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神圣银河帝国：机械，基因，灵能》 楔子 根源之海，一切造物的混沌起源。 无数宇宙位面对它都拥有着各自的称呼：【根源】、【亚空间】、【虚境】、【高维空间】、【混沌】…… 不一而足。 但无一例外，都对根源之海表达了足够的敬意、畏惧与贪婪。 毕竟，根源之海诞生了多元宇宙。 无数的宇宙位面，都只不过是根源之海表面的一朵浪花、一个梦幻的气泡。 某一天，在这根源之海的深处，一些影影绰绰的身影，将目光投向其中一朵浪花。 因为一个有趣的世界，主动捅破气泡，与周围的浪花交融在一起，卷起漩涡，并不断扩大。 无数的位面卷入其中，这不断膨胀的宇宙，酝酿着新的可能性…… 有趣。实在有趣。 这难得一见的奇景，勾动了其中一位的兴趣，祂随手一抓，从名为“地球”的错乱时空中，挑选了一名幸运儿，抛进那股漩涡。 究竟会激起怎样的浪花呢？ …… …… 【银河人族年表】 纪元4k：母星（地球）统一，人类将视线转向星空。 纪元6k：“超空间跃迁”技术突破。 纪元12k：长达6千年的繁荣与扩张后，人族联盟达到鼎盛时期，占有三分之一银河系。 纪元13k：【大破灭】事件，物理常量大变，甚至宇宙法则也开始扭曲。 纪元17k，第800年： 文明衰退，科技遗失，分裂混乱，黑暗时代的漫漫长夜看不到尽头。 挽回人族荣耀的最后时机，稍纵即逝…… 昭昭天命，正在呼唤…… 第一章 然而我不是神 “轰隆——！” 雷光闪烁，乌云遮天，看不见星空的黑夜里，狂风暴雨大作，冰冷彻骨的雨水拍打在苏云的脸上。 “呜呜呜……！！！” 苏云拼命的挣扎，浑身缠满乌黑的布条，口鼻间也被捆绑住，就连囫囵话都说不出来。 身穿灰黑斗篷的众人，高举双手捧着他的身体前进。 “……hu…ka…h…mi！”（人族的神！） “……hu…ka…h…mi！”（人族的神！） 高涨的呼喊声，响彻这片荒野，狂热的人群簇拥着中间犹如圣者被高举着的苏云，向山巅的神殿走去。 “……呜……究竟、是谁……啊！” 扭动着脖颈，咬牙切齿的挣扎，终于让勒住嘴唇的布条有所松动，但被交叠于胸前的双手依然被牢牢束缚。 苏云只能张口愤怒的吼叫，但是周身众人的反应惊吓到他。 听到他发出声音，托着他头部的一个灰袍人激动万分：“h…ta…s！”（神说话了！） 随后灰黑斗篷下的众人都发出哗然，状若癫狂地颤动起来，以更快的速度将苏云送往不远处的神殿。 “……邪恶的宗、宗教团体吗？”被吓得禁声的苏云绝望心想。 仔细观察，这些人身着的灰黑衣袍破旧不堪，沾满泥污，有些人甚至是完全靠这袍子遮掩身体，抵御寒冷。 托举着苏云而高高伸出的双手，也有着毫无血气的暗淡肤色，厚重的老茧，甚至是布满皲裂的伤痕。 虽然无法透过兜帽看见他们隐藏在黑暗中的神色，但是听他们的呼喊口号，哪怕是完全听不懂的语言，也能感受到他们的狂热之意！ 他们正举着苏云，沿着长满柔软青草的山坡缓缓向上，山巅的尽头是一座巍峨的巨型建筑，高耸入云。 巨大的立柱，古朴的浮雕，看起来就像是神话传说中神殿一般的建筑。 ……果然，是邪恶的宗教团体吗？ 苏云内心发出哀嚎！然后视线在越过神殿继续上移的过程中，他的大脑思维戛然而止！ “那、那是什么……？” 昏暗的天空里，一道惊雷劈在神殿穹顶，云层浮动，犹如在神殿上方的云层破开一个大洞。 但是那里除了满天星斗之外，还有一个硕大无比的天体，占据了小半星空！ 蔚蓝与金铁之色交织，山峦与海洋起伏。 虽然有所不同，但，那不正是宇宙视角下的地球吗？ …… …… 苏云的思维陷入混乱。 昨夜入睡前，他应该还在享受着996福报的荣光。 在经历呼吸急促、心跳忽快忽慢、大脑慢性痴呆等一系列生理福报现象后，终于挑战007失败，衣服也不脱就躺在床上，陷入梦乡。 醒来后新的一天，应该是单调的两点一线，循环往复。 本该是这样的。 但现实是…… …… …… 10小时前—— 粘稠的液体裹在身上，就像是坠入深渊的噩梦一般。 醒来时，居然真的身处满是液体的容器中，苏云条件反射的憋住呼吸，张牙舞爪的伸手乱点。 脸色涨得通红，又变紫色，最后还是憋不住气，张嘴吸了一大口黏稠液体，甚至是肺部也灌入不少。 在这绝望的瞬间，胡乱挥舞的手指像是点中了什么。 “咻——” 伴随着压力释放的机械声，容器舱门向上弹开，底部出现众多排水孔，粘稠的液体顺着孔洞流失，苏云也猛地从倾斜放置的容器中坐起。 “呼……哈……” 像是刚出生的婴儿一般，重获新生的苏云贪婪地大口呼吸，空气顺利的被吸入肺部，氧气成分又注入血液，传递给全身的线粒体，化为能量的燃料。 “咦？” 从死亡的恐惧中恢复过来的苏云感到疑惑： ……刚刚的粘稠液体，似乎一点也不影响自己的呼吸。 那些进入肺部的液体，一瞬间被人体吸收，转化为必要而充分的养分，包括氧气成分。 但是，这里究竟是何处呢？ 环顾四周，上方昏暗的蔚蓝光芒是唯一的光源，星星点点的遍布头顶，延伸到视线的远端。 这里的空间超乎想象的大，远非密闭房间可以形容。 自己端坐在一个如同铁罐头一般的椭圆形容器中，液体退去后，能够看清内侧是充满科技感的合金造物，外侧则铺满了灰尘与枯萎的藤蔓，完全是一片废墟的模样。 近处可以看清的事物，也大多是此造型，缠绕着藤蔓与灰尘。 苏云抬手扯起一根藤蔓，拉到近前观察，凭他单薄的生物知识，完全认不出这藤蔓的品种，但是苏云还是一眼看出它的异样。 藤蔓纤长的暗绿色植物体中，每隔几公分就有一节闪烁着金属色泽的环形结构。 苏云试图用手指扣动，但那并非套在外层的金属片，而是与植物体相融为一体的结构。 有机与无机的融合生命？ 一瞬间，科幻爱好者苏云想到了一个搞笑的念头： “莫非这是机械飞升的植物不成？哈哈哈……” 笑着准备起身的苏云，感到腿脚不便，这时才发现身上的异样。 记得昨晚睡去前，应该还身穿着那套社畜标配的白衬衣、黑西裤，但现在的自己却赤身果体。 不，准确的说，还是有一条遮羞布。 乌黑的布条如同裹尸布一般，松松垮垮地缠绕着全身，先前慌乱中胡乱挥舞手臂，已经将上半身的布条扯开不少。 “这、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啊？” 十分钟后。 苏云站在椭圆容器前，身上挂着乌黑布条作为遮羞布，手托下巴，陷入沉思。 首先，记忆中的自己，昨晚是在家里穿着衣服睡去，但现在却裹着布条待在奇怪的地方。 然后，这是个很广大的地下空间，他没敢走远，只是稍稍探索一下，就发现很多奇怪的废弃机械，那诡异藤蔓也是前所未见。 最后，他望着自己苏醒的椭圆容器，内侧充满科技感的纹理，还有那能够供给人体营养与氧气的液体，都让人若有所思。 ……营养液？还是？ 丰富的联想，令苏云不禁打了个寒颤：“……lcl液体？” 所谓lcl，生命之水，就是生物体基础形态，其原材料乃是活生生的生命，某种程度换言之，lcl液体就是转换了形态的活着的生命，而这种生命往往就是人类自身。 苏云赶紧招了招手，驱赶自己的奇怪联想：“乱想什么呢？哈哈，这不就是科幻作品中常有的睡眠舱之类的玩意吗？” 这么一说，还真像…… “为什么我会从这里醒来？” “咕……”腹部传出饥肠辘辘的低鸣。 饥饿打败了一切现实的烦恼，反正也想不出什么结果，苏云最后遗憾地看了眼睡眠舱：“可惜了那么多营养液。” 早知道如今的处境，当初还在舱内的时候就多喝几口营养液，也不至于这么快就饿肚子。 无奈的苏云随意挑选了一个方向，向地下空间的深处探索。 …… …… 化身拾荒佬的苏云，昏暗的环境下也不知走了多远，翻腾过无数奇怪的废墟，也只找到一柄石质的大号短剑，从未见过的造型，但看那半透明的样子，的确是某种矿石材质。 “到底能不能用啊？” 苏云担忧地看着短剑，无论怎么看，都是装饰品多过实用品，也许这矿物是某种宝石，称为宝石剑更为准确。 小心翼翼地往地面刺去。 “吱——！”刺耳的摩擦声。 但是宝石剑没有折断或破损，又随手切向一旁的藤蔓，藤蔓轻易地断成两截。 “好东西，但是……”苏云站起身，拖着虚浮的脚步继续前进：“没有能填饱肚子的东西啊。” 又过了不知多久，枯燥单调的废墟景色终于有所变化。 也许是走到了地下空间的尽头，一扇门立于黝黑的墙壁中间，巨门高达数米，材质似金似石，雕有大量浮雕。 但是饥肠辘辘的苏云没有工夫细看，伸手推门，原先担忧无法打开的烦恼只是白担心，门扉轻轻地自动打开。 里面是一间空旷的大厅，更加高远的天花板，有更多的蓝色荧光，但是因为距离的原因，朦朦胧胧。 地面尽头的中央，有十三层台阶，高台之上，是一个传说故事中才会出现的奢华王座，有着夸张的威严造型，镶嵌着各色宝石。 除此之外，空旷的大厅就只有一物，那些在阴影中徘徊不定，被开门声吸引而齐刷刷看过来，双眼闪烁着危险光芒的奇怪生物。 “开、开什么玩笑！” 苏云立刻想要转身逃走，但是门侧视野死角里的一只生物，猛地扑了过来，两人滚作一团，扑倒在门内的左侧，随后巨门又缓慢而不可遏制的关闭。 被爪子抓挠出的伤口很痛，但是手中的宝石短剑立了大功，翻滚中轻易刺入对方的胸膛，刺破心脏，然后不规则地切割游走。 等苏云忍着痛艰难起身时，那只怪物已经彻底不动了。 怪物有着人形，浑身腐烂不堪，动作僵硬，眼睛浑浊无声，嘴里发出无意义的嘶吼。 毫无疑问，这正是典型的丧尸或是食尸鬼的形象。 无论哪一种，都有人传人现象，被他们抓挠出伤口的苏云心中一片冰凉。 “混蛋啊！我还不想死啊！这世界到底是怎么了？” 但是无人应答，只有王座大厅内更多的食尸鬼聚拢而来。 一向好人，做着精英社畜、合格韭菜，只为了有个安宁小未来而奋斗不息的苏云出离愤怒了。 他一拳狠狠砸向最近的女食尸鬼面部，对方腐朽的头颅竟然瞬间碎裂，但其他食尸鬼不为所动，一个又一个扑了过来。 苏云拳脚并用，加上右手胡乱挥动的宝石剑，也不知打倒多少食尸鬼，但终究寡不敌众，被一只攻击下路的食尸鬼一口咬中小腿，吃痛摔倒。 “可恶啊！我还没有享受过女人的滋味！好想恋爱啊……可恶！” 众食尸鬼一拥而上，将苏云淹没。 ………… 王座大厅再次恢复了平静。 食尸鬼们无声的游荡在阴影中，门口无人注意的角落，那名为苏云的尸骸，也许再过一阵，就会诞生新的食尸鬼。 但是四散在地面的血肉，却缓缓蠕动，最终汇聚成一股股细小的血流，如同蛛网般密布地面，悄无声息地融合进尸骸之中。 随后，尸骸的手指微微弹动，闭合的眼皮轻轻张开。 “咿啊啊！！！” 朦胧的视野里，是不远处的众多食尸鬼，脑海内还残留着痛苦死去记忆的苏云发出惊叫。 游荡的食尸鬼们瞬间停止动作，齐齐望了过来。 新的厮杀开始，在用宝石短剑，坚持了几分钟后。 苏云，卒。 ………… 死去的感觉就是绝对的寂静。 第三次睁开眼睛的苏云，如此确定到。 这一次，他控制住自己的恐惧，没有惊呼出声，而是趴在地面蠕动着，向巨门靠近。 ……加油！还差最后一点距离了。 而且，自己似乎有不死的能力，可以不断复活！ 这么说，我果然是穿越了吧，这就是我的穿越挂吗？太强了！我喜欢！ “吱——！” 心情激荡之下，宝石剑在地面划出刺耳的声音。 苏云嘴角的笑意僵住，缓缓回首，正好对上众多食尸鬼的目光：“那个，你们继续荡，可以不用管我，好吗？” “吼——” 众食尸鬼嘶吼着扑来。 十分钟后，苏云，卒。 ………… 第四次，苏云终于摸到巨门的近前，伸手拉门。 “咔——” 除了沉闷的异响外，巨门纹丝未动。 “fu*k！” “谢特！” 苏云气急败坏，狠狠踹了一脚巨门。 一刻钟后，苏云，卒。 ………… 第n次。 血肉汇聚，苏云重生。 他缓缓地站立起身，调整了一下胯间的乌黑布条，确保不会因为剧烈动作而掉落。 随后平静地望向大厅内仅剩的几只食尸鬼。 黑色的眼眸内，有潜流涌动。 无数次的死亡经历，已经改变了原本只是一介社畜精英的苏云，冰冷的气息从他的身上散发。 右手横向举起宝石剑，置于胸前，然后左手手指轻弹。 “叮——” 清脆的响声，吸引了所有食尸鬼的注意。 “这一次，是最后一次了。” 苏云喃喃自语，然后右手伸展随意挥动，最为靠近的食尸鬼的头颅掉落，身躯“嘭”的一声摔倒在地，头颅滚落在苏云脚边，犹自在做张嘴咬合的动作。 抬脚，踩下。 腐朽的头颅应声而碎。 “果然，必须要彻底破坏大脑或心脏吗？” 这并不令苏云意外，他淡淡地看向剩下聚成一团的6只食尸鬼，同时扑来。 迈着轻盈的步伐，就像是闲庭信步一般，没有练过什么武术，所以不懂任何步法的苏云就这么闪躲开所有的攻击，从众食尸鬼的间隙脱身。 无数次的死亡，已经让苏云对食尸鬼的行动模式无比熟悉。 脱离包围后，反手握持宝石剑，反身精准攻击，一瞬间又割下3个头颅。 没多久，或是破坏大脑，或是刺中心脏，所有的食尸鬼都被消灭。 放松下来的瞬间，苏云差点脱力跌倒在一地的尸骸上，眼眸中危险的光色也已淡去，恢复往常那个社畜精英的他。 “呼……饿死我了，真是亏大了！” 一点东西没吃到，还剧烈运动这么长的时间，复活的能力也不知是否消耗能量。 总之，苏云又冷又饿，体验到人生从未有过的饥寒交迫。 “穿越挂倒是不错，但是不知道能不能抗住饥饿啊……” 苏云迈着虚浮的脚步，踏上十三级台阶，虚脱地坐在高台上的王座：“万一要是饿死的话，会不会变成一复活又立刻饿死，饿死又立刻复活的循环？” 漂移的目光不自觉的注视到大厅内遍地的食尸鬼残骸。 “不不不，那些玩意都腐烂了。” 斜躺在王座上，肘部支在扶手，左手托腮，苏云有气无力的吐槽：“我都在乱想些什么啊……” 但如果是新鲜的活人残骸的话…… 打了个冷战。 苏云感到更加寒冷。 浑身疲惫，困意也渐渐攀上他的身体。 “还是先休息会吧，这个大厅看起来也挺安全。” ……还有舒适的奢华王座。 苏云将战斗时为了方便胡乱裹在腰间的乌黑布条解开，就像是从睡眠舱刚苏醒时一样，重新将布条认真的从脚到头缠绕上。 虽然看起来很不雅观，像是木乃伊一样，但是至少保暖效果十足。 双臂紧贴胸口，布条的一端留着活扣，就放在手边。 苏云斜躺在王座上，沉沉睡去。 …… …… 动力装甲的手悬停在巨门之前，郑子默回首望向身旁的机械神教牧师陈含巧。 “我准备开门了。” 金发碧眼，却是古地球东亚面孔的陈含巧轻轻点头：“了解。” ……如果遇到危险的话，立刻抛下同伴，一个人也要逃回神殿，把情报带回去就是胜利。 这是并无太多战斗能力的牧师，应尽的责任。 而郑子默则将用这身2米多高，一吨多重的动力装甲，尽力拦截一切危险，为同伴的逃生争取时间。 周边身穿灰黑斗篷的拾荒者，亦是志愿加入探险队的虔诚信徒们，也紧张地攥紧手中的原始动能武器，深呼吸平缓心跳。 郑子默郑重点头，随后伸手，机械臂触碰到似金丝木的巨门。 门扉轻轻打开，所有人都屏息凝神，目不转睛地注视着门内。 “……？” 看到地面横躺着的第一只食尸鬼，拾荒者们立刻端枪瞄准，冷汗从他们的身上渗出。 但是那只食尸鬼没有任何动静。 随着巨门打开，内部空旷大厅地面越来越多的食尸鬼残骸显露出来，他们都被破坏了心脏或是大脑，已经彻底变成一堆烂肉。 探险队的新人稍稍放松，但是老手和郑子默、陈含巧却把心提到了嗓子眼！ 作为这个世界最大的地下遗迹，发现任何不可思议的古代科技都不意外。 同理，遭遇任何匪夷所思的危险也是寻常。 食尸鬼，便是遍布遗迹的可怖怪物，生化灾难。 而令如此多食尸鬼失去活力的存在，又将是何等的强大？ 陈含巧站在郑子默身后最为安全的位置，透过动力装甲与巨门间隙向前张望，然后她看见了那位存在—— 恢弘的大殿中央，如同白玉般圣洁的十三级台阶形成的高台，托起一座神圣威严的王座。 王座之上，是裹着神秘乌黑布条的人形生物斜躺其中，因为他下半张脸也覆盖在神秘布条之下，看不清他的面容。 这充满冲击感的一幕，令探险队的所有人都为之噤声。 随后，一种即视感充满了陈含巧的内心。 她情不自禁地走出安全位置，缓缓向前，走进大厅，身旁的众人包括郑子默，也相差无二。 巨门上就已有古朴的浮雕，大厅内环顾四壁，更是遍布浮雕，从神话传说中的天神巨兽、山峦海洋，到纵横星海的泰坦巨舰、碎裂星核，竟似乎是一整部人类史诗。 纵使是博学的神职人员陈含巧，也只能认出一二，更多的场景都是前所未闻。 随后她的目光被头顶的淡蓝光晕吸引。 那密布于天花板的蓝色光点，如同星空般令人目眩神迷。 恍惚中，陈含巧似乎察觉了什么…… “神啊……这不是人族鼎盛时疆域的银河系星图吗！” 再望向王座上的那位存在，他……不，祂身后墙壁上的巨大浮雕格外醒目。 一位人形立于星球之上，手中高举的圣剑散发出万丈光芒，照射向八荒六合，银河宇内！ 而这颗星球，看其陆地轮廓，山峦海洋，正是地球。 而王座的角落里，还有一柄如同宝石般闪耀的短剑。 “哐啷。” 陈含巧手中厚重的多功能电子短剑掉落在地，樱桃小嘴微微张开，那个即视感，不正是传说预言中的场景吗？ 再看那圣洁高台与王座上的身影，就仿佛看见冰原上一团燃烧的火焰，黑暗星空中一颗冰冷的太阳，散发着冰冷的威严。 “苍天在上！”撕心裂肺的吼声。 以一位探险队的老人为首，更多的黑袍人扑倒在地，向着王座上的那位存在顶礼膜拜，就连身穿动力装甲的郑子默也单膝跪地。 陈含巧想要说什么，但是看众人狂热的氛围，最终什么也没能说出口。 所幸王座上的那位存在没有动静。 片刻之后，冷静下来的探险队，决定将那位存在带回神殿。 身为机械神教牧师的陈含巧第一个接近祂，多功能电子短剑检测出乌黑布条的大致年代，是令人难以置信的一万多年。 将手伸到对方的鼻翼，隔着布条能感受到气息的流动。 ……还活着？ 难道，预言是真的？神话与传说也是真的？ 陈含巧也换上极为恭敬的神色，但是从小的精英教育，让她还有所克制，为了保守起见，眼神微动间，注意到那位存在胸口的布条活扣。 借着自己身体的掩护，假装做着检测，小手轻轻地将布条打成死结。 虽然很可能只是无用功，但也算是聊胜于无吧。 这么自我安慰着，陈含巧回身向台阶下的众人点头示意。 随后众人欢呼着，带着满满的希望与期盼，抬起那个存在向地下遗迹外转移。 …… …… 苏云半睡半醒的时候，似乎看到一位金发碧眼的美丽少女向他低语：“不用慌张，你终将成为神！” 等到被冰冷的雨水彻底拍醒，就发现自己正被众人高举簇拥着，沿着平缓的草地山坡，向山巅的神殿进发。 “哪个家伙，把老子留的活扣打成死结啦！” 苏云的内心，悲愤交加。 第二章 机械圣殿 苏云凝望着星空中疑似地球的巨大天体，被身穿黑袍的众人，簇拥着举起向神殿前进。 天体硕大而怪异，地表山峦河海之外，金铁之色的巨大城市清晰可见。 ……这世界，到底是怎么了？ 苏云与他们之间，语言并不相通，麻木地望着星空，喃喃自语： “醒来就捆个结实，还被邪教徒一样的家伙抓走，地球还挂在天上……” 想起老家暗恋多年的女同学，和新近入职刚刚大学毕业的女同事，单身多年的苏云眼角湿润了：“果然，这就是996福报穿越的惩罚吧……” 悔不当初，应该把时间和精力更多用在生活，而非工作。 山巅的神殿如此巍峨，实在是难以想象出自人手。 “这是存在的异世界吗？而我将成为可怜的祭品。” 一行人进入神殿，星空从苏云眼前消失，雕有古朴浮雕的石顶映入眼帘。 空旷的正殿朴实无华，没有奢华的装饰，中心处有一座铺满鲜花的倾斜高台。 苏云被放置其上，陷入鲜花之中，就像是放在祭台上的牺牲。 穿着黑袍的众人恭敬行礼后，离开大殿。 取而代之的是几个身穿白色布袍的神职人员。 他们梳理着一丝不苟的短发，鼻梁上架着考究的金丝眼镜，身上的白袍则是敞开胸襟，类似实验室研究员的白大褂款式…… 白大褂款式…… “嗯！？” 苏云回过神来，因为他原以为的所谓“神职人员”，完全就是一副实验室研究员的打扮！ “你们是研究员吧？对吧。”苏云努力挣扎，想要从高台上坐起：“这究竟是怎么回事，外面那些家伙把我抓来……” 白大褂中的一员，有着姣好容颜的少女款款走来，看着高台上的苏云微笑。 她正是机械神教最年轻的科研天才浅见明日香。 浅见有着罕见的红色秀发，银蓝色的眼眸有如秋水，搭配东亚柔和精致的五官，只是淡淡一笑就有动人的魅力。 浅见明日香指向自己的耳朵，然后向苏云挥了挥手。 “你们也听不懂我说的话啊。” 浅见明日香双手伸向苏云的面颊，帮他解开嘴角剩余松动的布条。 同时另外两位白大褂青年也接近过来，慢慢解开缠绕在苏云手臂部位的乌黑布条。 “对，就是这样。虽然你们听不懂我说的话，但是我诚挚的眼神一定能看懂吧？大家都是文明人，应该进行理性的愉悦交流。” 苏云活动手腕，露出友好的微笑。 “嗡——” 轻微的电子音中，突然以石台为中心，向四周蔓延出淡蓝色的纹理，这些纹理扩散到地面与墙壁的交界处，又攀岩而上，很快印满整座大殿，散发出朦胧的蓝色光芒。 原本古朴的石殿，瞬间变得科幻感十足，但却不减神圣感分毫。 从石台的底部，突然伸出无数机械手臂。 其中两只机械手突然握住苏云的手臂，强硬的摁在高台两侧，锁在那里的卡扣处。 一瞬间，苏云就从木乃伊的束缚姿势，变为双臂大张、双脚合拢的十字姿势，陷入倾斜高台的花朵中。 “等、等一下！？” 但是机械手臂动作不停，苏云还缠着布条的双脚也没被放过，同样锁住。 “一定有什么误会！误会！懂吗！？”苏云拼命挣扎，不好的预感弥漫心头：“该死！难道是真理神教什么的奇葩玩意吗！？苍天啊，大地啊……” 这些白大褂虽然是研究员打扮，但配合这座神殿与他们的诡异行为，实在是有不好的联想。 毕竟，科学前沿的高学历者，搞起信仰来也是一点不含糊的啊。 浅见明日香伸手卷起苏云的衣袖，又对苏云淡淡一笑，然后不知从哪里掏出一根好几厘米直径的针筒，猛地扎下！ “啊……给猪打疫苗也没这么粗的针筒啊！” “请忍耐一下吧，小伙子。” 神殿中心位置的一位老者，第一次说出苏云能听懂的话语. 但是苏云感受着药液快速注入体内的酸爽，心想他们果然是邪教徒，而且是拥有高文凭、高学历、高科技的超级邪教徒啊！ 一时间心若死灰，再也懒得好脸相迎。 立刻用尽毕生所学，大声咒骂： “敲尼玛啊！” “西内！” “f**kyoum*t**r！” “……” 老者似乎能够听懂大部分语言，脸色变得僵硬。 浅见明日香则是当苏云喊出“西内”时，反应最为明显，剩下的三分之一管药液，一口气加速注入！ “f**k……” “……” 最后有气无力的停止咒骂，苏云一脸生无可恋。 ……别以为用美女助手给我注射奇怪的药物，我就会原谅你们！ 随着药剂发挥作用，苏云再次陷入沉睡。 …… …… 既是研究员，也是神职人员，这正是机械神教千百来一直精研科技的根本传统。 此时，大部分白大褂已经离开，只剩下刚刚为苏云注射药剂的浅见明日香和两位老者。 两位老者分别是世俗派的首领格拉迪斯·格里芬，担任名义上的教宗一职。 以及虔信派大长老李·哈里斯。 “你们这样做，太失礼了！” 陈含巧低垂的手，下意识攥紧电子匕首，向其他人发出抗议。 进入神殿后，她与郑子默就一直待在神殿的角落，没有打扰其他神职人员的工作。 浅见明日香诧异地看向陈含巧： “陈含巧，他有什么特殊之处吗？” “少安毋躁。”教宗格拉迪斯温和的声音带有穿透力，他向角落的两人招手。 陈含巧与郑子默也来到中心高台附近，四人一同围观着沉睡中的苏云。 “我们看到信徒们的狂热，也听到他们高喊‘人神’的欢呼。” 虔信派大长老李·哈里斯的神色古井无波，但是眼神在苏云身上的黑色布条与宝石剑来回流转：“郑子默与陈含巧，说说究竟是怎么回事吧。” 郑子默与陈含巧相视点头，然后身穿动力装甲的他单膝跪地，向苏云行骑士礼： “我们，看见了神！” 第三章 哪怕是人造的救世主 浅见明日香望着苏云帅气的面庞，喃喃自语： “他就是启示录中的救世主吗？” 虽然从陈含巧与郑子默的描述来看，发现这名青年的场景非常类似神话传说中的救世主，但她还是难以相信。 浅见明日香伸出一根手指，点在苏云的脸颊。 白皙无瑕的皮肤，英俊的面容，精瘦但不缺乏肌肉的健康身躯。 在这个残酷的时代，这些都是非常罕见的特征，难以想象地下遗迹中的他是如何获得充分的营养与保护。 而且那个年代鉴定长达一万年以上的黑色布条，以及年代不可考，与神话中的圣剑极为相似的宝石剑。 这一切都诉说着青年的不凡。 但浅见明日香是世俗派教宗格拉迪斯的养孙女，自有记忆起，就一直接受着成为科学家的精英教育。 更是饱读古地球时代的神话传说。 对于机械神教的宗教教义，更多是从凝聚人心、安抚悲痛的实用角度看待。 这也是世俗派的一贯看法。 但现在，疑似救主的青年出现在他们面前。 “唔……” 苏云发出一声呓语，眼睫毛颤动，即将苏醒。 浅见明日香如同触电一般，慌忙将手指收回，脸颊微红。 “你醒了？” “你是？” “我是浅见明日香，机械神教的科学神甫。” “机械神教？科学神甫？等会！” 苏云捂着额头，有种昏昏沉沉的感觉，坐了起来。 他察觉到一件事实，自己能够听懂对方的话语，并且自然地说出那种听不懂的语言。 然后回想起昏睡前的事情。 眼前的红发美少女，不正是拿着巨大针管扎自己的家伙吗？ 下一瞬间，抄起身旁的宝石短剑，苏云用单手支撑，身体向上弹起，飞跃似的来到房间角落，与浅见明日香保持距离。 这是一个类似医疗室的白色房间，中间是休息的病床，四周墙壁向上到二楼的位置，有着透明的观察口。 苏云举起宝石剑，抬到自己的眼前，就像军人使用军用匕首的战斗姿势一样，对准浅见明日香： “你们这些邪教徒，究竟有什么阴谋？” 如此怒喝着，苏云身上的乌黑布条，窸窸窣窣地掉落在地。 浅见明日香瞬间涨红了脸。 …… …… 会议室里，格拉迪斯和李·哈里斯看着苏云身体数据的初步报告。 超凡的恢复能力、爆发力，以及非常发达、远超常人的神经系统。 漫长的沉默后，格拉迪斯感慨：“非常惊人。” “就像是非人的存在一般。”李·哈里斯低语。 格拉迪斯瞥了眼身旁的老友。 李·哈里斯是虔信派的大长老，他对于启示录的救主预言深信不疑。 “哈里斯，你应该明白，这些数据并不能说明什么。” “当然，教宗大人，我也是有着丰富科学训练的研究者，而且……”李·哈里斯苍老的面容露出神秘的笑容：“命运的齿轮转动时，神谕会降临在我的心中。” “……”格拉迪斯不知该如何回应，只好将注意力转回苏云：“但是的确，有这种身体数据的话，也许真的能够再次尝试【神座计划】。” “咚咚咚！”门外传来急促的敲门声。 卫兵打断了两人的商谈： “代号z苏醒，并且使用那把宝石短剑，正在对浅见神甫产生威胁。” “什么？浅见为什么会在观察室里？我不是命令所有人不得进入其中的吗？” 卫兵面露难色地提醒：“教宗大人，浅见神甫拥有机械圣殿的a级权限，很多地方可以自由出入。” “该死。” 格拉迪斯忧心自己的养孙女，立刻向外走去。 …… …… 半小时后，苏云换上一身舒适的布衣，坐在茶室喝茶。 对面是格拉迪斯与李·哈里斯两位老者。 浅见明日香脸上还残留有羞红，恭敬地站在格拉迪斯身后。 “你们是说，这里是月球？” 苏云抿了一口茶水，绿茶的苦涩与回甜在嘴中弥漫。 “没错，这里正是人类世界曾经最大的科研基地，月球。” “但是月球怎么会有大气，而且重力也很正常……我是说重力和地球差不多的样子。” 教宗格拉迪斯挂着温和的微笑，耐心回答：“这是因为月核深处有行星级重力发生器。” “你们有这种科技能力？但……”苏云斟酌着字句：“我看外面的人们过得并不是很好。” “不，那种程度的科技奇迹，我们已经做不到了，它是古代帝国的残留。” “那么天上的那个巨大天体，果然是地球了。”苏云放下茶杯：“然后，你们怀疑我是你们神话传说中的救世主？” “是的。”格拉迪斯看了李·哈里斯一眼：“至少我们中的很多人这么相信，尤其是外面的信徒们。” “……” 苏云双手交叠，抵在桌上，不再言语。 他需要时间消化一下目前的情报，而且言多必失，他不想更多透露自己的信息。 看来自己一觉睡醒，来到了一万多年之后。 虽然人类已经开拓太空，但看月球上那些黑袍人们的生活状态，似乎活得并不轻松。 还有地底那些被自己杀死过的怪物们。 所以作为曾经的科研基地，月球上的人类，发展起了一种科学与宗教杂糅的机械神教。 而自己机缘巧合，被他们中的很多人误认为是救世主。 那么…… “昨天给我注射的药剂是什么？” “那是基本的免疫药剂与医疗用纳米机器人的混合溶液。” “免疫和纳米机器人？” “没错，我想你已经注意到了那些怪物，月球曾经大规模研究过基因科技，所以当大灾难降临后，月球表面弥漫着各种各样的生化病毒，所以偶然发现群体外的人族同胞，都会先注射混合药剂。” 苏云张手，仔细观察自己的身体，难以想象正有无数肉眼不可见的医疗用纳米机器在身体里。 “而且，现在我们能够正常的语言交流，也是纳米机器的功能，它顺便也会一定程度上强化人的体能与力量。” “原来如此。” “夜色已深，今天你刚刚苏醒就先休息吧，我们改天再聊。” 格拉迪斯微笑着起身，带头向外走去。 他没有告诉苏云的是，医疗纳米机器人虽然有强化体质的作用，但是从没有谁像苏云这般提升如此之多。 此时此刻的苏云，在体质方面已经如同黑熊或猛虎一般强大。 这说明苏云与机械因子的适应性是如此之好，格拉迪斯不由得又想到了【神座计划】。 也许，苏云真的是救世主也说不定？ 哪怕是人造的救世主。 浅见明日香轻轻瞥了一眼苏云帅气的面容，想到他之前一丝不挂的样子，第二个走出房间。 留在最后的虔信派大长老，李·哈里斯临走前微笑着告诉苏云： “如果可以的话，明天你可以去机械圣殿外的拾荒者营地看看，那里有人在等着你。” 第四章 基因怪物 苏云来到新世界后，第一天夜晚做了一个梦。 比机械圣殿还要恢弘无数倍的巨大圣殿，漂浮在金黄色的云层之间。 白玉打造的台阶，螺旋向上，直抵圣殿门口。 苏云就站在白玉台阶，拾阶而上，然后在门口，向内张望。 看见了被荆棘缠绕的美丽身影。 那究竟是谁呢？ 醒来的苏云琢磨着梦境的意义。 但是很快，梦里的景色就变得模糊，再也把握不住。 …… …… “苏先生，请跟我来。” 在前面引路的侍者，对苏云态度极为恭敬。 一路来到公共食堂，苏云发现这里的神职人员并非一直穿着白大褂。 更多时候他们的穿着是更符合宗教风格的衣服，精致层叠的白袍配上少量机械造物的配件。 所以一直身穿白大褂的浅见明日香非常显眼。 苏云取餐后坐到她的面前。 “为什么你的服饰和其他人不一样？” “因为我对自己科学研究者的身份更为自豪。” 浅见明日香夹了一份炸物送进口中，同时悄悄观察对面的苏云。 苏云心不在焉地进食，总感觉四周有很多目光望向自己。 其中有一半的目光带着敬意，但也仅此而已。 剩下的一半则是如同岩浆般狂热的眼神。 只有面前的浅见明日香，带着平淡和一丝丝好奇。 “我懂，也就是说，你并不相信我是救世主。”苏云身体向前凑近浅见明日香，声音很小。 “不，这很复杂，要看救世主的定义究竟为何？但是的确，我觉得你也只是人类。” 浅见明日香也向前凑近，几乎面颊贴着苏云的面颊： “所以我希望你，不要滥用你的地位。” “不，我并不觉得自己有多高的地位。” “你出去就知道了。”浅见明日香摊手。 “是嘛……” 苏云和浅见明日香又恢复正常的坐姿，各自进食。 只是苏云回想起昨晚大长老李·哈里斯的话语：“如果可以的话，明天你可以去机械圣殿外的拾荒者营地看看，那里有人在等着你。” 外面的拾荒者营地，到底有什么等着自己？ …… …… 机械圣殿建在一座低矮的山丘之上，平缓的草坡向四周延伸。 但这里已经是附近视野最为开阔的地方了。 在遥远的地平线上，稍稍能够看见一道低矮的凸起，那里是建在山丘之上的环形长城。 据说在星球改造之前，这里就是没有大气层的月球被巨大陨石砸出的圆形陨石坑。 苏云眺望着远方，感受着拂过山丘的微风，将眼前的草原景色和记忆中月亮坑坑洼洼的外表对照。 一只机械飞鸟，如同蜂鸟一般振翅悬停在苏云身边。 “我想要去附近的拾荒者营地看看。” “好的，请跟我来。” 机械蜂鸟发出电子音，在前方缓慢飞行引路。 苏云知道，这只机械蜂鸟同时也担任着监视自己的任务。 步行四十几分钟的路程，沿途看见不少不明觉厉的巨型建筑和机械废墟，零星的机械神甫与其他人往来其中。 他们几乎全都穿着各种样式的宽松衣袍。 其中绝大部分是东亚面孔，但是看建筑风格和人们的衣服样式，显然都是全新的文化特征。 苏云自己也身穿带有精致装饰的白色长袍。 路途的最后，遥遥看见一座在废墟边搭建的低矮建筑群，建筑物的材料多是就地取材自废墟的机械造物。 这正是距离机械圣殿最近的拾荒者营地。 一旁的大型废墟，以及废墟下的地下遗迹，正是拾荒者们的工作目标。 而苏云也是从这里的地下遗迹被抬出地面，送往圣殿。 但是此刻，剧烈的火光在营地里肆虐。 “这究竟是怎么回事？” “警告、警告，发现基因怪物在b2a-90号拾荒者营地！” 机械蜂鸟突然悬停，发出尖锐刺耳的警报。 “基因怪物？” 苏云想到地下大厅里被自己杀死的食尸鬼们：“喂，现在该怎么办？” “稍后会有卫队赶来处理，请保持距离，勿要靠近！我已获得侦查任务，立即执行。” 机械蜂鸟只对苏云吩咐了一句，就立刻振翅高飞，化为营地上空的一道小黑影，监视全局。 怎么办？ 那些恐怖的、会撕咬人类血肉的不死怪物。 被咬中的时候真的很痛。 被撕裂而死的时候满是绝望。 自己该怎么办？ 苏云只在内心焦灼地自问一句，就大踏步向营地跑去！ 自己拥有不死的权能！ 虽然昨天被营地中人们高举着送往机械圣殿时，还口吐芬芳地把他们当作是邪教徒。 但是知晓他们把自己当作救世主的此刻。 尽管心里清楚自己并非救世主。 但是听着营地里传来若隐若现的哭喊声。 哪怕是一介普通职场人的苏云都无法无动于衷。 正义与善良的天性，驱使着苏云去行动，去奔跑。 不用怕，自己就算死亡，也可以复活。 来到这个世界获得的金手指，一定有其意义。 而现在，自己就能够去拯救他人！ 从腰间拔出宝石剑，苏云循着哭喊声，猛地跃过火墙，来到狭窄的街道上。 整条街两侧的房屋都陷入火海，十几只身穿黑袍的怪物正在袭击人类，地面有尸骸断臂，也有未死的受害者大声哀嚎。 街道的远端，身穿动力装甲的郑子默正拦截着大部分食尸鬼，更多探险队的成员与机械牧师陈含巧从旁协助。 但其中一只漏网之鱼，正追杀过来。 一位母亲抱着女孩，摔倒在地，眼看着就要遭受身后怪物的毒手。 “呼——” 苏云深呼吸调整因急速奔跑而紊乱的心跳。 无数次死亡战斗又复活，苏云已经能够沉着冷静面对这种危机，他黑色的眼眸反射出危险的光芒，手中的宝石短剑举过头顶。 因纳米机械而强化过的肌肉力量，随着手臂的挥动一直传递到剑尖。 苏云猛地将手中的宝石短剑抛出！ 宝石剑如同一道璀璨的光线，下一瞬间刺中食尸鬼的心脏。 巨大的力量令怪物整个身体飞起，“碰”的一声，重重砸在一旁的房屋。 宝石剑穿透大火肆虐后残留下的金属构件，将怪物钉死在墙壁之上。 死里逃生的母亲紧紧抱着怀中的小女孩。 “哇啊——！” 而小女孩似乎这才回过神来，感受到疼痛与恐惧，被吓得大哭。 “没事的，先带着孩子逃到安全地方吧。” 在那位母亲和小女孩敬畏与感激的目光中，苏云拔出怪物胸口的宝石剑，望向街道远端的战场。 那里，还有十几只怪物，怪诞的身影隐藏在黑袍中。 第五章 机械强化 “轰隆——！” 雷电的轰鸣响彻天空，乌云渐渐汇聚过来。 乌云下的火海，显得更为耀眼，郑子默动力甲上机炮的枪口也闪耀出剧烈的火花，射击声连绵不断。 “哒哒哒——！” 子弹风暴倾泻而出，射击线上的两只食尸鬼瞬间碎了一地。 但是其余食尸鬼的身后都有密集的营地房屋，大威力的机炮无法使用。 郑子默看再没有机会，便抽出巨大的链锯剑，剑刃上的刀片齿轮高速转动。 其他探险队成员，也手持小威力的手枪或类似链锯剑的动能刀剑，和怪物们战成一团。 神教牧师陈含巧手持电子匕首，站在后排紧张的观望。 “那些怪物究竟是什么东西？” “你、你怎么来了？” 陈含巧惊讶地望向身旁的苏云，面对这位疑似救世主的神秘存在，一时间紧张到不知所措。 “大长老李·哈里斯建议我来营地看看，另外……” 苏云转头对陈含巧露出安抚的微笑，然后恢复冷酷的眼神，望向怪物：“现在的重点是眼前的怪物。” 这些拾荒者营地里的怪物，说是食尸鬼，但又和地下大厅里和苏云战斗过的食尸鬼有些不同。 眼前的怪物们，身上穿着还算体面的黑袍，肉眼可见的肉体部分也没有过分腐烂，甚至于战斗起来过于灵动，以至于怀疑他们是否彻底失去理智。 看探险队成员们与怪物们战斗得有来有回，苏云并没有立刻加入战团，而是想要获取更多情报。 “2阶食尸鬼。” “哦？” “他们是2阶食尸鬼，所以还保留着生前一定的战斗本能，而且看他们的衣服和肉体腐烂程度，应该是刚刚感染转化为怪物没多久。” 陈含巧握紧手中的电子匕首，微微颤抖：“应该就是这个拾荒者营地里面的人，不知道怎么感染了基因病毒，但是……这么多人同时转化为2阶食尸鬼，实在是概率太小了。” 苏云微眯着眼睛，仔细观察这些怪物。 发现它们的动作和习惯，果然和地下大厅中的普通食尸鬼不大一样。 更为灵活，战斗的动作也更为利索，甚至它们的手中都握着或长或短的冷兵器。 这就是所谓的基因怪物吗？ 果然，曾经科幻电影中的生化危机，在一万多年后的月球上，以这种形式变为现实。 观察了一段时间后，心里有数的苏云举起宝石剑，准备战斗。 “你退到后方安全的地方吧，我会保护你们的安全。” 当苏云说到“保护”的时候，神情冷峻，语气不容置疑。 望着他的侧脸，陈含巧想到对方疑似救世主的身份，一时间竟然感到安心与依赖，但随即，她果断地拒绝了后退的提议： “不，我是机械神教的牧师陈含巧，我不会逃走的。” “陈含巧，这不是逃走，只是你没有战斗能力，应该撤退到安全的地方。” 苏云歪头试图说服这位金发碧眼的美丽少女，却看见令他惊讶的一幕： 陈含巧身穿类似修女款式的黑袍，双手合十握着电子匕首的剑柄，立于胸前。 随着少女无声的呢喃，电子匕首闪烁着忽隐忽现的黑色光芒。 仔细看，竟然是无数微型的黑色电弧，缠绕其上。 “我能够侦测到怪物们战斗时的实时数据，并且作出一定动作预测与时机判定，所有数据都会第一时间传入探险队的战术系统，尤其是对郑子默的动力甲帮助很大。” 陈含巧骄傲地挺胸，向苏云解释：“所以哪怕我没有一丝战斗力，我也不会抛下队友，退下去的。” 苏云眨了眨眼，望着这难以想象的科技能力与团队战术体系。 以及明明害怕得微微颤抖，还坚持不退的骄傲少女。 “抱歉，你也是一位勇敢的战士。” 苏云发自内心地露出微笑：“那么，我也要上了。” 回味着昨天地下大厅无数次死亡的滋味，苏云摒弃恐惧与害怕，勇敢地冲进了战团。 虽然苏云没有经过专业的战斗训练，但是他有不死的权能！ 更何况陈含巧这样看似柔弱的少女，都要战斗在最前线呢。 未来世界的人类，活得并不轻松，但拼搏的意志没有丝毫不同。 一只食尸鬼举刀招架，探险队员的动能长刀劈砍在怪物的刀刃上，摩擦出剧烈的火花。 抓住时机，苏云猛地扑进那只食尸鬼的怀抱，几乎贴身的零距离下，双手握持的宝石剑精准无误地扎进怪物心脏。 喷涌的腐臭血液打湿苏云衣服的胸襟。 借着碰撞的反弹力量，苏云双手用力一推，食尸鬼直挺挺倒地。 苏云的身体则向后方弹出半步，正好躲过另一只食尸鬼手中的长剑。 左手松开剑柄，握拳抡起，画着弧形狠狠砸在那家伙的脑袋上。 肉眼可见的冲击力沿着怪物的面部扩散，它的脖子扭曲，脸上的肌肉如同波浪般抖动。 但苏云却微微一愣。 没有击碎。 对了，与地下大厅的那些腐朽到极致的食尸鬼不同，眼前的怪物还是刚刚转化的新鲜血肉。 “吼——！” 怪物发出痛苦的怒号。 苏云无法得知变成如此模样的他们，是否还有痛觉，所能做到的事情只有一件，那就是杀死他们，让他们早日安息。 电光石火之间，苏云身体扭转，右手的宝石短剑后发先至，再一次精准无误的刺中怪物的心脏。 手腕抖动，顷刻间搅烂了对方的心脏。 杀死两只怪物后，苏云获得了短暂的停歇。 这种酣畅淋漓的感觉，超人一般的神经反应…… 难道这就是纳米机械对人体的强化能力吗？ 真是太惊人了。 苏云再一次感叹新世界的科技水平。 但是他错了，作为基因病毒弥漫的月球环境，生活于此的人类基本上都会注射免疫药剂与医疗用纳米机器人的混合溶液。 但是对人体增强的能力非常有限，毕竟这只是不改造身体原本结构的辅助型医疗机械罢了。 只是苏云的体质有些特殊，和纳米机械的适应相性超乎想象的高。 纳米机械能够以超乎常人的水平与方式参与到苏云体内的力量循环与神经系统。 但是苏云的这一切表现，在探险队员们，尤其是后排一直认真注视着他背影的陈含巧看来，内心中只有一个感想： 超凡脱俗！ 第六章 动力装甲 天上低垂的云层越来越厚，黑暗的阴影将大地完全笼罩。 “轰隆——！！！” 雷鸣再次响起，顷刻间下起磅礴大雨。 豆大的雨滴打落在众人身上，几个呼吸间衣衫尽湿，雨水顺着额头向下滑落，将眼睛糊住。 视野中的世界一片模糊，耳中全是倾泻而下的暴雨声，只有电闪与雷鸣透过模糊的感官，将这大自然的威力鲜明而完整地投射到人们心中。 除此之外，只有越来越弱的火焰，在雨水中像是妖冶的红色怪影，垂死挣扎，并最终熄灭。 营地里的大火被熄灭。 没有人欢呼。 人们被淋湿。 也没有一人擦拭一下眉眼。 所有人都屏息战斗，或是在间隙的余暇中观望战局，挑选着下一个战机加入进去！ 苏云就是如此，他从外围向内，富有节奏的战斗和观望。 因为不熟悉探险队的配合与团队战斗方式，所以不深入其中。 但是游走在外围的他，又不会放过任何一个猛烈进攻的机会。 前进，突刺！ 宝石剑当即搅碎一只食尸鬼的心脏。 格挡，借助战友的掩护，后跳。 然后，再次观望。 苏云冷静得就像是丛林里的猎手，草原黑夜里的孤狼。 也许是环境的突变，也许是无数次死亡的蜕变，又或是苏云的内心一直潜伏着这样的另一面，很少有人会想到，平时温和微笑的他，也有如此刚毅果决，勇猛无畏的时刻。 但没有人在意，营地里的拾荒者们，战斗中的探险队员们，他们只会觉得这样的苏云更为完美，神秘而强大的面纱更为厚重。 有了苏云这个生力军的加入，胜利的天平在向探险队倾斜。 “快让开——！！！” 郑子默举起链锯剑，大喝出声，在他前进方向上配合默契的战友们立刻退避。 只见郑子默动力甲背部的火焰推进器只启动了一瞬，喷射口的烈焰一闪而逝，2米多高，一吨多重的动力装甲就携带着无可匹敌的巨大力量，横冲直撞。 沿途的七八只食尸鬼举起武器格挡，但毫无用处。 郑子默挥舞着链锯剑，携带巨大的动能，连同对方的武器一起将敌人斩断。 断为两截的食尸鬼瘫倒在地，犹自抖动，周围的探险队员一拥而上，轻易的用手枪或是动能剑将食尸鬼的心脏与大脑彻底破坏。 苏云也抓住机会，再次配合击杀、助攻，心中也不免对探险队员们赞叹不已。 原来之前他们配合着将食尸鬼大量集中在一条直线上，掩护着身后郑子默动力甲的野蛮冲刺。 只这一击，剩下来的食尸鬼就清空了一半！ 敌人只剩最后几个。 看来并不用自己冒真正的生命危险，苏云的心放下一半，身体绷紧的肌肉也渐渐放松，他发觉，自己正在慢慢适应这些所谓2阶食尸鬼的战斗方式。 也许自己的最大才能是战斗的学习能力？ 但这时，混乱的战场上，透过人群的间隙，苏云发现躲藏在最后方有只行为奇怪的食尸鬼。 那只食尸鬼穿着比别人还要厚重的黑袍，雨水淋湿后挂在身上，它缓缓抬起手掌，对准2米开外的郑子默。 “它究竟在干什么？” 食尸鬼的手中没有任何武器，空空如也。 疑惑的想法刚刚从苏云脑海闪过，下一瞬间，朦胧的光晕从食尸鬼掌心扩散，起初速度很慢，随后急速膨胀，一道光波打向正与两只食尸鬼缠斗的郑子默。 “嗡——！！！” 剧烈的耳鸣声中，郑子默连同动力甲被猛地推飞，就像是装了反向推进器一般，撞进身后的营地小屋废墟，掩埋其中。 2只与郑子默缠斗的食尸鬼更是不堪，较轻的体重令它们抛飞空中，再重重摔下，当场肢体断裂，只能匍匐在地丑陋地挣扎抽动。 看清楚郑子默的下场，苏云向后一跃，瞪大眼睛看向那只怪异的活死人，双手下意识举起宝石剑，做出防御动作，“这……是什么力量？” 因为就站在那光晕冲击波的边缘，被波及的苏云引发剧烈的耳鸣，只能看到周边探险队员们剧烈地张口嘶吼着什么，却什么也无法听清。 有人在向后撤退，重整阵形。 伫立原地的苏云很快就从外围渐渐变成前锋，虽然还有些距离，却已经是直面那只怪异的食尸鬼。 同样被波及的还有数人，他们中最为惨烈者，当场断胳膊断腿，躺倒在地大声呼号。 战友拉扯着这些伤患，向后撤退。 但是…… “来不及了。” 苏云低低呢喃，看向正前方的怪物。 白银色的淡淡光辉再次从怪物的手臂蔓延而出，这次它高举右手对天，几缕凝聚如同绳索一般的能量划着弧度向四周被火焰肆虐后的营地废墟蔓延。 “灵能！”陈含巧在苏云身后惊呼。 她也参与进救援，此时正努力想要搀扶起一位被先前的灵能波动擦中的战友。 苏云就站在她的面前，手持宝石剑戒备的高大背影令陈含巧感到安心，但看见天空中灵能蔓延的景象，她也不禁感到绝望。 “苏云！我们要撤退！”陈含巧拉起战友，但对方的腿受伤了，踉跄着差点将陈含巧也带倒在地。 而身前的苏云却没有任何动作，陈含巧不禁焦急地大喊：“苏云！我们必须躲开！” “嗡嗡”的耳鸣声渐渐消退，苏云听到声音，回头向身后的陈含巧两人望了一眼。 腿部受伤的探险队员坐倒在地，捂着大腿的伤口咬牙忍痛，满面狰狞。 陈含巧半蹲在地扶着伤员，扬起的面容脸色苍白，大大的眼睛带着绝望，又带着渴望的目光望向苏云！ 苏云深邃黑暗的眼睛只与她对视一秒，就转回视线，死死盯住那只食尸鬼，“来不及了……但是！” 身后是身受重伤的战友与陈含巧，眼角的余光也能看到其他战友也并没有撤退太远。 眼前是浑身散发出剧烈灵能波动的怪物，天空中蔓延而出的灵能锁链，将触及的所有金属废墟凌空抬起，慢慢汇聚在怪物的头顶，形成巨大如小山般的废墟集合。 自己退无可退! 第七章 宝石剑与灵能 灵能？ 陈含巧口中的灵能究竟是什么东西？ 难道这个疯狂的世界，还有这种如同超能力或是魔法一般的非凡力量吗？ 不可理喻！ 但是，自己退无可退！ 苏云攥紧手中的宝石剑，呼吸不可抑制的变得沉重与急促，心脏就像是脉动的中子星一般急速跳动，喷张的血液被压缩向全身，同时蔓延开来的还有一种奇怪的感觉与力量。 似乎自己在苏醒前无比熟悉的那种力量。 天空中的金属废墟越聚越多，投射下的黑暗阴影已经将苏云与陈含巧两人笼罩。 驱使灵能的那只食尸鬼高举的手臂也开始剧烈颤动，显然即将达到它的极限，攻击也会随之而来！ 不远处的小屋废墟中，砖块与金属支撑物猛地被抛飞，郑子默摇摇晃晃的从废墟中站起，晃了晃脑袋，还没有搞清楚事态的变化，正好看见这个景象 天空中营地残骸聚拢为巨大的金属山，从高空向地面抛来！苏云与陈含巧首当其冲！ “啊啊啊啊啊——！！！” 郑子默怒喝着向前冲锋，动力装甲背面的喷射推进器全力运转，从脚跟、腿部、尾椎骨处、背部、直到肩部的大小十二对推进器喷射出猛烈的火焰，“一定要赶上啊——！！！” 陈含巧也害怕地闭上眼睛惊呼出声：“苏云！” 但是郑子默来不及了！ 即使是想要赌一把动力装甲的坚硬程度，去支撑如同陨石般坠落的金属废墟也做不到。 金属废墟如同流星一般，从半空落下，气势有如泰山压顶。 阴影覆盖上苏云的面容，面对这山岳般沉重的压力 苏云挺直脊背，昂首仰面，直视天空而来的致命危险，手中紧紧攥住宝石剑的剑柄，用力之大，长期文职办公的白皙手背，青筋虬起。 但恐惧的极致，便是无所畏惧！ 内心有种奇异的感觉，驱使着他挥剑！ 能量从身体里迸发出来，从心脏流溢而出，传递到手中的宝石剑。 比彩虹还要绚丽的缤纷光芒从宝石剑的根部向剑尖蔓延。 一时间，乌云蔽天的黑暗中宝石剑就像是太阳一样，夺去了所有事物的光色，唯有那璀璨光辉随着苏云手臂上举的动作冉冉升起！ 宝石剑携带着毁天灭地般的气势，将金属废墟击破。 巨大的废墟山体大半碎裂，下起了残骸雨。 零零碎碎地洒落整个营地，虽然打在身上也痛，但是已经没有生命危险。 而废墟剩下来的一小部分，则有如受到重击，向后弹落。 当场压死最后几只食尸鬼。 寂静。 现场一片寂静。 所有探险队员，都呆呆凝望着苏云的背影，只有郑子默因为冲速过快，惊讶的大张着嘴撞进那半截废墟小丘。 “呼呼……呼……” 苏云沉重的呼吸声，让害怕到闭眼的陈含巧悄悄睁开眼睛。 朦胧的视线中，透明的银色光晕环绕在苏云周身，慢慢向外扩散，有如冰冷的太阳，散发着淡淡的威严，璀璨的粒子从他手持的短剑中弥漫而出，就像是多彩的宝石般绚烂迷人。 陈含巧捂住胸口，劫后余生的喜悦从心中萌发，一同萌发的还有对苏云特殊的憧憬与崇敬，无声呢喃：“人族的神……” 这寂静直到被伤患的呻吟声打破，众人立刻又紧急行动起来，尤其是肢体断裂的战友，需要紧急医疗！ 没有人再关注不死系怪物。 调查它们感染变异的原因和生前的人类身份，都是之后的事情了。 唯有苏云，在周身灵能光芒渐渐消散的同时，还紧紧盯着面前的废墟小丘。 还没有结束！ 苏云经过纳米机械强化的敏锐视觉，发现了那只会使用灵能的食尸鬼，千钧一发之际向后跳跃躲避的动作。 死，还是没死？ 不，对于这些活死人来说，应该用彻底的安眠更为准确。 “呼……呼呼……” 疲劳的感觉蔓延全身，气息急促难以平缓。 只是遵从内心的直觉指引，挥出宝石剑的苏云并不明白这一切究竟是什么情况，也不知道自己那石破天惊的一击究竟是如何发出。 此时此刻不是关心这些细节的时候。 喘息的功夫，一个身影颤巍巍地爬到废墟小丘顶端，缓缓露出它狰狞可怖的身影，几乎小半个身子都已经在刚刚的冲击中变得千疮百孔。 正是那只能够使用灵能的特异怪物。 “呼……” 深呼吸。 挪动沉重的腿，苏云也不再废话，一步一步缓缓向废墟小丘的顶端攀登。 “轰隆——！！！” 一道巨大的闪电劈过天空，雷光有如巨龙般横跨东西，扑向地面。 雨势愈发磅礴，拍打在金属废墟上，叮叮当当作响。 雨水混着血水蜿蜒流淌。 发现废墟堆这里场景的探险队员们，当他们看见苏云身上盈缩不定的灵能光芒，渐渐驻足观望，并没有靠近。 因为他们相信！想要相信那救世的传说与神话！ 怪物驻足在废墟顶部，似乎是在等待苏云，做最后的决斗。 当两者一同立在巅峰之时，战斗一触即发！ 苏云用宝石剑狠狠刺下，目标直指怪物的心脏，却被一层淡淡的银色光膜挡住。 那是怪物张开的灵能立场，立场向内弯曲，但确实是挡住了宝石剑的攻势。 怪物张口发出尖锐的嘶吼！也是举剑劈下！ 那剑已经残破不堪，动能构造已经完全坏了，但即使如此，对于人类的血肉之躯来说也是致命的冰冷武器。 苏云竟是直接用左手接住！隐隐有灵能的光辉在掌心流动，但是依然承受不住怪物的巨力，冷剑下压，连同肩膀一同被劈中。 鲜血从手心和肩膀流淌，苏云单膝微曲咬牙支撑，攥紧宝石剑的右手更加用力！ “啊啊啊啊啊——！！！刺穿啊！！！” 宝石剑再次氤氲起淡淡的彩色光芒，一寸寸向内突破。 怪物也加力，剑刃越来越深入血肉。 呼啸的风带来充沛的雨水，血水一涌出伤口就被洗刷干净，而面前的不死怪物则更是破破烂烂，几乎是流干了身体里最后一滴血。 殷红的色泽渗透到废墟底部，向外扩散。 而废墟顶部的两人则还在决死搏杀！ 所有这一切都发生在电光石火之间！ 磅礴的雨幕遮掩了大部分人的视线，只有扑倒在废墟底部的郑子默和趋近的陈含巧看清楚了一切。 他们决定冲上来一同战斗！ “刺——穿——啊！！！” 苏云一字一顿地嘶吼，甚至是身体前压，不顾肩膀的血肉更深的切入怪物的刀刃，也要将力量投射过去。 怪物与苏云的灵能光晕都在慢慢减弱，原始的肉体力量更加残酷。 血在一丝丝流失，剑刃也一寸寸深入灵能立场。 当达到某个临界点的下一瞬间，宝石剑突破怪物的灵能力场，陡然加速，伴随着乌云下的闪电，干净利索地搅烂怪物的心脏！ “轰隆——！！！” 雷鸣声中，苏云将彻底死去的怪物推倒，它的残骸翻滚着从废墟顶端跌落。 苏云伫立在废墟顶端，喘息。 陈含巧、郑子默、和一些近处的其他探险队员们，停下动作，望着苏云伫立在巅峰的身影。 雨下个不停，苏云就保持静默的动作，立在巅峰，浑身上下最后的力气，哪怕是保持站立都也艰难。 激斗的巨响和灵能光辉，即使是很远的地方都能够感知到。 慢慢的，周围营地中的拾荒者，黑压压一片，聚拢过来，保持着一定距离，在外围怀抱感激与敬畏向废墟顶端的身影注目！ 更远处，是姗姗来迟的机械神教卫兵队。 从身穿巨大的动力甲到贴身的外骨骼作战服，从神教的机械牧师到坚毅不拔的职业士兵，所有人或是坐在载具里，或是立在草地上，在更外围远远望向人群中心废墟顶端的身影。 淡淡的灵能从苏云周身溢出。 冰冷的火焰，在人群的中心，山巅之上燃烧。 第八章 神秘 同一天，1小时前。 浅见明日香与苏云共进早餐后，和说着“想要出去转转”的他告别，陷入疑惑的她抱着文件档案走向自己常去的思索之地。 机械圣殿的咖啡厅，是难得拥有柔软座椅、木质地板，这些充满生活气息装饰的地方。 与神圣威严的大厅、或是极简冷淡风格的实验室可谓是完全不同。 也因此成为科学神甫们闲暇时最爱的休息场所。 浅见明日香也不例外，虽然身上还是一贯的研究风白大褂，但遇到科研难题或是生活中的其他困惑时，都会来到咖啡厅品味一杯拿铁，用牛奶与咖啡的混合芳香来舒缓紧张的精神。 虽然早餐厅也有提供咖啡，苏云就牛饮了好几杯，但浅见明日香有不同想法…… 果然，咖啡要在咖啡厅享用才是最适合的。 静静坐在角落，浅见明日香单手托腮，同时用汤勺无意识搅拌着杯中的液体。 淡淡的咖啡香味从杯中飘出，但是她却没能收获往日的愉悦。 浅见明日香倒入更多的牛奶，继续搅拌。 眼前黑与白组成漩涡的混合液体真的算是咖啡吗？ 说到底，在没有一颗咖啡树的月亮之上，所能喝到的咖啡都只不过是工业制品的代咖而已。 这种据说能够替代咖啡豆作为原材料的工业制品，早在古地球时代的世界大战时期就已研发，并作为廉价的替代品大量配发给士兵。 这也没法抱怨什么。 自己哪怕是拥有珍贵知识与科研能力的机械神甫，不可能的事就是不可能。 毕竟月球曾经的定位是人类联盟的科研中心，这里的气候与环境也不适合农业种植。 无论哪个时代，掌握知识的精英分子总是阶级金字塔的中上层，很难想象他们会除了研究目的之外的投入农业生产。 作为科研中心的月球上居住的人们也不例外，享受着尊荣、高薪与高福利，所需的一切从其他星球运输过来即可，尤其是物资丰饶的地球就在一旁，月球完全没有进行第一产业、甚至是低级第二产业的必要。 结果就是文明崩坏后，连自我确保粮食安全都做不到的惨状吗？ 只在遥远故事中听闻的混乱而悲惨的年代，直到人口大量锐减，月球人类才重新找到与自然的平衡，苟延残喘下来。 肆虐的怪物与灾厄自不必说，物资缺乏就够好受的。 以至于数千年之后的今天，想要喝一杯真正的咖啡都做不到。 无论是阿拉比卡种咖啡树，还是罗布斯塔种咖啡树，都只是历史古籍中的名词与幻影，更别提稀有的利比里卡种咖啡树了。 据说利比里卡咖啡不仅咖啡因浓度高，还有非常浓厚的焦糖风味。 “好想喝啊……”浅见明日香下意识的呻吟。 如果当初他们的祖先是在地球上，是否未来的发展会好一些呢？ 说起来，作为人类神圣母星的地球，现在又是何境况？ 从没有任何电磁信号联络的两颗星体，只能从宇宙的观测来收集信息。 更早的混乱时期无暇观察，至少就最近千年的天文观测来说，从未察觉到地球有发射过任何宇宙天体，就连卫星都没有，更别说深空星舰了。 就此只能做理性推测，恐怕地球也与月球一样，丧失了探索深空的能力。 至于地表的情况，那只有天知道了。 “甜。” 停止无意识的搅拌，浅见明日香喝了一口代咖拿铁，发出第一感想。 看来混乱的思绪让她刚刚无意识中加多了方糖。 从未喝过真正的咖啡，自然无从比较，但单论代咖的品质与口味，在经过不知道多少世代的精进与优化后，味道也是无与伦比的香醇，甚至是比真正的咖啡好喝也不奇怪。 因此浅见明日香本来已经习惯这种口味，尤其喜爱拿铁，牛奶冲淡了咖啡的苦味，同时还能补充女性发育期需要的大量营养，可谓科研生活的最佳搭档。 但是早餐时苏云的一句话，令她第一次意识到这终究只是代咖。 “哇，这也是咖啡吗？我从来没有喝过这么好喝的咖啡。”苏云第一次品尝到早餐厅的代咖，像是牛犊饮水般抱着饮品喝个不停。 第一次见有人这样喝咖啡，浅见明日香有些傻眼。 “你少喝点……这样你晚上会睡不着觉。” “应该没关系吧，味道这么香甜，咖啡含量应该不多吧，老实说以前过劳工作的日子里，全靠意式浓缩黑咖啡顶着，那个浓度可不是玩笑。”苏云对浅见明日香举杯微笑，“我的身体早已对咖啡有抗体啦。” “……”浅见明日香眼见着苏云在短短时间里喝下两杯咖啡，用微弱的声音细语：“……说得跟自己喝过真正的咖啡一样。” “你说了什么吗？” “没有，你听错了。” 不再搭理对坐的苏云，浅见明日香自顾小口慢慢吃着自己的餐点，心想对方为什么要和自己坐在一起，莫非是因为自己用针管为他注射免疫与纳米混合药剂吗？ 说起来他当初躺在大厅高台上的样子有些好笑，表情非常丰富夸张。 等会…… 想起苏云的神秘来历，回想起当初他被探险队和拾荒者众人簇拥着雨夜归来的场景。 这个神秘的家伙，也许真的喝过真正的咖啡也说不定。 但是，月球已经数千年没有过真正的咖啡了啊…… 浅见明日香抬眼偷瞄。 苏云已经停止咖啡的续杯，正一脸愉悦地享受早餐厅提供的餐后甜点。 他身上究竟有多少秘密呢？ 神秘的来历，异于常人的机械相性，万年不朽的乌黑布条，以及与神话过于巧合且未知成分的宝石短剑。 就连他的言谈举止，都有些异于常人，似乎非常欠缺常识。 简直就像是非现实世界出现的人物一般。 非现实世界……这个词汇让浅见明日香想到多元宇宙学说，和黄金时代遗留下来的珍贵典籍中用诸多专有名词提到的特殊所在： 【根源】、【亚空间】、【虚境】、【高维空间】、【混沌】…… 根据典籍中描述的蛛丝马迹，似乎有如诸神抑或恶魔般的存在潜伏其中。 难道说真的有神话传说中的世界不成？ 又或是黄金时代的人类也难免迷信与狂乱的幻想？ 这超脱机械圣殿现在的科技水平太多，浅见明日香短暂的苦恼后，又不禁把思绪转回眼下的现实，也就是关于苏云这一神秘存在的问题。 似乎身为教宗的爷爷对他与神座计划的相性有着过高的期许，而虔信派大长老李·哈里斯的想法则有如深渊般无人可知。 但是浅见明日香则很单纯，不足二十年的短暂人生里，从孜孜不倦的学习与科研经历中所学到的理性压倒性的单纯： “要是可以尽情解剖那个家伙就好了。” 浅见明日香喝着咖啡，淡淡说出会令苏云做噩梦的话语。 第九章 月背的阴影 对于浅见明日香单纯的理性，也只能是理性的幻想罢了。 如果是一只神秘的地下遗迹生物，对科研能力非常自负的浅见明日香有无数种方法进行研究。 事实上机械圣殿科研部门的标本室里正陈列着众多奇怪生物的标本。 但对方是人类，不仅如此，在机械神教的神职人员与信徒中，还有很多人相信他会是神话预言中的救主。 在这方面，机械神教本身的宣传策略负有一定责任。 为了从混乱、死亡与绝望中重新振作起来，挽救濒临破灭的月球人类文明于一线，又或是真的蕴含着宗教意义的虔诚信仰，总之，机械神教在月球这个前科研中心世界建立起来。 但先辈们绝对没有想到过，会有苏云这样的人类出现，以及如今的局面。 因此也没有任何针对性的策略与措施，所以错失了第一时间封锁消息的时机，当苏云被抬到机械圣殿时，救世主降临的传闻已经扩散出去。 “不适合使用暴力。” 这是爷爷，同时也是教宗格拉迪斯·格里芬的判断。 而事实证明他的判断也是对的。 大块头满脑子肌肉的郑子默不必说，他所属的机械骑士团高层的情况又是如何呢？ 机械圣殿直属神职人员的系统也不容乐观，就连优秀的机械牧师陈含巧也是如此。 陈含巧虽然因为出身关系，很自然地成为虔信派牧师，但终究是有良好修养和知性的淑女，如今却也陷入游移不定的恍惚状态。 生活更没保障的拾荒者们更是救主预言的坚定信仰者。 这也不难理解…… 人们在绝望的深渊中渴求希望。 与其说他们相信苏云是启示录中的救主，不如说他们“想要”相信。 其实若是熟读【大破灭】事件后，月球人族近千年来历史的话，类似的骚乱层出不穷，无论是教宗格拉迪斯，还是大长老李·哈里斯，都在事态发生后很快选择了冷静处理。 机械神教给了苏云极大的自由，并不断观察与监视。 为他提供导航的侦察型机械蜂鸟就同时担任了监察任务，几乎每天都会进行的身体检查也收集着源源不断的数据。 但是无论如何，苏云都与历史上伪称的宗教投机分子不同。 他的身上有着真实不虚的神秘。 而且对于苏云过往经历的旁敲侧击，都会被他以“失忆”为由搪塞过去。 不，也许并非虚词…… 如果不是基于某些神话传说的缘由，而是真的只是“失忆”的话，那么他的言谈举止，有些异于常人，似乎非常欠缺常识的情况就可以合理解释了。 “真是奇怪的人。” 摇头决定不再考虑苏云，浅见明日香看见走廊外有卫兵队的执勤人员飞奔而过。 “又发生基因怪物袭击事件了吗？” 浅见明日香的眼神循着走廊上卫兵跑动的身影转动，但是注意力很快被转移。 毕竟生活在月球的所有人类，都已经对基因怪物袭击事件司空见惯了。 咖啡厅正门被打开，一位三十多岁、身材健硕高大的中年男子走了进来，白色牧师袍上挂着众多机械牧师的装饰勋章，彰显了他的地位与贡献。 “浅见神甫，久等了吗？” “没有的事，陈琰阁下，我也是刚来十几分钟。”浅见明日香起身用敬语回应，“你看，我的拿铁咖啡还没有喝完。” 不仅仅是神教组织内的职级上下关系，对方为了月球人族出生入死多次所获取的荣耀与贡献，已经足以令人发自内心的尊重。 更何况作为同辈人中的最年长者，陈琰阁下也如同长兄一般照顾着机械圣殿的后辈们。 所以哪怕自己与陈琰阁下分属务实派的科学神甫与虔信派的机械牧师两个派系，哪怕对方没有太强的科研能力与水平，自己也会报以最高的敬意。 “你还是和小时候一样爱喝咖啡。”陈琰在对面的座椅落座，招呼服务员也点了一份拿铁，“但是你小时候可绝对不会叫我阁下。” “大家都这么叫，这也是我发自真心的敬意。” 浅见明日香耸耸肩，寒暄过后氛围缓和很多，毕竟他们两人已经一年多没有见面，“这段时间你又去完成什么任务了吗？” “嘛，一言难尽……” “如果是机密任务的话不用说。”浅见明日香后知后觉。 “其实也不是多特殊的事情……”陈琰环顾左右，确定近处没有其他人后压低声音，“但情报最好还是不要扩散开来。” “你是说这次任务获得的情报不太妙？” “这是我的第二十三次远征探索，虽然和往常一样充满了危机和困难，但这次的开拓队还是探索了更远的边界，抵达了月背交界处。” 被地球潮汐力锁定，月球永远有一面正对地球，而永远看不见神圣地球的另一面，则被他们称为月球背面。 与探索人族聚居区域的古代废墟与地下遗迹的探险队不同，踏出环形长城，在苍茫的荒原上探索人类新边界的精英团队被称为开拓队。 在这个文明崩坏后的星球上，他们所遭遇的恐怖与未知更加难以想象。 这次陈琰参与的开拓任务没有什么神秘，只是长达一年的长途远征中，最终抵达月背交界处所获得的情报大有问题。 陈琰停顿一下，像是回忆起残酷的景象：“我们看见了无边无际的不死怪物，有如密布的河流般向黑暗的大地深处汇流……” “……食尸鬼？” “不，不只是食尸鬼，”陈琰恢复正常，又品了口咖啡，“……是不死怪物。” “……”浅见明日香有些难以理解。 一直待在机械圣殿附近，最远也是环海范围内的她最多只见识过食尸鬼这种怪物，不得不说，环形长城内的人族被很好地保护着。 迫于情报保密的义务，陈琰也不会再说更多的细节了，难得的一年多后重逢，他笑了笑开始说起其他话题，“放心好了，有卫兵队、机械骑士团在，我们大人会将事情解决的。” “我已经成年了，陈琰先生。” “是嘛，但是你的灵能情况看起来就像是三岁小孩。” “不是每个人都有灵能天赋的，更别提像你这样庞大的灵能力量。” 被调笑的浅见明日香赌气反驳，并不再使用“阁下”的尊称，但很快自己也为自己的孩子气逗笑。 啊，真的是，被格拉迪斯爷爷收养的自己，并没有享受到所谓的父母之爱，虽然爷爷很关心也疼爱自己，但毕竟年龄与身份地位放在那里，并不能等同于父爱的感觉。 而陈琰阁下虽说是同辈人，但十几岁的年龄差，既可以说是长兄，似乎也能感受到父爱的替代感。 随后天南海北的闲聊，当然少不了苏云的话题。 陈琰微笑的听着浅见明日香多次说起苏云，以及神话传说在他身上所缠绕的神圣光芒和神座计划，想起自己这次脱离开拓队，除了带回情报外的另一个重要决定。 “对了，我准备参与神座计划。” “……”浅见明日香哑口无言，手中的汤勺不禁掉落，与咖啡杯碰撞发出“当”的脆响。 “有这么惊讶吗？”陈琰在笑。 但浅见明日香怎么也笑不出来，“但是，这……为什么？” ……你可是、会死的啊。 第十章 那山巅之上 所谓神座计划，尽管教宗与大长老讳莫如深，知晓更深的内幕与缘由，但在浅见明日香的认识里，乃是终极的人体改造计划。 但也是终极致命的危险实验。 至今为止，所有志愿参与实验的人员，无一生还。 面对浅见明日香下意识的反问，陈琰只是耸肩，情绪还是那么从容不迫。 看见他这副样子，从震惊中恢复的浅见明日香忍不住追问： “等、等会，你是当真的吗？” “我已经向大长老李·哈里斯递交了申请，估计明天就能拿到批准的回复。” “大长老不会同意的，你可是宝贵的机械牧师，有着优秀的身体素质和不断增长的灵能潜力，足以胜任最残酷的边境开拓任务……” “没办法，这次探测到的情报，说明情势非常不容乐观。月球背面的敌人，只需要一次大浪潮，就可能彻底击溃我们。” 陈琰打断浅见明日香的叙述：“而且，我的灵能从上个月起开始慢慢下降了。” “什么？” 浅见明日香的脸色有些发白。 不是所有人都拥有灵能的潜能，但一旦激发出来，通常都会随着时间推移慢慢增长，直到灵能潜力完全发掘。 对灵能的研究从来都是困惑重重，如果说灵能关联着身体素质的某个侧面，但是也有年过半百，身体机能逐渐衰老却灵能愈发强大的案例。 但是假设灵能是与精神力相关的能量的话，又会有像陈琰这样，过了身体巅峰年龄就开始逐年下降的案例，只能笼统的说是灵能潜力挖掘殆尽，但真相到底如何谁也说不清楚。 “为什么会这样？”浅见明日香喃喃自语。 “没什么，这就是现实。我已经36岁了，达到身体能力的巅峰，灵能也正处在人生的最高峰。” 可以说是挑战神座计划的最佳状态了。 除了未知太多的灵能改造外，陈琰现在已经是基因与机械改造的最适合年龄，处于人生中机械与基因相性最高的时间段。 浅见明日香完全理解这些。 正因为理解，所以说不出劝解的话。 最后只能用颤抖的语调低吟：“……你可能会死。” “你当明白……为了人类，即使牺牲，也不能停下脚步。” “……” 曾经作为科研人员，旁听机械牧师无数次向志愿者说过这句话的浅见明日香，如今面对陈琰以这句话作为回应，已然明白对方的决心。 “我会做好实验准备的。” 最后只能以此回应对方的决心。 浅见明日香决定，如果大长老批准了陈琰参与实验的申请，那么这场实验她一定要亲自参加。 最后打破这带有悲凉的气氛，是来自机械圣殿灵能警戒系统的警报声。 联想到刚刚从走廊外跑过的卫兵，浅见明日香终于意识到有什么事情不对劲。 与灵能力量非常薄弱的浅见明日香不同，可以称之为资深战士的陈琰则目光炯炯的望向东南方向，他的灵能感官穿透墙壁与大殿，仿佛见到某种神圣不可侵犯之物。 顺着他目光的方向延伸，正是苏云出现的那座拾荒者营地。 而此时此刻，也正是苏云与不死怪物的生死时刻！ …… …… 夹杂在纷乱跑动的警卫中，浅见明日香和陈琰来到机械圣殿外的青丘之上。 从周边哨所与青丘的地堡中，大量的士兵汇聚起来，整备着各自的武器装备，同时有士官在整顿队列。 看起来大致有一个中队的规模。 负责军事的机械牧师从身旁跑过，仓促间陈琰询问状况：“发生什么事了？” “出现了会使用灵能的特异型基因怪物。”不耐烦的军事官本来不准备搭理，但是看见陈琰胸口的众多荣誉勋章后，耐下性子解释。 “基因怪物？怎么会……我感应到的灵能反应并不像是怪物。” 因为神经系统毫无疑问地被基因病毒侵蚀，即使是极少数激发灵能潜力的基因怪物，所投射出的灵能反应中都充满了混乱与癫狂的特征。 但是那种具有冲击感的，令远在机械圣殿咖啡厅内的陈琰都为之触动的灵能反应，却充满了神圣恢弘之感。 虽然就数量的角度看，那股灵能的规模并不庞大，甚至都不如陈琰自身所保有的灵能上限，但是那种有如银色太阳般的感觉，却是极为罕见。 “不，机械圣殿的灵能雷达检测到两股灵能爆发，你感应到的很可能是后者。”说罢，身为军事官的机械牧师迫不及待地奔向山坡下快要整队完毕的卫兵中队。 看着他们以干练的速度通报任务，乘坐载具远去后，陈琰不禁感叹：“想不到，后辈中出现了这么厉害的人物吗？感应中的灵能反应潜力很大啊。” “不，那个方向的话……”浅见明日香望着卫兵队赶去救援的方向，不正是早餐厅时苏云说想要去逛逛的拾荒者营地吗？ “怎么说？” “很可能不是什么后辈……不，我也不是很确定。”浅见明日香沉吟片刻，“翠鸟号！” “浅见神甫，代号：翠鸟，编号fn-03c为您服务。” 随着浅见明日香的呼喊，机械圣殿高耸云端的建筑外壁上，某个不起眼的机械鸟巢中飞出一只翠绿色的机械蜂鸟，悬停在浅见明日香的面前，如同熟练的管家一般低头说出平淡的回应。 “跟着卫兵队，去b2a-90号拾荒者营地看看情况。” “请问是武装侦察吗？” “武装……侦察？” 这超出了浅见明日香的知识范围，所幸陈琰是这方面的专家：“不，不用携带武器，你只需要在高空的安全范围进行情报侦察即可。” “遵命，编号fn-03c立刻执行任务。” 翠鸟号振翅高飞，转瞬间化为天空的黑点。 陈琰转头笑着对浅见明日香解释：“没办法，这些智械ai总是将作战任务的优先级调到最高，但让翠鸟号这样的小型侦查机体去战斗，肯定不会是灵能特异型基因怪物的对手。” “我从来不知道翠鸟号还有这样的一面……” 浅见明日香有限的互动时间里，原以为翠鸟号只是自己的终端助手，更多是将其当做电子宠物与好用的小小管家。 但想想也可以理解，毕竟机械神教的周边没有悠闲到可以放任机械战力。 浅见明日香默默打开另一个手持终端，在投射出的大屏影像中，连接上翠鸟号的视觉系统，与陈琰两人一同观看。 起先还是广袤的草原景色，废墟与建筑物就像是黑色棋子一般点缀其中。 短短的2分钟后，翠鸟号就开始缓缓降低速度与高度，脱离高速机动状态。 视觉系统传输过来的画面越来越大，随着视野的扩大与拉近，作为目的地的b2a-90号拾荒者营地逐渐放大，直到浅见明日香与陈琰两人能够清晰无误的看到细节。 滂沱大雨中，乌泱泱的人群没有任何遮挡，就静静站在雨幕之中，任由雨水冲刷他们的身体。 因为所有人的心神，都为人群中心的所见所闻夺去。 最外围是率先赶到的机械化卫兵。 中间是营地里拾荒者所组成的黑袍海洋。 内圈是刚刚战斗过劫后余生的探险队员。 而有如众星拱月般的中心处，则是一片金属残骸组成的废墟山丘。 在那山巅之上，静静伫立的是苏云一人。 即使是肉眼也可见的能量粒子在其周身溢散。 灵能特异型的怪物，已被杀死。 所有人都在向苏云行注目礼。 浅见明日香不禁想道： 绝望的人在深渊中渴求希望。 而在那山巅之上伫立的苏云，会是带领人类走向未来的希望吗？ …… …… 当晚，震惊于陈琰慨然赴死的决心，迷茫于苏云与救世预言。 浅见明日香，下定了决心： 即使违背善良的本心。 即使神座计划是致死率极高的危险实验。 即使苏云可能并不愿意，也要强迫他参与进去。 …… …… 这个时候，尚没有人知道，无尽的战争与荣耀在等着人类。 ——《神圣银河帝国·前史》，历史学家亚特兰特·莱斯利 第十一章 去丈量世界 骚乱平息之后，机械神教的卫兵队接管了营地。 这些身着机械化作战服的士兵们进退有序，有条不紊地排查营地中潜藏的隐患，尤其是对于基因病毒的来源与感染情况。 拾荒者们也非常配合，排着队列走入临时搭建的医疗帐篷做着检测，只有少数死去亲人的人默默垂泪，但也非常克制，似乎他们都已经对这一切见怪不怪了。 战斗在最前线的探险队员们与苏云，第一时间做过检测，伤员就被送往大后方医疗条件更为良好的地方进行治疗，郑子默则是回到机械骑士团进行动力甲的检修与汇报。 而苏云与陈含巧则一同回到中心处青丘上的机械圣殿。 机械圣殿是外表古老而神圣的建筑，但除了大厅，内部的其他地方都是极为现代化且富有科幻感的研究机构。 这次他们搭乘的是类似机械鹰隼的飞行载具，鹰隼腹腔就是舱室。 苏云已经对这个世界月球上超前发达的仿生学机械见怪不怪了。 战斗之后，与苏云独处的陈含巧突然间变得极为乖巧安静，就连视线的直视都没有与苏云对上，更别提主动说话了。 也许陈含巧本来就是这种性格？ 雨水淋湿了陈含巧的牧师黑袍，玲珑的曲线隐隐约约，苏云欣赏了一会少女的金发碧眼后，也不再失礼地多做观察，就与一同跟随而来的那只机械蜂鸟逗趣。 降落时，前来迎接的是浅见明日香，她一如既往地穿着飒爽的白大褂，只是她的面容过于稚嫩，无法显出研究员专业的威严。 苏云与她互相点头算是打过招呼。 “苏、苏云先生，感谢你今天的援手，告辞。”陈含巧似乎咬到了舌尖，说完告别后，立刻小跑着迎向浅见明日香。 “啊，不算什么，举手之劳。” 苏云微笑着摇手，毕竟自己拥有不死的权能，与他们这些冒着生命危险战斗的勇士们不能相提并论。 但是被感谢的喜悦依然弥漫胸口。 这种感觉，果然很不错。 嘴角抑制不住地挂起微笑，浅见明日香却瞪了他一眼，随后带着陈含巧离开。 苏云疑惑地摸起下巴，心想自己这次就算不是英雄，也没闯下什么大祸吧？ 对于浅见明日香的态度有些奇怪，想不出头绪索性不想，就这样，苏云跟着其他白衣人员进入专业的研究与医疗室，进行身体检查。 …… …… 一间朴素到没有一丝多余装饰的会议室里，已经沐浴换了一身干爽衣服的陈含巧，向对面的两位老人描述自己的所见所闻：“……虽然灵能的量不算很多，但是给人的感觉却充满了冰冷的威严，灵能感官中就如同银色的太阳般耀眼。” 浅见明日香坐在会议桌一角做着文书记录，此时插嘴：“那难道不是你对他的特殊情感导致的幻觉吗？” “特、特殊情感？”陈含巧有些不知所措，扭头望向浅见明日香。 但浅见明日香的神色还是淡然而冷静：“没错，就是你们先预设了他的非同凡响，然后他又恰巧拥有了罕见的灵能能力。” “不，和探险队其他成员比起来，我其实算是没有那么、那么狂热……” 作为与世俗派不同系统，出身虔信派的陈含巧，虽然同是机械神教的神职人员，但是并没有太多的科研经历，身为神教牧师的她更多时间是在拾荒者营地与探险队活动，为宣扬救世的传说与开拓人类生存的边界而努力。 不同的经历造就了不同的信念，不同的信念又造就了不同的性格。 与浅见明日香的理智与冷静相比，陈含巧更多地受感性驱使，并且在战斗之外，有些内向与害羞。 “好了，好了，”教宗格拉迪斯用眼神示意浅见明日香，柔和的微笑令人感到安心：“这样看来，我们这位地下遗迹中苏醒的神秘来客，拥有了更多非凡之处，的确是与预言中的救世主越来越像，信众中会有相关的言论与想法，也是很正常的事情。” 格拉迪斯瞥了身旁大长老李·哈里斯一眼，李·哈里斯只是在闭目养神，昏昏欲睡，似乎就连此前陈含巧的报告都没有认真听取，对关于苏云灵能的事情漠不关心。 但格拉迪斯知道这只是假象。 格拉迪斯食指有规律地敲击桌面，随后一道投影在桌子中心显现。 “这是最新检测出的数据报告。” “纳米机械的强化进程还在继续，虽然速度已经放缓，但目前的水平已经是常人平均值的4倍。”浅见明日香做着笔记的手停下。 “没错，现在看来，苏云似乎与灵能的适应性也非常之高。” “不，爷爷，我们对灵能还了解的太少。” 面对养孙女的反驳，格拉迪斯只是笑笑。 李·哈里斯缓缓睁开眼睛，用沙哑而不可置疑的声音再次提起那个名词：“神座计划。” 会议室里，所有人都沉默不语。 的确，放眼月球上的所有人类，似乎没有比苏云更适合【神座计划】的存在了。 …… …… 距离拾荒者营地的骚乱已经过去十几日，苏云渐渐习惯现在的生活。 每天清晨起来，洗漱完毕后，在食堂与浅见明日香大眼瞪小眼的共进早餐，之后是例行的配合研究人员，做一些身体检查，提供一些毛发之类的身体组织。 剩下来的时间几乎完全是自己的自由行动时间，只有一只小巧的机械蜂鸟紧随身后。 “你有什么想做的吗？” “我不知道。” “那么去四处看看吧，用你自己的眼睛去观察，用你的脚去丈量，这个世界里，身为人类一员的你可以做什么？又想要做什么？” 大长老李·哈里斯苍老的面孔，丝毫无法遮掩他心灵的智慧，那双带着仁爱和智慧的眼睛注视着苏云。 就这样，苏云过上了自由散漫的生活。 这在曾经的世界里，是不可想象的悠闲生活，那时候的他每日里为工作操劳，尽管已经竭尽全力，为社会为公司创造出足够的财富，却还是感觉自己从物质到精神，都一贫如洗。 虽然现在的苏云除了一柄宝石剑，两件领来的简单长袍外也是身无长物。 门口的警卫向他行注目礼，苏云点头回应，紧接着走出机械圣殿，从山丘向远方眺望。 苍天白云，以及永恒不变的硕大地球挂在天空。 看来今天是个好天气。 苏云正了正白袍的肩头，大步向外走去。 第十二章 悠闲的生活 天气晴朗，微风宜人。 苏云用手抚摸着白袍的质感。 看来我已然适应这种有着精致装饰，却又穿戴简单的衣服款式。 这么想着的同时，向天空招手，一只小黑点迅速从高空俯冲而下，最后瞬间失去动能般悬停在苏云面前。 看见它精致的机械构造与灵动的肢体动作，苏云回忆起古地球时代动物园中见过的真实蜂鸟，不禁要感叹万年之后的月球人族在仿生学与机械工程上的非凡造诣。 “小蜂鸟，为我导航，还是去老地方的那个拾荒者营地。”因为营地的编号实在复杂，苏云只能用模棱两可的说法向机械蜂鸟下令。 所幸机械蜂鸟听懂了他的命令，“好的，苏云先生，蜂鸟fn-a3t为您导航。” 被称为环海的巨大陨石坑内，这片草原星罗棋布的分布着机械神教的建筑、拾荒者营地、废墟遗迹。 事实上，拾荒者营地并不能单纯的代表经济水平，也不是那种地区越偏远就会越多的贫穷社区，而是探索挖掘古代遗迹而自然聚居而成的聚落。 每一处有古代废墟的地方，就会有拾荒者营地。 他们虽然大部分过着清贫的生活，但这也不过是月球人类普遍物资缺乏的现状显现罢了。 更多的，拾荒者们还是探索挖掘人族黄金时代的废墟遗迹与失落科技的急先锋。 其中佼佼者，就是郑子默和陈含巧那样的探险队，由机械神教、机械骑士团与拾荒者们共同组成的精锐小队。 他们甚至会经常探索危险的地下遗迹，亦或是环海长城之外更为偏远的莽荒世界。 编号b2a-90的拾荒者营地，则是最为接近机械圣殿的营地，也是苏云苏醒的地下遗迹入口之一。 就如同往常一样，苏云迈着悠闲的步伐，欣赏着天高地阔的草原美景，步行四十多分钟来到营地。 “苏云大人，您又来啦。” “早安，方大叔。” 有着黝黑面容的苍老男子听到苏云的招呼，脸上的皱纹笑得皱成一团，他苍老的外表下，其实只有40多岁，显然他是一生都奔波在废墟遗迹中的那类辛苦之人。 在与苏云问好之后，又继续低下头来在废墟的边缘地带翻找，希望能找到对人类有用之物。 苏云渐渐深入营地，与越来越多的人打招呼，脸上的微笑从来没有停下。 虽然机械圣殿的人们，除了浅见明日香与两位德高望重的老人之外，都对他恭敬有加，但是苏云在圣殿里并不会感到自在，一种束缚感令他有少许窒息之感。 但是在这个营地里，苏云却感受到别样的热情与真诚，有一种发自内心的轻松感。 “早安，陈含巧。” “不早啦，已经是上午了。” 今天的陈含巧换上了款式略有不同的黑色长袍，纤细的腰身更为凸显。 仔细观察后，苏云也不得不承认乍看起来千篇一律的长袍，也是有很多样式和风格。 “啊，是嘛……哈哈，”来到未来世界，反而能够睡个懒觉的苏云露出开怀的笑容：“说起来，总是能一大早就在这个营地里看见你，你是住在这里的吗？” “不，我住在环海长城边境的一座修道院，每天来这里，是因为我所在的探险队驻地就在这个拾荒者营地。” “环海长城？那岂不是很远？” 此时两人漫步在营地外的草地上。 苏云踮起脚尖，向环海长城的方向张望，结果在这低矮的平原上，什么也看不见，只有在机械圣殿所在的青丘，极目远眺，能隐隐约约看见环形的黑色长线。 陈含巧腼腆地一笑，手指天空：“倒也不是太麻烦，每天搭乘固定的鹰隼号过来就好。” 顺着陈含巧的手指方向，苏云仰头眯眼观察，只见到高空有几只巨大的飞鸟在飞行。 “难道那些飞鸟就是你所说的鹰隼号？” “没错，那些飞鸟都是机械载具，能够爬升到12000米的高空，说起来，苏云先生……” 陈含巧顿了一下，想起苏云吩咐自己直呼名字即可的话语，“苏云你上次从这个营地回去，还是搭乘小型鹰隼3型回机械圣殿的。” “是嘛……” 高空中的飞鸟动作自然，不徐不疾，除了从地面看来，体型有些过大外，和真实的动物没有两样，苏云早早就看到过天空中的鸟群，原先还以为是月球世界特有的大型飞禽。 除了再次震撼于月球人族的仿生学与机械水平之高外，苏云也回想起上次战斗后搭载过的机械鹰隼。 当时乌云蔽天，视野十分昏暗，自己又刚刚进行过激烈的战斗，并没有认真观察过它的构造。 “真是厉害呀，人类。” “不，没有苏云先……苏云你夸得那么好。” 注意到陈含巧称呼自己时再次咬舌，苏云好笑地问道：“你也觉得我是神话传说中的救世主吗？” “……”陈含巧没有立刻作答，而是仰头凝视苏云的面孔好一阵时间，令苏云感到有些尴尬时才说：“……我也不确定。” “是嘛，其实我自己……” “但是我希望你是！”陈含巧转头看向远方，那里出现稀稀落落的越野车。 “……” 苏云的话被打断，原先的想法再也说不出口，“……其实我自己也不确定。” 随后苏云也转头望向越野车的方向。 越野车停在拾荒者营地门口，下车的是身穿白大褂的研究员，几名老人似乎是在营地门口等候多时，与他们交谈片刻后，就要上车一同离去。 另有几名年轻人，目送着老人上车，抽动的肩头像是在忍耐着什么，甚至有隐隐约约的哭泣声传来。 苏云想要过去一探究竟，刚刚迈出一步，手腕就被陈含巧抓住。 “苏云，我们去看看废墟那里，今天又有什么新收获吧。” 苏云被陈含巧牵引着前行，途中再回头时，越野车队已经远去。 莫名的感觉在心间弥漫…… 似乎，有什么东西，陈含巧不想自己发现。 在这悠闲而平淡的生活中，潜伏着阴影。 第十三章 潜伏的阴影 悠闲而平淡的生活中，潜伏着阴影。 苏云无比确信这一点。 尽管如此，却不得不露出礼貌的微笑，耐着性子在机械圣殿的周边游荡。 不规律的作息与目的地，是为了不让机械神教一方发现自己行动的规律，但其中那个离青丘最近的拾荒者营地，依然是自己最常去的地方。 与路人打招呼。 然后没有遇见陈含巧的话，就会自顾往营地旁的废墟探险，留意着废墟中偶尔会出现的地下遗迹入口。 而恰巧和陈含巧相遇的话，就会天南海北的闲聊片刻，从中更多地了解这个世界。 就像今天这样…… “最近频繁的来此，陪我散步闲聊，没有打扰到你自己的生活安排吗？” “上次的战斗，探险队成员受损不少，这段时间都在修整期和募集培训新的成员，本来就无所事事。” 每天安抚慰问困扰的信徒，就是机械牧师最好的工作。 陈含巧笑着回答，同时带了一些茶叶作为慰问品，送给营地中的老拾荒者以及退役的探险队老队员。 眼前的人微笑着，神色很是柔和，带一丝甜美，同时也不乏牧师的爱心与探险队员的坚韧。 就品格来说毫无疑问是优秀。 作为接触最多的机械神教神职人员，以陈含巧为一定的代表性的话，苏云对机械神教这种奇怪的科学、宗教混合体还算有不错的印象。 因此当大长老李·哈里斯意味深长地让苏云用自己的眼睛和步伐去感受这个世界，去寻找“这个世界里，身为人类一员的你可以做什么？又想要做什么？”这个问题的答案时，苏云还是颇有触动。 既来之，则安之。 这是至少1万年后的未来世界，说不定和曾经的古地球是同一个时空也说不定，回去的希望更是渺茫。 那么拥有不死权能的自己，在这个世界里可以做些什么呢？ 又想要做什么呢？ 老实说，并非没有欲望，而是在这样陌生突兀的环境里，突然的转变令自己无措。 被当作救世主或是人神的自己，只有自己心中最清楚，这顶多只是误会。 而且说起来，和穿越到古代世界不同，来到历史长河前方的自己，所拥有的科技知识完全落后，对于未来世界没有任何帮助。 以一个现代人的身份自居的骄傲与超前见识完全失效。 也许自己可以加入探险队，或是更外面的开拓队去探索人类的新边界。 毕竟自己的不死权能，还有前阵子与营地里的食尸鬼对战时觉醒的灵能力量似乎都很适合这类工作。 啊，想不到，大学毕业后没多久，自己居然会从办公室文员转职为开挂战士。 真是奇妙呢。 不，不能单纯的说是战士，无论是探险队，还是开拓队，都肩负着一定的考古与科研任务。 似乎会是自己感兴趣的方向。 “……苏云你一直有维持着灵能立场吗？” 陈含巧的惊呼将苏云拉回现实，顺着对方的目光看去，是自己的低垂的右手，食指顶端一直维持着小小的灵能立场，半透明的淡银色光膜若隐若现。 “啊，这个东西吗？”苏云将手指举起，五指来回弹动，灵能立场也在手指间转移，“上次战斗时因为灵能立场差点没能刺穿怪物的心脏，所以印象非常深刻，后来自己也试着局部发动……” “真是灵活细腻的操控能力。”陈含巧感叹。 “我倒是觉得新奇和有趣，所以就像这样，有时候下意识地会在手指间来回把玩。” 谈笑着解释的苏云，打了个大大的响指，指尖维持的灵能立场随即消散。 据说这种名为灵能的奇异力量，来自科学假说中的亚空间与心灵潜能，总之在这里也是学术前沿的重大课题。 苏云曾经的古地球时代，异能研究还只是刚刚起步或是谣言阶段，要说有趣，对于他这样的人来说当然有趣。 但真实目的并非如此。 苏云说谎了。 好奇心与求知欲之外，也有提升自己能力的欲望充斥其中，内心的隐隐不安驱使着自己迫切地想要变强。 所以总是无时不刻地把玩、熟悉着这种全新的力量，提升着灵活与熟练度。 毕竟自己不死的权能虽然堪称奇迹，但是仅仅不死，并不能用来战斗和在危机中保护自己。 在与陈含巧告别后，苏云独自一人往废墟深处走去。 不，严格来说并非“独自一人”。 苏云瞥了眼身旁紧紧跟随的机械蜂鸟，“小蜂鸟，你呆在废墟的外围就好了，天黑前我会回来汇合的。” “遵命，苏云先生。” 机械蜂鸟停留在原地，应答后向上爬升，一瞬间就飞入云端隐没身影。 虽然口头上答应了不再跟随，但其实还是有从上方一览无遗地监视着自己的行踪吧。 究竟是何时，自己的心中充满了不安与疑惑呢？ 一定是那个吧…… 一而再、再而三的，从拾荒者营地中将老人运走，再也不会回来的越野车队。 向垂泪的年轻人询问，大家也只会强颜欢笑地避而不谈。 最初远远瞥见这样的车队时，只是好奇中夹杂着隐隐的不安疑惑，但是当第三次看见这样的场景，苏云决定行动起来。 拨开碍事的建筑残骸，苏云继续前进，更加深入这片废墟遗迹。 与平缓的外围不同，废墟的中心处即使过了千年，尽管会蒙上灰尘变得破旧，或是遍布曾经的战争骚乱的痕迹，但依然是高耸雄壮的金属森林。 复杂的废墟环境足以遮挡机械蜂鸟的光学探测，如果这还不够的话，那么进入地下遗迹就一定能够摆脱机械蜂鸟的持续监察。 沿途与偶尔能遇见的拾荒者打着招呼，苏云继续前进。 他在寻找随机分布于废墟中的地下遗迹入口。 “到了。” 一个有如地下车库般的倾斜坡道，穿过残破的金属大门，就能看见内部蔓延而出的怪异藤蔓。 藤蔓的植物体上，长着竹节一般的环状金属。 正是在地下遗迹中，苏云刚刚苏醒时见过的机械植物。 “那么，让我来揭开阴影的面纱吧。” 苏云握向自己腰间挂着的宝石剑柄，感受着剑柄磨砂的触感，走进地下遗迹。 第十四章 死者墓园 空洞的脚步声，在地下通道中回响。 顺着机械藤蔓前进，非常顺利的进入了地下遗迹。 通过与拾荒者、探险队成员的闲聊，苏云已经大致了解到地下遗迹有如网道般四通八达。 从入口密集的废墟处进入，之后不要深入更下层，而是水平方向的向外移动，运气好的话很快就能找到荒野处的其他出入口。 如此一来，就暂时避开了机械蜂鸟的监视。 沿着宽敞的地下大道走了很远，苏云判断应该已经拉开了足够距离，拐入一旁的小通道。 步行没多远，就遇见了蹒跚而行的佝偻身影。 “……嘶……啊……” 他们口中发出无意义的嘶哑声音，是徘徊于地下的可悲死者，寻常可见的普通食尸鬼。 “抱歉了，请安息吧。” 不同于最初的生死相搏，现在的苏云只是迈着轻盈的脚步，在食尸鬼迟缓地发现有人接近前，用宝石剑顺手扎破他们的心脏。 蜿蜒小道上零零星星出现的食尸鬼，都被苏云轻车熟路地一一击破。 在又前行了十几分钟后，终于找到另一个出入口。 朦胧的光从天花板透射而下，那是一个两人多宽的裂隙。 苏云尝试了多次，终于顺着机械藤蔓攀爬而上。 “真是要感谢纳米机械的身体强化啊。” 不然按普通人的体力一定是爬不上来的吧。 从地面上的裂缝爬出，环顾四周，发现这里是一片矮小的灌木丛。 更远处是一如往常的大片草原。 “啊，真是伤脑筋，没有小蜂鸟的导航有些麻烦了。” 但是这些日子里的闲逛也并非毫无目的，在这片草原上星罗棋布着各种建筑群，如果能看到熟悉的废墟、据点或是其他特殊建筑的话，苏云就能够大致确定自己的位置。 爬上附近最高的丘陵，极目远眺。 一座造型特异的教堂映入眼中，附近是一片低矮的民居构成的村落。 “有了。”苏云伸直手臂，竖起大拇指用目测法比划着大致的距离，“看来我的方位感还是很好，没有偏离方向太多。” 确定方位后，看了看天色，苏云立刻出发。 他的目的地是那支奇怪车队的必经之路。 多日来的留心观察，苏云发现那些车队的一些行动规律： 白天的时候可能会接走一些老人，运回机械圣殿，而在傍晚的时候，又会从机械圣殿出发，向着东方前进。 机械圣殿自然警卫森严，想要从这里发现背后的真相无异于痴人说梦。 所以苏云将目标确定为傍晚车队的行踪。 眼下要去的地方，就是东方最远看到过车队轮胎印迹的地方。 大自然的威力总是能轻易抹去人为的痕迹。 所以今天苏云准备埋伏在上次看见轮胎印记的地方，等车队再次经过时，顺着新鲜的印迹一路跟踪。 黄昏前，终于赶上的苏云，爬伏在小丘反斜面的草地之上。 蹲点半小时左右，越野车队就从眼前驶过，接着向东方出发。 苏云来到他们驶过的地方，泥土被压出来的车印清晰可见。 顺着印迹向远处看去，苏云喃喃道：“希望不会太远吧。” …… …… 在天色彻底暗淡下来之前，借着落日的余晖，苏云摸进了一个奇怪的据点。 这片废墟的中心部分被挖空，如同人造盆地一般的特殊地形。 因为是悄悄跟踪，没法从唯一开辟出来的小路进入，苏云只好顺着废墟构成的环形山脉攀爬。 顺着斜坡前行，一道淡银色的闪光吸引了苏云注意。 “那是什么？”苏云停下脚步，眯着眼睛认真观察，但是什么也没有发现，“是幻觉吗？” 啊，真是大意了。 除了刚刚苏醒时，在地下遗迹的王座大厅被杀死很多次外，之后的日子里拜机械神教所赐，一直都是在新奇与安全的环境里度过。 差点忘了这个未来世界，莫名的对人类来说过于危险与残酷。 尽管什么也没有看见，苏云还是停留原地，观察了好一会儿。 就在耐心即将耗尽前，一道粗大而耀眼的银色电弧从那片凸起的金属残骸中弹跳而出。 那是灵能电弧？ 虽然还不明白所谓的灵能感官究竟是怎么回事，但是再次目睹比刚刚以为是幻觉的火花更加强大的银色电弧，苏云一瞬间从心里确认到，这片废墟的深处有着某种东西，在不断的向外溢出狂乱的灵能。 如果这个世界上有和自己的不死权能一样超越常识的事物存在的话，最好还是不要过于自信自己是永远不会死这一点吧。 被灵能击中身体会怎样呢？ 更进一步，被灵能杀死自己又会变得如何呢？ 苏云打了个冷颤，自己的这次冒险，是否过于自信了呢？ 不过是死了几十次的经历罢了…… 但是，想知道，这事关自己该如何决定自己的未来，而且现在已经爬上了半山腰，想要知道的真相就在前面的山峰之后。 现在不是畏缩不前的时候。 苏云咬紧后槽牙，放松，确切感知到自己的意志没有那么脆弱。 仔细观察，就会发现这座由不知名的锈蚀金属与砖石组成的山丘，偶尔会迸发出的银色电弧都是从金属部分迸发。 就这么办吧。 遵照古地球时代的常识，苏云挑选砖石更多的地方前行，一路上小心躲避，和金属废墟保持一定的距离。 但终究这只是古老时代的常识。 一道微弱的纤细电弧，顺着砖石的缝隙向四周蔓延，转瞬之间苏云就被触及，身体的感官直接体验到之后，眼角的余光才注意到电芒的余波。 “痛！” 半蹲下腰，如同受惊的猫儿一般躬起身体，手下意识的摸向痛感最为强烈的脚踝。 但所幸这微弱的灵能电芒，在最初的刺痛之后就很快变弱，化为酥酥麻麻的麻痹感，从脚底向上蔓延的躯干。 不敢久留，苏云加速前行。 “果然，还是仗着不死的权能在逞强。” 自嘲笑着的同时，苏云手脚并用，登上最后的陡坡，小心翼翼的探出头部的同时，感慨着自己也许有“赌徒”的潜质。 应该比苏云早上两个小时到来的越野车队并没有离去，因为某件事情的耽搁，还停留在中心的谷地之中。 只要扫视一圈，就能够明白那件事情吧。 是战斗的痕迹。 穿着军袍的卫兵队阵列非常散乱，还能跑动的人正在紧急救援摊到在地的同伴。 伤口止血的应急包扎就是在这个时代似乎也并未过时，但伤口撕裂过大的患者，似乎也有看到战友拿着专业的医疗机械在做紧急缝合。 地面有大量蜿蜒曲折的焦黑痕迹，像是黑蛇，又像是漆黑的闪电，不知道究竟是如何留下的痕迹。 而卫兵队偏左一边的位置，如同小陨石坑一般的爆炸痕迹，估计就是他们的敌人。 碎石、血肉、金属与泥泞混成一团的残破大地。 望着这带有冲击性的战场，难以想象战斗的整个过程与敌人的样貌，苏云不禁喃喃自语，“这究竟是怎么回事？” 然后就像是要解答他的疑惑一样，指挥者的呼喝吸引了苏云的目光。 “注意！注意平稳！千万不要再打翻在地了！” 暗色调的军袍中间，身穿白袍的机械牧师非常显眼，他正在一辆越野车前，指挥着一队卫兵从车上抬下一尊黑棺。 即使有外骨骼作战衣的辅助，一共六名卫兵共同抬起的黑棺似乎也令他们非常吃力。 而更让苏云在意的是，他们所有人，包括机械牧师在内，都一脸紧张的神色。 隐隐感受到灵能的跃动，趴伏在废墟顶端的苏云微眯起双眼，挪动身体以确保更好的视野，“那究竟是？” 第十五章 残骸 被战场吸引了目光，所以有所疏忽。 顶部覆盖满金属残骸的低矮小山包，尽管有收入眼角的余光，但随着黑棺队伍的前行，苏云才意识到一旁百米开外，那实际上是栋建筑。 如果把那嶙峋的金属骨刺视作某种建筑与艺术风格的话，还是能够隐隐看出如同哥特式教堂一般的造型。 机械牧师带着这队卫兵，小心翼翼地将黑棺护送进建筑内。 随后很快退回车辆附近，如释重负地交谈着。 “很好，第二具残骸目前没有任何问题。” “是呀，放置一段时间，等灵能溢散的差不多，彻底失去活性后，就可以火化下葬了。” “真是令人悲伤的工作啊。” “这也是没有办法的事，”机械牧师结束感慨的闲谈，环顾中队卫兵整顿完毕后，打声招呼，“今天的任务完成了，收队！回去吧！” 为了监听和仔细观察，已经十分接近的苏云更低地压伏身体，目送着卫兵们鱼贯上车，打开出口处的闸门，匆匆离去。 闸门？ 又谨慎等待十几分钟后，越过坡顶，来到谷地中心的苏云有些难以理解。 虽然有灵能电弧这样的危险，但是自己第一次到来就成功肉身翻越进来的谷地，竖在纤细小径上的那道闸门又有什么意义？ 但是这只不过是无关紧要的疑点罢了。 走到刚刚战斗过的核心地带，苏云捂住口鼻。 浓重的血腥味扑鼻而来，脚步迈动间就会踢到沾染血迹的碎石和锈铁，柔软的泥土中不知混杂了多少有机成分。 与军人这一职业目前无缘的苏云，无法看出更多信息，只好探步向哥特式教堂般的建筑前进。 随着距离越来越近和视野的转动，先前在坡顶潜伏时所无法看见的教堂侧面，一片古朴的墓地映入眼帘。 小庭院般的木质篱笆将园地分隔包围，如同田圃般向后蔓延。 究竟有多少死者埋身此处？ 苏云惊愕之余，甚至一时间犹豫起来。 那是墓园吧？ 一座座平缓的底座上，竖立着细小齿轮装饰的礼仪用剑，虽然没有使用价值，但这可以说是机械神教象征物的嶙峋金属，现在如同丛林一般竖立眼前。 就像是古地球时代会在坟茔上立起的石碑或是十字架一样。 这毫无疑问是墓园吧。 “究竟有多少死去的人啊……”苏云喃喃低语着，收回视线，加速走进教堂。 不是一具。 而是四具黑棺静静陈列在教堂大厅之中。 厚重的黑棺犹如黑曜石般，散发着凛冽的气息，顽石般的表面没有一丝痕迹，浑然一体。 然而最外围，刚刚被众人抬进的黑棺，却有一点倾斜，恰巧在苏云进入大厅探查的当下，伴随着“吱呀”声棺顶微微滑动，露出一条缝隙。 是粗心大意吗？ 卫兵队被某种突发的战斗所扰乱，因此在执勤中有了疏漏？ 原本担忧可能无法打开黑棺一探究竟的苏云，此时只好想说“天助我也”。 立在门口的苏云，身影所透射出的阴影在大厅内拉出很远，越往大厅深处，阴影越是浓重。 和机械圣殿光辉亮丽的照明不同，这座教堂式建筑内没有任何光源。 正是与内在相称的环境氛围。 这么想着的苏云喃喃自语，“就让我来窥探下黑暗中的事物吧。”。 抬腿向厅内迈进，目标正是那具露出缝隙的黑棺。 但是当第一步踏下的时候，苏云停顿了一下。 似乎如同很短暂的耳鸣一般，苏云身体里的某种感官感应到足下地面的异样。 身体里保有的灵能正在被吸收。 以微弱到几乎无法察觉的进度，通过足底被地面吸收。 回想起刚刚机械牧师与卫兵的闲聊，苏云了解到，“这就是让灵能消散的处置方法吗？” 毫无疑问，黑棺会被静置在教堂里一段时间，之后才会埋入土中的原因就在于此。 想来那些黑棺也在不停的被吸收释放着灵能吧。 重新迈开脚步，来到第一具黑棺之前，苏云神色认真，缓缓伸出左手接近黑棺，右手则抽出宝石短剑。 戒备森严地打开棺材确认。 机械神教，拾荒者们，陈含巧，这个未来世界所在向自己隐藏的事物究竟为何？ 就在这具棺顶之下。 “嗡——碰！！！” 发出特殊的摩擦鸣响，棺顶在滑动后终于掉落地板。 苏云瞪大眼睛，屏住呼吸！ 一探糜烂的血肉，遍布如同嶙峋的骨刺般突出的金属造物。 但银色的电芒在表面闪烁。 那是灵能弥漫外溢的表现。 “……” 哑口无言。 恶心。 想吐。 那是什么？ 一时间苏云条件反射般的绷紧肌肉，略微蜷缩着身体，捂住嘴唇，无法发出一点声音。 尽管眼前的事物与苏云曾经见识过的所有东西都有所不同，但回忆起机械牧师先前的话语：“等灵能溢散的差不多，彻底失去活性后，就可以火化下葬了。” 火化下葬？ 黑棺？ “果然，那是人类吗？” 那摊闪烁着灵能、搅拌着机械造物的血肉。 不，应该说那是曾经名为“人类”的某种东西。 近距离仔细观察。 果然，隐约能看到一丝丝人类骨骼的构造。 但如若不是一路追踪而来，只是在荒郊野外偶然碰见的话，绝对无法将其确认为人类，而是当做某种野兽畸变的怪物。 就像那些机械体与植物体共存的机械藤蔓一般的，混合着机械与血肉的怪物。 如此说来，这座建筑与其说是教堂，更像是灵堂。 天色完全变暗了。 黑暗的阴影笼罩在灵堂上下。 “究竟是怎么回事？” “不，重要的是我到底该怎么办？” 阴影的面纱下，真相过于有冲击感。 “是人体试验吧？” “这些……这些邪恶的宗教疯子，同时还是科学疯子。” 很有科技宗教的特征与风格。 拥有技术力的同时又能够突破人伦的底线，所以能够做到人体试验这种残酷的东西。 更别提机械神教在月球，在这里几乎还拥有着事实上的统治权。 机械神教即是政府。 “我要如何做才好啊？” 苏云背靠黑棺，无力的坐下。 仰望着灵堂外渐渐明朗的星空。 闪缩的星星与梦寐以求的家乡地球，都无法给予苏云答案。 …… …… 与此同时，陷入迷茫的苏云未能察觉。 身后的黑棺，正发出“窸窸窣窣”的微弱声音。 第十六章 灵能感官 鼓起勇气，接受现实，期待着加入探险队或是开拓队，为人类这个大家庭献出自己的一份力量。 找一个笑容可爱而又心地善良的牧师姑娘结婚。 幻想过这样的未来。 所以果断行动，想要打消唯一的疑虑。 结果就是这样的结果，要人如何信任会进行残酷人体试验的机械神教。 “……”背靠黑棺，颓然坐下的苏云，陷入无言的沉默。 直到一声细小的脆响，打破了苏云大脑的混乱。 声音来源于身后的黑棺。 苏云条件反射似的弹跳而起，但还是慢了一拍。 一根金属骨刺，连同厚实的金属黑棺以及苏云的左肩一起刺穿。 “唔——！！！” 鲜血从伤口涌出，湿透白袍。 第一时间跳跃躲避，保持距离，转身戒备，苏云这才用手紧紧捂住伤口。 眼前所见的究竟是何等可怖的光景啊！ 挣扎着站起，一脚踏在残破的黑棺上，因为畸变而胡乱增生的血肉令整体丧失平衡，东倒西歪用着不知道从身体何处长出的金属骨刺支撑身体才得以站立的怪物。 红色的血液顺着刺穿身体的骨刺流出，糜烂的头部甚至连眼睛都看不到。 一丝丝惊悚之外，苏云内心更多的是可悲的情感。 人类为何会变成这样。 就因为疯狂的人体试验，曾经的音容笑貌与和蔼可亲的老人全都不见了。 浑身战栗的同时，却感受到随着伤口处血液流失的气力竟然逐渐恢复。 苏云瞥了一眼左肩的伤口。 大概是所谓医疗用纳米机械人的作用吧，撕裂的伤口居然已经止住失血，淡淡的酥麻感正愈演愈烈。 很好，就感谢机械神教为自己注射的免疫与医疗机械药剂吧。 但是！ 苏云举起宝石短剑，眼神变得锐利。 “至少，我来让你们彻底安息吧。” 如此喃喃低语的苏云下定决心。 它们已经不再是人类，而是彻底的怪物。 仔细观察。 这个怪物，应该没有视力吧？ 不，就算是其他感官，都很值得怀疑。 苏云打算利用这点。 苏云屏住呼吸，迈着轻盈的步伐，绕着弧度慢慢向怪物后背靠近。 首先目标是心脏与大脑。 就假定它与通常的不死怪物有共通的弱点吧。 缓缓靠近。 尽管屏住呼吸十分难受，快要抵达人体所能承受的极限状态。 但苏云还是不敢放松一丝一毫。 脚步的速度也不敢加快。 食尸鬼对于声音的敏感性他还历历在目，地下遗迹的王座大厅里因此享受过无数次死亡套餐。 所幸脚上不知名布料所做的布鞋踩在灵堂的地面上并不会发出多少声响。 一击致命吧！ 这么期待着，最后的几十厘米距离时，苏云猛地吸气，激发全身的力气向前冲刺！ 双手握持着宝石短剑，想要一击贯穿那“人类残骸”的心脏。 “滋啦——！！！” 盛大的电光与火花！ 淡银色的雷光从怪物身后，背心处的一根细小金属骨刺中绽放。 感受到阻力和危险预感的瞬间，苏云强行扭转身体的趋势，错开方向脱离灵能电弧的范围，但同时也错开了怪物心脏的方向。 “……可惜。” 虽说有刺入的手感，但还是太浅了。 而且那究竟是怎么回事？ 像，太像了。 就像是攀爬进这片谷地会经过的废墟山丘一样，未知的金属部分居然弹射出淡银色的灵能电弧。 而且，偷袭失败了。 刚刚那是巧合，还是什么？ 时机太巧了，正好阻挡住了从身后发起的致命一击。 虽然有看到对方身体表面不时闪烁、弥漫着的灵能光辉，但这怪物怎么看都不像是有足够理智的样子。 就连五官都是混沌一片。 所以很难想象它会像上次拾荒者营地杀死的灵能特异型基因怪物一样拥有灵活的灵能攻击手段。 是巧合吧？还是？ 苏云咀嚼着“巧合”这个词语，全神贯注于怪物的举动，决定再次尝试偷袭。 怪物的表现也一如苏云的猜测，迟缓的扭转身体，慢一拍地对于身体背后的偷袭做出反应。 但是怪物的攻击力着实令人瞠目结舌。 胡乱挥舞的肢体，甚至就连扭曲身体的扭动都会带来危险。 从四肢的躯干，浑身上下密布的金属骨刺如同绝世宝剑一般，无坚不摧地将黑棺、地面、墙壁刺穿！切割！ 一击。 只需一击，自己就会被破坏吧。 也许不死的权能令自己能够恢复，但是在被切割为两半的时间里，自己毫无意识与行动的能力。 但能赢吧。 立于不败之地的自己如果还害怕或惶恐，就只是在矫情。 尽管眼前的怪物可怖而又令人心痛。 苏云的攻击动作变得大胆，更加主动地尝试造成怪物的致命伤。 没错，既然自己有不死的权能作为保证。 那么自己用更凶残的打法也没有问题吧？ 金属骨刺在苏云身上切割出更多伤口，但苏云咬牙坚持。 只要不是破坏骨骼或神经，这种会造成行动力受损的攻击，那么承受一二也没有问题吧？ 反正自己最终会恢复的。 最差的情况下，如果凭借现有的医疗技术无法恢复，只要死一次，自己就能满血复活，也许会感到很疲惫，但断掉的手脚，搅烂的脏器也会重新拼合出来。 对于自己的天赋权能，苏云有了更深的领悟，然后也更认真的投入战斗。 眼前的怪物真是难缠啊。 明明刚开始时反应迟钝，面对从侧向的攻击总是会慢上半拍，如今却越来越灵活，即使是再次尝试从背后偷袭，也会被最后关头察觉。 这么说，这个怪物也在学习和成长？ 想象到这种可能性，紧紧握紧宝石剑柄的苏云，也忍不住瞪大眼睛。 然后，一道银芒再次闪烁！ “嗞——！！！” 后跃，保持距离。 灵能电弧，第二次避免了怪物的心脏遭遇致命伤。 甚至这一次蔓延到苏云的手腕，剧痛过后，强烈的麻痹感久久不散。 苏云的手指如同死尸般僵直，如果不是这样，早已抓不住掌心的宝石剑。 微微颤抖，缓解着手腕的酥麻，来自脚底微弱的灵能吸收感觉，令苏云想到一种可能。 一种苏云尚还无法适应与掌握的新感官。 这五官一片混沌的灵能怪物，难道是用所谓的“灵能感官”在观察世界吗？ 第十七章 不死的使用方法 只是拥有模糊灵能感应的苏云，无法理解所谓的灵能感官。 存在或不存在灵能？ 以及灵能大致的方位和流向。 这就是苏云目前所能做到的极限。 眼前的怪物从黑棺中苏醒后，随着时间推移变得越来越灵活。 它挥舞着身体，将应该称作面部的东西对准苏云。 叹一口气。 看来偷袭是无法成功了。 放弃讨巧的想法，强忍着浑身上下伤口的疼痛和纳米机械紧急修复时的瘙痒。 苏云举起手中的宝石剑，剑尖对准怪物。 怪物似乎要主动出击，低吼着躬起身体，下一瞬间如离弦的箭向着苏云猛冲。 “呼……” 吐出肺中的残留气体，苏云没有躲闪，而是停留在原地深吸一口气，聚精会神的感受着气流在身体内部的流动。 以及另一种奇妙的力量在身体涌动的感觉。 捕捉到了！ 如同当初在拾荒者营地的废墟之巅所做到的一样！ 灵能在胸腔里涌动起来！ 跟随着意念的引导往双手所持有的宝石剑而去，淡银色的光粒朦朦胧胧，很快就被更为璀璨的彩色光耀所遮掩。 绚烂的光芒从半透明质的剑刃中迸发而出，如同张开的蝴蝶羽翼一般向着虚空两侧喷发。 而这经由宝石剑所转化的灵能力量，随着苏云的意念与更多灵能的灌注，从剑刃的根部沿着剑身向前蔓延，直到这柄宝石短剑完全蒙上一层彩色的光膜。 怪物凶恶奔来甚至引起了旋风，扑打在苏云的鼻尖。 紧随其后，怪物浑身上下的金属骨刺，如同无数把利剑一般蜂拥而来。 但是，赶上了！ 时机恰到好处的，苏云也做好准备，决意要用灵能的力量将怪物重创！ 苏云与那“人类残骸”正面对攻。 极尽所能地扭曲身体，调动自己在灵能与纳米机械所强化的神经反应，数根金属骨刺依然刺破肌肤与血肉。 但是，没有关系。 关键要害全数躲过！ 行动能力也一如预期地得以确保！ 向前！再向前！ 举起宝石剑的手臂无畏先前！探入敌人骨刺嶙峋的身躯要害！ 鲜血从向前突出的手臂肌肉绽放，因为身体的向前趋势过快，甚至不少鲜血飞溅起来就甩落脸颊。 肉眼可见的一滴血珠，高高扬起，像是要蒙上视线一般恰好位于瞳孔的位置。 忍不住地微微眯起右眼，昂首，间不容发的下一瞬间，血珠打在眼角的下方，如同血色的泪痣一般，为苏云弯曲的嘴角喝彩！ 刺中了！ 虽然因为躲避血液影响视线，而微微刺偏了方向，但是确实将宝石剑刺入怪物的胸膛，距离心脏只有咫尺之遥。 有着灵能加持的宝石剑，如同利刃切割豆腐一般顺滑地递入怪物的身躯！ 下面只要横向切割就好，向着心脏的位置！ “……咦？” 冰凉感从腹部传来，得手的胜利感还未充盈胸膛，苏云就感到不对劲。 “……唔……”从腹部上涌的呕吐感，随即是铁锈味在口中蔓延，是真正的血液从食道上涌到口腔，也就是内脏受损的吐血。 当下，苏云的眼角余光终于注意到了。 从不可能的角度，那“人类残骸”挪动腿部，膝盖部位长出的金属骨刺，从腹部刺穿了自己的身体。 紧随而来的是灵能涌动。 银色的电弧顺着金属骨刺就要向苏云的体内蔓延！ 灵能，灵能！ 拼命向宝石短剑递送灵能力量的同时，在这千钧一发之际，苏云下意识地向腹部的贯穿伤支撑起区域狭小但关键的灵能力场。 如同绚烂的礼花一般，互相用利器刺入对方身体的苏云与“人类残骸”，他们的灵能纠结在一起猛烈碰撞。 当怪物承受冲击后退两步的时候，苏云也灵巧地后退、保持着缓冲距离。 “唔……该死的！” 痛。 视线有点模糊，意识也恍惚了片刻。 腹部的冰凉感害怕到不敢去看，眼前近在咫尺的怪物嘶吼着似乎准备再次扑来，也令苏云没有时间分开眼神。 如果不是及时支撑起了灵能力场，刚刚一定已经被灵能冲击得浑身剧痛，然后僵直中被金属骨刺切割得体无完肤。 啊，原来如此。 虽然曾经是人，但终究化为了非人的存在。 不能够以常理来揣度非人存在的行动。 所以误以为对面大致有着人形的怪物也只能做出人体所能做出的动作，是自己的失误。 那“人类残骸”能够从胡乱而不可思议的角度发起攻击，是有着正常人体构造无论如何也做不到的动作。 受了重伤，还发现了敌人更加难缠的一面。 被逼入绝境了吗？ “……啊，哈哈哈哈。”苏云突然发出爽朗的笑声，但在旁人看来会害怕的以为“他坏掉了吧”的那种笑声，“既然如此，就来看看谁才是真正的怪物吧！” 与其畏手畏脚的被压制。 怯弱的忍受痛苦。 不如放手一搏！ 如果偷袭与背刺无法成功的话，那么就正面攻击。 如果在感官的灵敏度上完败对方的话，那么就采取毫无花俏的直击。 用最原始的力量与野蛮互相殴打！ 摇晃着站直身体，甩掉身上最后一丝懦弱与畏惧！ 苏云支撑起不熟练的脆弱灵能立场，作为要害的防御，在怪物扑来之前，抢先发起了一往无前的勇敢进攻！ 尽管脆弱，但灵能立场能够护住要害就好，多存活一分钟，就可以对怪物多造成一分钟的伤害。 而自己的灵能加持与宝石剑也不辱使命地确实造成战果！ 也就是两败俱伤的野蛮战法！ 但没有关系。 苏云裂开嘴角，“……我会赢到最后的，怪物。” 就活用，或者是滥用也没有关系！ 就疯狂的依赖自己死而复生的奇迹吧！ 向前逼近。 被击退。 再向前冲刺。 被砍下手臂。 但没关系，掉在地下的只是左手，握持宝石剑的右手还在！ 尽管有猝不及防、被迫战斗的缘由，但是，苏云战斗中疯狂的表象背后，是他发自内心的温柔与坚守！ “……无法控制的基因病毒也就罢了。” “人类，怎么能作为人造的怪物悲哀地存于人世呢？” 为了守护人类的尊严。 为了给予人体试验的受害者，拾荒者营地里默默消失的老人们以安息。 未来的自己能够做什么，想要做什么？还没有答案。 但是眼下要做的工作非常明确。 苏云贯彻着不死的使用方法，然后发出了与机械牧师相同的感慨： 啊，真是令人悲伤的工作啊。 第十八章 精神构造 在付出惨烈的代价后，终于获得了重大的战果。 散落一地的血肉与金属碎片，同时来自怪物与苏云两人的身体。 但很明显怪物被削砍得更为严重，灵能加持、闪耀着璀璨光芒的宝石剑要比怪物身上的金属骨刺锋利得多。 而如今这把宝石剑正扎在怪物的心口。 不再凶猛扑来的怪物，本就难以保持平衡的脚步更加踉跄，以心口为中心，全身泛起的淡银色灵能微光像是要与宝石剑相抗衡般，连接成网络往心口聚集。 但是没用的。 “……”苏云弯曲嘴角，发出无声的微笑。 但也许还需要更努力一点？ 宝石剑确实扎在怪物的心口，也许有切割到心脏，但绝对没能搅烂怪物的心脏。 而此刻的苏云已经被砍断左臂，同时还折断了一条腿骨，背靠灵堂的墙壁才没有完全躺倒。 如此惨烈的状态，实在是没有办法再度冲刺，补上致命的一击了！ 没有办法了吗？ “果然，还是要死上一次才能打败这个怪物吗？” 如此呢喃的苏云，视野不知是第几次开始变得模糊，咬紧牙关，振作精神瞠圆眼睛，才重新恢复清明。 不过扎在那“人类残骸”胸口的宝石剑所造成的伤害可能比苏云预想的要高。 “吼——！！！” 怪物混沌的面容上，第一次裂开不成形的嘴缝，发出痛苦的嚎叫。 “什么啊，原来你这家伙有嘴的啊。” 尽管身上痛苦至极，断掉的胳膊与破碎的腿骨处鲜血涌动的感觉清晰而冰冷，但精神上苏云甚至能够调笑出声。 就战力上，也许苏云刚刚超脱普通人的范围，还不算多么精英而专业的战士。 但精神构造上，正如他自己所说，“看看谁才是怪物！” 毫无疑问！ 苏云的精神构造已然超脱常人的范畴，是名副其实的怪物或。 没有人能够否定对死亡的恐惧。 但借助不死的权能，在杀戮的逼迫之下，苏云达成了这一超越。 就其能力的本性来说，他并非不会死，而是死而复生。 死亡时所经历的痛苦、恐惧、空虚，每一丝对生物本能的挑战都会缠绕在苏云的灵魂之上，让他切身感受到每一次死亡的滋味。 而且是否有次数限制或是未知的副作用，实在是难以断言没有。 所以原本可以的话，苏云是想要极力避免自己需要再次死亡的事件发生。 没有人会渴求死亡吧。 但是如果有必要的话…… 就像是贯彻勇气与基于人类尊严的善意，现在的苏云甚至能够大笑出声。 虽然有点难受，本以为是可以悠闲睡上懒觉的未来世界，没想到背后的真相却是需要用疯狂对抗疯狂的癫狂世界。 尽管心里有点难受，但是看着怪物痛苦的样子，苏云忍不住也咧嘴大笑。 “哈哈哈——！！！” 没来由的，畅快的笑声。 与怪物痛苦的嘶吼混成一团。 即使是半生半死的黑暗怪物，似乎也比苏云更具有对死亡的恐惧。 它用手虚掩着胸口的宝石剑，想要排除又不敢动手的样子，在混乱的狂笑与嘶吼中，竟是掉头向外跑去！ “哈——？” 畅快的笑声戛然而止，苏云惊疑出声，“你这‘残骸’！难不成是想要逃跑不成？” “等等！”晃动着身体想要追赶，结果依靠墙壁才勉强站立的苏云差点摔倒，“等等，不行……不能让这个怪物逃出去……” 逃出这个死者墓园的怪物，是个重大的威胁。 如果遇到外面草原上分布的平和村落，那一定是一场血腥的大屠杀。 即使是遇到拾荒者营地这种专业的据点，也一定会是一面倒的虐杀场景。 想想之前机械牧师带队的职业军人，那群卫兵队所残留的杀戮战场吧，就算是职业军人也战斗得非常艰苦，更何况是其他人群呢？ “一定、一定要在这里杀死怪物！” 苏云挣扎着扭动身体，想要追上去干掉怪物，但是严重的腿伤让他连站立都很艰难。 巨量流失的血液，令他感到越来越冷，甚至连视野都不可逆转地蒙上黑色的阴影，渐渐暗淡。 过量的失血，逐渐令苏云的眼部器官功能开始受到影响。 怎么办？ 怎么才能在怪物逃走前杀死它？ 如同一道惊雷，一个想法在苏云脑海窜过！ 死亡。 如果杀死自己的话，那么就能够更快的恢复行动能力吧？ 如果死去的话，断掉的胳膊也好，破碎的腿骨也好，这些血肉都会蠕动着恢复如初吧？ 宝石剑不在手边，而是插在怪物的胸口上，这倒是个麻烦。 “没办法了……” 如此喃喃低语的苏云，抬起一只手靠近自己的咽喉。 “碰”的一声，因为缺少了一只手扶着墙壁的支撑，苏云背靠着墙壁一屁股滑落在地。 啊，手臂好沉。 就连举起来也如同负有万钧巨力，更别提用自己的手将自己扼杀。 鲜血流逝导致的身体机能丧失超乎想象的高。 没有、办法了吗！ 现状是即使有着如同钢铁般坚强的意志选择自裁，也没有力气能够做到的现实。 也许是身受重伤的机能衰退，不知何时，苏云视野里的色彩褪尽，仅剩下单调的黑灰白，和怪物身上弥漫的淡银色电弧。 唯一的色彩就只有还被苏云残留灵能激发的宝石剑，依然亮丽的保持着炫彩之色。 在这化为黑与白的世界里，怪物扭曲受伤的身影，狼狈地向外奔逃，穿过卫兵队残留的战场，笔直的向着远离苏云的方向奔逃。 但似乎怪物的理智一直都很混乱，它没有奔向谷地出入口唯一的闸门，而是向着正前方陡峭的山坡跑去。 也许……不，那种山坡就算是苏云也能上下攀爬，更别提怪物了。 放下“混乱的怪物无法成功逃脱”的天真幻想，苏云感到自己的眼皮也沉重地快要闭上。 苏云的视野越来越模糊。 视域也随着眼皮的下落而逐渐狭窄。 怎么办？ 会有无辜的人惨死在这怪物的手中吗？ 就在怪物脱逃之后的几天？ 还是几小时内？ “……”难以忍受的颤抖，又或是临死前大量失血的冷颤，苏云只能跌坐在墙边咬住嘴唇。 虽然自己有勇猛的重伤怪物，但终究没能彻底杀死它。 如果不是自己鲁莽的追求真相，也许这“人类残骸”未必会从黑棺之中苏醒。 深深的自责与挫败感即将蒙上苏云心头的同时，一道光绽放出来。 一道盛大的光！ 从纤细的淡银色到浓郁得化不开的盛大银芒！ 刹那间填充满整个黑白视野的灵能光芒，就在怪物与环形山坡接触的瞬间，从山坡砖石与金属构成的废墟下方迸发而出！ 不，也许不该这么意外。 在眼中的世界化为枯燥的黑白灰三色时，苏云就有看见。 穿透山坡废墟的砖石与奇异金属，如同透视眼一般的看见了废墟内部的银色河流。 只是注意力集中在眼前的战斗，所以未能理解到这单调世界中的色彩究竟为何物？ 是灵能。 怪物的灵能，自己灌注进宝石剑的灵能，以及环形山脉底部的庞大灵能。 在这生命力的最后时刻，在即将彻底黑暗的视野中，苏云看见！ 灵能闪电从山坡深处的淡银色河流中积聚、迸发、并最终贯穿妄图逃走的“人类残骸”的身躯。 那凛冽的闪电粗大而又威能，在吞噬怪物的瞬间，将其气化！ 然后势头不减的贯穿天空，那横跨苍茫天地的银色雷霆，是如此骇人，但此时此刻在苏云的眼中又是如此绚烂！ 终于，终于将怪物彻底杀死了。 伴随着宝石剑跌落在地，与废墟金属发出清脆的鸣响声中，苏云阖上双眼。 在地下遗迹王座大厅的无数次死亡之后，久违的，苏云再次迎来了死亡。 只是这一次，苏云能够从容面对。 果然，自己的精神构造也已经与日常的生活越来越远了吗？ 该说是成长呢？还是别的什么？ 是成长吧。 一定是这样的。 下一次醒来，自己将面对更加令人烦恼、更加复杂难明的问题吧。 尽管开拓宇宙，却混成这般凄惨模样的人类种族。 当下月球世界，来自机械神教与基因怪物的混乱与危机。 以及璀璨银河中，更多的未知与恐惧。 但是！ 在这个时空中苏醒的自己，一定有其意义吧！ 向永远逝去的日常告别的自己，一定背负着某种天命吧！ 我会解决所有的困境与危机！ 苏云如此坚信着，心跳停止，陷入渊深的黑暗。 第十九章 向使命前进 恢复意识，睁开双眼时，天色还是一如此前的黑夜，地球的剪影如同永恒的腾图高挂星空。 即使重伤如此，复活的时间似乎也超乎想象的快。 张开双手，细细观察自身。 断掉的左臂已经接上，破碎的腿骨恢复如初，更别提浑身上下大大小小的交错伤痕，都消失得一干二净。 除了身体深处不断上涌的疲倦感之外，健康状态可谓是好得不能再好了。 很好，再一次如期复活了！ 是货真价实的不死权能，而非仅限于苏醒第一天在那地下遗迹王座大厅中的幸运试用品。 “呼……”苏云呼出一口气。如释重负。 从地面上站起，苏云带着安心的表情，缓步向死亡前所看到的那一抹银芒的源头走去。 走出有着狰狞造型的灵堂，侧首瞥了眼墓碑的田圃，穿过卫兵队残留的战场，来到怪物最终命丧的环形山坡处。 什么也没有。 空空如也。 那只拥有着混沌的五官，增生的血肉，体表遍布嶙峋的金属骨刺与灵能电弧的怪物，彻底消失了。 那道粗大的银色闪电波及范围之广，令厚实的山坡仿佛也气化溶解了不少，玻璃状的熔融晶体残留在地表，反射着夜空的星光。 而躺在其中，唯一残留的就是那把同样拥有琉璃质感的宝石短剑，就像是被雷霆洗礼了一般，反而愈发剔透。 “真是可怕啊。” 苏云垂于身体两侧的手，手指末端忍不住的微微颤抖。 后怕。 后知后觉。 不知天高地厚的侥幸与无知。 这就是身为不久前刚刚肉身翻越过这恐怖环形山丘的自己，所拥有的自觉。 “这就是灵能感官吗？” 不明。 未知的事情太多了。 但是在醒来之后，苏云的视觉的确在某种程度能够受体内灵能力量的操控。 简单来说，就是能够在彩色的世界与化为黑灰白三色的单调世界中来回切换。 在黑白世界中，唯一拥有色彩的只有灵能。 淡银色的电弧、灿烂的宝石剑，或是潜藏在环形山丘底部的灵能暗流。 是自己进一步觉醒了一定的灵能感官能力吗？ 大概吧，毕竟没有人向他教学过，即使是大致的描述也没有。 说起来，陈含巧的探险队成员中似乎就没有一个人拥有足够强力的灵能，也许即使是在这个未来世界，月球上能够使用灵能的人类也意外的少呢。 所以没人向自己这个突然冒出的奇怪家伙进行灵能教育，也是可以理解的状况吧。 这终究是个收获，算得上是个好消息。 但令苏云感到后怕与胆战心惊的，也正是如今的灵能视觉下，正前方那条璀璨的地下河流。 慢悠悠浮动，或者说是流动也行的灵能暗流，就潜藏在环形山丘没多深的下方。 随便一个浪花的偶然浮动，就会有足以引起人体剧痛的灵能电花顺着山体的脉络向山表蔓延。 大多数都通过金属废墟以银色电弧的方式释放出去。 偶尔也会有顽强的透过石质山体，在石块表面缓慢蔓延的灵能电网。 翻越进谷地的时候，就是遭遇了这种不值一提的灵能浪花袭击，所以痛得苏云当场弯下腰来。 而如果是更大的刺激，就像是刚刚那只“人类残骸”所引发的狂暴雷霆，就会将惹怒它的目标施加狂暴的灵能洗礼。 想到这里，苏云就会对自己的侥幸再次感慨。 一个合理的猜测： 这条地下河流对于灵能有着过激的反应，会主动向接触到的灵能源头涌起滔天巨浪！ 就像是刚刚看见的一样，如同方向相反的惊雷，盛大的银色雷霆从地面向天空穿透而去。 作为诱发源的怪物被淹没其中，顷刻间灰飞烟灭。 如果是自己的话，也不会有例外吧。 只能说万幸在翻越山丘的时候，没有动用任何一丝灵能力量。 就此，苏云想到一个新的话题，如果自己被挫骨扬灰到灰飞烟灭的程度，究竟能否再次复活呢？ 还是有必要的，最小限度的保证一定程度的生物细胞残存？ 一阵颤抖。 再一次理解到，刚刚自己之所以成功地肉身翻越环形山丘，进入这个死者墓园的秘密谷地，仅仅是因为自己好运的没有使用任何灵能力量。 否则，在踏上陡坡的一瞬间，就已经在高能的灵能流中蒸发，而不是仅仅被自发外溢的少许灵能电弧打痛那么简单了。 “原来如此……” 彻底理解了。苏云转身看向谷地狭窄出入口唯一的那一道闸门，“拥有这种程度的灵能暗流地形的话，那些体表弥漫着灵能电弧的‘人类残骸’是绝对逃不出去的。” 眼前不起眼的低矮环形山丘，正可谓是绝对的“灵能禁区”。 但是自然界，或者说月球世界是会有这种奇特地形存在的吗？ 不是说灵能是心灵潜能或某种神秘空间的能量释放现象吗？ 还是说这种科学假说是纯粹的错误？ 不。 联想到身后的灵堂无时不刻在吸收着灵能的黑石地面，以及置于其中的黑棺。 答案似乎不言而喻。 这是某种人造机关，从人体试验的‘残骸’身上所吸纳的灵能，被囤积在地底形成暗流。 而这暗流反过来又限制了黑棺中残骸逃亡的可能。 优秀而冷酷的完美设计，将“残骸”的使用价值压榨到底。 “……”无言沉默的次数太多，一阵踌躇后，苏云终究还是上前捡起横躺在琉璃之上的宝石剑。 握起武器，掌握暴力。 是自由的底气所在。 “……决定了，必须要逃亡。” 脱离激烈的战斗后，苏云终于有时间消化自己这次探寻真相之旅的所见所得。 有谁能够忍受会疯狂进行人体试验的科学与宗教二合一疯子啊？ 至少这不是之前的二十多年人生，在古地球时代的天朝培育出正当人格和普世品格的苏云所能认同的。 而且还有个更为严峻的问题横亘其中。 考虑到这种可能性，所展望到的未来简直是恐怖至极，犹如地狱一般的景色。 关键点就是“不死”的权能。 想想看吧，会有选择的大量使用老人来做实验，这说明机械神教还拥有着维持社会可持续性的基础理性。 而非彻底的疯狂与迷信。 毕竟他们作为科研人员也是货真价实的专家。 统治着这个末日月球的众多人类的同时，也一定保有一定的政府机能和财政机能。 也就是说，他们是追求效率和性价比的理性者。 那么没有理由会放过“不死”的“使用方法”吧！ 无论如何处理也不会死，就算死了也终究会复活的，可以反复使用，并且将人体试验对象收敛到极少数，无论是对于社会整体还是对于机械神教来说都最有价值的实验小白鼠。 这种完美的小白鼠，不正是拥有“不死”权能的自己吗？ 绝佳的人体试验对象。 “自己落实‘不死’的使用方法倒无所谓，但是被别人拿来展示‘不死’的使用方法的话……” 那一定会痛苦至极，无法接受吧！ 虽然目前还没有暴露自己能够死而复生的事情，但这是迟早的事情。 也不要天真的以为机械神教中有不少人误把自己视为启示录救世预言中的“救世主”，就可以逃过一劫。 态度暧昧的大长老李·哈里斯不提，但是看浅见明日香、教宗格拉迪斯的态度就知道了吧。 虽然作为普通人之间的交往也算合格，但他们可绝对没有把自己封为神灵与救主的意思。 而且就“救世”的解释也很成问题。 “为了人体试验而反复献身，这不也是一种伟大的救世吗？” 啊，如果这样说的话，苏云实在是哑口无言。 “……果然，还是要先逃亡。” 喃喃低语的苏云，再次确认了眼下的重要事项。 同时也不甘而愤怒的攥紧了手中的宝石剑柄。 自大破灭事件后，天灾人祸遗留的基因怪物就已经是令月球人族痛苦至极的人类之敌。 现如今就连人类内部的机械神教，都是需要抵抗，至少是需要进行外科手术式改良的上层建筑。 “现在才知道，古地球时代天朝的平和生活，原来是如此珍贵。” 苏云感慨着，怀念着。 但同时也振作着，踏上山坡，向着不知道是否存在的使命，向着死者墓园的外面前进。 第二十章 组织性 就在苏云为黑棺与人体试验而苦恼和战斗的时候，遥远的月背阴影中，一支传奇开拓队正在逼近终点。 永远面向深邃的宇宙，而非神圣母星的月球背面，在尚未拥有大气的太古年代里，替代地球承受了更多更猛烈的陨石撞击。 如同地球永远忠诚的行星守卫一般，很好地承担了肉盾的职责。 因此在拥有大气从而能够燃烧消耗陨石的今天，月球背面的地形也永远的保留了更多的坑坑洼洼，环状山脉连绵不绝。 这对于想要潜伏进去的开拓队来说，正是绝佳的地形。 几个身影，在山脉的沟壑中潜伏。 其中的一人，想着事情忍不住喃喃自语。 “……陈琰应该安全抵达青丘了吧。” “你小看他了。”同伴嗤笑一声，随意的翻了个身，为了避开满地阴湿的泥泞，在纠缠的古树枝叶中寻找着更舒服的休息姿势。 “如果只有一个人独行的话，怕是半个月前陈琰就已经在青丘上的机械圣殿中好吃好喝了吧。” 露西娅·希尔抬头看了眼树冠中的李千秋，知道更了解陈琰小队长的他说得对。 但要加上一个前提——如果没有遭遇不可抵御的危险的话。 想到这里心里一阵烦躁，看见负责警戒的同伴如此悠哉的模样，露西娅出声提醒： “李千秋，你应该对警戒的任务认真点。” “饶了我吧。”李千秋没有修正睡姿，甚至将双手垫在脑后，就像是确认舒适的枕头般点了点头。 “光是24小时不停的坚持监听着灵能感应，我的精神负担就快要变为实在的脑溢血了，是字面意思的‘脑溢血’哦。所以至少肉体上，就让我好好休养生息吧。” “这也是没有办法的事情……”露西娅声音越来越小，终于沉默。 这也是没有办法的事吧。 24小时高强度的灵能感应监听，即使是他们这样的开拓队员都难以承受的心灵重负。 正常来说应该会有3人，至少是2人的灵能敏感型斥候来轮流负责这项任务，但是深入荒原，开拓前线的现场总是会有各种各样的不如意。 答案就是减员。 更直白说就是死亡。 这个开拓队在长达一年的超远程探索后，已经损失了超过三分之一的人员。 而荒野中尽管有那么多数不胜数的危机与惊喜，但灵能相关的危险总是能在其中最危险之列占据一席之地。 所以在这个前出的三人小队中，只有李千秋一人掌握如此灵敏的探测能力，那么就必须让他担负起灵能警戒的任务。 依靠药物、纳米机械、以及他自身的灵能强化，即使长达一周的不眠不休，也没有问题吧。 极限情况下应该能保持战斗力持续无睡眠工作更长时间。 所幸他们这只小队的短程侦察任务即将完成，之后就可以返回后方的临时营地，与开拓队本部会合。 要说为什么如此确信。 看就知道了。 即使是没什么灵能潜力的露西娅，都能凭借肉眼的基准看到正前方不远处的光柱。 就像是神话故事中的通天巨塔般，喷涌而出的能量光柱。 单凭肉眼难以想象它的具体高度，可以作为参照物的云层都因为汹涌的能量流本身而被吹散。 暗淡的夜色里，近处的雾气如同云层一般被蒸发，稍远处的雾气则被能量流的光芒映照出朦胧的淡蓝与淡银混合的颜色。 叹为观止。 难以想象。 在这个大破灭灾难事件之后，人类众多个千年中不曾来过的月球背面深处，竟有如此的科学与能量奇迹。 那么，喷涌出如此能量光柱的地表，究竟有什么东西呢？ 保持着这一疑问，开拓队不断前进，前进。 终于在今天，即将揭晓答案。 只要再往前迈步一跃就好。 因此当发现这条从陡峭山崖上的险径，可以绕过几乎可以说是无处不在、如同汪洋大海般的怪物群之后，他们这只侦察小队就迫不及待地被委派前出，做先行探索。 静静地等待中，侦查小队的第三人，混着阴影游动，如同黑暗中的杀手一般的风间勇人归来。 他的袖口沾着血迹，手中握着柄利刃。 尽管放心于队友的能力与武力，但露西娅还是问道：“你没有受伤吧。” 无视露西娅的视线，面容隐藏在黑袍兜帽中的风间勇人只是甩了一下刀刃，鲜血如落樱般洒落，刀身重又恢复刺目的银白，之后被缓缓收入刀鞘。 “哨兵已经排除，我们可以继续前进了。” “哨兵……” 露西娅喃喃低语着这个称谓，皱起眉头。 能称为哨兵的，只有有组织的军队或是其他军事团体中的一员。但是他们的敌人明明只是被基因病毒错乱了脑子的亡灵怪物而已。 虽然想如此轻蔑那些怪物，尽管不想承认，但是自从进入月世界的背面后，所见所闻的一切都太过怪异。 犹记得当初刚刚见到如同无数黑色的江河般蠕动在一起的不死怪物们，向着同一个方向会合时的震惊。 陈琰也是在那个时候带着情报返回机械圣殿，而剩下的人则沿着黑色潮水，继续深入探索，并最终来到了这个能量光柱附近。 带着不安的思绪，露西娅跟在另外两人身后，向前摸索。 在路过死去的不死怪物时，看见那个场景。 啊，原来如此。 风间勇人所说的斩杀了哨兵，是这个意思。 心口流淌出海量的血液，诉说着心脏被搅烂的彻底程度。 而额头也万无一失的留有一道细小的刀口，圆睁的双目流露着迷茫和措不及防。 “厉害，真是漂亮的刀法。” 李千秋吹了声微小的口哨，向风间勇人竖起拇指，夸赞起来。 露西娅也点头赞同，杀死怪异的手法自然是完美无缺，但怪异的怪异之处却不会因为死亡而消失。 大概是开启了部分生物本能的高阶不死怪物吧，虽然它背后两片黑色的翼翅也很惊人，但是怪物身上所穿的如同野战军人一般的暗色调军事制服，才是最为严重的怪异。 不可能。 穿着军袍的基因怪物？ 基因怪物中的职业军人？ 实在是让人想要哑然失笑的现实。 尽管也想自我安慰它是那种前职业军人被感染的怪物，但它立于此处的警戒意味，甚至是脚下半掩体一般的人造工事，都在诉说着无与伦比的怪异。 正视现实，是在荒野中保命的重要原则。 就不得不承认它的的确确是货真价实的“哨兵”，而非恰巧蹲在此处徘徊的野物。 杀死怪物的风间勇人，兜帽下的面容模糊不清，但看身形依然沉稳如常。 李千秋则是满脸玩味的笑容，看着怪物横躺的尸体，就像是看着有趣的玩具一样。 只是他摸着下巴的话语，令露西娅有些难以理解。 “越来越专业了呢，这些家伙。学得真快啊。” 不，自己大概是不愿理解，也不想理解这句话所代表的现实吧。 ——不死怪物们、正在有组织性的，构成军队。 第二十一章 影中猎手 崎岖的山路，隐藏在绝壁的阴影之中。 夜色下赶路的露西娅，内心却也如同这晦暗的风色般蒙上阴影。 组织性？ 不，这怎么可能？ 但是…… 握着枪械的手攥得越来越紧，就像越来越紧迫的思绪一样。 “露西娅，别想太多。”前面领头探路的李千秋像是看出她的紧张，回首咧开嘴角露齿而笑，“……我们只是一介开拓队的侦察小队而已，我们只需做好自己的职责与任务。” 天塌了有上面的顶着……是在表达这种意思吗？ 露西娅呆呆看着李千秋的笑脸，突然叹气。 “李千秋，我觉得你的脸更适合摆出冷酷的造型，那样或许还能勾搭上几个新晋的少女牧师。” 居然要同伴来安慰自己，为自己的战意打气。 这可真是失态啊。 所以顺着李千秋的意思，露西娅用调笑的语气来回应沉闷的气氛。 “肤浅……我笑起来只会更加帅气。” 李千秋笑意不减地与露西娅调侃。风间勇人则是一如往常的沉默是金。 直到越过那只怪物哨兵很远之后，李千秋再一次感应到微弱的活跃灵能反应。 “注意，前方有微弱的灵能反应，大概率是生物性源头引发。” 对此，露西娅作出的回应是一下子收敛笑容，也以专家的身份提出建议。 “那么，执行静默潜入吧。” “就这么办。” 借助作战衣的特殊灵能回路，即使是灵能稀薄的露西娅也激发了作战衣的静默功能。 内敛的灵能微光在内外装甲之间一闪而逝，在大量消耗人体保有灵能的情况下，侦查三人小队集体进入彻底的静默状态。 作战衣装甲间的摩擦声、足底踩在地面的脚步声，都已经消失不见。 当然，技术的使用者永远是人。 因此唯一无法用科技取代的因素就是人员之间的沟通。 若是载具中还有办法做到不泄露人声的互相交流，但轻装上阵的他们只好使用古老的智慧。 不愧为传奇之名的开拓队全员，都掌握着唇语这一技能。 “前进吧。” 以唇语这么诉说着，侦察小队继续前进。 前进，前进。 只要窥视一眼那道灵能光柱所在的景色，就能够确定这月背世界中的骚乱根源了吧？ 然后带着情报回归，向开拓队长、机械圣殿的开拓队管理部、再之后是情报部以及神教会议层层汇报。 研究、商讨，定夺出对应策略。 最终将一如过往千年的将人类之敌与一切危机彻底毁灭！ 所以就上吧！ 完成侦察任务之后，立刻原路折返，与开拓队本部会合后向大队长汇报，由他定夺后续行动。 稳定心念的露西娅与两位战友默默前行，能量光柱越来越近，甚至隔着作战衣装甲，体表也渐渐能够感受到微弱的光辐射热量。 而且随着向目的地的深入，雾气越来越浓厚，渐渐地甚至到了只能看清周身几米范围的程度。 很好，非常棒的气候。 前出的侦查小队三人一点也不担心会迷路的事情，只要抬首，任谁都不会迷失方向。 即使是透过雾气的面纱，那道经天纬地的能量光柱依然在强烈的宣示着自身的存在感。 伴随着轻盈的脚步，浓郁的雾气将身影掩埋，为此露西娅甚至有点雀跃。 但是身旁的同伴，风间勇人却透露出十分不安的神色，明明他应该才是在暗影中最如鱼得水的那一个。 所以前进着的同时，露西娅忍不住用唇语发问：“怎么了嘛？” 风间勇人也蠕动着口唇，但没有发出声音的回应道：“雾气的氛围有些奇怪。” “是直觉吗？” 走在前头的李千秋驻足发出声音，尽管很小、但确实发出声音地插入对话。 “笨蛋。”露西娅暗骂。 这个大大咧咧发出声音的笨蛋李千秋，让刚刚还费力用唇语交流的两人白费功夫。 但片刻之后，露西娅就理解了。 李千秋是判断没有时间浪费在更为低效的唇语交流上，而是哪怕冒着轻微风险也直接用言语快速沟通。 因为要说风险，卷在这片浓雾中的他们，说是早已处在血红色的高危状态中也不为过。 “总感觉，雾里有什么——” 走在小队最后，潜行与暗杀专家的风间勇人，话语尚未说完，就倒在血泊之中！ 殷红的血液在风间勇人扑倒在地的身下晕染，顺着碎石间的缝隙缓缓流淌。 难以想象他所遭受的创伤到底有多么大。 而造成这一突变的凶手，五指畸变为利爪的一只基因怪物才刚刚映入露西娅的眼帘！ 那怪物纤细的身影和轻盈的动作似乎连轻如薄纱的雾气都不会扰动般，对着露西娅咧嘴一笑，就后跃着重新融入黑暗。 “……猎手！” 因为震惊而短暂地僵直后，露西娅大吼着基因怪物的名字，扑向风间勇人瘫倒在地的碎石堆中。 碎石膈得身体生疼，但是这微不足道的代价是值得的。 凉飕飕的冷风从后颈吹过。 不用想也知道，刚刚那只隐去身影的猎手突兀地从侧面的雾气中飞跃而出，锋利的利爪从露西娅片刻之前的位置横穿而过。 “怪物，你是在无视我吗？” 李千秋怒吼着进行掩护射击。 因为必须隐秘行动的原因，大口径的武器无法动用，因此李千秋只是用随身的消音手枪进行攻击。 一瞬间打出十几发子弹。 但怪物闪烁的身影下个瞬间就重新投入雾气的帷幕之后。 应该有射中几发子弹吧，但身经百战的李千秋才不会乐观的奢望有攻击中要害。 只有死掉的基因怪物才是安全的怪物。 李千秋没有一丝懈怠，从空着的左手抽出动能匕首，按下机关，带着微弱灵能的锯齿在刀刃上闪动。 “该死，基因怪物就是这点讨厌，就像是腊肉一样浑身都是死掉的东西，偏偏大脑和心脏却还一副活着的样子。” 大声抱怨着基因怪物的弱点只有心脏和大脑，李千秋快速向露西娅靠拢。 而此时露西娅已经顺着扑倒的动能，向前一个翻滚来到风间勇人的身旁，半蹲在地，想要探查他的状况。 第一时间伸手摸向对方的颈动脉。 还有脉搏吗？ 有，还是没有？ 但是慌乱中，就连一息多余的时间都没有，露西娅没能作出确认就遭到攻击。 以风间勇人瘫倒的身体为掩护，被称为猎手的怪物，佝偻着身体以极低的体态从雾气中探出，越过风间勇人的上方空间向露西娅发出突袭！ “什么！” 猝不及防的露西娅想要躲避，但半蹲的姿势令她的动作实在是太慢了，哪怕是重重地向后摔倒式的躲避也来不及。 而李千秋还在赶来的路上，虽然手中枪械的准星第一时间对准怪物，但是与怪物在同一条射线之下的，还有生死未知的风间勇人！ 怎么办？ 射击的话，哪怕是小口径的手枪，也一定会穿透猎手脆弱的身躯，然后射中躺倒在地的风间勇人吧。 但是不果断射击的话，露西娅随时都会被开肠破肚！ 该死，怎么会有这么狡猾的猎手，就算是猎手中也一定算是精锐中的精锐吧。 关键的一点是，风间勇人到底死了没有？ 要是干脆点直接死翘翘的话，那么自己就可以也非常干脆的果断射击就好！ 可恶……这是双重意义上的两难吗？ 赌一位同伴是死还是活？ 同时还要在和另一位同伴之间做出到底救哪个的选择？ “……怪……物！” 咬牙切齿的嘶吼，咬着嘴唇，将意识与思维调动到极限的李千秋，在看到怪物的利爪触及露西娅黑袍前襟的瞬间，下定决心。 紧绷到极限的手指，狠狠扣下扳机。 风间勇人生死未知，而露西娅目前还确确实实的活着。 要做的选择一目了然吧。 尽管一目了然。 李千秋也是带着滔天的杀意扣下扳机！与此同时，左手中的动能匕首，也被李千秋狠狠甩出。 “去死吧！怪物！” 然后，祝同一射线上的战友受到命运女神的眷顾吧！ 第二十二章 能量之渊 死神的视线常在战场。 即使是游离在军队之外的探险者与开拓队，也难免极高的死亡率。 可谓是战时纯粹的职业军人之外，最为恶劣的工作。 但是没有办法。 随时可能被开肠破肚的露西娅，亲手向着战友方向射击的李千秋，还有躺倒在血泊中的风间勇人，一定都怀有着共同的热爱。 热爱着我们这个多灾多难、但终将伟大的人类种族吧。 驰骋银河，将威名与友谊一同散播进深邃的星空，在混沌未明的亿万世界中，打出一片新的秩序，高赞着凯歌开拓新的未来。 这就是历史书中所描绘的人类曾经的辉煌。 多么令人神往啊。 虽然现在的我们，只是局限于月球一隅的“开拓”者，但一定也追随在伟大先贤的道路上吧。 所以…… “……风间，你要是死了可别怪我啊！” 如此怒吼着，李千秋再无犹豫地扣动扳机。 侦察分队出于潜入作战考虑而装备的动能手枪，在一阵电磁光耀的闪烁中，一整个弹夹的子弹刹那间被无形的电磁力场加速到肉眼难以捕捉的高速，向不断逼近露西娅的怪物飞射而去！ 也许怪物也不曾设想李千秋的果决。 如同骷髅一般纤细的“猎手”想要退避，但已经来不及了。 子弹如同飞蝗一般，钻入怪物的肉体，脆弱的弹头顶部瞬间破碎，随后翻滚着形成无数恐怖的炙热之流，将怪物的血肉之躯打得百孔千疮。 然后当作暗器甩出的动能匕首，紧随其后。 须臾间插入怪物颈部！ 血液喷洒而出，从怪物的颈部四十五度向着上空喷涌。 但是极为可惜的是，怪物的脖颈并非致命弱点。 尽管动能匕首带着微弱的残余灵能，插在猎手的脖子上随着肌肉的抽搐而颤抖，但怪物依然在后退，在躲避电磁手枪的后续攻击。 就人类来说，这种身躯的破坏程度已是必死无疑，但是怪物纤细的身体中，究竟有几发弹片扫中怪物的心脏呢？ “唔……” 怪物张嘴，想要发出痛楚的嘶吼。 啊，就是这点，真是非常令人厌恶。 既然还有力气发出嘶吼的话，那么是避开要害了吗？ 而且更为苦涩的是，任务也会失败吧。 若是怪物因为受此重伤而选择逃避的话。 在无法阻止怪物嘶吼着退避的这个瞬间，侦察小队的前出侦察就很可能会完全失败。 在这个怪物成群结队，密度高到可怕的月背世界，好不容易探索出来的悬崖绝壁上的小径，也会因为眼前的怪物而彻底暴露吧。 可恶啊！ 只好杀了你泄愤了！ 李千秋以干练到不可思议的速度，换上第二副弹夹，重复播撒子弹的风暴。 至于风间勇人，抱歉……穿透猎手纤细身体的子弹风暴，一定也会把你淹没吧，但愿你早已经死翘翘了还比较没有痛苦吧。 这样想的话还真是抱歉。 但是下一瞬间，眼前的所见令李千秋惊愕地瞪大眼睛，甚至是手中的枪械也停了下来。 消失了。 血泊中那个染红的身影消失不见。 原本应该躺在怪物的身影下方，作为生死未知的人质与射线障碍物的风间勇人，在李千秋未能注意到的恍惚中，不知何时已经化为黑暗的同类，身躯肢体如同扭曲的怪异一般，蠕动着没入怪物身体侧后方的浓雾。 尽管是蠕动着，但神鬼莫测的身形却迅捷如闪电般地暴起！ 隐没在雾气中的黑袍若隐若现，黑袍上原先刺目的血红也已经氧化发黑，面庞也一如往常的潜伏在兜帽之中。 一片黑暗。 唯有风间勇人散发着嗜血光芒的双眸，与高高举起的单刃长刀，如同反射星光的秋水一般在黑暗中熠熠生辉！ “……喝——！！！” 冷芒一闪。由灵能驱使，而散发出淡蓝色光芒的纤细刀刃，如同死神的镰刀一般，电光石火之间划过怪物的脖颈。 “……”难听的嘶吼声化为沉默。 “猎手”终究是沦为了猎物。 因为惯性，身躯躲避着子弹风暴，又向后退避了两步。 然后头颅与身体分家，滚落在地还带着此前的神情，条件反射的进行着丑陋地挣扎。 但在一瞬间，一把纤细的小刀划过美妙的弧形，扎在怪物的眉心，彻底终结了它的挣扎。 那是脱离危机后，露西娅紧密配合抛出的最后一击。 战斗与危机，结束了。 不过气喘吁吁的三人都明白，只是暂时结束了而已。 …… …… “你没死真是太好了。” “是啊，一个都没死真是太好了。” 李千秋与露西娅的感慨，风间勇人只回以沉默的点头。 医疗用纳米机械正在弥补支撑他重创的身体。 但也仅此而已的危机现状。 这是背负传奇之名的开拓队所习以为常的荒原日常，无需解释、无需多言，之后三人又继续慎重而更加急速的向绝壁的山巅攀登，执行侦查任务。 而当三人从山巅探出双眼，所望见的景色远比曾经遭遇过的所有莫名与诡异的危机，更令他们惊愕沉默！ 适度的惊吓会令人尖叫，但过度的惊吓只会令人沉默。 似乎是无穷无尽的能量，如同地涌的喷泉一般，向着高空尽情喷洒。 那恢弘的能量光柱，散发着宏大的灵能威严以及光与热的辐射。 而光柱的源头，地表上那散发着银蓝双色交织的复杂大型机械，有如梦魇一般的无底深渊，在尽管勉强但越来越激烈的疯狂运行着！ “……能量井。”露西娅捂住嘴唇，抑制住大呼“不可能”的疯狂叫喊。 也许是光与热的关系，又也许是围绕着那能量之渊数不尽数、连绵不绝的怪物营地所惊骇！ 无论是大咧咧的李千秋，还是沉着冷静的风间勇人，都浑身毛发直竖、肌肉痉挛般地战栗着。 寥寥无几的古代科技文献中，明确记载的大型能源装置能量之井，以及尽管秩序混乱，但却货真价实的怪物军团！ 它们甚至有转职的怪物，赤裸着上身浑身大汗淋漓的利用着能量之源溢散的支流能源，热火朝天地打造着能量兵器。 而作为这磅礴能量的主流，探入虚空的能量汇聚点处，另外一种堪称奇迹的装置，正在不断吸收着、吸收着海量的能量之流。 啊，天啦。 是反重力技术吗？ 那悬空于能量光柱中的机械又是何物？ 尽管无法理解，但那能够吸纳如此之多能量却还不满足的事物，它的强大与恐怖威能却一定能够理解并预见。 一道锐利的视线向此处投射。 因为距离很远，看不清对方的面目，但是那个除了过于纤细与人类别无二致的身影，它所投射过来的灵能照射反应却清晰无误的被三人接收到。 暴露了！ “快，回去……”三人中应变能力最佳的李千秋喃喃低语，“一定要将情报带回去！向开拓队本部，向青丘，向机械圣殿，向月球人族！发出警报！” 第二十三章 部队集结 苏云的心情不由地忐忑起来。 虽然下定了决心逃亡，但是时机和准备却是关键问题。 无谋的在荒野里四处游荡，对自己持续性想要的安逸生活和间歇性振作想要担负的人类使命来说，都是致命的蛮勇而已。 要更精心地做好准备，看清时局，踏出精准的一步才行。 所以需要先返回机械圣殿吧。 在拥有一定救世主宗教声誉和没有暴露不死权能的现在，自己还能够享有一定资源，可以悠闲的去收集更多情报、做好准备。 但有一个问题。 自己的精美袍服，在经过地下遗迹的潜伏与死者墓园的惨烈战斗后，已经变得破烂不堪。 撕扯的破洞、翘起的线头、满是泥泞与散发恶臭的有机质。 如果单是如此的话，还可能有诸如“被遗迹废墟刮烂”这样颇为牵强的各种解释，但大面积晕染着的血污，却无论如何也无法让人视而不见吧。 自己的，和人体试验残骸的血迹。 不，更早之前就已经引起警觉了吧。 和蜂鸟号约定的会和时间早已过去。 而在此之前，从自己过于大胆的以一介新人，孤身一人地进入地下遗迹，摆脱机械蜂鸟的监视时的那一刻起，我就已经引起相关监控人员的注视了吧。 苏云摸着下巴，转换思考范式。 “……借用力量吗？” 这是从一开始就半公开地想要摆脱机械神教的个人行动。 就像是明面上绝不会公布为自己导航的机械蜂鸟同时还是一位秘密警察与监视者一样。 自己所进行的行动，也只不过是光明正大的阳谋罢了——想要一个人独处，独自在这个未知世界逛逛，所以要求蜂鸟号暂时不用跟随自己。 只是意外遭遇了一些变故，然后错过了归期。 就是这样而已的事件。 至于暗地里双方的猜忌与疑惑，就目前的状况那还是拿不上台面的东西。 从一开始不就是决定冒着这样的风险而行动的吗。 所以，就大胆的往回走吧。 去寻求、借助拾荒者们、探险队和机械圣殿更多的力量。 “……看来我被‘人类残骸’的发现震惊住了呢。”苏云喃喃低语，自嘲微笑，“大脑思维都变得有些僵硬了。” 明明刚刚复活的自己，应该处于无病无痛的最佳状态才是。 看来精神上的冲击也不容小觑。 那个怪异的地方如同墓地，然后打开黑箱发现其中有复活的死灵。 不，这就是墓地。 人体试验的受害者墓地。 不得安息的死灵墓地。 带着复杂的思绪，在小心翼翼穿过灵能禁区一般的山丘后，苏云循着大致的方向，一路向机械圣殿所在的青丘赶去。 应该是睡觉休息的时间了，但大概还需半天的脚程吧。 自然而然的夜间困意，与战后、复活所消耗而带来的疲惫感，令苏云眼皮有些打架。 与最开始的惊吓过度相反，冷静下来变得沉着的苏云甚至希望能有机械圣殿的飞行载具运着自己归去。 “但这么晚了，在这荒野是不可能有人四处溜达的吧。啊哈哈哈哈……” 活跃思维、自我取乐的笑声戛然而止。取而代之的是惊疑出声。 “咦？” 苏云警觉地半蹲下身体，以低矮的灌木为掩护，并且感谢他来的方向是片稍有起伏的微型丘陵地带，否则一眼望穿的平原上自己将早早暴露。 从远方缓慢而坚定传来的沉闷低鸣，地面、天空多角度覆盖、立体推进的装甲长龙，忙忙碌碌蜂拥而至的各类军袍身影。 哪里是不会有人溜达，在苏云前方的平缓地带，简直可以用车水马龙来形容也不为过。 尽管类似，但是在古地球时代从未见过的装甲车辆，那过于庞大的体积甚至让人怀疑这柔软的草原地面究竟是如何支撑它平稳的在地表行驶。 是只有体积看起来很大，但其实装甲没有很厚，所以密度很低吗？ 不，当看见那个装甲怪物轻易的碾碎前进路线上碍事的巨石后，苏云丢弃了这个有违军事常理的胡乱猜测。 啊，说起来就连整个月球的重力都是曾经黄金时代人类国度所遗留的科技操纵的结果。 所以猜测月球人族还保留着一定重力操纵技术还比较合理吧。 静谧的黑夜中，那装甲怪物的多管超大口径炮身，即使没有绽放出任何火焰的威严，处于静默之中也足以令人遐想。 就是这样的装甲怪物，如今竟是成群结队地汇聚起来，在少量空中载具的引导下，作为前锋在队列前方从苏云的面前奔驰而过。 紧随其后的则是体型纤细但数量猛然躲起来的空中个人载具，尽管它们的体型很小，但优美空气动力外壳上却完美无缺的挂载着众多武器。 而地面则是丝毫不逊色于另外两方的装甲力量。 一如探险队中曾经见过的郑子默所披挂的动力装甲。 或高或低，或厚重或敏捷，五花八门的装甲型号令苏云眼花缭乱。 但苏云毫不怀疑，这些无需依靠背部喷射装置，就能够以极高速列队冲锋形成不输于装甲集群冲击力的部队，在拥有更小巧的着弹面积和灵活机动的优势时，所拥有的恐怖战力。 “……机械骑士团吗？” 这些引人注目的，如同骑士般，有着高贵而华丽动力装甲的师团。 令苏云回想起郑子默闲聊时提起过的机械骑士团，机械神教疆域内最为精锐的军事组织，以发挥动力装甲的机动性极致，而诞生的机动反应军团。 作为机械神教精英中的精英，最为有力而强硬的机动打击力量。 如今近距离一睹真容，彪悍军容不愧王牌之名。 “但是，这样的部队集结起来究竟是为什么？” 起初还担心是否是要抓自己。 但很快就放下提到嗓子眼的心，纯粹只是自己多想了而已。 集中的军队规模是如此之大，和自己渺小的个人相比是绝对的庞然大物，误以为是来抓捕自己的，无论如何都过于自负与傲慢了。 那么，如此大规模的集合军队，究竟是要做什么？ 在自己离开的大半天时间里，发生了什么危险事件吗？ 第二十四章 机械骑士团 自从上次的拾荒者营地之战，被那只灵能特异型怪物，用冲击波极近距离下正面命中后，郑子默就带着内部能量回路濒临崩溃的动力甲返回机械骑士团的驻地。 作为平时配属到探险队的一员，回到骑士团驻地会有一种怀念的感觉。 少年时在训练营中挥洒的汗水，和同期骑士们珍贵的友谊，都在强化着这个共同体“家”的感觉。 但是这次是因为维修机甲的缘故才重返驻地，又难免有些尴尬。 不过骑士团驻地酒吧喝过几巡葡萄酒后，就与前来揶揄的同伴们笑骂作一团，所有的尴尬都消散一空。 然后，还幸运地赶上了骑士团大部队主力的夜间拉练。 在气温宜人的环海草原的夜间，跟随着重装甲先锋团之后，骑士们尽情地发挥喷射推进装置的机动力量，在假想敌的侧后尽情驰骋。 “畅快啊！” 想要如此喝彩的郑子默，也许是过于高兴，一度以为自己捕捉到了幻觉。 另一批重要同伴，在那个与稚嫩的新人机械牧师共同组团的探险队中，所发现的最伟大收获。 疑似启示录预言中救主的神秘男子。 他总是面带微笑徘徊在拾荒者营地与机械圣殿之间，并且能够与教宗格拉迪斯、大长老李·哈里斯轻松自如的谈笑风生。 他一定有着非同凡响之处吧。 然后，果不其然，在那个雨天的危急时刻，那位大人用绝对的力量拯救了探险队宝贵的战友们。 啊，那有如冰冷太阳般耀眼夺目的威严之光。 一如预言所说，已经初露头角。 尽管现在还不是超凡脱俗、难以想象的厉害程度，但终将按照启示录所说，伴随着时间推进而越来越“飞升”为真正的“人神”吧。 那个时候，我们人类，我们机械神教，在银河中将有怎样的一席之地呢？ 而我们机械骑士团，又将追随在那位大人身后，获得怎样的荣耀与胜利的甘甜美酒呢？ 这一切即使只是想想，也令视荣誉与骄傲为首位的郑子默发出感慨。 “啊，真是令人陶醉啊。” 就如同在大地上如同闪电般突进的行军，内心对未来的期待也有点迫不及待了呢。 然后，在又向前方行军了一段距离之后，郑子默第二次捕捉到了那种灵能反应。 尽管微弱，但那特殊的灵能照射反应，那冰冷的威严实在是让人难以忘怀。 所以在经过一片低矮的灌木丛时，郑子默还是第一时间识别出来了那位大人的存在。 “咦，为什么？”郑子默带着疑惑，身为临时编制队长的他挥手让自己的小队继续跟随大部队前进，自己则脱离队列向灌木丛靠近，“那位大人在这里是做什么呢？” “郑子默？” 隐身在灌木之后的苏云，当一具动力装甲脱离队伍，停在自己身前的时候，也明白自己已经暴露，在犹豫如何说辞间，对方的面罩自动打开，露出一张熟悉的脸。 “苏云大人你好。” “啊，那个，你好。” 在这样的环境下，郑子默彬彬有礼的态度令苏云有些不知所措。 “请问晚间这个时候，苏云大人您蹲在这里是想要做什么吗？” 被质问了——苏云作出这种判断。 尽管态度和语气很彬彬有礼，但果然在夜间军事行动的近处，有个本来就立场暧昧的陌生人躲在一旁窥探，是很可疑的吧。 “啊，这个啊，我，嗯，有必要的理由……” 苏云支支吾吾，一时间难以寻找理由，但接下来郑子默的反应就令人瞬间傻眼到忘了接话。 只见郑子默披挂着的动力装甲猛地一敲手，就像是恍然大悟一样。 “啊，是要悄悄检阅我们机械骑士团的军容，监督我们是否有懈怠训练与作战准备吗？” 郑子默语气瞬间变得严肃和正经，一丝不苟地维护着机械骑士团的荣耀。 “苏云大人，如您所见，我们机械骑士团即使是夜间，也会进行突发性的长途拉练和假想敌机动包围作战演习哦。” “……夜间拉练？演习？” “咦？难道我猜测的不对吗？那苏云大人，你这个时候会特异来到这个临时军事封锁区是因为……” 啊，因为军事演习而划定了军事封锁区，这个消息一定是因为自己摆脱了机械蜂鸟之后，身边没有任何信息终端，所以错过了这个重要通知吧。 而且本以为是发生了什么重大事件，没想到居然是夜间拉练和演戏，这阵仗也过于宏大与不惜血本了吧。 不好，面对又重新变得疑惑的郑子默，现在应该优先糊弄过去，感谢郑子默是个大块头的正值战士，如果是浅见明日香在的话，一定一开始就被看穿了吧。 “嗯嗯，你说得有点道理，不过同时我也是因为……嗯，因为兴趣……” “兴趣？” 不好，要更多解释吗？但借口实在是难以想象，对这个时代的情报了解还是太少了。 但郑子默又一次地帮苏云做了自我解释。 “啊，太棒了，苏云大人，你也觉得动力装甲很棒吧。” 看着苏云大人夜间孤身一人在荒野游荡的淡定自若神色，同时也注意到对方身上破烂和沾满血色的精美袍服，郑子默在内心自动为苏云做了更多脑补，并更加崇拜起来。 一定是又孤身一人悄悄消灭了机械圣殿未能发现的隐患与怪物吧。 而来自天界的救世主大人不了解俗世，也是完全合情合理的一件事情。 而现如今，苏云大人对自己喜爱的机械骑士团与动力装甲感到兴趣，真是太棒了。如果是这位拥有无穷潜力的大人的话，娴熟使用动力装甲之后，一定能会有更为惊人的成长吧！ 如此想着，郑子默动用自己的小队长权限，呼叫了小队支援飞行载具后，热情地向苏云推荐。 “要试试看吗？最新款动力装甲，跟随我们小队完成夜间演习的话，一定能更好的监督与了解我们机械骑士团的战备状态。” “等、等等，你是说我吗？” 顺着郑子默指向的方向，被过于恭敬的态度对待与尊崇而有些不好意思的苏云，就目瞪口呆地看见那个东西掉落下来。 天空中飞跃而过的仿生学猛禽运输载具，它的头部滴落一滴铁雨，这绝非眼泪，而是喷射着炙热尾焰，全力运转着火箭喷射器，凶猛向地面砸落的铁雨！ 在落地的瞬间，飞溅起一片草皮与泥土。 但扬起的烟雾消散，只见一个如同剑鞘般纤长的钢铁容器插入地面。 随后容器外壳如同花瓣一般绽放开来，其中的动力装甲与配套武器装备散发着幽冷的钢铁光芒，陈列其中。 第二十五章 意识误区 似乎是发生了什么误会。 但是幽冷的机械造物还是吸引了苏云的目光，而且郑子默一脸热忱的神色也不易拒绝。 就这样顺着情势，苏云披挂上动力装甲。 在动力甲系统辅助驱使下，沉重的铁块突然间变得轻盈，如臂使指。 “你这样做不会被长官问责吗？” “不碍事，现场军官总是会有一定的独断独行裁决权，这样军队才能保证一定的灵活性。” 郑子默脱出自己的动力甲，跑过来帮苏云整备，“而且这个新型号本来就是配发给我们小队作为备用品使用的。如果是大人你的话，事后我向连队长补上报备即可。” “好吧，既然你都这样坚持的话。” 苏云不再询问，但心中实在怀疑“郑子默免不了被长官一阵痛骂”。 啊，抱歉了，但是眼下的机会很难得。 作为机械神教地面武装的最精锐力量，也十分想要尝试了解。 确认整备完毕之后，苏云就在郑子默的带领下，开足推进，向前追上了他的动力甲小队。 随后加上新来的苏云，一共5人组成编队，跟随机械骑士团在夜间的草原上驰骋。 夜风从机械的缝隙吹拂过身体，视野内的景色快速后退。 苏云心中清楚这是战争的凶器，暴力的装置。 但是心情还是不由自主地变好起来。 虽然很不好意思。 但是有种在古地球时代玩耍最为先进的vr战争游戏一般的快感。 比所有游戏都要更加真实、畅快的快感。 …… …… 一路上，郑子默滔滔不绝的讲述着他们机械骑士团战略战术的选择与策略。 在侧面包围机动结束，即将进入下一步围攻演戏作战的时候，苏云独自一人率先脱出，算是免费搭了一程路途，接下来只需步行四十多分钟，就可以返回青丘上的机械圣殿。 但是在与郑子默的交流中，从那些战术战略中，苏云感到一丝异样。 就这样，在漫步返回的途中，抬头仰望着星空陷入思索。 那种兴奋劲过后的怪异感，在沉思中终于理解： 作为假想敌，而需要事先谋划战争对策的敌人，除了基因怪物之外，似乎还有很明显针对人类军队的作战计划。 “……作战？针对人类？” 啊，陷入了意识误区。 因为在新世界苏醒后，就一直生活在机械神教的庇护之下。 所见所闻皆是由机械神教所构造或领导的社会形态，以及那道坚定地封锁住环海草原的环形长城的存在。 所以在这些强烈暗示之下，误以为月球世界只有机械神教这一个人类势力。 但机械骑士团的战略战术训练却强烈地否定了这一点。 无论是国家、集团、宗教修会，或是其他什么组织，能够作为政治实体的存在，一定不止机械神教这一个吧。 否则，针对外敌，但却是人类的预防性作战计划，究竟是为何存在啊。 这是个至关重要的现实。 “……完美，果然，还需要更多的了解这个时代。” 就算决定了逃亡，但若是没有可以逃亡的目标的话，那逃亡计划从根本上就是不可能的。 月球尽管很小，论体积其直径大约只有地球的四分之一，论质量则是地球的八十一分之一。 但是月球同时也很大，其表面积足有三千多万平方公里，是4个天朝那么大的面积。 这么广袤的疆域内，应该残存着更多人类吧。 也许还有其他的国家或是政治实体的存在，而非仅有机械神教一家。 但这终究是自己基于常理的揣测，而现实与这个未来世界未必总是基于常理。 不过，现在获得机械骑士团内部情报佐证之后，苏云的逃亡计划总算勾勒出清晰的脉络。 在机械圣殿这个目前维持平衡的状态下，积极收集更多的情报，了解这个时代与月球世界的方方面面。 确定逃亡目标之后，下一步才是寻找逃亡路线的阶段。 不过苏云现在已有头绪。 “也许地下遗迹网络会是个不错的选择。” 只要能够翻越作为边界的环形长城的话，广袤的荒野中就很难再被追到了。 那么，情报收集工作要怎样进行呢？ 机械骑士团？ “不。”苏云第一时间在内心进行了否定。 与虔信派信徒和自己的崇拜者郑子默私下沟通接触是一回事，但是面对机械骑士团刚毅果决、经验老到的高层又是另一回事。 当一个人在大型组织内部的阶级达到一定高度之时，即使是局限于战争的专家，也一定会同时是某一程度的政治家。 那么机械骑士团的高层就是军政专家。 作战勇猛的同时还必然精通组织所必须的联络、沟通等政治面的事物。 苏云可不想面对他们，冒更多的风险了。 所以应该另选目标，作为情报来源吧。 而且，就知识范围来说，作战专家在领域范围之外的知识面，有多少广度、深度以及确信度，都是值得怀疑的事情。 所谓术业有专攻。 在这个时代，月球世界机械神教的统治范围之内，扮演知识传承与守护者角色的阶级，一如中世纪欧洲一般的是教士阶级。 “……神职人员吗？” 也许，应该要积极地向机械神教的神职人员打听，要更多的了解这个月球世界。 一个红发的靓丽身影浮现在苏云的脑海。 浅见明日香，虽然不是个合格的神职人员，但一副知识精英的骄傲模样。 “她应该懂得很多吧？” …… …… 墓园禁区-ac-0816，似乎有灵能活性反应。 那里狂暴的灵能暗流，总是会干扰灵能雷达的监测。 所以对于刚刚一闪而逝的灵能波动，巡逻队并没有人太在意。 甚至略带抱怨的，在漆黑的夜里爬起，按照规章制度，分派一个小队前去探查。 但是当巡逻队到达墓园禁区之时，打开的闸门后的景色，令他们大惊失色。 “……天啦！” 在傍晚的运输队备案的战斗之外，现场新增了更多惨烈的战斗痕迹。 灵堂中、山体边缘，都有着激烈的战斗痕迹。 尤其是山体边缘被玻璃化的大地凹坑。 很显然，这是一个能够在一定程度上发挥灵能的“残骸”。 万幸的是，它应该由于自己的灵能，被禁区防御措施彻底毁灭了。 但，战斗的另一个人或存在，又是什么呢？ “啊，该死，这个灵能暗流干扰太强了，几乎所有的监控手段都没法正常工作。” 巡逻队抱怨着，尽量收集信息，向上汇报。 第二十六章 情报工作 虔信派大长老李·哈里斯，在将卧室的门关上之后，脸上一直挂着的微笑表情消失。 但也称不上一脸严肃，而是近乎面无表情的扑克脸。 任谁也无法窥见此时他心中的想法。 就是要做到这样才行。 因为接下来的工作，是绝不能轻易泄露任何一丝微小情报的隐秘战场。 来到床边的微型神台，对着机械神教的教徽，缠绕着各类齿轮的长剑祈祷。 不知道是祈祷语中的哪些字句，在特殊的组合之后，激活了机关。 “咔嚓——” 卧室摆放着神台的那一面墙，如同自动门一般缓慢开启，露出其后幽深的地道。 李·哈里斯不为所动，半蹲着直到所有的祈祷词全部完毕为止，才施施然起身走进密道。 伪装成“墙壁”的门在身后关闭。 黑暗笼罩在李·哈里斯的身上。 但是李·哈里斯接受过一定基因与机械改造的眼部，能窥视黑暗的世界，轻松自如的在暗影中行走。 密道由三十厘米高的阶梯组成，螺旋着向下、向下。 直达一丝自然微光也不存在的黑暗地底。 推开第二扇门，李·哈里斯出现在一间广阔大厅前方的高台。 向下俯视。 幽暗的灯光下，大厅中数十位隐藏在兜帽阴影中的忙碌身影，瞬间停下工作，向李·哈里斯点头致意。 李·哈里斯点头回礼，接着向自己专属的工作室走去。 无需多礼，在这个隐秘战线上，为机械圣殿、为月球人族收集、汇总、分析资讯的情报官们，都是能够放弃虚名而默默奉献的理想主义者。 一位情报官紧紧跟随在李·哈里斯身后。 在两人先后进入小办公室的瞬间，他迫不及待地汇报道： “墓园禁区-ac-0816，连续两具黑棺‘残骸’发生活性化反应，而且第二具是在运输队离开后活化，与未知人员发生战斗后，被灵能封锁装置蒸发。” 情报官从怀中的一叠文件中抽出几份，递给李·哈里斯，“这是第二小组分析官的分析报告。” 李·哈里斯淡然地接过报告。 虽然黑棺“残骸”的活化，事关神座计划，但只能算是事后处理的环节，不至于由这位情报官属下如此关切。 除非…… 果然，分析报告上看见了那位青年的名字。 “简要的说，对于‘残骸’活化频率大幅升高，分析官首先认为最近的神座计划是否过于激进，而对于潜入墓园的未知人员，综合分析外围以及运输队沿线的更多痕迹后，怀疑是苏云的可能性很大。” 李·哈里斯端详着分析报告，手指有节律地用指节敲击着桌面，最后只以一句简短的话语回应：“……我知道了” “……”情报官似乎欲言又止。 李·哈里斯很欣赏这位属下，但是年轻的属下似乎还不太明白，情报工作是由无数个纵向切割的管道组成。 事实上，早在半天之前，李·哈里斯就直接接收到s级优先级机械蜂鸟终端的情报汇报：苏云潜入地下遗迹，脱离了机械圣殿的所有视线。 但是大长老李·哈里斯默许苏云可以这么做。 也不觉得需要更强硬更严密的监控。 没有人知道统管情报战的大长老在想什么。 明明将苏云视为最高优先级的情报目标，同时却又温柔到慢吞吞地外围打转。 但最终所有情报官还是会将疑惑压下。 因为李·哈里斯在这个隐秘战线所拥有的伟大功绩，足以令所有同僚折服，这是对于实绩和过往荣耀的尊重。 正因为不能在公众中夸耀自己的荣耀，必须隐姓埋名，所以在能够互相知晓的内部，才会更加看重荣耀。 这大概就是情报人员内心的骄傲吧。 所以看着属下一脸纠结的模样，李·哈里斯决定解答他一部分疑问。 “第三情报室传来的消息不容乐观呀……所以神座计划必须加快了。” 情报官恍然的点头。 第三情报室，主要负责对外，也就是对基因怪物的情报工作。 情报官向面无表情的大长老告别，办公室内只剩下李·哈里斯一人了。 默默看着手中有关苏云的情报， 李·哈里斯决定无视苏云的异动，并给予他更大的自由。 “……应该没问题吧？” “这也是神谕所指示的道路。” …… …… 泡上温暖舒适的热水浴，在柔软的大床上睡了一觉后，苏云精神百倍的在鸟鸣声中醒来，这才算是从死亡的伤害中彻底复活。 “啊，充足的精力也会令人心情愉悦呢。” 那种死后复生的疲惫感，就像是缠绕在精神之上的毒蛇一般，令人发自内心的感到沮丧。 不过，今天除了身体的恢复外，还有逃亡计划顺遂的愉悦心情。 昨天晚上，纠结于要如何向浅见明日香打探月球人族的情报时，才发现自己作为一个遵纪守法的古地球时代公民，对于情报作战的了解完全停留在好莱坞大片的程度上。 但是那些电影尽管追求亮丽的外表和视觉效果，但在情报工作的实务上却是终究的谬误。 没有办法了。 举手投降了。 坚持不住一天的疲累，半睡半醒之间的苏云就干脆通过宿舍里的终端设备向浅见明日香发出请求。 “那个、我想要更多的了解这个时代的人类，你能帮我吗？” 啊，就像是学生时代互相请教学业一样，就这么简单的问出去了。 当然，大半夜的是不会有任何回应的。 浅见明日香应该早早就睡下了。 醒来时回想起这件事，第一反应就是自己是大笨蛋吗？ 但打开通讯终端，却惊讶的看见浅见明日香的回复。 “我知道了。今天早点来早餐厅找我吧。另外，你睡太晚了。半夜打扰人也很不礼貌。” 啧，虽然像是学究或老一辈一样的教训了几句。 但是……这不是就简单的答应了吗？ 应该说，也许情报工作意外的简单，如果目标是浅见明日香这样没有社会经验的少女的话。 没有丝毫利用单纯少女的负罪感，穿上崭新的白袍，苏云昂首挺胸，向早餐厅走去。 第二十七章 博物馆 “你迟到了。” “嗯？” 苏云环顾四周，早餐厅里只有很少的几位机械牧师在进食，看起来他们一身远足装备的样子，是要早早解决早餐后，赶往草原中散布的信徒聚落。 也只有他们需要这么早的时候来到早餐厅。 而苏云和浅见明日香，无论如何都不能说是起晚了。 “让女孩子等待可不是好习惯哦。” 浅见明日香似乎已经进食完毕，端着一杯色彩鲜艳的饮料喝着，似乎是进入饭后甜点的阶段了。 “我以为我来得够早了。” 苏云耸耸肩，微笑着放下餐盘，就坐浅见明日香的正面，“你一个科学神甫，也不用出远门，有必要这么赶早吗？” “最近有很重要的实验任务，”这个话题似乎令浅见明日香不快，她微眯着眼睛，“这段时间我可是很忙碌的，和某些四处闲逛、悠闲度日的家伙可不一样。” 这反应可着实让苏云有些吃惊，一边快速往嘴里塞着食物，一边呜呜咽咽的问道： “……是最近的实验很麻烦吗？” “……” 似乎说对了。 浅见明日香干脆保持沉默，猛吸起口中的甜品饮料。 似乎上次和她聊起咖啡的话题时，浅见明日香也莫名地闹起小脾气。 真是搞不懂，明明是在夸赞机械神教的咖啡口味不错。 但愿糖分能让她心情变好一些吧。 因为昨天的探险行动，苏云感到极度的饥饿，索性埋首大快朵颐。 没多久，两人就离开早餐厅，漫步在青丘的庭院之中。 “昨天你说会帮我了解这个世界……” “准确说，是今天早上回你的消息。”浅见明日香矫正道：“三更半夜才没有女孩子会搭理你。” “好吧，其实我想我的外貌应该还是可以很受欢迎的。” 虽然是从科技水平更落后的古地球时代而来，但人类健康生存所需的资源意外的少，苏云一路成长为拥有光滑肌肤和健康体格的棒小伙，在拾荒者营地里受欢迎也许和这一点不无关系。 你看，陈含巧牧师和自己在一起时，似乎就格外的有些害羞？ 虽然也可能是救世主预言这种天大的误会在其中干扰。 但是，算了，自信的时候就忽略一些要素吧。 苏云微笑着与浅见明日香闲聊，拉近关系，想要获得更多情报与信息。 然后浅见明日香为他所准备的“课程”，意外的务实。 “就趁着早上的片刻时间，去历史博物馆参观一下吧。我会为你好好讲解。” “等一下，是博物馆吗？” “对，有什么问题吗？”浅见明日香稍稍昂起下巴，“我的学生时代可是历史成绩名列前茅，为一个对历史知识一窍不通的家伙做导游还是绰绰有余的。” 不，应该说连一点月球世界的常识都没有。——浅见明日香在心中补上这句话。 作为神秘的一环，似乎可以得到解释。 但是在博物馆中这家伙又会如何呢？ 带着这种心情，浅见明日香继续前进。 紧随其后的苏云认真的回应道：“不，没问题，这很周到。” 虚心好学的时候，就要摆正位置。 苏云丝毫不介意说出自己对历史和各类知识一窍不通的现实。 “不如说，真是太感谢你了，明日香。” “等、等会，谁允许你直呼我名字了？” …… …… 在浅见明日香的引领下，苏云第一次深入机械圣殿的后方。 机械圣殿如同巨大的中世纪城堡一般，在主堡的周围散布着其他功能建筑。 但是肉眼可见的能够看出区别。 与主堡的神圣威严、浑然一体不同，其他副堡、功能建筑尽管极力模仿，却没有那种奇特的韵味，只是看起来更加古朴。 “机械圣殿核心，也就是正殿本身，是黄金时代遗留下来的神圣遗迹。” 似是看出苏云的疑惑，浅见明日香出言解释，“周边的建筑群则是大破灭事件后，我们机械神教几千年来根据需要陆续修建的新建筑。” “咦？是这样吗？” “我们马上要去的正殿后方的博物馆，正是动乱态势稳定下来后，为了保存人类文明的火种和记忆，于纪元14k的第一个世纪中修建。” 浅见明日香继续解释，顺着她的手指，穿过郁郁葱葱的林荫道后，已经能看见那栋据说距今已经3千多年历史的恢弘建筑。 四四方方的立柱密密麻麻，与圣殿高耸的穹顶不同，是平直的水平构造，透露着更为稳重的风格。 的确散发着满是“古朴”的遗迹气息，不愧为3千年之久的石料建筑。 但是，苏云的疑惑也正因于此。 “这么说，黄金时代遗留下来的圣殿不是更古老的建筑吗？” “没错。” “但是我看其他的建筑群，都比圣殿本身要显得‘古朴’得多。” “……”浅见明日香瞥了一眼苏云的面容，察觉对方只是好奇的询问，没有其他意思后，虽然犹豫，还是坦然说出了结论。 “那是因为技术力的差距。” “……技术力？” “我想你一定也感受过了，圣殿主堡，并不能单纯的当作是一栋建筑本身。它的存在就是黄金时代科学的结晶。” 回想起第一晚被探险队簇拥着抬进圣殿大厅的那次，淡蓝色荧光布满大厅上下，机械与科幻感扑面而来的场景。 苏云点了点头，“……原来如此。” 因为是超越常规的科学杰作，在建筑之外可能还担负着其他功能和职责，所以才会即使万年之久，也没能磨损分毫，沾染上“古朴”的气息吧。 “总之，想要了解当今的世界，你要记住一个原则——” 站在博物馆大门前的浅见明日香回身，郑重说出： “黄金时代的辉煌与力量，是与我们的时代不可同日而语的。” 随后她打开博物馆的大门，引领苏云走进。 …… …… 高远的穹顶，绘画着巨幅画作。 两侧的石墙，也是如此。 庄园、战场、英雄、诸神、星舰、银河…… 无数的巨幅画作遍布博物馆大厅，一瞬间充满苏云的视野。 “这些是……” “是机械神教历代的著名画师，所描绘的银河人族史诗啊。” 第二十八章 计划加速 在与浅见明日香告别，从博物馆出来后的苏云，怅然若失的走向常去的拾荒者营地。 无意识的徘徊于营地周边的废墟，思索着今早所得的信息。 直到一位老者招手呼唤他，苏云才回过神来。 “苏云大人，烦恼的时候就品尝一下我泡的甘茶吧。” 落坐在老人的营地小屋里，看着老人向自己献上一杯热气腾腾的茶水。 “谢谢了。” 苏云迎着老人微笑的面容，喝了一口甘茶。 味道很苦，但是短暂的苦涩后，却是漫长而绵延的回甜。 尽管这回甜很淡，但是苦味却已经消失无踪了。 似乎有一种金属的酸涩味，低头认真观察，果然发现了少许金属碎片。 “这是地下遗迹中常见的共生机械蔓藤，经过处理后炮制而成，有去病防风的功效。” 老人乐呵呵地为苏云添上第二杯。 “谢谢。” 啊，真是和蔼的老人啊。 但越是如此，苏云的心里就越不是滋味。 如果像这杯甘茶一样，能够在短暂的苦涩后能够享受悠长的甘甜的话，那么也还能忍受甚至享受，但是现实并非如此。 看见墓园里绵延不绝的墓碑时，苏云就知道这是不知道延续多久的恐怖人体试验，未来的时间中也看不到尽头。 这位老人一定也会哪一天衰老到临界点，然后被判断没有价值吧。 之后他可能就会被运去参加人体试验吧，真是可悲。 “谢谢，我先离开了。” 苏云再三的表示感谢。 但是抱歉了，我没有能力拯救更多人，只能孤身一人逃亡。 苏云不敢看老人的眼睛，起身出去了。 …… …… 通过今早的博物馆之行，苏云了解到一件事情。 那就是科技产物的信息记录手段，反而脆弱无比。 论能够在漫长的时间中保留文明痕迹的方法，却是刻画在石头之上这种最为原始的方式。 雕像、建筑、浮雕、岩画…… 一切以难以磨灭的石质为原料的创作，才能跨越漫长的时间，将信息保留。 所以在这个月球世界上，对于比黄金时代还要遥远的古地球时代，所知寥寥。 只有大致的真正影响到人类种族全体的大事记年表。 纪元4k：母星（地球）统一，人类将视线转向星空。 纪元6k：“超空间跃迁”技术突破。 在这之后就是所谓的“黄金时代”。 纪元12k：长达6千年的繁荣与扩张后，人族联盟达到鼎盛时期，占有三分之一银河系。 纪元13k：【大破灭】事件，物理常量大变，甚至宇宙法则也开始扭曲。 而现如今，则是纪元17800年。 “原来已经度过了1万5千多年吗？” 从纪元2k，来到纪元17k的苏云，也许要比现在的人类中的所有人都要更了解古地球时代的历史。 但是这不重要。 真正改变了银河人族命运的，是“大破灭”事件。 在征服无数愚昧、落后的异族，开拓了无数适宜人类居住的新世界之后，银河人族终于与一直以来维持着微妙和平的强大星际种族爆发全面战争。 那场决定性的星际决战，至今历史学家们也众说纷纭。 但其中最可信的一种说法是，当银河人族联盟的星舰军团获得决定性的决战胜利时，异族呼唤了它们的“神祇”。 一个“神祇”？ 在用钢铁和科技武装起来的银河人族面前，向一个“神祇”祈求胜利和转机？ 真是令人发笑。 这是黄金时代的银河人族大多数人会有的第一反应吧。 毕竟，愚昧的迷信时代早已过去，不承想他们认为是强大死敌，将要和他们争夺最后的银河霸权的异族，在彻底失败的最后，却将希望寄托在所谓的神明身上。 没有再比这令人感到荒谬和发笑的事情了。 然而就是这令人发笑的“伪神”。 当祂出现在星空之上，祂横贯星河的强大灵能与某个先驱者圣遗物结合在一起的时候。 那柄一直以来被人类当作恒星毁灭武器使用的星灭之矛被“伪神”夺走的时候。 “奇迹”发生了。 不，对于即将彻底战败的异族来说，也许是能够让他们苟延残喘的“奇迹”。 但是对于笃信铁与血、科学与技术的银河人族来说，是彻彻底底的“大破灭”事件。 在“伪神”的手中，那柄“星灭之矛”如同毁灭宇宙的圣器，将时空都刺穿。 于一瞬间掀起的宇宙风暴，将银河人族无敌的星舰军团毁灭。 这之后究竟发生了什么，谁也说不清楚。 “伪神”消失了。 但是这个宇宙，这个银河，也彻底的被改变了。 物理常量大变，甚至连宇宙法则也开始扭曲。 这对于专精科学技术的银河种族，是多么毁灭性的打击。 也许有些科技，经过细致的微调之后还能使用。 也许有些理论，则是彻底的化为废纸。 能够侥幸还活着，还维持着一定的生物体机能，就够值得庆幸的了。 也许是“伪神”的能力不足，也许是祂也不愿意毁灭自己的种族。 总之，能够做到这般事情的生物，似乎已经不能再简单而轻蔑的称呼为“伪”神了。 没有人知道，在这文明崩裂、科技衰落的黑暗时代中，银河人族究竟要花费多少时间才能爬出这漫漫长夜。 月球世界，就是其中一颗不值一提的微小星球。 如果了解到这段人类辉煌而又惨败的历史的话，那么似乎也能够稍稍理解，“机械神教”这种科学与宗教混合的怪异存在了。 但是他们孜孜不倦的追求人体试验又是为何？ “……想要造出人类的‘神明’吗？” 疯狂，且不可理会。 但苏云又奇怪的能够理解：他们身为人类的骄傲，尽管披上宗教的外衣，但一定打心里认为那异族“伪神”的强大，是源于人类尚未了解的科技吧。 用科学超越神明。 所以才会如此不择手段的疯狂人体试验。 啊，虽然能够理解，虽然能够明白其中的逻辑。 但是，情感上很难认同啊。 尤其是自己的不死权能，只要被发现就会被当作最佳的人体试验素材之时。 “没有转机了，只能加速逃亡了。” 越是了解这个时代，苏云越是确信自己会被抬上人体试验的手术台。 幸运的是，苏云也获得了想要知道的月球世界的国际形势。 在青丘之外的西方，在遥远的另一个巨大陨石坑平原中，散布着零星的其他人类国家。 “……让计划加速吧。” 苏云背对着老人的小屋，越行越远。 …… …… 月球背面，能量之渊附近。 “慢了一步吗？让他们逃走了。” 那个看起来就像是寻常人类一般的身影，喃喃低语着，在怪物群中行走。 “情报泄露已经无可避免……看来只能加速计划了。” 他走到能量井的边缘，望着能量光柱中的巨大机械，下定决心。 第二十九章 时空门 构成能量之渊的机械环，因为超额的灵能与离子态能量流的洗礼，而不断颤抖，发出“咯吱、咯吱”的脆响， 这摇摇欲坠的噪音，光是听起来就令人感到牙酸。 更别提站在极近之处，在脸色被能量光柱的淡淡荧光照亮的同时，还要保持冷静了。 就连说话都会打颤吧，毕竟下一瞬间脆弱的机械环就崩解得四分五裂，四周的一切被能量洪流所吞没也不奇怪。 说到底，这只是在发掘出的古代遗迹基础之上，缝缝补补、勉强堪用的东西。 “艾、艾略特大人……” 一只高阶基因怪物，颤抖着向艾略特·莱斯利传递消息。 “……”艾略特感到不耐烦，但是像它这样的能够保持一定理智的基因生物残次品，在这个月球世界也不多了，所以不得不面无表情的忍耐。 “艾略特·莱斯利大人，技术组、那边警告说……警告说能量井随时都会崩溃！” “我知道了。” 艾略特不为所动。 但那个传令兵似乎还要说话，艰难的吞咽下唾沫，恐惧的感到自己的体表似乎在能量的辐射中缓慢蒸发，但还是想要继续劝谏。 “大人请您、请您再考虑考虑！” “我说，我·知·道·了。” 语气平稳的，但是不容置疑的回应着这个手下，艾略特扭头圆瞠着双目看向他。 “好、好的，我先离开了……” 传令兵似乎放弃了，转身想要离开，但是他的肩膀无力地垮塌。 虽然说是传令兵，其实并不正确，伯里斯·亚当斯除了有着不低的理智之外，还肩负着他们那一类族群的族长职责。 月球世界自基因病毒肆虐以来，大量被烧坏神经系统的怪物们化为野蛮的食腐动物。 但是在此后将近5千年的漫长演化中，伯里斯·亚当斯这种有着恐怖增生血肉、粗壮体魄的怪物族群，逐渐从混沌未明的神经细胞中萌生出一丝丝理智。 也许此时的他们并不能单单用怪物来形容，尽管也与纯粹的人类相差甚远。 正因为是这样的可悲存在，可悲的获得了理智，所以能够明白能量之渊的危险性。 恐惧着能量井的暴走，而将四周聚集的大量不死生物们全都消灭，而硬着头皮前来劝诫。 但是像艾略特大人那样的家伙，却一如既往地对他们一屑不顾。 尽管不甘心，却能够认命。 因为弱肉强食就是荒野怪物间最直接、最原始、最有效的自然法则。 而艾略特大人和他的同伴们，就是徒有人类外表，而内在比怪物还要怪物的恐怖存在。 放弃了的伯里斯准备离开，但身后传来了艾略特大人的声音。 “……等等。” “艾略特大人？” 艾略特看着能量光柱中的悬空机械，估算着能量充盈的进度，内心一种莫名的急迫感催促他下令： “通知技术组的伙伴，将能量输出功率调到最大！” “什么？” “就说是我的请求，不，是命令！” “技术组的弗朗西斯科大人不会答应……” “你只管传令就好。” “……遵命。” 看着伯里斯离去，艾略特仰望着半空，就像仰望遥远的时空与未来，“弗朗西斯科会理解我的……一切都是为了月神。” …… …… 能量之渊没有暴走，命运的女神站在了艾略特的身边。 当天稍晚的时候，能量井的输出功率被恢复正常，因为悬于半空的机械造物已经充能完毕。 它的外形如同一根椭圆形的立柱，突然从中间裂开一条缝隙，分为两半，在反重力技术的加持之下，向着虚空两侧缓缓漂浮。 散发着淡银色的能量光幕，在机械两侧之间徐徐展开。 整座机械，在完全展开之后就如同一座虚空之门，伴随着能量压缩到极致的光与热，就像是达到某种极限一般，突然发出一阵空鸣之声。 四周的漫天雾气都如同受到无形的波动，荡漾着向后退却。 “轰——！！！” 伴随着一声巨响，虚空之门作为门扉的能量光幕，突然间如同陷入虚空一般，中间的部分消失不见。 底下的能量井还在喷射着能量光柱，加上此前虚空之门已经吸纳的能量，源源不断的能量流从门框喷射而出，然后滑落未知的虚空之中。 虚空之门，成为了一道真正的门。 在这一刻，跨越时空与距离的超光速联系，被建立起来。 在虚空之门的对面，是位于银河的某个未知坐标。 一队数量稀少，但是精悍无比，看起来外表与人类几无二致的军团跨越时空而来。 他们驾驶着能够飞行的机械载具，以严密的阵列一个个从虚空之门中出现。 当其中最为庞大的一架飞行载具穿过之后，更多数不胜数的如同月球世界一样的基因怪物军团，鱼贯而入。 巨型飞行载具降落，一位气宇轩昂、雍容华贵的中年男子走出。 艾略特主动迎上，低首行礼： “爱得莱德·墨菲大公爵，属下艾略特幸不辱命。” “很好，你做得很好。” 爱得莱德张开双臂，深深地呼吸起月球世界的空气，“阔别无数岁月的起源之地，我们终于回来了。” 第三十章 星际血族与地下探险 月球，作为曾经的人类联盟科研中心，一度将“基因飞升”作为突破的主要方向。 其结果，就是玩弄基因的报应与悲惨下场，基因病毒很快不再受控，甚至是创造出了活死人一般的不死怪物们。 然而在那数以万计的牺牲者中，某些适格者，亦或是某个研究所秘密研发的改良基因科技，令其中少数幸运儿或大资本家得以保持人类的形体与理性。 不，用他们自己的话来说。 是超越。 是新人类对旧人类的超越。 是新种族对旧种族的淘汰。 也就是说，是“基因飞升”这一伟大目标的最终结果。 但很显然，更多的平凡人类那一方并不认同。 这种难以控制的，在亿万万行尸走肉之上才诞生的少数超级生物，才不是作为种族迈向超凡入圣的跨越一步——“飞升”。 “飞升”这一神话概念，在银河时代的真实意义，是人族全体的跨越式提升。 机械、基因、灵能，三条道路之中。 月球世界一度以为自己将率先在基因科技之中寻得突破。 然而换来的残酷现实就是混乱与战争。 以及一群甚至是攀附上“血族”这一搞笑概念的，自以为是新人类和新贵族的幸运儿和无穷无尽的基因怪物们。 虽然想要嘲讽，但是他们似乎真的在某种程度上，做到了神话传说中“血族”能够做到的一切。 不老不死，永葆青春，除非被破坏心脏或大脑。 而且在体能与精神力方面，如果不是沦为食腐怪物的话，那么也一定会有大量的提升。 甚至是没有故事中血族害怕阳光、大蒜之类的弱点。 也许，并非他们自称“血族”。 真相说不定恰恰相反。 也许当初“基因飞升”这个项目在立项之时，月球世界的科研人员就是按照神话传说的血族为蓝本，来发展基因改造技术。 也许这场动乱和危机能够克服，也许这种亿万万死亡之上的偶然成功，能够改良和升级。 那么银河人族的“基因飞升”，就算是走通了这条道路。 但是，“大破灭”事件恰逢其时。 秩序与科学的基础，被彻底的动摇和改变了。 这之后就是战争。 在付出数不尽的鲜血与牺牲之后，残存的月球人族终于将怪物们驱逐殆尽。 在怪物们搭乘最后的几艘星际飞船，逃亡进当时空间还很不稳定的银河中后，月球世界陷入了漫长的荒芜衰败。 这之后，月球世界发展起了机械神教，想要纠正纯粹的“基因飞升”路线的科技宗教组织。 而逃亡星空的怪物们，也苟延残喘下来。 甚至一如他们所愿，终究与人类的道路越行越远，以星际血族的面貌，在银河中发展着自己的力量。 如今，他们中的一支，回到了月球世界，这个诞生星际血族的起源之地。 …… …… “嗯？” 讨人厌的蝼蚁，居然还没有慌不择路的逃走吗？ 感应到不远处的山脉阴影中，微不可查的灵能照射反应，爱得莱德公爵对于那些坚持不懈来打探情报的人类表示佩服。 爱得莱德大公招了招手，呼来自己的副官：“你带一队精锐，去猎杀那座山头上的人族眼睛吧。” 副官受命，飞快的从近卫部队中分出一只连队，气势汹汹地向目标扑去。 随后爱得莱德就不再关注这件事情，转而扫视起能量之渊以及附近的大军营地。 对于那些人族，最后的想法只是些微感叹。 啊，勇气可嘉。 但是，也仅止于对不懈挣扎的精神感到一丝欣赏。 这是一种强者对弱者的怜悯与优越。 毕竟， 渺小的虫子，也配仰望星空？ …… …… 与传奇开拓队在月球背面能量之渊的生死危机不同。 环海草原的地下遗迹中，探险队依然在按部就班的探索，面对着按部就班的寻常危险。 尽管寻常，但对于直面危机的不幸运者来说，却也是足以致命的危险。 “快！向后撤！” 前锋的郑子默大吼着撤退的命令，调转身来就果决地启动喷射推进，哪怕这里是个极为狭窄的地道，随时可能撞上坚硬的石壁也在所不惜。 来时的路线上布满一种异变蠕虫的尸体，探险队似乎偶然误入了异变蠕虫的巢穴。 位于队伍第二梯队的苏云被灵能与纳米机械强化过的视力，透过郑子默动力甲的缝隙看清了前方的危险。 鲜红色的火。 如同岩浆一般不断膨胀着的巨大赤色蠕虫。 那是古地球时代动物世界中偶尔也能看到过的生物的奇妙自卫机能—— “……自爆吗？” 虽然惊奇地瞪大眼睛，但身体还是第一时间作出正确的反应。 苏云一把抄起身旁反应缓慢、还未明白发生了什么的陈含巧的腰肢，将少女抱在自己的怀中向着后方亡命狂奔。 虽然刚刚参与探险队的活动没有多久，苏云已经数次遭遇这样的危机。 自从决定加速逃亡计划之后，作为光明正大探查地下遗迹网络的情报手段，苏云主动申请加入陈含巧所在的探险队活动。 虽然也不是没有幻想过从地表的路线逃亡，但是地面之上，当苏云远远遥望过环形长城之后，就彻底放弃了这条路线。 虽然有着长城之名，但那确是现代的堡垒战线，由钢筋水泥与众多高科技设备构成的防御工事。 如果会错意，以为是古地球时代的长城，那就是完全搞错了翻越偷渡的难度。 “那既是对外防御的堡垒，也是封闭环海草原的牢笼啊。” 所以苏云将目光对准了错综复杂的地下遗迹。 如果总是像上次一样，反复的突然失踪总是不好的吧。但是如果能随同探险队一同行动，就可以光明正大的收集着地下路线的情报。 但是……月球世界果然太危险了！ 为什么除了基因怪物之外，就连地下蠕虫也会变得如此危险啊！ “……苏云，石室！” 怀中的陈含巧提醒。 苏云立刻会意点头。 来时的路线上，刚刚经过的地方就有一段膨胀起来，如同大厅的石室。 那里连接着众多通道，四通八达。 如果能够到达石室，就算是血红色蠕虫爆炸的威力再强，宽敞的空间也一定能够瞬间将冲击波降到最弱。 越过不少同伴，在快要到达石室的时候，苏云担忧地回头张望。 然后看见郑子默如同野蛮冲撞一般，也张开动力甲的机械臂，拦腰抱起两位落到最后的探险队员。 看他们如遭重击的模样，这一下亲密的“搂抱”怕是冲击不小。 但看来在郑子默的判断下，总比被红色蠕虫的自爆卷入更好。 那只巨大的蠕虫，自爆时究竟会有多大威力呢？ 脑袋刚刚升起这样的疑惑，冲击波就席卷而来。 轰鸣的巨响甚至足以令人瞬间失聪，炙热的火焰、甚至是如同岩浆一般的液体在地道的另一端喷溅！ 而更为迅猛的，就连空气也以肉眼可见的起伏波动席卷而来！ 就连身穿动力甲，极为沉重的郑子默似乎都双脚离地，飞跃似的被爆炸吹离地面。 危机感，瞬间顺着苏云的脊背，向上蔓延。 第三十一章 最后一环 爆炸的冲击波很是猛烈。 就连郑子默都被原地弹射起飞，其他人就更是不堪，一瞬间也被吹飞。 而苏云与陈含巧此时即将进入石室大厅，如此遥远的距离也被波及，身体腾空而起，以翻滚着的姿势重重摔进石室。 “呀啊啊——！”陈含巧发出本能的惊叫。 苏云将她搂进怀中，尽可能以身体作为掩护。 一片嘈杂声后，扬起的烟尘开始缓缓下落。 静躺片刻，确定再无余波，苏云才灰头土脸的站立起来。 “咳咳……”用手扇动脸前的灰尘，苏云咳嗽两声对陈含巧吩咐道：“石室这里很安全，陈含巧你先待在这里。我要去前方查看情况，紧急救援。” “……咳……注意安全！” “你也是。” 紧急关头不再多言，苏云弯着腰小跑着冲进先前的地道。 蠕虫爆炸的威力超乎想象。 距离爆炸中心极近的地道，如今已被扩张为十几米直径的空洞大厅，熔化为液体的土方向着地下渗透。 如同炼狱一般的景色。 但是好在郑子默发现和提醒得及时，众人都成功避开了如此危险的爆炸中心。 而产生的冲击波所造成的损害，也因为殿后的郑子默动力甲，而削弱不少。 但还是烟尘缭绕中，还是有不少人磕破了脑袋，或是折断了脆弱的肋骨。 “没事吧？”苏云扶起路途中间的一人，外骨骼作战衣保护了他的身体，但他的额头有一道小口子，流出的鲜血甚是吓人，也许还伴有轻微脑震荡。 “……我，咳咳……没事。”这名探险队员摇手示意没问题。 但苏云不放心，“先别动。” 在探照灯的照射下，认真观察了对方的额头伤口后，才松了口气。 “还好，伤口不深，就是额头毛细血管的出血量有些大，看起来挺吓人的。”苏云扶着对方移动到走道边缘坐下，“那，止血喷剂，你先用上，我去前面继续看看情况。” 送上医疗物资，苏云继续前进。 即使是靠近爆炸中心后，连续救援的数人也大多只有轻微损害，苏云终于松了口气。 这样的话，探险队即使是面对蠕虫群的后续袭击也没有问题了。 看着混乱的现场，和空气中扬起的大量烟雾，苏云顺着地道的边缘，默不作声的走进岔道。 一路疾走，在脱离一定距离之后，干脆快速奔跑起来。 就像往常一样，接下来的时间里，他要趁着混乱的现场脱离探险队，一个人向外探索。 “西南方向侦查的路线，已经差不多到环形长城了吧？” 苏云暗自盘算着能够自由活动的时间，加快步伐，熟门熟路地在地下遗迹网络中穿行。 …… …… “清点人员的结果如何？” “经过爆炸的混乱之后，刚刚又遭受蠕虫群的后续袭击，探险队一共重伤2人，轻伤十四人，另外暂时有8人失散，暂时脱离大队，其中包括苏云大人。” “是嘛……”郑子默叹了口气，看来是这次的探险行动到此为止了。 队伍的情况虽然还可以继续前进，但是不值得继续冒那样的风险。 “退回石室大厅，搭建临时营地，照顾伤员，同时组建探测能力强的选拔小队，去寻找接应失散的8人。” “好的，队长。”这位从军队中退役的副官，利索的转身，去张罗营地事宜。 “……幸好有这么厉害的帮手。” 喃喃低语的郑子默从动力甲中脱出，坐在一旁的岩石之上，惆怅的望着自己被当作肉盾好好使唤过后的动力甲，“才几天啊，又要送去机械骑士团返修了吗？” “听说苏云又脱离大队了？”陈含巧也走到岩石旁发问。 “对呀。”郑子默没有抬头，懒洋洋地回应着。 “等等，人可是不见了啊？” “没错，也可以这么说吧。” “郑子默，你是刚刚被爆炸震出脑震荡了吗？”似乎对郑子默的态度不满，陈含巧绕到正面。 但郑子默还是懒洋洋的样子。 陈含巧手中的电子匕首还散发着半透明的黑色电芒，看来刚刚已经进行过初步的灵能探测术式，却依然一无所获。 郑子默伸手一指那电子匕首，说道： “首先，你的灵能探测术式无功而返，说明苏云大人已经和本队脱离了至少3公里的距离。” “是这样……” “然后，你刚刚的‘又’字说得好！”郑子默侧过身子，绕过陈含巧继续端详自己的动力甲，就像是苏云的失散只是微不足道的小事一样。 而事实上也的确如此，郑子默有着自己的想法： “这1个多月来，自从苏云大人加入探险队后，我们就一直很激进的向着西南方向的纵深挺进，像是今天这种混乱场景下的暂时失散，我们不该早就习以为常了吗？” “可是苏云大人还是新手……” “不，苏云大人可比我们强多了。而且也比我们懂得更多，不是吗？” 郑子默望向陈含巧的面容。 “……”陈含巧终是不再言语，跺着脚回到营地中心帮忙照顾伤员。 郑子默收回目光，披挂动力甲高负荷战斗之后，他现在只想悠闲的躺下休息。 “……苏云大人，也许又在忙碌着自己的事情，解决着未知的危机吧。” …… …… 如果知道背地里又被人当作黑暗中的英雄，苏云也许会羞涩的脸红吧。 但是此时此刻他只有发自内心、难以抑制的兴奋之情。 “终于，终于找到了出路。” 黎明的太阳，放射着温和而明亮的光，从草原远端的地平线之上缓缓升起。 没有黑色的线条遮掩的地平线。 也就是说，是在环形长城之外所见到的黎明景色！ “逃亡计划的最后一环，终于也达成了！” 在历尽艰险之后，必要的情报、物资，和逃出生天的秘密路线，如今都已经一一确保。 自从上次发现死者墓园的秘密据点之后，苏云第一次感觉重新把握住了自己的命运。 略微遗憾的是，这次行动只是对脱离路线的侦察，逃亡所需的物资高能食物等还放在青丘的房间之中。 “下一次，下一次我就会……” 如此喃喃低语的苏云，依依不舍的回眸最后几眼，就反身钻进黝黑的地穴，没有丝毫犹豫。 第三十二章 4%的成功率 连续4日夜的深入地下遗迹的探索后，探险队再一次进入休息周期。 尽管苏云心急如焚的想要快速开启下一次行动。 但是伤病员们需要疗养恢复，郑子默的动力甲也需要送返机械骑士团再次维护。 苏云只好耐下心来，等待时机。 回到机械圣殿后，苏云表面上一如往常的偶尔会四处闲逛，暗地里却加紧了筹集食物、地图等物资的动作。 为下一次探险队行动时，奔向环形长城之外的蛮荒世界，彻底脱离机械神教做着准备。 傍晚的时候，苏云端坐在椅子上，查阅着一份从图书室借来的环海草原周边地图。 “……真是够粗糙的地图啊。” 地图上环形长城内部的据点信息还算周全，但是环海外的地图信息之粗糙，简直令苏云怀疑自己不是穿越到未来，而是返回了古代中世纪。 “也许有详细信息的地图作为军事机密，没放在公共图书室吧。” 这是合理的猜测，虽然环海内足够安定与平稳，但是环形长城外严格来说已经属于广义的战区，是需要全副武装的开拓队级别以上才能成行的蛮荒地域。 至于传说中的其他人类国度，则远在地图之外的西南方向。 苏云无奈的摇头，但还是打算认真的将地图上现有的信息牢记于心。 就在这个时候。 “咚咚咚”敲门声。 苏云感到疑惑，很少有人会来到他的房间外敲门。 通常都是用通讯设备远程联络后，约好在实验室或是餐厅之类的地方碰面。 “谁？” “是我，浅见明日香。” 略微放下心来，苏云将地图收进右手边的抽屉中，才起身开门。 同时心中暗想：“……看来做贼心虚此言不虚啊。” 随着逃亡计划的推进，苏云发现自己都有些快要变成惊弓之鸟了。 不禁挂上自嘲的微笑，苏云为浅见明日香开门。 但此时高兴还太早。 “嗯？” “你好，苏云大人，我是开拓部的陈琰。” 站在门外的，除了浅见明日香之外，还有另一名肌肉壮硕、身材高大的白袍牧师，看面相应该是三十几许的中年男子。 浑身散发出彪悍的气息，就算是放在军队中，也绝对是精锐中的精锐那种感觉。 而浅见明日香此时此刻的脸色，也格外的清冷。 苏云心中“咯噔”一声，暗道：“他们难道发现我的逃亡计划了？” …… …… 3小时前，下午，教宗办事处。 浅见明日香带着情绪冲进了爷爷格拉迪斯的房间。 “为什么？” “明日香，要不要先喝杯茶？” “爷爷，我在说很重要的事情。” 浅见明日香神色很认真，眉头微微皱起。 但是教宗格拉迪斯却还是平缓地为养孙女倒上一杯淡茶。 “还是先喝杯茶，平复下情绪吧。” “……”浅见明日香见格拉迪斯坚持递来的茶盏，意识到自己难以抑制的激动情绪，只好接过茶水喝下。 “我已经冷静下来了。但是，问题还在那里。为什么最近要频繁地推动神座计划的实验？实验次数已经几乎多到圣殿大厅满负荷进行了！” “这是我与大长老李·哈里斯的共同决定，基于我们对时局的共同判断。” “……理由？” 格拉迪斯端详浅见明日香认真的神色，感受到她坚持不懈的态度，沉吟一会儿之后，从抽屉取出一份文件，现场批复。 “圣殿a级权限浅见科学神甫，现在以教宗权限特批你可以参与神座计划最后验证阶段试验。” 说完，格拉迪斯将一份文件递给浅见明日香。 浅见愣愣接过这份刚刚批准的委任书后，意识到爷爷，不，作为教宗的格拉迪斯即将诉说着a级权限也无法获知的重要机密。 “快速推进实验进程这件事，原因是‘必要’。” “必要？” “对，必要。首先是代号z，名为‘苏云’的个体调查报告。” 格拉迪斯递出一份文件。 浅见明日香草草扫视后，就明白这是份关于苏云与神座计划适应性的匹配分析报告。 经过量子计算机的模型分析预测后，结论是匹配度33%！ 远超现有匹配度最高的机械牧师陈琰的7%！并且是高出几乎500%的程度。 浅见明日香身体微微颤抖起来，像是难以抑制，“就因为这个……” 但是格拉迪斯打断了她的话语，从文件保险箱中抽出第二份文件。 “这是代号z的心理与人格的精神分析报告。” 第二份文件，比匹配度报告还要厚上很多，作为精神分析资料的部分，事无巨细地记录着苏云苏醒以来几乎所有的行为与言谈。 在资料之后附上的心理学分析报告的最后则作出如此陈述： “苏云此人富有正义感与责任感，可以信任他参与神座计划，并在试验成功后的未来担负起振兴人族的重任。” 浅见明日香握紧拳头，以压抑的声音吐出怨言。 “……拥有正义感和责任感的人很多啊！虔信派的机械牧师中要多少有多少，比如陈琰阁下他不是就已经为月球人族出生入死过很多次了吗？” 格拉迪斯叹息一声，他知道，自己的养孙女浅见明日香与陈琰的关系非常要好，所以面对这次的实验计划，才如此难以忍受。 “这不单单是道德心的问题……另外陈琰是自己主动提出参与实验，大长老李·哈里斯才批准了他的申请书。” “我知道，是匹配度的问题。”浅见明日香忍不住加大嗓音，“苏云的确是有史以来神座计划预测匹配度最高的存在，但也只有33%啊！就因为33%这连一半都不大的几率，就要把那么多人、那么多人，甚至是就连陈琰阁下这样的精英也要填进必死的实验吗？” “几率上绝非必死。”对于浅见明日香的时空，格拉迪斯以冷冷的语调回复，“陈琰是不世出的天才，而且加上千年以来的实验资料积累，已经足以将他的成功率推进到7%。” “……7%。”浅见明日香惨淡笑着重复这个数字。 “而且即使失败，也可以作为先期验证实验，根据演算，近期的大批量先期实验收集的数据和经验，可以帮助最终的代号z将成功率从33%提高到37%。” “付出这么多的牺牲，就只能提高4%的成功率？” 第一次从爷爷口中听闻神座计划的这一机密数字，意识到计划进度的推进之慢，浅见明日香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以代号z“苏云”为核心，神座计划的最后一搏，已经进入倒计时了。 然而能够做到的极限，却只有37的成功率！ 若是失败，必死无疑。 第三十三章 拒绝的权力 浅见明日香情绪激动，双眼甚至挂上泪珠。 但是格拉迪斯只是静静地看着浅见明日香，坐等她自己平静下来。 作为浅见明日香的爷爷之前，格拉迪斯首先是机械神教的教宗陛下，肩负着先辈们关于神座计划的夙愿，以及守护月球人族安危的重任。 片刻之后，浅见明日香的呼吸重归平稳，格拉迪斯叹息一声，才缓缓取出第三份文件。 “原本不用如此着急冒着更高风险的频繁实验，继续等待日后的时机也是可以的。毕竟随着苏云灵能潜力的开发，他的成功率会越来越高，如果可以的话，等苏云熟悉灵能力量之后再进行最终计划才是完美的。” “既然这样？” “你就看看这份继陈琰之后，由编号s-023开拓队送来的第二份情报吧。” 脱离月球背面的紊乱磁场与灵能的干扰后，那支深入月背世界的传奇开拓队终于远程传递了第二份情报。 浅见明日香只看了一眼，就浑身冰冷的僵硬原地。 “什么？怎么会？……基因怪物组成的军队？” …… …… 当天晚上，离开教宗的办事处后，在返回实验室的路上，陈琰主动找上了浅见明日香。 “浅见，我想要拜托你帮个忙……你的眼睛怎么了？” “没事……”浅见明日香半转身，赶忙用袖口擦拭了一下眼角，“话说你想拜托我什么？” “有谁欺负你吗？还是实验又失败了？”陈琰放缓语气，略微带上调笑。 “我已经不是那个会因为实验失败就哭鼻子的小孩了，总之，你有什么事快说！” “好，好，我投降，你不想说就算了。” 看见浅见明日香又恢复活力的样子，陈琰估计应该不是多大的事情，就放下心来。 “其实我想拜托你帮我引见苏云大人。” “……连你也称呼他为‘大人’吗？”浅见明日香顿住。 “嘛，毕竟大多数人都这么尊称，不是吗？”陈琰随意的一摊手，“那么，这个忙帮还是不帮？” “你想要见他做什么？” “这个嘛……你跟我一起来就知道了。” 浅见明日香狐疑的看着陈琰沉稳微笑的面容，最终还是决定带路。 几分钟后，苏云的宿舍门前，就看见苏云一脸不明神色的开门。 想起为了苏云的可能性，而开始陷入疯狂的神座计划，浅见明日香脸色更清冷了。 …… …… “啊，你好，陈琰先生，那个，你是？”表示疑惑的同时，苏云将视线转向浅见明日香，但是浅见明日香却无声的冷哼一下，抱胸转过头去不再看这里，似乎敲开门后多说一句都是废话。 啊，完蛋了，看浅见明日香这种态度，一定是来对我不利的吧。 抓捕吗？ 苏云又认真看了看陈琰壮硕的身形，也许、可能打不过吧，如果不用灵能的话。事实上如果允许使用灵能的话，此时对灵能还不熟练的苏云，更不会是陈琰的对手。 苏云瞄向两人的身后，却没有发现更多人。 不、不，人数太少了。 也许只是先行请我去‘喝茶’吧。 毕竟在这个机械圣殿建筑群的深处，使用武力什么的自己是绝对无法逃出的。 一切思索都在一瞬之间，然后陈琰终于说出了第二句。 “我想请苏云大人您去参观我的实验。” “……实、实验？” “是的。” “啊，是这样啊。” 居然如此大言不惭。 尽管表面上苏云还保持着平稳，但是内心已经发生剧烈的波动。 作为有为人伦的邪恶人体试验，居然想要光明正大的邀请我去参观。 这个叫做陈琰的家伙明明穿着机械牧师的白袍，但同时也是个科学神甫吗？ 这算什么？这是发现我暗地里的小动作之后，直接对我摊牌了吗？ “也对，我很好奇呢，那么就接受你的邀请吧。” “那么打扰了。” 陈琰露出微笑，然后果决的转身离开，没有一句废话。 “浅见明日香……” “哼。” 苏云想要从浅见明日香身上套取情报，结果这个单纯的小姑娘结果也一反常态的冷哼一声，掉头就走。 “这……可恶啊！” 但是当第二天，苏云正式接到通知，前往实验室的时候，才发现自己误会了。 原来不是陈琰这名机械牧师主持的实验，而是他自己作为实验材料。 再次见面的时候，陈琰已经躺在机械圣殿大厅的高台上。 苏云记得这座高台，能够伸展出众多机械手臂。 …… …… “也许他身上……真的蕴含着强大的可能性。” 浅见明日香不确定地低语，沉思着苏云的事情，来到二号实验室，透过窗户可以观察到机械圣殿大厅的景象。 大厅已经完全封闭，不会招待任何一位信徒。 中间苏云曾经躺过的倾斜高台，如今躺着另外一名中年男子。 这座高台作为人类黄金时代遗留下来的机械圣器，是神座计划不可或缺的实验要素。 凝视着实验台上的中年男子，浅见明日香差点再次眼红，撇去脑海中的苏云，集中精神，为参与实验做好准备。 往常实验中，最常见的实验体志愿者都是虔信派发展出来的狂热信徒。 然而今天不同，躺在其上的是虔信派机械牧师自身。 中间男子算是浅见明日香童年时一同玩耍过的大哥哥，他们这一辈人当中的最年长者。 他已经36岁，达到身体能力的巅峰。 除了未知太多的灵能改造外，他现在已经是基因与机械改造的最适合年龄，处于人生中相性最高的时间段。 神圣高台亮起淡蓝色的光晕，实验按部就班启动。 “状况良好。” “能量指标持续上升。” “可以继续推进改造进度。” “……” 期间二号实验室的门被打开，是姗姗来迟的苏云。 浅见明日香甚至没有回头搭理他，全神贯注在实验台的仪表面板上。 隔着这么远的距离，浅见明日香无法看清中年男子的表情，麻木地配合着其他研究员一同推进实验。 但是心里一直有一个不敢细想的担忧…… “等等……”实验领队突然出声，游移不定地琢磨着什么，但还没等他下定决断，警报声突然大作！ “二级警报！二级警报！！！灵能立场正在紊乱！！！” “该死的，这次是灵能立场出了问题吗？” “等、等会，这次只是神座计划的一个初步预演实验，不应该会有如此高能的紊乱反应啊！” 浅见明日香的手开始僵硬，忍不住大声呼喊：“立即停止！立即停止实验啊！” 但实验没有那么容易停止，而且给所有研究员反应的时间也一如往常的短暂！ 只见圣殿大厅，倾斜高台上的中年男子突然浑身剧烈抖动，甚至是插入体内的管线也崩裂开来。 突然间，化为一滩酱红色的血肉，炸裂开来！ 淡银色的灵能光辉蔓延其上，闪烁如同闪电，怪异的肉体组织不断增生，以及纳米机械堆积而成的奇怪金属造物此起彼伏。 实验体彻底失控了。 神座计划，又一次，彻底失败了。 不，一定会留下有用的数据！ 浅见明日香抹去眼角的泪水，在操作台上飞速操作，只为尽可能多的保留实验数据。 因为灵能和机械改造的缘故，失控的实验体也拥有大量的信息侵入能力，最后疯狂垂死的时刻，会无意识间破坏实验数据，所以此时此刻浅见明日香必须竭尽全力。 确保数据安全后，浅见明日香终于抑制不住，泪水滴落在操控台上的虚拟按钮。 “神座计划，就是为了制作这种怪物吗？” 浅见明日香捂住嘴唇，手臂环抱身体，忍不住的颤栗。 在玻璃窗前一同颤栗不已的，还有受邀前来参观实验的苏云，正目瞪口呆：这个只有一面之缘的壮硕男子，再相见时，竟是如此光景。 浅见明日香隔着泪花，在眼角的余光瞥见苏云的身影，内心暗道： “苏云，你没有权利拒绝，如果有这么多牺牲的话，你也非要参与神座计划不可。” 第三十四章 温情的余地 “苏云大人，喝茶吗？” “谢谢，老伯。” 双手从老伯的手中接过茶杯，苏云也像老人一样，端坐在营地边缘的小屋门口，不时抿上一口苦涩的甘茶，静静望着不远处的废墟遗迹。 视线能够观察到的范围内，少量的几位年轻拾荒者，在天空刚刚鱼肚白的时候就已经在遗迹中徘徊。 其中甚至还有一个孩子，瘦小的身影似乎格外富有活力，不时在金属、碎石之间蹦跳着前行。 苏云的眼神跟随着那个孩子的身影缓慢移动，但涣散的瞳孔其实并没将焦距对上，只是任眼眸无意识的被运动物体捕捉，而内心却沉浸在自己的思维之中。 毕竟与惨烈而直接的死亡比较起来，废墟里苦中作乐的孩童似乎也不算是多么悲惨的景象。 那个男人，那个叫做陈琰的机械牧师……为什么？ “呕……唔……” 苏云一阵反胃。 按照实验室体检报告的说明，似乎苏醒后的自己拥有着远超常人的神经系统，又或许是纳米机械以及灵能力量的增幅强化。 总之，昨天傍晚所见识到的实验场景过于惨烈，那鲜明的炼狱景象即使是睡了一觉后也无法忘却丝毫，点点滴滴的细节随时都能够如同走马灯般在眼前回放。 而且更可怖的是，自己的心神被陈琰的凄惨死相所缠绕，还总是下意识的回想起圣殿大厅里的景色。 “……也许，不是什么记忆力的增幅强化……” 苏云勉强抑制住手腕的颤动，将茶杯递向嘴边，暗想：“……只是单纯的，被过于惨烈的现场所惊吓罢了。” “呼……”悠然而缓慢的叹息声，从身旁蹲坐的老伯口中发出。 苏云的思绪被拽出梦魇，侧首望向老伯。 老伯似乎是刚刚喝完甘茶，因为绵长的回甜而眯着眼睛发出舒畅的感叹。 看着老伯这般姿态，苏云也稍稍放松身体与心情，学着他的模样喝下大口甘茶，细细品味。 并排蹲踞于地的一老一少，晨曦的光芒就一点一点照射在他们身上。 稍稍平静下来的苏云，跨越恐惧与震颤，努力直视昨天所经历的一切，究竟意味着什么？ 那是残酷的人体实验无疑。 但是却如此光明正大的展开在我面前。 而且最为重要的，是身为实验体的陈琰本人邀请我前去参观。 这究竟是…… “……尽管残酷，但在政治面上，意味着他们的坦荡和自愿性吗？” 啊，的确是。 增生的血肉，嶙峋的纳米骨刺，肆虐的灵能乱流，以及可能诞生的似人非人的恐怖哀嚎！ 尽管那是称之为“人造地狱”也不为过的恐怖人体试验，但至少在陈琰的案例上似乎又显得没有那么得邪异与罪恶。 “……不对，问题的重点是理由。” 苏云不相信那样的悲惨结局，会是大量受试者都能接受的未来。 更何况也有被半强迫的可能性。 就算是没有强迫，是真正的“资源”，但在那背后的又是什么呢？ 宗教洗脑？舆论鼓吹？ 究竟有多少种力量在其后起着作用……也就是俗称的“洗脑”。 所以应该放弃对这个问题的纠结，重点在于“理由”！ “那个实验……究竟是以怎样的理由，进行下去？” 就像是古代的隔离天花村落一样，放任里面的人死去，是为了拯救村落外面更多的百姓。 那么，承受这种残酷实验的理由又是什么呢？ “为了未来。”一个声音突然插入。 “咦？” 苏云惊异地转头，一旁眯着眼睛的老伯，突然出声。 苏云意识到自己不知不觉间将内心的部分思考吐露出声。 浑身微微僵硬，但随着老人平和的声音继续，紧张感也慢慢放松下来。 “苏云大人，看来您已经见识过‘神座计划’的试验了。” “……是的。” “那么就让我为您稍稍解惑吧。” 老人笑着将茶杯放下，双手扶着膝盖，向上仰望天空，像是在看天色，又像是在回忆着什么，“陈琰那个晚辈啊，我也是见过的，没想到他会做出这样的事情……” “……”苏云保持沉默，没有打扰老人。 片刻之后，老人回过神来对苏云微微一笑，“……陈琰他，一定也是想要为未来开路吧。” “为未来开路？” “对。”老人点了点头，眼睛一眨也不眨的看着苏云，“我们拾荒者过着清贫的生活，俯仰在荒凉的废墟或是充满危机的地下遗迹中，每当寻找到精巧而又好用的古代科技遗留时，我们的喜悦之心是多么高涨啊。但与此同时，有多喜悦，就会有多失落。因为那些遗物清楚明白的诉说着我们的过往是多么辉煌，和如今又是多少差距。” 看着老人渐渐认真的眼神，苏云似乎意识到了什么，“……就因为这个？” “没错。”老人再次点头，“不曾拥有过，就不会幻想或遗憾。但是，人类文明的光辉与骄傲，已经深深刻在了我们所有幸存者子民的心中，子子孙孙代代相传。” 老人拍着胸脯，指向自己。 “我曾经是机械圣殿里的一个科学神甫，然而尽管我刻苦勤奋，全力以赴，却还是无法获得哪怕是最低级的科研资格权限，随着年龄渐长，我彻底明白了，我没有科研天赋。所以我选择了另一条道路，成为一名月球人族的开拓先锋，哪怕是我也能够做好的工作——成为拾荒者和探险队成员。” 苏云看着老人带上骄傲的面容，颤动着嘴唇，“……难道这样就可以如此牺牲了吗？” “苏云大人，月球世界没有温情的余地……深邃的银河更是如此啊。” 老人站起身，缓慢地掸去黑袍衣摆的灰尘，微微佝偻着身体，向外走去，“……那么时间到了，我也该走了。” 苏云顺着老人的步伐向前方望去，不知何时一支运输车队已经停在离小屋不远的开阔地上，那里已经聚集了几位老人，其中一人正在向这里热情的招手。 “等等！”苏云连忙赶上，伸手扶住老人的肩膀，“你……要去做什么啊？” 老人回首，最后一次微笑点头，“我是虔诚的信徒，我也坚信着人类终将恢复自己的荣耀，所以……苏云大人，请让老朽用这有用之身，为您开路。” 老人坚定而缓慢的，向运输车队走去。 苏云只能停留原地，看着运输车队再一次地从眼前消失在远方的天际线。 那里的方向是机械圣殿。 而机械圣殿里面有着什么在等待着这些老人，此刻的苏云一清二楚。 “……世界没有温情的余地吗？”苏云喃喃复述着老者的话语，一股悲凉感由心而生，“还有什么‘为您开路’？老伯，你说的话，我不明白啊……” 被一声声“苏云大人”的称呼。 每一次的甘茶也十分清冽。 但是、但是…… 无力感贯穿全身，苏云低垂下头，用手捂住眼睛与额头。 深邃的黑暗覆盖住视野，内心的情感在酝酿。 很多事情都是无能为力，这是世间的常理。 尽管如此，尽管如此。 苏云依然在沉默的最后，咬紧牙关，第一次拜托机械蜂鸟呼叫来远程飞行载具。 “小蜂鸟！拜托你了……” 当高空的巨型飞鸟落下，苏云攀爬而上时，他的眼睛遥遥望向青丘。 他要赶在运输车队之前，先行抵达机械圣殿！ …… …… 月球背面与正面的交界处。 在传递关于能量井以及怪物军团的后续情报后，那支开拓队发觉喷涌而出的能量光柱发生异变，因此毅然决然地再次投入敌营中心，打探情报的探险队终于归来。 减员过半、残破不堪的他们，风沙中隐藏在兜帽下的眼眸透露着坚韧不拔的意志。 要带回去。 无论如何一定要带回去。 那个时空门，以及从门扉打开后的所见所闻。 在那门后的，不止是“血族”这类怪物这么简单，还有它们的迷信对象。 那个白洁的身影……“月神”！ 不，现在做出结论还为时过早，但是，无论如何，都一定要把情报传递回去。 但是，即使是脱出到这么遥远的地方，敌人紧追不舍的猎团仍然还不放弃，电磁干扰依然影响着情报的回传。 该死。 哪怕是流下最后一滴血！ 哪怕是开拓队全体的一切！ 血肉也好，灵魂也罢！ 哪怕是一切的一切都牺牲掉，也一定要把情报带回去。 第三十五章 夏夜的萤火之虫 终究是犹豫的时间过多。 当苏云来到青丘之时，运输车队已经在前后脚的时间里刚刚抵达。 从高空中看着拾荒者营地里的老人们鱼贯进入机械圣殿，苏云心急如焚。 所以当离地面还有四、五米距离时，苏云就猛地跳下仿生机械飞禽载具，踉跄着差点摔倒地向前奔跑着，手脚并用，让失去平衡的身体勉强维持。 然后推开了机械圣殿的侧面小门，正好与一位刚刚从过道走来、有着红色秀发的少女正面相对。 “浅见？见到你真是太好了。”苏云双手搭在浅见明日香的双肩，急切问道：“刚刚被运输车队送来的老人们呢？他们现在在哪里？” “……”浅见明日香一如往常地身穿代表知性与科学的白大褂，然而昨日陈琰实验失败时她脸上的动摇与脆弱神色已经完全消失，恢复了往常的清冷与骄傲。 但是在这个紧要关头，浅见明日香非但没有回应苏云，还瞠圆了双目瞪了苏云一眼，伸手挪开苏云搭在她肩头的双手后，头也不回地在走道中继续前进，然后在尽头的楼梯拾阶而上。 “……浅见？”苏云焦急的呼喊。 浅见明日香像是吃了火药一样。 大概是因为昨日陈琰的死吧。见识到昨日浅见明日香那种前所未有的脆弱一面，苏云也能理解到在陈琰生前也许他们有着很深的交情。 所以可以理解吧。 但是此时此刻，死去的人已经逝去，但是尚还有其他活着的人在，苏云想要为他们做些什么。 所以尽管为难，但苏云还是跟了上去，想要继续追问。 时间一分一秒都很紧迫，丢失目标的苏云，需要熟知机械圣殿的浅见明日香的帮助。 “明日香！我需要你的帮助！”苏云小跑着追上，在楼梯下向着上方的浅见明日香大声求助，“请告诉我营地老人们的去处！” “……”浅见明日香的脚步顿住，肩膀微微颤抖了片刻，但几乎短到令人觉得是错觉的下个瞬间，她就重新抬起脚步。 “明日香，你究竟是……” ——怎么了？ 想要如此追问，苏云踏上楼梯的第一个阶梯的瞬间，哑然失声。 因为他突然想到，昨日的实验，也是在一个位于二层的观察室中，透过玻璃窗向下观察着机械圣殿大厅中的景色。 也就是说，名为“神座计划”的实验大概率是需要用到正殿中的那座高台。 所以如果今天自己所料不差，那些老人们也是参与同样的实验的话，那么最终应该一定会被带进左近的正殿之中。 虽然是和昨天不同的路线，但是眼下跟随浅见明日香的脚步，所来到的这道楼梯，不也正是前往二层的道路吗？ “……难道浅见你还要参与这种实验吗？” 印象中的浅见明日香是与这类实验格格不入的角色，苏云喃喃低语着，迅速向上追赶。 但是现实会印证他一切不好的预感。 紧跟在浅见明日香的脚步后，闯进与昨日不同，但毫无疑问也是一件实验观测室的苏云，第一眼就看见大屏幕上硕大的实验倒计时。 “……四、三、二、……” “等、等一下！”苏云大声喊出自己的要求，向能够看见正殿高台的玻璃窗口扑去。 但是在他情绪高昂的呼喊声中，浅见明日香只是冷静地向其他科学神甫问候：“抱歉，我来晚了。” “没事，本来你就是中途加入验证实验的临时人员，而且昨天陈琰的事能够理解……”见浅见明日香的脸色变暗，观察室的领队探头望向苏云，“浅见神甫，苏云大人这是？” “我不知道，只是在楼下偶然碰见。”浅见明日香如实的回复，“那么，我就去自己的岗位了。实验应该开始了。” 说完，浅见明日香就来到自己的工作岗位前，认真记录着数据变化。 如果听到她们如此冷静而平淡的对话，苏云一定会愤怒不已的吧。 但是此时此刻苏云全部的注意力集中在圣殿高台之上。 哪怕是用上自己那所谓“救主”的特权，调用机械飞隼也还是晚了一步吗？ 有着玄奥轨迹的纹理已经布满圣殿，朦胧的蓝色光芒笼罩中，倾斜高台之上那个被束缚为十字架形状的老者，身体已经任由高台底部伸出的无数机械触手摆布。 啊，不就是那位经常请我喝茶的那位老伯吗？ 真的是……为什么？ 因为正殿的宏大，从二层的观察窗口到倾斜高台，有些遥远的距离下，苏云无法用肉眼看清老者的面容。 此时此刻的他，到底是保持着怎样的神情呢？ 痛苦、害怕、还是一本正经的面无表情？ “不。”苏云摇了摇头，心想：“一定是欣慰的笑容吧。” 但是，他知道自己会有怎样的遭遇吗？ 对于昨天从陈琰那里，才刚刚得知人体试验的正式名称为“神座计划”的苏云，对这一计划的详情还了解得太少。 但是死者墓园中绵延的教徽坟墓，以及“人类残骸”的可怖可悲，令苏云心头蒙上深厚的阴影。 只是为时已晚的此时此刻，苏云打心里希望，“神座计划怎样都好，请一定要成功啊。” 可是结果注定要让苏云失望了。 正因为无知，所以才会抱有天真的幻想吧。 深知演算预测成功率之低的浅见明日香，没有怀抱任何希望，只是如同屏住呼吸般的，在漆黑的深海里不断摸索，不断积累着每一比特珍贵的数据。 希求着最终能够在“苏云”的身上，结出名为“救主”的奇迹。 “嗡——！！！嗡——！！！” 警报声再次响起。 浅见明日香没有动摇。苏云虽然也不像昨日一般目瞪口呆到无法反应，但是今天他所作出的选择却与浅见明日香恰恰相反。 心脏有力的跳动。 心脏之外的某个无形器官更是涌动出能量的风暴。 灵能从苏云的身体深处开始向四肢蔓延，说时迟那时快，一切仅仅是在警报声响起后的刹那之间，苏云的周身燃烧起淡银色的灵能冷焰，周身的灰尘微粒被如同旋风卷起一般微微环绕着飞起。 所有人都没来得及注意到这里，或是说注意到了也不知所措到该如何是好。 就在他们的面前，苏云拔出宝石剑，就要投掷而出，就像曾经对付二阶食尸鬼，救下受害者母女一样，要用绝对的力量掼出彩虹色的光线，穿透观察室的墙壁，直入机械圣殿神圣威严所在的正厅，然后将那邪恶的倾斜高台彻底粉碎！ 这就是苏云一瞬间下定决心的果决行动和计划。 一定要救下那位老伯！ 然而就在他高举宝石短剑，向其中灌注灵能让它散发出无穷璀璨光辉的那零点几秒的刹那停顿中，浅见明日香用歇斯底里的哭音向苏云怒吼： “你想要破坏他们舍弃生命也要留下的数据吗？” “我……”咬紧嘴唇，苏云的身影凝固住了。 高台上的老伯已经如同昨日的陈琰，甚至更加失控更加暴虐的扭曲变形着。 彻彻底底的为时已晚。 完完全全的痛苦死亡。 一种想要毁灭一切的冲动在苏云心中萌生。 但是浅见明日香带着哭音的怒吼却反复在耳边回荡。 晨曦中老伯眯着眼睛喝着茶水诉说着对人类爱的骄傲神色，也一直在苏云眼前回荡！ “……啊，是这样吗？” 彻底明悟了。 自己早已被预定在神座计划实验的终点。 而老伯等人的牺牲正是为自己做着准备，正如他所说的，他、陈琰与最近其他众多频繁投身其中的老者们，都是在“为我开路”啊！ “何等的、何等的……” 苏云终是陷入无法言语，垂下高举宝石剑的手臂，身上的灵能光辉渐渐暗淡，有如夏夜的萤火之虫。 …… …… 这一天，苏云的内心遭受冲击，其精神构造再次承受重大的压力。 很多事情，没有人告诉他。 浅见明日香也没有说出更多有关“神座计划”的情报。 但苏云已经大致猜出了自己的一些结局。 他静静坐在观察窗口之前，看着在熟悉的老伯之后，一位又一位老者，先后走上献祭的高台。 此后的日子里，苏云甚至要面无表情的坐在这里，看见老年人之外，越来越多的年轻志愿者也投身其中。 他们或是战栗着，或是冷淡着，或是微笑着，但都义无反顾地，用自己的生命为原材料，去创造出血肉的地狱，然而他们的目的却是与地狱最为遥远的另一存在，天堂的“奇迹”。 这是南辕北辙吗？ 还是人类真的有在踏踏实实地前进呢？ 苏云没有实感。 渐渐麻木。 但未能麻木的部分，也感到渐渐沉重的责任感，压在肩头。 也许，麻木的是悲伤与懦弱吧。 逃亡计划，在苏云的心中松动了。 朦胧的水汽从眼角消散，眼眸的深处沉稳与刚毅正在积淀。 第三十六章 田园牧歌 凛冽的风迎面吹拂，苏云利用灵能支撑起防御壳，站立在巨型机械飞隼的背脊之上。 高空的视野有种一览众山小的感觉。 这广阔的天地间，生活着多少人类呢？ 散乱的思绪漫无目的的漂移。 而这趟旅行的随行者，正躲在他灵能护罩的后方。 “……这里的风太大了，我们还是回到舱室内吧？” 陈含巧用手拉住苏云的衣角，即使有灵能防御壳的过滤，渗透的风压也令她感到有些呼吸困难，金色的发丝向后飘荡，不得不伸手拢起鬓角的乱发。 “快到了，陈含巧，我已经可以看见环形长城了。” 这是探险队即将恢复行动前的片刻余暇，就像是短程旅行一样，陈含巧兼做导游带着苏云与探险队全体在更广的范围内游荡。 而今天他们的目的地是南方的环形长城，也是陈含巧居住的修道院据点的附近。 机械飞隼也如同蜂鸟一般，悬停在环形长城上空，距离地面仅有不足一米的微妙距离。 感叹着驾驶人员和机械技术的高超，苏云率先跳下，然后回身向陈含巧伸手。 “……直接暴露在高速气流中太危险了。”借着苏云的帮助，双脚踏实落地的陈含巧像是终于放下了提心吊胆的样子，向苏云抱怨着。 “嗯嗯，的确。”苏云点了点头，随后微笑，“但是风景很漂亮不是吗？” “……那倒是。” “有种放空心情的爽快感，然后就是有种与古人相同的感慨……天地之广大，和自身之渺小。” 苏云走向工事边缘，眺望着环形长城外更为广大的荒原，慵懒地伸起懒腰。 而且因为防御工事建在陨石坑环形山的缘故，从此处展望的视野也意外的辽阔。 “……”陈含巧从侧后望着苏云放松慵懒的模样，也不禁露出微笑，这些日子里他所积累的精神压力，看来如今是彻底释放了。 受苏云与气氛影响，陈含巧似乎也陶醉于眼前的景色，“……真美啊。” 徐徐的微风吹过，荒原上的青草、野花，都齐齐拂动，如波浪般涌动着生机。 “是啊，真美啊。”苏云应和。 平静的氛围中，缓缓地从远及近，传来悠闲的牧歌。 苏云转身，发现是长城内部的环海草原上，正在驱赶羊群的牧人，缓缓走过。 这个时候，老老实实搭乘在机械飞隼内部舱室的郑子默与探险队其他队员们也陆续走下，四散着寻找自己喜欢的景色，或是单纯的散步感受着平和的悠闲。 环顾一圈，苏云又发现了长城外荒原中渐渐从地平线处冒出的身影。 “陈含巧，他们是？” “我看看……啊，”陈含巧略微惊讶地捂住嘴唇，“是那支开拓队，没想到快一年半的时间了，他们终于回来了。” “开拓队。”苏云复述着答案，踮起脚尖，眯起眼睛，想要更好地看清他们的身影。 为月球人族的未来与伸张，深入基因怪物横行的未知荒原，追随祖先的道路，开拓着更广阔和辽远的人类边界。 开拓队就是这样的一群人。 如今他们满载着收获，步履蹒跚、衣衫破旧地缓缓归来。 人数很少，与苏云所知的开拓队编制比起来似乎只剩下十分之一。 而且即使隔得很远，苏云也能看出他们的状态非常糟糕，应该是经历了难以想象的危机与战斗吧。 但是，他们终究是迈着坚定的步伐，前仆后继的深入荒原，再坚定不移的挪动步伐归来。 啊，他们也是一群“无法忘怀银河人族荣耀的勇者”啊。 苏云似乎有点明白了。 就像是古地球时代遭受百年屈辱的天朝一般，曾经5千年的荣耀与辉煌，是永远无法忘却与磨灭的宝贵记忆。 “……真美啊。” 苏云再次发出感叹，但这次赞美的对象不再单单是景色。 眺望远方满身伤痕归来的开拓队。 人类面临着刻不容缓的危机。 身旁是温顺美丽，但也有坚强韧性的年轻机械牧师陈含巧。 背后环海平原上，驱赶羊群的牧人，哼唱着悠远的牧歌。 四周的探险队员伙伴们，则陆续向工事下方前进，篝火和烧烤的准备已经做好。 苏云对这个未来世界，终于有了更多的实感与深入了解。 以及看见了自己迟早也要再次坐上青丘机械圣殿里那座高台的场景。 没关系的，自己拥有不死的权能。 没问题的，自己是跨越时空而来的命运之子。 如果说，我穿越时空，在这个时代醒来有什么意义的话……那一定是拯救人类。 就算也许，这只是某个魔神的玩笑，其实我的存在并没有任何意义。 存在的只有虚空与无意义。 但是即使这样，我也要抓住命运的咽喉，为自己的命运赋予意义。 豁然开朗的苏云，不由地露出微笑。 然后在这山巅的长城之上，苏云张开手臂就像是拥抱荒原一般，恶趣味地回想起历史上某位人物的台词。 “……我来到、我看见、我征服！” 一阵风儿恰巧吹过，打乱了苏云的发丝，却没有打乱他的心。 赶来通知他们二人也下去参加烧烤大会的郑子默，刚刚爬上环形长城工事，恰好听到苏云的这句童趣之语。 但是与立于苏云身后的少女一样，在他们的心目中，只有另一个神圣的构图，在心中萌芽。 就像是时代的呼唤一般。 陈含巧与郑子默，望着苏云高大的背影，听着他那番话语，不禁痴了。 …… …… 永远看不见地球的月之背面。 巨大的灵能能量井，扭曲了时空，硕大的时空门悬浮其上。 一队又一队，身穿武装的不死系怪物列队而出。 如此恐怖的死之潮流，已经流淌了数十日之久。 而今天，这潮水突然断流。 并非恐怖的终结，而是为了给某个存在让路。 缓缓地，缓缓地。 如同枯骨般嶙峋且狰狞的机械骨龙，拉着一辆马车从时空门的能量涟漪中穿过。 车厢上有着华贵的花纹，那是血族大祭祀的家族徽章。 一位如同人偶一般的金发少女，端坐于主位。 她不发一言，五官精致，美貌绝伦，衣衫华美。 但远超这一切的，是少女那无与伦比的红色眼眸，吸引着所有面见者的心神。 无论是正常的人类、骄傲的血族，还是迷茫中的基因怪物，都会停下动作，不由自主的痴迷于少女的血瞳。 血族大公爱得莱德·墨菲百无聊赖，他只是派遣了艾略特少校前去迎接，自己只是端坐在中军营地中，仰望着时空门边的这一幕。 尽管对血族祭司们很不屑，但他也知道，对月球人族发动总进攻的时间快到了。 爱得莱德等待这一刻，已经很久、很久。 第三十七章 罪星降临在了月球世界 马车之大，超乎想象。 除了居中而坐的美丽少女之外，紧贴在其身侧，还有另外一位身穿黑色丝绸的中年女子。 除了端坐的两人，还另有十几位年轻美貌的少女分布于车厢之内，或是侍弄着茶具，或是观望着窗外的景色，或是恭敬站立等待命令。 马车外的造型也是与机械古龙相符合的粗狂造型，有着极强的张力与侵略性。 但是车厢内部的装饰，却是极尽奢华中带着柔和风格。 不知名动物皮毛拼接而成的华丽地毯上，所有人都赤着脚行走，也不会感到一丝不适。 所以当这样的马车停在艾略特少校的面前，车门打开，露出里面的景色时，因为与充满野蛮气息的军团大营过于格格不入，艾略特少校不由得露出了疑惑的神色。 “就像是应该扔进基因怪物大军被彻底撕碎的画风。” 再次理解了一些上司爱得莱德公爵对祭祀系统人员的厌恶，艾略特少校打起精神，在识别到车厢正中那位身穿最为奢华晚礼服的少女时，立刻并拢双脚、举手敬礼。 “尊敬的玛莎·威廉姆斯大祭司大人，下官艾略特少校，代表墨菲大公爵爱得莱德四世向您问好。” “墨菲大公爵没有空来见我一面吗？”出言不逊的是那位安坐在一旁的黑衣女子。 “……”艾略特少校更加困惑了，很勉强地维持了表面的礼节性神色，决定忽视第三者的发言，再次向居于正座的少女发出邀请。 “威廉姆斯大祭司，请您跟随我来，公爵大人已经为你们安排了舒适的居住点，稍晚的时候会有场小晚宴为您接风洗尘，不过请您谅解晚宴的规模并不大。毕竟是在军营重地，在座的诸位贵族们人数也并不多，最主要的是，月球世界作为战区物资还很有限。” “晚宴并不重要。”身披黑色丝绸的中年女子再次搭话，这一次她甚至站立起来，走到马车伸展出来的阶梯之上，居高临下的看向艾略特。 “我只想知道墨菲大公爵现在究竟在哪里？在干什么？我有重要的事情必须和他会晤！你……明白吗？” “抱、抱歉……请恕下官失礼。”艾略特连忙低头致歉，“……墨菲大公爵如今正在军营里巡视，毕竟大战在即，军务十分烦琐……” 啊，看来是自己从一开始就搞错了。 没想到金发少女身旁如同侍女长一般的女子，才是大祭司本人。 艾略特少校一边解释、缓和着爱得莱德公爵大人不愿来见大祭司的情况，一边想到： 那么那位居中而坐，有着飘逸金色长发，美得不可方物的血瞳少女又到底是谁？ 在最初见面的一瞬间，甚至让人有种不真实的感觉。 如同精致的人偶一般，不，应该说，那看起来就是“人偶”。 当艾略特解释完毕，再次抬起头来时，展现在眼前的竟然是这样的景象： 在一堆侍女的侍奉之下，她们轻轻托起血瞳少女，就像是托起最珍贵的宝物一般，小心翼翼的迈着细小的步伐，缓缓走向车门。 就连大祭司玛莎·威廉姆斯，都快步走下马车，为其让路，同时像是对艾略特失去兴趣一般，向他摆了摆手。 “只要不是马上就要战死了，我立刻！马上！就需要和墨菲大公爵会面，你知道了吗！” …… …… 爱得莱德大公行走在营地之间，巡视着精锐的血族本队与基因怪物们的混合旅团。 究竟训练得如何了？是否能够做到良好的配合了？能够形成当初预想的可用战力吗？ 事务性的问题堆积如山，如同泥水般浑浊不清却又缠绕到令人窒息。 但是作为军事贵族的传统，是星际血族得以在银河中安身立命的根本所在。 无数岁月的血与火试炼下来，作为合格贵族的爱得莱德大公能够、也必须应付这些事情。 答案是一切完美。 军团整合与编制的进度远超预期，即使是明天立刻出兵发动大规模作战也没有问题。 相对于月球人族的困局一地的匮乏，显然是自己这边更有优势。 毕竟月球世界说到底，只是个卫星而已啊。 虽然是有着特殊意义，神圣母星的卫星。 而这也正是爱得莱德大公热衷于此的原因所在，同时作为星际血族起源之地的月球世界，有着“政治价值”。 而爱得莱德大公意识到了这一点，要将其开发出来，与其他军事贵族们，还有其他势力的斗争中取得先机。 其中，尤其是令人讨厌的祭祀系统。 “一群装神弄鬼的家伙。” 爱得莱德喃喃低语，暗啐一声，然后向副官下达了巡视下一个营区的命令。 军团军官们跟随在爱得莱德身后，认认真真的做着部队的军情分析，但恐怕他们永远无法想象，他们的上官此时心中所想吧。 爱得莱德其实对于这次临时起意的巡视根本不在乎。 他只是在躲避与大祭司碰面的麻烦，然后于内心疯狂地吐槽。 尤其是对祭司们的机械骨龙吐槽。 “……那种玩具一样的东西。他们是认真的吗？” 若是如同月球人族一般，以各种鸟禽类为仿生对象，那么或许还能够获得远超常规造型的空气动力学方面的效能提升。 但是机械骨龙这种纯粹充满宗教象征意味的构造，简直让人无从吐槽。 “……这究竟是什么时代的什么幻想故事里面的东西啊。” “这可是战争哦。真是让人想要撬开那些神棍的脑袋看看，到底都装了些什么事物。” 当然，这一切的不屑一顾，爱得莱德大公是不会在祭祀们面前表现出来的。 客客气气的供应些伙食和住处，至于他们是来起源之地来朝圣，还是考古什么的，就随他们便吧。 对此，爱得莱德一点兴趣都没有。 不过，若是他们愿意上战场的话，倒也是可以期待下必要时候，祭司们利用灵能术式强行提升出来的骨龙战斗力。 毕竟血族当中，祭祀系统是基因科技唯一合法的研究者与学习者。 也就是说，是垄断了星际血族诞生的基因飞升这一奇迹的相关技术的团体。 “希望到时候别是样子货吧。” 很快来到另一个营地，爱得莱德稍稍收敛内心的吐槽，认真对待军务。 不过很快，还算良好的心情被人打破。 正厉兵秣马，检阅着军营，幻想着席卷月球人族的战场景色时，艾略特少校带着疑惑的表情归来。 “莱克莱德大公，大祭司让我来传话……” “什么话？” “请大公您务必到能量之渊旁面见。” “不去。”爱得莱德大跨步向下一个训练场营地前进，披风之下的金属战甲铿锵作响，“她一个女流把我墨菲大公爵当作什么了？‘务必’？可笑！” “可是、大公……”艾略特急忙追上。 爱得莱德猛地回身，凝视着艾略特少校的面部，“艾略特少校，你应该很清楚我为什么让你去迎接。” “是的，下官了解。”艾略特少校原地立正，站直军姿，脸色纠结，“但是，玛莎大祭司大人让我传递的话还有。” “还有什么？” 艾略特支支吾吾，毕竟，对于接下来的话语，他自己虽然能够理解每一个字，但是组成的词语与句子，作为务实和在战场厮杀的军人，却是一点也无法理解和相信。 毕竟，“月神”、“圣训”什么的……所以才会一直保持着困惑的神色返回。 “玛莎大祭司说，她收到了‘月神’的圣训……” ——‘罪星降临在了月球世界’。 第三十八章 受体人偶 如此荒诞不经的神话传说。 这是艾略特少校心中唯一的感想。 但是，当他说完这句话之后，面前上一秒还满脸无趣、挂着掩饰不住的不屑的爱得莱德大公，却突然间神色大变。 “你没有听错？玛莎大祭司亲口说的是‘月神’的圣训？” “那、那个……”被爱得莱德大公的气势所迫，艾略特少校不由得反复回忆刚刚与玛莎大祭司的碰面，“没错，确是亲口所说‘月神’的圣训！” 爱得莱德大公恢复正常的神色，沉默不语的结束军团巡视，向能量之渊赶去。 “我有事要先走了，副官你就接着带我巡视军团吧。” 说罢，一声口哨唤来一架飞行载具，爱得莱德大公就在近卫的簇拥下向玛莎大祭司的方向飞去。 “……这究竟是怎么回事？” 艾略特少校停留在原地，更加疑惑了。 难道说‘月神’的圣训什么的，真的存在？ …… …… 能量之渊旁。 “你疯了？” 这是爱得莱德落地后对玛莎·威廉姆斯大祭司的第一句话。 路上的时候，爱得莱德心中还想着在尚未弄明白具体情况的时候，就先保持友好礼貌的态度，挂上扭曲和蔼的微笑吧。 但是，当见到人偶的瞬间，爱得莱德瞪大眼睛。 冲击之大，一瞬间似乎就连脑内都回荡起嗡嗡的耳鸣声。 在他眼前的不远处，一队年轻柔弱的侍女，正簇拥着抬起一位金发血瞳的少女人偶，缓缓来到能量井旁。 尽管那少女人偶过于美丽，美丽到任何一个雄性生物都会为之动心的超凡程度，但是问题的根本不在于其美貌，而是其外表。 ‘外表’与‘美貌’，尽管所指相近，但内涵却绝对不同。 没想到！ 虽然知道基因技术都掌握在祭祀系统手中。 虽然知道祭司们这几千年来都孜孜不倦的想要寻求‘月神’的回应！ 但他们居然敢这么做！ “……这不是与‘月神’的圣像长得一模一样吗？” 但是与石质的雕像不同，眼前的人偶是活生生的血肉。 爱得莱德能够清晰感觉到人偶皮肤下血气的气味。 “没错，是基因技术。” 玛莎大祭司昂着头，就像是在看自己的杰作一般，露出微笑，“爱得莱德大公你最好收起你想要吸血的冲动，即使是只有一滴血液，这具身躯之内的基因因子浓度也不是你所能承受的。” “你在开玩笑吗？” 爱得莱德有些无法忍耐不满，在嗜血的冲动之外，他更多的是毛骨悚然。 “身为大祭司，你居然亵渎‘月神’的圣血，你造出这样一副人偶之躯，究竟是想要干什么？那可是、那可是……” “……是我们的伟大真祖，基因飞升的最高杰作，真正的由人而神，最完美的星际血族。” “你原来还知道这些啊。” “没错，正因为如此，所以我才会这样做，我制定了计划，想要让‘月神’降临人间，这具利用圣血和最新基因技术打造的受体完美无缺！” “可是……那只是人偶啊。” 真正想说的话，是“月神早已在大破灭后的骚乱中死去了啊！”这一话语，但是想起自己与玛莎大祭司的身份与政治立场，立刻就咽回肚中。 玛莎大祭司就像是看透了爱得莱德扭曲的面容，轻声细语。 “你会是‘月神’陛下最为忠诚的诸侯，不是吗？” “当然。” “挣扎在狭小的星域之中，难道不会感到厌倦吗？” “……”爱得莱德没有接话，那是星际血族诸侯们在星海中所遭遇的困境，但他相信那只是暂时的。 要说理由的话，如果他爱得莱德大公能够借助收服起源之地月球世界的政治威望，逐步统合众诸侯的话，团结为一体的星际血族一定能够再次开拓星海的局面。 就在他得意想着自己的计划的时候，玛莎大祭司述说了她的计划。 “如果‘月神’回归的话，那么团结在‘月神’旗帜下的我们，一定能够迎来崭新的未来吧。” 思路一致，但具体的路线完全不同。 或者说设想得很美好，但完全不现实。 “玛莎大祭司，我能够理解你的想法……但是你这么做，有用吗？” 爱得莱德叹了口气，指向不远处的侍女们。 她们正围绕着那人偶少女，检查着什么的样子。 然后侍女们为人偶少女的一只脚腕，套上一根暗淡的银链，能够隐隐感到银链中有灵能的流动。 下一步的动作，却令爱得莱德大吃一惊。 只见侍女们确定银链的牢固后，就一把将利用宝贵圣血制作的人偶少女，一把推进了能量之渊中！ “等——” 想要断喝出声，但是下一秒就停顿住。 爱得莱德惊讶的发现，那人偶少女非但没有如同羔羊坠入火山口的岩浆中一般灰飞烟灭，反而散发出华丽的微光，将全身包裹，然后顺利的下沉进能量之渊的海底。 “这、这究竟是怎么做到的？” “没有做任何特殊处理哦。” “什么？” “我是说，”玛莎大祭司抑制不住嘴角的笑，直视爱得莱德的眼睛，“那具‘月神’的受体，我没有做任何特殊的反灵能防御措施。” “但是她……”一个难以想象的可能性在爱得莱德心中萌生。 “爱得莱德大公，我赌对了，我的计划注定会成功。” “那么……圣训的内容是真实的了？” “没错，在来到月球世界这个起源之地的一瞬间，受体人偶与伟大的月之精神发生共鸣，直接向我的脑内灌输了圣训。” “我聆听到了这一声音，‘月神’还存于世，祂并没有完全消亡。”玛莎·威廉姆斯这位中年女性，高举双手，流露出狂热的神色与情绪。 “接下来只需能量之渊的灌溉，当时机成熟时，‘月神’一定就会通过这具受体，再次莅临世间！” “……”一旁的爱得莱德被惊骇得说不出话来。 这女人疯了……这是他此刻最大的感想。 但是这是个也许能够成功、拥有巨大力量的疯子。 她说的是真的吗？ 还是神棍的最新套路？ 所谓圣训，又或者是疯狂之人所产生的幻觉？ ‘月神’若是真的降临人世间的话，自己的霸业之路又该如何变动？ 话说回来，就算那人偶少女获得了灵性，但那东西真的是‘月神’吗？ 一阵眩晕感袭上大脑，爱得莱德想要暂时退却。 “玛莎大祭司，我想起来有些事情需要忙碌，就先走了。” 然而下一瞬间，癫狂边缘的玛莎大祭司突然恢复冷静。 “‘罪星降临在了月球世界’……爱得莱德大公，你需要先按照圣训，杀死一个名叫‘苏云’的天外来客！” “……苏云？” 爱得莱德微眯着眼睛，复述着这个名字。 第三十九章 黑潮 黑色的潮水在荒原上蔓延，但是它所灌溉的并非秧苗，而是死亡。 铺天盖地的基因怪物与星际血族的机械造物向前滚动着。 黑色的涂装与机械战甲反射黝黑的冷光。 它们或有智慧，或无智慧，或冷静，或狂热，但共同的意志在指引着所有浪花。 ——杀戮。 用血肉与机械所构建的战争机器，它们所组成的黑潮只有一个目的，那就是彻底的战争与征服。 抵挡于前的一切事物，游离的基因怪物群、勇敢无畏的开拓队、游牧的人类部落，都在与这潮水解除的瞬间，被吞噬干净。 “向前，向前！”从指挥载具“空雀号”中，作为前锋的艾略特少校向集群发布着命令，催促着他们动作加快，“部队离散了也没关系，现在比起阵形，突击性更为重要！给我加快速度！” 地面的先锋部队再次加速，阵形中速度较慢的战车渐渐落下，更别提那部分没有载具、完全依赖肉体之躯行军的基因怪物了。 阵列在撕扯中渐渐破碎，但是即使如此，艾略特少校也依然坚持，没有下令停下脚步原地整顿。 因为自能量之渊席卷而出之后，即将遭遇的第一个人类国度就在前方不远处。 那是个人类小王国。 或许说是城邦更加准确。 艾略特少校对此没有太多兴趣，他只关心军事方面的情报。 “……以游牧和行商业为主的边缘开拓型城市吗？” 深入荒原，以荒野地带的特产和新遗迹发掘物为贸易资源的边缘组织，因此多少算是有些应对基因怪物群的武装能力吧。 “但是……太怠慢了啊。” 艾略特对着贴满情报的战术地图不由地感叹，进而感到胜券在握地攥紧拳头。 这些月球人族，不知是太过怠慢还是傲慢？ 虽然做好了应对与荒原基因怪物群“战斗”的准备，但却从来没有应对“战争”的准备。 窃笑。 艾略特的嘴角不禁咧起盛大的弧度。 “看来几千年的‘和平’生活，已经让他们退化到了这种程度吗？真是难以想象，当年我们的先祖是被他们打败才逃离月球的吗？” 做着最后情报确认的同时，艾略特也观察到地面的部队，已经因为这种猪突猛进式的闪电机动，分离出了鲜明的几个梯队。 其中位于第一梯队的几乎都是跨越时空门而来，装甲率完全百分百的星际血族师团。 大概只需要接敌的一次冲击，就能够抢占那座近乎“不设防”的城市吧。 但是……艾略特少校皱起眉头： 毕竟是跨越时空的远程征战，物资与兵力的投射都十分有限，即使是如今的少数星际血族军队，也已经是幸运的借助了遗留于月球世界的古代遗物能量井与时空门的系统。 更加雪上加霜的是，因为能量之渊的能量被玛莎大祭司挪用走了很大份额，时空门能够支撑调度的后续兵力再度大幅削减。 换句话说，收编的基因怪物才应该是杀戮于第一线的炮灰与肉盾，星际血族军队应该珍惜每一滴血脉。 “……真是讨厌的感觉。” 作为一名军官，并非没有兵力，而是受限于后勤投射能力，而束手束脚。 “看来打完这场前锋战，应该向爱得莱德大公阁下建议给基因怪物师团配备更多的装甲载具。” 打开自己的终端，在备忘录里记下这条意见。 再抬眼时，从低空飞行的“空雀号”观察窗中，已经能够肉眼看见那座月球人族城邦的建筑物了。 “啊，诸君！战争开始了！” …… …… 与位于先锋阵列的艾略特少校不同，位于后方大营的爱得莱德大公清楚更多战略的变动，因此也更加烦恼与愤怒。 “……玛莎·威廉姆斯！” 伴随着压抑的愤怒声音，在走回自己的指挥室的瞬间，爱得莱德大公猛地拔出腰间装饰性的骑士剑，猛地劈砍在指挥室中央的沙盘之上。 指挥室所有的参谋军官都瞬间吓得噤若寒蝉，只以注目礼向大公示意后，就各自偏过视野。 爱得莱德大公就像是发泄内心无处可去的怒火一般，将沙盘之上的月球正面标识的几个较大的人类据点砍得面目全非，其中最为大公特别招呼的就是位于环海平原的青丘。 那里是机械神教的总部机械圣殿的所在地，更重要的，那里同时也是苏云的所在地。 而爱得莱德大公的军队，目前正以直线的方式向其突袭，哪怕是沿途侧向有较大的人类国度，也不管不顾的向目标推进。 就算是如此，会暴露出侧后方的补给线给月球人族，也在所不惜。 一切都是为了完成月神的圣训。 一切都是为了杀死名为“苏云”的“罪星”。 但是……所谓“罪星”，到底是什么东西？ 爱得莱德大公发泄完毕后，坐进自己的将军宝座，陷入沉思，“机械圣殿，苏云，玛莎·威廉姆斯，还有……山灵·司徒男爵？” 念叨着事件关联对象的名字，爱得莱德大公心中再次完善了自己的计划。 当然，与最初的一人独自攻占月球世界的计划已经大相径庭。 但是，没有关系。 最终获胜的一定会是自己——爱得莱德大公如此坚信着。 因为论纯粹的暴力与军力，在场所有的玩家中毫无疑问是准备十几年之久的他更为强大。 但是行为处事没必要那么暴躁。 发泄之后，能够用政治与谋略解决的事情，爱得莱德大公也绝不错过，这也是他能够成为血族诸侯中一极的重要原因。 “没想到玛莎这个老女人，居然说动了山灵男爵带领军队助阵……” 爱得莱德喃喃低语，这也是他之所以同意遵循所谓的圣训，以机械圣殿为第一目标发动进攻的原因。 但随即就是不屑的冷笑。 “哼，怕是老本都带来了吧，那个有着奇怪姓氏的低级贵族！真不知道玛莎大祭司用了什么迷魂汤把他骗来……不过没有关系，就当是先顺手清理右侧的环海平原地区吧，对我的战略没有太大影响。” 虽然自己的后续部队因为能量分配的缘故，大幅减少，但是新来的山灵·司徒男爵这不是正好吗？ 就让他和大祭司这些宗教疯子去拼个你死我活吧！ 这岂不是比基因怪物师团更好的炮灰？ 计议已定，爱得莱德大公重新恢复冷静与傲慢，站起身准备再去精锐师团巡视。 “指挥室的沙盘坏了，赶紧换一个新的！” 爱得莱德大公气宇轩昂的阔步走出指挥室，徒留一众参谋军官面面相觑。 …… …… 而此时青丘之上的机械圣殿，机械神教的众人还只是得以窥见这黑潮的一丝涟漪。 大长老李·哈里斯面无表情的处理着情报战线的工作。 浅见明日香忙碌于神座计划的验证实验。 而苏云，则与陈含巧、郑子默等人，筹划着探险队的地下王座大厅的二次探索计划。 乌云的阴影，正飘荡而来。 第四十章 揭露 苏云立于起伏的小山丘之上，眺望着远方缓缓飘荡的乌云。 “看来今晚的天气不太好呢。”苏云随意感叹着。 “没关系，我们这次要去的地下王座大厅附近都十分宽敞，不会出现地下水漫灌的情况。”紧随身后的陈含巧却认真回应。 “那个、陈含巧……有人说过你很有工作狂的潜质吗？” “诶？这、这是从何说起？” 面对有些不知所措的陈含巧，苏云放弃了后续调笑的计划。 “没，这是在夸你呢。” “是嘛？” “哈哈，当然，我们也快回营地做最后准备吧。别下雨了还没进入地下遗迹就惨了，我可不想湿淋淋地前去探险。” 苏云带头转身，向拾荒者营地中的探险队驻地赶去。 陈含巧回头望了望远方的乌云，“乌云很厚重，看来会是场暴雨啊。” 说罢，她也小跑着紧随苏云身后，畅想着这次地下遗迹的探险，又会有什么收获呢？ …… …… 当郑子默的动力甲，在机械骑士团保养完毕后重新调来驻扎营地，就是他们这只探险队再次探索地下遗迹的时候。 对于这次行动，陈含巧会抱有别样的期待，也是完全可以理解的。 事实上，不少老探险队员们也是如此。 因为这次行动的目的地，乃是身旁废墟进入地下遗迹后隐秘分支干道的尽头所在，那座有着十三阶台阶的白玉高台，及其上方王座的宏伟大厅。 这也是他们探险队曾经获得最大收获“苏云”的地方。 最初尚还有些难为情，但现在已能坦然地一问三不知的苏云，也对这座王座大厅十分好奇。 虽然他本人以及宝石剑，都并非最开始就在王座大厅内部，而是在附近的区域苏醒后，半路上捡到宝石剑，才最终机缘巧合的昏睡在王座之上。 一切都是致命的巧合。 但正因为太巧合了，如今阅读了解了一些机械神教典籍与神话故事的苏云，也对那座王座大厅开始产生了兴趣。 按说在机械神教诞生之前，这座大破灭事件之前的王座大厅就已存在了。 那么其宗教意向与神话典籍的相似性，也许能够揭示出机械神教起源时代的一些遥远秘辛。 “……真是期待啊。” 如此喃喃低语的苏云，望着附近忙碌的探险队员们，突然想到： 这种充满探索历史真相的视角，也许只是作为无信者的自己所拥有的想法吧。 不知道作为虔信派信徒的队友们，又是抱持着什么样的期待筹划这次探索计划呢？ 这是个无法问出口，因此也永远不会有答案的问题。 半小时后，探险队准备完毕，进入地下遗迹。 …… …… 苏云随同探险队，进入地下遗迹的同时。 机械圣殿内，彻夜分析数据的浅见明日香正端着咖啡，艰难抵御着困意往图书馆走去。 最近的实验暴露出了一项基因改造的错谬数据，作为曾经主攻“基因飞升”方向的月球世界，在古老的科研文献中一定还保留着相关记录。 浅见明日香此行就是为了从书海中发掘出这些数据。 “……必须、必须要加快进度了。” 念念叨叨着这些近乎执念的话语，浅见明日香透支着身体地勉强着自己，然后在走道的拐角处，终于由于恍惚，与一位文官撞个满怀。 “哗哗”的声音中，文官怀里的厚厚一沓文件漫天洒落。 “啊，抱歉，抱歉！”差点一屁股摔倒的浅见明日香连连道歉，随后赶忙附身帮忙收拾文件。 “啊，没事，浅见神甫……”对方一口叫出了浅见明日香的名字，随后就像是争抢似的，拼命低头捡起文件。 “浅见神甫！没关系的，不用麻烦你帮忙，你有事情的话先行离开吧！” “嗯？” 浅见明日香疑惑的望向对方，是自己并不认识的面容。 然后又瞥了眼手中的文件抬头，瞬间理解了对方为什么会一口喊出自己的姓氏。 所谓“文官”，只是伪装而已。 他是情报部门的军官，手中文件的抬头，有着特殊的对应加密格式。 因为权限原因和过去的一次合作，浅见明日香稍稍了解这些，于是也理解了对方劝说自己不用帮忙的话语。 是不想让自己多碰情报文件吧。 “啊，那好的，真是万分抱歉了。” 弯着腰的浅见明日香，顺着惯性想再帮忙拿起第二份文件，然后就自然的离开前往图书馆时，眼角的惊鸿一瞥，她的手顿住，不，应该说她的全身都如同中了定身咒一般僵硬不动！ 那是一份为了递送给教宗格拉迪斯，而新鲜出炉的明文情报档案。 浅见明日香本不想多看，但是“苏云”的名字撩动了她的神经。 下意识地阅读一行之后，她立刻明白！ 这份文件赫然写着苏云的逃亡计划！ 苏云这些时日来收集的物资种类，与确保的地下遗迹路线，都一清二楚。 浅见明日香瞪大眼睛，望着这份文件，几乎连呼吸都要停止了。 这是……什么？ 为什么？ 不……不对！ 绝不允许！我绝对……绝对不会允许这样的事情发生！ “抱歉……我有急事先走了！” 浅见明日香立刻起身，再也不管满地的散乱文件，大步奔跑起来。 要行动！必须立刻行动起来！ 在机械圣殿走廊里奔跑的浅见明日香，眼睛捕捉到教宗办事处的道路指引标识，下意识的向爷爷格拉迪斯的方向跑去。 穿过一个庭院的时候，清凉的风吹过脸颊，浅见明日香灼烧的大脑稍稍冷静。 眼看着离教宗格拉迪斯不远，她却突兀地停下脚步。 记忆中的一个细节，一闪而过。 那是……关于苏云逃亡计划情报的发现日期。 就在散乱的文件抬头最右方的角落。 一扫而过的视觉印象。 尽管细小，但至关重要的情报线索！ “……半个月前吗？” 浅见明日香捂住嘴唇。 这个日期意味着什么，她一瞬间就明白过来。 ——情报部门早已获知了苏云想要逃亡的计划！ 既然如此，为什么会放任他行动和推进计划到如此地步！ 这不是万事俱备，只剩下一次合适的地下遗迹探险活动就可以彻底逃亡了吗？ 浅见明日香微微颤抖。 难道是！ 大长老李·哈里斯？那个掌管情报部门的虔信派领袖。 大长老和机械神教的高层默许了苏云的逃亡吗？ 就算是为了虔诚的信仰，但如此做法，这不是本末倒置了吗？ 就算是信仰，成为“人神”的苏云才是值得信仰的“救主”啊！ 而且刚刚那份文件是要递送给教宗格拉迪斯的情报。 也就是说？ 爷爷他也默许了这种做法吗？ 为什么？为什么啊？ 这样不是让那么多、那么多为“未来”献身的志愿者们的努力都白费了吗？ “……不，不可以。” 用沙哑的嗓音诉说着内心的决意，浅见明日香果决地调转身体，向着自己的居所跑去。 在她的闺房之中，有着个人自卫使用的小型武库。 从灵能匕首到电磁狙击枪，都有备份！ 浅见明日香抿着嘴唇，路途中联络上自己的机械蜂鸟，“翠鸟号，帮我规划追上探险队xn-0213的最短路径。” 第四十一章 征兆 毫无疑问，苏云拥有不死的权能。 肉体毫无疑问的多次复活，但精神层面呢？ 精神层面的伤害如何界定？ 答案将在这趟探险队之旅揭晓，一个异常： 也许预示了什么，又也许是某种重大事件的征兆。 这次的地下遗迹探险活动中，探险队一行遭遇了越来越多的灵能特异型怪物。 怪物们呈现出3到4人的小队形式，由一位拥有灵能能力的高阶怪物，率领多只保有一定本能或少量理性的中等位阶怪物。 很不自然。 这种过于精锐，像是有明确分工的怪物小团体，在苏云他们逐渐深入隐蔽的干道中后，就越来越多。 灭杀了一队、两队后，下一个岔路口说不定又会遭遇第三队和更多。 “奇怪，有组织性的高阶怪物这么多的吗？简直就像是高强度的武装侦察。”休息的间隙，郑子默喃喃低语。 “是啊，就像是决战前不记牺牲的强行侦查一样。”应和他的是一位老探险队员。 “……决战？”老者的无心之语引起郑子默的深思，但是还未等他细想，一旁苏云的呻吟吸引了他的注意，“苏云大人，你没事吧？” “……唔……”苏云捂着额头，强忍着呕吐与眩晕感，微微摇头，“没事，就是有些头晕和反胃……唔……让我再休息一刻钟就好。” “是嘛，那就好。” 话虽如此，但郑子默与陈含巧都十分担心的看着埋首端坐于磐石上的苏云。 究竟是第几次凭借苏云高超的灵能力量，在保持零伤亡的前提下将灵能特异型怪物击杀？ 就算没有十次，怕是也不远了。 苏云自己也知道自身已经非常勉强了。 但是身为前锋第一线的苏云，如果在能力许可的情况下不为同伴们遮挡住来自灵能的突袭，探险队怕是早已出现大大小小的伤亡，根本无法探索到现在这个地点吧。 怪物、特别是灵能特异性怪物，远超预期的多。 “你不要太勉强自己。”陈含巧在用电子匕首检测着苏云身上的灵能分布，收集到数据的分析结果不太乐观，可能是冲击过多，十分的不稳定。 “好的，再遇到这样奇怪的敌人小队，我就不勉强自己了。”苏云笑笑，站了起来，“那么我们继续前进吧……王座大厅应该也不远了。” 作为领队的郑子默看了看苏云的脸色，又查看了一番导航信息，点头同意，“就这样办吧。” …… …… 最后一段路程，尽管过去了数月，苏云还是记忆犹新。 过于宽敞的地下通道，向着无边无际的黑暗无限延伸。 暗淡的蓝色荧光，点点滴滴的镶嵌在头顶的天花板中。 遍地都是的奇异蔓藤，它们如同竹节一般的金属环节反射着微光，将地面也点缀得如同星空。 然后就是偶尔可见的古代机械废墟，蒙上厚厚的灰尘胡乱堆在那里，苏云苏醒以及捡到宝石短剑的地方都是类似这样的废墟堆。 苏云的目光来回巡视，但是果然没有像捡到宝石剑那样的好运，大部分都是些难以理解的古代造物，被摧毁或是修饰到难以辨认原先的模样。 但探险队全体还是乐观的前进着，王座大厅就在前方不远处了。 神秘、黑暗，又充满了危机与惊喜。 不过与苏云上次只身裹着乌黑布条、摸黑前进不同，这一次他的身边陪伴着数十人的探险队同伴，光是郑子默哐当哐当作响的动力甲就足以让人安心很多。 想到这里，苏云的嘴角挂起笑容，看完郑子默的背影，想要转头看看身旁陈含巧的侧颜。 然后注意到天花板某处阴影中，一个人形生物的身影。 “……右前方天花板有……嗯？” 苏云原本还是用平稳的语调，按部就班地汇报敌情，与此同时习惯性的开启灵能视觉，然而看见的东西却令他极为惊骇。 “什么？那是——！” 极为浓烈的，带着血色的银色光芒！ 虽然总体量并不大，但是极为凝聚的汇聚在那个人形生物的手端。 如果只是这样也就罢了，不过是有一只灵能特异型怪物。 但是，与众不同的是，仔细分辨的话会发现那人形生物散发出的灵能光芒只有很少聚集在自己的手掌，大部分都是位于手中所持的器物之中。 看形状，再明显不过的枪械造型！ 换言之，那是一个手握灵能武器这一文明造物的家伙！而非单纯的基因怪物！ 而对方枪械所瞄准的方向，正是队列最前方的郑子默。 “蹲下！郑子默！”苏云大吼着向前奔跑。 放弃情报分享，而是用更为直接的命令式语句援助队友！ 郑子默原本正张望着将头转向右上方的天花板，在眼角的余光隐隐捕捉到急速袭来的灵能光线时，才恍惚听到苏云“蹲下”的大吼。 太迟了！ 来得及吗？ 夹杂着绝望和希望的心情，郑子默的身体条件反射的想要下蹲后仰。 但是浑身上下包裹的动力甲在提升了护甲、火力和远程机动能力的同时，在狭小空间里的灵活动作却没有多少提升。 不，和灵活的战甲队友相比，自己甚至是更为笨拙也不为过。 刹那之间，经过枪械转换，变换性质后高度浓缩的灵能光线如同探入奶酪热铁一般，轻而易举地破开动力甲的护罩！ 郑子默甚至感到自己的额头之前的平直刘海，都因为炙热的光能而迅速的卷曲、枯萎。 下一瞬间就要燃烧和融化了吧？ 而一同将要被蒸发殆尽的还有自己的头颅与灵魂。 尽管是命悬一线，但郑子默不愧是最为优秀的军人与骑士，死亡的威胁下身体没有僵直，反而条件反射下蹲躲避的同时，做出最后的挽救措施。 啊，得感谢苏云大人提醒所争取到的刹那时间。 在这个最后时刻，郑子默手持的大型步枪因为保持戒备姿态，一直举在胸口，现如今就在灵能光线的下方。 手指微动，动力甲所配备的大型枪械的冷却装置被高高弹起，从下往上，猛地将灵能光线切割阻隔。 尽管下一刻就会再次被融化贯穿，但宝贵的时间因此再次争取到了几个呼吸。 飞奔而来的苏云，看到郑子默动力甲的面甲都在一瞬间被攻击贯穿，原本已经陷入绝望，但看到眼下这个场景，瞬间振作。 苏云敏锐的观察着战场，现有的距离用普通路线依然来不及支援。 前方的两位队友虽然距离更近，但是没有能够抵御那种灵能攻击的措施，现在反而成为了阻挡苏云前进的障碍物。 一定要赶上！ 一定要救下郑子默！ 尽管与灵能高强度对抗的后遗症还有残留，苏云仍是毫不犹豫的透支式的调动灵能，维持灵能视觉的同时，将灵能灌注到双腿之中。 可以的！我可以做到！ 怀抱如此信念，苏云猛地侧向弹跳而起，如同炮弹一般撞进一侧高达数十米的废墟堆之中。 那高耸的机械残骸在碰撞的瞬间发出轰鸣的巨响，然后未等向后倒下，就如同粉碎性骨折一般碎裂开来，在苏云带起的劲风之下，天女散花般的向着反方向喷射。 而苏云借助这猛烈撞击的后坐力，将机械强化与灵能加持的肉体发挥到极限的再次一跃，终于如同雷光一般，电光石火之间，切入郑子默与灵能光线的间隙！ “碰——！！！” 尘土飞扬，郑子默连带数吨重的动力甲，终于受冲击而加速跌倒，成功避开灵能武器的射线。 而苏云竭尽全力维持着自身的灵能防御壳，正面挡下光线！ “……唔。”苏云紧紧咬住的嘴唇流下鲜血。 尽管吃力，但苏云终究是挡下了偷袭者的狙击！ 璀璨的光粒在防御壳表面盛大地飞溅！ 第四十二章 胜利的天平 一切都在刹那之间。 狙击光线与灵能防御壳碰撞而生的耀眼灵能火花，如同地面上爆炸的烟花一般令人目眩。 但是当众人还未从郑子默的生死危机反应过来时，苏云就已经成功解救了郑子默，更不待欣喜的情感诞生，下一瞬间烟花熄灭，防御壳被凝聚成一线的攻击穿透。 “突！” 轻微的贯穿声，灵能光线穿透了苏云单膝跪地勉强支撑的身影，从他的胸膛直线钉入，直至其身后的地面也打出纤细的孔洞，不知深浅。 “……果然还是勉强了吗？” 但是，没有办法看着郑子默就这么在眼前死去啊。 苏云视线变得模糊，感觉力气从全身流失，摇摆着以头抢地，彻底摔倒在地面之上，力度之大，甚至令脸颊一侧的肌肤都磨破。 脸颊一侧与胸口的鲜血缓缓渗出，晕染在泥地之中。 “……苏云？”下意识大声呼喊苏云的是陈含巧，她小跑着向苏云身边靠拢。 而近在咫尺、刚刚躲过危机的郑子默则沉默不语，咬着牙调动动力甲的推进装置，绕过一个小曲线向偷袭者进攻。 事态刻不容缓！ 作为主战力之一，在战斗结束前没有余暇过多的放任情感的惊讶或悲痛。 “进攻，进攻！” 拾荒者们配合逼向敌人的郑子默，用范围射击提供火力覆盖，就算无法完美击中，也可以由此来限制敌人的活动范围。 “受死吧，野狗！” 咒骂着的郑子默高高举起大型动力剑，敌人别无选择，只能正面突破。 但是没有人能够凭借肉体之身正面与动力甲对冲！ 一定会被碾成齑粉！ 然而…… “什么？”协调着队友们联合设计的拾荒者大吃一惊。 郑子默扑了一个空，动力剑狠狠的切割着天花板，但是没有任何血肉组织零落。 那个暗影角落里的偷袭者，在探险队其他成员的火力覆盖中，居然硬顶着枪械营造的风暴，从侧面突围躲避！ 原来那人形怪物竟然是浑身反射着黝黑光芒的贴身战甲！ 与没能集中的火力相撞之后，“乒乒乓乓”的一阵乱响，击打出一片微小的火花后，那人形怪物居然就行动无碍地避开这必死之地。 看起来竟似乎比拾荒者们所身穿的外骨骼战甲更胜一筹的样子。 那怪物、不，那身穿高科技战甲，手持先进灵能狙击武器的模样，已经完全超脱基因怪物的范畴，那不是怪物，但，那是什么？ 人类吗？还是其他什么东西？ 但是没有细细探究的时间，错过这个时机后，落地后的偷袭者手一挥，侧面甬道中陆续涌出12只基因怪物，正是之前遭遇过的那种武装侦察小队，只是看数量，集中于此处的有3队之多。 “该死！”郑子默利用着动力甲的惯性，顺势杀进其中一支小队，“这是正规作战！不要当作是对基因怪物战斗！” “收到！”*n “注意掩护陈含巧与苏云大人，为她的救援行动争取时间！” 说罢，乱战一团。 炙热的烈焰与光线不时闪烁，短短一个接触，探险队与袭击怪物们就互有死伤。 唯有跪在苏云身旁的机械牧师陈含巧，心中一片冰凉。 当她的脚踏上被鲜血浇灌的地面之时，就惊愕到浑身颤抖。 出血量之大，令干燥的地下空间的地面都如同雨后泥泞一般令人泥足深陷。 顾不得太多，猛地跪坐于地，第一时间就在最明显的胸口创伤，涂抹上止血药膏。 随后右手捂在苏云的胸口，对于依然流血不已的贯穿伤不知所措。 左手则举着电子匕首，争分夺秒地进行着身体检查，同时不断变动计算着治疗方案。 但是陈含巧心中发冷，一种绝望的黑暗感缠绕全身。 并非是手边的医疗物资太少。 也并非郑子默他们的战况过于艰难。 而是从一开始，当陈含巧将自己的小手捂在苏云胸口的时候，就没能感觉到苏云的心跳！ 心跳！心跳！ 一个没有心跳的身躯，就算没有脑死亡，也已经离尸体不远了。 更何况，若是心口被高能射线贯穿了呢？ 只怕是立刻用尸骸来形容，也不为过了。 苏云就是处于这么一个状态。 那道贯穿一切的灵能射线，正好击中苏云的心口，透过电子匕首的侦查，陈含巧清楚无疑的明白，膝盖边安静平躺的英俊少年，已经永远的安息了。 明明胸口肌肤之上的创伤只有这么小！ 明明从外表看起来，还是能够再次战斗的样子！ “……苏云……”陈含巧的声音很轻，眼中满含着泪水。 电子匕首已经完全检测完毕，没有弹出建议的治疗方案，因为死人是没有治疗方案的。 没有ai指导的陈含巧，只好利用自己浅显的应急知识和曾经的救助经验，木然的使用着腰侧医疗箱中的物品，徒劳无功的用在苏云身上。 “……怎么会？呜呜、呜啊啊……” 终于，泪水抑制不住的夺眶而出，陈含巧不顾血污，埋首趴在苏云身上，痛哭不已。 “……苏云……苏云……” 你是我们探险队所发现的最为宝贵的宝物！ 你是自遥远时空而来的命运之人！ 你是终将实现启示录预言、拯救月球人族乃至重振银河帝国辉煌的救世主啊！ 为什么……为什么会这样？ 起初是身体抑制不住的微微颤抖，最终陈含巧环抱着苏云的脖子，泣不成声。 察觉到这一点，不只是陈含巧一人。 那个身穿战甲的人形生物，对于自己那必杀的偷袭一击也十分自信。 甚至还遗憾没能解决最初的瞄准目标，身穿动力甲的大块头。 偷袭者知道那个被射线贯穿的人类绝无生还之理，所以他甚至是无视地面角落里的陈含巧与苏云两人，而是将视线对准身穿动力甲的郑子默。 那才是真正的威胁。 不能放任对方屠戮自己的侦察中队手下。 所以偷袭者仗着自己更为坚硬的战甲和灵活性，勇猛地突入场地中央，贯穿进探险队中间与郑子默缠斗。 果然，在不集中火力就无法击穿偷袭者战甲的情况下，队形被破坏进入缠斗状态的探险队似乎是已经无计可施了。 战况陷入焦灼，胜利的天平似乎在慢慢向基因怪物一方倾斜。 第四十三章 精神不死性 除了陈含巧之外，更多的探险队员们还陷入紧张的战斗，未能发觉苏云的呼吸早已停止。 “可恶……果然还是太勉强了吗？”郑子默一发爆裂弹，将稍远处被击退而落单的基因怪物了解，同时立刻回身招架住对方领队的攻击。 “这些家伙，简直就像是职业军人一样的训练有素……该死啊，探险队这样的业余团队果然还是太勉强了。如果有机械骑士团的战友们在，现在一定已经杀光他们！” 但是现实没有如果。 又一次，不知对方战甲上有何吸附式装置，偷袭者如同蝙蝠一般倒挂在天花板之上，躲过了郑子默同归于尽般的一次猛攻。 郑子默反而因为力量的惯性，无法及时防御，和身后的战友们再一次陷入了危机！ 然后，令人震惊的是，那人形怪物发出刺耳的笑声，用不熟练的口吻说出了月球人族通用语！ “……月球人族……再见了！你们都会……死！” 这家伙！ 听到声音的探险队员们，咬牙切齿的望向这个倒挂在天花板上的怪物，直视他的枪口！ 但是战甲等装备的差距，以及战术的娴熟程度，令他们无法彻底击杀对方。 “难道就这样，结束了吗？”隔着泪水，望着这一场景的陈含巧迷茫的想到。 就在她恍惚的瞬间，她怀抱中的苏云，心脏微不可查的跳动了一下。 “噗通！” 心脏的第二声跳动，更为强力。 “噗通！”“噗通！” 紧随其后，胸膛起伏，呼吸重新开始。 几乎是刹那之间，苏云的身体重新恢复活力，生机从一度停息的胸膛，快速的蔓延全身。 力量重新回到身体，甚至要比先前疲惫的肉体还要强大！ 压抑着脑海深处的眩晕。 苏云缓缓睁开了眼睛。 映入眼帘的一幕，就是探险队战友们陷入危机，无可奈何的场景！ 而那罪魁祸首，狂妄的发出死亡宣告的人形怪物，就盘踞在苏云与陈含巧身前不远处的天花板上！ 怪物！你要为胆敢背对着我而付出代价！ 苏云带着强烈的杀意！ 肌肉、纳米机械与灵能力量使用到极致，苏云从陈含巧怀中站起后，猛地后蹬地面。 尘土如同沙暴一样向后飞溅，而苏云的身躯则如同超音速弹头一般弹跳而起。 淡银色的灵能光辉在其身体表面弥漫，维持着血肉不被这冲击力所瓦解。 然后，在人形怪物错愕的回转身体的电光石火之间！ 苏云高举的宝石剑如同星际电磁炮一般的动能武器，将那坚硬至极的机械战甲连同人形怪物的血肉之躯一同贯穿！ 就连苏云的手臂都探入偷袭者的体内！ 凶猛的冲击力继续推进苏云的身体，苏云除了贯穿敌人的右手之外，剩下的左手和双脚都怼在天花板的石壁之上才停住前冲的趋势。 而怪物自然是随同深深嵌入石壁的宝石剑一起，钉在天花板之上。 就这样，苏云悬于战场的高空，当着所有人与基因怪物的目光，将这最棘手的敌人彻底灭杀！ 陈含巧犹含着泪水，抬头仰望。 …… …… 在威胁性最大的领队被击杀后，剩下的基因怪物们很快被清剿。 郑子默用动力甲的机械蛮力，猛地撕开那个偷袭者机械战甲的面甲。 一张清秀的青年男性面庞露了出来。 这是什么？ 一个人类？ 围拢过来的部分探险队员们一片哗然，指指点点。 没有任何肉体畸变的特征，就连皮肤也是光滑到毫无瑕疵的程度，而且面容也算阴柔帅气。 搭配纤长的体型，如果不是没有长着尖尖的长耳朵，简直要怀疑就是奇幻故事中的精灵族了。 不……银河帝国的古代记录中似乎有关于星际灵族之类的战记。 但这家伙怎么看，都像是普通的人类而已。 “老张！你快过来看看！”郑子默决定向探险队中最有经验的老者求助。 远处一位安静坐着，抽着战后烟草的老家伙听到喊声，缓缓踱步过来。 看见敌人的模样，曾将作为科学神甫进学过的他，原本慵懒的神色立刻变得凝重，在围绕尸体一圈仔细观察后，喃喃低语着“不可能吧”，凑近尸体的头颅，细细探查。 撑开眼皮，瞳孔的构造没有特殊之处，涣散放大没有神光。 这也是自然的事情，毕竟胸口和心脏部位都已经被贯穿出砂锅大的空洞。 “不是星际灵族。”老者率先作出判断，周边胡乱猜测的探险队员们停止议论，“因为这家伙的眼球构造和我们人类一致。” 老者又揉捏了一番死者的耳朵，再次确认。 最终老者撑开死者的嘴唇，很明显地，露出一排尖锐的牙齿。 尤其是上排的两颗虎牙，异常的尖锐和突出。 “……”老家伙沉默不语，和围拢过来的人中另一位有着深厚教育背景的探险队员对视了一眼，埋藏于记忆深处关于机械神教创建时期的一些历史片段划过脑海。 但更多的人只是迷茫，这为战友们带来巨大危机的敌人，有着机械战甲和精良武器的可怕敌人，究竟是什么东西？ …… …… 没有围拢在人群中凑热闹，亲手虐杀怪物的苏云瘫坐在角落里的玄武岩上，沉重的喘息。 血肉组织的健康构造，因为死而复生的缘故已经完全恢复。 但是身体深处积累的疲劳，与精神上不安的动荡无时不刻地在折磨着苏云。 “……呼……呼……” 就连呼吸都有些难以为继的感觉。 尤其是被那灵能光线贯穿心脏的一击。 当时他虽然胸口的肌肤创伤很小，但是内里的心脏已经百孔千疮，只剩下不足十分之一的焦黑组织。 更为严重的是，与往常的物理性攻击不同。 这一次可以说是直接死于灵能力量的打击之下。 来自精神上的创伤和压迫更为致命。 往常的物理损害后的修复，就足以让身体深处弥漫出难以消散的疲惫之感。 现如今则是灵能打击后的死而复生，整个人就如同被扔进深海一般，即使有如同能够水下呼吸这般的作弊权能，身心也难以承受漆黑深海的压力。 “……呼……呼……”苏云的呼吸越来越沉重。 “你没有……事吗？” 陈含巧双手聚拢，团在胸口，像是不安的在祈祷一般，望着苏云。 “……嗯？啊，没，我没有事。” 苏云缓慢的反应过来，微笑着回应。 但是陈含巧担忧的神色丝毫不减。 天啊，这究竟是怎么回事？ 是奇迹吗？ 还是我手中的电子匕首已经坏了？ 但无论如何，谢天谢地……“苏云，你没有死真是太好了……” 陈含巧扑向苏云，拥抱着泣不成声。 这究竟是怎样的天堂与地狱激荡的心情啊。 “……你怎么哭了？”苏云有些不知所措，最后只好拍着陈含巧的背部安抚，“没事、没事，你看我不是还好好的吗？” “……嗯。” 渐渐安稳下来的陈含巧，摸着眼泪，不好意思的后退了一步。 就在苏云感到安心的时候，陈含巧摸着眼泪的同时，轻轻地建议道： “逃走吧，苏云……否则你，必死无疑。” 第四十四章 生或死 苏云的心脏猛烈的跳动了一下。 强忍着越发困难的呼吸，试图用勉强的微笑面对陈含巧。 “……陈含巧，你这句话……是什么意思？” “刚刚那样的奇迹，不会永远发生的……”陈含巧低着头，手指捂在眼前擦拭着眼泪，苏云无法看清她的神色。 说这句话的陈含巧，到底对自己不死的权能知道多少了呢？ 苏云微微偏侧身体，不经意间伸手拉扯了一下白袍的衣襟，在那里，满是脏污的白袍胸口部位，是染满了血红色的破洞。 而织布之下的伤口已经完全恢复，肌肤光滑一新如同婴儿。 苏云下意识地将这里遮掩，“你看……我这不是没有事吗？灵能防御壳和纳米机械的效果很好。” “不……”陈含巧摇头，“我说的不只是探险队的战斗……苏云，我知道的。” “知道什么？” 内心的紧张加重了苏云被灵能重创后的精神负担。 头晕、恶心，和脑海深处坠入深渊一般的涣散感侵袭着苏云的全部身心，甚至就连端坐着时，搭在膝盖上的胳膊都微微颤抖。 “‘神座计划’，你迟早会死在圣殿的高台之上。”意外的，从陈含巧口中说出如此敏感的名词。 “我知道。”苏云只有如此简短的回答。 事到如今，又还能说些什么呢？ 我知道。 我知道“神座计划”。 以及自己终将参与进去的宿命。 自从那个名叫陈琰的机械牧师用生命邀请自己参观他的实验计划之后，苏云早已备受煎熬的在旁参观过一幕幕饱含高远志向之人的生离死别。 为了人类，为了未来。 多么崇高的话语与牺牲啊。 承受了如此生命之重的苏云，又能如何呢？ 苏云很想说这么做是不对的。 但是他又无法提出更好的方案。 苏云也只是在书本上了解到月球人族的处境艰难。 但是对于更广大的真实世界中，危机究竟有多么深重却又没有切身感受。 最终，苏云只能选择信任。 同时也是不死的权能给了苏云以最后的自信。 如果是拥有死而复生的奇迹的自己的话，那么应该能够挺过任何残酷的实验计划吧。 即使是平常人无法承受的能量级别，只要是自己的话，那么大概也能够突破极限，实现人类真正意义上的再次“飞升”吧。 从月球人族博物馆中的见闻来看，这是大破灭事件后，月球人族痛定思痛为了再次走向银河，几千年来的夙愿。 唯有努力和忍耐，自觉没有天才天赋的苏云，觉得自己可以承担起这伟大责任。 理性上无法理解、觉得神座计划是歇斯底里的疯狂与道德败坏，所以拼命地想要逃亡。 但同时又在情感上怀抱着悲壮的心情产生共鸣，被一双双真诚的牺牲者的双目所感动，所以也想要回应他们。 也许神座计划，这一人造的神明飞升，需要真正的奇迹才能实现吧。 那么就让我所拥有的“不死”奇迹，来实现这一夙愿吧！ 犹豫挣扎了数月之久的苏云，终于下定了这样的决心。 但是现在，陈含巧，一位亲密的战友，一位虔诚的机械牧师，却劝说自己“逃走吧”？ “……咳咳……呕……” 连续多次高负荷地调动灵能与灵能特异型怪物战斗，随后又被那武力强大的偷袭者用灵能击杀的后遗症终于爆发。 苏云低下头，剧烈地干呕着。 思绪也陷入一片混沌。 难道自己想错了什么吗？ 自己漏算了什么事情吗？ 在苏云犹豫不定的时候，颤抖的手被陈含巧握住。 “逃走吧，苏云……”苏云抬头，陈含巧精致的面容近在咫尺，她的面颊还挂着泪痕，语气似乎是鼓足了某种勇气。 “你必死无疑，因为就算成功经过了机械与基因改造，但是那件直接作用于心灵的灵能圣器，是无论如何没有侥幸的。” “……灵能圣器？” “没错，”陈含巧的声音很轻，但语速很急促，“‘神座计划’是吸取曾经专注于基因飞升的教训，想要用机械、基因和灵能技术同时达到突破的人体改造计划！” “……咳咳……”苏云的咳嗽停不下来。 “这堪称至高神圣的三位一体，没有人能够凭借血肉之躯承受……”陈含巧拍着苏云的背，想要舒缓他的痛苦，“我们机械神教几千年来，大力发展了纳米机械路线的飞升技术，加上曾经月球世界研究中心遗留的基因技术，也许苏云你可以挺过机械和基因改造吧，但是对于灵能工学，这个神秘的领域即使是曾经的黄金时代，我们人类也未曾真正的了解和掌握啊。你会死的！” “……不是说，要同时进行灵能飞升吗？” 如果都未曾掌握，甚至是了解的话，改造利用又从何说起呢？ 陈含巧明白了苏云的疑惑，“一件圣器。” “圣器？” “自人类诞生前更加久远的远古时代，在银河文明曾经第一世代的先驱者文明流传下来的圣遗物中，就包含了一顶蕴含无穷灵能力量的王冠，我们机械神教希望借助黄金时代建造的机械圣殿的辅助下，利用这件圣器的威能来实现灵能方面的突破。” “……”苏云的头痛稍有停歇，但此时他却说不出话来。 也就是说，即使牺牲了这么多人的生命，历经数千年，加上黄金时代的努力甚至长达万年的研究，也只是一定程度上确保了机械与基因路线的进度推进吗？ 而自己，这一次地下遗迹王座大厅的二次探索之旅，充分说明了自己对于灵能的抗力未必万无一失！ 这次剧烈的干呕、咳嗽、头晕、窒息感，什么时候才会消失？ 下一次被灵能击杀的时候，又是否会加剧呢？ 而当自己躺在圣殿高台之上时，面对来自比人类诞生还要久远的亘古圣遗物，那件灵能圣器的干涉时，自己又是否能够引发“死而复生”的奇迹呢？ 啊，原来如此。 自己心情低落，隐隐战栗的原因不只是灵能伤害的后遗症而已。 在陈含巧说破这一点之前，自己就隐隐明悟到这一点了吧。 “但是……”苏云的眼角划过泪水。 害怕得想要逃跑。 但是无法迈动脚步。 在我刚刚下定决心，想要回应陈琰的牺牲，想要不辜负老人的甘茶的时候，为什么现实要如此残酷的打破我的决心呢？ 陈含巧攥紧苏云的手也微微战栗，“所以，请逃走吧，苏云大人！” 这可能是苏云，相隔很久之后，第一次，也是最后一次听到陈含巧尊称自己为“苏云大人”。 …… …… 生存，还是死亡？ 直到深入地下遗迹后，浅见明日香才第一次真正直面这个终极问题。 如果是往日的寻常探险行动，只要小心选择路线和规避未知，或许还不会如此危险。 但是在星际血族的大军前锋不断向机械圣殿席卷的此刻，黑潮的哨探们，那些少量星际血族和基因怪物组成的精锐小队，早已顺着地下遗迹的线路渗透进环海平原之内。 浅见明日香浑身上下止不住地战栗。 汗水、泪水、血水都将衣袍沾湿。 白洁无暇的肌肤第一次被利器割伤，忍受着纳米机械修复时的瘙痒同时，留下不深不浅的疤痕。 尽管如此，浅见明日香还是举起对于她来说过于沉重的电磁枪械，向着地下遗迹深处前进。 基因怪物的死尸残骸遍洒身后，长长的狙击枪管斜拖在地。 浅见明日香的内心越发坚定。 “苏云，无论如何……都不会放任你逃亡！” 第四十五章 能扣下扳机吗?(上) 混乱的遭遇战过后，一些战后事情的紧急处置过后，探险队开始在原地搭建临时营地。 部分战友因为伤势过重，即使是经过纳米机械的修复和机械牧师陈含巧的紧急处置，也只是勉强吊住性命而已。 这样的他们是无法长距离移动的，需要原地休养。 而他们急需的更加专业的医疗，全在地表的据点和机械圣殿之中。 为此探险队准备派出一些通讯小队，去寻找四周距离最近的通讯节点，能够联络上机械神教的探险队管制官后，呼叫专业的医疗团队前来支援。 在此之后才能够带上重伤员全体撤回地面。 所以这段时间需要确保营地的绝对安全。 为了防止可能发生的新的战斗波及营地中的伤员，需要向外扩大清理和警戒范围。 临时营地中央的通讯与警戒选拔小队已经开始陆陆续续集结。 为了紧急救援而忙碌了很久的陈含巧，用衣袖擦拭着面颊上的汗水，同时来到苏云所在的角落。 “辛苦你了。”苏云向这样的她由衷的赞美。 “嗯，其实还好，没那么辛苦的。”陈含巧坐在苏云的身旁。 过于疲累的他们，都没有继续说话，而是安静的休息。 直到陈含巧犹豫的声音再次打破沉默，“……你准备好了吗？” “……”苏云没有回应。 他只是转身，与陈含巧默默地对视一眼。 然后点头，就像是下定了什么决心一样。 “……再见了，含巧。” 随后，苏云起身，跑去对郑子默申请了营地外围的警戒任务与武装侦察。 而留在原地的陈含巧，轻轻咬着嘴唇，眼角不知是汗水，还是泪水，再次留下了痕迹。 …… …… 苏云与其中一只通讯小队同行，没有按照来时的路径，而是侧向往主干道的方向前进。 通常距离主干道距离越近，摆脱地磁和未知能量干扰的几率越大。 为了抢夺时间，他们这支通讯小队选择了这个方向。 因为是与来时不同的路线，所以沿途遭遇了少量的基因怪物，所幸都是比较低级的食尸鬼之流，没有再遇到那些奇怪的精锐小队。 在杀戮了一些怪物后，终于抵达信号区。 在向探险队管制本部呼叫救援后，他们小队就会停留在这个片区，执行这个方向的外围警戒任务。 一切都在按部就班的顺利进行着。 只是苏云另有想法，“希望医疗支援队能够早点到。” “是啊，这样那些重伤的战友们生还的几率就会大上很多。”战友们也感慨着。 “那么，执行警戒任务的时候，我会往深处突进一些，正面方向就拜托你们了。” “苏云大人，你一个人是否过于冒险了？” “没问题的，主要是那个偷袭者实在是过于异常了，我一个人能够在更远的范围内进行武装侦察。” 苏云笑着拒绝了战友们，也就是说，他一个人的话机动力和灵活性反而更大。 而通讯小队的战友们也不疑他，对于苏云充满了信任，也笑着说“那好吧”之类的话语。 很快大家利索的分配了警戒范围和紧急联络方式。 与他们告别后，苏云独自一人走入地下遗迹的通道深处。 …… …… 逃亡的脚步一旦迈出，就无法停止。 无论是对是错，都无法回头。 在听闻了陈含巧所揭露的神座计划内幕后，苏云终于作出了行动。 抬手卷起一大团机械藤蔓，苏云转进一个隐秘幽暗的小巷。 视线瞬间黯淡，与此同时，头顶镶嵌的零星淡蓝色荧光石更为明亮。 没想到黑暗的地底，却能看见如同星空一般的光景。 苏云停下脚步，凝望着这虚拟的“星空”。 良久，苏云喃喃低语，“……无论怎么选择、是对是错，都已经不能再回头了。” 苏云调整好自己的心情，专注到眼前的事情上。 自我开解刚刚有了成效，紧张的身体刚刚放松了一些。 突然间，一连串细小的碰撞声从远及近。 一股危机感在苏云心中爆发。 因为那声音再熟悉不过。 作为连续数月在地下遗迹中探险战斗的苏云，第一时间就判断出那是什么—— 那是热感应手雷在石质地面上弹跳发出的声音！ “碰——！！！” 千钧一发之际，苏云猛地前跃，以完全不顾身体受伤的态势狠狠撞进前方的机械废墟中，一些松动的金属构件覆盖在苏云身上，成功将热感应手雷的爆炸威力挡下。 被人袭击了？ 而且是机械神教制式的热感应手雷！ 为什么？ 难道是前来追杀自己的机械神教人员吗？ 或者干脆就是刚刚脱离的那支探险队成员！ 如果是这样的话，就太让人悲伤难过了。 被掩埋在废墟中的苏云，仍然紧紧贴近地面，空气中的热浪还未完全散去。 但是同时心中却急速的思索着。 不，不可能。 我的逃亡计划根本就不可能暴露。 在别人的眼中，此时此刻的我应该是在为了确保临时营地安全和收集更多情报，进行武装侦察才是。 要说有谁知道自己此行的真正目的，也只有陈含巧一人而已。 陈含巧带着泪花的面容从心中晃过。 苏云摇了摇头，排除了陈含巧告密的可能性。 不要多想。 现在还是危险的战斗时刻，无论袭击者是谁，先解决目前的困境再说。 排除内心的扰乱，苏云试图从废墟中起身。 就在这时，有节奏的清脆脚步声由远及近。 匪夷所思的是，那竟然似乎是高跟鞋的鞋跟与地面踩踏出的脆响。 没有人会在地下遗迹的探险活动中穿高跟鞋，哪怕是陈含巧这样天生丽质的年轻机械牧师也不会如此去做。 因为生死是远超世界一切仪容的重要事项。 只有彻彻底底的外行，也就是外行女人才会穿着高跟鞋走进地下。 毫无疑问是个疯子。 是一个会用热感应手雷袭击同为人类的自己的疯子。 不，既然是外行的话，苏云想到另一个可能。 也许对方只是应激反应下，未能识别出自己的人类身份呢？ 毕竟，看见会动的物体就不断开枪，如同惊弓之鸟的新兵历史上也不在少数。 如果真是这样的话，那真是太倒霉了。 “乓——！” 烟雾中堆积起来的金属废墟中，部分锈铁被举起然后滚落一旁。 这又扬起更多的烟尘，混合着爆炸物的硝烟弥漫在空气中。 铁锈之下，探出废墟的是一只手。 紧随其后，苏云布满灰尘的身体从中爬出部分。 “……咳咳！” 忍不住剧烈咳嗽，苏云在鼻前扑扇着空气，同时也是希望视线能够恢复一些，看清那个穿着高跟鞋的疯狂女人究竟是谁。 奈何烟尘太多，透过朦胧的视野，只能看见一道窈窕的身影。 第四十六章 能扣下扳机吗?(下) 在苏云开口之前，那身影发声了。 “苏云……原来是你啊？” 就像是没有炸错人一样，对方点着头将手探向后背，想要取下一个枪管非常纤长的枪械。 那恐怕是大威力的狙击武器吧。 而且对方在没有识别出自己的身份前，就投掷出了那枚手雷。 “究竟是怎样的家伙啊？” 苏云抱怨着，看来是误会而发生袭击的希望破灭了。 对方在确认自己的身份后，仍然保持着高昂的进攻欲望。 虽然也很在意这个认识自己的人究竟是谁？ 但既然是敌人，就不能手下留情。 与古地球时代的平和准则不同，未来世界里的此时此刻，运行着另一套果决的准则。 苏云已经从废墟堆中探出半个身子，在调动灵能力量的加持之后，猛地从废墟堆中暴起！ 抱歉啊，要怪就怪你离我太近了吧！ 以为我半个身子埋进废墟堆中就无能为力了吗？ 天真！ 废墟堆表层的石块与锈铁如同炸开般扬起的同时，从苏云原先的位置到那个女性身影之间，厚重的烟雾中划出一道笔直的轨迹！ 苏云以快若闪电的速度，猛地穿透烟雾，冲到了对方的面前。 随着距离的拉近，那道身影也由朦胧化为了真实。 最终，苏云看清了女人的脸。 “浅见？” 苏云就像是看见最不可思议之人一般，瞠圆了双目！ 手中的宝石剑剑锋直指对方的咽喉，虽然没有想随意害人性命，但是战斗一触即发的此刻却容不得放水。 已然是竭尽全力！ 所以当苏云想要扭转突刺方向的时候，真的是非常勉强和艰难。 撕扯的力量沿着身体一侧从手臂向足跟蔓延！ 淡银色的灵能火花不断闪烁！ 几乎是半个身体都在被拉扯着！ 终于是以毫厘之差，与浅见明日香擦身而过！ 不，应该说是几乎才对。 撞向一侧墙壁才停下身体的苏云，立刻回转身体凝视浅见明日香的方向，所看见的是雪白的肌肤上一道纤细的殷红。 只见浅见明日香白皙修长的脖子，一道微不可查的伤痕迟缓了数秒，有血丝缓缓流下。 “浅见……你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 浅见明日香后知后觉地伸手，用食指轻轻抚摸自己脖颈上的那道伤口，这才反应过来一般。 但她没有惊慌失措，反而是确定了真实感一般，微眯着眼睛看向石壁边的苏云，嘴角露出莫名的笑意。 “苏云，我追上你了。” “……追上？” 此刻的苏云，与浅见明日香相比，完美的展示了何谓战士的专业。 虽然还谈不上精英，但至少作为寻常级别的战斗苏云已然经历了上百次之多。 当他错开浅见明日香的咽喉，冲到对方身后的时候，借助墙壁停下惯性回转身体的瞬间，就半跪在地，收回宝石剑，代之以拥有远程攻击能力的电磁手枪。 苏云第一时间就条件反射般的以双手握持手枪，瞄准了浅见明日香的胸膛。 而浅见明日香，虽然也有果断进攻的一面，身上的枪械与科技装备似乎更甚一筹，但说到底她还是一个甚至会犯穿着高跟鞋走上战场的少女。 比之陈含巧还要远远地不适应战斗的存在。 但是现如今，浅见明日香带着令苏云难以理解的微笑，似乎如同脑子坏掉一般的进入狂热状态，牢牢地盯着苏云！ 啊，果然是那个吧。 所谓追上，就是对于逃亡者的追击行动。 究竟是如何暴露的呢？ 虽然有想过迟早会被人发现自己逃亡了的真相，但那应该是在很久之后才是。 而且，就算是很快被发现，就算是有卫兵前来追击也不奇怪。 只是无论如何没想到，前来阻止自己逃亡的竟然会是浅见明日香这个少女。 一起闲聊着共进早餐的无数的日子，一有疑问就会向她咨询的一幕幕，就仿佛如同昨天的事情。 真的是，为什么……会这样啊？ “浅见明日香！请停下动作，不要动了！”苏云大喊。 “……”但是浅见明日香不为所动，探往后背的手，依然毫不犹豫的取下那把狙击枪械。 时间永不停歇的流失，而生与死的间隙在向两人逼近。 “……为什么？”苏云只能喃喃低语，咬紧了牙齿，电磁手枪的准星牢牢锁定着浅见明日香的身影。 尽管短暂，但面对的是一同生活、一同谈笑了数月的浅见明日香啊。 那个为自己注射纳米机械与免疫药剂的红发姑娘。 那个每天早上一同进餐，引领着自己融入月球世界生活的科学神甫。 那个尽管挂着不耐烦的神色，但还是会认真教导自己所有疑惑问题的浅见明日香！ 苏云压抑着内心涌动着的思绪，凝视着浅见明日香秀美的容颜。 微微颤抖的手指搭在扳机上。 自己，能扣下扳机吗？ 第四十七章 冗余性 面对争分夺秒、抢占时间的正面对决时，使用威力低但发动迅速的轻快武器更为有力。 浅见明日香背着的巨型狙击枪械尽管威力惊人，但正是如此不合时宜的装备，如果是与真正的敌人作战，在她扣动扳机，枪械蓄能、传导、发射完毕之前，足以身死无数次。 但是苏云犹豫了片刻。 没能扣下扳机。 尽管是苏云抢先用电磁手枪瞄准了浅见明日香瘦弱的身影。 尽管如此。 狂热中的浅见明日香没有迷茫，率先发难。 闪耀的蓝色光弧在纤长的枪管表面缭绕。 大口径枪管内部的白炽电浆也格外醒目。 “浅见！你在发什么疯？你是认真的吗？” 自己能扣下扳机吗？ 答案最终是否定的。 直到真正的直面危机，身体的行动才会做出答案。 苏云下意识的侧向翻滚闪躲。 连滚带爬地转移了数米之远，终于抵达一片机械废墟之后，获得了喘息时间。 “苏云，不要反抗了！乖乖束手就擒吧！” “我们不能停下来好好谈一谈吗？” 高能的射弹没有停歇地向苏云的方向射击，但废墟中的古董金属很好的遮挡住威力，不愧是古代科技的合金产品。 但一直如此被动不是办法。 苏云身体躲在废墟的阴影之中，间或抬手胡乱的回击几发子弹。 同时已然将灵能灌注双目，黑灰白的灵能视觉中，虽然受阻隔物的干扰不太清晰，但还是大体看清了浅见明日香的所在位置。 不，准确的说应该是她手中的能量武器与腰包中的能量匣。 毕竟浅见明日香本人羸弱的灵能力量在苏云目前的灵能感知中只是模模糊糊的存在，看不真切。 苏云没有刻意瞄准，或者说是故意人体描边更为准确。 如果可以沟通的话，他还不想伤害对方。 但作为威慑的火力，电磁手枪显然不足，还受更换弹夹的影响而间间断断。 显然浅见明日香的火力更猛。 一发蓝色的光弹如同闪电般穿入苏云脚边一定距离的土地，即使如此，多次弹跳后的碎石击打在苏云腿上依然痛得令人想要落泪。 “疼、疼疼——！浅见你知道自己在做什么吗！有什么事不能先谈一谈吗？” “谈一谈？好啊，但前提是你得先被我捆绑住手脚才行。” “你是认真的吗？” “当然，我非常认真。”浅见明日香的火力更加生猛，“倒是你，苏云，没想到你准备逃亡的计划也是如此认真的啊！我可是才知道，你已经准备逃亡好几个月之久了啊！” “……”尴尬的话题，苏云不知道该如何回应。 难怪……难怪浅见明日香就像疯了一样的追杀过来，原来自己之前的逃亡计划败露了啊。 但是，为什么会是浅见明日香她呢？ 互相打着无意义的招呼的时候，浅见明日香的火力有一小段时间的间隔。 这样就好……看来浅见明日香虽然嘴上说得凶，但是行动上还是有所缓和吗？ 苏云大着胆子探出头去望向浅见明日香，结果看见她手中的枪械，枪口处凝聚出一大团不稳定的压缩能量。 该死！浅见的武器还带蓄能攻击的吗？ 短暂的间歇这一虚伪的停顿，只是更大危机的前奏罢了。 如同直面闪电一般的观感，苏云感觉自己的须发都要张开一般。 血液在汹涌汩汩流动，间不容发的瞬间，苏云猛地一跃，翻滚着在地面狼狈躲避。 最终还是被冲击波狠狠地在背上推了一把。 躲避到另一块巨石后再回望时，只见原先的藏身处只剩一个坑洞，遮掩物体早已气化蒸发。 这恐怖的威力当即就让苏云倒吸一口凉气，瞪大了双目。 这还是非动力甲单兵武器能够做到的威力吗？ “浅见明日香！你这句话是想要杀了我吗？” “哦，那又如何？” “真是不可理喻，要知道就算是逃亡罪，没有法庭审判，也不可以直接处刑的吧。” “胆小鬼！” 苏云有些生气，探手打空一个弹夹。 一发流弹从浅见明日香身边闪过，她身体颤抖了一下，但还是攥紧手中的狙击武器，动手换上新的能源匣。 同时浅见明日香也迈开小碎步，向一旁的废墟掩体后寻找掩护。 大概是与苏云来来回回的啰嗦过后，浅见明日香的理智稍稍恢复，不再像最初时那般愤怒与疯狂。 “苏云，你听好，不想死的话就老老实实在体表支撑上灵能防御壳。然后再乖乖的被我打上一枪。” “打上一枪？那会死的吧！你自己好好看看刚刚被你击中的地方，那可是连个声响都没有就消失得一干二净！” “胆小鬼加大笨蛋！放心好了，我可是你平日里身体检查的研究员之一……” “你这是侵犯隐私！” “……对你的灵能防御壳强度一清二楚，手中这把枪的威力也是调整的刚刚好，只会把你震晕而已……大概吧。” 浅见明日香没有搭理苏云的质问，用冷静的声调完成解说，这之后完成能量匣的更换，第二轮长时间的对射游戏继续开始。 “……大、大概？”苏云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没有办法，毕竟我只是个普通的科学神甫，而你这个可恶家伙，好歹算是有着很强的身体素质和战斗能力吧。” “……原来你是这么高看我的吗？” “所以我可没有功夫手下留情，就请你不要那么简单的死掉了。” 雷光一闪！ 伴随着轰鸣，苏云的新藏身掩体在第二发蓄能攻击中灰飞烟灭。 “咳咳……”被扬起的烟尘呛得不轻，苏云驱散着灰尘背靠作为新掩体的一块巨石，边咳嗽边喃喃低语，“简直难以理喻……” 苏云大着胆子，探出头看了一眼扬尘对面的浅见明日香。 不知道她如今脸上是挂着什么样的神色在向自己开枪呢？ 一定无法原谅自己的叛逃行为吧？ 但是，想要活下去。 只是如此而已。 透过扬尘，即使是肉眼也能看见浅见明日香所持武器的蓝色电芒。 第三发蓄能攻击蓄势待发。 没有办法了啊。 苏云咬了咬牙，重新背靠巨石，调整呼吸和心率。 用肉眼确认了一遍手中电磁手枪的弹夹。 在轰鸣声和激爆的尘土之中，苏云没有躲避，凭借灵能防御壳硬顶着冲击波的威力，半弯着眼神冲了出去。 果然，如浅见明日香所说，她的武器威力有做恰好的调整。 但是，不得不说对于战争来说，有些时候过于精密的严丝合缝，反而是失败的诱因与根源。 战争这一剧烈的残酷行为，需要名为冗余性的耐操保证。 比如此刻的自己，展示出远超平日里身体检查时所记录的灵能水平，就能轻易的做出超乎对方预期的战术行动。 淡银色的光波尽管扭曲，但还是坚定的在苏云面前延展！ 尽管头晕目眩在陆续袭来，但也只是咬破嘴唇就能维持清醒的程度罢了！ 苏云如同鬼魅般，在残余的雷光与爆尘中穿行！ “抱歉了，浅见明日香。” 苏云目光的终点，牢牢锁定着那个红发少女的身影。 “……我也没有办法、手下留情了吗？” 第四十八章 战斗的幻影 如同黑夜中的孤狼一般，从弥漫的爆炸烟尘中，猛然扑出苏云迅捷的身影。 这一硬顶着能量冲击的突袭远远超出浅见明日香的预期，令她大吃一惊。 此时的浅见明日香正在为狙击枪械更换能量匣，虽然能量匣已经小型化而方便装卸，但是苏云凶猛的冲锋还是令她手忙脚乱。 条件反射地向后退了几步后，浅见明日香立刻意识到自己无论如何是来不及躲避了的。 “……苏云，你这家伙！” 果然是平日里就隐瞒了灵能开发的进度吗？ 所以说，情报部那份关于你精心准备的逃亡计划报告书也毫无疑问是真实的了。 浅见明日香果决的松开双手，从腰间摸出匕首割断了狙击枪的背带。 超大型的能量武器“嘭嗵”一声掉落在地。 在这个危机关头，浅见明日香竟是果断地舍弃了手中威力最大的武器，从而解放了双手和换取了身体的灵活性。 得以用更快速度后撤步拉开距离的同时，浅见明日香从腰间武装带中摸出几颗缀着的金属圆柱体，用力向前方抛洒。 那是苏云未曾见过的武器装备。 “……是手雷吗？”苏云的视线只来得及微微一瞥。 但拼尽全力、甚至是用上灵能力量的冲刺已经来不及躲避，苏云只能祈祷着胜利的同时继续加强灵能防御壳的强度。 身体前方因应爆炸威力，而不停闪烁着晶格状半透明银色光芒的扭曲弧形，越发耀眼。 “叮叮当当——！” “咦？” 预期中的爆炸没有袭来，那些扁平的小金属圆柱体只是弹跳着在地面发出清脆的金属碰撞声，之后就如同焉了一般的毫无声息。 其中一个圆柱体甚至翻滚着滚到苏云的脚边。 再抬起头来时，正好看见对面已然不远处的浅见明日香，正掏出一把造型奇特的手枪。 那手枪枪管很短，奇异的膨胀隆起。 但是苏云不敢懈怠，能够感知到非常高能的能量反应。 在前冲倾斜的身体姿势下，苏云手中一直低垂的手枪第一次举起！ 他要在引发未知的攻击前，击中浅见明日香！ “……”强烈的杀意令浅见明日香几乎一瞬间的呼吸困难，但是她自觉已经布局完毕，做好万全准备。 虽然被打了一个措手不及，但是，终究是科技力和现代装备更为精良的自己占有优势！ “……赢了！” 浅见明日香如此喃喃低语，扣动了扳机。 她手中所握持的，乃是相关军事装备实验室的最新实验产品。 是基于范围锁定和最终杀伤相分离的设想而制定的新式装备。 而且那些提前抛洒目标地面的能量共鸣装置也极大的减轻了高强度火力对抗的后勤负担。 原本正式作战将是由各种机械飞行载具负责投放，但是此时此刻浅见明日香作为科学神甫，在这个地下遗迹的狭窄空间中灵活的以人力取代。 而一无所知的苏云正好踏入险地。 只见随着浅见明日香的扳机扣下，带有特异性质的高能灵能团从手中枪械中喷发而出。 如同流星一般抛出小小的弧度划过战场。 苏云下意识的双手护在头前，结果透过指缝却意外的发现那团闪烁着奇怪光芒的灵能却没有对准自己，而是划着弧度抛射在自己头顶上方。 没入天花板之后，短暂的时间里消失在视野之中。 但是随后如同波动一般，附近的天花板石壁颤抖着崩解洒落。 地面的意义不明的圆柱形金属罐颤动着发出鸣响。 苏云的视线还来不及从上方调转脚下之时， 紧随其后，如同天空降下雷霆一般！ 头顶上方崩解了岩石的灵能团延伸出无数闪电触须，除了少量的支流被苏云的灵能防御壳消解之外，更多的劈中地面散步的金属圆柱体。 连锁反应在刹那间激发。 肆虐的能量以闪电般的曲折路线在空间中释放。 一瞬间苏云所在的整个空间，都被笼罩在夹杂着灵能的电浆风暴之中！ “……赢了。”浅见明日香再次确认道。 她停止后退，垂下握着激发手枪的手，胸膛剧烈的起伏着，心脏就像要跳出来一样激烈起伏。 但最终，浅见明日香还是获得战斗的胜利。 以微微颤抖的心情如此确认的时候，浅见明日香突然想到，自己这次鲁莽的行动已经拦截了想要出逃的苏云，但是之后的事情该怎么办呢？ 当初她并没有想太多就行动起来，满脑子只有不能辜负了陈琰等众多实验志愿者的牺牲之类的想法。 “……明知道逃亡计划，却几个月来都无动于衷的大长老究竟在想什么啊……咦？” 想着多余的烦恼的浅见明日香犯了外行会有的错误。 战场之上从来没有多余思考的空闲与余地。 一定要确认到最终胜利的时刻，才可以放松下来。 浓密的能量风暴稍稍平息的时候，终于能够透过雷光用肉眼确认到内部的情景。 苏云的的确确待在能量肆虐范围之内。 但是他并没有浑身焦黑地摊倒在地，丧失一切战斗能力。 甚至于就算苏云再次展现了超绝的灵能力量而毫发无伤，浅见明日香也不会感到奇怪。 但是，此刻肉眼视觉中所能看到的景象，只能用奇异一次来形容。 “……这、究竟是？” 浅见明日香向前走了两步。 只见渐渐平息下来的能量风暴之中，苏云单从外表看来，似乎竟是毫发无伤一般的立在那儿，但是同时，他整个人的身影，又如同幻影一般的扭曲浮动起来。 就在这时，最后一道绽放的粗大雷霆劈中苏云的身影。 那个虚浮的幻影终于破碎！ 从身体的边缘如同消融于水中的肥皂泡一般，溃散了！ “……什么！幻影系术式？”浅见明日香意识到了危险。 但是在身体做出反应之前，在她只是刚刚惊呼出声的瞬间！ 浅见明日香的身体从背后被人钳制住而无法动弹丝毫！ 那是苏云猛地从边缘的阴影里冲出，一下子将浅见明日香缴械。 武器掉落地面，浅见明日香的胳膊被扭到身后，两只手的手腕被捏得生疼，整个人被拥入怀中。 苏云的另一只手，无情地卡住浅见明日香纤细的脖颈。 第四十九章 未来的幻影 “……真是危险的女人啊，浅见明日香。” “……究竟是什么时候？”浅见明日香的身体微微颤抖，“你什么时候对灵能的应用这么熟练了？” 反败为胜的秘诀说来简单。 纵使浅见明日香拥有多么先进的装备，能够发挥出多么强大的杀伤力，只要击不中，就毫无意义。 所以，当苏云趁着爆尘猛冲而出的时候，利用灵能激发了一道针对视觉欺骗的幻影系灵能术式。 那个陷入险地而动弹不得的苏云只是个幻影罢了。 这也是为何那个幻影尽管在不停的前冲接近浅见明日香，却始终没有用手枪反击的原因。 毕竟，只是个虚假幻影的话，是无法发射出实体的电磁子弹的。 也许战场老手，或是拥有卓越灵能感官的人会轻易发现这个骗术的吧，但是浅见明日香并不在其中。 “毕竟每天都在被监视和做着身体检查……我也是一直有在防着你们啊。” 所以平日里参与实验室汇总的能力监测都有刻意保留。 尤其是灵能相关的能力进展。 苏云的声音变淡：“而且，那个名叫陈琰的大叔也有送我一本他自己写的灵能使用心得。” 是啊，也获得了很多人的帮助。 探险队中和郑子默、陈含巧他们一同行动的磨练也收获不少。 浅见明日香的眼睛瞬间红了，“你也好意思提陈琰阁下？” “……”苏云紧闭嘴唇。 “陈琰阁下他们，为了……人类的未来和崇高的理想，牺牲自己的生命，而你呢？用什么回应他们的期待？” “……我只是想活下去而已。” “懦夫、胆小鬼！” “不。” “……逃兵。”辱骂和哭泣的最后，是“逃兵”的指责。 “……”苏云很想回应说自己并非士兵，但是却说不出口。 可以理解的吧。 在关乎集体命运的重大事件里，并不会因为你是否是职业军人而可以推卸自身的责任。 正所谓天下兴亡，匹夫有责。 但是，但是啊，真正的问题是： 如果是必死的计划的话。 如果计划有着致命的缺陷的话。 如果所谓“为了未来”只是“未来的幻影”的话。 哪怕是一度下定的决心和勇气，也会就此溃散而消失殆尽啊。 更何况，从根本上来说，苏云数月之前的二十多年人生，都是在和平时代的古地球天朝中幸福生活着。 到底要如何面对才好呢？ “浅见……我不会找理由或借口。” “我本来已经准备好面对神座计划的考验，但是现在，我改变了想法……” “……为什么？”浅见明日香发问。 “我要活下去。” 然后，在更广大时空里，为人类作出自己的贡献——这句话就不必说了，如果说出来的话，一定会被斥责为借口的吧。 但是这并非谎言，而是苏云的真心。 在面对自己可能并没有太强的灵能抗性的同时，了解到神座计划的最后阶段会施加那件月球人族根本就不曾真正了解过的灵能圣器的干涉后，苏云并不觉得自己成功的概率会有多大。 这简直就像是原始人双手环抱着核弹，想要实现核能发电一般的恐怖与可笑。 不，比那还要恶劣才对。 原始人就算手握核弹也根本无法利用，就连引爆都做不到。 但是得到先驱者文明的圣遗物的月球人族，却是能够想当然而肆意的拿来魔改利用。 既然如此的话，那么我果然还是应该在别的道路上作出自己的贡献吧。 毕竟，虽然很勉强，但是苏云真心觉得，自己来到这个时代的意义，绝不是沦为一个失败的实验残渣。 哪怕是战死在开拓人类新边界的荒原之上，也是更为要好的结局。 “接下来的行程，就委屈你一下了。” “苏云，你、你想干什么？” “撕拉！”苏云用力从浅见明日香身上衣服的边缘撕扯下布条。 “我的逃亡计划既然被你发现了，就没办法了。而且只有你一个人孤身深入，看样子应该暂时还没有别人前来追击吧。” “咕，杀了我吧！你个混蛋！” “我说……你是不是误会了什么？那么激动干什么？” 扯下的布条被简单地当作绳索，牢牢困住浅见明日香背在身后的双手。 苏云确认好捆绑的绳结，牵着布绳的另一端走到浅见明日香正面，“现在就委屈你一下吧。越过环形长城的时候，我会放你回去，所以希望路上你不要太折腾。” “……”浅见明日香的回应是怒目而视。 看着她微微颤抖又佯装生气、坚决不配合的样子，苏云在想： 是不是刚刚卡住她颈动脉的时候更用些力，直接让浅见明日香昏过去更好呢？ …… …… 在苏云与浅见明日香直面生与死的抉择时，地表之上，冰冷的黑潮依然在滚滚而来。 “去死吧，怪物！” 衣衫破碎、裸露出大量恐怖烧伤的中年男子，从身旁的废墟阴影里猛地窜出，向着侵略者发起了决死突袭。 但是力量的差距太大。 艾略特少校早在接近此处时，星际血族因为基因强化而格外灵敏的感官，就听到了黑暗中的异响。 但是他并不在意，从空雀号降落到地面上，就是为了切实的获知战场的第一手情报。 此时他手中仍然拿着战报，估算着月球人族的战力水平。 随意的拔出腰间的骑士剑，随意的挥动，将袭击者和他手中不成形的金属破片一同斩断。 “……嗯，这姑且也算是战力评估的一环吗？” 对于袭击者的死，艾略特少校只有这种程度的感想。 一鼓作气，只花费了半天时间，就已经彻底攻占整座月球人族的开拓都市。 虽然是边缘地带的城市，但是因为是以荒原开拓为目的建设的，所以应该是武备水平上远超平均水准的城市才是。 即使如此，也被他们星际血族的前锋军队轻易攻占。 也就是说—— “……月球人族不足为惧啊。” 艾略特少校满意地收起战报。 来到城市中心宽阔的广场地带，他望着眼前乌泱泱的大量人群。 这些人类基本上都是放弃抵抗的老弱妇孺和受伤的士兵，他们带着恐惧的眼神被驱赶到城市中央。 “要杀光他们吗？”一位尉官在一旁向艾略特提议。 “不，把他们集中起来，然后向北方驱赶。你明白我的意思吗？接下来的行动我们需要人质。” “是。” 大略扫视一眼，艾略特少校就失去兴趣。 发布命令之后就重新回到低空飞行的空雀号上。 只见地面上，黑色的大军如同潮水般继续前进。 裹挟着所有人群，驱赶着他们，如同驱赶羊群一般，向青丘的机械圣殿前进。 当翻过又一个山丘的时候，地平线的尽头，已经能够看见环形长城的隆起。 “……未来吗？” 望着远方的景色，艾略特少校也不禁畅想起，夺回起源之地月球后的生涯。 第五十章 死之海洋 水滴顺着藤蔓，一滴滴地滴落。 下方，苏云仰着头用水壶一点一滴的接下。 经过便携式过滤装置的净化后，苏云仰着头喝了几口。 “啊，感觉又活过来了。” 一旁的浅见明日香双手依然被捆绑住，就站在不远处，望着水壶咽下了口水。 苏云发现了这一点后，将水壶递向她。 “你要喝吗？” “……”浅见明日香撇过头去，拒绝说话。 “算了。” 苏云走过去，将浅见明日香双手的绳索解开，顺手将水壶扔到浅见明日香的怀里。 “你想喝的时候自己喝吧。不过不要想着逃跑，你所有的武器都在我身上，一个人返回的话，凭你的战斗能力遇到基因怪物怕是凶多吉少。” 浅见明日香揉着发麻的双手，发现手腕上都已经有勒痕。 而且自己的武装已经完全被解除。 当时苏云一番摸索，居然从浅见明日香浑身上下，叮叮当当搜查出十几件小型军用装备。 苏云因为事发突然，临时起意的逃亡行动，所以两袖清风，这下正好愉快的接收了这些装备。 苏云转身继续上路，心中暗暗估算。 “根据时间和距离推算，应该快到环形长城外面了吧。” 浅见明日香在苏云转过身后，口渴难耐，终究还是悄悄喝了一口。 现在听到苏云这么说，就主动询问： “你逃亡出去又如何呢？附近很大一片区域，只有在机械神教的庇护下才能够安稳的生活。” “我可是知道的哦，在西南方向，遥远的远方有另一大片陨石坑组成的平原地区，听说那里有不少人类小王国。” “哦，是嘛……呵呵，你觉得那里有多远呢？”浅见明日香不屑地轻笑。 “月球世界总共就这么大，应该没问题吧。” “有信心独自一人在荒原里生存一年时间，你就尽管逃跑吧。” “这就不劳浅见神甫您费心了。” 地下遗迹的甬道渐渐向上倾斜，苏云和浅见明日香都知道已经到最后的路程了。 “喂，你会放我回去吗？” “当然，我只是想活命而已，不会对你痛下杀手的。” 甬道的出口在一处小山包。 肆意生长的灌木将出口遮掩，苏云用宝石剑开辟出道路后，两人先后走出地表。 但是期待中的蓝天白云、绿水青草一无所踪。 他们所能看见的只有一个—— “死”的海洋。 …… …… 天空中是浓厚的雾气，但除此之外还有无数的飞行载具在来回盘旋。 它们的旋翼终究是将雾气中最后一丝阳光遮蔽。 黑暗的阴影中，更多蠢蠢欲动的生物在不断前行。 它们涌动着覆盖住绿色的草原，将大地渲染成深沉的黑色。 苏云与浅见明日香也不再拌嘴，他们都浑身僵硬到呼吸都有些困难。 因为这黑色的海洋，每一朵浪花和每一滴海水，都是由不死的基因怪物所组成。 毫无疑问，它们是来播撒死亡的收割者。 更何况认真观察一番，就会发现这些基因怪物们身上还多多少少披挂着一些军袍与枪械。 几乎可以称之为军团的恐怖存在，而非游荡的怪物那么简单。 “……怎么会？”浅见明日香惊呼出声。 “你知道什么吗？”苏云从中听出了诧异，连忙追问。 “不，不死者军团应该还在月背世界的阴影中才对，怎么这么快就来到环形长城了。”浅见明日香难以相信的摇头，“对了，这里的位置呢？环形长城在哪？” “就在后面。”苏云回转身体，伸手指向他们两人身后不远处一道明显高耸的山脉顶端。 在那里，一道向两边绵延展开、没有边际的厚重要塞位于山巅。 正是保卫着青丘与环海草原这一核心之地的环形长城。 “……军团吗？” 苏云复述着浅见明日香的称呼，不得不说正是如此。 如果再认真些观察那从遥远的地平线上缓缓蔓延而来的死者海洋的话，就会发现在基因怪物的浪花中夹杂着一些反射出金属光泽的队列。 那些是装备更为精良的精锐部队，星际血族的士兵们。 苏云向宽阔的战场两侧张望，无边无际的延伸到视线的尽头，也无法穷尽怪物的队列。 难道说他们与大量基因怪物们一同，已经将环形长城团团包围了吗？ 疯狂。 这究竟需要多少基因怪物才能够做到啊？ 难道这里已经聚集了月球世界所有的不死怪物了吗？ 苏云难免会有这样的想法。 更何况，头顶上盘旋不停的飞行载具，也预示着敌人绝非毫无理智的基因怪物那么简单。 苏云联想到这一次地下遗迹的探险队之行，立刻明白了。 “看来，地下遗迹中这次遭遇的那么多精锐怪物小队，还有那个穿着机械战甲的偷袭者都是大军的哨兵而已啊。” “……爷爷他们做好准备了吗？”浅见明日香还陷入慌乱之中。 苏云猛地一把拽住她的胳膊，拉到山包的前沿，指着敌人中的一部分大声询问。 “浅见明日香！你告诉我，那些穿着机械战甲的家伙们究竟是谁？” “苏云，博物馆里为你介绍的银河人族史你还记得吗？他们就是曾经被赶走的、自以为是贵族和新人类的类血族怪物啊！” “……血族。” 苏云喃喃低语。 究竟要如何是好？ 艰难的选择了逃亡之路，但是在通过秘密通道脱出环形长城的瞬间，却要面对被星际血族和基因怪物军团团团包围住的困境。 能够杀出去，继续逃亡吗？ 别开玩笑了。 这是根本不可能的事情。 而且如果怪物们攻入环形长城，那么机械神教领域的人类们会怎么样？ 如果青丘这里都被击败，被怪物所毁灭的话。 就算我能够冲出包围圈，来到遥远地界的其他人类王国，又真的能够安稳生活吗？ 月球世界的人族全体迟早会被毁灭。 看着眼前无边无际的死之海洋，这种想法抑制不住的从苏云心头萌生。 随着怪物们向环形长城不断逼近，苏云回望山巅的要塞堡垒，心想机械神教一方会如何应对呢？ 以一声轰鸣开始，炮火奏响的交响乐为苏云作出回答。 从环形长城一侧，堡垒上升起数不清的巨型炮台。 伴随着火花一闪，发出雷鸣一般的巨响。 下一瞬间，远方的云层就被燃烧，血红色的爆炎遮天蔽日。 星际血族一方的大量飞行载具冒着浓烟栽落地面，在怪物军团中的次生爆炸又带来更大范围的杀伤。 但这仅仅是微不足道的附带伤害罢了，更为可怖的武器从云层中紧随而来。 随着云层深处炮弹的爆炸，如同天女散花一般，从那些炮弹中喷射出无数体积更小、速度更快的子炸弹。 微型炸弹如同暴雨一般从天而降。 划过如同烟花一般的弧度后，就笔直加速的向地面撞击。 甚至因为速度过快，炸弹的金属表面都与空气摩擦出红色的光焰。 “轰轰轰——！！！” 爆响声不绝于耳。 基因怪物们被大量杀死。 苏云和浅见明日香的心情也振奋了一瞬间。 但随着第一波炮击的烟雾消散，所看见的景象又令他们两人几乎窒息。 遥远的视线尽头，直至天地交界处的遥远地平线，都看不到那黑色的死之海洋的尽头。 星际血族一方，主要是基因怪物军团绝对的数量优势依然令人绝望。 再然后，伴随着令汗毛竖起的微弱电磁波动，在敌人队伍前列的部分地区，大型的能量屏障被依次支撑开来。 苏云极目远眺，发现掩护在能量屏障下的正是那些身穿战甲的星际血族部队。 “轰轰轰——！！！” 短暂的间隔后，第二轮炮击紧随而至。 但是这一次，爆开的炸弹雨没能对血族部队造成损伤。 能量屏障波动着，抵御住了从天而降的炸弹攻击。 天地间一片昏暗，唯有深沉的黑色与血染的红色装点着世间一切。 苏云与浅见明日香两人，就站在山包上，望着这有如末日一般的景色。 第五十一章 退是死，前进亦是死 苏云与浅见明日香退回山包的反斜面。 虽然在先进的生物侦查雷达下依然会暴露无遗，但是他们至少不像暴露在怪物军团的肉眼视线范围内。 低矮的青草感受到不远处一波波爆炸的冲击，来回的摇摆着。 苏云弯下腰，将身上的装备一一摆放在面前，进行整备。 其中六七件武器装备，苏云在稍稍查看后就抛向一边的浅见明日香。 “你拿了这些装备，赶紧回去吧。” “你想要做什么？”浅见明日香伸手借住装备。 “我要试一试，也许怪物军团间还有没能完全包围的缝隙，也许情况没有那么严峻，防卫军击败那些星际血族后，基因怪物们就会溃散奔逃……” “你是在自寻死路。” “……不，”苏云咔哒一声，为手中的电浆手枪装上能量匣，抬头凝视浅见明日香的面容，他的眼眸带着某种疯狂的意志。 “我只是……至少要试试这些怪物的战斗能力。” 既然已经来到了环形长城之外，这片山包之上，又怎么能够让逃亡行动如此虎头蛇尾呢？ 退是死，前进亦是死。 那么就如同曾经幻想过的一样，死在战场上好了！ 这是苏云心目中更为有意义的牺牲方式。 另外，如果在激烈的战争中侥幸不死的话，苏云也保留着穿透敌方军阵、远走他乡的幻想。 “那么告辞了，你也别犹豫了，早点回去吧。这些武器装备已经足以保护你了。” “……苏云……” 眼见浅见明日香还在犹豫，苏云掂量了一下身上最重的装备——那把威力巨大、一度将自己逼入险境的高能狙击步枪。 苏云将它脱下肩头后也甩给浅见明日香。 “这把狙击步枪也还给你吧。这样你一定能够安全返回机械圣殿，这么紧急的时刻，机械神教一定有用得到你的地方。” 虽然现在不知道浅见明日香因为什么而踌躇不退。 但是从浅见明日香独自一人也要追击逃亡自己的这点来看，她应该是那种很富有责任心的那一类人吧。 所以就用“作为集体的机械神教需要她”，这种调动责任感的话语劝说她吧。 “这把枪的威力很大，还是你更需要它。”意外的是，浅见明日香似乎想要将狙击步枪递过来。 “不了，这么重的武器，亏你背得动啊。”苏云耸了耸肩，笑着拒绝，“等会战场之上，想要活得久一点的话，我还是轻装上阵吧。” 大军团的激烈混战中，如果要确保生存率，灵活性反而比火力更为重要。 不再多言。 苏云仰头张望环形要塞的方向，发现那里一如自己预期的一样，要塞的部分金属巨门升起，从中鱼贯而出的是大量机械战力。 果然，要塞的司令官似乎是抱着同样的想法，发起了试探性冲击行动。 而且一出手就是机动力非常突出的精锐部队……那是机械骑士团的分支部队吗？ 对部队番号与编制不是很清楚的苏云无法作出判断。 但是自己该如何行动却一清二楚。 无论是想趁乱杀穿敌阵，还是亲手掂量敌人的斤两，此时此刻都是最好的时机了。 “那么，再见了，浅见明日香。多保重！” “……”浅见明日香抿着嘴唇，没有回应。 苏云露出最后的微笑，反身沿着山包的边缘阴影，向着不断逼近的黑色军团大潮前进。 …… …… 天气本就不好，大雾弥漫，现如今再加上毫不停歇的炸弹轰鸣，冲击波也只是短暂地将雾气驱散，然后用更加呛人、浓密的硝烟取代而已。 更何况，缓慢起伏的这片丘陵地带，地表的青青草原也弥漫着肆虐的野火。 尽管是被机械载具碾压而过就会熄灭的程度，但漫山遍野的红莲之景，搭配上天空中爆燃的云朵也营造出地狱的观感。 苏云佩戴上一具简易面罩。 这也是浅见明日香带来的装备之一，其实探险队的物资中也有，这是为了应付地下遗迹中可能存在的毒气地带而准备的过滤面罩。 没想到现在派上了用场。 从下颚延伸出来的金属环甲将脖颈的上半部分牢牢环住，苏云摸向自己的面罩确保是否牢固。 这种纤细的金属护甲非常单薄，对于枪弹是毫无防御能力的吧，但是意外的能够带来心理安慰的作用。 不再被硝烟呛得流泪之后，苏云再次伏低身体，沿着山坳前进。 不得不说，起伏的丘陵地带，实在是太适合少量精锐部队的潜伏与机动了。 这不，再一次的在摸上一个山包棱线的时候，发现侧前方步行前进的基因怪物小队。 “……三队，不，可能会是四队吗？” 苏云估算着可能前来支援的队伍数量。 虽然说是小队规模的行军，但是小队连着小队，几乎是前脚挨着后脚的程度密布着大量基因怪物小队。 怪物军团人力充沛到如此程度，就是如此漫山遍野的往前推进。 如果不是为了应付环形要塞一方的要塞炮攻击，放在冷兵器的古代它们怕是会肩并肩的拥堵满整个视野的吧。 “……真是怎么杀也杀不完。” 横向几公里的位置，能够看到机械骑士团扬起的大量烟尘，以及更为密集的爆响声音。 借助他们的掩护，苏云大体上还是平安地摸进怪物军团深处。 但是有时也会像此刻这般，无法躲避。 既然如此，就战吧！ 苏云仰躺在山包的反斜面，深深地吐出肺部的浊气，吸进新鲜的空气。 感受到身体内部的灵能波动，在缓慢地强化肉身。 苏云心中估算着敌人小队的前进距离。 与此同时，哪怕是拥有死而复生的奇迹，也难免酝酿着令人战栗和高昂的情绪： “……我会战死在这里吗？” 第五十二章 火与铁的世界里 “……距离差不多了吧。” 苏云心中暗暗估算着敌人的方位，猛地反身一跃而起，以一枚手雷率先发出攻击。 “轰——！！！” 手雷正好落进最近的基因怪物小队之中，怪物们当场被炸得晕头转向。 但是他们早已半死不活的肉身异常棘手。 除了少数被当场炸死外，大部分怪物只是陷入了一时的混乱。 先发制人的一击，这就够了。 苏云从山包往下冲刺，连发电磁手枪以极快的速度将弹夹打空，半途中苏云甚至有空熟练的换上新的弹夹，再次打空。 但是致命伤依然寥寥。 且不说苏云没有经过专业的军事训练，对于枪械射击的水准还只是业余水平。 即使是神枪手来，也无法在这么短的时间内确保完美击中怪物们的大脑或心脏。 所以通常在与基因怪物的战斗中，除了用超大火力将怪物彻底毁灭为齑粉之外，利用高周波刀或是动力甲的链锯剑之类的近战动力武器，也是常用而有效的战斗手段。 打空两个弹夹后，苏云果断松手。 电磁手枪垂落，不过因为缠绕在苏云左手手腕的锁链而没有跌落在地。 苏云就这么任左手手腕处甩着手枪，空下的右手则抽出挂在腰间的宝石剑。 当宝石剑平举而起的时候，苏云正好冲进幸存的怪物小队中。 说起来因为深陷敌军阵营之内的缘故，苏云一直刻意避免着释放出高能的灵能反应，最大限度地活用灵能力量，也只是局限于身体内部的肉体活性化。 不过即使是不灌注灵能，宝石剑的锋利也轻而易举地将基因怪物们一分两半。 “噗——！”“噗——！”“噗——！” 切割基因怪物们简陋的护具也好，切割他们的血肉骨骼也好，都只是干脆而简单的脆响。 有如暗夜中的孤狼一般，从山坡背面冲杀而出的苏云，行云流水地将怪物们斩杀殆尽！ “吼——！！！” 当最后一只基因怪物惨叫着摔倒在苏云的脚边时，时间不过刚刚过去几个刹那而已。 不远处的另外几队基因怪物，还未能做出任何反应。 苏云的战斗技巧，越发熟练了。 炽热的鲜血溅在他的面容之上，有如绽放的红莲。 …… …… 浑身上下沾满了血气的恶臭，令阴影中的苏云不禁皱起了眉头。 “……机械骑士团也落在身后了吗？” “轰隆——！！！” 侧后方突然传来一声剧烈的轰鸣，苏云探头张望，之间那处地表向天空中喷射出一道爆燃的火焰，如同喷泉一般激烈燃烧着的同时，还不时发出炸响之声。 紧随其后，那一片区域天空中就像是海市蜃楼一般，发生了光线的混乱波动与折射。 数秒后如同肥皂泡破灭一般，瞬间消散。 苏云猜测那是机械骑士团成功毁灭了星际血族的一台能量屏障装置。 果不其然，紧随其后新的一轮要塞炮台的轰击疯狂的向那个方向投射着火与铁。 “……机械骑士团转移走了吗？” 这种疯狂而不顾友军的猛烈炮击，令苏云不禁咋舌。 但也许机械骑士团已经凭借高机动力脱离了那个片区也不一定。 收回目光，苏云将精神聚焦在自己的处境之上。 恐怕刚刚的爆炸与轰鸣就是自己所能获得的最后掩护了吧。 机械骑士团很明显调转了方向，虽然并不明白他们的最新动向，但是自己正在与他们拉开更远的距离却是毫无疑问的。 就借着这盛大的烟火加速前进吧。 不再留恋，苏云转身投入山脚的阴影，继续前进。 但是内心的担忧似乎最终还是变为了现实。 浑身上下浓厚的血气，终究还是引来了部分敌人的注意。 十几分钟后，在一个山坳之中，没能注意到起伏的丘陵中埋伏的敌人的苏云，被团团围住。 基因怪物们斜拉着的身影将苏云遮掩，充满着疯狂与无理性的杀戮欲望在他们体内流转。 尤其是其中还有一队身穿外骨骼机械战甲，面部也被面甲完全笼罩住的星际血族，沉默冷静却满是肃杀之意。 陷入绝境了。 “……” 苏云抿住嘴唇，攥紧手中的宝石剑。 突然遭遇精锐敌军，并陷入了绝对的险境。 苏云对此早已有所心理准备。 但即使如此，还是心率加速到极限的跳动着，忍不住想要发出不明所以的怒吼。 “……杀、杀！” 从嘴缝中发出喊杀声，苏云再也没有压制灵能反应的顾虑。 灵能顺着心脏的脉动如同浪潮一般被注入宝石剑中。 璀璨的光芒绽放出来，顺着琉璃质的剑身一直蔓延到剑尖。 盛大的威严与冰冷的杀意从苏云周身四溢而出。 战甲中的星际血族看不清神色，但是一众基因怪物们都嘶吼着忍不住退步。 这是面对灵魂层面质的不同所引发的动摇。 灵能即是心灵的潜能。 而跨越时空与根源之海而来的苏云，怀揣着古地球时代的美好愿景，在这个充满铁与血的杀戮战场之上，绽放出最炽烈的求生意志。 “……为什么，万年之后的人类还无法实现爱与和平的梦想呢？” 带着对爱与和平的美好梦想，以及对悠闲生活的向往。 现实中的苏云不得不紧绷肌肉，用最猛烈的武力回应这个疯狂的世界。 战斗吧。 杀戮吧。 哪怕是陷入重重包围的绝境，也要勇敢的战斗下去！ 苏云躬身向前，抢先进攻！ 目标直指那支装备精良的血族小队！ 在这个满是火与铁的昏暗世界里，唯有杀戮一条生路。 环顾四周，则是更盛大的雷光与轰鸣，环形要塞外的这片丘陵，已然是人间炼狱。 第五十三章 背后的呼唤 随着激战正酣，体力不断的流失到最后，脑海与思维似乎也不断流失，如同这昏暗的天地一般陷入混沌不清。 “……究竟杀死了多少敌人了呢？” 其中又有多少是威胁最大的星际血族呢？ 苏云已经无法记清这些战斗中的细节了。 心脏剧烈的跳动。 眼前仿佛一片浓厚的黑暗。 在周围一片黑幕的视野中心，只有正前方那个浑身战甲、手持利刃的敌人领队。 对方的机械战甲非常坚硬，即使是电磁手枪的贴身射击也无法击穿。 所幸自己的宝石剑还是一如既往的值得信赖，无坚不摧。 敌人也万分忌惮的会躲避开来，就连招架都不再尝试。 毕竟如果是抵挡的刀剑、护盾、战甲都一同被切割开来的话，招架宝石剑又有什么意义呢？ 但是，对方的长刀也闪烁着淡蓝色的光辉，那是不同于高周波刀动力体系的另一类高科技近战兵器。 似乎不太像是灵能，但那蓝色荧光又是什么成分呢？ 和自己的宝石剑一样，过于锋利了。 哪怕是轻轻被碰擦到一下，也会当即皮开肉绽。 看来星际血族也有在遥远的星空中发展出自己独特的科学技术。 苏云的身体表面已经布满了白色的印痕。 那些都是肉体被切割开来后，被纳米机械修复后所留下的痕迹。 似乎又顺手劈死了身边的几个杂兵，其中一只基因怪物摔倒在自己的脚下，脑袋咕噜噜转动。 结果害得苏云脚下一个踉跄，差点摔倒。 虽然最终保持住了身体平衡，但是眼前的敌人领队也抓住时机近身攻击。 刀光一闪，又过了数秒之后，苏云才感觉到剧痛。 “痛——！” 苏云后撤了一步，剧烈的喘息着的同时，宝石剑依然警戒地直指对方。 那泛着蓝光的长刀因为过于锋利，似乎割伤肉体之后要过上片刻才能感觉到疼痛，而伤口也才会出血。 但恰恰因为这种特性，对于身体内普遍注射了医疗用纳米机械的当代月球人族而言，似乎这种创伤意外地方便修复。 不一会在瘙痒酥麻的感觉之后，伤口就只剩下一道粉红色的印迹。 再过一会就会变为不注意看都无法察觉的白痕。 “真是可恶。”星际血族的小队领队第一次发出愤怒的吼声。 苏云咧嘴笑了出来。 看来怪物们也并非没有烦恼和恐惧的感情啊。 与基因怪物的无情杀戮不同，拥有理智和情感的星际血族在更为棘手的同时，也意味着他们拥有了同样的弱点和作为战争机器的不足之处。 对了，根据曾经从浅见明日香那里了解到的月球人族史。 这些血族怪物们逃亡星空之时，地面上的月球人族还未普及注射纳米机械这一行为。 所以对于他们来说，拥有着纳米机械修复能力的人类也没有想象中那么脆弱吧。 短暂的喘息令苏云稍稍恢复了神志，视野变得开阔。 稍稍环顾四周立刻就发现遍地的死尸，唯一站立的竟然只剩下他们两人。 啊，就是这么一回事吧。 所谓赌上性命的战斗杀戮，就像是有如坠入深渊一般的面对一片漆黑的深夜。 活下来时才能够看清黎明的曙光。 所以在此之前，哪怕是身周的景色也无法看清。 生与死的考验就是如此压迫人的心神。 而现如今，尽管浑身上下布满了伤痕，但终究是在突然的包围伏击中活下来的苏云，望着对面最后一位棘手的敌人，不由地思索着。 “……要如何杀掉对方呢？” …… …… 为了杀死最后的敌人，苏云也不得不铤而走险。 在电光石火的贴身交错间，苏云顺利的将宝石剑穿透对方的心脏，自己的右臂也被那泛着蓝光的长刀深深地割伤。 瞬间手臂就无力的垂下，若不是靠着惯性，宝石剑怕是都无法扎入对方的机械战甲。 “轰——！” 敌人沉重的身躯摔倒在地，扬起一片烟尘。 苏云背对着对方，用还能动的左手驱散呛人的尘土。 比以往任何一次都要强烈的酥麻感很快在右臂蔓延，但是数分钟之后，还是无法抬起手臂。 “……被伤到了神经和骨骼吗？” 这样的损伤，纳米机械人一时间也没有办法了吧。 身体又累又痛。 激战一结束，肾上腺素消退之后，脚步像是灌了铅一般的沉重。 但是…… “必须要继续前进了。” 必须要从这片山坳间的小小杀戮场转移。 毕竟这是通讯极为方便的现代战场。 虽然血族军团在这个方向的注意力，大部分都被来回冲锋大闹不已的机械骑士团吸引走，还有遍布月球世界的古代大破灭事件遗留的电磁干扰。 但是苏云还是不敢冒风险，在此久留。 啊，好想休息啊。 以这种残破之身，还要不得休息地不停前行的话，迟早会被杀死。 然后当着怪物们的面复活还好，若是有保持理智的星际血族在场，很难想象会被如何对待。 也许分头行动一般的把自己的首级和身体分开保存，能够阻止自己的复活吗？ 想了想那个恐怖的场景，苏云摇着头打了个冷颤。 “也许，在这里提前自杀一次会比较好？” 这样就能够在比较安稳的环境里，让身体状态恢复到最佳水准，虽然精神上的疲惫会不断叠加，但也只是两害相权取其轻的决策罢了。 可能苏云自己都没能意识到，这样疯狂和不合理的自杀想法，已经越来越陷入非人的境界。 也许意识到也只会一笑了之吧。 毕竟古地球时代就曾有格言——走向深空的人类已经不再是人类，他们的内心蜕变只需要几分钟而已。 右臂颤巍巍地试图抬起，最终还是失败。 看来不得不死一次好了。 苏云用还完好的左手，接过右手中虚握着的宝石短剑。 尽管下定决心。微眯起眼睛和咬紧牙关。 但是将宝石剑举到自己脖颈的路途还是如此遥远。 苏云鼓足最后的勇气，终于将剑刃搭在自己脖子的肌肤之时，身后突然传来一道清丽女声的大喊。 “苏云！不要死啊！！！” “咦？” 苏云感到疑惑。 同时左手微微颤抖，脖子上印出一道血痕，鲜血缓缓渗出。 叹了一口气的同时，转身向后望去。 遥远的山包上是一个纤细的女性身影，沾满泥污的白色大褂在吹拂的风中飒爽飘荡。 与少女的体型相比，过于巨大的长管枪械斜挂在她的背后。 不用说，那个有着修长双腿的女孩正是浅见明日香。 而出乎意料的身影，还有另外一个。 近在咫尺之处，那个明明应该被自己的宝石剑凿穿胸口护甲的星际血族领队，不知何时已经恢复了站立的姿势！ 他背对着穿透云层的微弱阳光，隐藏在阴影中的双目散发出嗜血的光芒。 星际血族的影子将苏云笼罩其中，他双手高举着泛着蓝光的修长刀刃，蓄势待发！ “什么？” 苏云圆瞠双目，刹那间，心脏深处涌动的血脉之声都清晰可闻。 身体深处的灵能、肌肉与纳米机械的力量在应急之中急速的调动着！ 但是神经与骨骼受损的右手只是弹动了一下，而还不熟练的左手则永久的慢了一拍！ 那个血族领队的刀刃，从高处往下，一触即发！ 一位死去的家伙，竟突然从背后偷袭，苏云命悬一线！ 第五十四章 名为‘必要\’的命令 昏暗的天空里，云层越积越厚。 尽管战场上弥漫着硝烟与野火，不断烘烤着人与非人的血肉之躯。 但是来自大自然的寒风依然将冷意吹过整片荒原。 浅见明日香不禁攥紧了摇曳的衣袍，尤其是最外面敞开的白大褂。 “……苏云那个家伙，是个无可救药的大笨蛋！” 已经搞不懂他究竟是怕死，还是不怕死了。 明明因为害怕神座计划的危险，而花费了数月时间制定了逃亡计划，如今面对如同地狱一般凶恶的战场，却头也不回的扎入其中。 浅见明日香摩擦着狙击枪械的冰冷枪管，感受着钢铁与死亡的温度，回想起苏云临走前的话语。 “……怎么可能一个人先回去啊。” 真的是大笨蛋吧。 苏云这个家伙。 即将冲进基因怪物与星际血族组成的黑暗浪潮之中，却把威力最大的武器交到了我的手中。 那么自己也行动吧。 还没有达成此行的目的——将想要逃亡的苏云抓捕回来，直到送上机械圣殿的神圣高台，直到神座计划顺利执行的时刻为止，都会牢牢地盯住苏云。 “我一定会带你一起回去的！” 抱着这种决心，浅见明日香在地下遗迹的隐蔽出口处的山包上，轻轻跺了跺脚以表示心中的不满，就小跑着追在苏云的身后，沿着他离去的山脚路线前行。 原以为很快就能追上对方，但这么一追就是半个多小时，都没能看见苏云的背影。 “跑得这么快干什么啊！……咦？” 翻过又一个小山包，原本抱怨着的浅见明日香突然被吓得发出惊呼。 草地被染上殷红之色，基因怪物的尸体七零八落地散布于眼前的缓坡。 虽然支离破碎得难以拼凑出完整的残骸，但是粗略一数，也是绝对超过了50之数的敌人尸骸。 “唔……哦……呕……” 伴随着短暂的目眩，尽管有在努力压制，但是浅见明日香还是吐了出来。 这是与地下遗迹中杀死一两只、又或是四五只基因怪物，所完全不同的体验与环境。 腥臭的腐烂组织液几乎要让人眩晕过去，但山坡上的草儿却似乎受到沐浴一般越发清亮。 这就是战争的真相吗？ 如果是人类与人类之间的战争，只要不发展成白刃战，未必会有如此血腥残酷的场景。 但是人类与基因怪物和星际血族之间的战争，却因为敌人拥有失控了的基因技术的加持，格外难以杀死的原因，而不得已的经常陷入近身战斗的地步。 其结果就是宛如混沌深渊一般的遍地血肉与断肢。 “……咳咳……” 干呕了一阵，浅见明日香终于直起腰来。 “必须，必须要快点找到苏云……” 随着两人一先一后的深入战场，周边的敌人也越来越多。 不知道什么时候就会陷入无法抵抗的必死境地。 即使是那位备受众多信徒们期待，有着启示录救主光环的苏云也不例外，迟早会战死在沙场之上的吧。 无论是两人短暂的情谊也好，还是无论如何都要把对方送上神座计划的执念也好。 浅见明日香打心里不希望苏云死去。 毕竟，死掉的预言之人，是无法成为真正的救世主的。 浅见明日香迈动脚步，深一脚浅一脚的穿行在血肉的草坡之上。 就在这个时候，侧后方不远处传来巨大的爆炸声，紧随其后是通天的火柱熊熊燃烧。 浅见明日香不像苏云，能够猜测到那里的机械骑士团的具体动向。 但是这乌云密布、梵风肆虐的战场，还是在提醒催促着她加快脚步。 …… …… 遥遥看见苏云的背影时，浅见明日香自内心深处的感到欣喜。 那是另一个比此前路过的山坡更为糜烂的杀戮场。 漫山遍野、数不胜数的战死者安静的躺在草地上，他们的血液都汇流成小溪，在低洼处形成小小的血泊。 除了基因怪物之外，其中还有不少装备精良、浑身上下包裹在机械战甲中的星际血族。 但是那些冰冷的战甲无一例外都被干净利索的切割开来。 一定是苏云用他的宝石剑做到的吧。 如果还不够，加上苏云自身的灵能加持，那么就一定能够如同烧红的钢刃切入奶酪般简单地斩断一切。 如此优秀，如此拥有潜力的存在。 浅见明日香内心的柔软部分，再次意识到，作为战士的苏云是绝不逊色于陈琰阁下的男子汉。 而且与达到巅峰状态的陈琰阁下不同，苏云还在不断的成长与进步着。 无论是苏云还在不断缓慢提高相性的纳米机械强化，还是与日俱增、不断开发的灵能潜力，都如同汪洋一般还看不清尽头。 将这样的他送上致死率如此之高的“神座”，真的是合适的吗？ 浅见明日香的内心动摇了片刻。 但下一瞬间就摇头否定了这片刻的软弱。 “……这是必要的，为了未来……一切都是名为‘必要’的命令啊。” 现实是残酷的。 尽管陈琰阁下是很优秀的机械牧师，苏云是潜力很大、未来可期的人类青年，但是若是不能让‘神座计划’得以实现的话，那么他们也就是如此而已的人类罢了。 没错，单纯作为人类的有限性已经在数万年来的宇宙开拓中被证明了。 哪怕是黄金时代的银河人族都陷入混乱分裂与衰退的梦魇。 更何况是饱受重创后，局限于月球一隅的月球人族呢？ 不提遥远的未来，如何去重返星空，带领人类重新走上浩瀚银河之巅，单单是基因怪物们的不断侵袭，就让月球人族的命运如同丝线一般随时会断裂。 更何况，眼下还有着来自名为星际血族的异类的侵略。 浅见明日香遥望着尸山血海另一端的苏云，看着对方因为伤势和疲惫不再挺直的脊背。 “抱歉了，苏云……无论是为了‘必要’的神圣律令，还是为了无数先贤烈士的牺牲，我都要将你带回去！” 重新下定决心，浅见明日香迈步向前。 结果看见苏云做出了奇怪的举动。 他以左手扭曲的姿势，将宝石剑搭在了自己的脖颈之上。 这是要做什么？ 浅见明日星因为过于疑惑，而停下脚步，歪着脑袋陷入不解。 答案似乎很明确，但正因为如此，所以才难以相信。 难道是……自杀？ 但这个字眼终究是没能从心底完全冒出。 因为就在苏云的身后，那个体型过于庞大的尸骸突然间猛地站起。 那怪物周身精密的机械战甲缝隙里，犹在一刻不停的流淌着血丝。 即使如此，复活的残骸还是动作干练到如同毫发无伤一般，姿势端正而迅捷的将泛着淡蓝色荧光的长刀高高举起！ 一切都在刹那之间。 而苏云尚未察觉一般，依然背对着敌人。 先前因为苏云奇异的举动，浅见明日香就一直噎在喉间的话语，终于喷薄而出！ “苏云！不要死啊！！！” 与此同时，浅见明日香下意识的抓紧了狙击枪械的背带。 第五十五章 杀戮的技巧 刀芒由远及近，呼啸而下。 本以为会一命呜呼。 那个瞬间苏云脑海一片空白，只有眼睛被敌人的长刀所反射的光芒闪到。 虽然因为左臂无法动弹的重伤，自己正好也有自杀重来的想法，但是选择自杀与被杀，果然是不同的两件事情。 在视野还一片恍惚的时候，耳边响起了一声巨响。 “铛——！！！” 肉眼难以捕捉到的狙击子弹一闪而逝，在星际血族领队长刀的中部发生剧烈碰撞之后，折射出危险的弧度从苏云脸颊一侧划过。 鲜血缓缓从苏云的面颊渗出，细长的伤口炙热无比。 但与此同时，敌人那泛着蓝光的刀刃也应声而断。 从中间部分断成两截，长度瞬间短了一大截的刀芒只是虚虚在苏云面前划过，未能伤到苏云的分毫。 而且正相反，敌人竭尽全力的攻击反而让他陷入了险境。 力气用老的身体向前踉跄着差点跌倒。 攻守之势异也。 苏云没有放过这个浅见明日香所争取到的机会。 膝盖微微弯曲，身体佝偻着钻进高达血族的怀中。 左手如同大型匕首一般反握着宝石短剑。 尽管因为是不利手而使不上多少力气，但是一口气注入宝石剑的灵能令其散发出璀璨光芒的同时变得锋利无比。 切割、切割、切割。 只需要轻轻地划过星际血族的胸膛，沿着他机械战甲的纹路横向滑动就好。 苏云敏捷的身手在这命悬一线之刻展露无疑。 绕着敌人宽大的身躯旋转一周，在敌人将要跌倒而身体倾斜的瞬间，已然来到星际血族的身后。 苏云与敌人领队背对着背，左手轻轻一振，甩去宝石剑刃上的血迹。 这时星际血族胸腹间机械战甲刚刚被切割出来的缝隙，才喷洒出大量的鲜血。 “嘶——！！” 喷洒的鲜血之多，甚至发出嘶鸣之声，将苏云的身影更多地染红。 那个星际血族踉跄的身影彻底失去力气，双足无力的跪下接着往下坠落。 “扑通——！！！” 最终头部也重重砸落在地，再也没有声息。 苏云感觉到半侧面颊有些温润之感，那是部分血液洒落在自己的面容之上。 无暇去搭理这些无关紧要的事情。 苏云顺手用衣袖摸了一把脸颊，遥望远处的那个纤细身影。 浅见明日香双脚一前一后立在山包的棱线之上，手中架着那把与她苗条身形相比大得过分的狙击枪械。 苏云的脑海中只有一个感想：“活下来了。” …… …… “真是多谢你了啊。” 浅见明日香恰好赶到，远远地精准射击，一枪狙断了敌人的致命一击。 那可真是精妙的一击啊，居然就连那么纤薄的长刀都能命中。 话说既然有如此枪法的话，为何不直接命中星际血族的后脑，当场将其狙杀更好呢？ 瞥了一眼浅见明日香冷清的面容，苏云选择还是不要问出来比较好。 “要道谢的话还是拿出实际行动比较好。”果然，浅见明日香的声音也不热烈。 就好像之前那声歇斯底里的“不要死”的喊声不是出自她的喉咙一般。 “那个嘛……”苏云开始搪塞。 说到实际行动的话，大概又是劝说自己回到机械圣殿，乖乖躺在神座高台之上接受惨无人道的人体改造吧。 虽然是救命大恩，但是对于能够死而复活的我来说，这个恩情还不足以让自己以命相报啊。 苏云岔开话题，回身往刚刚那个猛然窜起的星际血族的尸体走去。 “……真是奇怪啊，明明有凿穿他的胸甲吧，这家伙为何又跳了起来？” “你确定先前的攻击有命中心脏吗？” “当然。” 苏云与浅见明日香两人，围绕着那个尸骸检查起来。 用宝石剑卸下部分对方残破不堪的机械战甲，露出大片完整的赤**膛，苏云这才发现奇怪之处。 “莫非这家伙也像自己一样能够死而复生吗？”——这种担忧彻底放下。 对方心脏处在第二次被苏云猛烈还击时，已经被彻底搅烂，硕大的十字形刀伤以及刀刃旋转时的切割令心脏处一片狼藉。 也没有任何缓慢恢复的迹象，显然是死得不能再死了。 但是同时也发现其他的奇怪之处。 将视野放大，细细观察尸体全身。 就能发现，即使是死掉的现在，肢体末端的浅显伤口依然在蠕动着不断修复。 只有心脏部位的致命伤没有丝毫动静。 望着此情此景，浅见明日香站在苏云的身后，淡淡地提醒道： “你太过大意了，星际血族的恢复能力非常强，比基因怪物还要棘手，一定要更严格的确保破坏大脑或心脏才行。” “原来如此，恢复能力真是惊人啊。” 所以才有着‘血族’这样有着魔幻感的名字啊。 估计是当初的第一击，虽然凿穿了胸甲，但是对心脏的伤害过浅。 没能当场致命，所以给了对方缓慢的修复之机。 苏云再一次明确的感悟到，所谓杀戮的技巧，都是用无数生命和鲜血换来的经验之谈啊。 战争就是这样残酷而无情的存在。 下一次战斗，苏云确信自己会更加切实的击碎敌人的脑髓或心脏。 第五十六章 生死与共 敌人的尸身检查完毕，苏云不得不面对浅见明日香的存在。 “话说，你怎么过来了？” “……我要做什么都是我自己的自由。” “你会死的哦。” “……”浅见明日香一时噤声。 就在两人稍作休息的同时，轰鸣的爆炸也在周身不时发生。 这已经不知道是要塞堡垒的第几轮地毯式覆盖炮击。 此处的丘陵凹陷是否会被击中也只是概率问题，毕竟他们两人已经大幅度超出战线，来到了大量基因怪物的纵深。 所以与机械骑士团脱离的他们，并不在要塞炮台需要谨慎射击的范围之内。 炸药与钢铁如同不要钱一般肆意往荒野投射着。 说起来的话，他们两人究竟是如何以血肉之躯，超越了机械骑士团的大队速度啊? 真想抱怨一下这个。 但其实在他们二人还不知晓的时候，执行正面火力侦察任务的机械骑士团大队已经在不久前划着弧度，往返回的方向发起冲击了。 可能是不吉利的幻想招来了厄运，这一波炸弹雨覆盖中，竟然真的有一颗炸弹直奔此处而来！ “咻——！！！” 炸弹与空气摩擦而出的呼啸声越发高昂而尖锐！ 浅见明日香只来得及睁大眼睛，还未能做出任何反应的刹那间！ 苏云猛地扑倒浅见明日香，紧紧将她压在自己身下，背部向上的位置全力支撑起灵能防御壳。 甚至是第一次使用只张开部分防御壳的技巧——舍弃了下方的防御力，而将所有力量集中在上方的半弧形术式中。 从全身上下所有细胞中榨取的灵能力量，浓缩凝聚到几乎液态的地步，绽放出耀眼的银色光芒。 即使如此苏云也嫌不够的继续竭尽全力。 尽管如此，下一秒伴随着近在耳边如同毁天灭地一般的巨响，苏云还是陷入了精神的恍惚之中。 大当量炸弹的威力就是如此可怖。 天旋地转，神志不清。 失聪的耳内只有永不停息的耳鸣在不断呼啸。 苏云只能紧紧搂住浅见明日香的身体，淹没在爆尘与翻滚的泥土之中。 自己和浅见明日香被炸死了吗？ 还是成功的抵御住了爆炸的威力呢？ 一时中断的身体知觉无法给予答案。 两人间只有彼此的呼吸声间或可闻。 也不知过了多久，或许又只是片刻时间。 当知觉与感官机能重新恢复的时候，两人从土层中钻出。 “……呼……啊……” 新鲜的空气重新涌进肺部，苏云与浅见明日香两人，都顺利的存活下来。 只是饱受冲击的苏云，太阳穴内侧的大脑头晕目眩得厉害。 刚刚救了苏云一命的浅见明日香，转眼间又被苏云救了一命。 看着蹲坐在地，灰头土脸的揉着自己额头的苏云，浅见明日香不顾自身上下的泥土，环顾这有如地狱一般的战场，和不断逼近环形长城的黑暗军团，她咬了咬嘴唇向苏云搭话。 这个时候，浅见明日香的声音很轻柔。 “……苏云，和我一起回去吧！现在的危机下，只有让你实现‘神座计划’，化身为人造的神明，飞升到新的高度才能破局。” “浅见明日香……”苏云的声音挂着无奈，但浅见明日香抢在前面继续述说。 “我用我的生命保证，一定会竭尽我的所能让实验成功的！” “……” “如果实验失败！我就自杀为你赔罪，绝不独活！可以相信我吗？苏云！” “……明日香……” 苏云抬头，呆呆地望着眼前浑身战栗，却要用死亡来为自己鼓舞的少女神甫。 啊，真的是。 你知道自己在说什么吗？浅见明日香！ 如果你都这样说的话，让我如何再拒绝下去呢？ 除了被浅见明日香这番死谏所冲击以外，差点被星际血族击败的苏云的理性也不得不承认： 目前的现实状况下，基因怪物军团是多么的强大与人多势众，以及自己是绝对无法穿越而过的这一事实。 更何况，如同浅见明日香所说，这已经不只是一地一区的生死存亡。 而是整个月球人族的生死危机。 “真的是……”苏云忍不住苦笑着感慨，“你们月球人族真的是太刚烈了。” 无论是身为精英战士的陈琰也好，还是平日里和蔼可亲的拾荒者老人也好，就连看似娇生惯养的柔弱少女浅见明日香都有直面死亡的勇气。 自己又能怎么办呢？ “咦，什么叫……你们月球人族？” “没什么……”苏云站了起来，拍了拍自己屁股上的泥土，走到浅见明日香的身前，凝望着远方他曾经向往过的荒原与自由生活。 “我说，浅见明日香……” “又怎么了？” “不要说得那么煽情好吗？就像是生死与共一样令人害羞。” “……”浅见明日香涨红了脸，生气地一拳砸在苏云的肩膀上。 “——痛、痛！！” 苏云受伤颇重的右臂恰好被触及，差点弯下了挺直的脊背。 真是的，现在正是展现男子汉气概的时候啊。 “我说，浅见明日香，把你所知道的关于‘神座计划’的一切信息，都告诉我吧？” “……你决定好了吗？” 浅见明日香望着苏云笔直的背影，轻声询问。 “……”但是苏云没有回答。 第五十七章 危险的归途 脚下的道路愈发泥泞。 丘陵地形彻底被钢铁与炸药犁了一遍，蓬松的泥土四散洒落，混杂着基因怪物的血肉搅成一团。 尤其是苏云与浅见明日香沿着来路往回赶路的时候，路过先前机械骑士团驰骋过的战场，硝烟更是浓重。 偶尔也有硬得过分的凹坑，光滑的截面如同镜子一般反射着昏暗的天色。 那是重火力击中的中心位置，玻璃化的地面是战火残留给大地的伤疤。 驻足观察了一会儿焦黑变形的动力装甲，苏云与浅见明日香一言不发的继续赶路。 在此之后，对于这种景象也变得越发司空见惯。 毕竟战争从来不是单方面的殴打。 随着靠近环形长城的堡垒要塞，弃置于野的动力装甲就越来越多。 至于其中的机械骑士们，是死是活就只有天知道了。 “看来在撤退时，机械骑士团的火力侦察大队遭遇了猛烈的追击。” 躲藏在一大片废墟中，浅见明日香就坐在苏云的对面，忧心忡忡的分析着情况。 这片废墟中还保留完好的残骸，有着黑色的金属翼翅造型，应该是被云层中爆燃的母弹大量击落的飞行载具吧。 近距离观察，从那幽冷的合金光芒中，可以发现星际血族一方的科技水平也十分先进。 外围传来密密麻麻的小碎步声，从绵延不绝的脚步声听来，至少是一个旅团规模的基因怪物军团。 至于其中夹杂了多少星际血族的精锐部队，躲藏在阴影中的苏云就不得而知了。 没有被对方发现，要感谢战场上混乱的电磁辐射环境，与月球世界本身就遍布的古代遗留的干扰立场。 “毕竟是战争嘛，没有办法。” 苏云认真的检查着右臂的伤口，淡淡回应。 就像是自己无法抬起的右臂重伤一样，机械骑士团大队规模的武装冲击行动被彻底绞杀也绝不会有多奇怪。 更何况只是战死了其中一部分而已。 “考虑到和敌方军团的死伤比，应该算是非常成功了吧。” “你们男人还真是能将死亡当作数字轻描淡写的谈论呢。” “哦？还有谁和你谈过这种事情吗？” “……陈琰阁下。” “……是嘛。” 原来是那位魁梧雄壮，看起来更像是军人胜过文员的机械牧师阁下啊。 他为了神座计划自愿赴死的慨然气度，苏云至今记忆犹新。 苏云支应了一声，话题没有再继续下去。 对于归途时需要夹杂在汹涌的黑色大军中的凶险，早已心里有数。 现在苏云的最大烦恼就是自己半残废了的胳膊。 虽然像现在这样有空闲精心的照顾伤势，也仅仅是能做到止住失血而已的程度。 内三层、外三层的一再加固捆扎，终于是看不见渗血的恐怖景象了。 但是苏云的这条右臂毫无疑问伤到了神经系统，在大脑极力的驱使之下，末端的手指也只会无意识的弹动两下，并且有越来越无反应的趋势。 真是烦恼啊。 本来已经下定决心用自杀来解决伤势问题。 但浅见明日香的突然来到打破了这个计划。 虽然对方也帮助自己击败了那个生命力极为顽强的血族敌人，但认真想想，其实就算被偷袭砍死也不是多大的问题。 毕竟当时那个山坳里只剩下最后一个敌人，星际血族一方也还不知晓自己能够死而复生的奇迹，所以不用担心在复活前的脆弱期遭到意想不到的针对性的打击。 罢了。 想再多也是无意义的事情。 毕竟自己已经决定和浅见明日香一同返回青丘的机械圣殿，向不知道哪里的神明祈求更大规模的奇迹降临，登临真正的神座之上。 所以与浅见明日香一同行动的此刻，实在是无法再举起宝石剑，表演一出自杀后又满血复活的把戏。 就算是迟早会暴露的秘密，也想要多保留一会是一会儿啊。 抱着这种心态，苏云放弃了对伤口的打理，转而留神外面基因怪物军团的脚步声。 浅见明日香却注意到了他的举动。 “你放弃吧……那个伤势，要回到机械圣殿的专业设备和环境才有的救。” “咦？你是说这条废掉的胳膊还有得救吗？” “当然，又不是几千年前刚刚发生大破灭事件的混乱时代了”浅见明日香神色带着骄傲，“凭借机械神教的技术力，就算是断肢也能恢复。” “啊，那就好。”苏云露出舒心的微笑。 原以为要回去后再悄悄自杀一波，并且在日后的日子里还可能要假装残废的麻烦状态。 浅见明日香看着苏云的微笑发愣，然后轻轻嘀咕着，“……真亏你还笑得出来啊。”，之后她也抹了抹脸上的黑灰，振作精神。 至少，她成功实现了将苏云带回去的心愿。 “好了，敌人通过了，我们立刻出发。”这个时候，苏云突然出声，从阴影里向外探出了半个身体。 怪物旅团的脚步声越来越远，但没有降低到毫发无声，新的脚步声又从后方渐渐传来。 黑色军团的密度就是如此之高。 苏云与浅见明日香就乘着部队与部队间的间隙，进行着危险的穿插机动。 所幸天公作美，厚重的雾气虽然渐渐消散，但是聚拢的乌云遮天蔽日，隐隐有雷霆暴雨之势。 天色变得更加昏暗了。 …… …… “……怎么会？” 浅见明日香备受打击的摇头，望着眼前就像是被巨人蹂躏过的山包。 不，应该说前山包更为准确。 山体的中心部分碎成一片，凹陷下去。 如果不是离开时特意留在隐蔽出口处的布条，浅见明日香绝不会认出这就是他们从中走出的秘密地道。 苏云翻动着泥土中的灌木，仔细分辨。 “没有错，这就是我们出来的地下遗迹出口。” 因为逃亡计划而对这里的环境与地貌格外熟悉的苏云都如此说的话，那么就真的是没有任何侥幸的余地了。 苏云与浅见明日香他们二人，顺着地下遗迹的隐秘路线返回环海平原的归途彻底断绝了。 而现如今，横亘在他们与青丘机械圣殿之间的，是数不清的基因怪物军团与巍峨雄伟的环形长城！ 至于说要想在这死亡常伴如风的嗜血战场之上，寻找到其他的地下遗迹入口，简直就像是痴人说梦一般的困难。 在那之前，一定会被敌军发现并撕成碎片的吧。 “没办法了，只能直接前往环形要塞了吗？” 苏云抬头，仰望着陨石冲击所形成的环形山脉之巅，那不断喷吐着钢铁与火焰的死亡堡垒。 夹杂在如同黑色潮水一般的怪物大军中，向着这样的要塞靠近，可能吗？ 第五十八章 羔羊 爱得莱德大公率领着自己的近卫军团，在距离稍远的南方水源处，安营扎寨，立下了前线临时指挥部。 清澈的河流在营地边打了个弯，变得平缓，成为野生动物们的天然渡河地。 如今野生动物们都恐惧的迁徙躲避到远方。 因为充满杀意与嗜血欲望的黑暗军团已经把它们吓得够呛。 但爱得莱德大公这引以为傲的核心武力，装备精良的近卫军团，他们的威势似乎对山灵男爵无效。 “所以说，为什么停止了进攻行动？”山灵·司徒男爵双手重重地拍在沙盘之上。 爱得莱德大公坐在自己的将军宝座上，悠闲的抽着雪茄，视线只是放在沙盘上的环形要塞处，根本没有看男爵一眼。 如果眼前这个无礼的男人是在自己老家的城堡之中如此咆哮，自己一定会把他的一身烂肉送去喂狗，而脑袋则精心加工为新的酒杯供起来展览。 “放轻松，山灵·司徒男爵。”爱得莱德大公吐出烟圈，“你也看到了第一波的试探攻击，究竟死了多少人。” “那些基因怪物死多少都不是问题，月球世界的荒野上只要抓来要多少有多少！” “但是将那些野兽收编和整备成可用的战力需要时间……”爱得莱德大公第一次瞥向山灵男爵的面色，“而且你的星际血族师团也在炮击下损失了不少兵力吧。” 这个急功近利，不知道被玛莎大祭司许诺了什么好处的低级贵族，根本不懂何为战争的艺术。 但是对方的急迫正好是自己的机会。 在前锋初战的消耗中，山灵男爵的斥候部队死伤过半，这对于部队本就不多的他应该是个不小打击吧。 谈及这个话题，对方会有什么样的神色与反应呢？ “……只是斥候部队罢了，主力还完好无损的待在后方……咳咳……” 弥漫的雪茄烟雾中，山灵男爵似乎是再也无法忍受二手烟的伤害，被呛得连连咳嗽后，几乎要屏住呼吸的慢慢涨红了脸。 仅此而已。 观察的结果真是令人失望。 不过爱得莱德大公内心的某处也暗自窃喜，这样无能的家伙正好任其摆布。 而且……真是感谢帝制时代拼命博得公爵爵位的祖先啊，让眼前的小小男爵尽管一副快要窒息的样子却又不得不忍受雪茄的烟气。 爱得莱德大公心情极好，决定在公布计划之前，就先询问下对方的想法好了。 “既然如此，那么山灵男爵你对接下来的行动有什么建议吗？” “要我说，我们星际血族的主力部队这样无所事事简直就是战力的极大浪费，应该集中精锐兵力攻击一点，绝对能够冲破机械神教的环形长城要塞。” “嗯嗯，是这样的没错，但是这样做会对我们的本族部队造成不小的损伤吧。毕竟根据现状判断，月球人族的科技水平和军事战力并不如最开始我们所想的那么懦弱。” 爱得莱德大公引导着对方的思路，细细解说道，“要知道，机械神教可是和一路上攻陷的十几个城邦完全不同。” “但是月神圣训指名要求诛杀的‘罪星’（苏云），就在这堵围墙之内，时间可是也很紧迫的。”山灵男爵仍在坚持主力猛攻的方案。 真是愚蠢啊。 基因怪物军团为主的消耗战。 人海战术的策略。 这可是战役发起时就决定好的核心原则，这么快就忘了吗？ 尽管心里不屑，但爱得莱德还是努力换上爽朗的笑容。 “好了，我知道你想要完成圣训的急切心情了，那么我这里有一个计划，你看如何？”爱得莱德大公起身，将一份作战计划递给对方。 “这、这可行吗？”山灵男爵似乎大为震动。 “当然，”爱得莱德大公的嘴角微笑的弧度越来越大，露出血淋淋的牙齿，“不然我抓那么多人类俘虏做什么？” …… …… 借助暗淡的天色，苏云与浅见明日香还算勉强的归途，在越来越接近环形要塞的时候变得越发困难。 被狙击在外的基因怪物们，因为顽强的生命力和源源不断的后续部队补充，而密集的拥挤在靠近环形要塞的狭窄区域中。 一时间，苏云他们二人几乎变得步履维艰。 不被敌军发现已是不可能的幻想，即使是压抑不引发大骚动的前提下将所遭遇的部分敌人歼灭都变得越发困难。 撤退回去，也许挖掘那个被轰塌的地下遗迹入口还更快捷一点？ 激烈的战场甚至是让他们产生了这种不切实际的想法。 然后伴随着战场上一道悠远的号声，基因怪物们突然为之一静，紧随其后就是如同海水退潮一般的利索后撤。 惨烈的战斗戛然而止。 摸不着头脑的环形要塞守卫军也没有敢再贸然追击。 就这样，苏云与浅见明日香得到了喘息的机会。 接下来只要想办法暴露出己方的存在，让机械神教的要塞守卫军识别出自己二人就好。 当然，对于黑色大军的奇异举动，他们还是保持着警戒与观望。 所以在路过一个破碎了半边的巨型战车残骸时，浅见明日香爬了上去，以获得良好的视野。 “他们在做什么？”浅见明日香回首望向战场的脸上，露出了迷茫的神色。 “我看看。”苏云也紧随其后，跃上浅见明日香身边，循着她指示的方向眯眼望去。 只见黑色的潮水正面，中心部位翻涌着向两边退却，怪物大军竟是将自己阵线柔弱的腹部中央暴露出来。 在那里所能看到的景色，竟如同寻常的草原景象一般。 庞大的牧群被牧羊人驱赶着向前前进。 只是那些影影绰绰、蹒跚而行的众多生物，都是一个个被卸掉武装的人类俘虏！ 他们衣衫破烂，饥饿虚弱，毫无反抗能力的被星际血族的精锐部队们驱赶着，缓缓来到战线的前方。 硕大的空中载具在天空盘旋，地面的战车在四周围绕。 所有人类俘虏都只能如同待宰的羔羊一样，被展示在机械神教一方的面前。 “……怎么会有这么多的人类俘虏？” 苏云第一次见到环形长城之外的月球人族，但没想到是以这种方式相见。 “南方几百公里范围内，散布着十几个自由市城邦……”浅见明日香脸色变得晦暗，没有接着说下去。 但苏云一瞬间都明白了那些孤立城邦的命运。 敌人的大军正是从那个方向而来。 而现在，敌人又将这些俘虏驱赶到战场之上，是想要做什么呢？ 如果是古代，也许还能驱赶去填平壕沟、护城河之类的苦力活。 但是面对当代的钢铁要塞与堡垒，这些手无寸铁的俘虏又能有什么作用了？ 答案很快揭晓。 “滋……滋……” 浅见明日香随身携带的电磁通讯装备发出异响。 某种大功率的无线电信号，穿透战场复杂混乱的电磁干扰，成功将讯息送达。 那是来自星际血族的广域无线电通讯。 “……所有月球人族……的通知：” “……遵循伟大的月神……圣训，交出名为‘苏云’的人类……由我们杀……死……” “……若不遵循……每隔一刻钟……就会处决一百名人类俘虏……” “……然后……我的军团……就会撤军。” “……以我爱得莱……德公爵的……名誉起誓！” 第五十九章 战争，可没有停顿之说啊 “……当人类俘虏……全都杀光之时……” “……还未……交出‘苏云’的话……” “……我们就会再次发动猛攻……片甲不留……” “……兹……兹兹……” 一阵紊乱的电磁声后，星际血族一方的无线电通讯开始循环播放。 起初还对无线电中传来的消息感到疑惑。 落日最后的余晖中。 被驱赶的人类俘虏中被陆续选出一部分，被押到战线最前列，身后的精锐士兵举起枪械齐齐瞄准他们之时，苏云才从难以相信的情绪中反应过来。 “等、等会……他们到底想要做什么啊？” “……”浅见明日香显然比作为当事人的苏云所受到的冲击更少，早已明白过来敌人的意图，只是沉默不语，紧紧咬着嘴唇望向后方。 “咻咻咻咻咻——！！！” 电磁弹射出的子弹因为射程极长，甚至有部分击中二人所在的附近。 合金子弹贯穿空气，发出呼啸而尖锐的声音。 而被当场射杀的众多人类，张嘴发出的哀嚎则由于距离过远无法传来。 就在环形长城要塞下方的苏云与浅见明日香两人，立在巨型战车的废墟之上，就像是看了一场噩梦一般的哑剧。 不可饶恕。 苏云浑身颤抖着，拳头却攥得死紧。 甚至从拳头的指缝间流落丝丝鲜血。 就像是远处那场‘羔羊’屠宰场的地面一样鲜红。 人类同胞的鲜血如同连排的烟花一般，绽放出来。 “……混、混蛋啊……” 苏云嘶吼着诅咒与怒骂，忍不住抬脚往回向着战场迈步。 但是右脚刚刚踏出，浅见明日香就一把攥住他的手腕。 “……？”苏云回首。 “……现在战斗的间隙是个好机会……”一张口，浅见明日香的声音也嘶哑得可怕，“我们该想办法联络防卫军，返回环形长城内部了。” “我不想逃。” “这不是逃……你去了又能如何？你一个人能够救下那么多人类同胞吗？” “……”苏云沉默不语。 “你现在该去的战场是青丘之上的机械圣殿，立刻执行‘神座计划’，如果你失败的话，我们所有人是否能挺过眼前的难关，都是问题。” 口里说着果决的话语，但是清瘦的面容上却布满了泪水。 浅见明日香甚至是不顾女孩子的仪容涕泪俱下。 苏云原本也许会愤怒地甩开浅见明日香握着自己腕部的手，但此时也只能咬着牙张口无言。 这种令人的心灵备受煎熬的两难选择，自从来到这个残酷的未来世界后已经一次次的面对。 苏云的内心经过一次次锻造，本以为足够坚强，不成想激烈的锻打还远远没有结束。 “……为什么？” 苏云喃喃低语地自问，他不是在向谁祈求答案，只是内心激荡而高昂的情绪难以自制。 为什么星际血族大军会点名要自己的性命呢？ 还有所谓‘月神’，又是什么神明？ 难以忍耐杀意的苏云，只是任凭浅见明日香拉着他的手，向着环形长城拉近最后的一点距离。 两人都没有再回头，望向残酷的战场一眼。 …… …… 此时的天色已经完全陷入黑暗。 至于是因为乌云的遮蔽，还是时间本身已经来到深夜，横穿战场而过的苏云与浅见明日香两人，疲惫交加已经无法分辨了。 他们激活身上最后的小型能源，用闪烁的灯光向着环形山脉巅峰的要塞传递着加密光信号。 但是因为白天星际血族一方的奇怪声明与残酷的杀戮行为，环形长城防卫军司令部已经乱作一团。 关于要塞下一个莫名光信号这种不起眼的消息，很长时间内都没人注意到。 “……机械骑士团的大部队还在青丘附近的驻地，后半夜才能赶到前线。” “情报部门是怎么回事？敌人都大摇大摆的快要对我们实现包围了，他们还一点警报没有！” “不，其实半个月前有过相关警告，还记得当初归来的那支传奇探险队吗？” “但是有谁能预料到敌军的推进速度会这么快啊！南方的那些开拓型商业自由市都是吃干饭的吗？这么快就让敌人突破了，还一点消息没有传递过来，我们可是和他们签订了一定的盟约的啊！” “看先前的情况，怕是他们都被团灭了吧，活下来的幸存者也沦为了血族的两脚羊，真是残酷啊。” “军人感慨什么残酷啊！一定要主动出击，打痛他们才行！” “赞同，一味地防守的话，按照白天的接敌与武装侦察情况看，在环海平原上的内线兵力支援前，我们环形要塞可能就被突破了！” “是啊，白天执行反冲击行动的机械骑士团大队的状况真是不妙啊，可以说损失惨重。” “说那么多都没用，我们只有坚守一途，等到后续兵力动员起来肯定就万无一失了。现在的问题是星际血族的那个声明我们如何应对？” “……” “……” 吵闹的司令部一瞬间鸦雀无声。 毕竟最后那位少将提到的问题真的是非常棘手。 凡是这里的高层，都多多少少知道一些机械神教内部对于‘苏云’和‘神座计划’的期许。 而且按照纯粹的军事理性来说，都不可能答应敌对方的无理要求。 唯有果决地直拳回击才是他们军人应该做的事情。 也是他们所唯一擅长的事情。 但是，正因为力量不足，甚至是守卫住环形要塞都力有不足，他们才会陷入烦恼啊。 毕竟敌人的数量实在是太多了。 根据粗略的情报，真正的精锐，那些由星际血族组成的机械化部队只占少数。 但是那些平日里散乱游荡在荒原上的无理智基因怪物们，它们的数量却是如山如海。 当它们被组织起来并粗略的整编之后，竟然有如此可怖的冲击与威力，实在是令在场的全员军事机械牧师都震惊不已。 “该死的，早该想到星际血族拥有着基因怪物的控制方法。” 毕竟所谓星际血族与基因怪物，都是当年月球世界试图实现‘基因飞升’的产物啊。 只是血族是成功的产物，而其余失败者则沦为了怪物。 当年逃亡星空的血族，一同带走的还有他们先进的基因技术，数千年过去了，他们一定也拥有了长足的进步。 正是因为这种超越常规的事件与战争，在场所有的军事牧师才没能事先防范。 渎职。 毫无疑问的失职与失败。 羞愧的情绪在他们心中流转。 但与此同时，如果在此基础之上，再加上罔顾人类同胞性命的罪名的话，他们所有人都无法承受。 正因如此，所有人都闭口不言。 高谈阔论者、沉默寡言者，鲁莽者、沉思者，无论是谁，都无法张口说出“拒绝交出苏云”，或是“交出苏云”的话语。 不如说，利用敌人每天杀戮千人的等待策略，正是诸人心中所想。 尽管残暴。 但却也十分愚蠢。 这样的话，平静的战线绝对能等到身后的支援，特别是机械骑士团的本部大部队，只需要17小时即可抵达。 到那个时候，环形要塞就会变得固若金汤。 …… …… 就在环形长城守卫军司令部陷入诡异的沉默之时。 苏云与浅见明日香在要塞下，利用闪烁的光信号终于引起了一位值班上校的亲自关注。 而星际血族的军团一方，则没有如同他们通讯中所声称的一天天傻傻等待。 精锐部队已经集结起来，其中少部分是爱得莱德大公的手下，大部分是山灵男爵的近卫军。 当然，这次行动的领队也是男爵本人。 爱得莱德大公祝他武运昌隆，然后目视着这支精锐突击群。 犹如月下的狼群，融入黑夜的暗影。 “战争，可没有停顿之说啊。” 第六十章 崩解 “……啊，你们怎么会在环形要塞外面？” “那个、因为……有一些特殊原因……” 浅见明日香撒谎或是想要隐瞒事情时有些难为情，就像是在说“都怪你要逃亡”一样的对苏云投去白眼。 罪魁祸首的苏云则无所谓的耸了耸肩。 “算了，你们先赶紧上来吧，办理一些登记手续后，会把你们送到上级司令部。” “实在是多谢了。” 战时的前线将校展现出了果决的作风，在识别出浅见明日香的特级科学神甫权限后，就利索的安排了两人的处置方式。 无线电通讯就此告一段落。 要塞中高耸的尖塔上方，伴随着尖锐的破空之声，两个黝黑的钢铁造物穿破乌云降落到两人身边。 那是如同牛犊般大小的武装侦察无人机，小型化的机械鹰隼。 “这么小的载具，能进去吗？”曾经和陈含巧一起做过大型鹰隼载具的苏云围绕观察，同时比划着站上去的可能性。 “笨蛋，没看见机械鹰隼下方的吊带吗？” “等会，你的意思是要像倒挂的猪肉一样挂在这个上面？” “也不知道是谁胡乱行动导致了眼下的状况，现在我们可是踩在战线前沿，就不要奢望有多舒适的待遇了。” 浅见明日香率先将吊带扣在自己的双肩之上。 苏云也只好有样学样的将自己挂了上去。 随后机械鹰隼自悬停于低空的姿态向上飞行，果然如同最初所料的那般。 大幅度的摇晃令人眩晕，被悬挂着的失重感和脚下越来越远的地面，更是足以令恐高症患者当场昏厥过去。 原本就可以想象，这种方式的舒适度难以和大型载具的舱室内相比。 但不成想，这与站在飞行载具上方的体验也会天壤之别。 “我说，浅见明日香……我有点头晕和恶心的反应……” “……” “不知道回去后，机械圣殿的神座计划什么时候会执行？” “……” “……浅见你怎么不说话？” 苏云向浅见明日香嘟囔着，想要排解身体与心里不适的反应，结果转头望去，只见一旁的浅见明日香的小脸已经苍白到发青的程度。 “……”苏云哑然失笑的同时，又觉得浅见明日香白皙到通透的侧脸竟然意外的好看。 这个时候，一点异常还仅仅停留在苏云视线的余光之中。 那是如同萤火之光一般，微不足道的事物。 …… …… 起初是渺茫的光，像一个白色的点一样在山崖的中心处闪烁。 正通过小型机械鹰隼的牵引，被凌空叼起往山巅要塞飞行的苏云与浅见明日香两人，亲眼目睹了堡垒崩溃的瞬间。 那比两人用来引起守卫军注意的光信号还要微弱的光点，就像是宇宙大爆炸一般猛然膨胀起来。 无声无息间，只有那白炽的光球如同无止境的恒星一般破土而出。 构成山崖的坚固岩石，表面覆盖的浅薄土壤，以及坚韧不拔生长着的松柏，都一瞬间土崩瓦解了。 原本还因为被机械鹰隼悬挂在半空中而浑身不舒服的苏云，一瞬间安静下来，目瞪口呆地望着眼前的一幕。 要塞堡垒连同下方的一部分山体，都彻底崩塌。 碎石与要塞残骸高高扬起，在月色下划过高扬的弧度再重重砸落地面。 为了躲避那些四处飞溅的砖石与碎铁，机械鹰隼猛然加速机动，在精确的视觉与激光感应器的探测之下，鹰隼的人工智能完美的躲避开如同炮弹一般喷洒的山体与要塞残骸。 应该说，此时此刻正处于半空中的苏云与浅见明日香幸运无比，正好躲过了这次突袭的冲击。 从凌乱的空中机动间隙，往地面望去，能够清晰的看见山崩地裂的冲击波沿着地面传递，如同涟漪般向着远方扩散。 环形要塞内侧的少量建筑物，凡是被波及都是一触即倒。 显然这激荡的波动已经是如同地震一般的恐怖灾难。 “……”无线电通讯中是长久的静默。 刚刚还安排机械鹰隼前去导引两人的值班上校，以及那一处堡垒的守卫士兵们，毫无疑问都已经被爆炸的威力瞬间蒸发。 不，说是爆炸又不太相同。 那种静默无声的‘光爆’，就像是白色的黑洞一般吞噬着物质与生命。 “……卡洛尔上校……”浅见明日香捂着自己的嘴唇，呼喊着刚刚才认识的上校姓名。 苏云则绷紧肌肉，果决地向机械鹰隼下达命令。 “鹰隼号听令：卡洛尔上校的命令无效，现在修改为径直前往本片区最大的司令部。” “根据现状判断，先前指令已无法实现，现在规划前往司令部路径。” 苏云舒了一口气，机械鹰隼的人工智能有听从自己的命令。 似乎是因为原本他们二人要去的堡垒本身，都已经不复存在了，所以机械鹰隼自然的解除了上一个命令。 必须要赶快远离这个地方。 很显然，星际血族军团已经再次发起了突袭，而这里正是他们所选择的突破口。 但是，他们究竟是怎么躲过那么多雷达的侦测，摸到了环形要塞的下方呢？ 而且那种可怖的光爆，真是前所未有的攻坚利器。 在高速远去的空中，苏云最后看到的景象，给了他一些模糊的猜测。 只见垮塌后还很高耸的废墟之中，如同发生了第二次爆炸一般再次四散崩裂。 从中窜出的是一只体型十分巨大的基因变异蠕虫。 那怪物从山脉的底层深处向上窜出，直至冷冽的空气刺激到它的口鼻，张开的口器中有着数目繁多的利齿，高昂的身姿就像是在向虚空发出咆哮。 第六十一章 劣势 以苏云有限的月球世界史知识，在大破灭事件后的骚乱中，被驱逐的变异人类们——也就是血族，带走了更为完整的基因技术。 而后发展起来的机械神教，虽然也保留了一定的基因科学，但是因为不同的路径，终究是机械技术更胜一筹。 就像是交战双方的武器一样，有着鲜明的差异。 星际血族大量驱使着基因怪物，手持着不知从宇宙何方获得又或是独立发展而来的微能量武器。 而月球人族一方则大量装备了电磁武器、高周波刀这类动能武器。 差距之大几乎难以想象脱胎于同一种族和同一文明。 但是想想双方自纪元13k开始分离的四千多年时光，就可以理解了。 放在古地球时代，四千年足以让一个原始部落发展为现代国家。 结合这些有限的历史认知，苏云望着地面那咆哮扭曲的巨大蠕虫，隐隐有了猜测。 在与陈含巧、郑子默的探险队，一同在地下遗迹中探险的月余时间里，苏云早已对地下蠕虫见怪不怪。 但是如此巨大而狰狞的变异蠕虫，实在是从未见过，就连听说都没有听说过。 “……基因技术……呜、唔……” 浅见明日香终究是没能抵御住机械鹰隼高速机动中的震荡，干呕起来。 但是最初的单词，苏云听得一清二楚。 恐怕就是这样吧。 那只体型巨大到不像话的基因变异蠕虫，恐怕是血族军团一方用科技力干涉改造的结晶。 与震惊、恐惧的浅见明日香不同，苏云想到了更多： 挖掘地道，从而从容的投送大威力攻坚武器，以及从地底深处彻底摧毁坚固的钢铁要塞，虽然对于绵延不绝的环形长城来说，只是被打开了一个缺口，但也是最致命的危机时刻。 单是看那蠕虫的巨大体型，就知道这绝对不是一朝一夕就能做好的事先准备。 “……星际血族……为了攻打月球世界，究竟提前准备了多久啊？” 所以月球世界的人族在战争刚一开始，就陷入了全面的劣势中吗？ 思索间，不安扭动着的巨大蠕虫，仍然不时会将碎石抛飞到半空之中。 躲避着这致命的钢铁与花岗岩的落雨，悬挂在机械鹰隼的下方，苏云与浅见明日香愈行愈远。 在成功脱离的最后，隐约看见彻底爬出地表的变异蠕虫身后，顺着蠕虫挖掘出来的巨大甬道，无数精练的星际血族身影，披着机械战甲鱼贯而出。 环形长城的钢铁要塞，被打开了缺口。 …… …… 环形长城守卫军南方司令部，现在已经是名副其实的前线司令部了。 原先作为外围衍生的诸多友好城邦、自由市，在不知不觉中就已经完全被击溃。 星际血族与基因怪物们组成的混编大军，轻而易举地将战线推至环海平原外围的环形山脉脚下。 敌方如此成功的突袭与推进，大概是因为星际血族的广域信号屏蔽装置的成功应用吧。 但是南方司令部通讯科的怠慢也毫无疑问。 因为在大破灭事件和数次波及全球的战争过后，月球世界遍布着纷乱的电磁干扰、琢磨不透的灵能立场，信号不通是习以为常的事情。 所以在连续半个多月的时间里，未能接收到开拓自由市的任何联络，当初也没有值班军官当一回事。 没想到现在要咽下这样的苦果。 刚刚从机械圣殿，独自一人先行走空路而来的元帅司徒向南，满脸苦涩的阅读着前线司令部整理的汇总情报。 “……你们是说，那些家伙没能抵御敌军的攻势也就罢了，就连突围或是向盟友传递情报都做不到？” “……是的，元帅。”司令部原先的一众将校互相干瞪着眼，最终一位参谋将校给出了肯定的回应。 但所有人都知道司徒向南元帅并非在询问，只是在发泄难以遏制的怒火而已。 “……然后现如今这些家伙还通通被抓捕了起来，像狼群中游荡的羔羊一样变成了敌人的俘虏？” 司徒向南紧握拳头，脸上的青筋根根暴起，重重砸了将军桌一拳。 “哈？我是回到了一万多年前的古地球时代了吗？我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和耳朵！” “……”将校们互相对了对眼神，最终还是由那位参谋代表众人开口。 “回报元帅阁下，根据我们参谋部情势分析课的推测，应该是星际血族一方的祭祀系势力的干涉，驱使他们将‘苏云’作为最优先目标……” “等等……”司徒向南元帅打断了参谋的汇报，“你是说敌方也把启示录救主预言当作了军事行动的重要因素？” “没错，概率上是这样没错……如果需要确证，还需要确实地获得更多高级俘虏。” “先让我静静……” 司徒向南元帅摆了摆手，一个人托腮凝思。 作为属下的一众将校们，自然是更不敢多在脾气暴躁的上司面前喧哗。 南方司令部第二次陷入有些诡异的沉默。 只有司徒向南元帅嘴里断断续续地呢喃着什么。 “……如果这样说的话……” “……神座计划……” “……似乎……不错……应该就是这样……” 从沉思中恢复过来的司徒向南元帅突兀转换了话题。 “那个名叫‘苏云’的家伙现如今在哪里？” “……”将校们面面相觑。 除了信仰狂热的虔信派出身的部分将官以外，在这里的高级军官们，大部分都已经是高度职业化的军事人员，多过机械牧师的身份。 一直守卫在边疆的他们，其中的大部分人也只是对‘苏云’的姓名有所耳闻而已。 不过恰在此时，一位行色匆匆的传令参谋从会议室外跑了进来。 轻微的敲门声后，立刻利索的小跑着来到元帅身边。 在众多将校和参谋或是疑惑或是不安的目光中，他向司徒向南元帅禀报了两个消息。 “……苏云与拥有s级权限的科学神甫浅见明日香两人正通过火力侦察型机械鹰隼空运而来。” 传令参谋的脸色苍白得可怕。 “另外，那一处要塞和环形山脉都已经彻底被摧毁，具体手段不详，情报科还在努力搜集信息中，但是战略分析课对此已经发出了红色警报！若是不能尽快堵住这个缺口，我们将大概率难以维持战线到后续主力部队的抵达！” “什么！”会议室内，一片喧哗。 第六十二章 黑色的夜与情感 抬头仰望，也见不到一丝星光的黑夜，唯有乌云、狂风、暴雨为这苍茫的大地洗礼。 但是所有生物却并不觉得昏暗。 无论是夜间视觉良好的星际血族，还是视力一般的人类士兵，都能够如同白昼一般的正常视物，并且自然是更加激烈的战斗。 “轰隆——！！！” 震撼天地的雷霆发出轰鸣，在空间本身都几乎要震颤的天地之威下，世间万物被淡蓝色的雷光普照。 在不断闪烁的淡蓝色调之外，是前仆后继、一颗接着一颗高悬于空的光弹，它们腾空而起，散发出无穷无尽的冷光。 光的亮度甚至到刺眼的程度，几乎令人无法仰头直视。 雷霆与照明弹，统治了天空，照亮了这残酷的战场。 连绵山脉与要塞的完美环形中，塌陷出一处醒目的缺口。 在废墟的中心处，一个硕大幽深的洞口中，不断有星际血族的士兵从中涌出。 黝黑而暗淡的机械战甲，或是装备有反重力引擎的运输载具，作为这次突击行动的主力，山灵男爵带领着的这支混编突击群，是高度机械化的精锐之师。 尽管星际血族一方的数量不多，但机械神教一方所能填补进这个绞肉缺口的战力更加稀少。 更何况，这一次的突袭军团是清一色的星际血族本队，与白天铺天盖地的基因怪物军团有着天壤之别的战斗力差距。 “杀！杀——啊——！！！” 疯狂的嘶吼声此起彼伏。 很难说此地的原要塞还有多少幸存者，也许只有恰好处于机械装甲设备中的零星军人残存吧。 更多的则是周边支援而来的两侧守卫军。 哪怕是直到最先抵达的自己小队，面对精心筹划的敌军也只是如同添油战术一般的残酷消耗品，也没有人迟疑半步。 ——必须将敌人狙击在这个缺口之处！ ——必须将迟滞战术贯彻到底！ 这就是最先到达的援军部队所贯彻的决心。 哪怕是牺牲他们的性命，也要争取到后续援军大队的到来！ 否则，若是让敌军打开这个缺口，作为突破口突击进环形长城内测，那么未来的战局几乎不敢想象。 不，是稍微想一下就会头晕目眩到昏厥的地狱模式。 任何一个进修过军事课程的机械牧师指挥官都会明白这一点。 正因为明白这一点，他们才会在数量劣势和装备不齐全的情况下，用尽一切地与星际血族突击群死磕。 枪弹交换枪弹！ 刀剑对准刀剑！ 用爆炸、切割、冲击、镭射，一切手段穿透各自的护甲！ 击溃、击烂合金内部的躯体，让敌人变成一块无用的血肉罐头！ 间或两军之中闪现出灵能的淡银色光辉，立刻就会有更为猛烈的集群爆炸予以回应！ 凡是稍微出彩的精锐猛士，下一瞬间就会被数倍于己的敌人狠狠盯上。 勇猛只能换取尽可能多的敌人生命，而活着本身，在这片惨烈到大地都遍流血河的战场上，只有幸运女神的垂青才能保佑。 …… …… ——同一时刻，环形长城守卫军南方司令部，休息室—— 洗漱之后的苏云与浅见明日香，摆脱了肮脏与疲惫，身体也恢复了温暖，正在进食军方提供的简餐。 虽然说是简餐，但环形长城作为机械神教核心地区的边境，上千年的不断修缮与加持中，早已在各个要塞中储备了丰盛的食物物资。 所以放眼望去，在这边疆的战线可以说是丰盛。 面对食物诱人的香味，饥肠辘辘的两人原本应该会吃得别有滋味。 但是沉重的心情压过了饥饿的胃部，重新又让食物变得无滋无味。 虽然一度也牵强的露出微笑，但很快无论浅见明日香还是苏云，都只是面无表情的在进食而已。 似乎脱离险境，平静下来的内心，意外的会想起痛苦的事情。 被星际血族一方用计谋攻陷的要塞缺口。 那无声的光爆中粉身碎骨的场景回想起来意外的有冲击力。 紧随其后汹涌来袭的星际血族突击群，也令人非常在意后续的战况。 即使是苏云这种门外汉，也能轻易想到防线被打开缺口的恐怖之处。 如果让对方冲击到侧后方，那么整条防线都会陷入动摇的境地。 但即使如此，这件烦恼事也只是令苏云烦恼而已。 另一种黑色的深沉情感，甚至要被苏云压抑在脑海的深处，不敢轻易触碰。 ……那些俘虏们…… 那些被黑色军团攻破家园，无论男女老少都被裹挟而来的月球人族人质们…… 苏云越是不去想，但越是按捺不住那些黑色的情感。 它们就像是来自地狱的恶泉一般，侵蚀着苏云的内心。 此时此刻，在那第一批被枪杀的人质中，那彷徨无助的幼儿身影还记忆犹新！ “……简直是混账东西！” 连小孩也不放过！ 不，在此之前是远远超过这件事本身的过分事情！ 居然枪杀平民和俘虏？ 难道在遥远的过去，月球人族与星际血族不是同样的祖先与光荣过往吗？ 苏云的内心和脑海搅成一团。 无论是咒骂着，还是思索着。 他都小心翼翼但还是无法抑制的想到一点…… ——这一切的悲剧，也有自己的一份原因啊！ 虽然不知道为什么，但是对方的确有这么说道：“……交出‘苏云’，就会停止杀戮并且退兵……” “……可恶、可恶、可恶……” 苏云甚至有一种冲动，立刻调转身体，一往无前的向黑色军团的浪潮中心冲杀！ 如果可以的话，现在就想杀到那位爱得莱德大公的面见，将其彻底格杀！ 突然的，紧紧攥着汤勺的右手被握住。 苏云愣然的抬头，是浅见明日香递来的手。 少女的手盖在自己的手背之上，温软的触感与体温缓缓传来。 “……”浅见明日香的眼角挂着泪水。 “……”苏云也终于恢复了平静，但终究是一语无法说出。 “咚咚。”休息室的门被推开，走进一位身穿藏青军袍的传令兵。 “司令官要接见你们。” 第六十三章 鲜血的交易 被传令兵引导着来到作战指挥室。 一开门便是烟雾缭绕的浓重烟草味。 “……咳咳……”浅见明日香当即忍不住咳嗽了几声。 在指挥室中央，宽敞而明亮的落地窗前，摆满文件的宽大桌子后方，一位脸部轮廓格外硬朗的老人坐在那里。 他正是司徒向南元帅。 浅见明日香看到对方军袍上装饰用的元帅勋绳，立刻大吃一惊。 “……元帅阁下？” “哦，毕竟发生了这么重大的事情，所以就一个人先赶来了。”司徒向南漫不经心地剪裁着一根雪茄，“在军事系统之外的你们就不必太过紧张了。” “好、好的。” “……”苏云没有发声，让浅见明日香做着交际活动。 “那么就迅速进入正题吧，”司徒向南悠悠点燃雪茄叼在口中，随后喷吐出大量的烟圈，“浅见神甫？” “在。” “虽然军事系统和科研单位有着令人悲伤的隔阂，但是能摆脱你会去催促一下你家爷爷，能早点给普通步兵军团换装上新式战甲吗？我们不追求所谓极致的性能，现在的情况下只要能用、比旧装备好就行了，明白吗？” “明白。我会向教宗格拉迪斯阁下转告元帅阁下的意见。”浅见明日香认真回应，就像是处理公文事件一样的称呼爷爷格拉迪斯的正式职务。 显然司徒向南元帅也对这个干练的小姑娘感到满意，随后将视线转向苏云。 “那么，剩下来的事就是好好看看被血族军团指名要交出来的‘苏云’是何许人也。” “你好，元帅阁下。”苏云挺直脊背，迎向司徒向南元帅上下打量的眼神。 “……老实说，我能感觉到你体内强大的灵能潜力，但除此之外我看不出太多的特殊之处。” “……”苏云垂下头，没有直视对方的面部。 毕竟这个话题牵涉无数人的生死。 那么判断自己无用，所以可能会将自己交出去吗？ 苏云对于这位元帅阁下并不熟悉，所以不知道对方可能会做出怎样的事情。 但是…… 这个想法刚刚在脑海中回绕一圈，就如同拥有着不可思议的魔力一般，萦绕在苏云的心间久久不散。 ……拯救那些被血族军团所俘虏的月球人族性命的方法？ 交换…… 自己的用处…… 迎向司徒向南不知道是失望还是另作他想的威严表情，苏云心间驱散了黑色的情感，眼眸中就像是灌注了勇气般神采奕奕，他淡淡开口了。 “元帅阁下，我有一个方案，可以保住整条战线，直至机械骑士团的主力部队增援赶到。” “哦，说来听听？” “请问星际血族中祭祀们的势力如何？” “嗯，根据捕捉的少量俘虏和古代文献印证，祭祀系统应该对血族诸侯们普遍具有很强的干涉力吧。毕竟……” 司徒向南摸着下巴，琢磨着眼前看不透的少年。 “……毕竟当年脱胎于人类的血族，正是利用宗教神话维持那可悲的自我独立性。” “那么我的计划应该可行了。” “等、等一下！”浅见明日香打断对谈。 不好的预感弥漫在她的心间，与苏云相熟的她隐约可以想象苏云的方案，焦急之下已经不顾上不要插话的礼仪。 迎向浅见明日香满是慌乱的眼神，苏云只是微微一笑。 “没问题的，我会将事情解决的。”就像是这样在安慰浅见明日香一样的平静目光。“那么，元帅阁下，请听我详说……” …… …… 雨夜中的要塞缺口，已经成了最为残酷的战场绞肉机。 没有了钢铁要塞的重炮轰击，没有了动力装甲与大型机械战力的穿插机动。 面对着面，肩并着肩的阵地争夺战恢复了战场血腥的本来面目。 “咻——碰！！！” 凛冽的风岚从苏云面前划过，那是一枚榴弹从低空飞行的自己身边划过，在混乱的黑暗中不知又带走了多少生命。 短短的半日时间，苏云重新又回到了这片战场。 微眯着的肉眼，很快确认到那片爆焰与灵能光辉最为闪烁的中心区域。 也是战况最为激烈，争夺阵地最为惨烈的位置。 大型鹰隼的舱门进一步打开，直至完全敞开的状态，呼啸的风压灌入舱室。 “苏云……为什么要这样做……”浅见明日香带着哭腔的声音从身后传来。 “相信我，我们还会相见的。” 语毕，苏云起身对着虚空纵身一跃。 战场上最为璀璨的灵能光辉从虚空中闪现，如同流星一般猛烈撞击在战场的中心。 苏云支撑起的灵能力场在这加压的重力加速度中甚至扭曲，迅雷不及掩耳之势，从天而降的苏云当场将一位体型魁梧的星际血族战士钉死在地面之上。 紧随其后，因冲击而扩散开来的灵能光辉，其实质是涌动着的灵能力场，如同盛开的莲花一般将苏云周身包裹。 缓解了冲击力量的同时，也以钢铁之壁般坚硬和无可匹敌的力量席卷四周的敌人。 一瞬间，一整只星际血族的战术小队如遭盾击，凌空飞起后重重摔落，当场不省人事，生死难明。 以最闪耀的姿态，最强硬无敌的方式登场，淡银色的灵能光芒中心，苏云是那么的醒目，刹那间就吸引了无数战士的目光。 就在变异蠕虫挖出的突击地道入口旁的山灵男爵也不例外。 作为这次行动的现场最高指挥官，他的目光牢牢锁定在突兀出现的苏云身上。 “……那家伙，就是所谓的‘罪星’吗？” 第一时间，这种确信的预感就在他心中萌生。 有着强烈月神信仰与宗教崇拜的山灵男爵，虽然也有被许诺了世俗上的利益缘故，但更多的还是为了实现‘月神的圣训’。 所以当大祭司一有召唤，他就毫不犹豫地带上了所有家族私兵。 然后山灵男爵感到庆幸的是，没想到爱得莱德大公这家伙居然偷偷找到了向月球世界这个起始之地投送力量的方法。 “……这一定是‘月神’的指示吧。” 如此感慨着的山灵男爵，就要陷入癫狂的命令不记牺牲的突击‘罪星’所在的时候，意外的通讯联络发来。 “我是……苏云……现在我想……再次确认你们的交换条件。” “什么？”通讯副官一时间没能理解。 “……我要求……与最高指挥官……沟通。” “让开，我来。”山灵男爵瞬间反应过来，他一把夺过通讯副官手中的联络器。 “我是山灵男爵，首先我要确定一件事，你是‘苏云’本人是吧？” “……是的。” “很好，如果你敢欺骗我们的话……那么，没错，只要交出苏云，让我们杀死之后，爱得莱德大公会率领大军退兵。” “那么俘虏们呢？” 山灵男爵紧紧盯着战场中心的那个模糊人影。 对方所在的位置，虽然说并不算太远，但那里是战况最为焦灼的中心地带。 那个名叫‘苏云’的家伙随时可以反身躲入月球人族一方的军队。 而且看对方刚刚从天而降的恐怖威势，即使是现如今也能感受到对方远超常人的强大灵能波动。 恐怕，就算是立刻发起冲锋，能够确保捕捉或杀死的概率也并不大。 但是，若是对方愿意为了所谓人质的性命做出交换的吧……山灵男爵差点发出窃笑，但同时又想着，没想到爱得莱德那个家伙的计谋还真的有用。 ——对方同意，就以最小代价收割‘罪星’的声明；对方不同意就乘着这个要求引起的混乱发起突袭。 这样的一石二鸟之计。 虽然有些波折，但没想到还是要成功了！ 山灵男爵压抑愉悦的心情，深吸了口气，开始回应苏云的问题。 “我所追求的只有月神圣训的实现！所以只要交出苏云，我们就会立刻释放那些人质。查阅古老的文献吧，你们绝对会了解到，身为血族贵族的我和爱得莱德，以自己的爵位名誉发誓是多么庄重的誓言。” “……不行……” “你成功惹怒了我们……” “……必须加上对‘月神’的誓言。而且附加上一个条件，将我杀死后，请让被俘虏的月球人族们，带上我的遗体进入环形长城内侧避难……我想要死后能够魂归青丘……” “……”山灵男爵没有立即应声，而是望向了一旁的随军祭祀。 他们埋头快速地沟通过后，山灵男爵再次作出回应。 “好！交涉成立！那么，以我山灵男爵的名誉以及对月神的信仰起誓！在你们交出‘罪星’之后，爱得莱德大公会立刻退兵，而且会放掉所有人族俘虏，允许他们带走‘罪星’的遗体，” 漫长的停顿之后，传来苏云斩钉截铁的声音。 “……成交！” 第六十四章 十字架 苏云待在原地。伫立不动。 雨水淋湿了他的身躯，但是脉动的心脏却觉得炽热一片。 “没想到会是这样的死法啊。” 看见对方随身携带的装备，苏云咧嘴笑了。 只见那些穿着祭祀衣袍的血族们，举着一具古朴的十字架。 与战场上遍布着的装甲残骸、满身血污的战士们格格不入，缓步来到苏云面前的小队，只身着单薄的布袍。 尽管布袍上绣着精美的纹饰，但是在无论人类还是血族一方战士们的机械战甲面前，显得如此异常。 “呵呵、呵呵呵哈哈……” “你这家伙！呵笑什么？” “不好意思，有种时代错乱的感觉，原本没想笑话你们的……”苏云抑制不住的笑。 他知道对方是来将自己带走的。 而最终的目的地则是自己的处刑台。 也许会发生自己未知的意外也不一定，不死的权能将要再一次遭受挑战。 而死亡的痛苦则毫无疑问的会降临到自己身上。 但是现在苏云还是忍不住的笑。 笑着的同时，也忍不住想到，在死亡面前戏谑不已的自己，神经已经锻造得如此粗犷了吗？ 看来自己也有成长啊。 说不害怕是骗人的。 但是如果自己的牺牲能够换回什么事物的话，那么似乎又变得能够鼓起勇气。 尽管是在逃避和怯弱中鼓起的勇气。 没有人不会在战争和死亡面前害怕颤抖吧，但是超越生死的信念令他们心中的勇气战胜一切。 啊，变得稍稍可以理解天朝历史上曾经那么多的英雄了。 结束了捧腹而笑，苏云漠然地看着被惹怒的血族司祭们摆布自己的肉体。 就像是在看不相干的人与事一样。 “噗呲——” 血肉被凿穿的声音，以及烧灼着神经涌动不停的疼痛。 “……唔……”苏云咬紧牙齿，抑制住所有的痛呼。 钢钉穿透手掌与脚踝，苏云就这么被钉在十字架之上！ 一瞬间，鲜血就染透了木质的十字架，就如同血天使的垂泪一般，蜿蜒流下。 苏云被架在十字架之上，簇拥在司祭小队的中间，高高举起，就像是战场中心鲜明的信标。 “哐当、哐当……” 机械战甲铿锵作响，那是眼角余光中一位年轻的人族战士忍不住迈步向前。 他的面容上布满了怒火与杀意。 苏云对着他缓缓摇了摇头，劝阻了他的行动。 虽然想戏谑的说“这也是计划的一环”，但疼痛终究是让想要微笑的嘴角变成扭曲的表情。 “回去吧。”苏云无声的蠕动嘴唇，劝阻身周一位位血气方刚的人族战士。 然后磨砺自己的尖刀，准备好更为惨烈的战争。 而现在，苏云要争取重整防线与后续支援的时间，以及去拯救如同羔羊般被驱赶在丘陵荒野之中的众多人族同胞。 当司祭小队缓缓后撤的时候，就像是收到了信号一般。 幸存者们都不约而同的收敛着战死同胞的尸骸。 这个时候无论是人族士兵，还是星际血族的战士都没有再互相干扰。 对于同胞战死者的哀悼与尊重，无论种族，共同展现在这片战场之上。 草草打扫战场之后，星际血族突击群列队跟随在司祭小队身后。 与来时不同，他们回去的时候，没有从为了突袭而从地下蜿蜒挖掘出的地道离开，而是从地表向着山脊后方的军团阵地前进。 司祭小队缓步在前，而身着战甲的战士们压着步伐跟随。 庄严肃穆的气氛喷薄而出。 雨水敲打在士兵机械战甲上的清脆声响为此配乐。 “轰隆——！！！” 就连威严的雷霆也为这黑夜下的队列渲染庄严的气氛。 “……”而苏云，沉默着，紧紧咬着牙齿，忍耐着疼痛，被架在队列前方。 直到被钉穿的伤痕不再大量流血，疼痛的感觉才渐渐消退。 大概是麻木而没有感知了吧。 并非疼痛本身消失。 但奇异的是，冰冷的雨水拍打在面容上的感觉却清晰无比。 视觉渐渐陷入黑暗的同时，不知为何灵能却涌动进四肢百骸，灵能视觉不由自主的开启。 “轰隆——！！！” 正常色彩中的闪耀雷霆，没想到在灰黑白的灵能视觉中是最为深沉的黑色，如同黑色的巨龙一般横跨天空。 苏云仰望着这样奇异的景色。 随着抬起十字架的祭祀步行时的颠簸，脑袋不由晃荡的苏云也将更多的事物落入眼中。 无数灰蒙蒙的身影，被夹在频繁闪烁着淡银色光芒的队列中间。 外围的整齐队列，就是星际血族的精锐本队吧，没想到他们中灵能激活者意外的多。 而被圈养于中间部位的，自然是十几个人类城邦的市民们。 他们的视线从还很遥远的地方，就投射过来，聚焦在十字架与苏云的身上，跟随着司祭小队的步伐而转动。 他们究竟是在张望什么呢？又或是在想什么呢？ 可惜，雨水、黑暗、灵能视觉的过滤下，苏云看不清那些蠕动的灰色身影的神色。 但是意外的能够感受到，通过自己缓慢跳动的内心感受到他们悲伤、急迫的心情。 “啊，有在为我感到悲伤吗？”——苏云如此想着，先前因忍耐疼痛而绷紧的面部肌肉终于放松下来，露出了恬淡的微笑。 自己将会被杀死。 但是自己的死将会换来星际血族大军的撤退与人质的释放。 尽管知道在关涉文明与种族间的战争，所谓的撤军也只是一时而已。 但是这就足够了。 苏云相信。 想要相信。 曾经亲眼见识过的机械骑士团本部的雄壮军威； 郑子默、陈含巧以及牺牲的陈琰那样无数的勇士； 以及人类这一伟大种族的不屈与坚韧！ 这就够了。 自己的牺牲足以换取众多人质的生命，以及争取到后续大部队支援而来的时间。 苏云再一次于内心如此喃喃自语。 第六十五章 ‘救主受难\’ 乌云低垂，雷霆大作。 被战火摧残的光秃秃山冈上，苏云被架在十字架之上耸立着。 这令他有些担心被雷霆劈中。 但随即莞尔。 明明自己就要被行刑了，却还在担心这种事情。 苏云正面的方向，是山冈较为平缓的一侧。 沿着绵长的山坡，全副武装的星际血族，铺天盖地的基因怪物军团，列阵其中。 而衣衫褴褛的人类俘虏们，则处于前排中心的位置。 似乎星际血族想要在人类俘虏们的面前，将自己处死。 苏云仰头遥望。 在更遥远的环形要塞中，也一定有很多人在凝望着自己的身影吧。 浅见明日香此时又会是什么样的表情呢？有点好奇。 这是黎明前最后的黑暗。 从左侧的军阵中，如同黑色的浪潮分开一般，一队身穿华美服饰的祭祀，抬着一个黑色的宝盒。 尽管那盒子并不大，只是十分纤长，但重量似乎意外的大的样子，前后八位祭祀，脚步缓慢的踱步到苏云的身前。 近距离观察，那宝盒漆黑的表面反射出亮泽的光华，似乎隐隐有暗红色的纹路在表面流动。 这古朴的造型与红黑配色，令苏云遥想到秦汉时期的玄色审美。 祭祀们郑重其事地从中取出一柄长枪。 “圣器森罗万象之枪！” 祭祀首领转身面向苏云。 “荣幸吧！为了确保彻底杀死你！我们甚至动用了珍贵圣遗物的复制品！这可是黄金时代根据先驱者圣遗物制作的结晶，全星际血族中也不会有第三把这样的珍贵仿品了！” 苏云的灵能视觉中，那把圣枪只有淡淡的暗红色灵能光芒在流动。 但是仅仅是看见那柄圣枪，来自生物的本能就令全身几乎要痉挛一般的恐惧起来。 那是不受人类心智控制的，来自最原始进化残留的恐惧本能。 看来这把枪的威力不在灵能力量，而是来自其他生物世界更加原始与本能的威力。 这把枪，会是什么呢？ 还有那句“为了彻底杀死你”，也让人在意得要命。 自己会真正的迎来死亡吗？ 但是从一开始就知道这是一场巨大的赌博。 苏云因此没有太过惊慌。 他只是心想，原来如此啊。 对于未知的仿徨一瞬而解的释然。 当他要遭遇的最终处刑决定好了的时候，最深的恐惧反而消失。 “请帮我带去给‘月神’最亲切的问候。” 苏云凝望着眼前恐怖的圣枪，肉体不受控制的痉挛的同时，脸上反而挂起戏谑的笑容嘲讽起来。 “你这罪大恶极的赌神者！” 行刑的血族司祭成功的被激怒。 苏云无力低垂的脑袋看不见他的面容，视野中只有的宽大的奢华衣袖一角，于是饶有趣味的聆听着他的话语。 “谨遵月神之圣训，陨落吧！来自天外之天的‘罪星’！” 行刑司祭如此高喝着，一共八人，共同举起的圣器森罗万象之枪猛地刺出！ “噗呲——！” 微冷的夜风拂过山冈，在万众瞩目之下，圣器森罗万象之枪贯穿了苏云的胸膛。 苏云的心脉毫无挽救的瞬间断绝。 充斥着铁锈味的鲜血逆流进苏云的口腔，伴随着剧痛的颤抖，溢出嘴角。 但是，苏云在笑。 他的嘴角勾起奇异的弧度，因为在最后的时刻，他似乎想到了一种可能性。 啊，原来如此。 临死前的刹那，听到‘天外之天’这样敏感的词汇，苏云在彻底陷入黑暗时只有一个想法。 那个所谓的‘月神’有两把刷子嘛。 莫非祂看出了自己并非这个时空的存在，所以才降下圣训，想要把自己这个命运轨迹之外的异类绞杀在摇篮之中吗？ 答案无从揭晓。 在这个未来世界中，总是充斥着难以理解的未知。 但是如果‘月神’真的存在的话，那么即使是祂都如此忌惮着自己，那么不正好从对立面，证实了自己来到这个时代，拥有着无与伦比的使命和意义吗？ 自己并非毫无意义的遨游在时空的缝隙中。 这样的认知让苏云有种安心感。 现如今，苏云第一次为这个未来世界，为了月球人族全体，主动献祭上了自己的生命。 在此之后，他将牢牢的将自己的命运，与这个时空绑定在一起。 一切都化为流影逝去的世界里，只有目睹‘救主受难’的人类俘虏们铺天盖地的哭喊声，随风而荡。 …… …… 这是黎明前最后的黑暗，救主受难……多元宇宙诸神黄昏的号角，正在吹响！ ——《神圣银河帝国·前史》，历史学家亚特兰特·莱斯利 第六十六章 违背世间常理之事 ——同一时间，青丘，机械圣殿，至高会议—— 装饰简约，但极为宽敞明亮的会议室内只有两人。 “你疯了吗？李·哈里斯！” 教宗格拉迪斯怒火勃发地大喊着大长老李·哈里斯的全名。 但是李·哈里斯只是漫不经心地点了点头，坦然承认了。 “是啊，我批准了苏云换取人质和退兵的计划。” “你一定是疯了！你知道自己做了什么吗？” 格拉迪斯支撑在桌面上的手攥成拳头，暴怒中高龄老人的身躯爆发出惊人的力量。 “苏云，代号‘z’这个个体对于‘神座计划’的最终阶段有着怎样的意义！你不会不明白吧？” “我明白。” “那你怎么能批准这样的计划呢？而且是在没有通知我之前？这可是大问——” “我想你一定不会答应的，所以就先斩后奏。” 大长老李·哈里斯的态度还是那么云淡风轻，甚至有空留神自己身上穿的长老黑袍是否有不雅观的褶皱。 “……呵呵……” 格拉迪斯被对方仿佛事不关己的漠然态度气到发笑，情绪就像是上升到极点一般突然又变得低沉。只是这低沉的声音里蕴含着教宗的威严，哪怕是有着虔信派和实用派的区分，但他毕竟是全体机械神教的教宗。 格拉迪斯缓缓坐下，用冷峻的眼光注视桌子对面的李·哈里斯。 “首先，就算交出苏云，星际血族的军团也未必会撤军。” “根据古老文献的验证，这次从时空门归来的血族贵族爱得莱德·墨菲大公爵的家名，有着悠久的历史。” “所以呢？所以就能够根据四千年前的历史文献认为现在的这位‘墨菲大公爵’也会是个遵守诺言的家伙，而在星空飘荡四千年之久后，血族这些家伙组成的社会构造还是那样爱装模作样地扮演所谓‘贵族精神’的守信？” 格拉迪斯一连串的质问抛出，李·哈里斯再一次，认同般的点了点头。 “……您说得对。” 就是这种态度令人火大。 “就算交换计划成功，挽救了人质俘虏们的生命，换回了血族军团的撤军……但是这种所谓的‘撤军’，你不会不知道只是临时的‘和平协议’吧？” “是的，星际血族的军团迟早会卷土重来。” “所以说啊！”格拉迪斯加大音量，“为什么要把一劳永逸结束战争的希望‘苏云’，交出去了呢？” “……这个嘛……” 李·哈里斯摸着下巴，脸上露出为难的神色。 “要说具体的原因是什么？我也很难说得清楚。” “……！” 格拉迪斯的怒火再次难以抑制的上涌。 “那个上交这种交换计划的将校是谁？是南方司令部的司令官吗？还是刚刚过去的司徒向南元帅？我一定要狠狠地惩治他！” “不，提出计划的是苏云本人。” “……什、什么？” 格拉迪斯吃惊得说不出话来。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李·哈里斯停下摸着下巴的手，就像是最后思索确定了一般，正座看向格拉迪斯这位老友。 “我有听到声音哦。” “……声音？” “虽然你是教宗阁下没错啦，这让我有点不好意思，但你毕竟是世俗派对吧，所以也许你不会太在意……” “等会……你到底在说什么啊？” 大长老李·哈里斯清了清嗓子，端正坐姿。 “‘神代’似乎要再次降临了……” “……神代？”（历史学上对神话时代的简称） “我恍惚间似乎有听到‘机械之神’的声音在心间响起……‘去跟随苏云的脚步，苏云即是救主’” …… …… “如果我死掉的话，请将我的遗体放在机械圣殿的高台之上……” “如果没有那么顺利，星际血族军团耍诈的话，也请不计牺牲地将我的遗体抢回，虽然很不好意思，但是，拜托了。” “……神座计划……” 半夜的紧急会议结束后，格拉迪斯手里拿着一份李·哈里斯上交的详细报告。 里面详细记录了苏云提出的方案内容。 充斥着一些世间常理难以理解的内容。 “……死掉的话，再登上‘神座’尝试‘飞升’又有什么用呢？” 格拉迪斯疑惑的喃喃低语。 而且…… “神代什么的……当了半辈子教宗，却从没有如此怪诞的感觉。” 那些高呼着“月神圣训”的星际血族军团，以及相识多年的老友李·哈里斯也述说起‘机械之神’的神名。 仿佛自从苏云这个如同启示录预言中的命运之子出现之后，世界就在一瞬间变得奇怪起来，只是一步步发酵，直到最近才令自己切身的感受到。 彻夜难眠。 格拉迪斯来到教宗居所的庭院中仰望黎明的鱼肚白天空。 “难道说，在这个荒凉的月球世界之上，还隐隐有着两位非凡存在的争斗吗？” 摇了摇头，叹了一口气的格拉迪斯返回书房。 搞不明白。 他已经彻夜在翻阅古老年代的文献，历史学的，神学的，科学史的，都有。 似乎能够从最初的年代里隐隐约约看见名为“月神”与“机械之神”的存在与活动。 但是在那些神神怪怪的野史传奇之外，也有着‘最为完美的基因飞升者’与‘机械神教的构造’这样的理性主义解释。 说到底，黄金时代被那位异族‘神明’、我们人类称之为‘伪神’的存在所终结的事实，太过具有冲击性。 是足以铭记在全体人类种族精神中的历史记忆。 所以才有了‘人造神明’这样的终极大胆妄为的科学计划，这样的二律背反之行不是吗？ 琢磨良久，下定决断。 既然本身就是违背世间常理的疯狂之举，就走到尽头看看吧。 格拉迪斯将关于苏云的报告书放在书桌上，呼叫来了自己的秘书副官。 “教宗阁下，有什么事情要吩咐吗？” “通知第二研究所，开始做‘神座计划’最终阶段的准备工作吧。” “是、是的。” 秘书副官大吃一惊。 “真的开始了吗？” “没错，开始了。” 只等名为‘苏云’的遗骸，从前线送回。 第六十七章 磅礴的雨 “……呜呜……呜……” 或是低吟、或是嚎啕，灰蒙蒙的身影此起彼伏地抽动着。 他们原本是黑色或白色的袍服，偶尔夹杂其他色彩装饰，可是如今家园失陷、沦为羔羊的当下，只是浑身挂着褴褛的破烂衣衫罢了。 沾满了泥污化为了灰蒙蒙一片。 如此不光彩的他们，在悲痛之余仿佛也在短时间放开了畏惧，越过血族军团的队列，蜂拥着来到山冈的坡顶，围拢在苏云的尸骸身边。 苏云依然被高高架在十字架之上，而十字架立在石质的基座之上，因此苏云无声无息的身影高耸于众人之上。 他低垂着脑袋，身体略微向前倾斜，但被贯穿胸膛的黑色长枪支撑。 来自先驱者文明的圣遗物，森罗万象之枪。 是毫无疑问的恐怖武器，就其引发人类生物本能恐惧的莫大威能，如今残存的人类势力，无人可以理解其原理。 只是隐隐约约知道与生物性、基因性的力量有关。 所以当初作为研究机构的月球世界，在大破灭事件之后因为研究保管的原因，恰好持有了这件圣遗物。 并且在当时疯狂、大胆又聪明绝顶的学者团体主导下，实施了‘基因飞升’的计划。 而森罗万象之枪正好是‘基因飞升’实验的关键之物。 后来在绵延千年的纷乱中，这件圣遗物消失在历史的长河中。 而不曾想，现如今，星际血族带着唯二的两柄仿制品圣器归来，并将其中一柄圣器用在了苏云的行刑上。 说是仿制品，但也不是衰退后的任何势力所能仿制，而是黄金时代人类帝国的杰作。 所以纵使只有原品的百分之一的威能，也是堪称‘圣器’的存在。 就是这样珍贵的森罗万象之枪（仿），如今枪尖透出苏云的后背，而枪柄则因为重力落在地上，甚至因此将十字架的基座带动。 如今长枪黝黑的表面，只有苏云殷殷的心血缓缓流动，隐隐约约的暗红色灵能光芒则消失无踪，仿佛失去了灵性一般。 事实上也的确如此。 这就是仿制品终究是仿制品的原因。 它是一次性用品，也许在黄金时代人类帝国可以在需要时反复制造，而黑暗纪元的当下，则是用掉一根就少一根。 星际血族，至少是玛莎大祭司和她的派系就是如此重视‘月神的圣训’。 务必要彻底灭杀‘罪星’的存在。 遥望着山冈上的那一幕，山灵男爵对于陷入悲痛中的人质与俘虏们毫无兴趣，只是在徘徊于苏云与森罗万象之枪的所在而已。 “……就这样用掉真心觉得有点可惜啊。” “玛莎大祭司可是特意嘱咐过的……毕竟，月神的圣训必须要慎重应对不是吗？” 山灵男爵身旁的随军祭祀首领斟酌着用词，更少的用玛莎大祭司的名义，而是以‘月神’之名。 “当然，月神的荣耀在一切之上。” 山灵男爵理所当然地应和。同时也为自己抢在爱得莱德大公之前完成月神的圣训而感到振奋。同时开始期待起日后的回报，尤其是月神苏醒之后的赞许…… 想到玛莎大祭司在能量之渊处忙碌的事情，和那用月神圣血所制的受体人偶，山灵男爵的内心就一片火热。 “……爱得莱德大公真是目光短浅啊，他虽然很擅长世俗间的蝇营狗苟和勾心斗角，但完全不明白‘神’的法则呢。” “山灵男爵您是睿智的。” 随军祭祀首领俯首致意，但也没有正面附和对目前月球世界最大血族势力的不屑。 也罢，他的立场如此。 山灵男爵看了他一眼，又最后扫视‘罪星’的陨落之处，就像是品味完胜利的美酒之后一样，回身往自己的参谋营地走去。 “下面的计划也该继续施行了，真是愚蠢的人类啊。” 已经迫不及待地想要继续为月神陛下夺取胜利的果实了。 “是啊，也该早点进入下一阶段才好放心。” 随军祭祀首领没有跟在男爵身后，他眺望着远方渐渐将苏云取下的人类俘虏们的身影，看着他们试图缓慢离去的身影，喃喃自语。 虽然仅是‘罪星’的尸骸，但终究还是希望掌握在自己手里才安心啊。 不过现在就暂且交给那些月球人族吧。 希望爱得莱德大公和山灵男爵的谋划能够再次斩获丰硕的果实。 …… …… “……哗……哗……哗……” 雨水如同天河般，倾泻而下。 与人们心中的悲痛相应，天地也如同应和般乌云密布、天河倒挂。 就在这样的磅礴大雨中，人类俘虏们连带着十字架与森罗万象之枪一同，无数只手一同簇拥起苏云的尸骸向着环形要塞的方向前进。 星际血族的大军默契的向两边让开，很庆幸他们没有出尔反尔。 而是兑现了曾经与‘救主’苏云的诺言。 是的，‘救主’。 似乎关于苏云即是机械神教启示录中所预言的‘救世者’这件事情，已经悄然在俘虏们混杂的队伍中传开。 而凶残强势的星际血族军团所说的‘月神的圣训’，就像是为此添加了批注一般，更加令人信服。 不，在看到对方舍弃自己生命而拯救了众人的当下。 无论如何已经是自己的救命恩人了吧。 而且还混杂了家园被毁、亲友被杀的仇恨，他们是多么希望、多么的希望有这样一位英雄站出来！ 带领他们将复仇的烈焰挥洒在敌人的身上，将那罪恶的黑潮涤荡一清。 但是，现如今，苏云，‘罪星’，‘救主’……已经死了。 他们中的很多人，贴身在近前，清楚无误的确认到苏云的死亡。 而且因为那将其钉在十字架上的合金契钉是如此的牢固，更别提那根仍保留着恐怖威势的长枪完全穿透苏云的血肉与十字架的木板，所以没有工具在身边的众人，甚至都无法将苏云的尸骸完好无损的取下来。 最终，他们只能怀揣着恐惧、仇恨、悲痛，簇拥着十字架、圣枪和苏云的尸骸，缓缓离去。 路程似乎并不远。 但是被炮火犁过一遍的丘陵地带，在如今的暴雨中更加泥泞。 而漆黑的夜，本就无法走快。 这一段路是如此的漫长，伴随着耳边的悲风凄雨，仿佛是走向最后的神道一般，充斥着神圣与悲壮之感。 所幸环形要塞亮起明亮的灯光，为众人指引了道路。 在前方等待着他们的，是同为人类同胞们的要塞守卫军战士们。 他们的眼眸同样充斥着血丝与杀意。 也许还会有年轻的战士朦胧了双眼，但是军人的身份不会任由那潮湿的雾气聚拢。 距离越来越近。 没有任何意外的，苏云以自我牺牲而达成的交易似乎就要完成。 而没有人能够注意到，在那灰蒙蒙满是泥泞的身影中，混杂了一些陌生的面孔。 第六十八章 虚空中的圣殿 起初是一道朦胧的光。 晃得苏云有些睁不开眼睛。 但说是睁眼，其实也没有任何用处。 自己的身体就像是融入一片混沌的海洋般，无法分辨时光与年月的飘荡。 一切的感官都模糊了。 起初这令苏云感到有些害怕，但是很快，不知道是习惯了，还是思维也陷入了混沌的状态，不再有明确的思绪。 但是，苏云知道，远处的那道光就是自己的目的地。 它在指引着自己，似乎有个潜伏于混沌之中的伟大意志，就是如此安排的。 所以当光芒放大，苏云彻底醒来时，瞬间明白，这是最初抵达新的宇宙时，所拥有的记忆： “平凡的我，从一个名为‘地球’的世界中来到了光芒所在。” 然后很快，苏云关于根源世界中隐秘存在的所有记忆，都彻底消失了。 他的身体趴在白玉的台阶之上。 触感非常冰凉。 悬浮于虚空之中的台阶，台阶与台阶之间的间隙足有几十公分。 尽管每一个台阶都宽大得足以让苏云翻身打个滚，但是当他起身时看见这危险的构造，还是吓了一跳。 “这是哪里？我……应该已经被……被什么？” 记忆似乎还陷入混乱之中。 捂着额头的同时，苏云小心地踱步到台阶的边缘，向下窥看。 顿时大吃一惊，吓得后退两步。 “……那是什么？” 无数的、无数的残骸在向深渊坠落。 悬浮于虚空的台阶下方，是仿若火山一般的巨大山体，而那火山口，则如同深不见底的恐怖深渊。 数不尽的尸骸、机械碎片、星舰残骸以及巨大到夸张的骸骨都堆积其中。 将这片深渊渲染成红与黑的炼狱色调。 仔细一瞧，就连那巨大的山体本身，也是无尽的尸骸堆积而成。 有只是简单披挂的战士，也有浑身包裹在前所未见的机械战甲中的战士。 唯一的共同点，就是这一切哪怕是化为残骸的存在，都散发出冲天的恐怖威势。 但是现如今他们的面容都不再生动，甚或腐蚀，唯有仿佛来自灵魂的无声呐喊，仍在冲天而起。 而且仿佛是嫌这尸山血海还不够似的。 虚空中不停地、不停地坠落新的残骸。 谁能够想象到，这样铁血的地狱场景，与如同缥缈仙境一般的白玉阶梯处，仅仅有一层薄薄的云层相隔呢？ “唔姆……” 苏云趴在台阶边缘，向下方呕吐。 简直就如同是——诸神的死尸雨，在向深渊坠落。 在脑海中留下这样的印象后，当缓过来的苏云张望上方的时候，所看见的圣洁景色就格外突出，与下方的深渊形成鲜明的对比。 越往上方，缥缈的云层越多。 云朵从圣洁的白色，渐渐染上神圣的金色。 而在那神圣的光芒顶端，比青丘之上所见过的机械圣殿还要恢弘无数倍的巨大圣殿，漂浮在金黄色的云层之间。 脚下白玉打造的台阶，螺旋向上，直抵圣殿门口。 苏云就站在起身的白玉台阶之上，微微愣神的望着这幅光景。 最终无处可去的他，就沿着这条虚浮的道路，拾阶而上。 最终在圣殿门口时，犹犹豫豫地向内张望。 “你来啦。” 一道恢弘的声音，伴随着无数回响在耳畔响起。 肩膀受惊的抖动了一下，随后苏云就稳定心神，抿着嘴唇走进圣殿正殿。 “……你究竟是谁？” 想要问的问题太多，但苏云忍住了连珠炮似的询问。 而发出恢弘声音的存在，则十分显眼。 一个足有十米多高，身形如同神圣天使一般的机械造物，悬浮于正殿前方的台阶上空。 它的造型过于梦幻，尽管细看每一个细节，都是毫无疑问地反射着金属光芒，浑身上下都散发出完美无缺的机械之美。 但是同时那个存在又如同有机的生物一般，浑然一体且散发着神圣的光芒。 如同十二翼大天使一般的光膜，排列在其身后。 但是未见其有任何扇动，对方悬浮于空中的能力，似乎并不需要依赖这些光翼。 就在苏云望着这几近完美的造物而快要目眩神迷时，对方的回答一下子将苏云震醒。 “吾乃‘机械之神’，而你，则是已然死去之人。” “……机械之神？……而我已经死去？” 苏云喃喃低语着对方的话语，突然一阵头痛蓦然发生。 有如灵魂深处的撕裂一般，痛得苏云身体都弯曲起来，额头与后背肉眼可见地冒出沁沁冷汗。 “……呜……啊啊……” 苏云半跪在地，蜷缩着身体发出低低的嘶吼。 而那自称为‘机械之神’的存在，闪动着蓝色光芒的机械双眼就这么淡淡地望着苏云。 除了苏云嘶鸣的回响，偌大的黄昏圣殿再没有一丝声响。 时间似乎过去了很久，又似乎只是一瞬。 又或是从根本上来说，对于这个地方时间是没有意义的概念。 当苏云停止嘶吼，再次直起身子之时，他整个人的气质都为之一变。 少了很多柔和，而满是干练、坚毅与冰冷的威严。 就像是在无数次生与死的轮回中，饱受历练一般。 苏云想起来了。 关于从古地球时代来到纪元17k月球世界后的点点滴滴，以及他最终为了拯救人质俘虏与争取重整战线的时机，而主动献身的事实！ ——自己，已经死了。 低垂的头颅默默思考着什么，浑身上下再也没有一丝恐惧与懦弱。 平凡的气息，已经永远的告别了这位青年。 “很好……看来你的‘精神体’已经成功的链接到‘黄昏圣殿’。” 对面半空中天使机械的身体边缘，再次闪烁出淡蓝色的光辉，如同呼吸一般有规律的盈缩着。 “……那么接下来，我们可以好好地谈一谈了。” 第六十九章 物质与本源的夹缝 “……机械之神？” “没错，我就是目前月球世界上机械神教所尊崇的‘机械之神’。” 说话间，正殿的中心位置，白玉一般的地面有一整套纯白的桌椅升起。 苏云瞥了一眼那桌椅精巧的外形结构，仿佛浑然一体，没能发现具体的升降机械在哪里。 面对眼前这个坦然承认自己就是所谓‘机械之神’的存在，苏云还抱有一定的戒心。 毕竟自己是一苏醒就出现在了仿若云端的梦幻而陌生的世界里。 而且…… 苏云的眼神微微眯起。 ——自己似乎还有过一段时间失去了记忆。 甚至是忘记了自己被架在十字架上，被圣器森罗万象之枪刺死的经历。 记忆恢复的瞬间，心口也开始感受到微微刺痛的幻痛。 切实的说明着这段经历，哪怕是肉体本身也留下了不可磨灭的印象。 但是先前他还是轻而易举的遗忘了很多记忆。 这究竟…… “这是因为刚刚你的‘精神体’还不够稳固，没能完全链接过来的原因。” “你能够读心？” 苏云猛地一惊，才想要条件反射地拔出自己的宝石剑，立刻就意识到自己身上除了一身纯净的白袍之外，别无他物。 但是下一瞬间，如同呼应心中所想一般，宝石剑又突兀地出现在手中。 “这究竟是……” 疑惑丛生。苏云难以抑制的喃喃低语，同时也注意到自己的白袍虽然与死前是同一款式，但是泥泞与血污都消失不见了。 “好了，你先坐下慢慢畅谈吧。我并没有恶意。我想这会是场不短的漫谈。” 天使机械没有任何动作，只静静地悬浮于最开始的半空位置，没有动过一丝一毫，唯有机械双眼与周身时而闪烁着淡蓝色的荧光。 苏云点了点头，小心翼翼的深入圣殿，落座在座椅之上。 “我为什么会在这里？还有更多的问题，我想你会告诉我答案吧。” “当然，在谈正事前，就让我们友善的闲谈一会也好。对了，你需要一些咖啡吗？” 虽然是在询问，但白玉一般的桌面已经自动打开一个孔洞，如同小型升降机一般，升起一个小小的托盘，一杯冒着冷气的冰咖啡已经端上。 “……谢谢。” 苏云只是看着，但没有动。 “那么，就先从读心开始说起吧。其实纵使是神明，一般而言也没有读心的力量。” “是吗？但是刚才你回应了我心中的疑问。” “算不上，这是因为在这个特殊环境下，才勉强能够做到。” “特殊环境？” “没错，在这里与我交谈的你，仅仅只是一个纯粹的‘精神体’而已，但并不够凝练和适应，所以偶尔会有溢散而出的精神思绪被我捕捉到。” “……”苏云原本高速转动的大脑短暂中断。 精神思绪的外溢？ 苏云深呼一口气，试图平缓心情。 他轻轻端起冰咖啡旁的小奶壶，将牛奶缓缓倒进黑色的咖啡之中，白色瞬间晕染在纯黑的色泽之中，如同云雾一般缥缈。 “很好，你已经收敛了很多思绪，我现在并不能感觉到多少清晰的资讯。” 天使机械在赞美。 “我可以理解为，在我死后，你把我的‘灵魂’拉到了你的圣殿吗？” “基本正确，但有两点需要明确。” “两点？” “首先，严格来说这座‘黄昏圣殿’并非我的神国。” 苏云环视一圈这座散发着神圣光芒的圣殿，又回想起外面虚空之中的白玉阶梯，以及下方如同尸骸之雨的无尽深渊，若有所思的点头。 “的确是……有种诡异的感觉。” “这里是名为‘根源之海’的本源世界，与我们所在宇宙中月球世界相接近的夹缝之处。” “……” 天使机械一口气说了太多陌生名词，苏云没能顺畅理解。天使机械继续解释。 似乎一切都要从四千八百年前的那场‘大破灭事件’说起。 异族中的“伪神”，利用从人族手中盗取的先驱者圣器，结合祂如同星空般超凡的灵能力量，震荡空间，破碎了多元宇宙的时空壁障。 空间风暴肆虐，旧的星际航路断绝，新航路必须重新开辟。 更严重的威胁是，多元宇宙、诸天万界的怪异与势力，也缓慢而不可抑制地渗透进来。 除此之外还有宇宙常量、甚至一些物理法则的紊乱与变动。 秩序崩溃，混沌永存。 战火又一次燃遍银河。 “……但是与此同时，当时作为人类银河帝国科研中枢、也就是月球世界的至高ai的我，察觉了多元宇宙的真相，时空界限之外的模糊幻影……” “等、等一下，你说你当时……是ai（人工智能）？” 虽然被当年黄金时代的银河帝国与神明之战所吸引，但是眼前自称为‘机械之神’的天使机械，所随意说出的自我介绍却令苏云大吃一惊。 “哦，当然，当时的我，还无法彻底脱离ai的窠臼。也许是银河帝国中枢的崩溃，又或是‘大破灭事件’对物理法则的扰动……总之，我觉醒了真正的意识。” “是、是这样吗？” “所以当我意识到月球人族到了危机时刻，我渐渐引导他们恢复生产，希望能够重新开拓银河帝国的未来，但是似乎并不太成功。然后，从人类之中，似乎还诞生了机械神教这样的组织。” “……”苏云瞥了对方一眼，但是机械的面甲无法看出任何表情，同时心里难免暗想：“对方是否真的摆脱了ai的桎梏，化为所谓的‘神明’了呢？还是依然在按照着ai的指令与规则行动？” 说到底，‘神明’这种存在，是否有具体明确的定义？ “虽然是意外的产物，但是他们所要推行的‘飞升’计划，正好与我不谋而合。” “是在说‘神座计划’吧？” “没错。回到话题，当我发现名为‘根源’的真实存在，这一宇宙的本源之后，长达几个世纪的努力下，终于抵达了这片物质宇宙与根源之海的夹缝，而‘黄昏圣殿’就坐落于此。” 天使机械抬起一只手臂，手掌对着正殿的穹顶挥动。 随后黄昏圣殿的穹顶如同半透明一般，显露出圣殿之外缥缈的景色。 遥望之下，可以看见在圣殿附近的云层之外，是朦朦胧胧、无边无际的一片混沌。 苏云轻缓地舒了好几口气，才慢慢消化天使机械的话语。 也就是说，自己死后‘精神体’被拉来机械之神的圣殿，第一点要修正的认知是这座黄昏圣殿，并非祂的神国，而是原先就存在于物质世界与名为‘根源’的混沌空间的夹缝之中。 “……那么，第二点呢？” “另一处要明确的，则是并非我将你的‘精神体’拉扯过来。” “咦？” 天使机械的声音与腔调还是一如既往，但苏云似乎能够从祂周身呼吸着的闪耀光芒中，感受到一丝情绪的转变。 “是月神。” “？”苏云双目圆瞠。 “不，准确的说……是月神的遗骸，将你的‘精神体’拉扯进来。” 说话间，天使机械的脚下，那位于正殿前方的台阶上，一尊缠绕着荆棘的透明冰棺缓缓上升。 一位皮肤白皙、容貌绝伦的美丽身影，安眠其中。 “……好美。” 苏云回想起来，似乎来到月球世界的第一个夜晚，他曾梦见过这位少女（第四章开头）。 第七十章 ‘月神\’ 喉咙感到干渴。 “咕噜……” 回过神来，已经端起桌面的冰咖啡喝了一口。 苏云微微愣神，随即释然，就继续喝下几口。 虽然刚刚死亡后，在陌生地方恢复记忆，下意识的非常警觉，但是通过与对方的沟通后，知晓来龙去脉的苏云已经稍稍放松了一些。 啊，并非说是已经完全相信‘机械之神’的说辞。 而是苏云凭借着本能的直觉，已经熟悉了这物质与根源的夹缝所在的法则。 作为精神体的自己，并非真实的在喝着什么，而是于意识中体验着喝下冰饮的经历吧。 就像是自己先前想要防御时，宝石短剑自然的出现于自己的手中一般。 精神与物质，在这里混淆不清了。 而且意外的，随着身心的放松，苏云发现自己意外的适应这个地方。 就像是他曾经流连于此地一般，早已熟悉。 望着不远处冰棺中银发睡美人，苏云发自内心的感叹着“好美”。 也许曾经的梦境，并非只是梦境那么简单。 只是与梦境中被荆棘缠绕的美艳身影相比，眼前如同安睡于水晶棺之中的睡梦人景色，有所不同。 “看来，你还残留了一些记忆吗？” “……？” 看来自己有了片刻动摇，精神思绪再次微微地溢散而出了吗？ 但是，更令苏云在意的是所谓“残留的记忆”。 这么说，自己当初真的曾经身处这座‘黄昏圣殿’，目睹那位女子身处荆棘锁链之中。 “……她就是所谓的‘月神’吗？” “没错。躺在这座冰棺之中的少女，就是当初‘基因飞升’时最为成功的受试者，‘人造血族’们所尊奉的‘月神真祖’。” 机械之神稍稍降低高度，位于冰棺一侧的斜上方。 关于‘月神’的过往娓娓道来。 四千多年前的大破灭危机爆发后，仍然保有一定力量和组织性的月球世界，决定追寻‘神明’的力量，而第一次尝试就是所谓的‘基因飞升’。 那次尝试，在付出了众多牺牲者，并且爆发了多次生化危机之后，终于第一位几乎成功实现‘基因飞升’的受试者诞生了。 苏云起身，从正殿中心缓缓走到台阶附近，望着少女的侧颜。 机械之神所说的那位受试者就是她吧。 “……受试者本身就是基因技术干涉下诞生的基因改良人工婴儿，所以她没有名字。当时的代号即是‘月神’……” 然后，再利用第一位‘飞升者’，代号‘月神’的少女的血，基于此成功开发出了安全而有效的基因试剂。 在那个帝国行政奔溃，月球世界物资越发缺乏，同时还开始逐渐泛滥起生化危机与基因怪物的时代，政客、资本家等权贵们，迫不及待的购买并注射了这种基因试剂。 “但是，事后的历史事实证明，在‘基因飞升’这种关涉种族全体的重大事件，‘几乎成功’就等于不成功。‘月神’的血并不完美。” “……嗜血的症状？” “嗜血的确也是个问题，但其实并不严重，大部分人都能靠理智压抑住这种欲望，毕竟星际血族与神话传说中的‘血族’完全是两种生物。” “那不完美是指？” “是更为残酷、更为直观的缺陷——死亡。” “……？”苏云将视线转向天使机械。 以‘月神之血’为基础开发的基因试剂，在大幅改善人类的恢复能力、寿命、体能之外，会小幅度的改变人的外貌。 比如更加白皙的皮肤和锋利的犬齿，这种不知是何缘由的意外巧合，只是让人们付之一笑的调侃为‘血族’而已。 但是十年之后，整个月球世界都将为此付出代价。 与‘月神’本身就是基因婴儿的适应性不同，激烈的基因飞升过程是人体无法承受的。 所以在利用第一个成功者月神之血改良而来的基因飞升过程，是一个缓慢而漫长的过程。 那最为致命的缺陷，就隐藏在时间的酝酿之下。 大概是在注射药剂后十年的时间，随着基因因子，不，现在看来应该称之为基因病毒的不断增生和对人体的改造，当其浓度达到一定临界点之后，异变就发生了。 神经细胞被缠绕腐蚀，绝大部分的试剂注射者都被基因因子烧坏了脑子。 沦为没有理智、很难杀死，而且肉体力量大幅增长的基因怪物。 ‘神明’的力量非但没能寻求到，反而为月球世界招致了更为惨烈的生化危机。 发现缺陷的时间太迟了，潜伏期很长，当时的月球世界，已经有太多的人注射了基因试剂。 虽然损失了以亿计数、如此之多的人口，但是其中也有少量安稳度过那个临界点的幸运儿，加上他们本就是权贵阶层居多，如今脱胎换骨之后更是自视高人一等。 混乱、饥荒、战争，持续了数个世纪之久后，那些带着缺陷的‘血族’最终被驱逐到星空之中，乘坐着月球世界最后的大型星舰，逃亡到宇宙之中。 也就是如今所谓的‘星际血族’。 讲述着这段动乱的历史，天使机械的声音依然平稳，没有动摇。 祂也将视线从‘月神’身上转移到苏云的面孔。 “要知道，这种缺陷的本质在于，所谓的星际血族与基因怪物之间，并没有明确界限和本质的区别。” 苏云再次凝视冰棺中‘月神’的面容。 白皙的肌肤，秀美的五官。 与脑海中互相杀戮过无数次的基因怪物们作对比，很难想象它们在本质上的一致。 而且，机械之神介绍此刻躺在黄昏圣殿中的少女时，确实有用到那个‘词汇’。 “如果我没有记错的话……你刚刚说……‘遗骸’？” “没错。躺在这里的正是月神的遗骸，祂早已在4千年前的纷乱中陨落。只是……” “……只是？” 难得的，天使机械的话语有所停顿。苏云无法想象祂的灵魂回路是何构造，机械的产物如何处理犹疑与摇摆不定的思绪，也许是量子脑也说不定？ 但机械之神接下来说的话，很快将苏云飘散的思绪拉回。 “……只是虽然就精神层面而言，月神已经毫无疑问的落入死亡的深渊，但是祂的肉体却依然保持着充沛的活力。” “……” “而你，在跨越‘根源’的虚空而来之时，已经喝下过月神的圣血。” 苏云眨着眼睛，梦境中美丽少女的面容愈发清晰。 与此刻带着恬淡笑容、如同小憩般躺在冰棺之中的月神，别无二致。 第七十一章 嗜血的欲望 伴随着机械之神的话语。 冰棺外围凝练的冷气突然扩散，凝为肉眼可见的白霜与雾气向四周蔓延。 台阶、白玉般的地面都蒙上白色的霜衣。 这白霜甚至沿着虚空之中的水汽，向虚悬于空的机械之神蔓延。 不过机械表面淡蓝色的荧光呼吸间将寒气抵御在外。 而苏云则没有方法避免，即使明知自己只是精神体而已，也冷得激起鸡皮疙瘩。 这寒冷的中心地带，唯独暗绿色的荆棘藤蔓没有被覆盖上霜衣。 苏云这时才注意到，那些荆棘藤蔓也如同地下遗迹的藤蔓相类似，有着纤细的银色金属环节，夹杂在植物体之中。 这些金属环节散发出细小的波动，保持着荆棘的本色与活力。 “灵能的……波动？” 苏云有些吃惊，明确的感受到，这些荆棘竟然散发出灵能力量的反应。 就像是被激活了一般，这些银环荆棘缓慢的扭动伸展，打开了对冰棺的封锁。 而且冰棺在释放寒气之后，原本浑然一体，如同大型水晶琉璃一般的外表露出一丝缝隙，最终环绕顶部一圈，可以明确地区分出棺盖与棺身。 “咔哒——” 一声清脆的响声，棺盖侧向滑落。 紧随其后，原本动作缓慢的银环荆棘动作加速，迅速地伸进棺内，缠绕在月神的周身。 苏云惊愕的看着这一切。 月神的身影被荆棘缠绕，牵扯，然后缓缓托起。 最终变为脚尖堪堪触地、双臂被牵引着吊起的姿势。 整个身子一览无遗的在黄昏圣殿中伸展。 这下子，就与苏云梦中所见的场景再无区别。 如此近距离观察，苏云十分确定—— 月神毫无疑问是一名少女。 修长的双腿，被藤蔓收束的腰身，饱满的胸部。 以及精致而稚嫩的五官。 苏云只是轻轻地扫过，然后将视线对准作为着力点而被荆棘的刺浅浅扎入的手腕。 鲜血缓缓从月神的白皙肌肤渗出。 果然如同机械之神所说，虽四千年而不朽，月神的血液甚至散发出淡淡的麝香。 “嘀嗒……” 一滴鲜血划过少女的小臂，在手肘处划过圆润的弧度，又微微摇荡一下后滴落。 但是还未滴落白玉地面，就在半空中如同气化一般溢散消失。 空气中那奇异的香味一瞬间变得更为明显。 “……唔姆……” 苏云的目光不可遏制的跟随那滴鲜血，感到有些口干舌燥而下意识的吞咽了一口唾沫。 好想喝。 好想喝下去。 好像再一次品尝她鲜血的滋味…… “咦？”苏云的思绪瞬间停顿，“……再一次？我到底在想什么啊……？” 而且，再一次究竟是？ 这个时候，因震惊于月神的美貌而中断的对话，机械之神先前最后所说的话语再次回想起——‘而你，在跨越‘根源’的虚空而来之时，已经喝下过月神的圣血。’ 苏云垂下头颅，捂住嘴唇，但嘴角抑制不住的流出口水。 想要咬住眼前少女纤细的脖子，尽情地吮吸她的体液。 这种欲望抑制不住的在苏云的身心膨胀。 “哦，嗜血的症状出现了吗？” 看着肩膀微微颤抖的苏云，机械之神再次接续上对话。 “想喝的话，就喝吧。” …… …… 【ps：】最近生病，空闲时间都在睡，更新有点少。。今天的内容很少。后面我会补充上的。 第七十二章 机械之神的赌博 “你在开玩笑吗？” 苏云瞥了机械之神一眼，但一如既往，钢铁之躯什么神色也看不出来。 简直就像是在作弊一样，机械之神拥有着完美的扑克脸。 也许就连在祂机械身躯内酝酿的情感本身，都非常人意义上的所谓‘情感’。 对啊，祂不仅是机械的巅峰，同时亦是在大破灭事件后以“神”自居的存在。 如何能用常理来揣度对方的情绪？ 而且，‘月神’也是同样的存在……非人的存在。 苏云抹去嘴角溢出的涎水，再次直视眼前‘昏睡中’的美丽少女。 机械之神也许是在观察苏云的反应，呼吸般闪烁的淡蓝色光芒变了一个节奏。 “并非玩笑。” 祂伸手指向天穹的某处。 “看到那条轨迹了吗？” 此时黄昏圣殿的穹顶依然是半透明的状态，苏云循着指示，微眯着眼睛在云端看见那条轨迹。 半隐半现的模糊线条，非常纤细，夹杂在泛着金色的云层之后。 如果不是机械之神指引的话，完全无法发现。 “……这是？” 似乎发现了什么，循着隐隐的直觉，苏云开启了灵能视觉。 精神体状态下的灵能涌动格外顺畅，似乎是摆脱了肉体的束缚一般，一瞬间天地就化为了灰黑白三色。 而在那条轨迹所在之处，原本隐隐约约的线条变得格外醒目。 璀璨的粒子束横跨天穹！ 自最外层深邃而迷蒙的混沌之中贯穿而出，横贯整个视线可及的世界。 “那就是你来到此方世界时，于‘根源之海’的表层留下的痕迹。” “……那是我来时留下的痕迹？” 苏云喃喃低语着答案。 感到很不可思议。 第一次以肉眼的方式，如此清晰的看到自己作为一个穿越者的‘来路’。 虽然曾经也怀疑过是否就是同一个世界，是从古地球时代自然演变为现在的未来世界，而自己只是在某种时空机器或是睡眠舱中安睡过了万年时光，如今才堪堪醒来的可能性。 但是现如今，再没有疑问与怀疑了。 自己一如‘月神的圣训’所言，是来自‘天外之天’的‘流星’。 “这里所能观测到的仅仅是‘根源之海’的浅层，所以你究竟从何处而来，并不清楚。” “地球……纪元2k时代的地球世界……” “是嘛，原来其他宇宙也有着地球世界啊。” 机械之神随口感慨了一句，接下来说的话至关重要，苏云屏息聆听。 “当初你跨越混沌而来的时候，附近的虚空都隐隐为之颤抖。璀璨的灵能粒子不断溢散，如同最缤纷多彩的彩虹一般，又如同最一往无前的贯穿粒子束，横跨黄昏圣殿的虚空。当我意识到你的种族是人类之后……” 机械之神转头望向苏云。 “……我将你牵引到这座黄昏圣殿。” “原来如此……” 这就是当初我曾经来过这里的真相，那个梦境并非虚幻。 “那时的你似睡似醒，神志模糊不清，肉体也很孱弱。总之看起来非常弱小的样子，与那横跨虚空的灵能粒子束完全不相称。” “……是很弱小啦。毕竟我只是个普通白领而已。” “但是——” 这一次非但是盈缩的体表光芒，就连机械眼睛都投射出明亮的光芒，机械之神极为认真的说道： “我想要赌一把。” “咦？” “有如冰原上的火焰，你的身上缠绕着浓郁的‘奇异灵能’。” “……是这样啊……” 苏云扫视了一眼自身，虽然也曾听陈含巧说过类似的话，但自己总是无法发觉。 也许是穿越根源之海时，沾染上的气息或是其他无法知晓的变故。 似乎机械之神也是同样的猜想。 “最关键的是，你的身上，有‘根源的气息’……所以我愿意，在你的身上赌上人族的命运！” “……人类的命运？” 机械之神，这个明明为机械的巅峰，却自称为神的家伙，用绝对冷静的机械声音，诉说着最为疯狂的话语。 一时间，苏云默然不语，第一次感受到机械之神的强烈意志。 …… …… “所以，你让我喝下了‘月神’的鲜血？” “没错，毕竟那个时候的你肉体太过孱弱，实在是令人担心。如果要在你身上赌上全体人类的命运，你要是轻易的死去了那可怎么办？” “……的确哦。” 虽然一口一口地被称呼为孱弱的肉体，这令苏云感到有些不快，但即使是现如今，和机械之神精美神秘的机械之躯一做对比，似乎现在的自己依然称得上孱弱。 所以这疑似半疯的机械就让自己喝下了眼前女子的鲜血吗？ 而且据说她已经死掉了4千多年之久…… “有什么作用呢？” “寿命大幅延长，肌肉力量提升，超强的恢复能力……夹杂一些微不足道的副作用，比如偶尔会有嗜血的冲动，诸如此类……” “等、等等！这不是变得和星际血族一样了吗？” 苏云打断了机械之神的介绍。 啊，所谓喝下月神的圣血，就是这么一回事啊。 听起来就很像当初那些利用月神血液制作基因药剂的故事。 “如果自己喝下后直接暴毙了怎么办？”苏云很想这么质问。 不，也许自己也是十年之后才会突然暴毙，沦为神志不清的基因怪物。 但是自己与当年那些受害者不同，自己似乎是直接吮吸了月神的圣血。 苏云下意识地，又看向了月神少女的白皙的脖颈。 不过，真实情况似乎更加复杂的样子，机械之神的声音有些停顿。 “……原本应该是这样。事实上，根据我的推算和试验，月神的遗骸保存在这近乎浸泡进根源世界浅层的黄昏圣殿中千年之久，祂的血应该化为了更为完美的基因药剂。但是……” “……但是？” “但是在你的身上发生了奇异的扭曲。那效果堪称惊人。你，纵使心脏被破坏也能复活吧？” “…………应该是。” 祂知晓了。 但似乎又是理所当然的事情。 毕竟对方好歹是享有“神名”的存在。 自己的‘不死权能’，与一般意义上的‘恢复能力’绝然不同。 第七十三章 救赎的约定 论自己的恢复能力，就算是星际血族也望尘莫及。 仔细回忆的话，在地下遗迹苏醒的第一天里，在那座王座大厅无尽的死亡轮回中，自己就曾被基因怪物们撕碎过心脏， 心脏这样的脏器，甚至是被食尸鬼吞噬下去。 但是，自己依旧血肉蠕动着、缓慢而完美的再生了。 不，这并非‘再生恢复’。 而是‘死而复生’的奇迹。 这一定远非‘月神之血’所能达到的成就，而是更为深远的隐秘。 一直刻意不去思考的那个问题浮上心头。 究竟是谁让自己跨越根源之海而来的呢？ 但似乎机械之神也在刻意避免讨论这个话题。 苏云摇了摇头，思考回到现实世界的事情。 也是正因不死的权能，所以自己才仗着胆子制定了交换俘虏的计划。 星际血族也果然没有丝毫大意的，甚至动用了先驱者圣遗物的仿品，森罗万象之枪来将自己的心脏完全破坏。 对了，虽然有些自信，但毕竟是生死大事，就问问吧？ “那个……我在物质世界，被‘森罗万象之枪’搅烂了心脏，这一次我也能复活吗？” “如果是真的森罗万象之枪，那可就不好说了。” “……什么？” “不过只是仿制品的话，你应该能够复活吧。” 虚惊一场的苏云稍稍安心，然后最初的某个疑惑又冒了出来。 “我说，眼前的这个少女是个死人吧？” “没错，月神，已经死了。” “那你又说是祂将我的精神体拉到了这里？” “我说过的吧，‘月神’死而不朽，而你吸食祂的圣血那一刻，你们之间就建立起某种神秘的联系。而这一次……” 苏云凝神细听。 “……当你被森罗万象之枪的仿制品刺死之后，源自圣器的力量再一次勾连起你们的链接。要知道，‘月神’之所以成为‘月神’，正是因为当初在祂的飞升仪式上，使用了真正的‘森罗万象之枪’。” “原来如此……” 真正的森罗万象之枪，而非仿品，发掘自先驱者文明的圣遗物。 拥有着无法揣度与想象的超凡力量。 极致的科学就是魔法。 超越界限的凡俗就是神圣。 必然也有相性是否适合的问题，但当年的那位少女终究是最为成功的‘基因飞升者’，祂就是月神。 这正是‘月神’与寻常星际血族的本质区别。 而根据机械之神的说法，浸泡在这个根源之海的浅层中数千年之久后，月神的血肉再次发生了升华或是异变。 “嘀嗒——” 又一滴月神的圣血滴落臂弯。 “……唔姆……” 苏云难以忍耐地干渴再次降临，目光不由自主地被吸引到月神白嫩手腕处殷殷流下的血迹。 “时间已经不多了。” 机械之神突兀地终结话题。 “什么时间？” “你的精神体并不能长久的链接在‘黄昏圣殿’。还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做吧？月球世界你的残骸即将开始‘神座计划’了不是吗？” “没错，按照我的计划，我的尸体应该已经被运回机械圣殿了。” “很好。为了增加‘神座计划’的成功率，那么就趁着这次机会，补充更多的基因因子吧。” “但是我还有更多疑问没有解开，而且说是补充基因因子……” “大致的事情你已经知晓了。更多的问题就下次再讨论吧，我们还会见面的，不是吗？” “再次见面的方法是？” “能量之渊，利用月球背面能量井的充沛能量，在那里，灵能会指引你的精神体再次链接上‘黄昏圣殿’。” 机械之神飞到高空，不再待在苏云与月神的身旁。 “至于补充基因因子的方法，很简单，你心里应该清楚的，遵循你的欲望，再次吮吸月神的圣血吧。” “……唔姆……” 苏云搔抓着喉咙，干渴得可怕。 “但是……我只是精神体，而祂是物质存在吧？” “没错，我与月神，都是以真实的物质之躯进入这黄昏圣殿。” “所以说，就算想要补充基因因子……” “没关系，‘模因’会顺着链接流入你的灵魂。要知道，在这黄昏圣殿，物质与精神的分界线早已模糊不清。” “……呼……” 也许是交流的时间过长，链接变得薄弱的关系，苏云的精神体变得不稳定起来。 但是苏云明白，还有内心焦躁难耐的干渴在扰乱心神的缘故。 想要喝。 好想将面前的少女抱在怀中，用自己并不过分锐利的虎牙咬住她曲线优美的脖颈。 不，应该说是‘祂’才是…… 机械之神的谋划。 接受过月神能力的事实。 奇怪的变化，不死权能的诞生。 以及眼下最为紧迫的要求——补充完整的基因飞升的潜能。 以更加完美的状态迎接‘神座高台’的考验。 苏云缓步向前，前伸的手指微微触碰到月神的脸颊。 冰冷而细腻。 这样美丽而沉默的女子，已然死去的事实是那么的没有真实感。 苏云在内心欲望的烧灼下，轻轻拥住荆棘缠绕下的月神少女。 荆棘的微刺也划破他的肌肤。 血与血相融。 少女的脖颈越来越近，唇边的呼吸都能拍打在对方的肌肤之上。 如果用神话传说的话语来述说，那么这就是‘月下初拥’仪式的后续。 吸食月神的圣血。 在最终将脸埋进月神少女肩窝的前一刻。 恍惚间，月神似乎睁开了眼眸，苏云暗流涌动的黑眸与少女黄金的瞳孔对视。 月神的睫毛微动，灵动而有神采的双眼直盯着苏云的面庞，就像是要将他记住一般。 “……好美。” 苏云再一次于心中感叹。 但再一眨眼，眼前只有如同睡梦人般闭目的精致面孔。 一切都如同幻觉一般。 “机械之神？” “什么？” “没……” 看来可能真的只是幻觉。 虽说这座黄昏圣殿并非祂的神国，但是作为掌管这里四千年之久的超凡存在，如果连机械之神都并没有察觉到月神遗骸的任何异动，那么也许真的只是自己的幻觉吧。 最终，苏云压下了脑袋，咬在月神少女的脖颈。 带着奇异芳香的冰冷液体涌入口中。 在身体深处扩散，酝酿。 而半空中，传来了机械之神最后含糊不清的话语。 “那么，拯救人类种族的约定……” “……让银河帝国，再次伟大！” 第七十四章 去往美好的星空 青丘。机械圣殿。 浅见明日香望着眼前被泡在容器中的身影。 他赤身裸体，匀称的身形和有些白皙的肌肤裸露在外。 如果不是亲眼看过他在战场上凶狠干脆的杀戮行动，一定会把他当做是一直安居在后方的科研人员吧。 浅见明日香双手抚在透明的培养液容器壁上，不敢看对方的胸口。 在那里，破碎的肋骨刺穿血肉，一片模糊。 “苏云，你为什么要做这样的傻事呢？” 泪水缓缓从眼角滑落，可是一想起与苏云分别时的情景，就情不自禁地落泪。 自己明明是追赶想要逃亡的他，而一路追到了环形要塞之外。 但最终归来的时候，却是以这样必死的计划分别。 “请相信我，浅见明日香。” 苏云当时真挚的眼神注视着我，明明能够从那眼眸深处看到害怕，但他还是毅然决然地选择了这条道路。 “机械圣殿的‘神座计划’，就拜托你费心了。” 苏云傻笑着说出这番话来。 亏他还能笑得出声。 想想当初在南方司令部答应苏云的请求，浅见明日香就会感到后悔。 她没有看到苏云生命的最后时刻，而是在更早的时候就与苏云告别。 乘坐军方的机械鹰隼提前回到青丘上的机械圣殿，肩负着向教宗汇报详细计划内容的任务。 而一汇报完，浅见明日香就投入到神座计划的最终实验的准备任务中。 结果第二天的黎明，就看到苏云也紧随其后，乘坐军方鹰隼回到了机械圣殿。 只是归来的他已经不省人事，心脏破碎，再也无法回应她的任何呼唤。 当看到黝黑的合金长枪还插在苏云的遗体之上时，浅见明日香险些崩溃，但是另一位少女的哭声抑制住了她的软弱。 “……为什么？呜呜……呜哇啊啊——” 陈含巧扑了上去，不顾苏云的血污染在自己的脸颊，将脸埋进苏云没有知觉的怀抱中，痛哭流涕。 陈含巧金色的短发被风吹拂着，随后无力地落下，沾染血污之后再也无法飘扬。 总之就是哭成了一个泪人。 最终还是在其他机械神甫的搀扶下，才手足无力的回去休息。 浅见明日香抿着嘴唇，看着这一幕。 她也想要如此嚎啕大哭。 但是她想，这个时候为苏云痛哭不已的女人只要有一人就够了。自己还有其他能够做到的事情。 与机械牧师和偏军事序列的陈含巧不同，浅见明日香是世俗派的科学神甫。 按照苏云那莫名其妙的计划执行下去，自己还有任务可做。 于是一头埋进神座计划的实验控制室，连续2天，直到昨晚才堪堪睡了一觉。 此时醒来浅见明日香的第一件事就是再来看看苏云。 毕竟如果神座计划再失控的话，就算是苏云这幅遗容，都不再可以见到。 按照常理，他大概率会化作一团充斥灵能、纳米机械和基因因子的烂肉吧。就像是无数曾经的实验志愿者一般。 更何况此时的苏云已经停止了呼吸。 但是，浅见明日香想要相信他。 从未有过的想要相信苏云就是启示录预言中的救主。 双手抚摸着玻璃容器，就像是抚摸在苏云的胸膛一般。 浅见明日香喃喃自语。 “……你一定会将我们带往美好的星空吧，苏云。” 泪水，又一次滑落浅见娇俏的脸庞。 …… …… 军团撤退到距离环形要塞不远不近的距离，已经在这里停留了2天之久。 蜿蜒曲折的河道从这里突然变得宽大和笔直，一直通往月球背面的某处。 所以这里是天然的军备集散中心。 源源不断的货船在宽广河道往返穿梭，物资与士兵来回流动，络绎不绝。 最为巨大的军账里，爱得莱德大公端坐将军宝座。 沉声听着手下参谋将校汇报着军团整编进度。 各自血族领地的封臣与骑士大军，自然归属各自率领。 但是于月球世界整编训练的基因怪物师团，却要好好划分划分。 毕竟它们整训时间不一，种族不同，脑袋被基因病毒烧坏的程度也有所不同，自然在战斗力上有着天壤之别。 不过，和星际血族的大部队一对比，就都是土鸡瓦狗罢了。 所以爱得莱德大公意外的大方，允许手下的小领主们多分得一些炮灰师团，包括山灵男爵这个外人，也没有见外。 ——毕竟他也是个高级炮灰呢。 想到这里，爱得莱德大公发出窃笑。 “……以上。目前总体整编进度已经完毕，可以与山灵男爵的军团正式分离。” 参谋将校依然一丝不苟的做着汇报总结，没有对领主的窃笑作出任何表示。干练的军人作风展现无遗。 “很好。那么今天午夜，大军就正式动身吧。” 参谋会议结束后，爱得莱德大公没有立刻离开这让他有些烦闷的大帐，而是端坐原地，手指不断敲打着扶手耐心等待着。 在手指敲打到120下之时，时间不多不少，从大帐角落的阴影里走出一位面容裹在黑色面甲中的战士。 他是不知道从何处进来的死士。 数千年时光墨菲大公爵家族积累下来的最为忠心耿耿的精锐。 通常只有最为危险的任务才会交给他们，而现如今正是使用之时。 “那么，打探的情报如何了？” “这是根据搜集到的情报和拷问玛莎大祭司身边科研助手后整理的汇总情报。” 黑骑士单膝跪地，呈上一份文件。 爱得莱德大公默不作声地接过情报翻看。 不过沉默只在大帐内维持了不到一分钟。 快速扫过最重要的信息后，爱得莱德大公呼吸急促，最终大声喝彩起来。 “好！非常完美！” 那份情报并非关于月球人族的信息，而是还在能量之渊大本营的玛莎大祭司一行的情报。 说得更直白一些，是关于‘受体人偶’，也就是伟大的真祖‘月神’相关的信息。 总结起来，就是一个明确的结论： 纵使‘月神的精神’借助受体人偶而复苏，这一如同天方夜谭一般的奇迹发生。 刚苏醒的‘月神’也会实力大为受损，不足过往的千分之一。 这是个好机会，爱得莱德大公心中急速运转着下面的计划。 而且，他们还可以在后面更加推波助澜一把。 他将视线对向黑暗中的死士。 “血族受基因因子支配的肉体，有时候真的是很艰难地维持着微妙的平衡……当年如果不是被卑劣的敌人抓住破绽，‘月神’陛下也一定不会陷入千年之久的沉睡吧。” 爱得莱德大公语带悲伤的感慨着，然后语气一转，压低着嗓音贴近死士的耳边。 “我的意思，你懂的吧？” “是，尊敬的墨菲大公爵，属下已经明白。” “很好，那么你去吧。如果任务失败的话，我不希望听到一些不好的消息啊，毕竟我可是什么也没说吧。” “是。” 死士深深地埋下头，屈膝向后退了几步，身体就再次融入黑暗的阴影之中。 不知道玛莎大祭司是否会暴跳如雷呢？ 想到那个不知道年纪有多大，还保持着年轻女人样貌的大祭司，爱得莱德大公就一阵恶寒。 “率领星际血族走向更深远星空的人，是我……” 第七十五章 命运在向前涌动 “lcl溶液准备得如何了？一定要多准备些，关键时候就靠这个维持生命体征！” “库存中的基因因子呢？” “……保存状况完好。” “什么？控制室3号信息处理终端有显示问题吗？” “等、等下，新人不要乱来……要严格按照手册执行准备任务！” “算了、算了！新人先退下……” 机械圣殿正殿二层的实验控制室内，身穿白大褂或是精美白袍的科学神甫们忙成一团。 就连教宗格拉迪斯与大长老李·哈里斯都在其中，端坐在控制室中央的座椅上一丝不苟的监督着实验准备的进行。 在忙碌的人群中，浅见明日香红色的长发格外显眼，而她只是刚刚小睡了一会，就又立刻扑在了数据操控台上。 她清丽的面容短短几天，如今也有些消瘦的感觉了。 看着养孙女憔悴的样子，格拉迪斯轻轻地叹了口气。 然后向人群最为聚集的那一处招了招手。 一名实验助手看见了格拉迪斯的举动，向人群中心的第二实验组主任提醒。 那位中年男子一路小跑来到格拉迪斯身旁。 “看起来似乎遇到了麻烦？” “是的，教宗阁下。” 中年男子擦拭了一下额头的汗水，并且借助谈话的机会释放似的深呼吸了好几口。 “从发布命令到‘神座计划’正式执行的日期之间只有2天多，时间太过急迫了！教宗阁下！这可是‘神座计划’的最终阶段了！我建议应该给予更多时间来周密准备。” “是啊，这是最终阶段了。但是很多时候我们没办法一切条件尽善尽美。” 尽管费尽心思保留，但苏云死亡的时间越长，他的遗体所残存的活性就越少，就连他身体深处的灵能力量都在缓慢外泄。 而且星际血族的黑色军团随时就会卷土重来，虽然目前看起来有在遵守约定退军的样子，但速度过于缓慢，磨磨蹭蹭地两天时间才移动了很短的距离，也不得不防。 总之，有各种各样的原因在榨干机械神教的余裕。 所以，尽管很辛苦，但也只能拜托科学神甫们为此献身了。 格拉迪斯发问： “时刻表不变，就在今晚0点准时执行，那么现在遇到问题，我们就想办法解决好了。” “好吧。” 第二实验组的主任挂着浓厚的黑眼圈，也像是认命一般的继续汇报。 “我已经连刚刚入职不足1年的新人都彻底动员起来，每天轮班睡上2、3小时，但积累的疲惫和新手的经验不足造成准备工作的紊乱和不确定性上升。” “那你建议怎么办？” “因此我想申请抽调其他实验组的老手前来支援。” “但他们的科研方向与‘神座计划’并不相关。” “是的，作为独当一面的主力投入不熟悉的工作自然没办法吧。但是我想如果在我们二组老成员的协调下做辅助性工作的话，一定会比现在新人手忙脚乱的状态好上很多。” 中年男子推了一下鼻梁上的眼镜，作出总结。 “毕竟，常年埋头在机械之身的科研道路上的他们，有着最为扎实的科学素养。” “……”格拉迪斯没有立刻作答，而是透过观察窗望着正殿大厅中央的白色高台陷入沉思。 在他们交谈的同时，一旁的大长老李·哈里斯则全程集中注意力在自己的黑色终端上，外人根本无法得知他在忙碌着什么，对身旁的交谈似乎毫无兴趣。 片刻时间过后，教宗格拉迪斯就作出决断。 “那么，除了第一科研组之外，其他所有科研团队的研究计划都进入暂停状态，所有人手任你挑选吧。” “感谢，教宗阁下！” 随后他以极快的脚步奔出控制室，应该是去与其他科研组商谈人员分配的事情去了。 距离苏云登上‘神座’，执行‘神座计划’的最终阶段已经不足24小时。 格拉迪斯有些疲惫的垂下脑袋，搓揉眉心。这个时候从身旁传来了李·哈里斯的声音。 “虽然在你很疲惫的时候打扰很抱歉，但是麻烦事来了。” “什么？” 就像是从手中的黑色终端提前收到情报一样，李·哈里斯转头望向门口。 门被用力地打开，一位胸口挂着特殊权限勋章的传令兵径直冲了进来，将厚厚一大叠情报文件交到了大长老手中，立刻又不发一言地退了出去。 大长老李·哈里斯与教宗格拉迪斯眼神示意。 两人缓缓退到控制室的后方，背靠墙壁用着只有两人能听到的声音悄悄交谈。 “星际血族出尔反尔了。” “是嘛。”格拉迪斯一点都不意外的样子。 收到如此晴天霹雳的情报，两人仍是表情淡淡的交谈，控制室里往来的神甫也有好奇的张望着，但什么都看不出来。 李·哈里斯的声音非常淡漠： “准确的说，他们并没有违背誓言，而是玩了一个小花招。” “具体是？” “墨菲大公爵带领着大部分军团撤退回去了。但是山灵男爵还率领着自己的直属部队摸了回来。” “有点不像你啊，这种小把戏，你可不像是会中招的人啊。” 格拉迪斯转头望向老友，结果看见李·哈里斯嘴角露出似笑非笑的神情。 “当然，他们愿意分兵的话，我们不是也更好动手吗？” “……军事方面，你比我懂。” “那么，我先去忙碌了。” “去吧。我会看好‘神座计划’的最终结局的。” 格拉迪斯对李·哈里斯挥了挥手，而对方也回以点头致意。 “那么，告辞。为了人类。” “为了人类。” 两人轻轻点头，就分道扬镳，各自投入自己的事务。 李·哈里斯沿着墙边的阴影，如鬼魅般融入了机械圣殿的密道系统，去主导执行不为人知的秘密军事行动。 而格拉迪斯则再次回到主控室的中心，目不转睛的盯着所有监控屏的数据流动。 一切都在向前涌动。 至少是这个小小的月球世界的命运。 …… …… 培养液容器旁，交替浅见明日香来看护苏云的陈含巧，又一次哭花了脸耗尽体力后埋首睡在一旁。 所以她没能注意到，玻璃容器中的苏云右手小指，微不可查的颤动了一下。 第七十六章 预热 硕大的天球反射着太阳的惨淡光芒，以及满天的星斗之下。 宽敞而笔直的河道波光粼粼，它将一路向南，沿途点缀着十几个月球人族开拓城邦之后，一头扎入月球背面的蛮荒世界。 当然，那些试图一步步向南开拓的自由市城邦已经变成一片废墟。 里面的市民不是战死，就是已经沦为难民被交换进环形要塞之内。 而此时此刻，毁灭了这些城市的黑色军团正布满广阔的河面，缓缓向南移动。 船队是如此密密麻麻，似乎是将清澈的河水染成黑色的浪潮一般。 而再往北，就是一片横向延伸而纵深不够的丘陵地带，其北方的边界是环形山脉与无限绵延的要塞群据点。 可以发现，一支规模稍小的军团从大潮中分流出来，从陆路向北方进发。 那是山灵男爵的本部军队与接收来的基因怪物军团。 爱得莱德大公与山灵男爵，就站在能够眺望两个方向的丘陵制高点上。 在临时营地中最后的作战会议已经结束，现在是分别前的最后交谈。 “感谢大公阁下转让了那么多基因怪物军团给我。” “向伟大的月神发誓，我当然会与你精诚合作。” 面对山灵男爵貌似恭敬的感谢，爱得莱德大公也亮起充满虚伪的笑容。 但是他既然敢向月神起誓，自然这句话也是真心实意。 没错，为了打开那个坚硬的防御壳——山巅之上的环形要塞，我会毫不犹豫地投入足量的精英特种部队。 更何况是本就作为炮灰军团的基因怪物整编军团呢。 “如果我的军团占领环海草原，毁灭机械神教，这份功勋与荣耀也必然有爱得莱德大公你的一份。” “不必谦虚，山灵男爵，执行计划的可都是你的主力部队，我可不会居功。” “不不，这可不是谦虚。毕竟这么恶毒的作战计划可是公爵阁下您的创意。” “哦，客气了。哈哈。” 看着对方拐弯抹角的强调是自己的部队作为主力斩获战功，爱得莱德大公的嘴角差点扭曲的笑起来，那样的话就糟糕了，嘲讽之意很难隐藏。 “我只是做了一些边边角角的辅助工作罢了。” 没错，若是不能打开那个防御壳，自己反倒会觉得麻烦了。 ——务必确保你能够与环海草原内的机械神教拼个你死我活。 两人哈哈一笑各自告别，星光照耀在他们的战甲之上。 只是一转身，爱得莱德大公隐藏在哈哈笑意背后的眼神就带上凶狠。 ……傲慢。 实在是太傲慢了。 居然如此的小觑月球人族与机械神教。 他们可是与先前以泰山压顶之势摧毁的自由市城邦不同。 机械神教有着悠久的传承与历史，以及战争潜能的积累与开发。 愚蠢的山灵男爵。 就让你们拼个你死我活吧。 虽然可能会动用到最珍贵的暗子，但如果不配合你把壳打开，又怎么能把战况推到最惨烈的地步呢。 希望计划顺利，不必到动用最后手段的地步吧。 而在那之后，我将会携带泰山压顶之势，以无可匹敌的黑色军团浪潮将一切淹没。 无论是月球人族，还是不听话的血族诸侯。 爱得莱德大公瞥了一眼身后众人角落里安静不语的随军祭祀首领。 在内心补充了一句—— “也包括你们这些无聊的月神祭祀……如果你们胆敢碍事的话。” …… …… 南方司令部。 司徒向南元帅，对着手中山灵·司徒血族男爵的情报吞吐烟雾。 雪茄的火星剧烈燃烧，就如同元帅阁下的怒火一般蓬勃向上。 对那个拥有相同姓氏的血族男爵感到由衷的厌恶。 很显然，在四千多年之前，他们还是同姓的人族同胞，而在更久远的古地球时代，甚至拥有共同的祖先，干脆就是从同一家族出来的分支也未可知。 对于有着万年传承的悠久家族姓氏，司徒向南一直感到骄傲，而如今却有人玷污了这份纯洁性。 简直就如同餐桌上的蟑螂一般，令人难以忍受。 “混账家伙，一定要宰了你。” 司徒向南元帅发泄着自己爆裂的脾气，又一头埋进作战计划之中。 “卡尔，今天晚上你的科室也别想睡觉了！不交出我满意的计划书不许离开这个房间半步！” “是。元帅阁下。” “很好。” 面对上司蛮不讲理的要求与咆哮，脸上带着浓厚黑眼圈的中年将校只是干练而简短的回应，一副已经死心了的样子。 他负责的作战科同僚们看来今天也别想好好喘上一口气。 “但是，有一件事请元帅阁下批准？” “嗯——？” 司徒向南半抬起头来，用凶狠的眼光瞪他。 “上厕所的时候请允许我们科室的参谋们暂时离开作战会议室。” “批准了。还有事吗？” “没有了。” “那赶紧回去开工吧！” “是。” 看着手下回到自己的座位埋头苦干，司徒向南意识只飘忽了一会儿，就也埋头进军事情报的文件堆中。 几乎要把南方丘陵地带的军事地图每个细节都刻进脑子里面。 “都怪那些可恶的家伙要玩什么把戏。” 在他桌案的左侧角落，一份轻薄的文件就是将南方司令部逼到悬崖边的罪魁祸首。 但司徒向南没有厌恶，相反是感谢才对。 这是大长老李·哈里斯紧急送来的情报文件，和大致的作战建议。 里面的内容尽是星际血族军团极为可怕也极为机密的军事机密。 只能说，干得好啊，大长老阁下。 但具体到作战的事情，终究是要由他们军方司令部来做主导。 不过，既然大长老做了建议，那么后续也免不得要互相沟通下。 总之，为了应对敌人的最新行动，南方司令部忙成一团。 能够感觉到，战火的炼狱炉，已经开始预热了。 第七十七章 墓志铭 螳螂捕蝉，黄雀在后。 大长老李·哈里斯呢喃着这句古语，内心古井无波。 阴谋诡计与对阴谋诡计的反制，以及对反制这一阴谋诡计的反制，继续往下推进下去，这是无穷无尽的黑暗循环。 就像是人类黑色本性所化作的深潭一般，不可知的回旋就潜伏在平静的水面之下。 秘密战线就是这样的东西。 永远没有尽头，也没有绝对安全或是计划成功的保证。 如果是一团散沙那还好办，但如果争斗双方都拥有坚定的信念，那么就永远潜伏着身边某人突然暴起的可能性。 而眼下正在战争的双方，已经不仅仅只是信念的问题了。 四千多年的分化，无论从基因上还是文化上，都已经可以说是两个种族。 而且要命的是双方之间还那么相像。 无论是借助机械神教的科技水平，还是星际血族的基因操作，都能轻易抹平双方个体间的最后一丝差异。 而星际血族在暗，机械神教在明。 也许是几年，也许是几十年，总之对于寿命漫长的血族所谋划的阴谋，不可以人类的时间知觉来推断已经进行了多久。 也就是说，从战争突兀的开始之后，机械神教一方在情报战上落入无可奈何的劣势。 如果不是数个月前，机械牧师陈琰生前所在的那支传奇开拓队侦察到了月球背面能量之渊的关键情报，恐怕直到军事上遭遇惨败，机械神教一方才后知后觉的明白事情的严重性吧。 而且万幸的是，从某个时刻起，突然间星际血族的黑暗大军产生了裂隙。 真正渗透进去之后，才明白原来是血族贵族间的政治斗争。 对方从由爱得莱德·墨菲大公爵主导的单一团体，不知何时变为了墨菲大公爵、司徒男爵、月神祭祀的三方混合军团。 大长老李·哈里斯凭借他个人的卓绝能力，以及无数秘密战线同僚们的献身奋斗，抓住了这一丝缝隙。 虽然没能赶上最初的南方要塞防卫战，但是后续的关键情报却确实落实。 ——在交换的人质中混入最为精锐的死士，混入环形要塞内部之后，试图作为内应，用里外夹攻的方式击碎环形要塞这一坚固的防御壳。 真是古典而常见的战法。 但古典之所以成为古典，正是因为它的有效性久经历史与风雨的检测，效果显著。 不用自己提醒，南方司令部一定已经组织了难民的甄别、安置与反间谍行动。 但本人就是暗战专家的李·哈里斯清楚，有漏网之鱼混进来终究是难以避免的事情。 问题是，混进来的鱼究竟有多少？ 仓促之间的应对举动，可能性在这里不断弹跳。 风险太高了。 不得不承认，开战以来的初期，一直被对方牵着鼻子走。 让星际血族军团占了上风。 但是没有问题，只要反过来加以利用就好。 不是防范可能性未知的内应攻势，而是等可能性变为确定之后的再歼灭行动即可。 说得直白点，也就是撒出致命诱饵的高风险作战计划，等对方行动暴露出来之后再围攻歼灭的行动。 战争一直都很残酷。 像是大撤退时负责殿军的部队，又或是类似如今行动的诱饵部队，一定会死伤惨重吧。 无人生还也是常见的事情。 但千万年来，战争的规则一直按此延续下去，星际帝国扩张时代更是应证了这一‘残酷’并不只属于人类，而是能够迈向星空的所有文明所共有。 因为从反面来看，在这‘残酷’的另一面之中，是名为‘牺牲’的崇高精神。 被诓骗的军队很难担负真正重要的职责，关键时刻他们会四散溃逃。 只有富有绝对牺牲的觉悟与勇气的军人，才能担此重任。 所以毫无疑问，伟大与高尚与其相伴。 而此刻，又到了铭刻高尚的墓志铭之时。 大长老李·哈里斯默默注视着黑夜中无声集合的人影，他们是虔信派的直属军团。 都是信仰最为坚定的虔诚信徒，充满了大无畏的为人类献身的精神。 黑色的宽松衣袍之下，是“叮叮当当”发出清脆碰撞声的特殊合金战甲。 所有人都做好了死在黑暗中的准备。 …… …… 地下遗迹的网络四通八达，几乎遍布月球世界的整个地表。 黄金时代究竟是出于何种缘故，构造了如此庞大的地下建筑系统呢？ 答案不得而知，但万幸的是，即使地表世界变成一片废墟，地下遗迹中还残存着众多古代遗存，能够让幸存者们获得恩惠。 但在战争中，也变成了最为完美的渗透通道。 地下遗迹的网络，也勾连了环形长城内外的世界。 虽然能够通行大军团的主要干道，早已在当年建设环形要塞时就予以炸毁。 但就像苏云逃亡时的狭小通道一样，密密麻麻如同毛细血管的细小甬道却无法断绝。 来自星际血族一方的精英斥候，早已开始渗透行动，不断的进行着武装侦察行动。 当初苏云与陈含巧、郑子默等人最后的探险队行动中，就遭遇了不少对方的斥候小组。 机械神教一方当然也组织了大量人手进行反制，死亡率非常高的斥候遭遇战就这么一直持续下去。 为此参谋总部策划了大型清剿行动。 代号“狂澜”。意欲要像无可匹敌的风暴一般，将势力范围内的地下遗迹网络清洗干净。 在接近地表的几个层级游荡的基因怪物们也遭了殃。 少数实力强大或是智能保留较多的幸存者逃往了遗迹更深处。 ‘狂澜’行动持续了一周。 似乎终于要分出胜负一般，最近星际血族一方斥候小组的数量以及活跃度都在不断降低。 参谋总部为止弹冠相庆，作战计划大有成效。 但是从反面来说，不也可能是星际血族一方收缩战力，将宝贵和精锐的斥候先锋们调派到其他任务之中了吗？ 隐隐有人感到担心。 但是在不好的心情化为明确的思绪之前，噩耗就从前线传来。 ——环形要塞南段，作为关键节点的‘天鹅堡’被敌人攻陷！ 第七十八章 始动 战争时期，对于地下遗迹的探险队活动早已终止。 郑子默于第一时间归队，机械骑士团日夜不停的向前线动身。 尽管到最后他都没能搞清楚“救主”苏云究竟去了哪里，为何又从探险活动中消失不见。 但一直自认为与苏云有着隐秘默契的他，并没有过多担心。 谁曾想，再听闻消息时，是在前线附近听闻到的苏云已死的传闻。 明明在后方，还有机械骑士团内部并没下达这样的情报通知，但是在南方要塞区这却是公开的秘密。 那一日众多士兵都目睹苏云自愿被捕的事情，更别提近距离看到行刑现场的难民们。 现如今难民就集中在环形要塞内侧不远的一处湖泊旁的营地中。 封口令或是消息封锁在这里都是天方夜谭。 “……怎么会这样？” 郑子默感觉自己遭遇的打击之大，几乎要将体内的斗志压成两截，同时又不禁感想到： “啊，是啊，交换人质这种做法……正像是苏云大人会做的事情啊。” 但是……代价是否过于巨大了呢？ 带着纷乱的心情，休整一日后即将率领自己的小队前往指定地点待命的时候，郑子默遇到了半夜赶来的第二批身着黑袍的特殊援军。 其中一名金发碧眼的少女格外醒目，赫然正是同一个探险队中的战友机械牧师陈含巧。 “你怎么过来了？” “……我也来参加战斗。” 陈含巧眼神带着掩饰不住的疲惫，下眼皮的黑眼圈甚至浓重到隐约有些浅浅的纹路的地步。 “你不过是普通的机械牧师，探险队的行动还算勉强，军事行动可就……” 说到一半，本就对陈含巧的出现感到惊讶的郑子默，看清对方糟糕的神色更是大吃一惊。 “……你究竟是怎么搞的？怎么弄成这幅样子？” “……我必须！” 陈含巧音调莫名的高涨了一下。 “……我必须帮苏云报仇。” “战争不是儿戏，你可不在军事序列的机械牧师中。” “但是我在学徒阶段就已经接受过系统全面的军事训练，而且根据法规，一级动员令发布时所有探险队成员都要加入军事序列，接受统一指挥。” “……”但现在还不到一级动员状态。 郑子默想要这么说，但看着对方一脸坚定的样子，就说不出口。 而且陈含巧如今身上所披的特殊黑色战袍，很明显不是普通序列的军袍，而是大长老直属掌控的虔信派军团。 就此告别后，次日凌晨一早，郑子默所在的机械骑士团别动队就被秘密安置在难民营地大湖对面的不远处。 而彻夜难眠的陈含巧，则随军入驻环形要塞南方的重要节点‘天鹅堡’。 直到正式抵达据点后，才在轮休中获得了短暂睡眠时间。 身心疲惫地陷入深沉的睡眠之前，眼角噙着泪光的陈含巧默默想道： “自己不像浅见明日香一样可以在‘神座计划’的实验准备中帮上忙，但至少也能够在战场上付出一份力量。” “……希望……有帮助到……苏云、大人。” …… …… 拂晓前的最后时刻，明明天际有着一条泛着鱼肚白的光线，在天际线上无限延伸，但是人体的视觉感官上却觉得是最为黑暗的时刻。 即使是撑过半夜两、三点的执勤士兵，也到达了换班前最为疲惫与困倦的时刻。 而机械骑士团的秘密别动队，也才刚刚抵达与难民营地隔湖相望的小树林之中。 在动力甲规格中近乎极限高度，必须由身高2米2以上的壮汉才能操控的大型动力甲围拢成团，由外及内，一圈圈展开拟态光学隐蔽装置。 于是成功的借助小树林的掩护下，在别动队内圈构造了一个可以坦然行动的隐秘营地。 所有机械骑士齐聚一堂，整齐列队。 郑子默也在其中，手中是刚刚下发的作战任务文件。 任务目标地点赫然是湖水对面的难民营地。 一时间能够听到军袍、随身匕首等物体碰撞的细碎声响。 “……如果发生任何骚动，我们务必在第一时间予以压制。” “防卫军607军团会在正面进行抗衡，但如果对方武力超出预期，则会以牵制为主，直到我们别动队从侧面突入后才一同发起总攻……” 别动队大队长以一个巨大树桩为临时讲台，进行着最后的任务说明与训话。 郑子默也很快了解到难民营地中混入了敌方特战队员的信息。 他的手指不禁攥紧了军袍衣袖，十分清楚这项作战任务可能的后果。 无辜者的死伤，怕是无论如何都无法避免吧。 那可是乱糟糟簇拥着十几座城邦市民的巨大营地。 介于军事安全的顾虑，临时安置在这处营地的恶劣环境已经遭受了一定的不满，如果还发生大规模的乱战，不知到时候形势又会如何演化？ 但是…… 牺牲是月球人族习以为常的事情。 哪怕是黄金时代的银河帝国也不例外吧。 被突破、攻占的殖民边疆世界，遭受以星球为单位的生命毁灭也不会多么令人意外。 但银河人族依旧孜孜不倦地向外开拓。 只要前进的步伐比后退的步伐更多，时间的长流会将胜利和安稳最终带到帝国腹地的核心星域。 现如今月球世界不外如是。 就连苏云大人都已牺牲…… 深呼吸了两口的郑子默放松拳头，正好听到大队长的最后训令。 “……诸位将士，务必要以军务为先！” 这是对于新兵蛋子们的叮嘱，近乎于直白的宣讲残酷军事法则。 “……那么，即刻起全员着装动力甲，保持静默待命状态，直到——” “轰——！！！” 最后的命令没能继续说下去。 大队长蠕动的口唇也听不清具体说了些什么。 因为一声惊天动地的巨响从难民营地传来，即使是大湖对面的这处小树林的树木也如同遭遇飓风般刷刷作响、摇摆断折。 “……出……发……” 大队长招着手，声音模模糊糊。 但所有机械骑士都看明白了他的手势。 更是为树林外天空中腾空而起的巨大烟柱所提醒！ ——战斗开始了！ 郑子默躲过被风压吹飞的树枝，灵巧的翻身跃进自己的敏捷型动力装甲。 被爆炸震得有些耳鸣的不适中，狠狠将手掌印在控制面板之上！ “骑士身份已认证。” “雷霆2型动力装甲，紧急启动！” 第七十九章 难民营地的骚乱 隔湖相望，避免了直接接触的同时，确保了最短的直线距离。 借助动力甲运载机械鹰隼，几乎顷刻间就能赶到难民营地。 沿着极低的空中轨迹略过湖面，郑子默看着湖面留下的激波痕迹，努力调整自己的呼吸，试图进入临战状态。 片刻之后，他们这支机械骑士团的别动队，就要作为尖刀插入引发骚动的敌阵。 但是因为敌人是混杂在大量难民之中，很可能是无法暴力输出火力的战场。 因此，这支别动队中的机械骑士们，多多少少都有曾经在探险队中活动的经历，早已熟悉狭窄环境中的精确作战。 感受着心律随着接近战场，反而变得平静，郑子默默数着倒计时。 “……十、九、八、七……三、二、一！” 动力装甲背部与机械鹰隼的链接处传来微弱的震动。 “就是此刻！” 紧随其后，郑子默向前张望的视角就在不断降低，视域也随之收缩。 呼啸而过的鹰隼之下，披挂动力甲的机械骑士们如同铁雨向地面洒落。 地面的细节如同一张扑面而来的画卷，急速放大。 凭借着敏锐的动态视觉以及高超的射击能力，郑子默下意识地在半空中就将一个敌人击杀。 超大口径动力甲电磁步枪的子弹瞬间将敌人击碎。 而且由于是从高处向下俯冲射击的缘故，子弹搅碎人体后钻入泥土，完全没有造成此生伤害。 是干净利落的一击。 “轰隆——” 腿部传来沉重的负压，但是雷霆2号动力甲引以为傲的动能吸收系统将冲击消减。 并且借助这动能的转化反弹，郑子默落地的瞬间就再次弹起。 ‘噼里啪啦’的枪声响作一团，但只有零星的火力打在郑子默的动力甲上，大部分子弹都扑空在刚刚降落时留下的凹坑之中。 谁也想不到这个从天而降的机械战士刚刚落地，就又如同滑翔一般弹跳而起。 郑子默动力甲的阴影将刚刚偷袭的诸人覆盖住。 下一瞬间就是来自半空的点名瞬杀。 “碰——！” “碰——！” “碰——！” 没有任何仁慈可言，郑子默冷静无比的挨个点杀。 虽然那些敌人都身披伪装，混在惊慌失措的难民之中，但是他们中的大部分人在肮脏不堪的灰黑袍服之下，不知何时已经披挂上一层薄薄的生物质半透明铠甲。 “……这也是星际血族的基因技术吗？” 郑子默不禁咋舌。 如果不是他们机械骑士团的大型火力的话，普通步兵在与这些披甲敌人作战时未必会有原先想象中的多大优势。 毕竟原以为对方为了伪装，必然无法混入大量装甲防护设备。 但显然星际血族一方自有方法，避过了要塞防卫军的检测。 看来相隔四千年之久的重逢，月球人族与星际血族之间会不断地给予对方惊喜与冲击。 而代价则是无尽的血肉。 作战的间隙，乘着弹跳时的广阔视野，郑子默隐隐发现混在人群中的只是少数，而对方集结起来的主力则已经向着南方要塞区的某个方位开始发起冲击。 “奇怪……战线是不是推得过于向南了？” 郑子默隐隐约约感到诧异。 因为按照原计划，他们机械骑士团的别动队毕竟人数很少，只是作为侧面冲击的特种战力发挥作用。 而正面用数量和绝对实力抗衡的南方防卫军607军团本该趁此机会正面推进才是。 但是，不知为何，战线看起来更加靠近南方，似乎战力不足的样子。 很快，身旁的战火再次拉回郑子默的注意力。 他还只是小队长级别的战术存在，那种大略不是他现在能够关注和处理的事情。 “嗙——！” 霰弹武器的子弹风暴扑面而来。 一头扎入泥泞的郑子默重新将注意力压在眼前的战斗。 第八十章 夹缝与薄弱点 南方守卫军正面。 沿着大湖正面向南，一整段环形要塞区都迎来了惊涛骇浪般的黑潮冲刷。 被海量的基因怪物军团再次发起正面冲锋。 无数不死怪物们悍不畏死的发起了野蛮冲锋，尽管战术是非常捡漏的人海战术，但是这些怪物手中的能量武器却是货真价实。 外围的小据点和执行迟滞战术的游骑兵不断受损。 更何况还有少数单兵火力强大，装甲精良，甚至灵能力量也不乏其人的星际血族精英兵团混杂其中，借助着这如同潮水般涌动的肉盾，向着要塞区逼近。 “轰——！！！” “轰——！！！” 要塞炮此起彼伏，但大当量的面压制终究无法做到太高的射速。 而且对方也不是毫无防御。 大型能量护盾虽然棘手，但是移动缓慢。 最糟糕的是那些装备了特种机械战甲的敌方特殊部队，一片饱和攻击打过去后，一地的基因怪物死尸中唯有他们还战力不倒，并且依然灵活的向前突进。 对于这些硬到可怕的家伙，需要有专精的狙击兵予以招待。 毕竟，让对方太过靠近要塞基座的话，谁知道会有什么样的新式武器被用来摧毁堡垒？ 但万幸的是，类似上次打开缺口时的那种如同泰坦般的巨型基因蠕虫，和至今尚不明确的白色寂静光爆并没有再出现，似乎星际血族一方也没有太多库存的样子。 而且守卫军一方也做好准备，近乎极限的强化了对地下状态的监听，如果发现有大量动能在地下传动，会毫不犹豫的将毁灭性武器倾泻进星际血族挖出的暗道。 总体看来，虽然激烈，但依然能够抗衡的状态。 但是这脆弱的平衡，在慢慢瓦解。 守卫军607军团的驻地，似乎被星际血族的黑潮格外相中。 前仆后继的攻势压得第607军团喘不过气来。 何况他们军团的原计划，是调用大部队以绝对兵力优势迅速压制难民营地潜伏者的暴动。 一时间竟然陷入首尾不得相顾的危险境地。 不得已向南方司令部发送预定任务无法达成，请求紧急支援的报文。 而且不知为何，居然是明码广播，这一消息一瞬间就传遍整个前线。 但是牵一发动全身，更何况前线本来就兵力不足。 虽然高机动力的机械骑士团本部已经感到，但是其他需要动员、整编的战甲步兵军团还在陆续赶到前线的状态中。 就这样，经过一整日的激战后，当黑夜再次降临，南方司令部终于做出了援兵调遣的决断。 …… …… 已经调动到天鹅堡一天时间。 冷冽的风吹拂着陈含巧的发丝，有些遮掩了双眼。 她撩起鬓角的碎发，站在哨塔上回身向东北方向张望。 但是漆黑一片的夜空除了明朗的星空与孤悬的硕大天球（母星地球）外，什么也看不见。 但是陈含巧知道，侧后方有些遥远的距离，那片大湖附近的地区，发生了难民营地的巨大骚乱。 甚至是到了要从天鹅堡调遣援军的程度。 “……究竟是怎么回事呢？” 详细的情报陈含巧无法获悉，也难以想象混入难民潜伏进来的敌人会照成多大的混乱。 但是天鹅堡片区环形长城内侧，缓缓起伏的草原上一支大军正在星夜赶路。 那是接收到来自前线司令部的调动命令后，紧急向着正面战场支援的军团。 大批守卫军离开堡垒，天鹅堡的防守兵力几乎空虚到极点。 若不是他们这批虔信派黑甲军紧急驻防，天鹅堡的防守力量怕是会虚弱到任何一位指挥官都会做噩梦的程度吧。 “嘟——定期通讯联络，请回答……” “收到，哨位a3n72q一切正常。” “重复——哨位a3n72q一切正常。” 与哨位系统控制塔做完定期联络，陈含巧拍了拍脸颊，将精神集中到眼前的警戒任务。 同时想到，说不定南方司令部事先预料到了事态的发展，才会在协商后将我们调派到了这里？ “咔哒——” 陈含巧检查了一下手中电磁步枪的能量核心，确保状态完全。 总之，虽然天鹅堡看起来不是敌人主攻的方向，但剩下来的以他们黑甲军先锋军团为主的部队，将负担起天鹅堡的防守重任，也绝对不能掉以轻心。 直到来自更后方的军团填补过来为止。 …… …… 就是在这个天鹅堡极度虚弱的空隙。 一处被挖空的丘陵内部，大量影影绰绰的身穿特种合金战甲的血族精英聚拢而来。 悬于半空的是一个黑色方块，正在不断旋转着释放肉眼看不见的重力射线，以使此处丘陵的异变不会被机械神教一方轻易发现。 但危险依然存在，时刻都有被识破的危机。 到了那个时候他们这些精英战士就会白白牺牲吧。 毕竟以精锐形式渗透进来的小队，只聚拢为一个旅团的兵力。 这已经是极限了。 他们可都是能够以一敌十，足以担当大军斥候的精锐中的精锐。 原本他们正在地下遗迹中，执行惨烈至极的斥候渗透战。 但突然接到最高指令的密令后，就在精确的算计与掩护下，借助着月球人族一方的‘狂澜’清洗行动这股东风，悄然后撤，又如同手指合拢为拳头一般，聚齐一处。 为此损失了众多基因蠕虫。 像上次那样巨兽级别的蠕虫也只有一只，早已战死在当时惨烈的缺口之战。 现如今就连剩下的孵化到适宜状态的基因蠕虫都已不多。 这些是他们星际血族精英纵横地下遗迹的秘密武器，换句话说，如今的状态也就是他们的机动力正在渐渐失去。 付出如此巨大的代价，必然要啃噬最为美味的猎物。 而那猎物正是南方要塞区的重要节点，“天鹅堡”。 这并非事先确定的目标。 而是根据战场形式动态决定。 这种灵活的作战方式，只有掌握了绝对情报优势的他们可以做到。 所以在焦急的等待中，当环形要塞防卫军露出如此重大的破绽时，所有战士都送了口气。 虽然接下来的战斗必然也非常惨烈，但总比现在提心吊胆的状态要好上万倍。 而且他们中不少人想要发出窃笑。 被正面战线的海量军团冲刷时，居然有军团慌乱之下明文发布军情，还是至关重要的求援军情。 实在是令人鄙夷。 虽然那只是求援信息而已，并不能帮助锁定真正想要吞下的猎物，但是也为接下来的情报工作提供了重要节点信息。 13小时之后，天鹅堡的守军被调动，软肋暴露而出。 那么剩下来的行动就非常明确了——里应外合，一击必杀！ 没错，所谓混入难民的潜伏者，只是明面上的幌子而已。 真正的杀招将是他们这些精英中精英。 虽然只有一个旅团的规模，但是当与环形要塞外面山灵男爵的核心本部一起配合，突刺天鹅堡这样的弱点之时，也必将获得辉煌的胜利！ “……人类怕是绝对想不到，难民营地的骚动，以及宽大正面的全面冲击，都只是掩护而已。” “……时机已到，出发！” 通过地下遗迹分散渗透进入内侧的精锐。 以及山灵男爵全部领地征召而来的星际血族本部军团。 两者同时开始行动，直扑防线的夹缝与薄弱点——天鹅堡！ 第八十一章 迂回与哨兵 “快！快！快！加快行动，全速前进！” 特殊款式的黑色战甲外，是披在最外围的黑色军袍，上面印着机械神教抽象的齿轮与宝剑纹饰，暗金色泽的纹路随着急速跑动而拉起的风飘荡。 虔信派直属军团，黑甲军主力，正在黑夜中以几乎算得上对肉体拷问的超高速度急行军。 毕竟他们这只意料之外的生力军，所要迂回的路线格外遥远。 尤其是当越过南方环形长城的外侧之后，宽广的草原变为略微起伏的丘陵地带，黑甲军反而加快了前进速度。 外骨骼机械战甲的力量被调动到极限，即使如此，也偶然有士兵因为肌肉使用过度而抽搐着不得不停下步伐，片刻休息，待到身体状态略微恢复后，他们就又立刻追赶大军。 之所以如此迫不及待地强行军，全在于图谋甚大。 而且事关友军的生死。 “一定要赶上啊……” 指挥官喃喃自语，同时向天鹅堡的方向略微张望。 天鹅堡那里，一定已经化为人间炼狱了吧。 只期待友军能够坚持下去，然后活着迎来胜利。 没错，为了战役最终的胜利，大长老李·哈里斯与南方司令部元帅司徒向南制定了极为大胆和对时刻表要求极为精密的作战计划。 无论爱得莱德大公是真的遵守诺言也好，还是内部斗阵的缘故。 总之大公他带着黑色军团的大部退回能量之渊，只有山灵男爵摔着自己的本部重新进攻。 虽然山灵男爵迫不及待、连续不断的攻势，的确对后续援军尚未彻底部署的防卫军造成极大压力。 但是在大长老李·哈里斯和南方司令部元帅司徒向南看来，兵分两路、脱离大军的这只规模稍小的军团主动来袭之时，也是彻底将其歼灭的大好时机。 无论如何都不想放过这次机会。 因为，在整编基因怪物军团之后，敌人的数量实在是如山如海，望之令人绝望。 在没有如同大破灭事件的元凶‘伪神’那般超凡力量。 又或是先驱者文明那样绝对先进的科技实力的情况下。 绝对的数量，往往代表着绝对的暴力。 虽然是简单粗暴的言论，但事实有时就是会有这样让人无力的感觉。 所以哪怕在现如今其实双方正面部署军力差不多的情况下，大长老和军方的高层也动起了彻底歼灭的念头。 无论如何都不想放过这个地方分兵两处的机会。 如果做不到，那么面对后续数量更多的黑潮，就真的只有坚守要塞，坚持到一方无法承受住来自损伤、后勤或是政治方面的压力为止。 所以南方司令部在与大长老李·哈里斯协商之后，作出了主动暴露软肋，诱导对方潜藏在暗中一手的大胆决定。 没错，天鹅堡即是故意暴露出来的弱点。 真的是风险极高的作战计划，堪称赌博也不为过。 然而，战役一开始，对方的行动就有些出乎意料。 难民营地一如所料的发生暴动，但是其规模虽说不小，但和严密防守的守卫军相比就是不过如此的水平。 在失去突袭性、被事先防备的当下，不可能有多大作为。 然后就是来自正面的全线进攻。 其中特别招呼了607军团的防线。 不得不说，对方的情报果然充分，一下子就精准的加大了对607军团的施压。 因此影响到了对难民营地暴乱的镇压行动进度。 一度想着，敌方指挥官还算有一手嘛。 但是依然在能够处理的范围之内，绝对看不出任何能够突破环形要塞的可能性。 南方司令部的大部分参谋将校，都有着这样的自信。 所以对方到底骨子里买着什么药呢？ 开战一整个白天之后，司徒向南做出决断，既然摸不透对方的心思，那么就按部就班的按照自己的计划行动吧。 这是叠加在对方计划之上的计划，并且真实无误地冒着极大风险和牺牲的可能性去残酷执行。 所以就算星际血族一方会有疑虑，但是战机稍纵即逝的此刻，怕是对方也无法拒绝天鹅堡这样的诱饵吧。 于是打出计划执行的暗号，南方司令部下发了天鹅堡防卫军的调动命令。 而此刻环形要塞之外的荒野中，作为特殊精锐军团的黑甲军正绕着极为夸张的迂回路线，想要将来犯天鹅堡的敌军彻底包围！ 更何况，还有养精蓄锐的机械骑士团就埋伏在一侧，等到更外围的迂回包围完成，绝对能够收货最美味的猎物。 毕竟，令人烦恼的暗中手只是开胃小菜罢了。 这次作战计划想要获得的真正收货，乃是全歼山灵男爵的血族本队。 …… …… 起初是只有风声吹拂的寂静夜晚。 天鹅堡作为重要节点，却处于地方正面总攻的战线之外。 毕竟考虑到配合大湖地区难民营地的暴动，星际血族军团选择更东面的节点和要塞区发起冲击也可以理解。 还驻扎在此处的少部分防卫军，和紧急入驻的部分黑甲军似乎都是如此认为。 而且不知何时何处会爆发的内部隐患，如今也被云集的大军正面压制。 天鹅堡驻军更是感到安心。 因此，就连哨兵系统的调度与安排，也多是针对环形要塞外围的警戒。 陈含巧也是如此，除了偶尔的相思回望环海草原内部之外，更多的时候严格执行勤务，牢牢监控着环形长城外的荒野。 一小时、两小时、三小时…… 当朦胧的初阳都即将升起之时，荒野丘陵地带，还是一如既往的平静和空空如也。 就连生存本能极强的野兽也因为这些时日的征战而死伤殆尽。 然后…… 在渐渐变得耀眼的晨曦中，一道纯白的凝练光线从陈含巧眼角的余光中闪现而过。 “咻——！” “嘭——！！！！！” 左手侧，邻近的另一个哨兵岗位应声而爆，哨塔的碎石甚至有部分飞溅到此处。 陈含巧目瞪口呆的望着这个场景，随机条件反射的蹲下。 “咻——！” 另一道光线，顺着陈含巧的头顶穿过，击打在不远处的要塞合金上，留下一滩难看的黑色痕迹。 “……是狙击式能量武器！” 陈含巧翻滚着身体，顺着应急滑梯快速向地面转移。 此时此刻外露式哨兵岗位已不再安全，虽然有做光学掩护，但还是被来自后方的偷袭者精准狙击！ 没错，是来此后方的致命射线！ “……呜唔……！” 因为匆忙间钻入滑道的姿势不是很标准，落地时巨大的冲击在陈含巧白皙的大腿外侧留下淤青。 但没有一刻时间浪费，只是咬紧牙关，陈含巧就抱持步枪，一路向预定作战位置转移。 同时她的心理也萌生不好的预感。 不仅仅是出乎意料的来自防线内侧的袭击！ 而且对方精准点杀光学伪装哨塔的行为也说明了对方情报工作之细致！ “……明明是昨天才刚刚制定的哨兵系统！怎么会？” 回想起于第一时间被炸成齑粉的哨兵同僚，陈含巧就觉得呼吸越发急促。 “……自己……也只是运气好才躲过第一击吧。” 谁能想到，志愿抵达前线的初战，就已经在还未看清敌人面孔的时候，与死神擦肩而过了！ 抵达堡垒预定作战位，陈含巧抬起电磁步枪瞄准射击。 这个时候可以稍稍安心，与外露式的伪装哨塔不同，此处作战位有着坚硬的合金墙壁以及能量护盾的保护。 但是就像是要迫不及待地揪住少女的心一样，更为盛大的爆炸声又从要塞正面传来！ 怎么会？ 明明一整夜的时间，都没能看到正面来犯的敌军，偏偏此刻…… 枪炮声连绵不绝，让人忍不住心想： 天鹅堡的要塞正面，又遭遇了多少新敌人的攻击？ “轰隆——！！！” 第二声特别巨大的轰鸣传遍要塞内外。 陈含巧肩膀微微一颤，没有回头，利索的装填上替换能量核心，继续射击。 她只是黑甲军中的一员，整个战线上微不足道的一份子。 她所能做到的，就是扣动扳机，杀掉眼前的敌人而已。 “……苏云，你一定要醒来啊……” 第八十二章 濒临极限 “……趁着火力网的间隙，快点向西北方向转移。” “等会，弹药和物资储备还很充足，这个据点还能支持——” “已经支撑不住了！” 近乎废墟的要塞内部一隅，压低嗓音的争吵声就在耳边响起。 那是陈含巧目前所在的战术小队中军衔最高两人。 他们原本的建制都已经被打乱，或者干脆说是各自队伍的幸存者也不为过。 且战且退，陆续聚拢后根据军衔高低结成了临时战术小队坚守在这个堡垒区中。 说是堡垒，其实外表看起来已经接近废墟。 超过三分之一的主体建筑已经塌陷，剩下的主体结构也在猛烈的炮火中遍布裂缝，是百分之一百的危楼状态。 尽管如此，战术小队众人依然坚守在内。 因为即使是危楼，也比彻底暴露在室外要安全的多。 而且不规则的半废墟堡垒反而增加了很多隐蔽射击作战位。 “咻、咻——！” 瞄准镜中的目标侧腹部机械战甲的薄弱处连中两发，踉跄着前冲了两步后最终倒地。 陈含巧平静到近乎麻木的心绪略微起伏一下。 为确实的战果而感到高兴。 看来运气非常好的，刚刚的侧面射击的子弹在钻入那个血族士兵体内后，翻滚着破坏了对方的心脏。 古地球时代的军人肯定很难想象此时月球世界的这场战争。 交战双方都拥有着极为卓越的恢复能力。 陈含巧军袍的下摆就沾染上一大片血迹，那是她自己的鲜血。 所幸医疗用纳米机械已经将伤势恢复得差不多，只在白皙的大腿上留下一道浅显的印痕。 “希望不要留下无法消除的伤疤。” 陈含巧有那么一瞬这么想过。但随后激烈的战斗就夺取了她身为女性的多余想法。 毕竟对比起来，星际血族的恢复能力不止是优秀，几乎可以称之为超凡脱俗了。 必须破坏心脏或大脑。 否则对方纵使是开膛破肚的重伤倒地，漫长的时间后也会重新爬起战斗。也许会变得虚弱很多，但其手中的武器依然致命。 所以原本就要极力确保大火力的面压制，月球人族才能占据优势，一旦变为近距离鏖战，这种恢复能力的差距就会凸显出来。 加上天鹅堡正处于守军大量外调的虚弱状态，被山灵男爵的精锐部队前后夹击下，最后的防线短时间内也已经摇摇欲坠了。 “支撑不住也要支撑啊！” 附近临时小队长与副队长的争论还在继续。 陈含巧有些佩服他们能够一边进行精准的火力投射，一边进行气势汹汹的战术争论。 “要知道我们已经没有多少阵地了，再撤退就只有最后的武器库与能量核心塔了！” “我知道、我知道！这该死的情况我都知道！但是这块阵地绝对支撑不下去了！” “我还能打下去！” “不，我的意思是，就算我们小队的士兵能支撑下去，这栋‘危楼’绝对支撑不下去了。” 小队长暂停了射击行动，跑到副队长身边指示血族军团的某处。 “看见了没？现在这个火力空挡不是我们造成了多大杀伤，而是对方在等重型武器推到前线来！只有转移到西北方向的最后堡垒区，借助能量核心塔的超强合金外壳才能抵御！” “……可恶！” 两位队长意见达成一致，随机下达了战术转移的命令。 “全队转移！交替掩护！” 陈含巧灵巧的从地面爬起，抱着枪支在掩体后穿行。 难得的没有在扣动扳机的间隙，她不仅再次犹豫起是否要剪断自己金色的秀发。 毕竟激烈的战斗以及满是血污泥泞的战场，都已经让她的秀发不再飘逸，混杂着灰尘与汗水，让人感到十分不适。 但是，但是…… 陈含巧忍不住想到，这是苏云曾经夸赞过的秀发。 “……陈含巧，你的脸型搭配这个发型还蛮可爱的耶……” …… …… 担心暴露被对方发现，只派出了体型很小的机械蜂鸟，在极为遥远的距离上进行观测。 即使是如此模糊的情报反馈，也令机械骑士团本部的参谋们感到担忧。 “这样做没问题吗？派出主动侦查什么的……” “大概率没问题吧，毕竟特种型号的机械蜂鸟雷达照射面很小，隐身性能做到极限了。” “大概率……” “没办法，这是必须要冒的风险！毕竟，单纯通过声学侦察获取到的情报很不妙。” 参谋们不约而同的望了一眼天鹅堡所在的方向。 “看起来……天鹅堡可能撑不下去了。” “网还没完全收拢，就被对方吞下诱饵的话，这可有点不秒吧。” 临时指挥室里的将校们陷入苦闷的沉默。 这里是机械骑士团的本部大部队，他们在很早之前就接到秘密指令，悄悄的埋伏在了距离天鹅堡不远不近的一片果园。 高大的果树提供了一定的遮掩，还有众多最高规格的光学及其他隐身设备。 但更重要的还是战术上的出人意料以及利用对方的忙点。 “要不，我们提前出动吧？” 有人这么试探着问。 “不行！” 但被骑士团大团长立刻否决。 计划必须彻底落实。 为此付出再多的牺牲也是必要！ 哪怕天鹅堡全军覆没！ 第八十三章 玩弄圣遗物的野蛮人罢了 时间一点一滴流逝，该讨论的都已讨论。 坚持按照计划执行的机械骑士团大团长，唯有闭目养神，镇静以待。 会议室中的将校们也安静下来，做着最后准备。 “……报告！” 一位通讯兵快步走到大团长身旁。 “说。” “黑甲军本部传来暗号——包围圈，合拢了！” “好！” 大团长挺身站起，声音洪亮如钟，即使是待战状态身上也披挂着纤薄的贴身战甲，一动就发出金属之音。 此时他的战意也如同这‘铿锵’之音一般，坚硬而锐利。 “全军出发！务必将耍弄阴谋诡计的山灵男爵军团，歼灭在天鹅堡下！” “是！”*n …… …… 里应外合之下，一举攻陷天鹅堡。 据说这里安排留守的是近乎狂信徒的虔信派师团，的确极为棘手，难怪会大胆的只留少数部队留守。 “但是……终究是我们棋高一着！” 山灵男爵挥舞着能量光刃，来到极为靠近前线的地方——天鹅堡南方最高的要塞塔楼之上，望向天鹅堡西北侧一隅最后还在枪声大作的地方。 那是3号武器库和合金墙壁极为坚硬的能源核心塔，以其为最后的堡垒，天鹅堡的残存势力还在负隅顽抗。 而且因为能源核心近在咫尺、供不应求，能量护壁也厚实得极为夸张，将星际血族擅长的能量武器削弱不少。 偏偏克制护盾的动能武器又不曾受到重视和大力研发。 为此山灵男爵的精锐军团有些烦恼。 谁也不想在吃下美味水果的最后，被硬核磕坏牙齿。 仔细观察了状况一会，山灵男爵释然的笑笑。 “罢了，派遣一直精锐盯住他们，慢慢吃下就好，天鹅堡其他区域可以进行下一步的清扫、占领行动了。” 与此同时，山灵男爵决定越过这个钉子，派遣了先锋部队绕到堡垒后方，切断物资补给和逃亡可能性。 …… 结果，这支星际血族的先锋部队，与机械骑士团大部队迎头撞上。 当场就被击溃。 甚至紧随溃兵身后，机械骑士团凶猛的扑向天鹅堡战区。 更远处，其他要塞区的防卫军也第一时间派遣大军，向天鹅堡方向火速增援。 战况起初还是焦灼状态，但渐渐的力不从心。 “为什么？为什么这么一支机械军团会埋伏在近旁？” 没有人能回答山灵男爵的惊呼。 虽然他们是在高超的情报活动下，灵活动态地选择了突破目标，但若是一开始，这个弱点就是诱导用的诱饵，就没有任何意义了。 激战从上午一直到傍晚，天鹅堡的守军残存无几，但他们也终于从彻底覆灭的糟糕结局中解脱出来。 虽然直到此刻，他们才明白自己被当做了诱饵，但是残酷的战争早已让内心变得足够坚韧或是麻木。 陈含巧如今也正奋勇在反攻的战线之上。 星际血族在经过本就艰难的攻城战后，与养精蓄锐的机械骑士团迎头碰上，慌乱中丢失不少阵地。 尽管如此，他们也不愧于山灵男爵倾尽一切集结在一起的血族本部精锐，依然能够保持着一定的组织度，缓慢后退。 战线几乎要推倒天鹅堡南方的丘陵地带。 机械神教一方剿灭了星际血族潜入环形要塞内部的暗手，但看起来星际血族一方也能保留大部分建制缓慢撤退的样子。 不过，就在此时。 从南方丘陵的起伏阴影中，一大批黑色军袍的战士勇猛冲杀。 正是迂回埋伏的黑甲军团。 当血族一方听闻后方被身穿黑色军袍的军团包围，切断后路之时，霎时间军心大乱。 战场彻底地向星际血族的大溃败演变。 全歼山灵男爵的艰难战役，胜利在即！ …… …… 能源核心，是一座通往地下的塔式建筑。 通过隐秘的观察窗，望着战局渐渐往不利于星际血族的方向发展之后，一位眼神淡漠的研究员调转身体，往地下核心去。 “导师，能源舱的钥匙还在老地方吗？” 导师下意识的摸了一下裤子口袋，脸上满是疑惑的神色。 “柏得温，你问这个做什么？” 导师是个认真负责而且幽默的人，但是思维有些时候过于直率了。 看来钥匙一如既往，正被导师随身携带。 柏得温微微低头。 “那么，再见了，导师……” “咻——” 消音手枪的抵近射击，穿透导师心脏的同时，柏得温还伸出一直手捂住导师的嘴巴。 当导师的身体不再抽搐之时，柏得温缓缓蹲下身体。 用特殊装备取下导师的眼球，装备前端的手术刀干脆利索的将眼球完整分离，立刻吞入后方的培养液容器之中。 等到指纹也完全采样之后，柏得温不急不缓地起身，向位于地下塔最深处的能源舱走去。 似乎衣角和脸颊飞溅到了一些鲜血，沿途的其他工作人员一脸讶异的望了过来。 但是柏得温只是平缓的笑笑，顺手用袖口摸了一把脸颊就继续前进。 他虽然职级还不够高，但是他是导师最爱的学生与第一助手。 时常往来哪怕是最核心处的底部几层。 在这个战况激烈的混乱时刻，虽然有人感到差异，但看柏得温如此从容的神态和步伐，便也没有人再对他的行动感到怀疑。 毕竟，各自都有着忙不完的事情，以及面对可能战死的情况感到心慌意乱。 就这样，柏得温一路顺利的来到能源核心舱前。 将眼球对准扫描仪器的端口。 同时手指带上拟态指纹模具，也按在检测仪器之上。 “虹膜检测通过——” “指纹检测通过——” “请插入核心舱钥匙。” 按照指示，柏得温将钥匙先后按照正确的顺序插入指定的钥匙孔之中。 锁钥机关有规律的震动声间次响起。 核心舱门终于缓缓打开。 柏得温知道若是拖得时间超过限定，安全系统就会发出异常警报，到时事态也会变得非常麻烦。 于是脚步变得稍稍加快。 焦虑之下不免嘀咕了一句。 “……为什么会变成这样？” “声纹检测有误，且认证顺序错误，若是错误操作，请停在原地等待安保人员解释清楚即可——” 随后，急促而尖锐的警报声响起。 “什么？” 柏得温愤怒地一拳砸在侧面的墙壁之上，培养液容器受到震动摔落地面，眼球也滚落出来。 但是那眼球已经没用，柏得温也没有在意。 “平时可没见导师他有这么做啊？难道是战时警戒等级与安保措施升级了的缘故？” 他是天鹅堡能源塔负责人最为器重的学生和助手。 如今，他的导师躺在血泊之中。 双眼圆瞠满是惊讶。 就像是看见什么不可思议的事情一样。 那是当然的事情，因为杀死他的凶手，正是他亲手教育十几年之久的最为骄傲的学生。 除了临到最后还是引发了小小的骚动之外，一切都是非常完美的潜入计划。 但是愤怒了一阵，柏得温想到自己此行的最终目的，又变得平静下来。 “嗒、嗒、嗒……” 脚步声也变得不换不急。 此刻凶手脸上的表情越发淡漠，就像是蒙上了死志一般。 本以为不用走到最后一步。 但是无可奈何。 谁能想到机械人族如此的狡猾和善战呢？ 又或者是山灵男爵是如此的不中用。 不，想到自己的直属上司，柏得温摇了摇头。 “……也许爱得莱德大公料到了这一切……哎。” 叹气。 不得不叹气。 终于来到核心舱室的中心部位，展现在柏得温眼前的是一个深坑。 坑中有个硕大无比的淡蓝色光球，因高温而散发出白炽光芒的电浆不断在球体表面涌动。 这是浓缩到极限的能量反应堆。 虽不及月球背面发掘黄金时代的产物能量之渊强大，但作为要塞区的供能核心搓搓有余。 而现如今，柏得温要做的则是令脚下这团涌动的能量失去平衡。 然后…… “碰——”的一声，盛大的光爆就会将正片要塞区吞没。 除了没有核辐射的副作用之外，威力远胜核武。 “……这就是玩弄远超自己理解之科技的野蛮人，所要面对的悲惨下场吗？” 柏得温嘲讽的笑了。 随后，抛出了星际血族一方精心准备的能量干扰器。 没错，不仅是月球人族，哪怕是在星空又向前发展了4千年之久的星际血族。 无论是与黄金时代的银河帝国。 还是与亘古之前的先驱者文明相比。 都是不断挖掘玩弄圣遗物的野蛮人罢了。 “轰——！！！！” 消逝在毁天灭地的光爆之中，最后的最后柏得温如此想到。 …… …… 与此同时，青丘之上，机械圣殿的高台之上，苏云的遗骸缓缓陷入花瓣之中。 而这座高台以及圣殿本身，正是机械神教最为宝贵的圣遗物。 第八十四章 神座计划，启动! 当声音过于巨大之时，人的耳朵反而会无法听见。 此时此刻，位于天鹅堡及其周边的战场之上就是如此。 无论是浑身泥泞、身披机械战甲的战士，还是身处动力甲或其他大型装甲内的机械骑士，一瞬间双耳都鸣响起钻入脑髓的鸣响，紧接着就彻底失聪！ 耳膜被彻底破坏！ 殷红的鲜血从耳廓流下。 然而，过于靠近爆炸中心的交战双方，他们流出的血与泪，在毫秒之间就已经气化蒸发，变成淡红色的氤氲雾气向上飘扬。 紧随其后，军袍燃烧，机械战甲融化，血肉之躯也开始消融崩解。 但他们直到生命最后的瞬间，依然还保持着大体的人形之躯。 并非他们的肉体有多么强健。 而是光爆所急速扩张的纯白光芒速度之快，远在战场上的一切被光与热蒸发消融之前就被吞噬进去。 在那视野不遮蔽的能量领域之内，一切都于刹那间转化为狂暴躁动的纯粹能量！ 山灵男爵原先还在品味胜利的美酒滋味，然后情势急转直下，一眨眼的功夫，回过神来战线已经被推出天鹅堡外。 还在后方丘陵地带遭遇了意料之外的埋伏。 是包围。 是恶毒的阴谋。 月球人族，机械神教一方想要歼灭他们的恶意清楚无误的感受到。 那种绝望的滋味，山灵男爵原本以为已经是他此生品尝到的绝望的巅峰。 但不曾想，转眼间从原先作为攻击目标的天鹅堡爆发如此毁天灭地的能量风暴。 那如同天地陨落般的末日景象，一瞬间就膨胀到山灵男爵的眼前。 如同窒息一般的呼吸都感到困难。 还未做出更多的动作。 那白炽的光爆似乎在眼前一顿。 随后汹涌狂暴、有如黑色的大河泛滥一般的尘爆席卷而来。 英勇的护卫抢在山灵男爵身前。 但没有用。 他们都于一瞬间被吹飞、淹没！ 纵使以星际血族的强悍肉体，加上特殊合金战甲，意识也于一瞬间陷入黑暗。 …… …… “……呃……呼——！！！” 如同刚刚脱离宇宙真空环境的遇难者一般，拼尽全力的喘息声此起彼伏。 山灵男爵猛地睁开眼睛。 慢慢才感觉到自己活过来的真实感。 捂着喉咙站起，茫然四顾。 前后左右，东南西北，天地间一片灰蒙蒙。 透过扬起的尘雾后方，隐隐约约能够发现自己身处一处平缓的坡地。 往后看，在那坡地往上的棱线，向着两边均匀、规则的蔓延，伸展出完美的弧形。 而原先脚下和南方更远地区的丘陵地带已经消失不见。 背面的巍峨环形山脉，及其上方的要塞区域更是不见踪影。 山灵男爵错愕的张嘴，然后渐渐明白过来。 原先名为天鹅堡的要塞区以及所坐落的那一节山脉，都已经灰飞烟灭。 化为了一个近乎完美圆形的谷地。 这谷地之大，向着四方一路蔓延，塑造出平缓而漫长的坡地。 “……咕……呵呵……哼哈哈哈哈哈……！！！” 嘴角抑制不住的扬起，山灵男爵仰天大笑，停不下来。 赢了！ 虽然莫名其妙的事态发展令人头晕。 虽然星际血族的军团也有众多士兵被卷入光爆。 但是在爆炸发生的当时，战线几乎已经被推到天鹅堡南面，偏离了爆炸中心。 所以单单如此，战场上的幸存者也已星际血族一方为绝对的多数。 更何况…… 山灵男爵松开捂着喉咙的手。 那里的战甲已经破碎，透过缝隙可以看见有一道骇人的硕大伤口。 这是光爆发生时，被吹飞的细小物体，在加速到极限之后从山灵男爵面前擦过的结果。 那是比任何枪械发出的子弹更为致命的飞射武器。 不过现如今已经没有大碍，可以明显的看到血肉正在蠕动着不断修复。 没错。 更何况星际血族的恢复能力，要远远比月球人族一方强大！ “……嘭……！” 更南面，又响起了战斗和爆炸的声音。 那大概是原先埋伏在南方丘陵的那些黑袍军团吧。 距离更远的他们应该幸存下来很多人。 但不要紧，他们只是原先迂回后方的埋伏人手而已，并不会很多。 天鹅堡已经荡然无存的当下。 山灵男爵眺望背面的深谷，以及越过深谷之后的广阔草原。 所遐想的已经是统帅所有大军，蜂拥而入这片机械神教的核心地域之事。 道路已经打开。 虽然不是如同最初设想那般，但是结果好就是一切好。 同时也隐隐感到后怕与畏惧……这一切大概都是爱得莱德大公的手笔吧。 真是可怕啊，那个男人。 但是……眼下已经没有退路。 而且自己并非一个人在战斗。 “……只要‘月神’陛下能够苏醒的话……” …… …… 一如最初在这个世界苏醒时，被信徒们护送进机械圣殿一般。 苏云再一次躺在圣殿中心的高台之上。 高台微微倾斜。 上面铺满芳香柔软的花瓣。 苏云的身躯陷入其中，赤身裸体。 血污有好好被擦拭干净。 曾经的伤口也已经在纳米机械的持续工作下半愈合状态。 只是心口突出的纯白骨刺有些刺眼。 除此之外，苏云修长健美的身躯犹如艺术品一般，呈大字型躺在花瓣之上。 浅见明日香透过观察窗，望着苏云安详的睡颜，隐隐感到彷徨。 妄图以凡人的智慧挑战诸神的奥秘。 以科学的力量实现人造的神明。 名为‘神座计划’的千年谋划，终于将进行到最终阶段。 无数代科学神甫的辛苦专研。 无数一生都奉献在地下遗迹挖掘中的拾荒者所发现的古代遗珍。 无数志愿者以生命为代价的牺牲。 都将在此结出最终的果实。 想到4千年前那一次‘基因飞升’的失败尝试，再望着高台上仅仅是名为‘苏云’的遗骸的景色。 难免很多科学神甫感到心绪难宁。 这样真的好吗？ 仅仅因为启示录的预言，和对方临死前莫名其妙的交代，就将一直以来积累的成果压在他的身上。 这样真的可以吗？ 理性和疯狂在脑海内无限盘旋。 直到意识的恍惚中，如同来自虚空的一道神圣谕令，无分世俗派与虔信派的，印在当场所有的机械牧师心中。 “……开始吧……” “……神座即将升起……！” 恍惚只有刹那，如同梦幻。 但所有人都不禁在想，啊，这是来自机械之神的神谕。 不会错的。 在这环形要塞被打开缺口，敌人蜂拥而入的绝望境地中。 只有名为‘苏云’的救主，将把他们拯救。 而在天穹更为高远的星空之中，救主将带领人类全体，重铸银河帝国的荣耀与胜利！ 纪元17k，第800年，12月末。 文明衰退，科技遗失，分裂混乱，黑暗时代的漫漫长夜看不到尽头。 挽回人族荣耀的最后时机，稍纵即逝…… 昭昭天命，正在呼唤！ 神座计划，启动！ 第八十五章 如同深渊的黑洞 机械骑士团的主力被歼灭。 虔信派直属军团黑甲军也被挡在环形长城外面，生死未卜。 如同潮水一般的基因怪物军团涌入环海草原。 其中山灵男爵的本部精锐，如同一根飞矢，风驰电掣间直射青丘所在。 机械圣殿，危险了。 …… …… 散发出淡蓝色光晕的纹路布满圣殿内部。 中心高台的底部也伸展出无数只机械手臂，按照既定程序有条不紊的推进着神座计划的进度。 不知道有多少种基因药剂和纳米机械，已经次第注入苏云体内。 从圣殿穹顶中心，缓缓垂落的淡蓝色光焰，也如同缥缈的瀑布般缓缓倾斜在苏云的身上。 将高台周边渲染的如同仙境一般美丽。 但所有的科学神甫都知道，那氤氲而朦胧的光焰是经过圣殿本身调制过的浓缩灵能，拥有着恐怖而可怕的威力。 如此大剂量的基因、机械与灵能的要素注入苏云的体内，但是他的遗骸，依然毫无反应，就如同彻底的死物一般。 正殿内一片寂静，只有机械臂偶尔发出有节奏的声响。 面对如此状况，二层实验室内的众人没有沮丧，相反升起希望。 这是好事。 虽然没有多少正面的反馈，但是至少也没有发生往常实验中总会见到的失控暴走场面。 毕竟即使是放一块牛羊的血肉在高台之上，接触到如此之多的活跃因子，也早已增生膨胀到四处都是，且带着随机乱窜的灵能电弧的可怕场景。 但是，名为‘苏云’的这个实验个体，的确与众不同。 他的遗骸就如同深不见底的黑洞一般，源源不断的将一切‘飞升因子’吞噬殆尽。 其体内的能量密度已经达到极为骇人的程度。 实验进度量表的读数在不断上涨。 浅见明日香望着这个数字，内心一直祈求着。 “苏云你快醒来吧。” 同时眼睛眨也不眨的盯着她所负责的数据分析仪。 虽然很想一直看着苏云安稳的睡颜，但是眼下实验的进程不能有丝毫闪失。 所以浅见明日香一直克制着。 忍耐着躁动与不安的内心，将自己的任务做到完美。 然后…… “……突、突破了？……真的、是太好了……！” 即惊喜又有种浑身无力的释然感。 苏云进行神座计划的实验进度，已经突破曾经任何一次实验的最高纪录。 浅见明日香将双手握在胸前，忍不住颤栗。 “神座计划一定要成功啊……” …… …… 与情绪化的养孙女浅见明日香不同。 端坐在中心位置的老者，教宗格拉迪斯则一直保持着威严而从容的正经表情，就好像在说一切没有问题一样。 但是蹲在他身边，向着他的耳朵近身悄悄报告战况的使者却忍不住额头冒汗。 “……缺口无法堵上，对方的基因怪物军团虽然只剩小半，但数量也实在是太多了。” “机械骑士团的情况如何？” “主力已经彻底失去联络，根据天鹅堡附近防卫军的观察汇报……” 使者吞咽了一下口水。 “……可以视为机械骑士团主力已经全军覆没，从大团长以下将级军官无一生还。” “……这可有点让人头疼啦。” 精锐战力被歼灭已经是不得了的大事情，教宗格拉迪斯想得要更加深远。 就算是渡过眼前的难关，机械骑士团的高级军官结果全部死亡的吧，事后的部队重建也会困难重重。 经验、战例、教典……失去的言传身教实在是太多太多了。 没有这些，怕是就算重新招募人手、生产动力装甲组建的新骑士团，战斗能力也将在很长时间内无法恢复巅峰吧。 但是……这只是远虑罢了。 眼下还有更重要的事情需要确认。 “那么特战黑甲军呢？如今在何处？” “……那个……也无法联络上，虽然不能断定已经覆灭，但黑甲军最后的作战计划，是前出到环形要塞外面的迂回包围作战……” “好了，我知道了，黑甲军也生死未卜了吗？” 教宗格拉迪斯下意识地抬起左手，搔抓着下巴的胡须。 “能联系上大长老李·哈里斯阁下吗？” “……” 使者的后背已经汗湿。 “……大长老……也联系不上，大概和黑甲军一同出征了……” 柔顺的胡须被手指搓乱，注意到这一点后，格拉迪斯又缓缓将其整理好，除此之外，再也没有一丝暴露其内心动摇的神色。 格拉迪斯望着大屏上多角度监控中的苏云身影，琢磨良久。 “那么有敌军侵袭到机械圣殿这里，也就不奇怪了……” “很抱歉，教宗阁下。守卫军正在快速调遣中，但是无论是正面还是内部环海草原上游荡的基因怪物军团实在太多，还需要一段时间才能……” “没事没事，你流了太多汗了。” “啊，阁下，抱歉。” 使者举袖擦拭鬓角。 教宗格拉迪斯待其稍微整理好仪容，就下达了最终命令。 “回去通知青丘守备军团将军阁下，机械圣殿武器库对他全面开放，相对的，无论用什么手段，付出多少牺牲，务必要坚守阵地到今天午夜。” 格拉迪斯望着使者，前弹身体靠近他，用很轻柔但绝对不容拒绝的声音强调道： “也就是说，纵使军团战死到最后一人，也要死在青丘的防卫阵线上！” “是，阁下！” 军团使者匆忙退下。 就像众多其他来来往往的传令兵一样，没有引起其他正埋头忙于‘神座计划’的科学神甫们的注意。 教宗格拉迪斯也泰然自若的继续看着实验现场，不时进行人员调度和指导。 就好像逼近青丘机械圣殿的血族精锐军团不存在一样。 但是不知不觉中，格拉迪斯也加大了投入苏云体内的药剂分量，加快了神座计划的试验进度。 务必要在午夜之前，完成实验。 时间一分一秒的流逝，苏云的遗骸依然没有太多反应。 众人在为实验进度的顺利推进而感到鼓舞的同时，又萌生了些许担忧： 苏云大人的遗骸，会不会永远这样下去。 而且在圣殿之内通宵埋首于神座计划，也不知道外面的战况如何。 但是渐渐的，似乎能够隐约听到外围的枪炮之声。 听清楚的科学神甫不免感到惊愕。 在这里，青丘，机械圣殿的所在地，机械神教的最为核心的神庙中，居然听到了军队交战的枪炮之声？ 当他们的不安还没有表露出来时，浅见明日香突然发出了一声清丽的惊叫。 “苏云……苏云、阁下的心率正在恢复！” 第八十六章 朦胧的光 朦胧的光。 能够感受到，朦胧的光，在绽放。 苏云想要睁开眼睛，却很困难。 究竟是怎么回事？ 四周的声音也有些嘈杂。 “真是……前所未见啊……” “……是的，所有的血肉，居然自动蠕动着复归原处……” 是在说自己的身体吗？ “……心脏和胸口的伤势都已经完全恢复……就连骨刺都……” “真是惊人啊……” 啊啊，大概是自己的不死权能发动了吧？ 不过似乎让他们误以为是实验时的特殊效果。 等等，实验？ “……快……再填充更多灵能粒子……” “……到极限了……” “那就上吧，最后一步……” “……拜托你了，浅见神甫，为苏云大人带上最后的‘灵能圣器’吧……” 浅见神甫？是浅见明日香吗？ 还有……灵能圣器？ 已经停转数日之久的大脑神经细胞再次荡漾起电信号。 苏云彻底回想起，事情的来龙去脉。 看来教宗格拉迪斯阁下有按照当初约定的计划行事，现如今自己正躺在机械圣殿的‘神座’之上吧。 而此前残留于精神体的最后记忆，则是一位美得惊人的女子。 她有着白皙的肌肤、端正的五官……和极为香甜美味的鲜血。 她，不，应该说祂是永久安眠于黄昏圣殿的‘月神’。 自己狠狠地拥住祂，尽情吸食、品尝着祂鲜血的滋味，再之后的事情就一概不知了。 看来是自己的精神体已经回归物质世界，但还不到彻底醒来的时候。 不过双眼无法视物的时候，听觉似乎变得格外灵敏。 不，不如说过于‘灵敏’了。 应该是在二层隔着观察窗的实验室内众人，交头接耳的私语声如同鸟雀般叽叽喳喳，听得一清二楚。 更远的地方，整座机械圣殿建筑群里面众多神甫们的声音也陆续传来，如同夏日的盛大蝉鸣，鸣响不已。 然而，在这些嘈杂的人声中，也参杂了一些不和谐的声音。 “轰——！！！” “咻、咻——！” “哒哒哒、哒哒哒——！！！” “……滋滋……” 有动能武器、有火药武器、有电磁武器，还有榴弹的声音。 总之，是战争的声音。 在青丘的机械圣殿，如此核心的地方不远处，战争的声音也在盛大的上演着。 喂喂，究竟是怎么了？ 应该才只过了几天时间吧？ 战线就全面崩溃了吗？ 苏云感到有些担心。但躺在柔软的花瓣之上，身体哪怕在慢慢恢复知觉，也使不上力气。 只有懒洋洋、非常温暖的舒适感觉。 然后，‘嗒、嗒……’的高跟脚步声，从远及近。 这勾起了刚来时的记忆，那一次，也是一位有着纤细身材的少女，迈着好看的双腿走到身边。 ——浅见明日香。 似乎她探身靠近过来，眼前朦胧的白光被她的身影遮蔽。 距离已经近到能够闻到她身上好闻的柑橘香味。 用古地球时代的话语说，浅见明日香是个研究宅，没有在身上喷洒香水的习惯，恐怕是沐浴露或是洗发露的香味吧。 很好闻。 那么，是她来为自己送上最后一程吗？ 头顶的皮肤隐隐感觉到冰冷的触感。 因为所躺的高台是倾斜着的缘故，头上的物体有一部分重量搭在自己身上。 是那件所谓的‘灵能圣器’吧？ 一顶王冠？ 曾经陈含巧哭着说我绝对会死的那件源自先驱者文明的灵能圣器。 也是当初决定继续逃亡的直接原因。 苏云的心情有些紧张。 毕竟，灵能乃是这个世界中最为超凡的力量。 而自己在探险队的战斗中，已经证实自己并没有很强的灵能抗性。 如果说，有力量能够彻底杀死拥有不死权能的自己的话，那一定会是某种灵能力量。 “苏云，你一定会没事的。” 耳边痒痒的，是浅见明日香口中的呼吸。她贴得好近。 “如果你没能挺过这最后一步的话……我会为你殉死。” 是那个约定。 在环形要塞之外，黑潮席卷荒野的战场上，浅见明日香挽留我回去时所下的约定。 （笨蛋……我是不会死的……） 苏云心里如此想道。 （我可是启示录中拯救世人的救主，怎么会如此轻易死去呢？） 最后的时刻，是由浅见明日香将那顶灵能王冠戴在自己的头上，苏云莫名的放心了一些。 …… …… 浅见明日香正好苏云头顶的灵能之冠，蹲在其身边，最后用手抚摸对方的脸颊后，才缓缓退去。 “浅见神甫，你动作有点慢啊。” “抱歉……” 浅见明日香返回二层的实验室，一边脱下身上的防护服。 “进入机械圣殿转化的灵能瀑布中身体有些重，行动不是很利索。” “哦哦，那道压缩灵能瀑布有明显的重力效果吗？真是难得的现象啊，好想研究具体的数据。” 一旁有位带着眼睛的青年神甫大感兴趣，不过很快就被他身边的导师踢了一脚。 “现在不是忙那些边角料事情的时候！快进行最后演算，达到动态平衡的时候，立刻启动灵能圣器！” “好、好的。” 浅见明日香卸下沉重的防护服，终于轻装上阵。 “我也来帮忙。” 她小跑着向自己的演算控制台跑去，但是没两步，一股巨大的推力从身后炸开。 “轰——！” 浅见明日香翻滚着向前扑倒。 耳边刹那间充斥着枪械的鸣响，晕头转向间被人稳稳拉住胳膊，方才站起。 是爷爷格拉迪斯，支撑起小小的能量护盾站在身前。 “还清醒吗？立刻去进行神座计划的最后演算调整！” “……怎……？” 不问可知。 圣殿斜上方一侧的墙壁已经破开一个巨大的破洞，伴随着碎石一路砸到他们面前的是两具巨大的动力装甲。 人族一方是足有近5米高，几乎超脱动力甲范围的战神型装甲。 而与其翻滚着缠斗在一起的是体型毫不逊色的星际血族一方的未知动力装甲。 先前尚在身边争论一二的导师与学徒二位科学神甫，已经当场在刚刚的爆炸中身亡。 望着这惨烈的一幕，浅见明日香瞬间清醒。 不等面前保护着自己的爷爷格拉迪斯再次摇晃自己，浅见明日香立刻反身扑在演算控制台之上。 苏云的蜕变还差最后一步，而敌人的精锐已经攻打到面前！ 形势可谓千钧一发！ 浅见明日香飞速弹动在控制台上的手指，微微颤抖。 第八十七章 穿透云层 动力甲在剧烈的颤动。 机械齿轮间摩擦出令人牙酸的鸣响。 表面涂装早已漆黑一片，骇人的电火花不时从缝隙间冒出。 星际血族一方的超大型装甲在火箭推进器的帮助下，几乎是沿着抛物线向后方摔落。 落地的一瞬间受损的右腿关节再也坚持不住，‘噼里啪啦’一阵乱响，伴随着剧烈的火花化为扭曲的废铁。 但是整个动力甲依然势头不减，在泥土中滑行十余米才彻底停下。 “碰——！” 正面装甲被弹射而出，黑色的烟雾从内部向外飘荡。 一个身影从中探出。 山灵男爵左手按在装甲上支撑身体，右手则拼命扇动鼻前的浓烟。 “……呼……呼……” 拼命的喘息。 “……可恶的机械神教！是最后的机甲战力吗？” 成功突破青丘南面小森林附近的防卫线后，山灵男爵就迫不及待、身先士卒地率领一支精锐机械小队，径直冲向平缓山坡上那栋最为显眼的建筑——机械圣殿。 本以为再也没有对手可以阻拦自己，一切血肉之躯都将在自己的超大型动力装甲面前化为齑粉。 不曾想，从那栋巍峨建筑耸入云端的部分，竟然从天而降数十具动力装甲，其中不乏能与自己的座机一较高下的超大型机种。 无法理解。 如果还有这般精锐的战力，投入山丘下方的防卫战线不是更好吗？ 尽管无法理解，但是山灵男爵亲自率领的小队却遭遇惨败，因为这措手不及的天降援兵而陆续战损。 一度突入圣殿内部的队伍，最终只有山灵男爵一人安然撤退。 “……可恶……传令兵！传令兵在哪里？” 山灵男爵支撑在动力甲表面的手用力，但身体探出大半后，发现右腿却被卡在扭曲的装甲中，无法拔出。 “……果然可恶啊……” 山灵男爵对自己狼狈的状态有些怒火中烧。 他顺手拔出腰间的能量匕首，轻轻地一挥，整个身体就顺利翻滚出破损的动力甲之外。 只是他的右腿下半部分，依然残留在机甲之内。 山灵男爵竟是果决地隔断了右腿。 “……废物就该和废物待在一起。” 动力甲的右腿自关节一下，都成了扭曲的废铁，里面的血肉也一定早已烂成一团了吧。 山灵男爵这么想到。 事实上，从后撤落地的一瞬间，右腿就不再拥有直觉。 现在倒是图个轻松。 “男爵阁下！” 四周是姗姗来迟的卫兵队。 “您、您的腿……！医疗兵！医疗兵快带上修复药剂赶快过来！” “不碍事！很快就能自己恢复了……现在重要的事情是给我狠狠地轰击那座圣殿！” 山灵男爵反身坐在动力甲的废铁上，揪着近卫的衣领让他看向不远处的机械圣殿。 “现在就去向第45装甲旅团下令！给我直接用重火力将那个山头覆盖！” “男、男爵阁下，你不是说那座建筑里有许多珍贵的资料和文件吗？” “现在是在意那种事情的时候吗？先彻底摧毁对方的指挥中枢才是要紧的！” 山灵男爵揪着对方的衣领剧烈摇晃。 “是！我这就去传令！” 看着近卫匆忙跑走的身影，山灵男爵恶狠狠地啐了一口血沫。 倒也不是没有尝试，但是刚刚突入进去后立刻就被打退，让他有些恼羞成怒。 而且更重要的是，虽然只是战斗的间隙匆匆一瞥。 但是对方似乎在进行着某种不得了的危险实验。 在这种战乱时刻还忙着进行试验？ 如果不是看见机械圣殿正中央如同瀑布般的恐怖灵能倾斜而下的场景，山灵男爵一定会好好嘲讽一番这些弄坏脑袋的书呆子。 而且在那灵能瀑布的底端，仿佛有某种恐怖的怪物在其中潜伏。 哪怕是现在回想起来，身体都会莫名的立起鸡皮疙瘩。 更何况…… “……环海草原内，还有大量的机械神教军团啊。” 虽然出其不意地撬开环形要塞的防线，并且如同闪电战一般的猪突猛进打到青丘这里，但若是被对方大主力军团合拢包围，还是会有些麻烦的吧。 这么一想，果然还是要优先歼灭机械神教的指挥中枢好了。 “男爵阁下！这是基因修复药剂，同时请您抬起右腿。” 医疗兵也赶到身边。 山灵男爵任其剔除自己右腿创面碎骨的同时，接过药剂悠然喝下。 微量的基因因子注入体内，身体深处有如被鼓动一般升起一股燥热。 下一瞬间，断腿之处就感觉到一阵酥酥麻麻。 伤势在加快恢复。 不知道等右腿长好，是否还赶得上扫荡青丘的残兵败将？ …… …… 机械骑士团的主力覆灭了。 大团长死去了。 教导员也死去了。 曾有救命之恩的上司死去了。 并肩作战过的战友们也死去了。 就仿佛机械骑士团的荣誉与骄傲，也一同随着这场惨败消逝了。 “不，绝不！” 唯有身为机械骑士的荣誉，永远不会褪去光芒！ 郑子默迎着凛冽的寒风，如此坚定自己的内心。 他们是被派去作为镇压难民营地暴动的尖刀，而作为别动队单独行动的临时编制部队。 没想到，现如今幸存下来的机械骑士们只有他们。 数十具动力甲，各种型号齐全，从小型到大型，从敏捷型到活力型，一应俱全。 如今这支浓缩型的机械骑士团正位于1.2万米的高空，被吊装在大型机械鹰隼上向着青丘方向急速飞行。 他们将作为紧急战力，参与机械圣殿的保卫之战。 哪怕只有他们几十具动力装甲！ “……那些混蛋们，决不轻饶……” 郑子默恨得咬牙切齿。 信号灯亮起。 郑子默脱离吊钩，向着下方做自由落体。 厚重的云层遮挡了视线，但是通过感应器，郑子默清楚无误地明白： 敌人就在下方！正在进攻青丘之上的机械圣殿！ “……嗡……” 动力甲荡入云层，视野一片纯粹的白色。 白色的云雾从装甲缝隙流过，仿佛将所有机械骑士洗礼一番。 （……陈含巧……也战死了吧……） 最后分别的夜晚，记得她所在部队的前进方向，正是天鹅堡所在。 （……真是笨蛋啊……到死都没能表达出心意吧……） 陈含巧喜欢苏云大人。 这恐怕是探险队内老队员们人尽皆知的秘密了吧。 偏偏苏云大人和陈含巧两人却对此毫无自觉。 但是现如今，他们两人都已死去…… 郑子默感觉云雾有些潮湿。牙齿再一次咬得嘎吱作响。 嗡。 穿透云层，曾经绿茵遍地的青丘已经不再，一片布满硝烟的铁血大地映入眼帘。 机械骑士团最后的别动队，参战！ 第八十八章 冰原之上 “还需要多久？” “……三十秒！” 汗珠沿着浅见明日香的侧脸缓缓滑落。 沾湿的鬓角发丝贴在白皙的脸颊之上，令浅见明日香散发出病态的美。 只是不时从身后飞射而过的脉冲射线与动能子弹，让现场的气氛荡然无存。 毁灭性的超大型动力甲早已被驱赶而出。 但是身着机械战甲的灵活士兵却混战成一团。 教宗格拉迪斯支撑着个人用的小型能量壁障，护住广大的实验室内这一角落。 偶有穿透而过的高动能实体流弹，则被格拉迪斯挥动手指间，用灵能力量勉强挡下。 “……好……好了！” 浅见明日香极为专注，眼睛明亮的如同通透的宝石，毫无犹豫地输入了最后指令！ “嗡——” 整座圣殿发出低沉的鸣响。 一股性质与灵能瀑布迥然不同，并且更为强大深远的灵能脉动从正殿中心发出。 其源头正是苏云头上所戴圣遗物——灵能王冠。 “……最后的……‘神座’，开始了……” 调整好所有参数的动态平衡，忙完一切的浅见明日香浑身上下一阵空虚的感觉，就感觉精气神都被抽走一般的愣神。 “……明日香，我们该转移了！” “……” “……明日香！？” “嗯？……嗯，爷爷，好的，我们往哪里……” “轰——！！！” 超巨大的爆炸声在近处响起。 浅见明日香还未反应过来，她的手腕就被爷爷格拉迪斯一把抓住。 “那是校准射击，敌方马上就要开始进行火力覆盖了！” “火力覆盖！？” 浅见明日香彻底清醒过来，不再需要爷爷的拉扯，主动跟在他的身后跑动。 （敌人怎么敢！？居然要对这栋黄金时代的圣遗物进行火力覆盖？） 内心错愕不已。 但是理智终究明白这就是战争！ 不对！ “爷、爷爷！？苏云怎么办？他还躺在正殿的中心，正在进行神座计划的最后阶段啊！” “没问题的。现在我们也要赶去正殿避难！” “……什么？” 但是爷爷格拉迪斯没有多做解释。 只见他一边跑动，一边右手手指抵住嘴唇，发出尖锐的鸣响。 几乎是瞬息之间，从破损的侧面墙壁，天空之中一直灵巧的机械蜂鸟破开硝烟急速而来。 蜂鸟的机械翅膀以肉眼无法看清的速度扇动着，以保持着相对静止的状态悬停在格拉迪斯身边。 “接入圣殿系统，转播我的命令，最高权限！快！” “遵命，请吩咐。” “命令圣殿内所有人向正殿转移！建筑群其他人员向地下堡垒转移！” “了解。” 机械蜂鸟的电子眼闪动着。 几乎同步的，机械圣殿的各处就通知起教宗格拉迪斯的命令。 与此同时，浅见明日香与格拉迪斯两人，也终于冲进一层的正殿。 即使是在正殿边缘，中心高台处溢散的灵能也如同实质的雾气一般，在脚踝处飘荡。 “……苏云……” 浅见明日香想要看看他的面容。 但是此时由于灵能王冠已经启动，于从天而降的灵能瀑布相互叠加，更加浓郁的灵能光芒已经将高台之上的苏云身影完全遮掩。 只有如同银色太阳般的冰冷威严，在不断升腾！ …… …… 铺天盖地的炮火将青丘覆盖。 山灵男爵借助外骨骼机械战甲勉强站立，在极为接近圣殿的位置仰头观望。 “……真是盛大的烟火啊。” 他的嘴角抑制不住的扬起。 “这是为男爵阁下您的功勋做庆祝呢。” 副官在一旁恭维道。随军祭祀首领也已经聚拢过来。 “轰——！！！”“轰——！！！”“……” 稍远的地方，大地一阵阵脉动，空气中传播着轰鸣。 星际血族第45装甲旅团大型装甲的炮口都对准并不算多险峻的青丘。 有节奏地、一次次炮火齐发。 将钢铁、火药与能量尽情地倾斜在机械圣殿所在的土地上。 天摇地动中，仿佛那片平缓的山坡都被削减了几层。 “哈哈哈哈哈——！！！” 山灵男爵忍不住畅快地笑。 他微微扫视了一眼身旁的随军祭祀首领，看不清对方兜帽下的脸。 但是对方似乎注意到自己的目光，点头致意。山灵男爵也微微颔首。 （月神陛下苏醒之时，一定能够得到祂的嘉许吧！） 心情愉快的转回视线，准备继续欣赏毁灭地方指挥中枢的盛大炮火。 结果硝烟弥漫的缝隙，隐隐透露出来的景象令他大吃一惊。 “……什么！？” “……奇怪？” “那、那是什么！？” “不可能！” 身边的将校团也发出惊呼。 只见原本雄伟厚重的机械圣殿，已经被炮火摧残的支离破碎。 但是在那脆弱的外壳之内，却另有一栋小了一圈，但如同利刃一般高耸入云的华丽建筑，表面遍布着淡蓝色的神秘纹路，在猛烈的炮火中纹丝不动。 “轰——！！！”*n 重火力覆盖还在继续。 但山灵男爵却隐隐明白，恐怕是无法奈何那圣殿核心分毫了。 那散发出淡蓝色光芒的华美建筑，恐怕是黄金时代甚至是先驱者文明遗留下来的圣遗物吧。 如此巨大体积的圣遗物，简直闻所未闻！ 不！ ……四千年前，当初星际血族的祖先逃亡星空时所搭乘的星舰据说也是源自银河帝国黄金时代的的遗存。 但即使传言是真的，那搜星舰也早已沦为传说，不知所踪。 而眼前的机械圣殿，却是活生生的传奇之物！ “……呼……呼……” 惊愕过后，呼吸也渐渐变得急促起来。 山灵男爵的贪婪之心被勾动。 （一定要夺得那个圣遗物！） 真可谓是意外之喜啊。 山灵男爵琢磨着要付出怎样的牺牲，彻底攻占那栋青丘之巅的神圣建筑。 然而还未想通透，异变又起！ 只见淡银色的波光沿着圣殿底部，迅速向上蔓延。 当整座建筑都蒙上一层淡银色的光膜之后，‘嗡’的一声，那充斥着神圣气息的银芒仿佛活了过来，舞动着向虚空延伸。 刹那之间，就化为辉煌的银色火焰！将机械圣殿彻底包裹！ “……这、这盛大的灵能反应……” 连惊呼的欲望都被遗忘。 山灵男爵目瞪口呆地指着青丘，转头望向随军祭祀，想要询问什么。 却只见祭祀首领也呆立当场，手中的礼器掉落在地都毫无反应。 几欲烧灼云霄，通天彻地的灵能火焰面前，彻骨的寒意吹进青丘附近所有星际血族的体内。 这是灵魂冰原上，永不熄灭的火。 苏云在燃烧。 第八十九章 生与死的瞬间 “……不可能！！！这究竟是什么怪物？” 一位参谋将校发出惊呼。 经过信息处理过后，渐渐变得明晰的光学影像中，能够看到在机械圣殿正中心，有一团剧烈闪耀的淡蓝色与淡银色交织的耀眼光芒。 淡蓝色是自机械圣殿穹顶倾斜而下的灵能瀑布，这在之前山灵男爵第一次成功闯入机械圣殿时就已肉眼确认过了。 虽然也十分惊人可怖，但绝对不会有现如今那冰冻灵魂的灵能火焰一般的骇人威势。 那个时候，灵能瀑布的底部还未有任何异变。 那么很自然，淡银色的纯粹灵能就是自那团光芒中的模糊存在散发而出。 “……根据典籍记载，青丘圣殿里的确是有一座神圣高台……” 一位家学渊源的血族封臣望着逐渐清晰的景象，回忆着这么说道。 但是众人没有搭理他。 因为随着光学信息的进一步过滤处理，在那高台之上，竟然隐隐出现一个模糊的人形！ “……月球人族？” “那是异变的源头吗？” “……灵能反应的探测数据呢？” 军官团的将校们忙成一团，很快综合多方情报的最终结果就呈现出来。 “男爵阁下！灵能特异点就在那里，已经百分百可以确定了！” “……” 山灵男爵的脸色冷峻得可怕，左手一直搭在将军佩剑的剑柄上摩挲。 原本这片临时会议场地边缘，一直眺望着不远处青丘山巅那捧硕大的银色莲华的随军祭祀首领，突然掉头直奔男爵身侧。 “是‘罪星’。” 祭祀首领的脸色比山灵男爵还要可怕，几乎黑的要滴出水来。 “……‘罪星’……原来是你这家伙啊……” 山灵男爵摩挲剑柄的手指停下动作，转头仰望站在一旁的祭祀面容。 “……我记得，当初在缺口之战时，你不是说‘罪星’的遗骸已经没有用了吗？” “不是我……而是我与阁下共同做出的决定。” “……” “现在我们必须将其彻底歼灭！无论如何，那里散发出来的灵能反应太过强烈了！这很危险！” 山灵男爵与祭祀首领对视良久，猛地站了起来，望向在场的所有军官以及侍卫。 “……危险……没错，这很危险！” 无论是眼前的战场，还是未能完美实现‘月神陛下的圣训’，在这两重意义上圣殿中心的那个‘灵能特异点’的存在都非常危险。 山灵男爵的话语就像是从嘴角漏出的风一般，带着残酷的意味嘶嘶作响。 “……无论那些机械神教的月球人族还有什么阴谋！我们都一定要将他们彻底挫败！” 机械神教一定是在进行极为危险的实验或是阴谋！ 那危险至极的能量核心就在机械圣殿的正中心，灵能瀑布的底部。 在那里栖息着一只恐怖的怪物。 越是灵能力量强大的战士，越是能够明晰那种感受。 仿佛被绝对无法反抗的恐怖存在盯上了一般。 正因如此，所以绝对要将其毁灭！ 此时此刻的山灵男爵，终于有点领悟到为什么月神要降下毁灭‘罪星’的圣训。 （原来哪怕是留下遗骸，都会如此危险的可怖存在。） 曾经的他错过了一次大好机会。 所以现在要立刻补上。 山灵男爵扫视着在场所有星际血族精英战士的眼睛，最后和随军祭祀首领的视线对上。 “……该是动用那件武器的时候了。” “没错！我立刻去做准备！” 祭祀首领一点也不拖泥带水，掉头跑向不远处自己的祭祀队伍，张罗着什么重要武器。 而山灵男爵则瞪向在场军官，大吼着下达命令。 “集合左近一切还能动的机械战力！我只给你们半刻时间！迟来的家伙就自己跟在后面往那里冲！目标是哪里？还需要我说明吗！？” “是！阁下！”*n 众人一哄而散，所有将校都在用全力以赴地姿态奔跑前进，唯有山灵男爵的贴身近卫团留了下来。 “男爵阁下，您这是要去哪里？” 山灵男爵几乎是与部下军官同时，也向临时指挥中心之外前进。 但是借助外骨骼支撑的身体行动速度受限。 “这还用说吗？快去给我准备新的超大型动力甲！” “但、但是男爵阁下，您的伤势……” “这次决定组织的突击队，会以你的近卫队为核心主力！毕竟其他将校的队伍还在和其他敌人缠斗之中，能立刻聚拢来的机械战力不多。” 山灵男爵没有搭理侍卫队长，口中不停地下达着指令。 “半刻钟后，无论有多少战力汇合过来，都立刻强行冲入机械圣殿！一定要破坏、打断那个危险的实验。” 说话间，两人已经来到动力装甲的停驻地点，反射着幽冷合金光芒的动力甲阵列在此。 “男爵阁下，您的腿还没有好！” “滚一边去！别碍事！” 山灵男爵一把推开身边的侍卫，双臂一使力就向上方探出身体，半空中一个翻身就坐进动力装甲之中。 “现在可不是在乎这点伤势的问题！” 山灵男爵向侍卫队长怒吼着。 “你赶紧给我准备好出击！这次冲锋只许进不许退！” 语毕，正面的装甲就开始次第合拢，将侍卫队长焦急的视线阻隔在外。 最后宽大的面甲也缓缓降下。 侍卫队长左右为难片刻，猛地一拳砸在腿上。 “遵命！阁下！” 随后他就向近旁自己的动力装甲跑去。 而此时半刻钟已过，山灵男爵动力装甲面甲上的电子眼投射出猩红色的光芒，动力甲随即迫不及待地启动！ “所有机械战力！目标只有一个！那就是机械圣殿中心位置的灵能特异点！全体冲锋！” 如此怒吼着，山灵男爵操控着动力甲拔出巨大的能量剑，振臂遥遥指向不远处的青丘之巅，一马当先地向着那栋包裹在淡银色灵能火焰中的机械圣殿突击！ 但是尚未恢复的残缺右腿终究是影响了他的速度。 虽然有机甲自带ai辅助，加上嵌入大腿根部的神经感应装置，但是山灵男爵的跑动步伐还是略微扭曲，速度上大不如前，很快就从冲锋的队列尖端落到中间。 他的侍卫队长后发先至，与山灵男爵擦肩而过时带着一脸狠绝的表情点头致意。 “男爵阁下！我先上了！” “很好！” 在冲锋到青丘半坡的时候，一队造型奇特的动力甲部队赶了过来，与山灵男爵汇合。 它们的机体高大但纤细，完全是不符合实战目的整体结构。 但是山灵男爵隐隐猜测到对方这幅造型的目的，大概是为了配合使用那件武器。 新来的动力甲部队中一人，凑到山灵男爵身边，露出面甲下的脸。 是随军祭祀首领。 “稍后拜托阁下帮忙打开通路了。” “……那件武器没有问题吧。” “没问题。” “虽然你应该知道，但我还是要提醒一下：现在机械圣殿中心的那团压缩灵能，已经如同另一个领域一般的恐怖存在，普通的武器几乎无法造成实质打击。” “我知道……我们此来的意义就在这里！不是吗？” 开战以来，随军祭祀们也第一次冲上战场，祭祀首领咬牙切齿道。 “我们已经准备好森罗万象之枪（伪）！” …… …… 穿透云层之后，在最后的自由落体时间中，眼前原本充斥着黑红二色的铁血世界，突然间被渲染成一片淡银色的天地。 从天而降的机械骑士团别动队都不约而同地张开大嘴，望向一侧的青丘方向。 只见青丘山巅上那座高耸入云的机械圣殿，突然间通体散发出淡银色的灵能光辉。 还来不及认知这场异变究竟为何？ 下一个瞬间，披挂上银装的机械圣殿就化为一团汹涌的银色火焰！ 如同盛开的火之莲华一般，将这一片天地都渲染成通透的世界！ 在突变的瞬间，剧烈的光穿透面甲，刺得郑子默双眼当场流下泪水。 郑子默下意识地举起手臂遮挡视线，但是与此同时却瞬间明悟到—— 啊，这是灵能的光芒！ 从另一个维度跨越时空投射力量的‘光’！ 所以才能够视厚重的动力装甲如无物，让双目乃至心灵都感到刺痛与恍惚！ “……原来如此……” 与此同时，郑子默的泪水抑制不住的流下，最后甚至是涕泪聚下的一脸模糊。 身为饱经生死考验的精英战士，机械骑士团为数不多幸存下来、充满着高傲与荣耀的机械骑士！ 郑子默本不该如此脆弱。 居然哭的如此不像话。 但是他无法抑制这种冲动。 因为并非恐惧与悲伤！恰恰相反，是发自全身心难以抑制的喜悦之情！ 这种有如银色太阳一般的灵能反应，无时无刻不在散发出贯穿天地的冰冷威严！ 这不正是苏云大人在人们心目中烙印下的印迹吗？ “……苏云大人……你果然还在引发奇迹！！！” 郑子默任泪水干在脸上，内心的斗志却越发昂扬。 与此同时，正好可以看见下方正有一大队星际血族的机械战力在向山坡上方的机械圣殿冲刺。 尽管相比之家对方人多势众，但是郑子默以及别动队的战友们，还是义无反顾地砸落其中！ …… …… 淡蓝色的神秘纹路如同在呼吸一般，一会儿强盛、一会儿衰弱的闪烁着。 浅见明日香注视着遍布正殿天穹、地面、墙壁的这些刻纹，心想它们就如同心脏的脉动一般，带着神秘的活力与威能。 脚踝以下都是浓缩到几乎雾化的灵能粒子，脚步轻轻迈动，就会荡漾起一片银色的波澜，在烟雾中留下一片小小的轨迹，就好像青空中的鸟儿飞过云雾一般。 浅见明日香心不在焉，不知不觉间就想要往高台的方向走动。 苏云正躺在那里，隐藏在一团灵能光辉之中。 “……明日香……” 耳边传来一个苍老的声音，手腕也被轻轻攥住。 浅见明日香回身望去，发现是爷爷格拉迪斯在呼喊自己的名字。 “……爷爷？” “……清醒一些，明日香……最好还是不要过去打扰到苏云为好。” “……打扰……？” 浅见明日香一下子清醒过来，又回头忘了忘中心处的苏云所在，就缓缓跟着爷爷格拉迪斯退回到正殿墙壁边缘。 “我只是……只是很想见到苏云的面容……一时间有些……” “没事的，不用解释。” 格拉迪斯的声音很轻。 “……也不能完全怪你，在这片灵能的雾气中，人类的心智多多少少会被侵蚀到。” “谢谢……爷爷。” 浅见明日香环顾四周，发现原本宽广的正殿，如今看起来除了中心高台附近，居然也已经遍地是人。 看来爷爷格拉迪斯的警告通知即时，大部分的在正殿附近的机械牧师与科学神甫们都进来避难了。 …… …… “冲进去！务必要终止那个家伙！” “……可恶！这些该死的机械骑士是从哪里冒出来的！？” “支撑住！往侧面推挤！” 并不算漫长的山坡上，众多的动力装甲混战在一团。 距离之近，几乎到了使用爆炸武器等于同归于尽的地步。 但是交战双方如有必要，依然会毫不犹豫的使用威力巨大、波及面甚光的远程武器。 “轰——！！！” 顶着一阵硝烟，三具星际血族的动力甲近乎以贴身搏斗的方式将一具超大型人族动力甲推倒在地。 但还来不及顺着装甲缝隙插入能量匕首，对方就像是疯了一般，在地面翻滚中就启动了背部的火箭炮发射器！ 顿时人肉的焦味就弥漫开来，也分不清混成一团的四方究竟是谁的血肉被炙烤摧残。 战况就是如此惨烈。 从天而降的月球人族机械骑士们悍不畏死的发起野蛮混乱的缠斗，但是星际血族一方的机械战力终究人多势众。 道路中央，渐渐打开了一条蜿蜒曲折的缝隙。 “祭祀大人，道路已经确保。拜托你们了！” “要上了！准备好森罗万象之枪（伪）！” 祭祀首领招呼着手下，一同往机械圣殿冲锋。 同时内心不断对自己述说着： 一定要一击必中！这已经是遗留下来的最后一柄圣枪了！ 第九十章 神圣时刻 即非热、又非冷的奇异感觉，自头顶贯穿全身。 那是超越物质与心灵界限的波动。 苏云心里明白。 这是来自灵能圣器的力量灌注。 无数的气与能量，在体内乱窜、冲突。 肉体无时不刻不再被破坏着。 但是转眼间每一个细胞又都如同活过来一般，大口大口吞噬着混杂在灵能瀑布之中的lcl液体。 生命的活力转瞬间又被激发。 而在血肉的最深处，又似乎潜藏着另一股难以言喻的强大生物本能。 但总是差了那么一些要素，无法彻底展现出来。 就像是隔着一层永远无法穿透的壁障一般，被压缩在与血肉迥异的另一个领域之类。 那究竟是什么？ 酥酥麻麻的感觉来自纳米机械，以及在这座神台上不断被注入的全新机械因子。 但是透过血肉蠢蠢欲动的另一股炙热的力量，又是什么呢？ 苏云感受着体内不断积蓄的强大灵能，那是另一种迥然不同的充盈感。 甚至会有些感到害怕……害怕容器被撑破的下场。 而且随着时间的推移，当体内积蓄的各种力量不断壮大，壮大到一定的极限之时，血肉在细微处修复的速度已经远远赶不上破坏的速度。 浸泡在灵能液体之中的苏云，突然间全身上下荡漾起淡红色的血丝。 仔细一看，他的脸颊肌肤，如同皲裂一般这一片那一片的翘起破裂。 然后漂浮着缓缓向上，半空中就彻底融化为一缕纯粹的血液，融化进灵能之汤里。 徒留下苏云面容上模糊的血肉。 而且这种伤势不断蔓延，如果继续下去，恐怕就连皮下的肌肉与骨骼，都会慢慢融化开来吧。 （……好热……好难受……） 渐渐恢复的知觉还很麻木，但是苏云已经感到燥热难耐。 （……我……会死吗……？） 躁动的能量渐渐抑制不住，就连在灵能瀑布的冲刷下，苏云周身的灵能液体反而沸腾起来，向上蒸腾。 汩汩的气泡向上涌动。 就在这有如烈火沸腾之时，一股超绝的波动自头顶猛然蔓延全身。 来自头顶王冠的灵能力量就像是洪水一般，将体内所有嘈杂的力量都覆盖住，一瞬间所有的躁动都变得迟缓起来。 而且那种超然的波动，令苏云感到似曾相识。 （……是了……就好像……是在黄昏圣殿一般……） 就好像刹那间，超越了物质与心灵的界限。 于是在这个瞬间，原先那被隔绝在外、埋藏于血肉深处的另一种炙热力量喷涌而出。 苏云在解除的一瞬间，就明白过来。 这股力量正是先前于黄昏圣殿之中，从‘月神’少女的体内吸取而来的海量基因因子。 它们顺着奇异的链接，自物质与精神的夹缝中，从月神的遗骸中流淌到苏云的精神体之内。 但是当回归月球世界之后，这些基因因子反倒以奇异的状态，即存在于苏云的血肉之内，又被隔绝在物质界的壁葬之外。 现如今，在灵能圣器的最后冲刷之下，一瞬间突破壁障，喷涌而出。 来自机械、基因、灵能的三种力量。 终于在苏云的体内互相交融、融汇一体！ 刹那间！苏云眼前朦胧的白光，如同漩涡一般剧烈旋转起来！ 在那风暴的中心！ 苏云看见了世界的‘根源’！ 那是怎样的奇景啊！？ 天地旋转、星河演变，然而下一瞬间，就连这般宏达的星空景象，也在视野中化为了蝼蚁一般渺小的存在。 所有的光色都在眼前快速远离、拉升。 然后，苏云看见了那个场景！ 就像是蕴藏着无数奥秘的海洋一般，一个巨大的混沌之海组成的水球于那边‘存在’着。 仅仅是‘存在’着而已。 没有任何理由。 也无需任何理由。 而在那水球的表面，无时不刻没有气泡升腾，浪花翻滚。 苏云被战栗感抓住全部身心！ 因为在那里的每一个气泡，每一朵浪花都是一个焕然一新的完整世界。 不，或说是一个全新而独立的宇宙才是准确描述。 苏云浑身颤抖，想要攥紧拳头。 这个时候才发现自己似乎是以某种类似精神体的奇妙状态，旁观着这幅场景。 但是身体的感觉又与曾经的精神体存在不完全一致。 最关键的不同，就是开放感。 是的，就像是自我与人格都要消融了一般。 无数的资讯与能量在远超天地宇宙的上下四方的空间中贯穿流动，也包括名为‘苏云’的个体存在。 无数的‘存在’涌入，又飘飘然涌出。 这正是古往今来、无数世界中的杰出之士，所追求的‘根源’所在。 凡人无法接近‘根源’。 受造者无法认知造物主。 这原本是绝对的法则！ 就像是苏云此刻的状态一般，绝对的开放等于自我的消融。 有限的存在物，绝对无法承受无限的灌溉。 反过来说，正因为有限的限定，才决定了名为“苏云”的存在究竟是为何物？ 但是在这个机械、基因、灵能，三重‘飞升’交融一体的刹那！ 在这‘三位一体’的神圣时刻！ 苏云的血肉之躯，几乎堪称是‘肉身成道’也不为过！ 在保有自我的同时，他与‘根源’相解除了。 于是一瞬间就明白过来—— 眼前所看到的事物， 乃是最本质的真理所在， 万事万物的起源， 亦是一切生灵的归宿！ 无数的、无数的无法理解的真理，与超脱虚空的纯粹力量流入苏云的体内。 但是与此同时，在苏云无法感知到的物质世界中，他的肉身其实已然化为银色的半透明液体，散发出剧烈的光芒！ 即使是那最后隐约人形的形体，都似乎要进一步涣散开来，与重新沸腾的灵能液体混为一团。 恐怕到那个时候，名为‘苏云’的个体，将化为精纯的能量彻底消失吧。 毕竟，机械、基因、灵能的三位一体飞升，以凡俗化为神明，此乃违背常理的逆天之举。 就算是失败也不为过。 不，失败才是正常的事情。 诸天万界之中，渴求‘根源’者数不胜数。 或用魔法、或用信仰，亦或是如此刻的苏云一般，借助科学与灵能之力，重来没有人真正的成功过。 过于接近太阳的鸟儿，终究会化为灰烬。 大概就是这么一回事吧。 更何况，此刻的苏云内心，一点也未能察觉到过于接近‘根源’的危险。 他只有陶醉的感觉。 没错，是无与伦比的陶醉于幸福。 力量感，从全身上下汹涌而来。 节节攀升。 感觉自己无所不能。 无论是死而复生的奇迹，还是毁天灭地的威能，都不在话下！ 就如同化身‘神明’一般！ 愉悦的精神无限攀升，向上、向上，一往无前的仿若要登上云霄！ 然后，一切戛然而止！ …… …… 思维与视野陷入黑暗，精神体变得暗淡之前。 苏云仿佛在‘根源’的海洋中，看见了一个影影绰绰的身影，以及对方那一双琥珀色的深邃双眸。 （……祂……究竟是什么？……竟然身处‘根源’的海洋之中……） …… …… 时间仿佛停滞。 浅见明日香几乎无法理解眼前的景象。 “……不……不要……” 她捂住耳朵，摇晃着脑袋。 “……为什么……不要、不要啊啊啊啊——！！！” 浅见明日香一副天地毁灭了一般的无助表情，近乎歇斯底里的哭喊着。 她的泪水如同泉涌，顺着好看的面容不住滑落。 毕竟，在她面前的是何等残酷的景象—— 就在圣殿中心闪耀起剧烈的光芒后没多久，在大家担忧不已的目光中，一个朦胧的身影自高台上缓缓漂浮而起。 所有人一瞬间都振奋不已。 人形。 虽然隔着强烈的灵能光芒，看不真切，但是苏云依然保持着人形。 并且开始有所动作。 ‘神座计划’成功的希望似乎近在眼前。 就在这个时刻，几具黝黑而纤细的动力甲突然闯入正殿之中。 还未等众多科学神甫发出恐慌的惊呼。 其中一具机体，就攀在圣殿宽大的窗沿之上，猛地掷出了背后的长条状武器。 “咻——！” 极为轻快的破空之声，下一瞬间！就狠狠扎在苏云的脑门之上！ 那凶器，赫然正是星际血族一方，所保管着的最后一支圣枪，来自黄金时代的遗存‘森罗万象之枪（伪）’！ 圣枪“嘟！”的一声，穿透骨骼与脑髓，钉在高台之上。 因为余力未消，而颤抖着不断摇摆，发出‘嗡嗡’的鸣响之声。 原先苏云还是半漂浮着的状态，此刻已然后仰着重重摔在高台之上，荡漾而起的灵能水花四散飞溅。 而主动自苏云身上散发出来的璀璨光芒倏然消失。 从高台处流溢而出、并最终将整座圣殿包裹住的银色莲华，也渐渐枯萎，最终消失。 就连苏云头顶的灵能之冠，也像是普通的凡物一般，不再闪耀，甚至是因为撞击，而‘咕噜噜’地滑落在地，倾斜着滚动到数米开外。 灵能感应中，无论是彻骨的寒风，亦或是冰冷的威严都消散一空。 唯有自正殿穹顶倾斜而下的灵能瀑布，依然如故。 但是瀑布底端的景色，却已经大变了样。 …… …… （ps：和昨天一样，实在是很抱歉。。泪。。明天绝对会提前弄好更新。下文依然是占位置用的部分。不用看，等明天白天，提前看过的读者再刷新重看吧。感谢。） “……该是动用那件武器的时候了。” “没错！我立刻去做准备！” 祭祀首领一点也不拖泥带水，掉头跑向不远处自己的祭祀队伍，张罗着什么重要武器。 而山灵男爵则瞪向在场军官，大吼着下达命令。 “集合左近一切还能动的机械战力！我只给你们半刻时间！迟来的家伙就自己跟在后面往那里冲！目标是哪里？还需要我说明吗！？” “是！阁下！”*n 众人一哄而散，所有将校都在用全力以赴地姿态奔跑前进，唯有山灵男爵的贴身近卫团留了下来。 “男爵阁下，您这是要去哪里？” 山灵男爵几乎是与部下军官同时，也向临时指挥中心之外前进。 但是借助外骨骼支撑的身体行动速度受限。 “这还用说吗？快去给我准备新的超大型动力甲！” “但、但是男爵阁下，您的伤势……” “这次决定组织的突击队，会以你的近卫队为核心主力！毕竟其他将校的队伍还在和其他敌人缠斗之中，能立刻聚拢来的机械战力不多。” 山灵男爵没有搭理侍卫队长，口中不停地下达着指令。 “半刻钟后，无论有多少战力汇合过来，都立刻强行冲入机械圣殿！一定要破坏、打断那个危险的实验。” 说话间，两人已经来到动力装甲的停驻地点，反射着幽冷合金光芒的动力甲阵列在此。 “男爵阁下，您的腿还没有好！” “滚一边去！别碍事！” 山灵男爵一把推开身边的侍卫，双臂一使力就向上方探出身体，半空中一个翻身就坐进动力装甲之中。 “现在可不是在乎这点伤势的问题！” 山灵男爵向侍卫队长怒吼着。 “你赶紧给我准备好出击！这次冲锋只许进不许退！” 语毕，正面的装甲就开始次第合拢，将侍卫队长焦急的视线阻隔在外。 最后宽大的面甲也缓缓降下。 侍卫队长左右为难片刻，猛地一拳砸在腿上。 “遵命！阁下！” 随后他就向近旁自己的动力装甲跑去。 而此时半刻钟已过，山灵男爵动力装甲面甲上的电子眼投射出猩红色的光芒，动力甲随即迫不及待地启动！ “所有机械战力！目标只有一个！那就是机械圣殿中心位置的灵能特异点！全体冲锋！” 如此怒吼着，山灵男爵操控着动力甲拔出巨大的能量剑，振臂遥遥指向不远处的青丘之巅，一马当先地向着那栋包裹在淡银色灵能火焰中的机械圣殿突击！ 但是尚未恢复的残缺右腿终究是影响了他的速度。 虽然有机甲自带ai辅助，加上嵌入大腿根部的神经感应装置，但是山灵男爵的跑动步伐还是略微扭曲，速度上大不如前，很快就从冲锋的队列尖端落到中间。 第九十一章 应该笑才是 一切都安静下来。 但这只是相对于灵能感官中的恐怖幻影罢了。 现实世界中，惊恐的尖叫声此起彼伏。 多少有过荒野战斗经验的机械牧师还好，但是如今这座圣殿之中，大部分都是毫无战斗经验的科学神甫。 男性多少还能保持镇定。 女性却已经有不少人尖叫着慌乱跑动。 随军祭祀首领克里斯蒂安被这些声音拉回了注意力。 从‘杀死罪星’的感动之中缓过神来，缓缓转动视线。 正殿的低空处，还弥漫着不少淡淡的灵能雾气，干扰着光学视线。 但是动力甲的探测器将那些慌乱的人影一个不剩，全部标注出来。 “……哈哈……啊哈哈哈哈……！！！” 克里斯蒂安抑制不住的扬起嘴角，狂乱的笑声从口中大声涌出。 笑了一阵，他突然戛然而止。 俯首看向正殿内的众人。 “……杀戮的时刻到了！” 随即一跃而下，扑进了正殿一层的人群之中。 只剩三人的随军祭祀小队，如入羊群，在机械圣殿之中，掀起弥漫的血花。 圣殿之外，人数劣势的机械骑士团别动队，也逐渐陷入末路。 …… …… 荡起的烟尘与灵能雾气之中，浅见明日香甚至能够隐隐闻到血气的淡淡腥味。 这究竟是真实如此呢？ 还是自己的幻觉呢？ “……为什么、啊……呜呜……苏云……” 此时的浅见明日香，已经无法分辨了。 唯有从眼角滑落到嘴角的泪水，淡淡的苦涩味道真实不虚。 “……跑起来！浅见明日香！” 爷爷格拉迪斯在耳畔怒吼。 但是浑身虚脱无力的浅见明日香甚至站立不稳，欲要摔倒。 “嘭——！！！” 重量高达数吨的动力装甲从天而降，将两人所在的位置重重砸出一个凹坑，放射性的灵能雾气四散涌动。 不过，作为银河帝国黄金时代的巨型遗存，机械圣殿的地面没有一丝裂纹与破损。 攻击范围内白玉一般的地面之上，也不见残破的血肉与尸身。 千钧一发之际，感受到凌厉风压的教宗格拉迪斯，翻滚着抱住养孙女浅见明日香，躲避了过去。 回身张开灵能立场，激荡出一发近距离的冲击波，正中敌人动力甲的面甲部位。 敌人的身体摇晃了几下，就恢复过来，不痛不痒。 但是这一发灵能立场却激荡起四周的雾气，一瞬间稍稍聚拢过来。 配合上大脑受到的冲击，那名月神祭祀一时间视野变得模糊不清，失去了两人的踪迹。 抬头张望，整个机械圣殿内，一片混乱。 四处都是跑动的人影。 亦有很多不断反抗的战士。 他们随身携带着小型的高科技武器，其中也有极少部分能够对大型的动力甲造成危险。 随军祭祀首领，亚恒·克里斯蒂安作为杀害苏云的凶手，被格外招呼。 甚至差点陷入被围杀的险境，不得不动用火箭推进器来做机动闪避。 围攻者中，也许是从机械牧师转职而来的一位身强体壮的科学神甫，手中的动能刀刃滋滋作响地从克里斯蒂安的护甲上切割而过。 距离动力甲的缝隙只有毫厘之差。 战况就是这样，虽然战力差巨大，但在付出众多牺牲的情况下，依然焦灼的进行之中。 趁着这波混乱，格拉迪斯攥着浅见明日香的手，向苏云所在的高台之处靠近。 看浅见明日香失魂落魄、踉跄不已的样子，格拉迪斯瞪着她的脸大声吼道： “还不到放弃的时候！振作起来！浅见明日香！” “……爷爷……” 被耳边的怒吼稍稍震醒，浅见明日香像是才发现格拉迪斯一般，向他哭诉： “……苏云他……他已经死了啊……我哪里、还能够振作起来呢？……呜……呜呜……” “死算什么？” “什么？” “我是说……对于苏云来说，死亡又算什么？他又不是没有死过！” 格拉迪斯攥着浅见明日香左躲右闪，刚刚又支撑起一道灵能护盾，抵御住了一发流弹。 “既然苏云曾经死过一次又活过来了，那么他就能够活第二次、第三次！” “……活过来……” 浅见明日香眨着眼睛，回味着爷爷格拉迪斯的话语，脚下的力量似乎也缓缓恢复。 “没错，不如此，他如何能够成为启示录中的救主！？” “……没错……没错，爷爷你说的对！是这样的……一定是这样的！” “所以，不要哭了，我们先赶紧到苏云身边看看他的状况。” “嗯。” 浅见明日香抿着嘴唇，脸上还挂着泪水的同时，抿出一道惨淡的笑容。 之前还彷徨不定的走不动路，现在似乎也迫不及待地想要凑到中心高台旁看一看苏云的面孔，身姿恢复往常变得灵巧起来。 望着养孙女如此的变化，格拉迪斯缓缓输了口气，但是同时内心却没能像嘴上安慰浅见明日香那般乐观安定。 备受虔信派期望，尤其是老友李·哈里斯都愿意在其身上下赌注的这位青年，的确一如当初他自己制定的计划一般，在神座计划的高台之上，渐渐复苏，向世人展现了名为‘死而复生’的奇迹。 不，这完全是‘神迹’才对！ 苏云是最为理想的‘人造神明’的原石！ 但是，说到底能够复活一次，并不代表就能够复活第二次。 就像是‘初恋’一样的宝贵事物，失去一次就永远不会来第二次的事物这个世界上也是多了去的。 加入月球人族的命运不该就此绝灭。 让苏云能够拥有再次复活的可能性……纵使如此，成功的希望也少的可怜！ 因为哪怕能够确保苏云的遗骸万无一失，又如何能够再现如同这次的‘神座计划’最终阶段一般的环境与条件呢？ 大量能够缓慢积累与制造的珍贵素材也就罢了。 作为圣遗物本身的机械神殿与灵能之冠却是绝对唯一的珍宝。 靠近高台，带走苏云的遗骸，捡起地上的灵能之冠，然后呢？ 这座机械圣殿与核心处的高台究竟要怎么办才好？ 被敌人推进到如此地步，战线绝对会完全奔溃，恐怕再难以夺回青丘之上的这座圣殿。 若是如此的话，三位一体的人造神明“苏云”，便永远无法醒来。 过于清晰的大脑与思维，即使是在混乱的战场之中，也将一切要素思索清楚。 也正因如此清楚，教宗格拉迪斯痛苦不堪。 倍感头顶教宗桂冠格外沉重。 “……呼……呼呼……” 衰老的肉体剧烈运动，加上今日以来一连串事件多次动用灵能力量，甚至是用灵能力量抗衡动力甲这样荒谬的事情都做了，格拉迪斯逐渐气喘吁吁。 右手臂感到一股支撑的力量，微微转头，是浅见明日香担忧的神情。 （……现在是反过来由明日香来支撑我的身体了吗？） “……到了高台附近，你不要多想，立刻着手把苏云转移的事情……” 想来脑门被森罗万象之枪（伪）贯穿的苏云面貌不会好看，甚至会有些骇人，格拉迪斯提前向浅见明日香提醒了几句。 只见浅见明日香也抿着嘴唇，显然是瞬间理解了话中的意思。 “爷爷，我好歹也是优秀的科学神甫，医学与基因工作的课程都有选修过……” “那就好。” 格拉迪斯笑笑，两人已经潜行到与苏云极近的距离，能够隐约看见他陷在花瓣中血染的侧脸。 而那顶圣器灵能之冠，就在脚边。 格拉迪斯俯身去拾，然而或许是身体的疲劳降低了灵敏性，又或是成功回收灵能之冠的喜悦吸引了他的注意。 格拉迪斯没能注意到，来自侧后方急速袭来的一道精准狙击。 “嘭——！！！” 剧烈的爆炸在极近处展开！ 格拉迪斯下意识的扑在浅见明日香的身上，为她遮挡冲击。 电光石火之间，两人都没能提前反应过来，时间根本不足以格拉迪斯调动灵能支撑起坚固的灵能防御壳。 唯有教宗的桂冠作为最后的应急防御手段，散发出浅银色的朦胧光芒，形成薄薄的一层灵能涟漪覆盖在两人身上。 “哇——！” 格拉迪斯这位老人一口鲜血喷洒而出，其中有不少血滴喷溅在浅见明日香白皙的脸上。 爆炸的旋风猛烈吹拂，细小的碎铁渗透过那淡银色的涟漪，动能大减后，依然顺利的扎进格拉迪斯的后背。 但是格拉迪斯对浅见明日香的保护是有用的。 这些碎铁终究是没能穿透格拉迪斯的身体，伤害到浅见明日香。 只有没能被爷爷的身躯遮挡住的左腿，多多少少被碎铁贯穿。 浅见明日香躺在地面，双手扶着爷爷不断咳血的肩膀，陷入最深沉的绝望。 “爷、爷爷！？” 但是爷爷格拉迪斯没能做出回应，嘴唇嗫嚅着想说什么，但是终究什么声音也没能发出，嘴角再次益处鲜血当场昏死过去。 浅见明日香缓缓伸手，手指触摸向脸颊上爷爷的鲜血。 “不要啊……不要……” 地面的冰冷，将寒意渐渐透入浅见明日香的身体。 而爷爷格拉迪斯温热的鲜血，反而将更彻骨的冰寒送进浅见明日香的内心。 苏云的复活戛然而止。 现如今爷爷格拉迪斯也陷入半死的重伤状态。 浅见明日香虽然也有果决冷静的时候，但她终究还只是个刚刚成年的妙龄小姑娘。 放在古地球时代，恐怕还是肆意享受大学校园生活，寻觅着青春恋爱的酸甜滋味的少女。 但在这残酷的未来世界，当银河人族全体的命运走向黑暗之时，作为个人的浅见明日香也不能独自侥幸。 精神终于要被比如绝望深渊的她，手指颤抖着，向着视野看不见的高台方向伸过去。 想要抓住些什么。 “……苏云……我这就去见你了……” 浅见明日香已经萌生了死志。 越过不省人事的爷爷格拉迪斯的肩头，她所看见的是，不断逼近的黝黑而狰狞的血族动力甲。 泪水模糊了视线。 最后的神志模糊中，搞不懂自己心情的破碎情感中，浅见明日香似乎反而明白了什么。 （……自己……大概是喜欢上了苏云了吧……） （……一切都真是太遗憾了……） （……能一起死去……该说是太好了吗？……） 浅见明日香紧紧搂住昏死过去的爷爷，身体因紧张的僵直反而消散，似乎已经放弃了一切般放松下来，淡淡望着不断逼近的黑色动力甲。 唯有好看的双眸中，不知为何，还是不断溢出硕大的泪珠，将眼前的一切景色都蒙上一层水色的波澜。 明明已经做好了死亡的觉悟。 为什么最后关头却止不住的想哭呢？ 没有答案。 敌人的能量刀刃已经逼近，蒸腾的热气肌肤都已经能切身感受。 浅见明日香的双眸缓缓闭上，然而在即将彻底闭合之时，猛然睁大！ “——咦？” 只见朦胧的视野中，一道比彩虹还要璀璨的光线，猛地自高空突刺而下！ 就好像是天地开辟时的那第一抹初阳一般！ 将色彩带进被泪水淹没的水色世界之中！ “轰——！！！” 星际血族的黑色动力甲如遭雷击，于刹那间被璀璨的光线透体而过，胸口开出一个硕大的黑洞。 断口处电芒、火花与血肉四处喷洒，下一秒，整具机体就爆炸开来！ 如此之近的距离上爆炸，动力甲的碎片如同子弹风暴般向摔倒在地面上的浅见明日香与格拉迪斯两人席卷而去。 然而那绚烂夺目的彩色光华，再次凌空骤然出现，化为半圆形的防御壳将两人笼罩其中。 单薄而坚不可摧！ “哗啦啦——！！！” 动力甲的爆炸如同盛大的烟花一般，近在眼前的上演。 而透过这血与火的烟花，浅见明日香看见了对面那个缓缓站起的身影。 那个化身为璀璨光线，于电光石火之间摧毁敌人、拯救自己的挺拔背影！ 正是呼唤了无数次、并为止流泪了无数次的苏云！ “……咦？为什么？” 浅见明日香摸着眼泪，但是嘴角却微微扬起。 “……为什么哭得更厉害了呢？我明明应该笑才是呀……” 第九十二章 门与钥匙 苏云只是简简单单打了个响指。 周身一米范围内就燃起了银色的火焰，如同莲花一般将自己的身体包裹。 同时也将眼前胸口开了大洞的黑色动力甲残骸彻底消融。 虽然看起来已经惨不忍睹的样子。 但是考虑到星际血族变态级别的恢复能力，曾经有过不好经验的苏云这一次彻底赶尽杀绝。 “咻——！” 灵能火苗转瞬间熄灭，敌人连同动力装甲已经一点灰烬都没有剩余，完全气化蒸发了。 “浅见，你没有事吧？” 苏云脚步轻轻一点，身影就来到浅见明日香的身边。 结果看见了未曾见过的表情。 那又悲又喜，脸颊带着红晕，眼角噙着泪水的白皙面容。 苏云蹲下来，向她凑近。 “哇，几天不见，浅见你怎么变成哭花脸的猫了呢。” “啪——” 还是躺倒在地浅见明日香，小小的用拳锤了苏云的小腿。 “啊，麻，麻掉了……锤到麻筋了！” “噗……” 浅见明日香破颜一笑，但是立刻又想到了什么一样，脸色大变。 “苏云！爷爷，我爷爷他……” “没问题的。” 苏云半坐在地，脸上带着温和的笑。 淡银色的粒子缓缓从虚空中显现，又如同甘露一般渗透进格拉迪斯的胸膛。 “教宗阁下的身子骨还很硬朗，刚刚只是遭到重击有些内出血罢了。” “……都是为了保护我，爷爷他才会这样……” “没关系的。” 苏云伸出一根手指，试去浅见明日香眼角又要流下的泪水，轻声安慰。 “我已经用灵能粒子激发他体内的潜能，加上纳米机械的威力，多修养上半个月就会完全恢复的。” 苏云站起身，环顾混乱的机械圣殿。 “而且这一切都并非你的过错，错的是发动侵略的敌人！” 苏云的嘴角扬起危险的弧度，就像是在笑。 只是于此同时，他黑色的眼眸之中，仿佛也在酝酿着雷霆。 …… …… 该说是幸运的巧合。 还是命运？ 陶醉于无限攀升的力量感之中，苏云原先没能察觉任何危险的状况。 就这么飞升、飞升，在凝视着名为‘根源’的深渊同时，仿佛要被吞噬一般融入其中。 彻彻底底的、没有边际的开放感，一旦体验过就很回到往常。 物质世界的任何存在都是一种限制，让人难以忍受的狭隘感驱使心灵想要永远的留在‘根源’之中。 如果一直这么继续下去，大概苏云会彻底化为纯粹的能量，消散在灵能的水泡之中吧。 不，可能连‘存在’本身都消失，与‘根源’融为一体。 虽然有无尽的玄奥知识与能量，在想身体内灌注。 但若是自我的存在都消散了，这一切又有什么意义呢？ 所幸，外界的重重一击打断了这个过程。 那来自森罗万象之枪（伪）的基因力量，重重破碎颅骨，向自己的肉身布洒了无数无法理解的‘生物剧毒’。 那种基因层面的骚动，在这种特殊状况下，反而成为苏云的自我于现实世界之中的锚定物。 肉身一瞬间被激活，躁动着将苏云的自我从‘根源’的深渊旁拉回。 就是这么一场有如宿命般的幸运巧合。 造就了未彻底完成但现实可行的‘三位一体’！ 然后，可以说脱胎换骨、已经无比强大的苏云，在极短的时间内，他那不死的权能、死而复生的奇迹发动了！ 血肉蠕动着，将贯穿脑门的圣枪挤出体外。 “嗙——” 森罗万象之枪（伪）发出清脆的响声摔落在地。 应声而动的，则是再次睁开了眼睛的苏云。 于电光石火之间，一跃而起！ 放置在高台花瓣边缘处的宝石剑凌空飞起，一落入苏云的手中，就绽放出无尽的璀璨光芒。 随后连人带剑，化为了肉眼不可捕捉的光线，将不断向浅见明日香逼近的动力甲贯穿。 …… …… “不可能！怪物……怪物啊！！！” “……这就是你最后想说的话吗？” 感到无趣。 原以为会从这名看起来阶级颇高的敌人身上获得情报，但是这位祭祀首领似乎已经被惊吓的神志尽失了一般，口角流着涎水，语无伦次地乱吼着“怪物、怪物”。 圣殿内的骚乱已经结束。 只有三具的敌方动力甲攻势于眨眼间被彻底歼灭。 如今最后一个敌人，随军祭祀首领原先驾驶的高大动力甲已经伴随着下半身一起断成两截。 苏云前伸的手穿透面甲，捏着对方的脑袋微微举起他仅剩的上半身。 “看来到此为止了。” 交涉失败。 苏云的手指用力，渗透而进的灵能就将对方的脑仁破坏。 环顾大厅，已经有职阶够高的人自发开始组织秩序。 同时苏云变得更为灵敏的灵能感官，也察觉到外面的状况似乎有所改变。 “苏、……陛下！” 来者是位中年男子，似乎曾经在格拉迪斯的办公室内看过他。 此刻对方踌躇着称呼，最后突然单膝跪下尊称‘陛下’。 “人神陛下！请您下达命令！” “……” 亲身经历过‘神座计划’，见识过那‘根源之海’后，苏云可以确信，绝对没有任何可能性攀升到力量的极致，至少按照现在的条件与环境就是如此。 所以严格来说，自己尚未成为所谓‘人的神’。 但是灵能感官中眺望着青丘下不远处的态势，明白现在并非可以细细交谈的时候。 所以苏云果断的下了命令。 “伤患赶紧转移到地下庇护所中进行治疗。有过军事训练经验的人，以及身强体壮者立刻组织起来，准备随我向外冲锋！剩下的人按照职阶高低立刻组织对圣殿建筑群其他区域的遇难者进行救援” “遵命！” 看着人群纷乱各自进行着准备的同时，苏云走到窗户的边缘，循着微弱的感应向目标方向张望。 灵能灌注眼部。 一瞬间天地化为黑灰白三色。 但是相比于过往，更多的细节被渲染出来，就连很遥远的彼方，一朵花儿的花瓣都能看得一清二楚。 “……是自己人吗？” 圣殿之外的战斗已经接近尾声。 大部分青丘守卫军团的士兵已经战死，机械骑士团别动团更是几乎全军覆没。 所有的幸存者都已经转移到附近的小森林里，继续顽强的战斗与抵抗着。 但是不出意外，也将很快被彻底歼灭吧。 而星际血族的突击精英军团，似乎也损失惨重，本就是近乎闪电般的突袭，能够跟上的部队本就不多。 开战以来连番大战，早已疲惫不堪。 苏云呢喃着关注的队伍，则是在青丘这片狭窄战场之外，更外围不断急行军逼近中的阵列。 那是苏云不曾见过的黑色机械战甲，即非星际血族的装备，也非机械神教常见的制式战甲。 “……数量并不多……而且，也遭遇了惨烈的战斗吗？” 全力分析侦察着对方的状态，然后在队列中间，看见了两个熟悉的身影。 陈含巧？ 以及……大长老李·哈里斯？ （……太好了……他们还活着……） 其实苏云所见，正是在天鹅堡大爆炸中受损最少的虔信派直属战力——特战黑甲军。 如果不是那场剧烈光爆的热风将他们的军袍全部烧毁的话，看见军袍上带有齿轮和圣剑的金丝纹饰时，苏云就会立刻将他们识别为战友。 当初在天鹅堡能源核心被敌人从内部引爆的瞬间，大长老李·哈里斯就做出决断。 留下少量部队进行坚决的殿后作战，而大部队则快速向荒野的方向脱离战场。 只是由于光爆造成当地的能量紊乱，一直无法与机械神教的指挥控制塔恢复联络。 于是李·哈里斯干脆至极的执行了完全静默的作战计划，化身为幽灵军团再次大范围转战，一路急行军，终于姗姗来迟地赶到青丘的战场！ 如果敌人已经毁掉神座计划，或是干脆占领机械圣殿的话，那么就一切都太迟了。 但是现如今的状态。 苏云遥望着不断逼近战场的生力军，喃喃低语。 “……来的正是时候啊！” 要猛烈而迅捷的一击，彻底插入青丘山脚下敌人的软肋！ 就像是感应到苏云的灵能视线一般，急行军中的大长老李·哈里斯，突然也转头望向机械圣殿这边，遥遥颔首。 …… …… 正殿的大门旁。 浅见明日香也换上了干练的机械战甲，手里拿着那杆几乎与其身高相同的超长狙击步枪。 望着这样的她，苏云微微点头示意。 随后转动视线，又看向聚集过来的，不过寥寥大几十人的武装队伍。 “你们准备好了吗？” “没问题！我们都准备好了！” 为首的临时作战指挥官，冷硬的脸庞用力点头回应。 “那么，我们就上吧！” 这里的众人，就算曾经有过职业军人的存在，现在也已经是转岗到科研岗位多年。 更多的都只是收过军事训练的科学神甫罢了。 他们都是宝贵的科研人才，本来不应该在这样惨烈的战斗中随意消耗。 等待着大长老李·哈里斯所率领的特战黑甲军猛然发动袭击，将敌人击败赶走才是正理。 但是战场上并非所有事情都能如意。 从星际血族的祭祀小队杀入正殿，到现如今临时整队的月球人族战斗队伍，不过是很短的十分钟左右的时间而已。 一门相隔。 机械圣殿之外的坡道上，最后一个没有转移到小森林中的机械骑士也已经被杀死。 山灵男爵已经急不可耐的要带着剩余的手下，攻进圣殿之内了。 看着大厅里还有部分伤患尚未完成转移，苏云与那位指挥官商量之后，已经做出了主动出击的决定。 顺着坡道从上往下，反向冲击！ 而且…… 如果一切顺利的话，先由自己这面吸引住对方的注意力，再有特战黑甲军出动包抄，也许不仅仅是击退，彻底歼灭对方也有可能？ 虽说是有史以来最为成功的‘神座攀登者’，获得了前所未有的力量。 但是苏云在军事战斗的素养方面，终究还是新手。 所以这些都是在与那位临时指挥官短暂商谈之后，自己一个人脑内的随意发散。 但是，就像是古往今来历史中无数的命运时刻一般，苏云有一种预感，自己可以做到！ 要是追问为什么？ 因为现在的苏云虽然外表看起来还是个人形，但是内在已经永远的与过往不同了。 从拥有很棒的灵能潜质、机械相性，到超凡脱俗。 尤其是亲眼目睹了‘根源’之后，用隐喻来形容，就如同掌握了打开真理之门的钥匙一般。 在那‘门’的后方，有无尽的真理与奥秘，亦有无穷无尽的灵能与力量在其中回荡。 而打开这扇仿佛连通了‘根源’的门，又是如此简单。 它无处不在，弥漫虚空。 在这无尽的宇宙中任何地方，苏云都确信着只要需要，他只需一个念动，就能打开这扇门扉。 无尽的力量与真理，任其攫取。 只是，可能是仪式最后关头被打断的关系，亦或是刚刚蜕变，苏云还需要不断适应的缘故。 那无机的力量尚无法完全掌握，而无比玄奥的知识则更是难以理解。 但是没有关系。 纵使如此，与眼前那些星际血族的军团相比，苏云也有一种能够轻易击破对方的感觉。 （……这就是……身为‘神明’的感受吗？） 透过灵能感官，监视敌人等待着最佳进攻时机的苏云，思维漫无目的的游荡着。 然后不经意间，在那物质世界与根源之海的夹缝中所存在的黄昏圣殿，浮现在回忆之中。 尤其是被荆棘所缠绕的女人，‘月神’柔美的面容再次鲜明的烙印在眼前。 （……祂当年所经历的‘基因飞升’，又是怎样呢？） 试着想象‘月神’与‘机械之神’的感受。 但是果然还是难以感同身受。 毕竟，虽然似乎都因各种缘由享有了‘神祇之名’，但各自的经历、境遇与存在方式都太过不同。 更何况，名为‘月神’的少女如今依然是具遗骸，现在也静静地躺在黄昏圣殿的冰棺之中，为荆棘所缠绕。 ‘月神’微眯着双眸，凝视自己面容的记忆再次复苏。 那幻影是如此栩栩如生，不禁要令人怀疑——祂真的已经死亡了吗？ “……陛下……” 身后的临时指挥官轻声呼喊。 不愧为前职业军官，他大概是根据动力甲踩踏地面的震动声响做出判断。 灵能视觉中，一门之隔的缓坡上，敌人的部队已经逼近到恰好的距离。 苏云举起右手，干脆利落地挥下。 “……时机已到，出击！” 出乎所有敌人的意料，机械圣殿的正门主动从内而外打开。 绽放的死亡射线与子弹风暴倾斜而出。 刚刚进入最佳射击范围的前排动力甲在一瞬间承受到远超负荷的攻击。 合金护甲一瞬间破破烂烂，内部的血肉之躯也千疮百孔。 不少战士翻滚着向后方队列摔倒。 甚至还有两具机体引发殉爆。 一片混乱与狼藉之中，苏云一马当先、勇往直前的冲杀而出！ 更远处，大长老李·哈里斯率领的队伍也不再隐蔽遮掩，扬起高高的烟尘，动力全开地从侧面扎向星际血族军团的软肋！ 反击的号角已经吹响！ 第九十三章 神迹降临 青丘的战略位置可谓极好。 一侧是悬崖峭壁，能够进攻上来的缓坡只有另外一侧。 本就不宽大的战场，敌人还采用了优先突击能力的锥形队列。 苏云如同烧红的烙铁，砸入松软的奶酪一般，轻而易举地摧毁了敌人的锋锐。 澎湃的灵能力量自虚空源源不断涌入苏云的身体，稍一转化后就灌注进手中的宝石剑。 本就无坚不摧的神兵利器，如今甚至是其延伸而出的璀璨灵能射线，也拥有了实体般的巨大威力。 明明只是虚虚的一斩，还未切实击中星际血族一方的动力甲。 阻碍在斩击道路上的一切合金、血肉与灵能护盾就都迎着绚烂的光芒一闪，断为两截。 “……什么怪物？” “碰——！！！” “……拦住他！快抵上去，用大型能量剑拦截——” “滋滋——！！！” 刺耳的金属摩擦声，打断了看起来像是低级士官的敌人嘶吼。 随后挥动荡起的灵能涟漪划过他的胸腹，动力甲当场发生剧烈爆炸，内部的血肉也崩出大量的鲜血。 苏云微微闪身，避开飞溅的红色液体，整个身影如同鬼魅一般，在血族动力甲突击队列之中游荡。 “你这怪物！！！” “嗯？还活着吗？” 但是这位血族士官似乎拥有格外强力的灵能力量，竭尽全力支撑的灵能护罩避免了自身被切为两半的命运。 他伸出双手想要死死抓住越过身边的苏云，但是手指如同触碰到无形的烈焰一般，血肉崩裂地烧灼起来。 即使凭借悍不畏死的狠劲，继续抓过去，也如同被排斥一般抵在一尺距离之外。 苏云的体表一直萦绕着充沛的淡银色灵能。 色泽之淡近乎透明，而且还一直在灵活的杀戮运动中，所以没能轻易识别出来。 “即使这样！……哦哦哦哦哦哦啊啊啊啊啊！！！” 血族士官张开益处鲜血的嘴角，发出最后的怒吼。 源自血族士官自身的强大灵能，以及动力甲的剧烈能量在其装甲心口处急速集中。 苏云一瞬间察觉到对方的想法。 （……想要自爆吗？） 虽然作为战士值得敬佩。 但是…… 力量的差距大到一定境界时，所有的无畏牺牲与勇气都是白费！ 苏云手臂微微一抖，对方虚虚抓来的身姿就彻底失去平衡。 紧随其后，苏云就轻轻跃起踩踏着对方的动力甲肩甲，从上方穿梭到血族士官的身后。 在想错而过的瞬间，苏云稍微认真了一点点的加大了宝石剑的灵能输出—— “嗡嗡嗡——！” 几乎合为一声的空气振颤之音。 当苏云的脚步刚刚触及地面的那一刻，这位强大而可敬的血族士官的自爆动作凝滞了。 苏云没有停留，仰头张望了下青丘平缓山坡上的态势，以及下方小森林附近黑甲军如火如荼的攻势后，就调准下一个进攻方向，如同闪电般突刺而去。 而留在原地的那位血族士官，又停滞了两秒，身体的各个部位终于在重力的作用下缓缓滑落，碎成一地！ 其中他的心脏和脑干部位，被彻底破坏。 …… …… 浅见明日香精准而急速的狙击着。 透过瞄准镜所看见的世界中，永远有苏云的身影在活跃。 浅见明日香感到自己的心脏，就如同狙击枪械的反作用力一样有力的跳动着。 “……咕咚、咕咚、咕咚……” 这究竟是怎么了呢？ 说起来自己将近20年的人生里，不过是最近半年的光阴才因为苏云的突然出现而掀起波澜。 但是…… 每一幕、每一个角落的记忆都在散发着朦胧的微光。 地下遗迹刀剑相向时，苏云毫无迷茫地想要逃亡的面容还记忆犹新。 环形要塞下望着铺天盖地的怪物黑潮时，苏云毫不在乎地慨然赴死、交换人质的微笑也历历在目。 所以他干脆利落的死了。 但是现如今他又以无与伦比的闪耀之资，在自己最需要他的时刻，自‘神座’上苏醒并将自己拯救！ “碰——！！！” 几乎与自己高挑的身姿等高的大型狙击枪械，每一发射击都爆发出巨大的声响。 “碰——！”、“碰——！”、“碰——！”、“……” 但是，无论枪械的鸣响有多么刺耳，都无法遮掩胸膛处脉动的心跳声。 这究竟是怎么了呢？ 一直埋首于科研工作的浅见明日香无法理解。 但是，眼前应该做到的事情却完全无误—— 支援苏云。 想要尽自己所能的支援到苏云！ 哪怕是能够有一点点帮助也好。 不过可惜的是，两度死而复生，再次苏醒过来的苏云，无论怎么看都已经绝对的超凡脱俗！ 那无与伦比的速度、澎湃涌动的灵能、摧枯拉朽的力量，都不是一介凡人所能比拟。 所以在这个以苏云为锋锐向着下坡发起猛烈反冲击的战场上，机械神教一方的战友们哪怕想要支援也难以做到。 沿途零星的受伤血族，或是漏网之鱼，被虽然只有百人、但单兵火力极为强大的队伍挨个收拾。 大家就这么沿着苏云开辟出的道路，向着战场前方冲杀。 不过，唯有拿着超大型狙击枪械的浅见明日香，拥有着远程支援的一丝可能性。 她很庆幸自己使用着这把武器。 不时跃动着前进，浅见明日香借助遍地的机械废墟作为良好的掩体，单膝跪地，一丝不苟的用狙击镜跟随着苏云活跃的身影。 将苏云身周因为侥幸而被忽略的星际血族战士一一点杀。 “碰——！！！” 又一发破甲子弹在超绝的电磁立场中，携带着无与伦比的动能破开一名想要偷袭苏云后背的星际血族。 “咔嚓。” 更换弹夹的间隙，浅见明日香想到： （……苏云能够醒过来……真是、太好了……） …… …… 歼灭自己全员机械精锐的近卫队，需要多少战力？ 老实说，山灵男爵有设想过这个问题的答案。 但是无论如何，他都无法想象如何以一人将全体精锐击溃！ “……啊哈哈……这一定是在开玩笑吧？……“ 山灵男爵身体僵硬，发出的声音也惨淡不已。 他原先被保护在队列的中心，现在已经被贴身侍卫拖拽到队列尾部，几乎要到青丘的山脚之下。 “男爵阁下！请快速撤退吧！请速速逃走！我们会为阁下争取时间，纵使粉身碎骨也会完成殿后的使命！” 身边的近卫拉扯着男爵的动力甲肩膀，纷纷一脸决然的表情说出悲壮至极的死志。 这个世界究竟是怎么了？ 山灵男爵几乎无法理解。 战场的态势几乎于一瞬间大变，原本几乎可以说是胜券在握，但是咋眼见就仿若败家之犬。 更何况，惨败的原因紧紧因为一人？ 一人！？ 这个世界一定已然坠入疯狂。 所以无法理解，无法理解，所以山灵男爵感到格外的愤怒。 身边拉拉扯扯的近卫们的声音也无法听清，只觉得他们格外聒噪。 “闭嘴！我身为司徒家当代家主！‘月神’陛下最为忠实的信徒与宠儿！以及全军的最高指挥官！我怎么能临阵脱逃！？” “……可是……” 近卫们难以说下去。 山灵男爵伸手一指，山坡上那个如同鬼魅的身影正在左冲右突，所到之处不断有动力甲残骸与血肉碎片高高扬起。 “敌人只有一个！” “……” “纵使那家伙是恶魔！只要用重火力倾斜过去，那个怪物也一定会死掉！如果不行，那一定只是火力还不够而已！” “……但是男爵阁下……” 一位上了年纪的近卫将校换了个方向劝说。 “……在我们身后，月球人族的一支援军也已经赶到……” “我的军团呢？一支援军又能如何？” “……因为机械战力都被集中过来用在攻打青丘上的那座圣殿了，加上持续战斗的疲惫和被偷袭，所以……” 近卫将校没有接着说下去。 召集一切机械战力攻打人族圣殿的决定似乎是个巨大的败笔。 “……” 山灵男爵只觉内心的怒火无法发泄！ 若是正面对垒战败也就罢了，如今这样莫名其妙的败下阵来，内心深处的无明之火无论如何也无法抑制。 更何况……这怒火的表象之下，是恐惧与战栗的情感……？ 一想到这些，山灵男爵望着视线中那个宛如、在战阵中如入无人之地的‘罪星’，浑身上下忍不住地打了个哆嗦。 随即就是更加反弹的恼羞成怒！ “够了！够了！！！” 他猛地夺过身旁近卫手中的导引武器，遥遥对准山坡上和自己人混站成一团的苏云。 就算是连带着炸伤到自己的士兵也无所谓了！ “去死吧！！！怪物！！！” 导引的脉冲与激光射出。 一瞬间，天空云层中星际血族一方剩下来的说有无人作战飞行载具，都完全不再搭理月球人族一方的机械蜂鸟与鹰隼。 步调一致地将枪口瞄准苏云所在的半山坡。 铺天盖地的枪弹、镭射、火箭以及导弹，都如同暴雨般向青丘轰炸而去！ 势必要将青丘的山体都削去一层！ “啊啊哈哈哈哈！！！活该啊！啊哈哈哈——呃！？” 山灵男爵猖狂的笑声戛然而止。 因为他看见了近乎神迹般不可思议的场景！ 只见‘罪星’猛然间跳跃到半空，手中高举的宝石短剑如同鲸吞一般吸聚着无穷无尽的能量之流！ 那些自虚空中涌动而出的灵能与纯粹能量，近乎化为实体一般的围绕‘罪星’的身影卷起风暴。 而在风暴的中心，‘罪星’身上不断攀升的神圣威严，伴随着吹透灵魂的彻骨寒风席卷天地！ 刹那之间！ 心神为止所夺！ 无论是星际血族，还是月球人族，所有生灵的目光都被吸聚过去。 天地间仿若陷入绝对的黑暗，唯有名为‘苏云’的存在和他手中的圣剑散发出朦胧的光芒！ 似乎是自亘古以至今朝的漫长时光。 又似乎只是短短的瞬息之间。 在生命的最后，看见了那唯一的光炸裂开来！ 无量光、无尽光，包揽时间一切色泽的璀璨光芒！ 自苏云手中的圣剑绽放开来，将整座青丘的范围都席卷在内！ 所有带有敌意的存在，无论是活生生的生灵，还是半空中飞射的枪弹！ 凡是对准‘神明’展露敌意的‘存在者’，都于一瞬间消逝，彻彻底底地化为了‘非存在’！ 啊，这哪里是‘近乎’神迹…… 这就是‘神迹’！！！ …… …… 就像是打开了关窍一般。 随着战斗的进行，灵能与力量的挥洒，苏云能够感到自身也在发生飞速的变化。 （……难道是熟练度的问题吗？） 剧烈的战斗中，苏云还有余暇这么想着。 刚刚苏醒的时候，虽然还残留着自己无所不能的幻觉和体悟，但是动起手来，苏云却没有自己能够毁天灭地的手感。 当然，贯穿敌人的身体，抵御敌人的进攻，这种层面的战斗还是轻而易举的。 但是总觉得有种狭隘的憋闷感。 就像是身体深处有着无法肆意伸张的意志存在一般。 然而，当为了拯救月球人族的同胞们，不断的杀戮和摧毁敌人的过程中，苏云感受到自己的身与心在不断的打开、释放。 就像是要与这片天地融为一体般的开放感。 但是随即，就像是勾起了三位一体的飞升过程中，直面‘根源’迷失自我的体验一般，苏云感到一丝丝的畏惧。 因此每当那个关窍要被打开之时，不由自主的退缩了。 “碰——！！！” 愣神间，有个敌人试图从身后偷袭自己。 刚想感慨句自己大意了，敌人就被远处的狙击子弹击碎脑袋。 真是漂亮而干脆的一击啊！ 可以从里面感受到纯粹而利落的情感。 一定是浅见明日香在支援自己吧。 她究竟是抱着怎样的情感，扣动扳机的呢？ 苏云感到内心有某些温柔的情感在缓缓浮动。 然后，当感知到半空中的异动时，苏云微微仰起面容，望向云层。 只见那些血族无人机，突然彻底放弃了针对己方机械飞鸟的防御与攻击，将炮火对准脚下的青丘。 机械圣殿早已证明了重火力对它无效。 但是反冲击在山坡上的战士们却之时血肉之躯。 （……连自己人也一同攻击吗！？而且……） （……浅见、明日香危险了！） 思绪在电光石火之间，就将一切的可能性都在脑海内演算完毕！ 就如同短暂的预知未来一般，苏云看见了浅见明日香和同胞们惨死的景象！ “……不……！” 身体越过思维。 涌动的力量振奋着全身的血肉。 双脚轻轻一跃。 就像是虚空漫步般停滞半空。 周身上下附近的虚空里源源不断的分离出纯粹的能量，和最为通透的灵能力量。 在化为风暴吸进体内后，眨眼间就转为为自身的力量。 高高举起的宝石剑，直指天穹。 气势与力量感节节攀升！ 当临界点与时机到来时！ 神迹就此降临！ 人之神，苏云，毁灭一切带有敌意者！ 第九十四章 至圣先知与血脉 机械圣殿被重新布置，上首位置摆放着三个王座。 一左一右，分别坐着教宗格拉迪斯与大长老李·哈里斯，中间的位置则空置着。 （……那就是我的位置吗？） 苏云立在门口，渺小的人类身影与高大恢弘的门洞形成鲜明对比。 今天是苏云将要担任机械神教要职的就任仪式，需要表现出相称的礼仪与威严。 苏云斜阳下拉伸而出的影子，一直延伸到正殿的深处。 他身着盛装，头发梳理得一丝不苟，沿着地毯缓步向前。 纯白的袍服底色上装饰着金色的教徽、圣纹以及象征物，令他整个人看起来格外闪耀。 正殿两侧，是众多神职人员以及身着军袍的高级将校。 能够感受到他们视线的热度。 但是苏云只是目不转睛的注视前方，所以尽管很在意，也不知他们究竟是用什么样的眼神观望自己。 “……浅见明日香？” 眼角的余光中似乎看到一个高挑纤细的身影。 忍不住转动眼眸望了过去。 （……咦？） 稍稍吓了一跳。 往日里总是淡然相待的浅见明日香，如今竟然看起来有些扭捏的害羞样子，双眸中还如同蒙上雾气一般湿润着。 在她身旁的其他人等，也不能说是寻常状态。 一个个或是目光炽热，或是像是仰望某种非人的超凡存在一般的夸张目光。 总之，集中在视线的中心，似乎有点吓人的感觉。 （……啊啊，一定都是误会了吧……） 但是，无法利索的解释清楚。 苏云回忆起先前在教宗的会议室内，与格拉迪斯和大长老李·哈里斯的秘密会谈…… …… …… “虽然知道大家为此付出了众多的牺牲……但是，很遗憾，我应该还称不上是人造的‘神明’。” “引发了那种毁天灭地的神迹，还要说自己并非‘神明’吗？——我想广大的信徒们，尤其是见证了昨天那场战役的民众们一定会这样问吧。” “……那个……” 被教宗格拉迪斯这么反问调侃，苏云也一时语塞。 说到底，所谓‘神明’又究竟是什么东西呢？ 也许单纯的只是过于强大的‘存在’罢了。 假如按照这个标准参考，只考虑当前物质位面月球世界上的所有生灵，苏云的确强大的宛若神明一般。 但是，亲眼目睹过‘根源’的苏云，终究明白自己并非神明。 也许，那个身处‘根源之海’中的模糊身影才称得上是真正的‘神明’？ “……如果有什么理由的话，可以告诉我们吗？” 迎着教宗格拉迪斯探寻的目光，苏云感到有些纳闷。 明明是身为世俗派领袖的格拉迪斯，如今为何又如此殷切的希望自己化身人类的‘神明’？ 但最终苏云还是将神座计划进行中关于力量和根源的感受，挑拣了一些向他们二人分享。 “原来如此，在最后阶段被星际血族的突袭打断了啊……” “不，我想就算没被打断怕是也无法攀升到极限……” 或许直接人间蒸发的可能性更大一些。 格拉迪斯只沉默了一会儿，就消化了苏云所分享的极限状态中的领悟。 “也算是不超出神座计划的最初预想吧，本来攀登神座的过程就没有容易到能够一蹴而就……至少，苏云陛下你现在已经走在了这条道路上。” “……陛下……？这个称呼实在是有点……” “不，苏云陛下，请允许我们这么尊称您。” 教宗格拉迪斯的面容端正起来。 “此时此刻所有机械神教的领民，不，是整个月球世界的人族，都已经处于最危急的时刻！在这个至暗时刻中，他们需要陛下您的‘存在’！” “……” “虽然我们已经歼灭了山灵男爵的精锐本队，围剿环海草原内分散的敌方军团应该也是迟早的事情吧。但是……” “……爱得莱德大公所率领的星际血族大部队还盘踞在月背世界的能量之渊附近。” “是的，陛下。” 格拉迪斯声音突然放轻。 “而且，刚刚传来的消息，前线司令部包括司徒向南元帅在内的大量高级军官已经战死。” “什么！？山灵男爵的精锐本部不是都已经消耗在青丘这里了吗？” 位于南方环形长城最大要塞区内的前线司令部，竟然会遭遇如此惨重损失！ 苏云感到几乎不可思议。 “是斩首战术。” 一直沉默着立在一旁的大长老李·哈里斯，微微欠身，说出具体情报。 “……爱得莱德大公这名敌人，也有所动作了啊。” 啊，原来如此啊。 毁灭的危机还是无时不刻萦绕在月球人族的头顶。 交战以来的短短半月时间里，苏云已经切身体悟到那名血族大公的狡猾阴险与骁勇善战！ “……现状，我已经大致明白了……但是，我也不想伪称自己是‘神明’啊……” “至圣先知。” “嗯？” 苏云疑惑的望向李·哈里斯，格拉迪斯则是认同的点头喊道“这样啊。”。 李·哈里斯以前所未有的恭敬姿态，细细解说。 “既然不愿为神，请为先知。” 至圣先知。 这是机械神教系统内的古老头衔，四千年前创教者所曾经持有的最高荣誉。 对于如今的月球人族来说，就是民众精神的导师。 未来道路的指引者。 道成肉身的神明化身！ “这样如何？苏云陛下。” 他们如此请求道。 …… …… 回过神来时，已经来到机械圣殿中心处。 铺满花瓣的高台上，摆放着剑与冠。 剑是泛着好看合金光芒的纤细长剑，象征着机械神教的圣纹铭刻在剑柄附近。 冠则是那顶神座计划中用到的灵能圣器，即使无人使用，也散发着朦朦胧的灵能光芒。 苏云按照事先被告知的那样，微微对着穹顶的人类史诗绘画行过礼仪后，站定不动。 教宗格拉迪斯与大长老李·哈里斯也已经起身走到面前，分列左右。 他们微微颔首，各自喝唱着。 “至圣先知将指引未来的道路！” “至圣先知将引领星空的彼方！” 最后，格拉迪斯与李·哈里斯合声一处。 “至圣先知将重铸银河帝国的辉煌与荣耀——！！！”*2 语毕，先是大长老李·哈里斯双手捧起高台花瓣中的礼剑，向着苏云单膝跪地，双手高高托举。 苏云缓缓伸手，握起那柄纤长华美的礼剑，别在袍服的腰间。 同时大声回应着。 “我，苏云，必将用手中的剑，为人类的未来开拓崭新的道路！” 随后，左侧的教宗格拉迪斯也开始行动。 他郑重的捧起那顶灵能王冠，也一如李·哈里斯般，向苏云行单膝跪地礼。 望着眼前垂首的两位老人，苏云也感到心情澎湃难耐。 缓缓将那顶华美而古老的先驱者圣遗物——灵能之冠戴在头上。 刹那间，曾经体验过的精纯灵能再起涌入全身，只是曾经的滔天巨浪，如今与苏云体内蕴藏的威能相比也不再恐怖。 “我，苏云，必将担负起王冠的重负，将人类引领到无限广阔的星空！” 当剑与冠都佩戴整齐后，左右两位长者也缓缓起身，立于苏云的侧后方，和苏云一同扫视正殿内众多牧师与将校。 迎着众人灼热的目光，苏云最后宣布道。 “我，苏云，必将为了人类！重铸银河帝国的辉煌与荣耀！！！” “愿为陛下效劳！！！” 圣殿内众人齐刷刷地单膝跪下，献上忠诚。 他们的声音带着压抑的狂热与期许！ 时间与命运的画卷仿佛定格在这个恢弘的大厅之中。 更为高涨的呼喊声响彻云霄。 “愿追随陛下，为了重铸银河帝国的辉煌与荣耀而竭尽全力！！！” …… …… 因为原前线司令部遭遇斩首战术而被毁灭，青丘这里立刻紧急开展了重建指挥中心的任务。 机械圣殿内人来人往，嘈杂不已。 过往除了重大仪式、庆典与神座计划的实验之外，从未有过如此忙碌的景象。 毕竟，在青丘建筑群遭遇饱和重火力覆盖过的此刻，除了机械圣殿外也没有多少适合充当参谋本部的办公场所了。 不，应该说大大小小的各种事物方面的负责人都想要挤进来办公。 因为只要一仰头，就随时能够看见位于上首位置的三个王座。 至圣先知苏云陛下端坐于中，左右则分别是教宗阁下与大长老阁下。 在这个匆忙而慌乱的当下，再没有比看见他们三人镇静的面容更让人安心的事情了。 但是苏云却感到有些不适应。 “没办法，苏云陛下，眼下只有这样开放式的办公场所比较方便了。等重建工程完毕过后，会有陛下专属的大办公室用来处理政务。” 教宗格拉迪斯就像是体贴的老人，微笑着解释。 “之前我们三人商讨事情的会议室如何？我觉得那里挺好的。” “不，那里太小了，临时商讨一些事情倒是可以，塞进整个部门就有些不合适了。” “好吧，呼……” 苏云缓缓输了口气。 “我处理军政的经验还很少，很多事情就拜托你们了。” “当然，陛下。我们会好好辅佐您的，经验性的事情迟早能够掌握，事实上大部分事物都是专业性的中层官员处理，而陛下您的重要性则是无可取代的。” “我理解了。” 尽管被这么恭维和夸赞，但是苏云还是下定决心要尽快熟悉必须处理的业务。 不过令他感到宽心的是，似乎在‘攀登神座’之后，大脑的思维也变得无比通畅与高效，很多新知识都能在短时间内熟练掌握并运用。 “指挥中心已经能够正常运转，相信很快就能将环海草原内四处游荡的敌军彻底清缴。” 大长老李·哈里斯汇报军务完毕，就像是想起什么一样轻描淡写的说道： “对了，陛下，有件事情需要我们到小会议室内单独商量呢。” “可以。” 没有多想的苏云，就和格拉迪斯、李·哈里斯两人一道走进炮火中幸存下来的小会议室。 结果意外的发现早有一人等在其中。 看那纤细的肩膀与及腰的秀发，是浅见明日香。 她怎么会在这里？ 要商谈的事情和她有关吗？ 而且，浅见明日香看起来样子有些奇怪。 在她的对面落座后，苏云能够看见浅见明日香的面容。 白皙的肌肤，精致的五官，尤其是秀气的鼻子与樱桃小嘴，还是那么秀色可餐。 （……奇怪……今天为什么会觉得浅见明日香特别娇媚温柔的样子……？） 再想细细观察，浅见明日香双颊已经飞上红霞，悄悄偏转脑袋，躲避着苏云的直视。 纤细的睫毛扑闪扑闪地颤动着。 （……啊，似乎是有化妆的样子……） 苏云突然间意识到，往常作为科研精英的浅见明日香，居然都是未施粉黛的模样，就已经是那么秀美。 所谓清水出芙蓉，天然去雕饰，大概就是如此。 但是果然，浅见明日香今天的样子格外奇怪。 “咳咳。” 坐在身边的教宗格拉迪斯咳嗽了两声。 苏云收回视线。 老是盯着人家的宝贝孙女看个不停，也难免教宗阁下会出声提醒了。 “那么，要说的事情是？” 扫视了一眼对面的浅见明日香和李·哈里斯，苏云回头望向格拉迪斯。 只见格拉迪斯笑眯眯的问道。 “陛下您觉得浅见神甫如何？” “嗯？……啊，这个……嗯，她很优秀呢……” 什么啊？突然问起奇怪的问题来。 苏云毫无防备。 “我是说长相如何？” “……长相？” 教宗格拉迪斯的问题越来越奇怪了。 然后感觉到浅见明日香似乎偷瞄了过来一眼。 “嗯……很漂亮。” 与金发碧眼的陈含巧偏向娇小可爱不同，浅见明日香一直都是高挑纤细却又不会腻的美人范，只是在与她平日里随意与淡然的相处中渐渐忘却了。 似乎浅见明日香还在期待着一样的偷瞄着自己，苏云又补充了一句。 “……是个美人呢。” 话音刚落，桃红色就从浅见明日香精致的锁骨处一路向上蔓延。 这不是完全烧红了脸吗？ （……啊，这阵仗到底是怎么回事？该不会！？） “看来是陛下您喜欢的类型，那真是太好了！” 苏云才刚想着‘该不会’，一脸笑眯眯的格拉迪斯就直接摊牌了。 “请陛下您和我的孙女明日香结婚吧！” “结、结婚！？” “没错！陛下您是四千年来唯一成功的三位一体飞升者，应该早日结婚生子，留下宝贵的飞升者血脉才行啊！” 等会、等会！！！ 教宗阁下一副慈祥老人的模样，突然间在这里说什么呢！？ 浅见明日香本人可就在旁边哦？ 这么想着，苏云向浅见明日香望去。 （……什么！？） 浅见明日香颔首不语，但是耳尖羞红到通透，双肩小幅度的扭捏着。 就在这时，大长老李·哈里斯也发言了。 “没错，教宗阁下所言无误！为了达成世俗派与虔信派的协调，虔信派也会物色一位优秀的少女作为陛下您的妻子。” “等、等等……现在这个时代，月球世界是一夫多妻制的吗？” “嘛，如果因为艰苦的环境和常年战争导致雄性人口下降过多，一夫多妻制是理所当然的吧。” （……这家伙刚刚一本正经的说了什么？‘雄性’？） “毕竟，也不能让妙龄女子一辈子守寡吧？不觉得那样很不人道吗？” “……似、似乎……是有些不人道呢……” （好吧，我被说服了……完全被说服了……） 这么说…… 苏云悄悄望向浅见明日香，结果她已经像是被羞意熏晕了脑袋，坐在那儿打湿了眼睛手足无措中。 第九十五章 未来与后续 这一天晚上，苏云辗转难眠。 浅见明日香娇羞的面容不时闪现在眼前。 她低眉顺目的颔首望着自己的手指，双肩微微摇摆的身姿怎么也无法忘掉。 “啊啊啊——！！！这样根本睡不着嘛！” 苏云翻身从床上坐起，冲进卫生间用冷水淋浴。 此刻他被安排住在青丘幸存下来的地下建筑中，因为地皮实质上都被削掉一层，所以即使是坚固的地下掩体也损毁众多。 容纳下关键人员后，更多的人则是在山脚下周边用帐篷搭建了临时营地。 周边陆陆续续赶来的防卫军团则在更外围，进驻到险要地方的军事营地之中。 而至圣先知的职务其实也没有那么繁忙，渐渐能够适应。 机械圣殿的事务正一步步走向正规。 想着这些事情，同时任由冷水冲刷头发与后背，苏云身体的火热也终于渐渐消退。 毕竟没有办法嘛。 不到半年之前，还只是刚刚大学毕业参与工作不久的年轻人，正是血气方刚的时候。 每日里为好看的美女同事和可爱的后辈而烦恼不已。 不如说，倒是来到新世界之后的忙碌生活压抑了自己原本就有的兴趣。 直到昨天傍晚教宗格拉迪斯阁下的一席话点燃了心中的火焰。 不，应该说是浅见明日香明媚艳丽的样子唤醒了自己沉睡的生物本能。 那副样子…… “……难道……她是喜欢我吗？” 从浅见明日香的神色、眼眸，干脆说是全身上下好了，完全没有感受到反对或厌恶的情绪。 虽然每日里的早餐总会坐在一起共同进食，下午茶的时间偶尔也会在咖啡厅里不期而遇。 但是苏云从来没曾想过这方面的事情。 浅见明日香也总是一副很淡然的样子，爱答不理的应和着苏云的闲聊。 除此之外交流最多的时候，竟然是自己想要逃亡机械神教的控制范围时，不断向她请教月球世界的各种常识与情报的日子里。 随后终于见识到浅见明日香在随意与淡然之外的强烈情绪，那是在通往荒野的地下遗迹中，浅见明日香强烈的想要制服自己、甚至是杀死自己的剧烈情感。 再之后…… ‘……如果你死去的话，我会和你一起死……’ 混乱的战场上，用满是哀求的眼神，向自己如此轻声吐露。 “咕咚、咕咚、……” 仅仅是回忆起来，也再一次怦然心动。 “……啊啊啊……怎么能不心动呢……” 该说是孽缘吗？ 总之苏云认真思考后，对此并不反感。 浅见明日香也不反感的话，那真是太好了。 毕竟很明显的，这是一场带有某种政治联姻性质的预定结合。 如果说当只有教宗格拉迪斯笑眯眯的提出建议时，还可以考虑是老人想要撮合自己的宝贵孙女与苏云，但是当大长老李·哈里斯表示虔信派也将选出一名优秀的少女作为自己的妻子时，那么就再明显不过了。 机械神教原本的权利顶点，教宗与大长老，世俗派与虔信派两方的领袖，与作为至圣先知登场的苏云之间，紧密而牢固的结合。 无论对于三者各自，还是如今风雨飘摇中的机械神教来说，都是再好不过的事情。 苏云擦干身体，重新躺回床上，但是兜兜转转的思绪又绕回婚姻的主题。 “……结婚吗？” 望着有些陌生的天花板，苏云喃喃自语。 “而且是两位美丽的妻子……不知道大长老推出的人选会是谁？” 想到这里，一个可爱的娇小身影自然浮现，是陈含巧。 如果是她的话…… 苏云转过身来，抱着枕头将脸埋进去。 “啊啊啊……感觉就像是对身边所有熟悉的女性发情一样……一定是飞升带来的副作用……” 正感到有些难为情，房间的正门突然被敲向。 “嗒嗒嗒。” 有规律且沉稳的敲门声。 看了眼时间，夜已经非常深了。 这个时间点究竟会有谁来拜访？ 感到疑惑的苏云披上外衣，顺手将宝石剑挂在腰间，打开了门。 “很抱歉半夜拜访。” “咦？” 是大长老李·哈里斯，他微微点头致意，身上是与黑夜相称的黑色袍服，立在走廊里如同融入黑暗一般不易发现。 “看来陛下也还没有睡下，是这个临时居所有哪里不舒服的吗？” “没有什么不适的，可能是有些认床吧。” 怎么好意思把真实原因如实说出去…… 苏云转动视线，发现李·哈里斯身后即没有侍从也没有随身军官，完完全全是一个人秘密过来联络的样子。 究竟是怎么回事？ 旖旎的思绪消散一空，苏云端正面容轻声问道： “是有什么重要的事情吗？” “倒没有发生什么紧急事件，不过有一个地方需要陛下您去一趟。” “……？” “对了，请陛下您带上至圣先知剑。” 没有回应苏云疑惑的眼神，大长老李·哈里斯伸出一只手来，做出‘请’的动作。 到底是什么情况？处处透着诡异。 但是苏云还是选择相信对方，回到起居室拾起墙边刀架上那柄至圣先知剑，也就是任职仪式上所用到的礼剑后，反身走到玄关。 苏云感受着腰间宝石剑与先知剑的重量，稍稍安心。 “准备好了。那我们走吧。” …… …… 大长老李·哈里斯引路，苏云跟随。 就像是刻意避开所有的夜间警卫一样，只是很普通的漫步而行，居然一路上没有遇到任何其他侍卫。 （……这么重要的地下掩体安保是这么差的吗？） 其实应该感叹李·哈里斯的可怕才是。 苏云进一步升起对眼前干瘦老人的敬畏之心，但同时也更加疑惑和警戒。 可疑、实在是太可疑了。 搭在腰间宝石剑剑柄上的左手，就一直未曾放下。 按理说自己已然是近乎半神的存在，应该无所畏惧才是。 但是保持一定的谦卑，对未知的事物保有警戒还是好的。 毕竟，听说大长老看起来弱不禁风的样子，但是在率领特战黑甲军驰骋在战场时却完全是另一幅样貌。 真是难以想象的场景啊。 说道黑甲军。 苏云则突然想到在机械骑士团被彻底歼灭的现在，特战黑甲军虽然也是损失惨重，但还能够维持着建制不减，显然已经成为青丘周边最为精锐的战力。 这么一想，如果大长老李·哈里斯有什么想法的话，那么也完全拥有施行的力量。 啊，等等…… （……自己的想法太偏激了……） 再怎样想，也不能简单对应到自己曾经在古地球时代看过的古装片才是。 先前正是大长老的提议与支持，自己才能成为至圣先知不是吗？ 苏云哑然失笑。 看来自己也是过度疲劳了吗？以至于思维都有些混乱。 刚刚放松握着剑柄的手，然而大长老李·哈里斯却突然止住脚步。 仔细一看，这不是走到了一条不明所以的死路中了吗？ 眼前的走道突兀的结束，完全不明白地下建筑中为何会有这样的构造。 只见大长老李·哈里斯弯下腰来，在两侧墙壁的特点位置来回触碰。 伴随着‘咔’的一声，道路尽头的一块地面凹陷下去。 密道？ “请这边走。” “嗯。” 大长老李·哈里斯神色不变，继续在前领路。 苏云也像是不甚在意一般，神色不变的继续前进。 但是内心早已快要止不住的沸腾起来。 这已经不止是可疑的程度了吧？ 有什么必要在自己一方的核心据点内如此偷偷摸摸地行动呢？ 虽然误以为对方想要害自己之类的离谱想法早已放弃，但是反过来也更让苏云担心。 到底是发生了什么重大的紧急事件，以至于大长老阁下要如此慎重？ 漫长的甬道回旋、回旋，直到一丝光亮也无法看见的深处才停在一道合金巨门之前。 苏云完全是凭借着灵能感官视物，才能够行走自如。 然后，门打开之后，是另一个完全不下于如今机械圣殿忙碌状态的大厅。 昏暗的灯光下，众多身穿黑色军袍的人员忙碌往来，交头接耳地用窃窃私语沟通着秘密情报。 这里正是大长老李·哈里斯所负责着的秘密战线指挥中心。 李·哈里斯稍稍解释后，苏云立刻明白过来。 这不就是古地球时代的情报特工部门吗。 “难怪没有在机械圣殿里见过他们。” “是的，陛下，因为工作性质特殊的原因，请原谅他们没有在您的就任仪式上献出衷心。” 一如往常，当李·哈里斯和苏云从侧面走入其中时，昏暗大厅内的众人只是稍稍点头致意，就又各自忙碌起来。 对于这么晚了他们还如此敬业，苏云感到有些佩服。 “黑夜正是夜枭工作的好时候。”对此李·哈里斯如此解释道。 在短暂的闲聊，稍稍满足了好奇心之后，苏云开口问道： “那么，这么晚了让我务必来这里一趟的理由是？” （……会是怎样糟糕的情报呢？） 苏云目不转睛地盯着大长老李·哈里斯的面容，不想放过一个可能透出情绪的微表情。 “一开始就已经说过了。” “嗯？是、这样的吗？” “秘密战线是很重要的工作，在这里的诸位都是优秀的人才。” “嗯嗯。” “而他们还都没有向陛下您宣示效忠。” “……” 苏云回想起先前机械圣殿内至圣先知的就任仪式，的确，是有宣示效忠这么一个环节。 但是相较而言更为宽松和平的古地球时代，苏云所成长的经历是更加自由和平权的人生，所以对于这些事情没有足够的敏感性。 尽管如此，没有想到大长老李·哈里斯是如此重视这件事情。 “……就这样吗？” “……就是这样。” 几度搭在剑柄上的左手彻底松开。 “呼——” 苏云长长的输了口气，彻底放松下来。 “真是的，大长老阁下，如果是这件事的话，为何不早点和我说呢？” “这是规矩。秘密战线的任何事情不能暴露在外，所以在上面的日常生活区域，是不方便谈及这里的话题。” 大长老李·哈里斯用郑重的声音补充。 “就连教宗格拉迪斯阁下，对这个部门的事情也无权管辖，只是隐约知道有这里的存在而已。” “咦？你们这样……” “这是数十个世纪前就延续下来的古老传统，也是世俗派与虔信派的分权措施。” 听完李·哈里斯的解说，苏云也只能在内心感慨一句‘政治还真是复杂啊’。 “那么，就来补完效忠仪式吧。” 结束话题后，李·哈里斯拍了拍双手，向过来的传令兵下达指示，将众人召集起来。 秘密战线所有士官与战士们，都用着炽热的目光望向台阶上立于中心位置的苏云。 苏云这才想起，这些家伙算起来都是虔信派的成员。 换一句话说，就是相对而言的‘狂信徒’群体。 这天夜里，苏云以至圣先知之资，接受了新一批众多将校的效忠。 …… …… 第二天早上，苏云独自一人在自己居所的餐厅吃早餐时，打了个大大哈欠。 与此同时，门被打开了。 “你晚上没有睡好吗？” “嗯？……早啊，浅见、明日香。” “……叫我明日香就好。” 她的声音很小，端着自己的一份餐食自然地坐在苏云的对面。 就像是往常他们两人经常在机械圣殿的早餐厅里共同进食一样。 只是曾经每一次，都是苏云带着睡眼晚到一步，来到浅见明日香的对面坐下。 “嗯，早，明日香。” “早，云君。” “……” “……” 明亮的灯光下，餐厅里的气氛却有些微妙。 问候早安后，只有偶尔‘叮当’的汤勺碰到瓷器的声响。 浅见明日香破天荒的没有披上那件标志性的白大褂，露出贴身穿着的私服。 是带有好看花纹的修身袍服，款式有点像是苏云记忆中轻飘飘的连衣裙样式。 “那个，我分配的住所就在这里附近。” 所以就顺便过来一起吃个早饭什么的。 大概是想表达这样的意思吧。 “……” 话说起来，现在自己和她已经算是未婚夫妻的关系了吗？ 但是还没有订婚呢？ 各种各样的思绪又开始在脑内打转。 一时间苏云竟是盯着浅见明日香白皙的面容看了许久。 直到绯红色点染了她的双颊。 “……云君？” “嗯，嗯……那个……” 慌乱中，苏云不知道该说些什么，于是随着飘乱的思绪随口说道： “……果然还是直接叫我‘苏云’好了，‘云君’什么的，有点怪怪的感觉。” “……” 语毕，浅见明日香鼓起了双颊，美丽之余，又可爱又有点生气的样子。 第九十六章 王者之器 “……已经有些厌烦了。” 苏云埋首在书堆中，有气无力地摊手趴着。 侧脸贴着清凉的桌面，感觉大脑的燥热稍稍降低。 这是成为至圣先知，机械神教众多领民与信徒共同的灵魂导师之后半个月的状态。 “陛下，身为王者需要学习众多的知识。” “可我不是王者，而是至圣先知啊？” “引领未来道路的先知，不是更需要智慧与远见吗？” “……教宗阁下你说得对。” 教宗格拉迪斯某一天，突然带领数名各有擅长的精英人士，来到苏云的居所时，突然提出要着重培养苏云各方面的学识与技能的建议。 看他直接将会成为教师的优秀才俊直接带来的样子，完全没有给苏云拒绝的余地。 寒窗苦读数十年之久，终于从大学毕业没多久的苏云，眼看着又要落入学海无涯的苦舟之中，自然是极力反抗。 但只是简单的对谈，就轻易的被教宗格拉迪斯用道理说服。 果然不愧是机械神教的大学者，放在古代怕也是能够舌战群儒的狠角色吧。 “而且陛下您的神经系统本就强健，如今经过三位一体的飞升之后，可谓是超凡脱俗。可不能浪费了这大好的天赋啊！” “……教宗阁下您说的是。” “那么，即刻开始吧。” 就是如此，在白天众人辅佐下熟悉政务之后，傍晚的时间又投入疯狂的学习之中。 政治、经济、哲学、历史、神学，这些勉强看起来还算是政治家需要掌握的学识自不必说。 就连物理、化学、机械学、工程学……这些科学知识也在学习日程之中。 其他各项还有军事学、动力装甲工程学、灵能工学、飞升理论等等众多常人无法接触的知识。 即使是再强健的粗壮神经，苏云也感觉自己的心力与脑力都陷入即将被榨干一般的崩溃边缘。 此刻趁着机械仿生学的讲师去厕所方便的功夫，苏云彻底摊在书桌上忙里偷闲。 不由得想起古地球时代的那句学海名言—— ‘只要学不死，就往死里学。’ 而关键的是，此时此刻的苏云可是不死之身哦！ 真正的做到无论如何往死里学也不会死去的至高境界！ “啊哈哈哈……利用不死之权能，我一定会成为前所未有的‘学神’吧。啊哈哈哈——！” 半放弃一般的自我调侃着，虽然嘴角是上扬的笑着，但是眼神却已经相当浑浊。 然后，朦胧的视野中，看见了昨天晚上的哲学与政治课程用到的教材——《君主论》。 （……话说，这本书是古地球时代就有的政治哲学著作吧……） （……没想到流传到了这么遥远的未来，这书还真的很幸运啊……） 跟随着视线所触，拜超凡脱俗的神经系统所赐，昨天课程中所学到的内容如同放映机一般轻易在脑海内回想到。 仔细咀嚼两下，苏云似有所悟。 尽管信任不可或缺，但…… “……政治的本质在于力量的均衡吗？” 单论个体的暴力，苏云位于绝对的顶点，堪称云霄之上也不为过。 但是作为国家与族群的建构，却是建基于组织的力量。 不可轻视。 不可自傲。 纵使是拥有‘神名’的存在，也会毁灭在时代的浪潮之中。 这样的可悲存在，苏云曾经亲眼见过—— 如同精美的人偶般，被束缚与荆棘之棺中的‘月神’。 “咚咚。” 敲门而进的，是归来的机械仿生学讲师。 苏云咻得从座位上站起，无视对方诧异的眼神，大声说道： “决定了！我要重建填补机械骑士团毁灭后空缺的机动战力！” …… …… 次日，苏云行走在青丘山脚下的军事营地之中，彻底摆脱了沉闷的事务处理与书山学海。 他是来视察军队与挑选精英战士的。 现如今机械骑士团主力已然全灭，特战黑甲军虽然保留了建制，但也是损失惨重。 “所以急需组建全新的精锐机动战力，以满足快速反应作战的战略需求。” 苏云如此主张，在获得参谋本部的多数赞同后，也轻易的获得了教宗与大长老阁下的认同。 当然，这支全新的机动部队，将作为苏云与参谋本部直属的精锐战力。 如同阅兵式一般整齐的士兵方阵前，苏云鼓舞着众人的斗志与热情。 “……这支部队的编制并不会很大，不过最新锐与最优良的装备将会优先配给，平日里的福利与补贴也将会被优先对待。但是……！” 苏云扫视全场，微微停顿。 “……与此相衬，迎接这支部队的也将是最惨烈的战场，最昏暗的黑夜，最高的死亡率与牺牲！以及带着满身伤痕归来时，最高的荣誉与骄傲！！！” “……”全场鸦雀无声。 “那么，请志愿者回归营地后，可以向各自的上级递交申请，选拔后的精锐之士将会编入其中！以上！解散！” 在苏云转身离去之后，营地里爆发持久而热烈的声浪。 旁观着这一幕的不少参谋将校，对苏云陛下的才能感到由衷的敬佩。 之后的数日里，志愿报名的士兵络绎不绝。 而军械部也做了相应的产能调整，机械骑士团的复建被向后推迟，动力甲与机械战甲产能将优先向新组建的快速反应部队调整。 …… …… “机械骑士团的重新组建被推后没有问题吗？” “这是合适的建议。” 面对部分参谋将校的担忧疑问，大长老李·哈里斯平淡地做出肯定回应。 “陛下的用意乃是尽快剿灭环海草原内的流窜基因怪物军团。” “可是机械骑士团一直以来都是绝对的主力，对此我们有着悠久传统积累下来的作战经验与……” “嘟、嘟。” 大长老李·哈里斯用手指敲了敲桌面，打断了将校的疑虑。 “要知道机械骑士团的编制重新整编好，需要极为漫长的时间和训练量。而眼下所面对的军事威胁迫在眉睫，更加小而精的快速反应部队是更加因应军事现状的优秀决策。” “原来如此……” “而且，这是至圣先知陛下的决策……你明白了吗？” 李·哈里斯的声音依然云淡风轻，但是视线却直直盯着参谋将校的脸。 “……是的，我明白了。” “……” “……” “那么，你先去忙吧。请尽力为陛下与神教尽忠。” “是，告辞。大长老阁下。” 参谋将校挺胸行了军礼，转身走出大长老李·哈里斯的独立办公室。 室内只剩一人的李·哈里斯喃喃低语： “真是期待啊……陛下将会带领我们前往怎样的星空呢？” …… …… 新编制的快速反应部队中，苏云看见不少熟识的老面孔。 曾经作为探险队伙伴的郑子默、陈含巧和少量其他老队员，都在其中。 可以说是非常欣喜地看到他们在这残酷的战争中幸存下来。 除此之外，还有第一次抵达环形长城时，眺望外面的荒野恰好看见过刚刚归来的那只传奇开拓队的幸存成员。 据说他们都是远超防卫军平均战力的优秀人士，一度深入到月球背面世界的能量之渊，于第一时间带回了基因怪物不断聚集、整编成军的消息。 也就是说…… “……他们都是陈琰曾经那支开拓队的伙伴们吗？” 人与人组建的温暖网络，勾动了苏云对于那位坦然赴死者的回忆。 更加的坚定了苏云早日肃清敌方军团的想法，这样才能对得起无数志士的牺牲与奉献。 今天也是亲自与快速反应部队一同拉练演戏的日子。 对了，这支部队的正式编制番号是‘第404快速反应机动加强大队’。 这是来自苏云的恶趣味，恐怕只有知晓古地球时代网络知识的他能够理解其中的意义。 不过，大队战士们更加愿意以‘冥河机动大队’的昵称称呼。 罢了，总之两者的名字都与‘葬送敌方军团’的寓意相吻合，也算是极为恰当的好名称。 “呜哇！最新款的动力装甲真是爽爆了！！！” 风驰电掣，做着迂回机动的前传奇开拓队成员李千秋（第二十章登场过的人物哦），发出畅快的呼喊声跟随在苏云身后。 再之后性格认真的露西娅与作为职业军人的郑子默则是向他怒瞪了两眼。 “李千秋你这家伙不知道迂回包抄时要保持静默行动吗！？” “忍不住啦、忍不住啦！这个新款实在是太棒了，一不小心夸赞的话就会脱口而出啊！而且，露西娅你这家伙不也没有保持电磁静默吗？” “你这个家伙……我可是在提醒你啊！” “都一样啦。” 听着身旁拌嘴的两人，忍无可忍的郑子默用极为压抑的粗壮声音对他们下令。 “闭嘴！” “是！” 毕竟作为加强大队副官的郑子默都发话了，作风轻佻的前传奇开拓度两人也干脆利落的回应并保持静默。 飞驰在队伍前列的苏云默不作声，但是队伍中的一切其实都在其灵能感知的范围之内。 这是攀登神座再次苏醒之后，苏云所发现的极为有效的灵能使用方式。 对于小规模的战术行动，意外的能够做到对队伍的精准操控和联络呢。 随着随军演练的增加，苏云对此的应用也格外得心应手，可以说是在除‘灵能静默’之外的常规静默行动中，最为有效的联络手段。 堪称是前线将校指挥官的超级利器。 不过此次行动苏云却没有主动干涉部分战士违反作战教典的行动，心中自有计较—— 作为机械骑士团极少数的幸存者，郑子默少校可谓是非常可靠的副官。 有他的直言训斥，加上之后的实战经验，一定能够把相关的战训刻进有些轻佻的战士脑海之中吧。 要说为什么的话，那是因为尽管只是短时间内没能保持静默的微小破绽，但是作为假想敌的优秀对手一定已经察觉了这支包抄分队的动向。 那么，翻过前面的山冈之后，一定会遭遇到早已有所准备的敌军阵地吧。 只有实打实的惨痛教训，才能让士官们真正吸收内化战斗的经验。 毕竟在演练中品味失误的痛楚，总比真实战场上的流血牺牲要好得多。 这么想着，苏云举起右手，向身后示意准备最后的冲刺进攻。 迂回机动的最终目的地即将抵达。 利用最新式动力甲的强劲引擎，一跃而上面前起伏的山冈。 “什么！？” 李千秋和露西娅发出惊呼。 他们都是个人战力极为优秀的战士，但是作为军事组织中的优秀一员还需很多历练。 （……事后的演练总结就好好批评他们一顿吧。） 苏云带着轻笑的想着，同时扫视前方的假想敌阵地。 然后不出意外，在山冈下坡不远处的小树林旁，不少动力装甲有针对性的摆出了防御态势。 （……然后需要表扬的则是随军牧师陈含巧……） 身处假想敌阵营中的陈含巧，再一次用她优秀和细致的灵能监控能力，搭配上连接着对应雷达装备的电子匕首终端，成功地捕获住了己方的微小破绽。 “咦？” 尽管迂回突袭演变成了攻坚阵地战，但是依然准备大展身手的苏云突然发出惊呼。 因为他看见在假想敌营地中，陈含巧与假想敌指挥官的身边立着陌生的几人。 他们身穿着防卫军制式军袍，神色匆匆，额头布满汗水，显然是刚刚赶来的样子。 “情况有变，演练暂时终止。” 向身后的副官郑子默下达了命令后，苏云利用新式动力甲的滑翔功能，从山冈顶部飞跃至小树林一侧的假想敌营地。 “咻——” 机械传动的压力释放声中，苏云从动力甲中一跃而出。 “发生什么事情了吗？” “苏……陛下。” 陈含巧用小碎步跑到近前，扬起清丽的面容向苏云轻声汇报。 “有三个旅团规模的基因怪物军团，突然掉头穿过防卫军围剿的缝隙，正在沿着青木河向青丘方向逃窜。” 苏云微微俯身凑近陈含巧的耳畔。 “你可以私下里像以前那样直接喊我‘苏云’就好……还记得吗？我们约定过的。” “……好、好的呢。” 最初坚持过‘苏云大人’这样的称呼，现在已经换上‘陛下’。 但是苏云还是希望陈含巧一如往常的那样直呼姓名，这样他会感觉更自在与舒适一些。 来到月球世界后为数不多的情谊与羁绊，苏云还不想因为身份地位的变化而轻易放弃。 看着陈含巧微微变红的耳尖，苏云稍稍有些愣神。 但是眼下可不是细叙情谊的好时候。 苏云直起身来，向着匆匆赶来传递情报的士官点头，当即回头对副官郑子默少校下令。 “召集士官集合！有紧急作战任务了！” “是！” 郑子默少校果断的回应，同时抱着跃跃欲试的神情问道： “陛下，是要出击了吗？” “没错！可是为我们‘冥河’大队的初阵，准备了完美的磨刀石哦！” 第九十七章 胜利与人偶少女的不安 机械蜂鸟张开光学迷彩，在几乎贴近地面的低空中急速飞行。 雷达反射面极小，机动又极为灵活。 加上对肉眼有一定抗性的光学迷彩，可谓是极好的侦察无人机。 当然，极小的体型意味着攻击能力的削弱。 但是紧随其后，不断摸向敌方阵列的冥河机动大队，则拥有充足的机械战力与单兵火力。 “战术通讯网络状况如何？” 潜伏在凹地中的苏云，向着身旁的陈含巧做着最后确认。 原本机械神教的作战序列里，就有借助机械牧师的灵能调动电子匕首后的能力，来构建战术小队通讯网络的传统。 如今依靠苏云超凡脱俗、有如神明一般的磅礴灵能，如同放大器一般直接将战术通讯网络构建到整个队伍。 当然在最上端的总网之下，还有各自结合的局部战术小队网络。 是在电磁干扰武器与混乱灵能波动极为常见后的一贯做法。 细究起来，亦是一个极为复杂的系统，而作为主要负责人的正是陈含巧。 而且她所使用的动力装甲也是特殊型号，专门强化了相关能力。 黑色的电弧在其机体表面慢无规则的游走着。 生生灭灭，却又静默非常，没有一丝‘噼里啪啦’的电鸣声，一如曾经陈含巧手中的随身用电子匕首一般的状态。 听到苏云的探问，她转过头来： “状况一切良好，突击队作战网络的切分也已经完毕。” “很好。那么启动吧。” 机甲内部通讯装置之外，一种通过某种灵能工学的渠道建立起来的联结浮现在脑海之中。 其中明显有两个大分支。 “郑子默少校！” “在。” “迂回突击的任务就交给你了。展现出平时演练效果的时刻到了！” “一定会确保任务完成！” 同在身侧的副官郑子默少校干净利索的回应道。对此，苏云感到非常安心。 “很好，来校准一下时间吧。” “……时间校准完毕。” “那么，祝你武运昌隆！” 苏云操纵动力甲，机械臂比划出胜利的姿势送行。 副官郑子默少校行了一个军礼之后，动力甲双眼喷射出嗜血的红色光芒，就调转身体往侧后方的渡河地点而去。 队伍中陆陆续续有机械战力跟随其后。 郑子默将作为分支突击队的指挥官，率领少部分精锐战士，从侧后方的青木河对岸迂回到敌人后方的小山包，与冥河机动大队的本部一同对基因怪物军团进行前后夹攻。 目送着他们远去的身影，苏云依然根据机械蜂鸟的侦察情报反复推敲着作战计划。 （……没问题的……能赢！） 尽管心里是这么想着的，但是作为冥河机动大队的初次作战，苏云还是会有些忐忑不安的细小情绪。 敌人是逃窜而来的基因怪物军团，足有三个旅团规模。 哪怕并不满编，算起来人手应该也远远超过这边的快速反应部队。 而且不排除其内部混杂着少量星际血族的精锐部队。 总之是不能过于小觑的敌手。 脉动的血液稍稍加速，感受着内心情绪的逐渐高昂。 苏云舔了舔有些干渴的嘴唇，突然笑了。 他意识到自己的情绪在细小的不安之外，更多的竟然可能是对战斗的渴求与跃跃欲试。 基因因子的强化，带来的极度微弱的嗜血欲也被激活。 身体内外的力量就像是活过来似得，在等待着喷薄而出的时刻。 所以…… 没错的，能赢！ 那支昏了头仓皇逃窜的基因怪物军团，一路沿着青木河的河畔向源头而行，如今更是停留在附近大草原罕见的山包上作为临时营地。 看来是打算今晚再次过夜。 但是这样的地形正好也给了苏云施展战术的好机会。 河流、山包，都将成为大范围迂回机动突击队的绝佳掩护。 当然，在此之前一定要先一步做到的，则是将山包上的敌军团调动到山脚下才行。 为此苏云掐着时间，估算着郑子默突击队的行程。 当预计时刻达到时，苏云当先跃出大队潜伏的凹地。 “时机已到，全军出动！” 不再做任何掩饰和遮掩，就连光学迷彩也完全关闭，赤裸裸的炫耀着这边的武力存在。 冥河机动大队组成攻坚的冲锋阵型，像锋矢一样以极快的速度向着敌方阵地推进。 矢量推进器在身后亦拉起高高的扬尘。 “如何？敌方的动向？” “如同预期，敌方指挥中枢已经察觉到我们了，其中一个番号的旅团正在向山冈下方移动，另外两个旅团还在山冈上方观望。” 陈含巧已经推倒队伍更为安全的中部，不过对于苏云的询问还是即时应答。 “是嘛，看来需要狠狠击破其中一个敌阵才能调动全军吗？” “应该如此，毕竟战力数量放在这里，敌方指挥官可能……等会！” “……滋……滋滋滋……滋滋……” 一阵电磁脉冲贯穿机体前后，通讯装置发出嘶哑的鸣响过后彻底陷入静默。 而罪魁祸首位于队列前沿的苏云看得清清楚楚。 从敌方阵地所在的山包，数枚闪烁着蓝色火焰的光弹投射到半空，在无形的电磁世界中不断向苏云所在队列辐射着定向电磁干扰。 “……滋滋……滋……陛下，战术通讯网络已全面切换到灵能模式。” 不过通讯只停顿了极端的时间，陈含巧的声音立刻又变得清晰起来。 囊括数千人规模、横跨方圆数十公里的超大型灵能工学通讯网络，而且无论战况多么激烈、战场环境多么恶化，又或是持续多长时间，都能够完美的支撑战术行动。 这是只有苏云所在的队伍才能够办到的绝对信息优势，全赖其仿若无穷无尽的灵能力量才能够达成如此神效。 “会使用电磁干扰武器，那么看来敌方据点中有星际血族的可能性更大了。不过没关系，传令下去！按照b计划继续执行作战任务吧！” 苏云利索的下达战术指令，整个军团的队伍分化为几个阵列。 “首先让我们击破一个敌军旅团吧！冲锋！冲锋！” 其中苏云自己一马当先的锋锐部队，有如破甲之锥一般不断提速，向着刚刚从小山包冲锋下来的那个基因怪物旅团猛地扎了进去！ 动力甲的大型动力刀剑不断收割着相切而过的敌军士兵，不断喷洒的枪弹风暴则扫倒沿途两边的队列。 尽管受限于兵力限制，没有造成绝对性的大量损失，但是一个照面的功夫，苏云亲自率领的先锋部队就将敌军旅团贯穿而过！ 调转方向的间隙，苏云向山冈上敌军指挥官的大致所在望了一眼。 “来吧，快点意识到不将所有战力扑下来决战，是没有希望的！” …… …… 郑子默所率领的突击队沿着大大的弧形迂回机动。 因为路途的增加，所以速度几乎提升到极限。 而队列中统一的灵敏型动力甲则完美地做到了步调一致。 机动速度之快，光学迷彩都变得隐隐约约、破破烂烂的状态。 如果有人潜伏在附近的草丛之中，怕是能够就看见一大串马赛克一般的虚影从眼前晃过的奇景吧。 所以就算借助青木河与大范围机动的掩护，最终当接近敌方阵地之时，要想确保奇袭的突然性和冲击力，主力部队的牵制与拉扯也是必不可少的。 这种说来简单，但是却将机械战力的机动性与冲击力发挥得淋漓尽致的闪电战术，在过去月余时间中已经反复演练过多次。 这一次的初战会一如预期的那么顺利吗？ （不，有苏云陛下亲自坐镇，一定没有问题的。） 郑子默摒弃杂念，专注于时刻表和战术行动的进度达成。 在他的身后两具精英动力甲，其中的机械骑士正好是李千秋与露西娅两人。 平日里演练时偶有轻浮的状态，如今的正式作战中也表现的极为沉稳，一声不吭的埋头冲锋。 对此郑子默感到满意。 同时想到曾经和他们一个开拓队的风间勇人，对于斥候作战极为擅长的他如今正在更前方不断游荡，以防有突然出现的零星敌人阻挡了突击队的攻势。 毕竟，与主力会合达成前后夹击的作战目的是第一位的。 就在向着冥河机动大队的战术安排时，主战场位置遥遥传来一阵细微的电磁波动。 “……正面战场已经开战了吗？” 这中定向脉冲溢散而出的轻微电磁波动，对突击队的干扰微乎其微。 且不说新式动力甲对电磁干扰本就有更强的针对性防护，冥河机动大队的全员更是有另一种绝对安心的战术通讯网络。 来自虚空的链接将所有战士结合为有机的一体。 即使是相隔距离较远的突击队这里也不例外。 从中隐隐能够感受到苏云陛下的灵能波动，那特有的冰冷威严在血与火的炽热战场上，却是再令人感到安心不过的存在。 巨大的弧形路线旋转着方向，郑子默再一次在面甲影像中看见了青木河波光粼粼的水面。 迂回机动快要结束了。 “全体突击队员注意：即将通过节点d、即将通过节点d。” 传达命令的功夫，郑子默来到河边猛地跃起。 敏捷型动力甲的背部伸展出两片辅助翼，搭配上矢量推进器的强大推力，郑子默轻而易举地抵达河对岸。 再之后已经肉眼可见山包的背面。 （……没有被攻击……） （……也没有被警戒的态势……） 这么说的话…… “很好！至圣先知陛下已经成功的将所有敌人牵制到山包的正面战场！” 郑子默按下红色的按钮，可能会对矢量推进器造成损伤的超负荷机关启动，动力甲的速度竟然再次猛地攀升一个台阶！ “全体突击！顺着山包的掩护，让我们捅穿敌人的菊花吧！！！” “遵命！” “冲击！！冲击！！！” 突击队全体的战士，都在不断轰鸣的引擎声中飞窜上山包。 最后的一点距离已经不怕敌方发现，正面战场的杀戮声都隐隐听见。 当越过山头的棱线，敌军的后阵毫无防备的裸露在面前时！ 伴随着高涨的热血与杀意，所有战士都知道！ ——在这场至圣先知陛下所亲自率领的初战中，他们将获得辉煌的胜利与战果！！！ …… …… ——同一时间，月背世界·能量之渊—— 汩汩涌动的液态能量在能量之渊的底部不断生成，向上攀升，推挤，然后在极强的压力之下，向着天空喷涌而出，形成贯穿天地一般的巍峨光柱，耸立在大地之上。 即使是接近这泉涌的能量之柱，也会感到难以忍受的燥热和近乎实质的光辐射压迫感。 以星际血族超凡脱俗的恢复能力，也无法长久的近距离徘徊在能量光柱的近前。 就是这样的极限环境之中，数月以来一直有一个身姿曲线完美的人形，浸泡其中。 正是玛莎大祭司以流传下来的珍贵‘月神圣血’，利用基因技术制作而成的受体人偶。 伴随着‘月神真祖’复苏的期许，被沉入了这座能量之渊中。 特殊质地的银色锁链，连接着地表与人偶少女的脚腕。 她如同漂浮在虚空中的天使一般，带着完美无瑕的容颜与纤细身影，在精纯的能量液体中飘荡。 ‘咕噜——’ 一个细小的能量气泡路过人偶少女的身边。 沿着她白皙无暇的肌肤划过完美的曲线后，继续向上漂浮。 而于此同时，亦有一些透明无色，难以形容的奇异溶液，混入能量的海洋之中，缓缓向下方扩散。 这些能够无视能量蒸腾与净化之力的物质一定珍贵无比，但是其真正的功效对星际血族来说却宛如剧毒！ ——基因因子的活性化。 而且是毫无节制与方向性的纯粹活性化而已。 基因突变和肆意繁殖的本能极为强大，每一个现存的物种都是历经久远的时光雕琢，所残留下来的完美造物，维持着堪称鬼斧神工的微妙平衡，存活于这个世界中。 虽说也有在极为严苛的条件限定下，作为强化药剂或是治疗药剂的时候，但是如此奔放的使用方法，却是绝对的豪奢与致命。 究竟是什么人要这么做呢？ 那些影影绰绰的身影，不时前来偷偷摸摸倾倒着基因剧毒的恶人，究竟是谁呢？ 玛莎大祭司毫无所知。 作为当事者的受体人偶也懵懵懂懂。 吸纳着灵能之渊无尽能量的同时，也不由自主的吞下透明五色的剧毒。 只是作为‘基因飞升者’‘月神真祖’的受体，人偶少女没有如寻常的星际血族一般，轻而易举地崩坏溃灭。 密谋者在焦虑不安。 人偶少女也隐隐感到不安。 曾经没有生命和自主意志的她，不知何时萌生了名为‘情感’的微弱火苗。 月球世界大地深处的‘精神’，仿佛被吸引一般缓慢地、缓慢地聚拢过来。 所以当心中的不安，终于演化为‘害怕’的情感后，人偶少女睁开了眼睛。 尽管有着妙龄少女的身体，但是她天真无邪的面容下，是与之相衬的纯真心灵，懵懂而茫然。 此刻只有一个单纯的想法，一如当初的苏云，在人偶少女的心间萦绕。 “……要逃走……想要活下去……” 第九十八章 奇妙的世间 ——月球背面，能量之渊，墨菲大公爵营地—— 以‘神’为对手的阴谋诡计，彻底扭曲失控了。 这一天凌晨，天色还非常昏暗的时候，玛莎大祭司气势汹汹的闯进爱得莱德大公的营地，直冲大公本人的居所大帐。 沿途试图阻拦的侍卫甚至被打倒在地，不知是何种恶毒的灵能法术，倒地者浑身抽搐、翻出白眼的状态很是吓人。 “是谁在扰乱军营！？不知道无故喧哗者斩立决吗！？” 爱得莱德·墨菲大公爵还躺在舒适的软垫之上，带着被吵醒的恼火大声喝问。 营帐一角阴影里融为一体的值班近卫立刻现身，准备向账外走去探查情况。 “哗啦——！” 结果大帐的门帘被猛地掀起，喧哗者已经径直冲了进来。 “哦！？墨菲大公爵莫非想要将我斩立决吗？” “……唔……” 来者穿着祭祀礼服，红黑相间，浑身上下散发出如同恶鬼一般的气势，正是很长时间都避而不见的玛莎大祭司。 她的身后鱼贯走进另外几名高阶祭祀，一个个都对爱得莱德大公怒目相视。 虽然玛莎大祭司的暴怒样子着实可怕，但是在自己的大军营地的将军大帐中被如此无礼的对待，爱得莱德大公也不禁怒从心气。 “大祭司驾到，架势可真是大啊！！！” 一跃而起快速披挂上外衣战甲的同时，从睡衣中稍稍清醒些的大脑高速运转，然后心脏猛然慢跳了半拍的想到： ——莫非是给‘受体人偶’送上些‘小礼物’的事情暴露了？ 再细细一看玛莎大祭司的面孔，铁青色都不为过，甚至是顾不上女人仪容的气坏表情。 （……该不会真的暴露了吧？） “哗啦啦、哗啦啦、……” 细碎的脚步声从远及斤，短短一瞬间就聚拢在大帐周围。 营地里的近卫军团士兵已经将此处团团包围！ 爱得莱德大公稍稍安心。 仔细思考目前的态势后，突然间蓦然的一喜。 （……如果玛莎这个老女人被气成这样的话……） （……那么说明针对‘受体人偶’的计划已经成功了？） 而且对方还被气疯了，仅仅带着数人的高阶祭司就直闯军营，现在已经是身陷重围之势。 只要自己轻描淡写的像古代枭雄一样，掷杯为号…… 爱得莱德大公彻底放松下来，端坐在自己的宝座之上，甚至有闲暇端起身边桌案上的茶杯，细细品味了一口。 玛莎大祭司一直保持着沉默，脸色阴沉如水，似乎是终于被爱得莱德的作态给激怒到爆发。 “月神陛下的受体人偶复苏了……” “什么！？” 爱得莱德大公差点被茶水呛到，茶杯也差点跌落在地。慌乱中好不容易拿稳茶杯，但是内心里却掀起惊涛骇浪，口舌都不禁打结。 “月、月神陛下祂苏醒了！？” “苏醒是苏醒了，但是月神陛下的受体人偶也立刻就失踪了！！！” 玛莎大祭司疾步上前，近距离视线从高处往下狠狠盯着坐在那里的爱得莱德大公。 “你现在就跟我去能量之渊查看！” “无礼！！！” 近卫拔出能量剑近前指向玛莎大祭司。 但爱得莱德大公当即挥退几人。 “退下！立刻准备起来，我要去能量之渊！” 恼火。 尽管对玛莎大祭司的无礼态度感到非常恼火。 但是如此重大的事态，爱得莱德大公也顾不得这些皮毛之事。 当即起身和玛莎大祭司两人，共同往能量之渊当初投放‘受体人偶’的地方前进。 窸窸窣窣，一众近卫立刻聚拢过来。 即使是如此之近的路途，短程飞行载具也立刻备好。 不消片刻，爱得莱德大公就与玛莎大祭司并肩站在光柱附近的土地上，淡蓝色的光与热不断辐射在两人的面孔之上。 “……究竟是、怎么回事？……” 爱得莱德大公大张着嘴唇，极为愕然。 如果是气急败坏的跑来火并，爱得莱德大公还会更有些心理准备。 毕竟都对‘受体人偶’下了那样的死手，就算是‘神之圣血’加持最新的基因工学，这么长时间也该出些成果了。 但是无论是玛莎大祭司的表现，还是她愤愤不平的简短话语，爱得莱德大公都无法轻易理解。 所以路上的短暂时间里，还想着所谓的‘复苏’与‘失踪’究竟是何意思。 如今摆在面前的唯有被打捞出来的合金银链。 准确的说，是末端极尽扭曲变形的、断掉的锁链。 就连高度浓缩的能量洪流都毫不畏惧的超强度特种合金，究竟是要怎样破坏才能留下这样凄惨的断痕。 就像是被野兽啃噬，或是单纯的暴力加以拉扯一样。 爱得莱德大公想象着那副场景，不由得打了个寒颤。 月神陛下的受体人偶，毫无疑问的消失不见了！ “速去调来监控！” 近卫很快将所需的情报调出，随着朦胧的幻影，数小时前半夜时分的景象，被以立体投影的方式展现在爱得莱德大公面前。 …… 只见原本平滑的能量之渊基座的截面，一小块地方突然间如同沸腾一般，咕噜噜地冒着气泡。 没多久，一个纤细白皙的身影就从中钻出，高高扬起的脖颈如同美丽的天鹅般伸展，浑身上下不着片缕。 正是月神陛下的受体人偶。 投影里的她如今已不再是毫无知觉的死物，而是凭借着自己的意志，从能量的海洋深处，浮出水面。 以笨拙的姿势爬上岸边，但是双腿立刻无力的跌倒。 受体人偶跌坐于地，尽管努力的想要站起，但是初次踩踏在地面之上的柔弱双腿，没法好好的支撑身体。 随后，能量之渊喷涌而出的光柱中，一大片朦胧的能量光雾被牵引过来，尽数被吸入受体人偶的体内。 就像饱餐一顿过后，身体恢复力量。 不协调的身体也慢慢适应这个世界，眨眼间，受体人偶的动作已经变得灵巧起来。 她茫然的四处张望一圈，就像是决定了方向，向前轻轻迈出一步。 “……沙沙……” 锁链被拉扯而响动。 然后受体人偶理所当然的一般，弯下腰身，双手轻轻按在脚腕旁的锁链，向两侧拉扯。 “滋滋、滋滋滋——” 扭曲的哀鸣声，从合金锁链的深处传出。 下一瞬间，受体人偶轻而易举地将超合金银链扯断。 就这样，她的身影渐渐从监控的视野内走出。 临走前，似乎有所察觉，对着监控的方向，仰起脸庞，露出纯真无邪的面容看了过来。 …… 爱得莱德大公忍不住后退了一步。 （……这是什么？） （……这到底算是什么事情呢？） 无机的死物化为鲜活的生命。 孱弱的体质转瞬间变得超凡脱俗。 至少，那浸泡在能量之渊中而不消融的银链，爱得莱德大公自付是没有能力徒手扯断的。 （……所以说，她，那个东西……会是复活的‘月神’陛下吗？） 闭目疯狂的摇了摇头。 立刻否定了这莫名可怖的可能性。 不不不，那家伙最后望过来的目光，完全是宛如幼童一般的纯真而通透，就像是刚刚降临人世间的初生婴儿一般的单纯存在。 这样的家伙，怎么会是所有星际血族的顶点——‘月神真祖’呢。 而且，那个复苏的人偶，尽管拥有着莫名奇妙的超凡能力，但是其力量与‘神祇’之间也绝对有着如同相隔天渊般的差距。 “……现在你清楚状况了吧？” 玛莎大祭司立在身旁，凝视着断裂的银链残骸，看都没有看爱得莱德大公一眼，径直用低沉而沙哑的声音质问道： “所以说……你们这些满脑子权利物欲的混账贵族！到底对月神陛下的受体人偶动了什么手脚！？” 很明显，这女人在陷入疯狂的边缘。 被怀疑了，但是没有证据。 但是爱得莱德大公又怎么可能坦然承认呢？ 事实上就连他自己都对目前的情况一头雾水。 “…………” 沉默良久，爱得莱德大公转身归去。 但是与此同时，他用玛莎大祭司也能听到的声音大声向身边的参谋将校下达命令： “……全军向北推进！沿途之地也给我用地毯式搜索寻找月神陛下的受体人偶！” “遵命！大公阁下！” “而且，环海地区的机械神教也已经元气大伤了吧，是该了结他们的时候了。” 一刻钟之后，大量星际血族精英斥候向着四面八方泼洒出去。 当天晚上，足以征服整个月球世界的庞大军团，开始向北动身。 …… …… 世间满是新奇的事物，吸引着人偶少女的全部身心。 无论是那朵逸散着淡香的花儿，还是游荡在草原上的白色绵羊，都是那么的令人感到愉悦和奇妙。 人偶少女微微欠身，轻轻采摘下一朵白色的小花，放在鼻前细细品味，恍惚间似乎整个人都要陶醉于其中。 清凉的风吹过原野，吹过人偶少女如绸缎般的无暇肌肤，也吹拂起片片轻柔的花瓣。 不知名的半透明花瓣漫天飞舞，就如同梦幻的落雪一般令人炫目。 “……呜呜……呜哇……呜哇……” 人偶少女口中发出不成声的呜咽，欢快地张开双手拥抱着这美丽的景色。 一只蝴蝶轻盈的飞过眼前，混杂在落花之中翩翩起舞。 人偶少女的注意力立刻又被吸引过来，追逐着、向着前方奔跑。 当她终于感到有些饥饿和干渴的时候，就停歇下来。 饥饿似乎还能忍耐，但是干渴的感觉却无论如何也无法抑制，路过的湖水也毫无作用。 人偶少女忍不住舔舐了一下尖锐的虎牙。 然后循着冥冥中的感应，向着北方前进。 在那里，似乎有什么东西在呼唤着自己。 那如同冰原上的火焰一般的某种存在，在吸引着自己前去。 …… …… ——我可能成了‘人形高达’。 深夜，寂静的营地中，苏云望着镜中的自己，如此想到。 如今的冥河机动部队，在完美的初战中歼灭了流窜的三只基因怪物旅团后，就被参谋本部判断为编制完成、可以立即投入实战。 既然如此，如同魔鬼般无情而效能至上的参谋将校们，立刻贯彻着彻底活用冥河机动部队的方针制定了大量作战计划。 接下来的短短半月里，连轴转地转战于环海草原各处，作为荒野作战的攻坚核心，配合着一众友军将敌方基因怪物军团一一歼灭。 现如今，已经将攻势推进到最后的环形要塞缺口处。 在这里，集中了山灵男爵部下中最后的所有星际血族精锐师团。 而明天，就将是把他们彻底肃清的大决战。 速度要快，力道要狠。 既不能让他们继续逃窜出去，变成和爱得莱德大公军团合流的局面。 也不能拖延到爱得莱德大公的军团主力北上的窘迫状态中。 但是苏云却没有过多担忧。 因为明天的战局结果早已注定，将会是以‘至圣先知陛下’的名义获得最为辉煌的歼灭战果。 哪怕那是大量残存血族精锐聚集起来的负隅顽抗之敌。 毕竟，就算说是精锐士兵的星际血族，在苏云看来也与炮灰军团的基因怪物相差不大。 都是一击即可虐杀的弱小存在。 苏云在这些日子里的连番征战，已经完全刷新了对自我的认知。 攀登于神座之上，以至圣先知为名号的自己，在战场上是绝对无敌的存在。 新世界之吕布都不足以形容自己的威能，唯有纵横于普通战场的‘人形高达’可以比拟。 “嘟、嘟。” 很轻的敲门声。 “进来。” 大概是贴身近卫送来了洗漱用水吧。 毕竟是战场环境，也没法太讲究。 苏云没有回身查看，而是端坐于自己的书桌前继续放任缭乱的思绪。 因为刚刚他突然间想到了一个好点子。 那就是这个世界里为什么还没有高达这样的、充满科幻与浪漫感的机械战力呢？ 但凡是热爱机甲故事的男生，恐怕没有几个人小时候不曾幻想过自己亲自驾驶巨大机器人的场景吧？ “洗脚水的温度正好。” “嗯，就放那里吧。” 随口吩咐完侍卫，苏云感觉自己的思绪越发明晰。 说起来，现有的巨型规格动力装甲，不是已经有将近5米的高度了吗？ 如果继续放大，不断加以改进的话，说不定想要造出高达式的机甲也意外的容易？ “那个……苏、苏云陛下？时间长了水会冷掉的。” “嗯嗯，没事，我等会就去洗漱。” （……不对。不不不……我不能任由自己在毫无相关专业知识情况下胡思乱想……） 说不定有着现实中各种重要的缘由，才导致了这类超巨大机器人并没有被制造出来。 毕竟，相隔数千年，各自演化的月球人族与星际血族两支，似乎都将动力甲的最大规格限定在5米左右。 果然……还是有机会的话，找教宗格拉迪斯阁下好好聊聊吧。 他是个渊博的大学者，一定能有独到的见解…… “……苏云？那个……我……” “嗯？” 苏云的思绪告一段落，终于注意到今天送来生活用水的人，在对自己的称呼上有些与众不同。 苏云缓缓转过身去。 只见一身单薄衣裙的可爱美少女，陈含巧正脸上带着浅浅的红晕，颔首向自己搭话。 “……今晚，就由我来帮你洗脚吧。” 第九十九章 冲锋决战 天鹅堡的废墟前，聚集着总数将近2万的星际血族军团。 而且都是血族精锐，而非大量充数的基因怪物。 恐怕正是以基因怪物军团作为炮灰和掩护，他们才成功抵达这里的吧。 曾经他们从这个缺口蜂拥而进机械神教的核心腹地，如今却也不得不以这唯一的缺口为目标试图逃亡。 他们没有选择。 依托亘古时代巨大陨石砸出的环形山脉，环形要赛区域数千年来不断得到加固和完善。 在几乎沦为丧家之犬的现在，这些残兵败将根本不可能正面冲击环形要塞。 天鹅堡的废墟是唯一的生机所在。 但是最初到达这里的星际血族军团，也不曾立刻逃亡，而是徘徊在废墟的边缘前，等待更多友军的汇合。 因为说是废墟，但是在经过能量核心塔的剧烈光爆后，这里只剩下了几何学上一个完美的漏斗地形罢了。 没有可以作为掩体的要塞建筑废墟不说，更是会沦落到被人居高临下肆意狙击的不利位置。 所以星际血族的指挥官，希望能够在归路被彻底封死前，集聚到足以突破的军团人数。 这是和时间的赛跑。 而且隔着漏斗地形，在环形要塞的外围那一边，从一开始就能侦测到月球人族影影绰绰的斥候身影。 不得不说敌方指挥官即使在作战序列彻底崩溃的当下，依然保持了高效的冷酷和理智。 因为正如他们所料。 这种一目了然的战略意图下，青丘机械圣殿在重建指挥中枢后，与南方防卫军附近军团联络上的第一时间，就下达了封锁天鹅堡废墟缺口的命令。 原本因为爱得莱德大公的斩首战术而陷入混乱的南方守卫军团，终于也恢复了秩序。 在冷静的分析和考虑到现有人手不足的情况，他们采取了与星际血族军团隔着废墟对峙的策略。 随着时间的推进，逃亡过来的星际血族越来越多，聚拢过来的机械神教一方的军团也越来越多。 现如今，苏云也率领着自己的直属部下——代号‘冥河’的快速反应机械部队，来到这处战场。 第一次望见这如同移山填海一般、被大面积更改地形的战场，苏云也惊叹不已，难以想象当时战场的士兵们，是如何的绝望和无助。 “陈含巧，你能活下来真是太好了。” “……” 立在苏云身旁，一同遥望天鹅堡废墟的，还有机械牧师陈含巧，她的神色难明，带着无法挥去的悲痛之情。 因为在光爆发生的片刻之前，陈含巧还身处天鹅堡西北一隅最后的要塞堡垒中，与战友们共同奋战。 “……我只是运气好罢了。” 当时在机械骑士团冲杀进来的时候，天鹅堡原守军已经所剩无几。 为了配合外侧迂回包抄的特战黑甲军，同为黑甲军一员的机械牧师陈含巧就被选中，带着加密指令前去联络。 也因此当能量核心塔被间谍引爆时，陈含巧身处南方丘陵地带的黑甲军据点中幸免于难。 但是她那些尽管短暂相处，但是同生共死的奋战了整整一日夜的战友们都消失于膨胀的光球之中，无一生还。 苏云背对着陈含巧，目光就像穿透空间一般望向废墟对面的星际血族营地。 “……没关系的，陈含巧。所有的牺牲都会有其意义……” “……嗯。” 带着呜咽，陈含巧重重点头。 …… …… 环形要塞内侧。 随着云集过来的大军不断向星际血族的据点逼近，敌方选择了猛烈回击、优先击破尾巴后面守卫军团的策略。 激烈的战火汹汹燃起。 即使是隔着巨大的漏斗地形，也能看到冲天的火光与浓烟，爆炸声不绝于耳。 “……情况不妙。” “是啊，北侧的防卫军团大多是新组建的新兵军团。” “恐怕会付出不少牺牲，变成僵持状态。” “不能再拖延了吧，南面的情报已经传来，爱得莱德大公的军团主力已经开始北上。” 精锐的军团，包括苏云所在部队以及特战黑甲军都埋伏在天鹅堡废墟外侧，所以才造成敌军做出如此突然行动时的窘境。 正当一众参谋将校激烈讨论的时候，旁听的苏云轻轻发声。 “支援过去吧。” “嗯？那个、至圣先知陛下……” “这样的话可能会对我方造成很大的杀伤，毕竟眼前的废墟地形就如同一个陷阱一样。” 参谋们露出担忧神色，但是苏云却极为镇定。 “没问题的。由冥河机动大队开路，我亲自作先锋。继续犹豫下去的话，北侧军团会遭受更多的损失。” 话落，苏云起身向着冥河部队的据点走去。 “遵命！至圣先知陛下！” 参谋将校们颔首领命，部队的调动与细微之处的战术行动立刻忙碌的制订起来。 等到苏云披挂上贴身的机械战甲，进入动力甲之时，一份详细的突击计划已经发送到他的终端之中。 “出发！！！” …… …… 动力甲集群组成的先锋，如同刀尖一般猛然递出。 漏斗形废墟的地表，因为当初剧烈爆炸的炙烤，如同琉璃一般光滑通透。 动力甲就像是滑行在溜冰场一样，借助着俯冲的姿态，速度越来越快，最终在达到底部的瞬间速度达到高峰。 机械部队的队列快速闪过，如同幻影一般令人措不及防。 直到路程过半，向上坡冲锋的时候星际血族才做出了应对。 “咻——” 空气被贯穿的声音不绝于耳。 敌方组织起精锐狙击兵种，攀在漏斗形的北侧边缘，不断向下方射击。 纤长的能量弹拖着光影射入苏云所在的队列。 位于队列顶点的苏云，自然是被格外照顾的重点。 “咻——！”、“咻——！”、“……” 但是所有能量弹都拍打在距离苏云机甲尚有0.5米距离的虚空之中。 在那里，有如实质的半透明能量壁障是如此的坚不可摧，即使是如同盛大的烟火般不断闪烁出火星与电浆，也毫不动摇的将一切攻击阻挡。 苏云无所畏惧的向前冲锋！ 加速！ 加速！ 即使是在上坡，苏云也不断摧残透支着动力甲的矢量推进器，务求以最快速度冲进敌方阵地之中。 即使有个别动能武器透过动力装甲的能量护盾发生器，更加近身的距离上，苏云也有第二层依靠自己灵能支撑起来的灵能防御壳。 抬起手来反击。 扣动扳机，将铁与火药也不断地投射过去。 高速移动之中视野中的景色似乎都已经拉伸变形，瞄准敌人变得越发困难。 但是苏云作为例外，他强健得远超常人的神经系统，高效地处理着双眼所接受到的所有光学信息。 比动力甲装配的火控系统还要精准地锁定着敌人。 “滋、滋、滋——！！！” 极短的时间内三连发。 动力甲的大口径电磁步枪投射出带有恐怖动能的钢铁。 还有好一段距离的三个细小身影应声弹起。 他们身上的机械战甲根本无法起到保护作用，对电磁步枪子弹的牵扯反而使其无法穿透身体，将子弹附带的动能与冲击更多的留在了自己身上。 所以在这个角度下被击中的一瞬间，就如同飞起来一般向着斜后方抛起了高高的弧线。 “……还有2分钟吗？” 苏云估算着时间，准备应付冲入敌阵的冲击。 就在这时，视线角落里一个不起眼的光点，猛然间放大，眨眼之间就飞跃到自己身前。 “嘟——” 短促的轻响声中，最外围的动力甲能量护盾已然被突破。 然后如同流星一般镶嵌在苏云更内层的灵能防御壳之上，才稍稍显出身影。 那是一枚造型特殊的锥形子弹，闪烁着银色光芒的特殊合金内核，被包裹在能量弹的余晖之中。 所以才如此轻易的突破了能量护盾吗？ 而且不仅如此，就算是扎进苏云灵能防御壳的现在，这枚锥形子弹也只是速度稍稍减弱，依然在向着苏云的头部飞行。 “轰隆——！！！” 耳边传来身后战友动力甲被击毁爆炸的轰鸣。 苏云面颊的肌肤也隐隐感到灼热。 就在这电光石火之间，苏云半打开动力甲正面的胸甲，从中探出自己的右手，下意识的抬起往虚空中挥动！ 下一瞬间，带着残余光与热的能量弹外衣如同雾气般吹在苏云的面容上，除了灼热感之外没能造成任何一丝损伤。 而致命的子弹内核，由特殊合金构成的锥形子弹则停滞下来。 牢牢地被夹在苏云的食指与中指之间！ 苏云手指与锥形子弹相触的地方，淡银色的灵能力量如同液体般涌动不休，将这枚锥形子弹的恐怖动能消磨一空。 “碰——！” “轰——！” 战场的嘈杂声很快填补了刚刚一瞬间的寂静。 这可真是石破天惊的一击！ 苏云维持着半个身体探出动力甲的姿势，依然在矢量推进器的推力下向前疾行。 染有硝烟痕迹的脸庞上，满是刚毅之色。 刚刚敌方的那轮特殊攻势，自己的战友一瞬间减员不少。 不过，这样特殊的武器看来星际血族一方也没有过多库存，如今最后关头才零星使用。 但即使如此，也绝不能任由对方继续射击。 很短时间内仔细端详了一番手中的锥形子弹。 随后，苏云以两指夹住的姿势，狠狠向着前方甩去。 然后看也不看就重新将探出动力甲的身体收回。 当动力甲胸甲再次合拢的时候，那个角落里正准备射出第二发狙击的敌人只见一道银芒闪过，如遭重击，脖颈之上的脑袋就瞬间炸开。 竟是被刚刚苏云徒手甩出的锥形子弹命中。 加持其上的灵能力量更是彻底无视了星际血族一方的机械战甲，展示出比动力甲电磁步枪更为可怖的威力。 紧随其后，先前发射过这种特殊子弹的血族精锐，在极短的时间内都遭遇了精准无比的一一点杀。 这甚至似乎引起了敌方指挥官的恐慌。 此时距离苏云所率领的先锋，冥河机动部队突入到星际血族的阵营已经不足1分钟时间。 更北面还在与环形要塞内侧的月球人族防卫军团激战。 而眼看着后方阵地却要被人攻入。 似乎到了最后关头，又或是被调动而来的星际血族军团终于抵达战区。 从北侧坡顶的边缘，一排排填满山坡棱线的星际血族机械战力，也带着决死的气势向着下方发出冲击！ 这一次，得到从上往下冲锋的地利优势者，乃是血族军团一方。 只见他们的动力甲速度在重力加速度的加持下，一瞬之间就将速度飙到肉眼难以捕捉的程度。 这仿佛是解除了装甲限制器一般的狂烈冲锋，甚至是半途中就有机甲闪烁着电火花冒起黑烟。 星际血族军团拼尽了全力。 如果不能打开眼前的困局，即使留着动力装甲又有什么作用呢？ 所以他们一反往常，豪不爱惜自己的战甲，带着赤红的眼睛与杀意向着漏斗地形中的苏云所部冲杀。 在以苏云亲自率领的冥河机动部队为锋锐组成的装甲部队之后，只是大量普通身着外骨骼式机械战甲的普通步兵军团。 如果在这种情况下被敌方装甲部队俯冲攻击，一定会损失惨重，甚至就此溃败也不是没有可能。 尤其是敌军中领头的一具特种装甲，那巨大的体型只是随意目测也几乎超过8米，竟是苏云来到月球世界后所见过的最为巨大装甲。 原本放在平地之上，这样的机甲无法获得最高效能比的同时，还会显得过于笨拙而不适应战场环境。 但是天鹅堡废墟这个特殊环境之中，从漏斗边缘向着下方急速俯冲的巨型特种装甲，获得了前所未有的战斗力。 所有星际血族都抱着必胜的信念冲锋。 而月球人族尽管处于劣势地形，但望着冲锋在前的至圣先知陛下苏云，也无不斗志昂扬，奋勇冲锋。 时间与空间的距离转瞬即逝。 两股钢铁洪流就这么迎面狠狠撞上！ 然而碰撞的结果恐怕是出乎所有人的预料！ 在与星际血族那具超巨大动力装甲碰撞上的一瞬间，苏云浑身上下的灵能力量喷涌而出。 在刹那之间，几乎液化的精纯灵能沿着动力甲的零件间隙不断蔓延，最终整个动力甲如同浸泡在灵能的海洋中一般，受到灵能力量的完全支配。 此时此刻操控与支撑动力甲的力量，已经并非仅仅只是基于物质世界原理所制定的机械力量。 源自苏云体内的特殊灵能也如同‘神的加护’一般，将超越世间常理的力量源源不断灌注进机甲之内。 速度突破极限。 力量输出也增大到匪夷所思。 “碰——！！！” 苏云所在的动力甲整个闪耀起淡银色的光芒，如同中子星喷射而出的粒子辐射一般，顶着敌方巨型机甲以比俯冲时还要迅猛无数倍的速度冲向坡顶！ 沿途所过之处，所有星际血族的动力甲都如同脆弱的玩具一般，一触即碎。 激烈的冲击之中，苏云动力甲的部分零件似乎都在淡银色的光芒中融化消失，但是动力甲奇迹一般的依然超常运行中。 等到如流星一般冲入坡顶敌阵的两具机甲停下来时。 巨型机甲已经破烂得如同残骸。 苏云动力甲看起来也是半径八两。 “噗通——！” 一脚踢开，嵌在一起的正面装甲，苏云面无表情地从中弹出身体。 由于这超凡脱俗的反向冲击，星际血族的反冲锋意图完全落空。 在苏云身后，陆陆续续有战友们登上平地，虎视眈眈地望向星际血族大军的后侧阵地。 胜利女神的微笑，已经触手可及！ 第一百章 新势力:圣月王国 浅白的云在随风舒展，波光粼粼的河水在蜿蜒流淌。 而湛蓝的天空之下，河道两岸。 焦黑的土地上遍布着暗淡的机械废墟，血染的红色点缀其中。 这就是天鹅堡废墟南侧的平地，大战之后的景象。 青葱的草原完全消失，地皮被翻卷起好几层。 逡巡来往的少量士兵们，在打扫战场。 殉爆过的动力甲废墟倒也罢了，那些能量核心还保存完好的残骸，若是不妥当处理，随时都有可能变成潜伏的炸弹。 不过要数最大的变动，莫过于那条突兀出现的河流。 当时鏖战到最为激烈之时，被前后夹击的星际血族状若疯狂，要做最后的困兽之斗。 因为苏云自身的动力甲已经报废，所以他轻装立于阵前，手中高高举起的宝石剑散发出的璀璨灵能光柱，直至天穹！ 有如开天辟地般的一击，劈砍在大地之上。 残存的星际血族阵列自然是被彻底撕裂。 不过这超凡脱俗的一击也在大地上留下无法抹灭的伤痕。 大地崩裂，一道深沟笔直地向远方延伸。 直至地平线尽头的一座大湖。 于是，天鹅堡废墟这里出现了一条崭新的河流。 对此，参谋本部的防卫工程专家在考察后，提出了将河水引流到漏斗形废墟之中，形成新的大湖之后，在水面构造新要塞的建议。 而且看起来工程量也并不大，毕竟苏云发起攻击的起点，距离漏斗边缘只有几公里而已。 只需将这段距离开凿出一段人工运河，天鹅堡大湖的引流的工程就算是完成了。 “至圣先知陛下，不如您照着工程图纸上的路线，再劈一剑如何？” 那名技术将校拿着图纸，攀在苏云身边热情的比划着。 “我想这样效率一定更高。” “啊，这个嘛……” 苏云想要搪塞，但一时想不到说辞。 尤其是望着对方一脸崇拜地望着自己的眼神，就说不出直接拒绝的话语。 倒不是苏云无法像先前的激战中一样，辟出那般惊天动地的一击。 只是对于其中力道的控制，苏云实在没有自信。 就像是现有的这条一击辟出的笔直河道，居然一直绵延到视线尽头的地平线处，不知道波及多远。 如果在这条笔直的路线上有任何月球人族的村落或是建筑存在的话，一定也会被自己误伤到。 ……明明已经作了克制。 但是对于自己过于庞大的力量，苏云似乎还是没能做到收放自如。 究竟该怎么回应才好呢？ 身边的近卫首领解了围。 “等等，少校！你究竟把至圣先知陛下当成什么了？” 他双目圆瞠瞪向技术将校。 “陛下可不是你们工程科的挖掘工具啊！” “林半夏，你太认真了……” 苏云阻止名叫‘林半夏’的近卫首领，觉得语气未免有些生硬了。 但是技术将校却惭愧的低下头。 “啊，抱歉，陛下！是我太过依赖您了。” “嗯，没事……” “那么我先去忙了。告辞，陛下。” 看着优秀勤劳的部下跑去河道边工作的背影，苏云不禁也有些惭愧。 是不是应该尝试着克制力量再劈砍一次试试？ 于是苏云在少量近卫的跟随下，漫步到战场边缘，正面着南面的天鹅堡废墟。 左手摩挲着腰间的宝石剑剑柄。 右手平举，竖起手指比划着预计要新开通的人工运河，想象着这片巨大的完美圆锥形变成美丽湖泊的场景。 然后在手指的一侧，视野中极为遥远的荒野尽头。 在蒸腾的朦胧水汽中，起起伏伏的山丘间隐隐约约可见一只形状怪异、推进速度极快的机械大军。 “……那是什么？” “……” 没有人做出回应。 身边的近卫引颈眺望，但是他们远逊于苏云的视觉能力还无法看清来者的队列。 “快！命令防卫军司令做好准备！” “是！陛下！” …… …… 如同蝎子一样的爬虫类机甲，所组成的钢铁洪流在大地上蔓延。 多足的机械仿生腿，前后并用，即使是在崎岖的丘陵地形，也保持了极为高速的行军速度。 队列一直保持着行军静默，肃杀的气氛升腾而起。 当中几具最为巨大的机体，如同小型舰船一般，堪称陆地上的移动小型堡垒也不为过。 作为军团指挥中枢的它们，都配有大量的通讯设备以及灵能工学造物。 人员配置上也与单兵作战的‘攻击者’不同，内部空间足以容纳分工不同的多人，以及一整个可以作为前线指挥中枢的小型参谋团队。 圣月王国的公主殿下就端坐在其中一具‘掌控者’的指挥位，面前机械臂伸展而出的屏幕上陈列着机械神教的众多情报，手中则端着一杯热气腾腾的咖啡细细品味。 “公主殿下，机械神教的领地天鹅堡快到了。” “嗯。” “是否需要让军团做好临战准备？” “……嗯？” 公主殿下放下咖啡杯，挥手让机械臂收回原位，精美的面孔上一双琥珀色的眸子，直直看向身侧的军团副官。 “你是觉得还不够刺激机械神教一方的吗？” 军团副官是位中年男子，面对公主陛下的目光，他微微低下头颅。 “不，在下只是以防万一，所以如此建议。” “没必要继续弄险了。根据情报，机械神教的天鹅堡要塞区已经被摧毁了？” “是的，公主殿下。” “虽然彰显我们的武力也很重要，但是没必要真的弄出武装冲突。准备联络对方吧。” “遵命。” 不再看手下的忙碌，公主殿下重新端起咖啡。 只是眯着眼睛的同时，脑海内回想着刚刚看到的关于‘至圣先知’的情报。 （……那家伙，究竟是什么样的人呢？） 这样想着，透过机甲内情报终端所看见的景象——天鹅堡废墟外侧已经构筑了临时防御阵地，机械神教的防卫军正在严阵以待。 （果然，没有采取更刺激对方的行动是对的……） …… …… “是圣月王国的机械军团。他们自称是前来援助机械神教与星际血族之间的战争的。” “……圣月王国？” 当传令兵汇报具体详情之时，苏云起初是一头雾水的状态。 但是身边的陈含巧贴近耳朵轻声解释后，就立刻明白了。 “……是西南方向另一个巨型陨石坑内月球人族所组建的王制国家。” “……原来如此。” 这不就是当初自己试图逃亡时，想要前去的西南方的平原地带吗？ 不曾想现如今，居然会以这样的方式与对方相见。 因为是不甚了解和熟悉的外交事务，所以苏云就将事情，全权交给了教宗阁下正好在场的幕僚来处理。 而苏云自己则是立在后侧的一座哨塔之上，遥遥望向废墟南侧的平地之上，两方大军严阵以待慢慢接触的场景。 特别是圣月王国一方的动力装甲……不，那种造型应该无法称之为动力甲才是。 扁平的机身，多节肢的机械足，以及尾部不知有何共用的机械尾巴。 整体看起来就如同蝎子一般。 狰狞的机甲表面还有基于仿生学的金属骨刺，灰黑色或墨绿色的涂装下看起来极为可怖。 虽然距离尚远，但是不妨碍苏云用超凡的视觉能力详细观察，忍不住发出感叹。 “真是奇特的造型啊……” “陛下您很在意吗？” 公开场合下，陈含巧以‘陛下’相称。 “那恐怕是圣月王国最新一代的‘蝎式’机甲。” “蝎式吗？命名也够朴实的。” “嗯。对于机甲类，单论仿生学的造诣，恐怕圣月王国要比我们机械神教还要强些。” 这倒是让苏云感到有些惊奇。 但是想起曾经在黄昏圣殿中与‘机械之神’的接触。 除了神座计划外，那位大天使机械似乎并没有刻意地看中机械神教，而是更加宽泛的守护着整体月球人族。 那么有机械神教之外的势力，在某一方面拥有更强的科学实力也是可以理解的了。 与陈含巧交谈间，苏云清晰的视野中出现一抹亮色。 在蝎式机甲军团的中心，一具体型极为巨大的机甲来到阵地前列。 缓缓降下的舱门中，走出一位身材高挑、曲线优美的美女。 金色的长直发披洒在挺直的腰背，飘逸的刘海下，则是一双琥珀色如同宝石一般美丽的眼睛。 她似乎拥有很高的地位，在众人的簇拥下，与自己一方负责外交的阁臣交谈甚欢。 不经意间笑起来的风情别具一格，柔美中又带着飒爽的英姿。 与女子身上干练的军礼服相得益彰。 “陛下是看见什么有趣的事情了吗？” 陈含巧投来疑惑的眼神。 遥远的距离使得此处只有苏云能够欣赏到废墟南侧那名女子的美丽。 “啊，没什么……真是没想到还有那么大体型的机甲，果然已经不再是与动力甲不同系统的机械装甲。” “是嘛……” 陈含巧的脸颊微微鼓起。 “……感觉有点可疑呢。” “啊哈哈，那是你想多啦。” 苏云忍不住下意识的摸陈含巧的头，柔顺的金色短发摸起来很舒适。 不知不觉中，他们两人的距离也渐渐拉近了。 …… …… 机械神教领地内的战事，暂时告一段落。 在山灵男爵入侵攻势的所有敌军都被肃清的现在，圣月王国的援军真可谓是‘姗姗来迟’。 一向很聪慧，如今攀登神座之后的苏云更加聪慧，更何况他还持续接受着倾机械神教全力的地狱式精英教育。 所以苏云很轻易的就明白到，政治远非圣月王国蝎式军团表面上的说辞那么简单。 与战场上的激烈死斗不同，外交领域是更加考研细微处智慧的地方。 考虑到经验的老道和相关事务的熟悉，于是将针对圣月王国的接待事宜一股脑交给了教宗格拉迪斯阁下。 时隔两个多月，苏云终于又恢复到战前的悠闲状态。 “它要发起冲撞了！快躲开！” “哦哦！这家伙的力气可真大！” 荒原之上一片嘈杂，几名战士只是披挂着外骨骼式机械战甲，就与一只体型超过10米的四足兽类对峙。 而且他们的手中也并非常见的电磁步枪，而是长度比人的身高还要纤长的合金长矛。 进而言之，今天的活动是‘狩猎巨兽’。 向来是拾荒者营地中最为精锐的战士才会进行的狩猎行动。 如今的苏云早已从一介探险队新人，一下飞跃为精锐中的超级精锐，几乎是超越人类程度的厉害战士，自然有资格参与这样的活动。 但是…… “……这家伙的体型也太过巨大了吧。” 第一次见到这种猛兽，苏云不禁发出感慨。 在古地球时代，恐怕也只有灭绝了的恐龙中的大型种族，才能在身形上与‘月之巨兽’一较高下。 “这些家伙的祖先究竟是什么生物？才能进化到如此体型？” “据神教的文献记载，可能是野猪吧。” 一同参与狩猎的同伴中有人这么说道。 “开玩笑的吧！？” 苏云一边再次躲开月之巨兽的野蛮冲撞，一边试图用长矛攻击到要害。 “我认识的野猪可不是这种长相和体型啊。” “那个……可能是4千年前的那次基因飞升大动乱吧。” 那名拾荒者营地的老猎手颇有些汗颜的解释道。 “……也就是说，是生化危机的产物。” “好吧，幸好这怪物的数量不多，不然冲进村落或是拾荒者营地中可就不妙了。” 巨兽宽大的脊背上已经插着数支长矛，原本鲜亮的皮毛上染上暗淡的血痕。 只是这些攻击无一命中要害，反而增长了巨兽的怒气。 蛮横的来回冲撞了一阵，结果却也只是被披挂机械战甲的众人耍弄得团团转而已。 不由得发出了愤怒的嚎叫。 “哼唧——！！！” 果然，是和野猪极为类似的嚎叫声。 原本正面看巨兽的脸，一直未能发现相似性的苏云终于找到原因。 （……原来这家伙的猪鼻子已经退化了啊……） （……难怪没有认出来。） 巨兽再次发起了冲锋，一副生龙活虎的样子。 苏云带着新奇感，控制着自己的力量，与伙伴们一同享受着狩猎的乐趣。 …… …… 在众人忙于狩猎巨兽的时候，不远处的一片小树林里。 没有任何人察觉到，一双琥珀色的好看眼睛，正在向苏云他们张望。 第一百零一章 平和的表象 血气上涌，肌肉紧绷。 千钧一发之际，错开巨兽冲锋的獠牙，苏云扭转腰神将最后一柄合金长枪狠狠扎进巨兽的后颈。 “咔嚓……” 随着一声骨骼破碎的脆响，苏云手上的压力一轻，长枪扎入巨兽的颅内。 “哼唧——！！！” 巨兽发出最后凄惨的嘶叫，前足失去力气，颓然倒地，巨大的身躯铲进地面又向前滑行了数十米，终于彻底安静下来。 “哦哦哦哦！！！成功了！” “真是干脆利落的一击啊！” “不愧是至圣先知陛下！” 一同参与狩猎的战士们连连夸赞，苏云自己也颇为得意。 以往的战场之上，几乎都是大肆使用灵能力量破局。 而这次狩猎，苏云只使用了自身的血肉与机械的力量。 虽然细究起来，经过三位一体飞升的苏云，单论肉体力量也已经超凡脱俗。 但是舒展身体、酣畅淋漓流着汗水的运动果然还是令人感到身心愉悦。 同时也能够不断增进磨练自己战斗的技艺。 众人将巨兽的尸身捆绑起来，挂在多台机械蜂鸟组成的矩阵之下，就这么一路运回拾荒者营地。 这里是苏云最初苏醒时待过的营地，之后的日子里也经常来此闲逛。 所以和营地中不少住民早已熟识。 苏云挥手微笑打着招呼。 纷纷行礼后，小孩子们就迫不及待地跑到后方，聚拢在月之巨兽的尸身旁围观。 他们扬起脖子，仔细看着巨兽被吊在半空中的身体不同部位，就像是最刁钻的厨师在品评食材的优劣一般。 “哇，好大啊。” “还有这皮毛也好漂亮。” 孩子们摸了一把嘴角的口水。 “一定很好吃吧。” “今晚办篝火晚会！营地里的所有人都来大快朵颐美味的烤肉吧！” 苏云笑眯眯地望着他们，通知下去。 孩子们立刻欢呼着“好耶、好耶！！！”地各自散去，很快将这个消息传遍了整个营地。 回到地下遗迹废墟旁的营地时，天色已经黯淡。 不远处已经能够用肉眼看到青丘之上的机械圣殿。 即使是夜晚，青丘之上也是灯火通明。 重建圣殿建筑群的工程日夜不息的进行着。 据说如果不是因为战事还未完全了结，没法动用全部物资和人力，不然的话现在已经复建的差不多了。 这也是没有办法的事嘛…… 大量基因怪物和血族大公的军团还盘踞在月球背面。 “我可以加入进来吗？” 一位美丽的金发女性微笑着询问。 是陌生的面孔…… “……当然，所有人都可以一同欢呼美食哦。” 苏云微微一愣，就笑着点头。 同时想着，对方恐怕是其他营地或是村落过来的民众吧。 美女当前，一侧的篝火也已点燃。 今晚是放松与享受的时间，所以苏云不再考虑战争的事情，也亲自拿起肉串烤制起来。 同时想到自己的未婚妻，浅见明日香因为新项目的研究还在忙碌而不能加入进来，苏云就感到有些小遗憾。 欢声笑语中，不一会儿烤肉的香味就弥漫开来。 特别是听着‘滋滋’地油脂被烤出来的声音，就不由得口舌生津。 撒上月球世界特有的香辛料后，咬上一口，果然有种幸福的感动传遍全身。 “就是这个！我果然好想吃到烤猪肉哦。” “……猪肉？” 那个不请自来的金发美女微微诧异。 “嗯……嗯，对，月之巨兽的肉很棒吧？” 苏云想到月球世界的人们不仅没有咖啡，就连家猪也没有饲养下来，而巨兽这种生物可不是寻常时候就能吃到的东西。 想想不禁令人有点同情。 果然，作为至圣先知，还是需要多多努力，让大家都过上更好的生活。 …… …… 营地的篝火依然通明，巨兽的肉也很充足。 不过熬不住的老人和小孩已经回家休息，剩下来的人看起来似乎会彻夜狂欢。 远离营地漆黑的夜色中，一名身材修长的女性正在缓缓漫步，正是先前端坐苏云身旁，大饱口福的金发美女。 微冷的夜风吹动她的秀发和衣裙。 她勾起耳边的乱发，回首望了一眼已经化为地平线一个黑点的营地。 然后缓缓摘下自己右手无名指的戒指。 “嗡嗡……” 细微的电离声中，女子的身影朦朦胧胧一阵变换。 当彻底安定下来时，蓬松的刘海下已经完全是另一幅柔美的面孔。 “……根本看不透呢……那个家伙……” 她喃喃低语着，就像是玩耍一样用脚拨弄着嫩草。 但是她的心思全在刚刚近距离接触过的那名男子身上。 他拥有着‘至圣先知’这样的头衔，看起来却平平淡淡。 人们称呼他‘陛下’，但他却也能像平常人一样与众人打成一片。 这非但没有损害他的威信，人们反而更加敬爱他。 从篝火边欢快的拾荒者眼中，从即使是大快朵颐也保持着警戒的精锐战士眼中，少女都看到了众人对至圣先知陛下的信奈和敬意。 真是奇也怪哉。 ……他究竟是个怎样的人呢？ 青草拂过少女白嫩的脚腕。 少女感到有些痒，咯咯笑了。 “……苏云……是嘛。” 少女喃喃轻语着对方的名字，抬起头来，已经到了圣月王国军团的临时驻地。 一名在营地外偷偷摸摸张望的身影，在看到金发女子后小跑着过来。 “公主殿下，您再不回来我可就瞒不下去了。” 来人是名年幼的侍女，一脸紧张的苦色。 而金发少女的真正身份正是圣月王国的公主殿下。 她顺手捏了捏侍女带点婴儿肥的脸颊，笑着安慰。 “好了、好了。我这不是回来了吗？” “公主殿下……你又出去乱跑，今晚可是差点就被副军团长发现你不在了呢！” “我只是去打探点有趣的情报罢了，可是在干正事诶。副军团长知道了也不会有事的。放心啦、放心啦。” “……” 小侍女似是被说服，但凑近过来鼻头就抽动了几下。 “不对……公主殿下你身上好香啊……” “啊，那个嘛……” “好呀，公主殿下，你是去偷嘴了吗？就因为这种理由把我一个抛下来面对副军团长那个可怕的大叔吗？” 小侍女泪光盈盈，抱着公主殿下的胳膊不肯放下。 结果闹腾的两人在利用幻影戒指遮掩身形潜行的途中，差点被据点警卫发现。 …… …… “这么说，他们准备回去了？” “是的，照他们的说法，既然战事已经告一段落，他们的支援任务也就不存在了。” 行走在前往机械圣殿的路上，苏云与教宗格拉迪斯小声沟通着。 “他们说临走前有礼物想要送给至圣先知陛下。” “礼物吗……教宗阁下有什么建议？” “我建议应该维持友好的关系，有必要的话，陛下您应该亲自带团和蝎式军团一同去一趟圣月王国。” 苏云微微有些诧异。 “此话怎说？” 教宗格拉迪斯细细解说。 月背世界能量之渊附近，依然盘踞着的大量的基因怪物军团，和极为能征善战的爱得莱德大公军团。 一旦再度攻来，单凭机械神教一方的势力将会极为困难。 而且按照地理方位来说，位于西南方的圣月王国在直线距离上距离能量之渊要更为接近。 只是不知道为何…… 不，原因很明确，因为所谓‘月神的圣训’。 敌方的军团优先针对机械神教发起了进攻。 但无论先后，同为月球人族的机械神教与圣月王国，都是唇亡齿寒的关系。 如果能够联合起来，一定能够获得更大的胜利。 “……而且最为致命的一点在于，位于能量之渊上方的时空门，只要这跨越星空的桥梁还在，随时都可能会有更多的敌军从中涌出。” “我明白了。” 苏云点头示意，站在圣殿侧门前，等待侍卫开门的时候心想： （……若是反过来，这座时空之门也能够作为月球人族开拓遥远星域的途径……） 只是在勉强自保的现状下，这个想法还很遥远。 苏云阔步走进正殿，端坐在上首三王座中间的正座，俯首望去。 大厅中央立着圣月王国的公主殿下、副军团长和其他使节等人。 近距离细看，公主殿下的姿容虽不及沉鱼落雁，但也不远，果然是个美人。 但奇怪的是，竟是越看越有种奇异的熟悉感在心间萦绕。 明明只是在数天前的天鹅堡废墟遥遥王国几眼而已。 苏云摒去杂念，和教宗格拉迪斯一同完成最后的外交交涉。 对方送上的礼物共有三件。 一件竟是从古地球时代流传下来的精品茶道用具‘云气天目盏’。 然后是一柄做工精美的长剑和一枚切割工艺完美的宝石。 三件礼物俱是珍品，满是华贵之气。 而且通过礼物的品类，苏云也隐隐感觉到圣月王国的风气。 （……怎么感觉充满古典贵族的气氛……） 简短的交涉后，当苏云表示想要率团拜访圣月王国时。 公主殿下好看的琥珀色眼睛眨了眨眼，就当场答应下来。 定好一同出发的时间之后，接下来的傍晚举办了一场宴席。 在自由享受酒水食物的美味中，双方的佐官将相关细节也一一敲定。 …… …… 晚宴结束的时候，大长老李·哈里斯悄悄将苏云约到自己的办公室里。 “……大长老阁下，这次悄咪咪的又是发生了什么事呢？” 昏暗的室内灯光下，苏云有些提心吊胆的向大长老询问。 “一件大事。” “……！？” “……大概关系到月球人族全体的存亡吧。” 大长老李·哈里斯缓缓将手伸进抽屉摸索，最终从隔层之中取出一把看似钢笔的钥匙。 他起身打开保险柜，从中取出一份文件。 苏云郑重的结果文件，本以为自己已经做好了足够的心理准备，结果才看见标题就大吃一惊。 只见这份薄薄的文件首页，用平淡无奇的黑色字体写着： ——【论夺取圣月王国的可能性和几种方案初探】 （……这、这用学究式的语气究竟是在说什么呢！？） “……大长老阁下，您写的这个……也实在是太……” 苏云忍不住用上敬称。 大长老李·哈里斯像是意识到了什么，也微微点头。 “说的也是，标题的风格可能令陛下有点不太适应吧……” “……？” （……才不是这种无关紧要的事啊！） （虽然标题也很奇怪就是了……） “……毕竟在下作为一名合格的军事人员之外，也有长久的浸淫在科研之道。就请陛下无视稍许无关紧要的奇异之处吧。” 大长老李·哈里斯作出一副解释完毕，敬请阅读的姿态。 但是苏云果然还是难以将目光从这标题移开。 “大长老阁下。” “……嗯？” “我们可是刚刚收下了对方友好相送的礼物，然后友好的举行了晚宴哦。” “是这样，某些菜品的味道非常不错，不过听说陛下之前有狩猎到月之巨兽，我也很想品尝一二。” 大长老李·哈里斯品评起菜色。 “然后下周的话我就要率领使团，和对方的蝎式军团同路去圣月王国做友好访问……” “这是个不错的机会。《方案初探》里面有不少可以实行的计划，单纯是打探情报也很方便。” 不行了……感觉沟通不再一个频道上。 苏云眨了眨眼睛，很认真的看向大长老李·哈里斯。 “大长老阁下，这些您都是认真的吗？” “当然，至圣先知陛下。” 大长老李·哈里斯一改平静淡然的神色，带着严肃认真的表情，用如同一汪深渊般的双眸直直望来。 他称呼着苏云的尊号全称。 “您不觉得，所有月球人族，乃至全银河的人族同胞，都应该统一在至圣先知陛下您的统治之下吗？” “……” 苏云感到喉头干渴，久久不能语。 大长老李·哈里斯的声音语气是如此的平淡和冰冷，但他话语中传递而来的意志与愿望却又是如此的激烈与火热！ 昏暗的阴影笼罩在两人身上。 漫长的停滞之后，苏云沙哑的嗓音打破沉默。 “当然，我也这么觉得。” “那么……”大长老的声音第一次带上颤抖。 “但是同时我认为，应该用正确的手段达成这一目的才行。” 苏云将计划书塞回大长老李·哈里斯的手中。 “你可以做事前准备……但不可以越界。” “遵命，至圣先知陛下。” 老者低下头颅。 第一章 圣月大平原 远处的山峦层层叠叠，横亘在地平线的尽头。 这是苏云在机械神教的领地范围不曾见过的景色。 在太阳的余晖彻底暗淡前，大军终于扎好了临时营地。 机械神教一方以苏云为首的使团，将跟随蝎式军团一起返还圣月王国。 苏云只随身率领了冥河机动部队一只，驻扎在东侧。地势更加平坦的西侧则是人数众多的圣月王国蝎式军团。 晚饭时分，公主殿下前来拜访，随身仅有数名近卫，就这么大大方方的走进苏云的军营。 她的名字是安吉莉亚·加西亚，按苏云的眼光，是个西式的金发大美人。 不过最有魅力的还要数安吉莉亚的琥珀色眼睛，扑闪扑闪带着神秘的光环。 苏云总有种似曾相识的感觉，像是在哪里看过，但又想不起来。 “至圣先知陛下，这是我们圣月王国特产的香辛料，相信你会喜欢。” 安吉莉亚双手捧着一个小巧的褐色布袋，凑到苏云身边。 会面的地点是大帐中，行军途中双方都比较随意，没有拘束于外交礼仪。 苏云方才接过就闻到隐隐的香味。 “真是感谢。” 轻轻打开，是亮红色的小巧果子，古地球时代不曾见过的香辛料。 但是它的香味令苏云非常熟悉。 “咦？是辣味的吗？” 苏云惊喜地拿起几颗放在手中细细观察。 柔软度适中，表皮光滑，色泽鲜艳，形状则是小巧的椭圆形。 苏云忍不住拿了一颗放在嘴中品尝。 “好辣、好辣啊！” “如何？” 安吉莉亚公主带着浅笑。 “果然够味！真是太感谢你了，我很喜欢这种香辛料。” “你喜欢就好。” 机械神教的领地范围内，并没有辣椒或能够替代的食物存在，总体而言机械神教领地内的饮食文化比较匮乏。 苏云原以为在这个月球世界中是无缘辣味料理了，不曾想在圣月王国还有这样的香料。 因此苏云的情绪有些高涨，当场决定自己亲手制作几道辣味佳肴。 “咦？至圣先知陛下您会做料理的吗？” “当然，我以前一个人住的时候还算拿手嘞。今晚你就和我一起尝尝我的手艺吧。” “……嗯。那我就拭目以待了。” 苏云兴致高昂地来到后勤部门，立在炊事用具前卷起袍服的款大袖子，围上围裙后看起来煞有其事。 二十分钟后。 回到中军大帐，和安吉莉亚一同坐在餐桌前，除了后勤部门提供的菜色之外，在两人中间还有一锅泛着红汤、热气腾腾的肉菜。 正是苏云亲自动手，复原的川味料理——水煮肉片。 当然，肉片已经是换成了月球世界的特色四足小兽。 “闻起来好香。” 安吉莉亚微眯着眼睛夸赞。 “我要开动了。” “请用……对了，忘了问，你能吃辣的吧？” “当然，我也很喜欢吃辣味料理呢。毕竟这可是我家乡的香辛料哦。” 因为换了肉的种类，所以苏云还有点忐忑，但是当第一口柔嫩带着香辣的肉片入口之时，所有的担忧都消失不见，只剩下感动。 “好吃！” “嗯，至圣先知陛下您的手艺真好。” “啊，私下里就别用那么麻烦的称呼啦，我也没有一直对你用尊称啦。” “好。” 于是两人愉快地大快朵颐，间或闲聊几句。 …… …… 中途作为使团成员也在营地中的大长老露了一次面。 但是当他看见安吉莉亚公主殿下和苏云两人都是一脸满足的趴在餐桌上。 “啊，对了，我还有些事。” 就这么说着，不动声色地离开了。 …… …… 虽然是吃饭时间，但是各自的近卫们都在账外执勤，他们的用餐将在换班后另有时间。 等到饭后，安吉莉亚准备告别离开时，苏云注意到对方其中一位近卫目光炯炯地盯着自己脸看。 “这是怎么了嘛？” 苏云摸着自己的脸，笑着问。 “至圣先知陛下，听说您是机械神教有史以来最为厉害的人？” “嘛……要看怎么比了吧，也不是只有武力才算是真正的‘厉害’。” “不，我觉得只有武力的强大，才是真正的强大。我想和陛下您比试——” “退下。”安吉莉亚轻声呵斥了那名青年剑士一句，然后转向苏云，带着歉意地苦笑。 “这位是圣月王国东方边境伯的次子尤格·埃克特，是名优秀的骑士，就是有点……过于热衷于武力。” 但是这位名叫‘尤格’的青年剑士却不依不饶，他上前一步。 “既然是伟大的至圣先知陛下，还请赐教！还是说……您只能干些狩猎巨兽之类的消遣事情吗？” “尤格！” 安吉莉亚再一次、大声呵斥，脸上的神色极为认真。 苏云倒是有些摸不着头脑。 （……这家伙咄咄逼人的态度到底是怎么回事？） “刚刚享受了公主殿下的美味香料，消消食倒也不——”错。 “陛下！请让我代您作战！” 话未说完，苏云的近卫首领林半夏就怒而上前，与尤格当面对峙。 “如果你连我都打不过的话，就更别提挑战至圣先知陛下了！” 就这样，一场荒诞的比武就预定将要在大帐中间进行。 桌椅和其他家居被侍卫移走，空出一片还算宽敞的空地。 林半夏和尤格各自身穿着精良的机械战甲，手持未开锋的刀剑互相试探。 苏云则很没有真实感的和安吉莉亚两人坐在上首主座，望着这一幕。 （……月球世界还有这么野蛮的风俗吗？） （……喂喂，那可是真刀真剑吧？） （……虽然未开锋就是了……） 愣神间，两人已经战作一团。 刀剑你来我往，力道之大，劈在一起时甚至冒出了大量的火星。 无论是纳米机械对肉体的力量增幅，还是外骨骼式机械战甲的辅助作用，月球人族即使冷兵器对战的杀伤力也大大提升。 如果有刃口的话，这样劈砍应该很快就会卷刃吧。 但不知是否该庆幸，两人使用的刀剑都未开锋。 但是当刀剑偶尔劈在其中一人的机械战甲上时，超强合金碰撞在一起发出的铿锵作响，还是令听到耳中的苏云感到一阵牙酸。 （……听起来就好疼啊……） 苏云微微转动视线瞥向身侧，发现安吉莉亚公主只是面无表情的平视前方，没有更多神色。 战斗还在继续。 尤格不愧是安吉莉亚夸赞的优秀骑士，在刀剑对决中竟然渐渐有些压制住林半夏的态势。 要知道林半夏可是自己的近卫首领，剑术绝非平平之辈。 但是终究还是林半夏的战场经验更胜一筹，而作为边境伯家次子的尤格·埃克特则还稍显稚嫩。 “嘭——！” 尤格上段重劈的同时，胸腹却已经打开。 虽然时间只有一瞬，但是林半夏在招架防御的同时，重重地一脚踢在尤格身上。 这一脚力量极大，尤格当即后撤了好几步，身体也没能保持平衡半跪在地。 似乎有些恼羞成怒的他，浑身上下突然缠绕起淡银色的灵能光芒，以更快地速度向回猛扑。 林半夏也打出真火，见此立刻更加熟练的调动着灵能，向手中的动力剑灌注而去。 “滋滋滋——” 就连动力剑的动能机关都已经打开。 （……这可不行啊。） 说好的切磋为主，不允许使用灵能力量和其他武器，结果两人现在都纷纷违规。 外骨骼机械战甲可无法保证能够抵御强化之后的攻击，哪怕是还未开锋的刀剑。 若是两人都因此受伤，甚至死去可就不好了，同时也将会是一件重大的外交事件了。 “到此为止了！” 苏云从主座立起身来，右手前伸，五指张开，遥遥指向两人，就像一把握住一般！ 眨眼之间，跨越虚空、无可匹敌的灵能力量就在这中军大帐中倏然涌动！ 大帐中心激斗的两人一瞬间都身不由己地漂浮起来，浑身无法着力，只能手足无措的摇摆着。 而且他们的灵能都被慢慢压制体内，取而代之地则是体表蒙上另一层带着冰冷威严的透彻淡银色光芒。 那是苏云——至圣先知陛下无上的威严与力量！ 战斗结束了。 圣月王国的公主殿下，安吉莉亚·加西亚就坐在位置上，琥珀色的双眸静静望着苏云的背影。 …… …… “至圣先知陛下，您的力量宛若神明，我要为之前的无礼向您道歉。” 青年剑士尤格俯首低头，认真道歉。 安吉莉亚也再次致歉，然后临走前突然凑到苏云身旁，踮起脚尖探到苏云的耳畔： “……以后我会做出赔礼哦。” “……？” 安吉莉亚声音很轻，就像是在说悄悄话一样，随后带着不一样的风情转身离去了。 苏云望着他们的背影，有些失笑。 “这到底都是些什么事嘛……” 这时大长老李·哈里斯重新出现。 “圣月王国的东方边境伯，在上一代伯爵时期与我们机械神教发生过不少武装冲突。” “原来如此……” 苏云了然的点头。 看来，战争这个不死的神灵，在任何世界、任何时空中都存在着。 …… …… 第二天一早，两只大军又拔营行军，相隔数里互为掩护地向着圣月王国推进。 谨慎的行军计划没有白费。 在环海草原与圣月王国所在的圣月大平原几乎中间位置的荒凉原野中，一大群混乱的基因怪物所组成的潮流正漫无目的的四处席卷。 中午的时候，双方恰好碰上。 遭遇战一触即发。 与昨晚玩闹似的比试时毫无干劲不同，对非我族类的敌人进行征伐时，苏云一马当先，冲锋在前。 苏云神力加持下的动力甲，有如猛虎扑入羊群，阳光照透乌云！肆无忌惮地在怪物之潮中掀起腥风血雨。 其他众人加起来的战绩可能都不足苏云的一半。 就连原本应该被基因病毒烧坏脑子的基因怪物们，都仿若感受到本能的警示，最后竟然零零散散地有尝试逃亡之举。 苏云那无敌的身姿，引得冥河机动部队士兵们的阵阵喝彩。 也令圣月王国蝎式军团的战士们看得目瞪口呆。 尤其是昨晚还曾挑衅过的尤格·埃克特，几乎是无地自容到想要钻地而遁。 安吉莉亚也穿着戎装，白蓝相间的精致战甲，立在战场边缘，遥遥望向战场中心活跃无比的苏云。 中午尚未完全过去，两军就摆脱了基因怪物浪潮的威胁和困扰。 下午又重新前进。 一周之后，当看见与机械神教领下环形山脉相似的连绵山脉地形时，苏云知道，圣月大平原快到了。 …… …… 大概是由于地质板块运动，圣月大平原这同样是由巨大陨石造成的前陨石坑地带，如今内部在靠近环形山脉的地方有着大量山岳。 往内部走上一段时间，进入核心地带才是真正的‘大平原’地区。 蜿蜒的大道顺着山势向远方蔓延，苏云行军在这条道路上向四周张望。 郁郁葱葱的丛山峻岭，不得不感慨这片土地要比环海草原富饶很多。 不过相对的，这里的地下遗迹和古地球时代的废墟遗存却是很少的样子。 当沿着山道走下平原的时候，透过山缝逐渐展开的景色美得竟令苏云一时间屏息。 一眼望不到头的金黄色稻田，在春风的吹拂下，如同湖水一般波光粼粼的起伏摇摆着。 天空有成群结队觅食的鸟雀。 平坦的大地上，则点缀着小小的村落。 因为是傍晚时分，炊烟袅袅。 田野间的小路，间或还能看到成群结队、嬉戏玩闹的孩童。 他们拿着木质的盾与剑，身上也有模有样的穿戴者竹木质地的简易防具，开心地扮演着骑士游戏。 一眼望去，看起来竟是比机械神教领地繁荣不少的感觉。 “……真是富饶的地方啊。” “是吧，我也很喜欢这片大地。” 安吉莉亚在身前张开手臂，转着圈儿像是要拥抱这片天地，裙袍的衣摆也随之旋转飘荡。 然后她停下来面对苏云，淡淡笑着。 “欢迎来到我的家乡……圣月大平原。” 第二章 繁华的表象 一条波光粼粼的大河，易北河自南向北贯穿圣月大平原的中心地带。 圣月王国的王都就坐落在易北河畔。 苏云等人一路经过数十个或大或小的城镇，最终抵达圣月王国的王都。 巍峨雄壮的要塞式城墙，甚至还有人工挖掘的宽大护城河，与易北河相连。 因为平原外围有着崇山峻岭的保护，整体看起来像是个巨大无比的盆地地形，所以圣月大平原这里的月球人族国家没有在最外围的环形山脉捡起长城式要塞区。 而是在每座城市的外围，内三重外三重的建设起多条战线的合金要塞城墙。 当然，这恐怕也与圣月大平原没有统一在一个政治势力之下有关，推进环绕整个前陨石坑的巨大防御工程，需要难以想象的统摄力与物资。 除了最为强盛的圣月王国以外，这片大平原上还多多少少有一些其他小国与城邦、自由市。 圣月王国蝎式军团和苏云的冥河机动部队都部署在城外的军事营地。 使团一行则与安吉莉亚公主殿下一同进城。 安吉莉亚在前开道，城门处经过简单的文件验证后，王都的内部面貌徐徐展开。 一重又一重的合金要塞城墙，一共九重之后，才进入市民生活的街区。 一条宽大的主轴大道笔直的从城门向市中心延伸，两旁是绵延不绝的居民住宅，间或看到灯红酒绿的商业区域。 而视线顺着主轴大道望向尽头，一座小山拔地而起，笔直的大道也蜿蜒盘旋为山路，然后在山顶，一座城堡样的建筑耸立起上。 那大概就是圣月王国的王宫吧。 不出意料，众人搭乘的敞篷式机械观光车也以不徐不疾的速度向那座城堡驶去。 沿途可以浏览到整座城市的风貌。 越往市中心去，沿街住宅的造型越发高大奢华，商铺数量也变得更多。 行人络绎不绝，路中央还偶尔可见骑着奔马来往的路人。 “咦？那是？” 也不由得苏云不惊讶。 在这个机械科技很发达的月球世界里，还以马作为交通工具就足以令人惊讶了。 而且那些骑士们的速度看起来丝毫不慢，细细一看，甚至发现骑士们胯下之马除了健硕的肌肉线条之外，浑身上下还夹杂反射着金属光芒的构造。 “那是诺尔曼马，王国第一代诺尔曼大公爵利用基因技术和机械技术相结合，改良出来的优秀马种。” 身侧的安吉莉亚是个尽职的导游，闻声知意，立刻做了解答。 “半机械半生物的马吗？” “是的。” 这诺尔曼马真可谓是仿生学、机械学与生物学相结合的极致。 在当初基因飞升失败的技术基础上，第一代诺尔曼大公爵针对马这种生物先行研究了机械改良的可能性。 其实本质上可以看做实验性的在马的身上，以强大基因飞升技术为基础，进行的机械飞升验证。 这些半机械半生物的奇异造物，依然保持着雄性与雌性的区分，但是他们的生殖器官已经完全蜕变，在孕育新生代的胚胎阶段，机械与基因的双重构造就在不断同时发展。 最终一诞生出来的马驹，就已经是半机械半生物性质的诺尔曼马了。 而且这种马儿甚至可以做到进食金属元素，自我恢复这样的事情。 最难为可贵的是，在繁衍下一代的问题上，机械部分的‘蓝图突变’也完美的解决了演化问题。 数千年下来，圣月大平原的月球人族已经培育出多个分支亚种，各有特色。 虽然此前从机械圣殿出发之时，就已经通过相关文献资料掌握了圣月王国的这些情报，但是亲眼看见这些奇异的造物，还是大为新奇。 听完安吉莉亚的解说，苏云只觉得叹为观止。 同时想到发明者的第一代诺尔曼大公爵。 “……诺尔曼大公可真是位伟大的发明者。” “当然，他可是我们圣月王国的创国英雄。” 苏云回忆起看过的资料。 圣月王国乃是4千年前的大动乱之后，最初一批与圣月大平原创建的邦国之一。 彼时的月球人族多是躲藏在边缘的山地地区。 但是在当时传说中的大贤者与数十位英雄人物的率领下，50年间他们驱逐了游荡的基因怪物，重新夺回丰饶的核心平原地带。 并在此建立了与圣月大平原同名的圣月王国。并且于记下来的十几个世纪里吞并了众多其他小邦国，壮大为圣月大平原上最强盛的一只势力。 现如今的王室与几大家族，都是那些英雄的直系后代。 只能感叹，混乱的时代总会有英雄辈出。 王宫很是奢华，但与机械圣殿的威严神圣相比，还是差了一筹。 安吉莉亚的父亲，也就是当代圣月王国国王亚历山大四世，与其威严的名字不同，招待苏云、大长老李·哈里斯为首的来自机械神教使团时，显得十分热情。 由于抵达时间较晚，天色已经黯淡。 在互相问候，递交外交文书过后，国王就约定明晚会有接风洗尘的盛宴。 至于今天满是舟车劳顿，就先好好休息吧。 …… …… 国王的议事厅之内，只有亚历山大四世与安吉莉亚公主殿下两人。 幽冷的白色灯光映照在两人面孔之上，更衬托的安吉莉亚皮肤的白皙通透。 望着这个美丽的女儿，亚历山大四世心中感慨不已，绝不会肤浅的以花瓶来看待。 “你所看到的这位‘至圣先知’，究竟如何？” “灵能力量非常强大，很受机械神教民众的爱戴，但是态度又和蔼可亲。” 亚历山大四世摩挲着下巴的胡须，陷入思考： “……嗯。也就是说是位明主吗？” “……也许吧。” “也许？” “……有时候会做出一些奇异的举动，会做好吃的饭菜，会说难以理解的奇怪的话……” 安吉莉亚扬起脸庞，微微眯起好看的琥珀色眼睛： “……遣词用句偶尔也很奇怪……” “奇怪的人？” “……总之，是个女儿有点琢磨不透的人。” “……唔……” 亚历山大四世沉默不语，右手按在一本书上。 书的扉页写着9个大字——《机械神教·启示录研究》。 是本国一位无信仰学者做的学术著作。 “嗒嗒、嗒嗒嗒、……” 亚历山大四世按在书的硬皮封面上的手指，缓慢而有节奏的敲打着。 在这期间，安吉莉亚维持着完美的淑女姿势，微微颔首，也沉默不语。 她有预感，父亲的决定很有可能会关系到自己的命运。 她已经17岁，出落得越发美丽大方，同时也是蝎式军团的军团长，在一些低烈度的战场中活跃。 亚历山大四世沉吟良久，才缓过神来。 他笑着倒了两杯红酒，分给安吉莉亚，举杯示意喝下后，才缓缓开口。 “看来，需要一个小测试再来看看这位‘至圣先知’了。” 安吉莉亚举着红酒杯，怔怔望着父亲，不知作何感想。 …… …… 苏云这边，使节团众人一行离开王宫后，拒绝了亚历山大四世提供的居所，准备回到城外的军事营地中暂住。 “看起来推进战略合作的谈判还有段日子啊。” 有副官这么感慨。 “是啊……虽然很热情的样子，但是总感觉是在拖延时间。” 听着副官们的议论，领头的苏云与大长老李·哈里斯不发一语。 只是走在回去的路上，静静观察着圣月王国王都里的细节。 整洁的街道，繁忙的商铺，欢笑的人群。 可以看出来是个富足和平的城市。 在路过一个小巷路口时，从小巷里窜出一个身影。 小小的，黑不溜秋，很不起眼。 “碰。” 那个黑影一下子撞上使团成员的腿部，就地翻滚倒地。 众人这才看清是位浑身布满黑色泥尘的小孩子，她怀中抱着的大量水果洒落不少，即使如此，她也宁愿用身体和地面碰撞，也保住了怀中更多的果子。 在她的腿部，装有类似局部外骨骼的机械装置，也是破破烂烂的样子。 但这恐怕就是她窜行速度如此之快的原因吧。 “没有哪里受伤吗？” 苏云伸出手，想要拉这小孩起身。 但是迎来的只有满是戒备神色、如同孤狼一般的眼神。 这样的眼神，怎么会出现在一位年纪如此之小的女孩身上呢？ 而且她浑身脏污不堪，甚至是散发出隐隐恶臭，脸上也是很多黑灰，只有女孩用袖子摸过的眼睛附近，才露出原本的白皙皮肤。 苏云放松身心，展露柔和的微笑，想要安抚这像只小狐狸一样的女孩。 伸出的手抖动一下。 “来，我拉你起来。” “……” 女孩慢慢的伸出手，与苏云的手握住，借助着苏云支撑的力量，缓缓起身。 然而还未完全站起，从那小巷子里传来密集的脚步声，和喘不过气来的呼喊声。 “……小、小兔崽子！你往哪里……哪里跑！？” “……呜姆……” 小女孩闷哼一声，如同受惊的兔子，甩开苏云带着温暖体温的手，双膝微微屈蹲，就如同飞矢一般一蹦一跳的窜进对面的暗巷。 一眨眼就不见了身影。 在这之后，追兵才姗姗来迟。 除了几名警卫之外，其他几人看起来只是穿着普通衣服的市民而已。 苏云自然发问。 “怎么回事？” 其中有市民无力地停在苏云众人身旁，双手扶着膝盖喘气不停。 听到苏云询问，才一边擦着汗水一边上气不接下气的解释道： “……那些、那些下街区的泥腿子！……又来……偷东西……这样下去我们还怎么经营？” 说话间咬牙切齿，然后抬头方才发现苏云一行的陌生打扮和华贵衣袍。 “那个、那个我要继续追了。” 这么说着也再次追进小女孩离开的暗巷。 但是见识过小女孩脚下那如同袋鼠一般的反关节构造的外骨骼机械足，苏云觉得小女孩看来是能够安全逃脱了。 虽然明明小女孩才是贼，但不知为何，苏云反而输了口气，放心下来。 （……下街区吗？） （……看来，圣月王国的繁华表象之下，也许还隐藏着其他事物……） 在这个插曲之后，众人回到了冥河机动部队的驻扎营地，就着夜色休息了。 …… …… 次日，坐落于王都中心小山上的宫殿中，国王亚历山大四世为苏云等来自机械神教的使节团举办了盛大的宴会。 琳琅满目的事物与酒水。 特别是大量使用了圣月王国特色辣味香料的菜肴令苏云大饱口福。 还有低烈度的月球葡萄酒，晶莹剔透，口感柔和，也是一大美物。 “感觉如何呢？” 公主殿下安吉莉亚身穿华美的礼服，是露出白皙圆滑的香肩款式。 她高挑的身姿立在苏云面前，手里也举着一杯和果汁调和过的红酒杯，笑意盈盈地询问着。 “不知道美食是否有令至圣先知陛下满意？” “我很满意哦，甚至都要此间乐，不思蜀了。” 苏云也笑着回应，但安吉莉亚却奇怪的疑惑了一下， “嗯？” “怎么了吗？” 安吉莉亚眨了眨眼睛，轻摇琼首，然后又笑着回应道： “您的学识可真渊博，这么古老的典故都知道呢。” “是嘛，啊哈哈……” （……原来如此……） 苏云打着哈哈，揭过话题。 看来自己平日的言行有时会不禁意间暴露出不少信息，也许要稍稍注意一些。 愉快的晚宴一直进行到很晚的时间。 苏云还在安吉莉亚的引导之下，伴着舒缓的音乐跳了一曲交际舞。 其实略显笨拙，毕竟无论是苏云的古地球时代，还是现在的机械神教领地内，都不是很流行这样贵族一般的活动。 不过即使是这样青涩，一曲落幕后，苏云与安吉莉亚还是迎来了众人的热烈掌声。 他们都是参与这场晚宴的王国众贵族，席间也不时有人近前与苏云、大长老李·哈里斯等人交谈。 宴会到很晚才结束，几乎要到午夜十分，众人才一一散去。 …… …… 然后是第三日。 国王亚历山大四世的热情似乎毫无消退，但是对于开始战略协商的话题总是轻轻岔开。 反而对苏云兴致勃勃地谈论起诺尔曼马的事情。 “……赛马是吗？” “对，机械骑士的赛马比赛，可是风行我国的盛大竞技赛事哦。至圣先知没有兴趣参与一番吗？” 国王陛下双眼发亮的介绍着诺尔曼骑士竞速赛。 强拉着苏云等人来到赛马场之后，漫不经心的哈哈大笑着说： “你要是赢了就把女儿许给你。” 苏云下意识的瞥了一样不远处和贵族女眷们举在一起的安吉莉亚。 她今天的骑装打扮也充满英姿和美丽。 第三章 将女儿许配给你 “啊哈哈，圣月国王你可真会开玩笑。” “啊哈哈，是嘛，这是件很好笑的事情吗？” “……” 国王亚历山大四世的惊人之语暂且不提，但他试图拉苏云一起参与机械马竞速比赛的想法却是真的。 敌不过国王的热情，于是便变成现在这幅样子。 脱下白底金纹的至圣先知袍服，换上紧身的骑装。身体关节部位都包裹上厚实的护垫，头戴特制的骑盔。 苏云与国王亚历山大四世两人都是这幅打扮，骑在诺尔曼马上。 并排的还有另外十四名骑士，合计一共十六人的竞速赛。 因为是王室的专属赛马场，所以不像是大众竞技场那样的人声鼎沸。 但是无论是机械神教的使节团成员，还是前来游玩的圣月王国贵族们，都兴致勃勃的观望着这场比赛。 其中安吉莉亚公主殿下被簇拥在众多贵族家女儿的中心，不时与身旁人谈笑着的同时，也在关注着这场比赛。 苏云骑在诺尔曼马上，生平第一次骑马却如此轻松自如，全赖这半机械半生物的马的奇特之处。 苏云俯身趴在马的脖子旁，抚摸着它亮丽的鬃毛，感受着诺尔曼马温热的体温。 毫无疑问是及其鲜活的生命。 但是与此同时，在某种程度上诺尔曼马也是极为可悲的机械。 机械与基因层面的双重进化在某一层面改进了诺尔曼马的智能，变得更加与人相通和温顺。 但是如果有必要的话，通过机械侧的终端，也能够像是对机械人下达指令一样，输入诺尔曼马无法违抗的待执行命令与计划。 诺尔曼马竞速赛便是在双重意义上的竞技。 其一是如同传统赛马一样，对于马匹的精心挑选和培育。 但是同时另外占有更大比例的，则是骑士通过机械侧与诺尔曼马达成统一协调的行动，以发挥更为强大的力量和速度。 合上特种骑盔的透明面罩。 半透明的虚拟数据和面板就展示在面罩之上。 里面一一展示了诺尔曼马的诸多状态数据。 同时苏云的手上还套着特殊的电子手套。 轻轻抚在诺尔曼马脖颈处的机械部分，当链接关联上时，数据源源不断的往来于诺尔曼马身体内外。 苏云不禁回想起最初的地下遗迹中，所瞅见的那种机械与植物的结合体藤蔓。 ……真是奇妙的机械生物啊。 先前在驯兽师的指引下，这匹诺尔曼马很快接受了苏云。 试着骑行一段时间后，苏云超越常人的身体素质和神经系统，以此为基础很快熟稔了诺尔曼马的骑行。 如今站在正式的赛道上，静待比赛开始的哨音。 “????——！！！” 嘹亮的哨音响起瞬间，十六匹诺尔曼马化为了黑色的幻影，如同飞箭一般冲出起始点。 围观的观众也气氛热烈的引颈观望，不时地与身边亲朋兴奋的讨论一二。 除了圣月王国的国王亚历山大四世以外，最受关注的自然是来自遥远东北方向机械神教的至圣先知苏云。 苏云的相貌本身就算是周正，如今在经历过三位一体的飞升计划后，加上战场几番杀伐，如今可谓是脱胎换骨般变得越发英气。 比赛要围着多种地形构造的环形赛场十圈。 可谓是越野赛与耐力赛的结合体。 苏云脚踏马镫立起身体，腰部前弓紧紧贴着诺尔曼马的脖颈，以减少风的阻力。 同时他在全神贯注地分析着崎岖复杂的赛道数据。 坡地、湿地、障碍物…… 地形数据之复杂和巨大，实在是超出人类处理的极限，若是有动力甲辅助，那么量子脑将会自动处理绝大部分信息，做出最佳的机动辅助决策。 但是此时此刻带着的特制骑盔上，所有未处理的原始数据都强压到骑手的面前，轻轻用眼神示意一下，数据就会像瀑布一样倾泻而下的滚动，几乎一眼望不到尽头。 更何况这里面还有诺尔曼马自身的相关众多数据。 苏云的瞳孔来回切换焦距，在崎岖的地形间与数据流间来回切换。 神经的联结快速生成和变换。 电信号如潮水般在脑内涌动。 但是苏云的呼吸依然平稳，只是体温略微有些上升。 他那超凡脱俗的神经细胞，在众多基因因子的促进、纳米机械的辅助下，成功地超越了寻常人类的极限，将所有动态信息都于一瞬间解析！ 然后，将最为正确的决策通过电子手套，输入诺尔曼马的机械神经中枢。 电光石火之间，苏云胯下的诺尔曼马本就如同一道黑色的幻影，现如今更是化作漆黑的闪电向着赛道前方电射！ 在这段非凡的时间内，诺尔曼马、崎岖复杂的赛道、以及身为骑手的苏云本人，达成了至高的大和谐状态！ 所有的肌肉与机械力量都化为速度！ 所有的崎岖与复杂的道路都自然显现出最优解的路径！ 原本因为不熟练而稍稍落后的苏云，从第十三位的位次，如同闪电般连连追赶上前面的骑手。 围观的众人起初为止一静，但很快就有更为热烈的欢呼声响起。 他们都在为苏云精彩绝伦的骑术赞叹不已。 当苏云的身影来到安吉莉亚众人附近的赛道之时，就会有无数贵族的千金发出热烈的呼喊。 即使是苏云的身影飞跃而过，作为话题也会在人群中谈论许久。 “他究竟是如何做到的？” 安吉莉亚也忍不住捂住小嘴，惊疑出声。 一个又一个身影被超越，一匹又一匹赛马被落在身后。 第十二、第十一……第九、第八、第七……第三！ 苏云的名次节节攀升。 终于在倒数第二圈的时候，追赶上第一梯队，成为第三名。 比赛还未结束，苏云究竟能否拿下第一呢？ 国王亚历山大四世的盛情邀请也好，嫁出女儿的玩笑也好……这一切苏云全都抛在脑后。 此时此刻他的嘴角微微扬起，心口一片火热，脑海中只有风驰电掣的快感和认真赢下这场诺尔曼马竞速赛的想法！ 超越第二名，与第一名的国王亚历山大四世几乎触手可及。 最后一圈了。 感受到身后有人追击，亚历山大四世甚至是回头瞟一眼的功夫都没有，全部的精力都花费在对胯下诺尔曼马地精微操纵之上。 但是，一切都是徒劳。 凡俗无法战胜神圣！ 寻常永远追赶不上超越！ 所有人都无法比苏云更好的处理海量的数据，并且以实时地状态下做出最佳应对策略。 所以尽管在经验上苏云是无与伦比的少，但最终的胜利也必将属于至圣先知陛下！ 当赛道的终点还有最后一米时。 当胜利的希望对于国王亚历山大四世来说似乎触手可及时！ 一道黑影将他超越，以有如雷霆般的速度冲过终点！ 国王亚历山大四世睁大双眼，感受中如同慢动作一般漫长的瞬间，将苏云专注认真、英俊潇洒的侧脸看得清清楚楚，久久难以忘怀。 （……这个男人，不简单。） 比赛结束。 至圣先知苏云夺冠。 皇家马场内，响起了热烈的掌声与欢呼声。 …… …… “真是精湛的骑术啊！” “不不，只是玩乐罢了。我才要感谢国王陛下的邀请，让我有这么酣畅淋漓的体验。” 比赛结束后，国王亚历山大四世脸上堆满了笑容，与苏云对谈着。 两人一边接过侍卫的毛巾擦汗，一边向坐着使节团和安吉莉亚等大贵族的主看台区域走去。 “既然你赢得了比赛，那么我也只好兑现我的承诺了。” “……？” 国王亚历山大四世驻足在看台前，向着那个方向招招手。 随后，一位雍容华贵的女性就在一众贵族女眷的簇拥下走下看台，来到近前。 “这是我的王后。” “夫人您的美貌宛若闪耀的群星。” “呵呵。”王后用扇子轻掩嘴唇发出轻笑，“过誉了。” 苏云说着客套话，然后视线和一位躲王后身后的小姑娘对上眼。 小女孩十分精致，穿着讲究的宫廷礼服，攀着王后的裙摆探出头来，扑闪扑闪的大眼睛好奇的张望过来。 这是…… “愿赌服输，身为国王更是不能毁诺。既然我说过要把女儿嫁给你，那就一定会把女儿嫁给你。过来。” 国王亚历山大四世向小女孩招招手，粉雕玉琢的小女孩就蹦跳着来到国王身边。 苏云的心头已经满是不妙的预感。 “爸爸，这位大哥哥是谁啊？” “这位是我为你挑选的未来夫婿，喜不喜欢啊？” “……陪我玩的话，……就稀（喜）饭（欢）。” “哈哈哈，不愧是我的宝贝女儿！” 国王亚历山大抱起小女孩，坐在自己宽大的肩头。小女孩也开心的“咯咯咯”笑个不停。 “就是这样，我决定将我的小女儿许配给你。” “……” 苏云感觉大脑一阵眩晕，最终忍无可忍。 “国王还是不要开玩笑的好，这分明还是个小孩子吧！？” “哦？现在已经9岁啦，不小了吧，再过5年可就到适婚年龄了。对吧，小宝贝已经长大了？” “这也太小了吧！”苏云忍不住当即吐槽。 “对，我已经是个大小孩了！”小公主却立刻反驳。 国王亚历山大四世将小女儿举高高，小公主被逗乐个不停。 望着这一对父女，苏云感到对方的贵族风范和一丝王者的威严都消失一空。 然后头疼不已。 （原以为嫁女儿会是说安吉莉亚公主呢……） （不！不对！这种儿戏的婚姻怎么可能呢？我根本就没考虑过这件事情……） （……而且我可是有和浅见明日香的婚约了，虽然大长老李·哈里斯虽然也在为我张罗第二位妻子人选，难道我还要娶第三位妻子不成……） 苏云捂住额头感到荒谬，然后不禁意间，与人群中的安吉莉亚公主殿下好看的琥珀色眼睛对上…… …… …… 诺尔曼马急速赛事件之后，第五天才终于与圣月王国开启了正式的政治、军事合作谈判。 在初次会议中表达了大致的意见后，苏云和国王亚历山大四世都没有参与后续的商讨会议，将谈判的细节交给专业的外交官员。 机械神教一方提交了详细的关于星际血族军团来袭的情报。 但是到底是没有切肤之痛，圣月王国反应平平，甚至是对于所谓由铺天盖地的基因怪物军团组成的黑潮表示不屑。 几轮会议过去后，集中军事力量的联合作战还停留在纸面的美好幻想程度。 整个谈判进程可以说没有任何重大结果。 所以几天之后，当外交人员回到冥河机动部队营地的时候都是带着怒气。 “傲慢！” 外交副官猛地摘下帽子狠狠摔在餐厅大帐的桌面上，发着抱怨。 “太傲慢了！他们这样迟早会在星际血族手中吃上大亏！” “是啊，到那时恐怕才会感到我们两方联合的重要性吧。” “火烧屁股的时候才火急火燎地跑来求援，到时候那谁受得了啊！？” 旁听着外交人员的抱怨，苏云与大长老李·哈里斯只是对面坐在餐厅大帐的角落里，沉默不语的吃着面食。 只是在这沉默之下，哪怕是加了圣月王国辣味香辛料的面条都食之无味。 在这关系到全体月球人族生死存亡的危机面前。 圣月王国到底在想什么！？ …… …… 苏云换上圣月王国常见的平民服饰，独自一人走在王都圣月城的街道上，漫无目的的闲逛散心。 然后当下意识的走到那个路口时，才意识过来。 “……这不是与那个‘小袋鼠’女孩相撞的地方嘛……” 因为对方利用脚下反关节外骨骼机械装置的原因，在街头巷尾快速窜行时就像是小袋鼠一样一蹦一跳，所以苏云就擅自给女孩起了个‘小袋鼠’的外号。 回忆起对方满是脏污的衣服和身体，怀中偷窃而来的果实，以及小女孩那如同孤狼一般的眼神。 苏云喃喃低语着。 “……下街区。” 忍不住想要去一探究竟。 这么想着，苏云转换方向，走进了当初小女孩逃走时窜进的暗巷。 第四章 下街区 进入暗巷后，不知道拐了多少个弯。 道路变得越来越窄，就像是钻入分隔两世的山涧一般。 但是山涧后迎接的不是豁然开朗，也非世外桃源。 而是更加脏乱不堪的混乱街区。 ……下街区。这就是下街区的样貌吗？ 满是灰尘的地面，轻轻步行也会扬起高高的尘雾，放眼四望，所有的建筑都蒙上灰蒙蒙的一层，就像是加了一层世界末日般的滤镜一样。 建筑起初还有模有样，虽然脏乱，但至少是砖石结构，但随着苏云的深入，很快就进入一片比狗窝也好不了太多的棚区。 骨瘦如柴的老人有气无力的躺在地上，或是倚在墙壁处用无神的双目望着前方。 但是苏云很怀疑他们是否有在看着什么，映入他们眼帘的恐怕只有虚无。 没有绝望，也没有希望。 就像是这样的感觉。 孩子们倒是稍稍有些活力。 他们个个衣服黑得像是破抹布，脸上也每一个是干爽白嫩的状态。 看见苏云，就像是看见另一个世界的人一样，畏畏缩缩的，最终还是捧着双小手聚拢在跟前。 “老爷行行好吧。给点东西吃吧啊。给点钱吧。” “……” “……” 无数的哀求声，从孩童们稚嫩的口中发出。 本该声音嘹亮的他们，即使是在乞食，也因为饥饿和营养不良而变得低哑。 “……”苏云沉默不语。 脚步也不曾停息。 他没法做出什么真正有用的帮助。他的身上也没有携带食物或是圣月王国的制式钱币。 而且看着下街区影影绰绰的地痞流氓身影，苏云很怀疑就算施舍出食物和金钱，又是否能真的帮助到孩子们。 苏云走到一个小路口。 前后左右都有人缓缓靠近，被包围了。 他们虽然也很消瘦，但是看起来至少还有个人形，面貌看起来也还算有活力。 这也是自然，他们都是正在壮年的男性，在这个很难说有什么法度的混乱贫民窟，他们是弱肉强食法则的适应者。 但是，当他们将苏云作为目标的时候，很明显是判断错误了。 谈不上多愤怒，又或是感伤。 但是对于见识到圣月王国隐藏在繁华表面下的另一面，还是有些感慨。 在包围圈合拢之前，苏云缓缓撩起衣袍，露出腰间束着的两柄利剑。 一长一短。 宝石剑在不动用之前，若是不靠近细看，只是如同半透明的石头一般平平无奇。 但先知剑则作为机械神教至圣先知陛下佩戴的礼器，则极尽奢华与醒目。 单单是轻轻瞥上一眼，就知道这是柄寻常人绝对无法得到的绝世好剑。 似乎武力的威慑非常有用。 啧。 地头流氓们啐了一口，又缓缓散去。 先前被吓得躲到一边的孩童们又一蜂窝汇聚过来。 苏云正要再次前进，准备好好看看这个街区。 散去的混混中有一人挤上前来，驱散孩童。 “去去，泥腿子们离远点。” 这个混混身形矮小，也非常的瘦，挤出一张几乎笑烂了的脸。 “老爷您来这种地方有什么事吗？小子我对这里很熟悉，看能为您代劳？” 苏云面无表情，脚步不停。 “找人。你能帮忙找到？” “啊，我懂了。”小混混露出怪异的暧昧表情，“老爷您尽管说，保管挑出符合您标准的人。” “……” 苏云望着他，想到曾经那个野兽般眼神的小女孩，于是就描述了一番。 “原来是这家伙啊。老爷您真是好眼光，这姑娘细皮嫩肉的，而且正巧最近正好在卖。”“卖？” “……” 小混混笑而不语，双手搓动着。 苏云恍然，伸手摸出一小块银豆。 “我没有带钱，就以贵金属代替。” “好嘞！好嘞！完全没有问题！” 小混混兴奋的接过银豆，还忍不住用牙咬了咬。 “最近这小丫头无法无天，去集市上偷东西越来越猖狂了。老爷您一看就是个有钱人，怕是生意上也吃过亏吧。这不，这丫头终于被警卫逮到，剥夺了市民权之后，现在刚刚收入奴隶坊里，肯定还没卖出去呢！” 小混混喋喋不休，马屁拍个不停，却不知苏云只觉得烦躁。 （……奴隶坊？） （……之前没有注意，圣月王国还在施行奴隶制这样的落后制度吗？） 苏云抿着嘴唇，又跟在小混混身后走了十分钟，来到人贩子那里。 说是奴隶坊，听起来像是正经建筑，但其实只是个大型围栏内的仓库式囚场。 一个个铁笼子整齐摆放，众多满脸憔悴的奴隶们被关押在内。 恶臭熏天，蚊虫不断飞舞。 如此糟糕的生存环境，哪一天突然健康状况恶化死去都不奇怪。 稍稍走进里面一点，环境也稍稍改善。 苏云才明白最外围的那些，恐怕是价值最为低劣，甚至不值得认真对待的奴隶吧。 路过不少显然是刚刚沦为奴隶的青壮，他们中有的人也已经双目无神，颓然地坐在地上。但也有人看见走过的苏云怒目而视。 苏云的心情越发糟糕。 然后在一众年轻女性的区域，看见了那个小女孩。 她娇小的身躯缩在铁笼的角落，双手抱膝的坐姿。 身上衣衫褴褛，不成样子。 但是小女孩散乱的刘海下，那双如同暗夜孤狼一般的眼神却没有丝毫变化。 就是她了。 苏云立在铁栅栏前，通过眼神确认了小女孩的身份。 奴隶商人也赶了过来。 似乎也递了一份小钱给带苏云过来的小混混后，堆砌起职业商人的笑容凑了过来。 “哎呀呀，这位大人真是好眼力啊。这个小姑娘是刚刚被剥夺市民权的新货，别看现在脏不垃圾的，但是凭我多年的经验和眼光保证，底子绝对不差！稍稍洗洗再打扮打扮就会很有姿色。” “闭嘴。” “咦！？……” 虽然苏云只是冷冷的一说，但是那种发自心灵的威势却令胖子商人吓了一跳，当场闭上了嘴巴。 苏云脱下最外层的袍服，弯腰凑近过去，将衣服披在衣衫褴褛的小女孩身上。 她的目光不曾动摇，身体也纹丝不动。 就像是眼前的苏云、小混混和奴隶商人都不存在一样。 奴隶商人试图再次缓和气氛，露出讨好的笑容。 “老爷真是个会疼人的。” 小女孩听了此话，反而有了神色，没有领情，而是恶狠狠地瞪着笼子外在场的所有人。 “把笼子打开。” “这、这个……客人……？” “……” 苏云抛出一个小袋子。 奴隶商人接过后，打开一看，全是细小的银豆，甚至夹杂着几颗反射出金色光芒的贵金属。 商人立刻眉开眼笑的过去将笼子打开。 “老爷您真是好眼光，带回去一定——哎哟！！！” 竟是小女孩乘着所有人不注意，突然间像野狗一样扑上来。 金属的光芒微微一闪，奴隶商人慌忙遮挡脸部的手臂就已经被割伤，鲜红的血流出来。 小流氓吓得倒地，往后爬。 然后小女孩转向袭击苏云，灵巧的身体直扑苏云的怀中。 即使没有外骨骼机械足的帮助，小女孩的速度也快如闪电。 但是下一瞬间，她的身体动作就被制住。 只见苏云一只手按在她的脑袋上，另外一只手只用两个手指头就夺过小女孩手中的断刃。 仔细一看，是一个匕首的残片。 奴隶商人还跌坐在地上抱着手臂呼痛。 苏云看都没看他，只留下冷冷的话语，就拎着小女孩走了。 “这小姑娘我买了。” …… …… “你叫什么名字？” “……” “我不是坏人。” “……” “日后你就知道了。” “……” 回去的路上，苏云试图向小女孩搭话，但是她什么都没有说，只是偶尔用那充满野性的眼睛凶狠瞪过来几眼。 但是老实说。 这么小的孩子再凶狠的瞪过来，也只会让苏云觉得有趣和好笑。 既然她不说话，那就算了。 回去后，交给浅见明日香或是陈含巧照顾一二，都是女性的话，应该会慢慢放开心防吧。 虽然一时心血来潮，买下了这个小女孩，但是苏云并不后悔。 他很欣赏小女孩充满反叛精神的眼睛。 出了圣月城，在往冥河机动部队的营地走的途中，苏云突然驻足，将手中拎着的小女孩放在路边。 “不要乱跑。有危险。我会保护你的。跟踪我们的人我很快把他们打发了。” “……” 小女孩没有回应，但是也没有乱跑，而是愣愣地望着苏云的面容。 在这个荒野小路中，十几个身影不知不觉摸了过来。 其中一人堵在前路，直面苏云。 “你不该亮出那两柄剑。” 他脸上挂着淡淡的笑，就像是在宣布苏云的死刑一般。 的确，苏云此时此刻的身上，只有宝石剑与先知剑两柄冷兵器。 而面前的敌人怀中横抱着一把大型步枪。 想来身后的十几个人影也都是如此的强大火力吧。 从常识来看，无论如何苏云都已经是个死人了。 但是…… “……如果你们一开始就开枪的话，说不定还有点机会。” 还有点多挣扎十几秒的时间！ 苏云抿着嘴唇，弯腰拔剑！ 因为宽大的外层衣袍已经脱下，披在小女孩的身上，所以腰间的两柄剑很轻易就拔了出来。 “咻——！！！” 破空之声炸响！ 苏云以拔刀术之姿，猛地甩出先知剑。 先知剑化为一道银芒，如雷霆般瞬息之间穿透正面堵路那人的胸膛。 一击将其秒杀！ 胜券在握的神色还停留在敌人的面上，但是他的心脉已经彻底断绝。 “混、混账！” “哒哒哒哒哒哒——！！！” 身后的众人发出惊呼，自动步枪疯狂扫射。 苏云甩手向小女孩的脚下抛出一小块金属片，“嗡”地一声，淡蓝色的能量护罩撑起，将小女孩保护在其中。 苏云本人反身跳跃躲过攻击，到后方将凡是近身之人全部点燃。 身周一米之内，蒸腾涌动的虚空之内燃气多多银色的莲华。 虽然看起来很美，但触之者立刻陷身火海，连哀嚎之声都发不出，就摊到在地，化为一捧更大的银色火焰。 苏云的身体灵活闪转腾挪，眨眼间就将敌人几乎全灭。 “哦？” 令苏云稍稍惊讶，其中一人支撑起灵能护罩抵御住了攻击。 不过他怒吼着继续射击出的子弹风暴，也全部停滞在苏云面前的虚空。 “哦哦哦哦哦！！！” 似乎意识到单纯的枪械攻击无效，他对着身后的机械造物下达命令。 “上！” 一只机械犬猛地扑上来，在接近苏云身周一米的空间时也燃烧起来，但猛扑地速度不减。 “可恶！嚣张的小子，受死吧！” 接着袭击者身影为遮掩，猛然窜出的机械犬钢铁牙齿狠狠咬中苏云的脖子。 但出乎袭击者的预料。 血肉横飞，咽喉扯断的血腥场景没有出现，只有一阵短促的金属铿锵之声。 苏云缓缓拔出第二柄——宝石短剑，看也没看挂在身上的机械犬。 金属的荆棘突然从苏云身上窜出，将机械犬困住的同时，无数金属骨刺将其穿刺！ “什么！？怪物！怪物啊！！！你别过来。” 袭击者中最后的幸存者丧失理智，跌坐在地反身攀爬着想要逃走。 苏云用宝石剑隔着虚空轻轻一挥。 袭击者身首异处。 留在原地，被能量护罩好好保护着的小女孩，双眼圆瞠着，一直注视着苏云的身影。 …… …… 回到营地，苏云让侍女把小女孩带走好生洗漱一番。 再次出现在苏云面前时，小女孩已经焕然一新。 合身的舒适衣裙，白皙的肌肤，还有因为营养不良而略显消瘦的身姿。 虽然年纪还小，但已经能够看出是个美人胚子。 “不错嘛。比起黑不溜秋的脏丫头好多了。” 苏云笑着夸赞。 “……” 但是小女孩还是一声不吱声。 （……莫非是个哑巴？） 苏云作此猜测。 不过虽然还是不怎么说话，但是小女孩也不再会随意的攻击他人或是趁乱逃跑。 就连如同孤狼般吊起的眼梢也稍稍放松，变得更加平缓柔和。 “咕噜噜噜……” 小女孩的第一声，是肚皮的鼓动。 小女孩脸红了。 苏云忍住不笑，安排侍卫送上晚餐。 今晚就不去餐厅大帐，而是留在自己的账内用餐。 两人份的精美食物很快送上。 苏云与小女孩各自一个小餐桌。 没一会儿，小女孩就几乎是将脸埋进碗里的大快朵颐着。 慢点吃，以后这样的食物多得是……虽然想这么说，但是看见小女孩间或抬起满是幸福感的面容，就笑着没有说出口了。 就在晚饭快要吃完时，大长老李·哈里斯突然进来。 “圣月王国发生了叛乱。” 第五章 叛乱 高烈度战争的残酷，苏云早已体验。 但是另一种意义上的地狱，苏云才要刚刚见识。 …… …… 会议军账里，苏云与大长老李·哈里斯坐于上首，冥河机动部队的高级将官齐聚一堂。 情报分析官认真的讲解着关于圣月王国发生叛乱一事的来龙去脉。 “……叛乱区域是一片新征服的领地。” 与环海草原早早就统一在机械神教的宗教权威之下不同。 圣月大平原这片更为富饶，地形也更为多样化的前陨石坑区域在早期摆脱了基因怪物的绝对压迫后，就各依地形演化出了大大小小的政治势力。 小到只有一座城市，全靠商业运营的自由市城邦。 大到圣月王国这样拥有光茅平原地区的贵族制国家。 最终国力占据优势的圣月王国，也因为国内历代英雄豪杰辈出，十几个世纪以来已经陆续扩张到几乎要占领整个圣月大平原。 少数敌对国家已经只剩边缘地带的崎岖山地。 圣月城王都倒是一片祥和景象，但是边缘地带刚刚征服没多久的领地则满是动乱的因子。 这一次便是如此。 “情况就是如此了。” 苏云发布命令。 “向战区派发情报人员，具体情报工作就交由大长老阁下牵头。” “是。陛下。” “同时各级将校不得懈怠，做好临战准备！” “遵命！”*n 安排好情报官与备战工作后，苏云与大长老李·哈里斯对视一样，轻轻说道：“我这就去王宫。” 说罢，带领少量随从就出发了。 …… …… 苏云换上闪亮的白底金纹至圣先知袍，昂首阔步来到王宫的时候，正好在走廊上看见国王亚历山大四世。 “呼呼……啪——！” 在空中呼啸的鞭子狠狠甩在地面，距离跪伏在地侍者的脸只有一尺之隔。 侍者吓得浑身一哆嗦。 国王亚历山大四世犹不解气，不过看见苏云来了，也就收起鞭子怒喝道： “快去把我的佩刀拿来！” “是！遵命！陛下！” 侍者手脚并用地快速离开，向着皇室宝藏库的方向跑去。 “你来了啊。真是让你见笑话了。居然发生这种烦人的事情。” 出乎苏云意料，国王亚历山大四世自嘲笑说两句，毫无紧张或凝重的气氛。 似乎这叛乱也不过是寻常之事。 “嗯，听闻了叛乱的事情，所以特来看看有我可以做的事情吗？” “不用、不用。” 国王亚历山大四世领头向外走。 “我的军队已经准备好了。这些不安分的家伙，看来需要狠狠给他们一些教训！” “那我的近卫军团——” “不用。” 国王亚历山大四世停下脚步，扭头看着苏云。 “不劳烦至圣先知阁下了，我准备御驾亲征，一个月内就能解决所有问题。正好王都里我们双方的军事合作谈判还需要些时间。不是吗？” “原来如此。那么就祝国王武运昌隆。” 苏云点点头，然后再次尝试着问询： “……不过如果是军事观察团的话？” “……可以……” 国王亚历山大四世沉吟了片刻，边走边笑着说： “那么就让安吉莉亚来做你们的引导吧。我先去了。” 一行人已到王宫门口，一具大小适中，金色涂装的特殊型号蝎式机甲停在这里。 国王亚历山大四世攀在机甲舱门，回头与苏云点头示意后，就一下子钻入其中。 在众多白色蝎式机甲护卫的跟随下，顺着王宫城堡的山坡下圣月城的主干道，一路向北面的大军营地赶去。 苏云目送着对方离去，抬眼看了看天，似乎远处的乌云欲要飘来。 …… …… 回到营地，在挑选军官组织军事观察团的间隙，苏云拉着大长老李·哈里斯悄悄询问。 “特战黑甲军部署的如何了？” “也吊在后面，现在已经成功潜伏在圣月大平原的边缘山区。” “……” 苏云有些感慨。 最初得知大长老李·哈里斯私自调动特战黑甲军跟随在圣月王国的蝎式军团之后，一路尾随到圣月大平原的时候，苏云很想问问大长老到底要做什么？ 不曾想，竟然遇到如此需要紧急战力的状况。 虽然目前还看不清局势。但是手里的牌总是多一张更好。 “命令他们往南面调动。” “是叛乱区域吗？” “……没错……” 苏云与大长老李·哈里斯不再多言。 …… …… 次日，机械神教的军事观察团一众，在安吉莉亚的少量蝎式机甲陪同下向南方开拔。 一路跟随在国王亚历山大四世的大军侧后，逐渐来到战区。 因为是刚刚征服不久的领地，叛军势力将当地驻军城堡攻破后，一瞬间四方呼应，如今单从人数上来说已经不容小觑。 不过对方的工业设施早已在上次战争中被大量破坏，机械战力上怕是有着云泥之别。 想来国王亚历山大四世应该能够获取最终胜利吧。 一路向南，在快要接近叛乱区域的时候。 透过动力甲的电子眼，远远能够看见满脸憔悴的行人。 道路之上，陆陆续续分布着衣衫褴褛的难民。 他们拖家带口，仅能随身带着为数不多的行礼，抛弃家园和田地向北方核心地带逃难。 （……真是凄惨的景象啊……） 在机械神教与星际血族发生血战的时候，圣月王国这里却发生着人与人的战争。 尽管是人类之间的战争，但是战火却依然毁灭着民众的家园。 究竟谁是正义？ 谁是背叛？ 苏云无法下出评判。 毕竟从叛乱者一方的视角，他们只是在复兴自己的国家罢了。 很快，前方国王亚历山大四世的主力停止行军，原地扎营。 叛乱军也组织了第一波军团，就驻扎在前方不远的山地。 第一场会战即将开始。 苏云等人作为军事观察团，在考察了行军队列和战场形势后，都对叛乱军做出了必然失败的预测。 这是很明显的吧？ 叛乱军就连外骨骼式贴身战甲都很欠缺，更别提作为机械主力的动力甲或是类似蝎式的仿生学机甲了。 而且圣月大平原地区在医疗用纳米机械的科技上比较落后，换句话说，他们是普遍高攻低防的脆皮。 难以想象叛乱军在被仿生学机甲大军突袭后，会有多么惨烈的伤亡。 夜晚的篝火旁，涂满腌料的肉干被建议烹饪后充满香味。 明天估计就是会战之时，苏云等人都和国王大军保持了比较大的距离，计划在这里的高地上用各种机械设备进行远距离观测。 换言之，也就是相对非常安全的距离。 这也是安吉莉亚建议的方式。 所以此时他们才能够在叛乱地区的战场边缘，享受短暂的宁静和热食。 用木棒拨弄篝火，火星“噼里啪啦”地扬起。 将红色的火光星星点点地映照在安吉莉亚白皙的面颊。 她身穿着修身的蓝白色机械战甲，英气凛然之余不失展现出美女的身姿曲线。 只是此时安吉莉亚就像是在看着远方一般，双目失神的望着篝火，晚饭也只吃了几口。 “你是在担心你的父亲吗？” “嗯？” 安吉莉亚似乎还没回过神。 “放心好了。我的军官团都一致认为你父亲会获得最终的胜利。” “……不，我没有担心。不过，还是谢谢。每次战争前，我都会这样有些心神不宁……” 安吉莉亚轻轻摇晃着肩膀，浅浅笑着回应苏云： “大概……我不适合战争吧。但是我是长女，也只有一个年幼的妹妹，所以我会承担起该有的责任和义务。” “责任和义务啊……” 而且还是‘每次’？ 这是苏云很少能体会的情感，尽管已经算是身经百战的战士，但人生的大部分时间都是平和的度过。 苏云仰头望向星空，金铁之色的天球与漫天星斗反射着朦胧的光芒。 “莫非……圣月王国经常发生叛乱吗？” “……是的。” 安吉莉亚的声音很轻。 “这样啊……” 苏云也不再深问，就着星光与篝火的火星，将晚餐吃完。 临睡觉的时候，却突然被参谋叫醒。 “至圣先知陛下，有小股叛军流窜到我们附近。” “……！？” 刚刚躺下陷入浅睡的苏云一下子清醒，反身跃起披上袍服来到临时指挥所。 “情况如何？” “距离还有7公里，移动速度很快，距离接触也只剩4分钟。” “……这么短的时间！？” 大长老李·哈里斯也走了进来，对苏云解释道。 “对方似乎是利用侧面的凹陷地形，还有特殊的反雷达技术，不过还是被警戒的机械蜂鸟用光学信号捕捉到。” “看来是机械化部队了。” “是的，大概是负责执行大规模迂回机动的叛军精锐。” 苏云颔首点头。 这也是他们冥河机动部队最为擅长的战术，以少胜多、以弱胜强时更是难以不用的野战赌博。 “……看来遇到最糟糕的巧合啊。” 大长老李·哈里斯淡淡扫视了一眼临时指挥所角落里的安吉莉亚公主殿下。 “……巧合，大概吧。” 苏云知道大长老李·哈里斯的意思——这说不定是圣月王国军的引导，反过来对冥河机动部队的作战进行军事观察。 但，这一切都是毫无证据的揣测，在这个争分夺秒的战场上，更是没有时间去调查取证或是细细推敲。 摆在眼前的第一要务只有一个！ 那就是彻底摧毁任何胆敢进攻己方的敌人！ 苏云神色沉稳，就像是没有听出大长老李·哈里斯的弦外之音一样，猛地站起，双手拍在战地地图上敌人预期冲锋的路线。 “全军随我反向突击！击溃他们！！！” …… …… 当天色未明，黎明前的最后黑暗中，南方的主战场爆发出了剧烈的枪炮声。 只是在第一次王国军与叛乱军的大会战开始的时候，侧后方的小规模遭遇战已经将要结束。 “撤退！撤退！！！” 无愧于叛乱军的精锐迂回别动队，这支机械战力完美的保持了电磁波静默。 同时拥有与机械神教相类似的灵能沟通网络。 如今，面对正面冥河机动部队摧枯拉朽的攻势，他们已经不得不撤退。 第三序列指挥官喉咙嘶哑的下达着撤退命令。 常人的视觉与听觉中，这依然是个极为静默的诡异战场。 但是在苏云的眼中，丝丝缕缕传达信息的特异灵能网络，正在以第三序列指挥官的仿生学机甲为核心不断缠绕盘旋。 至于为何是第三序列指挥官在指挥撤退？ 因为在此之前职衔更高的两名将官，都已经死在了苏云的手中。 苏云的机甲做出超越人类视觉极限的机动。 横移、腾挪、弧形机动…… 实在是碍事的家伙苏云才会顺手递上重重的一刀，除此之外都在敌人反应不过来前，就如鬼魅般机动到敌军指挥中枢。 “等……为什么！？为什么能捕捉到——” “碰——！！！” 话语永远的停留在半截，敌军第三序列指挥官的爬行机甲炸为绚烂的机械烟火。 尽管他也曾挥舞着近战兵器反击，但只是击中苏云动力甲的虚影罢了。 沿着半月形的路线，苏云利索地机动到敌人身后，长长的动力剑搅入地方机甲的尾部动力炉，瞬间被摧毁。 苏云停下动作，暂缓一口气。 “损伤如何？” “损伤轻微，只有几十具动力甲受损眼中，其余暂时都不影响作战能力。” “很好。那么准备回去转移阵地，修整设备治疗伤员吧。” “咦？不用追击吗？” “不用。击溃他们就好，但没必要追击。” 苏云望着狼狈逃走的叛乱军团，心里想着：“多杀伤也是无意义的。” 月球世界背面的星际血族与铺天盖地的基因怪物黑色军团，才是真正的生死大敌啊。 在这里，月球人族间自相残杀又算怎么回事呢？ 回到营地，从动力甲中弹出。 安吉莉亚小碎步跑到苏云近前。 “您辛苦了。” 她双手捧出一壶冷茶。 苏云结果仰头喝下，很是舒爽。 苏云刚刚的作战安吉莉亚都看在眼中，本以为人数都很少的双方将会陷入一场辛苦的夜间遭遇战。 不曾想竟然如此轻而易举地就击溃对方。 “真是很不好意思，这场叛乱连累到你们也要战斗。” “没什么，毕竟我们很快就会变成同盟不是吗？而且叛乱军在这个晚间大概也不会管我们是不是敌人吧。” “是呢。话说，为什么不让我也上场呢？” 苏云笑着将茶壶送回给安吉莉亚。 “你可是尊贵的公主殿下，可冒不起让你受伤的危险。” “你这是看不上我？” “不，如果有必要的话，会让你也上战场的。” “那就好。” 安吉莉亚满意的点头，和苏云两人一同返回临时指挥营地。 这个观战据点是不能待下去了，苏云需要快速决定下一步行动。 第六章 残酷 第一场会战，毫无疑问，以圣月王国军的胜利告终。 战场武备的差距一目了然，更何况叛乱军辛苦聚集起来的纯机械化别动队，在迂回作战的途中还与苏云所在的据点迎头撞上。 当战损达到一定程度的时候，叛乱军团作鸟兽散，借助着地利之便四散奔逃了。 想来大部分都会在后方重新整编，再次站在战场之上吧。 国王亚历山大四世自然想要阻止，于是带领着大军直接在战场上追着溃兵向叛乱区域的腹地挺进。 机械神教的观察军官团，在部分冥河机动部队与安吉莉亚蝎式军团的护送下缓缓跟随在后。 路过的会战主战场时，稍稍停留观察。 田野早已不复存在，整个大地千沟万壑。 机械的废墟偶有捡到。 作为有机质的人类尸体则被集中起来集体火化后就地埋葬。 “咳咳……” 不知是否混杂了骨灰的烟尘中，苏云身侧的安吉莉亚忍不住咳嗽起来。 “走吧。” 苏云调转身体，回到营地继续前进。 然后随着向叛乱军腹地的推进，陆陆续续看见了满是漆黑焦土的村落。 一片废墟，寥无人烟。 几乎没有一栋还保存完好的建筑，不是遭遇火焰的洗礼，就是如同被巨人践踏过一般的残缺。 那缺口的形状苏云非常熟悉。 是战场上的机械装甲驰骋而过的痕迹。 怎么会？ 这究竟是怎么回事？ 难道是遭遇了基因怪物军团吗？ 不，如果是机械神教所面对的那些军事化的基因怪物集群，尚有可能造成如此破坏的痕迹。 但是圣月大平原这里，特别是在王国军与叛乱军先后经过的这片区域，不可能是没有理智的基因怪物们所为。 这一座座几乎可以说是完全毁灭的村落，怎么看都更像是圣月王国军的暴行。 （……这是在屠杀！？） “安吉莉亚……” 苏云轻轻呢喃着圣月王国公主殿下的名字，但是这才发现，往常一贯都默默站在自己身侧的美丽少女，如今不知为何正低着头，落在了后方。 所以苏云这么轻微的声音，安吉莉亚没有听见，也无法做出回应。 “……呼……呼……” 苏云深呼吸。 战争波及到平民，是很常见的事情。 反过来说，完全不伤害到任何平民，才是件极为艰难的奇事。 但是这场叛乱战事有发展到如此惨烈的地步吗？ 作为军事观察团的视角，实在是难以认同。 观察团军官有小声地交头接耳。 但是没人会主动凑到沉默不语的大长老李·哈里斯或是脸色暗淡的苏云面前谈论此事。 军事观察团继续前进。 和圣月王国军的主力已经拉开了一定距离，为了追上主战场，后续偶尔路过的平原上星星点点的聚落，都是直接跳过。 …… …… 傍晚，在一座峡谷中驻扎下临时营地后，军官们会聚集在会议大帐内进行战争局势的讨论。 硕大的叛乱区域地图被摆放在会议桌上，围观众人指指点点。 “大半的叛乱区域都已经收复，战线目前已经快要推进到边缘山区地带。” 顺着这名将校手中的指挥棒指示，可以看见叛乱军主力都已经被压缩到山麓前的狭窄平原。 陷入焦灼的战线，以及圣月大平原和边缘山区的交界线，共同构成了一个轮廓扭曲的三角形。 虽然因为敌方兵力密度变大，而变得难以轻易突破。 但是反过来，这么狭窄的区域即使是用围攻法，也能让对方弹尽粮绝。 “看来胜负已定，就看叛乱军能够支撑到什么时候了。” “是啊。不知道国王亚历山大四世会用什么战术？” 这也是苏云的疑问。 将校们又陆陆续续推测了几种战术后，今天的短暂会议就告一段落。 各自回去歇息，准备明天再详细观察最后的主战场。 …… …… “什么！？” 次日，终于抵近最后主战场的边缘，立于一座小山峰的观察点，透过观测仪器所看到的景象令所有军官都大为惊愕。 “那究竟是……？” “……怎么可能呢？” 不少的将校都发出疑惑的惊呼。 毕竟，那是有违常理的战场。 只见铺天盖地的基因怪物们，所组成的兽潮从叛乱军后方的山区中气势汹汹的涌出。 所到之处无不是腥风血雨。 若是不能及时反应过来这来自后方的威胁。 组建起密集的火力网，又或是有极为坚固的掩体要塞的话，哪怕是军队的据点也会轻易被悍不畏死的基因怪物兽潮所突破。 接下来就是双方不死不休的残酷血战。 枪械来不及扫射的时候，甚至要以人类的血肉之躯与基因怪物们作白刃战或是肉搏。 不少机械神教的观察团军官们，一瞬间都误以为月球背面星际血族的基因怪物大军已经袭来。 但是揉揉眼睛定睛细看，就会发现那些基因怪物们即没有像样的军事装备，也毫无队列章法可言，就是纯粹而乱糟糟的基因怪物集群而已，还称不上是军队。 但即使如此，这如同潮水般从山区涌来的海量怪物们，也不是军备残破、物资缺乏的叛乱军能够抵御。 叛乱军已是如此措手不及、狼狈不堪，这片扭曲三角形内的平民百姓，就是彻底陷入绝望的深渊。 本就堪称人间地狱的战场，在刹那间化作了真正的炼狱。 山麓下的村落首当其冲，不过小半日时间，就变成了一干二净的无人区域。 ——所有人都会死。 看见这样的纷乱战场，苏云脑海里对这片扭曲三角形内的月球人族的命运，做出了这样的预判。 他的眼睛无需借助仪器，就能够接着山峰的高度远眺战场，所能看到的细节甚至比抽象的仪器还要更多。 这也意味着展现于他面前的景象，更加血腥与残酷。 而唯一的生路，那向着北方，向着圣月大平原腹地逃亡的生路上，却横亘着一道绝对无法穿过的铁幕。 甚至反过来，凡是接近这道铁幕的叛乱军溃兵，都会被枪弹与炸药彻底毁灭。 即使是组织起主力发起冲锋，也不过是撞得头破血流罢了。 这道铁幕，正是构成这片扭曲三角形的北方边线，由国王亚历山大四世亲自率领的圣月王国军构筑的前线阵地。 “咻——！！！” 伴随着低鸣的呼啸，一道流光划破天空，在叛乱军的一个守护的比较好的大型营地上方炸开。 “碰——！！！” 大量的白色粉末扩散开来，从天而降，铺洒在叛乱军的营地之中。 “……那是什么？” 苏云有不好的预感。 “……” 安吉莉亚公主殿下久违地走到苏云身边，也望着那片天空洒落的白色之雨，但是没有说话。 起初似乎没有任何异象。 就好像那只是一发毫无作用的导弹。 但是当苏云调整眼睛的焦距，扩大视野时，恍惚间似乎把握到了什么变化。 “那些、那些基因怪物们……” 也许是惊愕，又或是不可思议的茫然，但肯定是伴随着愤怒的，苏云转头瞠圆双目瞪向安吉莉亚。 安吉莉亚公主的容颜还是那么白皙无暇，秀色可餐。 但是她的琥珀色的明眸却没有往常那般的闪耀。 “……” 安吉莉亚缓了片刻，像是才听见苏云的呼吸声一样，也转头与苏云直视，露出难以名状的淡淡笑容。 “那是基因怪物的引导粉末。” “……果然如此。” 战场之上，随着引导粉末的生效，周遭的众多基因怪物所组成的潮水在不知不觉地向着那个叛乱军大型据点汇聚。 甚至是远在山区之中的基因怪物们，也陆陆续续扑进平原地区。 “……啊，原来如此……” 所有的一切都能够做出解释了。 莫名涌出山区的基因怪物们，即将彻底全军覆没的叛乱军团，毫无抵抗之力死伤惨重的普通民众…… 以及先前沿途所看见被屠杀了的村庄。 这一切的一切，都是国王亚历山大四世所率领的圣月王国军所作所为！ “为什么？为什么要这么做？” “因为……” 安吉莉亚的笑颜不知为何，带着悲凉的冷意。 她挺起胸膛，仰着头凑近苏云的面前，用极为细弱的嗓音轻声述说着： “因为我的父亲向来如此……只要是叛军，一定会尽量做到斩草除根。” “这叫斩草除根？” 安吉莉亚没有回应苏云的质问，只是自顾自的述说着。 “……所以被征服的领地，圣月王国的一贯做法都是不会给他们第二次宽裕的机会。叛乱重罪唯有用地狱般的烈焰洗涤这一个下场。” “可是平民们……” “如果他们没有叛乱的话，而是安稳接受圣月王国的统治，融入圣月大平原这个大集体中的话，便不会被如此对待。” “……” “这就是我的父亲，圣月王国有史以来最伟大的国王亚历山大四世的做法！” 安吉莉亚不再看着苏云的眼睛，颔首低头，退后了几步，望向远处那座即将陷入基因怪物潮水的大型要塞。 苏云沸腾的心绪难以平息。 “……但是这种做法！” “我的父亲会成为将近四十个世纪以来，第一个成功统一圣月大平原地区的君王。事实上此时此刻也几乎已经达成这一目标，整个圣月大平原，除了圣月王国之外，就已经只剩下二三十个微不足道的邦国而已了。” “……呼……” 缓缓地深呼吸之后。 苏云转身走下观望台。 他已经不想再看这毫无悬念、不知是否能称之为战场的战场。 他有些累，想要大快朵颐一顿美味，之后再任性地好好睡上一觉。 剩下的军官们面面相觑，但是看大长老李·哈里斯还面无表情地做着战场观察，便一一沉默着回到工作状态。 …… …… 夜色非常浓厚，伸手不见五指。 但是苏云的内心却比这黑夜还要黑暗。 “陛下……” 轻轻的呼唤声，从账外传来。 这苍老而平稳的嗓音，是大长老李·哈里斯。 “进来吧。” 苏云翻身坐起，披上外袍。 点亮昏暗的灯光后，正好映照出刚刚走进的大长老李·哈里斯面上的皱纹。 李·哈里斯本不显老，但是在这灯光的映照下，沟壑纵横，竟隐隐有股阴森的感觉。 但恐怕这只是苏云自己内心的映照罢了。 因为此时苏云心中所翻滚着的想法，也绝不会有多平和淡然。 “时机已经成熟了，眼下就有个机会，请至圣先知陛下定夺。” “……时机？……机会？” 苏云嗓子有些痒，更多的是干渴，拿起冷茶润嗓。 然而大长老李·哈里斯的声音却一如往常的平淡。 “……颠覆、夺取圣月王国政权的机会。” “怎么做呢？” 放下茶杯，苏云的眼眸里似乎也有暗流在涌动，直直地望着大长老李·哈里斯。 “上次你的初探方案里，可没有计划这么多。” “圣月国王亚历山大四世没有男性子嗣，只有两位公主殿下，而其中成年的安吉莉亚公主殿下正在我们的营地之中。如果国王陛下突然暴毙的话……” “大长老阁下你是指望前几日那玩笑般的政治联姻吗？” “没错，只要达成政治联姻，而国王又突然在镇压叛乱的途中暴毙的话……假以时日，圣月王国迟早会纳入至圣先知避险您的指挥之中。” “就算是政治联姻可以成功好了，强行从小女儿转为成年的安吉莉亚也没问题，但是……” 苏云倒了拿出新杯子，倒下第二杯茶水递给大长老李·哈里斯。 “……但是我们现在只有冥河机动部队和潜伏的特战黑甲军两只，能成功吗？” “不，也许不需要发动暴力袭击，那样也会暴露。我想刺客会更方便。” “刺客吗？”苏云看了看大长老李·哈里斯，“没想到大长老阁下都已经安排到这一步了。” “……” “不过时间呢？我们马上就要面对的是和爱得莱德大公的星际血族大军的生死之战。真的能够等待收服圣月王国的那一天吗？” “陛下您说的是。但是陛下您，找了很多理由推辞计划本身之外，是否是还在犹豫呢？” “……”苏云沉默不语。 “但是让我说的话，生存下去，才是人类的爱。才是人类的正义与至高的善。 ‘神’所选择的道路，一定会是至善。 选择至善者，才会成为真正的‘神明’。” 大长老李·哈里斯目光炯炯地望着苏云，短暂的沉默之后，苏云喝下茶水，猛地转头回望大长老。 “如果让我来做的话，我会用更激烈、但是时间更为短暂的方式达成我的目的！但是在此之前，我还想做一次尝试，如果失败的话，那么我不会再犹豫！” 哪怕让安吉莉亚和她的妹妹落泪也在所不惜！ 第七章 利用 苏云披挂漆黑涂装的动力甲，在夜色的战场最前线活跃着。 躲避开双方的重火力炮弹，细密到实在难以闪避的子弹网则用能量护罩遮挡。 没有谁能够如此游刃有余的在战场中心游荡。 除了拥有超强能量储备的苏云。 “滴滴——榴弹炮轨道预计——” 动力甲传感器收集的无数光学、热力学以及辐射波信息被输入量子脑中，即时计算着缭乱的弹道。 在此之上，凝视着动力甲给出的躲避提示，苏云用自己的大脑亲自加以补正。 向左、再向左一点。 “碰！” 比量子脑提示的还要更大范围的爆炸，在苏云先前所在的区域爆炸开来。 然后，在抵近到叛乱军要塞足够近的时候。 苏云终于借着暗淡的星光，看见了叛乱军要塞侧后方不远处的恐怖巨兽的身影。 那是有如小型山岳一般的庞然大物，膨胀的肌肉包裹在暗灰色的皮肤之下，光秃秃的脑袋长着崎岖的乱角。 巨型基因怪物的面目看起来有些呆滞。 但是它的力量却是举世无双。 轻轻一挥动，周围众多的叛乱军士兵就如肉饼一般被拍飞起来，还未砸落在地，就早早的气绝身亡。 面对这种来自体格的纯粹暴力，单薄的外骨骼式机械战甲毫无防御作用。 尽管如此，要塞的侧后方，叛乱军的士兵还是悍不畏死的牵引、干扰着巨兽的行动。 绝对不能让这只超巨型基因怪物接近要塞！ 它的恐怖力量恐怕也能够将叛乱军这座大型要塞的外墙彻底破坏。 而要塞内已经聚集了附近很大一片区域所有逃难而来的平民百姓。 城墙一旦被破坏，山区游荡而来的基因怪物们绝对会冲杀进去，一场血腥的人间地狱又将重演。 “呼——！！！碰——！！！” 呼啸的风声之后，是怪物巨大尾巴甩在地面的巨响。 苏云灵活的控制着动力甲做着跳跃机动，才看看躲过。 但是贴身查过的巨大尾巴，那呼啸而来的速度所造成的的风压还是让半空中的苏云吹飞数十米距离。 被击碎的地面则如同飞溅的子弹一般四射开来。 附近的士兵甚至是机械装甲，都轻易地被击穿开来。 闪缩的电磁火花之后，受损严重的仿生学机甲彻底爆炸开来。 烟雾缭绕之中，距离危险中心更近的苏云动力甲渐渐露出身影。 细小的碎片被能量护罩遮挡，而有着致命威力的坚固石块，则被苏云单手捕捉，淡银色的灵能光辉在动力甲漆黑的合金表面流转。 捏碎坚固的石头，灰尘从掌心落下，淡银色的灵能光辉也随之消散。 苏云的动力甲重新隐入黑暗之中。 他的抵近侦查行动已经完毕，转身开始返回。 …… …… “那怪物，叛乱军要塞绝对支撑不了几天。” 国王亚历山大四世的临时行宫兼平叛司令部中，苏云说出自己的判断。 “是嘛，那真是太好了！” 苏云一脸严肃，但是听完苏云判断的国王亚历山大四世，却是一副非常开心的样子。 他起身来到墙壁一侧，上面挂着一副巨大的叛乱区域地图。 亚历山大四世用指挥棒戳中那座叛军大型要塞。 “这是叛乱军最后也是最大的要塞型城市！终于将战线推进到这里了啊。” 他转身瞪大眼睛笑对苏云。 “你知道攻陷这里意味着什么吗？” “……现在比起这个……” 比起这个，那座要塞要是被破开城墙的话，里面数十万之众的难民又将会怎样？ 说起来这是最后的最大要塞化城市，但在这个基因怪物从山区冲入平原肆虐的当下，那也是叛乱区域平民百姓最后的避难所啊！？ 但是显然亚历山大四世没有感受到苏云的焦虑。 他心情不错，纤长的黑色指挥棒在另一只手心来回有节奏的敲打着。 “……这就意味着这场叛乱行动已经进入倒计时了。只剩下个尾声而已了！这可是比预期的一个月还要快上一半的进程哦！” 苏云有些忍无可忍，决定直接质问： “国王陛下你没考虑过那座要塞里面的难民吗？” “……难民吗？” 亚历山大四世微微一顿，眯起眼睛就像是想起了什么，重新弯起嘴角，对苏云说道： “你作为至圣先知，迟早也会明白这种取舍的。有时候，‘仁慈是最大的残酷，而残酷，可是最大的仁慈啊’。” “……” 接下来想要劝阻的话语，苏云无法再说出口。 在行宫短暂停留之后，苏云返回了自己军事观察团的营地，远远地看见，安吉莉亚纤细的身影在营地边缘的荒野之中，摘下一朵绚烂的野花。 …… …… “你的父亲疯了。” “……也许吧。” 营地的边缘少有人打扰，小小的篝火点亮一片孤单的小天地。 柔软低垂的青草间，偶有小小的蓝黄色花朵，一蓬蓬如同满天星斗。 苏云与安吉莉亚两人就并肩坐在一起，手里拿着红色的葡萄美酒，一口口小酌个不停。 苏云如此，安吉莉亚亦是如此。 美酒不醉人，但是世事会醉人。 身为优秀战士的两人，都已经是脸颊微红的状态。 “在我幼年的时候，圣月王国发生过一次大型叛乱，那一次，我和妹妹失去了母亲。” “……” 苏云垂着头，只能看见安吉莉亚的白皙稚嫩的手不断抬起放下，一口口喝下酒杯中的红色液体。 轻轻摇晃，晶莹的酒杯就反射出她精致的面容。 但是有些模糊，看不真切。 不知道安吉莉亚在述说这些儿时的往事时，是何表情。 只是，她的声音很轻、很轻，两人要凑得很近，才能轻轻听见。 “……后来我的父亲就变了。他对我很严格。” “看来是呢。” 苏云握住安吉莉亚的一只手，与漂亮的手背不同，手心和手指能够感受到与少女柔软身躯不相符的粗糙老茧。 那些都是进行严酷的军事训练所留。 安吉莉亚轻轻叹了口气，没有抽回手，孤身一人抵近探测过巨型基因怪物归来的苏云，也脑袋晕晕的没有放下的意思。 苏云扬起脑袋，猛地灌下半杯红酒，然后再一次抬起头，把视线对准安吉莉亚的脸。 安吉莉亚的双眼带着泪光，面颊的柔嫩肌肤比往常还要白皙，因为酒意带着浅浅的红。 那朵最初在营地边缘摘下的好看花朵儿，如今就插在她的鬓角。 “……好美。” “……？” 安吉莉亚的脸色，在酒意的掩护下蒙上了更多的绯红。 “……先知陛下？” 苏云渐渐把脸凑近，安吉莉亚有些慌乱的疑问出声。 “……安吉莉亚，你的父亲是个混蛋，但你不是。” “无论如何，他都是我的父亲……” “我的内心很痛苦，很纠结……” “……先知陛下……太近了……” 两人的身体本就坐在一起，肩并着肩，足凑着足。 如今苏云不断逼近，距离已经近到两人能够感受到彼此温热的呼吸。 “皇家马场里，我赢了你的父亲，你父亲说过会许诺女儿给我。” “……但那是我的妹妹。” “她还是个孩子，相比之下我更欣赏你。你好美……” “……我、我……唔……” 摇曳不停的小小篝火旁，红色的酒水从红色唇角缓缓流下，苏云与安吉莉亚都品味到甜蜜的滋味。 以此来抚慰痛苦的内心。 …… …… 第二天清晨，苏云只是小憩了片刻，就早早睁开眼睛。 那双眼睛里，带着难以言喻的决意。 但是在真正下定决心之前，他需要好好发泄内心的块垒与怒火。 “将我的动力甲调配成高火力模式。” 在进食近卫送来的早餐同时，苏云下达了简短的命令。 “是。那近卫部队其他人呢？” “不用，只需要调试我一人的动力甲即可。今天的战斗只需要我一个。” “……是。” 近卫颔首低头，匆匆跑去作为动力甲临时仓库的山洞。 吞下最后一口饭菜后，苏云回身看了看还蜷缩在被窝里的安吉莉亚。 她的睡颜天真无邪，柔顺的发丝披散在身下。 苏云轻柔的用手指拨开安吉莉亚额头的秀发，俯身轻吻，用微弱到谁也无法听见的声音喃喃低语。 “……抱歉，我要利用你。” 随后转身走出营地。 来到动力甲仓库时，他的动力甲已经装配好大火力模式。 苏云轻轻一跃跳入动力甲，正面装甲偏偏合拢，将阴影彻底覆盖在他的身上。 当视野完全陷入黑暗时，蓝色荧光一闪，全息透明影响又重新激活。 苏云迈着缓慢而沉稳的步伐，走到山洞门口时，与门外的大长老李·哈里斯交错而过。 “我去去就回。大长老阁下可以先做准备了。” “是的，陛下。” 大长老李·哈里斯颔首行礼，面无表情。 无论是这个军事观察团营地内的谁，都无法看出任何异变的端倪。 …… …… 低空中呼啸的风吹过动力甲的机械缝隙，形成特殊而低沉的鸣响。 苏云抿着嘴唇，沉默不语，耳中满是这样的风之呼号。 今天的他没有隐秘行动的意思。 从军事观察点的小山峰一跃而下，借助超强矢量推进与足部尾翼的辅助下，苏云的动力甲以极快的速度向着叛乱军要塞滑翔而去。 黑色的涂装在这白天，蔚蓝的晴空与白云的衬托下，反而格外显眼。 圣月王国军阵地而来的探测反应与电磁波照射络绎不绝，苏云通通屏蔽没有做出任何反应。 叛乱军阵地的对应则更为‘热烈’。 不止是雷达照射，更有铺天盖地的弹幕向着半空席卷而去。 苏云按下红色的按钮。 再一次强行利用自己体内的滂湃能量对矢量推进发动机加压。 超负荷工作之下，剧烈颤抖中的漆黑动力甲一瞬间再次提速。 本就是高速滑翔状态中的动力甲，如今更是轻易将大部分扫射而来的攻击落在身后。 随着苏云动力甲与叛乱军要塞距离的逼近。 袭击而来的防空火力网更加致密。 甚至是大范围爆炸的定空高度导弹也加入攻击序列。 苏云调整矢量推进器喷口和辅助翼的姿态。 一阵剧烈的抖动之后，苏云动力甲一下折转前进角度，如同流星般向着要塞边缘最高的塔楼砸落。 “碰！” 最后关头，借助推进器的反冲苏云减去了下坠的势头。 但在与塔楼顶部碰撞的瞬间发出巨大的声音。 借助反冲力再次弹跳而起时，在原地留下了硕大的凹陷。 “快追！别让这家伙冲入内城！” “怪物啊！这家伙的机动究竟是怎么回事！？” 苏云控制着动力甲在叛乱军要塞内的高层建筑间来回飞跃，即使是密度如此之大的城区内部，也绝没有降低矢量推进器的功率。 全程都已超压的极限速度向着目标前进！ 这期间，苏云没有开任何一枪。 也没有被击中任何一枪。 就像是个幽灵一般从万军丛中穿过，所有观测着这边的双方将官，都一头雾水，搞不明白这句漆黑的特殊动力甲的目的所在。 并为此焦虑不安。 其实对于这场战争，苏云已经根本不想关注，也不在乎。 他窝在心头的怒火与杀意的目标只有一个！ “找到你了！” 穿过最后一片都市的钢铁丛林，苏云穿透叛乱军要塞城市的最短路线，找到了那只超巨型基因怪物！ 那怪物现如今已经逼近要塞边缘，正高高举起巨大的爪子，向下拍击！ 如果被其拍中，要塞都市的城墙一定会应声而碎，然后任由无数的基因怪物们汹涌而入。 就在附近负责牵制的所有叛乱军士兵都感到绝望的时候。 如同人猿泰山般，当着高高的抛物线弧度，从天而降的一具黑色动力甲在矢量推进器的加速下，如同漆黑的雷霆一般狠狠劈向超巨型基因怪物！ “轰隆——！！！” 苏云动力甲去势不减，狠狠砸进地面。 而身后的超巨型基因怪物，其高高扬起的壮硕手臂，应声而断！ “吼吼吼吼吼——！！！” 怪物发出痛苦的嘶吼。 第八章 准备 超巨型基因怪物的手臂重重砸落地面，扭曲的断面是嶙峋的骨刺，与喷涌而出的血泉。 苏云支撑起能量护罩，将血雨蒸发一空。 微微弯曲膝盖，在呼啸的风压即将袭来时，猛地跳起。 “碰——！！！” 地面开裂，于千钧一发之际，苏云跳跃着躲过超巨型基因怪物回旋拍下的另一只完好手掌。 轻轻点在怪物的手臂上，向着上方冲击。 大型动能道具被动力甲反握在右手，矢量推进器运作到极限的速度下猛地冲向怪物的脑袋。 “呜啊啊啊啊——！！！” 鲜血‘噗嗤’地飞溅着，怪物的左眼在一个交锋间被割裂！ 怪物仰起脑袋躲避，在付出一只眼睛的代价下，后仰着摔倒躲过苏云的后续攻击。 苏云冲劲不减，在空中半滑翔着拉开距离。 落地后又向前去势不止，动力甲的双足狠狠铲进泥土，直到撞入森林，苏云动力甲腰部两侧喷射出钩绳缠绕在大树之上才完全停下来。 周边的叛乱军士兵们都一脸愕然的望着苏云这漆黑的动力甲，不知其中究竟是敌是友。 但也没有再继续攻击，毕竟动力甲刚刚潇洒利落地对超巨型基因怪物的重挫，紧急关头挽救了要塞都市城墙被破坏的厄运。 所有人都震惊于这具漆黑动力甲的恐怖战力。 其中的控制者究竟是谁？ 但苏云没有心思，也没有空搭理叛乱军官兵们。 对正在急速跑过来的叛乱军高级军官看也没看。 苏云的目光只有不远处的超巨型基因怪物，牢牢锁定着敌人的一举一动。 怪物此时已经向着远离要塞都市的方向，翻滚着爬起。 “……呼……” 苏云深呼吸，感受着身体深处的源自细胞深处的机械与基因力量，在一瞬间将自己调整为近乎神明的存在—— ——世界的一切都仿佛慢动作一般。无数的信息灌输进苏云的血肉之躯。 时间与空间的意义，对于此时此刻的苏云来说都变得暧昧不清。 超巨型基因怪物伏低身体，狰狞的头部对准苏云所在的漆黑动力甲。 “吼唔唔——！！！” 怪物大张着嘴发出怒吼，带着致命基因病毒的风从它口中喷出。 距离极近的叛乱军士兵突然间纷纷哀嚎着倒下。 但这只不过是超巨型基因怪物的无心之举罢了。 遭受重创，愤怒到极致的超巨型基因怪物，它咽喉深处不断集聚的特异超浓缩灵能才是最大的杀手锏。 带着血红色的灵能液体凝聚成球形的光弹，散发出极为炽烈的光与热。 “……呼……” 与此同时，苏云也在不断调整着呼吸。 胸膛里涌动的心脏如同无尽的源泉一般，从虚空里不断的将灵能抽取、压缩、转化！ 终于，超巨型基因怪物浑身狰狞的肌肉再次紧绷，尚还完好的三个爪子都深深嵌入大地之中，伴随着最后一声怒吼，它口中的血红色灵能光弹喷涌而出！ “咻————！！！” 空气被剧烈的震动，大地被犁出一道深深的沟壑，血红色光弹弹射而出的弹道上，一切十米范围之内的存在都融化消逝，无论那是血肉、泥土，还是钢铁。 “喝！！！” 而苏云也做好了一切准备！ 将无可匹敌的灵能力量注入这具特别定制的漆黑动力甲。 刹那之间，机械缝隙间闪缩出淡银色光芒的漆黑机甲，如同幻影一般再次进入肉眼凡胎难以捕捉的高速世界之中。 这超乎物理极限的机动速度之下，也只有苏云全力调动三大飞升力量后，近乎神明的状态能够完美配合。 “超负荷倒计时：60s！……59s！……58s！……” 动力甲内闪缩着红色的警示光芒，富有磁性的电子音语调平淡的进行着倒计时。 对于所有的这一切，苏云都完全没有在意，他的眼中只有敌人的方向。 而此时则是一颗不断逼近，在视野内不断放大的血红色灵能光球！ 苏云的动力甲双手举起大型动能剑，淡银色的灵能力量蔓延而上！ “斩——！！！” 极致的能量瞬间碰撞，苏云的视野在一瞬间被单调的白色覆盖，声音也消失不见。 然而刹那之后，血红色的光弹被动力甲狠狠劈开，扭曲了形状向着苏云身后的森林放射状飞散。 虽然众多叛乱军士兵因此不幸的被溢散的能量击中。 但是苏云已经驾驶着动力甲动能不减地据需向超巨型基因怪物冲去！ 动力甲的淡银色光芒也变得黯淡了不少，但如同呼吸一样，下一个波动瞬间就再次变得闪亮。 然而那柄大型动能剑已经完全报废，刀刃部分的大半截都已经在斩开怪物光弹袭击的时候融化消失。 不过……没有关系！ 苏云抿着嘴唇，在怪物发射出如此高能攻击之后的虚弱时刻，猛地冲刺到近前。 动力甲正面的装甲节节展开，露出苏云的上半部分身体。 只见他探出身体，拔出腰间的宝石剑，居高临下的狠狠劈下！ 璀璨的光芒瞬间一闪！ 从超巨型基因怪物的头部一路向着尾巴蔓延。 “唔啊啊啊啊！！！” 怪物发出凄厉的嘶吼，然后蓦然停住，浑身上下都炸裂开来！ 漫天的血雨之中，怪物仅剩的三肢无法支撑身体，颓然倒地。 这时要塞都市城墙之上的哨兵才观察到，超巨型基因怪物已经沿着身体的中线，被切割成左右两半！ 死的不能再死了！ 而这时，再寻找，叛乱军士兵已经无人能够发现那具传奇性的漆黑动力甲。 …… …… 60s倒计时结束。 退出超负荷模式的漆黑动力甲，此时已经隐隐发出消融的红光。 苏云控制着动力甲猛地冲入谷地中的一片湖泊。 “滋滋滋滋……！！！” 剧烈蒸腾的水蒸气弥漫在整座狭窄的山谷，托了这地形之福，倒也不用担心会被叛乱军或是圣月王国军发现。 至于谷地周边游荡的基因怪物，则大多已经被基因诱导剂吸引到平原地带。 苏云穿过动力甲舱门，从湖水底部游到岸边，上岸后身体蒸腾起热气，濡湿的袍服很快就轻轻膨胀起来，变得干爽。 “……有些累了。” 苏云喃喃自语着。 身体的力量还非常充沛，但是心却觉得有些累了。 尽管刚刚他灭杀了那只超巨型基因怪物，拯救了叛乱军要塞都市内的平民百姓免于基因怪物的杀戮。 但是这只是拖延了悲剧发生的时间罢了。 更多的基因怪物还团团围拢在要塞都市之外，山区中也随时可能会出现新的超巨型基因怪物。 只要圣月王国军还坚守着封锁阵地，并且不停的发射基因诱导弹的话。 悲剧的发生，只是或早或晚的事情。 苏云找了块湖边圆润的巨石坐下，望着蒸汽腾腾、犹如仙境的湖面怔怔发呆。 接下来究竟要如何做是好，详细的计划渐渐在苏云心底成行。 说到底，昨晚接着氛围与甘甜的红酒对安吉莉亚公主出手的时候，一切就已经注定。 开弓没有回头箭。 计划开始执行，就不会再停止。 只是，苏云回想起安吉莉亚白皙稚嫩的肌肤和昨晚或嗔或喜的害羞面容，他心脏不禁加速跳动的同时，也感到深深的感伤。 “……安吉莉亚……” （你我的身份……终究会活成政治性动物啊……） 苏云托着腮，陷入小憩。 …… …… 苏云醒来的时候，天色又已经变得暗淡。 他轻轻跳跃着，攀爬到谷地一侧的山巅，向着平原地区张望。 作为叛乱军最后的大型据点，要塞都市灯火通明，非常显眼。 “咕噜噜噜……” 苏云的腹部发出微弱的抗议，饥饿感一下子涌了上来。 毕竟，从昨晚的突击侦查开始，到今天的一整天，苏云都是在剧烈运动之中。 下午的小憩虽然能够恢复精神，却不能弥补精力的消耗。 苏云回到谷地中，轻轻一跃钻入水中。 再爬上岸时，手中已经多了两条小鱼。 用军用战术匕首清理之后，生起小小的篝火炙烤。 片刻之后就完全成熟。 一口咬下去，炙烤的香味与内部鱼肉的甜嫩完美结合，竟是意外得一道简单而美味的料理。 充分补充体力之后，苏云没有管已经彻底冷却、恢复正常使用状态的漆黑动力甲。 而是孤身一人、接着夜色向叛乱军要塞都市摸去。 他需要先与叛乱军的首领，好好交流一番。 …… …… “您已经做好准备了吗？陛下。” “是的，与叛乱军首领之间也已经做好了约定……” 作为机械战力临时仓库的山洞中，苏云与大长老李·哈里斯并肩站在洞口，望着外面苍茫的平原大地上，密布着的军事营地与大小要塞。 “大长老李·哈里斯，其实很多时候我不明白自己为何会身在此处。我原以为我最大的梦想是能够在悠闲的午后，读一本自己喜欢的书，吃一些美味的餐点……像是这样的慵懒生活。” “……那是所有人的梦想，陛下。” “……是嘛。” 听大长老李·哈里斯这么说，苏云扯动嘴角，不知是否是在笑。 也许在这个残酷的月球世界里，人们会对那样的悠闲时光感到满意和向往。 但是在古地球时代，一定会有更多的人希望能有更有趣的活动或游戏。 残酷的现实，磨灭着人们的欲望和梦想。 而自己将要做的事情，则是从残酷的现实中将生命拯救吗？ 苏云并不敢确定。 未来迷雾重重，即使是神明也很少有能够看清的存在。 但是，无论是否能看清未来，事已至此，苏云都必须继续行动下去。 “特战黑甲军的调动就有劳你了，大长老阁下。” “自然。那么就按照之前制定的时刻表吗？” “对，虽然细节上有些出入，但特战黑甲军的战术时刻表并没有变动。” “明白了。” 苏云和大长老李·哈里斯都陷入沉默。 只是专注的望着山洞外的景色。 这片景色天地间的光影随着满天星斗的旋转而慢慢改变，长久的望下去，竟然会有就像是迷幻的梦境般美的感受。 （……没想到残酷的战场也会有展露‘美’的一面……） （……自然的造化与美，还真是‘与人无关’的残酷呢……） 心里最后感慨着，苏云转身正面大长老李·哈里斯。 “稍后我会解开身上的灵能波纹干扰器。” “……” 难得的，大长老李·哈里斯虽然表情未变，但话语的停顿却展现了内心的迟疑。 “至圣先知陛下，您想好了吗？这样做的话，你会被发现的。” “……我想好了。我的目的就是让星际血族发现我的坐标。” 苏云转身对着山洞外的景色指指点点，也许大长老李·哈里斯的肉眼无法看清，但是苏云的眼眸却看得真切。 “那里、那里……还有那个山麓脚下，圣月王国军一共部署了5个大型集团军。 “而被包围的叛乱军已经被打残，幸存者也已经疲惫不堪，战力大减。 “即使是加上这里的冥河机动部队与潜伏中的特战黑甲军，我们的人数还是太少。” 这些大长老李·哈里斯早已知晓，他想要知道的是为何苏云变了想法。 “可是，比起圣月王国军，还是未知行动的星际血族更为可怕。陛下您打算的行动是否太过冒险了？毕竟按照当初的计划确实执行的话……” “……也可能成功，是吗？” “……对。” 苏云露齿笑了笑。 “但是毕竟只是可能，哪怕推算下来的几率超过了5成，但是并不能算是太高。” 苏云卷起袍服的袖口，露出白皙的手臂，上面没有一丝伤痕，甚至可以说是过于完美，充分展现了基因因子的潜力。 “这里在凌晨的时候有一道很微小的伤口。我原以为亲自出马一定能够轻松灭杀那只超巨型基因怪物……虽然最终也算轻松灭杀就是了，但是那怪物突如其来的灵能光弹，真是让我大吃一惊。” “……” “这提醒了我，在我们的计划之外，还有太多的可能性与未知因素。既然如此，那不如我反过来引导，让更多的变量参入进来，让战场变得更为混乱。” 苏云收回手臂，缓缓走向山洞门口，旋转的星光照射在他的身上。 “而我有自信，在那混沌之中，最终获胜的一定会是我！” 第九章 信徒 伴着黎明前的黑暗，一只乌黑的食腐鸟落在光秃秃的枝头，望着一旁窗户内的众人争吵。 “罗萨尔达将军，你把用来搜索‘月神陛下’的兵力都到调动回去是怎么回事？” “丽达祭祀你要明白，军队的任务可不只是寻找一个四处乱跑的炼金人偶这一件事！” “你说什么！？” 星际血族大军一分为三，拔营北上，中路军人数最多，约占据了二分之一的兵力，剩下来的左右两军分配。 即使如此，只占总兵力四分之一的左路军还是兵力充沛到令人绝望。 也因此，他们能够一路都呈扇形，在广大的区域内一直进行着地毯式搜索。 但也因此拖慢了大军移动速度，如今半个月过去了，才磨磨唧唧进军到月背与月球正面的交界处。 此时左路军随军祭祀首领丽达怒火中烧，向前逼近到大将罗萨尔达将军面前。 “那才不是什么‘炼金人偶’！” “……”看对方极为严肃的表情，罗萨尔达选择转移话题。“是是，‘月神陛下’的‘受体人偶’是很重要，但是……” 罗萨尔达递给丽达一份文件。 “……你看看这份情报。” 文件的抬头盖着红色的印章，大大的四个字‘最高级别’。 丽达满脸疑惑的看了下去，很快眼睛睁大，一路读完之后，终于稍稍理解了似的点了点头。 “原来如此……你们监测到了‘罪星’的灵能波动。” “没错。” 罗萨尔达嘴角扬起得意的弧度，在将军椅内换了个舒适的姿势，翘起二郎腿。 “要知道在月球世界上这糟糕的紊乱灵能与电磁环境中，能够如此清晰的捕捉到‘那家伙’的波动可不容易，更别提进一步精准定位了。” “……是很不容易。” “何止不容易？虽然很不想抱怨我们星际血族的起源之地，但这里4千年前遭遇的变故和大战的影响也太大了点吧。所有这次千载难逢的好机会……” 罗萨尔达定定望着丽达的眼睛，传达出自己的重视与强烈意志。 “……我可不想放过啊。” “……”丽达祭祀在脑海中比对了大致的地图上距离与方位，“……这么说你调动大军是想要干掉这个‘罪星’？” “就是这样。如何？这可是不亚于攻陷机械神教或是其他人类大王国的功勋啊！我们俩一起把它攫取在手心吧？” “的确很诱人……而且杀死‘罪星’，也是‘月神陛下’的‘圣训’……” “对吧。” 迎着罗萨尔达兴奋的表情，丽达祭祀突然把脸色转冷。 “……你以为我会这么说吗？” “什么？” “找到‘月神陛下’的‘受体人偶’才是第一位的！！！” 丽达祭祀狠狠瞪了罗萨尔达一眼，转身就往外走。 “只要‘月神陛下’能够完全苏醒，就算是再来一打‘罪星’也不过是小问题罢了！” 她打开门，最后回望向罗萨尔达：“总之，左路军至少要留下一半的大军给我继续搜寻‘月神陛下’！” 话落，丽达祭祀摔门而出。 “碰！” 望着作响的门扉，罗萨尔达愤怒地清空了面前桌面的一切物体。 “混账东西……这些脑子有问题的祭祀系统的人。” 罗萨尔达快步走到门口，一脚踢开门扉，对着室外的警卫大声下达命令。 “去传令给前线司令部，调整半数大军对圣月大平原的突袭计划！” “遵命！将军阁下！” 警卫敬了个军礼，立刻转身小跑着向临时参谋支部跑去。 “嘎嘎嘎嘎——！！！” 这个时候，乌黑的食腐鸟怪叫着从枝头飞起。 …… …… “那么陛下，我先出发了。” “去吧。武运昌隆！” “武运昌隆！” 大长老李·哈里斯与苏云作别后，披上黑色的斗篷，掀起兜帽，先行一步一个人向山区地带的特战黑甲军聚拢。 至今为止，即使是苏云本人也不知道特战黑甲军的确切位置，唯有大长老李·哈里斯一人明白。 所以苏云很放心这一隐秘战力到目前为止绝对还没有被圣月王国一方察觉。 这样的话……计划的胜算又多了几分。 目送着大长老李·哈里斯的身影融入黑暗，苏云转身回望山洞之内。 停放于此的一具具各种型号的动力甲旁，都站着一位位身着机械战甲的精锐战士。 冥河机动部队本就是千挑万选出来的精锐部队，而他们又是从其中再次挑选而出的选拔精英。 正可谓是精英中的精英，绝对能以极少的人数爆发出超强的战力。 苏云缓缓环视了一圈，没有多说一句，只是珍重点头，大喝一声‘出发！’，就灵巧的钻入自己的特制动力甲。 当安吉莉亚和圣月王国军陪同军事观察团的众人还在朦胧的睡意中时，这支精锐小队已经向着王国军前线大本营扑去。 营地里剩下的人，大部分都是负责伙食、机械维修等的后勤人员。 所以当太阳的角度更高一些的时候，安吉莉亚醒来很快就接到贴身女卫关于营地里的异样报告。 （……他、究竟想要什么呢？……） 昨天也是如此，一大早就不见苏云的人影，直到很晚的时候才孤身一人的归来。 今天更是带走了军事观察团的绝大部分机械神教机动战力。 （……难道？） （……不……） 安吉莉亚感到腿脚还有点酸软，想到自己和苏云的肌肤之亲，就忍不住想要寻找更为合理的解释。 （……但是，他是机械神教的至圣先知陛下……） 半坐在床铺之上，丝绸的睡意贴着身体垂落，安吉莉亚怔怔地望着虚空方向发呆。 突然间捂着眼睛低下头，肩膀微微的颤抖与摇晃之后。 她猛地站起来。 “不能再耽搁时间了……” 无论如何，突然间将军事观察团的机械战力调动一空，实在是太不正常了。 “公主殿下？” 贴身女卫还半蹲在床铺旁，聆听着安吉莉亚的下一步指示。 “吩咐近卫，我们立刻去父王那里！” “是。” 女卫迈着轻盈的步伐，无声无息的退到帐篷外去做准备。 安吉莉亚穿戴好修身的军装，一把抓起武器插在腰间，向外跑去。 帐门一打开，差点与另外一名女卫迎面撞上。 “哎呀？” “嗯？有什么事这么匆忙？” “公主殿下，刚刚王都方向来的使者说，您的妹妹苏菲小公主殿下带着侍卫偷偷跑过来了。” “什么？真是胡搞？” 安吉莉亚一听就有些焦急，一边向着蝎式机甲的听驻地快步走去，一边听着女卫继续汇报。 “王都方面说不用担心，暗中一直有派遣护卫跟随。” “那也是胡搞！平时也就罢了，现在可是战时啊？” “是。公主殿下您说的是。那么，现在要去接苏菲小公主吗？王都使者说她已经抵达这个营地附近。” “再往前就是激战区域了，这片刚收服的叛乱领地也不安稳，我去接她吧。现在这片区域最安全的怕就是父王的大营了。苏菲她现在在哪里？” 安吉莉亚抵达机甲临时仓库，一手攀在大型蝎式机甲的舱门，一边回头望向女卫。 女卫操纵手中的投影环，在显现的投影地图中为安吉莉亚标志出苏菲小公主的方位。 “很好，等会将数据传输到我的蝎式机甲终端中。” 安吉莉亚看着其他陆陆续续赶来的士兵，对女卫点头后钻进舱门。 “你也跟随我来一起转移。” “是。公主殿下。” …… …… 晨曦的光快要从地平线满溢出来，驱散黑暗。 苏云身边的选拔精锐们有些人感到忐忑不安。 他们尚未进入圣月国王亚历山大四世的据点要塞，在相聚不过五百米的范围内潜伏着与人交涉。 这个距离近到抬起头就能看见据点要塞城墙上攀爬的藤蔓植物。 但是隐没在黑暗中的苏云面容，只有古井无波的淡然神色。 在前来交涉的人眼中显得深不可测。 “那么，就请至圣先知陛下降下‘神迹’吧。” “……原以为你会更为干脆。” 望着眼前对自己单膝跪下、深深低下头颅的男子，苏云不禁嘴角微微弯曲，露出笑意。 男子身材挺拔，身穿的并非机械神教的制式军袍，而是圣月王国风格充满贵族格调的华美军礼服，代表军衔的勋纹也格外繁琐。 仔细一看，这名男子竟是如今国王亚历山大四世亲征叛乱所率领的五大军团之一的军团长！ “毕竟是反叛国王这样的大事，哪怕是大长老李·哈里斯阁下的命令，在下也一定要亲眼验证一下方可。” “很好。很好，伊斯坎达尔军团长，我很欣赏你。” 苏云缓缓站起，凑近伊斯坎达尔的身边，伸出一只手轻轻抚在他的头顶。 伊斯坎达尔对于苏云的触碰没有任何反应，明明是极为危险的让他人接触自己的头部，但是他依然沉稳的保持着单膝跪地的姿势。 “那么，闭上眼睛，我会向你展示所谓‘神迹’！” 脉动的淡银色光芒从苏云肩头蔓延，一直到抚在伊斯坎达尔头顶的手掌心。 灵能的力量非常微弱，不过是作为一个因子罢了。 于此同时，更为剧烈的变化发生在苏云体内。 源自三位一体飞升的不同属性能量，在不断的纠缠、互动、相融。 苏云小心翼翼的调度着力量的结构，在达成某种奇异的和谐状态瞬间，苏云猛地抽取虚空中的能量，大量灌输于这结构之中。 神圣而悠远的气息萌生出来，蔓延全身，并最终也将伊斯坎达尔笼罩其中。 苏云的双眼也微微闭上。 起初是寻常的黑暗。 但是刚刚适应暗淡的视觉，下一瞬间就感到自己的精神仿佛被拔高一般飞升云霄！ 而在那攀登云霄的终点，一处神秘空间以及一座恢弘古朴的巨殿若隐若现。 那正是货真价实的虚实之间，物质与精神的夹缝，黄昏圣殿。 随着能力的逐渐熟练与成长，多次尝试后，苏云似乎终于寻找到靠自己的力量再次将精神体链接到黄昏圣殿的方法。 只是似乎由于瞬间供应的纯粹能量并不足够，一切感受到的都并不真切，似乎距离黄昏圣殿还有一段尚远的距离一般的感觉。 苏云隐隐记得‘机械之神’说过，借助月背世界那件圣遗物能量之渊的力量，就能够再一次链接到黄昏圣殿。 尽管如此，这也是苏云在认真选择后，最为合适的展示所谓‘神迹’的方法。 ——将伊斯坎达尔也以精神体的状态，拉近到足以感受黄昏圣殿神圣气息的地方。 既不会造成太大的破坏和响动，又能大大满足伊斯坎达尔见证‘神迹’的愿望。 再没有比这如同‘神国’一般的特殊空间更为合适的了。 只是经过了极为短暂的瞬间，苏云与伊斯坎达尔都退出那奇特的状态，精神体彻底返回物质世界。 苏云睁开眼睛，大为吃惊。 “……！？” 只见眼前一直都是成熟男人气质的伊斯坎达尔，突然间浑身颤抖着，扬起的脸庞鼻涕眼泪横流，着实吓人。 “……果然、果然您就是启示录的救主啊！陛下——！！！” “……”苏云一时间沉默。 虽然听大长老李·哈里斯说起王国军五大军团中居然有一位军团长是狂信徒时，惊愕之余颇为欣喜的制定着计划，但亲眼看到对方哭成这般模样，还是心情莫名有些复杂。 （……抱歉啊，我可还不是‘神明’……） 但是看眼下的情况，还是没必要主动说出来为好。 过了片刻，伊斯坎达尔已经恢复正常。 苏云再次轻声询问。 “时间已经不早了。那么，伊斯坎达尔军团长，可以带路了吗？” “当然，陛下。不过在潜入据点要塞之前，还有一位人想要见一见陛下。” “哦，是谁？” 伊斯坎达尔起身，回首向着自己的侍卫微微点头示意后，凑近苏云近前，用只有两人能听见的声音悄悄说道： “……是圣月王国军的第二军团长。” “第二军团长？” “没错。陛下，如果您有那个意思，我们完全可以先把他……” 这么说着，伊斯坎达尔用手指在自己的脖颈间做了一个摸杀的动作。 第十章 计划 “看，这就是我的诚意。” 第二军团长是个精瘦的男人，脸上好几条刀疤，长相不得不说是刻薄。 而此刻他也正狞笑着面对自己曾经的手下。 ——那些还忠于圣月王国和国王亚历山大四世的人。 “你们这些家伙！为什么要背叛国王！？” “泰勒斯！你个混账投靠机械神教了吗？” 被圈在包围圈中的数十人，都是第二军团中与军团长泰勒斯不同派系的军官。 “不，我从没有投靠任何人。” 军团长泰勒斯脸上挂着轻浮的笑，像是看死人一样望着这些烦人的老对头，语气也轻浮的令人生气。 “我只忠于自己，在清除你们这些顽固不化的家伙后，我不会参加任何叛乱行动。我只是会像下任圣月国王陛献上臣服而已。我想想，也许会是安吉莉亚公主殿下，又或是苏菲小公主殿下。” 苏云清楚明白，第二军团长泰勒斯这个男人是个彻头彻尾的投机分子。 不知道他究竟看穿了多少信息。总之，这一次对于国王亚历山大四世的行动计划中，他表示会恪守中立，直到下一任国王就任为止。 但前提是要帮助他肃清第二军团中的反对派系。 当然，用泰勒斯他的话来说，这叫“机械神教行动的自我帮助”。简言之，他并不觉得有什么亏欠或是被帮助的自觉。 “一场公道的交易。” 苏云沉声回应，当场答应。 于是，有了现在暴雨中披挂动力甲的众人将圣月王国第二军团还忠于国王的军官们包围住的场景。 暴雨来的正是时候。 而且机械神教的机械战力动力甲本身就属于噪音较小的类型。 只要速战速决，就不会引起周遭其他王国军的注意。 “那么，永别前的闲话时间结束了。再见，伙计们。” 军团长泰勒斯狂笑着退场。 有军官愤怒的拔出手枪射击，但是泰勒斯身旁的动力甲挺身举起大型护盾，将所有攻击都遮挡在外。泰勒斯从容离开。 现场立刻战成一团。 但说是战斗，其实严格来形容的话，一面倒的屠杀更为准确。 一方是全副武装的机械战力，而另一方则是穿着寻常军服，只有军官配备的手枪作为武器。 “哒哒哒哒哒哒——！！！” 大部分第二军团军官当场死亡，只有寥寥几人窜进一旁的小树林和碎石堆寻找掩体。 机械神教的动力甲决定近距离突击。 机械对自然血肉的近战优势彰显无遗。 不消片刻，这场计划正式执行前额外的“甜点级”战斗就会结束。 但是，一个意外发生了。 第二军团来访军官停驻在附近的蝎式机甲中，突然有一架机甲自发行动，向着战场这里猛地窜了过来！ “嗯？是预定计划吗？” “……别以为你们的阴谋会得逞！” 因为措不及防，这架实现做好定时计划，按照预定突入包围圈内的机甲成功与那名足智多谋的军官汇合。 对方一攀上机甲进入内部，立刻展现了极为强悍的机械战斗力！ “碰！”、“碰！”、“碰！” 一连三声巨大的响动，合围过去的轻型动力甲都被蝎式机甲的机械足撞开。 相比之下，型号上不在一个重量级别。 眼看着对方就要突围而去，一旦暴露了计划情报，那么将一败涂地，造成极为可怕的后果。 苏云也待在动力甲内，但是没有亲自参与战斗，而是一直站在边缘的位置。 对于这场一边倒的半屠杀战斗，他没有兴趣参与其中。 但是此时此刻，苏云的动力甲动了。 “轰隆——！” 爆裂的闪电光芒下，漆黑的动力甲如同魅影一般挡在那名试图突围而去的蝎式机甲面前。 “铿锵——！！！” 大型动力剑与蝎式机甲的镰足发生猛烈的碰撞，刺耳的金属摩擦声中，火星四溅，随机又淹没于盛大的雨水之中。 蝎式机甲跳跃起来，多足的镰刃疯狂挥舞，卷起一阵剑舞。 但是眼前犹如恶魔一般的漆黑动力甲却仅仅用一柄动力剑就全数挡下。 这名军官陷入绝望。 他能够鲜明的感受到与苏云之间战斗能力的绝对性差距！ “碰——！！！” 一捧盛大的火花亮起，苏云抓住一个空袭，切割下蝎式机甲几只镰足。 蝎式机甲猛地后跃，但落地瞬间还是歪歪斜斜地摔倒在地。 “结束了。” “是啊……一切都结束了！你们的阴谋，绝对别想成功！” 那名军官自知逃脱无望，高呼着‘圣月王国万岁’的口号，瞪大眼睛带着满满的疯狂之意，按下了重重保险锁扣中的红色按钮！ 【自爆！！！】 暗红色的火光从机甲内部膨胀，渐渐加速向外放射！ 自爆的威力倒不是什么多大问题。 即使是距离最近的苏云也能从容退到安全位置。 但是这样一来，哪怕是在暴雨和雷霆的掩护之下，在这个距离国王亚历山大四世的行宫要塞如此近的距离发生这样的自爆的话，这里发生战斗的事情也绝对无法掩藏下去了。 这很有可能直接导致后续计划的失败！ “休想！！！” 苏云控制着动力甲非但没有后退，反而猛地扑了上去！ 动力甲机械臂猛地插入蝎式机甲的内部，精准务必地握住了蝎式机甲的能量核心，此时此刻那个不断膨胀发热的自爆中心！ 一瞬间，超高的温度就将苏云特制动力甲的机械臂外骨骼融化，从手掌一路向上蔓延到臂弯。 但是超乎想象的，机械臂内部苏云的血肉之躯构成的手臂却依然存在。 只是不断被炙烤受伤的手臂上下，在超速恢复着血肉的同时，如同液态一般的特殊金属也不断在筋膜表面波动流淌，一个个细碎的金属骨刺不断生成、融化，又生成。 而苏云受伤最为严重的手掌，其内侧则有数十个如同猛兽锯齿般的中型金属骨刺，淡银色的灵能波动维持着它们的存在，以那颗暗红色的能量核心为中心不断压缩！ “喝！” 苏云猛地握紧拳头。 金属骨刺连同自己的手掌骨骼和血肉都刺穿！ 理所当然的，蝎式机甲那颗动力之源，即将自爆的能量核心也彻底压缩覆灭！ “……不可能……不……” 身受重伤，及近距离看到这一幕的那名王国军第二军团军官，拖着被半融化的身躯终于不甘心的咽下最后一口气。 危机解除了。 而通向行宫深处的道路也已经完全扫清。 狂信徒军团长伊斯坎达尔和只是作为投机分子的第二军团长泰勒斯都立于雨中，怔怔地望向苏云这里。 只是他们的内心，所思所想恐怕大为不同。 唯一相同的，就是极致的震撼与敬畏！ …… …… 安吉莉亚在一片风景优美的原野中与妹妹汇合。 风一吹动，田野里金黄色的麦浪就像是波浪一般舞动。说起来真正的大海，生活于圣月大平原的她们都未曾见过。 这里的景色，算是这片被战争之火肆虐过的土地上难得的乐园了。 “姐姐！姐姐！你看这是什么？” “……” 小公主苏菲展开书页举起，向姐姐安吉莉亚展示自己最新的收藏。 “……哇，好漂亮的蝴蝶。” 安吉莉亚尽管心事重重，但还是耐下性子，微笑着面对小苏菲。 “这是你自己捕捉、制作的标本吗？” “对哦，这只好大好大的蝴蝶可是我自己亲手抓的呢。” “是嘛，那你可真厉害。” 安吉莉亚摸着苏菲的头，苏菲也闭上眼睛依赖在姐姐的身上，十分开心的样子。 一阵安抚后，安吉莉亚对俩人身边的女卫眼神示意，终于带着苏菲向父王亚历山大四世所在的行宫要塞进发。 毕竟，这片战乱之地尽管是已经被镇压的地区，但还是相当危险。 而横亘在安吉莉亚内心的不详预感，则越来越浓。 …… …… 有两位王国军军团长作内应，潜入行宫要塞的行动非常轻松。 尤其是伊斯坎达尔本人，他作为机械神教信徒的身份无人知晓，结果因为战功卓著，竟是身受国王亚历山大四世的信任而被任命负责行宫要塞的部分防卫。 机械神教的动力甲造型与圣月王国的蝎式机甲完全不同，大摇大摆开进行宫要塞内那只是痴心妄 想。 暴雨中，苏云与少部分精锐士兵都披着防雨的军袍，头戴战术目镜，在伊斯坎达尔的引导下向着目标前进。 战术目镜中实时展示着大量情报信息与作战指令。 极为昏暗的环境下也会自动启动红外辅助视觉功能。 “人员已经到位了吗？” “准备好了。” “目标呢？汇总情报结果。” “左侧监控室里有三人。一层值班室三人。二层哨兵位人数稍多……” “很好，那么就各自执行吧。” 行宫要塞的门前，众人细细商定完毕，各自摸着黑向目标进发。 苏云仰头观望，借助战术目镜中显示的情报，规划好进攻路线后，猛地绷紧肌肉，鞋底与地面甚至摩擦出声响。 而苏云的身影则如同幻影一般在复杂多遍的要塞环境中反复弹跳攀登。 最终一个翻身从极高处的一个狭小窗户中破窗而入。 “哗啦——” 碎玻璃撒了一地，五名士兵正在室内，当即有3人仰头上望，正好看见突兀出现的苏云。 苏云浑身上下披挂着外骨骼式贴身机械战甲，面部也被覆盖，完全看不出本来面目。 右脚跟踢向墙壁，本就在下坠的身体，立刻调整了角度后猛地向下方扑去。 有着坚硬合金护甲保护的膝关节狠狠击中其中一名士兵的脖颈。 “咔嚓——” 被击中的士兵当场颈椎骨折、命不久矣，他的身体还被踢飞，狠狠卷中那个方向上的另外领命士兵，三人当场滚作一团。 还站立的剩下两名士兵纷纷拔枪，对准苏云。 “咻！咻！” 两声枪响，但是苏云读准他们张开的手掌间有层淡蓝色的能量护罩，两粒子弹就这么悬浮在手掌之间。 不做停留。 电光石火之间，苏云撇开失去动能的子弹，伏低身体猛地冲刺到一名士兵的身侧。 狠狠一拳击中他的侧腹部，内脏的激荡当场令他想要呕吐，战斗力瞬间失去大半。 苏云顺势架过他的肩膀，控制住了士兵持有手枪的手，对准另一边战力和正要爬起的三人。 “咻！咻！咻！咻！” 一连四发子弹，精准无比的命中他们的眉心，死得不能再死了。 而受此刺激，苏云怀中被半控制住的士兵拼命挣扎。 但是论力量，却完全不是苏云的对手，苏云扭曲着士兵的手腕，强行将枪口对准了他的下颚。 手枪虽然还在士兵的手上，但射击向何方，何时射击却已经由不得他了。 哪怕是枪口指向他自己的脑仁！ “咻——！” 苏云扣动了扳机。 士兵一阵短暂的抽搐，瘫倒在地，脑花都已经喷出。 房内的战斗已经结束。 苏云迈步走向门口，轻轻推开，外面陆陆续续可以看见自己的精英战士们走出来。 “城门已清除。计划继续推进。” 这一处城门已经确保攻占。 之所以如此大动干戈，是因为这里的战术位置非常重要。 如果后续的计划有所变动，或是遭遇麻烦，想要撤退时，一定要确保好安全的退路。 这样想着，苏云带领着手下，向行宫要塞深处走去。 雨水洗去了他们黝黑色机械战甲上的血污。 也遮掩了他们的沙沙作响的脚步声。 …… …… 因为带上了苏菲，在去行宫要塞与父王亚历山大四世汇合的时候，安吉莉亚是搭乘宽敞舒适的飞行器过去的。 肉眼可见的乌云渐渐聚拢，随后雷霆大作，暴雨倾盆。 但是在乌云之上的安吉莉亚与苏菲，所能看见的却是另一番平和的景色。 只有下方乌黑的云层和偶尔闪过的蓝色雷霆，在提醒她们地面正是狂风暴雨。 抵达目的地后，飞行器降下高度，穿过厚重的云层。 “轰隆——！！！” 极近处一道闪电迸发出来，被飞行器的金属外壳所吸引。 “呀！” 苏菲小公主原本趴在舷窗上，此时也吓了一跳扑进安吉莉亚的怀中。 “小调皮，你也知道害怕啦。” 安吉莉亚摸着妹妹的鼻子，开着玩笑安抚她的紧张。 “我才、才没有害怕呢。” 苏菲果然挺起胸膛，表示不怕。 看见妹妹如此可爱的样子，安吉莉亚也笑了。 也许，感到害怕的是自己才是。 “……苏云……” 第十一章 欲望 星际血族的左路军一分为二。 罗萨尔达将军率领大军日夜赶路，目标直指圣月大平原南方与山区交界的三角区域。 “碰——！！！”*n 重型空中飞艇的侧面列炮阵列又一次发出齐射。震耳欲聋的轰鸣响彻天空。 不远处一直超巨型基因怪物的身体侧面爆发出连排的闪光，终于气力不支颓然倒地。 然而此时重型空中飞艇的指挥官已经不记得自己已经下令发射了多少次齐射，透过观察仪器观察，那巨兽的小半边身体都已经被削去。 内部的心脏才终于暴露出来，被炸个粉碎。 按理应该已经彻底死透。 但是颓然倒地如同肉山的残破身躯的血肉还在不断蠕动着试图修补。 真是可怕的恢复能力。 这种巨兽似乎只栖息在圣月大平原周边的山区，其他地方未曾见过。 重型空中飞艇的指挥官无法放心，再次下达了进攻命令。 “调转方向，用舰首的主炮发射烈焰弹再给那个怪物来一炮。” “……舰、舰长？那只超巨型基因怪物已经死了。” 指挥官踹了副官一脚。 “我是舰长你是舰长！？你没看见那玩意还在蠕动吗？” “是！您是舰长！还在？还在蠕动！” 副官凑到观测仪器前目瞪口呆。指挥官却不等他，对着传令兵一挥手。 “管他是死是活，总之再来一发！传令下去！” “是！指挥官阁下！” 从阵列炮模式转移到机动模式，再给舰首主炮切换弹药，以及能量发射器充能。前前后后花费了十几秒。那倒下的超巨型基因怪物几乎就连皮毛都快要封上。万幸的是它还未动弹。 “发射！” “轰————！！！” 比之前的齐射还要响彻数倍的轰鸣中，一枚硕大的烈焰火球投射而出，沿着抛物线狠狠砸在超巨型基因怪物的尸身上。 它的周边还有不少其他基因怪物，因为嗜血的欲望在完全烧坏了的大脑趋势下围拢过来啃噬。 这一瞬间都彻底陷入火海。 熊熊燃烧的烈焰中，那些普通大小的基因怪物很快挣扎两下，就倒地不起。就连那超巨型的尸山，也缓缓消融。 舰长输了口气。 与只关注局部战场的重型空中飞艇的指挥官不同，罗萨尔达将军坐在临时司令部中，面对着海量的情报数据和战术报告，也不免愁眉苦脸起来。 又接收到一份请求兵力支援的报告，罗萨尔达将军狠狠拍向桌案，愤愤地大声抱怨： “这地方怎么聚集了这么多该死的基因怪物！？越往目标地点去就越多！” “……是有些不正常。” 他身边的参谋将校也是如此分析。 “战力消耗如何？” “星际血族本部只有两个师团残破严重，剩下来基本都是作为前锋的基因怪物军团在与那些野生基因怪物们作战。” “呵！基因怪物大战基因怪物，可真是奇景！然后这种混乱的战场，把我们拖在了前往目标的路线之上？” 面对罗萨尔达将军的郁闷，首席参谋长只是推了推眼镜，回应的声音依然沉稳、有条不紊。 “这也是没有办法的事情，绕到的话按照推演所需时间会更远。而且不排除其他方向山区的未整编基因怪物也如此多的可能性。” “我知道了，那是没办法了。但是那家伙可是‘罪星’啊！我们为了此次目标，几乎不惜与随军祭祀决裂！” “是的……万幸的是，‘罪星’还在目标区域，虽然有小幅度的移动，但大体位置没有变化。” 经过参谋将校的安慰，罗萨尔达将军稍稍平息急躁的怒火。 但也看不进更多的军事文件，只好慢慢喝着咖啡，一口一口品味着苦涩的滋味，等待战场通路被打开。 然后突然间，一道灵光在他脑海一闪而过。甚至让罗萨尔达的内心一颤。 “我说……有可能是圣月大平原这里的月球人族也掌握了整编基因怪物的技术吗？” “那是不可能的。” 首席参谋军官尚未说话，另外一名看起来文绉绉的青年军官回话了，他是参谋部的技术分析科在职将校。 “整编基因怪物所需的技术能力非常复杂，当年我们的祖先离开月球世界时，几乎带走了绝大部分基因技术，其中有很多是源于对圣遗物开发研究的结晶，即使是过去了4千年，可也不是剩下来留在月球的人类能够发展出来的程度！” 技术军官语气激昂，颇为不敬。 但罗萨尔达将军没有在乎，反而猛灌了几口咖啡。 “是嘛，这样我就放下心来。” “目前的状况看起来，似乎是月球人族一方有人在进行基因怪物的诱导。就连我们整编好的基因怪物军团也变得躁动不安。” “哦，诱导……” 罗萨尔达将军和首席参谋官望着战略地图，思考着这诱导究竟有何意义？ 他们对视一眼，若有所思。 虽然因为战乱和聚集过来的基因怪物们，导致圣月王国的叛乱与骚动信息还未传递出去，但是两位优秀的星际血族军官，还是从蛛丝马迹中感受到一丝踪影。 罗萨尔达将军猛地站起，大手一挥。 “命令星际血族的精锐本部和后备部队也全部压上！” “什么？” 众多参谋将校一片哗然。这实在是道匪夷所思的战术命令。 但罗萨尔达将军依然斩钉截铁的回应。 “现在！我们需要的是时间！冲到圣月大平原的时间，越早越好！” …… …… “嗒、嗒、嗒、嗒、……” 寂静的夜晚里，只有规律的脚步声回荡在行宫要塞深处的回廊里。 伊斯坎达尔身为军团长不好光明正大的擅离职守，出现在行宫深处，因此他派遣的是他最为信任的近卫首领斯特林德少将负责为苏云等人引路。 而且作为第二军团的亲信军官，这位近卫首领斯特林德少将与行宫深处的侍卫们还算脸熟。 所以当斯特林德少将领头，带领着另外数十名浑身上下披挂在漆黑机械战甲中的士兵时，大部分侍卫都只是略微好奇的望望，但并没有更多疑心或是大惊小怪。 直到几乎要到国王亚历山大四世的寝宫前才被人发问。 “咦？斯特林德少将，这么晚了你带这么多人过来是要做什么？” “啊，这个嘛……我也不是很清楚，似乎是国王陛下向我们军团长伊斯坎达尔阁下下达了某些命令吧，这之后我们就接到了到陛下寝宫集合的命令。” 不是故意编纂某个容易被戳穿的理由，而是将自己一行人深夜调动的理由推脱到上层国王亚历山大四世和第二军长伊斯坎达尔将军之间的沟通。 这样的话就算是想要质疑，也很少有人能够亲自跑去找国王亚历山大四世询问。 而若是向第二军团长伊斯坎达尔将军询问的话，自然是对苏云一行人有利的说辞。 “是这样啊……”来人微微点头，垂下的目光轻轻闪烁，“那你们忙吧。我有事也要先走了。” 只见他带领着两名手下，调转方向，既不是往苏云等人来时的路走，也不是回身往国王亚历山大四世的寝宫方向走。 双方在并不是很宽敞的回廊里各自岔开，沉默不语的缓缓前进。 在距离最为接近，刚刚错过身体的时候，斯特林德少将身后众人中的一人，突然回头，迈着小碎步无声无息地逼近到那三人身后。 但那人似乎也早有所料，一直提心戒备，关键时刻猛地抽出腰间的长剑反狠狠劈下。 漆黑机械战甲里的人影一把握住那柄长剑，抽出匕首反手插入右侧那人的下颚，匕首的尖刃直达脑髓，当场死的不能再死了。瘫倒在地，身体还伴随着迷乱的神经冲动而抽动不止。 短短的时间内，几乎不到一秒，就秒杀一人。 另外一名左侧的随从也反应过来，想要从武装带上掏出手枪射击。 攻击者哪里给对方机会，上前一步抵在持刀之人的脚步，令其重心不稳。趁此机会漆黑战甲者伸手换过对方的肩膀，控制住了长剑的挥舞。 “噗嗤——” 轻轻一抹，左侧随从刚刚掏出手枪，未发一枪，就身首分离，人头落地。 “你们这些家伙！居然背叛国王陛下——！！！” 生死的最后关头，持刀之人胀红着脸愤怒喊道，但是他的力量只是单纯的血肉之躯，哪里是拥有外骨骼式机械战甲辅助的攻击者力量强大。 他自己的手腕骨骼嘎吱作响，手中的长剑刀刃渐渐被逼向自己的脖子。 “噗——” 一声轻轻的响动。他也死于自己的刀刃之下。 殷红的血顺着长剑流淌不止。而攻击者却灵巧的后退，身上没有沾染上一丝血滴。 一切都在电光石火之间完成，所有其他漆黑机械战甲的战士和斯特林德少将都还未动身，发现他们图谋不轨的三名王国军官就已经被了解。 “接下来要如何行动？” 身为领路者的斯特林德少将对着那名战士微微低头。 漆黑的面甲弹开，露出一张清秀帅气的面容——正是苏云本人。 今晚的杀戮实在是太多了，刚刚又了解三人姓名的苏云竟是没有太多感觉。尤其是为了不让枪声暴露情报，基本都是用冷兵器贴身互相血淋淋的杀戮。 （……也许自己的心也变得铁石心肠了吧……） 苏云暗暗这么想了瞬间，脸上则一如既往的面无表情，他彻底将面甲摘下，不再遮掩，对着斯特林德少将和众多选拔精英下令。 “继续前进。换我领头，就这么光明正大的冲过最后一段距离！” …… …… 机械神教的至圣先知陛下打头，身着戎装，气势汹汹理直气壮的前冲，最后距离上的少部分侍卫还真没几人敢于上前阻拦。 仿佛因为过于震惊而大脑宕机。 直到寝宫外最后的防线。 警卫伸手阻拦。 “至圣先知陛下，请停下来！” 其中一人还伸手探向苏云的肩膀。 尽管有些戒备，但他们绝对想不到苏云会如此干脆利落的痛下杀手。 所以当苏云一把拽住伸来的那只手，右手从腰间摸出匕首捅进他的腹部时，他一脸惊愕。 紧接着猛地一拽，苏云把他的身体拉在身前，作为抵挡其他警卫射击子弹的肉盾。 “咻咻咻咻——！！！” 即使是再迟钝的警卫，这个时候也反应过来，哗啦啦当场警卫团与漆黑机械战甲的数十人战作一团。 而在最前方的苏云则顶着那位快要被射成马蜂窝，死的不能再死的军官向前冲锋。之后扔下尸体猛地一个翻滚，进入室内。 随即身后就有战友把守住门关，反客为主不让圣月王国的近卫们冲入寝宫。 “碰——！！！” 苏云止住脚步。一股带有巨大动能的钢铁风暴从身前差之毫厘的飞过，将身侧的巨柱表面几乎打成了马蜂窝状。 绕过视线的死角，身穿睡意的国王亚历山大四世抱着一把口径巨大的霰弹枪出现在苏云面前。 “你这家伙究竟想要干什么呢？背叛我？谋杀我？” “碰——！！！” 说话间，国王亚历山大四世毫无征兆地扣下扳机又是一枪。 但苏云在没有助跑动作的辅助下，几乎是肉眼难以捕捉的速度瞬间横移了数米距离，再一次毫发无伤的躲过‘众生平等枪’的设计。 国王亚历山大四世很不爽的啐了一口。 “亏我还想着要将女儿中的一位嫁给你——” “我会娶你的女儿的。” 苏云打断了对方的话语。国王亚历山大四世没有想过会听到这样的回应，一时间竟是愣住，随后是哈哈大笑，笑得歇斯底里。 “我明白了、我明白了……哈哈哈哈哈……这可真是荒谬。” 他有些绝望，虽然原本就知道不可能是机械神教至圣先知的近战对手，但亲自射击了两枪之后，如此近的距离下就连霰弹枪都无法对苏云造成伤害，国王亚历山大四世心里明白已经束手无策了。 但是苏云的无耻程度更令他愤怒。 “你就这么想要我的圣月王国吗！？” 第十二章 联姻与计划 “夺取圣月王国，并非我的目的。” “荒谬！” 国王亚历山大四世一边扣动扳机，一边逼近。 苏云再次闪躲过去，然后迎面是国王亚历山大四世挥舞而来的巨大枪管。 “铛——！！！” 手臂前伸，机械战甲的臂铠成功遮挡。但国王亚历山大四世挥舞的力量之大，竟然不像是单凭血肉之躯。钢铁交鸣之声响彻室内。 “你以为这样说还有什么意义吗！？” 国王亚历山大四世身体前倾，不断下压。 他的体格非常壮硕，浑身肌肉，是个与身体不显肌肉的苏云截然不同的男性。单单论体重，竟然与穿着外骨骼式机械战甲的苏云不相上下。 苏云抿着嘴，双手交错抵御国王亚历山大四世连体重都压来的力量，两人的脸很近。带着火药味的气息都能喷在对方脸上。 “……亚历山大四世，如果你能够听从我的建议的话，我们没必要走到最后一步。只要你愿意立刻停止无畏的屠杀行动，并且机械神教和圣月王国立刻组建联合作战序列——” “闭嘴！” 苏云还试图最后的劝说，虽然也许正如对方所说的极为荒谬，但是想到若是最糟糕情况下彻底贯彻自己的计划到底，那么会带来多少牺牲就一阵胃痛。 所以即使是这种近乎胁迫的逼宫，如果能够令国王亚历山大四世屈服的话也在所不惜。 “呼哈哈哈哈哈——！！！” 国王亚历山大四世大笑起来，眼睛怒目而瞠！ “‘建议’？‘听从’？至圣先知！你以为我是谁！？” 枪械作为铁棒下压的力量猛地加大，苏云被远远推开，轻轻跃起后落地蹲下卸去了所有力道。但两人间的距离也再次拉开。 “我可是圣月王国有史以来最伟大的国王！圣月大平原地区有史以来最有可能统一这片地区的王者！！！” 如此怒吼着，国王亚历山大四世将霰弹枪猛地砸过来，苏云愣神间，看见紧随其后夹杂着数枚小巧的圆形暴雷！ 居然在这么狭窄的室内一次性引爆这么多暴雷！ 不要命了吗他！？ “轰——！！！” 白色的光爆率先填充满一切视线，朦胧的最后，似乎看见国王亚历山大四世转身往寝宫深处扑去。 紧随其后，即使是透过外骨骼式机械战甲也能感受到的烈焰与高温来袭。 苏云于第一时间被气浪掀翻。 向后被吹飞的同时，苏云翻滚着双手支撑地面，强大的肌肉与机械力量共同施加了一道巨大的推力给身体。苏云的身体几乎与地面平行的弧度，在极低空向后飞射。 如同利箭一般弹射向后，直到遇到寝宫的墙壁才没有去路。 但大量暴雷的气浪与光热还没有膨胀到极限，紧紧咬在身后冲了过来。 因为速度极快，苏云是半蹲在寝宫墙面的姿势。 他双膝弯曲，承受住飞射碰撞的压力后，立刻沿着墙壁横向移动。尽管在这个方向上机动效率很差，但哪怕更远离爆炸中心一分一厘也是好的。 同时苏云心中也微微一沉。 这么剧烈的室内爆炸——国王亚历山大四世大概率已经死掉了吧。 但若是果真如此，他会主动引爆这么多暴雷吗？ “轰隆——！！！” 不知道是爆炸的光热引爆了什么东西，寝宫内爆发出第二声爆响。 这一次视觉信号早已被白炽的光线屏蔽。 苏云全屏机械战甲的感应器与自身肌肤的感觉，快速在寝宫内做着高速机动。 身体灵巧至极的在地面、穹顶、墙壁之间弹射，游走在烈焰与爆炸的夹缝之中。 似乎很漫长，但一切都不过是刹那之间。 当爆炸结束，弥漫的硝烟遮挡住了部分视线。 苏云挥手驱散眼前的烟雾，向着国王亚历山大四世可能去的方向追去查看。 哪怕是死人也要看到尸体才行。 但是…… “……嗯！？” “碰——！！！” 迎接苏云的是钢铁的拳头！ 附近的硝烟都被击打的气浪吹散。 苏云所看见的，是面甲尚未完全关上的国王亚历山大四世。 只见他不知何时也披挂上了一套圣月王国款式的外骨骼机械战甲，裸露在的面部有着大面积烧伤痕迹，看起来触目惊心。 但是国王亚历山大四世似乎感觉不到疼痛，而是狞笑着望向苏云。 “让我们来第二回合吧！” 这么说着，他机械战甲的面甲自动合上，头部的电子眼探测器闪烁出红色的威严光芒。 整个体型要比苏云大上一圈的钢铁之躯猛地扑了过来。 …… …… 相比于叛乱区域三角地带南面的山区，圣月王国军封锁线的北面山区要平和很多。 甚至因为一路以来圣月王国军用基因诱导炸弹将大量基因怪物诱导到平原上，可以说是一路顺风才是。 连个像样的战斗没有，只有极少数零星的游荡基因怪物需要排除。 特战黑甲军就这么一路顺风的急行军到圣月王国军侧后方。 而国王亚历山大四世所在的行宫都市就在这条封锁防线的中心节点。 站在山区和平原交界处的一座山峰之巅，大长老李·哈里斯和陈含巧眺望着那个方向。心里想着至圣先知陛下苏云究竟将计划进度推进到哪个地步了。 “呜呜呜呜呜——！！！” 发出怪叫声的大型食腐鸟从头顶盘旋而过，向着叛乱区域的三角地带飞去。 就连这些食腐的猛禽都预感到大量死尸的产生。 而苏云的目的正是为了阻止这一悲剧的诞生。 同时将不断推延、死活不愿意进行正式的联合作战商谈的圣月王国绑进战车。 面对月球背面能量之渊附近爱得莱德大公如同黑色潮水般的恐怖大军，全体月球人族唯有整合到统一的战线之中，才有一线生机。——这是机械神教的高层反复讨论后早已定下的判断。 所以如果有人要违反这一联合的趋势，就是在灭杀月球人族从与星际血族的战争中生存下去的希望。 更别提到现在还要做大屠杀这样的自相残杀的恐怖事情了。 哪怕他是圣月王国这一最大潜在盟友的国王也不例外！ 从山巅向平原眺望，苍茫的大地被淡淡的云雾笼罩，就像是此时此刻月球人族的命运一样暧昧不清。 大长老李·哈里斯手中握着怀表，眺望着地平线的尽头不发一语。因为急行军出乎意料的顺利，特战黑甲军提前来到了山区与平原边缘的指定地点，现在他在精准的等待作战时刻表下一个节点的到来。 陈含巧则没大长老李·哈里斯那么沉稳。她心心念念想着苏云的安危，心绪不宁，一直难以感到安心。双手握在胸前，默默的为苏云祈祷。但是同时肩膀还是无意识的缓慢摇晃着，就像是她的内心一样。 因为关于这个计划的执行，同时还有作为机械神教至圣先知陛下的苏云与圣月王国的公主殿下联姻的内容。 陈含巧想到联姻，即使是担忧至极的面容，心里百感交集的同时也抹上淡淡的红晕。 这是昨晚大长老李·哈里斯紧急抵达特战黑甲军的临时驻地，下达作战计划书之后的半夜，悄悄向陈含巧一人述说的内容。 “机械牧师陈含巧……你对至圣先知陛下的信仰与虔诚心究竟有多少呢？” “……？”虽然诧异于大长老李·哈里斯的突然发问，但看着眼前老者严肃的面容，陈含巧也端正态度，认真思考这个问题。 苏云的帅气面容在脑海中回荡。以及这半年以来无数次的并肩作战和随意笑谈。 答案不言而喻。 陈含巧认真的点头回应： “我愿意为至圣先知陛下献出我的一切。” “哪怕是你的性命吗？” “……！”陈含巧呼吸只急促了一瞬间，就斩钉截铁的回应大长老李·哈里斯：“是的，哪怕是我的性命！也愿意为苏云陛下献出！” （……是有什么危险至极的任务吗？……） 陈含巧衣袖内的手微微颤抖，但心里已经下定决心，银牙暗咬。 （……没关系，只要是为了苏云，一切我都愿意为他做……） “很好。” 大长老李·哈里斯笑了。 陈含巧一时间有些愣神，她从未见过眼前这个冷酷严肃的老者如此笑过。竟一时间有些不知所措。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你的宿命已经定下。你要嫁给至圣先知陛下。这是你的命运和归宿，也是我们虔信派的希望与愿景。” “……！？” 陈含巧捂住嘴唇，又惊又喜，眼泪不知不觉滑落。 不久前青丘附近，机械神教内就流传了苏云要和浅见明日香结婚的传闻。那时起陈含巧就发现自己内心的百般滋味，以及对待苏云的看法，远远不是朋友的友情或是深深的敬意那么单纯。 不知不觉间，她早已爱上了苏云。 但是自己的性格与身份，一切的一切都无法让陈含巧主动说出些什么。 更何况大战在即，而且在那之后冥河机动部队组建后，就一场战斗又一场战斗的忙碌着。 直到出使圣月王国，眼睁睁的看着似乎苏云在浅见明日香之外，还会与圣月王国的公主殿下联姻。 陈含巧内心的渴望再次萌生。但依然只能保持沉默。在苏云需要的时候默默站在他的身边，提供助力。 无论是最初的探险队活动，还是后来的冥河机动部队作战。 所以当组建军事观察团时，苏云却没有将陈含巧调派过去，陈含巧为此难过了不少时日。 “我又不好的预感。所以希望你能在潜伏部队待命。你的战术通讯网络能力我很需要。” 苏云是如此对她说的。 因此陈含巧就带着使命感来到山区与特战黑甲军汇合，直到眼下，战争再起。 “……是真的吗？” 带着呜咽，陈含巧有些不敢相信的再次询问。她用带着泪光的眼睛向大长老李·哈里斯探寻。 “是真的。你就是我们虔信派联姻的人选。” 等待作战计划表的最后时间里，大长老李·哈里斯细细为陈含巧讲解了一番关于各方势力制衡与至圣先知陛下联姻事宜的重要性。 原本的话，大长老李·哈里斯并不是很焦急。 毕竟苏云与浅见明日香虽然算是未婚夫妻的订婚关系了，但战事绵延，危机未除，苏云本人也没有要立刻结婚的意思。 所以大长老李·哈里斯原本希望不用过早的提出政治联姻，而是多多创造陈含巧和苏云共同活动的机会，让他们更加自然的培养一下感情。 但是现在不同了。 如果苏云陛下要夺取圣月王国的军政，那么与圣月王国公主殿下的联姻就是迫在眉睫的问题。 而且下定决心执行暴力计划的那个夜晚，苏云陛下用行动表明了他的决意。 （……安吉莉亚公主吗？看起来也是个不错的妻子人选啊……） 大长老李·哈里斯内心感慨着，然后打开怀表，作战时刻表的节点时间到了。 “该出发了，陈含巧。” “嗯。” 特战黑甲军和少部分未加入军事观察团的冥河机动部队，如同猛虎下山一般，从侧面的山区直扑圣月王国军封锁线中心节点的行宫要塞。 “至圣先知陛下，在等着我们。” …… …… “轰隆——！！！” 行宫要塞的深处一连发生两声巨大的爆响。全城的士兵与将校，即使是再迟钝都意识到国王亚历山大四世身边发生了异动。 无数人从深夜的顺梦中苏醒。 但也有无数军官先是血气上涌的就要冲出营地，但堪堪踏上门扉，又陷入深思的驻足不前。 在这无数人之中，也有刚刚降落在停机坪的安吉莉亚公主殿下和她的妹妹小公主苏菲。 “……姐姐，怎么回事？” 苏菲小公主一手拉着兔子玩偶，一手紧紧牵住姐姐安吉莉亚的手。 安吉莉亚内心也是担忧不已，但是表面上还算镇定。毕竟作为长女她早已出入在军营历练数年之久。 “……” 尽管如此，面对妹妹颤抖的疑问却也不知该如何回答。 不，其实她的内心隐隐有所猜测。 但正因如此，安吉莉亚更是感到口中苦涩，不知如何作答是好。 “刚刚发生爆炸的位置是哪里？有看到吗？” 安吉莉亚转头问身边的侍卫们。但是他们也纷纷摇头。 “爆炸发生时我们已经降落的太低，视角并不是很好。” “我知道了。”安吉莉亚咬了咬嘴唇，最终下达命令，“我们走，先赶紧转移到父王那里。” “是。” 漆黑的深夜里，可能随时都会有危险冲出黑暗，所以情报极度缺失的情况下，安吉莉亚可不敢将妹妹苏菲随意安置在什么地方。 犹豫良久之后，还是将妹妹苏菲带在身边，一同快速向国王亚历山大四世的寝宫赶去。 （……一定要赶上啊……） 第十三章 格斗 “嗙——！！！” 苏云狠狠一记直拳打在国王亚历山大四世的下颚。金铁交鸣之声大作。 巨大的冲击令亚历山大四世身体一阵抖动，头颅扬起，口水都喷洒出不少。 如果是传统的擂台肉搏，这一击对于迷走神经的压迫足以令对方当场昏厥，倒地不起。 但是外骨骼式机械战甲改变了近身战的所有传统原则。 更何况国王亚历山大四世体格颇为健硕，白金色的面甲下是强健的面部肌肉，他仅仅恍惚了一瞬间就回过神来。 这时苏云没有懈怠，紧随其后欺身而上狠狠抬起膝盖，顶击在国王亚历山大四世腹部。 国王亚历山大四世硬吃了这一击，腹部被膝击虽然更加剧痛，但是对于神经的压迫还不如下颚的打击。 他立刻绷紧肌肉反击。 凶狠的直拳直直对准苏云的脖颈。势大力沉。 苏云后撤一步，拉开距离，用手掌接下这一直拳。国王亚历山大四世又立刻旋转转身，狠狠使出肘击。 苏云也抬起左臂，用肘关节硬对硬相撞而去！ “碰——！！！” 再一次发出剧烈的声响。 但双方使用的都是最为先进的机械战甲，合金强度之高难以想象。 至于血肉之躯，苏云只感到体内渐渐火热，涌动的基因因子与纳米机械将他的肉身打造为不属于钢铁装甲的超凡之躯。 而国王亚历山大四世虽然健硕，但先前受了大面积的火伤，按理应该剧痛无比才是。 但在这生死关头，这剧痛只不过是激发了他的凶性。 “啧！” 苏云啐了一口，对于这个冥顽不明的老爷子感到非常麻烦。 国王亚历山大四世又一记深拳，整个身体的重量都压了上来。 苏云抓住机会，旋转身体闪避，毫厘之差错开，趁着国王亚历山大四世惯性未消时绕到他的身后。 拉扯住对方脊背处机械装甲上凸起的部分，也利用自己身体的重量往后仰倒。 国王亚历山大四世被苏云拽倒，不受控制的被顶到上方。 电光石火之间，苏云双腿蜷曲，再狠狠上踹！正中亚历山大四世的脊背！ “碰！砰砰砰——！！！轰隆——！！！” （……没有踹断脊椎的脚感……） 反而国王亚历山大四世向上撞进天花板里，绘有史诗画作的穹顶构造被狠狠摧毁，吸收了大量动能。 圣月王国南方行宫要塞的寝宫，是栋造型有如帆船的建筑，共有5层，每层的层高都极为高耸，面积逐层递减。 苏云翻身站起，仰头向上，面甲上的探测器来回闪烁，但是一层穹顶被破坏后的大量烟雾干扰了探测，始终不见国王亚历山大四世的身影。 “别想逃！” 苏云对着身旁的柱子助跑起跳，来回在墙面弹射几次后，也顺着那个穹顶的破洞跃进寝宫二层。 …… …… 坚定不移的坚守住阵线，按照演算向叛乱军盘踞区域发射基因诱导导弹。 如果有敌人敢于发起冲锋，就在壕沟与堡垒的作战位里对他们疯狂的抛洒钢铁与火药。 圣月王国军南方平叛战线，就是如此单调乏味的战场。 没有冲锋迂回，没有大规模厮杀决战，也没有英雄主义的个人传奇。 但就是这种稳扎稳打的战略，从总体平叛的时间进程与人员伤亡损耗来说，反而是最为高效的极高明战术。 只要足够冷酷，能力接受利用基因怪物群无区别的涌入平原地区厮杀的话。 第三军团长布莱克上将静静坐在自己的位置上，旁听着第三军团前线司令部内作战参谋们忙碌的声音，也望着传令兵进进出出的景象。 他本人倒是有些无所事事。 毕竟这样的战场无需，也没有他发挥战术才能的多少余地。 不如说，这样的战争才是绝对致胜的正面战略。 盯着桌面自己妻儿的照片看了一会，拒绝近卫的帮助，布莱克上将亲自给自己满上一杯咖啡，重新坐下无所事事。 （……那个机械神教来的至圣先知会怎么看这场战争呢？……） 可能是过于无聊，布莱克上将漫无边际的想着各种事情。 （……也许会很看不惯吧……毕竟宗教团体总是会标榜些绝对的道德准则……） “但是战争的胜负，可是用绝对的实力来说话的……” 他不经意间喃喃出声。 偶有听到的近卫也认同的自顾自点头。 在这里必须要说明的一件事情，乃是机械神教作为宗教团体的同时，亦是早已统一了广大“前巨型陨石坑”环海草原地区的政治实体，并且延续了4千年之久。 无论是大长老李·哈里斯，还是教宗格拉迪斯阁下，哪怕是刚刚从古地球时代过来半年多时间，成为至圣先知陛下不足数月的苏云本人，都没有布莱克上将所想象的在政治上那么简单或单纯。 对于战争之道的胜败与无所不用其极，这是自古地球时代公元历法之前的很久就已经为人类间战争所证明了，甚至有《孙子兵法》这样高度理论化的重要著述。 在圣月王国与机械神教之间，唯一的重大诧异，引发苏云下定决心不折手段也要统合月球人族最大的两股战力的原因！ 全在于对跨越时空门而来的星际血族所做出的形式判断！ 没有亲身感受的切肤之痛总是会被下意识弱化。 圣月大平原内部长达数十个世纪的不断胜利，令圣月王国获得了【傲慢】之罪。 也因此，将局势逼到如此境地！ 令苏云为首的机械神教一方绝对无法忍受在这个时刻还在联合军势上磨磨唧唧的同时，对自己的同胞们还引来大量基因怪物进行屠戮。 不过，也正因如此，第三军团长布莱克上将，一如这条正面坚不可摧的圣月王国防线上的其他军团长一样，从来没有想过后方会发生翻天覆地的突变！ “什么！？” 传令兵送来情报。布莱克上将惊讶地手中的热咖啡都打翻在地，温热甚至有些烫人的热咖啡洒在裤腿上，这种腿部灼热的疼痛也因过于震惊的冲击而短时间忘却了。 “你说什么！？再说一遍！” “报告将军阁下！机械神教以至圣先知为首的少数精英，在行宫要塞伪装突袭了国王亚历山大四世陛下！” “这不可能！？” “……” 布莱克上将当即爆喝！这消息在他听来就如同天方夜谭一般荒谬而不可思议，但是怎么也无法觉得好笑。 “行宫要塞里面可是还有第一、第五两大军团的精锐本部驻守！机械神教的军事观察团才多少人！就算他们在王都圣月城剩下来的冥河机动部队也赶过来，也不可能攻入行宫要塞！！！” 传令兵还保持着军礼的手也颤颤巍巍，同样是一脸不可思议的神色，但还是咽下唾沫艰难地开口。 “似乎是看守行宫要塞北门的第五军团长伊斯坎达尔叛变了！有目击情报说是他的军事副官在为机械神教的突袭者引路。” “……” 布莱克上将哑口无言，一时间甚至有些失力，猛地坐会椅子。 （……这是怎么回事？……） （……王国五大军团长中最为年轻的新起之秀，国王亚历山大四世亲自提拔的精英，竟然向刚刚走访而来的机械神教叛变了！？……） 布莱克上将头晕目眩，视野一阵黑暗。 “……要赶过去……” 他低声呢喃。声音很轻，第三军团前线司令部内一直望着这里的众多参谋将校们，都没能听清主帅的话语。 “什么？” “要……赶回去……” 布莱克上将如此念叨着，再次站起，环顾一圈司令部内的众人，大声吼道。 “快速分配留守战线的人手和准备调动回去的兵力！现在要立刻杀回行宫要塞！拯救陛下！！！” …… …… 叛乱军最大的要塞都市，城墙外是数不清的团团围拢的基因怪物。 特别是南侧城门附近的小树林里，一具无比巨大的基因怪物尸体躺在那里，血肉都被其他基因怪物撕扯，只剩下惨白的骨骼中腐烂的内脏，吸引着大量‘嘎嘎’怪叫的食腐鸟。 这正是苏云杀死的那只试图攻破要塞都市城墙的超巨型基因怪物。 对于这个驾驶着圣月大平原地区不曾见过的机械战力（机械神教动力甲）的救命恩人，叛乱军首领印象深刻。 “……真是个胆大妄为的年轻人啊。” 首领如此感慨着。 然后用果决的声音，向全体叛乱军团下达指令。 “整编好的突击军团听令！向圣月王国的北方封锁线发起全面冲击！不要珍惜弹药库存！给我狠狠地打！这一战要不惜物资，但不要过于浪费兵力！” “遵命！出发！！！” 要塞都市的北门突然打开，基因怪物们还未反应过来，大当量的炮击就在怪物的潮水中开辟出一条向北的通路！ 叛乱军突击军团汹涌而出，目标直指圣月王国的封锁战线。 此战他们不求突破，但要营造出全线进攻的气势。 至于物资和弹药的使用，已经不再重要了。如果此战胜利，物资自然不是问题，如果失败，那么也只有迎接死亡的命运罢了。 叛乱军首领凝望着北方的天际线，喃喃低语。 “我们已经按照约定行动了。拖住前线的圣月王国军团后，希望你们能够成功吧……” …… …… 攀上寝宫二层的瞬间，一道黑幽幽的枪口对准苏云。 国王亚历山大四世卸下机械战甲背部的榴弹发射器，正牢牢瞄准这个洞口。 “碰——！！！轰隆——！！！” 剧烈的爆炸声中，苏云的身影急速向外，几乎与爆炸膨胀开来的光焰同步猛地飞扑出去。 落地的瞬间又果断向前翻滚着起身，果不其然冲锋枪的扫射声紧随其后，甚至部分跳弹击中苏云腿甲的部分。 “嘟嘟嘟嘟——！！！” 苏云急速奔跑，一直绕到宫殿的一根立柱后方。背贴立柱调整着呼吸，视线微微向下扫视了一眼腿部。有些痛，但装甲都完好无损，零星的跳弹并没有击穿战甲。 “赶紧出来吧！不快速做个了断可以吗！？” “嘟嘟嘟嘟嘟——！！！” 国王亚历山大四世手中的冲锋枪一直喷吐着钢铁风暴，做着火力压制的同时不断逼近。 “再过不久，我的大军就会蜂拥而至，将你和你的手下们彻底粉碎，就这样慢吞吞地躲在柱子后面没问题吗！？” 国王亚历山大四世嘶哑的嗓音带着抑制不住的怒气。 但他说的很对，现在每一分每一秒的时间都很宝贵！这次几乎是斩首行动的作战完完全全是在轻装挺进冒险。 但不如此做，不像做外科手术一样进行极细微的精巧打击，苏云的目的根本就无法达成。 ——统合机械神教和圣月王国的所有战力，迎战欲要毁灭月球人族的星际血族大军。 如果战斗扩大化，造成众多死伤，那么一切就都毫无意义了。 而且，如果能够劝说，或者说是哪怕逼迫要挟国王亚历山大四世能够做到一定程度的合作也好，苏云都想达成这一最优解状态。 毕竟杀死国王亚历山大四世所造成的的冲击，后续的事态发展尽管苏云做了计划，但概率上也没有很大的把握。 所以这次战斗中，苏云一直压抑着自己的力量，特别是灵能力量的施展和发挥，就是想活捉国王亚历山大四世。 但不曾想国王亚历山大四世竟是如此难缠。 不，是苏云自己过于轻视对方了。毕竟平日里过着再奢华的贵族生活，国王亚历山大四世也是一位不断发动开拓战争的马上君主。 “我不想杀死你。所以投降吧。只要投降，我对天发誓绝对不会伤害你的性命。” 苏云隔空喊话，国王亚历山大四世抑制不住的狂笑起来。 “个哈哈哈哈哈——咳咳……实在是、实在是……” 国王亚历山大四世又咳又笑，最后放声怒吼。 “实在是傲慢至极和荒谬到让人发笑！！！收回前言，曾经觉得你是个有意思的男人，那是我看走眼了！！！” “咚。咚。咚。……” 沉闷地脚步声，苏云判断国王亚历山大四世被如此激怒，正在加速逼近。 “……真是遗憾啊。” 苏云背靠柱子，仰首望着高高的穹顶，喃喃自语。 只有痛下杀手了。 第十四章 聚拢 “亚历山大四世！我不会再手下留情了！” “呵！有本事就来吧！” 苏云稍稍向前一步，反身回旋踢狠狠击中巨柱。巨柱应声而断，尤其是被苏云直接击中的部分，如同炮弹一般向正在逼近的国王亚历山大四世投射。 国王亚历山大四世侧身空翻，躲避而过，继续拉近与苏云距离的同时，单手举起冲锋枪就要射击。 苏云没有闪躲，反而一个小碎步近身国王亚历山大四世，左手挥动拍击在他持枪的手腕。 “嘟嘟嘟嘟嘟嘟——！！！” 冲锋枪的射线被拍歪，子弹的光流擦着苏云的面甲而过。 苏云进一步近身，国王亚历山大四世胸膛打开。苏云手掌从下往上，狠狠拍在国王亚历山大四世的下颚。 但不等对方头颅因重创而后仰，就拦住他的双肩下拉。 国王亚历山大四世身体弯曲。 迎接他的是苏云全力抬起的膝盖。 苏云狠狠膝击国王亚历山大四世的腹部。 一下、两下、三下…… 机械战甲相撞击的铿锵之声不绝于耳。 “啊啊啊啊啊啊啊——！！！” 国王亚历山大四世放手松开枪械，冲锋枪落地，而解放了双手的他则猛地抱住苏云双肩，猪突猛进地向着正前方野蛮冲撞。 沿途撞垮多面墙壁，直到苏云用脚缠住国王亚历山大四世的腿部，两人翻滚倒地才停止前进。 “嘶嘶嘶————” 原本埋进墙壁里的多个可燃气管道折断，随时可能引发爆炸的高危燃气不断向室内喷涌。 但是苏云和国王亚历山大四世谁也没有功夫理睬这些。 地面翻滚中，双方很快找到新的身体平衡点，就在地面用绞杀技颤抖起来。 这一点上终究是从幼进行骑士军事训练的国王亚历山大四世更胜一筹。 他找准机会腾挪到苏云身后，双手一前一后环抱住苏云的脖颈，用力绞杀。 这个姿势极其危险，随时都会有窒息而死或是被扭断颈椎的危险，哪怕有全封闭式的机械战甲也风险极大，毕竟脖颈本来就是机械战甲最为脆弱的地方之一， 国王亚历山大四世也自觉胜算极大，狞笑着道： “机械神教的小子！你的那些肤浅的狗屁理论，不过是你内心欲望的借口罢了！像你这样的野心家，圣月王国数十年来的对外扩张中我已经见识的够多了！” “……并非……你所想的那样……” 苏云双手紧紧抓住国王亚历山大四世手臂的机械战甲外壳，向外拉扯。 “现在我们怎么想不重要！重要的是，小瞧他人是要付出代价的啊——！！！” 国王亚历山大四世绷紧全身肌肉，手腕渐渐勒紧。 他正准备欣赏苏云喘不过气来时的歇斯底里，然而却听到莫名其妙“噗通——！”、“噗通——！”的重响。 ……这节奏规律而沉稳，就像是心跳一样的声音！？ “……真是遗憾……这也是我想要说的……” 苏云那如同巨龙般的心脏鼓动着，不再克制身体深处几乎要喷涌而出的力量，淡银色的灵能闪电沿着他手臂的机械战甲表面闪烁。 “……不要小瞧我啊————！！！” “……嗯——！？” 现实淡银色的电芒窜进国王亚历山大四世的手臂，难以形容的刺骨之痛蔓延开来，但是在这生死关头，他咬紧牙关依然没有松手，拼尽全力的向内挤压，试图扼断苏云的喉咙。 然而苏云的五指如同钢钩一般嵌入他的手臂！ 苏云向外拉扯。 国王亚历山大四世的手臂无可奈何地缓缓向外挪开。 “喝啊啊啊——！！！” 随着一声暴喝，苏云用过肩摔将国王亚历山大四世狠狠掼在身前的地面。 这还没完，苏云飞踢一脚国王亚历山大四世被弹到半空，还未摔出去，脚腕又被苏云抓住。 苏云握着国王亚历山大四世的脚腕，如同投石一般旋转两圈狠狠掷出。 国王亚历山大四世立刻化身为一道黑影，重重地砸进二层的穹顶。 “哗啦啦”的碎石不断掉落，这还没完，无可匹敌的力量被苏云灌输到国王亚历山大四世的身上，哪怕他已经摔的头昏眼花，身体还是趋势未减地又凿穿三层的穹顶，随后才摔在寝宫四层的石质地面，咳血不已。 与此同时，因为剧烈碰撞而出的火花，二层的可燃气发生了距离的爆炸！ “轰隆隆——！！！” 声音震耳欲聋，火焰膨胀而出，冲出窗外。整个行宫要塞的士兵都能望到这道火光。 爆炸之剧烈不亚于一次集团军的重火力覆盖。 国王亚历山大四世倒是因祸得福躲过一劫。 但是令他绝望的景象立刻展现。 只见废墟中的弄弄烟雾中，身周闪烁着淡蓝色能量护罩与淡银色灵能防御壳双层保护的苏云，猛地向上窜出，落在了国王亚历山大四世的身边。 国王亚历山大四世此时已经全身多处骨骼断裂，躺在地上浑身无力。 而苏云只不过是机械战甲多处布满了爆炸的黑灰，或是偶尔冒出滋啦作响的电磁火花。 “很遗憾……已经没有时间了。” 苏云居高临下望着躺在地上的国王亚历山大四世。 “是该做个了结了。” …… …… 安吉莉亚公主殿下很快察觉到异常。 行宫要塞的黑暗里，此起彼伏的响起枪声。有时是零星的几发枪响，有时又是如同爆豆子一般噼里啪啦响个不停。 实在是难以想象这居然是第一、第五两大圣月王国军团守护下的国王驻地。 “轰——！！！” 一道火光从南城窜起，将黑暗映照出血红的阴影。 （……这是巷战……） （……究竟是谁在和谁之间发生巷战！？……） 安吉莉亚有些难以想象。 妹妹小苏菲则更是无法理解，但是孩童总是更会察言观色，对不安的氛围极为敏感。 “……姐姐……” 小苏菲拉着安吉莉亚的手，抬眼望来。 安吉莉亚轻轻搂了搂她。 “没事的。我们走快些……” 催促着，一行人的脚步更快了。 国王亚历山大四世的高耸寝宫，已经仰头能够望见了。 …… …… 行宫要塞北城，第五军团临时司令部。 室内的灯光因为偶尔发生在附近的爆炸而悠悠晃荡，阴影因此轮流洒在会议桌前的众多将校的面容上。 “噗——” 一道火焰亮起，将刚刚切开的雪茄点亮。 第五军团长伊斯坎达尔上将深深吸了一口，才缓缓吐出白雾。 他的身边，立着一位通讯兵，不停地汇报着什么。 “……第一军团临时司令部发来的最后通牒。要求我们立刻让开前往国王陛下寝宫的道路，否则将要发起不计代价的全面进攻。” “……” 伊斯坎达尔上将没有搭理，就像是还在品味雪茄一样。 就在在座众位将校有些耐不住性子交头接耳时，伊斯坎达尔上将轻笑出声： “巷战都已经打响了，到现在还说什么最后通牒……第一军团长还是那么迂腐啊。” “将军阁下说的是！” “的确，就像是掩耳盗铃一样可笑啊。” “……” 伊斯坎达尔上将的轻蔑迎来了诸位将官的应和，大家嚷嚷着哈哈大笑，彰显着自己的勇武的同时，也将最后一丝不安清扫一空。 “就这样回报他们吧。就说现在是关键时刻，为了保护国王陛下，绝对不会允许任何军团接近寝宫！如果第一军团是国王陛下的忠诚军队的话，请立刻退回南门军营，不要轻举妄动造成误会！” “……？” 通讯兵似乎惊讶的呆在原地。 “有什么问题吗？” 伊斯坎达尔用眼角瞪向他。 “是！” 通讯兵一个激灵，敬了一个军礼后回去执行命令。 望着那个年轻士兵小跑着离开的背影，伊斯坎达尔上将的副官笑着说道： “兵者，诡道也。将军阁下你这封通讯怕是能让第一军团长那位老爷子气得把胡子扯断。” “我倒是真想看看那老爷子扯断胡子后的形象呢。” “哈哈哈哈——！” 又是一阵哄堂大笑。 片刻之后，伊斯坎达尔上将猛地严肃脸庞，众位将校顿时禁声。 伊斯坎达尔上将扫视了一圈会议桌上的众人面孔，猛然起身，厉声下令： “全军做好准备，即使是与第一军团全面开战，也要战而胜之！” “遵命！！！” 众将校齐齐起立，肃杀之气喷然而出。 …… …… “——公主殿下！” 一侧的暗巷深处，突然传来一声呼喊。 近卫迅速的拦截在两位公主身前，外围的护卫则举枪瞄准暗巷深处。 安吉莉亚公主殿下张眼望去，只见对方是一名身穿圣月王国军制式军服的上尉，身后跟随着几名士兵。 他举起双手表示自己并无敌意，神色很是匆匆地向这边奔跑。 “安吉莉亚公主殿下，不要在前进了。” “……什么！？” 那名上尉边跑边大声呼喊着，同时不断做着让安吉莉亚等人过去的手势。 “轰隆——！！！” 目的地，也就是寝宫那里又传来一声巨大的爆炸，把上尉接下来呼喊的前半句遮掩，只听到后半句话。 “…………请速速带小公主殿下一起到南城第一军团司令部避难！公主殿下！” 那名上尉越发焦急。 甚至引起了安吉莉亚近卫们的紧张不安，枪口越发瞄准对方。 “等下！” 安吉莉亚拦下了身边差点射击的近卫。 “过去听听他到底在说什么？还是行宫要塞现状的情报——” 两眼一抹黑的情报孤岛状态非常可怕，安吉莉亚也有着充分的军事素养，做出了可谓是绝对正确的决断。 然而她下定决心的太迟。 暗巷一侧的墙壁猛然破开，一具大型蝎式机甲破墙而出，一瞬间切断了暗巷这个方向的路口，将安吉莉亚一行人与那名上尉之间的视野遮蔽。 “嗒嗒嗒哒哒哒——！！！” 大型蝎式机甲的侧面极强在疯狂扫射。 透过机械躯壳的缝隙，安吉莉亚看到那几名士兵当场死亡数人，上尉则身体佝偻着翻滚逃过，一眨眼功夫钻进暗巷深处。 而那具近在眼前的巨大蝎式机甲，尾部黑色装甲上的巨大喷漆纹饰，安吉利益看得一清二楚！ ——伊斯坎达尔上将率领下的第五军团军旗图案！ 一场王国军士兵之间的自相残杀，就如此展现在安吉莉亚一行人的眼前。 （……这究竟是怎么回事！？） 这种大脑近乎宕机的困惑只是一瞬。 当大型蝎式机甲开始在狭窄的暗巷中旋转身体的时候，安吉莉亚立刻意识到这是只有轻武器的自己等人所无法抗衡的危险战力。 （……必须要逃……！！！） （……小苏菲还在这里……） “……沙沙沙……” 凌乱的脚步声又从身后响起。 安吉莉亚猛然转身，发现不知何时又一队身穿外骨骼式机械战甲的第五军团突击队士兵，呈半月形队形将自己一行人包围在中间。 “安吉莉亚公主殿下！您没事实在是太好了！” 为首的一人快速近身几步，收起机械战甲的面甲一脸欣喜的行礼致意。 他的面容有些眼熟。 作为纯机械战力的蝎式军团游骑兵指挥官，安吉莉亚一向与同是最新组建的第五军团长伊斯坎达尔有诸多联合作战经验。 仔细一想，安吉莉亚就回忆起来。 “……你是伊斯坎达尔将军的参谋将校之一！？” “正是在下！” 安吉莉亚的手垂落身体两侧，神色如常的对谈中，手指离自己腰间的枪械只有咫尺之隔。 “到底是怎么回事？你们在与谁作战？我父王现状如何？” “公主殿下，第一军团内部发生了叛变，现在状况一团混乱。国王陛下下令若是公主来的话，请立刻赶去寝宫汇合。” 那名参谋将校退回队伍中，向不远处的寝宫张望，似乎很是焦急的模样。 “我们一定会保护好两位公主殿下的，请快走吧！” 安吉莉亚回首又看了眼暗巷处的大型蝎式战甲，与近卫队长微微点头后，在第五军团的一队士兵护送下，前往市中心的行宫。 当他们走到行宫外的时候，突然间，寝宫二层发生了剧烈的爆炸，所有窗户都瞬间破碎，火舌喷射而出。 在说有士兵的注意力都被吸引时，安吉莉亚抱着妹妹小苏菲动了。 在随身近卫的掩护中，她扑进寝宫内部。 第十五章 处刑 爆裂的火光掩护中，安吉莉亚公主抱着小苏菲冲进寝宫一层。 她侧过身体猛地一跃，将妹妹牢牢护在怀中，撞碎了落地玻璃，滚进寝宫一层。 慌乱中一抬头，就呆立当场。 身后有嘈杂而混乱的战斗声音，是自己的护卫们在为自己争取时间。 本来不该如此浪费时机，应该立刻向寝宫深处逃亡。 与父王亚历山大四世汇合也好，还是借助寝宫内部复杂的结构或是暗道逃出第五军团的控制也好，都没有停留在原地呆若木鸡的道理。 但是…… 显露在安吉莉亚眼前的景象足以把任何曾见识过这寝宫富丽堂皇模样的人吓到。 四处都是与废墟无异的碎石废铁，墙壁上、地面上、画柱上，到处都是密密麻麻的弹孔。 大量断裂裸露在外的电线闪烁着火花，大殿中央的穹顶之上则有个硕大的孔洞，至今还在向外喷吐着废墟和火舌。 简直就像是被重火力的两只军队大规模交战过一般！ “……！？” 安吉莉亚一阵颤抖，连忙上下左右四处环顾。 但终究是没有看见设想中的大量士兵。 （……这里到底是发生了什么！？怎么会变成现在这幅模样！？……） （……还有……父亲！？） 安吉莉亚扶着墙壁缓缓站起。 怀中的妹妹小苏菲还一副惊魂未定的样子，眼眶里已经有泪水打转。 “……姐、……姐姐？” “小苏菲，别害怕！姐姐会保护你的！” 安吉莉亚半蹲下腰，双手捂住妹妹的脸颊，脸对着脸，额头贴着额头。 “但是，现在是关键时刻！小苏菲你要坚强，要听姐姐的话，好吗？” “……呜……” 小苏菲公主抽噎着，缓缓点头。 “……好……姐姐。” “哗啦啦——” 侧后方，寝宫的其他地方，又有大量玻璃被打碎的声音。 安吉莉亚知道那是第五军团的更多士兵从侧面冲进了寝宫。 （……叛变……） 第五军团毫无疑问地叛变了。 （……他们这些家伙……就这样报答我的父王的吗？） 先前暗巷里，那位呼喊自己前去第一军团南门临时司令部避难的上尉才是忠于陛下的军人。 安吉莉亚简直要被第五军团将校的无耻气到昏厥。 （……居然还敢大言不惭地说第一军团内乱了……） 思绪里混乱不堪地想着这些事情的同时，安吉莉亚拉着小苏菲的手快速奔跑。 电梯早已因为电力原因而停摆。 她们要从东南角的扶梯拾阶而上。 先前在一层大殿向着上方那个骇人孔洞张望的时候，透过朦胧的火焰和黑烟，似乎隐隐约约看见高层的地方有光芒在闪烁。 那里有人。 至于究竟是何人？ 安吉莉亚不得而知，此时此刻她只能抓住任何一丝希望，向着寝宫的上方攀爬。 “……呼……呼……” 姐妹两的呼吸都变得急促。 寝宫内的空气质量很差，加上慌乱中的剧烈运动，很快就变得呼吸不稳定起来。 还是个孩童的妹妹小苏菲更是严重，头晕眼花。 “……姐姐……我……喘不过气……” “……” 安吉莉亚咬牙支撑，她弯腰将小苏菲抱起，脸颊贴着脸颊轻轻安慰。 趁着这停下脚步的空档，她转头向螺旋状的扶梯下方张望。 “嘟嘟嘟嘟的——！！！” 冲锋枪的子弹肆虐而来。 追兵还在紧追不舍。 “……呼……呼…………” 安吉莉亚深呼吸两口，强撑着身体，抱着小苏菲继续前进。 寝宫虽然只有五层，但每一层都非常高耸。 爬到三层时，安吉莉亚已经几乎完全脱力。身后的脚步声越来越近，偶尔会有流弹从身周飞射而过，钻进更前方的石壁与合金内部。 安吉莉亚将小苏菲轻轻放下。 “你接着网上走。” “……姐姐你呢？” “我等会就会跟上。” 安吉莉亚露出一个温柔的微笑，轻轻拍着小苏菲的屁股催促她行动。 “去吧。” 看着妹妹小苏菲向上的背影，安吉莉亚神色变冷，转头向下。 （……这样下去会被追上，必须狠狠反击……） 好在她的身上一直穿着建议的女式战甲，虽然并非全套的机械战甲，但也能提供一定的防护与瞬时突破力。 安吉莉亚停在原地，喘息着恢复体力，缩在掩体后同时聆听着追兵的脚步声。 当判断时机到了的时候，安吉莉亚猛地站起，向着楼梯下方助跑冲刺。 安吉莉亚身体自带的动能越来越大，当跳跃着抵达转角时，身影已经如同一道幻影。她猛地揣在转角的扶梯上，借助反弹力量扭身旋转。 在转角后的另一边，一队第五军团的士兵露出身影。 迎接他们的是突然出现，迅若雷霆的安吉莉亚公主殿下！ “碰——！！！” 安吉莉亚如同一道闪电，扎入士兵小队中间。 当场有三人被踢飞出去，哀嚎惨叫着摔出螺旋楼梯。数秒之后砸在地面上发出巨大的声响。 剩下来的人中，有资历较浅的士兵因为紧张抬起冲锋枪就要射击。 但是被身旁的老兵一把扣住扳机。 “你疯了！这么狭窄的范围内都是自己人！” 老兵说得再正确不错，虽然寝宫的旋转楼梯还算宽大，但终究只是楼梯而已。 安吉莉亚扎进一小队士兵当中，挤在这里几乎和搭乘公共交通的效果差不多了。 老兵制止了战友的乱来，但是却没能护住自己的性命。 安吉莉亚借着惯性在地面一个翻滚，半蹲起来就是掏出手枪胡乱射击。因为与对方不同，安吉莉亚只有一人孤军奋战，她可以肆无忌惮的喷洒火力。 老兵当场脑门中弹，仰躺着向后倒下。 安吉莉亚瞬间打空一个弹夹，继续游走的同时快速装填第二幅弹夹。 抓住这个空隙，两名士兵猛地扑了上来，一前一后，封锁住所有死角。 他们手中的战术匕首反射出冷硬的幽光，安吉莉亚极力弯腰躲避，发梢还是有不少发丝被切断后高高扬起。 安吉莉亚扭身一个回旋踢，正中身后那人的手腕，战术匕首如同暗器一般脱手而出，当场又了解一人。 剩下的敌人更加逼近，不过这个时候安吉莉亚第二幅弹夹已经换好。 当战斗惨烈到一定程度的时候，变得稀疏的追兵也不在乎误伤与否，端起枪械也开始扫射。 “哒哒哒哒哒哒——！！！” 安吉莉亚的手枪弹夹早已打空。 她借助着尸体的掩护，强行扑到最后一名敌军的近前，左手的战术匕首狠狠扎进对方的心窝。 “噗嗤——” 稍稍用劲旋转，搅烂对方的心脏。 旋转楼梯一瞬间安静下来。 鲜血顺着安吉莉亚的手臂护甲向下流淌。那里面有敌人的血，但不少也是安吉莉亚她自身的血液。 “……呼……咳咳……” 安吉莉亚可谓是受伤不轻。 但她只能稍作歇息。 虽然清楚了一个小队的追兵，但是稍稍抬眼从旋转楼梯往下望，就会发现越来越多的第五军团士兵涌进寝宫一层大殿。 不知为何，泪水从安吉莉亚的眼角滑落。 “……” 肩膀无声的抽动两下。 安吉莉亚缓缓站起，她摸了一把眼角，捡起一把冲锋枪继续向上攀爬旋转楼梯，去追赶自己的妹妹小苏菲。 然后终于在四层的出口处，追上了妹妹。 “……太好了……苏菲你——”没有事。 安吉莉亚跪着搂住妹妹，但是庆幸的话语戛然而止。 怀抱中妹妹小苏菲公主的身体瑟瑟发抖。 而安吉莉亚的眼前，则是她最不愿意看到、有如噩梦地狱一般的场景！ 原来在一层大殿看见的那个闪烁光芒，乃是刀刃的反光！ 正对着这个方向，国王亚历山大四世颓然跪坐在地，束手待毙。 在他的身后，立着一人，满是焦黑和电火花的机械战甲，是机械神教的特有款式。 正是机械神教的至圣先知陛下，苏云！ 苏云手中高高举起一柄不时有电光闪耀的利刃，正对着亚历山大四世的脖颈，猛地挥下！ “不要啊啊啊啊啊——！！！” 安吉莉亚发出歇斯底里地呼喊。 鲜血喷洒。 人头滚落到两姐妹脚下。 苏云斩杀国王亚历山大四世。 …… …… 特战黑甲军的行军队列中，陈含巧从动力甲中探出身体，向前眺望。 已经能够用肉眼看到作为目的地的行宫要塞。 零星的硝烟在城区飘荡，看来战斗已经陆陆续续开始。 （……马上就能见到苏云了……） 陈含巧缩回身体，加快行军速度。 队伍后方阵列中的大长老李·哈里斯则是突然间心有所感，喃喃低语着： “对于神明而言，善与至善，孰轻孰重，神自有判断……” 哨兵的联络突然传来。 “大长老阁下！队伍侧后方14公里处观测到军团规模圣月王国军。” “哦，随军参谋如何看？” 大长老李·哈里斯迅速将情报分享给副官与随军参谋将校们。 短暂的分析与沟通后，他们中一人立刻汇报： “综合分析下来，大概率应该是来自对叛军防线的圣月王国第二军团。” “是嘛，看来我们的叛乱军朋友没能拖住所有人呢。” “也是没办法的事情，毕竟叛乱军的主力还要应付大量的基因怪物群。不过应该也有起到牵制作用吧，前线的另外两个军团不见踪影。根据机械蜂鸟发送回来的光学情报分析，来袭的军队也只是第二军团中机械化程度较高的部分部队。” 大长老李·哈里斯静静听取完毕参谋将校的战报分析与迎战策略，略微思考后立刻下定决断。 “全军转移阵型！准备对后方进行反向冲锋！” 就在行宫要塞城下，机械神教的特战黑甲军与圣月王国第二军团狭路相逢，大战一触即发。 就在这时，一阵涌动的电磁能量贯穿正片战场，无论是特战黑甲军，还是第二军团，但凡他们机械装备上能够接收信号并发声的装备，都在同一时间响起声音。 ——那是来自行宫要塞中心的公开广播。 …… …… 行宫要塞南门附近，第一军团临时司令部。 军团长老爷子焦躁不安地来回走动，等到部下身受重伤归来，汇报安吉莉亚公主殿下和苏菲小公主殿下都被第五军团劫持走的时候，终于彻底爆发。 “碰！碰！碰！” 硕大的拳头连连砸在桌案之上，震得茶杯与大叠文件都弹跳起来。 “开战！全面开战！！！那个叫做伊斯坎达尔的小辈！他怎么敢！？” 年岁已高的第一军团长，经历过圣月王国的无数次对外扩张战争和内部动乱，深深知道对于圣月王国来说，内乱的伤害要远远大于其他一切！ 对于内战的恐怖令他迟迟无法下定决心！而且令他百思不得其解的，正是伊斯坎达尔和第五军团反叛陛下的缘由！？ 老爷子自付看人很有一套，和被誉为军队新星的伊斯坎达尔上将也见面多次，从来没有想过会有今天的这一幕。 这一切到底是怎么回事！？ 听到军团长的命令，司令部的将校们全力忙碌起来。作为圣月王国资格最老的第一军团，这一打磨数百年之久的战争机器全面运转起来。 老爷子来到窗边，忧心忡忡地眺望寝宫那帆船型的巨大建筑。 结果正好撞见寝宫二层发生的剧烈可燃气爆炸。 如同席卷虚空的火光破窗而出，令所有看见的人都瞠目结舌。 第一军团长老爷子木然地望着这一幕场景，喃喃自语： “可恶啊……伊斯坎达尔，你根本没有看过地狱的模样。你知道你自己正在做什么吗？” 又过了片刻。 临时司令部内的通讯设备突然在一阵波动中自发响起…… …… …… 强劲的电磁波动以圣月王国行宫要塞为中心，不断涌动着向四面八方扩散，最终将甚至是叛军最后的大型要塞都市都朗括在内的广大面积内，统一响起了苏云的声音。 “我是机械神教的至圣先知，苏云。” “因反人类罪、战争罪、屠杀罪、种族灭绝罪等骇人罪行，我已亲手将圣月王国亚历山大四世处刑。” “重复一遍。” “我是苏云，我已将国王亚历山大四世处刑。” “请接收到电讯的各方势力、军团长官，亲自或是派遣全权代表，到行宫要塞中心一聚。我有重要事项，要与各位商议！” “具体坐标：xs230-da540-……-…………” 第十六章 形势 “为什么？……苏云……为什么！？” 安吉莉亚躺倒在地，先前战斗中留下的伤口再次崩裂，流血不止。 但是她满不在乎，与内心有如撕裂般的疼痛比起来，肉体的伤害不值一提。 安吉莉亚双手攀着苏云的裤腿，沾血的手印留下痕迹。 而那血，不仅有第五军团士兵的，也有安吉莉亚她自己的，甚至有她父亲的血混在其中。 ——自己许以终身的男子，杀了自己的父亲。 没有比这更令她感到灵魂震颤的痛苦了。 不详的预感化为现实。 即使内心隐隐有再多的预见，当现实发生之时，安吉莉亚还是彻底被击溃了。 苏云缓缓蹲下身子，贴在安吉莉亚的耳边轻语： “原谅我……安吉莉亚……” 这声音很温柔，令安吉莉亚一阵恍惚，仿佛回到那个被篝火点亮的夜晚。 当时的苏云声音也是如此温柔，“安吉莉亚，如果你迟早要去联姻的话，如果你一定要嫁给一个政治联盟的男子的话，那么，选我吧。” 当时苏云的双眼也是如同此刻，深邃得令人无法看清。 只是短短几日，安吉莉亚的心境已经完全不同。 ——为什么！？ 苏云没有继续回答。 他握着安吉莉亚的手，缓缓放回地面，然后站起走到被护在后方的小苏菲面前。 安吉莉亚已经被打倒的此刻，小苏菲除了瑟瑟发抖外再无任何反抗之力，只有豆大的泪水流下脸颊。 尽管楚楚可怜，但苏云面无表情，将姐妹两捆绑在一起，令她们无法逃脱。 随后取出机械战甲随身储物空间中的通讯装置零件。 将这事先准备好的精巧装置组装完毕，借助寝宫线路还完好部分的巨大电能，向广大的区域展开广域通知。 “……” “我是苏云，已经杀死国王亚历山大四世。” “请各派代表过来。” “……” 国王亚历山大四世的首级被摆放在一边，它将作为接下来的谈判中重要的筹码与见证。 听到苏云如此光明正大的宣布斩杀了国王陛下，还试图拉拢各方势力。 安吉莉亚当场气急，被束缚着双手也要在地面蠕动着向通讯装置靠近。 “怎么可能答应！大家一定会为我父王报仇！” 通讯装置的信号灯闪烁着，安吉莉亚的声音有传播出去。 苏云不为所动，只是淡淡瞥了一眼安吉莉亚公主。 “另外，如各位所听到的一样，两位公主殿下也在我的手中，若是不前来参与会谈，视人数多寡，我可能会杀死她们。” “卑鄙！” “那么静等各位。” 通讯完毕。 寝宫内又恢复了深沉的安静，只有安吉莉亚沉闷的喘息声不断起伏。 她的伤势更加严重了，虽然还不至于致命，但是失血过多的症状渐渐发生。 视野变得恍惚，尽管如此，她还是仰头怒瞪着苏云。 苏云看见安吉莉亚惨白的脸色，内心的柔软之处也不禁隐隐刺痛。 （这该死的世道……） 只是，苏云表面上依然神色冷峻，他抿着嘴唇，慢慢凑近安吉莉亚身边。 该忙碌的事情都已经忙完，剩下只看力量的平衡和自己预先设计的谋划是否能如同预期般达成想要的局势，只是那需要一点运气…… 而眼下，苏云缓缓将手伸向安吉莉亚。 “……混蛋！别碰我！” “滋啦——！”衣服裂开的声音，安吉莉亚侧腹部的衣衫下，是一层薄而扭曲的金属护甲。 苏云没有搭理安吉莉亚，而是用力卸下战甲，再轻柔地扯下血染的内衣，露出安吉莉亚白皙肌肤上血流不止的伤口。 “……唔……！” 安吉莉亚因为撕痛而呻吟。 “忍着点。我不希望你死去。” “……你不是要杀我们吗？死心吧，虽然不知道你用什么方式劝诱了第五军团长，但是圣月王国的军团长不是每一位都是伊斯坎达尔那样的叛徒！他们一定会带大军将你围剿！……唔……好痛……” 安吉莉亚越说越激动，最后扯到伤口，痛的弓起身子。 苏云一边为她做着简易处理，一边淡淡开口。 “可能你要失望了……其实有你们，他们未必会过来。” “……是嘛？他们不派代表过来，正合我的心意……” “毕竟国王亚历山大四世去世的现在，你是最有希望的王位继承人。” “…………” 苏云包扎好伤口，将手放在安吉莉亚的额头，测量她的体温。同时笃定地最后做结道： “但是，他们终究会过来聆听我说什么的……相信我。” …… …… 行宫要塞的城墙外，圣月王国的第三军团，前锋已经与机械神教特战黑甲军交锋。 （前文写错了，第二军团是那个投机中立的军团，赶来支援行宫要塞的是第三军团） 军团长是位壮硕的中年男子，此时位于后方的他听完苏云的广域通知，正愤怒无比的来回走动。 “荒谬！太荒谬了！” “……” 身边的参谋将校们噤若寒蝉，即是为军团长的怒火所慑，也是被广域通知中的信息给惊呆了。 ——国王陛下被机械神教的来使至圣先知斩杀了？ 简直就像是如同听了天方夜谭一般不可思议。 更何况！ “行宫要塞内明明有第一、第五，多达两个完整编制的军团在守卫南北！究竟是怎样才能让一个外人长驱直入斩杀国王陛下！？” 第三军团长怒不可遏，他扯起身边一位脸色都吓青了的年轻将校怒吼。 但是又有谁能给出确切的解答呢。 “……上将阁下，请冷静。” 参谋将校中的老成者，试图劝说。 “眼下看来只有一种可能，行宫要塞内的守卫军，出现了叛徒！” “……你是说？” “是的，上将阁下，目前可能的最糟状况，是第一、第五军团都已经叛变，那么在这座城下，我们第三军团还要受到机械神教黑甲军的牵制，是绝对的不利状态。” 老将校的猜测令当场众人一阵动摇。 幸好行宫要塞城内很快传来几声巨大的爆炸声响，排除了最大的不利可能。 聆听一会儿，就很容易能够分辨出来，行宫要塞内部的两只圣月王国军团，正在大打出手。 ——其中必有一方就是叛徒！！！ 第三军团长当机立断！ “进攻！必须要立刻进攻！副官你率领少量精锐和侧面的黑甲军纠缠，剩下的大部队跟随我攻进行宫要塞！凡是阻止我们接近国王陛下所在的寝宫的人，就是我们的敌人！” 第三军团长大手挥舞着，发布指令。 有参谋军官弱弱地提醒道： “可是两位公主殿下还在对方手中……那可是国王陛下所有的血脉了。” “不！必须进攻！绝不可向对方妥协！” 第三军团长的声音斩钉截铁，即使还有人有疑虑，也只好跟随着众人立正行礼，转身投入战争之中。 第三军团的战争准备如火如荼。 这样一来，混乱的行宫要塞附近的战场区域，就变成了第一军团、第三军团vs第五军团、特战黑甲军的阵势。 双方可谓是势均力敌。 因为特战黑甲军作为特殊机械化军团，人数较少，单看兵力还是圣月王国一方占有优势。 接下来的战事扑朔迷离，就算是有一方能够最终获胜，恐怕也是死伤惨重的惨胜。 更何况，不远处的战争前线还有第二军团、第四军团两个完整编制的大军待在壕沟阵地里。 虽然第二军团长事先有过沟通，但他不过是个投机分子罢了。 如果战况不利，他一定会毫无犹豫地加入清缴机械神教军力的行动中来，甚至为了毁灭证据，要更加积极的投入战斗。 无论事态如何发展，都将是苏云绝对不愿意见到的发展。 因为那意味着他这次甚至不惜斩杀国王亚历山大四世也要达成的战略目的的彻底失败！ ——那就是双方军力的尽量完好保存，以应对更加危险的星际血族大军。 时间一分一秒流逝。 第三军团的调动已经完毕，即将开始从北门攻进行宫要塞，那样一来，被两面夹击的伊斯坎达尔上将和他的第五军团恐怕会陷入险境。 就在命运的车轮滚滚转动之时，一名传令兵慌乱地赶到第三军团长身边！ “报告上将阁下！行宫要塞稍微北面的两侧，有大量基因怪物袭来！而且这些怪物们都是全副武装的架势，恐怕是……恐怕是星际血族大军的前锋！” “怎么会！？” 第三军团高级军官一片哗然。 进攻第五军团的军令，怎么也下达不出来了。 …… …… 星际血族的大军压迫到山区边缘，探知到圣月大平原南部的叛乱战争时，罗萨尔达将军喜出望外。 “原本还担心会是陷进。哈哈哈哈！自相残杀的愚蠢人类！！！” 毕竟一直以来难以定位的‘罪星’灵能波动，突然间能够如此清晰的观测到。 而且并非是在机械神教所在的环海草原，而是位于自己左路军一方的路线上的圣月大平原。 难免会让罗萨尔达将军感到怀疑。 但是诛杀‘罪星’的荣誉与对自己军团战力的傲慢还是让他决定放手一搏，在与随军祭祀撕破脸的情况下率领全军的半数急行军直扑过来。 结果却在圣月大平原外围的山区遭遇了超乎想象密度的野生基因怪物。 真的是越发可疑了。 这种奇怪的现象究竟是怎么回事？ 没曾想…… 答案竟是如此的荒谬绝伦，细细想来又不会觉得太超出意外。 “月球人族啊……真是4千年之久还是难改本性。” 虽然脱胎于人族的星际血族也是如此喜爱内斗，但是至少眼下，在爱得莱德大公爵的统领下，他们的大军还算团结一致。 碍事的山灵男爵已经光荣的作为炮灰与机械神教两败俱伤，只剩下玛莎大祭司一系还会偶尔拖下后腿罢了。 与来到圣月大平原边缘，眼前所望到的景象不可同日而语。 ——狭窄的三角区域内，无数的人族士兵在冲杀、消耗，圣月王国军甚至是放任山区的基因怪物屠戮平民。 “咻——碰！！！” 又是一枚基因诱导弹在半空爆炸。 漫山遍野的野生基因怪物们蠢蠢欲动。 就连罗萨尔达手下整编过的基因怪物军团都变得暴躁不安起来。 （……原来如此……） 罗萨尔达嘴角近乎裂开，脑海内当即制定了极为大胆的围歼计划。 更何况，‘罪星’不停散发出特有灵能波动，就像是在辅助定位一般。 星际血族大军分出两拨，从山区左右绕行，数日来连续急行军，终于在重新回到平原的那一瞬间，直捣黄龙，目标直指叛乱区域前线后方的行宫要塞。 只要占领这个据点，摧毁了圣月王国指挥中枢的同时，还能够猎杀‘罪星’。 而且圣月王国军南方战线的士兵和叛乱军，都会处于野怪和血族大军的包夹之中。 真可谓是一石三鸟的绝妙计划。 “唔哈哈哈哈——！！！” 透过侦查无人机，隐隐看到行宫要塞内外不断厮杀的几只大军，罗萨尔达将军忍不住哈哈大笑。 …… …… 星际血族大军的围拢改变了一切的态势。 怀揣着全军覆没的惴惴不安，无论是第一军团、还是从前线赶回来支援的第三军团，他们的军团长都派遣了自己的心腹，前去行宫要塞中心的寝宫。 本身就是自己一方的第五军团长伊斯坎达尔和大长老李·哈里斯更是不用说，都亲自赶来过来。 众人齐聚一堂，待在寝宫唯一还勉强称得上完好的第五层。 各自带着戒备的分散站立着，开始会议。 “现状就是如此……如果不统合战力，各位必定会被星际血族的大军淹没。” 苏云立在上首，左手侧是大长老李·哈里斯，他用平淡的语调向众人介绍了一番眼下的形式。同时隐晦地瞄了一眼至圣先知陛下。 只见苏云神色如常，看不出任何端倪。 就仿佛这突袭而来的星际血族大军并非他诱导而来一般。 （……真是完美的计划啊，陛下……） 圣月王国军一方显然也对形式心知肚明，所以才会压下无边的战争怒火，前来赴会。 “交出杀害国王陛下的凶手！然后你们立刻将指挥系统并到我们军团的指挥之下，自然能够应付那些野蛮的怪物！” 第一军团为首的使者放声说出他们的要求。 苏云轻笑一声，看向使者身后的另一人。 “第一军团长，你也这么想吗？” “……” 那人微微一顿，缓步上前，摘下自己的战术面甲，露出一张老者面孔，赫然是第一军团长本人。 他竟然亲自赶了过来。 “现在是我们王国军兵力占优势，我副官的建议，有何不可？” 第一军团长声音低沉，他缓缓望向第三军团长，最后停留在叛变的第五军团长伊斯坎达尔身上。 “啪、啪。” 苏云没有回应，只轻轻拍了两下手掌。 阴影中又有两人缓缓上前，他们分别穿着第二军团与叛乱军的制服。 看到本该在前线敌对的两方聚在一起，第一军团长和第三军团的使者都睁大眼睛，又不好的预感。 果然…… “我们复国独立军在此宣布，向至圣先知陛下效忠！” “第二军团的意见也是，聚集在至圣先知陛下的麾下，才能击败星际血族。” 当形势发展到眼下这个地步，投机分子的第二军团长也果断投靠过来。 苏云缓缓走到场地中央，环顾众人。 期待、忐忑、漠然、愤怒、仇恨…… 各种各样的神色都能看到，但是此时此刻，所有人都必须按照他的计划跳舞！ 苏云最后转向第一军团长，紧紧盯着老者的眼睛说： “我会娶大公主安吉莉亚。小公主苏菲成年后我也会娶她。将来的继承人必然是她们的子嗣。所以眼下，投入与星际血族的战争之中吧！战死在这场战争之中吧！！！” 最后一章 小结局 尽管有万般不甘，但是外有星际血族大军的包围，内则是两位公主殿下都落进苏云的手中。 更何况第五军团、第二军团以及叛军都投靠过去，加上机械神教的特战黑甲军与冥河机动部队，细细一算，第一军团长老爷子发现圣月王国一方竟然落入下风。 获胜的可能性为零。 但只要愿意，拖他们一同下地狱还是没问题的吧？ 只要坚决地发起激战，然后星际血族的大军就会将所有人淹没。 但是…… 老爷子看着大殿角落里，默默垂泪的安吉莉亚公主与昏睡中的小苏菲公主，最终还是屈服了。 “至圣先知，请牢记您的誓言！将来圣月王国的继承人，必须是王室的血脉后裔！” …… …… 苏云成功地获取军权。 尽管付出了一些牺牲，但终究还是在保全大部分战力的情况下，统合了圣月王国与机械神教的战力。 更何况他以自身作为诱饵，加上这场多重叛乱战争的掩护，钓来了星际血族大军的左路军精锐。 他们绝对想不到，上一秒还打生打死的月球人族，在下一秒就凝聚在至圣先知一人的指挥之下。并且将矛头对准他们！ 背叛、杀戮、利用……甚至是欺骗了安吉莉亚的纯真感情…… 但终于，这一石数鸟的计谋成功了！ “现在是歼灭星际血族左路大军的好机会！全军准备！！！” 苏云坐在上首，召集各方军团一同商议军略。 爱得莱德大公的黑暗大军是绝对的优势，但是因为月神人偶出走的偶然事件，加上苏云的诱饵战术成功。 现在在这片圣月大平原，月球人族获得了局部优势。 ——不能浪费这千辛万苦取得的战略机遇。 所有高级将校都明悟了这一点，作战行动被有条不紊地执行下去。 中下层军官和士兵，尽管怀有千万种疑惑，但是在外侧星际血族包围圈的压力下，都一致对外，冷着脸执行了高层的军令。 血族罗萨尔达将军原本正满怀嘲讽、抱着猎人心态地在周边游走，但是突然间，包围圈内自相残杀的众军团调转枪口，向他们发起了决绝地冲锋。 阵型于第一时间被撕破。 高能武器的能量柱贯穿星际血族的重型空艇，随后又撕裂天空。 乌云散开，满天星斗下，星际血族的大军一败涂地。 苏云带领着月球人族，又一次获得了空前的大胜利。 …… …… 叛乱军，正式称呼是‘复国独立军’。 在经过商讨后，他们决定以半自治的方式加盟成为机械神教的领国。 圣月王国一方自是带着怒火，但也只能忍耐。 几十个世纪以来的贵族传统，早就了庞大的贵族势力，与某些刚直脾气爆裂的军人不同，贵族们很快接受了现状，并且殷切地期待着苏云与安吉莉亚公主的完婚。 这样他们的荣华富贵才能继续下去，而不是节外生枝。 半个月后的一天。 王都圣月城，盛大的订婚仪式举办。 安吉莉亚神色清冷，更添一种冰山美人的气质。大如月球人族的存亡，小到妹妹小苏菲的安危。她终究是屈服了。 只是看着身穿礼服的苏云，总是会想起那个美好的夜晚，当时他们围着篝火，哭着笑着交心。 每每回忆至此，安吉莉亚的内心就隐隐作痛。 苏云牵起她的手，轻轻亲吻。 “安吉莉亚，我不会奢求你的原谅。但我……也是真心喜欢你的……” “……苏云……” 这一天，安吉莉亚正式成为了苏云的未婚妻。 至于贵族们心心念念地完婚，苏云则表示战事要紧，在彻底击退爱得莱德大公的黑暗军团后再举办。 而且也有另外两个人…… 浅见明日香白皙的脸庞和陈含巧纤细的身影浮现于脑海。 苏云希望到时候能够和三人一起走入婚礼的殿堂。 “走吧，陈含巧。” “嗯，苏云。” 苏云与陈含巧对视点头，各自合上面甲，冥河机动部队率先往机械圣殿的青丘出发。 在后方，则是漫长看不到尽头的雄厚军力。 特战黑甲军、圣月王国军与独立了的复国军，跟随在后。 他们将要在青丘的环形要塞区域，迎战爱得莱德大公的主力大军。 这一战事关月球人族的生死存亡。 苏云必将竭尽全力。 并对自己的阴谋与所造成的牺牲绝不后悔。 ——他本人，机械、灵能、基因，三位一体的人造之神，已然是无数牺牲者的鲜血所浇灌而出的花朵。 为了复兴人类的帝国，在这片浩瀚而黑暗的宇宙中永存下去，苏云已经做好觉悟。 湛蓝的天空中，一只青翠色的机械蜂鸟飞过。 苏云从动力甲中弹出身体，遥遥看见远处的山坡，一名红发的少女正不断招手。 “浅见明日香，我回来了……” …… …… 一位天真烂漫、完美得如同人偶一般的小女孩，漫步在草原之上。 她好奇的张望着。 拾荒者营地、废墟遗迹、人类的村落、机械神教的教堂…… 一切都是那么新奇与有趣。 当玩累了，小女孩决定正是上路。 她望向青丘机械圣殿的所在，就好像看见了某人一般，充满童趣的一笑： “找到你了……” 与此同时，物质与虚空的夹缝中，黄昏圣殿之内。 在机械之神也没能察觉的时候，月神少女的遗骸，手指微微颤动。 …… …… 苏云的传奇，还在继续。 只是我的记载，暂时告一段落了。——新银河帝国历史学家，黑石。 （全书完。） 完结感言 《圣月王国篇》结束了。趁此机会，本书也完结了。 有些害羞，坦然说，大概还有些盗版读者，但已经没有正版读者了。 （感谢最后还在订阅的一两个读者。） 今天正好是开书100天，完成32万多字，不算全勤，大概赚了一顿外卖的稿费。 嘛，就酱。 感谢所有订阅读者。 尤其是【失去快乐的狐狸】，几乎全订，还给了我最多的打赏。钱虽然不多，但是至少本书有部分优点，被认同的感受很高兴。 然后是【好名字都被你们抢走了】，几乎每天都来投票。要不要来订阅下最后一章，留个纪念？ 其他还有很多……嗯，不多的读者，也很感谢。 如果有下本书的话。 希望能保留本书的优点，同时改正掉缺点。写得更加有趣一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