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彷徨的野兽》 第一章 浴室里传出断断续续的水声,蒸腾的雾气,模糊了宽敞的镜面,让镜中的景象一片朦胧。即使如此,还是能看出,这是一间大得惊人的浴室,几乎不太符合传统的浴室概念,装修精美,应有尽有:宽敞的淋浴房,缓解疲乏的小型浴池,触手可及的冷柜中放着年份久远的红酒。因主人性喜阳光,所以朝南整面采用磨花玻璃砖墙,采用自然光,又用一扇白褶叶窗式的屏风,既可把光筛滤进来,又可同时保护隐私。砖墙边放着精巧的藤椅,两盆蒲葵绿意盎然、生机勃勃,整个空间光线明亮、环境舒适,连浴室都如此费心,可见主人是个对生活品质要求极高的人。 瑞行风换了个位置,翻过身来,用手撩了一下自己的湿发,继续浸泡在热水舒畅的包围中,同时拿过放在一旁的红酒,轻轻啜了一口。一天马不停蹄的繁忙下来,这时是他最放松的一刻。冰凉的液-体滑入喉中,既缓解了此刻的微热,又舒展神经,令他不禁惬意地长长吁出一口气。自屏风滤过的光线,柔和地打在男人脸上。总是梳得一丝不苟的头发,此刻悉数耷拉下来,湿湿的黏在脸颊,让他冷冽英俊的五官,平添了一份性感的懒散,依旧没什么表情的黑眸,褪去了男人直视时的锐利,就只剩下那份深不可测的冥黑。高大挺拔的身材、刀刻般的线条和棱角分明的唇角,让男人充满了身居高位者的气势。 这种与生俱来的气势,无关衣着等任何外在的东西,即使他此刻全身裸露、毫无防备地泡着澡,他的全身上下仍是无懈可击、滴水不漏,而他的眼中,也尽是无可妥协的高高在上、自信从容。没人能征服这样的男人,他生下来就是不被人征服的,而是去征服别人的。作为b&p的执行总裁,众目睽睽中关注的焦点、统领上万名员工的决策指挥者,瑞行风从来都没有对自己产生过疑问。他相当清楚自己是个怎样的男人,清楚什么该做、什么不该做,更清楚该做到什么地步,能达成什么目标,只除了…… 「你一个人倒是很会享受……」戏谑的轻笑声传来,低低的磁性声线,忽远又近,风情万种,说不出的撩人。人影一闪,浴室已多了一位「不速之客」。 瑞行风的脸上没有丝毫诧异之色,只是淡淡地看着那人,冷硬的嘴角微微扯了扯,「萧墨雨,这么看不惯,你自己也来享受一下啊」 名叫萧墨雨的男子的笑意更深,「b&p大总裁的邀请,却之不恭,那我就叨扰了。」说罢,他就开始动手脱去身上的衣服,一边脱,一边缓缓朝瑞行风走过来。萧墨雨本来就穿着十分宽松的休闲服,脱起来毫不费劲。他赤着足,脚踝晶莹似玉,行走间悄无声息,翩然带风,走路的姿态异常美丽,不像在走,倒像一片羽毛在透明的空间滑行一般,有一种动静结合的凝滞美。 瑞行风微眯起眼睛,看着他,且不论别的,光看他边走边脱衣服的样子,就是一种享受。上衣、内衣、长裤…… 瑞行风深吸一口气,闭目享受起他的「服务」。 见他没有反对,萧墨雨大胆起来,双手顺着他健硕的胸膛往下滑,经过平坦的小腹,悄然向下,掠过一片茂密的毛发,灵活的手指倏地一动,就欲握住藏匿在其中的要害……萧墨雨依偎在他怀里,把脸贴近男人宽厚的胸膛,闭上眼睛…… 蠢蠢欲动的内心,似乎又听到了野兽彷徨而寂寞的嘶喊。 第二章 萧墨雨是在一夜好眠无梦的状态下醒来的。还未睁眼,就下意识去摸身边的位置,果然,是空的。 他立即清醒了,一下子睁开眼睛……环顾四周,是瑞行风的别墅没错,窗外便是美轮美奂的花园和绿荫,只是,他依旧睡在客房里。明明和男人在主卧室狂欢至半夜,醒来就到了客房,看来应该是男人把他送过来的。他的洁癖还是那么可恶,从不和人一起在床上过夜,不管做得多么疯狂,事毕也必定把人给踢出去。他也不例外。只是,他虽踢他出了卧室,却并没有踢出别墅,这也算是少有的特权了,不知是否该感到幸运。 萧墨雨牵动唇角,微微一笑,用手撩了撩长至脖际的黑发,赤裸着身体下床……脚才一接触到地毯,就差点软倒,连忙撑住床沿,大腿还在微微打颤。真是的,每和男人上一次床,就像经历一次万米长跑,再这样下去,他非被玩死不可。 「萧先生,少爷吩咐了,等你醒后,就送你回去。」 并没有被突如其来的声音吓到,也丝毫没有遮掩自己的意思,萧墨雨轻笑了一声,转过身,对着不知何时出现在门口的男子。对方衣冠楚楚,他却全身不着寸缕,身上还布满了一夜纵情的痕迹,然而萧墨雨的眼里一片坦荡,反而是对方不好意思起来,轻咳了一声,尴尬地移开视线。 「我说姚斌,你跟在你家少爷身边这么久了,应该也见过不少他的床伴吧,怎么现在你的脸皮还是这么薄?」萧墨雨戏谑地轻笑,一边缓缓套上衣服。 姚斌,名义上是瑞行风的随行保镖,自从瑞行风六岁那年被人绑票后,虽然被警方顺利破获,并将他毫发无伤地解救出来,但为了他的安全,瑞行风的父亲从那时起就在他身边安插保镖。而姚斌自父亲那一辈起,就是瑞家的下属,从小一起长大,成年后自然也就成了瑞行风的保镖,其实他的身份早已超越主仆之别,亦兄亦友,和瑞家的关系亲密不可分割。 「萧先生不要再说笑了。」姚斌僵着脸道。 令人印象深刻的粗壮外表,和瑞行风一样一九○的高大身材,一身循规蹈矩的西装,只会令那张岩石般的脸更加严肃,再加上浓密的眉毛、眉骨处的一道疤痕和阴沉的眼神,这个男人全身上下都散发着不怀好意的凶恶之气,是那种小孩子一见,就会把他们吓哭的男人。 与其说他是保镖,倒不如说他是个流氓更具说服力。 「你家少爷哪里去了?」 萧墨雨一粒粒扣上衬衫的扣子,象牙色的肌肤在飘动的衣襟间若隐若现,他的动作十分优雅,一举一动都散发着慵懒风情,一边扣,一边斜睨着姚斌,拋去一道诱惑电波。姚斌的脸色更加阴沉了几分…… 瑞行风的床伴他是见过不少,但像他这样,不知死活,居然连他都敢挑逗的,还真没见过。自从一个月前,瑞行风和萧墨雨有了肉体关系以来,他就眼皮直跳,而事实也证明了他不好的预感。萧墨雨根本就是个淫荡而不知节制为何物的男人,得寸进尺,恬不知雄,毫不顾忌的张狂和放浪令人侧目!虽然他是瑞行风的公司——b&p的顾问律师,但姚斌还是不太能理解,为何少爷会和口碑这么差的男人搅在一起。 虽然萧墨雨是近年崛起的知名大律师,传闻他要么不接,一旦接了,就「没有打不赢的官司」,但他在业界名声却是一塌糊涂、恶名昭彰。有传闻说,他年纪轻轻就被男人包养,今日一切的成就,都是靠出卖自己的「后庭花」才换来的;也有人言之凿凿,说他为了打赢官司可以不择手段,泯灭良知,和掌权者相互勾结,欺上瞒下;更有人斩钉截铁,痛骂他是个黑心律师,出庭费不到三十万的官司绝对不接,甚至故意耍阴谋,压榨当事人的血汗钱,只为赚取最大额度的代理费…… 常言道,无风不起浪,虽然并不确定这些传言到底有几分真假,但也足够姚斌对这个男人退避三舍了。更何况,姚斌曾亲眼目睹,在成为b&p顾问律师后不久,萧墨雨就私下主动勾引瑞行风,之后更迫不及待爬上瑞行风的床……所以若这些传言全是事实,姚斌不会有半点吃惊。近乎艳丽的中性美貌、不知羞耻的淫荡,爱玩、贪婪、满腹黑水,这个男人绝对是一剂致命的毒药! 姚斌的太阳穴在隐隐作痛,他虽然不知道瑞行风为什么会和他搅在一起,但少爷这么做,肯定是一时新鲜,毕竟送上门的东西,不要白不要,过不了多久,他应该会把这个祸害踢出门外。瑞行风绝不会和任何人维持长期的关系,更何况只是一个区区性伴侣! 「姚斌……」 正冥思间,美型的脸庞突然靠近……姚斌吃了一惊,下意识退后一步,但萧墨雨的动作比他更快,手一伸,就搭上了他的肩膀。 「你的面部神经是不是瘫痪了?为什么每次见到你,你不是一副想杀人的表情,就是别人欠了你三百万的样子?」 「萧先生,请自重。」 姚斌的眼角抽搐了一下,阴沉的脸更加凶神恶煞,来吓小孩子效果的确一流,但可惜根本吓不倒萧墨雨。 「叫我墨雨就好了。」 萧墨雨俯在他耳边吐气,坏坏地弯起了嘴角,嘻,瑞行风不在好无聊,逗弄一下他的保镖来解闷吧。 「萧先生,我送你回家。」姚斌再次退后一步,脱离他的手指,眼中有一丝无法掩饰的鄙夷。 萧墨雨在心里轻叹一声,耸耸肩,脸上依旧是淡淡的不正经,「我饿了,要先吃饭。」 「早餐已经准备好了,我在外面等您。」 姚斌躬了一下身体,就打开门走了出去,仿佛他是个毒菌,多待一秒就会沾上毒气。看着他慌张逃窜的背影,萧墨雨不由轻轻笑起来。 当舒凡站在「广华律师事务所」的窗边远眺时,正好看到一辆黑色的豪华汽车开入院中的停车场,有位脸色阴沉的墨镜男子下车,打开车门,一抹修长挺拔的人影就出现在他视线中。妖孽啊,真是妖孽!明明穿着和常人一样的西装,为什么套在这个男人身上,就能展现出万千风情,而他走路的姿势就像是一场性感无双的脱衣舞秀,行走间「啪啪」狂放电流,随便一点小火花,就能电倒一批人。 「喵……」 仿佛连动物都能感受到这股电流,原本乖乖躲在沙发上的小白猛地竖起全身的毛,兴奋地朝门口扑去。 「小白,乖……」 萧墨雨笑着一把抱起在他脚下不断打转的小猫,走入舒凡的办公室,「舒凡,小白又胖了,你是不是喂他太多东西了?」 「不关我事,去问琪琪。」舒凡事不关己地摊开手。 琪琪是事务所的秘书及接待员,专管一切杂务,二十岁,刚从大学毕业,粉嫩的新鲜人。 「广华事务所」坐落于市中心的商业地段,并没有租用办公楼,而是租了一间有大院子的欧式别墅进行办公。别墅有专人收拾,后院种植大量花卉盆景,一到春天,就芳香四溢、繁花似锦。在这样的环境下工作,连带心情也明快不少。事务所虽小,却五脏俱全,共有三位律师,两位见习律师及一位秘书,其中名胜最响的,就是萧墨雨和舒凡。 萧墨雨和舒凡毕业于同所大学,相识逾七年,私交深厚,年纪相当,未到三十,就已在业界闯出不小名气。「广华」承办各种民事、刑事和行政案件,但显然经济类案件是其强项,尤其在商贸投资、国际贸易、金融、公司、知识产权等方面,是萧墨雨和舒凡的专攻方向,最近几年承办的好几椿颇具影响力的案件,更是打响了「广华」的知名度,让这个小小的律师事务所变得异常繁忙。「广华」对委托人相当谨慎,不会轻易接下案子,然而一旦接了,就会全力以赴,力求打一个漂亮的胜仗。 「萧墨雨,我看你夜夜笙歌,都忘了这里的案件堆积如山这件事了吧。」 一脸阴沉的墨镜男子已开着车子扬长而去,舒凡转过视线,冷冷地看着眼前美型的男子。 「我这不是来工作了吗?再说事务所还有你舒大律师,有你撑着,天塌下来都不怕。」 萧墨雨一屁股坐在他的办公室上,用手抚摸着小白柔软的毛发,后者则舒服地眯起眼睛,喉咙间发出咕咕的声音。 「昨晚你在瑞行风家过夜?」舒凡话题一转,问道。 如果他没猜错的话,刚才那辆车和保镖,应该都是b&p的执行总裁——瑞行风的吧,虽然并未和瑞行风正式见过面,但这个男人在商界的名胜,他早有耳闻。 「是啊。」萧墨雨笑道。 「小心玩火自焚!」舒凡警告他道:「瑞行风可不是寻常男人,再说,你又是他公司的顾问律师,兔子不吃窝边草,是干我们这行的戒律。」 「我知道啊,我不是在玩。」 话虽这么说,但仍是一脸戏谑笑意的萧墨雨,很难确认他到底有几分认真。 舒凡叹了口气,「老实告诉我,你和他到底怎么样了?」 虽然一开始就不赞成萧墨雨和这样的男人在一起,但这毕竟是他个人的选择,他不会过多干涉,只是基于一个好友的立场,有点担心罢了。 「还能怎么样,就这样呗,目前只是床伴,见面除了做,还是做。他也依旧看我不爽,但不爽归不爽,他上我倒是上得很爽……」萧墨雨扬了扬眉毛,毫不脸红地说出这些话。 舒凡蹙起眉毛,端正的五官一下子严肃起来,「萧墨雨,说话不要老是这么口无遮拦,还有,对着男人时,桃花眼不要乱飞,就因为你总是这样,才会惹得风言风语满天飞。」 「我就是这个样子啊。人生在世,管这么多干嘛,会短命的。」萧墨雨毫不在乎地耸耸肩,跳下办公室,「我做事去了。」 「等一下。」舒凡叫住他,「还记得我们代理的海宁建筑工程公司违章建筑案吗?」 「不是已经结案了吗?」 如果他记得没错的话,此案当时闹得沸沸扬扬,短短半载过后,就已经鲜有少有人提及了。 「听说海宁公司的总经理弟弟高建勇近期已经假释出狱,正在发话要收拾当初害他自己锒铛入狱并害他哥哥自杀身亡的人,你是控方的庭辩律师,所以最近出入要小心一点。」舒凡吩咐道。 「败军之夫,还敢言勇。」萧墨雨冷笑一声,「当初他们用不法手段,大建豆腐渣楼盘,牟取巨额暴利的时候,怎么没想到有这一天?只是高建星会在狱中畏罪自杀,我倒真的没有想到。」 「现在的高建勇,已经是个亡命之徒,听说他以前也混过黑道,生性凶残,不管怎样,还是小心为上。」 「我知道。」萧墨雨点点头,「你自己也小心一点,这个案子你也有参与。」 「嗯,我会当心的。」舒凡点点头。 律师虽然不比刑警,但有时因工作缘故,仍不免沾上几分危险。而且律师做久了,经历太多现实的阴暗面,对人性难免失望,真怀念自己初入这一行的热情和纯洁。 舒凡自嘲地一笑,继续埋首于高高堆起的文档中。 在一片林立的办公楼中,b&p大厦巍然矗立,散发着成功者睥睨众生的意味。b&p是全球知名品牌之一,尤其以电子产品著称,瑞行风是公司成立以来最年轻的亚洲区主管,年仅三十五岁,手下就统领着数万员工。他眼光精准、做事雷厉风行,致力于研发高新科技产品,短短几年下来,就让b&p的业绩连续攀上了从未有过的高峰。 会议室大门一开,瑞行风率先走了出来,高大的身材、端正精悍的外貌,令他在人群中犹如鹤立鸡群般耀眼。 「瑞总。」有人叫住他。 「林副总,有事吗?」瑞行风停下脚步,看着追他而来的俊美男子——b&p的副总林夕海。「这是你要的报告,我已经整理好了。」 林夕海把手头厚厚的一份文件给他,精致的五官一如上帝的杰作,而他的工作能力,也和他的外形一样抢眼夺目。 「谢谢,辛苦了。」瑞行风微微颔首。 公司以人为本,再能干的总裁,也没有三头六臂,势必要一些得力下属的辅助才行,而林夕海,正是他非常倚重的优秀员工之一。 本以为自己能坦荡看待这份上司与下属的关系,但在一次,去seven酒吧时,无意撞到林夕海一个人落寞独酌,知道了他的性向后,一向冷静的瑞行风内心泛起了轻微波动。在一次试探后,他向他提出邀约,直言不讳自己的欣赏,谁知却被对方毫不犹豫地拒绝了。 这还是生平第一次,不能说没有半点愕然,但瑞行风毕竟是b&p的总裁,什么样的风浪没见过,很快便调适过来。后来他见到了林夕海其貌不扬的恋人,并得知他们相恋的过程,在感慨对方执著的同时,瑞行风也深深觉得,和林夕海保持单纯的上司和下属的关系,是最好不过了。毕竟想要情人的话,随地一抓一大把,而得力的员工,却不是轻易能寻着的。 从出生到现在,瑞行风的字典里,从来都没有什么「非要不可的东西」。自小含着金汤匙出生,名门望族、家世殷富,送到自己手边的,全部都是最好的,因此瑞行风从未费心想要过什么东西。一切物质的有形的东西,都有其金钱的价值所在,而金钱和权势,恰恰是这两样他最不缺的东西。来者不拒,去者不留,没有任何事、任何人有让他费神的冲动。优秀的资本和满满的自信,撑起睥睨众生的魅力,但瑞行风并非冷酷无情的君王,更不是那些端不上台面的纨绔子弟。良好的教养造就了他睿智冷静的个性、进退得体的处事手段,工作上具有天生的领导才能,目光敏锐、赏罚分明,既能与人保持一定距离,又能适时展现人性化的一面以激励员工。而工作外,被他周身散发的男性荷尔蒙所吸引的男女更是前赴后继,一头栽入他没有太高温度的冷冽黑眸,即使明知会被冻伤,也心甘情愿。 「少爷。」一看到瑞行风走入办公室,姚斌立刻跟了上去。 「送他回去了?」瑞行风淡淡地说,把手头的资料放到宽大的办公桌上。 「是。」姚斌肃立道。 `姚斌脸上的表情往往只有一种,就是——凶神恶煞,不管他还是在谈论天气的好坏,还是进行严肃的话题。 瑞行风的弟弟——瑞行云曾经不止一次抱怨过,「你别的不好好学,就只学会了我老哥的面瘫!」 「和他玩了一个晚上,差点被榨干了。」瑞行风苦笑道:「姚斌,给我弄杯咖啡来。」 「是。」 姚斌把秘书送的不加糖不加奶的黑咖啡端到瑞行风面前,看了看瑞行风没有什么表情的脸,欲言又止,「那个……少爷……」 「什么事?」 「那个……」 「姚斌,我又不是老虎,你想说什么就直说吧。」 「少爷,你向来是个公私分明的人,可是,为什么对萧先生……」 「他又挑逗你了?」瑞行风端起热咖啡,很悠哉地喝了一口。 姚斌的眼角一抽搐,直觉要坏事,「少爷……」 瑞行风用手止住他,「我知道自己在做什么。」 真的吗? 姚斌只敢在心里嘀咕,却不敢表露出来。 「姚斌,以前不管我玩得多疯,你从来不会干涉我的私事,萧墨雨算是让你破例了。」 姚斌忍不住心头一跳。 「放心吧,萧墨雨对我来说,只是个自动送上门来的床伴,仅仅如此而已。」瑞行风冷冷道,挥挥手,示意姚斌离开,他要开始专心办公。 姚斌不好再多说什么,只能关上房门,轻轻退了出去。 第三章 一转眼就到了周末。正在公司忙碌的瑞行风,接到好友罗平的电话。罗平是他自小玩到大的死党,两家父母均是世交。和他相比,罗平更具纨绔子弟之气,追逐流行,吃喝玩乐样样精通,私生活相当丰富多彩,时常在娱乐周刊上看到他的八卦,不是和当红明星就是和美艳名模搅在一起。 「亲爱的小风风,你在哪里?」 一打开手机,就是罗平的大嗓门和令人直起鸡皮疙瘩的昵称,瑞行风皱眉,把手机拿远了一些,「在公司。」 「今天是周末耶,你怎么还在忙,快变成工作狂人了,少做一天b&p又不会倒。」罗平叫道。 「你有什么事?」 「来『名流』玩啦,我有好东西要送给你。」罗平笑呵呵地说。 「名流俱乐部」是罗平投资的产业,高昂的造价、大手笔的豪华装潢、铺天盖地的广告,让它一开张成为本市最知名的高级娱乐场所之一,提供集桑拿、spa、健身、酒吧、餐厅为一体的综合性消费,所吸纳的会员均是非富即贵的人物。 罗平虽然爱玩,品味却别具一格,将「名流」搞得有声有色,颇有情调,不像其它娱乐场所那般低俗。因此若要招待客户,瑞行风一般会带他们上「名流」,平时想要放松,也会去那里坐坐。 「今天不知道什么时候会结束。」瑞行风淡淡地说。 并没有什么特别想玩的心思,大概是被萧墨雨那家伙榨干了吧,饶是他体力过人,纵情一整夜,还是有点吃不消。所幸萧墨雨似乎在忙什么案子,有一段时间没来烦他了,但今天是周末,搞不好此刻他正洗得香喷喷的,在别墅里等他。一想到这个画面,瑞行风就轻皱了一下眉毛。 「我可不管你忙不忙,这世上还没有你瑞行风搞不定的事,那就这样说定了,六点我请你吃西餐。『名流』请了个法国厨师,想在正式推出法国菜前征求一下意见,你的口味是出了名的刁,来帮我试菜啦。」罗平哀求道。 「好吧,我争取在六点前结束。」瑞行风微牵起唇角,刚强的线条有了些许软化。 「太好了,我等你哦,小风风,拜拜。」话筒那端传来响亮的打啵声,然后挂断了。 这家伙!要是他敢在饭桌上这么叫他,他就直接把他的脸给按到法式玉米浓汤里!瑞行风一脸恶寒地关上手机。 六点后,瑞行风如约来到「名流」,身后跟着如影随形的姚斌。 「亲爱的小风风,你来啦……姚斌,你怎么还是一脸那么凶恶的表情啊,这样可不行哦,会把女孩子吓跑的……」 全身上下一套赭红色系的versace经典系列,一看便知是花花公子的罗平,看到瑞行风和姚斌,笑眯了一双弯弯的新月眼,张开双臂扑过来。 「再这么叫,信不信我把你的头给拧下来。」瑞行风冷着脸道,敏捷地躲过他的「狼扑」,一脚踹上他的屁股。 「干什么这么凶嘛,叫一声又不会少一块肉。」罗平揉着屁股,委委屈屈地看着他,「我只是为了表达对你的爱意啊。」 侍立于「名流」大厅的男侍者,早就习惯了自己平时嚣张的老板,在b&p总裁面前的小媳妇模样,连眉毛都不抬一下,倒是几个没见过什么世面的实习生,目瞪口呆地看着这一幕。 虽然经常上娱乐版,但罗平其实是男女通吃型,这在「名流」已不是什么秘密,而他和瑞行风从小到大,关系匪浅,经常会做出暧昧举动,让一群女侍应生大饱眼福。 「你的爱意值几分啊,每次闯祸就只会让我背黑锅。」瑞行风哼了一声,一把搂过他的脖子,两人打闹着朝餐厅方向走去。 「什么话,亏我对你情深义重,一看到什么好东西,就迫不及待跑来献给你,你倒好一点也不领情。」 「黄鼠狼给鸡拜年,没安好心。」瑞行风斜睨着他,「这次你又要设计我什么?」 「呵呵,这次我送你的,绝对是好东西啦。」罗平神秘地眨眨眼,笑道:「我们先吃饭,填饱肚子再说!」 入座后,侍者先端上红酒,罗平替他殷勤倒酒。 「对了,萧墨雨怎么样?」 虽然经常上三八报纸,但罗平本身并不是一个三八的人,死党这么多年,彼此熟知各自的性向,但都是各玩各的。大家都是成年人,且还算是社会精英,相信知道自己在做什么,不管玩多疯,都不会轻易出言干涉彼此的私生活,这还是第一次,罗平竟然会问起瑞行风枕边人的情况。 「很好,多谢关爱。」瑞行风看了罗平一眼,目光颇具深意。 「行风,以前不管你和谁玩,我都没意见,但这个萧墨雨……他的名声太差了。」罗平收敛了脸上嬉戏的表情,认真地说:「他长得很俊美没错,但天下长得漂亮的男孩子多得去了,不差他一个,你想要多少,我都可以找给你。」 「你要改行当皮条客吗?」瑞行风拿过一旁的冰水,喝了一口,脸上没有什么表情。 「行风,你听说过『钢铁大王』魏亚年这个人吧。」 「传闻是因走私钢铁而暴富的大亨?」瑞行风淡淡地说:「听说员警盯了他好几年,也抄了他的公司几次,隔三差五几请他的手下去局子里喝茶,却怎么都找不到证据起诉他,这家伙是个人物。」 「魏亚年喜欢男人,仗着有钱,手中养着一票美男帅哥,听说萧墨雨就是其中最得宠的一个,年纪轻轻就让他给包养了,不仅给他钱,还供他上学念书。虽然他现在表面上是脱离了魏亚年,但他目前所拥有的一切,又有哪样和魏亚年脱得了关系?」 握住玻璃杯的手顿时停住,瑞行风微微皱起英挺的眉毛。 「萧墨雨这个人太复杂了,没错,他是有名的大律师,业务能力相比也很强,但私生活方面……你和这种人搅在一起,绝对没有好处,新鲜劲过了,就早点放手吧。」罗平再次苦口婆心地劝道。 「你什么时候变成我老妈了?」 「我是我为你好。」罗平叹道:「有些男人是饲料,越相处越生机勃勃,但有些男人却是毒药,一时放不开,就会剧毒攻心。」 「好了,难得有空休息一下,还要听你说教,罗平,你最近越来越无趣了。」瑞行风止住他,「萧墨雨是萧墨雨,我是我,我自有分寸。」 「真的?」罗平仔细审视着他,终于展颜一笑,「我相信你的眼光啦,只是听说萧墨雨『后面』功夫了得,男人一沾上就会放不开手,我怕你一时被他迷惑罢了。」 瑞行风冷冷看了他一眼,「从小到大,你有见过我沉迷什么东西吗?」 「那倒没有。」罗平讪讪摸了摸头发。 瑞行风的郎心似铁,他可是从小看到大的,他很怀疑,这世上是否有能让这个男人失色的东西。 「好好,我不烦你了,吃菜吃菜!」罗平终于放下心来。 先前的唠叨固然有点令瑞行风不快,但不管怎么说,罗平都是为了他好,而且,他挑人的眼光果然不错。新聘的法国名厨手艺高超,即使连挑剔惯了的瑞行风,也觉得非常道地,比起巴黎的pierregagnaire餐厅,不见多少逊色,餐后甜点也恰到好处。 在美好的就餐氛围下,和罗平姚斌边吃边聊,度过了一段很愉快的时光。吃完后,三个人又去玩了两局斯诺克,整个台球厅占地近千坪,一切均按国际比赛标准设置,打起来十分过瘾。中途罗平有事离开,按照以往的惯例,瑞行风去二楼的健身房运动了一个多小时,然后折回到一楼的天然spapool泡了一会儿,正当他从池中出来时,一位侍应生走过来,恭敬说道:「瑞总,罗老板说,他给你的礼物已经准备好了,请跟我来。」 罗平到底在搞什么花样?瑞行风不置可否,只在腰间简单围了一条浴巾,裸露着令所以男人羡慕不已的结实而漂亮的肌肉,跟着侍应生走到按摩房的vip包厢。 推开包厢的门,就看到一位眉清目秀的男孩,怯怯站起来,「瑞……瑞总好……」 瑞行风微眯起眼睛,这个罗平,还真的改行当皮条客了! 「请您好好休息。」 侍应生不愧训练有素,一脸的公事公办,没有半点不好意思的样子,鞠了一躬,就退了下去,姚斌也很识相地守在门口,没有跟进来。 「你是新来的?叫什么名字?」 瑞行风淡淡看着眼前的男孩,很干净,很乖巧的样子,是他喜欢的类型,不愧是他的死党,对他的喜好知道得一清二楚。 「我叫俞波,大家都叫我阿波。我来这里三个月了,见过瑞总几次,不过都是远远的……」男孩咬了咬下唇,脸颊透着一丝生涩的羞红,「这还是第一次这么近看到瑞总……」 男孩的眼中充满了强烈的仰慕,这种光芒,瑞行风一点也不陌生,他真不知道该揪出罗平狠揍一顿,还是该感激他的「好意」。 「瑞总,请躺下来,我来给您按摩。」 瑞行风沉吟一下,最终还是没有说什么。 事已至此,不如专心享受这份「礼物」,他大方躺到足以媲美五星级酒店席梦思的按摩床上,俞波连忙拿过按摩精油,滴到光滑的后背,专心致志开始按摩。 不轻不重的力道,让人十分受用,泡澡后的倦怠感渐渐加深…… 有种昏昏欲睡的感觉,不知怎的,眼前突然浮现萧墨雨那张过分美型的脸。对男人而言,这样的脸本身就代表了诱惑。其实萧墨雨并不是他喜欢的类型,他太过张狂和尖锐,太过冶艳,身份还是b&p的顾问律师,但不知为什么,在萧墨雨私下诱惑他时,瑞行风就是没能抵挡住他的诱惑,和他发生一夜情不说,甚至在当晚就带他回自己的别墅,之后便一直维持这种肉体关系到现在。 不轻易和人一夜情,不轻易带人回家……萧墨雨却让他一一破例,瑞行风可以理解罗平为什么这么担心,但他自己却并不在意。他不是超人,更不是柳下惠。男人受到诱惑是很正常的事,他是瑞行风,有的是放纵的资本,目前一切都还在自己控制中,所以根本没必要像罗平那样杞人忧天。只是,罗平刚才在饭桌上的劝诫,还是在他心里泛起了不小的涟漪。 瑞行风是个观念非常开放的人,绝对没有什么「处男情结」,但这并不代表,他可以对他的所作所为视若无睹,有些传闻,就算你刻意闭塞双耳,还是能无孔不入地钻进来。一想到他曾在别人身下,展现那般艳丽的风情,瑞行风的心里就泛起一阵不舒服的感觉。萧墨雨的身体有被人很好地调教和开发过,这是他和他第一次上床,就看在眼里的事实。已经一个月了吧。就算是新鲜劲儿,也该过了,也许是该放手的时候了。 感觉到男孩按摩的手指越来越暧昧,越来越大胆,甚至渐渐朝自己敏感的腿根摸去,瑞行风睁开眼,一把攫住他的手,轻轻一扯,男孩就跌入他赤裸的胸膛……清纯的气息拂上胸口,一张脸红得如同发着高烧…… 「瑞总……」那颤抖的声音,就像猫咪的呜咽。 「你叫阿波,嗯?」 瑞行风抬起他的下巴,面无表情地凝视着那双睁得大大的眼睛,充满了惊慌和期待,还没来得及做任何动作,就听到门外的一阵喧哗…… 「萧先生,你不能进去!」 门外隐隐传来姚斌的声音。 「我来享受vip按摩,为什么不能进去?你别忘了,我也是『名流』的会员。」 瑞行风眼皮一跳,那冷艳的而嚣张的声音,不是萧墨雨是谁? 第四章 守在门外的姚斌,表面上仍是一脸的凶狠,但冷汗却一颗颗自背后冒了出来…… 毕竟主人正在里面「偷腥」,眼看就要被突然冒出来的现任「情夫」捉个正着,这种画面,想必谁都不会乐意见到。 「萧先生,少爷在里面做按摩,我想你还是去另外一间的好。」姚斌伸手拦住他。 虽然姚斌并不太认同罗平硬塞「礼物」的做法,但只要能让瑞行风离开萧墨雨这个煞星,他当然是举双手双脚赞成。 「那正好啊。」萧墨雨笑得满面春风,「最近一段时间忙疯了,都没空和你家少爷联络感情,没想到今天才来『名流』放松一下,就这么巧遇到,一个人按摩多无趣啊,两个人说说笑笑才有意思,干脆再叫一个按摩师到这间来,我要和行风好好聊聊。」说罢,他就往前闯. 「萧先生!」 姚斌像门神一样挡在他面前,一动不动。 唇角仍保持着上翘的弧度,但笑意却自萧墨雨的眼中隐去,取而代之的,是令人不寒而栗的凌厉。「姚斌,我知道你一直是个很忠心的保镖,不过,有些事你会不会太逾矩了?让开!」 「萧先生,请不要让我难做,少爷不会喜欢别人干涉他的隐私。」姚斌低声说,内心一凛。 他眼中的压力,连见惯风浪的他,都有些承受不住的感觉。 他一向以为萧墨雨只是个以色事人的黑心律师,从不知道,他竟然也有这么犀利的眼神。 「隐私?什么隐私?难道他在里面做什么见不得人的事吗?」萧墨雨的笑中透着丝丝寒意。 一滴冷汗,终于自姚斌的额头滴下…… 萧墨雨突然跨前一步,整个人贴上了姚斌的身体。 「萧先生?」姚斌顿时浑身僵硬。 「你可以叫我墨雨……」萧墨雨俯在他耳边缓缓说道,唇角微翘,眼角眉梢充满了勾人的诱惑,「姚斌,我现在才发现,原来你长得不难看嘛,不但不难看,反而很有男人味……」 萧墨雨右腿一伸,挤入姚斌的两腿间,轻轻摩擦起来,双手亦放肆地搂住他的腰,上下抚摸着腰侧结实的线条,动作充满了性意味的挑逗。 「萧先生,请自重!」 可怜的姚斌何曾受过这种挑逗? 从小接受保镖训练到大,满脑子都灌输着为瑞家效力的思想,对感情从来都迟钝到撬都撬不开,即使身边有女孩子的出现,十有十个都被他一脸的凶神恶煞吓跑,再加上他又因自己保镖的身份,而刻意压抑着这方面的欲望,不允许自己放纵,是以活到三十多岁,感情方面的经历几乎是一片空白,现在遇到经验丰富的萧墨雨,又怎会是他的对手? 「萧先生……请你自重……」 拳头握紧了又松开……虽然很想一个过肩摔把他甩开,但他毕竟是瑞行风的床伴,不能轻易伤到他。然而真正令他抓狂的却是……可恶,他到底是中了什么邪,被他上下其手,居然会全身隐隐发烫,小弟弟也不安分地蠢动起来!少爷……对不起……等会儿我会剖腹谢罪的!姚斌在心中流泪呐喊着…… 「除了『萧先生』和『请自重』这几个字外,你还会说些什么?」萧墨雨轻笑出声,一口咬住他的颈部,用牙齿勾起一小块皮肤,又用温热的舌尖细细吮舔…… 姚斌倒吸一口气,再也无法忍耐,正想握住他的双肩,把他推开时,突然,按摩房的门打开了…… 真是再差不过的时机!姚斌整个人石化,一点一点,机械地转过头……正对上瑞行风毫无暖意的黑眸,冷冷盯着眼前这一幕:他的双手暧昧地搭在萧墨雨肩上,萧墨雨整个人则压住他,在他的身上扭来扭去,同时用唇热情地吮吸着他的脖子…… 「少爷!」 姚斌像触电一样,一把将萧墨雨推开,粗鲁地擦着被他吻过的地方,原本阴沉的脸庞已经烫得通红,足可以煮鸡蛋了。瑞行风一言不发,毫无温度的视线,从他身上,渐渐移到依旧压在他身上的萧墨雨…… 「嗨,行风,好巧,会在这里遇到你。」萧墨雨笑得一脸无辜,非常灿烂。 「进来!」瑞行风低喝了一声,拉住萧墨雨的手臂,将他扯入房间,同时对俞波道:「你可以走了。」 「可是……」 「你、可、以、走、了!」 瑞行风一个字一个字重复道,声音中有着无法违抗的压迫力,俞波不敢多说什么,连忙走了出去。 一把将门重重关上,瑞行风用一只手就轻松按住萧墨雨,将他猛地压倒到门上。 「你怎么了?」萧墨雨明知故问,唇角含笑,看着男人寒霜密布的刚毅脸庞。 「你已经到了饥不择食的地步了吗?」 对方慑人的视线犹如野兽,仿佛下一秒就能撕裂他。 「饥不择食的是你吧。」萧墨雨却丝毫没有惧色,上下扫视着他才围着一条浴巾的赤裸身躯。 「刚才那个男孩几岁,十八?二十?瑞行风,你明明已经是个大叔了,还想老牛吃嫩草?」 「我才三十五岁!」瑞行风咬牙吼道。 「我们还没有结束,在没有结束之前,床伴也好,性伴侣也好,不管你是怎么认定我们之间的关系,我都不允许你劈腿。」萧墨雨死死盯着他,「你要是敢上别人,我就上了姚斌!」 「这是威胁吗?萧墨雨,算你有种!」 瑞行风气疯了,怒极反笑。出生到现在,还从没有谁敢这么对他讲话,他萧墨雨算是第一个。 「是又怎么样?瑞行风,有种你就在这里干死我,否则就别想去偷腥!你尝过了我的味道,难道还会想去尝别人的?」 萧墨雨眼神一变,忽然将双手缠上瑞行风的脖子,在距离他的嘴唇不到一寸的地方,缓缓吐出暧昧的气息,并不时伸出舌尖,有一下没一下地舔着男人的唇角…… 「有谁能比我更好?谁能像我一样,把你夹得又紧又爽?谁能像我,既可以热得像一团火,又可以软得像一汪水?谁能毫不犹豫地舔你的老二,让你飞上天?谁有这个耐力,和你干了一次又一次,还有谁,你说啊?」一边说,一边摸着他的欲望,让他硬挺起来。 狷狂的欲望,渐渐变成炽热的欲火。虽然现在很想一把掐死他,但他说得的确没错,来来往往的床伴也经历了不少,但没有一个比他更好。除了他,谁也不能让他如此尽兴,每一次都像是做足了一生的分量,更没有谁可以在如此短时间,在他怒火中烧时,还能将它顷刻转化为性欲。 矛盾的心情在胸口激烈冲撞,既厌恶他,却又无法轻易反开他,既想一把推开他,但紧绷的下体却又疯狂叫嚣着要他……还没等他完全清理自己的情绪,萧墨雨就紧紧贴上他,堵住他的唇,主动送上一个炽热的吻。 「shit!」瑞行风低咒了一声,再次败给他的诱惑,张嘴含住他送来的舌尖,狠狠吮吸起来。带着粗鲁和较量以为的吻,互相啃咬、互相榨取、互相发泄着怒气,却又在怒意之外,点燃了两人身上蔓延的欲望火焰,并让它越窜越高,越来越炽热……脑中的眩晕感渐渐褪去,瑞行风缓缓从高潮的颠峰退下来,将他揽入怀中……失去知觉的他异常柔顺,像温驯的小猫一样伏在他怀中,瑞行风轻抚着他汗湿的脸颊,回味着刚才惊心动魄的欢爱。这样的激情和刺激、完全满足的征服欲,从任何人身上都不曾尝到,除了他,只有他而已。对一个床伴有如此强烈的感觉,是否过了? 瑞行风不得不重新审视和他的这段关系。平心而论,刚才他毫不讲理的狂妄,敢跑到他的地盘干涉他的「私事」,并对姚斌上下其手,无一不跨越了瑞行风划定的界线,任何一条,都足让他拂袖而去,和这个男人永远断绝关系。可他却没有,不但没有,反而禁不住他的诱惑,和他纵情狂欢,还从他身上尝到了前所未有的满足。 现在他可以理解,为什么罗平会这么担心,要是他知道萧墨雨擅自跑来破坏他精心策划的好事,不知又会有怎样的表情。想到这个男人给自己惹的一堆麻烦,瑞行风不禁有点头痛。 「嗯……」萧墨雨发出像猫咪般的呜咽,在他肩窝蹭了蹭,缓缓张开眼睛,「我怎么了?」 「做到太爽,你昏过去了。」瑞行风恢复到没有表情的脸,放开他,替萧墨雨穿戴起来。 虽然表情总是冷冷的,但大多数时候,瑞行风都是个相当称职的情人和床伴,不乏体贴的时候。萧墨雨默不作声,低下头,乖乖任他摆布。 惊奇平时张牙舞爪的小猫此刻怎会如此安静,瑞行风好奇低下头看他,只见他咬住下唇,整张脸红得就像是煮熟的虾子,羞窘的模样如同未经人事的纯情少年 「萧墨雨,你这是什么表情啊。」瑞行风忍不住笑出来,难得一见的笑容,温度虽淡,却性感无双。 萧墨雨抬眼狠狠瞪他,「不许笑!」 「大战三百回合?」瑞行风擒住他的下巴,看着他的眼睛,「一个回合你就昏过去了,还讲什么大话。」 「可你还不是被我一夹就射出来了?」萧墨雨不甘心地瞪他,此刻的他,很像只朝主人龇牙的小猫。 「谁让你咬得我这么紧……」 男人俯在他耳畔低低笑着,磁性的声音撩拨着他的内心,他的脸缓缓朝他俯下……萧墨雨下意识地闭上眼睛,承迎男人的热吻…… 然而,等了几秒,却不见有任何动作。他睁开眼睛,对上男人深不见底的黑眸,流淌着他所看不透的疏离和淡漠,甚至还有一丝……厌恶? 下一刻,瑞行风就放开他,温热的气息顿时远离,让他怅然若失。总是这样,往往在他觉得离他近了一点时,又被他冷冷推开,总是这样……刚才热烈的情事中,两人水乳交融,仿佛心灵契合,是否仅是他的错觉? 应该是错觉吧!他只是他的床伴,他们之间的关系就只有性,仅有性而已。萧墨雨在心里深深叹息,凝视着男人走出去的背影……这次也不例外。只是不知为何,今天他离开的背影是如此冷漠决绝,萧墨雨的眼角开始狂跳,浮上很不妙的预感。 第五章 一个星期后。瑞氏别墅。 姚斌敲了敲书房的门,轻轻推开,对正在书桌上看计算机的男人道:「少爷,今晚有市商会举办的商业晚宴,你是否要开始准备了?」 「几点?」瑞行风抬起头。 「八点。」 瑞行风点点头,推开椅子,朝卧室走去。虽然一向认为,这种商业或私人的晚宴,除了浪费时间和金钱外,并没有任何意义,但作为b&p的执行总裁,无法抹煞的公众身份摆在那里,瑞行风还是要不时露一下脸,并适当向外界展示b&p这块亮闪闪的牌子。但这种活动绝不宜频繁,瑞行风只在每年固定参加有限的几次大型商业晚会,其它一律谢绝,不过他对慈善事业却相当热心,不仅会参加本市几乎所以上规模的慈善义卖晚会,每月也会捐出一定的数额给各种慈善组织,并且助养了二十几名贫困地区的孩子,供他们上学的一切费用。事实上,这份热诚也是从父亲——瑞彬礼那里继承来的。在小时候,父亲就经常参加慈善活动,并带他去孤儿院送礼物给孤儿,久而久之,这已成为他的一个习惯。 对着镜子,瑞行风翻上衬衫的领子,仰着下巴,开始系领带……名牌衬衫的上好面料、简洁贴身的设计,若隐若现地衬出男人贲张的肌肉,让他看起来性感极了,比伸展台上的名模不知道帅了多少倍。 少爷不管何时看,都是那么帅啊,简直是男人中的男人!姚斌在一旁恭敬站着,手臂上搭着西装外套,表面仍是一脸凶神恶煞,但双眼却冒出两颗大大的红心…… 打好领带,瑞行风一伸手,姚斌就极有默契地把外套递给他。 「那个……少爷,今晚的晚宴,萧先生应该也会去。」 瑞行风正在系扣子的手顿时停住,偏过头看着姚斌,一扬眉毛,「那又关我什么事?」 姚斌一下子闭上嘴。 「姚斌,萧墨雨是萧墨雨,我是我。不要再让我重复了。」瑞行风一一将扣子扣好。 「少爷,我知道你不喜欢我多嘴,我只是……」 只是有点担心。当然,这句话他绝对不敢当面对瑞行风说。一想到上星期在「名流」受到的「奇耻大辱」,姚斌就有一刀割下自己小弟弟的冲动。连久经训练的他都如此把持不住,在美色之前败下阵来,就更不要提及少爷了。萧墨雨绝对是个妖孽,要是再和少爷相处下去,少爷说不定会被他吸得干干净净,滴血都不剩! 大概是姚斌凶神恶煞的样子太过凝重,瑞行风吹了一口气,「好了,拿一张空白支票,给萧墨雨送过去。今后,不许和罗平再在我面前像个老太婆一样絮絮叨叨、没完没了。」 姚斌一怔,露出惊喜的眼神,「少爷,你说真的?」 瑞行风冷冷看他一眼,「从什么时候开始,你质疑起我的话来?」 「我不是这个意思。」姚斌连忙道。 太好了! 少爷终于要打发掉萧墨雨了!一般瑞行风若想和某个床伴说再见,就会遣人送去一张优渥的支票,只是,这次的代价未免太大了一点。 「空白支票……给萧先生?万一他填的是天文数字怎么办?」 「萧墨雨是律师,若做事没有分寸,他又怎么在这一行混得下去?」瑞行风淡淡道。 「是,少爷英明!」姚斌挺身大声道。 瑞行风浑身一抖,顿时起了数个鸡皮疙瘩,从小到大都是这样,不管他对姚斌耳提面命过多少次都没用。 「姚斌,说过多少次了,你和瑞家的关系非比寻常,你根本不必把自己大当成是仆人,大家都是一家人。」 「不!主仆身份有别,我是少爷的保镖和佣人,赴汤蹈火,在所不辞!」姚斌一脸坚定地说。 鸡皮疙瘩冒得更多了,瑞行风搓了搓手臂,没有再说什么,抽搐着眼角走了出去。姚斌像忠犬一样,亦步亦趋地跟在后面。 h市商会的晚宴,在「王朝酒店」举办,请了不少政府和商界的名流,还有各大报纸财经版的记者们,一时之间人流熙攘,气氛热络。瑞行风一行人走入晚宴会场,就被眼尖的商会主席陈清波看到,连忙迎上来,「瑞总,贵客啊,总算把你给盼到了。」 瑞行风微笑地和他握手,「哪里,幸会。」 「我正在担心你会不会不来呢。」 「主席亲自登门下的请贴,却之不恭。」 陈清波伸手招过侍者,取过两杯鸡尾酒,递一杯给瑞行风,拉着他往会场中心走去,一边走一边低声道:「唉,时值多事之秋,人心惶惶,换届正是最动荡的时候。为了振奋人心,晚会请了不少各界的名流,希望能办得热闹一点,去去晦气。」最近h市正经历一次换届大洗牌,原先的市长、副市长及一干相关政府高层官员,纷纷因怠忽职守和贪污罪锒铛入狱,主要的行贿者竟是市商会的副会长——市值过亿的「百希集团」的总裁。此案堪称h市几十年来最大的丑闻之一,如一颗巨石砸入湖面,现在全市都处于震荡期中。 「听说新任的市长和副市长都不是本地人,而是上面直接委任的?」瑞性风随口问道。 陈清波把他拉到角落,一副忌讳莫深的样子,「从商不言政,这是上头派系斗争的后果。若说有问题的话,随便拎出一个官来查,我看他清不清。只是希望这次的事,不会影响到我们就好,大家做声意,但求平安发财嘛。」 「今日盛况空前,主席应该花了不少心血。」 瑞行风淡淡一笑,环顾四周,来宾个个衣着光鲜,女宾更是珠光宝气、雍容华贵,一派繁华景象。突然,他的视线一停,落在西侧窗角的一道修长身影上。那人五官美型、唇角微翘,隐隐流露出潋滟锋芒,正和别人含笑倾谈,不是萧墨雨是谁?他果然来了。瑞行风皱皱眉,却没有上前打招呼。接着又有不少熟知的同行一一上来打招呼,瑞行风忙着响应,也就没有再在意他。正在气氛融洽、大家谈言正欢时,突然,会场入口传来一阵骚动…… 人流往两边分开,先是走进来几位人高马大、保镖模样的男子,最后出现的,是一位年逾四十的戴着茶色墨镜的中年男子。他个子不高,身材适中,一张脸并无出奇之处,除了脸上坑坑洼洼的疤痕,不知是先天的皮肤差,还是后天的原因造成的,让他看起来有几分可怖之色,一望即知不是正经商人。 「他就是人称钢铁大王的魏亚年。」姚斌俯在瑞行风耳边,低声说。 果然,一看就是个流氓。 瑞行风冷冷盯着魏亚年,又下意识朝萧墨雨的方向看去…… 虽然两人隔着一段距离,但还是能感觉到,他的脸色微微变了,与此同时,魏亚年也看到了站在西侧的萧墨雨,当着众目睽睽,就径自朝他走去…… 瑞行风忍不住向前跨出一步,但随即意识到譥己的唐突。他这是想做什么?其实早在「名流」那一次后,瑞行风就已经下定决心,要彻底斩断和这个男人的联系,况且刚才他已向姚斌表明会和他一刀两断,既然如此,他的一切都与他无关,他又何必为此情绪波动?就算他投入别人的怀抱又怎样,就算他身边围绕着再多的男人,也无需他去伤神。 正在瑞行风打算收回视线时,忽见魏亚年不知说了些什么,竟然伸手去触摸萧墨雨的脸颊,而后者全然没有拒绝,还流露出明媚的笑容,简直像在故意诱惑他一样…… 旁观者齐齐倒抽凉气,会场内议论纷纷。虽然不少人听过萧墨雨的传闻,但那毕竟只是传闻而已,现在魏亚年突然出现并和他举止亲昵,无疑是当众宣告两人间的流言是真的。 似乎也意识到自己成为全场注目的焦点,萧墨雨不知对魏亚年说了些什么,后者点点头,两人一起朝外走去。离开会场前,萧墨雨微转过身,仿佛有心灵感应般,朝瑞行风伫立的方向望去。 两人视线对上,犹如暗夜的流星擦肩而过,光芒一闪,随即灭减。彼此眼中都没有流露太多情绪。然后,萧墨雨跟着魏亚年头也不回地离开。 凝视着那两人背影,瑞行风不动声色地握紧手中的玻璃杯,一双锐利的黑眸,仿佛燃烧着无声的火焰,站在身边的姚斌,以担忧的眼神看着自己的主人,而会场的嘉宾则窃窃私语,将刚才的画面,随意合成他们想象中的风流韵事……没有人察觉他们三个人内心的波涛汹涌。 「少爷……少爷……少爷?」 姚斌的连声呼喊,拉回了瑞行风的神智,「怎么了?」相当不悦的口气,隐隐透火星,就像一头看似平静却不知何时会突然暴走的黑豹。 「我们到家了。」姚斌替他打开车门,陪着十二分小心,即使再粗犷的人,也能察觉瑞行风此刻的心情恶劣。还是因为萧墨雨吧。这个煞星真是……姚斌恨不得有什么能篡改历史的神奇修正液,好把这个人从少爷的脑中一笔勾销。 瑞行风面无表情地跨出车外,跟在姚斌身后,走向别墅大门…… 「你来做什么?」 姚斌的脚步突然止住,张开双臂,像母鸡护小鸡一样,把瑞行风挡在自己背后。好不容易才让煞星离开,没想到一转眼,他竟然又出现在别墅门口?!他不是明明跟魏亚年离开了吗? 「姚斌,让开。」瑞行风开口了。 「可是……少爷……」姚斌转过头道。 「让开。」 「是。」姚斌极其不情愿地挪开身体。 瑞行风走前几步,来到正懒洋洋倚在别墅门口的萧墨雨,他一脸仿佛什么事都没发生的样子。 「有什么事?」 萧墨雨抬起头,凝视着他……门口的感应灯投射在他堪称美型的脸上,一半暗、一半明,黯淡的暮色衬得他的眼眸犹如深潭,倒映着满天星光。那么多有魔力的星子坠入他眼眸,这份要把人深深吸附的强烈魔力,让瑞行风的心情更加恶劣。 「瑞行风,你不想要我解释些什么吗?」萧墨雨静静看着他。 刚才在商会晚宴上,他明明看到了他,也看着他跟着魏亚年离开,却什么都不说,也不阻止。虽然料到男人会有这样的表现,但内心的空虚仍是把胸口捅开一个大洞,风一吹,就会隐隐作痛。 「你想解释些什么?」瑞行风冷冷地说。 「我只想解释你要我解释的。」 两人仿佛对绕口令般,说着难懂的话。 「那我没什么要你解释的,一切都结束了。」瑞行风把手伸到西装内侧的口袋中,掏出一张支票。 萧墨雨的脸色微微变了,盯着他伸过来的手,好一会儿,才接过支票,看了一眼,就笑出声来,「空白支票?瑞行风,你真大方,要是对每个床伴都这么慷慨,我看你迟早会破产。」 「这一个月来,你让我很快乐,大家好聚好散。」瑞行风的眼里,没有半丝温度。 明知他是这样的男人,为何仍有冻伤的感觉? 「好……好……」萧墨雨点头笑道,眼中却没任何笑意,「瑞行风,你是不是为我刚才和魏亚年走掉的事情抓狂?你是不是和别人一样,猜测我和他的关系?你是不是心里很想问,但就是嘴硬不肯问,你……」 「不用在我面前提你过去男人的名字!」 瑞行风厉声打断他,不知怎的,一听到「魏亚年」这三个字,心头一把无名火就忽忽往上窜。 「萧墨雨,你有多少个男人我不管,过去怎么淫乱我也不会过问,反正只是床伴而已,自动送上门来的礼物、最不值钱的东西,所以记住你自己的身份,不要一而再、再而三地挑衅我的底限……」 「啪」地一声,空中响起清晰的掌掴声,男人的声音嘎然而止。似乎也被自己的举动吓到了,萧墨雨呆呆站着,扬起的右手停在空中,脸色惨白如纸。 「少爷!」姚斌吃了一惊,才想冲过来,只见瑞行风迅速扬起右手,还了一个巴掌给萧墨雨…… 清脆的声音在黑暗中听起来格外心惊,男人的力道很大,萧墨雨的头被打偏到一侧…… 瑞行风呼吸一窒,右手无法遏止地颤抖起来……冲动是魔鬼,事实上,手才落下,他就已经后悔了。他被他打了一下,不过是蚊虫叮咬的力量,而他打他的一下,却绝对不会太好受,但刚才是下意识的反射行为,连他自己都无法控制。明明对任何事都游刃有余,为何在他面前,却一再失控?不由收紧拳头,心脏阵阵收缩,想说些什么,却一个字都吐不出口。 萧墨雨缓缓转过头,看着他……他的脸上已印出几道淡淡的掌印,嘴角拖逶出一道血痕,映着惨白的脸色,一如雪中红梅,有种怵目惊心的美。他的表情非常奇怪,既有遥不可及的孤寂,又有慑人的凛冽;既有冰雪般的清冷,却又有哀痛的情伤……一双亮得慑人的眼眸,仿佛两团即将燃尽的火焰,在最后一刻爆发出令人无法逼视的光芒。 这两团火,烧痛了瑞行风的心。一秒后,萧墨雨轻笑了一下,垂下眼睑,火苗顿熄,瑞行风觉得四周顿时黑暗下来。 「终于到了今天的结局……也好……」萧墨雨深深吸了一口气,唇角微微上翘,重新恢复了平时似笑非笑的无谓表情。 「再见,瑞行风。」 他很干脆地把支票塞入口袋,掉头离开。从此再没有回头。 「少爷……」 姚斌想说些什么,却被瑞行风一手止住,在微寒的晚风中,瑞行风面无表情地伫立了很久、很久…… 对很多人而言,今晚,将是一个不眠之夜。 拦下一辆出租车,萧墨雨匆匆报出自己公寓的地址,便筋疲力尽地倒在后座上,一动不动。脸颊火辣辣的痛……这男人,真不知道什么叫「手下留情」啊,回家要好好用冰块冷敷了,否则明天根本不能见人。萧墨雨牵动唇角,自嘲地笑了笑。 已近深夜的大街,并没有太多车辆。暮色暧昧,街灯如珠,自远方蜿蜒而来,偶而流芒一闪,是别的车辆擦身而过的灯光。萧墨雨恍惚地看着窗外,惊叹时间的流逝之快,一时光影交替、日与夜更换,总发生在你毫无预警的时候,等回过头,才发现身后时光之河绵长悠远,早把过去的痕迹冲刷地干干净净,一点残渣都不剩。 二十年了……从见到这个男人到现在,已经足足二十年了,可不管自己再绞尽脑汁、千方百计来到他身边,迎来的,却是这样的结局。他那淡淡的厌恶和鄙视眼神,比什么都让他感觉伤痛。虽然身体亲密无间,心却从未贴近过,他选择忽视,但并不代表什么都不知道。 自从第一次主动诱惑男人开始,萧墨雨就很清楚,虽然他没有拒绝,却从心底厌恶他的积极,这就像男人不会拒绝自动送上门来的女人,却绝对不会和这种女人认真一样。因为他不是女人,所以决对不会眼泪汪汪地缠问他:为什么不喜欢我?难道仅是因为我主动热情,正视自己想要你的欲望,就是那种对谁都可以张开大腿的淫荡男人? 外面的风言风语,他当然有所耳闻,萧墨雨并不打算否认,他的确出卖过自己。十七岁那年,他把自己卖给了魏亚年三年。和魔鬼签下卖身契约,以三年的青春为代价,得到一笔优渥的钱款,萧墨雨用它来支付自己的学费,并在毕业后成为创业的资金,一步一步,终于走到今天。虽然毕业后,他就立即斩断了和魏亚年的关系,但不管怎样,他出卖过自己是事实,从割弃羞耻心、走上奠台的那一刻起,他的人生就染上了无法抹灭的污点,再不是纯白无垢的少年。 当时,在舒凡听闻自己和魏亚年有瓜葛后,曾揪住他的胸口痛斥他,问他是不是疯了,怎么可以真的和那种男人有染?为什么要出卖自己?难道钱就真的这么重要?萧墨雨告诉他,没错,对那时的自己而言,金钱就是一切。舒凡虽然无法理解,生气至极,最终还是接纳了他,并不计前嫌和他成为好友,这点让他感激终生,但他还是什么都没说,不管是自己孤儿的身份,还是当时已走投无路的状态。 他不需要任何人同情。同样,他也不会为自己做任何辩解。命运从来都掌握在自己手上,他不是柔弱无辜的羔羊,在选择毫无意义的羞耻心还是正视并利用现实之间,他选择了后者,走了一条最屈辱却也是最快取得成功的快捷方式,为此,他必须承担道德的指控和良心的谴责,同样,也必须承担今天和男人这样的结局!这些,都是他必须付出的代价! 只是,记忆深处,萧墨雨永远忘不了那一天。 那是十年前深秋的一个清晨,年仅十七岁的他,告别了「阳光育幼院」的院长及员工们,踌躇满志,满怀兴奋,攥着兜里仅有的两百远,就来到市中心,开始尝试独立生活。 「阳光育幼院」是长期受瑞行风父亲——瑞彬礼设立的公益基金资助的孤儿育幼院之一,全院一百多个孩子,萧墨雨是其中最弱小的一个。每当有爱心人士来育幼院探望孩子时,大家都一涌而上,抢着去收礼物,只有他,一个人静静待在角落,是极不合群的存在,而把他生平第一份礼物——一套精致的文具盒和笔记本塞到他手里的,不是别人,正是一位比他略大几岁的英俊少年。那少年年纪轻轻,却气势逼人,眼眸如黑曜石般,闪着冷冷的光,还没等萧墨雨轻声说「谢谢」,就掉头离开。 萧墨雨当然知道他是谁,全院上下没有人不认识建院迄今最大的资助人——瑞氏父子,只是他万万没有料到,瑞行风居然会注意到待在角落的他!光是这个举动,就让他认定他是个心地温柔的少年,虽然他的表情总是淡淡的,透着一层难以亲近的疏离。而自那以后,他就一直注视着他,只是越久,这个人在他心里刻下的痕迹就越深。 瑞氏父子相当热心于公益事业,隔一段时间,就会来育幼院送上一堆礼物,而每次这个人的出现,对他而言,都不啻是值得欢庆的节日。虽然彼此几乎从未攀谈过,瑞行风的眼中也没有他的存在,对他而言,这种举动,不外乎看到一只孤独瘦小的小猫,一时同情心发作,摸摸他的头而已,但对萧墨雨而言,却如同一下子把阳光打到他心底,让他孤寂无声的世界霎时充满光明。那是第一次投射入他生命的阳光,从此,这线阳光就占据整个少年时期。 很多人曾用不少唯美的形容词来描绘这种感情,比如说「初恋」,又比如说「一见钟情」……这些话实在太肉麻了,以致萧墨雨一想到就忍不住失笑,但是没有谁能抵挡爱情突如其来的冲击,童话的降临更不需要任何逻辑,在无数梦到他和少年一起在春光里嬉戏玩耍,甚至做着更亲昵的举动时,萧墨雨总在浑身燥热中醒来,悲哀地发现内裤已被自己的妄想所濡湿。那时候,他就知道,他体内滋生了某种极端危险的渴望。彷徨的野兽在蠢蠢欲动…… 第六章 其实萧墨雨只是永生难忘这样一幅画面:一位冷漠的少年,越过重重人流,把他从角落里扒出来,一言不发,抓过他的小手就塞上礼物,然后淡然离去,灿烂的阳光笼罩着他全身,让他看起来几乎毫无真实感。 爱意从一棵小苗,长成参天大树,并用不了多长时间,更何况,其中还掺杂了强烈的报恩和仰慕感。这份感情在胸口疯狂滋长,一日比一日深重,搅得他无法安生,终于,在能够独立后,萧墨雨就迫不及待离开育幼院,朝那个男人所在的地方奔去。如同一只刚睁开眼睛的雏鸟,还没看清周遭的情况,就迫不及待展开尚且稚嫩的羽翼,扑入曾给自己喂哺第一口食物的人怀中。 只是,走到他面前的路途却充满了艰辛。 二百元仅能当几天的餐宿费,没什么学历资历的他,为了生活,做过最苦最重的体力工作,建筑工人、夜间外卖、洗碗工、货运工……虽然薪资微薄并累到四肢酸痛,也不曾抱怨过半句,只要一想到,自己和这个男人呼吸着同一城市的空气,心里就充满了干劲。 那时候,他所在的建筑工队,正在b&p大厦附近搭建办公大楼,他和十几个工人一起挤在临时搭建的工棚里,每天晚上睡觉时,从工棚窄小的窗口,能隐隐看到b&p大厦闪光的玻璃帷幕……在充满汗味和臭味的骯脏工棚中,他每天都在这样的凝视中,像石头一样平静睡去…… 许是他的执著感动了命运吧,终于有一天,他碰到了男人!傍晚时分,结束一天劳累工作的他,和往常一样在b&p大厦附近徘徊,希冀能侥幸看到男人的背影。他并不奢望近距离接触,更不指望他能认出他,只是希望能亲眼看到他好好的,而不是像以前那样,只能在电视和报刊上看到他的只字词组,只要这样,他就能满足了。然而他没想到,刚走到大厦门口的他,正好和行色匆匆出来的他撞个正着!突如其来的面对面,突如其来的冲击!那时他全身僵硬,如遭电击,整个大脑一片空白,对方却只是匆匆扫了他一眼,就朝在外等候的bmw走去…… 他忍不住想叫,却一丝声音都发不出,心脏像被一只冰冷的手整个捏住,狠狠揉压,心痛的狂潮呼啸而来,瞬间淹没了他,眼前一片模糊,不知不觉间,脚步下意识跟上了男人…… 察觉到身后有人,瑞行风停下脚步,略显奇怪地看着他……完全陌生的眼神,他真的一点也没有认出他,虽然早有心理准备,但他心里还是忍不住隐隐抽痛,然后,还没来得及说些什么,一个更令他吃惊的事发生了! 瑞行风一脸不耐烦,皱了一下眉毛,伸手自衣袋中掏出精致的皮夹,抽出一张百元大钞,匆匆塞到他手里,然后掉头就走。 「喂……」 他大吃一惊,连连追了两步,还来不及发出任何声音,男人就已经跨入汽车,呼啸而去…… 他在原地呆若木鸡,足足过了两分钟,才终于反应过来,一下子满脸憋红,全身抖个不停……他……他居然当他是个乞丐?!以为他跟着他,是想向他行乞,所以才匆匆掏出钱打发他?!真是生平仅有的奇耻大辱! 萧墨雨觉得自己仿佛当场被人劈成两半,一半丢入熔炉中,另一半浸入冰层下,在滚烫的炼狱里「滋」地一下化成了灰,还来不及吶喊,就被命运的齿轮辗成细小卑微的尘埃。 完全不知道怎么回到工棚,当天晚上,他就发起了高烧,呓语不断,他一向健康,不病则已,一病则病了一个多月,好不容易身体有了起色后,萧墨雨就辞去工作,消失在这个城市的中心。两个月后,他经人牵线搭桥,进入一个秘密的娱乐俱乐部,一个月后,他和另外十名男孩,被人带到喜好男色的魏亚年面前,魏亚年只看了一眼,就选中了他。那一年,他十七岁,正式成为魏亚年的秘密情人。 三年中,魏亚年身边的情人来来去去,他却始终是最得宠的一位,也是最特别的一位,在别的情人争风吃醋、花天酒地时,他却在埋首苦读、分秒必争,并四处搜集足够和魏亚年谈判的资本,然后,逼魏亚年和自己签下协议,放自己自由。 表面上,魏亚年遵守约定放手,其实却对他始终不曾死心,总是隔一段时间,就阴魂不散地出现在他身边,并四处放出不利于他的流言,企图让他回到他身边。 虽然他并不怕魏亚年,手上亦掌握着他的软肋,令对方不敢轻举妄动,但不管怎样,这三年的屈辱人生、三年的违背自我、三年出卖灵与肉的行为,都给他自己造成了极大伤害。 为了能和这个男人站在同等的水平线上,他采取了这种极端的手段,付出了难以启齿的惨痛代价,一直不曾后悔,然而在今天,萧墨雨却感到了前所未有的虚弱和沉痛。车窗淡淡映出自己的脸,这张脸,和十七岁那年的脸淡淡重叠……那时年少,懵懂无知,完全不知现实的寒霜凌厉,不知人和人之间还有身分差别,虽然他从来都认为灵魂是平等的,但现实的差距,阶层分明、壁垒森严,却并非自己的一厢情愿就能轻易消除。 那天的他,捏着崭新的百元大钞,茫然独行,不知自己将去往何方,突然,他在街边的一辆汽车镜中,看到蓬头垢面的样子、一身骯脏不堪的工作服、因长期营养不良而面黄肌瘦的脸色……如此颓败疲累的自己,和真正的乞丐有什么两样? 脑中仿佛被一到电光劈过,那时,他就明白了,沉在水里的鱼,永远无法和翱翔蓝天的雄鹰平视,除非他自己变成雄鹰,飞到他所在的天空,让他无法忽视的存在,否则,他就准备一辈子怀着这种痛苦不堪的暗恋情伤,溺毙在海洋好了。 虽然他热爱自己的工作,用劳动和汗水换取的成果同样具有意义,但若是这么继续做下去,他就永远只能像现在这样,和男人擦肩而过。他不想要这样的结局,也许一出生便被父母拋弃的他是个弱者没错,但他要掌握自己的命运!于是豁出一切。于是花了十年的时间,慢慢走到他面前,在事业上闯出一定名气后,被聘为b&p的顾问律师,得到了私下接触他的机会,并在自己的主动诱惑下,得到了他的身体,以为也可以慢慢得到他的心,可是,自己终于还是错了,错得离谱! 他不想轻言后悔,可是现在却忍不住想,如果……如果人生有第二次机会,如果时光可以倒流,他还会不会这么做?还会不会,为爱不顾一切、放弃一切? 他不知道…… 萧墨雨抚上自己的右颊,一碰,就传来火辣辣的刺痛,他又掏出他给他的空白支票,看着上面龙飞凤舞的签名,忍不住轻轻笑了起来。瑞行风这家伙,和那个时候比,一点也没有改变啊,出手阔绰到令人想痛扁的地步,对着一个「乞丐」就能随便拋出百元大钞,现在竟然是一张空白支票……不知道b&p的资产有多少,干脆填一笔天文数字,让他破产好了,到时候由他来包养他,呵呵,一定很有趣…… 明明是很快乐的想象,却不知为了什么,眼前的景象渐渐模糊……朦胧的视野中,如同夜明珠一般的街灯分外美丽,柔美的昏黄光圈,像水珠一样层层泼散,他不知道,这是因为外面升起了淡淡的薄雾,还是他自己眼中,下起无声的细雨…… 瑞行风,告诉我,这是不是就是我们之间,最终的结局?他把头靠在后座上,静静看着车窗外不断飞逝的夜景,微一闪睫毛,就碎了,满眶的晶莹…… 这几个星期以来,姚斌一直很不爽。照理,他应该很快乐才对。因为他生平最大的劲敌、瑞家最大的煞星──终于被少爷一脚踢掉了,他应该欢欣鼓舞、春风得意,可是不知为什么,他就是高兴不起来,甚至脸色阴沉的比以前更可怕,害家里的佣人一见到他,就纷纷闪避,仿佛见到鬼一样。 见时候不早,姚斌沉着脸,敲了敲书房的门。没有人响应,姚斌轻轻推开房门,一团浓重的烟雾立即飘了出来,差点让他咳嗽起来。 「少爷,抽这多烟,对身体不好。」 姚斌连忙打开窗,让清新的空气飘进来。瑞行风一动不动,坐在书桌上,两眼紧盯着手提电脑的液晶屏幕,似乎在确认什么档,书桌右手边,偌大的烟灰缸里装满了烟头,还有不少掉在两侧……到底抽了多少?一包、两包?一早起来就把自己关在书房,就是为了吸取这些有毒的气体? 姚斌不由皱了皱眉毛,「少爷……」 「不要念了,我知道。」 瑞行风抬手止住他,阖上计算机,将它轻松拎起,夹在腋下,淡淡地说,「时间到了?走吧。」 「是。」 司机已在别墅外等候,最近,韩国电子业的巨头之一「高禾」有意和「b&p」建立业务往来,为此高禾的总裁已亲自飞来h市。为表慎重,瑞行风除了自己亲自上阵,也「钦点」了林夕海陪行,第一次会面就在高禾总裁下榻的「王朝酒店」中进行,司机打开车门,瑞行风跨了进去,身边紧跟着姚斌。 车子发动后,他没有像往常一样,不动声色地看着窗外,而是闭上眼睛,把头靠在在舒适的后座上。 他的脸上流露出淡淡的倦意,这种人性化的表情,让姚斌相当不适应,甚至有些难以接受。他的少爷可一向是刀枪不入、滴水不漏的啊。这几个星期来,姚斌明显感到,瑞行风的作息时打破了平时的规律,显得变化不定,有时很早就上床休息,有时房内却是彻夜长明,不知道到底在忙些什么。心里也隐隐明白,让瑞行风如此反常的原因所在,姚斌却拒绝去深究,也许是怕挖掘到什么,令担忧成真吧。 有什么平衡被微妙地打破了,就在那个人离开之后。一想到当时那人离开的表情,就忍不住往下沉……对方惨白的脸色、嘴嘴殷红的血迹,一直反复出现在他面前,阴魂不散,而瑞行风也比以前沉默多了,周遭总是凝结着莫名其妙的低气压,一如此刻,虽然没有爆发,却像个定时炸弹一样,让姚斌坐立难安。 瑞行风只字不提,姚斌当然不会多嘴,但不说,并不代表不存在。「萧墨雨」这三个字,是目前最大的禁语、扎在心里隐隐的刺,只要一想到,心脏就会奇异地跳动起来。 明明只是个游戏人间的家伙,和少爷那些嗜钱如命的床伴并没有任何不同,看他拿空白支票时那么爽的表情就知道了,可不知为什么,姚斌就是无法停止去在意他。真可恶!姚斌抽搐着嘴角,把占据在自己脑海的身影一拳打飞出去。 不一会儿,就到了「王朝酒店」。车一停稳,瑞行风睁开眼睛,一扫脸上的疲倦之色,沉静地跨出车外,林夕海和随行的韩文翻译已在大堂内等候。 「瑞总。」看到他,林夕海连忙迎上前来,给他引路,「请这边走……」 瑞行风点点头,跟他来到电梯前。 会面的地点是酒店顶层的旋转餐厅,那里有手艺高超的名厨,格调高雅,可以边吃边谈,同时鸟瞰这个都市的风景。电梯上方的数字不断闪烁,终于到了一楼,轻轻一响,门朝两侧打开,视线一扫,瑞行风脸上的表情瞬间变得僵硬。电梯里的人似乎也没料到如此突然的碰面,整个人怔住,经身边的人提醒,这才跨出门外。瑞行风不开口,那人也不说话。大眼瞪小眼,一时之间,气氛诡异极了。 最终还是林夕海打破他们之间的沉默,「萧律师,你怎么会在这里?和客户谈生意吗?」 林夕海自然认识萧墨雨,也早就察觉他和瑞行风之间的种种「暧昧」。最近一直没看到萧墨雨的出现,现在双方碰面,又是如此诡异的表情,看来他们之间一定发生了些什么。印象中,他还从未见过瑞行风失色的样子,这还是第一次。 「是。」萧墨雨淡淡一笑,对身旁五官端正、气质斯文的男子介绍道:「这位是林夕海,b&p的副总,还有这位……瑞行风,b&p的执行总裁……」 「久仰,我是『广华律师事务所』的舒凡,和墨雨是大学同学,然后就一起创立了这个事务所。」 男子微笑道,全身散发着让人信赖的气质,和萧墨雨站在一起,一个斯文,一个俊美,说不出的相配。无论这段简介的自介,还是两人间流露的暧昧气氛,明眼人一眼就能看出,他俩关系匪浅。瑞行风不禁微微皱眉。 「原来你就是舒凡大律师,久仰久仰,将常在几个热门大案里听到你的名字。」林夕海笑道。 「哪里,见笑了,希望不是有关我败诉的丑闻。」舒凡露出沉稳的笑容。 「怎么可能,舒大律师真会开玩笑……」林夕海也笑了起来。 真是讽刺至极的现实!明明是素未谋面的人,此刻却能热情地打招呼,而本该是亲密无比的人,却疏离得一如陌生人。真的是要把一切都回归为零吗?如果能抹去男人留在自己心里的痕迹,他是否就能解脱,是否能比现在更快乐一点? 淡淡看着脸色不善的瑞行风,萧墨雨的嘴角轻轻上扬,「不好意思,我和舒凡有事要忙,以后再聊。」 要是再这样和男人面对面耗下去,只怕他的力气很快就用尽了。 「好啊,我和瑞总也赶着去见客户,那就再见了。」林夕海道,再次按下电梯按钮。 「再见。」 萧墨雨点点头,拉着舒凡离开,扫向瑞行风的淡然眼神,从始至终都没有什么波动,而他们也从始至终没有说过一句话。 只是,真的能就此封存吗?明明是瑞行风自己决定要离开他,可为什么,现在看到他,心里竟泛起无法控制的强烈波动,让他生平第一次,对陌生的自己感到震惊!决裂那晚发生的一切,犹疑梦中。他离开时,眼眸中受伤的神色,仿佛只是他的错觉。分手后,他如铁人般规律的作息时间,突然变得紊乱起来,而他却照样衣着光鲜、意气风发,甚至这么快就找到了新男人,不,既然那男子是他的事业伙伴,说不定,这个才是他的真命天子…… 电梯的门缓缓关上,掐断了他胶着的视线……意识到身边林夕海好奇的眼光,瑞行风轻咳一声,恢复沉肃的表情,但表面伪装再好,仍是止不住内心的翻江倒海,这种异常的波动让他心浮气燥。不,也许他并不为了这个人而焦躁,他只是焦躁他为什么到现在还不兑现那张支票,也许,真的只是这样而已……相当可笑的借口,可那时的瑞行风,却狼狈到根本没有意识到它的可笑。 第七章 保持完美笑容走出大门,坐上舒凡的车,一关上车门,萧墨雨就猛地弯下腰,整个身体蜷成一团…… 「墨雨,你怎么了?」舒凡吓了一跳,连忙俯过身来问他。 萧墨雨摇摇头,示意自己没事,但胃部一阵如刀绞般的疼痛,却让他发不出一个字。 「是不是又胃疼了?你有没有带药?」舒凡担忧地看着他。 萧墨雨按住胃部,抬起头,靠在座椅上,脸色白的像死人一样。 察觉到舒凡的视线,他偏过头,轻轻一笑,「好人不长命,祸害遗千年,我一时半会儿还死不了,别露出这种表情。」 舒凡深深叹了一口气,「最近连续几天失眠了?有没有好好吃饭?身体是你自己的,要是在这样下去……」 「好了好了。」萧墨雨掏掏耳朵,懒洋洋地说:「舒凡,你什么时候变成我的老妈子了?不过是失恋而已,难道你没有失恋过?」 舒凡瞪他一眼,闭上嘴,发动引擎。真是好心被当成驴肝肺! 「那家伙到底有什么好?」 明知不该提及伤口,但想到刚才一语不发、视他们为无物的冷面男子,舒凡就气不打一处来。萧墨雨为他夜夜失眠、胃疾复发,他倒好,和别的俊美男子出现在酒店里!说什么去见客户,鬼才知道是不是真的。 现在的舒凡,已经不会再去劝萧墨雨「不要玩火自焚」或是「何苦来哉」之类无关痛痒的话了。 几个星期前的一天早上,因为要出庭,他起了个大早来上班,原以为事务所内空无一人,但没想到,萧墨雨的办公室却透出微微的灯光。他推开门,看到满地都是被揉皱的纸团,正中宽敞的沙发上,蜷缩着一团「东西」,微微隆起,被一见大衣所覆盖。 以为他熟睡未醒,没有去打扰他,舒凡弯腰捡起纸团,轻轻摊平。里面是一张男子的素描涂鸦,不是什么专业的手法,只是随兴乱划而已。所以人物看起来并不是很像,而且画者显然心情不好,刻意把人物画得格外扭曲,不是满脸阴沉,就是凶得想吃人的样子,脸部还是正常的比例,但全身却缩小成了q版,还套着一件可笑的超人外套。 舒凡无声弯起嘴角,没想到,他还有这样恶搞的画画天分,但真正吸引他注意的,却是纸张下角六个小小的字:「瑞行风大笨蛋」。舒凡再捡起一张,还是同一个男人的脸部素描,这次套了件破旧开洞的蝙蝠衫,写的字是「笨蛋笨蛋笨蛋」,再摊开其它的纸团,仍然是这个男人,同样的脸,服装却千奇百怪,落款有时只是「瑞行风」三个字,有时是「色狼」、「坏人」「大淫魔」等等…… 大概是察觉到房间有人吧,那团「东西」动了动,像是穴居的动物一样,从大衣下探出头来。 舒凡忍不住失笑:「萧墨雨,你和瑞行风之间发生了什么?对他这么怨念,满地都是他的画像……」 突然,脑中电光一闪,他的声音嘎然而止,看着一脸惺忪、正揉着眼睛的萧墨雨,舒凡终于恍然大悟! 「原来你爱他?」他一个箭步走过去,一把将他揪起来,用力摇晃,「原来你爱着他?」 他以为萧墨雨和瑞行风之间只是玩玩而已,作梦也没有想到,萧墨雨竟然是认真的。看上去总是游戏人生的他,竟然也有认真的一天! 一个晚上挣扎在半梦半醒边缘的萧墨雨,被舒凡晃得两眼直冒金星,没好气地说:「废话,否则谁会心甘情愿被男人捅屁眼?」 相当粗俗的话,却如同直球,一下子打中舒凡,让他半晌说不出话来。 「既然爱他,为什么不好好跟他说?干嘛要装出一副在游戏人间的样子?你以为自己这样很酷吗?」舒凡难以理解地瞪着他。 「才不要!」萧墨雨断然道:「因为那家伙总是一脸别扭地和我上床啊,明明不甘心,却又抵不过我的引诱,这种表情实在太棒了,我是死也不会告诉他的……哈哈哈……」 舒凡的脸上黑线密布,突然之间,他很同情瑞行风。 缓缓收敛笑意,萧墨雨挣开他的手,看着他,「开玩笑的,你以为我不想吗?可是要怎么开口?像那样乱洒狗血的琼瑶剧一样,扒着他的大腿,哭哭啼啼地说,我真的好爱你喔,爱你爱得我心都痛了、碎了、不能呼吸,离开你我就不能活,请你不要走……」 说到最后一句,萧墨雨学着女主角的样子,捏起嗓子细声细气地说,惹得舒凡一阵恶寒…… 自嘲地一笑,萧墨雨恢复正常的声音,垂下眼睑,「很可惜,舒凡,我不是女人,更不会说这些肉麻话。你要我怎么说?我和他有什么?除了性的需求外,什么都没有!要不是我主动纠缠,他也不会注意到我。这么糟糕的开始,你要我对他说『爱』?别开玩笑了,我敢打赌他一听,就会马上吓到劝我去看心理医生。如果,一开始都是纯洁干净的白纸,那或许还有描绘美丽童话的可能;如果不是因为太想要他,那么我或许可以让他慢慢注意到我,慢慢了解,再开始交往,这样的话,恋情应该能顺利吧。可是,我花了那么长时间才走到他面前,我已经等不了那么久了!舒凡,你是不会明白的。他是瑞行风,我是萧墨雨,他有他的人生,而我则有我无法启齿的过去。也许,这真的就是我们之间最好的结局。一直追着他,马不停蹄地追着,我已经累了……现在只能躺下来好好休息……所以……不要再问我……」 说着说着,他声音渐渐变得微弱…… 舒凡不由得深深震撼。嘴上讲着无谓的话,眼中的痛苦,却深得让人无法正视。绝不可能就这么轻描淡写,那些揉皱的纸团上,每一根线条,都倾注着比血流更沉重的份量。原来众人眼中毫无正经、放浪不羁的萧墨雨,竟埋藏着这么深重而坚贞的感情,这是他从未料到的。也是在这一刻,舒凡才发现,认识他这么久,他还是没能真正了解这个人。 见舒凡的表情如此凝重,萧墨雨哈哈一笑,拍了拍他的肩膀,「干么这种表情啦,不过是失个小恋而已,天又不会塌下来。一大清早的,不要跟我讨论这么严肃的话题好不好,我刚刚失恋,你就不会对我温柔一点?肚子好饿,走啦,陪我去吃早餐……」 「等会要上庭,我还要准备材料。」 「切,材料不都在你脑子哩,不用准备我也相信你肯定能打赢官司,走啦走啦……」 萧墨雨硬是把他拉出去……自此,一切照旧。他依旧嬉笑如常,照样漫不经心,用桃花眼乱放电波,但只有舒凡知道,这个男人受了怎样的伤,在怎样苦苦挣扎,独自舔着伤口。每天一早来上班,必能看到他办公室的亮光,说明他又度过了一个不眠的夜,而他愈见消瘦的脸色,也说明他根本没有好好进餐休息。 的确,只是失恋而已。谁没有失恋过?他不担心,坚强聪颖如他,一定能再次站起来,现在他所能做的,就只有陪在他身边。 双手稳稳把着方向盘,舒凡看了一眼萧墨雨,后者双目微阖,靠在椅背上,一动不动,似乎睡着了,但紧绷的唇角却说明,他正在忍受着胃部痛楚的折磨。 加大油门,舒凡朝市立医院开去,这次算是扛,也要扛他好好去看病! 「瑞总?」 「瑞总?」 瑞行风一惊,对上林夕海略带探究的眼神,意识到自己竟然游神天外,「对不起,刚才你说什么?」 「这次会面的感觉不错,如果和高禾的合作意向书能谈下来的话,我们的亚洲市场份额会大大增加。」林夕海兴奋地说。 「是啊。」瑞行风的脸上却毫无喜色,只是淡淡点头。虽然刚才在和高禾总裁的会谈中,他还是平时那个瑞行风,但一结束后,整个人完全没了昔日的干练,全身凝聚着一团阴沉的低气压,就像暴风雨来临前的阴霾天空。敏锐的林夕海立即意识到,他的反常,应该和刚才在九点碰到的萧墨雨和舒凡两人有关系。 「瑞总,恕我冒昧,听说……你想更换我们公司的顾问律师?」 「有这个打算。」瑞行风点点头。 在公司里见到萧墨雨,难免有些尴尬,不如眼不见为净。只是,真的这样就能清静了? 「萧先生的工作能力很强,公司曾发生过几桩纠纷,他都处理的相当漂亮,瑞总为什么……」林夕海不无可惜地问。 「算是我以公谋私吧,这点我会检讨的。」 林夕海诧异地看着瑞行风,没想到他会承认自己和萧墨雨的关系,不禁微微一笑,「这算是……坦白吗?」 「很奇怪?」瑞行风微一扬眉毛。 「不,我只是没想到你会承认得这么直接。」林夕海笑道,他以为他至少会掩饰一下。 「你一向敏锐,恐怕早就察觉到了,再说,我也没有隐瞒的打算,把公事和私事混为一谈,是我的失误,以后绝对不会再发生了。」瑞行风淡淡地说。 「那现在……和萧墨雨是结束了吗?」林夕海小心翼翼地问。 「啊,彻底结束了。」瑞行风看着车窗外飞掠的风景,脑中浮现萧墨雨和别的男人在一起的情景,心里顿时又一阵浮躁。 「真可惜啊……」林夕海叹道。 「可惜?」瑞行风不由转过脸看他。 「总觉得你们两个很配,在一起的时候,说不出的和谐。瑞总,也许你自己没有发现,但有时看到你们在谈公事,你整个人看上去都和平时不太一样,放松很多,也多了不少别的表情,非常罕见。」意识到自己的多言,林夕海「啊」了一声,「对不起,现在才说这个不太合时宜了。」 「没关系,他对我而言,只是个床伴,我想你看到的应该都是错觉。」 没错,林夕海看到的一定是错觉! 「是吗?」林夕海看了他半晌,笑了笑,「如果瑞总觉得这么想,能让你心里平静的话。那就这样想好了。」 瑞行风皱眉,意有所指的话让他相当不快,「你到底想说什么?」 「没什么,只是我曾经差点因为自己的目空一切,错失最心爱的人,所以看到有人犯了和我同样的错误,暗暗替他着急而已。」 正说着,车子已开到林夕海的公寓外,他解下安全带,对瑞行风笑道:「我就不多干涉别人的私事了,瑞总,明天见。」 凝视着对方消失的背影,瑞行风想了想,抬头问坐在助手席上的姚斌,「姚斌,和萧墨雨在一起时,我脸上的表情有变化吗?」 「没有,少爷,您还是跟以前一样,是座既完美有帅气的石雕!」姚斌大声回答。 开什么玩笑,就算有,他死也不会承认的。 瑞行风的眼角抽搐了一下,问他等于白问,还把自己恶心到了,摩娑着自己的下巴,他陷入沉思…… 「名流」俱乐部。 一看到瑞行风的身影,罗平就笑眯眯地迎上来,张开双臂,肉麻地叫道:「小风风……」 瑞行风阴沉着脸,不像平时那样一脚招呼过去,而是动也不动,任由对方将自己抱了个满怀。真的抱到了,罗平反而呆住了,问跟在瑞行风身后的姚斌,「喂,你家少爷怎么了?傻了?」 「罗先生,请自重。」 姚斌咬牙切齿地看着罗平紧紧扒住瑞行风的「狼爪」,恨不得手上有把刀,可以把他的手指一根根剁下来。 「干嘛啦,主人都没有反对,你这只笨狗会不会管的太宽了?」罗平瞪他一眼,流着口水在瑞行风身上捏啊捏……喔喔,好健硕的肌肉喔,硬硬的,又有弹性,都不知道他是怎么练的,摸着好舒服说…… 「罗平,你还想不想活着看到明天太阳?」瑞行风那冷到令人发抖的声音在耳边响起。 「摸几下又不会少块肉。」罗平恋恋不舍地收回手,「最近有段时间没见你了,在干嘛?」 「除了忙公司的事外,还能干嘛。」 「少来了,我都听说了你和萧墨雨拜拜的事,太好了,小风风,你终于迷途知返了!」罗平咧开嘴笑道。没想到,瑞行风真的和这个煞星分手了,该不是他每天烧香的功劳吧?自从上次「礼物事件后」,他就视萧墨雨为眼中钉、肉中刺,现在终于把他拔掉,可谓生平一大乐事。 瑞行风无奈地看了他一眼,八卦的传播速度真惊人,走到哪里听能听到这个阴魂不散的名字。 「好了好了,是我不好,不该提这个名字,向你赔罪,今天我请客,走,陪我喝一杯去。」说着,罗平就把他往酒吧方向拉…… 「名流」的酒吧只对vip开放,侍者早就熟识瑞行风,当他在吧台前常坐的位子坐下后,不待吩咐,就自动调起他爱喝的鸡尾酒。 罗平实在太缠人,满脸黑线地忍受了他近二十分钟唠叨后,不耐烦的瑞行风终于一脚把他踢了出去,姚斌则很识相地隐身于角落的黑暗中,不来打扰他一个人独处的世界。整个酒吧宽敞而安静,放着悠远清澈的钢琴曲,冷蓝色的墙面隐隐反色着银光,有种让人沉溺于明月升起时的大海的感觉。 明明是那么静谧的氛围,可为什么心里却一片嘈杂,嗡嗡作响,纠缠着、撕扯着,打着重重死结,完全找不到解脱方法。因为平时很少有影响自己心情的东西,所以,瑞行风相当不擅长应付这种情绪波动。放下空空如也的酒杯,示意调酒师在来一杯,突然,一道黑影挡住了左侧的光线。那道黑影身上,传来隐隐的压迫感…… 然而瑞行风并不是那种会被这点气势就吓倒的男人,他连眉毛都没抬,伸手取出怀中的烟盒,抽出一支烟,正当他寻找打火机之时,突然,有个小小的东西从吧台上被人「嗖」地一声推了过来……瑞行风用手一接,拿起它,是个精巧的仿手枪型打火机,以纯银锻造,一看就知识年代久远的古董。果然不愧是「钢铁大王」出手不凡。 抬起眉毛,瑞行风朝左侧的人影点点点头,「多谢魏先生。」然后,很大方用它点燃香烟。 「瑞先生喜欢的话,送给你无妨。」 即使在室内,魏亚年也带着仿佛个人专属标记般的茶褐色眼镜,在酒吧黯淡的光线下,让人更加无法窥破他的眼神。 「我不习惯用别的人的东西。」瑞行风礼貌地将他推还。 「看来瑞先生有洁癖啊,是个好习惯。」魏亚年接过,把玩着小小的打火机,话中颇具深意。 「洁癖谈不上,只是用惯了自己的。」瑞行风淡淡地说:「到不知原来魏亚年竟是『名流』的vip?」 「不是,只是最近闲来无事,因为朋友大力推荐『名流』,就暂时借他的vip卡来娱乐一下,没想到,居然能在这里碰到大名鼎鼎的b&p执行总裁,也算是奇妙的缘分吧。」 魏亚年点上自已的进口雪茄,抽了一口,从鼻中喷出一团浓重的烟雾。 「没错,奇妙的缘分。」接过侍者递来的鸡尾酒,瑞行风不冷不淡地朝魏亚年抬了抬手,轻啜一口。 异常客气的语调,你来我往,旁人会以为他们只是倾谈公事,只有知情者才能听到其中的刀光剑影。 「最近频频见魏先生在本市出现,出席各种活动,大家都在猜,你是否要把北边的生意重心挪到南方来。」瑞行风缓缓吐出一口烟,修常的手指转着玻璃杯缘。 魏亚年哈哈一笑,「是有这个打算,但目前的当务之急,还是寻找我家走失的小猫。」 「哦?」瑞行风微抬眉梢,「看不出魏先生是爱猫人士。」 「我那只小猫是特别的。」魏亚年盯着他,「家里养了一堆猫,就属这只最聪明、最漂亮,却也最刁钻,一不小心,就会被牠的利爪抓伤。说起来瑞先生似乎也养过同样的猫,不知道你有没有吃过牠的苦头?」 瑞行风冷冷道:「我家从不养猫,我对猫过敏。」 魏亚年的口吻,给他极不舒服的感觉。 「那么……真是可惜了,只要在养过以后,你才会知道牠的『好』……」魏亚年眯起眼睛,嘴角朝两侧咧开,趁着他坑洼不平的脸部皮肤,让这个笑容充满了邪意。 瑞行风站起身来,「是很可惜,我对『爱猫经』丝毫不感兴趣。我还有事,抱歉先走一步。」 「你不想知道为什么这只猫要逃开我吗?」 一句话,就止住了瑞行风的脚步。 「我明明供给了牠想要的一切,只要他肯乖乖留在我身边,我就会宠牠,专宠牠一个。我可以对牠千依百顺,供给牠想要的一切奢侈的生活,可以让牠随便挥霍金钱就像挥霍粪土一样,可以让牠就像醉生梦死,过着人上人的生活。我甚至还给牠打造了一座豪华宫殿,让牠随心所欲在那里撒野,可这个小没良心的居然还是要逃开我,不管我怎么威逼利诱,都不肯回到我身边,瑞先生,你能不能告诉我为了什么?」 瑞行风缓缓转过头,一眨不眨地盯着他,幽深的黑眸,瞬间燃起了慑人的火焰,「你、问、我?」内心纠结成团的乱麻突然松动,露出了藏匿其中的致命结点!和萧墨雨相遇以来,所有的片断,都在此刻一一闪现……他第一次诱惑自己的表情、他和自己欢好时的热情开放、听闻到的流言蜚语、他追来名流阻止他收「礼物」时的强烈占有欲、决裂时他受伤的眼神、决裂后面无表情的擦肩而过…… 如果他真的只是天性淫荡,那为什么和自己在一起时从未劈过腿?如果他真的嗜钱如命,那为什么会离开腰缠万贯的魏亚年,并迟迟不兑现那张支票?如果他真的利欲熏心,那为什么和自己在一起时,除了在情事上贪婪要求「再给多一点」,就再未要过其它?谁能解释这一切!这些问号让他心生动摇,大脑一如飓风的中心,疾速旋转,有什么正在呼之欲出…… 「不然我该去问谁?」魏亚年的茶色墨镜闪着冷异的光,「瑞行风,我得不到的东西,你也休想得到!」厌倦了在这样假惺惺下去,魏亚年干脆开门见山。自从查到离开他后,萧墨雨第一个投入的便是瑞行风的怀抱,这个男人就成为他心中最大一根刺。 「魏亚年,你这算是威胁?」瑞行风眼中,有冰雪般的寒意。 「不敢,这里毕竟不是我的地盘,但是我把丑话说在前面。瑞行风,只要你不做多余的事,我们就可以井水不犯河水,否则,我的手下都很冲动,他们会做出什么事来,我也不好说。」 「很可惜,魏先生,你这些话来吓唬别人还差不多,对我,恐怕还不够份量!」 「瑞行风,不要敬酒不吃吃罚酒,我并不想跟你撕破脸!」被他冷静的态度激怒,魏亚年猛地站起来。 姚斌见势不妙,想冲上去,被瑞行风单手止住。 「魏先生,何必动怒。他是人,不是东西,更不是宠物,他有遵循自己的意愿,进行自由选择的权利。」男人冷淡的表情,一如丛林中的猛虎,看似静立不动,实则蓄势于内,一不一留神,就会被他犀利的眼眸给撕个粉碎,饶是见惯大风大浪的魏亚年,看到这种气势,也不禁暗暗心惊。一时间,两人无与僵立,气氛剑拔弩张,一触即发。 「哟,这是怎么回事?这不是魏亚年先生吗?久仰久仰。」正在此时,罗平突然笑着走入,插进两人中间,顿时打破僵持的氛团。 「魏先生真不够意思,来到『名流』居然不告诉我一声,像您这样的贵客,我们都请不到,怎么好意思让您破费呢。来来,今晚我请客,说好了,不醉不归!」罗平笑眯眯地拉过魏亚年,将他按到酒吧正中最舒服的沙发上,一打手势,酒吧内侧立及出来两位眉宇清峻的年轻男子,一左一右坐到魏亚年身侧,同时调酒师亦手脚俐落地端上最好的鸡尾酒,并送上精美小点心…… 不一会,魏亚年就被弄得眼花撩乱,无暇顾及瑞行风的存在,瑞行风递给罗平一个感谢的眼神,大步流星,朝外走去…… 「少爷,你要去哪里?」姚斌连忙跟上他。 不复这几个星期来连绵的阴沉感,瑞行风的表情完全变了,整个人像支已经离弦的利箭,充满了势不可挡的锐利。 「还用问,去找他问个清楚!」不耐烦让姚斌开车,瑞行风自己发动引擎,一踩油门,迫不及待朝那个人所在的方向冲去…… 第八章 萧墨雨的公寓没有人,瑞行风微微一怔,立即掉头开往「广华律师事务所」。 果然,时值深夜,事务所的窗口居然还有灯光,在起着薄雾的夜晚,如同茫茫大海中一盏沉没的指明灯。那光亮指引着他,朝他的方向直奔而去。虽然并不确定他是否真的在,但一想到马上就要见到他,胸膛就不禁上下起伏,握住方向盘的指尖竟在微微发抖…… 瑞行风深深吸气,让自己冷静下来。太多细碎的片段,在脑中疯狂旋转,他已经没有时间把前因后果想清楚了,甚至没有时间里清自己的心情,现在的他,只是迫切想见到他。他必须见他,必须把这么长时间以来忽略的事情一一问清楚! 事务所的门没有锁,轻轻一推,就开了。虽然是有警卫看守的别墅区,但现在毕竟是深夜,如此疏于防范,还是让瑞行风皱起了眉心。 事务所的客厅亮着灯,映出舒桌上排列整齐的文档,靠西的两面墙壁,满满排放着法律文书,右手的墙上排着事务所所有律师的照片及简历,给人很浓的专业氛围。顺着走廊来到单独的办公室,最里面那间,门下透出昏黄的灯光,瑞行风不禁心跳加速……推开虚掩的门,出乎意料,房内竟然空无一人,台灯亮着,窗也没关,窗帘被晚风吹得轻轻拂动…… 「少爷,我看过了,没有萧先生的人影,他的车子也不在,可能有事出去了吧,应该马上就会回来。」姚斌四处查看了一圈,报告道。 「知道了。」瑞行风点点头,坐到房间正中的沙发上,正襟端坐,双手抱胸,静静等他回来。 突然,风势一阵强大,吹散萧墨雨书桌上的一叠纸张,纷纷扬扬,飘到他面前……这是什么?瑞行风伸手拿过一张。 原来是张恶搞的涂鸦,画着一只拟人形的大灰狼,翘着一条毛茸茸的尾巴,头上长着两只毛茸茸的狼耳,单手支着头躺着,不知道是在休息还是在想事情……大灰狼有着硬朗的五官、冰冷冷的表情,眼角微微鼓起下垂,透着不怀好异的危险气息。 这张脸怎么这么熟悉?而且越看越眼熟,瑞行风的眼角情不自禁抽搐了一下,然后……他挪开手指,看到了最底端的一行小字──瑞行风你是个大色狼! 「咳咳……」站在他身边的姚斌立即狂咳起来,瑞行风以阴沉的眼神瞥了他一眼,姚斌不敢再出声,只能闷在心里,却因为压抑的太辛苦,整个人都在打颤,抖得像个筛子一样。 瑞行风面无表情地拣起另一张纸,还是他自己的脸,这次却是套着可笑的内裤和外套的超人,写着「瑞行风大笨蛋」,再拾起一张,还是他,只是换了另外一个可笑的卡通形象…… 拣的越多,他就越心惊。每一张都是他,冷漠的样子、生气的样子、不动声色的样子、还有微笑的样子,虽然画画的手法笨拙很简陋,但他还是将他各种表情都详细地描绘下来。他眼前似乎能浮现,他窝在办公桌上,涂涂改改,一会儿咬牙切齿地骂他,一会儿却耐心地一笔一画,画完了,就像个偷腥的小猫一样,偷偷露出得意而诱人的笑…… 心脏仿佛被什么击穿!先前魏亚年那番话,已经让他看到了冰山一角,现在更是一切豁然开朗、水落石出。为什么到现在才明白这种一见即懂的事实?为什么在工作上无往不利,对于感情却如此笨拙而不善沟通?为什么要在伤害了他以后,才幡然悔悟,知道自己过去所想的,也许根本是一场误会! 胸口在隐隐抽痛……两人无数次肌肤相亲,每一次做爱,都像到了世界末日,仿佛要焚尽自己全部的热情,激烈的缠绵无休无止,如此忘情的投入,自己居然以为只是纯粹的肉体间的吸引力。错的离谱!他说的没错,他的确是这世上最蠢的笨蛋!瑞行风再也坐不住了,倏地站起来,把那些涂鸦小心翼翼收入怀中。 「我去找他……」 「等一下,少爷,萧先生好象回来了。」姚斌指着窗外…… 果然,一束车灯打进来,萧墨雨的汽车缓缓停入前院的停车位中,过了几秒,车灯熄灭,一道熟悉的修长身影跨出车外…… 是他!瑞行风不再迟疑,立即冲了出去。 他旁边停的那辆车,是……瑞行风的?迟疑了两秒,萧墨雨揉了揉眼睛,看了看,再揉一揉,这才确信自己没有看错。吃惊之下,差点将手上的宵夜掉到地上,真的是他?怎么可能是他?他居然会在这里?来找他,还是…… 一颗心顿时乱了,再无法思考,也根本没察觉到身侧的异动。就在此时,有一道不知何处冒出来的黑影,猛地朝他冲过来,举手狠狠一挥……闪亮的利刃,在淡淡的月色下,掠过一道寒冷的光芒……跨出门口的瑞行风,正好看到这一幕,不由心胆俱裂。 「小心!」他大吼一声,连忙冲过去,然而已经晚了,那柄闪着寒光的利刃已经被狠很捅入了萧墨雨的腹部…… 还没意识到发生了什么,腹部就传来一阵剧痛,天旋地转,整个人摇摇欲坠,猛地向后栽倒,落入一个温暖的怀抱…… 「喂,萧墨雨,振作一点!」 瑞行风抱住怀中人,心急如焚,朝正欲追赶凶手的姚斌吼道:「姚斌,不用管他,那家伙跑不掉的,马上给我打电话叫救护车!」 「是。」姚斌停下脚步,立即掏出手机…… 刃首插的很深,只剩下刀柄露在外面,就刀柄的大小来看,应该是长约十几公分的刀刃,看来凶手真的欲置他于死地!瑞行风不敢动,更不敢去拔它,只是将他轻轻圈抱在自己怀中,左手覆上他正握着刀柄的颤抖双手…… 殷红的鲜血,如泉水般涌了出来,将两人的手染成一片鲜红。怀中人在虚弱的抽气,每一滴涌出的鲜血,便是他生命的流失,瑞行风不禁心痛如绞,头一次痛恨自己的无能。好不容易才明白过来,又怎么可如此轻易失去他? 低下头,吻了吻他光洁的额头,右手眷恋地抚摸着他苍白的脸颊,瑞行风深深凝视着他,「萧墨雨,不要怕,我就在你身边。你不会有事的,我不会允许你有事!」 萧墨雨强忍痛,抬起眼睑,看着他,困难地呼吸,「瑞行风……你怎么会在这里?」 「不要说话,我以后再向你解释。救护车马上就到,你给我撑下去!」瑞行风抱紧他。 「撑下去」这三个字触动了萧墨雨内心最细的一根弦。尘封的往事电光火石,一桩桩掠过……接近死亡的危险让他害怕,身上的剧痛令他意识模糊,而那么温柔抱着自己的男人,又让他感觉格外脆弱,自己是在做梦吗?应该是梦吧,不可能是真的。犹疑身处梦中的错觉,让萧墨雨微微颤抖着双唇,说出了平时绝不肯吐露的心声…… 「我是想撑下去啊,可是,感觉好辛苦……快撑不下去了……你也好、舒凡也好、姚斌也好、任何一个人都好,大家都在烦恼着,绞尽脑汁,要你和我分手,其实……我迟早都要死的,你们又何必急于一时呢?」 深深看入男人幽黑的眼眸,萧墨雨自嘲地笑了,每多说一个字,伤口的痛处就多深一分。 「没有一句温柔的话,就让我迷恋你二十年。可不管再深再真的恋情,到最后还是要分开,不管我有多想要到你身边,最终还是会被你推开。人生如白驹过隙,因为不想抱着遗憾走完这一成,所以我才那么拼命……那么拼命想要接近你……可我自己心里很清楚,这世上有怎么也无法跨越的鸿沟,有怎么也敲不开的心门。其实我又何必执著?人生不足百年,转眼即逝,爱与不爱,又能如何?闭上眼睛,一切就归于尘土。放手会比较轻松吧,你不必视我为洪水猛兽,姚斌也可以一直守着他最爱的少爷……如果……我死了的话……」 说着说着,意识越来越模糊,全身渐渐发冷……丧失了求生的意念,让他感到死神黑暗的手指,已经掐上自己的脖子……放弃吧……放弃会比较轻松……再也没有痛苦……死神充满诱惑地在耳畔如是低喃…… 「我不允许你说这些废话!」 瑞行风的声音像打雷一样,在耳边嗡嗡作响,脸颊不断被他拍打着,轻微的刺痛感让他无法如愿晕厥过去。 「萧墨雨,你给我保持清醒,我不准你昏过去!你不是爱着我吗?要是你敢这么轻易放弃,我绝对不会放过你!就算你死了,我也不会罢手,你不想被我奸尸的话就给我好好活着!」 真是过分的男人!萧墨雨好气又好笑,睁开眼睛,对上男人几近赤红的可怕双眸,原本英俊的五官,因为过分焦急而扭曲变形,从来都是面瘫型的冷硬男人,居然会为了他变成这个样子? 精神一振,萧墨雨胸口隐隐发热,重新又燃起了求生的欲望,「这可是你说的……」 「是啊,只要你这次能撑过去,今后无论想做什么都可以,我绝不会说半个『不』字!」 喔喔,可可是百年难得一见的诱人条件!如果现在不好好把握,恐怕再没有下次了。身为律师天生的现实感,让萧墨雨忘了自己现在正半死不活,浑身染满鲜血,腹部还插着一把刀,在心里打起了奸诈的小算盘…… 「说了就不许反悔?」他忍痛看着他。 「我说到做到。」回答他的,是男人斩钉截铁的承诺。 于是,在被救护车送往医院的陆上,尽管仍在大量失血,萧墨雨却一直保持着清醒,直到被送入急诊室。 市立医院,急诊室。 「少爷,喝点咖啡吧,你的嘴唇都干裂了。」姚斌从走廊转角买的罐装咖啡,递到瑞行风面前。 瑞行风摇摇头,如困兽般在急诊室门口踱来踱去,不知几百个来回后,一屁股坐在长椅上,用发抖的手捧住额头……全身弥漫着铁锈的味道,身上到处血迹斑斑,鲜红的颜色看的他胆颤心惊。一个人怎么可以流这么多血?他还能撑过去吗?不不,他不该胡思乱想,他必须撑过去,他已经答应他了,他不可能撑不过去!萧墨雨,只要你醒来,我就给你想要的一切。如果是我,我就把自己洗干净,脱光打包奉上;如果是我的爱,那更容易,其实这本来就已经是你的,可笑我却到现在才意识到。 扑天盖地的痛悔,就像一把烈火,在自己的胸口熊熊燃烧,令他全身上下无一不痛。怎么可以忘记,初相遇的第一眼,就已经被他吸引这个事实? 还记得,那是一个阳光灿烂的下午,秘书以甜美的笑容,通知新聘的顾问律师已在会议室等候,要和他商讨b&p商标被人侵权的事情。他尾随秘书而去,推开会议室门口,就看到男人修长身影,如玉树临风,伫立于窗前,静静看着窗外重叠的楼宇……他的侧脸俊美非凡,长长睫毛密如扇贝,眼中波光流转,似乎正在出神地想着什么,脸上表情似悲似喜,难以形容,他站在那里,就像一幅令人赏心悦目的画卷。 他举步接近,他转过身来,正对着他,嫣然一笑,似繁华盛开,他一时眩目,跌入他美不胜收的笑容中。 沉溺的感觉,现在想来,犹自心惊。为什么竟然会忘记? 谈完公事后,已近日暮,他向他主动提出邀约,他难以拒绝,两人共进晚餐。气氛美好而暧昧,他那时已知他对他有意,他若有若无的挑逗眼神、致命的诱惑笑容,都令他热血沸腾,于是不顾自己一向谨慎,径自带他回他的别墅,但他干柴烈火,一夜狂欢,尝到前所未有的欢愉。为什么竟然会忘记?! 是因为太唾手可得,所以才不懂珍惜?因为外面流传的流言蜚语,所以一直对他心怀警戒,而无视他眼中坦白的热情?所以,终究和那些俗人一样,蒙蔽了双眼,看不到真实的他,而这样的自己,居然还能被他所爱,不能不感到深深的惭愧。 「我错了,姚斌!」 瑞行风从胸口深处,吐出一声悠长叹息。差点以为他会死在自己怀中,无边的恐惧感和汹涌的爱意顿时决提而出,直到这个时候,瑞行风才终于明白,原来,自己爱着这个人的事实。 太晚了吗?难道真的要失去后,才意识到自己究竟错过了什么?一种叫痛悔的情绪紧紧掐住了他的喉头,让他呼吸困难,知道自己被深爱这件事,让他的心忽而开怀,忽而沉醉,难过的无法言语。 「我也错了,少爷。」姚斌的脸色也变了。他什么都想到了,唯独没有想到这竟然是爱!一想到萧墨雨身染鲜血,躺在瑞行风怀中奄奄一息说的那番话,他的胸口就像被什么堵住一样。他竟一直以为他是个只是只要欲望和金钱的男人! 「我只是希望,我和他之间,没有太晚。」瑞行风缓缓说道,站起来,死死盯着急诊室门口「手术中」的字样,而后,再没有说过一个字。 夜色,依旧深沉。 第九章 手术进行得很成功。一方面是救治及时,另一方面是萧墨雨本身体质不错,所以到天亮之际,他已脱离危险,转入瑞行风特地为他安排的加护病房,只是因为失血过多,一直昏迷未醒。在他病房前守了整整一天一夜,到了第二天的傍晚,萧墨雨还没有醒过来,瑞行风自己也十分疲倦,最后禁不住姚斌的劝说,匆匆回别墅换了套衣服,洗了个澡,胡乱塞了点东西,就立即驱车赶回医院。开车经过时,看到医院大楼外的鲜花店,心里一动,停车买了束竞相怒放的火红玫瑰。 把车停好,瑞行风把玫瑰花束郑重捧在手中,表情凝重,一步一步,朝萧墨雨的加护病房走去……内心忐忑不安,像第一次初恋的纯情少年,去见自己最心爱的恋人。现在他终于了解,为何第一次见面时,萧墨雨脸上有似悲似喜的表情,这一定和他现在的表情一样。 门是闭着的,瑞行风停顿了一下,深吸一口气,这才轻轻推开。他是否还在闭目昏睡,一如可爱的天使憩息在玫瑰花园?快点醒来吧,不要再让他如此焦急的等待下去…… 谁知,一抬头看到床上的情形,瑞行风顿时傻眼。萧墨雨不知何时醒了,坐在病床上,双手搭着姚斌的肩膀,后者则搂着他的腰,两个人形成极为暧昧的姿势…… 姚斌立即察觉人,转头看见瑞行风表情青筋爆凸的额角,吓了一跳,连忙将萧墨雨放开,跳到三丈外,面红耳赤地说,「少少少……少爷,我什么都没做!」 冤枉啊,只不过正好萧墨雨醒了,挣扎着要坐起来,他看不过去,扶了他一把而已,为什么每次少爷进来的时机都这么巧? 「给我滚出去!」 要不是知道姚斌对自己忠心耿耿,瑞行风发誓会砍了他碰过他的两只手,没有亲眼看他醒来已经够呕了,现在又让他看到这种画面! 「是。」姚斌忙不迭地逃了出去。 「干嘛这么凶啊,姚斌他很可怜喔。」萧墨雨笑道,腹部的伤口仍在隐隐作痛,头也晕晕的,因为失血过多,脸色十分苍白,但他的脑子却前所未有地清醒起来。 听姚斌说,行刺他的人,并不是魏亚年派的手下,而是以前他打赢的官司──海宁建筑工程公司违章建筑案中败诉的一方。记得舒凡也曾经提醒自己,败诉高建勇因兄长在狱中的自杀身亡而狂性大发,假释出狱后很可能会报复相关人员,提醒他一定要小心,可他却没有注意。 明枪易躲,暗箭难防,现在高建勇已被警方抓住羁押,看来这次没有十年八年,他是绝对出不来的。在鬼门关前转了一圈,不能不说仍是有点怕,但更多的,是释怀的感觉,头脑也前所未有地清醒起来。 萧墨雨静静看着站在门边有点局促不安的男人,视线落到他手上的玫瑰花上,唇角不由轻轻扬起。 「送我的?」 「嗯。」 瑞行风走过去,把花插入桌上的花瓶中。鲜红的玫瑰,衬着他苍白的脸色,有种反差强烈的对比美。 「你的脸色很苍白,要不要再多睡一会儿?」瑞行风贪婪地凝视着他。来的时候,似乎有前言万语要对他说,现在和他面对面,反而一句话也说不出。 「不用,我已经睡够了。」萧墨雨摇摇头。在惊心动魄的事件后,没想到两人的对话能如此平静,是曾经逼近的死亡让彼此都更加成熟了吗? 萧墨雨心疼地看着男人黯淡的脸色,「你看起来很憔悴,听姚斌说,你一次输了七的鲜血给我,却一直没休息,有好好补充营养吗?」 「我没关系。很幸运我也是b型血,如果可以的话,真想把全身的血都输给你。」 「那你自己也会翘辫子哦。」萧墨雨笑了起来。 「总比眼睁睁看着你翘辫子好。」瑞行风闷声拋出一句话,差点失去他的痛苦,今生再也不想尝第二次。 男人不是会擅长甜言蜜语的类型,刚才的话,似乎已经是他的极限了,这一刻,萧墨雨突然感激起那个捅了他一刀的高建勇。 拉了把椅子,瑞行风在他面前坐下,抓住他沁凉的左手,贴在自己的脸颊上,轻轻摩娑……真好,他没事,就这样好好躺在自己面前,他并没有失去他,太好了,实在是太好了,一切都没有太晚! 萧墨雨的眼眶微微湿润,任他一动不动地握着自己的手好长一段时间,他们都没有说话,只是静静坐着,呼吸着拥有彼此的空气。历劫之后,才发觉两人相处的时光有多奢侈美好。 「怎么不说话?」终于由萧墨雨打破沉默,垂下眼睑看着坐在床边的男人。 「不知道该怎么说。」想说的、想忏悔的,实在太多了,反而无从开口。 「你不说,我说好了。」萧墨雨微微一笑,「瑞行风,我后悔了……」话音未落,男人握住他的手駦然一紧。 「我真的后悔了,原来我们之间,全部都是毫无意义的行为。」萧墨雨自顾自往下说。 「不许说后悔!」瑞行风再也忍不住,压抑许久的感情狂潮瞬间决堤,他俯身一把抱住他,小心避开他腹部的伤口,将他整个人圈入自己怀中。 男人的体温向来比较高,他最喜欢的,就是像只慵懒的小猫般蹭在他身边,汲取他的温暖,可现在这温度却让他浑身僵硬。曾有过那么多次亲密行为,熟知彼此身体的每一寸肌肤,然而现在,却连一个普通拥抱的温度都承受不起!萧墨雨的内心不由阵阵悸痛……这一次,他是真的后悔了。 「不要说后悔。对不起,请原谅我,你必须要原谅我,你不是花了二十年才到我身边吗?所以这一次,你必须原谅我,必须原谅我……一定要原谅我……原谅我……」 男人嘶哑的声音,一直在耳边重复,一次又一次,反复嗫嚅着「原谅我」这三个字,声声震动他的耳膜、撕扯着他的心,不知不觉,眼中浮上一层泪花,眼前的一切,已模糊难辨…… 「不要,请不要后悔爱上我!」瑞行风握紧他的手。 萧墨雨含泪看着他,轻轻摇了摇头,「我不是在后悔这个,二十年了,若是后悔也晚了,我只是后悔,我们会以这种方式开始。」 他不是矫情的人,不会介意之前和男人的冲突,就算真的曾那么一点介意,在看到他露出那么彷徨焦急的神情后,也顷刻烟消云散。他后悔的只是他们认识的方式,还有,彼此错过的时间、蹉跎的岁月、经历的煎熬…… 如果,一开始就坦白自己,从平凡开始,这个故事会不会重新改写?他太急切、太想要得到他了,因为从小被人遗弃,所以从不相信这世上还有王子与王子之间心灵相通的童话爱情,所以他固执地以为,想要得到这个眼中没有任何人存在的男人的唯一方法,就只有从肉体开始。就算得不到他的心,得到他的身体,也是好的。就是因为抱着这么幼稚的想法,才导致虽然熟识彼此的身体,心灵却愈发遥远,甚至差一点,和男人相形陌路。 「瑞行风,我错了,我们之间,本来应该有更好的开始。」 萧墨雨静静看着他,眼眸泪光闪烁。 「我们应该好好认识,在一个雨过天晴的美丽清晨,或是阳光灿烂的午后,在街上偶遇,或是在b&p认识……我赞赏你的能力,你也很欣赏我的才华,我们从工作开始,渐渐了解对方,在工作之余,相约去小酌一杯,然后,成为无话不谈的好友…… 「就这样,一天天朝夕相处,慢慢爱上彼此,发现都是对方不可或缺的人,告白,然后交往。 「这样的开始,绝对比现在更美好、更刻骨铭心!所以我真的好后悔啊,我不应该……不该这么轻率,一见面就诱惑你,不应该这么轻易就和你上床,让你看轻我……我是那么爱你啊,可为什么偏偏会选择这么差劲的方式!为什么我就不能等,等你慢慢爱上我?为什么我要这么心急?」 晶莹泪水,顺着他的面颊无声滑落…… 「我最后悔的是,不应该为了钱跟魏亚年三年。那段过去,是我最不愿意提及的黑暗,如果可以的话,我真想把自己和过去一刀切断,但这是不可能的,过去的我,也是现在的我的一部份,这个阴影会跟随我一辈子。所以,今天我必须要告诉你,我不是那种纯洁无辜的羔羊,为了达到目的,可以不择手段、豁出一切。这样的我,还有资格留在你身边吗?你能接受吗?如果一切能从头来过……我绝不会,不会就这样来到你面前……」 「不要再说了!」瑞行风抱紧他,他的泪水,让他的心阵阵绞痛起来。 「这就是我们之间最好的开始、最好的结局!就算一切重来,也不可能比现在更好了。」 他替他抹去泪水,抬起他的下巴,看着他湿润的眼睛,「傻瓜,你在胡思乱想些什么?我从来不曾后悔以这种方式认识你,其实,在b&p见到你的第一面起,我就已经为你心动,否则又怎么会在认识的当晚,就轻易带陌生人回家?更何况,你还是b&p的顾问律师。 「其实从遇到你的第一天起,我就一直在为你破例,因你而心绪不宁,只怪我自己太愚蠢,直到现在才幡然醒悟。萧墨雨,我一点也不介意你的过去,只介意你的现在和未来属不属于我。你在育幼院的事,我已经全部查到了。对不起,一直没有认出你,但是绝对不是要把你自己说得这么不堪,如果真的只是为了钱,你又怎么会离开魏亚年?」 他用手指封住他欲张口说话的嘴唇,轻轻摇了摇头。 「我的身边不需要无辜的羔羊,那种软绵绵的东西,一看就倒尽胃口,我爱的就是你的不顾一切。相信我,我们之间,真的不可能比现在更好了。所以不要后悔过去,而且这一次,你必须原谅我,原谅我一直误会你,原谅我以前都没有认真了解你,害你现在受这么重的伤……」 瑞行风低下头,虔诚地吻了吻他的指尖,深深看着他,「你能原谅我吗?」 萧墨雨看了他半晌,终于破涕而笑,「你说呢?」 「你要我说?那我现在最想说的就是……」瑞行风朝他低下头,在离他唇瓣仅一寸的地方,缓缓道:「我爱你,爱到现在就恨不得一口把你吃掉……」然后,他轻轻覆上了他的唇。 因为心意相通,再加上顾及他的伤口,所以这个吻,是前所未有的温柔。男人轻轻卷着他的舌头,变换着各种角度,轻柔舔舐,一点点汲取着他的唾液,并喂哺以自己的,亲密的气息在彼此之间流窜,胸口渐渐热了起来,一颗心怦怦乱跳……明明只是一个吻,却比激烈的情事更让彼此有感觉。 怕他太虚弱承受不住,这个吻并没有持续太长时间,瑞行风放开他,抚摸着他带一丝晕红的苍白脸颊…… 「现在你要做的,就是好好养伤,不要再想这些乱七八糟的东西。既然已经对我告白了,那就负起照顾我一辈子的责任来。等你好一点,我就把你接回别墅,在这之前,请多多忍耐一下。」 萧墨雨含笑看着男人,一脸强悍刚毅的男人固然很帅,但温柔的他,更是帅到让人心头小鹿乱撞他果然没有押错宝! 「干嘛这样看着我?」瑞行风亲昵地刮了刮他的鼻子。 「我笑你乱开空头支票,说得倒很动听,你可别忘了,我还有你给我的分手支票呢。」萧墨雨眼中闪过一丝狡黠光芒。 没想到他现在才来翻这笔旧帐,瑞行风的额头渗出一滴冷汗,「你怎么还留着这张支票,快点把它还给我。」 「才不要!」萧墨雨断然拒绝,「好不容易得到这么有纪念价值的空白支票,我要好好留着。万一有一天你又要跟我分手,我还可以趁机大捞一笔。」 瑞行风苦着脸,只能无奈地抱着他叹气,「小祖宗,我错了,你到底要怎样才肯放过我?」 他就知道,他没这么容易原谅他,唉,一切都是自己自作自受。 「哼哼,当初你怎么说的,什么只要你能撑过去,今后无论想做什么,我都不会说半个不字,你不会想赖帐吧?」萧墨雨看着他,笑的像个坏心眼的恶魔。 「是啊,我是说过。」瑞行风心里涌上很不妙的预感,「你该不会现在就开始向我讨债了吧?」 果然,人不能把话说的太快太满。他等于自动把自己摆上砧板,任他宰割,看着他不知在打什么坏主意的狡黠眼神,瑞行风就在心里暗暗叫哀。惨了,他今后的人生! 「我现在还没想好,等想好了,再跟你说。」心情一放松下来,就感到全身的疼痛,萧墨雨决定「大发慈悲」,暂时宣布他「缓刑」。反正日子还长着呢,他又逃不掉。 「你刚刚醒,不要说这么多话,再多睡一会儿。」瑞行风心疼地摸了摸他的脸颊,扶他躺下,盖好被子。 「你陪我?」萧墨雨从被子下伸出手。 「那还用说,我当然会一直陪着你。」瑞行风接过他的手,吻了吻指尖,然后将它视若珍宝般握住。 没了声音,宽敞的病房,安静得如同深不见底的海心,只听得到彼此的心跳声,在互相应和……真的,再也不可能比现在更好的结局了!瑞行风凝视着他苍白而美丽的睡颜,一眨不眨的看着,舍不得阖眼……直到自己也忍不住上涌的强烈倦意,不知不觉间,慢慢闭上眼睛,趴在他床边睡去…… 即使睡着了,他的手也紧紧抓着他的。两个人的头几乎靠在一起,呼吸相融,流动着无比甜蜜的气息,连空气都变得格外温柔。 因长时间没听到动静,姚斌想一探究竟,轻轻推开门,看到的,正是这样一幅美丽无比的画面。姚斌怔了几秒,忽然觉得眼眶热热的,然后,他轻轻把门带上,如同一尊门神,虔诚守在门外。 妖孽复活了!姚斌真不知自己是该以「欢呼万岁」还是「头痛欲裂」的心情,来说出上述这句话。 自从萧墨雨被瑞行风挪回别墅住后,他的生活,就只能用「炼狱」两个字来形容。 其实对少爷来说,应该也是炼狱吧,但一看到他即使被萧墨雨骑到头上撒野都能乐在其中的表情,姚斌就完全明白了,何谓「恋爱中的人都是笨蛋」这些话。但是不管怎么说,少爷,即使你变成十足十的恋爱傻瓜,可在我眼里,还是英明如天神一样的存在啊!姚斌的心里抽泣流泪…… 刚到瑞行风的别墅头几天,因为伤口正在愈合中,除了每天乖乖躺在床上外,什么都不能做,萧墨雨算是安静了几天,但即使每天躺在床上,他照样可以把他和瑞行风两个人折腾的死去活来。一天到晚躺在床上无所事事地养伤,对于向来喜欢忙碌的萧墨雨,难免有点抓狂,于是他就一个劲地缠着瑞行风撒娇,后者当然把他宠上天,无论多刁钻的要求都会答应。 墨雨咬着嘴唇、可怜兮兮地说一个人待在房间太闷,想养小动物来玩,瑞行风就板着脸,叫姚斌赶快买两只小猫两只吉娃娃一对仓鼠两对小白兔四只鹦鹉一大水缸热带鱼三只小乌龟,并限定他一个小时内搞定,害姚斌连滚带爬、灰头土脸从宠物市场出来,一路飚车闯红绿灯赶回别墅,还被瑞行风责怪,为什么要让萧墨雨多等了二十分钟。 结果呢,不出三天,喜新厌旧的萧墨雨就玩腻了,把这些动物一股脑全部踢给了姚斌。像小猫小白兔之类的还好打发,但两只吉娃娃却到处撒野,随地大小便,甚至趁瑞行风守在萧墨雨身边打盹的时候,堂而皇之地拉了一泡尿在他心买的名牌皮鞋上,吓得姚斌三魂出窍,连忙拎起不知死活的吉娃娃,对瑞行风说:「少爷,请放心,我一定会宰了它,替你的皮鞋报仇……噭……」话没说完,就被吉娃娃一口咬到手背,痛得他五官都差点变形。 「狗肉拿来炖比较好吃,别忘了放点花椒茴香。」瑞行风脸色铁青地拋下这一句话,抖抖裤腿离去。 果然不愧是少爷,够帅够狠!还没感叹出声,小腿处就团来剧痛,另一只吉娃娃一口咬住了他,并向他狂吠不止,大概是看到自己的同类「身陷危境」,颇有「义气」地前来救援吧。 接下来的几天,姚斌身上被咬得伤痕累累,每天疲于奔命,跟在两只生性凶狠的小狗身后,清理牠门残留的「垃圾」,也完全只是因为萧墨雨的一句话──「不要随便丢掉他们,我偶尔也想逗他们玩啊。」姚斌只差没跪下喊「皇帝殿下」了,你这一句无心之语,有人可是会奉若圣旨的,到了后来,倒霉的就只有我! 刚开始几天,萧墨雨比较虚弱,瑞行风还尽可能抽出时间陪他,但随着他伤口的日渐好转,再加上公司不少堆积的事情都急需处理,瑞行风在家的时间渐渐减少。而如果瑞行风不在的话,陪萧墨雨的就只有姚斌,两人相处的时间大大增加,姚斌也充分体会到了,他是一个多么不好伺候的家伙。总在前一秒,用可怜兮兮的语调说「我好无聊喔……」,然后就露出诱人的笑容,提出一串刁钻古怪的要求,不是想吃「六福斋」有名的云吞,就是要尝一尝「港仔湾」的烧卖,要嘛就突发奇想要吃糖炒栗子……经常害姚斌开车从城东飙到从西,再从城西飙到城东,有时甚至一天要飙上几圈才行。 几天下来,萧墨雨固然养的白白胖胖,脸色红润了不少,姚斌却瘦了一圈,整个人面黄肌瘦。现在他一走到卧室,就心惊胆颤,一听到他说「我好无聊喔」,就两脚发抖,当了保镳十几年,姚斌还从来没有像现在这么筋疲力尽过,每天晚上一倒在床上,就祈祷太阳最好永远不要升起。 正在心里流泪控诉着,大门被忽然打开了,刚下班的瑞行风出现在门口。 「少爷,你回来了!」姚斌看到他,就像被欺压的农奴见到了解放军。啊啊,少爷终于回来了,他受苦受难的一天终于可以结束了!瑞行风脱下大衣挂好,第一句话就是问萧墨雨。 「呃……这个……」一想到他今天的悲惨遭遇,姚斌就想拿头去撞墙。 「怎么了?他又欺负你了?」看到姚斌的表情,瑞行风不禁有点好笑又有点不忍。唉,这几天真是辛苦他了。要不是自己只信得过姚斌一个人,他也不会托他照顾萧墨雨,但是看他的样子,真的很凄惨,等萧墨雨完全好了,就放他大假,让他好好休息一下吧。 「今天……其实还好……只是……只是……」 「只是什么,他要你做什么了?」 瑞行风朝卧室走去,姚斌跟在后面…… 「萧先生要我和他玩什么『洪荒之剑』……」 「哦,是onlinegame,那个啊,他也逼我跟他玩过。」瑞行风苦笑道。因为躺在床上实在太无聊,萧墨雨就玩起了游戏,一个人玩不过瘾,还经常拉上他一起玩。无奈别的瑞行风样样上手,唯独是个游戏白痴,玩不了一分钟就重生了三次,气得萧墨雨跳脚,连骂他笨蛋,再也不跟他玩了。 「他骂你是笨蛋了?」结合自己的经验,瑞行风问姚斌。 「不是……只是……」 拳头松开了又握拢,纠结了半晌,姚斌猛地抬起头,表情悲壮地控诉道:「我明明是个五大三粗的男人,为什么萧先生一定要逼我选那种娇滴滴、眼睛大到可怕、睫毛翘得能搁上十几枝笔的女孩子?我别的都可以忍受,就是不能忍受做人妖!」 瑞行风晃了一下,差点摔倒,蹲下身抱住肚子,全身剧烈抖动起来…… 「少爷,你怎么了?是不是哪里不舒服?」姚斌吓了一跳。 「我没事……没事……你去休息吧。」瑞行风维持着捂肚子的可笑姿势,一步步挪到卧室门口,打开门,头也不回地朝姚斌挥挥手,就「砰」地一声关上。姚斌站在原地,摸了摸头,一脸莫名其妙。` 「什么事这么开心?」见瑞行风一关上门就开始狂笑,萧墨雨不禁好奇地问。 「你啊,以后不要再这么欺负姚斌,再这样下去,我看他就要发疯了。」瑞行风笑着走到床边,将这个磨人的恶魔揽入自己怀中,捏了捏他的鼻子。 「我哪有!」萧墨雨很无辜地叫道:「只不过叫他买点东西陪我打个游戏跳个脱衣舞给我看看,就一脸要杀了他的表情,真是没有一点幽默细胞。」 「你还叫他跳脱衣舞给你看?」瑞行风眯起眼睛,突然缩起双臂。 「我无聊嘛,叫他跳个小脱衣舞来取悦我,结果他死也不肯脱,像兔子一样逃出去了,我又不能动,都抓不住他。」 看着男人越来越黑的脸色,萧墨雨有点心虚地往他怀里缩了缩,「别生气嘛,你一个人丢下我去上班,我真的好无聊啊。」所以才会拿姚斌寻开心,才叫当初他和罗平一个鼻孔出气,千方百计想拆散他们。当然,这句话,他是绝对不会说的。 「最近公司真的很忙,你以为我不想一天到晚陪在你身边吗?」瑞行风亲了亲他细软的脸颊,沉着脸道:「不过以后不许和姚斌走得这么近,虽然我信任他,但并不代表我不会吃醋。」以前在「名流」那一次,他居然当着他的面挑逗姚斌,要是别人,他早把他们两个人绑起来浸猪笼了。 「你真的会吃醋吗?」萧墨雨抬头看着他。他和姚斌整天腻在一起,他明明都没什么表情。 「相信我,我吃醋的后果,不是你能轻易承受的,至少现在这副身体肯定不行。」瑞行风的左手下滑,恋恋不舍地摸着他线软的臀部,温香软玉、美人在抱,却什么都不能做,可恶,他这辈子还没这么忍耐过。 「其实……我觉得自己都好得差不多了……也许我们可以试试?」萧墨雨的脸颊泛上一丝晕红,身手朝男人已微微隆起的跨下摸去……然而,他的手被挡住了,男人很认真地看着他的眼睛,摇摇头。 心里有种泫然欲泣的冲动,萧墨雨一把推开他,用被子把自己整个紧紧裹住……明明已经心意相通,却偏偏因为自己的伤而无法肌肤相亲,看男人忍的那么辛苦,他不禁暗暗生自己的气。 「怎么了?」瑞行风连人带被子一起抱住,扳过他的脸,温柔地看着他,「你不是已经等了我二十年,现在连这几天都等不下去?」 「怎么会等不下去,我只是不想你这么辛苦啊,我真没用。」萧墨雨的眼睛红红的,像刚买的两只小兔子。好可爱,怎么会这么可爱?瑞行风笑着吻上他柔软唇瓣,温柔地吮了又吮、舔了又舔,直吻到他意乱情迷、气息紊乱才放开他。 「你的心意我领了,真的不想我那么辛苦,就快点好起来。到时候,我会和你大战三百回合,让你腰都直不起来,所以为了这一天的来临,你就好好积蓄体力吧,嗯?」 萧墨雨吸吸鼻子,乖乖点头,不再作怪,难得像温驯的小动物趴在他怀里。 吻了吻他的头发,瑞行风心满意足吁出一口气,抱紧怀中最爱的恋人。 第十章 两个星期后,萧墨雨的伤已经好了大半,行走无碍,精神恢复得很好,同时征得瑞行风的同意,他也开始帮叫苦连天的舒凡处理一些能力所及的案件,无暇再来「欺负」姚斌,让姚斌大人松了一口气。 一清早,佣人照例送来厚厚一叠新闻报纸。萧墨雨还在酣睡,餐厅只有早起的瑞行风和姚斌两人。瞥了一眼社会版头条,姚斌不动声色地将报纸放到瑞行风面前,「少爷,你看……」 正在喝果汁的瑞行风停下手,瞥了一眼,头版赫然以黑字粗体标着──「钢铁大王锒铛入狱,年走私额余两亿。」 瑞行风冷冷牵着唇角,「把这份报纸销毁,不要让他看到,从今后,不许再提起魏亚年这三个字。」 「是。」姚斌把报纸拿了下去。 萧墨雨被刺的案件,让瑞兴风下决心,要把魏亚年这颗隐形炸弹铲除。他不想让任何会伤害他的危险继续存在,何况魏亚年还当面威胁过他,见他对萧墨雨势在必得的样子,即知这颗炸弹爆发是迟早的事,晚下手不如早下手,于是动用了一些人脉,彻查魏亚年的钢铁生意。 也是他命里该绝,一查之下,瑞行风发现一位长期和魏亚年合作造假的进口商,恰巧是他认识的人,很快和那人牵上线,允诺他大笔金钱并将他送出国外后,那人提供了一切走私生意的确凿证据,其中甚至牵涉到不少海关及政府的干部。 本该是阻挠重重的案件,因为瑞家人面极广,在政府高层亦有亲戚和熟人,魔高一尺,道高一丈,动用了点关系,很快让缉私局侦查,在魏亚年又一次进行走私时,当场人赃并获。现在可谓铁证如山,就算魏亚年再有本事,也翻不了身,做好在牢里过一辈子的打算吧。 然而,瑞行风的脸上并没有太多欣喜的表情,反而眉心微蹙,他并不在意魏亚年,他在意的人……是萧墨雨。在查魏亚年的时候,他发现了,萧墨雨手上竟然掌握着不少魏亚年走私的证据。当时是很吃惊,但一想也明白了,毕竟萧墨雨跟了他三年,以他的聪明,又怎么可能搜不到魏亚年的罪证?同时,这也可以解释为什么魏亚年明明那么宠爱他,却仍是在三年后放他走,恐怕也是畏惧他手上证据的缘故。 但是,这些证据,萧墨雨却没有交出来过,对他更是只字不提。是不是鱼死网破的时候,就不想拋出最后王牌呢?还是……他对魏亚年,其实也有着相当复杂的感情?毕竟魏亚年是他的第一个男人,而据他所知,他对他相当不错。 有时瑞行风真痛恨如此狭隘的自己。男人一但陷入热恋中,就比女人更自私更小心眼,他不想在萧墨雨面前暴露出如此丑陋的自己。不管怎样,萧墨雨深爱的,从始至终都只有他一个,没有人比他更坚信这一点。 至于过去的一切,就随着魏亚年的被捕入狱,让他彻底埋葬吧! 世上没有不透气的墙。不久后,瑞行风就意识到这一点。 日暮时分。 兴冲冲下班,想早点回到心爱人身边,但一推开门,却发现客厅里空无一人,于是冲到卧室、客房、书房、健身房……一一找遍,都不见踪影,瑞行风有点着急了。 「少爷,他在游泳池边。」还是姚斌发现了萧墨雨的身影。 「游泳池?」 瑞行风一怔,立即往外冲去。 因为萧墨雨还没有完全好,所以瑞行风一再吩咐,不许到户外去,更何况现在已是秋季,唯恐他感冒着凉。他也一向听话,没想到,今天却突然一声不吭地跑到室外。 「你怎么在这里?」 游泳池畔的凉椅上蜷缩着一个人,瑞行风心里一紧,连忙脱下外套,裹在他身上,将他一把抱起。 萧墨雨也不反抗,乖乖躺在他怀里。怀里的身躯几乎没有什么温度,他纤细的手臂绕在他的脖子上,头一低,嘴唇便接触到冰冷的肌肤。这家伙,到底在外面吹了多久的风?早知道就不该把姚斌带走,应该让他寸步不离看着他。 「为什么不听话,衣服也不多加一件,就跑到外面?」 瑞行风忍着气,示意姚斌加大空调的暖气,然后抱他坐到柔软的沙发上,揉搓着他冰凉的四肢,姚斌则识趣地退了下去。 「魏亚年入狱了?」萧墨雨没有抬头,只是闷在他怀里轻声问。 果然,世上没有不透风的墙。 「你知道了。」瑞行风淡淡地说,继续抚搓着他的手臂。 「是你干的?」萧墨雨又问。 魏亚年为人一向小心、狡猾奸诈,是以被员警盯了这么久都毫无破绽,除非有人做了手脚,又怎会一败涂地。 瑞行风的动作顿时停住,半晌才道:「我……」 「不用说了。」萧墨雨打断他,「我知道肯定是你,除了你不会有别人。」 「我不想任何人伤害你。」瑞行风低头看着他,「别忘了,我也是个不择手段的人,为了保护自己心爱的人,什么事都做得出。」 萧墨雨迎接着他的眼神,「那你也知道……其实……我手上……掌握着足够令魏亚年坐一辈子牢的证据……」他说的很慢,很艰难,「但是……我却从未跟你提过……你会不会……」 「不会。」瑞行风坚定地说:「我绝对不会再误会你,我知道你这么做,必有你的理由,你不需要向我解释。」 萧墨雨微微一动,抱着他腰部的手紧了紧,低声道:「行风,我只是不想赶尽杀绝。不管怎么说,我若没有他,也就没有今天的我,而我也不可能和你相爱。只要他不太过分,我并不想至他于死地。」 「我明白。」瑞行风吻了吻他的脸颊,坦白地说:「说实话,我是有点介意你为什么不告诉我,但很快就释怀了。因为我知道你爱我,经历了这么多,这世上已经没有什么事能把我们分开,你要相信我,也要相信你自己。所以,开心一点好不好?不要显得一副心事重重的样子。过去只是过去而已,你要看得是现在。现在我不正在你面前吗,这难道还不够?」说着,他温柔地擒起他的下巴,盯着他的眼睛…… 萧墨雨的眼眶微微湿润,释怀一笑,「嗯。」然后,在他的胸口蹭了蹭……温暖的拥抱、心灵的契合,再也没有比现在这一刻更美好的了…… 正感叹着,突然,颈部传来细微的刺痛,低头一看,原来他正在啃咬着自己的头颈…… 「干嘛,是不是饿了?居然开始吃起我来?」瑞行风好心情地笑道。 「没错,我就是要吃了你!」萧墨雨一下子坐起来,骑在他身上。 他兴奋的表情和狡黠的眼神,让瑞行风顿时警惕起来。 「你要干什么?」 「干什么?嘿嘿……这还用问吗?」萧墨雨咧开嘴,像调戏「良家妇女」的花花公子一样,露出色迷迷的笑容,同时迫不及待地去剥瑞行风身上的衣服。 「喂,你行吗?」 情人这么主动热情,他自然大大欢迎,只是担心他的身体。 「没事的,早上姜医生来过,我特地问他可不可以做激烈运动,他说只要不要太疯,适时的运动可以做啦。」 萧墨雨已经脱掉了他的外套,正在解他的衬衫扣子。 「适时的运动?我们两个在一起,应该不是干柴烈火,就是天雷勾动地火吧,你确定真的能行?」就是因为怕自己会失控,最后伤到他,所以他才会忍得这么辛苦。 「不用担心,我自己会控制的。」萧墨雨自信满满地说。 「自己控制?」瑞行风觉得他的话听起来怪怪的。 「当然啦,因为这次上你的是我!」 话音一落,瑞行风就怔住了。一秒后,他捧腹大笑。 「笑什么,姓瑞的,你对我那根有什么不满意?」萧墨雨有点恼羞成怒,一把揪住他的衣领。 「没有没有,我哪里敢有半点不满意。」 瑞行风忍不住,把手伸到他的胯下,技巧娴熟地搓揉几下,萧墨雨就酥了一半身子,软绵绵趴在他身上。 「亲爱的,你确定想上我的时候,那根能硬得起来。」 明明是只媚受小狐狸,居然还想上老虎,真是反了! 「废话!」 萧墨雨狠狠瞪了他一下,「当初你可视答应我的,只要我能撑过去,无论我想做什么,都不会说不。」 瑞行风想了想,居然很干脆地点点头,「好吧,那你来吧。」然后,他就三下五除二,把自己脱光,大咧咧躺在宽大的沙发上。 答应的这么爽快?非奸即诈!但不管怎样,这副如雕像般的男性躯体就这样赤裸裸躺在自己面前,那古铜色的健康皮肤、一块块清晰分明的肌理、平坦的小腹、像石头般结实的胸膛…… 「美色」当前,萧墨雨被冲昏了头脑,口水哗哗直流,哪里还顾的上去想是真是诈。 「帅哥,我来了!」萧墨雨擦擦口水,摩拳擦掌,迅速脱掉自己的衣服,兴奋地扑了上去…… 果然,「居于上位」的感觉很不错! 萧墨雨用舌尖努力吸吮男人的乳尖,感受着他在自己口中渐渐硬挺,然后,双手开始在男人身上四处游走,上下抚摸着他结实的腹机和性感的腰线……虽然这次不比以前那般激烈,但心灵却得到了前所未有的满足。原来两个相爱的人之间,并不需要多么激烈的欢爱,只需温柔的爱抚,就可以达到前所未有的幸福。 萧墨雨微微睁开眼睛,发觉自己竟因太舒服而小小昏迷了一下,不禁脸一红,连忙问将自己揽在怀中的男人,「你舒服吗?」他怕自己仍然虚弱的身体,并没有真正让他享受到。 他可爱的表情,令他温柔地笑了,「笨蛋,当然有,你不需要担心这些有的没的,我已经是你的了,来日方长,我们还有一辈子的时间,可以充分相爱。」 轻轻抚摸着他汗湿的脸颊,俊美的脸庞,因刚经历了一场高潮而透出异样的脆弱,湿润的眼眸璀璨如星,光华无限,满满的,只装着他一个人。内心的爱意像源源不断的活泉,无声翻涌……爱一个人可以到什么地步?也许就是像现在这样滔滔不绝、无边无际的境地吧。 萧墨雨愣愣看着他,「瑞行风,最近你的表情有变化多了。」 「你不喜欢吗?」 「我更怀念以前那个面瘫男,最近面瘫比较流行。」萧墨雨很认真地说。 「萧墨雨,你对我还有什么不满吗?」瑞行风沉下脸。 「没有。」萧墨雨笑着钻入他怀中,蹭了蹭,又起头,正色道:「瑞行风,下次我一定要上你,说好了!」 「等你练到技术比我好、身体比我壮时再说,到时候,我心甘情愿被你压。」瑞行风抛出一个不可能的任务。 萧墨雨顿时垮下脸,「我才不要变成肌肉男。」他对自己现在的身材很满意。 「那你还想上我?」瑞行风扬起眉毛,一翻身将他压住,「是不是最近我太宠你,所以让你无法无天,都骑到我头上来了?没有金刚钻,还想揽瓷器活?真是贪心。」 萧墨雨气鼓鼓地看着他,「是啊,我就是只贪婪的野兽,怎样?」 「你啊,算什么野兽,充其量也只是个任性的美人吧。」瑞行风笑着亲了亲他的额头,替他盖上被子,「睡吧。」 熄灭台灯后,四周一片漆黑。萧墨雨握紧男人的手,感受着彼此肌肤的温度,静静闭上眼睛,不一会儿就进入梦乡。 梦中他仿佛回到过去,站在「阳光育糼院」那株年份最久远的梧树下,绿荫浓密,阳光细碎,他仰头翘盼,前方人流涌动,一位修长的英俊少年,越众而出,朝他接近……少年的眼神不复以往般冷漠,而是充满了如沐春风的温柔,来到他面前后,他笑着向他伸出手……被少年的笑容吸引,他回握住他的手,电光石火间,有一种叫幸福的感觉,穿透他的心。 从此,万劫不复。 《全书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