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样都爱你》 第一章 “让开、让开!” 吆喝的声音不断传来,不管是端水、端茶、端点心,或是走在回廊上的丫环、太监们,无不被这声音吓住,但他们还是快速走避到一旁。 马公公脸上挂着笑。“对不住啊对不住,请闪一闪。”走至回廊的公布栏面前,拿出皇上刚写好热腾腾的圣旨,往上一贴,就这样要昭告天下了。其实真正昭告天下的圣旨是发布在各大城门口,这份是要昭告宫延里上上下下的人的。 一名女子从回廊的另一头的拐了弯,她摸摸自己的发,脸上尽是烦躁。“哎喔,真是无聊,天天都是这样闲着发慌,人生有什么意义可言啊! “唉,我美丽的大好青春居然是这么黯淡,居然像是个犯人般被囚禁着,这样怎得起我自己呢?我应该轰轰烈烈地干场大事,使我的青春绚丽起来!”这么想着、想着,眼睛不禁闪闪发亮,好像自己已经身历其境了。 身后追上来的丫环和太监每个莫不是愁眉苦脸,贴身丫环琪儿听了更是要昏倒了! “我的好格格,您还想做啥事?别捅出祸端就阿弥陀佛了!打从您今天一张开眼就没闲过,您到花园辣手摧花,在广场踢了整个时辰的球,还跟小的们玩躲猫猫,甚至丢石头把神享宫的窗打破了,还把马厩内的马全放出来!我的好主人、我的好菩萨,您可不可以行行好?饶了我们这些小的们?咱们好不容易才把花种了回去,会不会活还不知道,那可是惠妃最爱的秋海棠呀!至于神宁宫,咱们就不行了;马,咱们也弄得人仰马翻地才把它们赶回厩内,这样已经够了吧,格格?”琪儿疲倦得不得了,她侍奉的格格啥也不会,就只有精力旺盛和破坏力最强。 “琪儿,本格格今天才发现你的话可真不少!”顿了下再接着说:“若不是看在你对本格格还算勤奋的分上,我老早把你调到惠妃那边去受苦受难了!她和我额娘水火不容,两人彼此勾心斗角,要是她向我讨了身边的丫环,刚好是要你,你就完蛋了,她的心情要是不好,拿东西砸人、拧人出气都会,她可没我额娘那样亲切呀!比起她,我这点‘活动’算什么?” 琪儿想想也对。“是呀!格格。奴才一辈子都不要离开格格了!”完全不知道自己被吓得一愣一愣的了。 “那你还挑剔本格格?”拍拍琪儿的脸,好玩的警告她。“下次还敢这么发牢骚,我就把你赶去惠妃那边过灰白的生活,看你还知不知福!” “格格,奴才怕死了,奴才不敢了!”琪儿赶忙求饶。 “本格格大人有大量不同你计较,更何况惠妃的如意算盘就是要你过去,我哪可能让她称心如意……”狐疑的看向前头。“发生了什么事,那么多人聚在前头?” “可能是公布栏上有大事公布吧!” “咱们过去瞧瞧!”格格马上走了过去,但实在是太多人了,使尽了全身的力气才挤到前头。 “格格万福!” “格格吉祥!”奴才们一个个弯下身请安。 这下就受当了,可以看得清清楚楚了。“起喀、起喀,只要别挡着我的视线就行了!” “是是是!”众人退到她的身后,都怕极了这位鬼灵精怪、一刻不得闲的格格。 “奉天承运,皇帝诏日:“查天下之广,朕深感无力到每一地方去视察民情之苦,特派起柘王爷下江南,代朕微服出巡,以查察各地县区父母官是否尽职,起柘王爷处事谨慎,为人刚正,朕万中挑一,惟知只有他可胜任,此状诏告,不许他人有议,钦此。” 支着下巴,明宸格格黑白分明的大眼转了转。“什么嘛,我说这些王宫贵族的生活可更惬意,平常在京城的生活就是自由自在的,还可以有这种特派公务,整路上不只可以游山玩水,还可以仗着代皇帝出巡的名义要做什么就做什么,真是令人羡慕毙了!” 说完,还即兴地来场康熙讲话的表情。“我说明宸啊,在宫中就那么不好吗?瞧你,女孩子没女孩子样,成天不学无术,只爱胡思乱想!” 垮下了姣好的脸蛋。“皇阿玛,您是皇帝,您要出官都是随自己高兴,我可不同了,要出宫?门都没有!这要怪都要怪您,老拿些外头的稀奇古怪的东西回来赏人,这不是啥好事,每次我都是拿着那些东西来想象外头的世界,有够可怜的了我!” 所有人不约而同地捧腹大笑,明宸格格就是调皮了点,但她也是众人心中的宝。 “等等、等等!”格格又指着圣旨上的名字。“起柘王?这家伙的名字怪熟眼的!”拍了下手掌。“哈,我记起来了,他可不是那性情阴晴古怪、见到我就绷着脸的那个起柘王么?居然是那个王,我对他可有很大的成见了!我从没招惹过他,只不过是七岁那年把他的爱马不幸‘驯练’死了,他以后见到我就笑也不笑了,真是心胸比我狭窄!” “格格,那……那叫‘驯练’吗?”琪儿大明宸三岁,对那件事她还记忆犹新。十年前只有七岁的明宸就是个超活泼、好动的女孩,有一日她到起柘王的府内作客,见到了一匹骏马,她十分喜爱。她为了那匹马将来长大了,体力还能持久不衰,因此她要那匹马在一日之内,马不停蹄地狂跑,还说“天将降大任于斯人也,必先苦其心智,劳其筋骨,饿其体肤……”,她就使尽了十八般方法去虐待那匹马,不到一日的时间,那匹马就一命呜呼了。 直到起柘王自核练场回来,他愤怒的往地上丢下石子;人家有割席绝交,他则是丢石绝交……呃……他们甚至还没认识呢!以后起柘王只要见到格格就总是寒一张脸了。 大而化之的明宸格格在马死后只说了句:“劣等品!”一个时辰后,就坐在榻椅上、跷着双腿,吃着南海进贡糕品,把这事志得彻底了。 但起柘却亲手埋了那匹马,很伤心的模样。 “不然叫什么?”明宸反问。“居然为了匹马和我反目成仇,你说他的心态有没有问题?他的马多得是嘛,他对我分明是有意见,我刚好犯了错就让他拿来当理由!” “也许是吧……”琪儿结结巴巴地道。 “皇阿玛竟然还这么器重他,他在京城的名气就够大了,一出巡岂不更不得了了?哎,派他?真是有眼无珠!”对,没错,对他非常有成见的是她,可以因为一个小事情就把事情搞得漫天烟雾的也是她,怎么样! “格格……”琪儿的脸色难看地唤着她。 明宸和她大眼瞪小眼。“怎么了?我说的可是句句属实……”明宸住后退了步,奇怪身后怎么有堵肉墙? 琪儿朝她比了比狮子爪撕裂的模样。 “狮子爪?”她急速的转过身,吓了一大跳。“哎唷我的天,我的娘,皇阿玛,您什么时候站在明宸身后的?” “这狮子爪是什么意思?”康熙依样模仿。“是指朕像狮子般会撕裂人?” 明宸搔搔头。“不是啦皇阿玛!它的意思是阳光普照,是指皇阿玛像阳光一样温暖。”她吁了口气,佩服自己硬办的功力。 “是吗?朕可是怀疑到极点,你必定是在搞鬼花样!大正午的你不去上课,在这儿高谈阔论什么?朕看你说的眉飞色舞、还比手画脚的,后宫的嬷嬷都是这样教你当格格的?”康熙的威肃带着不容忽略的宠溺。 明宸摇摇他的手撒娇。“皇阿玛,您要我去上刺绣、学筝琴,根本就是要我的命,” “所以你就逃课在这里闲逛?”思索了下。“今早神宁宫的窗是不是你打破的?” 她如果承诺就是傻子! 明宸举起双手。“皇阿玛,我到现在还没去坤宁宫,您可别冤枉我呀!” “这不是冤不冤枉的问题,而是你的奴才、丫环们要不要砍头的问题。”康熙的心中有谱。 “在这皇宫真是无聊,这也不行那也不行!皇阿玛,干脆我代您出巡好了!”她灵机一动。 “你?你一去,那江南的百姓可比闹洪水还要被搞得天翻地覆了!” “那个起柘就有多好!”她低声嘀咕。 “在说些什么?你对起柘有意见吗?朕的圣旨上明写不许任何人有议,你是明知故犯是不?待会儿罚你抄写四书五经一千遍,你才会学乖!”康熙恫吓。 “皇阿玛,女儿哪有说什么,您不要给女儿定莫须有的罪。”明宸一听要罚写四书五经,腿都要软了。 “有没有你自个儿知晓!幸好人家起柘都没说过你的不是!你好好地回去反省,要是那么想玩,当心改天把你嫁到天边海角的藩国去!”康熙讲归讲,丫头可不是这样盘算。 “我才不去呢!我要留在宫中陪皇阿玛和额娘玩!” 康熙呵呵大笑,轻戳了下她的额角。“你摆明了还童心未泯,实在不晓得有哪个王爷阿哥受得了你的个性,” “我的性子与他们有何干?”她十分不解。 “朕跟你说六天五夜,你也不会懂,得了,朕还有别的事不跟你扯了,你马上回书斋让嬷嬷、师傅们给你补补今日的进度,朕择日铁定要考考你。你若考不出结果,你就等着一个月都不能出门的惩罚!”康熙下了重话,因才施教在明宸的身上就用得到,打她没用,她整日不能活蹦乱跳最是痛苦。 “皇阿玛,”她不依的叫着。 “走吧起柘,朕还要同你商量些事。”康熙说着。 起柘,那家伙也在这里吗? 一道高大的人影走过她的眼前,他对她是那么不以为然、瞧也不瞧她一眼! 明宸嘟了下嘴。“琪儿,咱们这就跟去!” “格格?”琪儿怀疑自己听错了。 “我要跟去看看这个起柘到底有多大的通天本领,竟可以让皇阿玛像是被灌了迷汤般地器重他!”说到底,她不过是咽不下那口气罢了。 “千万不可呀,格格!要是给养心殿的侍卫捉到,咱们就吃不完兜着走了,”琪儿忧虑的道。 “船到桥头自然真,你要是怕死,本格格自己去就行了!”明宸非得见识、见识不可。 “哎唷,我的天、我的地呀……”琪儿还在喊糟,见明宸走远了,赶紧拔起腿追着。“格格,等一等啊……” “怪了,皇阿玛要议事居然不到养心殿,还把左右的人遣下,留马公公跟起柘在,是要干吗?”明宸的肚子里有一大堆的疑问。 “格格,这样是不行的,要砍头的,咱们还是走吧!奴才陪您去踢毽子、放纸鸢,还是……要拆了您看不顺眼的屋子,奴才现在都有精神了!”琪儿拍拍胸脯,显示自己目前精力十足。 “嘘,你实在是没大脑,若是不想被逮个正着,马上闭嘴!”明宸命令着她。 琪儿欲哭无泪。“格格……” 明宸干脆捂住她的嘴巴,马公公的双眼正梭巡着御花园四周。此时百花正谢,地上都是纷飞的花叶,又有桂树、梅树相错着,真正美不胜收。而明宸也就在这样有利于她的情况下,逼近到康熙的不远处,躲在树后仔细的聆听。 “是否有消息了?”康熙的声音有着急切。 “有的。”起柘低道。 真是的!老天给他长的英俊就算了,居然连声音也那么好声,明宸暗忖着。 “说来听听,” “根据微臣的暗中部置及私下查访,起初是一无所获的。这位被锁定的行僧似乎知道有人在找寻他,所以他处处躲避、行事小心,微臣也一度拿他没辙。但是后来他低调回到五台山、西凉寺,这才有了他的线索。” “一切都在掌握中吗?”康熙问着。 “目前他还在寺内,周围都是穿着平民服装的侍卫在守着。”起柘报告着。 “那就好了!”康熙欣慰的叹了声。“马公公,你听见了么?朕的心愿就要达成了!” 明宸摇头晃脑着。皇阿玛他们在说什么,她怎么半句也听不懂啊? 琪儿则是不停的抖,树上原本要掉下的树叶都被她抖下了。明宸见她这样是又好气又好笑,不过也知道平时和琪儿没白好的了! 马公公叹口气。“皇上,您的孝心,小的是有目共睹的。十几二十年来,小的也陪您这样走过,实在不忍心再拨您冷水!” “你是说这或许又是痴心妄想?”康熙想来也觉得很无奈,但是只要有一线希望,他就不肯放弃。 “小的不敢肯定。”马公公答道,但却是唉声叹气。 “起柘,那你的想法吧?这件事除了朕、马公公,就只有你知道了!马公公是朕身边信赖的人,朕今日找你来共商此事,足以知晓你在朕的心中是独一无二的。”这事令他遇到太大的挫折了,希望这次可以美梦成真,那么此生还有何憾? “皇上,微臣也不知道该如何诉说此事,根据文献记载,先帝顺治于顺治十六年死于天花,是皇祖太后亲身为先帝着衣入敛的。但却又有另一说法,顺治先帝没死,根本不在陵寝内!当时的情况不可而知,但是皇上既然有心要弄清楚此事,就应当坚持到底才对。”起柘说出他的想法。 “你讲的对,肢不应该屡遇挫折就灰心丧志,朕现在要找的是朕的父亲啊!宫内曾服侍过先帝的太监,虽然已故,但在他的日记中却清清楚楚地写着:‘董鄂妃死于花样年华,顺治爷不胜伤痛,追谥端敬皇后。一日赴西凉寺,不觉恍惚,深感人生悲凄。夜里董鄂妃忽来梦,巧笑倩兮已不复见,汗涔涔地转醒,大叹知己难求、人生无趣,自己一身孤苦,有天下又如何?遂剃渡出家,从此寻不得!而当时天下刚定,满族人大胜,皇室为了不扰动人心,所以宣布顺治帝死于天花!’是啊,一国之主出了家,这样的事怎能宣扬?”康熙不断的苦笑。 “皇上……”马公公也不由得地觉得心酸。 “朕只是感慨,花开花落还有人能替它掉泪,怎么先帝就不可怜、可怜他儿子思父的心情呢?” 起柘无言。 明宸则是迷迷糊糊,皇阿玛看上去真是感伤!她也不敢相信,平日看起来亲切威严的皇阿玛,双肩已把天下扛起来,一声令下就可平定边界纷乱的皇阿玛,居然有那么低落的时候! “不管是不是先帝,朕都要见他一见。”康熙下了决定。 “惟一能庆幸的是,那行僧身旁似乎有个侍卫,那侍卫也削发出家。但样子经过图像比对后,可能是当时服侍先帝的侍卫冷公公。” “你是说冷僧机?”这无疑是给康熙打了剂强心针。“先帝向来就最信任他,冷僧机也是忠心耿耿。先帝下葬时,他莫名的就在宫内平空消失了!” “这真是个大好消息。”马公公觉得士气大振,能有这样的大突破真是可喜可贺,但也可见起柘是用了多少的心。 “不过那侍卫和尚竭力护着那名行僧,以至于那行僧的庐山真面目尚是个谜。”起柘深知事有蹊跷,那两位和尚的举止都异于常人,不是一般的和尚该有的高贵气度。 “尽快安排,肢要悄悄出官到西凉寺,但消息不要外露,先颁旨休朝半个月。”拍拍马公公的肩膀上朕带几个小厮出访就好,你留在宫中,若是有奏文就派人日夜不停地送到西凉寺,肢批好再写圣旨让人送下山,你再宣布,懂了么?” “皇上,小的也跟去不好吗?”马公公想待在康熙身旁。 “不妥,此时朝廷虽安定,但还有几股势力因立太子之事而在互相角斗着。若是皇上一不在,必会使他们角斗得更汹涌。”起柘分析着。“马公公,皇上最亲信的人便是你,皇上与你可以说是昼夜不分开,就是皇上就寝时,你也守在门外;要是皇上没出现,你也跟着不见,那他们就要闹得无以复加了!如果你在,他们虽然质疑,但可以串通卫妃,说皇上在卫妃的书房内批奏奏章,加上天天有自西凉寺来的圣旨,那他们就是有心要乱也没那个胆了!马公公,你要为大局着想,皇上是不是可以当个孝子又一边治理天下,就依你的决定了。” 马公公抹了下眼泪,不舍之情尽在言中。“皇上,小的只好按照起柘王所说的去做,只是您一切大小事物都是由小的来安排的,小的……” “好了好了,朕知道了,这事若成,朕找回父亲,朕绝对会好好犒赏你。”康熙笑了笑,他的身边有马公公是他的好福气。 “小的不要什么搞赏,只要皇上平安归来。”马公公泪眼汪汪地说。 “朕会的!卫妃那边朕会跟她说去,她镇日见朕愁眉不展,很是鼓励肢去寻父亲的想法,所以要求她配合并不困难。”康熙的手交插在身后,边走边说。 马公公似乎还有什么要说,但开了口却又不知该怎么表达!万岁爷身旁有人跟,吃喝睡都有人打理,他说了也是白说,但不讲放在心里又生难过。 “马公公,这一路上我会护驾到西凉寺,直到皇上见了那行僧。等皇上要回来,我还会护送皇上到东城门后,我才会起程到江南出巡。这一切都是有计划性的安排,你不用太劳心。” “有你这么保证,小的就安心多了。”马公公挤出笑容,表示他没事。 “长久以来的心愿终要有个答案了!如果那行僧果真是朕的父皇,朕该怎么同他说第一句话?请他回来,他会回来吗?”康熙随即笑自己憨。“朕真是智能不足,都还没见到人就有这么多假设性,给你们瞧笑话了。” “皇上,孺慕之情人皆有之啊!”马公公安慰地道。 “微臣同意马公公的见解。”起柘斜眼向前方的几棵大树瞅了几眼,但他不动声色,所以没人察觉。 “朕只要一想到要上西凉寺,去见一个可能是朕父皇的人,朕的心就跳得飞快,这几晚恐怕不能好眠了!”康熙调侃着自己。 踩着落叶的声音越走越远了,康熙的谈笑声也渐渐小了,起柘盯着那有一角没隐藏好的衣角,心中有了答案。在那颗小脑袋探出来前,他转过身慢慢走着,今不防地低咳了声,明宸惊得摔在泥地上。 “这个起柘真是可恶的人!”明宸自言自语地低骂着。“他一定知道咱们躲在这儿了。” “那怎么办,格格?”大气都不敢喘一口的琪儿,一度以为自己的心脏要停了,幸好好她还活着,小命还在。 “安千百个心,他要告状早当场揭穿咱们了!”然后摸摸摔疼的屁股。“有够疼!” “格格,奴才给您揉揉!” “不必了!”明宸婉拒了她。“棋儿,你听见我皇阿玛说的话了吗?” “奴才吓死了,捂着耳朵、脑子空白,什么也没听到。”她只担心还能不能见到今日的太阳。 “说你蠢就是蠢!”不过没听见也好。“本格格决定了!” “格格,您决定啥啦?”琪儿不解。 “决定当个好孩子,改头换面、重新做人,打明儿起我要学琴棋书画,要学刺绣、要吟诗作对!”明宸的脸上有着奸笑。 琪儿的一口气险些喘不上来,咽了口口水道:“格格,您在谈笑么?还是我耳背了?” “是天要下红雨了!你这丫头就看不起我会说到做到?”连她自己也不信,要别人怎么信? “我铁定是方才被吓破胆了,格格现在在说什么,我一个字也听不懂!”琪儿兀自喃喃。 明宸的脸上有了神秘的笑,没多说其他地走着,但心中却在盘算:她该带些什么东西去才好? 曼阿玛要去认父,她也要跟去! 以往她都只会让皇阿玛头疼,现在是她尽收一孝道的时候了。她这么跟去,因为皇阿玛也许会有需要她的时候,这样她不只可以出皇宫、还可以陪着皇阿玛,更可以见见她的皇爷爷,岂不是一举三得? 就这么办了! 第二章 屁股快疼死了! 明宸忍着想咒骂的念头,继续忍受这非人的折磨。 皇阿玛在四更天就摸黑出发了,跟了四名侍卫还有起柘,加上皇阿玛共六个人……不、不……还有躲在衣箱内的她, 忍到不能忍了,她才从衣箱内爬了出来,马车依然是颠簸快速的走着,她偷偷的掀开帘子看了眼,皇阿玛派了名侍卫拉着装着琐碎物品的马车,他们则是骑着马走在前端。 这马车明明装有那么多物品,却还是不要命的往前冲,害她受了这么多的苦难! 仔细一瞧,驾驭马车的人的背影,怎么怪熟悉的?偏头思索了下,可不就是那个和她是死对头的起柘? 只见他不断地快马加鞭,驾驶着这辆重车却落后于皇阿玛他们不远! 皇阿玛一定是想分秒必争,才会派他来驾驶这辆马车。他挥鞭加速的样子很是英勇,臂膀也很宽阔…… 呃,她及时回过神地倒回衣堆上,拍拍自己的脸颊。她是在发神经了吗?居然会这样胡思乱想! ☆ 约莫过了整天的时间,天空由明亮渐暗,本来要一天半的行程,车队花了一日便抵达了。到了西凉寺,天色也不很晚,明宸恍恍惚惚地一路摇一路睡。当她听见有人在讲话时,就清醒了过来。 “阿弥陀佛,施主,请问您夜晚入寺有何指教?” 起柘跃下马。“方丈,恐怕有借一步说话的必要。” 老住持拂拂灰白的长胡须,他一眼就看出起柘非泛泛之辈;而那跃下马的其中一人,他的身上更带有天大的富贵之气! 老住持于是下了令。“所有人全部退下!” 一声令下,寺内的老少僧人齐声喊:“是!”便有规律地退下了。 等众僧退下后,老住持立即低头恭敬地道:“不知皇上大驾光临,有失远迎,还恳请皇上恕罪!”康熙愕然。“方丈知道朕?” “来龙去脉,贫僧一言难尽。”老住持避重就轻地一语带过。 “方丈可曾见过皇上?”起柘准备用循序渐进的策略。 “贫僧一辈子都在这寺内,不曾见过皇上,只是皇上身上贵气逼人,俨然就是真龙天子。当今只有皇上有这样的气势,贫僧才会知晓眼前的就是皇上。” “修行再怎么高深,哪有一眼就能认出谁是谁的道理?方丈是否曾见过酷似皇上容貌的人?” 这句话像是个问句,但仔细一听,可以知道老住持若没有一定或不疾不徐地回话,那他就会露了马脚! 老住持不慌不忙地道:“贫僧不曾。” 起柘勾唇一笑。“只是问问,并没有别的意思,你可别见怪!” “贫僧不敢。”老住持的手心都在冒汗了。 “出家人不打诳语,就好比军人不撒谎一样,朕信你,但你可别因此更加有所隐瞒!”康熙话中有话。 “那可是欺君大罪,贫僧就算不为自己也要为西凉寺着想。”更因为如此,他才说什么都要守口如瓶了。“话居然说偏了,贫僧还不知道呈上微服前来的用意?” 康熙朝起柘使了个眼色。 “贵寺香火鼎盛,有求必应的传闻,皇上早有耳闻。近来江南水祸刚平,边疆又告捷,特地前来捻香叩谢。” “小寺禁不起皇上这样折煞,皇上大可下诏圣旨,由贫增代为执行便可。”老住持边说边捻着身上的佛珠,他所说的都是善意的谎言,但求佛祖谅解。 “有什么关系,朕亲临寺庙又不是头一遭了,灵隐寺,朕不是常去么?实不相瞒,朕心中有个结,想来求求贵寺的佛,看看是否能替朕解惑!” 老住持力持镇定,他这样被皇上和起柘轮番上阵问话,实在有些应接不暇了。但一想到滋事体大,就不得不小心应付。 大清皇朝的历史是不是会改写,不是操在他手上,而是解铃还须系铃人! “皇上特地前来,贫僧心中不胜高兴,这就点香拜佛去。”他只能见招拆招了。 “不急、不急,朕要住个几天再走。”康熙慢条斯理地道。 老住持面如死灰。“这……” “朕是来问先帝是否真已出家了,这等大事岂能随便敷衍?朕想,既然西凉寺的佛祖特别灵验,总不会骗朕吧?就算朕不是皇帝,佛祖也会心怀慈悲的不忍见一个无父的孩子,因思父过甚,连正事都办不了了。” “皇上,万万不可因此妄自菲薄啊!”老住持只差没吓破胆而已。 “这要看贵寺的造化是如何了。”康熙话中有话。 “皇上不要很好的上等贵房,就住在西厢三合院内的左房便行了。”起柘投下一捆威力十足的炸药。 “皇上……”老住持的脑袋乱哄哄一片。那父子俩的房间不是只隔一座小桥相对望吗?恐怕事出不是偶然,皇上早就有计谋,说不定四周都有人在监视,这下插翅也难飞了! “有困难吗?”起柘设下陷阱,等着引君入瓮。 “不、不,没有困难,就安排在西厢三合院左房。”老住持的脑袋都要冒烟了,他无法送佛送上天,接下来要如何,端看他们自己了。 “那咱们会引皇上自行前去,顺便有一事相告,皇上为了感念贵寺的帮忙,决定赠送寺内所有沙弥及和尚新袜及新鞋,一旦后召集他们到前殿来试试脚的大小,没来者以抗旨论罪。”起柘平淡的转告着。 “一个也不能少。”康熙再重复。 语毕,五个人严密的拥护在康熙左右,毫不客气的往西厢的方向走去。 这样出入自如的举动正符合了老住持的猜测,起柘对这儿已是了若指掌了! “阿弥陀佛。”这样的难题,端看上苍的安排了,他无能为力去解决。 有人来了,明宸赶紧躲进衣堆内。这里的新袜可不少,幸好全是新的,否则准熏死她! 但是……她好像躲错地方了! 怎么有双手不停地在她身上摸来摸去?她不要啊! 起柘正要分类新袜的大小,但他的手居然摸到软软的东西、还有体温! 他正要用力地揪出时,明宸就用力地往他的手拧了下去,并跳了起来。“你这下流胚子!” “是你!你怎么在这?”他锐利的眼光射向她。 明宸气嘟嘟。“还用问吗?我偷偷地跟来了!而你竟然吃了熊心豹子胆地对我非礼!”她指责他。 “我根本不知道这里面有人!”她还恶人先告状!“你会跟来,表示所有的一切你都知道了,你以为这是游戏吗?你这样跑出来!皇宫里会闹得鸡飞狗跳的!你待在这里,我去找人来马上送你回去!” 他前腿一动,她就要逃走了,他迅速地握住她的手臂! “你没听见我的话?”他的口气又急又怒。 “我要是等你找人来送我回去,那我何必千辛万苦地跟出来?我不要回去,我要帮皇阿玛认父!”她正经八百地道,把这事当成意义重大的事。 “就凭你?你可能只会坏事!”他不给她面子。“我没空跟你吵嘴,那时候你躲在树后,我就该拆穿你,就不会有现在的烦恼了。” 他说得她好像一无是处! 她挣开他的手。“你不用苦恼,我不会麻烦你!” “那你要去找皇上吗?皇上把这事当成机密,即使他把你当成手心肉般地疼你,见到你,他一样会气急败坏的!”她的兴致勃勃只会坏了别人的好事。 “难道在你们眼中,我只是成事不足,败事有余?”明宸黯淡地道。 一瞬间,他以为眼前灰心的人不是明宸,她的脸上应该只有笑容的。他不自觉地放低了声音。“你到底要怎样?” “我不要回去,我要留下来!我终日被关在皇宫内多想出来透口气,再闷下去,我会发病!我保证我不会惹是生非,我只想见见我皇爷爷长得如何!”她抬起无辜的一张脸,还不知道这样出宫会惹出多大风波。 “你留在这儿是行不通的,皇上此刻不会想见到你,你擅自出官就犯了罪,皇宫里此刻恐怕已经闹得大风大雨了!”她一点都不知道严重性。 “我只想出来,哪里管得了那么多?”没有多余的时间让她三思而后行了。 他只差没七窍生烟。“现在我立即飞鸽传书给马公公,要他全力封锁消息!” “你真的愿意前嫌尽弃的帮我?”她本来还非常怀疑他的。“这才对,大丈夫能屈能伸,非常时期要用非常手段,你我的新仇旧恨就姑且先抛弃吧!”听到他愿意帮她,她喜出望外,调皮的本性就又显露出来了。 他寒着脸。“我是逼不得已的,要是眼前出了事,皇上寻父之旅就会功亏一篑,我完全是为了顾全大局!回到皇宫后,我还是会要求马公公向皇上据实以报。” “你这人真是没有同情心,我就知道你心眼小。”她嘀咕着。 这些话一字不漏地传入他的耳内。 “倘若你有更高明的法子,那你自行解决好了。”他故意拿乔。 “这分明是要我自生自灭!”她垮下脸。“皇阿玛见到我,不只会骂我、打我,还会把我送回去,你又袖手旁观,我看我还是先逃入寺内再说好了!” 他睥气不好地吼着。“你还要搞出多少的事情?” “是你要见死不救的耶!”吼得她的耳朵好痛。 “乖乖待着,这里,你人生地不熟的,要是走失了,你的人生会有多悲惨,那可是不可预料!”他不是吓唬她。 “我会怎样?”她天真的问,一副不食人间烟火,不知人间疾苦。 “像你这种娇生惯养的娇娇女,要是在这儿走失了,可能在半路上就被野兽吃了,可能人家见你生的漂亮,就把你卖去妓院、从此沦落风尘;再不就饿死街头!”他的口气很差。 “怎么都没好的?也许会遇到好人送我回宫!”她心中存抱着希望,才没有他现实。 “是啊!也许可能这样。但不是每个人都像你没智商,听了就深信不疑!人家会把你卖掉赚取暴利,要不把你当成丫环呼来唤去。也许相信你是格格,这下捡到宝了,跟皇室攀亲,还是当今圣上的二十格格,如此一来,张三李四,你都非嫁不可了!”但是说也奇怪,他干吗替她急? 她可怜兮兮地说:“我知道错了,你帮帮我。”那些结果,她都不要。 “你会对我言听计从?”他要她的保证,她就是欠教训。 “我没有第二句话好说。”她小声地道。 “有时候我想想,觉得丢下你好了,你做事从不瞻前顾后!”他一口怒气又提了上来。 她绞着手。“我都认错,你还想怎样!”他是不是乘机在报仇啊? 他的气还是未消。“留在马车内,我会按时送东西来给你!我会下令不准任何人接近马车,天晚要睡觉就用这些衣物当棉被取暖,可不可以?” “可以!”这样的苦,她还受得了。“那我行不行四处走走?透透气?” 他瞪向她,她马上又低头绞手。 “不行!” “那不是比在皇宫还闷?”她不依。“我要见到我皇阿玛认父!” 他很快地明白,她是“秀才遇到兵,有理讲不清”那型的! “已是燃眉之急了,你还要跟我讨价还价?” 她气呼呼地道:“我只是想不虚此行!” 要是真照她说的,那绝对不成!但是不给她交代,她又要一意孤行,那她就不要怪他太卑鄙了。“这些我会替你安排。”只好骗她了。 “真的吗?”她半信半疑,但他又是那种任何事都不会放在脸上的人,所以她猜不出他的心思。“要是你怀疑的话,那就免了!”不要忘了,犯错的人不是他,他是那个要替她亡羊补牢的人。 “有点质疑也不行吗?你还真是独裁!”虽然这次欠他人情,但她没跟他拌嘴就会觉得浑身不舒服。 “事情就这么办了,等到皇上有那心情想见你时,我会引你出来!记住,‘欲速则不达’,做事情时多用点你的大脑,不要只专搞破坏!” “喂,这位爷,你说就说,干吗作人身攻击,侮辱到我纯洁、高尚的人格?”有意见时,她还不忘要吹捧下自己。 “纯洁、高尚的人格?”他复诵了遍,然后失笑。 “你这么笑是什么意思?” “没有!”他故意不耐烦地道。 “你根本就是看不起我嘛!我此次前来是要做崇高无比的事,被你这么一讲好像我什么都办不好似的!”她心中一直幻想她皇阿玛跟皇爷爷相认的样子,如果皇爷爷不认皇阿玛,她就给皇爷爷哭跪,因为她只要一想到她若没有皇阿玛,心就痛死了,更何况是自小就没父亲陪在身旁的皇阿玛呢?所以她一定要用她的真心诚意陪皇阿玛来打动皇爷爷,那样他们一家三口,三代同堂相拥而泣的画面有多美啊…… 起柘咳了声,打断了她的白日梦。 绝对不会有这样的画面出现的,因为他不可能让她在场!如果那名行僧的性情有那么好打动,那何须要皇上亲自来千里寻父? 不过她也真是没心机,什么事都摆在脸上给人看! 正想再多说些什么,忽然警觉自己怎么会变得那么多话,就什么也说不出口了。他简洁地对她道:“我交代完毕了。” 只是他的内心居然还觉得就这么结束话题有些不愿意……他脸色一凛,克制住了自己的情绪。 “可是晚上我会怕黑!”她楚楚可怜地说。 真搞不懂自己为什么变的心软,不会拒绝她起来了! 他烦躁地回答:“我会三不五时地来这里巡视!”自己居然还愿意无条件地亲自来,他真的不正常了! “我走了。” 正要起身,衣角却被只小手给拉住了。 “又怎么了?”他摆出臭脸来掩饰自己想多看她一眼的冲动。 “整日舟车颠簸,我偷躺进衣箱内也忘了带点心或饼来充饥,现在肚子好饿。”她的手放在肚子上,像是快饿扁的小孩。 他输了,败给她了! “我想法子去弄些热食来,你千万要听我的话,不能随便乱跑。”他千叮咛万嘱咐。 “知道了,你说过的次数不能胜数了!”她会遵守,他为什么不相信她?“咱们要互相守约,我听你的,你也不可以违反你说的。” 他哼也不哼声地走人了,明宸盯着他的背影。他的脾气怎么会那么反复无常,一下子会答人家的话,一下子又不理人!但是他似乎也没她印象中的差劲,似乎好了那么一点…… 明宸回过神来,拍拍自己的脸颊,她干吗想他那么多! 不准了,再也不许了,她命令着自己。 月儿高挂,入秋的天气微凉,这样的幽静竟令她也产生了思古幽情的慨然。但寂寞没多久,她还是时而打自己的脸,时而骂自己。 太莫名其妙了,她竟然一闲下来就会想起和起柘讲话的情景。 他真是过分,用言语揶揄她的人就算了,居然还要霸占在她脑海不去! 她就这么地把他的印象降到最低等。 她浑然不觉,起柘是以多迅速的速度弄食物来给她的。但是他隐藏地那么好,她也不可能发现。 “事到如今,我也只能帮您到这里了,接下来就要看您所作的抉择了。” 西厢房的右房内视线昏暗,一盏嬴弱小灯闪烁的亮着,法号“行森”的老住持急切的私语着。 “多谢你了,师兄。”坐在蒲团上,行僧淡淡地道,他的脸上没有任何表情,只是转动着佛珠。 “皇上这次是当真的了,他就借宿在你对面,四周都有人看管,咱们的一举一动都尽入他们的眼。”行森住持的语气微乱。“我在大殿上险些挡不住,皇上已经不是以前那个单纯小伙子了,他变得十分有智慧睿明,讲话更是有条有理。” “掌管天下的人若是有智慧,就不会让奸贼贪官牵着鼻子走;讲话要是井然有序,不怕天下老百姓会受苦!这是天下苍生、国家社稷的福祉。” “你准备与皇上相认吗?” 那行僧张开眼睛。“师兄,你知道我现在是什么人吗?” “出家人。”行森住持道。 “不是,我不是人,我只是红尘间的一粒沙,我要洗净我身上的尘俗味,所以我日夜祈求佛祖能渡我!既是一粒沙,哪有什么父子之情、君臣之礼可谈?那些前尘往事会再三地浮在我面前,已是二十几年前的事,我现在就是再想起也无动于衷。”他六根已清净,过去的一切只不是过南柯一梦,没有权谋、没有母后下嫁、没有董鄂妃;他也不再是多尔衮的傀儡,也不再是顺治了!世间没有喜怒哀乐也没有痛苦,他心中已然安宁无波。 “但是皇上不这么想,他说佛祖慈悲怜悯天下摆渡人,就不会可怜、可怜朕这个无父的孩子?”行森住持转述。 “这孩子的个性太拗,要做到的就非做到不可。或许我当初云游四海,就不该再回来。”那行僧放下佛珠。 “现在该如何做?”要是他一声交代下来,行森还是会竭尽所能助他的。 “师兄不必挂心。” “皇上是不见黄河心不死,看来是势在必行,他要所有的和尚沙弥在明晚到大殿集合试穿新袜是什么用意?”由脸辨人吗?但又不大可能。 “贫僧右脚上有颗特殊的朱砂痣,显然他是得到可靠的消息了。”说完,恭敬的朝佛拜了拜。 “皇上的身旁有名颇厉害的男子,这次他们的计划能那么机密,那男子可能功不可没。”行森住持推断着。 “既然皇上要认父,就让他来认吧!”那行僧释然豁达地道。 “你决定了就好。”行森住持不再多说什么,打开密道的门走了。 那行僧的眼前忽地晃过以往的荣华富贵、玄哗初生时的欢乐、皇后的嫉妒、董鄂妃的善良娴淑、他的忧愁快乐在董鄂妃仙逝后,全被打碎了。 眨眼间已过了这么多年了,他是不可能再回到从前的。 入夜了,月亮高挂在漆黑的黑幕上,由窗口望过去,那皎洁的光芒没有半点温暖,反而使明宸觉得格外凄凉。 离开宫中已经好几天了,她从小在宫中长大,从没离开过宫中,这次贸然行动,除了不想继续闷在宫中之外,多半是因为她想跟皇阿玛来认亲……她没有对自己的行为感到后悔,但这样的夜,一个人的孤独,令她有些无法承受!她在宫中不只是人见人爱,身旁的宫女太监们更是成群地弯腰跟着她,只要有她在,每天都有新鲜事发生,每天欢笑声都不断…… “你在想什么想的那么入神?”起柘的脸遮住了她看月亮的目光,他来好一会儿,也由窗口瞧她好一阵子,但她都没反应,依然出神着。 她不知想到了什么,精致的小脸上有着浅浅的笑意。 他忽然很想了解她想的是什么?是否有想到他? 明宸愣了下,旋即回过神。“你怎么不声不响地来了?”她答非所问,幸好刚刚不是在想他,要不他这一问,她铁定又会出现那令她脸红心跳的怪病! 很奇怪,她只要一想到他,她的心跳就会加速跳动,而且脸颊会火红。这种感觉今她不舒服,觉得既期待又兴奋,不停的希望他的出现! 她只好命令自己不能再想他。但命令无效,想他的次数逐渐增多,这病也就更加纠缠着她! 就像他的影子一样,老在她的脑中徘徊不去,她不禁要想,她是怎么了?近来每个想法、思绪都有他!他们就算是有过节,她也不必把他牢牢记得那么清楚啊, “我只是过来看看,发现你还没有睡。” “我了无睡意。” “想皇宫?想你的床?”他的语气没有嘲弄,就这么和她聊了起来。 明宸吸吸鼻子。“是有一点,但我没有哭喔!”她的口气像是勇敢自豪的孩子。 起柘睇向她。“你还真是厉害!” “谢谢。”她不客气地收下他的赞美。“你还没说你来这里是要做什么?是我皇阿玛那边有俏息了吗?”她爬到帘子口,兴奋地问着他。 “不是!我纯粹来这边巡视!保护你……保护你是我的职责。”他跃向马车,主动地坐向她的身边。他不会诚实的对她说,他是想她想的睡不着,才浑然不知不觉地走到这里。等到他回过神来时,恣意的目光已在她脸上瞧了好久了! 想不到她更是后知后觉! “可是你看起来好像是心口不一,起柘,你没讲老实话是不是?也许你是想见我……”她正要展开她天马行空的想象力时,他截断了她的话。 “不要乱猜!”但他的确是! 她的表情有些失望。“我只是跟你闹着玩,你那么紧张干吗?我也知道你不可能会想来!”明宸负气地说,不明白自己为什么会忽然想生气,是因为她那么想他,他却一点也不想她的原因吗? 起柘长叹一声。他现在不能承认,只因她对他还有疏离感,他太迫切的话,会吓跑她。他得循序渐进、按部就班地一寸一寸全部占有她的心。 “你叹什么气?” “你很不想见到我吗?”他的脸部线条显得格外紧绷。 她不由自主地也变得正经八百。“怎么会?” “还是我很难相处?”他净问些奇奇怪怪的问题。 “不会啊!虽然你的一张嘴巴很坏,对我也很少有好脸色,又爱数落我,除此之外,我不觉得你很难相处!” “可是你每次和我见面,就是和我剑拔弩张。” “真的有吗?我只记得每次一和你说话,时间都过得很快。”回到寝宫去也不记得他们拌嘴的内容,只记得他的脸。 “你记得就有这样?” “太少吗?”她反问他。 “我不予置评。”他淡道。 “那你还问我!把我要着玩吗?” “我没有那么无聊。”他很酷地回道。 明宸忽然语出惊人地问道:“起柘,你有没有喜欢的姑娘?”她十分好奇。 “怎样?”他才不回答她。 “我很想知道是怎样的姑娘会被你看上!认真的追究,咱们应该是从小就认识到大了,每次我听到的有关于你的消息,不是在哪里打了胜仗,就是破了什么天下大案,就是没有有关于你感情的事。”她完全没想到,自己竟会那么在意他的每件事。 “你关心我?” “当然!这可是第一手炙手可热的消息,卖出去我还能好好地大捞一笔……啊!我是说,每个人都想知道你情归何处!”呼!好险,她及时地运用了她的胡编功夫来瞒住他。 她的欲盖弥彰未免太烂了! “我这次从边疆调回京,确实是有定下来的打算。” 她张大眼。“真的吗?那你岂不是有心仪的人了?” “你真的想知道?” “想!想!想!你悄悄地告知我,我再去跟我皇阿玛转述,皇阿玛也觉得你是到了该大婚的年纪了,不用多久,他就会替你指婚,你及早透露风声,才能有情人终成眷属!”她努力的说服他,其实只是她自己也很想知道罢了。 “事实上,我还不急。”他好笑的看着她如热锅上的蚂蚁的表情。 “你就别卖我关子了!”她真的很想、很想知道那位姑娘是谁!不知那位姑娘有她漂亮,有认识起柘很久吗?”那位姑娘一定是有过人之处,才能吸引他的目光,她心中泛上酸意。 “当你望着远挂在天上的月亮时,你会记起哪句话?” 她不假思索地道:“远在天边!” “对了,这就对了。”他跃下马车地笑了。 “等等,你还没告诉我那位姑娘是谁!你回来,哪有人这么吊人胃口的!”可恶,今晚她一定又会想到睡不着的。 到底是谁?是叫月亮的姑娘吗? 撩开帘子,那活泼乱蹦的身影居然没直接跳起来迎接他,他动手翻了翻袜子堆,没人!急忙的转过身,健壮的胸膛就被一抹娇小的身影给撞上了,哀嚎紧接传出! “你跑去哪里了?”起柘隐藏起他的忧心,对她兴师问罪。 他实在像是千面人耶,脾气时好时坏! 明宸瞪住他。“我出来透口气也不行吗?又没有很久!”她的鼻子痛死了,小手不断轻揉着。 “最好是不要被看见。”他再度拉开帘子。“进去!” “进去就进去,干吗摆着一张脸!”她边咕哝,边照做。“今天怎么这么早来?”都嘛是他,害她想了整夜他喜欢的是谁! 起柘摊开油纸包着的热腾腾的包子。“晚上皇上和我有事要议,我怕来晚了,你饿得受不了。”“讲到底,还不是怕我乱跑。”她以为她都不知道他的想法吗?太小觑她了! “你有自知之明就好!这些包子赶快吃一吃。”他要亲眼看着她吃完!她一定还指不出他喜欢的人是谁! “正好,我肚子也饿了!好烫的包子,好怀念,离宫这两天这是我第一次吃到热的食物。”她满足地笑着,包子香味四溢又多汁,一口咬下去,不愧是人间美味。 “以后会尽量送热的,你就多包涵,别埋怨了。”跟他预料的一模一样,她果然轻易地上当了。 “我没报怨呀!我也知道你要送这些食物,还要小心别被发现,我有的吃就很高兴了!”她的话中毫无心机。 他瞥了她一眼。“你的生活好像只要能吃喝玩乐,就别无所求了!”真是低等动物。 “对对,这是我人生的最大目标,你可不要小看这些生活目的,有些人要达成还不能呢,这样生活多快活,干吗一辈子要汲汲营营地追求名跟利?为了这些东西要丧失多少快乐是不能胜数的,多么得不偿失!”在他面前她也毫不隐瞒,她就是她。 “你根本不是不想追求,而是你追求不了。” 她咬了口包子,有些不好意思。“你是不是什么都懂?” “不是。”他不假思索地道。 “不用谦虚了,如果你没有,我皇阿玛不会不能少了你!”这些她都看在眼里。“这包子很好吃耶,汤汁内有种我没吃过的香味,要回宫时我一定要打包十几二十个回去!” “你的食量有那么大?”她长的娇娇小小,吃得了那么多吗? “当然没有!人家说‘好东西要跟人分享’。我独自吃这么好吃的包子,说给别人听,他们也不能体会,所谓‘独乐乐,不如众乐乐’就是这样了!我平常老给那群丫头、太监们增添麻烦,有好吃的东西的时候,当然也要替他们想一下了。” 他从没看过这样的女子,王子居然会替下人着想。他知道她跟那些下人们常打成一片,也许是她好相处,但她亦有颗善良的心。 “平常少惹麻烦,他们就谢天谢地了。”他在她面前说的话,永远都是略微讽刺她的。但若仔细一听,会发现他的话中有着宠溺。 “这个性我哪改得了,你也未免太强人所难了!”不过她不会生气,包子吃得不亦乐乎。 “这边还有热汤、甜食和茶。”他不动声色地递向前。 “晚上我就可以慢慢吃了。”她一下子吃不完那么多。 “现在吃!”他立即意会到自己的口气太严肃,就改口道:“放久就凉了,也就不好吃了!这边的食物都是要趁热吃才会有味道。” “是这样吗?那我多少吃一些好了!”她品尝了口汤,滑顺入口,这两天的苦闷因喝了这汤似乎就全没了。 “和皇上商议完后,我会过来看看,你要等我过来才能出来;要是有人来就躲进袜堆、棉衣内,就是不要被发现。” 她点点头,头有些昏。“我皇阿玛他要见我了吗?” “皇上还没有那个心情。”他只能这样应付她。 “那什么时候才要认我皇爷爷?”她迫不及待地要见到他们三代相聚的感人肺腑、赚人热泪的画面! “快了。”他敷衍着,事实上所有的事都安排在今晚,为了杜绝万一,他只好在包子及食物内渗酒,所幸她没察觉,还直夸好吃。 “我要见到……”她的身体摇晃着。“好奇怪哟,我怎么好困,眼前昏乱……” “你累了,躺下来歇息吧!”他的声音低低沉沉,具有催眠、蛊惑的魔力。 “到时你要叫我。”她无力的讲完,眼睛闭上,倒在他的腿上就睡着了。 他低下头看着她睡颜,拨开了她的发,看清楚了她的容貌。长长的睫毛、白净的鹅蛋脸、端正的五官、淡淡的清香,他从来不知道她长得这么娇媚、美丽动人…… 但很快地,他眯了下眼,警告自己实在是太荒唐了。 现在想这些还太早! 他的目光严峻了起来,把明宸弄妥当之后,他逼自己不能再看她一眼,迅速地往黑暗的方向而去。 “全部的人都到大殿了吗?”康熙走过小桥流水,别有深意地问。 “呃……”行森住持支支吾吾。 “有什么难以启齿的,住持但说无妨。” “没有……”行森住持只能在内心不断念佛。 康熙眉开眼笑。“朕今天的心情可是大好啊!能有今日的局势,都是贵寺的佛祖有灵保佑,朕要是能了结心愿,回朝后,必定对贵寺大大有赏!” “皇上的心愿已了?”行森住持心惊胆跳地道,但他仍面不改色,因为他深知事关重大,他不能有丝毫差错。 “还不算!这心愿搁在朕的心中大半辈子了,朕能平边疆破三藩收台湾,但其实朕心中最想实现的,却是能和父亲见上一面、谈谈话。” “那么……”行森住持放意留了下文。 康熙不介意他在引他说话。“传闻先帝出家,朕想知道这是不是真的!” “皇上,世间有些事何必去计较真真假假,过去就让它过去,倘若您一味强求,可能会造成无法收拾的后果。”行森住持提着脑袋,话中大有极力劝退的意味。 “这些朕哪会不懂,但是师父,中国自古以来,儒家以孝道畅行天下,教导人就是要孝敬父母。父母在世,不能侍其亲就是大不孝,明明知道父母所在却不尽力侍奉父母、在父母身旁服侍完晚年,那更是天理不容的不孝,那跟抛弃父母的禽兽有什么差别?”康熙尽情抒发内心的情感。“朕只想要有承欢膝下之乐而已,这也不行吗?” “阿弥陀佛。”行森住持无言以对,只能念佛。 走在前面的起柘停住脚步。“皇上,根据大殿侍卫的回报,寺内的人并没有全部聚集到大厅,在前面的厢房还有人在念经诵佛的声音。” “此人是谁?”康熙喝问,非要住持回答不可。 行森住持的心思百折千回,最后他只好硬着头皮道:“回皇上,那是寄宿在寺中的平民百姓在念经诵佛……” “胡说!”康熙一脸严肃。“行森住持,朕一片赤子之心,你还忍心伤害朕?亏你还是以慈悲为怀的出家人!朕再给你一次机会,你若不坦白地详明,我就把你关进大牢,把西凉寺拆了!” “皇上……这些老纳哪里会拍?但是老神要说,天数已定,强求不来。皇上有孝道固然是好,但孝道也可以隐藏在心中,心中时时刻刻孝敬父母,那跟是不是有更正的行孝有何差别?”行森住持跪下来说着。 康熙脸色一黯。“你六根已净当然可以说的这么轻松,此人是谁,你不透露是不?那就别怪朕手下不留情,来人,将行森捉起来!” “皇上,您不能进去,这是天机、这是命……”行森住持以命死谏。 “朕是天子,那些天机、命,都是朕自己在掌握的!”康熙哼了声。“来人,把门推开!” 起柘双掌运功欲推开门,但那扇门却宛若堵着座大铁钟挡着,怎么推就是推不开! 起柘盯着自己的手,心知里头有高手在。但他心念一转,硬碰硬不会有结果,何况佛学不崇尚野蛮入侵,应该要采取以柔克刚才是!才这么一想,手腕方放软,门居然就推得动了! 此时徐徐的念经声停了,传来低低的声音。“阿弥陀佛,己所不欲,勿施于人,既是冲着贫僧而来,怎么好意思让师兄为我承担罪过!” “你不该说话的,师弟……”行森住持悲悲切切地道。 “师兄,该来的躲不过,皇上心意已定,事已到此,再避也不妥,避得了这次,下回可能更糟。” 康熙觉得眼眶有些潮湿。 “要我和皇上谈话可以,但皇上要摒退推门的这位高手,以及所有人,惟独皇上入内与贫僧谈话。”屋里开出条件。“若不能答应,那连谈也不用谈了!贫僧虽是游僧,但也交了不少武功高强的朋友,只要我一求救,那皇上就再也见不到贫僧了!” “朕答应你,所有人退下。”康熙的目光和起柘对视了半秒,他支退了所有人。 第三章 沙沙的落叶和纷飞的枫红,再再地证明秋天翩然而到,这些情景看在康熙眼底,更是别有一番凄凉。 隔着一扇门,两人却有不同的心情。康熙觉得凄凉;他却闭上了眼追忆他惟一心爱过的女人——董鄂妃也是死于秋风迎送的季节…… “敢问僧人,法号是什么?”康熙有些操之过急。 “红尘俗事若场梦,生不带来死不带去,管我叫如何,有缘无缘都是自有安排。”那僧人平淡地道。“皇上还是谈要事要紧!” “僧人如此洒脱、如此豁达,朕就是想说也说不起。” “贫僧这样没有什么不好,贫僧的过去有太多无奈,若是每件事都要记在心上,那便是自寻苦恼!皇上,强求来的事总是会令你自己受伤,该是你的就是你的!贫僧心中的七情六欲已断,只想过平淡自在的生活,盼皇上成全。” “你这么说根本就是自私的,你根本不在乎别人心中的感受!”他的思父之情,他感受不到吗?“皇上,人生在世本来就是为自己而活!只是每人怎么活的方式不同,有人专为钱财、势力、权力而活,有人为儿女私情而活……”他话未说完,康熙便已截断他的话。 “朕现在要为寻父而活!你呢?你是为董鄂妃而活对不对?红颜多薄命,你一生痴爱就为董鄂妃,她笑你就笑,她哭你就哭,她死你也跟着万念俱灰,于是天下、母后、儿女皆可抛,惟有自在断念最好!”康熙痛苦地说,此时的他像个孩子,所说的话像是无理取闹! 过了许久,屋内的人都没再说话,山鸦啼叫数声,寒日乌云更令人倍感苦楚。 “皇上是为天下而活的,听皇上这么说,八ㄨ就安心了。皇上不是性情中人,不会只爱美人不爱江山,天下百姓都是需要您的!” “你的法号是为八ㄨ?”康熙想了会儿,接着他心口上的难过不药而愈。了八ㄨ两字相合,八在上、在下,不是父吗?” 正当康熙在沉思之际,屋内的行僧站起身,膝盖所跪的蒲团下探出一颗光头,向他招招手。 “走吧,趁现在!” 行僧点点头,纵身一跃,蒲团自动回归原位。 起柘听见屋内有异常的动静,他自隐身的屋顶上跃下,疾喊:“皇上,快进屋!”这次他用击破的方式震碎门。 “朕的皇阿玛呢?”康熙无措的找着他的父亲,他找了那么多年,要见个面也不可以吗? 屋内已空无一人! 起柘推开蒲团,果然有地道相通,自称八ㄨ的僧人必是由此走了! “皇上,他们应该还走的不远,微臣这就去追!” “你一定要尽力而为!”他只想见自己的父亲一面。 瞬间,起柘已向空中飞凌而去。康熙的希望再度落空,料不到这一别,父子此生再没有相会之日,如果他知道是这样,那说什么也要追到八ㄨ! 只是,人生,没有什么早知道的。 有辆马车急奔向南方,马车上的人不停地念经,行痴盯着越来越渺小的西凉寺,眼睛眨地不眨。 “行痴,这一切都是你的选择,你是否会恋恋不舍?”水林大师出声拉回行痴的思绪。 “大师,行痴不过是感叹,这马车每跑一步,行痴便深觉人生如梦,一切似乎都不是真的。”行痴超然脱世地道。 “是真是假都是人们抽象的说法,人生在世,生老病死是绝对,分分合合就要端看自己怎么去看待!”水林大师满脸的端庄严峻。 原来在行痴和康熙对话的同时,水林大师已接到冷僧机的求救信号,立即不远千里地赶来。幸好西凉寺的行森住持早料知必定会有这一天,就事先打造了逃生的地道,水林派冷僧机找交通工具,趁康熙没防备时就带行痴连夜潜逃了。 “行痴已然看破,天下美人都曾属于我,但我不恋眷,我了心只想安静的向佛,还会有什么是舍不下的?”至于玄烨的孝心,他感受到就好。 水林正打算要再开口,袜堆内却传出细小的嘤咛声,行痴拂开一看,不明所以。 “这是皇帝的驾车,怎么会有女娃睡在此处?”他们到现在才发现。 水林仔细回想,道:“这下糟了!” “此话如何讲?”行痴详看这女娃儿,发现她长得甚是娇美,虽然一副柔弱的模样,但身上的魅力四射——意识到自己过于纵情,他连忙闭目念佛。 这女娃儿可不是普通人物,倘若我没记错,连续三日,康熙皇帝要上天坛祭拜,除了正嫡的阿哥、格格之外,她也有跟随!” “那她的身份是?”行痴已有九分了解。 “她是皇帝的女儿,叫明宸,皇帝极度宠爱她。据说她活泼动人,见着她的人都因她身上散发出来的光芒而喜欢她,所以叫她为‘明’,又因为她像早晨般有朝气精神,就取名为明宸!”这些水林打听过了,他记得特别清楚。 “替这一位格格大费周章地取名字,皇帝果然宠爱她到无以复加的地步了。”行痴明白那种心情。 “她铁定是偷偷跟康熙前来,不敢被发现而躲在马车上!带着这大麻烦下江南,会有碍咱们。”水林大感失算。 行痴心中升起了无限的温暖之情。他的儿子处处在找他,他却不能和他相会,只因他不愿再回到皇宫那囚牢。另外要是回去,一来他没脸见那些大臣。二来,玄烨让位,他重新当皇帝;还是他退位,玄烨还是一国之君?这些都是头痛的问题! 有太多心怀不轨的臣子等着在看爱新觉罗出乱子,如今因为玄烨才德兼备,方使局势稳定,他既无心趟这浑水就别再惹麻烦。 “也不能把她抛在这荒郊野外,她贵为格格,又极度受到呵护,必是手无缚鸡之力。把她带出来虽不是你我情愿,但将她弃着不管又太不合情理!如今干脆把她带到江南,看届时情况如何,再将她交托给值得信赖的人带回京。” 水林静穆优雅地沉吟。“这倒是可行之策!” 明宸这时因马车的摇摇摆摆而转醒,她坐了起来,睡眼惺忪,脑袋还有些不明白。“我怎么睡着了?起柘……我皇阿玛他们要相认了么?你可别唬我……” 水林大吃一惊,眼明手快地往她的后颈一拍! 明宸皱了下眉。“好痛又好昏……”倒下又昏睡了。 “她知道太多事了。”水林不大愿意留着她。 “可她不清楚咱们是谁。”怕水林会反悔,行痴转移话题。“她口中的那个起柘是个了不起的人物!” “这点冷僧机有简略的向我说过,但令我讶异的是,他可以在短短几秒间就破解禅房内设下的机关,那可是咱们研究数年才有的成果,他一下就解了。”水林除了大叹弗如,还有丝妒贤。 “幸好皇帝摒退了他,否则我实在是无路可逃。”行痴这时回想,不免要捏把冷汗。 “只是他埋伏在屋檐,等待时机一举突破。”总之,算他们走的快速,不然就来不及了。 “真是不能惹的人,这人见一次就够了,再遇上他,我真不知会如何是好。一行痴很有危机意识地道。 “这人若是忠贤之士,那便是天下之福,若是表里不一,那大清恐怕会裁在他手上。”水林表现出一副道貌岸然,但实际上他却是“嘴巴说一套,做又是一套”的出家人。有关于起柘,他是又妒又忌,这会儿又挑拨离间。 行痴只是当作参考,听听便算。“皇上不是个愚人,他看人的眼力超乎常人,这个起柘,他有重用之处,才会将他带在身边,所谓‘礼贤下士’就是这样了!况且这个起柘若有贰心,他不用等到现在还没动作,依我瞧来,他似乎还挺淡泊名利的!” “我没有别的意思,只是防人之心不可无,而且皇上是掌管天下的天子,太过偏信某个人,都会招来祸端。”水林说出他独特的见解。 事实上,只要是贤能之士,康熙见到了、得知了,他对每个都怀有尊敬纳贤之心,并不是水林口中指责的偏袒。 “水林大师博古通今,行痴小辈怎敢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不过那些都跟咱们无关了,要是皇上有福,下次水林大师进京时,一定要入宫内和皇上谈谈,想必对皇上大有益处。”行痴十分推崇水林。 “这我可不敢恭维!”他敬谢不敏。 行痴哑然失笑。水林淡漠世荣,风骨峭峻、特立独行是天下皆知,当年他还是皇帝时,多次慕名宣诏水林,水林不为所动,决心遁迹禅林的心意就可见一斑! 低哑的笑声,不久就随着在跨过泥泞土石的马蹄消失了,而前面是未知的旅途。 “阿冷小师父,敢问你要上哪儿去?”水林进入厨房,唤住冷僧机。 他们行走了五、六天,不眠不休地赶路,到了这日,马走不动了,确定后方无追兵后,他们就在偏远处找了间破屋。因为四周野草丛生,加上蒲松龄的《聊斋志异》闻名天下,此屋及它的四处便开始有人绘声绘影,传说这里有鬼狐出没夺人性命,晚上不只有可怕的光,还有奇怪的呼喊声! 只是这些以讹传讹是吓不倒他们的。 他们还乐得无人打扰呢! 在他们眼中,这里才是“黄金屋”。 四周的野芒草拔一拔,屋内的灰尘、蜘蛛网清一清,他们的落脚之处就舒舒服服了。 “行痴爷在出门化缘前,交代我要给小格格送饭去,免得她车马劳顿,路途上又没吃多少,醒来饿着了!”冷僧机是当年顺治身旁的小太监,顺治出家后,他也跟着出家,这些年来,虽然已经改掉顺治爷的称呼习惯,但是“爷”这字就是怎么也改不掉。 他没有办法断念断得那么透彻。行痴就是顺治,顺治曾是皇帝,这些他都没忘。 行痴说话时,他也不敢插嘴。待在行痴身旁就像以前仍是奴仆般地服侍他,行痴叫他不要这样,就好比杀了他还令他难过,只好任由他去了! “不如我来送吧,咱们不会在此处久留,但屋后还有些草要清除,就要入秋入冬了,这一带人烟稀少,恐怕那些蛇禽会以此为窝,不小心伤了人就不好了,还有趁天黑前把那两匹马费了,有了盘缠咱们在大寒之时就不用露宿街头。”水林表现出很有先见之明的模样。 “可是行痴爷要我把马放回野外山林。”而且这些年来,不管是寒是热,他们都是以大地为家的。 “这是不对的,那两匹马是千里良驹,咱们以极少的劣等饲料喂它们,它们还能风驰电掣般的奔跑,直到今日才停下,可见它们的健勇。倘若你把它们放回山林,万一它们野性不改去骚扰山下村庄的人,或是它们被捉到了,下场可能是凄惨无比。”水林动用他的三寸不烂不舌说得冷僧机一愣一愣。 冷僧机心想,水林是行痴爷敬仰的大师,他讲的话一定是很有道理。再者,行痴爷听了水林的转述后,可能会认为水林的方法最好,自己不按着做,铁被骂到头抬不起来,要是行痴爷觉得他做错了,那也不打紧,反正是水林师父的主意,行痴爷也不会有二话的! “要怎么做?”水林心想,还是把马费了好。这两匹马不是庸俗之马,野性强伤了人,他可就间接造孽!还有千里马也要有伯乐的赏识,若是它们就此回归山林,那就枉成骏马了。 “不论走多远,用你的眼力,给它们选个会善待它们、会物尽其用的主人。”水林下了指示。 “我这就去!那水林师父,送饭的事就劳你之手了。” 水林颔首,目送冷僧机兴冲冲地离去。 水林冷眼地别了托盘里素菜素饭一眼,他端了起来,便往屋后杂草漫天的草堆走去。 带着这个小祸端是他极度不愿意的事,这下就看他使出浑身解数来令她自动打退堂鼓了。 明宸头昏昏地坐起来,她打打自己的脑袋,眼睛过了好久才能看清楚。 茫然的看着四周,不知身在何处!她绞尽脑汁地回想,弄不清楚自己是什么时候睡着的,似乎记得她那时正和起柘讲话,吃完包子就睡着了…… 想起包子,她摸摸咕咕叫的肚皮,她的肚子好饿、好饿。她是多久没吃东西了?她怎会躺在这木板床上,浑身快痛死了。再看向周遭,她心中升起了警戒之意。 下了床,她走出房间,一个奇怪的声音传进她的耳内,她浑身起了寒栗。这太诡异了,她甚至不明白她怎会出现在这种鸟不生蛋的地方。 她望了望前后左右,但没办法,肚子实在是太饿了,她就壮起小胆,寻寻看有没有食物。 走到了某个地方,也许是饿到不行了,她的鼻子变得特别灵敏,凭着嗅觉闻到了香味,她就走了进去…… 但才走了步,她就定住了脚步张大双眼。一度她以为自己看错了,但是再看,没错! 明宸捂住嘴,颤抖得不能说话,吓得不知该如何反应! 她是不是在梦乡? 但这太真实了! 只见一名头发凌乱、衣衫不整,乌漆抹黑的“人”正恐怖地囫囵吞枣吃着食物。 见到她后,他们对视了几秒,那“人”朝她阴阴冷冷,痴傻的发出了刺耳的笑声。 她很害怕,但她要先镇定再来设法逃出去。“什么人在这里装神弄鬼!”她的口气很凶,忘了肚子有多饿了。 那“人”的脸上沾满了食物。“小姑娘……你怎么会误闯禁地?这个地方是大家聚会的地方,以前没见过你,你是新来的?” 明宸几乎可以听到自己牙齿打颤的声音,任何人见到这种情景都会怕得腿软! “我不懂你在说什么!我是糊里糊涂睡在木板床上的!”她拼命地要自己别怕。“你到底是谁?”“我?我是蒲松龄写的《聊斋志异》里的山妖,每个月月盈时,各大狐精妖怪都会聚到这里,今天刚好就是十五,天要暗了,待会儿大家就会来,你不明白吗?”嗅了嗅,他随即脸色大变。“莫非你是人不是妖?哎呀,我记起水鬼大兄说今天要带丰盛的佳肴来,大家好久没吃人肉叉烧了!” 明宸立即意会,那个人肉就是她!他若是山妖,那她要如何斗得过他?趁现在要赶快逃走才行,也许放手一搏还有逃命的机会,要是等到各方妖怪陆陆续续到达,她就成了桌上菜了,要怎么被生吞活剥都不晓得! 怎么偏偏是她遇上这荒谬的怪事! “大餐,往哪里逃!” 那山妖拔起腿如影随形的迫在她身后,明宸尖叫连连,她想哭却哭不出来! “救命啊,皇阿玛!我还不想小命休矣啊!”她不知还有没有机会可以孝敬皇阿玛! “像你这样娇嫩嫩的女娃儿吃起来最可口,也最使各位妖精们回味无穷,你就乖乖束手就擒,别做垂死挣扎,我会干净地上力到底!”还不停地仰头大笑。 “你别痴心妄想了,要吃我还要看你有没有本领!”明宸不想在这节骨上逞口舌之快,但她只有这样才能替自己加油打气。 “是吗?这样的你就更令人垂涎欲滴了!” 明宸使命地逃,但那山妖却穷追不舍,有时声音就近在她耳旁,有时却在她身后,像是故意要欲擒放纵! 一个踉跄,她跌在泥地上,脸上、身上都沾满了土灰,手掌心还磨破了。但现在不是哭的时候,她挣扎的要站起来,却摸到了硬硬、尖尖的石子! “哈哈,你无路可逃了!”山妖洋洋得意。 就在他要靠近之时,明宸转过身,双眼含怒。“谁说的!”用力地把石子朝山妖丢去。 山妖没料到她有秘密武器,闪避不及,就掷重了他的眼角及额角,当场让他血流不止、还直跳脚! 明宸爬站了起来,跌跌撞撞地往前跑,那山妖也没再追来了! 水林取下披在头上的假发,忿愤的低骂。他原本是要吓走明宸的,却反被她用石头丢伤。他摸了摸眼角,踅返回屋内。他要快点恢复原状,再加上高超的演技和想好的说词来瞒骗行痴……但是这阳还真是痛! 水林的作为只有一句话可以形容,那便是“多行不义必自毙”! 第四章 明宸浑浑噩噩地跑着,四周的人越来越多,而她的肚子又开始饿了。她要自己忘了刚才发生的事,不然她真不知该要怎么过。 这里的市集是她陌生的,叫卖的人口音也奇怪,不同于北方那样字正腔圆。 “大婶,不好意思,这里是哪里?”明宸有礼貌地问。 “这儿是风光明媚的江苏呀,小乞儿,你是打从哪里流浪来着?”那大婶回她话。 “江苏?小乞儿?”她不是在西凉寺吗?怎会现身到江苏?何况她可是金枝玉叶的格格,这大婶竟然叫她小乞儿?她哪里像乞丐? 低头瞧瞧身上的衣服,要出宫时,她穿的是太监的工作装求方便,经过一番折腾,还有方才的摔倒,全身一定最脏透了,莫怪人家要叫她乞儿了! 忽地传来一阵大喝,小果摊的老板叫着。“小乞儿,你在路上闲逛什么?还不到集中区去!” “啊?”明宸意会不来。 不少人拿着扫帚赶着她,明宸初次受到这种对待,仿佛是从天堂掉到地狱,她终于知道自己以往是多么“人在福中不知福”了! 她满腹委屈的想着,她太不应该了,在宫中有得吃有得穿,有人疼爱…… 她还嫌什么嫌? 现在落到这样狼狈的下场,后悔又有什么用? 明宸抱着头地跑到所谓的“集中区”,她定睛一瞧,这儿的乞丐不少,个个排排坐,一些有爱心的人就拿东西来送他们吃。 “喂,不要插队,到后面去!”有人朝她叫嚣着。 明宸走着、走着,越走越觉得人生要完了。 “坐贫僧的旁边吧!”行痴空出了身旁的位置。 “谢谢您大师!”明宸感激涕零。 行痴听出她的声音,诧异道:“你怎么跑出来?还搞成这副模样?” 明宸被所有的一切搞得昏头转向,她喘着气,摸摸自己的心脏,她是活着。 那到底有谁来告诉她这是怎么一回事儿? 她快要发疯了! “大师,我和您相识吗?”明宸好久才找回自己的声音。 “你我素昧相识,贫僧只是想知道你怎会那么窘困?”他出门前,她还躺在床上,脸上也没这么黑!但塞翁失马,正因此,她才没露出姣好的脸蛋,要不,早遭觊觎被卖去妓院了…… “大师这么问我,我也不知如何回答!只是这过程太匪夷所思了,我明明在五台山西凉寺,一觉睡醒竟然在江苏!更倒霉的是,我还被妖怪捉去,差点成了烹中菜!”她死里逃生还是觉得心惊胆战。 行痴莞尔失笑。“世上哪有什么妖精鬼怪之说?那不过是你的幻想,人吓人罢了!” “这我不明白,我朝他丢石子,他还会流血,就是样子恐怖了点……”她止不住他冷颤。 行痴见她不像是胡扯乱编,脸色严肃了起来。他千交代万嘱咐要冷僧机照顾她,他竟调皮性不改,扮鬼吓她! “你别怕,或许那是场恶作剧。”等回去后,他一定要冷僧机付出吓人的代价。 “但愿如此。”她甫定魂,咽了咽口水。“肚子好饿……” “贫僧钵内的食物,你先拿去吃,先止饿再说。”行痴把钵递到她眼前。 她的口水要流下来了。“这样好吗?” “没关系,你我有缘一场,贫僧肚子还不饿,要食物再分就有!”行痴不吝啬地道。 明宸的限内都是食物。“那我就不客气了!”端起钵,狼吞虎咽了起来。谁都不会料到,堂堂一个尊贵的格格竟会落到向人乞食的下场。 “大师,您的大恩大德我没齿难忘,等回到京城,我会告诉皇阿玛,对你大大赏封!”她一口接一口没停地吃。 “贫僧不要赏赐什么,只要问你几个问题。” “几百个我都可以答!” “阿佟,她好么?” “阿佟?”一脸尴尬。“大师,我不认识阿佟!” 行痴转换了说法。“你的亲奶奶好么?” “喔,她好啊!我皇阿玛很孝敬她,在皇奶奶六十大寿时,还特意安排了隆重的生日宴会,那天好热闹,我玩得不亦乐乎!”她只记得当时快乐的情形。 “唉!”行痴叹了声,一生的恩怨情痴要到何时才会平息? “师父为何叹息?您有忧愁吗?”明宸准备要安慰安慰他,即使她自己是“泥菩萨过江,自身难保”了。 “不是!贫僧有两句话要讲:‘前尘往事成云烟,行痴俨然已断念’。”行痴有感而发。 明宸嘴内都是食物。“大师真会作生吉诗!”她只差没拍拍手。 “娃儿,你回宫内一定要记住我这两句话!”行痴自言自语。 倏地,四周一片嘈杂,明宸抬起眼。“出了什么事吗?” “有官员到此处来视察了!这些难民都是从水患区来的,因为年年如此,有时会爆发传染病,所以就规定难民、乞丐讨食的人要到这里集中。” “官员?”明宸喜上眉梢。“是北京来的吗?” “似乎是!” 明宸跳了起来,行痴赶忙拉她坐下。“县府规定严禁情况失控,而且有成千上万的人要陈情,你这样会引起公愤!” “可是我有话要跟他们说……”她可是格格啊! “每个人都有话要说!” “我不同!”她再瞧一眼。“居然是起柘,这太好了,我有救了!” “你别暴躁,我慢慢给你设法。”行痴闭目养神地向她说。 “情况根本是失控了!”所有人全往前冲,跟随来的侍卫拿长矛阻成一道墙,四周都是呐喊声。“起柘、起柘!是我,明宸在叫你啊!”明宸怀有一线希望的喊,还挥动着双手。 起柘面无表情地走了过去,但有股感觉使他回过了身,但他什么也没看见。 娇小的明宸被淹没在人群中,她再怎么大喊大叫也没有用! 封锁线冲不破,明宸瘫在地上,起柘没见到她! 他怎么那么无情啊! 没多久,起柘视察的结论下来,由侍卫长代为宣布。“各位难民、乞丐,在东门处已经准备充分的衣服供大家换穿,还有张家锁门口也有无限量的白米发放,如要分得这些物品请到这些地点。四处有重兵严守,请大家安分排队守秩序,存心扰乱者,拖至东门鞭打五十大板!至于家乡闹水患的难民,上头也指示会在沿途设救济站,即日起你们可以起程回乡里,没有身份居家证明的难民可以到乡里县府去补发,每户有一万钱的补助!本王起柘会抽身前往坐镇指挥,若是地方乡里有中饱私囊的行为,依大清律法重判无期徒刑或死刑。” 一下子,欢呼声震耳欲聋,所有人莫不欢心鼓舞, 只有明宸欲哭无泪、懒散地走着。她忽然想起了大师,但四下找了找,人已不知去向了。 明宸本来陷入绝望了,但是想了又想,她深信天无绝人之路,她就不信她会那么背! “你干什么?这不是你能来的地方,走走走!” 她刚要步上阶梯,守门的侍卫即大声喝斥,并用长矛挥了挥要赶她走。 她打听过了,起柘就住在这府内! “要讨东西到别的地方,再不走,别怪咱们无情!” 明宸忍下愤怒。“我要来陈情也不行!你们都是这样驱赶可怜的难民的!” “这是咱们的职位,咱们只知道要尽忠职守!官位之人各司其职,你要陈情到县府去击鼓自然有人招呼!” “话是这样说没错,但要是难民坚持要求见王爷呢!”明宸的怒火越来越高张,这些吃衙饭的人都是这么目中无人的吗? “还是到县府!”铁面无私的回答。 “这样若是县府本身腐败,难民又见不到紫禁城派来的官员,岂不是有苦难申?” “放肆!紫禁城是你这种人说得起的吗?那里可是尊贵无比的天子住的地方!” 她说不起? 紫禁城,她比他们还熟! “快走!” “有本事你们动我一根寒毛!国家要生存的基本道理就是体恤民心,每个百姓都是支撑国家延续下去的支柱,你懂不懂?”她觉得她跟他们在鸡同鸭讲,还想再说,但却词穷了,现在终于明白“书到用时方恨少”,皇阿玛要她多读书不是没道理的,呜呜呜…… “你是说所以你最大?”侍卫鄙夷的接话。 “就是这样!”她很高兴他们一点就通。 那两名侍卫翻脸比翻书还快。“废话少说,要闹场到别的地方去。你再不走,咱们就长矛伺候!”“你们赶不走我的,我要见起柘,他欠我一个解释!”明宸大呼小叫,连日来的不满全都爆发了!“大胆,王爷的名讳你敢直呼!把你送去县府,打拦你的屁股都不足惜了!” “起柘,你这个浑蛋,你欺骗我,你害我落到这种下场,你再不出来见我,我就咒你,你……出门会摔跤,你的女人会抛弃你、你会毁容、你的身材会走样……好不容易读来的四书五经、孙子兵法、毛山剑术、降龙十八掌、九阴真经,一觉起来全都忘光光,咯唔唔……”她挣扎着,因为侍卫用手捂住了她的嘴! 她还要说! “将她押去衙门教训教训她!” 明宸用力一咬,侍卫痛得放开手。 “起柘,你再不出来,我就要完蛋了……” “可恶的娘儿咬本老子的手,不用到衙门,我现场揍你就绰绰有余了!”被咬的侍卫痛得龇牙咧嘴,扬起手就要以牙还牙! “住手!” 侍卫的手被握住,他的脸马上痛得扭曲。“王爷,小的知错了,小的下次不敢了!” 起柘放开了手,冷然地不发一语。 “是这娘儿们不分青红皂白地胡闹,赶她走,她还咬我的手,小的不得已……”起柘看他一眼,他立刻噤声。 “起柘!”这两个字反复地在她脑中浮上。“起柘!真的是你,皇天不负苦心人,你把我害成这样,要是我有什么三长两短,我就要你娶我谢罪,哇……”竟不受控制的眼泪直流,嚎啕大哭起来。 虽然是她自己要跟出来,会阴错阳差地发生那么多事算是她的错。但在当时,她也只能依赖他呀!她会沦落到这种下场,除了怪自己之外,当然也会任性地把他一起责怪了。 起柘钜细靡遗地盯着她,这种清脆中带着丝娇气的声音,是他忘不了的!他只要闭上眼就会想起的。他拨开她垂在脸颊上凌乱的发,见到她清澈闪亮又水汪汪的大眼,一股欣喜向他席卷而来!天知道他找她找到要天翻地覆了! 他不只私下派人寻她,还在各地暗设驿站,就为了要找她! 但是,他很快的沉下脸。“你真是,该动脑筋的时候不动,不该动脑筋时又鬼灵精,这些时日的苦都是活该受的!”他凶恶的语气中似乎有道听不出的心疼。 “我……我……你居然还骂我!”她气得怒火中烧,眼前一个昏眩,她就陷入黑暗中了。 不过她的脸这么黑,他还认得出她是明宸,可见她是“珠玉蒙尘,犹见其光”,算他识相! 跌入黑暗中的她还不停的窃笑,可能真如起柘所说的,她的苦受得活该! 明宸隔了三个时辰才幽幽转醒,她瞪着刻工精细的床顶,再合闻泛着香气的紫罗帐,她一动也不敢动,小心翼翼地眨眨眼……没有消失! 她不信! 捏捏自己,真疼,这一捏就后悔,实在太没智慧了,捏自己那么大力干吗! 但她还是躺在柔软的床上,香气依然还在……这一切都是真的! “你够了没?”起柘坐在椅子上看她好一阵子了,她愚蠢的举动真是不少。 “起柘?这就没错了!”她露出又要哭又要笑的表情,欣喜若狂。 “你在怀疑什么?”其实他想问的不是这个,他想问的是,这六天她在哪里?她是不是吃了什么苦? 明宸睁大圆眼,活泼的个性又恢复了! “我当然会怀疑,你这可恶的人,你把我丢在马车上,说是要求巡视都是鬼话连篇!你根本没有来,害我被山妖捉走,恍恍惚惚地就到这里来了,我还险些成了妖怪的美食……”她的眼眶再度泛红,就算要让她吃苦也不要让她受这么严厉的苦! “什么山妖?”他用“你神经错乱”的眼神看她。 “你还好意思问我!山妖把我捉来这里要吃我的肉、啃我的骨!”幸好她吉人自有天相,大难不死! 他低笑不止。“你会在这里根本不是山妖把你捉来,而是有人把马车驾走,你才会辗转到江南。” “可是明明就是有山妖。”她坚持她所见到的。 “那你把他叫出来,我看了就信。”他讲求的是证据。 “虽然我差点一命归西,但是我命韧还活着,所以我没有那个本领,恐怕你是没眼福了!”他真是讨厌! “还是你遇到了什么事?”她有性命之忧?由她的话,他拼拼凑凑地得出这些。 “跟你讲也是白白浪费我的口水,你安排一辆马车,我要回宫去见我的皇阿玛!”她一刻也不想待在这鬼地方! “办不到!”他一口拒绝。 明宸气得头又开始晕了,她气愤地下了床榻! “你这人讲不讲道理啊?你害我沦落到这儿,一条命险被老天收回就罢了,我还被误认成是乞丐,在贫民区看到你,叫你也不应,在府前还被那两名侍卫嘲笑……你……有没有良心啊!” “你似乎吃了不少苦头!”他理出头绪。 “我讲的那么详细,你还感受不出来,我也只能大叹老天无眼了。”这么一气,她整个人都热起来了,坐了下来,倒杯茶,咕噜咕噜地喝下。 这水真是甘甜! 祖先保佑,她回来了! “这些都是你咎由自取,如果你不擅自出宫,什么也不会发生。”他就事论事。 “现在都是我的错就对了?”他的口才倒是厉害,连她也说不过他。 “你自己承认就好了。” 明宸负气地背过身不看他。“我跟你话不投机,我要回宫内!你再不送我回去,我就在皇阿玛面前参你十本,把你分配到边疆去管土番!” “皇上若是不明事理,天下早大乱了。” “一句话,你送不送我回去?”不是她强词夺理,而是他若是将心比心,现在就不是责怪她而是安慰她了! 试想,有谁可以经历被山妖惊吓,沦为乞丐,到“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的集中区,还被有眼不识泰山的侍卫欺负……要她怎么心平气和! “不行!”他果然是一句话。 “你、你、你……”她气得语无伦次了。 想较之下,起柘显得慢条斯理。“其实皇上要我下江南,除了视察民情之外,第二个因素就是要我调查白莲教活动的情况,要把你送回去很简单,但是你可能还没回到京城就先去见阎王了!” “不送我回去就不送我回去,干吗找那么多理由!” “你不信是不是?那好,我派人备轿,但在比较偏僻的小路上,白莲教会持刀打劫,见到你这么漂亮,被捉回去练男女合功,我也救不回你!” “什么是男女合功?”她提出疑问。 “简单来说就是阴阳相通,用身体练功!你将会被所有白莲教的男子轮番占有,这还不算严重,严重的是,白莲教的男子重元气,你的精神气体都会被吸光,到最后会枯竭而死。”他事不关己,凉凉地道。 要是发生这种事,她也别想回紫禁城了,在她的讣文上会怎么写?“英年早逝”?“红颜薄命”?“为国捐躯”? 她越想,心脏越无力! “那我要回京城不就遥遥无期?” “也不,等我查完一切,我就会护送你平安回京。”实际上是他自己不放心把她交给别人来护送。 “那要等多久?”她的口气不大愿意。 “不然你现在马上起程。”他故作威胁。 “我不要!”她的胆子都没了,禁不起一吓再吓。“我留下来!”傻子都会选择留下来。 他逮到她的弱点,他要好好利用! “那么,咱们就先来约法三章。” 她简直不敢相信!“我留下来已经很委曲求全了,你不要得寸进尺!” “想想看这不是宫中,这是我的地盘。”他的嘴角有奸笑,她看到了。 “你要怎么样,大男人欺负小女子不怕被笑厚颜无耻吗?我虽然不会武功,书读的没你高深,但我知道你摆明仗势欺人!”她先发制人。 “我没有要欺负你,我只是要你学乖!这次是你栽在我手上,我还手下留情、从轻考量,要是换成是皇上,他的手段就会用得更重了!倘若你好好配合我,回到宫内,说不定我会在皇上面前替你求情!不然你等着屁股开花,你额娘也会因为你的不受教而受到连累。你消失的这段期间,惠妃不断的造谣、诽谤你额娘,你额娘也因思女心切而天天以泪洗面。” 明宸难过了起来,都是她不好! “我皇阿玛是不是气炸了?我额娘还好吗?”她好想他们。 “没气炸,皇宫快掀了而已;你额娘则是憔悴。”见到她这样,他有些不忍。 她好想哭,却拼命忍住。“你快说你要怎样!” “没我的允许不准离开府内半步;天亮一睁开眼、梳洗好,就到书房当我的奴婢,我叫你做什么就做什么!” “这有天理吗?”她抗议。 “你有意见?那你回去好了!!”他手上有王牌,不怕她不服。 “我没有意见!”她飞快地说。 “暂时就是这样,以后有要补充的再说。”此刻他惟我独尊,她是惟命是从。 “那……”她欲言又止。 “京城那边我会飞鸽传书回去跟皇上报平安,皇上并没有苛责你额娘,反而还时时刻刻安慰你额娘。” 起柘起身要走,她拉拉他的衣角。 “你的人很坏、性子也不好,但还是谢谢你。” “总之我没有什么好,这也不是帮你,是可怜焦急的父母心。”他酷酷地说完就走。 明宸学他的口气讲了遍。“他就不能和我和平相处吗?还是他在不好意思?” 她想不通,男人的心真是难捉摸。 明宸匆匆忙忙地小跑步进入书房,还来不及说话就直直地摔了一跤。 “真是痛!”她揉揉膝盖低吟。 起柘坐在椅子上,双手环胸、好整以暇地盯着她。“大小姐,你迟了半个时辰了。” “对不起,我……”她可以解释的。 “没有什么好说的,迟到就是迟到!”他指指墙壁。“你去面壁思过半个钟头。”这就是她令他忧虑半天的惩罚,为了她,他还暗中跑去看她是不是出了意外。直到她跑来的前一刻,他才打开了书,假装气定神闲地等她。 明宸心不甘情不愿地和墙壁互看两相厌,空气中只有他的翻书声,窗外凉风吹过湖上泛起阵阵的涟漪声、花草迎风而舞的沙沙声! 这儿的天气跟北方是截然不同,北方已经进入寒冽的冬天了,南方还日阳高照! 北方不知下雪了没?皇阿玛、额娘是不是都好? “过来替我倒茶!”他出声命令。 “是。”她极度忍着睥气,寄人篱下凡事都要忍耐。 “明天以后要是再迟到,你就到外面去吹冷风罚站。”他不饶她,他这样小小的要求她若做不到,会不会到时又把他的话当成耳边风? “知道了!”她暗中咬牙切齿。 “现在告诉我迟到的理由。”他又翻了一页书,耳朵还可以听她讲话,一心两用。 “我都已经罚站了,告诉你也没用!”她自怨自艾。 “还是要句句属实地禀告。”他的铁命如山,她不得反抗。 她鼓起粉红的双颊。“昨晚风一直拍打我的窗棂,吵得我睡不着,到了五更才进入梦乡。然而在梦乡却不得安宁,因为我梦到山妖一直阴魂不散地要来捉我。吓醒之后,全身都湿透了,我当然得沐浴、换衣服,就迟到了。”他竟不问原由的就罚她。 “我说过没有山妖。” “你根本不知道我的痛处,我真的是很惊骇!”她没有半句加油添醋,她说的全是真的。 “那山妖在哪里?”仔细地看她,她脸上没有骗人的神情。 “在山上。”根本没有结论。 “这么听来,你明天、大后天,以后,还是会迟到。”他指出重点。 “要是我噩梦连连,山妖阴魂不散,我就会迟到。”都是山妖惹的祸。 “今天起你睡西厢房,我就住你隔壁。西厢房的门上有八卦,山妖很怕八卦,他进不了你的房间,你不用怕了!”他根本什么都不信,但他要让她心安。 她吁了口气。“我有救了!”这招果然见效。 “倒茶!动作别慢吞吞!”他可不让她混水摸鱼。 他不提她倒忘了,快快地倒好端给他喝。但他一端起茶杯,眉头却皱得更紧了。 “我哪里做错了?”她紧张兮兮。 他握住她的手指。“你的手流血了!” 她这时才感到痛痛的。“可能是刚才跌倒时,磨破了皮!”有好几只手指都还沾着血。 他抓住她的语病。“这些伤早就有了。” “山妖追我时,我摔在地上受伤的。” 又是山妖! 他尽量不去提山妖,帮她遗忘。 他打开抽屉,拿出药材。“你的身子看起来弱不禁风,流不起这些血。过了正午,厨房会替你炖大补汤,你每天至少要喝三碗。” “我头更晕了!”她抖了下脚。 “是要补你的身体不是要割你的肉。”这么弱不禁风怎么行! 要她吃那些比割她的肉还痛苦! “我最讨厌喝那种东西了。”可不可以不要吃? “你说什么?”他提高音量。 明宸假意笑了几声。“我说那大补汤真是润滑可口,喝三碗没问题!”包在她身上。 这见风就倒的墙头草! 他先替她止住了手上的血,上了些药,再替她包扎起来。 明宸看着那些布把她的手包成两倍大了。“可以了!不要包得太厚,我要工作不方便。” “工作?谁要你做?” “你啊!”她顺口接着说。 “我何时指定你要工作了?”她越说他越糊涂了。 “这就是推理问题了!我既然身为你的奴婢,当然要一手包办你的生活起居,等一下你通知我一声,我就会去厨房学下厨,还有你的衣服我也要洗……”她弯着手指头算着。 “你这叫作自作聪明。”他合上书,看书的心情全没了。 “错了吗?”她瑟缩着身体,他好大声喔! “昨天我跟你说的话,你源源本本地跟我讲一遍。”煮东西、洗衣服不用她来做! “你要我当你的奴婢,全天候跟在你身边。”她举一反三,他没有嘉勉她还凶她! “那我有参加别的吗?” “只有那样。”她天真地回答。 “所以你去做那些就是违反我的原则,你的手有伤口,承受不住细菌侵略,但不用等到你的手烂掉,我会先折断你的手,你爱做就去做!”她怎么老是爱想些有的没的,做一些他看了碍眼的事。 “你不要我做,我就不要去做,用说的就好了,干吗那么凶!”她终于尝到了一物克一物的道理了。 “你就是欠骂。”他的关心都是用凶恶来表现。 她忍不住了。“是不是我做什么,你都不满意?我承认,我小时候弄死你的马是我的不对,但我也是出于好意。我只是在测验它的能耐,谁晓得它处有其表没有内涵,那么不耐操!那种马你还是早发现它的不好才好,免得以后又花冤枉钱去购买!”她说的头头是道。 “我可要大大地谢谢你了!”他说着反话。 “别这么说,只要你公私分明不记仇就好了。”明宸皮笑肉不笑,因为他不是真心在道谢,话语中有股令人头皮发麻的威胁。 “想得美!这件事我从那个时候记到现在,就是在等适当的时机报仇。就算那匹马不好,也该由我来处置!‘打马也要看主人’,惹到我,你就等着我的报复吧!”他忽然靠近她的小脸蛋轻轻地说,淡淡的气息拂过她的脸蛋。 她愣住了。他轻推开她,站了起来,走至门口。 “我要出去一下,这段期间你就留在房间,乖乖地给我喝大补汤。要是我发现你有哪一项背道而驰,我就用军法来惩处你。”他不下重话不行,她要是四处乱跑,随时都会有性命之忧。 明宸的眼变成了斗鸡眼。这个男人居然小器成这样,简直就是心胸狭窄! 她踩着重步地走回房间,要她待着不准动,根本是十大酷刑之一! 起柘这种报仇的手段果然毒! 她就这么一直想、想想想!想他的邪恶、他的心狠手链,想到满脑都是他! 她忘了想到,在起柘突然靠近时,她的心忽然悸动了下。如果有想起,她绝对会认为那是怪异的反常现象。 好无聊! 下午就这么过了,明宸把桌上的玫瑰花一片一片地剥下来,一句他可恶、他坏蛋,另一句是他是心眼小的男人。剥到最后,当当当,他是心眼小的坏蛋! 她颇满意这个答案,喝了三碗大补汤,觉得快要世界末日,连忙喝了不少茶。手撑着下巴,胡思乱想,过了没多久,一阵困意排山倒海而来,不知不觉就睡着了。 一声打雷使她震得跳了起来,膝盖还撞到桌子,痛得她哇哇叫。定睛一瞧,起柘就坐在她的对面,分明是故意要看她出糗。 “你来了就出声,害我吓到!” 起柘嘲笑着。“我第一次看见那么笨的人,而且还恶人无胆才糟糕。” “你还有心情幸灾乐祸,我现在会过得灰头涂脸不都是你害的,你就是罪魁祸首!”他们只要一见面不吵嘴,两人都会不舒服。 “我懒得跟你计较。”脸色一凛。“大补汤你喝了吗?” “喝了、喝了!”她不爽地回答。 “你闲来无事就坐在这儿睡觉、流口水?”他把她形容得很不文雅。 明宸抹了抹嘴。“我哪有流口水?”见到他计谋得逞的笑容,她恍然大悟她上当了! “真的乖乖地都待在这?”他还要再确认,即使他知道事实,他也要她亲口说。 “我说是,你不相信,那我跳到黄河也洗不清!我整天就坐在椅子上剥玫瑰花瓣做测验,累了就睡。”昨天她没睡好,现在补个眠,顿时神清气爽。 “测验?”她还真有玩艺儿可玩。 “说起这个,我就为你感到可怜,像你这种连笑也不懂得笑的男人,怎么会懂我的测验?你的人生是黑白的!”她东拉西扯地胡说。 “我是问你什么测验!”他重申。 “不就是你是坏人还是混蛋……”讲到一半,她赶紧捂住自己的嘴。她实在太笨了,怎么那么不设防就说出来了? 他挑挑眉。“结果是哪一个?” 她傻里傻气地笑笑想借此让他遗忘,于是就顾左右而言他。“那个……你今天去哪里? “去找鞭子!找以后你说谎就打你的鞭子!”她的表情太丰富自然了,他一眼就看出她的想法。“呵呵……你不要跟我开玩笑了!”他是不是有以虐待人为乐的症状呀?她的头皮有些发麻。“下次我叫你回房间时,你没事就找事做,条件是不能离开这个房间!我不叫你做事时,你就想了一大堆,要你做时你却不做,真是的!”他数落她,最终的原意,是怕她闷着发慌。 “你又没交代!”在房内她能做什么! “不会自己想吗?你的脑袋是做什么用的?” 奇怪,跟她吵架好像是他的乐趣, “是你没说清楚,”这次她不认输。 他走向门口。“吃饭了……” 明宸跟在他身后。“不行!你暗骂我没大脑,这次你跟我就一次把话说清楚讲明白!”她要个公道。 “好吵,你闭嘴!” 回廊下他们的声音渐行渐远,听起来有些像是在打情骂俏。 实在是闷!虽然此刻不用再过颠沛流离的苦日子了,起柘也出现在她面前,她恢复了格格的身份,但她还是觉得生活得有些浑浑噩噩! 明宸随意地走着,绕了几个回廊,眼前霍然出现一大片的青草原广场,让她的视野变得好舒畅。 夕阳火红的西下。这么大的草原一望无际,几匹马儿成群结队地跑着,且早色是很好,但也很容易令人惆怅。 以前在宫中,身旁有那么多的宫女下人簇拥着,日子过得无忧无虑,不愁吃不愁穿,成天只会肆无忌惮地撒野。经过了这些日子,她回头看自己,连她都无法忍受从前的她! 假如……有机会再回到宫中,她一定要洗心革面地好好做人! 有寂寥、有些凉意,她忍不住用双手抱住了自己。 一双大掌放上了她娇弱的肩膀,她抬起头看着高大的来人,他的侧面仍是不苟言笑的!放在她肩上的大掌是在安慰她的意思吗? 他不是只会叫她怎样、怎样的吗!原来他也有这么贴心的一面呀! 大掌滑了下来,她有些失落,她不怎么讨厌他那样的动作的说。 “在……欣赏美景吗?”他干涩地问道,似乎很用力才挤出这一句话。 他知道自己很不对劲,但他非但没有阻止这种感觉,还放任自己不断地沉溺其中! 不知从何时开始,只要有她在的地方,他的目光就失控地追寻着她。在西凉山上是如此,在宫中是如此,更糟的是,一个人的时候,更会想她想得发紧! 她不见了的时候,他真的是发了狂的找她。他已经要把整个大江南北都翻过来了,他吃不好睡不着,日子过得实在是一塌糊涂。 他的脸越来越沉,想她的意念更是频繁! 他会如此,是因为他认定她是比他生命更重要的人。 她从未理解,他也未表达,因为时机尚未成熟,她对他……还有疏离感! 但他追寻她好久的眼光已经收不回来了! 他的表情怪怪的。“我是不经意地走到这里的。”他又要怪她四处乱跑了吗? “你想哭吗?”他没头没脑地道。 但她的心却抽了下,他居然说中了她的心情。 她强颜欢笑。“哭?没必要!” “你根本没有那么坚强。”他低喃道。“还是别哭好了,我看惯了你的笑容。” 她全听见了。“如果我想哭,你的肩膀会借我吗?” “会!”他答的飞快。 她实在是越来越不懂他了。 起柘明白她一定会觉得之前的他,和此刻的他变化实在太大了,但没办法。当他看见她静站着不出声时的背影是那么地脆弱时,他的保护欲就泛滥成灾,什么“理智大过于情感”就全不见了! “我真的觉得很无助,你会保护我吗?” “我用我的性命去保护你。” “为什么?是义务吗?”她希望听到否定的话语。 “不是,全是我自己想做的!” “你把我弄糊涂了,你不是很讨厌见到我吗?” “我没有!”他强而有力地反驳。“我真的没有,你要相信我!” 她吓了一跳。“我相信你就是了。” 但他却清醒了,觉得自己反应过头。两人都愣在那里,任沉默回荡四周。 他咳了声。“你失踪时,把大家弄得人仰马翻,为了找你,大家片刻也不得安宁。”他指的是他的心才对吧!“以后别再不见了好吗?我……很多人都会很难受的。” 这不是她的错啊,但他似乎很担心,她随口应道:“好!” “你绝对不能又不见了!” “我跟你说好了啊!虽然你似乎又要指正我的不是了,但刚才很谢谢你愿意昧着良心和我说了那段话,我很高兴,起柘,我第一次发现你的好!现在我的心情也恢复了,你就忘了刚才的事吧,” 他挑起眉。“刚才你纯属发泄?” “对啊!”不然他以为呢?她伸伸懒腰。“站得有些累了,我回屋去了,你也及早回去吧!”踏着轻松的小碎步走了。 起柘愣住了。他这是在干什么啊?要白痴也不用这么难看! 这可恶的女人,居然玩弄了他的真心! 第五章 月亮跑出来了,圆圆亮亮的如诗如画,明宸了无睡意,她只要一上床就会睡不着。 干脆从书柜中取出书来看看,增加疲倦度,她就会有好眠。 但才翻开一直就见到什么狐啊鬼呀的传说,使她赶快把书丢到地上。 明宸平静着自己的心情,她实在痛恨自己这样胆小如鼠! 她打开窗户,见到起柘的灯还没熄,她学了几声猫叫声,他没反应。 坐回椅子上,她低声叹气,她这个落难格格要提心吊胆到什么时候? 想想以前在宫内,她过的多幸福、悠哉,晚上睡觉时有丫环捶脚,琪儿在旁边念着故事,跟现在比起来真是天壤之别! 明宸扭来扭去地坐立难安,她三不五时就走到窗旁学各种动物地叫几声,但起柘的房门还是关得紧紧的! 再这样下去,她明天铁定又会迟到。 最后没办法,她叫着:“起柘,你睡了没?今晚月色那么美、气氛很好,咱们来聊聊天嘛!”她真想和他讲话听听他的声音。 没反应! “哎呀,你别那么冷淡,虽然你跟我的交情不好、总是恶言相向!但俗语说‘君子不念旧恶’,有时候也要有情感交流的时候,你同不同意?” 他还是在耍大牌。 “你不理我,那我只好自言自语了!今夜真是好夜晚,本想邀你闲话家常,不料你一句不回没动静,我就只能孤芳自赏而已……”她不得静地敲敲打打配合她乱编出来的话。 隔壁的门被用力地推开,他大步走来! “三更半夜你不休息,你吵什么?日子过的太好了,是吗?”他的脸色难看,显然不堪其扰。 明宸马上显得楚楚可怜。“我怕得睡不着。” “你把耳朵张开点,我说过门上挂有八卦,什么山妖都进不去你的房间!”他又恢复成真正的起柘了,她还真怀念下午的那个他。 “你先别走!”她苦苦哀叫。“我也想睡,但身不由己,你能明了我的感受吗?” 起柘停下脚步。“要怎样你才能睡着?” “除非你看着我睡觉。”她知道他身上都是正义之气,山妖一定很怕他,只要他看着她,她就睡得着。 “你说这种话不怕你的名节受损吗?”别人听了必定大感惊世骇俗。 “我又不是要你做什么见不得人的事!‘君子坦荡荡,小人长戚戚’,我问心无愧,名节怎么会受损?”她只要他站在窗口看她睡觉。“而且你这根本不是借口,你比我还不重视别人的眼光,要是你怕你的名节会受损,那我可以赔偿你。”她阿沙力地道。 “你用什么赔偿我?”他挺好奇的。 她偏了偏头想了又想。“你比我还有钱,官位也很高,好像什么都不缺。”他有事没事干吗让自己那么完美?“我用我的诚意补偿你。” “不必了。”他不需要。 “这是‘礼轻情意重’好不好!”总之,他就是别走! “如果我答应你,那我每天不都要来站岗?” “就只有这段日子才会麻烦你,回到宫中我会让皇阿玛表扬你!何况你真的忍心看我因为睡不着而日渐憔悴吗?”她会像花朵一样的枯萎了。 起柘见她吓得不轻,三魂七魄好像全都飞了。以前的她不会这么求人的,现在这么央求他,他不答应,她就不能睡了! 他暗下决定要替她想办法,让她不再那么惊吓。 “我先声明,我不是不忍心,我是不要你再来苦苦骚扰!”他说着反话。 “真的吗?”记忆中,他没那么好说动的。 “快上床去,你再嗦一句,我掉头就走。”起柘的眼内有着警告之意。 “遵命!” 明宸欢欢喜喜地上床,拉起了棉被,绷了一夜的紧绷松懈,她真的是累了,没一下子就睡着了。起柘看着她,本来想走人了,但她翻了个身,美丽的容颜映入他的眼,他的嘴角浮上了一抹他自己也没察觉的笑意。 皎洁的月色中,有道颀长的影子站在廊上,迟迟没有走开。 一匹马快速地奔驰着,在这乡间道路卷起了黄沙,起柘在天刚亮就外出守猎,明宸睡得正熟,他没交代下人告诉她。 他更不敢相信她对他的影响力竟然那么大! 在西凉寺时,他就破例的无法拒绝她,那时连他自己都不明白是为了什么! 在她消失后,他像是不见了什么至宝般,动员了所有的人力就为了要找她。那几天,他浮躁难安;见到她,他内心竟有种难以言喻的激动。 如今,他的脑海中再也挥不掉她娇小倩丽的身影了! 一切都在他的意料之外! 他想静静地把事情想一想。 正在前往的路途中,有一名女子在路旁向他挥着手。他本来想要快速地经过,但她的衣着打扮虽然凌乱了点,却不像是普通人家。而她一个单身女子会出现在这种偏僻道路上,是不合道理的。他勒住马鞍。“有什么事?” “这位公子,请你救救我!”那名女子一脸疲惫地道。 “你别急,慢慢说。” “我是杭州人,我父亲在杭州是做买卖的富商,三天前我父亲和一家人前往北京要做生意,料不到……”她声泪俱下,哽咽的说不下去。半晌后,她继续才说:“料不到中途遇上了强盗,他们头上戴着白莲花座帽,自称是白莲教的人,他们不只抢了钱财,还强行掳夺妇女……我在慌忙中逃走,也不知道他们怎么了……”她啜泣着。 “那时你们身旁有没有请有武功的人来护送?” “这些琐事都是家父在安排,我不甚了解。”那女子的眼泪不停地流。 “出事的地方大约在哪里?”他居高临下地看着她。 “我不知道……”女子哭得话语断断续续。 起柘下了马。“你先上马,我牵着你走,在前方就是人口稠密的小镇了,我刚好能帮上忙,先走再说。” 女子跛着走,似乎逃亡中受了伤。 “这样公子不是要受累了?马是您的,怎么好意思我一个人独坐?”她低喃道。 “我四肢健全这段路我还走得动,你的脚不能再折腾,还是快快上马吧。”他轻描淡写地说。 “公子的好意小女子必定结草衔环,知恩必报。”女子一见有救就破涕为笑了。 “犯不着,这是我该做的。” “所幸是碰上公子这样的正人君子,要是祸不单行,再碰上个意图不轨的人,那……” “已经没事了。” 那女子低头。“公子要是不介意,何不和我共乘一匹马,小女子信得过您,您用走的,小女子怎么承担得起!” “这是我自愿,目的地很快的就会到达。”他推掉她的盛情。 “公子如此坚决,小女子就不勉强了。对了,小女子姓连名婉君,公子以后若不弃嫌,叫我婉君就可以。”凄婉君主动自我介绍。 “连姑娘,前方就是我的府邸了。”起柘似乎没听见她说的,叫她连姑娘。 连婉君难堪地笑笑,看来是她太过一厢情愿了! “一大早跑去哪里了,也不通知我一声,是不是自己跑出去玩了?” 明宸伸了伸懒腰,吸吸空气,空气真是好。她昨晚也睡饱了,半夜都没有再醒来,一觉到天明。既然他不在,那她还是先回房等候,免得他又说她阳奉阴违。她可是见识过他的威力了,他像是有几百双眼睛留在府中,盯着她的一举一动,她还是顺从他些,免得自讨苦吃! 刚要进房门,就有人来通知她,要她立刻到前厅去。 走到半途,就碰上了起柘。“你怎么默默无声地自己跑出去!” “去准备桂花莲子汤。”他不看她一眼的命令。 “喝那么好,跑出去还要那么享受。”正说完,见到他身后有名柔柔弱弱的姑娘,她愣住了。 “我有客人,你快去做好我指定的工作。”声音没有任何起伏。“连姑娘,咱们走。” 明宸心里有些不好受,他似乎真的把她当成下人了。 “公子,你的丫环好有趣,跟你讲话竟可以主下不分。”连婉君意有所指。 “她向来都是这样!”他淡淡地道。 这就是他对她的评论吗?明宸哼了声,她才不难过呢!准备莲子汤就准备,这难不倒她! 踏入大厅,明宸还在想她在他的心中是不是很渺小。做莲子汤时也很心不在焉,幸好厨房的大婶知道她是门外汉,就一手替她包办,不然这莲子汤不知要做到何时! 双脚绊了下,差点摔倒,幸好她的定力够,汤只溅出一些些。 连婉君捂嘴轻笑,起柘则是瞪着她。 又不是她的错! 这都要怪他,如果他不把她留在江南,她也不用那么依赖他,每天见到他还一直想着他。 “莲子汤来了,两位请慢用。”她笨手笨脚地放好莲子汤。 “连姑娘,你遭逢不幸、一路奔波,必定没好好地用过食物,现在先上点心止饿,我已经吩咐厨房快速准备菜饭了,你再忍一忍。”起柘故意不看明宸,他若下定决心一定可以改掉视线离不开明宸的习惯的……但他的眼睛却不受控制地直往明宸的身上瞟。 明宸插嘴问:“连姑娘出了什么事?” “你不懂不要多嘴。”起柘低沉说道。 “问一下又不会怎样,你自己知道,被别人蒙在鼓里,那种心情是很难受耶!”她会一直猜、一直猜。 “你不要去想不就得了。” “我有那么强早飞奔回京城了,还用得着留在这里受你荼毒。”她对他也是很有微词的! 连婉君咳了声,嘴中的汤汁险些咳出来。 明宸忽然觉得,她优雅的动作未免优雅得太假了…… “让你见笑话了。”起柘一语双关。 “等等,那个笑话是谁?”她可要斤斤计较。 “我没有指名道姓。”这时候的她偏偏很精。 “你是指我对不对!”她喊出声。 连婉君放下汤匙。“小姑娘,你怎么对号入座了,” “这,我……”明宸一时说不出话,真正狠的不是起柘,而是拆穿事实的连婉君。 “公子,你的丫环常这么没大没小,你还能不同她计较,公子实在是有肚量之人。”连婉君尽说好听话。 “我才不是他的丫环!”搞清楚,要论身份,他们可是不分轩轾! “喔,那你是?”连婉君故作惊讶。 起柘比明宸更快的开口。“等一下你先休息,衙门里的人可能会过来做笔录。” 现在是她说话时间耶,他居然和她抢! “不是跟公子说了就行了么?”连婉君的笑容一扫而空,眼角有着疲倦,她怕自己会支撑不了。不过要应付衙门的人还难不了她! “当地父母官才是执行单位,我只是从旁协助。” “起柘,你的朋友遇到什么困难了吗?”明宸爱打抱不平,拔刀相助的性子又苏醒了。 “婉君并不是公子的朋友!婉君半途遇到白莲教徒行凶作恶,家人至今生死未卜,公子在途中遇上了我,就把我带回来了。”连婉君说得凄楚动人。 起柘见到明宸眼中泛着同情,知道她又要奋不顾身地跳进来搅局了! “那些白莲教真是太可恶了!”太横行霸道了! “在找到连姑娘家人的下落之前,她就先暂时住在府中,以防白莲教的人来杀人灭口。” “没错、没错,要防范未然,留在这府中才是安全的!”明宸点头附和。 “小姑娘,你跟公子都是我的贵人,请受婉君一拜。”连婉君向他们跪拜。 “不用、不用,助人,人人有责啊!”明宸说着她的歪理,笨拙地向起柘使眼色,他还不出声在干吗? “连姑娘请起吧!”起柘暗下冷然地盯着她的动作。 明宸正为有个伴而欢欣鼓舞,古道热肠地道:“以后咱们不如就天天闲话家常,我在这府中着实是闷,” 连婉君恭敬不如从命。“看样子你比我小,往后你叫我连姐姐便可,这样子也比较亲!” 明宸快乐得要跳起来,她不会无聊了! 明宸正要大表感言,起柘开口了。“你的房间在左宅院,我叫人领你去。等你休息够了,再接受衙门的问话!” 明宸不依,她正在兴头上,他怎么那么不通人情! 下人马上就来了,连婉君回头看了他们几眼,停在起柘身上的时间略微长点,接着低着头走了。 “你一定是在嫉妒我!我在这府中连个可以谈心的对象都没有,现在连姐姐出现来陪我了,你却把她支走!”她伤心地道。 他忍不住握住她的肩膀,正经八百地道:“针对这件事,你最好不要太热心!” “为什么?”总得给她一个正正当当的理由。 “以后你就会明了。” 她跟在他身后跳着脚。“连姐姐是你救回来的人,她的遭遇很可怜!” “你已经被同情淹没了理智。”事情尚未水落石出,他不会妄自下定论。 “你根本是冷血动物!” 他转过身。“随便你怎么说!” 明宸不敢相信他再次把她抛在原地,只是这次的吵架似乎是激烈了点! 她咬住唇,胸口觉得很难过。 一定是他太爱和她唱反调的关系!她气得心都痛了! 到了晚上,起柘都没有再派人来找她。明宸要自己不要太在乎,这件事她没有错,他要禁止她也不说明理由,根本是独裁! 从连婉君那儿回来后,她看见他的卧房亮着灯,她视而不见的走过去。 人家连姐姐多么好相处,温柔娴淑,而且还有一手好针线的功夫。她就是搞不懂他的禁止令从何而来。 本来打算不想理他的,但她忽然很想见到他! 再仔细想想,自己下午说的话好像太过分了,他会生气也是应该的! 好吧!算她不对,她投降行不行? 她受不了这样子不互相讲话,却要胡乱猜对方心情的感觉。于是她朝起柘的房间走去,敲了敲门。 “我现在没空。”他想也知道是她。 她都拉下脸了,他还要拒她于千里之外!如果是以前那个高高在上的她,她早回去用力地把门甩上,发誓一辈子都不跟他讲话,有什么稀罕! “可不可以跟你谈一下?”但她现在是来和他谈和的,她千万不能动怒! “不可以!”没什么好谈。 明宸瞠目结舌。“你还在生下午的气吗?”她故意“哪壶不开提哪壶”,伤口在那里就要针对那个伤口去治疗,那样才有效也才好得快。 她拍拍门。“你怎么不回答?我是来跟你认错的,下午我是一时心急,有口无心,你宰相肚里能撑船,就原谅我这一次,好不好?” “没那么简单,你下午说的话已经严重伤及我的自尊了,我现在不想见到你。”他憋着声音。 其实他根本没跟她生什么气。下午他回到房间,就没天没日地研究、调查起所有白莲教的相关资料,没想到这一埋首,时间就快速地过去了。 她也受不了这种无言沉默而来敲他的门? 既然她要来认错,他就将计就计,以后她再这样口无遮拦,他就不理她,所以每次来道歉的一定都是她! “我在这儿郑重地向起柘大人道歉,你就大发慈悲!” 他叹了口气。“我哪里能接受你的道歉,你可是皇上宠爱的女儿,你要说什么就可以说什么,全不必负责任!在江南的这几天,你和我没有一天没有吵架,我发觉这样毫无意义,也许该把你送回京,你就不会没人陪了!” 她的声音好无辜。“我根本没有拿我是格格的身份欺压过你。”反而是他吃定她!“对不起啦,你开开门,外面阴风阵阵,我好冷!” “进来!”他咬着牙低吼。 明宸有些吓到,畏畏缩缩地进了门,他的表情像是要揍她才能宣泄那口气! “给你弯弯腰鞠鞠礼,你、你……笑一个嘛!”花好月圆,不该是生气的时候。 “少来!你不是特地来向我赔礼,无事不登三宝殿,你说完就快走。”他实在会被她打败。 “什么都瞒不过你的眼!”明宸不请自坐,“有件事咱们商量、商量。” “你已经决定好了,干吗还来问我?”她肚内在想啥,他可是一清二楚。 “我是尊重你!”他还嫌。“连姐姐可不可以跟我睡同间寝房,这样一来,你就不用站得那么辛苦,有连姐姐相伴,我也会睡得很好。” “免谈!”他想也不想。 明宸觉得气恼,她好像拿自己的热脸去贴他的冷屁股,时时处于挨打的局势! 她只是老虎不发威,他别当她是病猫! “你又有什么意见了?” “不准就是不准!”他别的不多说,态度坚决。 她瞪住他。“每次我低声下气地跟你说话,我都快要捉狂!”到底是哪里出了错? “我才会被你气死!” “你终于承认你看我不顺眼了。”她气急败坏。 “只要你照我的话做,我就不会这样。” 她的手插腰。“我为什么要?你是我的谁?我皇阿玛也没有这样管过我!” 两人就这么一来一往地吵起来,她忘了她是来跟他握手言和的。 他揉揉抽动的太阳穴。“你势在必行了?” “你老是这不准那不准的,又不讲明原因,你太专制跋扈了!”她对他怀的形容词还挺不少。 “如果连婉君敢在你的寝房睡上一晚,我会立即赶她走。” “你实在是太不讲道理了!”这次她是真的生气了!“你有你的法子是吗?我也有!你不让我跟连姐姐来往、还要把她赶出去,我不跟你这种没有爱心的人交往!”她在这么说时,难过得眼眶都快泛红了。 她有在乎的人了,她却要跟他绝交了! 他的额头隐隐抽痛。 “今晚你也不用来看我睡觉了。”她奔跑出去,用力地把自己的房门关上,要和他绝交。 起柘叹着气。他明白自己太不讲理,但有很多因素,她还是不知的好,因为她太心软,容易被套话。 今夜,他是个无眠的夜了。 “从这儿穿针引线,这个勒的动作是很重要的,倘若做的不好,整个成品也会跟着打折扣!”连婉君巧手地教导丫环们刺绣,由于她人好温柔,丫环们都很爱亲近她。 明宸坐在一旁,张着大眼看。刺绣跟她是无缘的,那种细活要她做是难如登天。 “明宸妹妹,你昨晚没睡好吗?怎么无精打采?”连婉君刺探地问。 明宸此时才发觉自己发呆、失神,赶紧摸摸自己的脸。“没什么,是连姐姐的手工维妙维肖得让我看傻了眼。” “你有兴趣吗?” 明宸摇摇手。“我没有这种天分!” 接近正午,所有丫环们三三两两地退下到厨房去准备膳食了,只剩连婉君与明宸。 “天下无难事,只怕有心人,你多学学就能熟能生巧了。”连婉君眉开眼笑地说。 “连姐姐的刺绣那么漂亮,卖出去一定很值钱。”学刺绣?明宸想都不敢想! “不是!”连婉君故作神秘。“这个护膝套子是要送给人的。” “那人真有福气,有连姐姐这种美人青睐,有礼物相送。”一定有很多男人羡慕极了。 “就不知道他喜不喜欢。”连婉君盯着她一针一绣的心血。 看见连婉君忧愁的脸孔,明宸不忍。“那名幸运儿是谁?”她识不识得? 连婉君握住她的手。“明宸妹妹,我知道你为人最好,这次你一定要帮我!” 明宸一头雾水。“只要在我的能力范围,连姐姐一开口,我必定义不容辞。” “那你帮我把这护膝套子拿去给他。”连婉君合情脉脉、脸色羞怯地把护膝塞给明宸。 “谁?”明宸的脑中不断过滤、筛选适当的人选。但每个家丁跟她一配,就好像是一朵鲜花插在牛粪上一点也不搭配,连姐姐不会那么没眼光吧! 连婉君脸上浮上羞红。“你也识得他。” “你就别卖我关子了!”赶快公布答案。 “那人是起柘公子。” 明宸怔住了,仿佛有束火药在她的脑中炸开,她什么也不能想,思绪乱纷纷。 “明宸,可以吗?” 明宸的眸子睁大。“喔,原来是他!”她的脸上有着强颜欢笑,不知为何她的心竟会觉得涩涩的。“起柘公子为人端正正直,我早已将芳心暗许于他。”连婉君心仪地道。 “是……什么时候开始的?”她真的怪怪的,她忽然不想听到这些,忽然想夺门而出,但她忍住了。 连婉君满心诚恳。“既然咱们互称姐妹,那我就实不相瞒了!就公子救回我的那天,其实他跟我已经共乘一匹马了,那时的公子好温柔细语,使我的芳心不禁倾倒,而且我的命是他救回来的。这几日他来看我,虽然他没多说什么,但我知道一切尽在不言中,我若提出要以身相许来报答公子,公子理应不会拒绝。” 共乘一匹马? 明宸想象着那幅画面——他们你我情浓,起柘的手偶尔不经意地碰触到婉君…… 明宸的感觉酸涩到不行! “连姐姐,你那么有自信?”她每说一句,胸口似乎就被重重地撞了好几下。 “其实已经能用一句话来形容了,那便是郎有情妹有意,早说晚说都是一样,只是我怕羞,每次公子双眼眨也不眨地看我时,我就抬不起脸来。” 明宸笑了,她笑自己后知后觉!瞧瞧,起柘在她面前掩饰得多么成功,他根本是在要她! 她现在真的什么也不能想,她要回去把自己关起来,抱着自己发呆也好,就是不要见到他们两个! “你们在聊什么?”起柘就站在门口。 明宸变得正襟危坐,见到连婉君手中紧拿着要当订情之物的套子,她的心情复杂到无以复加!起柘真的常常来找连婉君! “你们慢聊,我先告辞了。”明宸不愿意留下来看人家甜甜蜜蜜的。 起柘理也不理她! “连姑娘,劳烦你跟我到书房一趟。”起柘淡漠地道。他一知道明宸单独和连婉君在一起,他就赶来了! 明宸浑然不知她把自己推入危险的深渊中。 “是。”连婉君甜蜜、欲迎还羞地向明宸笑了笑,那笑容好像在说——起柘是她的了! 明宸倒吸口气,奋力地往反方向跑去,她才不会在乎! 第六章 青青河边草,水波粼粼,河畔旁刚好有棵大柳树,大柳树下坐着一位闷闷不乐的女子。 明宸起先是拔周遭的草出气,最后发现不过瘾,她拿起石头往水中丢,丢到自己的手酸了,她也麻痹得不知觉。 她叫自己不要想,已经不值得她去想了,人家已经成双成对的相依相偎了,她还在当傻瓜。 她觉得人生已经绝望了,她生平第一次有这种感觉。 无奈的是她身边也没有可以倾诉心声的人,每次只要一想得太多,她的眼眶就红了。但是她明宸是最有志气的,她不会哭,她可以撑过去。 掷了几颗石头,都飞的不远,她越是要忘记就越会想起,湖中竟浮上起柘的脸。 她更气愤了,干脆两手抓起石头一起丢! “我都已经退而求其次了,你还要怎样,还不放过我!”走开、走开! 既然爱别人又为何要和她纠缠不清? 她明宸是笨,她是爱调皮,她反正也一无是处,但她不会傻得出卖自己的感情! 人家连婉君人美手巧,性子又好,当然是他的最佳理想情人。 在他眼中、在他心中,她只是他的累赘,他会留着她,是因为她小时候害死了他的一匹马,他要报仇而已。 “谁惹到你了?”起柘捉住她的小手,她不怕手疼吗?“没事跑来这里干么?”他很生气,她莫名的失踪,可知他有多急? 明宸挥开他的手。“我失踪了也不干你的事,你走开,不要来管我!” 他还没吼她,她就先比他大声了! “你又在无理取闹什么?”她都不知道他心急如焚的心情。 “对,我就是那么幼稚。”她伤心极了。 他往她身旁一坐,压下脾气,她和以往有些不同!也谈不上是哪里变了,总之,好像有些悲伤。他不习惯也不爱看这样的她。 “你对这地方不是很熟,以后不要随便乱跑,迷路就不好了。” “不准不行不可以,你只会说这个!”她成了刺媚。“抱歉,你要欣赏风景你自己欣赏,我没空陪你!”她的箭靶朝他猛射。 “坐下!”他握住她的手腕。 她的手立即麻麻的,仿佛有电流窜过她的四肢百骸! “放手,起柘大爷,这样拉拉扯扯成何体统?我可是还没出嫁的黄花大闺女,我皇阿玛还没替我指婚!”轮不到他来碰! “我叫你坐下,你没听到吗?”他锐利的目光射向她。 她的腿软了,但仍不妥协。 “你叫我坐下,我就坐下,那我算什么?我叫你走开,你怎么不走开?你放开我的手!”她苌的非常生气,见到他她就难过,他知不知道? “你现在是在生我的气?”他招谁惹谁了? “我哪敢!”她像是个闷葫芦。 他就是不放手。“我做错什么你也要告诉我,你这样生气谁会明白?” “这是我自己的事。”她继续钻牛角尖。 起柘朝她忍耐的笑笑。他找她找到都快要把整个府邸翻过来了,没想到面对的是这样的她! “那样我也没辙,要是你不摊开来讲,我就这样握着你的手不放开。” 她甩动着手。“你怎么这么卑鄙!” 他这个笨牛都不了解她的心情。 “那晚我的态度是恶劣了点,但你的想法也不好,你对连婉君的事一概不知,你不要太容易相信别人!”她是这么坦率纯真,即使他欣赏她这点,却也为她忧心忡忡,因为别人很容易利用她这个弱点来伤害她。 “现在我不会那么要求你了,她就住在她的地方。”她们井水不犯河水,现在她真的没有办法再见到他们。 “你的脾气更是比天气还变化万千,前几晚还连姐姐长、连姐姐短的,现在就似乎讨厌她了。”这样也好,他不愿意明宸常往连婉君那边跑。 “我不是讨厌她,我讨厌的是你!”他处处留情,处处让她情不透,令她晚上睡不着。 他抿了抿唇。“你讨厌我什么?你说清楚啊,何必拖泥带水!” 她拍着他的手。“还要有什么理由,讨厌就是讨厌!”她也讨厌她自己,收不回自己的心。 “你不讲是因为临阵退缩,不敢讲对吧?”请将不如激将,他深知她禁不起激。 “这次我不会上当了!我告诉你,今晚我就要写信,派人送回京城给皇阿玛,你不送我回京没关系,我皇阿玛会派比你高强的高手来接我,我皇阿玛身边可有不少人才,我要离开这里,离开你!”她痛苦地说。 他强行按她坐下。“你说什么,再说一次!” 他吼得她的耳朵都痛了。 她有点胆怯,但仍壮着胆说:“我说完了,你有没有听见都是你的事!” “我对你不好吗?”问题出在哪里? 她太变化多端了。 明宸觉得好笑,还说这些有什么用? “告诉我!”他非要追根究底不可。 她撇开脸,想起他和连婉君卿卿我我,她的眼眶就涨痛、酸涩。 “起柘,我很抱歉我小时候把你的马弄了,你不用因为要报复就硬把我留着,我天天惹你生气对你也没益处,我诚心诚意地跟你道歉。”她吸了口气,如果选择连婉君他会快乐幸福,那她就要有牺牲大我的精神! 不过是得不到他的爱而已嘛!她也不能强要他爱她! 了不起痛哭几场,下雨时觉得惆怅,大不了夜晚只有孤寂来相伴而已! 这件事他早不介意,往事随风逝去,没料到她会自责这么长的时间。 “要是你觉得抱歉,那你就说出你不对劲的原因。”不然他不善罢甘休。 他就是要这么固执就对了? 她本想找个地方一个人舔舐伤口,但他硬是要她用血淋淋的伤口来面对他! “我很好。”她绝对有这个风度。“你要好好的对待连姑娘,不要辜负她的柔情。” 他皱皱眉。“你扯到哪了?” “你不用跟我装蒜了,连姑娘已经一五一十地告诉我了。她说你们浓情蜜意,你常去看她,她非常不好意思,但她心花怒放!”可怜她在这个时候还要帮他们传话。 “你信了,所以在吃醋?” “我没必要,我明宸也不是没人要,我跟你不过是欢喜冤家,每天用来吵架斗嘴用的而已。”她一定要说的若无其事好减少伤心。 他握住她的下巴。“明知你是口是心非,但我还是很不满。” “会痛耶,放手,我叫你放手!”她挣扎着。 但他哪次听过她的话! “弄了老半天,你没经过考证就擅自不信任我,还不停地考验我的耐性,你该受到严厉的处罚。”他笑里藏刀地看入她的眼内。 “说什么,我可是句句有根据!”不是她胡思乱想,也不是道听涂说。而是连婉君亲口述说,他的出现也恰恰证实。 她没有错怪他! “多么不公平,我下了那么多心思,你光听别人一句话就可以马上讨厌我,要离开我。”是时候了,她的心中还没有完全有他,否则她不会那么轻易地就动摇! 他必须要对她展开行动才行了!不然只有他日夜地在想她,她还有心思用来怀疑他! 连婉君一定跟她加油添醋了一些有的没的! 他眯了眯眼。连婉君以为他不知道她的把戏? 这一回,刚好是适得其反,非但没有破坏他和明宸的情感,反而把明宸的爱情逼出来了! “到现在你还要装疯卖傻吗?如果你要脚踏两条船,那你就找错人了!”她没非要他不可! 虽然她感觉到了锥心剌痛! “还有没有?”他眼中都是有趣。 他一定要她的心中只有他!只有他一个! 不管她觉得他霸道或什么的都好,她都要只爱他一人才行。 “你是变态吗?”被骂还问她还有没有? 她正要开口,他倏地低头逼近,电光石火之间就吻住了她娇艳欲滴的红唇! 明宸的脑中空白,她的大眼内只有放大的起柘! 发生什么事了? 他在吻她! 起柘的手抚住她精致的脸蛋,他看她是百看不厌! 明宸眨眨眼,这一定是她气昏头了,才会出现的神经错乱画面。 但她可以感受到他薄唇的温度,还有他时而温柔、时而占有的亲吻,她整个人都沉迷了,陶陶然不已…… 就在她意乱情迷之际,连婉君的话语猛地跳进她的脑中,他这是在干吗! 而她更糟糕,居然沉沦了! 明宸使出全身的力气推开他。她的唇好麻、好麻,她的心好乱、好乱,好像整个人都在他的掌握中了。她拔腿就跑。 起柘没追上去,他看着她飞奔而去的背影,目前只能这样了,他得再找机会向她解释! 不过,那也得等事情告一段落的时候。 他轻松地站起,佯装看着湖面上的波纹,但他却不时地朝假山那方假装不经意地一瞥! 连婉君站在假山后,她用力地辣手摧花。明宸果然要跟她抢男人,但是她将是她的手下败将!她握起手掌,她会让明宸输得一塌糊涂! 此时的连婉君没有平时的温文秀雅,取而代之的是阴冷险恶! 这是她的真面目! 好戏还在后头! “禀王爷,这是您要咱们暗中调查的资料,全部都在桌上了。” 偏僻的凉亭,起柘从正午起就一人坐在这里独饮了。他盯着酒杯,径自笑了笑,小丫头昨天一定是失眠了! 直到四周传出几不可闻的脚步声时,他敛起嘴角的笑意、换上严肃的表情。 在带回连婉君那天,他就已经先派人兵分几路地去调查她了。 他的调查神不知不觉,连婉君也没发现! “连婉君真的是她的本名,有种,改也不改!”但她的目标似乎也包括了他,他可没空奉陪她! “根据调查,那天道路上并没有发生抢劫,连婉君也不是江南人,她的父亲更不是什么富商。” 她的档案资料上都有记载,她无法遁形了! “我就觉得奇怪,如果是家人遭抢,她却只哭一下子就不哭了,而且也没当场要求要我陪她回去找人,更绝的是,她还有心情来勾引我!” 要怪就要怪她的演技不佳,露出了破绽。 起柘一口仰尽酒。“计划不变,你们还是照原定的计划,紧紧地掌握白莲教移动的行踪,必要时混入他们之间当卧底!”他要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 “是!”起柘的手下们异口同声地答。 他的眼光十分深沉、深不可测,再翻了几页资料,他冷冷的笑着。 他的预测果然一点也不错! 他得想个引君入瓮的策略将连婉君一伙人一网打尽才行!但是事先得顾虑到明宸的安危! 一道矫捷的身影朝这边疾奔而来。 “什么事那么急?我不是叫你看住明宸吗?”起柘拍了拍桌子,他们敢怠忽职守!! “禀王爷,请你速回!连婉君在王爷出府后就诱拐明宸格格出府,小人跟在身后,不料连婉君乘机使出迷烟,小人一心要找格格,就跟丢了!” 起柘摔开酒杯。“所有人立即跟随我去找明宸!”他实在是太大意了! 如果连婉君敢伤害明宸,他会立即动手解决掉她! 不信她走着瞧! 明宸转动着手上的杂草,谁都看得出她的漫不经心。 她实在不知该拿什么颜面来见连婉君,昨天在湖边起柘亲她的感觉一直反复地在她心中浮上! 她真的不明白他! 起柘到底是怎样的人? 她觉得他不是在玩弄她,但她又没信心! 所以她的心中就一直不停地反复猜测着,她昨晚甚至还紧贴在墙壁聆听他的动静,但什么也没听到。 唉,她又做了件蠢事! 只要是关于起柘的,她老是这么不由自主! “明宸妹妹,公子他有禁止你不能出府吗?”连婉君牵着她的手,这摊逛逛,那摊逛逛。 “他……他没管我那么严。”明宸撒了谎。 真可悲,连讲到他,她也会结巴。 明宸抚着自己柔软的双唇,似乎还留有吻过的温度,她惊得放开手。 停停,不要再想他了! “公子他是什么样的人?”连婉君缠着她不放。 “你问这个做啥?”明宸咽了咽口水,她后悔出来了! 她实在不应该再和连婉君见面。 若是起柘发现她又不听话,违逆了他的规定,他会活活把她掐死的! “明宸妹妹真是贵人多忘事,前不久我不是才跟你提过,我要开始对公子暗示了吗?那天公子找我去书房,问起了遭劫的经过,明明我已经交代过不少次了,但他还是要问。这次我忍不住流了眼泪,他竟然就把我拥在怀中,原来……他是故意的!”连婉君羞答答。 明宸顿时妒火中烧。 她绝对、绝对不会再对他存有一丝希望! “那恭喜你了。”她言不由衷。 “所以我才会问你,公子他是什么样的人?你跟在他身边,应该或多或少都会了解。” “他、他……”明宸不想提到他。“以后你们在一起,你就会知道了。” “也对,这样才有乐趣。”连婉君是故意说给她听的。“往后就要拜托你在我和公子之间多多牵线了,我把你当姐妹,你会帮我吧?” 明宸希望自己现在马上就昏倒! 她佯装非常欣赏一支发簪。“这个好漂亮!” “咱们逛逛别的,看看有没有适合公子的东西,我此时最期待的是公子向我表白;不过那已经是指日可待了!” 明宸的心在淌血,觉得无尽的凄凉! 为什么伤心的人偏偏要是她! 走过了小桥,经过了寺庙,明宸感觉自己不是活的,她好像失去了一切,也失去了自己。 她是不是病了? 好难受、好难过! 正漫无目的地走着时,桥的前方传来一阵嘈杂,有打鼓声、音乐声,吹笛吹箫声,冗长的锁呐声划过天际,这些声音交杂在一起震耳欲聋,使人非常不舒区。 明宸感到昏眩,眼前出现几个模糊的倒影。 “咱们回去好不好?”她不舒服。 连婉君不肯。“有庙会耶,实在是难得一见,咱们看完再走嘛!” 连婉君对明宸的面色苍白视若无睹。 “可是我……”明宸的步履不稳,那嘈杂的音乐使她的心跳恍如擂鼓般的猛跳。 “走啦、走啦!”连婉君紧抓着她的手不放。“好热闹!” 明宸的意识开始不清,她的灵魂、她的心智好像正一点一滴地抽离她的身体! 她想捂住耳朵,她不要听! 她想快速地走开,但她的脚却动不了了!她是中了什么邪了? 谁来救她! 起柘……起柘! 他知不知道她在呼唤他?她好痛苦,她就快要死了,她要见到他一面! “那些戴着面具的人把自己要扮演的人物,扮得栩栩如生、维妙维肖,不只像而且好生动!明宸,你也看看嘛!”连婉君指指花车上的人,不时拍手叫好。 明宸眯住眼,她的眸子映着那些戴着假面具的脸孔,有狰狞的牛头马面、有邪气的八家将,还有她从没看过的鬼面具! 倏地,一个戴着吐着舌头鬼面的人靠近了她,明宸的喉咙似乎被掐住了,她闭上了眼,一些跟着游行走的人推济着她! 她张开眼。连姐姐呢?但她出不了声,连婉君自顾自地看着精采绝伦的游行。 明宸踉跄地退后几步,她快窒息了! 救救她……起柘……她在心中不断地呐喊着这个名字。 过了几秒,她的意识逐渐模糊,黑暗中好像有只看不见的手控制住她,把她吞噬了! “不好了,有人昏倒、摔下水去了!”有人尖叫着! 连婉君往前冲去,见到明宸青绿的碎花衣角正在往下沉,她惊慌失措地求救,但眼内却是含着异常狠毒的笑意! “快来救救人啊!” 一道敏捷的身影跃入水中,连婉君花容失色。可恶,明宸有救了! 但她中了锁魂术,照样不死也会去掉半条命! 跳入水中的不是别人,是起柘! 这里她是待不下去了,但她不会觉得太可惜,反正他们一定会“后会有期”! 第七章 已经三天了! 在这三天内,进出府邸的大夫足可以填满整个洞庭湖了。 明宸还是不醒来! “全滚出去!”起柘生平第一次觉得心如刀割,平时不会表现出情绪的他,此时是暴跳如雷。 “禀王爷,格格她的脉搏、她的生命迹象都是正常的,至于为何醒不过来的异状,根本查不出任何原因。” 每个大夫都束手无策而返,每个都么说! “一定是哪里出了问题!”明宸的眼睛张不开,她无法跟他说话、无法对他笑、无法对他娇嗔。 她好像只剩一具躯壳,好像已经没有生命了,他感到无比的惊慌,比失去他的生命还痛苦! 他已经试了所有的方法了! “有没有连婉君的下落?”他的吼声快要掀破屋顶了。 “禀王爷,尚未查到。” “可恶!”起柘一脚踢破椅子! 明宸是怎么了?谁来告诉他! 要他上刀山下油锅,他也愿意,只要能挽回她! 他抹了下脸,躺在床上的明宸还是没有反应。 一名仆人跑进来,气喘吁吁地道:“禀王爷,有位老太婆求见。” “我谁也不见。” “难道你这样守着她,她就会好了吗?”一名老妪跨过门槛,她看起来非常老了,但她说话的样子仍中气十足。 “你、你……”通报的仆人吃惊地指着她,他跑得上气不接下气才到这里来,怎么她脸不红气不喘,还一派轻松自若! 老妪的手轻轻一推,仆人的身体立刻往后退了一步。“我老归老,力气还有!”她竟可以看出他的想法。 “准备极品好茶、宫御点心来招待这名婆婆。”起柘盯着老妪,边命令着。 “算你这小子有眼光,但不用那么周到,我把话说完就走。”她不远千里地来的确是口渴了,径自倒了茶咕噜、咕噜地喝下。 “你们全部退下去。”起柘退到床前,以身躯护着不省人事的明宸。 “你放心,我不是来抢人也不是来害人!”老妪徐徐地道。“你不用白费心机再找大夫了,她的病不是正常逻辑可以解释。” “她还有救吗?”他单刀直入地问。 “小子,办事情急不来你不是比我明白吗?我向来也直来直往,也不同你拖拖拉拉了。要救她只有一个办法,我说这个也不是满口胡言,如果你不采信,那么她这样躺着,只是在耗自己的生命而已。” “我知道你是个高人,请你给我指示!”他什么都愿意做! “小子,你看着我的脸,你看到了什么了吗?” 起柘有些讶异,他见到她的右眼严重凹陷,脸上有一半的肉都不见了!但眼一眨,她又恢复了原状,和常人没两样。 “你果然看得到我的元体,而你竟还可以如此镇定,你果真是个临危不乱、面不改色的汉子。” “为什么?”他是指她为什么会这样。 “我不是什么高人,高人都会视情况而为,我不是。我泄漏了太多天机,这是我的惩罚!”老妪低道。“这次我也只能尽本分来帮你了。”她再也不能犯规,否则不堪设想。 “我只需你的指示,一切我会靠自己,不强你所难。” “那好。在天黑前,你要由你的体内取出一碗血来!在那之前,先把这根银烛插在碗内,时间一到,它自然会燃起,你在外头准备五果六酒七茶八牲祭天。重要的是,连续七天七夜你得不眠不休地照顾着这盏烛灯,你办得到吗?”老妪倒背如流地道。 “我可以!” “它绝对不能灭,因为这位小姑娘之前曾受到无与伦比的惊吓,现在又中了厉害的锁魂术,更是雪上加霜,除此别无他法了。”她柱起拐杖,目光仿佛已看到遥远的前方了。 “若是灭了会如何?” “她将在三个小时内七孔流血而断气。”更糟的是,她的魂魄将在永不见天日的黑暗中游荡! 起柘绷起脸的握住明宸无力的手。 他不会让这种事发生的! “谢谢你。”这是他该说的。 老妪笑了笑。“事不宜迟,你赶快去办,在她孤苦伶仃时,赶快把她救醒!”她要证明,邪是不胜正的,就算是上天再次惩处她,她也不会有怨言,因为她做了该做的事。她的法术虽然被降级,但她的内心却在升华。 起柘目送着老婆婆走远了后,他马上就下令,他要搏一搏! 好黑! 明宸看不到前方,四周又暗又是迷雾,怎么都没有人? “起柘,你有没有听见我在叫你,我一个人好害怕,怎么走都在黑暗中。你再这样吓我,我就要哭了喔!你都不会心疼吗?你快出来,求求你,以后我什么都听你的,行不行?”她觉得好冷,起柘真狠,对她不理不睬! 她没有方向感地走着。她犯了什么错,他不理她了,还把她关在这么暗的地方! 脚走酸了,旁边刚好有块平石,她坐了下来,感到求救无门。 她觉得累了,没有地方可以睡觉,什么都记不起来,只是惦记着起柘。 他一定是气炸了才会不理她! 她红着眼眶,呜咽着用双手紧抱着自己,她好孤单无助。 “小姑娘,你为什么哭得这么伤心?” 明宸的脸上挂着泪痕,这里有人! “和尚大叔,你有没有看见一个叫起柘的男子?他长的高壮、一脸严肃,但他是面恶心善,他对我很好!他不要我了,他把我丢在这里!”越讲越伤心,眼泪掉的更凶。 “小姑娘别伤心,相信他很快就会回来找你!” “真的吗,和尚大叔?” “出家人不打诳语,和尚我不会骗你的。” “和尚大叔怎么会在这?”她没办法仔细看他,因为泪水已模糊了她的双眼。 “我是特地来找你的,小姑娘,你忘了我了吗?”水林温和地道。 明宸抹去眼泪。“和尚大叔,你见过我吗?”她眨眨眼,盯着他的眼,一股寒意袭上,她吓得跌坐在地上。“山妖伯伯,你不要把我煮了去吃,我还要和起柘在一起!” 水林先念着佛号后,再道:“小姑娘,你不用怕,其实本和尚并不是什么山妖,此次是特地前来跟你赔罪!” 明宸这才找回胆子。“那你为什么要吓我?你可知我因这件事而寝食难安!” “贫僧当时是迫不得已,当初受到白莲教的迫害无处可居,饿了好几天都没有东西吃。等我找到食物时,刚好又遇见了你,我怕你是白莲教的人,只好出此下策,盼你见谅!贫僧自此深感罪恶,无颜面对佛祖,于是迢迢千里地来找你解释经过。” “和尚叔叔,这么说来,你也是受害者,我不会再怪你了。你这样地跟我说明,这件事我就不会再放在心上了!” 水林满意而笑,明宸不愧是没有心机又有肚量。 “小姑娘,你看那边,你要找的人就在那!”水林指指她的身后,明宸看过去,他一推,她似乎突破了什么障碍结界! 此时水林的脸逐渐剥落,换成了老婆婆的样子,人间一切定数皆是注定好的,千算万算,不值天一划,但是自我的行为却是自己的德或业,公理自有评断! 原来这个水林不是真正的水林,而是老婆婆假扮的! 她的目的是要化解明宸心中的疙瘩,但也因为她太了解水林的底细了,所以她喃喃地道:“水林啊水林,当初你偷取王母娘娘的仙桃,异想天开地想不劳而获千年的仙力,因此被打下凡间受苦修练,你悟性高,却也造成了你贪得无厌的个性,接下来你仗势欺人的祸为,将使你的臭名遗千年啊!” 她无能为力去改变什么,她只能感慨,走吧!到下个地方,也许是该她闭关修练的时候了。 明宸摔在地上,但膝盖却没有痛意,回过头,只有熟悉的花草景色,哪有和尚叔叔? 她记起来了,这不是花园内的花草吗?她每天经过时都会见到的! 抬起脸,起柘就坐在眼前! 明宸手足舞蹈,十分雀跃地站起来,她终于见到起柘了! 她也记不清楚她是多久没见到他了,宛若和他隔着千山万水,对他是朝朝暮暮! 起柘坐在这儿做什么? 他怎么一脸憔悴、不舍……好多表情聚在他紧锁住的眉问! 她在他的面前招招手。“起柘,你有没有听见我讲话?” 起柘不为所动,他没听见! 明宸再接再厉。“你是怎么了?都不理我!” 起柘的脸上换上一丝笑意,但很快的伤心就笼罩住他! 明宸察觉出不寻常。“奇怪,他为什么看不见我、也听不到我叫他?”低头看了看自己。“我的身体怎么这么透明?我在脚前可以看到身后的地!” 她再摸了摸桌上的东西,竟然连触觉也没有,只是拂过而已。 她不信邪,费力气地再试了几遍。 跟刚才完全一样! 明宸跪了下来,“我是不是死了?”桌上还摆了那么多东西,是在祭她吗? 她不要啊! 她哭哭啼啼地喊着起柘,他脸上巨大的悲伤是她头一次所见到的! 她怎么可以死了?她连自己怎么死了都不知道,她不甘心! 一阵强风吹了过来,桌上的蜡烛左右摇摆,紧接着一盏接着一盏的熄灭! 起柘用身体护包着那盏银烛,但风还在持续地增强,他怀中的银烛也越来越弱小! 这是什么考验! 为什么要这么残酷! 明宸却伫立不动,周遭的树都在剧烈摇动,那盏灯忽明忽灭,起柘像是豁出去般,用他的命在挡着! “不要再吹了!”他朝天咆哮着,不远处的天空打了好几声响雷! “我什么都不信,我不信天、我不信鬼神,但这次为了明宸,我一定会义无反顾地护着这盏灯,灯熄就是灭我!”他说了非常重的话。 是不是她还没死? 风更强了,他几乎要疯了! 是的,他疯了!她竟然看到他用手掌护着烛火,火烤着他,他却无动于衷。 “起柘,快放手!”她推着他的手,但无功而返。 “明宸,如果你有看见这样的我,你一定要赶快好起来!我不能没有你!” 明宸愣住了。为什么要到这个时候才让她听见他真情的剖白? 她还发现他的手上有着很大的伤口,整个碗内都是他的血吗? 他是不要命了是不是? 他怎么可以伤害他自己,她看了心都痛! “你一定要赶快回来!”他的感情真实得天地动容。 她就在他的身边啊! “我有很多话要跟你说!” 天空噼哩啪啦地作声,明宸望了上去,一大片白色的物体掉了下来,她大惊失色,是冰雹! 冰雹密密麻麻地打在他的身上,她多么不舍呀!有什么苦,让她来受吧!她抱住他的身体,但冰雹仍是打着他! 起柘的脸上都是被砸伤的伤痕,他的手却从没有移开过银烛半寸。 “快进去,这样你会受伤的!一她对他狂喊,可惜她的吼叫连化成风声都无去。 “明宸,其实我从小时候就一直喜欢你!你弄死了我的马,有阵子的夜晚我都恨你入骨,所以我总想着只要逮到时机,我就要向你连本带利地报仇!” 居然是这种情景! 他都不讲,是因为他不会表达吗? “我一直在注视你,看你有什么弱点不堪一击。我每次冷漠地看着你,就是怕你发现我的计谋!”他回想着过去,不禁感到悲伤。 他的心机实在是太阴沉了!她竟然还防都不防他! 但看到他这样落魄,她也就原谅他了。 “因为如此,其实我早在不知不觉中把你放在我心上了,每次我看到你,你都笑得非常灿烂,很多时候我都会想起你,只是我不肯承认。我认为那是我心理作祟,我怎么可能喜欢上你!”他的手掌双面在熬煎,一边受火烤,一面承受冰雹的击打,简直是双重的人间炼狱! 她又好气又好笑,他这个胆小鬼! “后来我的冷漠变成是我的伪装,我假装不屑看你,实际上我总是偷偷地在看你,你在西凉寺失踪时,我着急得脑袋都不能运转了,我想到的全只是你的笑容。要是你不见了,我怎么办?我亲自四处寻找你,没有下落时,我只好饮酒麻痹自己,还是睡不着时,就发了疯般朝无尽无穷的星河喊叫你的名字!你说我是不是很笨?” 他讨厌! 故意要逼出她眼泪的吗? 这怎么是笨,她高兴都来不及了! “既然那个时候你可以回到我的身边,这次你也一定可以度过难关!”他不顾一切了。 “起柘,我听到了,你不要再说了!” “你明不明白?你有没有听到?” 明宸见到他的手掌上有着几滴液水,是自他的脸上掉下来的…… 她捂住自己的嘴巴,就这样站着和他一起哭,看不到她的人是他! 他不要那么绝望,只要他们坚持着信心,她会好起来、她会醒过来! 过了三更,冰雹停了,风也不吹了,起柘盯着燃着的火光,一直到天明。 直到鸡啼天亮,已经是第八天的早上了,烛火在和天空的白光相遇时,奇迹似的整个融化了! 起柘跳了起来,桌上的祭礼一片狼藉,东倒西歪,他冲进屋内,明宸还是躺在床上。 他缓缓地走近,怕她还不能如他所愿地醒来…… 他怕,他实在是好怕!他南征北伐,也还没有那么怕过! 明宸原本紧闭着的眼动了动,睫毛翩然地张开,她转过脸,向他虚弱一笑,他用冲的过去握住她的手。 “我看见你……流泪,怎么那么伤心……”她红了眼眶,为他心疼、为他不舍。 在她心中,他一直是个坚强、不屈不挠的男子汉啊!竟为了要她醒来,而流下眼泪……她实在是感动又心痛! “你能醒来就好了,只要你能醒来,要我做什么,我都愿意!”他张开手搂紧她。 “起柘,你的手伤呢?” 起柘看看自己的手,竟不痛不痒,什么伤口也没有! 他虽然诧异,但也无暇去管了,他要紧紧地把她看着,不再让她从他身旁溜走了! “以后别再这么吓我,明宸,我实在是放不下你!”他再也放不开她了。 “对不起、对不起!”她又哭又笑,她害他担心了。 “我一定会用我的生命来保护你!”他宣誓道。 两人相视而笑了,在这番患难见真情中,他们不是没收获,他们都看见了自己的真心,还有彼此的情意。 第八章 休养了数日,明宸的体力恢复,可以跑、可以跳了! 死罪可以免了,但活罪却免不了。 因为她跟连婉君擅自出府的事惹毛了起柘,他就无所不用其极地想尽各种办法凌虐她! 例如要她喝大补汤;要她安静地坐着看书,她扮一下也不行! 所谓“道高一尺,魔高一丈”,她只要想懒散一下,他一瞪眼,她就连忙挺直腰杆! 像现在就是这样! “我实是坐的太累了,外面的风景又一直吸引着我,我看着这书,看着、看着就好案!”明宸趴了下来,我见犹怜地道。 “小姐,你刚坐下来不到十分钟。”休想骗得了他! “咱们出去走走好吗?”她用渴望的眼神看着他。 “我要看这些资料,你跟我约定好要背完五篇文章的,我等一下就会考你。” 明宸的手撑着下巴,看到书她的眼睛就酸! “好怀念我躺在床上的那个时候,生病还是最好的。”她说着傻话。 他瞪向她。“背不出来明天就多背五篇。” “你怎么可以这样!”她不依。 “那你怎么可以没经过我的同意就出府?”她有话说,他更有话说! “还不是因为你……”她及时住了嘴,脸上泛着可爱的潮红。 他存心逗她。“因为什么?怎么不说?”他不用想也知道她想起了什么! “你真的是不折不扣的坏蛋!”她快速地翻动着书页,眼睛在书中,心却飘在他身上。 起柘看资料时的表情好肃静,她左看右看,觉得他真是英俊的不像话! 莫怪连婉君会为了要得到他,不择手段地骗她了,同样身为女人,她了解她的感受! 那他是用什么吸引住她? 他对她又不好,老是说反话,一点也不诚实。不过她就是喜欢他! 明宸的脸上洋溢着幸福,起柘挑起眼对上她的视线,明宸的脸这下子更是燃烧了起来。她低下头,假仙把书的字念出来! 翻了几页,她又看不下去了,好想和他聊天。 “把头低下去看着你的书。”她真的是没有三分钟热度。 “起柘,你在看什么?”她伸长脖子,作怪的招数真是层出不穷。 “说了你也不懂。”简单扼要。 “那你的头会不会酸?坐久了腰会痛的!” “你真吵!” “人家是关心你!”她装出他“狗咬吕洞宾,不识好人心”的表情。 “你根本是不想坐在这里。”她肚子里在打什么坏主意,他比她了解。“你再不安分守己,我就多加五篇让你背!” “那样我会哭死!”她翻着厚厚的整本论语道德,这种东西谁看得完?谁能倒背如流! 他无奈地笑笑,碰上她,他只能举手投降,他不只一次败在她手上了。 真不知道谁是谁的命中克星! “咦,这是什么?”明宸在书中的一页翻到了一条手绢,手绢上绣着画。 绢上有三个人,一个是站在中间的男孩,一男一女牵着他的手。左方的男子用着眷恋眼神盯着笑得很美丽的女子,他们的身后有匹马。这是幅非常温馨的绣图。 “那是我的全家福,中间那个是我,左右方是我的父母。” “这是你的母亲绣的吗?”手工好细。 “正是。当时在塞北的黄昏,有空时一家三人就会手牵着手,一齐欣赏塞北的景色。我母亲一直记在脑子里没忘掉。”那是好久之前的事了。 “这匹马不是被我害死的那匹吗?”她眼尖地看了出来,脸色凝重。 “那匹马是自动跟着我母亲回来的,我父亲说它很名贵。但我母亲喜爱它的原因,是因为它温驯,我母亲一手把它养大。皇上下令我父亲撤营回京时,我父亲什么也没带,赶它走,它还是忠心耿耿地跟着!在路途上,我母亲染上了风寒,她深知自己时日无多,就瞒着我父亲在马车上绣了这张图。” 明宸的内心五味杂陈,她毁了他最重要的马,那是他母亲留给他的啊! 她好想狠狠地打自己一顿。 她多么面目可憎、多么可恶! “过不久噶尔丹告急,我父亲和索额图并肩而战,那时他的意志消沉,他在战场上没命的厮杀。冷不防一支箭由身后偷袭索额图,他冲过去撑下了那支箭,我连他最后一面都没有见到。”现在说起这些时,他已经不觉得心痛了。 他现在有她了,不是吗? 明宸却觉得自己罪该万死! “这匹马非常有灵性,它仿佛知道我父亲已经不在人世了,但它怕我孤单一个人,所以就一直陪着我。但在我父亲去世后一年,它忽然开始绝食,整日站着不动流眼泪,也许它也挡不下去了。我每次去看它,它总是愧疚地流着泪的看着我,我什么也不能做,只能摸着它的毛!” “是我害死了它!”她是刽子手! “认真算起来,你不是害死它的人,它是匹非常有个性的马,当时除了我的话它会听外,没有人能命令得了它。它会按照你的指示疯狂地跑,只是想早死早解脱,它死的那天刚好是我父亲去世满周年。” 明宸记起来了,原来那天有那么多东西好吃,是因为他父亲……她的心全凉了。 她以前是多么蛮横刁钻、不讲理,她今天终于看清自己的真面目! “都是我害死那匹马!”明宸喃喃自语着。 起柘听见了,他皱起眉,转过她的身子。“它是自愿壮烈成仁,跟你其实没有多大的干系。当时因为我太过悲伤,才会把罪不明事理地推到你身上。” 她还是愁眉不展。“你一定很想念它。” “你在想什么?”他有不祥的预感。 “那匹马会不会很贵?”她净问一些有的没有的。 “当时对我来说是很贵。”他盯着她的眼,一边和她讲话,一边要探出她的相心法。 “那我明白了!”她哭丧着脸。 她实在是太对不起他了! 起柘占有性地环住她。“你明白什么?你看着我,这件陈年往事已经被时间冲淡了,我早就不介意了,你别再东想西想!” 他必定是在安慰她! 那匹马陪他度过多少悲欢离合的岁月,竟然就这样无缘无故、活生生地死在她的手上,教他怎么可能不去怨恨她?即使是他真的大人有大量,但她却不能原谅罪大恶极的自己。 明宸回抱住他。“我只是觉得我好可恶!” “那都已经是过去的事了,我是最主要的当事人,我都能看开了,你还惦记着它做什么?徒然是唐人自扰罢了。” 暂时她是很难去忘记这件事。“我要怎样才能补偿你?” 他吻吻她的眉心。“只要你不乱想、只要你陪在我身旁,就是对我最大的补偿。” “这有什么困难?”她马上依进他的怀中撒娇!这宽厚的港湾是独属于她的。 起柘没因她这样的举动而有太大的欢喜,相反的,他似乎感到有什么事要发生了! 虽然两人都是真心不渝,但是却也是各怀鬼胎! 他要把她看牢不可了! 幽暗的空间中,连婉君正把写着明宸生辰八字的符往火中烧,她冷然的看着化成灰烬的符咒,阴冷的笑着。 哼!之前要不成明宸的命,她就不信这次她还逃得了! 这次她下的符咒更毒,她要明宸断送自己的性命!这次一定要成功,否则依她的功力而言,她将再也无法用卑鄙的茅山术去动明宸了。 ☆ 深夜里不晓得是什么声音在呼唤着明宸,她由床上坐起。她明知道她不能去,但她的身体却不受控制般地和她大唱反调,她打开了门,走向不知明的黑暗。 她想大喊,但她喊不出来,她斜着眼盯着起柘还亮着灯的房间,直直地往前走。 到了一个山洞,她还是被牵着鼻子走,她越来越紧张了。停,停,她想停下来! “不要再走了!” 她的肩膀忽然被捉住,是起柘!打从她打开房门后,他就一路尾随她,叫了她好几百声,她都如游魂般地没听见。 她想喊他,但她喊不出来, 他察觉她的异样。“你怎么了?”她不是好了吗?怎么忽然又会这样! 她说不出来!她想以眼神向他求救,但心中却有一道声音对她下达指令,严厉地道:杀了他,杀了他! 不!不!她不要! 她扬起了双手,起柘的眼内都是担心,她的手掐住了他的脖子! 完了,她把一切搞砸了,她怎么可以这样! 快住手啊! 起柘皱起眉。“明宸,我的宸儿,你怎么了?”他柔和地低语道,没有责怪她的意思。 她连头也摇不了!反抗啊!他怎么不反抗,把她的手砍下来也好,她不要他有事! “你冷静下来,好吗?”他试着拉下她的手,但她掐得好紧。倏地,他俊美的脸变得好冷峻。“不要这么折磨她,有什么事就冲着我来,她只是个柔弱女子,她的心肠很好,要是她受到一丁点儿的伤,我什么人也不会放过!”她的脸上立即浮现——要不就香消玉殒的模样! 起柘咬住牙。“明宸,乖,不要怕,我在这儿陪你,不会抛下你,不会自己离开!”他的决心太强,至死也不方休! 现在他要忧虑的是他自己,不是她啊! 他怎么可以说出这么令她心痛又心动的话,他必须快推开她! “我只是要你知道,不管狂风暴雨,我都会保护着你;天塌下来,也有我替你顶着。不论发生什么事,我永远都爱着你!”他的手抚摸着她雪白的脸孔,眼内尽是眷恋。 她努力地想放下手,但徒劳无功! 他支起她的下巴,像是告别之吻似的柔柔地吻着她,她的唇好软、好香,是他永生都想尝到的芬芳!他忽地失去控制般地激烈吻着她,绵绵密密,吻到她的灵魂心坎,似乎不想放开……他们都激烈地喘着气,都感到了彼此心中的浓情烈爱。 就在他倒下时,她也清醒了! “不,起柘,不要这么惩罚我!”她摇着他叫着。“你说你永不离开我的!你不能食言,不然我会恨你。因为你不负责任地丢下我,连我的‘我爱你’,你都来不及听! “你醒醒啊!这辈子我是不能没有你了!以前都是我的错,我常惹你生气,只要你醒来,以后我什么都听你的! “这阵子我常感到寂寞孤单,你虽然就近在我眼前,但我却要不断地顶着你的心。直到那时,你深情款款的只为了救回我,为我守了那么多天,我才大彻大悟。你跟我都好傻,明明都是爱着对方的啊!到底是什么时候开始的,我也不大清楚,仿佛是好久之前的事,就那么地自然、那么地天经地义,你是我注定要爱上的人!现在我不再那么孤单了,难道你真狠心丢下我而去吗?” 他紧闭着眼睛,躺直着身躯。 “你不能,我的心好痛,你最舍不得我、最疼我了,所以你睁开眼睛,好吗?”她捉着他的手在她自己的脸上摩挲着,两道真心的眼泪由眼角滑下。 他没有伸出手为她拭去这心酸的泪! 明宸低下头,吻住他冰冷的薄唇,她的动作生疏,但她回想着他、学着他,想借由这个吻来传达她的爱来唤醒他! 他是否听见了? “起柘,你醒醒!”虽然没有他,她会活不下去的话太软弱,但她不能没有他长伴左右。 她锲而不舍地摇他、吻他,希望他能张开眼睛看看她,她娇俏的脸上满是泪水啊! 就在明宸仍不放弃地要再吻他时,她愣住了,伸入她芳香嘴中的是什么? 她张大眼,对上了他含笑的眼,忙着要撤退,他却压下了她的头,吻得更深,吻得他们都浑然忘我! “可恶,你骗我!”明宸大口地喘着气,气急败坏地捶着他健壮的胸膛。 “不这样,怎么能再度逼出你的真心?”起柘奸诈地道。 “你真的吓到我了,你知不知道!”她的眼中还含着泪,捶在他胸上的手却没停。“我以为……”“放心,早说不会丢下你一个人不管的,我一言既出,驷马难追!”握住她的手,叹口气地道!“早知道你的眼泪那么好骗,我就不这么大费周章了!” “你……人家不理你了!”他还有心情开玩笑! “我那时真的是因为一时缺氧而倒下,本来想告诉你我无恙,但你对我又是摇又是吻,我哪有机会说!”他其实最大的用意是想享受她主动奉上的香吻。 她指指自己,杏眼圆睁。“这么说来,都是我的错罗?” “你自己承认就好!”他答得顺口。 她的拳头又落下。“你坏,”但她就是爱他的坏、爱他的好,有什么办法! 起柘的嘴角泛着笑。“我哪里坏了?你坏才对,趁我没反抗能力时,对我猛吻不停,还在我耳边不断地说好爱我,为了回报你这些感人肺腑的真心话,我就只好把它们放在我这里了!”他握着她的手覆上他的心口。 明宸俏脸一红。“你不要得寸进尺!” 他抚抚她的长发。“如果我说的全是错的,那你的脸为什么那么红?”他就是故意要揶揄她,要看她的脸红的不像样。 “我……不跟你说啦!”她输了,输在他手上,彻底的沉沦。 “那我也不调侃你了!”他低道。“你知道你怎么到这里来的吗?” “我只觉得有人在叫我、控制住我,” 他眯起眼。“恐怕又是那些邪门歪道的人在作祟!” “我不清楚。” 他亲亲她的脸。“我现在就带你离开这山洞!” “好!”他们的十指交握,心手相连。 就在他们准备要离开时,山洞暗藏的机关忽然砰地一声落下,起柘挡在她前方,把她拉向身后,浑身的肌肉绷紧了起来。 “出了什么意外吗?好暗,起柘!”她只感到他在身旁的呼吸,视线暂时是“伸手不见五指”。 “门口被关起了!”他道,把她搂在怀中。 明宸干涩地道:“那我们不是被堵住了?” 他不语,算是默认了。 “到底是谁要这么整我们?”明宸气忿不平。“太可恶了!” 他们互拥着席地而坐。 “别太生气,对身体不好。”他安抚着她。 “你知道是谁对不对?”她义愤填膺。“根据我对你的了解,你越是冷静就越会让对方死得更难看!” 他脸上有着笑意。“哦?你这么了解我!除了这个,你还了解我什么?” “千万不能惹到你!”她一副她保住小命的神情。 “此话怎么讲?”他很狐疑。 “你就是那种有仇必报,而且会加倍回报的人。一旦招惹到你,你十辈子都会记得要人偿还。而且你吼人也很恐怖,像是打雷声会劈人似的!脸孔板起来时更是会令人软腿,想夺门而出……”她喋喋不休地说道,而且在他不出声的纵容下,她的手指把他所有的坏脾气都数完了。还不够,刚好隔壁有现成的,正好派上用场,小手一捉……瞬间,她脸都红了! 她这是在干吗?他怎么不制止她! “说完了吗?” 她的脸更像是火在燃烧了,他存心取笑她,轻轻地想挣扎出他的胸膛,想挖个地洞逃走,但他把她搂得更紧、更密! “你实在够坏!”明宸娇嗔,捶了下他的胸膛。 他装愣,一脸无辜样。“还有啊?” “我不跟你说了!”他坏、他坏! “被你这么一数落,我发现我好像是个超级难相处的人!”他颇有此感。 “其实……你也是有好的一面啦!” 他叹了一口气。“我管你也是因为我在乎你。”她了不了? 他咳了声,虽然肉麻话是他所杜绝的,但不说她好像都不懂似的,那么娇憨、那么傻,可他就是深深迷恋上她的傻呀! 明宸的心花朵朵儿开,有些痴痴地笑了起来,主动的搂住他的颈项。“我真爱听这样的话,尤其是你说的,格外的甜!” 瞧她乐的!这女人,永远是他目光所追逐的! “也只有我所说的你才能听,别人说的你当没听见,懂了吗?”他不自觉地霸道起来。 “有你在,别人能跟我说吗?我又不是没脑筋,别人只要想靠近我,你一拳就让他出局了!” 顶在她头上的下巴点了点。“看你还满聪明的!” 她猛地跳起来。“讲什么?莫非以前我都是很笨的吗?”你给我讲清楚、说明白! “不然呢?”为了安抚她,他只好改口。“嗯,你是冰雪聪明又大方又美丽的格格,但大而化之的个性中又有点吸引我的傻气,这样行了吗?” “原来你是这个意思,早说嘛!”何必这样拐弯抹角的! “你喔,说了我这么一大堆不可取之处,也不见得你有多怕我!” “怕你?我连想都没想过!”她对他,就是自自然然的。“我若会觉得我怕你,那才是可怕!” “那你为什么会对我的人格,有那么强烈的感受?” “因为我就是这个性啊!因为害死你一匹马,你就记恨、记恨,由我小记恨到大!” “我怎么记很?”冤枉啊大人! “你对我的态度老不好,老不给我好脸色!”她抚抚他的脸。“不过当我昏迷时,你的真心真情,我都知道了!原来你不是记很,你只是在意我,但你又不会表达,越在意就越表现得仿佛置身事外的样子,这实在让我好心疼!起柘,你怎么会这样,我从小是父疼母爱,我从来不明白什么是无依无靠,老天爷一下子带走你的至亲,你还要假装坚强地活下去!要是我早一点了解你、懂你就好了,那你在暗夜中睡不着的次数就会少一点了……” “明宸……”他喊着。 她的眼眶红了一大圈。“我已经准备好要好好地爱你了!说什么都要爱你的,搞什么还是困难重重!我不想死在这儿,起柘,我不想这样!我以前的日子过的很无知,现在想要陪伴你了,却要困在这儿出不去!” “明宸,谢谢你这么地了解我、懂我!咱们一定会出去的!” “可是……”她吸了口气,她明白机会渺茫。 他转过她的身子,捧住她的脸。“你要有信心!我就在你身边,咱们就在一起!不管怎样,都是不分开的!” 她仿佛吃了一颗定心丸。是啊,他在、他在! 她抖了下。“我觉得冷,你抱紧我,把我抱得紧紧的!”其实她很伤心,她真的不想跟他分开! 他们互相把对方搂得紧紧的,没有丝毫的空隙! “还冷吗?” “还是冷!”但心是暖的。她挣开他,跪在他面前。“我知道你懂能让咱们都不冷的法子,你教我!” 他的眼神一下子火热了起来。“我不明白你在说什么!” “你懂、你懂,你不可能不懂!因为你最懂我,为什么你不要?你嫌弃我?” “你根本是在飞蛾扑火,可不可以不要那么绝望?”他会被她逼疯的,她不断地在他胸前磨蹭,但眼神却又是那么地单纯无邪! 他没嫌过她,他敢发誓的,他想她也想疯了。但他不愿意在这种情况下伤到她! “我没绝望,我是不想那么冷!” 他咬咬牙。“你会后悔!”他捉住她扯他衣服的手。 “我如果没逼你就犯,那我才会后悔!”她已经管不了后果,世界末日也离她老远,她的脑中只有一个念头,她要和他火热——身体会发出火的那种! 他们被困住了,能不能出去还是未知数,他们相爱,她要他们身心都合一! 他由喉咙迸出话来。“你不要乱摸!”她把他逼疯了,她就惨了! “难道我那么没魅力?”她就偏要一意孤行,她在他脸上又亲又吻,在他身上四处游移、撒下魔力。 “这件事出去后咱们再说!”他沉沉地发出吼声,鼻音有些浓浊,眼中全是炽热的火光。出去后,她的“后果”会不堪设想! “你摸我、碰我啊!这全是我出于自愿的,我不会怪你!你再不摸我碰我,就表示你不爱我!” 这衣服怎么会有那么多钮扣!真烦,她想一把撕裂它们! “这怎么能混为一谈?”她体内真是有惊人的疯狂因子! “唉!你怎么可以不要!”她更加费力地吻他、亲他,无所不用其极! 他的胸膛起伏很大,他哪有什么不要的余地好选择的! 不知过了多久,她想到的、会做的全使上了,但他还是不对她出招,只是喘着很大声的气,全身也都很热而已…… 她的心脏都快跳出来了,他怎么只有“这样”? 忽然,她停住了所有的动作! 跳到角落准备疗伤。“算了,我失败了!今晚你睡那里,我睡这里!” 他吼了出来。“你想拍拍屁股就走人?”她已经把他挑逗到欲火焚身了,才想装作没事地临阵脱逃? “怪怪,你的火气怎么忽然变那么大?”她不懂,该发火的人是她才对耶! 他朝她扑了过去,用说的她永远都不会清楚! “我刚才只是亲你、吻你……你现在干吗那么猛……”快喘不过气啦!“就说你有仇必报,而且还更狠……。” “我又没这样做……”他居然在抚摸着她的身体,还一边猛亲她呢! “奇怪,真的好热、好热!”她的脸上和身上全都泛上潮红! “你你你……我我我,好怪、好怪……”她好想要……想要什么呢? “闭嘴!”她的衣服“涮”地被撕开! “我闭不了嘴,我……”她忍不住地吟哦,身子向他依了过去。 “是你说的,想火热!”他在她身上吹着气,也褪去了自己的衣物。 她昏昏沉沉了。好热实在是好热,不过也有一种令人把持不住的迷醉向这热海扩散,无边无际…… 不知过了多久,他笑了,她尖叫。然后再来,又再来,更激烈地持续着…… 迷迷糊糊中,他似乎在摇她,她不想张开眼。 “好累,你别吵,我还想再睡!”她呓语着。累死了,四肢在睡梦中仍是麻的。 “该醒了!”他温柔地道。 她反射性的动作,抱住他的头。“你睡不着是不是,我哄你睡……”自己都想呼呼大睡了,还要哄别人睡。 名副其实地说梦话啊她! “我不睡,我要叫你起来看日出。” “日出?不可能有日出的!” “没骗你,张开眼看看!” “怎么可能?”勉强地撑起沉重的眼皮看了下。“嘎!” 洞口外有几颗头尴尬地探了探,全是起柘的手下,洞口被他们打开了! 他把自己的上袍披在她身上,自己只穿一条裤子,包着满脸通红的她。“回去了,有好多事要做呢!” “你该不会是为了昨天的事要惩罚我吧?”完了! 他笑着。“我没忘了我说过、出去后咱们再说。这句话!” 明宸不知该哭还该笑,她昨天一定是吃错药了! 起柘脸上挂着淡笑。的确有很多事要做,明宸的,他的…… 明宸的手支着下巴,她盯着桌上的饰品,这些都是皇阿玛赏给她的。她仓促地出门,带出来的也不多,就不知道这些能值多少了! 很贵? 起柘说的那种马,她连听也没听过,而且数量又少,这可该怎么办? 正当她的脑袋要打结的时候,门外闪过一道鬼祟的影子! 她连忙把饰品塞入衣袖内。“是谁?” “明宸妹妹,是我!”连婉君前后左右地巡视了一遍后,确定屋内只有明宸一个人后,她才出声。“连姐姐,这阵子你跑去哪里了?我到你的寝房去,你都不在!”明宸只想到自己目前和起柘的感情稳定,若是连婉君问起,她不知道要如何回答。 连婉君唉声叹气。“这你就有所不知了,那天咱们不是出去看游行吗?你不慎失足掉入水中,公子奋不顾身地跳入水中把你救起,我十分自责,公子却把我赶走。从那个时候起,我就知道这一切都是我的一厢情愿了!” “连姐姐,我……”明宸怕伤到她的心。 “不要紧,我看得开,我也祝福你和公子能白头偕老,永结同心。”连婉君表面上说的诚恳,内心却不这么想,她歹毒的想法正一步步地向明宸伸出魔爪。 明宸转移了话题。“那你在外不是过的辛苦?” 连婉君立即一把鼻涕一把眼泪。“我除了继续找寻双亲的下落外,其他时间都茫茫然不知去向,整天餐风露宿,没一刻温饱。” “跌下水中是我不小心的,我也有责任,不如我去求起柘,让你回来。”之后还发生了很多事,她以为连婉君都不知道。 “不必了!”连婉君回答得很快。“我只要看到你过的好,我就安心了。” “可是你这样怎么行?”明宸对她可是十分怜悯。 “没关系,我变卖身上的饰品还能够渡日子,不然我也可以绣些东西来卖人啊!” “谈起刺绣,连姐姐,我有一事相求!” “你但说无防。” “可不可以教教我?”明宸语出惊人,但她是有百分之百恒心的,她和起柘经过那么多考验,如果能买回他当初有过的那种马,那就了无缺憾了。 “你怎么突然想学?”连婉君的手本来已经悄悄伸到明宸的身后,想要令明宸痛不欲生。但听她这么说,手就放了下来。 想不到这个明宸傻人有傻福,中了厉害的锁魂术,居然还能够醒过来,可见起柘是遇到高人来指点迷津了! “我想赚银子!”明宸直截了当,毫无城府地说。 “赚银子!你在这儿不是不愁吃不愁穿吗!”有趣极了,连婉君打算听完之后,再决定怎么做。 “别的地方我需要用,但又不能告诉起柘,我正因此在伤脑筋。”现在只有连婉君帮得了她了!“看你的样子似乎是很急,是为了什么?” “详细情形我一时之间也没有办法跟你明讲,总之我要在短时间内赚很多银两。”这样才够买起柘口中的那种马。 “那光靠刺绣能赚得了什么?”连婉君毒蝎心肠,暗暗一笑。“要赚大钱就要用对方法!”她就不信她永远都有贵人相助! 明宸双眼一亮。“是什么?” “只怕你这样高贵的人做不来。”连婉君丢下诱饵,慢慢地引她上勾。把她引去地洞,想不到那个起柘发现了,还救出了她! “我做、我能做!”明宸点头如捣蒜。 “真的吗?那我告诉你,在明早,街上正好有场庙会的游行,他们欠一个扮观音的人,听说要不惜出万两黄金来征人,不知你有没有兴致?”她就不信,这次起柘还救得了明宸。 “这样……”是有那么丁点儿困难! 起柘向来是不准许她出门的! “要是不行,我也不勉强,但他们出的价钱很高,要不是我的扮相差,我早去报名了!”连婉君故作惋惜。 明宸十分心动,她一心只想赚到钱! 于是她牙一咬,豁出去了。“我去!可是钱什么时候会拿到?”明宸没发现连婉君的阴毒,她正中了她的计了! “你放心,有我当保证人,你还会怕拿不到钱吗?”知人知面不知心,连婉君现在可是乐翻在心里! 拿到银两? 休想! 要花就到地狱去花吧! “我相信你。”明宸心想,这样她就有钱买马了,起柘一定会为她高兴,以她为荣的! “但是你可别光说不练,要是明早你不来,我可是会被骂到狗血淋头!”连婉君要确定之后才会暂时先放过明宸。 “我说到做到!”明宸拍胸脯保证。 “起柘,他会答应吗?”连婉君光是讲起起柘这个名字,全身就会不由自主地起寒意。 起柘才是他们白莲教最大的头号大敌! 但就算他再有通天本领,他还是有弱点的不是吗? 有明宸这个白痴来自投罗网,她就不信他不会举手投降!除非他可以眼睁睁地看着他的女人命丧黄泉! “明天一早,他有要事要办,我再由后门偷溜出去!”这样就神不知鬼不觉了! 以后当他知道她买马的钱自哪来,他要发怒时,她就跟他撒撒娇,他的气就会消了! 连婉君知道一切都在她的掌握中了。“那就一言为定了,明天我就在后门接应你,以免你迷路!” “连姐姐,你人实在是太好了!”明宸殊不知自己已经是羊入虎口了,她口中的连姐姐,就是处处陷害她的凶手! “哪里哪里,只是此事万万不能让公子知道,不然我又要大祸临头了!”当然不能让起柘知道,否则明天的造反暴动就功亏一篑! 而明宸,将会是这场厮杀中的牺牲品! “我会三缄其口,答应你的事,我就会做到。”明宸也打算瞒着起柘,要是他看出蛛丝马迹,一定会把她拴牢,不让她出门的。 连婉君诡异一笑,正想再说些什么时,不远处传来脚步声,她匆匆地起了身。 “那我先走了,要记住我的话!”连婉君比了个“嘘”的手势。 “嗯!”明宸点了下头。 连婉君似乎走得太急忙了,但明宸无暇去多想。她只是想着,再过不久,她就可以把马买回来了! 真是可喜可贺! 只是当真相水落石出,她就会知道,这是场会令她抱头痛哭的骗局时,她就会后悔现在的兴高采烈了! 第九章 “在想什么,想的那么入神?”嘴角还挂着笑。 “你回来了!”明宸马上跳到起柘身边。“今天累不累?”她百般温柔体贴。 起柘坐了下来。“你太奇怪了,是不是做了什么亏心事怕我知道?现在你就老实跟我招来,要不然被我捉到可是会罪行加重!” 她可别到时才怪他没把重话说在前头! 明宸鼓起粉红的双顿。“我偶尔想要向你温柔一下,也不行吗?” 他拉住她的手。“你的温柔不正常,你仿佛是想借此声东击西,用来隐瞒些什么!” 老天,他全说中了! 他到底是不是人啊,猜的那么准! 但这回她绝对不能承认。 “你好过分,不然你以为我只会凶巴巴的吗?我在这府中能做什么坏事?你说啊!”她也是会用高招的,将所有难题全部推给他,他就拿她没辙了。 “现在的你理直气壮,别到时候却没脸来见我。”一山还有一山高,他话说的更绝。 她跳起来捶着他的肩。“你就不要再乱猜了,我每天都在府中等着你回来,我不骗你!” 他拉她坐在他的身边。“你是不是真的有什么事情?” “哪有!”她转动着双眼,绝对不能露出马脚。 “明宸,”他霸道地低喊她的名字。“你这样,我曾担心,你要我派人十二个时辰守着你吗?” 她张大眼。“我不要!”那不痛苦死了! 何况,明天她还要去干场轰轰烈烈的大事业呢! “那你就把你心中的计谋源源本本地告诉我。” “真的没有什么事,你怎么那么多疑!” “我是为你好,”他仔细搜寻她脸上的每个表情,和她眼中的心虚。 “那你说,我能有什么事瞒着你?”她只要使出猜猜猜,他也没办法!“我跟你保证,真的没事,好不好?不要谈这个,你最近在忙什么?有时要见到你都好难!” 他的大拇指滑过她的脸。“我在处理白莲教的事,他们正准备要造反!”而且蓄势待发! “这样你不是很危险?”她的眉头蹙了起来。 “也还好,我担心的是你。在这种非常时期,你一定要待在府内不让自己陷入危机中。等事情办完之后,咱们就可以出发回京了。”此地不宜久留,他会快刀斩乱麻,速战速决! “是是是,我会遵照你的指示,但你也要答应我,要平安地出去,安全地回来。”她依进他的怀中,安逸地吁口气。 她以前真是笨,怎么会把他想成她的敌人呢?不过言归正传,她现在后悔还来的及。 “但愿你真的会遵守你的诺言。”他对她还是半信半疑。 “我会!”他要她重申几次?她的可爱樱桃小嘴都酸了。“我很希望能赶快回京,我好久没有见到我皇阿玛、我额娘了,非常想念他们!” “只要再等几天就可以了,回到京城后,第一件事就是你要去向皇上负荆请罪。”这次他决定袖手旁观,她被骂也是活该的。 怎么跟她预期的不一样?差太多了! “不是你要跟我入宫内,跟我皇阿玛求情吗?”他不可以撇下她! 他决定铁石心肠。“你自己闯出来的祸就要自己承担,等到风波平息后,再来谈你我的婚事!”“你一点都不疼我,你就不怕我跑掉吗?”她半开玩笑的一句话却引来他的注意。 他沉下脸上你敢跑掉?要是被我捉到,你就没好日子过!” “我实在不敢想象那会是什么情形,我还是待在你身旁,不吵不闹地让你疼!”她甜孜孜地道。 他也感染了她的喜悦轻快,点了下她的小鼻子。“小恶魔,你真是令我生气又叹气!” “还有呢?”她不信全是坏的! 还有……令他爱到心坎里! 但他没说,她正想喋喋不休跟他讨价还价时,他头一低,她没机会了。 吻,就是答案了。 明宸感到起柘正温柔地在抚摸她的脸,她朦朦胧胧地张开眼,见到他衣着整齐好像正准备要出门。 “闭上眼再睡一下。”他没想到会吵醒她。 “你要出去?”她口齿不清地问。 “不会太久,马上回来,也许你醒来时,就能见到我了。”他该出门了,只是他还舍不得走。 “再多陪陪人家嘛!”她抓住他的手。 起柘温和一笑。“不要那么会耍赖,等这阵子我忙完后,我天天缠着你,你就会怕得喊受不了了!” “我巴不得你赶快那样。”她揉揉眼睛。 “你要我陪在你身边,实际上是怕皇上把你处罚得太惨,要拿我当你的挡箭牌!” “你知道!”她立即不打自招,真的此地无银三百两! 他刮刮她不知羞的脸。“你的所有心事都写在这里,一目了然。” “这样我岂不是没有秘密?”都被他看光了!“不公平,我却不能一眼就看穿你!” “没有什么公平不公平,我若不先看穿你,你不知会做出多少惊天动地的事情来!我这样提心吊胆地换你的秘密,我比较累。”他在她眉中印下一吻。 明宸享受着这份亲密。“说来说去又是我的错了!” “关于这个问题,我回来之后咱们就会有充分的时间再议。” “那时你就真的会陪我了?”片刻不离,如果是那样,她就不用怕她皇阿玛了。 起柘才不会真的冷眼旁观地看她受罚。 “这就要看皇上的意思了。”他低道。“现在闭上眼再睡觉。” 她听从他的话问上眼,起柘为她拉上了棉被。过了许久,门扉掩上,他的身影一跃上屋檐,消失在天际。 明宸立刻坐了起来,这回她又要失信于起柘了。她蹑手蹑脚地穿好衣服,再悄悄地由后门溜走,守门的人竟然没发觉,屋内已经是人去楼空了! 四周人声鼎沸,明宸任一双双的手在她身上涂涂抹抹,替她化妆的大娘还直夸她天生丽质,长的娇媚! “你的模样来扮观音,菩萨看了都会笑!”大婶笑呵呵地道。 明宸没说出她是情非得已,不然讲实在的,她的心底是排斥这样吵闹的环境的! 而且还有平常她没见过的大刀利剑横放在墙边……她有种深入虎穴的感觉。 外头已经开始敲敲打打了,大婶把道具系上她的头发,扯得她痛得眼泪都要掉下来,由镜中看去,那位大婶正面色狰狞地在她背后冷笑。 明宸意识到情况不对劲,连婉君刚好由外头走了进来,朝大婶使了个眼色。 “明宸,这是先给你的工钱,他们都很满意你呢,直说天仙美人被我找到了。事成之后,他们会再付尾款给你!”大家当然都满意她罗!她可是清朝的格格,和他们白莲教是誓不两立的!就算没杀死康熙,宰了他的女儿也痛快! 这项任务,当然是由身为副堂主的她来执行! 一切要怪就要怪起柘,他自以为聪明引狼入室,打从一开始他就没信任过她,还不断地查她的底,防她防的也透彻! 只是百密还是有一疏,她朝明宸下手,他就防不胜防了! “这是银两?”怎么和她见过的不同? 连婉君轻轻地说:“小声点,讲那么大声你不怕别人抢吗?这是黄金,可以买任何你想要的东西! 就是这个了! 明宸紧紧地握在手上,只是鲜少见到银两黄金的她,没察觉手上黄金的形状怎么会有些是方的? “那么我什么时候要出去?” “现在就可以了!来,我握着你的手,你只要站在花车上向街上的人笑就行了!”连婉君下巴一点,她的下属们立即分散四周部署着。 那很简单! 明宸站上了花车,她的手握着那锭黄金,有股温暖直流进她的心里,她的愿望就要实现了! 花车不断的往前,只是这不是扬为百姓祈福的活动吗?怎么那些又跳又蹦的“其他诸神”们,竟野蛮地推开行人,还推翻生意人的摊子! 分明是要出来闹事的! 明宸不知道怎么一瞬间风云变色了,街上的行人不停地咒骂,甚至大打出手,现场乱哄哄,花车也抬得不稳,好几次她都差点要摔了下去! 往前眺望,明宸连忙蹲了下来,起柘正率人由前方走来,这下她完了! 她不能让起柘发现她! “闹什么?”起柘身旁的侍卫问着话;起柘锐利的眼光则在这群人身上来来回回地穿梭。 摊贩们出来陈情。“是他们黑白不分地推翻摊子,还出手打人!” “来人,把他们都捉起来!”侍卫下了令。 “要捉人?那得看你们行不行,兄弟们,冲!”花车前带队的男子一副天不怕地不怕,他一声令下,身后的人立即在额头上绑上绣有莲花的白色布条,背在身后的大刀不由分说地抽出来,就是一阵乱砍乱杀! 明宸紧抓着花车的铁条,她就要摔下去了。她现在才恍然大悟,她误上贼船了! 起柘闪过眼前乱劈的刀剑,他一个翻身一踢,对手就倒在地上吐血。 这些雕虫小技难不到他,他只身勇往直前,挡他路的个个都倒在地上哀嚎。 “这些全是白莲教的余孽,一个也不能放过!”起柘冷冷地下了令。 半途忽然一名女子杀出,明宸惊慌地站了起来。“不要!” 是连婉君,她手握大刀在起柘面前舞弄着。 起柘弯身避开没长眼的刀子,拳头用力一挥,连婉君倒在地上!但她很快地又站起来! 起柘听见了他不想在这里听见的声音。他四处张望,在花车上瞧见了脸孔被涂得花花紫紫的明宸。 “在那里不要动,我马上去救你!”起柘浑身的肌肉绷紧,杀意破柙而出,这些后果都是他们逼他做的! “如何?公子,这是我送你的大礼,这场拉锯战中,你犯下的大错就是太目中无人了,我可不是省油的灯!”连婉君扬言挑衅着他。“看到自己心爱的女人命在旦歹,你是不是心如刀割啊?哈哈!”起柘左右各又挥了她一拳,花车摇晃得很厉害,明宸的脸色都白了! “明宸,紧捉着!” 连婉君往后退下,比试到现在,她就知道她是一点胜算也没有。但她不会那么简单就放过明宸,她要和她同归于尽,令起柘伤心欲绝! 趁起柘还在应付他人时,她负伤地跃到花车上,挟持住正在设法要下花车的明宸,刀子往明宸脖子上一榈。“跟我走!” 明宸气愤地大叫:“连婉君,起柘救你回来,你怎么可以这样忘恩负义!” 连婉君摇动着脸。“只有你这个白痴还深信我是遇劫的路人,我不是!我是率领大家劫人的白莲教副堂主!” 这宛如晴天霹雳。“你骗我!” “我对你本来就没有一句真话!起柘对我动心是假,可是你却那么在意,瞧你那时脸都白了,真是好笑!” “你根本不是人!”居然利用她的同情心来为非作歹。 “我再告诉你,那次去街上你会中了锁魂术,也是我动的手脚。没想到这次你还是没觉醒地上当,真的‘天堂有路你不走,地狱无门你偏闯’。但这回你走投无路了,起柘也救不了你!” “放我下去!起柘他就追在后面,他的武功绝对在你之上,你现在后悔还可能有活路!”明宸挣扎着,她的脖子感到刺痛! “住口!你这个眼中只有起柘的白痴懂什么?” “放开她!”起柘的咆哮震动山林。 连婉君还没有转过身,肩胛就中了一刀,她摔在地上,但是比起柘更快一步的架起明宸! “退回去,你再过来,我就和她跳下这万丈深崖!”她不是在威胁,她是讲真的! 她们的身后是悬崖,海浪拍打在岩石上,跳下去准一命呜呼! “你不敢的,你的手在抖!起柘,你不要理她的话,她只是在拖延时间!”明宸张着无畏的大眼喊着。要是连婉君有机会反败为胜,起柘可能会因此而受伤,这是她万万也不肯见到的! 起柘的心揪紧,他退了很大的一步。“放开她,你要什么都可以!” 连婉君哼了声。“亏我还曾把你当成顶天立地的男子汉,怎么碰到明宸,你就懦弱得不成样了?快拿出你的战斗力来,我不会笨的去相信你的话。” “我话既出口就是一言九鼎,你要什么都可以!”他无法忍受刀子架在明宸的脖子上,她受伤了。 “起柘,你不要听她的!” “那我要你放下刀子,狠狠地揍自己几拳!” “可以!”起柘依她的话放下刀,狠狠地揍着自己,他的嘴角都流出血了。 明宸感到悚目惊心,打在他身上、痛在她的心上呀! “你哭什么?你还真是好用,一个武功盖世的男子肯为你这样,你这一生不枉费了!”连婉君狂乱的眼神分明是失去了理智。 “你不是人,住手、住手,起柘……”明宸心碎地流着泪,都是她害的! “走过来!”连婉君命令道。 “你要做什么?”明宸慌乱极了。 “数到三,你就跳下去,那么这场游戏就结束了,快!” “不要,起柘!” 起柘不发一语地走到悬崖旁。“我跳下去,你要放了她!” 连婉君差点没拍手叫好。“你们的感情实在是令人可歌可泣,你愿意为她死还关心着她。” “起柘!如果你跳下去了,我也不想活了!”明宸顾不了脖子上的刀伤,抗拒着。 “你不要动!”他用眼神制止她。 连婉君附上她的耳。“我会成全你们这对苦命鸳鸯的,在他跳下去之后,我就会推你下去的。”明宸不能看着这样的悲剧发生,她的手肘用力地往连婉君的腹中一撞,连婉君措手不及,她骂了声小贱人,要冲上去砍了明宸。在这千钧一发之际,起柘的口中吐出了颗小石头,直往连婉君的额头精准地射进去。 连婉君只拉到了明宸的衣侧,她仰身往后跳,一副“这怎么可能”的表情……在起柘放下刀时,他就捡起石头放进口中找寻机会要攻击了。 明宸在要掉下去之前,起柘拉住了她的手,她的身子悬在半空中。 起柘灰白着脸。“我会拉你上来,” “好高,起柘,我的手也好痛,我……我想说,我不想和你分开!”明宸往下看,再看看他的脸。 “把另一只手给我!”他的额上都是汗。“你手上握着什么?快丢掉,把手给我!” “我不要你跟我一起掉下去!” “如果你再不把手给我,我会和你一起掉下去,至少那样你还在我身旁!”她的手上到底握着什么? “可是我把手上的黄金丢掉了,就不能买回那匹马还你了。你说那匹马是无价的!” “你怎么那么傻,那时我无依无靠,有匹马陪我!它当然是无价的。现在有了你,你才是我的无价之宝!”这些都是他心底的话。“我只要有你不要那匹马,否则我宁愿和你掉下去!” 明宸松开了另一只手,一颗石头掉了下去,明宸看看自己占着金色颜料的手。“假的银两!”她气翻了,手交给了起柘,三两下他就拉她上去了! 起柘紧紧地抱住她,这一刻明宸才明了,他们是谁也不能失去谁的了! 起柘把那些逆党通通捉起来判了罪,这段时间他虽然对她“疼爱有加”,但那也是因为他忙,没空修理她。掐手算一算,他的案件也快处理完了,等到他有时间来找她时,他铁定会不再怜香惜玉,打得她的屁股开花。 她只要一想起他那笑里藏刀的笑容,她的心底就直发毛。 明宸正打算躲起来,起柘一副来势汹汹、要兴师问罪的样子。她觉得他们还是暂时不要见面,等他气消了再说。 她正要往门口开溜时,却撞上了人! 明宸一看,大乐!“皇阿玛!皇阿玛您怎么来了,我想死您了!” 康熙见到她也很开心。“皇阿玛也是,你过的好吗?转一圈让皇阿玛看看,你是不是瘦了?气色有没有更好?”但随即又想了起来。“不对,你休想用这招唬住朕,朕差点忘了你是偷跑出来的!” “皇阿玛您的情绪未免变化得太快了!” “你还敢说!”戳劝她洁白的额头。“你呀你,偷跑出宫这种事,你也干得出来!你是仗着我可以当你的靠山就要反了吗?” “人家只是想帮您和皇爷爷团圆!”哪晓得她成事不足,败事有余地惹起了不少风波。 起柘由门外走了进来,他显然是来看康熙怎么教训女儿的。如果太超过,他可不肯! “结果你一件事也没做好,还弄得鸡飞狗跳!”康熙其实还是宠她的,人平安就好。 “皇阿玛,我哪知道会这样,我要看皇爷爷不成,还被人假扮的山妖吓住。更可怜的是沦落为乞丐,肚子饿得要命,幸好有名叫‘行痴’的和尚伯伯救了我,否则您就见不到我了!” “行痴?”起柘玩味地道,看来明宸不是一无所获! “你遇到行痴,他有没有说什么?”康熙变得很激动,原来在离开五台山之前,他打听到了父亲的法号,就是行痴! “有啊!但他说的话,我都听不懂。他起先问我‘阿佟好吗?’我说我不认识阿佟,他又说:‘你亲奶奶好吗?’我说很好,皇阿玛很孝顺她!” “阿佟就是朕的亲额娘佟佳氏!”康熙感伤地说:“还有没有?” “有!他还要我不要忘了一句更玄的话,就是什么……”她有些忘了,但一下子又记起来了。“‘前尘往事成云烟,行痴俨然已断念!’”她太佩服自己的记忆力了,这种咬文嚼字她还记得! 康熙一叹。“意思是要我不要再找他了吗?” “皇阿玛,您怎么那么伤心?” “那位行痴,就是皇上的父亲、你的皇爷爷!”起柘点破她的疑惑。 “什么?”这太不可思议了吧! “这事以后再说,朕要先来办你!”康熙义正词严地道。 “皇阿玛,您也不能因为你嫉妒我有见到皇爷爷,就把矛头都指向我!”明宸缩小成一团,表情无辜。 “闭嘴!你擅自出宫就是不对,要是朕不查办,别人会说我有偏袒之心!”康熙狐假虎威,目的是要探探起柘的真心。 “我帮皇爷爷带话也算是件小功劳。”可不可以将功赎罪? “废话少说,朕——” “皇上,她的事就交给微臣来处理吧!” “很好,朕要的就是这句话!” “你们要,我可不要!”明宸有种被卖了的感觉。 不管她的哀嚎,两个男人已经达成了协议。 “起柘,我头痛欲裂,眼前昏花,这些都是真的!” “赶快写,写不完你就一日不能出去!”起柘一眼就知道她是假装的。 “我快要疯了!你要我抄《论语》五百遍,现在连一遍都还没抄完,等抄到完我的小命都没了!”知她莫若起柘,抄写不能动是她的致命弱点。 “不如你改抄四书五经好了!”他懒懒地道。 “还不是一样吗?”她的脸都皱成一团了。 “那你有什么想法?还是你要我打爆你的屁股?”他语气很轻地道。 “不用了!”她怕怕地笑着。“但是也不用罚写到五百遍吧!我光写这个就写到没时间可以好好看你了!”她对他发出柔情攻势。 “折衷倒是可以,你每天亲吻我五遍,就可以抵销五遍。”这是上限了。 “我一次可以亲你几千下!”她愿意、她愿意! “那可不行!”他要慢慢来。 “人家不要写啦——”明宸的喊叫一直持续者,不知要到何时才会停! 她如果仔细去想,这当中最大的受益者是起柘。他什么都没做就能得到她的吻,多好赚啊! —全书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