眯的样子,似嘲非讽,狐媚子!尤其这样地狐媚子偏生得了皇上的喜爱。 费莫庶妃更是没想到纳喇庶妃会搭上这样一句话,费莫庶妃旁边的庶妃赶紧抓住了她的手臂,以防费莫庶妃冲动行事。 纳喇庶妃一字一句说得轻淡,但她素来不在宫中多说话的,晨昏定省时候,都不见她说得五句十言的,如今开口说了话,必然是看不惯的。 费莫庶妃也明白,不是她冲动的时候,对上纳喇庶妃,总要退上一射之地才好!道:“素来知纳喇妹妹不爱说话,但没想到妹妹竟也有这样多言的时候。” 沁柔不怕她皮笑肉不笑,威胁她,差远了,沁柔惧吗?不惧! 她倘若惧,就不会开这个口。沁柔也不会与她去争,争这一计之长短,又有何益处?没有好处的事儿,她不做! 沁柔神色淡淡地瞧着她,亦是神色淡然,“宫中禁口舌,再让我听到,我禀告皇后娘娘。” 没有盖棺定论的事儿,胡言乱语,口舌造谣。也是归宫规管的,掌嘴!禁足!不管那一个,都算不得好事。 沁柔告状告得正大光明。 要说坏话,背着她!或是别传到她的耳朵里。沁柔心情好了,也只当没看到、不清楚。 但当着她的面,或是传到她耳朵里,她心情不愉快了,也不介意多上一事,多一下嘴。 反正她孤身一人,堂堂皇皇,也不怕得罪人。有什么罪过,冲她来,她也未必不能承担。 那么,她还怕得罪了谁吗? “你?”费莫庶妃冲动了,又忍下,抿了一下唇,道:“明白了。” 当真是忍字头上一把刀啊!看着别人忍,别提心情多舒畅了!果然她人性淡薄,秉性生来就坏! 第359章 叹忠仆 一行人到了咸福宫西配殿里,屋里挂白,碧喇庶妃身边的三个奴才,一个宫女、两个小太监,正跪在碧喇庶妃的棺材前为主子烧着纸、哭得伤心…… “碧喇庶妃倒是有几个忠仆!”宫里的庶妃们,膝下都是没有子嗣在的,膝下无依无靠,单薄空虚,生也寥落,死也寥落。 都是一个人来,一个人去,自然不会有后人烧纸守灵这样的待遇! 偏偏众人又多笃信香火一事,将身后事看得极为重要。赢得生前身后名,生前没有得到的,死后名就更在意。 故而在这样的情况下,一旦庶妃们逝去了,也唯有贴身奴婢能替旧主多烧几份纸钱,也多留些许眼泪。叫旧主走的时候不显那么凄凉。 刘庶妃也难免神伤,宫里又没了一个姐妹;如今瞧着碧喇庶妃身边的三个贴身宫奴哭得哀哀戚戚! 来日也不知是谁命薄?倘若轮到了她的时候,也不知她的身后事,能否有几分碧喇庶妃的隆厚。 瞧着别人,推人及己!想着自己,想着身边的贴身奴才,刘庶妃也不免心有伤神。 “也不知这哀戚之意里,能有几分真!”尼玛察庶妃也瞧了棺材前哭得伤心的三个奴才一眼,转而去与刘庶妃说话道:“刘庶妃与其想那么多,还不如乖觉些,能活得长长久久、长命百岁,生前该享受的福气都享受了,死后的名声,也就没那么重要了。” 尼玛察庶妃也满八旗庶妃,对汉军旗的庶妃,也是一样看不上。不过她明白这样的道理,宫里,谁不是得意人,谁又都是失意人,何苦为难别人! 因而看不惯,她也不说。她们自有一个圈子,本分懂事,连带的还有另一回特点,不受宠爱。也就没那么招人厌、讨人不喜欢。 尼玛察庶妃就更是看得开,什么隆重体面都是虚的。实打实地活着享受才是真的。这倒是与沁柔理念一致。 她只要活着的时候过得好就行了;至于死了以后,别说身后事体不体面,就是把她的骨灰拿去喂狗!她都没意见。 只要狗不嫌吃了生病就罢了。 我死后,哪管她洪水滔天!那跟我又有什么关系,我都没感觉了。 “尼玛察庶妃自来要看得开些。”刘庶妃不赞同,怎么会不重要!人生的落幕,是人在世上最后一道痕迹所在,自然办得越盛大、越隆重才好。 如此才不至于做个孤魂野鬼!身死道消,自是要落叶归根。无家可归、四处流浪之苦,那是有大罪孽在身,才会无可去处。 然而刘庶妃不赞同,却是不会和尼玛察庶妃去争辩。 刘庶妃小心翼翼,早已不会去和宫中的人为此争辩、结仇。 尼玛察庶妃听出来刘庶妃小心翼翼里的不赞同,良言难劝该死的鬼,人人都有自己固有的坚持,三言两语,扭转不得。 到底还是因为她是满军旗出生!看重生时的轰轰烈烈,至于死后是否籍籍无名、遗臭万年,倒也没有那么重要。 声名;那是汉人们看重的东西。早些年的时候,满人们于妻妾上,父死子继,不也活得好好的。若真要在意,体面早没了。 话不投机半句多!说的就是尼玛察庶妃和刘庶妃的状态,即便一个随口感慨,一个有意退让迎合,但说不到一起去,就是说不到一起去。 “刘妹妹和尼玛察姐姐说得各有道理。”一旁尹氏打了个岔,道:“咱们都是没福气的人,也没福气诞下一二个子嗣什么的。世事无常,没准儿哪一日咱们人就没了,到时候,连个摔盆烧纸的人都不配有。到时候,能指望的,也就身边的奴才会忠心些,为咱们多哭上几场,多流一些泪,再为咱们烧一烧纸钱了。” 至于娘家,那是不要做白日梦的。一入宫门深似海,从此萧郎是路人。娘家人亦是如此,入宫前看的最后一眼,那就是此生最后一眼了。往后余生,别后自不见!自生自死。 宫里是一个好去处;也算不得一个好去处。好在一旦入选,惠及家人以及族人,两三代内、五福之中,十里八乡都得一个好名声,说出去,人人都要高看一眼,皇妃呀! 不好在,入了宫中,生死由命。宠爱、子嗣,那么千难万阻的事儿,怎么可能有人轻飘飘就能拿到。后半生里,孤苦无依,漂泊零落,哪日里眼睛一闭、一抬薄棺一抬,也就了此残生了。 尹庶妃也看明白了,她们这样半奴的庶妃,能指望得上的,也就是身边伺候的奴才了。指望皇嗣,那不如指望天坡个窟窿,青云直上来得更快! 尹庶妃是不抱希望了的。孕育以及诞育皇嗣?她不配。这宫中,都有多少人跌在皇嗣上了。 刘庶妃沉默了一会儿,尹庶妃的话说到了她心坎上,“尹姐姐说的是,咱们这样的,哪日里忽然有个好歹,也只有指望着,身边的奴才,多烧些香火,也多真心实意地哭几分。人也不算白来了。” 刘庶妃瞧着眼前的棺材,又想起躺在棺材里的碧喇庶妃。有运无命,无福之人,福气降临了,也接不住,倘若碧喇氏腹中的皇嗣好好儿地,碧喇庶妃又怎会落得这么个下场。 只能说刘庶妃低估了帝王、太皇太后、皇太后的凉薄! 沁柔听着她们尚且生前,就已暮气沉沉谈着死后的身后事。碧喇庶妃腹中的皇嗣,一开始是不是注定了不能生下来,都未必没有可能。 而碧喇庶妃贴身的奴才们,如今哭得这般伤心,都不知是不是为了自己的亏心。 五阿哥才病没多会儿,碧喇庶妃就跟着血崩……之前又有碧喇庶妃命克皇嗣的传闻在。 从前不信的,五阿哥病这一回,也会有几分信了吧!宁可错杀,不可放过。 作为碧喇庶妃的贴身奴才,怎会一事不知?就算未知全貌,也是猜得出一二的。 如今的哭,未必不是为自己。有些念头,当真不能出现,一旦出现了,就会一直再脑子里盘桓,直到探出一个结果。 因着那个不可明说的念头,自踏进了咸福宫后殿的西配殿起,沁柔的目光,便偶尔落在了碧喇庶妃的三个贴身奴才身上。 第360章 杀心已起 只是,沁柔不知,碧喇庶妃的死,当真是一个意外!当然,也不算得是一个那么纯粹的意外。 她会有这样的猜想,只能说线抓对了,但过程中出现了某些不可控的、也不可言说的意外。 五阿哥生病一事,传至皇后耳中起,亦是传至了后宫嫔妃之中。满宫皆知,实在是五阿哥的哭嚎之声、以及后宫众人们的眼光,都盯在这后宫唯二的皇阿哥身上。 五阿哥才刚出生,又由皇上赐名“保清”,这样的名字,即便是个蠢的,都能清楚明了其中含义。尤其五阿哥也是养在延禧宫中,是宫中庶妃们触手可及的存在。 五阿哥生病了的事儿,皇后有心,后宫嫔妃也有心,在皇后若有若无、默默无声地纵容下,这个消息,也传遍了咸福宫,尤其是后殿的西配殿;即碧喇庶妃处。 不凑巧,奴才还多了一句嘴。抱怨道:“你说咱们庶妃本来就背着命克皇嗣的谣言,虽说皇后娘娘压下去了,后宫也没人提,但想想二阿哥、二格格,还有如今的五阿哥,更甚者庶妃腹中的皇嗣也被克得流产了。二阿哥可是皇后娘娘的嫡出阿哥……” 奴才说到这里的时候,顿了一句嘴,而后才又心慌意乱地询问了另一旁的宫女道:“皇后娘娘是贤惠,但事关已故的二阿哥,皇后娘娘心中当真无一丝介意吗?尤其如今五阿哥又病了,这样地凑巧!……这咱们庶妃,还有活路可言吗?咱们,会不会一道儿死。” 奴才说着人心惶惶,越是身处其中,越是知道其中的恶意。他们是庶妃身边贴身伺候的人儿,走出西配殿去,宫人们的态度、若有若无的为难,虽然隐晦! 但全部堆加在一起,也足够他们这样的、见识浅短的奴才恐惧难消、心慌不安了。三秋她们几乎可以确定,他们整个殿里的人,都是被连累了的。 他们只是想活,只是不想死!不想殉主而已。庶妃若是活着,活着一日,就是提醒皇后一日,二阿哥去得突然,是由碧喇庶妃命硬所克,哪怕只是万分之一的可能,哪怕只是可能错杀。 但皇后还是不想放过。皇后心里有太多苦,二阿哥去得不明不白,皇后悄声地忍下了。但皇后心里的火不可不泄,碧喇庶妃就是一个很好的导火索。 她注定不能活的。 或许三秋几个奴才,也是隐约察觉到了这一点。为了自保,他们特意在庶妃床前提起,未曾避讳。一个被皇后不喜、厌恶的庶妃,能有什么好下场呢? 六宫都在皇后的掌控之下。 碧喇庶妃昏昏沉沉,她原就小产了一回;身子未养好,又自讨苦吃摔来一跤,正好摔到肚子。 新伤引旧伤!已然是十分残弱,倘若细心养着,未必不得长岁。多活上几年,但如今身子未养好,又听得贴身奴才这般谈论。既惊又惧、既惶又恐、既伤又怕,情绪激动起伏之下,浑身一凉,止住了的血再度流出。 三秋几个奴才将将发现的时候,恐惧万分。到底碧喇庶妃是他们的主子,庶妃有过,他们做奴才的,必得担大半。 尤其如今庶妃就因着她们的缘故,情绪激烈,再伤己身。三秋让小环子跑出去找太医,但看着碧喇庶妃直挺挺、充满恨意的目光,三秋忽而就冷静下来了。 那一瞬间,她脑海里冒出来一个大逆不道的想法。不如,庶妃就这么死了吧!人死债消,皇后娘娘怨恨的,是庶妃,没了庶妃这个罪魁祸首,皇后娘娘,那也大约不会将她们这样的小喽啰放在眼里。 三秋鬼使神差地叫住了要去求皇后请太医的小环子,在两人不解地目光中,三秋一反常态,不在恭敬着伺候自己时常恭敬伺候着的庶妃,眼神明灭,也不知是何种滋味,她自觉说得艰难,但听在另外两个奴才耳里,清晰可闻。 “庶妃……怕是已恨上咱们了。”三秋道:“若是庶妃回转,咱们不能有好下场,怕是还要累及家人。” 三秋心在恐惧着颤抖、身子也颤抖得不成样子,看着床榻之上的庶妃眼中直挺挺地恨意,清皙地看到了这一点。 于是心乱如麻,不再动,直到时间缓慢过去,碧喇庶妃眼中的恨意转为惊恐、再转为哀求。 时间也不过几分钟而已!只是度日如年,觉得时间格外漫长,犹如经历了一个世纪。 “小环子,”三秋轻轻叫了一声,“快去求皇后娘娘,快去……”三秋惊恐道:“庶妃不好了,庶妃再度血崩了。” 三秋话音出口,小环子才连滚带跑、忙不迭往殿外出去,去求太医。而在宫道上跑了不知多久,终于遇到了太皇太后、皇太后的凤撵。 “放肆!”苏麻姑姑呵斥道。“哪里当差的奴才,慌慌张张地,胆敢冲撞太皇太后、皇太后凤驾。” 小环子慌慌张张,没想到自个冲撞到太皇太后、皇太后这两尊大佛的凤驾,此刻,她这一条小命,已然去了半条。“太皇太后、皇太后饶命,奴才是咸福宫庶妃碧喇氏身边的奴才,庶妃忽而大出血,有血崩不止之象,奴才特来求皇后娘娘,指一位太医,为我家庶妃诊治。” 太皇太后蹙了蹙眉头,碧喇庶妃,她不知是谁?然而这血崩之症,却再是熟悉不过。有孕生产、小产的妇人,若是调养不好,就因此丧命的多。 太皇太后记得宫中就有一个将将小产的庶妃,皇帝不喜、太皇太后也不喜,不是个聪明的女子,保不住龙胎,就算是生下来了,也逃不过夭折之象。 太皇太后选择了冷眼旁观;据太皇太后所知,皇帝亦是。而不出几日,果然小产了。 到底肚子金贵过,太皇太后阖眸又睁眼,吩咐道:“苏麻,到底是怀过皇嗣的庶妃,你亲自去瞧一瞧,坐镇一二。” 苏麻姑姑听闻吩咐,道:“奴才遵旨。”随手点了一个小太监去太医署里请太医,苏麻姑姑随小环子一道回去。 主子也曾提起碧喇庶妃一二,苏麻姑姑知道怎么做,太皇太后提起宫中皇嗣,提起那个传闻,提起碧喇庶妃,也随口与苏麻姑姑叹了一句:“那确实是个没福气,瞧着还是个命薄的。” 那时候,苏麻这个贴身伺候格格几十年的老奴,瞬间就明白了,太皇太后,杀心已起。 不是今日,亦是明日! 第361章 皆是奉命而为 苏麻姑姑到的时候,碧喇庶妃身边另外两个奴才,还手足无措,咸福宫的掌宫嬷嬷也在,正指挥着,瞧着苏麻姑姑,那也是老熟人了,赶紧笑着迎上去就赶紧着道:“姑姑您老人家怎么来了?” 咸福宫的掌宫嬷嬷虽然是皇后的人,但也是从先帝时期过来的,那时候太皇太后意味着什么,唯有她们这些先人清楚。后来再多的奴才,也都是只闻名、不曾得见了太皇太后、以及这位苏麻姑姑的手段。 就算是放在今天,掌宫嬷嬷对苏麻姑姑都有忌惮! 她是皇后的人不假,宫里自来好几个帮好几个派;什么时候能彻底归顺同一人了,不过是谁执掌六宫,谁就压服了所有人罢了。 她倘若不是皇后的人,也坐不上这一宫的掌宫嬷嬷的位置。这是她自个儿选的,没什么好抱怨的,哪怕是要与太皇太后、与苏麻姑姑为敌。 宫里自来是胜败之间的概率,她早已下了注!哪有半路溃逃当逃兵的道理。 太皇太后是隐退了,但那也是太皇太后自个儿自愿的。连带着苏麻姑姑这些年里也隐了名声,但掌宫嬷嬷还真不敢因此轻视了苏麻喇姑半分。 如今贵客临门,到这偏安一隅的小小咸福宫里,掌宫嬷嬷自是要试探一二,苏麻喇姑以及站在她背后的太皇太后怎的有心,也关怀起后宫之事了。 苏麻姑姑在宫中多年,恭维盛誉她享过,底谷的冷言冷语也不是没有受过;可以说,一代新人似旧人,恍惚间竟是觉得,人人都是一个模子刻出来的。 内里的心计、相似的语气,或夸张或奉承。苏麻姑姑走到这个高度、这个年岁,已经能平等对待了。 所以她还能略带了关怀,皱了眉头道:“听命行事!”苏麻姑姑也不闲言碎语,她知道咸福宫这个掌宫嬷嬷忌惮着她,忌惮着就忌惮着吧! 苏麻姑姑也没什么别的想法,左右又不是她自个儿费心思。别人花再多心思,她还能拦着不成…… 苏麻姑姑道:“这小太监慌慌张张地出去寻皇后,正巧撞到太皇太后跟前,太皇太后她老人家听闻碧喇庶妃又有血崩之象,皇后正在延禧宫中坐镇呢?五阿哥为紧。碧喇庶妃到底为皇上怀过子嗣,金贵些,便叫我来瞧瞧。” 苏麻姑姑说话轻飘飘地,她也不需要给任何人解释;物似其主,而其主,太皇太后也不需要向任何人解释。 不过是皇后腾不开空,五阿哥为紧,碧喇氏亦是未皇上怀过皇上,金贵上两三分,值得她走这一趟。 掌宫嬷嬷也没什么不服气的,自然是陪着好话,有朝一日,她坐到苏麻姑姑这个位置,就当真是祖坟冒青烟、足够为后人着书立说了。 苏麻姑姑这么一说,掌宫嬷嬷也是赶紧回道:“奴才亦是一听说碧喇庶妃不好,就赶紧着过来了。”掌宫嬷嬷头秃,也蹙着眉头,带了几分止不住的担忧,轻声与苏麻姑姑道:“奴才瞧着,苏麻姑姑这次血崩之症,比以往两次都要来得更可怕些,血崩不止;怕是,不大好!” 嬷嬷也是一点把握也没有,苏麻姑姑过来了,就不能叫她一事无成地回去,大鱼抛不出去,小饵料总要叫人咬钩!掌宫嬷嬷行了几步,吩咐了忙活着的奴才们略微掀高了碧喇庶妃下半身的被子,与苏麻姑姑道: “姑姑氏见过世面的人,这样的场景,我虽未曾经历了几次,不过……” 话至此处,掌宫嬷嬷停顿了一下,道:“奴才愚见,”摇摇头,心中万千含义、所思所想,尽在其中了,“正是没主呢?奴才瞧着碧喇庶妃如今,已是晕晕沉沉的了。可是这血,就是止不住!” 人一旦没了意识,尤其是这样的情况里,怕是再难以醒过来了。九死无生! 掌宫嬷嬷可以肯定。 碧喇庶妃,铁定是没救了的,血崩了多少回了,尤其止不住,身体里能有多少血,经得住这样地流。 但却是不可明言,说到底,碧喇庶妃名义里,也算得由她照料的小半个主子。 苏麻姑姑闻言,默不作声里,只略微上前来几步,被内情况尽收眼底,也不知看到了怎样血腥的景象,只一眼,苏麻姑姑就能够确定,没救了。 “情况不太好!”苏麻姑姑道,皱着眉头,瞧着咸福宫的奴才,宫女和太监都忙做了一团。 苏麻姑姑通晓医理,一眼就看出了症结,这位庶妃,福薄还薄命,但在这件事儿上,却是有几分讨喜的;死得正是时候! 也不必克了宫中皇嗣了。 苏麻姑姑道:“危险了。碧喇庶妃已然崩漏了多回,身子底子都养坏了,倘若继续下去,血止不住,追到阎王殿里,也救不回人来。” “这这这……”掌宫嬷嬷皱着一张老脸,急得团团转,怎么也是一个庶妃呢?她们这些做奴才的,救不了,还不装出一个着急的样子来,是嫌离满门抄斩太遥远了吗? 掌宫嬷嬷道:“这可如何是好!” 苏麻姑姑既这样判断了,那大约错不了。她也不能一点态度不拿出来! “血留得更急更迅速了!”掌宫嬷嬷还在着急着怎么办呢?却是听了一个惊恐的女声恐惧道。 忙不迭就转头看过去,碧喇氏脸上苍白越多,竟已是一点知觉也没有了。苏麻姑姑也赶紧看过去,好几个人一道儿在床榻边唤着;“庶妃、庶妃……” 一众奴才,就这么眼睁睁看着,碧喇庶妃躺在床上孤零零与世长辞,至死太医还在路上,未能等得太医过来。 死了一个庶妃,于宫中而言,也不过是一件不大不小的事儿。 掌宫嬷嬷有几分忐忑,若是碧喇庶妃不甚如意,她这个一宫的掌事嬷嬷一点不知,那是不可能的。 只是她也是奉命而为! 碧喇庶妃千不该、万不该;不该与二阿哥的身亡扯上了那么一丁点的关系,更不该挑衅皇后娘娘。 皇后娘娘自二阿哥去后,一腔内火倘若不燃烧到别人身上,必然有损凤体,也难回理智清明! 碧喇庶妃好运道,即便死了,也为皇后奉献了最后一点价值。 第362章 世事无常 所以接下来的事很顺利,只是今日人不见昨日事,哪怕站在这个曾有碧喇庶妃音容笑貌的满堂屋子里,也看不见这屋子里,曾经发生过什么样的事儿。 碧喇氏没了后,她身边的三个奴才哭得哀哀戚戚,庶妃们面上,也可见一二哀色和惋惜,叹着又一个熟悉的陌生人逝去。 她们却表现着自己的贤良。 到了下晚处,碧喇庶妃这一口薄棺,也就抬了出去,康熙如今帝陵还未休,嫔妃们病逝了,自然不能往帝陵去,只是暂且先挪了个底儿,埋葬着这些福薄命不应的庶妃们。 待来日了,康熙帝的帝王修健好,倘若康熙还能记得起,大约会将她们也一道挪到帝陵去。 不过!那都是要好久以后才能知道的事儿了; 目送着碧喇庶妃的薄棺由四个小太监腰上披一块孝布,抬出宫外去,这就是碧喇庶妃的一生了,这样潦草地就落幕,皇后、钮祜禄妃都还在延禧宫中守着五阿哥?五阿哥生病最为紧要,自然不必赶过来,送上碧喇庶妃最后一层。 不过皇后也好;钮祜禄妃也罢,都派了贴身宫婢过来,哀悼缅怀,好送一送这位不过双十年华的碧喇庶妃最后一层。 而苏麻姑姑,早在此前,碧喇庶妃去世没一会儿,便回去复命去了。 这也会是未来很多庶妃一生的浓缩。 “棺材既已抬出去了,善后事宜就交予姑姑了,我回去伺候皇后娘娘。”汀雨与掌事姑姑叮嘱了一句。 这事儿,办得皇后娘娘很不高兴、不痛快!碧喇庶妃人是没了,但五阿哥还好好地在咸福宫里呢? 碧喇庶妃,怎能不克死了五阿哥,而后才亡。 皇后娘娘不待见碧喇庶妃,因她似有似无的硬克皇嗣的命格、因她身怀有孕对皇后的不恭敬! 但皇后对五阿哥的憎恨;绝不比对碧喇庶妃少!甚至只多不少,是五阿哥的出生,抢走了二阿哥的位置。 皇后是二阿哥的生母;她是皇后,也是人。是人就有私心。二阿哥是没了,但皇后对阿哥的厚望和自以为的疼爱,不是假的。 她的儿子才刚刚没了,为君主也为夫君的丈夫就另外有了一个新的阿哥,在逐步取代着皇后的孩子的地位,皇后不是没有心,她怎么会不痛!不怨、不恨。 最好她恨的人,都不在世上,那才最好!哪怕那只是个婴儿,人生来就没有无辜的,享了什么样的福,就要承担因此而延续来的、什么样的债。 “是!”掌宫嬷嬷明白汀雨在皇后处代表着什么,是她得罪不起的存在,小心翼翼着伺候,也是应该的。 碧喇庶妃没了就是没了,掌宫嬷嬷再多想法,也是没办法。 “我也回去了。”钮祜禄妃身边的南知,也是与嬷嬷告别道。 “姑娘慢走!”掌宫嬷嬷亦是尊称了一句。南知是年轻,但地位这东西,从来不是以年龄论,南知年纪轻轻,已经是跟她是同一个资历的人物了。 再则,她一个咸福宫的掌宫嬷嬷,宫里伺候的都不过是些庶妃主子;南雁是钮祜禄妃娘娘身边的心腹,哪是她这样的能够比拟得了的。 汀雨、南知都回去了,她们自然不会这时候去皇后娘娘、钮祜禄妃娘娘身边伺候;见死则不见生,多忌讳一些,总是好的。 尤其五阿哥正身子不怎么舒适,倘若在这当头上,又再度有什么不适,她们这两个刚去瞧了死人的奴才,就很容易给娘娘们惹事了。 毕竟时人都相信小孩子有灵性,更容易看得见旁人看不到的脏东西;也更容易被脏东西缠上,谁知咸福宫后殿里是不是有什么脏东西; 这些脏东西又是不是透过她们,缠上了五阿哥;五阿哥,又是不是因这样的脏东西,而抱病在身。 还是避讳一二为妙! 瞧着皇后身边的汀雨、钮祜禄妃身边的南知都已经回去,庶妃们也不再在咸福宫里逗留。纷纷告辞,各自回了寝宫去。 “碧喇庶妃腹中的皇嗣才没多久,碧喇庶妃也跟着没了;这下倒好,母子两在黄泉路上还能作个伴儿。”一离了咸福宫,张庶妃便开了口道。 张庶妃的无脑直白,众人都已经习惯了。 沁柔走得快了些,挺累的,话不投机半句多,与旁人,似乎也没什么话好说!不如回去,好好歇着。 “少不得吧!”一庶妃回话道:“有碧喇庶妃陪着,母子两一道儿走,皇嗣也就不会感到不安了。” 遥想之前,碧喇庶妃有孕在身的时候,那春风得意的样子,谁又能想到会有今日。 几日前还抱着她那金贵的肚子怀孕的庶妃,几日后,就已香消玉殒了!果真是世事无常,就算是现在想着,都如在梦中; 世事变化怎么就那么大? 庶妃们都少不得想知道,到底是哪个勇者,竟然敢接这样的话;沁柔只一个动作眼神,小满已然明白了她的意思。扶着她往前走的步子,也都加快了些。 人非草木,又岂会无知无觉,沁柔动作才稍稍大些,快走了几步,一旁的庶妃们就已发现了。 瞧着小满扶着沁柔快步着往前走,张庶妃还有几分不解,“纳喇庶妃怎的走得那么快!” 有什么好忙的,回了寝宫,也不过就是一个人呆坐着,做做女工活儿,与后宫庶妃们一道儿走,一道儿谈一谈,不也是难得的打发时间的好法子吗? “不是纳喇庶妃了,我也是疲累得紧,”李庶妃疲倦着道,“送了碧喇庶妃这最后一层,你们耐性好,不觉得累,大约我和纳喇庶妃身子娇弱些,所以才觉着疲惫了。” 人多的地方,难免热闹也不会少;碧喇庶妃这事儿,内里藏着不知多少东西,又有多少人的小心思,哪句话不对、哪一点儿没踩好,掉进了坑里,就是自损一千了。 她有脑子、会算账,有些事儿,自己心中清明就好;不要与庶妃们一道儿混乱搅合,容易搅合出事端来。 瞧着沁柔带着奴才就这么闪了,李庶妃也趁机,带着贴身奴才赶紧也闪去。 碧喇庶妃这事儿,旁人都未必知道得有她多呢?些许的消息,再加上一些猜测,九曲十八弯,总难免看出些真面目。 李庶妃聪明,不搅和。 第363章 再有奇能、也是臣子 咸福宫后殿中西配殿挂了白又拆,时间迎来暮色又迎来蓝天,当清风明月再度夜袭,夜的静谧声里,空荡荡的寝殿,似乎从来没住过一个人。只是灯火散了。 然而还有别处亮着。 陈姑姑为沁柔按摩着腿,“听闻皇上、太皇太后令钦天监重为皇阿哥和格格们另算生辰八字,钦天监一直都在忙着!” 皇阿哥和格格们出生后,钦天监首要便会为皇阿哥格格们算一遍。 而今太皇太后和皇帝这两个天下最尊贵的人,要求钦天监再次重算,或许最直接目的:是对宫中皇嗣夭折病弱不满; 但换一句话来说,又是对钦天监最直接的敲打。皇阿哥格格们的生辰八字首要先由钦天监经手! 钦天监说了什么话、做了什么事,他们自个儿清楚。食君之禄,则要忠君之忧,从前话是自个儿说出去的、事儿也是自个做的,如今康熙、太皇太后有问罪之意,他们战战兢兢也要受着。 沁柔拿着书在翻,一副不甚在意,不在其位,不谋其政!“那是皇上和太皇太后关心的事儿。” 与她没什么关系!就算她关心再多,又能改变了什么。不过是平白添了提心吊胆的日子罢了。 “姑姑年岁大了,”沁柔移开了眼来,一双漂亮的狐狸眼,媚而不妖,看着你的时候,更是漂亮至极,灵气逼人,“多少风里雨里走过来的,我都不清楚,无论何时何地,都自有去处,不必我担心;” 沁柔可能会有一点负疚感!因为或许毁人前程来,或许在从前的未来,陈姑姑是可以一直留在乾清宫里养老,直到放出去的。 但也只是一点点。各人都有各人的缘法,乾清宫中奴才的争斗就能少了吗?明日的事谁能说得清楚? 所以她对于陈姑姑,有愧疚,但不多! 至于沁柔自己,她就更不担心了;好不好她都受着。最差的结果就是死,也没什么打不了的,她能接受得了。至此,放佛也不是什么大事儿了。 陈姑姑略顿了手,“奴才年岁长上一些,不过是多经些事儿罢了。话又说回来,不管痴长多少年岁,奴才就是奴才,无论什么时候,都是主子在哪里,奴才就在哪里的!” 想要从一艘狂风暴雨里的沉船上安然无虞的下来,等同于痴人说梦。背叛的代价太大,因而宫里才会嫌少有奴才选择背主。 背主是大忌!背主的奴才,也是再没有主子敢用的。 陈姑姑不着痕迹地表着忠心,倘若主子这一桩船沉了,她也必然不会安然无虞。 主子与奴才,是绑到一起的,绝不是一句谎言。 哪日里庶妃若真有不好,她最终的的下场结局里,不死也要脱一层鲜血淋漓的皮。 树挪死,人挪活!只见过树在一个地方至死,没有见过一个人在一棵树上挂死的,人要显得灵活一些。不过沁柔没有劝,人都是有灵性的,不到最后一步,谁也不知道会有怎样的选择; 而在最后的绝境里,人总会爆发出强大的力量,不向死,而求生。沁柔了解人性。 “也不知钦天监最后会卜算出什么结果来。”小满也是进了殿来伺候道。忧心忡忡,命理一事,最是难测,还不是钦天监一张嘴说谁好谁就好; 说谁差谁就差! 如今刀子悬在半空中,谁都提着心。自然难受! “时辰到了自然就知道了。”陈姑姑自然地接过话道。依陈姑姑看着,庶妃也是这个意思。 她对神龟一说,倒是未必有多忌讳;也未必有多相信。不过前朝后宫关联过多,钦天监里,虽说庶妃们未必插得进去手,但前朝就未必不能插进去手了。 一个人挡了另一个人的路,钦天监说上几句话,断了一个人的一条恩宠,倒也不算什么奇怪之事。 不过宫中皇后娘娘温婉贤良、端庄典雅;钮祜禄妃也端庄大气、品行高洁,有这二位镇着,宫中这样明目张胆的陷害之事还是鲜少。 其余的人,未必有那能耐! 倒也没必要太过担忧。 陈姑姑顿了手,坐在榻上道:“钦天监常有卜算测命之能,常理说来与鬼神命运打交道,最是变换莫测!但再有奇能,也都是臣子,自然是要尽臣之本分本能。” 陈姑姑说得含蓄,钦天监或许有些小心思,但却是必得要看眼色的。皇上亦或太皇太后的意思,就是他们的意思,看不懂眼色的人,是不能顺畅通达的。难见! 即便遇上了,皇上喜欢,生辰八字不好,也能变成好来。事在人为!还是要以皇上的意思为准。 沁柔把话听进去了,却不太在意。相信帝王,去赌帝王的心思,是天下必败的赌局。恰好,沁柔不好赌,尤其是这种必输的赌局。 难不成皇帝不会觉得疑惑吗?不过是权衡利弊之下,选择了放弃罢了。总会放弃的!也不必为此心生怨怪。 怪不了谁! 宫里什么都不缺,又好像什么都缺了。但唯独不缺的是人,普天之下皆是人,人与人又有什么不同。沁柔感叹道! 谁都不是谁的无可替代,所以不要把自己看得太重。不然最后只会神伤!这一点,在宫里尤其适用。 “按常理来说,确实如此!”沁柔回了一句。天下间最不缺的,就是常理之外的东西,但在时间的流逝里,最先教会了人的,却是不要分辨。尤其是对人性! 因为争论不出对错,便无异议。而争论出对错了,别人也死性不改,定了性的,有句话这么说,江山易改、本性难移。 茅坑里的臭石头,又臭又硬。既然交情不深,就更加忌讳交浅言深。 所以对人要有真,更要留三分真。 陈姑姑多聪明的人啊!一下子就听出了沁柔话里的意思:按常理确实如此!那还有常理之外呢? 只能怨命! 宫中生活半辈子,陈姑姑领会得最深的就是这一点:有些事,是遇上了就注定要沉没的。 就算以卵击石,但宫里总有这样的力量,它能让你于无声无息中,——安息长眠! 陈姑姑曾远远地见过这样的例子,至此讳莫如深。 且更是明白这一点:不可强求。 第364章 “在看什么!”突然覆上来的手,突然开口说话的声音,坐在身旁的人,无不吓来沁柔一大跳。眉眼神情、纤腰柔荑,这些神态间的细节,无不应证了这一点。 康熙抬眼,明明暗暗的灯火中,完全将她的神态收入眼间,替她擦了擦汗,“是朕不好,吓着你了。” 沁柔心绪还未平复,其实被吓着,也就是那一瞬间的事儿。事情不大,但就是感觉只有你在的世界里,突然间多了这个人,这个人还是无知无觉间硬闯进你的世界的,挨挨挤挤的和你在一处,神出鬼没,很难不去害怕。 但其实回过神来的那一瞬间,也没什么。因为知道是有另一个人。但身体的反应却是滞后的,因而她因惊惧而生的突如其来的害怕体现在肉体上时,还未散去。 沁柔感觉到康熙正用丝帕为她擦着额上的细汗。她也乖乖巧巧的,其实帝王说到底也是人,高高在上犹如神祗,但也会有落入凡尘的时候,细心体贴。 如平常男子一般!但帝王,首先也本来就先是一个男人。 “是吓到了一点。”沁柔实话实说道。人吓人,不把人吓到才会奇怪,也不知是什么奇怪反应,肉体凡身,就会受惊惊惧!也不知是什么常理,沁柔又实话实说道:“已经不怕了,就是身体还没恢复过来。” 简而言之就是,脑子有自己的想法;身体也自有自己的想法! 不过沁柔也确实觉得奇怪!说来康熙也有两日没来了,自从二阿哥幼殇、而皇后恢复常态后,康熙多去陪着皇后。 人家正经夫妻!谁还能有资格不乐意了不成。 尤其是这个时辰,跟着宫里就要落锁了,康熙这个时候来……沁柔平静下来也没话说,按理康熙哪儿去不得!想去就去了。 康熙停了手,沁柔起了身,要行礼相迎,康熙一手拿起书,坐到了沁柔的旁边,一把将沁柔揽在怀里,无论话里还是动作间,不可抗拒之意非常明显,“今日免来礼吧!” 沁柔眨了眨眼,思考了不到两秒中,其实她也没有班婕妤的却撵之德,名声这个玩意儿。很重要,但又着实是一个累赘,有些时候,确实没必要那么在意。 恰巧,沁柔也不是个特别在意声名之人,所以,就那么眨了两下眼的功夫,她就已经决定,不推却,那么也不行礼了。 沁柔柔弱顺从地落在康熙的怀里,康熙不知怎么想的,起身,唇印就覆在了她的粉唇了,一阵热吻,气息不稳了,才分开。 康熙趁机看了一眼沁柔在看着的书,“《志怪集》?怎么看这个!” 纯粹的好奇,瞧着也不像看这样奇能异怪的书的人,之前也不见她看过。 沁柔倒是不甚在意,《志怪集》这样的书,多归类在小说之类,还是不切实际的小说。鬼神精怪!样样皆全,都说些奇异之事。 一向是不受人待见的。而这本《志怪集》,还是沁柔从康熙的御书房里找出来的。 沁柔大大方方也坦坦荡荡,迟疑着道:“因为讲的都是不可能,所以才更引人入胜吧!” 所以她会喜欢也不奇怪?毕竟她也是一个闲人嘛!条条框框的那么多,倘若再没有调节,最后活下来的是人,还是傀儡,还真不好说。 康熙是一名帝王,还是一名包容性强的帝王。不过是喜欢看一本《志怪集》而已,也不是什么大事。看了就看了吧! 有几分惊讶,也满足了。 康熙没说话,抱起人来,往她粉唇上又狠狠嘬了一下,而后抱着人往寝殿里走,他来这儿,不是为了纯睡觉来的,自然是因为这儿住了个纳喇氏.沁柔。 而想做什么,也不需要多猜多想。 奴才们都是有眼力见儿,瞧着主子去内室,李德全、陈姑姑、小满也赶紧退了下去。 宫里,再没有比被皇上临幸这样的事儿,更加他们放心的了。 皇上的宠爱,是最好的导火索,也是最好护身符。但无论陈姑姑也好、小满也好,更甚于福顺、苍子,都宁愿选择承担。 不怕争,就怕连争的机会都没有。 主子不争也没关系,只要有宠爱,不争也是争了。 现在是一个想法,人总会变的。陈姑姑老练,她也不看过程,看结果。只要一直持续下去,结果是好的,就可以了。 奴才们虽然在外伺候着,但也不是非得要站着伺候,去搬了几根凳子过来,轮流着伺候,也好休息休息。 一时半会儿的,动静也消不了。 春日里,寒气逐渐退散,乌云也化作春雨,落进了农田里。月亮再次爬上了枝头,静悄悄地,不圆,是下玄月。但也很美。 月亮在漆黑的天幕里慢慢地走,它是天幕的灯笼,是挂在天空的明月,高洁典雅,虽然已经褪去了几分明亮,但仍然是光。 记着时辰,许久,内室里才传来帝王的吩咐,那是一份魇足!“水!” 得了康熙吩咐,李德全才推开了门,一挥手,叫奴才们送了水进屋去。内室里的气息,无一人敢抬头纵揽,陈姑姑带着奴才们,更换了床单被套。 沐浴之后,月儿又慢慢走过,直到快要早起时,又再度沐浴,而后才起了身。 一身娇魇!耳鬓厮磨,才吩咐了奴才们进殿来伺候,沁柔打着哈欠,坐于镜钱,由小满和陈姑姑伺候着梳妆,康熙从身后环住了人,唇角落在她的脖颈、侧脸上,对这副娇魇之态满足无比,轻声道:“美极了。” 他们是在调情的情人,亦是这天下间最温柔、最平常的有情人,只是一个是帝王,一个是庶妃,与平常人又要不同些。 沁柔略微睁大了疲倦的眼神,眼含媚态,尤其于狐狸眼上,更是有妖有媚,似一朵妖娆的花儿,原本敛尽了风华,不见风流体态, 第365章 桃花簪 看着镜中略微模糊的自己,虽模糊,却也是看出来是美的。 一朵原本青涩的平平无奇的花苞,成功地绽放出来,已有了属于自己的、用富贵宠爱浇灌出来的风采。 看着镜中这样的自己,沁柔歪着头,柔顺地靠在了帝王的身量上。这种感觉,叫心安。 康熙也顺势由着沁柔在自己怀里靠着,一旁伺候的奴才们都是有眼力见儿的,又不是什么大逆不道的事儿,奴才们自然不敢去提醒皇上和庶妃。 个个都瞧着眼色,低下了头。李德全低头,过了一会子,李德全警醒着时间,低眉顺眼、头亦是不敢抬半分,轻声提醒道:“皇上,时辰不早了,再有一个时辰,就该上朝了。” 一个时辰的时间,听着是不少,但康熙一会儿得先用早膳,而后还要赶到乾清门去。 还得余留些时间,万一有什么紧急的事儿需要处理。故而,一个时辰,也是很紧张的了。 李德全一出声,康熙帝那双利眼抬头看了他一眼,虽然轻飘飘地,如同常规,帝王嘛!喜怒无常是家常便饭。 李德全赶紧更加弯腰驼背,他也不想!但谁叫朝会的时间快要到了呢?没法子,只能他这个御前首领太监提醒了。 李德全也清楚,皇上约莫不会为这点小事儿罚他!再则,皇上罚他,那也是亲近他,寻常谁能有这个待遇。 李德全这一提醒,也提醒了沁柔,她也记起了时间来。扑哧一笑,嫣然灵动,“皇上快些放开吧!奴才还得赶紧洗漱,可不能误了皇上上朝的时辰;奴才也要去坤宁宫给皇后娘娘请安呢?” 沁柔从来不会忘了这一点。她最聪明清醒之处,在于她从不会忘了自己的身份。 她或许会享受一时的安全感,却绝不会沉溺享受。 因为是留不住的。 沁柔也从不会产生怨言。路是自己选择的,跪着鲜血淋漓也要走下去。或许心中会有淡淡的懊悔!但也从来改变不了什么。 瞧着她娇嗔似喜的模样,康熙正值少年,意气风发的时候,少年自有一番意气锐气。即便帝王也是如此,亦不免俗。 无论是何,少有动摇了帝王临朝之心的。帝王坚毅,岂会轻易动摇。 抚了抚沁柔的脸,气血红润,眸清目亮,是医术里常说的健康之态。康熙也笑了笑,又于沁柔的娇魇上狠啄了一下,火气重得很!“好!” 沁柔笑着,康熙总算退开了身子,沁柔转过头去,看了一旁的陈姑姑,吩咐道:“为我梳妆吧!” “是。”陈姑姑应道。为主子梳妆打扮的事儿,她和小满都是做习惯了的,得了吩咐,就赶紧上前来。小满更甚,都不必吩咐,瞧着沁柔吩咐,便与陈姑姑上前来一道,为沁柔梳妆打扮。 陈姑姑、小满为沁柔梳了一个宫中庶妃们常用的小两把头,插上一支鎏金簪子固定,而后又于前后插上绢花,几朵绢花则是细细碎碎的粉色绢花,一旁更是插上了一支桃花簪子,两厢映衬,人如娇花。 人更甚娇花。更是美极了。 陈姑姑、小满都对自己的手艺极为满意。 康熙将沁柔扶起来,“人人都说桃花过于艳丽,比不得牡丹、芍药大气,登不得大雅之堂。只是他们忘了,花也要人来相衬。这花带在爱妃身上,极为不俗。朕瞧着,不只爱妃贵气,就是头上的桃花都更贵气了七分。” 哪里娇艳俗气了,分明就是极美。 “皇上好眼光,俗有俗的美!”沁柔眼睛略转,能看到镜中自己亭亭玉立、花冠枝头的模样,也是极为满意的,沁柔略带了几分傲娇。 她漂亮,她高兴。漂亮不代表着什么,但谁不喜欢漂亮的人儿、物;爱美之心,人皆有之,就算她自己,也喜欢自己漂漂亮亮的。至于桃花俗气艳丽之说,沁柔想笑!也不过是文人赋予桃花的所谓涵义罢了。 桃花有什么错?错在入了他们的眼,污了他们的心?真真是好笑极了,不喜欢,桃花需要他们喜欢吗?就如沁柔,她也不需要他们喜欢。 不喜欢就闭紧了眼睛别看就是了。 “奴才觉着,花贵不贵、大不大气的,都不要紧。”沁柔略微歪了头,带着臭美,也满意地道。她喜欢就好!属于她的,才是最好的。旁人的,再好也都与她没关系。 “奴才是个俗人,活在俗世,也不求不容于世俗。只要衬得奴才漂亮,奴才戴着漂亮养眼好看,就好了。俗不俗、雅不雅的,都是装饰之物。” 再多的寓意,也都是人类所赋予的。我喜欢就好,至于旁人喜不喜,说白了,那与我何干。 我又不为他们活着。 再说得直白一点,别人的事儿,与我何干!我的事儿,又与别人何干。人活得自我一点、自私一点,从来不是错,又没有人要求你一定要宰相肚里能撑船。 这样的圣人,世间是少有的。 你若不想,又何必非要去参与。 康熙抬手抚了抚沁柔头上的桃花簪子,匠造处的匠人能工巧匠,簪尾几朵桃花娇艳欲滴,正是盛极绽极、鲜艳妖娆的时候,花开那一霎那的神韵抓得正好。 不然也不会贡到了沁柔这里来。也是因为桃花艳丽俗气,是小家子气的花儿,皇后、钮祜禄妃头上的花,就从来不会出现了这种。 因而,自然不会贡到了皇后、钮祜禄妃宫里去。往下选,只能贡到了庶妃们宫里,而这样好的匠作技能,也都只会到受宠的庶妃那里。 康熙这名帝王,骨子里从不少来叛逆。不然,朝堂上只会被朝臣牵着鼻子走,花是如此,人又何尝不是! 只要坚定了自己想要什么,再多复杂纷娆,都只是抛出来的障眼法。康熙帝道:“人贵气了,其余都是次要。漂亮!” 康熙帝又夸赞了一句,跟着出主意,“衣裳一定要挑一件漂亮的来搭配才好。” 耳饰也不能少了。 陈姑姑也好、小满也好,都有眼力见着呢?皇帝话音才落,二人赶紧将一旁备好了的宫装推了出来,“庶妃的衣裳,能与这桃花簪子搭的,奴才们都先找出来了这些,皇上、庶妃瞧瞧,哪一件更搭。” 陈姑姑笑言。 第366章 危险,来自于康熙的那些后妃 “朕瞧瞧!”康熙兴致勃勃,陈姑姑、小满皆不会打扰了。与福顺、苍子一道儿,一件件揽开了粉色系的宫装,好叫康熙和沁柔能够挑得更加仔细。 挑了好一会儿,康熙帝抉择了那件粉色系里,绣合欢花的一件,叫了停,衣裳由福顺、苍子展着,帝王抱着沁柔道:“朕瞧着这件不错,绣娘的手艺还不错,衣裳上的合欢花绣得好,寓意也好,合欢世世。如何!” 绣娘的手艺确实不差,宫里的庶妃们,得宠些的,衣裳上绣的花儿、鸟儿什么的,都是技艺好些的绣娘来绣。而不会由技艺差的绣娘随意敷衍。 一则,得宠些的嫔妃,时常侍奉着君主帝王,吹枕头风的日子总是有的。 为着自己的日子好过些,上好的热灶奴才们自会上赶着去烧,自然上赶着讨好,不说哪一日里可能就要上门去求,就是为着能将宠妃伺候顺心,免得来寻自个儿麻烦。奴才们也会伺候得用心一些! 再则,得宠些的嫔妃,时辰侍奉着帝王,万一哪日里穿着绣样一般的宫装到皇上跟前去晃。皇上是整个皇宫最大的主子,皇宫中的一切机构、和人,都是为皇帝一人服务的。 皇上瞧着宠爱的嫔妃穿得不好,定然觉得底下的奴才们没伺候好。到时候,轻则一顿板子,再养上些时日的伤;重则撸去职位,打法去别地儿伺候。 能不能活下来,那都要看造化。 奴才们也是人!奴才们也会趋利避害,风向哪边吹,他们就向哪边转,康熙的意思在哪儿,有意无意地,奴才们都会跟着皇帝的意思走。 他们怎么敢不用心伺候。 他们可以拨一个技艺一般的绣娘为不得宠的庶妃做宫装。但得宠的庶妃,他们自然不敢这样敷衍。 尽量少惹事! 哪日皇帝的恩宠去了别处;他们的伺候得力,也跟着去别处就是了。 沁柔顺着康熙的视线瞧过去,宫里为她制衣裳的绣娘技艺也是不差的;合欢花绣得好,康熙的眼光自然是不差的。 沁柔略微抬起头来,她那一双狐狸眼眨着,未有狐狸的狡猾,甚为灵动,试探着道:“奴才试试!” “试试!”康熙也深觉有理,帝王对自己的眼光自然是有把握的。闻言,招了奴才们道。 陈姑姑、小满得了旨意,自是行了一礼,而后上前来,福顺和苍子也赶紧将宫装送了上来。 无需沁柔多做什么,陈姑姑等一杆奴才自会服侍好。 伺候着沁柔将宫装上身,又将衣裳的每一个角角落落抚平,这才算是伺候好了。 李德全赶紧在一旁赔笑道:“奴才瞧着,皇上利眼,就没失了水准过。庶妃这一身衣裳,真真好!好到奴才都觉着,是天上的桃花仙子下了凡来。” 要不怎么说李德全是御前的首领太监呢?就这么唯心的话,他都能说得这么真诚!可见人家的位置都是应得的,太会说话了。 至少在说话这一点上,就多少人不如他! 沁柔没有太当真,天上的桃花仙子什么,太尴尬了。尤其是她知道,天上除了大气层,什么都没有的情况下; 神也好!仙也好,都是不存在的。什么仙子、仙女就更都是谣言。 “你还不如夸我是桃花精怪,一朝成了精呢?”沁柔瞧了一眼李德全,打趣道。她对桃花仙子没兴趣,人嘛!就没有不经历中二的时候。人不中二枉少年! 她也是,逃不开这个定律。小的时候,还幻想过她是不是哪个精怪成精,身世上有什么奇异。 人倒也是奇葩!不信神、也不信仙,倒是中二之魂里,还幻想着自己是不是什么成精的精怪。 康熙利眼扫了一眼李德全,后又将眸光移了回来,“怎么,不做神,反而要做精怪呀!” 素来说谁是什么物什幻化成了精怪,那都是带有贬低意味的,是讽刺人的。她还乐意别人夸她精怪呢? 沁柔回话,道:“世上哪有什么神仙!”只是不存在的东西罢了。 这样的玩意儿,也不需要存在,存在着看世人皆苦,永享香火俸禄吗?那可当真讽刺,还不若一开始就不要存在的好。 也不要求什么来生来世。活好今生今世就好!今世情仇,今世结;今世爱怨,今世了。 人活一辈子就够了。人也只要活好一辈子就够了。 沁柔说得轻言细语,她初心不改,与康熙道:“奴才不信这些。” 康熙帝也是登基多年的帝王,精怪与仙神鬼怪,本质不就是一样的东西,调笑着问她:“那就信精怪了。” “也不信。”无需稍加思索,沁柔脱口而出。她也是实话实说,无奈地垮下了脸,脸上的笑意亦是退去,无奈地嘀嘀咕咕道:“奴才尚在南柯一梦的时候呢?” 难不成连做一下白日美梦都不被允许的吗?她偏要! 康熙闻言,更是想笑得离谱。欲要笑,又止住了。不信仙神鬼怪,却又做着精怪成精的白日美梦; 康熙帝只能闷笑,沁柔随他去笑。有什么好笑地!想笑就笑吧! 或许真有笑点也不一定。 她是个情绪稳定的人,不会做这样的事儿。又在首饰盒里选了一会,而后挑了一副亦是粉色系的、镶了粉色宝石且小巧的,镶宝石耳坠带上。 正好适宜。沁柔动了动耳坠子,小巧的宝石耳坠动了动。 也是合适的。 沁柔转过身,一只白嫩的柔荑放入了康熙帝略带了粗糙的大掌里,五指相扣,异常亲密,“皇上,去用早膳,可好!” 浪费的时间可不少来,一会儿,该去坤宁宫中向皇后请安,时间可不能晚了。 沁柔从来明白这一点。后宫最大的危险,未必是来自于皇帝,皇帝心系前朝,没那么多时候来管理六宫的事儿。 故而,后宫最大的危险,是来自于康熙后宫的那些后妃。 无论她们多么贤德!多么无害!哪日里掀开了真面目。 都会是最大的危险源。 不是嫔妃,是后妃!即,包含了皇后,和嫔妃们。无论现有的,亦或是未来的。 康熙亦是握紧了沁柔的手,带着她往外走:“沁柔待朕,倒是自在了许多。” 第367章 不过俗物 “不好吗?”沁柔有些许疑问,她也就这么直白地问出来。 她是懒得耍心眼的,因为她牢记,这是帝王;也是因为她明白,她那点浅薄的心计,在帝王这儿,大约瞧都不够瞧。 同样,也是因为她清楚,这是康熙这名帝王的态度。 大约也是沁柔明白,不管是为什么原因,康熙只要还宠着她!这些都不过是小节,不值得一提。 一样,与之相反,哪日里康熙不想宠着她了!那谁也没办法的事……说来心酸,但‘听天由命’这四个字,如此境此时此刻,天地混沌一体,背负于身,却非每一个平常人都能拥有开天辟地的本事。 天地混沌一体,唯有压死人一条路可走。 一个人,怎可和一个社会、一个国家、一个阶级抗衡。 所以好也是好,不好也是好;都不得不接受。 “怎么会!”康熙转过头看她,这个角度,侧颜中还能看出迷茫与疑问。语气笃定,帝王给她实话,还不忘调情,笃定告诉她。“朕甚欢喜!” 不管是真是假,沁柔只当作真话来听。帝王没必要与她说假话,就算是假的,那又如何!也说明了,帝王暂时不会动她! 能快活一段日子,为什么即刻选择痛苦降临。想到这儿,沁柔更是灿然一笑。 早膳奴才们早已备好,与康熙一道用过了早膳,康熙、沁柔皆在贞顺斋殿门后,康熙带着奴才(李德全),预备着去上朝,显得粗糙几分的男子大掌揉了揉沁柔细嫩的柔荑,道:“朕上朝去了。 话未曾言明,但沁柔知道,这话是对她而说。只迟疑了那么一瞬间,沁柔松开来握着帝王大掌的手,紧握的双手一时间不得分开,唯有两个人都松手了,紧握着的手才能正式松开。 这是世界的常识。而康熙帝,在沁柔松开来手之后,才松开了大掌。沁柔一双狐狸眼看着康熙的利眼,漂亮、矛盾、又终归于沉静…… 一会儿后,粉唇微勾,低首垂眸,福身行礼,“恭送皇上。”粉色衣衫粉色的头饰,靓丽娇艳,就潜移默化、不着痕迹地吹进了帝王的心里。 康熙伸手微抬了沁柔的手臂,一顿,而后才决绝转身离去。 康熙的圣驾走远,沁柔这才起了身。小满也上前扶了沁柔一把,资历、经验都能调教人,如今,小满不过是被经验、资历、规矩调教得越发好。 沁柔起身,也不迟疑,即时吩咐:“去坤宁宫。” 给皇后请安! …… 嫔妃们照例向皇后行礼问安之后,皇后叫了起,后宫嫔妃这才起了身。 皇后仁慈宽怀,含笑看着众人,权势地位素来是良药补品,皇后高高在上之时,下方所有人的小动作、所有模样装扮尽收眼底、一览无余。 皇后笑了笑,温婉贤惠地开口开口夸赞道:“纳喇庶妃这一身娇粉色格外娇俏,倒活脱脱桃花仙子从桃树里走出来了似的。” 皇后大方贤惠地夸赞,所有人都收入耳中。 在这样晨昏定省的重要场合,沁柔还不可能去装聋作哑。但她秉持着一如既往话少的作风,略微上前了一步,恭顺无比地行了一个福礼,一片安静和顺之色,似乎是天下女子一般的贞静柔顺,喜怒之下,也未有起伏之绪,“奴才谢皇后娘娘。” 皇后点了名,至于庶妃们,早在还在殿外等候着的时候,就已经长眼睛,瞧见了沁柔这一身装扮。 董庶妃含笑不着痕迹地恭维了一句,道:“皇后娘娘好眼光。” 说话之余,董庶妃又略微移了眼过去看了纳喇庶妃一眼,而后道:“无怪皇上多有赏赐,纳喇庶妃这样的美人坯子,也是倾城绝色。若是不打扮起来,展其美、绽其风姿,岂不是可惜!” 董庶妃一句话,夸赞了不知几个人。先恭维了皇后好眼光,叫暖和的厂子不至于冷下去。 又间接里赞美了康熙的眼光。说话动听,话也悦耳,就算传到康熙耳朵里,也是高兴的。 而且,最重要的第三点,董庶妃也直接了当、满含赞誉地夸赞了沁柔的美貌。但凡沁柔眼皮子浅一些,现在就该昂首自得了吧! 哪怕董庶妃说了这样夸赞的话,沁柔脸是仍是未有喜色上头。她羞涩地笑笑,如同一个内向的人,将自己隐入到人群中。 沁柔深知这一原则定律:凡事有一就有二。换而言之,底线就是不断用来打破的。 而会退让、能退步的人,也只会一退再退。 沁柔不会让自己落入这样的局面。所以她一开始话少,如今也依旧秉持着话少! 不说不错。至少不必叫自己耗费更多的精力,去应付这一群后宫嫔妃。 舌战群儒,是诸葛孔明的智慧能耐。但不是所有人,都能有诸葛孔明的战绩。何况,她如今的站位,危险性不会比诸葛孔明少上一分。 自问没有诸葛亮舌战群儒的本事。不如一开始就不要入局,只要在局外,设局的人将局设得再精美也是白搭。 “奴才从前觉着桃花过于艳丽,于咱们满人而言,也小家子气了几分。如今瞧着纳喇庶妃,才知,”马佳庶妃亦是言笑着接话道。而后顿了一下,又即刻接下去道:“原这花也挑人,是咱们玷污了桃花。” 马佳庶妃看了看众人,才吐出了最后的话,道:“显不出它的美!”它,指的自然就是桃花了。 听闻着殿里一句一句地冒出的夸赞地话,张庶妃心中酸得要死,不过是仗着还年轻漂亮罢了。简单的桃花,艳丽无比的‘俗物’,也值得她们这样地夸赞。 说到底,不过是纳喇庶妃得宠爱,而她们也都争相着讨好罢了。张庶妃不屑地撇撇嘴,不以为意。 张庶妃眼睛朝皇后看了看,赶紧就上前打断了,恭迎奉承着道:“奴才瞧着,桃花再艳再美,在皇后娘娘跟前,也不过是俗物。哪能及得上娘娘头上戴的牡丹。” 皇后素来以牡丹自喻,牡丹国色天香,正好对应着皇后母仪天下,天下百花,谁敢与牡丹比。譬如后宫群妃,谁敢与皇后娘娘争锋相较。 沁柔一语定乾坤,斩钉截铁,回张庶妃的话,即道:“自然是及不上的。” 第368章 牡丹与群花,并无可比之地 张庶妃既是说话,也是说人。沁柔在意吗?不! 难不成她还要与后宫嫔妃们辩一句无论何花都是死物,也都是装饰之物?不是她颠了,就是这个世界颠了。 不怕死吗? 一句俗物的评价,沁柔在意吗?不!她不在意。她本就是世俗中人,即是俗人,亦是俗物。 皇后面上的笑意不变,早知张庶妃是个蠢物。不然皇后也不会用心扶持她!她会坏事,皇后也不觉得奇怪。 毕竟这样的性子,用得好了,是利器;用得不好!坏处就来了。 皇后一笑,仁和宽仁,也贤惠婉约,“不过说花而已,没什么及得上、及不上的,只要这花戴在头上、戴在身上,衬得人漂亮就是了。” 皇后好说话得紧!好似没把牡丹与百花之争放在眼里、记在心里。好似在说着,她既都已经坐在皇后的位置上了,这样的宽容度量,又岂会没有。 “天下群花,牡丹既出,国色天香,群花岂有一比之地?”沁柔认真和顺回禀道。 群花欲与牡丹争妍!怎么?后宫嫔妃们欲要与皇后争夺后位吗?这样地罪名,这样地错觉,一开始就不要有,免得留存后患。 待帝王,该说什么,不该说什么,沁柔心知肚明。康熙宠着她,偶尔就能无视了她的不规矩!但后宫嫔妃不同。 立场天然地对立,她们生来就是敌人。哪怕她规规矩矩,她们也想鸡蛋缝里挑刺,寻出她的不规矩,好叫世上,再无这个人。 更别提,这样送上门的不规矩,那活脱脱自个儿垫上的把柄,将自己连根拔起的弱点。 她得是脑子里进了多少水,又有多不清醒! 感激张庶妃,送给她结束话题的终结点。她得是有多好! “臣妾也以为,牡丹与群花,并无可比之地。”钮祜禄妃一贯话少,今日亦是插了嘴道。 钮祜禄妃有自个儿的谋算。自来以花喻人,牡丹喻皇后是众所周知,皇后如今当着众嫔妃的面,说牡丹与群花,没什么及得上、及不上之说。 倘若后宫嫔妃不表了态,流传了只言片语出去,岂非要叫众人疑心,后宫嫔妃有觊觎皇后后位之心。 虽然钮祜禄妃有这样的念头盘桓,并且根深蒂固。但钮祜禄妃深知自己身上加诸的忌惮!有些念头,可想、亦可暗自操作,但不可说。师出有名!一定要,记得。 钮祜禄妃不愿背上觊觎皇后后位的名声。 再则,钮祜禄妃不着痕迹地看了沁柔一眼,虽然未来未必有用,但用得上、用不上与否,皆说不准的事儿。 顺手解一下围,也是无妨。顺势而为的事儿,真真假假、假假真真,最是叫人琢磨不透了。 皇后笑了一下,温婉婉约的面貌对上端庄恭顺的钮祜禄妃,看出了钮祜禄妃话语里的意思,不愿落人话柄!敢做敢想,却不敢当,亦不敢宣之于口。 名分之争,在落定的那一刻。就已犹如一道天堑,划出了云泥之别。 皇后也笑着道:“不提这个了。这个说起来也没多大意思,说说别的。” 皇后身在后位,自然有权对这样的事儿高高抬起、轻轻放下。但其余的人,但凡有几分脑子,都不会有一言半语的违逆之意。 皇后可以说不在意,但旁人若是不在意了,皇后就该不喜了。后位是皇后一直拥有的掌中之物,岂容她人不知生死地染指。 哪怕是钮祜禄妃这个惦记着的人,都是皇后的心头大患。钮祜禄妃身份地位贵重,不同于常人,皇后动不得。少不得忍耐一二,难不成寻常一个低贱的庶妃,皇后会在意了不成吗? 位尊则贵,位卑则贱;人的尊卑贵贱与否,都是由地位划下了道儿来,决定的。 “是。”皇后娘娘发了话,后宫嫔妃,又岂有不从的。 皇后瞧着众人,道:“本宫瞧着,你们头上的绢花、干花都不少,如今正是春日里的好时节,百花齐放,你们这头上的一朵朵花儿,倒是应了你们的好时景了。” 皇后只粗粗瞧了一眼,殿内簪花的嫔妃们甚重。只是庶妃们大多选择了月季、芍药、玫瑰这般大气些的花,尤其满军旗出生的庶妃。 毕竟满军旗的姑奶奶们,大多是骄傲着长大的,自有傲气在。自然受的教育里,也都是月季、芍药、玫瑰这样的花更显大气。 她们是满蒙贵女,可不是如汉人那般小家子气娇养出来的女儿。汉人家的女儿,不过是柔顺地的猫儿,不过是宠着玩的物什,哪里能与她们满蒙军旗的姑奶奶相比。 庶妃们皆微微低头,满殿里望去,庶妃们头上,就未能找出头上不簪了花的。 李庶妃摸了摸头上簪着的玫瑰,笑着回了话道:“如今春日里,花正是多的时候,咱们虽算不得爱花惜花之人,倒是也将奴才们的爱美之心勾了起来。头上簪上一朵花儿,感觉人都变得如花一般,漂亮飘然了起来。” “簪花也是咱们满人的传统了!”马佳庶妃瞧了一眼众人,调笑着道:“这一到春日里,瞧着御花园里百花齐放,就叫咱们满军旗的嫔妃们手痒痒了起来,咱们满人簪花都簪习惯了。” 下至包衣奴才,上至皇妃贵族,簪花的历史由来已久。就算头上不缺金银簪子,玉料钗环,也总是想要往头上簪上一朵、几朵花儿。 才显得整个人,才算圆满了几分。 “怎么满人未入关的时候,自由自在得紧。”皇后娘娘亦是笑着道:“那时候咱们的贵女,便都是金贵万分,骑马打猎,就没有弓马不娴熟的。约上一群闺中好友,到大草原上去跑马,那时候大草原上各种花可不少,喜欢了就采下来簪到头上。还能用来丢一同去的姐妹们呢?”话自然是对所有人说。 “皇后娘娘说得在理。”马佳庶妃赶紧着就应承了道:“咱们满人家的姑奶奶,都是自由肆意着长大的。谁不是家中万千宠爱的!” 就算这宠爱是有代价,但相较起来,可比汉人汉军旗的女子活得惬意自在。 她们瞧不上汉人以及汉军旗女子的所谓柔顺,又何尝不是瞧不上汉人和汉军旗的软骨头,以及被父母教坏了脑子的汉族女儿家。 说到底,她们和别人,是不成比的。尊贵就是尊贵,卑贱就是卑贱,这是出生决定了的。 第369章 太皇太后自然不能反悔 请安事毕,一众庶妃们从坤宁宫正殿中出来。 再次见到阳光,似乎人从狭仄的黑暗中,再度回到了阳光下。阳光有些刺眼了,沁柔反射性地闭来一下眼,伸手遮挡。小满赶紧着将伞撑开,伞骨由五色丝线编织而成,伞带水红色,上方一簇栩栩如生、娇翠欲滴的娇艳桃花。 搭上她今日这一身粉色桃宫装,行立坐卧,犹如一体。 费莫庶妃有点酸……这得宠的嫔妃、和不得宠的嫔妃,就是不一样,后宫那么多嫔妃,不说衣裳配饰,哪有能搭配的这样刚刚好的。 尤其连用的伞和身上披的披风,都顾及到了。同人不同命!转而又将心酸压下去了,宫里,谁不是心酸着过来的呢? 要不然,怎么谁都想得宠呢?可见宠爱确实是个好东西。 费莫庶妃撇过头去,眼不见、心不烦!宫里血淋淋的例子还少吗?远的不说,碧喇氏的活例就摆在那里! 皇上不喜!就算是肚子里金贵了、皇嗣在身也是不喜。而皇上喜爱的,就算是不会生、生不了又如何!皇上不一样捧在手心里。 庶妃们小心翼翼地往前走,帝王无情也多情。瞧皇上宠爱着的,就没一个过得差的;况且,远的不提,李庶妃、马佳庶妃、张庶妃都伺候多少年了,皇上仍旧惦记、宠爱着。 这怎么不是一份多情、长情呢? 但她们都死心了,不是所有人都能成为李庶妃、马佳庶妃,甚至就连张庶妃她们都成不了,她们皆能心中有数,帝王的无情,从始至终,都是留给她们的。 怎么能不叫人绝望!又怎么不叫人心如死灰! 人类的悲欢并不相通,同处于一片天地,那么相近的位置。沁柔还真想不到其余庶妃脑子里在想什么。 她自觉与宫中庶妃们的关系,必陌生人还要差一点儿。更是自觉与所有人保持着距离。 人的嫉妒心突如其来,可能不愿你过得差,更是必然不愿你过得太好!人生二三挚友,终其一生也寻不得。那又何必,不过都是无用之物! ——生不带来、死不带去。 沁柔早早地认清了现实;也早早地放弃了。 然而众人未在阳光下走几步,前面钮祜禄妃骤然地不复以往之态,顿住了脚步。也不凑巧,钮祜禄妃跟前是什么人儿、叫钮祜禄妃也停住了,众人不得而知! 却见钮祜禄妃跟前,跟前赫然是个熟人,太皇太后跟前的苏麻喇姑,也算得宫中轻易不出的一尊大佛,钮祜禄妃甫见苏麻喇姑这尊大佛出现在正宫坤宁宫,便知,苏麻喇姑既来,必然有事! 苏麻喇姑谨守奴婢本分,仪态端方、规矩有礼地给钮祜禄妃行了礼,钮祜禄妃却是赶紧退避,以示尊敬谦逊。 苏麻喇姑在宫中地位特殊,是实实在在的奴婢,亦是以奴婢之名,然而与太皇太后,犹如一人,默契非常。而立于太皇太后身侧,又对皇帝有抚育、教导之恩,更是深得帝王敬重。 无论是太皇太后,康熙帝!皆是后宫众人行事的风向标。苏麻喇姑深得这二位信重、遵从,哪里能简单对待了。 但苏麻喇姑素来谨守本分,既为奴婢,便行奴婢之事,守奴婢之礼,对宫中各类主子,皆谨守礼仪。 心坚如石,更改不得苏麻喇姑意志;后来高位的嫔妃福晋们便行成了默契,苏麻喇姑行礼之时,趋身避开,以示对这位后宫中特殊地位的奴婢的谦逊尊敬。 而避礼之举,也由此而来。后来已然成为一种习惯,一种尊崇。 “姑姑折煞我了!实在不必这样的多礼。您于我,可是有半师之谊,于皇上,更有半师之恩。”钮祜禄妃哪里敢受这样的礼,庶妃们或许会无知,不清楚苏麻喇姑的能量。 而对于苏麻姑姑手中握着的能量,所能掀翻的势力。 钮祜禄妃只能揣测其中六七分,便已然心惊侧目。越是清楚,越是忌惮!钮祜禄妃对苏麻喇姑便是如此。 如果说太皇太后是深山里根基深厚的虎王,那么苏麻喇姑就是她的利爪。杀人不见血,可以这么说,倘若天地间有一个人能劝得太皇太后回心转意,那么那个人必然不是皇帝,也不是其它的任何人,而是苏麻喇姑! 光从这一点,就能看出苏麻喇姑这个人,究竟有多令人心惊胆颤…… “有幸为皇上蒙师,是奴才幸事。皇上看重,夸大奴才的功劳。”苏麻姑姑会以康熙为傲,但却不会为教导帝王为傲。 无论何时何地,于苏麻喇姑而言,不过是尽奴才本分而已。而也正因为此,更受人敬重,也更受帝王信重。 “姑姑如何,皇上心中有数,而皇上之心,我、皇后、宗室亲贵,亦心中有数。”钮祜禄妃不会当真顺着苏麻姑姑的话走。 那不过是走进了苏麻喇姑的谬论里。当真待苏麻姑姑不尊重! 苏麻姑姑闲话一二,她奉着太皇太后懿旨,着实不必有多言之句。苏麻喇姑道:“于此处得见钮祜禄妃娘娘正好,太皇太后新得了一道菜,特意请娘娘、皇后娘娘一道去尝尝。奴才正是奉命前来!” 话虽如此,钮祜禄妃却心道:太皇太后亲自来请,若是无一事才是奇怪。哪里就能只为品尝一道菜了。 菜虽然好,却不是那么容易咽下去的。 心里盘算着为什么?前几日宫中皇嗣们生辰八字的重新验算?唯一近些的,就算这一件大事了。 太皇太后想要借此做些什么? “太皇太后待皇后与我慈心,我与皇后正惦记着,去向太皇太后娘娘请安呢?只担忧我与皇后不孝不贤,扰了太皇太后清净!这才忍住了,太皇太后可别嫌我与皇后太过吵闹才是。”心里万分地揣测,面上钮祜禄妃却是就着话就赶紧回道。 “太皇太后是喜清净;不过今日的菜色着实好了些,太皇太后正好也惦念起皇后娘娘与您,便吩咐奴才来请皇后娘娘和娘娘一道。”苏麻姑姑谈笑间滴水不漏,太皇太后还是喜清净的,没事不必前去打扰。 太皇太后也懒得去与钮祜禄妃、皇后周旋心思。本身太皇太后的放权,就是资源置换交易的一环。 太皇太后自然不能反悔!也悔不得。 第370章 疑问 钮祜禄妃笑笑!苏麻姑姑所言,她自然是相信的。太皇太后寻她们,必然是有事,但绝不是再度出山,将皇上的后宫大权,再度紧紧握在手里。 才赶跑了野心勃勃的豺狼,卸磨杀驴,哪有那么容易。 太皇太后于后宫的隐退,是太皇太后自己的意思,也是太皇太后与康熙,最初给出的诚意。 一个实权皇后,才能为家族带来荣耀。也才有让家族,冒生死之大不韪,去为康熙争夺帝权,做先锋出生入死。 否则,一个傀儡皇后,哪里是索尼这样的人精子,可以俯首称臣,带领家族冒生死存亡的风险,去甘愿作康熙手中的刀,争权夺利。 当然,有皇后母家之名庇护,也是赫舍里一族、亦或索尼党羽以大义名分,作先锋官与当时的逆贼鳌拜针锋相对。 这样的交易,满朝文武亲贵皆知,太皇太后老了!也该颐养天年了。 而太皇太后从前接受了,如今也没有再度出来的道理。 钮祜禄妃相信这一点,对比起太皇太后来,钮祜禄妃宁愿对手是皇后这样的,至少钮祜禄妃有把握立足于不败之地。 所以,钮祜禄妃与皇后是死敌,但又立场相同。 正是应了那句话。我们没有朋友,只有利益。 也即!没有永远的朋友,只有永远的礼利益。 太皇太后喜清净,自然就不会在意大权在握这样的热闹事儿。 至于太皇太后惦念她们这样的话儿,听听就好。远的不说,这前朝后宫、宫内宫外,多的是太皇太后女儿孙儿、曾孙外孙。 就算宫外的太远了,还有宫内的两位阿哥、一个格格呢! 所以听到了,着实不必太当真! “奴才还要去请皇后娘娘!”苏麻姑姑行了一礼,道。话里的意思不言而喻,便是要先行告退。 “姑姑请,我不便打扰姑姑与皇后娘娘,我于宫门外候皇后娘娘凤驾。”闻弦歌而知雅意,钮祜禄妃懂事地道。 总不能扔下皇后先行去了慈宁宫中,多冒昧。皇后是皇后,她是妃子,也多有不敬皇后,钮祜禄妃也不会做这样与声名不符的事儿。 至于跟着苏麻姑姑再一道进坤宁宫寝殿里去,那也不可能!苏麻姑姑去办差事,堂堂妃子寸步不离地跟着,钮祜禄妃笑了一下,还有这样的先例。 瞧见了来人,庶妃们瞬间低眉敛目,并且瑟缩了一下身子。 亦是赶紧让了路,苏麻喇姑啊!谁敢挡她的道啊!太皇太后离一众庶妃,都十分遥远,犹隔银河。 虽然太皇太后亦是居于后宫之中,然而却与她们,自始至终不在一个世界。 她们亦只可仰望,并且避之唯恐不及。 苏麻姑姑她们陌生也熟悉,只清楚,苏麻姑姑既然出现在六宫之中,必然奉太皇太后之命,前来办事。 庶妃们是不敢去耽搁了苏麻姑姑的时间的。只是人终究有好奇心,行礼过后,擦肩而过,出了坤宁宫正门,难免会心有揣测,苏麻喇姑来此,是为什么? 单纯走一遭,不说钮祜禄妃不相信,就是没什么脑子的庶妃,也是不相信的。 只是交集实在是少,擦肩而过后,彼此又再度被银河隔开,再度归于两个世界。 苏麻喇姑亦不会将庶妃们放在心上,她们还没有到达到,能叫苏麻喇姑明面上注意的地步。 而坤宁宫中,当知太皇太后有请,皇后为孙媳,为母仪天下的皇后娘娘,必不可避免走这一遭。 坤宁宫中的事儿,于后宫嫔妃,已是一道天堑;而如在云端、不可靠近、不可亵渎的慈宁宫之中的事儿,更是叫后宫庶妃们,两眼一抹黑!完全抓不住重点,即便有一丝半点的消息,也是由心思机敏的人,费心揣测! 而亦是回了自个儿寝殿之中,沁柔才知、后宫庶妃们亦才知,太皇太后还令奶姆们,将尚未满月的五阿哥,抱了过去。 五阿哥保清,这两日已渐渐地好了起来。后来的奶姆奴才们,也都换到了五阿哥身边伺候。 原来伺候的那一批,贬的贬、调的调、打发的打发,都各有去处! 而太皇太后想干什么?这一疑问,也再度浮上了众人的心头;当收到皇上也被请到慈宁宫的那一刻,庶妃们心中的疑问,更是攀上了高峰。 马佳庶妃更是焦虑不已,她向来也算是坐得住的,也有些坐不住了。 问了一旁的贴身宫女,满面疑问?马佳庶妃道:“你说……太皇太后此举,究竟是为哦了什么?” 而更多的是担忧,马佳庶妃焦虑不已,“五阿哥还未满月呢?就算为着五阿哥的身子着想,也不该叫他未曾满月就长时间里吹风啊!” 皇后无子,如今皇上膝下,唯有四阿哥和五阿哥两位皇阿哥,五阿哥占幼,四阿哥占长。 四阿哥已经将近三个月了,五阿哥还未足二十天。太皇太后就算想要含饴弄孙,也该是她的四阿哥最为合适吧!哪里就能轮到五阿哥那个奶娃娃。 五阿哥承欢膝下,她的四阿哥却被太皇太后撇开,这样的区别对待,马佳庶妃不能不担忧。 不为自己,她自己是不紧要的;为四阿哥,母凭子贵,只要四阿哥尊贵了,这份尊贵,总会惠及她这个生母身上。 但与之相反,倘若四阿哥没那么尊贵!亦或是比不得五阿哥尊贵,那么四阿哥就算占长又如何?四阿哥不尊贵,她这个生母,自然也母不能凭子贵,尊贵不起来。 马佳庶妃担忧四阿哥的前程,也担忧自己的前程,但更多的;是在担忧四阿哥的前程。 她分得清轻重缓急,什么事紧要,什么事可以暂缓。 然而马佳庶妃再是如何焦虑,她又只得耐心等着,更是反复煎熬!更加焦虑加身。 其余庶妃各有思量,她们的世界,都是为着皇上、为着这天下的皇权而转,皇权轻微的一举一动,于她们而言,无异于一场亚欧大陆的漂移。 危险,并且关联着她们的前程。 只是,大约因为膝下没有指望,大部分的庶妃反而能平静接受。 太皇太后、皇上、皇后有什么旨意,咱们接着就是了。再多的东西,与咱们能有关系吗? 好坏,都接受! 沁柔不在意,哪怕康熙、太皇太后做下了什么惊天决定,对她的影响,也不会太大。 事不关己,更要己不关心。 第371章 忠心,不在意! 皇后、钮祜禄妃、康熙不过在太皇太后宫中一道用了一顿晚膳,而后才得以见到,皇帝、皇后、钮祜禄妃走出了慈宁宫宫门,五阿哥也由奶姆抱着,回了延禧宫中。 其间说了什么话、做了什么事,未曾亲眼得见的人一头雾水!她们也没能耐去打探,即便是钮祜禄妃和皇后,待慈宁宫一举一动皆是万般小心,宫中水深,李庶妃亦是不敢轻举妄动。 别的庶妃,想要打探一二,都摸不着路子。 得知皇帝、皇后、钮祜禄妃回了各自宫中,就连五阿哥,也都被奶姆们护着,回了延禧宫,李庶妃沉吟许久,还是决意放下了。 该知道的事儿,早晚都要知道的。 李庶妃聪明,能在宫里无所出的情况下,依旧深得帝心,得帝王宠爱,最重要的一点,就是她知道,帝心在哪里,而后宫中,最紧要的底限在何处。 李庶妃绝不会自作聪明地去触碰。 沁柔倒是也听福顺提了一嘴,不过她心思不深,对康熙、太皇太后、皇后、钮祜禄妃几位大佬,在席间谈了什么,兴趣不深,也没什么好奇心,听过了,就忘了! 因而依旧能怡然自得。 宫里好不好,端看伺候的主子怎么样!因为沁柔不在意,贞顺斋中的氛围也没有异样之处。 该如何就如何!没事发生,也不过是如此了。 看着书,跟前摆着甜品,手中拿着笔,思考着下手……时间就又在走过去了。 陈姑姑等奴才,该伺候就伺候,无需伺候时,就在一旁候着。她们都耐性好,也都坐得住。 宫中这样一无所知、浑浑噩噩的日子,一过就要一生!这一生里,大部分的时日,日子都是要自己渡过的,不耐得住寂寞、耐得下性子怎么成! 后宫里余生那么长的岁月,想要渡过,想要出头,首要的,就是先要耐得住性子才成。 光阴似箭、日月如梭,时光最是无情利刃。倘若与时间过不去,熬不住时间的人,都会被时间煎熬着。 自己就把自己熬死了。 人谁没个低谷,但无论什么时候,都要耐得住性子,也万不能惊慌失措、失了规矩,乱糟糟地,规矩体统都失了,像什么样子。 陈姑姑体会尤深,也是这么教导小满和福顺几人。 无论什么时候,只要天没塌了,主子还立在跟前。就万不能失了主心骨,有得宠就有失宠的时候,而与之如附骨之蛆相随的,有得势就有失势的时候。 一时的失势、失宠都不要紧的,只要好好地,护住了主子,护住了贞顺斋,总有东山再起的时候。 故而沁柔安然,小满、陈姑姑几人也愿意安然。 只这份安然中,总会插入更大的兴奋与喜悦。李德全的到来,无异于是将这份兴奋喜悦送达了巅峰。 “庶妃安!”李德全笑呵呵地,该规矩规矩,必不会叫宫中的嫔妃们,失了颜面,就算是手段强硬着做事,也都是规规矩矩地,自不会叫人平白无故抓住了把柄。 沁柔正写着字,捏着笔,抬起头来,眼眸精亮,脑子在告诉运转着,一时没换过调来。 沉溺亦沉静!沁柔看了一个呼吸,这才反应也恢复了过来,询问道:“李公公怎么来了?快请起!”沁柔又赶紧道。 人生中处处是惊喜,人生也时时刻刻有意外降临。谁也不是神,能亲身预见,下一刻将会发生什么! 沁柔更不是,她没有偷天换地、预测未来之能,所以她愿意处处小心;故而亦不能预见生命里可能的下一刻时光中突如其来的意外和惊喜! 李德全的到来,亦是不在她的预见范围之内。 李德全站起身来,他眼睛也不瞎,才多大的年岁,看得清楚得很;纳喇庶妃正在看书,还批注着心得体会。亦或者,就是在抄书呢? “您正忙着哪!”李德全长了一张好嘴,更是说得一嘴好话!赶紧就笑着道:“凑巧,皇上刚从太皇太后宫里出来,如今在殿里批着折子,惦记着庶妃呢?令奴才来将庶妃请了去!” 李德全一张嘴,话说得漂亮,也哄得人高兴。即便话里真假不知有几分,但情绪价值拉满,绝对能哄得人心花怒放。 沁柔闻言,看了看手中的笔,忙将手中的笔放下,一并起身。陈姑姑、小满也赶紧上前去扶着。 李德全很满意、陈姑姑也满意,这贞顺斋里的奴才们,不说他们有费多大的心力去调教,好歹也是提点了几分的。 细致、仔细、周到,伺候主子,必要方方面面都周全了才成。旁的不提,瞧着小满几人事事殷勤、伺候周全,他们心中也都要高兴欢喜几分。 别的不提,至少提点了几句以后,底下的小奴才们也照做了,至少不白费了自己浪费的那一点口水不是。 看着就要高兴几分! 沁柔一只手由一个奴才扶着,由小满和陈姑姑扶着,花盆底总算落在了地上。看了一会儿桌上的笔墨纸砚、还有甜点,又回过了头。 这些不必她担心,沁柔对贞顺斋几个奴才,都没什么不满意之处。忠心不忠心地这个先不提,这种玩意儿,也不是嘴上提提就能死证了的。 沁柔也不在意他们的忠心,她要来做什么?不过是因皇宫中皇权微不足道的小小调动,而强势地将所有人毫无选择、别无余地地暂时黏合在一起,指不得哪一日就分道扬镳、天人永隔! 她又怎会在意忠心这样的看不见、摸不着的东西。 不过沁柔对他们是满意地。这一点毋庸置疑,别的不提,在照顾她的方方面面,他们都做得很好。 很多时候,无需沁柔吩咐,他们就能将各项各事料理得处处妥当,不叫沁柔费一丝心。 沁柔领会到了皇宫妃子锦衣玉食、样样有奴才周全服侍的快乐。 而桌上摆上一些笔墨纸砚这样的小事,更是不必沁柔多加开口一句,自会收拾妥当了。 这就是资本带来的腐化生活啊!沁柔亦是人,为什么不能贴心享受呢? 回过头来以后,她还是早上那一身犹如桃花娇艳盛放的粉色宫装,站在那儿,恍惚间已然闻到了桃花盛放的香味。 沁柔直接了当:“走吧!” 第372章 带你去瞧瞧 承乾宫距乾清宫没多远的路,太阳一日比一日地烈了起来,走在阳光下,也一日要比一日地晒。 庶妃们出现的时候,身旁伺候的奴才们会专门撑了伞,为庶妃们遮阳。这不过算得是寻常之物,后宫之中,也唯有庶妃人卑位低,所以需要奴才们贴身打伞遮阳。 皇后、钮祜禄妃身居高位,自是于庶妃们天差地别,内务府早造了华盖,这都是妃位娘娘、或是皇后,才能用的东西。 沁柔心不大,打着伞在太阳底下走着,没走一会儿功夫,就已经近了乾清宫。小满收着伞,沁柔随着李德全继续往里走去。 康熙在御书房中,一如既往,没有一点惊异。果然,康熙的成功不是没有道理的;有天赋还努力,就这孜孜不倦、持之以恒的耐力,谁能有! 而唯独与以往不同,御案上摆了一束桃花!娇艳欲滴!好似就是从这白瓷的瓶中生长且蔓延了出来。 李德全亦是低下了头,以往时候,御书房中少有放了桃花的;桃花过于娇艳脆嫩了,比不得梅花,能经苦寒,受尽世人推崇敬仰备至。 不过皇上喜欢!今晨里,皇上从承乾宫回来,瞧着案上摆着的剑兰,心血来潮,吩咐李德全,寻人去剪了桃花来,换成了如今这个娇艳靓丽的桃花。 权势是个好东西,皇权更是如此! 坐在万民敬仰、天下之主的位置上,称帝为皇,大权在握; 再是娇艳的花儿,帝王有了吩咐,低下的奴才们自然就会小心谨慎地采了来,供奉于帝王的案前,供其观赏、喜爱,或是采撷。 沁柔亦是注意到了案上新出现的桃花,枝枝交缠,尤似一体,自然是极美的。果然皇帝,享受也是一等一的。 沁柔心中有羡慕之心,有一句吐槽之语,然而面上却未有一丝一毫差池,露出了一丝一毫的无礼来! 温静地行了礼道:“皇上万福金安。”一丝一厘、一举一动,行礼的举止最为标准。宫中的规矩举止,向来是没人敢挑战轻忽的,或许从前有过,但如今,或许不在了、亦或许消失了。 康熙退去了以往的老成持重,眉眼间的犀利亦是淡了几分,更显温和!而因帝王权势所伴随的厉色,也消散了许多。 康熙上前几步,双手相扶,将沁柔扶了起来。喜行于色,兴致勃勃、高兴地与沁柔道:“宫中有几棵桃树,朕带你去瞧瞧!” 宫中,桃树,带你,瞧瞧!短短几个词语,再简单不过的字,就是个不识字的平民百姓来,都能听得懂。 然而在字眼钻进耳朵里的一瞬间,当这些字词组合成句子,沁柔就有一瞬间反应不过来了!这些字词组合成的句子,是能从康熙话里说出来的吗? 沁柔反射性地想要抬头看一看天,哦!看到了屋顶,没有太阳,被屋顶挡住了。不过是白天,她至于是在做白日梦吗? 不至于吧!沁柔想,她还没堕落到这种程度! 虽然不着边际,但!应该是真的。 沁柔迟疑了一小会儿,康熙都没发现,带着沁柔往殿外走去。兴致上头了,大概率显得有些兴奋,康熙的步子迈得大了些,不说沁柔本就跟不上,她穿着花盆底,就更是跟不上了。 “皇上,慢点,奴才跟不上了。”沁柔被带着往前走,她也想努力跟上康熙的步子,奈何没这个实力!奈何不被允许。沁柔只得赶紧惊呼着提醒了一句! 康熙回过身来,也不必沁柔给出反应,她确实与帝王落后了一截儿了。康熙干脆一把将沁柔抱进了怀里,一声惊呼,已然反射性地抓住了帝王的衣袍,身体比谁都实诚。 沁柔的一系列反应,全然落在康熙眼里,忽而就有了兴趣,想要逗一逗她,抱着她的手往上惦了惦,就像要把她甩起来。 沁柔就更实诚了,更是赶紧死死抓住康熙两侧的衣袍不放,免得被摔到地上去。粉身碎骨不会,伤筋动骨不至于,但一番皮肉之苦,是必然的。 不凑巧,沁柔比谁都要爱护自己。她胆子不大,自认就是个老鼠胆子,忍不下心叫自己受这个皮肉之苦。 什么尊卑规矩,沁柔来不及反应,一时间有些忘了,就想紧紧攀住康熙这棵擎天大树。免得被摔得死无葬身之地! 康熙被她的反应逗笑了,开怀大笑道:“吓你的。”说着话,康熙还刻意又惦了惦,就是再重复一遍刚才的动作,吓一下她! 沁柔才不管康熙是不是在吓她,主打一个,只要她抓得够紧,康熙就必然甩不下她、摔不了她。 要是可以,沁柔都想问他一句:你怎么这么烦! “不要紧,奴才抓得够紧。”沁柔回着话,抓帝王两边衣裳的手更是用力了几分,表示,她自己长手了,抓住了皇帝两边的衣裳,想摔也未必能摔下来。 康熙自然感受到了,他也不可能一点感觉没有!提醒她:“常服若是给朕抓坏了,就罚你给朕做一件新的。” 沁柔想,皇帝常服啊!她会那玩意儿吗?会也不做,多麻烦!默默地松开来手,撑起了身子,双臂环住了康熙帝的脖颈。 只要她放手得够快,康熙帝的常服即便有所损毁,也跟她没关系! 沁柔在康熙的怀里,帝王乐意,沁柔自然乐得不自己走,哪怕规矩上可能逾了矩,闻言,她回话,“奴才那个手艺,皇上没脸穿出去,奴才自个也没脸告诉别人,那是奴才做的。” 一则满蒙八旗的贵女,都是家里金尊玉贵的养着的,骑射弓马个个不说十分精通,亦是可称得一句弓马娴熟。 但女工,满蒙贵女金贵万分,自然不会舍得下身段去女工这样汉人奉若瑰宝的教养之道上。 满蒙八旗的姑奶奶,又不必仰仗着这么手艺去吃饭,哪个满蒙八旗的贵女会放下金尊玉贵的身段儿,去学这样不入流的东西。 大户人家里,谁家没有绣娘在! 何况,有这样的时间功夫,不如约上一群闺中好友,骑马打猎去。 所以沁柔还真不觉得丢人!汉军旗的嫔妃,指不定就女工出众了。 沁柔也是暗戳戳地提醒帝王,康熙自己要脸,她也要脸! 别为难彼此。 第373章 这想法,果然很帝王 桃树在御花园一个角落,说是几棵,但还是有一片,远远望过去,一眼看不到头。 御花园中的桃花都被修剪过,嫩绿的枝丫稀稀疏疏,然而桃花簇簇绚烂,枝叶都已经被修剪去了。它们唯一的作用,就是供宫中的贵人观赏! 古人常以花比作美人。沁柔在这一刻,不得不承认,古人都是集古往今来的道理于一体的,你看,他们简单一个比喻,其实就是这个世界的本质。 女子于古往今来,于本质上,都是一束花,是生来就要被修剪的,只为了变得更漂亮! 康熙瞧着这满目的桃花,顿住了步子,桃花至艳至盛之时,是最夺目、也最绚烂的。 这些桃树,从先帝时期就存在了,康熙幼时,也曾于春日里,在这桃树林下玩耍躲藏。 后来宫中规划或有变动,但这片桃林一直存在,春去秋来,寒来暑往,年复一年,日复一日,春日里花开艳盛,夏日里绿叶满满,秋日里硕果满满,只是果子都酸涩也小。 一日一日里,倒也迎来了十多年、将近二十来年的循环往复。 “这儿衬你。”康熙帝道,她今日看到她的第一眼,就想到了这么个地儿,虽然印象已经清浅了,这些桃树默默在这儿,也许多年了。 如今来瞧着,还是如幼时记忆中的绚烂盛极、娇艳夺目!是被世俗认为的俗气至极的娇美。 李德全领着奴才们跟在身后,远远地离了一段距离,主子们心情正好,赏花谈情呢!他们一棒子奴才,在一旁犹如石头般寸步不离,像什么话…… 扰了皇上的好心情,再由帝王把他们赶得远远地,还不如一开始识趣儿,走得远远的,但又拿捏着分寸,跟得紧紧地,不至于将帝王跟丢了。 皇上有什么吩咐,他们又能一瞬间领会,一举多得!怎么会不好呢? 沁柔不明白康熙帝为何出此言,一时有感而发?亦或是内里藏有故事?无论哪种,她都不能领会; 感同身受,也是需要极强的共情能力,还要有这样一个人将你带入他的世界中的。 而事实上是,康熙突如其来这一句话,沁柔不解,大约是她太过不聪明,但沁柔也没选择掩饰,她疑惑道:“这儿衬我?皇上为何这么说!” 有疑问她就问出口。藏着掖着的,猜哑迷吗?有一个人不长嘴,便已经是一件不幸事了。 事上哪有谁能分分钟、时时刻刻猜中你的心意;果真有这样的人存在,那不是太恐怖了吗?在讲鬼故事呢! 康熙抬手,一瓣桃花花瓣正巧被风吹落,飘飘荡荡着,轻忽忽落在她的头上,因为一片桃花花瓣太过于轻忽,并且也足够渺小,而没有重量,因而沁柔未能觉察出分毫。 将这片桃花花瓣捡下来,沁柔都还未有感觉,康熙玩笑着回她!“大约是因为,倘若朕是在桃花林里遇见你,心里就该迟疑,是不是桃花成了精,化作人身,来人世里走一遭。” 沁柔眉开目笑,“皇上是在夸奴才漂亮吗?”妖精仙子这活儿,若是没有七八分的美貌,那哪能干下去,不是在砸妖精的饭碗吗? 康熙瞅瞅她,她漂亮吗?是漂亮的;康熙是帝王,但也如天下之人一般,亦是喜欢美人的。 美人是必得有内秀!但内秀也得有展示出来的机会;有些时候,帝王的情义就是这么肤浅。 但漂亮却不是唯一的要求。 “不是,”康熙调笑着反驳她,不过一个玩笑话,瞧瞧在她耳边道:“朕的意思是,你就像是一个桃花妖怪成了精……” 沁柔惊奇地瞧着康熙!帝王也会说这样的玩笑话? 沁柔倒是宁愿自己是一个精怪,来去随意,生得自在;不会有害人之举,每日里怡然自得,看一看世间乐子事,也不妨一过就是一生。 但天不遂她愿。跨越三百年的时光,来到这儿,偏偏是作为旗人家的嫡女,没有千娇百宠、倒是承受了漠视苛责,前生里未曾受过的苦楚,今生一一领会过了,不知是来还债,还是来历劫。 人生来如此!改变不得。 有时候她都觉得自己心理素质强大!竟然没有平等创疯所有人。 沁柔道:“可惜了!”她的话语里,就如她内心深处,有淡淡的惋惜,也不知是装出来的,还是真情流露。 又转为兴奋。“世间从无精怪!其实奴才也想知道,想亲身领会一下,另一个物种,是什么感觉。”可惜是没机会来。 人和人之间,都要讲一个缘字。有时候,彼此天各一方、各自安稳,也未尝不是一道良缘。 无父母,有时候,又未必不是一道善缘。 “异想天开!”康熙想敲一下她的脑子,妖精哪有那么好作,非我族内,其心必异。 为妖为怪,岂不是要与天下人作对。康熙是帝王,倘若世间真有精怪存在,康熙首要想做的,必不是将人打得魂飞魄散; 而是先行压榨;能做什么、会做什么,对江山、对统治、对帝王有利的,无论什么手段,无所不用其极,康熙都会用上,务必保证精怪被捏在手里。 死是最容易的;最怕的是死不去,但又活着的确艰难,生不如死! 刑部、大理寺;就说近在宫里,还有慎刑司,号称鬼见愁。就算是一个孤魂进去,里面的奴才,都有把握叫它吐出隐秘来。 “朕倒是未曾见过精怪!”康熙笑吟吟地,三十六度的嘴说出滴水成冰、寒沁入骨髓的话:“倘若世间真有,朕倒是想将人请进慎刑司里走一遭,看看是慎刑司的奴才手段高,还是精怪本事高。” 这想法,果然很帝王,很唯我独尊!当真是连精怪都不放过。 更深层次的理由:康熙已经习惯了诸事在掌控之中,出现精怪这般不能掌控于手的异物,谁知能不能就威胁了帝王统治呢? 帝王多思多疑!当然要先了解清楚了。沁柔深深以为,康熙帝也不会乐意将意料之外的事物放逐于掌控之外。 打了个寒颤,沁柔道:“其实,做人挺好的。”食五谷杂粮,有生老病死! 至少不必担忧,哪日醒来,就落到了慎刑司的诏狱里,生不能生,死不能死,生不如死。 这个话题,还是康熙帝挑起来的呢? 第374章 桃林中 桃林里走一遭,至晚时方归。 康熙说是出完玩,但还是没离了朝政奏折,李德全实在能干周全,一日的奏折他完全打发奴才们一并抬过来了;文房四宝,一样不缺。 确保康熙帝要批奏折的时候,一样不落。 所以虽然是在桃林里待了半日,但其实与在御书房中时也差不多!沁柔自个儿也会打发时间,康熙批折子,她就在附近里,摆上一个贵妃榻,还能扎上一个秋千,也不缺了书,还有书桌。 蓝天白云、晴空万里,幕天席地、桃源盛林中,倒也别具一番惬意。 感谢万能的李德全总管!只要提出要求,就没有他办不到的。羡慕!羡慕康熙有这么能干一位首领太监。 话又说回来,康熙若不是帝王,大权在握!李德全也未必有这样大的权力、能量;说来说去,权势果真是个好东西。 沁柔一席粉色宫装于其间穿梭,桃花妆于她的面上,与眼前的桃林犹似一体,倒好似这桃花林当真生灵,从这桃林中现身走了出来。 康熙恰好批好一份奏折,抬眼望过去,沁柔坐在桃花树下的秋千之下,头顶上不远桃花丛丛簇簇为华盖,甘愿为她撑作伞盖,遮蔽日光烈烈。 但又有丝丝缕缕的阳光透过桃花大大小小的缝隙,落在她身上,至艳至浓,原来艳极之时,果然是极美的; 美中不足之处在于,倘若于眼角眉梢间,再添上几笔桃花以作妆,就更似桃花精怪现身。 灵性十足! 瞅着她于树下百无聊赖的模样,身旁的奴才倒是个有眼力见儿的,没一会儿就为她撑上了以桃花作饰的宫廷伞,精美无比。 华美而惬意,灵气又怡然至极。 康熙心思一动,将笔放下,李德全在一旁里伺候着,是极有眼力见儿的,主子们做什么,该看什么、不该看什么,他心里再清楚不过。 拾掇好帝王放下的笔,对帝王的动作视而不见,康熙已然要走到了沁柔跟前,沁柔不瞎,也第一时间看见了康熙迎面而来的身影。 眼中瞬间闪过一抹不解?随着帝王精瘦的身影,沁柔也站起了身来,康熙有多勤于政务,她是知道的; 沁柔也从来不去打扰。祸国妖妃的威名,她听说过不少,这个时代、这个时代的人,对于男子,着实宽容;而对于女儿家,着实苛刻。 口诛笔伐,虽然沁柔不介意去承受,但也从来不想多事。两个人的错误,全由女子以一己柔弱之身承担; 这个世界,着实不愿承受。 但帝王想做什么,她从来阻止不了的! 沁柔一双原抓着秋千两旁扶手的玉手紧握,借势慢慢起了身,一双眼睛有几分疑惑不解地看向帝王! 她虽然没说什么话。但她的一双漂亮的眼珠子,犹如会说话一般!想说什么,都已经说出来了。 康熙抬手,在她眼角处轻碰触了一下,沁柔眼睛难免随着帝王的动作走,不明白这是什么意思! 康熙道:“朕瞧着你在一旁无所事事、悠闲自在,就过来替朕磨墨好了。” 沁柔:…… 很想问一句,她自在悠闲,也碍了你的眼,让你看不顺眼了吗?终究还是对她下手了。 沁柔瞅了一眼李德全,这个人精子,有眼力见得很,皇帝话语一出,话音才落的时候,李德全便躬身退至了一旁。 红袖添香,岂不也是一桩美事! 李德全可不会搅了帝王的好事。只要皇上高兴,他都只有听从的份儿。这份处变不惊的定力,后宫多少人,都自愧弗如。 “皇上不觉着,奴才打扮得美美地,就该坐在一旁悠闲自在、怡然自得吗?”沁柔询问道。 为什么要叫小仙女,去沾惹世尘俗世呢? “正是因为你漂亮,替朕磨墨,朕才觉着赏心悦目!”康熙靠近沁柔,对她说道。 沁柔:有一丝不情愿呢! “那……”沁柔顿了一下,而后才高兴吐出了最后两个字,道:“好吧!” 她心里有自己的盘算,伺候笔墨多长时间不是伺候呢?大不了一会儿累了以后,她就躲懒去一旁休息。 人生来一张嘴,就是要懂得哭诉委屈的。 康熙是帝王,也有大男子的脾性,到时候还能跟她计较不成。 心里打着小主意,面上更是不动声色。 人嘛!在有小心思的时候,更是又稳得住才行。 康熙哄好了人,就带着人往回走,折子还没到收尾的时候。沁柔过来,小满也赶紧随着! 皇帝休息的地方有华盖立着,为金黄色,上面还有游龙盘桓,华贵又尊贵至极。 只入目的第一眼,就能感受到这人、这位天下之主的尊贵傲然。 康熙坐下,宽敞的楠木椅子正好,于帝王而言,不过是常用之物。 沁柔便开始磨墨,李德全经常在帝王身边伺候,技艺极好,沁柔接他的手,也不必有磨合; “李公公磨墨的功夫,可比奴才要强,皇上换成奴才来伺候,一会儿不定要后悔呢?”沁柔轻声与皇帝嘀咕道。 李德全李总管,可谓是天下间最懂上意的人了;天下众生,挤挤攘攘,多如虫蚁,但再不会有人比李德全更了解帝王! 无论多妖孽的脑袋,多细心的人,多尊贵的地位,多亲近的关系,但李德全唯有一个。沁柔一度觉得,哪一日康熙帝离不开一个人,那个人不是后宫哪一位嫔妃,不是皇帝的哪一个阿哥格格,亦不会是哪一个长辈兄弟,而一定是李德全。 他是最了解帝王脾性的人,也是与帝王天然立场的人。 于康熙而言,李德全比后宫中的任何一个人,都要无可替代! 康熙不必嘱咐什么,沁柔先去坤宁宫正殿里昏省。 第375章 哄 沁柔一个激灵,康熙这人的不好相处是体现在眉目上的,冷眉厉目,薄情都体现在明面上。 尤其是这么意味深长说话的时候,总感觉有人要倒霉。不巧,瞧着康熙这模样,沁柔总觉得心里发毛! 虽然知道这是帝王,即便是想要算计谁,尤其是她这样的,都不用阴暗地来,直截了当,一句话打发。 一力降十会。尤其在这样的时候,权势地位的差距犹如天堑,从古至今,从来是这样一个道理:强拳之下,才有讲理谈话的机会。 从前百年的屈辱史,就已是这一点的很好印证。 沁柔可不蠢,她最是清楚不过,这位皇权下教养出来的帝王,如果一定要用一个词语描述:一定是“绝、非、善类!” 这在正常不过了,如果手段不够铁血、心亦是不够冷血,康熙这位帝王,在这样风雨飘摇的境地下,如何守护帝王、夺得皇权,作圣明天子。 喜怒无常、出尔反尔、帝王心术不过是标配,于他而言不过是寻常! 哪日被康熙算计死了,也不奇怪,更没必要怨天尤人!皇权富贵之下,多少人成枯骨,累累白骨,多她一个,不多。 有什么好怨气的,没了你,也一样在转。过不去,也只是跟自己为难! 沁柔抬头瞧着帝王,面色狐疑,道:“您这态度,总叫奴才心里发毛!” 沁柔紧蹙着眉头,她忍不住思索自己是不是什么地方没做对。 提心吊胆的,不如,有话明说!沁柔就差挑明了。 “哦!是吗?”康熙故意正脸。所有的神色一瞬间收敛了,有与无,从他脸上已经看不出什么了。 “皇上逗奴才!”瞬间反映过来,康熙若想处置她,都不用一句话,一个态度便已经明了了。哪里会与她费这样大的功夫,绕这样大的弯子,她不可能。 她没这样大的能量,值得一位皇帝用这样大的能量。 语气娇嗔,半娇半怪,好似突然反应过来。不管什么事儿,只要不和她沾上边儿,那就和她没关系。左右如果必要她知道,总会有人费尽心思送到她手中的,这一点,不必质疑。 有也好,无也可!正好试探一二。总能瞧出蛛丝马迹来。 康熙调整一下坐姿,眉眼极厉,看着她,神色纵然不明,但细细看去,眼底更是翻涌不明。 “来朕这儿!”康熙吩咐,指令明确。 沁柔看着康熙神色,不明所以,但还是抿着唇,放置手中的墨条,行到了康熙身边,帝王展开了手,沁柔顺势歪坐到了康熙的怀中。 眉眼如初,仿若这个动作没什么不对;做了千百次,已然习惯了。 将人揽入怀中,康熙又瞧了瞧她的眉眼,也不知道看出来了什么,沁柔暗衬道。 她任由着康熙去瞧。 “皇上看什么?”沁柔疑问?她这张脸、亦或是这个人,有什么不对吗? 想到了,沁柔就直接问出口。 康熙没有即刻回答,反而是又看了一会儿,才告诉她:“朕看爱妃这张漂亮的脸蛋儿,眉目柔静,当真是赏心悦目得紧!朕也十分地喜爱……” 这话,似乎不是什么好话吧!所以说,她是在以色侍人吗?沁柔沉思,难道,她这个脸蛋,有这么重要! 沁柔忍不住怀疑,她亦是不依,紧蹙着眉头,追问帝王,“难不成奴才就这个优点吗?这要是哪一日,谁不小心失了火、或者不知道什么别的东西,奴才这脸,”沁柔纤细的手摸上了自己的脸蛋,“损伤了,皇上是不是就不喜欢奴才了。” 虽然这确实是事实。帝王坐拥天下,后宫佳丽不止三千,漂亮的、清秀的、家世好的,这个不成,总有人替代上。 有各色美丽的新妃嫔,旧人老人被替代是必然。但还是那句话,她现在得宠啊!未来的事儿怎么样,未来才真正知道。 但现在,康熙都不能哄哄她吗?哪怕说两句假话! 至于这样的意外会不会发生。沁柔从不会怀疑这样的可能性,她看不起自己的智商,难不成也看不起后宫那些嫔妃的智商和为人吗? 真有因各种原因毁容的那一日,沁柔也只会有这样一种感觉:哦!终于来了。 那是一种迟来的命定,虽然迟,终于到。 沁柔眉眼微蹙,眼亦是带哀伤,故作忧伤。人生在世,无论伤了哪里,总是悲伤的;伤了脸,这份哀伤更是重中之重。 可能为旁人异样的眼光?可能为流言蜚语?可能为自己不再的容颜? 都会有的,凡胎肉身,哪里能脱得了凡尘世俗,沁柔亦是如此!哀伤是有的,但要藉此获得别人的怜悯,不好意思,她还没这么自甘卑贱。 强求不来的东西,何必强求! 但未发生的事情,沁柔也不会就此一点都不去想、不去问。 美人垂目,眉目忧伤,哀婉婉转,格外地叫人心疼。皇帝是否心里心疼不知道,至少面上表现出来的,是心疼的。 “皮囊不过外在之物,只是因为是生在爱妃的脸上,朕便格外喜欢。”康熙低声地哄着她道:“爱妃性子贞静,柔和温静,知书识礼,朕喜的,是爱妃这个人,这般脾性!” 沁柔展颜一笑!怀抱着帝王的脖子,环了上去。撒娇道:“奴才就知道,奴才怎么可能就生得好看一个优点。” 食色!性也。男人的本性如此,女人的本性也是如此。但架不住,好说不好听呐! 尤其是帝王后宫妃嫔,只和美色牵扯上关系,就不是好意头了。 总会首先叫人联想,昏君以及祸水妖妃。 故此,即便是,帝王也不会承认。 无论如何!这个问题,都只会有一个答案,一个结局。 沁柔无非,也就是想要斩断一条后患之路罢了。她有什么错呢? 生得漂亮些,不过是她的优点之一罢了。 世界就是一个巨大的草台班子,人都在哄人,也会被哄得非常高兴,至少康熙就十分受用。 容貌一事,不只是女子视之重若性命,便是于男子,亦是十分重要。 从古至今,历史上那么多官员,上至帝王,有几个容貌有损的。 尤其于女子,更是视之若身家性命,后宫宅院里,多少女子的失宠,都是因为容色不再! 从而启了香消玉殒之途。 康熙也明白,再是清醒,在容色毁损的可能性下,慌乱几分,实在不足为奇。 第376章 圣旨下 而沁柔所不知道的是,距离桃花林不远处,御花园中也有庶妃聚着,赏赏花、喝喝茶,偷得浮生半日闲,又是一日。 康熙什么心思,沁柔不知道。不过没两日,乾清宫就传来圣旨,康熙帝的五阿哥,大清的五阿哥,仰承太皇太后慈谕,特送往内大臣噶禄抚养祈福! 皇帝圣旨既下,自再无回旋余地。不论这于后宫前朝是多大一个炸弹,前朝后宫的大臣以及嫔妃如何被炸得头晕眼花,然而既成事实之事,在后宫众人适才收到消息之时,延禧宫的保姆奶娘嬷嬷们,就已然在为未曾满月的五阿哥保清收拾东西了。 “这……怎么会!”多少人难以置信,然而后宫中才将将辰省,宫中若说消息灵通当属皇后与钮祜禄妃娘娘。 钮祜禄妃常来不见嫔妃,皇后的坤宁宫!倒是能指望,但闲来无事,晨昏定省之外,皇后也不惯召见嫔妃。 就算想要打探些什么,也无从得知! 福顺回禀了消息之后,沁柔眨了眨眼睛,也是一脸懵。她是知道保清阿哥是抱由宫外的大臣抚养,但什么时候抱养?又由哪个大臣抚养,她也是一脸懵懂,浑然不知啊! 只能说康熙帝确实是打了一个措手不及。 “圣旨上怎么说的,皇上将五阿哥抱到宫外的大臣家中抚养,为什么?总得有个原因在吧!”沁柔先捋了捋,而后合情合理提出疑问道。 再则说了,宫中亦是不只有五阿哥一个皇嗣呢?就算康熙不看重二格格这名皇室公主,除开五阿哥以外,也还有四阿哥在呢? 四阿哥还居长! 五阿哥保清如今安排了,那四阿哥呢?四阿哥也不用安排吗?沁柔的理念还停留在二十一世纪中的公平之中,尤其在子女上。你有的,我自然也要有;不然,就是不公。 但这一点,沁柔身旁的几个奴才注定听不出来。他们亦是没有那么深的心思,能如《山海经》中的瑞兽白泽一般,通天下事,洞察人心。 因而几人也都未表现出来。 陈姑姑虽然也惊愕,但随之而来,陈姑姑就在赶紧思索此事的益弊去来,宫里生活,素来都是要多留几个心眼的。走一步算十步,是本能所在。 如果可以,恨不能走一步,算尽一生所在更好。 而福顺,作为第一手消息的打探人,是要将消息完完整整地奉上,呈给庶妃的。 因而个中缘由他虽不甚明了,但写在圣旨上的,堂堂正正宣读出来的字词,福顺是一字一句背下来的。 就是为了在庶妃适时疑惑不解的时候,好为庶妃答疑解惑!因而沁柔适才提出疑问,福顺赶紧上前,躬着身子,赶紧回话道:“圣旨上言:适逢太皇太后花甲大寿,五阿哥的生辰八字与太皇太后相宜,于宫外抚养,为太皇太后祈福,更是于太皇太后祥和大善。这于五阿哥而言,亦是五阿哥的孝心所在,皇上自然十分欢喜,便有钦天监测算八字之后,圣旨晓谕,令领侍卫内大臣噶禄抚养。” 花甲二字,指代六十岁。沁柔闻言,仔细算了一下,道:“太皇太后今年,正好是整六十岁的整寿。” 康熙以此为由,叫五阿哥抚养于宫外,为太皇太后祈福,也说得过去。此时人自来短命,成婚早,死得也不算晚。 三四十岁时,已然能算得上较为长久的,丧命的也大有人在。尤其在贫民百姓家中,他们活下来,全靠“赌”字。 生下来靠“赌”,无药无医;活着也全靠“赌”,赌谁的命大,无药无医的恶劣情境下,谁能活下来,就是谁的命。到最后也还是在“赌”,赌谁的命大,赌谁命更硬,赌谁能不病不痛,而能赌得一个长寿之年。 可惜“赌”之一字,自沾上的那一刻起,就该知道,‘输多赢少’!多少人都赌不过运。 因而三四十岁,亦是一道坎,多少人迈不过,不说贫民百姓,便是达官贵族,亦是逃不过这个定律。 因而年过半白,便有了倚老卖老的资本了。能过得六十岁,确实可喜可贺;而六十大寿,无论王孙贵族,贫民百姓,六十大寿时,都总要不同些! 太皇太后乃天下第一尊贵的妇女,亦是天下最尊贵的老人,六十大寿,再怎么小心谨慎,亦是不足为过的。 “花甲之年,大喜之寿;再是如何小心谨慎大办,都是理所应当的。”陈姑姑亦是笑着点了点头。天下所有老人父母,所求不过一个孝字。 晚辈越是重视,自然就越是孝顺;也越显珍贵。这是所有人所期待的。 沁柔没说什么,她年岁还轻,但根据过往一二案例,已然能窥见六十大寿的重要,以及大办的程度。 但要说康熙有此一举,全然为太皇太后贺寿祈福,沁柔是不信的。那是帝王啊!是康熙!是不能用一般人的想法去揣测的。 不过沁柔不在意,皇帝想做什么就去做吧!左右,她们这些人,也就只能看个热闹了。 孩子啊!……沁柔难得生出一丝怅惘,能在宫外成长,又未必不是一条生路!康熙,又未必不是这样想。 不过康熙只顾及了五阿哥,没顾及四阿哥。沁柔闭来闭眼,心一阵冷硬,爹死娘嫁人,个人顾个人。亲生父母都不顾及他,那么世间众人,人那么多,谁又能有心力能顾及、愿意顾及,这个襁褓中的婴儿几分。 端看他……自己造化吧!这个念头甫一出,沁柔不由,更是一阵悲哀。看,你就是这么软弱无力,眼看他步步没入穷途陌路,而你却,无能为力。 沁柔强呼出这口气。 “五阿哥有孝心,都说有孝心的孩子有福气;受了孝顺的长辈,福气亦是延绵不绝。五阿哥有孝心,他的后福,必然夜延绵不绝;太皇太后受了五阿哥的孝心,日后的福气,更是堪比东海,犹如青云。”沁柔含笑说道,吉祥话出口就来,这亦是她的真实想法。 这世间,千好万好,活着最好!如果有什么更好,那就是健康有福的活着。 或许生命的到来,最初需要经过两个人的同意结合,但从他诞生的那一刻起,就在努力活着,芸芸众生,皆是如此! 这亦是生命的真谛。 陈姑姑眉眼间的笑意,更是真挚了几分,附和道:“正是如此!” 第377章 噶禄 陈姑姑更是难得清楚明白,不管什么缘由,皇上圣旨既下了,后宫众人,信也得信;不信!也得作出个信的样子来。没坏处的。 “事出突然!还是不能不叫人意外。”沁柔道。谁能想着康熙会突然来这一出呢?她还想着,五阿哥是什么时候抱到宫外去抚养的呢? 没去想,结果突然就出来了。 “倒也……不算奇怪!”陈姑姑想了想,还是开了口,与主子谈论道:“庶妃对宫中之事,知之也不算少。五阿哥抱去宫外,由领侍卫内大臣噶禄大人抚养,也并非没有先例。” 沁柔抬眼看了一眼,陈姑姑笑了笑,便继续与沁柔道:“庶妃当知,领侍卫内大臣这一职,多由上三旗出生的包衣大人们担任。” 包衣,自来是皇家的奴才。陈姑姑自然,也是出自上三旗包衣!这一点,已经是一个常识。 沁柔未必不能细知其中缘由,但陈姑姑愿意说,她还是乐意去听。一则,听一听!总没坏处的。 再者,沁柔也想听一听,陈姑姑她们有何见解。一人计短,两人计长,多听一听,想一想未曾思虑支出,也未必不是一桩益事。 况且,沁柔也想知道,她这些贴身伺候的奴才,是什么心性,静和的容颜下,又怀揣着什么心思。 陈姑姑未曾停顿,仔细组织着语言,“庶妃亦知,咱们上三旗的奴才,都是皇上的家奴,任打任罚,只忠此一主。后宫中伺候的奴才,宫女嬷嬷,皆是出自上三旗包衣。” 陈姑姑对此,有傲色!一个“家奴”二字,尽将所有包含此间了。 “家奴,自然是伺候主子,也唯有德行才干能力出众的,才能被层层挑选,拔到众位主子身边伺候。”皇上只有一个,自然不可能个个都能有机会到帝王身边伺候,这个时候,小主子门身边,乃至于后宫嫔妃身边,亦是很好的去处了。 亦都是十分抢手,要奴才们才能品行才干出众,至少得占一样吧!再加上几分运道,自个儿使的一些手段,才有幸能到各宫主子身边贴身伺候。 “噶禄大人受皇上信重非凡,竟让皇上将皇阿哥交其侍奉照看,若非心腹忠臣,皇上岂会以皇嗣相托。”陈姑姑细细道,“皇上圣旨一下,前朝后宫,多少大人娘娘,都要羡慕向往噶禄大人的恩宠了。” 至于五阿哥的安全问题,完全不必担心,噶禄全府,会比所有人都要在意。 心腹重臣,以及嫡亲儿子,孰轻孰重,不想自明吧!噶禄便是为了全府、全族前程,府上也自会将五阿哥照料妥当。 沁柔想,也不知是不是意料之外,康熙早期的几个‘活下来’儿子,无一例外,不是送到宫外抚养的,就是送至高位嫔妃手中抚养的。 而未能得高位养母抚养,亦或是放在阿哥所中自由将养的,无一例外,都未能活下来。 “噶禄,是哪位大人?”沁柔若有所思,微蹙着眉,询问道。这个人名,沁柔首先就注意到了。询问道! 寻常时候,她是懒得询问这些的,前朝后宫规矩森严,沁柔向来不会打听前朝大臣的事,这是她的规矩。 前朝后宫,自来都是大忌。她身处后宫,纵然没什么心思,但专门去打探前朝哪一个大臣,哪怕有半分的迹象,对她,都没什么好处。 沁柔深知自己根基浅,不该问的事情,就不要过问。这才是她依存的规矩,哪怕噶路的官职所在,其实与后宫交际颇深。 但那不是她该接触的。 而且,她相信,噶禄这样的老狐狸,对这样的道理,只会比她更知之甚深。只怕当面笑盈盈,转过身当即摆她一道、坑她一把,也不是什么难以为继的事儿。 分寸,必然要心中清楚,更要时刻掌握住。 沁柔从不妄动,就是因为她深知一点,人心难测。难测的,亦是人心!谁能接近,谁不能接近,如果不能做到十全十美,最终必定灾殃祸事加身。 “庶妃不了解亦是寻常!”陈姑姑倒是未曾对此言提出一分异议,而是笑言道。话毕之时,陈姑姑便也是顺势为沁柔解释道:“前朝如今有三位领侍卫内大臣,皆是由皇上亲自提拔,海拉逊、噶禄,和吐巴。” “海拉逊大人、吐巴两位大人暂且不提,噶禄大人出自镶黄旗,为戴佳氏,戴佳氏族人颇多,于皇上跟前,也自来得用,亦可称得上一句皇上心腹,噶禄大人的额涅,戴佳氏的老夫人,亦曾担任皇上的奶姆之一。如今在家做个老封君,也深受尊贵。” 陈姑姑未曾明言,但该说的重点,陈姑姑就完全夹杂在干货中了,噶禄凭什么必别人更受信重,因为他额涅曾是康熙帝身边的奶姆。 康熙这人,对噶禄的信任从何而来,初始信任点,就在于噶禄的额涅,戴佳氏老夫人身上。 沁柔一愣,这个说法!着实惊到她了。她皱了皱眉,“噶禄大人年岁不大吗?” 人一生中的成就,总有一个阶段性。康熙的奶姆,哪至多就是十八年前,十八年确实不短,但想起来也不算长,说起来,也只是将将够一个人长大成人而已。 噶禄今年已官至领侍卫内大臣,官至正一品。即便是有康熙帝的一力扶持信任,论资排辈,怎么也轮不上他来做这个官职吧! 沁柔不免不解。 陈姑姑笑了一下,道:“这就是奴才想要说的了。”陈姑姑也明白庶妃的不解,知道她一时半会的,还没转过弯来,因而。 也不得不点明了道:“噶禄大人是戴佳老夫人的长子,戴佳老夫人生下噶禄大人那一年,不过十四岁!而戴佳老夫人侍奉皇上之时,将将诞育了幼女,年岁已差不多三十了。身家清白,孕育教养子嗣得当,因而得以被选进了宫中来,喂养皇阿哥。也是为了能将皇阿哥照看好!” 那个时候,噶禄大人,就已经是一位半大少年了。秉性聪慧,又多有沉淀,皇上登基后,急需在朝堂上有自己的亲信人手。 乘风破浪,青云直上。用这四个字来形容,半点不差!一路扶摇,直至今日荣光。 机遇来了,挡都挡不住。 所以说,就是有后台在撑腰是吧!所以一路青云,爬得比别人都要快、要顺畅非常之多。 不必陈姑姑多说,只可领会、不可言传的,沁柔已经领会到了。 第378章 母子情,深! 陈姑姑又提了几句另外两位领侍卫内大臣,最后才又道:“说来裕亲王幼时,也是抱由宫外大臣抚养的。” 这亦是陈姑姑为何说,五阿哥保清,抱去宫外抚养并非没有先例。 陈姑姑以这么一句话终结,沁柔不妨想到。裕亲王是皇室亲王,虽然曾了解一些基础,但更深入的,她们知道的倒是不多,根深蒂固些的奴才也不会特意提起这个。 “裕亲王也是?”沁柔询问道。她知道的不多,这样的消息,也不是一般人能得知的。 底蕴浅薄,体现就在这里。 “正是呢?”陈姑姑笑了笑,见庶妃对此不知,便也提了几句,为庶妃答疑解惑道:“裕亲王幼时身子比旁的皇阿哥略不足,先皇上与太皇太后便下旨,将王爷送去宫外调养身子。” 包衣家奴,由帝王直辖。会是皇帝手中最锋利的剑,也素来为皇帝最忠心的奴才,而选择照看皇嗣的大臣,也都是皇帝心腹中的心腹。 生与死!都掌控在帝王的一念之间,他们也不敢不用心伺候。皇帝自然没什么不放心的。 况且,皇阿哥虽是由生母所出,却不由生母所养,你我之间,不过是最简单的陌生人,杜绝外戚干政的后患。 天下间,论阴谋阳谋,谁能比皇家、比帝王更摆得堂堂正正、光明正大。 沁柔骤然又觉得没意思得狠。 诞下子女,难不成就为了荣耀地位、传宗接代吗?不是,或许最初,不过是想要抚育子女的欢愉罢了! 至于以后,未必有多指望,但从一开始,这份欢愉就已被剥夺了,那么指望渴望也就没了。 即便明白天子无情,但也还是不免生一丝懒怠吧! 沁柔便没有继续问下去,有先例,既然没那么惊讶,那么,也就淡了那几分惊奇。结果已定,缘由也能揣测个一二三,也就激不起她多余的情绪了。 圣旨下来,不说阖宫震动,至少后宫都震动着。不过,还是遵循着一贯的定律:有震动;而无异动。 换句话来说,就是,后宫嫔妃纵然震动,但谁也都各自缩在自个寝宫中,少有的去旁人宫中作客的,也不过零星几人,屈指可数。 值得一提的是,宫里数得上名姓的,即那几个得宠些的;如李庶妃、董庶妃、马佳庶妃,有一个是一个,皆个个规规矩矩地待在了自个宫里。 而一个寝宫、不同寝殿内的,动静如何,究外人不得而知了。 而五阿哥抱去生母纳喇氏的态度,就更值得所有人探究了。 好不容易熬到了晚间,昏省之时。 皇后较之以往,出现在殿内的时辰,要更晚上一些。 皇后如之以往,含笑晏晏叫了起,正忙着五阿哥出宫照看的事宜。时辰已然定下,是钦天监算出来的吉时,未时过半! 但还有皇阿哥出宫的仪仗,跟随的奴才、照看的奴才,一一都要皇后打点好。母仪天下、一国之母,绝不只包含了一个名头。 既戴王冠,必承其重。亦,必担其责,负其重任。 皇后面上也看不出什么乐意不乐意,倒是一如既往温婉贤惠、也端庄柔和,不曾失了一分一丝的皇后体面。 “你们都来了。”往下看一眼,居高临下之下,谁来与否尽入目中,皇后道:“皇上圣旨,五阿哥抱到宫外,由噶禄府邸抚养。你们皆已接到圣旨言明了罢!” 皇后知道底下的嫔妃们,都最关心什么。不过皇后更心里有数,都是谢不成器的,指望不上,从来没那个滔天的本事,改变皇帝圣旨言明的结局。 皇后也不指望她们! “是,”马佳庶妃回了话道,看了一旁的众人,又继续道:“奴才们都已经收到圣旨言明了。” 一位皇阿哥,在宫里的地位还是足足的,尤其马佳庶妃,更是在意宫中所有有关皇嗣的事儿,她不得不多为赛音察浑阿哥、为自己多谋算几分。 龙椅上能拥有的资源就摆在那儿,一个皇阿哥多用几分,旁的皇阿哥就少用几分。马佳庶妃怎么愿意自己所出的赛音察浑阿哥拥有的,比其它的阿哥差。 可以说,五阿哥被送到宫外去教养,马佳庶妃是最高兴的一个。几乎喜行于色! 宫中如今就两位皇阿哥,五阿哥被皇上送到宫外的奴才家中去抚养,宫中就唯有四阿哥一个皇阿哥了,同样是皇阿哥;一个在跟前、一个不在跟前。到时候皇上会偏向哪个,自是不用提。 兵不血刃,就已经将一位皇阿哥兵振出局,马佳庶妃简直要高兴到发疯! 但顾忌宫中人多眼杂,马佳庶妃不得不藏了自己的高兴和开心。 只是马佳庶妃也有所担心:“皇上、太皇太后几日前令钦天监为阿哥格格们再次捕算生辰八字,如今钦天监俱呈皇上、皇后娘娘、太皇太后,五阿哥的测算结果奴才等皆收到皇上圣旨言明,不知四阿哥测算结果如何?” 马佳庶妃抓住重点,她一介庶妃之身,虽也是四阿哥生母,但皇上为皇阿哥们做主,素来是不会太在意她们的意见的。 故而,这样的大事儿,有关皇阿哥,还是要与皇后打探一二。皇后是皇上名正言顺的妻子,也一贯受皇上爱重爱护,事关后宫,皇后必然全程参与,再不济,总是有个最终结果的。 马佳庶妃着急无比,但依旧温柔和顺,宛如一个柔顺至极的邻家女子,马佳庶妃道:“皇后娘娘,奴才与董庶妃,都是生儿育女了的人了,十月怀胎中,日夜相伴,哪里有不惦念孩子的呢?” 马佳庶妃也不傻,如今与她天然一个阵营的人,也唯有一同有一个二格格于膝下的董庶妃了。 皇后马佳庶妃是不敢提的,她没那么蠢,更没蠢到失去分寸。字字不提孩儿,字字也未曾抱怨母子分离之苦,然而也字字都在旁敲侧击着对儿的关心。 情至深处,马佳庶妃柔弱地行着礼,用丝帕擦了擦眼角的泪水,“奴才福薄,亦是自知身份低微,四阿哥身份尊贵,奴才当万分尊贵爱重,然奴才受十月怀胎之苦,才诞育了四阿哥,如今四阿哥测算结果如何?奴才不得不万分担心!” 她又如何!不过是一位母亲,在担心着自己的儿女罢了。 母子情,深! 第379章 历来自有 董庶妃要说不担心二格格,那是不可能的。纵观古今,或者不必把眼睛放得那么远,只纵观满清历史,就知道,满清皇室不重视公主,历来自有。 先帝爷六位嫡亲公主中,仅剩的嫡亲二公主,也都只是皇上与太皇太后棋盘上的棋子,需要用的时候,就摆上桌;一旦不需要了。也都逃不过被抛弃的命运。 如今太皇太后、皇上,这两个二公主最嫡亲、至亲的人,有谁会管她的死活。 皇上、太皇太后不疼爱,董庶妃却是疼爱自己的女儿的。生辰八字一说,素来虚无缥缈,不到最终结果出来,谁也不知会是何等结局。 坏的时候,一句天煞孤星,就足以完完全全的毁掉一个人了。汉武帝时的巫蛊之祸,太子都没能逃了帝王疑心。 倘若钦天监多一句嘴,一两句批语,二格格未来是未知、或是毁坏,都不一定。 她是位卑力弱,卑贱之身,但董庶妃从来不会忘了自己是一个母亲,为尚在襁褓中的女儿打探。 不妨被马佳庶妃拉入战局,董庶妃转得也快,她是‘清楚’皇后未必如面上那般贤良的,但董庶妃更是懂得,装聋作哑、长命少祸的道理,她又有什么义务,去提醒了敌人呢? 还要承担着滔天大祸的风险。 因而,董庶妃是不会与马佳庶妃同一战线、同一发声,但董庶妃更清楚,她亦不会与马佳庶妃、叶赫纳喇庶妃、后宫所有存在着的庶妃背离! 离心离德,那么皇后,收拾起她一个人单力弱的奴才,不是更容易吗?所以,其间的分寸,必要把握好。 董庶妃亦是像与马佳庶妃站在了同一阵营,这个时候,她们算不上‘盟友’,但也是能担得上一分盟友的意思。 董庶妃亦是忧心忡忡,道:“二格格出生,也有一岁了。只是生辰八字瞬息万变,二格格的生辰八字,好或不好!奴才也是万分担忧的。还求皇后娘娘,怜悯奴才二人几分。” 求人就要有求人的态度,董庶妃虽然已经改头换面,为皇上的庶妃,但需得她弯腰的时候,董庶妃亦是一点都不带犹豫的。 能起来就能下去,暂时的低头求饶不要紧的;什么最重要,什么最不紧要,董庶妃掂量得清。 保住我想要的,才是最紧要的。旁的,不过是细枝末节。 皇后温婉点点头,而后道。“拳拳爱子之心,也自来是人之常情。”话毕,皇后才又看向了马佳庶妃、董庶妃,面色更先温和!道: “本宫知道马佳庶妃、董庶妃你们担忧四阿哥、二格格。不必多虑!”皇后如此道:“天家皇嗣,龙子皇孙,生来就是至极至贵,”这样的命怎会不好! 光是投胎这一点,就将天下几乎所有人踩在脚底下了,皇后虽然未曾明说,但话里话外,表达的,就是这个意思。 皇后道:“钦天监已呈上来了,四阿哥、二格格都是尊贵之至的上佳命格。都是有大福气的人!是好命好运之人。” 钦天监那一套话术,皇后都听腻了,龙子凤孙们,但凡落地的,有哪个命不好。命格之说,不过是一个脸色、一个眼神,可以随意更改的说辞罢了。 面上拜佛信佛,然佛手佛心玩弄于鼓掌之中,只是透过另一种更加深沉、更加无痕无迹的手腕,玩弄权术、铲除异己。 皇后是不信佛的,也都不信命;人定胜天!若是没有机遇遇上了努力,皇后又怎会有尊贵至极的命格。 只是命格之说,这样的结论,是不能拿出来动摇人心的。勋贵重臣之家里,真正信佛、信命的有几个? 但无论男女,一致对外时,皆不约而同隐瞒了所有实情罢了。他们宁愿信‘命’! 皇后以命和福气,宽慰董庶妃、马佳庶妃之时,毫不违心。 皇后贤惠之处在于,她是真的与帝王细心陪伴,也是真的在贤惠打理后宫,仔细照看皇嗣,挑不出错来! 不管是宽慰也好,不真却假也好,马佳庶妃、董庶妃终究松了一口气,总算是不必再提心吊胆了。 既然如此,皇上、太皇太后亦或是别的谁,也再不能用别的什么缘由,将四阿哥也赶去宫外,由奴才照料抚养了。 马佳庶妃总算是彻底放下心来,五阿哥出宫之后,赛音察浑独大,皇上膝下就两个嫡亲的皇阿哥,就赛音察浑一个皇阿哥在跟前,马佳庶妃就不信皇上不偏疼几分。 尤其赛音察浑如今还是皇上实际上的长子;就拿如今的结果来说,皇上将四阿哥留在宫里抚养,反而将五阿哥挪到宫外去,未必不是出于这个顾虑。 马佳庶妃有些自得,放佛已经看到敞亮光明的未来前程向她招手来。 董庶妃亦是舒了一口气,皇后威严气度深重,既有此言,那么想来,二格格的生辰八字上,必然没什么大的问题存在,只要无错处,或是什么不好的批语,董庶妃便能放心些许。 至少,无论是谁,即便皇上、太皇太后娘娘,也不会拿二格格的生辰八字作乱生恶。 两人齐齐向皇后谢恩,“奴才谢皇后娘娘体恤;”董庶妃道:“奴才忧思过多,叫皇后娘娘笑话了。” 董庶妃言下之意是:奴才忧思过多,上不得台面,性子实在小气,只是一个小人物罢了,皇后娘娘勿要与奴才计较。 “为母之心,一生为儿女计;再多忧思,也都是该体谅几分的。”皇后体恤着与二人道。 女子本弱,为母则刚。那么多年宫闱宅斗,为什么必要掌控府中宫中子嗣,是为了拿捏夫主;亦是为了拿捏子嗣生母。 十月怀胎,朝夕相伴,一朝分娩,娇儿落地,若非天生恶人,谁不挂念几分。 既握府中未来前程,又拿捏府中后院里的敌人,令其心生忌惮。那么,地位稳固,难以撼动,也就不是什么不可能的事了。 毕竟,人总是会死的,不是吗?没有子嗣传承,香火无以为继;祖宗基业一朝尽毁,一生我所渴求的、为之努力奋斗终生的,付诸一旦。 谁能不起他心。 第380章 皆可做主!却不可一味做主 皇后浅提了几句,就叫众人散了。 人人可以闲着,皇后却不能,回到内殿之后,还有几位内务府的领事太监在候着,一一对着宫中的闲杂余事、以及五阿哥出宫的一杆事宜。 待一切料理好,皇后这才收起手中的账册,对几位奴才吩咐道:“好了,一切便照着这个章程来吧!你们务必处理好了,但凡出了差错,别怪本宫不容你们。” 话语里淡淡的威胁气息淡不可闻,但警告意味却尤为浓厚。倘若谁在哪个章程出了差错,她必定容不得这般无能的奴才。 “嗻……”内务府里各处的奴才都经了皇后的手提拔上来,皇后自来是什么行事作风,他们深有体会!不敢不从。 皇后终止的话语才落下,脑门上的弦总算松了一瞬,俱恭敬地回话道。而明晃晃的火烛下,仔细瞧,还能看到他们额头上冒的细汗。 “退下吧!”皇后将手中的账册放在了桌案上,平淡吩咐道。倘若奴才们敢抬头,那么必然会发现,皇后眉眼中淡淡地疲惫! 奴才们恭敬退出去,嬷嬷适时奉上了茶水,关怀道:“娘娘喝杯茶水,歇歇神儿。”皇后将目光移至了茶水上,原先已然冷的茶水,由另外的奴才撤下去。 嬷嬷又适时绕至了皇后身后,为皇后揉穴捏肩、缓解疲乏。道:“皇后娘娘辛苦了。” 皇后眉眼舒缓,揉穴捏肩,效果显着,微微笑了一下,“本宫是皇后,为后者,正位中宫,统辖天下命妇,照料妃嫔皇嗣,乃是皇上的贤内助,谈何辛苦!” 旁人,是没有这个辛苦的福分了。 母仪天下、统治六廷,天下妇女的表率,是至尊的后位。天下至尊至贵,无上的权利,自然也当尽原当尽的责任和本分。 “是。”嬷嬷应声道。皇后是她奶大的,是个什么性子,她怎会不清楚。照料嫔妃、繁衍后嗣、更是照顾皇上,哪一桩、哪一件不是皇后的本分、职责。 话虽如此!然而这偌大的后宫,要料理起来,又谈何容易。尤其皇后才断绝了伤心多久,忍着伤怀也要再次料理六宫事宜。 尤其五阿哥……又是那么个名字!二阿哥才将将逝去几日,她为皇后鸣不平!为五阿哥鸣不平!皇上这是,生生戳娘娘的心哪! “待五阿哥的事了,主子娘娘总算能松快几日了。”嬷嬷道。皇后娘娘的伤怀,一时半刻间,哪有那么容易平复,不过是余下的时间、漫漫寂静还长亘的寒凉夜色,缓慢地疗伤罢了。 皇后的笑意无奈至极,“哪有那么容易!”皇后忍不住皱了皱眉头,“来月是皇玛嬷的生辰,虽说章程都已定了,但还有那么长的时间,无时无刻,也未有可能就发生意外。不到最后一刻,”皇后捂了捂左胸膛,那是心脏所在的位置,道:“本宫就放不下心来。” “还有,”皇后停顿了一会儿,才又跟着道:“四阿哥的生辰,若只论日子,与皇玛嬷生辰相近,不过两三日,皇玛嬷生辰过后,也该办一办四阿哥的百日……无论是哪一桩,都轻忽不得!” 太皇太后的生辰,是尊贵中的尊贵,一丁点差错都不能有的。不然,太皇太后面上无颜、天家还有什么颜面在。 皇上和她!往下小了说,是颜面不存;往大了说,就是天子夫妻不孝长辈、德行有亏。 是要记在史书上的。 往后,哪怕百年之后,都逃脱不过一个不孝祖宗的骂名。 “太皇太后今年正是六十大寿,自要体面地办!文武百官的眼睛们都盯着,主子娘娘亦觉着胆子重。再仔细都是不为过的,是皇上与您的孝心所在!必要太皇太后欢喜。”嬷嬷亦是捧了几句道: 她历的事儿也不少了,大事相撞,孰轻孰重,她也拎得清几分。 “皇嗣们的洗三、满月、百日和周岁,倒都是有章程在的。阿哥有阿哥们的章程;格格有格格的章程所在。有旧例在,倒是能令您宽心几分。”嬷嬷道。 也不是宫中头一个阿哥、格格了。洗三满月百日这样的章程,内务府都是做惯了手的,不过是一个庶妃所出的庶出皇子,又不是皇后娘娘正宫嫡出的皇阿哥,办起来,都要简便几分。 何况谁叫四阿哥运道不好,生得不是时候。百日宴的时间正好于太皇太后的寿辰撞到一处了,太皇太后她老人家的六十整寿都要简办,何况皇嗣的百岁宴。 自然也只能往简了办!怪天怪地,怪四阿哥自个选择的生辰不好、怪马佳庶妃将他日子生得那样不凑巧。 倒是马佳庶妃,怕是要不开心了。 不过活该!嬷嬷暗自碎道。瞧五阿哥宣布出宫后,她那欢喜却又假作抑制的模样,不就是当宫中唯有她所出的一位皇阿哥了吗? 区区庶妃,也生出那样的野心。只怕是过些日子,宫中再无好消息,她就要张狂上天了吧!主子娘娘宽厚,才容得她! “哪里就能轻易宽心。”皇后笑了一下,略显疲惫,也难免带了些许难以目见的沧桑,“待忙过了这一桩事儿,回头叫内务府总管来本宫这儿,本宫好拟一个章程,御呈皇上。再瞧一瞧,皇上是个什么意思。” 后宫之事,皇后皆可做主。却不可一味做主,圣心极为重要,一位简在帝心、与帝相和的皇后,比一位无宠无子的皇后,地位,要显赫得多。云泥之别! 皇后,不只是想要皇后的尊荣;也想要皇上的信赖以及皇上拥有的真心相待,所以,这些年里,皇后走的每一步,都极为小心。 她也最终成为了誉满宫外的皇后、与皇上相谐一体的皇后。 达到目的,不一定非要直着来;委婉一些,即便多走一些弯路,但又能兵不血刃、毫无意外地达到自己的目的,不也是一桩美事吗? “您是皇上的妻子,皇上有事需人商量之时,也唯有您可与皇上商榷一二了。”嬷嬷奉承道。不是谁都是皇上的妻子!也不是,谁都是大清廷的皇后。 嬷嬷知道,皇后娘娘,想要听的话,是什么? 第381章 被放弃的,才是被保护的 翌日,未时过办时,五阿哥的銮驾由延禧宫起身,浩浩荡荡行至宫外。宫人奴才们,俱在身后跟着。 此景之壮观,完全看不出銮轿里的是一个奶娃娃!真真体现了,什么叫天家尊贵。 队伍行列在长长的宫道中行走,难得的,宫中庶妃们也来凑了个热闹。 “五阿哥这一去,也不知多少年才会回宫!”马佳庶妃感叹道。钟粹宫与延禧宫虽然未曾在一条直线上,而然而钟粹宫后,便是东二长街,乃是延禧宫、永和宫、景阳宫三宫的长街。 “不必担忧,五阿哥是皇上嫡亲的皇阿哥,或早或晚些,早晚有一日,皇上必然也会风光接他回宫的。”听着马佳庶妃猫哭耗子假慈悲,李庶妃不软不硬得顶了一句。 马佳庶妃窃喜着皇上将五阿哥送至宫外的奴才家中抚养,是的,在皇上眼里,亦或者说,在满蒙八旗眼里,包衣奴才们纵然官至一品,亦是改不了那包衣奴才出生的贱籍。 奴才一词,素来都是讽刺骂人低贱、下贱的。 但马佳庶妃确是一叶障目,只知皇上将五阿哥送至宫外,常年不得见天颜,又是奴才秧子教养的,是被放弃的哪一个! 但李庶妃旁观者清,又怎么会不能摸到一二命脉。皇上此举,似乎是放弃了父子情,但从另一方面来说,又何尝不是一种保护。 噶禄官职再高,也是包衣镶黄旗出生,五阿哥去到他府上,就是唯一的主子。又有皇上时不时盯着,阖家阖族的似锦前程吊着,哪一个不是命点。 自然战战兢兢、小心谨慎着侍奉五阿哥,必不叫他有一分性命之忧。 四阿哥留在宫里,就不一定了。这宫里啊!鱼龙混杂,谁知道底下的奴才背后,究竟有几个?人心不齐!心不往一处使,哪日里,忽然危险降临了,伤及到哪儿?也为可知! 所以说白了,看上去被放弃的那个,才是被保护的那个;留在宫中,疑似占尽了便宜的四阿哥,才是被放弃的。 马佳庶妃蠢到看不清,可怜襁褓中便被抱着离宫的五阿哥、可怜木子分离的叶赫纳喇庶妃,殊不知,叶赫纳喇庶妃如何可怜她!又是如何,在背后嘲笑她。 李庶妃自然是没有好心去点醒马佳庶妃的,人蠢!怪谁!荣华富贵迷了眼,权势地位漫着雾,惑了她的眼、也惑了她的心,若没有更天换地的代价,她怕是,不能醒悟的。 只是不顺耳、不顺心,李庶妃还是开口不软不硬地刺了句。 可见天道仙神就是个笑话!不合格的父母,比比皆是,然而子嗣丰茂没了一个,又送了一个来,尽他们糟践。 而苦苦哀求的,合格的父母,早早得被剥夺了为人父母的资格;任凭再是如何哀求,也不肯赐下一儿半女作子嗣来。 造化弄人! 李庶妃是说话的人,马佳庶妃是听的人。 然而!这话,马佳庶妃着实不爱听,出去了就出去了,最好别回来才好呢? 回来了,也不过是多了一个她的肉中刺、眼中盯。 心里不舒服,马佳庶妃涵养尚好,到底在宫中待了这许多年,修身养性,情色已不外露。 马佳庶妃道:“李妹妹说得在理,五阿哥是皇上的嫡亲阿哥,皇上自然是不会委屈了他的。倒是不必你我这般的无干之人,为五阿哥多加操心了。” 马佳庶妃含笑,都是相处多年的人,谁不知道谁是什么人啊!软刀子磨人,都知道戳哪里最疼! 一句无干之人,说的既是事实,又何尝不是在嘲讽。马佳庶妃自然是不心痛的,她之前有大阿哥,如今膝下又有四阿哥尚且安康康健,她还有宠! 马佳庶妃自信,她一定还能凭借着皇上的恩宠,诞下更多的皇嗣!生儿育女,无论哪一桩,都是她的功劳,即便她与其余人一般是庶妃,但皇阿哥与格格们,跟她之间天然的情分,可不是什么无干人等可以比拟的。 哪像李庶妃,承宠再多,也只是一个无望无子的庶妃罢了。哪日皇上不宠她了,她的体面、她的荣光,也就到此为止,到头了。 李庶妃冷哼一声,所以说人未必要有好心,你瞧她执迷不悟、死不悔改的行径,就知道,好人难做四个字来。 苍天无眼,投在她肚子里的,不是来投生,是来渡劫吧! 劫难一过,母子缘分尽,该是好是坏,各奔生死!也各奔东西了。 “咱们确实没什么需要操心的;即便操心,也自有皇上、皇后娘娘在,”李庶妃也是个不爱吃亏的人,她不能从自个的痛处还回去,还不能从马佳氏的痛处还回去吗? “咱们这样地身份,只安心地侍奉皇上、侍奉皇后娘娘,诞下子嗣便罢了。”皇嗣衣食住行、教养等等……,一杆地事宜,都自有皇上、皇后娘娘做主。 年节宴会上,远远地看过几面,或许皇上、皇后有心,能叫他们说上几句话,也都是难得的大恩了。 再不然,就是长成之时,皇嗣们偶尔的请安。最陌生的母子母女亲情。 因为也只是诞下罢了,又未朝夕相处,哪里能有深厚感情呢? 马佳庶妃倒是能时刻挂念着皇嗣,但皇嗣,还能时刻挂念着她吗?只怕几日不见,就不知道眼前这是谁了吧! 字字句句,躲躲闪避,锥心之痛,比起她这个不能生的来,还不知谁更痛呢? 李庶妃早已看开了的,然而看到皇嗣生母的愚钝,她到底还是心起了怜惜,可惜四阿哥,摊上这么个糊涂不知迷反的生母! 旁人有了出路,马佳庶妃尚且迷途不知返。 李庶妃一时心有怜惜,怜悯被放弃的四阿哥,亦或者,她或是,亦是对苍天不公心怀怨怼的吧!看不顺眼、亦看不顺心,就顺心从心,不软不硬地,将马佳庶妃怼了回去了。 马佳庶妃闻言也不太高兴了,李庶妃素来伶牙俐齿的,她想圆滑的时候,能与所有人都处得来,得了她的好!都要感激她。 但想叫人不开心的时候,也是能一言一语,不似软花,似刀子,刀刀刺入人心的。 马佳庶妃不咸不淡,道:“母子亲情是天理人伦,血脉是割不断的,皇后娘娘体恤,自当肝脑涂地报之。” 难不成,不养在她膝下,就不是她的孩子了吗? 马佳庶妃虽然也心伤孩子不养在膝下,但宫规如此,她也只得认命了。 马佳庶妃心底黯然,然而却不肯显到面上来。 第382章 天子怒 孩子的事儿,对于沁柔来说还很遥远,她也没想不负责任的想要带一个小生命来到世上。 宫里的庶妃们,会咬人的狗!不叫;能耐都大得很,有人有能耐叫她如愿的。所以沁柔也只是瞅一瞅,脑子里在想什么,旁人也看不出来。 陈姑姑伺候着站在一旁,随着庶妃一道看着五阿哥的仪仗渐渐远去。 陈姑姑面上,皆是含着笑意。 看着庶妃面上的神色,说羡慕,也不像;淡然了些!说是不在意,可似乎也能看出一些感慨来。 眼睛里看着,但是不会有什么不好的情绪来。就是也分辨不出,庶妃究竟是个什么意思来。 陈姑姑斟酌着,也没说话,不着急!也还没她发挥的余地。 陈姑姑知道自己要做什么,需要发挥的作用又在哪儿。总有英雄有用武的余地的时候。 沁柔没想太多,但要说,一点波澜想法都没有,那是不可能的。 更多的,还是感叹吧!这深深宫院,长长宫道里,有那么多的孩子,终究还是有一个跳出去了。虽然最终,过了几年,还是要再度回来的。 不过终究是能留得一命,保得一份平安了。宫里,最难寻求的是活着!要说更难的,就是寻求活得很好。 但紫禁城是天下最贵最权盛之地,人人削尖了脑袋往里钻,权势是个好东西,人人都想要! 等大些了,五阿哥想来也乐意往紫禁城里来的。 一个险境四伏之地,在危险边缘徘徊着的小命,出去几年,就能留有健康平安回来,是个通透人,都会觉得赚了的吧! 可见来自命运的馈赠都暗中标好了价码,端看你怎么选择,选择走哪条路? 沁柔淡淡地想了一会儿,就不再注意了。 …… 宫里多一个五阿哥、少一个五阿哥对沁柔来说没差,没有了五阿哥,宫里总有别的热闹在。 渐渐入了三月里,太阳一天比一天要烈,二月里偶尔还见的凉寒,如今已经记不起是什么模样了,偶尔想起来,竟恍如隔世!可见人确实善于忘记。 宫中如今提起五阿哥的少了,不过提起四阿哥的也多一些。尤其马佳庶妃,总是时不时地提上一句四阿哥。 康熙也问得多!看来是当真心疼孩子。 沁柔有时候都怀疑,康熙是不是故意的。毫无根基的宠爱,犹如小儿抱金砖招摇过世,轻易地看一眼,就能挑起人心里的恶意。 何况本来宫中的庶妃、以及宫外的隐线就算不得好人,人没有纯粹好的,利己是本能。而大部分的本能本性里,为自己、为家族、为喜欢的人,不择手段是本能。肉不割到自己身上,是不知道痛的。 三月初里,距太皇太后生辰还有二十多日,虽然听起来时间还长,但略一思索,时间已经短了。太皇太后的生辰,也预备了起来。 来自全国各地的官员家眷,贺礼、贺表都已经呈到了京城来。而晚些的,路上耽搁些时日,也快要到京城了。 太皇太后她老人家的生辰,虽然是在二十多日后,但也没谁真敢生辰前夕再至。 沁柔刚行进了御书房中,一样物品没影样飞过来,沁柔着实吓来一跳,抬头望去,康熙就坐在一旁的椅子上,面上眼中的寒意能沁得透过整个十八层地狱。 李德全这个素来得用的乾清宫总领太监此刻也正跪在地上,多余的话一个字不敢说。 康熙正是龙颜大怒,即便是李德全这个一直相伴的乾清宫心腹总管太监,也不敢撩虎须。 这就是天子威势。一点不顺,是能砍你家的。于帝王而言,不过是一句话、一句吩咐。 “真是好样的……”康熙帝咬牙切齿的夸赞。若是罪魁祸首在跟前,帝王必要拨皮拆骨。 沁柔也注意到了,那是一份奏折!大约就是前朝里的事儿了。运道不好,碰上了。 也默默地随着跪下请罪! 错也是错,对也是错!天子不顺了,那么下面的人,就是存在着,也都是一个不可饶恕的错误。 沁柔思索着,虽然不知具体怎么回事,但必然与那份奏章脱不开关系。 她也不知道要不要抬头,还是要规规矩矩地跪着。毕竟两种选择,就意味着两种不同的后果,很有可能,无论选择哪一种,最终的下场,皇帝一样地看她不顺眼。 帝王,本来就是喜怒无常的。 李德全也瞅见沁柔了,不凑巧,就是皇上方才亲下了旨意,遣了奴才去寻纳喇庶妃来的。但这会子,李德全也不敢去提醒。也不会去提醒! 纳喇庶妃,和皇上比起来,自然是皇上紧要。 这是现实。 只有康熙,才是他的主子。 康熙养气功夫不差,不过也没谁天生就是受气的。何况是帝王! “皇上息怒。为些奴才损坏了龙体,大不值!”李德全着急劝解。 沁柔跪在地上听着,更是不解,奴才?什么奴才,能把康熙给气成这个样子,又是做了什么事儿? 这很难不叫人不解啊! 不过她前事不知,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儿。也只能暂且听着,记在心里。皇帝也不是能为所欲为的,至少现在不能。不过那也要分人! 沁柔眉眼低垂,脑子看似没再转,但转念过后,又补充了一句。 李德全出口后,康熙未再发火,沁柔懂得打蛇随棒上的道理,这样的时机,倘若她还不劝上几分,那也太没眼色了。 “皇上息怒,奴才们做错了事儿,皇上寻机处置了就是。”今日不成就明日,往后的日子那么长,有的是时间。 君子报仇,十年不晚!康熙报仇,十年都用不了。 沁柔清楚,必然不是一般的奴才犯事的。 “起来吧!”康熙发了火,依旧盛怒,越是盛怒越是清醒。这样的怒火,也不是头一次了。 还没有到牵连李德全他们两个的时候。 李德全闻言,就知,皇上纵依旧盛怒,但已清醒不少了。得了吩咐,他也不敢再继续跪在地上碍眼,拿着拂尘便起了身来。 脸上惯常带着的属于李公公的笑已然消失不见了的。 沁柔脑子转了一个圈儿,还是小心着起身。 第383章 讨要封地 一个别的人,在怒气正盛的时候,都还能顾及到你的情绪,很难让人不心生波澜、心起壮阔吧!康熙也有这么柔情似水的时候? 沁柔有一瞬间的怔愣。看着康熙厉色的眼里,流露出的担忧和抱歉;在这一刻,她仿若真的感受到了,哈达纳喇.沁柔,这个人!在这名帝王的心里,是真的占有一份重量在。 那些以往的宠爱里,一瞬间,于她的脑海中、回忆里,都有了具象化。让她真正地觉得,沁柔这个人!是真的被这位九五之尊的帝王宠爱着。 没有人不渴爱被爱。 今人不见古时月,今月曾经照古人。玉盘深深,圆缺回环往复,玉盘的行走、仰望的人,代代作古。唯独亘古不变的,每一代人的共性,如同飞蛾扑火一般,皆在渴望被别人珍爱着。 沁柔看着帝王眼中的柔情,入目的一瞬间,竟觉那么刺目,不敢四目相对!眼睛被滚烫着,这份滚烫顺着眼睛,也把她的心滚烫着。 亲眼目睹了康熙的动作,李德全顿时一惊,皇上宠的人多了,渐渐地,若无特别之处,也就与别的庶妃没什么区别! 在李德全这里,尊重自然是有,但要更多,却是没有的。帝王的喜好,才是他的喜好,一切以帝心为主。这句话不是一句口号,是李德全时时刻刻实践着的、永恒不变的定律。 皇上激怒之下,都还顾及纳喇庶妃情绪,一惊而后的瞬间,李德全已然将纳喇庶妃的重要性拔高了好几个层次。 这是真真正正需要他尊重着的、皇上的宠妃。 宠爱和宠爱之间,也是有区别的。 “是有一点点。”怎么会不害怕,这是事实,也是没有必要瞒着的!瞒得住吗?沁柔故意云淡风轻着看着帝王道:“奴才能猜到,能叫皇上这般气奴,必然是前朝的朝臣,犯下了滔天大错。” 康熙这个人,幼年登基,多年帝王。但朝堂上那么多年的无能为力,他都能忍辱负重,静待时机。 可见养气功夫极好了。否则,在被鳌拜党羽步步紧逼的那些年,早就沉不住气,鸡蛋碰石头,讨不得好了。 沁柔回忆着进殿的那一瞬间,康熙作为帝王,忽而骤起的升腾杀气,无假可作,他是真的想要将引起这份天子盛怒的罪魁祸首,千刀万剐,九族尽斩尽诛。方可泄他心头大恨! 能叫帝王气怒成这样,无论事由如何?不管为何?首要的一点,这事儿就小不了。无疑触碰到了帝王的逆鳞! 逆鳞一触,天子安能无恙。非见血杀人!以千百性命来填,不能平息。 沁柔未曾多说,但就这么一点点话,已经表明了她的态度。帝王盛怒,必有因由!怒气既起,是应该的。 康熙厉眼扫了那张丢出去的折子一眼,带着沁柔往一旁的桌子而去,虽平心静气,然而余怒未消,与沁柔道:“那是云南来的折子,吴三桂呈上来的。” 沁柔眼睛眨啊眨的。更觉心惊肉跳,冰冻三尺,非一日之寒。云南来的折子,她可能不熟悉!但吴三桂的鼎鼎大名,她如雷贯耳…… 三藩之乱。沁柔脑海中,首先冒出的是这个念头。 三藩之乱,又称三王之乱! 吴三桂、尚可喜,还有耿精忠,具是这场三王之乱里的主角。他们的上场,在康熙十二年到康熙二十年里,为千百年来的历史,上演了一出帝王与朝臣间令人惊心侧目的,帝权与巅峰程度的臣权的政治权利斗争。精彩程度不亚于逆贼鳌拜巅峰时上演的智擒鳌拜。 “哦!”沁柔一时间心绪紊乱如麻,不知道该说什么。谈朝政,那不是她该知道的。沁柔也不知道从何谈起! 迟疑了一瞬,沁柔还是开了口,难以启齿道:“他折子里说了什么?” 沁柔还是有些感兴趣的! 权利是个好东西!能叫人欲仙欲死;也能叫人欲生欲死。 握稳了的,不想放手;没握住的,见血杀人、去争去抢也要抢到手,握在手里。 康熙会与三王走到这一步,从来不是意外。不过是历史的必然,是帝权、与野心勃勃的朝臣之间碰撞出来的必然结果。 但过程,还是叫人想要生起探寻之心的。 康熙侧目看着她,漂亮的脸上有迟疑,一双狐狸眼儿,未见妩媚之色,反倒是添了几分愁容、更显忐忑! “皇玛嬷寿辰,各方朝臣送折子来贺寿!他在折子里哭诉,言兵多粮饷缺少,请求朕将遵化分与他,增得税赋,以充作粮饷,分与兵卒。以免将士兵卒寒心!”这已不是第一次了,这是近两年来的常态,逆贼鳌拜权盛之时,吴三桂就常有此举。 哪怕不是第一次,而是无数次,康熙再一次听到看到,盛怒只会更盛! 沁柔不是一事不知的小姑娘。后世里她是文科生,学习成绩也素来名列前茅,不是什么无知脑残。 利益、权利斗争的本质,已经在她的脑子里具象化! “这怎么可以?”沁柔反射性回道。 遵化属贵州。即便沁柔不知道这一点,但‘讨要’一词,已然触碰了沁柔的雷点。 吴三桂、尚可喜、耿精忠皆是封王,封地之内,军队、赋税自收自处,便是官员,也有插手之地。这不就相当于国中之国。 打个比方,有个人在你家里,受你的恩惠,你赠予了他两间房子,结果他叫你把你家里的房子再多赠两间给他…… 永无知足之处! 这样的人。这般的不讨喜,这样鸠占雀巢的小偷、抢劫犯。你会喜欢吗? “朕御极时过于年幼,朝堂上由鳌拜把持,也养大这些个奴才的野心。”康熙淡淡道。 康熙不是不明事理,但正因明白,更怒这份得寸进尺的野心勃勃。也恶极了那些年里,步步紧逼、官官相护、互为党羽的朝廷众臣。 个个恭顺的外表下,皆藏着狼子野心!平时伪装得再好,是狼,总有露出马脚的时候。 先帝再多思索,多方棋局牵制,最终还是没能避免得了这个局面。 没料到在这样的局面下,朝臣们的野心算计、逼迫欺压,还是都一股脑逼上了龙椅上的他这个幼主。 欺软怕硬,没有永恒的敌人,唯有永远的利益这一点,发挥到了极致。 那些年的无力、以及这些年来的朝臣不思悔改、反而变本加厉!不要说康熙,沁柔易地而处,她也想杀人,想诛九族。 第384章 屁股决定脑袋 沁柔一惊,吴三桂比她想的要更加大胆。这与明目张胆、高举旗帜想要造反有什么区别! 卧榻之侧,岂容他人鼾睡。 “皇上气怒,是应该的。只是奴才愚见,事已至此,紧要的是如何解决。”沁柔斟酌着回道。昔年有曹操挟天子以令诸侯,今时今日看来,吴三桂也不遑多让啊! 这权力总是个好东西,握在谁手里,就能让谁信心大涨,涨到被一双遮天的大掌蒙住了双眼。不要说看清形势了,只怕这天下之大、世界之穷,未有一处是不属于祂的。 “正是因为奴才们犯下大错,皇上更要保重龙体才是。气怒伤身,若是为此龙颜大怒,那不是在拿奴才们的错误惩罚龙体。”犯上作乱四个字,轻易不从沁柔口中吐出,她什么身份,区区一介庶妃,这样卑微,难不成还能插手前朝的事,给吴三桂定性不成。 沁柔没有过多劝解,即便劝解,也是从康熙龙体康健的角度,不在其位,不谋其政!这样滔天的大事,与她是扯不上什么关系的,沁柔明白,她至多是能围观一下这段历史。但她是插不上手的! 所有的事儿,都与她这个后宫一介小小的庶妃无关。 康熙的前朝政事,在后宫中就鲜少有提起之时。一时间的心乱,不至于叫沁柔失了分寸。 犯下大错! 她能隐约感觉,种种原因!康熙是不喜后宫妃嫔干政,亦是厌恶勋贵之家或是朝堂大臣,通过塞往帝王身边的后宫嫔妃左右朝政之行径。 江山易改,本性难移。这样的本性一定,后宫无论哪个嫔妃,于他而言,再重要,也不及江山重要。越位之日,或许就是迎来灭顶之灾之时。 “依爱妃之见,朕究竟是应当气怒,还是不应当气怒!”康熙怒气已然散了,正如沁柔所言,拿别人的错误惩罚自己,不值当。 心绪好一些了,也有心逗弄一下沁柔了。询问道! 这点难不到沁柔,她静气地道:“皇上自然该生气,这样不知所谓的折子也敢呈上来,莫不是想学候景不成。这般的臣子,皇上岂有不怒之理!” 候景,属魏晋南北朝,善于骑射,骁勇好斗。北魏末年,投靠了尔朱荣,被尔朱荣任命为先锋。因骁勇善智谋,侯景后随尔朱荣弹压六镇义军,擒葛荣,以军功擢定州刺史、大行台,被封濮阳郡公。 但他是个见利忘义、反复无常的小人。 候景先后投靠尔朱荣、高欢,后因与高欢儿子高澄不和,兴兵叛东魏,投降梁武帝。不久,他勾结梁武帝侄儿萧正德,率骑兵数百、八千士兵攻入建康(今南京),直指中央台省和宫殿所在地台城。 值得一提的是,吴三桂也是明朝降将,昔年被清太足皇帝努尔哈赤招安归降,劳苦功高,与尚可喜、耿精忠并封为平西王、平南王、靖西王。 而吴三桂与候景的共同之处在于:反了北魏的尔朱荣,降了梁武帝,后又再次犯上作乱,反了梁武帝。 吴三桂的处境和候景何其相似! 吴三桂先是反了明,降了大清,而康熙幼年御极为帝之时,也如鳌拜一般步步紧逼,倚仗势力庞大,讨要封地,屯积兵马,掌控封地军与粮,虽无犯上作乱之名。实则已有犯上作乱之举。 野心素来是一剂良药,能医治世间百病。要说沁柔有多讨厌吴三桂,那倒不至于。 人从出生开始,随后的每一天,要么认命。要么与命运作斗争,翻身做主。没有人生来就甘于认命,甘于平凡。 倘若有一条通天道途在沁柔跟前,而她成功的可能性又极大,沁柔也会毫不犹豫去做。 但有一句话叫做:屁股决定脑袋。 她与吴三桂不是一个立场,造反和犯上作乱,无非是名声不好听而已。 成王败寇,天下分久必合,谁当皇帝,对于天下人,有什么不一样呢? 然而她和吴三桂不是一个立场。立场相对,利益相悖,那么她与吴三桂,就是天然地死敌。 犯上作乱,就当死罪! 康熙好了她不一定得益,但康熙失势了,她必然受辱。靖康之耻的先例在前,任是皇室公主妃嫔、高门贵女,也只是金人一件损坏就更换的玩物,更别提流民百姓,是被称作两脚羊。 倘若真有那一日,沁柔不觉得自己的下场,会比靖康之耻中,那些嫔妃公主、高门贵女的下场好到那里去。 人性本恶!不要把人性看得太善。 所以,站在什么立场,说什么话! 康熙如此;太皇太后如此;皇后如此,钮祜禄妃亦是如此!她,亦是。 沁柔知道轻重。 康熙熟读历史,候景虽是泱泱历史中一粒尘沙,然而康熙对其事迹,知之甚深。为帝王者,最是忌讳臣下功高震主、犯上作乱,可以说,候景绝对是踩在了每一任帝王的雷点。 “爱妃也知候景!”康熙为此新奇,更加惊讶于沁柔竟然也知道魏时的候景这般的朝臣。 毕竟几千年的历史洪流中,如浪花般晶莹耀眼的风流英杰数不胜数。候景这样的人物,着实不起眼了些。 便是多少人瞻仰先辈英杰事迹,也都想不到候景来。更遑论女子! 沁柔自有解释,不怕康熙因此疑心。“奴才于皇上的御书房内,曾在魏史一册中,提起候景,有些印象。” 事无巨细地记下不可能!但也只有历史上这样的、种种风流人物事迹,如同在看一个人、一个朝代的兴衰史一般,能叫她看得懂!看得清楚明白,不至于昏昏欲睡。 毕竟跌宕起伏之功过,就是外面精彩的话本子,也不一定能写出这样精彩的情节来。 所以来源也不奇怪哦!康熙帝的御书房,里面包罗万象,确实有这本书,也有这一个人。 “读史明理,你在朕御书房里看的那些书,确实没白看!”读进心里了。康熙帝闻言,夸赞道。 “谢皇上夸奖。”沁柔行礼,只当康熙是在夸奖她了。 印象不深,但只要有一点收获,都不算白看了。看别人的人生,又何尝不是为自己的人生多规划一条路。 眼界宽广,才不至于,人已在囚笼中,心更是被困在囚笼中。 “奴才闲来无事,也就只能看一看别人跌宕起伏的故事,打发一下时间了。”沁柔温顺又浅淡地笑了一下!轻轻浅浅,不在意地道。 第385章 固伦兴平长公主、固伦淑慧长公主,至 凡事有一、有二就有三,有吴三桂的折子在前,而后呈上的尚可喜、耿精忠的折子也大约是同一个意思,虽说没有明目张胆的讨要封地! 但也是于折子中逼迫朝堂、逼迫帝王赏赐银粮,去给二王养他们的私兵、战马。用朝廷的银粮,为二王自己屯兵积马积粮。 康熙气过一回,面上厉色越加积重!沁柔暗自垂下眸去,天威不可测,吴三桂一杆人远在天边,唯独他们这些近身伺候的人战战兢兢。难不成他们还将康熙当作那个无知幼儿哄骗吗? 或许未必。 只是人心贪婪,他们习惯了从朝堂要兵马、要粮食……甚至于讨封地!如今架子拉起来了,人之贪欲无穷无尽,尝到了好处,又怎么愿意再度失去。 架子已经高高架起,即便他们想要下来,麾下万千拥护的将领、下属,也是不允许他们有一丝一毫退却。 退一步万丈深渊! 康熙秉住了怒气,吩咐李德全将折子撤下去。心知皇上这会儿心情不好,李德全亦是噤若寒蝉,不敢有丝毫耽搁,也不吩咐底下的奴才来,他拾起了三分折子,好放到一旁皇上看不着的地方去……好不碍帝王眼睛! “从前吴三桂、尚可喜、耿精忠亦是太祖麾下三员猛将!也为大清立下了汗马功劳,忠心耿耿。今时今日,朕也从未忘记了他们的功劳。”康熙道。 否则他们本是明朝降将,又是汉人的根底,否则虽说那时有大清入关立国立朝之初根基不稳的根由在,他们也不能因功而封王。可见太祖皇帝对三人的欣赏与信任。 康熙怀里抱着沁柔,好似有些受伤的样子!说着这些,不知是什么意思。 沁柔素来心眼虽然不够多,但足够谨慎,凡事都要多想两分,想到了最差的结局,倘若都能无惧无畏,那么也就没那么怕了。可见,世人大多数时候都恐惧于未知!她大约是其中的佼佼者。 沁柔脑子都要多转几分,从前吗?从前亦是三名猛将、立下汗马功劳,忠心耿耿。那么如今呢?只怕再多的汗马功劳也抵不住丧失了的忠心耿耿了…… 从前的三员猛将、汗马功劳、忠心耿耿!如今,只怕什么都不剩,唯余忌惮了。 沁柔默然无语。她是安静惯了的,多年的经验告诉她:多语多言的人,管不好自己的嘴,自来没好下场。 祸从口出。 她素来安静,但心思清明。但人有烈性,也更有傲骨,素来安静的人决绝起来,万里山河压注其身,也拉不住她。 什么都不重要!于她而言。 “怎么不说话?”康熙抬起了头,看着眼前这张分明妩媚至极、却选择了安静柔顺至极的脸,想知道她心里在想什么。 被帝王这般凌利地盯着,沁柔有压力地,索性她愿意迟钝惯了,安静温顺地回道:“奴才想,人都会变的吧!” 从前的忠心耿耿,是顺应天命、顺应时势的选择;而今的得寸进尺、谈论无比,也只是在顺应时势,而自己选择变了而已。 主少国疑!一个奶娃娃做帝王,欺软怕硬是人性本能。用另一个好听一点的话来说,叫识时务,为俊杰。人心里的本性弱点,一旦被勾起,就执念成魔难消了…… 所以从前的汗马功劳是真的,忠心耿耿也是真的;只是如今变了,屯兵积粮、一封封的折子从封地发往京城来,咄咄逼人,逼迫龙椅上的帝王、逼迫朝堂让步退却。 这其中,不过是,“变了”而已。 “你素来清明……”康熙额头已然有抵上她的额头,右手抬起了沁柔的下颚,昳利至极的脸、锋利至极的眉眼猝不及防映入沁柔的眼帘。那一瞬间,心跳如擂鼓,不是假的吧! 而康熙瞧着她漂亮的脸上轻颤的眉眼,找准了目标,却是朝着那粉唇亲下去。 …… 帝王动作急切,力道也大,仿佛在发泄着什么!沁柔眉眼轻颤着,任由康熙这一位帝王,为所欲为! 时间缓慢过去,会抚平伤痛,会抚平欢愉,也会抚平情绪。御书房里,又恢复了平静,只是,与以往不同的是,康熙怀里依旧抱着沁柔,批着四方寰宇来的奏折。 蒙古前来为太皇太后贺寿的王妃等人陆续赶到了京城。 而太皇太后长女固伦兴平长公主、次女固伦淑慧长公主,亦是携家小来为太皇太后这位老母亲贺寿。 李德全注意着宫外的消息,与皇上回禀道:“遵皇上圣意,由裕亲王携亲王福晋亲自去城门外二十里地相迎。如今已在回程之中。” 康熙批着折子,将话听了进去,即刻拿了主意:“去慈宁宫回禀皇玛嬷,再出趟宫,叫两位长公主不必急着进宫请安,一路奔波辛苦,休整一二,缓乏解累,身子舒服了,再进宫中尽孝。叫皇玛嬷安心。” 太皇太后一生三女一子,汗阿玛和最小的公主,英年早逝。再是思念也不得见人,纵然孙辈众多,但儿与孙,终究隔了一层关系。隔出了天堑,亲近也远了无数倍。 哪有亲儿亲女,来得亲近无比! 康熙未必不清楚,如今皇玛嬷心中挂念的,除却兴平、淑慧二位长公主,也唯有科尔沁的荣光与尊崇地位可与二位长公主比较一二了。 太皇太后的寿辰规模上,可能简便了些,康熙就必然要从别的地方给太皇太后找补回来。 这既是他作为孙儿的孝心,也是一朝天子、一代帝王对太皇太后的孝心。康熙再度吩咐: “你再去坤宁宫走一回,好告诉皇后,明儿在宫中办一场宴,为两位长公主接风洗尘,令宗室亲王、郡王、贝勒、贝子携家眷入宫为二位长公主接风洗尘。” 从别的地方补不了,康熙也就只能从固伦兴平长公主、固伦淑慧长公主身上来描补一二,大概更能叫太皇太后舒心欢喜。 “嗻!奴才遵旨。”李德全一甩拂尘,跪地恭敬道。 这处处体现的,都是皇上这名孙儿对太皇太后的孝心呢! 沁柔全程听着,她没什么想法,宫里早有耳目消息流传一二,皇后近几日都在预备着。还常常将钮祜禄妃也召到了坤宁宫去,忙碌的……就是预备太皇太后膝下两位长公主的接风洗尘事宜。 第386章 恩威深重 昏时里,一众庶妃们又齐聚坤宁宫请安。皇后孩还在慈宁宫里。 未时末固伦兴平长公主、固伦淑慧长公主收拾好,便马不停蹄进宫,特意进了宫中来给太皇太后行礼问安,拜见生身母亲。 康熙、皇后、钮祜禄妃也俱去了慈宁宫中,如今还在太皇太后的慈宁宫里待着。 这是庶妃们明知的事实。 余下的他们,是不够资格踏入慈宁宫去给固伦兴平长公主、固伦淑慧长公主陪坐的。 名分既定,贵贱尊卑分明!犹如天堑,奴就是奴!主就是主。位尊者赏你一眼,都是恩赐。 慈宁宫她们够不着道儿,不意味着就无她们的事儿了。 该有的规矩还是要有。晨昏定省,上命下从。皇后如无懿旨降下,别说是等一会儿,就是跪到死!也是理所应当。 因而庶妃们也都规规矩矩、本本分分按时按点到了坤宁宫跟前的庭院里候着。 只因皇后无懿旨示下!她们这些半奴半主的庶妃,哪怕明知来见不着皇后,但你不能不至,也得要规规矩矩地如约而至。 而所有的庶妃,除延禧宫中叶赫纳喇庶妃,她诞下五阿哥保清二十多日,纵使保清阿哥已被送到了宫外抚养! 她仍旧还坐着,养着她那才生产的身子。 而余下的庶妃们,都在坤宁宫正殿前的小花园里规规矩矩地站着、候着!一个不落。 坤宁宫正殿外,还有奴才们来来去去,在扫洒着院子。 无论是庶妃,亦或是身后的奴才,无端地,只给天下人同一份感觉: 本分规矩,恩威深重。 长久,坤宁宫正殿的大门打开,“皇后娘娘与皇上、钮祜禄妃一道儿,正于慈宁宫太皇太后跟前尽孝,着奴才回诸庶妃们,各自回宫便可!今日昏省就到这里。” 前来传达皇后娘娘懿旨的,是坤宁宫中新进的大宫女九槿! “是!”一众庶妃们一齐行礼,温雅齐声道:“谢皇后娘娘恩典。” 免去昏省,自然是皇后娘娘恩赐体恤。 大概五千年上下的历史里,文人墨客、达官贵人,都是善于自我pua的。天子怎会有错!上官怎会有错!便是有错,也必然是奴隶下属未曾领会上意的缘故。 这一礼,她们礼的不是九槿,而是高高在上的皇后娘娘。 即便皇后如今不在,即便坤宁宫不过一个至贵至极的空壳,但就是皇后不在,一道懿旨示下,犹如一座五指山压下,依然能对所有的庶妃、奴才生杀予夺、可奖可罚! 九槿一礼,礼向庶妃们,而后才又规矩地退回了正殿中。而坤宁宫正殿的大门,于那一霎那,就这么向众人关闭。 “两位长公主何等风光,还未进京时,皇上已然令裕亲王于城门外二十里处相迎,待二位长公主携家小入城后,皇上又特赐长公主一行人皆沐浴更衣休整,不必急着入宫拜见!” 兴平长公主、淑慧长公主二位长公主风光无限,内外皆知,自然是热门话题,不管是何处,都有人提起。宫中也不例外。 还未出了坤宁宫的大门,尚且在坤宁宫殿前的庭院内,小李庶妃已然十分羡慕,尊崇羡慕至极道。 脑海中也不禁遐想!若是来人她诞下一个公主,也有两位长公主这般牌面,那么她此生,也就死而无憾了。 沁柔不经意间抬眼过去,小李庶妃?那是个熟人!至于和她说话的那位庶妃,嗯?那也是个熟人!沁柔一瞬间的怔愣,辉发纳喇.乌林朱……康熙后宫中另外的一个纳喇氏庶妃。 “长公主生来至贵至极,自该千恩万宠加身。”辉发纳喇庶妃小心谨慎地回答道。 二位长公主自来尊崇!也不看看她额涅是谁!从前是皇女,是公主;后来是皇太后亲女,是先帝一母同胞长姐、二姐,亦是长公主;如今是太皇太后亲女,是当今的姑爸爸,亦还是长公主,份量更重了。 更别提两位固伦长公主夫家亦是显赫至极! 旁人哪能与她们比!辉发纳喇庶妃有自知之明。那是只能高高在上、供人敬仰、仰望的月亮。细数古今,能与二位长公主媲美尊贵的,寥寥无几。 “看来你家中是用心教导了你!”马佳庶妃瞅了一眼辉发纳喇庶妃,悠悠赞了一句。长公主与长公主之间,也是有区别的。就像公主与公主之间,也是有区别的。 不然历史上的公主,数不胜数!多如牛毛!出了名的有几个?过得逍遥自在的又有几个? 可见……公主也是各不同命的。尊贵自然也就不同,天壤之别。 辉发纳喇庶妃小心翼翼,她小心谨慎,马佳庶妃这个人,自是鼎鼎大名在耳。辉发纳喇庶妃不能不知,马佳庶妃骤然开口,她亦不知马佳庶妃是否真在夸她!还是贬她! 因一时拿不定主意,辉发纳喇庶妃便未急着回话。马佳庶妃道:“二位长公主乃是太皇太后的长女与次女,出生后便极得太宗皇帝与太皇太后喜爱,待至花期,由太宗皇帝与太皇太后精挑细选满蒙儿郎与之作配!待先帝登基之时,两位长公主又得封为固伦公主,更是尊贵无比。如今若非太皇太后她老人家寿典在即,两位长公主估摸着依旧要坐镇蒙古。” 第387章 月色清冷,不知人心,也不通人心 所有的声音都由近变远,被落在了身后。 宫里从一时的热闹又恢复了平静!时间缓慢流逝,各宫各殿都点上了灯火。烛光影影,灯火深深。也在天幕的黑暗之下,挣来了一份光明。 沁柔已然躺在了床上,陈姑姑还在一旁伺候着,未到熄灯的时候,主子身边,素来离不得人。只是夜深人静、无人可见的时候,她们伺候也能舒坦一些,可寻个地儿坐着。 陈姑姑坐在一旁的桌上,唯独守着庶妃,也不需要她做什么。沁柔又在看着书,烛火已然放至了最明的时候,这个世界、这个夜晚,除了看书,仿佛也再无什么别的事情可做。 这样的世界!竟然有些难熬。难怪会有人被逼得疯魔。越是活着,越是难熬,也越是想念。 想念着自由的自己,想念着自由的生活。宫里那么多的人,却仿若不存在,依旧做到了万籁俱寂、万籁无声,千人一声。 沁柔偶尔抬起头来,看着烛光影影发着愣,白日里尚且不觉得,但这样清冷的黑夜里,再多的想念、和白日里一幕幕如梦似幻的违和,都勾出来了。 陈姑姑也随沁柔的视线看了一眼烛光,放下了手中的刺绣,与庶妃提议道:“庶妃可是睡不着,不若去院子里走一走,看一看!” 宫里人都是要熬得过时间的。 这幽幽深宫,千百年来,日日月月里换了多少主人,也个个都是这么年复一年、日复一日,一日日地熬过来的。 人必要学会与时间对抗。 “夜色清冷!也没什么好看的。”沁柔如是回道。这方天地,这方天地的人,再多看无数遍,也终究是一般景色。除了伤眼伤身,也再看不出什么别的来。 陈姑姑不在意,与庶妃道:“这小小的屋子,古往今来,住过的嫔妃、宫女太监无数人,白天黑夜,一日日地,也都这么过来了。” “夜色清凉,一日有一日的风景,一时有一时的景致。庶妃最是喜好赏景之人,出去看一看,走一走,眼睛和身子,都要好上几分。”陈姑姑伺候过无数主子,最开始的时候,是跟在宫中有品阶的嬷嬷身边伺候,用眼看、用耳听、用心学,学得了真本事,有了去主子身边伺候的机会。 后宫之中,奴才们伺候主子的时候,脑袋都是提到裤腰带上的,不用心学可不成。她心细敏,所有的心思都用在了揣摩主子的心思上,难免就能细腻发现旁人所不及之处。 今日无端之间,就能感受到主子心处及微末举止间,那份隐藏在平静下的烦躁。 排忧解难,排忧解难!若不排忧,若不解难;如何称得上一个得力的奴才,如何保证自己地位的稳固性。 沁柔听着话,也不知听进去了几分。 陈姑姑也不着急。主子都是有自己的主意,可以提议一二,却万不可犯下忌讳,为主子拿主意。 时间过去了许久,在寂静寥落、夜深无人的时候,格外的漫长,实则也不过几分钟。 陈姑姑就这么陪着庶妃坐着,发着呆。 “出去走走吧!”沁柔掀开被子,自打自脸,开了口道。 话音未落,陈姑姑已然将手中的刺绣搁置在了一旁,起身行了几步,跪地伺候着庶妃穿鞋。 这宫里能贴身伺候的奴才,贴身伺候好主子,是头一条生存技能。 沁柔穿好了鞋,扶着陈姑姑的手,往外走去,夜晚不只是主子们休息的时候,也将可以是奴才们休息的时候。 沁柔一贯不需要那么多人伺候,而她身边,也没有那么多奴才。所以,贞顺斋的大门处,也唯有一个苍子在守着门。 大约是夜晚太过无聊,他也难免有些东张西望,但一抬头,瞅见了陈姑姑正扶着庶妃出来,浑身一个激灵,瞬间白日里的精神都回来了。 “庶妃安!”苍子赶紧行了礼道。 “免礼。”沁柔道了一句,身上批着粉色的披风,挡住了身上的里衣,朝着院里走去。 沁柔没有注意,陈姑姑趁着庶妃路过之时,朝着苍子使了一个眼色。其中意味,自己领会。 待行至了外面的回廊上,沁柔倚栏而战,直看着天上的月亮,松开了陈姑姑扶着的手。陈姑姑也适时松开,不扰了庶妃的安宁。 没一会儿,脚步轻缓,苍子从里屋搬了一根凳子出来。陈姑姑一个眼神失意,苍子点头,轻缓将凳子放下,而后又退回去。 沁柔没注意到这些眉眼官司。 此时天边正是上玄月,月色不明,但已经能看到星子,稀稀拉拉四散着,万变不离其宗,众星拱月,拱卫着清冷又高雅弯月! 这天是同一片天,这人又为何不是同一片人?时光可会移动,可能一瞬间斗转星移、沧海桑田,所有的一切,实则都不过是上天与她开的、一个无伤大雅的玩笑? 月亮清冷,不知人心。也不通人心。烛光明明的回廊上,还能看见摆在回廊上的话,玫瑰、牡丹、天星子、郁金香、芍药……种类繁多而盛艳,俱是宠爱的象征! “陈姑姑,你怎的没有嫁人!”千人千事,沁柔不甚痛快,她也忽而就有了追根究底的心思。 宫里的宫女,有本事、有能耐的,都能留在宫里伺候主子。 未曾嫁过人的,称姑姑!已经嫁了人家的,称嬷嬷。 康熙登基以来,宫中的宫女,也未曾没有大赦过。就是先帝在位的时候,宫中的宫女,也是有大赦过的。只是不定时。 即便是宫中的宫女,也能求得奴才,寻一个良配。宫里有家人的人,意味着有弱点,主子用着,也会放心一些。 陈姑姑不妨庶妃会问起这个问题,但也不甚奇怪,不止主子好奇,就是底下的小宫女们,也难免会有好奇的时候,只是她们都有眼色地,不会在她跟前说。 今日主子有兴趣听上一听,那么陈姑姑也就会说上一说,温顺回道:“奴才十三岁入宫伺候,那时伺候不过两年,恰逢先帝爷头一次放宫女出宫婚配,奴才年岁小,正是伺候主子的好时候,便是出宫伺候,奴才也达不到年岁。于是就此错过了,这是第一次!” 第388章 康熙来 陈姑姑淡淡地说着。 凡事错过了第一次,就很容易错过第二次、第三次。长生天犹爱捉弄人,与人开玩笑,更犹爱捉弄同一个人,与同一个人开玩笑。 在这个夜深人静的夜里,陈姑姑有关于她人生经历的事一一叙来,沁柔也是一个合格的听众。 错过了那一次,而至先皇贵妃(董鄂妃)薨逝之前夕,因凤体违和,先帝为其祈福,圣旨特谕年满三十岁的宫女出宫婚配嫁娶。 不巧,她年岁未满。造化弄人,这就又错过了第二次。 而后便是皇后入宫后不久,为贺帝后大婚之喜。由皇上、皇后商量,并皇后做主,又放了一批到了年岁的奴才出宫婚配。 “奴才年岁到了,”陈姑姑平平静静地说着话,细数着未曾归家的缘由:“只是奴才也不是昔日见识短浅、好哄骗的小宫女了,出宫也觅不得良人。说来夫妻、母子女之间,也都是一个样,奴才出宫去,还要去寻一些鳏夫作配。但凡鳏夫,必然拖家带口的。再不济剩下来的大龄未婚男儿,也必有不堪忍受的大毛病。” 陈姑姑原就是上上之选,能在宫中挣扎多年,挣得一份荣光,可见其心计手腕,去配那样的人物,与癞蛤蟆搭配天鹅肉有什么区别! 陈姑姑可不乐意,自己的余生,就跟一个癞蛤蟆搭配着去将就一辈子。 陈姑姑温声道:“奴才不才,自认一个人,在宫中用心伺候着主子,也过得很开心、很好!奴才何苦要出宫去,费尽心力,用自己挣下的在主子身旁的体面和信任,去为别的男人养孩子。奴才斯以为,一生奉献给主子,也必是属于奴才的荣耀。奴才也幸好承蒙皇上不弃,继续留奴才在宫中伺候。” 沁柔静静地听着,她深知:但凡人说话,必不会全然是真话,必然真假参半。但有一点,是不会错的。——时间线! 原因,也开口说出来一二。待年满了三十岁放出去,已是高龄了。这般的年岁,还能不能生下自己的子嗣尚且是一个大问题,即便能,也多是生得艰难,死在产房上的概率,亦是要大大增加。 至于不嫁?世道艰难至此,哪有女子立足之地,倘若父母在,归父母家!父母又何尝愿意养女儿一辈子;即便父母愿意养,邻里亲坊的闲话、兄长弟弟儿女的名声压下来,也能逼得其无立足之地。 安能有活路在?出宫后也唯有嫁人一条路可走罢了。至于嫁人,无不是些歪瓜裂枣,相貌都未必齐整之辈。陈姑姑这样的心气儿,也不乐意落到这样的地步、这样的婚配中。 沁柔恬淡地听着,叫人忍不禁怀疑她究竟有没有在听。然而她望着清冷月色,不低头、也不回头,最终开口道:“那确实不出宫为好!” 一个人也不乏逍遥自在。 声音不大,也随风飘散在了在了清冷月色中。 陈姑姑心神一颤。但仔细注意着庶妃,又见她抬着头,面上也看不出什么神色来。如庶妃一贯的作风,她是不上心的,你要做什么,她都不会阻拦你! 哪怕她是主子;亦或她不是主子。 其实人活一世,要的,也只是一个不阻拦而已。 庶妃不再问话,陈姑姑也闭了嘴。 站在回廊上,站了一会儿,也觉得百无聊赖,沁柔吩咐道:“去院里走走。” 是通知!而不是征询意见。再是反对也无用,在庶妃身边伺候已有良久,陈姑姑摸清了庶妃的性子,定下了就是一言九鼎,几乎是不允许有变,也不允许说不行、说不可以。 主意正!不是奴才们三言两语就能打消的。陈姑姑知道如何伺候,默默地服侍着沁柔往庭院里走。 庭院里也不少了内务府送来的花,一排排、一盆盆地摆在院子里,倒也不显得空旷。 沁柔缓慢地走着,绕着院中的那三棵桂树两次,最终在第二次的时候停了下来,看着这树,如今树上只见叶子,这还不是桂花盛放芬芳馥郁的时节。 可惜还未至金秋时节! 沁柔是喜欢桂花香味的。时节还未至,便已经开始想念了。沁柔想着桂树芳香馥郁的时节,不免觉得可惜。倘若时间能跳过盛夏,瞬间跳跃至金秋,又何尝不是人之所求。 但时间向来不为人所控。又走了几圈,凉意铺在脸上,月色洗去了人心的铅华,也化解了躁郁,随着月华的流沁,清凉冷静也流进了人心中。 沁柔吩咐道:“回去吧!” 陈姑姑扶着沁柔走入殿中,褪去披风,随着时间的流逝,人也躺在了床榻之上。灯还未熄!还未至灯熄时刻。 康熙不常至,沁柔也不会抱这这样的奢望,宫里唯有一个帝王,三千女子等着临幸,一人一日,也要十来年。认真了,你就认输了。 输得体无完肤,输得彻底。 即便是备受宠爱,一月里也最多得幸十来日。 宫中由康熙亲赐圣旨,于明日于宫中赐宴于固伦兴平长公主、固伦淑慧长公主极其家小。 而今日里,固伦兴平长公主、固伦淑慧长公主携家笑入宫,太皇太后也特地留了固伦兴平长公主和固伦淑慧长公主于宫中居住。 皇后、钮祜禄妃、康熙都齐具于慈宁宫,这样的时间,这样的日子,沁柔唯独盼的、等待的,也就是熄灯时候,万籁俱寂时候过去,静待又一个黎明到来。 时间已然失去了所有意义。 一分一秒,夜色越来越清冷,也快要至宫灯熄灭的时候了。 仿佛就在下一秒、下一刻里,这一日就要这么平静地沉没下去。人人都做好了这样的准备,或许这万千宫灯中,还有别的人在抱着不同的想法,但沁柔恬淡处之。 已经在等待着次日黎明的到来。 但忽然闯进的人影划破了万籁的俱静,沁柔抬眼的瞬间,明黄色的少年天子于灯光中强势闯入沁柔的心底。 沁柔一惊,惊讶之余,也将要掀开被子,起身来行礼问安。 康熙坐在床榻上,大掌握住了她掀被子的手。沁柔顺势一顿,也不再动作,不问为什么来。 “皇上,洗漱吧!”沁柔清清浅浅地道。 第389章 李德全没高看她! 康熙看了她一会儿,一袭浅青色的里衣,白日里规整的秀发已然放下,披散着垂在身后,狐狸眼中惊讶是看见了的,而惊讶过后,又变得宁和文静。脸上挂着清清浅浅的笑意,也清清浅浅地说着话。 康熙往后看了一眼,李德全多懂事的人啊!如今皇上到了纳喇庶妃这里,他也总算放心下来。 眉目低垂,恭敬对皇上一行礼,而后躬身退了出去。 纳喇庶妃必会用心侍奉皇上的!后宫嫔妃皆是如此。不管追根究底,背后的原因是为何!李德全自信这一点。 事实上李德全也没想错,康熙是皇帝,手掌天下,他的一点点偏爱,都足够给人带来无穷无尽的地位和数不尽的荣华富贵,全天下的人,在他跟前,都有求于他,都讨好于他。 在帝王跟前,如何不用尽浑身解数,尽力讨好! 人人都喜好地位,人人都喜好荣华富贵。功名利禄四个字,谁也逃脱不了,挣脱不得。 人人都不是圣人,能够做到大公无私!人人都不能做到别无所求。 就算不畏惧帝王给予的荣华富贵的,也都畏惧着康熙滔天的权势。他仅仅表露出来的一丁点不喜,就足够让身前的鬣狗伺机蜂拥而上。甘作马前卒,甘为忠心不二的狗! 沁柔倘若知道,必然不得不说一句、夸赞一句。——李德全还真没高看她。 也是看准了她,看准了人性,她确确实实,必然会将康熙帝伺候好!在她意义范围之类。 可见世人只要是人,就脱离不了人性。总有所求! “朕头疼!”但凡宴席,就少不得饮酒待客。康熙饮了不少酒,饮的时候豪气万丈,如今后遗症显露出来了。但凡饮了酒,身体总会有些反应,虽然只有一点点,不妨碍康熙皱着眉头,略带了虚弱道。 沁柔果真十分关心,“李德全想必吩咐膳房为皇上备了醒酒汤,奴才去催一催,叫他们呈上来。” 李德全伺候康熙,最为精细,也最是细心周到,旁的不提,醒酒汤这玩意儿,每每康熙必要饮酒的时候,李德全必然吩咐膳房备上。 她到底只是庶妃,无缘无故的,吩咐膳房备下醒酒汤,御膳房必然不应允。看人下菜碟,御膳房的那群奴才,将这一点发挥到了极致,沁柔从不会否认这一点。 因为担忧,沁柔赶紧扶住了康熙的胳膊。这是她的衣食父母,沁柔从来确信这一点,必然用心伺候。 可惜她是躺在床榻之上,不方便用力。 沁柔看了一眼陈姑姑,要不怎么说陈姑姑是宫里的老人,就比福顺他们机灵多了,微微行了一礼,而后躬身退了出去,为庶妃办事去了。 办什么事儿?陈姑姑心里有数! 沁柔温言细语道:“奴才无能,不如为皇上揉一揉太阳穴,看能否缓解一下皇上的疲惫。” 沁柔原不觉康熙会来的,全后宫那么多人,再不济,皇后和钮祜禄妃也都在慈宁宫呢?明日还是宫中赐宴固伦兴平长公主、固伦淑慧长公主极其家眷,这是帝后赐予两位长公主的殊荣。 帝后和睦。 康熙自有去处! 不过康熙来,沁柔也不好奇就是了。还是那句话,帝王哪里去不得。 但来了,她伺候着、伺候好就是了。 康熙瞧着她温言细语、文静文弱的样子,蓦然间有些恍惚。文弱文静与自在刚烈,在一个人身上,竟然融合得毫无矛盾。 似乎文弱文静就是她的本性!一度让康熙以为,记忆中的她,与她天差地别!犹如不是一个人,割裂得那么明显。很容易就让人产生错觉! 但康熙却又清楚论证过,不是的。 文弱文静也好!烈性刚烈也好!都是她!都是一个人的两面,都是她的本性。 不过是在非常时期,表现出来某一面罢了。她不是逆来顺受的!那样想,就错了。 康熙帝应声道:“好!” 沁柔清清浅浅地笑了笑,温和地从康熙的大掌中抽回了手,而后掀开被子,就这么跪着到了康熙身后,康熙也坐正了身子,方便她伺候! 沁柔的中指柔和地覆盖上了康熙的太阳穴,开始动手给帝王捏穴。她力道把握不准,毕竟她也没专门学过,只能凭着经验、凭着感觉来。 沁柔询问道:“这个力道可以吗?” 她尊重顾客的意见。顾客就是上帝!沁柔承认,她是把康熙当作上帝来伺候的。甚至比伺候上帝还要认真! 毕竟上帝决定不了她的生死!但康熙可以。 而她对上帝有所求,但不多;可有可无。但对康熙不是,小命都捏在人家手里呢?用心伺候一点,怎么了?再正常不过了。 她伺候的时候,穴位找得差了些,但大差不差,只能说,与奴才相比!没有特别精确,特别准确。 康熙抬手,亲自握着她的手挪了挪。沁柔由他握着,挪到了指定位置,而后又继续给康熙揉着太阳穴。康熙吩咐道:“力道再重些!” 帝王是习惯了奴才们伺候的,亦是习惯了后宫嫔妃伺候;揉肩捏背,莫不如此! 生来尊贵,有些享受,不过日常生活中的寻常。无论来自于嫔妃,还是奴才。 沁柔顺从地加重力道。 陈姑姑出去未几,便已然奉了醒酒汤来。正如沁柔所料,醒酒汤这东西,李德全早早吩咐膳房备好了。 沁柔原跪坐在床上,直接起身,依旧跪着,用膝盖轻挪了两步,下了床榻站于,接过了醒酒汤,来到康熙跟前,醒酒汤并不热,沁柔便奉上了,“皇上喝碗醒酒汤,也清清胃里的不适。” 康熙看看沁柔,纤纤细指,漂亮至需要保护保养,呈了汤药至他跟前,康熙接过了醒酒汤,皱眉道:“这汤甜腻腻的。” 话虽是如此,康熙还是一股劲儿把醒酒汤饮了下去。 他原是打算回乾清宫的,今日饮了不少酒,固伦兴平长公主和固伦淑慧长公主回来,有利亦是有弊!如何招待,说的每一句话,康熙皆要有所思量。 一国之君,更加不能由着性子随心所欲。 乾清宫为帝王寝宫,亦是康熙最信重之处。 但行至乾清宫附近,康熙骤然想起了她,到底一句吩咐落下,奴才们脚步一偏,又转了一个弯儿,就往承乾宫来了。 承乾宫也距离乾清宫正近。 沁柔接过碗来,康熙表达了他的不喜,无妨,最终醒酒汤喝了就好了。 “这汤药,不喜的人,喝下去确实不好受!”沁柔深刻领会这一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