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爱不归(上册)》 第一章 雷啸最近非常不爽,不爽到原以为绝迹的青春痘,此刻如雨后春笋,一颗接一颗冒了出来。 「靠!」 对着寝室的镜子骂了句粗口,雷啸用力一挤右颊的一颗青春痘,顿时传来钻心的痛 他该不会毁容了吧。 仔细端详镜中的脸 宽阔的额头、浓黑的眉毛,深邃明亮的眼眸,笑起来有点坏坏的样子组成了一张怎么看怎么俊朗帅气的脸,虽然青春痘有点小煞风景,但帅哥的本质是不会因这点小瑕疵而打折扣的。 哼哼,所谓剑眉朗目、器宇轩昂,说的正是他这种人啊! 听某些三八人士说,自己一入学就被评为b大校草之一,果然群众的眼睛是雪亮的。瞅瞅那相貌、阳光的气息,再加上一米九的高大身材有时看看电视杂志上当红的明星模特,觉得他们也不过如此,比他帅不到哪里去。 从小到大,不断被星探经纪人搭讪,也增强了雷啸对自己外貌的信心。不过他毕竟是个大老爷们,虽然有点小自恋,但还不至于像个女生,冒个青春痘就天崩地裂日月无光。令他不爽的原因并非青春痘本身,而是隐藏在此痘身后的「罪魁祸首」 「雷啸」 寝室楼下传来狼嚎般的一声,震动全楼,雷啸手一抖,差点再次将自己毁容。 他没好气地从窗户探出头去,狼嚎者不是别人,正是同寝室以嗓子大着称的「喇叭」——马远哲。 「小马驹,你吼什么吼,死人了?」 「死你个头!你怎么还在寝室里臭美?再不下来,你的马子就被别人泡走了!」 「what?有人敢泡我马子?他存心找死吧!」 雷啸大叫一声,靠,居然有人敢泡他马子,他不想活了?看本大爷打他个屁滚尿流,再把他的头塞到马桶里,让他泡个够! 他一把扔下手里的镜子,「蹭蹭蹭」地从三楼狂奔下来,脚下生风,双眸射出想扁人的凶光,「那想死的家伙在哪里?」 「在那儿!」 马远哲一把拉住他,手一指,果然,男生寝室楼外有一抹亭亭玉立的身影 长发如云,衣着淑女味十足,背影看上去婀娜多姿,正是被誉为n大校花的沙佩莺,亦是他的现任女友。 沙佩莺主修英文,外形清丽,气质优雅出众,开学不久,即在新生联欢会上露了一手震惊四座的钢琴独奏才艺。 美女很常见,可气质型音乐才女兼美女却如凤毛麟角。她的风采当下迷倒n大一大半男生,其中也包括雷啸。 看到心仪的猎物还不行动,实在有违雷啸的个性。于是,第二天他就堵在沙佩莺上课的必经之途,主动自我介绍,然后直接用情书、鲜花和女孩子都喜欢的小礼物,推倒了她的防御线。 集中炮火攻击了一个月后,大功告成。 雷啸如愿以偿,抱得佳人归,踩着n大一干男生破碎的心,再次证明了「雷啸出手,百发百中」的必杀绝技。 哼哼,不是他自夸,从小到大,只要他看中的女生,还从来没有一个能逃脱他的「魔爪」。 其实这话还是夸张了,因为他很少主动追求女生,大部分都是她们自动黏上来,他只需坐享其成就行了。 高大俊朗的外形、豪爽直率的个性,再加上超强的运动细胞和不算太差的头脑,让他从小到大都是众人注目的发光体。既会玩,功课还没拉下,校运会上更是风头无二、所向披靡,奖牌奖状随便捞捞,难怪连最苛刻老师都对他青眼有加。 是以,雷啸的人生,完全可用「一帆风顺」、「得天独厚」这几个字形容,直到 直到遇见了那个人。 而那人好死不死,此刻就站在沙佩莺面前! 那家伙一只手撑在墙上,一只手插在裤袋中,正低头对沙佩莺说些什么。两人相距很近,只须一伸臂,便能将对方圈入怀中。 他身材修长如玉树临风,跟苗条的沙佩莺在一起,画面有种静态的美感和暧昧。 雷啸一看,气不打一处来,立即大步上前,挡在沙佩莺面前,劈头就说:「游唯秋,不要随便对别人的东西出手!」 那人轻笑了一声,弯起唇角,「雷啸,你该不是偶像剧看多了吧,这么弱智的台词也说得出来?」 舒缓温文的笑容,一向是他的金字招牌,可每次看到这块招牌,都有让雷啸把它狠狠砸下来的冲动。 游唯秋,和他同龄同系,有着同样优异的成绩与外型,同样一入学就备受注目。 他重武,篮球足球游泳样样上手,他偏文,写得一手好字才情横溢;他性情豪爽、锋芒毕露,有时难免咄咄逼人;他却温润如玉,君子风度十足,难得见他对什么事脸红。 两人各擅胜场,难分轩轾。 他的存在,就像处处压制他的克星。 气场与魅力截然不同的两人,自然而然形成了自己的势力圈与粉丝群,难免有所磕磕碰碰。 并非雷啸嫉妒心旺盛,见不得别人比他更受欢迎,事实上他是个相当大咧咧的人。 游唯秋就像光棍眼中的沙子,尽管让人很不舒服,但他毕竟不是倒霉的光棍,而是人见人爱的雷大白马王子,自然不会与一粒沙子一般见识。他只是不爽他那总是散发着圣母光辉的假笑,一闪一闪的让他发抖,还有很明显就是一脸扮猪吃老虎的惺惺作态。 不爽归不爽,只要人不犯我,我亦不犯人。可没想到这小子近来愈发嚣张,居然不时对他的马子献殷勤,靠,敢在太岁头上动土,这不是摆明了给他下战书吗? 还没等雷啸发作,就听沙佩莺「噗」地一声,笑了起来,「雷啸,乱吃什么醋啊,是我拜托游唯秋帮我忙的。」 女孩子都难免有虚荣心,n大两位校草级的人物,正在为她「以眼杀人」,她的心里不禁有些飘飘然。 「帮什么忙?」雷啸回过头看她。 「周董的演唱会门票啦。」沙佩莺微笑挽住他的手,晃着纤指中夹着的两张票。「游唯秋的舅妈是这次演唱会主办方的工作人员,我就托他弄了两张前排位置比较好的票,到时候我们可以一起去。我知道你很喜欢听周董的歌,从听说他开演唱会那天起,就一直念着要买票捧场。」 呵呵,原来还是为了他。 他的女友果然够体贴。 雷啸摸摸头,讪讪笑了起来,「原来是这样,你早点跟我讲嘛。」 「要是我告诉你,你肯定不同意我去找游唯秋。」沙佩莺瞪了他一眼。 这倒是真的,哪个大男人会让自己女友向情敌求助? 雷啸看了游唯秋一眼,硬着头皮道:「这个哈谢了多少钱?我马上给你。」说着,他就掏出钱包 「五千」游唯秋很干脆地说。 「靠你抢劫啊!」 雷啸的手抖了一下。 「日元。」游唯秋似笑非笑地看着他,「我的话还没说完呢。」 「你这小子耍我玩啊?到底多少,给个准数!」雷啸咬牙切齿地看着他。 游唯秋微微一笑,突然伸手拿过他的钱包,从中抽出一张百元大钞,再把钱包扔还给他,动作一气呵成,流畅至极。不做小偷真是可惜了,雷啸一脸黑线地看着他 「一百块,收下了。」 游唯秋晃了晃纸钞,把钱塞入口袋。 两张前排的演唱会门票,当然不止一百元。雷啸又不是傻子,但他既然这么爽快,自己再推托反而显得扭捏了,于是点点头,「这笔帐我记下了,日后一定还你。」 「只怕你还不起。」游唯秋轻轻弯起唇角。 「切,走着瞧。」 雷啸伸手搂过沙佩莺的肩膀,「我们走吧,待会儿陪我去练球。」后者乖乖点头,小鸟依人般窝在他怀里。 这也正是他喜欢沙佩莺的地方,温柔淑女,不像新生代小辣妹一样奇装异服,更没有她们既火爆又凶窘的性格。最重要的是,她也喜欢他,虽然对手强劲,但她一开始就选择了他。 想到这里,不免得意起来,掉头看了一眼游唯秋,他仍站在墙边,一动不动,看不清表情,但那身影,明显透着几分落寞。 失恋了吧! 哼哼,谁让你抢我的女人! 雷啸得意地咧开嘴,把沙佩莺搂得更紧。 成就感啊成就感,这就是打败情敌的成就感,他果然魅力无穷!摸摸脸上的青春痘,似乎也消下去不少 「雷啸,你别老是针对游唯秋,其实他人真的很好,脾气更是没得说。什么事只要说一声,能做到的,他都会帮忙。系上喜欢他的女生一堆,根本数不过来。」 「喂,我没道理对情敌和颜悦色吧?」雷啸斜睨着她。 不,现在还不到消除警戒的时候,沙佩莺对他的印象不错,他须时刻保持警惕。 「你反应过激了啦。」沙佩莺笑道:「我根本没觉得他在追我,最多是普通朋友的关心罢了。」 「女人,你在这方面的感觉实在迟钝。」雷啸没好气地说。 「大男人,你在这方面真的有些反应过度。」沙佩莺笑着微抿双唇。 「好,我不跟你争。路遥知马力,看下去就知道他是不是对你居心叵测。」 「你啊」 沙佩莺微微一笑,不再反驳。 路遥知马力,日久见人心。 果然,只要是狐狸,就一定会露出狐狸尾巴! 一颗篮球凌空飞来,马远哲炸雷一样的声音,在耳畔响起,「雷啸,你梦游啊,我们还在比赛呢!」 雷啸马上回过神来,收回视线,跃空抄过篮球,带球过人,直切入篮下,想再来个漂亮的灌篮。不料却被对方身高近二米的中锋拦住,结结实实盖了个大火锅 靠! 雷啸在心里暗骂一声,立即回防,没跑几步,就听到中场休息的哨声,他不由松了一口气。 「雷啸,上半场一开始发挥得不错,最后十分钟就开始梦游了?你小子是不是昨晚diy做得太过火了,体力不支?小心肾亏!」同是队友的马远哲,一掌拍上他的肩膀,笑着说道。 「你才肾亏!老子要发泄,有的是对象,怎会diy这么逊?」雷啸反驳道,眼光却不由自主偏向场外某个观众席 第一排右侧,一向是沙佩莺的「御用席位」。每次他比赛,只要没课,她都会来为他加油,这次也不例外。 只是,十分钟前,她身边坐了一位身材修长的男生。洁白的牙齿、清淡的笑意、明亮的眼眸,都是他的金字招牌。 这家伙,还真是阴魂不散! 左耳进、右耳出地聆听完教练的训导,雷啸立即跑到沙佩莺身边,瞪了游唯秋一眼,一把抢过他手中的可乐 「你特地买给我的?谢了。」 不等他回答,他便径自打开瓶盖,猛灌下去 冰镇的可乐让他全身凉爽,这小子,想给沙佩莺献殷勤?没门!正好他口渴,就抢来自己享用了。 游唯秋倒也不说话,只是微笑看着他喝。 「擦擦汗,你后背都湿透了。」沙佩莺体贴地递给他一条毛巾,引来不少围观女生嫉妒的目光。 「谢了。」 雷啸一屁股坐在两人中间,把他们挤开,斜睨着游唯秋,「姓游的,你怎么老是阴魂不散?」 「来替你助战,还不好?」游唯秋微微挑了挑眉毛。 他今天穿着白色t-shirt,配一条旧旧的牛仔裤,很普通的衣着,套在他身上,却显得格外干净、舒服。 淡,而清爽。 这男人身上,总是恰到好处地流露出这些特质。 完全和雷啸相冲的特质。 装什么淡定啊,是男人就该大碗喝酒、大口吃肉,在泥土里打滚在汗水中拼搏,装飘飘出尘的圣人能装出鸟来?! 「你不是替我助战,而是来挖我墙角的吧?」雷啸看着他,泄愤般拼命喝着他的口乐。 「随便你怎么想。」游唯秋淡淡一笑。 「你再用心良苦都没用,她是我的!」雷啸斩钉截铁地说。 游唯秋看了一眼场中的分数,视线淡淡转到他脸上,似笑非笑,隐有戏谑之意。「上半场是你超出没错,然而,比赛还未结束,鹿死谁手,未见分晓。」 「操!」 雷啸彻底怒了,把毛巾一甩,拳头一攥,就想上演「全武行」。 敢当众挑衅他,摆明了皮痒,想尝尝被他痛扁的滋味。 「猴崽子,你造反了?给我上场去!」 火眼金睛的教练一看苗头不对,立即发出雷霆怒吼。此时哨声响起,中场休息结束。雷啸无奈,恶狠狠地给了他一个中指,掉头朝场中走去 围观的粉丝群一看到雷啸的身影,立即大声尖叫起来,「好帅啊」、「雷啸加油」,花痴声不绝于耳 开场不到一分钟,他就来了个漂亮的空中灌篮,英姿飒爽,再次激发场内女生恐怖的尖叫声浪 游唯秋不气不恼,气定神闲地观赏场中身影的夺目表现,一直到终场,才拍拍屁股离开。 这还远远不是结束。 大概是第一次观战观上瘾了,此后每逢雷啸练球的时候,只要沙佩莺出现,游唯秋也必定跟着。更诡异的是,哪怕沙佩莺没时间陪他,游唯秋也会不时像游魂一样冒出来,坦然自若地看他练完全场。 这家伙 看他一脸似笑非笑的样子,雷啸就浑身发毛,他该不会默默在寝室里钉稻草人咒自己早死吧? 被这样的目光注视着,连练球都没情绪了。雷啸忍不住把手一甩,篮球猛地砸在地板上,借弹力朝某道「阴魂」飞去 游唯秋稳坐钓鱼台,没等篮球砸到脑门,就把手一伸,稳稳接住,右手一支,让球在自己食指滴滴打转。 擦了擦额角不断渗出的汗水,雷啸走到他面前,眯起眼睛,「你小子会打篮球?」 真意外,还以为他是手无缚鸡之力的「弱鸡」。 「高中时练过。」 游唯秋淡淡道,单手抓起篮球,走到场中三分线处,对准篮框轻轻一投,篮球应声入网。 「身手不错。」 雷啸对他刮目相看,一时倒也忘了谴责他居心叵测,把球扔还给他,「陪我玩玩?」 「好。」 两人开始oneonone。 几个回合下来,以雷啸一直雄居校队no.1的身手,居然没能拉开多大的差距,不禁让他大大诧异。 他还以为能把他打得屁滚尿流、哭爹叫娘,惨不知道自己姓什么,夹着尾巴灰溜溜滚蛋,再也不来强奸他的视线。 「你这家伙,深藏不露啊。」雷啸边运球边道。 「多谢夸奖。事实上,我已有三年没碰过篮球。」 游唯秋对他贴身防守,对方青春的汗味,俊朗英挺的脸颊,运动服下掩饰不住的结实肌肉,近在咫尺 他一阵恍惚,思绪飘向多年前的一场比赛 他也像现在这样,与他贴身较量。 他的记忆依旧深刻,他却毫无半点印象。 「三年?你若不是天才,那就是在说大话!」雷啸脚跟一转,敏捷地甩开他,起身上篮 游唯秋抢先一步跳起,想盖他火锅。 雷啸身高一米九,魁梧伟岸;游唯秋虽然修长,却比他矮半个头。两人身体碰在一起,份量明显较轻的游唯秋一下子被撞倒 当他的后背狠狠摔到地面时,听到篮球应声入网的声音。 一阵撕裂般的激痛,从后背传来,游唯秋不由脸色惨白,一时说不出话来。 「想盖我火锅,早八百年呢!」雷啸拍了拍手,叉腰看着一动不动的游唯秋,心里得意极了。 怕了吧,吓倒了吧,知道自己这辈子都不可能赢过我吧! 得意了一会儿,发现有些不对。雷啸连忙跑到在地上蜷成一团的他身边,用力扳过他的肩膀,「喂,你怎么了?」 对方脸色苍白如纸,牙齿紧紧咬着下唇,满脸都是痛苦忍耐的神情,额头冒出豆大的汗粒 「我是不是撞到你哪里?要不要紧?」 雷啸有点慌了,一迭声地问。双手摸索着他全身,心里不禁暗暗后悔,跟个「文弱书生」较什么劲啊。 人家是水晶做的假老虎,碰一碰就会碎。他居然被他刚才耍的两下迷惑,以为他是什么运动健将。 「我送你去医院?」雷啸想背起他。 他脸上强烈的痛楚令他不忍,他是这么喜欢装淡定的人,居然也会露出这种表情,可见伤得不轻。 「不用」 游唯秋声音嘶哑,摇了摇头,左手紧紧拉住他强劲的手臂,借他的力量缓缓坐起来。 果然不该太勉强,旧伤又复发了。 「我这是老毛病了,不必紧张,休息一下就会好。」游唯秋深深吸气,挤出一丝笑意。 「什么老毛病?」 雷啸盯着他,并没有意识到现在他俩的姿势有多暧昧。 他单膝跪在地上,右手扶着他后背,左臂任他牢牢抓着,宽实的胸膛紧贴着他,几乎将他整个人拢入怀中,甚至能感觉彼此身体散发的热力。 「背伤,高中时落下的。」游唯秋转头看着他,并没有隐瞒,「那时沉迷篮球不可自拔,练得太狠,不小心弄伤的。医生宣布以后再也不能打篮球时,连想死的心都有了。不过,现在想想,已经是很遥远的事了。果然没有什么是不能放弃的。」 原来如此! 最后一句话,透着淡淡感伤。 雷啸完全能体会这种心情,这种事若发生在自己身上,未必有他的淡然自若。 「那你傻啊,明明有背伤,还和我拼球,不是存心找死吗?」雷啸恶声恶气地掩饰自己的后悔。 很想道歉,毕竟先挑衅的是他,将他撞倒的也是他,可就是拉不下这个脸。 游唯秋微微一笑,「手痒,忍不住了呗。」 「站得起来吗,我送你去寝室躺一会儿?」 「应该行。」 雷啸将他的左手绕在自己脖子上,右手揽住他的腰,慢慢把他扶起来,一步步朝外走 看不出来,这家伙的小腰还挺细,捏上去手感也不错。 「我见过你,三年前。」游唯秋突然开口。 「啊?」 「全国高校联赛,我们对上过,我们学校以六分落败。你接连盖了我三次火锅,印象深刻。」游唯秋笑道。 「真的假的?」雷啸吃了一惊。 「师大附中v.s.浦江四中,你们学校最后拿到亚军,你被评为最佳前锋,你忘了?」 「哦哦!老子的确有这么风光无限的时候,哈哈哈」雷啸抓抓头发,咧开嘴笑了起来。 「是曾经。」游唯秋强调道。 「切」雷啸斜睨着他,「不过,我对你倒是完全没印象,一定是你那时太弱了吧。」 「要不是我背部有伤,岂能容你嚣张到现在?」游唯秋哼了一声。 注意到雷啸,就是从那一场比赛开始。 当时年少气盛、眼高于顶,也是遭受打击后,才意识到山外有山。 因背伤之故,他不久就沉寂,但对这项运动的热爱,从来没有消退过。虽然自己不行了,但希望某人可以,希望那人能一直坚持。 于是,就这么一路注视着他走来。 这家伙肯定不知道,他在球场上自由奔跑的身影,对自己当时黑色绝望的内心,是多大的安慰与鼓励。 「我知道了,原来你从那个时候记恨到现在,所以才总是挖我墙角,对不对?」雷啸一拍脑袋,恍然大悟。 「俗话不是说,君子报仇、十年未晚吗?」游唯秋似笑非笑。 「靠,游唯秋,别忘了你还得靠我回寝室!」 「我又没叫你扶。」 「好好,是我犯贱,行了吧?」 扶游唯秋回寝室躺好后,雷啸再三询问是否要送他去医院检查一下,游唯秋都笑着摇头,一再保证自己没事,雷啸也就不再坚持。 回寝室后,已近深夜,雷啸匆匆洗了个澡,就躺下了。 可不知怎的,平时一沾枕就能呼呼大睡的他,却辗转反侧,满脑都是他苍白忍痛的脸 雷啸再也无法忍耐,一翻身坐了起来,拉开自己的抽屉,拿出了什么,就冲出门,朝游唯秋的寝室跑去。 见到是他,游唯秋很明显吃了一惊,「雷啸,你来干嘛?」 他似乎也刚洗过澡,头发还湿湿的,脖子上挂着一条白毛巾,有一种别样的清爽感。 「还能干嘛?」 雷啸没好气地说,上下扫视了他一眼,突然坏坏一笑,「脱光衣服,老子要上了你!」 第二章 「啊」 「嗯」 「唔」 「痛痛痛杀人了」 雷啸火了,「你叫个鬼啊,只不过给你小小『马杀鸡』一下,有必要叫得这么惊天动地吗?」 夜已深,同寝室的另外三位室友都已睡下,四周一片寂静。 一片清白月光透过窗户洒入,照出室内暧昧的一幕。 游唯秋上半身赤裸,俯趴在床上,雷啸叉开双腿,骑在他腰上,一边朝他的裸背抹红花油,一边用力按摩。 「你的手劲太大了!」 游唯秋转过脸,清秀的眉毛皱成一团,「本来我的背伤只有三分,现在被你这么一蹂躏,变成七分了!」 「你懂个屁,按摩就是要使上手劲。不觉得痛,就不会好。忍一下,过一会儿你就能感觉到效果了。」 雷啸的手一寸寸在他的背部游移,五指如弹棉花,搓捏他的筋骨,并用掌心缓缓摩挲 忍过初期的疼痛后,游唯秋发觉,背部的痛感确实得到了很大程度的纾解。 心里有微微的感动。 自己对雷啸而言,算是情敌吧。万万没想到,他会主动要求给自己按摩。从他眼中,能读到浓浓的愧疚,虽然他没说。 这家伙嘴虽硬,心地却很好。 「你的手法很专业啊,真看不出来。」游唯秋尽力放松自己,享受他按摩的力道 「哼哼,知道老子的厉害了吧?」雷啸得意道:「你享受的,可是专业按摩师的水平,我专门去学了三个月。」 「真的?」 「嗯。我老妈有肩周炎的老毛病,在家里,只要有空,我每天都给她按摩。」 「看不出,你还是个孝子。」游唯秋笑道。 「废话。」 雷啸把手往下一滑,双手掐在他的腰侧,食指按在脊椎骨两边的穴道上,轻轻一揉 「啊」 一阵闪电般的感觉激窜上来,游唯秋忍不住轻叫了一声,突然满脸涨红,死死咬住牙关 真不敢相信自己居然会发出这种声音 「嘿嘿」雷啸发出坏坏的笑声,「叫得这么淫荡,有感觉了吧?很多人的腰侧都是敏感点。」 他的反应让他大乐,雷啸一面调侃他,手掌还不安份地在他腰侧到处游移 他的皮肤真的很不错,又滑又细腻,完全称得上极品。因刚洗过澡,身上还传来一股淡淡的柠檬香,他不由得摸上瘾了。 「雷啸,你给我下来!」 游唯秋恼羞成怒地低吼道,躲闪着他的「魔爪」。 「我还没结束呢。」 雷啸还在他背部乱摸,爪子甚至袭到他胸前 明明只是在玩闹,但被他手掌接触的身体,仍是起了一波波激动的颤栗,下体不知不觉绷紧。 游唯秋尴尬万分,一把握住他的手,翻过身来。 两人正面相对,只穿了一件短裤的年轻身体,紧密贴合在一起,对方身体起了什么变化,根本一览无遗。 「你、硬、了!」 雷啸咧开嘴,凝视着他慌乱的眼神。 这个表情可谓千载难逢! 一路被他打压着,直到现在,雷啸才有「扳回一城」的感觉。 「被我摸几下就硬,还想泡我马子?你这么青涩,该不会还是个处男吧,要不要我来教你几招?」 雷啸的手往下移,按在他硬挺的胯间,笑嘻嘻揉搓起来 「雷啸,放开我!」 游唯秋拼命逃闪,一时狼狈不堪。 雷啸益发摸得起劲,对方的小弟弟在他掌心膨胀,沉沉的,份量十足。这与自己同样构造的东西,理应会很排斥,可他不但无丝毫厌恶,反而觉得说不出的刺激。 真是活见鬼了! 以前在学校公共澡堂,也曾和其它男生裸裎相对,打闹间互摸小弟弟亦有过,可他却是第一次硬了。还是为了一个男人! 其实雷啸讨厌男生,很少跟他们进行肢体上的亲密接触,即使是寝室室友。对此他有种本能的抗拒感,但不知为何,游唯秋是他迄今唯一的例外。他不但不排斥,反而很喜欢对他「动手动脚」,难道是因为这家伙的皮肤比女生还好的缘故? 慌乱躲避间,游唯秋的手无意碰到雷啸同样紧绷的下体,一怔,马上镇定下来。 「五十步笑百步,你还不是一样硬?」 游唯秋猝不及防袭向他胯下,握住同样硬挺的一团,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 「谁叫你的皮肤比女人还滑?」雷啸倒是大言不惭。靠,被他这么摸着,他的小弟弟居然很爽! 「谁叫你的按摩功夫比女人还强?」游唯秋不客气地反驳。 两人大眼瞪小眼,几秒后,同时轻笑出声,然后松开手。 雷啸先趴在他身上,然后撑起身体,「游唯秋,我发现你很对我胃口。」 「胃口?红烧还是清蒸啊?」游唯秋笑着凝视他灿若朗星的眼眸,从他的眸心深处,看到自己淡淡的影子。 「我不是开玩笑。说真的,你这人对我脾气,不要再和我作对了,兄弟或情敌,你选一条路走吧。」 「你就这么喜欢沙佩莺?」 笑容缓缓收敛,胸口传来隐隐的痛楚,是背部的伤吧? 「天涯何处无芳草,你为什么一定要跟我抢?」 「弱水三千,我只取一瓢饮。」 「你这家伙,天堂有路你不走,地狱无门偏要进!」雷啸气得连鼻子都歪了,把他粗鲁地翻过来,狠狠一掌拍上他的背 「痛」游唯秋倒抽一口冷气。 「活该。」雷啸没好气地说:「马杀鸡还没结束呢。」 游唯秋舒展双臂,把脸埋在枕头中,默默承受他的一波波「蹂躏」。 做兄弟 多诱人的邀请,他差点就答应了。 可他不想跟他走得太近,还是远远的、远远看着就好,像情敌这样敌对的关系,比较轻松。 从这天起,两人的关系就起了微妙的变化。 表面上看,他们仍是针锋相对、互不退让。 游唯秋继续以「追求者」的身分,不时出现在沙佩莺身边,而雷啸也总以「护花使者」的样子,流露出他的独占欲,一一驱散围绕在女友身边的「狂蜂浪蝶」。 私底下,雷啸并不希望游唯秋真成为他的情敌,尽管他目前的确是他最强劲的对手。和游唯秋在一起,他总能感到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契合,整个人非常放松。 雷啸虽然也有一些同性朋友,但他总是与他们保持适当距离。深交的同性好友,几乎没有。游唯秋是他第一个想视为兄弟的人。 不仅是因为他脾气好,还因为他做人很有分寸。 他虽然喜欢沙佩莺,却只是默默陪在她身边。不像别人那样,不管她有没有男友,就毫无顾忌地展开火热攻势,搞到最后连朋友都没得做。 也许,相较于「行动派」而言,游唯秋更像是「守候派」吧。 他不会横刀夺爱,刻意破坏雷啸和沙佩莺的感情,而是恪守君子之礼,等待时机出现。 这样的情敌很危险,就像在身边埋了一颗定时炸弹,不知道什么时候爆炸。可不知怎的,雷啸又觉得放心,因为他知道,对方作风磊落,值得信任。 不管最终鹿死谁手,这是场公平竞争。 沙佩莺似乎比雷啸更享受目前这种状态。 毕竟雷啸和游唯秋都是n大最引人注目的校草,现在为了她而硝烟弥漫、剑拔弩张,间接说明了她的魅力无穷。连别人提到她,都会以一种羡慕的口气:「知道沙佩莺吗?就是雷啸和游唯秋这两个大帅哥都在追求的校花啊」,这不能不说是种「殊荣」。 虽然她的男友是雷啸,可多个温文无害的追求者也不坏。是以,她对游唯秋格外不同,小心维持着三个人间的平衡。 于是,大家往往能看到沙佩莺和游唯秋一同出现在室内体育馆,坐在「御用专席」,一边观看雷啸练球,一边泰然自若地聊天。 雷啸不再轻易对他喷火,虽然他老抢游唯秋手中的可乐喝,不时对他露出恶狠狠的表情,晃晃攥紧的拳头,但明眼人还是能看出来,两人之间,并非传统的「情敌」般水火不容。 非常微妙的三人组合,在磕磕碰碰间,竟然顺利走完了一个学年,大大地跌破所有人的眼镜。 升上大二后,雷啸身边的诱惑接二连三出现了。 其实他身边的诱惑从来没少过,大一因为忙着谈恋爱和练球,无暇顾及其它;大二相对而言比较有空,一下子感受到了各路美女投来的橄榄枝和含情脉脉的眼神。 现在的女生都很敢、很直接,即使明知雷啸已名草有主,仍主动黏上去,死缠烂打,不抢到手誓不甘休。 现在没有谁会嘲笑挖墙角的人,只会耻笑挖墙角的功力。 雷啸是个不折不扣的男人,是男人就禁不住诱惑,尤其正处于血气方刚的年纪。 沙佩莺虽好,但却更像精美瓷器中的名贵花朵。总是覆着一层薄纱,只可远观,不可亵玩。她家教甚严,从小被保护得很好,心思比较单纯,上大学后才被允许可以谈恋爱,雷啸便是她的初恋。 初恋! 这说明什么? 说明一旦雷啸遵从内心蠢动的欲望,和她越了界,那后果,绝不是他可以承担的! 他是很喜欢沙佩莺没错,可并没有喜欢到为了她而束缚自己一生的地步。所以,与沙佩莺相处,雷啸始终是克制的。两人交往至今,最大尺度不过到kiss而已。 不是没有情动的时候。 毕竟年轻,难免擦枪走火,一激动起来,雷啸也很有变身为狼的冲动。他笃定沙佩莺不会拒绝,可总在最后一刻,死死把欲火压了下去,不轻易越雷池一步。 当然,另一方面,也为了尊重沙佩莺。她不是随便的女孩,雷啸自然也不会用随便的态度对她。 只是,肉食动物的本性,还是性喜食肉。吃素固然可以维持一时,时间长了,难免坐立不安。 当身边的诱惑日益增多,雷啸终于忍不住,和一位主动追求他的邻校美女愈走愈近。 邻校美女叫蔚思思,也是校花级的人物,性格开朗奔放、热情如火。两人相识,缘于一场校际友谊赛。 蔚思思是对方拉拉队队长,穿着超短迷你裙的俏丽身影,迷倒场内场外一票男生,也给雷啸留下了深刻印象。当时,他率队以十分领先,还曾领教过美女嗔怪的目光和略带讽刺的挖苦。 不打不相识,从那以后,两人就一直保持着电话短讯联络。 蔚思思是个厉害角色,绯闻不断,换男友堪比换衣服。豪放的态度,令雷啸却步,却又忍不住被吸引。 最近她借口「失恋」需要安慰,一再约雷啸出去玩,打桌球泡吧唱k花样层出不穷。 她很会玩,亦很坦诚地表现出对雷啸的兴趣,直言追求,同时表示不会给他任何压力。 蔚思思不像别的女孩,非逼雷啸在她和沙佩莺之间做选择。跟她在一起,不必赔小心,不必挖空心思哄,更没有任何负担,只需享受和她在一起的感觉就行了。 如此强烈的诱惑,几乎没有任何男人能抵挡。 雷啸刚开始还挣扎着推搪,几番拒绝后,挡不住对方的火热攻势。频繁接触下,一个血气方刚,一个热情开放,原本说好只做朋友的界线渐渐模糊,雷啸开始屡次彻夜不归 世上没有不透风的墙。 雷啸和蔚思思的事,被好事者四处传播,陆续吹入沙佩莺耳中。她并不笨,早留意到雷啸最近的反常举止,难过之余,发了一则简讯给雷啸,「如果真的喜欢上了别人,那就分手吧!」。 看到简讯,雷啸心急火燎,四处寻找沙佩莺,逢人就问她在哪里,却没一个人知道,还是同寝室的马远哲轻笑了一声,「在你泡别人的时候,你的马子也早被别人泡走了。」 「是谁?」雷啸的脸色变得很难看。 「还能有谁?」马远哲反问他道。 「游、唯、秋!」 雷啸咬牙切齿地吐出这三个字,转身跑向他的寝室。 「游唯秋,你给我出来!」 不客气地一脚踢开游唯秋寝室门后,雷啸看到沙佩莺低头坐在他床上,游唯秋则坐在她身边,附耳正说些什么 「你小子,到底想干什么?是不是要趁火打劫?」雷啸连忙冲过去,一把揪起这个情敌。 「雷啸,放手。」 游唯秋淡淡道,直视着他,眼中无丝毫惧色,「若没做亏心事,半夜又何必怕鬼敲门?」 看着他清澈似镜的眼睛,雷啸内心一动,没来由的一阵心虚。 靠,对自己女友都不心虚了,居然看到他会心虚? 真是活见鬼了! 沙佩莺这时站起来,瞪了他一眼,张嘴想说什么,却又猛地咬住下唇。 她眼睛红红的,像只小兔子,似乎刚哭过,雷啸最见不得别人哭,顿时慌了手脚。 「莺莺」 大丈夫能屈能伸,雷啸一改平日说一不二的大男人作风,以一种近乎肉麻的声音、谄媚的态度、奴才般嘴脸,赔笑道:「你怎么了,是不是有人欺负你?告诉我,我非把他揍到不知姓什么!」 话音未落,耳畔就听到游唯秋的嗤笑声,雷啸马上偏头用眼刀砍了他一下,然后继续哄慰女友。 「莺莺,我不知道你听说了什么,但是你要相信,我真的只喜欢你一个。为了你,上刀山下火海赴汤蹈火我都在所不辞!啊」 雷啸突然发出了一声非常抒情的长叹,靠着上铺的游唯秋身子一歪,差点没摔到地上 「当我第一眼见到你时,就觉得自己掉进了一个无底的深渊。你美丽的外表、大方的谈吐一开始就捕获了我的心,更不用提那超凡脱俗的气质,早就把我迷得晕头转向。拥有你这般完美的女友,我眼里怎么可能还装得下别人呢?要知道我看别的女生时,都会不自觉拿她们跟你比,当然是越比越觉得你更好」 在旁听得真切的游唯秋只觉一阵发寒,摸摸手臂,好家伙,鸡皮疙瘩都出来了。 「莺莺,难道你就对自己这么没信心?我承认最近的确有不少女生在追我,呃我也有些吃不消她们的手段可不管怎样,我的女友只有你一个啊,我真正喜欢的,也只有你!」 雷啸干脆屈膝半跪在地上,紧紧抓住沙佩莺的手,按在自己胸口,眼中柔情万千,还隐隐含着一泡鳄鱼的眼泪 游唯秋叹为观止。 自己低估了雷啸,「四肢发达、头脑简单」这八个字,显然不适用于他,没想到他的泡妞技术如此高超,脸皮更是厚得堪比城墙。 「你总是说的比唱的还好听」沙佩莺瞪了他一眼,神情已有明显的松动。 雷啸微微一笑,变魔术般,从裤袋中掏出一个包装精美的小盒子,递到沙佩莺面前,「这是你最喜欢吃的瑞士莲巧克力,我跑了很多地方才买到。别生气了嘛,来,笑一个,你笑起来最好看了。」 沙佩莺本想绷着脸,最终还是抵不过他的软缠硬磨,「噗」地一声,露出如花般的笑靥。 一场分手危机,不费吹灰之力,就被雷啸化解于无形。 雷啸趾高气昂地搂着沙佩莺肩膀,在众人惊叹艳羡的目光下,扬长而去。经过游唯秋身边时,还丢给他一个胜利的「v」手势。 游唯秋双手抱胸,一动不动目送他们的背影消失,眸光忽闪,脸上表情似是好笑,又有点无奈。 第三章 雷啸知道自己不对,也很想与蔚思思一刀两断,然而每次下决心分手,总被蔚思思打岔。于是一天天拖下去,到最后,不了了之。 两人暗中交往,比以前更隐蔽,可惜,再秘密的「地下活动」,也总有曝光的一天。 这次好死不死,被游唯秋逮个正着。 那天正好是周末,晚饭时分。 游唯秋虽在大学住宿,但他在市区的舅舅经常周末叫他去吃饭打牙祭,于是,一般到了周末,他都会骑车去市区,在舅舅家住一晚,顺便辅导念初中的表妹的功课。 舅舅家的小区附近,有间大型商场,人流熙攘,游唯秋推着车夹杂在人群中,经过商场门口时,游移的视线中,跃入一抹熟悉的人影。 是雷啸! 还没等游唯秋开口招呼,就见商场内冲出来一位俏丽的女生,很亲热地挽住他的手臂,把圆筒冰淇淋递到他面前,嗲声嗲气道:「雷啸,来尝一口嘛?」 雷啸没有推辞,笑着就着她的手,咬了一大口,女生又拿纸巾将沾在他脸颊上的冰淇淋擦去 游唯秋停下脚步,皱了皱眉。 雷啸一转身,就看到路边扶着自行车的游唯秋,正静静看着他,不由睁大眼睛 大眼瞪小眼几秒后,他总算醒悟过来,干笑道:「游游游唯唯唯秋秋秋哈哈真是好巧啊,好巧,你怎么会在这里?」 果然「做贼心虚」,他竟然开始结巴了! 「是啊,很巧。去我舅舅家吃饭,没想到会在这里遇到你,我记得,你好像和沙佩莺说,今天你有一个老乡要来,你要陪他去市里逛逛?」游唯秋淡淡道,视线在紧挨着他的女生脸上转了转,又落回雷啸的脸上。 「呃这位就是我的老乡」雷啸硬着头皮道,心虚感愈发严重。 「是吗?」 游唯秋点点头,表情一向温雅的他,第一次微露讽刺之色,「那就不打扰了,你们好好玩,我先走一步,再见。」 把自行车龙头往前一提,游唯秋利落地跨上车,迎风向前骑去 「这是谁啊?」蔚思思拉了拉雷啸的手臂。 「我的一个情」情敌这个字才欲吐出,就意识到不妥,雷啸咳了一声,「我的同学啦。」 「喔,他很帅嘛,长得很有味道,雷啸,你们大学盛产帅哥哦。」蔚思思笑道。 也算是间接在恭维他吧,但不知怎的,雷啸就是觉得很不爽,不由得阴下脸,抽出被蔚思思挽住的手臂,闷闷道:「回去了。」 「咦?回去了?可刚才我们还说好去通宵唱k的?」蔚思思叫道。 「不舒服,回去了,我先送你回校。」雷啸断然道,不容她拒绝。 「那就算了。」 蔚思思很是扫兴,俏丽的脸颊一下子晴转多云。雷啸全无安慰她的心思,满脑子都被刚才的人影占据。 靠,游唯秋这小子,害他约会心情全无。他也真背,撞见谁不好,偏偏撞见他! 他这是什么表情啊,阴阳怪气的,好像他做了什么见不得人的坏事一样。 搞什么! 他可是他情敌,不是他马子! 就算是沙佩莺,也不会对他摆这种臭脸,看样子,他肯定会「兴风作浪」,跑到沙佩莺那里打小报告吧,想到后者会有的反应,雷啸感到一阵头疼 然而,事情的发展出乎雷啸意外。 回校后,接连三天过去了,沙佩莺毫无动静,像是根本不知道他劈腿的事。 雷啸有点一头雾水。 游唯秋是他的情敌,正牢牢掌握着能致他于「死地」的把柄,雷啸不认为他会这么好心,就此放过他。 在去教学楼的林荫道上,雷啸一眼看到游唯秋,他正和几位男生聊天,脸上挂着悠然温润的笑意。 「游唯秋!」雷啸扬声叫道。 游唯秋转过头,看了看他,又掉头和男生说了几句,然后朝雷啸走来,「有事吗?」 「喂,你小子葫芦里卖的到底什么药?」雷啸劈头就问,面色不善,口气极差。 阳光滤过茂密的梧桐树叶,洒在他身上,健康的麦色肌肤,闪烁着夏天的光泽,明亮的眼眸和帅气的五官,透出青春热血的气息。他的双手叉在裤袋中,刚毅的嘴角紧绷着,看上去既拽又酷,非常吸引人。 「我又怎么你了?」游唯秋微扬起眉。 「你明明看到了吧!」见他淡定的样子,雷啸就气不打一处来,「前几天,我和蔚思思在一起」 「哦」游唯秋把这个感叹词拖得很长,「原来她就是蔚思思,久仰、久仰」 「你别老是用这种阴阳怪气的腔调跟我说话!」 雷啸抓狂了,恨恨踢了一脚身边高大的梧桐树最近他很容易抓狂,尤其在游唯秋面前。 「你是不是想在莺莺面前,把我的这点事都抖出来?我和莺莺感情很好,就算你再怎么挑拨离间,也不会改变什么。」雷啸道。 游唯秋静静看着他,清澈的目光像一面镜子,让雷啸有种无所遁形的感觉。 「雷啸,你真令我失望。」 淡淡的语气,却像根针,狠狠扎了雷啸一下。 「靠,把话说清楚,你失望什么?」 「左拥右抱,你觉得这样很爽?沙佩莺是个很好的女生,她也许会原谅你一次,但绝不会一直纵容你。你如果真的喜欢她,就要学会珍惜。」游唯秋说得很诚恳。 脑中不由浮现「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这行大字,雷啸站直身体,尴尬地咳了一声,觉得脸上有点发烧。 「我我也想分手啊,但这个不是一朝一夕的事,你总要给我一点时间」 这样的对话真诡异,他所烦躁和解释的对象,应该是沙佩莺,而不是游唯秋。 「如果有心,没有做不到的事。事在人为,只在于『为』,或『不为』。」游唯秋推开他,理了理衣服,往寝室楼走去 「喂」雷啸再度叫住他,「你是我情敌,跟我说这些干什么?黄鼠狼给鸡拜年,没安好心?」 游唯秋看了他半晌,看得他心里发毛,才淡淡一笑,「你就当是好了。」 雷啸凝视着他的背影,久久没有动弹。 回到寝室后,雷啸不知怎的,又睡不着了,翻来覆去,像烙煎饼一样,只觉越躺越热 时至夏季,天气日渐闷热,大学不比家中,没有空调设施,只有电扇在狭小的空间徐徐吹动,根本解不了热。 「游唯秋今天是怎么了?发疯了一样和我们玩篮球,听说他背部有伤,不是不能碰球吗?」 几位男生经过窗外,对话恰好飘进雷啸耳中。 一听到「游唯秋」这三个字,他就「蹭」地一下坐了起来,像猎豹般竖起灵敏的耳朵。 「对啊,他今天怪怪的。这不,才刚打完,我看他就不行了,脸色白得吓人,吃完饭就早早上床睡觉了。」 「谁都知道他在跟雷啸抢沙佩莺,他条件虽然不错,但雷啸毕竟抢先一步,我看很难抢得到啦。情场失意,心情不好,自然要找事情发泄。」 「对了,我等会要去小超市买点零食,你陪我去?」 「这么晚了还吃?小心变成猪头」 「你才是猪头」 对话声渐渐飘远,雷啸皱了皱眉毛,在床上坐了一会儿,突然一跃而起,朝游唯秋的寝室冲去。 「我是吸血鬼来吸你的血」 一片漆黑的寝室,突然响起阴恻恻的声音,让人不寒而栗。手电筒一束微弱灯光,抵在下巴处,照出明暗交错中狰狞的脸 游唯秋俯趴在床上,打着赤膊,仅在身上盖了一层薄薄的毛巾被,他微睁开眼睛,见到这诡异的一幕,有点啼笑皆非,「雷啸,你几岁了,现在还玩这种幼稚园游戏?」 因傍晚时运动过猛,他的背伤再次复发,什么都做不了,只能以俯趴这种姿势,来减缓痛楚。 医生明明再三嘱咐,以后不可以再打篮球,也不能再做类似的剧烈的运动,然而一旦情绪低落时,游唯秋发现,打篮球依旧是最好的发泄方法,能帮助他忘掉所有不快。自己原来是这般自虐的人啊。 他最近的心情的确有点消沉,是那种明知不应该、却无法阻止自己一点点沉溺的无力感 像这样无法自控的感觉,还是生平第一次,让一向为人沉静温文的他,乱了阵脚。 游唯秋自小就是个懂事早熟的孩子,非常自律。不仅学业优异、心事缜密、待人温和,从未让父母操过半点心,他对自己的要求也很严,做事滴水不漏,极少露出破绽。 可自从和那个人相识后,他发现自己的破绽,竟一个个浮出水面他的存在,就像一根正冒着火星的导火索,把他一直试图忽略不计的东西,一点点,自深渊中引爆 非常危险! 这些都是禁忌的、不该去沾染的「火花」,他知道自己应该避开他远远的,可是面对如此明亮的笑脸,他却无法视而不见。 「嘿嘿」 雷啸干笑了两下,熄灭手电筒,寝室复又变暗。 「你来干嘛?是不是又想来教训我,离沙佩莺远一点?我现在没力气和你打架,等睡醒后再说。」游唯秋没好气地闭上眼睛。 「什么话,不为沙佩莺就不能来找你?我们不是同学吗?」 察觉床铺凹陷下去,雷啸坐到自己床边,手隔着薄薄的毛巾被,轻轻摩挲他的背部,「听说你的背又不行了?知道自己有伤,就好好歇着呗,干嘛和自己的身体过不去?」 「你怎么知道?」 「我自有千里眼、顺风耳。」雷啸笑道,顿了顿,道:「本大爷大发善心,给你按摩按摩吧。」 说罢,他就甩掉拖鞋,想爬到他床上。 「黄鼠狼给鸡拜年!」 游唯秋瞪了他一眼,把他说过的话,原封不动扔还给他,「你不需要拍我马屁,我还不是那些八婆,不会那么无聊,跑到沙佩莺那里打你小报告。」 心事被说个正着,雷啸尴尬地摸了摸头,一时语塞。不过好在他这个人脸皮够厚,还是爬上了床,骑在他腰上 「你给我下去!」 游唯秋脾气再好,也有点生气了,挣扎着想把压在身上的重量甩开,却触动背部的旧伤,倒抽一口凉气。 「又伤到了吧?叫你不要乱动。」 雷啸连忙放松力量,调整坐姿,直接用温热的掌心接触他的背部肌肤,替他轻轻按摩起来。 「你越是这样,越起到反效果,说不定我明天就把你劈腿的事抖出去。」游唯秋并不领情的样子。 「你不会的。」雷啸很笃定地说,手下没有丝毫停顿。 奇怪了,他的肌肤怎么这么凉、这么滑? 明明是夏天,别的男生都一身臭汗、粘得要死,可他的身体却像一块温玉,摸上去清凉无汗,令人爱不释手,就算女生的皮肤,都没有他来得好。 「要不要试试?」游唯秋的口气很冷峻。 「好了好了,是我不对,我向你道歉行了吧,别生我的气了。你也知道我这个人脾气爆、嘴巴又臭,有时脑子一昏头,就不知会说出些什么话来,你真的不要放在心上嘛。」 为了不吵到别人,雷啸微俯下身,轻轻在他耳边讨饶。 热气一阵阵传入耳中,游唯秋的脊柱骨一阵激灵,浑身打了个颤,下体不知不觉绷紧。 好狼狈! 每次他一按摩,他的身体很快便有反应,游唯秋知道自己并非性欲旺盛的人,那么 去追究答案是令人不安的,他似乎能听到,危险的导火索在脑中「啪啪」作响的声音 「雷大少爷,你的道歉,小民实在不敢当。我已经好多了,不要再按摩下去。已经很晚了,请雷大少爷移一下尊步,早点回寝室睡觉吧,明天还要上课。」游唯秋深深吸气,让自己冷静下来。 「说来说去,你就是不肯原谅我。」雷啸不悦道:「亏我还这么担心你背部的伤」 「不是原谅不原谅的问题。」游唯秋深吸一口气,转过头,「雷啸,你不觉得,以我们彼此『情敌』的关系,说这些话很奇怪吗?」 雷啸摸摸后脑勺,想了想,老实点头,「嗯,是有点奇怪。」 游唯秋不禁绝倒,努力板起脸,「那你还不给我滚!」 「不要!」雷啸抱住他,像任性的小孩抱住心爱的玩具一样,整个人缠住他不放 「喂」 感觉自己像被大型家犬整个扑倒一样,游唯秋动弹不得,对方强烈而青春的气息,将他整个笼罩 满脸黑线之余,游唯秋不禁苦笑,「雷啸,你要发情就去找沙佩莺和蔚思思,别来找我!」 「我不要!她们两个我都腻了。」 雷啸也不知道自己怎么了,就是很想抱抱他,感受一下他身上温静清新的气息。 一般而言,男生的床都脏兮兮的,但游唯秋例外。 他的床,永远保持干净整洁,还有一股太阳的味道,香香的,让他有点心猿意马。睡在他床上,他都不想回去睡自家脏兮兮的「狗窝」了。 「腻了?」游唯秋冷冷瞪着他,「你以为自己是一夜七次郎啊,小心得艾滋!」 雷啸没做任何反击,只是长叹了一口气,「我说真的,我都快被她们两个给烦死了!」 「享齐人之福,你还不满足?」 「你以为我真的喜欢享齐人之福啊,我再差劲,也知道一把钥匙只能开一扇门的道理,只是这次真的很棘手」 雷啸从他背上翻下来,侧身躺着,左手支头,看着他,「沙佩莺和蔚思思,到底哪个好?」 「无聊,我又不是你的恋爱顾问。」游唯秋翻了个身,背对着他,拉过被子打算睡觉。 「只是随便问问,说嘛,给我一点参考意见。」雷啸用力把他翻过来,右手臂横过去,压在他胸膛,制约住他。 「你自己到底喜欢哪个?」游唯秋只能没好气地看着他,头疼地揉着自己的额角。 「我觉得是沙佩莺毕竟她是我大学的第一位女友,而且她也很喜欢我可她的家教很严,从小被保护得太好,在她面前,我总有很严重的拘束感,不敢随便。蔚思思就完全不同了她热情又大方,我可以和她玩得很开心,而且她明知我有女友,却从来不给我压力,真的很难得。」 雷啸慢慢地说,游唯秋静静聆听。 「红玫瑰与白玫瑰的区别吗?」 「什么?」雷啸显然不懂他在讲什么。 游唯秋叹了口气,转换话题,「你问我也是白问。」 「为什么?」 「猪头啊你,我是你情敌,当然会劝你选蔚思思,这样我就可以去追沙佩莺了。」 「说得也是」雷啸不由泄了气。 游唯秋不由轻笑起来,他忽然觉得他很可爱。 「你啊,早点做决定吧。别怪我没提醒你,否则迟早有一天会竹篮打水一场空。」 「我在努力啊」 雷啸嘟囔着,收回手肘,蹭过来,半个身子贴着他,把头埋在他肩窝,闻他身上香香的味道,手还继续在他的背部摸来摸去 嘿嘿,手感真的很好,很结实,很有弹性,又软又滑。 游唯秋忍继续忍终于忍无可忍,他猛地转过脸,「喂,你也摸得差不多了吧,可以回去了吧?」 真不知道,他到底是来给他按摩,还是纯粹吃他「豆腐」的。 「这么晚了,我干脆睡得这里得了。」雷啸大咧咧地说。 「睡我这儿?」游唯秋呛了一下,「你脑子坏掉了?」 「什么啊,我辛辛苦苦送上门给你按摩,一直忙到深夜,你不但不感谢我,还要赶我走,你有没有良心啊你!」雷啸很悲愤地指控他。 「狗屁按摩!你跑来吃我豆腐才是真的。」 游唯秋发彪了,想把他踹下床,抬腿就去踢他,雷啸当然不会让他得逞,连忙用自己的腿紧紧夹住他的,再把他的挥舞的手臂按住,整个人压在他身上 两人像涂了胶水一样粘在一起,滚了小半圈,雷啸的后背重重砸在墙上,「啊」地叫了一声,弄出好大动响,上铺的人似乎被惊动,发出了不满的梦呓,两人不敢乱动,终于安静下来 这一安静,就察觉大事不妙! 「喂」 游唯秋尴尬万分,声音卡在喉口。 两人的姿势简直暧昧到了极点! 他俩的双腿相互纠缠,正好卡在彼此腿间,他的左腿压在他臀部,他的右大腿则抵到了他胯间,上半身也密合贴在一起,鼻息交缠,嘴唇之间的距离,只须把头轻轻朝前一送,就能吻上彼此 第四章 「游唯秋,我下面硬得难受,你来帮我摸摸」 对雷啸而言,没有害不害羞,只有想不想要,欲望一旦上来,他就顾不得那么多,于是扒下自己的内裤,拉着游唯秋的手,直接摸上自己的小弟弟 触手的硬物烫得惊人,像烙铁一样,游唯秋的手才刚一碰,就吓得缩了回来,「怎么这么大?」 「嘿嘿,雄伟吧,没见过像我这么大的吧。」雷啸毫不脸红地自我臭美,让游唯秋的脸更红了 「你别给我恶心了。」 游唯秋骂道,掩饰着自己的窘态,手却被雷啸拉过去,牢牢握住他的男性,被迫上下撸动 「真的好爽」 雷啸闭目叹息,男性被他温凉的手轻轻包裹,不断颤栗,摩擦的快感几乎把他送入天堂地。 「声音轻一点,小心被别人听到。」 游唯秋小声道,胸膛剧烈起伏。 真的疯了! 他们居然在公共寝室中,互相打手枪抚慰对方,上演着一场逼真的「摸拟性爱」! 怕被人发现的担忧,和同为男生的禁忌感,更加深了快感的刺激,让他们意乱情迷,一时迷失了方向。 「放心,大家都睡熟了。来,我也来帮你摸」雷啸的「魔爪」,开始伸向他胯下 「不用了」游唯秋想躲他的手。 「来而不往非礼也,我也让你爽上一回。」 雷啸不由分说,扒下他的内裤,一把抓住了他的小弟弟,轻轻捏了捏,游唯秋顿时发出抽气声,欲望在他手中颤抖了几下,渗出透明的泪水。 「你的很可爱啊,形状硬度都不错。」 雷啸像一个好奇宝宝,居然低下头,仔细打量着他的小弟弟,游唯秋大窘,脸上一把火烧到脖子根。 「有什么好难为情的,它很激动呢。」 雷啸用手握住它,开始从根部到尖端,轻轻抚摸同样身为男人,他当然知道怎么做,才能让对方舒服。 果然,没几下,游唯秋就不行了,只有闭目喘息的份。 根本就是张毫无经验的白纸嘛,这就样子,还想和他抢女友? 门都没有! 雷啸大乐,更加卖力地「伺候」起他的小弟弟,时轻时重、时慢时快,看着他一点点,随自己的动作而慌乱、沉溺、崩溃 当然雷啸自己也好不到哪里去,他似乎比游唯秋还要激动。 他一边抚慰着他,一边让他的手继续在自己的欲望上撸动,一阵阵直冲脑髓的快感,让他爽飞了天。 他早就不是在室男,今晚不知怎的,却像青涩的少年一样,激动得连手脚都在发抖。 雷啸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这么兴奋,对象还是个和他有同样构造的男人! 他明明只喜欢女人,做梦也没想到,有一天,自己的小弟弟居然会对一个男人「竖旗敬礼」,他肯定自己不是同性恋,而且他极端厌恶同性恋,这是全世界他最难忍受的物种,那么也许游唯秋是特别的? 不管怎么说,这家伙可是自己情敌,却在他的抚摸下亢奋,这让他的男性自尊得到了极大满足。 此刻被他压在身下的游唯秋,看上去和平时截然不同,脸上早没了一贯的淡定从容,脸红得如同煮熟的虾子,清俊的五官被欲望折磨着,流露出惊人的脆弱感。 他的变化,让他心里得意极了,同时觉得他很可爱、很性感。 「爽不爽?我的技巧很棒吧?」 雷啸加快了手上的动作,很快,游唯秋就撑不住了,身体像弓一样弯起,呼吸急促,全身发烫 惊人的快感像潮水般蜂拥而来,彻底淹没了他 耳中传来阵阵嗡鸣,游唯秋怕自己在高潮中情不自禁叫出声,于是死死咬住嘴唇,尝到了淡淡的血腥味,想必嘴唇一定给自己咬破了 雷啸也变得越来越亢奋,覆在他手背的手倏然收紧,加快了上下摩擦的速度 大腿根部愈发酸麻快了,他就快到了 雷啸闷哼了一声,配合着手的动作,挺送腰部,数十下后,在对方手中迸射出了浓烈的热流,同时,他自己的手也被对方的液体沾染 缓缓倒在对方身上,雷啸有好一阵子都无法动弹,细细品尝着高潮的余韵 「靠好爽」 好不容易回过神来后,雷啸长长吐出一口气,想出说什么,却又不知道该说什么才好。 真的没想到会这么爽! 只不过和男生互相摸摸「小鸟」,却比以前任何一次真实的性爱,都来得更加刺激疯狂,他从未在别人身上体验过,这种心神飘荡、无法思考的惊人快感。 游唯秋也不说话,半晌才挣扎着撑起身体,从床边扯出一堆餐巾纸,塞给他,擦拭起身上的精液 尴尬的沉默在两人间蔓延。 「那个游唯秋」雷啸不安地看了看他的脸色,「男生之间这样玩也不是没有」 所以,他俩应该不算变态吧,只是积太久了,想打一炮而已。 「嗯,我不会放在心上,睡觉吧,不早了。」游唯秋淡淡地说。 此时的他,已完全看不出是刚才躺在他身下、发出撩人呻吟的那个人,雷啸觉得心里很不是滋味。 悻悻躺下,两人心中有鬼,隔得远远的。 游唯秋都快贴到墙上了,而雷啸则挂在床沿,只要一动,恐怕就会摔下去,一张小小的床铺,中间居然空出老大一块地方。 面对着光秃秃的墙壁,游唯秋无语缄默,一时心潮翻涌。 表面的冷静,全是伪装。 他的内心,早已惊潮骇浪,一片狼籍。 他不是随便的人,更不会因为青春期的萌动和诱惑,就放任自己做出如此荒谬的事! 所以不会错 真的不会错。 不知不觉间,没想到自己已陷得如此之深,深到可以为了这个人,明知不该仍然沉溺;明知危险,却仍一味放纵;明知没有结局,却还是因为他,一再破坏自己的原则。 他心里很清楚,这是条不归路。 站在起点,他就已经清晰看到了终点,上面写着四个大而醒目的红字──此路不通! 若不想碰得头破血流,就该及早抽身离去 「游唯秋」 雷啸含糊地叫了一声他的名字,翻了个身,伸手将他搂住,长长的手臂横过他胸膛,大腿还不客气地蹭了上来,夹住他的腿,把他像抱枕一样,紧紧抱在怀里,不一会儿,就听到他睡熟的绵长呼吸。 这家伙 根本就是个不知道烦恼为何物的单细胞生物! 游唯秋不禁苦笑。 可他在睡梦中,仍叫着自己的名字,这点让他心里暖暖的,溢满纯粹的热流。 雷啸体温偏高,他的胸膛贴着他的后背,热烘烘一片,却并不让人烦躁,而是相当心安的热度,他的下体还贴在他臀部,能感到半勃起的硬硬一团,这份无穷的精力实在令人惊叹。 这家伙缺点一堆,是个花心萝卜,脾气火爆、摇摆不定,经常劈腿,只用下半身思考,那为什么,自己还会陷得这么深? 无法解答。 被心事折磨着,再加上不惯与人同眠,游唯秋一直无法入睡,直到凌晨,实在困得受不了,才闭上眼睛,陷入了浅眠 翌日清晨。 雷啸一睁眼,就看到一张近在咫尺的男人脸庞! 他一惊,差点跳起来,好在马上回想起昨晚发生的一切,这才镇定下来,不过心里还是有点呕。 男人的梦想啊,是希望每天早上一睁眼,就能看到一位千娇百媚的美女躺在自己怀里,而不是和自己一样的,有两只眼睛一个鼻子一张嘴,同时下面还带「把」的男人! 尤其还以如此暧昧的姿势! 他和游唯秋都上半身赤裸,双腿交缠在一起,后者静静躺在他怀中,枕着他的胳膊,安详的睡靥,有种静态的美感。 可不管再怎么赏心悦目,他也是个男人、男人! 再想到昨晚那一幕,他心里就更呕,唉,果然男人都是用下半身思考的动物,小弟弟一激动,就不管三七二十一,也顾不上对象是谁,直接提「枪」上阵了事。 不过好在这人是游唯秋,若是别人的话,别说高潮了,他的小弟弟恐怕会从此阳萎吧。 雷啸的眼珠转了转,露出一抹坏笑,伸手去拨弄他浓密的眼睫毛,用指腹腹把它揉过来、弄过去 被如此骚扰,美梦似乎难以继续,游唯秋轻皱一下眉,动了动,发出不满的低喃声。 见他仍是不愿醒来,雷啸继续玩弄他的眼睫毛,上下拨扇,还去捏他鼻子,游唯秋不堪其扰,终于缓缓睁开眼睛 雷啸一呆,心脏在刹那怦怦狂跳。 他的眼眸清澈似水,如暴风雨后平静的湖面,一览无遗的透明,还在湖面上,飘着一层淡淡水气。 被他这样静静凝视着,心脏会不由自主揪紧,整个人,会不由自主往里坠落、再坠落 多年以后,当雷啸回想这一幕时,不得不承认,其实,心动就在那一刻,定格在他那双恒久的眼眸中。 尽管他一直不愿意去正视。 「起床了,大帅哥。」雷啸吊儿郎当地对他笑。 游唯秋皱眉,眨着眼睫毛,看了看他,表情呆呆的。他早上都有严重的起床气,被人吵醒的滋味很不好受,心情亦受到影响。 雷啸伸出五指山,在他面前晃了晃,「起床了,你还在梦游啊,这是几根手指?」 游唯秋瞪了他一眼,翻个身,把头埋在枕头里,不吭声。 雷啸无奈,用力拖他坐起来,「游唯秋,我不是在开玩笑,真的该起床了,否则上课就要迟到,快一点!」 雷啸自己先爬起来,回头一看,原本坐着的游唯秋,重又倒回了床上,用被子蒙住自己的头 「喂」 雷啸哭笑不得,只能将被子掀开,重新把他捞出来,拖他下床,站好 游唯秋站的时候仍闭着眼睛,像根柳条般摇来晃去,非常危险,眼看一不注意就会摔倒在地上,雷啸只能用自己的后背撑住他,在床头翻到他准备好的衣服,亲手替他穿戴起来。 游唯秋的表情还是呆呆的,逞梦游态,要他抬手就抬头,要他抬腿就抬腿,非常听话。 雷啸在心里暗笑,替他翻衣领的时候,一眼看到他脖子周围一圈,红红的好几点,像草莓一样散布着,他的手一顿,表情变得十分古怪。 知道自己昨晚干了荒唐事是一回事,但看到荒唐事所留下的「现行证据」,又是另一回事。 心里百般滋味。 「怎么了?」 见他长久没有动弹,游唯秋微微睁开眼,看了看他,似乎总算有点清醒过来了。 雷啸不说话,只是指了指他的脖子。 游唯秋迷惑地偏过头,去看挂在墙上的镜子,一看之下,吃了一惊,「怎么会有这么多红点?该不会被蚊子咬的吧?我明明放了蚊帐,雷啸,你有没有被咬到?」 「呃没有」雷啸摸摸头 尴尬,真的尴尬毙了! 「可是我并不觉得痒,也没有起包」游唯秋奇怪地摸索着肚子上的红草莓 「呃那个具体说,它的学名叫kissmark」 游唯秋呆了几秒,终于醒悟,整张脸「唰」地一下,立即翻红,红得几乎能滴出血来 雷啸再次怦然心动,恨不得把他搂入怀里,狠狠再咬他几口,不过想到现在是光天化日,若还像昨晚那样,对他动手动脚,肯定会死得很惨,所以拼命忍住。 「怎么会有吻痕这种东西?」游唯秋瞠目结舌。 雷啸嘿嘿干笑了两声,「昨天晚上一时没忍住,亲了你脖子几下,我真的没想到会留下痕迹,那个我看这几天,你还是穿高领的衣服遮一遮比较好」 「雷、啸!」 游唯秋追着要打他,雷啸却早已脚底抹油,溜得不见人影。 摸着这些让人羞无比的吻痕,游唯秋脸上的烧,半天都褪不下去。 没过几天,雷啸又在半夜三更,偷偷摸摸爬上了游唯秋的床,当然,还是美其名曰:替他按摩。 只是游唯秋却不允许自己再错下去。 他已错过一次,当然不能再错第二次。 所以,当按摩接近尾声,雷啸把他的「魔爪」,从后背一直伸向他身前时,游唯秋一把按住他的手 「雷啸,别这样。」 他的表情很严肃,眼中充满拒绝。 「我们两个都是男生,这样做,很不适合。」游唯秋看着他的眼睛,「想发泄,去找女孩子吧。」 「我又不是来找你发泄,我是来给你按摩。」雷啸露出招牌式的坏坏的笑容。 「那就好好按摩,按摩完了就回去。」游唯秋却没有半点笑意。 「干嘛这样啦。」雷啸觉得怪没意思的,讪讪地摸了摸头,「你是不是还在意上次那件事?其实男生互相打手枪很平常,你也知道男人那里积多了,总要发泄出来,否则会憋出病的,更何况那次是突发事件。」 那晚真的很刺激,他的身体又凉又滑,抱着一点汗也没有。在如此炎热的夏天,和他一起睡真是舒服极了,这么好的「抱枕」,去哪里找? 「你找女孩子帮你,岂不是更舒服?」游唯秋坚定道:「我们这样真的很怪,别再做了!」 「好,不做就不做,你就等着被憋死好了。」雷啸赌气翻下身,睡在他外侧。 「喂」游唯秋戳戳他的肩膀。 「干嘛?」雷啸闷声闷气道。 「回你自己的寝室去睡,两个人睡一张床,多挤啊。」 「我的床又脏又乱,被子还有一股馊味,实在不是人能睡的床,你就行行好,收留我一晚吧。」雷啸嬉皮笑脸道。 「你有多久没洗被子了?」游唯秋抽搐着眼角道。 「没多久反正从开学到现在就没洗过」 游唯秋差点喷了,「已经快一年了,你居然一次也没洗过,雷啸,你真是懒得可以变成猪了!」 「还好吧,我应该比猪勤快一点,嘿嘿」 真佩服雷啸的厚脸皮,可谓铜墙铁壁,万箭不穿。 游唯秋被他彻底打败,揉着额头,有气无力地说:「猪头,明天把被子拿过来,我替你洗。」 「喔,真的吗?太好了,小秋秋,你真是菩萨下凡,普渡众生啊,你对我比我马子对我还好。」雷啸激动地伸手抱住他。 「滚!你要是再粘上来,我就把你的臭被子扔给沙佩莺,让她去给你洗。」 他的昵称听得他一阵发寒,鸡皮疙瘩掉满床。 「别,别,游大爷,算我求你行不行?要是让沙佩莺知道了,非立马把我甩了不可。」雷啸愁眉苦脸道。 「所以你就只会欺负我?」游唯秋冷冷瞪着他。 「哪有!当然是因为你是个难得的好人。」雷啸露出一脸讨好的笑容,很像只不断摇尾的哈巴狗。 「滚,离我远点。」 游唯秋又好气又好笑,踢了他一脚,不许他再靠近自己,然后翻了个身,对着墙壁,闭上眼睛 安静了没几分钟,就听到身后传来细微声响,后背被宽实的热源贴住,是雷啸的胸膛,游唯秋用手肘向外狠狠一击,立即听到他的闷哼声,热源缓缓退开,可过不了多久,又轻轻蹭上来。 游唯秋再打,雷啸又退缩,可不管他推开几次,他都会缠上来,就像只打不死的「小强」 弄到后来,游唯秋不胜其扰,只能叹口气,随便他了。 见他不再反抗,雷啸喜滋滋地把他抱住,低下头,闻了闻他身上淡而香香的味道,找了个舒服的位置,伸手环住他的小细腰,额头贴着他的后颈,开始呼呼大睡 被他这样拥抱着,非常安全,像是被深深呵护一样。 游唯秋从小没有被人这么抱过,一点温暖,就足以渗入心底,尽管他知道,这一切不过是自己的错觉。 过了十几分钟后,游唯秋也渐渐沉入梦乡,他的手无意识落在雷啸的手背上,轻轻收紧,与他十指交缠。 那时候,在还未懂得什么叫真正的爱之前,他就已经尝遍了心痛的滋味。 只是当时,心痛,却犹不自知。 自那以后,雷啸更频繁地往游唯秋寝室跑,厚颜无耻地把他的床,当成了自己的床,当然他也有付出,比如替他在教室抢占好位置、去食堂打饭等等,两人几乎同进同出,好得「蜜里调油」。 「雷啸,游唯秋不是你情敌吗?你怎么还一天到晚和他粘在一起?」同寝室的室友,见雷啸整天和游唯秋混在一起,忍不住取笑他们。 「情敌又怎么了?就算是情敌,也可以做兄弟嘛。」雷啸笑嘻嘻地抱住游唯秋,下巴搁在他肩膀。 别看雷啸外形很man,实际却很粘人,和他在一起时,不是搂着他的腰,就是从背后抱着他,要么就干脆摸他大腿,每次把他的「咸猪手」打下去,他还会很委屈地说,「你的皮肤这么好,让我摸几下嘛,又不会少一块肉」,经常气得游唯秋头顶直冒青烟。 「谁要和你做兄弟?」游唯秋用力甩开他。 「小秋,你还是早点承认是我的手下败将,承认沙佩莺是你嫂子吧。」雷啸笑道。 「想得倒美!」游唯秋冷哼一声,拿出笔记本,「闪开,别妨碍我看书。」 此时雷啸的手机响了,是条短讯,他打开一看,嘴角露出笑意,「小秋,今晚我不回来和你睡了,你自己一个人乖乖睡觉,可别因为没了我,而孤枕难眠」 「没你我不知道睡得多好。」游唯秋斜睨着他。 他又有约会? 他今天下午才和沙佩莺约会回来,不可能是她,那么,应该是蔚思思没错。 这家伙,不得不佩服他的好本事,整整一个学期,马不停蹄地周旋在她俩之间,居然没出纰漏,沙佩莺对此更是一无所知。 「雷啸,你会不会太忙了?小心肾亏。」游唯秋不无讽刺地说。 「就算全世界男人都肾亏,也不可能是本大爷。」雷啸笑着站起来,「我走了,小秋,下次再来临幸你。」 「滚!」 回答他的,是一个揉皱的纸团。 第五章 时间飞快到了大三的下半学期。 雷啸春风得意,爱情、学业两丰收,在众人羡的目光中,和沙佩莺维系着「金童玉女」的光环,成为校园的爱情童话,当然,也依旧和蔚思思保持着秘密关系。 他和游唯秋还像以前那样,打打闹闹,室友们也习惯了他俩从「情敌」到「兄弟」的角色转换,尽管游唯秋一直否认,一直试图拉开彼此的距离,但雷啸总能厚着脸皮,一次次爬上他的床,无惧他冰冷的视线,硬把他搂在怀里,当自己的专属「抱枕」。 游唯秋也习惯了在他怀中入睡,习惯他用手搂住自己的腰、以火热的胸膛贴住他后背,用亲密的姿势锁住彼此,换得一夜好眠。 生活一直很平静。 平静中,夹杂着微酸的甜蜜和苦涩。 不管心里再怎么翻涌,游唯秋表面上纹丝不动,掌握着分寸,守好界线、滴水不漏。 他想,只要熬过最后一年,到了毕业,免不了各奔东西,从此进入社会,为未来辛苦打拼,用不着多久,便会渐渐淡出彼此的生命。 也许仍会做一辈子的朋友,不时出来喝酒聊天、互相吐槽,但不管怎样,他们都会有各自的生活。他会娶妻生子、组织美满家庭,而他,可能会遇上别的什么人,喜欢上彼此,然后,一起生活 而这个人,绝对不可能是雷啸。 就算下辈子,也不可能! 可明知这个人不会是雷啸,又让他心里有说不出的难过 「小秋秋」 雷啸一脸阳光地冲入游唯秋的寝室,看到床上空无一人,怔了怔,「游唯秋去哪儿了?」 「他啊,听说家里出了点事,向老师请假离校三天。」同寝室的人代答道。 「家里出事?什么事?很严重嘛,居然要请三天假?」雷啸怔了一下,昨天两人还睡在一起,他却只字未提。 心里真不是滋味,这小子到底当不当他是朋友? 「不知道,他什么都没说,不过脸色看上去很差,希望不会出什么大事。」 雷啸听了,心里担忧更浓。 试着打游唯秋手机,却总是关机,他不知道他家里电话,因为平时天天见面,自然不会想到问他要。 游唯秋消失三天,雷啸闷闷不乐了三天,连他率领的球队,取得了与老对手──j大的压倒性胜利,都让他高兴不起来。 好不容易,终于等到他回来的消息,雷啸从床上一跃而起,冲到寝室楼下 「好小子,你这几天都跑哪儿去了?」雷啸一拳重重砸上他肩膀,不满地抱怨道。 「回老家处理些事情。」游唯秋挤出一丝笑意。 他看上去很疲倦,脸颊消瘦,神采黯然,眼睑下有很深的黑眼圈,全不复平时温雅从容的样子。 「都干什么了?看你那小样儿,整个瘦了一圈,是不是给你老爸老妈虐待啊?」 雷啸心疼地捏了捏他的小脸,哎呀,都快挤不出一丝肉了,他得赶快去食堂给他打点大鱼大肉,把他好好喂胖。 别看他一天到晚霸占他的床,但实际上,天天给他打饭打菜、替他抢占位置、做牛做马的是他! 游唯秋淡淡一笑,「我累了,先去躺一躺。」 「哦,好,包我替你拿上去。」 雷啸抢着替他拿过背包,游唯秋也不推辞,跟着他回到自己寝室,不及盥洗,把外衣一脱,就钻到被子里,把自己紧紧包裹起来,背对着他,蒙头大睡。 这种情形十分异常,完全不像平时的他,没有半点朝气,似乎遭受了什么沉重打击 雷啸皱眉,坐到他床边,轻轻抚摸他的背,「你怎么了?生病了,还是背伤又复发了?要不要我给你按摩一下?」 游唯秋微微摇头,全身上下散发出淡淡的拒绝气息。 雷啸粗犷时粗犷,细腻起来,也十分知情识趣,于是收回手,「那好,你先休息,我等会儿再来看你。」 站起来,他又告诫正在大声嬉闹的室友们,「你们轻点声啊,游唯秋身体不舒服,让他好好睡一觉,别吵他。」 大家听了,顿时安静下来。 游唯秋心里感动,却仍是一动未动。他的脑袋实在太沉重,像被灌了水泥一样,稍微一动,太阳穴就阵阵抽痛。 这三天来发生的事,疯狂在他脑海旋转他的确累了,是需要好好休息一下。 什么都不想,暂时让他沉睡吧 一阵让人垂涎欲滴的香气袭来,一天都没吃什么东西的肠胃,立即发出了咕咕的抗议声,把他从沉睡中吵醒。 游唯秋翻过身,缓缓睁开眼睛。 映入眼帘的,是淡淡月光下,雷啸那张俊朗的笑脸。 他以很可笑的姿势,蹲在他床边,双手捧着一个敞开的饭盒,从饭盒内,飘出饭菜诱人的香气 「睡了一天都没吃什么东西,一定饿了吧?起床了,你喜欢的干炒河粉。」雷啸笑嘻嘻道。 「几点了?」 游唯秋揉揉眼睛,坐起来。 室友们似乎都睡了,难道,自己竟从上午一觉睡到了深夜? 「十二点半。」雷啸看了看手表,「你可真能睡的,像只死猪一样,一躺下就是十多个小时,以前从没见你睡得这么沉过,害我都不敢睡,隔半小时来看你一次,就怕你出什么事。」 游唯秋低下头,又抬起来,「谢谢。」 他的关切,让他感觉很窝心,尤其是现在这个时候。 「你啊,说什么谢谢,快吃吧。」 雷啸把他拉起来,替他披上外套 晚上夜凉如水,他不想他感冒,然后又倒了一杯热开水,放到桌上,再把免洗筷掰开,塞到他手里。 游唯秋看了他一眼,埋头猛吃。 做他的女友应该很幸福,他虽然花心又霸道,可对人是真的好,不论男女,只要是朋友,一律倾心以待。 「慢慢吃,没人跟你抢,别噎着了。」 「怎么还是热的?」游唯秋口齿不清地问。 「我刚从校门外的快餐店点的,都已经打烊了,要不是看在我是熟客的面子上,老板才不会炒给我呢。」 游唯秋点点头,挤出一丝笑意。 「行了,你心里不开心,就不要老逼自己笑。整天看你一脸假笑,像戴个面具一样,不累吗?」雷啸没好气地说。 游唯秋停下筷子,这次,他笑不出来了,「你怎么知道我在假笑?」 「直觉。」雷啸看着他,「游唯秋,相处这么久,你以为我真的一点也不了解你吗?」 坦荡的目光,仿佛能穿透他心底。 游唯秋地避开他的视线,「雷啸,人一生中,不如意之事,十之八九,需要自己一个人默默承受,没必要给别人增添麻烦。」 「那要朋友来何用?」 游唯秋不禁语塞。 「你啊,心事太重,一个人胡思乱思些什么?想抱怨,想倒苦水,就找我来好了!」雷啸把胸膛拍得啪啪响。 游唯秋笑了,「好啊,那你陪我去散步?」 「靠,现在?半夜十二点?」雷啸睁大眼睛。 「刚才说朋友的不知是谁?」 「好,老子舍命陪君子!」 说是要雷啸陪在散步,但实际上,都是游唯秋一个人埋头疾行,迎着深夜寒冷的晚风,从校外的林荫路,一直走到江边的长堤 雷啸一声不吭,跟在他后面。 换在平常,他早抱怨开了,但今晚,直觉告诉他,最好不要多说什么废话。 「看!」 突然,游唯秋收住脚步。 「什么?」 雷啸抬起头,江对岸一片黑黝黝的,似乎是工业区,几幢高楼参差耸立,有一幢亮着昏黄的灯光。 「这是发电厂吧,这么晚都还亮着。」 「灯光。」游唯秋淡淡地说:「看了就让人觉得心里很温暖。」 「到底发生什么事了?」雷啸看着他的侧脸 「小时候,在晚上看到家家户户透出的灯光,总会非常羡慕。觉得每一盏灯光后面,都代表着一户幸福的家庭,代表着有人挂念你,在你回家的时候,总是点着那盏灯,等你回家。」 游唯秋深深吸了一口气,凝视着远处的灯光。 「我父母三天前离婚了。我怕我妈会做什么傻事,就请假陪她,一步不敢离开。」 「离婚了?」雷啸内心一惊。 「嗯,正式签字离婚。纠缠打闹了十几年,也算是一种解脱吧。本来以为我妈会受不了,像以前那样寻死觅活,但出乎我意料,这次她并没有弄出什么大动静。也许这么久的争吵,把彼此最后一点挣扎的力气都消耗殆尽了吧。我回校之前,送她去姑妈家住一阵子,姑妈应该会好好安慰她,我实在不放心她一个人留在家里。」 「你父母感情一直不好?」雷啸小心翼翼地问。他的父母感情深厚,堪称美满家庭。 「从我小学时就开始了。」游唯秋苦笑,「那时我爸辞职,和朋友开起贸易公司,经营得有声有色。生意应酬不断,他开始出入娱乐场所,自然也染上了一些恶习。我老妈无法容忍,从每天一小吵,发展到大吵大闹,到最后,感情完全破裂,无法修复。 我妈是那种很传统的家庭妇女,无法接受一个失败的婚姻,她的性子又十分刚烈,每次老爸提出离婚,她就使出很激烈的手段反对,喝药割腕都试过,每次都惊出我们一身冷汗。印象最深有一次,我念高二,傍晚下课后,回到家里,一推开卧室,就闻到浓浓的血腥味我妈躺在床上,用刀子割开手腕,血流了一地,要是我再晚来几分钟,说不定她当场就」 「游唯秋」 雷啸忍不住把他冰冷的手,紧紧攥在掌心。 以前一直嫌他笑得假,嫌他像圣人一样淡定,现在才知道,他经历了多少内心的煎熬,才能表现得如此平静从容。 游唯秋挤出一丝苍白的笑容,似是叫他不要替自己担心。 「我妈一直说是为了我,她才一定要撑下去,但她并不知道,这样勉强在一起,对我反而是一种折磨。其实我并不恨我爸,他对我还是很不错的,经常抽空来看我,买一堆东西,还定期往我的账户存钱我知道,他在努力弥补自己的过失我老妈是个好人,可她并不是一个好妻子,她一旦偏执激狂起来,没有几个人能受得了」 他淡淡的语气,听得雷啸揪心极了。 「生活就是这样无奈,有时候,感情不在,就是不在了,再怎么强求都没有用。我现在还记得,父母感情好的时候,经常带我去公园玩,在草地上野餐,当我和别人小孩玩得很疯时,一回头,总能看到他们用宠溺的目光看着我,那时我妈对我也很温柔。我真希望这幅画面能永远定格,可人生之事,又岂能尽如人意?」 其实不仅仅是这格画面,游唯秋还想起很多很多往事 想起从国中时,隔壁传来的惊天动地的打骂声,就一直伴随自己成长;想起母亲狠狠把一只花瓶摔到门背,消失的,是父亲仓惶逃窜的背影,那一天,他冒着风雪逃离动辄雷霆咆哮的母亲,也从此逃出这个家;想起母亲一伤心,不是抱着自己嚎啕大哭,就是劈头盖脸一阵痛骂,而他,除了一遍遍安慰母亲、默默忍耐外,别无它法。 如果有人说他心事缜密、心机深沉,那是从小就被逼的,他习惯了用温文的笑容掩饰自己,习惯把一切不开心的事,一个人默默吞咽消化。 别看他和大家都相处得很好,实际上,并没有什么人,能真正走入他内心,他也从未像刚才那样,对别人敞开心胸,说出家中私密。 雷啸是第一个。 恐怕也是唯一的一个。 「雷啸,其实,在得知父母终于签字离婚那一刻,我竟然感到很轻松,有那种『啊,终于解脱了』的感觉,可一看到母亲灰败的脸,又强烈地鄙视起自己,我真是太不孝了!然而内心深处,我是真的希望,已经不再相爱的人,停止互相折磨对方,也折磨他们的孩子。 为什么会这么难呢?为什么曾经爱过一个人,到最后,却要以这么难看的方式收场?我不知道我真的不知道我怕,如果有一天,我喜欢上一个人,会不会像我妈一样」 「你不会的!」 雷啸打断他的话,上前一步,将他整个人从背后紧紧抱住,他的身体冷得惊人。 黑暗中,两人的身体叠在一起,似一座连体雕塑。 「是吗你这么肯定?」 察觉自己的话音略带哽咽,游唯秋这才发现,原来泪水早已不知在何时,爬满了自己的脸 实在太丢人了! 所以才一直不去看他,死死盯着河水。 「肯定是这样,你不会的!相信我,你绝对不会这样!」 背部传来的温暖,源源不绝,他强烈自信的口吻,感染了他,藏在内心深处灰暗的角落,透出浅浅一线光。 「真的?」 「废话,本大爷的话,你都敢不信,是不是想找死了!」 雷啸惩罚般咬了咬他的脖子,把他抱得更紧,紧到几乎把他整个嵌入自己体内 心里恨不得把他心头背负的重担,全部抢过来自己扛。 从来没有像现在这样,真真切切感受着他的压抑、痛苦和无奈,那种仿佛浴火重生般的痛,让他感同身受。 因为自己从小在父母的宠溺下长大,所以把这一切都视为理所当然,直到今晚,雷啸才明白,自己是多么幸运。 雷啸并不是一个细致的人,也不懂怎么安慰人,可无论如何,他都不想看到他这么难过。 「喂,我讲个笑话给你听?」 「嗯。」 雷啸清了清嗓子,「某晚,一裸男叫了一辆出租车,女司机目不转睛盯着看他,裸男大怒,吼道:『你他妈没见过裸男呀!』女司机也大怒:『我看你他妈从哪儿掏钱!』」 游唯秋忍不住破涕为笑。 雷啸洋洋得意,「怎样?我很幽默吧。」 「幽默个屁!你小子满脑子都是黄色废料,连讲个笑话都不忘显摆你的本色。」 「男人就要色,不色怎么做男人。」雷啸很不屑地哼了一声,「你没听过?男人不坏,有点变态;男人不骚,是个草包;男人不花心,绝对有神经;男人不流氓,发育不正常。」 「什么狗屁逻辑,居然还有押韵。好了,别挂在我身上,你很重。」 游唯秋斥道,想推开他,雷啸当然不肯放,继续抱着他轻轻摇晃,双臂搂着他的「小蛮腰」,下巴抵在他肩窝,蹭来蹭去 他很喜欢这样抱他的感觉。 他只比他矮一点,高度正合适,身形修长结实,身上总是香香的,抱在怀里说不出的受用。 「你上辈子肯定是只狗。」 「为什么?」 「我看你没事就喜欢咬人,粘着别人不放。」 「什么话,老子咬你粘你是你的福气,别的臭男生,我才懒得理他。你有见我抱过谁,要抱也是抱我马子。」雷啸凛然道。 这倒是真的,雷啸身边朋友一堆,铁哥儿们也不少,但很少见他对别的男生动手动脚,他算是例外,真不知该开心,还是该吐血。 「再讲个笑话听听?」游唯秋道。 「嗯,让我想想。」过了几秒,雷啸道:「有一天,国文课上,老师叫起一位昏睡的同学回答问题,该同学迷迷糊糊啥也说不出,老师说,你就算不会,也吱一声呀,该同学就『吱』了一声」 等了半天,没反应。 「喂,多少给点反应吧。」雷啸很不满。 「冷」游唯秋搓了搓自己的手臂。 「人家好心好意给你讲笑话,你居然嫌冷,不想活了?」雷啸去呵他腋窝,两人闹成一团 不久后,两人都困了,随便找了张江堤边的长椅坐下,缩在一起,不一会儿就沉沉睡去 第六章 次日清晨。 等坐在长椅上的雷啸完全清醒的时候,一眼就看侧躺在椅子上、把头枕在自己大腿的游唯秋。 即使睡梦中,他的眉毛仍紧紧皱着,脸色不是很好,形容憔悴,那小样儿真是可怜死了,让他怎么都无法丢下他一个人,所以才会陪他疯了整整一夜,雷啸都不知道自己竟有这样的细腻和耐心。 一直坐在冷冰冰的长椅上,他浑身骨头都酸得不行,被他枕着的大腿,麻得完全没有知觉,但雷啸不敢动,怕惊扰他的睡眠。 一阵风吹来,带来微寒,雷啸缩了缩肩膀,他身上只有一件t恤,厚厚的运动外套,都披在游唯秋身上。 远远走来一位晨跑的老大爷,手里牵着一条雪白的小狗,经过他身边的,疑惑的目光在他全身扫来扫去 看什么看! 没见过两男的粘的一起吗? 尽管心里抗议,雷啸还是咧开嘴,给了老大爷一个灿烂的笑脸。 又一阵风吹过,雷啸再也忍不住,打了个惊天动地的喷嚏,把游唯秋给惊醒了。 「醒了,我的睡美人?」 雷啸大大的笑脸挂在眼前,游唯秋揉揉眼睛,呆了半天,才从他的大腿上爬起来,「几点了?」 「八点半。」雷啸看了看手表。 一动,身上的外套就滑下来,游唯秋捡起来,递还给他,「你快穿上吧,都感冒了。」 「没事,打喷嚏而已。」雷啸拍拍胸膛,「本大爷的身体好得很,要我感冒可不容易。」 「别乱讲。」游唯秋瞪了他一眼,「等会真的会感冒,穿上吧。」 「不用不用,就算真的要穿,也是你,不是我。看你那小身板儿,风吹吹就能倒。万一你真的感冒,跑前跑后、服侍你的肯定还是我,你就别在这里充好汉了。」 雷啸七手八脚,硬是把外套给他穿上,拗不过他的蛮力,游唯秋只能随便他。心里有深深的感动,当然嘴上还是不饶人,「什么小身板儿,我的身体素质不比你差,别小看人。」 「切,就你这老弱病残,还想在我面前逞强?」 雷啸嗤之以鼻,把运动外套的拉链一直拉到头,替他竖起领子挡住风,这才满意。 「你蛮会照顾人的。」游唯秋笑着看他。 「我靠,你还真当我是你佣人?真是身在福中不知福,换成别人,我才懒得理他呢,就连沙佩莺我都没这么宠过她。」雷啸瞪了他一眼,用大掌搓了搓他冰凉的双手,再紧紧攥住 游唯秋的唇角微微上扬,看着他努力替自己取暖的样子,眼中溢满淡淡的温柔。 「我们回校吧?」雷啸问他。 「好。」 游唯秋点点头,静静跟在他后面。明知两个大男生,手牵手走路的样子会很诡异,但他就是不想挣脱这双手。 迎目而来的金色阳光,给他镀上一层光圈,他的手坚定有力、温暖异常,很踏实,让他很有安全感。 「你啊,明知自己背部有伤,现在天气转冷,就多穿一点,注意保暖,不要每天就套件t恤晃来晃去。」雷啸边走边絮絮叨叨地说。 「雷啸,你快变成老妈子了。」 「狗咬吕洞宾,老子这是为你好,别人我才懒得理。」雷啸怒道。 「你理的人还少?整个花心大萝卜!如果有一天,你非在沙佩莺、蔚思思和我之间选一个,你会选谁?」 「不能三个都要?」雷啸嘿嘿笑了起来。 「滚你妈的,哪有这样的好事,必须选一个!」游唯秋作势去踢他的屁股。 「呃那个当然是你了。」雷啸朝他挤挤眼,捏了捏他的手。 「哦?理由?」 「兄弟如手足,老婆如衣服。衣服又怎么能和手足比呢,你说是吧?」雷啸嬉皮笑脸道。 「口是心非,等会儿要是见到你那两件漂亮衣服,早把我这个手足抛到九霄云外了。」游唯秋笑道,他当然不会真的相信他,但听他这么讲,心里还是暖暖的。 走过长长林荫道,校门就在眼前。 原本牵着的手,自然而然放开。 游唯秋觉得有点冷,于是把手插入裤袋中,身上外套残留着他温暖的气息,将他整个轻轻环拥 不少枯叶覆盖在人行道上,踩上就发出细碎的声响,空气中弥漫着深秋独有的清冷,有种空旷悠远的味道。 游唯秋深深吸了一口气,抬起头,凝视前方 不管再长的路,总有尽头;再冷的夜,都会变成黎明;不管心里再渴望定格永远,现实却总是事与愿违。 他想,日后世事沧桑、斗转星移,他都只记得他的这份好,记得他给予他的温暖、陪他度过的漫长寒夜。 日后千人万人,他的生命中,也许还会出现很多人,但再不会有第二个雷啸,也再不会有刚才的夜晚。 有时候,因为一件事、因为某个契机,而深深爱上一个人,却无法和他在一起,不要抱怨命运的不公平。因为即使不是这个人,也会是别的什么人,而你总会为了爱,反反复复,吃尽苦头、受尽煎熬;却也因为爱,脱胎换骨,尝遍快乐与幸福的滋味。 人生酸甜苦辣,在懂得爱的那一刻,就开始了漫长的不归路。 远远看到校门口站着的俏立身影,游唯缓缓停下脚步,用手肘碰了碰雷啸,「你看,是沙佩莺。」 「咦?她怎么会在门口?」雷啸也停下脚步。 「一定是见你整晚没回来担心了,好好去哄哄她吧。」游唯秋用手推了推他,「快去!」 「喔」雷啸摸了摸头,看着他,「你一个人,没关系吗?」 「有什么关系,我回去再补一下眠,然后上课。你别管我,该干什么干什么去,别像个老妈子一样,烦死了。」 「你小子良心真被狗吃了,真是交友不慎误终身啊。」 雷啸悻悻骂了一句,朝沙佩莺走去 游唯秋只是冲沙佩莺挥了挥手,并没有走过去。 沙佩莺一脸不悦的样子,拿着小巧的手机,似乎在责问雷啸为什么一直不回电话,雷啸陪着笑脸,指了指游唯秋的方向,低声说了好一会话,沙佩莺的脸色渐渐变好,最后被雷啸逗得笑颜逐开 见「危机」已经解除,游唯秋掉头朝自己的寝室楼走去。 身后是一对相爱的情侣,金童玉女身边,完全没有他的容身之地,聪明如他,一开始就明白这一点。 只是有些事,你明白,并不代表你就能控制。 有时愈是步步为营,反而陷得愈深。 背部忽然掠过一阵锐痛,疼得他的脸庞都微微变形,游唯秋忍耐着,一步步挪回寝室,重重倒在床上,用被子将自己整个人蒙起,任持续的锐痛和黑暗,彻底淹没了自己 世上没有不透风的墙。 大三下半学期,雷啸的好运走到了尽头。 这次沙佩莺是铁了心要分手,态度异常坚定,让雷啸措手不及。 到底是哪个环节出了错? 他百思不得其解,其实最近,他已决定和蔚思思分手,一心一意对待沙佩莺。毕竟和前者在一起是一时诱惑,随着年纪增长,课业加重,雷啸觉得自己的确该收心了。 在校园找了一圈,都不见沙佩莺的影子,正当雷啸急得团团转时,沙佩莺的室友看不过去,好心说了一句,「刚才我看到佩莺和游唯秋一起出去了,应该不在校内,你找也没用。」 和游唯秋一起出去? 雷啸的心里一咯!。 「雷啸,你又和佩莺吵架了?」 沙佩莺的室友是位圆脸女孩子,凡是女孩,都喜欢八卦,关注雷啸和沙佩莺这对校园知名情侣的进展,也是她们的三八爱好之一。 「别怪我没提醒你哦,最近这几天,你不是忙着参加学生会的活动吗,一直没怎么陪佩莺,她开始和游唯秋走得很近,我们经常看到游唯秋来寝室找她。我知道你和游唯秋关系不错,可不管怎么说,他和你是情敌,他喜欢佩莺,是全校皆知的秘密。你这么大方,把他当自己兄弟,以后万一发生什么事,可别后悔哦。」 「游唯秋不是这种人!」雷啸断然否认。 「就是因为你老是这样想,所以我才提醒你啊,不听就算了,当我什么都没说。」室友耸耸肩,招呼别的女生一起去图书馆。 雷啸脸色阴沉,在女生寝室楼下徘徊了好一会儿,还是无法相信,游唯秋到现在仍对沙佩莺仍不死心。游唯秋绝对不是这种人,就算真的要追沙佩莺,也不会背着他偷偷摸摸,一定会光明正大! 可是,他心里惶惶不安的感觉,又从何而来? 当晚,沙佩莺和游唯秋彻夜未归。 雷啸打了一晚电话,都没有收到任何回音,难道他们真的在一起?不会那么巧两人同时失踪吧?这么晚,他们会做些什么? 心里的疑团越来越深,雷啸辗转反侧,一晚没睡好,直到凌晨二点左右,才迷迷糊糊睡了一会儿。 一闭上眼,就立即进入疯狂的梦境,凌乱不堪的片段,像闪光灯一样,在眼前不断飞跃 一下子是他和游唯秋在一起的画面,一个子是沙佩莺,他纠缠在他们三个人之间,想向前追沙佩莺,却又不愿意丢下跟在后面的游唯秋 正在举棋不定间,突然,脚下一沉,坚实的土地瞬间变成断崖峭壁,他一头栽了进去 下沉过程中,他抬头看到悬崖边,游唯秋和沙佩莺手牵手,冷眼旁观,不但没有伸出援助的手,反而露出令人不寒而栗的诡异笑容。 雷啸大叫一声,被自己的噩梦吓醒了,出了一身冷汗。 心里很不是滋味 他干脆坐起来,换了一套白色运动服,穿上运动鞋、拿上mp3,走出校园,沿着长长的林荫道,朝江边跑去 空气十分清新,隐隐有薄雾,因为太早了,没有几个行人,车辆也很稀落,只有早班巴士呼啸而过。 雷啸迈着矫健有力的步伐,调整呼吸,穿过江堤公园,沿着几乎一望无际的长堤,慢慢跑起来 左边是大片绿地,右侧江水滔滔涌过,耳中传来轻快的音乐,烦躁的心情似乎得到了暂时的平复。 远远望去,江边供游人憩息的凉亭上,有一对年轻男女依偎的身影,久久不曾松开,一看便知是陷入热恋没多久的情侣。 江边风景优美,既有公园绿地,又有保龄球馆、ktv等娱乐设施,一到晚上,就能看到三三两两的情侣出没,是很热闹的幽会场所,可这么早就开始亲热,会不会夸张了一点? 雷啸不由多看了一眼,一看之下,猛地收住脚步 一秒后,全身热血悉数涌上头部 雷啸只觉脑子「嗡」地一响,还来不及思考,就像失控的猛虎冲过去,一把扯开这对「狗男女」,并揪住年轻男子的衣领,朝那张清俊的脸一拳狠狠揍下去 在沙佩莺响亮的尖叫声中,游唯秋踉跄几步,跌坐在凉亭的木椅上,他用手捂住鼻子,只觉火辣辣一片,一股热流涌了出来。 「游唯秋,你流血了!」 沙佩莺连忙扑过去,手忙脚乱地打开随身携带的小皮包,抽出餐巾纸,替他擦拭血迹。游唯秋不想把她的手弄脏,于是拦住她,摇了摇头,自己抽出纸餐巾,堵住鼻子 两人举止神态,有一股无形的亲密感。 雷啸站在凉亭正中,看着眼前这一幕,脸色铁青,胸膛剧烈起伏,紧紧攥住拳头 若非亲眼所见,他怎么也无法相信,游唯秋和沙佩莺竟会同时背叛他!刚才那幅画面,不啻是他有史以来最大的噩梦! 他俩一夜未归,原来在这里谈情说爱。不仅紧紧抱在一起,游唯秋甚至还用手轻抚着她的长发,脸上充满不设防的温柔,他从未见他有这么柔和的表情。 做梦也没有想到,游唯秋竟一直喜欢沙佩莺! 虽然一开始,雷啸对他有很浓的敌意,可这些年相处下来,他已经把他当成自家兄弟,毫无保留地和他分享一切,包括和沙佩莺谈恋爱的点点滴滴,现在想来,自己真是天字第一号大傻瓜! 天下这么多俏丽可爱的女生,他不要,为什么偏偏要和他抢沙佩莺?难道,他就真的这么喜欢她,非她不可? 心里窜上一把无名火,越烧越旺 「你疯了,雷啸,为什么打他?」 沙佩莺站起来,高声斥责,她一向是很温柔的女生,在自己身边总是小鸟依人,现在居然为了游唯秋而骂他? 「我疯了?那你们呢?」雷啸冷笑道:「别告诉我,你们刚才只是在表达同学之间的友好。」 「雷啸,你不要太过分,是你自己先背叛的我,就不要怪我另外去找别人。」沙佩莺走过去,将自己的手机一把扔到雷啸怀中,俏丽的脸庞满是伤心的表情,「你和蔚思思两个人的照片,都被人发到我手机上了,你还有什么话讲?」 雷啸不禁怔住,下意识拿起她的手机,一张他和蔚思思在一起的照片,即映入眼帘。 似乎是在他们逛街时偷拍的,光线比较暗,但还是很清晰拍到了两人的侧脸,蔚思思亲密地挽着他的手臂,两人什么关系,一看即知。 「下面还有好几张,你仔细看看吧。」沙佩莺冷着脸,尖声道。 全都是他和蔚思思在一起的照片,应该是上个星期,陪她庆祝生日时被人偷拍的,雷啸的脸色愈发难看 谁干的?! 居然敢偷拍他?还落井下石,把这些照片都发给了沙佩莺!可恶,竟用这种下三滥手段陷害他。 这个卑鄙小人肯定就在他身边,否则他又怎么会知道沙佩莺的手机?说不定,就是他认识的「朋友」之一。 「雷啸,你以为我真的什么都不知道吗?我已经原谅过你一次,可你却一再骗我这次你真的太过分了!」沙佩莺的眼圈又红了。 「莺莺,你听我解释」 「没什么好解释的!」沙佩莺反应很激烈,「雷啸,我们分手吧,我是说真的,我不想再看到你,也没办法再相信你。喜欢你的女生那么多,我想你也不会在乎少我一个,再见。」 沙佩莺转身,柔声对游唯秋说:「唯秋,谢谢你一直陪着我,我们回去吧。」说完就去扶他,游唯秋点点头,就着她的手站起来,雷啸刚才那一拳不轻,鼻血是止住了,可他的头到现在还有晕晕的感觉。 他们当着他的面,还这么亲密,雷啸心头这把无名火「噌」地一下,变成漫天大火。 「游唯秋,你给我说句话!」 刚才整个过程中,游唯秋一直一言不发,这份沉默让他焦躁难安。 他只是静静看着他,却仿佛在用目光审判他,这比沙佩莺的视线更让他在意上百倍千倍。 「有什么好说的?」游唯秋淡淡道,心里很冷、很疲倦。 不分青红皂白,就先给他一拳,他们之间的友情,原来是如此脆弱不堪,禁不起一点考验。 还以为自己对他而言,是不同的。 这时,沙佩莺站出来,挡在游唯秋面前,「雷啸,你别吼他,我们之间的问题,和他没关系。况且就算我现在喜欢上他,又怎样?这么多年来,游唯秋明知我已经有了你,却还一直默默守在我身边,比那些只会甜言蜜语的人要可靠得多。和他在一起,我感到非常安全,他待人真诚又温和,绝不会欺骗我,为什么我不能喜欢他?」 瞪着沙佩莺示威般拉着游唯秋的手,雷啸不知花了多大力气,才克制住再次把他们拉开的冲动。 「游唯秋,你是不是也一样?你他妈给老子说句实话,别再把我当傻子!」雷啸死死盯着游唯秋 左边是沙佩莺握紧的纤手,右侧是雷啸噬人般的目光,被人当夹心饼干的滋味真不好受,游唯秋皱了皱眉,「随便你怎么想好了」 沙佩莺的手在微微颤抖,让他不忍心解释什么,其实她不过一时激愤,才会利用自己来刺激雷啸。 他们之间,根本什么事都没发生。 他只是陪了沙佩莺一晚,当她哭泣时想要枕的肩膀,安抚她的情绪,仅此而已。 别人他可以放任不管,可沙佩莺不同,她是雷啸喜欢的人,也是雷啸最重要的人。 「好、好」 这无疑就是默认,雷啸大怒,咬牙道:「原来我才是最碍事的那个,好,那我今天就成全你们!这样大家都开心了吧,分手就分手!」 说完,雷啸掉头就跑,不一会儿,就消失在清晨的薄雾中。 没想到真的鱼死网破! 两人以前也吵过好几次,但过不了两、三天就和好了,哪会像这一次,闹得这么严重。 虽然是沙佩莺提出分手没错,可若是平常,雷啸都会顺着她,任她先发完脾气,再说笑话逗她乐,不料这一次,他竟断然同意分手,让她措手不及。沙佩莺又气又急又后悔,俏丽的脸颊涨得通红,再也忍不住,扑到游唯秋怀里,失声痛哭。 「好了好了,没事的。他只是误会了,等他平静一点,我去找他解释,好不好?」游唯秋拍着她的肩膀,柔声安慰道。 「他居然这么凶我他一点也也不在意我还说说什么分手」沙佩莺哽咽着说。 「那是因为他吃醋了,这说明他很在意你啊。」游唯秋苦笑道,因一夜未眠,太阳穴隐隐作痛。 真不该趟这淌浑水,现在也自己也搅进去了。 「算了分手就分手既然他那么不在乎那我也也不在乎」沙佩莺还在嘴倔。 「雷啸还是很喜欢你的,他是急了,才会口不择言。我看你们两个都需要冷静一下,再好好谈谈,嗯?」 沙佩莺点了点头,哽咽着发不出声音,纤细的肩膀还在微微抖动 游唯秋无语地轻拍她的后背。 他羡慕她,真的! 羡慕她可以尽情地爱,尽情地哭;羡慕她可以因为嫉妒,而毫无保留地发泄自己的情绪 羡慕他和她一起拥有的时光,那是独属于恋人的记忆;羡慕雷啸经常用一种骄傲的口气说,这就是我马子;羡慕他们可以直接表达爱与恨,因为他们是男女朋友,有这个资格,而他,不管心里再怎么煎熬,都必须一个人默默地吞咽下去! 于是,他忍不住抱紧她,一如抱紧他想抱、却无法碰触的男孩。 「别哭了」 游唯秋像个大哥一样,轻轻摸了摸她的头发。 别哭,真的,别哭了。 你不知道,能自由而坦然地去爱,是一件多么幸运的事! 第七章 送沙佩莺回寝室后,游唯秋掉头去找雷啸。 他不在寝室。 游唯秋想了想,朝室内体育馆走去 果然,在篮球场内,一眼就看到有抹矫健的人影满场奔跑,球声「砰砰」直响,像是在发泄自己的怒气。 天色已晚,场内并无他人。 游唯秋走到他身边,静静观看。 「砰」地一声巨响,雷啸把球砸到地上,转身走向休息区,拿起矿泉水灌了几口,用毛巾擦拭自己满头的汗。 「雷啸。」 归于寂静的球场内,回荡着游唯秋的声音。 「你来做什么?」雷啸冷冷道,并不看他。 「我来解释。」 「有什么好解释的?」雷啸一下子激动起来,挥舞着手臂,「你喜欢她,她也喜欢你,你俩算是有情人终于眷属,恭喜啊!」 「你明知道不是这样。」游唯秋静静看着他。 「不是这样,又是哪样?」雷啸对他怒目而视,「游唯秋,我真没想到,我把你当哥儿们,你却暗中撬我的墙角?」 「你要相信我,我和沙佩莺真的没什么。知道你和蔚思思的事后,她心情很差,我才陪了她一夜。至于她说分手,那只是一时气话,你向她诚心道个歉,多哄哄她就行了,我知道她心里还是很喜欢你的」 「你到现在还想骗我?」雷啸冷笑道,打断他的话,「说什么相信你,我看最不能相信的,就是你!」 「你什么意思?」游唯秋蹙起眉心。 「就是字面上的意思。现在你开心了吧,沙佩莺和我分手,你就可以正大光明去追求她。我们一开始是情敌没错,可我一直那么信任你,没想到,你却背着我,故意陷害我。我看错了,你根本是个不折不扣的小人!」 「你怀疑发照片的那个人是我?」游唯秋恍然大悟,原来他真正气的,竟是这个! 「除了你,有谁知道我和蔚思思的事?上次你就亲眼看到我和她在一起;除了你,还有谁和我们这么熟,连沙佩莺的手机号码都知道;除了你,还有谁会刻意破坏我和她的关系?除了你!」 游唯秋目瞪口呆,半晌,才失声而笑,「看来,我的确是千夫所指、集所有疑点于一身啊,我不承认都不行了。雷大侦探,你真够火眼金晴、英明神武,我到今天才知道,原来你是这么看我的。」 表面在笑,他的却心直往下沉,沉到冰冷海底 讽刺般淡淡笑意,更令雷啸火冒三丈,恨不得像踩死一只小强那样,踩灭他脸上的鬼笑。 「你没借口了吧?其实根本不用耍这些卑鄙手段,你喜欢沙佩莺,就直接向我挑战好了,干嘛这么处心积虑,假惺惺和我做朋友? 我过去这么关心你,你感冒生病,我跑上跑下,比自己生病还难受;你冬天怕凉,我总是先把被子捂热了,再让你躺进来;你背上有伤,我几乎每天坚持给你按摩 你知道我不喜欢男生,相别人都保持距离,第一个,你是第一个,我真心当成自家兄弟的人,你他妈却对我两面三刀,表面跟我很好,暗地里不知道住怎么算计我。我算是瞎了眼,竟把你这样的卑鄙小人当朋友,妈的是我自己蠢,引狼入室」 雷啸越说越火大,越说越觉得自己就像古代那些被兄弟背叛的悲情英雄,嘴里仿佛呛了火药一样,霹雳啪啦,好一阵都停不下来。 游唯秋一开始还觉得好笑,可到后来,渐渐笑不出来 雷啸骂累了,喘口气,停下,看到游唯秋事不关已、皮肉不痛的淡定模样,不禁又是一阵邪火上升 妈的,骂了半天也没个反应,他当自己是死人啊! 「雷啸,你骂完了?」 等了半天,游唯秋只是这么说了一句。 这付悠然悠哉的模样,简直是火上浇油。 这下雷啸真气得快跳脚了! 他觉得自己就像一头喷火的公牛,在街上横冲直撞,如果真能撞到什么,发泄一下,说不定就能平息怒火,可他偏偏遇上游唯秋,不和他正面冲突,只是淡定地挑着块红布,巧妙回避着他的锐角,任他一个人抓狂喷火,上演蹩脚的独角戏,他却不愠不火,在旁边欣赏他的糗态 有种蛮力全打进软棉花的感觉,雷啸气得两眼发黑,真有上前掐他小脖子的冲动 「怎么可能完?老子还没骂够咧你他妈的简直就是个小人」雷啸吸了口气,骂无可骂,于是又把刚才的话重复骂了一遍 游唯秋掉头就走。 他根本没必要在这里,忍受这些莫须有的指责和侮辱。 「站住!」 雷啸哪容他逃,一把揪住他,右手臂勒住他的脖子,想拖他过来,谁料被他反手抓住,手一抖、肩膀一扭,使了一招漂亮的过肩摔,就把他整个人狠狠甩了出去 「痛」 雷啸重重摔在地上,痛得!牙咧嘴。 才想爬起来,游唯秋就不客气地骑在他腰上,一拳砸了下去,让他的后脑勺与地板来了个亲密碰撞 眼前一阵金星乱冒,雷啸有点发晕,他用力甩甩头,然后,狠狠揪住游唯秋的衣领,想回敬他一拳,却在对上他的眼神后,突然顿住 对方眼中闪着灼目的水光,光中藏有无声的火焰,犀利的光芒就像薄薄的刀锋,瞬间穿透了他。 他从未见过这么深刻而伤痛的眼神。 「没错,你骂得对!我的确是个卑鄙小人,整天盼着你和沙佩莺分手。看到你和她在一起,我心里就痛得难以忍受,却还要强颜欢笑,做你所谓的『好朋友『,这种感觉你知道吗?」 游唯秋牢牢盯着他,指了指自己的胸口 「是你说要做朋友的;是你粘上来,一定要给我按摩;是你一再爬上我的床,赖着不走其实我根本不想和你走得这么近!我宁愿你一直当我是情敌,冷眼相对,甚至拳脚相加,就像今天一样,这样我还能过得轻松一点。雷啸,你口口声声为我做的一切,都不是我想要的!」 「你他妈的不想和我做朋友干嘛不早说,老子才不稀罕」 逞强的吼声变得嘶哑,每吐出一个字,都困难无比,雷啸不得不承认,他被打击到了。 沉重的打击。 原来他是如此不屑于他的友谊。 一切都是他「自作多情」。 「你知道我最卑鄙的地方是什么?就是每天晚上躺在你身边,却要牢牢克制住自己,不做出格的事!我每晚都提心吊胆,怕自己睡得太熟,会无意叫你的名字,或一时神经发作,陷入错误的深渊,就像现在一样,管不住自己的嘴,说些不该说的话! 你说自己是个傻瓜,没错,你的确是个大傻瓜,这么多年了,我们朝夕相处,你居然连我真正喜欢谁都不知道,其实你只要认真看看我,就会明白,我对你 我对你」 声音就此哽咽在喉口,眼角渗出温热的液体,心因为太疼了,所以传来几欲破裂的声音 「什么狗屁情敌,全都是你的自以为是。我从来没有喜欢过沙佩莺,我真正喜欢的人 声音嘎然而止。 游唯秋凝视着他,那表情,难以形容。还没等雷啸意识过来,就见他眸光微闪,突然朝自己低下头 一片黑暗 被挡住了,什么都看不到,只知道,自己的唇,被一片陌生却柔软的唇瓣轻轻覆盖 对方没有张开嘴深吻,也不懂怎么深吻,只是用笨拙地贴在他的唇上,然后,像薄薄的蝶翅,颤微微停住 凉凉的、软软的,带着清新的味道。 是百分百他的味道 脑子像被一道巨雷劈中,整个世界一分为二。 雷啸完全傻了、呆了,整个人石化! 几秒后,游唯秋就抬起身体,看着一脸吊滞的他,缓缓开口道:「我真正喜欢的人,是你。」 声音很轻,却带着凝重的力道,一字一凿,没有半点玩笑的意思。 「我喜欢你。」游唯秋再次重复道。 心脏在胸口疯狂跳动,和表面的冷静形成强烈对比。 自己也许犯下大错,但那又如何? 这个秘密,他原本打算守口如瓶,此生绝不吐露半字,可既然已经被他逼出来了,就无法后悔。 从今后,哪怕它天崩地裂,至少在这一刻,他真实活过、爱过,面对过自己喜欢的人,这,就足够了。 等待了仿佛有一个世纪那么久,雷啸才终于有了反应,他一把推开他,脸上惊恐的表情,就像看到了洪水猛兽。 「你喜欢我?什么意思?我可是男的!」 「我当然知道你是男的。」游唯秋静静看着他。 「靠,你是同性恋吗?」雷啸下意识用手背去擦自己的嘴唇,他还无法接受,自己被一个男人亲吻的事实! 如果先前还抱着一丝幻想的话,在看到他如此憎恶的眼神前面,这丝幻想也被彻底浇灭。 游唯秋觉得浑身发冷,从脚底一直冷透全身 「靠操他妈的!」 雷啸震惊地瞪着他,脸部肌肉像僵化的石雕,受「重创」之下,出现数不尽的裂痕。 一秒后,他一跃而起,像头被人踩了尾巴的老虎,开始发彪 「你有病啊!你他妈的喜欢谁不好,干嘛喜欢男人!都是一样带把的男人,有什么好喜欢的?你是变态吗?游唯秋,亏我以前把你当兄弟,你居然一直在心里这样意淫我?真他妈的让人恶心!我告诉你,我讨厌同性恋,这辈子最痛恨的就是同性恋,好好的男人不当,偏要当变态人妖,把社会风气搞得乱七八糟,艾滋病、性病、滥交,全都是你们的错」 「你给我闭嘴!」 游唯秋吼道,一把抓住他的衣领 就当雷啸以为他又要来揍自己时,对方攥紧的拳头停在空中,半晌,又缓缓放下 他脸上尽是痛苦压抑的表情,让雷啸的心也被随之狠狠揪了一下。 「我不是变态,我只是喜欢你而已。」 缓缓从牙缝中挤出这句话,游唯秋觉得自己虽然依旧年轻,心却已在瞬间苍老了十年。 他的每个字,都像刀锋,狠狠戳在他心口上。 只不过是喜欢一个人、喜欢到忍不住表白而已,为什么,竟让自己有万箭穿心般的痛苦? 这条爱的不归路,还没有正式跨出去,就已经遍体鳞伤、万劫不复。 「很抱歉恶心到你,你放心,从今后,我不会再来打扰你。」 别说讲话了,在他面前多停留一秒,都是难以忍受的痛苦,游唯秋闭上眼睛不看他,挪动自己僵硬的脚步,掉头离开篮球场 一切都结束了! 心里发出破碎的声音。 原来痛到极至,他竟还能笑得出来,心里有着当初听到父母离婚后的那种轻松感。 虽然苦不堪言,可终于能够解脱,未尝不是一件好事。 真的,这其实是件好事。 一步步走入无边的暮色中,任风狼狈地吹过自己湿润的眼角,游唯秋不曾眨一下眼睛,更不曾回头张望。 「妈的!」 留在篮球场内的雷啸,一拳狠狠砸到地面 指节处传来阵阵剧痛,钢牙都快被自己咬碎了,刚才的一切,几乎颠覆了他的整个世界! 犹自沉浸在震惊中的他,根本不知道该怎么办,脑子乱成一团,他颓然坐在地上,用手狠狠揪住自己的头发 游唯秋一直在外面待到很晚才回寝室。和室友们打了个招呼后,他拎上轻便的背包,搭最后一班末班车,颠簸了近四十分钟,连夜赶回家中。 回到家已是深夜,从公寓楼往上望,母亲卧室的灯还亮着,让他业已冻僵的心起了一丝暖意。 与父亲离婚有一段日子,母亲也从天天垂泪的消极状态中渐渐恢复过来。她的脾气也改了不少,再不像以前那样暴烈执拗,而是多了一丝难得的温和,让游唯秋放心不少。 无论何时,家,永远是自己最后一道避风港湾。 听到门铃,打开门后,母亲──方丽娟根本没意识到竟会是自己的儿子,不禁吃了一惊,「小秋,你怎么回事了?今天不是周末啊,学校没课了吗?」 游唯秋脸上,有浓浓的憔悴之色,看上去非常疲累。 「怎么了,小秋?你的脸色很难看。」 方丽娟担心地仔细打量自己的儿子。 游唯秋一向懂事,从来不必自己操心,更不会轻易在自己面前,流露出这么沉重的表情。 「我没事,妈,只是有点累了,现在想好好睡一觉,明天再来叫醒我,好吗?」 「好,你快点去休息吧。」 游唯秋走进自己卧室,把门轻轻关上。 手臂一垂,背包滑落地上,他没有去捡,不是不想,而是已经没了半丝力气。 这一路上,背部的锐痛都在折磨着他,身体的伤痛,加上心灵的重击,让游唯秋有种再也撑不下去的感觉。 他勉强甩掉球鞋,和衣倒在床上 干净的被子就在自己身边,散发着一股香香的味道,母亲最近应该晒过它,他想拉过来盖上,却累得连一根小手指都抬不起来。 于是,他干脆僵硬地倒上床上,缓缓闭上眼睑。 好想就此长眠不醒。 请让他长眠不醒吧! 带着这个祈祷,他坠入深深的、深深的黑暗 「你叫什么名字啊?」 「长得真可爱来让叔叔摸一下」 「不要怕让叔叔亲一下嘛」 「变态去死!」 雷啸大叫一声,身体抗拒似地一滚,「砰」地一声,重重从下铺摔到地上,摔得他差点屁股开花,纠缠自己大半夜的噩梦倒是不翼而飞了。 「痛痛痛」 雷啸吸了一口凉气,悻悻爬回床上,一边揉着屁股,一边满脸黑线地回想刚才的噩梦。 都怪游唯秋,害他又想起原本已经遗忘的惨痛童年,还有残留在他幼小心灵的深深伤痕。 小时候的雷啸,完全不像现在这么高大威猛、阳刚味十足,而是个粉雕玉琢般的可爱小男生,眼睛水灵灵的,皮肤白里透红、吹弹欲破,眉清目秀,比女孩子还要可爱几分。 一直盼望生个女孩的老妈,生下雷啸后,思女心切,于是,为了满足她的「变态欲望」,经常把雷啸打扮成粉嫩嫩的女孩子,给他扎上蝴蝶结、穿上花裙子,以假乱真,带出去四处炫耀。 这种极端不人道的「变态行为」,严重摧残了雷啸虽然幼小却已经很man的心灵,让他从此对男扮女装这种易性行为,充满了与生俱来的厌恶,更别提有一次,他还差点被一位猥亵的同性恋大叔性骚扰! 那位大叔趁他父母不在时,把他拉到男厕所,想上下其手,要不是父母及时赶到,只怕雷啸的「小菊花」就会被惨遭毒手。 这件事给雷啸蒙上了一层重重阴影,以后好一段时间,只要一看到男人,他就会反射性恐慌,等慢慢长大,记忆淡薄了,才渐渐戒掉这种恐惧心理。 所以,他才这么讨厌男人,更痛恨同性恋,他身边的朋友虽多,但真正能和他肌肤接触、勾肩搭背的,只有游唯秋一个人。 可他说什么不好,却偏偏说喜欢他! 男人喜欢男人!? 当时一听,雷啸的记忆立即反射性转到童年的画面,感觉自己好不容易才消化的一只大苍蝇,又死灰复燃,在胃部乱窜一气,这才会口不择言,把所有的气都撒到他头上,可现在冷静下来一想,自己的确有点过分不,不是有点,而是真的很过分! 他没有做错什么,他只是喜欢自己而已。 更可况,他虽然喜欢自己,却从不会做那些变态行为,反而刻意与他保持距离。倒是自己,喜欢粘着他,动不动就抱他、吃他豆腐,和他相比,自己倒更像个「变态」。 雷啸不由一阵心虚 他当时的压抑的表情、微颤的声音,在脑中反复回播,还有那句「我喜欢你」的话,越想,越怦然心动。 这家伙还真能忍,听他的话,似乎喜欢自己很久了,难道,他对自己一见钟情? 从什么时候开始的? 搞不好,是在高校的联赛上这样算来,他应该暗恋自己好几年了。 想着想着,雷啸忍不住伸手去摸自己的嘴唇 唇上还残余他的气息,不过是双唇间的轻轻一触,却像被火红的烙铁烫过一样,留下难以磨灭的印记。 他从未品尝过这么清浅的吻,也从未品尝过这么惊心动魄的吻。更令他震惊的是,他主动吻他这个事实。 本大爷果然魅力无穷啊,无论男女,都会拜倒在我的西装裤下,为我神魂颠倒,嘿嘿嘿 黑暗中,雷啸无声咧开嘴角,笑得像个白痴。 心情突然间变得大好。 虽然他无法接受男人,但只要是人,就难免有虚荣心。游唯秋是非常出色的男子,和自己站在同一水平线的对手,无论外貌能力,都毫不逊色于他。被这样的人喜欢,还喜欢得如此深刻隐忍,震惊之余,内心也有满满的虚荣感。 忍不住想到以前相处的一幅幅画面,回味那些细节每一处,都充满了让人心动的暧昧。 他喜欢他,应该是真心的。 心跳不由自主加快,雷啸躺回床上,滚来滚去,一下子咧嘴傻笑,一下子又绷紧嘴角沉思,折腾了好一会儿,他终于决定,明天,找个适当的时机,向游唯秋好好道歉。 不管怎样,他都是他最重要的朋友。 他重视他、在意他,不想轻易失去他,虽然他讨厌同性恋,但因为是他,所以一切都不同。也正因为是他,他无论如何都要帮他! 没错,就是这样! 雷啸长长吁出一口气,心中似是放下一块大石,倒头酣然睡去,一夜好梦无眠。 「小秋」 「小秋你醒了吗?吃早餐了」 门外传来母亲的叫声,游唯秋睁开眼睛,呆呆的看了一会从窗外折射进来的晨光,然后,一跃而起。 过去留在过去,今天,是新的一天。 岁月重复着光明与黑暗,既然已经经历了最深沉的黑暗,那么,他应该无所畏惧,昂首挺胸,迎接崭新的明天。 「来了,妈。」 盥洗完毕,游唯秋带着一脸的清爽之气,来到餐桌旁, 「昨天睡得不错吧?今天脸色看上去好多了。」方丽娟微笑看着自己的儿子,盛了一大碗香喷喷的粥。 「吃吧,你最喜欢的皮蛋瘦肉粥。在校都没好好吃饭吧,怎么看上去瘦了很多?」 「我有按时吃饭啊,每天都吃得很多。」游唯秋笑道, 「对,人是铁,饭是钢,你现在正是身体发育期,要多多补充营养。」方丽娟嘱咐道。 「有些晚熟的孩子,大学了都还在发育啊。」方丽娟朝他碗里夹了一个半熟的煎鸡蛋,柔声道:「多吃点。」 退一步,海阔天空。 离婚后,才渐渐意识到,自己对孩子实在负疚太深,游唯秋这么乖巧懂事,她却只顾沉浸在自己不幸的婚姻中,从来没有好好尽过做母亲的责任,方丽娟开始加倍对他好。 「谢谢妈。」 游唯秋低头吃了几口粥,又抬起来,「妈,二舅上次提的那个建议,我想重新考虑一下。」 「真的?」方丽娟诧异地看着他,「当时你不是已经拒绝了吗?说你很喜欢目前的大学,也交到了很多奸朋友,不想轻易放弃,去新加坡这么陌生的地方生活。」 游唯秋的二舅方希祥,也是方丽娟的弟弟,现任新加坡某国立大学的副校长,生活富足,在当地颇有名望。 方丽娟和力希祥相差五岁,是全家最受宠爱的小儿子。因母亲家务繁重,照顾方希详的责任大半落在方丽娟身上,他几乎是她一手带大的,姐弟情深。 知道方丽娟离婚后,方希祥就力邀她到新加坡住一段时间,重新换个环境,他在市内有不少房产,住根本不是问题。 方希祥也很喜欢姊姊这个聪颖懂事的儿子,游唯伙刚念大一时,就提出让他来自己所任的大学学习,并一口允诺会支付全部学业费用,想好好栽培他,这前景不可谓不诱人,但那时,游唯秋却断然拒绝。 方丽娟没想到,游唯秋会突然提出这个。 「你真的想转学去新加坡?好当然是好啦,对你的前途有帮助,不过,感觉很突然,你决定了?」 「嗯。」游唯秋舀了几勺粥俊,淡淡道:「这里已经没有任何我留恋的人了。」 雷啸的影子淡淡掠过,他的心里一阵抽痛,拿勺子的手细细颤抖,是生命中难以承受之重。 深吸一口气,抬起头,游唯秋对母亲露出温文的笑容,「妈,我们就离开这个城市,重新开始生活吧。我知道,其实你一直想要换个环境,只是因为我不想走,你才一直留在这里。」 「好吧,既然你决定了,我当然不会反对。说来你二舅和你们校长还是关系不错的朋友,只要让你二舅打通电话就行了,学校的手续应该会办得很快。我等会就联络你二舅,问他一下,需要什么资科。」方丽娟点点头。 「麻烦妈了。」游唯秋笑道:「下周去大学打完学籍证明后,我就不去上课了,专心办签证。」 「好,待会再说,你快吃吧,否则粥都凉了。」 「嗯。」 粥熬得很香,暖暖的,吃到心里,却是酸甜苦辣,百般滋味。 他会谨守承诺。 从此小去打扰他。 那么,就只有远离他。 就当自己做了一场梦吧,在梦里,他喜欢上一个不该喜欢的人,换来的,只有恶毒的辱骂相偏见,固然令人心痛,他却无法怨恨。毕竟,苦站在对方的立场,同样会感到恶心吧。 明明都是男人,却喜欢上同性,的确思心变态,他没有骂错。 可他也没有错。 因为喜欢一个人并没有错,真爱又岂会计较性别、年龄、种族?错只错在他不该一时按捺不住,和盘托出自己的真实情感。 话既出口,覆水难收,他也不打算收回。 那么,离开是最好的方法。 希望彼此都能回归平静,然后,一点点,淡忘他的样子,淡忘所有自己想珍藏的温暖记忆 这一世,就当他从不曾遇见过他! 第八章 睡了个大好觉,雷啸神清气爽地爬起来,把自己梳理干净,照了照镜子,满意地给了自己一个大拇指,然后,顶着一张去农奴家讨债的债主嘴脸,一步三晃,朝游唯秋的寝室走去 不知道他看到他后,会是什么表情,肯定会心慌意乱、满脸通红,哼哼,小样儿,你死定了! 等着吧,喜欢本大爷可是要付出代价的! 雷啸不知不觉,露出了既邪恶又傲慢的坏笑。 一脚踏进寝室,却没有看到熟悉的身影。 「游唯秋呢?」 「他回家去了。」一位室友回答从书中抬起头。 「回家?发生了什么事?」 「不知道,没听他提过。」室友摇了摇头,指了指游唯秋书桌上的一个纸箱,「雷啸,临走前,游唯秋整出了这个箱子,说是还给你的。」 「什么东西啊」 雷啸走到单人书桌前,随意翻看纸箱中的东西。 红花油,按摩软膏,他的nike背心,护腕,mp3,篮球杂志,还有一块手机的充电板都是他的私人物品,因为总和游唯秋挤一张床,他的私人家当越带越多,差不多挤满了他半个书桌。 脸色不由阴沉下来 这小子,在搞什么鬼?又不是男女朋友谈恋爱分手,要归还私人物品,真是的! 「先留在这儿好了。」 雷啸觉得很不爽,掉头走回自己寝室。 掏出手机想打电话给他,可又不知道说什么好,明知自己该道歉,却拉不下这张老脸,玩弄了半天键盘后,雷啸还是悻悻把手机塞回裤袋。 很快,一个星期过去了,还是没见到游唯秋的影子,也没听到半点关于他的消息,问谁都说不知道。 雷啸有点坐立不安,眼皮直跳,心里充满不祥的预感。 游唯秋是标准的好学生,从来不会无故旷课,还一旷就是一周,肯定出了什么事。难道是因为自己上次说的那番话?脸上坏坏的笑意早已收敛,雷啸心里后悔不迭。 也许是自己闷闷不乐、枯坐在寝室的样子才过醒目,隔壁床上的马远哲凑了过来,「喂,雷啸,你怎么了,这几天都顶着张大便脸。」 「你才大便脸。」雷啸没好气地瞪了他一眼,心情浮躁地翻看一本动漫杂志,却连半个字都没看进去。 「游唯秋跑哪儿去了?这几天都没见他的影子?」马远哲又问。 「我怎么知道?」真是哪壶不开提哪壶,雷啸没好气地说。 「你和他好得就差穿同一条裤子了,你会不知道?」马远哲奇怪地说:「对了,你和沙佩莺也怪怪的,吵架了?」 「你怎么这么三八?」雷啸摔下书。 要不是马远哲提起沙佩莺,他都差点忘了,原来他还有位刚「分手」的女友。 两人并不算正式分手吧,只是他单方面撂下一句气话,从此再没有理她而已。 这几天,雷啸几次在校园内遇到沙佩莺,后者老是红着眼睛,似怨似艾地看着他。他知道,她在等自己上前道歉,像往常那样哄她开心,可这次不知为什么,他完全没有这个心思。 真的很奇怪! 本来和沙佩莺分手,是因为误会她和游唯秋在一起,可现在误会早已不攻自破,游唯秋喜欢的是自己,并不是她,那他早该与沙佩莺和好如初。然而雷啸只要一看到他,脑中马上出现消失踪影的游唯秋,顿时心乱如麻,再也说不出半句甜言蜜语。 于是,面对沙佩莺投过来的视线,他不是装着没看见,就是借口有事在忙,匆匆避开。 「你们三个人,肯定发生了些什么」马远哲笃定地说,这小子的第六感有时候敏锐得惊人。 「你们在说游唯秋?他今天不是来学校了吗?」此时,坐在对面的室友插嘴道:「早上我有事去教导处,看到他正和系主任在谈些什么」 「什么?他在学校?」雷啸「腾」地一下站了起来,「你怎么不早说?」 「我又不知道你急着找他今天游唯秋看上去怪怪的,不知道他为什么会突然旷课这么久」 「我去找他。」 雷啸风风火火,冲到门口时,差点撞上一个人。 「雷啸,你去哪里抢火啊,我正要找你呢。」来人是游唯秋寝室的同学,手上捧着一只四方形的纸箱,看到雷啸,就把纸箱放到他床上。 「找我做什么?这纸箱是」雷啸不解地看着他。 「游唯秋叫我还给你的,你上次不肯要,还留在他那儿,现在原物奉还。」同学笑道。 「他为什么不亲自来?」 「因为他已经走了。」同学耸耸肩道:「你和他关系这么好,不知道吗?他退学了。」 「退学?」雷啸大吃一惊,脸色剧变,「真的假的?你不要开玩笑!」 「当然是真的,这种事怎么可能有假?他今天来学校,就是为了打一些学分学籍证明。刚才他还来寝室,把行李被子全卷走了。看他很匆忙的样子,连我们说要给他开一个饯行晚会,都说暂时没空,以后再联系。这小子,平时都和我们相处得不错,可没人知道他究竟在想些什么,突然旷课,突然决定退学,突然又说要去新加坡真是的」 这下雷啸再也坐不住了,「他现在人呢?」 「刚走没多久。」 雷啸像阵风般冲了出去。 退学?去新加坡?! 搞什么,开什么惊天大玩笑! 雷啸以百米冲刺的速度,跑下寝室楼,穿过操场和绿荫,一路上都没看到游唯秋的身影,他在原地顿了顿,环顾四周,狠狠一咬牙,冲出校园 离校门不远处,就有巴士站和出租车停靠站,远远看去,一抹熟悉的人影恰巧在他冲出来的一瞬间,弯腰正钻入一辆出租车内 「游唯秋!」 雷啸大吼一声,那人怔了怔,迟疑一下,却没有回头,继续坐入车内,雷急了,疾速冲过去,一把抓住他的手臂,把他拖了出来。 「你要去哪里?」 刚才的激烈奔跑,已令雷啸上气不接下气,胸膛剧烈起伏 好险好险,幸好还来得及,要是再晚一步,他可能再也见不到他了,一想到这里,就难以忍受。 他的手臂死死抓住他的,用力大到几乎要捏碎它,一阵剧痛传来,游唯秋微微蹙眉,却没有挣开。 当四目相对,当眸光交缠,当他的脸庞就在眼前触手可及之处,他的心,在毫无症兆间,突然碎裂,一点点,夷为粉尘。 为什么,明明已经碎了,心里还是喜欢的呢? 街上流动的车辆、嬉闹的声音、浮躁的日光,形成流动的生命画卷,从身侧徐徐滤过,包括那些想忘却怎么也忘不掉的话 ──你是变态吗? ──你有病啊!你他妈的喜欢谁不好,干嘛喜欢男人! 爱有多强烈,绝望就有多深重;过去的相处有多美好,伤害就有多尖锐;喜欢这个人的心情有多纯洁无垢,想逃亡的念头就有多坚不可摧。 「回家。」 游唯秋淡淡道,手一动,挣开他的手。 打破两个世界静止的凝视。 「为什么要退学?」雷啸再次抓住他的手。 「别动手动脚的,你不怕被我沾染艾滋病吗?」游唯秋淡淡道,再次甩开他的手。 雷啸浑身一震,被这句话击倒了。 「你退学是不是因为我」他哑声道。 「不是。」 「那为什么突然退学」 「并不突然。刚上大学时,就有过这个念头。我的二舅在新加坡定居,他一直邀我去新加坡念书。再说换一个环境,对我妈也好,她可以忘掉所有不开心的事。」游唯秋淡淡道。 「年轻人,你到底走不走?」等着的出租车司机不耐烦,头探出车窗叫道。 「对不起,师傅,我马上走。」 游唯秋打开车门,被雷啸一把狠狠按住,「你说谎!换个环境为什么非在这时候退学?读到一半,就贸然留学,有不少课程可能要重读,这不是一种浪费吗?再说以前从没听你提过」 事先打算摆出的高姿态和傲慢,早已荡然无存,现在的雷啸,就像一只生怕被主人抛弃的大狗。 「真的已经退了?能不能挽回?没道理突然退学啊,如果是因为上次的事,我道歉。游唯秋,你是了解我的,有时候,脾气一上来,就会胡言乱语。我是讨厌同性恋没错,可我并不讨厌你只是因为一切发生得太突然,我一时没办法接受」 游唯秋看着他,微微动容。 他没想到他会冲出来挽留他,更没想到他会向他道歉,本来已经做好了相对陌路,甚至横眉怒目的心里准备然而,雷啸下一句话,却再次把他打入无底的深渊。 「虽然我不知道你为什么会变成这样,但是,我真的想把你治好。你是我最好的朋友,我没办法放任你不管。游唯秋,你一定是和我混太久了,所以才产生不该有的错觉,等会我叫莺莺介绍一堆漂亮女生给你,和她们多相处,你一定会喜欢上她们的!」 太荒谬。 实在是太荒谬了! 游唯秋愕然看了他半晌,忍不住大笑起来,笑得上气不接下气,连眼泪都快笑出来了。 「怎么了?」雷啸疑惑地看着他。 「你以为这是种病?」游唯秋难以置信地看着他。 「我知道,性向是先天形成的,可是」雷啸摸了摸头,「也有不少是被后天影响,所以我想,应该能扭转吧」 「雷啸,你为我着想的这份心意,真的很难得,我非常感激,但是不必了,再见!」 游唯秋收敛笑容,用力拉开车门,坐了进去,对出租车司机说:「对不起,师傅,让你久等了,开车吧。」 司机正等得不耐烦,一听他这么说,立即猛踩油门,车子像离弦之箭,呼啸着冲了出去 「游唯秋」 雷啸知道自己似乎又说错话了,只是不明白错在哪里,他不肯放弃,奋起直追,边追边大叫,「游唯秋,你给我回来我话还没说完你他妈的别跑」 「你的朋友还在后面追。」司机频频后看,忍不住提醒道。 没见过这么精力充沛的年轻人,都追了快一站路了,还不肯放弃。 游唯秋看了看左视镜,倒映着他越来越小的人影,那拼命追赶的姿态,让他既生气又好笑,既被深深牵动,又有说不出的心痛。 为什么,竟会喜欢上这样一个人? 也许,他是真的重视自己,可重视又如何?他的偏见根深蒂固、愚不可及,已经捅破了最后一层窗户纸的他们,难道还能佯装无事,继续相处下去? 明明是两个不同世界的人,白天不懂夜的黑,而黑夜,又岂能接受白天那可笑的光明? 太痛苦了 如果继续留在他身边,实在是太痛苦了! 「别理他,师傅,我们走吧。」 「好。」 出租车司机加大油门,小小的人影,很快变成如蚁般一点,失陷于茫茫人海 今后不会再见面了吧。 这张脸这个人 从此,再也见不到了吧? 曾经以为,能一直和他做朋友,看着他谈恋爱,也许还能看着他结婚生子,然而没想到,竟连毕业都没有熬到 游唯秋紧紧闭上眼睛,一片黑暗的视线中,持续传来眼眶热辣胀痛的感觉,好一阵子,都无法消退 「靠!」 实在追不上了,雷啸停下,双手撑在膝盖上,气喘如牛,汗水一滴滴自脸颊滑落,他顾不得擦拭,只是恨恨盯着出租车消失的方向 「妈的喜欢我就不要跑那么快!」!? 这句话冲口而出,雷啸被自己吓了一跳。 靠,这是发什么神经? 这样好像巴不得游唯秋继续喜欢自己一样,他不是想纠正他的性向、给他介绍漂亮女友吗,难道,内心深处,他还是希望 不可能! 他用力摇头,甩开这个荒谬的想法。 雷啸在原地站了很久,久到路过的行人纷纷投来好奇的眼光,不客气地打量着这个挡在路中间、一动不动的大男孩,他才缓缓挺起身,耷拉着脑袋,像只被斗败的大公鸡,无精打采地走回大学。 当天晚上,雷啸没有回寝室,而是抱了一打啤酒,一个人在操场狂饮痛喝,被好事之徒看到,难免大肆渲染,说雷啸是「为情所困、借酒浇愁」。 风声吹到沙佩莺眼耳中,她又喜又忧,以为雷啸是为了她,于是赶到操场,雷啸正喝得神志不清,一看到她,就一把抱住,口齿不清道:「他走了他走了他不会再回来了」 「谁?」沙佩莺很奇怪,她不就在他眼前吗? 「游唯秋他不会再回来了」 什么嘛,根本不是为了自己! 沙佩莺很失落,想丢下他不管,却被雷啸死死抱住腰,脱不开身,当然另一方面也是因为不舍,于是怀着复杂的心情,在操场上陪他坐了一整夜。 第二天,雷啸醒来,看到是她,脸上似有失望之色,又有一点感动。两人相对无语,半晌后,雷啸强打起精神,轻轻握住她的手,柔声对她说:「我送你回寝室?」 这一次,沙佩莺没有再像以前那样耍性子,点了点头,乖乖被他牵着送回寝室 两人就这样,重新走到了一起。 这次和好,和以前无数次和好没有什么不同,却又截然不同。 沙佩莺发现,雷啸似乎有点变了,一种说不出是好还是坏的转变。 好的地方是,他十分果断地和蔚思思分手,当着她的面,从此再也没有联络过蔚思思,分得干干净净;坏的地方是,雷啸对她总有点心不在焉,两人在一起时,经常魂游天外,完全不知道他到底在想些什么。 原来以为雷啸又喜欢上了别的女生,可几个星期观察下来,完全看不到他有半点「出轨」的迹象,只是情绪低迷、无精打采,对什么事都不像以前那样,充满干劲。 手机照片的事,很快就水落石出。 当然不是游唯秋,而是蔚思思的男友。因受不了女友背叛自己,所以才偷偷拍下她和雷啸的照片,传给沙佩莺,干脆闹个天下大乱,雷啸得知后,内心的悔恨又深了一层。 自从游唯秋走后,雷啸身边的男性友人就急剧削减,而他对男生之间的接触,亦变得十分敏感。本来大家在寝室住久了,互相之间难免搂搂抱抱,有一次,马远哲像往常那样,搂住雷啸的肩膀呵他的痒,却被他猛地甩开,大声斥责,「别来碰我,你这家伙搞同性恋啊!」,激烈而夸张的反应,令全寝室的人愕然。 他本来就讨厌同性态,现在的态度更加露骨,一看到两个男人很暧昧在一起的画面,就脸色脸沉、两眼喷火,简直恨不得除之而后快,如此传统的「卫道士」的形象,让很多人适应不良。 游唯秋的寝室,雷啸从此再没有进去过。 只有一次路过,他从窗口瞥了一眼,那张空荡荡的床映入眼帘,让他的心突然痛得抽搐,差点以为自己会窒息而亡。 游唯秋也没有再出现,最后一次听说,是从系主任口中,他已经顺利办下签证,到了新加坡,继续深造。 雷啸非常生气,既生自己的气,也生他的气。 他不是喜欢自己吗?那为什么要避自己如洪水猛兽?他试着打他手机,被告知早已停机,想去找他,却不知道他家中地址和电话,身边的人也没有一个知道,所以只能眼睁睁,看着他消失在自己的世界里。 直到这一刻,雷啸才真正品尝到失去的滋味。 明明前一秒还在他身边,触手可及,可后一秒,竟无法在茫茫人海,找到他熟悉的温文笑脸,这种强大的反差,让雷啸几乎无法接受。 怀着郁闷至极的心情,他迎来了大四。 大四的忙碌,冲淡了所有琐碎的心情,大家都一头扎入了这个生命最重要的分水岭,为毕业后的去向和自己的未来打拚。 游唯秋的名字,很快遗忘在人们的脑海中。 时间,一天天过去。 不久后,一切都恢复了平静。 等雷啸蓦然回首,才发现,他其实从根本上一点也不了解游唯秋,可记忆中,自己抱住的柔韧身躯所残留的触感,又怎会如何清晰?和他在一起时,舒心而安定的感觉,又怎会如此难忘? 他一直试着寻找答案。 然而答案,永远是无解的迷茫。 他只知道,也许,日后千人万人,他再也找不到像他这样的人! 第九章 三年后。 一片黑暗的电影院内,只有宽大银幕,发出幽幽的光 雷啸坐在正中的位置,前面黑压压一片人头,鸦雀无声,似乎被精彩的影片深深吸引,但他却剑眉深锁,脸露不悦之色。 这两个男人到底在搞什么? 一直以为这是部关于两位美国西部牛仔的「放羊奋斗史」,但看着看着,雷啸再迟钝,也嗅出诡异的气息。 放了这么久,女主角还没有出现,只有两个外形不错的牛仔在那里摆pose装酷装淡定 镜头只定格在他们身上,不时夹杂着西部空旷的风景 两人都是闷骚型的,对白少得可怜,虽然画面是很优美没错,音乐也很舒缓,但这不是爱情文艺片吗?爱情文艺片里,怎么可以没有温柔贤淑、可爱迷人的女主角呢? 最要命的是,这两人互相凝视的眼神越来越怪异就像猫儿闻到了鱼腥,老鼠嗅到了油香! 雷啸的眼角情不自禁抽搐了一下,浑身的寒毛一根根竖起,不知道是电影院的冷气开得太大,还是别的什么原因 突然,画面一片昏暗,两位牛仔挤在一间小帐篷里,其中一位,突然朝另一位俯下身 雷啸的眼角剧烈抽搐起来 果然,一阵扭打后,就传来男人压抑的呻吟,似乎是因为痛楚,似乎又是因为承受不住的欢愉 「靠!」 雷啸倒吸一口凉气,像被火烧屁股一样,从座位上猛地站了起来,被打扰的观众,不满地朝他怒目而视,发出嘘声。 「快坐下。」 衣角被人重重一拉,雷啸重新坐回椅子上,收到了沙佩莺嗔怪的目光。 「雷啸,你干嘛反应这么激烈啊,这可是公众影院。」 沙佩莺在他耳边压低声音,刚才那一下,令她和雷啸成为众人瞩目的中心,害她怪没面子的。 「这不是讲同性恋的片子吗,你跟我说是爱情文艺片?」雷啸蹙眉看着她。 要不是她硬拉他来看,说这是部如何如何享有盛誉、得了很多奖的爱情文艺大片,而且是李安执导,他才懒得陪她来呢。 没想到 居然是 雷啸有吐血三升的冲动。 「可是真的很好看啦,你别对同性恋有那么多偏见嘛,就当陪我好不好?拜托」沙佩莺摇了摇他的手。 「再看下去我会长针眼的。」 雷啸嘟囔了一句,无可奈何,只能硬着头皮看下去 一个小时后。 「雷啸雷啸」 听到有人一叠声叫自己的名字,雷啸仿佛如梦初醒,一下子回过神来。 「走吧,电影已经结束了,人都走得差不多了。」 环顾四周,果然,一片空荡,观众已走得七七八八,明亮的灯光,刺得人睁不开眼。 「你还好吧?雷啸,你的脸色好难看。」沙佩莺有点担心地看着他。看来自己的男友,对同性恋的偏见真的根深蒂固。 「我没事,走吧。」 「这部片子很好看哦,我都哭了,果然真爱不分性别啊,没想到两个男人,还可以爱得这么深,连正常的恋人都很难做到这一点呢。」沙佩莺很兴奋地挽着雷啸的手,两人一起走出影院。 「来看片子的好像不少是同性情侣呢,你有注意到吗,坐在我旁边的两位男孩子,从电影开播,就一直手拉手,还不停窃窃私语我觉得他们两个肯定有问题」 「你啊,明知我会排斥,还骗我来看。就算我把『断背山』从头到尾看完了,也不能改变什么,我还是没办法接受两个男人在一起。」雷啸有点不满地看着沙佩莺。 片中的超性别爱情固然感人,但生活不是拍电影,更不是文艺小说,男人和男人他一想到就头皮发麻,胃部翻腾。 「我当然知道你讨厌同性恋,只是这部影片真的很特别嘛,大家都说好看。」沙佩莺笑道:「好了,今晚算我不对,以后你想看什么片子,不管是军事片还是恐怖片,我都陪你去看,好不好?」 「这还差不多了。」雷啸笑了笑,「我送你回家。」 「嗯。」沙佩莺点点头,小鸟依人般偎在他身边。 两人来到地下停车场,夜晚的空气带着一丝寒气。 雷啸很绅士地替沙佩莺打开车门,再加到驾驶座上,开动了公司刚给他配备的新车。 自从毕业后,雷啸就加入unis──一家全球知名的国际保险公司,主营商业保险,在国内占据着垄断性的市场份额,而他在经历两年打拼后,成功由一个小小组员,坐上了市场部经理的位置,成为unis里举足轻重的主管之一。 进入社会后,经历了不少磨练、考验和打击,雷啸的个性,也由一开始的锋芒毕露,渐渐被磨得沉稳。当然本性难移,和熟悉的人在一起,他依旧残留着昔日大男人的作风,但和以前比,已经收敛了很多。 这两年,不仅事业风生水起,爱情也一帆风顺,他和沙佩莺保持着稳定的恋人关系,是亲友眼中人人称羡的「完美恋人」。 虽然恋爱的激情早已褪却,但两人毕竟在一起这么久了,感情趋于稳定,最近,一方面年龄渐长,一方面迫于父母的压力,他们已打算在市中心购置一套房产,然后注册结婚,安定下来。 开了没多久,就到了沙佩莺的住所。她也找了份不错的工作,在一家银行上班,既轻松,收入又稳定。 现在万事俱备,只欠「结婚」这桩东风。 「我走了,下周再见。」沙佩莺对他笑道。 「嗯。」 「亲我一下?」 沙佩莺仰头脸,雷啸淡淡亲了她的脸颊一下,对方似有不满,娇嗔地看着他,「怎么这么敷衍,好好亲啦。」 雷啸按捺住不耐烦,捧起她的脸,认真地吻了她一下,佳人这才开心,轻快地走回自己的公寓楼。 每周都是相同节目,到了周末,就互约吃饭,然后去逛街、看电影,消磨大半个晚上,再送她回家,同时奉上「告别吻」。 毫无新鲜感,却不得不做。 天下恋人也许都是如此吧,并没有多少人,可以时刻保持着热恋的激情,总有归于平淡的一天。 自己也许不该要求过高 目送沙佩莺的背景消失,雷啸坐回车内,调整了一下后视镜,看到镜中的自己,不由微微一怔。 镜中是位既熟悉又陌生的男子。 熟悉的是这张脸,依旧剑眉星目、棱角分明,西服笔挺,无懈可击,可脸上却充满倦意,眼中没有任何神采,只不过是一次和女友的寻常约会,就几乎榨干了自己的精力,连一天洽谈十位客户,都没这么累过,这么没用的家伙,真的是自己? 不知何时开始觉得空虚,心里就像裂一个大洞,一旦空闲下来,就怅然若失,仿佛自己不慎遗弃了生命中最重要的宝物,明明只在无意之间,却再也找不回来。 都怪那部怪异的《断臂山》,害他开始胡思乱想。 雷啸自嘲地笑了笑,发动车子 在夜风中,黑色的流线型车身缓缓开过宽敞的大街,两侧修长灯柱投射下的光芒,灿如明珠,蜿蜒绵长 内心深处,有一个淡淡的影子浮了上来,还没有成形,他就把它压了下去。 已经失去的,再也找不回来,一味思忆的话,只能徒增遗憾。纵然知道是自己的错,却已无可挽回,他不想再继续折磨自己了。 接受目前的生活吧! 因为生活也就这样了。 虽不如预料中好,却也不会比预料中更坏。 一天之晨,上班时分。 「世纪广场」附近,矗立着密密麻麻的高档写字楼,unis大厦亦跻身其中,淡蓝的玻璃帷幕,在阳光下耀眼夺目。 宽敞的多功能会议厅内,长长圆桌上,围坐了不少经理级别的管理者。 雷啸翻了两页报告,看了看手表,奇道:「谢总怎么还没到?十点开会,时间已经到了吧。」 每周一的例会,雷啸的顶头上司、unis的总经理──谢言一向准时,几乎从未迟到过,今天却很反常。 「会来的,谢总一向准时,今天一定有什么重大事情给耽误了。」坐在对面的人事部副经理笑道。 「雷大经理,你今天脸色怎么这么难看?昨天没睡好吧,还是和你女友玩得太尽兴了以致精力不济?」坐在他身边的广告部经理──薛之雨,以手肘撞了撞雷啸的手臂,朝他眨眨眨眼。 两人年龄相当,几乎是同一期进公司的。薛之雨鬼点子极多,为人幽默风趣,全公司中,属他和雷啸的私人关系最好,敢毫无顾忌地开他的玩笑。 「玩什么!」雷啸苦笑道:「好好一个周末,被她押着我去看什么『断臂山』,看两个男人滚来滚去,害我到现在都浑身不舒服,原本好好的一个周末,都被她给毁了。」 与会者不少是女性主管,一听这话,纷纷表示抗议,「雷经理,我觉得这部片子很好看啊,你怎么觉得不好?」 「对啊,真的是很感人的片子,演员超棒,虽然是讲同性恋情,却一点也不比男女间的恋爱逊色,李安的电影一向都很有内涵,是你自己有偏见,不懂得欣赏。」 有些人知道雷啸对同性恋的看法,不由笑道:「雷经理,听到没?现在这个社会啊,讲究人人平等,真爱不分年龄性别,同性恋比异性恋还流行,谁敢得罪他们,就是和流行元素对抗,小心会死得很惨!」 「简直无聊!依我看,你们这些女人会支持同性恋,根本只是为了满足你们精神耽美的柏拉图幻想。」雷啸看着对面几位女主管,用笔敲了敲桌面,笑道:「你们这么支持同性恋,万一这世上所有好男人都搞gay去了,我看你们还能嫁给谁?」 「这就不劳雷大经理你操心了。」其中一位女性主管笑道:「对了,雷经理,你为什么这么反对同性恋啊?」 「反对一件事,需要理由吗?」 「可我想听。」 「阴阳融和,天道伦常,好好的女人不去爱,偏偏要和男人在一起,这不是违背常理吗?」雷啸扬了扬眉。 「雷经理,别看你长得很现代,思想却真的很古板哦。爱一个人,爱他的是心,还是外表,亦或性别?当你真正被一个人吸引时,根本不会在意外表的东西吧?」女性主管与他兴致勃勃地反驳起来。 什么叫长得很现代? 雷啸的脸上冒出几道黑线。 这世道,真正疯狂的不是男人,也不是gay,而是喜欢gay的女人。当然,那时候,雷啸并不知道,世上还有「同人女」这么一群奇异的生物。 「好男不跟女斗,尤其是这种话题,我们吵个三天三夜,都不会有结果。」雷啸举双手投降,「反正,同性恋滥交是出了名的,没听报纸上那些乱七八糟的新闻吗?也正因为这种方式,才导致艾滋病急剧上升,别怪我有偏见,是男同志自己太不自爱了!而gay居然也能成为一种流行文化,真是匪夷所思,饶了我吧,要我学会欣赏认同gay,倒不是直接把我用火箭发射到北极圈,和北极熊为伍的好」 话音未落,突然发现众人原先集中在自己身上的视线,都飘向他身后,雷啸忍不住转头,一看之下,不由站了起来。 unis万人之上的总经理──谢言,就站在自己身后,似笑非笑。 他未过三十,就已身居高位,前途不可限量。他的五官有着不逊于雷啸的英挺,眼神锐利深遂,极具意志力,浑身散发着成功男士独有的性感,是公司所有女性员工每天花痴与流口水的对象。 然而,让雷啸嘎然失声的,并非谢言,而是站在谢言身后的修长男子。 即使站在像谢言这么有压迫力的人身边,他也丝毫不逊色,若说谢言是松,那他便是柳,气质截然不同,却同样耀眼夺目。 他穿着一套浅灰色西装,眸色淡然似水,唇角微微上扬,似涟漪无风自动,整个人仿佛美玉生辉,流溢着优雅动人的光彩,比以前更清逸温雅,也更加吸引人。 「游唯秋」 雷啸震惊地吐出这个久违的名字,只觉眼前一阵天旋地转,仿佛跌入时空黑洞。 是他? 竟然是他? 怎么可能是他! 他该不会在做梦吧 狠狠掐了一把自己的大腿,剧痛传来,梦境却没有破碎,看来,这一切都是真的 「游唯秋,真的是你!你怎么会在这里?」 雷啸激动地扑过去,下意识去握他的手,却被他轻轻避开,四目相对,对方眼中,有太多他读不懂的东西 「你好,雷啸。」 和他相比,对方的表情太平静,只是眼神略显复杂。那也许是诧异,也许是冷漠,也许是淡然可没有一样是重逢的激动。 雷啸的心沉了下去 「哦?你们两个认识?」谢言有点吃惊。 「是以前的大学同学,不过很久没联系了。」游唯秋淡淡地说。 「原来如此,真的好巧。」谢言笑道:「看来我把你挖过来,算是挖对人了。」 游唯秋苦笑。如果早知道雷啸也在unis做,他说什么都不会答应谢言,从新加坡回n市。 世界虽大,对他而言,却实在太小了! 一心想避开的人,竟会在这里戏剧性地重逢,而他也和以前一样,丝毫没有改变,虽然看上去比以前稳重干练,但骨子里,仍是对同性恋充满了根深蒂固的厌恶和偏见。 转了远远一圈,仍回到原点。 命运总是喜欢与凡人开玩笑,枉顾他的苦苦挣扎,带着讽刺的笑意,硬是再次把他们摆到了同一张棋盘上,早已乱得一塌糊涂的棋局,又怎么可能有拨云见日、起死回生的那一天? 谢言走到会议桌前,朗声道:「抱歉让大家久等了,我刚从机场接了一个人回来,所以迟到了几分钟。容我介绍一下,这位就是我新聘的私人助理──游唯秋。他也是unis的一员,以前一直在新加坡就职。两年前,我被派驻新加坡时,他就是我的私人助理,能力不容置疑。我迫切需要这样的助手,所以花了不少心思,总算把他挖回来,『据为已有』」 听到这里,众人发出轻笑声,雷啸却笑不出来,「据为已有」,这话怎么听怎么暧昧。 谢言含笑环顾四周,继续道:「希望今后在大家的共同努力下,一起将unis推向新的事业高峰!」 大家报以热烈掌声,谢言示意游唯秋讲几句,后者也不推辞,大大方方站起来,「谢总过奖了。能在谢总手下工作,是我的荣幸。我会全力以赴,也请大家多多指教。」 简单介绍过后,大家展开例会。 讨论十分热烈,雷啸却词不达意、屡屡出错,他的视线,一直不受控制地落在游唯秋身上,可他却看也不看他一眼,全神贯注聆听其它同事的发言,从始至终带着温和笑意 雷啸的心里阵阵翻腾,说不出什么滋味。 好不容易熬到散会,见谢言和游唯秋两人就要相偕离去,雷啸奋力穿越人流,挡在他面前 「有事吗?」 听他这么云淡风轻地问,雷啸不禁一阵气苦。 什么叫有事吗? 他们可是足足有四年多没见面了! 他居然当他是陌生人一样。 「我们有很长时间没见面了,这几年来,你都好吗?」雷啸按下心头的暗火,要是放在以前,他可没这么能忍,现在自然长进了。 「很好。」游唯秋点点头,简练得连一句多余的废话都没有。 「中午有空吗?我想和你好好聊聊。」 「我最近新上任,恐怕会很忙,等以后再说吧。」游唯秋淡淡道:「对不起,先走一步。」 「游唯秋」雷啸想追上去,但他浑身散发的拒绝气息,却令他不由止步。 「对了,有几件事我想澄清一下。」游唯秋停住,转过身。 「什么事?」雷啸面露喜色。 「刚才你的高谈阔论,我都听到了。」 停留在雷啸脸上的淡然视线,没有半丝温度。 「首先,我很感谢你对这个特殊群体的关注,其次,我非常佩服你的坚定,居然还和以前一模一样。不过,有几点我并不认同。 一,不是所有的gay都滥交;二,艾滋病起源于不健康的性交方式,但不是同志之罪,男女之间,同样也会感染艾滋病,请不要随意乱扣帽子,我们承担不起。就这样,再见。」 游唯秋掉头就走 谢言在旁等他,自然听到一切。他没有插嘴,只是露出颇具深意的笑容,看了一眼呆若木鸡的雷啸,随游唯秋一起跨入电梯。 电梯门缓缓关上,也阻绝了两人的视线。 一秒后,雷啸才回过神来,呻吟着抱住自己的头,蹲在地上 见鬼了! 他又说错话了! 他发誓,以后再也不提这该死的「同性恋」三个字! 第十章 雷啸一直想找游唯秋好好谈谈,可他却永远都在忙碌。 上任的后几周,游唯秋犹如神龙见首不见尾,每次午休时间找他,不是已经出去,就还没回公司。下班更不用指望,他几乎天天加班,不是埋首于公务,就是陪同谢言去见客户,出席商业晚宴。 他的行程和谢言同步,却比谢言更忙碌,他手下还有两位女性秘书,处理大小琐事,雷啸若想见他,必须事先与她们确认,再定时间。雷啸自己也忙,哪里定得下时间,这下更是连他的影子都抓不住。 一天天,时间悄然过去。 忙碌是最好的借口,也是永恒的借口。 雷啸终于明白,再这样下去,他很可能一辈子都无法和他好好聊上一次,游唯秋明显在躲避他。 明明近在咫尺,却无法打破坚冰,这种感觉让雷啸无比郁闷。 终于,好不容易,让他抓到一次机会,在电梯中遇到游唯秋,后者看到他,微微一怔,但还是跨了进来。 「去哪里?」雷啸很欣喜地问他。 「资料室。」游唯秋淡淡。 「喔。」雷啸连忙按下数字键,同时对游唯秋急急道:「今天有空吗?我们去吃个饭?」 「今天我很忙」 「别再拒绝我!」雷啸看着他,低声道:「游唯秋,我们这么久没见了,我只想和你聊聊,难道这样你都不愿意?」 游唯秋垂下眼睑,半晌,看了看手表,道:「我只有十分钟。」 「十分钟也可以啊。」雷啸大喜过望。 于是,两人来到顶层会议室外的阳台上,二十层的高楼,能将这个城市尽收望底。 远处高楼林立,建筑风格迥异,绿荫与马路穿插其间,显示出现代城市的巨大活力。 「三年没来,这里变化真大。」 游唯秋眯起眼睛,深深吸了一口新鲜空气。 「是啊,这几年,市政府一直在做各种基建开发,最近在东区最繁华地段落成的大剧院,你有没有去看过?」雷啸看着他。 「没有,这几天忙得马不停蹄,哪里有空去。」 游唯秋苦笑道,从裤袋中摸出一包烟,抽了一根出来,塞入嘴中,娴熟地用打火机点燃 「你学会抽烟了?」雷啸被眼前这一幕打击到了。 「男人抽烟很平常。」 游唯秋淡淡看了他一眼,他抽烟的姿势非常优雅,缓缓吸入,再轻轻吐出,动作很娴熟,看样子,已经抽了一段时间。 雷啸的心里很不是滋味,眼前的游唯秋如此陌生,早已不是他所熟识的他。 三年的空白期,他学会了多少他所不知道的东西?发生了多少他无从得知的事?结交了什么样的朋友?过着怎样的生活? 表面上,他依旧温雅迷人,可这一刻,边抽烟边凝视远方的样子,似乎并不快乐。 不快乐是因为谁? 无数个问号充斥他的脑海,可面对他冷冷的态度,又无法贸然开口。 「你好像和以前不同了」 如果说,以前的他,还能从脸上看出喜怒哀乐的话,现在的他,则让他完全不知道在想什么。 他怀念以前的他。 怀念那个总是以清澈的目光看着自己的大男孩;怀念睡上睡觉时,抱着他的那种满足感;怀念只要一回头,总是能及时捕捉到他的目光,然后,两人像是有默契般,相对而笑 以前,他一直感受到他目光的包围,可笑的自己,还一度以为是情敌示威的目光,到很久以后才明白,那是因为 他喜欢他。 他想起那次告白,想起他眸中燃烧般的灼目水光,想起他印在自己唇上淡淡的一吻 所有记忆在此刻排山倒海,冲击着他的内心。 「有吗?」游唯秋没有看他,只是轻轻牵动唇角,双手搁在阳台上,「人总会长大。」 「对不起。」雷啸缓缓道。 千言万语,都化成这三个字。 这三个他早该说,却一直没有说的字。 到现在才道歉,会不会已经太迟? 没料到他突然这么说,游唯秋转过头,表情略显诧异,「对不起什么?」 「游唯秋,我似乎总是说错话,惹你生气。我知道当年你突然留学,是因为我说了那些混账话,你不知道我心里有多后悔。这些年来,我一直很挂念你,不知道你过得好不好」 「你现在不是看到了吗?我很好,多谢你的关心。」游唯秋打断他,「只是恐怕要让你失望了。我知道你用心良苦,也明白你是为朋友着想,想劝我回头,别走这条不归路。只可惜,我得的病是绝世之症,药石难医,倒是枉费你一番苦心了。」 「怎么会!」雷啸激动起来,「你是不同的,你真的很他们不同」 「我有什么不同?」游唯秋忍不住笑出声,掸了掸烟灰,「难道就我一个人冰清玉洁、五毒不侵?雷啸,我是男人,喜欢的同样是男人,我对男人有欲望、有身体渴求。虽然我们曾经是朋友,但并不意味着我就应该是无欲无求的圣人。看清现实吧,除了不赞同滥交外,我和那些变态同性恋没什么两样,都是你最唾弃的人种。」 「不,你别误会。我的意思是无论你变成什么样的人,我都不介意,你始终是我最好的朋友」雷啸急急道。 「我很感谢你如此抬举我,只是」游唯秋凝视着他,「我是弯的,你是直的,我注定要在山上过一辈子,你却会在山下成家立业,何必硬扯到一块儿?像现在这样这不是很好吗,井水不犯河水,各自都有不同的人生道路」 「什么是弯,什么直?」雷啸不解问。 他根本什么都不知道啊,却像个大孩子一样,莫名其妙的执拗,不懂得放手。 游唯秋自嘲般一笑,「不懂就算了。反正我们是两个不同世界的人,又何必纠缠?做普通同事吧,雷啸,我已别无它求。」 「真的回不到过去了吗?」雷啸哑声道。 过去 什么叫过去? 过去就是一切已逝、再寻找不回来的怀念,是无可奈何、不得不黯然接受的湮灭。 游唯秋沉默半晌,缓缓摇了摇头,在风中燃烧的烟蒂,突然灼痛他的手,他一震,回过神来。 「我该走了。」 雷啸表情复杂而纠结地看着他 他痛恨这种感觉,一再错过,眼睁睁看他走远,走到自己难以企及的地方,说什么是不同世界的人,他是那么牵挂他,心里想要紧紧抱住他的欲望比对任何人都强烈 这种感觉 这种诡异无比的感觉到底是什么? 手停留在门把上,游唯秋转过头,淡淡地说:「对了,听说你快结婚了,女友还是沙佩莺?」 「你怎么知道?」雷啸内心一震。 「这难道不是已经公开的秘密?」 刚上任没几天,就听说了,雷啸已有一个谈婚论嫁的美丽女友的八卦。 听到沙佩莺的名字,游唯秋有点吃惊,没想到,他们居然一直维持到现在,看来大学时,雷啸只是因为太年轻,受不住诱惑,才花心了一点,本质上,他还是个认真的男人。 这不是很好吗? 真的很好 「你们两个不容易啊,这么久了,感情能维系到现在,十分难得,好好珍惜她吧。见到沙佩莺,代我向她问好。还有,结婚的时候,别忘了送我张请帖,我会来祝福的。」 游唯秋的语气很平静,很诚恳。 「哦,好的我会的」 雷啸喃喃道,不知该说些什么。 游唯秋打开门,走了出去,只剩下雷啸一个人,独伫于四面吹来的空旷风中 背部似乎旧疾复发,每走一步,都传来难以忍受的刺痛,游唯秋咬紧牙关,快步回到自己办公室。 一关上门,整个人就靠在墙上,蜷缩成一团 这就是逞强的代价啊。 内心轻轻叹息着 明明已经走得这么远了,为什么,还会回来,偏偏与他对上? 已经三年了,还不够吗? 「怎么了?」 抬起头,是谢言关切的眼眸。 「谢大哥,我没事,就是背有点痛。」 游唯秋勉强撑起身体,就着谢言的搀扶,坐在办公内的沙发上,谢言绕到他身后,替他按摩背部僵硬的肌肉 「不用了,现在还在上班,我躺躺就能好」游唯秋怕被人看见,影响不好。 「没关系,我现在不忙。今天你早点下班,回家休息吧。」谢言手劲很大,手法当然没有雷啸专业,但多少能缓减他的痛楚。 谢言和游唯秋关系匪浅,自小住在同一住宅区,彼此的父母又是同事,两人可谓「青梅竹马」。国中、高中,一直是同校的学长学弟,谢言外派新加坡时,还特地招游唯秋入unis实习打工。 谢言虽有个姐姐,却没有弟弟,因此一直将游唯秋当作自己的兄弟看待,对他关照有加。 游唯秋回n市后,一时找不到住所,便暂时借住在谢言的别墅中,同时开始积极寻找适合的房子,打算一找到就搬出去。他受谢言的照顾已经太多,不好意思再麻烦他。 游唯秋母亲的公寓,早在他们去新加坡后不久,就变卖了,以筹得足够钱款来支付购买新加坡的房产。虽说他们可以无限期住二舅的房子,但那毕竟不是自己的,诸多不便,还是拥有自己的房子最安心。 到新加坡后,度过了一段不短的适应期,母亲在二舅的帮助下,开始了充实的新生活。她不但在大学图书馆找了一份书籍管理工作,还认识了一位为人敦厚的离异男士。几次接触下来,两人对彼此均有好感,目前正朝婚恋之路稳定进展,游唯秋倍感欣慰之际,也不免有些失落。 恰在此时,谢言提出让他回n市帮他,游唯秋在深思熟虑后,接受了谢言的提议。 他始终觉得,自己的根在这里。不管走得多远,心底深处,总有一根细细的线,不断牵扯着他,把他往回拉。然而万万没想到,才刚开始,就又和雷啸重逢。 这份被自己毅然斩断的孽缘,似乎又要织成千丝万缕的纠葛,不禁让他暗暗后悔。 也许,自己一开始就错了。 既然当初选择了离开,事到如今,又为什么要回来? 自欺欺人、自找罪受,自作孽、不可活 总之,一切都是自找的。 「怎么会突然背疼?」谢言问道。 「刚才,我和雷啸聊了几句在顶楼阳台上,可能吹了点冷风吧」 第一天上班时,游唯秋就和盘托出了自己和雷啸的一切。 谢言没料到他们竟有这样的渊源,不禁苦笑,「早知道这样,我就不把你调来了。」 「如果真要碰到,迟早都会碰到。」 游唯秋倒是很坦然。 只是,坦然是一回事,当真正面对时,又是另一回事。 「你们聊了些什么?」谢言边按摩边问。 游唯秋沉默了一会儿,没有回答,反问道:「谢大哥,你有初恋情人吗?你花了多长时间,才忘掉那个人?」 按在自己背部的手突然停下,谢言的神情瞬间凝重起来,刚毅的唇角微微绷紧。 「对不起,我不该问这个。」 游唯秋知道,谢言心里一直深藏着一个人。 他是如此优秀出色的男人,但身边,却从没出现过固定交往的恋人,无论男女,都没有。 他一直在等那个人吧。 不知道是什么样的人,才能这样拴紧他的心? 「也没什么。」谢言低声道:「我是很喜欢一个人,总有非他莫属的感觉。可他不喜欢我,从来都不拿正眼看我。」 「这是什么人啊,实在太没眼光了!」游唯秋为谢言不平。 谢言哈哈笑了起来,大掌扣住游唯秋的头,「傻瓜,茫茫人海,碰上一个自己真心喜欢的人的机率,就像奇迹一样。而你喜欢那个人,也同样喜欢上自己,是奇迹中的奇迹。一个奇迹已经发生了,我并不奢望有第二个,只要能时时看到他,我就满足了。」 游唯秋不禁深深触动。 他没想到谢言竟深情至此! 他的条件实在太好了,要什么样的人没有?又谁能想到,他会如此为情所困? 「那个人是怎样的人?现在哪里?」 「他啊,很特别的家伙。只活在自己的世界里,不想要任何人,享受一个人的孤独和寂寞,对别人都视若无睹。」谢言的眸光变得深邃起来,「四年前,他就出国了,完全符合他的个性,自从走后,再没有一通电话、一丝音讯,我甚至不知道他是否还活着」 「听上去真的很难捉摸」游唯秋叹道。 「他就是这样的人。」 谢言收敛笑意,似乎在出神,半晌才道:「你问忘掉一个人有多久,我的回答是,若那人是你真心所爱,会久到和你的呼吸一样绵长。生生世世,至死方休。」 游唯秋沉默了。 突然又有想抽烟的欲望,他掏出一支烟,也递给谢言一支,点燃,两人相对抽起烟来。 「爱情这种事,得之,你幸;不得,你命。我以前不信,一直与命运抗争,不信自己比不过别人,不过现在,我有点相信了,只是不肯放弃,还不肯那么轻易放弃所以,我打算等公司不那么忙时,休假去澳大利亚,从夏天到冬天里去。如果我够幸运的话,或许能见到他。」 「你一定会找到他的!」游唯秋坚定道。 「但愿如此。人生不如意之事,十之八九。也许是我的事业太一帆风顺了吧,所以,上天判决我得不到他」 谢言自嘲地微牵唇角,轻轻叹道:「很公平。」 游唯秋突然觉得心很痛! 原来,在爱情的苦海里,挣扎煎熬的,不止他一个。连这么杰出的谢言,都有人对他不屑一顾,更何况是他? 他和雷啸,是否也是这样? 一个奇迹已经发生了,他不该再奢望第二个。不,其实他从未奢望过第二个奇迹,从头到尾都没有,因为深知不可能,所以他很努力地忘记一切,向前看,去过着自己的人生。 而他,也早有了自己的生活,想必将很快成家立业,拥有一个人人羡慕的完美家庭,除了深深祝福外,他已别无它念。 这世上有多少幸运儿,能和自己深爱的人白头到老? 奇迹中的奇迹啊 实在是太难了! 那次谈话,像是一道分界线。 从此在他和他之间,划下一道隐形屏障,把他分割在他的生活及工作圈之外。 除了雷啸外,游唯秋和全公司上下的人,都相处得很好。 他身负重任,却不骄不燥,无论对谁都温和以待、有求必应,他处事干练高效,松弛有度,有效地协调着各部门间的分工,几乎滴水不漏。 有游唯秋这座安全系数极高的大山挡着,众人再也不必像以前那样提心吊胆。即使做错什么事,都可以透过他说几句好话,免得自己遭受雷霆之火。当然,谢言涵养极高,极少发火,除非手下人太不争气,才会板起脸,训斥几句。 总之,自从游唯秋来unis后,公司气氛前所未有的和乐融融,精诚团结,以致第三季度业绩比同年增长了近一倍,连谢言都不禁诧异,对游唯秋开玩笑说,早知道就该让位给你当总经理,让后者着实汗了一把。 正是这种一团和谐的氛围,才显得游唯秋和雷啸之间的冷战,格外不和谐。 大家都知道他们是大学旧同学,现在好不容易重逢,照理应该亲热异常,结果却大跌众人眼镜。 游唯秋对雷啸,从来都是淡淡的,公事公办,两人几乎不曾一起吃饭聊天。公司聚餐时,只要有雷啸,游唯秋往往会推辞不来;而一旦游唯秋出现,一向活跃的雷啸就像吃了哑药一样,闷声不吭,令气氛变得十分诡异。 群众的力量是强大的,再久远的八卦,都会挖地三尺,给深深刨出来。其中包括游唯秋和雷啸在大学时,除了同学外,另外一层身份是──水火不容的情敌。 哦原来如此! 众人点点头,终于恍然大悟。 情敌相见,分外眼红! 一切都得到了解释,既是情敌,他们的关系又怎么可能会好呢? 雷啸却很不爽。 被大家误会他和游唯秋是情敌不爽,而游唯秋对他冷淡的态度,更是让他不爽极了。 好不容易才见面,原以为能消除过去的隔膜,可万万没想到,不但没有消除,反而更加恶化。 在公司里,经常抬头不见低头见,可即使,也只是淡淡点头,一笑而过,就像普通同事一样。 这完全不是他想要的! 可该如何更进一步,他又束手无策。 游唯秋曾经说过,他和别人都一样,然而在他心里,他是与众不同、独一无二的一个,怎么可能和别人一样? 不管是不是同性恋,不管是否在同一个世界,他就是他,一切都因为他,而有所不同! 雷啸一直这么执拗地想。 那时候,还不懂什么是爱,即使早已深深爱上了,仍犹不自知,只觉得那个人特别,看不到他就撕心裂肺,一见面便满心欢喜,却从没意识到,原来,爱早已在不知不觉间,牢牢扎根。 可惜当时,迟钝无比的他,还什么都不明白—— 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