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唐十万里》 第1章 李世民的无奈!初入大唐 长安。 甘露殿。 李世民看着手中犹如雪花般飞过来的奏折。 脸色,很是难看。 萧瑀,房玄龄,长孙无忌,李靖坐于两侧,呼吸无比小心,不敢丝毫影响李世民思绪。 过了片刻。 李世民深吸口气,手中的奏折,丢到了桌上。双臂展开,收纳了下衣袍,靠着龙椅坐下,目光巡视过沉默的四人。 “自春及夏,一直到现在眼看就要入秋,大旱却一点没有停止的迹象。” “关内道、河东道、河南道,足足牵扯将近三十州,百姓饥,百姓饿,百姓渴,饿殍遍野。” “自从入贞观来,连年天灾,说实话,朕都有些麻木了。” “每一次出现天灾人祸,关于朕失德的流言,也将四起。” “现在,上一批赈灾的粮食,已经消耗殆尽。” “你们,就没有什么想说的吗?” 李世民缓缓说道,言罢,双眸垂下,一动不再动了。 萧瑀,房玄龄,长孙无忌,李靖四人你看我我看你。 最终,还是萧瑀起身。 他毕竟是尚书省左仆射。 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存在,统领六部的宰相。 “陛下。” “依臣看,尚万万不用如此焦虑。” “天灾人祸,十有八九。” “历朝历代,从未出现过某个皇帝在位时,没有天灾发生的事。” “灾来了,朝廷赈灾就是。这一批的赈灾粮食,要赶紧派人运送过去了。” “至于这些流言么·······” “陛下,依臣看,就不用搭理,升斗小民之行径,不过是想把自己的痛苦让人承担罢了。” “到时候,臣吩咐这三十余州的官员,严加巡查,杀几个传播流言的典型,也将堵住这些人的嘴巴。” 萧瑀沉声道。 李世民眉角挑了挑,手指,轻轻叩着膝盖。 “陛下。” “不可!” 房玄龄站了起来,急忙道:“天灾已经动摇民心,若是这个时候,朝廷再动刀子,终究不妥。” “百姓心中有怨,这·······” “这本就该朝廷受着,这些流言,依臣看,不用搭理,只管全心赈灾就好。” “只要旱灾一过,百姓自然不会再传播这些没有根据的流言。” 萧瑀斜了眼房玄龄,没有说什么,自顾坐到了凳子里。 “陛下,玄龄说得对。”李靖附和。 长孙无忌微微皱眉:“陛下,萧大人所言,其实也有一定道理。” “据我所知,关内道,河南道这些地方,有些灾民,已经开始聚众闹事,冲击府城。” “朝廷心念灾民不易,并没有太过于处罚他们,但现在看来,朝廷不立威,已经不行了。” “现在不镇压,若是晚了,形成反流,那·····” 长孙无忌欲言又止。 但他的意思,却已经呼之欲出。 李世民睁开了眼睛,身子,微微前俯,目光之中,有思量之色。 “那依你们看,这次押送赈灾粮,由谁去好?” “侯君集!”萧瑀直接开口:“侯将军一心向陛下,向朝廷,更是一向以大局为重,杀伐果断,这一次让侯将军去,定然可平定一切,保障天下太平!” 萧瑀推荐道。 “陛下,臣附议!”长孙无忌附和。 房玄龄和李靖相视一眼,深吸口气,眉头微皱。 正如他们而言,侯君集太过于杀伐果断,若是他去了,免不了血流成河。 三十州的百姓已经饿殍遍野,侯君集再去,后果不堪设想。 就算没有民变,也得激出来民变。 “陛下,臣推举一人,定能胜任。”房玄龄躬身道。 李世民看向了他。 房玄龄轻轻吸了口气,道出了一个名字:“卢国公,程知节。” 李靖听到这个名字,松了口气:“陛下,臣附议。” “好。” “就卢国公。” 李世民直接颔首答应下来,并且思量了下,又道:“再加上翼国公秦叔宝。” “去办吧。” 李世民双手按着座椅,就要起身离去。 “陛下!” “这一批赈灾的粮食·······” 萧瑀打断了李世民的动作。 李世民宽大的袖子下,拳头狠狠攥了下。 双眸微暗。 但,没有办法。 这些年大唐征战不断,虽说略有富足,可对于这么大规模的天灾而言,也着实没有太多的准备。 更别说,天下粮食,将近七成都在世族手中攥着。 朝廷想要购买,世族趁着天灾,坐地起价。 无奈,只能借粮。 朝廷的面子,世族得给。 但,李世民也很清楚,这些粮食借过来容易,到时候还的时候,可就不简单了。 不过,没办法啊。 世族······· 李世民现在也有些体会到了李渊曾经的一些决定。 “上一次是找太原王氏借的吧。” “这一次,就去找博陵崔氏吧。” “朕乏了。” 李世民打了个哈欠,直接离开了甘露殿。 “恭送陛下!!!” 四人齐齐躬身喝道。 ········ 河东道。 张楚幽幽醒来。 蓝天! 白云! 天,真的很蓝! 张楚都忘记自己上一次见到那么蓝的天,是什么时候了。 云,白的仿佛是一样。 张楚有些恍惚。 他摇了摇脑袋,自己这是在哪里? 自己刚刚高考完。 对于人生中时间最长的一个假期,张楚早就安排好了。 来一场三个月的野外求生。 自从上了高中,张楚对于野外求生越发痴迷,现在终于有时间,有机会了。 出了考场,就立马把早就准备好的行李扛起,冲向了一处早就考察好的一处荒山。 只是,自己太过于兴奋,一个不留神,脚下一滑,登山的时候掉了下去。 然后,就是现在了。 自己死了? 张楚咬了下自己的舌头。 “嘶······” 疼! 自己没死! 那,这里是什么地方? 张楚拍了拍身上的泥,站了起来,朝四周望去,仍旧是一个人影都看不见。 这是一片树林。 荒树林。 这里的树,全都死了。 叶子没了,树皮没了,自然活不下去。 只有自己的行李,歪歪扭扭的挂在了一个树杈上。 张楚抿了下干裂的嘴唇。 先把行李捞了下来,想要找瓶水。 张楚翻遍了背包,嘴角抽了抽,当初自己太过于自信,既然是野外求生,自然什么现成的东西都没有准备。 除了一些种子,一些工具外,什么都没了······· 无奈。 张楚只能背好背包,朝树林外走去。 希望能找到条溪流。 张楚心里想着。 第2章 皇帝也不是万能的!来到大唐的第一口水 立政殿。 这是长孙皇后的住所。 平日无事的时候,或者说心烦意乱的时候,李世民都会在这里待着。 再加上,近来长孙皇后的身子越发不好,李世民在这里的时间,比在太极殿要多得多。 “陛下?” “又有谁惹了你吗?” “怎么那么不高兴?” 脸色微微有些苍白的长孙皇后见到李世民黑着脸走了进来,赶紧笑着迎了上去。 李世民叹了口气,轻轻摇头。 “朕,是想念克明了啊。” “这个时候,若是克明在,朕也不会如此被动。” 杜如晦,字克明。 只是可惜,贞观四年,病逝。 现在,已经不是刚开始的万众一心,贞观已经进入了第七个年头。 自己身边的人,渐渐地,在被世族吸纳,成为新的世族门阀。 虽说仍旧忠心于自己,但,李世民总感觉自己身边能用的人,越来越少了。 长孙无忌这些人,随着他们的官职和地位越发的提升,也都开始慢慢和世族联手,想要重新崛起本家威望。 毕竟,长孙家可也辉煌过。 只是后来没落,但,长孙无忌这些世族子弟,可以说心中一直有一个重振门楣的使命感。 这让李世民感到有些纠结。 虽然仍旧重用着,可中间有了一层若隐若现的缝隙。 只是,这个缝隙谁都没有提出来过。 李世民更也不敢让这些人把自家家族和朝廷二选一。 李世民很清楚,如果这件事真的放到了台面上来,会闹得自己无法收场。 这位问鼎中原,扫荡草原的霸主,对于这个关系现在已经越发的小心起来。 他现在是皇帝,不再是气血方刚的秦王,他现在是在这个位置上,更别说,隋炀帝杨广这个前车之鉴,最好的例子,就在自己眼前。 这七年的时间,让李世民越来越像是一个皇帝了。 只是,他心里还没有彻底的下定决心,跳到和世族门阀共天下的这个大船上来。 或许,再过几年,自己就会妥协。 无他,现在一些事情,李世民发现离开世族,真的是没有任何办法前进,推行和开展了。 不说别的,就这一次借粮。 国库不足。 只能购买! 但市面上的粮食已经水涨船高,自己有什么办法?除了找世族,谁还能帮自己? 这个巨大的人情,自己是皇帝,总不能不认。 到时候,这些世族又少不了向自己伸手,安排自家子弟把持各处朝政。 这样的局面,李世民真的想不到除了向他们下黑手外,还能怎么办。 可是,下黑手,自己就能成功吗? 这些世族门阀,哪一个不是豢养着私兵? 只要无法同时剿灭,把所有世族门阀都灭杀,那么,这个天下,估计又要重新开始前朝末年时的光景了。 “哎·······” 想到这里,李世民又重重叹了口气。 或许,自己有朝一日,也将会和他们联手起来。 到时候,和他们彻底的分享这个天下。 “陛下,尽力就好。” “车到山前,必有路。” 长孙皇后轻轻给李世民斟了杯茶。 对于李世民的愁苦,她何尝不了解。 可二郎都没有办法,自己,又能如何? 李世民看着身子越发不好的长孙皇后,微微颔首。 “观音婢,最近身子感觉怎么样?” “回陛下,臣妾还不错,可臣妾感觉父皇的身子,似乎越来越不好了,你有空,去看看父皇吧。” “朕,最近怎么会有空呐。” “·······” ·········· 河东道。 张楚真的感觉自己好像是来到了末日。 大片的树林,却不见丝毫生机。 杂乱的草地,只能见到枯黄。 田野之中,更是只剩下枯萎凌乱的庄稼还有大块大块犹如蜘蛛网般破碎的地面。 张楚舔了下干裂的嘴唇。 满眼的不敢置信。 这场景,着实是有些恐怖。 “荒野求生。” “这是真的开始荒野求生了?” “我这到底是在哪里?” 张楚深吸口气,他朝四周看了看,很清楚自己现在的状态,如果再找不到水源,估计真的是要渴死在这里。 而且,汗液排出太多,体内无比缺乏盐分,都开始头昏眼花了。 张楚眺望前方。 前面有一道阴影。 一般而言,这地方是代表着是沟渠,河流等一类的地方。 张楚深吸口气,快速朝前走去。 这确实是一条小河。 只是,这条河已经干涸,两侧的石头都被晒的要裂开了。 不过,河底还生长着一些根茎比较发达的植物。 张楚见状,双眼一亮。 他当然从来没有奢望过,这里能有一条水源充足的河流,能有这些东西,足够了。 张楚立马放下背包。 取出来一些工具。 锤子! 小刀! 过滤网! 水杯! ········ 张楚深吸口气,这一刻他无比冷静,仿佛重新回到了前不久刚刚结束的高考赛场上。 脑海中回荡着这些年自己所学过的经验。 把这些根茎粗大的植物斩断,直接粗暴的放在过滤网中,对着杯子,疯狂挤压。 这种淡水河流上生长的植物,几乎都是可以生吃的,不需要蒸馏处理。 很快,一小杯子水,在太阳光下泛着涟漪。 不过,张楚并没有直接一口喝下去。 而是在河岸走了两圈,再回来的时候,手里拿着两块石头。 这石头在阳光下闪闪发光。 这是因为表面附着一层盐晶的缘故。 河流长年累月的冲刷,太阳一次又一次的晒干,这会在河边的石头上留下蒸馏过的盐分。 张楚小心的用刀子把这一层白色结晶刮下来。 这是盐,但,并不能直接吃,充满杂质。 老百姓一般叫这种盐为毒盐,千百年的教训,让百姓很清楚,就算是吃那些又臭又酸的醋布,也绝对不能吃这样的毒盐。 吃了就会浑身肿胀而死。 但对于千百年后的张楚而言,这些盐就是一堆化学分子,只要经过过滤就是顶好的精盐。 用滤网兜着,一遍又一遍的过滤。 而后再打开过滤网的时候,上面就只剩下一小撮白白的食盐。 张楚一点都不敢浪费的把这些精盐全都倒进杯子里。 充分搅匀。 一口饮尽。 瞬间张楚感觉自己又活过来了。 就算是力气都多了很多。 张楚朝西方看了一眼,不知不觉,太阳已经偏西。 终于没有白日那般燥热,多少有了些许的凉风。 张楚没有浪费时间,也完全没有力气感慨什么,趁着天空被染成血一般的绚丽背景。 他多做了些盐,然后,顺着河流,一路往前。 太阳落山之前,自己必须要找到人聚集的地方。 他心中有无数疑惑需要人来解答。 同时。 饿。 累。 困。 仍旧渴。 “该死的,这到底是什么鬼地方?” “不过,这样的荒野求生,真的让人,tmd喜欢啊!” 张楚眼睛死死盯着前方,干裂的嘴唇都冒出来血丝了。 但,步伐从未停止! 第3章 我来到了大唐?李二这个倒霉蛋 夕阳彻底的落山了。 天际线处只剩下大片大片火红的云霞,暂时还倔强的不愿退去。 张楚看着前方的一片庄子,用力的吐了口气。 终于见到了人类聚集处。 说实话,张楚稍稍有些紧张。 现在自己所在的位置,所在的处境,张楚可以说是两眼一抹黑。 张楚真的有些害怕,害怕自己走过去,并没有见到人类,而是见到了自己从未见过的生物。 “自己的运气,应该没有那么差吧。” 张楚自语一声,继续往前。 这段时间,张楚其实心里,稍稍是有一个判断的。 自己,大概率是穿越了。 不然,真的是压根无法解释,自己从山上落下来,非但没有任何的伤痕,还到了一处从未见过的陌生环境。 但相比起来,穿越并不显得可怕,可怕的是未知的前途,自己穿越到什么地方了? 张楚对于这一点,心里多少是有些紧张的。 再怎么说,他也不过只是刚刚参加过高考的少年罢了。 尽管,沉迷于荒野求生,观看学习了大量的视频和经验。 张楚再往前走了些,终于,紧绷着的神经松了下来。 无他! 他看见了人。 一群人! 这群人的神情充满了哀怨,晚风吹过,地上大片的纸钱随风飘荡。 应该是在举行什么丧事。 张楚猜测着。 他站在远处,观察了一阵子,并没有发现太大的危险,这才走了过去。 同时,一把匕首悄悄的放在了袖子里。 “老丈。” “叨扰。” 张楚看着四周一座座新坟,眉角微微轻蹙,便快步追上了人群后面的一位老人,搭话道。 老人的神情充满了麻木。 听到有人唤自己,眼睛不受控制的向四周看了看,最后才把目光落在了张楚身上。 老人打量着张楚。 僵硬的眼神动了动。 干裂的似乎血都已经干涸的嘴唇轻轻抿了下:“小郎君,你是·······” 老人话语充斥着方言,但并不难辨认。 听到这话,虽然才不过几个字,可张楚的内心却更是轻松了很多。 多少,也有了自己的一些判断。 “老丈,我是从远方山上下来的。” “想着到村里,借宿一晚。” “只是不知道,这里发生了什么?” “怎么······” “如此干旱?” 张楚随意给自己找了个来历。 在古代,不少人都是居住于大山之内,世世代代都不会出来,这说法,很正常。 显然,老人也没有太过于在意。 他点点头。 “借宿?”老人苦笑一声,他看了看张楚身上的背包,摇了摇头,指了指村子:“小郎君,说句不好听的,你去村子里借宿要比你在外面住一晚危险的多。” “我们这里,遭逢大旱,村民们是真的又累又渴又饿,你这么多行李,真的进了村子,怕是会被人惦记啊。” 老人很是有善意的提醒道。 张楚理解老人的话是什么意思。 不过,自己要了解这个世界,终归要和人接触。 “老丈,无妨。” “我行李里,也都是些工具,没什么珍贵的玩意。” 张楚没有迟疑,笑着说道。 老人点点头:“哎·······” “这样的话,你就随我来吧。” “其实,我们村子里的村民,都很善良,可,可再善良的百姓,也架不住这种天灾的降临啊。” “真是要把人逼成畜生了。” 老人声音中充满悲凉。 张楚深吸口气,双眸微凝,望着这一路被洒满的纸钱,迟疑了下:“老丈,朝廷,不管吗?” “朝廷?” 老人听到这两个字,神情有些激动。 “狗屁的朝廷。” “要不是当今皇帝失德,老天也不会降下来那么大的灾祸。” “都是这个狗日的皇帝,弑兄囚父,霸占弟媳,别人不敢说,我敢说!” “老家伙我反正也快死了,别人怕,我不怕。” “有能耐,派人来把我杀了去!” “要不是他,我们也不会那么惨。” “我的两个儿子,也不会被活活饿死。” “呜呜呜······” 老人嚎啕。 神情悲凉。 浑浑噩噩。 而旁边,张楚的步伐,却也是猛地一顿,双眸浑圆,不知所措,难以置信。 弑兄囚父? 霸占弟媳! 当这几个字一出来,张楚的脑海中,立马就浮现出一个画面。 大唐! 李世民! 卧槽! 自己到了大唐? 自己真的穿越了,不仅是穿越了,还到了大唐贞观! 这········ 张楚整个人也都有些头皮发麻。 就算他接受能力再强,就算之前心里也有准备自己穿越了,但当事实真的出现在眼前的时候,张楚一时间没有扭转过来。 “小郎君?” 老人见张楚没有跟上来,以为是自己的怒骂吓到了他,很是善良的带着歉意向张楚呼唤道:“小郎君,是老家伙我说的胡话,说的疯话,你就当没听见就好。” 听到老人的呼唤,张楚的瞳孔重新聚焦。 吞口唾沫,急忙跟上去。 “老丈,无妨。” “我不是因为这件事,我只是没想到,当今皇帝,德行竟然如此差劲。” 当反应过来,张楚嘴角都忍不住笑了出来。 看来李二干的这事确实影响有些大啊。 不过想想也是。 玄武门之变,就算是放到整个历史长河中,也算是比较炸裂的了。 再加上,现在这个时代,尚为大面积开智,鬼神之说比较流行。 皇帝乃是天子,只要皇帝失德,上苍就会降下祸患。 这个想法,根深蒂固。 “哎。” “小郎君啊,你久住深山,可能还不清楚。” “当今皇帝,干的一些事情啊,没法说。” “可话说回来,陛下他还是干了不少大事的。” “击败了突厥人,被各族称作为天可汗。咱们大唐的名字,响彻天下各国。” “这些事情,老汉我说起来啊,也骄傲啊,我年轻那会,可还杀过突厥蛮子呐。” 老人说起来过往的时候,脸上还带着些许豪情。 “但就是,不知道为什么,陛下的德行,太差了,这才登基不过七年,可是灾祸啊,一茬接着一茬。” “数都数不清啊。” 老人感慨。 张楚嘴角抽了抽。 失德引起上苍惩罚。 这个说法对于千百年后的现代人而言,是没有任何科学道理的。 但,也不得不说,李二这个倒霉蛋,在位二十三年,自然灾害可以说是贯穿了整个皇帝生涯。 光是有记录的天灾数量,就超过了二十次。 几乎一年一次了。 不过,反过来也说明,李世民的能力有多逆天。 这种逆风局还打出来牛逼的战绩,着实令人佩服。 “贞观七年么?” 同时,张楚抓住了老人话中的另一个关键点。 贞观七年! 大唐三十余州,旱! 没想到,这一场天灾,竟然让自己碰上了。 第4章 一块土豆,换一个媳妇!这就是贞观? 村子叫王家村。 当张楚跟着老人走村子里的时候,天色已经彻底的暗淡了下来。 四处都静悄悄的。 一个个大门前,差不多都有纸钱燃烧的痕迹。 王老汉说,村子里几乎就没有不死人的人家。 这一场大旱,带走了很多人命。 周围每个村子都是这样。 估摸着,三十多个州的情况也都是这样。 “爷爷,你回来啦。” “爷爷,我饿。” 王老汉家的院门刚打开,就有两个六七岁的孩童扑了上来。 两人直接抱住了王老汉的两条腿,抬着小脸,眼巴巴的望着王老汉。 王老汉轻轻揉了揉他们的脑袋。 “妞妞乖。” “虎子乖。” “睡吧,睡吧,睡着了就不饿了。” 王老汉充满了无奈,他躬身,想要把两个孩子抱起来,发现自己一点力气都没了。 只能牵着两人走回了堂屋。 张楚在院子里坐下了。 从刚才的交谈中,张楚也知道了王老汉家里的情况。 这一场天灾,延续的时间太长了,就算是精壮汉子都很难撑住。 家里的东西,刚开始全都给了两个孩子和王老汉。 他的两个儿子撑不住,在出去找东西的吃的时候,死在了外头。 两个儿媳则是被王老汉哭着赶出了家门,让她们自己去找活路了。 王老汉很清楚,如果留下来,下一个死的就是她们了。 如果离开这里,或许还有生路。 他们爷孙三相依为命,想尽了各种办法,撑到了现在。 小孩子终究是吃的少些,消耗的也慢些。 张楚轻轻叹了口气。 天灾人祸,在大唐这个时代,百姓几乎没有还手之力。 把背包取过来。 张楚也饿了。 这个地方借宿可以,但借一顿饭估计就很难了。 还是自己想办法吧。 摸索几下,张楚拿出来了一个袋子。 这个袋子里有几块土豆,还有一把红薯秧。 这些都是张楚准备要在自己秘密基地里栽种的农作物,还想着等到寒假,自己能够尽情的享用呐。 说实话,红薯秧蒸一蒸,是一道不错的美食。 土豆只需要烤一下,也是一道难得的美味。 但······· 张楚现在也很清楚,这两个东西在大唐,代表着什么。 不过,话又说回来,饿死了可就什么都没了。 现在最重要的是,自己要活下去。 张楚想了下,留下了一个土豆,把其他东西都重新放了回去。 “哇!!!” 这个时候,房间里响起了两个孩子的大哭声。 张楚眼眸微暗。 土豆的重要性,不言而喻。 他沉思了下,抓着背包想要离去。 正如之前王老汉所说,现在这个天气,随便找个地方睡一晚上都能凑合。 而且,自己已经打探到了自己想要的信息,再留下,也没有什么必要了。 还徒增不必要的麻烦。 可,当张楚刚刚起身,听着房间里王老汉呵斥两个孩子的声音。 哭声,渐渐消失了。 张楚叹了口气,抬头望了眼苍穹之上挂着的明晃晃的月亮。 重新坐下。 又掏出来了一个土豆。 到厨房找些柴火,生火,做饭。 火焰映照着张楚的脸颊,尚还带着些的青涩却已经掩盖不住少年的英姿。 在这里就不得不说一下张楚的长相了。 一米八的身高,常年为了求生准备而锻炼出来的身材,足已让少女痴迷的脸颊,再加上很不错的成绩,让张楚蝉联很多届校草的名头。 暗恋者更是一大堆。 但,张楚显然对这些都没有兴趣。 学习,是他这个阶段的任务。 荒野求生,是他这辈子的唯一爱好。 张楚也是没有想到,现在求生成为了自己唯一的主题。 大唐! 贞观! 张楚的心说实话是有些迷茫的。 话说回来,谁他妈的一个现代人突然到了大唐会不迷茫? 不过,张楚也不是那种深陷过去无法自拔的人。 他知道,现在自己最主要的任务,就是活着。 然后,去长安? 既然到了贞观,不去长安,真的是太亏了。 长安一片月,万户捣衣声! 对于长安的向往,是不少人内心的眷恋。 还有那个传说中的平康坊,虽说张楚对于这些事情之前兴趣不大,但可不代表以后。 嘿嘿嘿······· 就算是当旅游打卡,总也是得去一趟的。 在之前,大概率当牛马,现在自己来了大唐,总不能也当牛马了吧。 不然,这大唐不是白来了? “小郎君,让你见笑了。” 王老汉蹑手蹑脚的关上了堂屋的门,坐到了张楚身边。 “孩子小,不懂事。” 王老汉脸上露着淳朴的歉意。 张楚摇摇头:“这不怪孩子们。” “人饿了,就要吃东西,不吃东西就难受,天经地义。” “啂。” “这个东西,咱俩一人一个。” “多了,没有。” “算是,谢谢老丈给我个地方住。” 张楚笑着把一个烤好的土豆递给了王老汉。 王老汉不知道烤土豆是什么。 但,他能闻到烤土豆迸发出来的香气。 顿时,麻木的肚子咕噜噜的疯狂响了起来。 张楚不管他,自顾吃了起来。 这土豆,给孩子也好还是他自己吃也罢,和自己已经没有关系了。 王老汉看着张楚一口一口的大快朵颐,瞬间明白过来。 “小郎君,谢谢你,谢谢你!!!” 王老汉泪流满面,感激不尽,就要跪下。 张楚直接拉住了他。 “快吃吧,凉了可就不好吃了。” 王老汉用力的咽了口唾沫,把烤土豆包在衣服里,小心翼翼生怕掉了落了,冲向了堂屋。 张楚望着王老汉跌跌撞撞的背影。 目光,微微沉默。 说句不好听的,现在这一个土豆,都能换一个媳妇。 这还是贞观朝啊! 这还是在大唐啊! 百姓的尊严,都比不过一个土豆。 其他朝代,更不能想。 兴,百姓苦,亡,百姓苦。 “哎!” 张楚叹了口气,继续吃了起来。 这已经不知道是张楚这一会,叹的第几声气了。 第5章 缺盐而死的症状! 一个土豆吃完,张楚揉了揉肚子。 瞬间就感觉饱腹了不少。 起码晚上睡觉,不会因为饿肚子而睡不着了。 “小郎君,真的是多谢谢你了。” “今天虎子他们兄妹能遇见小郎君您,总算能睡个踏实觉了。” “小郎君,你让老汉我说什么好。” 王老汉忙活了好一阵子,来到张楚身侧时,仍旧是满脸的感激。 张楚伸了个懒腰,轻轻一笑:“不算什么。” 王老汉见张楚露出疲累之色,赶紧帮着拿起来了旁边的背包:“小郎君,时间也不早了,来,我带你去你房间。” “不过咱们这里穷,没法给你置办一床褥子,还请担待啊。” 张楚跟上:“能歇息一夜,遮个风就好。” “小郎君可真的是大义啊。” 王老汉推开了西边房间的房门。 点燃了家里的唯一一盏油灯。 昏暗的黑夜,多少有了丝丝光明。 张楚环顾一周。 房间很破,但,很干净。 简单用木头制的桌子上,几乎一尘不染,油灯闪烁,旁边还有一个破碗,碗里则是有半碗水。 旁边的床榻上,整洁的覆盖着一层稻草。 稻草上面则是有一层麻布。 “小郎君,你早些休息吧。” “时间,不早了。” “对了,小郎君,这半碗水,可能有些浑,你喝的时候,不要晃。” 王老汉赶紧提醒道。 张楚颔首:“晓得。” “老丈,时间不早了,你也赶紧去休息吧。” 王老汉走了,走的时候慢慢带上了房门。 张楚把背包丢到了床上,趁着油灯的光亮,看着那一碗水。 咽了口唾沫。 但并没有喝,而是小心的取出来过滤网和杯子,如此过滤了几遍后。 给杯子盖上盖子,便吹灭了油灯。 刚才王老汉点燃的时候,能看出来他脸上的肉疼。 张楚也不好太过于浪费。 习惯了黑夜,确实感觉月光比现代要明亮的多。 月光从窗户射进来,明晃晃的,张楚仿佛回到了小时候。 记得小时候村头的月光,也是那么的明亮。 张楚欣赏着,抱着背包,慢慢闭上了眼睛。 ········· 再醒来的时候,天色已经大亮。 昨天的经历,着实让张楚疲累至极。 “嘶·····” 从床上坐起来,就算是体魄不错的张楚,也感到了酸痛。 可能是昨天运动太狠,也或许是床板太过于坚硬,亦或者两者皆有。 张楚用力的舒展了下胳膊。 噼里啪啦! 骨头缝都在呻吟。 酸爽无比,同时也过瘾无比。 从床上跳下来,取出来一点盐,洒到了昨天没有喝的水里。 一口饮尽! 顿时,干燥的喉咙仿佛得到了释放。 紧跟着浑身都舒坦了不少。 把杯子放进背包,这杯子是张楚准备的烧杯,在荒野求生中很实用。 背着背包,推开了房门。 “小郎君,醒啦?” “来来来,快吃饭吧。” “早上,虎子和妞妞出去不知道在什么地方找了些艾叶。” “我打了几张饼子,今天,能吃饱饭了。” 王老汉热切的邀请着张楚。 现在他们这些百姓家里,哪里还有什么余粮,就跟是撞天婚一样,找到什么吃什么。 找不到,自然就是饿着了。 妞妞和虎子乖巧的坐在院子里,望着张楚,虽说脏兮兮的,但眼睛颇为明亮,脸上还有欣喜。 他们知道,昨天晚上吃的好吃的东西,是这位大哥哥给的。 “是嘛?” “运气那么好?” 张楚也不客气。 昨夜的土豆,可管不了今天的胃。 走过去随手拿起来一个,咬一口,味道还真不错。 见张楚吃的习惯,满是黑黝黝皱纹的王老汉脸上,也狠狠松了口气。 他是善良的,昨天承了那么大的一个情,以淳朴的百姓心思,是要礼尚往来的。 尽管,这艾叶饼,在他看来完全比不了张楚的土豆。 “味道还不错啊。”张楚笑道。 “那就好,那就好,小郎君,你多吃些。”王老汉说着又递给张楚一个。 “老丈,你们也吃。” “妞妞,虎子,吃。” “别光看我。” 张楚大马金刀的坐下了。 三人见此,也都笑着纷纷抱起了饼子。 四人吃的开心。 尽管艾叶还有些割嗓子,但能吃饱,就已经是很幸福的事情了。 “砰砰砰!” 正吃着,突然,院门被敲响了。 王老汉还都来不及站起来开门。 紧接着! 嘭! 院门直接被暴力跺开了。 四五个小孩子带着几个二十多岁的年轻人,把门给堵得严严实实。 一个个消瘦无比,跟杆棒差不多。 但眼神间,略有戾气。 张楚皱眉,这就是大唐的泼皮么。 妞妞和虎子两人的脸色有些不好看,缩了缩脑袋,躲到了王老汉身后。 “你们这是干什么?”王老汉眼神也有些闪躲,显然他是认识这些人的:“铁牛,你们不去找东西吃,踹我家门?小心我去找你爹说。” 显然,这个叫铁牛的年轻人,是这群人的头。 “你敢找我爹,小心我把你的脑袋掀开。” 铁牛走了进来,先是脸色凝重的警告了下,紧接着,便笑眯眯的走到了桌子前:“艾叶饼?” “嘿,虎子,早上你不是说,你家有比肉还好吃的东西吗?” “别藏着掖着了。” “拿出来吧。” “别逼我自己动手找,我的规矩你明白,到时候,你们可一个都落不下了。” 铁牛说着,还打量了下张楚,目光,一直在张楚旁边的背包上晃荡。 王老汉脸色一变。 他赶紧看了眼虎子和妞妞。 两孩子脸色苍白,豆大的泪水已经呲溜呲溜的落下来了。 “爷爷,是早上找艾叶的时候,不小心说漏嘴的。”虎子咬着嘴唇,害怕的说道。 “你······”王老汉大急,但,这个时候了他没有办法。 “铁牛,那东西昨天都吃完了。” “你们回去吧。” “以后都没有了。” 王老汉赶紧道。 铁牛自然不信。 不仅是他,跟着他的那些人也都笑了出来。 “有没有,你说了可不算。” “虎子,你说,剩下的都藏到哪里了?” “你说出来,就让你加入我们。” 铁牛笑眯眯的诱惑道。 “虎子!”王老汉呵斥。 虎子嘴唇都在哆嗦,看得出来他挺怕这群人的:“没·······没了,全都吃完了。” 他小声道。 “好,吃完了是吧。” “那等会我找到,可全都是我的了。” “搜。” 铁牛振臂一呼,很是神气的喊道。 呼啦! 瞬间,所有人都围了上来。 见到同伴都冲上来了,铁牛胆子也大了,直接朝着张楚的背包抓去。 “小铁牛,你敢。” “我叫你爹收拾你。” 王老汉大叫,赶紧冲上来护着张楚。 “滚开。”铁牛狠狠地推了下冲过来的王老汉。 王老汉步伐踉跄,直接摔倒了地上。 虎子和妞妞急忙去搀扶。 可王老汉已经完全无法动弹,他挣扎着想要起来,但做不到。 甚至,双手疯狂的在自己眼前晃动。 好像,看不见了。 “爷爷,爷爷,你怎么了?爷爷!” “爷爷,你站起来啊爷爷。” 虎子和妞妞大哭着嘶喊。 “我要死了,我看不见了,我没力气了, 我要死了,他们死之前都是这样的。” “我要死了,我要死了·······” 王老汉躺在地上大叫,已经顾不上虎子和妞妞了。 死亡的恐惧,任谁都无法摆脱。 张楚看了一眼就知道,王老汉确实快死了。 这是缺盐到了极致的表现。 浑身乏力,骨头酥松,头昏眼黑····· 如果再不摄入盐分,王老汉撑不过今天了。 第6章 小鬼遮眼,盐到病除 “小鬼遮眼,是小鬼遮眼!” “这不怪我。” “是小鬼来抓他了。” 铁牛也很意外。 他盯着倒在地上疯狂挣扎,不似伪装的王老汉,多少是有些慌张。 他们是泼皮。 他们是无赖。 但真的见到有人要死在自己眼前,还真不知所措。 其他人看着王老汉的模样,稍稍的都后退了两三步。 不过,在这个人命比草还要贱的时代,走两步就能见到新坟的混乱下,很快铁牛就反应了过来。 “呸!” “装!” “老不死的东西。” “这次算你好运。” “不过,我看你能装到什么时候。” “走!” 铁牛说罢,便带着一群人直接离开了这里。 一大早就碰见了死人,晦气。 就算是有好吃的东西,这群人也没有多少心思了。 小鬼遮眼,顾名思义,就是小鬼遮着你的眼睛,要带你上路了。 很多人的死法,都是如此,先是看不见,然后一命呜呼,便有了这个名字。 “呜呜呜·······” “爷爷,爷爷,你醒醒,你醒醒!” 虎子和妞妞只顾得趴在王老汉身上大哭。 两个孩子,能怎么做? 张楚望着铁牛他们的背影,眼眸微冷,手从腰间的匕首上松开了。 多年的锻炼,对付这群像是麻杆一样的泼皮,张楚一点都不觉得有什么困难。 只是,不到万不得已,张楚暂时不想出手。 虽说这里笼罩于天灾的乌云之下,可,这里终究是大唐境内。 杀人,不论是在哪个朝代,都是重罪。 现在自己初来乍到,才刚两天就惹上人命,尽管杀了他们直接遁走,张楚自信没有人能找到自己。 这年头可没有监控。 但,总归慎重些,没有坏处。 张楚起身,把两个孩子拉开,想要背起王老汉回屋处置。 可当张楚试了试重量后,直接一手提着王老汉走了进去。 太轻了! 张楚都有些不可思议,这样的重量,真的是不知道他怎么活下来的。 王老汉的床铺,只剩下一个木板了。 看着木板旁边散落的一些稀碎稻草,张楚就知道自己昨夜睡得稻草对于穷百姓而言是多么的珍贵。 不用说,王老汉把自己的稻草全都给了自己。 “大哥哥,求求你,救救爷爷。” “大哥哥,我们给你磕头了。” 虎子拉着妞妞直接跪在了地上。 两人的眼睛里都是深深的自责,早晨要不是自己炫耀偏能,爷爷也不会这样。 张楚没有理会两人。 从背包里取出来精盐,直接倒进了王老汉的嘴里。 王老汉挣扎。 他现在只陷入了死亡的恐惧,神志都有些不清了。 “咽下去!” 张楚沉声道。 其实也不用张楚说什么,王老汉便开始下意识的疯狂吞咽。 这是求生的本能。 甚至王老汉一点都察觉不出来自己直接生吞了一口盐。 这个时候,他的注意力早就被死亡恐惧包裹。 “不要动了。” “休息会。” “一会应该就好了。” 张楚再道。 “真的吗?真的吗?真的吗?·······” 王老汉嘴里现在只能一直重复着这句话,眼角的浊泪,不住的流淌。 一炷香后。 “我的天!!!” “神了!!!” “我看见了!!!” “我又活过来了!!!” “小鬼被赶走了!!!” 堂屋中,突然响起了王老汉炸裂的声音。 坐在院子外的张楚听到动静,走了进来。 噗通。 刚进门,就看到王老汉带着他的孙子孙女直接跪在了张楚面前。 “小郎君!” “感谢,感谢,我知道,是你救了我。” “小郎君,我的命是你给的,老汉我都不知道该怎么说了。” “小郎君,你的大恩大德,老汉我这辈子都忘不了。” 王老汉疯狂叩首。 两个孩子更是紧随其后。 张楚把三人拉了起来。 王老汉还想要跪着,可他的力气,比不了张楚的一个胳膊。 “能救,自然不会见死不救。” “老丈,不用说那么多了。” “你现在的身子,可不适合如此激烈的磕头。” 张楚玩笑道。 王老汉咧嘴一笑:“那等我养好了身子,小郎君,我好好给你磕头。” “我刚才,真的是怕啊。” “我死了,倒无所谓,本来就是烂命一条,可是两个孩子该怎么办啊。” 王老汉低头看着脸色都还发青,后怕无比的孙子孙女,沙哑道。 说罢,他突然又是猛地惊醒,一脚踹在了虎子身上。 “出去,去院子里跪着去。” “今天都是因为你。” “幸亏小郎君在······” 王老汉吼道。 虎子没有任何反抗,低着头,直接走了出去。 “爷爷!” 妞妞急了:“爷爷,不怪哥哥,是他们嘲笑我们天天只能吃这些东西,说你没本事,哥哥气不过才········” “那也得跪着。” “这世道,那么多泼皮无赖。” “一个不小心,就会引起别人眼馋啊。” “这个道理,他必须得明白。” 王老汉说的斩钉截铁。 张楚原本还想着劝两句的,这孩子也不容易,刚才哭得现在眼睛还都肿了起来。 但,想想也没有多嘴。 确实! 这世道,活着,本就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 “小郎君,今天的事情,真的多亏了你在。” “铁牛这个泼皮。” “真的是越来越无法无天了。” “他·····他按理说还得叫我一声爷爷呐。” “不行,我得去找他爹说说,好好管教一下。” “太不像话了。” 王老汉说着就朝外走。 “有用么?”张楚笑道。 “铁牛平常最怕他爹。”王老汉咬着牙:“肯定有用。” 张楚望着王老汉的背影,眯了下双眸。 有用才有鬼了。 这些泼皮无赖,在这个世道里,还干这些强取豪夺的勾当,其实已经和土匪没有什么两样了。 他们或许没有直接杀过人,但,间接肯定没少祸害过。 天灾之下,一口吃食,甚至一口水都能决定人的生死。 他们以为自己只是夺了些食物,但对于某些人而言,这些食物比金银财宝还珍贵。 不过张楚也不会劝。 张楚向来是尊重他人命运的。 看了眼天色,张楚把背包简单整理了下,打算王老汉回来后,就启程,向长安进发。 ········ 院子外。 铁牛带着这群人并没有走。 脸色还颇为紧张的盯着。 王老汉和自家有些关系,如果真的死了,少不了被爹娘一顿指责。 “大哥,大哥。” 片刻后,王老汉没等到,一个泼皮急急慌慌的冲了过来。 “干什么。”铁牛没好气的瞪了他一眼:“慌慌张张,咋?早上吃的太多了?怕等会饿得晚?” “不,不是。” 这泼皮艰难的咽了口唾沫。 “大哥,大爷他,大爷他也被小鬼遮眼了。” 大爷,说的就是铁牛他爹。 铁牛听到这话,双眸猛地一瞪。 刹那间没有反应过来。 呼吸像是老牛拉犁。 足足数息后,他骤然起身冲向了自己家。 一群小弟,呼啦啦赶忙跟了上去。 只是,他们前脚刚走,后脚王老汉就怒冲冲从院子里走了出来。 方向,也正是铁牛他家。 第7章 他能救人?悔恨! “爹!!!” 铁牛风风火火的冲进家门,就看见堂屋里站了几个人。 都是本家的亲戚。 他娘就坐在床边抽泣。 王铁牛他们家算是王家村比较大的一个家族了。 所以,王铁牛才有这个资本,能够拉扯一群孩子成为远近闻名的泼皮。 “铁牛,你爹他快不行了。” “小鬼来拉他了。” 铁牛娘见到铁牛,原本就苍老的庄稼人,这会头发竟全都白了。 “爹,爹!” 王铁牛挤进去,看着直勾勾睁着眼睛,可眼球却一动不动的躺在床板上的王山,直接跪在了一旁。 痛哭不止。 哀嚎不断。 平日里,他横行无忌,唯独对父母还算是有些孝顺心。 “哎。” “铁牛,这都是命。” “小鬼遮眼了。” “天王老子来了都没法子。” 旁边一位辈分稍长的长辈叹了口气,早就已经麻木了。 这样的事情,哪边不发生? 王山似乎是听到了自己儿子的呼喊,扭过来了头。 费劲的伸出来早就已经肿胀不堪的双手,在虚空抓了抓,王铁牛赶紧把手伸了过去。 “铁牛啊。” “小鬼来接我了。” “照顾好你母亲,不要,不要再让你母亲给你操心了。” “不要再做那些对不起乡亲们的事情了。” “作孽啊,作孽。” 王山的话都有些说不清楚了。 极度的缺盐,让他的牙齿都火辣辣的疼,仿佛全不是自己了的一样。 “爹,爹,肯定还有法子的。” “肯定还有法子!” 王铁牛大吼。 他的眼睛通红。 用袖子在脸上抹了两下,就要起身去寻法子。 房间里的人都摇摇头。 还有法子? 若是真的有法子,村子里也不会天天死人,夜夜死人,附近的庄子有的也不会直接绝了。 有个屁法子啊。 对于这样的事情,他们眼睛里全都是绝望。 “啊!!!” 可,就在这个时候。 堂屋外,突然传来惊叫声,好像见鬼了般。 “叫个屁!!!” 原本就心烦意乱,暴躁无比的王铁牛听到这声音,忍不住吼了出来。 “铁牛哥,铁牛哥,他,他,他······” 一个泼皮脸色有些发白的挤进来,指着堂屋外面,声音哆嗦,说不出来话了。 王铁牛直接甩了他一巴掌:“谁?” “虎子他爷爷。”这泼皮瞪大了眼睛,神情慌乱。 王铁牛双眸一瞪。 整个人也愣在了原地。 他还能动? 小鬼遮眼,这会他应该死了啊!就算不死也一动不能动了。 而且,刚才在院子里,自己说他是骗人不过给自己开脱。 王铁牛见多了小鬼遮眼的临死模样。 王老汉,不像是骗人。 “王山呐,王山呐!” “你养了个好畜生,竟然都抢到了我头上。” “是不是你两个弟弟死的早,就要欺负我们老人孩子?” 王老汉还都没有进屋子,便风风火火的叫骂起来了。 屋子里的人连忙走了出去。 “王老弟?” “这是怎么回事?” 辈分最高的那位老汉,不解道。 王山也努力的想要伸出来脖子,看一看发生了什么。 王铁牛急了。 这个时候,他真的不愿爹娘还为自己操心。 该死的! 这老东西刚才就是在骗自己! 王铁牛直接走了出去。 “五爷爷,一人做事一人当。” “不要在这里多嚷嚷。” 王铁牛想要阻止王老汉。 可这个时候,王老汉院子里的事情,站着的本家亲戚还有王铁牛他娘都已经知道了。 “作孽啊,作孽啊。” “这个畜生,畜生。” 王铁牛他娘拿起来扫帚就要打。 不过被刚才的长辈拦下了。 “王山时间不多了。” “其他的事情,都先放一放吧。” “王老弟,我代铁牛他爹,给你赔个不是。” “这件事,等王山下葬了,再说吧。” “到时候,我一定让铁牛去你家门口跪着。” “行不五弟。” 这人对王老汉也很客气,大家虽然出了五服,但,再往上数还有些关系,王老汉还得叫他一声三哥。 王老汉愣了下。 他向里面看了看,嘴唇微啂。 “三哥,小山他······” 这人叹了口气,点了点头:“小鬼遮眼了。” “嘶·······”王老汉轻轻吸了口气,眼神闪了闪,没再说什么。 “天杀的世道啊。”这人长叹。 “五叔,没法子了,看在他爹快死的份上,你就放过他一次吧。”铁牛他娘哭戚戚的说道。 王老汉点了点头,没说什么,转身离去。 “五爷爷!!!” 突然,王铁牛大叫一声,他的嘴唇有些发抖:“刚才,你·······你真的是被小鬼遮眼了,还是唬我们的?” 他的眼睛死死盯着王老汉。 呼吸,充满急促。 王老汉步伐顿了下,没有说什么,继续往前走。 自己万万不能再给小郎君招惹麻烦了。 噗通! 王铁牛跪下了。 而周围的人你看我我看你,都不敢置信的盯着王老汉背影。 刚才,王老汉也被小鬼遮眼了? 怎么可能! 小鬼遮眼,就没有人能逃过。 王铁牛疯狂叩首。 没几下地上就出现一个坑了。 “五爷爷,求求你,告诉我吧,五爷爷,求求你!” 王老汉是庄稼人,他是善良的,一辈子淳朴,尽管自己算是牛马中的牛马,可,却也看不得这样的场景。 心一软,他转过来身。 “是小郎君救活了我。” 王铁牛呆呆的抬起头。 小郎君? 谁? 他心中恍惚,其他人也都茫然。 “怎么可能!!!” “小鬼遮眼,还有法子救?” 有人惊呼,无法相信。 “真的。” “只是······” “小郎君和老汉我非亲非故,能出手救我已是天大的恩赐。” “刚才,你好要夺人家的东西。” “作孽啊。” “作孽。” 说完,王老汉弯着腰走了。 王铁牛闻言,瞬间反应了过来,大脑一片空白,嘴唇更是一点血色都没了。 小郎君! 是他? 想起来那道身影,王铁牛不知为何,他信王老汉的话。 这样的人物,从泥土里滚大的他,从未见过。 他出手,一切都能说得通。 可····· 这可怎么办啊。 自己刚才······ 老天爷哎。 王铁牛现在真的是恨不得把自己的脑袋给割下来,自己刚才做了什么!!! 他的眼睛都仿佛被红漆刷过一样。 浑身都长满了悔恨。 第8章 这世道,可不能当一个好人 自己真的是吃了熊心豹子胆了。 王铁牛浑身冰冷。 刚才,他一直在观察着张楚。 不论是外貌,还是穿着而言,都有一种神秘让人有些不敢接触的感觉。 但,王铁牛仗着历来的横行霸道,再加上自己这边人数占优,没有考虑太多。 现在想起来,王铁牛除了悔恨外,什么都没了。 这样的人,自己应该哭着结交,而不是·····结仇! “铁牛,起来吧。” “铁牛,你五爷爷的话,可能就是逗你玩的。” “娘还从未听说过,有人能小鬼赶走的。” “去,去陪陪你爹吧。” “送他最后一程。” 铁牛娘伸手去拉跪在地上的王铁牛。 “是啊铁牛。” “不要自责了。” “小鬼遮眼,就算是天王老子来了,也救不回来。” “铁牛,去你爹旁边吧,让他好好再摸摸你。” “·······” 周围的人也都沉声劝道。 他们自然是不相信王老汉话的。 王铁牛咬咬嘴唇,望着已经没有了王老汉背影的大门,他一动不动。 所有人的目光,都在他身上。 铁牛娘拉了拉,没有拉动。 正当铁牛娘要让人搭把手的时候,王铁牛骤然起身,疯了一般似的朝外冲去。 “铁牛!!!” 铁牛娘惊呼。 她要追上去,可已经晚了。 “这孩子。” “怎么什么话都信?” “这个时候了,还不陪在他爹身边。” “这话,也信?” 家中那位长辈摇头叹息。 周围那些泼皮,你看我我看你,也都赶忙跟了上去。 铁牛娘用袖子摸了摸眼角,这算什么事啊。 但她心里也清楚,如果不让王铁牛去一趟,估计这辈子他都打不开这个心结。 不管他了。 铁牛娘颤颤巍巍的回了堂屋。 其他人则是开始准备起来了纸钱。 在这边当了一辈子穷人,都想着人死了,能好好送一程,到了那边,总不能也吃不饱饭不是? ··········· 院子里。 张楚就看着虎子。 这孩子,还挺倔强。 就跪在那里一动不动,就算是累了,也没有说把屁股坐在腿上,一直是跪着的标准姿势。 “虎子啊。” “起来吧。” “我说的,你爷爷回来后,绝对不敢说你。” “我保证。” 张楚笑着说道。 “是啊哥哥,你起来吧。” “大哥哥都让你起来了。” “大哥哥是咱们的恩人,爷爷绝对不会怪大哥哥的。” 妞妞蹲在旁边,不断的给虎子扇着风,带着哭腔,心疼的说道。 “张大哥。” “不行!” “我做错了事情,就必须受到处罚。” “我要听爷爷的话。” 虎子咬着干裂的嘴唇,沙哑道:“张大哥,这一次真的谢谢你了。” “不然,我和妞妞,这辈子都不会原谅自己。” “张大哥,你不要走了好不好。” “我和妞妞,在跟前日夜伺候你。” “不然,我都不知道该怎么报答你了。” 虎子声音有些压低了,小声道。 张楚翘着二郎腿,靠着桌子,手指悠闲地叩着膝盖:“报答?” “你才多大?” “就知道报答?” “我不需要你报答什么。” “好好活着,好好照顾好爷爷,照顾好妞妞,就行了。” 张楚笑道。 “张大哥,肯定会的。”虎子重重点头。 “张大哥,你······” “你要去哪里啊?” 虎子似乎还有些不甘心。 “去长安。”张楚没有犹豫。 “长安?”虎子眉角抖了抖,整个人的呼吸,都有些急促。 就连妞妞都看了过来。 显然,他们两人知道长安。 “张大哥,我想跟你走。”虎子激动,一直没换的跪姿,这次直接爬到了张楚面前,抬着小脑袋,双眸中都是希翼和向往:“张大哥,让我当你的仆人吧。” “跟我走?那你爷爷,妞妞怎么办?” “你爷爷的身子,可经不起折腾了。” 张楚放下了二郎腿,微微附身说道。 “爷爷······”虎子低下了头。 刚才听到长安,太过于兴奋,以至于忘记了王老汉。 现在反应过来,小小的虎子,第一次知道了人生中的责任是什么滋味。 “好好活下去。”张楚拍了拍他的肩膀,凑着把他拉了起来。 这孩子,跪的时间真的不短了。 吱呀! 院门被推开。 王老汉走了进来。 “爷爷!” 见到王老汉,虎子和妞妞赶忙迎了上去。 “谁让你起来的。”见到虎子,王老汉脸色一沉,喝道。 “是我。” 张楚指了指虎子跪出来的印记:“你进门前的上一息,这孩子还跪着呐。” “虎子还小,身子还要长,一直跪着,对他不好。” “虎子是个好孩子,这件事会让他成长,不必太过于苛责了。” “原来是小郎君。”王老汉咧嘴一笑,也不再怪虎子了:“既然是小郎君说的,那就听小郎君的。” “那边,怎么说?”张楚给王老汉递了个凳子。 他也是刚刚恢复,不能太劳累。 王老汉坐下,叹了口气:“王铁牛他爹,快死了。” “小鬼遮眼。” “活不长了。” 说着,王老汉搓了搓手,不好意思的望着张楚:“小郎君,我······” 张楚笑着挥挥手:“别说了。” “虎子,太过于心善,可不是一个好习惯。” “长大了,可不能当一个好人。” 张楚拉过来了虎子,轻轻在他脑门上扣了下,似笑非笑道。 “可是,张大哥,你是个好人。”虎子说的很认真。 “我是好人?” “哈!” 张楚伸了个懒腰:“之前或许是,但现在,我都不敢说我是好人。” “问心无愧即可。” “好了,时间也不早了。” “我走了。” 张楚站了起来,重新背上了背包。 “小郎君,你这就要走?”王老汉一惊,也赶忙起身,随即他挠了挠头:“也是,这破地方,能走的全都走了。” “也就我们这些,没地方去,也不敢随意离开活了一辈子的地方,只能在这里熬啊。” 说罢,王老汉脸色无比凝重。 他把两个孩子拉过来。 “虎子,妞妞,你们两个听好了。” “小郎君是咱家的恩人,咱们这辈子都还不完。” “现在咱们没法报恩,可你们要记着,今后如果有机会,能给小郎君当牛做马,是你们这辈子最大的福分。” “跪下,谢过小郎君。” 王老汉沉声道。 “不用······” 噗通! 张楚话还没说完,两人已经齐齐跪倒在地,毕恭毕敬的给张楚磕了三个响头。 “哎。” 张楚叹了口气,把两人扶起来:“以后,不要随便给别人磕头了。” “你们膝下,可都埋着黄金哩。” “走了。” 张楚大手一挥,越过三人,直接朝外走去。 王老汉,虎子和妞妞眼中皆是不舍。 尽管才不过萍水相逢,可,张楚身上的那份真挚,他们能体会的无比浓厚。 这一别,真不知道这辈子还有没有机会再见。 但,也就在这时。 一道身影,直接冲进了院子。 然后,猛地跪在了张楚身前,拦住了去路。 “公子,求求你,救救我爹吧。” 第9章 难以置信的村民 这人自然就是王铁牛。 他赤裸着上身,跪伏于张楚脚下,背上还有一条树枝,直接插在了腰间的裤子里。 “公子,之前是我不对。” “我王铁牛任由你惩处。” “只求公子,能出手救我爹活过来。” 王铁牛吼道。 门外,站满了人。 除了那些泼皮外,还有不少好奇的村民。 要知道,王铁牛一向在附近嚣张惯了,他们什么时候见过如此狼狈的一面? 刚刚在大街上赤裸着身子,背着树枝,疯跑过来的时候,就让不少人好奇,跟了过来。 负荆请罪。 这个故事,并不是什么阳春白雪,也并没有束之高阁。 在这片大地上生活着的百姓,对于这些耳熟能详的品德故事,一向都有传颂。 自然,见到王铁牛如此,他们都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便跟了上来。 现在,望着王铁牛跪在张楚面前,更是不少人惊掉了下巴。 这是什么情况? 无法无天,无赖的像是癞蛤蟆一样的泼皮,今天竟然给人下跪了。 这个人,是谁? 穿的衣服,好奇怪。 好像是胡人那边的衣服,但长得真是不错,怎么从来没有见过?是个外乡人? 一双双眼睛,都望向了张楚。 这段时间,村子里并没有发生什么大事,除了死人就是死人。 今天突然这么热闹,越发的吸引了更多人过来了。 “怎么回事?王铁牛这个无赖,怎么给这个人下跪?这人,看着好像还没王铁牛他们大的吧。” “好少年,风流倜傥,剑眉星目,嘿,估计是长安哪家的小郎君吧。” “王铁牛求他救他爹?王山怎么了?” “王山小鬼遮眼,快不行啦,村正组织人去挖坑了。” “真的?王山快死了?果真是报应啊,王铁牛造的孽,看来都落到他爹身上了,活该。” “嘘······小心让他听到,到时候阴地里给你下绊子,对这些泼皮无赖,没办法。” “不过,小鬼遮眼了,还想救活?痴人做梦吧,这少年难不成是神仙?” “就算是神仙,也挡不住地府办案!王山死定了,没有人能救活。” “·······” 不少人议论纷纷。 大部分都在幸灾乐祸。 可见王铁牛这群泼皮在村子里的风评如何。 至于张楚能够治疗小鬼遮眼一事,则并没有任何人相信。 除非他们的脑袋坏掉了。 小鬼遮眼! 这是必死之症。 王老汉搂住了虎子和妞妞,重重叹了口气,自己又给小郎君添麻烦了。 张楚低头看着他。 轻笑一生。 “我为什么要帮你?” 王铁牛把嘴唇都要咬烂了。 这个问题,他真的无法回答,不说萍水相逢,无缘无故,就是刚才自己竟然还做了那些事情。 人家凭什么帮自己? 王铁牛想不出来,他深吸口气,喉咙嘶哑道:“公子,刚才是我错了。” “我爹他再不救,就要死了。” 王铁牛激动。 “和我有什么关系?” 张楚平静,随意道。 王铁牛咽了口唾沫。 是啊! 和人家,有什么关系? 这个时候,王铁牛平生第一次体会到了深深的无力感。 以往,自己带着一群泼皮无赖,天不怕地不怕,仿佛不论什么事情自己都能做到一样。 可是现在,他突然发现,自己之前原来是那么的愚蠢。 自己不过就是一个臭虫罢了,似乎,连天空都没有抬头看见过。 “我······” “公子,我王铁牛,今后,愿意为你当牛做马,赴汤蹈火,若有背叛,天打五雷轰,永世不得超生。” 王铁牛咬着牙,喝道。 门口的那些泼皮无赖看着自己的大哥,面面相觑。 再看看张楚。 只有沉默。 也就在这一瞬间,平日对于王铁牛的所有滤镜崇拜,渐渐消失,他们的记忆深处,狠狠地烙上了张楚的身影。 少年如松。 双手负后。 云淡风轻的俯视着平日威风凛凛,叱咤风云的王铁牛。 这样的风姿,让他们迷恋。 以往他们推崇的武力为上,在这般风度面前,似乎,不堪一击。 “这还算是个理由。” “但,看看外面那些乡亲,一个给你说话的都没有。” “我不是什么圣人,不会教化那一套。我可不敢随身带着一个德行有亏的泼皮啊。” “你说,是不是?” 张楚摇摇头。 “公子,今后,我会改正。”王铁牛立马说道。 “改?” “放下屠刀立地成佛?” “说的轻巧,你一句话就改了,可之前你做的那些事,也因为这一句话就没有任何代价了?” “是不是,未免太简单了。 张楚淡淡道。 王铁牛抬起头。 他的嘴唇被咬的全是血丝。 望着张楚,眼神闪动,流转着的全是过往。 是啊! 公子说得对! 自己一句话,就能把之前犯的错,造的孽,给消除掉? 这世上,那里有这么好的事情。 王铁牛站了起来。 他走到院门前,望着村民,望着乡亲。 深吸口气。 “各位父老乡亲。” “之前,我王铁牛,对不起大家。” “公子说得对。” “一人做事一人当,造的孽,不可能一句话就掀过去。” “从今往后,我就是公子的仆人,但,在这之前,我会给大家一个交代。” 说罢,王铁牛扫了眼旁边的泼皮,看着他腰间的一把刀,走过去,直接抽了出来。 对着自己的胳膊,便砍了下去。 “大哥!!!” “王兄!!!” “不!!!” “啊!!!” “铁牛!!!” “·······” 不论是泼皮无赖,还是院子外的那些村民乡亲,都瞪大了眼睛,失声尖叫。 他这是要干什么? 张楚就望着。 刀落下了。 只是锋利度实在有限,只是割裂了一点皮肤,出现了一道红印。 大唐的铁很贵。 更别说他们还受了那么长的灾,手里哪里有什么好兵刃? 这刀,充其量就是壮壮面子罢了。 气氛有些尴尬。 张楚看着他,眼中倒也是闪过了一丝欣赏之意。 自己初来大唐,今后想要过的舒服,必须要有一批对自己忠心的人。 当然,这个收拢的过程肯定很漫长。 死士可不是一朝一夕就能培养出来的。 但,随手插个柳,说不准今后会有什么收获。 张楚直接把手里的匕首丢给了他。 “用我的。”张楚轻声道。 这玩意就是荒野求生必备多功能作战匕首。 锋利程度,在大唐这里,就是神器。 王铁牛看着怀里的匕首。 拔出。 看着那锋利的刀刃,整个人的汗毛都竖了起来。 他从未见过如此这般兵刃。 让人头皮发麻,一股股冷意从后背腾起。 他内心更是有一股劫后余生的庆幸,如果早上自己真的把公子惹急了,估计自己现在,早就躺在血泊中了。 “不敢了?”张楚嘴角微翘。 王铁牛看向张楚,咬咬牙,拿着匕首,便直接扎了下去。 匕首轻而易举的从手心穿透。 滚烫的血,直接溅射了王铁牛一脸。 “大哥,大哥,血,血·······” “啊!!!” “大哥,匕首扎透了你的手心,好多血,好多血。” 这群泼皮疯狂后退。 他们的眼睛死死瞪着。 全都是恐惧。 他们平常都是仗势欺人,什么时候真的见过这样的场面? 瞬间,整个院子彻底炸了。 包括院门外的那些村民乡亲,更是难以置信。 这少年,到底是谁? 寥寥几句话,就让泼皮无赖头子王铁牛如此? 第10章 彻底疯狂,神仙? “这·····王铁牛竟还有如此孝心。” “王铁牛这个泼皮无赖,竟然也能被人驯服。” “虽说现在看上去,有诚心悔改,但谁知道以后还会不会犯。” “我看啊,不过就是暂时糊弄下这位小郎君,为了让小郎君去救他爹。” “但,这病从来没见过有人能救活,王铁牛平常也算是狡猾,今天怎么那么蠢。” “·····” 门外的村民起了不小的骚动。 说实话,这一幕,真的是给了他们太大的震撼。 庄稼人什么时候真的见过这般场景? “厄啊!!!” 王铁牛冷汗直冒,上身在太阳光下都明晃晃的,这是冒出来的汗太多了。 身子控制不住的哆嗦。 他咬着牙。 直接把匕首拔了出来,就要再切下去。 不过这次,张楚站在了他面前。 取回匕首。 用绷带在王铁牛胳膊上缠了好几圈,又用随身携带的消炎止疼药粉,涂抹在了他的伤口处。 虽然学习过不少这种伤口处理方法,但实际操作这才不过是第一次。 所以,力道有些不太准确。 “啊!!!” “啊!!!” “老天爷啊······” 王铁牛恶嚎起来的,刚才飙升的肾上腺素渐渐褪去,整个人直接瘫坐在了地上,疯狂打颤。 他是泼皮,不是什么英雄好汉,这样的疼痛,自是做不到像是关云长那般刮骨疗毒面不改色。 张楚用布条给他绑紧了左手。 把匕首上的血,还在他身上擦了擦,这才站了起来。 “走吧。” “带路。” 张楚看着快要蜷缩成团的王铁牛,拍拍手,轻松笑着说道。 说来,张楚对王铁牛的观感,也更改了些许。 之前自是有些厌恶。 帮他? 笑话! 刚才得罪了自己,想要让自己以德报怨?开什么玩笑! 张楚自认自己不是圣人,现在来到这个世道,更也不想着做一个好人了。 虽说这里是贞观,但,说实话,仍旧可以说是乱世。 张楚很清楚,若是不自私起来,不一切以自己的利益为先,自己真的很难活下去。 不过,没想到王铁牛动作这么麻利,说做就做,这一点,其实强过不少人了。 再加上这份孝心。 他早上对自己的稍有得罪,这一刀下去,足已清了。 再加上刚才他所说,要当自己的仆人。 张楚自然不介意顺手救一下他爹。 反正代价几乎没有。 一口盐罢了。 王铁牛咬着牙,挣扎着想要站起来,但,失败了。 显然他高估了自己的承受能力。 张楚扫了眼旁边站着的,呆若木鸡的那群泼皮。 顿时众人急忙反应过来,搀扶着王铁牛朝外走去。 “让让,让让。” “闪开闪开。” 众人手忙脚乱,让外面看热闹的村民闪开了一条路。 不过,张楚并没有第一时间跟上去,而是去了旁边的房间,对精盐,稍稍处理了下。 盐,仍旧是盐。 只是,里面张楚混进去了一些杂质,让盐吃起来,比胆汁还要苦,完全喝不出来这是盐了。 做完这一切,张楚才走了出去。 王老汉带着虎子和妞妞,也赶紧跟了上去。 那群村民你看我我看你,也都沉默着,自发的跟在了张楚身后。 他们想要看一看,张楚究竟能有什么法子,把小鬼遮眼的王山给救活。 这,怎么可能! 王山的情况已经很差了。 再不摄入盐分,真的是要撑不住了。 他和王老汉还不一样,他之前应该硬撑了很长时间,比王老汉要严重的多。 不过,再严重,归根结底也就是缺盐罢了。 只要及时补充盐分,然后好好休养,不出数日就能恢复。 “铁牛!!!” “你这是······” 铁牛娘见到王铁牛被搀扶着过来,脸色一变,差点没有昏死过去。 丈夫濒临死亡,谁知道儿子也······· 这让她一个妇道人家,如何撑得住。 “我没事。” “闪开。” “不要影响我主人看病。” 王铁牛虚弱的说道。 他示意把自己放到了王山身边,跪着,蜷缩着,希翼的望着张楚,目光哀求。 铁牛娘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但是看着走进来的张楚,她愣了下,下意识的朝后退了退。 堂屋中站满人了。 全都是人头。 窗户外面,也都是村民。 他们都盯着张楚,完全是不敢相信这病,真的能治吗? 王山的神志已经有些不清了。 粗重的呼吸说明了他现在的情况已经到了极限。 张楚也没有耽搁,掰开王山的嘴,把准备好的盐,直接灌了进去。 王山挣扎。 “不想死,就全都咽下去。” “良药苦口。” 张楚拍拍手,把粘在手上的盐也都送进了嘴里,一点没浪费。 王山听到张楚的话,求生的本能让他用力的吞咽着。 只是,张楚调和的着实放的调料有些多。 “咳咳咳······” 王山都精神了,干咳不止,脸色痛苦。 “有水么?拿点水,效果更好。”张楚说道。 赶紧有人端了点水过来,喂王山喝下。 张楚则是直接离开了堂屋。 但并没有多少人注意张楚,无他,现在所有人的目光,都落在了王山身上。 刚才王山奄奄一息,这是完全没有做得了假的。 王铁牛现在也都忘了手上的疼痛,趴在王山身侧,紧张的看着王山把最后一口水喝下去。 王山舒服了不少。 这么一大口盐灌下去,他的体内发生着翻天地覆的变化。 呼吸,慢慢平缓。 不多时,睁开了眼睛。 眼球还有些发白,眼神没有聚焦,但慢慢的······ 王山抬起了胳膊。 不敢置信的转过头看向了跪着的王铁牛,看向了堂屋里的乡亲,看向了窗外的村民。 “我看见了!!!” “我又看见了!!!” “我好了!!!” “小鬼被赶走了!!!” “神仙,神仙啊,神仙在哪里?” “快,快,我要给神仙磕个头。” 王山挣扎着就要站起来。 而这一瞬间,原本沉寂的无数村民,无法控制的,彻底疯狂了。 第11章 谁不想当小郎君的仆人?程处默! 谁都想不到。 竟然真的救活了!!! 刚才王山的状态,他们全都看在眼里。 耳听为虚眼见为实! 现在,他们真的是真真切切的把一切都看在了眼中,从张楚出手开始,一直到现在慢慢恢复。 一切的一切,都在他们的眼皮子底下。 村民是淳朴的,他们最相信的就是自己的眼睛。 王山终究没有起来。 他刚刚恢复,想要起身走动还太过于勉强。 是王铁牛扶着她娘走出来的。 本家的亲戚,跟随而来的村民,他们都望着院中的张楚,眼神火热中只剩下激动和崇敬。 “小郎君。” “多谢小郎君拯救了我丈夫。” 王铁牛她娘喜极而泣,眼泪都擦不及了,直接跪在了张楚前。 王铁牛跟在身后:“多谢公子,出手,赏赐!” 他结结实实的,脑门狠狠叩在了地面上。 无比心诚。 而后,他转了转身子,面对向了自己的娘亲。 “娘,我要跟公子走了。” “为公子牵马坠蹬,娘,之前都是孩儿我不孝,让你们担心了。” “娘,你和爹,保重!!!” 王铁牛狠狠地磕了三个头。 “铁牛······”铁牛娘不舍,但,她很高兴。 她很清楚,自己儿子能跟着这般神仙般的人物,是自己儿子的幸运,是他们王家祖坟上冒青烟了。 “放心吧,我会照顾好你爹的。” “你尽管放心去。” “不要做任何对不起小郎君的事情,不然,我和你爹,就算是死,也不会瞑目!!!” 铁牛娘训话道。 “我知道,娘,放心吧。” “公子。” “我们,啥时候上路?” 王铁牛看向了张楚。 四周的村民,这次再看着王铁牛的眼神中,充满了羡慕。 特别是那些泼皮,他们眼神闪烁,无比期望自己也能追随张楚。 虎子咬了咬嘴唇。 他依偎在王老汉怀中,小手,攥的很紧。 他好想自己快点长大,然后,能够追随张大哥而去。 四周无声。 无数目光,都在张楚身上。 张楚轻呵一声。 “起来吧,我何时说过,要带你一同上路?” “留下吧。” “这个世道,你爹娘没有你,不成。” “等一场灾过去,到时候,再说其他吧。” “不过,留在村子里的这段时间,好好做人,带着他们,帮帮村子里的乡亲。” “如果,我再听到你胡作非为,我会直接杀了你。” “时间不早了,我要赶路了。” 张楚从开始就没有想着带王铁牛一块走。 初入大唐,自己一个人尚不能应付,更别说带着一个拖油瓶了。 没错,就是拖油瓶。 王铁牛现在对自己而言,就是累赘,带着一个一辈子没有出过村子,更是没有见过世面,什么都不懂得的仆人,可要比自己一个人要累的多。 光教他一些常识,就能累死人。 完全不如一个人自在和灵活。 他跟着自己,除了自己多个嘴吃饭,其余的事情,张楚真的想不到他能帮自己做什么。 等着吧! 或许有一日,自己需要莽夫的时候,他倒是很适合。 “主人!” 王铁牛愣住了。 他万万没有想到,公子竟然不带自己。 他慌了。 这辈子他都没有这么慌过。 铁牛娘又惊又喜,她张张嘴想要说些什么,但终究还是闭嘴了。 这些事情,自己完全插不上嘴。 “好好活着。” 张楚拍拍他的肩膀,从口袋里掏出来两小包精盐,丢给了王铁牛。 “吃饭的时候,让你爹吃了。” “他的病灶有些重,需要多补充些。” “这一次命保住了。” “剩下的,就看他的造化了。” 张楚转身离去。 张楚并没有说这病是因为缺盐而引起的。 说了,也是白说。 这里的百姓,估计一辈子都没有吃过真正的盐。就算告诉他们,他们也完全没有路子能搞到食盐,别说食盐了,就连醋布这种平民所用的东西。 在天灾下,也算是奢侈品。 王铁牛呆呆的看着手里的‘药’。 “快去送送小郎君!”还是他娘提醒了一句。 王铁牛这才反应过来,猛地抬头,这才发现,王老汉这些村民,已经追随着张楚,离开了院子。 “公子!” 王铁牛大叫一声,急忙冲了出去。 ·········· 程处默很累。 累的这会眼睛都有些睁不开了。 但是,他仍旧不敢有丝毫的大意。 程咬金和秦琼被陛下安排为这一次运送赈灾粮的总管。 他,还有秦怀道等二代,自然跟着。 一方面他们属于左右骁卫,另一方面自然就是跟着父辈,出来积攒积攒军功了。 赈灾,可也是有功劳的。 粮队入了灾区后,程咬金看着悲绝人寰的百姓,哪里还敢有任何的耽搁。 程处默这个左骁卫校尉自然也领取了分粮的任务。 带着自己的队伍,奔波于各个村庄之间。 赈灾,最难得就是村子间的零散聚集地。 像是那些府城,倒容易了,只需要让百姓在分粮处领取就好。 一个个散落的村子需要亲自运送。 但,这些百姓,也是大唐百姓。 大唐士兵,不会忘记。 “校尉大人。” “前面就是王家村了。” “再派完这一处,让兄弟们休息休息吧。” 散尉赵集打了个哈欠,疲累道。 程处默点点头,直接下令:“好,派送完之后,就地扎营。” “诺!” 赵集立马把这个消息传达了下去。 众人大喜,速度,都又快了几分。 “校尉大人。” “有点不对啊。” “之前的村子,见到咱们,都是离得老远便迎了上来。” “这个村子,怎么没有动静?” “不会是·······” 赵集双眸一闪,忍不住的猜测道。 程处默皱眉:“禁言!” “不要说这些丧气话。” “加快速度,进村。” 程处默知道赵集说的是什么意思。 这一路上,他们真的见到了不少直接破落的村庄,一个百姓都没了。 除了一个个坟墓。 那场景,无限凄凉,令人悲伤。 “是,加快速度!”赵集立马吩咐。 片刻后,王家村越来越近,一群群村民也走了出来。 “看!” “校尉大人,有人,有人。” “百姓来迎接咱们啦。” 赵集惊呼,兴奋无比。 严肃的程处默心里松了口气,脸上也露出了笑容。 不由得,坐直了身子。 这一路,所到之处,百姓见到他们后,都会呼啦一下冲上来,感恩戴德,不能自已。 这让程处默小小年纪的虚荣心得到了小小满足。 虽然自己还做不到班师回朝那般雄伟,但能被村民如此喜欢,着实也让他过了一把瘾。 他想着,这些村民,自然也是来迎接自己的。 第12章 小公爷?和程处默的第一次见面 程处默坐立于战马之上。 双眸犹如牛眼。 虎虎生风。 他还故意放慢了些许战马的速度,以好给王家村村民反应的时间。 不过······ 就这么又前进了一段距离后,眉头不由得慢慢皱了起来。 咋回事? 怎么还没有人过来? 这和之前的村子,可全都不一样? 他们这是在干什么? 程处默心里有点小不痛快,朝前望去,双眸微凝。 他们距离村头已经很近了。 自然看的真切。 王家村的人,好像簇拥着一个人,朝外走着。 整个村子人的注意力全都在这个人身上,完全没有注意自己。 “校尉大人。” “要不要我过去通知他们一声。” 赵集急忙道。 程处默挥挥手:“算了算了,说不准,那人是村子里德高望重的村正啥的。” “过去吧。” 程处默一览缰绳,速度,快了不少。 而此刻。 村头。 张楚望着身后送行的村民们,连连拱手。 说实话,张楚也万万没有想到,自己好像也并没有做什么,可却引得这么多村民相送。 “公子,你······你可一定要保重啊。” “等到天灾过去,我就去长安找您。” “公子!” 王铁牛眼圈都有些发红。 充满不舍。 虽然他和张楚的交集,今日才不过刚刚开始。 可,就这段时间,已经让他的心,颠覆了好几次,自从认了张楚这个主人后,王铁牛便再没有任何二心了。 他只想着等灾情过去,赶紧去找张楚,以效犬马之劳。 王铁牛虽是泼皮无赖,但,内心还有自己想要守护的东西。 今日,被张楚如此‘点化’,亦然新生了出来。 “小郎君啊,这世道,不太平。” “你,一定要万千小心。” “老汉我会在这里,为你祈祷的。” 王老汉拉着胡子和妞妞,沉声道。 “是啊小郎君,保重啊。” “多谢小郎君,我等感激不尽。” “小郎君,一路顺风。” “······” 不少村民也都相送道。 他们对张楚的感激,也是发自内心的。 虽然张楚并没有亲自救他们或者自家家人的命,可是,张楚教化了王铁牛。 这对于他们而言,可真的是天大喜事了。 他们已经深受这些泼皮之害了。 今日真的是相当于去掉了一块顽疾。 张楚多少了解他们的心态,站在村头,深吸口气,向他们抱了抱拳。 “各位,还请留步吧。” “有缘,再见。” 张楚告辞。 不过,也就在这个时候,张楚皱了皱眉。 一阵杂乱之声,从后面响起。 张楚回首。 就看见一支队伍,正迅速接近。 其他村民也都被这阵仗吓了一跳。 “是·····是突厥人又打过来了?” “不对,突厥人不是被陛下赶走了吗?” “是其他蛮子?” “········” 村民微微慌乱。 张楚眯了下双眸,望着队伍正中最高的,猎猎作响,仿佛火烧般的鲜红旗帜。 唐! 一个大大的黑字,写在正中间。 大唐旗帜之后,还有好几个小旗帜,印着“程”! 在大唐,能有资格在军队里印这个字的,张楚真的是不知道,除了卢国公这一脉外,还能有谁。 大唐十六卫之一的左骁卫么? 阵中不见中年人的影子,那么,最前面带头的那位年纪不大的年轻人。 身份便呼之欲出了。 程咬金不在,除了程处默这个小公爷外,还能有谁敢撑‘程’字旗帜? “是大唐军队。” 张楚轻声道。 大唐军队? 身后的村民听到这四个字,一下子整个人的呼吸都急促了起来。 大唐军队来了。 朝廷还想着自己。 “是唐军,唐军,朝廷还想着我们,朝廷还想着我们。” “朝廷万岁,陛下万岁,有救了,接下来的日子能缓一缓了。” “好,好,好啊。” “·······” 村民兴奋。 欢呼间,程处默已经带领着士兵,到了张楚身前。 村民看着程处默身后车辆上堆放着的一袋袋粮食,更是激动。 程处默居高临下的望着张楚。 张楚看着这位年轻的大唐军官,淡淡一笑:“这位小将军,我们好像之前没见过吧。” “没见过!”程处默瓮声道。 “那为何,眼神对我如此不善呐?”张楚自然能看得出来,程处默看自己的眼神,有些不悦。 程处默抿了下嘴唇。 他打量着张楚,再看看张楚身后的那些村民。 刚才,就是因为他,这里百姓没有迎接自己。 而且,再看看张楚被村民簇拥着,程处默心里,有些小不爽。 他可是国公府小公爷,在左骁卫虽说官职不高,可老爹乃是左骁卫大将军,不论是在长安还是在军队里,都是万众簇拥的那一个。 自然,程处默身上,多少是有些小娇气的。 这很正常。 相比起来,程处默其实比长安里那些二代,动辄打骂一下,正常多的多了。 现在,他只是有些小不爽。 若是换了其他人,或许,鞭子早就对着张楚下来了。 “你是蛮子?”程处默手中的长枪对准了张楚。 张楚身上的衣服样式,他从未见过,大唐,从来没有这样的衣服,那么就只有蛮人了。 “哎呦呦,将军,将军,小郎君可不是蛮子。” “只是小郎君乃是隐修之人,前不久刚刚下山。” 王老汉急忙挡在了 程处默的长枪前,解释道。 其他村民也都是连连开口。 王铁牛更是怒目望着程处默,想要拼命。 张楚拦住了他,只是望着这杆长枪,轻笑一声:“唐军,便是如此轻易就对准本国百姓吗?” “这,也未免太过于高傲了吧。” “若是真的如此,赫赫声名的唐军,也不过如此。” 张楚摇摇头。 “大胆!” “你敢贬低我军?” 赵集高喝。 不过,程处默认真看了眼张楚,伸手,拦住了赵集。 他收起兵刃,翻身下马。 走到张楚身前。 都要贴在张楚脸上了,伸出鼻子。 深深吸了口气。 “嗯·····” “没有牲畜的骚气味道。” “你确实不是蛮子。” “但,你也不是这个村子里的人吧。” “可有符传?” 程处默问道。 符传,就是类似于路引一样可以证明自己身份的东西。 简单而言,就是证明户籍,类似于身份证的东西。 在乡下生活,有没有无所谓,可若是要进城,特别是大城,必须要有这东西。 第13章 大唐黑户泛滥,程处默的邀请 说实话。 对于这个东西,张楚之前并没有想的 太多。 大唐对于户籍的管理,特别是贞观一朝,还是很开明的。 没办法! 乱世这么多年。 朝廷记录,全国从一千六百多万户,到了现在,只剩下了七百多万户。 朝廷对于人口的增长比谁都急。 只要在这片土地上生活,想要获得户籍,并不难。 各县三四年就会修订户籍,进行删补。 特别是大灾之年,只要灾难一过,朝廷户部就会着手统计彻查。 到时候,张楚想着直接以流民的身份,获得大唐户籍就好了。 只是,在这之前,张楚也清楚,自己进不了长安。 长安,这座世界上此刻最大的城池,这方面的管理还是很严格的。 没有符传,不能证明自己的身份,无法入城。 所以,张楚想着到了长安周围的小城,先安置下来,然后再想办法入长安。 张楚直接摇头。 “我从记事起,就跟着师傅,在山上隐修。” “自然没有符传。” “若是有机会,我会向朝廷要的我的户籍。” 张楚沉声道。 程处默也没有在这件事上过多纠结。 谁叫前几年的动荡,全天下不知道有多少没有户籍的百姓。 一直到了现在,没有户籍的百姓也很多很多。 谁叫只要登了户籍,就要纳税交粮服徭役呐? 很多百姓都是寄生于世家大族之下,成为世家大族的佃户。 这样,这些百姓只需要缴纳给世家大族租金就好了,没有其他的散事。 世家大族则是会在某种程度上庇护他们。 现在,张楚有要登记户籍的想法,就已经超过了很多人。 程处默挠了挠头,看着似乎和自己差不多大的张楚,有些烦闷的挥了挥手。 对于张楚的话,他是真的一点刺都挑不出来。 想要装一下都没有机会了。 “赵集,把粮食,分给王家村的百姓。”程处默吼道。 赵集立马领命,带着队伍,开进了王家村。 一下子,王家村的村民都要跳起来了。 赈灾粮来了。 他们活下去的希望,更大了。 不少村民都跟了过去。 张楚看着还站在这里的王老汉,王铁牛等人:“你们也都去吧。” “有了这一批粮食,忍一忍,差不多能熬过去了。” “秋天要到了,甘霖,也不远了。” 张楚说道。 “小郎君,您保重。”王老汉还充满了不舍。 “公子······”王铁牛还有些不善的望着程处默,生怕程处默会对张楚不善。 “放心吧,我没事,小公爷,可不是那种不讲道理的人。”张楚看了眼程处默,笑道。 程处默皱眉,看了眼张楚,有些惊奇。 小公爷? 他知道自己的身份? 王老汉拉着虎子和妞妞走了。 王铁牛尽管一步三回头的,但也走进了村子,嘴里还不服的嘟囔着:“狗屁小公爷,敢对公子不敬,一刀子下去也撑不住。” 张楚哭笑不得,一脚踹在了王铁牛的屁股上:“这话,走远了再说。” 王铁牛一个踉跄,然后嘿嘿一笑,赶紧跑远了。 程处默冷冷的看了眼王铁牛的背影。 “庄稼人,不懂的礼数,小公爷可不要见怪。” 张楚向程处默抱了抱拳。 “哼。” “本将军也不是那种心胸狭隘之人。” 程处默尽管有些不忿,但也懒得和王铁牛这样的百姓一般见识。 不然,真的拉低了自己的身份。 “那就好。” “既如此,我就代王铁牛谢过小公爷。” “就此别过,有缘再见。” 张楚告辞。 “你要去哪里?”程处默愣了下,打量着张楚,不知道为何,这人,给他一种很奇怪的感觉,让程处默没办法不另眼相看一下。 这让程处默有些不解自己为何会有这样的情绪。 或许,是因为他长得好看吧。 程处默一向是比较自负的,但,在长相方面,他不得不承认,自己比不了对方。 这样的少年,就算是放到长安城,都是很出众的了。 也或许,是因为这一次的遭遇。 原本该是自己万众瞩目,却被这人抢走了自己的待遇。 “去长安。”张楚没有隐瞒。 “你没有符传,进不去。”程处默说道。 “那就在周围停留下,获得了户籍后,再进。”张楚随口道。 程处默望着张楚挺得笔直的背影。 “那不知道得什么时候了。” 突然,他又开口。 “不如·····你跟着我,跟我一起回长安。” “有我在,他们不会难为你。” “这最少能为你节省数月的时间和很多麻烦。” 程处默喝道。 张楚的步伐停住了。 有方便不行,那才是真的脑子有泡。 能借一借程处默的势,比自己两眼一抹黑要强得多。 自己虽说知道这里是大唐,是贞观,知道自己要去的地方是长安。 但,除了这几个名字外,其余的,真的是一点都不了解。 张楚转过身,咧嘴笑:“那就多谢程兄了。” 程处默看着张楚几乎没有犹豫的反应,他都稍稍愣了下,也笑了出来。 他是个聪明人。 两人找了个阴凉的地方,直接坐下了。 程处默取出来水袋,灌了一大口,而后甩给了张楚。 “不知道,怎么称呼?” “我的名字,你应该知道了吧。” “只是不知道,你怎么猜到我的身份的?” 程处默好奇问道。 张楚灌了一大口。 是清冽的山泉水。 张楚感觉浑身都泡在了山泉之中。 “张楚。” 张楚擦了擦嘴,把水袋还给了程处默:“大唐,能打‘程’字旗的,能有几个?” “卢国公纵横这么多年,年纪绝对不会那么小。” “自然,除了小公爷,还能有谁?” 张楚笑道。 程处默一拍脑门。 确实如此。 他看了眼随风飘荡的‘程’字旗,目光中,也皆是自豪和骄傲。 “哎?” “楚兄,你不是说你跟师傅一起隐修吗?还听过我爹的名号?” “那是当然。” “卢国公的威名,天下谁人不知谁人不晓?” “就是我师傅活着的时候,都说他是个好汉。” 张楚恭维道。 “哎呀呀,没想到我爹那么出名。” “也是,我爹那一套宣花板斧,那叫一个霸道。” “楚兄,看来你师傅他老人家,也是聪睿敏达的前辈,佩服佩服。” 程处默很高兴,直接开始了商业互吹。 “对了,楚兄,刚才的事情,不要放在心上。” “是我冲动了。” 程处默抱拳道。 张楚赶紧摇头:“哪里哪里,不知者不怪。” “只是不知道,楚兄,王家村的村民,为何如此尊敬你?” “真的是令人羡慕啊。” 程处默眼睛里都是小星星。 这种百姓自发的场景,说实话,真的是他梦寐以求的。 “虽说这一路,我赈灾送粮,路过的庄子,村民也都很欣喜,可那都是因为朝廷之威。” “并不是因为我程处默。” “就算换成王处默,李处默都一样。” 程处默无比期待的望着张楚,求经道。 他心里一直想要成为程咬金这般威名赫赫,人人尊敬的大将军,而不是一个只是躲在父辈余荫下的小公爷。 可,这条路,太难了。 难如登天。 第14章 长安的女子,盐比灾民命贵 张楚斜靠着一棵大树。 望着声音沸腾的王家村。 “小公爷用不着那么焦虑。” “未来大唐天下,少不了小公爷闪光的时候。” “我也不过就是在村子里救了几个人罢了。” “算不得什么。” 张楚随口说道,并没有过多的渲染。 程处默也并没有多想,他伸了个懒腰,用力打了个哈欠,直接斜靠在了张楚身边,从怀里,竟然掏出来一本书。 还无比认真的看了起来。 张楚斜了一眼。 书名虽然是繁体字,但,并不难辨认。 诗经。 张楚笑了:“小公爷这么用功。” “如此劳累的任务,还不忘记读书。” 程处默叹了口气,颇为苦恼的用力抓了抓头发,有些烦躁望着张楚:“张兄,没办法啊。” “咱们大唐,无比崇尚学识,特别是诗一类,更是盛行。” “别看我贵为国公之子,身份也算是不错了,但,若是没有一定的学识,压根找不到好婆娘。” “长安有名的女子,哪一个不是看重学识?哪一个不要求自己的夫君出口成章?” “奶奶的!” “如果一点不懂得这玩意,想要找个好人家的姑娘,太难了。” “更别说有头有脸的世族女子了。” “就算去平康放那些大楼的花魁······” 程处默说着,突然顿了下。 他干咳两声,重重叹了口气。 “哎!” “不懂文章,不懂诗篇,难啊,真的是难啊。” 刚才差点没有说吐漏嘴。 平康坊这地方,毕竟有些放不上台面。就算他们时常光顾,可这个时候也不好直说。 张楚听着程处默的解释,再看看他手里诗经一直翻在第二页的地方。 “程兄,长安,竞争这么激烈吗?” “以程兄的家世,以程兄的相貌,想要嫁给程兄的女子,应是排成队吧。” 张楚笑道。 程处默满脸惆怅:“楚兄,你这话,其实也不错,如果真要数的话,还真是排成队。” “但,都是些······” “那些真正的适配,别说排成队了,能有一两个,我都笑掉大牙了。” “楚兄啊,你是不知道那些世家大族女子的眼界有多高。” “别看我爹是程咬金,我是国公之子, 可,她们该不搭理还是不搭理,大族女子,几乎只在大族之中挑选,联姻。” “娘的,这群大族世家,别说看不上我们这些了,就算是陛下······” “也难啊。” 程处默唉声叹气的。 张楚现在,可以说是无比了解各类人都有各类人的烦恼了。 看看程处默这愁苦的样子,说实话,和打光棍娶不上婆娘的普通百姓,又有什么两样? 张楚拍了拍他的肩膀:“加油。” 然后,也不打扰程处默上进了。 程处默换了个姿势,拿起了书。 一下子,两人之间安静了下来。 “呼······” “嘶······” 片刻后,张楚听到了奇怪的声音,扭头看了眼程处默,书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盖在了脸上。 他整个人四仰八叉的,睡得正香呐。 张楚乐了。 也闭上了眼睛小憩一会。 “校尉大人。” 不知道过了多久,赵集带着士兵重新回来了。 “啊?” “嗯?” “什么事!” 程处默猛地坐了起来,脸上的诗经摔在了地上。 张楚帮他捡了起来,还很是贴心的拍了拍土。 程处默挠挠头,脸颊有些红:“楚兄见笑,这段时间太累了。” 赶紧拿过来诗经,塞进怀中,望向赵集。 “赈灾粮发完了?” 赵集拱手:“回禀校尉大人,已经全部发放完毕。” “所有村民,都领到了自己的粮食。” 禀报时,赵集还不由的看了眼张楚 ,目光中,带着些许钦佩。 “好。” “既如此,那就安营扎寨,明日再和队伍汇合。” 程处默吩咐。 顿时,士兵们一阵欢呼,立马跑向车队,开始修整。 “张兄弟,你不是······”赵集看向了张楚。 “楚兄和我们一起回长安。”程处默解释了下,并且解释道:“楚兄,散尉赵集。” “赵哥,幸会。”张楚抱拳。 赵集年纪比他们两人都要大,看上去三十多岁左右。 “这样啊,好好好。” “有神医在阵,是我们的荣幸啊。” 赵集很高兴,一点都不排斥。 若说刚才还有些误会,可他在村子里知道了张楚的事迹后,一下子对于张楚便开始刮目相看了。 “神医?”程处默不明白,有些疑惑。 赵集立马说了一遍自己在村子里了解的事情。 “哎呀!” “楚兄,你还有如此手段,为何不早些说。” “怪不得······” “怪不得这么多村民,如此尊敬于你。” “厉害啊,小鬼遮眼······” “这病我在灾区时常听说,好像很多百姓都是因为这个病症而死。” “灾区的所有郎中,还有府衙都束手无策,没想到,楚兄竟然能有法子医治。” 程处默惊骇。 他万万是想不到,这样的绝症,自己能遇见破解之法。 要知道,程咬金和秦琼进入灾区后,就想要解决这个病,可是一直以来束手无策。 程处默搓搓手,死死盯着张楚,声音中,带着些许哀求:“不知道楚兄,能不能把医治的法子告诉我,我立马传给卢国公和翼国公,这个法子,能挽救很多百姓的命。” “到时候,我定然会把楚兄的功绩上奏朝廷,朝廷绝对不会亏待楚兄。” 程处默声音有些沙哑,这是因为激动,也是因为期盼。 自己叫住张楚,一同前往长安,原本只是感觉有缘。 可现在,程处默只觉得自己太幸运了。 赵集也望着张楚,急忙补充道:“当然,如果张兄弟觉得是不传之秘,我们,也不强求。” 程处默连连点头。 他深吸口气,也感觉刚才自己的口吻太过于咄咄逼人,不由生出歉意。 张楚看着程处默的样子,轻轻一笑:“程兄,没什么大不了。” “其实这病,也没有什么好复杂的。” 张楚望了眼王家村:“所谓的小鬼遮眼,其实就是缺盐。” “只要补充了盐分,就会慢慢恢复过来。” “我不过就是喂了他们一点盐罢了。” 程处默和赵集闻言,你看我我看你,面面相觑,还有些口干舌燥。 相比于刚才的激动,现在知道了答案后,却变得沉默。 气氛,有些死寂。 盐,在大唐,比普通百姓的人命还要贵。 就算朝廷知道了这个病症所在,又如何? 赈灾粮都是借的。 更何况盐? 楚兄能为了百姓,分一些盐给他们,可朝廷,世族门阀,商贾大户,愿意把自己的盐,分给普通百姓? 绝无可能! 大唐的盐,就那么 一点。 珍贵无比! 堪比黄金! 还能给这些都要饿死了的灾民? “楚兄,走,那边帐篷搭好了。” “过去看看吧。” “时间不早了,折腾了那么久,肚子都有些饿了。” 程处默直接岔开了话题,朝临时军营走去。 赵集立马跟上。 第15章 张楚的选择,从未见过这么好的盐 如果说刚才两人有多激动,现在心中就有多么的悲凉。 他们清楚,张楚是绝对没有骗自己的。 但是,这样的答案,这样的治病法子,他们同样很清楚,他们无能为力,朝廷压根负担不起。 所以,两人直接略过了这个话题。 张楚望着两人的背影,用力的伸了个懒腰,拍拍屁股,也走向了军营。 大唐士兵的素质,着实是不错。 也或许这是左武卫的缘故,士兵之间的配合,很熟练。 临时军营,搭起来了。 火堆,也已经点燃。 不少士兵开始处理干粮。 他们执行这一趟任务,着实不容易,好不容易能有休息的空间,自然要好好享受。 “楚兄,这里。” 程处默向张楚叫了一声。 他面前正有一个火堆,上面已经烤上了肉干。 随着温度的提升,随着时间的持续,肉干已经滋滋作响,有油开始滴落。 每次油点落在火堆里,都会让火焰跳动一下。 就在一次次火焰跳动中,香气,开始飘扬。 张楚把背包放到一旁,直接坐到了程处默身侧。 “楚兄,军伍生活,向来艰苦。” “等到了长安,我请你好好吃大肉,喝烈酒!” 程处默拿起来一串肉干,递给了张楚,豪爽道。 张楚接过来,在火焰中旋转。 “好。”张楚满口答应了下来::“到了长安,也少不了程兄帮些忙。” 程处默也是聪明人。 知道张楚指的是什么。 “放心吧楚兄。” “户籍问题,我帮你搞定,这个简单。” “你是不知道啊,陛下为了能够多增加人口,各种法子都想了。” “只要是咱们大唐百姓,想要获得户籍,完全没有什么阻力。” 程处默看着渐渐金黄的肉干,嘴里的口水已经挡不住了。 这些天的折腾,他们真的是一顿饱饭都没有吃过。 都是用饼子一类的简单干粮强撑。 今天终于能吃到肉了,自然是忍不住。 也顾不上热了,大快朵颐。 尽管肉干万万比不上新鲜的肉,但这已经是绝顶的美味了。 张楚吹了吹自己手里的肉干。 肉香,直冲鼻腔。 不过,张楚并没有直接吃,而是掏出来盐,在肉干上洒了些。 然后又过了一遍火。 顿时,肉香更是被激发。 虽然没有孜然辣椒面,可有食盐这吃着就完全不一样了。 一口下去。 灵魂升天。 张楚无比满足。 看了眼旁边还在吭哧吭哧啃着肉干的程处默,张楚拍了拍他的肩膀。 程处默茫然。 “楚兄·····” 赵集也抬起了头,不过嘴角还沾着浓浓的油水。 张楚直接把他手里的肉干拿了过来,捏了一把盐,在上面洒了一遍。 然后放到火焰上稍稍一过油。 “这样才好吃。” 张楚重新递给了他。 “赵哥,你自己涂一点吧。” 张楚把手里抱着食盐的袋子,丢给了稍远处的赵集。 赵集疑惑:“张兄弟,这是啥?” “盐。” 张楚没有什么好瞒的。 而且,程处默背后乃是程咬金,程咬金更是代表着大唐新兴勋贵集团。 这群勋贵集团背后,就是李二。 想要在大唐过的舒服,张楚很清楚必须要给自己不断的增加筹码。 毫无疑问,这些新兴勋贵集团,是自己积攒筹码的最好选择。 不然,自己还能去找那些世族门阀? 一来,自己压根找不到,对方连见都不会见自己。 二来,世族门阀若是知道自己手里有这样的法子,恐怕第一反应并不是和自己合作,而是要杀人灭口。 世族门阀对于盐的掌控,比朝廷要厉害得多。 就如同粮食一样,这些东西,在武德年间,李渊为了引得这些世族门阀的支持,早就已经把这些东西抵了出去。 天下盐矿,大部分都在世族门阀手里。 他们可以说是坐拥金山银山。 自己这样的技术,就是断他们的财路。 可李二不一样。 李二,是个不错的皇帝。 他和世族门阀,一直也不是一路人。 这些新兴勋贵,也一直是世族门阀打压的对象。 两方人,一向不对付。 不论怎么看,选择新兴勋贵这一方,都是自己当下最好的选择。 “盐?” “盐!” 可是,张楚这话说的轻松,程处默和赵集却忍不住的齐齐惊呼了出来。 两人虽然知道张楚手里有些盐,但万万想不到,张楚竟然那么大方。 这可是盐啊!!! 军伍之中,不仅是将士们,就连他们也吃不到这玩意,他们用来保持体力,维持生计的东西是醋布。 只是他们的醋布,比普通百姓用的更纯一点。 但,也是醋布。 又酸又臭,但为了活着,却不能不用。 不然,这么庞大的军队,全用盐来养活,就算是把李二的脑袋割下来,也做不到。 这是奢侈品,真正的奢侈品。 “我嘞个娘来。” “楚兄,你确定你真的不是世族子弟吗?” “不对,就算是世族子弟,也没有这么败家的。” 程处默怪叫一声,他扑到了张楚刚才给自己肉串撒盐的地方。 看着地上掉落的白花花的一片。 虽然大部分盐都被粘在了肉串上,可还有不少盐掉在了地上。 程处默小心翼翼的收集起来。 心疼无比。 “这是盐?” “这么白。” “我从未见过。” 程处默看着手心里的精盐,被震撼的嘴巴都合不拢了。 大唐有盐,但大部分都是青盐,是直接从盐矿上开采下来,没有经过太多的加工。 一般都是一个大疙瘩,每次使用的时候,敲下来一些,碾碎。 但,即便如此,也比不上自己手里这点盐精细。 程处默不敢相信。 赵集也跑了过来。 他把盐袋子恭敬地还给了张楚,他小心翼翼的接过来程处默手里的盐,一点一点的,把这些盐用手按在了肉干上。 最后还狠狠地吮吸了下手指。 真的是一点都没有浪费。 “咸!” “真他娘的咸!” “好盐,真的是好盐。” “我从来没有吃过这么好吃的盐。” 赵集仿佛螺旋升天了一样。 他手里的肉串,在火焰上燎过,便迫不及待的吃了一口。 肉香,更是浓郁。 盐分,恰如其时。 赵集感动的都要哭了,他看着自己手里的肉串,激动的完全说不出来话了。 “吃吧,吃吧。” 张楚看着他们的样子,笑着吃了起来。 赵集的脑袋都要埋进肉串里了。 程处默狠狠咽了口唾沫,大大的一口,直接吞了半个肉干。 这滋味······· 程处默控制不住,泪花直接落了下来。 太香了! 第16章 程咬金和秦琼 这顿饭,张楚吃的很撑。 程处默和赵集也揉着肚子,躺在军帐里,一动不动。 午后的时光,特别是在吃饱喝足之后,多少有些困乏。 不过,程处默这个时候,已经顾不上睡觉休息了。 他的眼睛,死死盯着军帐房顶。 脑海中,在疯狂纠结。 “楚兄·····” 片刻后,程处默扭头看向了旁边的张楚,抿了下嘴角。 张楚双手放在脑后,翘着二郎腿,轻轻晃动着。 双眸微闭。 呼吸平静。 “程兄,这病症的情况,给卢国公和翼国公提个醒,是有必要的。”张楚知道程处默想要问什么。 闻言,程处默猛地坐了起来。 “多谢楚兄。” 毕竟这件事,是张楚告诉的他们。 他程处默,可不是那种拿着别人的功劳去抢功的人。 上奏之前,自然是要告诉下张楚,得到张楚的同意才成。 尽管,这个病症的治疗方法,朝廷无法承担,但,起码不是两眼一抹黑了。 程处默立马写了一封信,叫来一个斥候,让他快马加鞭的追向了大部队。 至于张楚手里精盐的事情,程处默并没有追问。 这东西,太珍贵了。 一直追问下去,就不礼貌了。 他猜测着,应该是张楚隐修时他师傅留下来的,用一点便少一点。 中午张楚能够如此大方的分享,他心里就已经很热乎了。 自己,自然不能太过分。 “楚兄,吃饱喝足,睡一觉吧。” “这日头,也就睡觉能让人感觉舒服些了。” 程处默伸了个懒腰,疲累道。 很快,军帐中,只有鼾声。 ········ 太阳高照。 毫无遮挡。 官道之上,一支庞大的队伍,正在缓慢前进。 不知不觉,太阳已从东方,转到了西方。 但,夕阳并没有带来太多的凉爽,空气中仍旧充斥着闷热和烦躁。 队伍行进的速度,不快。 但,谁也都清楚,在这种情况下,能保持这个速度,已经很了不得了。 如此炎热的天气,别说士兵了,就连拉着赈灾粮的马匹,都撑不住。 一个个上好的战马,吐着大舌头,以好帮助自己更好更快的散热。 “咬金。” “前面,就快要到北都了。” “咱们连夜赶路,不论是将士还是战马,都快要撑不住了。” “歇一歇吧。” “这一路行来,赈灾粮也已经分了不少交到了灾民手中。” “只需明日抵达北都,便可分发向整个灾区了。” 秦琼的发髻已经被汗打湿了。 下巴上的汗滴,就像是空调冷凝管中的水滴,都要汇流成河。 程咬金则是索性直接赤裸着上半身。 半躺在战马身上。 双腿高高翘起,不让自己的大腿和战马的毛皮接触。 不然,整个大腿都感觉是被泡在热水里一般,难受无比。 “娘的。” “是该歇歇了。” “这鬼天气,也太奇怪了。” “这都要入秋了,还一点风都没有。” “这辈子我还没有见过这么旱的日子。” “二哥,看,正好,前面有个树林子,来人,吩咐下去,全体扎营,修整一夜。” 程咬金吼道。 立马有偏将把命令传递了下去。 瞬间,全体将士的精神都是一震,甚至于连战马仿佛都听懂了命令,发出了阵阵鸣叫。 官道旁的树林。 程咬金一头扎进去后,就直接从战马上滚了下来。 没错,就是直接一个翻身滚下来,双腿则是稳稳落地。 “这三十余州的百姓,真的是受苦了。” “从春至夏,现在眼看都要入秋了,这么长时间,忍受如此干旱,真的是,不容易啊。” 秦琼把缰绳交给士兵,也脱下了甲胄,大马金刀的坐到了一块石头上,沙哑感慨道。 入了林子,他们才感觉有些风了。 程咬金叹了口气,望着这片还能称之为树林的林子,感慨道。 之前他们可过了不少树林,但,大多都是没有叶子了。 别说叶子,连树皮都很少见。 “谁说不是啊。” “这一场旱灾,让百姓,受苦了。” “明天,定要把这批赈灾粮交给北都。” “让北都赶紧全部分发下去。” “幸好,我们这一路前进,一路分发,节省了很多时间。” “如果只等到全都汇聚北都再慢慢分发,我怕这三十余州的百姓,真的不剩下多少了啊。” 秦琼也无比痛心。 毕竟,他和程咬金都是一路爬上来的,很清楚底层百姓的难处。 小时候,谁没经历过? “程大将军,秦大琼军。” 这时候,一道人影冲了过来。 正是秦琼之子,右武卫校尉秦怀道。 他和程处默一样,同样是率领一支队伍,负责沿途分发赈灾粮。 “奥?” “怀道回来了?” “快快快,坐。” “怎么样?” 秦琼看过去,询问。 秦怀道深吸口气,躬身回禀:“回秦大将军,任务,圆满完成。” “所有的赈灾粮,一个不差的全都分到了百姓手中。” “只是······” 秦怀道神情略有暗淡。 “只是什么?” “好侄儿,直说便好。” 程咬金沉声道。 秦怀道脸上充满悲伤,重重叹了口气:“其实,也没有什么事情。” “只是这一路,见到了太多的,惨状。” “每到一地,最先见到的不是百姓,而是,一个个坟墓。” “赈灾粮所到之地,百姓虽说欢呼,可,我还是亲眼见到了好几个百姓,小鬼遮眼而死。” “就死在我面前,却无能为力!” “两位大将军,不知道这个病症,可找到破解之法了吗?” 秦怀道希翼的望着两人,询问道。 程咬金和秦琼相识一眼。 齐齐摇了摇头。 秦怀道抿了下干裂的嘴唇,缓缓点点头。 他也知道,这件事,怪不了谁,太难了。 各地府衙和随军郎中都没有头绪,不是说着急就能解决的事情。 “处默,还没回来吗?”秦怀道岔开了话题,朝四周看了看,没有见到程处默的身影。 “还没。” “处默的距离,稍远一些,估计还得两三天。” “你去歇着吧。” 秦琼挥挥手,说道。 秦怀道躬身告辞。 “报!!!” 也就在这个时候,一匹战马,疾速掠到了他们近前。 而后,一个背着‘唐’字旗帜的斥候,利索的翻身下马,顺势直接跪在了程咬金和秦琼跟前。 一气呵成。 “禀报大将军!” “程校尉急报!” 第17章 张楚?把他带来!热锅下手的程处默 程处默急报? 听到这句话,不仅是秦怀道,就是程咬金和秦琼都骤然起身。 三人死死盯着斥候。 程咬金深吸口气,立马走上去,把急报拿了个过来。 直接撕开。 出什么事了? 程咬金心里有些紧张。 秦琼也无比担心。 他们这些新兴勋贵,可以说是从刚开始就一路提着脑袋滚出来的,关系极好。 自然,对于各自后辈,也都无比关心。 除了感情这一方面,自然也有世族门阀的逼迫,若是他们不联手,朝堂之上,压根都没有他们的位置了。 他们的地位当然无法撼动,可等他们死了,后辈怎么能是这些世族子弟的对手? 不论如何,他们都是一个共同体了。 现在,程处默似乎是遇见了棘手事情,都很是关心。 秦琼望着满脸凝重,观看着急报的程咬金:“咬金,怎么回事?” “处默·····” “没出什么事吗?” “程将军,要不要我带人去助力处默?!”秦怀道立马攥紧了手中的铜锏。 不过,程咬金放下了手中的急报,长长松了口气。 但,脸色还是无比凝重。 “二哥,你看看。” 秦琼立马接过来。 眉头,紧皱。 呼吸,急促。 “这······” “这是真的?” 程咬金用力的点了点头:“应该,假不了。” “但是,这救治的法子·····” 程咬金摇摇头,充满无奈。 “爹,到底出什么事了?”秦怀道看看程咬金,再看看秦琼,两人虽说看上去好像都松了口气,可是脸上的凝重,却一点没少。 秦琼叹了口气:“处默,找到了小鬼遮眼的治疗方法。” “啊?” 秦怀道惊喜:“爹,这是好消息啊。” “可是,你和叔叔,为何如此······还不开心呐?” “有了这法子,这三十余州的百姓,最少能多保下来一成。” 秦怀道兴奋。 整个人都有些手舞足蹈,都要跳起来了。 这一路上,他见到的那些人间炼狱,自己却没有任何法子。 现在好了,有解决的办法了,怎么能让人不高兴! “不要高兴那么早。” “如果真的那么简单,我和你程叔叔,也不会那么严肃了。” “这个病,确实容易治疗,只要喂给他们一些盐就行了。” 秦琼把手里的急报叠好,交给了程咬金,低声向秦怀道说道。 原本脸上狂喜的秦怀道,听到这话,整个人都是一僵。 然后瞬间明白过来,为何秦琼和程咬金知道了治疗的法子还那么沉重了。 用盐? 嘶······· 那么多百姓,这代价,朝廷是无法承受的。 三人沉默。 “好了,你下去吧。”秦琼斜了眼秦怀道,挥挥手,说道。 秦怀道也叹了口气,无奈离去。 这是天底下最莫过于让人难受的事情了。 明知道该怎么做就能救了百姓的命。 可是,却又无能为力。 “二哥,这怎么办?”程咬金拿着手里的急报,看向了秦琼。 秦琼沉思。 片刻后,才抬起了头。 “不论怎么说,咱们也能给陛下一个交代了。” “没想到处默这一次赈灾,还有意外发现。” “把这份急报,转送给陛下 吧。” “另外,立马给处默送个信,这位叫张楚的少年,有功,让他带着,一同回来。” 秦琼一一说道。 程处默的报告上,自然也提到了张楚。 程处默说的很清楚,这个发现,乃是张楚一手试验出来的,自己不过就是拾人牙慧,转奏罢了。 “是得这样。” 程咬金立马叫来斥候,把这封急报,连同自己写了一份汇报奏折,快马加鞭一同呈给了李世民。 然后,再发出了口头命令,让斥候返回了程处默驻地。 望着斥候的背影,程咬金沉思数息。 “二哥,现在天色还早。” “要不,咱们出去一趟,带些盐,看看到底,是不是这样?” “我也正有此意!”秦琼一拍即合。 两人带着一队亲卫,装着一块青盐,奔向了最近的村子。 ········ 王家村外。 夕阳无限好。 随着太阳渐渐落下,大地上终于起了晚风。 白日的燥热,被晚风吹散了不少。 终归秋天就要到了,虽说还算不上凉爽,可呼吸起来,总归不是那么发闷了。 篝火,重新点燃。 一个个大锅,也都支了起来。 士兵们开始做饭了。 一锅水,放上干粮,还有中午没有吃完的肉干,一同放进去。 然后······ 士兵们取过来了一个像是干硬毛巾一样的东西,丢进了锅里。 用勺子,按着‘干硬毛巾’,在锅里狠狠地转了好几圈。 然后,掏出来,再放到另一个锅里。 这支队伍,五十多人,自然不可能一口锅就能解决所有后勤。 张楚死死盯着这玩意。 当轮到自己面前这口锅的时候,张楚制止了。 “等一下。” “程兄,这是什么玩意?” “醋布啊。”程处默回答。 这就是醋布? 张楚嘴角抽了抽,示意士兵把醋布递给自己。 因为已经煮过了的原因,这醋布现在有些软了,但即便如此,张楚还是感觉,这东西更像是工人们干活时放在脖子上,然后日如一日从未清洗过,然后变得发黑发干发硬的毛巾。 特别是上面发酵的酸臭味,更是让张楚狠狠打了好几个喷嚏。 这就是醋布! 听说,军中用的醋布,比百姓用的醋布质量还要好一些。 如此看来,百姓用的醋布又得是什么样的? 张楚咽了口唾沫,把醋布还给了士兵。 “这位兄弟,我们这个锅,就不用了。” 说着,张楚掏出来盐袋,抓了一大把,丢进了锅中。 盐袋子都见底了。 这锅可不小。 一大锅水,放少了一点味都没有。 但,这样的行径,让程处默的眼睛一下子就红了。 “楚兄!” “这么好的盐,你怎么能如此浪费!!!” 程处默惊叫,冲到大锅旁边,伸手都要下去捞。 张楚直接拉住了他,淡淡笑道:“程兄,这盐,多的是。” “你的手,可就这么一对。” 第18章 不懂人间疾苦张楚!小心翼翼程处默 程处默终究是没有伸手下去捞热锅。 不然,这双手真的是要成为大猪蹄子了。 程处默心疼的看着慢慢沸腾的大锅,他扭头看了眼张楚,眼圈,真的是肉眼可见的红了起来。 “这盐·····” “楚兄啊。” “你久居深山,不问世事,隐修逍遥,完全不懂得人世间的疾苦啊。” “你是不知道,在咱们大唐,这盐,完全可以和黄金放在一起比较。” “更别说,你这么好的盐了。” 程处默很难受。 他望着不以为然的张楚,心里真的是有些麻了。 这些隐修子弟,也太过于豪爽了吧,看着比尼玛世族子弟都要豪爽和淡然。 这么多盐,说倒进去就倒进去了? 太不了解人间疾苦了。 “是啊张兄弟。” “就算你吃不惯醋布,大不了等会锅开了,盛一碗,在碗里加些盐,就是了。” “你这么直接加到锅里,最后这不知道要浪费多少。” 赵集扼腕长叹,无比可惜:“多少百姓,吃不起盐,没有这样浪费的,这下,这一锅汤水,就算撑死,也不能浪费了。” 张楚看着两人的样子,哈哈一笑。 “程兄,赵老哥,这算什么。” “不过一点盐罢了。” “这盐,真的珍贵吗?我看,不然,因为,随处可见啊。” “看看远方的那些大山,里面,最不少的就是盐了。” “很多石头上的结晶,就是食盐啊,可以说是取之不竭。” 张楚指了指远方在晚霞下,朦胧蜿蜒的大山,轻松说道。 程处默咽了口唾沫。 嗓子发干。 “楚兄,别开玩笑了。” “这些山中,或许以你所说,有盐矿,但,都不能吃啊。” “这些是毒盐,吃了,真的是会死人的。” “天下能吃的青盐矿,也不过就那么几处,开采之量,极为有限,还要供应于天下,捉襟见肘。” “价格,更是高昂无比。” “普通百姓,风调雨顺之年,过年过节或许会买些盐吃,但,大部分百姓,终其一生,都没有品过盐的滋味。” “甚至,连醋布都是他们的奢侈之物了。” 程处默声音有些低沉。 张楚说的那些盐,他何尝不知道。 毒盐矿,确实随处可见。 不说别的,就长安附近,便有无数这样的盐矿,甚至长安八水附近的一些田地。 你看去吧。 白花花一片! 阳光之下,闪耀着仿若雪花般的晶莹剔透。 但,这些都是毒盐。 是不能吃的。 这是千百年老祖宗流传下来的经验,因为已经不知道有多少人,试验过了。 就算是现在,每年还都会出现不少吃毒盐而死的例子。 赵集黯然。 他某种程度上,比程处默更了解这些情况。 张楚目光从沸腾的大锅上移开,斜了眼无比认真的程处默。 看着他的样子,张楚不得不感慨。 这些新兴的关陇贵族,对天下,对百姓,对朝廷还是负责的。 想想也对。 程处默小的时候,天下正乱,虽说父辈现在荣耀加身,但他们曾经也是吃过苦的,和百姓仍旧有些感同身受。 不像是那些世族门阀,高高在上,已经完全和百姓脱离。 犹如高空楼阁。 仿佛上天之神。 他们不会往下看。 “程兄,不用那么急。” “你说的这些情况,我又有什么不知道的呐?” “我如此不在意,并不是因为我荒唐奢侈,而是因为,我有一技,可把这些毒盐,变成好盐。” “说句可能让你们慌乱的话。” “咱们今天吃的这些盐,都是我用毒盐制作的。” “盐这东西,在我看来,数量之多犹如大地泥土般,自然,就没有多少好珍惜的了。” 张楚深吸口气,抬头,望着西方天际线下,那大片大片的火烧云,轻轻一笑,缓缓说道。 此话落下。 此地只剩下篝火燃烧的声音,还有大锅里的肉汤沸腾的声音了。 程处默和赵集两个人,瞪大了眼珠子,就那么直勾勾的盯着张楚。 一动不动。 下巴,都要落到地上了。 他们的大脑,出现了短暂性的宕机。 一片空白的同时,耳边只回荡着张楚刚才的话。 所吃之盐,都是用毒盐制作!!! 这句话,在耳朵边,转啊转,转啊转······ 噗通!!! 程处默一屁股瘫痪在了地上。 他的头,有些晕,也有些重,双眼前,更全都是小星星。 懵了! 傻了! 惊了! 赵集则是好一些,他嘴角哆嗦着,慢慢扶着膝盖,坐在了地上。 张楚苦笑,低头看着两人的样子,伸手,把两人拉得远了一些。 不然,被篝火燎着,用不了多久身子都得烧起来。 “楚·····楚兄。” 程处默用力的咽了口唾沫。 被张楚这么暴力往后拉了一段距离,他揉了揉勒出痕迹的脖子,空白的大脑,总算是慢慢恢复过来了。 “楚兄,刚才,刚才你说的啥?” “能不能再说一遍?” “我······我觉得我听错了。” “对!我肯定是听错了。” “楚兄,你······” 程处默沙哑,盯着张楚的眼睛,他以为张楚会否认。 可,张楚摇了摇头。 手里拿着勺子,用力的在锅里搅动着。 “你没听错。” “我也没说错。” “这盐,在我这里,不值钱。” 张楚拿起了勺子,盛了一口汤,轻轻喝了一口。 咸香适中。 味蕾大开。 “程兄,赵老哥,可以喝了。”张楚开始盛汤。 “张郎君,我来,我来,我来就好。”赵集急忙站了起来,一把从张楚手里抢走了勺子。 这样的活,还能让张郎君亲手去做? 哪能! 君子远庖厨! 这样的活,是他们这些粗人来干的。 程处默则是顾不上拍拍屁股上的泥。 他双手捧着碗。 一碗盛满了肉干的肉汤,恭恭敬敬的放到了张楚面前。 “楚兄,烫。” “小心些。” “我给你吹吹。” “呼·····” 这一刻,程处默比娘们还要细心。 张楚哭笑不得。 第19章 我师父被九龙拉棺带走了 赵集在旁边,更是一个张郎君,张郎君叫着。 张兄弟这个称呼,早就是过去式了。 在大唐这个时节,他们都无比清楚,张楚手里的这个技术,会带来什么样的改变。 张楚这顿饭吃的那叫一个撑啊。 足足三大碗。 当然,程处默和赵集也全都无比满足的躺在地上,望着渐渐升起来的月亮。 他们两个发誓,自己从来没有吃过这么好吃的肉粥。 又咸又香。 干洌无比。 终于没有醋布那种自带的又臭又馊的乱七八糟的味道了。 这一大锅,三人自然是喝不完的。 程处默便让其他士兵,每人盛了一小碗。 这样带来的后果就是,大锅的锅底,都要被士兵们用勺子给刮烂了。 真的是一点都不剩了。 连锅都用不着刷了。 张楚坐在地上,望着可爱的大唐士兵,目光中,充满了感触。 这一锅肉粥,说实话,若是放在自己那个时代,顶多就是用来喂猪。 谁会吃这东西? 色香味,可以说是一个都没有。 把干粮大饼掰碎,和不知道放了多久的肉干放到大锅里熬煮,这不就是猪食吗? 甚至就算是猪食,里面还有除了盐之外的一大堆调味品。 可是······ 放在现在,竟然是顶好顶好的美食了。 看看他们争先恐后的模样,张楚心里,有些酸楚。 “校尉大人,这一锅肉粥,怎么那么好吃?是不是放了什么灵丹妙药了?” “程小将军,这一锅你们是怎么熬煮出来的?给兄弟们说一说呗,娘唉,以后如果顿顿能吃上这样的美味,我愿意用十年寿命去换。” “哈哈哈·······” 士兵们都无比激动,满脸的意犹未尽。 “看看你们没出息的样子。” 程处默深吸口气,他直接搂住了张楚的肩膀:“看好咯,你们这一顿饭能吃的如此自在,全靠了楚兄。” “以后,楚兄就是我程处默的亲兄弟,谁敢对楚兄不敬,就是对我程处默不敬。” “对了,楚兄,你多大了?” “我今年一十有七。” 程处默询问道。 张楚轻笑:“十八。” “嘿,看来这一声楚兄,我叫对了。” “楚兄,以后,你叫我处默就好,或者程弟也行。” 程处默兴奋道。 张楚轻笑。 这就是盐的威力。 如果说之前,自己和程处默,还只能算是有缘,萍水之交,但现在,无疑,两人亲密关系厚重了很多很多。 最主要的是,程处默发自内心的敬重,张楚能感受的到。 当然,这不能说程处默是势利眼。 这和势利眼没有太多关系, 而是在大唐,自己的学识所决定的。 大唐崇尚文采,更别说一些仿若世外高人般的存在了。 比如,孙思邈! 这位大唐神医,就算是李世民见到了,也得规规矩矩,客客气气。 “你们啊。” “刚才说的可是一点都不对。” “这顿饭,不要谢我,也不要谢赵老哥,你们要谢楚兄。” “若是没有楚兄,你们这辈子估计都享受不到这般美味。” 程处默大声道。 “没错,我和校尉大人,也是托了张郎君的福啊。”赵集连忙附和。 所有士兵都望向了张楚,连连拱手。 “多谢张郎君!” “张郎君好风采啊,不知道张郎君可有婚配?我有个侄女,长得着实那叫一个漂亮。” “滚滚滚,张郎君,你可别听他的,小心上当,这家伙,见个好儿郎就凑上去,连校尉大人都被他推销过。” “张郎君好样貌,等回了长安,不知道得迷倒多少大家闺秀嘞。” “·······” 将士们气氛都很和蔼。 张楚笑着连连客气。 “各位大哥,别站着了,都坐下聊天吧。” 张楚邀请。 众人立马围着张楚和程处默坐下。 “张郎君,我在村子里听说,你是从山上下来的隐士?” “是啊张郎君,你这一手好医术,真的是佩服啊。” “张郎君,给我们讲讲山上的隐居修行生活呗。” “········” 众人激动的说道。 张楚哈哈一笑:“好!” “那我就讲讲我师父的故事。” “毕竟我这一身技艺,都是跟着我师父所学。” “这话说起来,可就有些远了。” “我师父,原本和你我一样,都是凡人,但,有一日,突然从九天之外,砸下一个九条龙拉着的棺材······” 渐渐地。 此地,安静无比,只剩下张楚一人的声音了。 张楚讲的也很带劲。 直接把后世的一部小说给搬了过来。 没法子。 真让自己讲隐修的生活,自己也得懂啊。 月明星稀。 晚风微凉。 张楚打了个哈欠,都有些忍不住困意了:“好了好了。” “时间差不多了,咱们明日还得赶路。” “早些休息吧,后面的故事,等有空了我再给大家说。” “哎呀,张公子,你继续讲讲呗。” “是啊是啊张郎君,你家师父后面怎么了?有没有突破圣体桎梏?” “张郎君,时间还早,再继续讲讲吧,大不了,晚上我们不睡了。” “······” 众人激动,这心原本正澎湃着呐,突然断了,可比说书人的下次再解都还要痒痒。 这故事,比说书人嘴里的那些情情爱爱,更让人荡气回肠。 他们仿佛都成为了那位被九龙拉棺带走的人了。 “好了好了。” “时间确实不早了。 “早些休息,以后时间还多着呐。” 程处默发话了。 众将士不再多说,意犹未尽的回到了各自的营帐。 “楚兄。” “没想到,家师竟有如此经历。” “实在是向往啊。” 军帐中,点起了油灯,微微昏暗,燃烧着三人的脸。 张楚都要笑出声了,挥挥手:“处默,这故事也是我师父他老人家讲给我听的。” “不过,我觉得他是在吹牛皮。” “就算是假的,这故事,也够精彩。”程处默深吸口气,他犹豫了下,望向张楚:“楚兄,你告诉了我和赵集,制盐的事情。” “如果,我说如果,朝廷愿意以代价,换取这份技术,你,换不换?” 程处默缓缓问道。 这件事,牵扯太大。 不论是谁,都不能不慎重! 第20章 惊骇的程处默!和朝廷合作 程处默的目光中全是希冀。 他不能想象。 如果张楚真的把这个技术讲出来,那么整个天下将会发生什么样的改变? 整个大唐百姓,都将会因为此,而受益终身,受益子子辈辈。 赵集没有说话。 这里没有他插嘴的地方。 但,他终究是知道这件事的,当时张公子就那么轻轻松松的讲了出来,赵集想要避嫌,都没有办法了。 张楚看着两人凝重的样子。 目光,落在了油灯上。 “师父还在的时候,就告诉过我,若是有余力,就帮一帮百姓,拉一拉天下。” “其实,这话之前我还不太懂。” “可现在,我下山了,虽然时间很短,我却明白了师父的用意。” “百姓苦,太苦了。” “若是我能有能力帮一下,自然不会逃避。” 说着,张楚的嘴角,轻轻笑了下。 看着跳动着火焰。 张楚用力的吸了口气。 “现在,我有能力帮一下百姓,处默,我当然愿意。” “所谓为天地立心,为生民立命,为往圣继绝学,为万世开平。” “我张楚,或许没有开万世太平的能力,但能帮一帮百姓。” “我自然愿意和朝廷一同奋斗。” 张楚重新看向了两人。 目光平静。 声音淡然。 可是程处默和赵集两人,却彻底的沉默了。 张楚的声音不大。 落在两人耳畔,却仿若雷霆般炸裂。 如此之心,相比之下,他们两人却好似脚下蝼蚁般,何德何能于展翅鲲鹏坐在一起,谈而论道。 张楚的身影,煌煌犹如万丈神人,让人不敢直视。 特别是这一句! 为天地立心,为生民立命,为往圣继绝学,为万世开太平! 两人的鸡皮疙瘩,布满了全身。 体内的血液仿佛被放到了煮沸的汤里,咕嘟嘟咕嘟嘟的冒泡泡,止不住的冒泡泡。 头顶之上,有白雾蒸腾。 这是汗。 片刻后,程处默才从这般惊骇和空洞中反应了过来,整个人的呼吸中,都带着惊恐和炸裂。 他张张嘴。 好几次。 可嗓子里不知道堵住了什么,出不来声音。 “嘶!!!” 程处默狠狠地咬了下自己的舌头,冷不丁的倒吸了口凉气,这才有了说话的能力。 “楚兄,楚兄·····” 也不知道是因为咬舌头疼了,还是因为什么,程处默的眼圈,通红,双眸,湿润。 “楚兄,楚兄,我程处默,人微言轻,不能代替朝廷,给你保证什么。” “但是·····但!!!” “这辈子,你就是我唯一的大哥,楚兄,今后,程处默定然追随楚兄,一同为百姓,为大唐,做事!!!” “楚兄!!!” 程处默大叫一声,单膝跪地,抱拳朝张楚吼道。 张楚赶紧拉着他的胳膊,把他拉了起来。 “处默,你可是万金之躯,国公之后,这算怎么回事。”张楚摇摇头,笑道。 “万金之躯?国公之后?” “呸!” “大哥,你就别打趣我了,这算什么?这有什么用?不过是沾了父辈的荣光。” “若不是父辈,我程处默,算个屁!” “楚兄,我要跟着你,我要追随你,我的眼睛,看人绝对不会看错。” “万丈鲲鹏,将会庇护整个大唐,到时候,我程处默的名字,也将真正的跟着大哥你,而被天下人所知。” “我程处默,也终于真的,能够给百姓,做些事情,为大唐,付出努力!” “大哥,你不要说了。” “赵集!” 程处默猛地看向了赵集。 赵集这会有些发懵。 不仅仅是因为张楚,更有刚才程处默的那一跪。 乖乖! 这可是小公爷啊! 在长安更是天不怕地不怕,什么都不服气的混世小魔王。 现在,竟然给眼前这位少年,单膝下跪? 直接认作为大哥!!! 嘶······ 赵集心里五味杂陈。 他更是在疯狂的纠结,自己,要不要跪下?他何尝看不出来,眼前这少年的鸿鹄之志,假以时日,定如同鲲鹏般万里翱翔。 但,自己的年纪,是不是太大了。 以后叫张楚为大哥,太别扭了。 娘唉! 如果自己的年纪和他们差不多,啥都不用说了,这会早就双膝跪地,一个响头磕在地上了。 不过,也就在他纠结的时候,程处默叫自己的名字,让他身子一震,下意识的直接站了起来。 “校尉大人。” “张·····张郎君。” 赵集躬身。 “去。” “立马找到我爹,还有翼国公。” “刚才,我大哥说的话,你一字不落的,重复一遍。” “若是错一个字,军法处置!” 程处默咬着牙,郑重道。 赵集抱拳,重重颔首:“是!” 说罢,便匆匆冲了出去。 “大哥。” “现在没人了。” “请再受小弟一拜。” 程处默五体投地。 以至于张楚都没有反应过来,程处默就已经趴在了地上。 “处默!” “快快请起。” 张楚哑然。 万万没有想到,程处默竟然如此性情。 “大哥,你若是不答应,我就不起来。”程处默的性子起来了,这份牛劲,确实像程咬金。 “好好好。” “我答应行了吧。” 张楚无奈,苦笑着把他拉了起来。 程处默激动。 连忙赶紧给张楚斟满了茶,不对,水。 “大哥。”程处默敬水。 “报!!!” “校尉大人,斥候回来了。” 此刻,有士兵的声音传来。 张楚接过来水杯。 这斥候,自然就是程处默白日派出去,寻找程咬金传信的那个。 斥候进来了。 把程咬金的嘱托说了一遍。 程处默挥挥手:“好,辛苦了。” “我知道了,快下去休息吧。” 斥候退下。 “大哥,看来我爹他们也是有慧眼的。” “大哥,时间不早了,咱们也该休息了。” “大哥,你再给我讲讲师父他老人家的事情呗。” “大哥······” 张楚真的是不知道,程处默这么大的人了,竟然,还那么黏人。 以至于军帐里的风,都有些热起来了。 张楚看着近在咫尺的程处默的脸。 “别过去头,” “睡觉!” “大哥·····” “不听话?” “奥。” 四周,只剩下轻微的风声和偶尔响起的虫鸣了。 第21章 大唐百姓,有救了 大军驻扎之地。 硕大的月亮犹如白玉盘般,就那么悬挂于苍穹之上。 照耀着大地,都覆盖上了一层银辉。 比路灯,都要明亮不少。 月光下,田野间。 一队左武卫静静地回到了军营驻扎之地。 程咬金和秦琼两人的脸色,都很是凝重,也无比严肃。 傍晚时分,他们率领一队人马前去验证小鬼遮眼这个病症。 有这个病症的人,并不难找。 几乎每个村子里,都有。 而且,他们去的还是个大村子,可以说是早中晚三期对照病人都能寻到。 按照张楚所给的法子,他们用青盐放在水中,喂给了这些百姓。 结果,正如同汇报的那般。 早期的小鬼遮眼,一碗盐水下去,可以说是瞬间起效。 中晚两个比较严重的病人,一碗盐水下去,也大大减轻了病症,他们还在村子里等了很久。 当第二顿盐水灌下去的时候,差不多都恢复的很不错了。 他们彻底的确定了张楚所言。 百姓,就是缺盐! 缺盐啊! 人不能缺盐! 这个常识,是所有人都有的,尽管大唐每年都会有不少因为缺盐而死的百姓。 但,他们的症状和小鬼遮眼,略有不同。 他们的眼睛不会看不见,会在绝望中,全身浮肿的,无力死去。 而灾区的百姓,则是因为困饿交加,再加上缺水也缺的厉害,然后,再一缺盐,大部分百姓临死前,便就会出现小鬼遮眼这样的状况。 “嘶·····” “没想到,这一场灾,让三十余州的百姓,受了那么大得罪。” “贞观七年以来,应该还没有这么大范围,这么大程度的天灾吧。” 秦琼脸色很是差。 他从年轻时,便嫉恶如仇,义薄云天,见不得百姓疾苦。 想当年,为了救一户人家,连自己最爱的黄骠马都能卖了。 可是现在····· 乱世百姓过的如此之苦,陛下都已经平定了混乱,统一了天下,百姓,竟然还那么苦。 “二哥,你知道的,我爹走得早,我娘编扫帚为生,可就是如此,我也没有太挨过饿,甚至偶尔还都能吃到肉包子。” “现在,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啊。” “贞观前两年,我们的注意力都在突厥身上,现在突厥跑到了西边,我们的注意力,又放到了撩人叛乱上,去年,我们又和吐谷浑在兰州打了一战。” “陛下,还都有了天可汗的称号。” “好像大唐战无不胜,攻无不克了般。” “提起大唐,周围所有部落,第一反应的就是我大唐将士。” “可是,现在我都不知道,这些战争,是对是错了。” “我们连自己的百姓,都无法真正的保护安全,没办法让他们安居乐业,就这么没有头绪的打下去,有什么用啊。” 程咬金的声音有些低沉。 他一向是最主战的派系。 谁不服,就打! 大唐,不怕任何来犯之敌! 但是这一次,他见到了人世间百姓的疾苦,信念有些动摇。 百姓都这样了,就算能赢再多的战争,又如何? 他们打仗,他们取得战功,他们受完事荣耀。 可,可······百姓在后面吃着糠咽菜? 程咬金无法接受。 秦琼叹了口气。 “咬金,不要多想了。” “这件事,张楚这个少年,已经给了我们答案,相信陛下,会妥善处理的。” “时间不早了,今天折腾够久的。” “回去休息吧。” 秦琼不想多说了。 再说下去,质疑的对象,可就要对准······陛下了。 程咬金点点头。 沉默。 风,大了些。 要初秋了。 初秋的凉意,渐渐开始轻抚过这片火热的大地。 回到军营。 程咬金和秦琼都放轻了动作。 大部分将士们,都休息过去了。 只有值守的大唐将士,还目光灼灼的站在军营外,执行着自己的命令。 “见过卢国公,翼国公!” 见程咬金和秦琼回归,值守的士兵立马打开了简易的卡口。 “辛苦了。” “大家,动作轻些,都去休息吧。” 程咬金翻身下马,拍了拍身上的尘土,吩咐道。 身后的左武卫领命。 一切,都静悄悄的,好像无比安详。 哒哒哒!!! 但,就在这个时候,一阵急促的马蹄声,由远及近,疯狂冲来。 程咬金,秦琼他们可以说是全都i敏锐的转过了头,看向了马蹄肆虐于大地上的方向。 “谁?怎么回事?” “快去看一下。” 负责值守的偏将,立马挥了挥手,吩咐士兵过去阻拦。 士兵冲了上去。 “闪开,闪开!!!” “快闪开!!!” “急报,急报。” “我要见卢国公,我要见翼国公。” “吾乃程处默小公爷麾下散尉!” “不要拦我,不要拦我。” “时间紧急,紧急!!!” 来人,正是赵集。 他远远的就看到了冲上来想要盘查的士兵,但,这个时候他都已经顾不上其他任何细枝末节之事。 他的脑海中,只有一个念头,那就是以最快的速度,见到卢国公和翼国公。 盐!!! 盐!!! 盐!!! 他娘的!!! 大唐百姓,从今往后,终于可以舍弃那些又臭又嗖的醋布了。 大唐百姓,再也不用害怕,因为缺盐而没有力气,也不用害怕小孩子因为缺盐而长不高,长不壮了。 大唐将迎来的翻天地覆变化,从自己的这个消息开始! 自然,赵集什么都不怕了。 士兵盘查? 查个屁! 冲就是了! 赵集的战马,在一声嘶吼中,高高跃起,直接跃过了士兵。 士兵脸色大变。 强闯关卡,已经可以视为敌袭了。 立马,唐刀出鞘。 “保护大将军!” 程咬金和秦琼两人身前的将士们,更是低喝一声,唐刀尽出。 月光闪耀着刀刃,唐人引以为傲的唐刀散发着恐怖的寒意。 “放下。” 程咬金开口了。 他和秦琼相视一眼,推开了身前的护卫,主动迎向了赵集。 并且,声音加大,朝前喊道:“我就是程咬金,这位就是秦大将军。” “如此着急寻我们,何事?” 嘶·····呜······ 赵集听到这话,猛地拉紧了战马缰绳。 但强大的惯性,让战马前腿高高跃起,发出一阵嘶鸣。 下一息,赵集已经从马背上滚了下来。 直接跪在了程咬金和秦琼面前。 “大将军,大将军!!!” “大唐百姓,有救了!!!” 他泣不成声。 第22章 夜色惊破!大唐血旗出 赵集的嘴唇因为速度太快,被风裂开,嘴唇崩皮。 但,这个时候,赵集哪里还顾得上这些。 他艰难的咽了口唾沫,火辣辣的嗓子里,仿佛燃烧着火焰。 程咬金看着赵集。 自然认出来了,这人就是程处默麾下的散尉。 今日,程处默的斥候,已经给自己带来了一个巨大的消息。 程咬金真的是没有料到,还有消息,再次传来。 而且这一次,不论怎么看,好像都比上一次要重要的多得多。 毕竟,都让赵集亲自来一趟了。 更别说,这家伙嘴里叫嚷的话。 大唐百姓,有救了? 这话,他们都不敢说,就连陛下,都不敢说。 “说。” 程咬金没有废话,直接说道。 赵集抬起头,向旁边的护卫看了一眼。 程咬金挥挥手,让他们退下。 刹那后,原地,只剩下他们三人了。 “说吧。”程咬金沉声道。 赵集深吸口气,他明亮的双眸,反射着月光,追忆起了张楚说的那一番话。 一五一十的。 毫无保留的。 赵集一股脑的全都说了出来。 说罢,赵集狠狠地一个脑袋叩在了地上。 “大将军,把这个消息,赶紧传回长安,传给陛下吧 。” “普天之下的百姓,他们若是知道了这个好消息,怕是全天下都将沸腾。” 赵集无比真诚的恳求道。 呼····· 风,大了起来。 树叶,都有了碰撞而发出的哗哗声。 程咬金和秦琼的衣袍,慢慢晃动着。 可是两人,却仿佛石化了一样,就站在那里,一动不动。 双眸,虽然还落在赵集身上,但是他们的瞳孔无比空洞,全没有了任何的焦点。 张楚,这个名字已经是他们今天第二次听到了。 第一次听到的时候,觉得这少年是个不错的苗子,乃是可塑之才。 毕竟如此敏锐的判断力,竟然强过了朝廷,第一个发现了小鬼遮眼的解法。 但,那个时候,程咬金和秦琼眼中,大多也只是欣赏罢了。 可是现在! 第二次听到了张楚的名字,却是······ 咕咚!!! 我的天老天啊!!! 这是什么样的少年啊!!! 竟然,懂得一手毒盐变好盐的法子!!! 不仅如此,还愿意交给朝廷,和朝廷合作,一同为天下百姓做些事情。 而且,更可怕的是,更让他们头皮发麻的是,少年的那一句话。 彻底的让他们两人的灵魂,歇斯底里的入魔了。 为天地立心;为生民立命;为往圣继绝学;为万世开太平。 他们是粗人。 他们读的书很少,甚至于斗大的字都不认识一箩筐。 秦琼还好些,平日里,程咬金最烦的就是满嘴之乎者也的读书人了。 在他眼中,这些读书人除了沽名钓誉,除了用这些话来对付自己外,就没有其他的任何用处了。 一点用都没有。 程咬金也烦读书,也不愿意读书,更别说钻研所谓的典籍精髓了。 他不懂。 可,这一句话,程咬金却一下子就记住了。 并且,他整个人仿佛都四通八达了一般,瞬间懂得了这一句话的意思。 脑海中,风起云涌。 呼吸间,神雷如电。 鸡皮疙瘩,浑身发麻,头顶之上,头皮要让人给掀开了一般。 “苍天啊。” “这少年······” “这少年!!!” 秦琼完全不知道自己要说些什么了,更不知道自己该如何评价这位叫张楚的少年。 他现在恨不得给自己安上翅膀,飞过田野,飞过月亮,飞到这位少年身边。 好好看一看。 好好见一见。 好好谈一谈。 “咕咚!!!” 程咬金抿了下瞬间干燥的嘴唇,他的手指,狠狠掐了下自己的大腿。 “秦二哥,你······你信不?” 程咬金第一句话,没说其他的,就朝秦琼询问。 他现在的精神,还都有些恍惚。 秦琼用力的搓了搓自己的脸。 双颊通红,汗如雨下。 “制盐之法么?” “就凭这四句话,我,信!!!” “如此神技,若是真的存在,那么,也只有如此少年,才能掌握了。” “为天地立心;为生民立命;为往圣继绝学;为万世开太平!” “这一句话,这一句话·······比让我读十车书都有用。” 秦琼的声音还带着颤抖和哆嗦。 程咬金用力的点了点头。 “二哥,你知道的,我之前,对读书人那叫一个厌恶。” “可是现在,我才知道,我对真正的读书人,内心,是那么的敬重。” “这才是读书人啊。” “拔一毛而利天下。” “制盐之法,这法子,竟就如此献给朝廷,交给陛下。” “如此心怀,我程咬金,佩服,真的是服了。” 程咬金喃喃。 “赵集!” 刹那之后,程咬金骤然吸了口气,而后全身力气,都到了这一声呼唤中。 “大将军!” 赵集抬起头,激动的盯着程咬金。 “你点一队左武卫,一路保护张公子,若是张公子有半点差池,你们这些人的脑袋,都给我割下来当尿壶去!!!” 程咬金双眸通红,似要裂开。 “是!” 赵集领命。 不敢有任何的耽搁,他心里更是也很清楚,张郎君对大唐的重要性。 很快,一队左武卫,在赵集的率领下,趁着月色,浩浩荡荡朝着王家村冲去。 程咬金和秦琼蹲下了。 他们这个时候才发现,自己的双腿,早就已经麻木了。 你看我我看你。 “哈哈哈·······” “哈哈哈!!!” 两人忍不住的,突然大笑了出来。 寂静的夜,被打破。 两人笑的很放肆,无比的放肆,这笑声,好像比刚才左武卫离去时的马蹄声还要响亮,还要持久,还要震撼大地! 不知道过了多久。 笑声,消失。 程咬金和秦琼相互搀扶着,回到了正中的军帐。 虽是黑夜,但灯火通明。 很快! 一位斥候冲了出来,背后,插着火红的令旗。 这叫血旗。 大唐血旗出,谁敢拦,诛九族。 第23章 只有陛下可见,张楚的杀人技 血旗犹如一道恐怖的利剑,划破了深沉的黑夜。 秦琼和程咬金站在军帐门前,望着血旗消失的身影。 两人的脸色,无比凝重。 “以血旗的速度,用不了多久,就能抵达长安。” “秦二哥,我有预感。” “这天下,要因为张公子,而沸腾了。” “不知道陛下知道了这件事,会是什么样的反应啊。” “嘶·····” “希望陛下,还能保持淡定啊。” 程咬金手指摩挲着腰间玉带,沙哑道。 秦琼颔首,严肃开口:“张公子这一招后手,或许,能帮助陛下,打开一些局面。” “但,这一切都是要建立在张公子,真的有如此本事的基础上。” “咬金,我不是不相信处默,可这么重要的事情,我不亲眼见到,心里总是不能真的平稳下来。” “明日一早,大军,继续前行。” “我想留下来,在这里等着张公子和处默他们。” 秦琼看向了程咬金,说出了他此刻内心的想法。 如此骇人听闻的事情,若是不亲眼见到,说实话,他真的是不敢彻底的相信。 程咬金当然理解秦琼的话。 其实,他内心,何尝不是这般所想? 尽管,他对程处默充满信任,了解程处默不会在这样的事情上开玩笑。 “但是······” 程咬金沉默了数息,摇了摇头:“但是, 把毒盐变成好盐的过程,我不能看,二哥,你也不能看。” “这个技艺,只能让陛下亲眼目睹。” “没有陛下的同意,你我皆不能逾越。” “小郎君为了天下百姓,甘愿把如此神技交给朝廷,我们,没有怀疑的道理。” 盐! 在大唐的重要性,不言而喻。 可以说是谁掌握了这个法子,就相当于手里攥着恐怖的聚宝盆。 甚至于,蛰伏数年,积攒力气,是有能力,和朝廷对抗的。 如此,便让这个技艺,变得敏感起来。 张楚知道,这是人家本来就有的。 可,若是除了李世民外,第二个人想要学习这个技艺,那么······ 被李世民知晓了,或许不会说些什么,但,心里定然会留下一根刺。 你是大唐官员,却对可以动摇国本的技术如此感兴趣,是想干什么? 历朝历代,没有任何一个皇帝,会容忍造反的苗头出现。 秦琼听着程咬金这番话,立马幡然醒悟过来。 “咬金,多谢你的提醒。” “不然,我还真······一不注意就犯下大错了。” 秦琼连连拍了下脑门,感激道。 程咬金赶紧挥挥手:“秦二哥,你我之间,说什么谢不谢?” “不过,二哥刚才所说也是有道理的。” “这一次,朝廷派遣咱俩运送赈灾粮,十万火急,不容有失,但,小郎君也太过于重要。” “我想着,明日一早,我率领大军,继续前往北都,二哥你就在这里等候,等到了小郎君,再动身也不迟。” “一定,要保障小郎君安全!” 程咬金给出了一个计划。 程咬金一向是有福将之名。 活着的时候,在大唐朝廷上,也算是屹立不倒的常青树。 自然,在他憨厚粗狂的外表下,少不了内心的细腻和对时局把控的准确性。 刚才那番话,多少已是能看出程咬金和外表并不相符的细节。 秦琼闻言,答应下来。 而后,两人便回了各自的军帐。 时间,不早了。 明日的风,好像要更大一些。 初秋,开始了。 ·········· 清晨。 东方的天际线,先是出现了白蒙蒙的鱼肚白。 不多时,大片大片的朝霞流云就出现了。 天空开始明亮,黑夜渐渐褪去。 当张楚醒来,走出军帐的时候,那一轮仿佛熟透了柿子般的太阳,开始上升。 张楚用力的伸了个懒腰。 咯咯咯····· 四肢百骸都发出了骨头归位的声音。 看着已经开始生火做饭的将士,张楚开始了运动。 身体,是革命的本钱。 这句话,张楚无比认同。 每日清晨,张楚都会锻炼,以唤醒身体,保持最好的状态以好迎接新的一天。 当然,强健体魄,也是张楚所追求的。 荒野求生,需要一个强劲的体魄,以储存更多的力气和更快恢复力气的底蕴。 现在,来到了大唐,这一点,更重要了。 深蹲! 冲刺! 找个树枝引体向上! 对着树干,锻炼身法,继续熟悉着自由搏击的那一套动作。 这是张楚在一个暑假专门学过的,甚至,还自己摸索出了一套配合着匕首,而近身格斗的凌厉风格。 战术匕首,出。 顷刻间,树干就已经千疮百孔了。 千疮百孔或许有些夸张,可一道道深深的刀口,密密麻麻,预示着若是这个树干是人话,恐怕早就倒在了血泊中。 “大哥!!!” 当太阳彻底跳出东方的时刻,程处默迷迷糊糊的抻着腰,走出了军营。 这一觉睡得,他好久没有睡得那么沉,那么香了。 张楚深吸口气,收起匕首,转身看着疯狂向自己挥手的程处默,笑笑,走了过去。 “醒了?”张楚撸起来袖子,取过来一个水袋,咕咚咕咚,仰头狂灌。 “醒了。”程处默又打了个哈欠:“大哥,昨夜睡得怎么样?” “还成,就是有些腰疼。” 醒来的时候,张楚才看见程处默的一条腿,已经搭在了自己身上。 半个人身子的重量,可真的是好比睡觉的时候身上压着一个石头。 若不是张楚身子骨好,怕是起床的时候都站不来了。 程处默嘿嘿一笑,有些不好意思。 “对了,大哥,赵集,回来了没?” “赵集!!!” 程处默蓦然想起来昨夜前去通禀的赵集,立马吼道。 张楚皱眉,向四周看了看,也没有看到赵集的身影。 “应该,还未回来。” “不用急。” “估摸下时间,应该也快了。” 张楚根据昨天斥候的来回时间计算道。 正说着,话音还都没有散去,前方,一批黑压压的身影,就出现了。 哒哒哒!!! 马蹄声,响彻四周。 军营里的将士们,下意识的都朝着程处默围了过来。 “是赵老哥。” 张楚眺望而去,近了,率先看到了最前面的赵集,立马道。 程处默松了口气。 看着赵集身后的一队左武卫士兵,哈哈大笑。 “大哥,你真有面子啊。” “那是我爹的贴身卫队。” “左武卫最精锐的一批士兵,全体重甲!” “肯定是来保护大哥你的。” “啧啧······” “我可从来都没有过这般待遇!” 程处默满脸都是羡慕,忍不住惊呼道。 第24章 栽种红薯秧!悲伤的程处默 战马卷起了尘土。 不知道的,还以为是沙尘暴来了。 赵集一马当先。 尽管他的双眸血红,双眼中仿佛布满了密密麻麻的蜘蛛网似的血管。 但,整个人却显露出无比凌厉的感觉。 一点疲累不见。 只有兴奋和激动。 近了! 赵集直接翻身下马。 “校尉大人,张郎君。” “赵集,如何?”这程处默急忙询问道。 “回禀校尉大人,卑职把张郎君的话,全部都告诉了程大将军和秦大将军。” “他们都感到十分振奋。” “这不,程大将军还派出了左武卫护卫,前来保护张郎君的安危。” “程大将军说,让我们赶紧去和他们汇合!” 赵集回答。 程处默狠狠地捶了下拳。 脸色欣喜。 “好好好。” “大哥,咱们,吃过饭就动身吧。” “相信,我爹还有秦伯伯他们,已经等你等到望眼欲穿了。” 程处默无比欢呼,他望着这一队左武卫护卫,心里也是很是畅快。 大哥如此才华。 若是什么都不表示,程处默还真有些失望。 如此重视,程处默也觉得自己做对了。 “好。” 张楚点头,自然没有什么异议。 “各位兄弟,辛苦大家了。”程处默向赵集身后的左武卫士兵抱拳:“一路辛勤,先暂时下马休整下,吃过饭后,我们一同出发,如何?” 程处默喝道。 “一切听小公爷的。” 众人下马,对程处默很是客气。 程处默麾下的士兵比之前更忙碌了。 多了这么多人,自然准备的肉粥,要比之前多不少。 赵集直接躺在了地上。 一整夜没有合眼,还如此高强度的绷紧着神经,让赵集疲累不堪,竟然合上眼睛就睡去了。 “处默,卢国公他们,是直接回长安,还是······” 张楚皱了皱眉头,想起来了一件要紧的事情,立马询问道。 “大哥,不会直接回长安。” “赈灾粮还没有运送到北都。” “不过,相信去长安也慢不了,这个消息,肯定早就传向了长安。” “陛下知道后,绝对会让我们赶忙回来。” “我们,还是先去和我爹他们汇合。” 程处默立马道。 张楚闻言,脸色渐渐严肃起来,目光望着朝阳,心里默默计算。 “大哥,怎么了?”程处默立马询问。 张楚摇摇头:“既如此,处默,找几个士兵,去王家村,借些盆盆罐罐来,越大越好。” “要快!” 张楚把背包拿了过来。 打开。 里面的其他种子干燥无比,可以长时间保存完全没有问题。 土豆也还算正常。 只是,这一把红薯秧,却已经开始发蔫了,叶子都慢慢变黄。 红薯秧的根部,使用薄膜包着一小团泥土。 张楚算了下,时间不够了。 去和程咬金他们汇合,而且他们还没有把赈灾粮送到。 这中间不知道要耽误多长时间。 如果等赶到长安再栽种下,估计红薯秧早就烂了。 必须要赶紧栽种。 说句不好听的,这东西,胜过千军万马,万万张楚不敢有丝毫的马虎。 程处默挠挠头,看着张楚手里的红薯秧。 他蹲下,不知道这是什么。 还以为就是几朵花罢了。 不过,对于张楚的话,却是立马执行了。 唤来几名士兵,让他们带着些许干粮,去给王家村的村民换取张楚所需的瓶瓶罐罐。 “大哥,这是什么花?” “好看吗?” “长安,不对,洛阳的牡丹,可好看了,只是现在,有些过去了,等到下一年,我带大哥你去洛阳欣赏牡丹。” “争奇斗艳,人间美卷!” 程处默比划着手,兴奋说道。 牡丹真国色! 没有一个大唐百姓不喜欢。 特别是这些勋贵阶层,更是对牡丹情有独钟。 张楚轻轻吸了口气,打开了薄膜,掏出来匕首,在地上挖了八个坑。 一共八株红薯。 小心翼翼的放进去。 “水。” 张楚神情认真,完全不搭理程处默的话,只是吩咐道。 程处默赶紧起身,抱着三个水袋过来了。 “大哥,水不多了。” “这些够不?” 程处默询问:“如果不够,我去村子里换些来。” 同时,士兵也抱着盆盆罐罐冲过来了。 “公子,公子!!!” 张楚没想到,王铁牛背着一个包袱,跟在人群中,离得老远就疯狂的挥动着胳膊。 张楚望过去。 眯了下双眸。 “呼·····” “公子,你还没走啊,我以为你走了呐。” “是将士们告诉我,你还在村外。” “公子,我跟你走。” “我爹的身子,差不多了,朝廷的赈灾粮也已经下来了,我留下,没有多大的用处。” “不如跟着公子你,你一个人,连个背包的都没有,这哪成?” 王铁牛憨憨一笑。 有时候,一个人的成长,也不过就是刹那的时候。 现在的王铁牛和前天相比,已经完全看不出来任何的戾气了。 虽然仍旧瘦弱,但整个人都给人一种憨厚的感觉。 “你家那边,真的全都安排妥当了?”张楚看着他,轻轻一笑,询问道。 王铁牛连忙点头。 张楚看着地里栽种的红薯,沉思了下:“也好,那就跟着我吧。” “处默,多带个人,不碍事吧。” 张楚看向了程处默。 这八株红薯,需要人日夜盯着。 “大哥,当然没问题。” “这都小事。” “既然是大哥的仆人,以后咱们也都是一家人了。” “我叫程处默。” 程处默拍着胸脯,豪爽的向王铁牛说道。 “程处默?” 王铁牛瞪大了眼睛,看看张楚,再看看程处默:“就是·····咕咚!!!” “就是传说中的,混世小魔王程小公爷?” “我的天!!!” 王铁牛惊呆了。 程处默的名字,他听说过,对于他们泼皮而言,这简直就是偶像级别的人物。 程处默挠挠头,也着实是不敢相信:“我的名声这么大么?” 自己的名号,竟然连乡野村民都听说过! 骄傲! 自豪! “那是当然。” “小公爷,我们十里八村的所有泼皮无赖,都把你当榜样嘞。” 王铁牛很诚实的说道。 程处默:?????? 白高兴了。 合着,知道自己的,全都是泼皮无赖? 是了! 混世小魔王这个名号,正好和泼皮这类人,似乎差不多。 张楚哑然失笑。 把罐子放到跟前,掏出来匕首,把一株株红薯连带着泥土切割下来。 放进罐子里。 再用泥土把罐子的缝隙填结实。 然后,给罐子浇水。 王铁牛想搭把手,但直接被张楚一巴掌拍走了。 这事,任何人张楚都不相信。 必须自己来。 “奶奶的。” “是谁给老子瞎传的?” “那百姓们······怎么说我?” 程处默这是第一次为自己这个混世小魔王的名头,感到丢人。 “奥,乡亲们好像也没说啥,就是骂我们的时候,连带着骂一下小公爷你。” 王铁牛嘿嘿直笑。 程处默很难受。 “这就是好事不出门,坏事传千里。”张楚拍拍手,看着眼前静静躺在罐子里的红薯秧:“后面,多为百姓做些事情,名声自然就好起来了。” “铁牛。” “安排你个任务。” 张楚看向了王铁牛。 “公子,你说。”王铁牛眼睛一亮,很是兴奋。 没想到,自己这么快就能帮上公子。 “以后,你就守着这八个罐子。” “人在,罐子在。” 张楚望着他的眼睛,凝重道。 第25章 秦琼秦叔宝!秦怀道的疑惑 王铁牛看着跟前的八个罐子。 刚才还激动的样子,微微发愣。 心里,多少也有些失望。 刚才,他还以为是什么重大任务呐,没想到,就这? 看着这八个罐子? 这有啥看的嘛。 “大哥,这是什么花?” “这么珍贵吗?” 程处默也好奇。 望着张楚凝重的脸色,咽了口唾沫,不解的问道。 人在,罐子在。 罐子碎,人死? 这句话的分量,很重。 “这不是花。”张楚手指轻轻抚摸着红薯叶子,目光中充满了温柔:“它叫红薯,是一种能吃的东西。” “就算是十座城,我都不会换。” 张楚轻柔道。 程处默和王铁牛相识一眼。 大哥\/公子这神态。 看上去怎么像是和心爱的女人说话一样? 十座城,都不换?这东西,得多好吃?难不成,能长出来龙肝凤髓? 两人都想不透。 不过,王铁牛的脸色也多少郑重了起来,见公子如此,他便明白,这八株·····红薯? 名字好奇怪! 这八株红薯对公子绝对非常重要,只要对公子重要,别说八株红薯了,就算是让自己守着一团牛粪,他都心甘情愿。 “是!公子!” “放心吧,红薯交给我,就算我的命没了,也绝对换红薯安然无恙!!!” 王铁牛站直了身子,拍着胸脯保证喝道。 无比用力。 神情高涨。 张楚颔首:“好!” “平安运到长安,本公子重重有赏。” “处默,去,准备一个车,一定一定,不能有任何意外!!!” 张楚朝程处默说道。 程处默立马吩咐。 现在他们什么都缺,就是不缺车。 用来运送赈灾粮的板车,一辆接着一辆,现在都已经没有什么用处了。 一辆板车被牵了过来。 张楚和程处默把八株红薯,全都搬了上去。 王铁牛想要帮忙,但让张楚制止了。 他手心的伤,还没有好,张楚害怕万一不慎,把罐子打碎了。 张楚不允许有任何的意外! 王铁牛找来了很多干草,塞在了八个罐子的缝隙,并且还用泥土补充了补充,以能更好的保护罐子的安全。 做好这一切,时间就不早了。 简单吃过饭,便直接上路了。 因为有八株红薯的缘故,速度,并不快。 王铁牛赶着车,张楚坐在一侧,双臂搂着这些罐子,小心翼翼。 程处默不解。 赵集也不接。 王铁牛时常回头,看着自己公子的样子,也完全不知道公子为何如此。 这神态,妥妥的就像是老母鸡孵化小鸡时一样。 至于吗? 程处默骑马跟在旁边,心里冒出来这么一个想法。 刚才他想着让张楚骑乘战马。 但,张楚说要守在这些罐子旁边,没有紧急的时候,他不会离开。 这让程处默没有办法,只能作罢。 原本多半天的路程。 他们用了两天。 在此之前,秦怀道带着人马,不知道过来探查过多少次。 终于,在夕阳的照耀下。 车队,平安的抵达了之前大军驻扎的地方。 秦琼接到秦怀道的消息,急匆匆的就从军帐中冲了出来。 之前他左等右等,就是等不见张楚他们的身影,便忍不住派遣秦怀道去看一看,随时汇报动向。 当知道,车队的速度,主要是因为八罐不知道是什么品种的花,而大大耽搁了之后,秦琼的心啊,那叫一个难耐。 什么花,能比汇合还要重要?! 但,他不好说什么。 毕竟,这是张公子的花。 如此大才,掌握神乎其神的技艺,有些自己奇怪的爱好,倒是也能接受。 所以,秦琼耐着性子,等啊等。 这两天,几乎都没有睡着过。 终于,等到了。 “张公子何在?” “张公子何在?” “张公子······” 秦琼完全顾不上自己国公还有大将军的身份,车队还都没有停稳,便迎了出去。 程处默连忙下马。 “秦伯伯。” “让你久等了。” “这位,就是我大哥,张楚。” “大哥,这位就是翼国公秦琼秦伯伯。” 程处默急忙介绍。 王铁牛拉着战马的缰绳,看着传说中的秦叔宝,望着四周一个个精神烁烁的右武卫将士们,腿都有些发软了。 他一个泼皮,什么时候见过这样的阵仗? 更别说,眼前这位就是名动大唐的翼国公秦叔宝!!! “见过翼国公。” 张楚双手按着车邦,腿,有些麻了。 王铁牛立马反应过来。 两步走上前,搀扶着张楚,从板车上下来。 张楚躬身。 这可是大名鼎鼎的秦琼秦叔宝。 只是,张楚还都来不及细打量。 “不必多礼,来来来,张公子,跟我回营帐。” “这一路,辛苦了啊。” 秦琼已经拉着张楚的胳膊,无比亲密的朝里走去。 张楚急忙回首看向了王铁牛。 “公子,放心吧。”王铁牛赶忙保证道。 “处默,程叔叔率领大军,带着赈灾粮,先行前往北都了。” “我爹在这里等你们。” “处默,告诉我,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你咋叫他大哥?” “到底发生了什么?” 秦怀道心里有太多的疑惑。 这可是程处默,天不怕地不怕,可是在这少年面前,却无比恭敬。 还一口一个大哥的叫着。 这真的是大大出乎了秦怀道的意料。 另外就是,程叔叔竟然和他们兵分两路。 程叔叔一人率领大军前往北都,整个右武卫都在这里专门等着······这少年? 这少年,究竟是什么人? 自己老爹可是翼国公,右武卫大将军,乃是奉命和程叔叔一同解押赈灾粮的钦差。 现在,竟不执行朝廷的命令,在这里等一位少年! 这两天,他想破了脑袋都想不明白。 只是路上人多眼杂,他不好多问。 现在有了单独相处的机会,自然忍不住问了出来。 程处默嘿嘿一笑,望着张楚的背影:“张楚就是我大哥!” “怀道,趁现在人少,和我一样,一同认大哥为大哥吧。” “不然,等到了长安,恐怕可就没有这个机会了。” 程处默搂着秦怀道的脖子,笑着说道。 秦怀道和他几乎是一块长大的。 自然关系无比亲密。 秦怀道呶呶嘴,扭头看了眼板车上的红薯,再看看张楚的背影。 “算了吧。” “我可没看出来,你大哥有什么特别之处。” “而且,这么多人,等着他一个。” “在路上竟然还有心思摆弄这几盆花。” “不懂轻重。” “处默,我劝你不要冲动,不然等到了长安,长孙冲这些人,指定不知道会怎么耻笑你呐。” “混世小魔王,竟然认别人为大哥。” “处默,太子好几次都想和你结拜,你都不愿意,可是这······” 秦怀道真的是不知道该怎么说了。 有些可惜。 程处默一向精明,但这一次,咋脑子不灵光了呐。 认大哥,不论如何,也得认一个身世强过自己的啊。 可是这少年,听说,还只是一个从山上跑下来的隐修? 好听些说是隐修,难听点就是流民。 程处默看了他一眼,把自己的胳膊抽了回来。 “耻笑我无所谓,可谁敢耻笑我大哥,我把他的腿打断。” “燕雀,安知鸿鹄之志” 程处默轻轻哼了一声:“他们懂什么,不过,怀道,机会若是错过了,可就没了。” “走吧。” “对了,你们,和铁牛一同守好我大哥的红薯。” “若是有任何损坏,军法处置!” 程处默冲自己的将士喝道。 赵集拱手,带着人,把板车围的水泄不通。 程处默朝军营走去。 秦怀道看着赵集这群人的动作,不以为然的摇了摇头,跟了上去。 胡闹。 几盆花,也用得着如此兴师动众? 第26章 秦琼的请求,今后不会寂寞 军营中。 秦琼拉着张楚坐在了长桌前。 “张郎君,你可真的是让我 好等啊。” “条件艰苦,以水代茶。” “还请张公子不要嫌弃。” 秦琼赶忙给张楚倒了杯水。 这个时候,张楚也才终于可以仔细打量下传说中的秦叔宝了。 国字脸,四方大眼,浓眉稠须,端的是一个孔武有力,正气凛然。 再加上身上所披的甲胄,简直真如同行走的门神一般。 “翼国公客气了。” “翼国公乃是长辈,如此礼节,晚辈可万万受不住啊。” 张楚赶紧说道。 “小郎君这话说的,让我秦琼都有些汗颜。” “张郎君为国为民,那短短四句话,就足以让秦琼,以弟子之礼相待。” “处默的消息,我和程将军收到的时候,真的是,迟迟不敢相信。” “我们想不到,天下竟还有如此英年才俊,今日一见,果真不凡。” “张郎君,这制盐之法,你真的诚心要告诉朝廷么?” 秦琼搓搓手。 他忍不住的确定道。 他知道,自己这话说出去,是有些不礼貌的。 别人都已经登门,愿意和自己一同离去,可自己却还在这里不相信。 但,没办法! 秦琼真的是控制不住想要确定,再确定一下。 制盐之法,利于天下万民,如此之事,容不得一丝马虎。 张楚笑了。 “这是自然。” “翼国公这一点,用不着担心。” “我一个人的力量,终究是太小了,能最大程度的发挥这个法子的作用和效果,不论怎么看,都是和朝廷合作。” “不是么?” “若是翼国公不信的话,我现在就可以当场演示。” 张楚很了解秦琼的心里想法。 说实话,如果自己是秦琼,肯定也会不顾一切的各方印证下。 这关系,太大了。 秦琼闻言,却急忙摇头。 “不了。” “我能得到小郎君的确定,我这心啊,多少就能落下了。” “这制盐之法,还是等到了长安,让陛下去验证吧。” “不过,小郎君,程将军奉命前往北都,等回来还得数日。” “若是小郎君不急,我们可以一起等一等,若是小郎君急着前往长安,我可亲自护送。” 秦琼拒绝了张楚的提议。 之前程咬金的提醒,他铭记于心。 张楚沉吟了下。 片刻后,缓缓道:“倒也不必,既如此,那就等一等程将军,一同回长安吧。” 如果这个时候,自己还没有栽种红薯秧,张楚肯定会答应下来。 但,红薯秧既然已经栽种上了。 那么,一切就不急了的。 “好!” 秦琼一拍桌子:“程处默,秦怀道,你们进来。” 秦琼喝道。 程处默和秦怀道齐齐走了进来。 这里可是中军大帐,没有秦琼的应允,就算是他们也不能擅自进入。 两个小小的校尉,说实话,压根没有资格。 “张郎君,处默和你比较熟络了。” “这位,是犬子,秦怀道,在右武卫担任校尉一职。” “秦怀道,还不见过你张大哥?” 秦琼站了起来,严肃的向秦怀道喝了一声。 秦怀道愣了。 程处默倒是乐得差点笑了出来。 臭小子,刚才还不乐意,看来还是秦伯伯目光灼灼,知道大哥绝非凡人。 可怜天下父母心啊。 如此铺路,也只有父母能做出来了。 “我·····” 秦怀道也万万是没有想到,老爹竟然让自己叫他为大哥。 刚才,自己可才刚刚揶揄了程处默。 还说自己不会认他为大哥。 谁知道,打脸来的如此之快。 秦怀道咽了口唾沫,扯了扯嘴角:“爹,我和张公子,也是一见如故。” “张公子这个朋友,我交定了。” 秦怀道想着搪塞过去。 谁知道,话音刚落,秦琼一个凌厉的眼神便直接杀了过来。 这眼神,秦怀道发誓,自己真的从未没见过。 一直以来,老爹对自己都很是宽容,虽有教导,也大多都是和颜悦色。 这······ 秦怀道猛地低下了脑袋。 “大·····大哥。” 他不甘心的喊了一声。 “张郎君,怀道心性还是不坏的。” “只是,偶有些浮躁。” “今后,还请张郎君代我多管教管教。” “父兄父兄,父不在,便是兄为长!” “臭小子,你可听到了么?胆敢对你兄长不敬,天理难容!” 秦琼低喝。 秦怀道抬起头,看着一脸严肃的秦琼,再看看一脸淡然的张楚,又斜了眼旁边笑吟吟的程处默。 只能认了。 “知道了,爹。” 秦怀道弱弱道。 秦琼的命令,他还是不敢有太多忤逆的。 张楚望着秦怀道的样子,犹如秋风般,挂着凉爽宜人的淡笑:“秦将军,不用如此强迫。” “怀道,有自己的路,他既不愿,何必强求。” “他有自己什么路!”秦琼却态度无比强硬,他深吸口气,望着张楚,竟双手抱拳,行了一礼。 程处默和秦怀道惊呆了。 张楚也是赶紧闪了闪身子的同时,搀扶起了秦琼。 “秦将军,你这是何意!”张楚苦笑。 “张郎君,我也不求这浑小子什么。” “你所说过的那四句话,我这辈子都不会忘记。” “他跟着你,能做到第一条,我死,也瞑目了。” 秦琼深吸口气。 他让秦怀道拜张楚为大哥,并不是因为张楚手握制盐之法。 虽然这个法子,顷刻间就能为自己带来巨量的财富,恐怖的能量。 可,秦琼向来不是那种趋炎附势之人。 就算张楚有了再高的地位,和自己有什么关系? 他欣赏的是张楚为人。 秦琼不是不读书之人,相反,他还是将门之后。 秦彝是他父亲。 乃是北齐马鸣关大帅。 手中一条虎头錾金枪,秦家瓦面金装锏闻名天下。 后来,北周大将,杨林攻打北齐。 秦彝死守马鸣关,最终战死疆场,马革裹尸。 这给幼小秦琼的心灵带来巨大的震撼,同时,历年来父亲对自己的谆谆教诲,更是让他心怀天下。 虽然他和张楚现在才不过一面之缘,可就凭借这四句话,他就知道张楚为人。 张郎君是真正的读书人。 对于读书人,秦琼无比敬重。 秦怀道若是能追随张楚左右,学得些许道理,今后秦怀道的路也不会太偏。 现在虽说自己为翼国公,可朝堂之上,世家大族虎视眈眈。 自己一个不慎都会被拉下水,更别说秦怀道了。 能有人在旁边,时刻提醒着他,让他走正路,让他为天下苍生,为朝廷大唐想,而不是被世族子弟糊弄着,只顾自己的利益,走向邪路。 秦琼便是感激不尽。 而显然,张楚这位少年,最是合适。 可以说,张楚是秦琼,为秦怀道亲自挑选的父兄! “爹!”秦怀道唤了一声。 他看着秦琼望向自己的期待目光,咬咬牙,向张楚躬身。 “大哥。” 他喊道。 只是心中,多少还有些不甘。 张楚颔首:“秦将军既然这么说了,张楚也不好不答应。” “怀道,先来后到,今后,你就排老三吧。” “三弟!”程处默大笑一声,直接搂住了秦怀道的肩膀。 秦怀道悻悻笑了下。 平日,自己可没少和程处默争抢谁是兄长,谁都不服谁。 现在好了,以后,不用争了。 “哈哈哈······” 秦琼望着三位少年,开怀大笑,立马换人简单置办些酒菜。 “走。” “虽说条件艰苦,可今天我高兴。” “让人去找些酒来。” “咬金还要一段时间才回来,咱们就在这里,等着他,而后,一同回长安!” 秦琼畅快的走出了军营,立马吩咐左右,去找酒水。 军营中。 秦怀道下意识想跟上去。 嘭! 直接被程处默踢了一脚。 “让大哥先走!” 秦怀道揉揉屁股,看着双手负后的张楚,闪开身子:“大哥。” 他有气无力的喊了一声。 “大哥请。”程处默立马附和。 张楚轻轻一笑,看着眼前这俩活宝,走了出去。 看来,今后的日子,不会寂寞了啊。 第27章 血旗入长安!李世民的恐慌 长安。 明月朦胧。 一片寂静。 宵禁开始了,长安一百零八坊,白日的喧嚣都消散了,全部沉沦于星光中。 奥,不对! 反差比较大的,平康坊算是一个例外,白日这里寂静无声,可一到了夜晚,便是灯火通明,欢声笑语叽叽喳喳,好似天上人间般。 大唐的宵禁,和所理解的宵禁,是有些不同的。 没有特殊事件发生,一般情况下,坊内的百姓,是可以活动的。 大唐的宵禁,主要是防止走水和维持治安。 并且,再加上每个“坊”都由坊墙和坊门围起来,可以看做是一个单独的个体。 所以,宵禁主要禁止百姓,在主干道路行走,可坊内的小巷胡同仍旧可以穿梭。 只是,夜深了,普通百姓的夜生活终究少一些罢了,大多百姓都是听到宵禁的声音,便锁上门,准备休息。 少数的几个有钱人汇聚的坊间,还有特殊的像是平康坊这样的坊间,仍旧热闹非凡,夜生活丰盛。 不过今夜。 和以往,终究要不同。 每夜都要紧闭着的长安城门,今夜,却开了一个。 还是正对着朱雀大道的明德门。 哒哒哒!!! 当城门开启一个缝隙后,那道血红的身影,顷刻间便消失在道路上。 守城的士兵望着消失的方向,每个人的头皮,都感到发麻。 血旗!!! 大唐血旗!!! 你看我我看你,每个人的呼吸,都透露着急促。 长安这座城池的防护,无比严密,到了深夜,宵禁开始,这些城门都会关闭。 没有命令,就算是大军回朝,也得乖乖在外面等着。 但,唯独只有一个例外。 那就是血旗! 血旗出,谁敢拦,诛九族! 他们这些守城士兵,同样受用。 “发生什么事情了?血旗都出现了。” “是北边?难道突厥又回来了?” “是不是吐谷浑?这群家伙去年战败,听说一直不服?” “·······” 士兵们再次关闭城门,忍不住的小声嘀咕猜测道。 “闭嘴!” “这事,是我们能议论的?” “做好自己的事情。” “你们应该知道血旗代表着什么,谁透露出去,别怪到时候我不保你们。” 守城军官低喝一声,直接止住了这群不知天高地厚士兵的胡乱猜测和议论。 血旗出,背后的事情,可动摇国本! 妄加揣测,万一走漏了风声,最后查到他们头上,他们就算是有十个头也不够砍得。 听到主官如此呵斥,士兵们也都是缩了缩脑子。 闭嘴。 死寂。 城门在吱吱呀呀的声音中再次关闭。 所有人,都回到了原本的位置。 刚才发生的事情,全当谁都不知道。 他们也只能当做不知道。 ········· 朱雀门前。 当血旗马蹄声冲到跟前的时候,值守的金吾卫都已张弓搭箭,对准了血旗斥候。 可,当再看到血旗的时候。 金吾卫直接被吓得一个哆嗦,谁都不敢有任何的放肆,立马乖乖的打开了皇城门。 畅通无阻!!! 立政殿。 李世民已经熟睡。 长孙皇后同样呼吸静谧。 “笃笃笃!” 突然,一阵急切的敲门声,打破了这里的安宁。 “谁!” 李世民猛地起身,满头大汗。 近日来,他的睡眠有些差。 时常梦见死去的李建成等人,再加上,最近是多事之秋,夜晚的消息,从来就没有好的。 “陛下。” 长孙皇后也猛地坐起,赶紧轻拍李世民的后背,同时,看向了殿门:“何事惊扰?” “回禀陛下,皇后娘娘,左右武卫的血旗到了。” 门口的护卫立马通禀。 血旗? 听到这两个字,李世民的双眸猛地一缩,他急忙掀开被子:“进来,快进来!!!” 长孙皇后赶紧给李世民披衣服。 宫女走了过来。 更衣。 点燃一圈蜡烛,灯火通明。 门开了。 金吾卫副统领李君羡神色凝重的带着血旗斥候,走了进来。 血旗斥候什么都没有说。 直接从怀中取出来一个匣子,恭敬的举过头顶。 李世民顾不上让李君羡呈过来,三步并做一步的冲过去,狠狠攥在手中。 “来人,带他下去,知会太医署。” “好生休息。” 李世民也喝道。 李君羡吩咐护卫安排。 血旗斥候退下。 这些天,他一日没有停歇,全凭着一口气吊着,需要太医署的人前来诊断,以免留下暗疾。 李世民盯着手里的匣子。 手,有些哆嗦。 “左右武卫······” “卢国公和翼国公······” “难道,他们出现什么意外了吗?” 李世民的嘴唇有些发干。 他害怕。 他的双眸中真的全都是害怕。 他真的想不到,还能有什么事情,能让程咬金和秦琼派出血旗。 不过是押送个赈灾粮罢了。 能出什么事? 难道,左右武卫,遭人暗算,全军覆灭? 还是说,受灾的三十余州,出现了更可怕的变化? 但,不论是哪一个,都是现在的李世民,无法承受的。 也是现在的朝廷,无法承受的。 大唐,此刻已经到了极限,若是再紧绷一下,这根弦,怕是要直接崩了。 “陛下,不要多虑。” “打开看看吧。” “万一,是好消息呐?” 长孙皇后给李世民斟了杯茶,宽慰道。 李世民抿了下干裂的嘴唇,苦笑一声:“观音婢,你就别安慰朕了。” ”就算是有些好消息,也远远达不到派出血旗的地步。“ “好消息?” “朕不敢想,朕只期盼着,这个坏消息,能小一些,能再小一些,就好了。” 李世民嗓音沙哑。 就这么片刻间,李世民身上已经冒了一层汗,整个人都口干舌燥,不知所措。 长孙皇后也觉得自己宽慰的话,着实有点不太可能。 “陛下,打开吧。” “血旗,必须要面对。” 长孙皇后双手按着了李世民的肩膀,鼓励道。 李世民僵硬的点点头。 血旗的消息,是逃不过的,也无法逃过。 他咬咬牙。 鼓起全身的力气,发抖的手指,轻轻按在了匣子的开关上。 咔嚓! 锁跳了出来。 匣子,打开了。 一封书信,静静躺在里面。 是秦琼的字迹。 李世民麻木的拿起来。 强忍着疯狂跳动的眼角,看了下去。 看着看着,他的脸色,突然一变,竟开始扭曲起来。 第28章 长孙皇后懵了,李世民疯了 “陛下?” “怎么了?” “发生什么事情了么?” “程将军和秦将军一向稳重,这一次怎么会······” 长孙皇后一直注意着李世民的脸色。 她并没有凑上去观看书信。 自己是皇后,绝对不能干政,若是陛下让自己知道,自己可以知道,可若是陛下不说,自己就不能擅自打听。 长孙皇后贵为母仪天下,自然明白这个道理。 可是,李世民丝毫不理会长孙皇后。 一个字一个字都不错过。 时间这一刻,都仿佛停止了。 “嘶·······” 不知道过了多久,李世民深深吸了口气,双手颤抖了下,书信,落在了桌上。 “这怎么可能。” “天下怎么可能会有如此工艺。” “这,这让朕如何相信。” “苍天啊,难道这是真的?这怎么可能!!!” 李世民的大脑,已经丧失了思索的能力。 制盐之术! 四句圣言! 竟只是出自于一位少年。 李世民无法相信,如果朝廷真的能掌握少年的制盐之法,这个天下····· 自己····· 咕咚!!! 李世民凌乱了。 他现在真的是完全不知道该怎么思考,该怎么做了。 但,下意识的,李世民的嘴角,再也压制不住了。 预想中的坏事,没有出现。 这原本就是能够令人欣喜的事情了。 更别说,秦琼和程咬金在信中所说的这个振奋人心的消息。 制盐之法! 制盐!!! 盐啊!!! “陛下,你没事吧。” “陛下,要不要叫太医?” 长孙皇后都快要担忧死了,李世民自言自语的话,她并没有完全听清,但,也听到了只言片语。 陛下,好像在祈祷上苍保佑? 长孙皇后瞬间反应过来,猜测真的出现不好的事情了。 可,陛下却坐在那里,开始了傻乐。 那嘴角,咧着,哈喇子都流出来了,却丝毫没有任何的感觉,这让长孙皇后本能察觉,李世民的身体出问题了。 这绝对是怒极而笑,悲伤过度造成的。 不免,长孙皇后声音提高了些,大声的询问向李世民。 同时,也意图想要用自己的声音,把她感觉陷入悲伤中的李世民唤醒过来。 被长孙皇后如此一打岔,李世民的脑回路顿时连接上了。 整个人打了个寒颤。 并且用力的吸了下鼻涕,连带着把都要落下去的哈喇子吸回来了。 “不用!” “朕,没事。” “朕,真的没事。” “观音婢,朕,没事·····” 李世民不断地重复着。 不过,长孙皇后看着他的眼神,却更担忧了:“陛下,你别吓我。” “如果身体不适,还请赶紧叫太医啊。” 李世民愣了下,望着满脸忧愁和焦急的长孙皇后,眨眨眼,呆滞了数息后,不由大笑了出来、 “哈哈哈····” 他完全洞悉了长孙皇后的想法。 “观音婢,不用了,真的不用了。” “朕,没事。” “嘶······” “朕,兴奋。真的,朕从来没有这么兴奋过。” “你说对了。” “好事,真的是好事。” “这一次,程咬金和秦琼,给了朕一个巨大的惊喜。” “这是上苍的恩赐,这是大唐的祥瑞,这是······” “算了,观音婢,你看下吧。” “你看了就知道,朕为何如此兴奋了,朕,没法给你解释,你自己看吧。” 李世民把书信递给了长孙皇后。 他一口把茶饮完,便起身,完全没有困意了,竟然开始打起了功夫。 李世民乃是马上皇帝,年轻时南征北战,一身武艺相当不俗。 他试图用这个法子,让自己彻底冷静下来。 长孙皇后看着李世民仿佛入魔了的样子。 满脑袋的问号。 大晚上的,陛下这是干什么? 这得是多劲爆的消息?才能逼得陛下,大晚上的打拳? 有了李世民的命令,长孙皇后才拿起了桌上的书信。 她不过看了一遍,瞬间,整个人好似三九严寒天的冰雕。 彻底的,直挺挺的立在了那里。 她的头发,都要立起来了。 双眸,更是璀璨犹如初生的阳光。 长孙皇后直接懵逼。 完全,无法相信。 这书信的内容,并不长。 只是汇报了制盐之法有关信息,并且附上了张楚的那一番话。 可,就是这一番话,决绝的让长孙皇后彻底失神。 这叫张楚少年手中,竟有制盐之法! 可把毒盐,变成好盐! 长孙皇后不敢相信。 人世间,还有这般技艺?!!! 若是真的有这个法子,那么今后,大唐的 变化,何至于翻天覆地啊。 而且,这少年,竟然还愿意交给朝廷,交给陛下!!! 这是何等的胸怀。 长孙皇后站在那里,她的心,嘭嘭跳着好似千军万马冲撞了过来。 这是真正的拔一毛而利天下。 少年竟有如此之胸襟,长孙皇后压根不知道该怎么评价。 她感觉,自己都没有资格评价了。 要知道,有这么一手技艺,简简单单便是享不完的富贵,花不完的金银,甚至于乃是对抗整个朝廷的底气。 长孙皇后的目光,再次麻木般的机械向下。 下面,就是名为张楚这位少年的那番话。 “我张楚有能力帮一下百姓,自然愿意······” “为天地立心!为生民立命!为往圣继绝学!为万世开平!” “我愿意和朝廷一同奋斗前进······” 长孙皇后眼圈红了。 她甚至都感觉有些浑身无力。 不知何时,书信,飘然落在了地上。 长孙皇后就直勾勾的看着,都忘记了拾起来。 呼吸急促,脸色苍白,不知所措。 忘记了时间,忘记了一切,脑海中只重复回响着那四句话。 同时,心中勾勒出一道身影。 这身影神圣无比,这身影高大无比,这身影仿佛神仙般托起了苍生。 这身影,正是那位名叫张楚的少年。 立政殿内,诡异的一幕,出现了。 当今陛下,大名鼎鼎的李世民,已经满头大汗,却丝毫不停,疯狂的打着拳脚功夫。 当今皇后,端庄秀丽的长孙皇后,双眸空洞,呆呆的站在那里,仿佛入魔了一样。 截然不同的两个人,却都是因为一位名叫张楚的少年罢了。 这一夜,立政殿,彻底真正的无眠! 第29章 赏,朕要赏!李丽质和李明达 星光璀璨。 夜深人静。 宽阔的田野之上。 张楚,秦琼,程处默,秦怀道,赵集····· 他们都躺在地上,浑身酒气的数着星星。 王铁牛没有过来,他仍是守在红薯四周。 秦琼差人用干粮,换了三坛酒,这已经是附近村子的所有存货了。 虽然不多,但足已聊慰今日风尘。 “只是可惜,酒太少了,不过瘾。” “老程也还没回来。” “等到了长安,小郎君,咱们,不醉不归!” 秦琼双眼很是有神的望着星空,笑着说道。 这点酒,正好用来提神了。 “酒不再多,微醺刚好。”张楚笑着说道。 “是啊,酒不再多,主要的是人,能和小郎君喝这一顿酒,我高兴。”秦琼侧过头,望着张楚的侧脸:“算算日子,我们送到长安的血旗,应该快要到了。” “长安那边,怕是今夜,注定无眠了。” “小郎君,你一技而利天下,天下百姓,会记住你的。” 秦琼沉声道。 赵集和程处默都看向了张楚。 不过,秦怀道整个人显然还都不知道之前,到底发生了什么。 他总是感觉,老爹对待张楚的态度,太不一样了,甚至他都不知道,到底自己和大哥,谁才是老爹的亲生儿子了。 而且,他也能感觉得到,这几个人,有事瞒着自己。 其实,这也不能怪秦琼他们。 制盐之法,关系太大。 绝对不能在这种场合公开谈论。 之前赵集和程处默知晓,是因为这件事乃是小郎君告诉他们的。 若是按照等级来看,他们绝对没有资格知道这件事。 自然,秦怀道就没有人擅自告诉了。 张楚双手放在脑后,咧嘴一笑:“记不记得我,又有什么何妨?” “只要百姓,能过的好一些,能真正的享受下生活的乐趣。” “而不是,生下来便背负着苦难,我就心满意足了。” 张楚对于名留青史,说实话,并没有太大的感触。 真说起来,自己也不过就是借花献佛罢了。 自己能够凭借这些知识,在大唐轻松一辈子,张楚就心满意足了。 至于其他的,张楚不考虑,想都懒得想。 “大哥看淡虚名,处默,学到了。” “若是大哥的想法,被千万人知晓,相信所有人,都会泪眼朦胧。” 程处默感慨。 秦怀道坐了起来,他有点不信的望着程处默,目光中有些陌生。 这是,在拍马屁吗? 娘唉! 混世小魔王,也有拍马屁的一天吗? 同时,他的目光落在了张楚身上,他们这群人说话,怎么好像是在打哑谜一样啊。 自己,咋就不懂呐? 张楚闭上了眼睛,随意的聊起了天。 秦怀道爬到了程处默身边,小心翼翼的凑到耳边:“处默,大哥到底怎么回事?” “你说一下哎。” “我这·····” “怎么啥都听不懂呐?” 程处默扭头看了他一眼:“叫二哥。” “二哥!”秦怀道立马道。 “嘿嘿,大哥所做的事情,等你回到长安,自然就知道了。”程处默狡黠一笑。 这是绝密。 他自然也不敢随意透露风声。 不然,万一消息泄露,有不良之人想要截杀大哥,那可就坏了。 多一事不如少一事。 “你·····”秦怀道满脸委屈。 “好了好了。” “虽然事情不能说,但,大哥说过的一句话,我告诉你,你自己体会吧。” 程处默把那四句话,告诉了秦怀道,然后便加入了张楚秦琼他们的闲聊。 秦怀道在旁边,他的眼神,呆呆的盯着头顶上的一颗星星。 他愣住了。 这句话······ 嘶!!! 为天地立心。 为生民立命。 为往圣继绝学。 为万世开太平。 怪不得刚才,老爹说自己能做到第一句话他就算是死,也瞑目了。 咕咚! 秦怀道艰难的咽了口唾沫,内心波涛犹如炸裂,不知何时,他转过头,望着张楚的方向,目光,微微有些迷离。 不知不觉。 田野上没有了声音。 大地,归于平静。 只有细微的鼾声,在轻轻回响。 ········· 长安的朝阳,是那么的明亮。 这座雄伟的巨城,也只有如此绚烂的太阳才能配得上。 日出东方。 长安苏醒。 明德门在一阵阵摩擦声中,打开了。 门外,早就已经有很多百姓和旅商等着了。 城门开,百姓鱼贯而入。 长安开始了繁忙的一天。 皇城。 立政殿。 这一夜,李世民和长孙皇后,睁着眼睛到了天亮。 两人毫无困意。 “恭喜陛下,贺喜陛下。” “大唐有此少年,陛下如虎添翼!” “若是张郎君,能够追随于陛下,实乃是大唐之幸,百姓之福啊!” 长孙皇后目光灼灼的望向了李世民,激动道。 李世民深吸口气。 强忍着心中一夜还都没有褪下的兴奋,他整了整衣冠,站了起来。 “观音婢说的对。” “若是这少年,能够追随朕,朕,绝不会负了这少年!” “朕,发誓!!!” 李世民抿了下有些干裂的嘴唇。 他猛地转身看向了长孙皇后。 “观音婢,朕要给程咬金和秦叔宝回旨!” “朕要嘉赏他们,为朕聚贤,当然,朕也要嘉赏张楚,朕要狠狠地赏赐他。” “只有这样,才能表明朕的心迹。” “只有如此,才能让张郎君,明白朕对他的情感。” “郎君如此对朕,朕,怎能负他?” 李世民激动道,都有些语无伦次了。 长孙皇后也笑了出来,笑的无比灿烂。 “陛下,这件事,臣妾,不好回答。” “还请陛下,召见房玄龄魏征等人,一同商讨才是。” 长孙皇后躬身道。 毕竟,李世民的命令,也要通过中书门下而出。 更何况,这件事无比重要,绝对不能他们两个人一拍脑门就决定。 必须要细细商议,如此,才不会寒了张郎君的心。 “对对对。” “观音婢说得对。” “朕,这就去找他们。” “李君羡,宣房玄龄,魏征,徐世积,李靖·······” 李世民犹豫了下,再补充道:“还有长孙无忌,来见朕。” 这个消息,终究是要面向天下。 瞒是瞒不住的。 所以,李世民还是叫上了长孙无忌。 长孙皇后眼眸一闪,她想要开口,但,最后还是忍着了,没有多说。 她知道,陛下所做一切,自是有陛下的道理。 李世民走了。 急匆匆的冲向了甘露殿。 长孙皇后轻轻拢了下裙摆,坐下,低头,看着手边的信笺。 控制不住的又笑了起来。 天下,竟还有如此少年。 等少年到了长安,自己,定然要好好端详端详。 “母后,出什么事情了吗?” “我给父皇请安,父皇都没有停留。” 这时候,一位少女抱着一个瓷娃娃走了进来。 一下子,立政殿好像都明媚了许多。 少女天生丽质,肌皙如玉,细腻如脂,好似初夏的荔枝,散发着淡淡的香甜。 睁着那双宛如翡翠般清澈眸子,好奇的望着长孙皇后。 “阿伊阿伊·····” 她怀中的瓷娃娃,见到长孙皇后,小腿疯狂打墩墩,笑声如银铃般。 这两人,稍大的叫李丽质,年幼的则名为李明达。 第30章 长孙无忌的计划,甘露殿的沉默 朱雀门前。 房玄龄,长孙无忌,李靖,魏征和徐世积等人几乎是一同抵达。 “玄龄,药师,玄成,茂公,啊哈哈哈,这么巧啊。” 长孙无忌从马车上跳下来。 正了正衣冠,望着旁边一同走过来的四人,笑着迎了上去。 四人也都是朝长孙无忌拱手。 “陛下,这么着急召见我们,有什么急事么?” “辅机,你和陛下最为亲近,是不是有什么风,先透露下?” 房玄龄笑着说道。 长孙无忌,在他们这群人中,身份是有些特殊的。 毕竟,他还是皇后娘娘的亲哥哥,太子和一众公主皇子的亲舅舅,更是陛下从小到大的发小。 论关系,长孙无忌要胜过他们在场任何一个人。 只是,最近长孙无忌因为世族门阀的事情,有些微妙。 这些微妙,众人也都能体会得到。 但,不论怎么样,只要陛下没有表态,长孙无忌的位置,无人可以撼动。 长孙无忌摇摇头:“玄龄兄说笑了。” “陛下心思,深如天渊,岂是我能随意揣测的?” “更别说,玄龄兄,你乃尚书省右仆射,位高权重,陛下有事,第一时间是要和你商讨,我小小吏部尚书,如何能和你比?” “玄龄兄,药师兄,玄成兄,茂公兄,咱们还是边走边说吧。” “不要让陛下等的急了。” 长孙无忌笑着轻声道。 众人齐齐走进朱雀门。 “这一次,陛下议事,只有咱们五人么?”李靖皱了皱眉,有些奇怪。 “萧大人没来,还是说,已经到了?”魏征朝左右看看。 萧瑀,尚书省左仆射,军国大事,少不了他的影子,若是他不在,很多事情压根都推行不下去。 就算房玄龄为右仆射又如何? 左仆射,终究为尊。 “或许是,陛下有什么事情,要和我们说。” “暂时,不想让萧大人他们知晓。” 徐世积沉声道。 他们五人一同进宫,其实已经说明了些许事情。 虽说,长孙无忌在,可,长孙无忌终究还是忠心于陛下,以陛下为第一位的。 长孙无忌轻轻吐了口气,点点头:“茂公说的有道理。” “萧大人背后,终究是牵扯着太多。” “既如此,那咱们,快些走吧。” 长孙无忌的步伐快了些许。 他双眸,也有些恍惚,心里猜测着陛下用意。 把萧瑀排斥在外,可却把自己算了进去。 要知道,自己最近和世族门阀走的很近,他誓为长孙家重振家族,自然就少不了居中联络。 其实,长孙无忌整个人现在也都有些拧巴。 对于李世民的忠心,他长孙无忌敢发誓,自己绝对没有任何二心。 这一路走来,不论是遇见什么情况,长孙无忌从未想过背叛李世民。 但,现在,自己要重振长孙家,就和陛下的路,有些偏差。 长孙无忌最近,也真的是充满了苦恼。 他想要寻找一个能够相互妥协的法子。 让自己和陛下,不至于越来越远。 现在陛下仍旧把自己召进来,说明陛下心中仍旧是把自己当成真正的自己人。 想到这里,长孙无忌深深吸了口气。 看来,自己的这个想法,要赶紧和陛下说一说了。 无数个日夜中,他所能想出来的唯一的法子,就只有这么一个。 幸好,这么多年来,自己也一直在铺垫。 现在,终于也能派上用场了。 若是这个计划成功,长孙家从今往后,将会成为全天下势头最盛的家族。 陛下世族一把抓! 自己也将在这两方之间,左右逢源。 想到这里,长孙无忌的脸上,露出了无比满意的笑容。 这么看来,这个法子,简直十全十美! 想到这里,长孙无忌的步伐,越发轻盈了起来。 甘露殿。 长孙无忌房玄龄等人到的时候,李世民已经居中而坐,目光深沉的望着殿门外。 “臣等,参见陛下!!!” 众人齐齐躬身。 李世民从思索中醒来。 目光扫过五人。 挥挥手。 “都坐吧。” 五人落座,相互对视一眼。 “陛下,不知陛下,召集我们五人,可是有什么当急的事情吗?”房玄龄开口。 这里论官职,他的最大,自然是要他发言。 李世民手指轻轻叩着桌面。 “李君羡,这份书信,让各位大人过过目。” “这是刚刚,卢国公和翼国公送来的奏表。” 李世民说道。 “程将军那边有消息了?”房玄龄眼睛一亮,急忙接了过来。 长孙无忌李靖他们也都凑了上去。 等不及相互传阅了。 灾情紧急。 李世民端起茶杯,抿了一口。 这份奏报,确实是刚刚送来的。 不过看时间,是早于血旗的,只是速度,比血旗还慢了那么一些。 上面记载的事情,仍旧是名为张楚的少年。 李世民也着实万万没想到,这少年竟然对医术还有些许了解。 小鬼遮眼,这个棘手的病症,被他破解了。 这小子啊! 真的是给自己的惊喜,太多太多了! 堂下,五人看完了奏报。 并没有太过于惊喜。 相反,眉头,皆皱了起来。 无声无息各自回了自己的位置。 甘露殿内,沉默无比。 良久后,房玄龄把奏报重新递给李君羡,手指,轻轻拂了下胡须:“这个病症,我也早就听说过。” “不少灾民,都是死在这个病症之中。” “听说,三十余州,都找不出这个病症的关键,这少年,倒是观察细心。” “如此,朝廷也好对症下药。” 不过,说着,房玄龄声音也是一顿。 “关键,陛下,若是用盐,才能治疗的话,朝廷,是不是有些撑不起?” “不过,能找到病因,也着实是大功一件了。” 房玄龄声音有些低沉。 “是啊陛下。” “盐·····” “朝廷拨不出来这么多数量,要供给三十余州百姓,谈何容易。” 长孙无忌附和。 即便是统领御史台,一心为民的魏征,也无奈的摇了摇头。 他无法要求陛下调拨青盐。 因为他清楚,这是不可能的。 朝廷,没有。 陛下不是神仙。 李靖和徐世积都没有说话,只有眉头紧皱,脸色严肃。 “是啊。” 李世民点点头,长叹一声。 “这么多盐,别说朝廷没有了,就算是世族门阀,怕是也没有。” “不过,今天我找你们来,不是因为这件事。” 李世民向后移了移身子,双眸,瞬间凝重起来。 “而是想要和你们商量商量,该如何奖励这位名曰张楚的少年?!!!” 李世民俯视着他们,缓缓询问道。 第31章 脑洞大开!这少年,是陛下的私生子? 奖赏? 长孙无忌房玄龄五人相互都看了一眼。 有些摸不准李世民的想法了。 若说奖赏,这当然是必须的。 这个叫张楚的少年,对朝廷有功,按律当赏。 但······ 说有功是有功,可这个功劳,何至于把他们五人全都叫过来,一同商议? 再说了,现在程咬金和秦琼还都没有回长安,这事情就算是再急,也要等到大军回长安后再说。 而且,这奏折乃是程咬金和秦琼联名上奏,他们两人又负责赈灾粮的运送。 他们更清楚三十余州的情况,到时候,对这少年的赏赐,多少也得过问下他们。 更何况。 这少年的法子,就算有效又能如何? 太过于不切实际了。 朝廷压根无法执行。 自然,对于这样功劳,奖赏也不高到哪里去。 总得而言,这并不是一个难题。 但现在陛下既然询问了,他们当然也不敢不回答。 房玄龄沉吟了下,回答道:“陛下,少年博学,看百姓疾苦愿伸出援手,可见此少年,心性颇佳。” “依臣看,不如赏金百两,并且发通报于天下十道,让天下少年,都学习张公子的品行。” 房玄龄给出了一个方案。 “陛下,臣附议。”长孙无忌拱手:“房大人所言,句句珠玑。” “如此,一来,能让此少年安居乐业。” “二来,也可让天下人感受到陛下皇恩浩荡,对于天下百姓而言,都是一个不错的正面鼓舞。” “三来么,黄金百两便已是很重的嘉赏了,其实按照律法,赏银千两便可。” “臣看,是房大人从大局着手,是要告诉天下人,为朝廷分忧,陛下绝对不会亏待任何人。” “不论怎么看,这个赏赐,已是顶格了。” 长孙无忌沉声道。 “臣附议。”就连一向挑剔的魏征,这个时候都没有什么意见。 他轻轻颔首,也无比认同房玄龄和长孙无忌的说法。 李靖和徐世积自然也没话说。 他们两人,多少是更属于军方。 这些问题,原本陛下都用不着叫他们两人过来的。 李世民手指轻轻叩着膝盖。 双腿,盘在一起。 身子微微倾斜在龙椅内。 双眸之中,看不出来任何的情感。 他就静静的看着五人。 房玄龄和长孙无忌眉角轻挑动,不知道陛下在思考什么。 这个奖励方案,已经没有可挑剔的地方了吧。 “不够。” 甘露殿经过短暂的沉寂之后,李世民摇摇头,吐出来两个字。 “这少年,不仅如此,还有大才。” “朕,从来没有如此欣赏过一个读书人了。” “玄龄啊,听说,长安有十八学士的说法?” “你,为其中之一。” “克明,也是其中之一。” “孔颖达,虞世南,陆德明这些当代大儒,也皆在其列?” “果真是一群鸿儒保学之士。” “可,朕现在却感觉······” 李世民伸出了一个手指,点了点众人:“你们这些人都算在一起,也比不上此少年。” “就冲这一点,该赏,该大赏。” 李世民笑着说道。 众人都是一愣。 长孙无忌,李靖,魏征和徐世积的目光齐齐落在了房玄龄身上。 他们不解,陛下说这话,是什么意思? 难道,陛下对房玄龄有什么不满之处?所以才借机敲打? 就连房玄龄,他本人都有些恍惚。 呆呆的看着李世民,双眸微微发直。 这话······ 他都以为自己听错了,开什么玩笑,陛下这话说出去,恐怕整个长安文坛都得震动,不,甚至于是整个大唐文坛都得轰动。 说真的,只要这话流传出去,说他们这群人,都比不上一个区区名不见经传的少年,恐怕第二天,整个皇城外面都得围满了读书人。 他们肯定会向李世民要一个说法。 什么鬼! 大唐新立,大唐文坛也好似冉冉升起的朝阳。 一扫之前乱世时的颓废,以一种崭新蓬勃的气象奔跑着。 大唐十八学士,自然就是佼佼者,就是领头羊。 说起来这件事,也是房玄龄时常骄傲的一件大事。 他也是读书人。 读书人,就没有不好名的。 房玄龄也免不了这个俗,只是平日里没有太大的精力分给这方面罢了。 毕竟,他不像是孔颖达这群人,平日里除了文坛就没有其他了,他还要有朝廷这一大摊子事。 但,大唐读书人对自己都无比尊敬,并没有因为自己不太参与文坛的事情而看轻自己。 可,如果突然有人说,自己不如其他人,房玄龄绝对不服。 绝对会跳出来,比一比,闹一闹。 只是,现在这话,是陛下所言。 而且陛下,还不仅仅说了自己,直接来了一个范围性的aoe。 这让房玄龄一时间都没有反应过来。 他心里揣摩着陛下话中透露出来的其他意思。 绝对是有其他意思! 绝对不可能是字面上的意思! 这一点,房玄龄可以发誓。 陛下肯定是意有所指。 一个连面都没有见过,不过存在于奏折中的少年郎,就算有点才情,何德何能敢和十八学士这群文坛巨擘所比较? 更别说,一个人要挑十八个人了。 全大唐,都找不出来这样的读书人。 甘露殿的气氛,稍许有些诡异。 长孙无忌李靖他们四个人,疯狂交流着眼神。 魏征更是眉头都要皱起来了。 房玄龄兢兢业业,为国为民为朝廷,若是陛下如此冤枉臣子,他真的是要出来弹劾了。 他正愁最近找不到人弹劾呐。 众人绞尽脑汁,说实话,真的想不到房玄龄有什么地方,需要陛下如此敲打。 房玄龄自己也想不出来。 以至于颇久之后,房玄龄才憋出来一个,自己看起来比较合理的猜测。 “陛下·····” 他抿了下嘴唇,小心翼翼的看了看四周。 “陛下,皇后娘娘不在这里吧。” 房玄龄问道。 李世民不解,不知道房玄龄为什么突然提到了观音婢。 他摇头:“没有啊。” “殿中,只有我们,外加李君羡。” “这一次商讨的事情,事关重大,闲杂人等,皆不在。” 李世民回答道。 “呼·····”房玄龄这才放心的松了口气,再看看长孙无忌,目光中带着都懂得意思:“既如此,陛下,你也不用瞒着我们了。” “更不用打哑谜了。” “说吧,陛下想要为这位流落民间的皇子,如何造势?” “臣,定然竭尽全能,配合陛下!!!” 房玄龄起身,郑重喝道。 他刚才憋了那么长一段时间,思来想去,说真的,也只有这么一个可能了。 陛下一句话,直接贬低他们十八学士。 说他们不如一位少年。 这话,真的相当于直接骂人了。 如果让孔颖达这群把名声看做比命还重要的人听到了,真的会找陛下拼命。 所以,不论怎么看,只有这个猜测,才有道理让陛下这么做。 这个时候,房玄龄也终于一切都想通了。 怪不得陛下突然如此急切的,齐齐召集他们五人一同进殿。 还不让萧瑀这些世族门阀的人参与。 也是! 区区一点封赏,值得如此劳师动众? 这样的事情,不是绝对心腹,万万不可流露出半点风声啊,不然,麻烦真的大了。 这是要,和他们一同商讨,该如何把这位民间皇子,迎回来。 这才是陛下最关注的事情。 房玄龄觉得自己猜到了一切,心里都有些小骄傲了。 再看看坐在上面,脸色一下子沉下来的李世民,更觉得自己猜对了。 而长孙无忌,李靖他们四个人,闻言,骤然起身,瞪大了眼珠子,看看房玄龄,再看看李世民。 懵了! 傻了! 惊了! 第32章 文以载道,流传万世,贞观四句! 他们四个人完全都不知道说什么了。 大脑一片空白。 呼吸急促无比。 看看沉默不言的李世民,再看看一本正经的房玄龄。 每个人的心中,都是掀起了无尽的波澜。 陛下的·····私生子? 流落于民间的大唐皇子? 这个说法,他们四个人都顶不住,更是万万想不到,房玄龄最后竟然憋出来了这么大的一个大招。 可,震惊之余,他们竟然觉得,还真有那么一些道理。 能让陛下如此看重,小小年纪甚至连亲自见一眼还都没有呐,陛下就敢把少年和十八学士相提并论,并且还直言,十八人都不如他! 这不论怎么看,也只有当父的,才能说出来这样的话。 “陛····陛下。” “这·····” 长孙无忌嘴角颤了颤,沙哑开口,声音充满了撕裂。 “玄龄,不得·····不得胡言。”好半晌,李靖也反应过来,赶紧喝道。 就算是真的,这事也得陛下亲口说。 他们当臣子的,可万万不能趟这一趟浑水。 陛下怎么说,他们怎么做就是了。 不然,若是表现的太过于热烈,这位流落民间的皇子真的被迎进了皇城,那么很容易就会被人打上流落皇子一派的身份。 到时候,很容易迎来无妄之灾。 这是私生子! 不用想也知道,大唐皇室又得来一场狂风暴雨了。 “ 陛下!” 魏征一撩长袍,直接跪在了地上。 “陛下,这件事臣反对!!!” “如此高调迎回,太子何以自处,其他皇子何以自处,皇后娘娘,又该何以自处?” “若是一个不慎,后宫将会翻天,导致各位皇子相互猜疑,相互辗轧的局面,太子殿下更怕是会·····会出现其他意外之事。” “朝廷这才安稳了多久?绝对不能因为一个皇子,就再次把朝局搞得浑浑噩噩。” “臣,请陛下,收回成命,这件事,可以徐徐谋之,绝对不能操之过急啊!!!” “不然,天下震动,对陛下,大大不利。” “还请陛下,三思!!!” 魏征激动,陈词昂扬,分析利弊,直接旗帜鲜明的反对李世民的做法。 “陛下,臣,附议!!!”房玄龄也直接跪在地上。 “陛下,臣等附议!!!” 李靖,徐世积,长孙无忌也都连连下跪。 “嘶·····” 李世民深吸口气,他的脸色,这会很好看。 一会红,一会青,一会紫····· 看着跪在大殿上的几个人,李世民真的是有些不知道该说什么好了。 这群人的想法,牛皮! 竟然连私生子,都出来了。 李世民双手撑着膝盖,缓缓站了起来。 一步步走下台阶。 站在了五人之前,看着五人跪伏在地的样子,不由好笑出声。 “你们·····” “哎!” “玄龄,朕知道你一向才思敏达,但,万万不要如此敏达。” “什么私生子。” “朕,是这种人吗?” “起来,都起来。” “这少年,如果真是朕的皇子,还真好了,朕也不用如此苦恼奖赏的事情了。” 李世民用脚踢了踢前面魏征长孙无忌的腿:“赶紧起来,赶紧起来。” “像什么样子。” 李世民笑骂道。 长孙无忌魏征房玄龄他们都抬起头,疑惑的望着李世民。 “ 陛下,难道,不是如此吗?” 房玄龄眨眨眼,和众人你看我我看你,真的是不知道,这到底是怎么回事了。” 李世民摇摇头,缓缓走到了甘露殿大门前,望着门外明媚的阳光,双手拢在袖子里,目光,深邃无比。 “起来,起来,快起来。” “玄龄,你猜的很好,下次别猜了,我就知道陛下不是这样的人。” “陛下,这不是真的?合着白激动了,那番话当我没说。” “·····” 五人相互搀扶着,起身,站在李世民身后。 望着这位大唐皇帝,天下共主的背影,呼吸之声慢慢的也都轻了下来。 他们不敢打扰。 老实的恭敬站在身后。 大殿中,寂静无声。 “为天地立心!” 突然,李世民声音重新响起,五人身心一震,立马抬头,望向李世民。 什么? 陛下,说的什么? 五人心中还有些不解,不知道陛下为什么突然开始感慨起来了? 为天地立心? 好句子! 五人都是饱读诗书之人,细细体味间,心神之间,泛起了波澜。 “为生民立命。” 李世民继续说道。 双眸中,倒映着东方的那轮太阳,整个人的眼睛都好像被朦胧上了神圣光辉。 五人下意识的你看我我看你。 为生民立命? 为生民立命! 五个人心神波澜,仿若潮汐,呼啦作响,不断的拍打着海岸,呼吸,都连带着为之震颤。 这话,何尝不是他们心中所想? 和上一句话连起来,可以说是道出了他们心中之向往。 陛下,好文采! 只是他们还都没有来得及感慨开口,李世民的声音,再次响起。 “为往圣继绝学。” 说着,李世民伸开双臂,仿佛拥抱着朝阳万物,神情更是充斥着一种莫名的感动。 “为······” “为万世开,太平!” 轰隆!!! 当这句话落下,五人已是双眸浑圆,一动不动。 他们心神之间,那原本的潮汐,不知何时,突然腾起了万丈巨浪,嚎啕着,怒吼着,狂风撕裂着,要把他们给吞噬。 五个人的头皮,有些发麻。 四肢百骸,仿佛有无数的虫蚁在啃食着自己的血肉。 陛下这首诗!!! 好文采!!! 好句子!!! 好一个文以载道!!! 好一个文人风骨!!! 大殿禁声。 唯有心跳,砰砰作响。 好半晌,房玄龄倒吸了口凉气,整个人忍不住都打了个哆嗦,嗓音略有沙哑,忍不住开口。 “嘶·····” “陛下之言,寥寥四句话,却已概括出圣人之道。” “还请陛下,不知道这首诗的名字,叫什么?” “今后,怕是再也没有诗词,可以超越如此之言。” “文以载道!!!” “莫过于是!!!” “这一首诗,足可镇压大唐文坛!!!历来读书人,都将铭记,都将以这四句话,为自己的毕生追求。” “臣,臣真的是·····此生难以望其陛下文坛之项背矣。” 房玄龄感慨。 他的眼眶,都有些湿润。 他一向以文人自居,自己一辈子所追求之事,莫过于,陛下这四句话了!!! 完全不用想,今后这首诗词,将会彻底的被全天下人传唱。 街头巷尾,幼童耄耋,以甚至于乡野之间。 世人可以不知道房玄龄,可以不知道孔颖达,可以不知道虞世南,但,绝对会知道,陛下的名字,还有陛下的这四句圣言! 五人,齐齐凝视着李世民。 李世民缓缓转过了身。 笑容璀璨。 “名字么,估计小郎君还都没有想过,但,朕愿意为他命名。” “贞观四句!朕,亲题!” 李世民沉声道。 五人难以置信。 小郎君? 那位叫张楚的少年?! 这······ 第33章 打起来了,都想蹭一下张楚! 这一瞬间,众人也才都堪堪反应过来。 他们终于知道,刚才陛下为什么说,少年能够胜过十八学士,也终于知道,陛下为什么超出规格的大赏少年。 确实如此! 十八学士,名声浩荡,长安百姓,可以说是无人不知无人不晓。 可,现在如此,若是百年之后,还能有谁知道十八学士的名字,还有谁能记住孔颖达,虞世南这些名字呐? 甚至于,后世人记住自己的名字,房玄龄可以确定,万万不是因为文坛之事。 但,少年这一首诗词,这四句话,足已名垂千古。 在岁月长河中,都能掀起不小的浪花。 千百年后,百姓们仍旧是会记得这四句话,会记得这位名叫张楚的少年,会记大唐贞观出过如此之惊艳才绝之人。 如此相比,十八学士真的加在一起,都打不过这位少年。 陛下没有夸大,更没有说是要趁机打击自己,没有,全都没有!!! 陛下只是实话实说罢了。 以甚至于,陛下所金口玉言题的四句话的名字,贞观四句,也会被铭记。 后世人谈论起来,除了感慨少年郎的心怀和睿智,也会凑着感慨一下陛下。 谁叫这个名字是陛下起的呐? 陛下,可是真的会蹭啊。 这一蹭,就好像是蹭了个千古流芳。 嘶······ 陛下就依靠着一个提名,便可在文坛上,留下不斐的名声。 众人恍惚。 久久不言。 李世民已经缓缓走到了龙椅之上,用力的甩了下长袖,心满意足很是骄傲的坐在了龙椅内。 “陛下!” 房玄龄大叫一声,猛地惊醒,抬头望向李世民,却只有明媚阳光,而后,他骤然回身,望着龙椅上的李世民,双眸凝重,呼吸,也有些剧烈:“陛下,贞观四句,不能很好的体现张公子这四句话的分量。” “以臣所见,不妨叫做楚子四言。” 房玄龄双眸炯炯有神。 这个老狐狸,已经反应过来李世民的用意,自然,眼红的厉害。 名垂千古! 歌颂万年! 这样的好事,谁不愿意争一争?就算是李世民乃是大唐皇帝,可自己也是大唐尚书右仆射,更是文坛十八学士之一。 虽说,自己所写的文章,所做的诗词,不论是立意之深远,还是说传唱之广阔,完全可以预见,比不了这四句话的一毛。 “楚子四言,太过于庸俗。” “以我看,不如叫少年歌。” “我大唐少年,若是能以此四言而傍身,而要求自己,相信我大唐,未来之强盛,亘古未有。” 李靖直接伸出手指,指着苍穹,声音雄厚有力的吼道。 说起来,陛下房玄龄这些人和文坛还有些关系,他们也能以自己的文章有机会流传万世。 但他们这些军人,可真的是一点机会都没了。 想要流传万世,只能依靠自身的战功。 可是,就算是杀上一万个敌人,也比不上能蹭一下张公子这四句话的作用啊。 苍天啊! 大地啊! 如此机会,没有人会放过,即便是李靖,眼睛也都红了。 “少年歌,完全不能体会出公子楚这四句话的用意!!!” 魏征也跳了出来,道出了一个名字,发表着自己的看法。 长孙无忌,徐世积也都不甘人后,疯狂给自己寻找机会。 甘露殿,已然成为了‘战场’。 谁都清楚,只要能在这四句话上,烙上自己的印记,天下皆知,后世万年更是不会只被束之高阁。 要知道,名留青史的古人,从来不在少数。 现在去翻阅那些史书,一个个名字都曾经闪耀过一个时代。 可,即便如此,又能如何? 大多史书被束之高阁,名字只是在一个个特定的人群中流传。 而想要被百姓,千百年来被百姓口口相传的名字,又有多少? 这个机会之宝贵,可见一斑! 李世民嘴角抽了抽。 看着下面五个人,一个个面红耳赤,一个个手舞足蹈,一个个都快要打起来的样子。 “好了!” 他呵斥一声。 五人身子一颤,齐齐看向了李世民,也察觉到了自己的失态,纷纷整理衣冠。 “看看你们的样子。” “一个个的。” “为了如此虚名,成何体统?” “传出去,你们的老脸,还要不要了?你们可是国公,天下人都以你们为目标,为榜样。” 李世民 有些烦躁。 但,也不好强行摊派,直接采用自己的名字。 再说了,人家少年郎君张楚公子同不同意,还另说呐。 “这件事,等到小郎君回到长安后,朕会把你们的意思也都传达一下。” “让小郎君挑选,公平公正,也不会伤了和气不是?” 李世民轻轻咳了一声,缓缓道,说出了一个听上去比较公允的处理法子。 房玄龄魏征他们也都不好说什么,只能称是。 但,一个个的心里也都开始嘀咕计算。 到时候,自己定是要在小郎君跟前。 不然,若是本人不在,也太吃亏了。 陛下直接把他们的名字和自己的名字让小郎君挑选,就算小郎君不中意陛下的名字,但碍于陛下就站在身边的情分,也得选择陛下的啊。 不然,多不好看? 陛下毕竟是陛下! 对! 到时候,自己一定要在现场,如此才能让小郎君好好斟酌。 “陛下此言有理。” “还是等到小郎君回了长安再说。” 房玄龄躬身,轻轻拍了拍自己的衣袍:“陛下,以臣所言。” “小郎君如此之才,若是不能为朝廷出力,为百姓分忧也未免太过于可惜了。” 房玄龄脸色一正。 “之前臣的话,收回。” “小郎君的赏赐,只是赏金百两,太少。” “分发于十道之事,也是臣太过于小气,以小郎君此文采,压根用不着府衙出面推动,即便是自身文采,就足够名动天下。” “既如此,臣以为,赏赐小郎君黄金千两,并让小郎君进入国子监,以身镇我大唐文坛。” “虽说,以小郎君之才,担任国子监祭酒也绰绰有余,但,孔颖达孔大人历来没有太大的错误,不好罢免。” “而且,小郎君年纪不大,若是贸然高位,很难压住那些老夫子。” “臣以为,给小郎君国子监助教一职,倒是合适。” “等到小郎君名声显赫起来,再可提拔。” 房玄龄斟酌着,说出了自己的想法。 这次赏赐,比之前,要重的多的多。 别看只是加了个国子监助教的身份,但,却直接让张楚从平民身份,转为了士。 并且进入了朝廷体系。 若是真的文采雄厚,聪明过达,未来前途,可以说是不可限量。 要知道,多少读书人,多少寒门子弟,多少普通百姓,想要进入朝廷这个大圈子里来,费劲了心血,熬白了发丝,可到死,都无法求的机会。 张楚的这个起点,已是很高了。 而且,国子监位置特殊,能和国子监打交道的可以说是皆是上层勋贵。 这层身份,一下子就让张楚,跻身于大唐上层之中。 魏征长孙无忌他们轻轻吸了口气。 但,思量片刻,也都觉得房玄龄做事,滴水不漏。 压根无法挑剔。 “臣等,附议!” 四人齐齐喝道。 李世民轻轻端起了一杯茶,吹了吹热气,不言,不语。 甘露殿,再次平息下来,落针可闻。 第34章 石破天惊,李广难封,和小郎君有什么关系? 哒! 李世民手里的茶杯,放在了桌上,发出了轻响。 “国子监助教。” “是个不错的差事。” “不过,朕觉得还远远不够。” “朕想着,小郎君,足可封侯。” “只是,这侯爵的次位,朕还有些拿捏不准。” “想着叫你们过来,商量一下。” 李世民沉默了片刻后,脸上露出了笑意,整个人的呼吸,都带着轻松和愉悦。 这是他真正的目的! 既要大赏,若是没有爵位,可叫什么大赏呐? 而且,以张楚所功绩,若是不封侯,何以体会自己想要招纳贤才的决心? 自己现在在朝堂上的班底,太浅薄了。 除了玄武门之变前就所追随自己的这一批,自己登基后,身边多了其他人么? 并没有! 自己在朝堂上都被处处掣肘,更别说出了朝堂外的那些道府县了。 他们又有多少是真正朝廷的人呐? 大部分,都被世族门阀攥在手中吧。 大部分,都是世族门阀的子弟和门生吧。 也正是因为世族门阀掌握着大量官员,他们也才真的有底气和朝廷拉锯。 所以,李世民想要寻找忠于朝廷而不是忠于世族门阀的后起之秀。 而第一个标杆,自就是张楚。 若是第一炮都打不红的话,自己今后的步子真的是将会越来越难了。 李世民决心已下。 可下方,房玄龄长孙无忌他们的却彻底陷入了惊骇和震撼中。 齐齐盯着李世民的眼睛。 他们都以为自己听错了,不敢相信。 封侯? 虽说小郎君文采过人,可若是就凭这个功绩封侯,那么如此看的话,这封侯也太随意了吧。 要知道,自古以来,不论是那个朝廷对于封侯都是慎之又慎。 李广,如此一代名将,却和封侯还相差甚远。 民间大名鼎鼎的关羽关二爷,如此之大的名头,可比小郎君的名头大的多,可也不过只是一个汉寿亭侯。 可以说是最低的那种侯爵。 一辈子,关二爷对于自己这个侯爵,无比珍重,就算是死,所书写的也是大汉所册封的汉寿亭侯,而不是其他。 可见侯爵之珍重。 直接给了小郎君,这可比给一个国子监助教要重的多得多。 有了爵位,便可以食邑户。 这可真的是相当于直接跃向了统治一层,可不是简简单单的富贵功名人家了。 所食邑户也其实就已相当于私人财产了。 “陛下,这·····” 魏征前走一步,眉头紧锁。 “这是不是太过于······” “太过于越制了?” “虽说,臣无比认同小郎君之才华,但,朝堂之上,不知道多少人都盯着这个爵位,不知道多少人为了这个爵位拼而不得。” “臣,还请陛下三思。” “以小郎君现在的功绩,无法撑得起封爵。” “臣,不同意!” 魏征喝道。 “是啊陛下。”长孙无忌眉头紧锁:“陛下,从武德年间,甚至于从太上皇起兵时,便追随陛下的将士们,不少军功赫赫,还都没有封爵,他们都在看着陛下呐。” “近几年,陛下对爵位控制无比严苛,将士们也没有什么话说。” “但,若是贸然给了小郎君一个爵位,怕是会,动摇人心啊。” 长孙无忌沉声道。 “玄成和辅机所言甚是,还请陛下三思。”房玄龄沉声道。 “陛下,贞观二年和三年间,北上击突厥之战,无数将士出生入死。” “到现在,还有不少将士时常向臣提起,玩笑说他们的功绩,值得封侯。” “不过,都被臣以李广而搪塞去了。” “说朝廷封侯,乃是大事,不是区区军功便可左右的。” “可如此·····” “多少显得有些唐突和草率了。” 李靖也开口道。 徐世积连连点头称是。 李世民叹了口气。 他微微前倾了身子。 “可是,朕怕,若是不封侯,我大唐,将会失去小郎君这般圣才啊。” “其实,还有个原因,朕是不想着给你们说的。” “但,若是你们也不理解,恐怕朕的这个旨意,行不下去啊。” “到时候,朕还想着让你们,帮朕堵住衮衮诸公的悠悠之口啊。” 李世民心中其实也充满了纠结。 制盐之法,太过于重了。 这事,知道的人,越少越好。 来之前,李世民想着,虽然最终是瞒不住,但能瞒世族门阀多久,就瞒世族门阀多久,这样能给自己充足的时间准备。 可现在看来,不用纠结了。 若是再纠结,小郎君怕是会对朕,对朝廷失望啊。 五人脸色疑惑。 还有原因? 这····· 众人相视一眼。 “陛下,臣等追随陛下,忠心不二。” “臣等若是陛下再信不过,陛下还能信谁呐?” 房玄龄沉声道。 不过说着,他斜了眼旁边的长孙无忌,目光微垂。 李世民点点头:“是啊。” 不过,他的目光,也落在了长孙无忌身上。 长孙无忌深吸口气,知道这个时候,该自己表态了。 陛下,竟然都已经开始防备自己,这在之前是绝对不会出现的情况。 “陛下!” “在陛下说这件事之前,臣,有话说。” 长孙无忌高声道。 “说。”李世民喝道。 “陛下,臣虽有心光复长孙族,但,臣 之心,仍旧在陛下身上,而不是在世族门阀身上。” “但,臣不知道该如何让陛下相信臣之所言。” “所以,臣想请求陛下,答应臣的一门婚事,如此,相信陛下也将没有顾虑了。” 长孙无忌斟酌了下,缓缓道出了自己的心里想法。 “讲。”李世民一挥袖子,脸色平静道。 长孙无忌直接跪下。 “臣,恳请陛下,赐婚长乐公主和长孙冲。” “长乐公主乃是臣的亲外甥女,长孙冲乃是陛下的亲侄儿。” “血浓于水,若是两人大婚,当前所有问题,都将迎刃而解。” 长孙无忌声音清朗,可以说是用尽了浑身的力气,久久旋绕于大殿之上。 声音散去。 可大殿之中,却久久沉寂。 长孙无忌要请婚长乐公主李丽质?!!! 魏征房玄龄等人心中都掀起了波澜。 他们都有儿子,谁不想让自己的儿子迎娶长乐公主? 长乐公主之名,天下皆知,更是在他们眼前长大的娃娃,他们更是疼爱无比。 说实话,长乐公主,几乎是全长安所有少年的美梦。 而且,陛下对长乐公主的喜爱,更是不必多提。 贞观四年时,长乐才不过十岁,陛下就已经开始张罗嫁妆。 其丰厚程度,都已僭越制度,甚至都引得魏征上奏反对,弹劾陛下。 闹得沸沸扬扬。 可最后,陛下还是顶着压力,执行了下去。 满朝文武也不好再多说什么,毕竟,虽说长乐是公主。 但,长乐公主先是陛下的女儿,当父亲的,想要多给些女儿嫁妆,乃是理所应当之事。 谁能想到,长孙无忌直接来了这一招。 让长孙冲,迎娶长乐公主。 这一招,狠啊。 确实也正如长孙无忌所言,只要长乐公主和长孙冲大婚,长孙无忌将是永永远远和朝廷和陛下绑在了一起。 甚至于就算长孙无忌和世族门阀继续眉来眼去,陛下都会觉得,这是长孙无忌在为自己的外孙而奔波。 这段时间,长孙无忌和陛下之间的隔阂,彻底消失。 李世民深深吸了口气。 刚才平静的脸色,这会变得有些扭曲。 他无法淡定了。 自己的宝贝闺女,要嫁人了? 这么快? 丽质才几岁? 过了秋天,就十四岁了,还真到了出嫁的年纪。 李世民精神有些恍惚。 尽管他不想承认,可,他心里很清楚长孙无忌所说,乃是最好的法子。 把丽质嫁给长孙冲,那么长孙家就算是再勾结世族门阀又如何?也不用担心他们敢背叛自己。 这一瞬间,李世民想了很多。 片刻之后,李世民挥了挥手。 “这件事,朕一个人做不了主,回去,还和皇后娘娘商量商量。” “还是先说封侯这件事吧。” “朕,绝不能失去小郎君。” “封侯,是定了的!” “你们不要觉的是朕一意孤行。” “小郎君之功绩,说给你们听,怕是你们都会求着嚷着,请求朕给小郎君封侯。” 李世民缓缓起身,慢慢走了下来。 众人郑重的看着李世民。 更是好奇了。 还能有什么功绩? 竟然自己等人都要求着封侯? 这怎么可能! 难不成,小郎君是神仙? 李世民双手负后,把长孙无忌拉了起来:“你们也知道,小郎君所说小鬼遮眼这个病症,需要用盐来治。” “你们都说,没有太大意义,因为大唐,压根找不出那么多盐。” “可,你们谁知道,伴随着这个法子而来的,还有小郎君的解决之道。” 李世民抿了下有些干裂的嘴唇。 一一扫过五人的眼睛。 李世民的声音有些哆嗦。 他咽了口唾沫。 一字一顿道。 “小郎君说,他有法子,可把天下毒盐,制成精盐!” 第35章 把张楚封为国公?! 轰隆!!! 这话一出,正心神集中听着李世民说话的五个人,只觉得大脑一片空白,仿若炸开了一样。 他们的脑袋,都是懵懵的。 “陛····陛下。” “你说什么?” 房玄龄一把抓住了李世民的肩膀,完全没有了刚才的君臣仪态。 “你再说一遍。” “你刚才·····你刚才·····” “真的没有诓骗我们吗?” “我的天,我的神,我的祖宗啊。” “毒盐制成好盐,毒盐制成好盐,毒盐制成好盐·····” 房玄龄浑浑噩噩,他的眼睛里瞬间充斥着血丝,难以置信的盯着李世民,嘴里,一直重复着这一句话。 他无法淡定。 就算是这么多年来,早就已经养成了泰山崩于眼前而面不改色的深沉。 但,李世民这一句话,直接把他给干破防了。 房玄龄整个人都好像是要疯了一般。 噗通!!! 刚刚被李世民搀扶起来的长孙无忌,一屁股摔在了地上,刚才支撑着身子的双腿,这会却一点力气都提不起来了。 他就呆呆的盯着自己的脚。 魏征,李靖和徐世积纷纷倒吸了口凉气,直接把李世民围在了他们形成的一个人圈中。 “陛下,你是不是吃酒了?是不是到现在还都没有醒来?” “你······你说的这是什么浑话?” “毒盐,毒盐怎么可能制成好盐呐?” “盐·····这可是盐!!!陛下,这是真的,还是假的?” “若是真的有这么多盐,臣,臣可率领大军,追杀逃向西边的突厥各部。” 李靖也疯了。 整个人的呼吸,都带着粗重和急促。 盐,对于一个大军而言,代表着什么,没有人比李靖这个兵部尚书更了解。 若是将士们顿顿能够吃上好盐,我的天,那将会爆发出如何的战力,谁都无法想象。 “如果,天下人,都能吃上好盐。” “咕咚!!!” 魏征双眸发直,口干舌燥的用力咽了口唾沫,愣愣出神,也带着无法更改的坚决:“若是小郎君真的能做到,就算我这个国公之位,给他,又有何妨?” 魏征声音哆嗦着,用尽了全部力量,吼了出来。 这一刻,他们也终于明白,为何陛下,如此执意的要大赏于小郎君。 若说之前的功绩虽有,但不多,文采虽多,但于庙堂功绩而言却不计。 可是现在!!! 这个制盐之法一出 谁与争锋? 谁能争锋? 谁敢说半个不字,都用不着陛下动手,魏征指定上去先咬上两口再说。 能让全天下百姓都吃上食盐。 这是什么样的功绩? 不! 都已经不能用功绩来形容了,这是功德,这是大功德,这是要被百姓修缮生祠,享受香火的大功德。 这是要封神的。 百姓是可爱的,百姓也是务实的。 只要你诚心对百姓好,那么百姓同样也会这么对你。 就算,百姓们没有太多金银,不能直接表达自己的感动之情。 可,百姓们会用他们的法子,来表达自己的感激。 最简单粗暴的,自然就是磕头,就是上香,就是家家户户都凑在一起,一同修筑生祠,一同供奉香火。 “哈哈哈····” 李世民长笑出声。 “小郎君,对我大唐如此贡献,朕,要封他为国公,何须借郑国公的国公之位呐?” “这是朕,欠他的。” 李世民攥着拳头,低喝道。 魏征擦了擦自己的眼睛,连连称是。 “陛下!” 房玄龄深吸口气,直接下跪。 “陛下,若是小郎君所说,皆是真的。” “那么,这侯爵,必然得封,一定得封。” “但,国公之位置,太过于扎眼,贸然把这个位置给了小郎君,小郎君还都没有来到长安,怕是都已经被人记恨上了。” “这对小郎君而言,并不是最好的选择。” “不如,先封小郎君为开国县子!食邑五百户,正五品上!” “正好也和国子监助教所对应。” “毕竟,制盐之法,还没有印证。” “而且,就算印证了,朝廷投入生产,再到贩卖,也需要不短的时间,这期间,若是能保密,最好还是保密为上。” “如此,可以躲过世族门阀的夹击,给他们一个措手不及,此乃上策。” “更何况,小郎君年纪不大,未来的日子,很长很长,到时候,陛下一步步再把小郎君提到国公之位。” “到时候,随着食盐的开售,天下百姓,衮衮诸公,莫不感激小郎君,国公之位,也是水到渠成。” 房玄龄喝道。 尽管,他现在浑身都在哆嗦,他现在双手双臂都在颤抖发麻。 可,房玄龄终究是房玄龄。 大脑,仍旧在无比清晰的思考着,为李世民贡献最妥当的处置办法。 “臣,附议!!!” “陛下,臣等附议!!!” 长孙无忌李靖等人也都反应过来,立马匍匐于地上,齐齐喝道。 李世民目光闪烁。 低头,俯视着五个人。 这一次,他允了。 房玄龄所说,可以说是面面俱到了。 一来,制盐之法还没有真正的看到。 二来,现在还不是公告制盐之法的时候,贸然加封国公之位,势必招来无尽的流言蜚语,到时候朝廷也拿不出来一个章程应对。 毕竟,制盐之法,暂时按而不发为好,等到生产进入了正途,那么一切都将水到渠成。 不然,世族门阀这些老东西,绝对不会眼睁睁看着自己手里的金山银山,变得一文不值。 三来,开国县子,食邑五百户,正五品上,和国子监助教品级对应,而且,到时候也可对外说是因为张楚的文采和在赈灾中的卓越表现而加封。 虽说如此,不少人也会不服气,但,细细考虑下,也并不是不可接受。 要知道,光凭借这个文采和找到了应对绝症的解决之法,但凡张楚有一个皇亲国戚的身份,或者说是某个世族子弟的身份,最少也得是个开国县公这样的爵位。 是不是不公平? 但,不好意思,这就是身份带来的光环作用! “善!” 李世民沉声道。 “立马起草诏书,先行传向小郎君。” “是,陛下!” 五人齐齐领命。 李世民转身离去。 快要走到屏风时,李世民忽然扭头,看向了长孙无忌:“对了,辅机,长乐和冲儿的事情,过几日朕再给你答复。” “是!陛下!” “臣,翘首以待!” 长孙无忌欣喜,谢恩。 他其实心里也清楚,陛下今日当着他的面说出了张楚身怀制盐之法,心里,就已经有了抉择和倾向。 自己的计划,大功告成! 长孙无忌心中更是狂喜。 房玄龄,李靖,魏征他们看着屁股都要抬到天上去了的长孙无忌。 他们都清楚,今后,长孙一族,将真正的显赫于天下。 假以时日,说不准,可超越五姓七望,也或者说,变成六姓八望。 皆有可能! 不论怎么说,只要长乐公主下嫁,长孙一族的族运,已成! 第36章 到底是如何少年啊?陛下旨意到 甘露殿外。 用天下最好的青石板铺成的路上,长孙无忌只觉得浑身都轻松无比。 他要赶紧回去准备。 李靖,房玄龄,魏征和徐世积望着整个人都陷入喜悦,仿佛都要飞起来的长孙无忌,眼睛里多少也都闪过一丝羡慕。 这可是长乐公主。 仿若仙子落尘般。 谁能想到,最后竟然便宜了长孙冲这个臭小子。 “各位,等到陛下赐婚诏书正式下来后。” “一定得给辅机我个面子,来我府上,不醉不归!” “在这里,我长孙无忌也谢过各位,以往对长乐公主的教诲和喜爱。” 长孙无忌顿了下脚步,扭头看着四人,笑着拱手道。 眉角控制不住的飞扬。 就算他老狐狸了这么多年,可这个时候,也完全忍不住心中的欢呼,压根无法隐藏自己的感情。 “是得好好庆祝下。” “这,确实是个大喜事。” 房玄龄笑着说道。 “回去,我得给我家大郎说一说,让他早点死了这条心吧。”李靖玩笑道。 “是啊,这下子,整个长安俊秀,恐怕都得落泪了,长孙侄儿,好福气。”魏征也不得不感慨。 长孙无忌笑的更灿烂了。 “这也都是托冲儿各位叔叔伯伯的福气。” “现在天色也不早了,要不,中午我做东,醉仙楼?” 长孙无忌笑的无比灿烂。 “算了,小郎君的诏书,得赶紧起草,交给陛下盖印下发。”房玄龄拒绝了。 正事要紧。 “是啊,这份诏书,还得我兵部出文,发给老秦和老程,改日吧。”李靖也说道。 “好,既如此,那就改日。” “各位,那我先行一步。” 长孙无忌拱手,在四人的目光下,快步离开了皇城,直奔家中。 他得赶紧去准备,然后,最主要的是得赶紧归顺归顺长孙冲这个孽子。 这个节点,无比关键,绝对不能让他再捅了篓子。 和世族门阀那些子弟交往时,必须要注意,少露些纨绔行径。 特别是平康坊这种地方,这段时间,绝对不能再去了!!! 不然,万一被陛下和皇后娘娘知晓,麻烦可就大了。 房玄龄他们四人望着长孙无忌匆匆离去的步伐。 房玄龄心里默默叹了口气。 长孙冲,何德何能能配得上长乐公主? 这些年,他在长安的名声,可不算多好。 长乐公主······ 哎······ 但房玄龄也没有多说什么,这事情,于情于理都轮不到他多嘴,而且,背后议论别人这些事,不是君子所为。 李静徐世积和魏征也都沉默。 想起来长乐公主知进退,懂礼仪,明四经,喜读书,聪慧无比,丽质无双的样子,心里更是有些难受。 不过,谁都没有多说。 默默走出朱雀门。 “嗨······” “这叫什么事。” “长安这群少年,没有一个能配上公主殿下。” “可惜啊!” “说实话,我真的好奇张楚这位少年郎,到底,如何。” 李靖登上马车时,留下了这么一句话,带着可惜,带着遗憾,也有淡淡的惆怅。 房玄龄,徐世积和魏征都愣了下。 张楚! 张郎君! 是啊,他,到底是什么样一位少年?!!! ········· 军帐大营。 时间很快,不知不觉已经数日而过。 不过,张楚倒是没有太多的烦闷,每日精心呵护着这八株红薯,看着水灵灵,翠生生,努力焕发着生机的红薯秧,心情大好,无比舒畅。 这是适合庄稼生长的时节。 为什么热带的庄稼可以一年两熟甚至于三熟? 不就是因为充足的阳光和充足的水分吗? 大唐七月末的阳光,很明媚,很热烈,至于水分么,在张楚的干预下,也无比的充足。 这给红薯提供了绝佳的生长势头。 几乎每天都有变化。 有时候,张楚一天什么都不干,就坐在旁边,望着这八株红薯,完全没有任何不耐的感觉。 “大哥这是又开始了?” “铁牛,这罐子里面,到底是什么花?竟然能得大哥如此喜爱和重视。” 秦怀道依靠着一棵树干,和程处默,王铁牛两人站在一起,远远的注视着对着红薯痴痴发呆的张楚。 这么多天过去了。 日复一日。 大哥竟然一点厌烦的感觉都没有。 说实话,他们看着都够了。 这几日,王铁牛空闲了下来,只要张楚有空的时候,压根用不着他照看,张楚会亲自盯着,甚至还怕王铁牛搞坏了这八株红薯秧。 所以,只要张楚在红薯周围,王铁牛就相当于休息了。 算是轮休。 王铁牛苦笑。 “秦三哥,我哪知道啊。” “公子渊博,所做之事,不是我一个仆人能清楚的。” “我只要完成公子交代的事情就好了。” “其余的,给我说了,我也不懂。” 王铁牛说道。 这几天,他和秦怀道也熟络了起来。 渐渐地,王铁牛也从刚开始面对这些一个个有名大人物的震惊中恢复过来,并且亲切的叫程处默为程二哥,秦怀道则是为秦三哥。 程处默叹了口气:“是啊,大哥不说,估计也只有天知道这到底是什么品种的花朵。” “这几天我也没少问,可大哥总是笑而不语。” “我觉得,或许是大哥师父他老人家生前喜欢的花朵,所以才如此珍重。” “睹物思人,见到这些花朵,大哥就像是见到了师父一样。” 程处默说出了自己的猜测。 秦怀道摇摇头:“那也不必,如此日夜守候啊?” 他的眸子里,生出了些许的羡慕。 “或许,是大哥的青梅竹马送给大哥的定情信物,等到花开时分,大嫂就会来见大哥,所以,大哥才如此上心,恨不得揠苗助长!” 秦怀道这个纯情小男生,无比向往道。 程处默斜了他一眼:“你少听些那些说书的故事吧。” “什么就青梅竹马。” “你以为大哥跟你一样啊,整天就想着情情爱爱。” 程处默没好气的怼道。 秦怀道轻哼了一声:“大老粗,懂什么叫青梅竹马吗?老天爷,小时候我怎么和你一起长大。” 他的声音中都是哀怨。 如果程处默是个女子,说不准现在自己都已经有孩子了。 程处默懒得和他理会,打个哈欠,想找个地方睡觉去。 突然! 一阵马蹄声响起。 三人赶紧好奇的望了过去。 是兵部的斥候。 兵部斥候来这里干什么? 微微茫然,但瞬间过后,程处默猛的反应过来。 是陛下旨意来了! 算算时间,绝对是! 大哥的事情,陛下已有回音。 程处默身子一震,急忙冲向了张楚,呼唤道: “大哥,大哥,兵部的斥候来了,陛下的旨意来了。” “肯定是给你的。” 第37章 大哥,陛下真的是找你! 秦怀道和王铁牛也都激动的跟在后面。 特别是王铁牛! 自家公子都能接到陛下的旨意了? 我嘞个亲娘哎。 这在他之前是想都不敢想的事情。 之前,自己不过就是泼皮无赖,何德何能能和大将军,小公爷他们扯上关系。 现在,自己更是可以亲眼见证公子领取陛下的旨意! 王铁牛现在都已经感觉自己整个人飘飘然。 三人冲到张楚面前,兴奋无比。 不过,张楚懒得搭理他们。 “不要打扰我照料红薯。” “是不是陛下的旨意,你们说了不算。” “好生去等着就好。” “怎么一个个比我还激动呐?” 张楚扭头看了他们一眼,笑着说道。 陛下的旨意么? 该来的,总会来。 “可是······” 程处默挠挠头。 他想要再说些什么,但看着张楚如此云淡风轻的样子,也不好再开口:“那行吧。” “怀道,走,跟我去瞧瞧。” “看看到底是不是陛下的旨意到了。” “大哥,说的也对,万一不是了,岂不是空欢喜一场?” 程处默拉着秦怀道跑向了军中正帐。 王铁牛则是恭敬的站到了张楚身侧。 不过,脑袋控制不住的伸长了脖子,用力的朝着深处望去。 他可要比张楚激动的多了。 公子若是能被陛下看中,今后岂不是平步青云?奶奶的,自己追随公子这个决定,真的是太正确了!!! 说不准,今后自己还能借一下公子的光,讨个婆娘呐。 想到这里,王铁牛嘴角更是压不下去了,乐呵呵的傻笑出声。 张楚看了眼一脸yy样的王铁牛,不用想也知道这家伙心里在意想什么。 毕竟王铁牛也不大,二十左右的小伙子,有点对自己未来道路的憧憬,着实也正常。 不过,这也太不淡定了。 光想一想某些事情都已经乐成这样了,到时候万一真的做到了,岂不是就跟是范军中举一般了? “好了好了。” “看看你没出息的样子。” “ 把口水擦一擦。” “丢不丢人。” 张楚原本懒得打断王铁牛的yy,但是,这家伙不知道是不是想的太深了。 嘴角处都挂着晶莹剔透的哈喇子。 在阳光下,还有些闪光。 张楚不提醒下,着实是不行了。 万一被其他不了解的将士们看到了,还真以为自己带了个脑瘫患者呐。 “呲溜!” 王铁牛猛地惊醒。 嘴边的口水,用力重新吸了进去。 赶紧用袖子擦了擦,干笑两声,向张楚请罪:“公子,没忍住,没忍住。” “公子真乃人间龙凤,这才不过出世几天?” “就已经惊动了当今陛下。” “嘿嘿,铁牛真的是为公子感到高兴。” 王铁牛说道。 张楚笑着摇摇头:“如果可以,我还真不想和他打交道。” “但这世道·····” 张楚伸了个懒腰,从板车上跳下来。 “铁牛,等到了长安,咱们主仆俩的冒险之旅,可才是开始了。” “长安不是王家村。” “更不是军营。” “你应该知道,要怎么做。” 张楚随口提醒了一句。 “放心吧公子!” “来之前,我爹,还有族老都已再三嘱咐过,一切,以公子的命令为准绳。” “若是没有公子的吩咐,就算是当千年王八一动不动,也 绝对不能擅自做任何事情。” 王铁牛紧张的急忙拍着胸脯保证道。 他不傻。 他也知道长安这地方,论危险程度,可比王家村要重的多。 甚至,一个不小心,就是万劫不复。 张楚叹了口气,拍了拍他的肩膀。 “人世红尘,不是清净隐修,这世间,最难测的就是人心。” “和人打交道,很累,若是在长安闯了大祸,咱们主仆俩,可真的是要浪迹天涯了。” 张楚淡淡道。 “主要能跟着公子,嘿嘿······” “就算是刀山火海都不怕,更何况浪迹天涯!” 王铁牛挠挠头,憨憨道。 张楚哈哈一笑:“那就好,虽说,这种可能性很小,但,做好准备总不会错。” 张楚眯了下眼眸。 这里毕竟是封建社会。 很多价值观,和自己是冲突的。 不过,张楚并没有想过改变自己。 为什么要改变? 有冲突不假,但,并不是说自己的价值观是错误的。 入了人世间,肯定少不了和封建价值观相互碰撞,这事,说大不大,说小也并不小。 张楚正想着,程处默秦怀道两人疯了一般冲了过来。 “大哥,大哥。” “快来啊,快来啊。” “真的是陛下的诏书!” “大哥你的赏赐下来了,大哥,秦伯伯等着你呐,快快快!” “大哥,听说陛下的赏赐,无比丰厚,快啊快啊,兵部主事在等着您!” 两人脸红脖子粗的,这大热天的疯狂冲刺,两人脑袋上面都冒烟了。 但,这完全影响不了两人的激动。 陛下的旨意,下来了。 真的是全都关于大哥的赏赐。 这不,两人打探过来后,第一时间就反冲了回来。 亢奋的两人都顾不得等张楚自己走了,一人架着一个胳膊。 张楚感觉自己练成了草上飞,脚尖在地面上飞过。 王铁牛瞪大了眼珠子。 公子的赏赐下来了? 他怪叫一声,想要跟着冲过去,但,下一息,他骤然反应了过来。 扭头看看车上的红薯。 挠挠头。 爬上了板车,坐到了刚才张楚所坐着的位置,耐心守护,悉心照料。 只是这眼睛啊,控制不住的,不断的朝三人背影望去。 公子,可真厉害啊。 王铁牛心里全都是骄傲。 这可是我家公子!!! ········· 军营大帐。 秦琼正款待着兵部斥候。 “赵大人,没想到这一次,是你亲自跑了一趟。” “这营地,没有什么好东西,还请赵大人不要嫌弃啊,等回了长安,我定然送赵大人几坛好酒。” 秦琼笑着说道。 赵康,兵部主事之一,专门负责来往旨意上通下达。 “哎呀!秦大将军,你这话,可就真的见外了。” “咱们谁跟谁?” “这么说,我可就不高兴了。” “秦大将军赈灾为大唐,我等帮不上忙也就算了,若是再拖后腿,还是人吗?” 赵康把手里的水碗放下,赶紧说道。 他乃兵部主事,隶属于李靖麾下,而且更别说大家都是武将身份,朝中武将本就自成一体系,和文官集团对抗。 更何况,这可是秦琼,翼国公,他赵康虽说每次亲自出马,所迎接者没有不给些好处的。 但,他真的不敢要到秦琼头上。 再说了,这里是什么地方? 大旱之灾的三十州! 秦琼和程咬金前来赈灾,他若是敢伸手,甚至敢记恨一下子,恐怕自己的脑袋都得搬家。 “秦大将军,不知道这张楚张公子,何在?” “这旨意,乃是要亲自送到张公子手上。” “是李尚书亲自交代,也是陛下的旨意。” 赵康朝四周看看,没见其他人,喘了口气,再说道。 秦琼朝外看了一眼:“我已经差人去请了。” “哎!” 话音刚落,前面张楚的身影就出现了。 “来了!” 秦琼骤然起身。 赵康赶紧把手在身上用力的擦了擦,双手下意识的抓住了胸前的黄色匣子! 也跟着站起来,朝外看去。 程处默和秦怀道,架着张楚,已到了军帐门前! 第38章 身份转变?子侯爷张楚! “小郎君,这位是兵部主事,赵康赵大人。” “赵大人,这位就是张楚张公子了。” 秦琼赶忙相互介绍起来。 赵康快速打量了下张楚,不由得双眸微滞。 好一个少年郎! 比长安那些青年才俊,更上一层楼。 这样的少年,长安还真没有。 “赵康见过张公子!” 赵康急忙行礼。 张楚愕然,一时间都没有反应过来,但,张楚毕竟也是见过大世面的人,两步走上前,扶住了赵康的胳膊。 “赵大人,你这可就过了。” “于情,你比我年纪要长,于理,你乃兵部主事,朝廷命官,我一介白身,你向我行此大礼,真的是说不过去!” “不妥,太不妥了。” 张楚沉声道,说着攥着赵康的胳膊,已把他拉了起来。 秦琼在侧看着,没有说话,但若有所思。 程处默和秦怀道则是瞪大了眼睛,直溜溜的盯着赵康胸前的黄色匣子。 不用想,赵康肯定多少知道些内情。 不然,绝不会如此。 “有什么不妥的。” “来之前,李大人早就嘱咐过我,小郎君之重要,对我大唐,独一无二。” “我一兵部小小主事,不论怎么算,这礼,都是要行的。” 赵康丝毫没有任何觉得不对的地方,笑着朗声说道。 “好了好了,用不着争执这些。” “时间不早了。” “赵大人,你还要回去复命,不如,早些宣读诏书吧。” 秦琼开口,承上启下。 “对!” “赵大人,赶紧宣读诏书吧。” “陛下,是怎么奖励我大哥的?” “我都要好奇死了。” 程处默搓搓手,就好像这诏书是颁发给他的一般。 秦怀道连连点头,也赶紧催促:“对对对,正事要紧。” 赵康深吸口气,重重点头。 正事要紧! 他从胸前取下诏书。 秦琼把张楚拉到了最前面。 “小郎君,这诏书是给你的,你理应在最前。”秦琼说道。 张楚倒也不客气,既礼节如此,那么照着遵守就好。 秦琼,程处默和秦怀道,包括四周站着的值守将士,皆微微躬身,双手放在胸前,以示尊敬。 大唐有跪拜之礼,但,跪拜之礼太高了,几乎只是在祭拜天地,亦或者无比重要的场合,身份差距巨大的情况下,用来表示忠心或者劝谏。 一般而言,大唐很少使用跪拜。 不过,大唐人也有大唐人的礼节。 程处默他们把双手郑重的放在胸前,微微躬身,以示敬重。 但,张楚还真不懂这些。 就大方站于最前。 “赵大人,小郎君久居深山,不懂这些繁文缛节。”秦琼往前走了两步,和张楚并排,提醒道:“小郎君,跟我做。” 张楚恍然。 自己还真忘了这些。 也是! 毕竟这诏书乃是李二所下,代表着天下共主,九五之位,虽没有跪拜,但大唐也有大唐的礼节。 但,对于这些,张楚还真不熟悉。 有秦琼带着,张楚跟着模仿就好,不由张楚感激的望了眼秦琼。 “翼国公言过了。” “张公子,小公爷,你们都不用紧张,陛下,早就想到了这一茬,陛下还特意交代了,免去一切繁琐。” “张公子,听诏!” 赵康小心翼翼的从匣子里取出来诏书。 “如此,那我就谢过陛下了。” “这些礼节,我还真不懂。” 张楚松了口气。 秦琼愣了下,有些不可思议,陛下竟然还下了这样的诏令,如此体贴,看来陛下对于小郎君的重视程度,绝对不一般。 程处默和秦怀道迫不及待的望向了赵康手里的诏书。 赵康先是诵读了一连串的锦绣。 表明程咬金和秦琼的寻才之功,也提到了程处默行事果断,机敏过人。 接着便是一连串夸赞了张楚云云。 说什么天降奇才,兴我大唐,百姓之福,朝堂之欢······ “朕,同长孙无忌,房玄龄,李靖,徐世积和魏征五位国公商议。” “着!” 赵康的声音骤然一提。 顿时,所有人的呼吸都猛地急促起来了。 来了! 奖赏要来了! “张楚公子,赏金千两,封国子监助教,并,封爵为开国县子,食邑五百户。” 奖励,宣读起来很短。 不过寥寥三句话。 但,众人的心情却像是过山车一般。 赏金千两。 这个奖赏很平常。 封国子监助教。 这个奖赏就有些意思了。 有些出乎意料的是最后一提,直接封爵,开国县子,食邑五百户! 这就有些让人惊骇。 大唐爵位等级,一共九个等级。 第一等自然就是封王!食邑万户,传说中的万户侯。 第二等则就是嗣王、郡王,这些皇子皇孙所封,食邑五千户。 第三等,名为国公,食邑三千户。 四为开国郡公,五为开国县公,六为开国县侯,七为开国县伯,八为开国县子,食邑五百户,正五品上,九为开国县男。 别看开国县子不过第八个等级,可身份,却已经是一跃到了勋贵之列。 没有爵位身份的臣子,不论等级多高,见到张楚,都是要行礼的。 可以说有了爵位之身,和普通人完全划开了界限,程处默秦怀道这些二代,别看一个个都有小公爷,世子一类的称呼。 可,有什么用? 他们身上并无爵位,想要 有爵位,就得等到上一辈人死去,以好继承。 可这就不知道猴年马月了。 至于想要依靠自己封爵位,更是不知猴年马月。 如此看来,刚才赵康向张楚行礼,可以说是无比切合情理了。 风吹来。 军帐前有些寂静。 赵康收起了诏书,恭敬的递给了张楚:“子侯爷,领旨吧。” 在大唐,关于爵位的称呼有很多,像是赵康这些没有爵身的人,对于有爵位的勋贵,自然是怎么尊敬怎么来。 侯,并不是特指公侯伯子男中的侯爵,有时也特指为君王,到了大唐则又有一层意识,便是泛指达官贵人。 子侯称呼,自然是对开国县子爵位尊称一种。 张楚接过来。 看着手里的诏书,他现在还都有些意识恍惚,感觉这周围,都是假的。 自己,封爵了? 虽然位列不高,不过是个县子,可,这也是勋贵之位! 自己来大唐才多少天? 冯唐易老,李广难封! 可是自己,这么简单就解锁了一个小成就? “我的老天爷啊·····” “大哥,你·····你封爵了!!!” 片刻后,程处默反应过来,大叫着瞪大了眼睛,直接跳了起来。 眼中的羡慕,都要喷出来火了。 第39章 冠军侯是冠军侯,小侯爷是小侯爷 “开国县子!” “子侯爵位!” “张公子,不对,小郎君,也不对,看来,以后是得称作为子侯爷了。” 秦琼深吸口气,更换了好几个称呼,最后发现,最适合张楚的,就是子侯爷这个名字了。 长安之中,封爵的说多不多,但,少也绝对不少了。 毕竟是京畿之地,首善之区,拿起来一块砖头隔着城墙丢进去,说不准就能砸到有官身的人。 自然,封了爵的大部分也都生活在长安之中。 可! 像是张楚这般,如此年纪,依靠自身而封侯的,有几个? 一个都没有! 真算起来,长安之中在爵位上比较年轻的也怕是只有杜荷一人了。 他是继承了莱国公杜如晦的爵位。 不过,继承爵位,推恩延续,原本的国公爵位,降一级自然就变成莱郡公。 但,杜荷的年纪,是比较要大一些的。 要论年纪,真的是谁都比不上张楚了。 “大哥,封爵哎,封爵!!!” 秦怀道陷入凌乱,还都迟迟没有反应过来。 程处默和秦琼虽说惊骇,但,他们却知道张楚值得,以张楚之功绩,这些赏赐,细细思量下,甚至还都有些配不上张楚。 可是秦怀道不清楚啊。 他用力的咽了口唾沫,整个人的呼吸,都像是烈阳下暴晒的哈巴狗一样,喘的厉害。 这个时候,就算秦怀道再傻,也知道肯定有自己不知道的内幕。 更别说,他也不算傻。 瞬间心中更是了然,为何阿耶当时逼迫着自己认大哥为大哥。 其中肯定是有深意。 可笑的是,当时自己竟还都有些不服气大哥。 现在,秦怀道只想着直接跪伏于张楚面前,大叫一声,大哥,求带飞!!! “大·····大哥!” “你绝对算是,咱们大唐最年轻的爵位了。” “我的天,我的天·····” 秦怀道还在凌乱,不能自拔。 “是啊,子侯爷聪慧惠达,假以时日,定然是我大唐耀眼国柱!” “到时候,嘿!我赵康和那些人喝酒也能吹牛皮了,子侯爷的诏书,乃是我赵康亲自传达的。” “子侯爷可真是·····” 赵康一时语塞。 他不知道该如何形容了。 憋了好几个呼吸的时间,最后只憋了一句:“于大汉冠军侯相比,不分伯仲!” 大汉,冠军侯,霍去病! 这个名字,家喻户晓。 十八岁封侯,令人惊叹,而今日,大唐出了张楚,从这个速度上,倒还真可以相提并论。 “我家子侯爷,可不和冠军侯相比!”秦琼脸色却是微微一变,用力摇了摇头,望着身姿挺拔的张楚,深吸口气,郑重道:“和谁都不比。” 冠军侯虽耀眼,可奈何犹如流星般消散。 秦琼忌讳这一点,便直接驳回了赵康的话,没有丝毫的犹豫。 赵康猛地一拍脑袋。 “嗨!” “翼国公,你看我这脑子。” 他也反应过来了。 “秦大将军所言极是。” “对了,翼国公,不知道有没有卢国公的消息?不知道卢国公押送赈灾粮,什么时候回来?” “陛下还有一句口信,就是让翼国公和卢国公,能早些回去,就早些回去。” “一来,陛下无比想念子侯爷。” “二来么,则是陛下想着在长乐公主订婚之日,不能少了两位国公尊驾。” 赵康岔开了话题,提起了李世民的口头问候。 秦琼呆住了。 原本赵康的第一个问候原因,他无比理解,毕竟制盐之法这东西,也只有亲眼见了才能真正的相信。 说实话,他现在还都有些怀疑呐。 可是,这第二个口信却让他一下子瞪大了眼珠子。 不仅是他,旁边的秦怀道和程处默脸色也都是骤然一变,显得无比紧张。 长乐公主,订婚之日? 嘶······ 这什么情况? 怎么自己出来一趟,长乐公主殿下就要订婚了? 谁? 和谁? 他奶奶的!!! 咕咚!!! 秦怀道和程处默齐齐咽了口唾沫,张着嘴巴,双眸发直。 张楚站在几人中间,也皱了下眉头。 不过,并不是因为其他,而是在回忆自己所学过的历史。 长乐公主虽说没有在历史书上出现,但课外读物等等一系列的关于大唐方面的资料上,少不了见到这个名字。 天生丽质难自弃! 长乐公主李丽质! 今年,是贞观七年。 对咯,这么巧? 也就是在今年深秋,长乐公主嫁给了长孙无忌的儿子长孙冲。 没想到,自己要见证一个历史吗? 还真是自己的荣幸啊。 张楚心里也不由得感慨起来。至于其他,张楚毫无感觉。 “长乐公主,要订婚?” “谁?” “那个臭小子是谁?” “长安谁家的?” 程处默是第一个憋不住气的,声音有些沙哑的怪叫了出来。 “是崔如剑?王玉?卢白笛?······”秦怀道则是嘴里蹦出来了一连串的名字。 秦琼看了两人一眼。 很清楚两人心里的想法。 对于长乐公主,试问全长安的这些小公爷,小公子,小世子哪一个没有爱慕之情? 赵康笑着连连摇头。 “不是,都不是。” “而是赵国公家的小公爷,长孙冲。”赵康说道。 长孙冲! 当听到这名字,程处默和秦怀道失魂落魄的后退两步。 难以置信。 脸色难看。 “怎么会是他。” “怎么可能是他。” “他怎么能配得上长乐公主。” “不,不,我不信,我不信·····” “······” 两个人就像是入魔了一样。 看来,两人对于长孙冲是有些看不上,并且心里不服气的。 想想也是,他们这群人之间,算是比较熟络的了,父辈皆是追随于当今陛下,只是长孙冲和他们有些不同。 长孙冲和他们这些新兴勋贵走的不算近,而是与世族门阀那边的子弟走的更近些。 但,即便如此,他做的一些事情,在长安的那些名声,程处默等人却也都一清二楚。 毕竟同龄人嘛,哪里有什么秘密。 这家伙,能配得上长乐公主? 开玩笑! “翼国公,其实,这个消息,陛下还没有对外宣布。” “只是提前让我,知会秦大将军一声。” “这其实也不算什么秘密了,赵国公在甘露殿,当着李将军房大人魏大人他们的面向陛下求取赐婚。” “虽说陛下当时没有答应,但,也没有拒绝。” “现在陛下已经有了主意。” “所以陛下想着,翼国公和卢国公在宣布这件事之前,能不能赶回去,到时候,陛下少不了大醉一场啊。” “奥,对了,五天之后,陛下就会向天下宣布这件事。” 赵康低声说道。 长乐的婚事,其实并不算什么绝密,大家心知肚明! 长安的有心人,也都已经知道了这个消息。 特别是长孙府那边,都已经开始收拾装修了。 热火朝天的,想瞒都瞒不住。 所以,李世民也索性就直接让赵康凑着带了句问话。 秦琼和程咬金,算是长乐很重要的叔伯一辈了。 也是李世民不多的好友。 秦琼没有回话。 而是扭过头,盯着情况紊乱的程处默和秦怀道。 “你们两个,正常些!” 他喝道。 第40章 为长乐打抱不平!吃瓜的张楚 秦琼怎么会不了解程处默和秦怀道的想法呐? 但,堂堂男儿,不过遇到了些微挫折,便如此大惊失色,魂不守舍,今后,何以成大事? 尽管,长乐公主嫁给长孙冲,多少是有些遗憾。 可话又说回来,人家结婚,长乐公主都没说什么,还轮到程处默和秦怀道这两个臭小子伤心? 程处默和秦怀道咬着牙,稳住了身形。 不过,那通红的双眸,完全出卖了他们的内心仍旧掀起了无尽波涛。 赵康看着脸色严肃的秦琼,急忙出来打了个圆场:“翼国公,你可不要怪责两位小公爷了。” “你是不知道,虽然这个消息还没有宣布,但是,那些公子,多少有门道可以知晓一二,最近长安平康坊每天不知道有多少公子买醉。” “等到 陛下彻底宣布这个消息后,呵呵·····” “恐怕整个长安的少年,都会疯狂。” “两位小公爷相比于那些人,已是好很多了。” 赵康笑道。 秦琼叹了口气。 他沉默片刻,再说道:“赵大人,你回去麻烦回禀下陛下。” “卢国公还都没有从北都回来,路途遥远,五日之内怕是赶不到。” “不过,等我和卢国公抵达长安,定然第一时间去找陛下讨杯酒喝。” 秦琼抱拳,拱手道。 赵康连连颔首:“明白。” “陛下也说了,不可强求,赈灾事大。” “既如此,那我的任务也完成了,翼国公,小侯爷,告辞!” 赵康就要离去。 “赵大人,这么快就走?” “一路辛苦奔波,不修整一日?” 秦琼邀请道。 不过这话,也只是场面话罢了,秦琼也清楚,赵康不可能留下,毕竟他还要回去回话,回话的对象还是陛下! “不了。” 赵康直接摇头:“翼国公,我得赶紧把消息回给陛下。” “时间紧急,实在是不能耽误。” 赵康拒绝,简单整理了下衣袍,便朝外走去。 秦琼,张楚两人相送。 “那好吧。” “等到了长安,赵大人,咱们再叙!” “赵大人,一路顺风。” 战马牵过来了,秦琼步伐顿住,接过来士兵手中的缰绳,亲自递给了赵康。 “赵大人,珍重。”张楚笑道:“长安见!” “翼国公,小侯爷,放心!” “外面天热,你们也快回去遮阴吧。” “告辞,长安见!” 赵康翻身上马,冲秦琼和张楚抱拳,而后一绝骑尘。 望着越发小了的背影,秦琼长长吐了口气,再扭头看向张楚,脸上挂满了笑容:“小侯爷,恭喜啊。” 秦琼狠狠地拍了下张楚的肩膀。 “好少年!” “好郎君!” 秦琼眼眸中,充满期望。 就好像望着有出息的子侄那般,打心眼里为张楚感到高兴。 “我就说了,陛下不会亏待有才有德之人。” “小侯爷,前途无量。” 说着,秦琼侧过身,看着虽然不再魂不守舍,身形摇晃,但现在站在那里就像是两个石头一样,一动不动的程处默和秦怀道。 “这两个臭小子。” “和小侯爷相比,真的是······” “哎!!!” 秦琼皱眉,重重叹了口气。 张楚的目光,也落在了两人身上,轻轻一笑,双手抄着长袖,随口道:”秦伯伯,处默和怀道乃是性情中人。” “这也是正常。” “用不着太过于苛责。” “都说少女怀春,可,那个少年又不怀春呐?谁的年少时光,没被情感困过?” “人之常情罢了。” 说着,张楚和秦琼已静静走到了两人身侧。 可两人还仍旧完全没有任何反应。 “话虽如此。” “但·····” “算了,随他们两个去吧,反正这里是军营,就算出多大的丑,也不会传出去。” “今天大喜,小侯爷新晋,我去置办置办,让人再找些酒来。” “今夜,得好好祝贺下。” 秦琼离开了这里。 “秦伯伯,不用太过费心。”张楚笑着说了一句,而后站在程处默和秦怀道两人中间,伸出胳膊,直接搂住两人走向了旁边的树荫下。 “坐下!” 张楚胳膊用力,让两人坐在了地上。 如此,程处默和秦怀道的目光,才从刚才的僵硬中,缓缓融化,恢复了正常焦点。 “大哥······” 两人齐齐唤道。 张楚白了他们一眼。 靠着树干。 舒服的伸了个懒腰。 “至于么?” “再说了,长乐公主就算不嫁给长孙冲,也难嫁给你们。” 张楚说了个让两人都感到十分痛心的事实。 秦琼和程咬金说实话,李世民用不着和他们联姻。 就算嫁个公主,也不会是长乐。 李世民对如何能够把自己的利益最大化,在这一点上,看的无比透彻! 他是帝王! 对于联姻这一招,早已炉火纯青。 程处默狠狠攥住了心脏位置。 “大哥,我从未想过,能够迎娶长乐公主。” “我也一样。”秦怀道低落的点头。 “我心中,也只是把长乐公主当成了妹妹,公主小时候,我还抱过她呐。”程处默沉声道。 “大哥,我也是。”秦怀道抬起头,望着张楚,只是后背耷拉着,腰弯的很深:“我对长乐公主虽有仰慕,可,也没想过能够迎娶公主殿下。” 张楚不理解了:“那你们这一个个······” “大哥,虽然我们不想迎娶,但,我们也不想让公主殿下嫁人,更何况还嫁给了长孙冲这个家伙。”程处默瞳孔放大了不少,手,都按在了腰间的唐刀上,从口齿间,逼出了下一句话:“长孙冲,何德何能!!!” “就是,他凭什么!吃喝嫖赌,样样精通!我们自认配不上长乐公主,可他这家伙,更配不上!”秦怀道咬着牙:“如果公主殿下嫁给大哥您,我和处默,只有高兴的份,绝不会如此!” “对!就是这样!” 程处默深吸口气,用力点头:“公主殿下,怎么能同意嫁给他呐?” 张楚乐了。 手指叩了下两人的脑袋。 “不要胡说,小心给我惹事。” “这婚事,乃是陛下所定,公主同不同意,倒是无妨。” “而且,长乐公主我虽然没见过,但也多少听说过。” “就算她心中不愿,只要陛下和皇后开口,她也断没有拒绝的道理。” 父母之命媒妁之言!。 古代这一套,就是真理。 特别是孝顺的儿女,是绝对不可能反对的。 不过,秦怀道和程处默两人听到这话,刚才还都耷拉着的脑袋,突然猛地扬起。 “是啊。” “这绝对是陛下和皇后娘娘的意思。” “公主殿下,现在绝对在独自伤心,绝对!” “可,陛下这不是把公主殿下往火坑里推么?” “就算联姻,也得找个不能差公主殿下太多的啊。” “不行,回长安,到了长安,我得去见见公主殿下,谁叫公主殿下还叫我一声哥哥!” 程处默一攥拳头,吼了出来。 “没错,得见一下公主殿下,若是公主殿下不愿,我得帮帮她。”秦怀道急忙附和。 张楚看着自己的两个傻兄弟。 摇摇头。 这就是少年啊。 一腔热血。 “你们两个,注意分寸。” “长乐的婚事,陛下亲赐,天下瞩目,如果你们闹得太狠,小心翼国公和卢国公都不好看。” “而且,你们两个有啥资格反对这门婚事?” “陛下把长乐嫁给长孙府,这下陛下和世族门阀之间算是有了桥梁和保障。” “意义重大!”张楚看的很透彻,提醒两人不要做的太过分。 同时,还有些好奇的皱了皱眉,望向长安的方向,全然是一副吃瓜人的心态,悠悠道:“再说了,长孙冲,乃是赵国公嫡长子,应该也没有那么差吧。” “他?” “还没那么差?” “大哥,你听我说。” 程处默来了精神,像是找到了喧泄的窗口,一屁股坐到了张楚旁边,滔滔不绝起来。 第41章 一位少女梦破碎的声音 程处默把长孙冲近些年做的事情,但凡他了解的,一股脑的没有任何隐秘,全都说给了张楚听。 张楚皱眉。 在大唐,吃喝嫖赌可以说是每个公子哥都绕不过的话题。 毕竟,在大唐都算是合法的生意。 如果只是如此,倒是也罢了。 可是长安冲的人品似乎真的不怎么样。 欺男霸女,逼良为娼,恶意收购田地,这些事情,放在他们这些世族门阀的公子哥身上,在程处默嘴里都显得有些稀松平常了。 程处默还说了一条,和世族子弟打赌,而赌注竟是一个寡妇,这寡妇最后受不了侮辱投井自尽。 这就有些······ “陛下不知道?”张楚反问。 程处默苦笑一声,有些没有力量的靠着一棵树干,目光松散,呆呆的摇摇头:“陛下日理万机,当然不知道。” “而且,世族子弟行事,都有替死鬼,就算是查破天,也查不到最后这些正主身上。” “这事,也是一次我们和长安其他公子喝酒的时候,醉酒后一个人说出来的。” “可怜那寡妇,丈夫乃是我大唐老兵,只是在战场上战死,一个人过的本就孤苦伶仃,最后竟然落得如此下场。” 程处默闭上了眼睛。 “大哥,这家伙,真的配不上长乐妹子。” “长乐妹子是个好人,从小到大都乖巧无比,我们说是仰慕,其实更多的还是爱护和珍惜。” “可谁知道,最后竟然还是落到了长孙冲手里。” “该死的。” 程处默脸上有些绝望。 “大哥,其实我也知道,就算我和怀道现在就回去,也没有什么用。” “别说阻止赐婚了,就算我们想要见到陛下都难。” 程处默声音有些嘶哑。 秦怀道没有再说话。 就坐在那里,出神,不知道在想什么。 “那就不要想太多。” “这世上,不公平的事情,多着呐。” “谁叫长孙冲他爹是长孙无忌。” “看开些。” 张楚拍拍屁股站了起来。 既然瓜吃完了,与其留在这里看着这两人丧如考妣的脸,还不如去照顾自己的红薯。 长乐公主,算是个悲情人物。 但,张楚心里也挺多再多叹一声。 毕竟,这事和自己有什么关系呐? “嗯?” 张楚刚站起来,突然,扭头朝着北方望去。 那个方向,大地在颤抖,风声在呼啸······ 张楚眯了下眼睛,微微躬身,从密密树丛中的缝隙里望去。 片刻后,张楚用脚踹了踹程处默。 “别伤心了。” “卢国公,回来了。” ········ 长安。 皇城,长乐宫。 李丽质坐在殿门前的台阶上,双手托着下巴,双眸有些发直。 虽不施粉黛,可白皙肌肤,再配上柳叶眉梢,特别是那双清澈的眼睛,已是足已让晚霞都暗淡了。 两位贴身侍女站在李丽质身后。 两人你看我我看你,脸上都充满了无奈。 “公主殿下,这样一直坐下去不行啊。” “中午饭都没吃,这眼看太阳又要落山了。” “公主的身子本就孱弱,一直这么下去,如何是好!” 侍女心急,可却一点办法都没有。 她们不是没有劝过。 公主不听。 中午的膳食,就算是喂给公主殿下,公主都没有张过嘴。 就连水,都没有进一滴。 若是就这么下去,怎么能撑得住。 “不行,不能再这么让公主呆坐下去了。” “妹妹,你在这里陪着公主殿下,我去找皇后娘娘!!!” 两人中年龄稍大的那位宫女低声说道。 看着长乐的背影,眼睛里,都是心疼。 她说罢,悄悄从侧面离去。 不大一会,长孙皇后抱着小兕子从宫外走了进来,慢慢到了殿门前的台阶下,李丽质还都没有反应。 尽管,她的目光,一直落在长孙皇后站着的位置。 “皇后娘娘。” “公主殿下这样,已经一天了。” 旁边的宫女焦急道。 长孙皇后微笑,只是眼中,闪过了浓浓心疼,她轻轻颔首:“去端碗莲子汤过来。” “是。” 宫女赶紧跑下去了。 长孙皇后把小兕子放下了。 小兕子咿咿呀呀的朝着李丽质手脚并用的爬跑而去。 “咿呀······” “姐,姐·····” “啊啊啊啊啊。” “呀呀呀呀。” “加,加油。” 小兕子奶声奶气的给自己打气。 她最喜欢和长乐姐姐一起玩了,只是这两天姐姐不知道怎么回事,都不搭理小兕子了。 小兕子的心情也不好,今天再见到长乐,自然撒了欢般的冲了上去。 长孙皇后慢慢跟在小兕子后面。 “呼呼呼·····” 长乐宫殿的台阶并不低。 小兕子爬着爬着就小脸通红,呼吸急促了,可,小手一点减慢频率的意思都没有。 终于,小兕子抓住了长乐的衣带。 “咿·····呀!” 她嘴里大叫一声,一个屁股墩坐在了地上。 此刻。 李丽质才猛地惊醒。 赶紧把小兕子揽到了怀中,再看见面前温柔望着自己的长孙皇后,赶紧起身想要行礼。 不过,被长孙皇后用手压着了。 “一天没吃东西?” “小心头晕眼花。” 长孙皇后取过来宫女端过来的莲子羹,小心的吹了吹,一手端着一手拢了下裙摆,和李丽质并肩坐在了一起。 “一天不吃东西,怎么能行。” “张嘴。” 长孙皇后挖了一勺,放到了李丽质嘴边。 李丽质想要接过来,可拗不过长孙皇后。 她张开了小嘴。 一勺又一勺。 一小碗莲子羹全都喝了下去。 两位宫女见状,都长长舒了口气,吃东西了就好。 长孙皇后把空碗放到了旁边。 “还在生气阿娘和父皇的气吗?”长孙皇后挽住了李丽质的胳膊,柔声道。 李丽质摇头。 “不敢。” “那就还是咯。”长孙皇后丝毫不生气,她望向西方,大片的云彩已经被夕阳染成了橘红色,浩浩荡荡,美不胜收。 “我知道,你心里肯定有怨气,可,这件事母后也有责任,当时你父皇找我商量,我是答应了的。” “并不是你父皇强行指派。” 长孙皇后低声道。 长乐黯然。 果然,母后也没有帮自己说话吗? “咱们大唐,有句俗语,男大当婚女大当嫁。” “总是要嫁人的。” “你知道母后是怎么考量的吗?” “冲儿,是你表哥,是母后的外甥,彼此都熟悉,冲儿的品行也是不错的,嫁给冲儿,娘亲放心。” “而且,正巧,你父皇也正需要你嫁给冲儿。” “你知道,最近你父皇愁事不少,如果能帮一帮你父皇,又何尝不可?” “到时候,长孙家和咱们可以说是真正的一家人了。” “不分彼此。” “你父皇可以通过长孙家慢慢掌控那些想要和咱们共天下的世族门阀。” 长孙皇后缓缓说道。 长乐抿了下嘴角,呼吸,有些急促:“可是,母后,女儿和表哥,毫无感情。” “等嫁过去,自然就有了。”长孙皇后倒是不担心这一点:“天下女子,不都是这样吗?” “哪一个女子不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很多很多嫁过去的时候,连自己夫君长什么样子都不知道。” “嫁鸡随鸡嫁狗随狗。” “长乐,你见过长孙冲,在长安都算是一表人才吧。” “而且,我听说,长孙冲的学识,也很不错,你不是喜欢读书吗?相信和长孙冲能谈得来。” “这,已经很好了,不是吗?” “也当,帮下你父皇。” “不要置气了,好不好?” 长孙皇后揉了揉李丽质的青丝,把她揽入了怀中。 李丽质沉默。 一阵子后,她轻轻颔首。 自己是大唐公主,享受着公主的万千宠爱,于情于理在父皇需要的时候,要挺身而出。 更别说,这还不是上刀山下火海,不用献祭生命,只不过是让自己嫁人罢了。 长孙家,长乐也清楚,算是长安中不错的选择了。 可话说回来,长乐还真希望,是为大唐献祭出自己的命,如果真是这样,自己绝对不会皱一下眉头,说一个不字! “好孩子。”长孙皇后很高兴。 娘仨坐在台阶上,沐浴着夕阳,仿若岁月静好。 时不时,还有笑声响起。 只是,无人注意,三人笑声掺杂在一起,却有一位少女梦破碎的声音。 对这个世界的好奇,对诗词文采的向往,对人生理想的憧憬······· 还未正式开始,便已经消散于夕阳下。 第42章 程咬金的梦魇!小郎君,求问,到底值不值 夕阳下。 军营人声鼎沸。 程咬金带着人回来了,不仅完成了李世民布置的任务,还带来了大量的熏肉和酒。 这些都是从北都换来的。 这让这些天一直干粮就醋布的将士们,兴高采烈。 穹顶之上,流云如火。 田野间,一张简单的桌子拼了起来。 熏肉,大饼,烧野鸡,烤兔肉····· 种类繁多,香气逼人。 虽说处理的法子都很简单,也很原始,可在这种地方,这个时间,能有如此盛宴,足够令人兴奋。 特别是在旁边堆着的酒坛,都要比一个人还要高了。 “哈哈哈·····” “就算是没有肉,光这些酒也足够了。” “老程,这一次去北都,竟然还想着这么重要的事情,好好好!” 秦琼一手提着一坛,放到了桌上。 酒碗并排,全部倒满。 程咬金长笑,望着张楚,直接拿起来酒碗,先是灌了一口,润了润嗓子:“我就知道,小侯爷来了,咱们军营里没有好东西迎接,这不,今天,补上。” “小侯爷,请!” 程咬金再端起了酒碗。 “程将军客气。” “今日,主要是庆祝卢国公和翼国公任务顺利完成。” “迎接我,大可不必如此隆重,这么说着实让小子惶恐。” “当初,秦将军派人换了不少酒,已是欢迎过了。” 张楚谦逊。 他可不认为自己有多大的面子,让秦琼迎接后,还再让程咬金设宴款待。 秦琼大笑:“对!小侯爷说得对。” “但,依我说,就是高兴。” “高兴三十州的百姓,都能得到赈灾粮。” “高兴我们的任务顺利完成。” “更高兴,今日小侯爷封侯,不论如何,今日都要不醉不睡!” “来吧,别说那么多了。” “一切,皆于酒中!” 秦琼豪爽的举起了酒杯。 大唐人好酒。 繁盛的唐朝,自然需要烈酒来烹饪。 更何况军伍之人!!! 酒,是他们最好的朋友。 “对,今日就是高兴,奶奶的,我大哥封侯,等回了长安,我倒是要看看那群家伙,还有什么脸在我面前横跳。”程处默吼叫,拿起来酒碗便是仰头灌满,一滴不剩。 “大哥,我敬你!!!”秦怀道不甘落后。 张楚望着两人的样子,也知道两人如此,除了高兴外,还有一部分是因为长乐的事情而感到悲伤。 只是,高兴要喝酒,悲伤更要喝酒。 两者叠加在一起,今夜的程处默和秦怀道,完全控制不住了。 既如此,那就不用控制。 人生一世,该放纵时,必须要放纵,不然,岂不是白来人世间走一遭? 张楚举起了酒碗。 推杯换盏。 夕阳落下,月明星稀。 那轮明月,就好像是一个巨大的路灯一样,把整个田野都覆盖上了一层光辉,一层皎洁的光辉。 视野,仍旧很好。 虽然缺少了白日的各种细节,可并不影响分辨。 “来来来。” “小侯爷,我再敬你一杯。” “嗝!” “奶奶的,小侯爷,你和程处默秦怀道这些小崽子不一样。” “一点不一样。” 程咬金拉着张楚,整张黑炭般的脸颊这会竟然像是熟透的大苹果。 或许是因为喝多了的缘故,也可能有被不远处篝火映照的缘故。 程咬金的手很大,张楚能清晰的感受到程咬金手上的力道。 这是名动天下的大将军。 也是这片大地上流传的最为出名的将领之一! 张楚敬佩,和向秦琼一般,打心底里敬佩。 “卢国公过奖。” “卢国公,应当是小子,敬你一杯。晚辈对卢国公,也真的是如雷贯耳,大名鼎鼎。” “今日一见,果然不凡,名副其实!” 张楚望着程咬金的脸,渐渐地都和每年过年时家里张贴的门神重叠在了一起。 几乎真的像是一个模子里出来的。 这让张楚心中,更是多了很多亲切和敬重。 “小侯爷说笑。” “我老程,就是个俗人,哪有什么不凡。” “不过,说真的!我老程平日里,很少看得上那些读书人。” “一个个狼心狗肺,一个个之乎者也,一个个口吐莲花心比墨黑,我老程看见就恶心。” “可是小侯爷,你不一样。” “你真的不一样!!!” “从你说的那四句话,我就知道,你和一般的读书人,不一样。” “他们读书,好像是想把自己和百姓区分开,划一道鸿沟以好俯视苍生,可是小郎君,你那四句话,是为了天下,为了百姓,为了·······” 程咬金激动。 “陛下,识货,真的,如果陛下不封侯,我老程回到长安,必须得找陛下要一个说法。” “小郎君,啥都不说了。” “你是处默还有怀道的大哥,他们两个我知道,虽然蠢笨些,但心眼不坏,今后咱们就是一家人。” “有什么事,尽管来找伯伯我,只要能帮上,绝对没有二话。” 喝多了的人,话总是很多。 但,之所以话多,主要也是情感的喷薄。 男人不似女人。 平常时,大多无言,勤勤恳恳,但并不意味着男人的情感少,相反,男人的情感更是丰富。 当有了一个口子,有了酒精的帮助,男人会展现出最可爱的一面。 “对,小侯爷,到了长安,有什么事情,尽管说来。”秦琼沉声道。 “好!” “程伯伯,秦伯伯,小子我敬你们!” 张楚大叫,他现在也有些精神微醺,不能自己。 虽说大唐的酒,度数不算高,但架不住成坛的喝。 又是一阵狼藉。 众人都站不住了。 一人抱着一坛酒,或坐,或躺,或趴,横七竖八,只有自由自在。 晚风拂起,清爽宜人,虫豸常鸣,清脆悦耳。 “这一趟,来的太值了。”程咬金醉醺醺,他抬头望着苍穹之上的明月,眼角湿润,声音控制不住的带着哭腔:“不仅遇见了小郎君,还看到了那么多在长安看不到的情景。” 沉默片刻,接着又是道:“小郎君,我还在想啊,咱们大唐这么多年来,征战不休,到底,值不值。” “其实啊,这个问题,这些天,我一直在思量。” “看看,看看这三十余州的百姓。” “我之前还想着,大唐威武,百姓定能安居乐业,可现在,仍旧凋敝。” “小郎君,我程咬金没读过书,想不透。” “你说。” “你说说,这,到底值不值啊。” 程咬金终究还是问出了这个问题。 他依靠着树干,呆呆看着月亮。 就像是回到了小时候依偎在娘亲身侧的那个贫苦人家的孩童。 自己默默发誓,一定要让老娘过上好日子,让街坊邻居过上好日子,让天下百姓都过上好日子。 可是······ 这些天,程咬金真的有些茫然。 看着四周的苦难,心中很不是滋味。 自己打了一辈子仗,死了那么多人,最后百姓还是如此,不论怎么看,这仗仿佛都白打了一样。 秦琼看了眼自己的老友,他没有说话,只是抱起来酒坛,灌了一口。 他知道,自从进入受灾的地方之后,这个问题,都快要成为程咬金的梦魇了。 之前,他就说过。 但自己无法安慰。 或许,也只有小郎君了。 程处默,秦怀道还有周围的一些偏将,也都看向了张楚。 看向了这位大唐最年轻的侯爷。 他们的神情也都有些黯淡。 这些天的见闻,无不冲击着他们的骄傲。 默默的,都攥紧了佩刀。 自己如此征战,百姓却还如此贫苦。 这到底是为什么? 他们想不明白。 和程咬金一样,想破脑袋都想不明白。 第43章 张楚论天下!星星之火,可以燎原 张楚面带微笑。 看着醉醺醺却无比凝重的程咬金,再看看月光下那一双双犹如野狼般的眼睛。 “呼·····” 张楚轻轻吐了口气。 “程伯伯,为何,这么想呐?” 张楚摇摇头。 依靠着一块石头,双腿之间则是抱着酒坛。 月色晃动,坛中的酒水都波起了涟漪。 张楚静静望着,缓缓道:“天下百姓,是否安居乐业,是否生活滋润,和程伯伯你们,没有直接的关系。” “程伯伯,你可不要陷入这样的怪圈啊。” “你们是军人,军人的天职就是保家卫国。” “你们做到了,而且做的很好。” “把突厥人赶走了,把吐谷浑挡在了兰州城外,让百姓得以保全自己的家庭,自己的房屋,自己的土地。” “若是没有你们,百姓的生活,比现在,还要难上数倍,数十倍。” “看看隋末,看看隋朝之前的那些日子。” “百姓犹如两脚羊。” “每个百姓都生活在恐慌之中,每个人都担心明日自己还能不能见到太阳,每个人都想着蛮子来的时候自己该藏到哪里。” “而现在,有你们,也因为有你们,百姓能够安然的生活在自己的村子,不用东奔西跑,不用担心自己明天会暴尸荒野。” “天下能够太平,程伯伯,你们,已经为百姓安居乐业打下了坚实的基础。” “这是程伯伯还有各位兄弟姐妹拿热血拼出来的。” “咱们大唐百姓,虽然生活还难些,但,压根不担心,自己会死在一个陌生的地方。” “说实话,能够死在祖祖辈辈传承生活的地方,能挨着祖辈,这也是一种幸福。” “还是莫大的幸福了。” “落叶归根,莫过于是。” 张楚可能是感觉口干了。 捧起了酒坛,灌了一大口。 四周,寂静。 程咬金,秦琼,程处默他们都静静的看着张楚,他们知道,张楚还没有说完。 张楚用袖子擦了擦嘴角。 目光,明亮。 “所以说啊,现在百姓过的还如此之难,罪,不在将士们身上。” “你们的所有付出,都是值得。” “只是,有些人,把你们连年征战的果实,窃取,没有把果实,放到百姓身上罢了。” 程咬金猛地眉头紧蹙。 有人把自己的果实,给窃走了? 这个说法,他还是第一次听到。 自己的果实,其他人怎么可能窃走? 秦琼双眸微愣,露出些许的恍然之色:“小郎君,你继续说。” 张楚歪了下脑袋。 看着他们一张张迷迷糊糊的脸庞。 不由得,轻轻坐直了身子。 既然他们要听,张楚便不介意简单和他们说一说。 “其实,这并不难理解。” “都说国家富足,安居乐业,可,国家富足,是怎么富足起来的?” “不用想,肯定是税收啊。” “百姓们在土地里生产劳动,等到收获的时候,缴纳一部分果实给国家,而国家反过来,使用这些税收来保障百姓们的安居乐业。” “比如,为军队提供粮草,让军队去消灭威胁自己国家的存在。” “这是相辅相成的。” “这个关系,也并不难理解。” “但,现在面临的真实问题就是,百姓还存在着困苦。” “如此倒推,是不是因为国家没有打赢仗呐?不是的,咱们大唐立国,胜仗犹如繁星,数都数不清。” “各位将士们英勇杀敌,大唐的旗帜高高飘扬。” “那么话就回来了,既然国家一直胜利,怎么就没有把胜利的果实,转移给百姓呐?” “百姓,是不是真的得到了国家战争胜利的果实?” “比如,土地?” “比如,栽种的安稳环境?” “比如,人口稳定增长的环境?” “这些,都应该是伴随着战争胜利结束后,国家反哺给百姓的胜利果实,百姓只有拿到这些果实后,才能反过来反哺国家,然后慢慢的形成一个良性循环。” “可现在我们看眼前的情况,显然是没有的。” “那么,我们就得问一下,土地呐?劳作的稳定环境呐?人口增长的生态呐?” “不论怎么看,我都没有看到百姓手里真的有这些东西。” “自然,百姓没有这些东西,也无法持续的向国家输送血液。” “就比如,这一次旱灾,天灾人祸,不算什么,历朝历代都有。” “只要这个良性循环正常,这些都能解决。” “可,看看这一次天灾的解决过程中,朝廷反应是不是有些太慢了?” “原因么,其实猜都能猜到,那就是国库没钱呗,若是国库充足,百姓何至于流离失所,饥困而死?” “所以,话说那么多,程伯伯,秦伯伯,你们想一想,中间是不是有什么环节,把这个循环,给上了几道闸,扎了好几个口子?以至于,百姓和朝廷的联系,都被大大削弱了。” 张楚幽幽道。 程咬金抿了下干裂的嘴唇。 他的大脑,都有些宕机了。 但,幸亏张楚这番话,可以说是揉碎了,泡软了送到了他们的嘴边。 程咬金虽然没读过书,但并不是傻子,话都到了这个份上,他渐渐地也都明白过来了。 双眸,从之前的混沌,到现在越发的明亮。 好像,明白过来了。 仿若,清晰起来了。 不过,这个答案,还是秦琼抢先回答了出来。 秦琼嗓音沙哑,呼吸带着激动:“世族!是世族门阀!” “小郎君,我明白了,我清楚了。” “国家每一次战争结束,得到最大好处的,不是百姓,而是这些大大小小的世族门阀。” “最肥沃的土地,都被他们抢走了。” “ 其他的好处大部分,也都被他们抢走了。” 秦琼惊呼。 “没错!就是他们!”程咬金骤然醒悟,迫不及待的附和道。 程处默,秦怀道,还有那一众偏将,都瞪大了眼睛。 世族门阀。 从魏晋时期就流传下来的称呼,他们并不陌生。 但,他们真的从未考虑过,这些富足的世族门阀为何如此富足? 只是感觉一切理所应当。 世族门阀就应该这样。 张楚笑笑,看着他们的样子,总算自己这些话,没有白说,也没有白白给他们分析。 张楚知道,真正的解放百姓距离这一步还很远,但,有些事情,总的一点点去铺垫,去完成,去拼凑。 有句话说得好。 星星之火,可以燎原! 只有等到一个个碎片拼凑起来的时候,大唐才会真的迎来翻天地覆的变化。 张楚轻轻舔了下嘴角,继续循循善诱道:“你们再想一想。” “每次出征,所有的开销,算在谁头上?” “朝廷!国库!” “他们世族拿出来一粒粮食,一两银子吗?不会!” “可一旦有了果实,冲上去第一个摘的就是他们!” “说起来,他们就是一群寄生在百姓,寄生在天下,寄生在朝廷身上的蛆虫。” “有好处就去啃,去抢,和百姓分果实!一旦国家有难,他们就缩起来,守住自己庞大的财富。” “这,也是为何百年朝廷,千年世家的原因。” “百姓啊 ,想要活的开心,活的富足,活的自在,只有一个法子,那就是把这个深入天下的蛆虫,刮干净!!!” 张楚咬着牙,手,狠狠地攥着了酒坛的边缘。 声音,更是犹如锯片在玻璃上划过般。 铿锵,有力! 众人的呼吸,都激动和急促起来了。 张楚能清楚的感受到他们情绪的变化。 张楚知道,自己已经栽种下了一些火种。 或许有一天,这些火种将会爆发出无尽的焰火,吞噬干净大唐的一切魑魅魍魉! 当然,也或许没有这一天。 未来的事情,谁知道呐? 第44章 黄巢不是那么好当的 但,有机会能把这些种子栽下去,张楚倒是很乐意。 如果有一日,真的能把世族门阀彻底铲除,张楚同样很乐意这么做。 当然,前提是保证自己的安全。 真正和世族为敌,务必要千万小心,这群家伙的恶心程度,你压根想都想不到。 张楚想当黄巢,可不想要黄巢的结局,也不想要诞生黄巢的那个背景。 大唐现在才不过贞观,在李世民面前造反,在李靖徐世积李孝恭这群人面前造反,这个难度着实有些大了。 张楚从来不干这种赔本赚吆喝的事情。 所以,这一切,要做好持久战的准备。 既如此,抓到些许机会,就得做些事情来才是。 张楚的声音,还在众人的耳畔回绕。 所有人都有些出神。 他们想着张楚的话,心里真的生出了一股冲动,想要把世族门阀给尽数消灭的冲动。 “小侯爷!” 突然,秦琼惊醒过来,连忙喊道。 “这话······小侯爷,这话在军营中说一说就好。” “可千万不要出去说。” “嘶!!!” 说着,秦琼深吸口气,骤然起身,望着周围的众人。 “大家知道这回事就好,小侯爷这番话,都不要说出去!!!” “不然,引来祸患,本国公都不知道该怎么救你们。” “这事,陛下会处理好的,大家喝酒!” 秦琼举起了酒坛。 他现在后背都被汗打湿了。 这话,是正确的,可这话若是传出去,世族这群小心眼绝对会报复! 面对世族门阀这群巨无霸,秦琼都有一股无力感,更何况他们这些无依无靠,无权无势的军中粗人呐? 到了外面真的多嘴了,估计死都不知道怎么死的。 秦琼必须提醒,让大家保持理性。 “喝酒!” “对,喝酒!” “哈哈哈,翼国公,我们什么都没有听到。” “来来来,喝酒喝酒,休整一日,后日就要回长安了,到时候再如此痛快喝酒,可就不知道什么时候了。” “是啊,小侯爷说了什么?我们都没听到,来,干!” “·······” 一众偏将在秦琼的提醒下,也都反应过来,热血上头褪去,纷纷提起了酒坛,仿若把刚才的话彻底抛之脑后。 大口喝酒! 还是大口喝酒! 除此之外,他们也做不了其他。 秦琼舒了口气,他缓缓坐下。 程咬金冷冷哼了一声,这是对世族门阀,并不是对其他人,但,最终还是摇摇头,目光郑重的望向了张楚。 “哎!” “小侯爷,这话,在咱们这里说,没事。” “这群人都是跟着我和老秦从血尸山海中滚出来的,他们知道分寸。” “等到了长安,你一定不要如此说了。” “万一这话传出去······” 程咬金狂灌了一口:“万一传出去,让那群心眼比麦芒还小的人听到了,会很麻烦。” “这群人,我们谁都不想招惹。” 天不怕地不怕的程咬金,这一次也只能是很是无奈的提醒嘱咐。 尽管,他现在彻底的回过味来,清清楚楚的知晓了当今天下的弊端。 心中梦魇解除,重新充满了干劲! 可······ 太多无奈! 他们就算是蛆虫,也是那种能够遮天蔽日的蛆虫。 这群蛆,从魏晋就开始吞噬,就开始狂吃,到了现在,历经数个朝代,早就已经把自己的嘴,埋进了这片大地之下。 想要把他们拔出来,这片土地怕是都要重新再耕种一遍。 到时候,不知道又得死多少人,天下不知道又得乱成什么样子。 隋末时期的局面,才结束了多少年呐? “是啊大哥。” “我也烦透了这群世族子弟,一个个的眼睛都要长到脑门上去了,但,也只能这样,对他们陛下都只能妥协,更何况于我们呐?” 程处默也附和道。 张楚面色愉悦。 轻松的挥了挥手,让他们不用担心。 “放心吧。” “我又不是三岁小孩,也过了那种一腔热血的年纪。” “和光同尘嘛,我懂。” “卢国公,翼国公,来,喝酒。” 张楚笑着说道。 “对,喝酒,大哥,我敬你。”秦怀道提着酒坛过来了。 程咬金和秦琼相视一眼,松了口气。 但,不知道为什么,看着张楚和程处默秦怀道两人推杯换盏,兴高采烈的样子,两人心里,莫名的都有些难受。 和光同尘! 这话,怎么那么刺耳和无奈呐? 两人叹了口气,甩甩脑袋,只能把这些烦心的事情抛之脑后,便加入了众人的狂欢中。 这一次,大家喝酒喝的更是兴奋。 好像,都是要用烈酒,来麻痹自己一般。 不知道过了多久,田野之上,只剩下如雷的鼾声和横七竖八沉沉睡去的众人。 张楚躺在地上。 泥土的味道,不断的窜进鼻孔之中。 这是大地的芬芳,也是最好的安魂香。 张楚眼中的那轮明月,渐渐的开始恍惚,重叠,慢慢的,张楚睡去。 ········ 朝阳升起。 飞鸟鸣唱。 张楚睁开了眼睛,下意识的用手遮了下阳光。 已经日上三竿了。 不过,军营中仍旧静悄悄的,程咬金秦琼他们还都躺在昨夜的位置上。 古人的解酒能力,终究还是比不上现代人。 张楚伸了个腰,换了个姿势,闭着眼睛,继续养神。 又过了一阵子,众人才淅淅索索的磨蹭了起来。 “嘶·····啊!” “大哥,你醒了没?头好疼。” 程处默爬了起来,双手用力的按着太阳穴。 大唐的酒,终究是杂质颇多,虽说度数不高,但喝多了第二天这脑袋,少不了上头。 “昨天喝得太多了。” “这么多坛子,都喝完了。” 张楚笑着坐起,指了指四周狼藉的酒坛,说道。 “不过,这感觉确实爽!”秦怀道也从旁边坐起,东倒西歪的靠在张楚身上:“大哥,太舒服了,这一觉睡得。” “等回到长安,大哥,我带你去个好地方,那里的酒,更好喝。” “嘿嘿嘿·····” 秦怀道压低了声音,猥琐的笑了起来。 张楚斜了他一眼。 不用说,这好地方肯定就是类似于平康坊一类的地方。 不过,确实是好地方。 张楚自是没有不答应的道理:“好。” “等到了长安,再说吧。” “醒醒酒,收拾收拾,好好修整下,明日就要回长安了。” 张楚伸了个懒腰,拉着两人从地上站了起来。 程咬金和秦琼也都醒来。 两人只说昨夜还没有喝尽兴,等到了长安,再好好的喝一顿。 张楚自是答应。 他们带着一众偏将,回了军营,开始清点,准备撤回各种事宜。 程处默和秦怀道还有些头疼,两人回军帐睡觉去了。 张楚不想睡。 他走到了板车前。 “公子!”王铁牛急忙从板车上跳了下来。 “去休息吧,给你放个假,今夜我来值守。”张楚笑道。 “那哪行,公子我·····”王铁牛焦急。 张楚挥挥手,直接打断了他的话:“昨夜大军庆祝,我知道你守在这里不曾离开一步,滴酒未沾。” “铁牛,这么多天,辛苦。” “今夜交给我。” “去吧。” 张楚拍了拍他的肩膀,不容置疑道。 王铁牛抿了抿嘴唇,还想说些什么,但看着张楚的眼睛,他不敢多说:“是,公子。” “那·····” “公子,你也不要太劳累,有什么事情直接叫我就成。” 王铁牛心里感动。 这些天,自己不过是守着这八株红薯罢了。 吃喝不愁。 累么? 累个屁! 这如果还算累的话,百姓就没有办法过了。 张楚再摆摆手。 王铁牛躬身退下去休息了。 红薯藤比前几天更粗壮了不少。 张楚高兴。 世族门阀什么时候能覆灭,张楚不知道,‘黄巢’不是那么容易出现的。 但张楚知道,有了红薯,百姓的日子将会好过很多很多。 第45章 不一样,这东西啊,亩产三十担 军营动起来了。 一日休整,当到了傍晚时分,大军已经做好了随时可以出发的准备。 不过,这不是去打仗,用不着连夜赶路,所以,程咬金和秦琼仍旧决定,明日一早再出发。 经历过昨日的狂欢,今夜军营中就静悄了不少。 篝火点燃。 将士们三三两两的凑在一起,享受着最后的宁静。 等回了长安,等待他们的就是操练和整备,日子可就没有现在这么舒坦了。 王铁牛得到了张楚的同意,和赵集他们聊天喝酒去了。 毕竟早就说好了,今日让王铁牛休息。 “大哥。” “铁牛呐?” 程处默和秦怀道打着哈欠走了过来。 两人又睡了一日,精神好了不少,找到张楚,一屁股坐到了板车旁。 张楚指了指不远处和赵集他们喝酒的王铁牛。 “铁牛辛苦了这么多天,让他去休息下。” “怎么?” “睡好了?” “头还疼吗?” 张楚看了眼两人,笑着说道。 “已经好了大哥。” “昨夜,太过于兴奋,多贪了些。” 程处默挠了挠头,有些不好意思的说道。 “不伤心了?”张楚打趣道。 程处默和秦怀道讪讪一笑,自然知道张楚说的是什么。 “就算再伤心,也于局面没有任何改变啊。”秦怀道抿了下嘴唇:“还是回到长安,看看情况再说吧。” 程处默也道:“是啊,估计尉迟宝林他们也都在等着我们,等到了长安再好好商量下怎么办,现在伤心,徒增烦恼。” “怎么?” “还想着抢婚?” 张楚还没有说话,程咬金的声音就从后面响起。 张楚抬头望去,程处默和秦怀道两人身子一颤,赶忙扭头。 程咬金和秦琼就站在他们身后。 程咬金和秦怀道几乎是同时疯狂摇头。 “不!!!” “怎么会!!!” 两人缩了缩脑袋。 “我看你们有这个心。” “你们想作死,可不要拉着小侯爷。” 程咬金背着双手,目光中充满了警告,望着程处默和秦怀道,眉头轻皱:“这可是陛下赐婚,全天下人都盯着,你们还想商议什么?” “爹,我·····” “程叔叔,没·····” 两人想要解释,但不知如何开口。 “程伯伯,秦伯伯。”张楚笑着给两人打圆场:“他们也就是过过嘴瘾,陛下赐婚,无人可以更改,更别说他们这群毛头小子了。” “程伯伯,秦伯伯,坐。” 张楚直接把程处默和秦怀道踹下了板车。 秦琼一屁股坐在了两人刚才的位置上。 程咬金则还是依靠着车邦,瞪了眼并排站在前面,双手交叉置于腹前,低着脑袋不敢吭声的两人。 “我说你们两个人什么好?” “现在是多事之秋,这件事,显然是陛下和世族达成了某种协议。” “你们别给老子惹祸了。” 程咬金还真怕他们脑子一热,做出来什么无法挽回的事情来。 这两头,一方是陛下,一方是站在世族门阀前面的长孙府,不论是哪一边,都不好得罪啊。 “小侯爷,等到了长安,还真要拜托你,多看着些他们。” 程咬金认真道。 “放心吧程伯伯,他们两人知道分寸。”张楚颔首应道:“不过,等到了长安,他们估计也没有那么多空闲想这些有的没的了,怎么说我也得建设下陛下分给我的那五百户食邑。” “五百户,不小的庄子了,少不了他们两个人出出力。” 大唐这个时期的村庄,可不比后世社区村庄动辄几百上千户。 现在,五百户的庄子,已经算是很大很大的了。 甚至于,还需要两三个村庄合并,才能达到五百户的范围。 这五百户,朝廷还没有分配,毕竟张楚没在长安,要回到长安后去一趟户部,登记领取。 说是领取,其实就是让你选一片地方。 毕竟,能领食邑的,身份就在那里摆着,户部得好好伺候着。 “对。” “这倒是个正事。” “到时候,有什么事情,直接指挥他们两人就行。” 秦琼觉得这个法子很不错,跟着张楚,总比跟着那些不三不四的狐朋狗友要强得多:“等回了长安,我亲自去户部一趟,看看还有没有肥沃的庄子,省的小侯爷你被户部那群人蒙了。” “那就多谢秦伯伯了。”张楚没有拒绝。 自己对于长安及其周围没有一点了解,若是有人能帮着参考下,自是简单了很多。 “小侯爷,这·····” “这些就是你亲手栽种的花子?” “听秦二哥说,叫红薯?” 程咬金的目光落在了板车里的八株红薯上,很是好奇的趁着月光仔细打量。 昨日他刚到军营,便带着人准备晚上的酒会。 今天又是忙了一天,现在才终于得空过来看看。 这八株红薯,在军营里都已经要传遍了。 据说,这是小侯爷最珍贵的东西。 不仅让仆人日夜守护着,就算只要自己有空了,就绝对不会换地方。 而且,还没有人知道这到底是什么。 红薯! 这个名字谁都是第一次听说。 所以,程咬金忍不住过来看一看。 “是啊。” “程伯伯,它们的名字就叫红薯。” 张楚温柔道。 “小侯爷,我听处默说,这是你师父他老人家生前最喜欢的花?”程咬金疑惑。 “咿?我怎么听说怀道说,这是小侯爷的青梅竹马送给小侯爷的?”秦琼同样不解。 张楚苦笑。 这都哪跟哪? “两位伯伯,别听他们胡说。” “这不是花。” “红薯,是一种庄稼。” “和粟米,小麦一样。” 张楚轻声道。 “庄稼?” “能吃?” 程咬金眼睛一亮,下意识的搓搓手,想要尝一尝。 张楚急忙拦住了。 “程伯伯,还没好,等收获了,到时候我送你些。”张楚迅速说道。 “这样啊。”程咬金老脸一红,觉得自己有点太过于馋嘴了:“不过,小侯爷,既然就是个庄稼,也不是啥重要的事,你为啥要日夜守护?” “有那么好吃吗?” “我还真不信,地里的庄稼,能比肉还好吃。” 程咬金感到很奇怪。 他想想,日夜守在这八株庄稼前面,如果换做自己,真的是要够死了。 可是,听秦琼所说,张楚这些天,却如同望夫石般,日复一日,只要没事就坐在红薯面前。 看着。 盯着。 望着。 丝毫察觉不到疲累和无聊。 秦琼,程处默和秦怀道也都望向了张楚。 对于这个原因,他们全都表示很好奇。 “哈哈哈·····”张楚轻笑,揉了揉鼻子,看着月光下的红薯, 想了下,缓缓道:“当然没有肉好吃。” “但是,这东西,能救命,能救活很多很多百姓的命。” 程咬金更不理解了。 什么意思? 救命? 难道还是一道药材? “小侯爷,这玩意还能入药?”程咬金抿了下微微干燥的嘴唇,不懂道。 张楚摇头:“我的意思是,这东西,能让百姓填饱肚子,这不就是救命吗?” “可是,粟米小麦也都能让人填饱肚子啊。”秦琼觉得这不算答案。 那个庄稼没有这个功效? 再说了,不能吃无法填饱肚子的庄稼也不能叫庄稼了。 程处默和秦怀道也是觉得大哥说的这话,有点像是废话。 程咬金脑子里转了一圈张楚的话,感觉相当于没说一样,他很是赞同秦琼:“是啊,秦二哥说得对。” “不一样啊。” 张楚轻轻吸了口气。 目光有些迷离的望着红薯,嘴角的幸福是瞒不住的。 “它们······能亩产三十担,粟米小麦,那个可以做到?” 第46章 痛哭流涕!比李世民登基还要激动 “奥。” “也才不过三十担罢了。” “这和粟米小麦比一下好像也没有·····” 程咬金下意识的开口。 可,他的话并没有说完,便直接愣住了。 秦琼,程处默和秦怀道原本目光是落在张楚身上的,可当张楚声音落下后。 兀的! 他们三人的目光,仿若射出了无尽的利箭,直勾勾的钉在了八株红薯身上。 月光弥漫。 星光照耀。 八株红薯就那么静静的生长在土罐中,之前感觉还平平无奇,可是现在,却感觉红薯仿佛仙藤一样,正吸收着天地精华。 这片地方,直接死寂。 远处篝火燃烧的噼啪声音,将士们笑谈着的聊天声音,甚至风吹来的声音,在这一刻无限放大。 秦琼不敢坐在板车上了,他那雄壮充满肌肉的臀部,好像无比恐惧自己生怕惊扰了红薯一样,也或许感觉自己压根不配和红薯坐在一起,总之,他双手按着车邦,小心翼翼的跳了下来。 程咬金也收起了自己斜靠在车邦上的身体。 四个人,呆呆的看着。 呼吸,渐渐的开始变得深沉,就像是风箱一样,粗重无比。 张楚笑笑。 不理会四个人现在的状态。 这是正常的。 在大唐这个地方,一亩地能够产上两三担就算是丰收了的时代,红薯这样的东西,一亩地能够产量三十担,对他们是多么大的冲击。 这也是为什么张楚日夜守护在红薯身边的理由。 如果红薯能够推广开,天下百姓起码能吃饱饭。 新鲜的红薯生吃都可以,香甜无比,也可以挖红薯窖来长时间储存,想要更长时间的存放,更是可以把红薯晒成红薯干,只需要加上水就能熬制一锅香喷喷的红薯粥。 红薯干能放很久很久。 甚至于,红薯生长期间的藤蔓和叶子,都是不可多得 的美味。 可以炒,可以蒸,可以煮······ 红薯是真的全身都是宝贝。 虽说,营养或者单一,但,能活命,能不饿肚子,容易栽种,产量大,这就是百姓朝思暮想的神物。 不知道过了多久。 张楚并没有听见他们开口说话的声音。 只是听到了······ 噗通! 噗通······ 四道相继跪在地上的声音。 幸好这里距离大营士兵们的距离有些远,不然,怕是将士们全都要围过来了。 张楚知道他们不是在跪自己,而是在跪红薯。 从板车上跳下去,张楚赶紧拉着程咬金和秦琼的胳膊。 “程伯伯,秦伯伯,有什么话咱们站起来说吧。” “这·····” “‘万一被将士们看到了,不好解释。’ 张楚沉声道。 程咬金没有起来,不过双手却拉着张楚一同跪在了板车前面。 这就显得很正常了。 就算是将士们发现了,也不会贸然上前,只会远远的看着,然后感慨一声,大将军和小侯爷感情真好,竟然都要拜把子了一类的云云。 而不像是刚才那般,张楚站着,大将军却跪着,那样的气氛多少有些诡异,很容易引得将士们上前探查。 张楚也并没有抗拒。 向红薯下跪,这不是什么丢脸的事情,甚至张楚还脸色凝重的磕了三个头,祈祷着红薯能够平平安安的茁壮长大,然后丰收,以好帮助自己在全天下都推广起来。 程咬金,秦琼,程处默和秦怀道见状,也都磕头不止了。 张楚停下的时候,他们还在疯狂的磕头。 如此有些诡异的气氛,自然开始引起了不少士兵们的注意。 特别是最近的赵集王铁牛他们。 他们都站了起来,虽说目光也都受到了黑夜的影响,可月光下,多少能看到张楚和程咬金他们的身影。 但是现在,却什么都没有了。 他们从篝火旁站了起来,站得高,自然就看得远,他们看见了,就在板车前面,五道身影就那么虔诚的跪着,祭拜着。 这让赵集等人惊骇。 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王铁牛焦急,他不知道公子为何下跪却不叫自己一起跪着,他想要冲过去加入下跪的行列,但,被赵集拉住了。 “铁牛,小侯爷大将军他们现在不易打扰。” “反正没有什么危险,我们就当看不见便好。” “现在去了,万一打扰,都不好承担。” 赵集沉声道。 他虽然心里也无比好奇,但万万也猜不到这到底是在干什么。 可,作为副尉的直觉,让他清楚,这个时候还是不要过去打扰为好。 反正小侯爷大将军都跪在地上,没有谁吃亏谁不吃亏,说不准,大将军在和小侯爷结拜呐,他们过去,徒增尴尬。 赵集不敢妄动。 他也害怕万一自己一群人围过去,引起了全大营将士们的警觉,都发现了小侯爷和大将军们的私密事情,到时候一切后果可都得自己承担了。 不然当没看见。 反正,没有什么危险。 王铁牛也明白这个道理,只好坐下,只是目光时不时会瞥向张楚的位置,其实也不仅仅是他自己,赵集他们这群程处默麾下的将士,也都偷偷打量着呐。 小侯爷和大将军们,还有小公爷一同跪下,说实话,真的很吸引眼球。 板车前。 程咬金和秦琼不磕头了。 换成了哭泣。 他们的脑袋就抵在土地上,比李世民登基时跪拜李世民时都要虔诚和激动。 那个时候,他们没哭。 可是现在····· 他们止不住。 他们很清楚这对天下百姓的意义是什么。 更明白这东西,对大唐的帮助是什么。 它是祥瑞! 它是神迹! 它是小侯爷带给这片大地最美的花朵! 程处默和秦怀道跪在张楚身后,他们倒是没哭。 毕竟他们没有吃过父辈的苦难,从生下来就没有担忧过能否吃饱饭这个问题。 但,他们的眼角,这个时候同样抽搐的厉害。 他们也算是走南闯北了很多地方。 却从未听说过,人世间有能够亩产三十担的庄稼。 亩产三十担啊! 就是三千斤!!! 如此庞大的数量,一亩地就足够一个五六口之家全年所用的了。 这才不过一亩地啊!!! 现在是唐初,地多人少,实行均田制,按照每个百姓三亩地的标准每户人家几乎都能分到十亩地之上,如果十亩地全都栽种上庄稼,那么,就是三百担,三万斤的产量。 这得吃到猴年马月? 百姓撑死也吃不完! 压根吃不了! 程处默和秦怀道这辈子都没有想过,一亩地的庄稼,能生出来这么多产量。 他们现在的大脑,是充满混乱和不敢相信的。 就呆呆的跪在那里,望着父辈们的痛哭流涕,他们的鼻子也开始发酸。 “程伯伯,秦伯伯。” 张楚见两人没有停下来的意思,轻轻拍了拍两人的肩膀:“不要伤了身子。” 程咬金和秦琼不搭理张楚。 张楚叹了口气,也不管了,跪坐在旁边,静静等候。 不知道多长时间。 两人的呜咽才渐渐平息。 直起身子,顶着双眸通红,不,都不能说是双眸通红了,而是又红又肿的两个眼睛直勾勾盯着张楚。 脸上的泪痕,在月光下,仿佛凝成了霜。 整张脸都是。 “小侯爷。” “你·····你刚才所说,都是·····都是真的吗?” 程咬金声音沙哑,他张张嘴,好几次才终于提起了力量,喉咙里艰难的道出了一句话。 第47章 易主!左右武卫,尽数归于小侯爷差遣 “程伯伯,我骗你们干什么。” 张楚揉了揉膝盖,站了起来:“程伯伯,秦伯伯,时间可不短了,站起来歇歇吧。” “再不起来,将士们可真的要过来了。” 张楚向周围看了看。 不少将士们的目光都有意无意的扫过这里。 显然不少人都注意到了这里。 只是,暂时没有过来罢了。 “处默,怀道,快把程伯伯和秦伯伯扶起来,这里地硬,还有好多沙石,万一小心伤了膝盖,可就不好了。” 张楚吩咐程处默和秦怀道。 两人赶紧走到各自老爹身边,搀扶着他们的胳膊。 “爹,起来吧。”秦怀道默默道。 “大哥说得对,这里是军营,一直跪着也不是办法,实在不行,我和怀道把板车拉到一个没有人的地方去,让你磕个够,在军营里确实不方便。”程处默很有孝心的出主意。 程咬金瞪了他一眼。 “就你话多。” “嘶······” 程咬金深吸口气,不过也还是站了起来。 起身后,忍不住的呲牙咧嘴。 张楚说的对,这里好几个月没有下雨了,大地硬的比石头差不了多少,再加上各种大小不一,形状不同的碎沙石。 刚才跪着,身心都沉浸于震撼中,倒没有太多的感觉。 可一站起来,这膝盖就有些撑不住了。 人老不以筋骨为能。 虽说他和秦琼还不算老。 程咬金盯着红薯,口干舌燥的咽了口唾沫,他发誓,自己绝对不是馋了。 “小侯爷,你东西,你是从什么地方搞到的?” “亩产三十担。” “我的老天爷啊。” “这东西,如果能够推广向天下,你将是百姓的救世主,你真的能改变整个大唐。” “这红薯,比制盐之法,还要珍贵,珍贵的多得多。” 程咬金顶着红肿的眼睛,激动的说道。 盐! 终究是可用醋布顶一顶,代替一下,虽说味道差别很大,但如果醋布管够,也不会死人。 红薯就不一样了。 粮食不够,用什么代替? 难道要问一句:何不食肉糜么? 如此可见,红薯的意义,但凡有脑子的人,都清楚这东西对大唐百姓的意义。 “怪不得小侯爷你这么多天,日夜守护着它。” “咕咚!” “这么重要,小侯爷你为何不早早给我说?” “我这就调兵过来,这八株红薯,比我的命都重要。” 秦琼声音中带着些许‘责备’。 这是‘责备’张楚不朝他要人。 他看着茁壮生长的红薯,心里不由得也腾起了一股后怕。 这些天,虽说张楚还有他的仆人日夜守护着,周围也驻扎着程处默的士兵,但,太少了,这些人太少了。 在秦琼看来,就算是把十六卫全都调过来守护,也不算多! “是啊。” “幸亏这些天没有出什么意外,不然,老程我这辈子都不会原谅我自己。” 程咬金也反应过来,一拍脑门,无比焦躁:“来人!” 他大喝。 哗啦!!! 瞬间,周围的左右武卫的将士骤然起身,围了过来。 他们早就注意着这个地方。 程咬金一声令下, 呼吸间便冲到四周,排列整齐。 同时······ 大营深处的士兵也都开始紧急集合。 张楚呆住了。 望着眼前黑压压一片的人头,哭笑不得。 特别是在月光下,胸前的护心镜反射着耀眼的结晶,排列汇聚于一起,那股压迫感,没有任何人能挡住。 仿若从地狱冲杀而来的大军般。 说实话,这还是张楚第一次见到真正集合的大唐军队。 程处默的这一支队伍显然无法做到这样的气势,而自己跟着程处默小队抵达营帐的时候,秦琼所率领的右武卫已经开始驻扎,士兵分散,这就显得军纪多少有些涣散。 再加上后面程咬金率领左武卫从北都风尘仆仆赶来,抵达军营后就开始准备晚宴。 一直到现在,这一支军队,还没有展现过它真正的气魄。 此刻。 张楚看着左右武卫完全体。 也终于明白,为何贞观年间,大唐军队攻无不克,战无不胜。 不得不说,这个时期的大唐军队,刚刚经历了隋末乱世,又经历过各种大小战争的洗礼。 就算是有新人,但也是以老兵为底子,这支军队的战斗力,惊人!!! 王铁牛跑过来了,有些害怕的站到了张楚身后。 他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怎么大军突然集合? 难道有敌人出现? 要打仗了吗? 尽管这些天王铁牛和赵集这群人颇为熟络了,可他也是第一次见到这样的场景,心跳都加快了好几倍,脸色通红,五脏六腑都在震颤。 这就是大唐军队! 这就是天威! 大军集结,所用的时间并不多。 左右武卫,泾渭分明。 “大将军,左武卫三千披甲军,尽数在此!”左武卫左将军钱无畏嘶吼道。 “大将军,右武卫三千披甲军,尽数在此!”右武卫左将军孙立同样嘶吼道。 大唐一卫,人数约是一万五千人左右。 有些多些,有些少些,一万五千人算是中位数。 这次赈灾,自然不可能尽数调动两卫大军,如此损耗太大。 他们是来赈灾的,不是出来消耗粮食的。 所以,程处默和秦琼都是挑选了精锐出动。 程处默和秦怀道也站到了人群自己的位置上。 张楚已经找不到他们了。 黑压压的,全是人头。 张楚心中骇然。 真不知道如此大军,一旦打起来是怎么指挥的,能指挥这般军队战斗,可比后世通过电台指挥等等要难得多。 六千人都已如此。 方圆的月光仿若全被吸尽了,视线一下子变得艰难起来,眼前似乎就是黑漆漆一片,宛若深冬时的伸手不见五指! 程咬金和秦琼看向了张楚。 双眸通红。 “小侯爷。” “这六千人,连带我和秦二哥,暂时都听从小侯爷的命令!” “还请小侯爷下令!” “恳请小侯爷,务必保护红薯周全!!!” 程咬金脸色凝重,躬身行礼道。 秦琼亦然。 他们很清楚,这世上没有人能再比张楚更了解红薯。 如果他们茫然安排,影响了运输红薯,自己再没有脸活在世上。 所以,把一切交给张楚统筹,是最好的计策。 此话一出。 大军心中更是哗然,目光齐齐落在了张楚身上,惊骇万分。 大将军这么容易就把兵权交了出去? 交给了眼前这位刚刚封侯的少年? 就为了,守护红薯? 这破花,到底有啥用? 这些天他们可也都听说过这八株叫红薯的花,毕竟小侯爷天天守着,他们想不知道也难。 整个军营,没事的时候都在讨论这件事。 可是没有人会觉得,这八株红薯和路边的野花有啥不一样的地方。 就算是牡丹,也用不着让一位小侯爷如此上心吧。 可是大将军的命令······ 更让他们摸不到头脑! 但,军权的重要性,任谁也清楚,就这么轻松的交出去,那么就只有一个可能了。 这八株花,真的很重要! 它们,到底是什么? 这是六千将士心中的疑惑!以置于大将军都要听从小侯爷的差遣! 王铁牛也傻了。 他瞪大了眼珠子。 脸色扭曲,喉咙干涸。 整个人一动不动,就傻傻的望着大军。 不过,他并不是惊骇于公子突然掌握了六千大军。 而是,他心中腾起了一道霹雳,骤然惊醒了一件事。 自己,好像·····似乎·····失业了?!!! 六千人守护红薯。 那自己干什么去? 王铁牛突然有点慌。 他怕公子觉得自己没用了,把自己赶回王家村。 他不想回去。 他这辈子就想跟着公子。 这才几天? 王铁牛便很清楚,只有跟着公子这一世自己才不会遗憾,不然,自己将会带着这几日的记忆,痛苦的,孤独的死去! 第48章 张楚的遗憾!汉人为何没有西征? 指挥权程咬金和秦琼交的利索,但张楚可不能要。 这不是敢不敢的事情,而是压根就不能。 保护红薯,很重要,可万万没有必要把军队的指挥权接过来的道理。 这是避嫌。 张楚迎着无数将士们的目光,轻轻一笑,淡然道:“程伯伯,用不着如此麻烦。” “军权乃是陛下交给你们的,再说,当前也不是真的遇到了紧急的事情。” “运送红薯,只要速度不太快,以板车的稳定性,足够了。” “再说了,如果有太多的将士们守护在红薯周围,这岂不是此地无银三百两?” “原本就没有什么事情的事情,若是真的让大军把红薯围的水泄不通,说不准还会引下来不必要的麻烦。” “只需要让将士们,时不时关注下这里就好,若是真的有什么事情发生,能够第一时间冲过来保护便可。” “程伯伯,秦伯伯,你们说,是不是这个道理?” 张楚拒绝了。 再说了,这红薯,张楚可不想交给李世民。 自己要亲自培育。 自然,只要关于朝廷的帮助,能少用就少用,能不用更是最好。 若是自己接过来指挥权,到了长安,这红薯,该给谁? 万一直接被李世民押着进了皇城,自己找谁要去? 这得分清。 声音落下,程咬金和秦琼思量了片刻,也觉得张楚说的有理。 两人点点头。 “好!”程咬金往前走了一步,眼神严肃,扫过前方的军士,低喝道:“所有人听令!” “化整为零,与之前一样!” “但,所有人的注意力,都给老子我保持好,你们眼中只有一个目标,那就是,这八株红薯。” “一旦有什么危险,务必要保证红薯的安全。” 秦琼附和:“明修栈道暗度陈仓。” “听从程将军的命令,执行!” 秦琼压低了声音,喝道。 “诺!” 六千人发出了低沉的回答。 左右武卫的将士们,汇聚的快,解散的也快。 上一息还整齐排列的队形,没用多长时间,便消散于眼前。 仿佛和之前,没有什么变化。 赵集他们同样重新回到了之前的篝火旁。 只是,所有人的眼睛,时不时的都会扫过板车的位置。 腰间的唐刀,不曾卸下。 同时,大营中的篝火,开始慢慢的朝着板车这边移动。 以板车为中心,无声无息的改变了将士们的布局。 这些,当然也落到了张楚眼中。 张楚觉得完全没有必要,但,想要让程咬金和秦琼回到之前,已经是不可能了。 两人一左一右的直接坐在了板车的两侧。 仿佛要和板车共存亡般。 张楚都有些恍惚,以为现在已经到了过年的时候,这一左一右真的是太像两个门神了。 张楚苦笑一声,挠挠头。 “程伯伯,秦伯伯,大可不必如此。” “你们近日来辛苦,明日又要启程,赶紧去歇息吧。” “大军,少不了两位伯伯居中指挥。” 张楚无奈道。 “是啊是啊。”王铁牛连连点头:“两位大将军,这里我看着就好。” 王铁牛要为自己的工作岗位而发声,而奋斗! “对啊爹,我和怀道,也都守在这里,你们去休息吧。”程处默也想要让程咬金两人去休息休息。 一天折腾的事情,可不少。 程咬金和秦琼年纪也慢慢大了。 已经深夜,肯定疲累。 只是! 程咬金猛地拍了下胸脯:“咋?” “你们这些后生,难道看不起老夫了?” “区区值守,算什么?” “想当年,老夫率领大军,一路冲锋,大战三天三夜都不带合眼的!” “你们去睡。” “老夫,不走了。” “回到长安之前,老夫就在这里吃住。” 程咬金喝道。 秦琼深吸口气,用力颔首:“咬金说得对。” “你们这些后生值守,我们终究不放心。” “这东西,事关天下,不容马虎。” 秦琼沉声道。 张楚无奈了,耸了耸肩,看来自己是劝不了这两个老人了,只能随他们去了。 “铁牛,继续去休息吧。” “处默,怀道,你们也回去休息吧。” “都说了化整为零,这里用不了那么多人,有我和两位大将军就好了。” 张楚吩咐。 “可是·····”程处默也想留下来。 但被张楚一个眼神,硬生生把后面的话憋了回去。 这里,确实用不了那么多人。 程处默和秦怀道走了。 王铁牛也走了,恋恋不舍的望着板车,这些天,他都已经和板车有感情了。 张楚拍拍衣袍,直接靠着板车坐下了。 “程伯伯,秦伯伯,其实真的没必要让你们两个亲自守着的。” “这地方,我看着,还有铁牛,你们再不放心,处默和怀道也都能过来。” “再说了,那么多将士们都在周围,谁敢冲撞板车?” 张楚闭上了眼睛,拢了拢衣袍,笑道。 这衣袍是程处默的。 穿越过来时带的那一身衣服,早就更换塞到了 背包里。 丢,是不可能丢的。 多少是个念想。 只是,虽说自己的年纪和程处默差不多,可衣服大小终究有些差别,等到了长安,张楚想着找个裁缝铺子,去做几件。 “我也知道。”程咬金双眸炯炯有神:“但,不放心。” “不在这里,回了军帐,也睡不着。” “我们,终究是快老了,人一老,但凡心里有些挂念的事情就很难入睡。” 程咬金低头看了眼小憩的张楚,呼了口气,低声说道。 “程伯伯正值壮年,怎么能说老呐?”张楚笑着说道。 “哎。” “这话,骗骗人可以,但自己的身子自己知道。” “终究比不上年轻那会了。” 程咬金感慨。 “是啊,比不上了。”秦琼附和,似乎还应景似的,轻咳了两声:“我的身体,和老程,老黑他们比,算是最差的了。” “我应该走在最前头。” “要说之前,我还有些遗憾,可现在,小侯爷,能见到你,我没有遗憾了。” “因为我知道,大唐的百姓,会过得很好,大唐,会迎来盛世,真正的盛世。” 秦琼望着月亮。 不知道是月亮照的他的脸色微白,还是血气有些不足,秦琼现在看上去,着实有些萎靡。 张楚猛地抬头看了眼秦琼,赶紧笑道:“秦伯伯,你这什么话。” “你的身子骨,活到百岁,完全没问题。” 不过,话虽是这么说,张楚却是微微皱了皱眉。 秦琼确实没有程咬金和尉迟敬德他们活的时间长。 再过五年时间,秦琼就将病死。 别看还有五年的时间,其实留给他的确实很短了,因为病死之前,好几年的时间他都无法下床,只能在家休养。 秦琼笑笑,没有再说什么。 程咬金拍了拍秦琼的肩膀:“二哥,放心吧,等到了长安,你好好休息休息,再多吃几副滋补的药物,年轻时的暗伤,肯定会好过来的。” 显然,程咬金知道秦琼身上带伤。 秦琼颔首,深吸口气,缓缓道:“希望吧。” “肯定会的。”张楚簌的一下站了起来,目光灼灼的望着秦琼:“秦伯伯,你可还要带着遗憾啊,心里不要没有遗憾。” “这大唐盛世,究竟如何,必须亲眼看见。” “再说了,你和程伯伯,也不过半百之数左右。” “日子,还长。” “大唐还需要你们出征呐。” 张楚沉声道。 虽然和秦琼相处时间不长,但张楚能清晰感觉到秦琼身上的豪义和对自己的关心。 像是对子侄般的关心。 这让在大唐举目无亲,孤家寡人一个的张楚,十分珍惜。 “出征?天下都已经平定了。” “还有什么打的?” “再说了,我大唐还有年轻的将领,我是用不到了。” 秦琼长叹。 虽然脸上带着洒脱,但能听得出来,深处的不甘。 “那可不一定。” “年轻将领,终究年轻,咱们大唐远征十万里,没有秦伯伯和程伯伯你们这样的将军坐镇,是万万不行的。” 张楚攥了下拳头,目光幽幽。 “远征十万里?”秦琼瞳孔收缩了下,但下一息,就笑着摇头:“哪里有人能打那么远。” “天下,就那么大。” “大唐,已是天下最大的国度了。” 秦琼完全不相信。 十万里。 十万里那么远,都跑到什么地方去了? 就算他也无法想象。 程咬金也歪了下脑袋,十万里····· 他心里默默计算。 从长安到吐谷浑,也不过六千里罢了,十万里,他想不出来。 “嘿,没完,没完,秦伯伯,程伯伯,你们听说过亚历山大吗?”张楚撸了下袖子,坐到了两人对面,说起来这个,张楚可就不困了。 无他! 因为他从小就有一个遗憾,那就是,为什么汉人建立的朝代,没有出现大规模的西征呐? 迷人的老祖宗啊,在这一点上,我张楚很不满意! 虽说有封狼居胥。 可,从后世的角度看一下,太近了,太近了。 或许,只有伊比利亚半岛优美的风光,才能配得上伟大的,雄伟的,繁盛的大唐。 第49章 远征十万里,当为大唐贺! 亚历山大? 听到张楚说的这个名字,程咬金和秦琼的眼眸中都露出了疑惑。 两人对视一眼。 眉头微皱。 然后看向了张楚,缓缓摇头:“没听说过。” “小侯爷,这是胡人的名字,他属于哪个部落?” “突厥?回纥?塞人?沙陀?铁勒?还是吐蕃人?” 程咬金询问道,说出了一连串活跃于大唐周围的部落名字。 张楚摇头:“都不是。” “那是,西域各国的人么?”秦琼再问道。 西域国家众多。 在汉朝,大大小小加起来足足有三十六个,这就是传说中的西域三十六国。 不过,随着魏晋南北朝的混乱,西域诸国仍旧庞大,但数量多了些。 现在,以高昌龟兹这些小国为主,再往西,便是天竺诸国,再往西便是传说中的阿拉伯诸国。 至于更西边的那些地方,这个时候的了解很少很少。 大唐人到不了那么远。 现在高昌还都没有灭国,大唐的版图不过是延伸到了肃州,河西走廊尚未彻底打通,对于西域的控制,并没有太过于严密,陇右道没有彻底成型,安西都护成立的时间还早。 这么奇怪的名字,不是这几个大部落人外,便只能出自于西域诸国了。 张楚仍旧摇头。 抬头望着星空。 眼眸微微恍惚,一张世界地图,仿佛在眼前出现。 “尽管我对于外族人,没有任何好感,可我也不得不佩服他的丰功伟绩,可让后世铭记的丰功伟绩。” “他是个古人。” “算算时间,那个时候中原大地尚未统一,还正在经历战国之殇。” “亚历山大所处的马其顿王国,便是那个时候的事情了。” 张楚缓缓道。 战国! 对于这个名字,程咬金和秦琼的眼角都颤抖了下。 就连他们都觉得有些久远了。 对于这些时期,大唐人有一个统称,那便是先秦时期。 “先秦时期么?” “这么远?” “小侯爷,这个人,到底做了什么?能让小侯爷如此······念念不忘?” 秦琼对亚历山大更好奇了,他不解的问道,整个人的呼吸都带着凝重。 “马其顿王国?这个名字,我怎么从未听说过?西域好像没有叫这个名字的国度!”程咬金拼命的搜索着脑海中关于这个国度的信息,可是,空空如也! 龟兹,楼兰,高昌,姑墨,精绝,于阗····· 从西汉到现在,或覆灭或还存在着的西域国家名字萦绕过心头。 可,就是没有所谓的马其顿! 他望着张楚,继续道:“西域最西的国度,也是一个强大的国度,据说可以和我大唐抗衡,它的名字叫阿拉伯帝国, 不过,咱们唐人更喜欢称之为大食。” 这是程咬金能想到的最远的国度。 阿拉伯帝国! 确实是一个强大的敌人。 张楚眯了下双眸。 他完全没有感觉到,自己的目光中,已经充满了征服的欲望。 熊熊火焰,渐渐开始燃烧。 或许,张楚都想不到,自己的骨子里,竟充满了如此迷人的侵略性。 “你们没听说过,正常。” “马其顿王朝,不在西域,而是在西域更靠西的地方,要穿过海洋,穿过沙漠,才能抵达,那里同样有一片丰茂的土地。” “它的历史,同样悠久,它们同样有着属于自己的神话。” “马其顿王朝便是诞生于那片地方,亚历山大,是他们的王。” 张楚一一解释着背景。 希腊之地,西方的文明起源之地。 如果自己没有记错的话,现在西方是另一个强盛至极的国度控制,名字叫拜占庭,又称之为罗马帝国。 张楚深吸口气,呼吸更是有些激动。 “它的位置,就在大食人西边,在亚历山大的带领下,他们一路向东。” “现在大食人很强,可他们的祖先,在亚历山大面前,几乎没有还手之力。” “他一路向东,带着他的东征军,一路杀到了天竺,杀到了西域。” “如此广袤的大地,都成为了他的统治。” “尽管他死后,分崩离析的很快,可他成功了,他是个成功者。” “若是再越过先秦时期诸国,亚历山大将会一路冲到东海,甚至于,扶桑!” “只是他没有继续往东,这是他的遗憾,当然,也是我们的遗憾。那个时候扼守西侧的乃是秦国。” “或许,他继续往东,将会遭受第一次失利,他的远征军,可能不是老秦人的对手,但,对决终究没有发生,我们也只能臆想。” 张楚声音中带着些许的可惜。 关于亚历山大和老秦人之间的话题,就算是过了千百年,到了信息发达的现代社会,仍旧是各大论坛不断讨论的热烈话题。 这是一个遗憾。 没有汉人从未西征过的遗憾。 张楚声音落下。 程咬金和秦琼愣住了。 两人呆呆的望着张楚,但他们的目光却破碎犹如洒落于树叶上破碎的月光般。 失神。 恍惚。 他们有限的认知中,显然无法彻底的明白张楚所讲述的这件伟大的事情。 尽管张楚已经尽可能的简化了。 小亚细亚,两河流域,埃及等等这些他们从未听说过的名字,张楚都给省去,只是简单说了下梗概。 可,即便如此,足已让他们感到心潮澎湃。 这可以说是一个军人的梦了。 亚历山大····· 秦琼和程咬金艰难的咽了口唾沫。 强大的大食人的祖先,被这个叫亚历山大的王横扫,一路向东,一路向东,甚至都杀到了老秦人的门口。 仔细算算,老秦人不就是关中百姓的祖先么? 他们无法想象,在先秦时期,关中人的祖先竟然差一点就遇到了从西边杀过来的东征军。 我的天! 这距离,得多长? 他是怎么做到的? 难以置信! 也不敢相信! 若是如此说,小侯爷之前说的话,太对了。 他们的使命,还有很长很长。 大唐人现在连西域还都没有彻底征服,河西走廊尚且没有全部掌控。 相比于亚历山大,大唐人的路,太短了。 大食西边,竟然还有国度! 这也是他们不曾考虑过的事情。 张楚看着陷入出神,宛若石化,一动不动了的两位大唐大将军。 轻轻一笑。 伸了个懒腰。 “所以说啊,程伯伯,秦伯伯,大唐的路,还远着呐。” “你们当要保重好身子啊。” “远征十万里!” “当为大唐贺!” “哈哈哈······” 张楚笑了出来,无比爽朗,这笑声螺旋着上升,冲向了天际。 第50章 张楚飘了!一个大胆的想法! 程咬金和秦琼两人愣愣看着张楚。 他们从刚才的沉浸惊骇中,被张楚的笑声惊醒了过来。 看着张楚脸上亢奋,期待,龙飞凤舞的神态,两人突然觉得,让张楚去国子监,是不是有些屈才了? 如此理想,不论怎么看,从军才是真正能展现他才华的地方。 张楚的笑声慢慢消散。 四周不少将士们的目光也都好奇的落在张楚身上,不知道张楚和两位大将军在议论什么,竟如此兴奋。 “嘶·····” 程咬金和秦琼也都下意识的吸了口凉气。 齐齐挠挠头。 痒痒的厉害。 刚才张楚的诉说,让两人体内的血液沸腾的压根止不住,自然,血液变热,身子就开始有了反应。 头皮发痒,不过是其中之一。 平息了下快速的心跳,程咬金又冷不丁的打了个哆嗦,这才开口:“小侯爷,要不,等回到长安,老夫去找陛下,把你调到左武卫吧。” 程咬金目光深邃,完全从张楚身上挪不动了。 小侯爷真的是越看越顺眼。 他感觉,张楚简直就是为了从军而生。 之前没有向着方面多想,可现在细细打量,挺拔的身子,健壮的体魄,有神的眼睛,聪慧的头脑····· 唐军现在最需要这样的新生力量来补充血液! 去国子监那种被书生气腐朽的地方,真的是,耽误人才。 “是啊小侯爷!” “只要你·····咕咚!只要你点头,剩下的事情,我和老程去做!” 秦琼艰难的咽了口唾沫。 双眸火热的仿佛要吞噬了张楚一般。 就如同一个命行将木的老者,在最后关头终于找到了这辈子自己最心爱的关门弟子。 “啊?” 张楚万万没想到,秦琼和程咬金竟然会邀请自己进入军队。 不过,张楚现在没有心思加入。 倒也不是因为害怕军伍生活苦难。 而是,张楚很清楚,如果真的要西征,军队其实是最不重要的那一个。 打仗,打的就是粮草。 后勤,才是关键! 自己就算把军队训练的再强,可若是出征十万里,没有强大的后援保障,也不过就是无水之鱼,无根之草罢了。 别说冲向罗马帝国了,恐怕连大食人这一关都过不去。 而且····· 咿呀! 自己现在连长安还都没有到呐,怎么就突然开始着手想着准备远征的事情了? 难道,自己骨子里也充满了侵略性? 自己怎么都开始想着打仗了? 之前的想法,难道不是自己只是想着在大唐的日子,过的快活一些罢了呢? 张楚嘿嘿一笑,迎着程咬金和秦琼赤裸裸的眼神,直接摇了摇头:“不。” “程伯伯,秦伯伯,军伍之中,后起之秀犹如雨后春笋,处默,怀道这些年轻军官都在崛起。” “现在,我不适合加入军伍。” “当然!今后,若是有机会,我当然也会很乐意。” “对了,程伯伯,秦伯伯,这故事,我就是给你们讲一下,我的原意不是说要让你们出去打仗。” “我是想告诉两位伯伯,你们还年轻,大唐军队还需要你们,你们可不要天天把老了,死了什么的挂在嘴边。” 张楚这个时候才反应过来了。 是啊! 自己开始就是想要安慰安慰两位威名赫赫的大将军,让他们鼓起劲来。 怎么说着说着,就真的变成了要西征一样? 哎! 或许就是因为这个话题太热血了吧。 西征啊! 大唐疆域十万里,想想都让人他娘的感到激动。 也或许,这就是自己体内的老祖宗基因。 这在某种意义上,也是某种意义上的封狼居胥,不是吗? 谁不想当冠军侯? 没有人! 张楚自然也不例外。 程咬金和秦琼愣了下,两人低头,沉默,思索了片刻,也才慢慢反应了过来。 好像真的是这样。 小侯爷就是在安慰自己罢了,怎么说着说着,自己脑海中竟然真的有了这么个想法! “呼······” 程咬金长长吐口气,咧开了嘴忍不住笑了出来,大手轻轻放在了膝盖上,撑着自己的身子,俯视着坐在地上的张楚:“贼他娘!” “小侯爷,主要是你说的太热血了。” “我都仿佛成为了亚历山大。” “西征,十万里。” “这个话题太迷人了。” “但,哎,也太难了啊。” “刚才,我和秦二哥好像都上道了,这个由头,不能想,真的不能想。” “如果真的要开启西征,大唐真是不知道要变成什么样子。” “穷兵黩武!” “百姓困苦!” “这是绝对的!” “我的天,这个想法太可怕了······” 程咬金低骂一句,这个时候也彻底的反应了过来,他自己都害怕的连忙摇起了头。 秦琼身子震颤。 后背,一股冷汗出现。 贼他娘! 老程说得对,如果要开启西征,恐怕整个大唐都得被拖垮,一不小心便是万劫不复。 相比于丰功伟绩,更大概率上是遗臭万年。 好好的一个庞大帝国,放着好日子不过,主动行使如此穷兵黩武之事,天下百姓怕是都得翻天了。 后世史官更是要把笔杆子给写秃噜了。 就算这样,那一张张记录着历史的白纸上也写不完骂他们的话。 “老程说的对,不能想。” “不能想。” “这个想法,会让我们陷入深渊。” “我们死了,无所谓,但万一拖累了天下百姓······” “嘶!!!” 秦琼又倒吸了口凉气,这一刻,他大脑清明,只剩下后怕了。 张楚知道他们说的是正确的。 而且,以大唐现在的情况,不,就算是天宝年间,大唐也无力支撑远征十万里的计划! 程咬金和秦琼说的对。 战争,是深渊! 更别说如此长战线的战争,就算是再强大的帝国,都会被拖垮。 而且,张楚也很明白,老祖宗之所以没有远征过,因为老祖宗是务实的。 远征对于天下,可以说是没有任何好处。 西域都无法彻底掌控,更别说更遥远的地方了。 既如此,白白浪费精力干什么? 汉人骨子里的征服,并不是去一趟,游玩一下就能满足了的。 汉人不屑于这么做,也不会这么做。 汉人每开拓的每一寸土地,都有它的用处,汉人会在上面生根发芽,会在土地上建造繁华的城市,会在土地上栽种又香又甜的果实。 汉人要实实在在的好处。 亚历山大的事迹或许好听,可对于马其顿的百姓而言,又有什么好处呐? 君为轻,民为贵! 这些话流传千年不是没有道理的。 张楚笑着连连点头:“我知道,我知道。” “你们说得对。” “战争,对于百姓,就是灾难。” “这片大地,就足够我们唐人生活了。” 张楚憨憨一笑,斜靠着车邦的姿势轻轻换了一个。 整个人都躺在了地上,双手放在后脑勺下面,望着星空:“程伯伯,秦伯伯,我就是想说,你们真的还年轻呐。” “可不要再说些丧气的话了。” 秦琼轻轻一笑,他知道张楚这话是给自己说的。 他的身子也放松了下来,低头,手指深情的触摸着红薯的藤蔓:“知道了,知道了张小子。” “我会活着,努力的活着,我要看看你这个红薯到底能结多少,我要看看咱们大唐的盛世,到底是什么样子。” “我要用我的眼睛看着。” “一直看着·····也看着这个大唐,到底会因为你而发生什么改变。” 秦琼的声音越来越低。 程咬金抱着土罐,也不舍得撒手:“小侯爷,休息吧,明天,就要赶路了。” 这里安静了下来。 不过,三人都没有睡觉。 大唐,真的不能西征吗? 三人心里都想着这个问题。 不! 不是的! 如果·····如果条件足够,当然可以! 大唐的路,没有终点! 但,这个想法,也不过是存在于他们的心中,没有谁再讨论了。 程咬金和秦琼心里其实很清楚,这个条件大唐或许永远不会满足。 张楚睁着眼睛,望着星空。 相比于刚到大唐时,活下来这个目标,他现在心里,诞生了一个大胆的想法! 很疯狂! 疯狂到现在他都不敢多说。 张楚都觉得自己是不是飘了,连长安都没看见呐,都开始畅想不切实际的远方了。 张楚笑笑,闭上了眼睛。 星空慢慢隐去,月亮也转到了西方,开始落下。 替班的朝阳,缓缓升起。 大地,重新醒了过来。 寂静了一夜的军营,也开始忙碌。 第51章 回长安!长安起风 朝霞满天,白云变幻。 飞鸟出林,开始了一日的捕获。 张楚用水狠狠地漱了漱口,只是即便如此,还是感觉嘴巴里好像有什么东西粘着牙齿一样。 这些天张楚不是没有寻找过能够替代牙刷的东西。 但,在大灾面前,哪里还有合适的工具呐。 别说柳枝了,就连一个柔软的杨树枝都找不到,没办法,只能入乡随俗。 真说起来,张楚仍旧是他们这群人中最干净的那个,起码,张楚早晚还漱口······· 大军在外,显然唐人早就习惯了一切从简,更别说刷牙这样的小事了。 “大哥。” “粥好了。” “喝完粥,就开始启程上路了。” 程处默端着一碗粥过来了,递给了张楚。 张楚接过来,喝了一口,经过一夜消化而开始扁下去的肚子,开始重新扩张。 “卢国公,翼国公的粥·····”张楚提醒。 程处默赶紧指了指不远处的板车。 秦怀道已经站在那里了,他手里正端着两碗粥。 张楚颔首。 “去,劝一劝卢国公他们,这么守了一天,让他们去歇一歇。” “路上,用不着他们这么盯着了。” 张楚还是担心。 两个人坐在板车上,困了就眯一会打个盹,这样怎么能行。 就算是二十多岁的小伙子,时间长了都顶不住,更别说两个年过半百的人了。 虽说这个年纪,不算老,但,和年轻也没有什么关系。 程处默苦笑一声,耸耸肩,叹息一声:“劝不动,没办法啊大哥。” “我再多说一句,我爹估计都得动手了。” “他就是这个倔脾气,算了,不要管他了。” “他和秦伯伯愿意这样,就这样吧。” “我多照看些就行。” 程处默不敢再多说了。 显然,刚才他已经这么做过了。 张楚看着大口喝着粥的程咬金和秦琼,轻轻‘啧’了一声,但既然程处默都这么说了,他也没有什么好法子。 “随他们吧。”只能随口道。 喝完粥。 火头军快速把陶碗收起来。 “出发!” 随着程咬金大吼一声。 大军开动。 张楚分到了一匹马,只是第一次骑马终究有些不熟悉,但,骑马也不是什么难事,张楚在程处默的教导下,很快就掌握了技巧。 当然,也仅仅只是能保证自己不从马背上掉下来罢了。 不让自己掉下来,不是什么难事。 更别说这还是训练有素的战马。 至于精良的骑乘技术,张楚距离这一点还有不小的差距,不过起码现在是足够使用了的。 王铁牛很高兴。 不仅仅是要前往长安,更主要是他有了一个新的任务,那就是赶马车。 他成为了载有红薯板车的马夫。 能有活干,王铁牛就很开心。 他不挑活。 程咬金和秦琼没有下来。 相比于之前拉着满满一车的赈灾粮,显然,八株红薯外加两个人,对于战马而言没有什么挑战性,甚至于它还高兴的轻松的甩着鼻子,步履轻巧下,鬃毛摆动的幅度都很好看。 “大哥,你还好吧。” 程处默看着坐在战马上有些不舒服的张楚,关心的问道:“要不,大哥,你找个板车乘坐也行。” “大哥,要不你来我马上,我揽着你,嘿嘿嘿·····”秦怀道的屁股向后面移了移,赶紧用手拍着前面空出来的地方,兴奋道。 张楚用力的攥着马鞍,双腿紧紧夹着马腹。 这是新手的标准动作。 张楚感觉难受极了,特别是随着太阳越来越高,温度也开始起来,双腿贴着马腹的位置,闷热的透不过气,全都湿完了。 幸好,背包不用再背着了,可以放在战马上悬挂着。 张楚看着一左一右小心翼翼保护着自己的程处默和秦怀道。 两人的身子都微微躬着。 以好保证自己在掉下战马的瞬间能够接到自己。 张楚深吸口气,朝前后看着气势恢宏的骑兵,摇了摇头。 “不用。” “嘶······” “什么事,总都有第一次,慢慢就好了。” 张楚拒绝了。 骑马这个技能,在大唐是很实用的,就像是学习驾照一样,这个学习的过程总得有痛苦,避免不了。 “处默,大约多久能够抵达长安?” 张楚转移了注意力,试图让自己放松下来。 “差不多五六天。”程处默想了下,回答道:“大哥,回去全都是空车,速度比来的时候要快一些。” “不过·····” “那也赶不上陛下长安的狂欢了。” 程处默声音有些低沉。 他说的当然是李世民宣布长乐赐婚于长孙冲这件事了。 等大军抵达长安,这门婚事,估计早就公告于天下了,也就是相当于板上钉钉。 不论他们这群仰慕者如何心碎,也更改不了任何决定。 其实他们本来就影响不了李世民的任何决定。 至于抢婚? 就像之前程咬金所说,自己作死不要连累了别人! 在伟大睿智的李二皇帝面前,想要抢婚,简直比登天还难。 秦怀道也低下了头,欲泫欲泣。 张楚懒得在这个话题上和他们讨论了。 望着长安的方向,心里,已经开始默默规划自己庄子的事情。 这是正事! 长乐公主也好,长孙冲也罢,世族门阀还是庙堂衮衮诸公,都和自己没关系。 张楚很清楚,自己的根,将从这片庄子上扎起来。 就算有朝一日李世民把自己的侯爵之位剥夺了,这片庄子在自己的经营下,也无法和自己分离。 是自己的,这辈子都是自己的。 谁都抢不走。 ······· 长安。 朱雀大街被装饰起来了。 从明德门一路到皇城的朱雀门,大红色的彩带,五颜六色的绸缎悬挂在上空,甚至一丈之间都摆放着新鲜的花篮。 一百零八坊的坊牌上,也都挂上了鲜艳的,扎眼的,明亮的花朵。 整座长安,都仿佛成为了一朵巨大的盛开着的鲜花。 自然,这些都是长孙府安排的。 刚开始,长安城中的百姓还都不知道发生了什么,更不清楚赵国公家为什么要费时费力打扮长安。 百姓算了算,最近的日子没有什么重大需要庆祝的节日。 就算是最近的盛大节日,仲秋节,距离现在还有一段时间。 就在整座城池都在猜测的时候,李世民昭告了天下。 长乐公主将于深秋时分嫁给赵国公世子长孙冲! 这个消息一出,整个长安都沸腾了。 这个消息是朝会结束后颁布的,等到了中午的时候,整个长安的少年自发的聚集在了一起,在朱雀门前抗议,请求见一面长乐公主,问一下长乐公主是否自愿。 若是不自愿,他们可冲击朱雀门! 自然,如此荒唐的要求,皇城内没有任何回应,权当什么都没有发生。 不过,也就在同一天的下午,吏部发出了一则公告。 这则公告就是关于张楚的了。 开国县子!食邑五百户!并担任国子监助教! 这则消息,对于城中百姓没有任何波澜,对于那些正上头的少年更没有任何吸引力。 但,对于长乐公主赐婚这件事,没有引发太多反应的长安官员和贵族们,却对吏部的这则消息,有些惊疑。 不少人纷纷开始打听,这张楚,是谁? 哪家的少年? 之前,怎么从未听说过? 上来就占据了开国县子爵,这让一些眼巴巴等待着封侯的官员,有些破防。 同一天,颁布的两件事,不偏不倚,分别击中了两个最能闹腾的阶段。 一下子,让全长安都混乱了起来。 长安,有些起风了。 夏季炎热的天气,随着入秋的一步步来临,终于开始变得有些舒适。 影响了三十余州的旱灾,在秋天的降临下,也正在悄无声息的慢慢结束。 第52章 孔颖达怒气冲冲,长乐的好奇 皇城。 立政殿。 相比于朱雀门外的长安乱象,这里就显得无比清净可为了。 李世民在做着准备,站在铜镜前,由宫女不断地捧着一件件衣服,为李世民试穿。 长孙皇后则是在旁边为每一套衣服提出自己的想法。 晚上就要在太极宫设宴,这一次赐婚,比之前大唐任何一个公主都要隆重,全长安的勋贵,不论是新兴贵族还是世族门阀,都会出席。 在这个事情上,没有人敢忤逆李世民的面子,当然,多少也不会为即将更加如日中天的长孙府上眼药。 长乐公主则是抱着小兕子,坐在门槛上,逗弄着玩耍。 她不需要试衣服。 因为今夜的晚宴,用不着她出席,长孙冲都没有这个资格。 这不是家宴,而是朝会大宴,来往之人皆是长乐的父兄辈,没有她们这些孩子的位置。 这么多天过去了,长乐心里已经接受,所以现在脸上看不出来任何的不满的表情。 甚至有时候还会看着李世民的背影,笑着给出一些自己的意见。 不得不说,李世民的帝王之气很足,每一件衣服都恰到好处的展露着李世民的某处优点。 李世民和长孙皇后想要找一件能够展现出全部霸气优点的衣服。 但,他们失望了。 就好像天底下并不存在十全十美的事情一样。 “好了好了。” 李世民有些烦了,主要是他的眼睛都开始眼花起来,如果继续试下去,他很清楚自己更不知道选哪一套了。 所以,他打算就选中身上的这一套了。 这其中也有缘分的原因。 号称作为老子的后代,李世民身上多少也有些道家随遇而安的性子。 “这些衣服,皆有特色,陛下随便穿一套,便能惊艳整个晚会,倒是也不必全部试完了。” 长孙皇后笑着轻轻整了整李世民身上的这一套,挥挥手,让宫女们下去了。 李世民转了个身,看着衣袖翩翩,也甚是满意。 “好,那就这一套。” “皇后辛苦了。” “长乐,瞧,父皇这一身衣服,还可以吧。” 李世民有些臭美,迫不及待的向长乐展示起来。 长乐笑着点头,眼睛都好像如同星星般,是那么的闪耀和明亮。 “父皇穿什么都好看。” “这一套,更甚!” “哈哈哈·····”李世民爽朗发出了笑声,他小小的虚荣心更是得到了满足。 不过,就在此刻,一道突兀的声音,突然响起。 “陛下!” “你负了臣!” 此言一出,李世民猛地抬头,双眸中闪出凶光。 长孙皇后和长乐也都连忙向立政殿漫长的台阶下望去,不知道到底是谁那么大胆,竟然敢在宫城内乱喊乱叫,更何况于对陛下出言不逊。 陛下负了别人? 陛下怎么可能会负于别人! 但当看到来人时,李世民眼中的不悦瞬间消失了,凶光更是看不见了,嘴角早就已经不知道什么时候挂上了灿烂的微笑。 他甩了下双臂长袍,还往前走了两步,亲自迎接。 长孙皇后和长乐跟在李世民身边,离得老远便行了一礼。 无他! 因为来人乃是太子太师,国子监监正,孔圣人的第三十一代孙,当朝大唐文坛巨擘之一,名动天下的孔颖达! 对于世族,李世民向来没有什么好脸色。 可孔家,却是一个例外。 “孔师大驾光临,皇城蓬荜生辉,不知道孔师可有什么事情么?” “朕,向来尊重孔师,不知何事惊扰了孔师,以至于孔师竟然如此呵斥朕呐?” 李世民不解询问道。 他声音落下,孔颖达也正已经气冲冲的走到了李世民面前。 花白的胡须,因为急促的呼吸,都仿佛要离脸而去了。 孔颖达向长孙皇后和长乐点了点头,目光温柔,算是回礼。 但当看向李世民的时候,目光又一下子变得气恼起来。 “陛下之前答应过老夫。” “国子监所有博士和助教,皆要由老夫考核,才可册封。” “难道,陛下忘了?” 孔颖达目光灼灼的和李世民的眼睛对视着。 他是少数可以如此行事的人。 若是其他人这样,早就被镇守在一侧的李君羡拿下了。 李世民一拍脑袋。 主要是近些年,他没有安排过任何人前往国子监任职,竟一时忘记了自己和孔颖达的这个约定。 如此,怪不得眼里容不得丝毫沙子的孔老夫子,今天会如此的怒气冲天。 君子一言,驷马难追。 更别说孔颖达和李世民都向来以君子自居。 “这张楚小儿,何德何能,可为国子监助教?” “而且,吏部之文还说这小儿,才不过十七八岁的年纪。” “如此年纪,却为国子监助教,岂不是胡闹?” “国子监博士和助教,哪一个不是青灯古卷,皓首穷经?” “这小儿如此岁数,来教导甚至比他还要大的那些学子,传出去,国子监成了什么地方?” “六学一馆,岂不是要成天下读书人的笑谈?” “陛下,还请陛下收回成命。” “老夫和其他夫子,为国子监呕心沥血,把国子监打造成为全天下读书人心中的圣地,可若是如此小儿一来,岂不是自毁招牌?” 孔颖达激动。 他把国子监当成了自己的孩子,更是和那群老夫子,把国子监当成了自己的圣地。 容不得任何人践踏。 就算是李世民也不行。 长孙皇后和长乐站在一侧,都没出声,面对孔颖达,她们没有出声的资格。 就算是长乐,也得叫孔颖达一声老师,她年幼时,是真的追随过孔颖达读书。 自然这里更没有她说话的份了。 只是,长乐眼睛微微发亮。 她震惊于孔颖达的话。 一个十七八岁的少年,竟然要去国子监当一名助教! 这在全天下,都是从未有过的事情。 她歪了歪脑袋,脑海中闪过历朝历代的历史,也从未找到过这般经历。 张楚? 他是谁? 父皇怎么如此胡闹,把一个这么年轻的少年,安排在国子监这种大儒汇聚的地方? 长乐心里,诞生起了些许的好奇。 李世民赶紧摇头,并且请孔颖达进入了立政殿。 长孙皇后斟茶。 这不是僭越,而是长孙皇后应该做的,孔颖达为太子太师,也是她几个孩子的老师。 为师者,为长! 长孙皇后自当有礼节侍奉。 “孔师不用如此着急。” “这个册封之事,乃是朕,和辅机,玄龄,药师他们一同商定的,都没有任何异议。” 李世民先拉出来了几个垫背的分散火力。 果然,李世民说出来这几个人名后,孔颖达眉头紧锁,忘记了再质问李世民。 “房大人他们也皆是饱读诗书之人,怎么,这点道理都不懂?” “真是·····越活越回去了。” 孔颖达一点不给他们留情面。 “其实,孔师,我们如此选择,是有原因的。” “张楚才华出众,更是德行高贵,朕和各位大人,都认为,国子监助教是最合适他的职位了。” 李世民说道。 孔颖达的眉头并没有解开:“陛下,你们为什么就这么认为?” 李世民笑而不语,走到一个柜子前,取来了一个匣子。 打开,里面有一幅卷轴。 李世民手持,站在孔颖达面前,缓缓打开。 “孔师,请看!” “这就是,朕和各位大人为何封少年为国子监助教的原因。” 孔颖达双眸凝重,死死盯着展开的卷轴。 长乐抱着小兕子,也好奇的站在了孔颖达身后,伸长了小脑袋。 长孙皇后则是走到了李世民旁边,接过来卷轴一边,搭了把手。 她虽知道这卷轴中写着什么,但这次,也是小心翼翼的,生怕有任何的不敬之举。 圣言就是圣言! 不会因为从少年口中说出来而变得廉价。 而当卷轴彻底展开,孔颖达原本坐着的身子,突然站起,面带骇然之色,无比沉重。 长乐抱着小兕子的胳膊,突然用力,可怜的小兕子还都不知道发生了什么,突然感觉自己有些喘不过来气了。 她想要大哭。 但看见长乐姐姐和之前从来不一样的脸色后,很乖巧的哼唧了一声,便没有再发出任何异响,小脑袋继续枕着长乐的肩膀,瞪着两颗大眼睛,盯着殿外天空,吃手手。 立政殿,有些寂静。 第53章 孔颖达的要求,京兆府 孔颖达陷入了沉默。 他还想要反驳下,但想了一阵子,却不知道该怎么反驳,亦或者用什么话来反驳。 “这是他所说?”良久后,孔颖达才开口。 李世民连连点头,他要表明自己所册封没有一点问题:“当然!” “孔夫子,卢国公和翼国公皆可证明!” “并且,此子在这一次旱灾中,展现出过人的本领,和君子心怀苍生的夙愿,所以朕才破格提拔他为国子监助教,并赐封为开国县子。” “张郎君,乃是大唐百姓,既然有功于朝廷,有功于天下,朕自然得赏,孔夫子,你说对不对?” 李世民小心的收起来了手里的卷轴。 长孙皇后重新卷起,合上匣子。 孔颖达手指摩挲,数息后,他饮了口茶。 老夫子终归是老夫子,见多了各种大场面,这四句话尽管心中波澜已生,但脸上起码还是能保持淡定。 可长乐就不一样了。 她完全不知道李世民和长孙皇后已经把卷轴收起。 她的眼睛,仿佛凝固了,固定了一样,直勾勾望着刚才卷轴的地方。 一动不动。 就算她自认于自己读了很多书,就算是和男子相比,也不遑多让。 可,她很清楚,自己不过是读了很多书而已。 这位少年,就仅凭这四句话,便可记入史册之中,成为口口相传的大夫子,大文人,大巨擘。 和她们这些只读过书的读书人,有天然的差别。 就好像是开宗立派的大儒和在后面追捧着大儒圣人之言的犬生一样。 此少年,值得国子监助教一职。 绝对没有问题! 长乐心里感慨。 同时,她心里的好奇更是浓了。 这位和长安那些公子年纪差不多,甚至于还要小一些的少年人,到底是怎么能道出这般圣言。 在以往,长安是从未出现过这般少年读书人的。 就算那些颇有头角峥嵘,名声小动,意气风发的一些少年读书人,顶天也不过是写些锦绣文章,堆砌辞藻。 但凡只要偶有一两首佳作诗词,便可在长安产生不小轰动了。 引得无数走狗舔舐。 可,那些文章,那些诗词,和张郎君这四句话相比,却犹如太阳下的萤火之光。 张郎君····· 若是有机会,定得拜访下。 长乐心里打定了主意。 小兕子好像察觉了姐姐今天和之前的情绪都不一样。 她抬起了小脑袋,就看着姐姐清澈大眼睛,咯咯的笑了起来,如同银铃。 这让长乐骤然清醒过来。 不知怎地,突然脸颊微微一红,急忙闪过了身子,免得让父皇和母后察觉到她的异样,假意抱着小兕子看向了殿外的晴朗天空。 “对。” 孔颖达说不出来反对的话了。 他缓缓起身,什么都不再说,朝外走去。 李世民松了口气。 他是不想和孔颖达这些大儒起冲突的。 完全没必要。 当初,自己上位后,第一件事就是重整国子监,设立弘文馆,以来堵着天下悠悠之口,并且想要堵着百年之后的后世之口。 孔颖达他是特意请来的。 孔圣人之世孙,无疑能够给李世民登基带来很强烈的正统说明。 并且让李承乾长乐等一众皇子公主齐齐追随于门下,学习钻研。 如果孔颖达真的强烈反对,李世民真的会斟酌下,修改修改张楚的任职部门。 但无疑,现在这个结局,是最好的。 孔颖达妥协了。 不过,当孔颖达的步伐迈出立政殿又高又阔的门槛后。 “陛下。” 孔颖达没有转身,仍旧是对着幽幽台阶,但声音,能够响彻于大殿之内,传入李世民之耳。 “六学一馆,乃是大唐文人圣地,虽然此子,有如此之言。” “但,并不能表示他的学识足够教育天下儒生。” “亦或者,只是此少年,聪睿通达,日夜琢磨出了能够为自己带来利禄的四句话,也或许,是家中某位长辈所做,只是给了少年,好让少年搏一个出头的机会。” “国子监助教,现在可以给他。” “等他回到长安,我会校考这位叫张楚的少年,若是不合格,我会直接剥离他的国子监助教之名头。” “六学一馆,断然容不下,窃名之辈。” 孔颖达答应了继续保持张楚国子监助教的官职,可在妥协之下,也给出了自己的条件。 他要亲自校考! 李世民没有犹豫,直接答应了下来。 这个要求,就算他是皇帝,也不好反对。 国子监监正校考助教,本就是再正常不过的事情了。 孔颖达听到李世民答应,长吐口气,这才离开了这里。 李世民望着孔颖达的背影。 双眸微微眯了下。 等到再也不见,才开口。 “李君羡!” “陛下!”李君羡躬身。 “差人去通禀一声张郎君,把孔夫子要校考他的事情说给他听,以好让小郎君,提前做好准备。” “孔夫子学富五车,肚子里装满了全天下的书籍,让他万万不能马虎,也不要,丢了朕的脸面。” 李世民嘱咐道。 李君羡匆匆去了。 毕竟张楚是自己亲自册封的。 尽管有房玄龄,长孙无忌,魏征他们的提议和附和,可最终拍板之人是自己。 在张楚这件事上,李世民很清楚,自己是有些乾纲独断了。 如此,不论怎么看,张楚好像都成为了自己的门生。 既如此,若是张楚到时候被孔夫子难住了,终究有些······ 不好看。 到时候自己万一被迫罢免张楚的国子监助教官职,最后丢人的也还是自己。 识人不明这个帽子,算是得扣上一阵子了。 “陛下不用紧张。”长孙皇后怎能不知道李世民心里的担忧:“张郎君天资聪达,孔夫子的校考肯定是没有什么问题的。” “陛下,来来来,这些玉带,选一选吧。” “还有玉佩锦囊。” “可得好好搭一搭啊。” 长孙皇后让李世民转移了注意力。 不论怎么说,今天的晚宴才是最当紧的。 毕竟张楚现在没有在长安。 李世民点点头,也不想了,一排排宫女端着玉带,玉佩锦囊等等大唐士人最喜爱的配饰走上来了。 李世民重新开始了眼花缭乱。 长乐抿了下嘴唇,抱着小兕子坐在外面的台阶上,微微出神。 ········ 数日后,长安外。 高陵县。 进入高陵县,便是进入京兆府地区了。 京兆府下,有二十三县。 把长安城划分为城东和城西的万年县,长安县便属于京兆府治下。 “长安终于要到了!”程处默看着大开的高陵县城,还有在城门前站着迎接的高陵县衙内的大小官员。 程处默风尘仆仆的脸颊上,也忍不住露出了兴奋之意。 虽说这里不是长安,可同属京兆府,总是有亲切的感觉。 他们赶路的天数,比之前预想的,又慢了两日。 因为程咬金和秦琼下令,把大军的速度降低了。 无他! 他们担心如果太快,会对板车上的红薯造成损伤,万一磕碰导致土罐破裂红薯枯萎,那可真的是比杀了他们还难受。 自然,为了确保万无一失。 不过是回长安的日子晚两天罢了,孰轻孰重两人无比清楚。 “卢国公,翼国公。” “哇呀呀,这一路赈灾,真的是辛苦两位国公了。” “关内道河东道百姓能遇见两位国公,着实是他们的幸事啊。” 高陵县县令崔书离得老远就迎了上来。 不过当看到坐在板车里的程咬金和秦琼后,不仅是他,高陵县其他大小官员也都是一愣。 这是什么造型? 就看见程咬金和秦琼抱着几个土罐坛子,无比珍惜。 两人的甲胄早就脱下,再加上黑油油的皮肤,若不是崔书见过程咬金和秦琼,真的会以为这两人不过是两位老农罢了。 程咬金和秦琼斜了眼崔书,点了点头。 “麻烦崔县令了。” “不过,大军回朝,按律没有特殊愿意是不能在县城修整停留的。” “还请崔县令见谅。” “我们绕城而过就好,也免得惊扰了城中百姓。” 时间宝贵,程咬金现在恨不得飞回长安,怎么可能会在小小高陵县停留。 不过,崔书却是笑着拱手。 “卢国公的意思,下官明白。” “只是,城中有位大人奉陛下旨意,想要见子侯爷张郎君,不知道子侯爷何在?” “还请于下官,一同回城。” 崔书环顾四周,寻找张楚的身影。 但,他不敢确认。 张楚,这个名字这几天在长安官场上响彻,崔书当然听说了。 只是,他也只知名字,却不知长相如何。 程咬金和秦琼相视一眼,眉头微皱。 什么情况? 陛下派人要见张郎君? 这就要到长安了,陛下这点距离都等不及了? 还是说,有什么其他突发事情? 程处默和秦怀道身子也是一震,下意识的看向了张楚。 第54章 谁说读书人,只能读儒家?我读万物 其实,谁都知道,张楚入长安,肯定会引起些许波澜的。 光大唐最年轻的侯爷这个名头,就会引得不少侧目。 只是,没想到,现在还都没有抵达长安,陛下向张楚的旨意就来了。 尽管,他们现在还都不知道究竟李世民要传达什么旨意,谁也不知道这旨意是好是坏。 但有一点,那就是既然陛下的旨意到了,那么就一定得接。 张楚翻身下马。 牵着缰绳,轻轻向崔书拱手抱拳:“崔县令,我就是张楚!” 崔书脸上露出了我就知道的表情。 整个阵中,他看来看去,压根无法忽略张楚的模样和姿态。 “小侯爷,久仰久仰。” “下官高陵县县令,早知小侯爷异于常人,却未曾想到竟如此英俊。” “今日一见,真乃是我崔书之福气啊。” “小侯爷能够入城,也是我高陵县的福气。” “怪不得今早,那喜鹊就在枝头叽叽喳喳。” “小侯爷,若是没有什么事,就请跟着下官入城吧。” 崔书见面就送上了一阵彩虹马屁。 这是当官之道。 把朋友搞得多多的,把敌人搞得少少的。这几乎是所有当官的精髓。 更别说,能够外派的官员,就没有脑子不好用的,特别是这些一线县令所在。 而且,张楚身负爵位,不是他一个崔氏边缘子弟能够得罪的。 谁都不想和一个贵族搞得不愉快,当然,崔书也没有理由和张楚不愉快,毕竟小侯爷刚刚入长安。 毫无利益瓜葛,自然这笑脸必须得送够。 张楚也没有过多犹豫。 “好!” 他直接应道。 李二的旨意到了,必须得去接,这是不用考虑的。 张楚向程咬金和秦琼拱了拱手:“程伯伯,秦伯伯,我去城中一趟。” “你们可以继续赶路,等会我快马追上就好。” 张楚说道。 “等等。” 不过,秦琼叫住了他。 秦琼起身,他望了眼不远处的高陵县,想了下,轻轻揉着肚子:“老程,你带队继续前进。” “我肚子有些痛,崔县令,城中可有方便之所?” 秦琼皱眉道。 崔书赶紧回道:“翼国公,当然有。” “那好,我进城方便下,怀道,处默,你们两人陪着小侯爷入城。” “虽说京兆府向来治安颇为不错,但,小侯爷第一次入长安,万事妥帖些,随身带两个护卫,也不算坏了规矩。” “你们不用管我,小侯爷,你们快跟着崔县令入城吧。” 秦琼催促。 张楚感激的看了眼秦琼,向秦怀道和程处默挥挥手,跟着崔书等一干人,朝着县城走去。 张楚很清楚,秦琼如此,也是不放心自己。 借个入城的幌子,方便是假,为自己保驾护航才是真。 毕竟,大军回朝,每进入一个城池是很麻烦的,事后必须要写明情况,奏报朝廷。 特别是距离长安如此近的情况下。 若是不报,皇帝就有理由怀疑你和这座城池驻守有某些交易,或有其他心思。 虽说这个手续有些繁琐,但,确实可以避免很多情况。 秦琼望着他们远离的背影,向程咬金点了点头,跟了上去。 “不要停,继续前进。” 程咬金一挥手,大军开拔。 ········ 高陵县内。 张楚三人被崔书引到了一个城门旁的茶馆内。 茶馆不大,四周空空。 只有中间,坐着一人。 好像是专门为了他,而清空了茶馆的顾客。 张楚眯了下眼眸。 “明光铠!” “嘶·····” “金吾卫!” 紧跟着张楚的程处默和秦怀道一下子就认出了这人的身份。 此人披甲。 胸前与背后皆有保护圆镜。 都打磨的很是光滑。 铠甲通体呈金色,压迫感极重。 两肩的披膊各有两层,上层为虎头状。 虎头嘴中吐露出下层金缘的披膊。 有这样穿着的,全天下只有一支军队,那就是负责守卫皇城和负责守卫长安的左右金吾卫! 张楚了然。 看来,李二陛下果真是心中挂念着自己,这都要入长安了,还要派金吾卫来给自己传旨。 只是,这么急,恐怕不是什么好消息了。 既然是金吾卫,张楚就没有道理让程处默和秦怀道跟着自己了。 毕竟,对方也只有一人。 张楚示意无妨,独自走了上去。 无人注意的茶馆旁的另一个建筑中,秦琼从另一个角度同样打量着这人。 眉头,微皱。 程处默和秦怀道可以认出对方是金吾卫,而他,当看到这道身影的瞬间,脑海中就浮现出了一个名字。 左金吾卫羽林千牛将军,李君羡! 看到是他,秦琼没有犹豫,转身就走。 李君羡代表着陛下,这是全长安勋贵都知道的事情,自然也不用担心什么了。 张楚并没有和李君羡谈论太久。 “告辞!”张楚起身。 “不送!”李君羡笑道。 “大哥,什么情况?”当张楚走出茶馆,等待的程处默和秦怀道立马迎了上来。 张楚扭头看了眼李君羡。 “回去再说。”张楚压低声音,而后向崔书抱拳:“崔县令,叨扰了,陛下旨意已领,大军还在前行,就不多待了。” “小侯爷,不去县衙坐坐?”崔书客气。 “不必,两位国公还在军中,实在没有这个空闲,改日若是有空,定然叨扰。” “告辞!” 张楚也不得不感慨,自己前世看的电视剧着实还有点用,起码这场面话,自己说的越来越溜了。 “恭送小侯爷!”崔书躬身。 县城主薄典史等人也都赶紧行礼。 望着张楚三人的背影,不由松了口气,当官的,就没有喜欢上面来人的。 但突然,他们又猛地反应过来,那位,好像还没走。 战战兢兢的转过身,才发现,茶馆中已经空无一人了。 呼······ 这下子,大小官员就感觉浑身上下舒坦不少,头不疼气不喘,那那都好了。 “这小侯爷·····” “果真是,风姿飒爽啊。” 崔书不再战战兢兢,重新恢复了一县之主的风范:“如此年纪,嘿·····” “前途无量,前途无量啊。” “不过,前提是要在长安这个龙潭虎穴,活下来啊。” “听说,长安中眼红的可不少,已经有不少世族门阀开始打他的主意了。” 崔书轻松道。 “不过,这些和咱们都没关系。” “走。” “回县衙,喝茶去。” 崔书振臂高呼,带着一群官吏,浩浩荡荡的杀回了县衙。 引得不少高陵县百姓瞩目。 这让崔书等人更是享受其中。 某种意义上,县令这个官职别看不高,可比大部分官职都要舒服。 更别说,背后还有大家!只要不太过分,可保自己无忧! ········ 当张楚带着两人回到军队的时候。 秦琼已经坐回了之前他的位置。 两人仿佛什么都没有发生一样,也没有主动询问张楚。 李君羡亲自来了。 他们很清楚,张楚不说,这些事他们绝不能问。 陛下天威,绝对不能冒犯。 不过,张楚并没有瞒着,主动提了起来,这事本来就不大:“陛下让李将军告诉我,回到长安,孔夫子会亲自校考我,若是不能通过,会直接剥掉我国子监助教的官职,陛下让我早些准备。” “孔颖达?”程咬金皱眉:“这个老顽固可不好对付。” “大不了到时候我给陛下说一声,来我右武卫。”秦琼听到这话,没有放在心上,甚至还有些开心。 “这倒也是。”程咬金颔首:“文官,也就那样,不如武官来的舒坦。” “我已经做好了这个准备。”张楚苦笑一声,脸色微微惆怅,这一次没有再拒绝,确实要做好这方面的心理准备:“如果他校考四经五书,我过不去。” 张楚说的直截了当。 四经五书,鬼才记得。 但对于孔颖达而言,怕是这些儒家经典,每个字的位置他都能给说出来。 他若是故意刁难,专挑这一点,张楚自认比不过他。 “不过,一切还是等到结束再说。”张楚再说道。 “大哥,我要不要去高陵县给你找几本书来。”程处默急忙道。 俗话说,临阵磨枪不快也光。 也很适用现在这种情况。 “不用。”张楚摇头:“某种意义上,在儒学这个方面,咱们兄弟仨差不多” “嘿!原来神仙弟子,也有被难住的事。”程咬金很意外:“可是小郎君,你不是读书人吗?” “程伯伯,谁说读书人,只能读儒学?” “我是读书人,但我不读这些。” “我读的是万物。” “一棵草,一棵树,一条溪流,一片叶子·····在我看来,都比这些东西有意思。” “把时间浪费在儒学上,就是浪费时间。” “太浪费了。” 张楚摇摇头。 这话,就算天不怕地不怕的程咬金都有些不敢接了。 他看不起那些酸臭文人,但是,不敢看不起孔圣人。 如果让天下读书人知道张楚说,读四书五经是浪费时间,恐怕唾沫星子都能把张楚淹死。 罪大恶极! 天下的异端! 怕是陛下都保不住! 张楚理解他们的想法,随意道:“不过,国子监助教乃是陛下所封,想要让我离开,单靠这些,可还不行。” “对了,李将军还说了一件事。” “是关于长乐公主晚宴上发生的事情。” “陛下很愤怒。” 张楚又道。 第55章 秋雨入长安!论不要脸的程度 “什么事?” 张楚声音还没有落下,不仅仅是程咬金和秦琼,就连程处默秦怀道两人都猛地望了过来。 陛下大怒? 还是在长乐公主赐婚的晚宴上? 张楚双手持着缰绳,双眸眯成了一条线:“世族门阀联合起来,以陛下赐封我为理由,向陛下提交了一份又长又臭的名单。” “上面所记载的,皆是大小世族荐举出来当官的子弟和门生。” “他们说,我为灾民做了那么多事,向朝廷有功,自然当赏,就算是封为开国县子也不为过。” “他们也说,世族门阀这次在三十余州的灾难中,更是建功立业,甚至朝廷两次的赈灾粮,都是借的他们的,并且还说陛下还的时候不用给利息。” “都是为朝廷出力,为百姓谋福。陛下只需要秋收新粮丰收后,按照账目,一一归还就好。” “所以,这么多的功劳,让陛下同意他们的荐举,也是顺理成章的事情。” “就如同,陛下册封我一般。” 张楚缓缓说道。 把自己当枪用,不用说,那一日的晚宴,很热闹。 肯定特别热闹。 特别是当世族门阀这个要求趁机提出来后,估计更热闹了。 程咬金和秦琼两人都被气的笑了出来,只能长叹:“贼他娘!” “论不要脸,还是这群家伙够恶心。” “就算是我老程,也比不了万分之一!” “贼他娘,贼他娘,贼他娘·····” 程咬金狂骂,整个人都好像是要疯了。 恨不得要把世族门阀的皮扒下来。 “这群丧良心的家伙。” 秦琼咬牙。 脸色,无比难看。 “他们怎么是有脸说这些话的。” “他们已经窃取了天下太多的好处,朝廷上上下下,仿佛都成为了他们的禁脔,现在陛下不过是借了些粮,竟然还想着要利息?” “说是不要,可催着陛下还粮,朝廷用今年的新粮,去还他们借出来的旧粮,朝廷本来就已经吃了大亏,他们还如此得了便宜还卖乖,这群家伙,着实可恶!” “小侯爷,陛下,肯定没有答应吧!” 秦琼的双眸很红,血丝就像是蜘蛛网一样,这一刻,比他这几日熬夜还要鲜艳密布! 张楚沉默了下:“没有完全答应。” “没有完全答应?”秦琼疑惑。 张楚深吸口气,点了点头:“是,没有完全答应。” “这个又长又臭的名单,陛下勾出了三十个人。” 张楚声音有些低沉。 世族门阀的手段,真的很无耻。 张楚能够想象当时李世民的表情,肯定是比吃了苍蝇还要难受。 但,张楚也知道李君羡为何要把这件事告诉自己。 因为这三十人,是李世民册封自己的代价。 世族门阀以自己为借口,他们借粮,不论怎么说,确实帮助了大唐百姓,所以,他们伸手讨要。 李世民想要不给,也很简单,那就是把对自己的册封收回去就行了。 李世民没有。 他再一次的向世族妥协了。 当然,张楚心中倒是平静,并不觉得李世民这是为了自己才这么做。 就算他今日把自己的册封收回,世族门阀肯定不会善罢甘休,他们会等着下一个机会,再把这个名单交上去。 大唐那么大,朝廷官员来来往往,总会有下一个‘自己’。 但,张楚也清楚,这份情,总是要记住。 这是份人情。 足可让自己站到李世民一方的人情。 这也是李君羡为什么告诉自己这件事的原因。 “三十人?” “该死!!!” “三十人,三十人,三十人·····” “贼他娘!!!” 程咬金怒吼,整个人的身子都有些凌乱:“世族门阀他们真的是一点脸皮都没了,竟然白白要走了朝廷三十个空缺。” “天下三十个县的百姓,又要遭殃了。” 程咬金很激动。 张楚沉默了片刻:“他们给了陛下三百个人的名单。” 这声音落下,四周张楚能够感觉得到,大气压一下子低到了冰点。 不知道过了多久。 程咬金和秦琼只剩下一句话:“贼他娘,贼他娘,贼他娘·····” 程处默和秦怀道面面相觑,眉头紧皱。 这群家伙,估计都不知道无耻是怎么写的了。 张楚遥望着长安方向。 双手抄在袖子里。 嘴角,轻轻翘起。 估计,现在李二陛下,和程咬金他们差不多在疯狂的骂娘吧。 ········· 皇城! 立政殿。 “贼他娘,贼他娘,贼他老娘!!!” “不要脸的东西,不要脸的东西,不要脸的东西!!!” 尽管宴会都已经过去三日了。 可是李世民总感觉自己胸口还有一口气堵着,堵的他压根喘不过来气。 他感觉自己快要被憋死了。 新粮还旧粮也就算了,自己不是不认账的人! 伟大的天可汗,向来是有借有还。 可在他们嘴里,竟然变成了自己占了天大的便宜。 竟还有脸给自己举荐世族子弟门生。 还无耻的把自己和小郎君相提并论。 还说什么,为了帮助朝廷渡过难关,为了百姓生死存亡,他们勒紧了裤腰带,才把朝廷所需的粮食凑出来。 这功劳,天地可鉴!无人可比! 要脸吗? 要脸吗! 恶心! 该死! 该杀! 他们这些年大肆搜刮着原本属于百姓的熟田,操纵粮食价格,疯狂的收敛钱财。 每一次灾难过后,他们手里的田地数量也总会多增加很多很多。 天灾,是百姓的天灾。 可对于他们而言却是饕餮盛宴,他们用低廉的价格,收购上等的良田。 他们趴在百姓身上,饮其血啖其肉。 让他们每个人都吃的肚子圆滚滚。 回过头来,竟然还有脸说自己为了天下百姓付出了太多! 李世民当时都忍不住想要把制盐之法吼出来,好好问一问这群道貌岸然的家伙,如果他们有这样的技术,可会为了天下百姓无私的交给朝廷? 但,李世民忍住了。 他知道,越是这个时候,自己就越得忍下来。 制盐之法,绝对不能让他们知道。 同时,他也要保住小郎君,小郎君真正的为这个天下,做了很多很多。 如果让小郎君寒心,李世民觉得自己这个皇帝,都用不着当了。 所以,在长孙无忌的调解下,他勾勒了一成名字。 尽量选择的是世族门阀的门生,而不是他们有血缘关系的子弟。 李世民只能用这种方法,表达自己的不满。 耀眼光芒的天可汗,令四方异族都低头的大唐皇帝,这一刻,面对国内的顽疾,竟寻找不出破解的办法。 李世民只能这么怒吼。 他也只能这么发泄。 长孙皇后在旁边,不敢打扰,前两天她不是没有劝阻过,可一点用处都没有。 她能做的,只能随时保持保证李世民手边有温热的润喉的牡丹汤。 长乐抱着小兕子是不敢在立政殿呆了的。 她抱着小兕子在宽阔的立政殿前面的广场上玩耍。 但,即便如此,也还是晚了些。 小兕子咿咿呀呀的学舌,时不时的会冒出来三个字:贼····他······娘。 长乐表示很惆怅。 ········ 风,轻轻吹过。 现在的风,已经可以称之为秋风了。 立秋了。 就在张楚远远的能望见那座雄伟的,好似神龙盘踞在天际线前的长安城的这一天,正好立秋了。 立秋多雨。 关中也不例外。 今天终于不再是能把人给烤熟的天气,那硕大的太阳,也看不见踪影了。 天色昏沉。 似乎在立秋的第一天,秋天的第一场雨就要下来了。 下雨很好。 起码现在张楚很喜欢下雨,因为这么多天,张楚都忘记了下雨是什么样子。 估计,三十余州的百姓,也是这么想的。 张楚希望下的能大些,干裂的土地,就算是把龙王累死,估计也不够。 不知道是天意如此,也还是张楚的诚心打动了上苍,当张楚看到长安城清晰城墙轮廓的时候。 雨,开始下了。 刚开始的雨打在身上,还有些温热。 或许持久的干旱,把苍穹都给烤熟了,需要先用秋雨冷却下。 大军并没有回城,而是直接去了京畿大本营。 十六卫拱卫着长安这座宏伟的巨城,将士们并不会因为不用自己进城无法享受到百姓瞩目的目光而感到可惜。 因为,这终究不是出征。 若是出征,不让自己进城,他们会很伤心,赈灾,不算,他们甚至还都觉得,出去这一趟,就是朝廷给自己放假了。 既然回来了,自然得回家。 最后,回长安城的,只有三匹马,外加一个战马拉着的板车了。 “下雨了!” “大哥,终于下雨了,长安城都在欢迎咱们呐。” 程处默仰着头,张开了大嘴,贪婪的享受着甘霖。 “确实!” “这么多天,一直不下雨,小侯爷刚到长安,就下起了雨。” “看来贼老天,也在庆祝小侯爷回长安!” 秦琼遥望着熟悉的城门,笑着说道。 张楚哈哈一笑,他张开了双臂。 迎接着秋雨。 也仿佛拥抱向这座在无数笔墨下,盛名赫赫的巨城! 长安,终于到了! 第56章 朱雀大街!李世民召见 他们走的是明德门。 这是长安的正大门,虽说没有官方认证,可单凭一点,明德门后面就对着这片大地上最着名的一个街道,朱雀大街。 这就奠定了它的地位。 走过明德门,穿过朱雀大街,便是皇城朱雀门,穿过朱雀门,走过皇城中古老的青石路,便是宫城的承天门。 它们是长安城最大的三个城门。 秋雨润无声,乘马入长安。 雨水越发大了些许,整个长安都笼罩在了一层雨幕中。 张楚想要好好欣赏下长安城墙和城门,但因为雨幕的原因,视线受到了干扰,竟无法全部尽收眼底。 而走近了,却只能看到其中一角,无法观看全貌。 这让张楚有些失望。 但,很快这种情感就消失了,既已经到了长安,还怕以后欣赏不了城墙么? 斑驳的城墙,巨大的青石,一个叠加着一个,让整个城墙变得密不透风,张楚想着,就算是拿个针过来,怕是也扎不进去。 明德门三个巨大的,鲜艳的,用朱砂覆盖着的扎眼大字,就那么静静的印刻在城门之上。 张楚有些恍惚。 这里,就是长安! 巨大的不真实感,迎面而来,但城墙上那些还能见到的,不知道什么时候,或者是几年前,也或者是几十年前留下的刀斧痕迹,真正的告诉张楚。 这里就是长安! 虽然开始下雨,但,丝毫不影响城门下的热闹,甚至于因为下雨的缘故,今天比以往都要更热闹几分。 跟着程咬金,秦琼,自然不用出使所谓的符传路引。 镇守城门的将士,认得这两位名动天下的大将军。 甚至于看着他们崇拜的眼神,张楚有理由猜测,或许在很久之前,他们曾经和程咬金秦琼一同冲锋陷阵过。 巨大的城门楼洞,很长很长。 张楚好奇的打量着一切。 而当走出城门,眼前豁然开朗。 尽管雨幕影响了视线,但朱雀大街的壮观,多少还是让张楚见惯了现代化建筑,各种摩天大楼的心,重重的夯击了一下。 朱雀大街的尽头,当然看不到。 可是,朱雀大街的宽度,竟尽收眼底。 比一个足球场横过来还要宽阔的大街,就这么毫无征兆的出现在了眼前。 奢侈! 这是张楚脑海中的第一个想法。 没想到,这是真的! 张楚当然知道它具体的数据,但,没有亲眼见之前,多少是有些狐疑和猜测。 要知道,后世就算是再宽的道路,顶天了十二车道又如何? 和朱雀大街比一下,也显得无比小家子气。 或者,这就是大唐为何被人怀念的原因之一吧。 “我的天啊。” “我嘞个娘啊。” “神仙祖宗在上啊。” “········” 比张楚更惊骇的,自然就是王铁牛了。 自从快要进入长安开始,他就闭嘴了,或者说他完全说不出来任何的话了,心中只有紧张和焦虑。 长安! 在任何一个人的心中,都是神圣的不可侵犯的。 而现在,自己竟然真的进入了这个神圣的不可侵犯的城池之中,王铁牛感觉自己这辈子没白活。 “小郎君,走吧。” “先去我府上。” 程咬金用手狠狠的在脸上搓了搓,舒服的直接赤裸起来了身子,大笑道。 张楚没有答应,但也没有拒绝,而是望着前方的大街,笑道:“程伯伯,等会再说吧。” 声音落下。 一道人影已经策马,横于战马前头。 正是李君羡! “参见卢国公,翼国公!” “小侯爷,请吧,陛下,正等着你呐。” 李君羡抱拳道。 “陛下这么急么?”程咬金有些愕然,嘟囔了一声:“都不让人休息下,这么多天,身子都要长虫子了。” 不过,他是不敢违逆李世民旨意的。 “还请李将军前面带路。”程咬金喝道。 “正好,我也要向陛下汇报下情况。” 程咬金和秦琼当然要陪着张楚进宫。 不过这次,他们的目的是有些改变的,之前秦琼跟着进入高陵县,主要目的是保护,但这一次他们是想要见一见,小郎君的神奇! 不用想也知道,陛下在等待着制盐之法。 或许,都已经双眼欲穿了。 “麻烦李将军了。”张楚抱拳。 李君羡颔首,做了个请的手势,便一揽缰绳,冲进了雨幕中,朝着朱雀大街的尽头狂奔而去。 雨,越来越大了。 街上的百姓,步伐也多少急促了些。 享受过刚才降雨时的狂欢,现在都开始为自己的身子考虑了。 显然,因为一场雨把自己的身子搞垮,是不划算的,聪明的大唐人很清楚这一点。 “快些!” 张楚深吸口气,也说道:“处默,怀道,皇城等会你们能进去吗?” 张楚询问。 程处默和秦怀道都摇头。 他们自然没有资格。 “既如此,程伯伯,秦伯伯,就先让他们三个人回府吧。”张楚说道。 既然三人都进不去,没必要在外面淋雨。 “不!”程处默拒绝了。 “大哥,我们在城门外等你。” “这点雨,算不得什么,正好,解解乏!” “是啊大哥,这是你第一次入皇城,等你出来,咱们一同痛痛快快去吃酒!”秦怀道大笑着附和。 王铁牛什么都没说。 他还沉浸在长安的震撼中,另外便是他不需要考虑,他只需要听从公子的话就行了。 “随你们。”张楚没有强求。 他们的速度快了些。 雨,越来越大了。 好像是要把整个长安清洗一遍。 不过,在这样的大雨下,显然有人比他们更急。 哒哒哒!!! 身后,一群公子模样的少年人从武德门进来,身下的骏马狠狠地踩在朱雀大街上,溅起了无数水花,也惊起了不少赶路的百姓。 “闪开,闪开·····” “滚开,滚开,不要挡路!” “哈哈哈······不要影响速度,还是谁先到地点谁赢。” “驾驾驾!!!都快快闪开,速度太快,无法操控,死了伤了算自己的,哈哈哈!” 他们大呼小叫着。 引起不少小摊小贩的惊慌,自然也有不少被骏马冲散的百姓,甚至因为闪躲太急而摔倒在地的亦是不少。 大街上起了小小的骚动。 “一群田舍奴,谁敢拦我宝驹,我杀了你!” “你们的命,抵不上我宝驹的一根毛!” “哈哈哈······” 这群人冲远了,那些狂妄桀骜的话语,也被雨声而吞噬。 百姓们不敢多言,继续赶路,这算是运气好的,不少百姓都一瘸一拐,显然刚才受了些伤,但也都是继续赶路。 连周围的百姓都见怪不怪。 显然,这样的事情,时常发生。 张楚望着前方,这群人刚才从他们身边经过,是绕了弯的,显然他们认识张楚等人胯下战马价值不菲。 并不是他们所说的速度太快无法操控。 张楚望着已经消失不见得这群人的背影,眯了下眼眸。 “嘿,怀念啊。” “想当年,大哥,我可是有长安最快的马手,谁都赢不了我。” 程处默开心的笑了。 显然想起了年轻时自己的模样,满脸骄傲的炫耀着。 “我那是让你。”秦怀道显然有些不服。 张楚没有说话,神情都被雨幕掩盖。 飙车,赛马····· 似乎千百年来,并没有发生什么本质的变化。 只是轻轻抖了下缰绳,快速行到一个还躺在地上的百姓身前。 这人双手抱着脚踝,很痛苦。 张楚伸手摸了下。 是脱臼。 “忍着些。”张楚喝道,而后双手猛地用力。 随着咔嚓一声,骨头复位。 张楚翻身上马,继续往前。 这百姓还都在错愕之中,完全没有任何反应,只是呆呆看着张楚的背影,仿佛神情错乱了一样。 等到不见了才堪堪回过神来。 他尝试着动了下脚。 刚才的刺痛仿佛就没有出现过。 百姓激动,泪水和雨水混合在一起,从脸上滑落。 片刻后,慕然惊醒,赶忙爬起来在地上向张楚的方向狠狠磕了个头,然后紧紧裹了下身上的衣衫,继续没入了雨幕之中。 大街上的人少了很多。 不论是大唐百姓还是胡人。 只有身后,不知道多少皇亲国戚,不知道多少商贾贵人,不知道多少读书学子,不知道多少域外胡人,不知道多少满怀憧憬的理想之人,不知道多少甘愿放弃繁华去远方谋求自己人生,他们走过的明德门,仍旧屹立在雨中。 第57章 有点刺激,刚入城就见到了李二和长孙皇后 弘文馆。 大唐有六学一馆,这是国子监的另一个说法。 这是大唐读书人心中的圣地,也是天下为之向往之所。 无他! 只要能进入六学一馆,那么就预示着你距离做官一步之遥。 自然,能进入六学一馆中的学子,皆不是普通人。起码身世文采,必定得有一个! 其中最简单,也最难的就是获得就是身世了。 大唐贵族的子弟,想要进国子监,并不是什么难事。 而普通人家,则就需要展现出巨大的文采和学识,然后到长安各大府邸充当门生,求取一个举荐入学的资格。 只有凭借真正的文采得到了这些府邸主人的认同后,他们或许会推荐你进入六学一馆之中而后等到一个机会。 而后,参加科举或者继续被荐举当官,就是后话了。 大唐科举,起码是在贞观朝,并没有后世的那么严谨。 想要参加科举,国子监的学生有这个资格,至于其他想要参加的,自己是不能报名的,同样需要举荐。 而且,贞观时期,科举试卷不糊名。 这就又出现了行卷之风。 应试考生为了增加及第的几率,会把自己的作品送给有地位的贵族,让他们向考官打个招呼。 所以,从这方面不难发现,贞观时期的科举其实并没有摆脱九品中正制,不过只是换了个形式罢了。 更能让那些贵族子弟名正言顺的进入庙堂。 当然,万事开头难,科举的出现是绝对有积极意义的,起码让隋唐之前没有身世的百姓绝对不可能做官的桎梏打破了。 尽管,现在能站在庙堂中真的是百姓出身的官员,很少很少,用九牛一毛来形容都有些夸张了。 其中,六学一馆地位最高的,自然就是弘文馆。 其次便是国子学、太学、四门学这上三学,下三学则是律学、书学和算学。 但不论是哪一个,只要进入其中,最差也能做个吏,比百姓有前途的多得多! 这也引得天下读书人,削尖了脑袋都想要进入国子监。 第一场秋雨大了起来。 雨滴打在弘文馆的屋檐上,噼啪作响。 孔颖达跪坐于一处亭下。 檀香轻盈,沁人心扉。 热茶袅袅,香气萦绕。 不过,这些都没有影响到他,此刻,他正专注的盯着身前案桌上的一幅字。 字迹未干。 笔走龙蛇。 正是他亲自所书,若是放到长安,恐怕会引得无数读书人打破脑袋珍藏。 孔颖达盯着,直勾勾的盯着。 眼睛,一动不动。 有些入魔。 雨声对他没有任何的干扰,整个人都好像是置身于人世间之外。 数息之后,他长长吐了口气,望着从亭上落下犹如连接成帘子的雨滴。 “可惜了。” “如此圣言,竟然出自于一少年口中,若是出自我孔族,孔家之威,定然更是超然于外也。” “哎······” 孔颖达叹了口气,充满遗憾,下意识的自语。 读书人好名,就算没有世俗太多的欲望,但就这个名声,便可以累其一生。 孔颖达也是人。 面对如此圣言,他很清楚,若是自己说出口,自己百年之后,名字怕是可与先祖孔圣人并列书写。 但,现在没机会了。 如果自己能早些知道,他愿意散尽家财,来向张楚换取这四句话。 不过,这想法他也只能自己想一想,若是被人知道了,怕是会骂自己一句斯文扫地,枉为读书人也! 在大唐,买卖诗词文章,很常见,但也很让真正的读书人所厌恶。 大唐人对于诗词有骨子里的狂热,自然,一些有钱但实在是没有文采的子弟会疯狂收购,然后为自己做官铺路。 之前,这是让孔颖达最为恶心的行径。 毕竟他为文坛巨擘,执儒家牛耳! 眼中容不得弄虚作假! 但是现在,他自己却都动了如此之心。 突然,孔颖达愣了下,迅速反应了过来,老脸竟然红了一片。 自己竟然······ “君子不器!君子不争!” “君子不器!君子不争!” 他连忙自语两声,把自己的心端正了些。 “孔颖达啊孔颖达,妄你读了这么多年书,怎么·····” “越来越回去了!” “竟然还动了如此恶俗之念头。” “嘶!!!” 孔颖达赶忙把案桌上的字卷叠起,双眸恢复了之前的平静,没有了刚才的‘入魔’。 他呆呆的望着雨幕,彻底放空了自己。 “颖达,颖达,颖达·····” 而这个时候,虞世南提着青衫,撑着油伞,快步走了过来。 孔颖达抬起了头,眸子也有了些聚焦,望着急匆匆的虞世南,不知出了何事。 “颖达,那个叫张楚的少年,进宫了!”虞世南激动。 孔颖达骤然起身。 直接冲向了雨幕,朝着皇城而去。 “哎呀!” “颖达!” “雨伞,雨伞,莫要伤了身子!!!” 虞世南大叫一声,急忙跟了上去。 ········ 朱雀门。 能用富丽堂皇这个词语来形容。 朱红城墙,黄瓦朱雀门,在雨幕下,和明德门一点都不一样,丝毫没有任何苍老古老的感觉。 一眼就能猜的出来,这应该是李世民登基后,重新修缮过的。 张楚深吸口气。 万万想不到,自己今天刚入长安,就又能入朱雀门,等会,或许还要进承天门。 长安三大门,一日逛尽,这着实是一件很值得回忆的事情。 李君羡就在门前等候。 张楚下马,秦琼和程咬金也终于从板车上下来了。 这一路,两人几乎就没有离开过。 程处默和秦怀道默默站在张楚身后,两人的神情很紧张,就像是做错了事情的孩子样。 该死的! 自己好死不死的提不懂事时做的那些肮脏事干什么? 程咬金和秦琼倒是不在意,含笑瞥了眼他们,乐呵呵的朝张楚说道:“小侯爷,走吧。” “这是你第一次来皇城,等会若是有空,我带你逛一逛。” 程咬金和秦琼都穿上了甲胄。 毕竟要面见李世民,衣服被雨水打湿了不要紧,可若是衣冠不楚,那就太失礼节了。 “小侯爷,别听他的。” “皇城大内,岂能是随便逛着玩的?” 秦琼笑着打破了程咬金吹的牛皮:“小侯爷,走吧。” “李将军就在前面等着呐。” “程伯伯,秦伯伯,请。”张楚笑道。 而后朝后看了一眼,望着大雨下的三个人。 王铁牛这会已经瘫痪在板车上了,他颤颤巍巍看着眼前从未见过的肃穆建筑,不争气的都想要跪下来。 这是皇城! 皇帝住的地方。 我的老天爷啊,自己竟然见到了皇城。 王铁牛热泪盈眶,只是看不出来了,大雨混合了一切。 目光,又在程处默和秦怀道两人身上扫过。 “大哥,我没伤过百姓。”程处默咬着嘴唇,急切道。 张楚轻笑:“我知道。” “我不是因为你们。” “不用多想。” “看好红薯。” 张楚吩咐。 “是,大哥!” 程处默和秦琼齐齐喝道。 “知道,公子!”王铁牛沙哑吼道。 “走吧。”程咬金伸了个腰,朝前走去,这条路,他是很熟悉的。 李君羡为他们准备了伞。 只是,现在用不用已经无所谓了。 大雨把皇城中的青石板,冲刷的干干净净,一点灰尘都看不见,两侧值守的金吾卫,更如同雕塑般,让整个皇城都显得无比肃穆。 张楚迈进承天门的时候,心里泛起了不小的波澜。 但来不及多想,前面就是他们的目的地了。 立政殿! 张楚望着雨幕下的宫殿,眼角疯狂的颤抖了下。 这里居住的,如果自己没有记错的话,应该就是历史上的文德皇后长孙无垢。 “嘶·····” 张楚没有想到,李世民见自己,没有在甘露殿,没有在太极殿,没有在两仪殿,而是在这里。 “程伯伯,秦伯伯,这里不是皇后娘娘住所么?” “我们进来,好么?” 张楚压低了声音。 程咬金向后看了张楚一眼:“陛下要在什么地方见你,谁能管得着?” “陛下说在这里,就在这里。” “说不准,皇后娘娘也想见你呐。” 秦琼附和:“陛下这是真的把你当自己人了。” “等会见了陛下和皇后娘娘,不用惶恐,你是侯爵,一切按照礼数来就好。” 张楚用力的点了点头。 目光,重新落在了立政殿上。 只是,一向淡然的张楚,这会,双手有些不自然的握成了拳。 张楚也是没想到,在刚进入长安的第一天,不仅见到李世民,还要见到大名鼎鼎的长孙皇后。 这让张楚无法保持镇静了。 心跳的速度,快了。 血液,开始涌向大脑。 这在张楚身上十分罕见。 立政殿的台阶很大,很宽,使用汉白玉制成,很好看,可踩在上面张楚能清晰的感觉到,摩擦力消失了很多很多。 所以每一步,张楚走的都很谨慎。 这又让他很佩服李君羡,程咬金和秦琼三人了,三人看上去仍旧很轻松。 “陛下,皇后娘娘!” “卢国公,翼国公,子侯张楚,已到殿前!” 当张楚感觉雨怎么突然停了的时候,就听到了李君羡通禀的声音。 张楚这才反应过来。 奥。 自己已经站到了立政殿门前,雨水,被大殿上方的挑檐,遮挡的干干净净。 张楚的目光,下意识的直接向大殿内看去。 第58章 迫不及待!还见到了长乐公主 南北通透,对于一个房子最重要的四个字,可以说是从生活在这片土地上的祖先学会了搭建房子后,就是约定俗成,流传下来的经验。 作为大唐最为豪华的建筑群,自然,皇城内的所有大殿,几乎都是这么个布局。 如果不是这个布局的,只能是宫中仆人所居住的地方。 不过,因为秋雨越下越大的原因,乌云颇多。 尽管现在于平常而言,可以说是天色尚早,但却能和初入夜时分相比了。 张楚没有看见李世民。 也没有看见长孙皇后。 他只看见了一个十三四少女,怀里还抱着一个瓷娃娃样的幼童,对方正巧也在打量着自己。 两人视线相错。 少女猛地低下了头,抱着幼童,转身走进了大殿深处。 这和身份的差别没有什么关系,而是和大唐女子间的风气相关,尚未出阁的少女,仿若含苞待放的花骨朵般,让人多看一眼都显得没有规矩了。 虽说大唐风气相较于后面的朝代,算是很开明的了。 可这显然并不针对于大族家的内阁黄花女子。 显然,坐拥五湖四海,千山百岳的皇家李氏,没有任何争议的位列在大族之中,自然,就算是长乐是公主,也不能免俗。 她刚才坐在这里抱着小兕子观雨。 也是万万没有想到,张楚程咬金和秦琼竟然来的如此突然,毕竟外面的雨,可不小。 显然她也完全没有理解自家父皇的着急。 不过张楚却没有大唐人的自觉,他的目光仍旧落在少女的背影之上,脑海中也突是冒出来了个念头,那就是,这少女若是参加后世的明星培训班,定然能有无数簇拥。 就算是当个网红,也是那种随便拍拍视频,只要露出来那张脸,便能俘获百万点赞的存在。 大唐竟还有这样的女子。 让张楚多少是充满了欣赏之意的。 世上所有人,心中都有欣赏美的能力,这是天生俱来的能力,并不需要过多的培养。 “小侯爷,低头。” “不要随便张望。” “小心被扣上不敬的帽子。” 程咬金斜了眼落后自己半个身子的张楚,看着他那伸的都要赶上长颈鹿一样的脖子,急忙提醒道。 张楚很听话。 乖乖低下了头。 数息后,一阵爽朗的响声,越来越近。 “哈哈哈·····” “贼他娘!” “子侯何在?” 紧接着,便是中气十足,无比焦急的吼声,从殿内响起。 张楚眉角挑了挑,这口头禅,莫名的亲切,自己已经听了程咬金和秦琼两人叫了一路。 “拜见陛下,皇后娘娘。” 程咬金和秦琼的声音响起了,同时,两人向左右分散了些,露出了张楚一人,站在了大殿门口的正中央。 张楚微微惊慌过后,立马镇定下来,心中轻轻吸了口气,躬身喝道:“微臣张楚,拜见陛下,皇后娘娘!” “不必多礼,快快进来。”李世民走了出来,亲切的拉住了张楚的胳膊。 这个时候,张楚也才抬起了头,看向了这位在历史长河中,掀起千万丈高的巨浪的金色传说级别的皇帝。 精神! 干炼! 这是张楚的第一反应。 不过和历史书上的那幅插图相比,要瘦了不少,一身黄色长袍,头顶大唐流行的两叶文人帽,只是殿内无风,帽子后面的两道仿佛叶子样的束带,没有精神的耷拉着。 特别让张楚无法忘记的,则还是那双眼睛。 张楚和李世民对视了一息的时间。 可那双眸子里的自信,神采,傲然让张楚铭记于心,尽管有些血丝稍稍影响了综合的霸气之感,但并不妨碍这位大唐皇帝陛下的风采。 “卢公,翼公,张子侯,一路辛苦了,如此大雨,陛下都没有空闲让你们先回府休息。” “主要是陛下太过于思念你们。” 长孙皇后笑着说道。 “长乐,去,吩咐膳房,准备三碗姜汤来,让三位大人去去湿气。” 长孙皇后吩咐。 已经抱着小兕子坐到大殿深处的长乐乖巧起身,亲自下去吩咐了。 长乐?! 听到这个名字,张楚都有些顾不上打量大名鼎鼎的长孙皇后,当然,自也不能像是刚才那般,直接抬着脸打量,而是不着痕迹的下意识向长乐的方向斜了一眼。 她就是长乐? 没办法,主要是这一路上,程处默和秦怀道这俩货天天挂在嘴边,忧愁的厉害,让张楚都有些心累。 但现在一看,张楚明白,这两人整天唉声叹气是有道理的。 公主朴素,并没有太过于锦绣华丽,可却也更好的宣释了天生丽质难自弃这句话。要说长乐身上最贵重的,应是头上的那支步摇,应是黄金打造,凤凰于飞,灿烂无比,并且挂着好似凤凰羽毛样的东西。 一步一摇,随着步伐轻轻摆动,增添了些许贵气,令人惊叹。 “多谢皇后娘娘。” 不过这些也不过一瞬的时间,张楚收回眸子的同时,便再向长孙皇后行礼。 长孙皇后亲切的扶住了张楚的胳膊。 张楚起身,心中也不无赞叹长孙皇后的美貌,但,让人注意的并不是相貌,而是皇后身上的端庄大气和似乎与生俱来的母仪天下之感。 “张子侯不必多礼。” “这几日,时常听起陛下唠叨这个名字。” “说来,本宫心中也对我大唐最年轻的侯爵,充满好奇。” “今日一见,才更能体会陛下之睿断,子侯少年英才,器宇轩昂,果然不凡,本宫倒是觉得,子侯陛下给的都有些低了。” 长孙皇后说的每一句话,都让人心中生出无尽亲切,真的就好像是家中母辈和自己攀谈一般。 张楚做出惶恐状。 “皇后娘娘过奖。” “小子不过只是大唐普天之下普通少年罢了。” “能得陛下垂青,入侯爵之列,已经祖坟冒青烟。” “若是我师傅泉下有知,定是也能瞑目了。” “再高之位,小子无能承担。” 张楚应对的毫无瑕疵。 “你小子·····”李世民眯了下眼眸,上下打量了下张楚:“知节和叔宝信中多说你为隐修道之士,竟还如此精通于推搡之道,都要比得上那些久为官的人了。” “不敢!”张楚笑道:“自从知晓陛下册封小子之后,小子便时常练习,就是怕陛下召见小子之时,给陛下出丑。” “卢国公和翼国公也时常叮嘱小子,陛下乃天可汗,小子被陛下如此垂爱,定要如尊敬师,父那般尊敬陛下,万万不可在外人面前落了陛下颜面。” 张楚回道。 李世民看了眼程咬金和秦琼。 两人笑而不语。 “好了好了,这里没有外人。” “坐坐坐。” 李世民亲自给张楚拉开了凳子。 他对于这个回答,很满意,也很满意于程咬金和秦琼的提醒。 师,父这般,这已说明这小子心中站在了自己这一方。 虽然,他不知道这是不是程咬金和秦琼所教,但,并不重要了,两人能发现张楚,便是大功一件。 “多谢陛下。” 张楚不卑不亢,缓缓坐下。 “知节,叔宝,这一路辛苦。”李世民也看向了程咬金和秦琼:“对了,还没吃饭吧。” “李君羡,让膳房准备饭菜。” 李世民喝道。 “唯!”李君羡躬身。 “陛下不用繁琐,天色尚早,还不饿呐。”程咬金揉揉肚子,赶忙说道。 “是啊陛下,不用麻烦了,再说我们甲胄在身,不好和陛下把酒言欢,不如改日,我和老程定然拜访陛下。” “公主殿下大宴,我等不在,但这酒,却不能不喝!” 秦琼也说道。 “也是。”李世民看着雨水尚还滴落的程咬金和秦琼,再看看犹如落汤鸡般的张楚,也知道三人这会没有心思吃饭:“哎,长乐大宴,你们两人不在,真的是可惜啊。” “不过不在也好,省的憋一肚子气。” “贼他娘!” 李世民狠狠拍了下大腿。 这件事,他仍旧越想越气。 “卢国公,翼国公,子侯,先用姜汤吧。”正说着,长乐带着一位宫女走了上来,她亲自把三碗姜汤放到了三人面前。 “哈哈哈,好!” 程咬金和秦琼不客气,端起来就喝。 “多谢公主殿下。”张楚不行,公主可以平易近人,做臣子必须要懂得礼节,急忙起身,躬身还礼。 只不过或许幅度大了,头上的帽子一荡,后面的两根束带又被雨水湿透,竟直接粘在了脸上。 “噗嗤·······” 长乐轻笑,但瞬间就憋了回去,低下头赶紧福了福身,跑到了长孙皇后身后。 不过那双清澈的眼睛,不由打量着张楚。 张楚张子侯,这个名字,最近在长安,可热闹得嘞。 张楚不着痕迹的把帽带放到了脑后,斜了眼偷笑的长乐,耳鼻观心,正襟危坐。 “张子侯,趁热喝了吧。”长孙皇后笑道。 “多谢皇后娘娘。”张楚端起饮了一口。 姜乃是用上等人参熬制,一口下去,秋雨带来的凉意消去大半,竟都冒出了热汗。 “陛下,这件事路上,我们听说了。” “是子侯告诉我们的。” “这群家伙,欺人太甚,真当朝廷是自己家了。” 秦琼放下汤碗,沉声道。 “贼他娘!” “谁说不是。” “嗨!朕这口语,都是被他们逼出来的。” “三十个空缺,就此又落到了他们手中。” 李世民提起来这件事,还是脸色铁青,他转头看向了张楚:“当时,他们把小郎君当枪用,朕明知道是明谋,却没有任何办法。” “小郎君乃是朕看中之人,也是我大唐少年之俊才,为大唐有巨大功绩。” “若不是制盐之法,朕现在还不想让他们这群人知道,朕当场就要指着他们的鼻子骂回去。” “也不看看他们是什么货色,竟敢于小郎君相提并论!” 李世民怒斥。 不过,目光却灼灼盯着张楚。 显然,他已经有些迫不及待了。 张楚怎能不懂得李世民心中所想,立马起身:“陛下,世族门阀可恶。” “如此顽疾,需要一点点刮干净,万不可操之过急。” “这制盐之法若是能帮助陛下一二,小子心中,也总算是能长出口气,以报陛下伯乐之心。” “子侯,你刚到长安,是不是先歇歇再·····”李世民关切。 “不必!”张楚摇头。 “好,拿毒盐来!”李世民直接一挥袖子,忍不住激动长喝。 张楚嘴角抽了抽,毒盐早就准备好了,这哪里有让自己歇歇的心思。 果然,当皇帝的····· 第59章 李世民的癫狂!不速之客孔颖达 这些大人物啊,就没有一个会把自己的意思直接说出来的。 全都靠着让下面的人去猜,去揣摩。 原来,不仅仅是后世是这样,连大唐皇帝都如此。 其实想想倒是也能通了,因为不论下面做的好,功劳绝对绕不过自己,但若是万一下面搞砸了,那么这就可以说道说道了。 毕竟大人物的意思是你们揣摩着去做的,并不是大人物直接丁是丁卯是卯的安排。 到时候,大人物回旋或者说不背锅的余地可就容易操作的很。 毒盐拿了上来。 是李君羡呈上来的。 小小的一包,足足有一个人的拳头大小。 张楚接过来,摊开,放在桌上。 长孙皇后和长乐则是已经贴心的把桌上的姜汤碗,茶杯,茶壶等等收拾干净了。 张楚手指轻轻捻了下毒盐。 皇家就算是收集的毒盐都要比一般的毒盐好看很多。 张楚拍拍手,看向了李世民:“陛下,还请派人去朱雀门外,把微臣的背包取过来。” “刚才想到要见到陛下,太过于激动,以至于工具忘了带了。” 自己的背包还都挂在马背上呐。 入皇城自然不能乘马。 当时过于急切,还真忘记了带着背包。 这事自然很好解决,李世民挥挥手,数息之后,李君羡已经拿着张楚的背包回来了。 程咬金和秦琼则是猛地眉头一皱。 他们也忘了这件事,制作精盐的工具,小郎君一直是存放在背包里,可这么多的雨,不知道会不会让工具变得无法使用,从而影响小郎君的操作。 “陛下·····”程咬金想要帮着张楚先给李世民打个预防针。 万一····· 到时候也有回转的余地。 他和秦琼现在可也都紧张起来了,虽然脸上看不出来什么,但脚丫子却都要把鞋底给抓烂了。 但,程咬金刚唤了一声,眼眸却猛地一缩。 就看见张楚接过来背包,先是拍了拍,然后,就看着背包上的雨水,如同遇见了荷叶一样,一滴滴的滑落于地上,一点都没有留在背包上。 更不要说被雨水湿透影响里面的工具了。 当下,程咬金直接闭嘴了。 秦琼抿了下嘴角,也有些不可思议,望着背包无法理解。 一点雨水都没有沾? 一点雨水都没有浸? 他不知道这背包是什么料子做成的,但,如果能用这样的料子做个衣服,那可就真的是太妙了。 张楚拉开拉锁。 里面果真是干燥无比。 显然,这个问题李世民,长孙皇后和长乐都注意到了。 但,都没有多问。 如果张楚知道他们脑中所想,还真不知道如何解释。 在防水这一点上,可以说是一个战术背包最基本的特性了。 不过,现在张楚的注意力都在提纯毒盐上。 滤网。 烧杯。 棉片。 ······· 张楚一一把东西摆在桌子上。 立政殿变得很死寂,谁都没有说话,只有心跳声,不论是李世民还是程咬金他们,都咚咚作响。 尽管他们早就知道了张楚有这个法子,可现场观看,他们还是第一次。 当张楚把背包放到地上的时候,程咬金和秦琼猛地惊醒过来,和李君羡一样,慢慢的退到了殿门外。 这样的神仙技艺,除了小郎君这个神仙弟子外,能知道的只有陛下。 在没有陛下旨意之前,他们不敢随便僭越。 “公主殿下,微臣需要些水。”张楚捏了一捏毒盐放到了烧杯中,看向了长乐,他想麻烦程咬金和秦琼的,可是看了一圈,才发现两人不在了,自然,只能让长乐去做了。 总不能知会李世民和皇后娘娘吧。 长乐立马取来了水。 张楚把毒盐冲开,立马,清水变得浑浊,张楚搅拌了下,更浑浊了。 把滤网放在一个茶杯上面,把烧杯中的水,倒进了茶杯中。 而后再把滤网冲洗干净,放上棉片,多次重复。 烧杯中的液体,变得清澈起来。 张楚朝外看了眼天空,秋雨虽然比之前小了不少,可是仍旧没有太阳。 张楚没有办法,取出来酒精灯,点燃,把空烧杯放在上面。 加热! 当烧杯都变得有些红了的时候,张楚取下来,把杯子里过滤了好几遍的盐倒在了上面。 不多的水分,在一声声滋滋啦啦中,化成白雾消失了。 只剩下了一层厚厚的白色的好像是雪花一样的东西。 这就是盐了。 张楚把盐快速倒在了桌上,不然一直留在滚烫的烧杯里,没有了液体的陪伴,这些盐很容易就化了。 而后,张楚起身。 “陛下,这就是微臣的制盐之法。” 张楚的声音出现在大殿中,并不高,可落在李世民他们耳中,却犹如雷霆。 一直紧张在门外望着张楚背对着他们操作的程咬金和秦琼,已经顾不得礼仪,快步冲了进去。 他们和李世民,长孙皇后,长乐公主一样,死死盯着桌上白花花的一片。 这就是盐! 小郎君刚刚提炼出来的盐! 小郎君说的一切,都是真的,到了这个时候,程咬金和秦琼两人心里的不安,才算是彻底的消失了。 李世民用力的抿了下嘴唇。 深吸口气。 他伸出了手指,轻轻的,在桌上的白色颗粒上沾了一下,然后,整个手指都放到了嘴巴里。 猛地一吸!!! 三息后。 “咳咳咳!!!” 李世民骤然咳嗽了出来,脸色通红,浓烈的咸味在味蕾中炸开,混合着他的唾液流下了嗓子,如此之强烈的刺激,让他止不住的咳嗽。 李世民弯下了腰。 “陛下·····”长孙皇后惊呼一声,赶忙搀扶,同时轻轻拍打着李世民的后背。 李世民示意她无妨。 这一次,他又用手指沾了更多的盐。 再次放进嘴巴里。 这一次,李世民没有再咳嗽,而是长笑了出来。 “哈哈哈·····” 立政殿中,回响着李世民的笑声,久久不散。 长孙皇后,程咬金,秦琼他们望着李世民这个样子,就知道,成了,绝对是成了! 李世民笑着笑着,也不知道是不是太咸了,还是太过于激动,以至于眼泪都落了下来。 “善!!!” “大善!!!” “盐!!!” “真的是盐!!!” “朕从未吃过这么好吃的盐,又咸又香,没有一点点杂质,入口即化,没有青盐疙瘩那种硌牙的感觉。” “给朕取个饼来,只要有饼有盐,朕什么菜都不用,什么菜都不用!!!” 李世民有些癫狂。 这是他这些天最最朝思暮想的东西,他是幸福的,因为梦想成真,而且他万万没有想到竟然真的如此不打一点点折扣。 这是他这些年从未遇到的事情。 不论是军功还是政绩,但凡呈到他案前的,就没有不润色过的,但,这盐,一点都没有。 甚至都大大出乎了他的意料。 他从未想过,能这么完美。 “你们尝尝,你们尝尝······”李世民没有任何吝啬的向众人炫耀。 有了李世民的命令,长孙皇后和长乐先沾了沾,而后程咬金和秦琼小心的分出来一点,这才用手指压了上去。 四个人,皆露出了张楚在一些法制纪录片中才能见到的表情。 张楚感觉有些过了。 不过就是盐罢了。 更别说自己这盐,只是简单过滤了下,味道和那些顶尖的盐,差别还有很大。 比如,剑南道贡州出产的井盐,不用任何加工,就是世界上最好的调味品之一。 但,这些大人物如何,还轮不到自己说三道四,张楚只是默默的把东西重新放到了背包里。 把盐告诉了李世民,自己就没有什么好逗留的。 虽然这里有长孙皇后和长乐公主,可衣服贴在身上的滋味着实是不好受,秀色可餐终究比不上回去痛痛快快的找个地方泡个热水澡。 “妙,真妙!!!” “陛下,张子侯此技艺,对万民,对朝廷,对陛下,乃有大功!!!” “陛下对张子侯的疼爱,没有白费。” 秦琼激动道。 尽管他在河东道的大营中就品尝过张楚的盐,可这个时候他必须要表现出来这是自己第一次品尝的样子。 不论什么时候,都不要让领导的优越感消失。 “小郎君果真是天纵奇才!” “我大唐有小郎君,真乃朕的福气,也是天下百姓的福气!” 李世民重重点头,没有了之前因为世族门阀而导致的郁气,这会整个人都变得神清气爽。 张楚受宠若惊:“是陛下慧眼识珠,若不是陛下,微臣仍旧被埋在土里。” 张楚要让李世民为自己的‘慧眼识珠’感到自豪。 果然,李世民大手一挥。 黄金千两被端上来了。 同时,还有长孙皇后赏赐的千两黄金。 张楚眼睛都直了。 这辈子他还没有见过这么多黄金,张楚也感觉自己折腾了这么一大圈,没有白费:“多谢陛下,多谢皇后娘娘。” “不用谢,这是小郎君你应得的。” “小郎君,你食邑五百户,有空去户部一趟。” 李世民还不忘提醒。 “唯!”张楚答道。 然后,张楚向秦琼和程咬金投了个目光。 示意两人差不多了。 奖励都到手了,可以撤了。一直在这里,张楚心里是有些紧张的,他害怕万一自己时不时瞟一眼长乐公主的事情被李世民察觉了。 显然,对公主大不敬,开国县子这个爵位,保不住自己的脑袋。 虽然张楚也不想,可张楚发誓,这么一个少女在侧,没有人能真正的做到柳下惠那般的状态。 “既如此小郎君已经面过君了,这一路,小郎君着实劳累。” “陛下,皇后娘娘,小郎君乃是仙家子弟,终年于山上隐居,追随大军如此赶路已经辛苦。” “不如就先让小郎君下去吧。” “臣等,还有些事情,想要向陛下汇报!” 程咬金得到了张楚的眼神,便笑着说道。 他和秦琼还不能走。 汇报赈灾的事情还不算什么,可红薯这件事,就算张楚给他们说过,不会交给李世民。 可,他们作为臣子,绝对不能把这件事瞒着李世民。 李世民天下共主,他理应知道一切。 更何况,红薯事关重大,若是后面李世民知道了······· 天下没有人比他们更了解李世民的性格,小心眼算不上,但天可汗的骄傲绝对不允许天下有这么大的事情而自己却不知。 “陛下!” “陛下·····” 不过,李世民还没回应,一道苍老的声音,从大殿外传来。 闻言,除了张楚外的所有人脸色都是一变。 第60章 孔颖达的妙计!张楚遇到坎了 这个老夫子,怎么跟阴魂不散的样? 是谁走漏了风声? 张子侯这才不过刚刚入长安一天,就黏上来了? 嘶······ 就是长孙皇后和长乐也都是有些无语,她们知道孔颖达要校考张楚的事情,但就不能挑选一个风和日丽的日子,再让小郎君好好准备准备吗? 几个人你看我我看你,但没有办法,不能不过去迎一迎。 “张郎君,后面有个后门。” “长乐,你要不带着张郎君从后面离去。” 李世民急中生智,立马朝张楚说道。 张楚不解。 他还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孔夫子来了,张子侯,快。”长乐焦急,双手捏着兰花指,轻轻提了下自己的裙摆,光明正大的打量着张楚,快速解释道。 孔夫子? 孔颖达! 张楚瞬间知道众人为什么那么慌了。 不过,他皱了下眉,轻轻摇头:“不用。” “多谢陛下好意,这事,总得有个解决的时候。” “逃避没必要,孔夫子又不是什么洪水猛兽。” “他来寻我,我便见他。” 张楚沉声道。 “也是。” “小郎君文采斐然,那一句圣言,早就已传遍了长安的大街小巷。” “孔夫子区区校考,小郎君自然是不怕的。” 长孙皇后看着张楚淡然的模样,不由更是欣赏和赞叹。 长乐放下裙摆,拢了拢青丝,听着长孙皇后的话,也露出了恍然之色。 确实! 张子侯如此少年,怎么会害怕区区校考呐? 之前,是自己多虑了。 “既然如此,那就一同。”李世民拍了拍长袍,走向了殿门。 程咬金和秦琼两人面面相觑。 似乎,陛下还有皇后娘娘误会了什么。 “你小子,这个时候不跑,等会万一校考你儒家经典·····”秦琼拉了拉张楚的袖子。 “就算跑了我也不会啊,反正是祸躲不过,见机行事。”张楚咧嘴笑道:“再说,孔夫子应该不会考我那么简单的试题,只要不是背书,其他应该不难,我有信心。” 自己不是没有复习好,也不是说不熟练,现在跑了温习两日就能应对的事。 自己是完全不懂。 而且也从来没有想过去啃那些儒家经典。 既如此,走不走,意义并不大,正好,解决完孔颖达轻轻松松去休息,睡得更香。 再说了,儒家经典是那个读书人必须的科目,孔颖达会那么傻出这么简单的问题? “也是。”秦琼咂咂嘴。 三人站在李世民他们身后。 就看见台阶上,一位老者,冒雨而行,手中虽拿着油伞,但大半边身子早就湿透了。 这就是孔颖达? 一袭青衫,皓首白须。 倒是符合读书人的模样。 而且,张楚还有些佩服,这么大年纪了,上台阶竟丝毫不费力,步履轻松,稳稳前行。 孔颖达的身份颇高,入城是不需要通禀的。 但,有两金吾卫紧随其后,算是陪护,也算是监视。 见到陛下等人就在上方站着,金吾卫便直接站在了台阶之下,左右值守。 “孔夫子!” “这么大的雨,怎么还有空来找朕,何事让夫子如此惊慌?” 李世民假意不懂的笑问道。 孔颖达走到了台阶上,长乐赶紧走过去接过了他手中的油伞,而后合上,抖了抖放到了一侧。 孔颖达呼吸有些喘。 毕竟这么大岁数了。 他没有回答李世民的话,而是目光扫过几个人,最后,目光直接锁定了张楚。 “张子侯?”孔颖达询问道。 程咬金和秦琼闪开,张楚前走一步,微微躬身:“正是在下。” “孔夫子,久仰大名。” 不论是尊老爱幼,还是冲对方的名头,终究是要客气下,总不能失了礼数,从而直接落于下风。 孔颖达抱拳。 “老夫也是久仰张子侯大名。” “特别是那四句言,已然成为读书人口中相传的圣句,一一标榜自身。” “只是没想到,张子侯竟如此年轻,却能说出这番话,老夫佩服。” “张子侯如此年纪,便心怀天下,还为朝廷解决了灾民的难处。” “这一点,老夫也无比欣赏。” “陛下册封张子侯,老夫本也不该多嘴。” “但,老夫要为国子监的学子负责,也要为我大唐六学一馆的名声负责,所以·····” “你虽是陛下册封的国子监助教,可不过我这个监正之校考,绝不可入职。” “我国子监,不是朝廷,容不下那些沽名钓誉,毫无真才实学之人!” 孔颖达没有任何啰嗦,直奔正题。 李世民有点尴尬。 揉了揉鼻子。 这话说的,你俩较量,和朕有啥关系?自己好好的也能被骂一顿。 不过,李世民不敢多嘴,省的引火烧身,对于孔颖达,他这个皇帝都不好使,更别说,人家这话说的是有理有据,真要计较起来,最后丢人的绝对是自己。 张楚站直了身子。 望着眼前这个都有些弓腰的老头。 几人都稍稍向后退了几步。 把殿门前的空地,留给了张楚和孔颖达。 这是属于读书人的对决 。 他们没有插手的资格。 孔颖达丝毫不留情面,上来就把气氛搞得沉寂,李世民他们的目光,一下子都落在了张楚身上。 不知道张楚该如何应对。 特别是长乐。 听着孔颖达如此咄咄逼人之言,条件反射似的心一下子就提了起来。 仿佛回到了小时候。 小时候,她可没少被孔先生打手心。 她很清楚,孔夫子之顽固,之拧巴,之认死理整个大唐都无出其右。 她们这群皇子公主,谁都不敢对孔夫子有任何的异议。 现在,张子侯上来就要面对孔夫子如此逼迫对决,让她浑身的血液都有些燃起来了。 作为曾经孔夫子的受害者之一,长乐自然是无条件的支持张楚。 “孔夫子说的也对。” “这本就是监正的职责。” 张楚颔首,淡淡道:“但,这个官身,乃是陛下所封,既陛下赏赐,当臣子就没有不接着的道理。” “正好,我这个人性子淡薄,六部之中适合我的位子也不多,国子监还真是一个好去处。” “所谓,少年智,则国智。少年富,则国富。少年强,则国强。” “我大唐盛世,少不了无数少年前赴后继为之抛头颅洒热血。” “也只有如此,我大唐才可百世千世万世。” “我张楚不才,偶的陛下赏识,自也当为大唐盛世,搬砖加瓦。” “最好的法子,便是帮陛下培养一批批为大唐盛世奋斗终生的少年。” “孔夫子,不知道,你要校考什么?” “请吧。” 张楚双手负后,就望着孔颖达的眼睛,一字一句道。 这话虽然是张楚对着孔颖达而言。 可旁边的李世民,脸上却笑开了花。 这话说的,太贼他娘的中他的意了! 不愧是神仙子弟,听听这话说的,舒坦!!! 有见识! 有认地! 有雄心! 有气魄! 少年强,则国强! 说得好! 好一个少年强则国强! 好一个抛头颅洒热血! 好一个为大唐盛世奋斗终生,搬砖加瓦! 李世民真的是不知道自己多长时间没有听过如此有水平的言语了。 瞧瞧小郎君,再看看世族门阀送上来的那些名单,贼他娘,一个能给小郎君提鞋资格的都没有。 但凡天下少年都如小郎君这般,朕的大唐,何愁不盛? 程咬金和秦琼也都是瞪着各自的两牛眼,兴奋异常。 长孙皇后无比欣慰。 长乐双手紧张的揪着腰间的锦囊,小脸微红,都快要忍不住叫一声‘好’了。 天下少年,敢和孔夫子如此说话的,估计也只有张子侯一人。 其他少年见了孔夫子,哪一个第一反应不是先躲,若是躲不开便是腰都要弯到屁股里去了,趋炎附势的道一句夫子好,然后溜之大吉? 孔颖达凝视着张楚。 双眸微微深邃,犹如深渊沟壑。 看着张楚如此不卑不亢,出口成章的模样,心中无比欣赏。 想想国子监的那些学子,几乎无人可出张楚左右。 这少年,确实有大才! 也就在这时,突的,他内心蹦出了一个想法。 虽说那四句话自己是买不过来了,但,若是能把这少年收为亲传弟子,岂不是也······ 当这个想法出现的时候,孔颖达的呼吸,有点急促了。 他觉得自己太有才了。 自己虽说学生不少,可亲传弟子却从无一人。 把张楚收于麾下,自己和张楚彻底绑定,到时候自己再不遗余力的把张楚推成执儒道牛耳者。 此子成就,定然超越自己。 到时候,一门双圣,定然是能在岁月中留下璀璨的印记,如此,无比妙哉!!! 而且,时间久了,说不准这四句话慢慢就变成自己的了。 毕竟,自己是师父!谁都觉得这话应该是师父教导的徒弟······ 孔颖达都想拍大腿了。 他觉得自己这个主意太厉害了。 非睿智之人不能想也! 孔颖达的目光变了,望着张楚,越看越喜欢,就像是婆婆看儿媳般。 如此,这校考,顺水推舟便好了。 心中打定主意,孔颖达放弃了这一路上心里的各种在他看来无比困难的问题。 换成了他看来最简单的问题。 孔颖达清了下嗓音,随口道:“君子不重则不威,学则不固······” “下一句,还请张子侯回答。” 当这话落下,李世民长孙皇后和长乐都是一愣。 贼他娘! 老夫子哎,你风尘仆仆,不惜冒着大雨前来,还以为能让我们开开眼界,如同高僧论道般,俗人不可及。 你这······ 这答案,谁不知道? 天下读书人都知道。 贼他娘。 论语,第一篇:主忠信,无友不如己者,过则勿惮改。 这是校考? 他们一脸失望。 孔颖达目光灼灼,他主意已定,只要张楚说出来,自己说些场面话,就算他通过。 可······ 张楚愣住了,歪了下脑袋,盯着孔颖达。 心里破口大骂,无比不忿。 你一个老夫子,他娘的就真像是校考小学生一样背课文呐? 这也太看不起我了。 卧槽! 上些强度,辩论争执下人性弊端,天下乱象啥的不行吗?若是如此,张楚有信心把孔颖达绕过去。 谁却知道,怕什么来什么,直接让我填空? 张楚心里也清楚,这题,肯定不难。 可,对于古文,自己除了课本上那些大路边上的,其他的真是一概不知。 谁没空,背这玩意? 张楚沉默了。 他承认,自己遇到进入长安的第一道坎了。 孔颖达期待望着张楚。 可渐渐,脸色从刚开始的笑容满面,慢慢的阴沉起来了。 第61章 吾道:民学!人民的民 他死死盯着张楚。 眼眸就像是超级猎食者锁定了可怜的小白兔般。 自己所出题目,很简单,但凡是敢自称读书人的学子,不论天资愚笨也好,还是说最最普通的百姓读书人,几乎都可以不假思索的回答出来自己这个问题。 这也是孔颖达为什么要向张楚出这道题的原因。 这句话,出自《论语》第一篇。 而论语是什么? 论语乃是天下读书人最先所接触到的圣贤书,更是不读论语就不能称之为读书人的‘圣经’。 自然,作为孔圣人的后人,孔颖达很清楚自己在当今文坛的号召力,有一大半就是来自于论语这本书。 如此,就更让孔颖达不遗余力的维护论语的地位。 只要论语不灭,孔家就不会倒,孔家不倒自己这个监正的位置,自己这个执天下读书人牛耳的巨擘,就不会倒下。 这是孔颖达的资本。 这是孔颖达的依仗。 谁敢污蔑破坏论语在读书人中的位置,就是他孔颖达的绝对敌人,绝对是不死不休的敌人。 不读论语,枉为读书人! 可是现在,孔颖达望着眼前这位新晋勋贵,在长安读书人中也颇有名声的少年人。 他目光中的欣赏和打算,被张楚的沉默,一点点的全部磨灭。 终于,在秋雨拍打地面的声音中,孔颖达爆发了。 ”竖子!“ 孔颖达大喝一声,因为太过于激动,以至于喉咙都有些破音,更是让李世民,长孙皇后,程咬金等人身子猛地一颤。 特别是长乐,年幼时的阴影直接吞噬向了她的心灵,差一点就跪下了。 小时候,她可没少对着孔圣人的画像罚跪。 “张子侯,说啊,说啊。” “回答,回答······” “孔夫子,息怒,息怒,这个问题天下读书人都知道,这压根就不算问题,张子侯绝对知晓,绝对的。” “快,快,小郎君,朕命你回答孔夫子的问题!” 李世民都有些急了。 恨不得他帮助张楚,把在嘴边徘徊的答案吼出去。 就算他是皇帝,可也不敢在这方面开什么玩笑。 自从董仲舒的罢黜百家独尊儒术开始,历朝历代的皇帝,都发现了这个好用的工具,自然,也都是不遗余力的帮助孔家来维持孔夫子的地位。 孔家当然也乐意如此。 可以说是朝廷和孔家双向奔赴了。 李世民自然也不例外。 他很清楚,如果张楚这个时候回答不出来,不论是不屑于回答还是说真的不知道,那么今后张楚这个名字,恐怕将会被长安所有读书人唾弃,甚至于被整个天下读书人唾弃。 如此,张楚这个自己一手安排,一手提拔,一手培养的,原本前途光明,可有机会成为自己左膀右臂的少年,真的是要被废了。 到时候,自己再想要安排张楚任何职位,是绝对不可能的。 更别说,他也不敢,只能冷处理。 整个朝廷文臣,所有读书人,都以儒家为尊,自己若是冒着天下大不韪硬着头皮使用张楚,岂不是把自己放到了天下的对立面? 原本就寸步难行的步伐,这下,真的是要被死死困在沼泽之中了。 “小郎君,说就好,说啊。”长孙皇后催促。 长乐瞪大了眼珠子。 秦琼和程咬金疯狂的抽着嘴角,他们整个人头皮都有些发麻了,望着仍旧双手负后,风轻云淡的张楚,呼吸粗重,不知该如何收场了。 完了! 完了! 完了! 这下子是真的完了! 娘唉,这孔夫子也真是,校考校考,你真当校考学子那般直接提问这样的问题? 张楚轻轻吸了口气,缓缓摇头。 “我虽是读书人,可,我不读四书五经。” 张楚平静道。 程咬金和秦琼直接捂脸。 李世民惊呆了,那嘴巴张得都能塞下去一个鸡蛋。 长孙皇后和长乐公主两人面面相觑。 显然,谁都没有想到,张楚竟然是这样的回答。 不读四书五经! 说的容易! 可······ 天下读书人哪里有不读四书五经的? 不读四书五经,能叫读书人? “哈哈哈·······”孔颖达笑了。 大笑。 仰天。 胸膛疯狂的起伏,整个人都有些手舞足蹈,好似疯狂入魔般。 “竖子!” “不读四书五经,你有什么资格自称为读书人!!!” “天下读书人,何曾出过你这般不要脸的欺名盗世之徒!!!” “陛下,老夫恳请陛下罢免张楚的所有爵位和官职,如此不尊圣人,心中怎么可能会有陛下,会有皇后娘娘,会有天下苍生!” “这样的人,迟早会反叛出大唐,成为陛下的敌人!!!” “无血无肉,枉为人子,枉为人臣!” 孔颖达很激动。 刚才想要的所有心思,此刻,彻底的绝了,在他眼中,张楚已经变成了绝对的异端,必须要彻底消灭的异端。 儒学容不得这样的读书人。 孔家也容不得这样的读书人。 李世民这会冷汗也下来了,这样的事情,他真的还从未处理过,一时间竟然不知道该如何应对。 “呵呵呵······” 张楚也笑了,望着激动的浑身发颤的孔颖达,嘴角轻轻翘起。 “孔夫子的胃口,未免也太大了吧。” “不读四书五经便不是读书人?” “不读四书五经便是欺世盗名?” “不读四书五经就是背叛陛下,背叛大唐?” “我张楚,只是懒得读儒学那些又酸又臭的文章罢了,而不是,不明理,不懂礼!” 张楚双眸凝凝。 此刻,他死死盯着孔颖达满是血丝的眼睛。 牙齿中,继续逼出自己的话。 是那么的阴沉。 是那么的坚决。 是那么的清晰。 “若是真如孔夫子这般所说,夏商周,是不是都没有必要存在了?” “更何况于,春秋时期,百家争鸣,那个时候,孔夫子,你敢到韩非子,到孙子,到鬼谷子,到老子的坟前,说一句不读四书五经便不是读书人,不读四书五经就是欺世盗名之人吗?!!!” “你······” “敢吗?” 张楚大声一喝,正巧苍穹之上有秋雷 破空,孔颖达的身子猛地一颤,哆嗦不止。 “你·····你·····你·····” 他一时说不出来其他话了。 他自然是不敢的。 张楚所说之名,也皆是当今流传甚广的圣人。 甚至他们的道统,仍在传承。 这些流派,自然是不需要诵读儒学经典,可,孔颖达绝对不能让这个口子大开。 当今,儒学犹如冲天巨柱,所散发的光辉,把一切都照耀在了儒学之下,其他各家势微,早就不是春秋那般百家争鸣,而是儒学一家独大! 自然,孔颖达作为既得利益者,必须要以自己的命来扞卫这个观点! “竖子!休的胡言!” “陛下,此子巧舌如簧,巧言令色,还请陛下不要上了他的当,还请陛下下令,革除此子的一切职务,如此竖子,怎么配踏入我大唐国子监!!!” “怎么配!!!” 孔颖达望向了李世民,直接脸红脖子粗的吼着下令道。 此刻,李世民沉默了。 如果说张楚没有这番反驳之言,李世民知道自己没有办法,就算再喜欢张楚,也得责令他道歉,更改,反省。 可是现在,张楚所言,他觉得也是有几分道理的。 既然张楚给自己杀出了一条路,寻到了能站得住的理。 自然,他就要帮张楚。 君臣若是不能同心,今后小郎君怎能毫无顾虑的站在自己这边? “夫子息怒。”李世民用力吸了口气,轻轻一笑,十指相扣,放在腹部,眼睛中闪烁着狡黠的精芒:“夫子年纪大了,不要气坏了身子,虽然张郎君所言,对孔圣人略有不敬,但,话糙理不糙。” “罢黜百家,独尊儒术,这是真的,自大汉以来,历朝历代莫不为之。” “但,却也从未说过,只能学习儒术,朕的大唐,何其之大,除了儒学之外,佛学,道学仍旧活跃,蒸蒸日上,其他学说,虽是式微,可也仍有研学之人。” “小郎君的话,话糙理不糙。” “总不能,真的不读儒术,就不能称之为读书人吧。” “夏商周,三皇五帝,能人辈出,稷下学宫更是一代圣地,乃当时天下读书人之心之所向,难道,那个时候的读书人都不能称之为读书人了么?” “夏商周三朝,德行高尚之人,更是多不胜数,如此看来,也并不是如孔夫子所说,不读儒学便不知君君臣臣父父子子。” “若如此,未免,真的有些霸道了?” “朕,乃是道祖李耳之后,朕,还有皇室国戚,皆研读道经,难道,也不能称之为读书人了?” 李世民面带微笑,声音轻柔,朝孔颖达说道。 甚至还亲切的轻轻搀扶住了孔颖达的胳膊。 可孔颖达整个人哆嗦的更厉害了。 脸色铁青。 嘴唇发白。 他看看张楚,再看看李世民,魂魄仿佛都要离散了般。 “好,好,好。” “好你个竖子!!!” 孔颖达当然是说的张楚,他也不敢直接如此呵斥皇帝:“你用妖言蛊惑了皇帝,可,可老夫不会被你蛊惑,天下读书人不会被你蛊惑。” “你说你不读儒学,好,好,好,那你说,你读什么学,你说,你说啊!!!” “你说不出来,承认吧,就是在巧言令色!!!” 孔颖达吼道。 张楚咧嘴笑的很开心,望着孔颖达如此,深吸口气,笑容渐渐散去脸色凝重。 这一刻,他站的笔直。 双袖一甩。 冲天地躬身! 向李世民行礼! “陛下,臣,所研之学,吾道:民学!” 张楚顿了下,接着又解释补充道:“人民的民!” 第62章 他们读了儒学,可他们还算人吗? 立政殿前的气氛,有些压抑。 天地间的所有动静,在这一刻仿佛都停止了。 所有人都呆呆望着张楚。 就连身子控制不住哆嗦的孔颖达,这会显然也愣住了。 双手死死捂着脸颊,不敢看张楚,心中哀嚎着‘完了,一切都完了’的程咬金和秦琼两人,已不知道什么时候放下了双手,呆呆看着张楚的背影,双眸中充满了恍惚。 民学? 这个名字真的很陌生。 就连饱读史书的长孙皇后也皱了皱眉头,脑海中疯狂搜索着天下关于这一学家的名字。 儒学,道学,佛学,法学,阴阳学······ 似乎,完全没有过一个叫民学的派系,找不到任何影子。 “竖·····竖子。” 孔颖达艰难咽了口唾沫,他是第一个反应过来的,毕竟现在正是自己和张楚争论,孔颖达浑身的血液都快要全部聚集于大脑之中。 自然,反应的速度比平常人快些。 “你胡说八道!” “天下,从未有过民学!” “老夫,更从未听说过这个学派!” 孔颖达声音沙哑道。 张楚冷哼一声,望着眼前这位在长安拥有莫大名声的夫子:“在孔圣人出现前,我也不曾听说过儒学。” 此话一出,孔颖达的眼睛骤然一瞪。 李世民,长孙皇后他们的眉角,也都是狠狠挑动了下。 “大言不惭。” “你何德何能与孔圣人相提并论?” 孔颖达再喝道。 张楚双手重新负后,望着渐渐放晴的天空:“如果孔圣人在世,绝对不会说出你这般狂妄至极之话。” “孔圣人,也定然不像你这般,不是钻研学问,而是满脑子只想着借助儒学之名,来获取自己的名和利。” “孔圣人,我很佩服他。” “有教无类,以人为本,带着弟子们游历这片大地,增长学问,寻访道理。” “孔圣人可以拜师百姓孩童,请问,孔夫子,别说拜师孩童了,你是否能和百姓说句话呐?” “是不是,你都忘记了,自己已经多少年,没有和百姓说过话了?” “你们的学问,这些年了,除了望着那一摞摞书籍,可还真的为儒学,增添过内容吗?” 张楚声音轻松。 说着,还慵懒的伸了个腰。 扭头看了眼李世民。 “陛下,今天我和卢国公翼国公入城的时候,遇见了一群少年。” “他们纵马于朱雀大街之上,引得百姓惶恐犹如见到了瘟神,甚至有不少百姓仓皇闪躲下,自己求活的摊子零散一地。” “更甚至,有百姓受伤。” “孔夫子,我敢保证,这群鲜衣怒马的少年之中,定然有你国子监的学生,也定然有你口中所说的读书人。” “四经五书,他们肯定读了不少。” “他们凭借四经五书,获得着你们,爹娘的夸赞,等到年纪再大些,你们将会推举这些人为官。” “可是·····” “夫子啊,我想问一句,你们,还可曾记得,圣人的问马之事?” “你或许忘了。” “现在对于你们而言,一匹马,一个奴仆,算得了什么呐?” “我不介意帮你醒一醒。” 张楚笑了。 目光重新望向了苍穹。 深邃间,带着些许的涟漪。 这个故事,他记得很深,当时老师讲解孔子的这堂课,正是公开课。 他们班里,排练了五六遍,所以,张楚对于有关内容,记忆很深。 “《左传 ·昭公七年》记载,天有 十 日,人有 十 等 ,下所 以事上 ,上所 以共神 。” “故,王臣公 ,公臣大夫 ,大夫臣士 ,士臣皂 ,皂 臣舆 ,舆臣隶,隶臣僚,僚臣仆,仆臣台。” “”马有圉,牛有牧,以待百事。” “意思就是,养马的奴隶啊,乃是最低的等级,可以说是社会的最底层。” “在圣人时期,一匹马的价格,远超于奴隶,当然,在咱们的大唐现在,又何尝不是如此呐?” “孔圣人当时为大司寇,地位崇高,一日,马厮起火,孔子退朝 ,回家听说的这件事的第一反应,而是询问可有人伤乎?” “不问马。” “可是他们呐?仍旧以马重人。” “这故事出自论语,刚才你说,不读论语不能称之为读书人,可他们读了,他们能称之为人吗?” “可是,他们锦衣玉食,和夫子你一样,以读书人自居,眼睛高高在上,眼睛,何曾真的向下看过。” “你们,早就不是圣人所教的儒学了。” “我敢保证,若是现在圣人回归,看见你们这个样子,定是痛心。” “不是么?” “嘶·····” 张楚轻轻吸了口气,双手微微攥成了拳头:“所以,我张楚,何故于读儒学?” “我创民学,我的目光将永远在百姓身上,在人民身上。” “我没有圣人那般理想,我只想,让百姓吃饱,让百姓有尊严的活着,而不是连一头牲畜都不如。” “我想让大唐百姓,当为人世间最幸福的百姓。” “我想让大唐的冬天变得不再寒冷,我想让大唐的土地变得无比肥沃,我想要让庄稼从地里自动生长出来,我想要让大唐蜜蜂采取最艳丽的花朵,我想让大唐的百姓每天除了饮酒吃饭,玩乐跳舞就没有其他的事情,我想要的事情很多·····” “我也想要让大唐永远是光明的,我想让伟大天可汗的步伐抵达丰饶的伊比利亚·······” “我想的很多。” “我本山中一隐士之徒,没有夫子显赫的家世,尽管民学如今,只有我一人罢了。” “但,我绝不会退缩,就算最后功亏一篑,我亦无悔矣!” 声音落下。 张楚缓缓转过身,向李世民行了一礼。 “陛下,皇后娘娘,时日不早。” “微臣告退。” “多谢陛下和皇后娘娘赏赐。” “陛下,不知能否知会朱雀门外我家兄弟一声,让他们进来帮我把陛下的黄金两千两带走。” 张楚躬身轻声道。 但,李世民没有任何反应。 长孙皇后没有任何反应。 孔颖达站在那里,一动不动,只有脸色阴晴不定和呼吸粗重。 程咬金秦琼两人的拳头攥的很紧,青筋凸起,仿佛想要征战。 长乐不知不觉已是泪流满面。 不知道过了多久,李世民无力的挥了挥手。 “善!” “李君羡,让程处默,秦怀道,对了,小郎君,你还有一个仆人是吧,都让他们进来吧。” “诺!”李君羡快速冲了下去。 程处默到了。 秦怀道到了。 王铁牛也到了。 同时,三人身后还拉着一个板车。 皇城不能入战马,所以,这个板车是三个人把绳子放在腰间,一同拉过来的。 三人没有上台阶,在台阶下,尽管都看不清李世民的长相,但,他们知道,伟大的天可汗正注视着他们。 三个人,直接跪在了地上,高呼着陛下,声嘶力竭,其中更是以王铁牛为甚。 他从来没有想过,自己有朝一日,能见到掌握雷霆的天可汗。 以至于他不敢抬头。 李世民俯视着三人,目光,落在了三人身后的板车上。 没办法,板车上还有八个破旧的土罐,土罐中不知道生长着什么花朵,想要不引人注目都很难。 李君羡有些尴尬,快速走到李世民身边,沉声道:“陛下,三人说,可以不让战马入城,但若是不让板车进来,他们也不会进来。” “还说,他们会于板车共存亡,这是张子侯交代的他们。” “所以······” 李君羡想要解释。 李世民没有听他说完,便笑着往前走了一步。 “程处默,秦怀道,你两人有功。” “今,朕封你们为左右武卫,果毅都尉。” “王铁牛是吧?记得,听你家公子的话。” “程处默,秦怀道,你们上来吧,把张子侯的赏赐,带走。” 李世民朗声道。 三人大叫着谢恩。 特别是王铁牛,尽管没有什么赏赐,可自己卑贱的名字能从陛下嘴里提起,就已经是莫大的荣耀。 他久久跪在地上,不敢动弹。 程处默和秦怀道解下来腰间的束带,快步走上来,恭敬从侍卫手中接过黄金千两。 “谢陛下赏赐。” “微臣,告辞。” 张楚退下,程处默和秦怀道立于身后,三人一同走下了台阶。 黄金被放到了板车上。 程处默和秦怀道重新拿起来了绳子,和王铁牛一同,拉着板车离去了。 望着最前方的那道身影,李世民的目光久久不移。 一直到消失于视野之中,李世民才忍不住的感慨一声:“好郎君。” 长呼口气,李世民望向了孔颖达。 孔颖达此刻神情有些萎靡,他的身子有些无力的靠在立政殿门前,雕刻着金龙的柱子上。 他从未有过今日的经历。 被一位少年,劈头盖脸的呵斥一顿,自己却,无力反驳。 “孔夫子。” “你还好吗?” “要不要朕叫太医署的人来?” 李世民关切道。 孔颖达失魂落魄的摇摇头,被张楚这番话震碎的魂魄,渐渐重新回归。 他的目光,有了神情。 望着早就已经没有了张楚背影的偌大皇城,咬着牙,强撑着,缓缓也走向了台阶。 倔强的,顽强的,还自语着。 “竖子无礼。” “不屑为伍。” “儒学不是这样的,儒家也不是这样的,不是这样的。” “不是这样·····” “老夫倒要看看,你所谓民学,能让大唐,做出什么改变。” “到时候,老夫定然也要把你骂一顿,痛痛快快的骂一顿。” 张楚似乎成为了孔颖达的心魔。 他带着不甘,就此离去。 李世民想送,被孔颖达拒绝了。 “老夫子也不容易啊,这么大年纪,小郎君这番话,可以说是狠狠地插在了老夫子的心窝子里。”李世民沉声道。 “不过······” 李世民想起了张楚的那番话,目光中充斥着恍然和向往:“小郎君说的那些,还是朕的大唐吗?” “朕都不知道,朕的大唐能走到这一步?” “永远光明,地里自动长出庄稼,连咱们大唐的蜜蜂都要采摘最艳丽的花·····” “不过,不管如何,这番话朕爱听。” “这样的大唐,才配得上朕。” 李世民笑了。 他很开心。 伟大的天可汗这五个字从张楚嘴里说出来,不知道为何,他整个人都舒坦极了。 “知节,叔宝,你们说,小郎君能成功吗?” 李世民询问道。 “能!” 程咬金和秦琼相视一眼,程咬金笑着回道:“在小郎君身上,就没有什么不可能的。” “就比如,陛下,你相信天底下,有能生长出亩产三十担的庄稼吗?” 第63章 长孙皇后想当强盗!长乐昏迷了! “亩产三十担的庄稼,这不是遍地都·····” 李世民的脑海中还都是张楚负手而立的身影,感慨着少年的冲劲,这种劲头他们曾经也都有过,可是现在,已经多少被岁月打磨,都没有注意程咬金究竟说了什么。 但他自语一遍的时候,突然发觉了好像有些不对。 “亩产三十担的庄稼······” “嘶·····” “咕咚!” 李世民猛地倒吸了口凉气,骤然扭头,仿佛饥饿了几百年的黑山老妖,就那么盯着成程咬金和秦琼两人。 “这怎么可能!”长孙皇后也已渐渐从刚才张楚给她带来的,一往无前的感觉中醒来。 恰巧听到了程咬金和李世民的谈论,不由得笑了下,缓和下刚才太过于震颤的内心,面带温柔。 “卢公,你就不要打趣陛下了。” 长孙皇后说道。 长乐抬头看了眼程咬金,突然觉得眼睛沙的厉害。 她低头,用袖子轻轻揉了揉,擦了擦双眸。 刚才听着张楚那番话,她内心的触动是无以复加的,张楚所言的那些大唐希望之事,何尝不是她这个公主心中所想呐? 但,她仅仅只是幻想幻想,从未敢说过半句。 她怕别人说她异想天开。 可是张子侯,竟就这么大大方方的表明了心志,带着少年人独有的对未来的憧憬,让长乐的泪水,仿若外面的秋雨般,止不住的落了下来,鼻头充满了激动的酸楚。 此时听着程咬金和父皇他们的谈话,莞尔一笑,再望着少年消失的方向,也知道这是程知节在和父皇打趣。 “父皇,母后,程伯伯,秦伯伯,外面天凉下来了。” “咱们回殿聊吧。” 长乐提醒道。 “对!” 李世民一下子抓住了程咬金和秦琼的胳膊,风风火火带着两人走了进去。 长孙皇后和长乐跟在后面。 热乎的茶水被端了上来。 程咬金抿了一口,向长孙皇后拱手道:“皇后娘娘一向聪慧,但是今日,还真猜错了。” “陛下,皇后娘娘,你们看见程处默,秦怀道和小郎君仆人所带进皇城的板车了么?” 程咬金压低了声音。 李世民眉头紧蹙,连连点头。 他当然知道。 那么大的板车,上面还有八个罐子,想要不注意都难,而且,还拴在三人身上,正好李世民还有些疑惑呐。 不知道看上去破破烂烂的东西,为何让几个人当成宝贝般就算是进皇城都要带着。 甚至还说不带着,就不进来。 让他们进来,可是自己的旨意啊。 难道,他们为了几个土罐,就能抗旨不成? 程咬金抿了下嘴唇,每当说起来这个话题,他的嘴巴都干的不能行:“陛下,我和秦二哥之所以留下,其实,就是想把这件事,汇报给陛下。” “这八个罐子里面的庄稼,小郎君称作为红薯。” “亩产三十担,是小郎君亲口告诉我们的。” “当然,至于陛下信不信,就看陛下自己决断了。” “不过,陛下,你是不知道,这些天,尽管小郎君在大军阵中,可,他对这八株红薯几乎寸步不离,日夜守护。” 程咬金沉声道。 李世民双眸凝重,无比严肃,脸色微微发白。 他的大脑,充满了凌乱。 红薯,亩产三十担! 这怎么可能!!! 说出去,简直天方夜谭一般。 长孙皇后的红唇微微张着,她刚才以为 这话就是程咬金随口打趣罢了,她了解程咬金的性子,一向喜欢开些玩笑,可,她万万没有想到,这话,竟然是张子侯所言。 再看看刚才程处默三人如此重视的程度。 甚至于可与板车共存亡! 似乎······是真的? 嘶!!! 当这个想法在大脑中生根发芽,长孙皇后就彻底的控制不住了。 这可是庄稼! 产出的东西叫粮食! 粮食这东西,可比盐重要的多的多。 百姓不吃盐,还有醋布,可是百姓不吃粮食,三四天就得死,死的速度比不吃盐快得多的多。 一顿不吃饭,整个人就难受,一天不吃饭,晚上便睡不着觉,当两天不吃东西的话,几乎这个人就没有多少力气了。 庄稼,是根! 是大唐的根,也是百姓的根! 朝廷想尽了办法让百姓多开垦土地,想尽了办法提高粮食的产量,一个盛世的出现,最重要的不是黄金多少,不是美女多少,不是战马多少,而是国库里的粮食有多少,天下百姓手里的粮食有多少。 这是历朝历代都无法更改的标准! 也是历朝历代都没有办法真正改进的大难题! 如果,如果这东西是真的,亩产三十担,全天下百姓都栽种上,就算再来了个天灾人祸,百姓的命也不会像是草那么贱了。 也不用为了吃口饭,卖儿卖女,最后卖了家里的田地。 想到这里,便是一向端庄大气的长孙皇后坐不住了。 她骤然起身。 目光决绝,向外走去。 不论如何,是真是假,她想要亲自去问一问小郎君。 “观音婢,坐下!” 不过,她被李世民叫住了。 长孙皇后扭头望着李世民:“陛下······” 她声音颤抖:“亩产三十担的祥瑞,如果是真的,咱们大唐······” 李世民再艰难的咽了口唾沫,深吸口气,轻轻摇头:“小郎君已经很累了。” “小郎君,也已经给了朝廷制盐之法,朕,朕不能见什么好东西,就向小郎君夺过来。” “这不是君子所为,也不是朕能做的事情。” “而且,放在小郎君那里,朕·····朕放心!” “朕放心。” 李世民打了个哆嗦。 一股酥麻感从脚底板直冲天灵感,让李世民差点跳起来。 这是冷颤。 只有在一个人情绪极为不稳定的时候才会出现。 现在,李世民很乱。 他的大脑已经丧失了思索的能力,他知道长孙皇后这么直接冲过去询问‘抢夺’的行为很不好,但,却想不到自己该怎么向小郎君表达下自己的渴望。 渴望能真的见到亩产三十担的红薯! 不过,现在李世民也很安心。 他真的很安心。 他的安心是源于红薯在张楚手中。 脑海里,不自觉的回想起了张楚刚才在大殿外所说的话。 我想让大唐的冬天变得不再寒冷,我想让大唐的土地变得无比肥沃,我想要让庄稼从地里自动生长出来,我想要让大唐蜜蜂采取最艳丽的花朵········ 小郎君真的在一步步践行着自己的理想。 而不是随便说说,反驳孔夫子。 或许,红薯只有在小郎君手中,才能更好的保存生根发芽。 立政殿再次陷入了安静。 李世民的眼睛就呆呆看着面前的茶杯,但是一直无规律控制不住的嘴角抽搐,出卖了他仿若波涛般的内心世界。 长孙皇后双手按着桌子,慢慢坐下了。 李世民的话,她从来不会违背。 而且,李世民的话,她知道,她清楚,是对的。 陛下是大唐皇帝,自己是大唐皇后,他们不是土匪,朝廷更不是强盗,不能见到什么好东西,就想夺到自己身边来。 更何况如此重要的活物,她也不认为,除了张楚外,这个天下还有谁能照顾好它们。 听着刚才程咬金的话,再看看程处默他们三人进宫时的行为,也都能明白小郎君的用心良苦。 小郎君用尽了自己的心血,都浇筑在了红薯身上,红薯只有在小郎君身侧,才能茁壮成长。 程咬金和秦琼没有再打扰李世民和长孙皇后。 当时,自己听到小郎君说这话的时候,何尝不是这样呐? 长乐觉得感觉自己浑浑噩噩的。 整个人飘飘然。 她这辈子,从来没有像今日这般,心情有如此剧烈的波动,再加上原本她的身子骨就弱。 双眼竟开始出现已经好久没有出现过的小人。 小人在跳舞,在旋转······ 看着看着,长乐突然一动不动了,生怕这些小人消失似的。 她发现,从未看清过长相的小人,今天格外清晰。 张楚! 全都是张楚! 仿佛无尽般,在她的眼前晃啊晃,让她想要晕倒。 如果张楚在这里,一眼就能看出来,这是血压过高的缘故。 因为情绪太过于激动,大喜大悲下最容易诱发。 不过此刻,没有人注意到长乐的变故。 “或许,这就是小郎君所创的民学吧。” 过了不知多久,李世民恍恍惚惚的道了这么一句。 长孙皇后出神:“目光一直放在百姓身上,人民·····人民应该就是说的百姓吧,这个称呼,好美。” “小郎君为百姓又创出了一个称呼。” “人民,人民······” “如此小郎君,本宫倒是觉得,一个小小的国子监助教,配不上小郎君高尚德行了。” 长孙皇后感慨。 “父皇,母后······” “我,我想去求学。” 长乐咬着牙,努力的扭过头,向李世民和长孙皇后的方向说道。 “求学?” “向谁?” 李世民看了过来。 “张·····张子侯。”长乐艰难道。 李世民眉头猛地一皱,直接摇头:“不行。” 他拒绝了。 “小郎君年纪·····若是你再小一些,倒是无妨,可现在已经和长孙冲准备婚嫁一事,万万不能把小郎君牵扯进来。” 李世民说出了自己的原因。 就快要嫁人的闺中公主,若是这个时候时常抛头露面,还是和一个年纪也刚好的少年,成何体统。 嘭! 李世民的声音刚落下。 长乐便重重的栽在了桌子上。 昏迷过去。 “长乐!!!” “公主殿下!!!” 立政殿瞬间大乱。 第64章 长安的房产!李世民的抉择 来到大唐的第一场雨,停了。 大唐进入秋天的第一场雨,也停了。 因为春夏都没有下过雨的缘故,这一场秋雨显得更是贵如油了。 刚才遮盖住了天空的乌云,渐渐散去,重新露出了阳光,显得更是明媚和干净。 长安的天,很好看,蓝灿灿的,虽然太阳已经快要偏西,可仍旧如同仿佛从未惊扰过的大山深处的水潭般那样清澈。 但,长安被秋雨冲刷过后,却显得,有些让张楚皱眉了。 朱雀门外。 张楚看着四个人重新把马车挂在了战马身上。 没错,就是四个人。 除了程处默,秦怀道和王铁牛外,还有一个叫尉迟宝琳的半大少年。 刚才张楚进宫时,正巧遇到了驻守皇城金吾卫的换班,尉迟宝琳正是值守皇城的金吾卫校尉之一。 下值后,在朱雀门前见到了好友程处默和秦怀道,自是留了下来。 “大哥,好了。” “走吧,平康坊,喝酒去!” 程处默兴奋。 今天借大哥的光,摇身一变从校尉晋升为都尉,这是很值得高兴的一件事。 秦怀道搓着手,同样黑黝黝的脸上这会都有些红光满面,就像是饥渴了好久的野人,终于要能饱餐一顿了。 张楚望着宽敞的朱雀大街。 这会已经有不少孩童百姓在玩耍了。 不过,朱雀大街两侧的排水渠中,却是散发着一股让张楚无法平息眉头的味道。 抬头看了眼天色,距离天黑还有些距离。 “先不去了。” 张楚摇摇头。 “现在当务之急,是找个院子,然后把红薯栽种下。” “你们可知道什么地方有卖院子的吗?” 张楚看向了程处默几个人。 置办房产,这是在长安生活下去的第一件要做的事情,也是生活在这片大地上的人们,心中对房产控制不住的向往。 从古至今,房产,田产,就像是刻在基因里的东西一样,流传于祖祖辈辈的血液之中。 不过,这确实是非常当急的事情。 红薯经历过一场秋雨,藤蔓显得无比青翠,挺拔有力的似乎想要冲破土罐的束缚。 必须要赶紧把红薯移栽到土壤里了,不然,会很影响红薯的生长。 程处默闻言,急忙点头:“房产么?” “这确实是当急的事情,不过,大哥,你可以暂时住在我家府上,好多院落都空着呐。” “然后慢慢选择,长安很大,一百零八个坊,每个坊中差不多都有出售的院落,大哥你想住在哪个坊?确定下来,才好去置办。” 程处默说道。 “是啊大哥,我家旁边的那个院子,好像最近也在出售,等回家了我给你打听打听,咱们住在一起,多好。”秦怀道激动,很是兴奋。 想一想大哥就在隔壁,他整个人仿佛都要飞起来了。 尉迟宝琳站在旁边,一直打量着张楚,没有插嘴。 毕竟他和张楚还不算熟悉,没办法给出太多的建议。 张楚眉头又皱了下。 想了想,摇摇头。 “算了,我不想住在全是贵人的坊。” 长安分为万年县和长安县,自然,长安也分为贵人区和贫民区。 贵人是扎堆的。 当然,也有些外部的原因,那就是上朝的时候,尽可能的距离近一些,自然,越靠近皇城的坊,便越贵,居住的大人物也就越多。 比如,永兴坊,太平坊,兴道坊······ 也比如,平康坊也是一个很不错的坊,距离皇城很近,可以说就紧靠着皇城,自然也紧靠着各大贵人所居住的坊。 这是它的特性所决定的,毕竟能够前往平康坊玩乐的人,需要大量金银支撑,而在长安,能有这么多金银的自然就是各大贵人了。 像是兴化坊,怀远坊,宣阳坊这些稍稍距离皇城远一些,但是距离西市和东市比较近,也算是富人扎堆的地方。 居住的多少外来的胡人。 这些地方,张楚都不想要在。 出门就遇见身份高的贵人,光打招呼就能累死个人。 而那些居住在长安的胡人,虽说有钱,但是身上的味道让人无法接受,站在他们中间,张楚真的怕自己会吐出来。 这并不是夸张。 他们从小几乎就生长在牛羊群中,一年几乎只会洗一次澡,身上的味道仿佛是与生俱来的般,别说靠近了,就算是从这些坊路过,在天热的时候,都能闻到腌入味的味道了。 这些,自然也不行。 张楚对自己的住的地方还是比较挑剔的。 因为没有不挑剔的道理。 来到大唐,总不能还万事凑合,再说了自己可是伟大的天可汗所册封的开国县子,现在又多了一个民学创始人的身份。 这身份是能够和老子,和孔子这些人放在一起说的。 虽说自己比他们晚了将近千年,但是大家都是创道之人,在这一点上,并没有太大的区分,充其量自己现在还只是在他们的早期阶段罢了。 大家都是从这一步过来的,自然也没有什么感觉民学要比这些大学派低人一等。 “走吧。” “转一转吧。” “平康坊就在那里,不是说今日不去,明天就不能去了。” 张楚朝前走去。 “我刚来长安,也当好好领略下这个城市的风采。” 张楚笑着说道。 翻身上马。 程处默秦怀道他们也紧跟其后。 “都听大哥的。” 只要能跟着大哥,就是天下最有意思的事情,就连遛弯都比自己去平康坊要幸福的多。 他们去的终究并不是一个地方,而是要看和谁在一起。 ·········· 皇城。 立政殿。 太医署署正何兴友从床榻旁站了起来,把银针轻轻放进了药箱。 长孙皇后急的团团转。 李世民,程咬金和秦琼三人坐立难安。 见何兴友结束了诊治,急忙起身冲了上去。 太医的身份,终究是有些特殊的,就像是孔颖达那般,对于眼前这位浸淫医术数十年,听说还追随过孙神仙一两年的太医署署正,就算是李世民也是充满了敬重。 “何署正,长乐的病情······”李世民沉声道。 何兴友躬身行礼:“陛下不用担心。” “公主殿下的病情已经平稳,好好休养,不日就能恢复。” “哎!” “心火攻心导致的昏迷,记得公主殿下曾经也出现过,只是年份过多,老夫有些记不清,但,这还是老毛病,今日是不是有什么事情,让公主殿下心情太过于·····起伏?” 何兴友询问道。 上一次长乐昏迷,也是他诊治的。 当时,好像是因为什么事情?奥,好像是因为陛下登基,那已经是七年前了。 何兴友便嘱咐了尚小的长乐公主,万万不可太过于激动。 万一引起身子的反应,病情就会反复。 长乐是听话的。 这些年来,一直保持的很好,也或许是因为病情的原因,长乐公主的性子越发淡然起来,仿佛看透了世间一切,总是那么的典雅,总是那么的平静,总是那么的缓和。 可没想到,今日再次复发。 李世民眼眸微垂。 不仅是他,程咬金长孙皇后和秦琼也都知道是因为什么事情。 因为张楚。 毫无疑问。 李世民看了嘴唇发白,双眸紧闭的长乐:“是因为大婚的事情。” 李世民没有提张楚,用了一个另外的借口。 何兴友露出了了然的神情。 “大婚之事,着实会让人激动起来。” “陛下,皇后娘娘,卢公,翼公,不用担心,我命人煎煮养神的汤药来,公主殿下休息几日,便没事了。” “公主殿下和长孙公子,真的是,天作之合啊。” “老夫代表太医署,祝贺陛下,祝贺皇后娘娘,也祝贺公主殿下。” “臣,告退!” 何兴友走了。 长孙皇后小心翼翼的坐到了床榻之旁,轻轻给长乐盖了盖被子。 “既如此,陛下,臣等也告退了。” 程咬金和秦琼躬身。 接下来是陛下和皇后娘娘的时间了,他们清楚自己还在这里终究不便,公主殿下既然无事,也没有待下去的必要了。 李世民挥挥手,但提醒道:“今日的所有事情,不要往外说。” “唯!” 两人退下。 李世民走到床边,扶住了长孙皇后的肩膀:“不用担心。” “没事的。” 长孙皇后颔首,回首望着李世民。 “陛下,长乐,还从未求过我们什么。”她静静道。 李世民舒了口气:“可她,终究不是小孩子了。” “张楚那边,朕会派个人去追随学习。” “但,不能是长乐。” “今日之事,也不要告诉辅机。” “朕害怕辅机会多想。” 长乐终究是大了,就算是无比疼爱长乐的李世民,也不能无限宠溺,不得不考虑一些因素。 显然,和长孙冲的大婚,是当前长乐最重要的事情。 其他任何事,相比于这件事,都得让一让。 长孙皇后明白李世民话中的意思。 就算是赐婚,长乐都表现的无比平静,显然长孙冲无法影响到她,可是今日,虽说张子侯所说的那些事情,着实令人惊骇,震撼万分。 就算是她现在心中,还没有完全平复。 可,这不能成为长乐能够为之昏倒的原因。 张子侯终究是一位,同样到了婚嫁年纪的少年! “我明白,陛下。”长孙皇后颔首。 “可是陛下,你要派谁,去追随张子侯学习呐?”她疑惑。 “而且,张子侯的国子监助教一职······” 长孙皇后询问。 李世民沉默了片刻。 “显然,今日的校考,张子侯通过了。” “国子监那边,张子侯会正常履职。” “至于谁去······朕要好好想一想。” 长孙皇后轻轻点头,便不再多说,她知道陛下会处理好一切,用不着任何人操心。 她握住了长乐的手。 李世民陷入了沉思。 立政殿再次平静了下来。 第65章 深秋大婚的意义!破烂才是长安的内核 长孙府。 长孙无忌脸色铁青,望着眼前一身酒气,脸上的胭脂还都没有擦干净,跪都跪不牢稳的长孙冲。 不用想就知道昨夜他去哪里了。 以至于现在才刚刚归家。 “该死!” “我给你说过多少遍了?” “最近这段时间小心些,安稳些,不要再去平康坊这些地方了。” “你和你表妹的婚事眼看已经没有多少日子了,若是事发,难道你要亲手断送我长孙家的前程吗?” 长孙无忌怒吼。 眼眸阴沉。 嘴角被长孙冲气嘴角不断抽搐。 想要动手,但,终究还是没有拿起来戒尺。 啪嗒! 跪着的长孙冲直接躺在了地上,醉醺醺的脸上,还带着红晕:“放心吧,放心吧。” “父翁,我们是在卢白笛的府邸,无人可知,就连胡姬都是刚刚从西域运过来的。” “绝对不会有任何的差池,更别说别人看去了。” 长孙冲不以为然道。 旁边的管家急忙躬身,也为自家小公爷开脱道:“是啊国公爷,小公爷的马车是直接从府邸出去,然后直接进的卢公子的府邸,期间,没有任何机会露面。” “绝对不会有任何风声走露的,更别说被人亲眼见了去。” 长孙无忌狠狠瞪了眼都快要睡着的长孙冲。 无奈的叹了口气。 挥挥手。 “把小公爷抬回房间,用热水洗洗身子,准备好醒酒汤,让他服用下去后再让他睡。” 管家立马叫来四位仆人,抬着长孙冲下去了。 长孙夫人笑着从后面走了进来,搀扶着长孙无忌的胳膊,坐下。 刚刚煎煮的热茶,倒入了茶杯,推到长孙无忌面前。 “家翁,长孙冲还是个孩子,不必动气。” “既然家翁担心冲儿放浪形骸,时间长了会影响迎娶长乐公主,怎么不和皇后娘娘说说,把大婚之期,提前些?” “早日生米煮成熟饭,岂不更好?” 长孙夫人笑着说道。 长孙无忌看了她一眼,直接摇头。 “妇人之见!” “你懂什么。” “你真以为,我和陛下商定的婚期,是因为深秋天气凉爽?不。” “我是想着,冲儿参加今年科举,等冲儿有了功名在身,再迎娶长乐公主。” “如此,今后冲儿于庙堂之上,将会少很阻力。” 长孙无忌顿了下:“虽然,谁都知道,他长孙冲为何会得进士第一!” “但,有了功名和没有功名是两回事。” 长孙无忌轻声道。 “功名?”长孙夫人闻言,眉角轻轻翘起,脸上带着喜色:“家翁,今日我本来就是想要和你说这件事。” “你看看现在长安之中,勋贵之后,或多或少,都有官阶在身,冲儿虽有小公爷之名号,可终究还不是真正的官身,你是不是该考虑推荐下冲儿,出仕了?” “这科举,和荐举又有什么差别呐?” “何必还要等到秋闱?” 长孙夫人笑着说道。 在她眼中,科举和荐举是一样的。 甚至于,在长安大部分勋贵眼中,也并没有任何差别。 这些年,长孙冲一直迟迟不得入仕,这让她很担心。 不过,长孙无忌摇了摇头,饮了口茶,目光深邃。 “你不懂。” “荐举之臣,依靠祖荫虽然出仕简单,可,后面想要晋升,可能会很难,就算我是吏部尚书,但也大不过陛下旨意。” “陛下被世族门阀的频繁举荐,搞得有些心力交瘁。” “看着吧,虽然陛下对于这些举荐大多都是同意,可,这些轻而易举就取得官名的途径,总有一日会让他们偿还。” “陛下会折磨他们的。” “我不能对着陛下干,我要顺着陛下。” “科举,虽然现在和荐举并无差别,但科举终究是以才取士之道,别看现在科举不兴,但后面,我察觉,科举这一道会越来越兴盛。” “或许,十年,二十年后,就会显露出来,到时候,冲儿这个进士头名的身份就很重要了。” “他终究是科举出身,别管是怎么得到的名次,但,和举荐是有天壤之别。” “长孙家想要长久不衰,就必须要在陛下和世族之间摇摆,让他们认为我们是和他们一方的,但,我们却又不能真的成为他们一方,这并不容易。 “所以,我为世族做了那么多事,可冲儿入仕,我就要用陛下想要推行的法子了。” “这是一种平衡。” 不得不说,长孙无忌能够横纵于庙堂之上经久不衰,能力终究是无比出众的。 他敏锐的发现,李世民对于世族的忍耐,似乎已经到了一个阈值。 更何况,在迎娶公主的这个关节上,是绝对要顺着陛下的意思来的。 显然,让长孙冲参加科举,是一个很不错的法子。 长孙夫人似懂非懂。 不过,她却明白长孙无忌对冲儿并非是没有任何安排,而是心中已有对策,如此她就彻底放心了。 “一切,都听从家翁所言。” 长孙夫人再给长孙无忌斟满了茶。 长孙无忌双眸眯起。 手指,轻轻叩着桌面。 秋天到了,秋闱也要开始了。 虽然科举和举荐在勋贵眼中一样,但,每年参加科举的读书人仍旧很多,毕竟这是一个机会,也是世族对于举荐不好分配名额的一个补充。 就这几天,长孙无忌手中就已经接到了好几份读书人的行卷,更是有不少世族大家向自己打招呼。 这些,都很好商量。 作为交换,就算长孙冲进了考场,一个字不写,进士头名之位,也是他的。 长孙无忌浑身轻松,看上去,一切都很顺利。 也就在此刻。 一位家奴匆匆走了进来。 附耳于长孙无忌耳边快速道了几句话。 长孙无忌点头,示意自己知晓,家奴躬身退下。 “家翁,何事?”长孙夫人询问道。 “无事。”长孙无忌伸了个腰,随意道:“卢国公和翼国公回来了,还有那位名叫张楚的开国县子。” “他们刚进城就被陛下召唤入了皇城。” 长孙夫人‘奥’了一声,便不理睬这事了。 什么卢国公,什么翼国公,什么小小的开国县子,都和自己没关系。 她起身走向了后院。 迎娶公主乃是大事,她作为主妇,要置备的东西很多,就算距离深秋还有三个月时间,可她都感觉时间很紧了。 “张楚,张子侯。” “以制盐之法换取县子之爵位,倒还算聪明。” “至于什么,为天地立心,为生民立命,为往圣继绝学,为万世开太平······” “巧言令色。” “看来,陛下已经掌握了制盐之法,如果陛下能把这个技术当成嫁妆,随同长乐公主一同进门········” 长孙无忌沉吟。 一个小小的开国县子,入不了他的眼,一句虽说听上去不错,但在他看来未免太过于假大空的巧言令色,也入不了他的眼。 这些,除了能换些名声,对世族门阀有什么影响呐? 世族大家不需要用这些吸引眼球的文章,来获得一官半职,求得荣华富贵。 世族大家所关注的,永远是实实在在的东西。 比如,这个制盐之法。 若是制盐之法能够当做长乐公主的嫁妆,那么,长孙家将除了制铁外,又一个大杀器。 盐铁两项皆于手中,不论怎么看,长孙一族,势不可挡也! 这两项,可以说是国之根本! “看来,得进宫,向陛下旁敲侧击下了。” 长孙无忌笑着自语。 他心中火热,同时也很有信心。 长孙无忌心情很不错,但张楚现在心情有些不好。 尽管胯下有战马代步,可他却感觉自己进入了倭国境内。 现在他们身处永崇坊。 这是一个大坊。 但,进来后却和威武雄壮,辉煌华丽的皇城有天地般的差别,甚至于,和朱雀大街两侧的建筑都充满了反差。 面黄肌瘦的百姓。 破破烂烂的房屋。 被大雨冲刷后满街都是黑色臭水的街道,以至于百姓从上面经过,都不得不穿上和倭国一样高高的木屐。即便如此,那些又丑又脏的黑水还会被溅起粘在他们身上泛着土黄色破旧的衣服上。 像是墨汁,把长安在张楚心中的风景狠狠的涂刷了一遍。 当然,木屐是汉人所发明,但也不能否认的是,在后代这东西也只有倭国人穿了。以至于张楚脑海中第一个想起来的就是倭国人。 他们就是从大唐把木屐学走的。 因为他们发现木屐真的很实用,因为倭国诸城的情况比长安城要差的更多。 张楚其实也明白,自己也不应该失望。 这本就是大唐的样子,也是长安真正的样子。 终究不是自己想象的那般,整个长安城仿佛都被金箔包裹着一样,每一寸土地,每个角落都闪闪发光。 从明德门进来的朱雀大道,终究是有欺骗性。 但没有办法,朱雀大道两侧的土地,很贵,既然土地很贵,所以他们的主家就会不惜用几十万钱来修建更贵更豪华的建筑。 这样,会让土地更贵。 这是一个很好的投资,谁都知道朱雀大街在长安中的意义。 可像是永崇坊这样的大坊就不一样了,他们生活着普通的长安百姓,他们居住着真正的大唐百姓。 一个百万人口,或许已经远超百万人口的长安,在没有现代的各种官道治理下,一场大雨过后,街面上不过是被黑水冲刷一遍,充满些臭味,已经很不错了。 这才是长安的内核。 “大哥。” “我看,咱们还是去皇城边上的大坊瞧瞧吧。” 程处默看着张楚一直没有放下过的眉头,小声道:“那里的情况比这些坊市要好很多。” “起码,街道上不会有又脏又臭的黑水,尽管,犄角旮旯或许,也有点味道,但,不影响居住。” 程处默建议道。 张楚轻轻吐了口气,摇摇头,相比于贵人,张楚感觉还是这些污水更适合自己居住。 起码,这些东西可以治理,但想要改变贵人,就难了。 “去问问这里的坊长,有没有出售的院子。”张楚吩咐道。 之前张楚已经逛了三四个坊市,也见了三四个坊市的坊长,但都没有心仪的院子。 程处默闻言,没有废话,策马而去。 张楚则是带着三人继续往前,打量着永崇坊。 周围的不少百姓都看过来,但不敢上前,眼中有畏惧之色,因为他们知道,这些人的马匹,价格远超自己一家人的性命。 第66章 永崇坊坊正,当官并不是一件很难的事 功夫不负人,这句话不论是在什么时间都是很有道理的一句话。 程处默找到了永崇坊坊长周长福。 周长福哪里见过这么多的小公爷,更别说还有一位货真价实的侯爵,虽然不过是开国县子,但显然,在永崇坊这样普通百姓所居住的地方,能见到勋贵还是很难的。 张楚在周长福的带领下,走向了一个院子。 这个院子不小,是四进的。 从大门进去,迎面而来便是一个雕刻着‘财’字的影壁墙,影壁墙后就是第一进院子。 第一进只有两侧的偏房,中间空旷,全都用青砖铺就,这在百姓之中已经是很不错的建筑材料了。第二进院子的房间比第一进多些,并且多了一些功能性房间,显然这是用来待客所居住的地方。 第三进就宏伟许多了。 特别是正房的修建竟然和辉煌两个字多少能沾些关系,屋脊上有不知道是什么兽的雕刻,周围更是有飞檐,被巨大的柱子撑起来,这柱子都快要有一个孩童的怀抱那么粗了。 后宅则更显得宽阔些,水井被盖子盖住了,花草显得有些凌乱,地上有很多落叶,应该有段时间没有打理过了。 “子侯爷,这院子的主人原本是一个隋人,但是他不愿意成为大唐人,便把这个院子卖给了新的大唐人,这个大唐人是个商人,他说他要去西域,说是那里将会有新的机会,所以要把这个院子出售掉。” “他还说,等他从西域回来,将会赚很多很多钱,到时候,他会在皇城附近购置一套大院子。” 周长福把院子的来历讲解了一遍。 张楚很满意。 四进的院落,对于他而言,已经很大了。 毕竟,整个家里只有他和王铁牛两个人。 “多少钱。”张楚询问道。 “子侯爷,你能买一个商人的院子,是他的福分。”坊正周长福笑笑,眼珠转了两圈,搓搓手:“不过·····” “这院子虽不错,算是永崇坊最好的院子了,可,四周都是些没有任何世面的百姓,小的害怕他们冲撞子侯爷,可就不好了。” “子侯爷是不是,先去其他坊市瞧瞧?” “若是都没有中意的,再过来看看。” 周长福很是为张楚着想的说道。 张楚斜了他一眼。 “多少钱?” 张楚再问道,嘴角微翘。 “本官不是那种欠钱的人,不会给你们打白条。” “另外,也不要想着本官在这里住着了,就会影响你在坊间的威风,本官不是难伺候的主,不过,若是敢搪塞本官,本官不介意耍一耍勋贵的威风。” “这几个人,你应该都认识,程处默,秦怀道,尉迟宝琳,再给本官搞这些小手段,不介意找个由头把你丢到安西军里去。” 张楚怎么能看不透他的想法? 毕竟谁都不想着自己的坊间突然来了一位大爷。 周长福听到这话,身子猛地一颤,双腿一软,直接跪下。 安西军那是什么的鬼地方? 就是吃人的地方。 想起来要和西域那些凶残的胡人对决,周长福这生在长安长在长安的小吏,直接投降。 怎么可能是张楚的对手。 他扯了下嗓子,就想要大哭出来求情。 “处默。”张楚在他嚎啕之前,唤道。 程处默一手拽着他的领子,把周长福给提起来了。 “站好了。” “本官不用你下跪。” “好好当你的坊长,以后永崇坊本官也少不了麻烦你。” “但,不用担心,本官一向是讲理的,绝对不会让你为难,也不会让你白跑,甚至,你可能会赚到你这辈子都赚不到的钱。” 张楚笑着拍了拍他的肩膀,望着周长福的眼睛,很是温柔的说道。 这是张楚真正意义上第一次在大唐使用属于他的权力。 显然,大获全胜。 当官张楚之前从未有过经验,但看着周长福现在的样子,张楚突然觉得,当官并不是太难的事情。 当然前提是你永远起码要以比别人高一级的官身来面对所有人。 至于该如何和上官打交道,张楚暂时还不想考虑。 周长福口干舌燥。 不敢再有任何小心思,连连点头。 “子侯爷,这院子那商人要卖五百贯,你给小的四百贯,剩下的事你就不用管了,明天我把地契和房契全给你送来。” 周长福赶忙道。 五百贯! 很合算。 这么大的院子,而且还是位于永崇坊这个地理位置还算不错的坊市中。 长安的房价没有那么贵,但也绝对没有那么便宜。 五百贯,不算多! 张楚看了眼王铁牛,王铁牛立马掀开赏赐,程处默递过来了唐刀,两人切下一块,用手掂了掂,王铁牛不舍的用双手捧着递给了张楚。 还没捂热乎,就出去了五百贯钱的黄金。 王铁牛心都要碎了。 尽管他知道公子这是要买院子,一点都不亏,可是小小泼皮的守财心思一上来,总觉得这些黄金一点都不能用,就该放着,每天看一眼都能当饱一样。 这两千两黄金可没有定额,需要用秤来量一量,可问题是现在谁都没有这个玩意。 只能估了估,王铁牛交给张楚定夺。 张楚没有接,而是向周长福笑道:“周坊长,拿着吧。” “你看看够不够。” 周长福咽了口唾沫,这可是金子,就算是他当一个小吏,也很少见。 双手捧着接过来。 在手里掂了掂,急忙点头。 “够了,够了,子侯爷,可能还用不了。” “买酒喝吧。”张楚随意挥挥手:“明天不要忘了把房地契拿过来。” “一定,一定。”周长福哪里还敢有其他想法,连连应道:“既如此,子侯爷,你先歇着,我去跑一趟。” 在得到张楚的颔首后,周长福如同解脱般的跑走了。 狂奔! 直到出了院门,才发觉自己的后背竟然全都湿了。 “呼······” “子侯爷不是才刚刚被册封么?从乡下灾区出来的少年怎么如此·····” 周长福用力的喘了口气,扭头望着这个他也相中很长时间,但以他的财力远远买不起的院子,不由一阵后怕。 之前,他当然不想张楚在这里居住。 自己是坊长,说句不好听的就是这片地方的小皇帝。 如果突然来一位勋贵,势必会让自己的日子过的不自在了。 程处默来找自己的时候,惊讶于程处默的身份他脑子没有转过来。 程处默的名字,长安百姓谁没听说过? 没想到竟然找到了自己,他惶恐无比。 但就在刚才介绍的时候,心中想好了对策。 想着先把张楚给糊弄走,如果张楚不来了也就罢了,若是还来,就告诉他这院子已经卖给别人了。 可,子侯爷竟一眼便看出了自己的小心思。 当时就让他很慌乱了。 再加上要把自己送到西域去,他瞬间破防了。 子侯爷他不清楚,可是程处默这群人的来历他再不知道也不用在长安混了。 把自己一个小小的坊长发配安西军,简直简简单单。 更何况,这群人一口一个大哥的叫着张楚。 这个时候再回想一下自己的操作,真的是要被自己蠢死了。 别看人家年纪小,不过少年郎,但能被陛下赏赐为开国县子,绝对不是一般之人,自己一个小小的坊长,刚刚真的是猪油蒙了心想要欺骗人家。 幸好子侯爷没有追究,不然,自己怕是真的要死在胡人的弯刀下了。 周长福缓过神来了。 他看着手里黄橙橙的一角黄金,放在嘴里咬了下,一个牙印赫然印在了上面。 真的。 周长福攥紧了,朝着商人之前给他的地点,冲了过去。 院子里。 张楚的第一件事自然就是选了一块地方。 把板车上的红薯抱过来。 在角落里找到了两把锄头。 程处默和秦怀道自告奋勇的开始刨坑。 张楚则是带着王铁牛和尉迟宝琳打开了不知道封了多久的水井。 里面有水。 找来绳子,系上木桶。 王铁牛和尉迟宝琳打水,那边已经有刨好的坑了。 张楚小心翼翼的把红薯抱到了坑边,取了个石头,把陶罐打烂,罐子里的土壤都已经有了一定程度的凝结。 直接放到坑中。 尉迟宝琳提着水桶,在张楚围着红薯挖的小沟壑填满水,张楚便把旁边的土壤拢回来,把水盖在了下面,堆成了一个小土堆。 红薯秧被土壤包裹着,骄傲的站了起来,水灵灵的,看着就让人心里欢喜。 如法炮制。 很快,八株红薯就如此俏生生的长在了院子的正中央。 这里是阳光最好的地方。 没有任何遮挡。 周围的花朵和野草全都被张楚清理干净了,张楚不允许有任何其他植物和红薯争夺养分。 做完这一切,张楚又给八株红薯扎了个篱笆,篱笆很牢,都快要密不透风了。 如果可以,张楚想着在周围砌上砖头,只有这样才最结实和放心。 不过,天色差不多要暗了。 张楚拍拍手还算满意的望着篱笆。 “大哥,时间不早了。” “走,喝酒去!” 程处默兴奋道。 张楚想了下,他实在是不放心离开红薯。 院子空旷,仆从还都没有置办,谁知道有没有野猫野狗,万一跳进来糟蹋了······· 张楚觉得有很大可能。 所以,便选了个折中的法子,让王铁牛去买酒菜。 虽说院子很久没有住人,家具什么的都不全,凳子都凑不够。 但,只要有酒菜,这些都是没必要的。 席地而坐,照样可以慰藉风尘。 程处默三人自然同意,只要能和大哥喝酒,在什么地方也是最不重要的,只要人在,就好。 破败的院子,终于有了欢声笑语,也就有了人气,一下子竟然变得有些温馨了。 ········ 而此刻。 皇城中的甘露殿。 气氛也有些热烈。 房玄龄,长孙无忌,李靖,魏征和徐世积五个人,都被李世民召了过来。 既然制盐之法已有,自然下一步必须要展现出制盐之法的作用来。 李世民已迫不及待。 世族大家已经作威作福太久,这一次,李世民必须要让他们痛痛快快的哭一次。 第67章 长乐负责制盐?青雀,朕给你找了个天下最好的老师 “陛下,臣听闻,卢公和翼公已经归来?已在长安传的沸沸扬扬的张子侯,也一同进宫面见陛下了?” “不知陛下这次召集我们过来,是为了何事?” 房玄龄尽管心中已是有猜测和准备,但还是笑着询问向李世民,把主动权递了过去。 李世民很开心。 尽管有长乐昏迷这个小插曲,但,仍旧掩盖不住他亢奋的内心。 “玄龄真乃国士也。” “一眼就猜中了朕的心事。” 李世民轻吸口气,从腰间小心翼翼的取出来一个纸包,向房玄龄示意了下。 殿内没有宫女太监这样的闲杂人等,房玄龄见状,急忙起身恭敬接了过来。 长孙无忌,李靖,魏征和徐世积好奇,纷纷凑过来脑袋。 房玄龄打开。 纸包之内,正是今日张楚所制出的精盐。 “陛下,这······”房玄龄猛不丁的心惊肉跳,整个人的头皮也仿佛是被塞进去了蛤蟆一样,不断的蹦起。 盐! 聪慧如他,心里瞬间就闪出了一个答案。 张楚张子侯的制盐之法,陛下拿到了。 长孙无忌李靖等人眼角轻跳,你看我我看你,双眸骇然。 他们心里,也有自己的猜测。 “你们尝尝。”李世民笑道。 众人纷纷伸出了手指,迫不及待。 当手指沾了些白色的仿佛雪花一样的东西后,便放到了嘴中,用力吮吸。 那股并不陌生的,但也不熟悉的味道,在舌尖上久久不散,最后顺着喉咙,直接灌满了全身的每一个细胞之中。 他们感觉到了从未有过的舒坦。 这味道,他们都有一丝丝的陌生,和自己平日所吃的盐,有很大的不同。 长孙无忌的心,乱了。 就算他的心机再沉,能隐藏的情绪再深,可是在这样的天大祥瑞面前,也万万无法淡定。 这样的盐,还可以大批量制作,若是推出,哪里还有其他世族大家能活的路子? 若是自己能够掌控这个产业,长孙家的未来······ 长孙无忌都有些不敢想了。 不过,他强忍着,让自己闭嘴,这个时候,他清楚自己不能多说话,一切,都要缓缓图之! “陛·····陛下!” “这是盐?” 房玄龄声音或许是被盐齁的,有些沙哑。 “正是张子侯亲自所做。” “就在朕的眼前。” 李世民笑道。 “嘶·····” 大殿中,众人都是狠狠倒吸了口凉气,你看我我看你,虽说他们之前已知晓这个技术,可真的见到的时候,还是忍不住的惊骇于张楚的巧夺天工。 “神了,真的是神了。”魏征喃喃道。 “这么晚了,朕叫你们来,就是为了这件事。” “朕这一次,要让世族大家,跪着哭着来求朕。” “你们说,这件事该让谁去做?” 李世民问道。 来了! 听到这话,长孙无忌的眼角狠狠抽搐了下,但他低下了头,不说话,等待机会。 “交给工部?”这是房玄龄的第一反应。 “不行!”徐世积直接否决了,他的目光有些凝重:“房相,工部虽然是朝廷的工部,但是里面千疮百孔,若是把这个事情交给工部,恐怕第二天,全长安的世族大家都得知道,变成不是秘密的秘密。” “到时候,陛下所要达成的目的,怕是压根没有任何办法了。” “一切努力,都将付之东流。” 徐世积说的话是很有道理的。 所有人都知道会这样的情况。 但,不交给工部,又能谁来做呐? 大殿内有些微微的沉默,李世民手指轻轻叩着龙椅,眉头微微皱起,没想到最难的一步都已经解决,却卡在了实施之上。 空有宝山却没有合适的方法挖掘,这让李世民的心情有些不好了。 “陛下。”长孙无忌开口了:“英公所言极是。” “工部人多眼杂,终究不能托付于如此机密之事,如此来看,将作司,少府监也无法担任其为陛下效力的重任。” “以臣看,不如交给太子殿下,让太子殿下秘密组建一批工匠,日夜生产,与世隔绝,这是最好的法子。” “臣想不到有比这个法子更妥帖的了。” 长孙无忌缓缓道。 房玄龄眼睛一亮:“确实如此!” “辅机所言甚是。” “陛下,太子殿下来做这件事,刚刚好,而且太子殿下已经不小,应该为陛下分些忧愁了。” 房玄龄很赞同这个提议。 长孙无忌笑而不语。 李靖和徐世积两人暗暗的相互看了一眼,都没有说话。 长孙无忌所提议太子来做事,谁敢反对? 确实看来,这件事除了太子,就没有太好的人选了,他们这些大臣,虽说是陛下心腹,但哪一个不是日理万机,哪一个不是肩沉腿重? 更别说生产精盐,定然要消失很多天,到时候定然会引起有心人的探查,若是打草惊蛇,功亏一篑。 若是陛下亲自来抓,更是不可能。 陛下比他们还累,怎么可能有闲心操持这样的具体事务。 不论如何看,太子殿下就是最好的人选了。 李世民面容平静。 沉而不语。 似乎是在思量着什么。 “陛下,臣不同意。” 李世民的声音没有等到,魏征却站了起来,沉声道。 房玄龄,长孙无忌等人的目光都落在了他身上。 “陛下,太子殿下终究年幼,尚未真正成熟全智,制盐之事,纵观天下怕是都没有比它来钱更容易的生意了。” “太子殿下虽对陛下忠心耿耿,仁孝俱佳,但,万一身边之人蛊惑,面对如此庞大财富不能自拔就此沉沦,陛下和皇后娘娘对太子殿下的心血,怕是都要付之东流。” “对太子殿下的培养,终究不能太过于激进,还是需要徐徐教导,陛下,为了大唐江山稳固,还是,另择贤明吧。” 魏征沉声道。 长孙无忌的嘴角,似有若无的轻轻翘了起来。 刚才他提议太子李承乾时,就知道是这样的结果。 就算所有人都同意,陛下也不会同意,现在魏征说出来了,陛下绝对会顺水推舟,直接答应。 陛下终究是依靠造反而登基大典,他心中终究有一个阴影,是属于造反的阴影。 而太子尽管表现的尽善尽美,可也挡不住陛下心中的阴影所遂。 不然,东宫六率早就交给了太子,而不是一直在自己手中掌控。 事实证明,长孙无忌的观察考量是无比正确的。 事实也证明,李世民对于自己登基的方式,一直有顾虑,有防备,他不希望有人使用他的方式,登上大位。 自己是这么成功的,李世民绝对不会让其他人这么成功。 “善!” 不出所料,李世民点了点头,并没有太过于犹豫。 李靖和徐世积也松了口气。 房玄龄没有说话。 殿内再次陷入了沉寂。 李世民有些烦躁了,他没想到原本应该是顺理成章的事情,现在竟然好像陷入了一个奇怪的怪圈。 “要不,让张楚来?”李世民提出了一个人名,声音回荡在大殿中,显得有些寂寥。 “对,张楚来!” “不要去当什么国子监助教了,去做这件事,朕相信他会做好,做得很好!” 李世民高兴。 他觉得自己这个想法很好。 虽然自己和张楚不过只有一面罢了,可是不知为何,从张楚的所做所行而看,是一个绝对值得托付的臣子。 “不可!”这次轮到房玄龄拒绝了,他脸上带着担忧:“陛下,若是太子殿下和诸位皇子知道,这么重要的事情,陛下不交给工部,也不交给少府监,却也不交给自己,而是交给了一个外人,或许,会引起些许骚乱。” “没必要冒这个险!” “他们敢!”李世民瞪眼吹胡子。 但,他又长长吐了口气,脸上高兴的神情消失了,再次平静下来。 房玄龄这话,是有道理的。 他不得不承认。 长孙无忌看着有些烦躁起来的李世民,还有沉默的另外四人,他站了起来。 “陛下,不如,交给长乐公主殿下吧。” “公主殿下一向聪慧,能力出众,对于陛下更是绝对不会有二心,太子殿下等一众皇子知晓后,也绝对不会有什么二话。” “这制盐之事,不入工部不入朝廷便是皇家私产,如果不交给太子殿下就不能交给任何一位皇子。” “如此,让公主殿下来操持,不论如何看,公主殿下是最佳人选了。” 长孙无忌一副大公无私的样子,声音朗朗旋转于大殿之上。 长乐公主! 房玄龄,李靖,魏征和徐世积的瞳孔猛地一缩。 这个老狐狸,终于露出来尾巴了。 此刻,他们也才反应过来长孙无忌为何刚才提起太子,他知道陛下不会让太子来做这件事。 他,就等着这个时候,说出长乐公主的名字。 谁不知道,长乐公主不日就要嫁给长孙冲。 他们皱眉,可却又找不出来反驳的话。 长乐公主深受陛下宠爱,能力不容置疑,又是嫡长公主,众多皇子谁敢多嘴?更何况公主殿下永远是公主殿下,现在也还没有婚嫁,虽说女子不好抛头露面,可恰巧这一次生产精盐,就是一件谁都不知道的事情。 让她来处理这件事,似乎正正好! 李世民眼睛也是一亮。 “让长乐来么?”他自语。 “善!” 片刻后,李世民直接拍板。 “陛下英名,大唐有精盐加持,盛世宏达,臣为陛下贺!”长孙无忌立马吼道。 “臣为陛下贺!” 房玄龄四人也都起身,纷纷喝道。 又详谈一阵子,李世民挥挥手,让他们退下了。 此刻,大殿外天色已经彻底黑暗。 星光璀璨。 不见明月。 李世民望着他们离去的背影,眼眸轻轻闪动。 “陛下。”李君羡走了过来。 “说。”尘埃落定,李世民心情不错。 “陛下,张子侯在永崇坊购买了院子,八株红薯应该就移栽到了院子里。”李君羡汇报道。 当知晓了板车上的东西后,李世民怎么可能不派人盯着些呐? 李世民目光幽幽。 “你专门安排一班金吾卫,负责在永崇坊的巡逻。” “绝不能有任何间隙出现。” “保护好这栋院子,但凡有可疑之人接近,杀·····无赦!” 李世民沉声道。 “唯!”李君羡躬身。 李世民按着龙椅缓缓起身,走出甘露殿,但并没有去立政殿,而是,朝武德殿走去。 这里是越王李泰的住所。 他要告诉自己最疼爱的儿子,自己给他找了个或许是天底下最好的好老师。 第68章 无所不能的天可汗被张楚的门困住了 这一夜。 张楚他们五个人狂欢到了深夜。 东方都要露出鱼肚白了,还都没有醒来。 初秋的深夜,凉爽无比,张楚程处默他们横七竖八的叠在一起,非但不冷还有些燥热。 王铁牛没有大醉。 他当然也吃酒了,不过他一直控制着自己的酒量。 他一直记得自己的任务是什么。 不敢忘记。 不知不觉,朝阳于东方升起。 第一缕阳光落在了红薯秧上,鲜嫩的红薯叶子轻轻低垂,上面的一滴露水落下,而后红薯叶子便更是傲然的挺立了起来。 长安开始喧嚣起来。 一百多个坊市的大门,全部打开。 一辆马车,缓缓行驶进了永崇坊,最后在这个显得还有些破败的院子大门前停了下来。 终究是有些时间没住了。 少不了蒙尘落灰。 虽说张楚已经买了下来,可还没有请人修整,仍旧显得颇为老旧。 李君羡从马车上跳了下来。 他用力的敲响了院门。 不过,无人应答。 唯一还算是清醒着的王铁牛,这会正在最后一进院子里靠着墙根,眯着眼睛小憩,自然听不到最前面的院门声。 李君羡皱眉,看了眼马车里的贵人,后悔自己没有带刀了。 若是手有唐刀,他有自信可以直接从门缝中劈断门闩。 可是马车里的贵人说今日是上门拜访,不易动刀枪,就没有让他佩戴。 李君羡抬头看了眼院墙,稍稍向后退了数步。 这个院子乃是永崇坊最大的院子,虽说永崇坊不是什么富贵大坊,但显然修建这个院子的原主人是研究过风水。 位置颇为清幽,来往行人不多。 因为这条街从东到西,就这一户,很少有百姓再往这里走了。 他想要越过去。 “等一下!” 马车里传来一道喝止的声音。 正是李世民。 “我们第一次来,青雀更要拜师,翻墙而入,太不合乎礼数。” “等等吧。” 李世民掀开了马车的窗帘,说道。 李君羡躬身领命。 “天色尚早,不用那么着急。” “张郎君今日应该还有不少事情要做,不怕这门不开。” 长孙皇后抱着小兕子,嘴角轻笑,打量着两侧的景色:“位置倒也不错,虽不靠近皇城,但居住于此,倒是少了很多喧嚣,多了一份宁静。” 说着,长孙皇后的目光落在了对面坐着的一个胖乎乎,白嫩嫩的十二三岁的少年身上。 “青雀。” “等会见了老师,定要懂得规矩,万万不可逾越。” “这是你父皇亲自给你挑选的老师,跟着老师要好好学本事,学学问,不要再顽劣。” “老师的戒尺,可不像你父皇那般柔软。” 长孙皇后提醒道。 李泰挠挠头,乖巧的点头:“知道了,母后。” 在长孙皇后面前,他总是很听话。 “青雀啊,这原本应该是姐姐的机会。” “被你抢了去。” 长孙皇后身侧的长乐叹息一声,少女的脸上带着些许的忧愁和苍白。 她是昨夜丑时醒来的。 原本今日李世民本不想带她出门,害怕刚入秋的长安,万一起了凉风,对身子总是不好。 但当长乐听到是要带着李泰去拜张楚这位先生,她尚还有些无力的身子,谁知道从那里窜出来的力气,咕噜一下就爬了起来。 非要跟着。 说这本是自己的机会,让青雀占了去,她这个当姐姐的,当是要送一送弟弟。 并且,昨日程咬金和秦琼所说的红薯,如此之物,她怎能不看一看。 没办法,李世民便带上了。 凑着,他也想把自己的计划,趁这个机会告诉长乐,并且让长乐有什么不懂,可请教下张楚。 制盐,还是大规模制盐,肯定会有各种问题,而能解决这些问题的人,除了张楚外,李世民想不出来第二个人。 既然长乐负责此事,按道理是要见一见。 所以,现在一家五口,皆在马车上。 不知不觉,清晨的凉爽渐渐褪去,随着太阳的日渐升高,气温上来了。 李世民长孙皇后她们的脸上都已经有了细汗。 “贼·····”小兕子开口。 长乐手疾眼快直接捂住了嘴。 这丫头的口头禅,有些难改,长乐只能强制改正了。 “呜呜呜······长乐姐姐。” “好热呀,我要下车,咿呀咿呀,我的肚肚前面都湿了呐。” 小兕子在长孙皇后怀里闹腾,就像是一只缺水的鱼儿。 “这个时候了,日上三竿,怎么还没动静?” “难道没在院子里?” 李世民疑惑。 就在马车旁边站着的李君羡立马说道:“陛下,臣用脑袋保证,绝对就在院子里,昨夜张子侯买了院子后,就没有出去过。” “陛下,要不末将跳墙过去吧。” “相信张子侯不会说什么。” 李君羡请示。 李世民皱眉,看着一点动静还没有的大门,再瞧一瞧热的满头大汗的几个人,无奈,挥挥手:“去吧。” 如果是程咬金秦琼这群粗人陪着自己,李世民绝对等下去。 可是小郎君啊,观音婢,长乐,青雀还有小兕子,哪一个都是朕的软肋,抱歉了。 李世民心里默念。 李君羡听到命令,一撸袖子,就要冲上去。 而就在这个时候,一道刺耳的声音突然从后面腾起。 “来人!” “抓贼!” “好胆,光天化日之下,竟然偷东西偷到子侯爷家中去了。” “谁给你们的胆子。” “我乃永崇坊坊正,你等宵小还不束手就擒,快来人呐,抓贼拉。” 周长福振臂高呼。 脸上还带着兴奋。 他是来给张楚送房契和地契的,没想到运气这么好,竟然遇到了小偷小摸,这可是给子侯爷表示忠心的好机会啊。 以弥补昨日自己对子侯爷的不敬。 周长福发誓,自己这辈子,都没有喊得那么痛快过。 哔哔哔······ 四周哨声响起。 大唐坊市巡逻是很严密的。 一旦出现事情,各个巡逻队伍便以哨声来传递信息,而后可扩散于整个长安城。 这哨声很有讲究。 可以把发生的距离表达的很清楚,完全能在最短的时间里,调动整个长安城的守卫力量,对敌人形成围捕之势。 更别说,这个院子附近,昨夜刚刚增添了金吾卫人手。 瞬间,附近巡逻的金吾卫闻讯赶来。 正巧,负责此地的一队不良人也风风火火赶来。 对于如此突发的事情,李君羡完全是所料不及,但当他听到哨声的瞬间,脸色便猛地一变。 “陛下,我去处理!”李君羡快速道了一句,便冲向了周长福。 万万不可把陛下的行踪暴露。 周长福看着附近街道上汇聚而来的金吾卫和不良人,整个人的底气迅速增加,就算眼睁睁看着那‘贼子’冲过来了,也是巍然不动。 对于这些贼子,周长福司空见惯。 现在神气? 呵,别说见到金吾卫了,就算看见不良人,都会被吓得屁滚尿流。 周长福看了眼已经近在咫尺的金吾卫,更是猖狂了起来:“各位将军,就是他!鬼鬼祟祟!想要进入子侯爷的院子,抓住他!” 金吾卫带头的叫王佳良,昨夜他刚刚接到命令,严格守卫永崇坊的这栋院子。 虽然不知道为何上面会下这样的命令,这院子平平无奇,看上去还废弃了很久。 但,金吾卫内永远不会有质疑的声音,他们所做的就是服从命令。 刚才他和弟兄们正在后街,听到周长福的声音后,立马就冲了过来。 谁不想立功? 可,当看到周长福前面那个人的时候,所有人的眼睛,都瞪圆了。 李将军! 贼他娘! 瞬间,他们的步伐一下子慢了下来。 李君羡的步伐也慢了下来。 周长福大笑:“哈哈哈·····” “跑啊,跑啊,怎么不跑了?” “各位将军,还请拿下这贼人!” 周长福谄媚的冲到了金吾卫将士前,指着李君羡快速道。 李君羡望着周长福,眯了下眼睛:“散了吧。” 哔哔哔······ 这声音落下,王佳良嘴里的哨子毫不犹豫,以另一种奇怪的节奏再次响起,这是表示结束的意思。 接着,王佳良带着这队金吾卫,哪里来的回哪里去了。 周长福愣住了。 一头雾水。 啥情况? 金吾卫怎么不捉拿贼人? 他还不知道发生了什么,李君羡直接提着他,走向了马车。 “你·····你·····” “你这是干什么,这里是大唐,这里是长安,朗朗乾坤,你······” “我告诉你,我可是子侯爷的人,我是来给子侯爷送房契和地契的,你快放下我,不然子侯爷饶不了你。” 周长福感到了一丝恐惧。 只可惜,当他被李君羡丢到马车前,正巧,一股秋风吹来,掀起了一角车帘。 周长福看到了坐在最外面的一张侧脸。 嗡~~~ 刹那! 他的大脑,一片惊悚。 这张侧脸,他永远不会忘记。 那一天,伟大的天可汗陛下举行登基大典,在全城百姓的注视下,天可汗坐在三十六人的御辇之上,从朱雀门行至明德门外的祭天台。 当时,他就站在人群中,看到了伟大的天可汗的侧脸。 尽管时间很短,几个呼吸天可汗陛下就从眼前经过,只剩下背影了。 但,周长福发誓,自己这辈子都不会忘记那个画面。 而现在,记忆中的那张侧脸,和马车内的这一张侧脸,完美的融合在了一起。 李君羡的手松开了。 噗通! 周长福直接跪在了地上,脑袋都要扎进屁股里了。 他浑身颤抖犹如筛糠。 他的额头上全都是滴落的汗水。 他的心都要从嗓子眼里冒出来了。 他从未想过,在子侯爷的门前,竟然能有一天遇见伟大的,无所不能的天可汗。 以至于他现在整个人都仿佛感觉这个世界都是假的。 李世民走下了马车,笑着伸出手,拉起了周长福。 李世民是自信的。 他从来不认为当皇帝要高高在上,对于自己的子民,天可汗总是有无限的关怀。 “陛下,是卑贱之人冲撞了你的御驾,罪该万死!”周长福哪里敢站起来,仍旧跪着。 “这不是你的过错。” “你做的很好。” “现在,朕需要你的帮助。” 李世民说道。 “啊?” 周长福惊骇中猛地抬起了头,他以为自己听错了话。 无所不能的天可汗需要自己来帮助? 李世民望着紧闭着的院门,目光深邃,略有无奈。 “朕,已经被这扇门,困了一个时辰。” “你能帮朕,叫开这扇门吗?” 周长福:······· 眼睛像是牛蛋一样,那么大,那么圆。 陛下被关在了外面? 周长福觉得这天地要颠倒了一样。 无所不能的天可汗,今天被子侯爷家的门困住了。 贼他娘!!! 周长福感到了匪夷所思,他呆住了。 第69章 皇后凤钗补篱笆,民学当兴 门,终究是被周长福叫开的。 在伟大的,无所不能的天可汗陛下的期待下,周长福像是打了鸡血般的,他的声音仿佛能够穿透整个永崇坊,不对,应该是整个长安。 这就是李世民的魅力。 大唐的所有儿郎,都甘愿为李世民去征战,尽管李世民的名声或许略微在民间有些异议。 可在为大唐,为天可汗征战这方面,却不用有任何的担心。 大唐人的骄傲,是天可汗亲手为他们摘下来的。 看看西域,各部为了能够更好的表达对天可汗的尊重,一条条大路的名字被更名为了天可汗大道。尽管,或许他们是为了天可汗的赏赐能够更快更好的抵达自己所在的部落。 但,毫无疑问,天可汗这个名字早就已经如同唐人的名字一样,彻底的融进了他们的骄傲中。 马车,被李君羡赶进了院子。 王铁牛恭敬的站在大门的一侧。 这一次他没有跪。 但因为颤抖而有些佝偻的双腿却出卖了他的内心。 王铁牛和周长福没有再进入后院。 他们清楚,这是陛下和子侯的事情了。 能够见到陛下,就已经是他们莫大的荣耀。 院门重新被关上了。 这一次,王铁牛和周长福成为了门神,眼睛瞪得就像是铜铃般,就算是刮起来再大的风,也不会让他们的眼睛眨一下。 后院。 长孙皇后,长乐,李泰和怀中的小兕子终于能够下来喘口气了。 凉爽的秋风习过,他们感受到了久违的舒爽。 不过,显然,刚才周长福的吼声只是惊醒了还清醒的王铁牛。 尚因为狂欢而仍旧陷入沉睡的四个人,完全不在其中之列。 李世民看着一地狼藉的酒坛,再瞧瞧你抱着我的腿,我抱着你的头,你压着我的肚子,我搂着你的脖子的场景。 轻轻一笑。 目光中露出了疼爱。 这是父辈那般的疼爱。 大唐的未来,就如张楚所言,在少年,而这四位少年,毫无疑问,将是大唐军方未来的依仗。 张楚直接被李世民化为了军方。 因为,他所代表的就是军方,自然张楚是站在自己这一边的。 这一点,李世民很肯定。 长孙皇后把小兕子交给了长乐,并且嘱咐道:“长乐,看好小兕子,不要让她破坏了小郎君的后院。” 说罢,她笑着绕过张楚四个人,和李世民一起,站在了篱笆旁。 李泰挠挠头,揽着袍子蹲在了张楚身边,胖乎乎的小手托着胖乎乎的小脸,就那么打量着自己未来的师父。 他不认识张楚,可是他认识程处默三个人,知道这三人是绝对不可能成为自己师父的,那么就只能是自己眼前的这一位了。 “真好看啊。” 说话的是长孙皇后,她的凤眸死死盯着在阳光下仍旧充满活力的红薯,有些出神。 李世民咽了口唾沫。 双手,情不自禁的放在了篱笆上。 “这就是红薯,观音婢,朕已经感受到了它们所孕育的巨大的生命力。” “亩产三十担,简单算算的话,这么一个小小的藤蔓上,等到秋天,将会丰收三四斤,甚至于四五斤的粮食。” “那是什么画面?” “朕无法想象。” “等到那一天,朕要带着红薯,去祭天台,朕要向天下颁布这个祥瑞,张楚带来的祥瑞。” “从此之后,唐人将不会饿肚子了。” “这是多么伟大的成就啊,就算是秦皇汉武,他们也做不到朕能走到的这一步。” 李世民激动。 或许是因为情绪太过于喷薄,他手上的力道大了些,攥着的篱笆发出了清脆的断裂声。 这把李世民吓了一跳。 慌忙后退数步,生怕因为自己而扰乱了红薯的生长。 长孙皇后则是没有任何犹豫,她拔下来了头顶上的两根凤钗,用腰间悬挂着荷包的金丝,把刚才李世民抓断的篱笆补完整了。 高度,刚刚好。 “嘶······啊!” 忽然,程处默倒吸了口凉气,猛地睁开了眼睛。 “谁踩着小爷的手指头了。” 紧接着,他便是大叫一声,快速的把自己的手从一个绣着金色云纹的鞋底下面抽了出来。 而当他抬起头,想要看清到底是谁时,骤然从地上爬了起来。 “陛下!!!” 他大惊。 “皇后娘娘!!!” 再看看旁边的三人:“公主殿下,越王殿下,嘶······晋阳公主殿下!” 程处默瞪大了眼睛,他没想到自己的手指竟然有那么好的运气,以至于他另一只手狠狠地攥着,享受着疼痛的滋味。 “还好吗?”李世民笑道。 “回陛下,一切无恙!”程处默喝道。 而此刻,地上的张楚,秦怀道和尉迟宝林都已经睁开了眼睛。 程处默如此尖叫声,他们终究没有彻底的醉死过去。 不过张楚睁开眼睛的瞬间,相比于其他三人,眼前所映入的并不是伟大的天可汗的金丝云纹鞋,而是一个胖乎乎的小脸。 李泰也被吓了一跳,急忙站了起来,躲到了长孙皇后身后。 三人见到李世民长孙皇后等人,都是纷纷赶紧起身,行礼。 “烈酒虽好,可要注意身子。”李世民笑道:“张子侯,朕带着皇后他们过来,不叨扰吧。” 张楚把手用力的在身上擦了擦,拍了拍旁边的石凳:“当然不会。” “陛下能来,是臣的福分,院子原本荒芜,可这一下子臣就感觉突然明亮了起来。” “陛下,皇后娘娘,请坐。” “两位殿下,你们也坐。” “寒舍简陋,还未修整,井水尚未清洁,这里还未购置煮茶的器具,还请陛下和皇后娘娘见谅。” 张楚说道。 “朕知道。” “不用麻烦。” “说来,朕没有提前发帖,就突然登门拜访,是朕给子侯添麻烦了。” 李世民自然不会因为少了这点东西就翻脸。 他毫不在意。 他和程咬金,秦琼,徐世积这些人的胸怀是一样的,并不会因为是皇帝而变小多少。 “是啊子侯。” “本宫和陛下,主要是想要看看昨天,卢公和翼公所说的红薯。” “这一夜,不仅是本宫还是陛下,皆是不能寐啊。” “今日见到了,这心,也就踏实了。” 长孙皇后笑道:“另外,本宫和陛下来找你,还有一件事,要拜托子侯。” “皇后娘娘请讲。” “只要下官能做到的,定然在所不辞!” 张楚拱手道。 如果说,李世民有什么事,张楚还好推辞,可是看着眼前浑身被母性光辉所包裹的长孙皇后,张楚真的是一点拒绝的想法都没有。 长孙皇后拉过来了李泰。 “跪下!” 长孙皇后道。 李泰听话。 “张郎君,我和陛下商议过,想要让青雀拜你为师,你看可否?” 长孙皇后真诚的问道。 她并不是以皇后的身份,而是一个母亲,从自称中能分辨出来。 张楚看看长孙皇后,再看看跪着的李泰,再瞧瞧含笑站在旁边的李世民。 挠挠头。 “皇后娘娘,越王殿下都已跪下,我不答应也不行了啊。” 张楚长叹。 第70章 长孙皇后敬酒?长乐发笑,子侯也会前倨后恭 张楚真的是无法拒绝。 可怜天下父母心,望着长孙皇后眼眸中那惴惴充满了殷切希望的眼神,更何况,李泰都已经跪下,这让张楚还能说什么呐? 身份崇高的越王殿下,他的地位在众多皇子中也是仅次于太子殿下的那位。 不仅是从长孙皇后的请求中,还是说民学当兴的方面而言,自己都不好拒绝。 李泰是一个不错的替罪羊。 不然,在勋贵可以说是满地爬的长安,张楚一个小小的开国县子,着实还不够看。 而民学的发展,百姓的发展,长安的发展,自己势必是会引起无数既得利益者的反压。 孔颖达就是最好的例子。 但,孔颖达终究骨子里还是有读书人的清高,那些下三滥的手段,不用担心孔颖达会用出来。 可对于其他勋贵,世族而言,可就不一样了。 万一哪天······ 要知道,这群人每个毛孔里都滴着血和肮脏的东西。 有李泰在身侧,没有坏处。 张楚很清楚这一点。 “青雀,起来吧。” “多谢皇后娘娘和陛下为臣送来如此优秀的弟子。” “民学当兴!” 张楚扶起了李泰。 别看李泰白白胖胖,可是他很聪明,虽然这才十二的年纪,却已经读了不少书了,颇有天资。 “先生,民学当兴!” 李泰双手放在胸前,他觉得这个时候自己也该说些这话,这会让先生很高兴。 李泰很清楚怎么样让每个人开心。 他知道怎么哄母后,也知道该怎么回答父皇的话,这是他聪明的体现,但,这样的在张楚看来并不算的多高明的小聪明,或许是他今后的灾祸之源。 因为他小小年纪就懂得逢迎所有人,小小年纪就得到所有人的称赞,特别是李世民和长孙皇后的喜爱,会让他慢慢膨胀起来,以至于某一天,顺其自然的觉得,该是自己的了。 他也觉得所有人都会支持自己。 疼爱自己的父皇更会想的和自己一样。 但,他错了。 这样的从小泡在蜜罐中的小机灵鬼,完全没有对那个位置的重量有估计,完全不知道,天底下为了这个位置,能死多少人,能流多少血。 毫无疑问,那个时候他的路偏了,但,他的路并不是那个时候才偏的,而是从小就偏了,只是偏的少,无人察觉,就在大路旁边的田野上行进。 大家都以为他还是走在大路上,其实不然。 以至于田野间突然出现的一个石头,让他摔倒。 “青雀能跟着小郎君学些真正的东西,真的能跟着小郎君,帮一帮大唐,帮一帮百姓,我也心满意足了。” “这孩子,没吃过什么苦,今后,还请小郎君上心。” 长孙皇后的眼眸中皆是疼爱。 张楚似笑非笑:“那跟着我,以后可能就要吃苦了。” 李泰茫然的眨眨眼,不知道这话是什么意思。 长孙皇后愣了下,轻轻一笑:“相比于天下百姓,就算他吃苦,又能吃多少呐?全凭小郎君调教。” 说着,长孙皇后起身,从地上捡起来了一个碗。 她寻找了一个还残存着酒的坛子,想要拿起来。 程处默眼疾手快,急忙过去帮忙。 长孙皇后拿着陶碗,程处默抱着酒坛。 倒满。 长孙皇后笑着端到张楚面前。 “先生,这是拜师的规矩。” “我应该是要敬茶的,但······” “就用酒水代茶吧。” 长孙皇后认真道。 汉人规矩大,特别是读书这方面,一般的私塾,虽说不用行跪拜大礼,但在孩童入学的时候,父母也都会带上家中不多的粮食,这是除了学费外额外的送给先生的礼物。 像是国子监这些地方,学子入学,当然要以学生相称,并且送上束修六礼。 这是有严格要求的。 肉干、芹菜、龙眼干、莲子、红枣、红豆六种礼物,万万不能有任何差池和错误。 六礼寓意着:谢敬师恩,学精于勤,启窍生智,苦心传授,早日高中,宏图大展。 若是有错,不仅会被先生打骂出来,还会被学子贴上不尊师重道的标签,这也就意味着这个人的前途已经完了。 但,这也并不用跪拜。 不论是私塾也好,还是国子监也罢,相当于后世的学校学生对老师的尊敬,万万称不上师父一词。 若是行跪拜大礼,这可就是真的相当于多了一个某种意义的父亲。 师父! 这两个字永远是不会分开的。 这也是张楚不答应不行了的一个原因。 越王殿下直接下跪,说实话,他一个小小开国县子,连拒绝的资格都没有。 如此,长孙皇后作为娘亲主母,理应该向张楚敬茶。 他们生了李泰,而张楚这个真正意义上的师父,将承担起李泰成材的责任,传道受业解惑。 可,话虽如此,眼前站着的是长孙皇后。 张楚慌张着骤然起身。 程处默,秦怀道和尉迟宝琳的眼珠子则是死死的盯着自家大哥。 心神震颤。 难以置信。 充满羡慕。 除了天地和陛下之外,或许,普天之下只有大哥一人,能有资格受到长孙皇后的敬酒之礼吧。 他们的呼吸仿佛都要停滞了。 “皇后娘娘,这如何使得。” “还请皇后娘娘把酒碗放在桌上,小的自会饮尽,可敬酒一事,万万不可!” 张楚惶恐,是真的惶恐。 长孙皇后如此,他真的是万万没有任何的准备。 直接拒绝。 对方可是长孙皇后。 自己年纪轻轻,娘唉,这真的是折寿啊,虽说收了李泰为徒弟,可这个礼节相比于对方的身份,还是太重了!!! “小郎君,当饮!” 李世民发话了,眯着双眸,笑望着紧张的张楚,走了过来。 “若是皇后的礼你不接,是不是朕亲自来求你?” 李世民随意再道。 张楚深吸口气,口干舌燥,情急之下立马把李泰推了出去:“当饮,自然是当饮。” “但,陛下,皇后娘娘,如此之礼,向来是因为先生绝大多数年岁高,若是小子今年九十有八,不用说,这碗酒,小子喝的坦然无比。” “可,小子今年不过十七八。” “皇后娘娘贵为天下母仪,小子心中只有敬重和感恩,若是承了这碗酒,小子怕是折寿于明日清晨。” “于情于理,万不可受。” “青雀,从你母后手中接过来酒碗,由你来敬为师。” “于情于理,这才坦然!” 张楚迅速道。 长孙皇后没有强求,笑着递给了李泰。 李泰小心的端给了张楚,张楚接过来,一口饮尽。 “善!”李世民看着,扶手大笑。 张楚呲了呲牙,看着满脸笑意的李世民,心里确实一阵后怕。 如果自己接了这碗酒,这家伙心里绝对会给自己扣上一个没大没小的帽子。 这是不用想的事情。 长孙皇后的地位,在李世民心中毋庸置疑。 虽然当场不会表现出来,可说不准啥时候就会给自己一个小惩戒,别看他笑的那么灿烂,其实阴得很。 这是成为一个合格皇帝必备的素质。 毫无疑问,李世民很合格。 张楚不想和官比自己高的人打交道,自然更不想和李世民,长孙皇后这样的在天上飘着的云彩打交道。 一个差池,就会带来无尽的后果。 张楚自认自己现在还无法承担。 这让他很不自在。 所以····· 他拱了拱手:“陛下,皇后娘娘,既然红薯已看,青雀拜师礼也已完成。” “小子知道陛下和皇后娘娘日理万机,再说小子这里实在是没有什么好招待的。” “连口水都没有。” “要不······等院子修缮完毕,臣请陛下和皇后娘娘再来做客。” 张楚话中的意思说的很明显了。 也是一脸为陛下和皇后着想的样子。 他觉得,但凡不是傻子都能听出来,更别说对方是大唐天下最聪明的几个人之一。 长孙皇后笑而不语。 李世民挥挥手:“不用不用。” “昨日下雨,今日这天温度刚好,从春到夏,长安酷暑难耐,朕都已经不知道多少天没有出过皇城了。” “就坐在这里吹吹风,便是极好的。” “子侯不用太过自责。” 李世民还安慰起来张楚了。 张楚嘴角抽了抽。 得! 既如此,他感情邀请长孙皇后坐下,双手交叉垂于腹部,很乖巧的站在了一旁。 李世民斜了眼张楚。 “昨夜,朕召集了房玄龄,长孙无忌,李靖,魏征和徐世积。”李世民缓缓道。 张楚的身子站直了。 做出认真聆听的姿态。 长乐抱着小兕子在一旁,看着张楚谨谨慎慎,前据而后恭的样子,不由嘴角忍不住轻笑。 相比于昨日张楚和孔夫子吵架时,不对,辩论时那股敢为天下先的无上气势,真的是判若两人。 张子侯,真有趣。 长乐心里想着。 “制盐是大事,必须有人来负责。” “但,朕没空,他们也没时间。” 李世民声音刚落下,张楚便躬身:“陛下,臣也没空。” “臣刚来长安,还没去户部领取食邑呐,我那庄子上面的百姓情况我还都不了解,实在分不出精力。” 张楚急忙拒绝。 虽然不知道李世民给自己说这事是什么意思,但,这事谁接谁煞笔。 先断了李世民的念想再说。 制盐啊! 这玩意是得罪天下大族的事。 自己一个无依无靠的小小子侯,对方捏死自己轻轻松松。 张楚想把这群天下脓包给挤干净,但现在,脓包只有把自己给淹死的份,绝无可能有能力挤出来。 “这活,不如交给太子殿下,或者皇亲国戚,外人,陛下,无力承担。”张楚还贴心的给出了一个建议。 李世民点点头。 “你说的对。” “你的想法,也是朕,也是房玄龄他们五个人的想法。” “所以,朕有件事还要拜托你。” 李世民手指轻轻叩着石桌,说着抬头注视着张楚的眼睛,一字一顿道。 张楚赶紧躬身。 “陛下有事尽管吩咐。” “为陛下分忧,乃是微臣的本分,何来拜托!” “如此说,可真的是羞愧微臣了。” 李世民呵呵一笑,目光幽幽,转向了抱着小兕子的长乐,同时道:“朕,要长乐负责制盐一事。” “而制盐一术,乃是传承于小郎君,若是长乐遇到什么难事,还请小郎君解惑。” 此话一出。 正在逗弄小兕子,时不时偷看张楚一眼的长乐,猛地抬起了头,愣住了。 张楚也下意识的看向了长乐! 制盐,让长乐公主去? 张楚微微皱眉。 第71章 张楚一人,敌儒生千万!民学四言 就连长孙皇后微微多少也有些惊讶。 这件事陛下并没有给她说。 程处默,秦怀道和尉迟宝林三个人则是觉得自己是不是站在这里不好。 陛下和大哥讨论事情,按照道理,三人是没有资格留在这里的。 但看着陛下毫不在意的神情,三人只能有些煎熬的继续站着,谁都不敢开口打断 陛下和大哥的交谈。 他们是能不和陛下说话,就不和陛下说话的。 没办法,害怕啊。 就像是被罚站的小学生,看着老师和校长在旁边说话,谁有胆子说一句?哪怕问问自己什么时候能回去都不敢。 “怎么?” “子侯,觉得有什么不妥吗?” 李世民观察到了张楚脸色不对,笑着询问催促道:“若是有什么不妥,直接说来,这毕竟关系着天下百姓。” 张楚看了眼长乐。 长乐抿了下嘴唇,呼吸有些急促,今天第一次的和张楚对视了一眼,她拢了下被秋风微微乱的青丝,小声道:“子侯但说无妨。” 张楚轻吸口气,轻声一叹,摇摇头。 “陛下,其实这话,本不该是我说的。” “相信,房大人他们肯定也都知道,陛下心里或许也都心知肚明。” “但,制盐之事重大,牵扯到万万百姓,这就不得不让臣,多嘴一句了。” “一个百姓的利益受到一点损害,看上去不多,可天下所有百姓的利益都受到一点损害,那么就很恐怖了。” “陛下,恕臣直言,长乐公主人选,是不是赵国公长孙大人所提?” 张楚询问道。 李世民脸上仍旧带着笑意,他也没有犹豫,直接点头:“确实是赵国公提出来的。” “陛下,敢问,赵国公这是不是在谋制盐之权呐?” “公主殿下今年深秋,可就要和长孙冲小公爷大婚。” 张楚也没有任何的拐弯抹角,当着长乐公主的面 ,把自己的思量说了出来。 若是其他事情,张楚自是会打太极,更别说如此赤裸裸的相当于得罪了长乐公主。 毕竟,若是掌握了制盐之事,虽说陛下没有册封品阶,可是手中的权利却是足以能追上正三品的实权位子。 这笔财富的庞大数量,没有人能够预计。 张楚希望这笔钱能够用在百姓身上,就算用不到百姓身上,张楚也希望这笔钱能够赚的少一些,再少一些,多多让利于百姓。 毕竟,这制盐之法是自己交给的朝廷。 总是希望朝廷能多多帮助下百姓。 但,若是最后为世族大家做了嫁衣,张楚多少有些不甘心。 李世民的目光中全都是赞赏。 不过,他手指轻轻在自己嘴唇上方鼻子下方的胡子上来回抹着,片刻后,道:“你说的这一点,朕倒还真没有考虑过。” “不过,长乐······” 李世民望向了李丽质。 “父皇,能相信你吗?” “制盐之法,是绝不能交给任何人的。” 李世民询问道。 声音中全都是殷切希望。 张楚看着李世民的样子,心里就知道,自己又一次被伟大的天可汗当枪用了。 显然,这也是他心中顾虑所在,但却不好直接和长乐探讨。 被人怀疑,总是一件很不好受的事情。 更何况,长乐是他最喜欢的公主。 但,制盐之事太过于重要,所以李世民想要找个机会,和长乐好好说一下,可这就需要有个人打开下话题。 张楚是最好的人选。 张楚也没有让他失望,只要自己能抓住百姓这两个字,张子侯仿佛身上就有莫大的冲劲! 小兕子被长孙皇后抱过去了。 对于这件事,她选择了沉默。 一方是自己的闺女,一方是自己的兄弟。 长孙皇后向来在这些事情上,清楚自己该怎么做。 长乐起身,向李世民行了一礼。 “父皇,你当然可以相信儿臣。” “儿臣先是大唐的公主,才是·····才是赵国公的儿媳,更何况,正如张子侯所言,这关系着天下百姓的利益。” “儿臣知道该怎么做,要怎么做。” 长乐深吸口气,显然她还没有从如此重要的任命中缓过来:“不过,父皇,这么重要的事情,儿臣不知道该怎么下手。” “儿臣不敢担当此任,若是搞砸了这件事,儿臣害怕成为大唐的罪人。” 长乐声音带着些许的惶恐。 “好!”李世民大笑:“长乐,只要你还记得,你是大唐的公主,这件事,便非你不可!” “朕刚才不是向你找了张子侯,当救兵吗?” “有什么难题,询问他就好。” “张子侯,你担心的问题,还需担心吗?” 李世民脸上露出了满意的神情,显然这件事能够彻底尘埃落地,也让李世民长长松了口气。 张楚急忙躬身。 “陛下,公主殿下所言,微臣心中感动。” “公主殿下,是微臣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微臣要向公主殿下赔礼。” “确实如陛下所言,公主殿下是最好的选择。” “微臣谨代表即将化于我食邑下五百户百姓,愿公主殿下为我大唐盛世,插上起飞的翅膀!” 张楚脸色凝重,声音朗朗,大声喝道。 “如果天下百姓知道是长乐公主做这件事,相信也会很放心。” “公主贤名,百姓无人不知也。” 张楚笑着说道。 “张子侯,我会的。”长乐有些紧张,她还从未担任过如此重任,尽管她很想让自己平静下来,可一直攥在一起的双手,出卖了她并不平静的内心:“张子侯为了天下百姓,愿把如此之技交给父皇。” “就算为了张子侯对天下百姓的拳拳之心,本宫也会把这件事做好的。” 长乐激动,声音都带着些许的颤抖。 张楚邀请长乐坐下,自己直接坐到了长乐面前。 “公主殿下,若是你要大批量制作,不妨直接征召匠人,而后圈起来,往秦岭里面一扎,天下人不会知道。” 大唐工匠都是入籍的,世代为匠。 想要征召他们,不难。 长乐会很容易做到。 而后,张楚让长乐找了笔墨纸砚,把每一步都揉碎了讲给了长乐听。 自己之前过滤的滤网和棉片,大唐是没有的。 但很容易解决,用木炭就够了,木炭这东西的过滤性,多叠加几层,效果比棉片只强不弱。 还有一些提醒,张楚没有任何隐瞒。 以至于长孙皇后和李世民都插不上嘴,甚至因为两人过于认真,有时候脑袋都要碰在一起。 长孙皇后没有阻止,她知道两人心里现在没有装一点点男女之事,是为了大唐的百姓。 不过,她的凤眸微斜,扫过了站着的程处默三人。 三人身子一颤,直接转过去了身子,又紧紧闭上了眼睛。 长孙皇后很满意。 她知道,这三人明白自己是什么意思。 “呼·····” “好了。” 没多大会,张楚伸了个懒腰:“公主殿下,微臣就在这里祝愿你,一切顺利!” “会的。” “本宫会追随张子侯的步伐,绝对不会让百姓失望,让子侯,让父皇失望。” 长乐声音凝重,带着莫大的坚决。 “好,好,好!”李世民一拍大腿:“长乐,父皇也相信你,你会做好这件事的。” “朕就等着,精盐在长安开售的那一天!” 李世民很欣慰。 他站了起来。 张楚的眼睛猛地一跳,一个跨步几乎是横移到了李世民身侧:“微臣恭送陛下!” 李世民睥睨般的双手负后,看着张楚迫不及待仿佛送瘟神一样的焦急,也知道他还有很多事情要做。 李世民也没有让张楚失望,转身朝外走去。 长孙皇后,长乐等人跟在身后。 “对了,国子监那边,你还打算去吗?”李世民边走边说。 张楚挠挠头:“陛下希望臣去吗?” 李世民的脸色一如既往地看不出来任何心思,他总像是一块石头样,可以把内心之事隐藏的毫无波澜,谁都看不出来:“这件事,朕不管。” “但,显然,你要去,孔夫子不会拦着了。” “可到了国子监,你要任教,孔夫子或许还会出手,那些学生恐怕会站在孔夫子一边。” “孔夫子不会把和你吵架的事传出去,但若是被国子监学子所抵制,你的名声会坏的很快,甚至,有可能把你打成读书人,不对,是全大唐儒生的对面。” “可,你也知道,虽说大唐儒生不能代表读书人,可读书人之中,将近九成九都是儒生。” “他们喜欢读书,不喜欢百姓,他们喜欢往上看,不喜欢往下看,他们宁愿把自己的诗词文章浪费在平康坊里,也不愿意交给田地。” “你和他们不是一路人。” “要不,就别去了吧。” 李世民担心:“民学刚兴,若是天下儒生,都视你为洪水猛兽,会给你带来很大的阻力。” 对于李世民发自肺腑的教诲,张楚感动,但,还是摇了摇头。 “国子监,臣终究是要去一趟。” “那里的学子,同样是我大唐少年。” “他们学习儒学还是民学,亦或者其他,这是他们的自由,但,臣希望,他们都能把自己的一腔所学,用到该用的地方上去。” “儒学中有些不错的思想,不能真的只沦为思想,只是成为他们嘴里的道德文章,臣还是希望他们能够看一看百姓,看一看这片土地。” “若是儒生和孔夫子一般,皆是腐朽,那高贵的头颅真的低不下来,臣也不介意,站到他们的对立面,帮一帮他们。” “放心吧陛下,不用担心臣骂不过他们。” 张楚轻松笑道。 毕竟,那一篇孔老二就在心中,仿若一股气,这股气只要自己吐出来,恐怕整个天下的儒生,都得吐血。 对于骂架,张楚不怕,张楚怕天下少年都被儒学所污染,所有有前途的少年人都钻进儒学的圈子里。 那,这片土地还有什么希望呐? 自己一己之力,又能改变什么呐? 没有源源不断的活水,大唐这片死水就不会发生任何改变。 当然,张楚也不求所有儒生都能如梦惊醒,但只要有一部分,一小部分,就能慢慢的改变下去。 李世民看了眼张楚,哈哈一笑。 “朕倒是不担心你被儒生欺负。” “你的嘴,能把孔夫子气成那样,这群儒生有哪一个是你的对手?” “只是······” “算了,你想做,就去做,这片土地,确实已经沉寂了太久太久。” “记得,朕在你身后。” 李世民站在了前院的马车前,笑着说道。 “多谢陛下。”张楚搀扶住了李世民的胳膊,助他登上了马车。 程处默拉开了车帘,恭敬的低着头。 “对了。” 李世民正要弯腰进去的瞬间,突然又回首。 “你那四句话,有没有名字?” “贞观四句,你觉得如何?” 张楚笑了。 大白牙在阳光下反射着,高呼道:“陛下,臣想叫民学四言。” “民学四言?”李世民点点头,脸上有些失望,但只是一闪而过,他知道张楚的用意:“希望这四句话,能帮民学打开局面。” 张楚要以一人,敌儒学千万,自己帮不上什么忙,更不要拖后腿了。 “路途多艰!” “愿子侯,不论多远,都不忘初心。” 李世民坐进了马车,望着张楚,忍不住感慨道。 第72章 大唐最大的人贩子是长孙皇后!有时候的理解,就在一刹那 “臣,谨记!” 张楚望着马车渐渐行驶而去的背影,笔直如松。 周长福和王铁牛在关闭上院门的那一瞬间,整个人的身子都瘫软了下来。 特别是周长福,四仰八叉的躺在那里,眼睛定定的盯着苍穹,脸上乐得好像是娶了十八房小妾般。 程处默,秦怀道和尉迟宝琳三人也大口喘着气,靠着院门,一屁股坐在了地上。 这里有阴凉。 “子侯爷,没想到有一天,我还能为陛下做事。” “这一天我要记住,我死都不能忘记,我要告诉我的儿子,我要告诉我的孙子,我要让他们世世代代的记录下去。” “今日,我为陛下亲自打开了院门,哈哈哈·······” 周长福感到了无比的幸福。 这就是伟大的天可汗在他的子民心中的地位。 张楚笑着摇摇头:“不说这些,房契地契办好了么?” 周长福一个咕噜坐了起来。 现在他心中,对于眼前这位开国县子,心里真真的是没有任何的其他心思了。 陛下亲自拜访,如此殊荣,说实话,整个长安又有多少人呐? “子侯爷。” 周长福快速的从怀里掏出来房地契,递给了张楚。 张楚接过来,查看了下。 “辛苦了。”张楚交给了王铁牛。 王铁牛小心翼翼的捧在怀中,满是欣喜,翻来覆去看了好几遍,才郑重的放到了最贴身的衣物外面。 如果不是这该死的天,还是有些热,只要动一动汗就出来了,要不是害怕汗水会把房地契打湿,他会贴身放着。 天底下,没有比土地和房子更珍贵的了。 起码,王铁牛是这么认为。 这是自家公子在长安立身的保障。 “能为子侯爷办事,是小的福分。” “子侯爷若是有什么事,尽管吩咐。” 周长福打算彻底的抱住这一个他不知道多粗的粗腿。 这个机会的出现,周长福觉得是自家祖坟唯一的一次,也是最后一次冒青烟。 周长福不傻,不然也不会成为坊长小吏。 他们这些混迹于最基层的吏员,不说是最聪明的,可绝对是圆滑的。 圆滑并不是贬义词,相反,在大唐这个时代,是很不错的褒义词。 张楚也没有拒绝,一个坊长的效忠,还是自己所居住永崇坊的坊长,自己确实需要他。 “好。” “不过现在没有什么事了,若是有事,我会叫你。” 张楚说道。 周长福大大的行了一礼,满心欢喜的离开了院子。 张楚看了眼程处默他们三人。 李泰跟着李世民走了。 这两天张楚是不打算带弟子的,家里各种事情还没有置办,食邑所在也还没有确定,一摊子事情都需要自己处理。 “大唐最好的,卖仆人的地方,在哪里?” 张楚问道。 ······· 长乐从来没有觉得自己这么有活力,有冲劲过。 去之前,看上去还有些虚弱,病恹恹的身子,这会已经完全看不出来了。 脸颊通红。 呼吸有力。 心跳更是如同千万匹战马奔腾而过,咚咚作响。 尽管还没有抵达皇城回到自己的宫殿,可她已经开始谋划起来了。 张子侯所说的秦岭地界,确实是个不错的选择。 这个曾经老秦人眼中的圣山,现在已经成为了大唐百姓心里的宝山。 里面的草药是那么的丰富,里面的猎物是那么的鲜美,里面的木材可以在长安每一个宏伟建筑上见到它的身影······ 这是个好地方。 就在长安南部。 很近! 特别是终南山这个出名的隐修之地,便是秦岭的一部分。 李世民看着长乐沉思的样子,轻轻一笑,老神在在道:“长乐,没有怪罪张子侯吧。” 思绪被打断,长乐眼神有些恍惚的抬起了头。 她愣了几个呼吸的时间,才反应过来父皇话中的意思。 长乐赶紧摇头。 “父皇,当然不会。” “儿臣向来不注意这些的,更别说,张子侯心中是因为牵挂百姓,才给父皇提醒的。” “这样的臣子,儿臣怎么可能怪罪呐?” “就像是郑国公,父皇何曾怪罪过呐?” “儿臣佩服在张子侯还来不及呐。心念天下百姓,父皇,您有这样的臣子,儿臣为您忠心的感到开心和高兴。” 长乐的脑袋就像是拨浪鼓一样。 长孙皇后笑着轻轻揉了揉她的头发。 并且不着痕迹的捏走了一根明显不属于长乐的头发。 不用说,这是张楚的。 应该是刚才两人探讨问题时所留下。 “那就好。”李世民深吸口气,望着窗帘外来来往往的百姓,目光轻柔:“这件事,你用心去做。” “父皇相信你,可以的。” “有什么事情,尽管去麻烦张楚。” “他会帮你解决。” 李世民说道。 长乐颔首,轻轻摸了摸腰间记录着制作过程的纸张,嘴角露出了笑容。 长孙皇后一手揽着小兕子,一手揽着李泰。 过几天李泰就要离开她的身边,追随张楚学学问去了,心中充满不舍。 李世民闭上了眼睛。 他心里对张楚,充满期待。 长安这座古老的城池,表面上看去,繁华依旧。 但,他何尝不知道,长安的繁华和长安的百姓,关系并不算太大。 甚至于整个大唐,就算盛世降临,和普通百姓,关系也不算太大。 张楚张子侯啊。 朕期待着,你能把这一潭看上去波光粼粼,可是底层却亘古不曾翻动过充满淤泥的湖泊,翻动翻动。 只有这样淤泥才能清理出去,湖水才能永远保持清澈。 ······· 掖庭宫。 这是皇城宫殿群的一处建筑,属于太极宫的一部分,位于整个皇城的西侧。 至于作用么,就是宫女居住和犯罪官僚家属劳动之处。 而就在掖庭宫西侧的辅兴坊,则是有一个买卖仆人的人市。 原本大唐最大的市场是在东市和西市。 这两个地方自然也是有很多人市。 特别是西市,作为国际贸易的交流之地,你想要什么几乎都能买到。 就算是那些让大唐女子怎么比也比不了,仿佛她们的腰里面没有任何骨头的胡姬,在西市也很常见。 而掖庭宫附近的这个人市,终究有些特殊。 这里最大的卖家,不是别人,正是李世民。 无他! 这个人市上的‘货物’,不是皇城中年纪越发大的宫女,就是各种犯罪官僚家属。 虽说价格稍贵些,但从宫里出来的仆从,各项专业技能几乎都是在大唐能买到的顶尖了。 这还是程处默告诉的张楚。 不然张楚还真不知道,长安还有这么一处地方,甚至于也想不到,宫女竟然还有被出售的选项。 其实这里的宫女,和那些被强制训练再出售的官僚家属还不一样。 犯错的宫女不论,一些自感年纪大了的宫女,知道自己已经不能胜任大内的需要,虽说若是离开皇城会有一笔银子的奖赏。 但这里的宫女大多都是从小就进宫,她们唯一会的技艺便是当仆从。 就算出去后,也大多都是茫然无亲,不知到哪里去,更不知道要干什么。 所以,她们就会自发的报名,希望有个好人家能把自己买走,可以继续侍奉主家,继续发光发热,并且也不用担心自己当家做主的烦心事。 当家做主,总归不是一件简单的事情。 更别说对她们这些从小就在大内的宫女了。 每年多少宫女出去后被骗光钱财而后悲愤自杀的流言,在宫女中流传?数之不清。 她们若是找不到好主家,等待她们的,是逃不过的悲凉凄惨。 这仿佛是宫女的宿命。 再加上,外面人家和皇城对宫女的要求,总是要低不少的。 比如皇城中的宫女年龄大多都是三十以下,而在外面,年龄就不是太重要的标准了。 所以,找个好主家,是很多面临被淘汰清算宫女的目标! 张楚看着程处默从一个大内太监手里拿过来的名单。 “大哥,这是今天掖庭宫出售的所有宫女。” “后面画圈的,都是王公公推荐,王公公乃是掖庭宫的一个主管,对这些人很了解。” 程处默说道。 张楚接过来,看着一道道人名,神情多少有些恍惚。 只要自己点点头,名单上的人将会成为自己的私有财产。 自己可以任意处置他们。 这种感觉,张楚是从未感觉过的。 以往看些电视剧,看些电影,经常感叹下地主阶级的多彩生活,并且表达一定的羡慕,顶多便是再意淫下自己穿越过去的腐烂生活。 但现在,当这一刻真切的体会到掌控的感觉,张楚心中所想的,却不是羡慕,也不是意淫。 而是,脑海中突然浮现出了鲁迅先生在一篇文章中所说的那句话。 【我翻开历史一查,这历史没有年代,歪歪斜斜的每叶上都写着“仁义道德”几个字。我横竖睡不着,仔细看了半夜,才从字缝里看出字来,满本都写着两个字是“吃人”】 这句话的意思,之前张楚有些不懂,也并不觉多么震撼。 但现在,刹那间,张楚全部领悟了这句话的分量和重量! 张楚呆呆拿着名单,有些沉默。 程处默,秦怀道和尉迟宝琳以为大哥是在挑选,也不敢打扰。 四周,有些安静。 只有远处,从掖庭宫中出来的那些宫女和罪臣家属殷切的目光,一一落在张楚身上。 无声无息。 却重若千斤。 第73章 融入大唐?贱籍如畜!户部衙门 最终张楚还是选择了王主管推荐的那些人,并且额外又加了五个人,并且外加膳房的五位女仆从。 总计二十人。 张楚心里计算过,永崇坊的院子,十个人是足够了的。 家中没有什么好被服侍的人,自己年轻有手有脚,要不是院子太大,需要些仆人清洁,张楚也不会来这里。 但,看着名单上一个个仿佛扭曲着好似蛆虫在爬一样的名字,张楚这个新兴的大唐勋贵终究还是没有抵的住自身所受的教育。 尽量能多拯救些,便多拯救些吧。 这些人是可怜的。 特别是宫女,膳房的仆从终归是有一门手艺在的,而她们,又能怎么做呐? 更别说身上带着贱籍,连普通百姓都不如,不能获得任何田产,就算结婚,他们的儿子女儿从生下来也将注定要成为奴仆,这是她们的命。 张楚无法更改,起码现在自己完全没有能力。 贱籍制度在大唐可以说是从上至下,都很欢迎,除了拥有贱籍的人。 唐律疏议中,更是明确规定。 贱民在大唐的法律地位,同于畜产。 没有人身自由,不能考科举,甚至都不能和普通百姓通婚,他们的后代仍为贱籍,更是不配拥有自己的“姓”。 他们就是人形的物品罢了。 所以李世民这位大唐皇帝买卖起来,都毫无心理负担,他已不把这些人当成自己的子民,可是张楚不行。 在他眼中,人就是人,是绝对不能和畜生划为等号的。 可他现在所能做的,就是尽可能的多买些。 张楚不想着全部拯救这群人,自己没有这能力,也不想现在就背负上这么大的理想,张楚只想着一步步走下去,至于最后走到什么地方,那是以后得事情。 总的还是那句话,问心无愧矣。 自己充其量就是能顺手做的事情,多做一些罢了。 就比如,自己想着购买十名,现在购买二十名,这已经是现在自己心底最大的善了。 其余,爱莫能助。 “子侯爷,你真是好眼光。” 王公公看上去是一个慈眉善目的人:“这五个膳房仆从,手艺都不错,要不是年纪大了,也不会出售。都是给太上皇后宫贵嫔准备膳食的。” “这额外的五个宫女,也算是尽心尽力,子侯爷,你买的这二十名仆从,是咱们这里顶尖的了。” “子侯爷果然眼光毒辣,老奴佩服。” 王公公恭维,他拿着名单,带着张楚走向了掖庭宫待售区。 原本平静的区域起了骚乱。 等待着的仆人,全都站的无比精神,把自己最好的一面都呈现给张楚,以求被主家看中。 后面被打入贱籍的罪臣家属,眼眸中带着些许恐惧,但也有新生般的期待。 王公公站在最前面。 按照张楚的勾勒,一个名字一个名字的喊了出来。 当听到自己的名字在其中,无不激动兴奋,甚至有的人还都大哭了出来。 然后迫不及待的挤出人群,五体投地的跪伏于张楚身前。 张楚没有阻拦。 跪着就跪着吧。 如果自己不让她们跪着,更会让她们惊慌,张楚觉得自己应该让她们疯狂跳动的心,多少有些安慰,显然,下跪能让她们欢喜。 二十个名字,不少,但也不多,很快就念完了。 剩下的人望着王公公合上的名单,希翼快速消失,只剩下失落。 她们望着张楚,知道这肯定是一个顶好顶好的主家,可是自己却没有把握住这个机会,不由暗自神伤。 但,机会终究是留给有准备的人。 哗啦!!! 突然,一声铁链摩擦地面移动的声音响起,就看见一道人影从后面扑了出来,直直的跪在了张楚的面前。 “主家,主家,求求你,买下我吧。” “我什么都能做,主家,我能做饭,我能洗衣服,我能耕田,我什么都行。” 张楚低头,对于突如其来跪在自己脚下的人影,有些意外。 这是一位女子,看上去,应该三十多岁。 她穿着和宫女们一样的衣服,只是脚上锁着一条细长的链子。 这表明了她的身份,罪臣家属。 尽管她们要在掖庭宫内从事连宫女都不愿意做的肮脏活,但她看上去很干净,衣服发白的厉害,应该是经常洗的缘故,有些地方揉搓的太厉害,纤维破碎看上去就要破开。 “混账东西。” “竟敢惊扰子侯爷,你们还愣着干什么,还不快把她拉下去。” 王公公大叫。 立马有几位宫女走上来,扯着她的腿,向后拽。 这女子伸出胳膊,情急之下想要抓住张楚的脚踝,不过被程处默踢开了。 “子侯爷,不好意思,没被惊扰吧。”王公公眼角抽了抽,赶紧躬身道歉。 张楚望着痛苦闭上眼睛,双手紧紧攥起来的女子。 她的手很粗大,这是长年累月在冬天用冷水干活,然后肿胀发痒慢慢形成的。 不过,她的手腕却很细。 看得出来,她之前的生活条件应该不错。 “等一下。”张楚叫住了。 “停下,停下,哎呦,小心些,不要弄坏了子侯爷的货品。” “你还愣着干什么,快点站起来让子侯爷看一圈。” 王公公不愧是老人,很懂得买家的心理,当张楚声音落下的时候,便已经自己冲上去推开了拉着女子双腿的宫女,并且催促道。 女子感激涕零,顾不上擦拭脸上滚烫的泪花,从地上站了起来。 伸开双臂,缓缓旋转,就像是摊位上展示的猪肉一样。 “你识字?”张楚再问道。 女子赶紧点头,忙不迭道:“是的是的,子侯爷,我认识字!” “我还读过不少书,诗词歌赋都懂得些。” “算她一个。” “处默,让王公公算下多少钱。” 张楚说罢,转身便离去了。 买下她,张楚一方面是觉得家中是需要一个认识字的人,另一方面其实也有可叹方面的惋惜。 一个现代人,终究是受不了被人跪在面前,苦苦哀求。 这是现代人很少经历这个大礼的缘故。 这里张楚是待不下去了,他知道,自己买下她,肯定有很多人会学她向自己下跪。 自己没有那么多钱,也没有那么多房子供她们居住。 外面的天,仍旧很明媚。 张楚伸了个懒腰,长长吐口气。 他突然觉得,自己应该在心肠方面,多多练习下,向大唐这些勋贵看齐,无疑,这会给自己节省很多麻烦。 这样,也不用为这些贱籍而叹息。 不说李世民这位大唐皇帝了,长孙皇后这位母仪天下,在百姓心中地位崇高,心善无比的人,她对这些事情都毫无感觉。 自己又有什么好伤心的呐? 不过想想,张楚又觉得,其实自己能有一份悲悯之心,也不错。 如果自己和大唐人变得一模一样,那么自己要走下去的路,势必是不可能成功的。 当自己融入了这些大唐勋贵之中,自己也将彻底的变成趴在百姓上吸血的牛虻,绝对不可能做其他的事情了。 当然,张楚也知道,自己不可能真的变得和现在大唐人一样。 变不成了! 自己,终究是自己! 这辈子都不会成为其他人,无法改变。 尽管这样会让自己多起来很多麻烦,可相比于做自己,所谓的多出来的麻烦事,就不显得多么烦人了。 不过张楚也不太担心,因为他想让大唐来融入和适应自己。 这才是张楚真正的选择。 只是这条路有些难,可并不是不可能啊。 程处默他们带着二十一位,正式变成张楚私人财产的仆从过来了。 二十一张受大唐律法保护的卖身契,就在自己手中。 一沓。 捏着已经很有分量了。 “大哥,这些仆人一共花了二百贯。” “原本价格是一人十贯,不过王公公送了一个,但我给了王公公二百三十贯。” 程处默说道。 另外三十贯,自然是给王公公的赏钱,这是规矩,更别说大哥是开国县子,大唐最年轻开国县子,若是不给赏钱,会给张楚抹黑,会让人觉得子侯爷没有气度。 在国公府长大的程处默,熟知这里面的规矩。 张楚点点头,扫了眼这二十一人。 “你们把他们带回家,交给铁牛,铁牛知道会怎么做。” “你们就去歇着吧,宝琳还要出班值守,你们两个在河东道折腾了那么大一圈,也该回家一趟。” 张楚吩咐道。 “大哥,你呐?”程处默立马问道。 “我去趟户部。” “大哥,我陪你去。” “不用了,我一个人就行。” 张楚拒绝了,望着程处默三人带着自己的私人财产离去,转身走进了熙熙攘攘的百姓之中。 张楚不知道为什么,突然想自己走一走,自然就自己走一走,这没有什么好解释的,就是想罢了。 户部衙门就在皇城之中。 准确来说,六部衙门都在皇城里面。 李世民他们居住的地方叫宫城,这是两个完全不一样的地方。 当然,进入户部衙门就不能走朱雀门了,张楚是从一个侧门进入了皇城,这里有条小路,直通户部。 当张楚到的时候,户部当值的官员询问了姓名后,就立马把张楚带了进去。 房屋很多。 一位位身穿绿色蓝色官服的官员从这个门出来,进入另一个门,看上去很忙碌。 最深处,是户部大堂。 带着张楚的官员退下,张楚就看见秦琼正在和一个人喝茶。 见到张楚,秦琼站了起来。 “张郎君,来了?” “快,快拜见户部尚书崔如渊,崔大人。” 秦琼爽朗笑着介绍道:“崔大人,这位就是新晋开国县子,国子监助教,张子侯张楚” “见过崔大人。”张楚步伐快了几分,走进大堂,笑着躬身行礼道。 一身红色官袍的崔如渊很有气势,再加上斑驳的发丝,长长的山羊胡,更显得稳重如山般。 这是一部尚书,位高权重。 崔如渊笑着缓缓起身:“张子侯的名字,最近某家可以说是如雷贯耳了。” “不必客气,快快请坐。” 第74章 挑选封地,秦琼觉得自己白来了!百姓不是都住在长安附近 张楚很客气的坐到了秦琼之后。 张楚知道,今日秦琼能来,主要就是为了给自己架势,不免心中感动。 “既然张助教到了,时间也不早了,咱们,看看勘舆图?” 崔如渊捋了下山羊胡,望着张楚的样子,很是满意:“张助教,你那四句话,让某家真的受益匪浅啊。” “当时听到这句话的时候,差一点就进入圣人境界,心神震撼,只是某家最后还是因为学识不足,虽然这四句话仿若一把钥匙为某家打开了某个大门,可惜,可惜,是某家自身底蕴不足啊错过了机会。” “张助教如此年纪,便有这般领悟,不知道什么时候前往国子监?若是张助教开坛,某家若是有空,定然也去聆听一二。” 崔如渊并且还称赞道。 他历来喜欢读书。 这四句话让他感到了少有的热血沸腾。 秦琼手指轻轻挠了挠鼻子,但没有说话。 张楚起身回答道:“崔尚书,还没有确定,你知道的,小子刚到长安,食邑的庄子还未确定,想着先解决好这些散事,才能更好的投入到教学中去。” “对对对。” “张助教说得对。” “来人,打开万年县和长安县的堪舆图。” 崔如渊喝道。 立马有穿着蓝袍子的官员走了进来,找到两县图纸,放到了中间的八仙桌上。 崔如渊看着上面被标注的,花里胡哨的各种线条,手指,轻轻按了按太阳穴。 “张助教,你来看看吧。” “这是长安城附近的农户记录。” “啧·······” “现在挑选,可真的是不容易了啊。” 崔如渊感慨。 秦琼和张楚走上前来,也瞬间理解了崔如渊话中是什么意思。 那一个个圈起来的线条,那一个个写在上面的名字,可以用‘密密麻麻’这四个字来形容。 全是被封赏的勋贵。 其中还有很熟悉的程咬金,秦琼他们的名字。 “自从咱们武德皇帝登基以来,长安城周围的土地就被划分的七七八八,后来,当今陛下登基,又划分了一大批。” “现在长安城外的食邑,已经很零散了,不过,张助教,这几个零散的庄子加起来,倒是也足够。” “这算是长安城外最肥沃的土地了,某家和翼国公也是老相识了,定然不会骗你,若是你同意,我立马便圈出来,上报礼部备案。” “某家会亲自走一趟,拿着王珪这个顽固不化的老家伙的手印,按在审批文书上。” 崔如渊在地图上点了几下,笑道。 礼部向来不喜欢零散土地拼凑,这会让他们的工作变得繁琐。一般勋贵礼部绝对不会同意,但崔如渊这个户部尚书亲自出面,肯定可以。 张楚知道,这是秦琼坐在这里一上午的效果。 毕竟自己一个开国县子,在户部尚书眼中,并不算什么。 不过,张楚顺着他的手指看去,眉头轻皱。 这些零散的地块,确实是距离长安城最近的农田庄子了。 可是,太过于零散,这绝对不是张楚需要的。 张楚没有犹豫,直接摇头:“崔尚书,我这个人记性不好,还是找一整块吧。” “整块么?”秦琼眼睛瞪得浑圆,看来看去,目光只能落在长安城这些上等熟田外的土地上了。 “是不是太远了。” “而且,这些田地大多都不是水田。” “领了这里的食邑,小郎君,相当于没有领取啊。” 秦琼提醒。 食邑是一件大好事。 但,这样的大好事是有前提的,那就是必须要选择到好的食邑之地。 大唐好战,自然获得战功的人不少,也有不少将士会获得食邑,但历来封赏对于这些战功赫赫的将士们,一般都是礼部直接安排。 毕竟数量庞大,挨个挑选显然不可能,而且亲自挑选是只有真正的勋贵才能享受的特权。 而礼部对于大唐将士多是不喜,这是文臣武将天生的不合,也是世族对于陛下暗地里的攻击。 毕竟,礼部这些地方,基本上一水的世族子弟,犹如铁桶般。 他们享受着祖荫,自然对这些自己获得战功的将士,不喜。 所以,他们的食邑之地大部分都是礼部直接批示。 毫无意外,他们的土地都在很远的郊外,每年产出几乎没有多少,若是遇见灾患,还需要自己出钱帮助。 实际上成为了负担。 张楚双眸凝重。 他细细打量着地图。 目光,落在了长安城南边,靠近秦岭山脉的大片开阔地上。 秦琼的提醒,张楚当然清楚,宁愿要一亩水田,也不要十亩旱田,这是老话了。 大唐人对土地是喜爱的,可他们的喜爱也仅仅只能停留在喜爱上,把自己的喜爱转化为一腔热血来改造土地是几乎没有的。 当然,这和懒惰没有任何关系,这只和生产力有直接关系。 若是田地靠近水源,这自然是最好的,可若是远离水源,然后想要再拥有水源,就变得很难了。 挖沟修渠,不是简单的事情,天下九成土地都是旱田,只有一成土地是上等的水田。 谁都知道挖沟修渠的好处,可太难了,若是不难,整个天下都水田密布。 但,这并不是不能改变的死穴,对于张楚而言,是缺点,但不大。 而且,一个最最显着的好处,是长安城外附近熟田所不拥有的。 那就是稍远的距离,每一个庄子的距离都很远,想要凑出五百户,就必须要把周围的庄子全都划进来,如此,你食邑五百户土地的面积,要比长安附近的食邑五百户,最少也要大出五倍,甚至于十倍。 而张楚看中的这片地方,想要凑够五百户,看上去比上林苑还要大上些。 面积足够大,就相当于你能做的事情更多。 而且靠近大山,那么,也就相当于后面的八百里秦川也将是你的私人领地。 天然的私密性,同样能让张楚做很多事情。 秦岭在后世充满神秘,以后世的技术都不能很好的全部探查,老林深处的各种磁场和无信号,让它变成了无人区。 在大唐,亦然是这样。 一个人躲进去,官府是完全没有办法捉拿的。 “或许······” “这里不错。” 张楚的手指还是落在了秦岭山脚下的那片土地上。 “崔尚书,在大唐,打猎不触犯法律吧。”张楚玩笑道。 “当然不犯法,而且长安城的贵人们,最喜欢秦岭里的各种猎物毛皮,不过,张助教,某家也要提醒你一句,私人打猎,就算你老死在大山里都没事,可若是要带着人去围猎,可就要上报批示了。” 崔如渊提醒。 围猎显然和打猎有很大的不同。 在大唐,围猎超过五十人而不上报者,只要入山,就视同造反。 “这是自然。”张楚笑着颔首:“既如此,那就这里吧。” 张楚说道。 秦琼眉头皱的很深,他觉得自己白白在这里陪着崔老头说了一上午的话。 选择这里,甚至都不用张楚亲自过来,随便派个小厮过来,户部的大人们就会直接把这里的土地丢给你。 以示你对户部大人们的不尊重。 显然,这是惩罚。 可是现在小郎君竟然主动要迎上去,让他有些不能理解。 “张助教,你可要想好了,一旦选定,便不能更改。” “除非陛下开恩。” 崔如渊脸色也有些郑重,对于张楚的选择,他很是意外:“若是长安周围没有张助教喜欢的地方,其实,不在长安周围选择,去蓝田县,咸阳县这些附近县域也是个不错的选择。” 崔如渊还不忘提醒。 张楚心意已决,抱拳道:“就这里吧, 麻烦崔大人。” 崔如渊看了眼秦琼,秦琼笑道:“一切听从小郎君自己的选择。” 崔如渊点点头:“好,既然张助教你认定了,那就好。” “千金难买心头好嘛,这里,用来狩猎,或者跑马,确实是不错的地方,甚至还能在这里修建一个大大的马球场。” “经营好了,确实也是一块不错的地方。” 崔如渊换来了官员。 接下来的事情就很好办了。 记录。 圈封。 出一张证明。 并且张楚还到了自己的符传路引,从今往后,自己将是真正的成为了大唐一份子,成为真正的大唐人。 张楚看着这张相当于身份证样的东西,心中充斥着许多无言诉说的情感。 “多谢崔尚书。” 办完这一切,张楚拱手道。 “都是我的分内之事,食邑信息我已经让人传去了礼部,礼部那边的人怕是今天连夜就会批示,他们正愁着不知道该怎么把这些偏远的,没有人要的土地怎么办呐。” “张助教帮了他们一个大忙。” 崔如渊颔首道。 秦琼带着张楚离开了这里。 崔如渊低头看了眼张楚的食邑之地,轻笑一声,淡淡道:“倒是一个有意思的孩子。” “来人,收起来吧。” 有官员把堪舆图重新束之高阁。 崔如渊一拍脑门,突然想起来,今天一大早就被翼国公拉了过来,自己的鸽子今天还没喂呐。 他匆匆去了。 走出皇城。 秦琼还是不理解张楚为何要那片土地。 “秦伯伯,多谢为小子跑这一趟。” 两人并肩,张楚迎着阳光,笑着说道。 秦琼摇摇头:“白跑一趟。” “小子,你要的那片土地,恕我直言,没有什么用。”秦琼沉声道。 张楚笑的很开心。 “那么多的土地, 甚至比长安最大的勋贵还要多,怎么会没用呐?” “它们大多都是荒地,百姓也不集中。”秦琼道。 “那就把荒地开垦出来,把百姓聚集于一处。”张楚回答。 秦琼被张楚天真的话逗笑了:“开垦不是那么简单的事情,如果那么简单天下也没有那么多荒地了。” “这些地方,都是废弃之地。” “靠着秦川,土地里全都是石头,好像永远都挖不完,压根无法开垦,而且山脚下于长安而言,过于高了,水流不会经过那里,这就意味着永远不可能变成水田。” “不过,倒确实是个跑马的好地方。” 秦琼知道,自己所说的这些弊端,张楚聪慧他肯定都清楚。 “没有坏的土地,只有不会利用的主人。”张楚仍旧慢条斯理。 秦琼深深看了眼他感觉无比倔强的张楚:“小郎君,这就是你所追求的民学么?” 张楚咧嘴笑了出来:“水田熟地不是普通百姓能拥有耕种的,也不是所有大唐百姓都居住在长安附近。” 秦琼不说话了。 他总觉得和小郎君交谈,显得自己的眼界变得很小。 他怀念起来程咬金了。 和他说话,从来没有过这种感觉。 所以,下个路口秦琼和张楚分开了。 第75章 张楚是唯一的选择!张楚学不会黄世仁 秦琼一路走到了卢国公府。 他需要和程咬金交谈下,来告诉自己,自己的目光仍旧没有问题,只是小郎君太过于跳脱,无法理解小郎君的行径,这并不是自己的错。 “啥?” “张郎君选择了秦川脚下?” “嘶······” “是不是崔如渊这个老狗欺负张郎君?那地方穷的很,除了杂草还能长出来什么?” “走,秦二哥,跟我去户部,不对,去礼部,一定要在礼部审批前拦住。” 当秦琼把这件事告诉了程咬金后。 如同秦琼所想的一样,程咬金整个人都要跳起来了,风风火火的拉着秦琼的胳膊就要往外冲。 秦琼拉住了他。 脸上的笑意很浓。 果然,和程咬金聊天,秦琼觉得自己还是一个正常人。 “不用了。” “当时我和崔尚书已经劝过小郎君,小郎君一心如此。” 秦琼说道。 程咬金挠挠头,一脸的不可思议,突然,他猛地一拍大腿,抄起来旁边的一根棍子就冲向程处默的院子。 很快,响起了程处默杀猪叫般的声音。 然后,程咬金心满意足的走了出来。 “哼!” “肯定是这小子昨夜和小郎君喝酒喝的太多,以至于小郎君昏了头。” “成事不足,败事有余的家伙。” 程咬金嘴里还骂骂咧咧。 秦琼嘴角抽了抽,昨夜,秦怀道也是和他们在一起的,当迎上程咬金目光的时候,秦琼脸色一正:“或许就是如此,等回去我定然也不饶他。” “对!”程咬金很高兴。 “不过,小郎君这地方选的,啧······” “秦川脚下·····虽说秦川是个宝贝地方,但对于庄稼而言,则不然。” “小郎君聪慧无比,咋就选了这里呐?” 程咬金无法理解。 秦琼叹了口气:“小郎君说,天下百姓,不是都住在长安附近,他会建设那里。” 程咬金沉默了,抚胸长叹道:“小郎君之想法,终究不是咱们这些粗人能比的。” “对了,秦二哥,今天陛下带着皇后娘娘,还有长乐公主,越王殿下去了永崇坊的小郎君院子。” 这是程处默告诉他的。 “红薯?”秦琼并不意外。 昨天自己告诉了陛下这个消息,说实话,当时若不是长乐公主昏迷,或许陛下早就追着小郎君出去了。 今日一上午便去拜访查看,实属正常。 这东西,对于天下的意义,陛下心里清楚,他们心里也清楚。 “陛下还把制盐之事,交给了长乐公主负责。”程咬金再说道。 秦琼微微皱眉,低头沉思了片刻后:“昨日,药师懋功他们进宫了,应该说的就是这件事,长乐公主,倒是一个好选择。” “陛下还是担心太子殿下?” 程咬金点头:“陛下不是担心太子殿下,而是担心太子这个职位,至今东宫六率太子殿下都没有掌控,就是陛下心中有芥蒂。” “不过,我担心长乐公主掌控制盐之术,长孙家会变得无法被陛下掌控。” 程咬金最忧虑的就是这一点。 秦琼脸色如常,并没有程咬金的过多关切:“陛下能把这件事交给长乐殿下,说明陛下是有信心的。” “长乐殿下也不是不分轻重的人。” “长孙无忌想要通过长乐公主掌控盐铁,并不容易。” “这件事,也不是我们所能担忧的,相信陛下会处理好一切,我们只需要听从陛下的命令就好。” “确实如此!”程咬金很承认这一点。 在陛下手下做官,他们完全不需要考虑其他,只需要 追随着陛下的长剑便好了。 “越王殿下,将会追随小郎君学习民学,那四句话的名字被确定为民学四言,陛下玄龄他们的计划都落空了。”程咬金目光幽幽:“或许,我们这些新兴勋贵的破局之法,真的是在小郎君身上,起码,从现在看,我找不到其他人了。” 说起来这个话题,秦琼脸色变得凝重。 “等回去,我会联合药师,懋功他们,为小郎君建设食邑提供一切能提供的帮助。” “就该这样。”程咬金看的很透彻。 这件事,是他们这群新兴勋贵最大心事。 他们的勋贵,都是寄托于陛下身上,只要陛下在,他们就在,可万一有朝一日不在,他们将会被清洗,就像是陛下清洗前隋旧臣和太上皇臣子那样。 新的皇帝,一句话就可以剥夺他们这些勋贵的一切,并且可以无比容易的把他们的家属下入大狱,甚至沦为贱籍。 但是世族大家不然,就像是萧瑀,现在仍旧傲立于庙堂,这也是为什么长孙无忌拼了命的要迈入世族行列。 只有如此,才能高枕无忧。 程咬金他们也都很清楚这一点。 但,长孙家终究是有底蕴,曾经落寞的世族重新恢复过来,是有可能。 像是他们这些出身勋贵,几乎不可能成为世族,如此,他们想要在陛下死后,让子孙享受祖荫,唯一的路便是打碎当前世族大家的格局。 这是很早之前,李靖,徐世积,包括房玄龄一起商议出来的结论。 可是,这么多年,尽管陛下也在努力想要冲出世族桎梏,可效果微乎其微。 他们更是无可奈何。 但现在,张楚的身影,出现在了他们眼中。 “希望能如此吧。”秦琼低声道。 程咬金叹了口气:“哎·····我也不想着我这个国公能够世代传下去,可总归要让处默,让处默的儿子享受到我的祖荫,其后的,某家也懒得管了。” “可是,庙堂之危,三代平安也是难以奢侈的事情。” 秦琼很认同这个观点:“是这样的,所以,老天把小郎君送到了我们的身边。” “这是我们的福气,是陛下的福气,更是天下百姓的福气。” “我们只要能沾一点点小郎君的福气,就足够了。” 程咬金点头如捣蒜:“就是这样。” ········ 永崇坊。 张楚回到家的时候,院子已经有些认不出来了。 大门被清水洗过,就连上面的门钉都被擦得锃光瓦亮,阳光下甚至都能反射出金光。 门前台阶上的灰尘泥土全都看不见了,露出来上好的青石板的真面目。 院子被打扫的很干净,甚至房顶都被人用水冲过一遍。 张楚走到第三进院子的时候,刚刚从皇城中出来的仆从,正干的热火朝天。 没有看到王铁牛的身影,这让张楚很欣慰,他并没有因为家中来了其他仆从而忘记了自己的任务。 清理院子,指挥的人是那个跪在自己面前,哀求自己带她离去的犯罪家属。 她对于这些事情驾轻就熟。 能让每个人都能发挥出最大的力气,并且安排的有条不紊,没有任何人感觉自己干的比别人多,大家都很满意。 她能一边指挥着,准确而言应该是和其他人协商着,但她的话却能让其他人执行,并且手里刷着房柱的动作没有丝毫的被耽搁。 “主人!” “主人回来了!” 突然,不知道是谁叫了一声,顿时,所有人都停下了手里的劳动,转头齐刷刷望向了张楚。 然后,便是一阵慌乱。 她们赶紧放下工具,跑到了张楚身前,一字排开。 站的很整齐,不愧是从皇宫中走出来的专业人士。 专业人做专业事,这句话张楚一向很认同。 目光扫过这群人的脸颊,张楚一时竟然不知道该说什么。 显然,对连班长都没有当过的张楚而言,怎么能当好主家,管理好下人是一个值得让张楚学习的事情。 虽说,张楚的脑海中有不少模版,比如,黄世仁,比如胡汉三,比如周扒皮····· 可张楚不想直接抄作业。 虽说,成为大唐时代的黄世仁可能过的会不错,但张楚对现在自己的生活条件已经很满意了,没必要再剥削这群可怜的,连姓氏都没有的仆从。 所以张楚打算还是用自己的方式吧,剥削那一套,他真的很难学会和习惯。 “你们叫什么名字?”张楚问道。 众人你看我我看你,还是那位罪臣家属开口解释:“主人,我们没有名字,在皇城里面有代称,但是这些代称出了皇城是不能用了的,不然会触犯大唐律法。” 张楚了然。 他知道,这是因为皇家威严不可侵犯,皇帝所叫的名字,其他人没有这个资格使唤,难道说,你想当皇帝不成?还是说想要体会皇帝的生活? 反正不论是哪一条,对于绝大多数人而言,都是灭顶之灾。 “你之前叫什么名字?”张楚的目光落在了这位看上去三十多岁,已经能称之为妇女的女子身上。 “回禀主人,奴家本家姓吴。”这人回答。 “那你以后就叫吴氏了。”张楚不想问她具体的名字,吴氏这个名字就足够让人分辨出它的主人是谁。 吴氏脸上露出欣喜,她万万没有想到,自己有朝一日竟然能再次用上姓氏,尽管没有名字,可一个吴氏就已经能让自己对得起爹娘祖宗。 以至于都有些喜极而泣。 “你们呐?”张楚看向了其他二十人。 其他人都摇头,她们在宫内时间太长了,送进来的时候大多都还是孩童的年纪,记忆早就模糊。 “这样······”张楚想了下:“以后你们就叫大花,二花,三花好了,依次排列。” “对了,吴氏,你再找个木匠,给每人制作一个木牌,把他们的名字刻在上面,人太多了,我得记一阵子。” 张楚吩咐道。 “是,主人。”吴氏赶紧擦了擦通红的眼眸,急忙应下。 “这些活,是你带着大家干的?”张楚指了指干净的地面,说道。 吴氏急忙摇头:“不是主人,是我们大家一起协商着干的。” 众人闻言,头颅都抬的高了些。 张楚笑笑:“很不错。” “你暂时当这个院子的主事吧,钱都在王铁牛那里,有什么需要,直接报给他,他会把钱给你。” “家里缺的东西很多,需要置办的东西也很多,甚至家里的米缸现在还都是空的,这些都需要去填满。” 张楚说道。 “我会写个目录,交给王管家。”吴氏说道。 “行,不过要念给他听,他不识字。” “对了,多买些柴火,晚上,你们都要好好洗个澡。” 张楚说罢,便向后院走去。 他要看看红薯, 同时,背包里的那些种子,得都挑个区域,栽种。 起码,辣椒绝对不能少,不然张楚总感觉大唐会少很多滋味。 第76章 盘算后世的‘遗产\’,比黄金还重要的东西 背包是张楚在这个世界上,唯一证明自己是从另一个时间穿越过来的东西。 也是后世留给张楚的唯一遗产。 虽说这种证明没什么用,也不会有谁脑残的询问这些问题,可每当张楚提着背包的时候,心里多少还是有些恍惚。 算算时间,这个时候如果按照自己的计划,自己应该在大山中开辟出了一亩小田,搭建了一个树屋,如果运气好还能寻到几个不错的动物伙伴。 甚至,说不准自己的短视频之路,也开始有了起色。 这是张楚对自己未来的安排,大学是要上的,但上大学并不影响自己成为一个荒野求生的博主。 用自己喜欢的方式度过自己的一生,张楚一直觉得自己很幸运。 自己在很早的时候就知道了自己未来要向那个方向发展,而同期的同学们,还大多茫然无措,然后又带着这份茫然无措一头扎进茫然无措的专业中。 至于未来到底要做什么,谁关心呐? 但是现在······ “公子。” 张楚提着背包走到后院,王铁牛赶紧起身迎了过来。 张楚点点头,望着篱笆里,摇曳着努力生长的红薯秧,心情很是不错:“前面院子里的那些仆从,你能不能管理好?” “我已经告诉吴氏,等会她过来找你,家里要置办的东西很多,你算钱给他。” 张楚的目光仍旧在红薯身上,笑着说道。 王铁牛期期艾艾,挠挠头,他有些紧张。 虽说当泼皮的时候,他手下的小弟,何至于二十个?但是王铁牛很清楚,这是完全不一样的,自己当泼皮无赖头头的经验,完全不能放到操持公子的院子里来。 “公子,我还是想跟着你。” “不想在院子里待着。” 王铁牛低声道。 他喜欢和公子经历各种各样的事情,而不是做这些自己并不擅长的精打细算。 张楚拍了拍他的肩膀:“再等一个月,红薯壮了,就不用一直盯着了,到时候,你还是来当我的马夫。” “至于管家,你不识字,确实是有些麻烦,这段时间你观察下吴氏,如果她是一个可以信任的人,我会提拔她当院子的管家。” 张楚说道。 其实,张楚也明白,吴氏她们这群人,是不会背叛自己的,她们就是自己的私人财产,有什么不对自己完全可以直接杖毙,而不用负任何律法责任。 不过,在张楚心里,不论是谁,总的有个试用期。 这是后世的习惯,被张楚带到了大唐。 王铁牛脸色一喜,连连点头:“知道了公子。” 张楚再拍了拍他的肩膀:“去,打几桶水来。” “等会我要用。” 张楚吩咐道。 王铁牛立马跑向了水井。 张楚坐在了石桌前,抬头看了眼大太阳,心里想着应该在这里搭一个架子,然后爬满藤蔓,就会成为一个很好的遮凉休闲的地方。 拉开背包。 烧杯。 滤网。 多功能斧子,对了,还有这个一直贴身携带着的多功能军刀,张楚从腰间卸下也放在了桌上。 打火石。 酒精炉。 ······· 已经开始发芽的土豆。 还有最重要的辣椒种子。 另外的一些种子都是常见的蔬菜,不重要,毕竟大唐的蔬菜也已算是比较丰富了,但种下总比没有强。 把这些一一摆在桌子上,张楚拉开了侧兜。 手机。 充电线。 另外就是荒野求生必备的神器,太阳能充电宝。 张楚按了下手机的屏幕,虽说这么多天没用,但已经没电了。现在已经彻底的成为了砖头。 张楚打算找个上等的匣子,把这三样东西好好保存起来,等到自己死去,自己也将带着这个匣子回归大地,至于千百年后考古人员发现了自己的坟墓,或许他们会惊异,世界会震撼。 但,那都是他们的事情了。 这是一个不错的恶作剧,张楚脸上都荡漾着笑容,这算是自己给这个世界开的一个不大不小的玩笑吧。 另一个侧兜,是一个用塑料袋密封的小盒子。 张楚小心翼翼的把塑料袋打开,生怕损坏了里面的东西。 看着盒子里的东西,张楚清楚,这是自己最重要的东西。 或许红薯土豆于天下而言重若泰山,可是对自己而言只是聊胜于无,自己现在是大唐开国县子,食邑五百户,就算没有土豆和红薯自己也不会饿死。 可没有这些东西,自己或许真的会死。 因为,这小盒子里放着的,是药! 一瓶布洛芬,一盒阿莫西林,一盒诺氟沙星,一瓶蒙脱石散还有一瓶氟雷他定。 张楚准备的并不多,但这五种药就能解决大部分常见的病症,以至于完全可以让自己回到城市之中。 不过现在,张楚有些后悔,后悔自己准备的太少了。 但现在后悔纯粹就是后悔,张楚也从来不是沉沦于后悔中不能自拔的性格,把这五种药重新放进塑料袋中,这会让它们一直保持干燥,塑料袋这东西,在大唐就是神器。 张楚发现自己需要一个铁盒子,然后一把谁也打不开的锁,来存放这可怜的,极少的五种药品。 然后放到自己的枕头下面,谁都不能靠近。 张楚很清楚这些药在关键时候能发挥出来的作用,也丝毫不怀疑它们立竿见影的效果。 “不到最关键时候,绝对不能用。” “这才是真正的用一点少一点。” “它们比天底下最好的宝贝都要珍贵,黄金在它们面前就是一坨。” “不知道,等我死的时候,能不能造出来其中一两样······” 张楚自语。 “不过,阿莫西林倒是有个能代替的东西。” 张楚想起了化学上的一堂课,那位在张楚看来,似乎天底下什么都懂,按他吹牛皮的说法就是自己如果真的心狠,就是当代的绝命毒师。 张楚觉得他说的不是假话,因为他那个锃亮的脑门是最好的佐证,而且,有时候他讲课到了兴之所起,就会说一些制作某些物品的土方法,以提高大家对化学课的兴趣。 只是相比于大药房里便宜又好用的成品,显然他那些土方法一来成本相比于流水线的工业工厂大到不知道哪里去了,而且还不能保证药效和是否被细菌混合的危险。 大家都只是听一听。 张楚倒是记下来了几个,因为他的爱好,也没少和那位总能和学生打成一片的化学老师谈笑风生。 其中就有一个制作阿司匹林的法子。 阿莫西林属于青霉素类抗生素药物,具有很强的广谱杀菌作用,所以消炎药中它的适用范围要比阿司匹林要广,而阿司匹林是非甾体抗炎药,虽说两种药物没有可比性,但显然阿司匹林在消炎范围方面比不上阿莫西林。 可对于治疗解热、镇痛、抗风湿,并且抗炎也是有很不错的对症疗效。 在药品如此匮乏的大唐,能制造些阿司匹林,已经是上天的恩赐了。 张楚手指轻轻叩着石桌,目光幽幽:“看来,得让人去灞桥一趟。” “多折些柳枝,插到秦川山脚下。” 灞桥折柳,长亭送别。 灞桥前数里的柳树,很茂盛,位于长安关中要冲上的灞桥,是长安人文人墨客送别时最喜欢去的地方。 吟诵一句诗词。 多道一句保重。 总是能让两个即将分开的人儿热泪盈眶,并且相约下次见面的时间。 不过随着越来越多的长安百姓,也都开始喜欢上了这种附庸风雅的送别活动,灞桥旁边的柳树有些不够用了。 经历过冬日的蛰伏,春夏天时柳树郁郁苍苍,还看不出来什么,但等到秋天冬天,显然柳树就会出现頽意。那些垂下的柳枝总会看不见,只剩下被长安人折柳折的光秃秃的树干。 但即便如此,长安人还是乐此不疲。 也幸好柳树的生命力旺盛,等到来年总还是发的郁郁葱葱。 而制作阿司匹林的主要成分,就来自于柳树之中。 如果你咀嚼过柳枝,就能知道它的味道,微苦中蕴含着酸唧唧的怪味,这是乙酰水杨酸,提纯之后用淀粉吸附剂压成型就是土法子制作出来的阿司匹林了。 这种法子早就被淘汰了,因为显然这种法子有最大的局限性,就是要栽种大量的柳树,后世的土地如此宝贵,谁会多栽这玩意?更何况,用工业化工艺生产的化工合成来的阿司匹林成本更低廉,产量更高。 聪明的现代人知道怎么选择。 但现在张楚没得选择,所以他得自己栽种大片大片的柳树林。 “公子,水!” 王铁牛脑袋上全都是汗,红薯篱笆旁边已经整齐的摆好了三桶井水。 “好。”张楚颔首,轻吸口气,缓缓收起思绪,把该放好的东西,再次放到了背包里。 拿着种子,站在后院的中央,目光扫过。 张楚选择了两片土地。 一片栽种辣椒这些种子,另一片则是栽种土豆。 让王铁牛清理杂草的时候,张楚把土豆发出来的芽子,用匕首一片片的切成块,每一块上面都有一个芽子,然后放进水桶中。 有很多气泡冒出来。 这是土豆芽子在吞噬着水分。 这样会更容易成活。 不多时,王铁牛清理出来了第一块地方。 张楚亲自把种子都栽种了下去。 完毕后,王铁牛已经又把第二块地方清理好了。 土豆块,排列成行,放进了松软的土壤中。 刚经历过秋雨滋润的土壤,散发着独特的清香。 张楚注视着王铁牛拿着水桶,细心的给这两块刚刚开垦出来并且栽种上作物的土地浇水,嘴角抑制不住的带着微笑。 他已经开始期待深秋的到来的。 没多大会,吴氏就过来了,手里拿着一张单子。 王铁牛掰着手指头,听着吴氏的汇报,脸都要愁成苦瓜了。 家具。 粮食。 柴火。 调料。 被褥。 还有后院所需要的花朵种子。 ······· 二十三个人的吃喝拉撒,并且还有程咬金留下交给张楚暂用的战马所需要的干草料,零零总总加在一起,五十贯就这么没有了。 并且吴氏还给张楚丈量了下身子。 作为家主,一直穿着不合身的,并且都雨水淋过还没有替换,都有些霉味的衣服是不行的。 张楚也让她给王铁牛做了两套。 十贯就这么出去了。 吴氏拿着金块,风风火火的去置办了。 王铁牛看着越来越少的黄金,心情有些不好。他觉得吴氏花钱太快了。 但张楚知道,吴氏已经很精打细算了。 这些东西别看听着都不是很贵的样子,可加起来用这些不算多。 毕竟一个四进的空宅子,要把它重新塞得满满当当,五十贯已经很节省很节省了。 长安居,总是不易的。 不得不说,礼部真的把秦川下的那块土地当成了烫手山芋,现在碰到了张楚这个冤大头,所有的审批都是在加急中度过的。 一般情况下,礼部要核算,要计量,并且为了展现礼部自己的高贵,还要给勋贵们来一个下马威,那就是多拖些时间。 没有个四五日,绝对不会通过。 但就在当天傍晚时分,张楚有些意外,他拿到了礼部审批过的文书。 秦川下的那一片堪比上林苑大小的土地,正式成为了他的食邑之地。 第77章 适应地主阶级还需要时间 “你们慢着点,二花,你盯着些这些柜子,一定要让他们摆放整齐了,绝对不能有任何磕碰。” “大花,你带着这些送菜的去后厨,大家辛苦。” “这些柴火全都堆放到柴房里去,对,主人说了,要堆得严严实实。” “五花,时间不早了,你带着六花她们去做饭,可不能让主人饿了肚子。” “······” 吴氏叫喊着,东奔西走,满头大汗。 当家是不容易的,更别说操持这么一个大院子了。 张楚收拾好了后院,便走到了前院,吴氏赶紧把一个还散发着木头味道的躺椅搬了过来。 这是她专门为张楚置办的。 主人不管多么舒服都是应该的。这也是为了主人能够更好的盯着她们干活。 嘎吱嘎吱······ 新的躺椅还没有经过磨合,张楚躺下去的时候,凳子的各个关节都发出了因为挤压而产生的声音。 不过片刻后,就很安静了。 送货的小厮和家里的仆人,小心翼翼的从张楚身边走过,就算是抬着很重的东西,呼吸声忍不住的粗喘,可当走过张楚身边的时候,总是会无比的安静。 张楚闭上了眼睛。 享受着来之不易的安宁。 不知不觉,天色暗了下来,家中乱糟糟的声音也渐渐消失。 吴氏蹑手蹑脚的走到了张楚身边,拢了下裙摆轻轻蹲在了张楚左手侧,仆人怎么能居高临下的和主人说话呐? 这是大忌。 “主人,你去看看吧。 “家中的所有房间,都安置好了。” “大家都在二进院等着主人分配房间呐。” 吴氏轻声道。 张楚睁开了眼睛,斜了眼旁白额头上布满了豆大汗珠的吴氏。 夕阳已经落下去半个了,大片大片的火烧云沾满了苍穹,映照的整个院子都红彤彤的。 张楚点点头。 吴氏赶紧搀扶着张楚起身。 后面院子里。 除了五花她们五个人忙碌于厨房中,其余人都已经在了。 张楚看了看两侧的房间。 这并不难安排。 张楚简单询问了下她们想和谁一起住的意愿,然后按照她们的意愿分配了房间。 当然不可能单人单间,客观条件不允许。 两个人一个房间虽然房间数是足够的,但,二进院和一进院的房子都要被住满。 张楚最终还是确定了四人一个房间的安排。 这让张楚心里有些感慨,自己越发的像黄世仁了,只是没想到,当张楚把这个安排说出来的时候,所有人都忍不住的欢呼了出来。 她们知道自己不该这样,所有一个个死死用手捂着嘴巴,所以,当她们的手放下的时候,每个人的手上都出现了一个深深的牙印。 这显然瞒不过张楚。 张楚看了眼旁边的吴氏,有些奇怪,再看了眼两侧并不算大的耳房,说实话,这样的房子住上四个人,是要比后世最破最烂的大学宿舍还要拥挤的存在。 张楚不知道她们怎么如此高兴。 吴氏给了张楚答案。 “主人,在掖庭宫,一个房间最少要住八个人,房间比咱们院子里的房间大不了多少。”吴氏解释道。 张楚闻言,也不由得一愣。 没想到如此富裕的皇族,母仪天下的长孙皇后,也会这么压榨剥削可怜的仆人。 似乎是知道张楚心里在想什么,吴氏接着又补充道:“主人,其实八个人已经是不错的了,外面这些贵人院子里,一个房间能住多少就住多少,直到连老鼠的位置都没有才罢休。” 张楚不得不感慨般的叹了口气。 看来自己对这个时代,认识还是太过于浅显了。 地主阶级剥削起来真的是不当人啊。 虽说自己现在应该也属于地主阶级,但如果放到后世,自己应该用不到吊路灯,而其他地主,有一个算一个,路灯上绝对没有冤魂。 “那就这样吧。” “你们去整理自己的房间,厨房已经烧了好几锅水,在吃饭之前,所有人,都得洗个澡。” “不然,不能吃饭。” 张楚下了命令。 就算是她们从皇城里出来,卫生程度远超于大唐其他人,可张楚还是不满意。 现在整个院子里,已经充满了汗臭味和过了三十岁女人身上的妇女味。 所有人都乖乖的去做了。 没有人敢说个不字。 在这个院子里,谁都清楚,主人的话是绝对不能有任何忤逆的,这是大唐仆人的自我修养。 “主人,你不该让她们自己挑选一起居住伙伴的。” 当人都走完了,吴氏小心的向张楚说道。 张楚不解:“为什么?” “这是预防仆大欺主,一般富贵人家都是把关系最不好的人,放在一起居住,这样不仅会防止他们联合起来偷懒或者商量起来对付主家,也会让她们相互监督,只要对方有任何损害家中利益的事,另一方就会毫不犹豫的举报。” “当然,主人,她们不敢有任何欺瞒你的情况,但,这是大唐通用的法子了。” 吴氏说道。 张楚斜了她一眼,笑道:“之前你家是不是也这么管理仆人?” 吴氏咬了下嘴唇:“全大唐都是这样,主人。” 张楚笑了。 “你说的是有道理的。” “不过,这些小事上没有必要如此苛责她们,包括我也不会太过于苛责你,当然,如果谁有出格的事情,我也不会留情。” 张楚说道:“这话,晚上睡觉前你告诉她们。” 吴氏福了福身子,连连应是:“主人心善,是奴家心眼小了。” “奴家该罚。” 吴氏就要领罚。 张楚挥挥手:“你没有什么错。” “你的提醒我说了,是有道理的。” “不过,我终究和那些大唐贵人,有些不一样,这也是我为什么会把你带出来的原因。” 吴氏跪下了。 “多谢主人怜悯吴氏。” “主人善意直通上苍,相信上苍会保佑主人,保佑咱家。” “起来吧,用不着下跪。”张楚低头看着她,眼眸中露出满意之色:“今天你做的很好。” “去吧,收拾下自己,准备吃饭。” 张楚对自己当时的决定也感到开心,大花她们终究只是仆人,在皇城中是最低等的仆人,她们没有任何操持一个家的能力和经验。 吴氏出自官宦人家,她很适合当这个管家。 “是,主人。”吴氏起身:“主人,你的房间里,我购置了几套成品衣物,不知道你合不合身,你的尺寸我已经告诉了裁缝铺子,但他们做好需要些许时间,还请主人先凑活下。” 张楚点点头,他愈发的满意了。 “去吧。” 吴氏缓缓退下。 张楚伸了个懒腰,朝自己的住所走去。 张楚的房间在三进院中,自然是最大,最宏伟的那一间。 张楚推门进去,和之前的灰尘满地,蛛网纵横的房间相比,已经彻彻底底的焕然一新。 新的床榻,新的被褥,新的桌椅,新的茶几,一切都是新的。 而前面那些下人房间中的用品,则是吴氏淘换的二手。 并且中间的木桶里,已经放满了洗澡水。 水温正好。 张楚迫不及待,直接跳了进去。 这是自己来大唐这么多天,第一次真正的好好洗一洗澡。 当肌肤和泡着张楚说不上来是什么草药的洗澡水接触的瞬间,浑身的毛孔仿佛都打开了。 深深的疲累,在温水中快速的翻涌。 张楚双臂搭在木桶边缘上,脑后枕着一个手帕,闭着眼睛,可以说是呼吸间,就有轻微鼾声响起。 当张楚醒来的时候,木桶里的水仍旧温热。 只是房间中不再是只有自己一个人。 吴氏正小心翼翼的调整着水温,当感觉木桶里的水温凉了些后,就会舀出来一勺子,然后添加一勺子热水。 这可以让张楚时刻泡在刚刚好的热水中。 而自己的肩膀上有两双很柔软的手指,在轻轻的按摩。 张楚抬头看了眼,正是八花和九花两人。 张楚知道吴氏为什么会选择她们,因为她们两人算是仆人中最年轻的两个。 不得不说,她们不愧是宫女出身,专业技能将近拉满,在没有打扰自己睡觉的情况下,张楚感觉自己的肩膀无比舒服。 “主人,你醒了。” 吴氏见到张楚睁开了眼睛,赶紧说道。 张楚的脑子渐渐清醒了过来,看着她。 吴氏的年纪不算大,顶天了三十多岁,尽管掖庭宫日复一日的干活让她的眼角处多了些纹路,但仍旧挡不住她的光彩,更别说刚刚洗过澡,头发似乎还未干,有水珠从鬓角落下,散发着淡淡香气。 她年轻的时候定然也是名声不小,拥有不少仰慕者的大小姐。 再看看后面的两个人,八花九花身上还有二十岁女子的小尾巴,并且能被招进宫中,尽管只是最底下的宫女,可颜值这方面,是完全不用怀疑的。 虽说这种该死的地主阶级的享受令人沉迷,但,从未被人如此服侍过的娇羞和不适感,还是让张楚皱了皱眉。 “主人,水烫了么?”吴氏赶紧询问。 “主人,是不是力道重了?”八花急忙道。 张楚深吸口气:“出去。” 吴氏愣了下。 “主人,我们还没有服侍你穿衣服。” “出去!”张楚不知道是被水蒸的,还是因为某处的觉醒,脸颊都有些发热:“我自己来就好。” “可是······”吴氏还要再多说。 张楚直接斜了她一眼。 吴氏微颤,不敢多说,放下手里的舀子,把换洗的衣服放到了张楚身边。 赶紧带着八花和九花离开了房间。 关上门。 八花和九花脸色有些慌乱。 “吴娘,主人这是怎么了?” “是我们侍奉的不好吗?” 八花和九花都要哭了。 吴氏回忆着她们服侍的过程,并没有发现什么不妥的地方:“应该不是,你们不要多想。” “可是,主人他·····”八花和九花眼眸中带着委屈。 吴氏抿了下嘴唇,忽的她的脸颊也有些发烫。 她未出阁便被丢到了皇城内干活,虽说年纪大些,可对于这些事也做不到风轻云淡,毕竟不是老妪。 “噗嗤·····” 她冷不丁的笑了出来。 “听说主人之前都在深山追随老祖宗隐修,这才刚刚下山,怕还是个······” 她话没有说完,可八花和九花已经懂得,两人相识一眼,赶紧低下了头。 脸颊也有些发红。 宫内只有皇帝一人,若是被皇帝宠幸过也不会被卖出掖庭宫,对于这事,整个院子里竟都找不出一个有经验的人。 “好了,你们可不要对主人动什么心思。” “小心得之不易的日子,偷鸡不成蚀把米,被主人打骂出去。” 吴氏警告道。 “吴娘,奴婢不敢。” 八花和九花连连道。 吴氏不说话了,她拢了拢刚换上的衣裙,站到了台阶下,静静等候。 而房间中。 张楚低头看着渐渐平静下来的水桶,再看看门外站着的人影,轻笑一声:“看来,适应地主阶级,还需要时间啊。” 哗啦! 张楚站了起来。 第78章 公子是天底下最好的人!生闷气的李世民 吱呀! 当房门被张楚拉开,吴氏她们忙的转身迎向了张楚。 而当看到张楚的刹那,三个人皆是心中一荡,阵阵失神。 张楚扫过她们三人呆滞的目光:“走吧。” 说罢,便掠过三人,走下台阶,向前院走去。 今日是第一天,张楚作为家主,要陪着她们吃第一顿饭。 “啊?” “奥!” 吴氏猛地反应过来,这个时候张楚背影已经都快要消失在眼前了。 “你们两个,别看了。” “再看眼珠子都要掉出来了。” 吴氏咽了口唾沫,又赶紧向八花和九花喊道。 两人这才醒来,忙的低下头,和吴氏一起快步跟了上去。 院子里是有专门吃饭的食堂的。 一张长条桌子,一直从门口延伸到最深处。 这是张楚安排的,大唐虽多跪坐分餐,可这些大多是勋贵所为,当仆人的谁有资格分餐?有口饭吃就不错了。 一般仆人吃饭的地方,别说桌子了,连凳子都少,蹲着或者席地而坐。 张楚自然不会这样,在张楚眼中她们同样是人,所以就让吴氏找了这张大桌子,说是桌子,其实也就是用长条木板简单搭了下,再配几个小胡凳子,舒适型直接飙升很多。 而在尽头,放着一把特别的凳子,这是张楚的位置。 桌子两侧已经齐齐坐满了人。 当吴氏和八花九花落座,二十一个人,还是很壮观的。 二十一双眼睛齐刷刷落在张楚身上,让张楚都以为自己来到了传说中的山寨。 王铁牛没在这里,他端着自己的饭食去了后院。 “大家忙了一天。” “我也没有什么好说的。” “今天,我让吴娘把咱们家的柴房装满了,柴火堆积如山,我让吴娘把咱们的米缸装满了,不过我觉得还不够,明天,要置办我们足够吃一年的粮食,胡麻油也要给我装满五个大缸。” “我们的院子虽然清洁了很多,可窗户还要补修,秋天过去就是冬天了,要更换成再大的风也吹不烂的用油泡过的窗户纸,房顶也要检查,我不希望下雨的时候我们的粮食柴火被损坏。” “要做的事情还有很多,吴娘,这些你看着安排就好,不用怕花钱。” “这个院子是我们遮风挡雨的地方,只要有它在,我们就不会被雨淋,就不会被风吹,也预示着我们不会缺粮食吃。” “大家明白吗?” 张楚没有说什么高谈阔论,更没有说什么齐心协力的话。 她们是自己的仆人,自己理应当给她们一口饭吃。 张楚说的很简单,简单到就算是什么都没有学过的老农也能听懂,吴娘她们当然更明白。 众人眼中都闪烁着对未来生活期待的光芒。 吴娘用力的点点头:“是,主人。” “对了,以后也不要叫我主人,换个称呼,主家,阿郎,公子都可以。”张楚没有特殊的癖好,主人这个称呼听着着实是有些怪怪的。 虽说在大唐很正常。 “那以后,就叫郎君吧。”吴娘说道。 “公子。”张楚直接确定了下来,然后就拿起来了筷子:“吃饭。” 桌上的食物很简单,就是羊肉汤外加大饼,但这样的食物在大唐已经是顶好顶好的了,特别是张楚还强调了下,光吃肉也能吃饱,如果不够,再让五花去做。 这话更是让所有人欢呼。 吴娘趁着微弱的烛光,望着一个个像是好久没有吃饱过的,恨不得把脑袋埋进碗里的众人:“一个个的,公子还在这里呐,有点样子。” 张楚挥挥手:“吃饭,讲究的就是一个香字。” “遇见公子,是她们的福分。”吴娘小口饮了口羊肉汤:“在掖庭宫,虽说饭菜还算足够,但时间太紧了,很难有吃饱的时候。更别说规矩多,稍有不对便被罚没一顿饭。” 张楚笑笑,不得不说,大唐的羊肉味道比后世的要强不少,真香:“明天我要去食邑之地。” “你带着大家整理院子,当然,专业的维修必须要去找专业的匠人来。” 吴氏连连点头:“是公子,我省的。” “公子,咱家的食邑之地,在什么地方?富庶么?是不是水田?” 吴氏眼睛发光。 毕竟今后,她觉得自家的主要来源就是这些农户。 这是很正常的想法。 张楚大口吃了块肉:“在秦川脚下。” 秦川脚下? 吴氏呆了下,然后‘奥’了一声,便没有说话,喝口汤,只是这口汤她喝的有些时间长,等到她再次抬起头的时候,看着桌上饼子没动多少,可是已经开始盛第二碗的大花等人。 眉头一簇。 目光凌厉。 “饼子也能吃饱。” “天底下哪里有这样吃羊肉的,就算是宫内有羊肉的时候,也不过每人三四块罢了。” 吴氏沉声道。 大花她们被吓了一跳,赶紧回了自己的座位。 张楚看了眼吴氏,很清楚吴氏为何这样说。 秦川山脚下的地方,听起来确实是无比贫瘠。 “去盛吧。” “今天肉多,说了让大家吃肉也能吃饱。” “吴娘, 不用那么紧张,虽说食邑之地在秦川山脚,可咱们不会缺钱的。” 张楚笑着,再向大花她们说道:“去吧。” 大花她们重新站起来了。 只是回来的时候,碗里只是清汤,不见肉块。 张楚双眸微凝。 吴氏见状,赶紧起身再让众人去盛肉。 每个人的碗里肉不少,可众人吃起来的时候却只啃着手里的大饼。 “碗里的肉,都给我吃完,不然,丢出去喂狗。” 张楚懒得再说,给自己再盛了一大碗,去找王铁牛去了。 所有人都眼巴巴的望着吴氏。 吴氏叹了口气:“吃吧,吃吧,公子都说了。” “记住,这是公子心善,除了公子这里,你们找找,天底下还有多少像是公子的主人?” “我告诉你们,一个没有。” “公子说了,咱家的食邑之地是在秦川脚下,你们知道,秦川脚下是什么地方。” “像是今天这样吃法,不成,咱们是来侍奉公子,不是来吃干饭的。” “等到明天,五娘,肉光给公子就足够了,我们吃粟米一样能吃饱。” 吴氏发话了。 众人无不认同吴氏的话。 像是公子这样的好主人,天底下真的都没有了。 秦川山脚那是什么地方?鸟不拉屎的地方!公子的食邑在这个地方,按照今天的吃法,怎么能成呐? “吃饭吧,不要浪费。”吴氏声音温柔了下来。 大花等人低下头。 继续吃了起来。 但吃着吃着,众人的眼泪都落了下来,混合着羊肉一起送到了嘴里。 如果是其他贵人,食邑之地如此偏僻,怕是自己一天三顿吃的都是粗糠,几点肉腥估计逢年过节才有。 她们无比坚信这一点。 公子却······ 公子真的是天底下最好的人!!! 今后自己定是要少吃些,不能给公子增加不必要的负担,不然公子就该卖了自己了。 虽说才来一天,但,已经谁都不想离开这里了。 这么好的公子,走了才是天底下最大的蠢货。 ········ 宫城。 立政殿。 月明星稀,虫鸣四起。 李世民看着手里的奏报,脸上充满了疑惑。 这奏报是礼部交上来的,记载着张楚食邑之地的批示。 毕竟皇帝要知晓每一个勋贵的食邑,这是皇帝的权力。 “这小子······” “虽说长安附近的田地,大多都已经划给了之前的勋贵,但,长安城稍稍远的地方,也有不少不错的土地。” “还有周围的县域,更是能找到水田熟田。” “秦川脚下,这地方,能长庄稼?” 李世民不理解。 他想破脑袋也没有想到,张楚竟然会选择这里。 长孙皇后凑过了脑袋:“咦?” “陛下,礼部的效率什么时候这么快了?” “小郎君今天才挑选了地方,下午竟然就已经批示完成了。” “前所未有。” 长孙皇后惊叹。 李世民把奏折随手丢到了一旁,冷哼一声:“这群老匹夫,他们是害怕小郎君反悔。” “这破地方,能有人挑选,他们的鼻涕泡都得乐出来。” “估计这群人,少不了嗤笑小郎君的选择。” 长孙皇后皱眉:“那为何小郎君要选择这里?” “鬼知道。” “这小子如此精明,怎么在这么重要的事情上犯傻了?” “算了,听说叔宝今天都去户部给他把关了,看来是这小子意已决。” “也不知道是什么诱惑了他。” “天色不早了,歇息吧。” 李世民不想了,心里还有些生气。 小郎君这是一点没有看重自己给他的食邑权利么?竟然如此白白浪费。 长孙皇后扶住了李世民的胳膊。 “陛下,小郎君怕是有自己的想法。” “可就算是说破天,秦川脚下的这些土地,种草可以,其他的,难。” “虽说旁边有条大河,但山脚下的地势可要比大河高。” “如果能引水,这块地方早就被人抢走了。” “哎!” 李世民直接用被子蒙住了自己的脸。 他气张楚完全浪费了自己的苦心。 长孙皇后摇摇头,让人熄灭了蜡烛。 ·········· 朝阳破空。 张楚醒的挺早。 今天要去食邑之地,昨夜睡下的时候心里就有些激动。 自己也拥有自己的部曲了。 这是很值得高兴的事情。 不过,张楚刚走出房间,程处默,秦怀道两人就冲了过来。 两人身上都有些露水,显然,已经早早的等在了外面。 脸色焦急。 神情还有些微微恼怒。 第79章 秦川县子!神仙岔 “大哥!” 见到张楚,程处默和秦怀道齐齐唤道。 “大哥,你昨天的食邑之地选错了。”程处默直截了当的向张楚说道。 “是啊大哥。你怎么选择了秦川山脚?现在长安勋贵都在讨论你,都说你······”秦怀道目光凝重,话不敢说完,显然这些传论并不是什么好话。 “咕咚!” 程处默狠狠咽了口唾沫,用力攥了下拳头:“怪不得昨日我爹拿着棍子不由分说的打我,还说是我和大哥你喝酒,导致大哥你昏了头。” “奶奶的,礼部这群家伙,真的是太过分了,还有户部,这不是明显的欺负大哥你不懂长安情况吗?” “今天朝堂,礼部侍郎陆川有还笑着说大哥你的审批,他们一天之内就送过来了,可以说是礼部从未有过的速度,这件事全朝的官员都知道了,等到下朝后,全长安的人几乎也都知道了。” “所有人都在说大哥你有点蠢。” “他们给大哥你起了一个称号,叫秦川县子,其中嘲讽意味,甚重。” 程处默声音缓缓降低,缩了缩脖子,咬牙切齿。 张楚眯了下眼眸。 “是么?” “没想到,传的竟然如此之快。” “也没想到,我一个小小的开国县子,挑选一个食邑之地,还能引来如此之多的讨论。” 张楚伸了个腰,轻轻一笑,倒是对程处默的话丝毫不为意。 “大哥,要不你去找下陛下吧,应该还能更换!”秦怀道提议。 张楚直接摇头。 “我一个小小开国县子,却能拥有堪比上林苑大小的土地,这应该偷笑还来不及,为何要更换呐?” “可是,大哥······”秦怀道激动。 “不用说了,等会跟我去转一转。” “还没吃饭吧,吴娘,朝食送来。” 张楚看向了站在一旁的吴氏。 吴氏答应一声,赶忙吩咐,很快,朝食端了上来。 三碗碗能插着筷子而不倒的粥,一整张用羊油烘焙的大饼,外加三碟大唐人常吃的蔬菜。 程处默和秦怀道吃的肚皮浑圆。 张楚则是有些意兴阑珊,这餐食的味道,着实还有提高的空间。 吃饱喝足,张楚摸了下自己怀中昨夜准备的一张字据,还在,便带着两人直奔秦川脚下。 马蹄急促。 张楚从灞桥而过,先考察了下这里的柳树,果不其然,路边的柳树都已经有些秃秃的了。 垂下的柳枝,早就被折完了,但树顶上的柳条还算茂密,好像是变成了被修剪过的羊驼,宽大矮小的柳树,竟然还都有了几分挺拔的意味。 望着源源不断送行的长安人,张楚觉得自己应该早些下手,不然怕是连顶上的柳枝都保不住。 不过,不是现在。 先踩好点,做到有的放矢便可。 一路奔腾。 掀起无数烟尘。 秦川巍峨的脉络,从远处看去,就如同一条粗大的黑龙,山巅则是被浓浓白雾缭绕,如梦似幻。 八百里秦川,孕育了关中这片神奇的土地,也孕育了这里璀璨的文明和性子烈如火的关中儿郎。 如此之地方,它的山脚下,怎么可能是一片荒芜之地呐? 更别说,所谓八水绕长安的八条河流中,其中有五条河流皆是发源于秦川之中。 沣水,即沣河,从秦岭沣峪口流出,涝水,又称之为潦水,即涝河,发源于秦岭梁的静峪脑,更有“关中山水最佳处”之美誉。 潏水,即潏河,发源于秦岭北麓,灞水,又称滋水,即灞河,发源于秦岭北坡的蓝田县灞源镇,浐水,发源于秦岭北麓。 而流经张楚这片大地的大河,最近的就是潏水,稍远的就是浐水,张楚这片广袤的地方,就在这两条大河中间。 这种土地,真的没有道理没有人要。 张楚想不明白这一点。 很快,三人勒马于潏水之畔,望着河流中奔涌的,刚刚从秦川中流淌下来的清澈的河水,张楚心中有些激动,手持马鞭,指着潏水之后的那些土地,兴奋道:“看呐。” “这些土地都将是我的了。” “不仅仅是这些,旁边的那么多无人的荒地,我都会买下来。” “长安勋贵和百姓都不要的土地,我张楚全都收了。” “多好的土地啊,多么清澈的河水啊。” “看吧,你们看着吧,用不了多久,所有长安人都会羡慕我。” 张楚喝道。 大唐人说他们聪明,他们确实聪明,疯狂的掠夺着下游上好的水田熟地,可是说他们聪明,却白白浪费了这么大片大片的上游广袤土地。 虽说这里的土地有些石子,可深耕两遍后,这里就将变得比关中所有土地都要肥沃。虽说这里没有下游那般,只需要在河流上挖一个口子,河水就会自动的灌溉进去的便利,可,只要在潏水上架起一个个水车,潏水里面比黄金还要宝贵的水,就会轻易地逆流而上。 或许,这也是大唐人聪明的一种体现。 只有张楚这样的人,才会打这里土地的主意,才会真正的用汗水来浇灌每一片土地。 程处默和秦怀道望着广袤的土地,两人挠挠头,不知道该怎么说。 “驾!” 张楚自然也不需要他们说什么,张楚双腿猛地夹了下马腹,如同利箭般继续朝着秦川冲去。 秋风呼啸于耳鬓,渐渐蓄起的长发随着秋风浩荡,身上的青衫更是猎猎作响。 张楚有些疯狂的奔腾在属于他的土地上。 张开双臂,拥抱着美好的一切。 程处默和秦怀道紧紧在后面跟着,他们不知道,更不理解为何大哥如此高兴。 但,他们远远望着大哥的背影,却感觉,大哥就该是这样的,天底下肯定就没有能难住大哥的事情。 渐渐地,两人心底的担忧也尽数散了,两腿夹紧马腹,一左一右,驰骋于张楚身侧。 他们也跟着张楚大笑了出来。 这一刻,他们更是坚信,大哥会创造出一切美好的事物,大哥会让全长安那些嗤笑大哥今日选择的所有人,羡慕。 一路奔腾。 马蹄生花。 前方,一个庄子出现在了视线之内。 这个庄子是张楚食邑范围内最大的一个庄子,总共有一百七八十户左右,名字叫神仙岔。 因为进入这个庄子的路有一个岔口,一个路是通向庄子,另一路则是通向秦川深处,传说是神仙走的路,所以这个庄子便名为神仙岔。 有一说一,这庄子的名字不错。 可是当张楚乘马进去的时候,才发现这庄子和神仙真的是一点关系都没有。 又黑又瘦的孩童。 又黑又瘦的汉子和妇女。 又黑又瘦的老妪和老丈。 这个岔口,太岔了,仿佛从神仙之地直接岔到了地狱里来。 街道泥泞,因为前几日下雨的缘故,有些水洼,可水洼里的水又黑又臭,还有大量的蚊虫。 刚进去,程处默和秦怀道便捂住了鼻子,张楚的眉头,也轻轻蹙了起来。 味道很大。 就连秦川里的风都吹不散。 空气中都弥漫着。 显然,三个人的到来,就像是往死寂的湖泊中丢下去了一颗石子,引起了不小的波澜。 那些蹲在自家门口,双眸无精打采的老丈和老妪,眼睛终于动了下,追随着张楚。 玩耍的孩童也停下了嬉戏打闹,怯生的躲得远远的的,望着高头大马,眼神中露出羡慕和恐惧。 推着小车,背着锄头农具,不断奔波的汉子和妇女们,也都是自发的站到了道路两侧,生怕冲撞了贵人,给自己招来灭顶之灾。 “大哥······” “没想到长安还有这么穷的庄子。” “怪不得礼部那群家伙连轴审批过了。首善之区,京畿之地,如此穷的村庄,不用想,绝对是礼部的心头病。他们推行的德行,在这里举步维艰,可他们不敢声张,因为这是他们的过失。” “但是今后,他们将会光明正大的谈论这个村子,说不准,还会凑着再多骂大哥你几句。” 程处默沉声道。 张楚理解他话中的意思。 这些庄民,今后就是自己的部曲,自己今后将是他们的主人,自然要对他们负责,而那些礼部的大老爷们可不管庄民生活如何艰难。 只要他们出来发现庄民还是如此没有德行,他们就会直接把矛头对准张楚,痛斥张楚不教导部曲,不遵守礼法,会把庄民所有失礼之事都算在张楚身上。 而他们只需要动动嘴皮子,什么都不用做。 “行马鞭!”张楚说道。 程处默抽出马鞭,在空中狠狠抽了数下,破空的响声炸裂于神仙岔内,传荡的很远。 很快,一个穿一身麻木衣服,看上去还算干净的中年人,摇摇晃晃的跑了过来。 “三位贵人。” “不知道那位是我家主人?” 就这几步路的距离,看上去不过三四十的中年人却粗喘的上气不接下气、 他昨日就接到了衙门的消息,今日一天都在等待。 “你是这里的村正?”张楚俯视着他,询问道。 这中年人立马朝着张楚跪下:“正是奴下,主人,前几日我阿耶过失,我便接任了村正一职。” “奴下没有在庄头迎接主人,是奴下的过失,还请主人惩处。” 他战战兢兢的说道。 大唐百姓似乎请罪是与生俱来的习惯。 不需要学习就能精通。 吴氏是这样。 神仙岔的村正也是这样。 张楚翻身下马。 把马鞭丢给了程处默。 “叫什么名字。” “奴下胡勇。” “知道我来干什么的?” “昨日县衙的李士曹告诉奴下了,主人选定了我们神仙岔作为主人的食邑部曲。” “奴下惶恐,能得主人垂青,实在是所有神仙岔奴下的荣幸。” 胡勇哭喊,声音中还带着兴奋和激动。 他们这些姥姥不疼舅舅不爱的百姓,巴不得能找到一位主人。 这里实在是太偏了,就算是万年县县衙都有些无能为力,多少年来,他们几乎就是自生自灭,若不是神仙岔这个庄名还记载于长安的堪舆图上,说他们是流民,也不为过了。 “起来吧。” “带我去逛一逛你们庄子的田地。” 张楚平静道。 第80章 大唐土地现状!主家是恶人 胡勇迫不及待的站了起来。 不过可能是双腿力气不够,胳膊微微弯曲,然后用力伸直,是借了下大地反弹的力量。 程处默和秦怀道看的都有些心惊肉跳,害怕不小心胳膊直接断了,想要搀扶。 胡勇咧着大嘴,赶紧挥手:“两位贵人,奴下身子不干净,好多虱虫,还是别沾染了贵人。” 虱子跳蚤。 这是长安比老鼠还要多,比蚂蚁还要常见的动物。 试问,就算是长安城里的贵人,谁身上会没有几个?更别说普通的百姓了。 程处默和秦怀道牵着马,嘿嘿一笑,不以为然:“我身上也多着嘞。” 不过,胡勇终究也还是没有距离太过于靠近于张楚和程处默他们。 他远远跟着。 只要保证主人说话的时候,自己能听见就好了。 在神仙岔百姓的注视中,四人出了庄子。 庄子外面,就是农田了。 现在已经初秋,田地里的庄稼按理说应该是要露出丰收的迹象,可是,张楚站在地头,望着前方的田间,感觉有点不可思议。 这里确实是庄稼地。 只是,栽种着的粟,张楚不知道这和杂草有什么两样。 还幸亏前几日的那一场雨,不然,张楚估计着这些田地里的庄稼,一亩地能不能有一担。 纤弱的粟杆就像是头发丝一样,上面的果实囊就那么无精打采的耷拉着,仿佛一阵风过来就能断了。 张楚这样的怀疑是有根据的,瞧一瞧田地里那些烂在地里的粟,几乎都是断倒的。 稀稀松松。 哩哩啦啦。 看着都感觉有一种憋屈的感觉。 和来的时候,长安附近的庄稼相比,差的确实不是一星半点。 长安附近的那些土地,张楚算了下,一亩地是能有四五担左右的,而这种产量是随着距离逐渐递减,到了这里,就已经达到了最低的程度。 张楚朝旁边走了几步。 这一块田里栽种的是高粱,只是这里的高粱没有张楚记忆中那种挺拔的,高耸的,完全能遮挡住视线,并且高粱穗子黑黝黝的不知道的还以为是最好的葡萄串般的果实。 可是这里······ 如果不是胡勇解释,张楚真的没有办法相信这里会是高粱。 “主人,今年的食邑,能不能少收些?” “之前交给朝廷的赋税,差不多占据四成,主人你也看到了,庄子的情况,就是这样。” “要不,主子今年减少一成如何?” 胡勇鼓起了力量,咬了咬干裂的嘴唇,整个人的呼吸中,都带着一种不好意思的,羞愧的焦灼。 他知道,自己说出来这话是该死的。 哪里有奴仆,让自家主子少收粮食的道理? 可是,这里的情况真的是太差了,胡勇只想着今年冬天,能少饿死些人,就算·····就算能让那些本该饿死的人,能多挺一挺也是好的。 张楚笑了:“你少一成,他们少一成,我的日子还有发过么?家里的二十个仆人就是二十张嘴,你让她们去喝西北风?” 张楚看都没看胡勇。 蹲下,伸手抓了把田地里的泥土。 放在鼻子下面嗅了嗅,没有嗅到杂味,张楚把泥土随手丢弃,拍拍手,再次站起来,指着神仙岔的土地,还有土地里在除虫,除草的那些百姓。 大太阳下面,他们的腰仿佛都要折了一样,比虾还要弯。 胡勇闻言,他的腰比田地里的农户更要弯了。 “现在,你们村子里一家能栽种多少亩田?”张楚说道。 大唐行事的土地制度,现在还是李渊所制定的,李世民虽有更改,但主体并没有多少变动。 按照李渊时期的大唐律法,成年之后的男子,朝廷会分给一百亩地,其中二十亩是永业田,剩下的八十亩则是分口田,简单来说,永业田就是你的私产,分口田相当于你租种朝廷的土地,等你年纪大了就会收回,这一部分需要交税。 大唐的税收有些灵活,但总体便是粮食,绢,棉,麻这些常见的生活必需品,并且附以徭役,便组成了大唐的税收。 而税收是会根据天下去年收成而定,折算成钱财综合来看差不多就是天下百姓平均收入的三成左右。 至于神仙岔这里胡勇所说的占据五成,是因为神仙岔的平均产量远低于大唐百姓的平均值,所以就占的多些。 看到这里,你就要说了,一个成年男子一百亩地,以来供养全家老小。 在后世就算闭着眼把种子撒到地里,都能有不错的收成,在大唐,岂不是家家户户都是地主了? 这你就错了。 朝廷分给你这么多,主要是因为经历过乱世,人口凋零,地多人少。 至于你能栽种多少,朝廷不管,只需要你纳够自己要缴纳的税就好,并且这一百亩地里,有部分农田,当然也有部分林地和完全不能耕作的山地。 总的真的能收成庄稼的土地,加起来也就二十亩顶天了。 而且这还是李渊时期,现在李世民已经调整到成年男子可以分七十亩,因为人渐渐多起来了,自然要分的田地就开始变少。 “主人,差不多一家有二十亩。”胡勇没有犹豫,这些数据早就已经印在了他的脑子里。 “二十亩。” “一亩一担。” 张楚眯了下眼睛:“这一年就是二十担,交给朝廷四成, 那么就剩下十二担。” “以一家以五口人来算,一个妇女,两个孩子,一个老人,再加一个成年劳力,正常吧。” 张楚瞥了眼胡勇。 胡勇连连点头:“正常,正常。” “一个人一年粮食差不多要用三担?”张楚再道。 胡勇苦着脸连连点头。 “你们怎么活下来的?”张楚摇摇头。 “农闲的时候,我们可以进长安打短工,凑吧凑吧,能活着。”胡勇涩然:“但遇见灾年,就没办法了,我们这里死的人比其他地方要多些。” “永业田卖不出去?”张楚笑着直接点出了痛点。 永业田是好东西,天下所有勋贵都盯着百姓不大的碗里的这点私产,一旦有些天灾人祸,百姓就得出售永业田,这是没办法的事。 尽管百姓知道永业田是自己子孙活下去的资本,但,不卖别说子孙了,自己都活不下去。 饮鸩止渴。 便是如此。 只是,神仙岔这里的永业田,没有那个勋贵会买。 京兆府二十四县,那么多好田,谁会傻到把财富浪费到这些荒地里? “是啊主人。” “咱们这里的地,没有人会那么蠢。” 胡勇声音沙哑。 不过声音刚落下,他身子就猛地一颤,骤然跪下:“主人,奴下不是说你。” “奴下嘴误。” “奴下该死。” 张楚都没有反应呐,胡勇已经给了自己两个响亮的耳光。 张楚直接一脚把他踹到了地里。 斜了他一眼,淡淡道:“再有下次,把你的舌头割了。” “是,是,是。”胡勇如释重负。 程处默和秦怀道悄悄相互看了一眼,嘴角轻笑。 他们知道这不是大哥的性子,大哥如此做,他们清楚,就是为了更好的打开局面。 对于这些百姓,好话他们是绝对不会听的。 只有让他们感受到生命威胁,感受到大哥的威严,才能乖乖的如同兔子样匍匐于你的脚下,而后, 再可徐徐图之。 “去。” “把所有的农户叫过来。” “我有话给他们说。” “既然打短工能凑活,看来不指望地里的收成啊。” 张楚走到了一处树荫下,享受着秋风的凉爽,朝胡勇喝道。 胡勇瞳孔骤缩,想要说什么,但终究没有那个胆子了。 舌头还是很重要的。 他慌忙爬起来,大跑着冲向了村子。 程处默和秦怀道把马拴到了旁边的树上,坐到了张楚身侧。 “大哥,嘿嘿······” “虽然你刚才没有大吵大叫,可是比长安最恶毒的主家还要恶毒。” “特别是那句, 你少一成,他少一成,咱的日子还有法过么?” “一个恶主形象,跃然而生。” 程处默佩服。 张楚叹了口气:“对于这些百姓,不这么做,他们是不会听的。” “大哥,你要怎么做?” “这里的田地,你也看到了。” 秦怀道眼眸中还尽是不解,他望着那些可怜的庄稼,实在是想不到大哥能有什么办法来拯救他们。 “等会你们就知道了。”张楚思量道。 ········· 胡勇跑的很急。 他心里对于主家已经大致是有判断了。 赋税绝对不会少,看样子主家似乎还有再加的打算。 而且主家心狠,那一句‘割了舌头’是那么的淡然和平缓,显然如果平常不经常做,是完全不会如此风轻云淡的。 完了,完了!!! 胡勇心里充满了沮丧。 原本还想着,有主人了,他们今后的日子就好过了,主人总不会看着自己的部曲如此水深火热。 可现在,他想错了。 主人这好像真的是没有把他们当人。 这次神仙岔的乡亲,怕是真的全部躲不过了。 但是没有办法。 当朝廷把他们划分给主人的时候,自己就已经是主人的部曲,俗话说就是奴。 他们的命,就是主人的。 自然,他们的田地,他们的一切,都是。 躲不过去。 想到这里,胡勇的鼻子很酸,他觉得这个世道真的是太难了,他也完全不知道老爹是怎么干了一辈子村正这个位置。 胡勇心里麻木。 可,主人的命令总还是得执行。 神仙岔的百姓都被聚合了起来,村正把张楚到来的消息告诉了他们。 大家都很兴奋。 “主人来救我们了?” “我们今后是不是好活了?” “村正,主人会帮我们的,是不是?” 众人纷纷喝道,麻木的目光中露出了这辈子第一次希翼之光。 胡勇抽了抽嘴角,他不知道怎么说,最后只能摇摇头,叹了口气,带着众人向村头走去。 农户们也都看出了胡勇的脸色。 一个个的,渐渐从兴奋变得沉默了下来。 “如果,他要提赋税,我给他拼命。” 冷不丁的有一个汉子低声道。 “对,如果提赋税,拼命!” “不能再提了,真的不能再提了!主家他······” “这是把我们往死路上逼?” “原以为朝廷已经很苛刻了,主家也这样吗?” 人群有些骚乱。 “等见到主人,咱们一起求求主人吧。” “咱们是主人的奴仆,主人应该不会······” “太过分。” “但,不要冲动。” “主人心冷,一句话差点我的舌头就没了,主人杀起人来,肯定更利索。” 胡勇提醒。 瞬间,农户们寒蝉噤声,所有人都缩了缩脑袋。 片刻后,胆子小的开始抽泣。 谁都没想到,主家竟是个恶人! 第81章 张楚的目的!妇女照样能顶半边天 神仙岔的乡亲步伐越发沉重了起来。 那些在田野里忙碌的神仙岔百姓,见到自家庄子聚集起来了这么多一大片黑压压的人,也都自发的汇聚了起来。 最后,他们站在了张楚面前。 程处默和秦怀道站在张楚两侧,他们只是攥紧了腰间的唐刀,至于其他的,两人清楚这是大哥的舞台。 张楚没有起身。 嘴里叼着一根甘草。 目光扫过黑压压的一片,他们确实是黑压压的一片,一个个黑瘦黑瘦的模样,让张楚都感觉自己是不是进入了煤窑厂。 要不是那一双双麻木的眼睛,张楚真的很难觉得这群人不是干尸,而是一群人。 “主人,神仙岔一百八十六户,都在这里了。” 胡勇深吸口气,沙哑道。 张楚斜靠着树干,轻轻翘起了二郎腿,双眸轻轻一凝:“我让你把所有人都叫来。” “已经是所有人了。”胡勇茫然。 “女人呐?”张楚盯着他的眼睛。 胡勇身子一颤,立马低下了头完全不敢和张楚对视:“主人,那些妇女,也要叫来么?” “她们没什么用,这些人是一百八十六户的当家人。” “有他们在,就足够了吧。” 胡勇赶忙道。 张楚摇摇头:“不够,我需要女人。” “去,把妇女也全都给我叫来。” “我有用。” 张楚下令。 胡勇呆滞,他用力的抿了下干裂的嘴唇,豆大的汗水从额头上疯狂的往下落,滴滴拉拉落在地上,都能听到仿佛雨滴的声音。 “主人,主人······” “不要这样,主人,他们都是些没见识的妇女,万万比不上长安城里的那些······” 胡勇嗓子里仿佛被刀子割过,他的腿,这会也是抖动的厉害,全身力气都好似被抽干。 他身后的那些男人,一个个的也都是瞪大了眼珠子,呲目欲裂。 甚至都传出了磨牙的声音。 但,盯着身材雄伟的程处默和秦怀道,目光落在那两把闪烁着金光的唐刀上,他们的腿就像是被钉在了地上,没办法动弹。 而且,眼前这人,已是自己的主人。 自己,包括家里的妇女老小,都是这个人的财产。 他可以随意处置。 但即便如此,好像谁也没有听说过刚刚抵达自己的部曲所在,便要用部曲家所有妇女的事情。 这一刻,张楚的脑袋上,被他们打上了一个又一个标签。 最终,汇成两个字,恶主! 天底下最荒唐的恶主! 嘭! 胡勇再一次被踹倒在地。 但这次不是张楚出手,而是程处默。 一脚狠狠踹在他的小腹上,疼的胡勇跪在地上蜷缩成团无法动弹。 “去!” “我大哥的话,不想再说第二遍。” 程处默沉声道。 胡勇抬头盯着张楚,他的勇气再一次的被击溃了,用力的点点头,爬着痛苦的站起来,再次朝着庄子走去。 有人想要跟着胡勇回去。 可直接被程处默的唐刀架在了脖子上。 “谁动,谁死。” “如果真的想死,不如等一等,等家眷到了,一起死,也没有遗憾了,省的自己死了婆娘还留在世上,说不准又便宜了谁呐,呵呵呵·····” 张楚笑着轻松道。 这话是有作用的。 想要冲回庄子的那些汉子都犹豫了,然后咬着牙狠狠地回到了自己的位置上,痛苦的捂着脸,只埋怨自己无能! 这一次,胡勇的速度很快。 他身后,浩浩荡荡的跟着一百八十六户人家的妇女。 妇女们焦急,脸上也带着惶恐。 不知道胡勇给她们说了什么,到了这里便各自找到了自己的夫君,抱头痛哭起来。 哭声一片。 还颇为壮观。 张楚没有打扰,他觉得这样的画面平日是很难见到的,程处默和秦怀道倒是面面相觑,总觉得大哥玩的是不是有些过了。 过了一阵子,最先站起来了的是一个比程处默还要雄壮一些的妇女,一张大脸不知道多少天没有清洗过,身上的味道就算是风野外的风都吹不散。 她直接跪在了张楚面前。 “主人。” “我愿意陪你。” “可是你要放了我家郎君,还有家里的几个孩子。” 妇女嗓音粗犷,犹如西域雄风吹拂过山岗般的气势。 “娘啊·····”人群中一个男子哀吼捶胸, 不能自已。 张楚向胡勇勾了勾手指。 胡勇脸色有些发白的,程处默那一脚到现在还都没有缓过来,然后,他就又得到了张楚的一脚。 胡勇直接瘫痪在了地上。 “知道为什么踹你吗?”张楚低头望着他。 胡勇疯狂摇头。 “你向她们说了什么?”张楚指了指跪在地上的‘豪侠’。 胡勇瞳孔一缩,咽了口唾沫,期期艾艾的缩了缩脖子:“主人,我说······我说,奴下真的没有说什么,就是说,就是说主人正等着,让她们陪侍。” 然后胡勇的脸上又出现了一个大脚印。 胡勇满脸委屈。 张楚不理会他,朝人群中捶胸的那位汉子喊了一声:“快把你家婆娘拉回去。” “呸!” “这算什么事!” “爷我怎么也算是陛下亲封的开国县子,正五品国子监助教,昭昭天下,朗朗乾坤,怎能于田野之间就行苟且之事!” “更何况你们是我的部曲,乃是我的奴仆,我怎能行如此横刀夺爱之事呐?” “你还愣着干什么,还不快把你家婆娘拉走?” 张楚又向那个人吼了一声。 这酸爽····· 张楚揉了揉鼻子,压下了打喷嚏的冲动。 那男子想要拉着自己的婆娘,可是这妇女竟有些不愿回去了,看着张楚,那眼睛里竟然还有几分情意。 张楚转回了身。 “回去!” “真以为主人看上你了。” “娘的!” 那男子痛骂。 妇女这才擦了擦泪花,带着失落的跟着自家郎君回到了刚才的位置。 人群中发出了几声轻笑。 但笑声很快就消失,又只剩下寂静。 张楚这才转过了身,挥挥手,自己先坐在了地头:“你们都别站着了,也都坐。” 众人你看我我看你,但也还是慢慢坐了下去,望着前头的张楚,眼中全都是疑惑。 “是不是胡勇给你们说了什么?” “让大家误会了?” “我是你们的主人,你们是我的部曲,今后咱们是天底下最亲密的关系,我让你们去死,你们都不会皱一下眉头,我怎么又会抢你们的粮食和女人呐?” “我叫你们来,是想谈一谈,这块地方,这样下去,不成。” 张楚声音柔软下来,一扫刚才的凌厉和霸道。 胡勇用手捂着脸,在旁边瞪大了眼珠子。 他突然觉得,自己好像被主人当枪用了。 没有人说话,众人只是你看我我看你。 张楚伸了个腰,继续道:“胡勇之前说了,你们家家户户,能用的地,二十亩。” “一年辛辛苦苦二十担,自己剩下十二担。” “可是,一个人能痛痛快快的吃一年,最少要五担,三担顶多就是不让人饿死,当然,我也知道有吃三担粮食的人,还有很多,可是他们一年吃肉就能吃十多担,更别说其他的瓜果,蔬菜。” “可是这些东西,你们又有多少呐?” “你们只有这点可怜的粮食,然后去城里,给人当牛做马,再补充些粮食,不让自己,不让老婆孩子饿死。” “这样的日子,很煎熬,我听着就感觉有些窒息。” “万一,有些天灾人祸,等待你们的就只有一个字,死。” “我说的,不错吧。” 张楚状态很轻松,就像是聊天一样,笑望着众人,等待着他们的回答。 众人沉默。 可过了片刻,有人弱弱出声:“主人,你说的一点不差。” 张楚笑着颔首,又道:“陛下许我五百户食邑,长安城附近的好田,能凑够,只要我点头,户部尚书就能帮我搞定。” “翼国公你们也知道吧。” 张楚问道。 众人茫然。 “就是秦琼秦叔宝秦大将军。”张楚补充。 “晓得。”当张楚声音落下,就有人激动的吼了出来。 所有人的目光都变了,带着些许的火热。 显然,对于这个名字,没有人陌生。 “当时他就在我身边,他劝我不要选择这里。” “啂,这位就是翼公的儿子,秦怀道。”张楚指了指右手边的秦怀道,又指了指程处默:“这位你们更熟悉,他叫程处默,他是程咬金的儿子。” 哗! 当这个名字再出来,不少人都伸长了脖子,甚至坐的比较靠后的百姓都站了起来,想要看一看。 程咬金这个名字,更是大名鼎鼎。 “可是他们叫我大哥。” “所以说,你们不要想着我会要你们的粮食,我会要你们的婆娘,说实话,你们这点粮食,还有再看看你们手边的屁婆娘,哪一点能让主人我看得上?” 张楚笑着反问道。 这下子,所有人的目光又变了,他们觉得主人说的很有道理。 “我觉得你们之前都是被胡勇的话蒙骗了,我是带你们来发家致富,带你们吃饱喝足,带你们过上好日子的。” “可能是他不想让大家过上好日子。” “这家伙,从我第一眼,看着他就不像是一个好人。” 当张楚声音落下,矛盾瞬间就转移了。 胡勇被一群婆娘围住,那砂锅大的拳头疯狂的往他身上招呼。 那群汉子也都是骂骂咧咧的攻击着胡勇,说自己错怪了主人,说差点就冤枉了主人。 甚至不少人都凑到了张楚身边,开始殷勤的道歉。 张楚和他们的关系,瞬间就拉近了很多。 所付出的代价,也不过只是胡勇又挨了几拳,门牙掉了一个罢了。 张楚让程处默和秦怀道把妇女和胡勇分开了。 不然张楚真的害怕胡勇会撑不住。 显然,大唐女子,特别是农妇,是很有热情的。 张楚很喜欢这一点。 胡勇像是一条死狗趴在那里,程处默摸了下鼻息,还有气,张楚就不管他了,让他一个人在那里趴着就好。 “我知道大家心里对自己现在的处境,都有不满。” “为什么城中的百姓为什么能分到那么好的土地?为什么你们的土地,都在秦川山脚下?” “这看上去不公平,其实,老天是公平的,我们这里的土地,一点都不比他们长安任何田地差。” 张楚沉声道。 但这番话,引起了一阵骚动。 张楚让他们直抒胸臆,说一说那里是不如长安好田的地方。 有人说:“我们这里没有水!” 张楚道:“潏水就在旁边,引上来即可。” 有人说:“土地里有好多石头,耕作起来很难。” 张楚道:“那还是没有真正深耕,只要深耕一遍就可解决。” 有人说:“有些地方充斥着盐碱,栽不活庄稼。” 张楚道:“只要把盐碱去了,不就是好地了吗?” 一问一答,所有村民面面相觑。 他们觉得主人太天真了。 张楚站了起来:“我知道你们不信。” “但,天底下就没有什么做不到的事情。” “从现在开始,这里所有的土地,都将收归于我手中。” “当然,我会交给你们比长安水田还要好的土地让你们去耕种,每年只需要缴纳三成租子就可以,剩下的全是你们的。” “并且,作为补偿,你们身上的所有徭役,全部废除,我需要你们干活的时候,你们可以去干,也可以不去干,当然,去干的会得到你们应该得到的报酬。” “这话,我就放在这里,你们,要不要和主人我,打这个赌?” 张楚笑的很亲切。 程处默和秦怀道相识一眼,也终于看出了大哥的目的。 大哥要把这里之前朝廷分出去的土地,全部再收回来。 大哥要彻底的把这块地方全部掌控。 虽说他们是大哥的食邑部曲,他们的赋税是对向大哥,朝廷不再收取,大哥成为他们的主人,但,他们手中的土地按照道理还是在他们手里。 毕竟,他们有地契。 就算是长安其他勋贵的食邑之地,也没有说能把朝廷分下去的土地全部收回来的道理。 特别是永业田! 大唐律法规定了,只认地契。 而且后分封的食邑封地,勋贵并没有权力废除朝廷下发的地契。毕竟勋贵只是勋贵,终究不是皇帝,土地是大唐的根本,只有皇帝才有资格行使这个权力,废除地契。 他们想要食邑奴仆的土地,需要商议,一般也都不会做的太过,一切都需要符合流程。 毕竟是自己的部曲,自己的奴隶,若是强取豪夺,传出去对自己的官名声望都有不小的影响。 这是勋贵很看重的地方。 像是大哥这般,上来就要收回所有土地的做法,说实话,还从未听说过。 “这些地契,你们暂时还可以拿着,等见到了效果,再考量也可以。” “这是你们的权力。” “觉得不划算,到时候完全可以退出赌约。” 张楚再道,声音中仍旧没有丝毫威胁胁迫的意思。 他就静静的望着众人,耐心等待。 对于土地,大唐人总是特别的小心和谨慎。但张楚也毫不怕他们不答应,因为自己开出的条件,绝对足够。 三成的租子,比他们现在四成是要少不少的。 虽说自己说的徭役,原本就打算废除。 这玩意是行不通的,只有以工代赈才能快速的发展起来。 但是放在这里用一用,效果很不错,因为除了粮食这些赋税外,徭役也是一个很大的负担。 果不其然,人群的骚动愈发猛烈。 片刻后,就有人小心的询问,带着不可思议:“主人,你·····你真的不让我们强制徭役吗?我们以后给你干活,你还·····发钱?” “现在就可打字据。”张楚说道。 “我,我愿意!三成的租子,剩下的都是我的,并且没有徭役,主人,真的可以吗?”有一位汉子走了出来,仍旧有些不相信的询问道。 张楚当场从怀中拿出昨夜自己考量了颇久的字据,放在了这人面前,咬破手指,按在了上面。 那人犹豫,他不识字。 农户们的目光又落在了胡勇身上。 这是唯一识字的人。 胡勇一直醒着,只是装睡,他一直听着。 张楚让程处默把他叫醒,胡勇看着字据,艰难咽了口唾沫,沙哑道:“这是真的。” 第一个人出现后,第二个人就又出现了,第三个,第四个····· 字据上的名字写的密密麻麻,手印又是一个接着一个,幸亏张楚多带了几张纸。 最后,一百八十三个名字,整整齐齐。 张楚很满意。 农户也都很满意。 “主人,那你叫她们过来,又有什么事呐?”胡勇爬了起来,指了指那些妇女,悲愤道,他觉得自己这顿毒打,是白挨了。 张楚把字据收起来,笑的很灿烂。 “因为,她们也是人,她们和男人享受一样的权利,在我这里,没有男女之分,只有能力之分。” “谁能干,谁上。” “谁没能力,谁下来。” “钱,更是一样赚!” “妇女,照样也能顶半边天!” 张楚的声音大了起来,每一个字都响彻于每个妇女耳中。 这一次没有骚动,只有呆愣。 不仅是妇女,包括她们的汉子,都觉得自己听错了。 妇女,什么时候能顶半边天?!!! 第82章 尘埃落定!步入正轨,神仙里! 张楚望着满脸不敢置信的妇女和从未听说过般震撼的汉子,张楚双手附后,就静静站立,等待他们自己消化。 不论是收回他们手中所有的土地,还是说发动妇女也投入生产建设中来。 从始至终张楚就只有一个目的。 那就是把这块地方,建设起来。 简单来说,这一块堪比上林苑大小的食邑之地,就是张楚的试验田。 如果这里都不能成功,那么长安的建设肯定也不会成功,更何况于整个大唐乎? 收回土地,这是防止等到建设成功后,有长安城中的勋贵用大价钱来蛊惑这些村民。 这是很可能的事情。 张楚很清楚,整个长安勋贵,除了寥寥数人,其余几乎都是在等着看自己的笑话,是绝对不希望自己建设发展。 虽说食邑是陛下封赏给自己的地方,可地契这个东西,是一个极不稳定的因素。 万一真的有坏种,偷偷找自己的仆人购买他们手里的地契,如此地契落到对方手中,就相当于一块钢板被人活生生切开了一个口子。 到时候,他们再借着各种幌子来阻挠,来破坏,应付起来会很麻烦。 所以,张楚必须从根本上斩断如此巨大的不稳定因素。 土地只要在自己手里,自己 就能保证仆从们不会饿肚子,不会被骗,能保证这片土地的顺利发展。 至于张楚鼓动这些妇女,说出这一句着名的话,也是因为神仙岔的农户太少了。 就算五百户全都算起来,也不过五百个男丁,相比于这块巨大的土地,还有即将开始的伟大工程而言,不够,真的是一点都不够。 妇女,自然就是很好的劳动力补充。 甚至,下一步,可以把这五百户所有人都发动起来,尽可能的发光发热。 而且,大唐妇女的热情和干劲,从刚才那些围着胡勇的妇女们来看,是绝对不缺少的,她们甚至要比汉子们还要更吃苦耐劳和紧紧抓着这个机会。 因为她们也不傻,很清楚主人给自己带来的这个机会是多么的来之不易! 张楚思虑很深,每一步,都走的同样稳妥。 他望着都已经开始低声讨论的农户们,嘴角笑的越发满意。 “主人!” 终于,有妇女忍不住了,举起了胳膊,怯生生朝张楚询问道:“主人,你说的妇女能顶半边天,是什么意思?” 张楚望着她,再扫过一双双充满渴望的眼睛。 “大唐律法规定,每个男子成年后,就能领取相应的土地,而这份权利,显然你们是不具备的。” “可现在,主人我给你们。” “简单来说,就是同工同酬。” “比如,主人我要在这里修建水利,需要人来劳动,男人可以报名,一天能赚十文钱,在之前,妇女有这个权利吗?没有。” “你们只能在家纺织,或者说相夫教子,如果想要出去劳动换取报酬,是完全不可能的,除非进入贱籍,去当丫鬟,当仆人。” “可我们是良人,为何要这么做呐?” “所以说,这就堵死了你们广大妇女的路,而现在,我可以明确的告诉你们,其他地方我不说,但在神仙岔,男人能赚十文钱,你们妇女也能挣十文钱。” “在神仙岔,男人能干的活,你们妇女一样能干。” “在神仙岔,你们可以用自己的双手来养活自己。” “在神仙岔,主人我无限尊重和维护你们做人的权利,大家都是人,都是两只眼睛一个嘴,都是不吃饭就要饿肚子的普通人,汉子妇女,从来就没有什么不一样。” 张楚喝道。 神仙岔的汉子们眼睛都瞪圆了。 主人这样的说法,他们真的是第一次听见。 神仙岔的妇女们眼睛更是一个个冒出来了血丝,仿佛火焰燃烧。 他们都死死的盯着张楚。 又一次的陷入了死寂。 胡勇站在旁边,他的腰弯着,没办法不弯,身上就没有一块地方是不疼的,可当他听着张楚说的话,竟直起了身子,满是难以置信的盯着张楚,口干舌燥。 程处默和秦怀道也是嘴巴里仿佛火燎般。 两人相互看了一眼。 目光中尽是惊骇。 张楚这一次没有等待他们自己醒来,因为张楚很清楚,这个时候就必须趁热打铁,直接把章程确定下来。 张楚很清楚,这在整个大唐都是破天荒的一次。 这些妇女一时间六神无主也很正常。 毕竟,当家做主,讨论大事几乎还都是男人来拍板,别看神仙岔的妇女们一个个都很粗壮的样子,可她们在生活中做的决定很少。 所以,张楚还要再逼她们往前迈出一步。 “怎么?” “你们不愿意?” 张楚眯了下眼眸,淡淡道。 “ 你们,真的要放弃自己本就应该享受的权利?你们真的要放弃劳动,教育等等一系列权利?” “想一想你们的娘亲,想一想你们的祖母她们是怎么度过的一生,再想一想,你们的女儿今后是不是也要和她们一样度过一生?现在,选择权就在你们手里。” “如果你们不同意,就当我从未说过。” “所有汉子,都不要开口,你们没有发言的资格,我是在问她们!” “十!” “九!” “八!” “······” 田野之上,只剩下张楚的声音了。 而随着数字的越来越小,张楚能听到,一颗颗疯狂跳动着的心,更加疯狂,豆大的汗珠从妇女额头上落下,她们脸色变得青紫,嘴唇更是有些发白。 终于! 当张楚念出“三”这个字刹那的时候。 “我!!!” “我愿意!!!” “主人,奴婢愿意!!!” 一个妇女推开了人群,冲到了张楚面前,直接跪下了。 “我也愿意,我也愿意。” “主人,我愿意,我愿意!” “老天爷啊,人世间竟然还有这么好的事,主人,奴婢叩谢主人。” “能挣钱,谁不愿意,主人,我们同意,谁不同意就是俺翠花的仇敌。” “·····” 哗啦啦!!! 神仙岔的妇女们都跪下了。 那些站着的汉子你看我我看你,他们不知道这到底是不是好事,他们也不知道这代表意味着什么,但看着自己婆娘激动的样子,他们也都没有说什么。 自己是主人的奴仆。 其实,帮着主人干活,应该是天经地义的事情。 而现在主人竟然还要给钱,这么想一想,他们也没有什么好反对的了。 至于所谓的让女人出去挣钱补贴家用,会不会自己脸上无光,这些长安城中百姓绝对会考虑的问题,他们连想都没有想过。 饭都吃不饱了,谁还有空考虑有脸没脸? 先活下去,这是最实在,也是最优先的事情。 “善!” 张楚俯视着她们,朗声高喊。 “明天,我就会招募工人,但是在这之前,如果谁洗不干净自己的身子,如果谁的脖子上还有大块大块的黑泥,不论男女,绝不收用!” “而且,也不要想着自己不干就不用洗了,我会检查,我会到你们家中去检查。” “如果谁的身子还和今天这般肮脏,我会直接把他的腿打断。” “现在,立马,滚回家去,洗干净自己,多么干净都不为过!!!” 张楚吼道。 气氛一下子僵住了。 神仙岔的农户们什么时候听过这样的命令? 他们低头看看自己的手,再看看自己的胳膊,是有些糊在上面的泥,胸膛前面,后背上的包浆更是闪闪发光,脖子转头的时候都感觉有些不顺畅,这是因为泥太厚了,以至于都快要形成护颈了。 “现在就去!!!”张楚吼道。 汉子和妇女们争相搀扶着跑走了。 主人发起火来,真的好可怕! 望着风风火火的背影,张楚用力吐了口气。 经济建设固然重要,可是卫生建设也绝对不能落后,这应该是相辅相成的。 特别是大唐这个时代,但凡出现传染病就是巨大的灾难! 勤洗手,多洗澡,喝开水,那么简单的事情能让拉肚子这类虽是小病,可令人痛不欲生的发生率,降低很多很多。 但张楚也知道,这些都必须一步步来,不可能一口吃成大胖子。 胡勇见张楚望着田地陷入了沉思,他悄悄转过身,想偷偷溜走。 这里自己是待不住了。 主人心太黑了! 娘唉! 自己真的是成为了主人手里的枪,纯纯背了一次大黑锅。 “胡勇。” 当听到张楚的声音,胡勇脸上也不知道是疼的还是怎么滴,呲牙咧嘴。 他苦笑着转过身。 “主·····主人。” “心里有怨气?”张楚斜了他一眼。 程处默和秦怀道立马盯了过去。 胡勇双腿一颤,直接跪下了:“主人,不敢。” “那就是有。”张楚嘴角微翘。 “没有,没有,没有·····”胡勇恨不得再甩自己两巴掌,主人思维太敏感了,自己每一句话都能抓住漏洞,让他欲哭无泪。 不过刚才不知道被谁家婆娘在脸上打了几拳,这会还肿着呐,他还是狠不下心再给自己一巴掌。 “起来吧。” 张楚把他扶了起来。 胡勇受宠若惊,老老实实的站在旁边,低着脑袋,大气不敢喘。 “今天能如此顺利,记你一功。”张楚拍了拍他肩膀上的尘土。 “能帮助主人,奴下很高兴。”胡勇大叫。 张楚哈哈一笑。 胡勇这个人不坏,能继承他爹的村正之位,还有刚才的表现,张楚清楚他心里有神仙岔的百姓,他这个村正当得合格。 “走吧,跟我转转。” “百姓们干活,我不可能时时刻刻盯着,你要替主人我分忧啊。” 张楚背着手往前走去。 胡勇张大了嘴巴,不敢相信张楚说的话,以为自己听错了。 自己这个村正,还能干? 自己都把主人当成恶主了。 刚才自己给主人带来那么不好的影响,还引起了这么大的民愤······ 程处默和秦怀道笑嘻嘻的走到他身边,伸手,直接把他架了起来:“胡村正,大哥可不是小心眼的人。” “大哥向来奖赏分明,而是你也知道,刚才大哥就是故意让你当个棋子,不要往心里去。” 两人架着他跟上了张楚。 “哎呦,小公爷,奴下哪里敢往心里去,不,是绝对不会往心里去,主人一来神仙岔就这么大的动静,我知道主人是为真的想要建设这里,刚才也是奴下太过于心胸狭窄,目光短浅,完全不知道主人的计划。” “幸好没有打乱主人的步骤,不然奴下我死不足惜。” “小公爷,不用架我,我能走,能走。” 胡勇受宠若惊,整个人都像是被汗水包裹了一般,脸色更是通红,可心中却美极了。 能被主人当枪用,是自己的荣幸!!! “放下他吧。”张楚笑了。 胡勇被放下了。 程处默和秦怀道笑嘻嘻的站到了张楚身侧。 “除了神仙岔,周围还有几个庄子,我要把他们全部聚合在一起,神仙岔就是最好的位置。” “到时候,你这个村正就别干了。” “我会设立神仙里,这个里长,你来当。” 张楚拍拍手,说道。 胡勇整个人都有些手舞足蹈:“不····主人,我·····” “何德何能,何德何能。” “主人,我刚才对不起你,可主人你不计前嫌·····” “里长,我当里长?祖宗哎,我升官了?” 胡勇恍惚,突然一个大礼包砸在头上,让他产生了不真实感。 “但前提是,要有相匹配的能力。” “走,去潏水边。” “这么好的大水,不好好利用,怎么能成?” “从明天开始,第一条沟渠,就从这里挖起。” 张楚大踏步的朝着潏水走去。 程处默踢了脚还在激动中的胡勇,他猛地一个哆嗦,直接跳了起来。 “放心吧主人,奴下定然呕心沥血,绝对不会让主人失望!” 也顾不上疼了,迈着小碎步,追上了张楚。 程处默和秦怀道感觉自己的位置被抢了。 两人看着围在大哥身边的胡勇,突然觉得,这家伙,不像是大哥手里的枪,倒是,像条狗啊。 第83章 不来大唐当牛马,来了大唐还当牛马,白来了? 张楚带着胡勇,顺着田地,一路走到了潏水。 程处默和秦怀道牵着马,跟在两人后面。 大哥在交代明日的工程,他们插不上话。 大水波涛。 生生不息。 有风吹来,便裹挟着巨量的水雾,撞到身上,凉爽无比。 “胡勇,记住了么?” “就沿着我们走过来的路,修建一条沟渠,只要这条沟渠修建完毕,两侧的大量田地,不仅是你们开垦出来的熟田,就是那些荒地都会变成上好的水田。” “只要这条沟渠贯通了,便会盘活这片土地,后面只需要如法炮制,这片土地会焕发出恐怖的生命力。” 张楚伸了个腰,笑道。 胡勇抿了下干裂的嘴唇,望着宽阔的潏水,脸上带着犹豫:“主人,你的想法是不错。” “可,可是主人你也知道,我们后面的土地是比潏水高的。” “如果能挖出一条沟渠就能灌溉,我们这里也不至于,如此穷困!” “这片地方也不会等不到主人你挑选。” 胡勇挠挠头。 他觉得自己应该提醒下主人,不然,白白浪费那么多的时间和力气。 修建沟渠,这并不难想。 但关键是,如果真的那么简单,只需要修建一条沟渠就能灌溉土地,正如他所说,这里的土地早就被人抢光了。 “是啊大哥。” “水,顺流而下,从未有过流向高处的道理。”程处默沉声道。 张楚笑笑:“用水车不就行了么?” “记住,沟渠用不着连接河岸,我要搭建一条从水车至沟渠的水流通道,把河水注入沟渠中。” 张楚说的很随意。 胡勇嘴角抽了抽,他突然觉得主人想的真的是太天真了。 “主人,用水车来灌溉这么多土地,得是多大的水车,又得用多少人日夜转动水车?” “这·····” “不可能的主人,之前不是没有人计算过,最后断言,绝对不会赚钱,全都是赔本。” 胡勇慌忙再道。 张楚却没有再解释。 大唐的水车,想要向高处提水,全都是依靠着人力或者蓄力,但,这一点并不是没有办法解决。 筒车! 这可以说是水车的最终进化体了。 南宋张孝祥《竹车》有云: “转此大法轮, 救汝旱岁苦,老农用不知,瞬息了千亩,功效显着,较人、畜力翻车为优。” 以至于到了后世现代,一些地方还有这种构造水车使用。 生命力之顽强,令人惊叹。 只要条件允许,成本,效率等等,远胜于用现代发电机或者内燃机带动水泵,这是连绵千年百姓智慧的结晶,可不是一般东西能媲美的。 用在神仙岔这里,可以说正正好! 大水,阔地! 筒车几乎就是为这种地方而生! 但,现在给他们说,估计都是一头蒙,对于没见过的东西,大唐人的接受能力完全比不上现代人。 所以,张楚懒得多费口舌。 “这些你就不用管了。” “按照我的吩咐去做。” “告诉百姓,但凡上工者,一人一天八文钱,若是能连续上工一个月而不间断者,后面会折算成一天十文钱,最后一天补齐。” “男女不限,但太老的或者太小的也不能要,最少得有工作能力。” “我不是开善堂的好人,懂?” 张楚想了下,给出了一个他认为很合理的工钱。 其实这个工钱,很不错了,可以说称之为很好。 贞观七年,连年征战和天灾,每担粮食差不多是七八十文,换算下来,一斗粮食差不多就是八文钱。 也就是说,神仙岔的百姓在这里干一天活,就能得到一斗粮食。 当然,这是理论上的没有损耗的换算。 每担七八十文这是朝廷出的铆定价格,坊市所售卖的粮食价格则是要高一些,但,八文钱不买米,而是买高粱买粟这些粮食还是足够的。 说实话,这样的价格,就算是在最农忙的时候,城中每个贵人家的短工工钱也达不到。 而且,高工价并不是全年才有,一年也就那么最多一个月,其余农闲时分,差不多一天才不过三四文罢了。 即便如此,百姓还都是趋之若鹜。 可见张楚的价格之高,不过,张楚还是有其他目的的。 胡勇咽了口唾沫:“一天,八文?连续三十天,能达到一天十文?” “主人,这是真的么?还男女不限?” 张楚点头:“我没有必要骗你们。” “当然,这个价格,只对于神仙岔的百姓,其他庄子的百姓要来做工,也可以,但必须要减,每个人,四文钱。” “如果他们愿意搬到神仙岔,并且愿意参加赌注,就可以把他们的工钱和神仙岔百姓的工钱恢复一样的水平。” “当然,如果他们不愿意搬到神仙岔,但愿意参加赌注,今天我说的所有权益,他们照样也能享受。” “如果愿意搬到神仙岔,但不愿意参加赌注,工钱,六文!” “并且,这些四文钱五文钱的百姓,不享受全勤,奥,就是连续三十天上工折算到十文钱的待遇。” “对了,还有个前提,那就是必须要把自己洗干净!” “不然,不接受,我可不想大家干活的时候,被那种又丑又骚的味道包裹,会很影响效率。” 张楚又嘱咐道。 他不可能一个庄子一个庄子的去询问,去鼓舞。 这是最下下的计策。 上上策便是用神仙岔打开一个口子,让其他庄子的百姓主动地,自愿地,投入自己的笼子里来。 胡勇明白了张楚的意思。 他用力颔首,牢记于心中。 张楚又说了些注意事项,天色便已经不早了,翻身上马,带着程处默和秦怀道直奔长安城。 胡勇疯狂的用力的挥舞着手臂,以恭送心中最好的主人。 当看不见张楚的身影,胡勇迫不及待的跑向了神仙岔。 他要把这个消息,告诉所有乡亲。 尽管他想不到,想不透主人这么做,到底有什么用,沟渠是被很多贵人测算而后废弃掉的。 但,工钱是真的,这就足够了。 主人,真的是大善人。 自己之前对于主人,真的是误会太深了。 ········· 永崇坊。 张楚回来的时候,院子里仍旧热火朝天。 坊正周长福也在这里。 吴氏的行动力着实不错,除了大花二花她们这群家里的仆人在工作外,还有一个个专业人员在辛勤的劳动。 窗户上的,已经破烂了的纸都已经替换上了干净的,明亮的油纸。 房子上面的瓦片,也经历着修复和整备。 甚至地上的一些青石砖,都被招来的工人掀开,再重新铺设,因为时间长了,很多砖未免被侵蚀的坑坑洼洼。 一下雨院子里都是水洼不说,可能走起路来一个不慎就会被绊倒。 这样的情况当然不允许出现在公子院中。 “公子!”见到张楚程处默和秦怀道三人走了进来,吴氏急忙迎了上来。 周长福则是赶紧行礼。 “周坊正,不用多礼。” “吴娘,这些都是你安排的?” “很不错。” 张楚望着已经彻底改头换面,焕然一新的院子,称赞道。 吴氏笑吟吟的把张楚搀扶到了躺椅前,还不忘朝周长福微微欠了下腰:“公子,这些可都不是我安排的。” “我也不过就是动了动嘴皮子,这些队伍,得感谢坊长大人。” “要不是坊长大人,也不会进展如此快。” “我一个小女子懂什么啊。” 吴氏把所有的功劳都丢给了周长福。 周长福苦笑一声:“子侯爷,你找的这个管家,是真的厉害,吴娘是我见过最精明的人。” “这些队伍可以说是附近最有经验,手艺最好的了,但她却是只用了七成不到的价格,就把他们请了过来。” “这功,我可不敢要,是吴娘厉害。” “那不还全是周坊长的面子。”吴氏笑吟吟的,只要能为公子节省了钱财,这点功劳她完全不介意丢给周长福。 在她眼中,这些都是虚的,只有口袋里的铜子才是真真切切的好东西。 程处默和秦怀道也是颇为意外。 “没想到大哥真的捡到宝了。” 两人可知道吴娘是怎么来的。 白送! 就是一个搭头。 却不曾想,能力如此出众。 “多谢小公爷称赞,是奴婢找到公子这块宝了。” “不然,奴婢现在还在暗无天日的掖庭宫里呐。” 吴氏回的滴水不漏。 “好了好了,都不要相互吹捧了。” “吴娘,去忙你的吧。” “周坊长,我还真正有事要寻你,咱们长安,有没有上好的木匠?” “能做水车的那种大作坊。” 张楚让吴氏继续盯着去了,顾不上歇息,直接朝周长福询问道。 寻找这样的匠人,程处默和秦怀道两人远不如周长福熟悉。 “子侯爷要······制作水车?” “是,用在秦川脚下?” 周长福精明,立马就想到了张楚的用处。 张楚颇为意外的看了他一眼:“你知道?” 周长福挠挠头,不好意思的说道:“子侯爷,你的食邑之地,长安真的都传遍了,我乃是管理一坊的坊正,每天接触那么多人,耳朵杂的很,自然也听说了。” “不过·····” “恕我直言,子侯爷,这东西,你哪里用不到。” “想要以水车来灌溉,不说土地太多完全照顾不过来,想要全部覆盖不知得多少,这就是一大笔支出。” “另外,驱动这些水车,单单所消耗的人力,畜力都是无法想象的一大笔数字,不划算,真的不划算。” 周长福也劝道。 张楚脸上仍旧带着笑意:“你只管说就好。” “这·····”周长福叹了口气,点点头:“哎,子侯爷,咱们永崇坊附近,就有个修行坊,中间只隔着昭国坊,那里居住的百姓,几乎都是匠人,也是少府监,工部,将作司下的匠人安住最多的地方。” “那里有一户姓孙的人家,世代制作水车。” “找他们,肯定可以。” 周长福说的很详细。 修行坊? 张楚颔首。 “好,我知道了。” “多谢坊长,来,都别站着了,坐。” 张楚指了指旁边的小凳子。 四人聊了会天,夕阳西下,红霞漫天,程处默,秦怀道和周长福便告辞了。 张楚也起身,回了房间。 明天让人制作筒车,自己怎么说也得画些图纸,虽说不用太精细,但必须得有,不然自己比划的估计他们听不懂。 这玩意,历史书上就有插图和小方块的趣味讲解,复刻出来,并不难。 当张楚再从房间中出来的时候,天色早就已经暗了下来。 张楚揉了揉太阳穴,走向了后院。 他得计算下自己还有多少钱,制作这么大的筒车,神仙岔即将开始的工程,前期的花费,小不了! 若是钱不够,还得想法子先挣一笔钱。 嘚! 没想到来到了大唐,不知不觉又要变成挣钱的牛马了。 虽说是有爵位的牛马,可,好像也改不了是劳碌命啊。 贼他娘! 不来是当牛马,来了也是当牛马,自己这大唐不是白来了吗? “算了算了,不能这样比。” “在后世当牛马是为了娶媳妇买房子,在大唐当牛马是为了天下百姓,不一样,绝对不一样。” “先天下之忧而忧,后天下之乐而乐” “我这可比买房子娶媳妇当牛马高级多。” 张楚自我pua。 不过很有效果,心里的一丝郁闷,消失了,步伐也轻快了很多。 果然,人什么时候都不能少了阿q精神。 第84章 奴和仆,一个组织的开端!王铁牛真正的用途 “吴娘啊,少点用吧,这才几天?公子的钱都已经用了快七百贯。” “按照这个花法,用不了多久,公子就没钱了。” “你不是说,公子的食邑之地很差么?到时候这些钱全都花完了,咋办啊。” “哎,我怎么不知道你说的这些呐?可是家里这些钱,我何尝多花过一个铜板?” “公子是县子,又是国子监助教,公子今后打交道的那些人,肯定都是咱们长安的青年才俊,这些钱,不花能行吗?可万万不能让外面的人小瞧了咱们公子。” “你说的有道理,可是·····” 张楚刚到后院,就听到王铁牛和吴氏争执的声音。 自然就是为了钱。 王铁牛抱怨吴氏花钱太快了,吴氏则是解释这些自己所有的开销,都是很正常的,并且又报给了王铁牛明天要做的很多事情,需要经费。 “咳!” 张楚轻轻发出了一点声音。 坐在石桌前,正掰着手指头计算的两个人猛地站了起来。 “公子!” 两人齐齐唤道,而后忙的到了张楚身侧,搀扶着张楚坐到了石桌前。 “你们也坐。”张楚指了指自己对面的凳子。 王铁牛和吴氏坐到了张楚对面。 “在讨论什么呐?” “这么激烈?” 张楚笑道。 “公子,吴娘给我算了下明天的花费,我·····”王铁牛不知道该怎么说。 吴氏咬了下嘴唇:“公子,我已经很节省了,可是······” “公子,我也知道吴娘已经很节省了,但家中的钱财,如果一直这么快的花下去,两千两黄金很快就会没了的。”王铁牛还无法突破这些年来庄子上的性格。 张楚很理解。 当一个穷人,突然拥有了一大笔钱财,能仍旧保持本心而不是挥霍,就已经是难得可贵的品质了。 王铁牛现在就是这样。 “公子,要不,我把钱交给吴娘管理吧。” “我不识字,在这方面我也帮不上公子。” 突然,王铁牛低下了头,轻声说道。 声音中充满了自责和一丝丝委屈,自己跟着公子从河东道一路到了这里,原本想着为公子鞍前马后,可不曾想到,最后竟然成为了拖后腿的那个。 张楚看着他。 月光下,这个又黑又瘦的年轻人,比王家村里的那个瘦弱年轻人似乎还要瘦一些。 张楚知道,这是因为王铁牛夜夜都睡不好的缘故。 自己的命令是让他看守红薯,所以这个年轻人,就把自己所有的精力放在了看守红薯上。 每次睡眠都很轻,但凡有什么风吹草动总能第一时间睁开眼睛查看情况。 这么多天了,一个好觉没有睡过,自然就是这个状态。 “好。”张楚沉默了片刻,直接答应了下来:“吴氏,以后,你就正式出任家里的管家吧。” “正好,我还有事要给你说一下。” “明天,给我准备一百斤下水,不管是猪下水也好还是羊下水,我全都要。” “必须完成!” “同时,猪肉还有羊油,也多给我搞一些,并且给我安排一辆马车送到神仙岔,我有大用,不可耽误。” 张楚任命了吴氏后,便开始安排起来了:“明天,再给我兑换一千贯钱,也是让人送到神仙岔。” 吴氏眼眸一颤,但她没有询问干什么,直接答应了下来。 “至于其他的钱,该花的,直接花就好。” “还有,你们的饭食,不必如此苛责自己,多用些肉。” “不要以为我不知道你们把自己的饭和我的饭分开了。” “这些天你们辛苦,必须要保证营养。” “至于钱·····” “这不是你需要操心的事情,告诉你,咱们现在不缺钱,以后,更不会缺钱!” 张楚沉声道。 吴氏一一记下,起身向张楚行礼:“公子所言,奴婢谨记。” “我们,已经吃的很好了。” 张楚轻轻吸了口气:“每天,必须要保证一顿肉食,如果那天我发现没有,不要怪我执行家法。” 吴氏叹了口气,目光复杂的望着张楚,点了点头。 她还真的从未见过这样的主家。 对仆从竟然如此上心,完全没有苛责的意思。 要知道,天下谁会嫌自己的钱多呐?哪一个高门大户不是想着尽可能的压榨奴仆,像公子这样逼着自己花钱的,还从未听说过。 “好了,没事就下去吧。”张楚挥挥手。 吴氏走了,带着王铁牛给她的钥匙。 后院,只剩下张楚和王铁牛。 “铁牛,委屈么?”张楚看向了他。 王铁牛精神一震,立马摇头:“公子,怎么会。” “让你管理院子里的大小开支,确实是有些难为你,吴娘,确实比你更适合这个事情。”张楚说道。 “公子,我知道。让吴娘管理院子,确实比我强很多,今天她为了让窗户纸再便宜一文钱,拉着工匠在大太阳底下说了好久,吴娘真的尽心尽力了。” “就是·····就是铁牛不知道今后该怎么帮公子了。” 王铁牛声音压的很低,轻轻扣着手指,眼睛则是望着自己的脚尖,小声道。 “你要做的事情,有很多。” “不是说了么?等这个月过后,就可以继续跟着我。” 张楚拍了拍他的肩膀。 王铁牛深吸口气,仍旧还是充斥着不自信:“公子,我怕到时候我帮你做不了事,还拖累公子。” “就比如刚才,你要一千贯,吴娘明天绝对能把钱送到神仙岔,可我就做不到,我都不知道去什么地方换钱。” “当公子的马夫,今后出入的都是那些大官人家,我·····我怕。” “我什么都不懂,连字都不认识。” “连给公子当马夫的资格,我都不具备。” “公子,要不,这个月过后,我回去吧。” “长安是好,还那么大,可我觉得不适合我。” 王铁牛咬了下嘴唇,打起了退堂鼓。 长安繁华。 客商云集。 少年英才。 过江之鲫。 王铁牛今天守在后院,但 时不时会去前院看一看,瞧一瞧,看着大家都为公子干活的样子,他想了下,如果让自己去干这些活,自己怕是做不来,只会给公子丢人。 张楚抄着双手,就静静看着他。 王铁牛不敢直视,再次低下了头。 “铁牛,你何必于妄自菲薄呐?” “有些事情,我是想着等这个月过后,我再告诉你。” “但,看看你现在的样子?” “你是我的奴隶,她们充其量不过只是仆人。奴仆奴仆,虽说这是一个词,可奴隶和仆人还是有差距的,起码我这么觉得。” “我今后或许会有其他的奴隶,但现在,只有你一个,吴娘她们不算,陛下赏赐的五百户食邑,现在也不能真打算是我的奴隶。” “或许他们当中今后会出现,可现在他们在我心里,也不过只是仆人罢了。” “你,谁都替代不了,我有大用。” 张楚说的很认真。 奴仆!这原本应该是一个称呼,但张楚把它分成了两个。 奴,相当于死士。 仆,不过是买来的下人,若是自己不喜欢,转手卖了就是,并且随时就可以再购置一大批。 但奴没法卖,也不能卖,若是有二心只有一个下场,死! 噗通! 王铁牛直接跪在了地上。 张楚俯视着他。 “咱家,才不过刚刚在长安扎根,现在一切都不过是开始罢了。” “虽说,我有爵位,我有官身,被陛下和皇后无比器重,还成为了皇子的师父。” “可,谁知道后面会不会一脚踩错,直接掉入万丈深渊?那个时候,我们怎么办?” “我们自然是要离开这里,到那个时候怎么离开?” “铁牛,到时候,公子我的所有身家性命,就要托付你了。” 张楚长叹,这话,在现在的大唐,除了王铁牛外,张楚找不到第二个人说。 “公子·····”王铁牛猛地抬起了头,他咬着牙,拳头攥的很紧。 张楚知道他要说什么:“你是不是要说,你不行你做不到?” “是,你现在不行,但万幸咱们还有时间。” “这个月过后,我要你继续去当你的泼皮,当你的无赖,最好想办法把长安所有无赖悄无声息的掌控在手里。” “没有比这些人更适合传递消息的了。” “这批人,得养着,就算花再多的钱也得养着,因为这或许就关系着咱主奴的命。” “这件事,你想要做好,或许得用三年,五年,十年,但,你一定要做好。” “另外,我还要让你再发展一大批勇士。” “你不要让他们知道你的存在,但你要做好让他们随时被咱们调动的准备,这些人就是耗材,只能用一次。” “等用完后,不论是死了还是没死,都要斩断一切联系。” “养这些人,更要花钱,还需要大钱,但,必须要有,越多越好,还不能让人有任何察觉。” “还有家里,也需要一个卫队,吴娘大花她们可以照顾家里,可必须要有人保护她们,有时候我不在,就需要你站出来。” “这些人倒是容易培养,可,也需要花钱。” “铁牛,不要在意钱,相比于命,再多的钱,都不重要。” “公子有的是挣钱的法子。” “这些话,你不要给任何人说,这些事,你尝试着慢慢去做,慢不要紧,安全为上!” “当然,最近我有些忙,等我不忙的时候,我有些这方面的经验传授给你。” “不要想着回去,铁牛,公子我需要你。” 张楚的声音很轻,没有热血,更没有激动,只是用最平静的话,讲述出了自己的意思。 但王铁牛呆呆的跪在那里,一动不动。 这么平静的话,却比天底下所有话都有重量。 张楚没有打扰他。 缓缓起身。 这些安排,张楚要做。 既然打算以身入世,自然就要做好一切准备,张楚不想成为世族,但,却必须要保证自己活着,一直好好活着。 因为张楚清楚,自己未来的路,可以说是满是荆棘,洪水猛兽。 这一步,必须走。 显然! 王铁牛这个自己从王家村带来的年轻人,是最好的选择。 回到房间,张楚望着窗外明月洒在地上,微微皱眉。 这些话说出来容易,可做起来很难。 但,并不是完全没有头绪。 因为张楚脑海中,有这个历史长河中最隐秘最伟大最壮烈的组织发展史。 或许,在大唐这片天空下,该成立一个能汇聚人心的,彻底隐藏于阴影中,只属于自己一人的组织。 只有这样才能让大唐真正的延展到十万里外,尽可能的繁华下去,创造只属于唐人的世界。 这件事,除了自己能做到,张楚谁都不相信,包括李世民。 张楚想着想着,倦意袭来。 一日的奔波,明日还要奔波。 翻个身,张楚不愿意进行深层次思考了,因为这样会让脑子也很累。 身子累就已是很难顶了。 更何况这件事,更不能急,相比之下,张楚更愿意想一下明天怎么能做出来可以供应大批工人的,美味的,并且充满能量的下水汤。 神仙岔要开发了。 这项伟大的工作,必须要从后勤开始行动。 显然,那些清淡的饼子,不多的粟米完全不能让工人补充一天的能量所需。 所以,便宜的,没人要的下水,就是最好的选择了。 用猪肉熬出来一大锅猪油,以后神仙岔不论是下面条,做饼子,炒青菜,甚至熬粥,都要用上。 大唐百姓,真是太缺油水了。 尤其神仙岔的那些部曲。 第85章 买地,扫货,买空万年县和长安县! 一大早,张楚起床后拿着图纸就冲向了修行坊老孙家。 把比较抽象的筒车图纸交给老孙家水车作坊的掌门人,孙立海。 尽管这张怪异的,和寻常水车有不小差别的图纸让他感到些许的惊奇。 并且这个水车的尺寸,要比他这辈子做过的所有水车尺寸都要大。 但这让孙立海更显得有兴趣起来了。 他答应了下来,并且只给了张楚一个成本价格。 五十贯! 张楚同意,不过他没有带钱,而是告诉孙立海,等会会有人把钱送过来。 离开修行坊后,张楚并没有回家,而是去了趟万年县县衙,凑着在路上的青桔摊子上捡了一个摊主丢出来不要的那种完全没有成熟,看上去就能酸掉牙的青皮小桔。 “张助教?哎呀呀,不知道什么风把张助教吹过来了?张助教初来长安,某家一直想着去拜访一二,李见一见名动长安城的少年俊秀。” “可你也知道,公务繁忙,各种乱七八糟的事情,那叫一个扰人心智。” “所以一直不得空,还请张助教见谅。” 万年县县令郑可仁穿着一身绿袍,望见张楚在衙役的带领下走了过来,便赶紧放下了手中的案牍,笑着起身,恭维道。 张楚当然知道这话就是场面话。 别看郑可仁不过只是一个县令,但,这可是京县。 五十万人的万年县几乎都要能比得上一府之地,虽说品阶不高,和自己一样,同为五品,但两人手中的权力,可以说是天壤之别。 就算是朝廷那些大大小小的机构,见了郑可仁都得给个面子。 这不是开玩笑的。 就比如大理寺,掌控着大唐律法,可以说是位高权重,身份尊贵了,可也不敢得罪郑可仁。 大大小小的长安朝廷机构,想要在长安做些事情,绕不开的就是万年县和长安县两位县令了。 所以,这两个位置,至关重要。 而能出任这两个位置的人员,自然也都不是一般人,几乎背后都有高人指点,然后待上几年,便依次为跳板,一飞冲天了。 自然,郑可仁对张楚,算不上多看重,不过大家同朝为官,一些话该到的地方,自然也得到位。 当官的嘛,讲究的就是一个圆滑。 谁都不会傻到主动立敌。 张楚自然也懂得这个道理,不管对方是不是假客气,一连串的恭维之话,都已是脱口而出了。 而且着重进攻百姓评价这方面。 什么早就有耳闻万年青天郑大人,什么找个机会组织百姓送个万民伞,什么这些年万年县在郑可仁的治理下越发繁华了云云。 这说的郑可仁心花怒放,拉着张楚的胳膊,眼睛都要笑到肉里去了。 “张老弟,说,来找某家有什么事情?” “尽管说来,只要某家能做到,你就不用都担心了。” 郑可仁拍着自己的胸脯,说的那叫一个豪气。 张楚知道,时间差不多了,再多夸下去就多少显得有些假了。 “郑县令,我今日来叨扰,是想着在万年县,买块地。”张楚说明了来意。 “买地?”郑可仁眼眸猛地一凝,土地这个词,显然是各级地方官员的提神绳,这方面的事情,必须得慎重,郑可仁的眼睛转了一圈,仍旧热情:“张老弟确实得多买些地了。” “是不是秦川脚下的那块地太差了?” “嗨!只恨我不是户部尚书,不是礼部尚书,不然,大笔一挥肯定给老弟你换个地方。” “户部和礼部太欺负人了,明摆着是欺负张老弟你什么也不懂。” “竟然蛊惑你把这块荒芜之地选了去。” 郑可仁说着,就变得义愤填膺起来,看样子似乎真的恨不得要把礼部和户部的那群人给扒开吃了。 显然,作为万年县的最高长官,他同样也听说过这件事了。 “不过·····” 郑可仁话峰一转, 变得迟疑起来:“我很理解张老弟你现在想要购买好地的心情。” “但是,这长安附近的好地,早就被人抢光了,朝廷手里,万万是没有了啊。” “要不,张老弟,你去东市瞧瞧?一些大的当铺里,会有不少土地,你不妨去那里挑一挑,选一选,或者,去打听打听长安百姓手里的永业田,万一碰见个着急用钱的人家,也能买了。” “至于我这里·····” “哎,老弟,实在是无能为力啊。” 郑可仁叹息,说话间,还狠狠地拍了拍张楚的肩膀。 这话他说的倒是真的。 好田地,早就不在朝廷手里了。 不过,张楚今天若是奔着长安附近的好田而来,也不来这里了。 “我知道,我知道啊。” “郑县令,你说的我何尝不清楚?可是······” “长安城外的土地,寸土寸金,某家想买,也是有心无力啊。” 张楚委屈,用袖子还擦了擦眼睛,早就在袖子里准备好的青桔皮,直接挤进了眼睛里。 这下子,张楚脸上的泪,那叫一个汹涌。 “天杀的,你也知道户部和礼部那群家伙,合起伙来诓骗我。” “秦川脚下的土地,别说栽种粮食了,就算是连些杂草都养不活。” “某家来找郑县令,是想着,还有没有稍稍比我那地方,强一点的?” “只要有,还请郑县令能否划出一些?放心,价格方面,绝对好说。” “不然,老弟我一家老小,可怎么养活啊,长安这地方,就凭借我国子监助教的俸禄,迟早是要去喝西北风了啊郑老兄。” 张楚抽泣的厉害。 一把鼻涕一把泪。 贼他娘,这青桔的劲也太大了。 郑可仁手足无措,看着张楚都要红肿起来的眼睛,也是完全不知道该怎么安慰。 “户部和礼部,不当人子也!”郑可仁只能怒骂一句。 “可是,张老弟,万年县真的没有闲置的土地了。” “就算是有一点,也是那种,给谁谁不要的,比你那块地强不了多少的荒地啊。” 郑可仁很无奈。 他现在也着实是觉得张楚真是太可怜了。 一位少年竟然被户部和礼部这些老油子糊弄,陛下恩典的五百食邑,就这么白白浪费了,真的是····· 不当人子! 不当人子啊! “啊?” “够了,够了,只要能强那么一点点,老弟我也心满意足了,郑县令,我要,我全都要了。” “大不了,我多栽种些,人家一亩地三四担,我十亩地三四担!起码能吃饱肚子不是?” 张楚死死攥着郑可仁的胳膊,激动道。 买地! 把附近周围所有在他们看来没用的土地,能买多少就买多少,这就是张楚今天的目标。 当筒车出现,毫无疑问,回过神来的长安勋贵绝对会疯抢之前他们完全看不上的这些土地。 这些地的价格,何至于会翻百倍千倍? 所以,张楚必须要在这一切发生之前,抢地,疯狂的抢地。 谁叫筒车太大,这东西结构也并不难,等到安装起来,绝对会吸引大批人观赏。 那些有经验的人,一眼就能清楚筒车的结构和作用。 这是没办法保密的。 当然,张楚也没想着保密,筒车这东西本来就是天下百姓的,流传出去,受益最多的是百姓,是朝廷。 但,自己辛辛苦苦的复刻出来,没有功劳也得有苦劳,所以,这些土地就当是朝廷给自己的补偿,张楚这戏演的心安理得。 “这······”郑可仁迟疑了下,他抿了下嘴角,眼神中露出一丝不忍:“老弟,你真的要买?” “要买!老哥你一定要帮我啊。”张楚大声道。 郑可仁假装思索,心里则是快速转动,而后迫不及待的吼了一句:“好!” “既然老弟你如此说了,当兄长的也不好见死不救,吴户曹,你带着张助教看一看长安土地堪舆图,还有那些闲置的土地,就当,帮一帮张助教了。” 这声音里,还有些迫不及待。 吴户曹走了进来,向张楚行了一礼。 “某家多谢郑县令。” “郑县令可真的是青天大老爷啊。” 张楚连忙拱手,而后便朝外冲去,受不了了,得用水洗一洗眼睛。 吴户曹望着张楚的背影,凑近了郑可仁:“县令大人,这·····” 郑可仁眯了下眼眸,略带讥讽:“一个人的名字或许有错,但,别人给他起的诨号绝对不会错。” “秦川县子,哈,这个称号真的很适合他。” “去,趁这个机会,把万年县的那些不中用的土地,都卖给他,省的每年还要拨款修筑防御山洪的工事,清理那里的土地。” 吴户曹嘴角也疯狂的翘了起来:“县令大人好计策。” “那·····这价格?” 吴户曹请示。 “当然不能比那些好田的地价贵,但也绝对不能白送。等会,你看着他的脸色斟酌,一定要把能卖的全都卖给他,价格么,尽可能的高。” “没想到,礼部找的冤大头,咱们万年县也能用一用。” “听说陛下赏赐了他千两黄金,这可就是一万贯啊。” “自己送上门来,可就不要怪我了。” 郑可仁笑着说道。 吴户曹眼睛一亮,急忙称是。 郑可仁看着吴户曹去了,心情颇为不错的坐在了自己刚才的位置上。 拿起茶杯,抿了一口。 这一次,他想着,自己最少能赚一千贯。 张楚从县衙出来的时候,身上多了一张地契和一张欠条。 地契上自然就是张楚买的土地,共消费了五千贯钱! 差不多面积有千顷土地,换算下来,一顷土地才不过一贯钱。 这价格在张楚看来,简直就是太划算了! 可以说就跟是不要钱一样。 要知道,长安附近的好田,一亩地最少也得十贯到二十贯钱,一公顷乃是十五亩地,比一比这价格,张楚觉得自己赚大发了。 他心满意足的向长安县县衙奔去。 郑可仁和吴户曹也都感觉自己赚大发了。 不说到手的五千贯钱,光每年县衙为了治理这些荒地所耗费的钱财就是一个巨大的数字,对于万年县而言,也是一个巨大的包袱。 现在好了,包袱丢了,还白白血赚五千贯。 要知道,这些土地,是白送给别人别人都不要的地方。 要不是划给了万年县,早都想着丢给秦川去,当做秦川的一部分,但没办法,这是朝廷所堪舆的土地界限,他们还没有这个能力修改,可现在,一切都解决了。 “一千贯,报给户部。”郑可仁斟酌了下:“吴户曹,你不是又新纳了一个小妾么?拿五十贯,就当是我给你贺礼了。” 至于其他的,郑可仁没有再说,但吴户曹心里哪里不明白? 吴户曹赶紧道谢。 不过却是暗暗倒吸了口凉气,好家伙,这一下子就吞了将近四千贯! 这也太狠了! 不过,他也清楚,这钱真的是白捡来的,一千贯交给户部,户部的那些大人们也都得雁过拔毛一下,最后入国库的能有一百贯就不错了。 可,绝对没有人会说什么。 因为在所有人眼中,这些土地就是负产,能丢给私人就已经赚大了,更别说还有一百贯,就算是御史来了,也说不出来任何毛病。 当张楚忙再从长安县县衙出来的时候,手上又多了一张地契和一张欠条。 天色已经不早了。 八百顷,五千贯。 过程顺利的张楚都有些恍惚。 长安城外没人要的那些土地,张楚不可能全部买空,他没有那么多钱。 张楚所购买的土地,几乎都是集中于长安南部秦川脚下,并且靠着大河。 没有大河的土地,张楚看都没看。 把地契放好,立马飞奔回家,找到吴氏,让她准备好钱,会有人来取。 吴氏听到这个消息的时候,仿佛被雷劈了好几遍,就呆呆的站在那里,一动不动,浑身僵硬。 张楚可不理她,把欠条丢给她便翻身上马,直奔神仙岔而去。 吴氏看着怀中的两个轻飘飘的纸条。 这两个东西,就要换走一万贯钱!!! 再看看院子里忙碌的仆人和一个个工作着的队伍。 自己为了一文钱和别人争执老半天,公子他····· “哇!!!” “活不了了,过不了了!!!” 吴氏破防了,鼻子酸楚,豆大的眼泪哗啦啦的往下落,直接坐在了地上,竟嚎啕大哭起来。 第86章 臣服于美食下的神仙岔,一切都在有条不紊 神仙岔。 张楚没有进村子,而是直奔田地。 秦怀道和程处默还有尉迟宝琳三人已站在了地头。 见到张楚,三人急忙迎了上来。 “大哥!” 三人齐齐唤道。 张楚没空理会他们,伸手拉了下缰绳,止住战马的身子,朝田地内远眺。 今天太阳不小,但对于工程的启动而言,可以说是没有任何的影响。 有汉子,也有不少妇女,甚至还能看到不少半大的孩子。 显然,张楚开出的价格,让神仙岔的百姓无法抵挡,当然,张楚也清楚,或许现在就放在村子里的那一车铜钱,给了他们更多的力气和干劲。 不过,男人和妇女还是分开了。 毕竟现在这种情况已经是大大的往前迈了一步,再让男女混合在一起干活,会让人一时间接受不了。 看看汉子那边,都已经脱掉了上衣,手里拿着锄头,每次扬起,不仅是锄头,还有大量挥洒的汗水。 分开,终究能让人更好的接受。 两拨人,一拨一段,反倒也起了竞争作用,谁都想要证明自己不弱于对方。 妇女们对于这个机会,无比珍惜,每一锄头都虎虎生风。 而汉子们则是要保住自己的地位,就算是再淳朴的大唐百姓也不会允许自己被一群妇女超了去。 张楚望着,很满意。 一直在大太阳下面巡视着的胡勇跑过来了。 “主人。”远远的他就喊道。 张楚俯视着他,手里的马鞭轻轻扫了扫身边的蝇虫:“有多少人。” “大哥,汉子一百六十三,妇女来了一百七十多个,另外还有半大孩子,有三十多个,别看他们年纪不大,但是干劲很足,不过我给了他们一半的工钱,孩子终究还是没法和汉子比的。” 胡勇汇报。 张楚点点头:“都是神仙岔的百姓?” “是,不过主人,我已经把消息放出去了,明天或许其他庄子里就有人来了。”胡勇说道。 “做的不错。” “你在这里继续盯着。” “程处默,你们三个人跟我来!” 张楚一挥马鞭,朝着庄子冲去。 三人立马跟上。 张楚见到了羊下水,猪下水,还有猪肉羊油,还有那一车闪闪发光的铜钱。 不少孩童和老人都站着或者坐在旁边,他们远远的看着,但谁都不敢动一下。 他们很清楚,这是主人的东西,他们是主人的奴仆,就算内心有无比的冲动,想要抓一把他们从未见过的这么多的铜板。 可是,然后呐? 擅自动主人的钱财,这是死罪,是要偿命的。 不是说抓一把就能跑远了的。 张楚策马立于这三辆马车旁边,嗅着空气中下水的味道,喉咙动了动。 空气中弥漫着腥味。 但,张楚很清楚,这玩意用不了多长时间,就会变成美味! 张楚环顾四周,低喝道:“谁会做饭?” “我需要五个人手,没有工钱,但等会的饭食,管饱!” 声音浩荡,引起了围观百姓的骚动,但是,孩子们你看我我看你,他们知道自己是做不到的,灶台加上大锅都比自己高了。 老人们亦然,如果他们还能有力气,早就去田野上打工了,而不是坐在这里,简单来说就是等死。 “主人,我······” “我报名。” 这时候,道路旁边一个虚掩着的房门被推开了,走出来一个瘦瘦弱弱怯怯生生的妇女,她局促不安的用围裙用力的擦着手,眼神略有飘忽,不敢直视张楚。 “主人,刘氏可以,她做饭一直是个好手。”旁边一位老妪附和道。 “好,算你一个。”张楚点头:“其他人,还有没有人来。” 刘氏咬咬牙,又急道:“主人,我能干两个人的活,能不能给我两个人的饭?” “我婆婆不能动弹,但她吃不多。” “一小份汤就行。” 刘氏又说道。 张楚皱眉,他很烦有人给自己谈条件,再说了,就算她照顾婆婆,家中只要有个人出去做工,一天八个大子,肯定会让她饿不死。 “主人,她家现在就剩下她和她婆婆啦。” “她得时刻守在她婆婆身边。” 旁边又有一位老人说道。 张楚再看了她一眼。 刘氏低下了头。 “好,算你一个。” “再来三个打下手的。” “只要能抬抬水就行,不难。” 张楚再喊道。 很快,就有三个腿脚还算灵活的老妪站了起来。 做饭,开始了。 张楚指挥。 “开大火,炖煮,把上面的所有浮沫都漂干净。” “花椒、胡椒、茱萸,都丢进去,刘氏,放的太少,再抓一把。” “另一个锅里把猪肉放进去,放些麻油引一下,对,熬煮就好,不用管它。” “羊油放到另一个锅里,放少许水,把它们掺和到面里,直接烙大饼。” “这些大盐,多放些,不放盐怎么能有力量呐?” “·······” 太阳越发的毒辣了起来。 中午到了。 大锅里的香味,也飘拂了出来。 神仙岔但凡没有上工的百姓,都出来了,围着,看着,疯狂的吞咽着口水,眼睛都有些发红。 程处默,秦怀道和尉迟宝琳三个人都伸长了脖子,眼睛直勾勾盯着大锅。 这味道······ 原本他们是抗拒这些东西的,开什么玩笑,他们可是堂堂国公之后,可是要继承爵位的嫡长子,什么时候吃过下水这种连大唐百姓都不吃的东西? 可随着下水的香味被各种香料激发出来,三人的嘴巴,可以说是不断地蛄蛹着。 和其他百姓并没有什么两样。 张楚长长吐了口气,看了眼天色,知道自己赶上了。 今天毕竟是第一天,少不了出现各种小麻烦,但幸好,刘氏她没有说大话,她确实可以顶两个人用,甚至于张楚觉得,就算令婉三个老妪不来,光她自己也足够了。 张楚心里默默计算了下时间,知道差不多了,向村头的方向看去。 没多久,就看到胡勇带着一大群人回来了。 “什么味道?娘的,我的肚子叫的完全停不住了?我觉得我现在可以吃三个饼子。” “这香味,嘶······这也太香了吧,谁家的味道?不知道能不能给我点汤,让我沾沾饼子。” “不行了,要饿死了,我感觉我没有一点力气了,这八个钱可真的不好挣啊,中午我家还是吃饼子,不知道下午能不能撑住。” “·······” 百姓们步履蹒跚的议论着。 “哎?” “不对,你们看。” “是主人他们!” 忽然,前面有人看到了张楚,看到了程处默,看到了刘氏,自然也看到了那些大锅。 “主人?这个时候了,主人怎么还在这里?” “不对,香味好像是从那些大锅里传来的,咕咚!!!好香啊。” “主人炖的什么?” “肉,绝对是肉,这味道,太浓了,这辈子都没有闻到过,好想吃一碗啊。” “如果能吃一口,就算是死这辈子也值了。” “······” 这群刚刚结束了极大体力劳动的百姓,对于这些香味是完全没有办法拒绝的。 眼睛直勾勾盯着,眼睛都要发红了。 胡勇赶忙走了两个快步,跑向了张楚:“主人,这是······” “他们累了一上午,不进荤腥,绝对不行,这是为他们准备的。”张楚笑道,说罢,往前走了一步。 “大家上午辛苦了。” “今天是第一天,所以,今天的所有食物,都免费,但是从明天开始,就得收钱了。” “不过也不多,一顿饭两文钱,一大碗卤肉,一大张饼子,绝对能让你们吃饱。” “当然,要不要吃大家自由。” “好了,现在可以去你们家拿碗,排队,吃饭。” 张楚直接喝道,没有任何多余的话。 百姓们真的是要饿坏了。 张楚声音落下,顿时引得一阵欢呼,整个神仙岔仿佛都要震裂了。 他们纷纷放下手里的工具,大跑着冲向了自己的家,拿碗。 毕竟这里的碗,不够,第一天张楚都没有准备。 周围的孩子还有老人们眼眸中露出了浓浓的羡慕,知道自己和这一顿美味无缘。 随着第一个百姓折返回来,这里再次开始了忙碌。 今天的饭食也算简单,就是羊杂汤,配上羊油饼子,但对于他们而言却仿佛神丹妙药一样。 碗中的下水给的很多,汤上面更是漂浮着一层怎么吹也吹不散的油脂。 这里自然也没有坐着的地方,可百姓们完全顾不上其他,直接随地而坐,此起彼伏的只有咀嚼和喝汤的声音。 “他们是·······” 当上午劳动的百姓都领取到了自己的饭食,张楚看着后面还站着的几个汉子,朝胡勇问道。 胡勇立马向他们招手:“还愣着干什么。” “不快点见过主人?” 胡勇又赶紧向张楚低头汇报:“主人,他们是旁边庄子上的百姓,也是主人您的奴仆,他们是听到了我的宣传过来瞧一瞧的。” 张楚恍然。 “主人!” 六个汉子齐齐跪在了张楚面前。 张楚点点头:“我之前说的条件,你们都知道吧。” “主人,胡村正已经讲解的很清楚了,我们,也想加入做工当中来。”一个汉子赶忙表明了心意。 “好,胡勇,给他们登记下,写清楚你们的选择。”张楚吩咐,看着他们忍不住吞咽唾沫的样子,双手负后:“今天你们就先不用上工,明日开始,回去可以多向其他人宣传宣传,你们是一个村子的?” 张楚问道。 “主人,不是,我是秦家沟。” “主人,我是野狗岭。” “主人,我是从牛头堆过来的。” 六个人分成了三个地方。 “好。” “明天,如果你们能带着其他人过来,多一个人,主人我赏你们一个铜子。” “去吧。” 张楚挥挥手。 胡勇立马带着他们去登记了,六个人的眼睛里也都露出了激动,一个人就一个铜子,这钱真的是像白捡的一样。 因为他们也都清楚,就算自己不宣传不引领,用不了多久,其他乡亲也都会自发的过来。 既如此,等回去后,他们都已打定主意,定然得挨家挨户的去说这件事。 六人登记好,亦步亦趋的朝外走,眼神却还是不断的朝冒着热气的大锅里看去。 压根忍不住。 张楚让胡勇给了他们一人一张饼。 六人欢天喜地的接过来,激动的向张楚再行了个礼便跑走了。 “他们怎么选择的?”张楚看向了胡勇。 “主人,他们都是选择的愿意搬过来和参加赌约,不然,不搬过来只参加赌约,工钱直接少了一半,谁都不愿意。” “但是,他们一时半会也搬不过来,因为房子不够。” 胡勇说道。 张楚眯了下眼睛,房子不够,这算是个问题,但,麻烦么?不算麻烦。 他们住的又不是砖房,就连泥房都少的可怜,大部分都是茅草搭建的房子罢了。 “等明天,我会让人送来茅草,但告诉他们,需要用钱来买,当然,可以先用而后以工钱来抵。” “这不算是太难的事。” 张楚挥挥手,四个人跟着张楚走到了锅边。 刘氏已经准备好了四个碗,立马盛满。 张楚接过来。 左手,上面三个手指依靠手心端着碗,大饼则是被下面两个手指和手掌控制着,右手则是拿着筷子,直接蹲到了一个阴凉处。 胡勇他们都跟着,蹲下。 “今天告诉他们,晚饭不供应,但是从明天开始,午饭,晚饭全部供应,如果单吃一顿,两文钱,两顿饭都吃,三文钱就足够了。” “下午,你找个地方,我要修建一个食堂,不然,一直露天作业不是那么回事。” “另外······” “虽然他们昨天洗澡了,但如果一直让他们天天洗澡,恐怕他们做不到,就算以做工威胁,时间长了肯定也都会懈怠,变得糊弄了事,这不行。” “如果是冬天,也就算了,可现在才不过初秋,时间还长着呐。” “一直不洗澡,他们身上会变得很脏,万一出现什么损伤,可能就有面临发脓,坏死的危险。” “当然,洗澡也会,可几率要比一直保持卫生小的多。” “所以,我让你再组建一个队伍,雇佣那些腿脚不便的老人就成,让他们烧水,烧热水,这些水可以用来洗澡,也可以让他们饮用,不用怕浪费,水,大唐不缺,长安更不缺。” “记住,凉水不烧开,绝对不能喝,这一条百姓不难接受,因为他们会发现,一直喝热水会让他们的肚子不再是三天两头的疼痛,百姓不傻。” “至于洗澡,可以出售月票,依靠月票可以每天免费洗一次,至于价格,你定。” “·········” 张楚说的很多,也很详细。 不知不觉,满满一大碗杂碎汤和一张大饼子就下肚了。 胡勇看着自己的肚子,感觉有点不可思议。 平常,自己饼子最少得吃三个,可今天,那么好吃的饭菜,竟然一个饼子就饱了。 张楚站起来,胡勇赶紧接过来了张楚手里的碗筷。 “主人,我感觉浑身充满了力量。”胡勇狠狠攥了下拳头。 他现在浑身都在冒热汗,虽说一上午都在冒热汗,可这一次,他感觉很爽,很舒坦,而不是那种身体被汗水抽空的感觉。 食物在化作无穷的力量,快速补充着他们体内的残缺。 “这是油水的作用。” 张楚伸了个懒腰,笑着解答了胡勇的疑惑,走向了大部分结束进食,已经吃饱喝足的百姓。 第87章 神仙岔的百姓要把命给张楚!大唐没有青霉素 “大家感觉怎么样?” 张楚站在人群前,笑着说道。 哗啦啦······ 见到张楚过来,不少百姓都急忙起身。 张楚伸伸手,往下压了压:“大家都坐,还有些没有吃完呐,不要影响他们吃饭。” “可都吃饱了?”张楚再问。 “饱了,饱了,主人,这辈子老汉我都没有吃的那么饱过,这也是老汉我这辈子吃过的最好的吃食,太香了。” “每天能吃到这一口,主人,我们真的是死都无憾了。” 有人大叫。 “是啊主人,我感觉现在我都有用不完得劲,奶奶的,我觉得我能打死一头牛。” “主人,今后,我们真的能一直吃到这么好吃的东西吗?别说两文钱,就算是四文钱我也认了。” “主人真的是心善啊,油水这么足的东西,才不过两文钱,如果在城里, 那个主家能提供这样的吃食,怕是一天的工钱也就一两文,甚至都不给。” “·······” 神仙岔的百姓吃饱喝足后,精神头一下子就昂扬了起来,七嘴八舌的讨论起来了。 张楚看着他们一张张无比满足的神情。 这不是装的。 没有人能装出来这种发自肺腑的笑容,就算是后世专业科班出身的演员也不行。 过了好一阵子,声音渐渐落下,张楚才笑着开口道:“这样的吃食,今后,每天都会有,我保证。” “大家只需要专心挣钱,至于其他的事情,都交给我来处理。” “时间不早了,大家都找个地方休息休息,一个时辰后,继续开工!” “希望神仙岔的土地,能够早日的连通潏水!” 张楚轻喝道。 “啥?还能再休息一个时辰?我累个老天哎,我摊上了什么样的主人,祖坟冒青烟了,这是真的祖坟冒青烟了。” “一个时辰,这都能睡一觉了。乖乖,主人真的是怕咱们累着啊。” “娘的,在城里,那些主家恨不得一天十二个时辰的使用我们,呜呜呜······从来都没有像是主人这样关切过我们。” “遇见这样的主人是我们的福分,主人是好人,咱们可万万不能辜负了主人的好意啊。” “谁说不是啊,主人,下午奴下我不活了,八十步,我不挖出来八十步,我不睡觉了今天!” “·······” 这一刻,神仙岔的百姓望着张楚,就像是看见了一个闪闪发光的佛。 他们感激。 他们感谢。 他们感动。 天底下,那里还能再去找另一个这样的主人呐? 没了!绝对没了! 望着他们的模样,张楚大笑。 “好好休息,好好挣钱。” “看见了吗?” “这一车钱,等你们下午下工的时候,胡勇就会当场兑付给你们。” “主人我说话从来是算数的。” “去休息吧。” “去吧!” “这是本该属于你们的时间。” 张楚催促。 这又是引得众人沸腾,恨不得把命当场交给张楚。 没有比铜钱更能让他们打鸡血的了。 在大呼小叫中,张楚目送他们离去,休息了。 有的回家。 有的直接躺在了路边。 有的则是抱着工具,直接去了地头。 渐渐地,刚才喧嚣的地方,不见人影了。 刘氏已经把所有的工具都洗刷干净了,拘谨的手里端着半碗汤,还有半个饼子。 尽管这是之前主人就答应自己的事情,可刘氏还是感觉有些羞愧,因为她觉得自己并没有干两个人的活。 “刘氏,想不想挣钱?” 张楚询问道。 刘氏紧张的端着陶碗,睫毛在疯狂的颤抖,她咬了下嘴唇:“主人,当然愿意。” “可是·····” “不会耽误你照看你婆婆的。” “胡勇,食堂负责人我帮你找好了。” “刘氏的婆婆那里,可以找人伺候着,钱,食堂出了。” “刘氏,具体的食堂事情,胡勇会给你说,每天清晨,都会有新鲜的食材给你送过来。” “你能不能帮我支起来这个摊子?” “一天十文钱,如果生意好了,能盈利了,有额外奖金。” 刘氏是个不错的选择。 刚才她干活的时候,张楚看的出来,利索,行动力极高! 而且,最最重要的是她喜欢干净,刘氏身上没有一点其他妇女身上的味道。 这一点对于食堂更是重要。 “我·····我可以吗?”刘氏的眼眸红了。 自从丈夫死后,再加上膝下也没有个一儿半女,让她原本还算年轻的年纪一下像是苍老了几十岁。 只能和婆婆在一起艰难度日。 现在听到自家主人这番话,她真的是忍不住,这些年所受到的各种酸楚,让她落泪。 “当然可以。” “只要你愿意。” 张楚等待着刘氏的回答,静静望着她的眼睛。 “主人,我愿意!” “多谢主人·····多谢主人。” “刘氏下辈子定然当牛做马报答主人。” 刘氏就要下跪,不过被张楚拉住了,还打趣道:“这辈子你就给我当牛做马,用不着下辈子了。” “有什么需要,直接给胡勇说,他会给你解决。” “好了,快回家吧,不然汤凉了可就不好喝了。” 刘氏感恩戴德的走了。 张楚擦擦手,并没有去休息,而是带着胡勇直接去了田地。 看着眼前一上午的成果,张楚很满意。 万事开头难。 显然,这项工程的开头已经开始了,后面随着其他庄子农户的汇聚,这里的人能越来越多,自然速度也会越来越快。 甚至于,用不了多久,其他庄子甚至长安城内的百姓,也都会闻讯赶来,加入建设的队伍。 当然,前提是要付给他们工钱。 “按照这个速度,十天,就能有第一道沟渠的雏形。” “很不错。” 张楚拍了拍胡勇的肩膀,称赞道。 胡勇咧着大牙笑的很开心:“能帮上主人,是我的荣幸。” “不用说这些话,把活干好,就是对主人我最大的忠诚。”张楚朝着标线查看,给胡勇提了不少建议。 胡勇一一记下。 程处默,秦怀道和尉迟宝琳三人就跟在身后,他们没有发出一点声音,但心中却掀起了波涛,若是说昨日只是大哥概括的说了说计划,他们还不能很好的理解大哥到底要做什么。 但现在,大哥无比详细的讲述着脉络,令他们惊骇。 若是真的能成功,他们很清楚,这块土地的价值,将会发生什么样的改变! 不知不觉,当张楚停下来的时候,那边神仙岔的百姓都已经开始上工了。 在张楚的注视下,很快就热火朝天起来。 特别是张楚所过之处,百姓手里的锄头狠狠地插进土壤里,仿佛都有火星子溅射出来了。 大家的劲头都很高涨,甚至于力气似乎比上午还都要大。 显然,饱饱的吃一顿,并且美美睡一觉后,他们的力气早就恢复,甚至于还都要比上午更强壮些。 不过,张楚担心的事情发生了。 就在张楚想要离开的时候,一个农户没有注意,锄头落下的时候前面的农户突然后退了一步,导致锄头狠狠地削下了农户小腿上一块肉。 血,当即就迸溅了起来。 引起了不小的骚动。 张楚立马让胡勇程处默四人把他抬到了阴凉处,用水冲了下,便涂满了金疮药。 这金疮药是胡勇准备的。 没想到真的派上了用场。 伤口控制住了,但即便如此,农户的脸色仍旧苍白,额头上全都是黄豆大的汗滴。 也因为天气还有些炎热的缘故,不断有汗水分泌,并且浸湿向伤口。 幸亏在张楚的绝对要求下,好好洗了个澡,身上的陈年老垢清理了大部分,不然这个时候伤口绝对会更严重。 这件事一折腾,张楚离开神仙岔的时候,就已经是红霞满天了。 农户的伤势,暂时算稳定了下来,但张楚的眉头一直紧紧蹙着。 这样的皮外伤,毫无疑问,这绝对不是最后一个。 如此多的人一起劳动,皮外伤不会少。 今天才不过是削掉小腿上的肉,这还算是好救治的,可即便如此也差不多折腾了一下午。 若是稍稍复杂些······ 张楚不敢想。 这些人都是自己的部曲,张楚可不希望自己的部曲折损在这么简单的劳动上。 张楚坐在战马上,回忆着处理伤口最复杂的步骤。 止血,不算难。 包扎,也不算难。 止痛,现在的百姓都能忍着。 最难的点,应该就是消毒,防止发炎了。 没错! 就是消毒! 伤口暴露在外,再加上大唐这个时代各处都不卫生干净的情况下,怎么给伤口消毒是很难的一点。 特别是在军伍之中,有些将士只是皮外伤,但,就是因为消毒不到位,最后出现各种并发症,一命呜呼。 如此,更别说稍稍严重的伤势了,消毒更是重中之重,但大唐完全还没有这方面的认识和能力。 张楚沉思。 怎么能既快捷,又更方便的消毒呐? 沉思着,张楚脑海中,浮现出一个可以说是在当前大唐,最有把握实现的方式了。 那就是,酒精! 这玩意既方便,又快捷,而制作起来,也算是有些把握。 至于青霉素这些好东西,张楚现在不敢想,真的是不敢想。 想到这里,张楚双眸锃亮。 “大哥,不要伤心了。” “这种意外,不论在什么地方都少不了的。” “特别是军伍之中,更常见。” 程处默见张楚一直沉默,不由出言宽慰道。 “是啊大哥,这不是你的错,要怪,只能怪他的运气不好吧。”秦怀道附和。 “大哥,处默和怀道说得对!”尉迟宝琳乖乖点头。 张楚看了他们仨一眼,大笑一声。 “你们说的对。” “但,这不是能心安理得的原因。” “我要考虑怎么能更快速更高效的处理这种情况。” “现在,我已经有了一个想法,走!” “趁着天还没黑,处默,带我去长安最好的酒坊,我要买酒!” 张楚喝道。 直接酿酒?太慢了,不如直接用大唐成品酒,这样会更快速一些。 “哈哈哈······” “大哥,你想喝酒了?今天咱们不醉不归!” 程处默大笑。 听到喝酒,其他的他们可都顾不上了。 秦怀道和尉迟宝琳也都咧着嘴,兴奋的快速驱动着战马。 不过,最终他们失望了。 酒坊前,呆呆看着大哥悠哉悠哉拉着十坛最烈的酒离去,三人你看我我看你,只能垂头丧气的各回各家了。 大哥完全没有喝酒的意思。 可是,大哥不喝酒为什么要买酒? 难道,大哥不爱自己了么?难道,大哥要找其他人去喝酒? 三人仿佛失恋了般,怅然若失,不能释怀,无法接受。 第88章 长安全城议论!秦,曾是朕的封字 程处默失魂落魄的回到家里。 还没回到自己的院子,就看见程咬金和秦琼,尉迟恭三人坐在花园的亭子下饮茶。 尉迟恭比程咬金还要壮,秦琼因为这些年被暗疾折磨身子相比于之前已经消瘦了很多。 再加上黑黝黝的,年轻时就有黑面团这个称呼,现在虽然老了,但并没有什么变化,相反更黑了,变成了一坨真正的老黑面团。 若是以往,张楚见到两位伯伯叔叔到了,定然是会上去打招呼。 但今天,他着实是没有兴趣。 “程处默。” “过来。” 看着自顾走向自己房间的程咬金,双眉一横,大喝一声。 程处默扭头看了三人一眼,叹了口气,没办法的走了过去。 “秦伯伯好,尉迟叔叔好。”程处默有气无力。 “处默,这是怎么了?为何如此无精打采?”秦琼轻笑。 “处默,站直咯,贼他娘,堂堂左武卫果毅都尉,咋能如此病病蔫蔫?”尉迟恭大笑道,一把拉着程处默坐到了身边。 “太累了今天。”程处默打了个幌子。 “累?今天干什么去了?你大哥带着你们,到底想要在秦川脚下搞什么名堂?”程咬金皱眉,有些恨铁不成钢的瞪了眼程处默:“你们三个,对长安也算是熟悉了,为什么一点都不给你家大哥提提醒?” “那些破烂地方,选了也就选了,怎么说也算是陛下白送的,可为何还要花钱购买?” “这不是纯纯败家子么?” “你们三个,啥都不说?” 程咬金越说越来气,都想提起来棍子再打一顿了。 程处默恍然。 看看自家老爹,再看看秦琼和尉迟恭,挠挠头。 “爹,你说的什么玩意?” “我咋有点听不懂?” “秦伯伯,尉迟叔叔,到底发生什么事了?” 程处默疑惑的询问道:“大哥今天一天就在神仙岔啊,不过就是稍微来的晚一些。” “没听大哥说什么啊。” 程咬金皱眉,看了眼秦琼和尉迟敬德:“你们没有和张子侯一起去神仙岔?” “没有。”程处默直接摇头:“我们原本是想着去找大哥一起去来着,不过,等我们到大哥院子的时候,吴娘说,奥,就是大哥的管家,她说大哥已经出去了。” “所以我们三个人就直接去了神仙岔,但并没有见到大哥,大哥是在后面又到的。” “爹,到底出现什么事了?” “大哥咋啦?” 程处默察觉到了一丝丝不寻常的气味,身子一震,急忙问道。 三个人凑在这里嘀嘀咕咕,见到自己就不由分说痛斥一顿,绝对是其他的事情。 程咬金没有说话,陷入了沉思。 秦琼轻轻叹了口气:“也没什么事情。” “就是下午的时候,户部尚书崔如渊找到了我,说是长安县和万年县分别提交了一份土地堪舆变化。” “两县出售的土地,差不多都是秦川脚下。” 秦琼看着程处默开始变化的眼神,摇摇头:“正是你想的那样,处默,购买人就是你大哥。” “足足将近两千顷,很大的一块地方。” 秦琼解释。 “嘶······” 程处默倒吸了口凉气,瞳孔骤然收缩。 他着实是万万没有想到,大哥竟然还主动购买。 正如程咬金刚才所说,不花钱,选了也就选了,可主动花钱购买,这是不是就太过于冤大头了? “咕咚!” “大哥他······” “他今天没说这些事情啊,大哥没说。” 程处默咽了口唾沫,微微激动道。 程咬金秦琼和尉迟敬德相识一眼。 “知节,秦二哥,你们·······你们称赞的张子侯,说是可以撑起我们军方未来的大旗·······”尉迟敬德欲言又止,他是个精明的人,和程咬金一样,看上去粗狂憨厚,可内心的细节无比丰富:“这,我现在咋有些怀疑呐?” “秦川县子,如此带有嘲讽意味的名号,怕是这一次,真的是要坐实了。” 尉迟敬德声音低沉。 程咬金和秦琼面面相觑。 他们也不知道该怎么说了。 之前张楚选择食邑之地,他们还可以安慰安慰自己,小郎君或许是有什么事情需要,可现在,主动购买这两处万年县和长安县的破烂,没错,就是可以说是破烂。 这些土地,两县早就想要丢出去了。 但无奈没有人接手。 之前甚至在朝堂上,两县县令还说过白送这样的话,只要朝廷不再把那些地方列为考核之点,甚至倒贴钱都行。 全朝文武,衮衮诸公都笑着拒绝。 现在好了····· 张子侯主动接盘,绝对还没少花铜钱。 程处默看着三人的样子,不知道为何心里起了一股无名火,狠狠一拍桌子。 “爹,你们这是什么模样。” “大哥购买,肯定有他的道理。” “大哥现在正进行大改造,看着吧,这些土地在大哥手里,绝对会发生翻天覆地的变化!” 程处默撂下一句话就气囊囊的回了自己的房间。 等到明天,自己也去帮大哥干活。 贼他娘! 老爹,秦伯伯和尉迟叔叔都这么看大哥,那么全长安的其他勋贵,可真不得把大哥当成是傻子么? 程处默绝对不允许! 他已经决定了,明天自己带着锄头,就算是调动左武卫也不惜帮助大哥完成他的计划。 虽说,程处默心里也没有底。 但对于张楚,他总是有一股莫名的信心。 ········· 等到了傍晚时分,整个长安几乎都知道了这件事。 这毕竟不是什么绝密之事。 而且万年县,长安县,再加上户部,原本就是消息大筛子,各方势力的人都有,但凡有些风吹草动,很快就会传遍长安,捂都捂不住。 更别说今天发生的这些事情,压根都不用捂。 当万年县和长安县把土地堪舆变动图上交给户部后,户部的那些大小官员听说了这件事,全都当成了茶余饭后的谈资和笑话。 万年县和长安县的大小官吏,自然也是如此。 房玄龄听着房遗爱的话,放下了手中的文牍。 “遗爱,这事,你是听谁说的?”房玄龄眉头微皱。 房遗爱嘿嘿一笑:“阿翁,你是不知道,整个长安城都传遍了。” “这秦川县子张楚,现在他的名声可比之前要大多啦。” “大家喝酒交谈时,若说对方蠢劣,都不直接说了,而是拐弯抹角的以秦川县子来代替,就比如说,我看你像秦川县子,这定然会让对方恼羞成怒,杀伤力极强!” “阿翁,你一直让我和他处好关系,可是现在看看······” “这人好像比我还不聪明呐。” “我觉得用不着。” 房遗爱笑的很开心。 房玄龄向来对他要求颇高,前几日,时常在他面前提起张楚,以张楚来训诫房遗爱。 这让房遗爱没由来的心里产生了抗拒。 今日听说了张楚这件事,便风风火火的找到了房玄龄,告诉了他听,以来表明自己可比张楚聪明的多。 颇有点幸灾乐祸的意思。 房玄龄沉思,看着十四五岁的房遗爱如此高兴的模样,轻哼一声:“今日功课可都做完了?” 房遗爱一愣,灰溜溜的大跑出了房间。 房玄龄望着他的背影,从蒲团上站起,走到窗边,望着外面渐渐已开始盛开的菊花。 手指,轻轻叩着窗台。 “购买了两千顷的秦川脚下土地。” “那一块堪比上林苑大小的食邑之地还不够吗?” “子侯,你是一个聪明人,虽说老夫还未和你打过交道,但·····” “你所做之事,无不证明你是个聪明人,可······” “看不透啊,看不透。” “老夫竟然看不透一位少年的心思和想法,可怕。” “秦川县子······” “这名字,不错,老夫期待着,你把这四个字堂堂正正的带到大家的嘴中。” 房玄龄自语,目光恍惚。 他不相信张楚真的那么傻。 但,他也说不上来张楚到底有什么打算。 或许,只能等待,时间会告诉所有人一个答案。 长安都传遍的消息,自然也瞒不过高大的宫城之内。 立政殿。 李世民正听着长乐关于制盐之事的汇报。 长孙皇后则是坐在一处烛光下,怀中揽着一个竹篮,正在为长乐缝补衣服。 自从领了李世民的旨意后,长乐就像是变成了一个野人。 天不亮的便出发,深夜才回归,出去的时候还干干净净,可回来的时候浑身上下可以说就没有好的。 如果只是衣物全是被树枝倒刺刮烂也就罢了,看看小脸上,都有一道伤痕。 可长乐完全不在意。 她现在的所有注意力和精力,就在制盐这件事上。 “父皇,一切进展顺利。” “只是,大批的工具运送至大山中,尽管我已经命人开辟出了一条路,尽可能的平坦,但,对于战马而言,也是一个不小的挑战,这才几日?” “很多战马都因为有马蹄开裂的迹象,不得不修整,更换。” “儿臣害怕如此轮换下去,导致军中没有完整的战马了。” 长乐皱眉,小鼻子都轻轻蹙了起来。 这是一个很大的问题。 运输! 若是这一个环节无法打通,那么这件事会变得很难起来。 李世民沉思:“用其他牲畜替代?” “牛太过于笨重,驴也不如战马灵活,很难,父皇,我在考虑,要不不在秦川中了,而是在外面找个地方。” 长乐说出了自己的想法。 李世民点点头:“你可以多看一看。但还是要多注意保密,另外,不要耽搁精盐的生产,战马·····无妨,父皇让西域诸国,多进贡些,还是精盐重要!” 长乐颔首。 正说着,李泰从外面跑了进来。 “父皇,母后,外面的人又开始议论我师父他老人家了。” “我什么时候能陪着师父去?” 李泰叫嚷着,很是生气。 李世民和长乐都看向了他。 长孙皇后把竹篮放下,李泰乖巧的扑进了长孙皇后怀中。 “张子侯?” “外面人又说什么了?” 长孙皇后揉了揉他的脑袋,笑着说道。 “母后,儿臣听人说,师父又买了些土地,遭到了很多人的嘲笑。” “大家都把师父称之为秦川县子,我讨厌这个称呼。” 李泰很委屈,为张楚打抱不平。 “奥?又买了土地?” “那个地方的?” 李世民眼睛微惊,他唤来左丘,这是他身边的贴身内侍:“去,把户部的堪舆图调来。” 左丘赶紧去了。 很快,手里拿着一张图匆匆走来。 “陛下!” “打开。”李世民一挥袖子。 左丘急忙把堪舆图放在桌子上,缓缓打开,就看到秦川脚下,出现了新的标注。 和之前的食邑之地一样,有一个共同的名字,张楚! 长乐伸长了脖子,仔细看着:“这里······” “这里是我进入秦川的必经之地,竟然被子侯购买了。” “不过,子侯买这里的土地干什么?我经过的时候,风卷起的黄土,把我的眼睛都吹得睁不开,这里什么都没有,全是荒土。” 长乐指着一处地方,疑惑道。 “这或许就是他们为何叫子侯为秦川县子的原因,张楚这小子,这是帮万年县和长安县解决痛处的吗?” “这些地方,还用买?他想要,找朕,朕可以直接赐给他。” 李世民皱眉,他脑海中皆是疑惑,完全看不透。 接着便又苦笑一声:“或许,小郎君这是防着朕后悔,不过·····皇后,朕真的是不知道小郎君要干什么了。” “这些地方,但凡能有点用,也不会一直放到现在了。” “看来,这个秦川县子的名号,小郎君这辈子都是洗不清了。” “只是不知道,能不能把这个称号的风评扭转过来,若是张楚真的能做到,朕,就正式封他为秦川县子!” “秦川!” “秦!” “这个字,可是朕以往的封字啊!” 李世民双眸幽幽。 长孙皇后轻轻揽着李泰,并没有猜测张楚想要做什么,更没有猜测张楚到底要怎么做,只是道:“陛下,我觉得青雀,该去追随他的师父了。” 李世民看了看李泰,再看看面前的堪舆图,轻轻颔首。 “皇后,你说得对。” “明日一早,就把青雀送到小郎君府上。” 李世民说罢,手指轻轻丈量了下张楚所有用的广大土地。 不说别的,这片区域的大小让他都心惊。 说实话,不算产量单看土地亩数的话,张楚应该是长安最大的地主了。 “折腾吧,折腾吧。” “朕倒是要看一看,最后能折腾出什么花来。” 李世民自言自语。 第89章 长乐公主到访!张楚麻了,剧本咋不一样? 吴氏今天一整天都是浑浑噩噩的。 当上午张楚把地契和万年县长安县欠条递给她的时候,她当时就没有忍住,痛哭起来。 但,她没有料到,这样的痛苦只是刚刚开始。 她再一次更直观的体会到了钻心的痛是什么滋味。 她都以为自己忘记了这种感觉。 当时父翁被处决,全家被发配的时候,那是她第一次体会到这种感觉。 现在,这种感觉再一次的出现了。 一万贯啊! 陛下的赏赐,足足一千两黄金,就在自己的眼皮子底下,被两个县衙的衙役先后取走了。 如果换成钱,就是足足十大车。 这是多么庞大的一个数量? 吴氏的心都是滴血的。 她彻底的麻木了。 当张楚回来的时候,吴氏披头散发的呆呆坐在前厅,整个人还都没有恢复过来。 张楚让大花二花她们把酒搬到了厨房。 自己则是笑着走到了吴氏面前。 “公······公子?”见到张楚,吴氏涣散的目光终于有了些许的焦点,她赶紧站起来,搀扶着张楚坐下。 “还没回过来神?” “至于么?” 张楚看着她的样子,就知道她心里在想些什么。 吴氏眼神哀怨。 “公子,买地奴婢是绝对不会反对的,甚至于只要是能买到上好的地,就算是把院子买了,奴婢们跟着您露宿街头都是高兴的。” “可是······” “这样的大手笔,却换来了这些看着大,但一点用处都没有的荒地,奴婢心痛,真的心痛。” “公子,咱们不能这么浪费钱。” “家中大大小小本来就有不少要花钱的地方,现在一万贯就这么出去了,一千贯今天我让人送到了神仙岔。” “买院子,买粮食,置办东西,买奴仆,修整院子·····” “公子,这些都是花钱的地方。” “修行坊老孙家的五十贯,我还没有送去,东一笔西一笔,加起来别看两万贯很多,真的不禁花。” “现在,我手里只剩下八千贯多些了,公子,求求你,为了咱们家,一定要把钱花在刀刃上啊。” “天下现在只知道清河张氏,还不知道京兆张氏,奴婢还等待着,看着咱们京兆张氏光大门楣呐。” 吴氏跪在了张楚面前,苦口婆心,这会真的像是一个老嬷嬷般,苦心教导着张楚。 甚至,吴氏还咬了下嘴唇,接了一句:“公子,买这些没用的地,还不如买几个年纪小的奴婢,就算公子在家开枝散叶,也比出去这样不着天地的鬼混强。” “咱们家刚刚开始,公子是从山里出来的,就算还没有娶得正妻,但一般都会理解。” “谁都说不出什么。” 吴氏激动。 张楚揉了揉鼻子。 望着心怀梦想的吴氏,也不知道该怎么说了。 吴氏说的是对的。 这话不论说给谁听,别人绝对都会称赞吴氏说得对,并且骂一句张楚不当人子,纯纯败家。 开枝散叶。 光耀门楣。 这是所有大唐人都在追求的一个目标,清河张氏张楚听说过,但是现在,自己和它们没有关系,吴氏想要创造出来一个京兆张氏,这是她为自己指定的人生目标。 张楚叹了口气,把忠心耿耿,足可类比于魏征的吴氏搀扶了起来。 “你说的,我都知道。” “不过娶妻生子,尚且还早,至于开枝散叶,还是等到我娶了媳妇再说吧。” “不然,正房进门,家里却跪着一排孩子,天底下没有谁家会把好姑娘嫁进来。” 张楚说道。 吴氏见自己的劝言起了作用,多少也开心了些,急忙忙的向张楚赔了个不是:“公子聪慧,这些话奴婢就算不说,公子肯定心里清楚。” 张楚笑笑,轻声道:“让吴娘操心了。” 顿了下,再道:“对了,明天,继续准备好下水,送到神仙岔,交给一个叫刘氏的人。” “另外,我还需要大量的茅草,有多少运送多少。” “修行坊那里,不知道你可去了?若是去了,明日再去一趟,告诉老孙头,其余的活都不要接了,我再多订购十个大水车,他知道会怎么做。” “如果还没去,明日带着钱一同去就好。” “辛苦吴娘了。” 张楚转身走了。 吴娘原本有些欣慰,脸上带着笑容,当张楚声音落下的刹那,已经全部消失了。 下水不值钱,但上好的茅草还是挺贵的,特别是张楚所说的大水车,一个就五十贯,十个便是五百贯! 吴娘捂着心脏的位置。 哆嗦着蹲了下来。 她觉得公子入魔了,真真的入魔了,不然那个好人会向那种破烂地方投这么多钱? 吴娘觉得自己的命好苦。 因为家翁,自己被发配到了掖庭宫,现在,她觉得自己迟早有一天也会被公子卖到其他地方。 自己真的是就没有安定的命。 但,尽管如此,吴娘还是站了起来,在没有被公子卖之前,她必须要做好公子吩咐的任何事。 暮食的时候,张楚吃过饭后,来到了厨房。 他看了眼今天的饭食。 吴娘很听自己的话,确实安排了一道肉菜,虽说用的都是一些边角料,但大家吃的仍旧很香。 有肉就成,张楚也并不纠结是什么部位的肉。 而且,张楚觉得,等到明天,这些肉大花她们可能也吃不到了,只能吃到和神仙岔百姓一样的下水。 虽说张楚对于下水是没有任何排斥,可大唐百姓对下水是有偏见的。 骄傲的大唐人想起来战无不胜的大唐军队,总会以自己的唐人而骄傲。 下水这东西,除了那些肮脏的蛮子食用,骄傲的大唐人是绝对不会吃一口这样的下水的。 甚至有些百姓宁愿饿死。 其实张楚也很理解,毕竟这东西想要做的好吃,并不容易。而且很多大唐人是从自己处于的位置来对下水做出的偏见,并不是因为下水的味道。 但若是做的好吃,大唐人应该很容易接受。 神仙岔的百姓,同样是大唐人,他们吃起来的时候,只会说香,也并没有纠结到底是不是下水。 张楚觉得,在长安城也开创一个类似于神仙岔的食堂,应该会是个不错的生意。 但现在,张楚显然没有心思去开食坊。 大锅已经全部刷干净了。 张楚把酒倒了进去。 制作酒精,并不是太难的事情。 更何况,自己购买的酒已经帮助自己完成了最初的一步,用不着再用粮食去发酵,去提取,现在要做的就是加热,蒸馏就行了。 然后得到纯酒精后,再可以按照比例添加蒸馏水,来调配出来七十五度的消毒酒精。 这并不是多难的事情。 而且,也用不着多么精密,但凡能有后世的消毒酒精百分之七八十的功效,张楚就能接受。 张楚向来不觉得自己是个贪心的人。 吴氏过来了。 尽管眼圈通红,但还是坐在了烧火的位置上。 她觉得自己公子是不能做这些事情的。 张楚把蒸馏的顺序简单给她说了下,便打着哈欠回房睡觉去了。 张楚不是自己醒来的。 而是被顶着又黑又红眼圈的吴氏慌忙叫醒的。 长乐公主来了。 张楚听到这话的时候,稍稍愣了下,长乐公主找自己干什么?尽管自己说有什么难事可以找自己,但,显然,这个找并不是让公主亲自登门。 而是在宫城下个旨意,自己就会屁颠屁颠的跑过去。 一个尊贵的大唐公主一般是不会亲自登门拜访的,更别说这家的主家还是一个未婚未育的少年。 若是被人知道,长孙无忌这位手握重权的吏部尚书,绝对不会给自己好果子吃。 张楚现在不想和这些人沾上关系。 他们是大唐最顶级的猎食者,被他们盯上,以自己现在的位置,张楚不觉得能抵抗他们的阴招。 当吴氏再说,是长乐公主送越王殿下来的时候,张楚这才了然。 吴氏伺候着穿上衣服,张楚都顾不得用洗漱,便迎了出去。 “微臣张楚,见过长乐公主。”张楚躬身,然后站直了身子,冲牵着自家姐姐手的李泰点了点头:“越王殿下。” 这就算是打招呼了。 这个小屁孩都已经成为了自己的弟子,张楚当然不介意小小用一下手里的权限。 尽管按照规定,在外人前,自己仍旧是要向李泰保持礼节。 可李世民不在这里,长孙皇后也不在这里,张楚懒得向一个小弟子行礼。 “师父。” 李泰见到张楚,赶紧恭恭敬敬的行了一个弟子之礼。 张楚颔首。 “张大人,这是父皇和母后让我把青雀送给你。” “说是今后,青雀将要开始追随您学习,还请张大人多多照顾。” 长乐望着张楚,笑着说道。 “放心吧,还请公主殿下给陛下和皇后娘娘回话,臣定然不会辜负陛下和皇后娘娘对臣的期望。” 然后,张楚就面带笑意的望着一身胡装的长乐公主。 自己的礼仪已经尽了。 李泰也已经站在了身边。 就等着长乐公主走了。 不过,长乐公主显然没有走的意思,也是仍旧望着张楚,面带笑意。 张楚咽了口唾沫,尽管不想让长乐进家门,但一直就站在大门口确实也不是那回事,显然今天长乐公主和李泰都是简装出行,没有使用仪仗,只有长乐公主身侧站着两位女卫。 估计也是不想搞得大张旗鼓。 张楚抿了下嘴唇,无奈的又行了一礼:“天色尚早,不知道长乐公主可否食过朝食?” “啊。”长乐眉角轻轻一挑,颇是英姿飒爽的向张楚回礼:“那就多谢张子侯歀待,叨扰叨扰。” 说着,就已经大步流星的走了进去。 女卫紧随其后。 张楚叹了口气,低头看了眼也正抬头望着自己,眼珠子咕噜咕噜乱转的李泰。 “真没吃饭?”张楚不死心。 “真没吃。”李泰乖乖的回答。 “走吧。”张楚知道避不过了,拉着李泰的小手,无奈的走了进去。 大厅前。 吴氏不愧是懂得礼仪的大小姐,各种礼节可以说做到了最标准,乃至严苛的地步。 同时,在旁边伺候着的又是大花二花,她们本就是从皇城出来的仆从,对于伺候公主皇子,可以说是手拿把掐。 以至于长乐公主和李泰都觉得自己是回到了宫城一样。 李泰连跪坐的姿势,还都是一丝不苟。 张楚看着都难受,让人拿过来了一个小凳子,递给了李泰:“你现在年纪还小,不要一直跪坐,小心罗圈腿。” “公主殿下,你不妨也试一试这个小胡凳,比跪坐在蒲团上舒服些。” 张楚也递给了李丽质一个。 李泰屁股扭扭,确实觉得比刚才舒服多了,捏捏有些酸胀的腿,不免好奇的多瞅了瞅大花和二花,他感觉有些眼熟。 李丽质也觉得眼熟。 张楚解释:“公主殿下,她们是微臣从掖庭宫买来的仆从。” “怪不得。”李丽质了然。 尽管她穿着胡服,可坐姿仍旧是大唐公主那般的端庄。 “公主殿下,今天这是要去什么地方?竟这副装扮,不知道的,还会以为是从西边来的胡姬。”张楚笑道。 不过话刚出,张楚就觉得不妥,立马再补充道:“公主殿下,可比那些西域胡姬美貌亿万倍。” 长乐公主白了眼张楚。 把自己和胡姬相比? 哼! 不过,她也并没有借题发挥,今天心情好,绕他一次,端起粥碗。 “大唐的裙摆,太过于碍事。” “这几天每次进山,等到再出来的时候,衣服总会被荆条和锋利的石角刮烂,万万没有胡服来的自在。” 长乐抿了口白粥,说道。 张楚恍然:“公主殿下果然爱国爱民,没想到万金之躯,竟还亲自奔波,陛下目光如炬,挑选公主殿下为制盐总管,着实是睿智无比!” 张楚一个马屁就拍了上去。 多说好话,总是没错的。 “相信用不多久,天下百姓都能吃上平价的精盐,终于能和那些又馊又臭的醋布告别了。” “公主殿下真乃国士无双也!” 张楚称赞。 长乐掩嘴轻笑,望着张楚一本正经的样子,歪了歪脑袋:“张子侯的嘴皮子,一点不比那些上了年纪的官员弱多少。” “啊这·····”张楚失笑:“都是陛下的栽培。” “不说这些了,近来,本宫还真遇到了一点小事。” “昨日和父皇探讨了下,没有个结果,不知道张子侯有没有见解?” 长乐注视着张楚的眼睛。 “公主殿下尽管说来,只要下官知道,绝对不会藏着掖着。”张楚拱手,无比认真的说道。 “运输。”长乐公主轻轻吸了口气,目光变得沉重起来,看来这件事确实让她很棘手:“秦川险峻,更是多嶙峋,人走在里面都很难,更别说运输的马匹。” “就算我命人找到了一条还算平坦的路,可路上的石头除不干净,一旦马匹负重多了货物,很容易伤到马蹄,一旦马蹄受伤,基本上这匹战马也就宣告报废了。” “哎·····这才几天?就已经有不少战马休息了。” “不知道张子侯,可有见解?” 长乐公主期待的望着张楚。 张楚听着这个问题,愣了下,不过随即心中便是狂喜。 奶奶的,这不来了么?可以说是专业对口,不少小说里可都提到过这方面的解决办法。 “是啊师父,父皇都没有办法呐,昨天父皇想了很长时间都找不到解决之道。”李泰同样无比期待的望着张楚。 “咳咳!” 张楚轻轻咳嗽了两声,看着少年少女盯着自己的眼神,不由挺直了身子,胸有成竹。 嘿嘿,被人崇拜的感觉,还真爽。 “那,为何不给马匹穿上鞋子 呐?”张楚自信道。 长乐疑惑:“给马匹穿上鞋子?嘶·····还请张子侯详解。” “就是在战马的马蹄上钉上铁片·····”张楚想要解释,这个答案,绝对可惊骇长乐公主。 可是,长乐公主直接摇头,说出了张楚要说的话:“你是说马蹄铁?” “不行,太脆了。” “我试过,走不了多远就会崩断,不仅保护不了马蹄,还更容易扎进马蹄中,比石头给马蹄带来的损伤,更大。” 张楚:······· 卧槽? 剧本,好像有点不对啊! 第90章 投戎从笔,识字并不是一件难事 不过仔细想一想,长乐知道马蹄铁倒也不是什么多么值得震惊的事情。 这玩意,唐朝确实就有。 根据记载,殷周时期便已经出现了马具,马蹄铁一直可以追溯于汉朝。 不过,因为炼钢技术的不足,导致马蹄铁一直没有大规模使用。 就如同长乐所说,用铁打造成的马蹄铁,压根撑不住威武雄壮的战马,更别说战马再负重些东西了。 “这样啊。” 张楚揉了揉下巴,老脸微红,不过假装思索微微低头,无人发现。 等张楚再抬起头的时候,早就恢复了正常。 “马掌不行,一时间还真没有太好的法子。” “公主殿下,容微臣想一想,若是找到了好的方法,定然第一时间呈送到你案前。” 张楚笑着说道。 长乐点点头。 她并没有太多的失望,毕竟这件事其实也不仅仅是她想不到法子解决,整个军方都一直想要研究出来个法子,能让战马的马蹄更坚固,这已经困扰了军方好长时间了。 但是,一直都没有很好的解决之道。 长乐知道,这不是一时半会就能解决的。 “好。” “到时候,一定要第一时间告诉我。” 长乐浅浅一笑,轻轻吃了口肉包。 “对了,子侯,听说,你又购买了很多秦川脚下的土地?” “你要做什么?” “你挑选的食邑之地,还不够大么?” “那里的土地,我每天都要经过,很难存活庄稼的。” “以后不要买了。” 长乐算是劝慰道,说着,她又想了下,看向张楚。 “如果你需要土地的话,我还有些庄子,可以转给你,都是长安附近上好的水田,只是对我而言,没什么用。” “你需要,尽可拿去。” 长乐声音随意。 张楚赶紧拱手:“多谢公主殿下垂爱。” “不过······” “放心吧公主殿下,微臣有这些土地就足够了,我会妥善处理的。”张楚笑着直接拒绝了。 “你这院子虽然不大,仆人虽然也不多,但也不是你那点土地能养活的。”长乐见张楚拒绝了自己,微微皱眉,目光变得认真了些。 吴娘站在旁边,疯狂向张楚挤眉弄眼。 她真的是恨不得自己开口直接答应,但,她终究没有这个资格。 张楚假装看不见。 “真的不用,若是有需要,微臣绝对不会向公主殿下客气的。”张楚沉声道。 长乐叹了口气,点点头。 “那好吧。” “我吃饱了。” “张子侯,告辞。” “青雀,好好跟着师父学习,等我有空了,会检查你的学问。” 长乐走了。 张楚带着李泰,送到了门口。 望着快速消失的背影,张楚轻轻吐了口气。 公主就是公主,虽说长乐公主之前一直久居深宫,看上去文文弱弱,但现在接受了制盐之事,一下子就变得凌厉了起来。 特别是今日身着胡服,颇有女侠味道。 “吃饱了吗?”张楚低头看向了李泰。 李泰赶紧摇头。 “去吃。”张楚拍了拍他的脑袋:“吃完之后,跟为师走。” “民学一途艰辛,青雀啊,可要做好心理准备。” “放心吧师父,我已经准备好了。”李泰倒是显得很兴奋。 想想也是,一个十二三的小孩子,本就是对外面好奇的年岁,若是把他关在国子监,天天背诵那些之乎者也,真的是会被逼疯的。 更别说,李泰还编纂出了一部《括地志》,虽说是站在前人的肩膀上,但也是没少出去遛弯考察的。 这样的孩子,确实不适合一直待在某个地方。 或者说,他也确实有些不太适合当皇帝,他不是那种能耐得住寂寞的人。 而皇帝,恰恰是必须要耐得住寂寞,耐得住孤独。 李泰继续去吃朝食了。 张楚则是去了厨房。 吴氏跟在后面,充满埋怨的望着张楚。 张楚受不了她那种幽怨的眼神,浑身仿佛都起了鸡皮疙瘩:“你的眼神换一换,不知道的还以为我把你怎么样了。” 吴氏抽了抽鼻子,欲泫欲泣:“长乐公主都愿意把庄子卖给公子,公子为何不接过来?” “大不了等后面有钱了,再补偿公主殿下也可啊。” 厨房中,十坛子烈酒,最后只提炼出了一坛的酒精。 其实这已经很不错了。 这还是大唐最烈的三勒酒,如果是米酒,估计最少得十五坛左右。 张楚打开盖子,嗅了一下。 酒精的味道直接扑面而来。 醇香,浓厚! 这不是工业酒精,如果不是度数太高,张楚享不住,确实还真想尝一口。 重新盖上盖子,张楚扭头看了吴氏一眼。 “吴娘,公子我还想多活几年。” “陛下可以赏赐我,皇后娘娘也能赏赐我,但,和皇子公主的交涉,更别说这种买卖,能避免就避免。” “一个不慎,就会给咱家带来大祸。” “更别说,长乐公主这个节骨眼上。” 张楚小心翼翼的抱起了酒坛。 吴氏聪慧,刚才不过是被快要成为她噩梦的土地遮住了眼睛,她现在心里真的是发了疯的想要一块上等的好田,以至于在这两个字面前,脑子转动变得极慢。 现在被张楚提醒,她猛地惊醒了过来。 她的后背瞬间被冷汗打湿了。 “多谢公子提醒。”吴氏急忙道。 “管好这个院子就好。”张楚深深看了她一眼。 吴氏直接跪在了地上。 ······ 张楚这次前往神仙岔,没有骑马,而是坐的马车。 没办法,身边多了个李泰,而且,还要携带着一坛子酒精,思来想去还是坐马车安稳些。 摇摇晃晃。 马车的速度终究比不了马匹。 当张楚到的时候,太阳都快要到南边了。 这一次张楚没有去田地,而是马车停在了村子里。 刘氏已经带着几个人忙碌起来了。 周围的空地上,也都能看到陌生的面孔,正用茅草搭建着房屋。 搭建房屋的人大多都是老妪和妇女,还有他们的孩子,显然,这些人应该是从其他庄子迁移过来的百姓。 他们的男人肯定是上工去了。 一天八文钱,若是因为搭建茅草屋而浪费了上工的时间,没有人能接受。 李泰跟着张楚,东瞅瞅,西看看,一切都是那么的好奇。 一块空地,被圈了起来,张楚走过去才知道,这是个澡堂。 尽管很简陋,但在这样的天气下,是足够使用了的。 每个澡堂中放着好几个木桶,地面则是简单用木板垫了一下。 男女澡堂被分开了,这个是男澡堂,在庄子东边,女澡堂则是在西边。 张楚对于胡勇的办事效率很满意。 虽说现在一切都还很粗糙,但已经有了初步的模型,用不了多久,这里的面貌将会彻底的发生改变。 翻天地覆的改变。 视察完所有地方,张楚才去了田地。 人数,比昨日要多了很多。 一个个在太阳底下明晃晃的臂膀,让张楚看着都有些心潮澎湃。 这样的集体劳作,很是会给人一种冲击感。 李泰的眼睛疯狂眨着。 显然这样的场面,他也是头一次见。 张楚望着一个方向,突然,双眸眯了下,他看见了胡勇,胡勇也已经加入了劳作之中,这并不算惊奇,主要是张楚还看到了程处默和秦怀道两个人。 两人雄壮的肌肉随着锄头每一次的扬起,就像是会跳舞一样轻轻发颤。 他们和周围那些又黑又瘦的汉子,可以说是产生了鲜明对比。 以至于周围不少妇女的目光,一直在两人身上游走,极大的影响了效率。 张楚把他们三个叫了过来。 程处默和秦怀道挠挠头。 “大哥,我们这不是想着快点帮一帮你吗?”程处默憨笑道。 秦怀道攥着锄头,看着热火朝天的百姓:“原本我和处默想着,把左右武卫的士兵拉过来,但一想,这样可能会给大哥你带来麻烦。” “不然,这速度还能再快上一些。” 张楚听得头皮发麻。 让左右武卫来帮自己挖沟壑? 好家伙! 自己是皇帝不成? 张楚瞪了两人一眼:“幸亏你们没有拉来,不然我现在就得去皇城请罪。” “你们这是怎么回事?” “咋还自己干上了?” 张楚没有问胡勇,不用想,胡勇肯定是见两位小公爷都赤膊上阵了,他不干,能行么? 就算他监工,跑来跑去也很辛苦,但给人的感觉,还是远远比不上亲自下场让人觉得辛苦。 “我这不是想多帮帮大哥吗?”程处默缩了缩脖子。 “你们可省省吧。” “瞧瞧,那些妇女的眼睛怕是都快要粘在你们身上了。” “极大的影响了效率,快去穿上衣服,像什么样子。” 张楚喝道。 三人望去。 果不其然,那群妇女还都眼巴巴的盯着程处默和秦怀道呐。 胡勇见状,急忙冲了过去。 程处默和秦怀道也有些羞涩,他们也是半大孩子,就这么赤裸裸的暴露在这么多妇女视野中,刚才干活的时候倒没有多想,现在看着妇女们的眼神,自己都娇羞了起来。 “哎呀,越王殿下!” “见过越王殿下。” 两人正要穿衣服,看见了刚才被张楚遮住的李泰,急忙行礼。 李泰嘿嘿一笑:“我是跟师父出来研学的,不必多礼不必多礼。” 程处默和秦怀道穿上了衣服,同样乖巧的站到了张楚身侧。 “你们想要出些力,完全可以给我说。” “用不着干这些浪费人才的活。” “百姓们干这些活,是因为他们暂时干不了别的,但是你们不一样。” “你们识字。” “我倒是还真有一件事,想要交给你们。” 张楚看看两人的模样,着实也是有些忍俊不已。 听到张楚这么说,程处默和秦怀道兴奋的都要跳起来了。 “大哥,你说!!!” “大哥,我们早就等着呐。” 两人激动。 昨日的流言,让他们更是心中不爽,无比的想要帮助张楚做些什么,不然,也不会一大早就来到神仙岔,投入挖沟渠大军之中了。 张楚望着被胡勇呵斥了几声,再一次投入工作中的妇女们,笑道:“神仙岔想要发展,需要各种各样的人才,刘氏是一个,胡勇是一个,但,远远不够。” “神仙岔现在最需要的不是劳力了,而是管理人员。” “可,想要当一个合格的管理人员,识字,可以说是必备能力。” “我想让你们,在神仙岔教育百姓识字。” 识字? 程处默和秦怀道微微呆愣。 让自己去当夫子? 嘶····· 两人对视一眼,开始挠头。 “大哥,识字我们确实识字,可是让我们去教·······” “我们从来没有这方面的经验啊,而且,让百姓学习识字,有点太难了。” “我们怕是办不了这件事啊。” “大哥,就不能给我们安排点,简单粗暴的活么?” 程处默脸色变得有点扭曲。 当夫子,他们从来没有想过,自己有朝一日还能向这条路上发展。 人家都是投笔从戎。 自己这是反过来投戎从笔? “是啊大哥,这对我们而言,太难了,你让我们挖沟可以,打架可以,甚至杀人,都行。” “教人识字······” “大哥,我和处默原本也不是什么好读书的人,就我们的识字,也还是从小被先生打出来的。” “这些百姓都那么大岁数了,这咋教啊。” “太难了!!!” 秦怀道咽了口唾沫,艰难道。 张楚看着两人的模样,哈哈一笑,平静道:“这,并不是一个难事。” 第91章 大唐的根本!知识的垄断 张楚轻轻吸了口气。 朝左右看看,带着三人走到了一棵树下。 秋风习习。 凉意微微。 张楚伸了个懒腰,望着田地里辛勤劳作着的百姓,随手捏了根甘草放在嘴中。 轻轻咀嚼,目光幽幽。 甘草的味道,苦涩中带着些许的甜,很容易能够令人提神醒脑。 程处默,秦怀道和李泰都静静的望着张楚,他们的眼眸中,带着苦思和冥想。 “大哥,要不,我去长安找先生来?”程处默又开口道:“只要有重赏,不怕夫子不过来。” 秦怀道重重的拍了下大腿:“这个法子好。” “大哥,我思来想去,还是觉得这活我们亲自干不了,而且,就我们两个,费时费力,怕是效果很难显现出来!”秦怀道附和。 张楚眯了下眼眸,又看了看旁边的李泰:“不是你们两个,是你们三个。” “啊?”这会轮到李泰懵逼了。 他用小手指了指自己的鼻子。 “老师,我是来跟你学习的,可是我什么还都没有学会呐。” “识字,虽说我认识不少,可是让我去教导这些人,是不是······” 李泰小脸上全都是抗拒。 想起来自己识字那会的遭遇,再想一想自己的身份,这让李泰浑身上下都充满了抗拒。 张楚轻轻哼了一声:“既然陛下和皇后娘娘把你丢给了我,你就必须要按照为师的吩咐来做。” “不然,就回国子监,去跟着那些夫子学习去吧。” 李泰赶紧缩了缩脖子。 好不容易出来了,他可不想再回去了。 “师父,都听你的。”李泰急忙道。 张楚轻轻揉了揉他的头发。 “其实,这就是咱们民学的存在之根本啊。”张楚叹息一声,脸色凝重了起来:“哎······” “虽说,孔子当时提出有教无类,可,这四个字,谁又是真的做到了呐?” “作为大唐读书人的圣地,国子监,有几个是普通百姓?咱们庄子上的这些孩子,谁有资格进入国子监?” “其实别说这些普通百姓了,怕是连寒门都没有几个吧。” 张楚缓缓道。 三人相视一眼。 对于张楚这话,他们很认同,因为他们很清楚国子监里的构成是什么。 “不说国子监,下面的那些私塾,能进去的孩子,又是什么人呐?” “最少也得是一个村子里,或者附近有名望的乡绅一类的人吧。” “而且,就连那些教书的先生,也都死死把控着接受教育的通道,不给他们足够的铜钱,他们是绝对不会躬下身子来教导你们,因为这是他们活着的命根,也是他们享受着附近人尊敬的法宝。” “所以啊。” “别看这些夫子一个个嘴上念叨着冠冕堂皇的话,其实,最令人恶心的,是他们。” “可以说是他们一手造成了文化知识的垄断,把普通百姓彻底的隔绝于下,以好来保证供养自己的基础。” 张楚轻声说道。 程处默,秦怀道和李泰都陷入了沉思。 这番话······· 他们心神撼动,似乎还真是这样。 “请他们来教导百姓,呵······” “怕是不仅会疯狂的抬高要价,还会出工不出力的糊弄,因为他们打心眼里就看不起咱们庄子里的百姓。” “所以,我想要安排你们来当他们的启蒙人。” “当然,也不会多长时间,因为,通过教导,我们会发现脑子比较灵光的那一批百姓,经历过刚开始的阶段,后面就容易了。” “我们可以教导这些脑子灵光的百姓,然后让他们去教导其他人。” “这件事,不算难。” “去吧,去把胡勇叫过来。” 张楚沉声道。 程处默和秦怀道急忙起身,跑向了地头,冲着胡勇大喊大叫起来。 “青雀。” “民为水,君为舟,能载舟,也能覆舟,永远记住这句话,百姓最淳朴的,和他们打交道,不用有什么弯弯绕绕,想要让他们为你卖命,只要疯狂的对他们好就行了。” “一个帝国,能不能走的远,永远不是看那些世族门阀,而是要看百姓的心愿。” “只要百姓愿意,就算是世族门阀也翻不起来浪花,若是百姓不愿意,不用世族门阀,只需要有人振臂一呼,王侯将相宁有种乎,便掀起无尽的波涛,把君王这所船,给狠狠地吞噬于人民组成的汪洋大海中去!” 张楚教导道。 李泰恍惚。 他从未听说过这样的话。 他一直所受的教育,都是来自于上层精英,而上层精英自然就是一直宣传自己才是真正的根本,而百姓,不过是他们所奴役的东西罢了。 不过,李泰心中无法彻底理解,但这话,深深的烙印于心底。 曾经在国子监,那些夫子先生所教导的道理一遍又一遍,却无法真的彻底的牢记住,可今日,他却发现,自己坐在田间地头,老师不过随意说的一番话,他的脑海中却无比的清晰,无法忘却。 “师父,弟子记住了。”李泰乖乖的说道。 张楚点点头。 前面,胡勇,程处默和秦怀道,已经走过来了。 张楚捡起一根木棍,在地上,写出了几个符号。 第92章 张楚要把大唐读书人的天给掀开 “主人,听两位小公爷说,你要教导百姓识字?” 三人坐下,胡勇瞪大了眼睛望着张楚,有些激动。 张楚颔首。 “没错。” “我的部曲,必须是真正的能称之为人才的那一类人,所以说啊,识字是必须的,也是第一步!” “以后,我们要做的事情,有很多,光你个一人,不够。” “一个人有没有文化,不,都不用说那么大那么笼统,一个人识不识字,就有很大的差别,连字都不认识,便只能做些简单的,机械的工作,而若是识字,他能做的事情就多了,多得多!!!” “同样,那么这个人的价值,就要比不识字的价格,高得多!!!” 张楚目光深邃:“其实,这也是我的一个实验。” “想要让大唐百姓,都能识字,都能学习,都能拥有一定的知识,必须先把这块试验田,做好,然后才能慢慢的推广出去。” 张楚缓缓道。 胡勇连连点头:“主人,你说得对。” “可是,教导他们识字,不是一件简单的事情。” 胡勇挠了挠头,面露难色,扭头看了看那些干活的百姓:“主人,他们白日要上工,已经很劳累了,等到了晚上,他们大多都是只想着休息和玩耍一会。” “不知道他们愿不愿意。” “这不用担心。”张楚直接道:“总会有人愿意的。” “而且,你说得对,白日他们要上工,身子上的劳累,会让人失去对一切的兴趣。” “所以,必须要把课堂,放到田间地头来,放到喝水休息的空隙来。” “放到一切百姓零碎的时间中去!” “要帮助百姓,打破时空和时间的界限,要让他们,想什么时候学,就能什么时候学,随时随地,无时无刻!” 张楚说道。 四个人听着这话,面面相觑,眼睛中带着浓浓的恍惚。 他们无法理解张楚的话。 这是什么意思? 课堂,难道不是把所有人都集中在一起,然后由一位夫子统一教学么? 起码他们脑海中关于课堂的记忆都是这样的。 “大哥,那得用多少先生啊。”程处默瞪大了牛眼。 “是啊大哥,这单靠我们三个,怕是不可能吧!就算加上胡勇,也无法填充这么多零碎的时间啊。” “不吃不喝也不够!” 秦怀道掰着手指头,无比惊骇。 “哈哈哈········” 张楚大笑。 “这当然不用你们,我的意思是,充分发挥百姓自学的兴趣来。” “看。” 张楚指了指自己面前刚才写下的符号。 自学? 让百姓自学? 四个人又是一脸懵逼,他们是真的无法理解张楚的意思了。 百姓有什么能力自学呐? 如果百姓可以自学,好像也用不到自己了吧。 浓浓的疑惑都充斥于眼眸之中,顺着张楚手指的方向看去。 四个人的脑海中,又全都是问号。 这是什么玩意? 一个个从未见过的符号。 一个个无比生涩的符号。 一个个歪曲扭八的符号。 三个人还都站起来,和张楚坐到了同一侧,但,也还是不认识这些是什么东西。 “师父,这是·····” “什么啊。” 李泰抬着都快要皱成麻花一样的眉头,小声询问道。 “是啊大哥,这又是什么?和我们教百姓识字,有关系吗?” “大哥, 难道你是道家不传子弟?会画符驱鬼?” 程处默和秦怀道两人脑洞大开。 胡勇瞪大了眼珠子,同样只呆呆的望向了张楚。 张楚笑笑。 “这些东西,是我老师教导于我的。” “也是我小时候识字,学习的第一课。” 张楚望着地上的符号,目光中,不由得也充满了柔情,那些都快要忘记的回忆,重新涌上了心头。 鼻头微酸。 对好多人而言,这些都是无法回去的记忆。 对自己而言,更甚,好多人还能看一看小时候的校园,拉着同学重温下旧梦,可是自己······· 这一切距离自己都很远,很遥远,或许,只能在梦中才能重温吧。 张楚轻轻吸了口气:“我们,都叫它,拼音,汉语拼音。” “顾名思义,就是汉人学习语言的拼音工具。” “当然,你们现在想称之为唐人拼音我也不反对。” 张楚打趣道。 汉语拼音。 总共六十三个。 声母二十三,韵母二十四,整体认读十六个! 这一套汉语拼音,在后世为普及文化运动,可以说建立了丰功伟绩,充斥着汗马功劳!!! 也成为每一个孩童学习这个世界文化传承的第一课。 从会开口说话,父母都会把孩子揽在怀中,教导着孩子拼音的使用。 这也是早教的第一课。 毫无疑问,这是一切知识的起点。 当然,这是对于汉人而言。 不过,如果可以,张楚也不介意让全世界的人,都从这一步开始,在后世,没有机会,但现在,有了希望。 汉语拼音? 李泰他们四个人又蒙了。 这是什么东西? 他们从未见过,更从未听说过。 “大哥,这······”程处默挠挠头,他现在连询问都不知道该怎么问了。 张楚哈哈一笑。 自己现在把汉语拼音,足足提前了将近一千三百多年,带到了这片土地上。 张楚很清楚,它们必将也会展现出,在后世所迸发出来的生命力!!! 强劲的生命力。 这是被证明过的东西! 更是在一步步实践中,足已让人铭记住的东西。 在大唐这个时代,在这个文化被垄断,在这个普罗大众文化无比贫瘠,就如同干涸的土地般的时代。 汉语拼音,将会再次承担起自己的职责,将会如同一把巨锤,狠狠打烂禁锢于百姓身上的蒙昧锁链,将会化身于汪洋大海,滋润于每一次的百姓之间的文化土地! “师父,这一共有·······六十三个,我没数错吧。” “它们,有什么用?” 李泰也问道。 “还记得刚才我说的话么?”张楚深吸口气, 李泰乖乖点头,回忆着回答道:“师傅说,要让咱们庄子上的百姓,随时随地就能学习,田间,地头,要让百姓想什么时候学就什么时候学,把一切零碎化的时间,都利用起来!!!” “没错!”张楚用力点头,认真的望着地上的这些符号:“你们之前说的那些法子,都不行。” “都无法做到我要求的这一点。” “但,它可以。” 张楚平静道。 四个人身子猛地一震,纷纷再次低下头,难以置信的望着这些符号。 他们实在是无法理解。 谁也都不说话了,静静等待着张楚解答。 目光中,只有浓浓的好奇和惊骇的震撼。 “李泰。” “你把你的名字,写出来。” 张楚看向了李泰。 李泰乖巧,在旁边用手清理出来一片空地,规规矩矩的写出了自己的名字。 张楚再看向其他三人:“你们也一样。” 三人听令,立马也各自写出了自己的名字。 等四人写完,张楚提着树枝,在他们的名字上每一个上,都标注上了拼音。 李泰他们四个人瞪大了眼珠子,脑袋更是不断的来回比较。 他们看着自己名字上的符号,都是出自于这六十三个符号之中。 他们觉得有些神奇。 又赶紧在旁边写了几个字。 张楚仍旧用拼音标了出来。 当然,大唐关中方言,和后世的普通话是有出入的,但,这并不会阻碍拼音的神器,只要能发音出来,拼音就可以标注出来。 当看着张楚把所有字,都标注上了拼音。 他们不敢置信。 到了这一刻,四人心中似乎有了一丝丝的光亮,是关于拼音使用的光亮。 “你们想的没错。”张楚笑了:“全大唐,所有字,都可以用拼音标注出来,不论什么字,都出不了这六十三个符号。” “换句话说,便是,只要学会了这六十三个符号,就学会了全大唐的文字。” “看,李泰,勒,衣······” “这是这两个拼音的读法,你拼一下。” 张楚看向了李泰。 李泰咽了口唾沫:“勒,衣,勒衣·······李?!!!” 学着张楚的发音,李泰试着拼了下,而当自己的嘴巴似乎都不受控制的,当把这两个拼音放在一起后,李字就出来了。 他都不知道自己说了什么。 自己好像都没有读李字啊。 可是就这么出来了,好像完全不受自己控制一样。 “特,爱·····”张楚又指了指‘泰’字。 “泰!”李泰惊呼。 他死死盯着拼音,整个人都有些颤抖:“神了,神了·······” “师父,真的神了!!!” 他完全忍不住的惊呼了出来。 而旁边,程处默,秦怀道和胡勇也都如同发疯了似的重新看向了自己的名字。 虽然张楚并没有教给他们拼音的读音。 但是他们认识字,就从字上的读音,倒推出来了拼音的音节。 “你们很好。” “这就已经认识了。” “你们读的是正确的。” 张楚笑着称赞。 轰隆!!! 程处默,秦怀道和胡勇三个人,就那么愣愣的站在这里。 仿若有五雷轰顶般落在了头上。 无法自拔! 尽管他们平日都不喜欢学习,或者说文化程度大多是仅限于识字上,可,他们的脑海中,却都浮现出了同一个想法。 那就是! 大哥要把大唐读书人的天,给掀了! 第93章 浩浩荡荡的洪流!质变的过程需要积攒 大唐的读书人,一向是对上趋炎附势,对下则是自视清高,自命不凡。 都不用你学富五车,但凡一个人读了一篇文章,就会把自己和普通百姓划分出来,而后自称为读书人,显得自己是那么的高贵,那么的骄傲。 而百姓们对于这些人,心中也只有尊敬,就算这群人骑在百姓头上,大多数百姓也不过是觉得正常,很正常。 因为自己不识字,自然就对于识字的这些读书人有很特殊的看待。 识字! 在大唐这个时代,就相当于一个鸿沟,直接把百姓和上层人划分开来。 上层人以军事保证自己的正统,并且以文化来保证百姓的供养。 这不仅导致了百姓一直被压迫的现象,也导致了生产力的发展被彻底的禁锢住了。 想要有大的发展,想要让百姓真正的过上舒坦的日子,或者说让大唐真正的站在这个世界的巅峰,识字,这是第一步,同时也是很关键的一步。 当百姓都识字后,百姓就会追求更深层次的文化,这对于朝廷而言是巨大的促进,利远远大于弊。 但,对于那些世族门阀而言,却是弊远远大于利。 百姓上头,总是要有一个朝廷的,这一点百姓很好接受,可当百姓往上看去,却发现,不仅仅只有一个朝廷,还有一个原本应该和自己一样的一群人,他们却骑在自己的身上,寄生于自己的身上,百姓这是无法接受的。 当然,这需要一个过程。 一个量变引起质变的过程。 可显然,此刻,李泰程处默他们都认识到了,大哥这是要开始推动量变的过程了。 四个人,呆呆的站在那里。 张楚笑着,望着四个人神态各异的四张脸,不理会他们心中在想着什么,继续道:“所以说,只要把这六十三个拼音教给百姓,再把大唐常用的字写出来。” “就算每天只认识十个,五个,一年的时间,也差不多都能认识了的。” “不说多么有文化,可大部分的朝廷通文,都能理解其意思,这就是一个巨大的进步了。” “到时候,就算百姓买卖些蔬菜,瓜果,也用不着被一些坏心眼子的人糊弄,以文字游戏欺骗了。” “你们坐下。” “我给你们说下计划。” 张楚招呼着他们全部坐下。 目光,扫过田地里劳作的百姓们。 “当然,人,都是有愚蠢和聪明之分,有些人学习快,有些学习慢,有人喜欢进步的感觉,也有人喜欢不费力气的得过且过。” “这是很正常的。” “所以,我也不要求你们把整个部曲,都给教会。” “只要让那些愿意学的百姓,学会就好。” “你们不用打骂,更不用逼迫,他们愿意学,你们就教,他们愿意钻研,你们就帮助。” “这样会很快筛选出第一批愿意学习的百姓,等到这一批百姓学会之后,你们也就解放了,让他们来承担起你们的责任。” “一传十,十传百,这是最简单,也是最方便最好的法子。” “学习,从来不是强迫的过程,而是一个自愿传播的过程。” “只要我们给百姓们打开一个口子,剩下的时候,就不需要我们操心了。” “我们只要等待,把一切交给时间,百姓会给我们能一个满意的答案。” 张楚笑着说出了自己的打算。 这个时候,程处默,李泰,秦怀道和胡勇四个人也终于懂得了张楚的计划。 以点破面! 以点连线! 以线成面! 这一刻,四个人你看我我看你,眼眸中,腾起了熊熊烈焰。 特别是程处默,秦怀道和李泰三人,他们激动,他们兴奋,他们都有些迫不及待。 “大哥,别说了。” “教给我们。” “这么好的法子······” “这件事,你不用管了,我们三个绝对给你办的漂漂亮亮。” “之前我们想着太难,可大哥,你的意思,我们懂了,这确实不是一件难事。” 程处默目光耀眼。 他们何尝不清楚,这个拼音对于天下人的重要性? 现在,大哥把这件事交给他们,他们将是这个天下第一批传播拼音的存在,到时候不论是史官记录,还是说是百姓传颂的时候,绕不过大哥的名字,但肯定也绕不过自己的名字。 到时候大家都会说,是张楚发明了拼音,教授于李泰,程处默和秦怀道三人,三人带着张楚的心愿,铺开了天下百姓识字的浪潮。 不论是名声,还是说他们真的想要为这片大地做些事情的心愿上,都是千载难逢。 看着大哥一步步前进,自己却没有任何帮助无能为力,可是现在,自己也能真真正正的为大哥,为这片土地做些事情,他们心甘情愿,他们急不可待! 张楚笑了。 “胡勇,去吧,这件事,你宣告于所有人。” “告诉他们,不论男女,不论老幼,谁想要参加识字班,就立马报名。” “务必,要把这件事告诉整个庄子里每一个人,切不可有任何遗漏。” 张楚看向了胡勇。 胡勇用力的点点头,大跑着冲向了庄子。 “你们三个过来。” “我教你们。” 张楚则是直接在地头上开始了教学。 他们三人识字,这些拼音对于他们而言,并不难。 不知不觉,太阳悬挂于头顶之上了。 烈焰炎炎。 “主人,吃饭啦。” “主人,你们学什么呐?到点了,该去吃饭了。” “主人,你们这是在干什么?” “······” 田地里的百姓们放下了锄头,开始朝着庄子里的食堂走去。 有几个大胆的活泼的百姓路过张楚他们四人的时候,咧着嘴笑问了出来。 张楚深深看了他们。 拍拍手。 也站了起来。 “等会,你们就知道了。” “快去吃饭吧。” 张楚笑道。 “走,去吃饭。”张楚也看向了程处默三人。 三人呆呆的站起来,他们的脑海中,还都是关于拼音的知识,他们在消化,在记忆,在熟悉。 张楚不打扰他们,和百姓们走在了一起。 “主人,小公爷他们这是咋啦?” “眼睛呆呆的,咋还都不看路。” 有人好奇,不解问道。 “不要打扰他们。”张楚说道。 声音落下,顿时,周围的百姓都急匆匆离的三人远了些,不敢出声,不再出声,生怕打扰了三人。 一路到了食堂。 刘氏早就准备了好张楚他们的膳食。 一个简陋的棚子下,干干净净整整齐齐的摆放着五个碗筷和三四碟青菜。 因为时间来得及,这棚子只够张楚他们所用,其他百姓还都是坐在露天的地方,但,百姓们一向对于这些事情是不在意的。 张楚坐下。 程处默他们三个人还都痴痴傻傻的,一动不动,都忘了拿筷子。 胡勇满头大汗的从外面冲了进来。 没有停留,直接跑到了人群正中央。 “各位,我来宣布一个事情。” “主人要设立识字班,有愿意学习认字的,都可以报名。” “完全免费!!!” “这个机会,可是主人天大的赏赐,希望你们好好想一想,虽说要占用一点时间的休息,可在外面,谁会教导你们识字?” “你们这辈子要不是遇到主人,哪里有机会能识字?” “希望大家都能多多参与。” “这事只有好处,我是想不出来有任何的坏处。” “当然,主人也说了,不强迫,自愿。” 胡勇吼道。 嗓子都要喊哑了。 显然,他刚才已经在庄子里奔走呼号一阵子了。 所有人都呆呆的望着胡勇,一时半会竟没有反应过来。 而片刻后! 呼啦!!! 所有人都齐刷刷的看向了张楚。 眼神中带着浓浓的不可思议。 教给他们识字? 还是免费的!!! 这怎么可能!!! 要知道,平常他们连上私塾的资格都没有,就算是去了城中大户人家上工,那些大户人家开办的私塾,是完全严禁他们踏足的。 那种防备的姿态,让他们深深记在了脑海中。 一年又一年,以至于他们都已经接受了,识字这种只有勋贵世族人家才能接受的事情,和他们这些穷百姓没有任何的关系!!! 一点关系都没有!!! 可是现在······ 主人竟然要教导他们识字。 这让所有人都一时间大脑扭转不过来。 张楚迎着他们的眼睛,站起来,轻轻挥挥手:“胡勇说的是对的。” “想要报名学习的,都可以来。” “这是你们的自由,也是你们的权利。” “我在这里,不妨宣布,这是我所有部曲从出生便拥有的权利,” “如果······” 张楚双眸深沉了起来:“如果让我知道了,你们的孩子,你们的女人,想要学习认字,想要接受教育,可你们却阻挠,那就不要怪我丑话说在前头。” “我将会剥夺你作为我张楚部曲的资格,并且挖掉双眼,丢到秦川之中!” 张楚喝道。 双眸凌厉扫过所有人的眼睛,让人不敢直视,纷纷低头。 这个规定,是必须的! 张楚很清楚这个时代对于孩子对于女子的管控力,很强很强,自己必须要为她们扫除所有障碍。 等时机成熟了,张楚更会强制规定义务教育。 但,暂时不是现在。 永远没有可以一步到位的措施,张楚很清楚这一点,现在刚刚起步,最重要的事情是扩大这五百户中能认字,能做些基础管理工作的人。 而不是制定那些看上去很好可直接执行起来却很没有基础的事情。 张楚是务实的。 讲究的便是一个水到渠成。 “听到了吗?” “这是主人给你们保证,也是对你们的要求!” “识字的重要性,我不想多说。” “你们应该知道,在大唐读书人的地位,在大唐想要真正的出人头地,识字是必须必须的。” “好了,大家吃饭吧。” 胡勇再振臂高呼。 百姓们安静,端着味道诱人的羊杂汤,就呆呆的,忘记了狼吞虎咽。 胡勇很满意他们的反应,赶紧转过了身,向张楚汇报自己的告知进度。 可,他刚走出两步。 却发现自己的前路,被人堵死了。 乌央乌央的百姓,直接从自己两侧鱼贯而过,不一会儿就形成了一道人墙,把胡勇隔离在了外面。 胡勇想要叫骂。 可当他看清楚眼前的景象后,不由倒吸了凉气。 一个个百姓,匍匐于地上,对着张楚,不断磕头。 “多谢主人,多谢主人,我家三个娃娃,他们刚好到了上私塾的年纪,多谢主人!!!” “我们愿意,这么好的事情,怎能不愿意,读书写字,是我这辈子的梦,可我没有做到,但我的孩子运气好,遇到了主人,多谢主人!!!” “主人对我们如此,我们这辈子无以为报,主人,谢谢你,谢谢你啊主人。” “能成为主人的部曲,是我们家这辈子遇到的最好的事情,主人,我有一女,愿意识字!!!” “······” 他们大叫。 他们流泪。 他们哭喊。 他们激动。 李泰,程处默和秦怀道他们身子一颤,急忙站起来站到了张楚身后。 特别是李泰,还有些害怕,他对于磕头并不陌生。 但是,他却从未见过如此真诚的,发自内心的磕头。 就算是父皇,所享用的叩首,和师父比起来也完全不一样,或许,天底下真的要说的话,就只有一个人能和师父比一比,那就是老神仙孙思邈。 他曾经见过一次百姓们感谢孙老神仙,也是这样的,痛哭流涕,动情至极!!! “好了好了。” “都起来吧。” “去吃饭,去休息,下午还要劳作呐。” “胡勇·····” 张楚唤道。 胡勇明白,赶紧走到人群中:“没听主人说话么?” “都走都走,都去吃饭,一群汗臭味,主人要吃饭,熏到主人了,你们担得起这个责任吗?” “滚滚滚!!!” “都去吃饭!!!” 胡勇驱赶,还用了些暴力,在几个人撅的老高的屁股上踹了几下。 但所有人都并没有什么怨言,相反都大笑着,嬉笑着,心满意足的站起来,望着张楚,依依不舍的回到了自己的座位上。 “主人,大家都很高兴。” “我跑遍了整个庄子,每个人都知道了。” “不少人都有这份心思,不过有些女子还不好意思,有了主人你刚才这番话,一切都不用担心了。” 胡勇说道。 李泰程处默和秦怀道三人重新坐下。 张楚点点头:“那这件事,就交给你们了。” “吃饭吧。” “是!”程处默兴奋的搓搓手:“大哥,我和怀道已经确定了,这几天,都不回去了。” “和百姓们同吃同住,肯定完成这件事。” “你们一直跟着我,不去军队,好么?”张楚看了看两人,毕竟两人可是有职位的。 虽说不用打仗,但每天有训练任务。 “不用,训练的事我都交给赵集了,嘿,平常我们也都没去过。”程处默回答。 “我也交给我的副官了,大哥,不用担心,军营这方面是很松散的,特别是没有战事的情况下。”秦怀道附和。 “师父,我·····”李泰举起了手:“师父,我也不回家了,我跟着程大哥和秦大哥。” 张楚想了下,答应了。 反正回去也是住在院子里,不是回皇城,所以就随李泰去了。 李泰见张楚答应,撸起来袖子,兴奋无比。 “吃饭吧。”张楚看着他兴奋的样子,拿起来了一张大饼。 折腾了一上午,大家都饿了。 “师父,这是什么啊。” “我好像还都没有吃过呐。” 李泰看着羊杂碎,用力的闻了闻,狠狠咽口唾沫,疑惑道。 光这个味道就让他食欲大动,吃起来更不要想味道了,但,这么好吃的东西自己却没见过,所以让他产生了疑惑。 “吃吧,吃完再给你说。”张楚笑道。 说着,吃了一大口羊肚,汁水都从嘴角流出来了。 李泰狠狠又抿了下舌头,迫不及待的吃了起来。 羊杂汤好喝。 炒的菜,也很好吃。 刘氏的手艺确实是不错,更别说这些青菜都是用猪油翻炒出来的,香气逼人。 这样的做法,是张楚安排的,就算是青菜,也必须用猪油打底。 果不其然,刘氏试了下,效果很好! 吃饱喝足。 百姓们的干劲更足。 刘氏笑吟吟的走过来,她的精神头很好,有了能做的工作,让她仿佛产生了蜕变般。 刘氏收拾着碗筷,略带羞涩,朝张楚说道:“主人,我也想学习识字,不知道行不行?” 第94章 没有收入的产业没有未来!酒精的用场 “当然行。”张楚没有任何的犹豫:“这是你的自由。” “真的?” “多谢主人!” “放心吧主人,我不会耽误食堂运转的。” 刘氏激动,连连保证。 “食堂你做的很好,等到棚子全都搭起来,你就要好好准备下厨房。” “卫生方面,一定要注意。” “现在,咱们还没有储存粮食的条件,你必须要修建一个坚固的库房,到时候,咱们就可以去长安城购买大量的粮食,囤积在里面。” “如此,就不用担心万一中断了原料供应,让大家饿肚子了。” 张楚嘱咐。 刘氏用力颔首:“知道了主人,我会安排好的。” “主人,今天,咱们食堂一共收了五百一十六文,全都在这里了。” “还请主人查收。” 刘氏取过来了一个竹篮,打开上面蒙着的布,一个个带着油光的铜钱,亮了出来。 张楚抓了一把。 然后松开手。 铜钱交织的声音,无比清脆悦耳。 “五百一十六文,能不能顾住成本?”张楚询问。 “足够了。”刘氏有些兴奋,第二天的食堂就开始盈利,这让她稍稍有些成就感:“主人,相比于昨天用餐的人数,今天并没有减少,相反,还增加了不少。” “嘶······” “大家吃惯了食堂的饭菜,都不想着回家去吃了。” “家里的饭菜,一来味道没有这里的好,二来,在家里两文钱可吃不了这么多的油腥。” “经过昨天的尝试,大家真的离不开食堂了。” “甚至,今天还有几个百姓直接花了三文钱,购买了晚上的饭食。” “主人,晚上的饭食我有信心这几日之内,就打开局面。” 刘氏笑着一一汇报道。 大唐没有三餐,普遍的百姓都是以朝暮二食,但是神仙岔的百姓要上工,太过于消耗体力,中午不吃饭是不行的。 毕竟下午还有工作。 但是到了晚上,空闲下来,不少百姓就不舍得多花一文钱来购买了。 他们想着自己在家凑活一口,就能节省一文钱,这显然是个很划算的事情。 可,张楚和刘氏都清楚,这只是百姓一厢情愿的想法罢了,劳累了一下午,晚上他们仍旧需要极大的食物补充,显然,物美价廉的食堂仍旧是他们最好的选择。 只是现在刚开始,不少百姓还都没有回过来神。 张楚点点头:“晚上,就不好喝羊杂汤这样的大汤大肉了,可以提供些清淡的汤饮,带上有油腥的辅助。” “比如,推出面条,搭配上肉酱来搅拌,这是个很不错的选择,既能果腹,也能增加力气并且多长肉,能量各方面也足够。” “也可以多熬些粥,然后出售肉包子,这都是很健康的饮食,若是一直大肉大油,对于百姓也是一个负担。” 张楚提醒道。 刘氏眼睛一亮,赶忙记下。 她已经开始琢磨这方面的搭配了,显然,张楚的话对她有很大的启示。 “晓得了,主人。” 刘氏回答道。 张楚把手放在李泰身上擦了擦。 因为抓了一把铜钱显得有些油。 这里就李泰的衣服摸着最舒服。 “这些钱,你放着。” “每天做好细则,每一个月交给胡勇一次,胡勇会拿给我看。” “没事的时候,刘氏,你也可以去长安城看看,联系些菜铺肉铺,开始让他们定时定量的送货,当然,钱就从你这里出。” 张楚再道。 不论是食堂也好,还是澡堂什么的也罢,张楚从来不是只打算建造一个个光投钱而没有产出的慈善之所。 最差最差,不说盈利,但起码要平衡。 这是最低要求了。 因为张楚很清楚,光消耗没收入的产业绝对是没有未来的。 不过,刘氏听到这话,有些害怕,也有些惊恐。 “不不不!!!” 她连连摆手。 “主人,奴婢没有这个能力,奴婢不能碰钱。” “这是只有胡村正才有的资格。” 刘氏激动。 她吓的都赶紧在身上擦了擦手,跪在了张楚面前。 这就是钱的重量了。 在一个大家,能碰钱的,能自由支出的,皆是管家一类的账房,在一个大家下人中算是地位颇高的了。 刘氏觉得自己不过只是一个奴婢,还是一个寡妇,何德何能能沾染财政大权。 虽说不多,可这份权力绝对不是自己一阶奴婢能沾染的。 张楚轻轻一笑:“没有这个能力,那就多学一学,多看一看,多问一问,这不是借口。” “怎么?” “难道是嫌弃主人我给你的工钱少,懒得操这份心?” 刘氏都要哭出来了。 “怎么会,怎么能!!!” “主人,不是这样的,真的不是这样的。” “主人一天给奴婢十个大钱,奴婢感恩戴德,这是奴婢一辈子从来都没有过的待遇。” “只是奴婢······” “只是奴婢······” 刘氏不知道该怎么说了。 “那就帮我打理好食堂。” “你是专业人,买的菜好不好,肉好不好,你能看出来,没必要推辞。” “胡勇有胡勇的活,有什么不懂得,可以询问胡勇,他会教给你。” “多上些心,把食堂打理好了,就是对主人我最好的回报。” “好了,不用说了,我相信你能做好。” 张楚把盛着铜钱的篮子放到了刘氏面前。 刘氏抬起了头,看着这一篮子铜钱,泪就像是断了线的珠帘,哗哗流淌。 张楚站了起来,带着程处默秦怀道他们走了出去。 胡勇把刘氏拉了起来,把竹篮放到她手里。 “刘氏,主人说得对,帮主人做好食堂,就是你对主人最大的忠心。” 胡勇赶紧跟上了张楚。 刘氏望着张楚的背影,赶紧用袖子擦了擦眼睛,生怕看不见主人的背影了。 一直到再也看不见,她才低下了头。 望着手里一篮子的铜钱,手指,攥的很紧,很紧,以至于手指头都有些发白了。 张楚带着他们转了一圈,寻到了一个适合教学的地方。 这里以后将会修建起来一座学校,但现在,这里只是挂着一个大板子。 这板子是胡勇直接从他家床上拆下来的。 说是他爹的床,前不久他爹不是死了嘛,便一直空着,现在能为主人的事业继续发热发光,是他爹的福分。 张楚欣然接受。 人既然死了,留下的东西能继续回报着百姓,确实是一件不错的事情。 又找了些能代替粉笔的石头。 一个简单的教堂就做好了。 做好这些,张楚原本就想回去了。 不过,神仙岔第二个意外又发生了。 同样是出于干活的土地里,一个人手里的农具用力抬起的时候,手里的把杆突然断了,后面的一个百姓没有注意,好巧不好直接插在了胳膊上。 血,瞬间就流了一大片。 一些人急忙忙的把他抬到了庄子里,大呼小叫,寻找张楚。 毕竟昨天已经出现过这样的情况了,今天再出现大家都下意识的寻找主人。 就像是小孩子收到了委屈要找家长安慰一样,这是所有人都理所当然的事情。 伤者被放下来了,平躺在一块板子上,张楚看着他痛苦的样子,撕开了他的衣服,伤口很深,但这并不是最要命的,最要命的是这些伤口里带着不少泥土。 这些泥土原本都在农具上,但拔出来的时候多少是会被带下来的。 这是最要命的东西。 如果处理不好,在初秋这种炎热的天气中,很快就会溃烂,就会发炎,然后人就会发高烧,而后一命呜呼。 显然,程处默和秦怀道两人也很清楚这种情况。 军营中不少类似的事情,只是泥土会变成刀剑上的铁锈,这东西,如果沾染上会很难医治。 程处默皱着眉从怀中掏出了一瓶金疮药。 这是军中使用的金疮药,效果算是不错的了,这是因为昨天经历过伤人事件后,他特意准备着的,以备不时之需。 没想到,现在就用上了。 他焦急的想要涂抹上。 这是军营治疗伤者最常用也是最主要的法子。 但,张楚抓住了他的手。 “你这样倒下去,他的胳膊很可能就不能要了,甚至人很大概率也会死。”张楚说道。 军中的金疮药,一般是以草木灰和石灰来充当主要材料。 虽说有一定的抑菌效果,可对于那些利刃伤口还能见到些效果,对于这种还有污染物的伤口而言,除了会加剧伤口的腐烂外,其余功效可以忽略不计。 “拿水来。”张楚吩咐道:“烧开的凉水!” 胡勇立马带着人冲向了澡堂。 自从昨日张楚下令不让喝生水后,澡堂也承担起了烧水的任务,每一个时辰,都会运送两大桶水去田间地头。 百姓需要补充大量的水分。 那里有熟水! “程处默,去,马车上有一坛酒精,给我拿过来。” “小心!” 同时,张楚再吩咐。 程处默去了,步伐匆匆。 胡勇回来了,脸色通红,气喘吁吁,一桶水放到了张楚身边,张楚用水一遍又一遍的冲刷着伤者的胳膊。 伤者是个汉子,咬着牙,还能忍受。 当差不多了,张楚把酒精拿过来,舀了一勺子,慢慢的淋了下去。 “啊!!!” 伤者惨叫,声音冲天,嗓子都要破碎般。 张楚也有些意外,知道酒精倒在伤口上会痛,却没想到会这么痛:“忍着些!” “很快就会好!” 张楚喝道,让秦怀道和程处默,死死箍住了他的胳膊。 李泰咬着牙,他都感觉头皮发麻。 一遍又一遍。 当感觉伤口冷却开始发凉了之后,立马让人拿来了布条,一圈又一圈的包扎! 伤者想要挣扎。 但,被张楚一巴掌拍在了脸上。 “人命,在大唐不值钱。” “更别说你们这样的命。” “想活着,就忍着,不要动,不然扯到了伤口,会更痛苦!” 张楚冷声道。 显然,这一巴掌很有用,伤者冷静了下来,只是嘴巴在抽搐,在颤抖,脖子上的青筋能看的一清二楚,眼泪疯狂的打旋。 等到包扎结束,张楚长长吐了口气。 程处默和秦怀道也松开了他的胳膊。 “差不多了,好好休养。” “等晚上的时候,换一个绷带。” “后面血多了,就再换一个,处默,交给你了。” 张楚把这个任务交给了程处默。 他和秦怀道都是出身于军伍,这样的活可以说是很熟练。 程处默连连颔首,不过,他看了眼自己手里的金疮药:“大哥,光用这个,你说的什么·······酒精。” “不敷上金疮药,行吗?” “可以,酒精比它的效果要好,他的伤口不适合金疮药。”张楚沉声道。 在大唐,没有什么成品药,就算是金疮药也就是起杀菌抑菌的功效,至于促进伤口愈合?是没有这方面作用的,伤口愈合主要是依靠自身。 其实在后世也差不多就是这个流程,只是后世有些药能很好的防止发炎,腐烂。 只要保持伤口干净,没有细菌滋生,就是靠着自身的生长因子分泌来修补自身,顶天了就是伤口大一些,需要用针缝一下。 但这也是为了更好的让自身修补罢了。 幸运的是,他的伤口用不着缝针,不然张楚还真有些棘手。 “把这一坛子酒精,放好。” “没有我的允许,谁都不许用。” 张楚看向了胡勇,吩咐道:“你让人搭一个新房,用来当做救护室,再去长安城买些常用的草药备着,还有方子,去找郎中讨要几个,能应付下常见的病症就成了。” 胡勇立马记下。 处理好这一切,张楚走出房间,用力的伸了个腰。 这一折腾,天色又差不多了。 再嘱咐几句,张楚翻身上了程处默的战马。 马车则是留在了这里。 张楚喜欢上了骑马的感觉。 马车,确实是有些太慢了。 第95章 国子监走马上任,谁能配上我家公子 弘文馆。 一间古色古香的房间中。 后方紧靠着墙壁的书架上放满了书籍。 一盏茶。 一炷香。 一案桌。 一蒲团。 孔颖达跪坐于蒲团之上,静静望着案桌上的白纸,愣愣出神。 自从那一日,于皇城和张楚辩论后,孔颖达时不时就会精神呆滞,仿佛梦回到那一日的午后。 张楚所说的每一句话,让他的心,仿若被一只大手狠狠的抓一下。 每当想起来,孔颖达整个人仍旧被气的颤抖。 可,即便再愤怒,这些天他也没有在其他人面前展现出过什么。 最近,民学四言仍旧流传,民学这两个字让长安读书人熟知。同时,这位秦川县子的名号,也传遍了整个长安,闹出了不少笑话,成为人人相传的·······虽然说不上是蠢货,可所做的事情,却一点都不聪明。 秦川县子,这个诨号就已经说明了一切。 原本孔颖达觉得自己应该高兴才是,但,他心中却并无波澜,甚至还隐隐有些担忧。 担忧张楚真的在秦川脚下做出了什么事情,让民学真正的发展起来。 这才是真正的大事! “颖达。” “呵呵呵······” “来来来,看看我写的这一篇文章,是不是脍炙人口?” 虞世南笑着拿着一张字迹还未干的纸张快步走了进来,坐到了孔颖达面前。 孔颖达漫不经心的看了他一眼。 当即,虞世南就知道孔颖达在想什么。 “颖达,还是在想那个秦川县子?” “呵······” “放心吧,他现在的名字,在长安之中已经被人当成了蠢笨的符号,区区民学,当不了什么风浪。” “我估计这秦川县子,也不过就是虚有其表,所谓的民学四言,不知道是从哪里偷听来的罢了。” “不然,这么长时间了,却一点风声也听不到了,岂不奇怪?” “若是这话真的是他所言,估计现在整个长安都要传颂着他其他的名篇,长安是什么地方?” “是一个你只要有才情,瞒也瞒不着的地方,可是他来了长安就如同石沉大海,怕是也害怕自己露馅罢了。” “这样的沽名钓誉之人,不谈也罢,不谈也罢。” “掀不起来什么风浪,只能留下秦川县子这样的诨号,令人发笑。” 虞世南哈哈大笑,不以为然的把手里的文章放到了孔颖达面前,邀请欣赏。 孔颖达叹了口气:“或许,是这样吧。” 同时心里,他也补了一句,希望就是如此! “对了,朝廷那边,有没有下发详文,通知具体入国子监的时间?” “毕竟,他身上还有一个国子监助教的官身。” 孔颖达又问道。 虞世南听到这话,来了精神:“颖达,那天你入宫,到底发生了什么?” “你亲自出面, 陛下怎么一直没有解除他的国子监助教一职?” “还有,听说你回来的时候,怒气冲冲,似犹如火烧也,那天到底发生了什么?” 虞世南无比好奇。 整个弘文馆,都没有人知道那天孔颖达入宫的事情,更也不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 孔颖达似乎对其忌讳莫深,提也不提。 刚开始,他们询问,孔颖达还会怒骂几句不当人子,枉为读书人这些话。 后来,这些话也慢慢的不说,只剩下沉默。 孔颖达仍旧没有说话。 那一天皇城内,立政殿前发生的事情,让他不愿提起。 自己竟然被一个少年怼的哑口无言,还劈头盖脸的被骂了一顿,说出去,自己威严何在?儒学神圣何在? 虞世南叹了口气,见孔颖达不说话,也算了,急忙转移了话题:“还是看看这个文章吧。” “我苦思冥想数日,今日才落笔,一气呵成!” 孔颖达也想要转变话题,不愿再说张楚。 目光落下。 刚要认真。 突然,一小童匆匆走来,手中拿着一份文书。 “孔夫子,朝廷的详文来了。” “说是张楚过三日后就要来国子监供职,还请夫子安排。” 孔颖达猛地抬起了头,瞳孔微缩。 虞世南也是骤然扭头望过去,充斥着惊骇。 房间中的气氛,瞬间凝固。 ········ 大院中。 张楚刚回到家,便也收到了朝廷详文。 这详文是周长福送过来的, 毕竟是朝廷下发的公职详文,说特殊也没有什么特殊,所以,一般都是交给坊正来传送。 同时,还有一套织染署出品的官服。 这本来就是坊正的职责之一。 张楚看着详文中的内容:“辛苦周坊长了。” 周长福立马道:“这哪有什么辛苦,能为子侯爷做事,是卑职的福分。” “子侯爷这一入职国子监,怕是将会成为咱们长安的一大景色啊,如此年轻,前途可谓是不可限量。” 周长福笑着恭维。 “哈······” 张楚大笑一声,随手把详文放到了一边。 “我这个秦川县子,别说景色了,不成为笑话就不错了。” “哪里哪里,子侯爷说笑了。”周长福赶忙道。 张楚挥挥手,又和他寒暄了几句,周长福便告辞了。 吴氏端着手里的官袍,笑的眼睛都要缩进肉里去了。 “真好看啊,真好看。” “公子,走,回屋里试一试吧。” “有哪里不合适,奴婢好给你修一修。” 吴氏激动。 她可很清楚,这一身衣服对这个大家代表着什么。 这是这个家的保障,也是这个家的依仗,京兆张氏能否真正的成为高大门楣,最离不开的就是这一身官袍了。 正五品,身带爵位,乃是绯色的大红官袍。 看上去确实很有喜气。 吴氏望着张楚,迫不及待。 不过,张楚却没有兴趣。 三日后,前去国子监报到,相信现在孔颖达也已经接到了朝廷的详文,怕是这会正想着该怎么难为自己呐。 张楚还真想要瞧瞧,孔颖达他们这群读书人,能搞出来什么别扭的手段。 一个个自视清高,带着读书人的傲气和清高,却还要背地里行使小人行径的手段,这样两个截然不同的标签掺和在一起,手段肯定会很奇怪。 若你真的是君子,有读书人的傲气和清高,直接把那日的事忘记,或者坦坦荡荡的再来一场比试。 若你是真的小人,那么便坦坦荡荡的出阴招使绊子。 可是又想当君子,又想做些小人的手段,那就是既当婊子又立牌坊,这会导致君子当不了,小人又做不好,不上不下还不够人难受的。 但最终,还是拗不过吴氏的请求。 回房间简单试了试,吴氏还真挑出了几个毛病,用她过人的女红,修正的一点都看不出来痕迹,可穿上却更是贴身。 “公子,真好看。”吴氏的眼睛里都是小星星。 她又认真打量了打量。 “不过,还缺少一块压袍子下摆的装饰,君子如玉,公子又是国子监助教,来往都是大儒,有学问的人,用玉佩最好不过了。” 吴氏不愧是曾经官宦人家的小姐,一眼就看出来了缺少的灵魂。 张楚低头看了看:“不用了吧,咱家没有玉佩。” “这样我觉得就挺好。” 不过,话音刚落下,吴氏已经俯身,不知道从哪里取出来了一块玉佩,挂在了张楚的腰上。 “我家公子,这才对嘛。” 吴氏轻轻拍了拍张楚的衣袍,往后退了两步,脸上挂着自从看到官袍后就一直没有落下的笑容,略有迷离的说道。 “这是·····” 张楚低头看着腰间玉佩。 就算张楚不懂玉,但也能看的出来,这是一块好玉。 只是两面都没有雕刻东西,是一块无事牌。 寓意着平平安安。 “还请公子不要嫌弃就是了。”吴氏并没有多说其他,她围着张楚看了两圈,越看越是欢喜:“长安哪家女子见了公子,不得心动?不是世族大家的女子,怎能配得上公子。” 吴氏说的无比真诚。 她是真的这么认为的。 等到吃饭的时候,吴氏就催促着张楚把官袍脱了。 虽说看不够,可她害怕有油腥溅在身上。 吃过饭后,张楚去后院和王铁牛说了会话,便心满意足的回去睡觉了。 这三天,张楚没有再前往神仙岔。 程处默,秦怀道和李泰他们需要时间。 神仙岔的百姓也需要时间。 这三日,张楚就呆在书房里,瞎琢磨。 时间过的很快,特别是清闲下来的日子,三天后,一大早,张楚就被吴氏叫醒了。 今天是第一天上职的日子。 第96章 孔颖达一众夫子是龟公!国子监人尽可夫 用过朝食,张楚便前往了务本坊。 务本坊是大唐读书人心中无比重要的一个坊市。 顺着朱雀大街一路向北,就在太庙一墙之隔的外侧,便是务本坊了。 国子学,太学,四门学,书学,算学,律学这六学都在这里,占据了大半个务本坊,而另一小半则是被弘文馆占据。 在务本坊的另一侧,就是孔庙,这里香火很鼎盛,不少学子时不时的就会来这里祷告一下。 张楚当然是去的国子学。 国子监的办公地点,就在国子学中,毕竟不论自己这个国子监助教去六学一馆中的哪一个,都要在这里商议出个结果。 张楚并没有下马。 直接坐在马背上,踩过国子学高高的门槛,在一众国子学学生奇怪的目光中,休憩着闭着双眸,直奔国子监楼阁。 “这人是谁?怎么从未见过?”一位身着锦衣的少年有点不善的望着张楚,他是觉得张楚太帅了,多少嫉妒。 国子学中竟敢策马,这是极为不常见的事情。 他们完全没有这个权力。 别看他们一个个身份高贵,除了务本坊,除了皇城外,整个长安就没有他们不敢作妖的地方,可恰恰务本坊内,只能老老实实,特别是在国子学中。 国子学中的那些先生夫子,可从来不会惯着他们。 就算是他们家中长辈来了,也得客客气气,躬身行礼,甚至还要再称呼一声“先生”。 儿子和老子共有一个先生的经历,在国子监内,并不是一件很不常见的事情。 “不知道,应该是刚入学的学子吧,看上去好年轻,和我们差不多大。”有人附和。 “不对,他穿着官袍,应该不是弟子,难道是送陛下旨意的官宦?可若是从宫中来的人,绝对知道规矩,国子学中除了夫子们的车马,严禁其他任何车马进入,这是对孔夫子的大不敬!”有人猜测。 “说不准·····会不会是前几日夫子们说的,那位叫秦川县子的助教?前几日夫子们不都是说这几日,那位秦川县子张助教就会来咱们国子监上任么?莫非,这人就是秦川县子?”人群中,一位看上去颇为阴邪少年眯了下眼眸,大声喊道。 此话一出,引得四周轰动。 “咿!别说,还真可能是他,都说秦川县子年龄不大,和咱们差不多,这么一看,应该就是如此。” “他就是秦川县子?哈·····这家伙还真敢来国子监,话说能于国子监当先生的人,哪一个不是聪明绝顶,睿智无比之人?这秦川县子有什么资格,担任我们的先生!” “没错,让秦川县子滚出去,国子监乃是大唐文坛圣地,容不得愚蠢之人沾污!” “这家伙,把封地挑选于秦川脚下也就罢了,可以推脱说为韬光养晦,这么小的年纪食邑五百户,害怕遭人嫉妒所以选择秦川脚下以避风头,可是后来在万年县和长安县大肆购买秦川脚下土地,可就说不过去了,这是真傻,这绝对不是装傻!” “秦川县子,这里你不配进入,离开这里,离开这里!” “·······” 一群学子大呼小叫。 张楚连眼睛都没有睁开。 这些,早在来之前张楚便已经想到了。 思来想去,显然,对于孔颖达这些自视清高,绝对不能让一点肮脏事沾染自己羽毛的骄傲读书人而言,鼓动学生来反对自己,是最好的法子。 读书人嘛,做什么事情哪有亲自下场的? 有辱斯文! 有损名气! 站在后面阴戳戳的让别人替自己出头,对他们而言,这显然是最好的法子。 后方的楼阁之中。 孔颖达,虞世南等人躲在一片窗户之后,从这里望去,可一览无余张楚所位置。 “颖达,看着吧,让丘神绩,许昂这群人来阻止张楚,最好不过。” “这是他们的拿手好戏,平日在国子监中不学无术,今日放于张楚身上,却刚刚好。” “如此让张楚知道知道,国子监不是那么好进的。” 虞世南笑着说道。 孔颖达眉头轻皱:“这样好么?是不是有损读书人之名。” “放心吧颖达,我只是让钱博士知会了丘神绩,无人知晓。” 听到这话,孔颖达眉头尽去,没再说什么,不过嘴角欣慰轻笑。 楼阁前。 张楚不为所动。 有学子见张楚竟然丝毫不理会,竟伸开双臂站在了张楚战马之前,想要阻拦。 张楚丝毫不停。 更完全没有下马的 意思。 这让周围不少学子更是愤怒,特别是站在战马前面的那人,更是身子发颤,望着那粗大的马蹄,惊吼道:“我阿耶乃是中书侍郎许敬宗!” “你敢伤我!” 张楚听到这话,还轻轻夹了下马腹,速度更快了些。 许敬宗,是个名人。 张楚清楚,只要是自己有印象的大唐官员,都是能记录于史书中的名人,来头都不小。 许敬宗在贞观一朝建树不大,可等到了永徽年间,特别是持立武则天为后,更深的李治和武则天的看重,官运亨通,一路扶摇直上。 不过,他的名号在史书上,不算好。 光从死后谥号就能窥得一二,虽说后面以“缪”改为“恭”,但,也能看的出来这人不咋地。 毕竟作为武后死党,武后临朝没有更换一个更好些的谥号,维持“恭”字,更说明了一切。 许昂显然也是没想到,自己搬出来老爹的名字竟然完全没有让张楚停下,甚至这速度还要更快。 他眼眸浑圆,呲目欲裂,内心悔恨自己的冲动之举。 原本想着在一众学子面前卖弄下风头,谁能想到,偷鸡不成蚀把米,浑身瑟瑟发抖。 “停下!!!” “国子监内,怎能纵马伤人?” “更别说你还是国子监助教,你就是如此对待学子的吗?” “秦川县子,你等着,老夫定然上奏陛下,治你不敬之罪!!! 一声怒吼,是孔颖达的声音。 张楚拉住了缰绳。 抬头望去。 就看到了孔颖达带着一众皓首穷经的夫子从楼阁上走了下来,步伐匆匆,面带愤怒。 这些天,孔颖达强迫自己从容面对,可今日见到张楚,他还是忍不住心中压抑着的憋屈和怒火。 张楚双手抄袖,面带微笑。 “孔夫子别来无恙啊。” “宫城一别,已有数日,不过孔夫子之风采,常常让某家想起,今日再见夫子,仍旧是风采逼人啊。” 张楚皮笑肉不笑。 刚才,不用说,这群老东西就躲在不远处挂着‘国子监’三个鎏金大字后的楼阁上,偷看。 现在事态升级,快要控制不住了,这才出来。 “不过······”张楚环顾四周,目光中满是不屑:“不过,孔夫子,当你在立政殿前,你不是当着陛下和皇后娘娘的面,说国子监六学一馆,在你的带领下,所有学子皆是懂得礼仪,尊师重道么?” “可某家今日一观。似乎和孔夫子所言,出入甚大。” “瞧瞧你们的这些学生······” 张楚的声音微微一顿,目光,落在了人群中的一个学子身上。 这个人,他认识。 当日自己出入长安,秋雨之中,纵马于朱雀大街之上不顾百姓安危的少年之中,这个人就是最前面带头的那一位。 还真被自己说中了。 “啧·····” 张楚摇摇头,翻身下马。 “孔夫子,这些学子先不瞧,看看那位,当日于立政殿前,我同你所说的那些话,还真是一点不错。” “孔丘爱人,可惜你这弟子,真的是爱马啊,这是不是更说明,当时我的话,全都是实事求是?全都是毫无半点虚假?” 张楚笑的很开心。 孔颖达脸色发青,嘴唇发白。 他也是万万没有想到,真的让张楚找到了那位少年,这让他愤怒的心更是哆嗦。 哑口无言! 就只能死死盯着张楚。 片刻后,他深吸口气,只能厚着脸皮辩解道:“张助教或许是看错了。” “那一日,雨大,谁都看不清楚,更别说速度极快策马而过的人了。” 他这话落下,人群中的那位少年缩了缩脖子,悄悄向后退了退。 张楚直接朝孔颖达伸出了大拇手指头:“既然孔夫子都这么说了,那再争执下去就是某家的不对了。” “今日,是某家受朝廷派遣,前来担任助教,孔监正,还请多多指教啊。” “不知,我要担任哪一门,哪一课?” 张楚直接询问。 孔颖达双眸微垂,老神在在的指了指一众国子学学子:“我国子监,向来是学子挑选先生,而不是先生挑选学子。” “若是有想要追随张助教学习的学子,尽可拜师,送上束修就是了。” “不过,张助教,当日校考,你对四经五书,皆是一窍不通!” “试问,你能教给学子们什么呐?” “怕是,这里的学子,都能当你的先生吧。” 孔颖达缓缓道。 虞世南一众夫子轻笑。 旁边的学子更是大笑出声。 这话说的,听起来没有一处是针对张楚,可细细听来每一句话都是在抗拒打压张楚。 不论是让学子拜师,还是说四书五经,不论是哪一点,都是张楚的不能完成的。 刚入门学子就如此,显然是绝对不可能拜师的,至于四书五经,孔颖达知道也不是自己的长处。 可张楚自然也不会落入他的陷阱,跟着孔颖达的话走。 张楚轻轻拍了拍战马的头颅,双手附后,走到了孔颖达身前。 “孔夫子,此言差矣。” 张楚淡然,似乎对于这些笑声充耳不闻。 “吾道:圣人无常师。” “”孔子师郯子、苌弘、师襄、老聃。郯子之徒,其贤不及孔子。孔子曰:三人行,则必有我师。是故弟子不必不如师,师不必贤于弟子,闻道有先后,术业有专攻,如是而已。” “大家都是老师,大家也都是学生,我学习你的长处,你追随于我补充你的短处,这不就是教育学习的意义吗?” “先生,不是真理,更不是不可质疑的神圣权威,国子监作为大唐文坛圣地,天下读书人之向往之所,若是就如孔夫子这般所言,这国子监,在我看来,果真是虚有其表罢了。” “若是容不得学子质疑先生,质疑夫子们,某家可断言,国子监已成为各位夫子的禁脔之处。” “完全丧失了文化传承的意义。” “所有夫子已是腐朽之木,而这里的学子,也不过是被夫子们所控制的傀儡,只是求一个官名出身罢了,完全不是冲着学问而来。” “可惜,可叹啊·······” “哎,对了,孔夫子,在孔夫子为当监正之前,我听说,国子监内时常有弟子和先生争执,甚至打起来的传闻,看来,呵·······国子监在孔夫子手中,已经成为孔夫子手中的工具,犹如富贵人家的胡姬,迎来送往,不亦乐乎。” 张楚这番话说的也很平静。 可是四周,却一片死寂。 这一次不仅仅是孔颖达了,就连虞世南,盖文达这群国子监夫子,一个个也都是脸红脖子粗,死死盯着张楚,吹胡子瞪眼。 这话,直接把他们骂成了平康坊里的龟公。 这让这群一向清高的夫子,如何自处,如何能接受!!! 国子监这个他们引以为傲的地方,更是被形容成为人尽可夫的胡姬!!! 更是让他们怒火中烧,不能接受。 众多学子们你看我我看你,竟一时间不知道该怎么反驳,因为张楚所说,并没有什么不对。 好像,就是这样!!! “你····你····你·····” 孔颖达指着张楚,浑身哆嗦,犹如百姓手中的筛子般。 “竖子不得无礼!!!” “胆敢如此向长辈说话,你以为你是谁!!!” “有辱斯文,有辱斯文!!!” “竟敢把我等饱学之士说成腐朽之木,把诸多学子说成我等傀儡,好胆,好胆,好胆!!!” “富贵之家的胡姬,岂能用来形容国子监,你也是国子监的助教,羞的自己侮辱自己!!!” “········” 虞世南盖文达等人疯狂吼道。 一个个脸红脖子粗。 显然,张楚这一番看似平淡的话,却直接要把他们的肺管子穿破了。 若是流传向长安,他们这群人的老脸,何以自处,何以自处!!! 张楚耸耸肩,两手一摊,满脸无辜:“难道不是吗?” “刚才某家从入门,就有人指指点点,这是尊师重道?” “就算不知某家是新任助教,但某家身着官服,却还如此,这是不是就是不尊君父?不重朝廷?” “甚至,我还听到有人说某家的名号,秦川县子,说实话,对于这个称号我觉得不错,但,在某些人眼中却当成了进攻某家的手段,学子敢如此当面所言,怕是背后,有某个夫子所指示吧。” “啧·····” “孔夫子,这件事,不会是你安排的吧。” 张楚双眸死死盯着他。 语气,重了些许,逼问道。 第97章 张楚的赌约!玩弄国子监一众夫子 孔颖达用力的抿了下干裂的嘴唇。 他有些心虚的瞧了眼虞世南。 毕竟,这辈子他还没有用过这样的手段,这辈子向来都是顺风顺水,光明磊落。 第一次用点宵小手段,却还被张楚一眼识破了,这让他有些惊慌。 虞世南往前走了一步,对着张楚直接呵斥道:“张助教!” “你如此辱骂国子监也就算了。” “现在,竟还怀疑孔夫子行如此小人行径,这也未免太过于欺负人了吧!” “张助教,大家都是读书人,你那一番话,有些过了,我等为国子监兢兢业业。” “就算到了陛下面前,我们也有理由说我们刚正不阿。” “国子监如今蒸蒸日上,就是我们的底气!像是张助教所说的什么人尽可夫,老夫······老夫还从未听说过如此厚颜无耻的话。” “还请张助教,不要在这里胡言乱语!!!” “不然,老夫和各位同僚,不介意拉着你,咱们一同到陛下面前说道说道!!!” 虞世南长喝道。 张楚哈哈大笑,不过也是连连点头。 “对对对,虞夫子说的对。” “陛下日理万机,咱们这些读书人的事情,自当是自己解决,若是去了朝堂让陛下决断,我倒是无所谓,一个秦川县子的诨号,已经是全长安皆知,就算是名声再坏,别人也只是会觉得正常。” “可是各位夫子不一样,高风亮节,阳春白雪,容不得污秽啊。” “到时候,这可就是裤裆里的黄泥,不是那啥,也是那啥了。” “对不对?” “某家来国子监,也绝对不是和各位夫子为敌的。” “某家深受皇恩,自然是要为陛下排忧解难,报效朝廷,既然朝廷让某家来这里任职,自然,某家也不能拒绝不是?” 张楚笑嘻嘻的说道。 孔颖达看着张楚可以说是前后两副面孔,不由得心里长长叹了口气。 都说阎王好惹小鬼难缠。 像是张楚这般,能屈能伸,完全不介意自己的名声,和他对上,自己这群夫子就已经落于下风了。 可偏偏,这货还又长了一副狗牙,见谁都能咬几口,这还不算,更可怕的是,此子的学识······ 过于恐怖! 即便是孔颖达也不得不承认这一点。 就刚才,那一句,是故弟子不必不如师,师不必贤于弟子,闻道有先后,术业有专攻,如是而已!便已经把他们这群人,打的找不到北了。 更显得张楚有大才之风,倒是衬托的他们成为了那个咄咄逼人的小人。 “张助教,说得对!”孔颖达咬着牙,说道。 “不过,张助教可想好要教授什么知识了吗?”孔颖达再问道。 他现在,能用的牌,也只有这一张了。 试图阻止张楚入国子监。 不然,他真的有点害怕,张楚真的彻底的坐实成为了国子监的助教后,这一处清泉,怕是要被墨汁熏染。 不论多么清澈的甘泉,只要落下一滴墨后,想要再变得纯净无瑕也是不可能了。 “自然是,民学!”张楚说出了自己的目的。 就算现在一个弟子也没有,但,只要把国子监六学一馆变成七学一馆,那么民学的路,将是会更加宽阔起来了。 到时候,把国子监视为圣地的天下读书人,他们可是挤破了脑袋想要进来,自己讨要几个招生的名额,不难吧! 如此,民学的种子,也算是在长安,彻底扎根了。 寄生在国子监这棵参天大树上,对于民学而言,有极大的好处。 “不可!!!” 而当张楚此话落下的时候,不仅是孔颖达,包括虞世南在内的所有夫子都吼了出来。 他们死死盯着张楚。 双眸血红。 恨不得啖其肉饮其血。 他们自小就是儒生,一辈子浸淫于儒门之中,他们对于孔子有着狂热的皈依,自然国子监早就被他们视为了自己的地盘,在自己的地盘上却开出了其他的花,这是谁都无法接受的。 不仅是他们,就连一众学子,也都一个个面红耳赤,血液疯狂的倒灌向了脑袋。 这个天下,儒家早就和读书人绑定在了一起。 儒家就是读书人,读书人只能读儒家! 这是自从汉朝之后,每一位儒生都呕心沥血而追求的。 一直到了大唐,天下每一个读书人,皆是儒生! 一身青衣,一块白玉,道一句儒学经典,乃是每个读书人都心之向往。 而其他学说,被他们弃之如履! 这就相当于在一个寺庙里,你要行道家的开坛样,僧侣不把你的摊子掀了,再把人给打出去,天地都得倒转过来。 这就是火中取栗,油锅中跳舞。 张楚自然早就知道会面临这样的情况。 斜了眼孔颖达,老神在在的抄着手,笑道:“孔夫子,刚才还说这国子监不是你们的禁脔,现在瞧瞧,这话你们非得坐实?” “哼!”孔颖达愤怒的甩了下袖子:“其他的事情,都好说,张助教,但是,这件事,绝对不可能!” “民学,算什么学,只有儒学,才是正统,才能配得上国子监!” “张助教,不如,你去算学,如何?你在算数一途,颇有研究,应当会是一个好先生。” 孔颖达妥协了。 他现在不想着赶走张楚了,只想着让张楚服从国子监的规定,打发他去一个地方呆着就行了。 “孔夫子说得对!” “国子监,历朝历代,都是姓孔!” “而不是其他!” “我等读书人,所叩首的是孔圣人,也不是其他人,国子监是儒道之土。” “若是张助教想要传播其他,还请离开这里。” 虞世南也黑着脸,激动道。 这可是要掘他们的根了。 他们从小就认为自己是儒生,而不是其他,自然,对于张楚这个要求,是绝对不会答应的。 “没错!儒学之地,容不得沾污!” “国子监乃是孔圣人之所在,旁边便是孔庙祭祀之处,孔圣人卧榻之侧,绝对不能容忍其他学说。” “民学?呸!这是什么名字,一听就是那群低劣的田舍奴才会学的,哪里比得上儒道!” “儒道才是正统,国子监关乎国之根本,绝对不能如此儿戏!!!竖子不得无礼!!!” “·······” 其他夫子一个个的也是甩着袖子,怒骂道,脸红脖子粗。 这倒是吓得这群学子不敢多说什么了。 他们什么时候见过夫子这般气急败坏? 同时心里也不得不感慨,姜还是老的辣,原本以为自己的骂架已经炉火纯青,可是和夫子们相比一下,却还不算什么。 张楚一点不生气。 甚至咧嘴笑的更开心了。 看着他们这一群人在这里犹如泼妇样,假装难为情的低下了头,思索片刻,抬头再笑道:“孔夫子,不过,你也知道,我是民学之人,犹如孔子于儒道一般,我若是转头了儒道,岂不是要被人戳一辈子脊梁骨?” “再说了,我是国子监助教,这是陛下钦点,朝廷下发详文的,让我出去教学,又是那一说呐?” “更何况,不论是儒学也好,还是民学也罢,都是我大唐之学说,按道理,应该能进入国子监吧。” “要不,这样········” “我不难为你,你也别难为我。” “咱们打个赌如何?” “若是夫子你输了,就允许我这个民学在国子监扎根,若是我输了,我立马向陛下辞去国子监助教一职!” “如何?” 张楚笑着朝孔颖达缓缓说道。 孔颖达皱眉。 虞世南他们也都皱眉。 “孔夫子,不要上了这竖子的当!”有夫子提醒。 “你先说是什么赌?”孔颖达点点头,先询问道。 张楚一直抄在袖子里的两个手,拿了出来。 手里,还有大小两个铁球。 “也很简单。” “我就是不想着让咱们两方失了和气,就是为了给彼此一个台阶下。” “不然,这么热的天,夫子们站在这里和某家一直辩论吵架,有失读书人斯文!” 张楚一副为你们考虑的意思。 “等会,我就站在楼阁之上,把这两个大小铁球一同丢下,孔夫子,你说,谁先落地?” “猜中者,便为赢,可否公平?” “当然,这个赌是我提议的,所以,夫子若是认同,夫子你们先猜。” 张楚眯了下眼眸,询问道。 这个法子,说实话,就是张楚在这三天内瞎琢磨出来的,不得不说,这个实验很有迷惑性。 至于不伤和气? 开什么玩笑! 当那日在立政殿前,自己就已经和儒家结下了仇。而且就算没有这档子事,民学的出现,仍旧会招惹儒家。 话说回来,就算自己当时不提民学,自己在神仙岔做所的这些事情,也绕不过和儒学骂起来。 让妇女干活,让女子抛头露面,再到自己帮助普罗大众识字,儒学不会允许有人不以儒学经典为启蒙之物,最好的结局也是拼音被这群所谓的儒家之人抢走······ 这还是只是刚刚开始,就已经触犯了儒家这么多逆鳞。 更别提后面儒家这玩意,是一个完全怎么避也避不过去的坎。 所以,张楚索性还不如直接把儒学这原本就没有太多作用的玩意拉下马。 干脆利索! 一了百了。 孔颖达虞世南他们你看我我看你。 后面那些刚才还一个个咬牙切齿,义愤填膺的夫子这会面露激动,疯狂的用手指头戳着孔颖达虞世南他们的身子。 “答应,答应,快答应。” “这秦川县子,也是个外强中干的家伙,显然是不敢和咱们撕破脸,所以给自己留了个台阶,顺势下了就算完了,这肯定是大的铁球先落下啊,还用想?” “是啊,是啊,答应他,选择大的,这家伙折腾这么一大圈子,估计也是找个借口能离开国子监。” “这小子,还算是有点眼神!知道我等儒学不是他一个小小民学能抗衡的。” “······” 众人低声激动疯狂催促。 虞世南用力的点点头。 孔颖达深吸口气:“当然是大的!” 他喝道。 “好!”张楚大叫一声:“那么,我就说,一起落下。” “孔夫子,借楼阁一用!” 张楚直奔楼阁而去。 孔颖达虞世南等人分开了一条路。 而后,紧紧追随,跟在身后。 国子学中的众多学子,也都哗啦啦围了上去。 国子监楼阁,一下子就热闹了起来。 ·········· 皇城。 甘露殿。 李世民与房玄龄,萧瑀正商议着朝事。 李世民放下手中的折子。 轻轻吐了口气。 “既如此,那就按照两位爱卿的意思去办吧。” 房玄龄和萧瑀立马起身,躬身行礼之后,就要退下。 这时,长孙皇后抱着小兕子,笑着就要走进来。 见到房玄龄和萧瑀,连忙转身回避。 “不用了。”李世民轻笑一声:“朕的政务已经处理完毕。” “观音婢,进来吧。” 说着,李世民已经站了起来,迎向了长孙皇后,不,准确来说应该是小兕子。 “见过皇后娘娘!” 房玄龄和萧瑀齐齐见礼。 长孙皇后回礼。 对于这样的国之重臣,长孙皇后一向是无比尊敬的。 “是本宫唐突了。” “只是这件事太过有趣,只想着赶紧告知陛下,没想到,差点冲撞了陛下和房公萧公的交谈。” 长孙皇后表达了歉意。 李世民把小兕子抱了过来,爱不释手的捏着小脸,奇异道:“什么事,能让观音婢如此焦急?” “想来定然有趣,快快说来。” “正巧,房公和萧公也在,一起听听,同乐,同乐。” 李世民很好奇。 房玄龄和萧瑀两人的步子一下子就止住了。 能让一向庄重的皇后娘娘如此,他们确实也无比好奇。 “陛下还记得,今日是什么日子吗?”长孙皇后笑问道。 “今天?” “初一?不是,十五也不是,有什么奇特吗?” 李世民想了下,没有想出来一二三。 “陛下,今天是县子张楚,前往国子监任职的第一天。”长孙皇后掩嘴轻笑道。 “奥。”李世民恍然:“对对对,记得昨天你还给朕说了。” “只是今日政务繁忙,倒是忘了这件事,怎么?” “这小子又闯祸了?” 李世民急忙问道。 房玄龄和萧瑀眉角轻轻挑了下。 最近长安闹得沸沸扬扬的秦川县子? 这个名字他们都听说过。 只是,今日去国子监任职,听上去很平常,并没有什么有趣的地方。 “闯祸?”长孙皇后用袖子遮了下嘴巴:“若是闯些祸,也就罢了。” “张郎君一进国子监大门,就把孔夫子一众夫子,骂成了龟公,把国子监说成了人尽可夫的胡姬。” “这会,正在和孔夫子他们争执着,要把国子监六学一馆变成七学一馆,加上他的民学。” “粗鄙!”长孙皇后话还没有落下,萧瑀脸色一沉,便呵斥道:“陛下,国子监重地,岂能让如此泼皮胡闹?还请陛下把他剔除国子监!” 房玄龄则是笑着顺了顺胡须:“萧公不必如此激动,这秦川县子也不是不讲理之人,应该是有什么缘故吧。” “还请皇后娘娘说一遍。” “等听完前后,再评论不迟。” 长孙皇后笑着把过程说了一遍。 “哈哈哈·······”李世民这次忍不住都直接大笑了出来。 房玄龄摇摇头,但目光中有欣赏之意:“秦川县子字字珠玑,若是这么说的话,还真没有什么错误,虽说语言粗俗,但道理,一点不差。萧公,你说是不是?” 萧瑀冷哼一声:“那也不是他如此不尊师重道的理由!” “陛下,这秦川县子,实在顽劣,国子监乃是读书人圣地,不能存他。”萧瑀又道。 李世民眯了下眼眸:“萧公,此话等会再说,观音婢,你说,他还要和孔夫子打赌?” “赌什么?” 长孙皇后微微蹙眉,说实话,这个赌注她都看不懂。 她觉得张楚不傻,可如此自断后路的赌局,让人费解。 长孙皇后把赌局说了一遍。 萧瑀闻言,点点头:“还算有自知之明,如此离开国子监,对他对国子监都是一件好事。” “陛下,要不要去瞧一瞧?”房玄龄沉思片刻,向李世民拱手。 他不能理解,张楚为什么要出这个一眼就知道答案的赌局有什么意义。 还用想么? 肯定是大的铁球最先落地啊。 三岁小儿都知道。 若是想要找借口离开国子监,之前那一番讽刺孔颖达等人的话,也完全没必要说啊。 卖个人情,顺水推舟不好么? 非要得罪一遍,再借故离去?这图什么? 国子监的那群夫子,心眼一个比一个小,绝对不会因为你离去就原谅你之前对他们的侮辱和讽刺。 李世民皱眉。 他也觉得张楚不是个傻子,可是却用如此一个一眼就能得出答案的赌局来主动让自己离开国子监,实在是想不明白。 难道,他觉得民学是不可能在国子监扎根,所以,随便找个理由,也好搪塞自己? 只是这小子,是那么容易就认输投降的人? “善!” 李世民想不出来答案,抱着小兕子,要去亲自看一看。 长孙皇后,房玄龄跟上。 萧瑀想了下,也跟在了后面。 第98章 李世民见证,彻底凝固的国子监 国子监的楼阁,是大唐读书人口中最神圣的地方之一了。 他们传说这一座楼阁,可以通天,当代国子监监正可以站在楼阁之上,与天人对话。 总之,怎么神秘怎么来,怎么尊敬怎么来。 不过,张楚一步步走上楼阁的时候,并没有感受到传说中的仙人抚我顶,结发受长生一类的天人引路。 而是当张楚站到最上面的时候,往下看去,才发现这个小楼阁,怎么那么矮? 为了能更好的佐证,张楚又往上爬了一层,这吓得国子监一位小掌固大惊失色,但当看张楚身形灵动,才总算是长长吐了口气。 孔颖达,虞世南等一众人,就静静的站在下面。 看着张楚一屁股坐在了楼阁顶上,不由的有人冷笑出声。 “哼,一点读书人的风度都没有,手脚并用像什么样子?有辱斯文!” “这小子的所作所为,在我看来和一只猴子没有任何差别,读书人哪里有上梁的习惯?” “怕是想着看最后一眼国子监吧,今日过后,这里的大门,将会向他永远的关闭,就算他有了孩子,我发誓,我绝对不会让与他有任何关系的人踏入国子监,就算是谁举荐都不行!” “竖子不可为伍,只要脑子不傻,就知道答案的赌注,还让他如此大动干戈,依我看,不如直接让人丢出门外就是了。” “对,这大热的天,大家都站在下面让他玩弄,反正我们是必赢的!” “既然都已经爬上去了,就让他完成吧,到时候,也心服口服,再由不得他耍赖!” “是,就是这个理,小子,快些!!!” “·······” 不少夫子都开始催促。 孔颖达,虞世南他们眯着眼睛,死死盯着张楚手中的两个球。 楼阁矮,也有矮的好处,他们能够清晰的观察到张楚的动作。 张楚深吸口气,索性直接骑在了楼阁的一个挑檐上,下面,一片空旷,不用担心有什么东西阻挡。 他伸出了胳膊。 尽管在家中也试验了不少次,但现在在众人眼前重现,还真有些紧张。 不过,也就在这时,张楚眉角一挑。 人群后,有几个人走了过来。 领头的,正是李世民。 “还愣着干什么!” “丢啊!” “莫非秦川县子不敢了?” 虞世南见张楚都准备好了,却又停住了,也忍不住开口。 这个关键时候,就像是蹲到了茅坑里正准备一泻千里,却硬生生夹住了一样。 那种滋味,令人难耐。 他声音刚落下,身后便起了骚动。 “陛下,皇后娘娘!房公,萧公,哎呀!” “陛下来了,陛下带着皇后娘娘来了。” “嘶·······这事竟然惊动了陛下,嘿!看来这一次,张楚这个竖子想要耍赖也不可能了!” “······” 学子们议论纷纷。 前方的夫子们也都是急忙转身。 孔颖达和虞世南眼眸一闪,赶紧迎了上去。 “陛下!!!” “皇后娘娘!” “房公,萧公,你们都来了?” “哎呀呀,不知道陛下,皇后娘娘大驾光临,臣等不曾远迎接驾,失礼失礼!” 虞世南躬身说道,他也明白了张楚刚才为什么顿住了。 孔颖达见到李世民和长孙皇后,还有些不自在。 毕竟,那一日自己的窘态,陛下和皇后娘娘都看到了。 但也还是拱拱手,算是行礼。 “不用多礼,不用多礼。” “虞夫子,孔夫子,朕和皇后也都是心血来潮,听闻孔夫子要和张郎君打赌,正巧朕和皇后无事,便过来看看。” “说实话,这赌局,朕还是第一次听说。” 李世民眯了下眼眸,抬头望着骑在挑檐上,像是大马猴一般的张楚,声音提高了些:“张小子,你确定真的要来这一场赌局吗?” “是不是有什么误会?” “朕在这里,下来和诸位夫子说清楚就好了。” 李世民朗声道。 虞世南和孔颖达脸色一变,身后众多夫子也都是脸色一变。 陛下这是要帮他? 等不到张楚说话,孔颖达便抢先一步,抱拳道:“陛下,这赌局,我等已经早就确定了。” “两个大小不一的铁球一同落下,臣选择的大球先落地。” “张助教选择的一同落地。” “若是臣输,国子监六学将会再添加一个民学,变为七学。” “而若是张助教输了,那么他将会离开国子监,这赌局清晰,大家也都听到了。” “现在陛下和皇后娘娘,还有房公和萧公在此,正好,也做个见证,省的等会,有人反悔!” 孔颖达声音低沉,但把赌局说的那叫一个清楚,容不得半点马虎。 说罢,他还抬头看了眼张楚:“张助教,你说是吧。” “对!” “正好陛下和皇后娘娘来了,正如孔夫子所言,做个见证,等会省的反悔。” 张楚一口应下。 李世民叹了口气。 原本他还想着和下稀泥,让张楚打个哈哈,把这个张楚绝对会输的赌局取消掉。 可是现在,看样子没办法了。 听到张楚的确定,孔颖达忍不住脸上笑出了灿烂的老菊花。 “那就开始吧!”虞世南再次催促。 “张子侯,小心!”长孙皇后看的心都有些发跳,那么高,光看着都有些发昏了。 小兕子在李世民怀中就像是墩墩车,来回晃动,还伸出双臂向张楚咿咿呀呀的喊叫。 她也想上去。 不过被李世民死死箍住,挣脱不了。 所有人的目光,都直勾勾的落在了张楚手上的那两个大小不一的铁球上。 张楚再次调整好姿势。 伸出双臂。 望着下面的地面。 松开了手。 大小铁球,一同坠落。 坠落的速度很快,都让人来不及反应,便齐齐落在了地上。 这一刻,人群一片死寂。 他们的脑袋,原本是四十五度仰望着张楚,现在负四十五度盯着大小铁球的位置。 呼吸,仿若停止了! 目光,仿若凝固了! 头皮,已经开始发麻了! 所有人都觉得自己刚才肯定是眼花了,这么快的速度落下,他们觉得自己一定是没有看清。 不然,为什么大小铁球会同一时间落在地上呐? 这一幕,谁都没有眨眼睛。 这一幕,谁都看清楚了。 这一幕,谁却都不敢承认。 这一幕,谁都感觉自己的眼睛眼花了。 咕咚!!! 一个个狂吞口水。 嘭嘭!!! 一个个心跳崩溃。 张楚坐在挑檐上,尽管他们低着头,但是他们脸上的神情张楚仍旧可以看的一清二楚。 张楚不急。 现在急的,不该是自己。 死寂! 安静! 不知道过了多久,李世民抬起了头,目光中带着难以置信,他望着还坐在挑檐上的张楚,激动的想笑,但却笑不出来。 惊骇和茫然,彻底的灌满了全身。 “张郎君·····你······你好像赢了。” 李世民开口了。 “我也看见了。” “确实是一同落地的。” 长孙皇后呆呆的点头附和。 两人的声音,惊醒了死寂的孔颖达虞世南等人。 “不!!!不!!!不!!!” “假的,绝对是假的,这不可能,这绝对不可能!!!” 虞世南快要跳起来了:“陛下,张楚作弊,他耍赖,他绝对下丢铁球的时候,偷偷用力了,所以这才导致一起落地。” “我要求重赛,我要求重赛,这一次应该让我们的人上去。” “张楚作为赌局当事人,本就不应该让他亲自上去展示,这不公平!!!” 几个呼吸间,虞世南满脸通红,大汗淋漓,惊慌失措的向李世民喊道。 “对,这不可能,这不公平,不可能会这样的,让我们的人,该让不相关的人去。” 孔颖达僵硬的咽了口唾沫,口干舌燥的附和道。 两人完全没有了之前的胸有成竹,气定神闲。 恐慌无比! 不敢相信! “孔夫子和虞夫子说得对,丘神绩,你去,你拿着大小铁球再演示一遍!” “陛下,皇后娘娘,张楚肯定是作弊了,大球怎么可能会和小球一同落下呐?” “重新演示,必须要重新演示一遍。” “······” 其他夫子也都是纷纷激动道。 他们哗啦啦围住了李世民,神情激荡,面带哀求,说真的,完全看不出来他们是所谓的夫子了,倒是像在赌场里那些赌输了不认,开始发疯的老赌棍。 李世民脸上有些不悦。 刚才那一幕,他看的清清楚楚。 本来就是张楚赢了。 萧瑀这会也往前走了一步:“陛下,他们说是有道理的。” “不如重新来一遍,一来可以确定,以防误判,二来么,刚才确实是有些眼花,看不真切。” 李世民闻言,看了眼张楚,见张楚气定神闲,点了点头:“就这一次啊。” “去吧。” “多谢陛下!!!” 听到李世民应下,孔颖达等人都是长长松了口气,叫来一位名为丘神绩的少年,让他带着大小铁球爬了上去。 张楚看着爬上来的少年,眯了下眼睛。 丘神绩! 丘行恭之子! 没想到竟然是他。 这少年正是那一日在朱雀大街上纵马的少年,不过想想就能理解了,这位日后名动大唐的酷吏,有这样的行为很正常。 丘神绩不认识张楚,倒是乖巧的向张楚行了一礼:“张助教,让一让,换我来吧。” 张楚呶呶嘴,直接下了楼阁,站在了人群中。 以防这一次孔颖达他们还不认,张楚在大小铁球落地的地方,搭了个小架子,每个架子上面各放着一本书。 丘神绩松手了。 结果,自然是一样的。 丘神绩不傻,就算想要讨好夫子,可是陛下和皇后娘娘在这里,他哪里敢动其他小心思。 两本书,同时因铁球坠落而弹跳落地。 这一次,看的就很清楚了。 所以,这一次,楼阁前的空气犹如三九严寒。 彻底凝固了。 连带着所有人,犹如冰雕。 第99章 国子监大乱!惊骇天下?长孙皇后的好奇,青雀在干什么 张楚脸上的笑容,犹如春风般,和煦。 李世民眼角抖了抖,到了这个时候,他怎么可能还反应不过来? 这是一个局! 这是张楚这小子精心布置的一个局! 从进入国子监,不,他甚至都觉得当从张楚进入务本坊开始,就已经心里开始启动了自己精心购置的套。 不仅是刚开始进门时的嚣张,还有依靠着伶牙俐齿和反应敏捷,狠狠地怒怼一番孔颖达等一批夫子让他们上头,而后,顺势的,不着痕迹的推出了自己从开始就一直没有变过的目标! 可以说,一切的一切,就是为了现在这一刻,就是为了能让民学在国子监生根发芽! 这小子······ 这些法子他都是怎么想出来的? 大小铁球来引诱孔颖达等人乖乖进入自己的圈套。 说实话,这一招,就算是李世民都感到惊骇,他很清楚,若是张楚用这一招来对付自己,自己或许很大可能,不,自己应该也肯定会像是孔颖达这般,中招! 谁能想到,大小明明不一样的铁球,竟然会同一时间落地呐? 这谁能想到,谁能遇见呐? 李世民斜了眼站在旁边的张楚,心中长长吐了口气,刚才的焦躁也瞬间彻底的全部消失。 这一次,他没有发出任何声音,抱着小兕子,悠闲的等待,静静的等待。 长孙皇后的目光中仍旧充斥着震撼。 她死死盯着在地上滚了几圈后终于停下来的两个铁球,思绪还都没有恢复。 她的大脑有些宕机,完全不知道这是怎么做到的。 按照常识,难道不应该是大球先落地么? 现在,脑海中有这个想法的并不仅仅只是长孙皇后,大批大批的夫子和国子监学子,他们的眼珠子这会也都是要瞪出来了一样。 孔颖达大脑一片空白。 虞世南大脑一片空白。 其他夫子的大脑都是一片空白。 这······ 到底是怎么回事!!! 这,怎么可能!!! 不知道过了多久,孔颖达身子一个踉跄,不知道是因为心中太过于激动,还是说年纪大了站在大太阳下面时间太长,只觉得眼前一黑,直直的朝着前面趴了下去。 “颖达!!!” “孔夫子!!!” “监正!!!” “快!!!” “叫太医!!!” 幸好身边的虞世南等人反应还算快,立马搀扶住了孔颖达,没有让他一头摔在地上,但,即便如此,孔颖达浑身也仿若成为了一摊烂泥,倒在虞世南怀中,双眼泛白,毫无聚焦,瞳孔微微发散。 瞬间,这里乱了。 一群夫子和学子手忙脚乱的抬着孔颖达向后面的楼阁冲去。 张楚没有跟上去。 他知道,自己现在绝对成了国子监所有夫子心中的头号敌人,这个时候展现的多热情,在他们看来就是耀武扬威,就是奸计得逞的小人,用不着自己假惺惺的猫哭耗子。 所以说,张楚当然不会上赶着去贴人家的冷屁股。 和李世民长孙皇后他们站在一起,望着稍稍混乱的这一幕,一动不动。 “让太医署署正亲自过来一趟,为孔夫子看一看。” “万万不能让孔夫子出现任何事情。” 李世民喝道。 身后跟着的内侍左丘匆匆下去了。 “孔夫子应该是怒火攻心。” “不是什么大碍,好好歇息应该就好了。” 长孙皇后虽说也担心,但隐隐的能猜测出来孔颖达的病症。 说着,她抬眸似笑非笑,也带着些许的没好气:“孔夫子年纪大了,怎么说也是国子监的定海神针,小郎君,你设下的这个赌局,真的是一点不留情,狠狠的打在了孔夫子的七寸上啊。” 张楚急忙抱拳躬身:“皇后娘娘此言差矣。” “刚才孔夫子都说了,赌局清清楚楚,双方都没有任何异议,陛下和皇后娘娘,还有房公和萧公可于下官作证,这就是孔夫子的选择,也是孔夫子自愿的,甚至陛下劝阻取赌局的时候,孔夫子还不愿意呐。” “这可不是下官故意给孔夫子下套。” 虽说事实是这样,但张楚可不会承认,打死都不会承认。 “你别得了便宜又是卖乖了。”李世民笑道,轻轻吐了口气:“不过,你说的也对,这个赌局当时朕都想要给你们取消,可是孔夫子自己不愿意。” “现在这种情况,没有什么好说的。” “一切按照双方的约定执行就好了。” “走吧。” 李世民转身离去。 张楚犹豫了下。 李世民一个眼神就飘过来了。 “怎么?你这是非要气死孔夫子?” “既然赌局已经完成,赢来的东西迟早就是你的。” “关于国子监中设立民学的事情,等到孔夫子病情心绪什么的都平复下来了再商议吧。” “再说,你现在敢进去?小心被国子监的人打出务本坊。” “到时候,朕都不好说什么,只能说是你自找的。” 李世民一眼就看穿了张楚心里的想法。 张楚吐了吐舌头。 他原本还真想着趁热打铁。 不过,听着李世民的话,赶紧打消了今日就确定民学入国子监的念头。 确实是这样! 孔颖达可是国子监监正,六学一馆所有学子都能称之为孔颖达门下,现在自己直接把孔颖达气昏了过去。 不对! 也不是自己气昏的,这事和自己有啥关系? 是他自己气的自己,和旁人无关! 如果自己刚才输了,恐怕现在孔颖达能年轻十多岁,吩咐左右,拿着扫帚直接把自己给扫地出门。 “多谢陛下提点,陛下英明!!!”张楚立马领命。 长孙皇后看了看张楚,欲言又止。 李世民没有多说什么,转身负手而去,她紧随其后。 房玄龄和萧瑀则是深深看了眼屁颠屁颠跑到楼阁前面,把两个大小铁球放到袖子里的张楚,一个眸中含笑,另一个则是轻轻哼了一声,并留下了一句‘奇淫巧技’便跟上了李世民和长孙皇后。 张楚乖乖的牵着马,跟在四位大佬身后。 出了国子学,房玄龄和萧瑀便告辞离去了。 李世民和长孙皇后的步伐,却顿了下。 张楚远远的站着,就等着两人走了自己再过去。 多一事不如少一事! 和李世民长孙皇后这两口子走在一起,张楚表示压力很大。 更主要的是,这两人的等级比自己高太多了,凑近了绝对不会有什么好事,倒是但凡有点坏事绝对会轮到自己头上。 不和比自己地位高的人掺和,这一向是张楚的习惯。 毕竟任谁也是好事都想捞到自己身上,坏事么都想着推给下面,如此,自己作为地位最低下的人,只能背锅一条路了。 “过来!” “还要站到什么时候?” 李世民见张楚一直没出现,扭头朝后看了一眼,就瞧见张楚还老老实实的站在后面,不由笑骂道:“还怕朕和皇后吃了你不成?如此畏惧。” 长孙皇后也轻轻一笑:“谁教给你的如此为官之道,若不是你年纪小,真像是一个为官多年的老油子。” 听到李世民召唤,张楚只能乖乖跟上来。 “多谢皇后娘娘夸赞,不要这么说,下官会骄傲的。”张楚向长孙皇后行礼。 李世民乐了:“你那个耳朵听出来,皇后是在夸奖你?” 张楚故作惊讶:“下官不过承蒙陛下恩典,入仕才几日?皇后娘娘便称赞微臣经验老道,犹如为官多年般,这岂不是称赞也?” 李世民白了张楚一眼, 他深吸口气,抱着小兕子腾不出来,要不然他真想拍张楚一巴掌。 “怪不得,孔夫子被你气的直接昏了过去。” “你这张嘴······” “黑的都能说成白的。” “算了,朕也不给你卖关子,说说,你在铁球上动手脚了?” 李世民眉头轻皱,好奇道。 张楚赶忙把袖子里的两个铁球拿了出来,双手捧着,急切道:“陛下,皇后娘娘,就是微臣有天大的胆子,也不会蒙骗当今儒道执牛耳者,更何况还是下官上司的孔夫子呐?” “这两个铁球,确实就是非常普普通通的铁球罢了。” “还请陛下和皇后娘娘查验。” 长孙皇后好奇的拿了过来。 放在手中把玩了下,凤眉轻翘,朝李世民说道:“陛下,小郎君没有说错,确实就是普通铁球。” “嘿!”李世民腾出来一个手,攥起一个铁球。 他很好奇。 “那这是到底怎么回事?” 李世民望向了张楚。 张楚恭敬回道:“回禀陛下,因为天下人都觉得正确的真理,其实是错的。” “物品下落的速度,和大小并没有任何关系。” “轻重不同的物体,从同一高度坠落,加速度一样。” 这是自由落体定律,初中物理都学的东西,不过张楚懒得多解释,他们不懂。 李世民和长孙皇后你看我我看你,这话,他们似乎听懂了可又似乎没听懂。 加速度?什么意思? 不过,两人也聪明的捕捉到了另一个重要的信息。 那就是,天下人都觉得正确的道理,其实有很多,是错的。 李世民攥着铁球,目光闪烁,不知道在想什么。 “咿呀咿呀咿呀······” “要!” “我·····我咬·····” 小兕子伸出来手想要拿李世民手里的铁球。 李世民笑着把小铁球放到了小兕子怀中,而后深深看了眼张楚:“这就是你们民学研究的东西?” 张楚躬身:“正是!” “这和百姓有什么关系?”李世民又问道,目光死死落在张楚身上。 长孙皇后静静望着张楚。 “当然有关系,通过这个国子监铁球验证,微臣隐隐摸到了一个规律,臣称之为自由落体定律!” “若是这个规律能够彻底证实,将会彻底的充斥于生活的方方面面。” “百姓建房子可以更加安全,军队的投石车能投的更远,甚至战斗中都能用最准确最快速的力量来击溃对方·····” 张楚沉声道。 李世民露出恍然大悟的样子,他没有接着再问,而是岔开了话题:“朕的青雀,现在在做什么?” “陛下,青雀在做一件真正能震撼天下的大事,可以铭记于青史中的大事情,一件对大唐,对天下意义非凡的大事!” “等到这件事成了,陛下就会得到消息,到时候自然就知道青雀在做什么了。” 张楚没有直说,他怕自己把拼音的事情告诉李世民了,这家伙会坏自己的计划。 李世民挥挥手:“不要给自己脸上贴金了,一个小孩子,能做什么大事。” “不过,朕的青雀交给你了,你是他的师父,不要让他走向歪路就好。” “好了,朕有些累了,观音婢,走吧。” 李世民带着长孙皇后走向了一扇通向皇城太庙的侧门。 张楚松了口气,大喝道:“恭送陛下,皇后娘娘!” 一直望着两人的背影消失,张楚这才翻身上马,离开了这里。 没办法。 谁叫人家是皇帝? 皇帝还没有消失在视野中自己就离去,是大不敬! 走过侧门,周围一下子就安静了下来。 长孙皇后抿了下嘴唇:“陛下,刚才张郎君说的那些,你听懂了?” 李世民直接摇头:“不懂。” “啊?那为何臣妾看着陛下恍然大悟?”长孙皇后不解。 “装的。”李世民没有任何隐藏:“朕可不能让他小瞧了朕。” “这小子说的那些,什么规律,什么加速度,朕感到陌生,但,正如这小子所说,朕也感到这些东西似乎很重要。” “不过究竟哪里重要,朕也不知道。” “让他接着鼓捣吧,民学能走到那一步,说实话,朕真的很好奇。” 说着,李世民的目光落在了小兕子怀中的那个铁球上。 小兕子努力的想要抱起来,可是两个胖乎乎的小手合在一起都拿不住铁球。 “比如,谁能想到,一直以来大家都觉得很正常,很正确的事,却是错误的呐?” “若是没有张楚,朕到死也会这么觉得,你也是这样,孔夫子是这样,房玄龄萧瑀·······整个天下人都是这样。” 李世民感慨着叹息道。 长孙皇后掩嘴轻笑:“陛下,英明。” “只是不知道青雀到底在做什么。” “张小子不是说了么?迟早会知道的,那就等着吧。” “也是,兕子,来,母后抱抱。” “······” 一家三口,笑谈着,温馨的走出了太庙,走回了宫城。 张楚则是停了下来。 就在务本坊坊门前,他被拦了下来。 拦他的人,是房玄龄。 第100章 房玄龄的善意和提醒,孔颖达:自己真成龟公了! 房玄龄就像是一位富家翁般,笑呵呵的站在了马车旁边。 不过目光却炯炯有神,身板挺得笔直,气度不凡。 鬓角处的丝丝白发,更是增添了几分干练。 令人侧目。 张楚赶紧下马,拱手向这位大唐肱骨之臣行礼:“某家见过房公。” “早就听闻房公之大名,某家早就该去拜访,只是怕某家名声太差,于长安之中已是蠢笨的代名词,害怕为房公带来不必要的误会。” “房公聪慧犹如骄阳般悬挂于咱们大唐之上,可万万不可被某家沾污啊。” 张楚声音很是恭敬。 对于房玄龄,张楚很熟悉。 特别是房谋杜断这句话,更是让人肃然起敬。 只是,杜如晦已逝,大唐双子星只存其一,令人惋惜。 贞观盛世,是因为这群人,才被称之为贞观盛世,而当这群人一个个陨落后,大唐所交出的答案,实在是无法和他们所在时相提并论。 尽管李治在位时,经济各方面远超贞观,但,李治麾下仍旧有不少贞观臣子不说,更主要是承接了贞观所留下的好底子,只是,即便如此,还出现了被人窃国的大事。 大唐在李治后,风雨飘摇那么多年,大唐仍旧雄立不倒,最该感谢地就是这一批贞观老人。 房玄龄,自是其中最有代表的一个臣子了。 房玄龄笑呵呵的捋了下胡须。 “张子侯说这话,岂不是打老夫的脸么?” “老夫,什么时候和孔夫子他们一样,最看重脸面了?小友若是有空,不要有任何顾虑,老夫定然是扫榻欢迎。” “更别说,张子侯之聪慧,老夫真的是还从未见过。” “长安这么多青年才俊,敢像是小友这般,在国子监留下这样的传说,无人能出其左右!” “子侯,老夫,对于今日之事,真的是佩服啊。” “开眼,真的是开眼了。” 房玄龄笑呵呵的,脸上皆是称叹,话语之中,无比真诚,毫无违心之恭维。 “和房公相比,实在是不值一提。” “小子也只能用这点有点放不上台面的手段,来达到目的了。” 张楚赶紧道。 房玄龄摇摇头:“能达到目的,不论是什么法子,都值得称赞,世间多少人,用尽了手段却还无法得到自己想要的结果,更何况,张子侯的手段,就算是老夫也佩服,这不是什么放不上台面的手段。” “光明正大,磊落无比,任谁也挑不出来毛病。要怪,只能怪孔颖达他们技不如人,学识不如小友罢了。” “小友,走一走?” 房玄龄邀请。 “求之不得!”张楚说道。 有房玄龄的仆从过来接过了张楚手里的马绳。 “这一次,孔颖达他们这群老匹夫,嘿······” “这么长时间了,确实也该让他们有点教训,有点进步。” “小友所说的那些话,虽然有些不雅,可是老夫却认为,很有道理。” “国子监现在,真的要变成了人尽可夫的胡姬,他们这群老东西,把国子监当成了礼物,和大唐勋贵交换,获得各自想要的东西。” “他们要名,大唐勋贵便给他们名,大唐勋贵则是要寻找一个出将入仕的台阶,孔颖达这群老家伙,则是给他们提供这个台阶。” “他们,真的是和平康坊的那些龟公一样了。” “希望,小友这一巴掌,能让他们清醒下。” “老夫,真的对民学入国子监,充满期待,国子监这一潭死水,就需要小郎君你这样的人,才能重新让死水活过来。” 房玄龄感慨。 他对于张楚,真的是喜爱极了。 越看越是顺眼。 特别是今天做的这些事,是他一直想做却没办法做的事情。 “房公所言,小子惶恐,小子也不过只是,尽力做些自己能做的事情罢了,为大唐,为百姓。”张楚在房玄龄面前,可不敢有任何的托大和骄傲。 “还有为陛下。”房玄龄提醒了一句。 “对,还有为陛下。”张楚一拍脑门,立马附和。 “听说,小友收越王殿下为弟子了?”房玄龄笑着提起。 “是。”张楚颔首:“陛下和皇后娘娘非要让越王殿下跟着小子,没办法,陛下和皇后娘娘亲自送来,我没办法不收下。” “是应当的。”房玄龄点点头:“但,小友,你还年轻,越王殿下也年轻,太子殿下,也年轻·····年轻人,就该多走动走动。” 张楚双眸微凝,不过瞬息便是又反应了过来,笑着向房玄龄躬身:“多谢房公提醒。” “小友聪慧,原本也不用老夫多嘴,只是这件事,小友心里有个秤就好,也正如刚才我所言,大家还都小,陛下正如日月光辉,无人能够争锋,不用过多担心,这样的事情短时间不会出现。” “但·······也不能不考虑就是了。” “这样的事情,历朝历代都不稀奇,不过老夫以为,以小友之才,绝对不会波及于小友。” 房公叹了口气,这话,可以说是掏心窝子了。 更别说,大唐立国时间不长,就出现了玄武门之变,怕是后面想要以嫡长子平安继承,恐有些难。 所有人的心里都有这个推测。 只是这话题太过于谨慎,谁都不会放到明面上来说。 今日,房玄龄对张楚直言不讳,张楚很清楚,这是真的发自内心肺腑了。 张楚沉默片刻,摇摇头:“除非,成为老神仙那样的人物,才能真正的保证可置身事外,不然就算到时候房公怕是也难逃旋涡。” “老夫我倒是不考虑这件事了,老夫能活到那个时候,就算能入旋涡也无所谓了,多活一天多赚一天罢了。”房玄龄看的很开,笑笑,认真的打量了下张楚:“不过小友你说的这句话,倒是对的,若是小友能成为下一个老神仙,是朝廷的福分,是百姓的福分,也是太子殿下,还有众多皇子的福分。” “总算能少流很多血。” 老神仙,孙思邈! 这般超脱之物,足以超然于人世间之外,这点世俗之争,影响不了他老人家。 这样的人物,只能供奉着,就算是皇帝来了也只能仰望。 “房公未免太过于高看小子了,小子没有老神仙那般无私的心态,只求一个自身安安稳稳。”张楚笑道。 “哈哈哈·····”房玄龄长笑,没有反驳,只是深深凝视着张楚,目光幽幽:“老夫年少时,也只想着能搏一搏功名,娶妻生子罢了。” “今日能和小友攀谈一番,着实是令老夫心之畅快,今天小友所做的这些事情,也是让老夫心之畅快。” 房玄龄停下了脚步。 张楚也立马停下了步子。 “老夫还请小友心中能一直不忘,为大唐,为百姓这六个字,当然,嘴上也不要忘了为陛下这三个字。” “老夫真的是为大唐贺,为百姓贺!大唐能有小友如此之少年,是大唐和百姓的福分。” “少年强,则国强,小友这话说的真好。” “现在,小友是少年,太子是少年,越王殿下也是少年,我这把老骨头虽说不比之前好用了,但,终究还能撑一撑。” “趁年轻,不必多虑!小友想要做什么,尽管去做,其他的事情,老夫的肩膀还能扛一扛。” 房玄龄向张楚拱手抱拳。 张楚立马微微躬身还礼。 这句话,胜过千金。 更别说还是出自于房玄龄之口。 “多谢房公!” 张楚除了感谢,再无其他。 房玄龄登上了马车,张楚注视着马车缓缓离去,才翻身上马,奔向永崇坊。 房玄龄掀开了窗帘,把脑袋伸了出去。 望着如风般的少年,抚着胡须,笑容满面。 “少年郎,果然名不虚传啊。” “秦川县子······” “呵······” “像是今天这般让孔颖达这群老儒夫吐血的反转之事,定然也会出现在秦川脚下。” “老夫,很期待啊。” 房玄龄自语。 若是说之前他还有些狐疑,有些疑惑,不知道张楚到底是怎么想的。 可今日一观,虽说仍旧不知道张楚要怎么做,可,他无比肯定,张楚不是蠢货。 对自己的所要走的路,清晰的可怕! 就像是就今日,谋取国子监民学一道。 如此,这就足够了。 “这才是少年人啊。” “朝气蓬勃!” 房玄龄放下了窗帘,喝道:“去克明坟墓,老夫要为克明扫墓!” 马车掉了个头。 走向了熙熙攘攘的长安另一侧。 ·········· 国子监。 一直到了夕阳落下,孔颖达才幽幽醒来。 窗外,大片大片的蓝天被镀上了一层红霞,特别是天际线的位置,更是犹如火烧般。 孔颖达躺在地上,愣愣望着,一动不动。 不一会儿,虞世南闻讯赶来,步伐匆匆。 书童取来了蒲团,虞世南直接跪坐于床榻之侧。 “颖达,还好么?” “你终于醒了,若是再不醒,老夫非要去找那个小子拼命不成!!!” 孔颖达神情激动,脸上也有些疲累。 这一日,国子监就没有安生。 太医署的署正,医丞医司被他一趟趟的寻来,尽管都说孔颖达只是怒火攻心引起的昏迷,只需要等着静静醒来,服用些安神的方子就成。 可话虽如此,一直不醒来,整个国子监的夫子的心都一直吊着,不能安生。 现在醒来了,也总算是最担忧的事平安落地。 孔颖达听到虞世南的声音,用力的扭过来头。 嘴唇发白。 脸色发白。 瞳孔发散。 虚汗直冒。 看着让虞世南心里都很难受,孔颖达伸出了胳膊,攥住了虞世南的手。 “一定,一定不能让民学,入主国子监啊。” “咳咳咳······” 声音沙哑,气若游丝,仿若下一息就要撒手人寰。 虞世南看着孔颖达这个模样,长长叹了口气,他低下了头,沉默了。 孔颖达痛苦的闭上了眼睛。 他也知道,这件事,已经很难了。 若是陛下不在,他们不要脸直接不承认也就罢了,可是陛下,皇后娘娘,房玄龄和萧瑀都在,他们就算是真的不要脸直接一口咬死不承认,也不成了。 难! 真的难! 赌局清晰,再三确认,容不得国子监反悔。 可是,一想起来国子监六学一馆就要变成七学一馆,孔颖达就感觉脑袋炸裂犹如要崩开一样。 他现在心里,后悔,真的是后悔死了。 “这个竖子,不当人子,畜生,畜生 啊!!!” “他从进入国子监,就一直在为这个赌注铺垫,他激怒学子,激怒老夫,激怒所有人,就是为了这个目的。” “该死的,该死啊!!!” “都怪我,都怪我老夫,上了他的当,把他看的太轻了,甚至还天真的想着,这是竖子想要给自己一个台阶下。” “可笑,可笑,可笑!” “他就是在算计老夫,老夫蠢啊,蠢啊!!!” 两道浊泪,顺着孔颖达的眼角,滚滚流淌。 他不能自己。 想起来今天发生的事情,都恨不得要给自己两巴掌。 整个长安怕是知道了这件事,整个国子监都会成为笑话! 虞世南按住了他。 “颖达,不要这么说,不要责怪自己。” “我们,不是都没有看透他的奸计么?” “咱们,还有些时间,还有时间。” “陛下走时,带走了张楚,说是等到颖达你的身子好了,再细细商议民学入国子监的事。” “现在,咱们就拖。” “一直拖着。” “相信,会有机会的,咱们肯定会有机会。” “我再去找下各家,让他们出面,给陛下施压,这件事未尝没有转机。” 虞世南沉声道。 孔颖达用力点头。 死死攥住了虞世南的手。 “世南,辛苦你了。” “都是我应做的。” 虞世南走了,去联络各方,国子监地位特殊,各大世族都要给三份薄面,以国子监举荐的名额来交换,他们不会不答应。 孔颖达望着虞世南的背影,闭上了眼睛。 突然! 刚刚闭上的双眸猛地又睁开。 他脑海中,不知为何,响起了张楚的那句话。 自己这群人就是守着国子监这个‘人尽可夫’胡姬的龟公。 这句骂人的话,不可谓不歹毒,他们愤怒,他们当然不承认。 可······ 自己刚刚同意虞世南所做的事情,用国子监来交换大家的支持,好像,和龟公真的无二。 孔颖达双眸发直。 一动不动。 第101章 第一台筒车,下线!神仙岔蜕变的开始 张楚回到院子,更换了一身常服,便又出门了。 修行坊老孙家水车作坊。 张楚要看一看,制作的怎么样了, 第一台筒车的安装,对于神仙岔百姓的意义,不言而喻。 只要让大家看到了自己这段时间的劳累没有白费,这对于神仙岔的百姓是一个很大很大的鼓舞。 当张楚到的时候,孙立海正呵斥着一群徒子徒孙。 “你们这群家伙,小心些,这些零件设计的如此巧妙,肯定消耗了子侯爷无数心血,若是到时候安装的时候,对不上路子,看我怎么教训你们!” “不要毛手毛脚,这是第一台筒车,必须要仔细,后面子侯爷又给了咱们十台筒车的单子,你们今年能不能过个好年,全是托了子侯爷的福,知不知道!” “嘶·····子侯爷!!!” 正喊着,孙立海见到了站在门口的张楚,立马放下了手中的凿子,迎了上来。 张楚双手负后,笑呵呵的冲他点了点头。 “孙掌柜,怎么样?” “可还顺利?” 张楚望着满是木屑的院子,没有走进去,站在边缘处,询问道。 “顺利,顺利,子侯爷,再用上十天,绝对就能交第一台!” “子侯爷,您研究出来的这个筒车,嘿!真的是神了,和我之前所做的所有水车,都不一样。” “按照子侯爷您的图纸构造看,子侯爷,您的这个筒车,似乎不用人力和畜力,只依靠水力就能转动,日夜不息。” “真的是妙诀。” “老小儿我祖祖辈辈都是干这个行当的,从小耳濡目染,浸淫水车一路一辈子了,可真的还从未见过这样的水车。” “等到这第一台筒车组装起来后,老小儿可以确定,整个长安的百姓都得沸腾,都得渴望着想要拥有这么一台水车了。” 孙立海今年快要六十了,花白的稀疏头发,被汗水沾染着紧紧贴在头皮上,或许是因为久久做工而导致的驼背,让他站在张楚身边,不过刚刚到张楚胸口的位置。 张楚笑笑。 “钱不是问题,加点劲。” “越快越好。” 张楚说道。 “得嘞!有子侯爷你这句话,我这就让人收拾下住处,让这群家伙晚上不回家了,直接住在这里。” “这样,最少能缩短三四天的时间。” 孙立海计算了下,立马道。 张楚颔首,对于他们的速度,还是比较满意的,迈步走进去,一一查看每个零件。 确实细致! 确实工艺不俗! 每一个连接处还都用油浸泡,这无疑可以大大增加筒车的使用年限和实用性效率。 孙立海紧紧跟在旁边,好几次都想要开口,但,欲言又止。 张楚转了一圈回到刚才所站着的位置。 斜了眼孙立海。 “有话直接说就好。”张楚笑道。 孙立海挠挠头,满脸的不好意思:“子侯爷,老小儿还真有一个不情之情,难为情,难为情啊。” “说。”张楚看向了他。 孙立海咽了口唾沫,搓着手:“子侯爷,你也知道,老小儿一家都是做这个水车的。” “但,水车这东西不像是其他东西,需要的数量并不多。” “所赚的铜子,也不过只是能勉强糊口罢了。” “可,老小儿从祖辈开始,就制作这个东西,老祖宗的手艺老小儿不想着在我这一代给断了。” “不过·······” “子侯爷,你这个筒车,老小儿研究了这么多天,能知道这个筒车比普通水车强很多,一旦被百姓所知,肯定会引起不小的轰动。” “所以,想着能不能和子侯爷商量下, 能让老小儿也生产这个筒车贩卖?” “当然,老小儿绝对不敢贪子侯爷的东西,每一台所赚取的铜子,老小儿和子侯爷七三分,子侯爷七!” “子侯爷,你看······” 孙立海别别扭扭的说出了自己的请求。 他的腰弯的更深了些。 他知道,自己的要求可以说是在匠人一行,是有些过分的。 匠人可以凭借自己的手艺吃饭,但对于主家所委托制作的东西,必须要保密,这也是匠人之中约定俗成的规矩。 不然,若是谁敢把主家委托制作的东西当成自己的贩卖。 他的名声将会彻底臭了。 将没有任何人敢再委托他制作东西了不说,就连自己所贩卖的物品,怕是都会变得无人问津。 匠人也有匠人的精神。 更别说大唐这个匠籍世世代代传承的朝代了,匠人对于自己的名声看的也很重,毕竟都是祖祖辈辈传下来的手艺。 谁敢给老祖宗抹黑? 到时候死了怕是都没资格和老祖宗的牌位放在一起。 但,若是主家同意就不一样了。 张楚对于大唐这些匠人的规矩并不是太懂,但对于大唐对商人的态度却很了解。 张楚没有直接答应,而是笑着低头瞥了他一眼:“这是要让某家经商?” “哎呦!!!” “这可不敢,不敢!!!” 孙立海大急,都要跪下了,不过被张楚眼疾手快一把攥住了他的脖子。 “子侯爷,就当老小儿没说,就当老小儿没说这话,是老小儿昏头了,差点连累子侯爷。” 一个开国县子,身负爵位之人的大唐官员,若是去经商,会被人看不起。 没办法! 大唐商人地位太低了。 “不用激动。”张楚拍了拍他的肩膀。 “这也不是什么大事,话虽如此,可长安勋贵那个家里没有做生意的?” “不做生意,单靠些许俸禄,养不活一大家子。” “但,他们的生意,都是仆人代持。” “可否明白?” 张楚笑道。 孙立海听到这话,瞬间就反应了过来,他身子一颤又是重重的跪在了地上。 这一次,张楚没有拉着。 “子侯爷,老小儿愿意带家中六口,世代侍奉子侯爷!”孙立海激动。 他们本来就是贱籍,和仆人并没有什么差别,但若是能有一个靠山,和之前却是犹如天壤之别。 他们这些人,在大唐可以说是最底层的人物了。 比不上自耕农普通百姓。 他们没有田地,他们不能读书出仕,他们只能做一件事,那就是操持手艺,当一辈子的工匠。 也只有这样,能不让自己饿死。 行路之难,老孙头这个家主,这些年风风雨雨,心里一清二楚。 能有一位主家庇护,是他们这些人做梦都不敢想的事情,这不仅意味着就算行景不好,自己也不会像是铁锅上的蚂蚁那般,为了家中众人的吃食团团转了。 更别说,成为仆人后,主家若是高兴,他们想要解除匠籍难一些,可子孙后辈却有个盼头。 今日,张楚提出要收他们为仆,孙立海断然没有拒绝的道理。 更何况,这还不是一般的官宦人家。 是勋贵之家! 张楚把他扶了起来。 “好好做工。” “吴娘你应该知道。” 孙立海老泪纵横了:“知道知道,吴娘前一阵来过,送来了工钱。” “去找她,她会给你们安排。”张楚说道:“你的能力,我很满意,既然成为了公子我的仆人,光一个筒车自然不算什么。” “我会让你赚到你这辈子都见不到的钱。” “你向吴娘多要些钱,把摊子铺的大一些。” “今后,公子我少不了让你们做东西。” 张楚笑道。 有个工匠作坊,确实是一件比较重要的事。 现在有筒车,到后面不知道还有什么乱七八糟的产品,但无疑,张楚很清楚,这些产品会风靡大唐。 这是一个不错的生意。 利润可观。 自己后面所需要的钱很多,必须要考虑进项了。 孙立海激动,连连称是。 张楚又呆了一阵子,便离开了这里。 孙立海去了院子,找到了吴氏,这一次吴氏很大方,给了孙立海一百贯,对于公子购买仆人这件事她一向很赞同。 这个家想要发展,少不了各种各样的仆人来操持各种各样的事情。 孙立海看着这一大堆钱,完全都不知道该怎么说了。 虽说一个筒车的造价就是五十贯,后面吴氏又付了十个筒车的定钱,这也是一笔不小的钱财。 可这些钱,几乎全部用在制作筒车上,他能所赚取的钱,最后也不过就是零零散散的铜子罢了。 但这一大笔钱不一样,不需要购买原材,不需要付给那些帮工的工钱,自己可以全权支配。 这让孙立海惶恐。 更让孙立海像是打了鸡血一样有干劲。 原本说好了还需要七八天才能做好的第一个筒车,在第六天的时候,下线了。 孙立海顶着通红的眼睛,是亲自把这个消息带给张楚的。 张楚听到这个消息后,便直接奔向了神仙岔。 只要第一台筒车立上。 神仙岔将会变得和之前,不一样! 这一点,张楚无比坚信。 第102章 神仙岔已成为大唐最有知识的村庄!酒精功效对比展示 神仙岔已经开始发生了改变。 以至于张楚看着眼前的一切,都有些陌生了。 食堂搭建起来了,尽管只是用棚子,却是可以遮风挡雨,相比于那些华丽的楼阁,除了难看些,其他该有的功能是无比齐全的。 澡水堂也初具规模,按照张楚的吩咐,在一个大棚子中间还有一个水池,每时每刻这个水池中尽量保持着恒定的水温,不少百姓都是冲着这个水池来的。 庄子比之前更像是肥了一大圈。 这片地方上的其他部曲,都已经汇聚了过来,神仙岔的各种福利对于百姓的诱惑是巨大的。 没有人能抗拒。 之前神仙岔外面空旷的田野上,这会都被各种新的房屋所代替,大街上的百姓也多了很多,看上去差不多成为了一个颇具规模的小镇。 不过,随着人越来越多,一些之前并不突出的问题,就开始显露出来了。 其中最突出的一个当属卫生问题。 当张楚翻身下马的时候,就察觉到了。 空气中所弥漫的粪臭味,和长安的一些坊市差不多了。 之前神仙岔人少,地阔,这不是一个多大的问题。 可当五百户全都汇聚在一起后,五百户每天所排泄的数量,就成为了一个大问题。 张楚微微皱眉。 “大哥,大哥!!!” 此刻,一声激动的声音,突然从前面响起。 张楚思绪停止,抬头望去,就看见庄子前的大槐树下,程处默正疯狂的向自己挥舞着手臂。 他周围,还有不少人,孩子居多。 张楚走了过去。 秦怀道和李泰也在其中,跟着程处默,一同迎了过来。 约摸着三十多个庄子上的农户赶紧站起来,一部分好奇的打量着张楚,有一小部分则是已经开始行礼,齐齐喊道:“见过主人。” 当知晓了张楚的身份,那些呆呆站着的好奇的百姓都是纷纷躬身,一口一个主人的喊叫着。 张楚挥挥手,笑道:“都坐吧。” “这是······” “学习呐?” 张楚看着大槐树上挂着的床板,上面正写着拼音。 “是啊大哥。” “这些孩子不上工,白天正是学习的好时候。” 程处默急忙道。 张楚点点头,看看程处默,再看看秦怀道和李泰。 三人比之前,要黑不少,不过到是仍旧很干净,显然,这三人是大澡堂的常客。 “怎么不在学堂驻地?” “跑到村子外面来了。” 张楚疑惑。 毕竟之前,他已经选定了学堂的位置,这块从胡勇他爹床上卸下来的床板,还是自己亲手悬挂在学堂正中央。 程处默挠挠头,苦笑一声:“大哥,村子里面的味道,有点太冲了。” “晚上或者清晨,稍稍凉快的时候还行,等到温度一上来,就显得·······” 张楚眯了下眼眸,他很理解程处默他们的选择。 不再说这件事。 “坐吧。” “都坐。” 张楚伸出手,往下压了压,自己顺势也坐在了最前面的一个大石头上,全部站着的众人这才坐了下去。 “你们,都是从其他庄子过来的?”张楚看着那些陌生的面孔,笑着说道。 虽说只是第一次见面,可张楚对他们很有亲切感,因为这些都是自己的部曲,世世代代都是自己的部曲,自然是没有距离。 “是啊主人。” “我们听说了主人在神仙岔的善事,立马就过来了。” “主人心善,给了我们这群穷人一个能吃饱饭的机会,谁不想牢牢抓住。” 说话的是一个胡须皆白的老人,他正带着自己的孙子孙女在这里上课。 张楚闻言望去,笑着颔首:“那,还过得习惯吗?” “习惯吗?当然习惯!”这老头有点激动,以至于胡子都像是秋千一样,荡阿荡:“我是一个贱人,主人,这辈子都没有吃肉吃饱过,来到这里,才算是真正意义上吃了第一顿大肉,嘿······” “我一口气干了两碗杂碎汤,没吃饼子,撑得我啊,站都站不起来了。” “钱是我儿子,还有我儿他婆娘两人上工赚的,这饭是第二天吃的,嘿嘿嘿······虽说吃完之后奴下我拉了三天,可是高兴,高兴。” 老人手舞足蹈的描绘着自己一家搬到神仙岔的经过。 孩子们都笑了起来。 程处默,秦怀道和李泰也都大笑。 但这笑都不是嘲笑,只是被老人的神态逗笑了罢了。 因为这并不是老头一个人经历的事情,来到神仙岔,在大食堂饱饱的大吃一顿,是每个来到神仙岔的农户要做的第一件事。 而大部分农户,也都和老人一样,会连着拉好几天。 没办法,这是因为他们太缺少油腥了,平常的肠胃太过于脆弱,也都压根忘记了该怎么来消化这么突如其来的大量油水,但随着油腥摄入的稳定,便会慢慢改善过来。 他们的肠胃,也将变得正常。 毕竟之前一点油腥不沾,肠胃几乎都懒得动一下,那才是真正的不正常。 张楚听着老汉的话,也知道了为什么神仙岔这一股气味出现的原因了。 五百户,就按照一户五口人算,五百户也将近三千人。 三千人连着拉三天,还没有任何处理,在这么热的大太阳下面一发酵,乖乖······· 看来,公厕问题,是得提上日程了。 张楚不想着每一户有能力保持好自己的卫生,所以不论从那个方面看,公厕都是势在必行并且投入成本也是远远小于在家家户户推行厕所。 集中起来,终究好处理。 “这才不过只是刚刚开始。”张楚吐口气,扭头看了眼木板,用手敲了敲:“这个怎么样?” “都能学会吗?” 张楚看向了程处默。 程处默赶紧站了起来,骄傲的望着眼前的这群孩子:“大哥,这不是我卖瓜自卖自夸,你问问他们,他们从一个字不认识,到现在,所掌握的字,已经远超那些上私塾三年的孩子。” “孩子脑子好用,学习的快。” “庄子里的百姓,他们的进度也不慢,学习最刻苦的那一批,虽不能说彻底掌握了所有拼音,但,也差不多了。” “等用不了多久,便可以出师担任起我们在神仙岔的任务。” “现在全庄子的百姓,都能写自己的名字,都能认识自己的名字,光这一点,就已经超过了全大唐所有庄子。” “就算是长安的百姓都不能和我们相提并论。” 程处默骄傲的汇报道。 “是啊大哥。”秦怀道高高扬起了脑袋:“虽说有些百姓,因为白日劳累,夜晚不想太过于用功。” “但,他们有儿子,他们有女儿,家家户户最少都有一个一直跟着识字的人。” “等用不了多久,神仙岔的所有百姓,他们的文化水平将会整体提高一大层。” 秦怀道激动。 这一次,他是发自内心的激动。 脸上的笑容,无法消散。 李泰也是,小脸没有之前那么白了,可看上去精神了很多,充满活力,脑袋骄傲的像是一个孔雀。 他们三人都清楚,这是一个壮举。 别看现在的庄民还都不会吟诗写文章,可光能写自己名字这一点,就彻底的完爆了大唐其他所有庄子。 虽说,认识自己的名字,会写自己的名字,是他们教给村民的第一课,有些村民学会了自己的名字后就不愿意来了。 可能做到这一步,已是实属不易。 大唐没有一个村庄能够相比。 张楚知道,三人这段时间绝对是费了大劲。 就算是有拼音这个好接受,好传授的媒介,能在这片可以说是贫瘠的一点水都没有的土地上让知识开始蔓延,仍旧是一件非常非常困难的事情。 他们能走到这一步,绝对是经历了很大的困苦。 “好。” “好。” “好!” 张楚一连道了三个好字,他深吸口气,望着大槐树下的孩子们:“这,只是刚开始,学习知识,不是一天两天,也不是一个月两个月的事情。” “这是一辈子的事情,好好学习,天天向上,未来,你们的路,我能保证,宽阔的你们从来想都没有想过。” 张楚感慨。 槐树下的孩子,他们的眼神不再麻木,不再僵硬,他们变得像是一个孩子了。 孩子们的小脸上都有些潮红。 他们死死盯着张楚。 能被主人称赞,这是让他们感到无比满足,并且无比激动的事情。 不少孩子都笑了,也有不少孩子羞涩的低下了头。 孩子终究还是孩子,更别说这些穷人家的孩子,开朗暂时和他们还没有太大的联系,被张楚称赞一句尽管心里乐开了花,可还是不太敢表达。 但张楚知道,慢慢的,一切就会变好。 张楚亲和的扫过他们。 “有什么理想么?” “就是,有没有想过长大了想做些什么?” 张楚突然询问道。 孩子们猛地都抬起了头,齐刷刷,抬着小脸,呆呆注视着张楚。 比刚才还要寂静。 刚才孩子们还都有些小动作,这会却是真的一动不动了。 显然,这个问题他们都没有考虑过,但是现在,被张楚这么一问,属于孩子对于未来的憧憬,渐渐涌向了心头。 旁边一些陪着自家孩子一块来上课的老人也都望向了自己的孩子。 在边缘坐着的其他农户,目光也都望向了这群孩子。 其中还包括负伤的那两个农户。 “主人,我想······我想能追随于主人身边。”不知道过了多久,一个孩子弱弱的喊了出来。 这并不是拍马屁。 也不是对张楚的谄媚恭维。 这确实是一个孩子真正的想法,他们能想到的最好的事情,就是能追随于主人身侧。 其实这确实很美好。 “主人,我也想。” 当有人开头,其他人也都鼓起了勇气。 “主人,我想当个账房先生。” “主人,我想进入食堂,这样吃肉就不用花钱了。” “主人,我想像胡村正那样,每天发那么多钱。” “········” 这群孩子说的都很淳朴,什么上阵杀敌,什么拜将封侯他们从来都没有想过,他们就是为了能让自己的生活,让自己家的生活变得好一些。 张楚被他们的逗乐了。 但并没有任何看不起他们的意思。 因为这些孩子都在往上走,相比于之前,他们所说的这些若是长安百姓或者那些世族子弟听了绝对会发笑的理想,已是他们能想到的最好的状态。 确实也比他们之前那般浑浑噩噩的状态,强很多了。 “好!” “那就加油。” “只要我在,只要你们努力,都会做到的。” 张楚沉声道。 正说着,后面的村子开始喧嚣起来了。 到中午了。 饭点要开始了。 “时间差不多了,去吃饭吧。” “下课。” 张楚笑着站了起来。 这群人有点茫然,张楚便补充道:“下课,就是结束放学的意思,去吧,吃饭去吧。” 众人有些不舍的离开了这里。 他们并没有冲向食堂,毕竟食堂终究是要花钱,偶尔吃一顿或者家中上工的劳力把没吃完的饭菜汤水带回来,就足够让他们感到幸福了。 食堂的主力终究还是做工的百姓。 张楚也刚要带着程处默他们离去,面前两个人影闪了过来,直接跪在了张楚面前。 “主人,谢谢你。” 两人齐齐道。 张楚低头看着他们,这两人正是之前受伤的农户。 “你们身上还有伤,起来吧。”张楚说道。 程处默和秦怀道则是赶紧帮着搀扶了起来。 张楚审视了下他们的伤口:“恢复的怎么样?” “嘿,主人,你的那个药,真的是神了,我恢复的竟然都要比吴三还要快。” “看,主人,我觉得用不了多久就能再次上工了。” 这人举着胳膊,无比感激。 自己一个奴仆,主人却给自己用上了这么好的灵丹妙药,他心中的感动是满腔肺腑的。 张楚看了下他的伤口,确实不错。 被酒精消过毒,这会伤口都已经结痂。 张楚再看了眼另一个人的伤口,尽管涂抹了厚厚的金疮药,但显而易见,他伤口的状态比不上这个人。 甚至周围一圈还都有些发红,似乎是要肿起来了,绷带边缘还有黄色的发脓的东西。 “处默,怀道,去,带着他,用酒精给他冲洗一下吧。” “不然,这条腿恐怕保不住了。” 张楚吩咐。 “主人······”那人激动,感激涕零,就要再跪下。 但被程处默直接箍住了身子,把他夹在腋下,冲向了庄子,另一人也赶紧跟了上去,帮忙拉着。 张楚低头看了眼李泰。 “走吧,去吃饭。” 带着李泰走向了食堂。 不一会儿,还没走到,胡勇已经急匆匆迎了出来。 第103章 打长安百姓的主意!整个长安都将知道神仙岔! “主人,我听到有人谈论说是你来了,奴下就赶紧出来看看,没想到竟然真的是主人你。” “主人,这些天可想死奴下了。” “主人,快快快,请,来的时候我已经让刘氏准备好位置了。” 胡勇见到张楚,乐得鼻涕泡都要出来了,赶紧站到了张楚身后,很是开心的说道。 张楚缓缓颔首。 负手继续往前。 “最近,神仙岔怎么样?”张楚凑着询问道。 胡勇眉飞色舞,似乎一直就是在等着这个问题,立马滔滔不绝起来:“不负主人期望,主人的五百户部曲,全都集中到了这里。” “都没用四五日的时间,所有人都自发的汇聚过来了。” “主要是主人您给的待遇太好了,谁都不会和钱过不去,谁也都不会和粮食过不去。” “更别说,神仙岔在主人的安排下,可以说是滴水不漏,各处都远超于他们之前的庄子,再加上他们都是主人的奴仆。” “自然都很乐意追随于主人的步伐。” 胡勇说着,深吸了口气。 指了指外面田地的方向。 “主人,今天做工的人数已经达到了一千五百多人,奴下把他们尽量的分开,每个人负责一段,这样不仅不会让他们偷懒,还能极大的减少受伤的几率。” “那场面,主人,等会你可以去瞧一瞧,真的是太壮观了。” “主人你吩咐的第一条沟渠,都已经快要完成了。” 胡勇一一汇报着这里的情况,详细无比。 张楚很满意。 一千五百人! 这可以说是神仙岔的极限了。 五百户人家,除去老弱病残,也除去要照顾老人孩子的百姓,能凑出来一千五百劳力,多少都有些出乎张楚的意料。 不过也能看得出来,大家真的都很需要这一份工作。 穷怕了! 这三个字,可以形象的描述每一户的心理。 “做的不错。” “既然沟渠准备的差不多了,那么,明天一大早就组织人在潏水前等着。” “第一台筒车明天会送到,这是第一次安装,会麻烦些,多些人手,多准备些绳子。” “以防万一!” 张楚吩咐。 胡勇听到这话,双眼猛地一亮,他一拍大腿,整个人都快要跳起来了。 “筒车好了?” “明天就能安装?” “我嘞个老天爷!” “明白了主人,等下午上工后我立马安排!!!这些该死的土地,终于能焕发它们真正的生机了。” 胡勇激动。 这段时间,自己天天在土地里盯着,为的是什么? 不就是赶紧把沟渠挖好,不影响主人的大计么? 幸好,赶上了!!! 尽管不知道主人所说的筒车到底能发挥出来多大的效果,可这一切,这些天他们准备的一切,就要能得到验证!!! 只要效果不差,无疑,这对于神仙岔所有百姓都是一个强劲的鼓舞。 自然对他也是。 胡勇也很明白,对公子,同样也是。 公子这些天,肯定也一直在等着这一天! 说着说着,食堂到了。 虽说他们也还是在棚子下,但,比之前更华丽了些。 桌子比之前要坚固的多。 凳子上还铺着一层不知道是什么动物的皮。 同时一个小帘子,把这块地方和外面的棚子隔开了,并且贴心的刘氏还插上了一根香。 这一下子就让屋子里的味道舒服了很多。 “主人。” 胡勇急忙拍了拍张楚的凳子,搀扶着张楚坐下。 张楚望着帘子外乌央乌央的人头。 “下午,调出一些人,在下风向的位置上,找一个地方,修建茅房。” “尽可能的大一些。” “庄子人多了,或许今后的人还会更多,必须要保证排泄的通畅和卫生。” “不然,万一起一个瘟疫,整个神仙岔就会变成地狱。” 张楚沉声道。 胡勇挠挠头,有点不好意思,显然,他也是知道庄子上现在面临的茅厕挑战。 只是,之前最当紧的问题是修建沟渠,他把所有的力量都放在了沟渠之上。 这些事情,只能尽可能的往后拖。 现在,第一条沟渠总算要成了,这些问题,正如主人所说,确实该考虑了。 “是,主人。” “等吃过饭,我就去寻找合适的位置。” 胡勇赶紧应下。 “尽可能的大,也尽可能的多,并且要设立一个岗位,来统一管理这些地方,” “每一天等到结束后,上面就要覆盖上一层厚厚的草木灰,这样不仅会阻止味道扩散,也会让我们的茅房变得干净起来。” “最大程度的防止瘟疫的产生!” “等到储存的差不多了,就要派遣人把这些茅房清理干净,把里面的东西放到神仙岔的不毛之地上去。” “会让不毛之地重新开花!” 不毛之地,这是大唐对于盐碱地的统称,和荒地还有不小的区别,荒地只是没有开垦罢了,而不毛之地则是就算开垦也长不出来庄稼的地方。 大唐对于盐碱地,已经有很清晰的认识了。 胡勇抿了下嘴唇,看着面前刘氏摆放的一碟碟美味,咽了口唾沫,用力的点了点头。 “明白,主人。” 李泰的小脸也有点扭曲。 吃饭的时候,突然谈论起来这个话题,着实是有点肠胃不适。 张楚手指轻轻叩着桌面,倒是无所谓。 脸色如常。 相比于神仙岔的发展,这都不算什么。 “我看外面,百姓已经按照之前所规划的地方,修建好了自己的住所。” “既然位置都确定下来了,就要同步开始修建沟槽。” “我不希望随便一场雨下来,神仙岔就变得没有落脚地的地方。” “排水必须要通畅起来,并且百姓所产生的那些脏水,也要顺着沟槽排走,绝对不能在庄子里蒸发,下耗,不然用不了多久,庄子水井里的水会变得苦涩,变得不能饮用。” “沟槽是一个聚集地很重要的设施。” 张楚再道。 胡勇搓搓手,他眉头轻轻蹙起来了,露出了为难。 “主人,同时进行这么多工事,咱们庄子上的人手,不够啊。” “沟渠要挖,茅房要建造,再加上庄子里的沟槽······” “想要不影响效率,最少还需要增加一倍的人手,但现在,咱们不具备!” 胡勇第一次感受到了人手不够的棘手之处。 再想想主人当时解放妇女的行为,果真是目光长远。 神仙岔若是妇女还像是往常那般,只能在家中操持家务,这条沟渠绝对不可能这么快就修建的差不多。 “我知道。”张楚眯了下眼眸:“所以,这就需要明天抓紧时间把筒车安装好。” “让潏水流淌过沟渠两侧的广袤干涸之地,到时候,相信我,整个长安都会知道我们神仙岔。” “如此,其他庄子的百姓都会了解神仙岔,只要开始了解神仙岔,就会被我们的工价引诱过来。” “我从未想过,只依靠我的部曲来完成这么大的工程。” “长安百姓,也需要一个稳定做工的地方,显然,除了神仙岔,就没有再好的地方了。” 张楚缓缓说道。 长安百姓,虽说比神仙岔的百姓强一些,但,仍旧水深火热。 这个时代下,没有哪里的百姓能活的自在和开心,他们都要为自己的生计,家人的果腹而奔波。 长安蕴藏着巨大的力量,百万人口所拥有的潜力,就算只能调动起一部分百姓,也不是神仙岔这五百户百姓能相媲美的。 胡勇愣愣的点点头。 他在努力的消化着张楚话中的意思。 张楚斜了眼旁边的李泰,轻轻一笑:“青雀,记住,这世上最强悍的力量,不是你父皇拥有的军队,不是世族门阀拥有的部曲,而是大唐的百姓。” “切记,你以后做任何事情,切万不可逆百姓而行,不然的话,你会被死的很惨,很惨。” “当然,你要做什么事,特别是自己感觉无能为力的事,不妨看一看百姓,只要能调动起百姓,你会发现一切都很容易。” 李泰瞪大了眼睛。 他见过大唐将士们的威武雄壮。 他也见过世族门阀的深不见底。 他当然也熟悉百姓,长安百姓那么多,熙熙攘攘,但,他却并未见过师父口中百姓所拥有的力量。 长安百姓瘦瘦弱弱,随便一个不良人就能欺凌,若是真的有那么大的力量,怎么可能会这样呐? 他有点不能理解。 但,这句话他记住了。 “大哥,呼······” “他娘的,酒精你是怎么造出来的?” “也太好用了!!!” “如果这东西能普及到军队里,不知道能挽救多少将士们的命。” 程处默和秦怀道跑过来了。 一屁股坐到了凳子上,大口喝了碗凉开水,声音激动。 酒精! 好东西! 刚刚比较了那两人的伤口,一个已经快要痊愈,而另一个则是要朝着他们很熟悉的方向发展。 军中不知多少将士们,都是这样,涂抹上金疮药虽说是能把血止住,可用不了多久,就会红肿,就会发脓,然后没有办法,最后只能把腿砍掉。 然后,大部分砍掉腿的将士将会再经历上面的过程,一命呜呼。 可是酒精的效果,却让程处默和秦怀道难以置信。 这堪比世上最好的金疮药。 那个叫吴三的伤者,他们用水清掉了伤口上的金疮药,再用酒精冲洗,等到他们包扎好后,显然能看得出来,吴三的伤口一下子就控制住了。 他们毫不怀疑,用不了几天,这些伤口处就会生长出嫩肉,然后痊愈。 张楚看着两人一个比一个亮,一个比一个期待的眼神,摇了摇头。 “这个方子,普及不开的。” “就算我给你们,普通将士也用不上。” “陛下前两年才把禁酒令取消,若是大规模制作酒精,相信我,陛下将会再次颁布禁酒令,并且很多百姓都会被饿死。” “太浪费粮食了。” “还记得咱们一起回长安,你们带我去酒坊么?我买了一大车酒,可最后,不过提炼出这么一坛酒精罢了。” 张楚感慨。 前几年,朝廷多难,曾经禁酒,要知道关中人最爱饮酒,可是李世民竟然颁布了这个条令,可见困难到了什么地步。 现在好不容易恢复了,若自己大规模制作酒精,怕是会死的很惨。 全朝堂的衮衮诸公都是自己的敌人。 和于百姓争夺口粮相比,酒精这点效果真的不算什么。 程处默和秦怀道两人脸上浓浓期待的表情,先是一愣,而后缩了缩脖子悻悻一笑,不敢再提这件事了。 他们很清楚,大哥说的是对的。 “吃饭吧。”张楚拿起了筷子。 他们也早就饿了,风卷残云之下,这点事也都抛之脑后了。 “嗝~~~~~~” 程处默长长打了个饱嗝,双手揉着肚皮,突然又提了一句:“大哥,这酒精能喝不?” “刚才我冲洗吴三伤口的时候,口水差点没流出来。” “太香了。” “我发誓,我从来没有见过这么香的酒。” “肯定能喝啊。”秦怀道嘿嘿一笑:“看看大哥起的名,酒精酒精,酒中精华,岂是普通酒水能比的?” “那一车酒,足足有十大坛子吧,嘿,当时我和处默还有宝琳以为大哥要请我们喝酒呐,原来大哥是为了酒精啊。” 秦怀道声音中带着惊骇。 十大坛酒才不过这一点酒精,若是真的要大规模使用,所要消耗的粮食,无法想象! 突然,程处默和秦怀道后悔起来了。 刚才自己给吴三冲洗伤口,是学着大哥的法子,酒精都洒在地上了。 要知道这么宝贵,就在下面放个盆子接着了。 这也太浪费了。 想到这里,两人齐齐用拳头砸了下膝盖。 悔恨无比。 张楚看了两人一眼,怎么能不知道在想什么。 皱皱眉。 “冲洗过伤口的酒精,你们还能喝的下去?” “嘿,这有什么。”程处默和秦怀道都毫不为意。 张楚沉默了。 大唐人好酒,尤其关中儿郎,张楚这是知道的,可没想到,好到这种程度。 他是喝不下去。 “走吧。” “去看看沟渠。” 张楚站了起来。 第104章 得主人一诺,八辈子修不来的福气!民学拼音, 长安传播 这会,已经有不少百姓吃完饭了。 当张楚带着他们抵达田间地头的时候,有不少百姓躺在树荫下聊着天。 时间还早,刚吃饱饭,自然不会直接睡觉休息,反正足足一个时辰呐,时间还长,趁着这股饱劲,凑在一堆,时而大笑,时而疯癫,享受着饭后的宁静。 这会让百姓们感觉人生真的是太美好了。 百姓们所需要的不多,显然,能在忙碌中有属于自己休息的时间,这让他们很满足。 “你还记得什么啊,这念鱼,衣,乌,鱼。” “哎哎哎,这个拼音怎么念?昨天晚上我还记得来着,这会怎么想都想不出来。” “呐,这都忘了?老肖,你可比我还笨呐,哈哈哈······” “哼,就你还能跟我比?我可已经学会了二十个拼音了,那些字我都记得也差不多了,咱也是认识字的人了。” “二十个?可以啊,我才记得十五个,那些标注着拼音的字,一旦把拼音抹了,我觉得熟悉可就是光忘怎么读,识字这么难,读书看来更难啊。” “识字这还难啊,看来你们是都没去过私塾吧,我告诉你们,没有拼音的私塾里,就是死记硬背,我之前在一个贵人家做过工,给私塾打扫过院子,那些字,就让你盯着看,然后记在脑子里,一点法子都没有,原本我还想着偷学几个呐,嘿,当时记住了,可扭头就忘,完全比不上拼音好不好。” “这话说得对,说实话,汉语拼音绝对是好东西,城中的那些贵人想用都用不上,主人竟然先给了咱们,还免费教给咱们,主人是真的把咱们当成自家人了。” “谁说不是啊,我家大郎说了,他想要当个读书人,他还想着考科举呐,我让他好好读书,到时候我去求求主人,主人肯定会同意。” “啥?还想要考科举?做梦吧你。” “哈哈哈······” 众人长笑,说自己儿子要考科举的农户也不生气, 脸上仍旧带着满满的骄傲,这是对自己儿子的骄傲。 能不能考科举,他当然也不操心,能就能不能就不能,但自己儿子有这样的雄心壮志,就比其他人的儿子强。 “好!” “到时候,书真的读好了,尽管来找我。” “科举,我来安排。” 忽然,人群外,一道含笑的柔声响起。 围在一起的百姓好奇扭头,当看到是张楚后,哗啦一下子急忙站了起来。 躬身。 行礼。 特别是刚才那位农户,急忙连连道:“哎呀,主人,都是我瞎说的,瞎说的。” “我家大郎也不过就是胡乱说些,讨我开心罢了,算不得数,算不得数。” 张楚拍了拍他的肩膀。 “孩子有这份心,咱们就得鼓励。” “好好读书,不是坏事,有这个想法,更不是坏事。” “告诉他,就说主人我说了,他只要有这个能力,到时候我帮他。” 说罢,张楚也没有过多停留。 这是属于他们的时间,自己在这里,张楚清楚,会让他们感到很大的压力,反倒不自在。 胡勇看着这人,也是鼓励道:“主人说话,从来没有不认过。” “让孩子好好努力。” “真有这一天,咱们神仙岔,也不算给主人丢人了。主人如此教育我们,若是连一个读书人都出来,才是真的给主人丢人呐。” 这农户老泪纵横。 望着张楚等人的背影,受宠若惊,不知所措。 “还不快跪下谢过主人。”有人急忙提醒。 “奥,对对对!!!” “奴下老小儿谢过主人,谢过主人栽培。” 他大喊。 等他再站起来的时候,张楚的背影都已经看不见了,可是他这一次,却是高傲的扬起了头颅。 这辈子,他都没有像是今天这般站的笔直过。 周围其他农户这一次没有再笑,而是羡慕的望着他。 能让主人许诺,这真的是修了八辈子福都换不来的东西。 沟渠犹如一条巨蛇。 张楚朝两头望去,压根看不见头和尾。 沟渠不算宽,但足足有人的半个腰深,能看得出来,百姓们确实是出了大力。 张楚顺着沟渠,慢慢朝潏水方向走去。 “挖的不错。”张楚称赞。 这样的沟渠,能承担起一定的灌溉作用。 “但,这还远远不够,暂时可以用来流水,可这些沟终究是人力挖掘出来的,高矮不一样,宽窄也不一样。” 张楚轻轻吸了口气。 “等到水流过来,需要你带着人,从头到尾顺一遍,高的地方削一削,低的地方垫一垫,对于水流的流势,你需要观察清楚,定然不能让水流往高坡流淌,要让水流顺着一定的坡度向下流淌,这才是一个合格的沟渠该有的样子。” “等到水流冲刷一段时间,这沟渠便会改变样子,这就是水流的模样了。” “到时候,找到专业的工匠,让他们把沟渠加固,只有这样,才能让沟渠长时间使用,百年也不会损坏。” 张楚沉声道。 胡勇一一记下,不过看着仿若没有尽头的沟渠,心里却是狠狠倒吸了口凉气。 若是要把沟渠加固,可以想象需要多大的成本。 不过,主人说了,他就要去做好。 他也非常承认主人所说的这一点,若是不加固,任由水流冲刷,沟渠很快就会不成样子。 土壤终究是抵不过水流。 潏水前,张楚停下了步伐。 根据他所说的,沟渠距离潏水是有一定距离的,并没有直接连接潏水。 这是有原因的,潏水终究低矮一些,若是和潏水连接,这条沟渠里的水将会倒灌回去。 得不偿失。 使用筒车,并且这一段距离利用竹筒搭建的水流通道,可以把河水送到沟渠之中。 到时候,沟渠多了,七纵八横,筒车多了,一同开工,这片土地,将会变成上等的水田不说,张楚觉得都能在这里栽种稻谷。 这里的稻子,肯定非常好吃。 张楚承认,他有些迫不及待了,迫不及待想要看到潏水河边,树立起一座座哗啦哗啦响的筒车,那将是长安城外,一道绝美的景色。 张楚朝四周环顾一周,朝着潏水下游走去。 想要确保筒车能够全年四季最大马力的开工,最好的法子就是能在下游找个合适的地方修建一个拦水大坝。 当然,张楚没有这个能力,修建真正的大坝,但是只要能让水流慢一些,上游安装筒车的地方能够多储存些水,就足够了。 这不是一件简单的事情,张楚知道需要细细计算和谋划。 张楚带着四人走了很长一段时间,只是很遗憾,没有找到合适的位置能够阻拦住湍急的河流,但,张楚却发现了另一个很有意思的事情。 那就是,潏水里的鱼,很多,特别是鲤鱼,几乎可以说是泛滥了。 张楚站在岸边,望着打着挺疯狂飞出水面嬉戏的鲤鱼群:“这么多鱼,为何不捕捞?” 胡勇抿了下嘴唇,瞧了眼李泰,不敢说话。 这话是程处默说的:“大哥,它的名字叫鲤鱼,和越王殿下是一个姓氏。” 张楚反应了过来。 倒是忘了这一茬。 大唐不吃鲤鱼,当然,这一条规定也只是对于百姓的规定,上层勋贵该吃也还是吃,但百姓不吃,单凭勋贵又能吃多少呐? 长安八水皆注入黄河,黄河最出名的东西,莫过于黄河大鲤鱼了。 “师父,我吃过,味道鲜美。”李泰乖乖道。 张楚揉了揉他的脑袋:“可百姓终究不能越过律法。” “但如此浪费,真的是太可惜了,该找个折中的法子。” 张楚说道。 程处默秦怀道都没有接话,更别说胡勇了。 不知不觉,又是到了夕阳落下的时刻,张楚吩咐好了,让胡勇准备好一切,明天安装筒车,务必不能出任何意外。 胡勇自然是连连保证。 这一次,张楚把程处默,秦怀道和李泰带回了长安。 三人的任务完成的很好,他们在神仙岔已经很多天了,该回去好好歇一歇。 从今天的状态来看,百姓们也都已经开始自发的学习,把拼音带到了零碎的时间中去,程处默,秦怀道和李泰的作用比之前少了很多。 拼音终究是有数的。 我知道两三个,你知道两三个,或许没有人全部掌握,但神仙岔却能凑出来一套全部掌握的完整汉语拼音。 其实,这就足够了。 这就像是星星之火,慢慢的总会将整个神仙岔点燃。 不过程处默他们倒是觉得自己一点都不累,不过他们还是跟着张楚回去了,因为他们觉得,好久没有和大哥喝酒了。 他们很想。 所以,张楚带着他们来到了永崇坊就近的一个酒楼,名叫悦来酒楼。 酒楼的生意不错,也或许是因为到了饭点,熙熙攘攘,人来人往。 劳累了一天的百姓,总是需要几两温酒慰藉下风尘。 张楚找了个靠窗的位置坐下。 酒菜齐备。 程处默和秦怀道,还有李泰相识一眼。 张楚手指轻轻叩着陶碗,笑望着他们:“想说什么就说。” “想和我喝酒是假,有事情给我说,才是真的吧。” 张楚嘴角翘起。 “那能!” “大哥,和你喝酒也是真,有事情给你说,确实也是真。” 程处默赶紧端起了酒碗。 “说吧。”张楚抿了口米酒,说道。 “大哥,那个······” “你有没有考虑过,把汉语拼音传到长安来?” “当然,随着神仙岔的一步步发展,这汉语拼音肯定也会慢慢蔓延过来,时间会让拼音传遍整个天下,明珠不可能会被蒙尘,更别说拼音这样的,足已改变整个天下的东西。” “但,大哥,我和怀道,还有越王殿下,我们在神仙岔商量过好几次。” “我们想着,这个名,不挣白不挣。” “我们想在长安,也推广汉语拼音,你看咋样?” 程处默搓了搓手,有点不好意思的说道。 汉语拼音已经在神仙岔证明了自己的能力! 这么短的时间, 能让神仙岔的百姓在文化程度上大大的往上迈一个台阶,若是放到长安,瞬间就会激起千层浪。 这是绝对的! 想也不用想。 而作为推广拼音的几个人,势必绝对也会得到各方的关注和巨大的名望加持。 当然,完全比不上开创拼音的大哥,可大哥总归只有一个。 他们能在这件事上出分力,沾些光,就已经足够他们受用了。 这样的事情,程处默心动,秦怀道心动,就连李泰也心动。 没有人能把持的住。 程处默和秦怀道需要把这个经历当做自己的资本,为自己以后得道路增添筹码。 显然,光依靠军功,他们的升迁真的是太慢了。 更别说,李靖,徐世积,程咬金,尉迟敬德这群人还都没有老去。 连牛进达,殷开山这样的人物,在上面那些人光环的映衬下都黯然失色,想要轮到他们出头,何其难? 李泰则是想要让父皇和母后高兴,他也渐渐喜欢上了传播知识时,获得那种满足感。 张楚放下了酒碗。 双手抄进了袖子里。 眯了下眼眸,扫过三人。 “可以倒是可以,但,汉语拼音要改名为民学拼音。” “这对长安百姓而言,确实是个好事,对天下百姓而言,拼音的越早普及,百姓能受到的帮助便越大。” “一切交给时间,虽说可行,确实要浪费不少时间。” “你们有这个想法,我也不该阻拦着。” “但,要想好了,你们可能会迎来很大的阻力。” “一些人,绝对不会允许拼音这样的东西,出现。” 张楚提醒道。 “放心吧大哥。” 程处默听到张楚的话,几乎要跳起来了,对于张楚的警告,并没有太过于放在心上:“有阻力才更体会出来我们的可贵。” “再说了,只要我们实实在在帮助了百姓,一切阻力都算不得什么。” 程处默兴奋。 只要大哥答应了,其他的事情在他看来都不算事情。 “没错,大哥,既然你同意,那我们就干了。”秦怀道激动,双眸充斥着迫不及待:“这一次,也该让天下人知道知道,咱们兄弟也不是吃干饭的!!!” “干!”李泰也显得很亢奋:“师父,我一定让全长安都知道咱们民学的厉害!” 这场酒,喝的很快。 程处默和秦怀道两人连干两坛,便匆匆回府准备去了。 李泰没有回皇城,跟着张楚回了府邸。 既然要和程处默秦怀道两人联手为长安百姓做些事情,他想着必须做好这件事,再去找父皇和母后。 第二天一大早,李泰就被程处默和秦怀道接走了。 和他们一起的还有尉迟宝琳。 张楚没有多问什么。 他们年纪都不算小了,而且三个小公爷一个皇子殿下,想要在长安折腾折腾,出不了什么事情。 张楚有自己的事情要做。 吃过饭便匆匆而去。 孙立海带着一队牛车,已在明德门外等着了。 张楚和他们汇合,望着牛车后面拉着的一个个零件:“走!” 他长喝一声,颇为激动。 第105章 这一刻,所有长安勋贵都要吐血!全他娘的放屁! 还没到潏水,张楚就看到了胡勇带着的神仙岔的农户,早早的等待着了。 “主人来了,主人到了,呜呼······” “主人,这里,主人!!!我看见了主人!!!” “快快快,都别愣着了,快点帮着推一推车子,快些快些!” 胡勇大叫一声,手舞足蹈的带着人冲向了张楚,冲向了牛车队伍。 孙立海坐在牛车上,见一大群人突然朝着自己扑了上来,还以为是遇见土匪了呐。 但当听到这群人嘴里喊叫的话,当即松了口气,兴奋的扭头向张楚喝道:“公子,公子,是公子的部曲。” “咱们到地方了么?” 张楚坐在马背上,望着胡勇他们疯狂的模样,眯了下眼眸,笑着轻轻颔首。 “胡勇!” “让人在前面帮忙拉着车子,尽快赶到潏水。” 张楚振臂高呼。 “是,主人!”胡勇大笑着应下。 这一次来的农户,都是神仙岔最强壮的百姓了,尽管看上去还是又瘦又黑,但经过将近半个多月的充足油腥摄入,他们身上的肌肉已经开始显现了。 不再像是之前那般,瘦的皮包骨头。 这样的汉子别看仍旧消瘦,可身上的力气,已经不能小觑了。 百姓们把身上的绳子解下来,放到了牛车上。 每个人像是老牛般,拉着继续往前走。 速度一下子又快了很多。 “哞~~~~~” 不少老牛仰头发出了欢快的叫声。 这可以说是老黄牛们这辈子最轻松的一次运输了。 它们原本沉重的步伐,看上去就变得轻盈了很多。 不多时,一条大河,就在眼前。 潏水到了。 “好水,好水!!!” 孙立海从牛车上跳下来,看着前面已经清理出来的平地,忍不住惊呼了出来。 筒车是他一手制造出来的,每一个零件可以说都倾注了他的全部心血,自然也是非常期待着筒车能够爆发出来它的效果。 张楚深吸口气,翻身下马,站在河岸,双眸凝重。 孙立海和胡勇恭敬地站在左右。 “潏水端急,孙师傅,有把握吗?”张楚询问道。 孙立海用力的紧了紧拴在腰上的麻木绳:“放心吧公子。” 他死死盯着河水,眼眸中露出了狂热:“这才不过区区潏水,想当年,老奴可是在渭水中安装过一个水车。” “那情况,才是真的凶险,潏水,算不得什么。” “更别说,公子,咱们的水车比其他水车都要大,都要重,这对于安装而言,是个好事,越大越重,越好安装。” 孙立海狠狠地在手心里吐了两口,用力的搓了搓,干劲十足。 张楚点点头,给孙立海说了要安装的位置,便站到了一旁。 术业有专攻。 下水车这样的事情,张楚一点都不懂,自然,一切要听从孙立海的安排。 就算胡勇和神仙岔的所有农户,也都要听从孙立海的安排。 安装开始了。 一个个零件从牛车上搬运下来。 先把腿部件拼上,比大腿还要粗,从砍伐下来就在水中泡着的木材制成的卯榫,狠狠的用大锤子嵌入进去。 巨大的腿部件从一个个零件变成了一个比长城还要严密,还要结实的整体。 孙立海身上套上绳子,另一头则是拴在了早就准备好的在岸边深深埋在土里的柱子上。 不由分说,噗通一声,纵身跳下。 紧接着,孙立海的徒子徒孙都跟着跳了下去。 胡勇按照孙立海的指挥,按照计划约定的方式,把巨大的腿部件用绳子拉着,拽着,牵引着,慢慢放了下去。 张楚眼眸收缩。 “快,压住根脚!!!” “石头,石头,快把石头推下来。” “贼他娘,不要管我,我已经探好位置了,快,快,快,把根脚放上去,不然下一波旋涡就要过来了。” “抓紧了,听我号子!!!” “嘿,哈!!!给我下!!!” “·········” 孙立海这一刻不再是六十岁的老朽,仿佛化身为了闹海的哪吒。 他大吼着,大叫着,时不时有水灌进嘴里,但从未影响过他手上的动作。 胡勇的眼睛也红了。 “为了公子,为了神仙岔!!!” “快些,快些,石头,石头,给我下,给我下!!!” “冲上去,冲上去,把其他零件都给我准备好,准备好!!!” “绳子给我攥紧了,他娘的,他娘的,就算是骨头给我磨烂了也不能给我松手!!!” 胡勇怒吼。 张楚双手负后。 他看到了一幅可歌可泣的图画,这一幕的震撼,一点不比后世那一群最可爱的人搏击洪水时差不多少。 但,张楚知道,孙立海他们更为可贵。 起码,最可爱的人还有宣传,还能让天下人为之动容的机会,但他们没有。 孙立海这些人,若是死了,若是被水冲走了,那就是死了,就是被水冲走了,除了家里人会痛楚外,还有谁会怜悯一下子呐? 这是不公平的。 大唐百姓默默托起了这个帝国,可百姓却没有得到任何的尊敬和反馈。 这是不公平的。 时间,一点点的过去。 筒车的根脚终于稳稳的立在了潏水之中。 孙立海他们筋疲力竭的爬了上来。 胡勇等神仙岔的农户也都仿若瘫痪了般,直接倒在了地上,大口大口的喘着粗气。 他们有的人,手被绳子磨得血肉模糊。 他们有的人,身子都要被河水泡肿了。 他们有的人,身子狠狠地被零件撞击,疼痛难耐。 不过现在,没有人在这上面呻吟,他们激动,他们大叫,他们狂笑,他们庆祝着自己的成功。 接下来的事情,比之前要简单多了。 孙立海休息了一阵子,爬上了筒车的基础,一个个零件,开始拼凑,开始安装。 不知不觉,从朝阳东升,到夕阳西下。 大片大片的金辉,映照的潏水仿佛镀上了一层金碎,特别是那橘红的,比少女脸红时的脸蛋还要红的夕阳,倒影在潏水中,好看极了。 筒车,成功了。 就那么静静的矗立于潏水中,和河岸融为了一体。 当孙立海把最后一个筒子安装完成。 嘎吱!!! 嘎吱!!! 嘎吱!!! 筒车,动了,仿佛刚刚醒来的汉子,在努力的适应着身上的每一个骨头关节,发出了磨合的声音。 哗啦······ 哗啦······ 哗啦······ 上一级的筒子把水倒进了下一个筒子,水的重量彻底带动了筒车的旋转。 没有用人,也没有用牲畜,在所有人不可思议的目光中,筒车一节节的提水,灌溉进了连接着沟渠的通道中,河水顺着通道,流入了沟渠。 水流的声音,不绝于耳,水流入沟渠的声音,仍旧不绝于耳! 成功了!!! 真的成功了!!! 孙立海顾不上像是要散架了一样的身子,他瞪大了眼珠子,冲着张楚,欢呼雀跃。 “公子,公子,成了,真的成了。” “我的老天爷,真的不需要使用人力来转动,水车自己动了,水车自己动了。” 孙立海激动的无以复加。 他是水车匠人,祖祖辈辈都是干这一行的工匠,现在,看着一个远超于过去水车的筒车,还是从自己手中亲自制造出来的筒车,这一刻的成就感,灌满了他的整个身子。 胡勇怪叫一声,他则是冲到了沟渠前。 看着水流从搭建的水流通道中引入沟渠,看着水流源源不断的输送于沟渠之中,看着水流顺着沟渠慢慢积攒并且朝着看不见尽头的沟渠蔓延而去········ “成了,成了!!!” “主人,真的成了!!!” 他也忍不住的吼了出来。 嗓音沙哑,神情激动,不能自已。 所有人都欢呼了出来。 特别是神仙岔的那些农户,他们跪在了沟渠旁边,伸出手哆哆嗦嗦的从沟渠中捧起一捧水,感受着还有些温热的河水,忍不住了,泪流满面。 这是喜极而泣。 这么多天的奋斗,这么多天的努力,这么多天的建设······· 在这一刻,彻底的具象化了,彻底的让他们知道了自己所做之事的意义。 秦川脚下,不毛之地? 屁! 狗屁!! 全都是他娘的放狗屁!!! 主人亲手结束了这一切,主人带领着他们彻底的改变了这一切。 他们被泪水遮住的视野中,仿佛看到了沃野千里,仿佛看到了鸟语花香,仿佛看到了丰收时的画面!!! “哈哈哈·······” “为主人贺,为主人贺,为主人贺!!!” 胡勇仰天长啸。 张楚重重吐了口气。 他浑身也轻松了很多。 望着筒车,望着河水一层层的提升,一桶桶的浇灌于田野之中,拳头不由得都攥紧了。 这是自己来到长安所做的第一件事。 这些天张楚心中何尝也不憋着一股气呐? 秦川县子! 呵······ 好名字!真的是好名字! 张楚目光望向了大片大片秦川脚下的土地,眼角微微颤抖,这是心里的激动,便是他也做不到喜怒无色了。 “你真的成功了。” “长安那些勋贵,听到这个消息,恐怕眼珠子都要红了。” 一道声音在身后响起。 张楚扭头向后看了一眼。 正是李丽质。 现在的李丽质完全没有了端庄,更没有了华丽,身上只剩下风尘仆仆。 白皙的脸蛋都黑了不少,头发更是乱糟糟的被她随意用布条绑住,身上的衣服不知道多少天没有更换过,都有一股说不上来的味道。 只是那双眸子,越发的深邃了起来。 “公主殿下,这么巧?”张楚轻笑。 “被你的人惊过来的。” “为主人贺·······” “秦川脚下,这种鸟不拉屎的地方,能称的上主人的,除了你我想不到第二个,是不是?秦川县子?” “没想到,真的是你。” 李丽质笑道。 张楚哈哈一笑,骄傲的指了指筒车,又指了指沟渠,又指了指孙立海,胡勇等人:“有这些,这里还能称之为鸟不拉屎的地方吗?” “哈哈哈········” “如果可以,某家还想邀请公主殿下在这里拉一泡屎,宣布天下,我秦川脚下鸟不拉屎的地方,已经蜕变成公主殿下如此万金之躯也会拉屎的地方了。” 张楚长笑。 李丽质脸色一红,听着这样的荤话,她轻轻啐了张楚一口。 不过,她没有说什么。 望着眼前如此意气风发的少年,秋风经过他身边的时候都仿佛变得轻盈的少年,深深吸了口气。 “今后,张子侯,这里将会成为全长安最肥沃的土地。” “估计,万年县和长安县的县令听到这个消息后,气的会直接吐血。” “原本不值钱的土地,现在已经变得万金难求。” “张子侯,恭喜你,也成为了全长安最大的勋贵,只依靠这些土地,你就能富贵一生。” 李丽质忍不住感慨。 “不用恭喜我,你应该恭喜他们。”张楚指了指胡勇等人。 “我只是帮他们代管罢了,这些土地,终究是属于生活在这片土地上的百姓,从来都不会属于某个人。” “他们的命很好。”李丽质沉默了片刻,缓缓道。 她从未见过张楚这样的勋贵。 竟然不把不论从什么角度说,都应该算是他自己的土地,却不认为是自己的土地。 大唐其他所有勋贵,那个不把土地看的比命重要? “我也这样觉得。” “能成为我的部曲,是他们这辈子最大的福气。” 张楚很不客气的臭屁道。 李丽质望着他的侧脸,看着他骄傲的样子,噗嗤一声,也笑出了声。 少女的笑声很好听。 像是秋风拂过的银铃。 第106章 长乐:没去过平康坊值得骄傲?张楚:很丢人 张楚斜了她一眼。 李丽质原本笑着的模样,突然凝固,紧紧地绷着小嘴巴,看着张楚的眼神。 “哼!” 她傲娇的甩了下小脑袋,欢快的朝沟渠走去。 张楚耸耸肩,背负双手跟了过去。 人家是公主,自己一个当臣子的,这荒郊野外的,有义务也有责任保护李丽质的安危。 瞧瞧那两个李丽质的女卫,停在远处,牵着马匹,目光虽说一直盯着这边,但没有过来的意思。 应该是李丽质安排的。 李丽质好奇的打量着一切。 “主人,这是······” 胡勇小心翼翼的躬了躬身,小声问道。 “不该问的不要问。”张楚挥挥手:“今天,辛苦大家了。” “回去告诉刘氏,今天的食堂,对大家免费。” 张楚吩咐。 “主人万岁,主人万岁,主人万岁·······” 一下子,不少农户听到这话都疯狂的叫了出来。 他们很激动。 免费! 这预示着晚上将会是一个非常非常幸福而又疯狂的时刻。 张楚一脚踹在了最近的一个汉子屁股上:“想让主人我死?” 顿时所有人反应过来,立马闭嘴。 虽说万岁这个称呼,在大唐还不是皇帝专属,但这样的话,最好还是别说。 没必要自己给自己惹麻烦,万一真的被风闻奏事的御史听到了,少不得得和他们吵一架,再说了,李丽质在这里,你一直叫万岁,人家是很有理由可以怀疑你有造反这个心的。 那汉子讪讪一笑,识趣的立马闭嘴。 李丽质感受着沟渠中慢慢开始冰凉的河水,笑着扭头看了眼张楚:“放心吧,我不会告诉父皇这件事的。” 这话一出来,就站在张楚旁边的胡勇双腿差点一软直接跪在地上。 父皇······· 贼他娘!!! 能担得起这个称呼的人,整个大唐,除了那位英明神武的天可汗,还有谁?还能有谁!!! 也就是说,眼前这位少女,乃是大唐某位公主殿下!!! 一下子,胡勇再看向张楚的眼神中,更是充满了深深的敬佩和浓浓的惊叹。 主人就是主人!!! 张楚拉住了他的衣服。 “带着人,顺着沟渠走下去吧。” “看一看沟渠不合理的地方,全都记下来,并且安排人,每隔十步就打开一个缺口。” “对了,庄子上要专门设立一个巡逻队,防止有人破坏筒车。” 张楚安排道。 “是,是!!!” 胡勇要跳起来了,立马带着人下去安排。 这方面不防备是绝对不行的。 大唐不是那种路不拾遗的大同社会。 筒车这东西,再加上大片大片的土地疯狂的价值攀升,少不了有眼红的家伙来破坏。 李丽质望着不远处的筒车。 “张子侯,这筒车,真不知道你是怎么想出来的。” “妙!” “实在是妙!” “不用人力,不用畜力,便可以自动提水,如果之前有这个东西,秦川脚下的土地,早就被人抢走了。” “我现在,也理解你为什么大肆购买万年县和长安县的秦川脚下土地了。” “只要这个筒车一出现,这些土地价值一夜之间暴涨不知多少倍。” “长安百姓都说你傻,还给你安了一个秦川县子的诨号。” 李丽质摇摇头,嘴角带着浅笑,忍不住的惊叹:“可殊不知,你才是最大的赢家。” “公主殿下过奖。” “某家也不过只是想着方便罢了,这些土地若是落到其他人手里,少不了和某家的土地有摩擦。” “既如此,不如直接花钱买个清净。” 张楚笑道。 李丽质扭头深深看了眼张楚,走到巨大的筒车前面,即便是她聪慧,也不得不惊叹筒车的精妙。 “我能断言。” “这个筒车,用不了多久,便会风靡整个大唐。” “大唐的很多土地,也将在筒车的灌溉下,从荒芜变得肥沃。” “不知多少百姓能被筒车之功福泽。” “张子侯,这件事我会禀报给父皇,父皇肯定会很开心,母后也会很开心,青雀拜你为师,现在看看,真的是一点没错。” “民学,或许我已经明白这两个字的真正意思了。” “单靠这个筒车,张子侯,你的名字便能被天下人记住,是被天下百姓记在心中,而不是只活在读书人的嘴里。” “哪一天,孔夫子气急而走,这么看真的是他自找了。” “儒学,帮不了百姓,能帮百姓的,或许只有子侯的民学了。” 李丽质缓缓道。 张楚抄着双手,微微躬身,安静道:“公主殿下,此话可真是羞煞某家了。” “某家可从来没有想过和孔丘相比。” “至于百姓能不能记住某家的名字,也无所谓。” “只要真的能为咱们大唐百姓做些事情,某家就心满意足了。” 张楚说的真诚。 不过李丽质轻轻哼了一声,扬起脑袋,下巴对着张楚,她也不得不这么做。 一来,她的身高着实是比不过张楚,刚刚到张楚的脖子下面罢了。 再加上,他们是站在河岸上,是一个斜坡,李丽质又在张楚前面,自然更要比张楚低一些。 “张子侯,这话本宫听着,和大兴善寺的僧人差不多一样了。” “很假。” “难道,张子侯立志想要当个佛陀?以拯救苍生为己任?” 李丽质说着,还呲了呲小白牙,装出不屑的样子。 张楚这才注意到,李丽质竟然有一对小虎牙,不由呆了下,但很快就反应过来,轻轻一笑,望向了潏水。 “我可不想当佛陀。” “某家喜欢好看的女子,某家喜欢吃好吃的肉,某家还都想着纳很多很多妾,佛陀,实在是当不了啊。” “但,这话某家也确实是诚心诚意,兴,百姓苦,亡,百姓苦,你说,百姓招谁惹谁了?” “某家,也是尽力而为,有余力何不帮一帮百姓?” “再说,这筒车,神仙岔需要用,某家制造出来,首先是为了满足某家,而不是无私的奉献给百姓。” “说不准,某家还能以筒车,换陛下一个秦川县子的名头,这么好的事情,某家何尝不做呐?” 李丽质歪了下脑袋。 想想确实是这样的。 “秦川县子,嘿,别说,这个称号还真适合你。” “等回去,我会给父皇说一说。” “不过······” “张子侯的胃口很大嘛,很多很多妾,啧啧·······” 李丽质说着,还旁边移了移步子。 张楚苦笑:“公主殿下,某家可连平康坊还没去过呐,现在仅限于想一想啊。” 李丽质一脸黑线:“没去过平康坊,是一件值得骄傲的事情吗?” 张楚认真的看着她:“不值得骄傲,而是很丢脸的一件事情。” “长安大大小小的勋贵,谁没去过?某家,也很向往。” “呸!”李丽质吐了口口水:“没想到张子侯也是如此的·······” “哼!” 李丽质转身离去。 “恭送公主殿下!”张楚躬身行礼。 李丽质走了。 带着她的两个女卫。 孙立海也带着自己的徒子徒孙把现场打扫干净,把工具什么的全都收拾好了。 “孙师傅,辛苦了。” “等回去,每个人,一百文,换酒喝。” 张楚笑着朝孙立海拱了拱手。 孙立海受宠若惊。 孙师傅这个称呼,当时张楚叫的时候,他都要哭了,哪里有主家叫自己的仆人称之为师傅的? 惶恐无比。 不过张楚固执,说一直这样叫习惯了,不用让孙立海多想,没有办法,孙立海只能应承下来。但,孙立海心里对这个称呼是感到非常骄傲的。 师傅! 老师傅! 这是对于一位浸淫工匠一辈子的老人最大的认同了。 瞬间对张楚,不仅仅是仆人和主家的从属关系,颇有种士为知己者死的感情。 而现在,听着张楚的吩咐,他的心一下子又颤了下。 一百文! 一人一百文! 如此大方的赏赐,让他更是感到摊上这样的主家,是自己这辈子最大的幸事。 一群中年人小伙子听到这话,眼皮都是跳的。 他们狠狠攥着拳头,死死盯着张楚。 “公子,这是不是太多了,这本就是我们的·······”孙立海的话没有说完。 张楚摇摇头,哈哈一笑:“今日你们如此辛劳,就算一人一贯也是值得的,但谁叫公子我现在穷呐?” “一人百文,不要嫌少。” “时间不早了,你们赶牛车,去吧,回去吧。” 张楚说道。 “多谢公子!”孙立海大声道。 “多谢公子!!!” 众人齐齐行礼。 张楚注视着他们,牛车怎么来的,怎么回去了,老黄牛们吃了一天的草了,这会正需要消化消化,步伐轻盈,轻轻打着鼻鼾,优哉游哉的朝着长安而去。 张楚凝视着筒车。 看不够。 但天色催人,翻身上马,直奔长安而去。 ········ 长安。 一个院子中。 程处默,秦怀道,李泰和尉迟宝林四个人很忙。 没多大会,房遗爱气喘吁吁的跑了进来。 “越王殿下,太子殿下说了,最近他功课繁忙,没空过来参加。” “让咱们自己去干吧。” 房遗爱双手按着膝盖,上气不接下气的说道。 程处默他们停下了手中的活。 李泰看着桌子上他们准备的东西,微微皱眉。 他们要在长安做这么大的事情,不告诉李承乾,是不行的。 不然,会很容易引起东宫猜疑。 拼音在神仙岔的功效,是经历过实践和验证的,堪称恐怖,一旦在长安推广,将会引起巨大反响。 作为太子,李承乾按理说,应该主持。 更别说,李泰在其中。 毕竟,他们和李承乾也算是熟络,小时候没少在一起玩耍,他们应该能称之为太子一党,只是随着年纪大了,李承乾有意无意的和他们保持了距离,和世族门阀那边的少年关系近了些。 这些事,程处默秦怀道他们也都很清楚。 李承乾有这样的选择,很正常。 他已经不是之前的秦世子了,而是大唐的太子殿下,所考虑的事情要更周全,更符合自己的利益。 但,李承乾能这样,他们可不能这样。 就比如这件能为发起人带来恐怖声望的事情,当然,这声望主要是集中于普通百姓之中。 若是不告诉李承乾一声,会被人抓小辫子。 程处默抿了下嘴唇,他想起了张楚昨日提醒自己几人的话。 来自于某些人的阻力! 太子殿下,估计就是在担忧这一点。 “无妨。” “毕竟太子殿下,身份和咱们不一样,世族门阀那边,总得照顾下他们的情绪。” “既如此,那咱们自己干!” 程处默说出了李承乾的顾虑。 众人连连点头。 “说得对!”李泰重新拿起了笔。 桌上,他们已经写了厚厚一沓的民学拼音帖了。 这一次,既然决定在长安推广,自然不能像在神仙岔那般简陋。 但是想要印发大量的民学拼音帖,一时半会并不容易,而且这么做很容易走漏风声,错失先机。 不如自己写来的方便,并且能保密。 他们已经决定了,这几日,他们就住在这个院子里,不出门! 等写够了足够的民学拼音帖,便以雷霆之势,横扫长安! 神仙岔距离长安很远。 神仙岔的百姓现在也都很忙,和长安的交流很小很小。 除了长安的一些铺子派人送货,刘氏带着人偶尔走一趟菜市等等这些很小很小的交流机会。 除此之外,他们想不到其他拼音传播途径了。 他们计算着,自己最少有十日的时间。 这天数,足够了。 “贼他娘!!!” “也要让国子监那些家伙,明白明白什么是民学!!!” “哼!” “师父不过教训他们一次,竟然联合起来在朝堂上弹劾师父,说师父不尊师重道,要把师父赶出国子监。” “狗屁!” “师父岂是他们能比的?” 说起来这件事,李泰就火大。 程处默秦怀道和尉迟宝琳也是憋了一口气。 这几天,张楚在国子监的大展神威,自然早就传遍了整个长安,引得议论纷纷。 不过,议论从刚开始对张楚的惊叹,后来慢慢变成了对张楚的污蔑,就比如是张楚使用了见不得人的手段,才赢了孔颖达,才胜过了国子监。 并且把张楚把国子监说成是胡姬,把夫子们说成龟公当成了对付张楚的点。 朝堂上,那些文臣集团更是疯了般的弹劾张楚,让张楚向国子监道歉,并且滚出国子监! 第107章 父皇,你反击的时候到了! 程处默无比赞同李泰说的话。 他咬着牙,用力的点头。 现在,传播拼音显然不是自己的事情了,他们要为大哥出口气,要为民学而正名,要让天下人都记住这两个字。 “继续吧!” 程处默再次提起了笔。 他和秦怀道,尉迟宝琳从小对于笔墨纸砚仿佛有天生过敏一样。 只要碰一下就浑身不得劲。 但是现在,程处默只恨自己没有多长几个手,若是可以,他不介意嘴里也叼个笔,但显然他没有这个本事。 秦怀道和尉迟宝琳也都是目光凝重,拿着毛笔,写的小心翼翼。 这个时候就看出来房遗爱的能力了。 这家伙直接把纸张平摊开来,双手左右开弓,就算是如此,写的字也比程处默他们三个人好看得多。 房遗爱这家伙,算是找对了。 程处默心里感慨一声,便埋头继续苦干。 他们忙碌的时候,李世民也很忙。 坐在甘露殿中。 李世民看着面前犹如一堵墙般的奏折,都要被气笑了。 国子监发生的那些事情,自己可是亲历者。 虽说小郎君之前的呵斥有些粗俗,但,有这群家伙嘴里说的那么大逆不道么? 而且赌局清晰,没有任何作弊。 可即便如此,这群家伙还是能把黑的说成白的,白的说成黑的。 要不是房玄龄,程咬金,秦琼,尉迟敬德这些人帮自己顶住了大部分压力,朝堂上,除了这些人的争吵就已经完全听不到其他的声音了。 李世民的脑袋很大。 他的手指轻轻叩着桌面,发出了富有规律的节奏。 目光沉沉中,扫过这些奏折上的名字。 虽然六部尚书,三省长官都没有下场,毕竟国子监的事情,还大不到能惊动这群人上折子,但,小官多如牛毛,除了能有资格进入太极殿的官员外。 殿外丹墀上的小官,可以说是用密密麻麻来形容。 这些没有资格进入太极殿的小官,可也有上折子的权限,实在不行还能借助进入太极殿官员之手递上去。 “李,崔,卢,杜,张,王,郑,李,萧,裴,谢········” “看来,孔颖达真的是要把国子监变成胡姬。” “他们这群夫子,真的要成为龟公了。” “人尽可夫,人尽可夫!!!” “张楚一点没有说错,张楚哪一点说错了!!!” 哗啦······ 如城墙般的奏折,在李世民怒吼一声中,推翻在地。 左丘和李君羡赶紧蹲下整理,捡取。 李世民的脸色很不好看。 “读书人,儒学,你们也要和他们联合起来了么?”李世民双眸血红。 “陛下,喝口参汤吧。” “去一去心中火气。” 长孙皇后端着一个小碗走了进来,柔声放到了李世民面前,轻轻吹了吹,用勺子搅动片刻后,放到了李世民嘴边。 李世民叹了口气。 轻轻摸了摸长孙皇后的手,接过来参汤。 长孙皇后心领神会的站到了李世民身后,轻轻按压着肩膀。 “陛下,这些官员,也都是读书人,从小读的就是四书五经,他们不帮孔夫子说话,谁帮孔夫子说话?” “若是陛下想要尽快结束这场闹剧,不妨直接下诏,把张楚调出国子监罢了。” “实在不行,再为张郎君修建一处书院,也不失一个办法。” “满朝文武这些天,为了这件事吵得不可开交,隐隐的已经形成了房公程公他们和这群世族官员的对立,沟壑似乎越发的清晰了起来,若是长久以往,这样不好。” “对陛下,对大唐,只有坏处而无益处。” 长孙皇后轻声道。 李世民放下了参碗,眼眸仍旧低沉。 沉默片刻,李世民摇摇头。 “朕,何尝不知道是这样呐?” “这几年,朕多用兵,朝堂上他们的合作,也算是尽心尽力,保证了大唐每一次出征的顺利。” “朕原本想着,等到时间久了,大家心中是不是只有大唐,而没有其他,就算有其他,但能把大唐放到第一位,朕,也不是不可以接受。” “可现在看,是朕太过于天真。” “所以,越是这样,朕越是不能让张楚离开国子监。” 李世民缓缓道。 长孙皇后何尝不理解李世民话中的意思呐? “可是,陛下,那这件事,你想怎么结束呐?” “陛下一直对这件事,没有说任何话,可是最近官员的逼迫力度,越发大了,一直拖着,不是办法。” 李世民目光深邃。 “解铃还须系铃人,关键,还是在张楚身上,朕要等。” “大小球试验,虽说是出自于张楚之手,虽说公平无比,虽说或许意义深远,但是,对于百姓,对于大唐,没有直接的帮助和改观。” “朕要等张楚做出了可以直接影响百姓的事。” “到时候,朕就有话可以说了。” 李世民说出了自己的想法。 这群人不是要弹劾张楚吗? 他就是要用张楚的功绩,来直接压死他们苍白而又无力的奏折。 “那这些奏折······”长孙皇后看着再一次被左丘和李君羡摆放的整整齐齐的如山般的奏折。 “朕不上朝,不行了么?” “朕告病!” “朕······朕躲着他们还不行么?” 李世民一拍桌子,狠狠道。 长孙皇后莞尔一笑:“陛下圣明。” “父皇,母后·······” 正说着,李丽质跳脱着从外面走了进来。 “长乐!” 见到李丽质,长孙皇后都顾不上给李世民按肩了,匆匆迎了上去,脸色欣喜无比。 “长乐,我的孩子。” “这些天你去哪里了?怎么连皇城都不回了呐?” “你可让母后担心死了。” 长孙皇后激动,扶着李丽质的肩膀,不住的打量着李丽质,看着乱糟糟头发,黑了的同时还满是灰尘的小脸蛋,再看看身上的衣服都快要看不出来原色了。 长孙皇后的眼睛里,全都是心疼。 “这是去哪里了,我的孩子啊,你又瘦了,瘦了好多,还黑了些许。” “这味道······” “多少天没有沐浴了?” “受苦了,受苦了小长乐。” 心疼女儿的莫过于娘亲,长孙皇后围着李丽质转了一圈,整个人的呼吸都有些发麻,鼻头一酸,眼泪也控制不住的流了下来。 “母后,放心吧,我没事的。”长乐赶紧安慰。 “观音婢,咱们的大唐公主殿下,肯定有事情要向朕汇报。” “其他事情,先暂放一边,你吩咐膳房,为朕的公主,准备膳食,准备沐浴。” 李世民斜了下身子,整个人的后背都靠在了屏风上,笑着朗声道。 他打量着长乐,虽说眼眸之中也有心疼之色,但更多的还是满意。 制盐之事,交给长乐,算是真的对了。 长孙皇后下去了。 她要亲自盯着膳房为自己可怜的孩子准备一顿丰盛的晚宴。 “来来来,长乐,让父皇看一看,是不是还是朕之前的长乐呐?”李世民呼唤。 长乐走上前去,坐到了李世民一侧。 行礼。 “儿臣长乐,拜见父皇。” “好好好。”李世民很高兴:“有什么事?” “父皇,制盐之事,一切顺利。” “第一批精盐,已经出炉,这是儿臣带来的样品,还请父皇过目。” 长乐从袖子里取出一个绣袋,放到了李世民案桌上。 李世民身子一下子坐直了。 他急忙打开,倒在了桌上。 哗啦!!! 精盐犹如雪花,也仿佛沙子,堆在桌子上,好看极了。 尝一下,还是熟悉的味道。 “善!” 李世民大喜,心中的不快,多少也冲淡了些:“等到时机成熟,便可出售!” “这样,朝廷每年,又能多上一大笔财富。” “再发生天灾人祸,朕也不用去低三下四的求人了。” “长乐,不惜一切,提高产量,我大唐,需要盐,需要很多很多的盐!” 李世民微微激动。 “是,父皇。”长乐领命,她看看案桌上的奏折,再看看那一碗糁汤:“父皇,刚才进来的时候,看你和母后似乎很生气,是为何事呐?” 李世民脸上的表情微微凝固。 “朕刚才都要忘记这些事了。” 李世民叹息,望着桌上的这堆盐,手指轻轻沾了些,放在嘴里,闭上眼睛,用力的又吸了一口,但精盐带给他的喜悦已经提升不起来了。 “父皇,是因为张楚张子侯?”长乐扫了眼一份打开了的奏折,张楚的名字,频繁出现。 李世民叹了口气:“你这几日不在长安。” “或许还不知道国子监发生的事情。” “看看吧。” 李世民丢给了长乐一个奏折。 长乐简单看了下,再小心放到案桌之上,目光闪烁间,微笑更甚:“父皇,或许······” “破解之法,已经有了。” “嗯?”李世民猛地瞪大了眼睛,疑惑的望着李丽质:“说!” “诺!” 李丽质深吸口气,把自己今日回长安时,在神仙岔,在潏水旁见到的一切,都讲给了李世民。 李世民的身子,原本还算轻松,可听着听着,越发绷直。 瞳孔从平常,到后面仿佛能占据整个眼睛。 “你······” “咕咚!!!” “长乐,你说的这些,都是真的?” “张楚,找到了提水的法子?那些荒芜之地,一夜之间成为了上等的水田?” “整个秦川脚下的土地,都能用这个法子解决?” “嘶·······” “我的天,我的天,我的天!!!” “这怎么可能!!!” “张楚他怎么做到的。” 李世民不敢相信,艰难咽了口唾沫,他的嘴角都在不受控制的抽搐。 “儿臣若是不亲眼所见,定然也不会相信。” “但,父皇,这些都是真的。” “张子侯制造出了一个名为筒车的改进水车,可以轻而易举的把河水,流淌进沟渠之中,从而灌溉土地。” “而且,这个筒车,不需要人力,不需要畜力,日夜轮转,犹如天神赏赐的宝物一般。” “干涸之地,迎来了河水。” “不出数日,肥沃之地,便成。” “秦川县子,真的让长安勋贵全部说中了,张子侯可以说是当之无愧的秦川县子。” “这个名字,用不了多久就不再有任何其他贬低的意思,这个名字,将会真正的成为张子侯的封号。” “世人皆知。” “父皇,或许,这个封号,能成为你手中的利剑,斩断这些······又臭又长的奏折。” 长乐匍匐在了地上,沉声道。 李世民扬起了胸膛。 李世民抬起了脑袋。 李世民的目光重新变得霸道。 甘露殿变得死寂无比。 好一阵子后! “左丘!” 李世民嘶哑的声音,骤然响起。 什么告病,什么躲着,都滚一边去吧! 内侍左丘急忙躬身。 “传令下去,明日大朝会!!!”李世民迫不及待了。 第108章 长孙皇后的麻木!秦川县子之名类似于百姓塑神 “什么大朝会?” “陛下,你刚才难道不是说了,暂时先告病一段时间吗?” 长孙皇后抱着小兕子,领着一排宫女走了进来,笑着说道。 “哈哈哈·····” “观音婢,此时,朕已不是之前的朕了。” “长乐,快,吃些东西。” 李世民亲自为李丽质盛汤。 长孙皇后走到了李丽质身侧,小兕子先是瞪大了眼珠子,吮吸着手指头死死盯着长乐。 她感觉有些陌生,可又有些熟悉。 片刻后。 “哇!!!” 一声嘹亮的哭声响彻大殿。 小兕子疯狂的在长孙皇后怀中挣扎,伸出像是莲藕一样的小胳膊,双腿更像是杀猪时挣扎的小猪仔,长孙皇后都有点抱不住了。 “咿呀,咿呀,咿呀!!!” “姐姐,姐姐,长乐姐姐······” “哼哼哼哼······快放开我,姐姐抱。” 小兕子小脸憋得通红,真的是把吃奶的劲都用出来了,扑棱着向长乐尖叫。 李丽质看了看自己身上的衣服。 “无妨。”长孙皇后笑着直接把小兕子放到了李丽质怀中:“这丫头,这几天可想死你了。” “天天缠着本宫要姐姐,要姐姐抱。” “趁今天回来了,就多抱抱她吧。” 李丽质赶紧擦擦手,接了过来。 压根都用不着接,小兕子一个跳身都要扑向了李丽质。 “母后,晚上我抱着小兕子睡吧。” “好。” 长孙皇后没有拒绝,她把膳食都放到了李丽质前的案桌上。 李丽质拿了块奶酪,放到了小兕子的嘴里。 “咯咯咯·······” 小兕子高兴的手舞足蹈,也是狼吞虎咽。 长孙皇后爱惜的看着自己生命中最重要的两个女孩,轻轻吸口气,也给李世民盛了碗汤:“陛下,刚才说的话,臣妾还有些听不懂呐。” “到底怎么了又?” “刚刚说好的事情,又变卦了。” 长孙皇后笑着问道。 李世民端起来汤碗,就一口灌下。 这几天他也是吃不好睡不好,现在精神大振自然食欲也打开了。 “因为,朕找到了能斩断这些奏折的利剑!”李世民一拳狠狠的砸在了奏折上。 “陛下,此言何故?”长孙皇后微惊,连忙问道。 “是张楚。” 李世民指了指长安案桌上的烤羊腿,长孙皇后立马让左丘分了一半,端给了李世民。 李世民拿起来,直接撕啃。 “张子侯,怎么了?”长孙皇后目光凝重,更是好奇了。 “张楚这小子,不知道脑子怎么想的,搞出来了一个不用人力,不用畜力就能提水灌溉的大水车。” “长乐刚才告诉朕,这个大水车叫筒车,日夜轮转,可灌溉不知多少荒地。” “张楚那一块堪比上林苑大小的食邑之地,还有他从万年县,长安县所购买的那些不毛之地,转瞬之间,成为了长安最肥沃的土地,这小子,赚大了。” “看吧,这些土地的价值,将会翻着跟头往上飞。” “这一次,长安勋贵嘲笑张楚的秦川县子这四个字,从现在开始,亲自被张楚镀上了金箔。” 李世民说着,忍不住又笑了出来。 对着手中的羊腿,大快朵颐。 长孙皇后惊呆了。 不敢置信的望着李世民。 再看看和小兕子玩耍的长乐。 艰难咽了口唾沫,整个人的呼吸都带着些许的炙热。 “这······” “陛下,这是真的?” 长孙皇后嗓音都有些沙哑。 “自然是真的。” “长乐今天返回长安时,亲眼所见!” 李世民兴奋。 “这群家伙,为了国子监,为了儒学,如此针对朕的张楚。” “哼!” “一群龟公,一个胡姬,这些年来,他们做了什么?” “国子监在他们手中,只是成为了名利场所,真的为百姓,为朕的天下,做出了功绩吗?” “虽说儒学可教化学子,维护江山永固,但在善待百姓,帮助百姓这一份上,毫无建树!” “他们做不到的事情,正好,小郎君帮着他们弥补了,民学,绝对不能分出国子监。” “到了这个时候,难道他们还不清楚么?” “现在,不是民学需要国子监,而是国子监需要民学!” “不然,数年之后,国子监的名字,还有人知道吗?朕丝毫不怀疑这一点。” “若说之前,朕对于孔颖达虞世南等人,还抱有希望,可······” 李世民用手里的羊腿,戳着小山似的奏折:“可是自从这些官员一同攻奸张楚以来,朕就对他们彻底死心了。” “国子监这一潭死水,也需要张楚趟一趟,搅一搅!” “明日大朝会,朕直接把筒车拿出来,我看他们还能说什么,张楚德不配位,民学不配入国子监这些屁话!” “筒车,加上赌局,若是他们还敢胡搅蛮缠,朕就要把孔颖达虞世南叫到太极殿,当面于小郎君对峙!” “朕到时要看一看,他们的脸,到底还要不要了!” “筒车一出,福泽之地可不仅仅只是小郎君的秦川脚下,朕的大唐,朕的土地,不知多少荒土变成水田,不知可救活多少百姓!!!” 李世民的牙都要把手里的羊腿骨咬碎了。 青筋暴起。 不论是脖子上的还是眼角处的青筋,皆是如此! 但这不是愤怒,而是想起来自己憋屈了这么长时间,明日终于能够扬眉吐气的亢奋。 长孙皇后抿了下有些干裂的嘴唇。 呼吸都有些粗重了起来。 她的脑海中试图想要把所谓的筒车样子勾勒出来,可最后她发现,自己的想象力真的是太匮乏了。 想不到! 完全想不到! 不用人力,不用畜力,我的天,这得是什么样的水车?这得是多么天才的人才能想起来的工具? “哈哈哈·······” 李世民长笑之声浩荡于大殿之上。 左丘躬身,匆匆就要退下。 “慢!” 不过,激动中的长孙皇后还保持着最后一丝理智,她猛地抬起头叫了一声。 左丘顿住了。 李世民也不解的望向了长孙皇后。 长孙皇后深吸口气,她向李世民行礼。 “陛下能拥有如此肱骨之臣,臣妾为陛下贺。” “但······” “这事,切切不能操之过急。” “筒车的事情,陛下,从谁嘴里说出来都可以,但就是不能是你第一个提出来。” “对于筒车,满朝文武衮衮诸公尚且不了解不说,陛下若是直接拿着如此利刃,迫不及待的狠狠扎向臣子们,会让臣子们无比难看,也会让大小官员觉得陛下没有宽广的心胸,而只是一个睚眦必报的君王!” “虽说陛下可以好好出一口气,但臣妾还是以为,从君王角度来看,不妥。” “不如,先等一等,陛下不妨可以派人,在城中散布筒车的消息,推动筒车在长安城中的传播。” “等到所有百姓都知道了,到时候,百姓们肯定都会去查看,只要筒车真的如此,这个消息绝对会震惊于整个长安。” “到时候,陛下,这一切都顺理成章了。” “你再提起来这件事,绝对没有人敢再说些什么,如此铁证之下,上奏的大小臣子也将无话可说。” “甚至国子监的孔夫子等人,怕是都会主动上奏,把自己和最近掀起的攻击小郎君的风波撇开不说,怕是还会邀请张楚赶快进入国子监!” “如此,目的仍旧一样,官员和陛下的关系,也不会变的无比尖锐,一切都顺理成章起来。” “到时候,陛下照样也能出气,何乐而不为也?” 长孙皇后皱着眉头,一条一条的,分析指了出来。 李世民沉思。 手中的羊腿骨敲击着案桌,发出有节奏的“哒哒”声音。 片刻后,他深吸口气,用力点了下头:“善!” “刚才是朕有些上头了。” “观音婢,你说的对!” “左丘,明日大朝会取消,对了,仍旧向外称朕病了,最近谁也不见。” 李世民吩咐道。 “诺!”左丘再次退下。 “陛下英明!”长孙皇后微微躬身,再给李世民端来了一盘鹿肉。 李世民直接用手抓着往嘴里塞。 眼珠子转了下,嘿嘿一笑。 “正好,朕病了,明日,去散散心。” 长孙皇后心领神会:“陛下,臣妾愿一同前往。” “臣妾也好久没见青雀了。” “不知这孩子,怎么样了。” 她也颇为期待。 不用说,陛下肯定是想自己去亲自瞧瞧神奇的筒车。 她何尝不想呐? 当这个消息传遍整个长安的时候,全长安的百姓肯定也是如同自己一般,迫不及待的想要亲眼看一看,是否这筒车到底是什么东西。 “明天儿臣可以带路。”长乐擦了擦小兕子的嘴角,抬起头,笑道。 “善!” 李世民应下。 他索性直接坐到了长乐对面。 大口大口的吃了起来。 长孙皇后在旁也坐下了。 这顿膳食,她本就准备着李世民和自己的份。 长乐回来了,当然要一起吃顿饭。 长乐搂着小兕子,望着大快朵颐的李世民,歪了下脑袋,假装漫不经心:“父皇,张子侯的秦川县子·······” “这个称号,除了他,谁还能夺去?” “就算朕不封给他,天下百姓也会把这个名字戴在小郎君头上。” “这个封号,其实都已经不算是朝廷之封号了。” “就算朕给其他人,谁还会要这个封号吗?谁敢?” “这都已经算是,某种意义上的神位了,如同老神仙的药王这个名号一样,朕就算是君王,也无法撼动。” “这,就是小郎君所言,百姓之力量啊。” 李世民感慨。 ·········· 国子监。 楼阁。 孔颖达已经痊愈,脸色红润,完全看不出那一日时的仓皇模样了。 不过,他仍旧对外宣称病重休养。 拖延时间。 等待机会。 “颖达,颖达!!!” “哈哈哈·······” “成了,成了,这一次真的是要成了!!!” 虞世南和盖文达兴冲冲的走了进来,两人手中还提着两壶酒,大笑着,神情愉悦。 孔颖达原本半躺着,见两人来了,赶紧坐了起来。 “怎么回事?” “文达,世南,为何如此高兴?” “难道陛下······” 孔颖达瞪大了眼珠子,他现在所有的关切,都在是否把张楚赶出国子监中了。 同样,这件事也是他们所有人最当紧当急的一件事。 “颖达,果真是什么事情都瞒不住你啊。”虞世南坐下,直接给三人斟满了酒。 “刚刚得到消息,陛下告病了。” “这些天,说是谁也不见,至于朝会,也都在陛下身子好了之后再说。” 虞世南激动。 孔颖达闻言,眉飞色舞:“陛下这是,要扛不住衮衮诸公的压力了?” “没错!”盖文达狠狠地拍了下大腿,兴奋至极:“颖达,你是不知道,陛下案桌上的奏折,都要堆成山了,皆是大小官员呵斥张楚,让张楚滚出国子监的请求。” “现在,也不仅仅是官员,长安城中也都传遍了这件事,只要自诩为读书人的士子,都在议论民学不准入国子监的事情。” “特别是张楚辱骂国子监,辱骂夫子的那些话,让读书人们义愤填膺,不能接受!” “不论是从上到下,都说张楚不配,民学不配,还都要张楚竖子出面,跪在孔庙之前,道歉。” “看着吧,下一场朝会,这件事,肯定就会尘埃落定。” “陛下要平息朝廷,平息读书人的怒火。” “张楚不过一阶开国县子,算得了什么东西?” 盖文达说着,自己都忍不住哈哈大笑出来。 “好,好,好!” 孔颖达激动,心中因为那一日赌局的积郁,烟消云散,脸色更是红润了起来。 ‘’如此好事,光喝酒怎么能成!” “酒菜快快上来!” 孔颖达吩咐。 “对了。” 突然,他拢了下袖子,眉头微微皱起。 “我们国子监,没有人注意吧!” “不要让人知道了是我们在背后推动官员上奏,鼓动读书人闹事。” “不然·······” 孔颖达欲言又止。 他的意思,虞世南和盖文达何尝不清楚。 两人相视一眼,长笑不止。 “放心吧颖达,衮衮诸公乃是世族联络,和我们有什么关系?” “读书人么,嘿嘿,顶天了就是我国子监六学一馆的学子们自发行为,联络好友,积攒读书人,为国子监发出怒吼。” “我等之人,现在还是苦主,被张楚侮辱的苦主,绝对不会被人发现其他的事情。” “这一点,颖达,安心,尽管安心!” 虞世南说道。 “那就好,那就好。”孔颖达最后一丝担忧也散了。 只要这件事引不得他们亲身入场,他们哪里管外面的洪水滔天,就算天塌了地崩了和他们也没有关系。 “狗屁民学。” “来来来,喝酒!” 酒菜上来了。 孔颖达中气十足的举起了酒杯。 不多时,楼阁之上,笑声连连,舒畅至极! 第109章 张楚带着他的部曲,走向了神仙才走的岔路 秋天越发的深了。 张楚醒来的时候,地上竟然出现了一层霜。 马踏出长安时,朝阳有些不够用了,躲在浓浓的乌云后面,让人感到了丝丝寒意。 昨夜又下了一场秋雨。 俗话说得好,一场秋雨一场寒。 按照这个速度,再来几场秋雨怕是就要进入冬天了。 可是神仙岔很多东西还都没有准备,对于冬天,百姓们显然还都没有准备好。 张楚感到了一丝时间的焦急。 不由得胯下战马催动的更是快了。 路过潏水时,这么多天以来,张楚终于在路上见到了一辆马车。 马车不算华丽,但走的似乎很稳。 不知道是哪家的夫人小姐或者少爷出来游玩。 张楚心里想着,没有停留,策马从旁冲过,身影越来越远。 “这么巧。” 李世民掀开了一角车帘,望着张楚的背影,面带微笑。 长孙皇后侧了下脑袋,顺着空间望去,也看见了张楚的背影,不由轻轻笑了出来:“确实挺巧的,没想到在这里竟然能遇见小郎君。” “陛下,为何不叫住小郎君呐?” 长乐抱着小兕子,她就望着前方,没有说话,只是嘴角微微翘起。 “不必。” “张郎君有他的事情要干。” “朕不过就是出来随便看看,怎么能打扰他呐?” “这里,就是潏水了吧。” 李世民看着背影渐渐消失,索性直接把车帘挂了起来。 一下子,视野变得无比通透。 就连天上的乌云仿佛都低了不少。 长乐赶紧点点头:“是的父皇,筒车,就在不远处了。” 李世民望着周围的荒芜土地,虽说这里距离秦川脚下还有距离,可是看上去都已经有些不成庄稼了。 “从长安出来,地里的庄稼便开始渐渐稀少,到了这里几乎都看不见了。” “张郎君的筒车若是真的能够解决灌溉之事,这些土地都能利用起来,天下之大,每年不知道能多产多少粮食啊。” “朕感觉,最少能提高三成!” “若真如此,真的是天下百姓之福啊。” “把张楚称之为国士,都不为过。” 李世民感慨。 长孙皇后深以为然。 也就在这时,长孙皇后望着前方的瞳孔猛地一缩,有些激动的伸出胳膊,指着潏水河畔上远远的一个黑点。 “陛下,看,那个东西,是不是就是所谓的筒车?” 李世民伸长了脖子。 长乐伸长了脖子。 小兕子也伸长了脖子。 长乐确认了下:“父皇,母后,那里正是。” “我们到了。” 李世民立马催促李君羡赶车的速度快一些,而随着距离的越发近了,李世民的瞳孔也越发的收缩,直至成为了好似麦芒般大小。 看清楚了。 一个比普通水车要大上不少的水车,在转动。 如果乍一看,会感觉筒车也不过只是大一些罢了,发现不出来什么不同,可,当你仔细看一下后,心神便会震撼。 周围,一个人没有,一个黄牛一个驴子一个骡子都没有。 空空荡荡。 可硕大的轮轴,却真的在自己旋转。 更近些的时候,就能听到哗哗的水流声。 “这是······” “真的!!!” 尽管这一路上,李世民和长孙皇后的心里早就做好了各种建树,各种思想工作,但是当亲眼见到这一幕的时候,仍旧感到了手脚冰凉,惊骇万分。 马车停了下来。 李世民顾不得李君羡搀扶,直接跳了下来,几乎就是站在了昨日张楚和长乐所站着的位置上,瞪大了眼珠子,仔仔细细观察着筒车的一切。 嘎吱,嘎吱,嘎吱······· 筒车的声音其实比刚开始旋转的时候已经小了很多,但,巨大的重量压迫下,一些零件发出的呻吟声还是无法完全杜绝。 不过,这并不是噪音,相反,任谁听到了都会感觉这是比天下最好的曲子还要好听,还要优美。 筒车附近被栅栏围了起来,不能靠的太近。 但,这个距离就已经足够了。 李世民一言不发,他盯着看了一阵子后,猛地朝上跑去。 他看着输送河水的通道一路下降,最后,把河水灌注进了土地里的沟渠之中。 现在沟渠里的水已经满了,快速的朝着前方流淌,而随着一个个缺口的打开,两侧的土地,变得无比湿润,不少地方还在冒着泡泡,河水顺着一个个缝隙前后簇拥着流进了深深的土壤之中。 这里的土地,太缺水了。 现在筒车改变了这一切。 李世民像是发了疯一样,顺着沟渠往前走。 就算是鞋子没入了松软的土壤里也在所不惜。 长孙皇后想阻拦,可终究没有说出来话。 土壤湿润松软,她不好进去,可看着李世民微微癫狂的样子,知道现在没有人能劝阻他。 天底下就算是再好的路,也比不上李世民现在脚下的土地。 沟渠两侧的土地,在经历了一夜河水流淌下,已经灌溉的土地范围很大了,但长孙皇后知道,这不是极限。 只要顺着水流的方向,简单挖出来几个地垄,就能让水流更长,灌溉的范围更大。 “喂!” “你是干什么的?” “不要往前走了。” “你不是神仙岔的百姓,我没有见过你。” 李世民终究还是被人拦了下来。 胡勇组织起来的神仙岔巡逻队伍,看到了李世民,便开口阻止。 他们除了巡逻外,也有如何把沟渠里的水使它们灌溉的范围更远的职责。 每个人手里都拿着工具,仿佛掌控着海洋的波塞冬般,他们现在确实掌控着沟渠中的水。 他们的眼睛通红,显然是一夜没有休息。 但是,他们的脸上看不出来丝毫的疲累。 他们是百姓,说句不好听的,比李世民都要更明白潏水河畔边上筒车的意义。 他们和这里的土地打了一辈子的交道,比谁都要清楚这些河水的珍贵之处。 他们不允许任何人破坏现在的一切,就算现在土地里一点庄稼还都没有,可已经看着李世民在松软湿润的土地里留下的深深脚印而感到心痛。 李世民望着这群汉子,朝后看了一眼。 不知不觉,自己竟然已经走了那么长距离了。 他深吸口气,冲几人抱拳。 “各位乡亲,我确实不是神仙岔的百姓,但,我是你们家主人的朋友。” “张楚张子侯,是他邀请我来这里看一看的。” 李世民笑着说道。 “主人?” 巡逻小队里的汉子你看我我看你,再看看虽然只是穿着常服,但身上的气质仍旧显现着高贵的李世民,淳朴的百姓有些犹豫。 “不好意思。” “但是,从这里到神仙岔,还有不短的距离。” “不如去走旁边的路,贵人,你也看到了,一夜的灌溉,让这里的土地变得松软和舒润,走起来感觉脚都要全部陷下去了。” “我们要在沟渠两侧整备出来一条小路,这样不论浇灌多长时间,不影响进出。” “还请贵人过几日再来吧。” 一位汉子沉声道。 李世民低头看看自己的脚。 鞋子完全已经没有鞋子的样了。 外面包裹着厚厚的湿泥,就像是踩在下了大雨的田间。 但,现在这一切并不是因为下雨,而是因为筒车,尽管昨夜有一场秋雨,可秋雨绵绵对于土地用处不大,怕是连表层的土壤都没有湿透,更别说自己一走一个坑了。 李世民点点头。 他确实也感到了行走的困难。 脚下的泥土黏在一起,让他每一步都沉重了很多。 他朝着远方举目眺望。 好一阵子后,才依依不舍的转身离去。 “陛下,如何?”长孙皇后见李世民出来了,急忙往前搀扶。 “朕,从未见过如此之灌溉方式,一夜之间,不知不觉便是百亩,千亩,甚至于更多·······” “嘶·······” 李世民倒吸口凉气,心中的惊骇,仍是无法全部散去,久久不能自拔。 “走,去神仙岔。” “这是张楚的庄子,瞧瞧去!” “神仙岔,神仙岔······” “这一次,他真的让这里的百姓,走向了或许只有神仙才知道的岔路。” “这才多长时间?便有如此巨变!” “假以时日,若是潏水之上驾满了筒车,这里的景色,将是何等之壮观?” “朕,无法想象!” “明年秋 ,这里庄稼的香气,怕是整个长安都能闻到!” 李世民直接脱掉了鞋,赤脚走向了马车,心急火燎。 第110章 小郎君胃口太大,连老妪都不放过! 李世民是第一次来神仙岔。 长孙皇后和长乐同样也都是第一次。 但是当看到眼前神仙岔庄子的时候,都不由得目光微愣。 无他! 神仙岔的范围,要比他们想象的大得多。 虽说百姓的住宅算不上很好,但是茅草屋都很整洁,看上去让人都感觉有些耳目一新。 而且,就在庄头不远的一块地方,一群人正在奋力挖着一个大坑。 李世民好奇。 他下了马车,走了过去。 “老丈,你们这是在做什么?”李世民朝旁边站着的一位老人拱了拱手,笑着问道。 老汉扭头看了眼李世民,很是热情的介绍道:“这是我们主人吩咐下来的,让我们在这里挖一个茅厕。” “全庄子人都能用的茅厕。” 茅厕? 李世民点点头,对于这个回答,他很容易理解,但也有些疑惑。 皇城中就有如此类似的建筑,不过,他倒是还没有听说过,那个庄子会修建这么大的茅厕。 说实话,茅厕问题,谁会当回事? 差不多都是自己解决吧。 “老丈,这茅厕,一个庄子家家户户不都有么?还用那么大力气,要在村子外面修建一个吗?”李世民笑道。 长孙皇后,长乐和李君羡也都站到了李世民身后。 “嘿······”老汉笑了:“俺们主人说了,庄子里的人太多了,味道太难闻了。” “必须要保持干净整洁,这不,就发动起来我们来挖茅厕。” “这还只是第一个,主人计划着要在庄子的半边,挖出来四五个嘞。” “听说,还要在每一个茅厕里设置专门看管的位置,每一天都要用草木灰覆盖,每一天都要用清水清理擦洗茅厕,还会点上熏香,说是拉······哎呀,对,出恭,主人说了,出恭必须要出的开心,出的自在,让我们都不愿意起来了。” “主人还说,用不了多久,大家出恭都不想在自己家了。” “不来庄子上的公房,都出不来。” 老汉咧着嘴笑道。 刚才觉得自己说的太过于粗俗,想起了张楚刚才给他们说的话,城里的人都说拉屎叫出恭,也让他们别整天把这两个粗俗的字挂在嘴上。 出恭多好听? 不知道的还以为上朝去了呐。 李世民:······ 长孙皇后和长乐也都忍不住笑了出来。 “小郎君没想到对出恭这件事,这么有执念。”长孙皇后轻轻一叹,不过她的目光扫过吭哧吭哧挖坑的百姓,眉头,轻轻皱了下:“不过,小郎君也真是,就算他是食邑之主,可是这些农户的年纪看上去都已经不小了。” “难道,小郎君还强迫这些老人出徭役么?” 李世民也发现了这个问题,目光微凝,确实如长孙皇后所说。 这里差不多有三十多人,其中只有十个看上去是正当年的汉子,其余二十多人都是年纪比较大的老朽了。 只是,这话刚落下。 刚才还和他们交谈着的老汉却狠狠瞪了他们一眼。 “你们这是说什么胡话。” “主人怎么可能强迫我们出徭役。” “这都是俺们心甘情愿,在人群中挤出来才争取到的这个机会。” “你们懂什么。” “主人可是天底下最好的好人。” 老汉的语气有些不善了。 当听到李世民和长孙皇后似乎是在责怪张楚后,刚才的热情全消不说,目光中的警惕之色瞬间就充满了。 不像是刚才那般仿佛没有距离。 李世民抿了下嘴角:“老丈,你这么大岁数了······” 可谁知,他话还没说完,老汉都要 跳起来了,激动反驳道:“我岁数哪里大了?我告诉你,你别在这里胡说。” “老汉我还能提起来工具,老汉我还能出力。” “主人使我们,我们也绝对不会对不起主人,我们肯定会完成我们的任务。” “主人愿意,我们也愿意,你们有哪门子资格不愿意。” “莫名其妙。” 老汉喷了李世民一句,便扛着手里的锄头,好像还是要展现自己一点不老,自己仍旧有价值,直接跳下了大坑,开始干活。 李世民挠挠头。 长孙皇后也是一脸懵逼。 什么情况? 自己和陛下难道不是在为百姓们思虑么?怎么到头来,成了自己和陛下的不对? 还是说小郎君给他们灌了什么迷魂药了? 让他们连服徭役都如此的争先恐后,刚才听他说,似乎这个机会还很难得,是从人群中抢过来的? 无法想象! 大唐徭役,百姓们不得不执行,可但凡被点到的百姓,绝对都是愁眉苦脸的,甚至大哭着和家人生离死别。 别说欢天喜地了,能笑一下的百姓几乎都看不见。 但看神仙岔的百姓,咋还争先恐后? 难以置信,真的是难以置信。 李世民他们望着配合默契,一点点拓展,慢慢加深的大坑,抽了抽嘴角,转身朝着庄子走去了。 “小郎君这是怎么做到的。” “等会朕还真要向小郎君请教下。” “能让百姓如此开心的接受徭役,这对大唐也很重要!” 李世民感慨道。 尽管被神仙岔的老汉怒喷了一顿,可长孙皇后并不会因为百姓生气,但她的脸色有些不好看,这是因为她觉得张楚用人,强迫老人服徭役,这一点真的过了。 她回首望了一眼:“虽说小郎君的手段,确实是有过人之处,能让百姓如此接受,但,这么大年纪的百姓,按照大唐律法,已经可以免除徭役了。” “小郎君,把驭人之术发挥到了极致,可连这么大的老朽都不放过,着实有些过了。” 李世民皱眉,没有说话。 他倒是觉得还好,刚才那老人虽说年纪看上去大些,但精神还有身体强度还不错,用来刨坑,是足够的。 长乐抱着小兕子,看了眼长孙皇后,轻声道:“母后,或许是有其他隐情的。” “等见到张子侯,问一问吧。” “而且看那位老丈的意思,他确实很满意,老丈不是都说了吗?” “张子侯愿意,本人愿意,这就足够了,咱们的意见不重要。” 长乐说道。 长孙皇后点了点头,没有说话,只是双眉微蹙。 “走吧,进庄子瞧瞧。”李世民岔开了话题。 庄子确实不小。 大街也很宽阔。 来往百姓都向他们几人投来了好奇的目光。 大唐交通不便,一个庄子很少有生人来,更别说秦川脚下的神仙岔了,百姓们见到李世民长孙皇后这般雍容华贵的人物,少不了都多看几眼。 同样,李世民长孙皇后他们也都在打量着神仙岔的百姓。 “虽说瘦弱,但精神头好像都很好。”李世民打量过很多百姓后,给出了一个评价。 “还很干净。”长乐补充。 “确实如此。”李世民很同意这一点,百姓身上虽说穿着麻衣,但是看上去就给人一种干干净净,清清爽爽的感觉。 又走了一会,李世民就知道为什么有这种感觉了。 每个百姓的脸,不论是黑还是消瘦,可相同的一点泥土都看不见。 泥头败脸。 这四个字可以形容大唐将近所有百姓。 就算是长安中的百姓也很适用,可是,这四个字李世民无法放到神仙岔百姓的身上。 “估计这也是小郎君要求的吧。”李世民沉声道。 “肯定的。”长孙皇后对这一点很赞同:“这就好比一支军队,士兵们如何,主要是要看这支军队的将军如何!” “俗话说得好,兵熊熊一个将熊熊一窝,换句话也可说为,兵强强一个将强强一窝!” “小郎君爱干净,自然也会把这里变得干净。” “嗯?陛下,你看,前面怎么那么多人?” “好像,还有不少年纪大的老汉在服徭役!” “咿······” “不对,不仅是年纪大的老汉,还有······年纪不小的老妪!” “嘶!!!” 长孙皇后瞳孔扩大,倒吸口凉气,难以置信! 这一次,李世民的双眉也猛地一蹙。 长乐脸色微变。 大唐律法中,可从未规定过妇女服徭役的情况。 而且,若是年轻的妇女也就罢了,年纪大的老妪也不放过? 小郎君胃口也太大了,未免有些不近人情了。 “走!” “过去看看!” “若真的如此,朕,定然要下训诫书!” 李世民沉声道。 第111章 长孙皇后第一次感觉自己不配母仪天下 胡勇恭敬的站在张楚身侧。 听从着张楚的指挥。 自从张楚把后续计划吩咐下来后,胡勇便开始着手调整推进。 开挖沟渠,自然是最重要的事情。 但是,对于庄子的改造,也绝对不能耽误。 只是人手太过于受限,胡勇着急,却无可奈何,还是张楚抵达神仙岔后,告诉他,不妨暂时先放开年龄限制。 毕竟不论是开挖茅房还是说在大街边上修建沟槽,所需要的劳动力是要远远小于开挖沟渠的。 那些无法胜任修建沟渠任务的百姓,挑挑选选,不少足已胜任这两个工程所需。 特别是还有些百姓虽说正值壮年,但是因为身子缘故无法上工沟渠,只能在家中哀叹自己的无能。 这样的工程,正好能弥补他们的需要。 当然,工钱是比不了沟渠,但是,这样的工程但凡给几个铜子,就能让庄子上眼红修建沟渠工程的百姓趋之若鹜。 在张楚指点下,胡勇立马就招聘到了人手。 虽说还缺少很多,可终究能起步了。 “沟渠两侧,还有地下,必须要以青石板铺设。” “沟槽不是沟渠,沟渠就算是被冲坏了也无所谓,顶多就是多淹几亩田的事情,可是沟槽不行。” “沟槽若是出了意外,旁边的百姓就要遭殃。” “而且要确保每段沟槽都是畅通的,万万不能让泥巴堵住了。” “也要确定好百姓家中下水的地点,到时候,统一开挖。” “·······” 张楚一一嘱咐着。 胡勇连连颔首。 “小郎君!” 正说着,李世民,长孙皇后,长乐他们走了过来。 张楚扭头看了一眼,立马把手里的图纸塞给了胡勇:“去忙吧。” 搓搓手,张楚笑意盈盈的赶紧迎了上去。 看着李世民一行人所穿的便装,张楚拱了拱手,也知道不能点破了身份。 胡勇拿着图纸,立马开始吆喝着百姓动工。 “上官怎么有心情来微臣的神仙岔了?” “这里贫瘠,还请上官多担待,那个······” “走,上官,这里没有能坐的地方,跟我去神仙岔食堂吧。” 张楚赶紧道。 李世民随意的挥挥手,没有跟着张楚离去,而是颇有兴趣的望着胡勇带领着的一堆人开始开凿路边沟槽。 他斜了眼张楚,朝干活的百姓扬了扬下巴。 “小郎君,怎么······” “连老妪都不放过?” “这样下发徭役,小心引得百姓离心离德,到时候万一闹出来什么乱子了,你这个食邑之地,秦川县子,可就不好看了。” 李世民沉声询问道。 长孙皇后也点点头,附和道:“小郎君, 我和上官进来的时候,也看到庄子之前,有很多年纪很大的老汉在干活,小郎君,我想问一句,你把神仙岔的徭役,定在了多少岁?” “虽说他们是你的部曲,按理说你让他们做什么,都是你的自由,可,万万还是不要亏待了他们啊。” “他们今后将追随于你而活,你也将依靠着他们而活,若是逼迫太狠,我看来,不太好。” 长孙皇后说的很委婉,以长辈的口吻提醒道。 长乐抿了下嘴唇。 抱着小兕子,只是望着张楚,没有说话。 小兕子也很乖,缩在长乐怀中,瞪着俩大眼睛,圆溜溜的就望着张楚,一动不动。 张楚沉默了。 他看看在胡勇手底下干活的老妪老汉们,再看看李世民和长孙皇后。 “上官说得对。” “那······” “我再提提工钱?” “可是,一天四文钱,下官感觉已经很公道了。” “他们的活,并不累。” “下官也想着,有些部曲家中的劳力,因为某些原因不能出力了,所以,下官优先挑选了这样的人家。” “算是给他们一个挣钱的机会。” “四文钱,下官觉得已经不低了。” “若是再高的话,就不如去长安找年轻劳力来干了。下官神仙岔的那些年轻的劳力,他们一天也才不过八文钱,若是连续一个月,可赚到十文钱。” “不过,若是上官觉得,下官使用这些老妪和老汉不好,下官这就让胡勇遣散他们。” 张楚挠挠头,心里计算着,慢慢说道。 “你给钱?!”长孙皇后脖子一下子就歪了,凤眸中难以置信。 李世民的眉头皱的更深了。 长乐也有点不敢相信,不过反应过来,她的嘴角翘了起来,看了眼长孙皇后,冲张楚眨了眨眼睛。 她很开心。 “啊?”张楚看着李世民长孙皇后她们的模样,也着实是不知道该怎么回答了:“干活给钱,天经地义啊。” 这话落下。 周围有些寂静。 也就在这一瞬间,长孙皇后和李世民瞬间就明白了为何刚才老汉听了他们的话,会显得如此激动。 他们以为老汉们是张楚强征过来的服徭役。 可是,人家是在赚钱呐。 就那样的活,一天四文钱,真的不少了。 就算是放到长安,都没有这么好的活。 整个大唐,像是老汉那样岁数的百姓,还能干什么?别说一天挣四文钱了,就算是一天一文钱,这些人也都会疯狂到眼睛血红。 断人钱财就像是杀人父母。 怪不得刚才人家老汉突然凶了起来,人家说的确实对啊,自己愿意,主人愿意,他们有啥资格说其他的话?怪罪张楚呐? 再看看那些跟着胡勇干活的百姓。 他们的脸上,都带着浓浓的笑意。 就算胡勇呵斥几句,也没有人会生气,所有人也都觉得这是应该的。 拿了人家的工钱,理所应当的要把这些事情做对,做好! “咕咚!!!” 长孙皇后艰难的咽了口唾沫。 她从来没有觉得自己是一个刻薄的人过,更也从来没有感觉到自己对百姓有什么逼仄之心。 但现在,看着张楚一脸郑重,理所应当的样子,第一次,长孙皇后感到自己太过于狭隘。 干活给钱,天经地义! 这句话小郎君说的如此不假思索,让她感到了心中有愧。 她甚至都感觉,自己不配母仪天下了。 自己心中挂念着百姓,面对年纪大的百姓还要上工心中愤怒,可,也仅仅只是挂念着罢了。 而小郎君,人家不是说说,不是把自己摆在道德高位怜悯几句,人家是实打实的为百姓提供了更好的出路。 “对。” “是这样,是该这样。” 长孙皇后抿了下嘴角,精神稍稍有些恍惚。 她的大脑,很乱。 “那······” “可是······” “嘶······” 长孙皇后不知道该怎么说了。 “小郎君,庄子上所有干活的百姓,都有工钱赚吗?” “就算在沟渠上巡逻的那些百姓,也有钱赚?” 李世民接过来了话。 长孙皇后松了口气,再望向了干活的老妪们,这一次,她的眼神中只有震撼和惊骇。 “当然。”张楚咧嘴笑了:“他们很辛苦,我是专门组建的巡逻组,一天十文钱,上一休一,一就是十二个时辰,然后休息十二个时辰。” “哎······” “这样的安排,对他们的身子损害极大,但是,没办法,神仙岔的人手不够,等到人手可以调配出来了,我会安排上一休二,或者休三。” 李世民低下了头,他觉得自己听到了天书,听到了这个世界上最不可思议的事情。 上一休一? 巡逻十二个时辰,就可以休息十二个时辰? 这个说法,李世民从来没有听说过,整个长安勋贵,也没有谁提出来过。 更何况于上一休二,上一休三这样的事情了。 长安勋贵们,对于自己的仆从,恨不得不让他们闭上眼睛,就算是皇城中的宫女和内侍,也都是尽可能的不闲着。 李世民的嗓子有点痒痒。 他假装整理了下衣领,快速用手捏了捏脖子。 “那······” “这休息的时间,应该就没有工钱了吧。” 李世民沙哑问道。 张楚赶紧摇头:“不,上官,这怎么能行,这休息的一天是他们连着上十二个时辰换来的,怎么可能没有钱呐?和上工的时候一样,也是十文钱,这是不能扣除的。” “如果这点钱,下官都要给他们扣下,下官晚上会睡不着觉的。” 张楚笑着说道:“包括那些修建沟渠的百姓,一个月下官也会给他们休息的时间,虽说不多,只有两天,但,这两天也是有钱发的。” “当然,仅限于上工超过十五天的百姓,若是不足十五天,则就享受不到这一条策令。” 张楚轻声道。 李世民沉默了。 这一次,他深深的沉默了。 他的心,感觉是被大锤,狠狠的砸扁了,都有些没有办法喘气了。 就算是当时自己站在玄武门内,都没有这样过。 玄武门发生的事情,总是脱离不出人们能够接受的范围。 就算再怎么震撼,根本目的也不过就是谋取帝位罢了,历史上为了获得这个位置,比玄武门之变更残酷,更恶劣的多得多。 可是,现在,张楚这番话······ 纵观历朝历代,何曾出现过呐? 上位者对底层百姓,除了盘剥,什么时候这么为底层百姓想过呐? 一时间,此地死寂。 第112章 长孙和长乐:天下女子都要感谢张楚 李世民不知道该怎么说了。 他看了眼长孙皇后。 就像是刚才他帮长孙皇后岔开话题一样,他也想让长孙皇后帮他解决眼前的沉默。 显然,长孙皇后永远不会让他失望。 “小郎君,那······” “这些妇女·····” 长孙皇后指着队伍中的妇女,声音有些迟疑的询问道。 李世民闭上了眼睛。 他在消化着刚才张楚的话,心里也开始盘算起来大唐能不能学习张楚的策略。 显然,现在大唐做不到。 每年数量多如星辰般的徭役,若是都发钱的话,大唐会被直接拖垮。 若是自己在朝堂上敢提出这个法子,自己会被下面的臣子们喷死,特别是户部,大大小小的官员怕是都会直接一头撞死在大柱子上。 钟馗的事情也将提前好几年上演。 既然做不到,李世民便闭嘴了,他不敢继续讨论下去,不然,他怕自己作为君王的心将会被张楚影响。 张楚轻轻一笑:“妇女也是人。” “她们和男子并没有什么本质上的不同,天底下除了男人就是女人。” “若是一直禁锢着妇女这个占据天下一半的群体,就相当于一位勇士自断一臂。” “下官不知道为何咱们大唐不支持妇女做工呐?” “或许,有陛下,有各位大臣们的顾虑,但是在神仙岔,她们没有任何不同!” “她们可以做工,她们可以挣钱,她们可以学习,她们可以做她们想做的,能完成的任何事情。” “当然,也有一方面原因是因为神仙岔的人太少,这么多要做的事情,需要妇女顶上去。” “但·····” “话说回来,我大唐泱泱不知多少里,那么多荒土还在浪费,那么多要做的事情还都没有做完,上官,微臣这个提议,倒是也可以考虑下,让她们也能发挥出她们能发挥出来的力量。” “只要用好了,妇女也能顶半边天嘛。” 张楚笑道。 长孙皇后瞳孔骤然一颤。 这句话,犹如一支利箭,直接穿透了她的心脏。 妇女也能顶半边天! 多么好的话,多么优美的句子啊。 妇女能顶半边天! 嘶······ 长孙皇后倒吸了口凉气,她感觉自己的脑海中,有好几道光亮起。这一刻,她也竟然也非常理解当初陛下,房玄龄,李靖等人争抢着想要给民学四句冠名的心情。 这一句话,若是从自己口中说出,自己的名字,将永远的闪耀于青史之上。 没有人能够更改! 没有人能够抹去! 千百年之后,或许自己的名字将被每一位女子铭记。 她愣愣的盯着张楚,思绪万千,骇然如波涛般吞噬了己身。 长乐咽了口唾沫。 她的眼眸中,充满了兴奋。 妇女也能顶半边天,这话让她浑身的血液好似都要燃烧了起来。 这些年,自己一直于深宫之中,看朝阳升起,看夕阳落下,看繁花茂密,看大雪压枝······· 说出去会让天下女子羡慕的生活,现在被这句话狠狠地打烂了。 这一刻,长乐也清楚,过往那样的生活,自己不喜欢,自己或许从来都没有喜欢过,只是没有任何选择罢了,更不知道除了这样的生活外女子还能有什么样的生活。 可现在,她越发的能感受到这句话中的力量。 或许是这些天自己一直忙碌着制盐之事,日夜奔波,之前自己所谓的饱读诗书,那些书本上却从未教给过自己这些东西。 自己也能做些有意义的事情。 自己也能帮父皇,为大唐,于百姓做些力所能及的事情。 做这些事情,比在深宫内读那些所谓的四书五经要强的多的多!!! 那些书,有什么用呐? 若是可以,长乐宁愿在大山里,也不愿意回皇城了。 妇女能顶半边天! 这话,真好! “小郎君之言,震于肺腑之间。” “嘶······” 长乐深吸口气,用力道:“这句话,也是出自于民学么?” “或许,小郎君,你该让人追随于你左右,就像是有弟子追随于孔丘身侧一般,你的言论整理下来,也将成为不弱于论语的巨作!” “甚至于,要比论语,能更让人振聋发聩,能更让人心神震荡,能更让人明白自己要做什么!!!” 长乐一字一句道。 张楚哈哈一笑。 “殿下言重了。” “下官可不想成为下一个孔丘。” “民学,是为了人民,是为了百姓,是为了这片土地,能让百姓的日子好过一些,比什么那些所谓的千古流传,更要让下官兴奋。” “看,他们是下官的部曲,可同样也是大唐的百姓,是祖祖辈辈生活在这片土地上的继承者。” “他们善良,他们淳朴,他们也充满了对好日子的向往。” “这些工,下官只是用了几个铜子,就能让百姓们感激涕零,争先恐后,为了这几个铜子,百姓们不知道什么是累,百姓们不知道什么是苦。” “这不能说是百姓贪财,百姓所求,不过是等到下工后,能吃饱饭,能让子女吃饱饭,能让爹娘吃饱饭,吃饱饭后,百姓们也求的不过是穿的暖和些,住的舒服些。” “这是百姓们的渴望,这是百姓的并不过分的追求,这本就该是对勤劳百姓的奖励。” “能看见百姓们满足的笑,下官这辈子,怕是也没有什么所求的了。” 胡勇叫骂的声音又响起了。 乡亲中却掀起了哄然大笑。 张楚望着这一切,声音轻缓,嘴角也不由得露出了笑容。 李世民,长孙皇后,李丽质三个人站在张楚身侧,同样望着这一切,嘴角不知道什么时候,也都笑了出来。 他们站了很久。 老妪们在旁边清理着沟槽挖出来的泥土。 妇女们拿着锄头,双腿叉开,站在用白灰标注出来的两条线上,一下又一下,沟槽慢慢出现,丝毫不比汉子弱多少。 老丈们则是拿着小铲子,趴在沟槽两侧,当妇女们把沟槽大体开出来后,他们就会用小铲子修剪毛边,平整地面,同时把多余的泥土挖出来。 ······· 所有人都有自己的职责。 所有人都在配合着。 她们同样都很努力。 这对于皇帝和皇后而言,应该是很枯燥的事情,他们却看了很久,很久,好像怎么看也都看不够。 不过,最终张楚还是把他们拉到了食堂。 下工的时间就要到了。 总不能让大唐皇帝,伟大的天可汗和百姓们一同进餐,就算是他们有帘子遮挡住,张楚觉得也不是那回事。 所以,不妨趁着还未下工,先让李世民他们吃了饭。 刘氏不敢怠慢。 虽说她不知道李世民长孙皇后的身份,但只要能让自家主人陪着的,绝对要照顾好。 不然,主人养着自己干什么呐? 张楚让刘氏把所有的吃食,都上了一份。 从一些电视剧上看,张楚可知道,皇帝一顿饭不知道得多少道菜,所以,尽可能的张楚凑了凑,就连卤蛋都让刘氏单独放在了一个盘子里,不论怎么说,这确实算是一道小菜。 羊杂汤,方形大饼,馒头,盖浇饭,臊子面,猪头肉,卤大肠······· 说实话,现在食堂的样式已经着实不少了,就算和长安任何一家酒楼相比,样式也不弱于下风。 只是,原材料······在大唐这个时代可以说是最低等的了。 除了这些饼外,一切菜式几乎都是上不了台面的东西。 这让张楚心里有些发虚。 皇帝人家吃的是什么?御黄王母饭,赐绯含香粽,酥山,通花软牛,光明虾炙,金银夹花平截,红羊枝仗,八仙盘等等一系列珍贵菜肴。 光听这些名字,就知道先不说味道如何,可所用原材料,皆是一等一的高贵。 自己这些羊杂汤,猪下水盖浇饭,猪肉炒的浇头臊子面,猪头肉······ “那个······” 张楚搓了搓手,对于李世民,可不能像是对李泰那样,等吃完了再告诉他这是什么东西。 当初吃完饭后,程处默把他吃的乃是羊杂碎的事告诉了李泰,然后李泰就是狂吐三十里。 不过这孩子性子倒是挺硬,完全没有影响第二天的胃口。 现在自然早就熟悉了这种便宜而又美味的食材。 但,对于李世民长孙皇后他们,张楚就算是有八个脑袋也不敢先蒙骗糊弄啊。 “咳咳!” “陛下,皇后娘娘,两位公主殿下,神仙岔你们也都看了,虽说现在一切朝着好的方向变化。” “但,就算再好这里生活的也是普通百姓,所以,这些食物,不知道陛下吃不吃的惯。” 张楚小声道。 李世民咽了口唾沫,他看着这些东西,虽然不知道是什么,可味道,着实不俗。 他的肚子都隐隐勾起了咕咕声音。 “说说。”李世民笑着说道。 “这一碗汤,叫羊杂汤,顾名思义,就是用羊的肠子,肺,肝这些乱七八糟,俗称为下水的东西熬制的。” “这个是猪头肉,就是用猪的脑袋做的。” “这个是卤大肠,就是猪下水,猪的肠子。” “······” 张楚一一介绍道。 每介绍一道菜,他们的眉角都会抖动一下。 一直观察着他们的张楚自然全都看在眼中,赶紧把中间的饼推到了李世民面前。 “陛下,要不,先用些饼垫一垫,不过,这个是羊油饼,就是羊的油掺和而制作出来的。” “嘶·······吃个肉饼?哎呀,这里面全是猪油,这个馒头,里面好像也有肉沫。” “算了,陛下,要不魏臣送你们回去吧。” 张楚说着都一脑门汗了。 他觉得得让刘氏准备准备不用任何东西只用粮食制作的大饼。 虽说这样的大饼百姓们都不喜欢,可必须要预防万一,总不能出现一桌子菜看着不错,可没有一样是陛下他们能吃的尴尬状况。 长孙皇后和长乐公主都看向了李世民。 毕竟,他是皇帝。 一切要以李世民的意志为转移。 李世民目光不断的扫过桌子上的菜肴,不断的扫过,不断的扫过······· 然后,他拿起了筷子。 端起了面前的羊杂汤。 用力的咽了口唾沫。 “既然百姓能吃,朕,为何不能吃?” “百姓能吃得,朕就能吃得,不要忘了,朕乃是出身于军伍,什么没吃过?” 李世民尽管说的大义凛然,可脸上的悲苦还是隐藏不住。 “陛下,不用勉·····”张楚想劝一下。 话还没说完,李世民已经抱着羊杂汤大口吃了起来。 第113章 李世民噎死,皇帝也没吃过好东西 入口的瞬间,李世民的脸色还是带着痛苦的。 虽说他出身于军伍,可现在他是大唐的皇帝,是天下的天可汗,已有多少年没有亲率过士兵了? 他都有些记不清了。 这些年的时光,已经让眼前这个中年男子,从当初意气风发的秦王蜕变成了一个合格的帝王。 自然,作为合格的帝王, 在膳食方面也绝对不会落后。 今天,他端着手中的陶碗,仿佛自己回到了曾经。 不过,相比于军伍之中那些难以下咽的干粮,能堪比铁块一般的风干肉······ 羊杂汤的味道相比之下,却仿佛蓝天漂浮着的白云,是那么的美好,那么的令人回味无穷。 李世民咽下去第一口后,他就顿住了。 不敢置信的望着手里的陶碗。 他不敢相信,羊下水这样的,在大唐连长安百姓都不吃的东西,竟然有这样的味道。 肝肺肠肚····· 这些玩意,也只有那些物资匮乏的胡人食用,可是现在,李世民用力的抿了下嘴唇。 他又喝了一大口汤。 虽说没有辣椒,但是上好的麻椒足够能满足这些没有尝试过辣椒味道的大唐人的口腹之欲。 再付诸于各种香料所配置的秘方,让李世民的两只眼睛都开始冒光。 李世民不说话了。 他的脑袋直接埋进了羊杂汤中。 光吃羊杂汤,显然李世民是不满足的,不然他会觉得自己很亏。 毕竟自己都已经尝试了羊杂汤,其他的那么多菜品,不尝一尝味道,自己屈尊喝着一碗羊杂汤也显得意义不是那么大了。 李世民喜欢尝试。 特别是对于那些自己从未尝试过的事情。 臊子面,他又吃了一大碗。 卤蛋,更是一口连干三个。 每一碟小菜,也都塞进了嘴里。 长孙皇后和长乐都有些愣住了,就算是站在旁边的李君羡也有些惊掉了下巴,陛下什么时候吃过这么多的东西? 然后,在众人的目光中,李世民抱着一个比他脑袋还要大的猪头,对着猪耳朵就啃了下去。 李世民现在也完全顾不上这些人奇怪的目光了。 他也直接把所谓的皇帝的行为规范抛之脑后。 他发誓,这些该死的菜肴,所用的原料都是连进皇城膳房的资格都没有的玩意,可是他不知道张楚用了什么法子,每一个都能打开人的味蕾,每一个都能让人的舌头欲罢不能。 没过多久,李世民就开始哼哼了。 手里的猪头肉,他终究有些力有不逮,没有啃完。 长孙皇后赶紧端着一杯水放到了李世民面前。 李世民接过来,但喝到嘴里,这水就顺着嘴角流淌下来了。 肚子里连水的位置都没有了。 李世民就像是一个孕妇般,他的肚子肉眼可见的大了好几圈,双手用力的揉着,但无法缓解丝毫。 “陛下!!!” 长孙皇后已从刚才的惊骇中醒来,这会变得惊恐,她责怪自己刚才为何不劝阻下陛下,不要吃那么多。 但,刚才自己却沉浸在看着陛下进食的愉悦感中。 完全忘记了其他的事情。 陛下那般风卷残云,好似粮仓一般的嘴巴,把桌子上的饭菜席卷之速度,令人咂舌。 这画面真的很好看。 张楚理解长孙皇后还有长乐她们当时的心态,后世的吃播,能够拥有如此庞大的粉丝并且吃播这条路能拥有如此之大 的流量,确实看着别人吃饭是一件很有意思的事情。 张楚走上前来。 现在他已经不担心陛下吃不下神仙岔的饭菜了,而是开始担心陛下会不会把自己给撑死这个问题。 张楚其实也有些意外。 就算这里的味道好一些,但对于吃惯了山珍海味的李世民应该也没有太大的吸引力,谁能想到,不声不响的最后竟然闹出来这样的幽默。 如果李世民被撑死了,这更是一个能够流传千百年的黑色幽默笑话。 显然,张楚也不会让这样的事情出现在神仙岔。 尽管,张楚心里的恶趣味有那么一丝丝的想要看着这件事发生。 可,对于自己脖子上的东西必须要负责,若是李世民真的在神仙岔出现了什么意外,那些大唐勋贵,会毫不犹豫的把自己剁成肉丝。 程咬金或许还会拿着大锤,把变成肉丝的自己砸成肉泥。 秦琼拿着自己可怜的一团肉泥,丢到腥臭无比的茅房里去。 这是绝对不用怀疑的。 甚至都没有人敢给自己叫一声冤枉。 李世民的脸色开始变得通红。 “父皇······”长乐直接跪在了一旁,对于这样的事情,显然她也完全是猝不及防。 “父皇,你没事吧,父皇!!!” “陛下!!!” “张楚!!!” 李君羡呲目欲裂的盯着张楚,低呼一声,腰间的唐刀已经出了半个。 李世民想说话,可张嘴没有说出话,只是发出了“喝喝喝”的声音。张楚都能清晰看到喉咙眼里还没有送下去的猪耳朵那白花花的脆骨。 “不要叫!” 张楚瞪了眼李君羡,眉头紧皱。 下一息,他大踏步朝外冲去。 李君羡急忙跟上,若是张楚要逃走,他会毫不留情的一刀砍断他的脖子。 棚子里的气氛一下子就变得古怪起来。 上一息还都带着观看大唐皇帝,伟大的天可汗狼吞虎咽时的愉悦,那时候长孙皇后和长乐只有惊叹和含笑,并没有想过其他的任何事情,甚至长孙皇后还把面前的一道菜向李世民的方向推了推。 这几天,陛下被弹劾张楚的奏折淹没了,吃不好睡不好,今日能有这么好的胃口,她当是没有打扰,只有欣喜。 可谁能想到,悲喜不过转瞬交替的事情,甚至于她和长乐完全还都没有反应过来。 就算是现在,两人还都无法接受发生在李世民身上的事情。 只觉得精神恍惚。 但这个时候,李世民却遇到了他人生中最危机的时刻,就算是玄武门都没有如此危险过。 “陛·····陛下。” “你·····你不要吓我,不要吓我。” 渐渐地,长孙皇后终于缓过神来,当即大急,泪眼婆娑。 “父皇······”长乐直接把小兕子丢到了一旁,双手死死捂着嘴巴,难以置信的悲伤低哀一声。 “闪开!闪开!闪开!”张楚重新折返回来。 他直接蹲到李世民身侧,手中的酒碗朝着李世民嘴里灌去。 “酒,酒,这是酒!” 经常喝酒的朋友都知道,一个人短时间内能喝下去大量的啤酒,可完全喝不下去大量的水。 这个时候,李世民最需要的就是一碗酒,一碗烈酒,来帮助他把嗓子里的食物,全都送到肚子里去。 李世民双眼都已经往外凸出了。 青筋暴起的双手直接攥住了张楚的胳膊。 咕咚!!! 一口酒喝了下去。 可以说是霎时间,李世民便好似活了过来,张楚手中的酒一口气灌完。 李君羡手里提着酒坛,已经随时在待命了,只要李世民需要,他会毫不犹豫的倒下去。 “嗝~~~~~~” “啊·······” 噗通!!! 李世民摔在了地上。 一个长长的,比一个人吃了三碗巴豆放出来的屁要长的多的打嗝声,响彻于棚子之间。 而后,便又是无比满足的呻吟声。 李世民在地上摆出了一个‘大’字,整个人的眼睛迷迷糊糊的,嘴角还露出了傻笑。 圆滚滚的肚子已经快要把腰间的玉带给绷断了。 显然,李世民已经无碍了。 张楚则是手疾眼快的赶紧帮李世民解开了玉带。 说实话,这真的是张楚第一次给男人解腰带,不,应该是张楚还是第一次解第二个人的腰带,竟然不是一位美少女,这让张楚稍稍有些遗憾。 不过,能为当前天下最伟大的,最富有的,最有雄心的天可汗陛下解玉带,张楚也很满足了。 玉带解开。 李世民的肚子又大了一圈。 但显然,能看的出来,他更舒服了,咂咂嘴巴,露出了意犹未尽的神情。 嘴角的微笑更显得风骚了起来。 张楚赶紧躬身站到了一侧,向长孙皇后行礼,请罪:“微臣该死,一个不慎让陛下遭逢大难,还请皇后娘娘惩处。” 长孙皇后现在哪里有心思处理这些事情。 她挥挥手,看着躺在地上的李世民,眼眸中还仍旧全部充满了担忧之色:“小郎君,陛下没事了?” “陛下没事了!”张楚的回答斩钉截铁。 顶多后面会有些消化不良。 张楚心里补了一句,不过消化不良对于大唐人不是事,也可以说是全天下现在的所有大唐人,不论勋贵还是百姓,都多多少少有些消化不良。 “可是,父皇怎么······开始傻笑了?”长乐盯着李世民,傻傻的问道。 “回公主殿下,这是陛下吃醉了。” “刚才陛下沉醉于美食之中,现在则是沉醉于烈酒之中。” “最好回去好好睡一觉,等到醒来,神清气爽!” 张楚说道。 “回宫!”长孙皇后没有任何的犹豫。 李君羡放下酒坛,匆忙去牵马车。 “张子侯,父皇向来是海量,年轻时听闻程公秦公他们都不是父皇的对手。”长乐疑惑。 “公主殿下,是下官的酒,特殊些,比那些酒,要烈一点。”张楚声音低沉。 长乐没有再说什么,她重新抱起了小兕子。 马车来了。 李世民直接被张楚抱进了车中。 长孙皇后走进去,把李世民的脑袋揽在了怀中。 李君羡放下车帘,深深看了眼张楚,扬起马鞭,匆匆着急离去。 张楚行礼,恭送。 等到马车背影不见,张楚挠了挠头,满脸无辜的看着桌上的一片狼藉。 这事闹得······· 张楚有些悲苦加郁闷。 什么叫飞来横祸?什么叫衰神附体?什么叫喝凉水都塞牙?什么叫咽口唾沫被呛死? 现在张楚非常理解。 站在桌前,沉默片刻,张楚苦笑一声:“这尼玛······” “若是怪罪,老子找谁喊冤去。” “哎。” 张楚重重叹了口气。 看来,皇帝也没吃过什么好东西。 第114章 皇后神圣容不得丝毫玷污!张楚要没钱了 李世民当然不会责罚张楚。 当李世民幽幽醒来的时候,外面只是剩下大片大片的,好似铸铁时烧红的铁汁一样的云朵。 长孙皇后和长乐焦急的等在身边。 太医署署正何兴友刚才过来了一趟,确实正如张楚所言,李世民不过就是醉酒了。 其余的,没有什么大碍。 这让长孙皇后和长乐还有李君羡长出口气。 “陛下,陛下,你醒了!” 见到李世民醒来的时候,长孙皇后立马冲了过去。 长乐脸色欣喜,急忙跟着长孙皇后,见父皇真的睁开了眼睛,她拍了拍自己的胸脯,紧绷着的身子总算能够放松些许了。 李世民想要坐起来。 却皱了下眉头。 双手轻轻捂着脑袋。 “嘶······”他倒吸口凉气。 “陛下,怎么了?身子还有什么不适?臣妾再叫何太医来一趟!”长孙皇后说着就要叫人。 李世民阻止了她。 “不必,是朕头有些疼,这是朕一般喝多了酒后就会有的症状。” “而且,朕很口渴,更是佐证了朕的想法。” “朕不过是醉酒了罢了,长乐,拿水来。” 李世民吩咐。 说着,他闭上了眼睛,适应了一阵子后,等长乐端着酒碗过来的时候,已经坐了起来。 李世民接过来,一口饮尽。 瞬间感觉身子舒服了不少。 “陛下!”长孙皇后眼眸微红,这段时间的焦急等待,到现在的彻底放松,让她情绪很不稳定。 李世民挥挥手,苦笑一声。 “是朕孟浪了。” “嘿!” “朕真的是没有想到,用羊下水,猪下水这些东西调制出来的饭食,竟然如此好吃。” “味道,真的是绝了。” “特别是那个羊油饼,泡在羊杂汤中,朕一口气把那一张大饼都吃完了。” 说着,李世民只觉得嘴巴里全都是口水了。 赶紧咽了一口。 不然,他怕自己会流下来。 “一个没有控制住,没想到竟然让朕在鬼门关走了一趟。” “害的观音婢和长乐你们担忧了。” 李世民也被自己这种,过往似乎只是听说发生在灾民身上的事情,竟然差一点发生在自己这个大唐皇帝身上的行为都逗乐了。 “陛下,这都是臣妾之过。”长孙皇后轻轻扶着李世民宽大的手掌:“是臣妾没有提醒陛下,和其他人都没有关系,可臣妾却不能逃过这一次责罚。” “还请陛下,责罚臣妾。” 长孙皇后直接跪在了地上。 正如李世民刚才所说,这事情能怪谁呐? 长乐?自然是怪不到的。 张楚?当然也怪不到,人家用了庄子上最好的吃食来招待你,是你不知克制的狼吞虎咽,差点自己噎死自己,这行为就算是放在大唐律法上,也是一点问题都没有。 真说起来,能担些责任的只有长孙皇后。 作为妻子,显然没有尽到提醒丈夫的职责。 李世民低头看了她一眼:“若是不想让朕拖着不舒服的身子拉你起来,观音婢,你就自己起来。” “这事,朕说了,朕谁都不怪罪。” “朕不是三岁小孩子,能把责任推脱于其他人身上,朕,何曾如此这么做过?” “朕可是南征北战,破阵无数的天策府上将,朕更是经历了风雨锤炼的大唐皇帝,若是连吃饭不知节制就要怪罪其他人,说出去,朕这个皇帝还该怎么做?” 李世民沉声道。 长孙皇后站了起来,施了全礼。 她知道,这件事如果自己坚持,确实会让陛下难堪。 长乐咬了下嘴角:“父皇,张楚来之前,已向母后请罪,现在想必定然还在惴惴不安。” 长乐提醒道。 李世民叫来了李君羡。 李君羡领命。 “张郎君该是有救驾之功,不过······” “算了,就当这件事没有发生过吧。” 李世民不想多说这件事,就算是他脸皮被风霜打的再厚,也着实是没有办法封赏。 封赏过后,怕是天下人都会知道,自己在神仙岔发生的事情。 太丢人了! 让他这个从来愿意接受自己失败的大唐皇帝都觉得这一次有点无法接受了。 长孙皇后笑了,轻轻颔首,这是最好的处理办法。 “不过·····” “张楚最后给朕喝的那一口酒。” “是什么酒?” 李世民双眸陷入了回忆,微微皱眉,脸上闪过了一丝恍惚,现在他的喉咙还都感觉有些火辣辣的疼,但,这只是后劲罢了,李世民还能清晰的感觉到。 那一口酒入喉的时候,所炸出来的恐怖劲道和有他从未饮 过的醇厚和酒香的浓重。 这都是前所未有过的体验。 那一口酒,让他感觉自己都看到了鬼门关,却被一团火烧的干干净净,那一团火就是来自于那一碗酒。 长孙皇后和长乐相识一眼。 “这个······” “陛下,臣妾和长乐当时都没有注意。” “当时太过于焦急和仓皇,要不,臣妾派人去找小郎君再讨要些回来?” 长孙皇后请求。 李世民想了下,尽管心里很想,但还是摇了摇头。 “算了。” “大不了下次朕去的时候再讨要罢了。” “今天,害的你们担心了。” “原本想着带你们出去散散心,没成想竟然闹出来这样的事。” “是朕的过错。” 李世民感慨。 “陛下,虽说这才不过半日的时间,可······” “臣妾却已经满足了,神仙岔一行,给臣妾所带来的震撼,已然是足够,若是再多的话,臣妾也怕臣妾的身子撑不住啊。” 长孙皇后玩笑道。 但,这话却绝对不是假的。 正如长孙皇后所言,神仙岔一行,不仅见到了他们朝思暮想的筒车,见到了筒车的威力,更和张楚的谈论中,知晓了神仙岔的一些改变。 甚至于,就为了妇女能顶半边天这一句话,这一趟也算是不虚此行了。 李世民双眸明亮。 他陷入了沉思。 片刻后,招来了左丘。 “去。” “让人把神仙岔筒车的事情,传播于整个长安。” “做的小心些,定然要不动声色。” 李世民缓缓道。 左丘领旨,匆匆退下,这样的工作,他这个内侍省知事最擅长了。 “这一次,陛下赢定了。”长孙皇后笑道。 李世民深吸口气,他的手都因为激动而有些颤抖,多少年了,和这群世族大家打过的交道多于星辰,可李世民从来没有这一次如此期待和急迫过。 若是可以,他想一夜之间让全城的百姓都知道这件事。 但,显然不行。 需要慢慢发酵,需要慢慢烹煮,只有这样,这件事才够味。 “全靠了张楚。”李世民舒服的伸了个懒腰。 “对了,观音婢,长乐,你们中午,可品尝神仙岔的美食了?” “那一碗羊杂汤,真的是太对朕的味道了。” “还有其他的菜品,朕从来没有吃过那种味道。” 李世民询问。 他对于神仙岔的食物,完全不吝啬任何赞美。 长孙皇后和长乐都笑出了声。 “陛下,你风卷残云,大快朵颐,臣妾还有长乐等想着等陛下享用完了再吃,谁能想到······” “到头来,一口汤可都没有喝到呐。” 长孙皇后颇为遗憾。 说实话,她也非常想要尝一尝神仙岔食堂里的东西,到底是什么味道,竟然让陛下差一点就给噎······ “啊?” 李世民很可惜。 “下次吧,下次有机会了,朕请你们吃。” “不过,不得不说,朕真的是从来没有想到过,羊下水,猪下水这些腌臜东西,竟然能处理的那么好吃,味道还能如此之美。” “怪不得朕看着神仙岔的百姓,总和长安的百姓不一样。” “虽说这些下水,摆不上台面,可是能给人带来的帮助和羊肉却没有多少差别,而且,如果朕没有记错的话,就连神仙岔的饼就没有不带油腥的。” “想当年,朕带着大军,最怕的不是对方多么强大,而是最怕军中肉食不够,若是肉食足够,朕有信心能够摧毁一切。” “张楚也知道这件事。” “所以,为他的部曲提供了大量的油腥,尽管这些油腥摆不上台面,可效果却是出众的。” “他确实一直都在为他的部曲考虑。” 李世民说道。 长孙皇后目光中充满异彩:“还有那一句妇女能顶半边天呐,臣妾现在想起来,还有些冒汗。” “陛下,臣妾······” “臣妾还真想要试一试。” 长孙皇后请求道。 不过,被李世民直接否决了,他认真的望着长孙皇后:“观音婢,你是尊贵的大唐皇后,你是全身都闪闪发光,没有丝毫泥点的大唐皇后。” “这件事,你不要插手,不然,那些人绝对会兴奋,绝对会咬你一口。” “天下女子或许会高兴,可她们的丈夫没有享受到这件事带来的利益,也会对你充满敌意。” “让张楚去折腾吧。” “这件事,也只有他才能折腾。” “不论是朕,还是你,可都没有那么多铜钱给百姓。” “只是,朕还真好奇,张楚如此折腾,他的钱绝对不够,上一次加起来不过赏赐了他两千两黄金。” “他在神仙岔大刀阔斧,算算·······” “等到月底,张楚应该就会捉襟见肘。” “朕真的很好奇,他如何能一直维持下去现在的局面,然后等到平衡的那一天。” 李世民眯了下眼眸,直接打消了长孙皇后的念头。 黄金两千两,说少不少。 可这个花法,就算是再多一倍,也不够。 长孙皇后幽幽一叹,她知道李世民说的是对的。 自己确实不好直接插手这件事。 对于李世民说的关于张楚钱不够的事情,她也知道,李世民说的是对的。 张楚把妇女的地位,一下子提了很多,当一个妇女能够挣钱养活自己的时候,她就有了更多的选择。 但是,这样的事情,需要支撑,现在的支撑无疑就是张楚的铜钱。 长孙皇后眉头皱了起来。 她也很担心这件事。 因为她无比希望张楚能在妇女能顶半边天这件事上,真正的折腾出来些浪花,而不是仅仅限于神仙岔。 可是······ 自己也没钱! 长乐咽了口唾沫,小心的看向了李世民:“父皇,等到下个月,精盐就可以在长安出售贩卖。” “不可!” 李世民一眼就看穿了长乐的打算。 眉角一抖,直接拒绝。 “精盐所赚取的钱,朕还有其他的用处。” “父皇现在,同样很缺钱啊。” “ 比张楚要缺的多的多,朕要做的事情也要比张楚重要的多得多。” 李世民长叹道。 长乐躬身不说话了。 长孙皇后轻轻一叹,知道在这些事情上,她们给不了什么帮助,索性也不再说了,下令让膳房把膳食送了过来。 李世民吃不下。 可是她们两人要饿坏了。 就在立政殿变得安静正常的时候,张楚也接到了李君羡亲自送来的旨意并告诉了他陛下痊愈的消息,这让张楚大大松了口气,不然心里总是挂念着,张楚很不喜欢这种感觉。 夜,渐渐深了。 明月当空,人间纯净。 不过,月光无法映照的地方,开始酝酿着另一件事。 关于筒车的流言,是先从平康坊开始的。 第115章 长安爆炸了,比皇室和世族大家还富有 平康坊永远是大唐最繁华的一个坊市。 只要这里的勾栏不关闭,这里也永远是长安最为让人神往的销金窟。 长安白日繁华的东市西市,无数从西域,从高句丽,从倭国,从安南,从全世界各个地方赶来的商人,历经千万里后,把所有商品换成金银后,这里也总是他们的最后一站。 各色各样的女子,在这里都能找到。 高矮胖瘦已经不是挑选女子的标准了,也可以说是这是最基本的平常人挑选女子的标准。 金发碧眼,皮肤色差,雄壮威武,小鸟依人,甚至西域小国的王妃侧妃,在这里都有线索,只要你有钱,你能比大唐皇帝,伟大的天可汗都要舒服。 自然,这里也是大唐,乃至于各国的情报也好,谣言也罢,流传最快的一个地方。 像是某个王妃被人偷吃,比如那个大家又出了扒锅台的事,也有各种其他讨论不完的花边。 自然,这里也是全大唐,乃至各国最容易成名的地方。 只要你的文采足够,醉诗一首,一夜之间你的名字就能传遍整个长安! 甚至于无数只是卖艺不卖身的怜人,也会倾心于你,不断上演着各种爱情的传说。 黑夜是属于平康坊的。 平康坊也是属于黑夜的。 只是今日,一个不大不小的流言,渐渐传遍了平康坊成百上千勾栏。 “知不知道,贼他娘,秦川县子这一次是真的要发了,他手上那一块堪比上林苑大小的封地,还有秦川脚下购买的万年县和长安县的土地,价格将会暴涨数百倍,上千倍,甚至于上万倍!!!” “什么鬼?秦川县子?就是那个姓张的家伙?呸!别给我提他,竟敢于我读书人为敌,老子和他势不两立,如此不敬重夫子之人,算什么读书人,该死的东西,吾辈读书人羞于于如此竖子为伍!”一个年轻人说的满脸正气凛然,如果双手能从怀中胡姬女子的胸脯上拿开就更显得正气凛然了。 “不过,兄台,你这话说的未免也太莫名其妙了吧,谁都知道秦川脚下那些土地,全是不毛之地,就算是白给我我都不要。” “是啊兄台,秦川县子张楚,不过就是一个沽名钓誉之辈罢了,得罪了国子监,得罪了夫子,现在又被大小官员弹劾,这家伙的仕途到头了,听说陛下都因为这件事告病了,嘿,等到下一次上朝,秦川县子张楚势必被我等读书人狠狠地钉在耻辱柱上。” “没错!这样的人就得如此斩落!哼,秦川县子,如此爵位给他真的是太可惜了。民学,狗屁民学,连给我儒学提鞋都不配!” “哎,我也想像是你们这般觉得啊,可惜,我听说张楚在秦川脚下搞出来了一个水车,足已灌溉,那些不毛之地如今全都成为肥沃水田,看着吧,这一次张楚真是赚大了,秦川县子这个诨号,怕是也将成为张楚的封号,秦川县子,秦,如此尊贵的名字,没成想是被我们一手送上去的。” “什么鬼!!!不可能!!!水车?别开玩笑了,那里父翁曾经去瞧过,不仅是父翁,很多人都去过,毕竟那里的土地实在是太便宜了,但凡能有一点点赚头,也早就被人抢走了。父翁曾经断言,这里就是我长安的大漠瀚海,可以吞噬掉你所有的金银,但却不会给你产出任何果实!!!” “话虽如此,你们如果不信,明日去秦川脚下,潏水河畔看一下就好,眼见为实,真的兄台,我也心痛啊,恨不得把竖子张楚打入十八层地狱,可是这家伙真的折腾出来水花了。” “没错,我也听说了,这位兄台说的是对的,据说那什么水车还叫什么筒车?不用人力,不用畜力,日夜轮转,顷刻间就能千亩灌溉,神奇无比,虽说我和大家一样,都想让如此竖子狠狠跌一跤,但,事实如此,吾辈心伤啊!!!” “啥玩意?你们说的一个个稀里糊涂的,怎么可能!!!那里绝对不可能!!!” “竖子张楚,我和他也是不死不休,某家通读四书五经,从小便以孔圣人弟子自称,可是这家伙侮辱孔夫子,侮辱国子监,某家恨不得啖其肉,饮其血,可,哎!这一次,张楚怕是更嚣张了。” “不可能吧,这绝对不可啊。” “真的假的?明日我要去秦川脚下看一看,若是假的,老子跟你没完。” “哎哎哎,你可听说了吗?秦川脚下似乎出事了,秦川县子张楚真的折腾出来了点浪花。” “啥玩意?贼他娘,不可能。” “我也觉得不可能,但大家都开始这么说了,他们想着明日去秦川脚下看一看。” “我也去,我也去,竖子张楚,乃是我儒学之敌,我绝对不能让他翻身!!!” “对,对,说得对,明日大家一起去,大家放心,这肯定是个谎言,只要我们到了,这些流言便不攻自破,依我看,这也不过是秦川县子的把戏,想瞒天过海,把这些土地卖给不懂得胡人罢了。” “哼,明日我要亲自去潏水,戳穿这个谎言,让秦川县子张楚再次成为全长安的笑话!!!” “对,对,对,就该这样!!!” “·······” 平康坊这一夜很热闹。 对于张楚的嫉恨和敌意,先是让他们把这股火先狠狠地在平康坊的怜人身上发泄了一波,然后一大早,众多自称为儒学子弟的读书人,还有很多想着看热闹的对于张楚年纪轻轻就封爵抱有嫉妒之心的人,齐齐冲向了秦川脚下。 不过,当他们回来的时候,一个个脸色铁青,对于秦川脚下的事情,闭口不谈。 他们想要让流言就此止住。 慢慢平息。 但,既然这股风起来了,又有谁能压得住呐? 更别说,这股风后面还有人疯狂的拉动着风箱。 等到了傍晚时分,长安城中的大多勋贵都知道了这件事,只是,半信半疑。 第二天,长安城中的各家官员也都听说了这件事,难以置信。 第三天,长安城中的小吏们全都听说了这件事。 然后,等到了第四天,整个长安,都传遍了这件事。 秦川县子张楚,鼓捣出一个升级版大水车,不用人力,不用畜力,日夜轮转,千亩之地轻轻松松便可浇灌,搭配沟渠,整个秦川脚下的不毛之地,都变成了真正意义上的上等肥沃之水田!!! 张楚,这个前一阵子所有人都嘲笑的秦川县子,现在,亦然成为了整个长安所拥有上等水田最多的勋贵,就算是皇室,世族大家都不能与之比肩!!! 这个消息,无疑如同在寂静的湖面上,狠狠的砸下去了一块巨石。 要知道,当时张楚选择和扫货秦川脚下土地这件事,不少人都在谈论,后来在儒学子弟对张楚的痛斥下,对于张楚这样的蠢事他们当然会好好利用,所以,连长安百姓都津津乐道,谁都知道了长安有一位年轻的秦川县子。 可是现在······ 当这个消息发生一百八十度逆转的时候,这些多天的沉淀和议论,所带来的反噬力,彻底引爆了整个长安。 第116章 长安所有官员随朕前往秦川脚下 皇城。 立政殿。 李世民听着左丘的汇报,他发誓,自己不知道已经有多久没有如此轻松和愉悦过了。 事情顺利的远超他的想象。 原本以为还需要一段时间才会发酵的事情,不出五天的时间,便已经搞得全城皆知。 李世民挥挥手,左丘躬身退下。 长孙皇后笑着为李世民添满了茶水。 “陛下,既如此,是不是可以进行下一步了?”长孙皇后说道。 李世民深吸口气,手指叩着桌面,脸上的笑意就没有落下去过。 “或许,是现在了。” “朕已经迫不及待。” 李世民朗声道。 “那······” “陛下,臣妾让人宣布,明日召开大朝会?” 长孙皇后笑道。 李世民眯了下眼眸,脸上露出了一抹狡诈的阴笑:“哈······” “不!” “观音婢,既然事情都已经到了现在这个地步,也不差一天两天了,朕要把这件事,彻底的好好利用起来。” “大朝会的事情,缓一缓。” “左丘!” “传旨,让所有在京六品之上的官员,一个时辰后,全部随朕前往神仙岔。” 李世民的手紧紧地攥成了一个拳头,目光中带着狂热的兴奋:“朕相信,朕的这些臣子们见到了那一幕,肯定会很高兴。” “唯!”左丘躬身退下。 长孙皇后眉开眼笑,脑袋上的金步瑶轻轻晃动着:“陛下,英明。” 这一诏令,就已经相当于陛下直接掀桌子了,她很清楚这一点,到时候大朝会上没有人再能以什么‘臣没听说’,‘臣还不知道’,‘臣定然等到退朝后前去瞧一瞧’这些老套但却有用的脱身理由把自己摘干净。 陛下要斩断衮衮诸公所有的退路。 让他们好好领略下民学之魅力,虽说如此,会把张楚推到风头浪尖上去,甚至于会成为所有世族大家的眼中钉肉中刺,不可能再和他们和好。 虽说现在张楚和世族文臣也没有什么和好的几率了,可能再保障一下,李世民很乐意这么做。 这些对于李世民而言,非但不是坏消息,还是好消息,张楚这个大唐最年轻的拥有爵位的少年,也将彻底的绑定于李世民身侧,完全没有选择。 帝王心思沉如海,帝王身侧也从不会倚重于摇摆之人。 “哈哈哈·······” “更衣!” 李世民长笑一声,站了起来。 长孙皇后亲自挑选。 ············ 相比于李世民的兴奋,万年县县令郑可仁现在都已经成为惊弓之鸟了。 这些天的流言,从刚开始的不相信,到慢慢的狐疑,再至自己派人去瞧一瞧后彻底的心慌和发虚。 秦川脚下的不毛之地,真的可以浇灌了,这预示着那些原本谁都看不上的土地,都将变成无比肥沃的上等田! 若是只是如此,郑可仁还不会这样。 无他! 因为在张楚之前,不论是各级官员,还是说大小勋贵,对于那些土地都是弃之如敝履。 就算自己白丢出去,也没有什么好说的。 顶多,就是被人嘲笑几句没有眼光罢了。 可关键是,这些土地,都被自己卖了。 如果仅仅只是卖了也就罢了,只要一切手续合规,这都也都不算是什么大事。 可问题是,自己还贪墨了四千贯!!! 四千贯啊!!! 当今陛下对于贪墨之臣,向来是不留情面的。 关键自己得罪的还不仅仅是陛下,还有全城的勋贵世族,就算是郑氏本家怕是也要把他埋怨死了。 因为是自己,让秦川县子张楚手里白白多了千顷土地,全城的勋贵世族可不是那种会讲理的人。 他们不会管之前是不是这些土地是不毛之地,这些土地他们之前谁都看不上。 这些他们都不会管。 他们只知道,秦川县子张楚从他手上买走了大批大批的土地。 那些土地是自己卖给张楚的,就算这事是马后炮,事前谁都不知道张楚会把这些土地改造成为上等田。 可这些勋贵世族仍旧会把所有心中的嫉妒和怒火,发泄到自己身上。 郑可仁完全提不起来劲了。 他瘫坐在凳子上。 大脑一片空白,和之前卖给张楚土地时的那份兴奋和迫不及待,可以说是有了骤然之差别。 若是可以,若是时间能够倒流,他发誓,自己绝对不会这么做。 可是,谁能想到啊,坊间传闻的蠢笨秦川县子,竟然有这样的手段,能让不毛之地焕发生机。 怪不得,怪不得他挑选了那一块土地,那一块堪比上林苑大小的土地。 该死,该死,该死······· “竖子,竖子,竖子·······” “你敢坑害于我,你敢坑害于我!!!” 郑可仁哭出来了。 之前他出售的时候,可从来没有想过,有朝一日那些连老鼠都嫌弃的土地会被这么多人关注,会被这么多目光凝视。 当时,在他看来,这钱就是白赚!!! 但是,万万想不到,万万想不到,这才多长时间? 便发生了翻天地覆的变化。 郑可仁现在只能祈求着这件事赶紧平息下来,所有人都该干嘛干嘛去,不要 把目光一直放在秦川脚下,他现在能做的也只有祈祷。 其余的他什么都做不了! 万年县的能力,对于如此之大的风言风语是没有任何办法的。 不,郑可仁现在还有一件事可以做,那就是痛斥张楚,不当人子!!! 只是可惜,这样的发泄之举,在李世民的诏令传来后,他也完全没有力气了。 浑浑噩噩的爬起来。 面若死灰! 他知道,完了,一切都完了! 陛下要带着长安所有六品之上的官员前往秦川脚下。 这预示着什么? 郑可仁很清楚。 他拍了拍身上的泥土,一步一步,就如同秋后问斩的那些死囚犯般,慢慢走出了县衙之门。 “竖子张楚!!!” “我恨啊!!!” 站在县衙门前,扭头望着万年县县衙的大门,他终究是憋不住,用尽了全力,仰头长吼,声音炸裂。 ········· 国子监。 相比于万年县县令的悔恨,显然,现在的孔颖达,虞世南和盖文达他们还都完全没有认识到长安即将要发生什么。 这些天他们一直独坐于楼阁之上。 不曾离开。 静静等待着下一次大朝会的开启。 在他们看来,胜利已经距离自己唾手可得了。 几人相对而坐,煮茶论道,好不快活。 不过,李世民的旨意,打破了这里的气氛。 “在长安六品之上的所有官员都要跟着陛下前往神仙岔?” “神仙岔是什么地方?” 虞世南皱眉,茫然道。 “神仙岔,听闻,是张楚的庄子,就在秦川脚下。”盖文达疑惑。 孔颖达原本还淡然的脸色,听到这话,骤然阴沉了下来:“张楚的庄子?陛下带我们去这里干什么?” “而且,还是长安六品之上的所有官员!” “嘶·····” “这是何意?难道陛下这是铁了心的要支持竖子张楚?” 孔颖达怒道。 上来传旨的国子监掌固薛作风咬了咬嘴唇,欲言又止。 这些天,外面的一些传闻,他这个负责国子监采买的掌固自然知道,不仅是他知道,国子监的大小学子也都知道,不少夫子也都知道。 可以说国子监的学子们在第一天的时间就知道了神仙岔的一切。 但,国子监内,没有人谈论这件事。 大家都沉默,大家都谨言。 都想着赶紧让这个风言溜过去。 自然,一直深居修养的孔颖达,不太注重于外事的虞世南盖文达这些大儒,就什么都没有听说了,还想着之前弹劾张楚的春秋大梦。 看着薛作风纠结的样子,孔颖达,虞世南和盖文达这些人都是眉头一皱,心里‘咯噔’一下。 “说!”虞世南沉声道。 薛作风苦笑一声,也知道这个时候什么都瞒不住了。 长安城中所传闻的那些事,也不可能就那么轻松的消散了。 他把最近发生的事情说了一遍。 原本半躺着的孔颖达骤然站了起来。 双眸浑圆。 难以置信。 不知所措。 虞世南,盖文达他们你看我我看你,面面相觑。 刹那间,楼阁之上,死寂无声。 ········ 相比于楼阁之上的死寂,卢国公府内响起了仰天长笑。 程咬金,秦琼,尉迟敬德,徐世积等人都迫不及待的站了起来,朝外走去。 “这臭小子,我就知道他不是那种蠢货,筒车这东西,真好啊,真不知道他能怎么想出来的,这些陛下要带着所有官员去品鉴,啧······这下子,那些弹劾张楚的大小官员,怕是都得哑然当起来缩头乌龟了。”程咬金大声道。 “谁说不是啊,这群人说什么不尊师重道,说什么不学无术,说什么民学于大唐一点用没有,嘿,筒车今日要真正的传遍整个长安,连陛下都要亲自率领臣工前去查勘,谁敢再多说一句?”秦琼脸色也彻底的放松了下来,就连一直感觉不好的身子,这会竟然也变得轻松起来。 “怪不得这小子大肆购买万年县和长安县的不毛之地,看来,一切都在这小子的掌控和计算之中。” “足足将近两千顷啊,加上他选择的秦川脚下堪比上林苑大小的土地,一旦筒车全部架起来,这么多土地,乖乖,不敢想啊,不敢想啊!!!别说那些世族大家了,就是老夫都有些眼红,太眼红了。” 秦琼喝道。 徐世积,尉迟敬德等人也都是目光凝重,呼吸急促。 虽说他们没有和张楚打过太多交道,但,有程咬金和秦琼背书,再加上和程处默秦怀道结拜为他们当中的大哥,听说尉迟宝琳最近也和他们走的很近。 更别说这些天,那些世族文臣集团对张楚的大肆攻击和痛斥。 天下读书人的怨恨和怒意。 张楚显然已经成为了军方之人,和他们紧紧捆在了一起。 这些出身军伍的武夫,对于张楚所做的这些事情,只有高兴,只有为他感到亢奋和庆祝。 随着击溃了突厥,成就了陛下天可汗之位后,武将功勋的声音似乎在朝堂上一下子弱了下去。 而他们功勋卓着,自然不能亲自下场去折腾,看看世族文臣那边,一个个年轻俊秀层出不穷,年轻人折腾出的一个又一个浪花让他们眼红啊。 可,军方这边的年轻人却太少了,程处默秦怀道这些人显然不能和世族文臣的年轻俊秀掰一掰手腕。 崔敦礼,许敬宗,李义府,卢承庆····· 而反观军方这边? 无疑,张楚的出现,让他们这些军方大佬大大的涨了一回脸! 他们大笑着走向了朱雀门。 神清气爽。 第117章 百官伏!秦川县子,立!国子监祭酒,善! 朱雀门前。 人越来越多。 绿色的袍子,红色的袍子,紫色的袍子······ 眼花缭乱。 一个又一个小人堆,人堆之上大致又是分为两派,自然就是文武两派。 但显然,文臣一派人数众多,可以说是在数量上有压倒性的优势。 没办法,虽说武将也不少,但于长安的武将大多都分散于十六卫中,以统帅练兵为主,自然不算于长安内各个衙门的官员了。 而兵部但凡在长安的官员则是都来了的,因为他们也知道,自己这边的人终究少一些。 除了长孙无忌,萧瑀,高士廉这些无比熟悉的文臣世族代表外,那一流的紫袍更是令人感到满满敬畏。 户部尚书崔如渊,礼部尚书王珪等等,六部主事,大部分都在他们当中,自然就显得人多的多。 而反观武将这边,除了李靖,程咬金,秦琼,徐世积这些被李世民赐下的将军紫袍,衣边袖口用锦饰搭配的大将军们,身着紫袍的人并不多。 略显寒酸。 当房玄龄,魏征,柴绍他们抵达,笑着一一向众人拱手打招呼后,站到了武将之中,和程咬金徐世积他们聊起了天。 这才显得武将这里不再太寒酸了。 “神仙岔,呵······” “当时老夫听闻这个消息的时候,还以为是假的呐,后来传的越发邪乎起来,现在又得到了陛下召集,看来,这事是真的了。” “张子侯,着实是厉害啊,没想到,真的是想不到,张子侯竟还能如此扭转乾坤!” 房玄龄笑着说道。 “来的时候,我们还说呐,这小子这一次真的是让我们大大开眼界了,谁能想到天下竟然还有筒车这一物,不用人力,不用畜力,日夜轮转,难以置信。”秦琼也是满脸笑意。 “如此贡献,可为天下百姓解决一大难题,虽说不能全部覆盖,可仍旧如此,也能让天下之土地提高使用的亩数,荒地怕是最少也会减少两成,水田亩数也将会提高三四成,如此之功,可比攻一城,灭万敌还要打啊。”魏征感慨着附和。 “人群里,怎么没见孔夫子他们?”徐世积目光环顾众人,发现少了国子监的那群夫子们。 国子监的夫子身上的官职,显然是不低的。 “国子监终归特殊,和太医署这些衙门一样,他们不愿意来谁也挑不出来毛病,看来,孔夫子们是要当缩头乌龟了,不敢再面对。”李靖眯了下眼眸,缓缓道。 “国子监,哎,惹谁不好,偏偏招惹了小郎君。”秦琼摇摇头。 他们说的高兴,反观文臣一侧,皆是脸色沉沉,特别是一众绿袍官员,更是铁青无比。 其中以万年县县令郑可仁和长安县县令卢枕为甚。 那一众紫袍大佬,双眸微闭,仿若入定了般。 随着朱雀大门的缓缓打开。 众多官员齐齐躬身,再没有人说话,同时一个个平端着双手做插手礼,庄严肃穆。 和刚才乱糟糟的做派,截然不同。 从朱雀大门先出来的是一队,戴着鬼脸铁面具的黑甲骑兵。 这是大唐皇帝的亲卫,玄甲军! 比金吾卫更要亲的那种。 战马也皆覆甲,手中平端着马槊,杀气腾腾。 后面便是李世民的马车了。 马车非常得宽大,也非常得沉重,用六匹马牵引着,六匹马从上到下,一根杂毛都没有。 马车前的车帘则是大开着。 李世民就坐于正中,身着祭祀天地时才加身的礼袍,头戴朝天十二珠冕旒。 马车后方则是跟着金吾卫。 虽说这样的仪仗,仍旧比不上祭祀天地时的仪仗,可已经很尊重了。 徐世积,秦琼,程咬金,尉迟敬德他们望着,笑容都要咧到嘴叉子处了。 反观文臣之中的那些紫袍大佬,一个个的都绷着嘴,脸色严肃。 显然,李世民的仪仗越大,就表示皇帝对这件事越发的看重,自然对于这些天上蹿下跳的文臣官员而言,是一个无比沉重的打击。 郑可仁和王枕都要都要跪下了,大汗淋漓。 李世民目光扫过两侧,双手十指交叉,放在腹前:“出发。” 随着一声令下,仪仗继续前行。 当金吾卫全部出了朱雀门后,便是一匹匹神俊的战马。 从长安距离神仙岔是有些距离的。 若是走着,一天的时间都不一定能抵达。 人群合拢。 程咬金嘿嘿冲长孙无忌拱了拱拳:“辅机,来来来,这一匹马我看着不错。” 程咬金很客气。 长孙无忌倒是也没有拒绝,笑着翻身上马:“既然知节亲自挑选,某家自然放心。” “哈哈哈,那是那是,咱们谁跟谁?”程咬金大笑着也翻身上马。 “知节,听说,处默和张子侯,是磕头的兄弟?”长孙无忌脸上看不出来任何的其他心思,只有笑意盈盈,令人亲近无比。 “他们啊?” “是啊!年轻人,有热血,想当年,我等和陛下也上过香,磕过头啊。” 程咬金回忆着感慨。 “谁说不是啊,当年咱们老哥几个,是何等的威风。”长孙无忌也是感慨道。 “可惜啊,回不去了。”尉迟敬德斜了眼长孙无忌,瓮声道。 “你个老黑炭,不过是半途而入的降将罢了,还有脸在这里回忆。”程咬金哈哈大笑。 “好你个老匹夫,我的手下败将也敢狂言!”尉迟敬德当即怼了回去。 秦琼徐世积等人大笑。 其实他们心里都清楚,这话是程咬金说给长孙无忌听的,尉迟敬德的话多少有些阴阳怪气,程咬金巧妙化解了这一切。 长孙无忌是敌是友,现在他们心里都没有底,但显然,这是个可怕的家伙。 没有人想真的和长孙无忌站到他的对面去。 很快,没有人说话了。 朱雀大街两侧,全都是百姓望着他们。 出了明德门,队伍的速度骤然提升了很多。 不少百姓都跟在了队伍后头。 虽说仅仅只是一小部分,可仍旧是一眼望不见头。 中午的时候,队伍没有抵达,一直到了下午,李世民才率领着衮衮诸公抵达了潏水旁。 此刻,潏水河畔,只有孤零零的一个筒车还在那里旋转。 周围一个人都没有。 连巡逻看守的农户也都不见了。 似乎是早就清空了所有,就等着李世民的抵达。 一个巨大的水车,就那么架设于河畔之上,呈现于所有人的眼眸之中,水流的声音,清晰可见。 李世民下了马车。 所有官员也都下了战马。 李世民挥挥手。 众人皆围了上去。 长孙无忌目光深邃,望着独自转动着的水轮,一动不动,不知道在想着什么。 程咬金,李靖他们望着,心神震撼。 无数大小官员的目光,也都落在水车上,望着高大的水车源源不断的提水入沟渠,而此刻,沟渠两侧的土地,已经变得湿润无比。 秋风吹来,土地的芬芳裹挟着凉爽的水汽,不断的窜入鼻孔之中。 令人舒爽无比。 尽管,那些文臣脸上还都露出阴沉,可心中之惊骇,双眸之中怎么隐藏也隐藏不住。 这就是神仙岔! 这就是张楚搞出来的筒车! 此地死寂。 “看!” 第一句话,是李世民说出来的额,他指着高大的筒车,神情兴奋,振臂高呼:“如此神奇之物,你们可曾见过?” “县子张楚,给了朕一个大大的惊喜啊。” “他的民学,也给了朕一个大大的惊喜啊。” “这才多少天?” “就研制出如此之可利天下的筒车!” “水能利物,轮乃曲成。” “哈哈哈·······升降满农夫之用,低徊随匠氏之程。” “始崩腾以电散,俄宛转以风生。” “嘶······虽破浪于川湄,善行无迹;既斡流于波面,终夜有声!” “善!!!这是大善!!!” 李世民激动。 他的目光扫过身后的百紫千红万绿,身体巍峨于天地之间,他的后背被张楚狠狠给挺直了。 显然,在这么多臣子面前,筒车给他带来的震撼,比第一次见面时还要振奋。 “恭喜陛下,贺喜陛下!” 房玄龄躬身:“此物可利天下百姓,大唐北方三十余州,刚过大旱,若是此物可推广,北方之土地,收成最少会增加三成,南方多水物,此物推广,更是能让南方百姓利于农作。” “粮食乃我大唐之根基,也是天下之根基。” “此物千金难换,臣为大唐贺,臣为陛下贺!!!” “为大唐贺!!!为陛下贺!!!” “·······” 武将奋而吼道。 声音震天。 长孙无忌深吸口气,同样吼了一声。 文臣之音,如流水曲觞,低沉而又哀怨。 他们真的是兴奋不起来。 这一刻,谁都知道,以国子监为由头的弹劾,已无法撼动张楚,撼动民学入国子监。 “善!!!” 李世民大笑。 头上的冕旒都随着发出了清脆的碰撞声。 “陛下!”秦琼前走一步。 “县子张楚,有功于陛下,有功于天下,有功于大唐,有功于百姓。” “当赏!” “对,陛下,县子张楚,当赏!!!”程咬金附和。 “还请陛下言!!!”徐世积也往前走了一步。 “如此之功,自然当赏,着······”李世民刚要开口。 长孙无忌却也往前一步,微微躬身:“陛下,此筒车之物,虽是张楚所制作。” “但,县子张楚已在此物之上得到了巨大之利,不可再赏!” “而且,臣还要弹劾县子张楚欺君罔上!” “他选择秦川脚下的食邑之地,分明就是已有心中对策,知道可利用筒车来改善不毛之地,这块地之大,已远远超出县子可册封之地。” “陛下之皇田上林苑,也不过那么大了,此乃僭越之举!还请陛下收回!!!” “而且,他欺瞒于万年县,长安县,以低价获得将近两千顷土地,如此交易,断然不行!!!” “还请陛下考量,为了大唐,为了人心,收回地契,否决这一次蒙骗之交易!!!” 长孙无忌沉声道。 李世民看了他一眼,没有说话。 “陛下,不能这么说。”房玄龄躬身:“我们现在是知道了筒车之便利。” “可,若是没有筒车,县子张楚现在还是大家口中的蠢人。” “总不能因为人家解决了自己的难题,便责怪于人家吧。” “嫉人有,笑人无,辅机,怎么沾染上妇女之心了?若是如此,天下之人,谁还敢奋发图强,解困于自身之沼泽?难道,要让陛下告诉天下人,你困于沼泽就必须永远待在沼泽之中,若是出了沼泽便是他之过么?” “天下,没有这样的道理。” 房玄龄沉声道。 “房公能言善辩,辅机不是对手,还请陛下斟酌。”长孙无忌沉声道。 “陛下,臣附议,赵公之言,也不是没有道理,这么多土地,都要超过皇室之亩数,县子张楚已经占了很多便利,若是再赏,不合礼数!”萧瑀附和。 “陛下,臣附议!”礼部尚书王珪沉声道。 “陛下,臣等附议!” “·······” 文臣齐齐躬身。 “还请陛下思量!!!万万不能寒了功臣之心啊!!!” 李靖低喝。 程咬金徐世积等人高声附和,犹如雷霆。 李世民的目光一直落于奔流不息的潏水之上。 波光粼粼,犹如碎金般,美不胜收。 筒车于侧,对李世民而言更如同美人沐浴,令人舒畅。 “辅机所言,有理。” “知节药师所人之言,也有理。” “秦川脚下的土地,乃是张楚之食邑,谁都动不得,这是当时朕的赏赐,也是皇后的赏赐,朕一诺千金,可能因为区区几亩地而更改?如此,岂不是让天下人笑话于朕?” 长孙无忌立马跪下了:“臣失言,还请陛下责罚。” 李世民没有理会,继续道:“长安县,万年县所出售土地,手续齐全,没有争议,天下宝物皆入大唐,东市西市繁盛如烟,为何?因为大唐律法之齐全,保护每一个人。” “若是朕一句话就收回,大唐律法置于何地?” “臣罪该万死!!!”长孙无忌又道。 李世民瞥了他一眼。 “着,赐张楚,秦川县子之名。” “立,张楚国子监祭酒。” “可还有异议?” 话虽带有询问之意,可李世民已转身走向了马车,嘴角若有若无的翘起微笑。 国子监祭酒有了这个官职,民学入国子监,已经板上钉钉了。 就算是神仙来了,都拦不住。 “对了,明日大朝会,所有弹劾秦川县子的折子,朕当处理。” “回城。” 李世民说罢,便闭上了眼睛。 天子六驾,缓缓启程。 “恭送陛下!!!” 长孙无忌跪着高喝。 所有臣子皆躬身行礼。 鸦雀无声。 特别是那些上了奏折的臣子,脸色发白,更是死寂。 只有筒车的水流声,好似弹奏出了天下最好听的曲子音。 第118章 神仙岔第一次破圈!大唐第一开发商 “呵呵呵······” “辅机,虽然某家知道,你是一心为了陛下,一心为了大唐,但是,也没有必要如此苛责一个少年人吧。” “这土地,之前全都是不毛之地,就算是万年县,长安县的土地,也是没有人要的赔钱货。” “现在在秦川县子手中,重焕生机,我们这些怎么说也算是当长辈的不是?为何要如此呐?” 徐世积笑着说道。 长孙无忌被人搀扶着站了起来。 他弹了弹袖子上的灰尘,脸色淡然,看不出任何的其他波动,没有理会徐世积的话,而是转身,看向了大小官员。 双眸中颇有寒光闪烁。 “万年县县令,长安县县令何在?”长孙无忌喝道。 人群一阵骚动,两个人颤颤巍巍的走了出来,一下子,在场所有目光都落在了两人身上。 “某家问你,张楚当日所买土地,为何如此简单就卖给他?” “是不是和张楚早就串通一气?欺骗土地!” 长孙无忌质问道。 噗通。 两人齐齐瘫痪般的跪在了长孙无忌面前。 “所购买钱款?和缴纳于户部的钱款一样?”长孙无忌俯视着他们,双眸清冷。 两人不言。 “哼!” “吃里扒外的东西。” 长孙无忌走了,看也不再看地上的两个县令。 “如今之事,我等脸上皆无颜,被一个小小县子戏耍,而你等却还帮助他。”萧瑀厌恶的扫过两人,甩袖离去。 显然,他们需要一个背锅的存在,需要一个为这一次世族文臣失利而承担大小官员心中的怒火。 可怜的万年县县令和长安县县令,恰巧就是这一个存在。 刹那,万年县县令和长安县县令成为了一众文臣所唾弃的对象,也成为了他们出气的筒子。 两人失魂落魄,可从始至终就没有为自己辩解半分。 自己死了,不打紧,还有家人,他们很清楚自己辩驳的下场。 程咬金,秦琼,李靖等人望着。 “走吧。” “没什么好看的。” “辅机他们仍旧要塑造自己于朝堂之上,无人能抵的信心,可这一次,因为国子监的事情,他们不知道和国子监产生了什么交易,铆足了劲的对付张楚,最后却失利了。” “总要有人承担最后这些大小臣子的满腔怒火。” “这两个人·······” “哎!” 徐世积默默地摇了摇头,翻身上马,对于世族文臣集团的做派,颇有不满。 但,也只有不满了。 他们也做不了什么。 “这下子,张楚怕是成为朝堂之上文臣的众矢之的了。”房玄龄感慨。 “这有什么!小郎君如此磊落之人,就该是咱们一方,这些文臣腌臜货,令人不齿。”程咬金倒是无所谓:“秦川县子,啧·······” “这名头,可比什么蓝田县子什么的好听多了。” “秦川,秦川,八百里秦川,巍峨如龙,今日竟迎来了他的主人。” “好啊,好!!!” “不过,你们说,如果辅机不插手,陛下想赏赐小郎君什么?” 程咬金骑着马,望着被河水滋润过的大片大片的土地,不解道。 众人相视一眼。 哈哈一笑。 战马奔腾起来,离开了此地。 随着朝廷仪仗离去,这里的肃穆一下子消失了很多,但热闹并没有任何褪色。 皇帝走了,大小官员走了,可是后面跟着的百姓们,却还都没有走,他们终于可以冲到了之前李世民所站着的位置。 近距离的欣赏着眼前的奇迹。 人群中,冒出来了一队汉子。 他们身上穿着一样的衣服,后背上还绣着‘神仙岔’三个大字。 这是张楚安排的巡逻小组,这么多人,密密麻麻,当然要保护好筒车的安全。 百姓并没有因为自己被阻挡在了百步之外,无法亲手触摸下筒车而显得失望,他们死死盯着,好似是要把巨大筒车的模样,记载脑海之中。 毫无疑问,神仙岔这个名字,彻底的在长安传开了。 有了皇帝的站台,曾经贫瘠的秦川脚下,成为了长安脍炙人口的地方。 张楚知道李世民走了。 消息是巡逻队员第一时间就送过来的。 望着已经初具规模的茅房,张楚朝胡勇道:“明日,继续抽调人手,开挖沟渠,可以先缓一缓,必须要尽早把所有规划的茅房建设出来。” “另外,告诉刘氏,让她做好准备,食堂内的所有原材备料,从现在开始,就要增加了。” “至于要增加多少,让她按照人流来把握,瞧瞧,这才多长时间?” “已经有百姓找过来了,相信现在长安百姓对于神仙岔的好奇,绝对不会只是看一眼筒车那么简单,他们不亲自瞧一瞧神仙岔是不会死心的。” “如此,这么大远过来,就少不了要吃些东西。” “这是一笔很不错的生意,价格,自然也不能像是给庄子人吃的那么便宜,必须要提价。” “至于要提价多少,也交给刘氏,她会根据每一道菜的接受程度,给出一个合理的价格。” 张楚望着道路上,稀稀落落的百姓人影,目光火热。 张楚很清楚,这才不过是刚刚开始,很快,这些稀稀落落的人影将会变得乌央乌央,如果算不错,就在明后几日便会出现。 这对于神仙岔是一个很好的消息。 神仙岔想要发展,需要人流,需要很大的人流。 只有有人了,才具备了发展的潜力和动力。 不然,只能是一潭死水。 如果没有人流进入神仙岔,神仙岔这个地方自己不论再怎么折腾,从根本上改变不了太多。 “是,主人。”胡勇连连点头,他明白张楚的意思。 “还有招工!现在是最好的时机。” “立马派人到庄口宣传。” “我让你计算的各个工程所缺少的人手,可计算出来了?” 张楚问道。 胡勇急忙从怀中掏出一张纸:“主人,都在上面。” 张楚没看,只是点点头:“去吧,把握住这个机会,既然陛下送给了我们这么一个大礼,让我们省了很大一笔宣传费用,我们若是不接住,对不起陛下的良苦用心。” 胡勇匆匆去了。 他的步伐,着实是风风火火,带着强劲的力道。 想起来神仙岔即将要迎来的大发展,胡勇的心就控制不住的颤抖,他从未想过自己有朝一日能够参与到如此宏大的事情中来,甚至还能贡献出自己的一份力量。 神仙岔,这个自己祖祖辈辈所生活的地方,在主人的带领下,变得他都有些陌生了。 但这种陌生是幸福的。 胡勇很清楚这一点,神仙岔这个在大唐平常的不能再平常的庄子,贫穷的不能再贫穷的庄子,能走到现在这一步,是多么的难得。 主人选择了他们为部曲,他们绝对就不能让主人失望。 张楚伸了个懒腰。 再看了会即将完工的茅房,便让人牵来战马。 不知不觉,夕阳又要落山了。 进出神仙岔的道路上,人影更是多了些,一些跑着出来的百姓,今日是回不了长安的。 所以就只能在神仙岔借宿,或者说花些钱让主人家腾出一个房子。 张楚这一点并没有安排胡勇。 聪明的,勤劳的神仙岔部曲,张楚觉得他们能悟出这一点。 “第一步,算是走好了。” 张楚自语。 “但,想要留下百姓,进行更多的消费,显然,只靠着一个大食堂还不够,而且,庄子里能玩耍的地方太少了。” “能消费的地方还需要进一步发掘。” 张楚翻身上马,望着渐渐冒起炊烟的神仙岔:“不过,通过大量的招工,就能稳住长安和神仙岔的联系,只要有了联系,这一次陛下亲自跑过来宣传的事,就不算白费。” 张楚很清楚这一点。 打破孤岛般的神仙岔,把神仙岔和长安城联系起来,是多么难的一件事。 虽说这一次神仙岔的人流量,在数日内就会急剧下降,因为神仙岔没有太多能够让百姓流连的地方。 但,通过这一次百姓却能都知道神仙岔这个地方。 这就已经足够了。 张楚从来没有想过,就这一次便能把神仙岔繁荣起来,路,终究还是要一步一步走。 现在的神仙岔,终究还只是刚刚开始发展。 等到一步步完善,张楚有信心,把神仙岔打造成长安城中的百姓几日不来就难受的地方。 如此,神仙岔将会成为一个聚宝盆。 冠绝于长安城上的聚宝盆。 如果有可能,张楚也不介意把这里打造成另一个长安。 长安城中的贵人,也早就厌烦了夏日弥漫着骚臭味,冬日恨不得把一切都给冻上的长安城。 他们也需要一个更好的地方生活。 说实话,这个需求还很急迫。 张楚觉得,自己有潜力成为大唐第一开发商。 第119章 天底下就没有比这个更好的赚钱法子 张楚回到院子的时候,吴娘正喜气洋洋的在给街坊邻居派发着红色的绸子。 要说长安现在最开心的人是谁。 就莫过于吴娘了。 今日陛下率领满朝文武前往神仙岔,亲自观看了传说中的筒车,并且还大大赞叹了筒车的作用。 当然,这对于吴娘而言不是最重要的,最重要的是秦川脚下的那些土地,成为了肥沃的水田!!! 这件事整个长安都传遍了。 每一个百姓都知道了。 所有人这一刻对于之前那些所谓的秦川县子说法,所谓的秦川县子蠢笨求的不毛之地等等这些再没有任何的谈论。 他们只有惊叹,他们只有羡慕,他们只有震撼。 堪比上林苑大小的土地加上将近两千顷土地,如此之大的规模,足已傲视整个长安城。 谁能比? 谁都比不了! “哎呀呀,我就知道俺家公子心有乾坤,早就有对策,你看我,从来没急过。” “当时,我家公子购买了那么多秦川地,妾身的哭声可不是因为悲伤,而是喜极而泣。” “那是,我家公子就是天底下最聪明的人,我早就知道这一点。” “·······” 吴娘逢人就是这么说,完全没有了之前因为张楚购买土地时而嚎啕大哭,而悲伤时的情形了。 这些天,她经常外出采购,寻找做工的人,和周围的邻居已颇为熟悉。 自然,家里有了这天大的好事,就算是一向抠搜的吴娘也忍不住和周围邻居一起庆祝。 后院。 张楚舒服的躺在水桶中。 白雾缭绕。 吴娘手里抓着一把牡丹花瓣,虽说现在牡丹花早就已经败了,但有很多胭脂铺子会趁着盛开的时候采摘大量的牡丹花,并且晒干,炒制,做法和茶叶一样,洗澡的时候放在木桶之中,会散发出幽香。 这几乎都已经成为了长安勋贵洗澡时必备的东西。 八花和九花则是轻轻按着张楚的胳膊。 从刚开始的不适应,张楚现在已经彻底的沉沦了。 不得不说,地主阶级真的是有值得学习的地方。 张楚适应的很快。 由俭入奢,算不得上什么难事。 “公子啊,你没来的时候,朝廷的旨意已经到了,正式册封公子您为秦川县子,并且提官为国子监祭酒。” “公子果然是大贵之相,奴婢为之前的目光短浅,向公子道一声歉。” “嘻嘻嘻······” “这么多土地啊,咱们这辈子都不愁吃穿了。” “公子,你现在已经是最为尊贵的县子了。” “奴婢也是读过几年书的,自秦汉以来,咱们关中建立了那么多朝廷,其中的称号最尊贵的也就那么几个,现在,‘秦’已为最,因为咱们陛下之前就是秦王。” “秦川县子,虽说带着一个‘川’字,可公子终究不是皇室之人,不能享受‘秦’一字荣耀,秦川二字,已是异姓爵最尊贵之名。” “嘿嘿嘿,就连卢国公,翼国公这些名字,奴婢觉得都没秦川县子好听,等到公子封公爵的时候,秦川公这个名字,也是大大的好听呐。” 吴娘都已经开始憧憬起来张楚封为国公的时候了。 她附身,双手轻轻揉搓清洁着自家公子的皮肤,比之前任何一次都要更仔细,更郑重。 “是啊公子,奴婢听说,八百里秦川乃是这片大地上的龙脉之一呐,咱们大唐更是背靠秦川,公子的封号,贵不可言。”八花望着自己公子,目光中全都是崇敬和一丝丝情欲。 张楚闭着的眼睛轻轻睁开,吐了口气。 “这话,你们还是少说。” “咱终究不姓李,这一次又搞出来那么大的动静,全长安的目光现在都盯着咱们呐。” “不想重新回掖庭宫,就不要想这些有的没的。” “龙脉这样的传闻,岂是随便能说的?小心被御史听到了,少不了麻烦。” 张楚轻声道。 她们三个人的身子都是一震。 吴娘瞬间惊醒了过来,曾经的家中变故再次浮现于脑海之中。 “对!” 她的手猛地一攥,看向了八花九花,沉声道:“这样的话,绝对不能再说,不然被那些人听到了,咱家可就麻烦了。” “还有,让大花她们不要再发绸子了,回来,把家里的门全都给关上,这几日,谁都不许出去。” “公子说得对,现在不知道有多少人盯着咱们呐,但凡有一点不对,这些尊崇一句话就能被收回。” “这个风头浪尖的时候,咱们更要低调。” “万万不能招人记恨!” 吴娘吩咐。 八花和九花连忙点头,特别是八花,脸色都有些苍白,她在宫中多年,何尝不知道但凡这方面引起了猜疑,将会有什么下场。 她立马遵循吴娘的话,冲出去告诉全府上下。 张楚眉头轻蹙。 “先松开手。” 吴娘呆呆的低了下头,下一息,眼角一颤,急忙把手抽了出来,不动声色的又增添了些花瓣。 幸好花瓣遮住了视线。 张楚轻轻往前趴了过去,吴娘和九花一起按着张楚的后背。 “也不用那么谨慎。”张楚再次闭上了眼睛:“对了,是谁来的?” “是左知事。”吴娘立马回答:“奴婢给了左知事一把金豆,其他随从也有赏赐。” 张楚颔首。 房间中安静下来。 好一阵子,张楚从水桶中出来,在吴娘和九花的俯视下换上了一身青衫。 “家里还有多少钱?”张楚站在铜镜前,伸开双臂,吴娘轻轻整理着细节,想了下,说道:“给铁牛一千贯。” 吴娘的手指轻轻一抖。 “公子,家里没有多少了,一千贯······” “出去这一千贯,家里就只有六千贯多些了。” “虽说咱家的土地多了起来,但想要有收成,还早。” “而且公子,粮食能够保证咱家衣食无忧,可想要用粮食换来一千贯,并不容易。” 吴娘汇报道。 张楚当然知道这一点。 其实,张楚对于这一点也颇为不理解。 自己之前挑选了秦川脚下的土地,吴娘她们就觉得像是天塌了一样,以至于大花她们这些仆从的饭菜都自己给自己克扣了。 就是为了节省一些。 但是现在,就算秦川脚下的那些土地都变成了上等的肥沃水田,可是吴娘仍旧还是抠抠搜搜的。 一千贯,若是只算在土地里,按照长安附近这些土地一亩地的产出。 好年景平均下来,也不过三百斤。 按照长安现在的粮价换算下,也不过二三百钱,一千贯这么庞大的数目,得多少亩地才能赚到? 这么简单的道理,张楚觉得聪明的大唐人肯定会理解,可即便如此,大唐百姓仍旧认为田地才是一个家的根本。 这一点不论是贫穷的百姓也好,还是富贵的世族大家也罢,都是这么认为,这是全大唐的共识。 张楚也知道,或许这是因为自己曾经生活在一个商业气息发达的现代社会,产生的和大唐人不一样的一点念头。 在大唐,土地终究是不可置疑的比黄金还要重要的财富洼地。 张楚也知道,这是因为大家现在求的也不过就是吃饱喝足罢了。大唐这个时代,不适合有其他的理想,终其一生就困在土地里,自然土地便是百姓的命根子。 就算是再不学无术的败家子,土地也往往是最后一个处置的财产。 “这些事情,不需要你操心。” “你维持好内宅的事情就好。” “对了,神仙岔那边,也要再送过去一千贯。” “胡勇要募集长安百姓做工,每天都需要大量的支出。” “之前送过去的那一千贯,显然维持不了太久。” 张楚再吩咐道。 吴娘默默颔首,擦好了张楚脚下的鞋子,她才站了起来,望着铜镜中的张楚:“公子,奴婢觉得,咱们家里需要一个主母来操持了。” “奴婢才疏学浅,不能帮助公子。” 张楚斜了她一眼:“就因为我花了两千贯?就催着我娶妻?是不是觉得有了主母,你就能和主母一起阻止我花钱了?” “奴婢不敢。”吴娘赶紧回答。 “不过,你说的也对。” “家里的钱,就这么点,再多花两次,就没有了。” “而神仙岔那边,才刚刚开始。” “是该想法子挣钱了。” “要不,把那些土地卖出去?” “当时我购买万年县和长安县这么多土地不过用了一万贯,现在卖出十万贯,应该没有什么压力。” 张楚说着,已经负手走了出去。 吴娘闻言,身子摇摇欲坠,脸色惨白的跟在张楚身后。 大花已经准备好了吃食。 张楚坐下。 吴娘赶紧把筷子送到了张楚手中,她咬着嘴唇,哀求道:“公子,虽说这是一笔很赚的生意,公子不过用了一万贯,转瞬就能换来十倍的利,可·····” “可公子,不到万不得已,土地不能卖啊。” “那么多上好的田地,卖了想要再买回来就不可能了。” “还请公子三思啊,奴婢以后不多嘴了就是。” 吴娘真的是要哭了。 张楚瞅了她一眼,笑着让大花下去吃饭了,留下吴娘,指了指自己旁边的凳子:“陪公子吃饭。” 吴娘拘谨的坐下,双手在怀中不断的摩挲。 “长安城里,最能快速挣钱的生意,有什么?”张楚拿起了一块羊排,笑着问道。 吴娘愣了下,低下了头,陷入了沉思:“公子,要说最快挣钱的生意,绕不过······绕不过人性。” “比如,平康坊里的那些生意,比如,赌场。” 张楚挑了下眉角:“这样的生意,公子懒得做。” “没有其他的了?” “长安城中,最挣钱的是什么?” 张楚再问道。 “很多。”吴娘回答:“比如,赵国公家的铁铺,比如一些大家手里把持的盐铺,还有很多珠宝,金器,其实最挣钱的生意,不难找,多看一看长安勋贵他们在做什么,咱们跟着做什么就好。” “不过,公子咱们家在长安时间还不长,所以,奴婢觉得,若是要做生意,不如从稳妥一些的入手,比如,染坊,比如,布庄一类的。” 吴娘说的很认真。 张楚喝了口粥,又在皮薄肉厚的大包子上啃了一口。 “这些生意,想要有起色,时间太长了。” “不足以支撑起神仙岔。” 张楚直接否决。 吴娘抿了下嘴唇,小心翼翼的望着张楚:“公子,你还是想着买地吗?” 张楚斜了她一眼:“公子的名声好不容易回来了些,不想再配上败家子这样的名声。” “算了,让我慢慢想想吧。” “明天有事么?没事的话,陪公子去西市一趟,看看有没有西域来的好马。” 张楚说道。 自己的战马终究算是人家左武卫的,总不能一直霸占着不还。 吴娘面露难色:“公子,明天奴婢要去大兴善寺,求得家中平安,时辰,不能误了,不过下午倒是可以。” 大兴善寺? 寺庙? 张楚抬头望着吴娘,若有所思。 他觉得自己找到了天底下最好的赚钱法子。 第120章 还是佛祖挣钱狠啊!这寺庙开定了! 大唐是寺庙兴盛的一个时期。 南朝四百八十寺,多少楼台烟雨中。 这就说明了一些事情。 佛教的运气是好的,自从进入中原之后,便经历了不少动荡时期,这无疑帮助佛的扩散提供了很多的便利。 底层的百姓在动荡之中,他们能所做的,能所尽力做的,也只有祈祷这一条路了。 当自己无力改变一切并且自己对于未来彷徨无措的时候,总会借助些许的神鬼之说。 自然,佛就是一个不错的载体。 李渊是喜欢佛的,他在太原起义,开始谋于天下的时候,听说就有一个名为景晖的僧人,说李渊将获得皇位,成为这一场乱局中最后的得胜者。 李渊很高兴,为他建造了一个名为胜业寺的寺庙。 虽说后面,太史令傅弈曾上书李渊,请他废黜佛法,并且李渊还特意开了一场大朝会,让百官为这件事辩论。 最后李渊同意了太史令傅弈的奏疏,可他还没有来得及废除佛法,就发生了玄武门之变。 李世民对于这个命令是不赞同的。 他登基之时,邀请了长安很多的高僧来到皇宫,举行了一场为期七天的浩大法会。随着贞观初年的不太平,不论是百姓还是朝廷对于佛教都采取很包容的态度。 就连长孙皇后时常都会带着诰命夫人前往寺庙,为国祈祷。 这更是让佛教在长安,在大唐的兴盛。 张楚更清楚,等到那个叫武媚的女人出现,大唐佛教将会再一次的步入另一个高峰。 长安人对于寺庙也总是很信任,就比如吴娘,除了每个月的初一和十五外,各个菩萨佛祖的诞辰亦或者某个高僧要开坛讲法,她都不会错过。 张楚清楚她这种心理。 她把曾经的过往归结为对于神佛的不敬,这才导致了家中的灭顶之灾,现在自己终于逃出了地狱,更是珍惜现在的生活,自然便会更诚心诚意的去礼佛,为这个家,祈福,寻求神佛的庇护。 其实长安每个百姓心里也都这么想。 特别是女眷,不论是平民百姓还是说大唐的贵人们,对于寺庙从来都是不吝啬的。 就算是深闺之中的女子,平日里绝对不容易抛头露面,可当要说去礼佛,那么所有人就会变得宽容起来,还总会夸一句小姐心善。 这也是为什么一些苟且之事经常发生在寺庙里的缘故。 所以说,要说长安什么人在闷声发大财,这些大大小小的寺庙绝对算一个。 特别是那些香火鼎盛的大寺庙,比如大兴善寺。 僧侣不知多少人,香客更是不知多少,每年的收入更是不知道几何。 若是能开办一家寺庙,这对于自己而言,将是一个很不错的生意。 张楚双眸微凝。 吴娘用力的咽了口唾沫。 她望着自己公子的眼睛,总觉得心里发毛的厉害,也总觉得这眼神怪怪的。 “公·····公子?” “要不,明天我不去大兴善寺了?” 吴娘试探着询问道。 张楚从思索中醒来,朝吴娘笑笑,拿了个包子放到了她手中:“去?为何不去?” “对了,吴娘,你对寺庙颇为熟悉,你说说,这些寺庙一般都是怎么维持的?” 吴娘愣了下,显然没有想到张楚会问这样的问题。 不过,她沉思了下,说的还是很详细:“公子,这并不是什么太隐秘的事情。” “比如,我们去礼佛,总是要上些香火钱,香油钱。” “这是最稳定的来源。” “另外就是,很多贵人都会向这些大寺庙布施,这也是一笔很大的钱财。” “但,这些最常见的手段却不是最能给寺庙挣钱的手段。” “公子,你听说过,香积厨吗?” 香积厨? 张楚皱了下眉。 “这不就是和尚吃饭的地方么?” “一些规模比较大的寺庙,都有这个地方,它是有固定地方的。” “如果我没记错的话,就位于大雄宝殿右侧。” “是这样的。”吴娘点点头:“香积厨中,有知客僧,他们就是专门管理香积厨的僧人,同时自然就负责寺庙的采买。” “而一些大寺庙,这么多钱用不完,就会退出一个叫僧只粟的事。” “这也是寺庙的一个不错进项。” “甚至,是日进斗金的大进项。” 吴娘显然很了解这些东西。 “僧只粟?”张楚眉角微颤:“高利贷?” 张楚其实也清楚大寺庙会有这种放贷的行为,只是没想到,还有个专门的名字给他们用。 “高利贷?公子,何为高利贷?”吴娘对这三个字很陌生,疑惑的问道。 张楚挥挥手,示意不用纠结这点小事,关切询问道:“怎么收费的?” 吴娘伸出来了手:“公子,如果前几日你问我,我还真不知道该怎么回答。” “不过奴婢这几日了解了长安的几个大寺庙。” “这件事我想着等明天再去大兴善寺了解下,就给你汇报呐。” “咱家的钱,虽然花的快,但也剩下数千贯,奴婢想着找个香积厨存放起来,到时候,家中的小开销,光使用利钱也足够了。” “大兴善寺钱,利四成。” “兴教寺钱,利五。香积禅院是六成。” “其他的寺庙,和兴教寺这些都差不多,但,大兴善寺毕竟是长安最大的寺庙,奴婢是看在大兴善寺稳定,不然,万一寺庙里的僧人把钱全都裹走了,这可就不好了。” “大兴善寺的钱也少不了多少。” “相比之下,还是大兴善寺更稳妥些。” 吴娘掰着手指头一一说道。 “如果找他们借呐?”张楚再问道。 “借的话,兴教寺一倍五,香积禅院一倍六,西明寺也是一倍六,同样的大兴善寺最低,只有一倍四,这也是大兴善寺钱少的原因。” “大兴善寺是真的在做善事。” “慈悲为怀。” 说着,吴娘还双手合十,显得无比虔诚。 不过张楚的嘴角都在抽搐。 说他们是高利贷都有些冤枉他们了,高利贷见到他们都得磕个头,再叫一声祖师爷。 相比之下,后世的高利贷倒像是在做善事了。 就以大兴善寺为例,你放在那里一百钱,他会给你四十钱的利,而别人借他们一百钱,要给他们一百四十的利。 以至于张楚都有些沉默。 过了良久。 “确实是一门好生意。”张楚开口,不得不称赞道。 起码在挣钱这一点上,寺庙确实有过人之处:“朝廷如果有这份心思,也不会因为赈个灾就没有钱了。” “倒是也有。”吴娘挠挠头:“陛下前几年曾设立过一个官职,叫捉钱令史,在朝廷各级衙门中任命九名官员,他们可以从朝廷国库中,每人拿走五万钱,每年则要向朝廷缴纳最低四万钱的利,上不封顶。” “而且只要交的多,就能当大官。” 张楚有些意外。 这些事情他倒是不知道。 李世民还搞过官府放贷? 看来,前几年确实是被逼急了。 “现在还有么?”张楚好奇。 “现在没有了,被褚大人上折,说是太影响朝廷威严,这样的人多了,朝廷将会变得向钱看,朝廷将会变成东市西市那样的充满市侩气息的地方,这是亡国之兆。” “说是朝廷用人,要看才能,要看德行,而不是充满铜臭气,再加上这几年朝廷开始好转,去年陛下也才下令撤销这些官职。” “朝廷不做这些好事了,就更显得香积厨的重要了。” 吴娘笑着说道。 “好事?”张楚有些惊骇的望着吴娘,这样的高利贷,难道真的是好事吗? 五万钱的本钱, 一年将近一倍的利钱,这还是交给朝廷的。 那些官员辛辛苦苦一年,他们自己也得留下些吧,也就说利钱最少得有一倍三四,这还是官府自己的高利贷体系。 真实利率都要追上这些寺庙的民营行为了。 这还能是好事。 “是啊,当然是好事。” 吴娘瞪大了眼睛。 “朝廷见不得百姓受苦,愿意用钱接济他们,朝廷停了之后,这些寺庙却没有停,仍旧愿意帮助百姓。” “这难道不是一件大好事吗?” “这难道不是佛祖慈悲吗?” 张楚没有再说话。 现在他心里只有一个念头。 这都能被大唐百姓认为是善事,看来自己很有潜力成为大唐第一善人。 要知道,后世的利率最高是百分之十八,大多网贷也都是集中于百分之十到百分之十八之间。 就比如很着名的一个可以分期,可以下个月还的什么呗,也不过百分之十五。 而一些臭名昭着的网贷利率也不过百分之十八。 张楚无比确定。 这个寺庙必须要开!!! 必须!!! 第121章 王铁牛出山!大兴善寺 “明天,我跟你一起去大兴善寺。” “不过,咱们的钱先不用存放。” “这点钱,没必要。” 张楚想实地考察下已经成熟的项目是怎么运作的。 吴娘应下了。 当即都顾不上吃饭了,既然公子要跟着自己去礼佛,自己之前准备的香火蜡烛自然就不够了。 她赶紧去准备了。 张楚沉思着吃过饭,去后院找到了王铁牛。 自从上一次和王铁牛深度商谈过后,再加上有事没事张楚就喜欢给他讲一些关于间谍一类的故事,现在王铁牛整个人越发的有一种大特务的气质了。 “公子!” 当张楚一迈入后院的刹那,原本在地上不知道画着什么图案的王铁牛,骤然站了起来。 随时保持警惕,随时对周围环境的变化产生反应。 这是王铁牛总结出来的,论怎么开展隐秘工作的诀窍之一。 不得不说,王铁牛是真的下了好功夫的。 张楚望着王铁牛现在的模样,不由得用力拍了拍他的肩膀:“不错。” “红薯怎么样了?” 张楚走到了红薯旁。 红薯的叶子已经开始渐渐发黄,不如之前那般青翠,张楚知道,这是要开始结果了。 红薯已经积攒够了养分,自然不再需要供给宽大的叶子来白白消耗养分,它们要确保把所有的养分都注入红薯果实里去,好让果实疯狂的膨胀起来。 辣椒土豆它们也都长得非常旺盛。 整个后院都显得欣欣向荣起来。 “时间差不多了。” 张楚满意的点点头,望着比自己大母手指头还要粗的红薯藤蔓,眯了下眼眸:“铁牛,你也该出去,鱼入大海了。” 王铁牛听到这话,双眸中闪出了一道短促的激动亢奋之色,但片刻后,便没入瀚海,再也不见。 “公子,我······” “真的可以了吗?” 王铁牛嗓子有些沙哑,显然他对于这件事充满了踌躇满志,但也有一丝丝的恐惧。 这很正常。 每个人都会这样! 闭门造车了这么长时间,一旦要面临实践心里总是会有些发虚,就比如学了一学期的学生在面临期末考试的时候,总还会彷徨,更别说要做的事情比期末考试更刺激,更艰难的组织工作了。 “可以了。” 张楚扭头看了眼王铁牛:“明天,你去吴娘那里领一千贯。” “啊?” “我?” 王铁牛搓搓手,一下子愣住了。 一千贯! 自己要去领一千贯? 他很清楚,公子说的这话绝对不像是之前那般,只是让自己保存,这一千贯,自己可以自由支配了。 这一下子,王铁牛的大脑都有些短暂的空白,难以置信,不知所措。 张楚点点头。 “你要做的事情,少不了大量的钱来支撑。” “但,你也知道,你要做的事情,除了我,再没有第三个人会知道。” “所以,在这一千贯花完之前,必须要找到能够支撑你行动的钱财来源。” “要摆脱家中明面账本上的束缚。” “你应该明白我说的是什么意思。” 张楚沉声道,注视着王铁牛有些呆滞的模样,轻笑道:“吴娘虽然也能信得过,但,若是一直从家里的名账上支取大笔钱财,时间长了,她心里总会嘀咕。” “吴娘聪明,她也会知道些什么。” “公子我不想让她知道。” 张楚声音平静。 但却是狠狠的让王铁牛狠狠打了个寒颤,骤然也清醒了过来,这些多天的摸索和训练终究不是白白浪费时间。 王铁牛用力咽了口唾沫,狠狠点了点头。 “我知道,公子。” 他的声音哆嗦,蕴含着颤抖,也带着兴奋。 自己,终于要帮公子挑起一些事情了,这一个月自己的策划和安排,终于也将可以落于实处,一切的一切,不论是哪一个都让王铁牛亢奋的厉害。 但想起来刚才张楚的安排,这份炙热的冲动便开始退散,他躬身,沉声道:“不过,公子······” “你知道的,奴下对于做生意没有太大的天赋,不知道该怎么能够短时间让钱变得活起来。” “还请公子指点迷津。” 张楚眯了下眼眸。 “这段时间,你帮公子我物色一个和尚,一个拥有度牒的正式和尚。” “但这个和尚不能是正常人,最好有些偏执。” “然后,让他变成咱们的人。” “我有大用。” 张楚缓缓道。 和尚? 王铁牛明显愣了下,因为这个行当的人似乎和公子的距离有些远,多少有些恍惚。 但,既然公子如此说了,王铁牛自然知道公子有公子的安排。 “是,公子!” “这件事,交给我吧。” 王铁牛喝道。 张楚点点头,坐到了石桌前,指了指旁边的凳子,王铁牛也坐下。 让吴娘送来了二两酒,张楚这一夜,和王铁牛说了很多。 明日就是王铁牛出师的时候了。 张楚心中多少也有些担忧。 毕竟,这件事终究不是那么简单就能做到的。 不过,他相信王铁牛。 本就是泼皮出身,这是他最大的优势,一些泼皮行径装是装不出来的,只有浸淫其中十多年,才能练出来下意识的本性。 王铁牛去做这件事,不用伪装,最合适。 一直到了明月挂到当空,张楚才打着哈欠回去了。 第一次,王铁牛也回了自己的房间休息。 后院变得比之前更是安静,只有红薯,土豆,辣椒这些东西,摇曳着,吸收着月光精华,努力的往上抻。 第二天,张楚是被吴娘叫醒的。 说是礼佛必须要心诚,可不能误了时辰,还说这是因为公子要去,若是公子不去,她早早的就去大兴善寺门前等着了。 张楚自然没有什么好说的。 施施然和吴娘一起朝大兴善寺走去。 大兴善寺处于靖善坊,距离永崇坊并不远,就在永崇坊左侧,中间隔着一个靖安坊,紧紧靠着西边的朱雀大街。 这座寺庙,不仅是“佛教八宗”之一“密宗”祖庭,更是大唐皇家寺院,长安着名翻译经书的地方。 算是长安名气最盛的一个了。 当然,用不了多久,它的名气就会被一个叫大慈恩寺的寺院取代,但这都是后话了,要等到那个西行的大毅力者回到长安再说。 那已经是十多年后的事情了。 当张楚带着吴娘站在大兴善寺院门前的时候,尽管心里多少有些准备,可还是被眼前这一幕惊呆了。 这样的密度,就算是后世的黄金周都要甘拜下风。 不过想想倒是也能理解,百万人口的长安,除了这些寺庙还能有什么地方去呐? 吴娘显然对于这些情况已经见怪不怪了。 驾轻就熟的越过人群,走到寺院门前的一个小和尚面前,把篮子里的一个青色铜佛像递了过去。 小和尚接过来,双手合十,打开了身边的侧门。 “公子,走吧。” 吴娘唤道。 张楚嘴角轻笑。 看来,花钱插队走vip通道不论是在大唐还是在过去,都是很行得通的。 这就是自己和佛祖的缘分。 当然,现在大唐佛祖不讲元,而是讲铜钱。 不过本质没差就是了。 第122章 大朝会!我佛真他妈慈悲 从侧门进去,有一个单独的被低矮的青砖墙隔开的小路。 幽静。 曲折。 空气中弥漫着香火和蜡烛的气息,颇有禅意。 说实话,张楚是喜欢这种味道的,记得小时候,自己也经常嗅到这种味道,特别是逢年过节的时候,主要是岁末的那个节日,不论是多么的贫穷还是富有,家家户户的门前都会点燃。 那个时候,整个庄子差不多都被笼罩其中。 那个味道,张楚记忆尤深,主要也是因为,不论是大唐还是记忆中的村庄,千百年来,这个味道似乎没有变多少。 “公子,刚才奴婢给大师的青铜佛,是为咱家布施了十贯换来的,如果布施一百贯,大兴善寺的大师会给你一个开了光的银佛像,超过一千贯则是金佛像,并且会日夜为你诵经,护佑平安。” “不过现在家中只有公子一个已经长大了的主子,这个钱奴婢想着没必要,等到什么时候家里人丁兴旺起来。” “到那时,奴婢会陪着夫人过来。” “佛祖保佑的都是余庆之家,咱家肯定也是这样的。” 吴娘小声道。 张楚点点头,在这一方面,张楚不会过多的干涉她们。 家中女眷,若是礼佛这样的事情也给她们剥夺了,在大唐这个时代,终究是太残忍了。 跟着小和尚,穿过幽深小路,视野便豁然开朗起来。 “施主,请!” 小和尚站在大雄宝殿的一侧,双手合十诵了一声佛号,邀请道。 这里的香火最盛。 烟雾缭绕的都仿佛置身于仙境之中,张楚朝大雄宝殿外面的大广场看了一眼,无数百姓在烈阳下接受着炙烤,等待着自己朝圣磕头的机会。 他们需要排队。 但是张楚这样的vip,自然是不需要的,当张楚带着吴娘从侧道走过去的时候,门前看守的两个武僧等到巨大的金身佛像前面的叩首的百姓起来后,便用红色的栅栏把门给挡了起来。 周围的和尚都朝向了张楚和吴娘。 不得不说,仪式感十足。 想想倒也是,能来到这里的人,最少都得花了十贯钱,再看看这些白白胖胖的大和尚,自己可以说就是他们的衣食父母,算是优质客户了。 就像是头等舱这般的客人一样,总得让客人感受到自己的钱没白花。 而外面的百姓们对于这样的插队行为,也并没有任何的厌恶之色,甚至脸上还都带着兴奋,伸长了脖子瞅着大殿中的张楚和吴娘,目光中只有羡慕。 她们并不觉得插队行为有什么过错。 张楚和吴娘向大兴善寺布施了比他们更多的铜钱,自然是值得如此。 而且,连张楚和吴娘这样他们眼中的贵人,和自己所拜的也还只是同一坐佛像,这也只会让他们巨大的满足。 张楚跪在前面。 对于这些没有生命的,附带着人们美好生活向往的玩意,张楚向来是保持尊重并且合拍的。 在这个问题上,没有必要显得自己多么的与众不同,更没有必要显得一副众人独醉我独醒的状态,随大流永远是最好的选择,更别说,自己还要指望人家给自己挣钱呐。 吴娘则是落后了半个身子,双手合十,双眸微闭,嘴里嘟嘟囔囔不知道在嘟囔着什么。 当吴娘诚心在地上磕了三个头后,张楚起来了。 立马,有一个慈眉善目的大和尚迎了上来。 脖子处的扣子都要崩开了,那一身麻布僧袍,虽说从外面看上去缝缝补补,但离得近了,领子里面的绸缎内衬,还是能看的很清楚的。 “吴娘子,这位就是·······” “秦川县子吧。” 大和尚向张楚微微躬身,双手合十,念了一句佛号:“秦川子果然名不虚传,好一幅贵人佛像。” “秦川子于我佛有缘,若是可以,惠德愿邀请秦川子去后面的禅院小坐。” 吴娘则是在旁边提醒道:“公子,这位是咱们大兴善寺的惠德大师,也正是负责香积厨的知客僧。” 张楚眯了下眼眸。 同样双手合十。 “大师说得对,某家也觉得自己和佛祖有缘。” “若是大师有空的话,某家很乐意。” 张楚笑着说道。 “贫僧当然有空,刚才明心去香积厨告诉我,吴娘子带着一位英俊少年来了大兴善寺,贫僧就知道绝对是秦川子。” “今日贫僧醒来的时候,就觉得眼前有佛光闪烁,这是我佛提醒贫僧,今日要碰上贵人的预兆。” “果不其然,秦川子就出现在了贫僧面前。” “实在是,有缘啊。” 惠德和尚笑眯眯的说道,并且向张楚做了个请的手势,带着张楚走向了侧殿。 这里正是大兴善寺的香积厨,香积厨后,有一个幽深的禅院,正是惠德和尚的住处。 “某家今日醒来,也听到了喜鹊在枝头。” “能见到大师,也是某家的福分。” 张楚笑着随口应付。 刚才那个带路的小和尚特意通知了惠德和尚,肯定是这家伙早早就盯上了自己。 而能让他盯上自己的,除了秦川脚下的那些土地外,张楚想不到其他原因。 这群和尚对于钱财的嗅觉,是真的很厉害。 不得不佩服。 “有缘,有缘。” 惠德和尚再说道:“秦川子,吴娘子,请坐。” 小院中,情深优雅,大簇大簇的菊花还有一些说不上来名字的花子正开的鲜艳。 在一簇簇锦绣的包裹中,有个小亭。 当张楚坐下,也不得不感慨,这群家伙是真的会享受。 “惠德大师,前次来,我向你说的僧只粟今日无法兑现了。”吴娘有些不好意思。 “奥,惠德大师,这事是我下令的,僧只粟虽不错,但你也知道,秦川脚下的土地还需要大量的金钱来建设。” “某家花费颇多,所以就让吴娘暂时先不放在这里了。” 张楚接过来了话。 “正常,正常。” “此乃无比正常之事。” 惠德和尚毫不在意,他那双精明的眼睛一直在张楚身上游荡:“今日大朝会,不知道秦川子可听说了?” “嗯?” “暂还没有听说。” “惠德大师是听到什么消息了吗?” 张楚好奇。 今日有大朝会,张楚当然知道,不过昨日自己的赏赐已经下来了,既然当朝不宣布对自己的赏赐他就没有必要去的。 国子监,太医署这些衙门因为职责原因,去不去都可,没有人会说什么。 这一点张楚觉得很好。 以自己现在的官职,就算是去了朝会,也不配进入大殿,只能在太极殿外的丹墀上站着,何苦来哉? 当然,除非是每年开岁时的第一次朝会,这是必须要去的。 所有官员都要整整齐齐的向李世民行大礼,李世民更是也要身穿祭祀天地时的礼服。 这一次满朝文武衮衮诸公也需要向李世民的方向跪拜,这是大唐上朝唯一一次需要叩拜的朝会。 按照大唐律法所说,这也不是叩拜皇帝,而是叩拜天地。 “自然。”惠德和尚点点头,仍旧是笑的像是一尊弥勒佛般:“相信,现在整个长安都已经要传遍了。” “国子监监正孔颖达,亲自上殿,痛哭流涕,恳请陛下在国子监内设立民学。” “还说秦川子心怀天下,是国子监六学一馆追求的目标,今后定然会向秦川子学习,为大唐,为百姓,为天下分忧。” “并且还听说,上朝之前,内侍知事左丘把成山的折子放在了案桌之上,等到陛下出来的时候,那些折子都不见了。” 惠德和尚缓缓道。 张楚愣了下,便笑了出来:“陛下圣明。” “圣明之事,莫过于陛下。”惠德和尚说道:“秦川子之名,已动长安,相信民学在国子监的发展,也将一飞冲天,既如此,人的精力终究会有不逮,秦川子难道就没有想过,把那些土地,交给其他人代为管理么?” 惠德和尚说出了自己的目的。 现在整个长安谁都知道,秦川县子张楚是长安最大的地主,就连陛下都比不上,相比于这么多土地,吴娘先前所说的几千贯,倒是不显得什么了。 张楚眯了下眼眸。 “大师的意思?” “大兴善寺可以帮助秦川子打理,这样不仅不用向朝廷缴纳赋税,秦川子也不用如此大规模的投入了。” “每年,秦川子只需要在家里坐着,等待利钱便可以。” “大兴善寺可以给秦川子一亩三成的利钱。” 张楚目光中露出了沉思:“三成利钱,如此扣下各种成本而言,大兴善寺似乎并不赚多少。” “不。” “我佛慈悲。” 惠德和尚笑了:“天下世道艰难,多少红尘凡人被心困在了原地充满业障,又不知身上怀有多少沟壑。” “我佛愿意帮助他们消除业障,填平沟壑,这是他们和我佛的缘分,何乐而不为也?” “很多红尘凡人,都在等这个机会。” 惠德和尚说这话的时候,真的是脸不红心不跳。 张楚的眉角却疯狂颤抖了下。 果然! 比不起来不当人这方面,佛家也是有自己一套理论的。 听听,听听这话说的多有道理? 你身上有业障,你身上有沟壑,想要消除就来给我干活吧。 惠德是想要用佛家信徒来建设那么多土地,俗称就是白嫖。 既如此,那些信徒怕是还要争先恐后,并且还得谢谢大兴善寺。 比起来剥削,比起来赚钱,怕是连朝廷都比不上佛家。 朝廷的徭役,每一次征召的时候,哪一个百姓是心甘情愿的?全都没有! 而佛家却能让百姓心甘情愿的为他们干活。 一点怨言没有不说,还只有感激。 不服不行。 张楚双手合十:“我佛慈悲。” 惠德和尚:“我佛慈悲。” 接着,张楚再叹了口气:“但这些土地,某家心有所想,暂时不能交给大师,日后若有机会,定然送给大师。” “不过,大师,某家到是一个疑问。” 惠德和尚眼中闪过一道失望之色,但也还是点点头:“秦川子直说便可。” “若是某家拿了僧只粟,直接跑了,大师该如何是好?”说实话,张楚心里对于这一点是有些疑惑的。 如果那群三五瓶逼两拳的老哥来到大唐,怕是会直接把大兴善寺薅秃毛了。 惠德和尚有些惊讶:“秦川子怎么会这么想呐?” “僧只粟乃是我佛慈悲,所取走的百姓,也都是身世清明,不会做出这样的事情的。” “若是敢行如此不义之事,大唐律法会惩罚他。” “若是仍痴迷不悟,那么就只有把押在香积厨的物品收回。” “房屋,田地,还有牲畜······” 惠德和尚没有把话说完。 但张楚知道,若是这些还不够,那么就是家里的人了。 女眷可以送到平康坊,男子可以世代为奴。 贩卖奴隶,说实话,在大唐是一个很大的生意。 张楚听到这些话,也瞬间明悟了过来,之前自己觉得能跑,是因为自己还带着之前的思绪。 大唐这个时代,显然对人的约束要比后世要强得多。 后世的约束,德行方面已经很浅薄了,所依靠的就是法律,但是在大唐,德行约束,对于神佛的敬畏也是一种约束,而且这种约束还很强烈,不是张楚这样的现代人能理解的。 加上大唐律法,在大唐欠钱不还是真的可以把你贬为奴隶的,在后世这样的处罚不可想象,欠钱不换连刑事都不算,而且,还有像是后世抵押贷款一类的东西,这几乎可以说是彻底保证了不怕有人薅羊毛。 不得不说,一旦涉及到了钱财,前人的智慧也是不容小觑的。 张楚恍然,再道:“我佛慈悲。” “我佛慈悲!”惠德和尚低声道。 再讨论了些,张楚便告辞了。 惠德和尚显然有些失望,但走的时候也在做出努力,劝说张楚把土地交给大兴善寺代管。 张楚随手推了个太极,便带着吴娘便离开了大兴善寺。 张楚没有回府。 而是走向了一个位于延福房的一个院子。 这是程处默,李泰和秦怀道的据点,当时程处默他们接走李泰的时候,告诉张楚的。 第123章 长安这个油锅要再一次的沸了起来 张楚手里提着一袋肉饼,看着眼前几个眼圈比熊猫还要厚的人,差点都有些认不出来他们了。 “大哥,你怎么来了?” 程处默见到张楚,立马放下了手里的笔,冲了过来。 张楚把肉饼丢给他们。 几个人的眼睛都要绿了。 什么都不说,疯狂吃了起来。 张楚走到案桌前,看着旁边摞着的纸张:“这些是你们这些天用手写出来的?” 张楚的嘴角抽了抽。 李泰用力的把嘴里的肉饼塞下去,艰难的点了点头,不过眼神有些癫狂。 想要不癫狂也不行了,这几天他们几乎除了睡觉就是写这些东西,可以说是把所有的精力和毅力都堆放在这些东西上了。 “是啊师父。” “我们五个人,日夜不停。” “除了必要的休息和吃饭,剩下的就是一直写。” 李泰声音中还带着些许的骄傲。 显然,他们对于自己即将要做的事情感到激动。 张楚不知道说什么好了:“怎么不多找些人?” “就算时间太短,不足以印刷,可多找些人,总是行的吧。” “大哥,我们是怕走漏风声。”程处默解释。 张楚看看程处默,再看看李泰,扫过一圈,最后目光落在了房遗爱身上:“房公如此聪慧······” “哎!” 房遗爱抿了下满是羊油的嘴唇,呆呆傻傻的望着张楚。 “大不了,多给他们些钱,这几日让他们吃喝就在府中不就行了?”张楚表示很无奈。 五个人都是一愣。 你看我我看你。 面面相觑。 目瞪口呆。 “是啊。”程处默咽了口唾沫,他再看看满是笔墨的案桌,再看看那些他们这些天连夜赶出来的拼音教学书,直接愣住了。 “大哥,我们太兴奋了,所以······”秦怀道手里的肉饼一下子就感觉不香了,有点吃不下去了:“所以就没有想那么多,只想着我们自己来解决这些事情。” 尉迟宝琳和房遗爱两个人缩了缩脖子。 这些天,他们已经彻底的沉浸于拼音的伟大之中,哪里还顾得上考虑其他的事? “也罢也罢。” “你们准备的怎么样了?” “应该差不多了吧。” 张楚拍了拍旁边摞着的纸张,笑问道。 “大哥,我们打算明天就开始行动了。”程处默立马回答。 张楚点点头,不过,他沉默了下,片刻后,微微皱眉,一一扫过众人的眼睛,缓缓道:“如果,我说如果。” “如果我不让你们去做这件事,你们会怎么想?” 声音落下,鸦雀无声。 程处默李泰他们的眉角都疯狂哆嗦了下。 一时间,每个人的脑海都是空的,整个人的呼吸仿佛也都停滞了。 显然,对于张楚突如其来的这句话,完全没有任何的准备和预想。 张楚叹了口气。 不理会他们思绪如何,轻轻坐到了旁边的一个凳子上。 “最近发生的一些事情,有些·······” “引起的波澜,有些太大。” “或许你们最近一直沉醉于这件事上,没有听说什么。” “前几日,国子监那边不知道用了什么法子,给世族大家交换了什么利益,全朝官员,纷纷上书,弹劾我。” “说我不尊夫子,不尊师道,不尊礼法,故弄玄虚等等,就是想把我赶出国子监。” 张楚缓缓说道。 程处默李泰他们走到了张楚身边,静静的望着张楚,认真聆听。 他们很清楚,大哥让他们停下来,绝对有大哥的理由。 张楚拍了拍李泰的肩膀:“这件事闹得很大,就连陛下都顶不住,宣布告病,不再上朝。” “不过,在这个关头,筒车的出现,化解了这一切。” “秦川脚下的那些土地,已成。” “那些曾经的不毛之地,变成了沃野千里的上等水田。” “陛下正式册封我为秦川县子,并领国子监祭酒一职。” “自然,这些所谓的弹劾也变得无稽之谈,今日大朝会。” “国子监监正孔颖达今天亲自上朝,亲自上书,欢迎民学入国子监。” “并且所有弹劾我的奏折,被那些人全都拿走了。” “这件事,看上去就这么平息了。” “但,没有那么简单。” “他们什么时候吃过那么大的亏?” “这个时候,你们再搞出来拼音这么大的事········” “我怕他们会把刀子对准你们。” 张楚声音落下,程处默秦怀道他们都低下了头,沉默,消化着张楚话中的意思。 “当然,这需要你们选择。” “现在神仙岔已经和长安联系起来了,这拼音,就算你们不推广,用不了多长时间,也将会传遍长安。” “但毫无疑问,你们现在出击,会让这件事瞬间爆开,现在长安无数人的目光都落在民学上。” “很多人都等着看民学到底能走到那一步。” “你们的突然出现,就相当于把一个刚刚缓和下来的油锅,再放进去一堆烧的通红的木炭。” “这个油锅,会比之前跳的更高,烧的更猛烈。” “你们会获得比之前更强烈的声望。” “但,到时候,那些人也怕是会把你们这些年所做过的所有错事都找出来,疯狂弹劾,攻击你们。” “这一次他们弹劾我没有成功,正是需要找个目标出口气,宣布自己仍旧战无不胜,显然,你们是最好的靶子。” “你们叫我大哥,你们是民学的推广者,他们不对付你们,是不可能的。” 张楚把其中的利害,给他们说的清清楚楚。 惠德和尚告诉了他今天大朝会的事情,张楚心里便在思考这件事,最终,还是想着把一切都告诉他们,让他们自己选择。 程处默他们做了很多。 一步步到现在,若是强制他们停下来,显然对他们有些不公平。 但,这个世界上就没有那么多公平的事情。 满朝文武那群老狗的牙齿,张楚自认,自己现在压根没有办法一个个给他们掰下来。 他们对自己狺狺狂吠,张楚能够自保,但这群老狗对程处默他们如此,张楚很难把他们护在身后。 张楚话说的很清楚。 显然,程处默,秦怀道他们也都反应了过来,对于自己面前要面临的情况,彻底清晰。 “你们商量下吧。”张楚走出了房间,站到了院子中,双手负后,望着脚下一棵从青石板的夹缝中冲出来的青草,一动不动。 没过多长时间,程处默一群人走到了张楚身后。 “大哥。” “我们······” “我们还是想按原计划进行。” “明天,我们将会出现在朱雀门,我们将会出现在明德门,我们将会出现在灞桥上······” “我知道大哥你是在为我们担忧,可,我们终究不能一直在大哥你背后。” 程处默咬咬牙,沉声道,说出了他们的商议结果。 其实这个结果,他们并没有用多长时间便达成了共识。 毫无疑问,民学拼音这个机会,这一次若是错过,这辈子怕是都遇不到第二个。 张楚俯身,把青石板夹缝中的青草轻轻薅了下来,放到了程处默手中。 注视着几个人的眼睛,嘴角微翘,什么也没说,转身离去。 吱呀! 院门关上了。 程处默死死盯着自己手中的青草,再看看先前所处在的位置。 “他娘的!” “那群人的脑袋,能有咱们院子里的青石板硬?” “大哥让我们往前冲。” “嘶······” “什么都不用顾!!!” “到时候,有什么事,我一个人担了。” “干吧!” 程处默咬着牙喝道。 “是那群人欺人太甚!”秦怀道目光幽幽:“他们害怕大哥,害怕大哥影响了他们对天下的掌控,他们害怕民学撅了他们的根,嘶······” “反正我是无所谓,大不了做完这件事,去找大哥种地。”尉迟宝林沉声道。 “如果我爹知道了我在做这件事,不论结果如何,他会很高兴。”房遗爱咧嘴笑了出来:“我想让我爹高兴一下,这些年,我好像就没有做过让我爹高兴的事。” 四个人的目光齐齐落在了李泰身上。 李泰浑不在意:“不用看我,我是越王,他们不敢弹劾我,只怕到时候我的那一份,让你们帮我承担了。” “哈哈哈·······” “虱子多了不怕痒!” “那就·····继续!!!” 程处默目光疯狂。 “继续!!!” 四人齐齐低喝。 院子里,重新陷入了死寂,只剩下笔触的声音。 而这一次,笔触的声音比前几日都要有力,都要有劲! 第124章 大雁塔,大慈恩寺!各国遣唐使疯了 张楚没有去神仙岔,也没有去国子监。 而是再一次光顾了一趟酒坊。 这个名叫醉仙酒坊的掌柜的是一位妇女, 准确来说应该是一个寡妇,她男人战死在了草原,这位府兵没有带为自己夺来二转军功,连一转军功的影子也没有见到。 更没有抢来大批的牲畜和珠宝,只是给家中的妻子留下了一个府兵战死的津贴。 大唐对于战亡府兵是很照顾的。 一般来说,受伤致残的府兵会退役,免三年钱粮,战死的府兵免十六年,直到子女长大成人。 但,很少有受伤退役的府兵,相比于一个残疾人而言,只是免去三年钱粮,不论怎么算都是亏得。 所以,就出现了不少‘冒名顶替’的事情。 比如,你叫王大,你在作战时断了两条腿,虽说救活了一条命,但,王大也已经死了,他从今往后可以叫王二,可以叫王三,他愿意叫什么都没有人会管。 一般计算伤亡的将军,没有人会在这事情上卡着士兵。 谁都知道,若是不让他‘死’,那么王大会真的直接自杀。 在这方面而言,可以说是从上到下的心照不宣。 就算是李世民,也从来没有计较过大唐的府兵是不是到底真的瘸了还是死了。 不论怎么说,只要上了战场的大唐士兵,就有资格享受这样的待遇。 只是可惜,赵氏膝下无女无子,按她的话,还真期盼着自己的丈夫没有死,只是重伤。 她宁愿不要十六年的免钱粮,也希望自己的丈夫活着。 但显然不可能。 “贵人?这次要多少坛?”赵氏满是手茧的双手在腰间的围裙上用力的擦了擦,见张楚走了进来,她立马迎了上去。 她对于张楚的印象很深。 上一次张楚直接要了十大坛不说,再加上相貌和气质实在是远超一般的贵公子,让赵氏心里看着都痒痒的。 今日再见到张楚,自是无比的欣喜。 年复一年,日复一日的卖酒,制酒,赵氏感觉日子就是那么的混沌,一点颜色都没有,见到了张楚,她也才想起来,自己还是活着。 张楚看了眼眼前这位还称得上是风韵犹存的赵氏。 不过,张楚没有兴趣。 “还有多少坛?”张楚询问道。 “柜子上还有三十坛,后面院子里还有三十坛。”赵氏立马回答。 张楚点点头:“都给我送到永崇坊秦川府。” “秦川府?” “好嘞,贵人。” 赵氏一口答应下来。 秦川府,这是长安独一份的府邸,秦川县子的名字,比那些那些所谓的郡公,县公要响亮的多。 “找一个叫吴娘的人,她会给你钱。”张楚沉声道。 “贵人,要这么多酒,小女子能不能冒昧问一句?是又要打仗了吗?”赵氏的声音微微颤抖。 对于战争,她显然是心里充满恐惧的。 张楚回首望了她一眼,咧嘴一笑:“送故人。” 说罢,张楚便离开了这里。 只留下赵氏有些恍然。 离开酒坊,张楚仍旧没有回府,而是在长安城中闲逛起来了。 这么多天了,自己真的还没有好好逛过长安,更没有真正领略过长安的风景。 宣义坊,这里有一个不小的府邸,只见上面写着一个大大的‘杨’字,张楚望着站在门口的护院,还有来往进出的丫鬟下人,如果自己没有记错的话,这个府邸未来会出生一个美女,一个名字在历史上留下赫赫声名的美女。 她的名字叫杨玉环。 亲仁坊,这里在不久的将来,将会有两个着名的人在这里居住,一个叫安禄山,一个叫郭子仪。 宣平坊,如果没有记错的话,贺知章会在这里渡过大半个春秋。 生平坊······ 张楚记住的其实并不多,这些是在一本课外读物上介绍的,那篇文章就是在介绍繁华的长安。能记载着的,特别是能让自己记住的,都是在历史上赫赫有名的人家。 张楚站在熙熙攘攘的街道之上,望着来来往往的百姓。 这一刻,心中的忧愁渐渐消散。 这片大地上的历史,来来往往,时光总不会因为某个人而停留,更不会因为某个人而发生改变。 时间,就是时间。 强如李世民,也抵不过岁月,强如秦皇汉武,也抵不过岁月。 长安一百多个坊市,每个坊市中每天都发生着许许多多的事情,这些事情或许是一些百姓人家的灾难,这些事情又或者是某些人眼中的笑话。 可当岁月渡过,能留下的,又能有什么呐? 程处默,李泰,秦怀道,尉迟宝林和房遗爱他们要走这条路,这是他们的选择。 这条路,张楚也知道,对于他们而言,确实算是不错的。 让他们的名字起码有机会真正的在青史之上留下只言片语,这或许是时光能留下的全部了。 自己能当好旁观者,能在他们精彩时高声喝彩,就已经是自己目前能做的所有了。 不以物喜不以己悲。 或许便是如此吧! 张楚身子轻松了下来,他再抬头朝前望去,昭国坊三个大字就出现在眼前。 张楚双眸轻轻眯了下。 时光,留不下人的岁月,但,却有东西能尽可能的留下来。 比如,眼前这个坊间,十多年后将矗立起一个寺庙,一直传承在时光中渡过了不知多少春秋的寺庙,还有一个以‘烂怂’为诨号的塔。 这个寺庙叫大慈恩寺,这个塔就是大雁塔。 自己来到大唐之前,这两个地方,仍旧还存在着。 或许,自己找到了自己寺庙要建立的地点,也找到了自己要修建寺庙的名字,还有那个烂怂大雁塔,张楚也不想着错过。 这是自己能给这个世界留下的礼物。 张楚在昭国坊中转了一圈,心里对于地点,大约有了判断。 等到做完这一切,一天的时间不知不觉已经过去了。 张楚回到府中,直接让吴娘把大门关上了。 简单吃过饭后,便开始提炼酒精。 而当随着朝阳升起。 张楚仍旧亲力亲为,一头扎进了厨房。 吴娘带着大花她们在旁边打下手,她们都很高兴,就算能陪着公子什么都不干她们都觉得高兴,更别说现在陪着公子还能有其他的事情做。 但此刻,长安中却没有如此平和了。 一大早,程处默,李泰,秦怀道他们五个人便出动了。 李泰直接在朱雀门前摆起了讲台。 程处默位于明德门,每个从南边进出长安的百姓也好,商贾也罢,都要经过这里。 秦怀道去了灞桥,这是从东方进出长安的必经之地。 尉迟宝林则是在西边的咸阳桥上,这是自西边进出长安的必经之地。 房遗爱则是直接在朱雀大街的中间,摆起了摊子。 五个人的出现,一开始并没有掀起了太大的波澜,但当他们口干舌燥的宣讲了一日后。 第二天的时候,五个人每个人的台子前,人数要比之前多了一倍还要多。 等到第三天的时候,神仙岔那边的一些消息也传了过来,这一下子,五个人前的讲台,人数暴涨。 “给我来一张,给我来一张,我拿回去给我家娃子看,这个就是民学拼音么?我在神仙岔做工,贼特娘,人家那里的百姓就没有不识字的,人家上工后直接签上自己的名字,我们这些从长安来的百姓却一脸懵逼。” “谁说不是啊,当时尴尬的我哟,哎呀,刚开始我还有些看不起神仙岔的那些百姓,谁都知道那里的百姓之前真的是又穷又苦,怎么能和咱们长安城相比?可谁知道,人家不仅全都识字,吃的喝的,还有干净的程度,都远超我们这些从长安来的工人。” “哈!!!是民学拼音,竟然是民学拼音,没想到在长安也能学到民学拼音,是了,是了,我听神仙岔的百姓讲,他们的拼音也是程小公爷他们亲自传授的,快给我一张,我也要识字,在神仙岔连自己的名字都不会写真的是太丢人了。” “民学拼音?这名字······听着怎么有些怪啊?到底什么意思?大家都在抢什么?” “大老粗,都什么时候了,竟然还不了解民学拼音,我告诉你,这好东西是秦川县子发明的,然后传授给了越王殿下,程小公爷等人,他们再传授于神仙岔的百姓,有了这东西,想要识字,不是一件难事了,都不用去私塾,只要你会揣摩,很容易就能掌握。” “真的假的?闪闪,闪闪,小公爷,你再讲一下,再讲一下呗?” “我的天,识字真的那么简单吗?只需要这些符号都记住,便可以说是认识了所有的字?贼他娘,这样的话,一天我记上十个字,一年的时间差不多就能读了,这也太霸道了。” “小公爷,请问,你们有没有突厥拼音?我们家乡的孩子,也很希望能学习文字!” “突厥人?贼他娘,突厥那个部落的?竟然还敢来我长安。” “越王殿下,我乃倭国于国子监的学子,跪求你引荐下秦川县子!我们倭国也急需要这样的民学,我愿意追随秦川县子学习,我愿意去回到我的国家推广民学!!!只要能帮助我国的百姓,我愿意付出一切。” “高句丽文,能不能搞出来?秦小公爷,拜托了。” “新罗文·····” “吐蕃文·····” “吐谷浑文······” “······” 等到第五天的时候,所吸引来的并不仅仅只有长安百姓了。 长安中的其他各国百姓,特别是通过鸿胪寺来国子监求学的各国遣唐使,更是眼睛通红的死死盯着民学拼音。 他们羡慕。 他们嫉妒。 他们迫不及待的也想要把这些东西全都学会去以保住自己的国家。 民学拼音! 他们一致认为,这是上苍对于大唐人的偏爱,所以降下了秦川子,所以诞生了民学。 他们是务实的,他们这些远渡重洋,远道而来的各国学子,对于民学的狂热,彻底点燃,瞬间就超过了对于国子监中所设立的所谓六学。 因为他们来到大唐,就是寻求富强自己国度的方法,而不是学习那些没有用处的四书五经,这一点,这些人比大唐读书人要分的清楚的很。 第125章 难以置信!儒学的根,真的要被撅断了 国子监。 孔颖达这些天就一直把自己憋在房间中。 这辈子,自己何曾如此委曲求全过?这些年,自己身为国子监监正,统帅大唐文坛,可以说是风头无二。 天下读书人哪一个不把自己当为先师? 可是这一次,自己竟然为了那个人,亲自上朝,并且亲手把民学迎接来了国子监! 他一时间压根无法接受。 但是,又能如何呐? 秦川子张楚,这一次尽管那些身穿紫袍的世族大臣没有动外,可一众红袍官员可以说是倾巢而出,包括绿袍的联名上奏,这股力量是无比可怕的。 更别说只是对付一个小小的秦川县子罢了。 可最后······· 可最后竟然完全没有达成目的,还被人家绝地反杀,自己都不得不下场,只求赶紧结束这一场闹剧。 上一次的大朝会,若是自己不求个体面,陛下会帮着自己体面。 没有办法,孔颖达只能孤身上朝,主动上折,说这些天对于张楚的流言,都是无水之萍,国子监从来没有说过和张楚的赌局是张楚作弊,更没有说过张楚有什么不敬之心,更是从未想过 把民学阻拦于国子监之外。 他请求陛下下旨,册准国子监正式设立民学,以正视听,杜绝天下之人无端猜测,还张楚一个朗朗乾坤。 这些话,当时自己说出来的时候,孔颖达的牙都几乎是哆嗦的。 这无疑,是狠狠的在自己打着自己的脸,但是没有办法,只能接受,也唯有接受。 李世民准了。 还和颜悦色的拉着自己的手,站在台阶之上,向满朝文武说这些都是误会。 是误会吗? 是误会! 陛下已经说是误会了,那么就只能是误会,这个结果,孔颖达必须要认。 之前闹得沸沸扬扬的弹劾,不知道怎么滴,那些折子都被本人取走了。 以至于原本应该是李世民一一回应奏折的大朝会,变得有些索然无味,太阳才都刚刚出来,便散朝了。 只是陛下离去的时候,嘴角的笑容比对着朝阳鸣叫的公鸡还要难压。 孔颖达每每想起来那一天,心口就像是有一团火,堵住了自己的呼吸道,堵住了自己的嗓子。 让他满头大汗,脸色涨红。 这些天,孔颖达一个人躲在这里,何尝不是压根想不到,如何和国子监的其他夫子交谈,碰面的问题呐? “嘶······” 他倒吸口凉气。 望着东方再一次升起来的红日,提起来了笔,想要写字宁心。 但,笔尖提起颇久,却完全不知道该如何下笔了。 豆大的墨汁落在纸张之上。 墨韵散开。 好似眼泪。 咔嚓!!! 楼阁竹门被推开了。 “颖达。”来的人是虞世南。 这些天,为了让老友早日走出阴霾,虞世南没事就来和孔颖达谈心。 孔颖达默默放下了笔,虞世南走到孔颖达身后,望着纸张上低落的那一点墨韵,轻轻叹了口气。 他如何不了解自己这位老友的心性呐? 自从自己从认识孔颖达以来,何曾有过墨汁污染了纸张的事情? 那一次不是一气呵成,哪一次不是笔走龙蛇,哪一次不是铿锵有力? 但这样的事情,在这几日,发生了好多次了。 “颖达,心还乱么?” “其实,无妨。” “民学入国子监,其实对我们也是有好处的。” “颖达,你是国子监监正,这民学若是真的可以发扬光大,其中也少不了你的名望。” 虞世南叹了口气,劝道。 孔颖达冷冷哼了一声:“老夫宁愿不要这些名望。” “六学一馆,虽说也有法学和算学,可这些已经渐渐沦为儒道之附庸,学习这些东西,也少不了学习我儒道经典。” “他们仍旧逃不出儒学的身份。” “可是民学,他张楚,想要彻底的把儒学隔离开来,其心可诛!!!” 孔颖达低喝道。 虞世南轻轻一笑,手指轻轻拨弄着面前笔洗中的毛笔。 “这么多天了,张楚还一直没有来国子监,看来,他心里也是没有底的。” “想要创建一学,何其之难?” “少年人嘛。” “都有一腔热血,谁没有想过,年少的时候要干出一番雄伟事业?” “谁不是吹天喝地?颖达,不瞒你说,年轻时老夫流连于平康坊这等红尘之地,还想着重塑天下,为百姓开一个万世太平呐。” “可最后,嘿······” 虞世南摇摇头。 “颖达,民学,其实不算什么。” “你这么想一想,这么多年,天下读书人早就已经把读书和儒学联系了起来,就算是陛下下令,都无法隔离开这两个东西!” “谁年幼识字时,不是从论语学起?谁的第一本书,不是从论语开始?谁背诵的第一篇文章,不是出自于咱们儒学呐?” “他张楚想要侍弄所谓的民学,不如随他去。” “他所招收的那些弟子,奥,对,越王李泰,是他民学第一个弟子,可李泰这些年,少读了儒学经典?” “越王殿下,仍旧是儒学子弟,这个身份,谁都撤不掉。” “难道他张楚,想要发展民学,还要从孩童的牙牙学语开始么?” “难道,他要寻找那些什么字都不认识的百姓,从零开始教导?” “他张楚,能有多少时间呐?” “到头来,他所招收的弟子,难道不还是从学习我儒学经典开始的么?放心吧颖达,儒学如苍天之碧树,根系早就延伸到了每一寸土壤之中,他张楚有什么能耐,可全部把我儒学之根基给斩断 呐?” “除非,他去西域,去找那些一辈子只洗两次澡的蛮子教导去。” “可是,他行吗?” “依我看,他所做的一切,也不过是为咱们儒学徒做嫁衣罢了。” “呵呵呵······” 虞世南笑了。 笑的很开心。 这番话,可是他昨夜想了很久,最后才总结出来的道理。 果不其然,孔颖达微微垂下的头颅,听到虞世南此话,不由得抬起。 原本混沌恍惚的双眸中,更是显出了些许的光芒。 是啊! 本就是这个道理! 只要天下人读书识字的根基,还在儒学之中,那么,自己其实大可不必担忧如此。 正如虞世南所言,一个学说的创立,何其难也,他们要做的,其实就是什么都不需要做,就静静等着对方犯错就好了。 只要对方有一个错误,自己就能让他们彻底的崩坏。 而不是像是这样,自己主动出击! 反倒落入了下乘。 孔颖达眼角轻颤。 他抿了下干裂的嘴唇,看向了虞世南:“你说的是对的。” 可他声音刚落下。 竹门再次被推开。 盖文达匆匆走了进来,手中还拿着一张纸。 “颖达,世南,出事了。”盖文达很急,鼻头上全都是汗了。 孔颖达好不容易有些恢复过来的心,突然一颤,眉角也抖了下。 虞世南咽了口唾沫,也有些责怪的看着盖文达,他皱了皱眉:“文达,吾正与颖达谈道,不重要的事情,改日再说吧。” 可是,盖文达直接一屁股坐到了两人身侧。 重重的把手中的纸张,盖在了桌子上。 “不可!” “当急!” “世南,颖达,你们看!” 盖文达激动的指着这张纸最上面的四个字。 孔颖达和虞世南齐齐望过去。 民学拼音。 四个大字,清清楚楚。 孔颖达的眉角控制不住的疯狂颤抖了起来,虞世南的瞳孔,慢慢的扩大。 正说着民学,民学又出幺蛾子了? 拼音? 什么破玩意! 房间中,刹那间的死寂。 “这是,什么东西?民学?文达,如此污于眼睛的纸张,你竟还拿给我们看。” “拿走拿走。” “去逑去逑!” 虞世南不耐烦的甩了甩青色长袍大袖。 盖文达慌了:“世南,你先看看啊。” “贼他娘,秦川子张楚这一次,他真的是要疯了,他······他要把咱们儒学对孩提启蒙的任务,抢·····抢走!!!”盖文达声音中充满了惊恐。 孔颖达身子一颤。 虞世南口干舌燥。 他看了眼孔颖达,低下了头,难以置信的看向了这张纸上所记录着的密密麻麻的符号。 刚才,自己正用这个借口来劝解孔颖达,还正说着儒学之根基犹如碧天巨树,根基早就插入了每一寸土壤之中,无法撼动。 还说每一个读书人,所接受的启蒙,皆是出自于儒学之道。 这就······· 没有那么巧吧! 自己这个嘴······ 虞世南艰难的咽了口唾沫,他咬着牙,犹如猛虎低吼:“文达,要说什么,你就说!” 盖文达急忙指着一个符号,又指了指符号下面的一个字。 “这个字,颖达,世南,你们都认识吧。”盖文达激动。 “废话!”虞世南皱眉:“这不就是一个昂扬的昂吗?” “那这个?应该也认识吧。”盖文达又指着一个字说道。 “特!特别的特!文达,你到底要说什么?三岁孩童都知道!”虞世南疑惑,语气因为心焦,都显得有些不善。 “这两个符号,这个就念特,这个就念昂,而这个字,看·······”盖文达的手指在下面划过,点在了大唐的‘唐’字上,这是拼音下面程处默他们罗列的示范区:“特,昂,唐!” “这是我大唐的唐!!!” “颖达,世南,张楚这竖子,用这些拼音,来概括了我大唐所有文字。” “也就是说,只要学会了这六十多个奇怪的符号,我大唐所有文字,就全部······全部会了。” 盖文达声音哆嗦,这个时候,他的嗓子都因为挤压而显得无比怪异,就像是一个会黑魔法的老妪般,无比沙哑,无比生硬。 孔颖达和虞世南眨眨眼,你看我我看你。 再看看满脸惊恐的盖文达。 突然! 两人好似反应了过来,猛地伏下了身子,死死盯着桌子上的纸。 “不,这不可能!” “这怎么可能!天下,怎么能有这样的学问。” “不可能,不,不可能!!!” 孔颖达脸色惨白。 虞世南则是已经取过来了一张白纸,他直接把自己的名字,‘虞世南’三个字写在了上面,死死盯着盖文达。 盖文达知道他心里在想什么。 接过来毛笔。 ‘衣。’ ‘乌。’ ‘狮。’ “衣。” ‘呐。’ ‘安。’ 盖文达很容易就给这三个字标注上了拼音,并且自己拼出来。 孔颖达不死心,他又写出了自己的名字。 盖文达再次很容易得把拼音标注了出来。 并且上面出现了好几个相同的拼音,比如,‘衣’。 不论是‘虞’还是‘颖’,都用到了这个音节,这很好的说明了,一切文字都逃不出这些字符,只要把字符进行搭配,大唐的所有字,都可以读出来。 事实如此! 孔颖达和虞世南哑口无言。 此地死寂。 三个人,六只眼睛,死死盯着这张‘民学拼音’。 渐渐地,呼吸犹如老牛,慢慢的,瞳孔犹如针尖,徐徐的,心跳仿若雷霆。 “什么········什么时候出现的?” 不知道过了多久,孔颖达惊恐询问道。 “已经,已经五天了。” 盖文达开口:“越王殿下,于朱雀门传道,程处默于明德门传道,秦怀道于灞桥传道,尉迟宝琳于咸阳桥传道,房遗爱于朱雀大街中间传道。” “现在,整个长安,都已知晓。” “国子监众多求学的各国遣唐使学子,都在哀求他们,引荐张楚,让张楚做出他们国家的语言拼音,他们愿为张楚所驱使,在各自国度推广民学。” 声音落下,又是熟悉的寂静。 虞世南双眸空洞,他用尽了全身力量咽了口唾沫,声音磕磕绊绊:“儒学······儒学这棵大树,难道······” “难道真的要被民学,掘地三尺了吗?” 孔颖达一句话都说不上来了。 刚才稍稍转好的心情,这一刻,重新落入了万丈深渊。 而且,刚才虞世南所说的那些,他万万想不到,报应来的竟然如此之快,若是民学拼音普及于天下,那么,所有读书人第一课,所认识的将不是论语,将不是儒学经典。 而是······ 民学拼音! 第一个接触的学派,不再是儒学,而是更改为了民学!!! 心中的第一个种子是多么的宝贵,这一点,所有人都明白。 可是现在,儒学霸占了这么多年,难道,就这么无声无息的,易主了??? 第126章 仓颉造字之后!李承乾:拼音是鸡肋 皇城。 立政殿。 李世民手里同样有这么一张纸。 他看着上面所记录着的符号,就坐在立政殿门前的台阶上,手里拿着一根树枝,不断地在地上实验。 地上已经写满了字。 而每一个字上面,都被他标注好了拼音。 “神了,神了,真的是神了。” “观音婢,你瞧瞧,你看看,一个不错,都能对上。” “嘶······” “真不知道张楚这小子是怎么想出来这个法子。” “绝了,真的是绝了。” “堪比仓颉造字,如此功绩,天下不知道多少孩童会感激于张楚这小子的深思妙想。” 李世民实在是忍不住惊呼了出来。 长孙皇后抱着小兕子,迎着朝阳,就站在李世民身侧。 “等到兕子学习认字的时候,用不着受我们那时候的罪了。” “高明,长乐,青雀他们这些孩子认字的时候,我可还记得他们那苦巴巴的小脸。” “而现在,有了这个民学拼音,将会很好的让这些尚未启蒙的孩提,逐渐过渡于断文识字中去。” “张郎君,着实是为天下,做了一件大事。” 长孙皇后脸色很认真。 她的目光中,也充斥着浓浓的惊叹。 “而且,民学拼音,这么好的东西,压根都用不着朝廷推广。” “百姓们会自发的把这个东西带到整个大唐中去。” “今后,用不了多久,陛下,但凡有大唐百姓生活的地方,肯定就有拼音的身影。” “大唐百姓能识字读书的几率,绝对也会大大的提高不少。” “这对大唐而言,是一个很大的提升。” 长孙皇后感慨。 李世民手里的树枝轻轻点着脚下的台阶。 发出了有节奏的声响。 “怪不得这几日,没听说青雀在做什么,上一次去神仙岔,也不见青雀的身影。” “没想到,这才几日不见?” “竟然不声不响的闹出来了这么大的动静。” “这孩子,有心。” “程处默,秦怀道,房遗爱和尉迟宝琳他们四个孩子,也是辛苦了。” 说着,李世民扬了扬手里的纸张。 “这些东西,如果朕没猜错的话,应该是这五个孩子,自己亲手写的。” “虽说,有沽名钓誉之嫌,可他们所做的这些事情,大大提高了民学拼音扩散的进度。” “现在整个长安,可以说是都无人不知,无人不晓。” “都是好孩子。” 李世民就像是一个长辈般,看着自己的后辈有了些许的建树。 虽说这建树相比于张楚而言,犹如萤火于皓月,但,天上的皓月却只有一个,而萤火却有很多。 显然,李泰程处默他们这五只小萤火,所散发出的光亮,比周围其他萤火看上去是要亮很多的。 李世民对他们很满意。 他们能这么做,起码表明了他们跟在张楚身侧,真的是学到了些东西,也知道了些对天下,对大唐,对百姓的意义。 只要他们都能想着多少为百姓做些事情,为大唐做些事情,大唐何愁不兴盛呐? 而且,李世民也很清楚,民学拼音的出现,或许短时间内看不出对大唐的影响。 可随着时间的沉淀,民学拼音所激发的活力和对于大唐的帮助,无法言说,更是没有办法形容。 毫无疑问,这对天下是一桩大功绩。 “是啊。” “都是好孩子。” 长孙皇后脸上的笑容也止不住,迎着徐徐秋风,望向了苍穹之上那一轮还不算太过于刺眼的朝阳:“陛下,现在臣妾越来越觉得大唐就像是这一轮朝阳了。” “只希望,臣妾有生之年,能够见到朝阳所迸发出来的,最炙热的阳光。” 李世民笑了。 “会的。” “肯定会的。” “陛下,这次你想着赏赐给张郎君些什么?”长孙皇后目光莹莹,再次落在了李世民身上。 李世民眯了下眼眸。 “赏赐什么?” “张楚这小子都要开宗立派了,他教导自己的弟子,教导自己的部曲,这本就是应该的事情。” “难道先生教导弟子,还需要赏赐么?” “天下从来没有这样的道理,这是应该的。” “这小子又不是把拼音送给了朕。” 李世民笑着说道。 小兕子挣扎着从怀中跳了下来。 她从李世民手里抢过来了树枝,咿咿呀呀的也开始在台阶上乱画。 长孙皇后示意宫女看着些。 宫女急忙围着小兕子,生怕有什么意外。 长孙皇后则是拢了下裙摆,坐在了李世民身旁:“陛下是怕,木秀于林风必摧之吧。” 李世民望向远方湛蓝的天空,目光深邃:“是啊。” “张楚刚刚从朝堂中的漩涡里拔出来。” “朕得冷落他一阵子,再说了,这孩子估计也巴不得让朝廷都不记得他,好让他自己去做他要做的事情。” “神仙岔那边的事,就足够他费心的了,更别说还有国子监这边。” “这一次,青雀程处默他们做的这件事,恐怕张楚原本就不打算着做。” “他很聪明,他也知道自己现在在长安的处境,一直被人盯着,不是什么好事。” “估计,在青雀他们开讲之前,张楚也找过他们,劝他们不要这么做。” “无疑,现在谁大张旗鼓的和民学扯上关系,谁就将是朝堂上的靶子。” “不过·······” “这可是民学拼音啊,堪比仓颉造字般的大功德,能和这件事扯上关系,能沾不少名声。” “他们这些孩子,这年岁恰恰就需要这些东西。” 李世民说着,眉头也有些皱了起来。 他也开始担忧,程处默秦怀道他们了。 显然,他们比不上张楚,更别说在长安这么多年,行事方面绝对有纰漏,这一次怕是难了。 就算自己是皇帝,也保不了他们。 而且,李世民也不会硬保。 自己是皇帝,也绝对不能和衮衮诸公闹得太僵,更别说,到时候他们的弹劾怕是有理有据,不像是上一次张楚那般,张楚给了他一个大大的绝杀底牌! 程处默他们给不了! 长孙皇后睿智无双,这些她自然也都想到了。 凤眉微微蹙起。 神情略有苦恼。 但,正如李世民所说,他们终究不是张楚。 两人之间,偶有沉默。 “父皇,母后。” “儿臣给父皇母后请安来了。” 这时,李承乾的声音响起。 李世民和长孙皇后齐齐抬头,就看见一身弁服,微微躬身,一丝不苟行礼请安,就站在他们面前三个台阶下的李承乾。 李世民轻轻呼了口气,挥挥手:“善。” 长孙皇后含笑同样道了一句:“善。” 李承乾这才站直了身子。 明唇皓齿,身姿挺拔,气度不凡,颇有人君之相。 “高明。” “青雀他们这件事,你可知道?” 李世民忽然询问道。 李承乾疑惑:“不知道父皇指的哪一件事?” “民学拼音。”李世民沉声道。 李承乾愣了下,而后颔首:“回禀父皇,之前青雀他们找过儿臣,不过······” 李承乾偷偷观察了下李世民的神态,此刻李世民脸上已经看不出来什么,平静无比。 “不过,父皇,儿臣最近事情颇多。” “夫子那边布置的学课也比较繁重。” “所以就,没有参与其中。” 李承乾斟酌着回答道。 李世民点点头,轻声道:“用功重要。” 李承乾闻言,好像是抓到了什么关键,立马补充:“回禀父皇,儿臣也是这么想的。” “这民学拼音,虽说有些意思,但终归是些奇淫巧技,于读书正途而言,并没有什么帮助。” “即便是对于国家选材,也并无提升,官宦之后,世族子弟,就算不用民学拼音,照样可以识字,而天下百姓就算能多识些字,也读不出什么大道理,更无法为父皇分忧。” “食之无味,弃之可惜。” 李承乾回禀道。 李世民闻言,不由认真看了他一眼。 “鸡肋?” 李承乾见状,胸膛更是挺直了些,傲然道:“儿臣正是如此认为。” 长孙皇后却是脸色骤然落了下来:“这些话,是谁教给你的?” 李承乾微微惊慌,这还是自从自己年岁大些后,母后第一次对自己言语中带有不满。 闻言,他反应比较快的,作为太子,这点能力自然是有的,知道自己刚才说的话或许有地方不对,立马躬身推脱:“母后,是舅舅教教导于儿臣的。” 第127章 东宫之内!太子殿下,记住,杀张楚! 望着自己儿子实诚的样子,长孙皇后也不好再说什么。 长孙无忌! 显然,这个答案不论是长孙皇后还是李世民都能接受。 长孙皇后没有再说话,她看了眼李世民,只是再叹息一声。 李世民沉默了片刻,向李承乾挥挥手:“高明,去吧,好好用功。” “父皇,母后,儿臣告辞。” 李承乾也没有再多耽搁时间。 他如何感受不到李世民和长孙皇后身上的情绪变化?但是,他也并不慌乱,显然,自己的回答让母后和父皇都很满意,也都能接受。 如此,自己身上所有的不对,都能让自己亲爱的舅舅背过去,丝毫牵扯不到自己。 望着李承乾的背影,长孙皇后目光有些复杂:“陛下,兄长所言······” 李世民笑笑,倒是也没有把这件事放下心上:“无妨。” “若是辅机不这么说,才是真的奇怪了呐。” “民学拼音,这东西说到头,对谁的影响最大?自然是那些世族大家,他们一向以自己才能有资格掌握读书这件事而骄傲,他们疯狂的排斥和阻止百姓参与到关于读书这件事上来。” “他们要维护自己的优越感和地位。” “只是,现在民学拼音出现了,他们不借机贬低,才是奇怪的事情。” “只是高明,和世族大家的子弟走的有些近了,显然,他还没有明白作为一个太子的责任。” 李世民缓缓道。 长孙皇后明白李世民话中的意思。 李承乾是太子。 他应该把自己的位置放在太子的位置上。 而不是把自己只是当成了一个和其他世族子弟一样的位置。 他要做的,也不应该只是走进世族大家这一类人,他还要走向百姓,走向其他勋贵,走向整个天下所有人。 只是现在,他显然没有做到这一点。 包括他的考虑方式,也或者说其中也有长孙无忌他们的故意诱导,他们就是要把李承乾培养成皇室李氏的家主,而不是大唐的主人。 世族要和朝廷共天下,往上数百年,那群世族门阀差不多都是这么操作的。 但,对于这一点,长孙皇后也知道,陛下心中早就已经厌恶了。 陛下想要让大唐万万年,想要让皇室李氏万万年,而不是让这些世族万万年,更不想要让那些官员万万年。 或者说,这个天下唯一一个能有资格万万年的,就只有皇室李氏! 只是,长孙皇后很清楚,陛下要走到这一步,很难,起码现在来看,路途非常遥远,其实也不仅仅是李世民,前隋的杨广,其实也是想这样。 可惜,一直到现在,还从未出现过某一个皇室可以万万年,而出现的只有某个世族万万年。 “陛下,等有空了,臣妾去训诫下高明。”长孙皇后轻声道。 李世民想了下,点点头。 “也好。” “他年纪不小了,不然,朕很想要把他送到张楚身边去。” “哎。” 李世民站了起来,转身走回了立政殿,不过起来的时候,他把那一张记载着拼音的纸,小心翼翼的收回了袖子里。 长孙皇后抱起了小兕子。 小兕子显然还没有玩够,不过被长孙皇后在小屁屁上笑着打了两巴掌后,也就不挣扎了,乖乖和母后回了大殿。 李承乾回到东宫后,一直在沉思。 要知道以往自己每一次向父皇和母后请安,他们都会很高兴,从未出现过今日这种情况。 每一个字,李承乾都斟酌了良久。 最后,得出了一个答案。 那就是关于民学拼音的事情。 是了! 这一次的请安和以往也并没有什么不同,只是父皇询问了这个事情,自己发表了下意见后,母后的脸色就不好看了。 看来,应该就是出于这件事上了。 可是,关于民学拼音,李承乾真的并没有感受到什么太大的波澜。 这东西,对自己没有任何帮助。 如果自己年纪还小,或许还会高兴下,因为这样认识起来字确实会方便不少,但现在,自己已经全部认识了字。 而且,自己找表哥玩耍的时候,也就是前两日的时候,舅舅就在拿着父皇手里的那张纸。 这话,确实是长孙无忌当时所言。 先入为主,李承乾自然如此理解。 对于自己的铁杆支持者,李承乾也对长孙无忌抱有极大的信任。而作为大唐最有权势的几个人之一,又是自己的亲舅舅,长孙无忌在李承乾心中的地位很重。 当时舅舅还说,提出来这个民学拼音的人,罪该当诛! 要让自己务必记住这一点。 只是现在拿他没有什么办法,但若是有了机会,定然要一击即溃。 舅舅还列举了一大堆不好的影响,比如,让百姓多认识字了,让百姓多懂得了道理,这就会导致他未来的统治很难。 自己要做些什么事情,普天之下的反对声音将会一片接着一片,这对于大唐稳固,无比不善。 对于这一点,李承乾深以为然,他也无比的赞同。 百姓若是变得聪明了,那么自己这皇帝绝对当不顺心。 因为他现在就看的很清楚,现在父皇是皇帝,朝堂上的几位重臣都很聪明。 比如舅舅,比如房公,比如魏公等等。 所以,父皇时常大吼大叫。 父皇这才不过面对几个聪明人罢了,若是自己当皇帝的时候,要面对全天下的聪明人,自己这个皇帝,当起来还有什么意思呐? 以至于李承乾对于张楚,心里已经滋生出了不小的偏见。 可,这一次他发现父皇和母后,似乎很喜欢这个东西啊。 他思来想去,觉得父皇和母后是被那位秦川县子给蒙蔽了。 李承乾一直觉得自己是个聪明人,也觉的自己分析出了所有的答案。 “太子殿下,夫子已经在教堂等着了。”李承乾刚走进东宫,内侍近卫瑞生便迎了上来。 “夫子?孔夫子么?”李承乾眼睛微亮:“夫子的伤好了么?” 这几日,孔颖达缺席了东宫的训导,而是让一个叫上官仪的人来代替。 “好了,今日奴婢见孔夫子走路虎虎生风,应是无碍了。”瑞生笑着回答。 “本宫知晓了。” 李承乾迫不及待的朝着课堂走去。 他是太子,按理说身边应该是有不少陪读的,不过因为年龄不小了,而且李承乾一直表现的无比喜爱读书的缘故,李世民便遵循李承乾的请求,没有安排陪读。 毕竟,安排陪读的目的也不过就是让太子在学习的氛围中能够刻苦的学习,既然本身就已刻苦,自然安排不安排,都算不上什么事情。 当李承乾到的时候,孔颖达已经手捧一本儒家经典在等待了。 “太子殿下!” 见到李承乾过来了,孔颖达行礼,这一次行礼他比以往都要认真些。 李承乾自然也要行礼,他行的是弟子晚辈之礼:“夫子。” “太子殿下几日不见,越发光彩逼人了。”孔颖达称赞了一声。 这让李承乾有些受宠若惊,要知道以往孔夫子很少称赞他:“夫子过誉,夫子的伤,痊愈了么?” 说着,李承乾坐到了自己的位置上。 孔颖达也跪坐于李承乾面前。 “已经无碍。” “想起来这几日为太子殿下缺下的功课,老夫惶恐。” 孔颖达仍旧含笑。 和之前板着脸的样子,截然不同。 以往,孔颖达自诩为天下第一儒道宗师,执大唐文坛牛耳,无人能出于左右,自然,那份仿佛刻在骨子里的傲然让他看不上任何人。 就算是李承乾,大唐太子,孔颖达也并不放在眼中。 话说回来,不仅是他,五姓七望这些大家家主,又有谁能把皇室李氏放在眼中呐? 但是现在,不一样了。 盖文达所带来的民学拼音,包括这些天所发生的一系列事情,让孔颖达的心里瞬间感到了一股危机感。 民学来势汹汹。 而他却疯狂溃败,无力招架。 如此,自然就开始想起其他方向,就比如,自己这个太子太师的身份。 他要借助太子之威严,来压制似乎渐渐要起势的民学,就算说现在太子殿下也不好对付民学,可一旦太子殿下登基,到时候,什么狗屁民学,想要抹除,想要更改,不过就是一句话的事情。 就连民学拼音,都能更改为儒学拼音。 所以,之前他并不在意的太子太师这个身份,现在他看的颇重,自然也一改之前自己牛逼轰轰的态度,开始和李承乾拉近关系。 “无妨无妨。”李承乾对于孔颖达态度的转变,很高兴。 “太子殿下,刚才见你进来的时候,似乎有些不悦?发生什么事情了吗?”孔颖达道。 李承乾正想着问一问孔颖达这件事,见孔颖达主动提起,也便没有任何瞒着。 “夫子,是关于民学拼音的事情。” 孔颖达眉角微微一颤:“还请太子殿下继续说。” 李承乾沉思片刻,神情也认真了些,这是和夫子探讨问题的态度,夫子有大智,请教于他必然不会错:“夫子,本宫觉得,这民学拼音,毫无用处不说,只会给我大唐带来灾难。” “就连本宫的舅舅,吏部尚书长孙无忌也是这么说。” “而且,本宫从小便学习的商君书中也有言:壹民、弱民、疲民,辱民,贫民。此乃驭民五术,若是这五术不灵者,当杀之!” “商君书乃历朝历代帝王必学之书,本宫也深以为然。” “一直按照商君书所做 ,天下定然不会有任何弊端,更不会有任何叛乱。” “本宫以为,这些年大唐经常有撩人叛乱而起,就是因为父皇太过于心善,在这五点上做的并不好。” “现在,又出了这个所谓的民学,民学民学,以秦川子所言,乃是帮助百姓之学说,这与商君书互斥。” “但是百姓却无比欢迎,就像是民学拼音,现在整个长安都传遍了。” “百姓无不念民学之妙。” “这让本宫,很疑惑,为何父皇不捉拿秦川子,施以极刑呐?” “要知道,百姓若是变得聪明了,这对于统治并不是一件好事。” 李承乾沉声道。 孔颖达眼眸微颤,他心中激动的放下了手中的儒学经典。 真的是万万想不到,自己刚要布局,还什么都没有做呐,太子殿下便已迫不及待的跳了上来。 不! 不对! 这并不是自己布局,而是因为太子殿下看样子,和自己同属于一方。 “太子殿下。” 孔颖达深吸口气,骤然起身。 就在李承乾茫然的目光中,孔颖达又是深深行了一礼:“太子殿下,您,终于长大了。” “开始以自身位置,统治之心来考虑和观察天下事。” “老夫,心之甚慰。” 孔颖达沉声道。 李承乾心里美滋滋,赶紧让孔颖达坐下。 孔颖达重新跪坐于案桌前,双眸沉沉,缓缓道:“太子殿下,你说得对,你说的很对。” “商君书已经说透了该怎么当一个好的帝王。” “民学拼音,确实是没有任何出现的必要,除了扰乱大唐,影响统治外,一点作用都没有。” “只会起混乱。” “太子殿下,要知道,天下安定,在你,在我,在朝中大臣,在世族大家,在儒道士子,完全不在百姓。” “而百姓,却从来就是混乱的根源!必须把百姓和我们隔离开来,让他们仰望咱们,如此才能长治久安。” “陛下之所以还没有杀秦川子,或许,有陛下的考虑,但,老夫坚信,这是迟早的事情。” “相信,这一点赵国公也无比坚信,还请太子殿下定要坚信。” “若是陛下没有做到这一点,还请殿下登基之后,不要忘记啊。” 孔颖达目光幽幽。 他抿了下有些干裂的嘴唇,声音低沉,犹如深渊下的暗流,缓缓说道。 李承乾见自己的观点也被孔颖达所支持,所认同,脸上更是露出了无比舒爽的笑容。 “本宫就知道,本宫是对的!” “夫子,本宫记住了。” 孔颖达立马低下了头,他的手,有些颤颤巍巍的掀开了面前的书籍。 “不说这些了,太子殿下,我们开始用功吧。” “今日这些话,太子殿下心里记住就好了,不必于旁人诉说,此乃君王之道,能知道的,只有太子殿下一人也。” 他的声音有些沙哑,还不忘嘱咐。 李承乾连连点头:“这是自然。” 孔颖达望着书上的字痕,眼睛不知道为何,感觉这些字都动了起来,旋转了起来,然后在眼前拼凑出了一句话。 君子坦荡荡,小人长戚戚。 孔颖达冷不丁的打了个寒颤。 这句话消失了,视野重新恢复清明。 他用力的咬了咬舌头。 他心中怒吼,自己这是在维护儒学,在维护千百年读书人的骄傲,自己所做之事,乃是大义! 和小人,沾不上半点关系!!! 不过,这心总感觉有些无法平息,但孔颖达强忍着不适,开始了今日的功课。 李承乾这一次,或许是因为自己和孔颖达的‘士为知己者死’,也学的无比认真。 东宫之内,显得一片安详。 第128章 玄奘的师弟!百姓怨,剥夺所有官职! 这些天,不论长安城多么的热闹。 张楚没有再出去过一趟。 他要等着这件事结束。 风暴,已经酝酿完毕,就要宣泄。 每天除了调酒外,张楚便是躺在摇椅上轻轻晃动,吹着渐渐凉爽下来的秋风,望着干净的比最好的玉石还要通透的天空,张楚感觉这种日子如果就这么过下去,也很不错。 “公子。” “我找到了一个,或许你能用上的和尚。” 王铁牛回来了。 这几日他的行踪有些难觅,自从从吴娘手里取走了一千贯后,王铁牛就好似变成了秦川府的幽灵。 没有人知道他在不在,没有人知道他什么时候会出去,也没有人知道他什么时候会回来。 不过大家对此倒是没有什么好奇怪的,除了刚开始的好奇外,因为不论是吴娘还是大花二花她们,从未见过王铁牛走出府门的样子。 过了几日后,便直接把王铁牛忘在了脑后,好像王铁牛已经不是这个府邸的人了一样。 因为吴娘和大花她们最近很忙。 她们开始亲自收拾起来了后院的花园了。 每天都有叫不上来名字的鲜花运送过来,然后吴娘大花她们叽叽喳喳商量着怎么栽种,怎么摆放。 除了鲜花外,便就是还栽种了几株葡萄,几株梅花和一些叫不上来名字的果树。 对于这些事情,张楚从来没有插手过,只是告诉了她们,后院所有用篱笆包裹着的庄稼,谁破坏了或者说影响了它们的生长采光,会启动家法惩治。 这让吴娘大花她们都很谨慎。 她们从未想过自己这辈子还能过上如此悠闲舒适的日子,她们都已经不能想象离开秦川府自己将会面临什么样的处境了。 谁都不敢沾惹雷霆,但这也并不影响她们的发挥,后院很大,足够她们栽种上自己喜欢的花朵。 张楚睁开了眼睛。 看了眼王铁牛。 几日不见,王铁牛的精神头比之前要好的多,不过身板看上去却没有胖多少,还有那张脸,比在王家村的时候,还要有泼皮的气质。 张楚不用问就知道,这些天王铁牛做的很好。 “说。” 张楚坐了起来,王铁牛则是赶紧把躺椅收起,张楚从躺着变成了半躺半坐着:“谁?” 王铁牛抿了下嘴唇:“华严寺的玄空和尚。” 玄空和尚? 张楚在脑海中搜索了下,这个名字很陌生:“怎么认定他靠谱?” “公子,因为他快要死了。”王铁牛恭敬道。 “因为什么?”张楚询问。 王铁牛嘴角抽了抽,似乎他对于这个和尚的遭遇也有些难顶:“公子,因为吃不饱饭,玄空和尚快要饿死了。” “嗯?”张楚疑惑,不由深深看了眼王铁牛,自从上次和吴娘在大兴善寺见识了大唐寺庙挣钱的法子后,张楚真的是怎么想也想不到长安的和尚还能饿死。 而且,还是一位手持度牒的和尚。 “你确定不是撑死?” “当然不是!”王铁牛苦笑一声:“公子,这个玄空和尚,除了是华严寺的和尚外,其实还有一个身份。” “公子,你知道玄奘和尚吗?” 王铁牛神神秘秘的压低了声音,凑到了张楚耳边,小声道。 张楚点点头,示意自己了然。 不过现在的玄奘和未来的玄奘几乎不是同一个人。 相比于玄奘西行回来后所享受到的恐怖欢呼和声望外,现在的玄奘百姓连一声‘法师’都懒得叫,而且,这个名字在长安各大寺院,也成了一个仿佛谁都不愿意多说的灾祸。 至于原因,很简单。 玄奘是偷偷溜出长安的。 贞观元年,他向李世民请求,请允自己西行求法。 不过李世民拒绝了。 然后,在精心准备了两年之后,玄奘偷跑了。 这是一个大罪过,若是皇帝不高兴,可以随意安一个罪名,而且还是那种完全挑不出毛病的罪名,来惩治整个长安的寺庙。 当知道玄奘偷跑后,全长安寺庙都瑟瑟发抖。 欺君罔上,简简单单的四个字没有那个寺庙能够承受。 不过最后,李世民并没有太过于追究,但即便如此,玄奘这两个字,也成为了各大寺庙的禁忌,不少和尚都已经把玄奘打入了叛徒一行。 当然,这些所有的质疑,将会在玄奘再次回到长安的那一天,在无尽的欢呼中,化为灰烬,从那往后,玄奘法师这个名字,变得比皇帝的名字还要神圣。 王铁牛咽了口唾沫:“公子,这个玄空和尚是玄奘和尚的师弟,听说玄奘临走之时,两人还曾爆发过争吵。” “至于因为什么,不少华严寺的僧人都猜测,是因为两人的方向不对付。” “玄奘和尚想要普度众生,玄空和尚也想普度众生,但,玄奘和尚选择求取更高深的佛法,而玄空却想着是用粮食来填饱百姓的肚子。” “玄奘逃出长安后,玄空也开始了,只是,他的路很难。” “他一个和尚,想要让百姓吃饱,太难了。” “除了把每个月的僧米都布施给穷人百姓外,便是疯狂给人做法挣钱,然后换成粮食再给百姓。” “华严寺的和尚都容不下他,因为其他和尚不想把自己的僧米布施给百姓,他们更想着从百姓手里接过来布施给自己的钱财和粮食。” “所以玄空和尚处处受排挤,但是他救济百姓的事情没有停下过,不知道怎么,这几个月所救济的百姓数量越来越多,他要把自己给饿死了。” “这个事,华严寺的所有和尚都闭口不谈,那些被玄空和尚救济的百姓也都选择闭嘴,好像是华严寺其他和尚从中作梗导致的。” “全长安,就没有人知道玄空和尚的事情。” “要不是奴下认识了华严寺附近的几个乞丐,还真不知道这件事。” “奴下听闻这件事后,就立马来找公子了。” 王铁牛说的很详细。 前前后后,一清二楚。 这是他在展现自己的能力,这么多天了,自己一直游荡于长安市井之中,自然不能说白白闲逛。 张楚眯了下眼眸。 “你这个人选的,着实不错。” “盯着他。” “等他快要自己把自己饿死的时候,立马来汇报!” 张楚说道。 王铁牛瞪大了眼珠子:“公子,你是说,玄空和尚是想自己把自己给饿死?” 他有些不敢相信。 张楚笑着颔首:“估计是他发现自己所立下的宏愿太过于不切实际,所以,心死了,自然也就不想苟活了。” “他是个理想者。” 王铁牛好像听懂了似的点点头。 “是,公子。”他兴奋道:“对了,公子,奴下还有些关于越王殿下,程小公爷他们的事。” 张楚闭上了眼睛:“说。” 王铁牛急忙道:“公子,越王殿下,程小公爷他们处境不妙。” “虽然全长安的百姓都在感谢他们,说他们的好,但是,这两天他们的摊子被砸了好几次。” “而且,我还从一个好像是御史中丞家的马夫嘴里听说,这个御史中丞好像正在搜集程处默他们之前所做的一些错事证据。” “说程小公爷他们蹦跶不了几天了。” “公子,你赶紧让他们回来吧。” 王铁牛焦躁,搓着手,满脸的急切。 “没事了。” “去吧。” “盯好玄空和尚,再多注意下程处默他们的消息,若是有什么进展,立马汇报于我。” 张楚连眼都没有睁开。 王铁牛挠挠头,但看着自家公子如此,也不好说什么,只能应下,然后匆匆转身离去。 吴娘正巧从后院走了出来。 “公子,那是王管家么?” “多日不见他,怎么刚回来就又走了?” 对于王铁牛,吴娘是很尊敬的。 因为她很清楚自己和王铁牛的差别。 若是有朝一日,公子重塑家谱,王铁牛绝对是家臣的第一顺位,而她能不能入选,还是个疑问呐。 这一点,吴娘从未怀疑过。 “我让他回归大海了,和街上的那些泼皮待着,比在家里更让他感到自在。” “随他去吧。” “家中的那六坛酒,给公子我封好。” 张楚悠悠道。 吴娘福了福身,立马去办了。 而就在次日,当朝会结束后,长安更热闹了。 程咬金,秦琼,尉迟敬德和徐世积这些威名赫赫的大将军,在朝堂上耍起了酒疯,把左右台阁,吏部天官,秘书监这些官员给痛打一顿。 原因就是这些人齐齐上奏弹劾程处默,秦怀道,尉迟宝琳和房遗爱的折子,再一次的把李世民面前的桌子给淹没了。 正如之前李泰所说的那般,这些折子里面,没有他的名字。 其中,以程处默最为甚! 无他! 就因为这家伙年轻时候干的浑事,比程处默尉迟宝琳和房遗爱加起来还要多。 混世小魔王,这个称呼,可不是白叫的,含金量颇重。 而这些事,在没对付你之前,没提起来的时候,都不算事,大家一笑而过。 但当要攻击你的时候,这些事都变成了一个个扎向你的武器。 张楚也很清楚,如果自己哪一天一脚陷下去了,之前那些被他们偷偷拿下去的弹劾自己的折子,将会再次成为他们手里的武器。 甚至言辞比这一次还要激烈,还要猛烈,还要尖锐!!! “不好了,不好了,不好了!!!” “公子,公子!!!” “程小公爷,秦小公爷,尉迟小公爷他们身上的所有官职都被剥了。” “房小公爷则被陛下剥夺了举荐录用的资格。” “程小公爷正在负荆请罪前往朱雀门的路上!!!” “长安百姓都要把朱雀大街给填满了。” 当朝会散去的刹那,消息开始传向长安的时候,几乎就是王铁牛冲进府邸的瞬间。 他直接跪在了张楚面前。 脸色涨红,气喘吁吁,焦急万分。 第129章 朱雀门前,尘埃落地 张楚对于这个结果,并没有太过于意外。 世族大家他们在自己身上吃了瘪,本来就是心里燃烧着一团火却只能自己咽下去,这种滋味,很不好受。 现在有了释放的机会,自然是谁都不会留情。 张楚很清楚这一点。 程处默,秦怀道和尉迟宝琳三人身上的官职全部剥夺,房遗爱则是被剥夺了被举荐的资格,不得不说,这一份惩处,很重。 也正好可以把这群人心中的火焰给浇灭。 张楚站了起来。 “公子·····”王铁牛急匆匆的也起身。 “把公子的官袍拿过来。”张楚吩咐道。 王铁牛闻言,丝毫不敢耽搁,找到了吴娘,吴娘闻言,带着大花二花,侍奉着张楚换装完毕。 “去朱雀门。” 张楚平静道。 王铁牛赶紧牵过来了马车,并且在路上,把今早朝堂上发生的事情,全部给张楚说了一遍。 张楚哈哈一笑。 “程将军,尉迟将军他们还是英武不减当年啊。” “这群家伙,活该被揍。” 王铁牛挠挠头:“确实是过瘾,不过,公子,程将军他们也被陛下罚俸一年。” “这就相当于没有惩罚。”张楚轻笑道。 “这倒也是。”王铁牛说道。 朱雀大街上的百姓,真的已经有很多了,以至于马车都无法再前行了。 张楚让王铁牛停在了一旁,他直接从马车上跳下来,独自朝着朱雀门走去。 乌央乌央的百姓们,犹如潮水般拥挤,但见到了身穿着官袍的张楚,则是纷纷让开了路。 其实这不仅仅是对张楚,不少官员也都是从马车上跳了下来,百姓也是纷纷让路。 不论是红袍也好,绿袍也罢,还是说青色吏袍,只要是官袍样式,百姓都会让路。 并且朝张楚他们这群衣冠楚楚的官员大喊大叫。 “郎君,郎公,求求你们,帮帮程小公爷吧,劝一劝陛下,收回处罚,程小公爷他们是好人,他们真的是好人。” “是啊,是啊,郎君,郎公,这些天程小公爷他们多么的卖力啊,老汉我一个几十年不认识一个字的家伙,这几天都会读我的名字了,这是大功德,好功德,民学没错,程小公爷他们散播民学更是没错。” “谁说不是啊,还请青天们能够秉公执法,程小公爷犯下的那些错,大不了和这一次的功绩诋了也行啊。” “哎,陛下今天这是怎么了,非但不赏赐也就罢了,竟然还惩处如此严重,剥夺一切官身,这也太不近人情了。” “·········” 张楚感觉自己的耳朵里都要出现幻听了。 当他走到朱雀门前的时候,这里已经不是人善人山了,金吾卫隔开了一块大空地,只有身穿官服的人有资格进来。 可即便如此,张楚总还是感觉耳朵里满是‘郎君’和‘郎公’。 郎君自然是称呼比较年轻的官员,而郎公则是称呼年纪比较大一些的官员。 “啊呀呀,兄台如此年轻,竟已经身着红袍,实在是令人羡慕啊。” “啊,兄台,兄台一表人才,虽是绿袍,可某家看来,红袍已经在路上了。” “啊,兄台过奖过奖,某家刑部主薄孙贯,不知道兄台怎么称呼?实在是眼生的很啊。” “啊,兄台,某家国子监祭酒张楚,幸会幸会。” “啊?啊!!!” 张楚挠了挠耳朵,亲眼看着这个年纪也不大的官员在大叫一声,仿佛魂飞魄散后,顾不上任何仪表,直接大跑着远离了自己。 刚才还称兄道弟的两人,这会那人远远的站着,望着张楚的目光全是幽怨,生怕别人把自己和张楚放在了一个派系里。 不少也都看向了张楚。 议论纷纷。 “这人是谁?孙兄,为何刚才如此惨叫。” “刚才我过来的时候,这人竟主动攀谈于我,没想到他竟然就是传说中的秦川县子,国子监祭酒张楚。” “什么?他就是张楚?看上去倒是一表人才,可如此英俊相貌下,竟然包藏着巨大祸心,实在是,不耻与为伍。” “没错没错,走走走,咱们到另一边去。” “对对对,我可不认识他,这还是我第一次见到他。” “晦气晦气,看,崔公他们就在哪里,走走走,快过去。” “······” 当张楚的身份曝光后,身边的官员就如同鸟兽遇见了森林之王般,纷纷逃窜。 瞬间张楚身侧成为了一个真空。 不少官员还都死死盯着张楚,把这张脸牢牢记在心中。 要知道,之前几乎所有弹劾张楚的官员,其实都不知道张楚长什么样。 张楚轻笑一声,乐得清闲,大踏步朝前走去,虎虎生威。 朱雀门前,已经站着很多人了。 无他! 程处默行动很快,那些上朝的官员们还都没有散去,自然,这会发现有戏看,乐得多站一会。 朱雀门正前方,正跪着一道身影。 赤裸着上身。 身后背负着荆条。 就跪在那里,一动不动。 这个人自然就是程处默。 “大哥,大哥!!!” “师父······” 秦怀道,尉迟宝琳,李泰和房遗爱见到张楚来了,立马跑了过来。 他们刚才分站于程处默两侧。 张楚颔首。 这下子,在场所有官员的目光,几乎都落在了张楚身上。 作为民学创始人,民学拼音的创造者,可以说这一切事情的第一始作俑者,不得不说很吸引人的注意力。 长孙无忌,萧瑀,王珪这群紫袍大佬耳鼻观心,站在那里犹如木桩。 他们身旁的那些红袍,不少人鼻青脸肿的,死死盯着张楚,恨意浓浓。 “他就是张楚?” “对,他就是秦川子,国子监祭酒张楚,记住他的脸。” “这一次,他还算聪明,缩在了后头,哼,让程处默替他挡了灾难。” “上一次竟然让他逃过了,今后若是有机会,老夫定然还要弹劾于他!如此不尊师重道,老夫和他不死不休!” “这张楚坑害了长安县和万年县两位县令,竟还如此坦然的站在这里,实在可恨!” “如此贼子,鼓捣出民学拼音,其心可诛。” “·······” 一群人咬牙切齿,恨不得把张楚给撕咬扯碎。 而另一侧自然就是程咬金,秦琼他们这些人了。 他们的目光落在了张楚身上,脸色都不算好看,显然这一次他们也是没有想到,陛下的反应会如此剧烈。 不过房玄龄却依旧如常,他老神在在的站在朱雀门下,好像这一切和自己都没有关系,也好像被剥夺举荐资格的人不是自己的儿子。 张楚看了眼跪着的程处默。 轻轻一笑。 抬头望着朱雀门城墙上站着的一位内侍,正是熟悉的内侍知事左丘。 张楚拱了拱手。 “左知事,若是今日某家知道,因为某家的民学拼音闹出来这么大的动静,某家定然上朝。” “不过,错过了上朝时间,但某家身为国子监祭酒,分管于民学一学,自当有权限向陛下斗胆问一句,为何如此惩处我民学子弟?” “难道,我民学子弟,如此不堪么?” 张楚高声喝道。 设立民学,这早就不是说说,而是孔颖达请求朝廷正式下文的事情。 张楚作为分管民学的国子监祭酒,自是有这个资格说这句话。 左丘仿佛早就是在等着张楚了。 “张祭酒,这件事已经很清楚了。” “百官弹劾的折子上,更是一条条全部罗列。” “程处默,秦怀道身为左右武卫果毅都尉,却怠慢练兵,多日轮空,此乃事实。” “并且两人过去行迹,太过于恶劣,在陛下禁酒之时,竟在军中偷偷酿酒,此又是一大罪,更别说百官所罗列的其他斑斑劣迹,数不胜数。” “陛下夺去两人一切官身,解除军籍,和张祭酒所说针对民学子弟,毫不相干。” 左丘的声音很尖,萦绕于朱雀门内外,久久不散。 “并,尉迟宝琳身为金吾卫校尉玩忽职守,学子房遗爱劣迹斑斑不容于举荐资格,一切皆符合大唐律法。” 左丘俯视着张楚,就像是李世民俯视着张楚一般。 张楚深吸口气。 “陛下奖罚分明,下官自然是无话可说。” “但,那么这些天,他们和越王殿下一同为百姓做了这么多事,难道,就没有任何奖赏么?” “越王殿下,你说说他们为了陛下的子民,都做了什么。” 张楚斜了眼身边的李泰。 李泰聪慧,闻言直接趴在了地上,嚎啕大哭起来。 把这些天的经历添油加醋说了一遍,把他们想要为陛下分忧,为大唐百姓做些事情的拳拳之心表现的淋淋尽致。 跪着的程处默这个时候也直起了身子,大吼道:“陛下,草民程处默,愿意接受惩处,但,还请陛下把秦怀道,尉迟宝琳和房遗爱的惩处从轻处理。” 这也是他负荆请罪的原因。 为另外三人求的一条生机。 程咬金,秦琼,尉迟敬德他们的脸色微变,想要出声,但被一旁的徐世积和李靖阻止了。 两人的目光扫了眼朱雀门上的左丘,示意他们,这事没有那么简单。 世族大家文臣那边闻言,已经有人急不可耐的跳了出来。 “玩忽职守,便是死罪,更何况军中无小事,民学拼音这算什么功德?” “正是如此,难道没有民学拼音,就不能识字了?我们可不会民学拼音,但仍旧文采斐然!” “左知事,陛下在朝上的决定英明无比,切切不可有任何更改!” “·······” 他们高呼。 左丘向众人行了一礼:“各位公家,这事不是某家说了算,某家要汇报给陛下。” “至于张祭酒说的有没有道理,一切都要听从陛下的不是?” 说罢,左丘的身影就从上面消失了。 世族大家的官员开始交头接耳,似乎做好了只要陛下反悔便再次上折子的决定。 程咬金秦琼他们皱了皱眉。 “朝上我们不是没有给程处默他们求情,但陛下完全没有理会,现在张楚来了,陛下就理会了?”程咬金不解。 李靖轻轻吸了口气:“在朝会之上,我们都是臣子,程处默他们也是臣子,那群人所弹劾的罪行,条条属实,而且处默他们和咱们的关系,压根说不清,越说越乱。” “那群人肯定会咬着这一层,不得安生。” “张楚不然,他虽和处默他们关系莫逆,但,毫无争议的他是民学主事,当先生的为弟子发声,天经地义。” “而且,对于民学拼音这一功绩,再没有人比张楚更适合向陛下伸手了。” 李靖低声道。 程咬金尉迟敬德恍然,便也不说话了。 朱雀门前,有些寂静。 不一会儿,左丘再次出现。 “陛下口谕,张祭酒率领民学子弟,为大唐,为百姓,着实是有些功绩。虽是鸡肋,但既有功绩朕就得奖赏!” “着,程处默恢复军籍,去西域当一个士兵去吧,明日就离开长安,不得有误!” “秦怀道恢复军籍,和尉迟宝琳一起入你的民学,跟着你学习去吧。你定要加强约束,不要再惹事生非,若遇战事,可入府兵,立功再赏!” “所有过往,一笔勾销,今后不许再提!” 左丘声音落下。 朱雀门前,都无话可说。 那群世族文臣你看我我看你,虽说略有改变,但,他们可以接受。 民学拼音到底有没有用,他们心里,一清二楚。 武将一群人也都沉默了,起码这个判罚,比第一次要强,他们当然也没有什么好抗议的。 只是程咬金脸色有些不好看。 张楚用脚尖提醒了下程处默,程处默立马反应过来,大喝道:“谢陛下隆恩!!!” “可是·····”秦怀道和尉迟宝琳有些着急。 程处默一人远离长安,这对他未免太残忍了。 “谢陛下隆恩吧。”张楚沉声道。 秦怀道和尉迟宝琳相识一眼,再看看没有提及的房遗爱,三人叹了口气,齐齐大喝:“谢陛下隆恩!!!” 左丘走了。 一众紫袍大佬走了。 红的绿的青的也都走了。 大家对这个结果,都很接受。 热闹的朱雀门,一下子变得清冷了下来。 只剩下张楚带着程处默他们,外加房玄龄,程咬金,秦琼他们几人。 偌大的朱雀门前的白玉广场上,显得无比空旷起来。 第130章 李世民的苦心!张楚的解惑,西域将是下一战之地 张楚把李泰和程处默拉了起来。 李泰两眼还都泪汪汪的,通红无比,看样子刚才确实是心中感到了些许的委屈。 毕竟这件事,他自以为自己做的还不错,可是李世民的宣判,伤透了他的心。 程处默低着脑袋,没有说话。 虽然李世民改判了些,可对于他而言,也万万称不上好消息,万幸的是,秦怀道和尉迟宝琳还能留在长安。 不然,他会更难受。 毕竟当时自己说过,若是有什么事情,一切都自己担了。 可现在,自己显然没有能够一并承担他们处罚的资格。 房玄龄,程咬金,秦琼他们一群人围了过来,他们都没有说什么,默默看着张楚。 张楚斜了眼程处默,笑着说道:“怎么?” “后悔了?” “舍不得左武卫果毅都尉的位子?” 程处默抬起了头,用力摇头:“当然不是,大哥······” “陛下把我不论如何都可以,我都能接受,可是······” 程处默歉意的望了眼秦怀道和尉迟宝琳:“可是怀道和宝琳,也被我受到了牵连。” “还有遗爱。” 程处默也看向了房遗爱,咬了咬嘴唇,显然这一次的打击,对他有些大。 “大哥,我有些后悔那天,没有听你的话了。” 程处默咬着嘴唇,脸色还很是不好看。 “处默,没事的。” “我们弟兄,何须说这些?大不了等到下一次有战役,立个军功,一切就都回来了。” 秦怀道用力拍了拍程处默的肩膀。 “是啊处默,我们,无所谓。”尉迟宝琳深吸口气,他拉住了房遗爱的胳膊:“就是遗爱,有些太·····太不公平了。” 房遗爱强颜欢笑,他连连摇头:“说这些干什么?当时,是咱们一起答应的大哥,现在有什么结果,大不了一起承担就是了。” “今后,大不了不当官了,我跟着大哥,还怕混不到一口饭吃?” “处默,不要自责,其实,我们也都没有想到,陛下的反应竟然会那么大,不是么?” 房遗爱声音有些沙哑。 不过话虽这么说,但掩饰不住的,是他眼眸中的失落。 被剥夺了举荐的资格,这对于他们这些功勋子弟而言,其实和天塌了也没有多大的差别。 “是啊,而且没想到,陛下一点都没有念我们身上推广民学拼音的功绩。”秦怀道沉声道。 张楚望着神情无比低落的四个人,轻轻一笑:“主要也是那些人弹劾你们的折子,上面的理由,陛下压根找不到反驳的地方。” “当然,若是你们所立下的功绩足已抵消也可以。但,你们想错了。” “你们其实从开始就想错了。” “民学拼音对百姓,对天下,对大唐,甚至对陛下,都有很大的好处。” “对你们,自然也有不小的好处。” “它可以给你们带来巨大的声望,可以让你们的名字让百姓所知,这一次,瞧一瞧,朱雀大街那么热闹,过往百姓皆是为你们求情。” “咱们大唐,何曾出现过这样的场面?” “没有!” “可是,唯独对朝堂百官没有半点好处。” “甚至于,对于弹劾你们的那群人,只有坏处,他们不弹劾你们,弹劾谁?” “更别说,这群家伙心里早就憋着一股火,不发出来,难道还指望让他们自己吞下去?他们本来就不是忍气吞声之辈。” “陛下其实用的那个词,形容的很好,鸡肋。” “民学拼音对朝廷的帮助,就是这两个字,鸡肋。” “没有民学拼音,当官数量不会减少哪怕一个,影响不了朝廷的运转,更不会影响朝堂上的衮衮诸公吃的肚儿浑圆。” “这件事的受益方,只有你们,然后就是陛下和百姓。和朝堂百官,和世族大家,没有半毛钱关系。” “当然,也不要怪陛下,陛下这一次占了大便宜,但是这个便宜他不能显摆,他只能暗爽。” “他们,都说错了。其实不是你们帮我挡了刀子,而是为陛下挡了刀子。” “陛下绝对希望民学拼音能够传播,甚至传播的越广越好,只有这样,陛下在后面的事情上才会有些主动,可还是那句话,这件事陛下不能显摆,甚至还得假装不高兴。” “不然,朝堂又得陷入混乱,这是陛下绝对不希望看到的。” “所以,陛下便顺势把你们处理下,以平息朝堂官员的怒火,可民学拼音从今日开始,将顺顺利利的可在全天下传播,没有一点阻力了。” “当然,你们或许觉得自己更冤枉了。” “是不是?” “毕竟,为陛下挡了这么大的刀子,可是自己却落得如此下场。” 张楚扫过程处默他们四个人的眼睛:“你们要相信陛下。” 四人都低下了头。 他们确实心里感到非常的委屈。 自己为陛下,为大唐,为百姓做了这么多,可最后换来的········ 一直没有说话的房玄龄开口了,刚才的严肃消失了,脸上也挂起了微笑,特别是望着房遗爱的目光中,充满了父子情感:“你们大哥说的很对。” “你们既然要帮陛下分忧,就不要觉得自己冤枉,更不要觉得不公平觉得自己受了委屈。” “你们都是我大唐勋贵之后,自当为陛下赴汤蹈火,今日不过是遇到了小小挫折,便如此懈怠,假以时日,陛下如何更能器重你们呐?” 房玄龄声音变得低沉,微微轻斥。 程处默,秦怀道,尉迟宝琳和房遗爱四人闻言,都猛地抬起了头。 你看我我看你。 双眸微微骇然。 而后露出恍然之色。 脸上重新出现了些许的神情。 这话,是对的,若是陛下需要,他们赴汤蹈火也绝对不会皱一下眉头,可现在,自己不过是遭到了些许不公,还是陛下心知肚明的不公,自己便如此低沉? 李靖,徐世积他们听着张楚和房玄龄的话,也都纷纷反应了过来,思绪渐渐通达。 程咬金,秦琼和尉迟敬德他们则是稍稍迟疑片刻,略还有些不解。 怎么听着听着,这么坏的事情,突然就变好了呐。 “是啊,房公说的对。” “这一次,其实在我看来,陛下非但没有惩处你们,还帮你们彻底的解决了后顾之忧。” “经过这一次弹劾,你们之前所干的那些诨事,全部一笔勾销,今后,只需要大步往前走便行了。” “处默,陛下让你去西域,其实,就已经是给咱们指明了方向。” “陛下心中,或许已经有蓝图宏业,而西域,极大可能将是陛下下一战的地方。” “你离开左武卫,早日抵达西域,陛下为你提供了一个很大的舞台。” “这,并不是一件很坏的事情。” 张楚沉声道。 贞观八年,大唐西击吐谷浑,大胜! 这一战,彻底让大唐在西域站稳了脚跟,一直到了大非川之战,薛仁贵马失前蹄,唐军遭遇到了前所未有的大败,才再一次渐渐拉开了西域重新开始动荡的序幕。 也为长安六陷,天子九逃埋下了基础。 这一战,对大唐很重要。 此言一出,李靖,徐世积,程咬金他们的眉角都是一颤,齐齐的,所有人的目光都落在了张楚身上。 就连房玄龄,脸上也满是惊骇,而后便出现了若有所思之意,陷入了沉思。 “小郎君,你怎么知道?”李靖抿了下瞬间干裂的嘴唇,他为兵部尚书,但这事,他却还从未听陛下提起过。 “西域?陛下要攻谁?”程咬金攥紧了拳头。 “陛下又要用兵?”尉迟敬德无比兴奋。 他们刚才对张楚的话,也瞬间清晰了过来。 若是真如此,这,真的不是一件坏事! 程处默,秦怀道,尉迟宝琳三人的眼睛也一下子就瞪大了。 “小郎君,不要再说了。”房玄龄制止了就要继续说下去的张楚,他眉头轻皱,看了眼李靖徐世积等人:“老夫最近还好奇,为何陛下频频向我询问户部钱粮的事情。” “还多次向我询问西域的解决之策。” “或许,陛下真的是有此意,但,如此紧要关头,就算是小郎君有天纵之才,可用些许线索进行推测,可也很难真正预测陛下之心思。” “万一小郎君出现错误估计,误导了各位将军,这会给小郎君带来不好的事,咱们,还是等着陛下的旨意吧。” “各位将军,只需要厉兵秣马便可。” 房玄龄沉声道。 “是极是极,当是如此!”李靖,程咬金,秦琼他们立马向张楚抱了抱拳,示意刚才是自己激动了,也不再刨根问底,但毫无疑问,这个消息对他们而言,是极大的利好。 当将者,就没有不喜欢打仗的。 就连程处默,秦怀道和尉迟宝琳也都露出了兴奋,刚才的不快,彻底消失了大半。 只有房遗爱站在那里,咬着嘴唇。 他不是武将出身,战争和他关系不大。 张楚拍了拍他的肩膀:“遗爱,你不要多想其他,跟着我,好好学学问便可,出官入仕,可不仅仅只有举荐一途。” “而且,在我看来,举荐这个方式,就不是正经当官的途径。” “真正为天下人所想的官员,怎么可能会以这种方式出来?” “记住这句话:小政在朝不在民,大政在民不在朝!” “等着吧,我借房公一句话,只需厉兵秣马,即可!” 张楚沉声道。 房遗爱抬起头,注视着张楚,他咬咬牙,用力的点了点头。 “大哥,走,去喝酒!!!” “今天,咱们什么都干了,不醉不归!!!” 程处默兴奋的拉住了张楚的胳膊。 秦怀道,尉迟宝琳和房遗爱的眼睛里猛地射出光芒。 这个时候,他们确实需要酒。 不过,张楚摇了摇头。 “处默,跟程公回家吧,明日便要离开长安,多和家人聚一聚。” “你们三个,还有青雀,也都各自回家,看看你们的样子,一个个形如枯槁,回去好好睡一觉,重振旗鼓。” “大唐,需要我们做的事情,还有很多呐。” “明日清晨,还要为处默送行。” “去吧。” 张楚十指交叉,放在腹前,一一扫过他们的眼睛,笑道。 “可是,大哥······”程处默抓耳挠腮。 “明日清晨,照样可饮!” “程公肯定有很多话要对你说。” “怎么,我的话,也不听了?” 张楚眯了下眼眸。 “嘶······”程处默看了眼自己老爹一眼,程咬金正笑望着自己,他吸了口气,只能向张楚点点头,抱拳道:“大哥,那······” “我就先回家了。” “大哥,告辞。” “大哥,等我醒了就去找你。” “大哥,再会。” 秦怀道他们三人也都纷纷抱拳。 他们确实累了。 这些天的传授,都已经把他们搞得精疲力竭,更别说又经历了这一场朝堂风波,这会真的很需要洗个澡,然后好好睡一觉。 房玄龄,李靖,徐世积等人也都纷纷向张楚抱拳告辞。 张楚目送众人。 身边,只剩下一个青雀。 青雀拉着张楚的衣角,望着程处默的背影:“师父,明早我也要去给程大哥送行。” “成。” “青雀,回去吧。” “这么多天没见父皇和母后,肯定很想了吧。” “去吧,去吧。” “回家好好休息。” 张楚一口应了下来,轻轻揉着她的脑袋,轻声道。 李泰一步三回头的走进了朱雀门。 张楚朝他挥挥手,见朱雀大门重新关闭,用力的伸了个懒腰。 王铁牛也已经牵着马车过来了。 “回家。” 张楚跳上马车,便闭上了眼睛。 明日程处默要去西域,有个东西,自己在明天他离去之前得交给他。 第131章 房公杜公之后,大唐有来者! 房遗爱是和房玄龄坐的同一辆马车。 房遗爱看着自己的阿耶,他默默垂下了头。 在大唐,没有那个人敢说自己能聪明过房玄龄。 眼前这位还称不上老,但鬓角已经全白的大唐国柱,毫无疑问,说起来大唐最聪明的几个人,肯定有他的名字。 大唐有如此智慧的一位宰相,这自然是大唐的幸运,可对于他的孩子而言,却并不全是一件好事。 当自己的孩子发现自己的父辈乃是自己一辈子都跨越不过去的大山,这会让孩子心里未免多少产生恐惧和茫然。 因为在这样的大山面前,仿佛自己做的什么事情都是徒劳,都是可笑的。 那种感觉,很不好! 是一种深深的无力感。 如果你是一位铁了心混吃等死,依靠父辈的二代,或许这样的父辈会让你很欢喜。 恰恰,房遗爱现在心里还是充满了大唐人该有的理想主义,还是一位积极向上的少年。 当然,房遗爱也从未想过自己能够超越房玄龄。 他知道,这是绝对不可能的,但,如果能做些让阿耶为自己感到高兴的事情,房遗爱真的会拼了命。 因为从小到大,这样的孩子很少会收到来自于父辈的夸奖。 就比如这一次推广民学拼音,让房遗爱抓到了一丝机会,他觉得自己这么做,阿耶会很喜欢。 所以他这几日从未归过家,和程处默他们废寝忘食,整个人的心血都投入了其中。 但最后的结局,让房遗爱心里充满了恍惚。 尽管大哥安慰了自己,但这对于一位心有理想的少年而言,显然被举荐资格的剥夺,不是三言两语能够安慰好的。 特别是在自己的阿耶面前,房遗爱觉得自己又做了一件错事。 或许,阿耶心里对自己也充满了失望。 从上了马车之后,马车内的空气就显得很稀薄。 房玄龄正襟危坐于马车的正座上。 房遗爱则是依靠着马车口,低着脑袋,身子微微蜷缩。 马车可能是经过了一个坎,车厢内的两人同时震了一下。 也正是借着这个机会,似乎早就想要说些什么的房玄龄睁开了眼睛,望着角落中的房遗爱,轻轻一笑。 “少年当要有少年的意气风发。”房玄龄开口道。 房遗爱愣了下,他抬起了头,一手抓着屁股下的木条板,另一只手则是抓住了马车门框,呆呆望着自己的阿耶。 房玄龄望着他的眼睛。 房遗爱也望着房玄龄的眼睛。 “遗爱,这件事,你做的很好。” “不要想太多,也不要看的太远,我希望你能走好脚下的每一步,只要每一步走好了,这路不论多远,自然就找了。” “就比如,以后做的事情,能像是这件事这样,为天下,为百姓,大有裨益。” 房玄龄轻轻吸了口气,声音,显得郑重了些。 “张楚那句话说得好。” “小政在朝不在民,大政在民不在朝。” “你今后若是当官,定要记住这句话,不要像现在朝廷里的那些家伙那样,眼睛一个个的就落在朝堂上,就落在自己的利益上,其余的什么都不思考。” “还是要多看看百姓啊,只有落于百姓之身,才是真正的大政,才是真正的大治。” “为官者,当要有张楚这少年,这般气魄才成啊。” “不要多想了,回家好好睡一觉,然后明日去送程处默,多跟着张楚,学些东西吧。” “你的机会,还有很多。” 房玄龄缓缓道。 不知不觉,房遗爱的身子放松了下来,他依靠着马车,望着自己的阿耶,他发誓,自己从未如此仔细的打量过自己的阿耶。 平常就算自己嘻嘻哈哈的去找阿耶,也是万万不敢如此长时间打量阿耶的。 但是今日,他做到了。 房遗爱的嘴角,不自觉的已经翘了起来,以至于两颗大门牙都明晃晃的露了出来。 房玄龄也笑了。 已经满是褶皱的脸上,充满欣慰,他盯着房遗爱的眼睛,再一字一句说道:“这一次,你做的,真的很好。” 这句话的威力,对一个孩子的影响很大。 以至于马车回了府邸后,房玄龄早早就下去了。 房遗爱一个人还坐在那里,傻笑。 程府。 程处默去睡觉了。 程咬金把自己关在了书房,取出了一张大唐堪舆图,他的目光,死死盯着属于大唐的西域。 他要为自己的儿子,亲自挑选一个地方。 西域很大,大到能容纳下整个中原,但若是陛下开战,却无外乎就那么几处地方。 只要挑选好了地方,以逸待劳,或许真的会如张郎君所言,有意想不到的收获。 但,程处默的目光不断的在堪舆图上扫过。 却迟迟无法真正的下定决心。 陛下只是说了要让程处默去西域,并没有指定西域的具体位置,这就给了他们极大的操控性。 程咬金很清楚,毫无疑问,这是陛下特意安排的。 以程咬金在军中的威望,更别说身边的这一大批老友,可以说偌大的西域,程处默想去哪里就去哪里。 但,也正是如此大的自由性,让程咬金犯难了,纠结无比,不知道该如何选择。 “或许,老夫该请教下小郎君。” 程咬金自语道。 ········ 皇城。 立政殿。 李泰站在大殿之中,眼睛一直死死瞪着自己的父皇,就像是一头牛犊样。 这也是李泰平生第一次这么做。 一句话也不说。 一口水也不喝。 就那么苦巴巴的站着。 这让长孙皇后忍俊不已,她轻轻把李泰揽入怀中,看着近在咫尺的自己朝思暮想的青雀,长孙皇后忍不住用脸颊蹭了蹭他的脸颊。 李世民放下了手中的折子。 “臭小子,才刚刚跟着张楚学了几天?” “就敢如此大不敬了?” “外出数日,归来的第一件事,难道忘了要怎么做?” 李世民含笑看着他,双手插进了袖子里。 李泰闻言,轻轻哼了一声,也不如之前那般郑重,只是嘴上嘟囔道:“儿臣,给父皇,母后请安。” 说罢,就一头扎进了长孙皇后怀中,竟有抽泣之声响起。 长孙皇后叹了口气,露出苦笑,颇为无奈。 李世民则是哈哈长笑起来。 “青雀,这是,在外面受委屈了?” “说,谁敢让朕的青雀委屈,朕就让他全家委屈。” 李世民明知故问。 李泰露出来一只眼睛,看了眼李世民,又“哇”的一声响彻整个立政殿。 “好了好了。” 长孙皇后让宫女取来手帕,把李泰抱在了腿上,轻轻擦拭。 “父皇,你为什么要这么做。” “我们真的是想着帮你,想着帮助大唐。” “可是,你不但剥夺了程大哥他们的官身和资格,还让程大哥去西域那么远的地方。” 李泰终于忍不住问了出来。 李世民歪了下脑袋,看着这几日他也朝思暮想的青雀。 心中,也很是心疼。 这才几日?李泰肉眼可见的瘦了下去,和之前那个白胖白胖的孩子,几乎已经判若两人了。 “你师父,没告诉你们朕为何要这么做?”李世民轻声笑道。 李泰愣了下。 朱雀门外的交流,他自然听到了,但是,他不是很懂。 “青雀,说说,张楚在朱雀门,说了什么?”李世民再问道。 李泰歪了下脑袋,他在想要不要告诉父皇。 “说吧,这可是你父皇啊。”长孙皇后笑着揉着脑袋道:“更是大唐的皇帝,这世上,没有什么事是能瞒过你父皇的呐?也不该瞒。” 李泰抿了下嘴唇,想想确实是这样。 “师父说,我们是帮父皇挡了刀子。” “这一次父皇之所以不站在我们这一边,是因为民学拼音对朝堂上的那群人没有用处,民学拼音给朝廷带来的功绩,就是个鸡肋。” “所以父皇为了平息朝堂的争吵,就把程大哥他们推出了出来。” 李泰仍旧一直望着李世民,小嘴瘪了瘪,询问道:“父皇,我们做的这些,真的是鸡肋吗?” “不过,师父说,这件事对父皇,对天下,对百姓大有裨益,我们并没有白白浪费时间,父皇,是真的吗?” 李世民点点头,没有丝毫的犹豫。 “张楚说的是对的。” “这件事,他们不会高兴的,但是朕高兴,天下百姓都高兴。” “青雀,朕告诉你,父皇真的很高兴,这件事你做得对,你做的非常对。” “青雀,不要委屈。” “父皇从未责怪过你们,但是这件事牵扯甚大,朝堂已经乱了好一阵子了,不能再乱下去,因为父皇要做一件大事。” “所以,暂时先让你程大哥他们稍稍委屈下。” 李世民很高兴。 张楚能理解自己的想法,并且告诉程处默秦怀道这群孩子们他们做的没错,这让李世民的心也安稳了下来。 当然,他也知道,就算这件事张楚不能理解,房玄龄肯定清楚会向他们解释。 但,能让张楚说出来,他就高兴。 因为这群孩子,现在很信任张楚。 张楚确实值得他们信任。 “父皇,真的吗?” 听到李世民称赞,李泰的眼睛瞪得更大了,刚才的委屈,消失了很多。 师父说他们做的没错,父皇也说自己做对了,那么,自己做的肯定就一点错都没有。 “当然是真的。”李世民笑道:“程处默秦怀道他们没有为此意志消沉吧。” “没有!!!” 李泰从长孙皇后怀中站了起来。 “师父说了,让程大哥他们都要相信父皇,还说父皇知道他们受了委屈。” “程大哥他们听了这话,都很高兴。” “而且,房公还说,若是为父皇赴汤蹈火,就不要想委屈不委屈,说他们是大唐勋贵,自当如此!” 李泰学着房玄龄的语气,复述了一遍。 李世民笑的更开心了。 长孙皇后则是起身,向李世民行礼:“陛下有如此臣子,臣妾当向陛下贺。” 李世民长长吐了口气:“善!” 这下他真的没有任何忧愁了,其他人理解不理解自己无所谓,张楚他们理解自己,就足够了。 “对了,父皇,你要开战吗?” 李泰突然又问了一声。 李世民身子一颤,刚刚拿起的茶碗,差点没有掉在地上。 他骤然盯向了李泰。 这件事,自己心中有乾坤,可还从未向任何人吐露过。 “青雀,这话又是谁给你说的?”李世民的声音不免凝重了几分。 “是师父猜的。”李泰盯着桌上的一盘桂花糕:“师父说父皇让程大哥去西域,是给程大哥提供了一个在长安,在左武卫不会有的舞台。” “是父皇给他们指明了方向。” 李世民把桂花糕推到了李泰面前。 李泰拿起来一个就啃了起来。 他确实饿了。 李世民沉默,他和长孙皇后交换了个眼神,眼眸中的震撼,掩盖不住。 当然,在立政殿,也不必掩盖。 “你师父还说了什么?”片刻后,李世民再问道。 李泰摇摇头,小舌头努力的舔了下下巴上的碎糕,不过失败了,只能用手捏起来再放到了嘴巴里:“房公说这些都是师父依靠一些线索所推断的事情,在父皇没有旨意下达之前,不能太过相信以免误导了各位将军,房公说只需要让他们厉兵秣马即可。” 李世民长长吐了口气,好半天,才点点头。 “其他的还说什么了吗?” 李泰努力回想。 “奥,对了,师父还劝慰房遗爱,不要太过伤心,说什么,小政于朝不在民,大政于民不在朝,说让房遗爱不用太担心,好好做学问,今后自有机会。” “其他的就没了。” “父皇,母后,我累了,我要去睡觉,明天我也要去送别程大哥。” 长孙皇后立马唤来宫女,让宫女带着李泰去沐浴,去用膳,去休息了。 等布置好一切,长孙皇后再回来的时候,李世民仍旧坐在那里。 出神。 “陛下。”长孙皇后轻轻把茶碗再放到了李世民面前。 李世民深吸口气,抬起了头望着她。 手指轻轻叩着茶碗。 “陛下,是小郎君说对了?” “陛下要开战?” 长孙皇后轻声道。 李世民不想承认,但还是点了点头:“不过,朕还没有彻底下定决心,一切还要等到九月,秋粮全部入库后,朕再做决定。” “只是,不曾想小郎君竟能窥得蛛丝马迹。” “小政在朝,大政在民,说得好啊。” “小郎君真的是目光于天下,于百姓,他,能知道朕心中想什么,也知道大唐需要什么!” 长孙皇后起身,这一次,她换上了祭祀时的礼服,翩翩起舞起来。 “臣妾······” “再为陛下贺!!!” “有秦川子张楚,大唐于房公杜公之后,有人也!!!” 李世民望着长孙皇后丰腴的体态,长笑数声,不再多想,起身,抱起长孙皇后走向了凤塌。 第132章 送别 张楚回到府中,便直接去了自己的房间。 反锁上门。 张楚从自己的床榻之下,取出来了一个箱子。 小心翼翼的打开。 箱子里,正是随着自己来到这里的手机。 手机张楚保管的很好,因为有太阳能充电宝的缘故,每隔一段时间张楚便会充满电。 如此可以尽可能的延长手机的使用寿命。 张楚打算一直到太阳能充电宝损坏不能使用后,这个手机也将迎来它的寿终正寝。 但在这之前,张楚对它们的保护很好。 随着开机动画的渡过,张楚深吸口气,取出来上等的宣纸。 研墨。 不过张楚并没有用毛笔,而是手中拿着一根羽毛。 这是张楚吩咐吴娘置办的。 没办法,毛笔这东西,张楚真的用不来,相比之下,简陋的羽毛笔却更符合张楚的书写习惯。 张楚掏出刀子,在已经风干去油的羽管端面,削成斜尖形。 把羽毛笔浸入砚台之中。 张楚打开了图库。 看着一张张照片,张楚多少呆滞了下。来之前自己刚刚参加了同学分别宴,一张张色彩斑斓的笑脸······ 张楚轻轻吸了口气,关闭照片,点开保存图库。 向上翻一翻,一张地图,赫然出现。 这是张楚曾经保存的学习资料,相信经历过高中阶段学习过的同学,手机里多少都会有这些东西。 屏幕上所展现出的精细程度,完全不是大唐堪舆图能够相提并论的。 张楚附身,对着这张地图,一点一点的描绘了起来。 纯白的宣纸,被笔墨沾染,羽毛笔下勾勒出的一个个线条,绘出了天下的轮廓。 等到再次把手机放入垫满干草匣子里的时候,张楚取出了大唐流行的堪舆图。 比照着手边宣纸上所勾勒出的线条,对照着,补充着,张楚在另一张宣纸上,画下了大唐西域的详细信息。 当张楚做完这一切的时候,天色早就暗了下来。 甚至看着桌边点燃的蜡烛,张楚都有些恍惚,不知道这蜡烛是自己什么时候点燃的。 张楚望着桌上自己亲手绘制的大唐西域堪舆图,满意的笑了起来。 把第一张地图,卷起来,放好。 再等待着这一张地图上的笔墨干透,张楚才小心翼翼的站了起来,拉开门。 吴娘和大花就在门前候着。 “公子,不要伤心了。” “是啊公子,陛下天威,不是咱们能够更改的,公子已经尽力了,程小公爷福大命大,肯定有一天会再回到长安。” 大花和吴娘安慰张楚。 他们以为张楚把自己锁在屋子里,是因为程处默他们的事情。 这件事,整个长安都已经传遍,她们自然也知晓了。 张楚笑笑,没有说什么:“吴娘,去取一个匣子来。” “装书画的匣子。” “公子我做了一幅画,明日,为处默送行。” 张楚吩咐道。 吴娘立马去了。 大花则是赶紧跑向了厨房,吩咐一直等着的五花她们做饭。 吴娘回来了。 手里拿着一个精致的长方形匣子。 张楚把地图卷起来,小心的放了进去,大花则已经端着膳食站在了门口。 吃过饭,张楚便让两人去休息了。 再关门的时候,抬头看了眼天空,不见明月,不见星辰,只有属于秋天的凉意不住的朝着身子扑来。 张楚再醒来的时候,窗外竟有些发白。 张楚急忙穿衣,拿起来桌上的匣子就朝外冲去,以为自己耽误了时辰,不过当打开房门的时候,才发现是自己多虑了。 台阶上,院子里,房屋顶······ 就连院子边上的那棵槐树的枝子上,都挂满白花花的霜。 “公子,怎么醒那么早?” 听到响声,住在偏房的吴娘也拉开了门,走了出来。 “嘶······” 吴娘身上只是披着白日的衣物,晨风吹来,竟有些刺骨的意味。 “好冷。” “今天是,八月初一。” “哎呀,天要转寒了,等天亮了,我去找裁缝铺,该置办过冬的衣物了。” 吴娘掐了下手指,修的一惊,才发现不知不觉已入了八月。 八月的长安,寒意就开始慢慢深了。 特别是遇到天气不好,降霜的时候,更是如此。 或许中午还有些日头,但是朝暮之时,已有些冬日的味道了。 过了八月十五中秋,基本上就已是开始准备过冬了。 这是关中人多少年的习惯,从未变过。 “什么时辰了?” “城门可要开了么?” 张楚哈了口气,形成白雾,在面前萦绕。 “公子,还有半个时辰呐。”吴娘回答。 “半个时辰·····” “快了,吴娘,你继续休息吧。” 张楚舒展了下身子,感觉自己适应了天气后,走下了台阶。 “公子,我为你牵马。”吴娘赶紧跑向了马厩。 “马车。”张楚提醒。 马车上装着他酿好的六坛酒。 城门还不到开的时候,大街上清清冷冷,不过坊门已经虚掩着了,周长福就在门前候着。 见到张楚,周长福立马迎了上去,行了一礼后,牵着缰绳,朝坊门外走去。 张楚低头看了他一眼:“一直等着的么?” “公子,这是小的职责,其实小的还算好的,在公子之前,就没有出过当官的贵人,为贵人上朝开坊门这些事情,小的想干还干不了呐。” “能为公子送朝会,是小的荣幸。” 周长福笑着回答。 长安坊门开的时辰,按照规定是和城门一起,但,就如周长福所说,朝会的时间大多都是早于开城门的时间,所以,每个坊门其实都会比规定的时辰早开一些。 特别是那些长安勋贵聚集的坊市,都有专门安排为这些贵人开关坊门的小吏。 当然,每次进出都要验明正身,证明你是去上朝。 其余人想要进出,通常还是要等到坊门正点。 “呵······”张楚望着空空荡荡的大街:“你知道的,公子我不上朝。” 周长福咧嘴一笑:“公子,你就是去上朝。” 张楚哈哈一笑,不再多说。 走出房门,周长福站在门前,遥望着张楚的背影,缓缓消失在青石板铺设的大街上,再躬身行礼后,才隐入了坊门之后。 朱雀大街很美。 蒙蒙亮的天空映照着地上的白霜,不紧不慢的凉风吹来,掀起一角青衫,张楚就这么走向了金光门。 只在身后,留下四个马蹄和三道不深不浅的车辙。 当! 当! 当! ······· 随着长安钟楼传出悠悠晨钟之音,长安城才算是彻底的醒了过来。 不过,天空仍旧灰蒙蒙的,一点太阳要出来的样子都没有。 今天是个阴天。 “大哥!!!” “师父!!!” “这······” 金光门前,当张楚到的时候,已经有一堆人了。 李泰,秦怀道,房遗爱,尉迟宝林,程咬金,秦琼,尉迟敬德,房玄龄······· 当然,正中央是程处默,他坐在一匹黄骠马上,遥遥望着张楚,咧嘴笑的很开心。 “来的这么早。”张楚以为自己已经很早了。 “激动,大哥,我寅时醒来,就睡不着了,便收拾了行李过来了。”程处默笑道,仿佛这一次去的不是西域,而是外出郊游一样。 张楚点点头:“程伯伯,秦伯伯,尉迟伯伯,你们也在。” “送送处默。”秦琼道。 “时辰差不多了,走吧。”程咬金也说道。 张楚点点头。 因为是要去西域,就不能走春明门过灞桥了,而是要走咸阳桥。 这里虽然没有灞桥送别出名,但,也生长着不少柳树,摇曳着,好似美人舒展着柔美的手臂,在翩翩起舞,在送别辞行,深情的望着每一个远离长安的游子,也兴奋的欢迎着每一个归乡的故人。 出了金光门,外面散校尉赵集率领着一众曾经程处默的麾下,已经在等着了。 见到张楚他们出来,什么话都没有说,就默默的跟在了送行队伍之后。 出了长安,风一下子大了不少,温度也跟着降低了很多。 白茫茫一片,真如下雪了般。 “今天可够冷的。”秦怀道打破了沉重的死寂。 “西域那里,这个日子,应该都下起了大雪。”程处默遥望着空寂的远方,迎着被算不上凛然的寒风:“西域此刻,应该刮着的是啸啸北风。” “大哥,真的,我现在没有丝毫伤感,只有兴奋。” 程处默攥了下捆在马背上的马槊,神情激动起来。 张楚没有说话,就这么静静往前走着。 “小郎君,昨日我想了一整天,没有拿准让处默去那个城池,不知道小郎君可有建议?”程咬金坐在马背上,看向了张楚。 此言出,众人的目光都落在了张楚身上。 其中以程处默最甚。 张楚手指轻轻叩着膝盖:“最靠近吐谷浑的地方。” 程咬金愣了下,低下头,沉思片刻后,感激无比的向张楚抱拳:“多谢小郎君。” “吐谷浑,应该就是这了·······”秦琼声音微微沙哑,轻声道。 “吐谷浑!”程处默一揽缰绳,胯下黄骠马前蹄凌空而起:“大哥,下次听到我的消息,将是我活捉吐谷浑王的时候。” “大哥,阿耶,各位伯伯,你们别送了,就到这里吧。” 程处默扭头望着张楚,喝道。 张楚哈哈一笑。 把身上捆着的匣子丢给了程处默:“拿好,它会帮你找到吐谷浑的王。” 程处默紧紧抱着,他虽不知是什么,但这东西是大哥给的,他本能的死死抱着,生怕丢了。 秦怀道策马冲向了旁边的柳树,抓着一个树枝,用力一扯,树枝断裂,同时,这棵柳树也因为力道太大而全身抖动了起来。 哗哗哗······ 白霜纷飞,犹如大雪。 秦怀道把柳枝插在了程处默的战马上。 “怀道,我仿佛已经置身于吐谷浑!” “现在的吐谷浑,应该被大雪覆盖了。” “我会用吐谷浑人的血,来融化它!” 程处默喝道。 张楚取出来了酒。 一人一碗。 程处默高高举起。 当烈酒入喉咙,所有人都忍不住长啸了出来。 他们从未喝过这么烈的酒! “大哥,还有吗?”程处默双眼锃亮。 张楚丢给他两个早就灌好的酒袋,程处默高高举在手中。 “大哥,我走啦!” “驾!!!” 程处默一策缰绳,头也不回的冲向了前方。 秦怀道恶嚎一声,腰间唐刀出鞘,跟于程处默身侧,用力的击打着一棵又一颗垂柳。 白霜如雪。 秋风如冽。 浩浩荡荡。 模糊了少年的背影。 张楚双眸微烫,夺过赵集手中的马槊,用马槊的一端,狠狠地敲击在路边的石头上,发髻被风吹散,奋力高歌:“千里黄云白日曛。” “北风吹雁雪纷纷。” “莫愁前路无知己,天下谁人······不识君~~~~?!” 第133章 别程大!长孙皇后是个好儿媳 程处默没有回头。 他害怕自己回头,便忍不住会去求陛下让自己留在长安。 大哥的声音,在身后慢慢消散,程处默的眼眶,已经仿佛犹如烟熏过了一般,通红无比。 秦怀道停下了。 他盯着越发模糊的程处默的背影,忍不住也长吼道:“处默,大哥说了!!!” “莫愁前路无知己,天下谁人不识君!!!” 秦怀道嘶吼。 他也红了眼眶,声音嘶哑,响彻咸阳桥岸。 “大哥,这首诗叫什么名字?”秦怀道扭头,冲着张楚的方向声嘶力竭。 “别程大!”张楚的声音后方传来,到秦怀道耳朵里的时候,已经很微弱了。 但,秦怀道听见了,他听得无比清晰。 “处默,大哥这首送你的诗,名字叫别程大,记住了,别程大!!!” 秦怀道再朝着程处默的方向嘶吼,嗓子仿佛能咳出血来了。 “厄啊!!!” 前方,原本就想着这么离去的程处默冲天长啸,他忍不住了,马蹄声起,原本已经模糊的身影,却再一次变得清晰了起来。 “大哥,大哥,大哥·······” 程处默吼叫着,从秦怀道身侧掠过,秦怀道咧嘴长笑,也湿润了眼眶,他策马振臂高呼,急忙跟了上去。 一前一后,仿若雷霆。 张楚望着渐渐变大的两道人影,直接把李泰从骏马上抱下来放到了马车上,翻身上马,手中马槊刺向马车内,再出来的时候,马槊之上已经挂着三坛美酒。 张楚冲了上去。 程咬金,秦琼,房玄龄,尉迟敬德他们胯下骏马似乎都在哀鸣,回应着前方。 尉迟宝琳,房遗爱望着,鼻头微酸。 赵集振臂而起。 “吼!” “吼!!” “吼!!!” 身后将士用力震颤手中马槊,嘴中发出震天般的响声。 张楚用力一转马槊,提着酒坛的麻绳滑落,顺着迎面而来的秦怀道和程处默双臂,稳稳的落在了两人怀中。 张楚猛地再一提,最后一坛美酒稳稳滑落入自己怀中。 把酒坛封口撕开。 三人边喝,边朝着咸阳桥再次冲去。 十里长亭又十里。 原本并驾齐驱的三匹骏马,突然停了下了两匹。 只有那道黄骠马,仍旧犹如闪电般的朝着前方冲去。 这一次,张楚和秦怀道都没有出声,不然,他们害怕再送三十里,今日也送不成了。 顷刻之间,程处默的身影彻底消失了。 隐入了来往繁华的咸阳桥之西。 张楚揽起缰绳,掉头回长安。 秦怀道紧紧跟在身侧。 谁都没有说话。 当抵达送行队伍的时候,他们还都在。 张楚把手中酒坛直接丢给了尉迟宝琳,秦怀道则是把酒坛丢给了房遗爱。 两人望着西方,用力再灌了一口。 房遗爱满脸通红,疯狂干咳。 尉迟宝琳稍好些,他死死攥着缰绳,望着西域的方向,一动不动。 房遗爱的酒坛被程咬金,秦琼他们抢走了,说是不能糟蹋了好东西。 张楚策马而立,见程处默这次没有追上来,心里空落落的。 “呵呵呵······” “小郎君,这一首别程大,美极了。” “若是有人能送老夫离开长安时留下这么一首诗,老夫宁愿现在就去找陛下告老还乡。” 房玄龄向张楚拱拱手,无比真诚的说道。 张楚哈哈一笑:“房公身子壮硕精神抖擞,告老还乡尚且还早着呐。” “房公如此之言,小子宁愿今后不吟诗,也不能让陛下,让大唐失去房公。” 房玄龄深吸口气,他再看看秦怀道:“今日之别情景,怕是不日将会传遍整个长安。” “到那时,闻之怕是没有不落泪的。” “不说兄弟情深,便是这一首别程大,便可记载于岁月之上。” 房玄龄忍不住感慨。 他是国公,他是宰相,同样,他也是一位文人,位列于大唐十八学士之间。 房玄龄比这里除了张楚其他人外,都要清楚这首诗的威力。 “房公过奖。”张楚轻声道。 他扭头,再看看已经大汗淋漓,面容潮红,都有些摇摇欲坠的程咬金,秦琼和尉迟敬德三人。 这会三人已经下马,坐在马车上,挨个摇晃着六个酒坛,疯狂的要榨干最后一滴酒。 “房公,回吧。” “再不回去,怕三位伯伯直接睡在了城外。” 张楚苦笑。 “三个老匹夫!”房玄龄也轻笑,点点头,吩咐赵集把程咬金他们搀扶上马。 便朝长安走去。 这会时辰已经不早了,虽然天空大体上还阴沉,但乌云之后却有了金茫茫的昏暗,应该用不了多久,太阳就会破开乌云,重新占领属于它的主场。 路上,张楚见到了不少同样是送行的百姓。 他们依依惜别。 他们抱头痛哭。 他们难以自制。 张楚很理解他们,因为自己就刚经历了这样的事情,而且,来了大唐张楚也真的无比确切的感受到了古人分别时的心境。 和后世不一样,在这个时代,或许这一次分别,就真的是一辈子。 所以,古人对于每一次分离,总是很珍惜,很重视。 大唐啊,山太高,路太远,恐怕就连鸿雁,都传递不了想说的话。 程处默走了。 对于长安而言,却没有任何的改变,百姓仍旧该做自己该做的事情,官员仍旧做着该做的事情。 他们不会因为程处默的离去,而少吃一口饭,少喝一口酒。 对于百万人口的一个城池,少一个人,就像是大海里少了一滴水一样。 不过,正如房玄龄所言,别程大这首诗,都不用等到不日,中午还都没有到的时候,便已经传遍了。 咸阳桥前,人很多。 特别是从西域归来的一队队商旅,金光门没开的时候,他们就等在城门前,浩浩荡荡,能一直排到咸阳桥。 自然,张楚他们为程处默送行的事,其实观众很多。 不亚于一场在线直播。 “秦川县子今早送行程处默,留下了千年明景,哪一首别程大,将会流传千年。” “千里黄云白日曛,北风吹雁雪纷纷,莫愁前路无知己,天下谁人不识君!若是有人能为我写这首诗,我宁愿去死。” “可惜啊,没有人给你写,房公曾言,若是张楚能送他一首差不多的诗词,他现在就可告老,不过被秦川子拒绝了,秦川子说若是如此,他宁愿今后不再吟诗。” “别程大,别程大,真的是美极了,不过,现在不过是秋天,为何要写北风吹雁雪纷纷呐?” “如果你们不亲眼目睹送别时的场景,你们都不会理解,秦怀道持刀,摇晃了无数柳树,柳枝上的白霜,真的仿若西域的鹅毛大雪,而且,现在的西域,已是覆盖了白茫茫一片,并且风如刀割!我发誓,当时秦川子眼前,定然是把这一幕和西域的景色重叠了,感慨于兄弟的前路之难,情感喷薄。” “是啊,莫愁前路无知己,天下谁人不识君!真的美,美极了,美极了啊。” “······” 长安人对于诗歌,就算把自身无尽的喜爱都灌入进去,都显得不够。 大唐人浪漫的理想,也只有诗歌才能表现的淋漓尽致。 毫无疑问,就算是什么字都不认识的百姓,对于诗歌的热爱也是流淌在骨子里的。 这一首诗,让长安今天的气氛,比以往都要热烈很多。 李世民站在立政殿的台阶上。 遥望于西方。 只是可惜,高大的城墙遮挡住了自己的视线,这让李世民有些可惜。 李泰回来了。 咸阳桥上发生的事情也已传遍了长安,自然,也传到了他的耳朵之中。 闻之,李世民心神动荡,想起了很多往事。 “小郎君,果真是才气无双。” “这首别程大,气势磅礴,朝气浓厚,闻之便让人感到心之翻涌。” “臣妾真的是佩服小郎君啊。” 长孙皇后站在李世民身侧,和李世民一同望着西域,声音轻柔。 “这小子······” “哼,这么一搞,朕少不了被后人编排了。” 李世民脸上带笑,不过声音中有些不悦。 别程大! 毫无疑问,当人们念起这首诗词时,脑海中会出现张楚他们三人的情深,自然也会出现李世民把程处默贬出长安的事。 而且,后人怎么能知道当前朝廷的具体情况呐? 他们只知道,是因为程处默他们宣传民学拼音而激恼了自己,惨遭自己的惩处才发生的这些事情。 不论怎么看,自己都能被扣上一个昏君的帽子。 长孙皇后掩嘴轻笑:“放心吧陛下,不用担心这些原本就是杞人忧天的事情,时间还长呐。” “臣妾敢断言,千百年后,天下人只会把这件事当成是陛下和小郎君他们之间的趣闻罢了。” “万万不会有什么编排之意。” “希望吧。”李世民笑了:“这小子,没想到诗词之才,也如此骇然。光这一首别程大,便可让他名垂万古。” “道尽了故人分离时的心情,更说透了他对程处默的期望,妙,妙,妙!” 李世民忍不住赞叹。 “陛下,与其感叹故人分离时的伤感,不如,多珍惜眼前人。”长孙皇后望着李世民的侧脸,缓缓道。 李世民皱眉,扭过头盯着长孙皇后的眼睛。 长孙皇后躬了下身子:“陛下,太上皇的身子越发的不好了。” “似乎,都难撑过这个冬天。” “之前臣妾提醒过陛下,当时三十州大旱陛下忙的不可开交,现在陛下不忙,臣妾邀请陛下,一同去探望太上皇吧。” 长孙皇后抿了下嘴唇,声音中带着期待还有一丝丝哀求。 长孙皇后毫无疑问,是一个顶合格的儿媳。 对于李渊,长孙皇后尽孝于前,每日不敢怠慢,就算李世民不愿意去大安宫,她也会一人前去请安。 并且只要有机会,便会缓和李渊和李世民的关系。 她不希望看到自己的丈夫和自己的父亲成为陌路人。 两人对视颇久。 第一次,李世民主动移开了自己的眼睛:“今日,是不是太晚了?” “要不,等到明日一早再去?” 他皱眉。 可,下一息,长孙皇后已拉着李世民的胳膊,朝大安宫走去了:“不晚不晚,陛下,哪家父翁会嫌弃自己的儿子请安来的晚呐?” “天底下就没有这样的事。” “能见到陛下,太上皇肯定会很高兴的。” 李世民抿了下嘴角。 轻轻一叹。 不说话了。 就任由长孙皇后拽着,越过太极宫,进入西内苑,到了最后的一片宫宇之间。 第134章 李渊要死了!李世民:让张楚进宫 大安宫之前有个名字,叫弘义殿。 自从李渊住进去之后,便改名为大安宫了。 可能是觉得弘义殿这个名字太过于小气,毕竟李渊之前所住的地方乃是太极宫,殿终究是没有办法和宫相比的。 为了相媲美李渊的身份,便改成了大安宫。 取自于大唐安定一说。 大安宫有些寂寥。 这里是真正的深宫,墙角处的青草都要长到半个人那么高了。 一切都静悄悄的。 之前李世民是来过的,虽说次数不多,但之前每次来,不像是今日这般如墓地一般死寂。 那时候还有各种宫女嫔妃的欢笑声。 自从李渊住进大安宫后,浑身的力量都用在了女人的肚皮上,也不知道是不是因为这样,导致李渊的精气神消耗的很快。 毕竟一个六十多的老人,还像是年轻人那般日夜奋战,着实是一条自暴自弃,自寻死路的路。 只是现在,李世民感觉大安宫有些冷。 “他······” “真的快要时日不多了?” 李世民声音有些沙哑,低声询问道。 长孙皇后点点头:“臣妾让太医署的人一直注意着,何署正说,太上皇的身子今年破灭的比往常都要快。” “这个破灭,是从人的灵魂开始的,灵魂即将寂灭,肉体自然就很难撑住了。” 长孙皇后声音有些低沉。 李世民重重一叹。 步伐却是更快了些。 宫殿之内。 当李世民和长孙皇后到的时候,李渊就斜躺在一张低矮胡床上,身上搭着一张完整的虎皮,白发垂垂,苍老的就好像是深山老林中死去的枯树那般。 就那么闭着眼睛,好像已经死去。 李世民站在那里,双眸就直直盯着眼前这位老人,紧紧攥着拳头。 他对于这个老人的情感是复杂的。 但,有一点却从未变过,这个人是自己的父翁。 长孙皇后已经跪在了地上。 “父皇,儿媳带着二郎,来看您了。”长孙皇后郑重的行礼。 她拉了拉李世民的衣角。 看着长孙皇后的眼神,李世民单膝跪地:“父皇,儿臣给你请安。” 大兴安宫内响起稍稍杂乱的声音。 一群宫女迅速跑了出来,跪坐于两侧。 李渊的眼皮动了下。 他缓缓睁开,扭头,愣愣望着李世民和长孙皇后:“是,观音娘吗?” “二·····二郎?” 李渊有些不敢相信的用手指拨开垂下的白丝,好让自己看清楚:“二郎,你是来为父皇,送行的吗?” “父皇要死了。” “能在死之前见你一面,父皇很高兴。” 李渊的眼睛里有了些彩色,不再全是灰白之意。 “父皇福长德全,定能长寿百岁。”李世民沉声道。 李渊笑着摇摇头,他向李世民伸出手,轻轻摆动,示意李世民走的更近些。 李世民走了过去。 李渊打量着面前的儿子:“刚才,父皇我梦到了你的娘亲,像,太像了,你和你的娘亲是最像的那一个。” “她要来接我了。” 李渊枯瘦的眼眶中,落下了两行浊泪。 “原本我都快要忘了你娘的样貌,看到你,我全都想起来了,想起来了。” 李世民见此情形,也不由动容,鼻头发酸,眼角湿润。 对于太穆皇后,没有人心中不敬重。这也是李世民可以容忍李渊在后宫胡搞的原因之一。 不然,没有那个皇帝在自己快要四十岁的时候,还能听到自己弟弟妹妹出生的消息。 窦氏太穆皇后和李渊有四个儿子,分别是李建成,李世民,李玄霸,李元吉。 还有一个女儿,为平阳公主。 只是,太穆皇后死的早,但即便如此,李渊也从未想过更换皇后之位。 他心中的皇后只有一个,那便是窦氏。 窦氏活着的时候,李渊完全没有展现出对女色方面有什么特长和喜好。= 这个喜好是从太穆皇后去世开始的。 可,不论是当皇帝,还是太上皇的时候,他也只有一位皇后,那就是窦氏太穆皇后。 就冲这一点,李世民也不敢说自己老爹的任何不对。 便是他心里也只有一个皇后,可他也做不到像李渊那般专情。 现在长孙皇后还活着,他的后宫早就已经是塞满了妃子。 “父皇,母后只是来看看你,母后肯定也想着你长命百岁呐。”长孙皇后跪坐于一侧,说道。 李渊笑了。 他斜了眼李世民:“不死不行了,二郎,你心中定也一直催促着父皇吧。” 李世民挤出来一丝微笑:“父皇怎么能这么想呐?” 李渊叹了口气,他认真的望着李世民:“二郎,我这辈子你知道我最后悔和最骄傲的事情是什么呐?” “请父皇赐教。”李世民沉声道。 “我最骄傲的事情就是生了你,我最后悔的事情同样是生了你。”李渊说的不快,因为只要一说快,他的呼吸似乎就有些跟不上来的感觉。 李世民的脸色没有任何改变。 “父皇,儿臣肯定是骄傲让你更多些。”李世民沉声道。 李渊深深看了眼李世民。 良久,轻轻一笑,他点了点头。 “你说得对。” “那你告诉我,二郎,你希望父皇死吗?”李渊盯着李世民的眼睛,一字一顿的问道。 “父皇,怎么会。”长孙皇后急忙开口。 不过,李渊却摇了摇头:“观音娘,让他说。” 长孙皇后赶紧给张楚用眼色,李世民却假装没有看见,或许是李渊真的快要大限到了,李世民很认真的想了下:“父皇,儿臣曾经想过,当时,裴寂他们还在大殿的时候。” “不过现在,儿臣没有想过。” “哈哈哈·······”李渊长笑,他指着李世民,很高兴,因为李世民还愿意和他说实话:“你说得对,二郎,你没有骗我,因为当时我也是这样想的。” “裴寂他们在的时候,我想过让你去死,可现在,我却不想了。” “大唐这个天下,你坐稳了。” “我很羡慕你,房玄龄,杜如晦,程咬金,李靖,尉迟敬德······” “我之前也不想承认,但看着这个天下被你治理的很好,我承认你确实比我强些。” “但,哈哈哈······” “在子嗣鸿运方面,你不如我。” “这一点,我比你强。” 李渊笑的身子都跟着颤抖了起来,因为笑的太大声,还连连干咳了好几声,这是被口水呛着了。 长孙皇后赶紧轻轻捶着背。 这些年,李渊疯狂的生孩子,就是要证明,自家二郎,不是处处都强过自己。 自己六十多岁还能子女像是珍珠一样哗啦啦的落下来,你李世民,行吗? 李世民没有说话。 李渊看着他的脸庞:“二郎,你也老了。” “已经开始有白头发了。” “今天你能来,我真的很高兴,除了观音娘和我说说话外,其余时间我觉得我早就已经死了。” “放心吧二郎,我不再会影响你了,不会了。” “有空,把青雀带过来吧,还有小兕子,对了,还有雉奴。” “我很想他们。” 李渊叹息道。 “小兕子和稚奴都在宫中,父皇,你可以随时吩咐,不过青雀,可能没空,他要追随他的师父学习。”李世民说道。 “他师父?” “秦川县子张楚?” 李渊望着李世民说道。 “父皇,你听说过他?”李世民疑惑。 “这几次,观音娘每一次来,都是谈论他做的那些事情,其他的事情都枯燥,只有涉及到他的事才变得好玩。” “这是个好儿郎。” “他很有趣。” 李渊的眼睛中的色彩,浓郁了些,这是他第一次谈论到外人而流露出的好奇之色。 “秦川脚下的那些地方,他能走到这一步,很不容易。” “能吵架吵赢孔颖达,更不容易。” 李渊的精神好了些,不再像是之前那般死气沉沉。 长孙皇后见状,赶紧道:“父皇,今天秦川子,做了首诗,已经传遍整个长安。” “奥?” 李渊这一次撑着身子坐了起来:“说说。” 长孙皇后把程处默送行的事情说了一遍。 李渊这一次,竟站了起来,双眸中流光溢彩,翩翩起舞起来。 尽管身子颤颤巍巍。 “好儿郎,好儿郎,都是大唐好儿郎。” “二郎,我都开始羡慕你了,为何你的治下,总能出现这么多好儿郎?” “莫愁前路无知己,天下谁人不识君。”李渊吟唱了起来,声音响彻于宫殿之中:“好气魄,好文采,好儿郎,好啊,好啊。” “莫愁前路无知己!” “天下谁人不识君。” “妙极了,美极了,二郎,你说是不是?” 李家人都喜欢跳舞,李渊喜欢,李世民喜欢,毫无疑问,其他皇室也都非常喜欢。 李世民和长孙皇后就静静欣赏着。 好一阵子,李渊累了,才擦擦额头上的汗,重新坐下。 “我有些累了。” “二郎,观音娘,我要休息了。” 李渊闭上了眼睛。 他真的感到累了。 身子,终究不像是年轻的时候,可以跳一整晚的时候了。 李世民行礼,带着长孙皇后缓缓离开了这里。 走出大安宫,李世民望着已经变得风和日丽的天空:“父皇真的快不行了吗?” 长孙皇后回答:“何署正从来不会看错。” 李世民点点头,走了几步后,漫不经心道:“传令下去,让张楚进宫一趟。” “大安宫?” “父皇对他很感兴趣。” “是,陛下。” 李世民没有回立政殿,而是去了甘露殿。 坐在案桌后,望着永远看不完的奏折,不过这次他没有动任何一个折子,而是唤来了左丘:“把大安宫太子去的记录拿过来。” 左丘领命,躬身退下。 李世民轻轻吐了口气,再看向了李君羡:“告诉太医署,不惜一切代价,要把父皇的身子调理过来。” 李君羡领命。 两人皆离去后,李世民轻轻斜靠于座椅之上,望着甘露殿顶端那些盘旋着的金龙:“全天下,哪有儿子希望自己的阿耶死的呐?” “娘亲,你说是不是这个理?” 他喃喃道。 第135章 【重写】最珍贵的礼物!李渊要见我? 哒! 哒! 哒! ······ 马蹄声重重的踩在路上,溅起了无数黄泥。 不知道狂奔了多少里,黄骠马的速度终于慢慢降了下来,最后在一条小溪旁彻底停下。 马背上的少年擦了把脸。 满脸的黄泥,都已经有些看不出原本的样子。 这少年,自就是程处默。 清晨从咸阳桥离去后,他为了不让自己再掉头回去,可以说是闭着眼睛,俯身狂冲。 所能做的动作,只有一个,便是疯狂的驱赶胯下战马。 一直到中午时分,之前一刻都没有停下过。 程处默蹲在了小溪前,用溪水好好的冲了把脸,抬头朝四周望去。 一片荒芜,除了一条不知道尽头是何方的道路外,什么都没有了。 程处默不知道自己到什么地方了。 他也不愿意考虑这个问题。 只要自己一路往西,往西,再往西就好了。 到了西域,再停下来考虑也足够了。 昨日,程咬金给他选择了三个城池,但显然,这些都用不上了,大哥说了,他的路在吐谷浑,自然就要在吐谷浑旁再重新挑选一个城池。 反正陛下的命令是让自己去西域,至于什么地方,没有指出,自己带着这个旨意,可以在西域任何一个城池中落脚。 长长吐口气。 扭头看一眼长安的方向,程处默再次站了起来,从背包中取出一块干粮,狠狠撕咬一口,翻身上马。 “莫愁前路无知己!” “天下谁人不识君!” 他长啸一声,一抖缰绳就要重新出发。 不过。 程处默低头,看见了胸前挎着的,临走时大哥所给自己的匣子。 程处默想了下,是不是要到了西域再打开? 可是,只要心中动了这样的念头,谁还能忍得住呐? 把饼子放回马背挎包。 把双手用力的在大腿上擦了擦。 然后,小心翼翼的取下匣子,打开。 一张卷着的纸。 难道大哥送给了自己一幅亲笔字迹?让自己孤寂的时候看一看,以寄托思念? 程处默想着,缓缓打开。 可当看清宣纸上内容的时候,他的瞳孔骤然收缩。 双手都难以置信的哆嗦了起来。 纸张上所勾勒出的西域,比他这辈子所看过的所有堪舆图都要详细,都要复杂,都要密密麻麻。 一个个名字,一个个线条,一个个标注······ 一整张宣纸仿佛都要放不下了。 而且,就在吐谷浑附近,还有一行行小字,这是张楚给程处默的提醒。 咕咚! 程处默艰难的咽了口唾沫。 迅速取出来自己准备的大唐西域堪舆图,稍稍对比下,程处默毫不犹豫的把手里的堪舆图丢在了地上。 “大哥······” “大哥!!!” 程处默泪流满面。 不过下一息,他强强忍住了眼泪,生怕落在地图上污染了痕迹,赶紧小心翼翼的再放进去。 这一次,他把匣子放入了衣服内,紧紧贴着皮肤。 生怕有什么闪失。 显然现在不是细细查看大哥给自己的这张堪舆图的时候。 他需要找一个驿馆,仔仔细细的揣摩和消化。 “驾!!!” 程处默高喝一声,数息后,原地只有那张孤零零的大唐西域堪舆图躺在那里。 最后,随着风,打着旋的也消失了。 只有风声,送着过客。 ······· 张楚收到这个命令的时候,正是日头。 刚吃过饭,正想着休息会便准备前往国子监,好好开始趟一趟国子监这一处浑水。 “让我去大安宫?” “太上皇要见我?” 张楚看着眼前的女官,瞪大了眼珠子,难以置信。 这个女官张楚并不陌生,在立政殿的时候,他见过。 乃是长孙皇后身边常带着的仆从,算是皇后娘娘身边红人。 女官笑着用力点点头,再一次的确定道:“是这样的。” “这是陛下亲自吩咐给皇后娘娘的事,点名要见你,皇后娘娘差点都要亲自来寻子侯了呐。” “情况很急。” “秦川子,咱们什么时候动身?” 女官催促。 张楚抿了下嘴唇,挠挠头,朝四周看看,见没有人,立马把女官拉到了一个角落。 女官大惊,不过当再感受着指尖上传来的独属于小金鱼的触觉,脸上的惊慌瞬间散去,急忙把胳膊从张楚手里抽出来,清了清嗓子,瞅着张楚:“还请秦川子自重。” “我知道我知道,姐姐,这不是着急么?”张楚揉了揉鼻子,压低了声音:“姐姐,你可要帮我啊。” “太上皇怎么突然想见我?” “不是说太上皇的身子不太好么?还有,陛下现在对太上皇什么态度?” 一连串的询问。 对于高墙深宫内的事情,张楚不得不谨慎。 李渊。 这个曾经的霸主,大唐皇帝,显然,突然宣召自己,让张楚完全没有头绪。 今年是贞观七年。 再有不到两年的时间,李渊就要和这个世界告别。 现在李渊的情况,肯定好不到哪里去。 不论是身体情况还是现在的处境。 说实话,张楚不想和这些人牵扯上太深的关系。 宫斗的戏码,很讨厌。 张楚无法确定这是不是李世民对自己的试探,比如,让自己靠近李渊试探自己有没有帮助李渊复位的心思。 当然,张楚也知道不太可能,这样的戏码未免太幼稚。 但,对于那个位置而言,不论发生什么样的事情都是正常的。 这些都是必须要考虑的事情。 张楚很厌烦这一点。 毫无疑问,这会让自己浪费很多精力。 而且对大唐,对百姓,并不会产生多少改变。 趟一趟国子监,好好建设神仙岔,这才是自己现在的正事。 “张祭酒,你问的这些,说实话,如果我知道,我肯定会告诉你的。”女官摇摇头。 “不过,张祭酒倒是也不用太担心。皇后娘娘吩咐我做这件事的时候,脸上的笑容很浓,仿佛皇后娘娘都年轻了好几岁。” “应该不是什么坏事。” “起码,不会对张祭酒不利。” “张祭酒,现在你可是皇后娘娘和陛下极为倚仗的肱骨之臣,绝对不会害你。” 女官尽可能的给张楚提供信息。 小金鱼是实打实的东西,这东西的面子,在大唐很大。 更别说是对于她们这些处于深宫的内侍。 张楚知道她没有瞒着自己,李渊的事情,也确实不是她一个女官能清楚的。 揉揉鼻子。 张楚长叹一声:“姐姐说笑了,肱骨之臣是房公,是魏公,是诸位大臣,我一个小小红袍,只求平平安安,稳稳定定,如果可以,宁愿不出现在皇后和陛下口中。” “只求做好自己的事情就好了。” “哎!” 张楚叹息一声,但也知道,今天这一趟大安宫,自己是去定了。 “姐姐,你等我下,我先去后院拿个东西。” 说罢,张楚撩起来袍子就冲向了自己的房间。 房间里还剩下两壶酒,上次自己从酒坊送来的六十坛中提取的酒精,经历过早上的送行后,只剩下仅存的这两小壶了。 这是自己手头,不多能取悦人的东西。 虽说不知道李渊找自己到底是为了什么,但俗话说得好,礼多人不怪,伸手不打笑脸人。 先给这位曾经的大唐皇帝留下个好印象再说。 马车,朝着皇城急速行去。 张楚透过车窗,望着熙熙攘攘的朱雀大街,手指,轻轻叩在膝盖上,目光深沉。 第136章 让自己送李渊上路?长孙皇后:张楚,陪葬! 李渊,一个垂垂老矣的大唐第一位皇帝。 让张楚思绪万千。 虽说自己很不情愿和李渊扯上关系,可看样子,现在已经逃不过躲不过了。 既如此,张楚只能尽可能的把一切都摆在明面上,来计算李渊会给自己带来的影响。 但,毫无疑问不论是影响好的也好,坏的也罢。 总之,这位苍老的太上皇,时间已经不多了。 李渊的死因,在历史上并不算多么的扑朔迷离。 老李家自带的关于心脑血管方面的遗传疾病,再搭配上玄武门之变后的打击,多年的孤僻生活和压抑的气氛,就算有宫女嫔妃可以释放,但让一个老人的生命定格在七十一岁,也并不是说一件多么可惜的事。 相比之下,让张楚感到可惜的是长孙皇后。 长孙皇后有气疾,这也是众所周知的事情。 但不论是史书上,还是说自己来到大唐后听说的一些传闻,都表明长孙皇后暴毙前,应该是没有复发气疾的。 起码,现在长孙皇后的气疾控制的就很不错。 却为何会在李渊死后的第二年突然暴毙? 后世的一些学者也有研究和推测,其中一条比较令人信服的便是因为,长孙皇后对公公李渊去世的伤心过度,引诱了气疾的复发。 而后一发不可收,病情再突然恶化,如此便撒手人寰了。 长孙皇后孝顺,她的亲生父母去世的早,能尽孝的世上只剩下李渊这一位可叫一声阿耶的长辈。 她对亲情一直看的很重。 对于这个推测,张楚之前全是当成课外读物随便了解,打发时间的东西。 但现在想想,自己上一次见到长孙皇后时,皇后的神情包括各方面的状态,都是不错的。 不论怎么看,都没有气疾复发的征兆。 或许,这个推测很接近历史的真相。 说实话,李渊明年死也好,还是说后年死也罢,对于大唐的影响,没有那么大。 但若是可以,张楚不想让长孙皇后暴毙的事情发生。 若是长孙皇后活着,大唐这个绚烂的帝国,将会更加光彩夺目和耀眼于苍穹之下。 无疑,长孙皇后能一直平安的活着,不说对天下的影响,单说对自己的帮助就是巨大的。 她是唯一一个能够降服李世民这头雄狮的存在,有她在,自己会过的很舒服,起码不用担心万一真的犯了错,连一个给李世民求情的人都没有。 这和每一个人的生活都息息相关。 长孙皇后会让雄壮的大唐,在金戈铁马下,多出一丝丝的温暖和柔情。 俗话说得好,水满溢,钢易折。 而长孙皇后恰好能让大唐变得更完美。 一阵后,从沉思中醒来,瞳孔重新聚焦,张楚才发现,马车已经进入了朱雀门。 张楚掀开了车帘,想了下,=拍了拍女官的肩膀:“姐姐,麻烦找一下青雀,青雀这孩子也好久没见他祖父了吧。” “正好,让他祖父校考下他的学问。” 把青雀带上,是一件进可攻退可守的好事。 一来可以和李渊有一座桥梁沟通,毕竟之前自己从未和李渊见过面,有青雀在,能大大拉近自己和李渊的关系。 二来说实话,也是一个防身的后招,万一李世民真的对李渊怎么样了,找自己来就是想把李渊不好的事情嫁祸到自己身上,或者说他真的让自己要对李渊做什么事。有青雀在,自己能有个证人,到时候能为自己开脱。 不论怎么说,带上青雀终究保险。 女官对于这一点没有拒绝:“好,那我先去给皇后娘娘通禀下。” “这件事,皇后应该会同意的。” “多谢姐姐。”张楚嘴很甜。 一口一个姐姐,让女官的脸颊都微微发烫。 毕竟,入宫做女官,还是长孙皇后身边的女官,年纪也不过和张楚相仿,更是天天深居深宫,没见过张楚这般少年,真的是很难有抵抗力。 主要是张楚的魅力,着实太大。 秦川子的传闻,长安之中,谁多少不知道?更别说长孙皇后身侧的人了,更是了解的一清二楚,不免心中早就有崇敬和仰慕。 女官去了。 把马车放在了立政殿外的一个角落。 没多久,女官重新回来:“张祭酒,皇后让你进去。” 张楚挠挠头,指了指自己:“陛下可在?” “陛下不在。”女官回答。 “嘶······”张楚微微皱眉:“这不好吧,我一男儿郎单独见······” 话还没说完,女官便给了张楚一个白眼。 那意思就是说,你是那号的癞蛤蟆? “子侯不用如此多想。”女官淡淡道:“皇后娘娘不管召见谁,从来没有任何忌讳。” 张楚讪讪一笑,知道自己确实多想了,长孙皇后之名望,谁敢在背后传闲话? 这是全大唐都公认的事情。 长孙皇后就是神圣的化身,一切腌臜的事情,和长孙皇后都沾不上半点关系。 张楚迈着五方步,耳鼻观心的走进了立政门。 这五方步是吴娘特意训练的张楚,说是大唐官员都这么走,更别说自家郎君还是国子监祭酒,这个大唐规矩最大的地方。 可容不得半点马虎,不然少不了让人指指点点。 原本张楚嗤之以鼻,但自从学会后,张楚确实觉得,这五方步走起来,确实好看。 如果能把自己身上的红袍换成紫袍,那么就更好看了。 经过平坦的广场,张楚再一次走向了汉白玉铺就的台阶。 “臣,张楚,拜见长孙皇后!” 张楚同样站在自己第一次进入长安时的那个位置,竖起双手的大拇指,重叠于一起,冲大殿内的长孙皇后喝道。 长孙皇后正抱着小兕子玩耍。 脚边,还跪趴着一个鼻涕冒泡的小家伙。 “进来吧。”长孙皇后头也没抬。 张楚走进去,站的笔直,只是脑袋低垂,眼睛则是打量着在地上趴着的鼻涕虫。 若是猜不错,这位就是大名鼎鼎的唐高宗李治。 长孙皇后把手中的小兕子交给了女官。 又有两位女官走进来,把李治抱走了。 “小郎君,可知道为何突然宣你入宫么?”长孙皇后斟了杯茶,起身,端给了张楚。 张楚受宠若惊,赶忙接过来:“谢皇后娘娘,下官,不知。” 长孙皇后叹了口气:“如今太上皇的情况,很不好。” “刚刚本宫陪着陛下前去探望,太上皇已如风烛残年,眼看着这个冬天都撑不过去了。” 张楚静静听着,不过心里却是补充了一句。 还得两年。 但这话,他是万万不敢说的。 “太上皇万福安康,肯定会没事的。”张楚低声道。 “这话,听听就行,若是谁信了,才是大傻子,人,总是逃不过生死二字。”长孙皇后摇摇头:“太上皇最近好像对一切都不感兴趣了,唯独你,能让他老人家暂时精神些。” “太上皇对你有兴趣。” “所以,这才是陛下下令,召你进宫的原因。” 长孙皇后站到了大殿门前,望着晴朗的天空,神情有些黯然。 张楚眨眨眼:“陛下是想要让臣······” 只是这话还没说完,长孙皇后颔首,打断了张楚:“去陪一陪太上皇,让他老人家在最后一程,能有个人陪着,你知道的,陛下和太上皇的关系······” “虽是父子,虽说也过去了那么长时间,但,裂痕太大,压根无法真的修补。” 张楚目光闪了闪,沉思片刻,倒吸了口凉气,有些不敢相信的再确认道:“皇后娘娘,陛下是想要让我送他老人家最后一程?好开心的上路?” 长孙皇后点点头:“善。” 张楚赶紧把茶杯放到了桌上,脸色凝重:“还请皇后娘娘告知陛下一声,臣,定然不辱使命,让他老人家没有遗憾的开心上路。” “去吧。”长孙皇后欣慰:“本宫已经派人去传唤青雀,你在门外稍等会,青雀会带小郎君前往大安宫。” 张楚躬身告辞。 站在立政门外,手指轻轻摸着怀中的酒袋。 陛下让自己送李渊最后一程,好开心上路。 大唐没有安乐死,但,若是能醉死于中庭,这已经是张楚能想到的最开心的办法了。 哎! 看来李渊终究是李世民的一块心病啊。 张楚叹息一声,双眸低垂,虽说自己很不愿担任这件事,可陛下终究是陛下,他的旨意,谁能躲过去? 只希望陛下善后的手段能够高明,总不能真的给自己安一个大黑锅吧。 让自己背上谋杀太上皇的罪名! 想一想历史上李渊之死,也并没有引起太大的骚动,不免张楚心安。 虽说早死两年,但,对于大唐,对于李世民而言,并没有太大的影响,只是,可惜了长孙皇后。 来的时候,还想着能不能帮助长孙皇后躲过这一劫难,却万万想不到啊,自己亲手要提前两年送长孙皇后离世? 不对! 长孙皇后如此嘱咐自己,不像是能因为李渊之死而悲伤过度的样子啊。 这夫妻俩,好像没有一个好人啊。 张楚感慨。 也就在这时。 “师父!!!” 不一会儿,青雀提着长袍,疯狂冲了过来。 小脸红扑扑的。 汗珠淋漓。 这会正是日头,太阳虽说没有夏日那般毒辣的感觉,但还是很暖。 剧烈运动很容易出汗。 “师父,你怎么来了?”青雀激动。 “皇后娘娘和陛下命我去探访太上皇,也就是你祖父,想着你应该也很久没见你祖父了吧。” “咱爷俩一起去,也好让你祖父多开心些。” 张楚把思绪放置脑后,轻轻吐了口气,笑道。 “这样啊。” “确实,自从长乐姐姐行踪不定后,我就没去过大安宫了。” “之前都是长乐姐姐带着我去。” “师父,走,我给你带路。” 李泰蹦蹦跳跳的朝大安宫走去。 张楚跟在后面。 不过,还没到大安宫,刚才那位女官姐姐就焦急的从后面跑了过来。 气喘吁吁的。 以至于胸前的二两肉都波涛汹涌起来。 女官这次直接拉住了张楚的胳膊,把他拽到了一个角落。 “张祭酒,皇后口谕!”女官嗓音很干的沙哑道。 张楚脸色一定,急忙躬身行礼。 女官咽了口唾沫:“请秦川子不要有其他任何乱七八糟的想法。” “本宫和陛下让秦川子前来,就是为了能逗弄太上皇开心,好让他无拘无束的走完最后一段历程。” “若是本宫听到大安宫有什么不好的事情传来,秦川子,本宫要你陪葬!” 张楚心中一凛。 不由倒吸口凉气。 合着自己会错意了? “臣张楚,明白。” 女官眨眨眼,轻轻戳了下张楚的胸膛:“张子侯,你和皇后娘娘说什么了?我真的好久没有见过皇后娘娘突然如此焦急了。” 张楚嘿嘿一笑:“好姐姐,你想陪葬?” 女官打了个哆嗦,二话不说,赶紧回去复命了。 张楚望着她的背影,长长松了口气。 长孙皇后还是长孙皇后。 想想也是,李世民压根没必要走这一步,因为实在是没有必要了。 李渊都已经老成这样,对于他已经没有任何威胁,为何还要冒如此大的风险。 奶奶的! 这一路自己想得太多,以至于满脑子都是阴谋论,差点酿成大错。 看来知道太多也不是一件好事,会让自己先入为主的影响当前事情的判断。 长孙皇后还是想的周全啊。 张楚再向立政殿的方向行了一礼,然后拍了下李泰的脑袋。 “继续带路。” 相比于放松下来的张楚,长孙皇后站在台阶上,双眸幽幽,脸色着急。 张楚走了之后,她想着刚才和张楚的交谈,总觉得有什么地方不对,再多多品味了下,她骤然反应了过来。 想起刚才张楚凝重的模样,知道这小子肯定是会错意了。 起码,心里肯定会嘀咕,万一······ 她立马差人去拦截张楚,明确自己和陛下的意思。 没多久,女官匆匆折返回来了。 “皇后娘娘,奴婢把您的口谕告诉了张子侯。”女官沉声道。 “他说什么?”长孙皇后急忙问道。 “张子侯说明白了。” “而且,在奴婢走后,还向皇后娘娘的方向躬身行礼。” 女官一五一十的告知。 “这臭小子·······”长孙皇后大大的长舒口气,挥挥手让女官退下,这才安心转过身,喃喃自语,略有嗔怪:“小小年纪就这么多心思。” “把本宫还有陛下想成什么人了?” 长孙皇后轻轻哼了一声,走进了大殿。 看见女官怀中的小兕子和稚奴,伸手把两人揽过来。 “小兕子,好稚奴,可不要向他们学啊,为娘只希望你们乖乖的,无忧无虑的。”长孙皇后笑道。 “皇后娘娘,长乐公主殿下来看你了。” 这时,女官再走进来,禀报道。 “快,让长乐进来。”刚坐下的长孙皇后立马又站了起来。 长乐,这丫头,自从领了制盐的差事后,变得越来越野了,一点都不像是之前的样子了。 不过,长孙皇后对这种变化很高兴。 因为她能真切感觉的出来,自己女儿比之前快乐了太多太多。 第137章 李世民懵了!咋回事?太上皇不是快死了吗? 日头不知不觉就下去了。 李世民合上了手里大安宫近些天的来往记录,稍稍疲累的瘫于座椅之上。 他的手指轻轻点着案桌,目光望着殿外渐渐腾起的大片夕阳红,有些不理解。 这几个月,李承乾的名字,几乎没有单独出现过。 每次出现,都是和长孙皇后一同前往拜访,倒是长乐,是出现在名单上最多的那一个。 除了和长孙皇后一同去外,还时常带着弟弟妹妹前去拜见外,时不时还会自己给李渊送去一些她觉得很好吃的点心和瓜果。 可是李承乾向来百官赞叹为性聪敏,特敏惠,丰姿峻嶷,仁孝纯深。 不过片刻后,李世民心里给自己找了一个理由。 那就是,李渊和自己的关系,终究是有些微妙。 李承乾作为大唐太子,若是一直出入于太上皇寝宫,怕是闹出来不必要的麻烦。 这样的考虑,是很正常的。 李世民让自己接受了这个理由,但还是有些控制不住心中升起的烦躁,把大安宫的记录丢给了左丘。 抓起来桌上的茶杯,一口饮尽。 “张楚来了么?”他问道。 左丘恭敬地双手捧着大安宫记录典,回答:“回禀陛下,秦川县子张楚进宫已经有一阵子了。” “先是去了立政殿,片刻从皇后娘娘那里出来后,便去了大安宫。” “一直到现在,还没有离去。” “随行的,还有越王殿下。” 李世民抬头看了眼左丘,微微颔首:“李君羡。” 他又看向了李君羡:“太医署那边,可有法子?有没有太医去大安宫?” 李君羡拱手道:“陛下,何署正没有前去大安宫,他说前几日刚刚去了,现在正在给太上皇研究一剂新的药膳。” “等会煎制好了,便会送给太上皇去。” 李世民站了起来,朝外走去,边走边说道:“让他送去大安宫前,先告诉朕一声。” “就说,朕在立政殿等着他。” “诺!”李君羡应道。 左丘把手中大安宫录典交给了旁边的一个公公,示意他放回原处,便紧紧跟上了李世民。 “皇后在干什么?”李世民随口说道。 “皇后娘娘正在和长乐公主殿下聊天呐。”左丘躬身道。 “长乐回来了?” 李世民微惊,不由步伐更快了些。 当他抵达立政殿的时候,长孙皇后和长乐公主正一人抱着一个,小兕子和稚奴缩在姐姐和母后怀中,正用力的比着谁的眼睛能睁的大呐。 眼珠子都要瞪出来了。 “陛下。” “父皇。” 随着女官一声通禀,长孙皇后和李丽质急忙齐齐站了起来。 母女俩心情看上去都很不错,一直聊到现在还都没有疲倦的意思,要不是李世民的到来中断了两人的聊天,怕是天色昏暗了都不会停下。 “坐。” 李世民随意的挥了挥手,笑呵呵的望着李丽质:“长乐,这几日,又黑了不少啊。” “什么时候回来的?” 李世民闲聊道。 “回父皇,也是下午刚不久,只因好久没见母后了,一时间忘了时辰,忘了给父皇你汇报制盐的情况。”长乐笑着说道。 李世民眼睛一亮:“情况怎么样了?” “一切顺利,父皇,秦川中的制盐作坊,一天已经可以生产三十担。” “数量虽然少,但是父皇,儿臣已经彻底掌握了制盐之法,接下来只需要扩大生产规模就是了。” “再过十日,儿臣想着就可在长安,开售,试一试情况。” “等到来年春,将可以满足整个长安的食盐消耗。” 说着自己的专业方面,李丽质很兴奋。 这件事,做起来真的很有成就感,令人心潮澎湃。 “奥?” “是嘛?” 李世民眼角轻颤,忍不住的露出欣喜:“若是如此,蒲州每年供于长安和洛阳食盐的职责,你岂不是很快就能取代?” 长乐轻轻吸了口气:“父皇,如果一切顺利的话,儿臣有信心,明年冬天,可以取代蒲州之责任。” “但,若是杂事多的话,儿臣无法保证。” 蒲州。 就在长安北边,距离长安和洛阳不远,乃是用日进斗金来形容,都有些小瞧它了。 被几个世族大家牢牢控制着,可以说是吃的满嘴流油。 其实,说来蒲州的盐池,原本是掌握于朝廷手中,可是因为武德年间,大唐多年用兵,李渊便把这些盐池卖给了世族集团,而获得了大军所必须的粮食,钱财,武器,衣物等等。 等到李世民登基后,查询大唐朝廷手中所掌握的盐池,才发现,武德年间已经大多都抵给了世族大家,他不是没想过收回。 可是,对方倒是也讲理,就说可以归还,只需要李世民把之前借他们的钱粮等等一切折算成银钱,然后再算上这么多年的利钱,就可以成交。 没办法,李世民最终失败了。 当时刚刚进入贞观,内忧外患,这么多年光利钱就已经是天文数字,而且,李渊从中更是处处作梗阻止,他还想着从李世民手里夺过那个位子,所以刚开始也没少和这些世族大家行见不得人的事情。 为了帮着他们阻止李世民收回,甚至还配合世族大家做旧,签了不少欠条以来提高盐池的价格,不让它们落入李世民手中。 到现在,这些盐池已经是糊涂账了。 就算是李渊自己都不知道当时自己被世族大家的官员糊弄着自己签了多少欠条。 若是大唐官营制盐作坊,可以顶掉蒲州的位置,无疑,这对于李世民而言,是一个极为振奋的消息。 不仅仅可以大大消减世族门阀对长安和洛阳的掌控,更可以让国库快速充盈起来,这为自己下一步动作的帮助,无疑是巨大的!!! “杂事?”李世民看了眼长乐。 长乐咬着嘴唇低下了头。 “长乐,你也学会给父皇用心思了?”李世民眯了下眼眸,轻笑。 “父皇,儿臣不敢。”长乐立马道。 “用心做好自己的差事。”李世民没有再多说什么。 “是,父皇。”长乐沉声道。 两人之间的气氛,一下子就变得有些玩味起来,长孙皇后见状,急忙岔开了话题,她望着西方挂在天际线处的硕大红彤彤的夕阳:“太阳都要下山了。” “小郎君和青雀似乎还没有回来的意思。” “陛下,要不咱们现在去瞧一瞧?” “臣妾有些好奇呐,太上皇想必应该很欢喜,不然也不会让他们呆那么长时间。” 长孙皇后笑道。 李世民点点头:“对这一点,朕也很好奇。” “不知道张楚是怎么做到的。” “阿耶连女色都感到没有兴趣了,朕想不到天下还能有什么事情能让阿耶提起精神。” “张楚和青雀,不会是在某个地方躲起来了吧,然后等时间到了,出来糊弄咱们。” 李世民想起了一个可能。 说实话,一个人,连女色都没有兴趣了,还能对什么有兴趣呐? 在大唐这个时代,显然,最好的娱乐方式,和女色离不开关系。 不是说非要你提枪上马,真刀真枪的战斗,就比如胡姬吟唱,怜人轻舞等等一系列娱乐方式,都是很不错的。 可是,对于这些之前李渊抱有很大兴趣,并且乐此不疲的事情,都没有往日的劲头了。 大安宫,最近很少传出音乐的声音和舞女的身影了。 “陛下,应该不会。” “小郎君一向是用心做事的人。” 长孙皇后笑着把稚奴递给了女官:“如此随意猜测,不如去真切瞧一瞧。” 李世民皱眉,有些纠结。 他需要一个理由。 不然总觉得自己脸上不好看。 正考虑着要不要答应长孙皇后,尽管他心里也无比好奇,这时,左丘匆匆跑了过来:“陛下,太医署何署正已经把药膳制作完成。” “善!”李世民不再犹豫。 “一同去!” 他站了起来,大踏步朝外走去。 长孙皇后轻轻揉了揉长乐的青丝:“长乐,走吧,这一阵子忙碌,你也很久没见过祖父了吧。” “今日祖父还说让你多去看看他呐。” 长乐点点头,把小兕子交给宫女。 跟着长孙皇后,一步步走下了台阶。 “陛下!” “皇后娘娘!” “公主殿下!” 何兴友身旁跟着一位药童,药童手中端着还冒着热气的药膳。 “味道不错。”李世民用力吸了口气,称赞道:“何太医,太上皇的身子,可有办法调理好?” 何兴友沉默。 “直说便可!”李世民沉声道。 “陛下,太上皇的身子调理,其实是其次。” “最重要的是,太上皇心中已有死意,灵魂的破灭,才是最棘手的事情,若是能有法子,把太上皇的死意打消掉,就算不用这一剂药膳,也能慢慢好转。” “如果一直这样下去,就算用药膳强行撑着,也很难超过两年时光。” 何兴友说道。 “有没有办法?”李世民问道。 何兴友直接摇头:“陛下,臣是太医,终究不是神仙。” “太上皇心结太重,就算是陛下,怕是也无力回天吧。” 这一次,轮到李世民沉默了。 上午,他见过李渊,他明白何兴友说的是对的。 自己没有办法能解开李渊的心结,他的死意很浓厚。 对于一个再无牵挂,对人间没有任何留恋了的老人,更别说之前当过皇帝的老人,世上几乎没有法子能再激起他对生的那种渴望。 当然,倒是有个法子,李世民知道,只要使用,肯定能治好李渊,可是他不愿意。 就是把这个位子再让给李渊。 可到时候,怕是自己将会变成李渊,死的人,也变成了自己。 “哎······”李世民重重叹了口气。 “陛下已经尽力了。” “太上皇就如佛家高僧,当高僧参悟透自身之路的时候,佛火便会熄灭,这是谁都无法挽回的事情。” 何兴友劝慰道。 李世民点点头。 不知不觉,前方就是大安宫的宫门了。 “那就让太上皇,走的安心些吧。何太医,这件事,交给你们太医院了。”李世民吩咐。 “陛下,药膳会减轻太上皇八成的痛苦,直到大限降临。”何兴友很有信心,躬身回答道:“这是臣能想到的最好的法子,就算是老神仙来了,也再做不出比这个方子更好的药膳了。” 李世民点点头,没再说什么。 这件事本就是令人沉重的事情。 长孙皇后也默默叹了口气,也知道这是最好的结果了。 众人踏进宫门。 望着荒凉的宫院,心情都不是滋味。 毕竟,这是曾经创造了大唐的皇帝,最后却如此······ 但,当慢慢接近大安宫的时候,李世民的步伐却猛地一顿。 “哈哈哈·····都得死,都得死,老夫这一手牌,你们两个小家伙我看你们怎么挡得住。” “呜哇,是不是耍赖?祖父,师父,我贼他 娘的就一个二,这让我怎么走,师父,这一把又靠你了。” “太上皇果然是鸿运齐天啊,徒儿,不用担心,师徒合心,其利断金。” “哈哈哈······你们放屁吧!这一把老子得打你们一个春天,贼他娘,三四五六七八九十jqk!要不要!!!说话,啊?!!!说话!!!” “·······” 李渊的声音是那么的霸道,狂妄,激动和得意忘形。 这让李世民他们几个人,一下子面面相觑起来。 特别是何兴友,难以置信。 什么情况? 太上皇应该快死了啊? 可是这声音······ 哪里有半点心有死意,濒临破灭的意思? 第138章 得意的李渊,张楚:论扑克的救赎 说实话,如果不知道的,绝对会以为这是一个精壮的像是老黄牛一样的庄稼老汉。 那声音中的大嗓门。 那大呼小叫的毫无规矩。 那满嘴一口一个老子,一口一个搞起来的口头禅。 这样的人,一般命都很硬,一般就是黑无常白无常亲自来都不一定能拿走。 但是,李世民他们却无比清楚大安宫主人的身体情况,所以,这就让他们满是恍惚,以为自己走错了地方。 “是太上皇的声音吧。” “朕没听错吧。” 李世民扭头看着何兴友。 何兴友口干舌燥,抿了下嘴角,伸长脖子朝里面看了看,只是距离还有些远,他看不清楚,可是这声音,他觉得自己也不会听错。 “回陛下,应该是吧。” 只是,何兴友也不敢确定。 上一次自己来的时候,李渊就躺在低矮的床榻上,身上盖着虎皮,瘦弱的仿佛虎皮都要贴着床榻了。 干涸的眼窝,无神的眼眸,干燥的直落头皮屑的苍苍白发,比后宫那些贵人们所养又肥又胖哈巴狗肚皮还要深的褶子······ 混合在一起,这就是一个人的大限,何兴友觉得就算是老神仙孙思邈来了也无力回天。 可是,这样的人,是怎么能发出来这样的,如此有力的力量呐? “我炸!!!哈哈哈······楚小子,你的头懵懵的吧!!!” “三带一,走人。” “拿纸来,躲什么躲?什么?没地方粘了?就是把纸掀起来,老夫给你盖个章,哈哈哈,画个玄武如何?” “好青雀,阿祖我心疼你,这么嫩的脸蛋哟,阿祖都有些不知道该怎么下笔了。” “·······” 激动的声音,再一次的响起。 李世民什么话都不说了。 他用力的深吸口气,带着长孙皇后长乐和何兴友继续走了过去。 所有人的眼睛,都瞪得很大,圆咕隆咚生怕错过了任何细节。 走上坑坑洼洼的台阶。 大安宫内的情况,清晰无比的出现在了眼前。 “父皇,母后?” 李泰第一时间发现了他们的到来,赶紧捅了捅张楚的腰,急匆匆起身,低着脑袋站到了一边。 正把自己的脸伸出去,让李渊拿着笔肆意妄为的张楚,慌乱起身,躬身行礼道:“微臣张楚,拜见陛下,皇后娘娘!” 不过,李渊一动没动。 仍旧是坐在地毯上,背对着李世民长孙皇后等人,有些不悦的望着对面的张楚。 “楚小子,跑什么跑?老夫还没有画完呐。” 张楚不动,低着头。 李世民走了过去。 “父皇,没打扰你们的兴致吧。” “儿臣给父皇请安。” 李世民行礼,然后,歪了下脑袋,看着并排站在那里,齐齐低着头的张楚和李泰。 皱了皱眉头。 两人的脑袋低的很深,看不见脸,但是,却能看到一条条像是经幡上面的白色纸条一样的东西。 如同瀑布般垂挂着。 “你们这是·······” “怎么回事?” “张楚,李泰,你们两个抬起头来!” 李世民轻喝道。 “师父,咋办。”李泰咬着牙,小声道。 “还能咋办,不能抗旨啊。”张楚深吸口气,慢慢抬起了头,看着面前的李世民,再看看后面的长孙皇后,长乐公主和何兴友,咧嘴一笑,伸出来手轻轻挥了挥:“陛下,皇后娘娘,公主殿下,你们好啊。” 李泰缩了缩脖子,虽然也抬起了头,但身子稍稍向张楚后面藏了藏。 他的教育一向严苛,身体发肤受之父母,今日如此糟践肯定少不了一阵呵斥。 李世民看着两人的脸,嘴角狠狠地抽了抽。 长孙皇后和李丽质也都愣住了。 何兴友咽了口唾沫,直接把脑袋别了过去,害怕自己在陛下他们之前笑出声来。 “你们这是······”李世民咬着牙,脖子上的青筋疯狂暴起和抖动,可见他忍得也有些辛苦。 “回禀陛下,这是我们输给太上皇的次数。” “输一次就粘一张纸条,如果没地方了,就只能用笔在脸上留下墨宝。” “嘿嘿······微臣惊吓了陛下,还请陛下见谅。” 张楚干笑两声,赶紧开口解释道。 “还不摘下来!” “朝廷命官,皇宫重地,成何体统!” 李世民狠狠瞪了张楚一眼。 “凭什么。” 李渊怪叫一声,直接从地上爬了起来,转过身望着李世民:“又不是朝会,休闲时日,老夫都不说什么,你没资格多嘴。” 李世民咬牙,盯着李渊,他再咬牙,双眼瞪得更大了再死死盯着李渊······ 他是想要控制自己的表情。 可,终究还是压不住神经的操控。 “哈哈哈······” 一声爆炸般的笑声,就这么直透于大安宫之上,冲向了苍穹。 紧接着,便受不住了。 长孙皇后,长乐和何兴友的身子,好似筛糠一般。 笑着笑着,何兴友直接捂着肚子蹲下了。 长孙皇后和长乐则是相互拥抱着,两人的脸颊都能被笑出来的眼泪清洗一遍了。 如果只是纸张,倒也不会引起他们那么大的反应。 李渊脸上已经一块好地方都没有了,这还不算,应该是输的太惨,连自己的牙齿都输了出去。 原本因为衰老牙齿都不剩几个了,可就这么几个不多的牙齿,还都被涂得漆黑,一开口说话,就好似生活在安南那里的野人一样。 完全认不出来了。 张楚李渊和李泰看着他们在笑,三个人挠挠头,你看我我看你。 “噗嗤······” 张楚也忍不住了,捧腹大笑起来。 整个大安宫,只剩下笑声,此起彼伏的笑声。 如银铃,如清泉流淌,如黄吕大钟,如老牛咆哮,如百鬼夜行······· 完全不一样的笑声交织着,久久不散。 不知道过了多久。 也主要是他们实在是都没有力气了。 笑,很浪费体力。 长孙皇后和长乐依靠着坐在地毯的一角。 张楚他们则是完全没有规则的躺在地毯上,捂着肚子,蜷缩着,不能自已。 “父皇,你们这是······”李世民爬了起来,不敢置信的望着自己的阿耶,印象中,他从来没有见过李渊还有这么一面。 光看脸,说实话,这三人他谁都认不出来。 不由得,李世民还深深看了眼张楚,能让李渊如此,有这样的能力,怕是全天下只有张楚一人了。 李渊倒是不以为然。 斜斜的靠在枕头里,慵懒的注视着李世民:“楚小子说了,牌场之上无大小,谁来都得认赌服输,你知道的,老夫向来输得起。” 说着,李渊又补充了一句:“楚小子和青雀也输得起。” 李世民目光落在了地毯上的小桌上。 这是一个围棋棋盘,不过,不见一个黑白子,棋盘被一把四四方方的卡片霸占了。 卡片是用薄木板裁切而成。 “是,父皇一向坦荡。”李世民轻轻吸了口气,他拿起来一个。 就听见李渊赖洋洋的挖了挖耳朵,瞅着李世民,得意道:“我说了,楚小子是个有趣的人。” “一点不错。” “这叫扑克,是楚小子发明的,嘿,二郎,之前你是不是见都没见过?” “来来来,老夫教你怎么玩。” 李渊兴致颇高,坐了起来,开始招呼落座。 张楚把李泰推了过去:“太上皇,陛下,皇后娘娘,时间已经不早了。” “微臣,微臣的府邸毕竟离得远些,该回去了。” 和李世民玩牌? 开什么玩笑。 李渊虽然也是太上皇,但本质上不过就是一个孤寡老人罢了,还是垂垂老矣的那种,和李渊玩牌,张楚没有多少压力。 可李世民不一样。 这就相当于和大领导一起玩游戏,必须得伺候着啊,真不如趁机溜了。 “晚上就睡在这里。”李渊倒是大方。 “不行!”张楚直接拒绝:“太上皇,微臣是陛下的臣子,陛下今日召见微臣入宫,臣自得遵守,但,微臣也是朝廷的臣子,今日已经耽误了颇多事情,明日怎么说也得补上。” “若是有空闲,微臣愿再来陪太上皇共玩扑克,但在这之前,绝对不能耽误了朝廷的事情,微臣食朝廷俸禄,若是如此尸位其上,微臣自己都不能容自己。” 张楚说的大义凛然。 “滚吧。”李世民看都没看张楚:“记得把脸洗干净再出去,朕丢不起这人。” 话虽如此,他嘴角的笑意全是没有下去。 这臭小子,不管干什么都是一套一套的。不过,刚才害的自己如此丑态,帝威尽失,哼! 算了,下不为例! 李渊张张嘴,但也不好再说什么,只能期期艾艾的说了一句:“哪若是有空,记得来。” “一定,一定!” “陛下,皇后娘娘,公主殿下,微臣告退!” 张楚如蒙大赦,急忙躬身行礼,一步步退出大兴宫。 “来,青雀,陪阿耶和祖父一起玩。”李世民让李泰坐下。 李泰看着自家师父的背影,只觉得心里有点慌,一下午的时间都是张楚带着他,张楚这一走,他有点六神无主。 长孙皇后起身,笑吟吟的拉着李泰坐下:“青雀,咱俩一边,说说,这什么扑克,怎么玩的?” 她看着桌上的扑克,伸出手翻了几张,凤眸轻闪,也充满了好奇和疑惑。 长乐斜了眼张楚的背影,悄无声息的退了出来,快步跟上了张楚。 何兴友带着药童,也默默走出了大安宫。 看样子,太上皇似乎用不到自己的药膳了。 这个叫扑克的东西,比自己的药膳要强千百倍。 第139章 长乐:本宫现在就可以亵玩了? 夕阳已经落下去大半个了。 只剩下三分之一还挂在地平线之上。 余晖渐渐黯淡,可却衬托的夕阳前面的大片云彩,是那么的火红,是那么的炙热,是那么的明亮。 整个皇城被笼罩其中,更显得寂静和神圣起来。 张楚在水池旁用力的搓了搓脸,最后是和长乐,何兴友一同走出的大安宫。 长乐不可察的看了眼何兴友,就斜望着张楚,嘴角含笑,没有说话。 倒是何兴友,颇为激动,当出了大安宫,便向张楚做了个辑:“早就听说秦川县子聪慧敏达,才智过人,今日一见,果然是一点都没错。” “还请问秦川子,太上皇的心结,秦川子是怎么打开的?” 何兴友很重视这件事。 他觉得心结其实就是心病,虽说和肌肤之症不一样,可在他看来,仍旧是人身上的一种病,甚至于比一般的缺胳膊少腿还要严重些。 毕竟这些病症顶多只是影响身体之一隅,而心病不论大小,影响的皆是全身,而后所带动起的全身破败,令人心悸。 何兴友最近一直在朝着这个方向行进,可翻阅古今药典,发现相关记载几乎很少很少,所以,他走的颇为艰难。 所以说,对于今日李渊这个活生生的例子,何兴友很是上心。 “何太医客气。” “某家惶恐,何太医名动大唐,怎能向小子作揖,实在是不敢当,不敢当。” 张楚也赶紧停下脚步,给何兴友还了个礼。 这何兴友的名字,张楚听说过,可以说是老神仙之下第二人了。 而且何兴友也常常以曾经陪伴老神仙身侧三日而骄傲。 再因为太医署这个特殊的地方,不论是世族大家,还是武将勋贵,都无比礼重,地位颇为超然。 “秦川子,不用如此,老夫确实是打心里请教。” “秦川子曾言:圣人无常师。弟子不必不如师,师不必贤于弟子,闻道有先后,术业有专攻,如是而已!” “秦川子,你这句话可以说是说到老夫心里去了,现在太医署中,你的这句话,已经高高挂于药堂之中,只有如此,我医道一途才能真正的繁盛起来啊。” “故,秦川子,老夫这一辑,实在是应当,应当,应当啊!” 何兴友很郑重的向张楚用力的再行了一礼。 张楚不好说什么了。 人家都这么说了,看着眼前已经能称得上鹤发的太医署署正,张楚心里也不免感慨,这是真正的俯下身来钻研某一行的大才,可以归结于科研一类。 比孔颖达这般夫子,强的不是一星半点。 人家这可是真正的推动着人类文明的前进。 张楚赶紧搀扶着何兴友,慢慢再向外走去,并说道:“其实,这件事小子也是误打误撞罢了。” 说着,张楚还扭头看了眼后面跟着的长乐,压低了声音,凑在何兴友耳畔,用仅仅两人才能听到的声音,缓缓道:“何太医,你也知道,太上皇的心结是在什么地方。” “治病嘛,讲究的就是对症下药,所以,小子就说了下当前陛下所面临的困境,换做是太上皇是万万做不那么好的,=并且讲了些太上皇很爱听的事情,然后,再辅佐于扑克这个可以让人兴奋的工具,便让太上皇焕发生机也!” “其实,对于当今陛下,太上皇心里也早就已经释怀,陛下确实担得起大唐皇帝这个名号,只是碍于面子不愿承认罢了。” “所以,咱们就顺坡下驴,多多顺着些太上皇,心病嘛,让他这口气顺了,其实也就好了。” 张楚轻声道。 何兴友连连点头,他对于张楚的说法,很是认同:“确实是如此,是极是极,秦川子讲的对,其实老夫也是这么想的,只是,哎·······” “这些事情,老夫做不了啊。” 张楚嘿嘿一笑:“所以,何太医,这也就是第二点了,治疗心病啊,优先考虑的不是郎中有多大的名头,而是要将心比心,用病人信任的人,代替自己去做这些事情,你可以遥控指挥他,切记不可亲自上阵,不然很容易会让病人产生抗拒的念头。” 何兴友恍然。 “哎呀呀,秦川子,佩服佩服,你说的没错!” “老夫这阵子,也接触了不少心病症状的病人,可是他们见到是老夫来之后,压根连见都不想见,更别说治疗了。” “对!” “老夫可安排病人最能信得过的人,如此事半功倍,妙哉妙哉!” 何兴友激动,又是向张楚行了一礼。 “何太医,这药膳,还挺香,不知道何太医原本是想着怎么治疗太上皇的病症呐?”张楚看了眼何兴友的药童,疑惑道。 李渊之前的身子状态,自己见到第一眼的时候,真的是被惊到了。 用行尸走肉来形容,可以说是无比妥帖,这样的人还能再坚持两年,张楚有点不敢相信。 何兴友顺了下胡须,轻轻一笑:“说来惭愧,老夫对于这个病症,无从下手,只是偶尔从安南巫医手中得到了一些幻药。” “就是服用下去,会让病人陷入迷幻之中,让病人沉醉于幻境。” “如此,会让病人短暂的开心一段时间,然后沉沉睡去。等到醒来,再服用这样的药膳。” “这个法子,万万比不上秦川子出手啊,它只能尽可能的拖延太上皇殡天的时间。” 何兴友轻声道。 “奥?”张楚来了兴趣:“我能打开看看吗?” “当然可以。太上皇精神好转,这药膳就没用了,好人吃了,也是陷入幻境之中对身子有不小的损伤,万万不可贪嘴啊秦川子。”何兴友赶紧提醒。 张楚连连点头,打开了药童手中的砂锅。 这确实是一碗药膳。 以粟米为载体,各种补药,应有尽有,张楚搅动了下,眉角突然一颤,他用勺子把一块蓝色的菌子挖了出来。 “这······”张楚咽了口口水:“这就是何太医说的那一味药吧。” 何兴友连连点头:“正是,秦川子认得?” 长乐也好奇的打量了下:“好像菇子。” 张楚心里一叹,这东西,何至于认识啊,可以说是非常熟悉了。 在后世,这东西叫见手青,时不时就会出现各种误服见手青的热搜,什么抓小人,什么看见蓝精灵等等。 说实话,张楚不得不感慨太医署的伟大科研精神。 能把见手青的剂量和火候掌控到足已给李渊服用的程度,其中的曲折绝对不是一般人能想象到的,也不知道多少太医署的同僚深受其害。 “我师父曾经也得到过,并且取名见手青,当采摘下来后,这东西就会转变颜色,变成这样的青蓝。” “其实安南地区,有很多见手青的种类,比如变成粉色的粉见手,变成黄色的黄见手等等,只是见手青比较常见。” “这玩意,有毒,若是不控制火候和数量能吃死人,不过味道确实鲜美,何太医能如此大胆用药,并且如此精确的烹饪药膳,实在是佩服。” 张楚说这话是无比认真的。 “秦川子果然见识非凡,正如秦川子所言,长安县死囚牢里的犯人,这一阵子已经快让老夫用光了。”何兴友沉声道。 张楚嘴角抽了抽:“这些死囚,罪大恶极,能在死之前为大唐医道进步贡献自己的微弱光明,是他们的福气。” “确实如此。”何兴友笑着颔首:“老夫也请来了大兴善寺的和尚为他们超度,他们的家眷领取尸首的时候,非常感谢老夫。” “何太医功德无量。”张楚笑道。 “哪里哪里。”何兴友很高兴:“若是有空,还请秦川子来太医署做客,老夫还有不少不知名字的药材,看看秦川子能认识吗?” “若是有空,定然叨扰。” “既如此,秦川子,公主殿下,老夫告辞,今日和秦川子交谈一番,受益颇多,只是最近脑子感觉不好用了,得赶紧记下来,才能慢慢钻研啊。” “何太医再见。” “何太医慢走。” 张楚望着何兴友兴奋的背影,忍不住的称赞:“何太医不愧是署正,这么大年纪了,还有如此好知之心。” 长乐背着双手,扭头看了眼张楚,轻轻一笑:“秦川子也不差,竟然连何太医不认识的药材都有见解。” “哎,只是站在巨人的肩膀上罢了。”张楚笑望着长乐:“公主殿下几日不见,风采依旧,不,看上去更是犹如阳光普照,让某家都睁不开眼睛了。” 长乐向张楚翻了个白眼。 “秦川子什么时候也变得 油腔滑调了?” “某家发誓,绝对是发自内心的真诚之言!”张楚拍着胸脯说道。 这话,确实不是恭维。 这样的话题,长乐向来是没有任何兴趣的,但看着张楚一本正经的样子,眯了下眼眸,笑道:“你秦川子不如展开说说。” 张楚不假思索:“第一次见公主殿下,虽然惊艳于某家,某家真的是从未见过如此美貌。” “但······” 张楚向左右看了看,见周围没人,只有前后稍远的站着金吾卫,没有第三个人可以听见自己的声音,再很是认真的说道:“但给人一种病恹恹的感觉,好像是琉璃般,一碰就碎,只能放在那里,只可远观不可亵玩。” 长乐脚步一下子停住了。 眯了下眼眸。 盯着张楚。 稍稍歪了下脖子。 青丝之间的金步瑶一下子就垂了下来,发出清脆的声音。 “那······本宫现在就可以亵玩了?”长乐淡淡道。 第140章 长乐要逃婚! 张楚原本已经迈出去的步伐,当李丽质这句话落下的时候,又收了回来。 和李丽质仍旧并肩,头皮微微发麻的扭头看向了站在原地的李丽质。 下意识的,张楚还从下到上的细细打量了一番李丽质。 说实话,这完全真的是张楚作为男性的本能,更别说在后世,没少和班级里的几个畜生在大课间,坐在乒乓球台上打量着过路的女同学。 这是独属于少年人的青春美好时光。 说实话,真真的只是用欣赏的眼光去看待这一切,心里从未有过多少龌龊的想法,就算有,起码嘴上是不会承认的,只会深深的埋在心底。 再加上后世媒体娱乐的发达,动动手指便是一大群小姐姐在屏幕里热舞。 这从上到下快速欣赏的技能,可以说是已经成为了张楚最最基本的能力。 但,当张楚从下到上,目光和李丽质的眼神交织的瞬间,才忽的反应过来,这里是大唐。 立马行礼。 耳鼻观心。 “公主殿下,微臣不敢。” “不敢?那就是心里想了?” “啊呀,公主殿下,微臣不敢想。” “不敢想?这不心里还不是想?” “不敢,也不想。”张楚迅速纠正。 “嘶·····” 话刚落下,张楚便倒吸了口凉气,低头看着自己的金丝履带靴上面,覆盖了一个祥云绣凤鞋,那双精致的凤凰还用力的转了转,想要造成第二次伤害。 不过,李丽质能有多少力气? 还没按摩老师傅的手法有劲,但张楚仍旧是装的呲牙咧嘴。 咬着牙,脖子上的青筋凸起。 假装自己差点叫出来。 李丽质很满意,收起了脚丫,拍了拍小手,瞅着张楚‘呲牙咧嘴’的样子:“口出狂言,此乃大不敬。” “幸亏这里只有本宫,不然若是被其他人听去了,你会有大麻烦。” “本公主略施惩处,可信服?” 李丽质扬起了小脑袋。 “微臣自是信服。”张楚赶紧点点头:“公主殿下这一脚,颇有女将之英姿,微臣钦佩。”顺势又一个马屁拍了上去。 自己刚才说的那话,确实是没有规矩了。 没办法,和长乐这些人打交道,张楚的脑子都懒得转一下,无比轻松。 “本宫还听说,你动了杀祖父的心思?” “真的假的?” 长乐压低了声音,但脸色很正常,以至于还是笑着问出来的。 “公主殿下可莫要胡言乱语。”张楚眼睛一瞪,这个罪名可比亵渎公主要大得多,连忙否认。 能诛九族。 “看你吓的,是母后告诉我的,母后说了,这件事怪她没有说清楚,她不会告诉除了我之外的任何人。”长乐顿了下,再斜了眼张楚:“包括父皇。” “母后说你是大才,对父皇,对大唐有大用处,还说这件事,更是证明了你忠心耿耿。不过,为了不引起不必要的麻烦,害怕寒了张祭酒的心,母后就说把这件事当个笑话,忘了就好,不必多言。” “张楚,父皇和母后如此器重你,你有没有什么想说的?” 李丽质背着双手,眼眸微凝,说这话的时候就看着自己脚下的路。 张楚看不到她的脸色,无法分辨李丽质为何突然这么问,想了下,回答道:“臣乃大唐官员,自当如此。” “公主殿下,这并不是什么可以值得夸赞的事情,对陛下,对大唐忠心,是臣的本分。” 李丽质听到这话,似乎有些失望。 她沉默了片刻,才点点头:“你说得对。” “那是不是对父皇不利的事情,你绝对不会做?” “这是自然。”张楚没有犹豫。 声音落下,两人之间,突然沉默,只有脚步声。 皇城太大了,以至于显得略微寂寥。 “你是怕他吗?” 走了数步后,长乐突然又问道:“刚才父皇让你离开大安宫,你似乎真的像是松了口气,你很怕和父皇在一起?” 张楚笑笑:“不知道公主想听实话还是假话?” “当然是实话。”李丽质盯着张楚。 “当然怕。”张楚仍旧没有犹豫:“全天下,不存在没有人不怕陛下,就算是魏公,你以为他不怕?” “好几次劝谏,别看魏公大义凛然,好似慷慨赴死一般,可那是因为他知道,自己死不了。” “再瞧瞧这几次朝堂风波,魏公可曾说过话?并没有,因为魏公心中也怕啊。” “魏公只有在占着一个‘理’字的时候,才会出手,其余时候,他巍然不动,这本质上其实就是害怕。” 长乐有些骇然的望着张楚:“你这么说魏公,小心被魏公听去,弹劾于你。” “公主会和魏公说?”张楚笑了。 长乐赶紧摇头:“当然不会。” “那不就得了。”张楚耸耸肩。 长乐想想倒也是:“没想到魏公也是衡量之臣。” 她叹道。 “衡量可并不是一件不好的事,相反,这是智慧的体现,相比于帝王,我们当臣子的,说实话,天然就处于一个劣势地位,魏公敢直面陛下,已经是一件了不起的事情了。”张楚倒是仍旧无比佩服魏征。 长乐好像有些失望,默默的点点头。 “不过······”张楚瞅了她一眼:“微臣在大安宫,如此谨慎,其实是在配合陛下,陛下也知道这一点。” “陛下要在太上皇面前展现自己的权威,打消太上皇或许已经彻底消失也或许还剩下一点点的其他小心思。” “这对大唐,对太上皇都是一件好事。” “微臣自然要配合。” “陛下要告诉太上皇,这个天下,不论是谁都已在他手中,这是帝王的权威,这也是不容挑衅的。” “任何一个敢真的挑衅帝王权威的人,都没有好下场。” 张楚非常明白这一点,这是历史上不断反复重现并且不断上演的戏码。 当你打算要挑战帝王权威的时候,不做好赴死的准备就要做好造反的准备。 而显然,张楚现在不想死,也不想造反。 “其实,说起来陛下已经是一个不错的陛下了。” “只要不触动陛下的权威底线,你做些无伤大雅的事情,陛下压根不会在意,这其实就已经很难得了。” 张楚再补充道。 “那就是说,你不怕父皇?”长乐脸上瞬间露出惊喜,抬着小脑袋眼中满是兴奋。 张楚傲然挺直了身躯:“微臣所行之事,一切为了天下,为了百姓,为了大唐,为了陛下,从这一点说,自然不怕。” “瞧瞧在大安宫,微臣和陛下同滚于一张地毯之上,狂笑之时,微臣的鞋子还差点没有塞进陛下嘴里。” “可陛下毫无怪罪。” 长乐听着张楚的话,脸色开始纠结。, “公主殿下,是想造反?”张楚看着她的样子,说道。 “当然不想!”长乐差点跳起来,立即否认。 张楚微微一笑,不再说什么。 数十步后,长乐深深望了眼张楚,再看看已经快要走完的路程,她咬了咬牙:“张祭酒,如果有一天,本宫要让你做一件事,你会不会做?” 张楚眯了下眼眸。 聊了这大一堆,铺垫了那么长时间,这丫头终于说出来自己心中真正的想法了:“那得看是什么事。” 长乐咬了下嘴唇:“如果我说了,你应该不会答应,会对父皇可能有些影响。” “先说再考虑。”张楚摇摇头。 长乐脸上又犹豫了。 她脚尖上的金凤凰啃着地面。 她自认为试探了张楚一路,可是张楚的回答总是那么的天衣无缝,让她心里压根没办法知道张楚的立场。 但,时间不多了。 “本宫······我······” 长乐深吸口气,闭上眼睛,鼓起勇气向张楚喝道:“我想逃婚。” 张楚直接用手捂住了她的嘴。 朝周围看看,幸好周围没有人,赶紧把长乐拉到了一个角落:“我的公主殿下啊,你逃婚逃婚呗,没必要嚎出来吧。” “生怕别人不知道?” “呜呜呜·····”长乐打着张楚的胳膊。 张楚赶紧松开手。 长乐脸颊微红,用力的来了几个深呼吸,也是一脸后怕的向旁边看了看,没见到人影,这才狠狠松了口气。 “我,我不大声我说不出来。”长乐咬着嘴唇,低声道。 而后,她抬头死死盯着张楚的眼睛,眼神中,充满哀求:“张楚,帮我!” “我实在是想不出来,在这件事上,除了你,还有谁能帮我。” “谁还有能力帮我。” 长乐咽了口唾沫。 她的声音都开始颤抖了,显然,这个决定也让她感到有些疯狂。 “这件事除了我,还有谁知道?”张楚询问。 “秋兰。”长乐回答。 “她是谁?” “我的贴身侍女加女官,是她陪我从小长大的,也是我最能信得过的人。” 张楚点点头,看了看左右,见还是没有人过来,便拉着长乐回到了路上。 这个角落并不是安全的地方。 金吾卫随时就会出现巡逻,若是被他们发现自己和长乐一块躲在这里,那才是真的麻烦了。 只是,两人的步伐,不约而同的都慢了很多。 “有没有计划?”张楚小声道。 长乐摇头。 “有多少信得过的人?” “你俩。”长乐弱弱道。 张楚:“······” “张楚,是不是不可能?”长乐嘴唇再一次变得有些发白,呼吸也开始急促起来。 “有点棘手,但不是不可能。”张楚回答。 长乐听到这话,瘦弱的双肩都开始哆嗦起来:“你不是害怕父皇吗?” “我是害怕陛下啊,但这事是你逃婚,和我有什么关系?”张楚咧嘴笑道。 长乐瞪大了眼珠子,充满迷茫,这一刻,张楚从她的眼睛竟然发现了一丝熟悉的味道,那就是当代女大学生清澈的蠢笨。 “笨!” “就算是暴露了,不把我供出来不就行了?” “你是陛下的闺女,大唐的公主,陛下和皇后不会怎么样你。” 张楚提醒。 “奥,对对对!!!”长乐小脸绷的无比郑重:“我发誓,如果出现差池,绝对不会把你供出来。” “张楚,咱们怎么办。” 长乐双手紧紧抓着自己的衣角,这会她手心里全都是汗了。 “我哪知道?” “公主殿下啊,你以为长孙家和陛下是好蒙骗的?” “还需要慢慢构思。” “不过······” 张楚再一次的从上到下,从头到尾的细细打量了下长乐:“不过从现在开始,公主殿下你要多吃,多运动,你的身板太弱了,不说强装起来,起码,不能让一阵风就吹走吧。” “你这身材说实话,实属浪费了你这张脸。” 张楚很真诚。 长乐低头看看自己的身躯,恍然之后,明白了张楚话中的意思,不由脸色猛地再一红,啐了张楚一口。 “对了,你不是说害怕父皇吗?为何还帮我。” “是害怕啊。” “那你还······” “害怕就不做事了?” “你这话我有点不懂。” “不论谁问我害不害怕陛下,我的回答就只有一个,永远是害怕。” “奥,我懂了,你刚才骗我。” “不是骗,这确实是微臣的心里话。” “我又不懂了,不过你以后别骗我,有话直说,不然我怕理解不过来,这不是诗词典籍,我不擅长人心弯绕。” “知道了公主殿下,总有一天你会明白的,有人来了。” 光明铠交击的声音,从前方拐角处传来。 “秦川子,今日真的要多谢你了,祖父能够恢复过来,你当居首功。”长乐和张楚拉开了距离,稍稍提高了声音,规规矩矩的说道。 “公主殿下言重了,能为太上皇出一份力,这是微臣的福气。”张楚赶紧行礼。 金吾卫满脸严肃的从两人身侧走过。 不知不觉,前面就是朱雀门。 “时间不早了,前面就是朱雀门了,公主殿下留步,微臣告退。”张楚躬身。 “你为什么要帮我?我不能给你什么。”长乐突然问道。 张楚笑了:“微臣旨在帮助天下百姓解放,希望他们都能过上好日子,公主殿下这个例子若是能够成功,微臣愿把它当成典型来宣传,这对解决天下妇女是一个很大的帮助。” “说实话,包办婚姻,微臣向来心中不屑。” 长乐似懂非懂的点点头,她沉默了片刻:“辛苦秦川子了。” 张楚躬身告辞。 长乐望着那道背影,长长的舒了口气,眉梢轻弯,宽大袖子下的十指狠狠的攥成了拳头,露出欣喜之意。 虽然逃婚这件事仍旧很难,但,自己起码走出了第一步。 张楚,已然成为了长乐眼中唯一的希望。 当再看不见张楚的背影,长乐才转过了身,她揉了揉自己的肚子,再低头看看自己的身材。 “呸。” “登徒子。” 不过长乐已打定了主意,晚上最少啃一个羊腿。 张楚说得对,自己必须要有力起来,到时候就算是跑,也能多跑好几步。 “公主殿下,怎么样?”名叫秋兰的女官走了过来,焦急的询问。 她比长乐只是大三岁,但完全就是一副人形泰坦的模样。 长乐没有回答,而是出其不意的,在秋兰脚上踩了一下。 还用力的同样的碾了碾。 金凤凰都变形了。 秋兰眉毛都没动一下。 “不疼?”长乐眨眨眼。 “毫无感觉。”秋兰很诚实。 想起来刚才张楚那一副呲牙咧嘴的样子,长乐磨了磨小白牙:“又骗我。” “走,去吃饭。” “本宫要啃两个羊腿。” 秋兰见自家公主如此悲愤的样子,以为失败了,不敢再多问一句,紧紧跟在了后面,奔向了膳房。 第141章 老夫要成木乃伊!李渊对金字塔的向往!玄空和尚要死了 张楚对于长乐的突然改变,并不感到意外。 这一天,其实在李世民把制盐之事交给她的时候,就已经为这个结局搭建好了发芽的环境。 当然,主要也是长乐的心中所埋藏的种子。 若是长乐对长孙冲爱之入骨,当然也不会出这样的事情,这个种子压根不会开花结果,不过显然,不是这样。 但话说回来,但凡能把制盐之事干好的人,能力肯定不会差,既然能力不差,又借助制盐之事掌握了她从未掌握过的资源,尝到过自由的滋味,享受着为某件事奋斗的激情,绝对就不会再像是之前如同金丝雀那般,任人摆布了。 肯定会反抗。 只是没想到,反抗的竟然这么快! 可想想,也是了,现在都已经是八月初了,再不行动估计下个月就要定下日子准备大婚了,到时候一切就晚了。 张楚挠了挠头,头脑风暴一直呼啸着。 这个事,确实很棘手。 一时间还真没有头绪。 走出朱雀大门,望着好像是铺满了碎金的朱雀大街,张楚想着要不要找个马车? 失误了! 来的时候是长孙皇后的贴身女官亲自驾车,走的时候可就没有送人上门这个服务了。 走的时候该提醒下皇后娘娘。 不过现在,估计她正沉迷在扑克中不能自拔,已彻底的忽略了她忠心耿耿的秦川县子,国子监祭酒,民学创始人张小郎君的回家问题。 这里距离永崇坊还是比较远的。 “公子。” “这里······” 不过,张楚正想着,就看见一驾马车冲了过来,拉着缰绳的人正是王铁牛。 “公子,上车吧。” “刚才我回家找你,吴娘说你被接到皇城了,便让我来这里等你。” 王铁牛赶紧跳下马车,说着就把一个小台阶放到了张楚面前。 张楚登上马车,并没有进入车厢,而是坐到了驾驶位的另一侧。 “玄空要死了?” 王铁牛把小台阶放好,一手按着车架,腰部发力,顺势坐到了张楚身侧,拉起缰绳,轻轻点头:“公子,已经昏迷。” “我把他放到了和平坊的城隍庙。” “那里是咱设立的一个根据点,没有人会发现。” 和平坊,长安最西南角,贫困坊的贫困坊,泼皮无赖众多,长安很少会有贵人去这里。 “有谁见过?”张楚眯了下眼眸:“怎么放过去的?” “除了我没人知道那是玄空和尚。” “我把玄空和尚套上麻袋,找了个新昌坊的泼皮,和他一起把玄空和尚藏进牛车里,拉到了和平坊。” “公子,这个泼皮也不知道我是谁,我和他从始至终都是各自蒙面,我是用密信把他安排过来的,他以为我和他一样就是来办事的人。” “他现在已经回了新昌坊。” 王铁牛压低了声音:“公子,我已经给吴娘说了,晚上咱俩不回去了。” “车厢里有便装。” 新昌坊,长安东北角的一个坊市,和和平坊几乎算是对角。 王铁牛能做到这一步,已经十分难得了。 张楚颔首,拍了拍他的肩膀,向后翻滚直接闪进了车厢。 “去和平坊。” 车厢内传来张楚的声音。 “是,公子。” 王铁牛拉起缰绳,朝着和平坊赶去。 ······· 李世民已经看不出来他的样子了。 脸上全是纸条不说,但凡有空余的地方,都被李渊画上了一个个标记,这让李渊很兴奋,感觉把心里的那口气给出尽了。 李泰很惨。 牌是长孙皇后打的,但是所有惩罚,都是他挨的。 因为脸上本来就没有空了的缘故,他身上的衣服已经被扒开了,白乎乎的肚皮上画满了小动物,这让李泰有点难为情。 不过这里没有外人,只有祖父和父皇母后他们四人,倒是可以承受。 显然,自从张楚走后,李渊是最大的赢家。 “一个三。”李渊把一张牌丢到地上:“二郎,我不打算死了。” “一张五。”李世民押上:“父皇,你本就该好好活着。” “之前我确实是想死了的。” “观音娘,你要不要?” 李渊催促了一声,抬头望着李世民,轻轻一叹:“这些年,老夫什么都活够了,灭过国,打过仗,又建立了大唐,也当了那么多年皇帝,还有什么不满足的呐?” “我觉得我什么都享受到了。” “再加上这些年,你在这个位置上,越来越稳当,越来越强大,其实,当年你把颉利带到长安来,给老夫跳舞的时候我就知道了,你适合当大唐的皇帝。” 李渊眯了下眼眸,一个二,押上了长孙皇后的k。 “从那个时候,老夫就已经绝了其他所有念头,在大安宫放肆这么多年,足够了,老夫一直觉得足够了。” “可是,你猜今天下午,这个臭小子给我说了什么吗?” 李渊望着李世民。 李世民好奇,以至于都不知道该出什么牌了。 这一次李渊没有催促,他乐呵呵的指着自己:“他说老夫什么好玩的还都没有见过。” “他说老夫什么好吃的还都没有吃过。” “他说老夫压根不知道未来大唐会在他手里变成什么样子。” “他还说让老夫再多活几年,等他把那些可以连同天地的金字塔夺回来,把老夫还有你娘,一块埋进去。” “他说那里才是真正的风水宝地,金字塔就像是仙人遗留下来的东西一样,高足足有四十多丈,比城墙还要高,宽则是将近八十丈,全都是用比我们宫殿还要大的石头垒制而成的,比历朝历代所有陵墓都要宏伟。” “我为自己所修建的陵墓和金字塔一比,什么都不算!” “到时候他还会亲自动手把老夫做成什么,木乃伊?青雀,是这个名字吧。” 李渊不确定的问了一声。 李泰连连点头。 “他说这样可以保证老夫千年肉身不烂,比那些所谓的佛陀都要结实,说不准还能见到千百年后的世界。” “他还说了很多,所以,老夫就不想死了。” “他说老夫现在死了,到时候怕是只有一堆骨头就做不成木乃伊了,也没办法亲眼见一见自己的陵墓,老夫确实觉得太可惜了。” “这样的宏伟陵墓,老夫真的想要见一见。” 李渊说这话的时候,眼睛里都冒出来了金光。 对于张楚说的那些什么,自己没有真正的玩耍过,没有真正的吃过好东西云云,这些他不信,也不太感兴趣。 他觉得自己是皇帝,这天地下还有什么是自己没吃过没玩过的? 不可能。 这一点张楚或许是在胡言乱语。 但是,他对于张楚口中的这个陵墓很感兴趣。 四十多丈高的塔身,底长足足有将近八十丈,这是多么宏伟的建筑,李渊都无法想象。 他觉得如果自己能睡在金字塔里面,自己的名字将会比李世民还要响亮,甚至在后世可以媲美秦皇汉武! 不仅是他,就算是李世民和长孙皇后相互对视一眼,眼眸中也皆是惊骇。 高四十多丈,底长将近八十丈,这若是用比修建宫殿还要大的石头垒砌而成,得是多么壮观?得是多么的······ “天底下不可能有这样的东西。”李世民摇摇头,声音低沉,斩钉截铁。 “哈哈哈······”李渊笑了,他一手按着膝盖,一手用攥着扑克的手指着李世民:“二郎,老夫相信。” “那小子说有三座这样的神物,老夫原本还想赏赐你一个,既然你不相信,到时候不要眼馋就行。” “这个金字塔,老夫是睡定了。” “我相信张楚说的这些话。” 李渊声音兴奋。 一个将行就木的老人,最关心的莫过于自己死后会埋在哪里。 他从未想过天底下还有这样的陵园,既如此,若是自己不亲眼见一见,亲自躺进中间的石棺感受感受,李渊不甘心。 金字塔打破了他对于陵园的所有认知。 或许传说中的秦始皇陵足够雄伟,可,就算再雄伟也是在地下。 金字塔,这是坐落于大地之上的巨物。 李渊对于自己即将变成木乃伊,也感到非常的向往。 李世民没有再和李渊争执。 就算是假的,但现在李渊的精神确实是被张楚调动起来了,这一点是实实在在的。 李世民出牌了。 这一圈打完,李渊虽然还想继续,但是肚子的咕咕声让他不得不放弃彻夜玩耍的冲动。 李世民让膳房把膳食送到了大安宫,他要和李渊一起进餐。 李渊兴奋的掏出来了张楚送给他的酒壶。 斟满。 酒香四溢。 李世民闻到这个味道的时候,就知道这酒是自己当时在神仙岔喝的那碗酒。 他咽了口唾沫。 “啧·····” “啊!!!” 李渊仰头饮尽,长叹一声,酒盅重重落在案桌上,整个人的目光冷冽的好似刚刚万人斩的猛将一般。 他有些不敢置信的晃了晃酒壶。 突然,不剩下多少眉毛的眉角猛地一跳,眼睛死死盯着自己玩了一下午的扑克。 沉默。 无言。 片刻后,李渊突然抬头,盯向李世民:“二郎,我刚才不信楚小子说的什么,他说我还没玩过真正好玩的东西,没吃过真正好吃的美食,我对这句话嗤之以鼻。” “但,现在我有点信了。” “这酒,我从未喝过,我这辈子所喝过的酒,味道都比不了这口酒分毫,我觉得我的身子要燃烧起来了。” “还有这扑克,想想我这辈子能如此乐此不疲的玩耍一下午,除了女人还是女人,从未有过其他东西能让我如此着迷。” “有意思,有意思·····” “楚小子真的是有意思。” 李渊长笑不止。 李世民看着李渊的样子,咽了口唾沫,趁着他大笑的时候,偷偷拿过来一壶酒,给自己斟满。 而后,大安宫内响起李渊的咆哮声。 “二郎,匹夫!” “阿耶,一碗酒,一碗酒而已。” “老夫只有两壶。” “阿耶,阿耶,朕让那臭小子再送几壶来。” “真的?” “真的!阿耶,你还有好多,再来给我一碗。” “多哉乎?不多矣!” “阿耶,你看,那是什么?” “什么?二郎那里有什么?老夫看不见啊,二郎,匹夫!!!老夫的酒。” “·······” 长孙皇后坐在一旁,望着李渊不知道从哪里顺出来的一个笤帚,正满大殿里追逐着偷喝着酒的李世民。 满是快乐的气息。 长孙皇后忍不住也笑了出来,她好久没有这么轻松过了。 第142章 秦川子好老妇,建立地下交通站 李世民走的时候,心满意足。 今日张楚送来的两大壶白酒,被他和李渊在争抢中,喝的一干二净。 李渊睡去了。 睡得很沉。 是李世民亲自把他抱到床榻上去的,并且盖上了他最喜欢的那一张虎皮。 长孙皇后静静跟在身侧。 或许是经历了昨夜大雾的缘故,今天的月亮很亮,尽管只是一轮月牙,可仍旧能把大地照的白森森的,比长乐小时候的肌肤都要皎白。 李泰跑了,当李世民打算和李渊在一起吃饭的时候,他就跑了,他宁愿回去给大唐所有字符都注上拼音,也不再愿意待在大安宫了。 这一刻他也终于理解了师父为什么不喜欢和自己官职高的人在一起。 现在他也很讨厌和长辈在一起,其实这从本质上而言是一样的。 和父皇祖父他们待着,他是发现了,不论什么好事都落不到自己身上,可是坏事真的是一件不会差,就算是旁边站着一排排的宫女,原本能让宫女去做的杂事,他们却更乐意指使自己。 这让李泰很烦,自然一有机会便溜之大吉。 静谧的月光下,李世民和长孙皇后的身影被拉得很长很长。 “观音婢,今天, 朕很开心。”李世民望着月牙,叹道。 长孙皇后轻笑:“陛下,臣妾也很开心。” 李世民舔了下嘴角,回味着那两壶酒的滋味,想着刚才和李渊在一起的时光,有些出神:“刚才朕抱起父皇送到床榻上去的时候,朕从来没有想过,父皇竟然还没有青雀重。” “如果不是张楚,过了今年,朕极大可能就没有阿耶了。” 李世民声音低沉。 “陛下,现在还不晚,不是么?”长孙皇后回答。 李世民点点头:“是,还不晚。” “明天我就让太医署好好给父皇调理身子,既然心病解除大半,父皇的身躯也得强壮起来,起码,怎么着也得比青雀重才是。” 长孙皇后颔首,并且说道:“陛下,该好好谢谢小郎君。” 李世民沉默片刻:“朕欠他一个人情。” “这是应当的。”长孙皇后笑道。 “不是朝廷,是朕自己。”李世民又说道。 长孙皇后嘴角翘起:“陛下所言甚是。” “天色不早了,观音婢,走吧,该回去歇息了。”李世民挽起了长孙皇后的胳膊。 长孙皇后看着李世民急迫的样子,嗔怪的白了他一眼。 已经不是年轻的时候了,但陛下在这方面却仿佛丝毫没变。 长孙皇后脸色微微发红,她轻轻吸了口气:“陛下,长乐最近似乎有些变化。” “朕知道。”李世民直接道。 长孙皇后张张嘴,还想说什么,但还是欲言又止,不知该怎么开口。 母女连心。 长乐尽管掩饰的很好,可长孙皇后多少能察觉到什么。 只剩下两人匆匆的脚步声。 不过,等到立政殿大门关上,长孙皇后被李世民抱在怀中,终究还是忍不住的说道:“陛下,为了防止出现什么意外,要不,陛下把制盐作坊换个人吧。” “不说这些。”李世民双眸清亮,他望着怀中长孙皇后的眼睛,迫不及待:“观音婢,张楚这小子的酒,真的是个好东西。” “朕,有些醉了。” 皇帝和皇后休息的时候,张楚正苦哈哈的坐在铺满杂草的城隍庙里,等着玄空和尚醒来。 “公子,要不我用水把他激醒吧。”王铁牛看着似乎还没有醒来的玄空和尚,再看看旁边已经凉了的饭菜,再一次的说道。 这已经是他说的第三遍了。 公子非要等着玄空和尚醒来一起吃饭,到现在公子还饿着肚子,这让王铁牛很急。 张楚嘴里叼着一根甘草,再一次的阻止了他:“无妨,这才不过什么时辰?” “再等等。” “咱们又不是用刑拷打,要从玄空和尚嘴里问出来些什么,咱们要和玄空和尚合作,既然是合作,就不能失了礼数,万万不可如此粗暴。” “不过,铁牛,你这个地方找的不错啊。” “这城隍庙应该废弃了一段时间了吧。” 张楚朝四周打量了打量,笑着说道。 “嘿嘿,公子,这也是奴下偶尔发现的。”王铁牛挠挠头,憨笑道。 “发展的怎么样了?”张楚问道。 见公子似乎要校考自己,王铁牛赶紧跪坐在了张楚面前:“公子,我现在已经在十八个坊市中安插了眼睛。” “虽说进度有些慢,但是,公子,这些人都是我观察后,精心挑选出来的。” “按照公子你教给我的那些法子,他们都不知道我是他们的上线。” “就算和平坊里的这个下线,明面上我和他也十分熟络,还喝过两次酒,可他完全没有任何察觉我就是平常在暗地里联系他的那个人。” “他伪装的很好,主要是现在也没有什么事情能让他们做。” 王铁牛急忙道。 张楚赞许的看了他一眼。 “铁牛,你做的很好。” “这事,不用急,挑选出合适的人,才是最重要的,不要为了盲目扩张而启用一些烂人。” “保持好你的隐匿性,一个坊市,不能只有一个人,但,我们只需要掌控一个人。” “多了,就会增加我们暴露的风险,对我们而言就不划算了。” “其余的事情,交给我们掌握的这个暗子去做,他们知道会怎么做的。” 张楚缓缓道。 王铁牛连连点头:“公子,你说得对。” “就像是和平坊,我只和这名叫高井的暗子联系,但是和平坊发生了的所有事情,高井都会帮我搜集到,下线如何发展,如何搜集情报,这是他的事情,我不会插手。” “如此甚好。”张楚轻轻吐了口气:“铁牛,你说,如果我要神不知鬼不觉的和李丽质传递消息,该怎么做?” “长乐公主?”王铁牛声音一下子尖锐了很多,但下一息,赶紧压低了声音,瞪大了眼睛,八卦之心熊熊燃烧:“公子,你和公主殿下······” 王铁牛很兴奋:“公子,看来坊间的传闻是错的。” 张楚皱了下眉头:“什么意思?坊间对我有什么传闻?” 还有意外收获? 王铁牛挠挠头,缩了缩脖子:“公子,我说了你可别生气。” “说。”张楚没好气的瞪了他一眼。 “公子,坊间都说,你喜欢老妇。”王铁牛抿了下嘴唇,害怕张楚生气的谨慎说道。 “啥玩意?我喜欢老妇?”张楚倒是不生气,可却大为震撼,自己自从来到长安,连平康坊还都没去过,怎么就流传起来自己喜欢老妇了?“咋回事?怎么本公子都不知道本公子喜欢老妇?” 王铁牛赶紧解释:“这不·····公子,咱们府邸从吴娘一直到十花,都是老妇,如果只是如此,倒也没什么,最近这不是神仙岔疯狂招工吗?不论是男子还是妇女都要。” “这让这几个贫困的坊市都很激动,纷纷跑去了神仙岔做工。” “其中妇女也占了一大多半,所以慢慢的,就·······” “就流传起来了。” “因为不论是长安,还是整个大唐,很少有如此大批量召集妇女做工的例子,所以大家猜测是因为公子你喜欢老妇,才用做工来打掩护,就是为了满足自己的一己私欲。” 王铁牛搓搓手,咽了口唾沫,慢慢说道,不过这话说完,整个人便是一震:“不过公子,现在你和公主殿下私下联系,可以说是彻底的,狠狠地打破了这个流言,奴下为公子贺!!!” 王铁牛激动。 张楚直接上去一脚。 王铁牛丝毫不避,结结实实的吃了这一脚,然后再爬到张楚身边,只是嘿嘿发笑。 “这都那跟那?”张楚挠挠头:“长安百姓,也真的是一个个吃饱了闲的。” 其实张楚很能理解这样的流言。 在大唐这个妇女被狠狠压抑的时代,自己为妇女提供了这么多就业岗位,势必会引来反噬。 这点流言,可以说才只是刚刚开始。 用不了多久,当整个长安都知道了神仙岔男女同工同酬的事情,到那时候才是真正的惊涛骇浪。 不过张楚无所谓。 这又不会让自己丢一块肉,但也毫无疑问,这会让自己发动妇女这条路线变得艰难起来。想要真的大踏步走下去,就要征服这些惊涛骇浪。 而显然,帮助长乐逃婚成功,把长乐树立成女子典范,以为解放大唐十道妇女生产力而开山架桥,这对自己要做的事情有很大助力。 这也是张楚为何答应帮长乐的原因。 如果长乐不主动提起这事,张楚自然也不会多嘴,俗话说得好宁拆十座庙,不毁一桩婚。更别说上赶着去得罪长孙无忌,或许还会得罪李世民。 可是这是长乐主动找上来的自己。 张楚很清楚,就算自己不答应,这丫头也不会死了这条心,既然自由之火开始燃烧,便就没有熄灭的道理了。 既如此,自己为何不好好利用呐? 长乐主动配合,自己只要做的干净些,风险并不大,可收益对于张楚而言是很大的。 不论成功不成功,只要长乐迈出这一步,真真的是为大唐女子做出了一番表率,成功了固然好,就算是失败了,也会激起大唐妇女潜意识里一直压抑着的意识。 到时候自己在后面推波助澜,不仅是长安,整个大唐就会凭空多出来将近一倍的生产力。 这是多么恐怖的数字? 缩小到一个个大唐百姓家庭中,那么就是一个家庭内最少也将多出来一个甚至两三个劳动力,这对于推动大唐百姓富裕,生活迈上一个台阶而言,是极大的推动。 妇女,同样是人,本就该是一个单独的个体! 只要能为百姓做些事情,张楚的胆子向来是大的。 “不说这些。”张楚摇摇头:“什么老妇不老妇,我要和长乐秘密联系,说下你的想法。”张楚继续问道。 王铁牛沉思,片刻后:“公子,为了保证私密,最好放到城外进行。” 张楚点头:“继续说。” “神仙岔。”王铁牛不假思索:“公子,当你想要传递消息或者说长乐要传递消息的时候,神仙岔是一个最好的交换地点。” “怎么执行呐?”张楚望着他的眼睛:“怎么让她知道,我要给她消息呐?” 王铁牛挠挠头,憋了好一阵子,最后无奈的吐了口气:“公子,给我点时间,我细细琢磨下。” “大隐隐于市。”张楚摇摇头:“神仙岔的食堂就不错,你有空,去找一下神仙岔的刘氏,她是一个值得信得过的人。” “她可以作为消息交换的中介。” “至于如何让长乐知道我有事情告诉她,也并不难,她从秦川到长安,要经过潏水,巧了,在她经过的地方正架设着一个水车,我会让胡勇在所有水车上都挂上彩带,不然只是在一个水车上挂上彩带,多少有些突兀。” “而她所经过的那一架水车,当最顶上的彩带是红色的时候,就代表我有事要给她说,她看到后,就会去神仙岔吃顿饭。” “消息自然就流通了。” “铁牛,记住,做地下工作,必须要把一切能利用的事情都利用起来,不仅仅是人,一棵树,一条河,甚至于一个石子,都要利用起来。” 张楚缓缓道。 王铁牛听着听着,眼眸越发的亮堂,以甚至于兴奋的抓耳挠腮:“公子,我懂了。” 他激动。 一个不慎,一脚踩在了旁边躺着的玄空和尚的手指上。 玄空和尚骤然睁开了眼睛,猛地坐了起来。 就像是诈尸了般。 第143章 收下玄空!张楚的造佛运动 “贼他娘!”王铁牛被吓了一跳。 “卧槽!”张楚也有些受惊。 刚才还好好的昏迷,现在就这么突然坐起来了,让张楚想到了前世看过的一些电影。 特别是玄空和尚已经瘦骨如柴了,脸颊凹陷的看上去好像是死了有几天了,特别是那双眼睛,深深镶嵌在眼窝里,不过看上去让张楚想到了黑猫的眼睛,幽幽如同宝石,无比纯净。 这样的眼睛,或许只有在真正能超脱于人世的高僧身上才能看到。 毫无疑问,玄空和尚是一个纯粹的人。 他活着似乎就是为了能够实现他的宏愿,让天下百姓都能吃饱肚子,只是可惜,愿望终究是愿望,灵魂高洁也只是灵魂高洁,凭借心诚终究是变不出来粮食。 玄空转过来了脑袋。 他眼中没有任何的惊慌失措。 对于自己被绑来似乎没有任何感觉,甚至于这陌生的城隍庙和他的禅房没有任何差别。 王铁牛想要开口催促玄空,不过被张楚制止了。 张楚双手合十:“玄空大师,用这种法子请你过来,实在不是某家之愿,可惜时间紧急,没办法,只能如此,还请见谅。” 玄空双手合十,念了声佛号,声音沙哑,有气无力:“施主不该救我。” “贫僧已经感觉自己就要下地狱了。” “没成想,竟然又醒来了。” 刚才王铁牛给他灌了些米汤。 张楚笑笑:“大师心念百姓,死后肯定可修的罗汉果位,怎么可能会下地狱呐?” 玄空重重叹了口气:“施主不要嘲笑某家了。” “某家虚度光阴,回头看,曾经发下的宏愿犹如黑夜中的星辰那么多,那么重,可到头来全都是一场空。” “是贫僧下了诳语,佛界难入,只有地狱才是贫僧的归宿。” “不!”张楚稍稍往前坐了坐,移动到了玄空面前,并且让王铁牛把饭盒拿了过来。 “某家却看大师,有罗汉果位。” 王铁牛赶紧把饭盒打开,摆好。 幸亏这里的饭菜都是不怕凉的,都是些小菜,但足以果腹。 玄空叹了口气:“施主眼睛瞎了。” 张楚哈哈一笑,给玄空斟了碗酒:“某家的眼睛非但不瞎,而且看人还很准。” “大师信不信?” 玄空没有说话,只是低着头,嘴里不知道念着什么。 张楚把酒端起来:“喝了这碗酒,某家就告诉大师拯救苍生的办法。” 玄空抬起了头,望着张楚:“施主要让我学习玄奘,西行取经么?” “贫僧承认,玄奘的路或许才是对的。” “不,玄奘大师的活,我做不来,我走的还是玄空大师的路,其实我的愿望也很简单,和大师差不多,但还比大师高那么一点,我不仅想要让百姓吃饱饭,我还想要让他们吃好饭,穿好看的衣服,做自己想做的事情。” 玄空眉角颤了下,但他还是拒绝:“出家人不能喝酒。” “怎么?某家可以帮助大师铸成罗汉果位,大师一碗酒都不愿意陪某家同饮?”张楚一点不急,笑呵呵询问道。 王铁牛挠挠头,狠狠瞪了眼玄空:“我家公子一直等着你醒,到现在还没吃饭呐,快喝了,陪我家公子吃饭。” 玄空索性闭上了眼睛。 盘腿而坐。 双手合十。 似乎是想要就这么坐化,对一切都提不起来兴趣,浑身都是浓浓死意。 这是对自己宏愿的绝望。 张楚眯了下眼眸,轻轻叹息一声,说实话,这世间大部分秃驴和普通人都没有什么两样,欲望甚至于比普通人还要更大一些,但是,不得不说,这么多秃驴里面,偶尔真的会出现几位意志坚定,可歌可泣的人物。 玄奘是一个。 玄空也算,只是他很可怜,若不是自己出现,他今天可能就已经死了,连在佛家典籍上留下一个名字的资格都没有。 “看来大师对某家有点误会啊。” “某家也不是那种强人所难的事情,但,某家相信如果大师理解了某家的一番苦心,肯定会站到某家这里来的。” “铁牛,给我灌下去。” 张楚直接把酒碗递给了王铁牛。 “好嘞公子。”王铁牛 的袖子早就撸起来了,接过来,嘿嘿一笑,直接捏着玄空和尚的脸颊,玄空和尚的嘴巴不受控制的张开了。 另一个手里的酒碗就直接灌下去了。 玄空和尚脸上露出痛苦的神色。 不过王铁牛可不管他,他本身就是混不吝的泼皮,更别说自家公子在这里等了他这么长时间,这点面子都不给,他火气很大。 “你个死秃驴,我家公子好心来找你,你还拽起来了。” “我呸!” “就你救的那点人,比不上我家公子九牛一毛。” “也不去打听打听,我家公子秦川子的名号,这么多贫苦百姓因为我家公子才有了口饭吃,你算什么东西。” 王铁牛一边灌还一边骂骂咧咧。 不过,原本不配合疯狂挣扎的玄空,却突然安静了下来,双眸猛地睁开,就直直盯着张楚。 咕咚! 咕咚! 咕咚! ······· 玄空的喉结疯狂上下移动,大口大口吞咽着。 “嘿,这才对嘛!”王铁牛很满意。 他取下空碗,扭头看向张楚:“公子,好了······” 可是,他话音刚落下,玄空突然一手抱着旁边的酒坛,艰难的放到嘴边,仰头狂灌。 “哎!”王铁牛赶忙过去帮忙扶着点,害怕玄空的胳膊撑不住直接折了。 一坛酒,半喝半洒。 “玄空大师,好酒量。”王铁牛不得不佩服,赶忙把空酒坛丢到了一旁。 玄空仍旧是盯着张楚。 张楚拿起来一盘牛肉,玄空没有任何犹豫,抓着就吃了起来。 足足一盒饭的食物,让玄空一扫而空。 王铁牛眼角直抽抽,看着玄空狼吞虎咽的样子,赶紧拿了个空盘子,想着给张楚分一点,自己公子可还都没吃呐。 张楚挥挥手:“不要打扰大师。” “嗝~~~~~”片刻后,玄空吃完还狠狠打了个饱嗝。 他仍旧死死盯着张楚。 “玄空,你吃饱喝足了,可还有那么多百姓没有吃饱喝足呐。怎么样,本公子之前说的话,要不要考虑下。”张楚再问道。 玄空双手合十,向张楚深深躬下了身子:“之前是贫僧有眼无珠,真佛就在眼前,却不识真佛,秦川子,你的名字,贫僧早有耳闻。” “神仙岔,贫僧也去看过。” “秦川子为百姓所做之事,贫僧此生难以企及。” “贫僧惭愧。” “可是你现在已经做出了选择,不是么?”张楚手指轻轻叩着膝盖,心里很高兴。 他也是万万没有想到,自己的名字竟然能让一个苦修佛法的和尚臣服。 早知道如此,一开始就自报家门了。 张楚知道,当玄空把酒和菜一扫而空的时候,就已经不是佛家的和尚了,而是自己的和尚。 “只要能帮助百姓,贫僧可为公子做任何事。”玄空说的无比认真。 这一点,张楚丝毫不怀疑。 就算自己让玄空一头撞死,他也不会皱一下眉头。 对于他们这些钻牛角尖的和尚,从来没有摇摆,更从来没有什么两头吃,他们认准了一条路,将会一头扎进去,此生都不会转变。 不过,当有一日,若是张楚背叛了百姓,背叛了理念,玄空也将毫不犹豫的离去。 这种人,说实话,张楚心里还是蛮敬佩的。 “那就妥了。” “来,我给你说说我要做的事情。” “这些事,玄空,需要你出面。” 张楚把玄空扶起来,玄空则是往张楚跟前凑了凑。 王铁牛也赶紧坐下。 “玄空,明日,我会在昭国坊划出一片地方,你出面去买下。” “至于理由么,也简单,你就说这里有佛气,你要在这里修建一座长安最宏伟,乃至于大唐最神圣的寺庙出来。” “昭国寺的坊长肯定会答应,这是毋庸置疑的。” 张楚沉声道。 玄空锃亮的脑门连连点头,答应下后,才疑惑问道:“公子,这是为何?” “要修建一座寺庙,所耗费钱财,不知多少贯。” “为何不把这么多钱,用在百姓身上?” 玄空不解。 “玄空,你说本公子就算有钱,又能有多少钱?” “咱们帮助百姓,必须要有源源不断的支持才行,不然结局就只能像你这样,被饿死在街头都没有人管。” “话,我不妨给你说清楚,本公子修建这个寺庙,就是为了赚钱的。” “不过,所赚的钱,本公子都会用在百姓身上,这一点你不用担心。” “而且,你也不要有任何的负担,本公子这钱从世族大家身上捞,从勋贵商贾身上捞,从官宦硕鼠身上捞,绝对不会要百姓任何钱财。” 张楚沉声道。 玄空再次连连点头,他对张楚的话,没有任何怀疑。 他非常清楚公子的意思。 像是自己那样做好事,就算是饿死自己又能帮多少人呐? 玄空担心的不是这一点,他思索道。 “可是公子,寺庙不是那么简单能修的。” “就算贫僧有度牒,有这个资格,可是想要平地起一个寺庙,按照大唐律,还需要百姓的支持,必须要有一千户百姓请名连愿,上奏朝廷才行。” “这一步,若是公子有钱,也不难做到,只需要多布施些,有的是百姓配合。” “可想要让香火鼎盛,光靠花钱是不可能的,更别说公子要赚钱。” “长安这么多寺庙,但凡香火鼎盛的,都是传承久远的大寺,而且也需要出名的圣僧坐镇,显然,贫僧不够资格。” “那些稍稍年份近一些的寺庙,很难维持,所以说,现在长安的寺庙,不论哪一家,最少也有百年的岁月了。” 玄空说出了自己的忧愁。 张楚嘿嘿一笑,双手抄着袖子,放在肚子下面。自信满满:“这些某家来安排,玄空大师不用操心了。” “你就按照我说的去办。” “咱们这个寺庙,不仅不需要某家掏一分钱,某家还要把玄空大师打造成全大唐最出名的僧人。” 玄空挠挠光头,发出沙沙的声音。 “公子,这很难,小僧怎么可能······” 他自己都不信。 “等着看就行了。” “你,做好自己该做的事情。” “没问题吧。” 张楚躺了下来。 “当然没问题。”玄空连连颔首。 “那就好。”张楚侧头看向了一头雾水,深深思考着公子怎么做才能平地打造出一个冠绝长安的宏伟寺庙,还不用自己掏一分钱,当然,公子现在也没有多少钱,掏也掏不出来。 一座寺庙,别说四五千贯,就算是四五万贯也打不住。 “铁牛,去,整些东西来,饿了。”张楚打断了王铁牛的沉思。 王铁牛赶紧爬了起来,拍拍屁股去了。 张楚则是和玄空畅想起了自己心中的寺庙,还有那一座恢弘的宝塔。 时间,过的很快。 坊门开了之后,张楚便带着王铁牛和玄空分道扬镳。 第144章 张楚:大不了当大唐曹孟德!张楚的布置 既然玄空已入门下,自然张楚暂时也没空去折腾国子监那边了。 反正时间还早。 算算时间,民学拼音的风波刚刚过去,程处默昨日才离去,缓一缓也是个不错的选择。 让他们那群人先得意得意。 等自己处理好手头的事情了,再真的去国子监折腾。 当前没有比建造寺庙更重要的事情了。 钱,花的真的很快。 特别是神仙岔那边得到了长安不少百姓劳力的补充,每天花出去的钱真的如同流水一般了。 就这还不过只是在长安几个贫穷的坊市中掀起了些许的浪花。 若是真的搞到了长安人尽皆知的那一步,神仙岔每天的支出,将是一个天文数字。 神仙岔的产业,显然不能自给自足,起码在这一年内,还需自己真金白银的补贴,不然神仙岔很难维持下去。 光改造秦川脚下的那些土地,就是一个大工程。 当然,这一点张楚心甘情愿,这块土地连带着上面的百姓都属于自己的私人财产,自己不掏钱谁掏钱? 张楚取出来长安堪舆图,把那一日自己在昭国寺看好的地方划给了他。 “这一块地方很大,如果我们出面去购买,很难能顺利收购。” “良善百姓倒是好说,他们的院子本来就不值钱,我们给他们双倍的价格,百姓肯定会同意,但,不能保证所有百姓都如此淳朴啊,绝对有见钱眼开,坐地起价的主。” “毕竟房契地契在他们手里,就算闹到官府去,人家也不怕,买卖这东西双方总是得同意,人家不卖,谁都说不了人家什么。” “但是玄空不同,毕竟玄空的名号,还是有些的。” “你拿着钱,再在昭国坊周围找些人,把玄空这些年做的事情,传遍附近。” “让玄空出面购买,这会比我们出面容易不少。” “对于玄空这样的人,但凡若是有谁敢刁难,怕是自己都会扇自己两巴掌。” “不过,也没必要压价,百姓的生活都不容易,让他们离开祖宅,本就已经是很难为情的事情了,价钱仍旧是两倍。” 张楚指着堪舆图,沉声说道。 两倍的价格购买,不论怎么看都无比厚道了。 而且,祖宅这个词,某种意义上代表着老破小,对于普通百姓而言一直住在祖宅里而不能扩建或者翻新,也是一件很丢人的事情。 让玄空这位一心帮助百姓,德行上更是毫无瑕疵的僧人去处理,刚刚好。 自己所住着的地方被佛门子弟看上了,要在这里修建寺庙,所有人都只会觉得这是很好很好的事情,甚至能轮到自己家,是自家祖坟冒青烟了。 如此,也会彻底打消一些百姓心中对于出售祖宅的愧疚感。 一切,张楚都考虑好了。 难事,张楚尽量不会交给百姓。 王铁牛取来了笔墨,他怕自己记不住,就让张楚把范围仔仔细细画了出来。 做完这一切,王铁牛拿着堪舆图就匆匆走了。 吴娘端着刚刚煲好热粥走了进来:“王管家又出去了?” “他不是和公子一起回的家么?” 吴娘好奇。 张楚坐下:“他是个闲不住的人,不用管他。” 肉粥很香。 吴娘点点头,轻轻搓搓手,她抿了下嘴唇,望着小口喝粥的张楚,有些难为情的开口:“公子,如果你有空的话,要不咱俩去一趟人市吧。” 张楚茫然抬起头:“怎么?” “家里人手不够用了?” “不是。”吴娘赶紧摇头:“主要是,主要是关于你好老妇的传闻,不知道怎地,又起来了。” “之前家里公子买我们几个,虽说也起了些许闲话,但也仅仅只是在永崇坊之间。” “后面随着街坊邻里都熟络起来了,自然也没有人说这些话了。” “可这次······” “可这次不一样,奴婢去东市一趟,就能听到好几次关于公子好老妇的流言。” “似乎,还有愈演愈烈的情况。” “包括大花她们也是,出去一趟回来就会给我禀报一次,而且她们还是去的不是一个地方呐。” 吴娘脸色很是忧愁。 她真的是不知道该怎么处理这件事了。 这个流言,可比上一次‘秦川县子’还要严重。 秦川县子顶多就是嘲笑公子人傻钱多罢了,这只是一个单程流言,公子做些事情就能很容易扭转过来。 比如,推出筒车直接让全城的人都闭嘴了。 但当好老妇这个流言传起来,那可就真的是裤裆里崩黄泥,跳进黄河也说不清了。 就算到时候你大量购买年轻丫鬟以证清白,人家也会觉得你是老妇和少女通吃罢了。 并不影响好老妇这个标签。 到时候,别说公子娶个好人家了,怕是公子这个官都没办法当了。 “嗯?” 张楚笑了:“流传的这么广吗?” 这件事昨天他也才是刚刚听说。 “已经蔓延了几个坊市。” “奴婢打探了下,主要是因为神仙岔那边,大量雇佣长安城中的妇女所以引起的。” “要不,公子,把神仙岔的事情停一停呐?” “反正那些都是咱的土地,不会跑,等流言下去了,咱们再重新开工。” 吴娘声音中都有些哀求,她真真的是全身心都在为公子考虑。 不过,被张楚一口否决了。 “神仙岔的进度,一点都不能耽搁。” “好不容易有了起色,若是现在停下,功亏一篑。” 吴娘手指用力的卷着手绢,她咬咬牙:“那要不,公子,你去平康坊。” “到时候,再安排几个人,上演一出争抢伶人的戏码,闹得越大越好。” “起码,得让别人知道公子你也是喜欢妙龄女子啊。” 吴娘这心真的是要操碎了。 张楚慢悠悠的喝着肉粥,听着吴娘的话,浑不在意的挥了挥手:“好了好了,吴娘,忙你的去吧。” “这些话,公子都不在意,你急什么?” “他们要传,就让他们传就是了,大不了公子我当大唐曹孟德。” 吴娘看着自家公子仿佛死猪不怕开水烫的样子,也是真真的不知道该怎么说了。 只能幽怨的叹了口气。 朝外走去。 不过,刚出房门,她就扭过了头,咬了下嘴唇:“公子,你是不是真的喜欢老妇?” 问这话的时候,吴娘脸颊还抹起了两朵嫣红。 若是公子真的好老妇,自己······ “滚!”张楚翻了个白眼。 吴娘既开心又惆怅的跑了。 吃过饭,张楚想要躺会,城隍庙虽说铺满了杂草,可万万比不上柔软的床榻。 只是这眼还没合呐。 李泰,秦怀道,房遗爱和尉迟宝琳四个人冲了进来。 除了李泰外,其余三人可以说真的是难兄难弟了,现在他们不来找张楚,还真都没地方去了。 “师父,师父······” “祖父让我来问你,今天你什么时候过去陪他打扑克啊?” 李泰大叫着跑了进来。 “大哥,大哥,今天咱们干什么去?”秦怀道他们也跟着嚷嚷:“大哥,你什么时候去国子监啊,陛下让我们跟着你学习,我们也算是领命正式加入民学了,大哥,咱们民学也得开门了。” “师父,吴娘不是说你在家吗?师父?”李泰伸长了脖子,趴在门框上朝房间里乱瞅。 秦怀道房遗爱和尉迟宝琳则是站在了台阶下。 下一息。 “哎呀!” 李泰捂着脑袋惨叫一声。 张楚吹了吹自己的手指:“大呼小叫,成何体统。” “你们怎么来了?” “不是让你们在家多多陪一陪家人吗?” 张楚打了个哈欠。 刚刚酝酿出来的些许睡意,被李泰他们也给赶跑了。 “在家待着多没意思,特别是我娘那张脸,懒得看见。”秦怀道叹道。 “谁说不是啊,他们还算好的,我在家才是真的惨,我娘昨天又哭了一天,对着我阿耶时不时来一套河东狮吼,房子都要被震塌了。”房遗爱很无奈。 房玄龄怕夫人,这是在长安都出了名的。 张楚看着他们三人,表示很理解。 身上的官职全都被剥干净,连举荐的资格也没了,秦琼尉迟敬德和房公他们倒是好说,都能理解陛下的意思,也知道这事还早着呐,以后机会多的是。 可是当娘的不行啊。 这三人那个不是当娘的宝贝疙瘩? 自己儿子这样的处境何至于一个惨字?对她们而言可以说相当于天塌了! “你们来了也正好。” “我还真有事要出去溜达溜达。” “怀道,可知道长安哪里有上好的佛像卖么?” “不用太大,一人高的同等佛像就好。” 张楚询问道。 “啊?大哥,你买佛像干什么?”秦怀道挠挠头,他平常可真没发现大哥还是信佛之人。 “有用,先不用问这么多,到时候你们就知道了。”张楚沉声道。 “去东市和西市吧,那里肯定有,其他地方,还真没听说。”秦怀道想了下,又看了看房遗爱和尉迟宝琳,两人也都耸耸肩,摇头。 显然,他们对这事也都不了解。 “走,瞅瞅去。”张楚走下了台阶。 “大哥,祖父还等着你呐。”李泰赶紧跟上,嚷嚷道。 “回去告诉太上皇,就说我得挣钱糊口养家,有空会过去。” “让他先和宫女凑合凑合。” 自己的正事要紧,陪着李渊打扑克,太浪费时间了。 “哎,大哥,太上皇?昨天你见太上皇了?”秦怀道好奇。 “什么是扑克?胡姬的名字?为什么要打她?不过别说,大哥,我觉得比找佛像好玩。”尉迟宝琳嘿嘿笑道。 张楚懒得和他们解释。 李泰则是鄙夷的看了他们一眼,抬着小头,骄傲的讲起了扑克的妙处。 四个人打打闹闹,张楚走出前院的时候,见吴娘正坐在院子里,怀里抱着一个篮子,做着女红。 张楚想了下:“吴娘,给公子准备一缸豆子,要活的,能泡出来芽子的那种。” 吴娘疑惑,不知道公子要这东西干什么。 刚想问一问,张楚就已经走出了大门。 吴娘赶紧放下了手里的篮子,去置办了,不敢耽搁。 第145章 李世民的呵斥!等这小子挣够钱,老夫死之前都见不到他了 这一溜达就是一整天。 当张楚带着四个疲累的家伙回到家的时候,太阳已经从浅红的朝阳变成了深红还冒着黑色的沉沉夕阳。 东市,西市张楚全都逛了一遍。 虽说也有出售各种佛像的铺子,但显然,那些作品张楚是不满意的,而且,每一个佛像上的工匠痕迹都很显眼,外人或许看不出来什么,但是内行人扫过去,就能知道这佛像是出自于哪位人家之手。 这不是张楚想要的效果。 除了这两个大市场外,张楚也走访了一些长安城中的小寺庙,想着从这些寺庙里购买一个佛像。 不过张楚同样很失望。 正如之前玄空所言,但凡能够在长安立足的寺庙,大多都是颇有历史渊源,里面哪一个大殿的那一个佛像,几乎都是有数的,虽说做工和关于旧时痕迹张楚很满意。 可仍旧无法使用。 “师父,要不我找少府监的人,给你雕一个吧。” “就是不知道师父你想要什么样的佛像?” 李泰一屁股坐在了雕刻满了‘福’字的屏风墙墙根,双手按着自己都有些僵硬的小腿,苦巴巴的朝张楚问道。 秦怀道,尉迟宝琳和房遗爱虽说比李泰年纪大些,可这会也一个个跟死狗样,直接席地而坐。 “大哥,你要佛像到底要干什么?” “大哥,这么多佛像都不符合你的要求么?要不,改日咱们去洛阳看看?那里的佛像倒是挺出名的,长安不少古庙的佛像修缮或者更换,都是从洛阳寻找工匠来完成的。” “咱们不过就是走了一天,我就有点撑不住了,真不知道处默现在怎么样了。” 三个人纷纷开口,声音一个比一个疲累。 洛阳。 张楚眼眸一亮,这或许是一个不错的选择。 想要平地而起打造超越全长安的寺庙,张楚很清楚,任何细节都是不能错过的。 而一个工艺细腻,庄严神圣,更主要的是让人打眼一看就拥有古老气息的佛像,是关键中的关键。 这尊佛像今后将会矗立于大雄宝殿之内,或许还将成为留给后世的‘国宝’,容不得马虎。 张楚笑着看了几人一眼。 “今天辛苦了,你们都先回去休息吧。” “佛像的事情,我再想一想。” “师父,祖父那边······”李泰还不死心的问了一句,毕竟这是他今天出来带着的任务。 张楚挥挥手:“告诉太上皇,我现在没空。” “奥,知道了师父。”李泰都有些失望。 劳累了一天,如果能和师父再玩玩扑克,多是一件美事? “对了,你阿姐可还在宫中?”张楚询问。 李泰乖乖点头:“在的师父。” “你回去问问你阿姐,什么时候离开长安,到时候告诉我一声。”张楚把李泰拉了起来,轻轻拍了拍他的肩膀:“好了,都去休息吧。” 李泰秦怀道他们躬身告辞,张楚沉思着回到了后院,坐在大厅之中,手指轻轻叩着桌面。 “或许,该问一问玄空。” “就算去了洛阳,那些新的佛像估计也不符合我的要求。” 张楚自语。 “公子。” 巧了,张楚心里刚动了这个念头,王铁牛便走了进来,身边还跟着一个全副武装,把自己全都裹进袍子里的‘神秘人’。 “呼·····” 玄空扒开了自己头上的伪装,长长吐了口气。 “你们来的正好,快坐。”张楚赶紧给两人拉了拉凳子。 “怎么样?”张楚询问道。 “公子,一切顺利,玄空大师出面,当说了自己的宏愿后,那些百姓就没有不答应的,甚至一个个还都向玄空大师磕头,更有百姓想要把院子直接捐给咱们。” “不过一切听从公子的吩咐,奴下以钱财结清了所有百姓的房钱。” “公子,这是地契和房契。” 王铁牛从怀中掏出来了一沓契约。 张楚接过来,很是满意:“你们的速度之快,有些出乎我的意料。” “可惜今天我的事情,有些不顺利。” “玄空,你可知道什么地方有散发着古朴之意,并且做工都是上上等的佛像么?” 张楚看向了玄空,凑着给他斟满了茶水。 玄空下意识的双手合十:“公子,一般寺庙的佛像,都是流传很久的,特别是最上等的佛像,差不多都是出自于魏晋时期,这些无疑,全是每一个寺庙的镇庙之宝。” “他们是不可能给咱们的。” “然后便是南北乱世所留下的稍稍次一等的佛像,不过,毫无疑问,这些佛像现在也已经流传很少了,就算比魏晋时期的多一些,可仍旧也是每个寺庙的珍宝。” “像是前朝和本朝的这些佛像,虽然一个个也都精致,但,正如公子所言,终究少了古朴之意,这一般我们称之为‘意’,佛像无意,会大大降低一个寺庙的威望。” “一眼看上去,就能分辨出来,即便是不懂佛法的稚童,也会清楚这里面的差别。” 玄空沉声道。 “嘶······”张楚叹了口气:“难道就没有办法得到一尊不错的佛像了吗?” “我所要的也不多,只要有一个,剩下的这些慢慢就都会有的。” 张楚沉声道。 玄空皱眉,看着公子满脸的愁容,忽然,他猛地抬头:“或许,公子,我们不能把目光落在长安或者洛阳身上。” “我们应该向外看一看。” “乡野之中,其实是有不少庙宇的,虽说这些庙宇大多破败,可岁月,一点不比长安城中的那些古寺差多少,甚至有的只会更多。” “当然,这些庙宇都不大,里面的佛像大多因为保存原因,多多少少都有瑕疵,但只要我们用心寻找,应该能找到我们所需要的佛像。” 玄功给出了一个建议。 张楚闻言,就知道玄空这个法子是最靠谱的了。 别说大唐这个时代,就算是在后世如此久远的岁月中,还有不少古玩贩子下乡去搜集古董,只要用心也都能收获颇丰。 更别说自己所处于的大唐了。 显然现在这还不算是一门太大的生意,没有人会傻乎乎的把庙宇中的那些古老佛像抱回自己家藏起来。 这些东西在百姓眼中并不值钱,大唐百姓对钱财的敏感度显然是比不上后世的百姓。 而且大唐百姓对神佛的尊敬,也不是后世能够比拟的。 没有人敢破坏庙宇,并且庙宇里的东西带回自己家中。 “你说得对。”张楚狠狠拍了下桌子。 “铁牛,去找。” “长安周围,十里八村,不用怕花钱,多使些人来。” “挖地三尺,也得找出来一尊,和人差不多等身高,并且品相完整,散有佛意的精品佛像。” “要快!” “公子需要这个佛像当一个引子,这佛像不出,修建寺庙的事情就得往后耽搁。” 张楚沉声道。 王铁牛毫不犹豫,立马朝外冲去。 玄空赶紧把张楚给他斟的茶饮尽,重新把自己裹进了袍子里,跟着王铁牛出去了。 他不能出现在世人眼中,特别是绝对不能让人看见自己从公子家出去。 这会大大影响公子的计划。 虽说,一直到现在玄空还不知道自家公子到底要干什么,到底要怎么做。 张楚望着两人的背影,目光再一次的陷入了沉思。 他要把这个计划,做的没有丝毫瑕疵。 显然,光依靠一个佛像,远远不够。 就在张楚为自己的计划感到微微沸腾的时候,大安宫李渊盯着乖乖站在那里的李泰,冷冷哼了一声。 “这个臭小子。” “为了搞点钱,就把老夫忘得一干二净。” “去,把你阿耶喊来。” 李渊很烦躁。 他就像是深宫中的怨妇,其实这话不用说像,其实李渊就是深宫中的怨公,他今天醒来,精神比往常每一日都要好。 身子久违的也感觉到了一丝丝力气。 李渊叫来李泰,让他传唤张楚进宫陪自己玩耍,然后,就开始望眼欲穿的等着张楚。 至于其他的事情,他真的是丝毫没有任何的劲头,特别是那些美貌宫女,连看一眼的兴趣都没有。 但没想到,一整天过去了,半点人影都没有看见。 现在再听到李泰这么说,让李渊的怨气很重。 李泰屁颠屁颠的跑出去了。 没多大会,李世民和长孙皇后匆匆来了。 “父皇,你叫儿臣?” “出什么事情了吗?” “今日繁忙,儿臣正想着晚会过来陪阿耶进餐。” 李世民望着满脸幽怨的李渊,急忙行礼道。 李泰这么急的叫自己,他以为李渊出什么事了。 李渊幽幽道:“今天,楚小子没来。” “啊?”李世民恍然,他挠挠头,和同样看向自己的长孙皇后相视一眼,嘴角抽了抽,这语气,这神态,这话······ 咋听着跟被人抛弃的怨妇般? 就因为张楚今天没来? 这不正常么? 张楚还是比较忙的,一个国子监一个神仙岔,不论是哪一面都能让人停不下来。 “父皇,这小子怕是被什么事耽搁了,要不朕下诏,让他进宫?”李世民小心翼翼的询问道。 李渊重重叹了口气:“青雀说,楚小子在忙着挣钱,现在没空陪老夫玩耍。” “挣钱?”李世民笑了,连连点头:“这话张楚说的是真的,他现在确实很缺钱。” “据儿臣所知,神仙岔那边的缺口很大,那么多土地,若是想要全部整备,没有个数万贯甚至于十数万贯,很难。” “儿臣和观音婢之前不过奖赏了他两万贯。” 李世民回答道。 李渊盯着李世民的眼睛:“你给他些钱,让他进宫来陪老夫。” 李世民苦笑一声:“父皇,儿臣现在最缺的就是钱了。” “儿臣还不知道怎么挣钱呐,这小子起码还有挣钱的法子,儿臣现在连法子都找不到。” 李世民直接开始哭穷了。 要钱? 他是真的没有! 幸好今年秋粮已经开始入库了,不然,再晚些时间,朝廷的开支都凑不起了。 自己从来就没有富裕过。 国库里的钱从来就没有够花过。 现在给李世民要钱,真的是相当于要了李世民的命。 “要不,父皇,你先等一等,等张楚挣够了钱,就会过来陪你了。”李世民赶紧道。 “那,想挣够十万贯,得多长时间?” “以这小子现在的本钱。” 李渊问道。 李世民抿了下干燥的嘴唇,咽了口唾沫,缩了缩脖子,伸出了一个手指头:“这小子聪慧,或许,三四,不,一两年就足够了。” 李世民还特意缩短了时间,免得李渊绝望。 十万贯! 这不是一个小数目。 当然,对于世族大家不算什么,可对于一个刚刚在长安扎根的县子而言,怎么看都不是一件简单的事情。 虽说张楚手里有大量土地,但李世民不认为他会出售,若是张楚会出售土地,也不用这么着急忙慌的挣钱补贴神仙岔了。 更别说,世族大家对这小子的印象很差。 看着吧,这小子真的想要做些生意,将会迎来这群人的拦截围杀。 李渊烦躁的挠挠头,哀叹一声:“这么说,老夫死之前,怕是都见不到他了。” 说罢,便重重的再缩进了自己的虎皮中,刚刚恢复过来的神态,似乎一下子又萎靡了下去。 李世民也不知道该如何是好了。 总不能,把张楚真的变成一个宫中专门陪玩的男宠吧。 这绝对不行! 自己好不容易发现了一位有潜力撑起大唐的柱石,若是就这么废掉,李世民真的是会心痛死。 可是看着李渊的样子······· “父皇。” 长孙皇后眼眸转了下:“既然秦川子没空来找你,父皇,要不你去找秦川子?” “正好,父皇久居深宫,多出去走一走,转一转,也不是一件坏事。” 长孙皇后提议。 李渊猛地坐了起来。 不得不说,这个提议真的很不错。 “善!”李渊大喜:“观音娘,你说得对,他不来,哼,老夫去找他。” “青雀,你师父今天干什么了?他要怎么挣钱?”李渊兴奋。 “回皇祖父,师父他老人家,带着我们在长安城溜达了好久,只为了寻找一个佛像。” “只是到最后也没有找到师父满意的。” “我的腿都要折了,我在想,明天要不要休息一天,再去找师傅他老人家。” “不然我的腿怕是真的要肿了。” 李泰苦巴巴的把今天的事说了一遍。 找佛像? 李渊愣住了。 长孙皇后和李世民也有些茫然。 不是说在挣钱么?怎么干起了如此无聊的事? “张楚这小子,还信佛如此之深?”李世民微微皱眉:“他如此聪慧,不会不知道佛祖保佑不了任何事情。” “拜一拜也就算了,竟如此浪费时间寻找此等无用之物。” “嘶······” “这臭小子就不怕神仙岔断粮么?最近长安不少百姓都去神仙岔做工,他手里那点钱,怕是都撑不过这个月了吧。” “不,怕是半个月都撑不到了。” 李世民不悦。 不管是佛还是儒,这些玩意糊弄糊弄百姓也就罢了,作为大唐未来的国柱,怎能如此看不透本质,深陷其中呐? 他一个聪明人,难道要把希望寄托于神佛之上? 胡闹! 长孙皇后也微微皱眉,没有说什么,这件事她确实想要为张楚开脱,也开脱不了。 她实在是想不到张楚干的这事,能和挣钱扯上什么关系。 不过李渊兴致仍旧不错,他不管这些,只要能和楚小子待着,什么都不干,他都觉得放松。 把李泰拉过来。 “明天,陪祖父去找你师父。” 说罢,他便拍拍屁股,扎进了后殿。 第146章 李渊要带着张楚去挖太穆皇后的陵墓!万事俱备! 马车晃晃荡荡的从皇城中走出来的时候,天空已经很高了。 湛蓝湛蓝的就好像是一块无瑕的玉,一片云朵都没有,偶尔有几个黑点飞过,那是属于苍穹的雄鹰,点缀之下更显得妩媚起来,就连太阳都显得多余了些。 秋高气爽。 这样的天气,着实是能让人的心,一下子就宽阔起来,仿佛不论心怀多么大的事,当在欣赏苍穹的时候,总能片刻忘却所有烦心事。 李渊现在就是这样。 他让李泰把车帘掀开了,呆呆的望着苍穹,眼睛恨不得要长在脑袋上了。 这么多年,他都快要忘记了外面是什么样子,包括苍穹,这么多年,他一直觉得就算是天空也不过就是大安宫那么小小的一块了。 “真美啊。” “真美!” 李渊感慨。 李泰打了个哈欠,不过他显然注意力没有在蓝天上,而是于李渊怀中的匣子里。 对于李泰而言,每天都能看到的蓝天显然没有李渊怀中的匣子更吸引人。 这个匣子从出来皇宫开始祖父就一直抱在怀中,李泰好几次想要接过来,但都被李渊制止了。 这让李泰就更是好奇了。 他想要看一看,但祖父说这东西是给师父的,李泰只能作罢。 不一会儿,马车就在永崇坊秦川府前停下了。 李泰灵动的从马车里跳下来,伸出手,搀扶着李渊颤颤巍巍的走了下来。 显然,李渊对于走路都有些陌生了,他努力的熟悉着。 “师父,师父······” “祖父来看你了。” 李泰刚进门,就扯着大嗓门喊道。 对于李泰,府中的下人早就熟悉,但对于李渊,任谁都是一脸懵逼,不过,李泰这两声却已经道明了身份,吴娘大花她们不傻。 能让越王殿下称呼祖父的,除了那位,还能有谁呐? 再看看李渊苍白如鹤,老态龙钟,但却让人不敢轻易接近的上位者压迫,吴娘一点不敢怠慢,立马把双手在衣服上擦了擦,着急忙慌的冲向了李渊。 “越王殿下,这位是······”吴娘都不知道该怎么搀扶了。 李渊! 这个名字,在大唐,虽然这些年不太常听到了,可是没有大唐人会忘记,现在大唐是双龙在朝,这个大唐,就是眼前这位老人一手建立的。 “这是我祖父,大唐第一个皇帝!”李泰骄傲道。 吴娘跪下了。 闻言赶过来的大花二花三花他们也都纷纷跪倒在地。 大气不敢喘,特别是大花二花她们是从宫中出来的侍女,对于李渊心中更是颤颤巍巍。 “都起来吧。”显然,李渊对于这些规矩,早就不在意了:“楚小子呐?” “太上皇,公子在后厅,快,快去叫公子来。”吴娘爬起来,顾不上拍一拍膝盖上的泥土,快速向大花吩咐了一声,便低头走到了李渊身侧,把李渊怀中的匣子接了过来。 这一次,李渊没有拒绝。 这本就该是仆从干的活,而且在马车上他还能抱一抱,下了马车,抱着沉重的匣子就显得有些步履蹒跚了。 “前面带路。”李渊和蔼道。 多年的深宫生活,早就已经让他没有了皇帝的骄傲,若不是帝王之气还在,现在看上去真的是和普通老人没有什么差别。 都是垂垂老矣。 吴娘赶紧迈着小碎步,带着李渊朝前走去。 二花三花她们这是下意识揣着宫廷礼节,双手交叉放在胸前,微微低垂着脑袋,在李渊身后并列两排,追随着,就连脚步声都比平常安静了很多很多。 “你老人家咋出来了?” 张楚笑呵呵的迎了出来。 李渊斜了眼张楚,直接伸出了胳膊,张楚走过去,搀扶住,李渊就在张楚和李泰一人一边的搀扶下,慢慢坐到了院中的石凳上。 他颇为意外的拍了拍面前的石桌。 “咿,这凳子倒是不错,比胡凳还要高些,坐着还挺舒服,起来的时候也不用那么费劲了。” 李渊新奇。 这石凳石桌,可以说是每一个后世人都觉得平常不能再平常的了。 公园里,亭子下,石桌石凳的身影可以说是随处可见。 但对于大唐而言,却多少有些陌生了。 这个高度和后世的凳子高度一样,比大唐流行的胡凳还要高出不少。 张楚一直觉得李渊这样的老人就该坐太师椅,而不是整个人瘫痪在高不过一扎的坐床上。 不仅是坐着有支撑,起码起身什么的都要方便很多。 “回去可以让宫人打造一套。”张楚笑着给李渊斟上了茶:“太上皇,今天什么风,突然把你吹到这里来了。” 李渊瞪了张楚一眼:“还不是你小子,昨天为何不入宫陪老夫?” 张楚苦笑:“太上皇啊,小子实在是没空,现在不仅是这个府邸,秦川脚下那么多张嘴在等着小子,小子若是再不挣过来钱,真的是都得喝西北风去了。” “到时候,别说小子让大唐百姓都过上好日子的事了,就连自己的部曲怕是都要养不活了。” “实在是无法抽身。” 张楚解释。 李渊眯了下眼眸,嘿嘿直笑:“那也不能寄托于神佛之上啊。” “昨天在大安宫,二郎听说了你病急乱投医,忍不住呵斥了你几句。” 张楚苦笑,耸了耸肩:“除了这个法子,小子还真想不到其他来钱快的法子了。” 李渊皱了皱眉头:“嘶······” “真能挣钱?” 张楚用力点头:“真的能挣钱,不仅如此,还能挣大钱。” “你要怎么做?”李渊完全想不到张楚下一步的做法。 “太上皇看着就好。”张楚信心满满。 李渊不说话了,他看了眼吴娘,吴娘立马把手里的匣子放到了石桌上。 李渊伸手打开。 瞬间,吴娘的眼睛一下子就直了,不仅是她,站在旁边的大花,二花她们的眼睛也都瞪大了。 一个个疯狂吞咽口水的声音,在院子里显得有些突兀。 不过,张楚知道,这很正常,因为他的眼睛也都绕不开了。 李泰看见里面的东西倒是很失望,一点都不兴奋。 他是这个院子里最失望的人。 原本以为是什么好玩的东西,可惜只是一些没用的宝石,翡翠,黄金罢了。 但显然,这个想法只有李泰才会有,其他人,包括张楚在内,都不会这么想。 玉竹金步摇,这是把一块清澈的能看见里面脉络的玉石雕刻成竹子,在顶端的一枚叶子上开口,悬挂着六颗小巧的蓝宝石雕刻而成的铃铛,张楚无法想象当风吹来这得发出多么好听的声音。 凤凰钗是一柄凤凰浴火钗,跟长孙皇后还有长乐她们带的凤凰钗都不同,仰头长啸振翅欲飞的凤凰,它身下的火焰,可以紧紧的箍住头发,凤凰的每一个火焰纹理上都镶嵌着火红的宝石,在阳光下真的好像是熊熊烈焰般。 这只是摆放在最上面的东西。 下面密密麻麻的不知道有多少,各色各样的宝石,玛瑙,黄金,水晶······ 张楚发誓,但凡有一件首饰流落出去,就会引起全大唐女子的疯狂。 “啪!” 张楚合上了匣子。 瞬间院子都好像暗淡了很多很多。 张楚用力的咽了口唾沫,盯着李渊,声音沙哑:“太上皇,这是干什么?” 李渊笑着很随意的端起了茶杯,抿了一口:“它们是你的了。” “昨天老夫听说你缺钱,想让二郎给你些,可二郎听到这话,哭得比老夫死了还要难看。” “他没钱,但老夫也没钱,这么多年老夫一直在大安宫,你知道的,很少理会外面的事情。” “这些东西,是太穆皇后的首饰,当时她下葬的时候,她的大部分东西都让老夫为她陪葬了,只留下了她平日常带的一些贴身首饰,老夫想着睹目思人。” “可是这些年,也没打开过几回,与其跟着老夫我暗无天日,还不如为你雪中送炭。” “老夫知道,这些东西到了你手里,你会全部用在百姓身上,会帮助大唐换一个样子,太穆皇后知道了,也绝对不会责怪我。” “她是个很好的女子,比观音娘都要好。” “只是,只有现在我这一点,多了,老夫也拿不出来。” “如果······” 李渊犹豫了下:“如果你真的很缺钱,老夫可以陪你打开太穆皇后的陵墓,把里面的东西取出来,那是一笔很大的财富。” 张楚嘴角抽了抽。 但望着眼前这位老头苍老的眼睛,却知道,这些话都是他的肺腑之言。 张楚双手按着匣子,小心翼翼的推到了李渊面前。 李渊眉角一挑:“嫌少?” 张楚笑了:“太上皇,这是太穆皇后留给你的,让我毁坏了,很可惜。” “大唐的钱,有很多很多,可是这些东西,天底下只有这么一份,不是能用钱衡量的。” “我知道太上皇的意思,想让小子多多帮一下百姓,放心吧,小子今后定然会带着太上皇的这一份寄托。” “但是这份礼,小子不能收。” 张楚说的很郑重。 完全不给李渊反驳的余地。 李渊手指轻轻放在匣子上,最终无奈的拍了下,叹了口气:“好吧。” “可是,楚小子,你这阵子所做的事情,让世族大家都很烦,他们不会允许你在长安发财。” “你的生意,会让他们盯死。” 李渊担忧。 “放心吧太上皇,小子我心里有数。” “正好,秦怀道他们也快来了,走,今天不在长安遛弯了,我带你们去郊游。” 张楚笑着起身。 李泰再一次变得兴奋了。 只要能不在长安靠腿走路,让他干什么他都愿意。 三人再喝了两杯茶后,秦怀道,尉迟宝琳和房遗爱相继到了,张楚大手一挥,带着他们直奔城外。 “师父,咱们是不是要去神仙岔?” “我还真的想神仙岔的杂碎汤了。” “师父,能不能在长安也开一家?” 李泰很活跃,不断地给李渊讲着神仙岔的美食,这让李渊不断地吞咽着口水,很是期待。 只是,马车没有前往神仙岔。 而是在张楚的指挥下,到了一个又一个破庙。 这些地点,是王铁牛一大早就送来的,并且在张楚探查的时候,源源不断汇聚。 一整天的时间,他们几乎逛遍了整个长安附近的小庙,不论是还有香火的,还是说完全废弃的。 只是可惜,能让张楚满意的,仍旧没有。 李泰闷闷不乐,他给祖父吹嘘了一整天的羊杂汤,今天却没有尝到。小孩子总喜欢分享自己觉得美好的东西,特别是很期待得到别人的认同。 不过李渊一整天倒是都乐呵呵的。 他丝毫感受不到枯燥,每一处小庙都能让他感到新奇,特别是有石碑记载着来历的小庙,更是会让他沉迷其中。 好几次都是张楚他们在一旁等着李渊,等李渊研究透彻了,才一起心满意足的回到马车。 秦怀道尉迟宝琳和房遗爱相互看了一眼,重重叹息,他们心里多少也有了焦急。 两天大范围的搜索,却找不到大哥所需要的东西,这让他们开始烦躁起来。 天色快要暗了。 没有达到预期,但今日也并不是没有收获,起码让张楚更明确了自己所需要的佛像是什么样子。 自己所看的这些小庙佛像,尽管不符合自己的要求,张楚却很清楚若是放到后世会引起多大的轰动。 张楚带着他们回城的时候,王铁牛正在城门前等候着,见到张楚,立马冲了上来。 “公子。” “玄空又发现了一处庙宇。” “那里,有公子你需要的东西!” 王铁牛低声,无比激动。 张楚眼睛一亮:“带路!” 然后扭头看了眼李渊和李泰:“太上皇,要不要先送你回宫?” “等再回来,可能就没有时间了。” 张楚询问道。 李渊拒绝了,他现在真的是无拘无束。 既如此,张楚也不耽搁,让秦怀道把马车赶到了最快的速度。 玄空说的那一座庙,坐落于很偏的一个地方。 周围不见村落不说,这庙宇还隐藏于一片野林中。 头顶上大片大片的鸟雀开始回巢,被野草覆盖的小路已经很久没有走过人了,以至于秦怀道驱车的速度变得很慢。 “到了。” 在前面带路的王铁牛翻身下马。 张楚掀开车帘,眯了下眼眸。 这个庙宇确实很难发现,建筑已经塌陷了很多,而表层之上更是爬满了各种藤蔓,玄空仍旧穿着他那一身洗的完全看不出来原色,并且贴满了补丁的僧衣。 配上英俊的外貌,真的如同佛子般。 李渊眯了下眼眸。 李泰秦怀道他们也都好奇打量着玄空,他们这还是第一次见玄空。 “玄空见过各位施主。” “公子,佛像就在里面。” 玄空轻轻躬身,指着塌陷了一半的庙宇,说道。 张楚大踏步走了进去。 蛛网密布。 破破烂烂。 腐朽气息弥漫。 一个巨大的佛像在正当中,但已经斑驳看不出原样,两侧的配佛大多都已经残破。 “不对啊,大哥,这里的佛像,在我们今天所看的庙宇中,算差的了。”秦怀道快速扫过一眼,沉声道。 玄空笑而不语,走到了大佛之后:“公子,这里。” 张楚走过去,大佛后有一个狭窄的空间,用来存放一些香烛一类的杂物,在深处,静静躺着一个长方形的木箱。 张楚走进去。 木箱子一角已经被打开。 张楚蹲下,当努力看清里面的东西后,脸色大喜。 这木箱中正是一个备用的佛像,放在这里已经不知道多少年了,可仍旧光彩动人。 “怀道,宝琳,你们两个抬出来。”张楚立马喝道。 秦怀道和尉迟宝琳分别从两侧进去,然后小心翼翼的搬了出来。 一口气到了庙宇外。 张楚害怕庙宇突然塌了功亏一篑。 木箱子被打开了。 一座栩栩如生的佛像就静静躺在里面。 全身色彩仍旧动人。 烧制工艺无比细腻。 “就是它了,王铁牛,钉上木箱,不要让其他人见到,想法子运回家去。”张楚喝道,而后双眸灼灼的扫过秦怀道他们,嘴角微翘:“走,来活了。” 说罢,张楚直接跳上了马车。 秦怀道他们相视一眼,不敢耽搁,跳上马车,直奔长安。 这一次,张楚没有回永崇坊,而是直奔不远处昭国坊选定好的位置。 这片地方现在已经没有百姓居住了,张楚打开了一间院子,马车悄无声息的走了进去。 这里,有早就准备好的锄头等工具。 万事俱备! 只欠东风! 第147章 大唐的土壤适合盛开理想的花 李渊当然是不能当劳力用的。 李泰太小,自然也不行。 挖坑的任务自然就落到张楚他们四个人身上了。 虽然不知道大哥到底要干什么,秦怀道他们三人也没有多问,干活就是了。 当坊门关上的上一息,王铁牛气喘吁吁的冲了进来,手里还提着简单的晚餐。 张楚招呼几个人吃饱喝足后,就变成了王铁牛秦怀道他们四个人开干。 天色暗淡。 但月光足够明亮,丝毫不影响他们劳作。 李泰困了,张楚揽着他,坐在堂屋之中,用不着点燃蜡烛就很明亮,李渊躺在不知道曾经的主人是男是女是老是少的床铺上,望着窗外的四个人。 “楚小子,我真的是有些看不懂了。”李渊沉声道。 “太上皇,我也不知道该怎么给你解释。” “当你看到那一幕的时候,你就会全都明白。” “我要快速的挣钱,以支持神仙岔的改造,所有工程,绝对不能落下,这是大唐的一块试验田,如果神仙岔失败了,说实话,太上皇,或许我的这口气就会泄了。” “到时候,我可能和长安那些公子哥,没有什么两样了。” “每天睡醒了就是去平康坊,就是去醉仙楼,就是去曲江池上,玩耍,嬉戏,享乐,这样的人生······” “额,虽然这样的人生听起来确实也不错,可我现在还是有些理想的。” “其实,不仅仅是我,咱们大唐的少年,其实都有很浓烈的理想,看看房遗爱程处默他们,若是没有理想,也不会什么都被陛下剥夺了。” “只是现在的现实束缚着他们。” “所以,我也想让天下少年看一看,咱们大唐的土壤上可以盛开出理想的花,只有如此,咱们大唐才会出现大批大批为了理想主义而前赴后继的少年。” “理想,从来都是一个带着浪漫,带着憧憬的美好词语,我一直这么认为。” 张楚嘴角微翘,缓缓说道。 李渊似懂非懂:“太穆皇后的那些······” 张楚摇头:“不需要,太上皇,我会用我的法子,来完成这一切。” “太上皇,时间不早了,你快休息吧。” “青雀也困了,我把他放到偏房去。” 张楚看着怀中已经闭上眼睛,修长的睫毛微微颤抖着的李泰,轻轻说道。 李渊没再说话,只是望着张楚的背影······ 月光,笼罩了他。 偏房中,张楚把李泰放到了小床上,盖上了马车里带着的毯子,便起身,去院子里和他们一起劳作。 “师父·····” 忽然,李泰睁开了眼睛,小声喊了一句。 张楚扭头望着他,笑笑:“青雀,睡吧,晚上我和怀道他们会一直守着你们,不用怕。” “我不是怕。”李泰摇头,他从床上坐了起来:“阿姐明天下午就会离开皇城。” “阿姐说,下一次再回来应该得几天了。” “这阵子她很忙。” 李泰认真道。 张楚点点头:“我知道了。” “师父,阿姐······” “你阿姐的事,青雀你不用操心,我会处理好,快休息吧。”张楚打断了李泰的话。 自己只需要知道长乐离去的时间就行了,其余的,多说无益。 青雀轻轻咬了咬嘴角,重新躺下。 张楚走过去再给他扯了扯毯子,轻轻揉了揉他的脑袋,便带上了房门。 王铁牛秦怀道他们已经挖出来半个人深的大坑了。 张楚直接跳了进去,把房遗爱手里的锄头接了过来。 “天亮之前,必须要有一个一人多深的坑出来。”张楚吩咐。 众人都没有问为什么。 寂静的院子里,只有泥土不断破碎的声音。 当清晨第一缕阳光出现,张楚也睁开了眼睛,一股凉意从头灌了下来。 张楚用手摸了摸头发,已经全部湿完了,这是露水。 李渊李泰还都没醒,马车里的秦怀道,尉迟宝林和房遗爱也还在熟睡。 王铁牛已经不见了,张楚知道,他是去置办朝食了。 用力伸个懒腰。 张楚走到院子中间,足足有一人多深的坑洞前,双眸幽幽。 等到今天晚上,在神不知鬼不觉的情况下,将会把两缸豆子平铺在下面,然后把佛像埋进去。 其实这个法子,还是张楚在一个电视剧里学到的。 没想到今天自己竟然用上了。 发明这些歪门邪道的初衷,大多其实就是为了糊弄百姓,吸引百姓入教,但这一次,张楚觉得用来糊弄一把勋贵,也算是为曾经受到这些法子蒙骗的百姓出了一口气。 法子很简单,豆子丢进去,每天浇点水,豆子发出的豆芽会把佛像顶起来。 这样的戏法,在大唐很有用。 当然,戏法绝对不能只用这一个,想要打造轰动长安的佛迹,自然是越多越好。 有了佛迹,就不怕没有勋贵来砸钱了。 但凡心里不干净的人,对于这些事情都很上心,而且也很相信,或许也有反正自己钱多就算被骗只求一个心安的人,可不论如何,钱是实实在在落到了自己手里。 毕竟,但凡能成为勋贵的人,谁心里是干净的?谁没干过腌臜事?更别说那些世族大家了,他们只会更甚! 坑这群人的钱,张楚丝毫心理负担都没有。 至于百姓,张楚也想好了,不超过百贯的香火钱,一律免谈。 当然,可以跪拜,可以上香,但没资格为修建寺庙出一份钱。 张楚知道,其实百姓到时候会哭天喊地,觉得不公,但这都是为他们好。 百姓手里的三瓜俩枣,不容易,让他们如此白白浪费,张楚实在是看不下去,这钱他花着烫手。 其实,这么做,很能让长安的这群勋贵们感到心里极度的舒坦。 因为没有任何一个勋贵愿意百姓能做到他们一样的事情,勋贵对于特权几乎有着狂热般的追求。自己能捐钱,可百姓没资格,这会让他们满足,很有成就感。 然后,再恰时的出个排行榜单一类的东西,不怕这群人不上钩。 其实这和后世的氪金游戏或者榜一大哥差不多。 人性,千百年压根就没有变过,后世的现代人都扛不住榜一这个位置的诱惑,更别说大唐这些赚钱比后世那些土豪还要简单的勋贵了。 后世土豪为了一个网红都能刷那么多钱,自己再对玄空包装包装,打造出大唐佛子,这身份可比网红要爆的多。 自然,不用担心没有追捧者。 说实话,张楚觉得用这群人的钱来建设大唐,自己真的是帮他们消除了好多孽障。 “我真他娘的是个好人。” 张楚自语。 王铁牛回来了,手里捧着热乎乎的肉饼。 张楚把李渊秦怀道他们叫醒了。 张楚知道,昨夜他们都没有休息好,所以先吃些肉饼垫垫,然后,各回各家去休息。 “佛像放到哪里了?” 回到府邸,张楚便问道。 王铁牛赶紧带着张楚到了花园,就在红薯地旁边,熟悉的木箱静静的躺在那里。 张楚让王铁牛去厨房提来了猪油和羊油。 并且吩咐下去,谁都不许进入花园。 王铁牛好奇,看着满满两大桶猪油和羊油,不知道公子要干什么。 他实在是无法把佛像和猪羊油联合在一起。 张楚在他好奇的目光中,抓起来一把,就涂在了佛像身上。 “这样会让佛像更有光泽,在表层形成一层油脂,到时候从土里挖出来,只需要用水冲一下,佛像就会一尘不染,并且闪闪发光。”张楚笑道。 王铁牛真的是不知道自家公子脑袋里为何有那么多想法。 他蹲下,和张楚一起小心的涂抹起来。 “公子,玄空去了华严寺,取了度牒,成为了一个没有跟脚的游僧。” “并且他已经准备好了上报官府的碟文,今天他会在昭国坊让百姓在碟文上按上手印就呈上去。” “昭国坊的百姓都已经知道了这件事,百姓们很配合,因为谁都想着自己所住的地方有佛光加持,这样他们的房子的价格会涨不少。” 王铁牛笑着道。 张楚不得不感慨,不论是在大唐还是在后世,百姓对于房价的关注一如既往地重视。 “玄空之前做的那些事情,让人开始宣传,所有的泼皮无赖,都发动起来,他们是传播这些事的好手。” “只要把要求告诉各坊的暗子,再给他们足够的铜子,他们会很有干劲。” 王铁牛无比同意自家公子说的这些。 “公子,我这就去。” “对了。”张楚抬起了头,手上的动作也停了下来:“下午,长乐公主李丽质会离开长安,你把之前我给你说的那个法子,让她知道。” “同时,提醒她,不要把我帮她的事告诉任何一个人,就算是秋兰也不行。” “她知道秋兰是谁。” 王铁牛眼眸凝重了起来。 “是,公子!” 他应下,匆匆离去。 后院,寂静了下来,只剩下张楚摩擦着佛像而发出的沙沙声音。 第148章 礼崩乐坏,天下大乱!秋闱虽未开始,状元已点 秋的凉意一天要比一天深了。 楼阁之上,孔颖达面前放着一个小火炉。 小火炉里的火焰很旺盛,映照的房间都暖烘烘的,火炉上放置的酒壶,也轻轻往外冒着白气,随着温度的越发上升,酒香味也是越发的浓郁了起来。 孔颖达觉得差不多了,把酒壶取下来,给面前的两人斟满了酒。 吏部尚书长孙无忌,户部尚书崔如渊。 长孙无忌端起酒杯,笑呵呵的望着窗外落叶,心情颇为不错:“孔夫子这里果然是好地方啊。” “清雅淡然,舒适安详,再看着这么多意气风发的学子,怪不得孔夫子近来仙风道骨的神韵越发飘逸了。” “这地方,休心啊。” 长孙无忌感慨。 崔如渊笑着轻轻颔首:“赵公说的一点不错,某家都不想离去了。” 孔颖达扭头,望着楼阁下独属于秋天的景色,双眸深邃:“赵公,崔公说笑了。” “如果真让两位来这里,老夫敢说,不出三日,两位就会受不了这里的波澜不惊,日复一日。” 说着,孔颖达想起了那张脸,苦笑一声,又摇摇头。 “不对,咱们大唐最后一片宁静的地方,过几日也不再安宁了。” “民学来了。” “张楚来了。” “鸡飞狗跳。” 孔颖达给出了一个评价。 可以窥探出,尽管孔颖达此刻脸色如常的表面下,心中仍旧是有无尽阴云。 对于民学进入国子监,他仍旧无法平静接受。 秦川县子张楚,不知道什么时候就会进入国子监,可能就是明天,他已经拥有了随时皆可开始整顿他的那什么民学的权力,想一想到时候国子监六学一馆将会改变巨大的格局,孔颖达心里就难受,难受的很。 国子监,早就被他们这些大儒,当成了娈童,当成了自己的基本盘。那一日张楚骂他们的话,让他们暴跳如雷,主要就是因为真的是这般。 谎言不会伤人,真话才是快刀! 现在民学的到来,无疑是在他们的眼睛里,狠狠扎进去了一根刺。 长孙无忌和崔如渊相识一眼。 轻轻一笑。 “孔夫子不用担心。”长孙无忌手指轻轻敲击着酒碗:“虽说封锁民学前往国子监的路,被张楚误打误撞的冲破了。” “但是现在,张楚就是一个孤家寡人。” “之前,他身边还有程处默,秦怀道,尉迟宝琳和房遗爱这些尚且有些前途的同伴。” “可是现在,程处默去了西域,秦怀道他们更不用说,虽然没去西域,但处境可以说是比程处默还要惨。” “所有官身全部剥去,直接变成了再普通不过的勋贵子弟,这样的少年,和国子监这么多学子,又有什么差别呐?” “甚至比学子们还要可怜,他们再想要往上爬,满朝文臣都不会答应。” “他们已经失去了成为张楚利爪的资格,变成了嗷嗷待哺的幼兽,只能躲藏于张楚身后。” “孔夫子,不用忧愁,某家从来没有把张楚放在眼中过。” “不过一个比较调皮的孩子罢了,想要把他驯服的规规矩矩,并不是一件很难的事情。” 长孙无忌毫不在意。 “这一次,陛下把张楚身边的利刺全部帮咱们修剪干净了,接下来咱们只需要对付张楚一个独杆。” “这难道不是简简单单,易如反掌的事情么?” 长孙无忌眯了下眼眸,那看上去就知道蕴藏着很多智慧的眼眸,此刻露出了仿若盯上猎物时的嗜血。 “是啊。”崔如渊双手放在大腿上,左手轻轻摩挲着腰间的玉佩:“孔夫子,虽说某家私下和武将勋贵中的翼国公,有些交情,但这样的交情也不过只是仅限于个人罢了。” “这一点,你也不用担心,现在朝堂上没有人能再帮张楚了。” “这群勋贵武将,在这方面的话语权很弱。” “这次,我和赵公来寻孔夫子,就是想着,能彻底的把张楚按死。” 崔如渊笑着说道,说这些话的时候,他的脸色更是没有任何变化。 家族利益,至高无上。 这一点,乃是所有世族子弟的共识。 孔颖达丝毫不怀疑这一点,他点点头:“他死不死,老夫不关心。” “民学,若是还能有机会阻止的话,老夫愿意全力配合你们。” “现在,他在干什么?” “是不是已经在准备正式于国子监立起民学的有关之事?” “民学拼音的事情,已经尘埃落定,张楚应该很快就会来了。” 孔颖达沙哑道。 长孙无忌手指轻轻顺了下嘴唇上的胡须:“不,孔夫子,不用惊慌,秦川子最近是没精力顾及国子监的。” “他正在为钱发愁。” “秦川脚下的神仙岔凝聚了张楚所有的心血。” “最近,长安中都有不少百姓跑向了神仙岔做工,老夫自然也派去了一些人去了解。” “不得不说,张楚想出来筒车的法子,真的是拯救了秦川脚下的不毛之地,可是,想要修建这一切,需要大量的钱财支撑。” “他没钱!” 长孙无忌哈哈一笑:“老夫计算,神仙岔一天现在就要消耗将近五六十贯。” “这还只是刚刚开始,过不了几天,长安知道这个消息的百姓会越来越多,去做工的人也会越来越多,而神仙岔现在仍旧还在疯狂的招人,他们真的是不论哪个地方都要人。” “用不了多久,神仙岔一天就要消耗上百贯,这还只是在人工上的消耗,某家没有算他们的物料。” “张楚的胃口很大,他的想法也有些疯狂。” “但,他张楚,能有多少钱呐?” “某家和诸公已经商议好了,秦川府的任何产业,在长安都干不成。” “孔夫子,某家在这点上能向你保证,你信吗?” 长孙无忌望着孔颖达的眼睛,笑着说道。 孔颖达立马点头,没有丝毫犹豫。 长孙无忌联合其他世族大家,想要在长安卡死张楚做生意赚钱的门路,不过就是一句话的事情。 这是真的! 就算是陛下亲自下场,在这方面也吃不到好处,更别说一个小小的秦川子了。 “若是如此的话,张楚最近应该无暇顾及民学了。”孔颖达听到这个消息,不由得长长吐了口气,心里一直横亘在那里的石头,稍稍的能够起来些,能让自己多多喘口气了。 “不仅如此,最近,长安城中有个传闻,不知道孔夫子可听说了?”崔如渊接过了话,拿起了酒壶,把孔颖达面前的酒杯斟满。 孔颖达疑惑,他拿起酒杯,放到嘴边饮下,几乎同时道:“何事?” “秦川子好老妇。”崔如渊咧着大牙,笑的很开心。 “噗······”孔颖达一口酒喷了出来,骇然的盯着崔如渊。 长孙无忌忍不住的也嘴角翘起,解释道:“圣人言:内外各处,男女异群,不窥壁外,不出外庭。出必掩面,窥必藏形,男非眷属,互不通名。” “可是神仙岔却行不礼之心!” “夫子若是好奇,可以去神仙岔亲自看一看,绝对会让夫子感到羞耻。” “神仙岔,已经成为了和胡人差不多的地方。” “内外混乱,男女掺杂,甚至于都能嗅到对方汗液的味道。” “如此不伦,实在是太伤天和。” “如此之事,责任皆在封地之主张楚身上,夫子,朝中衮衮诸公,皆是修礼之人,早就对于这种现象看不下去了。到时候,还请夫子也出面帮一手,这事会更稳妥。” 长孙无忌深吸口气:“这一次,事关江山社稷,若是礼崩乐坏,这个天下就会大乱,陛下,想要偏袒也没有法子。” “礼,乃是我大唐之根本!” 孔颖达愣住了。 他难以置信。 真的是无法想到,张楚在神仙岔竟然搞出来如此不伦的事情。 若是真的如同长孙无忌所言,那么张楚,这一次绝对无法逃脱。 不论是秦朝所提倡的:男女礼顺,慎遵职事,昭隔内外,靡不清净四句话,还是说后来所着列女传,再到后来的女诫,显然,对于神仙岔现在所行之事,是绝对不赞同,并且强烈阻止的! 孔颖达真的是想不到,在自己的眼皮子低下,长安会出现这样的事情,着实是亘古未有,前所未闻! “嘶······” “他这是疯了!” “竖子,竖子已经不是不可为伍,而是,而是竖子当要绞刑于明德门之上,以示天下之效尤!” 孔颖达攥紧了双拳,低喝道。 “是啊,所以,就连心胸宽广的满朝衮衮诸公,都完全看不下去了。”崔如渊感慨。 孔颖达连连点头,面色如此:“若是真如此,到时候,老夫就算率领国子监全部学子前去找陛下理论,也绝对不能允许我昭昭大唐,出现如此大不敬之事。” “陛下,陛下肯定也不会容忍。” “不然,天下大乱,天下大乱!!!” 孔颖达激动。 一扫刚刚的颓废和压抑,满腔怒火混合着心中的私欲,让他都坐不住了,骤然起身,痴狂般的喝道。 长孙无忌和崔如渊相识一眼。 齐齐端起酒杯,饮了一口。 孔颖达也意识到了还有外人在这里,他再用力的倒吸口凉气,强制压抑下心头亢奋,整理了整理青衫,重新坐下。 “不知,今日赵公和崔公找老夫,何事?”孔颖达笑问道。 “并无他事,只是多久没有于孔夫子对饮,某家心中实在是想念孔夫子之风采啊。”长孙无忌长叹一声,他转过头,望着楼阁下的学子,顿了下,继续道:“今年秋闱,又快要开始了。” “不知道这些孩子中,谁能一飞冲天,鲤鱼过龙门。” 孔颖达闭上了眼睛,可眼角仍旧时不时跳动:“虽说应试还未开始,但,能高中之名,已经不难猜出。” “很多学子在家中安排下已开始行卷,老夫这里,还有不少没有门路的学子来投。” “只是可惜,老夫年纪大了,不问此事。” 长孙无忌笑了,给孔颖达斟满酒:“话虽如此,可历年进士科前三名,陛下都会过问于夫子和礼部诸公。” “夫子的意见,很重要。” “往年,听说有位学子,已被陛下点为状元,但夫子说他德行不如第二人,陛下毫不犹豫的撤下了他的状元之名。” 长孙无忌端起酒杯,身子微微前倾,递送到了孔颖达手边。 片刻后,孔颖达睁开了眼睛,笑着接过来,一口饮尽。 “好酒。” “哈哈哈······”长孙无忌大笑着再次斟满:“既是好酒,又是恰逢喜事,当不醉不归!” “善!”孔颖达颔首。 “孔夫子,请!”崔如渊也举起了杯子。 三人颇为自得。 第149章 筒车上飘起的彩带!开始行动 雄伟的明德门,仿佛永远不会改变它的样子。 来往繁重的商户百姓,络绎不绝的从这里抵达长安,并且从这里散向大唐各地。 两匹顶好看的骏马,从明德门下穿过。 迎着秋风,青丝乱舞。 一出明德门,速度便骤然提升,真的好似两道闪电一般。 不知过了多久,道路之上,从相反的方向,有一小女孩驱赶着一头又瘦又笨的黄牛车,黄牛车板上则是躺着一位看上去已经快不行了的老妪。 气若游丝。 脸色蜡黄。 病情很重。 正巧,两匹骏马从旁飞速而过,突然,小女孩惨叫一声,从牛车上跌落而下。 两匹骏马的速度,骤然降低。 前方骏马背上的少女回首。 “公主殿下,和咱们应该没有关系。”秋兰也见到了这一幕,皱了皱眉头,说道。 这少女,自然就是长乐。 她们两人的骏马距离老黄牛车是有些距离的。 不过,长乐想了下,还是览了下缰绳,调转了方向赶了过去。 秋兰只好急忙跟上。 长乐下马的时候,小女孩正捂着脸,艰难的从地上爬起来。 那老妪似乎也很激动,可奈何病入膏肓,实在是无法坐起来,瘦骨如柴的苍老双手只能无力的挥舞着,挣扎着,并且嘴里喊着:“乖孙,乖孙,乖孙······” 秋兰忙的站到了长乐前面,小心把小女孩搀扶了起来,并且帮着拍了拍小女孩身上的泥土。 小女孩怯生生的望着两人。 眸子里全都是恐惧。 “让姐姐看看,怎么伤着了?”长乐把小女孩的手拿了下来。 一道伤口,赫然于脸上。 伤口肿胀,并且不规则的一道。 这是被马蹄溅起的碎石擦破的,这样的伤口,极为常见。 长乐赶紧把腰间的手帕放到了小女孩脸上,让小女孩捂着,暂时先把血止住,然后就要说什么,不过,被秋兰抢先一步打断了她的话。 秋兰把腰间的荷包,放到了小女孩怀中。 “这是一贯钱,快拿着去给祖母治病吧。” “阿妹,你脸上的伤,用清水洗一洗便会自己愈合。” “时间不早了,不要耽误了时辰。” “不然回来的时候,城门可能就要关了。” 秋兰催促。 一贯钱作为补偿,任谁都挑不出来理。 小女孩仍旧是害怕的看着怀中的荷包,有些不知所措。 长乐轻轻一叹,她也知道秋兰这么处理已经很公允了,自己也没有时间多耽搁,揉了揉小女孩的脑袋:“去吧,阿妹,听姐姐的话,给祖母多买些好东西吃。” 说着,长乐伸手把小女孩抱到了牛车上,再把荷包往她的怀中塞了塞。 “阿婆,没事了。” “你歇着吧。” 长乐又提高了声音,给躺在板车里的老妪喊道。 “啊~~~啊~~~谢谢。” “谢谢你好菩萨。” 老妪艰难的从嗓子里吐出几个字。 秋兰在老黄牛屁股上用马鞭轻轻抽打了下,老黄牛闷着头继续朝前走去。 “公主,咱们也走吧。”秋兰望向了长乐。 长乐点点头,目送牛车离去,眼眸深邃,而后什么都没说,走向了自己骏马。 翻身上马。 死死攥着缰绳,感受着手心处的异物。 这是一张纸条,是刚才她把小女孩抱到牛车上去的时候,小女孩偷偷塞给自己的。 骏马再一次的驰骋起来。 秋兰跟在半个骏马的身后。 片刻后,秋风吹来的瞬间,长乐皱了下眉头,向一旁吐了口唾沫:“该死的飞虫。” 秋兰大笑:“公主殿下,再多俯些身子。” 这样的事情,只要骑马都会出现。 总有不长眼的飞虫撞进嘴巴里,令人厌烦。 长乐多俯下了身子。 只是,没有人知道,刚才自己吐了什么。 纸条,她已看完,高贵的大唐公主自然也做不来像是粗人那般直接把纸条吞了的举动,她放在嘴里咀嚼两下,便吐了出去。 这就已经足够了。 空旷而又宽阔的长安城外,一个被用力咀嚼过的纸条,就算是最好的雄鹰来了也找不到。 不多时,潏水河畔。 那一架筒车,仿佛永远不会停歇的旋转着。 “公主殿下,你看,这筒车竟然也被秦川子装饰起来了。” “别说,还挺好看嘞。” 秋兰惊喜道。 其实长乐比秋兰发现的更早。 当听到潏水发出的哗哗声时,她的眼睛就已经死死盯着了筒车的方向。 筒车上已经布满了彩带,传说西域的一些高塔上,就会捆扎着这种五颜六色的布条,风一吹来,猎猎作响,好看极了。 仿佛精灵在舞蹈。 不过,长乐觉得肯定没有筒车好看。 特别是筒车顶端所漂浮着的绿色彩带,她盼望着,能够有一天变成红色。 “驾!” 长乐收回了目光,用力的大喊一声。 不知疲倦的骏马速度比之前更快了。 “公主殿下,等等奴婢。”秋兰大叫一声,急忙追了上去。 ······· 长安的时间过的总是很快。 张楚甚至感觉大唐的时间比后世要快上不少,不知不觉,天色就已经再一次的昏暗。 长安鼓楼上已经响起了归家的信号。 而伴随着这一声声鼓声,一辆马车,从秦川府驶了出去,悄无声息的藏匿于人流之中,不着痕迹的朝着昭国坊行去。 王铁牛驾驶着马车。 张楚则是踩着承装有佛像的箱子,慵懒的望着窗帘外形形色色的百姓。 佛像已经改造好了。 羊油和猪油的加持,甚至后面张楚还混合了些许的蜂蜜,这不仅让佛像变得油光锃亮,还有一股股异香。 只是可惜这个佛像不是瓷,不是铜,如果是这两种原材,张楚有信心能够让它更亮,更好看。 这个佛像全身是烧制的陶。 这就大大约束了张楚的发挥,能做到这一步,就已经很不错了,起码张楚是满意的。 “公子,奴下把消息,传给了公主殿下。”王铁牛汇报。 “知道了。”张楚点了点头,便没有多说什么。 马车沉稳的在昭国坊坊门关闭前,缓缓驶入其内,当进入院子里的时候,玄空已经在等着了。 第150章 玄空沉默:所有长安勋贵,就连陛下,全逃不过公子的算计 “公子!” 见到马车进来,玄空急忙迎了上去。 王铁牛纵身跳下马车,便匆匆先把大门反锁了。 三人合力,把佛像抬下来。 “嘶·····” 玄空用力的吸了口气,鼻子耸动,不明白的向四周环顾,不解道:“这是怎么回事?” “公子,你闻到了吗?好像是有异香。” “这味道······” 玄空疑惑,但是他找不到香味能传来的东西。 院子里已经破败,或许是感受到自己即将面临拆除的命运,当住在这里的百姓离去的第二天,这院子瞬间就少了很多人气,也便是直接变得昏暗和落寞。 而且玄空自己已经在这里待了一段时间子,之前并没有嗅到什么奇特的味道。 不免,玄空把目光还是最后落在了张楚身上。 “哈!” “玄空,这味道好闻吧。” “别看公子啦,虽说吴娘时常想在公子身上涂些胭脂水粉,但都被公子拒绝了。” “是从佛像上传来的。” 王铁牛压低了声音,笑着说道。 “啊?” 玄空茫然,低头看着躺在地上的木箱,有些不相信的蹲下,用力的嗅了嗅,才发现确实如此。 “这······” “公子,这是怎么回事?” 玄空惊讶。 张楚懒得和他解释,直接打开了木箱,露出了里面的佛像。 原本就慈眉善目的佛像,瞬间变得更是光彩夺人了。 特别是夕阳下的橘色光芒打在佛像上,让佛像上的颜色更加鲜艳和明亮,甚至有些地方,都仿佛有了瓷器才能发出来的反射光芒。 玄空觉得自己有些不认识了。 这个佛像,真的是昨日自己和王铁牛一同扛回来的佛像么? 他很怀疑。 王铁牛赶紧蹲下,麻利的把四周箱面也都打开,佛像就这么躺在地上。 展现在三人眼前。 暴露无遗。 “这可是公子今天一天的成果。” “佛像看上去,是不是比之前更加灵动?” “公子是用羊油,猪油再加上蜂蜜,调和涂抹于佛像之上,才有了现在的样子。” “公子还说,等埋在地下,扒出来的时候只需要用水一冲,上面的泥土就会全部掉落,一点不会粘黏。” 王铁牛手指有些颤抖的轻轻抚摸着冰冷的佛像,这会却感觉有了温度。 这东西,真的是越看越稀罕,越看越有神韵,王铁牛都忍不住想要跪下磕头。 玄空双手合十。 “公子大才,小僧佩服。”他不得不感叹。 张楚站在深坑前,望着昨夜自己一群人刨出来的坑:“别愣着了,赶紧干活。” 玄空躬身立马就要把佛像抬起来。 不过,被王铁牛打掉了他的手。 “玄空,这里。”王铁牛带着玄空走到了马车前,掀开车帘,里面有一个大缸。 玄空疑惑。 但容不得他多想,赶紧先配合着王铁牛,两人把大缸抬下马车。 然后两人齐齐望向了张楚。 “倒进去。” 张楚指挥道。 “啊?”玄空茫然。 王铁牛也愣了下。 “坑里。”张楚再道。 “公子,这是要干什么?”玄空又是忍不住的询问了出来。 不过王铁牛已经直接抱起来大缸,到了坑边,小心放倒。他和玄空不一样,王铁牛不喜欢在没干活之前多嘴,这样会影响效率,如果公子想要告诉他们的话,自是会告诉他们的,自己只需要做好自己的事情就好。 哗啦!!! 被水浸泡过的豆子,全部倒了下去。 原本黑黝黝的深坑,瞬间就有了其他的颜色。 黄色中带着像是翡翠般的绿点。 这些豆子都已经被吴娘养过了,已经开始慢慢破开,发芽。 “把佛像放进去。”张楚再道。 王铁牛拍了下有些呆滞的玄空,玄空急忙反应过来,两人抬起佛像,小心翼翼的放到了深坑中。 这坑不深不浅,刚刚好能够没过佛像的头顶。 张楚用手把佛像往下压了压,佛像更往下了些,这是让佛像和豆子贴紧,尽可能的减少中间缝隙,这会让佛像更容易出来。 “埋土!”张楚再道。 玄空和王铁牛拿起来工具。 “不用压的太实,不然佛像可就长不出来了。”张楚嘱咐。 玄空的手,已经开始哆嗦了。 他死死盯着在自己和王铁牛掩埋下,被土壤一点一点覆盖的佛像,渐渐地,一个模糊的想法出现在他的脑海之中。 玄空是有慧根的。 当泥土没过佛像的瞬间,玄空已经不可控制的噗通一声瘫坐在了地上。 他呆呆的望着张楚,嘴巴张的能够塞进去一个鸡蛋。 张楚看着他的样子,轻轻一笑:“玄空,明天那就可以找人开始扒房子了,然后,不着痕迹的让劳力发现咱们掩埋的这个佛像,但切记,千万不要动它。” “豆子发芽,把佛像顶出来,需要几天时间,当然,豆子也不可能把整个佛像顶出来。” “只需要等到佛像长到肩膀的位置,咱们就可以收网了。” “当然,在这期间,你还要配合我演场戏,到时候我会安排,告诉你你该怎么做。” 说着,张楚望向了已经看不见佛像的深坑。 玄空彻底懂了。 忙碌了这么多天的王铁牛,此刻也彻底的知道了公子到底要干什么。 让神佛自动从地里长出来! 这样的佛门神迹,王铁牛用脚趾头想一想,也能知道到时候长安将会变成什么样子! 刹那间的恍惚,让两人都口干舌燥起来,疯狂的吞咽着口水,只觉得头皮发麻。 公子这一招,可以说是直接把长安所有贵人都一网捞尽了,就算是陛下,如果公子不告诉他实情,不用想,肯定也会乖乖入套。 贼他娘! 谁能想到啊,谁能想到这一茬啊,这是人能想出来的法子么? 玄空和王铁牛呆呆的盯着张楚。 一动不动。 空气仿若都凝固了一样。 心惊胆颤。 “别这样看我。” “继续干活。” “周围堆积的泥土都要清理干净,佛像上面的土壤也需要收拾收拾,和周围的环境保持一致。” “总不能让人一眼就看穿这是咱们自导自演的把戏吧。” 张楚把他们从惊骇中唤醒过来。 玄空和王铁牛身子一震,急忙拍拍手,拿起来扫帚和耙犁。 两人谁都没有再说一句废话。 仔仔细细。 全心投入。 多余的泥土索性直接挖进了马车里。 院子里没有多余堆积的地方,凭空多出来一个新鲜的小土堆,很容易让人怀疑。如果扬到旁边的院子里,也很容易把另一个院子原本的样子破坏掉。 现在,他们最重要的就是保持这里一切的原汁原味。 所以,马车是最好的选择。 清理完泥土后,便取来落叶,枯枝,甚至还从不起眼的角落铲了些地皮。 不仔细看,压根看不出来这里曾经挖了一个坑。 做好这一切,天色也已经彻底的暗淡了下来。 月明星稀。 三人坐在堂屋门口,一人抱着一个肉饼,张楚望着月亮,玄空和王铁牛的目光则是一直无法从佛像的位置上闪开。 两人总觉得佛像随时就能自己爬出来。 “玄空,你说,能骗过长安的那些贵人吗?”张楚笑着问道。 “公子,长安将掀起波涛。”玄空的声音带着些许的沙哑,整个人的呼吸更显得急促了起来,他僵硬的转过脑袋,望着自家公子棱角分明的侧脸,抿了下干裂的嘴唇:“公子,这一次,不仅仅是长安的贵人,整个长安的僧侣,也都将彻底的疯狂。” “大兴善寺,青龙寺,华严寺······” “没有那个寺庙,没有任何一个僧人可以逃掉。” “这样的事情,前所未有。” “公子,小僧有些怕。” “这一次,咱们是不是闹得有些太过了。” 玄空说的无比艰难,他的脑袋还都缩了缩,目光有些闪躲和惧意。 想想平常,自己不过就是拿着些许粥米,布施给需要的百姓,尽管他奔走相告想要尽可能的扩大帮助百姓的范围。 可最后自己所能产生的影响,相比于整个长安而言,可以忽略不计。 但现在,自己将要面对整个长安的关注,甚至于整个大唐的关注,玄空的心,有点哆嗦了。 他虽有宏愿,奈何经历的太少,突然有一个这么大的舞台,心生惧意是每一个正常人的反应。 “怕了?”张楚斜了他一眼。 玄空没有说话,低下了脑袋。 “要帮助百姓,咱们必须这么做。” “不然,光依靠你每月粥米,就算加上本公子每个月的俸禄,也不过杯水车薪。” 张楚拍了拍玄空的肩膀。 王铁牛也看向了玄空:“玄空,怕什么?有公子在你身后!说真的,如果我有这个机会,娘的,绝对不会让给你。” 王铁牛很羡慕。 用不了多长时间,玄空将是长安最出名的僧人,那是什么样的场面?无法想象! “去做吧。” “做好它。” “想想那些饿死的百姓。” 张楚沉声道。 玄空抬起了脑袋,迎着张楚的目光,双手合十:“公子,你才是最有佛心的那一个。” “哈哈哈·····”张楚轻笑:“佛心,其实人人都有,佛,也不过只是人们心中对美好向往的一个代名词罢了。” “好好休息。” “明天,就要看你表演了。” “铁牛,帮着玄空安排。咱们主仆三人,合力演好这一场戏。” “肯定的公子!”王铁牛摩拳擦掌。 玄空深吸口气,咬着牙:“公子,我会尽其全能!!!” 这一夜,玄空没有睡觉,他就在佛像前坐着,睁着眼睛,直直一整夜。 张楚驾驶着马车离开了这里。 玄空和王铁牛相视一眼,开始了准备。 一张告示,贴到了昭国坊坊门前。 是玄空亲笔书写,要寻找扒房子的劳力,为修建寺庙清空场地。 又在王铁牛有心的宣传下,很快整个昭国坊都知道了这件事,许多闲散的百姓都围了上来。 百姓们都很兴奋。 这是修建寺庙,能参与到如此神圣的工程中来,已经是莫大的福分,更别说玄空法师一天还给他们五文钱的工钱。 等到中午时分,第一个院子在百姓们的欢呼中,轰然倒塌。 这是玄空计算好的。 第一天,当然不能直接开扒佛像所在的院子,早上的时候他查看了,地面还没有反应,玄空估摸着,明天才差不多会出现痕迹,便细细计算了一番,从前面那条街上的房子开始往这里蔓延。 正好差不多扒到这个房子的时候,佛像也刚刚露头。 昭国坊的这些百姓,将会成为第一批见证者! 一切,都刚刚好! 第151章 长安这个油锅再一次爆了!李世民要抢食 张楚听到这个消息的时候,已经是第二天的夕阳下了。 张楚饮着茶,坐在后堂前的石桌上,面前摆放着几盘点心。 吴娘怀里抱着竹篮,纳着似乎她永远都纳不完的鞋底。 张楚之前也好奇,吴娘制作的鞋底一眼看不过就知道这不是成人所用的,张楚便问了一句,吴娘笑着说道是为小公子小小姐准备的。 张楚听到这话的时候,就抄着双手笑说不知道还要多少年。 可吴娘却笑言,就算现在用不到,压箱底总是需要的,这代表着一个家族的富贵延年,子嗣不绝。 她总能说出来一些张楚没听说过的道道,在这方面,张楚承认自己是不如吴娘的,好像大唐所有稀奇古怪的习俗,吴娘都知道,所以,张楚也就随她去了。 消息是大花带来的。 她和二花今天一天在外行走,推销家里制作的织线。 这也是吴娘带着她们一块研究的,不得不说,吴娘在纺织方面真的是有用不完的技能点。现在府里已经平和了下来,再加上主家就张楚一人,压根用不到她们形影不离的伺候。 大花二花她们闲着怎么能行,吴娘就带着家中的女眷,准备进军纺织行当,就算一天能挣个菜钱也是好的。 只是,事不随人愿,任谁说她们制作的东西都是顶好顶好的,但奇怪的是那些大的纺织铺子却不收。 就算有几家愿意买她们的产品,可价格也总是压的很低,别说赚钱了,按照这样的价格,每天她们都得赔出去一天的饭钱。 吴娘看着大花怀中篮子里怎么出去就怎么带来的织线,愤愤不平的把手中的小竹篮放到了桌子上。 “还是没有人收?”吴娘很生气。 “公子,咱家肯定是被人盯上了,这样的好东西,不论怎么说都是顶好顶好的,价格实惠,质量上乘,本应该供不应求才对。” 吴娘有点激动。 不过,大花二花今天没有顺着吴娘一起咒骂,两人拉着吴娘重新坐下,眼睛瞪得大大的,已经开始有些发肥的胖脸都快要凑到张楚脸上去了。 “公子,公子,出事了,出大事了。”大花激动,吐沫乱飞。 张楚一手按着她的脸,向后推了推:“好好说。” “出什么事了?和咱们有关系么?”吴娘瞪了她一眼,还狠狠在大花日渐丰满的臀部上掐了一下:“小浪蹄子,说归说,别光想着引诱咱家公子。” “公子看不上你们的。” 大花嘿嘿一笑,也不生气,脸上的兴奋却更是猛烈:“公子,吴娘,你们不知道,周围这几个坊间都要传疯了。” “佛陀,佛陀······佛陀显灵了。” “昭国坊的一片废墟下面,竟然长出来了一个佛陀的脑袋。” “从土里长出来的。” “好多百姓都冲过去了,公子,咱们也快去看看吧。” “不然等会,咱们压根就挤不进去了。” 大花喝道。 张楚手中的茶杯,微微一滞,笑着放下,摇了摇头:“子不语乱力乱神。” 已经开始了么? 嘶······ 张楚轻轻吸了口气,望向了昭国坊的方向。 不过,吴娘可做不到张楚如此淡定,她一把抓住了大花的胳膊:“啥玩意?” “你说啥?” “大花,你再说一遍?从地里长出来了一个佛陀脑袋?” “这怎么可能!!!” 吴娘难以置信。 大花和二花疯狂的点头,那脑袋都快要掉下来了。 “吴娘,真的,我发誓,好多百姓都已经冲过去跪拜了,咱们也快些去吧。”大花催促。 “公子,吴娘,真的是这样,而且我听说昭国坊前几天,来了一个叫玄空的大法师,他说昭国坊里有佛气,打算在这里修建一处寺庙,便一口气买下了昭国坊的一片地方,足足是两倍的价钱呐。” “谁能想到,昨天开始清理场地,就下午左右,扒到一个房子的时候,一个上工的劳力突然发现了这座院子中央生长出来的佛头,差点没把那个劳力吓死。” “现在听说他还跪在那里,一直磕头呐,因为刚才自己差点踩了佛头,罪大恶极。” “其他劳力也都围了一圈,跪在那里为自己赎罪,说是之前他们没少从佛头的位置上走过。” “让佛陀受到自己的胯下之辱,这怎么能行。” “玄空法师已经在佛头旁边打坐,守护了。” 二花小脸都红扑扑的,额头上全都是汗水。 “真的假的?” 看着两人信誓旦旦的样子,吴娘‘嗖’的一下站了起来,目瞪口呆:“真的?” “真的!” 大花和二花再次点头。 “公子·····”吴娘猛地看向了张楚。 张楚挥挥手,让她们随意。 吴娘撩起裙摆,带着大花二花直冲向了昭国坊。 张楚伸了个懒腰,起身回了房间。 等张楚再出来的时候,手里拿着两个小袋子,放到石桌上,不多时,王铁牛兴冲冲的跑了进来。 “公子,公子!!!” 王铁牛大叫着。 张楚指了指旁边的石凳,笑着给王铁牛倒了杯茶。 “先润润嗓子。”张楚笑道。 王铁牛不由分说,一口饮尽,感觉快要冒出来烟的嗓子好了很多,再一次的稳了稳心神,亢奋无比:“公子,成了!” “真的成了!” “这消息正在快速的朝着长安扩散。” “大批大批的百姓听到这事,都朝着昭国坊归拢过来了。” “估计今天的暮鼓都不会把百姓们赶走了。” “公子,你是不知道,就现在,整个昭国坊都有些水泄不通了。” 王铁牛作为一切的参与者,尽管知道事情的前因后果,可仍旧压抑不住内心的澎湃。 张楚把桌上的两个袋子递给了王铁牛,并且在他耳边言语一声。 王铁牛眼睛瞪得巨大,然后用力的连连点头,便急匆匆的再一次的冲出了府邸。 张楚悠然自得的再给自己斟上了茶。 静静等待。 相比于张楚的闲散安宁,长安已经如同煮沸的油锅,不仅冒出了大量的烟雾,还开始发出了噼里啪啦的油爆声。 “贼他娘,听说了吗?昭国坊,昭国坊出现佛迹了,有圣佛诞生,娘唉,佛陀都从土里长出来了。” “还都愣着干什么,快些快些,不要拿香烛了,再晚一会你别说去上香了,估计连昭国坊都进不去了。” “昭国坊平地生出佛陀,玄空法师在旁守护,这是神迹,神迹,快点快点。” “什么?这怎么可能!!!走走走,亲眼一见,不然无法相信,无法相信。” “佛陀降临,佛子出世,听说这玄空法师乃是一个大好人,就算自己不吃不喝也要把粥米送给百姓,今日被佛陀点为佛子,佛门大兴,佛门大兴!!!” “昭国坊?就是前几天说是要建立一个寺庙的昭国坊?娘唉,我以为不过只是空穴来风,没想到·····真的有如此佛气?走,快走!” “·······” 长安的百姓疯狂了。 也就在此刻,钟楼上的暮鼓已经开始敲响。 一声又一声,覆盖了整个长安。 但是,这一次,百姓却没有像是往常那般,归家,仍旧如同被吸引了的蜜蜂样,嗡嗡着‘乱飞’向了昭国坊。 这下子,万年县衙乱了。 长安县衙也乱了。 大量的衙役不良人派出,想要维持秩序,可这一次百姓却视他们为无物。 法不责众这个说法,不论是在哪个朝代都是有道理的。 无奈,只能疯狂上奏,禀明这件事情。 显然,这事已经超出了县衙所能处理的极限,顿时,整个长安的勋贵,也都听说了这件事,纷纷驱车前往。 皇城之中。 大安宫。 李渊吃着桌上的饭菜,如同爵蜡。 从昭国坊回来后,他就一直在好奇张楚到底要干什么,一天过去了,什么消息都没有。 不过,就在此时。 李世民迈着龙腾虎步从外冲了进来。 长孙皇后紧紧随在身后。 李渊疑惑的放下了筷子,眉角微微簇起:“二郎,观音娘,何为?” 李世民把手里的一张文书放到了李渊面前。 李渊眉角一挑,接过来,快速扫了两眼后,兴奋的骤然起身。 “昭国坊?” “玄空大师?” “从土里长出来了一个佛像?” 李渊惊呼,他不是傻子,尽管不知道文书上说的是具体是昭国坊哪一个位置,可是和张楚打交道了这么长时间,甚至挖坑的时候自己还都看了好半天。 再加上文书上说的这些事情。 李渊第一反应就是那一间院子,绝对和楚小子脱不了干系。 “好小子,这是玩了一个大活啊。”李渊声音沙哑,他匆匆就要冲出去。 不过被李世民拉住了。 李世民用力咽了口唾沫,苦笑着望着李渊。 “父皇,这事·······” 李渊嘿嘿一笑:“二郎,不必惊慌,不过老夫现在也不好确定,总得先看一眼再说。” “不过,十有八九就是楚小子这几天布局的事。” 说罢,李渊便挣脱了李世民的手指,然后大叫着:“青雀,青雀,快,快,去你师父家。” 李世民和长孙皇后望着李渊活脱脱像是刚刚脱困的猴子样的身影,相视一眼。 李世民坐下了,拿着李渊的酒盅,把酒水一口咽下。 “朕猜到了就是他,从前两天青雀一直说张楚在拜佛,朕就觉得奇怪。” “这小子,从来不是什么善男信女,他所相信的,只有自己的双手。” “没想到,不知不觉搞出来了这么大的事。” “嘶······” “他到底要干什么。” 李世民倒吸口凉气,自语。 不过,心中的慌乱已经全都散去。 刚开始他看到这个紧急文书的时候,心中大惊,显然这事已经超出了县衙的掌控。 百姓如此公然破坏律法,对于任何一个统治者而言都不是好事。 但当知道是张楚所策划后,李世民便平静了下来,只有对张楚到底要做什么的好奇,丝毫没有慌乱了。 长孙皇后坐在张楚对面。 凤眉轻颤。 “之前,青雀不是一直说,小郎君要赚钱么?”她提醒。 李世民刚刚拿起来的筷子掉在了地上。 猛地抬头盯着长孙皇后。 “这小子,搞出如此蛊惑人心之罪,难道就为了骗取百姓钱财?”李世民皱眉。 “这一点臣妾是相信小郎君的,或许,小郎君的目标是有其他人呐?”长孙皇后再道。 李世民双眸恍惚了下,立马反应了过来,他艰难咽了口唾沫:“观音婢,你是说,那些人······” 长孙皇后颔首。 李世民低下了头,陷入沉思。 “妙!” “妙!!” “妙!!!” 数息后,李世民重重一拍桌子,双眼中冒出精光::“好小子,好小子,好小子······” “那群人的钱,呸,一个比一个脏,就该往死里骗!” “来人!” 李世民朝外唤道。 左丘走了进来:“陛下。” “传旨,命长安县,万年县,不许驱赶百姓,不许影响佛迹,宵禁暂时取消,他们维持好秩序,万万不可冲撞了玄空大事和破坏了我大唐祥瑞,不然,罪不容赦!” 李世民吩咐。 他要为张楚助力。 对于但凡能够坑那些人的事情,李世民向来是有多大劲用多大劲。 左丘急忙传令。 李世民给自己斟满酒,瞬间,他的心情大好了起来:“这小子,脑子是真的好用。” “那些人,怕是要栽一个跟头了,要不是这小子有意无意的告诉朕这是他做的,说实话,朕也得掉进去。” 长孙皇后眯了下眼眸,凤眉很好看:“陛下,或许,咱们也可以帮小郎君多添一把火。” “奥?”李世民把脑袋凑了过去。 夫妻俩嘀嘀咕咕,李世民眼睛里的目光越发明亮:“那这小子,得分给朕两成!” “就这么办!” 李世民正愁着不知道该怎么分一杯羹呐,毕竟一个当皇帝的,总不能和臣子抢食吃。 但显然,长孙皇后这个提议,让他有了向张楚张嘴的理由。 第152章 寺庙不仅仅是寺庙,金融中心的雏形 张楚也到了昭国坊。 不仅仅是他,他身边还跟着李渊,李泰,秦怀道他们这些人。 他们是相继抵达的秦川府。 但凡每一个进来人的嘴脸上,都带着不可名状的表情,皆嚷嚷着要来这里看一看。 当几人抵达这里的时候,天色已经彻底的被黑夜笼罩。 不过天空上的那轮明月真的很给面子。 自从程处默那一夜的大雾之后,连续这几日都是艳阳高照,月明星稀的天气。 都用不到点燃火把,就能看清楚前面那一群群密密麻麻的脑袋 。 然后,就算再踮一踮脚尖,眼前仍旧是密密麻麻的脑袋。 别说刚刚从土里面冒出来的佛像了,就连玄空都看不见。 张楚挤不进去。 李渊他们自然也都挤不进去。 他们现在的位置,可以说是昭国坊最外围的地方。 即便如此,身后还有大批大批的百姓在朝着这里涌来,昭国坊周围一圈的坊市,都已经是人影了。 朱雀大街上的马车听说已经快要排到朱雀门了。 “怎么办?”李渊看向了张楚。 张楚耸了耸肩:“太上皇,我也不知道啊,小子又不会飞。” “如果陛下不下取消宵禁这个旨意,或许还能想办法偷偷溜进来。可是现在,每个缝隙都被人填满了,全长安的人估计都在这里了,没办法。” 张楚摇摇头。 “那不行啊,大哥,如此佛迹,我等若是看不见······”秦怀道着急。 张楚白了他一眼:“那个坑还是你们挖的呐,至于如此么?” “大哥,这不一样,当时挖坑的时候,我们也不知道这里竟然会发生这样的事情啊。”秦怀道连连摇头。 房遗爱和尉迟宝琳也都是猛地点头,就算是李渊和李泰也都很是附和的跟着看向了张楚。 “大哥,如果知道你竟然有这般手段,那天我绝对不会回家睡觉去了。”房遗爱感慨道。 “谁说不是啊,我们也肯定会守在这里。”尉迟宝琳唉声叹气。 他们在家中听到这个消息的时候,第一反应就是自己和大哥一起干的事。 昭国坊! 玄空大师! 佛像! 这些都是能对上的,特别是那个佛像,当时还是秦怀道和尉迟宝琳两人亲手抬出来的。 张楚看着他们一个个渴望的眼神,果然,看热闹着实是人的天性之一。 张楚挠挠头,朝四周看了看,目光最终落在了旁边的房顶上。 张楚尽可能的寻到了一个最近的人家,消耗巨资才获得了一个能够爬房顶的资格。 站得高望的远,这句话是不错的。 李渊他们都兴奋的爬了上来。 月光皎洁,能让人的视野变得很远。 虽说前方仍旧是黑压压一片,但这已经不是最影响他们的因素了,现在影响他们因素的主要还是月光不够亮。 如果是白天,他们觉得自己能看到最里面的情况。 可现在,月光还是不够亮,昭国坊的大街上,特别是最靠里的位置,全都是跪着的善男信女。 从屋顶看过去,无比壮观! 但,他们总算能知道佛像的位置了。 无他! 夜幕下的玄空,他的脑袋反射着月光,仿若变成了一块晶莹剔透的翡翠,离得老远就能看的清清楚楚。 “就是哪个院子!”李渊兴奋。 他觉得自己也参与了这一次行动,看着下面大批大批,不知真相的百姓,一股优越感从心底腾起,这让李渊感觉很爽。 记得当时,自己躺在床上,看着张楚他们五个人在月光下干活,总觉得是自己监督着他们才完成了这一壮举。 “大哥,你真的是神了。”秦怀道抿了下嘴唇,强行压抑着自己心中想要大吼出来的冲动,兴奋道。 “师父,你真的要修建一座长安最宏伟,最壮观的寺庙么?”李泰的声音有些颤抖。 张楚轻轻吸了口气,双眸凝重。 “这是自然。” “不过,修建寺庙只是手段,并不是目的,我需要钱,这是来钱最快的法子,不是么?” 张楚反问道。 他们你看我我看你。 沉默片刻。 他们不得不承认,自己真的想不到还有比这更快的圈钱法子了。 不过这时候,房遗爱突然一拍大腿:“我来的时候,我娘已经在张罗香火钱了,就算阿耶阻止,我娘也不听,执意要侍奉佛祖。” “她觉得我身上有晦气,只有佛祖才能消除,显然,大哥,你搞出来的佛迹是最好的消除晦气的选择。” 房遗爱一头黑线。 秦怀道和尉迟宝琳闻言,也都清楚,自己的老娘,肯定也躲不过这一次大哥的圈钱计划。 张楚斜了他们一眼:“这件事,我告诉你们,但你们谁敢给我泄露出去,今后做什么事我都不会找你们了。” 三个人立马凝心屏气。 只得心里祈求,捐些倒是无妨,就当支持大哥的事业了,但,万万不能多啊。 自家里的底子,说实话,和长安真正的大家比起来,真的是不算厚。 张楚好像是看穿了他们的心思,笑着补充道:“我给玄空说了,最低百贯才有捐献的资格。” 房遗爱三人眉角都跳了下。 “如果超过三千贯,就可以在功德碑上留下自己的名字。”张楚再补充。 三人心里倒吸了口凉气。 但张楚明显还没有说完:“如果超过万贯钱,他的名字会被镀成金色。” “谁捐的钱越多,谁的名字便越靠前,前十名能得到去佛像前,亲自上柱香的资格。” 张楚笑道。 几人彻底沉默,他们知道,这一次自己家不来一次大出血,是不可能了! 这不仅仅是消除晦气那么简单的事情了。 他们是国公府。 爵位可以说是大唐最高的那一批。 国公府的荣耀也会驱使着他们把名字留在石碑上。 不然,没有哪一个大家会丢得起这个人。 “嘶·····楚小子,你是真的不把他们敲骨吸髓,不算完啊。” “这一次,你会赚很多钱,小心被人盯上。” 李渊提醒。 “现在知道这个主意是我出的人并不多。”张楚摇头。 李渊看了眼皇城的方向。 张楚明白他是什么意思,轻松道:“其实,陛下和皇后娘娘能够亲自来这里一趟,小子愿意分给陛下三成。” “小子折腾了那么久,如果这个寺庙得不到皇室的认可,无法成为皇室祭祀的首选,就算它再华丽,再庄严,佛迹再宏大,随着时间的流逝也会慢慢凋零。” “只能是昙花一现,能让这座寺庙一直长久的恢弘下去,需要陛下和皇后娘娘的认证,和大唐绑定在一起。” “就像是现在香火最鼎盛的大兴善寺一样。” 张楚笑着说道。 李渊点点头:“这倒也是,你说的一点不错。” “老夫出来的时候,二郎和观音娘肯定就已反应过来这事是你主导的,二郎肯定会分一口。” “他现在,比老夫想的还要穷。” “只要是食物,不论是素还是肉,他都不介意啃上两口。” “虽说长安中有很多又肥又好吃的食物,但是那些食物都被猎人看管着,只有你这里,他能吃的心安理得并且毫无顾虑。” “不过,也正你所说,他们来吃一口,不是坏事,起码他们吃了,就不会有其他猛兽惦记了。” 李渊轻轻吐了口气,缓缓道。 “你说的没错。”张楚老神在在的抄着双手,微微颔首:“而且,这会对我今后的计划很有帮助。” 李渊疑惑的看了眼张楚:“你还想怎么做?” 张楚慢慢道:“佛迹顶多只是能圈一波钱而已,我所需要的是一个源源不断的聚宝盆。” “毕竟,不论我用什么法子,排名也好,出售上香资格也罢,长安勋贵出血也只会出这一次,后面没有合适的理由了。” 李渊沉思片刻:“你知道当初,老夫为何要下灭佛的命令吗?” “就是因为这些寺庙,太贪婪了,你也要干香积厨的勾当么?” 张楚哈哈一笑,摇摇头,但又点点头。 李渊茫然,不知道张楚这是什么意思。 “像,但并不是。” “我要把这座寺庙,打造成长安的金融中心。” 张楚看着李渊一脸疑惑的样子,明白他不知道金融中心是什么意思,便换了个说法:“这座寺庙的业务,是流通。” “这和香积厨的核心不一样。” “我的服务对象主要是全天下的商人,不管是长安的商人,还是高句丽人,还是突厥人,还是吐谷浑人,他们会把自己的商品换成金钱,然后再拿着金钱去购买他们所需要的物品。” “可如此之大的交易量,金钱的流通着实是太不方便了。而我这里,将会为他们解决这个后顾之忧。” “他们可以把钱全都存放于我这里,我会给他们开出一个凭据,到时候他们购买货物只需要拿着我给出的凭据就可以在长安购买任何东西。” “然后卖方收下凭据,可以在我这里兑换相应的钱财或者说我再给他开出相应的凭据来证明这些钱已经是他的东西了。” “到时候,这个卖方去进货,去支付,去收购,照样可以使用我给他们开出的凭据。” “这无疑会大大降低他们的时间,大大增加流通的速度,而我,在这之间,只需要收取些许的手续费,就可以免除他们一筐又一筐的折腾,会免除他们核算的麻烦,会让他们的生意做得更加便利和开心,我相信长安的商人会很喜欢我推出的这项服务。” “至于香积厨,这是一块很赚钱的行当,或许今后我也会涉及,但这就要问陛下同不同意了。” “若是陛下同意,我会给陛下上个折子,让陛下规范所有的利钱,不论是存钱还是借钱方,我会把一切都透明起来。” “这件事,其实是一件好事,但,不该让寺庙来自主定价。能掌握这个权力的,有且只有一个,那就是朝廷!也只能是朝廷!” 张楚说了很多。 主要是他要给李渊解释清楚什么是流通,什么是金融中心,并且要借助李渊的嘴,把这一切告诉李世民。 或许现在朝廷还没有认识到一个稳定的,并且有朝廷认证的金融中心有什么用。 但随着长安的商业越发的发达,这个金融中心的含金量也将越发的厚重。 这钱,让寺庙赚去,损害的不仅仅只是朝廷的利益,还有大批大批的百姓利益。 贷款,对于做生意而言,其实是一个很重要的事情。 但是大唐这方面的业务太不规范了,这些寺庙香积厨的利率,着实离谱。 说实话,这在某种程度上抑制了商业的发展。 虽说大唐商人地位低下,可即便如此大唐的商业仍旧繁华,为什么?因为商业太重要了,就算商人被人看不起可仍旧前赴后继。 更别说从后世而来的张楚,很清楚商业对于一个国家意味着什么。 堵,永远比不上疏通。 如果朝廷一味的进行封堵,不仅会少赚很多钱,还会错失很多机会。 当然,在疏通的前提下,也必须要有一套行之有效的办法。 这一切都急不来,只能慢慢往前走。 李渊听着张楚的话,若有所思。 秦怀道,李泰,房遗爱和尉迟宝琳这会也都愣愣望着张楚,他们的脑袋里塞满了之前从未接触过的信息,一时间处理不过来。 再怎么说,李渊是当过皇帝的,对于张楚所说的这些,认识无比深刻。 好半晌,李渊长长吐了口浊气,点点头:“或许,楚小子,你说的是对的。” “看来,这个寺庙,二郎不吃也得吃了。” 张楚没再说话。 遥望着玄空锃光瓦亮的大脑袋。 嗯? 突然,张楚愣了下,脑袋呐? 眨眨眼睛,目光用力的聚焦,这才发现,自己前面的那些屋顶上,已经被密密麻麻的人头又站满了。 大唐百姓是聪明的。 当发现某一处可以挣钱,瞬间就会引起很多人的模仿和跟风。 其实,这就是个很不错的商业行为。 出租自己的屋顶。 昭国坊的百姓都很高兴,特别是那些最靠近佛像的位置的百姓,他们赚的盆满钵满。 张楚觉得规范大唐经商环境,已经有些刻不容缓了。 这几乎就是百姓自带的天赋,若是一直这么压抑着,真的是太可惜了。 想要让百姓过上好日子,绝对不能绝了百姓做生意的路子,这是肯定的。 连玄空的光头都没得看了,张楚便带着一脸遗憾的秦怀道他们下来了。 “今夜,其实还是在发酵的过程中,明天会很精彩。” “但,你们也看到了,这么多人,所以,明天想要进去,就看自己的本领了。” 张楚向几人笑着说道。 李渊眼眸轻闪,点点头,带着李泰匆匆离去了。 秦怀道,房遗爱和尉迟宝琳突然觉得,捐些钱倒是也不错,起码,应该能混到一个位置。 他们也走了。 全都是步行。 即便如此,等离开昭国坊的时候,几个人都已经满头大汗。 昭国坊今夜,注定没有人能睡着觉。 第153章 提价!三千贯是对贵人们的侮辱 这一夜,其实不仅仅只有昭国坊的百姓没有睡觉。 其实没有睡觉的人还有很多。 李世民就是其中一个。 大安宫。 李渊回到这里后,便迫不及待的让人叫来了李世民。 长孙皇后也跟着过来了。 月光下,大安宫更显得清冷,李渊一杯又一杯的喝着酒,望着月光,不知道想起了什么。 “父皇!” 李世民躬身行礼,轻声唤道。 李渊抬头看了他一眼,再看看跟着的长孙皇后。 “坐吧。” 李世民坐到了李渊对面,长孙皇后则是坐到了两人中间,端起酒壶,为两人斟酒,并且让人送来了两碟点心。 “父皇,这么晚了,有什么事情吗?”李世民询问道。 李渊放下手中已空的酒盅,脸色,满是郑重。 说实话,自从张楚他们分离后,李渊的脑海中,便一直想着张楚说的那些话。 虽然很笼统,但是李渊品味来品味去,很清楚,这对大唐很重要。 “昭国坊的事情······”李渊斜了眼李世民。 李世民下意识的和长孙皇后相视一眼,以为李渊是来当张楚说客的,提醒自己不要拿张楚好不容易圈来的钱财。 “父皇,儿臣知道张楚是要怎么挣钱了。” “其实儿臣之前和观音婢商量过,明日去昭国坊一趟,算是给这小子站台了。” “所以,想着取个两成,不算多吧。” “朕和观音婢的脸,值得这么多。” “如果父皇不想让儿臣插手这件事,儿臣明日不去就是了。” 李世民向李渊妥协了。 好不容易改善的父子关系,李世民不愿意为了区区两成的钱财就断送掉。 说起来,这个想法也不过是之前两人突然想起来的。 不过,李渊却摇头了。 “不!” “相反,我是来提醒你们的,明天,必须要去,不仅你们去,老夫也要去,全体皇子也都要去。” “满朝文武,也得去。” 李渊说道。 李世民愕然。 就连长孙皇后也有些不明所以。 原本他们想着自己轻车简行,摆驾昭国坊就好了,如此大的动静已经不亚于一次祭祀了。 “楚小子愿意给你三成。”李渊望着李世民的眼睛,沉声道。 李世民手指轻轻摩挲着酒盅,有些犹豫:“父皇,你知道的,若是如此,就要上报于礼部,让礼部来安排了。” “为了多一成钱财,却牵扯这么大,是不是不划算?” 李世民已经开始计算起了得失。 “这是你应该的。” “这小子,他的野心很大,他要依托寺庙做的事情也很大。” “这里面,二郎,必须要有你的身影,毕竟你代表着朝廷。” “······” 李渊深吸口气,把张楚给他说的那些话,全都告诉了李世民。 李世民的眼眸,越发的凝重了起来。 他也终于知道了李渊为何做出了这样的安排,如果张楚真的要向这一步发展的话,这座寺庙,未来很大可能上将会存放着整个天下的钱财。 这是多么庞大的财富? 无法想象! 张楚把朝廷引进来,是为这件事做背书,同时也是给自己一个插手寺庙的理由。 因为谁都清楚,这个寺庙若是真的承担起了这般职能,对于一个国度而言意味着什么。 “这小子,想的是真周全啊。”李世民不得不叹服。 “只是,这些也只是他的构想罢了。” “能不能做成,谁都不知道。” 李世民沉声道。 “陛下,万一成了呐?”长孙皇后笑着给李世民斟满酒:“秦川子如此想着陛下,想着朝廷,就冲这一份心,父皇说的话,咱们就不得不听了。” 长孙皇后轻声道:“之前陛下还说大唐这潭水,已经开始死了,想要让秦川子好好折腾折腾,让水重新活过来,现在既然秦川子想要借陛下一面,何乐而不为?” 李世民深吸口气:“是这个理。” “左丘,传旨礼部吧。” 月光笼罩着整个长安。 相比于今夜长安的热闹,大兴善寺内,却安静犹如凌冬。 威严的大雄宝殿内。 一排排烛火摇曳着。 把巨大佛像的脚丫映照的清清楚楚,这是脚丫之上的身躯仍旧于黑暗之中。 主持惠贤坐于蒲团上,手中佛珠极具规律的拨动着。 “主持师兄,昭国坊的事,绝对是有妖孽作祟,让我们的武僧去查一查吧。”寂静下,掌管着武僧的惠宣和尚咬牙切齿的喝道。 昭国坊的事情,他们当然第一时间就知道了。 但是,他们却不知道该怎么处理。 大兴善寺,这个历来作为前隋和本朝的皇家祭祀所在,承担着弘扬佛法的重任,可面对突然出现的佛陀显圣,完全没有章法。 因为谁都没有处理过这样的事情。 谁能想到啊,土地里能长出来一个佛陀。 任谁听了都目瞪口呆。 “何必查询呐?”惠贤睁开了双眸。 “这件事,不论真假,就是真的。” “这是上苍送给我佛门大兴的征兆,我们非但不能破坏,还要为这件事加持我大兴善寺的佛力!” 惠贤说起话来很和蔼。 已经快要垂到下巴的眉毛,更显德高望重。 “可是·····”惠德和尚皱着眉角再想开口。 “你们掌管大兴善寺最接近世俗的地方,难道自己已被世俗沾染,忘记了佛祖教诲么?” 惠贤看向了他。 惠德和尚赶紧双手合十,垂下头颅,不再言语。 他确实急。 大兴善寺的地位被挑战,显而易见自己所掌控的香积厨的规模将会缩小。 但,这着实是上道了。 出家人,本就不该于这些世族黄白之物上争执。 “明日,我寺出十八位僧人,于玄空法师一同迎接真佛降临。” “惠净师弟,就由你带队吧。” 惠贤和尚看向了角落里一位一直诵着经文的和尚说道。 惠净和尚没有说话,只是微微颔首,便再次陷入了诵经之中。 这一夜,长安的所有寺庙,几乎都做出了这样的安排。 佛迹降临! 这是佛门当兴的征兆。 其实当张楚听到这个消息的时候,是很高兴的。 长安这么多佛门高僧去昭国坊架势,无疑又为自己即将建起来的这座寺庙提供了强有力的背书。 对于佛门,张楚没有任何感觉。 谈不上喜欢,也谈不上讨厌,因为就算没有佛门,也会有其他的门来代替佛门的位置。 百姓是需要一个这样的信仰。 只要佛门大方向是劝人向善,就算阴暗中或许有些腌臜事,这都不会影响佛门其实称得上一件好事。 家里已经没有人了。 天还没亮,吴娘就带着大花她们冲向了昭国坊,今天陛下会率领皇后皇子公主和满朝文武,摆驾昭国坊,谁都想找个好位置。 无疑,这么大的阵仗,再加上全长安僧侣的配合,张楚觉得,自己之前说的那个价位,还能再往上提一提。 三千贯? 这是对人家勋贵们的侮辱。 张楚并没有纠结太久,便把这个价格提到了万贯。 然后,施施然的朝着朱雀门走去。 他自然也接到了半夜金吾卫传来的旨意,在京大小官员,明日朝钟前于朱雀门汇集! 第154章 全城皆骇,谁都想不到的过程! 朱雀门前很热闹。 大红大紫大绿凑在一起,着实是很扎眼。 这一次就没有出现上一次程处默负荆请罪时候出现的情况了。 无他,张楚的特征太容易记住了。 如果说不穿官袍,大家可能还都不认识,毕竟并不相熟,仅仅只是远远的看过一两眼罢了。 但一旦穿上官袍就不一样了。 全长安,像张楚这般年纪轻轻却身着红袍的,只有他一个。 特别是在往属于国子监区域里一站,可以说是在一群老头子里,只有张楚这么一位少年,要知道国子监的夫子就算是最年轻的也要四十往上了。 张楚的到来,引起了些许的波澜,不少人鬼鬼祟祟的指着张楚,脸上带着戏谑。 张楚耳鼻观心,从嘈杂的声音中,提取到了几个关键。 秦川子,好老妇。 张楚翻了个白眼,索性直接闭上了眼睛,对于这些闲的蛋疼的大唐官员表示很无聊。 不得不说,大唐的娱乐生活真的是太匮乏了。 以至于但凡有位官员出了什么流言,总会不消停一阵子,就比如上次一位官员,就因为取了一位寡妇,引来了不少官员的谈论,还取了个诨号,叫什么寡妇兄,这让那位官员索性直接请旨去了地方,远离长安朝堂。 这群人,比长舌妇还要长舌妇。 程咬金过来了,秦琼过来了,房玄龄过来了······ 他们有意无意的都从张楚身边走过,然后压低了声音提醒一声,若是需要丫鬟,他们府上有不少胡姬,可以给他送来。 虽说声音中全是关切,但让张楚表示很蛋疼。 孔颖达,虞世南,盖文达这群人自然都是远远站着,谁都能看得出来,国子监大小官员都已经把张楚给孤立了。 张楚巍然不动。 随着一百零八声晨钟响起,朱雀大门准时的打开了。 和上一次皇帝出行一样,玄甲军攥着马槊,先打头阵,而后便是礼部和鸿胪寺准备的各种礼节。 然后便是李世民和长孙皇后的肩舆。 这次他们没有坐马车。 毕竟昭国坊那地方,连脚都难放下,更别说停放马车了。 肩舆之后,便是大小皇子和公主。 金吾卫紧随其后。 百官觉得已经结束的队伍,突然,又发现后面还有很长。 大批大批的宫女踩着碎步,缓缓出了朱雀门,而后便又是一道肩舆,上面坐着的正是李渊。 当看到李渊的刹那,说实话,就算是长孙无忌,萧瑀,房玄龄,魏征这些人都瞪大了眼睛,面面相觑,你看我我看你,有些恍惚和不知所措。 太上皇,今日竟然出宫了。 自从颉利可汗于长安为李渊献舞后,李渊几乎就没有露过面了,可这一次,竟如此光明正大的出现在了队伍中。 而且看样子,精神似乎还不错。 这让所有人都一脸懵。 “这是怎么回事?不是传闻太上皇的身子有些······” “嘘嘘嘘,找死啊,禁声禁声。太上皇精神健硕,其是你我可以猜测的?” “对对对,没想到太上皇这一次竟然也随行。” “太上皇之前不是下达禁佛敕令么?今天这是······难道太上皇和陛下已经彻底和解了?” “或许,这一阵子,深宫内发生了我们不知道的事情。” “······” 百官们不再谈论张楚好老妇的事情了,那一双双眼睛盯着李渊,找到了更劲爆更能让他们好奇的八卦。 陛下和太上皇的孽缘,显然更加劲爆。 “太上皇!!!” 萧瑀哀嚎一声,直接跪在了地上。 顿时,百官俯首,向李渊齐齐行礼。 李渊原本闭着的眼睛缓缓睁开,扫过萧瑀,扫过长孙无忌,扫过房玄龄,扫过他已经很陌生的百官诸公,最后的目光落在了张楚身上,嘴角轻轻一笑,便再一次的闭上了眼睛。 “师父,师父,师父······” 李泰混在人群中,见到张楚,疯狂的小声呼唤。 不过,随着一声礼官的长啸,文武百官队伍合拢,追随于李渊身后,朝着昭国坊行去。 朱雀大街早就已经被金吾卫清理出来了御道。 以至于两侧的百姓都要人压人,人挤人了,不少老幼的脸上露出了痛苦的无法喘过气的表情,但就算这样,一个个的也都是伸长了脖子,望向李世民,望向长孙皇后,望向李渊。 顺着朱雀大街一直向南抵达兰陵坊,转弯,兰陵坊向东走,再经过安善坊,前面便是昭国坊了。 浩浩荡荡的队伍进入大街后,瞬间就把大街给堵死了。 人,实在是太多了。 就算是金吾卫,也无法彻底的驱赶所有的百姓,昭国坊的土地上,已经恨不得人踩人。 但能留在大街两侧的百姓,皆是跪伏于地的善男信女,他们对于佛,保佑赤诚之心,而那些纯看热闹的百姓则是全都被驱散了。 两侧房屋上的百姓自然全都被赶了下来,这让这些房子的主人很心痛。 他们第一次觉得能见到皇帝和皇后娘娘不是一件好事了。 因为这耽误他们赚很多钱。 他们都期盼着陛下和皇后娘娘赶紧离开这里,好让自己的客人能重新回到自己的房顶上去。 队伍慢慢停下了。 一片废墟中,玄空闭着眼睛,坐于一个已经露出眉眼的佛像前,丝毫不动,就算锃光瓦亮的脑袋上趴着一个蝴蝶,也好像完全没有感觉。 而周围,便是长安各大寺庙的僧侣。 这些人和玄空一样,闭着眼睛,化成一个圆,皆正对着佛像的位置,发出嗡嗡的声音,这是他们在诵经。 玄甲军分开了一条路。 肩舆缓缓放下。 在礼部官员高声诵读了诏,是惠净和尚站起来的。 他是大兴善寺的僧人,辈分很高,德高望重。 当他起身后,身侧的僧侣也都起身,原本无缺的一个圆,打开了缺口。 李世民和长孙皇后搀扶着李渊,走了进去。 无数目光,皆落于三人身上。 就连跪伏的百姓,此刻也都抬起了头颅。 玄空仍旧未动。 有礼官取来了一炷看上去就金光璀璨的香烛,恭敬的呈给了李渊和李世民,长孙皇后。 李渊手持金香,李世民和长孙皇后则是一人捧着一半莲花坐样式的蜡烛。 两人把烛台合拢,一个完整的莲花台就出现了。 然后,李渊把手中的香点燃。 在惠净和尚的带领下,左三圈右三圈的,以一种张楚看不明白的流程,折腾了好一阵子,最后,李渊俯身,把手中燃烧的无比旺盛的粗香埋在了佛像面前。 玄空睁开了眼睛,虽然没有起身,但明显的上身有一个向佛像俯身的动作。 也就在这一刹那,李渊和玄空交换了个眼神,两人的嘴角,有意无意的都翘了起来。 李渊差点笑出来。 他心里真的是不得不赞叹起来小郎君,谁能想到,自己几个人一起挖的坑,再加上一个从破庙中捡来的佛像,竟然有这么大的效果。 当李渊再次直起身子。 这一次,所有人,都齐齐向佛像躬身行礼。 就算是李世民和长孙皇后也不例外。 李泰咬着自己的舌头,打量着玄空,憋得双肩都有些颤抖。 不过他前面的李承乾,满脸的虔诚,双眸竟还都有些通红起来,看上去似是要落泪。 张楚眯了下眼眸,目光,一直盯着玄空。 就是现在了! 不论是百官,还是僧侣,还是跪伏着的百姓,在全部向佛像行礼的时刻,一直盯着玄空的张楚能看见,玄空的手结了个佛印,再次躬身的瞬间,双手伸进了僧袍下。 而后快速恢复原样,除了张楚,没有任何人察觉。 当众人抬起头的瞬间,玄空已经再次闭上了眼睛,嘴唇微动,轻轻吟诵着佛门圣经。 “为陛下贺,为大唐贺!!!” 此刻,李承乾突然大叫一声,并且用力的双拳狠狠捶在了胸膛之上。 “为陛下贺,为大唐贺!!!” “为陛下贺,为大唐贺!!!” “······” 百官紧随其后。 长孙无忌赞赏的望着李承乾,微微颔首。 而后便是百姓,便是整个昭国坊,便是整个长安的百姓。 这声音,直冲寰宇。 “这是我大唐天大的祥瑞,也是我佛门至高无上的佛迹,老僧,也为陛下,为太上皇,为皇后感到开心。” “定然是陛下感动了上苍,上苍才降临这般造化。” “佛祖定会保佑我大唐,风调雨顺,国泰民安!” 惠净和尚双手合十,沉声道。 李世民望着佛像,轻轻点头:“希望一切如大师所言。” “如此佛迹,朕真的是前所未闻。” “这位就是玄空法师吧,朕早就听说了玄空法师的大慈悲,为了让穷苦百姓多吃一口饭,宁愿自己饿死于枯树下。” “善哉善哉!” 李世民目光注向了玄空。 他脸上无限感慨。 真的是不得不感慨。 虽然不是感慨于佛迹,而是感慨于张楚搞出来的动静,看看玄空的模样,真的是挑不出来丝毫的瑕疵,还有之前玄空所做的那些事情,已经传遍了长安。 但凡有听闻者,无不感动落泪,对于玄空这一点,李世民也真的很佩服。 这小子,会选人。 “吾佛,善!” “吾言,百姓困苦,吾不下地狱谁下地狱。” 玄空逼格很高。 这话是张楚给玄空的提示,用在这里,刚刚好。 惠净和尚心里叹了一声,他知道,从今之后,大兴善寺的位置,该让出去了。 李世民沉默,他觉得自己有必要也让张楚给自己策划一次人间显圣。 贼他娘! 他很清楚,这句话一出,玄空在佛门中,将无人可以比肩。 自己辛辛苦苦得来的青史留名,竟还比不过张楚简简单单的一次造佛,这小子真的是······ 没法说。 以至于目光中都是羡慕。 “玄空法师有大宏愿,本宫向来也是礼佛之人,我大唐佛门能出玄空法师真佛子,实属大幸运。” 长孙皇后向后看了一眼。 李承乾赶紧接过来左丘手中的竹篮,快步走了过去。 “玄空法师,这是本宫攒下的例钱,总共十万贯,以帮助法师,在昭国寺内,修建寺庙所用。” 长孙皇后把竹篮放到了佛像前,无比虔诚。 这是她的例钱,任谁都说不出什么闲话。 玄空法师睁开了双眸:“寺庙尚未命名,玄空请皇后娘娘赐名。” 长孙皇后沉思片刻。 有左右内侍手持空白长轴立于一侧。 左丘手捧莲花盘,盘上有笔墨。 长孙皇后提笔,用力写下。 大慈恩寺四个大字。 玄空笑了,他伸出了自己的手心:“此乃天意。” 李世民,长孙皇后等人皆看去,就看见玄空两个手心中,一个‘慈’,一个‘恩’! 这次,不仅是惠净左丘等人都倒吸了口凉气,就连李世民和长孙皇后也瞪大了眼睛,有些不敢相信,下意识的李渊更是看向了张楚的位置。 小郎君没说过这件事啊!!! 也就在这个时候。 李世民眼眸一闪,拉着长孙皇后和李渊后退两步。 惠净和尚原本就有些惊骇的双眸,这一次都要爆出眼眶,他是大僧,一向水波不兴,仿佛修成了佛像一般,可是现在,他的表情有些扭曲,没错,就是扭曲!!! 合十的双手,都开始哆嗦。 原本顺畅的佛经现在吟诵的磕磕巴巴。 “这······”他张着嘴巴,目瞪口呆。 所有僧侣,全是骤然坐起,死死盯着玄空。 那些玄甲军虽然看不见他们黑色面具下的表情,可是眼睛中的目光,犹如利剑。 在外面跪着的虔诚善男信女,这个时候已经开始疯狂叩首。 “这是······” “怎么回事!!!” “法环,嘶······这怎么可能,玄空法师为何背后有佛光乍现。” “我的老天爷,这到底是怎么回事?佛祖难道真的显灵了?” “·······” 衮衮诸公杂乱。 长孙无忌,萧瑀,房玄龄,李靖,程咬金这些国公们,双眸中全是难以置信,呼吸急促,身躯因太过于惊骇而哆嗦。 孔颖达,虞世南这些大儒,用力的吞咽着口水,你看我我看你,面面相觑,无法相信。 也就在这时候,跪拜着的人群中不知道是谁喊了一声:“佛子,这是佛子,这是佛祖为我大唐送来的佛子!!!” 这声音,张楚很熟悉,尽管王铁牛憋着气,掐着嗓子。 张楚望着这一幕,咧嘴笑了。 他抬头望着玄空,就看见玄空四周明显的要比其他地方璀璨,璀璨之金芒环绕着玄空,特别是脑袋后面,那若隐若现的法环,这是只有成为真佛才会出现的标志。 成了。 第155章 太过于完美,以至于李世民阴阳怪气 佛子! 王铁牛的声音,好似再一次在核爆中心引爆了核电站的爆炸,给所有惊呆的人提了个醒。 第一个反应过来的是黑压压一片跪倒着的百姓。 “佛子,佛子,没错,这话一点都没有错,玄空大师绝对是真佛之像,当代佛子。” “怪不得,怪不得玄空大师能发现昭国坊有佛气,一眼就看中此地要在这里修建寺庙。如此能力,也只有佛子才能驾驭。” “佛子降世,我的老天爷啊,我就知道玄空大师和普通的大师不一样,像玄空大师这般行走于贫苦百姓之间的大师,何曾有过。” “我接受过佛子的恩惠,是去年的冬天,我快要冻死了,是佛子把他的被子给了我。” “佛祖显灵,降下佛子,也只有咱们大唐盛世,才能有如此殊荣。” “······” 百姓一个个泪流满面。 若不是周围站满了玄甲军和金吾卫,他们真的好想冲上去狠狠在佛子的脸上亲一口。 长孙无忌双眸轻闪,狠狠吸了口气,丝毫不犹豫的朝着李世民跪下:“历朝历代,从未降临过真佛佛子,陛下骄阳当空,扫尽寰宇,天下太平,佛子这才现身,为大唐盛世增添一抹光彩,臣为陛下贺!!!” “臣为陛下贺!!!” “臣为陛下贺!!!” “······” 齐齐的,世族文臣紧随其后,再一次高声齐呼。 房玄龄,魏征,徐世积他们相视一眼,眼眸中都露出了古怪的神情,眉头紧蹙,不敢相信。 看着长孙无忌如此卖力的样子,他们下意识都觉得这是长孙无忌搞的鬼。 不过,他们知道肯定不是这样。 长孙无忌可以取悦陛下,绝对不会取悦佛门。 这事······· 处处透露着古怪。 但看看稳坐于佛像之前的玄空,却完全想不明白到底怎么会出现这样的场景。 在无数道目光的注视下,法轮渐渐散去,佛光渐渐散去。 玄空一直就坐在那里,一动不动,仿佛场外的骚动和炸裂,于自己没有一点关系。 李世民抿了下微微干涸的嘴唇,眼角轻轻抽搐,盯着玄空,再看看那个露出眉眼的佛像,他现在有一股冲动,很想一脚踩上去。 “陛下,礼佛大典已毕,可以回宫了。”左丘压低了声音提醒道。 李世民恍惚,闭上眼睛,深吸口气,再睁开。 “朕知道了。”他敷衍的回了一句。 两步再走到玄空面前。 玄空双手合十。 “陛下!” “贫僧是大唐的子民,是陛下的百姓。” 玄空很主动的平静说道。 但此刻,他的心里已经有些抽抽了。 虽然他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但是这些人的反应他却全都看在眼中,清楚这次佛子现世,效果可能好的有点过分了。 不由心里疯狂长呼公子救我。 这自然都是张楚安排的。 王铁牛带来了两个袋子。 一个袋子里装着公子调配的粉末,王铁牛把粉末洒在他周身一圈,并且在自己的僧袍下放了个引信和燃烧着的暗火。 说是时机成熟,就直接点燃引信。 刚才众人行礼的时候,他的手伸进僧袍下,便是做了这件事。 另一个袋子里,则是放着公子亲手写的一些提醒,慈恩二字,就是公子传递给自己的,包括那一句吾不入地狱谁入地狱。 其实还有好多句话,但都没有用上。 可即便如此,效果真的是完全大大超出他的预料。 玄空咬着牙,他不愧也是苦修过的僧人,尚且还能强撑平和。 说起来,这事真的很难为他,之前公子可从来没有给自己说过,自己还要如此面对陛下。 毕竟,他的年岁不过大张楚些许,这些年所干的事就是和贫困百姓打交道。这一次在如此多目光下配合公子演戏,着实是专业不对口。 他未免有些慌。 李世民俯视着他,片刻后,缓缓点头:“玄空法师,此言有理。” “王珪,裴东来。” 礼部尚书王珪和鸿胪寺卿裴东来快步走了过去。 “你们准备下,朕,正式册封玄空大师为佛子。”李世民说罢,便转身走向了肩舆。 王珪和裴东来躬身。 玄甲军动了。 每走一步,铁甲便发出哐当的声音,急剧压迫,平常只要出现,肯定是万众瞩目。 但是这次,百姓的目光完全没有在他们身上,同样的,也没有李世民身上,所有人的目光仍旧注视着玄空。 张楚不由苦笑一声。 陛下的风头全都抢走了。 玩的稍稍有些过火。 李世民的手指轻轻叩着扶手,路过张楚时,似笑非笑的目光扫过,而后在张楚等一众百官恭敬的注视下,缓缓离开了昭国坊。 哗啦! 当李世民带着李渊长孙皇后一众身份显赫的皇亲国戚,衮衮诸公离去后。 早就已经按捺不住心中激动的百姓全都冲了过来。 顷刻之间,两侧的所有房顶上已经全都是人头了。 张楚还看见了吴娘几人。 她们就站在一个比较靠前的屋顶上,无比虔诚的朝着佛像礼拜。 张楚重重叹了口气。 把官帽拿下来,顺着人流,也离开了昭国坊。 自己,得进宫一趟给陛下解释解释,不然,怕是陛下会给自己穿小鞋啊。 但,毫无疑问,今天这件事是完美成功了的。 效果,还大大超出了张楚的预料。 张楚进宫了,拿着李渊给他的牌子,在黄门的带领下,直接进了大兴宫。 这牌子只能进入大兴宫,其余地方不能行走。 见到张楚,李渊便大笑了出来。 “好小子,好!” “哈哈哈······” “二郎一直以为,他是这个天下的中心,他是大唐皇帝,他是万国来朝的天可汗,他想打谁就打谁,他想讨伐谁就讨伐谁,威风凛凛。” “他一直把自己当成这个天下的霸主,他觉得自己不论到什么地方,那个地方的目光都已经在自己身上。” “老夫老早就看他不顺眼,只是没法子。” “这一次,哈哈哈······你是不知道,他心里起了嫉妒,没错,就是嫉妒。” “你们都没有我了解他。” “他瞒不过我。” “不过玄空最后那一句话,打消了他心里大半嫉妒,因为就算是佛子,也必须要经过朝廷认定。但是,即便如此,他今天也很不爽。” “老夫已经好久没见过他这样了。” “没见过了,今天老夫当庆,当庆啊。” 李渊很高兴。 以至于都有些手舞足蹈起来。 虽说他和李世民的关系有了很大改善,但能见到李世民吃瘪,李渊照样欢喜。 张楚揉了揉鼻子,不知道该说什么了。 毫无疑问,李世民是骄傲的,但是这一次,长安被自己亲手打造出了一位比他更骄傲的人出来,起码暂时看是这样的。 陛下······ 不过,张楚倒是丝毫不慌。 因为说到底,自己是为陛下办事,为大唐办事,为天下百姓办事,既如此,还能有什么慌的呐? 李世民进来了。 黑着一张脸。 这一次他没带长孙皇后,孤身一人。 张楚立马迎了上去,行礼:“微臣张楚,拜见陛下。” 李世民看都没看张楚,轻轻哼了一声,径直走了过去,在院子中李渊新安的石桌前坐下。 “今天,真的是好大的威风啊。” “朕,太上皇,皇后,一众皇亲国戚,满朝文武衮衮诸公,长安得道高僧,还有那么多百姓,都成为帮你唱完这场戏的垫脚石了。” “好啊,好!很好!” “张楚,好算计啊。” “都算计到朕的头上来了。” 李世民眯了下眼眸,望着张楚的背影,轻飘飘的阴阳怪气。 第156章 寺庙和金融!这么简单便蒙骗了整个长安勋贵和百姓? 张楚挠挠头。 转过身。 看着正望着自己的李世民,嘿嘿一笑,赶紧小跑过去,拿起来石桌上的茶杯,给李世民斟了杯酒。 “陛下?” 张楚端着酒杯,轻轻送到了李世民手边。 李世民不动,脑袋往一边偏了偏。 “陛下!”张楚脑门微微发黑,这神态······· 李世民仍旧不理。 “陛下。”张楚被他打败了,把酒杯强硬的塞到了李世民手里。 李世民眉角轻轻一挑,斜了眼张楚,不过手指微微用力,倒是夹住了酒杯。 “嘿嘿·····”张楚干笑一声,低着头,解释道:“陛下,这不是为了咱们的生意嘛。” 李渊抓起来一把葡萄干塞进了嘴里。 李世民抿了口酒,上下打量着张楚:“朕答应皇后,亲自去一趟昭国坊,本意上是看在你折腾了这么久的份上,给你个面子帮你一把,可是你折腾的······” “是不是有些太过了?” 张楚笑了。 “回陛下,一点不过。” “我知道陛下的意思,在陛下眼中,佛门就是一个工具,一个帮助朝廷稳定天下的工具,现在从这个佛子身上来看,陛下是不是觉得佛门有了凝聚人心并且祸乱天下的基础?” “其实,陛下,在臣眼中,佛门仍旧是一个工具。” “只是,陛下之前对于佛门所赋予的职责,臣用起来,有些不够,所以,必须要塑造一个佛子好提高佛门的影响力,如此,才能更好的做好咱们的这个生意。” 李世民皱眉。 李渊也满是不解。 两人齐齐看向老神在在站在那里的张楚:“你到底想干什么?” “不要一口一个咱们的声音,你这点生意,哼,朕还看不上。” “皇后为了帮你下饵,都捐献了自己这么多年积攒的例钱,但即便如此,也才十万贯!长安勋贵顶天了能捐献多少?” “和朕的秋收相比,九牛一毛。” 李世民沉声道。 “陛下,这才只是刚刚开始。” “急什么嘛。” “相比于后面咱们要挣的钱,说实话,这点臣也看不上。” “其实,臣绕了这么一大圈,就是要借助佛子的影响力,从大慈恩寺开始,依托于全大唐的寺庙,甚至于大唐之外的寺庙,尝试着看看能否建立起一个庞大的能够汇兑的金融体系。” “微臣想问陛下,要说当前大唐除了每个地方的县衙外,什么最多?什么最密集?什么联系最频繁?什么最稳定?” 张楚眼中有光芒闪烁,说起来这件事,他有些兴奋。 李世民下意识的和李渊你看我我看你。 李世民是聪明的,他抓到了张楚的一点思路:“你是说,寺庙?” “南朝四百八十寺,多少楼台烟雨中。”张楚轻轻吸了口气:“陛下,你说的是对的。” “长安的大兴善寺,即将建立的大慈恩寺,洛阳的白马寺,扬州的大明寺,晋阳普光寺,幽州城的法源寺······” “不论是西域,还是辽东,更甚于岭南,最多的最稳定的就是寺庙。” “而且各地寺庙的香积厨,是有能开展这项业务的基础。” “陛下,你想想,如果把这些寺庙都联系起来,在长安做生意的百姓可以拿着大慈恩寺的票据,去白马寺提钱,可以拿着白马寺的票据,去其他任何想要去的地方的寺庙提钱。” “全大唐的商业,都将因为臣建立的金融体系而受益匪浅,甚至于西域诸国,辽东诸国,全天下的诸国,都将疯狂的把钱涌入咱们大唐,大唐将是天下商业上的明珠!” “而他们所付出的不过就是一些手续费,陛下,你说如果臣真的打通了这个关节,这个生意,是不是不仅可以挣大钱,还能让全大唐的钱,都流动起来?” “而不是堆在一个又黑又深的仓库里,发霉,发臭。” “陛下,我敢打赌,这些世族大家的仓库里,说不准还有数也数不清的五铢钱。” “这些都是上好的铜,就这么堆积着,真的是一个巨大浪费。” 张楚笑着说道。 李渊没有说话。 李世民也没有说话。 两人呆呆望着张楚,不知道为何,张楚脸上的笑容让他们却感到了一丝无措。 这想法······· 嘶!!! “咕咚。”李世民用力的咽了口唾沫:“那·····为何不让朝廷出面,建立相关衙门布局呐?为何要依托于寺庙?” “哎。”张楚叹了口气,幽幽望着李世民:“如果陛下能做到,臣也不会绕这么一大圈来依托佛门这个工具载体来办这件事了。” 李世民哑然。 对于张楚的话,他无话可说。 尽管他不想承认,可事实,确实是如此。 若是朝廷出面,世族大家当地豪强等等这些吸血的家伙,肯定会一冲而上,都想从这个衙门里分一杯羹,朝廷想要全权管理,真的很难。 “所以啊,臣为了咱们大唐,也不得不出此下策啊。” “等到陛下彻底的扫清朝堂弊端,到时候,把这项业务从寺庙中剥离出来,也不过是一句话的事情。” 张楚说道。 李世民手指轻轻摩挲着酒杯,双眉紧蹙间,皆是沉思状。 李渊‘啧’了口酒,看着李世民,用肩膀轻轻扛了下:“二郎,别装了,楚小子说的是最好的法子。” “用朝廷册封的佛子来暗中掌控什么金融体系,真的是当前最好的法子了。” 李世民有点小尴尬。 张楚所谋划的这一盘大棋,自己真的是从未想过,所以,他想着假装深沉,不显得自己像是白痴一样,张楚说什么是什么,这样显得自己这个皇帝,也有点建设而不是坐等着吃的蠢货。 李世民拍了拍旁边的石凳:“你,为何如此看重商业?你知道的,做生意的人皆是些贪得无厌的家伙,他们只会抽干百姓的血,朝廷对商人向来是不喜欢的。” “这不难解释啊。”张楚指了指长安码头的方向:“陛下,你可以去看一看,长安吃的这么多粮食,所需要的这么多物资,哪一项不是通过商业手段来调配的呐?” “我知道陛下是在担心什么。” “商人重利,害怕天下百姓都去做生意而没有人种地了。” “民以食为天,其实这个想法是不错的。” “只是,路线有些错了。臣其实真的希望,每一个百姓都能当起来商人,如果真的做到这一步,也将预示着天下真的太平了,每个百姓都能吃饱肚子了。” “陛下,现在百姓为什么当不了商人?因为百姓没多余的产出,百姓没有多余的产出,自然就没有商业交换,自然也称不上商人了,但如果,百姓的产出自己怎么吃也吃不完,他们就会贩卖,就会出售,你说,这是不是就是商人的行为?” “商人,从来不是洪水猛兽,而且微臣坚信,只有商业发达起来,咱们大唐才能真正的繁荣起来,百姓才能真正的吃饱穿暖,才能真正的富裕,才能真正的做到藏富于民,家有余庆!” “就像是今天,昭国坊那么多百姓都把自己的屋顶出租了,而赚取钱财,这显然也是一个商业模式,对不对?” “长安如此繁盛,就是离不开西域诸国,辽东诸国的商人们,不畏艰难,不畏险阻,驱使着庞大的商队把所有地方的好东西带到长安来。” “百姓可以享受到万里之遥的异域风情,而他们可以换取报酬,并且用这些报酬购买大唐百姓产出的物资,再运到很远很远的地方出售。” “商人是值得尊敬的,他们为一个国家的繁盛献出了很大的贡献。” “也为各地文明的交流,做出了巨大的贡献。” 张楚说了很多。 他知道,想要改变大唐朝廷对于商人的看法,不是一朝一夕的事情,但是,不能因为不是一朝一夕的事情就不去做了。 自己尽可能的,用自己的力量,一点一点的改变大唐对于商人的看法。 坚持下去,总会有朝一日看到自己想要的结果。 因为,李世民不是傻子,满朝文武不是傻子,世族大家更不是傻子,百姓里的傻子也很少很少。 李世民和李渊两人彻底沉默了。 张楚的这番话,无疑对他们平常的认知而提出了很大的颠覆挑战。 从一个似乎和天下繁盛没有任何关系的佛子话题,最后却能落脚于为了大唐,为了百姓上来。 李世民很佩服张楚。 他说的这些话,总是很有道理。 望着张楚炙热的目光,李世民很清楚,他确实就是这样想的。 过了良久,李世民给张楚斟了杯酒,示意他润润嗓子。 “朕的钱,不要了。” “你去做吧。” “朕在这件事上,没办法给你太多的支持,只有这点了。” 李世民看着张楚一口气喝完自己倒的酒,很开心的说道。 “不,陛下,这三成,是必须要给的。”张楚却摇头拒绝了:“其实,这钱说是给陛下的也好,还是说给朝廷的也罢,这是臣的责任,因为这是臣觉得应该上交的一部分,这是税。” “大唐对商业的十税一,太少了,对于香积厨这样的行为,也没有规范,这些在臣看来,都是必须要收税的。” “其实臣希望,大唐对商业的税,可以提高些,然后也把商人的地位,提高些。” “都是大唐百姓,何必于分个高低呐。” “都是在建设大唐,只是分工不同嘛,但每个人都尽了全力,尽自己所能,这已经很好了。” 张楚感慨道。 “说说玄空吧,你怎么做到的?”李世民岔开了话题。 “陛下想听哪一个?”张楚也知道,这个时候让大唐没有三六九等,李世民第一个就不答应。 因为他是皇帝,他是天下之主,他是天可汗。 “所有。”李世民的话语轻松了不少,之前说的那些,他都似懂非懂,总觉得自己被张楚碾压了。 “很简单。”张楚笑了:“佛像能从土里拱出来,是因为佛像是臣提前埋的,下面的豆子是臣亲自倒进去的。” “每天用水浇一浇,豆子会发芽,会膨涨,佛像自然就出来了。” “佛光么,也不难,臣用松香油脂混合做成粉末,洒在玄空身边,就会出现这样的景色。” “至于慈恩两字,这个倒是臣蒙的了,皇后娘娘慈祥心善,所以臣就让玄空随便写了两个字,能中则展示,不中就一直双手合十。若是中一个字就亮一个手,没想到,全中了。” “皇后娘娘不愧母仪天下之态,心中所念皆是慈恩。” 张楚笑着说道。 他总不能说自己从历史上知道的这个寺庙的名字吧。 显然,张楚的话丝毫没有引起两人的怀疑。 李世民和李渊面面相觑。 引爆了整个长安的佛迹,就这么简单? 一个佛像,几斤豆子,一点油脂松香粉末,再加上猜蒙,就造成了今天这般盛况?就能蒙骗整个长安勋贵和百姓?包括自己? 看着张楚得意的神情,李世民牙有点痒痒,真的很想给他一脚。 第157章 李二:我也要!爆赚! 不过,下一息,李世民倒是笑了出来。 瞥了眼张楚,翘起了二郎腿,双手交叠着放在了膝盖上,悠悠道:“这样说的话,看来你很擅长这样的事情。” “这一次,做的不错。” “唔······” “那下一次,就来替朕谋划谋划,也让朕,让全长安的百姓看一看神迹,如何?” “当然,佛子所用的这些手段,你不能再用了,朕还不是那种喜欢拾人牙慧的人,必须重新思量。” 李世民望着张楚,幽幽说道。 对自己这一次的谋划,也算的上是 很满意的张楚,听到这话,眉角颤了下。 “陛下,你已是······” 张楚急忙想要推搡。 坏了! 一时得意,竟然忘记了陛下才是天底下最喜欢这样事情的人。 西域诸国不过只是给陛下按了个‘天可汗’的称号,就能让陛下高兴的嘎嘎乐,各种赏赐。 现在看见玄空这般出风头,心里肯定是痒痒死。 这对于陛下可以说是有着巨大的吸引力。 “对啊,朕已经是天子,所以谋划的定是要更让全城轰动才是。”李世民笑着说道:“怎么?爱卿不愿意?是不是朕的身份,配不上爱卿出手啊。” 李世民注视着张楚。 张楚不知道该怎么说了,偷偷瞅了眼李渊。 李渊手里捏着葡萄,美滋滋的吞下去,朝张楚耸了耸肩膀,示意自己也没有办法。 张楚垂头丧气,知道自己没法子推辞了。 只好领命道:“臣,领命。” “什么时候?”李世民闻言,双眸一亮,迫不及待。 “让臣想想吧,陛下之神迹,定然要比玄空轰动千倍,万倍,所消耗物资也绝对不是这般寒酸,所以,臣要仔细想想,慢慢想想,这事终究是讲究天时地利人和。” “而且,玄空刚刚显圣,长安百姓都正处于兴奋的头上,怎么说,也得先让百姓把这一波心情给平复下来再说。” “不然,百姓的兴奋已经释放,无法再应对起来陛下的神迹。” 张楚打了个太极。 说真的,对于李世民的要求,张楚是真的完全没有任何的头绪,既如此,就只能往后拖。 最好能拖到李世民忘了这件事才好。 李世民想想,也知道张楚说的是对的。 “那好。” “那就按你的意思去办吧。” 李世民答应了下来。 张楚告辞。 这里是不能再停留了。 万一等会李渊脑子抽抽了,也嚷嚷着自己要一个,长孙皇后再知道了这件事,自己也不好拒绝。 这可就麻烦大了。 李世民看着张楚落荒而逃的样子,忍不住长笑出来,心中最后一丝对佛子玄空的嫉妒,也消散了,只有舒畅。 “这小子······” “哼!” “就该让他长长记性。” “省的没大没小,下次再把朕算计于其中。” 李世民老脸都要变成一朵花了。 李渊饮了口酒,他的眼眸中都露出了羡慕,这是对李世民的羡慕,自己当皇帝的时候,咋就没有这样的臣子呐? “嘶······”李渊轻轻吸了口气:“不过,楚小子确实是尽心了。” “他的所有根脚,最后都是落于百姓身上,光这一点,就让人敬佩,即便是老夫。”说着,李渊又瞅了眼李世民:“包括二郎你,也不敢说做的事情,都是为了百姓吧。” 李世民收回了早就已经不见张楚背影,只是落在大行宫门上的目光。 轻轻点点头。 脸色恢复过来,双眸中皆是思索。 “父皇,你说的是对的。” “可他做的这些事情·······” “朕从未在史书上看到过。” “若是真的打开了商人这一头洪水猛兽·······” “结果却不像是张楚所想的那般,而是变得不可控制,那就麻烦了。” 李世民沉声道。 “所以说,让楚小子去折腾吧。”李渊也正色起来,浑浊的眼眸下,再一次的涌现了当年作为皇帝时的睿智:“起码,今天他说的这些,老夫觉得是有前途的。” “依托于寺庙,而构建什么······大唐金融体系?” “有想法,有魄力,有胆识,有干劲,那么就让他去做。” “咱们大唐,容得下失败,也容得下成功,更能容得下一个一心为百姓,为大唐的少年人!” “不是么?” “二郎。” 李渊吐了口浊气,缓缓道。 李世民颔首,重重叹道:“父皇,你说得对啊。” 张楚出了朱雀门,便涌入了朱雀大街上的人流。 长安疯了。 现在几乎已经达到了最高潮的部分,随着李世民和长孙皇后的离去,再加上昭国坊中的佛迹扩散。 玄空的名字,顷刻间便传遍了整个长安。 所有百姓口中所探讨的,全都是今日发生的一切。 佛像,法轮,佛子,大慈恩寺! 原本很好走的路,张楚回到家的时候,身上的官袍都已经是皱皱巴巴了。 不过,也不得不感慨李世民和长孙皇后对佛迹的加持。 来的路上,张楚最常见到的,便是一车车铜钱,便是一车车布匹,便是一车车粮食。 朱雀大街上也多了很多相貌俊美,端庄秀丽的妇人和女子。 她们虔诚无比,同样的,目标只有即将建立起来的慈恩寺。 中途王铁牛来了一趟,张楚给布置了新的标准,王铁牛闻言,便欣然离去,他这次回来,其实就是有这个想法。 显然,皇后娘娘的十万贯一出,三千贯就能把名字留在功德碑上,这个标准他觉得也有些太低了。 吴娘她们一直到了傍晚才回来。 不过,她们的脸色却算不上好。 张楚疑惑:“今天公子随陛下前往昭国坊,见你们找到了一个不错的位置,为何还如此呐?” 吴娘道:“公子,奴婢是为咱们秦川府无法得到佛子祝福而伤心。” 张楚再道:“何为?” 吴娘回答:“佛子已明示,慈恩寺只接受千贯之上的佛缘,这不是咱家能够承受得起的,奴婢回来之时,无数百姓都在哭泣,他们觉得是佛抛弃了他们。” “那捐赠的人多不多呐?”张楚眯了下双眸。 吴娘曰:“多如牛毛,趋之若鹜。奴婢从未见过这么多的铜钱宝物。” “大慈恩寺所在之地,已没有废墟,只剩下金银钱财了。” “仿佛都要把佛像盖在下面了。” 张楚听到这话,完全理会不得吴娘的幽怨,忍不住长笑出声,为自己的这个英明决定感到无比的开心。 吴娘都快哭了。 但见公子如此,只好掩面退下,默默悲伤去了。 王铁牛回来的时候,天色已经很晚了。 他手里拿着一个账簿。 这是一个已经写满了的账簿。 第158章 悲催的大唐国公!世族大家谋划了佛子之事! “公子,公子。” “你看。” “短短这才多长时间?这一本账簿就已经写满了。” “就这,现场还有很多排着队要捐钱的贵人呐。” “听说,洛阳那边的勋贵听说了这件事,也正快速朝长安赶来。” 王铁牛兴奋,恭敬的把手中的账簿放到了张楚面前。 张楚随手翻了下。 长孙皇后,十万贯。 赵国公府,九万贯。 赵郡李氏东祖房,十万贯。 赵郡李氏汉中房,十五万贯。 河间王府,五万贯。 河东裴氏中眷房,十万贯。 ······· 看着账簿上密密麻麻的名字,张楚笑的更开心了,双手压着账簿,看着王铁牛:“传出去,排名前十的名字,可以以金箔铸就。” 王铁牛嘿嘿一笑,用力点点头,如一缕风再一次的裹向了昭国坊。 张楚手指轻轻叩着膝盖,心情大爽。 这个消息,能让这群豪族争的头破血流。 张楚伸了个懒腰。 随意的把账簿夹在了腋下,施施然的回了房间。 补个觉。 折腾了一天,这会困乏的厉害。 不过张楚这边舒服的轻松无比,当随着王铁牛把这个消息传出去之后,整个长安的世族大家却都掀起了巨大波澜。 石碑之上,金箔铸就自己的名字,只有十个名额。 显然,这让这群人全动起了心思。 大慈恩寺显然将会百年千年的传承下去,不出意外,这座寺庙或许将会比大唐这个国度的传承还要久远,若是能够在功德碑上占据一个好的位置,自己所在家族的名字,其实就已经相当于以另一种方式流芳百世了。 正好,这也是一个能够真正确立自己所在房族乃是大家之中霸主地位的时刻。 每一个大族,并不是一脉,而是分了好几脉传承。 自然就有的显赫,有的稍稍落魄,自然也会出现那种自己一房被上一房压制了数百年,今日终于能够翻身的房脉。 无疑,这些人都是争夺这个排名的最佳候选人。 他们要证明自己这一脉的富贵和威望,平常像是这般可以展现于天下人面前的机会,可以说是少的可怜。 显然,张楚给了他们一个上等的机会。 瞬间,世族大家中,暗涌流动。 至于那些新兴的长安勋贵这个时候,也真正的再一次 开始审视起来自己和传统豪强的差距。 以为随着大唐的建立,朝堂的革新,爵位的提升,自己有机会跻身于世族大家之中,现在一看,差距实属有些过大。 卢国公府。 今天这里很热闹,不仅是秦琼尉迟敬德徐世积他们平常喜欢找程咬金来喝酒的人在,这一次魏征,房玄龄他们也围着案桌跪坐于大堂之上。 只是,众人面面相觑。 耳边噼里啪啦的,全是后堂程夫人的咆哮声还有各位夫人的附和声。 “咱们国公府,不论如何,也得抢下一个席位,不然,咱们国公们还有脸在长安待着?” “没错,程姐姐说的没错,我翻遍了家里的现钱,这是五万贯,如果不够,我把家里的几个铺子卖了。” “这个时候了,咱们真的是万万不能往后退了,佛子在前,佛祖在上,若是咱们武将勋贵抢不到一个位子,说实话,今后我也不想出门了,没脸!” “徐姐姐说得好,我的嫁妆都卖了,这一次就得挣一口气。” “听说赵郡李汉中房已经拉着价值五十万贯的宝物去慈恩寺了。” “我们加一加,也差不多,只是这名字······” “每一家出个姓氏,慈恩寺可没说过名字长度还有限制。” “没错,这个提议好,姐姐们,这个时候了咱们也不要说其他没意义的话,谁家出的钱多,谁的姓氏放在前面。” “我同意!!!” “我也同意!!!” “·······” 后堂的夫人们兴奋的达成了协议。 前堂的这群国公们只得哭丧着脸,默默喝着茶水。 只是往日感觉无比香甜的茶水,今日却无比的苦涩,奥,原来是混合着自己的眼泪一同喝下去了。 “狗日的。” “这一出戏,到底是谁演的?” 程咬金的牙齿打哆嗦:“不要让老夫知道了,不然,老夫给他拼命。” 虽说这些钱,对于一个国公府而言其实并不算伤筋动骨,毕竟国公府最值钱的东西不是手里的现钱,而是城外的土地,而是城内的铺子,而是家里的生意。 但毫无疑问,这些已经是家里所有的现钱了。 起码,自己的吃喝用度,这一年内将只能勒紧裤腰。 “玄龄,玄成,你们怎么看?”徐世积望向了房玄龄和魏征。 房玄龄于魏征相视一眼,苦笑一声,无奈的摇摇头。 “这件事虽说处处都透露着蹊跷,但,出现的太快了,而且一切都水到渠成,压根无从探查和推测。” “只能说,背后之人,布局的能力,堪称恐怖,这法子都能想出来,某家真的是佩服。” 房玄龄说这话的时候差点都要哭了。 这里要数家底最薄的就是自己和魏征。 毕竟,这些武将们每一次出征,都可光明正大的为自己的家族带来大量的牛羊,大量的金银,大量的珠宝。 这是武将和士兵们的权利,是陛下赋予他们的权利,是府兵制度赋予他们的权利。 而他们这些文臣,所依靠的只有爵位的赏赐和每年的俸禄了。 而且更别说两人为官算是清如水了。 “贼他娘!” “老夫觉得,这一次的谋划,肯定和这群人逃不了关系,甚至老夫觉得,最后捐钱最多的几家就是这一次布局的幕后主持!!!” “皇后娘娘实在是太过于心善了,上了这群世族大家的当啊,皇后娘娘十万贯一出,估计这群人都在兴奋的拍大腿。” 魏征恨得牙痒痒。 对于魏征的推测,说实话,众人都是比较认同的。 一夜之间能搞出来如此轰动长安的大事,并且可以顺理成章的把全长安勋贵的钱都划拉到自己手里。 这份操控力,除了世族大家,没有其他人了。 奥,当然还有一个。 那就是陛下! 但是陛下向来是不会动这样的小道儿,尽管这样的小道真他娘的挣钱啊。 他们的眼珠子现在都是红的。 有小厮,源源不断的从外面出来,播报着哪一家多少钱,哪一门多少钱,每当说出一个金额后,他们的心都在狂跳。 虽说明面上是捐献于大慈恩寺,可背地里谁知道这笔钱会用在什么地方? 难道要去查慈恩寺不成? 开什么玩笑! 怕是谁敢提出这样的建议,等到下朝,就会让长安的那群善男信女们把自己的身子给撕扯的七零八落。 佛子乃是真佛。 岂是一般的宵小可以随便怀疑的? 显然,你敢探查佛子,就相当于是为整个佛门为敌,说实话,佛门的力量是不容小觑的,没有哪一家能够自信稳稳胜过这群和尚。 这一招,真的是高!!! 李靖叹了口气:“老夫恨不能提枪上马,屠戮尽这群牛虻,而为国除害!!!” “不过说来,这钱也活该人家赚啊。” “光一个从地里长出来佛像,就是我们前所未闻的事情,别说,我现在真的很想知道这事到底是怎么回事。” “然后如法炮制,去吐谷浑,去西域一趟,绝对能够大赚一笔。” 徐世积忍不住的感慨,并且给出了运用的地方。 西域诸国,对于佛门也是狂热的。 而且这些未开化的胡人,在大唐人眼中蠢笨的就像是猪一样,他们绝对不会怀疑佛迹的真实性,只会把自己的一切都奉献给神圣的佛祖。 众人又一次的面面相觑。 想起来佛迹显圣的种种,呼吸都有些急促,头皮更是发麻。 “是啊,他们是怎么做到的?”屈突通狠狠攥着手中的酒杯。 大堂中沉默。 “如果········”房玄龄长长一叹:“其实想要知道也不难,只要把佛像挖出来就能真相大白。” “玄龄,你去?”李靖眼角抖了下。 “老夫还想多活几年。”房玄龄苦笑。 “那么·······玄空大师身边的佛光呐?”秦琼望向了房玄龄。 房玄龄呆滞,眉头紧皱,片刻后,摇摇头。 “所以说啊,能搞出来如此布局之人,逃不出那几家。” “可惜可惜啊,我等心中知晓,却也挡不住如此泼妇······”说着,房玄龄赶紧咬咬牙,微微躬身,朝后堂看了一眼,见自家夫人没有出来的意思,才继续道:“却也挡不住这些妇人之见!!!” “白白把自己的金银送给他们,也要把自己的名字刻在功德碑上,哎!!!” “愚蠢至极!!!” 房玄龄咬着牙,很是激动。 这些钱可是自己这么多年积攒下来的啊。 想想就心痛,这一下子被败家娘们一口气送出去了。 众人叹息。 可,又有什么办法呐? 正说着,一众夫人匆匆从后面走了出来。 顿时,一个个苦瓜着脸的大唐国公们赶紧坐直了身子,笑声晏晏,推杯换盏,假装的无比热闹。 只是国公夫人们全然都没有看他们,一同挽着胳膊,朝外急急走去。 第159章 陛下,敦伦的时候你把臣妾当成张楚了? 太子府。 李承乾手指轻轻捻着发丝。 横卧于案榻之上,身上只是盖了一个羊毛毯子,目光略有无聊的望着下面的胡姬。 长孙无忌,萧瑀还有侯君集杜荷等人坐于两侧。 “舅舅,这件事,真的不是你们所为?”李承乾索性目光直接望向了屋顶,声音低沉,带着浓浓的疑惑。 长孙无忌直接摇头。 “今日,老夫多方打听。” “能想到的每一家,都问过了,他们全是否认。” 长孙无忌显然也没有心思观看堂中的美丽胡姬。 今天昭国坊发生的事情,长孙无忌何尝不感到奇怪?世家大族这边又何尝不感到疑惑? 他们同样也派人调查过,但仍旧是没有任何头绪。 从玄空离开华严寺,这才多少天? 中间,他们并没有找到和其他人接触的痕迹,而且,在短短的数日之内,一个快要饿死的和尚竟然摇身一变成为了朝廷官方认证的佛子。 这样的速度,说实话,不论是谁都感到不可思议并且也都知道事有蹊跷。 可,就是查不出来。 时间太短了。 以至于他们都不知道该从什么地方下手。 仿佛这样的计划,早就是有人在背后布置一般,但到底是谁在操控着这样的事情?谁都想不到,唯一的最大的线索就是在玄空身上,可玄空的行踪可以说是从很早之前便独来独往。 偌大的长安,竟然都找不到任何一个和玄空相熟的人。 如此,他们真的是很难从这方面下手。 “那是谁?”李承乾坐了起来,挥挥手。 大殿中飘飘善舞的胡姬和乐师急忙退下。 “会不会是陛下?”萧瑀皱眉道。 “不是!”长孙无忌直接否决了这个猜测,他回忆着白日发生的事情:“陛下和皇后脸上的错愕与惊骇,不是装的,这一点我能肯定。” “若是陛下谋划,定然装不出来今天那样的表情,你们谁都没有我了解陛下和皇后。” “不可能是他们的。” “不可能。” 长孙无忌声音无比肯定。 “孤也觉得不是父皇和母后。”李承乾附和道。 “那就麻烦了。”侯君集如同恶狼般的眼神泛着蓝色,他盯着面前酒杯中荡漾起的涟漪,眉头紧皱:“不是陛下,不是世族大家,难道,这长安之中,还有另外一股可以媲美这两股力量的存在吗?” “潞国公,不可能的。”一直没有说话的杜荷手指轻轻摩擦过腰间玉佩,沉思道:“或许,是不是佛门自己搞出来的?” “近些年佛门势微,他们想要壮大自己的声势,所以,自导自演,推出了玄空法师这个棋子。” 长孙无忌直接摇头。 “若是佛门自己做的,今天坐在昭国坊的就不是惠净和尚了,而是大兴善寺主持惠贤和尚。” “虽说现在惠贤和尚,还有长安城中所有寺庙的主持都已经聚集于昭国坊,但这分明就是因为陛下观礼所引起的影响实在是太大,他们必须要出面为佛门壮势。” “佛门诞生出佛子,地位至高无上,说是可以统领整个佛门都不为过。” “嘶·······” “到底是谁呐?” 长孙无忌的手指轻轻叩着身前的案桌,这位隐隐要成为大唐第一权臣的存在,这会脑子其实也和浆糊差不多。 这个问题,其实困扰他足足一天了。 但毫无头绪。 完全不知道该如何破解和寻找。 “若是找不到合理的怀疑对象,那么,是不是,有一丝的可能,今天发生的一切都是真的呐?”李承乾抿了下嘴唇,想起了今日所见所闻,心中也不由激动。 恨不得取玄空而代之。 全长安百姓仿佛都跪倒在了玄空脚下,再看看玄空那般至高无上的神圣模样,这让他无比渴望······ “不可能!” 这话是长孙无忌,萧瑀,侯君集他们同时齐齐开口说出来的。 李承乾倒是丝毫不生气,重新躺下:“找吧,继续找。” “把幕后黑手找出来,这个人,孤很喜欢,让他来效忠孤,定然是一大助力。” “根据探子所说,今日一天,大慈恩寺就收到了将近五六百万贯。” “五六百万贯啊。” “这么多钱,孤能买多少昆仑奴?孤能养多少·······” 李承乾烦躁的挥了挥手:“舅舅,这件事就交给你们了。” “继续查下去。” “就算查不到背后的主谋,但,必须要确定,和我的那些弟弟们,没有关系。” 李承乾扭头看向了长孙无忌,眼神变得无比犀利。 长孙无忌萧瑀他们起身。 “对了,舅舅,下次再来,能不能换点新鲜的?” “每次来都是带胡姬,乐师,孤都看厌烦了,一点意思没有。” 李承乾同时还抱怨道。 他向来注重太子素朴顺德的名声,自然不可能在东宫豢养胡姬和乐师此等玩乐之团,所以每次都是长孙无忌秘密安排运送,玩乐之后,再由长孙无忌秘密安排出去。 “是,太子殿下。” 长孙无忌告辞,众人离去。 李承乾伸了个腰,长长打了个哈欠,瞅着他们离去的背影,无聊的拿起来酒杯,一饮而尽。 “到底还得装多久才能自由自在?” 挠挠头,随手丢下酒杯。 李承乾踉跄起身,在贴身内侍的搀扶下,回了自己的宫房。 原本就寂静的皇城,随着东宫蜡烛的熄灭,更显得寂寥。 立政殿的凤塌之上,李世民揽着呼吸还有些急促的长孙皇后,瞪着大眼睛,死死盯着从窗户外投射而落的月光。 “陛下?” 长孙皇后轻轻唤道,李世民没有理她,只能用手轻轻推了下李世民,嗔怪道:“陛下,在想谁呐?” “刚刚和臣妾敦伦的时候,都这样的心不在焉,臣妾可从来没有让陛下住在立政殿的野心。” “陛下若是想某个妃子,尽管去就是了。” 长孙皇后笑着轻声道。 李世民叹了口气,扭头看了眼长孙皇后:“朕在想张楚。” 长孙皇后:······ “陛下,你莫不会把臣妾,当成秦川子了吧。”长孙皇后惊呼。 李世民苦笑一声:“怎么能。” “朕是在想今天的事情。” “六七百万贯啊。” “当时,朕艰难度日的时候,他们都没有这么大方过。” “说真的,看着他们现在这个样子,朕还觉得张楚这一次的场面搞得太小了,赵郡李,清河崔,琅琊王,范阳卢,河东裴,河东薛,京兆伟,兰陵萧,荥阳郑,弘农杨······” “大大小小,七八十房,不过为了争抢一个所谓的名字镀金之功德,便如此砸钱。” “可是朕的百姓饿殍遍野的时候,他们为何不出手呐?难道拯救天下百姓的大功德,还比不上区区一个慈恩寺的功德碑吗?” “若是在朕的百姓生死存亡关头,他们也能如此争相砸钱,别说一个镀金的名字了,就算是朕亲自给他们刻碑也可以!” “嘶·······” “但是,没有一家站出来,” “哼!” 李世民冷笑,声音都变得冰冷起来了。 长孙皇后叹了口气:“陛下,不要想那么多了。” “休息吧。” “今日,小郎君能让他们吐出六七百万贯,或许今后就能让他们吐出第二回。” 李世民揽紧了长孙皇后。 “他们这群人啊,区区六七百万贯,对他们而言算不得什么,更不会让他们感到心痛,估计他们的仓库里,堆积的铜钱都看不出来少了。” “朕之前还在想,若是他们能够向朕靠拢,朕捏着鼻子就这么认了,大不了就和他们一起共天下罢了。” “可是现在一看,不行!” “若是朕也这么做了,大唐的命运或许和宋、齐、梁、陈也差不多。” “他们有这么多钱,他们的钱比朕的钱多多了,而且他们哪一家没有自己的强大部曲?这让朕如何能安稳的睡觉呐?” “朕,真的睡不着啊。” 李世民叹息。 “陛下,难道要学习前隋杨广吗?”长孙皇后轻声道。 李世民双眸闪烁:“朕要学习杨广,但不能做杨广。” “所以陛下打算就依靠小郎君,让小郎君去折腾?”长孙皇后冰雪聪明。 李世民沉默片刻:“朕找不出来第二个更合适的了。” “因为陛下知道,小郎君心中有百姓,是绝对不可能和世族大家联手吗?”长孙皇后询问道。 “并不仅仅如此,小郎君有脑子,有能力,他能搞出来这么多事情,并且悄无声息的,估计今天长安都闹翻天了,可小郎君却稳坐钓鱼台。” “之前朕以为小郎君只是坑些钱,但万万想不到,小郎君对佛子,对佛门,对寺庙都有自己的安排。” “其实,朕很希望太子能够代替小郎君的位置,朕很希望太子去折腾,有朕在后面给他守着,看着,镇着,他大可放心大胆的去做。” “可是·······” 李世民再次望向了月光,双眸沉沉。 长孙皇后不知道怎么说了,寂静数息,最后只能道:“太子向来做事选择稳妥。” “朕之前点播过他很多次。” “但他······” “一点不像朕。” “睡觉吧。” 李世民转过了身子。 但他没有闭眼。 就这么盯着窗台上的月光。 这一夜李世民几乎没睡,但张楚睡得很好。 一觉大天亮,在八花的侍奉下起床洗漱后,走到前堂才看见秦怀道,房遗爱和尉迟宝琳三人如同死狗般,趴在院子里的桌子上,一动不动。 张楚疑惑:“你们这是怎么了?” “大哥!!!” 听到张楚的声音,三个人就像是嗅到了肉包子的狗般,齐齐的向张楚伸出了胳膊,有气无力的喊道:“饿,大哥,饿!!!” 张楚:?????? 这时候,吴娘带着大花二花三花她们走了过来。 每个人手里都端着朝食。 吴娘羡慕的向张楚道:“公子,昨天听说咱们长安的国公夫人联合起来,凑了七十六万贯,成功挤进了功德碑前十,获得了镀金的资格。” “作孽啊大哥。” “从昨天晚上到现在,我就喝了一碗稀粥。” 秦怀道大叫。 “大哥,俺也一样。”尉迟宝琳喊道。 “断粮了,好饿大哥,救命。”房遗爱快哭了。 张楚:········ 瞅了眼在旁边还羡慕的吴娘:“吴娘,你们也愿意这样?就为了一个名字?” 吴娘叹了口气:“公子,就算把我们全都卖了,也没有这么多钱,如果足够,谁不想呐?” “小公爷,饿几顿饭算什么,国公夫人们这是为你们积攒了大功德哟。” 吴娘仍旧很羡慕。 张楚知道没必要和她们多说什么了,这群人已经根深蒂固没救了。 “别嚎了,来吃饭。” “吃过饭,跟我去国子监。” 张楚坐到了堂中。 吴娘她们把朝食摆好。 三人恶叫一声,朝着食物扑了上去。 第160章 都不想成为怨种!不堪一击的儒学子弟 张楚看着他们的样子,手指轻轻勾了勾眼角。 “至于吗?” “别噎着。” “吴娘,再去拿几个包子来。” 张楚吩咐。 吴娘立马匆匆去了。 秦怀道,房遗爱和尉迟宝琳已经完全没有心情回张楚的话了。 嘴巴里塞得满满,全是羊肉的香味,然后再大大的喝一口浓稠的粥米,三人的脸上可以说是露出了宁愿去死的表情。 太爽了! 真的是太爽了! 昨日的噩梦也让他们感觉变得有些不真实起来了。 吴娘端着一筐包子回来了,放到了桌上。 “大哥。” 秦怀道用力的咽下嘴里的食物,手里还拿着一个包子,他顾不上擦嘴,有点难为情的望着张楚:“大哥,我能送几个回家吗?” “阿娘还有阿耶他们今天早上也 不过就是喝了点水充饥。” 此话一出,房遗爱和尉迟宝琳也是连连点头:“大哥,你家的包子太好吃了,我在长安都从来没有吃过这么好吃的包子,阿娘和阿耶绝对也没吃过。” 房遗爱抿了下嘴角,望着筐子里热气腾腾的羊肉包,已经伸手开始往袖子里放了:“大哥,我家和他们家还不一样,你知道,这几年他们依靠大大小小的战役,搜刮了无数战利品,家底丰厚,可我阿耶不行,向来就是依靠着陛下封地和俸禄过活,算是最清贫的了。” “你是不知道,昨天我娘把家里所有值钱的东西都拿走了,太惨了,真的是太惨了。” “就连我小时候的长命锁也拿走了。” 房遗爱说这话的时候,嗓音抽泣,真是强忍着泪花没有落下来。 张楚嘴角抽了抽。 “至于嘛。” “怎么不至于!”房遗爱胡乱的擦了下眼角的泪花,猛地抬起了身子,对着张楚咧嘴一笑:“大哥,不这样做我娘能抢到第三名的姓氏?这已经很靠前了,我阿娘很满意。” “她高兴就好。” 张楚瞅着三人,挥挥手,再让吴娘去拿一筐:“你们·······” “虽说我不让你们把这件事告诉别人,但可不妨碍你们劝一劝。” 秦怀道的胸膛肉眼可见的鼓了起来:“大哥,这不是劝的事情。” “前十之内,总不能一个国公的名字都没有吧,其实我还挺支持我娘他们的。” “是啊。”尉迟宝琳用力附和点头:“大哥,当你说出前十名的名字镀金之后,这就已经和骗不骗,坑不坑没关系了,这功德碑所赋予的意义已经远超过所拥有的价值本身了。” “我们这些国公府联合起来,能从世族大家手里抢下来一个,今后起码走路照样可以昂起脑袋,如果一个影子都看不见,今后真的是能被人笑死。” 张楚看着他们的模样,刚刚还在为自己家的而伤心,说起来这件事却又全部同意甚至还都带着骄傲。 看上去比较矛盾的情绪,但张楚很能理解他们的想法。 轻轻叹了口气,张楚突然觉得,万贯的起始点,都低了些。 这,或许就是大唐人的执着。 大唐傲于诸国之巅峰,自然大唐的这些贵人们就会觉得自己也应该站在别人的脑袋上。 大唐人追求极致的浪漫。 张楚很清楚,长安中肯定有很多人都看出来了,这就是一场骗钱的把戏,但是这场戏进行的太顺利了,以至于已经赋予了它其他的意义。 或许一个名字并不重要,但大家都疯狂追求的这个过程却很重要! 张楚望着三人风风火火的离开了大堂,轻轻一笑,摇摇头,端起了自己的粥碗。 没多久,秦怀道他们三人便再次折返了回来。 正巧,李泰也到了。 “走。” “国子监!” 张楚雄赳赳气昂昂带着四个人出了门。 慈恩寺的事情已经尘埃落地,这个时候没有人能再敢质疑这件事了,甚至于捐钱了的这些世族大家,长安勋贵,也开始更主动的为玄空包装,为慈恩寺宣传。 这样会更显得他们的名字雕刻于石碑上的价值更深沉,更浓厚。 说真的,这让张楚真切的明白一个道理。 别管你是不是朋友,只要大家有共同的利益,很容易就会为同一件事而呐喊和奔走。 自己需要他们的钱,需要慈恩寺成为长安最宏伟,甚至于全大唐佛门寺庙的执牛耳者,需要玄空成为领导佛门的存在! 而他们需要更大,流传更广的名声和名望。 这是一拍即合的事情。 甚至于张楚都感觉,这群家伙并没有亏多少。 当然,这也只是仅限于前十能够镀金的存在。 那些捐献了大量金银,名字却无法挤进前十的存在,他们确实是有些亏。 就比如一个美女主播,可以和前三的大佬出去旅游,如此在水友眼中,甚至于在所有人眼中,最大的怨种并不是前三大佬,而是榜四! 这个道理,谁都明白。 不过,现在慈恩寺筹备收纳捐款的时间还没有结束,玄空说,当佛像停止生长的那一刻,便是筹备结束的那一天。 所以,究竟鹿死谁手,现在还不得知。 经过昨日的激烈厮杀和比拼,虽说大体上出现了轮廓,可万一在最后关头有偷鸡成功的呐? 这谁都不好说。 毕竟这样的事情,在后世各种排名榜单上都会出现,谁也不会想自己成为大怨种。 但,这些张楚现在已经不关心了。 反正不管他们到底是亏还是赚,自己绝对是最赚的那一个。 这就足够了。 走进务本坊。 张楚瞬间就觉得过往所有人的眼睛都在自己身上。 秦怀道,尉迟宝琳,房遗爱和李泰四个人都向张楚身后缩了缩。 一个个青衫学子,一个个皓首夫子,一个个看上去就知道浸淫儒道不知多少年,抱着四书五经不松手的读书人······ 他们的目光,都快要把他们给生吞活剥了。 “大哥,我咋觉得有点不对啊。” “务本坊当是大唐最负盛名的读书圣地,可是我现在怎么觉得,咱们像是一头扎进了狼谭虎穴。” 秦怀道抽了口气,他觉得脊背发寒的厉害。 “是啊师父,之前我在国子监求学的时候,从未感受过如此啊。”李泰拉紧了自己的领口。 张楚倒是一切如常,甚至还笑眯眯的朝一直盯着自己的学子打招呼。 这让那些但凡盯着张楚的学子们落荒而逃,用宽大的袖子遮着自己的脸愤愤离去。 谁都害怕让别人误会自己和张楚有说不清道不明的关系。 到时候自己的麻烦可就大了。 张楚,民学,显然,这是所有自诩为读书人儒家子弟的公敌。 张楚也是万万想不到,自己的友好而又真诚的打招呼,竟然还有这样的效果。 秦怀道他们四个人学的很快。 不再躲藏于张楚身后,见到有人不善的盯着自己,就回报以一个无比灿烂的笑容,然后也不管认识不认识,当然,几乎全都是不认识,先抱拳亲切唤一声:“吾兄近来可好?” 一句话,就能让原本还气势汹汹,愤怒无比的儒家子弟仓皇而逃窜。 这惹得他们哄然大笑,纷纷觉得可笑至极。 如此儒家子弟,还自诩为读书人,若是对着自己直接破口大骂他们倒还算是敬佩。 谁都想不到以子之矛可以轻而易举的把他们的盾牌给轰碎。 一个个的完全不敢也不会承担自己任何利益的损失。 或许,儒家子弟最看重的就是保护自己的羽毛。 害怕被别人认为自己和民学有关系是这样,害怕自己与张楚等人对骂而被其他人觉得不懂礼数有辱自己斯文也是这般。 他们都希望别人能这样做而大快人心。 但做这件事的人绝对不能是自己。 反正不论如何,只要牵扯到自己的切身利益,这群人,逃得比谁都快。 如此,大摇大摆的,张楚带着四人站在了太学门前。 国子监楼阁就在其内。 第161章 国子监给民学下套,张楚上当了? 楼阁之上。 孔颖达死死盯着太学大门。 虞世南盖文达等一众夫子都到了他身边,每个人的脸色虽然都不好看,但皆露出了无奈的神情。 你看我我看你。 都知道,张楚今日进入国子监,他们压根无法阻止了。 这是早就已经确定了的事情。 “颖达。” “出去,迎一迎吧。” 虞世南深吸口气,尽管他的眼中全是不甘,对于张楚更是心有浓浓怨气,可他们终究是当代大儒,国子监官员。 于情于理,都得出去和张楚打声招呼。 张楚现在可是国子监祭酒,分管于民学。 若是把国子监比作一个国度,那么张楚显然已经是一方诸侯了。 就算这个诸侯暂时还比较‘贫穷’,毕竟民学满打满算也不过就五位子弟,其中一个还被他们挤兑去了西域,其他三个人也算是‘瘸了’一条腿,最后一个完整的弟子虽说身份很高,可年岁在这里,在他们眼中就属于乳臭未干的小家伙。 这么看的话,民学相比于其他六学一馆,真的是穷的一清二白。 但,就算再穷,这也是真正的‘诸侯’! 孔颖达冷哼一声,甩了下袖子,一句话不说,直接走回了自己的房间。 虞世南叹了口气:“文达,颖达身子还没有好利索,咱们去吧。” “儒学之道,总不能乱了礼数。” 虞世南轻声道。 盖文达点点头,其他夫子你看我我看你,纷纷抱拳告辞,既然孔颖达不去,他们当然也不想见张楚这个‘竖子’! 孔颖达和盖文达相视一眼,苦笑一声,走出了楼阁。 太学门前很热闹。 无数太学学子死死盯着张楚,盯着秦怀道,盯着房遗爱,盯着尉迟宝琳。 倒是没有人盯李泰。 能来太学求学的,可以说他们跋扈,可以说他们桀骜,可以说是他们神经病,甚至能说他们不学无术,但就是不能说他们是傻子。 他们可都不傻。 就算有些子弟出身于大族,但他们这个岁数,还没有能和皇族作对的资本。 气氛很是诡异。 但从务本坊一路走到这里,秦怀道他们对这种目光早就已经免疫了。 皆不服输的也瞪大了眼珠子,盯着他们。 张楚自然不会和他们一样干瞪眼珠子,这样太丢身份。 自己是夫子,自己是国子监祭酒。 所以,张楚往前走了一步,笑呵呵扫过太学学子:“你们都是太学学子,本夫子今日站在这里,怎么?” “难道忘记了尊师重道的传统?” “难道,这就是太学的学子素质?” “啧······” 张楚很是坦然的搬出了自己的身份出来。 张楚不喜欢和比自己官职高的人混在一起,但很喜欢和职位不如自己的人混在一起。 此言一出,不得不说,真的很好用。 刚刚还如同斗鸡一样的太学学子,个个缩了缩脖子,耳鼻观心起来了,不敢再看张楚。 “你。” “别低头,见了本夫子,怎么不行礼呐?” “你的束修先生是谁?本祭酒,倒是要理论理论,看看他怎么教育的弟子!” 张楚指着人群中的丘神绩,低喝道。 哗啦! 瞬间,丘神绩身边的学子们都向四周散去,只留下想要闪躲却无处可躲尴尬的丘神绩。 丘神绩咽了口唾沫,狠狠瞪了眼之前还勾肩搭背,称兄道弟的同门,只得干笑一声,向张楚行了个标准的弟子之礼:“学生丘神绩,见过祭酒。” 张楚很满意,无比舒坦:“孺子可教。” “你·····别走,就是你。” “学生崔晨,见过祭酒。” “学生李弘道,见过祭酒。” “学生·······” 不得不说,直接用身份来压人是真的爽,也怪不得后世的单位里老资历的员工喜欢指示小年轻,这感觉是真的不错。 原本想着给张楚一个下马威的太学学子,一个个的被张楚点名,只能咬牙切齿的充满不甘的向张楚弯下了他们一向很自豪坚挺的腰。 “张祭酒,以大欺小,是不是太过于轻浮了?” 虞世南眼角抖了抖,不得不站了出来。 之前他和盖文达见到这么多学子围在一起,还以为是有什么法子整治张楚呐,所以没急着现身。 却没想到,他们在张楚面前,真的是连还手的资格都没有。 “啊哟。” “虞夫子,你来的正好,某家正和太学学子互相认识呐。” “不得不说,国子监不愧是咱们大唐读书人圣地,瞧瞧这些学子,真有礼貌。”张楚咧嘴笑道,凑着,还不忘提醒李泰秦怀道他们:“还愣着干什么?还不快点见过虞夫子,盖夫子?” 四人齐齐躬身,丝毫没有犹豫。 对虞世南和盖文达行礼,实属正常,别说是他们了,就算是陛下来了也得客客气气。 虞世南和盖文达烦闷的点了点头。 没办法,张楚可以用这种法子来对付太学学子,可他们想要以彼之道还其彼身,是不可能的,他们和张楚不一样,自己的年纪大他们太多,本就是长辈,而不像是张楚年纪和太学学子差不多。 他们用这一招毫无杀伤力不说,还显得和自身身份不符,留人口舌。 “虞夫子,孔夫子······” “不知何在?” 张楚笑着也向两人拱了拱手。 “奥,张祭酒,孔夫子身子还没有恢复好,不能见风,改日身子好了,定然和张祭酒把酒言欢。” “不知道张祭酒这次来,是有何事?” 虞世南明知故问。 “自然是为了来建立民学。” “这是陛下的旨意,也是孔监正在朝堂上的意思。虞夫子早就知道了吧,不知道孔监正,把我们民学的地方,准备好了么?” 张楚直奔正题。 说实话,和他们打交道假客套,没啥意义,给民学立家,确定大本营才是正事。 虞世南和盖文达交换了个眼神。 “这件事啊。”虞世南亲切的走到了张楚身侧:“张祭酒,你也知道,务本坊就这么大,国子监却一年比一年臃肿,暂时还真找不到合适的地方。” “再加上监正最近身子不适,所以······” “这样吧,反正张祭酒你的民学也就这么,一二三四,四个人,算上张祭酒也不过五个人,不如,就在太学偏殿将就将就如何?” “这偏殿虽说是偏殿,但地方是不小的,就算民学再扩张数倍,容纳起来也不在话下。” 虞世南很是真诚的说道。 周围向两人靠拢的太学学子们闻言,都忍不住憋笑。 这所谓的偏殿是什么情况,他们一清二楚。 确实是偏殿,真的很偏。 张楚连思考都没有思考,直接答应:“好啊。” 此话一出,秦怀道尉迟宝琳房遗爱他们脸色都是一变。 民学可是国子监一学,说实话,和太学乃是齐平的关系,若是民学寄宿于太学偏殿,岂不是就在给外人说,民学不如太学,只能于太学一隅么? 但,他们也是没有想到大哥答应的竟然那么快,连给他们提醒的机会都不给。 这让秦怀道等人对于虞世南和盖文达心里也都有些不屑了。 都这个时候了,所谓的标榜读书人正统,当代大儒,国子监众夫子,竟然还用这样的小手段来恶心和阻止民学,说真的,和他们一向自诩君子的行为,很不符。 所谓的坦荡,真是都被吃到狗肚子里去了。 秦怀道他们愤愤不平,但却没有办法,毕竟这是祭酒之间的交流。 虞世南和盖文达脸色一喜,之前他们还想着张楚不愿意呐。 不过,张楚话锋一转,笑着继续道:“不过,虞夫子,你知道的,某家民学一向教育人的手段和你们儒家有点不一样,某家害怕影响你们太学啊。” “这不要紧!”虞世南急忙道:”张祭酒尽管随心所欲,都是教书育人,何来影响?说不准到时候我等去民学交流,张祭酒来我太学交流,也更方便不是?“ “就这么定了!” 虞世南迫不及待。 “好。” “烦请虞夫子带路?” 张楚笑道。 不过虞世南和盖文达却猛地摇头,然后指着丘神绩:“你快带着张祭酒前往偏殿。” “老夫还有些事情,不打扰。” 说罢,虞世南和盖文达直接转身离去。 第162章 张楚:嘿!都是大唐学府,没有鸠占鹊巢一说 太学偏殿,说是偏殿,其实就是太学恢弘建筑一侧的一处耳院。 丘神绩把张楚他们带到这里后,便二话不说的跑远了。 秦怀道瞅着丘神绩的背影,再看看紧锁着的,不知道多久已经没有被打开过的院门,皱了皱眉:“大哥,你不该答应虞夫子话的。” “国子监看样子还是要算计咱们。” “估计这偏殿,有诈。” “是啊大哥。”房遗爱皱眉,他打量着前方紧闭着的院门,再看看院内生长着的郁郁葱葱的树木:“而且,这估计连偏殿都算不上,偏殿怎么说也是得太学圣师殿旁边的两侧大殿,这里,倒像是太学所配备的功能院,说不准就是厨房一类的地方。” 圣师殿是太学的主建筑,气势恢宏,乃是一个国度最高学府的象征。 圣师殿两侧的偏殿,虽说是偏殿,可每一个也都是金砖红瓦的照相辉映。 民学初入国子监,没有自己的地方,暂时借用这样的偏殿,虽说说出去丢人些,但,也不至于太过于丢人,这倒是也算得上正常。 毕竟务本坊就那么大。 六学一馆已经占据了大部分地方。 留给民学的地方本来就不多了,就算是重新找一片地方修建,也需要时间,在这之前,暂时的于太学偏殿,说是说得过去。 可是现在······ 这看上去就荒废的院子,着实是有些欺人太甚了。 张楚倒是不以为然,眯了下眼眸,扭头看了眼鳞次栉比,层层宫殿之后的圣师殿。 “急什么?” “开门。” 张楚双手负后,优哉游哉的说道:“最难得一步,就是进入太学。如果说虞世南他们把咱们用一些官话搪塞过去,说实话,咱们也没有什么好说的。” “毕竟修建民学,乃是朝廷的事情,国子监要上报于户部和工部,然后户部工部还要再上报于陛下,门下中书这么来回转,就算最后通过后,又得等着户部拨款,工部修建。” “到时候,不知道的猴年马月了。” “如果孔颖达让咱们自己解决民学之所在,咱们就算是去找到陛下,陛下也没有什么法子。” “毕竟我是分管民学的祭酒,就算在务本坊找了个地方,位置能好过这里?” “既来之则安之。” “鸠占鹊巢虽然道德上有些缺陷,但这是竞争的本能,可懂?” 张楚笑着说道。 秦怀道,李泰,尉迟宝琳和房遗爱四个人你看我我看你,面面相觑,双眸难以置信。 “大哥,你是说······” “咱们把太学的位置给占了?” 秦怀道艰难的咽了口唾沫,朝后面的圣师殿指了指,忍不住惊呼了出来。 其他人的眼珠子也都瞪得很大。 大哥这想法,着实是有些骇人听闻了。 但,仔细想想,似乎也不是不可能!!! 既然是他们不仁,用这样的小把戏来侮辱自己,侮辱民学,那么这就是他们自找的。 秦怀道他们有点兴奋。 这些宫殿,不论是谁可从未说过,就是专门用于太学,为太学所修建的。 据说在前隋时候,这个圣师殿乃是太庙的一部分,后面才划分给了太学,让太学暂时使用罢了。 不管是国子学,还是太学,亦或者四门学,都是大唐的学问,民学同样是大唐的学问。 这地方,给谁用不是用? 这地方,谁用使不是使? 反正又没有落到外人手里,毕竟这些宫殿的调配,就是在国子监内部流动,今年或许是太学,明年就或许是四门学,现在轮到民学,也没有什么好奇怪的吧。 “这个好,这个好!!!” “大哥,咱们该怎么做?”尉迟宝琳激动,他望着在阳光下闪耀着金光的太学宫殿,连连搓手,整个人的呼吸都兴奋起来。 秦怀道,房遗爱和李泰也都咧着嘴叉子笑的跟二傻子样。 怪不得大哥答应的那么迅速。 就知道,大哥绝对不会吃亏的。 “不急,先进去瞧瞧。” “说实话,如果虞夫子他们真的给我们正常偏殿,我还真不好多做什么。” “毕竟民学确实不大,于太学偏殿暂时立足,这样的安排,其实任谁都说不出什么话来。” “还算公允。” “但是现在······” “嘿!” “要知道,出师有名和出师无名,差别很大的。” 张楚幽幽道。 这和打仗,其实差别并不大,有一个名正言顺的理由,不论做什么都可以说是事半功倍! 而若是无理取闹,先天就已经落于下风,主动给人口舌,如果你强大的离谱,可以无视规则倒也无妨,但若是你本身暂时处于弱小一侧,还这么干的话,真的是找死。 起码现在,不论怎么看,太学都是更强大的一方。 既然如此强大,还这么‘欺负’民学,嘿! 到时候就算民学做出来什么事情,谁也没话说。 秦怀道推开了院门。 腐朽的院门已经不知道多久没有打开过了,扬起了无数灰尘。 “大哥。”秦怀道赶紧用袖子疯狂驱赶灰尘,然后站到了一侧,看向了张楚。 张楚直接走了进去。 这个院子说实话,还真不小,散发着一股发霉的味道,地上的大青砖缝隙里就没有一处是干净的,全是杂草。 不过铺就的大青砖工艺还不错,如此荒凉的情况下还如此平坦。 这是一进院子的配置。 中间一个大堂,两侧则是低矮的耳房。 这是这个耳房很大,很长,就像是寺庙的香积厨一样,能够容纳很多人。 “师父,我想起来了,这里之前是前朝太庙,这里就是祭祀时所准备各种贡品和为皇帝官员准备膳食的地方。” “这里真的是一处庖厨。” “虞夫子他们,真的是欺人太甚了。” 李泰想起了一些记载,愤愤不平的解释道。 张楚朝四周瞧瞧,笑着朝深处走去。 不过,早就已经改朝换代,这里一切有关于前朝的痕迹都看不见了。 甚至房子里都空空荡荡,正中大堂上的匾额,也早就被人摘走了。 物是人非。 莫过于此。 “收拾收拾吧。” “怀道,去国子监楼阁,找他们要些杂工。” 张楚笑着说道。 秦怀道去了。 不过回来的时候脸色青红不定。 张楚看着他,挥挥手,笑道:“那李泰,你们一起去,不给杂工无所谓,借些水桶麻布什么的。” “大哥,要不等等吧,我去外面找些人来。”秦怀道压抑着愤怒。 “不用。”张楚摇摇头:“对了,你们来的时候,要让人都看见你们手里的工具,去吧。” 秦怀道还要再说什么。 房遗爱却一把拉住了秦怀道的袖子:“大哥,我明白了,我们这就去!” “怀道,走!” 房遗爱嘿嘿一笑,扯着几个人的袖子,再朝着国子监楼阁冲去。 第163章 秦川子,从来不是会吃哑巴亏的人 国子监一下子就变得热闹起来了。 太学学子们看着秦怀道,房遗爱,李泰和尉迟宝琳四个人来回奔走,灰头土脸的样子,皆发出了沧浪笑声。 楼阁之上。 孔颖达望着这一切,目光深邃,面无表情。 虞世南则是有些惴惴不安,手指轻轻攥着腰间玉带上的佩玉:“颖达,我看着他们这样,竟没有丝毫喜悦之情。” “更甚至,我的心不知道为何,还慌张了起来。” 他们和张楚多少 已经打过不少交道了,对于张楚是什么样的人,其实心里是有一个认知的。 显然,张楚绝对不是一个能够闷头吃下大亏的人。 今日他带着民学子弟前来,肯定是想着创建一个辉煌的民学之路,可是就如此简单的答应了自己的提议。 更何况,他们比谁都了解自己给张楚的偏殿到底是什么地方。 对于势要开创一个新学派的人而言,真的是相当于胯下之辱了。 可现在看来,张楚却甘之若饴。 刚才秦怀道来找他们要杂工,他们直接拒绝了,说是这里的杂工只有一个任务,那就是帮着学子们好好读书,至于收拾庭院这样的活,显然不是他们能做的。 如果张楚暴跳如雷,说实话,虞世南也不会像是这般担忧了。 可是张楚又接受了,并且让秦怀道李泰他们亲自动手。 这不是装的,他们是真的在打扫庭院。 就这一会,几个人已经不知道提了多少桶水了。 那个院子里其实是有水井的,但这么长时间了,早就已经被杂物填满。 从刚开始的干干净净,几个人也已经变得灰头土脸了。 就连最小的李泰,汗水从脑门上不断的流着,挂在脸上,如同一个又一个蚯蚓爬过的痕迹。 孔颖达冷冷哼了一声。 转过身,躺回了自己的床榻之上。 “黔驴技穷!” “何必慌张!” “嘶······” “国子监不是外面,而我们所行之事,也皆是一切的权宜之计,符合规矩。” “不管他们。” “难道他张楚还能把国子监真的给翻了天不成?” “民学,就该如此被压于一隅。” 孔颖达喝道。 虞世南叹了口气,没再说什么。 只是孔颖达刚刚闭上的眼睛,眼角在轻轻抽搐,出卖了他也平不平静的内心。 张楚这是在干什么? 孔颖达自认自己真的是也不知道。 难道,剧本不应是张楚他们见到了所谓的偏殿之后,便急匆匆的愤怒的找他们理论么? 可现在······ 孔颖达隐隐的心中竟生出了一丝丝的后悔之意。 一直到了夕阳西下。 张楚才让秦怀道房遗爱他们停下了手里的工夫。 之前还被杂草覆盖的庭院,这会已经显得宽敞了不少,但,也仅仅只是如此,也只有院子有了些许的变化,其他地方,仍旧和之前来的时候一模一样。 毕竟,秦怀道他们只有四个人罢了,更何况,四个人也不是对于收拾院子精通的专业人才,干起活来那叫一个百鬼夜行。 秦怀道和尉迟宝琳两人的体力还算是能坚持坚持,房遗爱和李泰这会两人的手都已经起了红泡。 指望他们四个人,估计再来一个月,这院子也真的无法彻底鼓捣好。 但,有今天这一出表演,足够了。 “好了。” “今天课程到此为止。” “可以回家了。” “明天,不要忘记了准时来上课。” 张楚笑着站了起来。 “大哥,明天要不要我找些人来?”秦怀道撑不住了。 张楚眯了下眼眸,直接摇头:“不用。” “明天,我自有安排。” 张楚说道。 四人眼睛一亮,纷纷点头。 跟着张楚走出国子监,不少学子看着四人的样子,皆是掩嘴轻笑,议论纷纷。 渐渐地,今日民学被国子监安排到了太学废弃的庖厨院的事情,也彻底的散开了。 “君子远庖厨,好家伙,民学竟然直接在庖厨里安家了,这不是君子,而是一群小人。” “嘘嘘嘘,越王殿下也在其中呐。” “无妨,无妨,我等不是对越王殿下,而是对民学,此乃读书人之间的事情,和其他无关。” “对对对,这话一点是没错,看看他们的样子,灰头土脸,怕是打扫了一天吧,哈哈哈,搞笑搞笑。” “这事你问我啊,我今天可一直查着呐,他们光出来提水,就足足三十多趟。” “民学,也不过如此啊,所谓的秦川子,不是说颇为睿智么?可这看样子,被虞夫子和孔夫子玩弄于手掌之中啊。” “睿智?我呸!秦川子不过就是会耍一耍泼皮无赖的行径罢了,除了一张嘴,哪一点比得上孔夫子他们?这一次孔夫子他们一切行的都是朝廷规矩,秦川子无话可说!” “没错,这话倒是对的,哼!区区民学还想要在国子监立足,做梦!” “········” 张楚带着四个弟子,施施然的从指指点点的务本坊离去。 李泰回到宫城的时候,立刻就被长孙皇后叫走了。 长孙皇后和李世民都在。 他们一大早就听说了张楚带着他的民学去了国子监。 看来佛子这边的事情用不着他了,终于能腾出手朝国子监进发。 这让李世民和长孙皇后都很好奇,也好奇张楚第一堂课会怎么教导李泰他们。 只是,当他们看到李泰样子的时候。 别说李世民脸色黢黑,长孙皇后心疼的都要落泪了。 看着李泰双手上的血泡,再看看灰头土脸如果不细看和流民似乎无疑的脸颊,说真的,看到李泰的瞬间,都有些恍惚了,这还是自己的青雀吗? 长孙皇后立马叫来了太医署。 太医给李泰把血泡挑开,敷上金疮药再包扎好。 虽说没用多长时间,可李泰已经哭得成为了泪人。 “孔颖达他们真的是太过分了!” “该死的!” “民学是朕同意,也是他孔颖达愿意引入国子监的,这可是在衮衮诸公面前,他亲自上殿要求的。” “怎么现在竟然还用如此小人手段!” “给民学一个太学偏殿也就罢了,暂时没有地方以供民学栖息,过渡下未尝不可,没想到,竟然给了民学一个废弃的庖厨院子。” “他这个国子监监正,是怎么当的!!!” “真以为民学是好欺负的?他 是不是老糊涂了!!!” “就算对决,也要行光明正大之手段啊,七学一馆,皆是我大唐学府,可是他们这是在赤裸裸的侮辱民学!!!” “过分了,这一次真的是过分了!!!” 李世民双眸阴沉:“不行,来人,把孔夫子叫来!!!” “陛下!”长孙皇后揽着李泰,李泰闭上了满是泪花的眼睛,一头扎在长孙皇后怀中,委屈巴巴的轻轻抽泣:“这,毕竟是国子监之内的事情。” “而且,秦川子已经同意,这些事情也是秦川子安排的。” “如此质问孔夫子,多少有些于理不合。” 长孙皇后提醒。 李世民皱眉。 “这小子,怎么就答应了?” “今天吃错药了?昏头了?” “若是不满意,直接拒绝,来找朕,朕定然给他寻一个好地方。” 李世民知道长孙皇后说的话是对的。 李泰是民学的学子,今日所做之事也是张楚这个分管民学祭酒的主管下令,而且当时张楚同意了虞世南的提议,不论怎么看,和国子监还真没有多少关系了。 长孙皇后低头看着快要睡过去的李泰。 今天一天,他着实是累到了。 “陛下,等等吧,臣妾觉得,小郎君绝对有他的计划。” “小郎君,从来不是忍气吞声,吃闷亏的人。” “今天遭受到了如此不公平的对待,怕是,心里憋着什么呐。” 长孙皇后亲自把李泰抱了起来,缓缓放到了凤塌上。 李世民双眸中露出思索之意。 看看睡去的李泰,再看看国子监的方向。 这小子······ 嘿。 他觉得长孙皇后说的有理,很有理。 第164章 房玄龄:夫人都不要脸了,也得帮一下秦川子 房遗爱回到家的时候,其实也差不多就是如此。 房夫人气坏了! 她本来就是极为护短之人。 对于家里的事情更是如此。 瞧瞧她把房玄龄看管成什么样子其实就能明白,在大唐这个时代,而且作为大妇,房玄龄又是为大唐右仆射,可以说是位高权重,极为有威望的贵人。 却能把房玄龄看管的死死的,让家里没有一个妾室,这是她的本领,也是她的能耐。 而自然,能拥有这般能耐的妇人,往往也是更为护短的。 说实话,若是谁敢欺负房玄龄,房夫人可不会管什么三七二十一,撸着袖子直接上门堵着你骂,都是轻的。当然,现在也没有谁敢真的如此对房玄龄,行一些见不得人的手段。 自然,这就让房夫人的这项本领多少有些遗憾。 但是现在,看着自己的心头尖,如此的落魄,如此的凄惨,这火气一下子就冲上来了。 “挨千刀的国子监,不知好歹的虞世南,还有那个心比木炭都黑的孔老夫子。” “这还要脸吗?还要脸吗?” “不行,我得去找陛下,我去找陛下评评理去。” “当初是陛下让遗爱追随秦川子,研习民学,为天下百姓,为大唐朝廷出一份力,可是现在,这是怎么了,这是怎么了!!!” “国子监那群腌臜,竟然敢用这样的手段对付民学,对付秦川子,害的我儿竟然沦落如此。” “我家二郎已经那么惨了,没有了推荐的资格,他们还要如此难为我家二郎。” “呜呜呜!!!” “我去找陛下理论理论去!!!” 房夫人嚎啕大哭着就要拉着房遗爱去皇城。 不过被房玄龄一把拉住了。 房遗爱也是假装的很是委屈,低着脑袋,泪眼婆娑的站在一旁。 这自然也是来之前,张楚吩咐他们的事情。 若是家里人不满意,想要闹的话,不仅不要阻止,若是可以,还可以在旁边稍稍的添油加醋一番。 显然,现在房遗爱很清楚,自己不说话就是最好的添油加醋。 “夫人,不可!” “皇城重地,你这么去,让陛下和皇后如何自处?” “天下人肯定会说是陛下和皇后娘娘忘恩负义。” “陛下和皇后的本心是好的,这件事,主要是错于国子监,错在孔颖达这个监正身上。” “国子监那么大的地方,民学更是陛下钦点的七学之一,他们竟然暗戳戳的打击报复,如此给民学用绊子,这群家伙,嘿,估计一个个的也都是人面兽心。” “你要讨一个公道,不如直接去务本坊国子监。” “去找孔颖达这个老匹夫。” 房玄龄分析道。 他也没有阻止。 已是有些苍老的眼眸中,闪烁着一丝笑意。 他自认为已经看出了张楚的手段。 毕竟国子监乃是天下读书人心中的圣地,既然是圣地,不说里面如何,起码从外面看上来,肯定那叫一个神圣,那叫一个纯洁,那叫一个光明。 仿佛天底下任何黑暗的事情,都不会发生在国子监。 这是人们对国子监的构想,这是人们对国子监这个读书圣地的向往和尊敬。 对于这些高高在上的神圣之所,普通百姓心中都是充满了无尽美好。 张楚如此之做,显然是要把国子监从神圣之上,给拉到这滚滚红尘中去。 这自然也是那些老夫子们的命根,他们要维护国子监的声誉,他们要维护儒学的声誉,就如同之前对于民学如此大的恨意般,他们绝对是不能让自己安身立命,为自己带来莫多特权之地的国子监,丧失他们辛辛苦苦打造出来的地位的。 张楚这是要强逼着孔颖达他们认错。 房夫人愣了下。 而后一拍脑门。 她也知道,自家夫君说的话是对的。 就算自己做出来什么胡闹的事情,不论出现什么不好的事情,皇后娘娘绝对会站在自己这一边。 但是,自己若是直接去逼迫陛下和皇后娘娘,那么自己最大的依仗也就是hi没有了的。 再说,陛下的旨意很清楚。 只是国子监的那群老匹夫阳奉阴违,故意刁难民学,刁难我儿,刁难秦川子! 就是如此!!! 对!!! 就是国子监!!! 房夫人撸起来袖子,拉着房遗爱就冲向了国子监。 房玄龄笑笑,望着她们风风火火的背影,转身走向了书房。 “好小子,你这算盘·······” “都打到老夫脑袋上了。” 房玄龄自语。 毕竟,房夫人可是国公大夫,朝廷的诰命,现在拉着房遗爱去国子监大闹一场,丢脸面的是他房玄龄,也是梁国公府。 张楚这是要拿着房夫人当枪用。 但,这不算什么。 房遗爱的未来,真的是全都在张楚身上了,自己能帮他的不多,现在有个机会,自是要帮衬一下子。 再说了,能让夫人她泄泄心里的火气,对自己也有莫大的好处。 这几天,夫人心中还是一直积郁的厉害,自然就是因为房遗爱被剥夺了举荐资格。 连带着自己都不好过,晚上睡觉的时候没少嘟囔自己乃是堂堂梁国公,大唐右仆射,却只能眼睁睁看着自己的儿子如此,却一点法子都没有。 巧了,张楚给自己夫人找了个顶好的泄火的对象。 国子监啊! 天下读书人心中的圣地! 这般场所,能让夫人劈头盖脸的痛骂一顿,夫人心里绝对畅快,自己的日子,也能好过不少。 想想,自己还得 谢一谢张楚这小子。 房玄龄想到这里,轻轻一笑,心情更是颇为不错,跪坐于书案前,拿起了毛笔。 “好小子,能为民学寻一个正常的传授之所,夫人就算不要脸了,又如何!” 第165章 一石激起千层浪 长安略有些风声。 今日民学在国子监的“丑态”,整个务本坊都知道了。 没办法,这个世上嘴嘴碎的人,除了百姓之中的长舌妇外,就要数那些读了所谓圣贤书的读书人。 酒楼茶肆,勾栏金窟。 无数自称为读书人的儒道学子,很骄傲的宣传着今日的事情。 “你们是不知道,嘿,今天是民学入驻国子监的第一天,我还以为这所谓的秦川子能有什么本领呐,没想到其实是和庖厨一样的货色。” “没错没错,虞夫子说是借给他们一个太学的偏殿,嘿,只是给了这群家伙一个耳房,还早就被废弃了,之前是前朝的厨子所住的地方,谁能想到秦川子竟然还接受了!这真的是太怂了!还以为我儒道真的出现什么挑战者了呐,原来也是个不入流的家伙!” “谁说不是啊!不过想想也对,我儒道已传承不知多少年,大儒大贤更是层出不穷,他民学有什么 呐?一群腌臜货,读书读书,本就是圣人之道!秦川子竟然要把圣人之道融入农民之中?这是自寻死路!” “就是这样!我儒道之传承,可不是谁都能随随便便接触到的!!!看看在座各位,哪一个不是名门之后?想一想若是那些贱民也坐在这里和我们一同把酒言欢,真真的是辱没了我等读书人的风范!” “对,说得好,就是如此!民学就该如此狠狠的整治,国子监做得对,虞夫子做得对。” “当饮一杯!” “浮一大白!” “来来来!” “······” 长安城中的读书人陷入了自嗨。 而当夕阳真的落山之后。 小半个长安城几乎都知道了这件事。 契机就是房夫人带着房遗爱,站在国子监的大门口,插着腰,扯着嗓子,痛骂孔颖达虞世南盖文达这些所谓的儒道夫子,足足大半个时辰。 引得不少人驻足观看。 围了里三层外三层。 这传播的速度,说实话远超读书人酒后的自嗨,毕竟读书人的数量,着实不多。 而能去读书人所去的地方,都是些有钱贵人,和长安城中基数最大的平民之间,有一道无形的墙。 就算读书人之中流传的再多,对于下面的百姓说实话,影响并不大,俗话说就是无法出圈。 可房夫人这一闹,却是真真的让长安百姓都听说了,有些恼火。 对于民学,全城百姓可以说是就没有不尊敬的。 单单一个民学拼音,便是让天下所有百姓受益终生,受益千世万世。 而相比于高高在上的儒学,显然民学更是让百姓们感到亲切。 尽管,民学也才不过出现了一两个月的时间罢了。 当房夫人带着房遗爱离开国子监的时候,国子监前的百姓们还都没有散去。 并且还有越来越多的迹象。 当然,如果就是如此,也就算了。 百姓是老实的,也很清楚自己的地位,在国子监这样的地方面前,说实话,能看看房夫人把他们骂一个狗血淋头就已经很是满意了。 谁敢在国子监前放肆? 对于这个神圣之地,百姓就算心中觉得不公平,也不好说什么。 毕竟谁都知道,自己在读书人眼中算什么呐? 自己又能帮民学什么呐? 百姓们心神哀叹。 但,不知道是谁,当房夫人走后,在人群中突然嚎了出来。 “凭什么,凭什么要让民学去庖厨之地?君子远庖厨,难道你们这些读书的夫子把书都读到狗肚子里去了吗?民学帮了我们百姓那么多,教给我们识字,你们这是借机报复民学!!!你们就是不愿意让我们百姓也学会识字!!!” “就是这样,奶奶的,程小公爷已经被你们赶到鸟不拉屎的西域去了,房小公爷连举荐的资格都没了,还有尉迟小公爷,秦小公爷他们用命拼出来的官职,也都没有了,这还不够吗?这还不够吗?!!!” “是啊是啊,你们真的想把民学赶尽杀绝才行吗?孔夫子,虞夫子,你们之前不都是国之大儒,明事理之人吗?怎么现在干出来这样的事情?难道我们百姓在民学的帮助下,多认识几个字,就是天大的罪过了吗?” “······” 几嗓子过后,瞬间,直接打开了一个个盯着国子监大门的百姓人们心中的怨气。 百姓是老实的。 他们身上背负了太多。 但,其中所蕴含着的力量却也是恐怖的。 这一点,张楚比谁都要清楚。 自然,打头为民学嚎叫的这几个人,皆是张楚让铁牛安排的泼皮。 一石激起千层浪。 民学拼音,百姓很清楚这真的是为自己的后代打开了一条路,真正的打开了一条路。 或许这条路现在还很孱弱,但这是普通百姓之前所想都不敢想,走都不敢走的路。 现在看着国子监却如此的对待民学,谁心里不是憋着一口气? 当有人带头后,百姓们炸裂了。 这些话也是他们心中最想说的话,此刻被人替自己说了出来,谁都不想再沉默了。 一个个义愤填膺,一个个肝火大怒,一个个举着拳头为民学大呼不公,国子监前,竟是真的有些混乱起来了。 要是说房夫人带着房遗爱只是算个热闹罢了。 但现在,有了真正激起民愤的迹象。 最后是虞世南出面了。 他带着一群夫子,站在愤怒的百姓面前,耗尽了口舌。 说是这一切都是张楚所答应的。 说是这一切都符合大唐的规矩。 说是这一切民学都没有说什么,也轮不到他们在这里多叨叨。 然后,便是万年县的不良人冲了过来,驱散了围在门前的百姓。 务本坊渐渐安静下来。 ··········· 永崇坊。 张楚用过膳后,便坐在书房中,手里拿着鹅毛笔,认真的勾勒着线条。 烛光摇曳。 把张楚的身影倒映于一侧的墙壁上,显得多少有些寂寥。 笃笃笃! 房门响了。 张楚从沉思中醒来,放下笔,轻轻伸了个懒腰。 “什么事?”张楚略有些疲累的说道。 “公子,奴家给公子熬了莲子梨汤。”吴娘的声音响起:“最近晚上天凉了,公子已经用功一个时辰了,暖暖身子吧。” “进来。”张楚说道。 书房门推开了。 吴娘端着木盘走了进来。 小心翼翼的把莲子梨汤放在张楚面前,而后,走到张楚身后,轻轻帮着张楚捏起了肩膀。 张楚端起茶杯,饮了一口。 莲子的香味和梨子的甜味混合于一起,沁人心脾。 张楚感觉浑身确实都热了不少。 闭上眼睛。 轻靠着椅背。 享受着吴娘的放松。 “公子,不要忧愁了。” “这一次,真的是孔颖达虞世南这些老家伙太过分了。” “民学明明是陛下下旨让咱们进入国子监的,这群家伙却·········” “相信陛下会给公子一个公道的。” 吴娘抿了下嘴唇,脸上也都出现了悲愤的模样,直接直呼起来了孔颖达,虞世南的名字。 看得出来,她确实很愤怒。 之前,她对于孔颖达和虞世南这些老夫子是很尊敬的,毕竟年轻的时候吴娘自诩也是个读书人。 可是······ 听说了务本坊发生的事情,再听说了今天公子他们所遭受的不公平对待,这让吴娘对于孔颖达虞世南这些人的尊敬,顷刻间荡然无存。 现在,可没有任何人能和自家公子相提并论。 就算是李世民,只要得罪了公子,吴娘也敢扑上去咬两口。 张楚睁开了眼睛。 抬头看了她一眼。 “奥?” “听说什么了?” “说说。” 张楚嘴角微翘。 第166章 八月十五是个好日子 吴娘赶紧把外面传的沸沸扬扬的事情说了一遍。 “公子,他们真的是太欺负人了。” “要不要去找陛下,评评理去。” “他们这分明就是对公子的报复。” “他们就是害怕公子有一天代替了他们的位置。” 吴娘愤愤不平。 张楚笑了。 感受着吴娘手指在太阳穴上轻轻的按揉,舒服的吐了口气。 “不过,公子,现在这事闹成这样了。” “房夫人口齿伶俐,也大大的给公子讨了个公道。” “等到明日公子再去国子监,孔颖达虞世南他们应该会给公子换一个地方了吧。” “毕竟,全城百姓都这么看着呐。” 吴娘期望,脸上有些小小的兴奋。 她觉得这样就会逼迫孔颖达等人服软。 张楚抬头看了眼吴娘,双眸眯了下:“不会的。” “百姓的目光,现在这群人压根不会理会。” “他们好不容易把民学按在了角落,精神上觉得自己得到了胜利,怎么可能会如此容易的更改呐?” “啊?”吴娘原本还带着兴奋的模样,可是听到张楚这样说,不由得有些失望。 “可是,百姓们······” “不要说百姓了。”张楚把空了的茶杯递给了吴娘,吴娘立马接了过来:“谁会在意他们呐?” 吴娘想想,便觉得自己公子说的很对了。 确实! 这些人,谁会把百姓放在眼中呐? 更说不准,他们还会觉得自己把百姓逼成如此,更神气,更觉得自己做的很对很对了呐。 他们只会觉得这是民学的无能狂怒,他们只会觉得这是张楚等人不入流的小技法。 孔颖达虞世南这些人,估计谁都不会真的当回事。 甚至还会弹冠相庆。 吴娘走了。 走的时候愁眉苦脸的。 她在为自己公子发愁,为民学发愁。 不论怎么看,在国子监,公子和民学似乎真的是独木难支,孤立无援,完全不是这群人的对手啊。 正如公子所言,公子他们的行为引起了百姓的可怜和对国子监的愤怒。 可,那些所谓的高高在上的儒家读书人们,怕是只会更是神气,只会更觉得民学无能罢了。 能让他们更改自己所做的一切? 怎么可能。 真的是难啊! 张楚何尝不知道这一点? 所以,张楚就从来没有想过民学会因为房夫人的咒骂,百姓的不满而更换民学的地方。 孔颖达虞世南他们是不可能为之所动的。 如果如此容易,儒学也太过于愧对千百年的传承了。他们为了保持儒学的地位,什么事都能做出来,这一点张楚比谁都清楚。 但,事情能走到这一步,其实张楚已经很是满意了。 全城都已经知道了民学在国子监处处受到打压和被儒学抵制。 有句话说得好,名不正则言不顺,言不顺则事不成。 所以,今日他让李泰房遗爱他们如此表演,并且在房夫人看热闹的百姓人群中安排棋子,让他们把这件事闹大,闹得人尽皆知。 民学已经有了抢占太学宫殿的舆论基础。 张楚心情很是不错。 王铁牛回来了。 着急忙慌的汇报了下慈恩寺的进展,便又急匆匆的离去了。 他确实很忙。 一方面这几天捐款的人仍旧络绎不绝,另一方面他还要保持警惕,不能让外人发现慈恩寺这件事是公子他们在背后操纵的。 看上去,一切都欣欣向荣。 张楚回到了房间,躺到了床榻上。 望着窗外越发明亮起来的月光,心中一个完整的计划渐渐浮现。 八月十五。 中秋节就要到了。 这个节日是大唐比较重要的节日之一。 除了上元夜,差不多便是中秋了。 而且因为中秋一过,便是预示着秋闱进入了最后的竞争阶段。 所以,无数读书人都会趁着中秋这个节日,举办或者参加一场又一场的中秋宴会。 这些宴会所邀请的可以说是都是长安有头有脸的人物。 无数学子都想着借助这个机会,在这些大人物面前表现表现,这其实也是行卷的一种。 这叫中秋行宴。 是无数学子和夫子贵人们表演的时候。 到时,作为科举的中心之所在,国子监可以说是也将堪比过年了。 只是,张楚觉得,今年的国子监,或许比往年都要更热闹些。 等到张楚懒懒醒来的时候,太阳已经不低了。 简单吃些早餐,穿上官袍施施然的乘车向了务本坊。 当抵达国子监大门前的时候,这里已经围着了很多人。 正中间则正是房遗爱,尉迟宝林他们。 四人脸色涨红,情绪激动。 周围的那些国子监学子围着他们,指指点点。 “哈哈哈,房遗爱今天你怎么不让你娘亲跟着你来国子监了?” “就知道躲在长辈身后,都是孬熊,国子监乃是天下读书人的圣地,要比,也是要比咱们自己的学问。” “就是,就是!再说了,引得那么多贱民来我国子监看热闹,成何体统?难道你们民学是想要借着百姓给夫子们压力,给你们更换地方吗?我说了,做梦,就是做梦!!!” “没错,没错!反正现在最丢人的是你们民学,不要妄图觉得有百姓站在你们民学身边就怎么样了,告诉你们,国子监之前,以后,都是我儒学的天下!” “笑死了,真的是笑死了,现在民学只能躲到那些普通百姓身后了吗?除了徒增笑料外,还能有什么效果呐?丢死人了。” “是啊是啊,现在全长安都知道你们民学的驻地乃是庖房,到头来最丢人的难道不还是你们吗?逞一时口舌之快,有什么用处?” “哈哈哈·······” 儒学学子指着房遗爱,李泰他们大笑。 尉迟宝林秦怀道他们气的身子发颤,想要反驳,可他们四个人的声音怎么能比的过儒学的人山人海? 而当张楚走过去的瞬间,虞世南带着几位夫子正好也从大门内走了过来。 “干什么!” “在这里大吵大嚷,难道都忘记了圣人教诲吗?” “还不快点进去用功,昨日的课业难道都已经烂熟于胸了?” “国子监门前,如此无理,成何体统!” 虞世南冲这群学子喝道。 顿时,这些学子嬉笑着结伴而逃离了此地。 张楚眯了下眼眸。 他还没有说什么,虞世南已看到了张楚,故作惊讶的冲张楚拱了拱手,走了上来。 “秦川子,这么巧,呵呵······让你见笑了。” “学子之争,实属常见,不算什么。” “还请秦川子不要和学子们一般见识。” 虞世南抢先一步说道。 张楚看着他笑意灿灿的模样,心里怎么能不清楚,这就是故意在说给自己看呐。 估计,刚才学子们围攻秦怀道李泰他们的时候,虞世南这老货估计就猫在旁边。 见到自己到了,这才现身。 就是为了堵着自己的嘴,并且给自己一个下马威。 看来他们对于自己这两日的安排,感到无比满意。 显然,百姓的一些声音对于他们而言,着实也是真的无关紧要,估计都没有影响他们少吃一口菜。 这些人的眼睛,着实是从来没有往下看过一眼啊。 第167章 让平康坊的姑娘来干活 甚至于,张楚觉得这些学子如此对待秦怀道,尉迟宝林,房遗爱和李泰四人,都是虞世南他们安排的。 张楚眯了下双眸。 李泰他们气呼呼的跑到了张楚身边。 “先生。” 他们唤道,张楚给了他们一个眼神,四人闭嘴,低着脑袋站到了张楚身旁。 张楚笑着望向了虞世南。 “虞夫子哪里话。” “某家也是一向支持关于各种学术之间的争论。” “只有争论,才能迸发出灵光一闪,才能让人提高嘛。” “不过,虞夫子来的倒是巧,某家刚走到这里,夫子竟然也带着人到了呐。” 张楚说道。 虞世南揉了揉鼻子。 看了看身后的几人,再抬头看了看头顶上的太阳。 “巧了,确实是巧了。” 虞世南有点尴尬,他赶紧转变了话题:“对了,秦川子,你可听说了昨日傍晚时分,发生在这里的事情?” 虞世南询问。 张楚假装疑惑:“虞夫子请说,某家回到府中便睡过去了。” “还真不知道。” 虞世南咧嘴一笑,指了指房遗爱,把昨天的事情又简单说了一遍。 “秦川子,你不会也像那些什么都不懂的百姓一样迂腐吧。” “百姓们说什么我们对秦川子,对民学太过于苛刻。” “说是什么,民学居于偏殿之内,太过于委屈。” “他们不学无术,什么都不懂,只知道吃饱了不饿,穿暖了不冷,目光短浅令人感到可笑。” “想必秦川子定然不会和他们一般见识。” 虞世南望着张楚,得意的说道。 “奥,竟然还有这样的事情?” 张楚看了眼房遗爱:“不过,这倒是也正常。” “我大唐向来赞扬孝道,而与孝道所对应的正是长辈对后辈的关怀。” “房夫人这是感觉我民学稍稍有些不公,如此行径,倒是可以理解。” 张楚斜了眼虞世南。 目光,再扫过虞世南身后几位笑意盈盈,得意洋洋的儒学夫子。 声音,冷了些。 “不过,虞夫子如此说百姓,某家倒是有些不赞同。” “百姓并不是只知道吃饱了不饿,穿暖了不冷,但是,目前我大唐却连这两个最基本的需求都对百姓无法保证,这就逼得百姓只能关注吃穿。” “而国子监作为读书人圣地,当为天下所想,为大唐解忧,应该帮助百姓吃饱穿暖,以好让百姓多多提升自己。” “朝廷组建国子监,花了那么多钱给咱们,可不是让咱们在这里嘲笑百姓的啊。” “虞夫子,咱们吃着朝廷的俸禄,行着朝廷的方便,得着百姓的供奉,端起来碗吃饭,放下筷子骂娘,这可不是一个夫子能说出来的话啊。” “咱们走。” 张楚带着李泰房遗爱四人走过了虞世南。 虞世南脸色一阵红一阵青。 片刻后,骤然扭头盯着张楚的背影,气的浑身颤抖,可却不知道该怎么反驳。 今天国子监这么多学生围向李泰他们,自然是他们故意安排的。 就是为了让张楚难看。 可没想到,一个不留神,竟然又让张楚骂了一顿。 “世南,这小子就是凭着牙尖嘴利。” 虞世南刚要发作,孔颖达的声音从后面响起。 虞世南赶紧转身。 孔颖达轻轻吸了口气,盯着张楚的背影。 “不过,他现在也就只有牙尖嘴利了。” “除了说几句大道理,还能有什么用?” “只能更衬托出他的无能罢了。” “民学,将被我们困死于庖厨之中!” 孔颖达缓缓道。 听到这话,原本还愤怒的虞世南一下子就笑了出来。 他连连点头,相比于能把民学限制至死,这几句话确实显得太过于微不足道了。 想想张楚他们今天估计还得继续清理庖厨院子,再想想今后民学将会委身于太学内的杂院中,整个人都变得轻盈起来。 这一点,确实是最重要的。 只要民学被儒道压死,他张楚也不过就是跳梁小丑罢了。 “确是如此。” “这家伙,昨日鼓动百姓围攻我国子监,可却一点效果都没有。” “估计这家伙心里才是最愤怒的。” 虞世南很会精神胜利开导自己,他嘿嘿一笑:“他张楚,是真的黔驴技穷了啊。” 身边不少夫子都笑了出来。 孔颖达胡须轻轻抖动,多日的阴霾终算是开朗了不少。 昨日百姓闹事,房夫人痛骂,他并不感到任何的不快,相反,看着他们这一个个破防却毫无办法的模样,心中只有畅快。 ··········· 庖厨耳房。 “师父,他们太欺负人了。” “贼他娘,我好想狠狠咬他们一口。” 李泰呲着牙,真的像是一头小老虎般。 “是啊,大哥,这群家伙······” “真的是要铁了心的把我们困在这里了。” “昨日我们都已经激起了小半个长安百姓的愤怒,搞出了这么大的动静,却一点效果都没有。” “这群家伙竟然还得意起来了。” “该死的!” 房遗爱无比愤怒。 昨天他表演的不可谓不卖力,可结果······ 秦怀道叹了口气:“昨日之事,今天在朝堂上都没有掀起任何浪花。” “怕是如果咱们被百姓这么叫屈,朝堂上弹劾咱们的折子,比雪花都要多!” “国子监的这群所谓儒学大贤,大哥,怕是和那些人捆在了一起,就是想要对付民学。” 秦怀道话中的意思,张楚自然清楚。 之前国子监的这些老夫子,自诩清高,和世族门阀文臣集团还是有些隔阂的,极为爱惜羽毛。 但是现在,瞧瞧,为了所谓的维持自己的正统,竟直接沆瀣一气起来。 “他们还是不明白一派之学术真正的土壤,是什么。” “或者说,他们知道,但已经觉得自己可以不需要土壤了,可以生长在空中。” “不专心研究学问,不专心为自己的学派添加生命力,只想着斩断其他树木的根基,以保证天底下只有自己这一棵树。” “求死之路啊。” 张楚摇摇头,叹息道。 转而环顾过仍旧杂乱无章的院子。 “你们也不用泄气,今天,继续收拾这里。” “啊?师父,要不我去找些人来吧。”李泰小脸发苦。 “是啊大哥,光靠我们四个,猴年马月。”尉迟宝林哀嚎。 张楚眯了下双眸:“当然,你们可以去找人。” 闻言,李泰跳起来了,就要去皇城直接把金吾卫搬来,其他三人也都是狠狠松了口气。 “不过,你们要找的人,不能是普通人。”张楚双手负后,幽幽一笑,迎着四人疑惑的目光,说道:“去平康坊。” “去找那些歌姬伶人,让她们来帮咱们民学除草收拾。” “啊?” 四个人目瞪口呆。 死死盯着张楚,大脑一片混沌。 你看我我看你。 都有些口干舌燥起来。 大哥这想法也太······· 让平康坊的那些姑娘来院子里收拾? 这想法太过于魔幻了吧! 他们都愣住了,思绪完全跟不上张楚的节奏。 第168章 让花魁们来抉择 “不是······” “大哥,这······” “怎么可能!” 秦怀道挠挠头,缩了缩脖子,期期艾艾的说道。 说实话,不仅是他,房遗爱和尉迟宝琳两人也都有点不敢相信。 平康坊那是地方? 那里面的姑娘,怎么可能会干这样的活? “是啊大哥,平康坊的姑娘,一个个可以说是双手不沾阳春水,让她们来这里帮我们收拾院子······”房遗爱轻轻吸了口气,环顾四周,赶紧摇了摇头:“不可能。” “当然,如果大哥愿意支付高昂的费用,那里大部分姑娘肯定会过来。” “可,这开销太大了,让她们来帮着咱们除草,说实话,大哥,她们会坐地起价!” 房遗爱皱眉,满是忧愁。 他觉得这事情真的太不靠谱了。 平康坊的姑娘,哪里是干这种活的人? “不如花点钱,在周围的坊间找些百姓,她们会很乐意,而且还会很卖力。”尉迟宝琳附和。 李泰没有说话。 他年纪小,还没有接触过平康坊。 张楚笑了。 “你们说的很有道理。” “但,我不听。” “哈哈哈······” “你们尽管去就好。” “钱,我也不想花一个子。” 张楚很是悠闲,轻声道。 “啊?” 房遗爱他们三人你看我我看你,大哥连钱都不愿意花,这更是不可能了。 “当然,咱们也不是那种白嫖的人。”张楚坐到了旁边一块石头上:“就告诉她们,中秋节,民学将会在这里置办一场诗会,想要参加,就来这里劳动换取门票。” “相信我,她们会答应的,而且不仅是会答应,还是趋之若鹜!” 张楚老神在在的安排。 国子监,作为大唐读书最高学府,也是天下读书人都向往的所在。 其地位是这些平康坊的姑娘无法企及的,虽说平康坊的姑娘也大多精通诗词歌赋,能在平康坊闯出来名声的姑娘,随便拎出来一个,都能称得上小才女了。 但就算是她们在平康坊有无数拥趸,可又有谁进过国子监? 说实话,就算是平康坊最有名的花魁,也从未有资格踏入国子监! 更别说在国子监内饮酒作乐了。 张楚这话落下,房遗爱,尉迟宝琳和秦怀道都呆住了。 一个个的眼睛疯狂的眨着。 你看我我看你。 艰难的用力的吞咽着唾沫。 他们承认,大哥说的这话,很正确。 中秋诗会,是了,过不了几日,这长安城中便会开始出现大大小小的诗会,多不胜数。 每年平康坊这个时候,也都会抓住这个机会,每家都会组织一场又一场的诗会,来提高自家姑娘的身价和自家的生意。 这个时候,也是平康坊一些花魁出阁的日子。 出阁,在民间代表着姑娘嫁人,在平康坊则是代表着,炒作了大半年的花魁将会在这一日挑选心仪的公子,花好月圆,共度良宵。 这是很多平康坊商家的套路。 平日里不遗余力的捧出来自家的花魁,炒作一阵子后,然后找个良辰吉日出阁。 这会引得无数青年才俊疯狂,这也会引得无数长安贵人疯狂的砸银子。 当然,对于出名的大花魁而言,你光有银子是不够的,换句话说,银子不过就是敲门砖罢了。 这是最基础的。 才学,是更重要的进阶之路。 而在大唐,毫无疑问,能代表一个人文采的表达方式,毫无疑问就是诗词。 若是一位姑娘能在出阁的这一日,得到一首脍炙人口的诗词加持,今后她的身价将会翻了翻的往上涨。 这是绝对的! 她的地位也将无人可以撼动。 更别说,有一首代表着自己的诗词,也是平康坊姑娘们这辈子的追求。 她们是贱籍,她们这一生别看花团锦簇,可背地的凄凉谁又懂得呐? 日夜之间,或者说年老色衰之后,能陪着她们的,能让她们记着的,也只有这么一首诗词了。 因为她们很清楚,自己的身子,不是自己的,自己的命运,不是自己的,就算是赚取的那些钱财,是自己的吗? 更不是! 内心的寂寥,对于自己而言,就算有再多的钱财又如何?也不过就是破铜炼铁罢了。 她们很清楚,自己这辈子唯一能拥有的东西,能说这是自己的东西,就只有这一首出阁时的诗词了。 而显然,要数当今长安最有才华的公子,秦川子的名号,绝对是能排得上的。 更别说,张楚的民学大家之名号,国子监祭酒之官职,国子监这个地方的加持。 区区这点小要求,不过就是过来收拾些杂草和院落这点简单的事情就能踏入这里,就能和民学大家秦川子把酒言欢,共度中秋,肯定会有很多人答应。 房遗爱秦怀道尉迟宝琳他们眼睛乍亮。 他们怎么能不明白大哥的意思。 想起来中秋时分,自己能跟着大哥在这里和平康坊的那些姑娘们把酒言欢,一个个的干劲也是十足的很! 三个人原本蹲在张楚面前,这一刻直接站了起来。 “大哥,放心吧,这事交给我们!” 尉迟宝琳和秦怀道激动亢奋的厉害,满脸都如同春风扫过一般,嘴叉子都要咧到耳朵那里去了。 不过,房遗爱犹豫了下。 “大哥,要不要,咱们换个时间?” 他思量着,缓缓道:“中秋那一天,整个长安都是诗会。” “不仅陛下会邀请亲近的臣子前往皇城,皇后娘娘也会邀请城中诸多诰命夫人。” “曲江池畔,更是会举行大型诗会,城中很多百姓都会去这里,曲江池诗会是平民百姓参加诗会的地方。” “同时,那些门阀世族也都会举办诗会,都会用出浑身解数邀请城中有名的才人。” “很多平康坊有名的大花魁都会去这些地方,无他,这些大诗会上的才子更多,贵人更多,会大大提高她们的知名度,甚至有花魁当场就会被一些长安贵人拿下出阁,成就一生名号。” “虽说咱们这里也不错,但,只有大哥一个人撑着,终究有些单薄,估计那些大花魁现在都已经收到了很多邀请,权衡之下,大哥,咱们这里并不是她们的第一选择。” “所以,如果咱们能错一天的话,来咱们这里的花魁估计会更多些。” “现在去邀请的话,今年有名的大花魁来参加的或许,会不多,来的大多都是些中花魁和小花魁。” 不得不说,房遗爱对于平康坊的这些研究确实很透彻。 张楚笑望着他:“遗爱,平日没少去啊,如此了解?” 房遗爱一愣,赶紧摇头:“大哥,哪里话。” “我·····我去也就是喝喝酒,绝对没有做过其他的事。” 秦怀道和尉迟宝琳在旁边嘿嘿直笑。 “哈哈哈。”张楚长笑,随意的挥了挥手:“无妨无妨,我又不是怪罪你,你们两个也别笑了。” “去办吧。” “日子,不会更改。” “就中秋这一日。” “儒学欺负了咱这么长时间,咱们也不能一直退让。” “更换时间的话,怕是这些人将会直接给咱们扣一个不敢和他们正面争锋,只会避其锋芒的帽子,那些花魁们也会觉得我们软弱,更不会来了。” “去吧,照我说的去办。” “来不来,让她们自己去抉择。” 张楚沉声道 “唯!” 房遗爱秦怀道和尉迟宝琳脸色一正,齐齐喝道。 他们清楚,大哥说的话是对的。 若是错开了中秋当日,恐怕整个城中都会传起民学不如儒学,连中秋诗会都要等到儒学读书人先举办后,自己再在后面捡来用这样的话。 第169章 平康坊,九街十巷各不同 张楚当然不会允许出现这样的情况。 民学反攻儒学的舆论基础昨日就已经安排妥当了。 当然,其实昨日的事情也不过就是一个小小的引子罢了。 长安百姓能够有这么大的反应,其实也是之前民学所做的事情而给渲染的铺垫。 民学拼音这件事,其实百姓比谁都清楚,民学遭受到了巨大的不公平的对待。 现在,国子监的这群儒学老夫子们又如此对待民学,两件事算在一起,这才是昨日那么短的时间内,小半个长安城的百姓却都在为民学叫屈的原因所在。 而现在,到了该使用这些东风,来为民学的成长好好的加一把火了。 “师父。” “父皇还有母后,一直教导弟子远离平康坊。” “这······” “是不是······” “我要不要回避?” 李泰小脸上有些纠结,搓搓手,轻声说道。 张楚瞅了他一眼:“不用。” “如果陛下还有皇后说你什么,就说这也是我教导的课程。” “名字就叫,修心。” 张楚给了他一个台阶。 “可是·····”李泰还想要说什么。 李世民和长孙皇后对他以往的教导,让他觉得自己不该和平康坊的姑娘混迹于一起。 “就说你喜不喜欢和大姐姐们一起玩耍。”张楚笑着询问道。 李泰有点不好意思的腼腆笑笑:“喜欢。” “在宫里,弟子身边都是父皇和母后安排的老嬷嬷和太监内侍,就没有年轻的宫女姐姐。” “要不我也不那么经常的去找长乐姐姐玩耍了。” “长乐姐姐身边都是好看的姐姐们呐,像是秋兰姐姐,她对我可好啦,而且,身上还很香。” 说这些话的时候,李泰脸蛋都有些发红。 张楚哈哈大笑:“那就是了。” “再说了,又不是让你和她们玩耍,你要带着她们打扫院子。” “你这是要干正事。” “懂不懂。” 张楚揉了揉他的脑袋,打趣道。 李泰小眼睛一亮,连连颔首:“知道了,师父。” ········· 平康坊距离务本坊很近。 向东走过一个大道,就是平康坊了。 这是长安大贵人们所居住的地方,称得上是寸土寸金。 平康坊很大,酒楼茶肆,勾栏小班,多不胜数,但这仅仅也只是占据平康坊这块大地方的极小一部分。 全部集中于平康坊北边的九街十巷内。 再过上一阵时间,这里将会有一个很出名的大唐宰相在这里修建府邸,以李靖现在所居住的宅子为基础,朝外扩张,最终占据了五分之四的平康坊地界。 除了九街十巷外,剩下的土地几乎全部容纳进了他的府邸。 这个人叫李林甫。 当然,现在平康坊里贵人云集,大名鼎鼎的大唐军神李靖,就居住在这里。 显然,这些贵人们为平康坊的繁华打下了坚实的基础。 房遗爱,尉迟宝林和秦怀道三人走进平康坊,驾轻就熟的走向了九街十巷。 他们还掰着手指头,一一计算。 “教坊司下的万花楼,迎春阁。” “洛花魁,苏花魁,这是她们今年声势最浩大的两位花魁,名动长安。” 房遗爱脸上极是向往的盘算着:“潇湘馆,沐花魁,也是拥趸无数,听说长孙冲都砸了不下于百万贯了。” “是啊。”秦怀道满脸的羡慕:“这家伙是真的狠,都要迎娶长乐公主了,还有闲心抢花魁出阁。” “今年不知道怎么回事,花魁极多,真可谓争奇斗艳。” 尉迟宝琳也忍不住感慨:“往年所有能被公认为花魁的姑娘,都比不过这一年的数量。” “今年可真的是······” “可惜,可叹,却没有咱们兄弟的机会。” “只能旁观一眼。” “长孙冲这家伙,娘的,赵国公府垄断了铁业,依仗着赵国公府,财大气粗,在十街内横行霸道。今日又瞄准了九巷里的沐花魁,真的是······” “哼。就凭他?九巷可不是十街那种地方,就算他再砸个百万贯,也没用。”房遗爱忍不住的嘲笑道。 对于长孙冲,他们都没有什么好感。 主要是这家伙干的事情,着实是有些太过于······ “这倒是。” 对于这一点,尉迟宝琳和秦怀道都深表认同。 九街十巷,这是平康坊的统称。 但九街和十巷一点都不一样。 十巷这个地方才出花魁,九街这地方出的都是窑姐。 九街里的店家比十巷多得多,只是九街上的店家是青楼,是窑子,是你兜里有点铜子就能找到快活的地方。 上至老鸨,下至伺候的丫鬟,都明码标价。 而十巷里的店家叫清吟小班,人家行的艺。 当然,你也可以深入交流,但前提得是人家看上你,这里最低价格都要比九街里最贵的价格还要高了。 这里不讲究强买强卖。 长安城的跋扈,敢在九街里嚣张,可是在十巷中,谁都不敢行无礼之事。 一个比一个能装,一个比一个显得君子,一个比一个遣词琢句,和在九街里的猴急模样,可以说是天差地别,截然不同。 自然,他们来到平康坊,对于九街那些姑娘,就从来没有考虑过。 自己可是代表着大哥,代表着民学。 去九街? 怕是会让其他人笑话死。 他们的目标很明确,就是十巷中的店家。 “倚翠楼的夏花魁,也很出名啊,不逊色于上面提到的这些。”尉迟宝琳又补充。 房遗爱轻叹口气:“咱们,还忘了一家,刚刚开起来的皓月楼,明月姑娘·····隐隐要在这些花魁中称霸,已经有人开始称呼明月姑娘为平康坊行首了。” 秦怀道一拍脑门,苦笑一声:“明月姑娘不可能去的。” “我都下意识的把明月姑娘排除了。” “去不去的,咱们总是得通知一声。”房遗爱沉声道。 “这倒是。”秦怀道连连颔首,表示认同。 “除了这些大花魁,今年的中花魁据说都能比得上往年的大花魁,咱们也不想着大花魁来,只要能来几个中花魁,咱们民学的这一场中秋诗会,也就不显得落寞和丢人了。” 房遗爱计算道。 “确实如此。”秦怀道和尉迟宝琳无比赞同。 大花魁他们都没有见过。 可是中花魁曾有幸远观过一眼。 甚至还只是看到了侧面罢了。 那是万花楼的宁姑娘,可是到了现在,他们还时常梦中想起,并且独属于少年的春梦遗落,全都是和这位宁姑娘有关系。 中花魁便已如此,他们也真的是不敢想大花魁该是何等风采了。 今年的中秋诗会,真的是很热闹。 这些花魁们争奇斗艳,都铆足了劲的要争夺行首之位,不热闹都不可能。 三人并肩朝着十巷走去。 步伐,渐渐快了起来。 现在距离中秋的日子已经很短了,其实他们来的都有些晚了。 十巷中的姑娘们,怕是都已经收到了厚厚的请柬。 三人心里都很急。 第170章 花魁们的目标和抉择,民学太过势单力薄 万花楼。 这是教坊司属下的产业,自然是十巷中很是出名的老店了。 洛水瑶听着丫鬟的汇报,轻轻一笑,摇了摇头。 “这民学秦川子,真以为自己是什么大人物不成?” 旁边的丫鬟也是笑的眼珠都看不见了,赶紧附和道:“是啊姑娘。” “来送邀请也就罢了,却仅仅就一个邀请,一点见面礼没有不说,还要让姑娘去帮她们做工,难以置信,真的是难以置信。” “瞧瞧,这么多箱子,那么多大家,都砸破了脑袋邀请姑娘您去参加她们的诗会,民学秦川子真的是太过于狂妄和托大了。” 丫鬟权当成了一个笑话。 洛水瑶随意挥了挥手:“下去吧。” “崔氏的邀请,王氏的邀请这些都拒了。” “今年,姑娘我去醉仙楼,卢氏宴请。盖文达盖夫子也会参加卢氏之宴,若是能请的盖夫子为姑娘我写一首诗。” “皓月楼的明月,也不过尔尔。” 丫鬟笑意很浓。 “姑娘聪慧,奴婢领命。” 卢氏宴会之上,不仅有盖夫子,还有卢氏长孙卢白笛参加,姑娘这也是在为自己出阁挑选对象呐。 卢白笛,这可是名动长安的才子啊。 不仅风度翩翩,才学更是惊人,是一个顶好的选择目标。 而且卢氏金银无数,贵不可言,这可不是一个小小民学,一个小小秦川子能够比拟的。 迎春阁。 苏羽裳脸上露出了不屑。 “不用理会他们。” “是姑娘。不过,姑娘,时日已经不多了,不知姑娘可有所属?”丫鬟也浑不在意,转眼就把民学邀请抛之脑后。 苏羽裳妩媚一笑:“急什么?” “若是之前,姑娘心中自有选择,但是现在,再等一等。” “呵······” “民学虽说不足一提,但是民学要在国子监内举行诗会,儒学和民学又闹的沸沸扬扬,孔夫子他们绝对不会落于人后。” “若是姑娘能进入国子监,坐进太学圣师殿内,有孔夫子等人为本姑娘行诗,行首之位,唾手可得。” 苏羽裳的声音很好听,飘飘然,真的如同羽毛飞舞旋转一般。 丫鬟闻言,当即疯狂称赞起姑娘的聪明。 不由得也心之向往。 太学圣师殿! 似乎千古以来,还没有什么花魁能够进入这个神圣的大殿之中。 若是姑娘能够坐进去,岂不是······ 什么洛水瑶,什么明月姑娘,都只能仰望罢了。 皓月楼。 明月姑娘坐在阁楼之上的秋千上,望着院子里贴身丫鬟和三位少年交谈着。 不久之后,三位少年依依不舍的和丫鬟告别,离开了幽静小院。 丫鬟则是小跑着冲上了阁楼,含笑道:“姑娘,你说好笑不好笑。” “怎么说?”明月姑娘笑道。 丫鬟端起精致的茶碗,递给了明月姑娘,说道:“姑娘,秦川子让三位小公爷亲自来邀请你咧。” .“说是他们民学将在中秋举行诗会,邀请你去。” “而且,还说若是姑娘要去的话,现在就去国子监的民学院子收拾卫生,你说好笑不好笑。” “咯咯咯······” “说什么,不去帮着收拾院子,就没有资格参加民学的中秋诗会。” “嘿!” 丫鬟目光扫过旁边堆放着的一口口箱子。 “你说奇不奇怪,明月姑娘,这么多人要邀请姑娘你去参加宴会,除了送来拜帖外,还都有这一箱箱的珍宝奉上。” “他们倒好,不仅什么都没送,还要让姑娘去给他们收拾院子。” “你说好笑不好笑。” “奴婢还听说,他们民学的院子,就在太学内的一处废弃的,曾经是庖厨的地方。” “姑娘你这么多邀请,就算是最差的也是堪比王府豪邸,秦川子他们也太过于寒酸了不是?” 丫鬟掩嘴笑道。 明月姑娘饮了口茶,扭头朝外看了一眼,院子中却已没有了秦怀道她们三人的身影。 “姑娘,他们就这样靠着双腿,一家家的通知。” “嘿嘿嘿,要不是这三位小公爷自己的身份,再加上民学的名声,怕是一家门都进不去呐。” 丫鬟再笑道。 明月姑娘没有说话,只是秀眉轻蹙。 丫鬟见状,没由来的心里突然紧了下,赶紧扶住了明月姑娘的胳膊:“姑娘,这都不用考虑啦。” “民学这边,咱们去不得啊。” “只要去参加了民学,整个长安的公子们怕是都会笑话姑娘。” “等以后,也绝对没有人来找姑娘你了。” “长安这些有钱的贵人,谁不是自诩为孔圣人门下?” “秦川子这一次是真的不识好歹,竟然要在中秋当日和儒学打一打擂台,下场绝对好不了。” “怕是儒家的那些老夫子,听到这个消息都会高兴的不能行呐。” “儒学为道,谁敢去和民学粘上关系呐?若是如此,怕是今后生意定然冷清。” “姑娘,你现在正要和她们争夺行首之位,当紧的是要赶紧挑选一家贵人,好让贵人于中秋诗会上为姑娘献诗一首,并且给姑娘茫茫多的金银财宝,如此,姑娘你的行首之位才能真正的稳固下来啊。” 丫鬟声音显得有些沙哑。 因为焦急,也因为这话说的着实有些快了,导致嗓子都有些变形。 她真的害怕自己姑娘做了错误的选择。 儒学! 民学! 说实话,这样的选择,对于她们而言并不难,民学但凡考虑一下,都会觉得自己的脑子是不是有问题。 毕竟民学虽说这几日有些风波,可儒道才是真正的王道。 长安城几乎所有的贵人都是儒道之下,自称为儒学读书人,若是得罪了这群人,难道心存幻想的让民学去捧你不成? 民学有这个实力吗? 瞧瞧,今天来邀请她们的寒酸劲。 什么见面礼都没有便罢了,竟然还说什么,想要去参加的话,还得先去帮他们干活。 难以置信! 明月姑娘抬起头,望了眼自己的丫鬟。 片刻后,朱唇轻启。 “春雨,去吧。” “你代替姑娘我,去民学帮帮忙。” 明月姑娘突然道。 丫鬟春雨瞪大了眼珠子:“姑娘·······” 她惊叫出声。 明月姑娘笑笑,她摇了摇头:“放心吧,姑娘心中有数。” “但 ,也不能绝了自己的路不是?” “那一日去不去的,这个资格,总得拿在手里。” 明月姑娘笑着安慰道。 丫鬟听到这话,犹犹豫豫的还想再说些什么,劝阻下。 明月姑娘再开口,笑道:“信不过我?” “当然不是!”丫鬟赶紧摇头:“姑娘才华过人,用不到任何人提醒,只是······只是还请姑娘不要一时冲动,民学那里,奴婢去一趟倒是无妨。” 丫鬟焦急的说道。 明月姑娘挥了挥手中的金丝手帕:“去吧,去吧。” 丫鬟心不甘情不愿的走了出去。 民学的邀请,在平康坊掀起了些许的浪花,但,这浪花似乎也只是转瞬即逝。= 第171章 张祭酒,求你助我出阁 当秦怀道,尉迟宝琳和房遗爱三人回到国子监的时候,已是过了正午,下午时分了。 而他们三人回来的时候,小院子里已经很热闹了。 “越王殿下,把这些东西放在这里行不行啊?” “秦川子,你看这里,好大的老鼠洞,是不是该用泥堵上呐?” “哇,这么多蜘蛛网,我去找个大扫帚来,你们等我一下。” “·······” 一道道清脆的声音,犹如银铃般,恍若秋风吹过发出叮叮铃铃的声音,给这个破落的庖厨增添了很是一道风景。 秦怀道他们三人冲进去的步伐瞬间快了。 朝里望去。 就看见七八个少女正在李泰的带领下,忙活的热火朝天。 大哥则是坐在一个台阶上,和一位女子交谈着。 “大哥?” “这是······” 秦怀道他们走了过去,挠挠头,眼珠子则是疯狂的在一位位少女身上扫过。 不得不说,这些少女虽只是丫鬟,但能为花魁身侧的贴身丫鬟,不论是身段还是样貌绝对是一等一的。 一双双娇欺楚女,一对对美赛西施。 云髻高盘飞彩凤,蛾眉微显远山。 很是好看,令少年心中的某一根琴弦动荡不已。 “都是你们的功劳。”张楚抄着手,轻笑道:“这些都是平康坊花魁们遣来的姐姐们,帮着我们收拾院子。” “这位是倚翠楼萧婉仪萧姑娘,特意过来亲自看一看,一同组织好咱们民学的中秋诗会。” 张楚介绍。 萧婉仪,听到这个名字,秦怀道他们三人身子都绷紧了。 虽说萧婉仪不如倚翠楼的夏花魁,但在十巷一众中花魁中算是翘楚了。 距离大花魁不过一步之遥,若不是倚翠楼出了夏花魁,倚翠楼的花魁定是她的。 “没想到竟是萧姐姐,久仰大名,见谅见谅!” 房遗爱忍不住 惊呼出声音。 秦怀道和尉迟宝琳也都是急的抓耳挠腮,纷纷介绍自己。 萧婉仪起身,向三人行了个福身:“刚才三位小公爷去的时候,奴家不在院子,不然定然邀请三位小公爷饮杯茶再走。” “招待不周,还请三位小公爷不要怪罪才是。” 萧婉仪的声音很好听,真如同碧玉落于黄金之上。 三人的脑袋摇的如同拨浪鼓,连道哪里哪里,萧姑娘客气了。 “好了,不要呆着了,姐姐们都在干活,你们赶紧去帮着收拾下。” “时间不多了。” “把院子收拾好,还要再填充些东西进来。” 张楚笑道。 “是,大哥!” 三人激动的冲向了人群。 一口一个姐姐,一口一个姑娘,一个一个妹妹,很快就打成一片。 院子里的笑声,飘的很远很远,不多时,太学的不少学子在门外探头探脑的往里面看。 当看到秦怀道他们和花魁丫鬟姐姐们一起搭配着干活,心里顿时升起了一阵阵羡慕。 这看上去就比上课要好玩的多,要比背诵那些之乎者也有意思的多。 而且,谁在国子监内,和这么多莺莺燕燕玩耍过呐? 不论是太学还是其他六学,规矩之死板远超长安所有地方。 可是现在,民学却如此,令他们都有些按捺不住。 虽说有些学子身世显赫,也没少偷偷和自家丫鬟卿卿我我,对于一些男女之事,并不算陌生。 但是,更是因为不陌生,院子里的少女少年们的肆意挥洒汗水,更是吸引他们的目光。 都想要参加其中,享受别种风情。 聚集在门前的学子,越来愈多。 萧婉仪眯了下眼眸:“张祭酒,这一次你们民学,又得出名一下了呐。” “让平康坊的女子进入国子监,你们民学这是头一遭。” 张楚轻轻一笑,斜了眼萧婉仪:“若不是如此,萧花魁也不会选择我民学吧。” “民学在国子监邀请花魁们举办诗会,乃是旷古第一遭。” “若是没有这个名头,我小小民学,怎么能容得下萧花魁?” “民学现在,加上我,也不过只有五个人罢了,另外四个人还不过只是凑数的。” “长安之中,贵人多如牛毛,随随便便一场诗会的规模估计都能超过我们民学。” “没办法啊,某家只能借助国子监的名号一用。” 张楚缓缓道。 萧婉仪眨眨眼,斜望着张楚,似有若无的轻轻扯了下自己的衣袍,便是若隐若现的露出一片酥白。 萧婉仪脸色微微发红,借了个只有张楚的目光能看到的角度,轻吐口气,芬芳扑向了张楚的脖间。 “张祭酒这话说得。” “若是妾身要说,就算张祭酒不在国子监,妾身肯定也会到,不知道张祭酒相不相信?” 张楚当然不客气的目光直接停在了萧婉仪的酥白之上。 自己又不是圣人。 热气方刚的少年谁能挡得住这样的手段? 咽了口唾沫,手指轻轻夹着她的衣襟,向上提了提:“某家当然相信。” “只是不知道,萧花魁想要让某家做些什么呐?” 张楚平静道。 萧婉仪快速整了下仪表,白了张楚一眼。 她有些不理解,自己这一招虽说还没有对男子使用过,可是在老嬷嬷的训练下,萧婉仪很自信,没有谁能挡得住。 张楚这算是自己第一次使用,可这家伙,便宜不白吃,该看的也都看到了。 可思绪还是如此清晰和冷静。 她相信,若是其他贵人,怕是这个时候早就想要伸手继续把自己的衣服往下扒,自己的所有条件只需要再来几招欲拒还迎,谁都会迷失,谁都会答应自己的所有条件。 而不是像张楚这般,竟然给自己把敞开的口子向上提了提。 萧婉仪咬了下嘴唇:“张祭酒难道修行过佛禅?” “没有。”张楚直接否认:“而且某家相信,萧花魁这般,长安城中除了寥寥几个老和尚,没有那个僧人能挡得住,我很相信这一点。” “那张祭酒这是·······” “没办法,某家很珍惜自己这条命,当前这个局面,某家不得不防啊,一失足,怕是九条命都不够偿还的。”张楚笑了:“现在的长安城中,某家相信,有那么几个人记恨着某家呐。”张楚说的很真诚。 这让萧婉仪一时间不知道该说什么了。 “我不是。” 好一阵子后,萧婉仪斩钉截铁的说道。 “我······” 她深吸口气,望着张楚,双臂环膝,娇嫩的下巴轻轻放在了胳膊上,显得楚楚可怜起来:“实话说,妾身确实是想要求张祭酒一些事情。” “妾身别看再风光,可也不过只是一个花魁罢了,过了中秋,就要出阁。” “毕竟妾身要为倚翠楼赚钱,倚翠楼把妾身养大,这个时候就是报恩的时候。” “可是,长安城中那么多贵人,能入妾身眼的,只有张祭酒一人。” “若是张祭酒能够帮妾身出阁,妾身感激不尽。” 萧婉仪声音有些凄惨。 出阁,这是每一个花魁都逃不了的命运,这也是定死的规矩。 毕竟店家需要赚钱。 而显然,最赚钱的时候,就是出阁这一次。 她们的地位比九街的那些姑娘要高不少,出阁之后,若是不再愿意卖身,主家一般也不会逼迫。 当然,她们这些伶人,也不是说出阁就必须要做什么,只要你把钱赚到了,掏钱的贵人也愿意只和你把酒言欢一夜,这也是你的本事。 不过,一直到现在,这样的冤大头式的贵人出现的就很少很少。 “萧姑娘,你觉得某家,是这样的冤大头么?”张楚笑了。 萧婉仪摇摇头,双颊飞霞,赶紧道:“妾身当然不求如此,但·······但那一夜若是张祭酒,妾身定然使出浑身解数。” “妾身所求,那一夜只想和心慕男子共度良宵罢了。” “张祭酒,妾身这些年,也积攒了不少钱财,差不多有五十万贯,张祭酒只需要再出五十万贯,这是倚翠楼最低的价格,妾身这辈子,都会对张祭酒感激不尽。” 萧婉仪压低了声音,泣泣道。 张楚一动没动,他叫来了秦怀道:“那些傻小子在那里偷看,太可惜了。” “去,把他们也骗进来,帮你们干活。” 张楚吩咐。 秦怀道嘿嘿一笑,哪里能不明白大哥的意思,立马和春雨她们几个人商量了下。 春雨和另外两位丫鬟,笑着走向了院门口。 不知道说了什么,片刻后,这群家伙咧着大牙,兴冲冲的加入了干活队伍中。 一下子,院子里全是人了。 张楚双手抄袖,重新坐下,望着更加热闹的院子:“萧花魁,你看,这些学子多单纯?多好骗?” “春雨她们只需要几句话,就能死心塌地的替她们干活。” “可是,某家终究不是这些学子。” “张祭酒,妾身真的没有骗你。”萧婉仪激动,无辜的瞪着大眼睛,充满了委屈。 张楚扭头,直勾勾盯着她。 “呵·······” “真的吗?” 第172章 花魁要借种张楚!虞世南的愤怒! 萧婉仪能称得上祸国殃民。 对于这些人,说实话,她们的任何一句话张楚都不会相信。 前世的电影中,有句话说得好,漂亮的女人最会骗人了。 显然,混迹于平康坊中的这些花魁,更是如此。 萧婉仪看着张楚双眸中虽然带着笑,可看上去让人感觉冷淡的感觉,不自觉的又咽了口唾沫,喉咙感觉有些干燥。 她低下了头。 沉默片刻。 “是,张祭酒,是妾身有其他的心思。” “嘶·······” 萧婉仪咬着嘴唇,轻轻吸了口气。 “妾身知道,我们这样的人,这辈子想要真的逃离平康坊,需要有莫大的机缘。” “就算是大花魁,也是如此,别看着我们风风光光,可真的能愿意解决我们后生顾虑的人,又有多少呐?” “现在我们还有颜色,可等到我们年老色衰之后,又将如何?” “所以,妾身想要赌。” “赌从现在就跟着张祭酒,等到张祭酒有朝一日凭风而起的时候,妾身才有机会真正的摆脱平康坊。” 萧婉仪这一次再望向张楚的目光中,少了之前的楚楚可怜和伪装,显得很平静。 张楚笑笑,继续道:“还有呐?” “还有就是······”萧婉仪拢了下鬓发,这一次脸颊真的红了起来,连脖子都布满了红霞,鼻尖上更是有薄薄一层汗液。 张楚不由得心里又是叹了口气。 都说女子善骗人,今日真是见识到了,估计这才是萧婉仪真正的脸红模样,之前的脸颊飞霞,怕是都是自己用心使出来的。 不得不说,这一招对于年轻人而言,杀伤力太足了。 有句话说得好,少女的脸红胜过一切情话,可是人家这些真正吃这碗饭的女子,操控起来运用自如。 “说出来,张祭酒可不要笑话妾身。” “妾身想着,和张祭酒敦伦一下,用心些,想着怀上张祭酒的孩子。” 萧婉仪低下了脑袋。 这话,确实是真的很羞人。 就算萧婉仪她们经历过多年的培训,可现在也才不过十六七左右罢了。 这个年岁,就算再多么的有城府,但真的一旦涉及到了人伦孕育这方面,谁都控制不住内心的羞涩。 张楚无言。 说实话,心中也不免惊叹。 幸亏自己把持住了,不然,萧婉仪真的生下自己的孩子,今后自己定然会受到各种掣肘。 这丫头,是真的心狠啊。 但不得不说,这计策,也是真的······· 张楚很清楚她选自己是对的,或许也是唯一这个计策有效果的选择。 那些世族贵公子,就算搞出来孩子,又能如何? 怕是直接会派人打杀了吧。 就算他们不出手,他们的爹娘定然也会直接派人出手。 “环环相扣啊。” “防不胜防。” 张楚忍不住的感慨。 “可是张祭酒仍旧识破了。”萧婉仪目光中有些暗淡:“张祭酒,这些话,就当妾身没有说过。” “你姑且一听吧。” “我不是识破,我是觉得,这么好的事情,以我现在的地位,应该还落不到我头上,而且,咱俩之前可从未见过面啊。”张楚笑了:“说实话,你不说后面的这些,我真的想不到你竟然有这份心思。” “平康坊啊,若是如此能逃离此地,又有何妨呐?”萧婉仪苦笑一声,抬起头,认真的打量着张楚:“而且,张祭酒,你真的比那些涂抹胭脂的世家公子,好很多很多,其实妾身也是了解了张祭酒你之后,才想起的这个计划。” “对于其他那些人,妾身,也不敢。” 萧婉仪悲凉的摇摇头。 “也可能是我急了些,但,出阁的日子就在中秋之后,九月之前,妾身,也真的是没有太多时间去慢慢布置了。” “让张祭酒见笑了。” 萧婉仪站了起来,有些落魄的朝外走去。 她的时间也很急切了。 张楚望着她的背影。 “等一下。” 数息后,张楚开口。 萧婉仪惊喜转身,快步蹲到了张楚台阶下,抬着脑袋,就像是摇晃着尾巴的小狗般,抓住张楚的衣袖,期待道:“张祭酒,你同意了?” 张楚直接在她额头上叩了一下。 “当然不同意。” “不过,我可以帮你。” “你不是想摆脱平康坊吗?我可以助你,但,今后你要为我做事。” 张楚沉声道。 萧婉仪捂着额头,瞪着大眼睛望着张楚:“我能替公子生好多孩子。” 说实话,萧婉仪还真想不到自己除了这个事外,还能帮张楚做什么。 “滚蛋。” 张楚直接白了她一眼。 “我要让你在平康坊,当一个耳目。”张楚手指轻轻搓了下,缓缓道。 平康坊,毫无疑问,这是大唐消息传递最快,也是最隐秘的地方。 鱼龙混杂间,几乎长安所有隐秘之事,都能在这里面打探到,或者说,长安发生的所有大事情,绝对能在平康坊中找到和这些事情有联系的人。 能在平康坊中安插一个耳目,是张楚近来一直考量的事情。 这事,王铁牛做不到。 他所接触的人手,全然无法达到萧婉仪这样的高度。 只能自己来。 显然,眼前的萧婉仪是一个顶好的选择。 平康坊,这个地方很重要,绝对不能空白。 “当耳目?”萧婉仪不知所以。 “没错,平日无事时,你自由自在,某家有需要让你打探些许消息的时候,就要靠你了。”张楚意味深长的俯视着她:“愿不愿意?若是愿意,你的事情,我自然会安排。” 萧婉仪聪慧,怎能不明白张楚的意思。 她可以说是没有任何的犹豫,直接点头。 “当然愿意。” 她欣喜。 万万想不到,这些天自己一直焦急谋划的事情,都要把脑袋想破了也找不到解决之法的难事,今日竟然真的有了眉目。 “好。” 张楚也点了点头。 两人之间,突然沉默了。 “还在这里干什么?不是要走么?”张楚看着还一直盯着自己的萧婉仪,轻笑道。 “我不用留下来侍奉公子吗?”萧婉仪眨眨眼睛。 “不用,有需要我会让人通知你。”张楚说道。 “啊?就这样吗?那公子,我还能给你生孩子吗?”萧婉仪期待道。 张楚一脚直接踹了出去。 动作当然不快。 萧婉仪掩嘴轻笑,咯咯笑着起身后退一步,心情大好的朝外走去。 “张祭酒,中秋诗会那一日,记得给妾身留一个位置啊。”萧婉仪还不忘嘱咐张楚一声。 张楚随意挥挥手。 望着萧婉仪的背影,双眸微 凝。 萧婉仪靠不靠谱,还需要时间验证,但是,无疑,五十万贯就能在平康坊隐匿这一个棋子,真的很划算。 而且萧婉仪的地位,刚刚好。 中花魁的位置,既不会树大招风,却又能接触到最上层的人物。 张楚很满意。 万万想不到,民学中秋诗会还都没有举办呐,就有一个很好的意外收获。 也就在这时,虞世南带着一众太学夫子风风火火冲了进来。 “你们在干什么!!!” “成何体统,成何体统!!!” “气煞老夫,气煞老夫!!!” “张祭酒,你竟敢蛊惑我太学学子给你们当苦力!!!” 虞世南望着这一切,眼珠子都要蹦出来了,整个人浑身发抖不说,满脸涨红,呲目欲裂,仿佛下一息就要喷血出来!!! 第173章 张楚,你奸诈!把大食堂搬到中秋诗会上来 他真的是从来没有这般想过,在国子监中竟然会出现如此离谱的事情。 自己好不容易狠狠羞辱了张楚和民学一番。 这可倒好,一个不注意,自己的学子竟然开始帮着民学来清理院子了。 太过分了!!! 真的是太过分了!!! 更离谱的是这些学子跟是狗一样,相反,秦怀道,李泰,尉迟宝林和房遗爱四个人坐在旁边的阴凉地里休息,干活的全都是太学学子。 脑子有病吗是? 自己怎么有这样的弟子!!! 虞世南气的心肝疼。 正干的热火朝天的院子里,突然死寂。 脸上笑的跟傻子样的太学学子们霎时愣住了,春雨她们这些丫鬟一手拿着手帕,一手拿着水壶,也看向了虞世南等人。 望着虞世南如此恼怒的模样,都吐了吐小舌头,跑到了张楚身侧。 太学学子们抵着脑袋,走到了虞世南身侧。 “夫子······” 一个年纪比较大一些的少年低声道。 虞世南咬牙切齿。 终是忍不住。 就算是他能装的气量再深,可是现在,也彻底的破防了。 啪! 一巴掌,狠狠扇在了这学子的脸上。 “哎呀,好哥哥······”有丫鬟跑了过去,爱惜的搀扶着学子,手里的手帕沾了点凉水,在学子脸上沾了沾。 “大胆!!!” “魏元忠,你是要把咱们儒学的脸面全都丢光不成?” 虞世南嘶吼。 “该死的狐媚子,你们这么多年读的圣贤书,难道全都读到狗肚子里去了吗?” “魏元忠,还不快过来!!!” “说,是不是张祭酒他们逼迫的你们,快说!!!” 虞世南眼睛通红。 魏元忠感激的看了眼丫鬟,可还是咬咬牙,推开了丫鬟,低着脑袋走到了虞世南面前,摇了摇头。 “回夫子,不是。” “是学生,心甘情愿的。” 虞世南呲目欲裂:“你再说一遍?” 他死死盯着魏元忠:“不要怕,老夫等人都在这里,秦川子欺负不了你,他不敢拿你怎么样,直接说来就好,想好了!!!” 虞世南的心思,所有人都清楚。 一众学子们都低着脑袋,一句话不敢说,连大气都不敢喘。 刚才,他们回忆着画面。 他们迷失于丫鬟们一声声好哥哥,一声声好大郎中,那恰到好处的端茶送水,擦拭汗水,还有手帕上独有的特殊的少女香气,让他们浑身的干劲都起来了。 完全控制不了自己。 简直就是一头老牛,只想着干活,干活,再干活。 但,他们心里清楚,这些确实是自己心甘情愿的,人家,逼迫自己什么了呐? 一点都没有。 虽说他们有些人在家中也经常和丫鬟打闹,可从未接触过这般大花魁的丫鬟。 大花魁身侧的丫鬟,可不是一般女子能比的。 可以说是研究透彻了各个年段男子的心理。 春雨她们简简单单几句话,就能让他们拜倒,甘愿为之拜倒。 魏元忠咬了下嘴唇,双颊涨得通红,最终还是摇了摇脑袋:“虞夫子,不是的,这确实是弟子心甘情愿·······” “说谎话嫁祸他人,不是君子所言。” 他话音没有全部落下,虞世南已经狠狠甩了下袖子:“张楚,你奸诈!!!气煞老夫!!!” 而后,愤愤离去。 魏元忠他们不知所措。 旁边看热闹的其他太学学子都伸着脖子,不断的朝院子里观望。 有夫子恨铁不成钢,气的直拍大腿:“还都愣着干什么。” “走啊。” “这里,谁都不许再接近了。” “胡闹,胡闹,国子监圣贤之地,竟然让这些狐媚女子前来,有辱斯文,有辱斯文!!!” “张祭酒,你这样的事,老夫定会禀告给监正!!!” “民学,看来也是藏污纳垢之所,腐蚀人心,怎能留在国子监内,该让监正把你们驱离出去。” “·······” 其他夫子纷纷嚷嚷着,惊呼道。 太学学子们不舍得,三步一回头的离去。 院子,安静了下来。 不过现在院子和之前的样子,已经是天差地别了。 不得不说,人多力量确实是大,大体上的事情已经做好了。 张楚看了眼天色,也已然不早,夕阳就要落山。 “呵呵呵·····” 张楚轻笑,起身,对于虞世南他们的话,自然是完全不放在心上,轻轻抱拳冲春雨这些丫鬟们道谢:“多谢各位姑娘出手相助了。” “要不是各位姑娘,咱们民学这院子,真的是得好一阵子才能打扫干净。” “中秋诗会,若是姑娘还来此地,某家定然准备诸位从未品尝过的美食,和各位姑娘,共度佳节。” “时间不早了,还请各位姑娘早些回去,赶紧歇息吧。” 张楚客气。 “秦川子哪里话,今日这事,还挺好玩哩。” “是啊是啊,能进来国子监看一看,确实是我们莫大的机缘了。” “没想到这里的学子,一个个的也傻乎乎的可爱。” “秦川子,既如此,那么就告辞了。” “········” 春雨她们向张楚福了福身,离去。 “大哥,嘿,这一招确实好用。”秦怀道望着她们的背影,还用力的吸了下鼻子:“姐姐们真的是香啊,这真的不是九街那些姑娘们能比的。” 张楚直接拍了他一巴掌。 “猥琐。” “好了,明天,你们看着再收拾收拾,然后去东市西市置办些木具来。” “香案,蒲团,地毯,熏香·······” “把这个院子好好布置布置,中秋诗会虽不用太过于奢侈,但,也得让人耳目一新,倍感温馨才是。” 张楚吩咐道。 “是,大哥。” 四人连连颔首。 “师父,明天你不来了么?”李泰挠挠头,疑惑询问。 “明天我得去一趟神仙岔看看。” “中秋诗会的饭菜,都要从神仙岔大食堂出才是。” 张楚说道。 想起来神仙岔大食堂的味道,秦怀道,尉迟宝琳和李泰眼睛都是一亮。 长安的庖厨好手,现在肯定早就已经被人一抢而空。 其实,就算不被一抢而空,这些好手所制作的菜肴也不过如此,他们早就吃腻了。 也只有大食堂的饭菜,吃一顿还想着一顿。 那里是真正的美味。 房遗爱没有品尝过,看着三人激动的样子,不免好奇。 “遗爱,等到时候你尝一下就知道了。”秦怀道狠狠拍了下房遗爱的肩膀:“绝对不会让你失望,嘿,告诉你,陛下当时都差点撑死,是真的撑死啊。” 房遗爱难以相信。 “怎么可能······” 陛下可是天可汗,诸国美食,应有尽有,却在神仙岔差点被撑死? 这怎么可能。 “到时候你就知道了。”看着房遗爱的模样,尉迟宝林吞咽了口唾沫:“娘的,这些天没有去神仙岔了,真的想那一口杂碎汤了。” “谁说不是啊。”李泰口中生津,都咽不过来了。 “好了好了,等中秋诗会,敞开肚子吃。”张楚伸了个懒腰,带着他们走出了民学院子,离开了国子监。 不过,此刻,国子监楼阁之内。 国子监的夫子们,吵翻了天。 第174章 民学将被羞辱于史册之上 “气死我了,气死我了!!!” “张楚小儿,太过分了。” “颖达,这家伙竟然招来了平康坊的姑娘,来这里引诱我太学的学子来替他们整理院落。” “若不是老夫听到了消息立马就赶过去,我太学学子怕是现在还都要被他玩弄于股掌之中。” “额啊啊啊!!!” “老夫这一次的老脸,真的是都丢尽了,丢尽了。” 虞世南大叫。 说话间,浑身仍旧还在颤抖。 想一想,这件事肯定用不了多久,就会在长安中传开。 昨日自己好不容易用偏院庖厨阴了一把民学,可今日民学就狠狠地羞辱了自己一顿。 更何况,虽说昨日自己阴了把民学,让张楚丢人,可他心里也很清楚,长安百姓对自己的所作所为也已感到了愤怒。 昨日的战况,真说起来也不过就是五五开罢了,太学和民学之间,并没有输赢。 民学虽然脸面丢了些,但更赢得长安百姓的好感,看看昨日那么多百姓都在为民学叫屈就知道。 民学在百姓心中的地位更高了些。 而今日,民学是真的好好的把太学,把儒学弟子刷了一把。 到时候传播起来,全城百姓都得鼓掌叫好。 想起来全城都笑话太学,虞世南这位太学祭酒,便心中难受的厉害,气喘吁吁,犹如老牛般。 太学是他的基本盘。 作为太学祭酒,平日可以说是地位崇高,但现在被张楚如此玩弄。 原本自己是要阴民学一把,谁能想到回过头来,偷鸡不成蚀把米,赔了夫人又折兵! 这让虞世南万万不能接受。 “是啊监正,如此顽劣之人,绝对不能于国子监教导学子,该把他逐出国子监。” “孔夫子,老夫附议,平康坊的那些女子,怎能登得上大雅之堂,我国子监,可不能如此堕落!” “今日张楚小儿真的是太过分了,我太学学子皆是少年,他,怎能如此呐?” “·······” 一众太学夫子也都是气冷抖。 孔颖达望着他们。 轻轻吸口气,片刻后,终究是无奈的摇了摇头。 “这件事,老夫听说了。” “虽说,此子手段卑劣,但,并没有做什么见不得人的事情。” “要怪,也只能怪那些学子,心志不坚,被那些女子稍稍一引诱,便落入了他的圈套。” “就算是闹到朝堂上去,最后丢人的也只能是我们。” “对于民学,没有什么影响。” “更别说,昨日一事,整个长安百姓都觉得民学受到了天大的委屈,咱们·······” “咱们现在若是再如此咄咄逼人,非但效果无比甚微,说不准还会引来反噬。” 孔颖达担忧道。 “这······” 虞世南想要反驳,但,最后还是一句话没有说出来。 他真的是完全想不到,自己该如何反驳孔颖达的话。 似乎,正如孔颖达所说,民学今天,真的做了什么不好的事情吗? 并没有! 就算他们叫来了一些女子,可国子监中从来没有说明文规定过,不许女子进入此地。 而且,民学叫这些女子来,是为了收拾院子,这更是有了借口。 虞世南脸色很难看。 心口这口气憋着,整个人的神情都要变成猪肝色了。 “那·······” “我们就这样·······” “忍了?” 有夫子双眸血红道。 如此屈辱,他们万万是忍不住的。 “当然不行!” “我们要狠狠地把民学踩在脚下,光明正大的把民学踩在脚下!” “哼!” 孔颖达冷哼一声,他双眸冷酷的扫过周围站着的众多夫子:“说来,这一次还真的是要多谢张楚这个家伙,给了我们一个好的提议。” “历年来,中秋诗会,都是咱们受邀前往各大府邸和酒楼。” “但今年,老夫想在国子监内,举办我儒家诗会!!!” “他民学不是想要举办诗会吗?今日上午,张楚还让秦怀道他们三人前往平康坊挨家挨户的请求花魁助阵。” “他们民学,能有多少人?他们民学,如此寒酸都要开展诗会。” “只要咱们把这个消息放出去,老夫住持,地点就定于太学圣师大殿。” “怕是,咱们都用不到邀请,无数拜帖便如同雪花般飘落而来。” “这一次,咱们就狠狠的一脚踩碎张楚的脸。” “也真的让他们看一看,也让天下人看一看,我儒学之深厚,绝对不是区区一个竖子就能撼动的。” 孔颖达低喝道。 此话一出,满堂皆惊。 虞世南盖文达等一众夫子,全部围了上来。 国学,太学,四门学等等这些国子监夫子,眼睛皆是发光发热。 这已经不是太学的事情了,而是整个儒学的事情。 国子监要自己举办中秋诗会,若是这消息流传出去,整个长安都将轰动,这是肯定的,丝毫不用怀疑。 到时候,估计各家巨擘都会派人前来。 不管和国子监交不交好,但凡只要还认自己是儒学子弟,自己所读的书乃是圣人之言,便会主动参加。 正如孔颖达所言,他们不需要发一份邀请,全长安的贵人都会前来。 “对,对,对!!!” 沉默片刻后,虞世南猛地抬起头,白色胡须乱飞,整个人变得亢奋无比:“颖达你说得对。” “咱们儒学已不能再低调了,不然,天下人还真认为咱们儒学怕了他张楚。” “到时候,圣师殿怕是坐都坐不下,而圣师殿旁的民学庖厨,却无人问津。” “哈哈哈········” “如此场面,老夫什么都不需要说,只要在民学前一站,竖子张楚小儿定然就会羞愤无以复加!” “对,就该如此!!!” “就该如此啊!!!” “之前咱们是上了他的道,一直在民学擅长的地方和张楚比试。” “现在,既然他要在国子监举办诗会,那么,咱们就用他选择的法子,狠狠地打败他!” “老夫想一想就全身欢快的厉害。” 明白了孔颖达的意思,虞世南激动的无以复加。 盖文达的手,都在颤抖,连连拍动,兴奋无常:“对,对,对。” “那一日,我儒学圣师殿贵人云集,而民学一房,人少马。” “对比之下,一切不用言语也。” 盖文达长啸。 “这一次,咱们要办,而且要办的宏大无比,定要于青史之上留名!为儒学之宏宴,千古佳话。” “没错,到时候,民学连给我们提鞋的资格都没有。” “让他们在破落院子里落泪神伤吧。” “我这就把这个消息传出去,哈哈哈,我儒学之号召,只要这个消息传出去,长安城中大大小小的中秋诗会都将取消,那一日,长安城中,只有一个诗会,那就是我儒学的中秋诗会!” “没错,就是如此!!!” “·······” 楼阁之内,欢呼雀跃,一众夫子,狂笑不止,癫狂不止。 孔颖达,虞世南等人目光相视间,也都忍不住露出了大笑。 儒学和民学的中秋诗会对决,除了儒学碾压取胜名留青史外,他们想不出来任何一种其他结局。 连带着,他们的名字也会和这一场诗会,一同再一次的被青史铭记。 第175章 中秋惊变!儒学的恐怖鲸吞之力 不得不说,孔颖达他们这一点说的没错。 夕阳沉落,只是有大片红晕从西方照射向整个苍穹的时候。 儒学将要在国子监太学圣师殿举办中秋诗会的事,便已彻底的传遍了整个长安。 不论是贩夫走卒,还是上层贵人,都知道了这个消息。 “国子监,圣师殿,我的天呐,孔夫子他们今年这是要开展一场群英会啊,若是能参加这一次儒学中秋盛会,这辈子也算是圆满了。” “谁说不是啊,可惜你我连明日的吃食还都没有确定,要为果腹奔走,这样的盛会,只能远观。” “我敢说,儒学这一次的盛会,定然可出无数名篇,说不准,兰亭盛宴之后,将会再有一场圣殿盛宴,而流芳千古。” “这是肯定的,历年来,虽说大大小小诗会也多不胜数,但文坛巨擘全部分散于各处,像是今年这般,真的是头一遭。” “孔夫子他们的想法着实疯狂,但这一次也着实是读书人的狂欢,不知道如何才能进去,我等不知有没有资格,走走走,去国子监找人询问询问,起码先把拜帖送给国子监再说。” “是极是极,恐怕这一次,整个长安的贵人,都要聚集于圣师殿了吧。” “········” 大街上热闹极了。 皆是在讨论这件事。 反倒民学诗会,虽说确定的时间比儒学诗会要早得多,可一直到了现在还都没有什么浪花。 现在,更是没有人关注什么民学了。 所有人的注意力,都在儒学的中秋盛宴上。 就算是寻常百姓,听到这个消息也都有些激动,看来今年好诗词少不了了。 而一些寒门读书人,则是眼巴巴的望眼欲穿,疯狂的打探消息,以求一个能旁听的资格,甚至于就算是端茶倒水,他们也都愿意。 万花楼。 洛水瑶骤然起身,听着丫鬟的汇报,秀眉轻蹙,有些不敢相信。 “你说什么?” “孔夫子要在国子监圣师殿设宴,举办中秋诗会?” “嘶·······” 洛水瑶倒吸了口凉气,手指轻轻点在茶杯上,急忙再询问:“可有请帖?” 丫鬟急忙摇头:“姑娘,没有请帖。” “好像是要自己发拜帖,而后孔夫子他们确认后再发请帖。” “听说现在整个长安贵人都想办法进去得一名额,之前说好的一些诗会都已取消,就算没有取消的也没有贵人去了,都是些后辈参加,已经没有意义。” 洛水瑶双手猛地一拍,确定道:“去,立马给国子监送去拜帖,这一次诗会,姑娘我定然要去,不然,行首之位,与我无缘。” “是,姑娘!”丫鬟匆匆去了。 洛水瑶饮了口茶水。 望着窗外犹如火烧的天际,片刻后,轻轻一笑。 “上午的时候,民学刚来邀请要举办诗会。” “现在,孔夫子他们这是要直接压死民学诗会啊。” “有孔夫子他们牵头的儒学诗会,不管是不是跟风民学诗会,秦川子这一次,都将输的很难看啊。” “连拾人牙慧的资格都没有。” “而且,听说民学庖厨就在太学之中吧。” “呵······” “如果秦川子取消倒是也罢了,若是硬着头皮举行,怕是会成为全城的笑话啊。” 洛水瑶摇摇头,转念便把民学抛之脑后。 她陷入了沉思。 等到了那一日,若是有孔夫子他们为自己题诗一首,这行首之位,自己唾手可得。 其他平康坊花魁,也几乎都是如此决定的。 儒学诗会,千载难逢。 谁都不想,更是不能错过。 谁都知道,今年长安的中秋诗会,只有国子监圣师殿的儒学诗会,因为全城有头有脸的读书人怕是都将汇聚于此。 这直接榨干其他诗会的潜力,因为从来都是因人而成就诗会,还没有诗会成就人的例子。 没有大儒读书人参与,就算是再宏大的诗会也不过就是一个空格子罢了。 而显然,儒学诗会,直接鲸吞了长安文坛一切。 皓月楼。 明月姑娘听着春雨的汇报,沉思着,缓缓坐进了秋千上。 丫鬟春雨倒是还有些为民学打抱不平。 “明月姑娘,你是不知道,那群夫子气的哟。” “嘿。” “他们突然宣布举行儒学诗会,肯定是学秦川子嘞。民学不说,他们也不会办。” “这么看的话,这些国子监老夫子们,也不是那么光明磊落。” 春雨嗤笑道。 “不过······” 说罢,春雨话峰一转,她挠了挠头:“不过,明月姑娘,就算如此,这诗会咱们也得参加啊。” “如此宏大,如此盛宴,估计全城的贵人都会参与,怕是要名流千古,万人谈论。” “洛水瑶苏羽裳她们肯定也都这么想的。” “若是咱们不参与,这行首之位,怕是和咱们无缘啊。” “有老夫子他们的加持,行首之位才能真正的稳固。” 春雨说道。 “是啊。” “儒学·······” “这么大的能量,算算现在国子监的门槛都要被踩烂了吧。” “可惜啊,民学诗会最后竟然只是给了别人做嫁衣。” “孔夫子他们怕是还要感谢秦川子,带给了他们灵感。” “这是明明白白的要欺负民学啊。” 明月姑娘轻轻晃动着秋千。 双腿于裙袍下若隐若现,白如凝脂。 一双玉脚,在柔软的地毯上滑动,脚踝处系着的一圈黄金小铃铛,时不时发出悦耳音。 “谁说不是呐。”春雨撅了噘嘴。 今天在民学一天,她和秦怀道尉迟宝林李泰他们也算是熟络了,自然心里便有了些许的偏向民学,但,理智告诉她,儒学诗会是绝对不能错过的。 “春雨,你说,洛水瑶,苏羽裳这些大花魁一同参加儒学诗会,可是行首之位,只有一个啊。” “到时候,给谁呐?” 明月姑娘忽然问道。 春雨没有任何犹豫:“当然是给姑娘你呐。” “大家都参加了,那就相当于没参加,如此,姑娘你现在的呼声可比她们都要高一些呐。” 春雨激动。 “但这些呼声,没有什么用处啊。”明月姑娘轻轻叹了口气:“咱们皓月楼如此年轻,掌柜的能量也比不过其他掌柜啊。” “到时候,洛水瑶她们背后的人出手,姑娘我如何能挡得住呐?” “如此,若是诗会上她们取巧,姑娘我可就没有翻身之地了。” “在这种的地方,姑娘我斗不过她们。” 明月姑娘看的无比透彻。 皓月楼刚刚开业,虽说背后也有支持,可相比于教坊司,相比于倚翠楼这些老牌店家,还是有不小差距的。 春雨不知道该怎么说了:“可是·······” “姑娘,这一次除了儒学诗会外,长安还能有什么诗会呐?” “就算是外面的那些大诗会,现在也都没有贵人参加了,不是取消便只剩下些不入流的小辈。” “难道,姑娘,你要去曲江诗会?” “不行不行,那里都是百姓,若是姑娘你去了,怕是将会直接成为最末。” 春雨急了。 “去民学。” 明月姑娘抬起了头,说道。 “啊?”春雨愣住了。 “去民学诗会。” 明月姑娘再道一遍。 她从秋千上站了起来,转身,站在阁楼之上,望着院中摇曳着的花朵:“能抗衡儒学的,只有民学。能敢与孔夫子他们为敌的读书人,也只有秦川子。” “或许,去民学诗会,是唯一能得到行首的机会了。” 明月姑娘沉吟说道,声音随着秋风,传入了春雨耳中。 春雨愣住了。 她万万没有想到,姑娘最后竟然是这样的决定。 但想想,似乎,确实如此! 儒学诗会来势汹汹,能真的和儒学争锋者,除了民学,普天之下,还能有谁呐? 第176章 放弃幻想,准备战斗 皇城。 立政殿。 李世民和长孙皇后听着刚刚传来的消息,你看我,我看你,一时间竟然不知道该怎么说了。 李泰已经回去休息了。 民学诗会的事情他们也都才刚刚知晓,这边内侍统领左丘就又是给了他们一个其他的消息。 儒学也将要举办诗会。 地点,就在国子监太学圣师殿。 不用想李世民就知道,儒学这肯定是知道了民学诗会的事情,在后面作梗跟风。 说句不好听的,就是拾人牙慧。 但是,李世民和长孙皇后也都清楚,这对于儒学而言,毫无影响。 儒学诗会已经传遍了整个长安,就算民学诗会在前又如何? 没有人关心这一点,甚至于,民学诗会的消息,怕是最少也得两三日后才能让人熟知。 到时候,恐怕儒学还会倒打一耙,说是民学诗会跟风他们。 没办法,这就是儒学当前的能力。 “孔颖达虞世南他们······” 李世民都不好评判他们了。 毕竟,儒学在中秋组织一场诗会,说起来也是很正常的事情,只是好巧不巧,和民学诗会对上了。 “看来,他们这一次是想要趁着中秋,来碾碎民学啊。” “不知道,这臭小子还会不会举办。” “显而易见,整个长安的诗会都会被儒学诗会所取代,如果楚小子硬着头皮举办,怕是那天除了他们几个小孩子,就没有多少人了。” 李世民叹息。 “要不······” “观音婢,朕帮楚小子一把?” 长孙皇后一眼就看透了李世民的心思,笑着摇了摇头:“陛下,不可。” “中秋之日,你还要宴请国公和诸王们呐。” “再说了,这是儒学和民学之争,陛下可不能偏袒任何一家啊。” “就算想要帮小郎君,也没有办法,只要陛下去了国子监,就必须也要去圣师殿。” “如此,还不如谁都不去。” 长孙皇后看的很透彻。 儒学圣师殿的诗会,不用想,肯定是长安贵人云集,若是李世民只在民学诗会上露面。 嘿! 得罪的将是整个天下儒学读书人。 到时候谁都不好看,李世民也不好做,还不如谁都不参加。 读书人之间的争斗,最好的法子就是让读书人自己去解决。 李世民无奈的点点头,他何尝不知道长孙皇后说的这些事情是对的呐? “那······” “那就要楚小子一个人,对付整个儒家了。” “一个人,带着李泰,房遗爱,尉迟宝林和秦怀道这四个拖油瓶。” “说实话,朕真的担心啊。” 李世民满脸忧愁。 刚才他听李泰说,张楚要举办民学诗会,不由心里有点小期待,还想着自己到时候能不能去蹭杯酒喝。 万万没想到,孔颖达他们把诗会当成了战场。 “放心吧陛下。” “这又不是打仗,不看人多人少。” 长孙皇后安慰,笑望着李世民,陛下真的是关心则乱。 李世民点点头:“这倒也是。” “只是······” “儒学在圣师殿,民学的位置却在圣师殿的一处庖厨内·······到时候又少不了被那些人嘲笑。” 李世民迟疑了下,而后甩了下袖子:“罢了。” “不管了。” “或许,楚小子明日就会取消这个诗会了。” 李世民起身,闷闷不乐的一头扎进了被窝。 长孙皇后摇摇头,看着小孩子样的李世民,望向了大殿外已经彻底暗淡,被黑夜笼罩下的天色。 取消? 若是取消了,小郎君就不是小郎君了。 长孙皇后并不太担心,相反,心里更是有些期待。 有些事情,不是说人多就能取胜的。 ········· 骄阳如金光般蔓延,从东方而起,照射于苍穹之间。 大地上的昏暗滚滚而撤。 张楚伸了个懒腰。 吴娘进来了,抱着一袭锦袍。 今天外面的天气又低了些,单薄的长衫已经不足以御寒。 张楚也已经渐渐熟悉了地主老财的某些生活方式,站在铜镜前,撑开双臂,任由吴娘帮着穿衣。 “公子,听说儒学要举办诗会了。” “就在国子监圣师殿,到时候公子去不去?” “如果公子去的话,还得再置办一身行头嘞。” “儒学诗会,听说全长安的贵人都会参加,到时候可不能丢了公子的脸面。” “公子和儒学之间,以往也颇有恩怨,说不准借着这个机会,能够消解一二。” 吴娘幻想着说道。 昨天发生的事情,吴娘尽管愤怒,愤怒过后便是对公子的担忧。 虽说她恨不得给孔颖达这些人一人一个大嘴巴,但是吴娘知道,这是做不到的事。 别说自己做不到,天底下就没有人能做到。 公子的民学,终究还是太过于孱弱。 这一次,儒学诗会,吴娘还想着公子可以趁着这个机会,和儒学多少和解和解。 毕竟儒学太过于强势,强势到了让吴娘都觉得绝望的地步。 张楚打了个哈欠。 “儒学诗会的消息,已经传遍了长安?” “是嘞公子,听说是昨天傍晚才发出来的,现在,听说整个长安的贵人都在发拜帖呐。” “公子的拜帖可曾准备了?” 吴娘很兴奋,她觉得这是一件顶好的事情。能和长安这么多贵人打交道,是她做梦想都不敢想的场景,而且公子文采又好,若是能在诗会上作诗一首。 这对公子今后迎娶大家闺秀,很有帮助。 说着,她又是用手拍了下自己的脑门:“哎呀,忘了,公子就是国子监祭酒,应当都不用拜帖的。” 张楚简单洗漱了下,扭头看了眼还独自兴奋着的吴娘。 “不用这么高兴。” “诗会么,公子我当然要去。” “但,去的不是儒学诗会,而是公子我的民学诗会。” 张楚坐到了桌子前。 三花四花已经把早食放到了张楚前,张楚拿起一个包子,吃了一口:“不要忘了,公子我可是民学魁首。” “啊?”吴娘目瞪口呆的走到张楚身侧。 “公子,奴婢可听说了,长安好多大型诗会都已经取消了。” “因为所有贵人都要去参加儒学诗会,公子你还要召开民学诗会?是不是有些欠考虑了?” “虽然昨日的事情,儒学他们太过于卑鄙,但,这些事情说开了,是不是就好了。” 吴娘还心存幻想。 她是个可怜人,被关在掖庭宫这么多年,对于和气生财这四个字,有很深的认识。 更别说,公子如果真的和儒学对上,胜算在她看来,太小太小了。 她很担心公子的处境和压力。 有这么个机会,她便想着公子是不是能够和儒学妥协妥协。 张楚喝了口粥,抬头看了眼吴娘:“对于儒学这群老东西,公子我只有八个字:放弃幻想,准备战斗。” “这诗会,本就是公子我先提出来的,他们知道后,便紧跟着宣布召开儒学诗会。这么着急忙慌,为的就是碾碎我,碾碎民学。” “他们啊,现在也只能跟在本公子屁股后面吃屎了。” 吴娘不知道这事之间竟还有如此内情。 听着张楚的话,吴娘有些难以置信:“孔老夫子他们········不,这群老东西,竟如此卑鄙下作!!!” “公子,你······你要小心啊。” “他们来势汹汹,要不公子,咱们的诗会取消吧。” “不然到时候,长安贵人都去了儒学诗会,公子你们·······” 吴娘咬着嘴唇,血色消退。 她万万想不到,孔颖达这些人,这么歹毒。 亏得自己刚才竟然还想着让公子和他们和解些许。 “呵·······”张楚轻笑一声,不以为然。 “照顾好家里就好。” “牵马,我要去趟神仙岔。” 张楚舒服的拍了拍肚子,没有给吴娘多说什么,便朝外走去。 第177章 神仙岔的茅房!公子的蛟龙 站在门前,吴娘带着大花她们望着自家公子远去的背影,当目送于再也看不到张楚之后。 吴娘深吸口气。 脸色沉沉,双眸中皆有破釜沉舟之意。 “大花,二花,召集所有人。” 吴娘喝道。 大花,二花她们茫然,但见吴娘如此凝重的模样,不敢有任何怠慢,急忙把所有闲着没闲着的姐妹们叫到了前院之中。 “瞧瞧你们现在的大腚。” “跟刚刚入府时,瘦瘦弱弱的样子,现在都认不出来了。” “这些天,公子没有断过你们任何一顿饭,也没有断过你们所有人例钱,甚至于时常还都有赏赐。” “你们扪心自问,现在的日子和神仙又有什么差别呐?” “捏捏你们现在越发丰满的身子,再摸摸你们现在越发白净富贵的脸颊。” “这些都是公子给你们的。” “嘶······” 吴娘说着,双手叉腰,目光犹如恶狼般扫过众人。 “可是现在,公子遇到了大祸。” “公子遇到了难题。” “以孔颖达为首的老匹夫,要把公子打倒,要把公子的民学碾碎,甚至于,他们不要脸的跟着公子屁股后头,专门挑着吃公子排泄的谷物。” “公子是大方的,如果只是吃了,也无所谓。” “但,咱们绝对不能容忍,这些老匹夫一边吃着公子的谷物,另一边却说自己吃的是好饼子,反倒说起来公子才是跟在他们屁股后头的那一个。” “哼!” “倒反天罡,也没有这么欺负人的。” “所有人,都 别在家里待着了,也都把手上的活放一放。” “到东市去,到平康坊去,到西市区,到长安各处去,要让长安百姓知道公子民学诗会的事情,要让长安百姓明白,他们是因为公子开展诗会,才忙不迭的现学现卖!” “定然不能让他们污蔑公子。” “走!” 吴娘高呼,神情激动。 放弃幻想,准备战斗! 张楚的这一句话,让吴娘猛地惊醒过来。 儒学虽强,但若是一味地退让和妥协,换来的绝对不是和平共处,而是儒学对公子的碾碎,他们要不死不休! 之前,是自己妇人之见了,掖庭宫的经历打碎了她正面迎击的决心,第遇见事情的第一反应是妥协而不是抗争。 幸好公子清晰地认识到了现在的一切,不然,自己怕是还会误导公子。 现在,自己要为公子做些事情!!! 尽自己所能的帮助公子,渡过这一次的劫难!!! 大花二花她们听着吴娘的诉说,一个个的也都亢奋起来。 公子就是她们的命根子。 儒学,真的是太欺负人了。 这群老东西,欺人太甚! 在吴娘的安排下,十人全都动了起来,吴娘也是一头扎进了滚滚长安之中。 ·········· 神仙岔。 自从民学拼音之后,自己就没有来过这里了。 算算,也有十天半个月的时间。 经过潏水,望着不知疲倦,日夜转动着的筒车,张楚心情很是不错。 而且,从长安到神仙岔这段路,和之前已经大不一样。 来往频繁的牛车,就已说明了神仙岔现在发展的速度。 牛车上各种材料都有。 蔬菜,青砖,绿瓦,锄头,耙犁······· 张楚轻轻一夹马腹,直奔向了神仙岔。 远远就望见神仙岔的村落,似乎比之前肥了一圈。就连村口的大槐树,现在都已经被房屋圈到了里面。 之前每次来到神仙岔,张楚第一眼看到的就是大槐树。 现在,自然不是大槐树了,当然,也不是神仙岔的房子。 而是村子下风向刚刚盖起来的茅房。 茅房很大。 而且白底红字的写着“茅房”二字,极为扎眼。 并且在这两个字下面,还写着无比清晰的标题,这也是张楚之前安排的。 往前一小步,文明一大步! 爱护茅房环境,保护青山绿水,共建健康生活,人人有责! 而且,修建起来的样式,看上去就跟是寺庙中的宫殿般。 有屋脊,有房檐,有绿瓦,四周还刚刚栽种上了树苗。 说实话,神仙岔里百姓居住的房子,还都没有这个茅房看上去气派。 张楚下马。 茅房旁边有一块空地,是专门放置马匹,马车,驴车等等交通工具的地方。 神仙岔里的百姓已经很多了,除了运送材料的专业工具外,其他一律都要存放在这里。 统一管理,统一放置。 无疑,这又是大大降低了神仙岔里的异味。 要知道,大热天里,这些牲畜所散发出来的骚味,那叫一个浓郁和久久不散。 再加上拉撒,一旦多了整个村子都乌烟瘴气。 张楚看了一圈,很是满意,胡勇做事很用心,自己的安排和设计,能一步步推行并且落实下来,这就已经展示了胡勇的过人之处。 茅厕里人很多。 来来往往的。 茅厕门前,坐着一个老人,胳膊上挂着红袖标。 茅长! 这两个字让老人仿佛都年轻了很多。 “都认识字哈?娘的,看好自己的那玩意,往前一小步,往前一大步,别整的整个茅房地上湿漉漉的。” “谷物轮回的时候,对准沟槽,公子给你们提供了这么好的条件,贼他娘,要不是公子,你们这辈子也享受不到这般待遇。” “谁能想到解个手,也能那么享受?” “老王头,你今天不是下工休息吗?怎么又来了?” “嘿!你个老王头,在家就拉不下来?还非得夹着来神仙岔?你家在长安城里吧,好家伙,快去吧,没拉到裤子里算你有能耐。” 老人很尽责。 每当有人进来,都会提醒一声,并且时不时的和相熟的人打趣。 这里大多数人不是神仙岔的工人就是神仙岔的村民,很容易就能记住面孔。 老人喝了口水,润润嗓子,当再抬起头的时候,慌里慌张的立马站了起来。 “哎哟······公子!!!” “你来啦。” 老人急忙迎了上去,想要伸手搀扶张楚,不过想想自己一直在茅厕里,这手也干净不了哪去。 赶紧在身上擦了擦,有些尴尬。 张楚随意的挥挥手。 “不用这么讲究。” “老牛头,可以啊,都带上红袖标了。” 张楚笑着打趣道。 老牛头憨憨一笑,脸上的褶子都要比老树皮还要厚了,他躬着腰,感激道:“这还不是托了公子的福。” “老小儿这么大年纪了,还能有机会一天赚上六个大钱。” “而且还晒不着吹不着的。” 老牛头确实很感激。 这些轻松些的活,张楚命令都是优先安排给神仙岔的百姓。 他们是自己的部曲,自己当主人的,当然要为他们考虑。 “老牛头,确实尽心了。”张楚看着茅厕门前干净的台阶,干净的走廊,干净的窗户,笑道。 “老小儿哪敢不尽心!万万是不敢给公子丢人。”老牛头急忙道。 张楚点点头,朝里走去。 老牛头紧随其后。 张楚瞅了他一眼:“老牛头,忙你去吧,公子还不用你帮着解腰带。” 听着公子的玩笑,老牛头哈哈笑了,憨憨挠挠头,连连称是。 宽敞的茅厕。 散发着淡淡焚香味道的清新。 整齐站成一排的百姓。 蹲坑是被木板一个个隔开了,而小手则是让张楚回到了上学时的光景。 这环境,张楚发誓,就算是皇城都比不上这里。 “公子?” “公子来了。” “哎呀,奴下拜见公子。” “这就是秦川子?快快快,秦川子请。” “·······” 见到张楚,不免一阵骚动。 不少神仙岔的百姓都顾不上甩一甩了,直接提上了裤子,把自己的位置让给张楚。 大家都很热心。 一些从长安来神仙岔上工的百姓还都没见过张楚,第一次见面,不免的也都紧张了起来。 这可是他们的主家。 甚至于不少人都从小隔间里站了起来。 张楚无语,找了个空隙,这里的空隙还有很多呐。 用他们给自己让空? “自己上自己的,这里就别那么多事了。”张楚笑着说道。 解开了腰带。 坦坦蛋蛋! 两侧的百姓都讪讪一笑,确实用不着自己让空。 不过,当他们目光下意识落在公子身上的时候,再默默低了低头,免不了心里比一比。 然后······ 都向两侧闪了闪,或者说赶紧躲到了一旁。 远离张楚。 娘唉! 他们好像看到了一条蛟龙。 贼他娘,羡慕! 第178章 长乐的纸条!一切都在发展! 张楚舒服的从茅房走出来。 “公子,怎么样?” “可还舒畅?” 老牛头见张楚心满意足的走了出来,赶紧问道。 “不错。” “卫生方面保持的很好。” “继续坚持。” “老牛头,辛苦了。” 张楚自然不会吝啬夸奖,更别说老牛头确实做的不错。 地面干燥,毫无异味,伴有焚香,光着两样说实话,在大唐这个时代,这个茅房就能称之为标兵了。 “都是公子设计和安排的好。” “老小儿我万万称不上辛苦。” 老牛头很是谦虚。 张楚拍了拍他的肩膀,也没有乘马,而是踱步随心的走向了村子里。 从这里朝着村外的土地上眺望,还能看到远处密密麻麻,开掘沟渠的大部队。 神仙岔这块堪比上林苑大小的土地,满打满算,今年都很难把沟渠蔓延于每一寸土地上。 更别说还有从万年县和长安县手里买来的将近万顷土地。 这里的土地改造,还需要更多的人手才行。 虽说长安城中一些百姓加入了进来。 但神仙岔的影响力,也仅仅只是聚集于明德门附近的几个穷坊间,长安其他坊市的百姓还都没有认识到来这里做工的好处。 必须想办法,辐射向整个长安。 上一次筒车算是神仙岔第一次破圈,只要再来一次,估计又是能吸引一大批百姓。 张楚沉思着,走进村子里,两侧嬉戏打闹的孩子们显然比之前要多了不少,而且每个孩子脸上都红扑扑的。 尽管还都很黑,看上去都脏兮兮的。 但,相比于之前那般的瘦瘦小小,无精打采,又黑又没有活力,死气沉沉一片的样子,现在神仙岔的孩子们的变化很大。 皮肤黑,这是一时间不好改变的,但,这并不是什么大问题。 大唐人谁不黑? 除了那些出生便锦衣玉食的公子小姐,就连一些富商都很黑。 无他! 走南闯北的做生意,细皮嫩肉不了。 相比于皮肤黑一些,身上脏一些外,孩子们最大的变化就是精神头比之前要强了不知道多少,身体体魄不知道要比之前壮了多少。 “公子来了,公子来咯。” 见到张楚,孩子们哗啦一声,全都围了上来。 “公子,老师呐?” “公子,你看,我已经把拼音全都记住了。” “公子,公子,你好几天都没来这里了吧,我们好想你啊。” “······” 孩子们见到张楚很高兴。 同时也有不少孩子询问起了程处默,秦怀道和李泰他们。 毕竟之前是他们三个人在这里传播民学拼音,这些孩子们的第一个老师,他们当之无愧。 张楚抱起了一个刚刚会跑的,跟着自己哥哥玩耍的小女孩。 “他们在城里忙着呐。” “你们今天怎么这么闲?不去学堂?” “光认识了拼音,可还远远不够。” 张楚笑着说道。 “公子,今天是星期天。”有孩子笑着回答道。 张楚恍惚,不由哑然失笑。 星期天这样的称呼,暂时大唐中也只有在神仙岔能够听到。 这是学堂的规矩,算是张楚定下的第一条规矩。 “这样啊。” 张楚颔首:“那就好好玩耍,不过,也不要忘记了写作业。” 把小女孩放下,揉了揉她乱糟糟的小脑袋:“去吧,跟哥哥姐姐们玩去吧。” 孩子们欢呼着跑远了。 张楚顺着主路,往里走。 抄着双手,细细打量着变化。 神仙岔的生面孔多了不少,但只要有神仙岔的百姓见到张楚,都会赶紧打招呼。 不多时,张楚就看到了胡勇。 他手里拿着一张图纸,正在招呼着一群妇女继续在钻研着神仙岔的下水沟槽。 “公子?” 这时有人提醒他,胡勇赶忙抬起了头,见到是张楚,不由大喜,快速冲了过来。 “公子,你来了。” 他抹了把脑门上的汗 ,无比欢喜。 张楚望着前面的工程队伍,用下巴指了指:“下水沟槽,进展的怎么样了?” “我记得上一次,陛下皇后娘娘来的时候,这主路的沟槽,似乎也是在这个位置吧。” 张楚笑着询问道。 他并不担心进度,因为胡勇会给自己一个合理的解释。 胡勇赶紧摊开了手里的图纸。 “公子,你看······” 张楚低头。 “公子,主路上的下水沟槽想要建设,并不难,难的是主路两侧的各种小巷,各种小街。” “这里是神仙岔之前百姓们所居住的地方,情况比后面转移到神仙岔的百姓要复杂的多。” “毕竟公子你也知道,后面神仙岔其他地方百姓搬过来的时候,公子你有了初步安排,规定了他们修建房屋的位置,设计下水沟槽并不算多么复杂。” “所以,我想着先把神仙岔这些难搞的地方,进行安排。” “这么多天,我带着人,把这里理顺了一遍,挖好了支线沟槽,并且把这些支线和主路沟槽连接。” “所以,看上去慢了些。” “但,接下来就快了,这些支线沟槽后面足可以连接每一个百姓的家门口。” “到时候,顺着主路沟槽,一路向西,下面的工程,能简单很多。” “等到入冬前,咱们神仙岔的下水沟槽,能够大体上处理完整。” 胡勇一一汇报道。 张楚看着他手里的图,朝里走了进去。 果不其然,主道上的下水沟槽,犹如蛛网般,朝两侧延伸,分散。 张楚顺着一条沟槽继续走。 入了神仙岔百姓最初的汇聚点,才看见这里的街巷上全都是还没有用青石板搭建的沟槽。 就像是血管般,最后全都汇集于主路之上的下水沟槽内。 处处都是干活的工人,处处都是堆积的泥土,处处都是堆放的青石板········ 热火朝天若是需要一个画面来形容的话,这是最好的回答。 “做的不错。”张楚颔首:“水渠那边如何?” 胡勇挠挠头:“公子,水渠进展顺利,只是,人还不够。” “就算有再多的人,也不嫌多。” “水渠那边,我选了几个看上去还算是伶俐的神仙岔好百姓,安排他们为工头,让他们带着人分开,一人负责一条。” “毕竟挖水渠,只要把方向给他们定好了,几乎就不会错。” “如果再有人来的话,只要人足够,奴下可以再开好几条水渠工程,只是,人还是不够。” 张楚理解他的意思。 水渠这项工程,难度不大,只要定好位置,埋头挖就是了。 人,还是人。 在没有挖掘机这样的器械帮助下,人工是唯一的选择。 只要人足够多,一人一铲子,就能直接把水渠工程打通。 张楚沉默片刻,轻轻吐了口气:“神仙岔吸收能力,如何?” “公子,每天倒是也有人来报名,但,速度比不上刚开始的几天。”胡勇回答。 “也不用急,这本就不是一朝一夕的事情。”张楚朝神仙岔外走去:“跟我去水渠上转一圈。” 胡勇立马跟上。 等到张楚再回来的时候,中午都已经过了。 不过,刘氏早早的已经备好了张楚的饭菜。 作为大食堂的负责人,这里更算是神仙岔消息传递最杂的地方。 公子来了,这个消息自然不难传入她的耳朵里。 说实话,今天刘氏还有点紧张。 无他! 这是她第一次给公子传送那位贵人的纸条。 第179章 诗会新菜式!地下交通站的第一次行动 “公子,羊杂汤。” “大饼。” “这几道菜,是奴婢最近研究的,你尝尝。” 刘氏把准备好的菜碟放到了张楚面前。 张楚坐下,用力嗅了口气,肚子一下子就开始发出了咕咕叫声。 时间不早了,自己又在神仙岔转悠了那么长时间,这肚子真的是有点忍不了了。 更别说羊肉汤冒着诱人的香,油轰轰的羊油饼更是令人舌下生津。 再加上刘氏准备的这几道小菜,看上去就令人喜欢。 张楚直接拿起了筷子吃了起来。 一口羊肉汤下,浑身暖洋洋的,整个人别提多舒服了。 “还是这一口啊。” “长安城里,吃不到。” “舒服。” 张楚发出了满足的呻吟。 胡勇也端起了碗筷,大口吃了起来:“公子,你是不知道,这大食堂的人数,可要比神仙岔好做工的人数,多足足三成呐。” “现在神仙岔差不多总共有五千多劳力。” “可是每天大食堂得准备将近七千人的食材,就这······” “有时候还不够呐。” “神仙岔食堂也是神仙岔唯一一个能够自己盈利的地方。” “公子,刘氏这些天可真的是没少操心啊。” 胡勇有一说一,嘴里狂塞着,很是公允的为刘氏邀功。 刘氏双手在围裙上搓了搓手,赶紧摇头:“哎呀,主人,胡村正这话言重了。” “奴婢也不过只是做了自己该做的事情。” 说着,刘氏拿过来旁边早就准备好的账册,递给了张楚。 “主人,这是食堂这些天的收支,还请你过目。” “是嘛?” 张楚眼睛一亮。 虽说玄空现在富得流油,但是张楚也很清楚,就算再有钱,也不可能一直补贴,更别说食堂和其他工程还不一样。 像是水渠,下水沟槽这些算是基础设施,自己必须的掏钱。 但食堂作为盈利的机构,终归是要走到盈利的正道上来。 只有如此,才能长远嘛。 张楚也是万万没有想到,刘氏这么快就做到了。 账册很厚,不过张楚都懒得看,直接翻到了最后一页。 上面写着一行结余。 将近一百贯。 “看来,咱们食堂深受百姓喜爱啊。”张楚称赞。 而后,张楚向后翻了几张,眯了下眼眸:“这些盈利,都是从劳力之外的人身上赚取的?” “看来咱们食堂的味道,就算是在长安开一家,也是很有竞争力的啊。” 账簿上写的很清楚。 但凡能在神仙岔做工的百姓吃饭,都是有优惠的,比如中午饭加上晚上饭,可以打包出售。 但对于那些外来的,专门来体验食堂味道的游客,就不一样了,都是正常价格不说,这些人更喜欢点食堂里高附加值的饭菜。 劳力们大多都是一碗羊杂,一斤大饼就能吃的很饱很饱了。 至于其他的烧菜,几乎不点。 可是这些从外面来的游客,却都很喜欢尝一尝食堂里的其他饭菜。 而赢利点,也正是从这些游客身上赚取的。 “是啊公子。”刘氏很高兴,能够得到主人的称赞,这让她浑身都满是干劲。 “自从筒车之后,咱们神仙岔被长安的贵人们熟知,你吩咐奴婢可以提些价格,所以奴婢就想出了这个法子。” “把咱们神仙岔劳工经常吃的东西和这些烧菜,分开来卖。” “而且,还专门修建了以供长安贵人们吃饭的地方。” “把贵人们和劳工们分开。” “每天,都会有长安贵人来咱们神仙岔吃饭,甚至还有些长安贵人都成为咱们这里的熟客了。” 刘氏笑着说道。 张楚把账簿合上,还给刘氏,捞起来一筷子羊杂塞进嘴里。 “你做的对。” “这是做生意的道理。” “不过,仅仅只是隔开,还不够。” “你不是挣钱了吗?和胡勇商量下,在神仙岔寻一处位置,修建个酒楼出来。” “神仙岔食堂,总不能一直这么破破烂烂。” “咱们的神仙岔大食堂,必须要成为全长安最好的吃食之地。” 张楚说出了自己的打算。 刘氏眼睛一亮,但她紧张的攥着双手,咬了下嘴唇:“主人,要不你从长安调个贵人来吧,这事我怕我做不好。” 刘氏从来没有想过,自己竟然有一天能够真的修建出来一栋酒楼。 “除了你,没有人更合适。” “干吧!” 张楚拍了拍刘氏的肩膀。 刘氏这一次没有拒绝,她眼眸微红的用力颔首,毕竟上一次自己打过退堂鼓,是主人给了她信心和机会。 主人的这份信任,自己除了能帮主人打理好食堂外,还能做些什么呐? 没了! 自己必须要帮着主人,把神仙岔食堂,经营好。 “这么看来,咱们神仙岔,也算是有一处对长安百姓有吸引力的地方了。”张楚喝了口汤:“就以食堂为原点,慢慢的开展神仙岔的其他娱乐项目。” “胡勇,你没事多琢磨琢磨,如果能把长安百姓吸引过来,并且能在神仙岔不间断的玩上三天,让他们把钱,都花在咱们神仙岔。” “如此,咱们神仙岔到那时候,才是真的变成了一块上等宝地。” “当然,这些都不能急。” 张楚吩咐。 胡勇沉吟片刻,便明白自家主人的意思,连连颔首。 “是,公子。” “刘氏,你下午有空吧。”张楚再看向了刘氏。 刘氏赶紧颔首:“有空,公子要奴婢做什么?” “中秋那一天,我要在国子监举行民学诗会。”张楚眯了下双眸,说起了这件事:“到时候诗会上的所有佳肴,你来负责,如何?” 刘氏一口应下:“当然没问题!” “主人,这很简单。” 几千人的食堂她都能处理的井井有条,更别说一个诗会了。 就算人多,能有多少? “不过,咱们食堂里的饭菜,虽说丰富,但·······”张楚摇摇头:“但太过于注重实用性。” “包括食材,卖相各方面,还都有进步的空间,所以,有几道新菜,我和你一起研究研究。” 张楚笑着说道。 刘氏欣喜答道:“是,主人。” 要知道,食堂里的这些样目,原本就是张楚创造的,虽说后面她修改和创新了几道菜,但也都是在之前张楚那些菜肴的基础上发展的。 并没有跳出下水,面食这些大类。 毕竟,就算爆炒羊杂,能用十多种法子做,可终归这就是一道爆炒羊杂。 胡勇听到这事,也是兴奋的厉害。 无疑,到时候诗会过后,食堂里多了这些菜肴,他们都能品尝一二。 胡勇走了。 他还有很多事情需要处理。 张楚刚要把自己心里的几道菜讲给刘氏听,刘氏却从袖子里,小心翼翼的掏出来一张纸条。 “主人······” “这是你之前吩咐过的。” “那位贵人前些日在食堂用饭后,留下的消息。” “让我传递给你。” 第180章 瘫软的刘氏,主人大才! 张楚看着刘氏手里的纸条。 眉角,轻轻一挑。 长乐公主李丽质,这才几天?这丫头,沉不住气了么? 张楚接过来:“怎么没有派人去府上送信?” 这也是之前就约定好的,长乐公主以筒车上的彩旗为号,只要筒车上的彩旗变成了红色,长乐便会前往神仙岔食堂接受消息。 当长乐有消息要传递给张楚,就能简单很多,只需要把消息递给刘氏后,刘氏便会安排人通知张楚。 至于通知的方式也很简单。 只需要派人到府上说一声,有新菜式让张楚尝一尝,张楚便知道是有长乐的消息传来。 刘氏朝四周瞧了瞧,确定无人,便压低了声音:“主人,贵人说了,这一次消息不需要特意通知您。” 张楚点点头。 手指轻轻摩擦着纸条,展开。 消息很简单,和张楚刚刚想的一点也没错,长乐见张楚一直没有动静,便忍不住催一催张楚。 但她也知道,这件事终究是急不得,因此便告诉刘氏,等到张楚什么时候来,什么时候给张楚便好,用不着特意去催促,省的打乱了张楚的布置。 张楚把纸条揉成一团,直接丢到了还剩一口的羊杂汤碗里。 “拿纸笔来。”张楚沉吟片刻后,朝刘氏吩咐道。 刘氏急忙取来纸笔。 她每日都要记账,最不少的就是纸笔,而后便起身,站到了房外。 张楚想了下,缓缓下笔。 “准备好食盐,开售的日子,我会通知你。” 只这一句话,张楚把纸条撕下,叠好,唤刘氏过来递给了她。 刘氏郑重放好。 “好了,收拾下,准备研究新菜式。”张楚双手撑着膝盖,起身,伸个懒腰朝厨房走去。 长乐逃婚的事情怎么做,暂时张楚压根就没有考虑。 长乐想要逃婚,说真的,张楚有无数法子。 可,逃婚之后呐? 做这件事简单,可善后很麻烦。 一个公主逃婚,事后必须要有合理的解释或者说必须要有对抗压力的本钱。 自然,这样的情况,最好的方式就是让长安乱起来,动荡起来。 到时候,长安越乱,长乐的婚事便会有各种可能。 而现在,长安动荡的日子,已经不远了。 诗会之后,儒学将会和民学正式碰撞,到时候,张楚也不打算忍着了,将会对儒学进行进攻。 总不能一直让他们占据主动,而自己只是接招吧。 到那个时候,世族门阀这群人也将会疯狂配合儒学对付自己。 这个时候,张楚就需要长乐的食盐,来帮自己分担火力了。 现在大唐食盐,差不多都在世族门阀手中,这就是他们手里的金山银山,而当朝廷宣布,这样的金山银山朝廷手中取之不尽用之不竭的时候。 这群家伙,怕是肯定会直接掉头去对付长乐,自己倒是显得无关紧要了。 毕竟,利益的直接受损,会让他们更难受,简直比杀了他们亲娘亲爹还要痛苦! 他们是无法接受,长乐手中掌握着的精盐作坊的。 这是肯定的。 如此,动荡之中,说不准长乐都用不着逃婚,就可以直接把这门婚事给搅黄了。 张楚很清楚,现在自己这只蝴蝶已经把翅膀扇动了,长乐的命运如何,大唐未来到底走向何方,已经不是历史课上传授的那些了。 自己必须更谨慎。 尽可能的把一切能出现的后果,都计算到,做好应对的准备。 秋日午后的阳光落在身上,暖烘烘的。 张楚把今早吴娘准备的锦袍脱下,放到了一旁。 朝暮有些寒意,午后时分却还是有几丝夏日的暑意。 “主人,都准备好了。” “不知道主人要研究什么新菜式?” 刘氏把灶火简单收拾了下,便兴奋的向张楚挥手。 张楚撸起来了袖子。 “先准备一只鸭子。” “再准备一块猪肉,半肥半瘦最好。” “还有拿些石蜜这些来。” 张楚吩咐。 大唐不缺糖。 其实从汉代开始,就有很多贸易商队通过丝绸之路,从天竺或者西域诸国运送蔗糖。 这东西在汉代叫做石蜜。 除了贡品外,很早之前就有记载本国制糖的法子。 只是,味道一直比不上天竺石蜜。 到了隋唐,虽说仍然从西域各国贸易石蜜 但,手艺人们已经开始了研究制糖之法,比如熬糖法,能简单做些蔗糖。 虽说距离白糖还比较远,可唐人并不缺少甜味。 张楚也不想着一五一十的把烤鸭复刻出来,但味道能有个七七八八,说实话,已是大唐人从未体会过的味道了。 而东坡肉么,从出现之后便直接征服了这片土地上的百姓,可以想象这道菜肴的味道。 说实话,就这两道菜,就可以完爆大唐当前所有菜肴的味道。 这是真正的,并且经历过时间的沉淀和检验的无上美味。 刘氏立马按照张楚的吩咐,把该准备的东西准备了起来。 然后便是,第二只鸭子,第三只鸭子,第四只鸭子······ 第二块猪肉,第三块猪肉,第四块猪肉······ 当太阳再次转到西边的时候,金灿灿的阳光倔强的还不愿意沉下,就在这最后一刻,张楚也终于得到了能让他满意的,泛着金黄色的烤鸭。 从窑里取下来。 放在桌子上。 张楚拿着刀子,切开。 咔嚓!!! 外酥里嫩。 吃一口,鲜香可口,肥而不腻,张楚感动的都差点流下来泪了。 他瞬间想起了自己第一次吃烤鸭时的感觉。 也是这般惊艳。 张楚示意刘氏尝尝,刘氏切了一块,放到嘴里,顿时双眸紧闭,浑身竟觉得无力起来,幸亏张楚一把拉住了她,刘氏才没有瘫软在地。 虽说南北朝就有一个菜肴,名叫炙鸭,但是这道菜就是简单的把鸭子烤一下罢了,外皮黑焦不说,还有一股很浓的膻味,上不了台面。 和烤鸭一比,可以说是不论是卖相还是味道,差了不是一句十万八千里就能概括的。 “这味道······” 刘氏满脸娇羞的从张楚手中站起,但已经顾不上这些,双眸死死盯着这只烤鸭,呼吸都急促麻木起来。 她这辈子,从未吃过这样的味道。 太好吃了! 她发誓,全天下人,绝对没有人能够抵挡得住这样的味道。 “绝了!!!” “主人,真的是绝了!!!” 她疯狂沙哑道。 张楚哈哈一笑,满脸期待的再打开了旁边的砂锅。 里面的东坡肉,也已泛出诱人光滑色泽。 夹起一块,放到口中。 整个人就要升天了。 “好!” “好!!” “好!!!” 张楚忍不住吼了出来。 刘氏紧跟着尝了一口,久久回不过神,等她醒来的时候,双眼已经泪如雨下。 “主人大才,主人大才,主人大才······”刘氏不能自己。 “嘶······”张楚深吸口气:“刘氏,这几日,也不用研究其他的菜肴了,这两道菜,你把制作方法,彻底掌握,一定要保证自己每一次制作,都是今日这般味道。” 张楚也是有些激动。 今后,自己的饭桌上,将再多两道美味,如何不令人欢喜。 在大唐这个各方面都算的上贫瘠的时代,能多一道美味都是天大的喜事。 “是,主人!”刘氏用力的点头。 她看着桌上的两道菜,心,真的是要爆炸了。 这两道菜,张楚风卷残云,等到停下的时候,已经什么都没有了,尽入腹中。 食堂也到了饭点,刘氏去忙碌了,张楚没有过多停留,离开了这里,赶回了长安。 只是经过潏水时,经久不息的筒车之上,红色的彩旗正随着秋风,摇曳飘荡。 第181章 欢喜的长乐,他还记得和自己的约定 长乐看到这个红色彩旗的时候,已经是第二日的中午了。 这些天,她除了在秦川深处的制盐作坊外,便是顺着潏水河畔狂奔。 两匹马,一前一后,侍女秋兰紧紧相随。 对于公主殿下喜欢来潏水旁乘马,她没有任何的意见,更不会觉得这么做有什么不好,甚至有事没事秋兰还会劝慰长乐出来骑乘。 无他! 在秦川深处,公主殿下面对那些工匠,面对那些白花花的盐巴,每天这眉头都是紧皱着的。 除了处理作坊出现的各种情况外,就是没日没夜的增加生产数量。 秋兰真的害怕公主殿下这么下去,整个人会被压到发疯。 所以,她时不时就会劝慰公主殿下出来转转。 就算不回长安,可秦川脚下如此广袤的土地,乘马奔驰,也足以放松整个人的神经和暂时卸掉整个人身上的压力。 就连秋兰,也无比喜欢骑马驰骋于潏水旁。 深山内的作坊,暗无天日的,她不喜欢。 潏水奔流不息,仿佛什么都没有改变过。 一天,两天,亦或者一年,两年,每次出来,眼前的景色都是一样的。 每次变化的,只有筒车上的彩旗,还有就是几乎每次去都不一样的神仙岔了。 所以,奔腾过后,若是感到了疲累和饥饿,长乐也喜欢带着秋兰去神仙岔食堂,大快朵颐一番。 这是她们最放松的时候。 神仙岔的美味,吃不够。 只是,一直期盼着的筒车最上方的彩旗,颜色变来变去,却从未出现过红色。 这让长乐有点伤心,她觉得是张楚背叛了和自己的约定。 不过想想也是,帮助自己逃婚,这几乎就是和整个朝堂作对,人家逢场作戏,自己倒是把希望全压在了人家身上。 长乐想到这里,骑乘的欲望也淡了不少,想要回去。 不过就在这个时候,忽然,前方的筒车映入眼帘。 她的余光,下意识的瞥了一眼。 筒车上的彩旗还是那么的飘荡,特别是最上面的红色彩旗,更是猎猎作响。 他还记得和自己的约定! 长乐浑身仿若触电般一颤,猛地挺直了身子,原本已经慢下来的骏马,她猛地一夹马腹,再次变成闪电冲了出去。“秋兰,走,去,神仙岔食堂。” “中秋要到了,工匠们连夜辛苦这么多天。” “虽说那一日不能回家,但咱们也要庆祝庆祝。” “去食堂,定下那一日所用的饭菜来。” 长乐喝道。 秋兰眼睛一亮,嘴巴里已全是口水了:“公主殿下,我要先喝一碗杂碎汤。” 两人直奔神仙岔而去。 现在还不是中午,食堂里的人不算多。 但来来往往仍旧也是络绎不绝。 这些客人大多都不是劳工,而是从长安过来游玩品尝的游客。 见到长乐和秋兰,一心实验着东坡肉和烤鸭的刘氏,急忙停下了手里的活,擦擦手走了过来。 “李姑娘,今天来的这么做。” “想吃些什么?” “快,坐。” 刘氏招呼道。 “还是老样子。”长乐笑着说道。 “好嘞。”刘氏立马应下。 “掌柜的,这一次我们过来,可不是只吃饭。”秋兰兴奋的直奔正题:“我家姑娘,要在中秋日那一天,在你食堂这里定些饭菜。” “放心,钱不是问题,我们会派人过来亲自取。” 秋兰大声道。 “奥?” “好。” “李姑娘只管吩咐就好,当天定,食堂或许忙不过来,你们是不知道,就现在,食堂已经定出去不少酒食了。” “但提前说,保证给李姑娘准备的妥妥帖帖。” 刘氏笑道。 她唤人取来了纸笔,写上中秋日李姑娘定的字据,然后便把纸笔递给了秋兰。 “秋兰姑娘,需要什么,需要多少,尽管写上就可。”刘氏说道。 秋兰也不客气,拿起来纸笔,走到了柜台前面,看着一样样饭菜,计算着写了起来。 刘氏见秋兰心思都在菜单上了,当即冲李丽质笑了笑,手指夹着纸条,快速从桌下递了过去。 无声无息。 李丽质的呼吸有些急促。 她取过来,便借口去了茅房。 当她再回来的时候,刘氏和秋兰正商量着当日所用的数量。 “姑娘,你瞧瞧,这样行吗?”秋兰把菜单递给了李丽质。 而后瘪了瘪嘴:“姑娘,刘阿娘不实在,咱们也都是老主顾了,可是新开发的两样菜,却让咱尝尝都不行。” 说着,秋兰的目光一直朝着灶台的方向瞅去。 哈喇子都从嘴角落了下来。 “奥?” “新的菜式?” “刘阿娘。这就是你的不对了,我们又不是白吃不付钱。” 李丽质确认无误,把需要的菜单递给了刘氏。 刘氏轻轻一笑:“李姑娘哪里话。” “这菜式实在是还没有到推出的日子。” “等过了中秋日,来食堂, 我请李姑娘吃就是了。” “为何要中秋之后?”李丽质好奇。 “这是我家主人要求的。这菜式啊,还是我家主人教给我嘞呐,中秋日,我家主人要在国子监举行民学诗会。” “自然,这些菜在诗会之前,万万不可让人尝了去。” “你说对不对李姑娘。” 刘氏解释。 “民学诗会?” “国子监?” 李丽质微微一愣,而后笑着颔首:“确是如此。” “看来,秦川子在长安的日子,如鱼得水啊,竟都办起来诗会来了。” “姑娘,咱们中秋那日也回长安吧。”秋兰满脸的羡慕和向往:“长安城里都热闹,那么多诗会,那么多才子,而且好吃的东西也有很多呐。” 秋兰喜欢热闹,也喜欢贪嘴。 想想长安中秋盛况,再想一想秦川中的寂寥,是个人都知道该怎么选,要怎么选。 李丽质直接摇头:“现在不是回去的时候。” 她双眸微凝。 张楚给自己的纸条已经说的很清楚了,这段时间,看来自己要把产量尽可能的向上提。 这家伙,真不知道要做什么。 怎么逃婚的计策一点没有安排不说,还竟命令起自己,让自己听从他的安排,才确定食盐发售的日子。 哼! 不过,看在现在自己和他算是一条绳子上的蚂蚱,就听他这一回。 秋兰撅了撅嘴巴,万幸食堂的饭菜也很好吃了。- 正说着,食堂的帮工把两人要的饭菜端到了面前。 刘氏盈盈起身,不打扰两人进餐。 饭菜的香气,让秋兰忘记了诗会,直接大口吃了起来。 李丽质吃的慢条斯理,饮口汤,吃片饼,片刻后,朝秋兰瞅了一眼:“你回去一趟,倒是也行。” “打探打探,参加民学诗会的,都是哪家的公子,还有·······哪家的姑娘。” 秋兰大喜,连连点头。 嘿! 又能在外面玩耍一天了。 她计算着明日或者后天再去,现在都快要中午了,现在去,最少也得亏半日的玩耍时间。 第182章 长安贵人皆以参加儒学诗会为荣 国子监。 楼阁之上。 孔颖达看着眼前一张又一张的拜帖,在桌上摞着都能有半个人那么高了。 虞世南翻开一个,忍不住的满脸笑意,整个人都仿佛年轻了几十岁般。 昨日在民学院子所受的气,仿佛也全都散了。 “颖达,全长安但凡有些名声的拜帖,几乎都在这里了。” “不仅如此,平康坊诸多花魁,也都送上来了拜帖,想要参加我国子监儒学中秋诗会。” “这些人,我们答不答应?” 虞世南双手压在拜帖上,满是幸福的烦恼。 孔颖达放下手中的茶杯。 目光,看向了盖文达身上。 “文达,你说,该不该答应?”孔颖达询问。 盖文达呵呵一笑,没有任何的犹豫:“当然要答应。” “只要送上拜帖的,全都要答应。” “长安的这些贵人,只要参加过儒学诗会后,他们便将会坚定的支持咱们,他们会和我们一起把儒学诗会,铭记于青史之中。” “因为这关系着他们的脸面,咱们没必要拂了他们的面子。” “毕竟,咱们办诗会,是要孤立民学诗会,绝不能白白给民学诗会送去机会。” “应收尽收!” “不过就是多摆几张桌子的事情罢了。” “偌大的圣师殿,不差这几张桌子。他们坐在咱们这里,总比坐到民学诗会上去强。” “平康坊的这些花魁,听说她们现在到了争夺行首的关键阶段,只要谁有好的诗词加持,便可飞升于行首之位。” “如此,我们更不能错过了。” “到时候她们铆足了劲的长袖善舞,更会让我儒学诗会,增添几分颜色。” “盛宴少不了花魁妆点。” 盖文达分析道。 “对!” 孔颖达颔首,无比赞同盖文达的这些话。 “只要下了拜帖的,便可全部邀请。” “下请帖吧!” “把这件事尽早全部确定下来。” “不给张楚小儿,任何机会!” 孔颖达喝道,他起身,看着密密麻麻的拜帖,咧嘴,笑开:“这一次,长安贵人,皆入我儒学囊中,他张楚,有什么资格,于咱们相提并论?” “想不到,那一日的民学诗会,该是何等的寒酸。” “哈哈哈······” “这小子,还没有把诗会取消么?” 虞世南摇头。 “竖子狂妄,这是铁了心的要和我儒学直面碰撞,既如此,就该让他真的知道知道,我儒学可不是用泥土塑出来的。”虞世南咬牙切齿:“诗会过后,定要让民学成为全长安的笑话!” “正是如此!”孔颖达志得意满。 “螳臂当车罢了。”盖文达也笑着说道:“全长安诗会取消,皆为我儒学诗会让路,他早就该知道是这样的下场。” 三人相视一眼,仰天长笑。 ··········· 长安热闹起来了。 今年中秋热闹的程度,远超于过去每一年! 无数百姓,皆是在讨论着今年的中秋诗会。 而且,他们嘴中,只有一个,那就是儒学诗会。 这在过去,是不可能的。 过去的中秋,大家更喜欢探讨谁家的诗会规模大,谁家的诗会上有备受瞩目的大儒。 今年,这些争论都没有了。 因为长安之中,似乎只剩下一个声音,那就是儒家! 不过,等到了傍晚时分,长安城中的谈论声音中,除了儒学外,偶尔能听到几声民学诗会的消息。 “哎哎哎,你们听说了吗?今年除了儒学诗会外,其实还有一个诗会,那就是秦川子的民学诗会!” “什么?秦川子这么头铁么?这个时候开展诗会,怎能于儒学争锋?为何不错开时间呐?不然,怕是有儒学诗会在前,民学诗会一点声音都没有吧。” “嘿!这你就不知道了吧,我听说,其实民学诗会是在儒学诗会之前就确定下来的。孔夫子虞夫子他们听说了秦川子要在国子监开展民学中秋诗会,便着急忙慌的有样学样,这才破天荒的召开了儒学诗会。” “什么?竟然还有这样的隐情,不过·······哎,没办法啊,儒学这摊子太大了,孔夫子他们开口,肯定是一呼百应啊,民学诗会,怕是要无疾而终了吧。” “我觉得是这样,全长安的贵人都被儒学诗会吸走了,民学诗会怎么可能还能办的下去?若是硬着头皮举办,却一个客人没有,对比之下儒学诗会贵人云集,到时候怕是要丢大人了。” “说的一点没错,只能说秦川子还是太年轻啊,听说儒学诗会的请帖已经发下来了,几乎所有上拜帖的贵人都收到了儒学诗会的邀请,就连万花楼,潇湘馆,倚翠楼这些大花魁们,也都得到了请帖,正式宣布参加儒学诗会!” “啥?贼他娘,这些大花魁好像还从未一同聚集过吧,没想到竟然要一同出现在儒学诗会,到时候,这 眼睛怕是都不知道该看谁了。” “谁说不是啊,羡慕啊,那么多花魁,看一眼益寿延年啊,这下民学诗会更惨了,虽说我对儒学不喜,可这一次,民学真的是没有任何还手的机会。” “不过,听说了吗?小道消息,好像皓月楼明月姑娘,不去儒学诗会,而是去民学诗会。” “什么?不可能!明月姑娘现在可是隐隐成为行首了,她若是不去儒学诗会,怕是这排名一下子就落下来了。” “没错!就是如此!明月姑娘肯定会去儒学诗会的,用屁股想也是这样。” “··········” 长安城的每一个角落,都在谈论,都在猜测。 而那些能够参加儒学诗会的人,也都迫不及待的宣布自己能有资格参加今年儒学诗会。 一时间,长安所有但凡有些脸面的人,都以自己资格参加儒学诗会为荣,而感到骄傲。 见面的第一句话,就是儒学诗会,可有请帖? 如此,这让一些原本不打算掺和这件事的闲散贵人,也不得不派人送出拜帖,不然,脸上确实有些挂不住。 民学诗会,也引起了些许的波澜,不过,波澜散去也就平静下来了,没有引起太大的反应。 因为谁都想不到,民学诗会还能有谁参加。 完全没看头啊。 完全不能和儒学诗会相提并论。 越发的显得寂寥。 一时间,城中百姓都为民学诗会而感到可惜。 但是,他们也仅仅只能叹口气,却做不了什么。 这是诗会,不是一般的吃吃喝喝,他们有心想去问一问自己能不能帮着凑凑人头。 但,这想法大家也都只是想一想罢了。 因为他们很清楚,自己只要去问了,不仅帮不了民学,只会让民学更丢人。 人家儒学诗会参加的是什么人? 自己又是什么身份呐? 长安中的百姓真觉得,趁着民学诗会还没有太过于让人知道的时候,不如撤销。 不然到时候,秦川子该多难受? 只是,这样的事情他们也无法做主,只能心里默默为民学祈祷了。 眼睁睁看着儒学诗会,广宴宾客。 第183章 长乐身边的内鬼?长乐:呵,秦川子很滋润嘛 朝阳东升,金灿灿的阳光洒满了皇城。 立政殿。 秋兰恭敬的站在长孙皇后身侧。 长孙皇后轻轻吐口气,合上了手中的书籍。 “长乐中秋真的不回来了?”长孙皇后微微皱眉。 秋兰连连点头:“皇后娘娘,公主殿下心意已决,这些天,公主殿下一心都在为了制盐作坊如何继续提高产量而劳心劳力。” “每日都疲累至极。” “有闲余的时间,也都是奴婢陪着公主殿下在秦川脚下骑马散心,顶天了便是公主殿下带着奴婢前往神仙岔食堂。” “除此之外,公主殿下就没有其他任何事情了。” 秋兰低声汇报道。 长孙皇后颔首:“逃婚的事情,长乐没有再准备什么?” 秋兰立马摇头:“不敢瞒皇后,公主殿下之前只是有这样的想法,但是,似乎也认识到压根不可能,现在也没有念叨过了。” “只是更卖力的经营制盐作坊。” 长孙皇后闻言,一副不出所料的神情,轻轻一笑:“这丫头,就是想一出是一出。” “估计,心里是想着把制盐作坊当筹码。” “哎·······” “也罢,姑娘家的,都少不了折腾折腾,就让她折腾折腾吧,一个制盐作坊就算是折腾出来个花,也没用。” 长孙皇后自语着,饮了口茶。 “这次公主殿下让你来,为了什么?” 她再问道。 秋兰如实回答:“是上次公主殿下在神仙岔食堂吃饭的时候,听说了城中民学要举办诗会的事情,觉得好奇,就让奴婢前来打探一二。” “没了?”长孙皇后疑惑。 秋兰摇头:“皇后娘娘,就这些。” 长孙皇后沉默片刻:“还是个贪玩的小姑娘。你下去吧。” “保护好公主。” “民学诗会的事,正好越王殿下还没有去国子监,你去找他,关于民学诗会的事情,他知道的比本宫都多。” 秋兰躬身行福,不过,就转身离去半步后,突然脚步顿住了。 扭头望向长孙皇后。 “皇后娘娘,奴婢,奴婢······”她眼眸中皆是挣扎。 长孙皇后温柔一笑。 “秋兰,本宫你知道你要说什么。” “长乐从小就心善,你和她一起长大,应该比谁都要了解。” “本宫最担心的,不是太子,不是青雀,更不是稚奴和小兕子她们,而是,长乐啊。” “现在长乐手里又掌管着制盐作坊,本宫真的是害怕这丫头被人蒙骗。” “有些事情,你们看不透。” “放心吧,等到长乐大婚之后,本宫不会再找你。” “再说了,虽说你自幼便带着帮本宫关心长乐的任务,可本宫何时叫过你?” “也就这段时间,本宫启用了你。” “你应该知道,这段时间对长乐,意味着什么。” 长孙皇后慈祥道。 秋兰是长乐的伴读女童,也是和长乐一起长大的贴身侍女。 这个安排,当时便是长孙皇后布置的,秋兰是长孙皇后亲手送到长乐身侧。 其实从始至终,秋兰就是长孙皇后的人。 只是这些年,长孙皇后从未启用过她,但当命令传到自己这里的时候,秋兰没有选择。 但话说回来,这很正常,那个当娘的,不担心自己的闺女呐? 这样的安排,可以说是每一个大户人家的标配了。 老太太总会在自家小姐身边,安插各种眼线。 秋兰咬了下嘴唇,轻轻点了点头,再行了一礼,才走出了大殿。 当秋兰从皇城出来的时候,天色还很早。 她找到了李泰。 说是长乐公主吩咐她过来探望下对方。 李泰很高兴,问了她不少关于长乐的事情,还对长乐发出了邀请,邀请她中秋的时候前来国子监参加民学诗会。 秋兰笑着说问一问公主殿下,然后便趁机询问了下有谁参加。 李泰没有隐瞒。 这本来就不是什么大事。 离开皇城后,秋兰揉着肚子,到了一家面馆,这是她之前常吃的面馆。 面馆中客人谈话的事情,仍旧是这一次诗会的内容。 就这一顿饭的工夫,最近长安城中发生的事情,秋兰便了解的一清二楚。 她瞪大了眼珠子。 “这儒学也太不要脸了吧。” “把民学赶到是庖厨院子也就罢了,人家举办个诗会,还能引来妒忌?” “这群老夫子太坏了。” 秋兰实在是没心情游玩长安了。 吃过面后,便骑上马,冲回了秦川内的精盐作坊。 这是八百里秦川深处的一处山坳,周围群山环绕,衬托的这里竟然成为了一处盆地。 这片盆地中,便是长乐精心构筑的大唐精盐作坊。 人头攒动。 车轮滚滚。 一袋袋精盐被工人们拉到库房储存起来,一片片刚刚过滤后的精盐被晾晒在宽阔的平台上······· 这里没有人是闲着的,更没有一头牲畜是闲着的,似乎就连飞过的飞鸟,都在卖力的为作坊加油鼓气。 长乐坐在一间竹楼上。 秋兰气呼呼的把自己在长安听到的事情说了一遍。 长乐皱眉,望着窗外繁忙的场景,手指,轻轻攥紧了衣角。 “真的是这样?” “真的!”秋兰连连点头:“殿下,民学好可怜。” “不仅自己被国子监的那群老头赶到了偏僻的庖厨院子里,就连办个诗会也遭人眼红。” “现在全城的中秋诗会全都被取消了,几乎所有贵人都去参加儒学诗会了。” “看来,秦川子还是斗不过这群老匹夫啊。” 秋兰哀叹。 长乐沉默。 她也是万万没有想到,张楚现在在长安的处境,竟然那么差。 儒学和世族门阀这些人彻底的绑定在了一起,目标也很明确,把民学搞垮。 看上去民学似乎一点胜算都没有,可,这家伙还遥控自己干什么? 现在自己就发售精盐,肯定能打的世族门阀一个措手不及,说不准还能给他出一口气。 民学诗会或许也不会那么惨了。 毕竟只要精盐一出售,世族门阀定然大乱,他也好能简单应对下儒学的进攻。 可是······ 想起来张楚传给自己的消息,长乐还是忍住了这股冲动。 既然他这样吩咐,肯定有他自己的考量。 还是听他的吧。 长乐心想着,不过她的心也更乱了起来。 看样子,张楚似乎都不是他们的对手,想要举办一个诗会都被搅得七零八落。如此,自己逃婚的事情,可比举办一场诗会要难得多! 就凭自己和张楚,真的能行吗? 希望,不论怎么看,都无比渺茫啊。 想到这里,长乐不由黯然。 “公主殿下,你也太别伤心。”秋兰见自家公主如此,连忙道:“奴婢找了越王殿下,问了些民学诗会的事情。” “虽说比不上儒学诗会阵仗浩大,但也不是没有其他人参加。” 秋兰搓搓手,小声道。 “奥?”长乐眼睛一亮:“谁?是哪位文坛巨擘?” 秋兰挠了挠鼻子。 “是·······是平康坊的两位花魁,一位是倚翠楼的萧婉仪萧姑娘,一位是皓月楼的·······明月姑娘。” 长乐原本期待的眼神,瞬间凝固。 片刻后,嘴角发出一声冷笑。 “呵!” “好啊!” “听说,这明月姑娘,还是什么行首吧。” “看来秦川子过的还是很滋润的嘛。” 秋兰听着这话,冷不丁的打了个寒颤。 说实话,她还从未见过公主殿下如此阴恻恻过。 “那个······”一时间,秋兰有些口干舌燥:“公主殿下,越王让奴婢问你,中秋有没有空去参加民学诗会。” 长乐直接起身朝外走去:“本宫是那种坏人好事,不长眼的人么?” “我说这家伙这次怎么被他们逼得都快连骨头渣都快不剩了。原来,心思都用在这方面上了。” “浪徒子!” “被人碾碎了才好。” 长乐下了竹楼,大步走向了作坊。 秋兰吐了吐小舌头,赶紧跟了上去。 第184章 大唐的月饼,故乡的味道 这几日张楚都没有前往国子监。 民学院子有李泰,秦怀道,尉迟宝林和房遗爱他们四个人布置,再加上春雨时不时就会来这里转一转,提一提建议,压根就用不着张楚了。 这样简单的事情,张楚更也懒得再这上面费神,他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做。 “吴娘,葡萄干,芝麻,杏仁········都晒好了吗?” 张楚撸着袖子用力的揣着面团。 府里的十朵花,也都各自忙碌着,不亦乐乎。 之前她们在吴娘的带领下,于城中为民学诗会正名,效果是不错的。 起码全城百姓都知道了,民学诗会是先于儒学诗会之前,百姓们也都知道了民学诗会的举办。 虽说,引起的波澜大多都是百姓们对于民学诗会的叹息,可总也比全城百姓只知道儒学诗会要来的好很多。 不过昨日,张楚叫停了她们的宣传。 中秋要到了,没有月饼怎么能行。 中秋节,在大唐是很重要的节日,这一天大小官员都会休沐,可见朝廷方面对中秋节的重视。 并且,普通百姓也都会尽可能的赶回家中,与家人团聚,欣赏明月,探访好友,以解思念之情。 自然,上至达官贵人,下到平民百姓,饭桌上都少不了‘月饼’这一道美食。 不过,现在大唐的月饼虽然叫月饼,但样式和后世所熟知的样子并不一样。 大唐的月饼,贵人们差不多都是有馅的大饼,而普通百姓则是些面饼上面撒上些芝麻谷子什么的胡麻饼。 其实和平常吃的大饼差不了多少。 但,只要是圆形的饼,在这一天,统称为月饼。 作为有追求的有志少年,张楚自然不想着如此入乡随俗。 说实话,后世的月饼,年轻人没有多少人喜欢吃了,但不得不说这是一个顶好的美食。 张楚还清晰的记得,奶奶那一辈,不,都不用奶奶,父母那一辈小时候,每当过中秋节时的欢喜和期盼。 晚上吃过饭后,普通人家就是共分一个月饼。 没办法,穷,是那一代人的共同特征。 再加上那一代人的兄弟姐妹比较多,四五个人,甚至于七八个人分一块月饼,每个人几乎只能分到一小块一小块。 如果张大嘴,一口就能旋完。 但即便如此,这就足够让孩子们欢喜了。 他们小心翼翼的,一小口一小口,用手指头掰着碎渣,放在嘴里品味,他们绝对这是最好吃的东西,除了过年时的饺子,当属八月十五的月饼最可口,记忆最深。 张楚原本对于月饼也没有什么感觉,但来了大唐,不知道为何,张楚觉得自己必须做出来记忆中的老月饼。 不知道为何,他很想吃。 虽说大唐没有后世那种丰富的原料,但,大唐的替代物也不算少。 冰糖可以用石蜜,西域带来的上等葡萄干似乎比后世的还要好吃,芝麻大唐也有,谷子大唐也不缺,大唐的杏仁又大又好······ 就连油,张楚都是用的最好的麻油。 整个秦川府,在张楚的带领下,都进入了风风火火的复刻老月饼的大事中。 吴娘带着七花八花小心托着一个个竹子编制的托盘。 托盘上则是洗干净又晒干的各种配料。 张楚把它们混合着倒进了一个大盆里,整个厨房,热火朝天。 一直到了晚上,第一个月饼才从窑里烘烤完成了。 吴娘她们瞪大了眼珠子,盯着和一个手掌差不多大,但圆圆的比月亮还要好看,而且边边上还都有花纹装饰,正中间更是印着一个‘福’字。 而且,月饼散发出来的香味,让她们嘴巴里全都是分泌的甜味,舌下生津。 张楚取来了刀子。 坐在院子里的石桌前,六刀,十二块。 “尝尝吧。” “刚出来的月饼,才是好吃。” “等凉了,虽然也不难吃,但多少没有现在的香味浓郁。” 张楚望着她们,笑着说道。 大花她们迫不及待的一人拿了一块。 一口放到了嘴里。 瞬间觉得整个人的灵魂都要升天了。 老月饼里迸发出的浓郁香气交织着干果芝麻的醇香和石蜜带来的甜味,让她们的眼睛瞪得比天上的月亮还都要亮了。 这样的味道,谁曾品尝过? 包括吴娘在内,所有人都直勾勾的盯着桌上最后剩下的那一块。 这是主人的。 “公子,快尝尝吧,这味道,奴家这辈子都没有吃到过。” “太好吃了。” “真的!” 吴娘激动的催促。 张楚拿起来,放到嘴中,感受着熟悉的味道,双眸微红,泪水婆娑。 距离中秋只有两天了。 现在的月亮已经很大很圆很亮了。 吴娘大花她们望着自家公子,鼻头也有些发酸。 自己因为公子,有了一个家,可是公子······ 公子应该是想起来亲人了吧。 她们也都抬起头,望着那一轮明月,不过她们心中并没有伤感,只有感到幸运和幸福。 这里就是她们的家。 身边的人就是她们的亲人。 她们只有团聚的喜悦。 “好了。” “距离中秋时间不多了,多做些。” “对了,还要多准备几份用盒子承装的,长孙皇后和陛下那里,得送些,卢国公府,翼国公府,梁国公府也都不能失了礼数。” 张楚吩咐。 吴娘立马颔首,悄悄向十人挥挥手,众人悄无声息的,不打扰张楚丝毫的离开了这里,继续去忙碌了。 张楚坐了会,飒然一笑。 低下头,望着月光下摇曳着的树影。 “倒是变得多愁善感起来了。” 张楚搓了搓脸。 起身。 他还有月饼没有做完。 枣泥馅和咸鸭蛋馅的,他需要自己处理。 这两种馅,张楚并不想着多做,太麻烦了,做些尝尝味道,就行了。 听李泰说,长乐的侍女前两天回了长安,说是中秋节真的不回来了,就一个人在秦川深处待着了。 没有姑娘不喜欢吃甜食的,枣泥馅的月饼,她应该喜欢。 至于咸鸭蛋馅,张楚挺喜欢吃,自然,她喜不喜欢也得尝尝。 多吃些美食,省的一个人在秦川深处被逼疯。 这丫头,已经收到了自己的消息,现在怕是正疯狂的提高产量吧。 算是对她加班的奖励。 张楚打了个哈欠,洗洗手,便再次撸起了袖子。 第185章 捐款结束!长孙皇后排名的事情 时间过得很快。 更别说是在忙碌中。 中秋佳节,在百姓们的期盼和欢呼中,缓缓走来。 五仁老月饼做了不少,毕竟不仅要送给李世民他们,中秋诗会上也会送上这些。 在吴娘精心准备下。 一个又一个精致的小盒子被整齐的摆放在了桌上。 上面还都贴着红色的贴纸,代表着喜庆。 除此之外,还有两个小匣子,这是张楚给长乐准备的,想着等会一同送到宫里去,让长孙皇后或者陛下帮着送给长乐去。 张楚命人把这些盒子都放到了马车上。 王铁牛回来了,他亲自驱赶着马车,在张楚的吩咐下,最先去了皇城。 “公子,慈恩寺的捐赠已经结束了。” “总共两千七百八十万贯钱。” “前十名也出现了。” “不过,皇后娘娘的十万贯,是无法位列前十名的。” “玄空让奴下问一问公子,这个该怎么处理?” “皇后娘娘的名字,用不用贴上金箔?” 王铁牛声音有些激动,强忍着沉声道。 将近三千万贯! 现在昭国坊离得远远的就能闻到铜臭气。 他什么时候见过如此财富。 张楚望着窗外。 朱雀大街各处都充斥着欢喜的样子,各种铺子早就挂上了大红灯笼。 虽说上元节是赏花灯猜灯谜的日子,可在中秋如此重大的节日上,为了自家生意,商铺们也是用出了浑身解数,只为了装点节日的气氛,好让自家的生意更好些。 不过,今日的花灯都很单调,比不上上元节时的争奇斗艳。 可即便如此,也给人一种喜气洋洋的感觉。 张楚的心情都莫名好了很多,听着王铁牛的话,轻轻一笑:“既然立下了规矩,那么就按照规矩行便是了。” “长孙皇后的善钱,不在前十之内,就不把她的名字列入前十之内。” “但,不妨在旁边,再立一块碑。” “写出大慈恩寺名字的来历,毕竟这寺庙的名字都是长孙皇后起的,单列出来写清楚缘由,很正常。” “当然,也得提一下长孙皇后乃是第一个捐钱修建慈恩寺的善人,并且用朱笔描红出捐款的数额。” “给上给下都有一个交代就行了。” 张楚随意道。 这些事情,说是事吧,其实并不是多大的事,但不是事吧,若是有心人想要在上面做文章,也挺麻烦的。 所以,有理有据的列出两个石碑,给上面给下面都有一个交代,这不算坏了规矩。 而且,不论皇家还是捐钱的这些善人们,也都能接受。 只要让他们气顺了,把他们的面子照顾到了,不论怎么做都是对的。 王铁牛双眸一亮,连连点头:“昨日玄空还说这件事呐,有点发愁,不知如何处理。” “公子所言甚是,等会我就告诉玄空。” “等到这两个石碑立起来,慈恩寺就可以开始动工了。” “不过,公子,佛像出到胸前的时候,速度就慢下来了·······” 王铁牛抿了下嘴唇,继续道。 不过他话还没说完,张楚便直接打断了他的话:“找个时间,把佛像挖出来就行了。” “我看今晚就不错。” “这佛像也不能一直立在那里,不然万一露馅了可就麻烦了。” “至于借口也不难找,就说漫天佛祖给玄空托了个梦,要他赶紧把佛像收好,入殿,不必再等待云云。” “反正现在,佛家一切的解释权,都在玄空嘴里。他这个大唐佛子,某种意义上,说的话可比陛下都好用。” “然后埋佛像的大坑,定要好好清理一番,把那些豆子都给清理干净然后埋平。” “这件事,你和玄空你们两个人亲自去做,其他人我不相信。” “做好这些,也算是没有任何破绽了。” “对了,那么多钱,也让玄空寻个地方放好,你缺钱了,就找玄空去支取。” “钱足够多了,该养的死士,都要养起来了。” “你的步伐,可以适当的加快些。” “不仅仅是长安,洛阳那些大城,能建立些情报点,也都建立起来。” 张楚眯了下眼眸,缓缓说道。 王铁牛用力的点头:“知道了,公子。” “好。”张楚颔首:“王家村那边,可还好么?” “中秋节了,可以托人送些钱财过去。” “也凑着给王老汉送些。” “但切记,不用多。” 张楚吩咐。 王铁牛想了下,搓搓手,轻轻抿了下嘴唇:“公子,五百文,行吗?” 张楚点点头:“可。” 半贯钱,不多不少。 旱灾已过,但今年的收成怕是一点都没有了,虽说朝廷有些救助,但,这个冬天仍旧难捱。 有五百文帮助他们,不多不少这个冬天过去不算难。 “等到九月下旬吧,现在时间还有些早。”王铁牛考量的很细节。 张楚笑笑:“随你吧。” 说罢,便再望向了窗外,手指,轻轻叩着膝盖,欣赏起热闹的人来人往。 不知不觉,朱雀门就到了。 似乎不论什么时候,朱雀门这里都很平静,今日中秋,朱雀门前并没有什么变化,仍旧和以往没有任何差别。 张楚下了马车,把五个盒子拿了下来,不过想想,又多加了两盒,便靠着大安宫腰牌,走了进去。 有侍卫见状,出手帮助。 没有李世民和长孙皇后夫妻俩的召见,张楚是没有资格进直接见他们的,所以,张楚想着把月饼都给了李渊,让李渊再把月饼给他们两口子去。 不过,还没到大安宫,内侍统领左丘便笑意盈盈的拦住了张楚。 “秦川子,来了宫城,怎么不先拜见陛下和皇后娘娘呐?”左丘笑道。 张楚行礼:“左统领言重了。” “下官不过小小国子监祭酒,再说了,又没有大事,不过是中秋节到了想着给陛下和皇后娘娘送些自己做的小吃来。” “便想着不那么麻烦行公文通禀觐见了,陛下和皇后娘娘日理万机,万万不敢在这些小事上打扰。” “想着让太上皇转手再给陛下和皇后娘娘便可。” 左丘拉住了张楚的胳膊。 “秦川子说笑了。” “陛下和皇后娘娘近些日,还一直念叨秦川子呐。” “听说秦川子搞了个民学诗会?让陛下和皇后娘娘没少担心。” “这不,听到秦川子来了皇城,特意让某家来唤秦川子呐。” “秦川子,随咱走吧。” 左丘笑道。 “啊?”张楚露出受宠若惊的表情。 “那还请左统领带路了,麻烦左统领了。” 陛下和皇后娘娘要见自己? 张楚不敢拒绝,跟着左丘,朝立政殿走去。 “这有什么麻烦的。” “秦川子说这话,可就见外了。” “这么多日,秦川子都没空再来宫城,说实话,陛下和皇后还挺想秦川子呐。” “以后,秦川子若是无事,不妨多来宫里走动走动。” “这对秦川子没有坏处。” 左丘笑着提点道。 张楚能感受得到左丘话中的关切,赶紧从旁边金吾卫怀中取下一盒子月饼,递给了左丘:“左统领说的极是,不过最近,某家也是忙啊。” “这不,要不是中秋,也真的是抽不出来空闲。” “左统领,这盒月饼,你拿去也尝尝下官的手艺,好不好吃的,当个赏月时的添头。” 张楚把月饼递给了左丘。 心中暗道,幸亏多带了两盒来,为的便是应付这些突发事。 他对左丘的印象不坏,和这个慈祥的大太监打好关系,总是没有坏处的,而且这些次自己入宫,左丘也没少帮自己提点。 若是碰不见他,也就罢了,可现在碰上了,自然不能少了礼物。 礼多人不怪嘛。 “哎呦。” “是秦川子亲手做的?” “那某家可真得好好尝尝了。” “嗯······闻着就香。” 左丘很高兴的接了过来,放在鼻子下面用力的嗅了嗅,很是欢喜。 虽说他们这些太监,一些大臣见了,随手也会给些金银,但,谁也都知道,这是人家想着打发小鬼呐。 真的尊敬,谈不上。 像是这样亲手做的吃食,虽然比不上金银珍贵,却更是让他开心。 左丘朝左右看看,摆手叫来一个站在拐角处的小太监,吩咐他把月饼送回自己的住处去。 “早就听说秦川子在吃食上颇有见解,这次某家定是要好好尝一尝。” 左丘高兴道:“秦川子,今日民学诗会,可还举行?” 张楚颔首:“既已经说出去了,不论如何也得举行,不然,少不了闲话。” 左丘闻言,叹了口气:“这一次,是孔夫子他们过分了。” “儒学如此欺负民学,全长安的百姓都看着呐。” “秦川子,你也不要太过于焦急,输给儒学一次,不丢人。” 左丘安慰。 张楚咧嘴一笑:“左统领说的是,儒学家大业大,小小民学,能被他们看在眼中针对,其实算是某家的荣幸了。” 左丘轻笑:“秦川子如此洒脱, 便是极好。” 闲聊着,立政殿就在眼前。 左丘神情微正,带着张楚走向了台阶。 第186章 李世民的骇然!周礼,民学 李世民和长孙皇后正在殿内试衣服。 今日休沐,白日无事,自然,就要为晚上的宫廷宴会做准备了。 晚上的宫廷宴会还是比较重要的。 所参加的皆是大唐国公和大唐诸王,算是大唐国柱,身份尊贵,同时对于这些人李世民是很放松的。 “陛下,皇后娘娘,秦川子到了。”左丘恭敬的站在殿门外,通禀道。 没过多久,殿内传来李世民的声音:“进来吧。” 左丘朝旁侧了侧身子。 张楚走了进去。 行礼。 躬身。 “下官张楚,见过陛下,见过皇后娘娘。” “好了好了,不用多理,来,坐。”李世民指了指身边的位子,笑着向张楚说道。 李世民身着常服,长孙皇后则是凤冠霞帔,威严颇重,不过朝着张楚轻笑着点了点头,威严少了些许,多了几分尊贵和大气。 “打扰陛下和皇后娘娘了。”张楚坐下,轻声道。 金吾卫把月饼放到了桌上。 “无妨。”李世民随意的挥了挥手:“皇后拉着朕试衣服,朕正无聊呐。” “听说你过来了,便把你叫过来看看。” 说着,李世民斜了眼桌上的月饼:“给太上皇送的。” 张楚赶紧把月饼拿了过来:“也有陛下和皇后娘娘的份。” “臣想着陛下和皇后娘娘日理万机,所以不敢打扰,想着让太上皇等到陛下有空闲了,再送给陛下和皇后娘娘。” 张楚说道。 李世民有意无意的斜了眼张楚:“是不是朕把你叫过来,才这般说的?” “好了好了。”长孙皇后给张楚斟了杯茶,白了眼有些酸味的李世民:“陛下怎么还吃起来父皇的醋了?” 李世民哑然一愣,紧接着嘿嘿一笑,搓了搓手:“观音婢,朕这不是想着给这臭小子开个玩笑嘛。” “月饼,这东西宫里很多。” 张楚赶紧打开了一盒:“陛下,臣亲手做的月饼,和咱们常见的月饼不一样。” “奥?” 李世民低头看着盒子里整整齐齐码放着的月饼,轻轻‘咦’了一声,拿起来一块,在手里掂了掂,再在鼻子下面闻了闻。 “好香。” “确实不一样,这小东西看上去还挺别致,观音婢,你看,还真像是月亮呐。” 李世民把月饼拿起来在半空欣赏了欣赏,颇为好奇,这确实是他第一次见:“而且,还挺有分量。” “能吃?” 李世民看向张楚,迫不及待。 “当然。”张楚把盒子放到了长孙皇后面前:“皇后娘娘,你也尝一尝?” “不用!”李世民直接把手里的月饼掰开递给了长孙皇后一半:“这一个月饼,得有四五两了吧。” 张楚赶紧颔首:“差不多,还请陛下不要贪嘴,不然,肚子可能会有些胀痛,吃多了难以化食。一般人,吃两块月饼就能吃饱了。” 李世民和长孙皇后看着月饼里的食材。 石蜜犹如水晶般晶莹剔透,葡萄干仿若宝石样诱惑着人的味蕾,杏仁芝麻混合着镶嵌在里面,芬香浓郁······· 两人一口咬了下去。 顿时,两人只觉得嘴巴里有各种美味的香气在开会一般。 各种味道轮番登场,口水更是大量分泌。 又是一口。 两人目光清亮,不由分说,手里的月饼便消灭殆尽。 “好吃,好吃,确实好吃。” 李世民连连称赞。 “你小子,竟又鼓捣出来了这样的美味,嘶······” “比宫里的月饼,好吃多了。” 李世民伸手还想要再拿一个,不过张楚先是推给了他了一杯水,当李世民饮水后,一下子就觉得吃不下了。 毕竟天色尚早,他也刚刚吃过早膳。 “好家伙,这月饼果然果腹。” “若是行兵打仗,是否可带这东西?” 李世民思维无比丰富和跳脱,直接想起了让月饼充当干粮。 “如果兵部和户部可以承担得起价格,当然可以。”张楚笑着说道。 李世民咂咂嘴,嘴巴里石蜜,葡萄干,杏仁这些东西的香味还都没有下去,他就知道确实是有些不可能。 用这东西当干粮,怕是户部和兵部都得骂娘,便只能作罢。 “不过,也确实是个好东西。”长孙皇后笑着推了下李世民:“陛下,不要光想着打仗,如此美味,能让百姓们在每年一度的中秋吃上一块,这就已经是国泰民安了。” 李世民很是认同的点点头。 说着,他又看到了下面放着的两个和上面盒子不一样的匣子。 “这两个······”李世民兴奋的把上面的月饼盒子拿去,想要打开。 张楚阻止了:“陛下,这·······” 李世民看了眼张楚,识趣的拍了拍手:“给太上皇的?朕理解。” 张楚连连摇头:“回陛下,并不是。” “那是······”李世民疑惑。 “是给长乐公主的。近来长乐公主一心为国,把全部时间都投入到了生产精盐之上,微臣佩服。” “正值中秋佳节,微臣想着,自己帮不了长乐公主什么,就做了些不同口味的月饼。” “红色的匣子是枣泥馅,绿色的匣子是咸鸭蛋馅,再加上这一盒正常的五仁馅。” “微臣还正想着拜托陛下,差人送给长乐公主去。” “深山之内,中秋佳节,有月饼品尝,多少也可慰藉寂寥。” 张楚一一说道。 咕咚! 张楚介绍着,别说李世民了,就算是长孙皇后的眼睛都直直盯着这两个盒子。 枣泥馅? 一听就好吃! 咸鸭蛋馅? 娘唉,咸鸭蛋也能当馅?这得是什么味道?好想吃! 可,张楚话都已经说到这份上了,他们也是要脸的,着实不好意思和自家闺女抢东西吃。 “这样啊。”李世民咂咂嘴:“那行吧。” “不过,你就做了这两盒?”李世民还不死心。 张楚笑了:“自然不是,若是陛下想吃的话,晚上不妨来诗会转一转。” “不仅有红枣馅和咸鸭蛋馅的月饼吃,更有秦川烤鸭和秦川肉品尝。” “这是微臣特意为民学诗会,准备的两道美食。” 张楚邀请。 李世民舔了舔嘴唇,不争气的又咽了口唾沫。 “秦川烤鸭?” “秦川肉?” “嘶·······” 李世民深吸口气,双眼发光,面露饥渴。但片刻后,他重重叹了口气,摇摇头:“不行啊。” “朕去了你那里,定然也得去儒学诗会上。” “朕当真是不想看那群人的脸。” “你小子,也是的。” “明知道这一次你的民学诗会定然竞争不过儒学诗会,为何不取消,来宫里参加朕的晚宴呐?” 李世民无比失落。 张楚嘿嘿一笑:“陛下,不蒸馒头争口气嘛。” “你小子······” “这几日,朕一直为你的诗会发愁,这一次,不论怎么看,似乎都要被儒学狠狠羞辱一下子。” “说实在的,现在取消,也不晚,大不了就说·······大不了就说你要参加朕的晚宴,去不了民学诗会了。” “天下人总说出什么话来。” 李世民向张楚提议道。 “这样确实可以。”长孙皇后附和:“不仅可堵得住天下悠悠之口,也能让小郎君你不那么丢份。” “多谢陛下和皇后娘娘好意。”张楚还是摇了摇头:“这一次,微臣不想忍着了。” “儒学如此咄咄逼人。” “是他们不能容忍民学为先,臣,可从未想过要对儒学如何,臣,只想着为天下人,为大唐,为陛下做些事情,可谁知道,这怎么就得罪儒学了呐?” “既如此,他们也不要怪微臣了,陛下,若是,有一日微臣把儒学打倒了,朝廷,会如何?” 张楚凝重的望着李世民的眼睛。 李世民微微沉默,眉头轻蹙,数息后,他开口:“可会乱纲常?” “不会。” “可会乱礼?” “自然更不会。”张楚眯了下眼眸:“纲常伦礼,本就不是他儒学的东西,此乃发源于周王,此乃周礼,此乃这片大地上源远流长的文化。” “这并不是儒学。” “儒学不过是对周礼的继承和发展,不过是脱胎于周礼罢了。民学自然也继承和发扬周礼,民学也尊重纲常伦礼,难道就能说民学便是儒学么?” “陛下,这不是一回事。” “更别说,臣的矛头,从来不是这些。” “臣的矛头,是孔颖达,是虞世南,是儒学下这些腐朽的夫子,还有那些一个个念着之乎者也,却只想着功名利禄,眼睛从未在百姓身上停留的所谓读书人。” 李世民笑了:“那就随你吧。” “谢陛下。”张楚起身,行礼。 “不用谢朕,儒学读书人,千百年来早就结成了一张大网,你能把他们打倒,说实话,朕还有些不信。”李世民说道。 “微臣当然也不奢望连根拔起。但,只要能出了这口气,就值得。”张楚深吸口气:“其实,微臣如此,也是在帮儒学,它已腐朽,应当涅盘,如此才可焕发生机,源远流长。” “那就放开手去做吧。”李世民沉声道。 张楚再躬身。 “还请陛下把这三盒月饼,送给长乐公主殿下。” “这一盒,则是帮着交给太上皇。” “若是无事,微臣告退。” 李世民挥挥手。 张楚离去。 李世民望着那道略显孤独,却立于天地间不曾弯下一分的背影,目光,深邃。 第187章 对比无比强烈的两个诗会 长孙皇后见张楚走了,便再唤来了宫女。 这头饰着实有些沉了。 宫女细心的帮着摘下来,长孙皇后则是又拿起了一个月饼,掰开,递给了李世民一半。 “陛下,想什么呐?”她笑着问道。 “啊?”李世民反应过来,初梦惊醒,接过半块月饼,笑着伸手轻轻拍了拍旁边的月饼盒子:“没什么。” “朕在想,晚上该怎么找个借口,去民学诗会一趟,而又不用去和那些讨人厌的人打交道。” 李世民又吃了口月饼。 只是点心就那么好吃了,秦川烤鸭和秦川肉又该是什么样的味道。 长孙皇后也是笑笑:“说来,臣妾从来不是嘴馋的人。” “可对于楚郎君制作的美食,却毫无抵抗之力。” “不过·······” “这些美食,今日怕是享用不到了,若是陛下想吃,改日去一趟神仙岔食堂就是了。” “听说,神仙岔现在的变化很大。” 长孙皇后期待道。 李世民轻轻点头,他看着红色和绿色的两个匣子,抿了抿嘴角,伸手想要打开看看,但最后,终究还是控制住了。 不然,他怕自己打开就控制不住的吃一个。 到时候,该怎么给闺女解释? 自己忍不住偷吃了一个? 再怎么说自己也是大唐皇帝好不好,偷吃多丢人。 他唤来左丘,让左丘派人把月饼给长乐送去。 ········· 从皇城中回来后。 张楚便去了卢国公府,翼国公府和梁国公府。 最后,再加上一个鄂国公。 这四位大佬,算是和自己比较相熟的了。 毕竟他们的儿子都在自己手上不说,民学拼音那件事,对他们的影响还是比较大的。 除此之外,张楚便没有再去其他任何一家。 像是李靖,徐世积,魏征这些大佬虽说,也有过照面,但万万没有太多的联系。 这个时候去拜访多少是有些巴结人的嫌疑,民学诗会把民学,也把自己现在推到了风头浪尖上,儒学那群人都在等着看自己的笑话。 更别说,制作的月饼数量真的不多,务必要先保证晚上民学诗会的供应。 张楚做好这一切,没有回府,去了国子监。 晚上就是诗会了,准备如何,自然得去瞧一瞧。 原本今日国子监也是休沐的。 不论是夫子还是学子,都可以去过节休息了。 往年这个时候,别说国子监了,就连整个务本坊几乎都没有多少人了。 但是今年,仍旧热闹非凡,足可称得上人山人海。 这才不过刚刚中午,都有不少参加儒学诗会的长安贵人提前来踩点参观了。 特别是太学大门,更是被装点的鲜艳极了,大红灯笼一路悬挂到了圣师殿前。 西域上等的地毯,几乎把整条路都给铺设上了。 新罗婢,高丽姬,分列两侧。 一件件长安贵人所送来的,对儒学表示祝贺的礼物,络绎不绝的朝着国子监楼阁内搬去。 气势恢宏。 大气奢靡。 今日之诗会,所有人都有信心,名留青史,共襄盛举。 “这才是我儒学之风范,老夫年轻时也曾于太学内读书,想一想那时候的意气风发,真的是感慨颇多啊。” “谁说不是啊,今日之诗会,定是不弱于兰亭之集会,定是足已名留青史,对了,你们可都准备好了今夜的诗词?” “哈哈哈······这是自然,老夫已是把自己的家底都给搬出来了。” “今日盛会,不用家底是决然不可能出彩的,怕是今日之后,将会榨干长安读书人数年之文采啊。” “这话我赞成,娘的,这几日我搜肠刮肚,睡觉都睡不好,就为了能够写出几首惊艳才绝的诗词来,为今日我儒学诗会助威。” “今日这么多大儒,这么多贵人,更是近乎全长安但凡有些名声的读书人都来了,定然是一场诗词盛宴,怕是往后百年,都无人可出左右啊。” “这就是圣师殿啊,还是这般的肃穆和庄严,哎,对了,民学在什么地方呐?不是说民学也在太学之内么?” “嘿,今晚民学诗会可还举办呐,一直没有听说撤销的消息,真不知道秦川子想要干什么,真以为可以抗衡咱们儒学诗会?” “看看看,是不是那个小院子?” “就是那里,老夫我还记得那里,我年幼时,还曾于这个庖厨院子里吃过饭呐。” “哈哈哈······果真如此,果真如此啊,瞧瞧,圣师殿何等风采,这民学庖厨院子何等·······何等令人不齿。孰高孰低,一目了然。” “对,一目了然!” “今夜我儒学诗会,百家争鸣,千百篇诗词齐出,他民学,拿什么和咱们比试!” “是极是极,某家真的是越发期待今夜之诗会了。可见证如此盛会,此生无憾矣!” “········” 来往参加儒学诗会的宾客,当被圣师殿的恢弘和历史气息震撼时,多少也都会把目光落在民学的庖厨偏院上。 相比之下,民学真的是太过于寒酸了。 靓丽的高丽姬,新罗婢齐齐站在太学之内,引导着众多宾客可先行参观下圣师殿。 而民学这边,一个人影都不见。 大红的鲜艳的灯笼布满了整个头顶,可当到了民学这边,则是变得寒酸简单。 更是没有奢靡的地毯踩在脚下,相比之下,民学那边的大门,看上去似乎蛛网还都没有打扫干净。 张楚是顺着人流走进的太学。 当张楚出现的刹那,似乎早就等着的虞世南,不知道从什么地方,鬼魅的再一次的出现。 “嘿嘿嘿·······” “张祭酒,多日没见啊,别来无恙。” “今晚是我儒学诗会的日子,不知道张祭酒可有脸面赏光,来圣师殿共饮一杯?” “大家皆为国子监同僚,张祭酒虽为民学魁首,但我儒学向来宽厚,再说,也不过是多一双案桌的事。” “今夜,没有其他任何不开心的事,只有共襄盛举,把酒言欢。” “张祭酒,你当如何?” 虞世南笑的眼睛都看不见了,直接站到了张楚面前。 这一次,他开心极了。 而当虞世南这话一出,来往的宾客,瞬间目光落在了张楚身上。 这位就是秦川子? 民学魁首张楚? 第188章 将计就计,太学圣师殿,拿来吧你! 张楚望着虞世南假装淡定可眼神中却抑制不住的激动和炸裂,再扫过周围看过来的各种目光。 轻轻一叹,低下了脑袋。 “虞夫子现在过来,是来看某家笑话的吗?”张楚声音半死不活,慢慢说道。 虞世南宽大袖子下的手指猛地一抽搐。 望着张楚好似失魂落魄的样子,那脑袋更是像是斗赢了的秃毛鸡一般,都要抬到天上去了。 柔白胡须随风飘扬,犹如老山羊一样,那双眼睛里的精光,堪比骄阳。 虞世南的声音都有些哆嗦:“哈·····” “张祭酒说的哪里话。” “老夫过来,也是在关心张祭酒啊。” “国子监,本就是一家人,依老夫看,这民学不如趁机并入儒学。” “今日中秋儒学诗会,正好也当是为张祭酒的民学接风洗尘,今后,就叫儒家民学,也未尝不可。” 虞世南的话,就像是黄豆落在地上一样,一连串的道了出来。 这么多天了,一直看着张楚嚣张跋扈,自己在他手里也不知道吃了多少亏,丢了多少人。 今日,现在······· 真的是全部,全部,全部的找不回来了。 张楚低头了! 民学低头了! 张楚这是变相的承认民学不如儒学了! 哈哈哈······· 虞世南想要仰天长笑,但周围的观众越来越多了,虞世南要爆出自己儒学巨擘的身份,只能咬着牙,用手顺着胡须,强忍着内心的冲动和欢喜。 这一瞬间,虞世南觉得自己看张楚的位置,都仿佛自己变成了漫天诸佛俯视小妖怪一样。 高高在上。 充满不屑。 “加入儒学?这倒是一个好提议,张祭酒,你民学就算是折腾到死,也追不上儒学啊,今日若是能加入儒学,真的是鸡犬飞天了。” “没错,没错,张祭酒,你年纪轻轻便担任国子监祭酒,已是大才,若是加入儒学,怕是今后儒学巨擘定然有你一个。” “若是如此,今天可真的是双喜临门啊,虞老夫子大人有大量,不计较之前你们民学的胡闹,还不快多谢过虞老夫子。” “·······” 旁边的人都是纷纷开口附和。 张楚难为情的朝后看了一眼,民学大门。 假装颇为无奈的挠了挠头。 “各位说的道理,某家怎能不懂呐?” “但,民学诗会某家和诸位弟子也准备了颇久,若是今日就这样加入儒学,是不是·······” “传出去太不好看了?” 这事,怎么样也得,找个由头,慢慢商议才行。” “不然,某家的脸面真的是挂不住,你们说是不是?” “虞老夫子,你的意思呐?” 张楚沉声道。 虞世南连连点头:“对,你说得对。” “不过······” “这事吧,择日不如撞日,今日中秋大好的日子,不如大家一起想个好法子。” “既然能保证张祭酒的脸面,又能做成这件事。” 虞世南迫不及待。 他死死盯着张楚,生怕张楚突然再反悔了,恨不得现在就赶紧一个吐沫一个钉的把这件事确定下来。 只要民学加入了儒学,哼,到时候,什么民学,什么张祭酒,他们有无数法子能够把什么狗屁民学给掩埋。 到时候,光一个不尊师重道这个大帽子,就够张楚吃一壶的了。 现在你是民学,自己是儒学,尊师重道套到张楚脑袋上着实是有些勉强,但当民学并入儒学后,一切可都不一样了。 以往的屈辱和耻笑,自己定然要还回来。 虞世南亢奋的让自己整个人的大脑都开始充血,直接拉住了张楚,不让张楚离去。 “若是有好计策,倒是也可以。” “可,怎么才能不声不响,丝滑无碍的让民学加入儒学呐?” 张楚期盼道。 众人闻言,不免的一阵骚动。 谁都没有想到,自己只是过来先给国子监送送节礼,再如同散心似的来晚上诗会会场瞧一瞧,看一看,却万万预料不到,能见证如此一幕。 这些天,民学的名声在长安并不弱。 虽说民学出现的时间不长,但每一次搞出来的动静,那叫一个沸沸扬扬,那叫一个全城皆知。 可是现在,民学被儒学彻底征服,就要加入儒学了。 这足以记载于青史之上。 如此,众人也都是无比热情的纷纷出主意。 “虞老夫子,听说你有个未出阁的闺女?哈哈哈······不如嫁给秦川子,如此,一切都能说通了。” “对对对,这个法子好,看来今日不是双喜临门了,而是三喜天降。” “这法子,太过于荒唐,不如让秦川子拜虞老夫子为师,如此,一切也能说的通了。” “这倒也是,但,突然拜师,未免有些突兀吧。” “这倒是也不算突兀,毕竟儒学诗会浩浩荡荡,天下瞩目,秦川子见识到了儒学之浩瀚,心悦诚服,怎么都能说得通。” “··········” 一个个主意,都被人嚷嚷了出来。 张楚苦笑一声,这些人的主意,是真的馊啊。 “虞老夫子,某家倒是有一个主意,不知道当说不当说。”张楚看向了虞世南。 “张祭酒,快说!”虞世南大叫。 “不如,打个赌吧,以赌注为约,如此,只要某家输了,这民学岂不就是顺理成章的加入儒学了吗?”张楚一步步的提示道。 “打赌?”虞世南皱眉。 他突然想起来了上一次和张楚打赌。 就在后面国子监楼阁前。 那是张楚第一次来国子监,最后却让两个大小铁球狠狠地让他们丢了面子,也让张楚狠狠的羞辱了他们一番。 现在又打赌,这让虞世南警惕起来。 “张祭酒,想要如何打赌呐?”虞世南谨慎的询问道。 “这个我倒是也没有想好,还请虞老夫子想个吧。反正都是走一走过程不是?” “找一个我民学必输的赌约,不就好了?” “当然,最好这个赌注找些和诗会相关的约定,毕竟契合今日主题嘛。” 张楚轻笑道。 民学必输? 虞世南皱眉。 “打赌,对,约定赌注是个妙计,虞老夫子,今日这不正好是诗会吗?不如就和民学打赌诗词。” “这个主意好,民学才多少人?咱们儒学诗会,全长安的文人才子都到了,还怕比不了区区民学?” “这样赢了,谁都挑不出来理,而且咱们绝对不可能输,老夫今日压箱底的狠货都拿出来了。” “········” 众人大叫。 虞老夫子眼珠子好似老狐狸般转了转,不过,他也知道,张楚的诗才也不错,哪一首别程大,现在整个长安都传诵不止。 但,瞧瞧民学,除了张楚外,还有谁能作诗? 房遗爱? 秦怀道? 尉迟宝林? 还是说李泰? 一个比一个笑话! 如此,虞老夫子心中一动,自认为寻到了一个无比妥帖的法子:“好,既如此,那咱们就约定,今夜诗会,咱们双方作的诗词都记录于案,会后,合在一起选定前十名诗词。” “若是我儒学诗会占得数量多,就是儒学赢了,反之,亦然!” “张祭酒,如何?” 哼! 你不是也会吟诗么? 老夫不和你比高度,而是比数量,若是单比一首,或许张楚有鬼才灵动,冠压儒学诗会,可若是比前十之数,你就一个人,能写出来几首鬼才灵动而出的诗词呐? 别程大虽好,但也是在那种特定场景下,激发了张楚的灵感罢了。 瞧瞧别程大之后,可从未听说过张楚还有什么诗词出世。 这说明张楚也不过如此。 更别说,自己这边,全城文人才子皆在,今日诗词定然犹如苍穹之繁星,多不胜数。 自己已然是立于不败之地也。 用数量来打败鬼才灵光一闪,可以说是万分保险了。 毕竟,历朝历代,文人墨客,灵光一闪者,很多,灵光二闪者,也有,灵光三闪者,凤毛麟角,灵光四闪者,千古未有!!! 更别说,张楚要赢的话,得灵光六闪!!! 用屁股想一想也不可能!!! 更别说,这还是就在诗会上,一个人的感悟终究是有限的,心脑承受能力也是有限的。 就算一连做了六首诗。 除了前一两首外,其余的诗词怕是狗屁不通,语句硬凑! 或许明日,后日,他还有灵感孕育,但已经过了时间,不作数。 光在一场诗会上这不算长的时间里,灵光六闪,绝不可能!!! 想要一个人胜过整个儒家子弟,做梦!!! 张楚心中大笑,但脸上却如丧考妣,轻轻一叹:“就如,虞夫子所言。” “多谢虞夫子给某家一个台阶,若是某家输了,民学今后,将并入儒学之内,某家会向孔庙磕头行礼。” “但,也得说下,赢了如何呐?毕竟是赌约,光有输了的约定并不成立啊。” 张楚摇摇头,很是难受。 “是这个理。张祭酒,这个赌注,你说吧。老夫已说了你们输了便加入儒学的约定,这赢了的奖励,当你来提。”虞世南害怕张楚反悔,急忙催促,不忘还补充一句:“张祭酒,你随便说,老夫都答应。” 反正民学没有赢的可能。虞世南心中暗道。 张楚沉思了下,抬头望向气势恢宏的圣师殿:“若是民学赢了,太学就从圣师殿搬走吧,虞夫子,如何?” 张楚没说自己赢了儒学就加入民学这样的话来。 这显得太过于离谱。 毕竟,双方约定怎么着也得在一个天平上。 民学对于儒学,真如蝼蚁般,四五个人就让拥有万千子弟的儒学加入民学,太不现实。 如此,让圣师殿来换,却刚刚好。 双方的赌注,看上去价值差不多。 “好!” 果不其然,虞夫子没有丝毫犹豫,直接答应。 他笑眯眯的拉着张楚的手:“既如此,老夫今晚,就等着和张祭酒,一同饮酒庆祝民学的加入了。” 第189章 民学顽疾,终于可以刮干净了 张楚凝视着虞世南的双眼。 嘴角,微微一翘。 原本毫无神采的脸色,多了一丝不同寻常的表情。 “那·······” “某家就等着,在圣师殿和虞老夫子同饮了。” 张楚的声音仍旧听上去毫无生机,说着,张楚还朝周围的人望了一圈:“到时候,还请各位帮忙做个证。” “以好堵住天下悠悠之口。” 张楚冲众人抱拳。 众人都以为张楚是在说民学加入儒学后,会引起一些闲话,如此,不免众人都连连点头。 “好说好说,放心吧张祭酒,赌约既然已成,就容不得反悔,对于出尔反尔的人,相信不论是天下百姓,还是说儒学民学,都将容不下!” “没错,到时候,张祭酒顺水推舟便可,天下人都说不出什么不好的事情来,毕竟这赌约已成,就容不得反悔!!!” “大家若是现在闲着没事,不如就把这一场赌约传出去,也好让天下人做好心理准备,到时候民学加入儒学之中,都能好接受了。” “这话说的没错,走走走,把这件事,让全长安的人都知道了去。” “·······” 不少人大叫着,欣喜无比。 今日过后,全天下,全长安,全国子监,终将也是恢复以往只有一个声音的时候。 张楚冲众人拱手:“那就辛苦大家了。” “虞夫子,某家告辞。” “赌约已成,民学诗会就更不能取消了,某家要去看看准备的怎么样了。” 张楚说罢,便转身离去。 “好说好说。”虞世南望着张楚的背影,孤零零的,刹那间还为张楚有些酸涩,不过也仅仅只是刹那:“张祭酒,我等,等着你。” 齐齐看着张楚进入了民学院子,周围的人都是纷纷向虞世南拱手以表示祝贺。 民学和儒学之争,总算是彻底落下了帷幕。 毫无疑问,儒学大获全胜。 虞世南仿佛回到了中年时那般意气风发的年月,不断 也向众人拱手回礼,站在这里和其他人寒暄了颇久,才兴冲冲的跑向了楼阁。 “颖达,颖达,颖达·······” “成了,成了,成了······” “哈哈哈!!” “今日过后,天底下将再没有任何所谓的狗屁民学。” “天底下,也将只有我儒学独尊,也只能我儒学独尊!!!” 虞世南激动的满脸通红,大汗淋漓,因为这一路小跑,以至于呼吸都有些粗重。 孔颖达和一众国子监夫子正谈论着晚上儒学诗会的事。 听到虞世南的话,不由得众人目光都望了过来。 孔颖达疑惑。 看着虞世南如此高兴的模样,微微皱眉:“世南,你说什么?” “此言何解?” 盖文达把茶杯端给了虞世南,还一手轻轻拍着虞世南的后背,以好让他呼吸更是顺畅些。 虞世南一口饮尽,深吸口气,把刚刚的赌约,说了一遍。 “哈!看来这竖子已经明白了,和我儒学作对,定然是没有什么好下场,好啊,好啊,双喜临门,今夜定是要不醉不归了。” 立马有夫子惊叫道。 “看来,这一次张楚真切感受到了我儒学的繁华和恢弘,知道我儒学绝对不是他可为敌的,估计他走进太学的时候,看着儒学贵宾如云,再想一想民学之落寞,不免心神悲凉。这竖子,心已死,只剩下残破的躯体,今日过后,民学这个残躯,也将成为齑粉!” “谁说不是,这个赌约好啊,好!!!我等还没想过,中秋诗会能把儒学彻底碾碎,不成想无心插柳,民学大限将至!!!” “大好事,大喜事啊,看来今夜,我压箱底的诗词,也不能藏着掖着了。” “哈哈哈······” 诸多夫子都忍不住的仰天长啸。 从张楚于国子监内出现,从那一次和儒学赌注儒学成为笑话之后,他们这些老夫子一辈子都高高在上,以圣人之弟子而倨傲,可却被张楚狠狠的搧了几个巴掌。 这件事,一直横亘于他们心中,犹如鱼刺卡喉咙,难受至极!!! 就算民学被他们挤到了庖厨边缘,也只能是出了口气,但鱼刺却还一直没有取掉。 只要民学还存在一日,他们睡觉仍旧还是不安生。 现在好了,这根鱼刺终于能够拔掉,终于能够痛痛快快的饮酒睡觉了。 无疑,这对他们而言是天大的好事! 不过,孔颖达却低下了头,沉思了起来。 诸多夫子的笑声渐渐落下,目光,都到了孔颖达身上。 “颖达,有什么不妥么?”虞世南询问道。 孔颖达抬起头,皱眉轻蹙,可最后,还是摇了摇头。 “按照你所说,老夫思来想去,也想不到有什么地方不妥。” “但·······” “总觉得·······张楚应不会如此简单的认输。” 孔颖达说道。 “颖达,你是不是多虑了?” “这赌注,明明白白,他张楚无法反悔。” “而且还是当众所定,用不了多久,整个长安都会知道这件事。” “木已成舟,他张楚若是敢当众反悔,民学也是彻底的无法翻身,和死没有什么两样。他不反悔,便是加入我儒学,照样是无法翻身。” “不论如何,这一次竖子也没办法了。” “估计,他也是感到束手无策了,你是不知道,他踩着地毯,顺着人流走进来的时候,脸色是多么的难看。” “他怕了。 “我儒学广厦万间,繁花似锦,再看看民学之凄惨,不免心中悲哀。” “有这样的决定,也不难理解。” 虞世南沉声道。 孔颖达眉头展开,他想想,确实是这个道理。 “可,若是他赢了呐?”一旁的盖文达突然道。 “哈哈哈······” 可当这声音出来,四周的夫子们笑声也都如同波涛般,簇簇而起。 盖文达愣了下,而后也不免哑然失笑。 他用力的拍了下自己的脑袋:“是老夫糊涂了。” “十首诗词,我儒学子弟万千,风头定然不会被张楚小儿夺去。” “这个赌约,妙啊。” “可以说是彻底把张楚小儿的获胜的点给定死。” “颖达,我觉得,就是今日了!” “就在今日,民学将是我儒学之禁脔,之牢囚,之玩物·······” 盖文达喝道。 孔颖达深吸口气,双手紧握。 这一次他不再纠结,也不再彷徨和迟疑。 “说的对!” “你们说的对!” “民学之恶疾,今日终要刮干净!!!” 众人齐呼‘儒学独尊’。 大堂中央,孔丘的画像,此刻也变的熠熠生辉起来。 香烛袅袅,青烟打着旋的上天飘散而去了。 第190章 也敢称无敌,也敢言不败?某家,赢定了 民学院子。 “啥!!!” “大哥,你不该答应他们!!!” “该死的!!!他们是不是逼着你答应的!!!大哥,不行,这万万不行啊!!!” “怎么能这样,为何会这样!!!” “大哥,你真的不要民学了吗?我们真的要加入儒学了?” “师父,他们儒学,不过就是奢靡些,不过就是人多些,怎能让他们的气势给吓到呐?” “·······” 民学院子已经很温馨了。 厚重的大青石板已经被他们清理的干干净净,虽说有些地方并不平整,但却多了几分岁月的沧桑和时光的厚重来。 毕竟,这院子是有些年头了的。 当杨广从长安离去的时候,这个院子便被铜锁锁上了,其间一直未动,原貌原样,看上去还颇为不错。 特别是这几日,他们绞尽脑汁的装饰,让整个院子都充斥着古典和大气。 虽然小,却看得出来,很用心了。 两侧,都有屏风立于墙壁前,而后于屏风前,摆放着一个个漂亮的案桌和毯子。 香炉整洁。 彩带轻舞。 院子中间则是用菊花围出了一个舞台。 虽然不大,但若是有谁上台舞一曲,是足够了的。 微风飘来,满院子都是菊花的香味。 一侧的房间内,刘氏已经到了,带着神仙岔食堂的工作人员,正在忙碌着。 刘氏她们没有任何的不适。 说实话,这里的各种灶台烤窑比神仙岔食堂的都要好,都要设计的完美,毕竟再怎么说,这里之前是服务于国子监的地方,皇室祭祀的时候也少不了在这里享用。 她们只需要把原材料和一些锅碗瓢盆带进来就好了。 并不费事。 房遗爱,李泰,秦怀道还有尉迟宝琳四个人原本无比期待,现在却是双眸微红,呼吸发麻,满脸的不可置信和委屈难受。 春雨蹲在一张案桌前,刚刚正埋着脑袋擦拭着。 这张案桌,是晚上自家姑娘的位置。 可听着张楚的话,她仿佛泄了气的皮球一样,呆呆的望着张楚,都忘了手上的动作。 这些天,她可以说是也全程参与了这一场诗会的布置,虽说之前还有些埋怨姑娘为什么选择民学诗会这么寒酸的诗会。 但,干着干着,心里也不么想了,她觉得这里也挺好的。 温馨,干净,没有任何的勾心斗角,中秋嘛,大家一起开开心心的吃吃喝喝,看看月亮,也挺好的。 可······· 现在秦川子竟然说民学要加入儒学,这一下子让她也跟着无比难受起来,若是如此,姑娘早早的答应儒学诗会,不就行了吗? 还说能够对抗儒学的只有民学,可是现在看看,真的是一个巨大的笑话。 谁能想到,民学魁首带着大家一起投降。 姑娘这一次,真的是要输的彻底,行首之位,怕是一点机会都没了。 想到这里,春雨鼻头就有些发酸。 她可知道自家姑娘为了争夺行首之位,付出了多少。 院子寂静。 只有侧房中,刘氏指挥工作人员的声音,和各种锅碗瓢盆噼里啪啦的声音。 奥,还有重新冒起来的烟筒和柴火噼里啪啦燃烧的响声。 张楚笑着坐在大堂前的主位上。 看着他们的样子,手指轻轻叩着案桌。 哒哒哒! 声音清脆。 “怎么?” “某家什么时候说过要把民学送给儒学了?” “难道刚才我表述的不清楚?咱们输了,这个赌约才生效。如果咱们赢了,明天咱们就能搬到圣师殿去。” “你们怎么不提前庆祝咱们争来了圣师殿,而是一个个哭丧着脸,如此笃定的认为咱们民学将要被儒学吞噬呐?” 张楚轻声道。 秦怀道李泰他们艰难的咽了口唾沫。 你看我我看你。 皆苦笑一声。 “大哥,这不是明摆着的事情吗?” “咱们这里,就你会作诗。” 秦怀道深吸口气:“奥,对了,明月姑娘和萧姑娘可能也会作诗,可,能和儒学这么多文坛巨擘争锋的,只有大哥你一人。” “十首诗词,你一人要做出冠绝全长安文坛巨擘的六首诗词。” “这······” “怎么可能!!!” “嗨呀!!!” 秦怀道抱着头直接蹲在了地上。 “是啊大哥,你也知道,这一次儒学诗会规模宏大,无数人都想趁着这个机会出名,甚至无数寒门学子都会凑在国子监外,大声朗诵自己的毕生所学,以达到行卷的目的。” “孔颖达,虞世南,盖文达这些老夫子······” “国子监在诗词上有造诣的便有十多人。” “更别说,东皋子王绩,景贤子王义方,秘书监上官仪,范阳郡公卢赤松,中书舍人许敬宗,鸿胪寺刘仁轨等等一系列大家。” “哎呀,我都说不完了。” “大哥,这些人随随便便拿出一首诗词,别说十首了,就算是百首,儒学诗会这一夜也能拿出来。” “而且还都是足已流传万古的上好诗词。” “大哥,真的,这个赌注不知可还能撤销?” “就算是让人诟病咱们民学不讲信誉,也不能上了他们这样的大当啊。” “这小院就挺好的,圣师殿我们入不入住,其实也无所谓啊大哥。” 房遗爱焦急的抓耳挠腮。 他真的是急了。 儒家大儒,真的是太多了,长安之中,数之不清,更别说长安贵人中,就算称不上大儒,但也不乏诗才绝艳之人。 更别说,除去这些一个个大名当当的人物,还有崔如剑,王玉,卢白笛,卢照邻这样的后起之秀。 太难了! 真的是太难了! 不论怎么看,大哥都完全没有任何胜算。 这怎么可能啊!!! 大哥真的是以一己之力对抗整个大唐文人,就算是文曲星下凡,怕是也不敢多说自己有本事能赢下这一盘。 更别说,大哥还不是神仙呐。 “大哥,跑吧。”李泰更是言简意赅,直接提议:“就说大哥你当时在撒酒疯,咱们就当不记得,不承认就行了。” 张楚双手抄着袖子,站了起来。 看着他们紧张忐忑忧愁害怕的样子,朗声长笑。 “哈哈哈·······” “那就看今夜,本民学魁首,如何和他们斗上一斗!” “在某家面前,区区儒学,也敢称无敌,也敢言不败?” “笑话!!!” “这个赌,某家,赢定了。” “你等安心准备就好。” 第191章 送行?这破太阳,怎么还不下山! 张楚的背影是那么的孤傲,是那么的笔直,是那么的苍劲。 李泰,房遗爱,尉迟宝林和秦怀道四个人用力的抿了下,已经无比干燥的嘴唇。 就那么愣愣的望着。 张楚都走出院门不见了,但良久之后他们也才堪堪回过神来。 四个人,大眼瞪小眼。 谁都不知道大哥这是发的什么疯。 这话说的······ 未免太过于狂妄。 真真的是有些目中无人了。 这和他们记忆中的张楚,是有很大不同的。 以往大哥,似乎很低调啊,不论做什么,从未说过什么狂话,更是从未展露出这般姿态。 可是今日,大哥这是怎么了? 咕咚! 四个人,齐齐吞了口唾沫。 你看我,我看你。 “娘唉,完了,完了,这下子是真的完了······大哥怎么变得都有些不像是大哥了。”秦怀道喃喃自语道。 “区区儒学········虽说我等都不惧怕儒学,可,儒学的实力就在那里,不是说那么轻易击败的。”尉迟宝琳打了个寒颤:“谁敢言不败,谁敢言无敌,嘶······” “大哥今天这是怎么了?这些天,大哥都从未正面理会过儒学,今日怎么就········突然狂傲起来了。”房遗爱抓着头发,彻底的想不通了。 “我相信师父他老人家。”小脸变成苦瓜的李泰,却猛地扬起了头,他望向了圣师殿的方向,从院子里,仍旧可看到高大辉煌的圣师殿脊角:“师父从未说过大话,师父说要把圣师殿给咱们民学夺回来,说不准,就是今日了。” 李泰的脚指头狠狠抠着鞋底。 长孙皇后亲手纳的千层底,都快要开裂了。 李泰的呼吸开始急促,小脸也因为激动变得涨红,没有了刚才的惊骇和苍白:“对,肯定就是这样。” “师父岂是软弱之人?” “听说师父都敢当着孔颖达的面,痛斥于他,怎么可能见到儒学些许繁华,便屈身于他们。” “师父刚才说的话,肯定都是真的!!!绝对是这样!!!” 李泰大声喝道。 “可是······” “这怎么可能。” “长安读书人,几乎齐聚一堂,大哥要以孤身,硬抗整个儒学文坛?!” “可是,就算曹植曹安民的洛神赋出,也不过只能下一城,这个赌局的方式,大哥太吃亏了啊!!!” “大哥为何不换个赌注方式?” “要胜过他们,便是需要六首惊艳诗词!一人六首,便是榨干了文曲,也不可能实现啊!!!” “大哥能作一首别程大,可连续作六首‘别程大’········” “而且,大哥诗词,定是要强过他们不少,他们才会承认大哥所作诗词可列于十首之内。” “若是和他们的差不多,他们定然是不承认大哥所做。” “这对大哥,太不公平了。” “嘶·······” 秦怀道瞪大了眼珠子。 一时间,院子里寂声。 李泰嘴角有点哆嗦,但还是强硬的咬着牙,无比认真的用力道:“反正·······” “反正我相信师父他老人家。” 秦怀道他们虚脱了似的坐在打扫的干干净净,都仿佛能反光的青石板上。 晚上,大哥究竟······ 哎! 恨啊!!! 他们只恨自己平日读书太少,到了关键时刻,竟不能于大哥并肩而站立。 无言,无声。 ········· 长安乱了。 准确来说,长安应该是沸腾了。 当民学和儒学的赌局一出,更在有心人的推波助澜下,就如同在平静的湖面上狠狠砸在了一块天外陨石,以迅雷不及掩耳盗铃之势,便传遍了整个长安。 一瞬间,原本都落在国子监的目光,这下子更是亢奋,更是要爆开了一般。 这是属于所有儒学读书人的狂欢。 几乎所有自诩为儒学子弟的读书人,就算没有资格进入国子监,但也早早的汇聚于国子监门前。 笔墨纸砚早就已经准备好了。 直接席地而坐,期盼着诗会的开始。 今夜,不用说,定然是一场文坛盛宴!!! “我就知道,区区民学是不可能和咱们儒学所抗衡的,这不······一下子就投降了,哈,我还以为他张楚,多么有骨气呐。” “嘿,见到了今日我儒学诗会之豪华,之奢侈,之繁盛,怕是张楚双腿直接都被吓软了。” “我猜就是如此,不过虞老夫子还是心善,竟然还给了他一个台阶下,设了个赌局,我觉得,就该让他张楚直接跪在圣师殿前谢罪。” “我支持,民学对我儒学的伤害太大了,之前竟还隐隐有汇聚百姓之意,不过这些百姓也真是,贱是真的贱,就这么呼呼弄弄便相信所谓民学了?现在好了,正好让他们清醒清醒,民学在咱们儒学面前,就是个屁!” “哈哈哈·······” 读书人中,一片热潮。 长安城的百姓,听到这个消息,大多都是沉默片刻后,然后久久叹息一声。 一点声音都没有。 因为他们知道,现在民学没了,他们的声音更是没办法让人听见啦。 去和那些所谓的儒生争执,不过徒劳。 自己不过就是吃了上顿没下顿的普通百姓,有什么能耐帮民学说话呐? 更别说,民学今日过后,便消失于世间。 房玄龄听着房夫人叹气声,询问发生了什么事情,房夫人便将外面传的沸沸扬扬的事给房玄龄说了一遍。 房玄龄愣了下,然后便是疯狂捋着胡子。 他突然不想去宫城参加宴会了,他很想去国子监看一看。 “秦川子撑了那么久,也难为他了。”房夫人摇了摇头。 此刻,她没有像是那日民学受了委屈,便去国子监门口大骂数个时辰的泼辣,没有了听说房遗爱举荐资格被剥夺后的愤怒,更没有纠结民学灭亡后而对房遗爱前途再次担忧的悲伤。 只是轻轻给房玄龄研着墨,喃喃道了句:“今日张小郎君送的月饼,真好吃啊。” 程咬金坐在亭子下,静静擦拭着怀中的铠甲。 秦琼躺在家中床上,闻之,一口饮尽了秦夫人手中的辛苦汤药。 宫城之中,立政殿中,更是静悄悄的。 只有良久后,一道略带烦躁的身影站在大殿前,看着尚还高高的日头,怒骂道。 “什么时辰了?” “这破太阳咋还那么高?” “恨朕没有后羿之力,不然定射下来它去。” 今日,似乎长安全城,所有人都开始期待黑夜了。 比以往任何一日都要期待。 或许是中秋赏月,或者是想要为某个人,某件事送行罢了,亦或者想要看一看那道身影于月光下独舞! 第192章 门前风波!某家一鞭子抽醒你 夕阳静悄悄的落下。 一轮比白玉盘还要大,还要明亮的月亮,悬挂于东方之上。 虽说天色还没有彻底暗淡,可今日的明月已经无比霸道的占据了苍穹的位置。 皎洁的月色,开始朝着大地笼罩而去,当最后一丝火烧云也被银辉占据,整个人间,只剩下如水柔软的银光。 “公子,晚上你什么时候回来啊。”吴娘拿着锦袍,给张楚披上。 门外站着的大花二花她们也都是目光无比期待的望着张楚。 今夜中秋,府中自然也有赏月之事,但,若是没有公子,这赏月的事情终究少了很多趣味和团圆的幸福。 张楚知道她们心里在想什么。 看了眼明月。 “我也不知道。” “你们玩耍就好,不必等我。” 张楚想了下,说道。 今夜注定不会那么安生,张楚也说不准什么时候才能回来,或者,明日清晨也不一定。 “公子,我们等你。”吴娘笑道。 “如果太晚了,也不要硬撑。”张楚翻身上马。 王铁牛去找玄空了,他们两个,也有自己的事情要做。 说罢,张楚双腿轻轻夹了下马腹,骏马奔驰,朝着国子监走去。 吴娘她们都知道今夜,公子要面对什么。 这件事现在整个长安的人,可以说是就没有不知道的,但是在家中,她们都没有多说什么。 她们知道,自己帮不了公子,所以,多说无妨,能做的,就是在家里等着公子,不论多晚,公子回来的时候,大家都在,不论结果如何,这就是一个家的意义。 ········ 朱雀大街很明亮。 因为今日没有宵禁的缘故,人来人往间,摩肩擦踵,言笑晏晏,欢声笑语。 大红灯笼高高挂在大街两侧,映衬的月光落在地上,仿佛都变成红色的了。 酒楼茶肆是最热闹的地方。 但,这些地方大多都是忙碌了大半年汉子们放松的地方。 妇女姑娘们则是结伴着,去寺庙祈福,去曲江池畔赏花赏灯赏诗词,去和情郎一起欣赏今夜的明月······· 当然,更多的百姓是在自己家中,稍稍富裕的人家则是咬咬牙置办一桌酒席,瓜果,点心,穷一些的便是置办些吃食,更穷些的便是坐在房梁上,坐在台阶前,托着腮帮,看着硕大的明月里的桂树,商量着家里该过冬的情况。 马蹄声哒哒。 张楚抄着袖子,坐在马背上。 看着一辆辆豪华的马车疾驰而过,望着一个个身穿锦衣的少年少女嬉笑着冲向了国子监,瞧着一群群身着朴素的读书人步伐极快的也朝着务本坊冲去······· 人潮涌动间,确实颇有几分盛唐的气象。 这种感觉,张楚清楚,也有些原因是因为明月遮住了很多白天才能看见的东西。 比如,破旧的衣服,比如,破旧的屋檐,比如,那一张张蜡黄肌瘦的面孔········ 这里就是长安。 这里就是大唐。 张楚望着明月,不知不觉间,国子监的大门,就在眼前。 进入务本坊的刹那,张楚以为进入了白天。 不得不说,儒学诗会真的是下了不小的功夫,光漫天的灯笼,就得用多少钱? 确实好看! 人头攒动中,显然,这里已经也成为了长安今夜最焦点的,最吸引人的地方。 无数贵人踩着地毯,仰着脑袋,傲然进入。 地毯两侧则是一双双羡慕的眼神拥有者,他们没有资格进入诗会,自然只能在空闲的地方等着,远距离的观赏。 当司仪报出一个有名的名字时,他们便会发出犹如狂浪般的欢呼。 比如,刚刚进去的一个叫王绩的老人。 这个名字张楚下午的时候听房遗爱说过,对于王绩,张楚了解不多,但他父亲王通,此乃前隋算是最着名的巨儒了。 顺着人流,张楚也走了进去。 顿时,两侧不少少年少女的目光落在了张楚身上。 无他,因为张楚太过于年轻。 虽说今夜的儒学诗会,年轻人也不少,但几乎都是跟着父辈而来,亦或者一群锦衣少年,结伴而行。 像是张楚这般孤身一人,很少。 “这位公子,还请出示请帖。”司仪一眼就盯上了张楚。 张楚斜了他一眼,笑了,继续朝里走。 司仪直接抓住了张楚的手腕,顿时,两侧就有维持秩序的小厮冲了上来。 “请帖!” “没有儒学诗会请帖,绝不可入内。” 司仪再大声道。 周围有了些许的骚动。 “嘿,看来又是一个想要蒙混进去的。” “这是第几个了?” “数不清了,不过这司仪的眼神,还真挺好,一抓一个准。” “听说这人就靠着这双眼睛,帮着不良人破了不少案子。人送外号眼见真!” “·······” 不少人笑着交头接耳。 “某家,不去儒学诗会。”张楚笑道。 “不去儒学诗会,你来做什么?快去快去!”这司仪攥着张楚的胳膊,便朝外推搡。 “怎么?这里面,只一儒学诗会不成?”张楚眯了下眼眸。 “不然呐?谁都知道,今夜儒学诗会,盛宴再现,长安第一,快走快走,不见这里忙着的吗?”司仪再推。 张楚顺势手腕一翻,直接抓住了他的胳膊,而后狠狠朝后一拉,司仪趔趄,直接一个狗啃食摔在了地上。 “大胆!” 顿时,那群小厮就要涌上来。 “怎么?”张楚斜了他们一眼:“某家今日只是给儒学打了个赌,现在便觉得某家已是儒学中人了?” “可随意拿捏?” “民学现在还是民学!” “某家民学魁首,国子监祭酒,今日难不成连大门都进不去了?” 说着,张楚手中的马鞭直接朝着小厮抽去。 最前面想着表现的小厮闪避不及,马鞭狠狠落在了脸上,惨叫一声,捂着脸在地上疯狂打滚。 而其他人则是步伐瞬间呆滞,望着张楚,你看我我看你。 民学魁首,秦川子! 这个名字,他们如何不知。 确实,人家压根就没有参加儒学诗会,而是去的民学诗会,怎能会有儒学诗会的请帖? “住手!” 这时候,一位稍稍靠里和过往宾客寒暄的夫子走了过来。 看看地上的两人,再看看张楚。 皮笑肉不笑的冲张楚拱了拱手:“秦川子还不要往心里去。” “是老夫一时疏忽,忘了交代他们。” “还请见谅,见谅。” “秦川子,请。” 这国子监夫子说道。 司仪蹲在地上,双手捂着嘴巴,凶狠狠地盯着张楚。 面露痛苦。 张楚! 这就是张楚? 秦川子,民学魁首? 周围不少人都踮起了脚尖,伸长了脖子,用力的朝着张楚望去,想要看一看名动长安的秦川子,究竟是何等风采。 张楚眯了下眼眸,收起马鞭,咧嘴一笑:“好说好说。” “高夫子言重,明日说不准就是一家人。” “没有交代,现在某家帮着高夫子交代一下,也不晚。” 张楚随意挥挥手:“高夫子也不用感到歉意,这也是某家应该做的。” 高夫子脑门上出现一条黑线。 自己还有歉意? 请来的司仪现在捂着嘴蹲在地上,血流不止。 维持秩序的小厮,被你一鞭子抽在脸上,痛苦翻滚。 你一句帮着交代下这件事就过去了? 不过······· 高夫子用力的吸口气,压住心恼,不看张楚。 毕竟,这件事自己理亏。 原本想着给民学一个小小的下马威,谁能想到,弄巧成拙。 “秦川子,等等奴家可好。” 这时,身后再传来一道悦耳之音,轻轻朝张楚唤道。 第193章 明月姑娘!长安贵公子 这声音一出,因为太过于悦耳,张楚都由不得心中一荡。 说实话,张楚自认为自己的定力是可以的。 主要也是上一世所接受过的教育太过于超出了大唐这个时代。 大唐女子很好看,大唐服装也很美,特别是大唐的一些美妆,更是能让一个女子变得无比妖娆,让人茶不思饭不想。 但,这对于张楚而言,却还是差一些。 毕竟自己的故乡,就算是再平常不过的姑娘,在夏天所穿的衣物,都要比大唐百姓口中最浪荡的女子穿的要少。 更别说,还有各种外来文化影视的熏陶,张楚闭上眼睛都能把人体构造想象的一清二楚。 这是版本差距,这是时代所至,所以,经历过高阶的训练,张楚在大唐不论是面对哪位姑娘,皆可做到守心如一。 可,不得不说,这一道声音,让张楚的心没来由的收缩了下。 确实好听! 比钢琴还要清亮,比管弦还要悠长,比风铃还要干净······· 上一次自己如此,还是和长乐公主贴贴的时候。 张楚转身。 便是心里恼怒至极的高夫子,也都下意识的望了过去。 一道身影,悄然而立。 髣髴兮若轻云之蔽月,飘飖兮若流风之回雪。 披罗衣之璀粲兮,珥瑶碧之华琚。 那银色的长裙,那金色的宝钗,那丹唇的外朗,那皓齿的内鲜······ 张楚微微恍惚,但看着这女子身边站着的春雨,此女子的身份便是呼之欲出了。 皓月楼! 明月姑娘! 刹那间,此地死寂。 司仪的手,已忘了捂着嘴巴,缺了一颗门牙嘴,能吞进去一个鸡蛋般的惊呆着。 四方小厮的眼睛更是瞪得浑圆,灵魂犹如出鞘。 张楚两步迎了上去,在众人全还都呆滞着的目光中,笑着抱拳:“没想到这么巧,是明月姑娘来了。” “能和明月姑娘共走这一段路,某家,荣幸之至!” 张楚说道。 “奴家能于秦川子同行,也是奴家之欢喜。” “明月姑娘,请。” “秦川子,请。” 两人并肩而行,明月姑娘所过之处,行人纷纷石化,目光就像是磁铁般,死死的落在明月姑娘身上。 两人身影都消失了,门前的众人尚还都没有反应过来。 “明月姑娘,明月姑娘呐?” “该死的!!!” “明月姑娘,不是说好了等一等我们把马匹放好吗?怎么就·······” 一道焦急的声音从后面响起,急急匆匆提着长袍的长孙冲看不到明月姑娘的身影,高声呼叫。 “明月姑娘去哪里了?民学诗会误你啊,跟着我等就算没有请帖也可参加儒学诗会,这才是正途,我等定然助你为行首。” 又一锦衣公子行来,慌里慌张。 “你们,你们······可曾见到了明月姑娘?说好了我们带她去儒学诗会,怎能突然不见了?”另一人嚷嚷道。 周围的人反应过来,望着场中的几位公子,你看我,我看你。 不少人都认出了他们的身份。 赵国公府小公爷长孙冲,范阳卢氏北祖大房嫡公子卢白笛,应山公贺兰师仁之子贺兰越石······· 皆是名声显赫的长安贵公子! 有胆子大些的人走了出来,巴结道:“长孙公子,明月姑娘刚刚进去。” “和秦川子,民学魁首张楚张祭酒,一同去民学诗会了。” “什么!” 长孙冲双眸一瞪,脸色恼怒:“张楚?该死!” “他······” 不过幸好卢白笛反应还算敏捷,他快速扫过周围众人,看着众人的目光都在自己几人身上,赶紧拉了拉长孙冲的手臂,打断了他的话。 “长孙兄,人多眼杂,不宜多说。” “进去再商议吧。” 长孙冲也猛地惊醒过来,不由得惊出一身冷汗。 今日来之前,阿耶便不断提点自己,万万不可做出越轨之事,毕竟现在他的情况特殊,和长乐公主的婚期已经越来越近,若是传出什么不好的事情来,不仅是赵国公府,便是皇室都不好看。 “呵呵呵·······”长孙冲干笑两声:“既如此,那就走吧。” “明月姑娘不愧行首之名,今日一见,果真不凡,原本还想着和明月姑娘切磋诗词,既然明月姑娘去了民学诗会,那便下次吧。” 贺兰越石心照不宣道:“可惜可惜,只好下次了。” “是极是极,咱们快进去吧,还要拜访几位老夫子,莫要误了时辰。”卢白笛附和道。 寥寥几句话,便是化解了刚才长孙冲猴急火燎,饥渴难耐的表现。 如此就算传到李世民长孙皇后耳中去,也很好解释。 三人走进大门。 还不断向站在门前的高夫子等国子监夫子行礼。 他们之前,也曾于国子监求学,自是认识,尊师重道,表现的无可挑剔。 只是当走进太学后,长孙冲烦恼的抓了抓头发,望着就在一隅的民学院子,目光中皆是怨恨嫉妒之色。 “明月姑娘怎得如此蠢笨?” “竟不参加儒学诗会,而是跑去民学诗会。” “她的脑子坏掉了么?” 长孙冲低声道。 贺兰越石也是失魂落魄。 卢白笛叹了口气:“没想到,明月姑娘竟如此出众,相比之下,洛花魁,夏花魁她们竟都有些黯然失色。” “不愧隐隐之中有了行首之名。” “不过,长孙兄,也不必着急。” “今夜,不要忘了,你的目标可是沐花魁,等拿下沐花魁后,这明月姑娘,也可慢慢图之。” 卢白笛感慨道。 长孙冲眯了下双眸,轻轻吸了口气,点点头,期待的望向了现在可以称之为绚烂的圣师殿。 潇湘馆沐云烟他下了极大的心血,就差临门一脚,明月姑娘虽好,但,拿下沐花魁才是最当紧的事情。 只是,长孙冲还有些不甘。 “若是之前能见明月姑娘一面,这百万贯也不会砸到沐云烟身上。”说这话的时候,长孙冲还有些肉痛。 百万贯啊。 这可不是一个小数目。 “走吧走吧。”贺兰越石搓搓手:“今夜,还有不少未曾见过的大家闺秀,今夜,可有的玩耍了。” 长孙冲和卢白笛相视一眼,步伐不免都快了几分,连连朝着圣师殿走去。 正如贺兰越石所言,这一路上他们就看到了不少跟着长辈参加诗会的姑娘,虽说姿色不如花魁,但却是另一番滋味。 令人心旷神怡啊。 第194章 裴行俭,诗会开始 国子监大门前的气氛,都显得有些麻木了。 所有人还都沉浸于明月姑娘的相貌之中,不能自拔。 ‘眼见真’司仪因为掉了一颗牙,导致说话漏风,自是不能报幕了,所以高夫子亲自站到了门前。 “河东裴氏裴律师到!” 高夫子高声喝道。 裴律师,裴寂之子,虽说裴寂已经逝去,河东裴氏在本朝也很是不受李世民的待见,但架不住河东裴氏的底蕴。 裴律师虽不在长安任职,可却也是货真价实的汴州司马,听说陛下之前一直压着不授勋,今日也有些松动,裴律师很快将要继承裴寂的魏国公勋。 河东裴氏虽说近几年沉寂下来,但谁都清楚,用不了多久,河东裴氏定将也有大才出世。 这是肯定的! 裴律师朝高夫子行了行礼,拉着身边的一个看上去不过十三四的孩子,介绍道:“多年未见高夫子,高夫子还是如此的硬朗啊。” “这孩子是裴仁基的儿子裴行俭,今日某家带着他过来看看世面。” 裴律师笑着说道。 “好一个儿郎。”高夫子称赞:“不日之后,定也是光照九州的人物。” “哈哈哈,多谢高夫子夸赞,还不快见过高老夫子?”裴律师低头揉了揉裴行俭的额头。 裴行俭有些不情愿的行礼:“晚辈裴行俭,见过高夫子!” “高夫子,怎么······” “这里的气氛为何有些低沉?” 裴律师不解。 高夫子把刚才的事情简单说了一遍。 裴律师哑然:“此子,也蹦跳不了多久了。” “今日过后,便没有民学了。”高夫子答道。 “就该如此。”裴律师答道,而后便带着裴行俭走了进去。 “行俭,为何兴致不高?” 路上,裴律师笑着询问道。 裴行俭乃是这一辈裴氏之中,比较聪慧的后辈。 当前河东裴氏自从阿耶裴寂陨落后,便没有主心骨,再加上陛下不喜,刻意打压裴氏中人,六部之内,裴氏子弟几乎消失。 裴氏子弟大多都像是裴律师这般,在各地方任职。 在长安没有声音,这让河东裴氏日子有些难过。 所以,裴氏几房,皆收了明争暗斗,齐心协力起来,想要重振河北裴氏之名。 自然,就要挑选着重后辈进行培养。 裴行俭,便入了裴律师之目,故而今日带着他前来参加诗会。 但,裴律师也看出来了,裴行俭似乎不喜欢这样的场合。 裴行俭赶紧摇头:“阿叔,没有。” “但说无妨。”裴律师亲切道。 裴行俭犹豫了下,小声道:“阿兄,我不想读书,我想学习兵法,我想要行军打仗。” 裴律师俯视着他,眯了下双眸:“行军打仗,怎能比得上读书入仕呐?你阿耶便是毁在了行军打仗之上,若是读书入仕,和阿兄阿耶于朝堂之上互帮互助,我河东裴氏,何至于沦落今日?” “行军打仗,终究是下道,是给那些没有出身,不怕死的家伙们准备的,你出身于河东裴氏,何必行如此危险之路呐?看看今日圣师殿中?可有一个是武将出身之人?” “听从阿兄之言,今日于夫子之中,挑选一位师父,拜于门下,明年开春,家中会送你入国子监,好生研习,你肩上的担子,很重,切忌这一点。” 裴律师轻轻拍了拍裴行俭的肩膀。 他们两人虽说年纪相差较大,但裴律师货真价实乃是裴行俭的兄长同辈。 “那·····”裴行俭小脸上的倔强终究被现实压垮,他从小便知道河东裴氏代表着什么,在家族前途之上,只能妥协:“那······师父我要自己挑选!” “好。”裴律师一口应下:“只要不拜师秦川子张楚,国子监夫子,随你选择。” 他也知道民学和儒学的赌约。 虽说明日过后,秦川子张楚怕是也将成为儒学之人,但毫无疑问,跟着他一个半路加入儒学的夫子,绝对没有什么好前途。 而且,还得罪了长安这么多勋贵,今后他自己怕是都自身难保,更别说为弟子裴行俭铺路了。 “阿兄,我知道了。”裴行俭答应。 不过说话间,正巧路过民学院子。 虽比不上圣师殿的豪华,民学院子看上去却也显得温馨至极。 裴行俭知道张楚,也知道民学,这些天民学做的事情也让他有些沸腾。 听着时不时传来的笑声,小眼睛里有些好奇,但,很快民学院子就看不见了,他的目光被更璀璨的灯火充斥。 圣师殿中,此刻已是人头攒动,已经没有多少空位了。 大家相互寒暄,无比热闹。 “哈哈哈·······崔尚书,恭喜恭喜啊,博陵崔氏安平房,果真霸道,一出手便霸占了慈恩寺恩捐第一名,此乃荣耀,令人好生羡慕。”范阳郡公卢赤松端着酒杯,向旁边的一人大笑道。 “哎呀呀,见过卢郡公,卢郡公说笑,不过是各位忍痛割爱罢了,才成全了安平房这点小把戏,卢郡公之才名,才是真正的令人羡慕啊,恩捐此事,又算的上什么呐。”户部尚书崔如渊行了晚辈之礼,笑道。 “晚辈刘仁轨,见过东皋老人,没想到今夜诗会,连东皋老人都被请动,能于东皋老人同饮,实在是晚辈之幸。”另一侧,御史中丞走到了王绩前行礼,欣喜道。 “刘仁轨?我知道你,尉氏刘氏之后,果然是一表人才,看来尉氏刘氏也要崛起了。”王绩端坐于案桌之后,望着刘仁轨,并无起身,但端起了酒杯,很是欣赏道。 王绩于孔颖达等人一辈,是圣师殿中资格最老的一批,自是有这个资格。 刘仁轨一口饮尽,毫无不悦,只有欣喜。 整个大殿之内,众人都在端杯而行。不过相比于这些坐于圣师殿中央的世族存在,两侧则是有些安静。 万花楼花魁洛水瑶,潇湘馆花魁沐云烟等等,她们脸上遮着面纱,规规矩矩,看上去很是乖巧。 在平康坊,她们是大花魁,是无数人追捧的对象,但今日于圣师殿内,她们很清楚自己的位置。 像是王绩,卢赤松这些世族老人,看都不看她们一眼。 如崔如渊,刘仁轨,卢承庆这些正值壮年的中流砥柱,也很少看她们一眼。 “云烟,怎么坐在这里了?来来来,坐我旁边。”长孙冲笑着走了过来,拉着沐云烟的胳膊就向自己的位置走去。 沐云烟轻轻一笑,不动声色的推掉长孙冲的‘五指山’:“长孙郎君,急什么,等会奴家自会去和郎君敬酒,现在孔老夫子还都没有来呐,奴家便离开自己的案桌,太过于失礼。” 长孙冲嘿嘿一笑,挠挠头,索性直接一屁股坐到了沐云烟旁边。 沐云烟的丫鬟着急,想要说什么,但被沐云烟拦住了:“无妨,诗会还未正式开始,长孙郎君要于奴家聊聊天,也是极好的。” “这里的人,奴家能相熟的,也就只有长孙郎君了。” 沐云烟风情万种,声音软绵绵的,这话让长孙冲咧着大嘴,喜不自禁。 贺兰越石,卢白笛这些人,也都是笑着走向了那些随着长辈而来的大家姑娘,以诗词切入,攀谈起来。 大家姑娘毕竟久居深宅,未经历过什么大场面,坐在这里未免都有些慌张,见有人和自己聊天,也很是高兴。 她们的长辈大多也都没有阻拦。 说实话,今日儒学诗会,能来者皆是背景深厚,他们带着后辈而来,其实就有帮她们选择良配的意思。 甚至有些姑娘,主动出击,看到自己中意的郎君,便让丫鬟去试探。 圣师殿内,很快就没有闲着的人了,热闹无比,也显得颇为乱遭,如同菜市场般。 但,这也显得儒学诗会,无比宏大。 “律师,你可终于来了,我等你好苦啊。” 当裴律师带着裴行俭走进来的时候,户部侍郎卢承庆便迎了上去。 “卢兄?哎呀,多年不见,听说卢兄升任户部侍郎,可喜可贺,户部尚书一位,指日可待。”裴律师抱拳。 “律师哪里话,不过侥幸而已,听说律师将要承袭家耶魏国公勋位?这才是真正的可喜可贺之事情啊。律师,来来来,今日咱们的好好喝几杯。” “应当,应当,哈哈哈,卢兄,请。” 裴律师和卢承庆热烈的坐到了位置上。 裴行俭就坐在了裴律师身旁。 他很无聊,便观察起来大殿中的人来。 瞧一瞧王绩卢赤松这些文绉绉,老气横秋的世族老人,摇摇头,再看看那些一礼一行,毫无破绽的崔如渊这些位高权重,意气风发的中年世族勋贵,叹了口气,再瞅一瞅那些和姑娘们攀谈的兴高采烈的同辈········ 看一圈下来,这些人他都不喜欢,和自己向往的未来,一点都不一样。 他有些后悔答应跟着裴律师来这里了,还不如自己在家看看兵书来的舒坦。 正想着,又有一行人走了进来。 裴行俭抬头看去,正是孔颖达,虞世南,盖文达他们。 儒学诗会,开始了。 第195章 张楚:我要出来了,快继续 圣师殿中的杂乱,稍稍安静了不少。 原本离开各自案桌,谈笑风生的众人也都默默退回了自己的位置。 虽说孔颖达作为国子监监正,真论起来权力没有那么大,但今日乃是儒学诗会,毫无疑问,孔颖达乃是魁首。 王绩抬眸看了眼孔颖达,便闭目养神起来。 他有这个资格。 曾经孔颖达追随于前隋大儒王通学习,真说起来,孔颖达还得称呼他一声兄长。 但除了他,便是范阳郡公卢赤松,也不敢对孔颖达如此。 孔颖达笑着坐到了圣师殿那一张,从大殿之上便垂下的巨大孔丘画像前的案桌后。 虞世南盖文达等一众国子监老夫子也是相继落座。 孔颖达扫过大殿。 “群贤毕至。” “少长咸集。” “好,好啊!” “吾道不孤,儒学长存,颖达在这里,谢过各位了。” 孔颖达抬起了胳膊,拱手道。 “孔夫子客气,我等晚辈,期盼已久能于老夫子把酒言欢,共度佳节,多谢老夫子给我们这个机会啊!” “是啊孔老夫子,国子监举行儒学诗会,吾等虽久久远离国子监,可不曾忘记过我们接受的圣人教诲,儒学相聚,实在是熠熠生辉也!” “如此盛会,也只有孔老夫子有如此号召,便是陛下,怕是都没有这个本事啊。” “仰观宇宙之大,俯察品类之盛,此次诗会定是名留青史,我等都是沾了老夫子的光啊。” “·······” 顿时,众人连连回答,高声长喝,与其荣焉。 孔颖达连连颔首。 他看着眼前的长安显贵,不论他们是不是说的真心话,但,他们需要儒学为自己装点,儒学也需要他们为之于架势,自然谁都不会说破什么。 “善!”孔颖达啸道。 而后,他望着两侧平康坊诸女,又看看殿中的少年少女:“今日盛会,虽为儒学诗会,但,圣人有言,有教无类,自类推于诗会之中,便是往来皆可。” “只是因,圣师殿太过于狭小,还有不少虔诚者,无法踏入国子监。” “可,诗会之盛,不仅仅是圣师殿在坐的各位,还有门外聚集的无数学子。” “虞夫子,传令下去,今日诗会,面向长安,若是有好诗好词者,皆可送于殿内,今日老夫特设立誊录处,所有诗词,皆会誊录于上。” “老夫会让弘文馆,编纂成册,为儒学中秋诗会也!” “所以,还请诸位,以诗会友,以酒会友,以月会友,不辞吝教。” 孔颖达说着,目光看向了万花楼洛水瑶。 “而道,圣地之所,少不了楼台亭阁,如此,盛会之所,便少不了放浪形骸,今日诗会有幸也得平康坊诸位大家。” “不如,先舞一曲,以贺盛会之始。” 孔颖达也给足了平康坊她们面子。 孔颖达很清楚,要把这一次诗会地位无限抬高和把名声无限拉升,自少不了平康坊这些花魁引起全城百姓的向往和讨论。 阳春白雪。 下里巴人。 当雅俗共赏,这盛会才能是真正的盛会。 众人欢呼。 特别是少年郎们,尖叫连连。 洛水瑶呼吸急促,没由来的她都无比紧张起来,她也是万万想不到,如此大好的机会竟落到了自己头上。 要知道,她怎么说也是万花楼大花魁,向来控场能力无敌,但当她起身走到中央特意准备的空地上时,已经是汗流浃背。 但,她终究还是深吸口气,咬着牙平静了下来。 面带微笑,向众人行礼。 当一曲终了,大殿之中沸腾如油锅,便是刘仁轨卢承庆裴律师这些人也都不由叫好。 孔颖达笑意连连,诗会已经开始慢慢走向正轨,不免心中的石头也彻底落地。 “洛花魁不愧是平康坊大家,如此精湛,就连老夫都叹为观止。” “不知可有人为洛大家送诗?” “哈哈哈·······” “各位也都知道,今日不仅是我儒学中秋诗会,下午时分虞夫子和隔壁的民学也有一个赌约。” “至于约定,相信大家都清楚,所以,若有好诗词,可代表我儒学诗会赢下一局,老夫定是会铭记于心。” 孔颖达弯弯绕绕,终于说起了他最终的目标。 集整个儒学诗会之力,彻底吞噬民学根本。 但,这还不算完,圣师殿中虽人才济济,可孔颖达为了万无一失,还看向了虞世南:“刚刚老夫也说了,国子监外也皆是我儒学子弟,但场地有限不能入国子监,老夫心中已经有些万分惭愧。” “所以,虞老夫子,不妨你带着洛大家,于国子监门前,再舞一曲,并向儒学学子们说明,若是有好诗词,尽可送进来,若是可以,老夫也期待着他们能为儒学诗会出一份力。” “若是他们的诗词能胜过民学诗会一局,老夫会收他们为弟子,入国子监追随老夫学习!” 孔颖达沉声道。 虞世南立马起身,邀请洛水瑶朝外走去。 洛水瑶尽管心中有些不愿,连国子监都无法进入的人,压根不是自己的目标,但,孔老夫子已说了,提议向自己送诗,如此大的面子,洛水瑶当然也不好拒绝。 当洛水瑶走出去的时候,身后圣师殿中陷入了欢快的海洋。 一首首诗词,接踵而至。 渐渐激烈。 洛水瑶心中激动,不免步伐快了些,想着赶紧糊弄过去国子监门口的舞曲,再来圣师殿听一听有没有上等诗词于自己。 行首之位,似乎唾手可得。 不由她还看了眼远远的小小的民学院子。 明月不如月明,原来是个瞎子啊,竟然跑到了小小民学中去,行首之位,与她已经没有关系! ··········· “好!!!” “妙!!!” “萧姐姐,再来一个,再来一个!!!” 李泰秦怀道房遗爱他们望着院中抱着琵琶的萧婉仪,神情激动,连连鼓掌。 虽说院子里的人不多,除了张楚他们五人外,便是萧婉仪和明月姑娘了。 不过张楚身侧还有一个空位,这是给李渊留着的。 下午的时候,宫里来人说,李渊要先给李世民个面子,参加下皇城里的宴会,然后他会借机溜出来。 这让张楚哭笑不得,堂堂太上皇竟如此像是小孩子般,便命人于左手边,设下了案桌。 “萧姑娘果真是才艺绝艳。”张楚也是忍不住称赞。 这是真的发自内心。 看得出来,平康坊真的是好大地方,怪不得那么多贵人都喜欢去这里。 光看着花魁献艺,便已心旷神怡,若是再有些酒精刺激,真的是无法忍住一掷千金,而求插花弄玉的机会。 就算是再多的钱,平康坊这个销金窟也能吃得下。 “那是当然。”萧婉仪放下琵琶,对众人的反应很是满意,示意旁边的秦怀道把琵琶拿走,自己站起来:“那么接下来,看本姑娘给你们舞一段。” 她很开心。 当张楚答应了帮她出阁,自己成为了张楚的人后,整个人就变得轻松起来。 “好!!!” “萧姑娘,萧姑娘,萧姑娘!” “早就听说萧姑娘舞乐一绝,今日真的是太幸运了。” “月光下翩翩起舞,乖乖,这在平康坊没有个万贯可看不到!!!” 房遗爱李泰他们脸颊都有些涨红,兴奋无比。 萧婉仪刚刚抬起了胳膊。 但,就在这个时候。 “洛大家!!!洛大家!!!洛大家······” 突然,国子监外,掀起了破涛汹涌,齐齐的嘶吼声,让整个务本坊都在震颤。 “什么情况?”秦怀道一下子站了起来。 张楚也好奇的朝国子监大门的方向望去。 “大哥,我去看看。”尉迟宝琳拍拍屁股,冲了出去。 不多时,尉迟宝琳便回来了,脸色很是不好看,狠狠啐了一口:“大哥,不好了。” 他惊叫。 “怎么了?”张楚好奇。 “大哥,孔颖达这群不要脸的家伙,他们把国子监外那些聚集的读书人都也算进了他们的儒学诗会。” “刚刚,让洛水瑶来门外为众人舞蹈一番,算是坐实了那些人都是儒学诗会的一部分。” “还说什么,若是他们有什么好的诗词,尽可送入圣师殿。” “若是·······若是能和咱们的赌约中,赢下一局,也就是说他们的诗词能够进入今日诗会前十之中,孔颖达便会亲自收为弟子,并入国子监学习。” “太不要脸了,圣师殿都已经那么多长安贵人了,竟然还把门口这些人圈了进来。” “他是多怕自己输啊。” “无耻,太无耻了!!!” 尉迟宝琳手舞足蹈,恨不得掐死孔颖达。 “看来,大哥已经成为了他们心中的阴影,这一次为了赢,不择手段了。”房遗爱双眸阴沉。 张楚闻言,不由哑然,轻轻一笑,摇了摇头。 “不管他们,萧姑娘,舞吧!” “某家还真感觉有些诗才而于心中孕育,还请萧姑娘继续,帮助某家吐出来。” 张楚笑着说道。 “大哥有了?”秦怀道激动:“萧姑娘,你要出名啦。” 萧婉仪双眸流转,双袖一扬。 倩影幽幽。 月光如水。 珊珊可爱。 看着萧婉仪的身姿,院子中不免安静下来。 也就在这个时候,院门被敲响了。 “张祭酒,我家夫子让我来问一问你们,可有诗词出世也?” “儒学诗会已有诗词八十六首,不知道民学诗会,如何?” 第196章 月想衣裳花想容 “滚!” “贼他娘!” 突然被打断,台上的萧婉仪都愣了下,秦怀道更是直接扭头冲着外面吼道。 尉迟宝琳狞笑一声,也要咒骂。 房遗爱则是皱眉,沉默。 不过,张楚挥了挥手:“不用理会,咱们继续咱们的。” 萧婉仪轻轻抿了下嘴角,闭眸平息了下心情,长袖再起。 院中,这一刻风都似乎停了。 便是明月姑娘都看得很是认真,眼中满是赞赏。 而门外的书童脸色微微发白,缩了缩脑袋,赶紧溜走了。 回到圣师殿,书童快步跑到虞世南耳旁,快速说了一遍。 “哈哈哈······” 虞世南闻言,畅怀大笑,并没有责怪书童没有打探到什么消息。 孔颖达,王绩,卢赤松,盖文达等人都望向了他。 虞世南让书童退下,笑道:“这张楚,这一次真的是黔驴技穷也。” “我让小书童前去询问他们可有好诗词出,却没想到,他们直接气急败坏,把小书童给骂了回来。” “怕是听到咱们诗会上已出的八十六首诗词,彻底绝望了,所以不由恼羞成怒。” 虞世南端起酒杯,便是一饮而尽。 “一个民学,能写诗词者,也不过只有秦川子一人罢了。”范阳郡公卢赤松轻笑道:“这一次,他们是没有赢得希望。” “这八十六首之诗词,有几首可称得上绝佳。” “没错。”王绩笑着朝后望去:“你卢家后背,卢承庆这首赞佳人,眼若星辰含笑意,眉如柳叶舞蹁跹。朱唇轻启声如籁,玉指纤柔韵似弦,虽太过于平白直叙,但,也正因为平白直叙,多了几分味道。” “就这样一首诗词,怕是民学就无人可做。” 王绩笑着说道。 虞世南不断颔首:“王兄所言极是。” 卢赤松笑笑,看了眼正和裴律师相谈甚欢的卢承庆:“这首诗词,不过如此,要不是出自他手,平庸之极,怎敢称之为佳作。” “即便如此,也是民学难以企及的高度了。”虞世南再道。 “那一首别程大·······”卢赤松微微皱眉。 “不一样。”孔颖达直接摇头:“这首诗词极好,但,主要是因为那一日情形,听说玄龄兄,程将军他们都在,为程处默送行,冲击力之强,前所未有,在这种情况下,做出这首诗词不难,说明不了他张楚什么。” “当时若是我等在场,见此画面,所作出的诗词,定然可比别程大强数倍。” “更别后,在国子监内,可没有这样的冲击力给他灵感,现在民学一首诗词还都没有,足已说明了什么。” 孔颖达笑道。 此刻,场中有人高举酒杯,站起。 正是中书侍郎许敬宗。 “中秋明月洒银辉,桂影摇曳映翠微。千家笑语团圆夜,万户欢声共举杯。嫦娥舞袖云间绕,玉兔捣药月中归。良辰美景情无尽,心醉此宵不思回。” 他于人群中朗声喝道。 “好诗词。” 虞世南双眸一惊,赶忙冲旁边的誊写处喊道:“快记下来。” “哈哈哈·······”许敬宗颇为欢喜:“多谢虞老夫子称赞。” “不错,不错。”孔颖达颔首。 “这是······中书侍郎许敬宗?这首诗词,倒是也不错。”卢赤松沉吟了片刻,出声道。 “也是一位前途无量的后生啊。”王绩看着许敬宗的面相,笑着说道:“怕是今日,我等都不用出手了。倒是轻松,来来来,既如此,饮酒。” 孔颖达这一次是彻底的放松下来了,连忙举起了酒杯。 裴律师和卢承庆望着被众人簇拥于中间的许敬宗,微微皱眉。 对于许敬宗,两人颇为不喜欢,总觉得他的心思很沉。 “律师,你不来一首?”卢承庆笑问道。 “我可没有这个文采。卢兄,看看万花楼洛大家,一直看着你,不过去敬杯酒?”裴律师玩笑道::“看来卢兄这首诗词,洛大家很受用啊。” 卢承庆轻哼了一声:“卢兄可别嘲笑我了,这事若是某家年轻十岁,求之不得,现在么,实在是没有这方心思。” 说着,卢承庆看向了一直坐在那里,闷头吃着点心的裴行俭:“这少年,倒是有意思。” “行检,可有相中的夫子?你说来,我带你过去。” 卢承庆询问道。 裴行俭瞪大眼睛抬起头,刚刚还沉浸在点心中,突然自己的名字被人唤起,裴行俭还都没有回过神来。 “卢兄问你话呐。”裴律师好笑。 裴行俭赶紧把嘴里的点心咽下去,拱手道:“卢兄,暂时·····暂时还没有。” “家父也是一代枭雄,裴仁基之名,天下皆知,确实要好好寻一良师,不急,不急。”裴行俭颔首道。 说罢,便再和裴律师闲聊起来,不多时,又有一人走了过来。 正是御史中丞刘仁轨。 三人推杯换盏,好不热闹。 另一侧,沐云烟站了出来,引得不少人目光瞩目,长孙冲更是张大了嘴巴,死死盯着,不断叫好。 裴行俭觉得自己很无聊,他对于这些诗词,向来不喜欢。 如果硬说最喜欢的诗词,就只有那一句:莫愁前路无知己,天下谁人不识君。 裴行俭听到这一首诗词的时候,恨不得奔向西域,杀敌报国,追随家父之步伐,这才是一介男儿该做的事情。 看看裴律师他们都没有察觉自己这里,他慢慢站起来,朝外走去。 月明星稀。 那轮明月好似霸占了整个苍穹,只有很远的紫微帝星还在闪耀,其余的星辰都被月光盖住了。 地面犹如银水流淌。 裴行俭看着身后大殿内热闹的场景,挠挠头,蹑手蹑脚的走向了民学院子。 他想偷看眼民学魁首,秦川子张楚。 自己记忆深刻的那首诗词,就是他所写。 只是,刚到门前,就听到院子里有声音传出。 这声音很慵懒,也很随意。 就那么两句诗词,随着秋风,流泻而出。 原本裴行俭对于诗词向来不太感兴趣,他想着找个地方能不能爬上墙头,偷看一眼? 可,当第一句出来的时候,裴行俭却瞬间忘记了自己要做什么。 “云想衣裳花想容。” “秋风拂槛露华浓。” “若非群玉山头见。” “会向瑶台月下逢。” 第一次,裴行俭突然觉得,自己并不是对诗词不感兴趣,而是对那些平庸诗词,不感兴趣。 云想衣裳花想容······· 裴行俭仿若石化了。 第197章 圣师殿的死寂 他脑袋里全都是这首诗词。 以至于都忘记了自己要做什么,身子犹如僵尸般的,下意识的回了圣师殿。 这是谁做的? 裴行俭并不在现场,但并不妨碍他确定这首诗词的主人是谁。 除了秦川子这位民学魁首外,还能有谁呐? 除了他! 没有人! 民学院子里,此刻也很寂静。 萧婉仪手里还端着酒杯,趴在张楚案桌前,刚刚她的话语似乎还都没有散去。 “公子,不知道,奴家这一舞,可让你出来了?” 可当这声音落下,片刻后,她便是如此了。 明月姑娘双眸之中神采飞扬,可是脸色却凝固如霜,这首诗词的四句话,在脑海中回响,一时都让她无法掌控自己的身体了。 只能就那么愣愣的,呆呆的面朝着张楚。 春雨瞠目结舌,死死攥着自己的衣角,那眼睛,一动不动,一眨不眨。 李泰,秦怀道,尉迟宝琳和房遗爱也如同寺庙中的罗汉雕塑。 张楚笑笑,把萧婉仪手中的酒碗拿了过来,凑着朝萧婉仪的胸前领口瞅了一眼。 没办法,控制不住,完全是下意识的动作。 萧婉仪躬身,上半身好似都要贴到自己身上了,自然,就躲不过这般。 只是张楚有些可惜,上一次还能一览无余,今日却毫无破绽,内衫绸缎紧紧扣着。 哎! 世态炎凉啊! 张楚心里叹了口气,这丫头上一次来找自己,怕是故意如此打扮以迷乱自己的心神。 现在自己答应帮助她出阁了,好家伙,装也不装了,演也不演了。 张楚把酒饮尽,便把酒杯再放到了萧婉仪的手中。 “公子大才。” “以往不信,今日亲眼目睹,实在是······” “让奴家佩服!!!” 明月姑娘是第一个反应过来的,她直接起身,冲着张楚行礼。 萧婉仪打了个寒蝉,骤然回过神来,她满脸警惕的盯着明月姑娘。 死死的把手中酒杯护在怀中。 “明月姑娘,这······这首诗词可是公子给我的。” 等到萧婉仪再转过来的时候,张楚已看到这丫头双眸间,血红一片,无法抑制内心的亢奋。 “公子······咕咚!” “你······” “真的是把这首诗词,给奴家的吗?” 萧婉仪盯着张楚的面容,呼吸都能冲到张楚脸上,带着淡淡的桂花香。 她很紧张。 在张楚没有点头之前,她无法,也不敢确定。 这首诗词,人间少有,这么好的诗词,她甚至都觉得放在自己身上是有些浪费了的。 张楚轻笑,想了下,点了点头。 “既然刚才已说,便给你吧。”张楚不想破了萧婉仪此刻激动的心。 这首诗词,说实话,刚刚张楚没想多少,便脱口而出,没办法,这首诗词真的是太他娘的熟悉了。 自己第一反应来为美人的诗词,就是这一首。 其实当说出来,张楚有些后悔了的。该用其他诗词替换。 但看着萧婉仪如此,这个十多岁的小姑娘泪眼婆娑的模样,大过节的,也不好破坏了人家的心情。 萧婉仪直接扑向了张楚。 抱着张楚。 不能自己。 明月姑娘深深望了眼张楚,眼眸中有些失望,但她也知道,这首诗词在萧婉仪舞动前,张楚便已经说了出来。 可若是知道这首诗词如此惊艳,明月姑娘会丝毫不犹豫的冲上去,替代萧婉仪。 萧婉仪被张楚推开了,张楚一脸嫌弃的用她的衣袖在自己脖子处擦了擦。 全是口水。 萧婉仪咽了口唾沫,脸色通红,不好意思的笑笑。 太激动了。 以至于没控制住。 她傻乐的,跌跌撞撞的回了自己的案桌,还不忘看了眼明月姑娘,笑着斟满酒,举起酒杯:“明月姑娘,不好意思了。” 明月姑娘笑着举杯,一口饮尽:“祝贺萧姑娘了。” “萧姑娘得此一诗,倚翠楼的花魁之位,可以换人了。” “甚至,行首之位,说不准也能争上一争。” 明月姑娘说道。 萧婉仪嘴上连连说着不敢妄想,可是一直没有合拢的樱桃小嘴,已经出卖了她的内心。 明月姑娘放下酒杯,幽幽望了眼张楚。 而后,俏皮似的轻轻眨了下眼睛,她是在示意张楚不要忘记了自己和他的约定。 张楚回以颔首,示意无妨,而后举起了酒杯,望向了明月。 “来吧,同饮一杯。” “李泰,来来来,不是你一直嚷嚷着你的剑舞的不错吗?” 张楚笑道。 李泰房高兴的直接站了起来。 而房遗爱,秦怀道和尉迟宝琳则是羡慕的望着自家大哥,看着手里的酒杯,满头的辛酸泪。 呜呜呜······ 看看萧花魁投怀送抱的样子,他娘的,羡慕死了。 这可是十巷的花魁啊,不是九街的姑娘。而且,就算是九街稍好些的姑娘,也从未如此主动投怀送抱过自己啊! 甚至他们怀疑,大哥就算是去平康坊,是不是都不用花钱? 这首诗词一出,怕是明日平康坊的姑娘将会求着大哥赠诗。倒贴怕是都要求! 想想都头皮发麻。 哎! 学吧!!! 学无止境!!! 三人苦闷的饮尽酒杯物,于秋风中,瑟瑟羡慕。 ········· 圣师殿中。 沐花魁已落下,引得大殿中众人齐呼。 长孙冲第一时间送上了自己的赞诗,引得群人称赞,只是沐花魁脸色很不好看。 长孙冲的诗词,怎能比得上孔颖达王绩这些人?和卢承庆刘仁轨裴律师这些贵人也都是相差甚远。 洛水瑶得到了卢承庆的赞美,她想着自己不论如何,也得有个差不多地位的贵人开口。 不然,行首之位,与自己彻底无缘。 可,当长孙冲声音落下后,竟再无人开口。 显然,大家都不想和赵国公府有什么结怨,能坐在这里的几乎都听说了长孙冲为了沐云烟,已是砸了百万贯,大家都心照不宣。 卢承庆轻轻一笑,拉着刘仁轨和裴律师在旁玩味的望着激动的长孙冲和只能皮笑肉不笑的沐花魁:“这长孙小公爷,有些过了。” “儒学诗会如此之场合,就不能忍一忍?” “长乐公主的婚期,已经不远,赵国公要下一盘很大的棋。” “如此高调行事,就不怕节外生枝么?” 刘仁轨笑笑:“这个关节,谁敢和赵国公为敌?现在为难赵国公,便是为难陛下,也是为难世族各家。” “这件事,怕是连魏公知道了,都会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人不风流枉少年。”裴律师笑道,对这事倒也不以为然。 大家都是出身于高门,自己年轻时不一样么? 都是如此。 卢承庆笑着点头,刘仁轨不置可否。 而就在这个时候,裴行俭失魂落魄的走了过来。 舞台之上,长孙冲正要拉着沐云烟前往自己的案桌之上,一同把酒言欢。 盯着沐云烟精致的妆容和身段,再看看其他平康坊大花魁。 下意识的,站在大殿门前的裴行俭,突然开口。 “云想·······云想衣裳花想容。” “秋风拂槛·······露华浓。” “若非群玉山头见,会······会向瑶台月下逢!” 刹那间,有人骤然起身,有人呆滞转身,有人茫然回首,有人双眸如电········ 原本嘈杂热闹的大殿,出奇的,竟直接寂静。 霎时,长孙冲的脸色猛地一变,沐云烟整个人的身子开始发抖······ 而齐齐的,他们的目光,全都落在了裴行俭身上。 第198章 晃了圣师殿所有人一个大嘴巴子 “行俭,这是你做的诗?”裴律师是第一个反应过来的。 先是有些担忧,迅速扫了眼满脸错愕的长孙冲,但是下一息,便是大喜。 若是裴行俭有如此天赋,这对于河东裴氏而言,可谓是天大的好事。 虽说赵国公府风头正盛,但河东裴氏只是忌惮些许,远远谈不上害怕。 而且只是得罪下长孙冲而已,这算不了什么大事。 裴律师快速走了过去。 “这是谁家子弟?裴律师?河东裴氏?好一个儿郎,云想衣裳花想容,这······天才般的描述,这才是诗,这才是诗词啊!” “嘶·······河东裴氏,看来裴寂死后,又有宝才接过了河东裴氏的大旗,河东裴氏的祖坟,真的是灵宝之地!” “云想衣裳花想容,秋风拂槛露华浓·······妙,妙,妙,妙不可言!!!” “此诗一出,圣师殿内,已经累积于的一百五十六首诗词,都要低头啊。” “裴行俭,怕是不出数年,这个名字将会威震大唐!” “·······” 顿时,圣师殿中,议论纷纷,交头接耳,望着站在殿门前的裴行俭,眼神复杂。 惊骇! 炸裂! 嫉妒! 羡慕! 怨恨! ······ 不一而足。 沐云烟更是大喜,趁着长孙冲愣神之际,挣脱了他的纠缠,快速冲了上去:“小女子沐云烟,拜见裴郎君。” 沐云烟先是朝着裴律师行了一礼,而后才望向了裴行俭,直接把裴行俭揽入怀中。 万花楼的洛花魁,迎春阁的苏花魁,倚翠楼的夏花魁等等,她们更是死死盯着沐云烟,再看看有些无措的裴行俭,难以置信,不敢相信,目光沉沉。 这首诗,不论是谁,哪怕就算是三岁孩童来了,也能知道远远超过之前的那一百多首诗词。 像是之前卢承庆所为洛水瑶做的诗词,相比之下,不值一提。 行首之位,刹那之间,似乎已是明了。 “裴小郎君,这首诗词,应是你为小女子所作吧。”沐云烟现在最急的就是敲定这件事。 她呼吸急促无比,只要现在眼前这个十三四岁的少年点一点头,之前距离自己仿佛万里之遥的行首之位,谁也无法撼动了。 其实沐云烟他们这些人的年岁都不大,她抱着裴行俭,就像是一个大三四岁的姐姐抱着弟弟一样。 裴行俭有点口干舌燥,情急之下,他竟然不知道该怎么说了。 裴律师在发现不对之后,迅速把沐云烟和裴行俭拉开,厌恶的瞪了眼沐云烟,拉着裴行俭朝后退了几步。 河东裴氏之宝树,岂能是平康坊女子可以沾污影响的? 裴行俭身上可背负着河东裴氏之未来,绝对不可能沉沦于女色之中。 “沐大家,请你自重。” 裴律师还没开口,虞世南已经喝道。 沐云烟讪讪一笑,赶紧福身行礼,表示歉意:“裴郎君,是奴家太过于欢喜和激动了。” “还请见谅。” “裴小郎君,这首诗词,叫什么名字?应是赠与奴家的吧。” 沐云烟还不忘记再询问道。 “够了!!!” “住嘴!!!” 虞世南一挥袖子,快步走到了裴行俭身前,他盯着脸色有些苍白的裴行俭,双眸中射出无尽喜爱。 凑着斜了眼沐云烟。 区区平康坊女子,今日能进入国子监的大门,已是对你们的恩赐了,如此可流芳千古之诗词,岂是你们能都沾污染指的? 心里真的是一点数都没有! 真以为自己是什么大家了? “如此诗词,不是谁都能承受的。”孔颖达也开口了:“此乃裴小郎君为诗会所作,不是为某个人而写。” “裴小郎君有大才,裴司马,若是不嫌老夫几人老眼昏花,裴小郎君不妨留于国子监学习。” 孔颖达直接道。 这话让裴律师心头狂喜。 他本打算今日诗会让裴行俭寻一良师,等到明年再进入国子监,毕竟今年已经是秋,过了国子监选拔学子的时间。 万万没想到,裴行俭一首诗词,掀起波澜,直接得到国子监老夫子们的青睐,破格入学! 这对于裴行俭而言,是一个天大的好事,对于河东裴氏而言,也无疑是一个极大的好消息。 河东裴氏,后有来者! “自是可······”裴律师直接就要替裴行俭答应。 虞世南老脸都要笑开了花。 不过,这话还没说完,从吟诵完这首诗词后,便一直没有开口的裴行俭终于回过来了神。 之前,他仍旧沉浸于这首诗词之中,刚刚于殿门前下意识吟诵而出,所掀起的震撼,更是让本就出神的裴行俭一时间都没搞清楚发生了什么。 现在,他听着裴律师呼之欲出的话,不由大急。 “不!” 他大叫道,脸色羞红。 “各位夫子,兄长,这首诗·······这首诗并不是我所作。”裴行俭打断了裴律师的话。 裴律师不由猛地一愣,继而眉头紧蹙,望着裴行俭,不知道发生了什么:“明明这首诗词是你刚才所吟,在场所有人都看到了,都听到了。” 虞世南脸上的喜色刹那收敛。 孔颖达盖文达等一众老夫子相视一眼,不明所以。 王绩卢赤松崔如渊等一众勋贵,目光齐齐落在了裴行俭身上,都等着他继续解释。 这到底怎么回事? 沐云烟脸色阴沉。 而洛花魁,夏花魁她们却是眼眸中露出了喜色,反正不论如何,这首诗词和沐云烟都没有什么关系了。 对她们而言,这就足矣! 裴行俭有点紧张,缩了缩脑袋,他也是万万没有想到,一首听来的诗词,自己不过朗诵了下竟然搞出来了这大的动静:“刚刚,我有些内急,出去解决的时候,路过民学院子,从民学院子里听到的。” “然后,等我回到大殿门前,正巧又看到各位姐姐如此········” “所以,心神意乱之下,便吟了出来。”“让各位误会了,见谅,见谅。” 裴行俭解释的很清楚。 可是,他瞅瞅面前的虞老夫子,再看看裴律师,再瞧一瞧孔老夫子他们,怎么一个个的比刚才还紧张了呐? 声音落下,大殿中,这一次是真正的死寂。 裴律师嘴角抽了抽,他这会没有任何的激动和自豪了,只有苦笑,脸色青紫。 至于那么巧吗? 你出恭一趟,就帮着民学狠狠的辱了顿儒学?贼他娘,完了,完了,这下是彻底的完了。 刚才孔颖达,虞世南这些人对裴行俭的所有称赞,这下转化为破防伤害,狠狠打在了他们脸上。 这下子,就算不得罪他们,这群人对裴行俭怕是也没有什么好感了。 求学之路,越发艰难起来。 裴律师这一刻想哭,河东裴氏好不容易选出来的苗子,就这么······废了?真不如让他自己在家待着看兵书,好好的带他出来干什么? 河东裴氏难道气运真的那么差了吗? 虞世南脸色青红交替,眼神也是明灭不定,他看看裴律师,再看看裴行俭,双手,狠狠地捏着了自己的心脏位置。 孔颖达,王绩,盖文达他们也好不了哪去。 云想衣裳花想容! 多么妙绝的句子,原本可让诗会青史留名的千古名篇,竟是出自于······民学? 谁? 张楚! 是了! 除了他,还能有谁写出这样的句子? 孔颖达摇摇欲坠。 圣师殿内,所有人面面相觑,谁都想不到,竟是这样的结果。 好家伙,秦川子这是晃了圣师殿所有人一个大嘴巴子。 第199章 平康坊花魁全都离开了圣师殿 裴律师抿了下干裂的嘴唇。 他低头看看裴行俭。 裴行俭一脸的无辜。 他苦笑一声,赶紧拽着裴行俭,向虞世南表示歉意道:“虞老夫子,这孩子也没有什么恶意。” “绝对心里没想着帮助民学对付儒学,若是他有这样的行为,我河东裴氏第一个不容他。” “裴行俭,你说是不是?” 裴律师疯狂给裴行俭用眼色。 裴行俭聪慧,连连颔首。 虞世南狠狠瞪了眼裴行俭,但这个时候,他也知道,自己越发是不能表现出什么的,不然最丢人的,肯定还是儒学自己。 “嘶······” 他轻轻吸口气,僵硬的脸色上,挤出了一抹微笑。 “这是当然。” “这是当然······” 说着,虞世南转身,黑着脸回了自己的位置。 裴律师赶紧拉着裴行俭也回了自己的座位。 沐花魁重重叹了口气,相比于刚才仿佛要飞到天上去的兴奋,这会心里只有浓浓的失望。 云想衣裳花想容······· 多美的句子。 多美啊! 甚至于沐花魁还都想着,这诗词简直就是为自己而生,也只有自己才能配上这样的诗词,若是自己能得了这样的诗词,自己的名字明日间将会彻底席卷整个长安。 甚至于大唐。 估计到时候,就连秦淮河上都得流传着自己的名字。 可惜了······· 太可惜了! 不过长孙冲很高兴,他刚才脑海凌乱,自己给沐云烟的诗词还是早早让人准备的,为此自己还花了百贯钱呐。 可当裴行俭吟出诗词的时候,他的心拔凉拔凉的。 他很清楚这首诗词的威力,若是真的,恐怕自己对沐云烟行的所有代价,都将化为水漂,白白浪费。 嘿! 没想到,竟是他从民学院子外面听来的,这让长孙冲亢奋的都要跳起来了,跑过来,重新拉着沐云烟的胳膊,向自己的案桌走去。 “好小子·······知不知道,刚才你距离功名利禄多么的近。” “唾手可得也。” 卢承庆看着重新坐于身侧的裴行俭,笑着打趣道。 裴律师苦笑着端起酒杯:“卢兄,就别打趣这小子了。” “哎!” “今日我还想着让裴行俭选一夫子,我带他引荐一番,明年开春,便把他送来国子监呐。” “谁想到·······” “这可好了,彻底没希望了。” “就算入了国子监,怕是也没有夫子能接受他,你小子啊,知不知道,一下子就把自己的路,走窄了啊。” 裴律师把手中的酒杯饮尽,看着身侧又拿起来点心,不当什么事的裴行俭,摇摇头,长叹道。 裴行俭闻言,赶紧把点心放下,低声道:“阿兄,大不了,我还是去参军吧。” “苏将军一直想要收我为徒,这事你是知道的。” “此话,不要再说!”裴律师脑门皆是黑线:“不要想着参军,大唐,不是只有一个国子监,听说,白鹿洞书院,岳麓书院在地方中,也颇有贤名,不去国子监,去这些地方大书院,而后走科举之路,也远远强过参军!” 刘仁轨沉吟了下,轻轻颔首:“裴兄这话说的倒是在理。” “行俭,就算你喜爱征伐,最好的法子,也是先于文官之路开始,而后再跳向武臣,亦或者,文武齐全,这才是大道。” 说着,刘仁轨抬头看了眼坐在最前面,交头接耳,脸色凝重,不知道说什么的孔颖达,虞世南等人。 “这事之后,正如裴兄所言,怕是不受这里的夫子喜爱,还真不如去这些地方书院。” “只要潜心研究学问,最好在这些地方闯荡出些许名声,而后有河东裴氏作保,回到长安进朝入仕,也不难。” 刘仁轨附和道。 裴行俭挠挠头,看着他们,也知道三人确实是在给自己的前途谋划,点点头,应下了。 裴律师举起了酒杯,感激的看向刘仁轨和卢承庆:“到时候,也少不了麻烦两位兄长!” 话音刚落,虞世南突然起身。 他笑着朝众人拱手。 “今日是中秋诗会,我等自当向明月抒怀。” “而不是行这等,媚俗粗俗之诗词,国子监,向来所行乃是光明大道。” “我儒学传承千年,更是诞生出无尽贤明,于中秋之夜,也有很多传世佳作。” “所以,大家作诗,可不要乱了方向,中秋明月,当寄怀于情。” “当然,之前大家也都做了很多佳人美人之诗词,但我儒学向来坦荡,不愿在这方面欺负民学。” “在这里,老夫宣布,和民学的赌约,仅限于和中秋明月有关,其余不符合要求的诗词,不算于赌约之中。” “相信,民学魁首张祭酒,也懂得老夫苦心。” “老夫也知道,大家心中定然也是多准备的全是中秋赏月有关的诗词,尽管畅所欲言,把酒怀情。” 虞世南举起酒杯,一口饮尽。 “应当如此!”王绩开口了:“中秋赏月诗会,写那么多不相关的诗词为何?” “情情爱爱,美人魅情,自也美妙,可和今日中秋诗会实在不符合,虞夫子的提议是对的,既是中秋诗会上的赌约,自当要用中秋明月为题,而不是其他诗词都算。”卢赤松也附和道。 “说的对!” “某家正有一篇明月怀古,还请大家鉴赏。” 有人站了起来。 虞世南欣慰的向他看了一眼:“快快说来。” 大殿再次陷入了欢腾。 刘仁轨看着他们的表演,不由哑然失笑:“这是觉得自己比不上民学这一篇,便想办法把这一篇诗词丢到了赌约之外?” “这国子监老夫子们,真的是好手段啊。” 刘仁轨眼中略有不屑。 卢承庆和裴律师相视一眼,皆是脸上露出了无奈。 但,他们都没有说什么,刘仁轨是御史中丞,向来是敢言敢说,性格中正不阿,但他们两人早已和光同尘,对于这事,见怪不怪。 国子监老夫子们,这是真的被民学搞怕了啊。 可以说是他们必赢得赌约,还忍不住搞这些小手段,真的是······· “来来来,喝酒吧,喝酒。” 卢承庆打断了刘仁轨的话。 “对对对,饮酒,饮酒,中秋赏月,美酒好友,就不理会其他的事情了。”裴律师附和道。 刘仁轨举起了酒杯。 点点头。 毕竟他也清楚,这里是儒学诗会,这里是国子监太学圣师殿,为了赢连这点不要脸的小手段都用出来了。孔颖达虞世南他们不怕别人戳脊梁骨,其他人还真都不好说什么。 如果说了,怕是会直接被打成心向民学。 就算刘仁轨不怕,可背后的尉氏刘氏不行啊。 儒学,捆绑世族大家深厚,刘仁轨很清楚,自己的力量太小,能撼动什么呐? 想到这里,刘仁轨下意识的向民学院子方向望去,不由得,心中诞起敬佩之情。 秦川子民学魁首张楚,以一人之力硬抗整个儒学,不论结果如何,真乃人杰。 “云想衣裳花想容········” “好诗,好诗!” 刘仁轨一饮而尽。 裴律师和卢承庆笑笑,知道刘仁轨想的什么,也都仰头饮尽杯中酒,聊起了明月抒怀。 圣师殿的气氛重新热闹了起来。 毕竟,今日大家所准备最多的诗词,便是和中秋明月有关。 不过,平康坊的那些花魁大家心情却都很差,可以说是差到了极致。 “这群老东西,怎么不去死,比不过人家民学魁首的诗词,便不让做美人诗,把人家这首诗词比排出于赌约之外,该死的,好歹输给秦川子吧。”苏羽裳心中暗道,不善的盯着孔颖达等人,喝着闷酒,心中不忿。 “完了!!!结束了!!!民学院子······这首诗词不用说,肯定是给的明月姑娘,早知道,我也去参加民学诗会了,参加个鬼的儒学诗会,云想衣裳花想容········好美啊。”夏花魁心中向往。 “这就是儒家?还以为参加儒学诗会,能帮助自己水涨船高,谁能想到,这群人竟然那么无耻。就为了躲过民学一诗,便不让做美人诗,还说这诗词媚俗?媚俗你姥姥,老娘还不待了呐!!!”洛水瑶心中真的是对这群所谓的儒学大家恶心坏了,索性直接起身,朝外走去。 夏花魁,苏花魁等人都是相视一眼,也都不动声色的起身,朝外走去。 正与长孙冲拉扯的沐花魁见状,急忙跟了去。 平康坊的花魁全都走了。 瞬间,圣师殿空旷了些许,刹那,圣师殿也少了一大片风景。 孔颖达,虞世南等一众夫子盯着她们,眼角抽搐,他们清楚,这一次,儒学又得丢人不少。 但,为了能制约民学,制约张楚,为了最后赌约的胜利,他们咬着牙,认了。 大殿中一众宾客见此,也都是摇了摇头,叹息一声,面露尴尬。 儒学,真的如此害怕民学吗? 长孙冲急的抓耳挠腮,但望着平康坊花魁全都离去,他也不好强行让沐云烟留下,只能眼巴巴看着沐云烟带着丫鬟走出了大殿。 一下子,圣师殿中又死寂了些许。 “”嘿!” “真的,我都替他们尴尬。” 刘仁轨双手抄袖,望见这一幕,笑的很开心。 “怕是,今夜就算儒学赢了,这名声也好不了哪里去了。” “儒学,这点容人之心都没了,真的要成为笑话了。” 卢承庆叹息。 裴律师他们望着平康坊花魁们的背影,于月色下消失,突然觉得,这背影真的是对儒学,对国子监,对他们这些所有人,莫大的讽刺。 真的已经害怕张楚,到了这一步了吗? 第200章 夫子们怕了!哭笑不得的张楚 国子监大门前。 仍旧有无数寒门读书人堵在这里。 他们的兴头仍旧很足。 尽管没有好酒,没有好菜,没有好曲,没有好舞,但不得不说,他们是纯粹的。 一首又一首诗词被人吟诵而出。 每一首诗词,都会引得在场众人齐声称赞和附和。 每一首诗词,都会让这里的欢呼声犹如浪潮般翻涌。 所有人争先恐后,没有打压,没有嘲笑,没有讥讽,就算是听上去就知道很差的诗词,在这里也能引来一片赞美。 今夜,他们确实玩的很开心,也都是用出了所有力气,尽可能的展现着自己,幻想着被国子监的夫子们所看中,收为弟子,进入国子监学习。 而当平康坊的花魁们走出来的时候,更是引爆了此地所有人。 “哎呀,是沐花魁洛花魁她们,乖乖······这么多?我觉得平康坊的花魁都来了吧,这么多花魁起舞,我等今夜真的是赚大发了。” “谁说不是啊,就算是在平康坊,也看不到这么多花魁联袂而舞啊,也只有咱们儒学诗会有这般魄力和能力。” “刚刚洛花魁给咱们独舞,我现在闭上眼睛脑海中还都是洛花魁的模样,现在这么多花魁一同舞蹈,我的天,我怕是这辈子都忘不了了!!!” “·······” 众人狂欢,不能自已。 对着平康坊的花魁们疯狂的呼唤着她们的名字。 在场众人真的是都以为这么多花魁是来为自己舞蹈的。 毕竟之前,洛花魁曾被安排在大门前为他们舞了一曲。 一时间,所有人的眼珠子都要瞪出来了,心头更是火热难耐。 不过,这一次,不一样。 洛花魁,夏花魁,沐花魁她们看都没看这群人一眼,在丫鬟的陪同下,直接离开了国子监大门,朝外走去。 “什么情况?洛花魁,你们这是要干什么去?诗会难道已经结束了吗?不应该啊,这才不过刚刚开始,时辰还早,” “是啊,是啊,夏花魁,你们难道不是听从孔夫子他们的安排,出来为我们舞一曲的吗?” 有人疑惑大吼。 洛水瑶面纱下的神情已看不出,可声音却冰冷如霜,她哼了一声:“我们姐妹,不过媚俗粗俗之人,可不敢沾污了国子监圣地。” “什么孔老夫子,什么儒学,今日小女子算是看到了。” “就算是我们平康坊的姑娘们都知道,宴请了宾客,定然是要让宾客乘兴而来,尽兴而归,国子监好大的派头,就为了一首诗词,害怕被人抢去了风头,便不许在诗会上写些佳人诗词。” “比不过人家民学,就直接把桌子给掀了,果真是厉害啊。” “我们惹不起,还躲不起吗?” “今夜,我们平康坊姑娘们,就当从未来过国子监,从未参加过儒学诗会,我呸!” “一群不要脸的老匹夫!!!” 洛水瑶真的是气偾至极。 她是第一个出场的花魁,也曾于国子监大门前,给这些人舞蹈,看的就是国子监的面子,看的就是今日圣师殿内贵人们为自己写诗。 现在好了,竹篮打水一场空。 洛水瑶越想越觉得自己亏。 此番话一出,在场寒门读书人都有些一头雾水,不知圣师殿内发生了什么。 听着,好像是张楚写出了一首上好的诗词,孔夫子他们觉得自己胜不过,便取消了为美人题诗的资格。 真的假的? 不可能吧!!! “洛花魁,还请你慎言,这里是国子监,乃是圣人脚下,孔庙就在前面,你怎能说这样的话呐?” “今夜儒学诗会宾客云集,别说张楚只写了一首诗词,就算是十首又能如何?我儒学读书人,还有百首诗词等着他呐!!!” “是不是有什么误会?” 有儒学子弟喝道。 “误会?”沐云烟笑了,她双眸柔软,望着明月,踩在马车的边缘,就要钻进车厢中:“你们儒学人多又如何?诗词多又如何?若是真如你所言,你们儒学老夫子们也不会气的掀桌子了。” “呵······” “就算再给你们人数翻一番,你们也写不出:云想衣裳花想容,秋风拂槛露华浓。若非群玉山头见,会向瑶台月下逢。这般诗词来。” 说罢,沐云烟钻进了马车。 丫鬟把脚凳放到马车上,便驱赶着马车离开了这里。 在场儒学读书人懵了。 他们呆呆望着一辆辆平康坊的马车离开了这里。 脑海中,皆回荡着张楚的这首诗词。 云想衣裳花想容······ 这······· 雅!!! 美!!! 这怎么能是粗俗,媚俗之诗词呐? 如此妙绝的想象力,仿若神来之笔。 这是张楚写的? 民学魁首? 随着这首诗词的扩散,国子监外,彻底沉默。 不知过了多久,有学子苦笑一声:“若是真的如此,我理解孔老夫子他们的决定。” “谁说不是啊,这首诗一出,圣师殿中所谓的百首诗词,完全无法相于媲美,更甚至于,霸占今夜诗词第一,到时候就算咱们赢了,可排名第一的诗词却出自于民学诗会,出自于张楚手中,夫子们也不会高兴。” “可是,这未免有些卑劣了吧。” “嘘嘘嘘······不想活啦?禁声禁声。” “好诗,好词,好句子,若是我此生能写出来这般诗词,就算是死,也值得了。” “哎,反正最后咱们都要赢,就算把第一名给了民学又如何?如此一来,倒是显得我们小气了。” “谁说不是啊,花魁们全部离去,这无疑为今夜咱们宏伟的儒学诗会,添加了一丝污浊。” “·······” 一下子,这里的气氛似乎也不在了,消融了很多。 众多寒门读书人你看我我看你,都觉得自己脸上火辣辣的。 “这是夫子们怕了。” “害怕张楚再写出这样的诗词来。” “所以就·······” 这声音没有把话说完,可什么意思,谁的心里都无比清楚。 “不知道今夜,张楚还会写出什么样的诗词来。” “估计,民学诗会听到了这个消息,会笑死咱们儒学吧。” 也有人很是担忧道。 确实正如他们所说。 民学院子中,当有书童把这个消息送过来的时候。 房遗爱,秦怀道,李泰和尉迟宝琳捂着肚子,大笑的不能自已。 萧婉仪和明月姑娘以袖遮掩着嘴巴,可肩膀却抖动的厉害。 张楚也是无比愕然,哭笑不得。 第201章 李渊:老夫忍不了啦,二郎,先走一步 圣师殿的书童站在院子中央,脸颊也是有些火辣辣的疼。 不过,夫子既然交代了,他当然要把结果带回去。 “张祭酒,这个约定,你是同意了?” “我家夫子说,张祭酒肯定会同意,中秋诗会,自当是以中秋明月为题,其他的,不能作数。” 书童咬着嘴唇,把虞世南交代他的话,全都说了出来。 “啊哈哈哈·······笑死我了,你们儒学,是真的牛皮啊,我家大哥不过只是出了一首诗词罢了,便引得你们竟然做出这么贻笑大方的规矩来,狗屁!” 秦怀道可不惯着他们:“中秋明月固然好,可与美人一同赏月,岂不是更好?媚俗粗俗?我呸!” “不就是怕无人写出能比我大哥更好的诗词来,就想着把这首诗诗词排除其外么?” “你们这点小心思,老子还看不透?” 秦怀道怒斥。 “没错!”房遗爱深吸口气,又是用手把自己的脸揉了揉,这才让刚才脸颊笑的有些僵硬的感觉恢复过来:“回去告诉他们,比不过我们就认输,搞这么多小把戏,有什么意思?” 小书童汗流浃背了。 萧婉仪放下了袖子,美目流转:“小书童,姐姐我问你,夫子们在圣师殿如此大放厥词,那些平康坊来的姑娘们,都怎么说呐?” 书童神情尴尬,他抓了抓自己的脸:“她们······她们已经离去了。” “啊?”萧婉仪对于这个结果很是震惊。 就是明月姑娘也都有些吃惊,茫然回首,望着院墙外还能看到的圣师殿一角,很是意外。 说实话,今日儒学诗会如此令人津津乐道,一个重要因素其实就是平康坊几乎所有花魁都参加了。 大花魁,中花魁,就连一些小花魁也于其中获得了请柬。 要知道,她们之前可都高兴的很呐,甚至还都嘲笑过自己,不去参加儒学诗会,竟来民学诗会。 不曾想,最后竟然是这样的结局。 不过想想也是,虞夫子这一番话,可以说是就直接断了她们的心心念念,而且说的那话,如果再不走,留下来也不过就是个笑话罢了。 “啧·······” “老夫子们为了不让公子压过一头,不惜得罪整个平康坊的花魁。” “这是·······真的铁了心的要赢过公子啊。” “不过一首诗词罢了,至于那么害怕吗?” 明月姑娘轻声道。 “公子,不能答应,凭什么。”萧婉仪正色道。 张楚眯了下眼眸,手指轻轻叩在杯子上,沉吟片刻,抬头望着小书童道:“回去告诉虞夫子,某家,答应了。” 书童大喜,生怕张楚返悔,猛地跳起,立马朝外冲去。 “大哥······”尉迟宝琳激动。 “公子?”萧婉仪也微微皱眉。 张楚哈哈一笑:“这群人为了赢咱,都丢了这么大的人了,再不答应他们,万一把这群家伙气死就不好了。” “更别说,若是答应了他们这个你们都觉得无理取闹的约束条件,到时候,咱们再赢了这一场赌约。” “他们,还能说什么?” “效果,更佳。” “不是么?” 张楚轻松道。 “可是大哥,这首诗词定然能排进前十。”房遗爱沉声道。 “你觉得,我在乎这一首两首诗词吗?”张楚举起了酒杯。 房遗爱哑然,而后长笑数声:“大哥说得对!” 一口酒饮下,张楚看向了厨房。 “肚子有些饿了。” “来来来,美食品鉴大会开始。” 张楚揉揉肚子,喝道。 ·········· 皇城。 太极殿。 灯火通明。 宫廷乐师正弹奏着秦王破阵子,舞姬妩媚,身着盔甲,赤脚立于大殿中央,随着音律,翩翩而动。 恢弘大气的音乐配上舞姬的战场厮杀表演,别有一番趣味。 李世民和李渊坐于最上。 稍下的平台上,是长孙皇后和太子李承乾。 大殿两侧便是诸王国公。 除了河间王李孝恭,淮南王李道玄,江夏王李道宗,韩王李元嘉这些凑巧在长安的王爷外,便是长孙无忌,李靖,房玄龄,程咬金这些大唐国公。 众人都是欣喜的望着中央舞曲。 就算心里觉得无聊,此刻脸上也都是洋溢着欢快和沉浸。 只有李渊一人,脸上全是不耐烦。 音乐散去,歌姬退场。 李世民大喜:“好。” 众人刚要附和,李渊忍不住了:“好个头。” 李世民愕然望向了李渊。 诸王国公也都是猛地看向了李渊,不知道这位太上皇要做什么。 自从贞观三年颉利被抓到长安之后,太上皇便从未出过面了。 不知道为什么今年太上皇频频露面,今日中秋宴会,也坐于主位之上。 他们猜测着应该是陛下和太上皇的关系有好转,这对大唐而言,是一件不错的事情。 可是,现在太上皇当着群臣的面,一点不给陛下面子,难道说自己猜测有误? 太上皇和陛下的关系已经彻底掩盖不住了? 他们担忧。 对于这些人的眼神,李渊都懒得搭理:“二郎,要说什么,快些说。” “老夫还有大事要去做呐。” “时间不等人啊。” 李渊全是抱怨:“老夫原本就不愿意来,说好了老夫今天要去民学诗会,就是你,非要拉着老夫和诸王国公饮酒,说是给他们个面子。” “面子老夫给了,但不能一直拖拖拉拉啊。” “二郎,你说,老夫再喝几杯酒让老夫去民学诗会?” “给老夫个点吧,老夫求你了,不然楚小子定然说老夫失约。” 李渊急坏了。 李世民闻言,哭笑不得。 诸王国公听着这话,看着李渊抓耳挠腮的模样,心里也是猛地松开。 原来是为了民学诗会啊。 这······ 一个民学诗会便让太上皇如此,是不是太过于儿戏了? 今日陛下可是群宴大臣。 “父皇·······” “时间还早,再等一等嘛。” “不急不急。” 李世民赶紧哄劝。 “不急个头。”李渊看向了左丘:“民学诗会现在已经到了那一步?” 说实话,李世民也很好奇,他附和道:“说说,还有儒学诗会,这两家没打起来吧。” 顿时,殿下众人竖起了耳朵。 别说,儒学和民学这两家的关系,确实比编排的歌舞有趣。 左丘赶紧把情况说了一声。 毕竟国子监的两家诗会已经闹得全城瞩目,而且这已经牵扯到了大唐文坛,所有诗词誊录下来,也会送到皇城一份。 “儒学诗会,大家都很踊跃,现在诗词已经高达二百三十首。”左丘道。 “民学呐?”李世民再问。 “一首。”左丘回答。 “这小子,行不行啊。”李渊闻言更急了,就要起身。 下面的房玄龄,程咬金他们闻言,也都微微皱眉,不免心中担忧。 “太上皇,你继续听呐,有意思的,来了。” 左丘躬身:“虽然民学诗会不过秦川子的一首诗词,但,就依靠这一首诗词,便把儒学诗会上的平康坊所有花魁,都给逼退了。” “嗯?”李渊瞪大了眼珠子。“快快细细讲来。” 李世民也轻吸口气,满是疑惑。 左丘赶紧把经过说了一遍。 顿时,太极殿内的诸王国公们,你看我我看你,都有些绷不住了。 “哈哈哈·······” 李渊直接脱掉了身外的礼袍,露出了早就准备好的常服,为了能立马就去参加民学诗会,常服他一直穿在里面。 大笑着,直接越过了长孙皇后等人。 “好好好。” “这才是楚小子!” “二郎,你们饮酒吧。老夫得去现场瞧瞧,我就知道,今夜的民学诗会绝对不能错过。” “这可比你们的节目,精彩万倍。” “听着都过瘾!” “和你们喝酒太无聊了。” 李渊大踏步的,急匆匆的,慌里忙张的朝着国子监冲去。 忍不了啦! 这么有意思的事情,自己不在现场怎么能行!!! 第202章 长孙皇后:你们也有脸和小郎君比?秦川上的明月! 左丘大急,赶紧看向李世民。 李世民笑着摇摇头,挥了挥手。 左丘退下。 他看着李渊的背影,依靠着椅背,手指轻轻旋转着酒杯,眯了下眼眸,全是羡慕。 自己何尝不想去国子监,和小郎君把酒言欢。 可惜,身份受限,这一刻,李世民竟还都羡慕起来李渊了。 如此自由自在,无忧无虑,这一刻,李世民也能彻底的确定,父皇对自己现在坐着的这个位置,真真的没有了丝毫垂涎。 “左侍卫,说一说,能让儒学诗会上的老夫子,不惜丢这么大的人,也要封禁的诗词是什么?” 长孙皇后看向了左丘。 左丘躬身,急忙把诗词念了一遍。 长孙皇后凤眉挑起,美眸惊骇,她忍不住再询问道:“民学诗会上,有什么人?这诗词,是写给谁的?还是说,只是秦川子妙手所得,不许谁家?” “回皇后娘娘,民学诗会上,除了民学五人外,就是平康坊倚翠楼的萧婉仪和皓月楼的明月姑娘。” “这首诗词,是秦川子赠于萧婉仪萧花魁的。” “萧花魁为秦川子献舞一曲,秦川子便顺手而得此诗。” 左丘汇报。 “臭小子·······” “暴殄珍物。” 长孙皇后眉头,有些不悦的嘟囔一声。 在她看来,如此好的诗词却竟给了平康坊的姑娘,着实是太过于可惜了。 这首诗词,定然可流芳千古,若是······· 算了! 长孙皇后摇摇头,轻叹一口气,微微颔首:“听说,明月姑娘乃是平康坊最有力争夺行首的姑娘?为何不是给明月姑娘?” “有了这首诗词,定然能让明月姑娘的地位,稳了吧。” 长孙皇后笑着说道。 “这······” “奴婢不知。” 左丘躬身。 “人不风流枉少年,这小子行事,谁都猜不透,云想衣裳花想容,这么绝妙的诗词,说给了就给了。” “啧········” 便是李世民也忍不住感慨。 “如此诗词,谁能抗拒,之前不曾听闻秦川子从未流连平康坊这种地方,不曾想,也是性情中人。” 房玄龄呵呵一笑,顺着胡须,轻声道:“少年人嘛,总是绕不过这般·······” “想当年,老夫年轻的时候·······” 房玄龄竟然回忆起了过去。 “你这算什么,当年我和陛下在晋阳·······”长孙无忌笑着接话,不过话未说完,便猛地惊醒看向了长孙皇后:“这······当时都是陛下在外等候,臣一人前往。” 长孙皇后轻轻一笑:“这事,赵国公不用为陛下遮掩,本宫那时候,都没少带着银子去赎你们。” “那一次不是酩酊大醉?那一次不是身上值钱的东西全部耗干?那一次不是身上总有几道姑娘的胭脂?” “你们还有脸和秦川子比?” 说着,长孙皇后还斜了眼颇为尴尬的李世民。 “哈哈哈,皇后娘娘豪气。”程咬金激动:“臣等当年,虽没有那么多银两,但也喜欢和翼国公等人一同吃酒,一醉便是一夜啊,若是有那乡野妇女作陪,便已经是令人高兴了。” “卢国公,咳咳咳········慎言,慎言!”秦琼用力干咳。 顿时,太极殿中,皆是大笑之声,气氛再一次的活跃起来。 长孙皇后望着诸王国公,轻轻饮了口果酒,不由玩笑道:“如此比来,你们还真不如秦川子呐。” “有这首诗词在,今后于平康坊,怕是再贵的姑娘,也不用花一个铜子,一两银子了。” 李世民再叹口气,拿起酒杯:“这小子·······” 正要说些羡慕的话。 他确实是羡慕。 当年在晋阳,就算是他,也要花费大力气追逐花魁,可是张楚,简简单单一句话,怕是平康坊的花魁便无法抗拒 不过,幸是他反应急速,赶紧瞅了眼长孙皇后,转变了话题:“看来,朕也要提醒下秦川子,可万万不可玩物丧志,坏了体魄啊。” “来来来,喝酒,喝酒。” “陛下请!”诸王国公们大笑道。 节目接续开始起来了。 不过,李世民望着在梨园中不知已排练过多少次的节目,着实也有些意兴阑珊。 目光,穿过舞姬,穿过太极殿大门,望向了国子监的方向。 这臭小子······· 比朕可舒服多了。 民学诗会,也可比这些节目,有意思多了。 哎! ··········· 秦川八百里。 浩浩明月悬挂其上。 但凡被月光所照射到的地方,就好似铺上了一层泛着银光的地毯,仿佛秦川之内有仙人要飞天而去。 盐场。 竹楼之上。 李丽质坐在窗台旁,望着眼前的三盒月饼。 月光亮堂,月饼上的所有细节都能看的一清二楚。 秋兰用力的咽了口唾沫。 这已经是她不知道咽下去的多少口唾沫了。 谁叫这东西那么香。 就连神仙岔食堂的羊杂汤都比不上了。 从楼台外,很热闹,竹楼前大片大片的空地上,用一张张木板摆成了一条长龙。 盐场里的所有人员,分列两侧,上面堆放着神仙岔食堂的美味和一坛坛美酒。 这里没有诗会,也没有什么节目。 一个个工人大口大口的品尝着美食,划拳痛饮着美酒,这对他们而言就是最好的节目。 不过现在,一向对神仙岔食堂没有任何抵抗力的秋兰,却硬生生的控制着自己没有加入他们,而是就站在李丽质身侧,伺候着。 说是伺候着,其实这眼睛就是一直在盯着月饼。 这样的月饼,她真的从未吃过。 “咕咚!” 秋兰用力吞咽一口,抬头望着窗台外硕大的明月。 “公主殿下,你看,中秋佳节,明月当空,这月亮好大好圆啊。” “秦川子送来的这些月饼,别说,还真和月亮像的呐。” “公主殿下,你都看了好几个时辰了,尝尝吧。” “虽说奴婢也从未见过这么好看的月饼,可,这终究是用来吃的,不是用来看的。” “当然,奴婢愿为公主殿下试毒。” 说着,秋兰伸手就去抓。 实在是控制不住了。 嘴里的哈喇子已经彻底的控制了她的大脑,或者说大脑里已经全都是哈喇子了。 李丽质瞪了她一眼。 秋兰讪讪愣住,嘿嘿一笑,重新把手收了回来。 “想吃,也不是不行。”李丽质眼神一转,瞅向了秋兰。“给你个任务。” “公主殿下,你说。”秋兰当然没有任何犹豫。 原本自己就要听命于公主殿下的好不好。 “去长安一趟吧。” “去瞧瞧民学诗会,打探打探可发生了什么吗?” “你不是想吃月饼吗?民学诗会上肯定能让你吃个够,更别说,诗会上还有秦川烤鸭和秦川肉。” 李丽质纠结了很久,终究还是忍不住派出了秋兰去长安瞧一瞧。 今夜没有宵禁,虽说长安城城门仍旧关闭,但手持自己的令牌,畅通无阻。 萧婉仪。 明月姑娘。 这家伙,今夜不会真的········ 这让李丽质心里一直像是有什么事提着。 虽说,李丽质也知道自己完全没有理由想这些事情,就算他······ 又能如何? 可是,这心啊,控制不住的胡思乱想,有秋兰盯着,或许好一些。 “啊?” “现在么?” “公主殿下,都那么晚了。” 秋兰犹豫。 她是嘴馋,可并不是傻,虽说月光很亮,但一个人骑马去长安,也未免太不要命了。 就算自己有些身手,可万一有什么意外,自己也难以抵挡啊。 李丽质拿起了枣泥馅的月饼。 她知道秋兰很喜欢吃沙枣。 掰开一半。 秋兰眼睛一下子就亮了。 李丽质再掰开一半,又掰开一半······· “公主殿下,别掰了,都不够一嘴了。”秋兰惊慌失措。 长乐停下了,拿下了一小块月饼递给了秋兰。 秋兰迫不及待的接过来,一口吞下。 “去了长安,你就有吃不尽的月饼,不去长安,今夜就看着本宫,自己吃吧。”长乐笑道。 秋兰二话不说,直接朝楼下冲去。 “魏坚,带十人,跟着秋兰一同去。”长乐站在楼台上,朝下喝道。 魏坚正是长乐宫的侍卫头领。 片刻后,十一骑,趁着月色,冲向了长安。 长乐轻轻呼了口气。 重新坐下。 拿起一块月饼,放在小手里翻来覆去看了好几遍,贝齿轻启,咬了一口。 月饼的香甜,沁人心脾。 望着又大又圆的月亮,长乐‘咯咯’的笑了出来。 笑的很开心。 第203章 李渊来了!太上皇还请移步圣师殿 民学院子。 萧婉仪和明月姑娘的肚子,肉眼可见的鼓了起来。 就连跟着的春雨这些丫鬟,也都分到了一个小桌子,桌子上放满了珍馐。 第一道,烧羊脑。 第二道,猪耳拌芹菜。 第三道,红烧猪蹄。 第四道,羊杂汤。 宴会的流程张楚是按照米其林餐厅的顺序来的,每一道菜也都是按照精心准备的流程。 不像是其他宴会那般,把菜一股脑的全都上来。 张楚想着,能让他们感受菜肴最佳的味道,而不是说,吃着吃着就凉了。 毕竟现在的秋风,已经很是凉爽。 而每一份菜肴的份量,也都是张楚参考着平均菜量来设计的,为的便是让她们尽可能的多品尝今日宴会上的菜肴。 后面,还有很多很多呐。 但即便如此,这四道菜上来后,萧婉仪和明月姑娘两人就坐在张楚身边。 张楚眼角的余光已经不止一次的看到她们两人偷偷的解开了些腰间的玉带。 不看盈盈一握的小腰,这会有些丰盈起来。 “还行吗?” “若是还吃得下,继续上菜了。” 张楚笑问道。 萧婉仪和明月姑娘相视一眼,疯狂摇头:“等会,等会,公子,先让我们歇一歇,好不好?” “咕咚!” “这菜量看上去不多,可吃到肚子里,为何如此顶事?” 萧婉仪揉着肚子,赶忙道。 张楚笑笑,看着两人的身材:“刚才不是给你们说了吗?” “若是吃不了的话,可以先稍稍放一下,留着肚子多品尝接下来的菜肴。” 明月姑娘苦笑一声,吸了下嘴唇,激动道:“公子,奴家,奴家真的是忍不住啊。” “这菜肴,这味道,奴家从未品尝过,太过于鲜美,实在是控制不住的光想全部吃完。” “公子,这菜肴,你是从哪里定做的?” “奴家怎么不知长安还有这么好吃的酒楼?” 明月姑娘期盼道。 “嘿······” “明月姑娘,这可不是长安的酒楼,长安的那些破烂酒楼,怎么能和大哥的神仙岔食堂相比?” 秦怀道意犹未尽的擦擦嘴,朗声道。 “神仙岔食堂?” “是公子的封地那里?” 萧婉仪确认道。 张楚颔首。 “看来,以后我们也是神仙岔食堂的客人了,这味道,真的是太好吃了。” “奴家,真的是从未吃过这般美味。” 萧婉仪惊骇。 “哈哈哈,算不上什么美味。”张楚笑笑,饮了口酒润了润肠道:“都是些劳工吃的东西,到了那里,你就知道了。都很便宜,几文钱的东西。” “几文钱?”明月姑娘瞪大了眼睛:“这味道,若是在长安开店的话,没有上百钱,不可能的。” “这也太浪费了。” 张楚摇摇头:“都是些不值钱的东西,更别说,脱离了百姓的美食,某家吃着也没有滋味。” 明月姑娘愣了下,咬了下嘴唇,凝视着张楚,轻轻颔首。 “既然两位姑娘都吃不下了,那么,先停一停。” “谁上去,消化消化食?”张楚笑道。 “我来。”明月姑娘没有拘束,她慵懒的伸了个腰:“刚才萧妹妹已经舞过,奴家便给公子吹个箫吧。” 张楚咽了口唾沫,望着明月姑娘的小脸:“求之不得。” 春雨赶紧把准备好的乐器递给了明月姑娘。 上台。 张楚换了个舒服的姿势,虽说有些小失望,但不得不说,明月姑娘不愧是有隐隐行首之位的存在。 这一身银色长裙,于月光下朦胧如出尘仙子般。 仿若嫦娥临凡。 明月姑娘刚把竹箫放到嘴上,民学院子的大门,突然被推开了。 然后就听见李渊兴奋的声音。 “楚小子,楚小子,老夫来了。” “哈哈哈·······” 张楚赶紧站了起来。 李泰房遗爱他们也都是急忙起身。 “拜见太上皇。” “见过祖父。” “········” 众人行礼。 萧婉仪和明月姑娘都是一愣,也立马反应过来,躬身行礼。 李渊随意的挥挥手,一屁股坐到了张楚旁边的空位上。 “贼他娘,还是这里舒服。” “二郎这个蠢货,中秋晚宴,本就是赏月的时候,竟然设计在太极殿里面,沉闷闷的。” “嘶· ·····” “好家伙,楚小子,你们偷吃什么了?怎么这么香?” 李渊用力的嗅了嗅鼻子,朝四周巡视。 “太上皇,你来的刚刚好。”张楚笑了:“刘娘,来,给太上皇把前四例端上来。”张楚喊道。 “这是民学诗会的美食,正巧,我们也刚刚进行到第四例,太上皇,你先垫垫?” 张楚笑了。 有人端着饭菜放到李渊面前。 李渊闻着弥漫的香气,整个人都要贴到案桌上了。 立马撸起来袖子,大快朵颐。 羊脑,李渊张口一吸溜,便全部入嘴里了,鲜香味美,让李渊的眼珠子比黑猫的都要亮。 猪耳吃的更是嘎吱嘎吱响,完全停不下来,拿起来猪蹄子,狂啃。 而后三两口把小碗的羊杂汤喝完。 忍不住的长啸一声。 “我他娘的!!!” “爽!!!” “这才是诗会!!!” “中秋佳节,就该如此!!!” 李渊又是一口酒灌进肚子里,整个人仿佛要升天了般。 “楚小子,没了?接下来的呐?”李渊吸着手指头上的油腥,迫不及待,焦急无比。 “太上皇,急什么。” “消消食,看个节目,等下自有安排。” “明月姑娘,开始吧。” 张楚示意道。 李渊揉揉肚子,确实,经张楚这么一提醒,他也感觉自己的肚子有点撑,刚刚是被美味征服,忽略了肚子能不能撑得住。 箫声起。 伴随于秋风。 整个院子都被笼罩于曲子之中。 便是刘氏她们都忍不住站到了门前,伸着脖子朝外看,静静聆听。 当箫声落下的时候,民学院子,再一次被推开了。 就看见虞世南带着小书童,探头走了进来。 “太上皇?” “没想到太上皇今日来了国子监。” “既太上皇来了国子监,怎么不先去圣师殿看看?” 虞世南邀请道:“圣师殿中,也有太上皇的诸多熟人呐,东皋老人,范阳郡公他们都在。” “还有孔夫子,盖夫子等人,更有各家俊秀后辈。” “还请太上皇移步圣师殿坐一坐。” 虞世南笑着说道。 这正是李世民想来这里参加民学诗会,却充满顾虑的地方。 他是大唐皇帝,行事更不能和李渊相比了。 李渊是太上皇,年岁已大,不论做什么谁都说不出来啥,也少了很多规矩束缚。 即便如此,圣师殿的孔颖达他们听到下人汇报,说是李渊来了国子监,还是赶紧来邀请了。 但万万不敢责怪。 若是李渊真的不愿去的话,他们也没有办法,这无疑也是对儒学诗会一个不小的打击。 毕竟李渊终究曾是大唐皇帝,身份尊贵。 这样的人物来了国子监,却连在圣师殿露都不露面,传出去令人发笑。 可如果现在是李世民坐在这里,怕是虞世南孔颖达等人都已经开始指责起来了。 大唐皇帝,于情于理都要先去圣师殿。 可现在面对的是李渊,虞世南只能客气邀请,好话说尽。 不然,李渊真的不愿意去的话,他们真的是毫无办法,只能再丢些人。 “太上皇,我等也好久没有陪着太上皇饮酒了。” “实在是,期盼已久啊。” 虞世南再道。 第204章 圣师殿被李渊带歪了 李渊狠狠的瞪了他们一眼。 他当然是不想去的。 这群老匹夫,如此欺负楚小子,还有脸求着自己去给他们长脸? 真的是猪油蒙心。 李渊就要呵斥而去。 不过,张楚却在此刻咧了咧嘴,用手按了按李渊的胳膊:“太上皇,既然虞老夫子他们如此邀请,若是不去,可真的是寒了长安贵人们的心,太上皇不妨,去坐一坐。” “对了,虞老夫子,你们那里的饭菜,太上皇可吃不惯。” “刘娘,来,准备些佳肴,让太上皇带过去,虞老夫子,就辛苦你去后厨帮着端过去吧。” 张楚笑着望向了虞世南。 “求之不得!”虞世南一口应下。 这是为李渊端饭菜,不丢人。 “楚小子,老夫去哪里干什么······”李渊急了。 张楚嘿嘿一笑:“自然是帮着小子,宣传宣传神仙岔和神仙岔的食堂。” “还有比这更好的机会吗?” 李渊闻言,瞬间了然,看着张楚狡黠的样子,也不由嘿嘿笑了两声:“老夫就知道,你小子啊······” “那就多准备些美食,万万可不能让老夫丢了脸面。” “这是自然!” 张楚连连颔首。 很快,虞世南端着一个木盘,急匆匆再走了过来。 “太上皇,圣师殿中,美味佳肴无数,何必多此一举?” “张祭酒,难道还害怕,老夫管不了太上皇一顿饭?饿着太上皇不成?” 虞世南不善的盯着张楚。 “让你端就端着。” “哪来的废话。” “老夫向来口味刁钻,也只有这里的饭菜能勉强合下胃口。” “走!” “婆婆妈妈的。” 李渊很是嫌弃的挥挥袖子,站起来,大踏步朝圣师殿走去。 虞世南不敢多说,现在自己是有求于李渊,自然是只能受着,但还不忘狠狠瞪张楚一眼。 这家伙,真不知道给太上皇灌了什么迷魂药。 就这里的饭菜,还能和圣师殿相提并论? 开什么玩笑,儒学诗会之上的吃食,可全都是长安最大的酒楼提供的。 虞世南只觉得是李渊和张楚在强词夺理。 张楚含笑望着虞世南的背影,就在他要出门的刹那,望着明月,缓缓吟诵道:“海上生明月,天涯共此时,情人怨遥夜,竟夕起相思。灭烛怜光满,披衣觉露滋,不堪盈手赠,还寝梦佳期。” “月,是故乡明啊。” “望月怀远,虞夫子,这首诗词,总不能也被说成粗俗媚俗之言吧。” 张楚手指轻轻叩着膝盖,望着脚步好似突然被钉子钉在门前的虞世南。 虞世南一动不动。 “快些啊。” “还愣着干什么?” “怪冷的。” 李渊催促的声音从前面传来。 虞世南什么都没有说,低着头,匆匆跟了上去。 “哈哈哈········” “来来来,共饮一杯!” 张楚畅怀大笑。 秦怀道,李泰,尉迟宝琳等人都故意扯高了嗓门,欢笑声,传的很远很远。 虞世南双手端着木托,双肩颤抖的厉害。 书童紧紧跟在身边,他望着步伐已是有些蹒跚的夫子,赶紧小声道:“夫子,我来端着吧。” “不用。” 虞世南闷声道。 可是话刚说完,差点被脚下的地毯绊倒,终究是走的急了些,幸好书童搀扶住了,不然,手中的饭菜也将被摔在地上。 “夫子······”书童着急。 虞世南深吸口气,什么都没说,快步跟上。 这竖子,太过于嚣张! 这诗词,早不做晚不做,就自己在的时候做。 这就是在写给自己的看! 该死的! 可是······ 想着诗词的内容,让虞世南的脸色更是阴沉。 海上生明月,天涯共此时! 这句话一出,便已奠定了前十之列。 虞世南咬着牙,一步步走进了圣师殿。 李渊已经和圣师殿众人寒暄过后,落座了,而后望着迟迟还没到的虞世南:“虞老夫子,还不快些。” “来了,太上皇,来了。”虞世南深吸口气,脸上堆起笑,赶忙走了进去。 把手中的木盘,放在了桌上。 上面的饭菜不多,只有四碟倒扣着的盘子。 旁边的夫子们赶紧帮着放到了李渊面前。 王绩,卢赤松,崔如渊,王珪这一众大佬都看了过去。 卢承庆,刘仁轨,裴律师这些人也都是满是疑惑。 “太上皇来就是了,怎么还自带饭菜?” “难道,还怕老夫这里,吃不饱饭?” 孔颖达笑道。 李渊笑呵呵的打开了餐碟上倒扣着的盖子。 四道菜,不复杂。 一碟月饼,一碟小半只秦川烤鸭,一碟一盅秦川肉,一碟清炒小菜。 “你们这里的饭菜,啧······” “别怪老夫说话不好听。” 李渊朝左右看了看,都是些长安已经吃烂了的菜肴,光看一眼就没有多少食欲。 “你们吃的这些饭菜,和老夫这些饭菜相比,实在是·······” 李渊摇摇头。 他望着秦川烤鸭和秦川肉,不断的吞着唾沫。 这两样菜,他可早就听说了,没想到,楚小子让自己帮他干点活,竟然把这两样压轴菜肴提前给了自己。 李渊忍不住了。 直接拿起勺子,挖了块秦川肉。 灯火通明的大殿中,此刻所有人的目光还都在李渊身上,但当李渊把一块秦川肉挖起来的时候,所有人的目光都落到了这块肉上。 方方正正,闪烁着红色的油渍,仔细看看,还分为三层,仿若玛瑙般。 下意识的,所有人都咽了口唾沫。 而孔颖达,虞世南,王绩,卢赤松,崔如渊这些人就更惨了。 他们距离近,能闻到香气。 无比浓郁的香气,这味道,他们这辈子都没有闻到过,太香了,真是太香了。 原本他们已经吃了不少,但这个时候,齐齐的,所有人的肚子都咕咕叫了起来。 李渊嘴里也全都是唾沫了,偷偷看着众人,见他们都被自己吸引了,这才一口炫下。 整个人的脸色瞬间就变了。 那种仿若升天般的高潮感,一股一股的冲击着他的心脏。 肉眼可见的,李渊仿佛都焕发出了不一样的精彩。 “这秦川肉,是老夫这辈子超过最好吃的肉。”李渊咂着嘴,品味很长一段时间,其间整个大殿中,寂静犹如冰窖,都等着他:“太美了,老夫敢打赌,你们一口下去,所有的烦心事全都没了。” “太上皇夸张了。” 孔颖达咽了口唾沫,嘴角,疯狂的抽了抽:“不过一口肉罢了。” “何至于······” 他话没有说完,李渊倒是大气,挖了一勺子递给了王绩:“老兄啊,多年没见你,还是这般样子。” “尝尝吧。” “吃了这一口,就算是死,也心甘情愿了。” 孔颖达脸色有些不好看。 李渊就算是太上皇,可也太不给自己面子了。 自己邀请他来,是想要展示儒学诗会的恢弘和繁盛,对比于民学诗会的简陋,想要把李渊留在这里。 可没想到,什么还都没干呐,李渊倒是把这里直接变成了推广美食会? 推广的还是民学诗会上的饭菜? 秦川肉! 这名字,不用想就知道是秦川子搞出来的。 他要阻止,把节奏带到自己手里来。 可,就在此刻,把肉吃进嘴里的王绩,原本还假装的一脸不屑。 自己什么身份?岂能因为一口肉,就露出什么丑态? 怎么可能! 但,当把这勺子肉咽进肚子里的时候,刚刚想的一切全都被抛之脑后。 原本老态龙钟,发须尽白的王绩,却骤然起身,仿佛年轻了几十岁般,直接伸手朝着李渊面前的秦川肉抓去。 双眼,更是热泪滚烫。 万万的不能自已。 “给我一口,再给我一口。”他完全控制不住的吼道。 顿时,所有人都瞪大了眼珠子,不可思议的盯着王绩。 什么情况? 这······ 咕咚! 这秦川肉,那么好吃吗?便是让稳重如石般的东皋老人,都坐不住了?直接上手去抢? 圣师殿的画风,直接被李渊带歪到姥姥家去了。 第205章 卑鄙无耻秦川子!浑身冰冷孔颖达 幸得一旁王珪反应敏捷,一把抓住了自己的族叔。 这才没有让王绩整个人扑过去。 卢赤松,虞世南他们也都是慌忙站到了李渊面前。 他们真的害怕,万一李渊出了什么意外,才是真的麻烦。 王绩也从这一刹那中醒悟过来,看看身边的王珪焦急的样子,再瞧瞧周围其他人,用力的咽了口唾沫。 眼神,最终落在了李渊面前的秦川肉上。 他嘴角抽搐。 深吸口气。 “李兄,对不住。” “失礼,失礼了。” “是这肉,太过于软糯香甜,和老夫平生的口味,几乎完美的契合。” “老夫这辈子都没有找到这样的口味,这是我只有在梦中才品尝过的味道,所以······” “一时没有控制住,没有控制住。” 王绩重新回到了自己的蒲团上。 额头,有汗液流淌。 呆呆的,微微出神。 李渊拍了拍卢赤松他们的肩膀,笑着端着秦川肉走到了王绩面前。 “老兄,送给你了。” “不过,我这里也不多,只有这么一块,今后,若是想吃,去神仙岔食堂。” “那里不限量。” 李渊把秦川肉放下,沉声说道。 王绩愕然。 “李兄,这······” “老夫想吃,楚小子还能少了我的?” 李渊说道。 王绩一个又控制不住,泪流满面,李渊把手里的勺子也放到了他手里。 王绩看着仿若晶莹剔透起来的秦川肉,用力的咽了口唾沫,却咬咬牙,没有动,而是看向了孔颖达,卢赤松等人。 “诸位,如此珍馐,承蒙太上皇赏赐,但老夫绝不能如此自私。” “来来来,大家,都尝一尝,尝一尝。” 王绩招呼。 “王东皋,真的可以尝一尝?”卢赤松对刚才王绩夺食的印象无比深刻,也知道这东西,王绩是真的喜欢,可,看看王绩品尝时的神情,再想一想李渊刚才的表情。 就算是夫子不夺心头之爱,也实在是忍不住心中之期待。 王绩笑了,把勺子直接递给了卢赤松:“李兄都如此慷慨,若是老夫还如此护食,真成什么了?” 卢赤松闻言,也不矫情,直接拿过来勺子,一口下去,整个人都在哆嗦。 顿时,崔如渊,王珪等人都围了上来。 孔颖达,虞世南,盖文达等一众国子监夫子,你看我我看你,尴尬无比,也焦急无比。 他们真的是想不到,最后竟然会是这样。 裴律师,卢承庆,刘仁轨这些稍稍辈分低的宾客只能眼巴巴的看着。 望着眼前的这一幕,着实是心神震撼。 这所谓的秦川肉,能有多好吃啊? “等过了今日,卢兄,刘兄,咱们去一趟神仙岔瞧瞧去?”裴律师说着,狠狠灌了口酒。 “是得去看看。”刘仁轨无比好奇。 “谁能想到,一口美食,便让王东皋,范阳郡公等人如此痴狂。” “无法想象其味道,无法想象。” 卢承庆感觉有些不可思议。 但,很快,他就理解王绩卢赤松等人的心情了。 无他! 李渊把秦川烤鸭又拿了出来,学着张楚之前教给他的法子,用一块饼,包裹着酥脆浓香的带皮鸭肉,抹上蒜泥,沾一沾石蜜。 卢承庆有幸被选为了品尝者。 当他下来的时候,整个人的眼睛都是直的。 裴律师和刘仁轨两人疯狂的用手在卢承庆眼前晃荡,但,卢承庆仍旧是丝毫不动,只是傻笑着,嘴里还不停的喃喃说道:“好吃,好吃,太好吃了·······” 裴律师和刘仁轨相视一眼。 嘚。 又疯了一个。 可是,这秦川烤鸭,又是如何的味道,又是什么样的美味? 神仙岔食堂,这地方,竟比长安最好的酒楼都要功夫深,难以置信。 李渊的嘴叉子都要咧到耳根处了。 也不顾孔颖达,虞世南,盖文达他们比猪肝色还要难看的脸色,把五仁月饼拿了出来,切成一个个小块,也是笑着分给了众人。 五仁月饼独特的口感和浓郁的香甜气息,瞬间就俘虏了一大批忠实粉丝。 “太上皇,好了,好了。” “今日是中秋诗会,当以诗词为主,不是美食大会。” “还请太上皇落座吧。” 孔颖达感觉眼前都全是金星了。 圣师殿乱了,真的是乱了,无比热闹,尽管吃到美食的人只占着极小极小的一部分。 但不得不说,李渊的选择很有策略性,老中幼三代,几乎全都照顾到了。 就算大多数人没吃过,但总有认识的人吃到了。 如此,当看着身边好友那回味的模样,那无法自拔的模样,顿时纷纷约定,明日便去神仙岔食堂。 他们都已经彻底的等不及了。 口腹之欲! 这是人类最基本的欲望之一,当这个欲望上来之后,说实话,其他的需求都要往后排。 神仙岔,秦川烤鸭,秦川肉······· 整个圣师殿中,几乎所有人都在谈论这一点。 孔颖达他们真的是欲哭无泪。 好好的一个中秋儒学诗会,怎么稀里糊涂的就成为了张楚的地方了? 说真的,他们都以为自己不是在儒学诗会,而是在民学诗会了。 李渊笑呵呵的瞅了眼孔颖达,拍拍屁股,直接朝外走去:“老夫带来的东西,全都分给他们了。” “老夫现在肚子饿。” “得回去吃东西了。” “反正老夫也来露了露面,就这样吧。” “对了,这碟青菜,就送给你们了。” 李渊很大方的摆摆手,笑呵呵的向民学院子走去。 孔颖达虞世南他们愣住了。 呆呆看着李渊的背影,整个人的呼吸都急促了起来,粗重了起来,脑门上,全都是黑线。 这······· 他······· 无耻!!! 卑鄙!!! 太上皇,不对,是民学,是张楚!!! 就是他!!! 罪魁祸首!!! 孔颖达他们可不敢怪罪到李渊身上。 “可恶,可恶!!!” “我要扒了他的皮,我要吃了他的肉,我要喝了他的血!!!” 孔颖达恶狠狠的磨着牙,望着被李渊搅得一锅粥般的圣师殿,头疼欲裂,脑昏眼花。 “颖达,不用担心,如此卑鄙手段,终究见不得光,等民学没了,看他如何嚣张。”盖文达搀扶住了孔颖达:“到现在了,可还都没有听闻民学他们有一首符合要求的诗词。” 听到这话,孔颖达的心情好了些。 虞世南满脸的纠结,他不知道自己该不该说,但,想想就算是瞒着又有什么意义呐? 最后迟早是要清算的。 他心里哀叹一声,附于孔颖达盖文达他们耳侧,小声道:“海上生明月,天涯共此时······” 虞世南吟诵了一遍。 哐当!!! 孔颖达一屁股直接瘫坐于了蒲团之上。 双眸发直。 嘴唇苍白。 呼吸炸裂。 圣师殿内的热闹,和他仿佛隔开了一样,孔颖达只觉得浑身冰冷。 第206章 李世民忍不住了,国子监汇聚! 不过,这显然还不算完。 王绩手里端着盘子。 这盘子原本是承装着秦川肉,但此刻看上去却比新的还要新。 肉已经全部吃完了。 就连汤汁,都没有浪费,他们用桌上的饼狠狠的摩擦收底,几乎都能反光了。 王绩走到了孔颖达前,轻轻捋了下胡须,乐呵呵道:“颖达,老夫既然受了民学诗会一块肉,自当也得是去看一看。” “这是礼节,和其他没有任何的关系,还请你不要有任何多想啊。” “我这辈子,都是儒学中人。” 王绩宽慰了下孔颖达的心,笑着朝外走去。 随他一同离去的,还有卢赤松等一众老人。 孔颖达痴痴傻傻的看着他们的背影。 更是一句话都说不出来了。 虞世南盖文达等国子监老夫子也都完全忘记了劝阻,主要是他们也不知道该怎么劝阻。 ·········· 皇城。 太极殿。 李世民听到这个消息的时候,原本就就动荡的心,真的是再也忍不住了。 连儒学诗会上的那些老夫子们,也都去了民学诗会? 楚小子用的这一招,看上去如此简单,可却一下子就让儒学诗会分崩离析? 不过就是几口美食罢了。 当然,这远远称不上什么分崩离析,但张楚能在如此大的压力之下,硬生生把局面一点点搬了过来,其所做的一切安排,放在诗会开始之前,是谁都想不到的。 要知道,诗会开始前,谁曾真的正眼看过民学诗会? 更别说,这一次主动前往民学诗会的那群人,不是儒学学子,不是普通儒生,而是能称得上当今儒学之山岭了。 左丘汇报完毕,躬身退下。 整个太极殿,也掀起了些许的波澜。 众人你看我我看你,都有些不可思议。 对于这样的局面,任谁是之前都没有想到的。 长孙无忌,萧瑀,高士廉等人皱眉,不可思议的目光中,蕴含着对儒学诗会的失望,和对于张楚操作的难以置信。 房玄龄,程咬金,尉迟敬德他们也都是皱眉,只是不可思议的目光中,全是兴奋和重重松了口气的轻松。 这小子,不仅挺住了,看上去似乎还挺过来了。 “秦川子······” “呵!” “好手段啊,让太上皇当一把利刃,依托他鼓捣出来的美食,让之前那些阵营分明的老人,都主动示好起来了。” “秦川肉,秦川烤鸭。” “诸位爱卿,你们可吃过?” 李世民笑着问道。 众人都是摇头。 “陛下,别说这两样了,就连民学诗会上的月饼,我们还都没有尝过呐。”河间王李孝恭笑着说道。 “河间王这话说的倒是不对。”李世民脸上露出了得意之情:“朕,还真尝过,房玄龄,程咬金,尉迟敬德,秦琼,你们应也尝过吧。” “秦川子给朕送月饼的时候,记得给朕说,也给你们四家分别送了一盒?” 李世民目光扫过四人。 房玄龄赶紧拱手:“托陛下洪福,秦川子上午时分,确实拜访过老臣。” 说着,房玄龄还朝虽说看上去仍旧一动不动,但眼角轻轻抽搐的李靖徐世积等人:“其实,老臣能品尝民学诗会的月饼,除了托陛下洪福外,就是家中二郎,追随于秦川子修行民学。” “秦川子说了,这民学月饼,只有和民学有关系的人,才可品尝。” “不然,怕是送给其他人,其他人还不敢要嘞。” “代国公,你说是不是?” 房玄龄帮着张楚解释了一嘴。 李靖了然,自然明白这个道理,他点点头:“确实如此。” 儒学诗会,来势汹汹,不论怎么看,民学都已经危险了,这个时候,确实,不少人都很不想和民学扯上关系。 就算他们心中不怕,但自己不说,人家也总不能主动拜访,万一因为这点小事,连累了自己被某些人针对,人家心里总是过意不去。 徐世积笑了:“秦川子,小小年纪,就如此滑头。” 长孙无忌萧瑀他们都没有说话,耳鼻观心。 “好了好了,不说这些,时间也差不多了,不知各位,可还有事?” “若是无事,不妨去国子监转一转如何?” 李世民说着,抿了下嘴唇:“虽说朕吃过月饼,可是,秦川烤鸭还有秦川肉却还未品尝过,想想便是口舌生津啊。” “咱们,不理会儒学和民学之争。” “只为了满足口腹之欲,怎样?” 李世民心意大动。 显然,现在他找到了一个很好的借口。 之前,他不敢去,因为没有好的理由留在民学院子里,就算去了国子监,最后怕是也是要坐于圣师殿中。 可是现在,李渊在圣师殿折腾了这么一下子,就连东皋老人,范阳郡公都去了民学院子。 如此,自己留在民学院子里,也就不显得什么了。 毕竟,自己是冲着美食来的,不是冲着你们儒学和民学来的。 只是不好意思,儒学诗会上没有想吃的美食,朕就不得不留在民学院子里了。 这借口,真的是不论谁都挑不出来刺。 “如此甚好!” “陛下,请!” 程咬金直接爬了起来。 “臣等愿意前往,咳咳咳·······”秦琼干咳两声,立马附和。 “国子监今日如此热闹,陛下乃一国之君,按理说,是得去瞧一瞧。”房玄龄轻笑道。 长孙无忌,萧瑀他们相视一眼。 “陛下,臣觉得,有些不妥。” “今日中秋宴会,乃是陛下和诸王,和各位国公同欢的时候。” “而且,儒学诗会和民学诗会还有赌约在身。” “咱们去了,万一影响了结果,可就不好了。” “就算不影响结果,到时候,万一哪一家输了却把原因归结于陛下身上,这·······” “说不清。” 长孙无忌站了出来,躬身沉声道。 李世民目光深邃,深深看了他一眼,手指轻轻叩着膝盖,好半晌,点了点头:“辅机说的有理。” “不过,这赌约也总不能一直拖下去吧。” “传旨两家,不妨就于子时结束如何?” “辅机,你说呐?” 李世民笑问道。 “陛下英明。”长孙无忌回道。 “左丘······”李世民挥了挥手。 左丘立马匆匆而去。 “陛下,虽说赵国公所言有理,但,也并不耽搁陛下前往国子监。” “正好,有陛下在,主持此赌约,以防到时候某一方不认了。” “至于影响么·······” “倒也微乎其微。而且,陛下至,定然会更激发学子们的热情,鼓舞他们做出更好的诗词来。” “儒学子弟,可比民学诗会多多了,这么看来,民学诗会其实还吃亏了不少。” 房玄龄拱手道。 李世民沉吟片刻,叹了口气:“算了,先等一等吧。” “等到子时,再说吧。” “也快了。” 李世民沉声道。 房玄龄不再多说。 程咬金秦琼他们也都再重新坐下。 只是,太极殿内,更是意兴阑珊起来,李世民频频的询问着时辰,心思,早就飞到了国子监内。 终于,当子时的钟声响起。 原本都已经昏昏欲睡的李世民,生龙活虎的猛地跳了起来。 直接喝退了大殿上的乐师舞姬。 “走!” 他一马当先的朝着国子监冲去。 长孙皇后笑笑,带着李承乾,紧随其后。 诸王国公,并肩追随。 子时已到,这是分割开今日和明日的时间点,平常的长安,在这个时辰已是万籁俱寂了。 可是今日,仍旧热闹。 走在皇城中,仿佛都能听到朱雀大街上的吆喝声,大笑声。 国子监内,仍旧灯火通明。 第207章 最后一首,骇然,全体奔向民学诗会! 国子监。 李世民带着长孙皇后等人走进来后,考虑了下,还是先选择的圣师殿。 孔颖达盖文达等人见到李世民,长孙皇后,李承乾等人进来,先是一愣,继而大喜。 便是全大殿中的宾客,也都是纷纷起身。 崔如渊,王珪等一干朝廷官员,匆匆汇集于前,齐齐喝道:“臣等拜见陛下,拜见皇后娘娘,太子殿下!” 像是卢白笛,贺兰越石,长孙冲这样的少年人和跟着长辈而来的家眷,则是齐齐站到了大殿一侧。 低着脑袋。 耳鼻观心。 “好了好了。” “大家不必如此拘谨,朕带着诸王国公,来国子监也是要为各位祝贺佳节。” “听闻今日诗会,群贤所至,朕于宫中,也听到了很多上等诗词,不免心之所向,便过来瞧瞧。” “大家都回去,继续,该喝酒喝酒,该吟诗的吟诗。” 李世民笑着向众人挥挥手,示意随意。 “陛下,皇后娘娘,太子殿下,请!” 孔颖达也赶紧招呼着李世民落座。 座位很好找,毕竟之前平康坊的花魁们离去,那些案桌还在原地,只要抬过来便行了。 有书童端来酒水,点心和瓜果,便齐备了。 诸王国公则是拒绝了位置,而是笑着走向了相熟的友人,一同落座,推杯换盏。 “陛下如此兴致,来儒学诗会,老夫只觉得整个圣师殿都光辉了起来。”孔颖达笑着举起了酒杯:“陛下能来国子监,也是各位贵人们的缘分,大家当敬陛下一杯。” 大殿中众人赶紧抬手,齐齐饮尽。 “哎,孔夫子说这话就见外了。”李世民眯了下眼眸:“朕原本还想着早些过来呐。” “不过,赵国公说害怕打扰了你们儒学和民学的赌约,所以,等到了子时才动身。” “这不,一到国子监,便直奔孔夫子这里来了。” “叨扰不便之处,朕还要请孔夫子原谅呐。” 李世民说的很客气。 “这哪有叨扰!”孔颖达听着李世民说的这话,瞬间一喜,陛下竟直接来了圣师殿,看来陛下心中也是有判断的。 他赶紧拱手:“陛下能来,实在是我们的荣幸。” “对了,孔夫子,之前朕提议说你们两家的赌约,于子时结束,是否可以呐?”李世民随手抓了一把果干放在手中,边吃边道:“朕想着,这赌约总不能一直持续下去,有个时间结束,也好更激发大家的热情不是?” 孔颖达连连点头:“陛下所言极是,老夫听到陛下旨意的时候,便已同意,民学那边,也已答应。” “这件事,老夫,还要感谢陛下呐。” “不然,到时候万一民学耍赖,一直不承认赌约结束,还真麻烦。” 说实话,孔颖达现在就把赌约结束,开始清算。 儒学诗会上的诗词数量已经破了三百之数,从中选取几首佳作,倒也不难。 更主要的是,民学诗会上,到现在还是只有一首诗词罢了。 只要结束,自己绝对赢了。 但,他没有借口这么做啊,毕竟约定的事情是以诗会为界限,就算自己结束了,可民学诗会一直不结束,人家照样是可以作诗的。 毕竟当时并没有约定某一方结束诗会后,便代表赌约结束。 现在李世民给了一个时间,孔颖达他们听到这旨意的时候,真真的是大喜过望,恨不得赶紧结束。 只有一个时辰了。 只要这个时辰过去,自己就赢了! 他们有些煎熬,同时心里也都默默祈祷,民学诗会不要再有诗词传来了。 毕竟,这首诗词就算做的再好,又能如何呐? 就算排名第一,也逃不过被儒家吞噬的结果。 “那就好,那就好。”李世民假装松了口气,而后询问道:“不知道,现在儒学诗会,有多少诗词了?” “三百余首。”孔颖达回答。 “奥?这么多,果然儒学诗会人才济济啊,那不知道,民学诗会多少诗词了?” “孔夫子可知道?” 李世民称赞询问道。 孔颖达抿了下嘴角,看了看其他夫子,也知道,这事瞒着没有多大意义,轻轻吸了口气,拱手道:“回陛下,不过一首罢了。” “才一首?”长孙皇后皱眉,不免担忧道:“孔夫子,可朗诵一遍?” 儒学诗会有誊录处,可民学诗会并没有,所以他们还都不知道民学诗会上的进展。 听到民学诗会到现在了,也才出了一首诗词,不免心中感觉有些不妙。 孔颖达低声朗诵。 尽可能的不让其他人听到。 免得这首诗词在圣师殿中流传。 “咿!”不过,李世民听罢,忍不住拍案高声喝道:“妙妙妙!” “这首诗词,果真是妙!!!” “海上生明月,天涯共此时·······” 李世民朗诵一遍,圣师殿中的宾客都安静了下,认真听着。 当朗诵罢了,众人不免相互对视,目光中皆有惊骇。 这也是张楚所做? 什么时候做的? 怎么一直没有听说? 好家伙! 如此诗词,并不比云想衣裳花想容差!特别是第一句,海上生明月,天涯共此时······· 一下子让所有人都想起了故友,想起了不在身边的亲人。 顿时,圣师殿气氛微微低沉。 “好啊,好啊,这首诗词,应是符合赌约的要求了吧。”李世民鼓掌道。 孔颖达有点尴尬,赶紧点头:“当然,当然附和。” “张祭酒诗才一流,老夫是承认的,便是老夫几人,都不如他,儒学诗会所有人,也难有与张祭酒比肩者。” “只是可惜,佳作难得,还有一个时辰,就要结束了,张祭酒仍旧只有这一首诗词。” “不影响结果,不影响结果。” 孔颖达故作大方,先是称赞了张楚一番,而后的话说的更是斩钉截铁。 “儒学诗会人数如此多,民学诗会只有他一人,这赌注,有些不公平。”房玄龄沉声道。 “玄龄,此言差矣,当时这赌约还是秦川子提出来的,并且欣然接受的,当时孔夫子虞夫子等人,可从未逼迫过。” “输了就是输了。” “没有什么好讲。” “这些都不是理由。” 坐在崔如渊王珪身边的长孙无忌双手抄着袖子,朗声道。 房玄龄拱拱手,无言以对。 “确实如此。” “就算秦川子文采惊世,但赌约有约定,就要以约定而走。” 李世民也点头:“到时候,若是谁不履行约定,朕可不饶他。” “有陛下主持,老夫坦然!”孔颖达冲长孙无忌点点头,立马笑着道。 大殿下,裴律师刘仁轨卢承庆许敬宗这些人心里也都是忍不住感慨起来。 不得不说,今夜张楚的文采诗才,展露无疑。 这两首诗词,不论是哪一首,都是传世名作。 不过,终究有些托大。 想要以一己之力抗衡儒学诗会,简直不可能!更别说,两首诗词,还废了一首,所以民学诗会现在只有一首诗词。 想要获胜,还需要五首惊艳之诗才行。 可,对于一个人而言,得一佳作,何其困难? 今夜张祭酒已有两作,已是能让人津津乐道的事情了。 五首诗词,不论怎么看,几乎都不可能。 但,话说回来,正如赵国公所言,赌约是张楚答应的,赌注也是张楚答应的,所以一切结果张楚都得承认。 这就是装逼的代价。 “陛下,臣想去民学诗会瞧一瞧。”房玄龄起身。 孔颖达虞世南等人脸色一变。 “坐下。”李世民先他们开口,斜了眼房玄龄:“等会和朕一同前往便可,这个时候了,玄龄啊,你去了可能会被人所诟病啊,等会吧。” 房玄龄叹了口气。 他去民学诗会,自然心中也有几首诗词酝酿,想着能不能帮一帮张楚。 看了眼松了口气的孔颖达虞世南等人,只好闭上了眼睛,颇为无奈。 “陛下此言甚是,赌约到了关键节点,房夫子不免再等等,免得到时候扯皮起来,说不清楚。”孔颖达笑道。 正说着,王绩,卢赤松等人回来了。 醉醺醺的,肚儿浑圆,满脸的满足,见到李世民他们后,皆是一惊,赶紧行礼。 李世民笑着让他们随意。 “陛下,老夫等人去和太上皇对饮。” “没能迎接陛下,还请陛下见谅。” 王绩说道。 “无妨无妨,王夫子快快请坐,太上皇可好?民学诗会可好?”李世民笑问道。 “一切皆好,民学诗会上的酒菜,陛下等会定要尝一尝,真乃琼浆玉液,龙肝凤髓也!”王绩眯着眼睛满脸都是回味,说着,还打了个嗝,酒气浓郁。 “张祭酒庖厨之术,确实有独特的见解,今后张祭酒醉心于此,定然可流芳千古。”孔颖达揶揄道:“等加入儒学后,老夫在国子监内开一食学,很适合张祭酒。” “此话不假。”卢赤松连连点头,但下一息,身子却猛地一正:“不过,秦川子更为独特的还是他的诗才,老夫,这一次是真的服了。” 说着,卢赤松望向孔颖达,神情复杂。 孔颖达等人心里咯噔一下。 卢赤松从袖子里,掏出一张纸。 “临走时,张祭酒一连四首诗词出,老夫几人喝的有些醺了,怕记不住,便找纸笔抄录了下来。” “还请陛下过目。” 卢赤松递给了李世民。 李世民直接起身,顾不上让左丘传递,自己走过去接了过来。 长孙皇后手中茶杯落下,正襟危坐起来。 孔颖达虞世南他们脸色都是一变。 长孙无忌,崔如渊,王贵等等众人,也都是瞪大了眼珠子,死死盯着李世民手中的那张纸。 渐渐地,圣师殿中的声音像是多米诺骨牌,最后彻底安静下来。 “今夜月明人尽望,不知秋思落谁家·······” “印透山河影,照开天地心·······” “直到天头天尽处,不曾私照一人家······” “今人不见古时月,今月曾经照古人·······” “嘶·······” 四首诗词毕,李世民骤然转身,大踏步朝民学诗会走去。 “只差一首,已不妨碍,最后一首,朕,要亲自看着他。” 李世民的声音,久久于圣师殿中回荡。 而当众人回过神来,沉默片刻,众人起身,齐齐直奔民学诗会而去。 浩浩荡荡! 身影月照! 人头攒动! 空地上一下子暗淡了下来。 国子监的灯火,都好似暗淡了几分。 第208章 王东皋怒斥孔颖达!孔颖达:我都是为了儒学! 孔颖达虞世南盖文达他们甚至还都没有反应过来呐。 整个圣师殿内,就已经没有多少人了。 只有王绩,卢赤松这些醉熏的老人,匍匐于案桌之上,嘴角露出无比满足的笑容。 孔颖达狠狠的盯着他们,他蹲到了王绩身侧,直接推醒了他。 “王东皋,这四首诗词,是不是出自于你们的手迹?”孔颖达声音颤抖:“是不是你们倒向了民学!” 虞世南等人呼吸一凛,抿了下干裂的嘴唇,望着孔颖达焦急的样子,手心全是汗。 但,他们没有说话。 只是看着。 他们心里很清楚,这是不可能的。 王绩睁开了眼眸,哈哈一笑:“孔颖达,你是在侮辱老夫吗?” “老夫乃是儒学之人,儒学不是你自己的,不要以你的心来揣测老夫。” “再说了,老夫的诗风,不仅是老夫一人,范阳郡公等人的诗风,都和这四首诗词截然不同。” “孔颖达,你心里也很清楚吧,想装糊涂?还是想找借口。” 王绩直接指出了孔颖达的心思。 他们从始至终,都站在儒学的立场上,从未变过! 孔颖达慌了。 他用力的咽了口唾沫,望着王绩的样子,深吸口气,咬牙道:“王东皋,儒学不能输!” “就算是王老夫子还活着,也绝对是我这般想的。” 王绩呼了口气,疑惑的迎着他的目光:“颖达,这话,你不该给我说。” “老夫老了,没有那么多的力气了。” “你要和民学斗,老夫支持你,可老夫亲自上场,不行了,终究是岁月不饶人。” 王绩摇了摇头。 “王兄,不需要你多出力气。” “你·····你只要一口咬死,咬死这些诗词,是你,是范阳郡公,是你们写的,不是张楚。” “剩下的事情,我来安排!!!” 这一刻,孔颖达真的是慌了。 如果说是第一首诗词的时候,孔颖达还能强撑着淡定,但现在,这五首诗词一出,距离六首诗词,仅仅只剩下一首了。 而且,这五首诗词的质量,对于儒学诗会上的诗词,简直就是碾压。 这五首诗词,皆可排于前五。 就算他们铁了心的不认同,也顶多只是让这五首诗的名次调整调整,可万万也出不了前十啊。 所以,孔颖达要个局。 只要王绩,卢赤松他们咬定了,这四首诗词是他们写的,是他们刚才说的话是醉酒的胡话。 那么,就算所有人都知道这四首诗词出于张楚,他也能搅动的把这四首诗词当做有争议的诗词,从而剔除参与赌局的资格。 “你疯了!” 王绩骤然坐了起来,死死盯着孔颖达。 他支持儒学,可绝对不是说毫无底线。 他来参加儒学诗会,之前对民学也是完全看不上,毕竟作为儒学大家,一个不过刚刚成立的小学派,怎能入他的眼? 不过,刚刚于民学诗会上饮酒,和张楚多有聊天,他发现民学确实是有些意思,对民学也有了点了解。 但,即便如此,他仍旧也相信这个赌局,是儒学胜! 从未想过,帮助民学什么。 欣赏归欣赏,可他王东皋也不是吃里扒外的人。 从一而终,是他向来的坚守。 可现在,孔颖达竟然为了赌局赢,要用如此下三滥的手段。 这让他无法接受。 他坚持儒学会胜,他也希望看到儒学胜,但就算输了,也定然大大方方的承认。 技不如人,甘拜下风。 这从来就不是什么丢人的事情。 可······ 现在······ “这样的事情,岂能作假?!!!”王绩声音尖锐。 虞世南,盖文达他们也是没有想到,孔颖达竟然要这么安排。 但,似乎也只有这么一条路了。 不论怎么看,都没有其他的办法。 现在就算是他们把脑子想破了,也超不过张楚的这五首诗词。 “我没疯!!!” 孔颖达双手按着王绩的肩膀:“儒学,不能输。” “王绩,这是王老夫子也曾交代过我的。” “你知不知道,如果输了,圣师殿,就要是民学的了!!!整个太学,都要搬走。” “这里是什么地方?” “圣师殿!!!” “曾经,你阿耶王通,就坐在这里,传授于我们学问。” “难道,你忘了吗?” 孔颖达嘶吼道。 “我没忘!!!”王绩一把推开了孔颖达的肩膀:“可,我更没有忘记,子曰,言必信,行必果!!!” “孔颖达,一个圣师殿,对我儒家,算得了什么?” “可你知不知道,若是我们违反了赌约,更代表了什么?” “难道······难道你真的要儒学坏在你手里吗?” “孔颖达,大大方方认输,大大方方把圣师殿送出去,不难!!!也不丢人!!!” “如此跳梁小丑般,才是真的令人作呕!!!” “你不要自误!!!” 王绩低吼道。 孔颖达大笑两声,而后摇头,双眸微微泛红:“不,不,不!!!” “王绩,你看看,圣人正看着你呐。” “圣人画像,在这里已经悬挂了多少年?” “你还记得吗?” “后面孔庙对着的大殿,叫什么,你还记得吗?” “我告诉你,已经悬挂了百余年,孔庙圣人像对着的宫殿叫圣师殿。” “这里是咱们的,我不允许有人把它拿走,绝不,绝不!!!” 孔颖达指着自大殿之上垂下的孔子画像,有些发疯。 虞世南盖文达赶紧搀扶住了他。 王绩想要冲向孔颖达,但一个趔趄,坐在了地上:“颖达,民学不是洪水猛兽,秦川子张楚,也不是敌人。” “他们从未想过要吞下儒学,要赶走儒学,他们真的只是想要为百姓做些事情,你······你切莫钻牛角尖啊。” 王绩的声音有些哆嗦。尽可能的劝阻道。 “吃人嘴短,拿人手段。” “王东皋,等你死后,王老夫子会在九泉之下等着你。” “这些话,你去给死去的那些我儒学列祖列宗们说去吧。” 孔颖达满脸通红,吼罢,转身快速冲向了民学诗会。 虞世南,盖文达等人看着王绩,看着卢赤松,看着其他儒学老人,狠狠的拍了拍大腿,转身,赶忙追向了孔颖达。 王绩的衣服凌乱,他伸手想要向孔颖达他们抓去,可,终究只是抓到了虚无。 卢赤松把他搀扶到了蒲团上。 “怎么会这样。” “怎么会这样······” “不过一个赌注罢了,输了,便是输了。” “可是颖达说的这些话········他竟然想要让我们做伪证,他想干什么,他到底想要干什么。” “为了一座破殿,圣人教诲,难道他真的全都忘了?” “如此下去,儒学在他手上,危矣,危矣!!!” 王绩浑身哆嗦。 卢赤松深深叹了口气,他看着已经没入月色的众人:“东皋,不要管了,不要想了,儒学,绝对不会亡。” “是他孔颖达,是他们·······” “哎·······” “是他们追求的方向错了!君子喻于义,小人喻于利。” “圣人教诲,已是全忘。” 卢赤松沉声道。 王绩双手攥着,闭上了眼睛。 他感到累了。 第209章 今日,某家只身镇压儒家狺狺狂吠之徒 民学院子。 诗会还在继续。 张楚,李渊他们当然还不知道李世民已经带着诸王国公抵达了这里。 更不知道圣师殿里发生的翻覆。 此刻,正举着酒杯,和李渊对饮,明月姑娘和萧婉仪两人配合,演奏着曲子。 “这群老匹夫,嘿,也是没吃过好东西。” “楚小子,你是不知道我带着秦川肉到圣师殿的时候,这群人那叫一个哈喇子直流。” 李渊趣味道。 张楚轻轻一笑:“这次还真的是要多谢太上皇了。” “今日过后,不仅神仙岔食堂得火爆长安,没想到,还能和东皋老人这些人谈而论道。” “这让小子对儒学的理解,更深了几分。” 张楚很是感谢。 毕竟,李渊乃是太上皇,却能如此心甘情愿的被自己指使,这其实是个很大的人情了。 李渊倒是随意的挥了挥手:“楚小子,说这话,可就见外了。” “老夫也不过就是顺势而为,就算不帮你,老夫也得去一趟圣师殿。” “更别说,说是帮你,可也着实让老夫出了一次风头啊。” “不过,小子,这个赌约,六首诗词才能赢下,你还差一首呐。” 李渊提醒。 “最后一首,定是要好好斟酌才是。” “时间还早,太上皇,请!” 张楚不急不忙。 李渊哈哈一笑,一口饮尽,再吃口秦川烤鸭,满脸的幸福。 李泰,房遗爱,秦怀道他们也都是紧紧跟随两人的节奏。 整个院子里,温馨肆意。 啪啪啪!!! 不过,就在这个时候,民学院子被人用力的敲响了。 “格老子的。” “谁啊!” “大呼小叫的,懂不懂规矩。” 离得院门最近的秦怀道大喝一声。 “你小子,吼什么吼。”秦怀道声音刚落下,院外就有人喝道。 秦怀道听着这话,浑身一颤,瞬间瞪大了眼睛。 这声音,他再熟悉不过了。 正是自己的老爹,秦琼秦叔宝。 “翼国公,不用如此大呼小叫。” “毕竟咱们是来做客的。” “卢国公,你也不要那么大力的敲门。” 长孙皇后的声音又响起。 张楚猛地起身。 李渊则是眯了下双眸,巍然不动。 整个院子里,也就他还能保持淡定。其实李渊心里也早就有预料,国子监这么热闹,二郎他们可都是闲不住的人,怎么可能不来凑凑热闹。 没想到,来的还挺是时候。 李泰,秦怀道,房遗爱,明月姑娘全都跟在张楚身后。 张楚亲自打开了院门。 迎面而站着的,直接映入眼帘的,正是李世民,长孙皇后等人。 “臣,张楚,见过陛下,皇后娘娘,太子殿下。”张楚躬身道:“未曾远迎,还请陛下恕罪。” 众人也都是齐齐喝道。 “好了好了。” “都免礼,都免礼。” “是朕不告而来。” 李世民笑着挥挥手,走了进来。 张楚赶紧朝旁闪了闪身子,可这个时候,张楚向外看了一眼,眉角狂跳。 只见李世民身后,黑压压一片。 月光仿佛都被他们给吞噬了样,犹如一团黑洞。 长孙皇后跟着进来了。 李承乾跟着进来了。 李孝恭,李道宗,房玄龄,长孙无忌,程咬金,李靖,秦琼······· 瞬间,整个院子里都站满了,可即便如此,张楚朝门口看了一眼,张亮,柴绍,崔如渊这些人物还都在门外面没进来呐。 再往后便是自己虽然不认识,可想也知道,定然身份都低不了。 可是现在,却连民学大门口都到不了,只能在比较远的地方站着。 张楚苦笑。 “陛下,微臣不知陛下突然带着这么多客人而至,这·······这民学院子太小。” “陛下,要不你先带着各位大人,前往圣师殿吧,那里的地方可宽敞了。” 张楚说道。 不过,这话刚说完,门口站着的人群便是一阵骚动。 孔颖达,虞世南,盖文达等一众国子监夫子,挤了进来。 张楚:········ 一头雾水,完全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啥情况? 孔颖达,虞世南他们怎么也都过来了? 李世民向李渊行了一礼,而后打量了下院子,冲张楚道:“不用了。” “朕,正是和他们一起从圣师殿过来的。” “啊?”张楚愣了。 不过,想想也是,这个时候,除了圣师殿能有这么多人外,陛下也不会带着这么多人乱窜。 可是,张楚完全搞不明白,好好的儒学诗会不参加,怎么都突然跑到自己的民学诗会了? “别啊了。” 李世民也没有坐。 瞧瞧院子里的摆设,确实寒酸。 刚刚王绩,卢赤松他们的案桌一看就是临时凑出来的,就已经把小半个院子占满了。 就算是把整个院子都给塞满,也容不得自己带的这么多人坐下。 所以,李世民索性直接站着了,他凝视着张楚,上下打量了番,抿了下嘴角:“海上生明月,天涯共此时,是你写的?” “是啊陛下。”张楚茫然。 “今人不见古时月,今月曾经照古人。也是你?”李世民再问道。 “都是。”张楚应下。 孔颖达站在李世民身侧,抿了下干燥的嘴唇,死死盯着张楚。 “还差一首,你知不知道?”李世民提醒。 张楚很乖巧的点头:“当然知道。” 可是,张楚真的还是不知道,这和这么多人突然堵自己民学院子的大门有什么关系:“陛下,有什么事吗?” 李世民深吸口气。 “写吧。” “别等着了。” “时间,也不早了。” 李世民沉声道。 张楚揉了揉鼻尖。 看看李世民,看看长孙皇后,再看看其他人········ 合着,这么大阵仗来找自己,就是催最后一首诗的? 张楚很是无法理解他们这些人的脑子是怎么想的。 不过,面前是陛下,张楚也不敢问。 房玄龄呵呵一笑:“陛下刚才带着我们刚抵达圣师殿,便听到了秦川子你所一口气而成的四首诗词。” “皆是惊艳佳作,所以,陛下这才迫不及待的过来寻你。” “还有,整个儒学诗会上的宾客,大家都是震撼于你的文采。只要你再写出一首诗词,这个赌约,便是你赢了。” 房玄龄笑道。 “房夫子,这话,不能这么讲。”孔颖达从后面站了出来。 他的脸色很难看,可现在还在最后的坚持着:“陛下,房夫子,我儒学诗会三百余首诗词,难道全不如这五首诗词?” “是不是张祭酒赢了,还要细细比较才是。” “张祭酒诗词不错,可我们的也不差。” 孔颖达扛着巨大的压力,也顶着自己火辣辣的脸颊,开口道。 幸好现在是黑夜,看不见神情,不然孔颖达真的是想找个地缝钻进去了。 这和睁眼说瞎话没有什么差别。 是不是的,他心里,一清二楚。 房玄龄看了他一眼,叹了口气,没再说什么。 院子安静下来。 这话说的,所有人都承认有道理,但,真的还有必要么? 特别是门外的,在儒学诗会上从头坐到现在的人,你看我我看你,面面相觑。 虽说是三百余首,可真的有诗能压过这五首诗? “是这样的陛下,应该好好评价一番所有诗词,才可确定是谁胜出。”这时候,长孙无忌附和了一声。 张楚笑了:“既如此,那么最后一首诗词,也不急着写了。” “陛下,不如先评比下吧,看看到底还差几首。” 李世民看向了孔颖达。 孔颖达咬了咬牙,他深吸口气,望着张楚,眼角疯狂哆嗦,沙哑道:“张祭酒,三百余首诗词,就算是全都朗诵一遍,也得不少的时间。” “现在陛下就在这里,距离子时过去,也快了。” “不如,你我各出一首诗,直接定胜负如何?谁赢了,便谁胜出赌约,如何?” 孔颖达咬牙道。 他顾不上什么名声了,只要能让自己胜出,做什么他都愿意。 这五首诗词,毫无疑问可占据前五之位。 原本张楚就是只需要再来一首诗词便能取胜。 而且这首诗,都不用质量超过前五首,只要持平或者说稍稍逊色一些也无妨了。 但现在,他的提议,可以说直接把张楚前面积累的优势全都抹平了。 大家到了同一起跑线。 这无疑对他们而言是很有利的。 毕竟他们最少还需要六首超过张楚这般诗词才能取胜。 孔颖达他们一直憋着没有出诗,原本想着就是在等最后关头自己差一两首就能赢,便直接押上去,达到一锤定音的效果。 但,现在看看,他们所准备的其实已经没有多大意义了。 因为他们就算有一两首绝佳的诗词,能起到什么作用呐?距离六首差的还远。 事前,他们真的是从未想过,儒学诗会能输的如此惨烈。 可现在,只需要一首就行了,他们占了很大的便宜。 无疑,这话一出来,房玄龄程咬金他们心里都在大骂孔颖达不要脸。 但,碍于孔颖达的地位,都不好说什么。 长孙无忌萧瑀他们都是眼角跳了跳,斜了眼孔颖达,都闭上了眼睛。没想到孔颖达,是真的能拉下来这张老脸。 虞世南盖文达等人也都是默不作声,低着脑袋,一动不动。 李世民看向了张楚。 答不答应,他们说了都不算,要看张楚。 “要不要脸?”李渊自然不会忍着憋着,抠着耳朵,直接骂了出来:“楚小子,别听他糊弄你。” 孔颖达权当没有李渊这个人,就望着张楚:“怎么?秦川子不敢答应?” 张楚笑了。 是被孔颖达他们逗笑的。 这群家伙,是真的不要脸啊,看着要输了,就开始玩赖耍起了手段。 “孔夫子好算计。”张楚不得不佩服。 “张祭酒,不敢?”孔颖达已经破罐子破摔了,这会倒是平静了下来。 “不敢你娘!!!”张楚看着他这副面孔,直接骂了出来。 既然他们一而再,再而三的不要脸,张楚也不再惯着了。 这话一出,所有人都是一愣,显然都没想到张楚竟如此直接。 李世民强忍着笑出来声的冲动。 长孙皇后用力抿着嘴唇。 其他人都低下了头,脚趾头用力扣着鞋底。 谁都想不到,张楚竟直接爆出了这般粗俗之言。 显然,孔颖达也没有料到张楚如此直接,指着张楚的鼻子,刚要说什么,张楚便直接打断了他的话:“怎么?还想还嘴?天天光想着占别人的便宜,把别人当傻子,就没想过自己今后生的儿子没屁眼?” “孔颖达,就凭你,也配为人师表,也配什么儒学魁首?” “比诗?” “好啊,老子答应了。” “你他娘的,还有你们,虞夫子,不要以为低着头老子就看不见你了。” “一窝窝的,就没有一个好东西。” “都他娘的支起来耳朵,小爷我不想说第二遍。” “明月姑娘,还请为我独舞!” “李泰,研墨。” “秦怀道,纸笔!” “房遗爱,记着!” “尉迟宝琳,拿酒来!” 张楚唤道。 顿时,身影连动。 酒至,张楚饮。 舞动,天上明月与地上明月而映照。 太液翻波,银辉闪烁,眼花缭乱。 张楚注目,恍然若失,李世民等人都纷纷朝四周散去。 院子中仿佛只剩下张楚于明月姑娘两人。 所有目光,皆于张楚身上。 死寂。 秋风凉。 片刻后,张楚悠悠道:“癸巳中秋,民学诗会,赏明月,观明月,念故人,作此篇,兼镇压儒家狺狺狂吠之徒!” 第210章 大溃败,彻底溃败,孔颖达逃了! “竖子·······” 孔颖达闻言,脸色更是一变。 不过,被虞世南等人拉住了,赶紧摇头,示意孔颖达不要多言。 这个时候,不是说话的时候,更别说任何的语言都没有用,不妨把愤怒留在诗词中,等会自己作诗的时候,更好的反击出去,如此才能是最好的选择。 孔颖达显然也明白过来,正是如此。 他盯着张楚,双眸阴沉,心中则是已经开始想起了等会自己怎么说,才能压过张楚一头。 思索着,耳边,响起了张楚的声音。 “明月几时有?” “把酒问青天。” 孔颖达心神一荡,心中此刻的所思所想,刹那消散,整理心情,静静聆听。 心中则是继续评判着,自己等会该用什么样的诗词来应对张楚。 诗,他是有几首诗的。 虞世南,盖文达等一众夫子最得意的作品都交给了他,让他可以选择。 所以,孔颖达对于这一场比试还是很有信心拿下的。 并不算多么慌张。 “不知天上宫阙。” “今夕是何年。” 再听这两句,孔颖达的呼吸猛地急促起来,露出狂喜,便是虞世南,盖文达等人也都是狠狠攥紧了拳头,诞起了惊喜。 张楚这诗,不能叫诗。 这是长短句! 在大唐,无法和公正的诗词相提并论,换句话说便是上不了台面! 张楚作此诗,可以说是他们已经赢了大半。 李世民和长孙皇后默默相视一眼,都看到了对方眸中的疑惑。 房玄龄微微皱眉。 长孙无忌也有些惊异,他觉得张楚是个聪明人,前五首诗词已展现了绝艳才情,可这最为关键的一首,竟用了长短句? 不过转念,他便是释然。 能够一连作五首传世之诗就已是前无古人后无来者了。 显然,这已经彻底掏空了张楚的词藻,到了最后一刻,终于撑不住了,改为了长短句。 不得不说一声,儒学气运正盛,天不亡儒学,倒是民学已经消耗干净了所有气运。 最后一哆嗦,民学魁首撑不住了。 长孙无忌心情松快起来。 众人心情复杂,各有想法,不过,张楚并未受到任何影响,仍旧吟诵着。 “我欲乘风归去,又恐琼楼玉宇。” “高处不胜寒。” 张楚吟诵着,目光一一扫过眼前众人。 “起舞弄清影,何似在人间。” 张楚转而望向明月姑娘,笑谈道。 此言出,众人死寂,上一刻的想法都被自己推翻,孔颖达瞪大了眼睛,房玄龄伸长了脖子,李世民忍不住的望向了苍穹明月········ “转朱阁,低绮户,照无眠。” 张楚轻叹一声。 “不应有恨,何事长向别时圆?” “人有悲欢离合,月有阴晴圆缺,此事古难全。但愿人长久,千里共婵娟。” 声音落下,全院廖然。 孔颖达身子猛地一震,脑海中已然是空白。 所谓的长短句不长短句,已经无伤大雅了。 大唐有诗,也有词,只是词现在只是作为诗的辅助,此刻贞观还没有大的发展,等到了天宝年间,诗词便已经都比较普遍了。 李白,白居易皆有词,也就是长短句流失,到了宋朝,更是鼎盛。 而此刻。 张楚望着众人的表情,无比清楚,今夜自己把长短句在大唐的发展,最少推动了五十年。 李世民眼眸微微湿润。 长孙皇后双眸发直,似也是想起了故人。 李渊已经开始低泣。 长孙无忌身形踉跄了下,再望着张楚,大脑有些昏沉,此子,好心机。 怪不得留下了最后一首诗词没有做,原来,还给自己留着必杀! 该死! 上当了! 长孙无忌望向了孔颖达,他都绝望的闭上了眼睛。 若是赌注就这么输了,也就输了,世人就算嘲笑几声,也能接受。 可现在,孔颖达把自己的老脸都给丢了,换来了这么一个机会,可谁能想到,这个机会的对面确是万丈深渊。 毫无疑问! 孔颖达将会被摔得粉身碎骨。 咕咚!!! 张楚大口饮了口酒,而后拿着酒葫的胳膊,随意揽在了刚刚走过来的明月姑娘脖颈处。 另一只手,伸出,指向了孔颖达的鼻子。 身形浪荡,脸色不羁,长发覆于额前,好似长安浪子般令人只觉得天下只剩下张楚这般一人矗立了。 “孔颖达。” “到你了。” “哈哈哈········” 张楚仰天长笑,身形微微晃动。 明月姑娘赶紧扶住了张楚的腰肢,望着张楚黑发下那般犹如皓月明亮的眼睛,尽管这眼睛没有看自己,但明月姑娘却仿佛这一刻,时间都彻底的停滞了。 她觉得自己看到了天底下最好看的东西。 李世民,长孙皇后,房玄龄,秦琼,长孙无忌,李孝恭等人的目光,转向了孔颖达。 孔颖达一动不动。 虞世南,盖文达这些人担忧的望着孔颖达。 他们眼底处皆是焦急。 他们很清楚,自己之前所准备的诗词,在这一首诗词前,哪里有一战之力? 张楚不急。 他现在真的是一点都不急。 秋风凉爽。 裹挟着香气。 他整个人都心旷神怡。 片刻,一刻,数刻········ 可是孔颖达仍旧是没有丝毫的变化,仍旧那么呆呆的站在原地。 李世民忍不住了:“孔夫子?” 他轻声唤道。 孔颖达身子一颤,猛地抬头,望着张楚,再看看目光都落在自己身上的所有人,他死死咬着嘴唇,绷着呼吸。 下一息。 孔颖达没有开口,更没有吟诗,而是他转身,向民学院子的大门狼狈逃窜而去。 长袖遮面。 踉踉跄跄。 丝毫不停。 就这么,毫无征兆的,毫无预感的,出人意料的,离开了这里。 李世民张张嘴,想要呼唤,可最后,还是忍住了,只能重重再叹息一声。 而其余人,则是目瞪口呆。 便是虞世南,盖文达他们都没有料到如此,你看我我看你,面面相觑,而后艰难的咽了口唾沫,低着头,跟了上去。 这一刻,唯有秋风,在院子里留下了些许声音。 而这一刻,人无言,便是道出了一切。 第211章 秦川子,谁堪伯仲?内鬼在身边,裴行俭是民学弟子? “孔夫子?怎么回事?院子里发生了什么?孔夫子虞夫子他们怎么逃窜而走?” “这是逃窜么?不可能吧!孔夫子在国子监还有逃窜?开什么玩笑,这应就是孔夫子他们离开了院子吧。” “是不是赌局出结果了?咱们赢了输了?” “应该是······赢了吧。” “看孔夫子虞夫子他们走的如此轻松如燕,应该就是赢了。” “·······” 院门外,完全看不见民学院子里面发生了什么的儒学诗会宾客们,交头接耳,纷纷猜测。 他们不愿意承认是儒学输了。 孔颖达,虞世南等一众老夫子,就这样,急匆匆的消失在了人们的视野中。 只留下一个背影,一句话都没有说,让人摸不着头脑无法确定的猜测。 民学院子中。 相比于院外渐渐掀起来的躁动,这里仍旧很是安静。 张楚打了个哈欠,再饮了口酒,笑着看向了李世民。 “陛下,是不是可以宣布,今夜赌约的结果了?”张楚说道。 李世民醒了过来。 他抿了下微微干燥的嘴唇,再轻轻吸了口气,朝左右看看,长孙无忌老神在在的闭眼站着,房玄龄则是笑呵呵的顺着胡须。 其他人的目光,也都是落在了他身上。 赌约结果,显然已经呼之欲出。 孔颖达直接临阵脱逃,连一句话都没有留下,这结果便是已经没有任何值得商榷的地方了。 不过,李世民还没有开口,长孙皇后则是面带笑意,朝张楚轻声道:“秦川子,大庭广众之下,注意仪态。” 张楚愣了下。 看看四周,再看看自己的胳膊,再瞧了瞧近在咫尺的明月姑娘,呵呵一笑,这才反应过来,把自己的胳膊抽了回来。 拍拍衣袍。 神情坦然。 明月姑娘则是脸颊微红,朝长孙皇后微微福了福身,稍稍向张楚身后撤了撤。 “嘶······” 李世民用力的吸了口气,眼眸中仍旧是有些惊骇的凝视着张楚,轻轻吞了口唾沫,沉声道:“既如此,朕就在这里宣布。” “儒学诗会和民学诗会的赌约,民学胜出。” 李世民声音落下。 “呜呼······”李泰直接跳了起来。 “师父无敌,民学无敌,哈哈哈,圣师殿是咱们的啦,圣师殿是咱们的了。” “想赢过师父,做梦。” “我就知道,师父必胜!!!” 秦怀道,房遗爱和尉迟宝琳一个个的也都是控制不住的仰天长笑。 “走走走,去咱们家瞧瞧去,该收拾的让他们赶紧收拾收拾,不要说没给他们时间,明日朝阳升起,圣师殿的名字就叫民学了。”秦怀道撸起来袖子,兴冲冲的朝外冲去。 “是极是极,多谢虞夫子,体谅我们民学不容易,借着诗会之名,把圣师殿送给了我们,哈哈哈·······”尉迟宝琳也是忍不住的大喝道。 “你们等等我们。”房遗爱拉着李泰,紧随其后。 四个人,瞬间把寂静的民学院子闹得翻天地覆。 也把院子外面站着的,原本有些杂乱的那些人,给震的目瞪口呆,刹那失神。 秦怀道他们的嚎叫声,响彻云霄,他们可听得那叫一个一清二楚。 “什么?儒学输了?不,不,不······怎么会这样!!!” “圣师殿是你们的了?你们知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圣师殿乃是我儒学圣殿。” “我们输了!我们输了?这怎么可能啊,怎么可能!!!我们儒学,输给了只有五个人的民学?不,不,不。” “为什么会这样,为什么会这样,我不服,孔夫子他们为何离开?我们要孔夫子亲口告诉我们,不然我们不信,不信!!!” “肯定是你们用了其他法子,逼迫孔夫子他们离去,肯定是这样,绝对是这样,我们不服,我们不服!!!还请陛下,还给我们一个公道。” “对,请陛下给我们一个公道。” “·······” 一众儒学子弟破防了。 可是,秦怀道房遗爱哪里有空搭理他们?自己可是有要紧的事情,去自己的新家瞧瞧去。 谁他娘的浪费时间,给他们解释去? 赢了就是赢了! 不服? 有屁用? 就算你们嚷嚷的声音再大,再高,也改变不了任何结局。 裴律师,卢承庆,刘仁轨他们三人站在人群的角落,望着突然掀起来的骚动,说实话,尽管刚刚走出圣师殿的时候他们心里其实就有几分预料,但是当这个结果真的出现的时候,他们还都有些不敢相信。 儒学,真的输了? 输给了刚刚成立还不到半年的学派? 还输的,如此凄惨? 三人朝后看了一眼,灯火辉煌中的圣师殿仿佛还都诉说着自己的过往和恢弘,可是,从现在开始,民学便将入主圣师殿。 这······· 好家伙!!! 不得不说,这过程也太魔幻了吧,若是真的如此,不知道孔夫子虞夫子他们后不后悔,当初把民学赶到这个庖厨院子里来。 想一想,当时儒学上下其喜洋洋,觉得自己狠狠羞辱了一顿民学的情绪,再看看现在集体破防的悔恨。 这才不过几日? 便是一个天一个地! 民学,直接鸠占鹊巢?算么?也不算,毕竟这是人家光明正大的赢过来的,当初,这个赌注,说的清清楚楚,明明白白,都有很多人在场见证了这一赌注。 甚至,上一息众人还都在嘲笑着民学即将于今夜消亡,民学将于今夜被儒学吞噬。 这可好了,现在回头看看,真的是蛇吞象,活活把自己给撑死了? “没想到,民学真的赢了。”刘仁轨感到了不可思议:“一己之力,这真的是民学魁首以一己之力赢了儒学。” 刘仁轨的目光中,真的全是佩服。 这样的事情,他自认为做不到。 简直难如登天! 可,秦川子做到了。 “不知道,民学诗会上,最后一首诗词,是什么?” “是不是秦川子所写?” “定然惊天地,泣鬼神吧。” “想想刚才孔夫子他们离去。一言不发,以袖遮面,我们竟然还以为他们是得胜而走。” 卢承庆苦笑道。 “行俭,去,打探打探。”裴律师拍了下裴行俭的脑袋。 裴行俭得令,说来,他的好奇可一点不比其他人少。 想想,当初第一首民学院子的诗词,就是自己带过去的,还把自己绝了国子监的路。 不曾想,最后一首诗,竟也要自己带回来。 裴行俭身子小,在人缝中穿梭,很方便。 就像是泥鳅一样,直接钻进了民学院子里。 民学院子现在都已经站满了人,他四处瞅瞅,最后目光落在了一个少年人身上。 看上去,比自己大不了多少,而其他人不是胡须发白,便是穿着锦衣玉服,他有点不敢去打探。 所以,裴行俭靠着墙根,直接跑到了那少年旁。 拉了拉少年的袖子,示意借一步说话。 “哎哎哎。” “这位兄长,能不能问下,刚才民学诗会最后一首诗词是什么?” 张楚朝左右看看,没人啊? 然后低头,这才看见了对方小少年。 “明月几时有。”张楚笑着回答。 “可否朗诵一遍?”裴行俭压低了声音快速问道。 “诗词较长,你能记住?”张楚向旁边瞧了瞧,李世民长孙皇后房玄龄他们不知道在商量着什么,便和这小少年打趣道。 “过耳不忘。”裴行俭骄傲的拍了拍胸脯。 “奥?” “还是个神童?” “你叫什么名字?” 张楚好奇。 “和告诉我诗词有关系么?”裴行俭挠挠头,疑惑道。 “当然有,我民学诗会的诗词,不给无名之辈。”张楚随口扯道。 裴行俭似懂非懂:“我叫裴行俭!” 裴行俭? 张楚眼神微亮,不由上下认真打量了下。 十三四岁的年纪,虽说不大,但看上去已是颇有神韵,怪不得可于今后撑起大唐半边天。 “你站在这里别动,那边有誊录的诗词,我去给你拿来。”张楚走了过去。 片刻后,折返回来,把一张纸递给了裴行俭。 裴行俭把纸小心放到胸口处,顺着墙根,原路返回。 张楚望着他的背影,嘿嘿一笑。 李世民长孙皇后房玄龄长孙无忌他们也都散开了。 “那就如此!”李世民很兴奋:“今日咱们的中秋宴会,便到此结束,诸位爱卿,随意吧。” “张楚,快,给朕准备一张案桌来。” “好酒好菜,都给朕拿上来!” 李世民刚宣布宫城宴会,便已经迫不及待的坐到了刚才李泰的位置上。 “呵呵呵······老夫也不走了,秦川子,讨杯酒喝,可够?”房玄龄笑着附和。 秦琼,程咬金,李靖,徐世积,魏征等人也都是笑着朝张楚讨要案桌。 长孙皇后离去了。 长孙无忌,萧瑀,高士廉他们也都离开了民学院子。 顿时,刚刚塞得满满当当的民学院子,变得稍稍空旷了起来。 而此刻。 院门外,裴行俭把怀中的纸张递给了裴律师。、 裴律师接过来,快速打开,卢承庆刘仁轨急忙凑了过来。 趁着月色和灯火,数息后,三人的目光,只有惊骇和震撼。 “精彩!!!” “妙绝!!!” “孔夫子他们,输的不冤。” 卢承庆忍不住低喝道。 这一声,引来了一旁儒学子弟的注意,众人原本就在等着最后一首诗的出现,顿时,哗啦啦,都围了上来。 “卢兄,可能让某家瞧一瞧?”许敬宗搓搓手,拱手道。 卢承庆看了他一眼,把这张纸递给了他。 “许敬宗,念出来!”有人大吼。 “对,念出来,也让我们输的明明白白,彻底死心!”有人附和。 无数炙热的目光都盯向了许敬宗。 许敬宗看了眼卢承庆,后者点了点头。 正如刚刚那句话说得好,该让他们输的明明白白。 “癸巳中秋,民学诗会,赏明月,观明月,念故人,作此篇,兼镇压儒家狺狺狂吠之徒!” 许敬宗朗声道。 “大逆不道!!!”有人激动。 许敬宗手一颤,赶紧赔笑道:“上面写的,上面写的诗头,可不是某家的意思。” “好大的胆子,镇压儒家?许敬宗,继续!”有人催促。 许敬宗清了清嗓子,继续读了起来。 “明月几时有·······” 随着许敬宗的声音响起,原本有些躁动的人群,安静下来。 “······” “但愿人长久,千里共婵娟。” 当最后一句读完,民学院子外,站着的乌央乌央的儒学子弟,全体愣住了。 他们沉默。 他们无言。 这一刻,他们也终于明白了刚才孔夫子们经历的绝望,怪不得如此狼狈逃窜,换做是他们,也得如此。 千古名篇,谁堪伯仲?!!! 许敬宗也是忍不住的长长叹了口气,皆是感慨。 儒学这一次,输的不冤。 他再低头望着纸张上的诗词。 “嗯?” 忽然,他眼睛瞪大了,下面纸角处,还有一行不大的字,若不是震撼于这首诗词的境界,忍不住再看了一遍,他还真的也忽略了。 “民学弟子裴行俭誊录。” 许敬宗缓缓读了出来。 声音虽然不大,可此时架不住安静啊,不少人全都听到了。 骤然抬头。 裴行俭? 这不就是之前·······在大殿外朗诵民学诗会诗词的那少年吗? 一首云想衣裳花想容,让儒学诗会上的平康坊姑娘全部愤愤离去。 好家伙! 原来他是·······民学弟子!!! 而正还沉浸在诗词中的裴行俭,闻言,也是一下子呆住了。 啥玩意? 第212章 丧家之犬!民学弟子裴行俭 自己什么时候成民学子弟了? 自己怎么都不知道? 裴行俭满脸的茫然。 而周围的儒学子弟已是激愤起来了,他们瞬间脑海中就补了一场大戏。 民学安排裴行俭,就是为了故意破坏儒学诗会。 哪一首诗词,便是故意朗诵出来,动摇儒学诗会众人的心情。 没成想,还真的被他得逞了。 平康坊的姑娘们如此才愤怒离去,惹得他们儒学诗会丢尽了脸面。 说不准今后,自己再去平康坊,花魁姑娘们直接冷眼相待,那可就真的是麻烦到了。 “不可能!” 裴律师见周围的人都围了上来,大叫一声,护在了裴行俭身前。 他一把抓过来了许敬宗手里的誊抄纸张,也看到了下面那一行字。 刚才他们的注意力都在诗词上,完全没有注意下面还有这一行字。 这行字很难看,只能是勉强认出来写的是什么。 “这不是裴行俭的笔迹。” “这绝对不是裴行俭所做!” “大家冷静下,是有人想要分化咱们。” 裴律师大喝道。 裴行俭猛地一拍脑门,他直接跳了起来,直接冲着民学院子冲去,边跑,还边吼道:“这诗词都不是我誊抄的。” “而是一个人给我的。” “我把他拉出来,他会给你们说清楚到底怎么回事。” 卢承庆,刘仁轨他们望着裴行俭的背影,轻轻一笑:“各位,各位,稍安勿躁。” “今日,裴兄就是要带着裴行俭来儒学诗会,好让裴行俭挑选一夫子,拜师于门下,以好明年为进入国子监做些准备。” “裴行俭,不可能是民学子弟的。” 其实,其他众人也都觉得这不可能。 民学一直被无数目光盯着,若是有新弟子,肯定逃不过他们的眼睛。 只是,今日儒学的惨败,儒学诗会的彻底暗淡,他们需要一个出气筒,毫无根脚的裴行俭,显然是最好的选择。 很快,裴行俭就拉着张楚出来了。 “快,给我作证。” “我不是民学子弟。” “这诗词纸当时是你亲手交给我的,对不对?” “我压根都没有誊抄。” 裴行俭催促的拉着张楚的胳膊,慌张道。 张楚站在人群中,咧嘴一笑,拱手抱拳:“各位,某家张楚,在这里给裴小郎君道歉了。” “这张纸,确实是某家亲手交给裴小郎君的。” “裴小郎君并没有誊抄。” 可是,这不说还好,这一解释,全场直接炸了。 张楚的名字,在场的所有人,谁没听说过?更是今夜他们的头号敌人。 只是他们也从未见过张楚。 就算是见过,其实和张楚也一样,不过就都是一面之缘。 但,万万想不到,真的是打死他们都想不到啊,这位惊艳了整个中秋的民学魁首,就这么被裴行俭拉出来了? 刚才大家心里也都嘀咕,还都觉得,裴行俭是冤枉的。可是现在,没有人顾得上真相了,更没有人在意裴行俭是不是被冤枉的了。 不解释还好,张楚这么一出来解释,就算不是,也彻底的坐实了这就是真的! 就连卢承庆,刘仁轨也都懵了。 傻傻的看着裴行俭,再看看张楚,下意识的朝后退了两步。 裴律师更是一头雾水,彻底懵逼。 就连裴行俭自己,也是目瞪口呆的,抬着脑袋,死死盯着张楚。 啥玩意? 你就是张楚? 他奶奶的! 没有这法害人的啊!!! 裴行俭大脑一片空白。 “你还说你不是民学弟子?”有人吼了一嗓子。 “就是你,不要狡辩了,就是你和民学配合,来搅乱我儒学诗会,好卑鄙的恶毒之心!!!” “河东裴氏,已于民学狼狈为奸了吗?好好好,好得很啊!” “········” 所有人都纷纷从惊骇中反应过来了。 这一系列的冲击和反转,说实话,让他们所有人都感觉晕晕的。 裴律师惊叫一声,双手指天:“河东裴氏,从不吃里扒外!” “裴行俭,既然你背叛了河东裴氏,从今后,你将不是河东裴氏之人!” “我会奏请族老,把你的名字从河东裴氏之上,划去!!!” 裴律师眼神闪烁,但语气却无比斩钉截铁的喝道。 “不不不。” “阿兄,我不是,我没有,我······” 裴行俭就算是自幼聪慧,也时常钻研兵法,可面对如此场面,却也是彻底的慌了神。 他什么时候经历过啊。 稀里糊涂的,自己就被打为了民学的弟子?逐出了河东裴氏的族谱? 冤枉啊! “哼!” “你们一起欺负一个孩子,算什么本事。” 张楚挑了下眉,双手放在了裴行俭的肩膀上:“行俭,既然他们如此对你,那么今日,为师便正式收你为徒。” “河东裴氏?” “就算离去又何妨?假以时日,你自成一脉,京兆裴氏的名字,不比河东裴氏好听?” “走,跟为师回院子。” “吃鸭子,喝大酒。” 张楚朗声喝道。 说罢,便拉着裴行俭朝院子里走去。 裴行俭有些抗拒,死死盯着裴律师,不过裴律师没有任何动静,只是嘴角含笑,朝裴行俭点了点头。 卢承庆和刘仁轨相互看了一眼,也都没有做声。 所有人齐齐盯着张楚和裴行俭的背影消失,不由得各种咒骂声再次起来了。 不过这次,就不带着河东裴氏了。 裴律师都已经说了这般的话,他们再借机攻击河东裴氏就真的是给脸不要脸了,毕竟没有谁真的想要和河东裴氏为敌。 痛骂一阵子后,众人也累了。 可是,瞧瞧圣师殿,再看看明亮的月亮,却一时间不知道自己该去什么地方了。 还回圣师殿? 回个屁啊! 那里都已经是民学的地盘了,自己还过去干什么?伸过去脸给民学打么? 那么,就回家? 就这么灰溜溜的散场了? 虎头蛇尾都不能形容这一场儒学诗会了,上一息还广宴宾客,广筑高楼,下一息便直接被人连盘子带底,一窝端了。 大眼瞪小眼,你看我啊我看你。 都没了主意! “还愣着干什么?” “出去找地方喝酒去吧!!!” “奶奶的,连圣师殿都输出去了,老子从来没有这么憋屈过。” “咱们这么多人,却也不知道干啥吃的,被一个秦川子以一己之力,全都干翻在地!!!丢人,丢人啊!!!” “不要说我今夜来了儒学诗会,早知如此,也不取消其他诗会了,哎!” “完了完了,明日我连青衫都不敢穿了,怕是整个长安,都得嘲笑咱们。” “有啥法啊,走吧,还等着民学的人回来赶咱们么?丧家之犬的感觉,莫过于是吧!” “·······” 乌央乌央的人,低着脑袋,远远的望着圣师殿,都重重的叹了口气,无法接受的朝国子监大门走去。 说真的,他们真的感觉自己好似丧家之犬。 裴律师自也随着人流朝外走去。 他心情倒是颇好。 裴行俭入民学,现在看,似乎是最好的选择。 经过今日一事,民学的崛起,无人能够抵挡! “塞翁失马,焉知非福?” “裴兄,佩服,佩服啊。” 卢承庆感慨道。 “无心落子,满盘皆赢,无心插柳,满地柳芽。” “裴行俭这条路,或许不出数年,便可成为通天大路。” 刘仁轨也沉声道。 “哪里哪里。”裴律师嘴角微翘:“是这孩子,已经无望进入儒学书院了,只能出此下策。” 卢承庆和刘仁轨两人都没再说话。 两人已经开始思量,自己家中可有合适少年,也送到民学中去。 世族之所以能称之为世族,从来就没有任何侥幸,任何可能,都得算到。 “卢兄,刘兄,时间还早,不妨,某家请两位找个地方喝酒去?” “今夜,可真的是没喝过瘾啊。” 裴律师邀请。 两人相视一眼,齐齐大笑:“今夜,裴兄,是得好好吃你一顿。” “走!” 第213章 苏烈苏定方!知不知道四渡赤水河的含金量 民学院子。 案桌重新摆放。 李泰,房遗爱,秦怀道和尉迟宝琳的案桌直接放到了最后面。 张楚,李渊,房玄龄,程咬金······他们这群人的案桌则是在院子里摆成了一个圆形。 萧婉仪和明月姑娘则是就在张楚稍稍靠后的两侧。 无疑,这个摆放之法,张楚是于主位。 原本张楚是要李世民或者李渊坐在这里,不过都被两人拒绝了。 今日是民学诗会,更何况就在民学院子之中,就算是天王老子来了,也得是张楚这个民学魁首于中间。 无奈。 张楚拗不过,只能应下。 拉着裴行俭,一同坐下。 裴行俭满脸的委屈和茫然。 瞅瞅李世民,瞅瞅李渊,瞅瞅房玄龄这些他都感到陌生的人,只能无助的再向张楚靠了靠。 “楚小子,这娃娃是谁?”李渊笑道。 李世民等人的目光也都于裴行俭身上,上下打量,有些好奇。 裴行俭年岁小,一直于河东老宅里生活,他们还真都从未见过,就连一面之缘都没有。 张楚扭头看了眼裴行俭,把面前的羊杂汤推给了他。 “先垫垫肚子。” “儒学诗会上,没吃多少东西吧。” 张楚揉了揉他的脑袋,笑着再冲李世民李渊等人笑道:“裴行俭,裴仁基之子!” 裴行俭这个名字他们陌生。 可是裴仁基,没有人陌生。 特别是李渊,双眸不由更是认真了些,裴仁基和他曾并肩战斗过,前朝的将领,北周骠骑大将军裴伯凤之孙,上仪同三司裴定之子,裴仁基的大名,可以说是响响当当了。 “没想到是故人之子。” “裴行俭·······是了,老夫听裴寂之前提起过,说他族兄还有一位年幼的小儿子,没想到,今日能见到你。” “来来来,坐到伯伯这里来。” 李渊向裴行俭摆手。 裴行俭的脸都要埋进碗里去了。 抬起头,抿了下嘴角的汤水,把嘴里的羊杂用力咽到肚子里去,看看李渊,有些不知所措,目光最终还是望向了张楚。 张楚笑着轻轻颔首。 “去吧,太上皇确实是你父亲的故人。” “当年太上皇和杨广带兵讨伐陈朝,你父裴仁基就在太上皇的阵列之中。” 张楚说道。 “是啊!” 李渊端起酒杯,一口饮尽,双眸之间,似陷入了回忆和过往的峥嵘岁月。 “那时,你阿耶冲锋陷阵,好不勇猛,战后,因功被授任为仪同,赐缣彩一千段!这些我可记得清楚啊。”李渊忍不住感慨。 裴行俭听着这话,这才走了过去,恭敬坐下。 “楚小子,你是怎么又把这孩子,给拐进来了?”李世民打趣道:“看上去倒是一个好苗子。” 张楚嘿嘿一笑,把刚才自己的略有小手段说了一遍。 裴行俭瞪大了眼睛,还气鼓鼓的:“果真是你······” 这反应,引得李世民,李渊等人哈哈大笑起来。 张楚吃了口月饼,双手朝着袖子,笑望着裴行俭:“为师这是救你,送你一个前程,应当感激才是,没大没小。” “不然,你以为儒学那边,还真的有你位置不成?” “更别说,今日孔颖达虞世南他们输的可怜,就算没有这件事,事后那些儒生不敢怪罪他们,但是你把为师的诗词带到了圣师殿。” “那些平康坊花魁,皆因你一句云想衣裳花想容而离去。” “到时候,你怕是所有儒生的靶子了,这才是真的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呐。” “既如此,还不如直接加入民学,追随为师呐。” 张楚悠悠道。 裴行俭哑然,他聪慧无比,自是知道张楚说的这些话都是对的。 如果说儒学最后赢了,他在圣师殿做的那些事情,国子监是进不来了,或许去地方书院还有些前途。 可现在,儒学直接输了,输的惨状都没眼看了,就算是地方书院,都容不下自己。 就算容下,怕是长安此生压根无法接近了,更别说举荐为官! 裴行俭低下了头。 李渊笑呵呵的拍了拍他的肩膀,拿起一块月饼递给了裴行俭。 “你师父说的对。” “今日你师父带你入门,真是最好的选择了。” “再说,民学没有什么不好,看看梁国公,再看看卢国公,翼国公,楚国公。他们的儿郎,可也都是你的师兄,更别说还有越王殿下,民学虽然比不上儒学明面上的繁盛,但,只要追随你师父好好学习学问,为百姓,为大唐多做些事情。” “还愁换不来一个前程么?” 李渊劝慰道。 裴行俭拿着月饼,咬了一口,缩了缩脖子,瞅瞅正含笑望着自己的师父,沉默片刻,轻轻点了点头。 不过,下一息,他抬起头,望向张楚。 “师父,那·······” “民学之中,可否学习兵法?” “若是不行,行检感谢师父赏识,但,行检觉得自己有更好的选择。” “兵法?” “好,有志气,不愧是裴仁基之子!” 李靖称赞。 程咬金,秦琼,尉迟敬德等一众军中大佬,也是眼睛一亮:“好小子,你说,你的更好选择是什么?” “难不成,有谁要教你兵法不成?” 裴行俭望了眼张楚,有些纠结,张楚笑着直接道:“说就好,若是真的有更好前程,为师,定然也不拦着。” 裴行俭挠挠头:“回师父,回各位伯伯叔叔,苏将军曾许诺于我,说是若是我愿意,随时可追随他学习兵法。” 苏将军? 众人一时间没有回过神来,在坐的各位,没有姓苏的啊。 李世民也是眯了下眼眸,脑海中搜寻。 “是苏定方苏将军吧。”张楚说道。 苏定方,说来也是一个传奇人物。 不过,这个时候,他还没有资格和李靖程咬金这等人物并列。 年轻时,十八路反王造反,他投身于河北义军,后来河北义军兵败后,苏定方便回了乡里老家。 整个武德年间,一直没有受到朝廷赏识。 后来,还是李世民当皇帝了,有人举荐苏定方,这才被授为了匡道府折冲都尉。 这官职,说实话,和程咬金李靖秦琼徐世积这些大佬相比,真的算不得什么。 也就前几年,随李靖北伐东突厥,在名动天下的夜袭阴山战役中,苏定方展露出了自身勇猛,率两百名骑兵,先登陷阵,第一个攻破了颉利可汗的大帐。 班师回朝后,以功授左武卫中郎将! 真说起来,程咬金这个左武卫大将军还是苏定方的顶头上司。 张楚一提醒,程咬金是第一个反应过来的:“原来是苏烈将军。” “苏烈苏定方·······”李靖也想起来了,一拍脑门:“苏将军确实勇猛,灭东突厥时,能够活捉颉利,苏将军贡献巨大。” “原来如此。” 房玄龄秦琼尉迟敬德等人也都有了印象,纷纷点头。 “没想到,是苏将军捷足先登。”张楚笑了,手指轻轻叩着桌面:“既如此,我也不好夺人所爱,但,行检,你又怎么不知,为师不通兵法呐?” “啊?”裴行俭惊呼一声,他是真的万万没有想到,民学魁首竟还懂得兵法。 其实也不仅是他,便是李世民李靖程咬金他们也都看向了张楚。 满脸的不可置信。 这他们可从未听说过。 民学,啥时候和兵法又扯上关系了? “你小子,还懂兵法?”李渊替大家问出了心中所想。 张楚哈哈一笑:“略懂,略懂。” “这样吧,行俭,去,找一张大唐堪舆图来。” “我不考你,我想出道题,送于苏将军,若是苏将军能推演出来,你便去拜他为师,苏将军若是推演不出来,那么,你今后,便正式为我民学弟子,如何?” 张楚朝裴行俭说道。 “可以吗?”裴行俭兴奋。 “我说话,向来一言九鼎。”张楚回答。 “那·······我去去就来!”裴行俭冲出了院子。 李渊李世民李靖等人见张楚竟要和苏定方比试兵法推演,不由也都是亢奋起来。 “你小子,可不要托大,苏将军现在虽说名声还不显,可是苏将军之才华,老夫都佩服。”程咬金提醒道。 他看得出来,张楚确实是喜欢裴行俭这孩子。 “是啊,苏将军有勇有谋。”李靖附和,扫过在场众人,感慨道:“现在是我们这些老家伙还在,若是那一天我们这些老家伙不在了,苏将军名动天下的时候,也到了。” 其实也正如李靖所言。 当贞观朝这一批老人死去后,便开始了苏定方的时代。 能还护着贞观这群人脸面的,也只有徐世积一人了。那个时候,他也已改名为李积。 “你,真的懂兵法?”李世民还很怀疑这一点,不免提醒道:“正如药师他们所言,左武卫中郎君朕也颇有印象,是有真才实学的,你小子可不要托大,坏了你现在的名声。” “是啊小子,你担心自己横刀夺爱,伤了苏将军的话,大不了明日我帮你跑一趟,苏将军定也说不出来什么。”秦琼沉声附和:“跟着你,这孩子确实比跟着苏将军要强些。” “多谢陛下提醒,臣,心里有数。”张楚笑道。 见张楚如此坚持,众人也不再说什么,说实话,他们也还真好奇张楚到底想怎么做。 裴行俭很快就拿着一张大唐堪舆图回来了。 与其一起的,还有李泰,秦怀道,尉迟宝林和房遗爱他们四人。 他们听裴行俭说,师父要出题兵法之事,他们便迫不及待。 师父\/大哥,还懂兵法? 四个人也是好奇极了。 “师父,给。”裴行俭把堪舆图递给张楚。 萧婉仪和明月姑娘赶紧把张楚面前的案桌清理干净。 大唐堪舆图摊开。 众人都围了上来。 张楚简单看了一眼,虽说简陋,但大山大河倒是还标注的清楚。 毕竟,大山大河这玩意,是一个堪舆图上最容易标注的了。 张楚的手指,点在了一条大河上。 这条河是不是赤水河,张楚不知道,但看上去大差不差,可以使用。 要张楚说,世界最着名的战役是哪一个,张楚当推崇于四渡赤水! 这是以少胜多的光辉典范,也可以说是如同鬼神开天眼般的指挥之美! 张楚脑海中整理了下各个方面,心中已定。 便笑着抬头,望向了李世民,李靖,程咬金这群在岁月长河中留下浪花的着名将领们。 不知道,若是让他们为帅,指挥这一场战役,结果会如何? 嘿嘿嘿······· 张楚搓搓手,还真有点激动。 李世民几人你看我我看你,不知道为何,心中一寒,鸡皮疙瘩尽起。 不过,他们来不及多想,张楚已经开始于堪舆图上布置起来。 众人目光凝注! 第214章 无法相信的长安!悔恨!疯狂! 国子监门外。 原本聚集着的无数儒生,望着乌央乌央不断从国子监内走出来的参加儒学诗会的长安贵人们。 一头雾水! “怎么回事?这是咋啦?儒学诗会发生了什么?大家怎么都出来了?” “这位贵人,请问,这是结束了吗?不是说诗会最早也要子时过后才结束的吗?” “为何如此突兀?对了,咱们和民学的赌注,谁赢了?” “这还用问吗?肯定是咱们啊,这位贵人,给我们讲一讲呗,讲一讲秦川子悲愤的模样。” “哈哈哈······对对对,秦川子张楚,怕是这会正在嚎啕大哭吧。” “········” 等候在门外的儒生纷纷喝道。 可是,完全没有人搭理他们。 自己都成为丧家之犬了,谁还有心情搭理这群人?更别说他们作为儒学诗会的组成部分,现在竟如此丢人,他们实在是没有这个心情了。 但,这么大的消息,自然也是瞒不住的。 虽说没有系统性的告诉他们圣师殿内发生了什么事情。可还是有不少碎片化的消息流出来。 毕竟外面这么多人,总是能找到几位相熟的参加了儒学诗会的友人。 如此,一个个碎片拼凑起来,国子监里面发生的事情,也渐渐浮现到了所有人的眼前。 而对于这个结果,此地众人,谁能接受? 这个结果,可以说是他们之前想都不敢想,从未想过的事。 “什么鬼?咱们输了?咱们输了?!!!民学赢了?圣师殿现在已经是民学的了?” “贼他娘,老天爷啊,怎么可能,这怎么可能呐?不,不,不,这肯定是假的,这肯定是假的对不对?” “那这样的话,太学又能搬到哪里去呐?完了,完了,圣师殿怎么能输给民学呐?” “你他娘的问我,我问谁去?儒学诗会那么多人,东皋老人,范阳郡公,许敬宗,刘仁轨······他们难道都没有说句话么?你们那么多人,怎么就输给了张楚一个人呐?” “嘶·······我的天呐,儒学输了,咱们输了,秦川子这是真的以一己之力掀翻了整个儒学诗会?” ““今夜月明人尽望,不知秋思落谁家。直到天头天尽处,不曾私照一人家······咳咳咳,也就是说,前十之中,秦川子的六首诗词,分列前六?这么说的话,咱们儒学诗会这他娘的组织了个寂寞啊。” “疯了,疯了,真的是疯了!!!” “人有悲欢离合,月有阴晴圆缺,此事古难全。但愿人长久,千里共婵娟!嘶·······便是长短句,秦川子都能写出如此美妙意境来,该死的,该死的,该死的!!!” “听说,孔夫子已经拉下老脸,在民学院子里把前面那五首诗词都给磨平了,说是最后一首诗词定输赢!可结果·······秦川子这一首明月几时有出来,孔夫子连一句话都没有说,便逃离了民学院子!!!” “我嘞个娘啊!!!孔夫子都如此,咱们,还在这里干什么呐?走吧,走吧,今夜,咱们儒学的脸面,真的是彻底丢尽了。” “哎,谁说不是啊。” “········” 月影高挂。 国子监前密密麻麻聚集而来的儒生,一言不发的,摇头叹息着,随着儒学诗会参加的贵人们,消失于街头巷尾。 不出一炷香的时间,务本坊内竟然彻底安静下来。 国子监前的灯笼都被取了下来。 似乎,一切都没有发生过一样。 但,如果真的一切都没有发生过,怕是那些儒生能把牙齿笑到肚子里去。 事情,一旦出现,怎能又会消失呐? 随着这么多人扩散于全城,整个长安城,都开始讨论起来这两个诗会的事情了。 热闹非凡。 难以置信。 ·········· 国子监,楼阁之上。 孔颖达犹如僵尸,直挺挺的躺在床上。 形如枯槁,无法形容。 双眼就死死的盯着屋顶,就连呼吸声,都没有多少了。 虞世南和盖文达在旁边,坐着,双手抓着脑袋,一言不发。 长孙无忌,萧瑀,崔如渊几人坐在三人对面。 楼阁之上,死寂如墓室。 安静的连呼吸声都听不到了。 “怎么会搞成这样?”萧瑀皱眉道。 他看着孔颖达几人,心情巨差,现在儒学和世族各家捆绑的利益,比以往都要深。 但是万万想不到,竟然会出现这样的事情。 长孙无忌轻吸口气,手指轻轻叩着膝盖:“宋国公,倒是也不用着急。” “这事,影响不了科举。” “更影响不了其他。” “说大,大不了哪里去。不过就是输给民学一个圣师殿罢了,没什么大不了。” “崔尚书,明日便拨给国子监一笔钱,你们重新修建一个不就行了吗?” 长孙无忌站起来,走到孔颖达面前,轻轻拍了拍孔颖达的肩膀。 “孔老夫子,不用担忧。” “好好调理下身子,不要影响了心情啊。” “从现在开始,你们先不要再招惹民学了,好好安静下来,好好沉淀沉淀,秋闱就要开始了。” “等到秋闱过去,咱们再从长计议对付民学。” “民学,别看搞得声势浩大,其实,也仅仅只是赢了个不痛不痒的圣师殿罢了。” 长孙无忌沉声道。 孔颖达闭上了眼睛,面露绝望。 虞世南和盖文达转头,看向了孔颖达,担忧附和道:“颖达,赵国公说的对,不要影响了身子啊。” “这件事,怪我·······” “我不该和张楚打赌,是我········是我急功近利了。” 虞世南现在真的是要后悔死了。 若是老天再给他一次重新选择的机会,他绝对不会招惹张楚,该死的东西,好死不死的自己和他打赌干什么? “虞夫子,不用自责,这也怪不到你。”长孙无忌再安慰,望着窗台上的月光,眉角阴沉:“谁能想到,秦川子竟然准备的如此充分,估计,这个赌注就是他早便想好了的。” 虞世南愣了下,而后再想一想当时张楚似乎连犹豫都没有犹豫,便答应了下来自己的赌约。 并且这赌注,也是没有任何的思量便道了出来。 似乎,真的是如此!!! 此子,真的是早早就盯上了自家的圣师殿。 “该死!!!” “可恶!!!” 虞世南心中怨气升腾,被长孙无忌这么一提醒,他找到了一个发泄的地方,不由低吼一声:“此子竟如此引诱老夫入他圈套。” “老夫和他,不死不休!!!” 原本他的压力就很大,毕竟这个赌约,是自己和张楚定下的。 现在,他越想越觉得是张楚在算计自己,是张楚狡猾引诱自己,自己只是太过于单纯而上了他的当!!! 至于,这赌约是自己主动提起来的,当时是自己想着一口吞下民学,这些事情他都忘了。 他把所有的错,都推到了张楚身上,如此他的心,稍稍安稳了些许。 长孙无忌叹了口气:“此子,确实狡猾。” “不过,事已至此,没有什么好说的,等后面,连本带息的让他们还回来就好。” “孔老夫子,好好休息,我们也不打扰了。” “切记,在秋闱之前,不要和民学再起争执。” 长孙无忌嘱咐。 儒学和民学的争论,长孙无忌不在意,他现在在意的,只有秋闱。 毕竟,儒学和民学谁赢谁输,和自己有什么关系呐? 可是秋闱的名额,早就被世族各家瓜分,这才是真正和自己有关系的大事。 长孙无忌害怕儒学若是再瞎折腾,将会影响到秋闱的顺利开展。 崔如渊和萧瑀也都说了些安慰的话,和长孙无忌一同离开了楼阁。 三人离去后,孔颖达才不甘的重新睁开了眼睛。 “用老夫的时候,巴不得老夫说的所有事都答应。” “现在,看老夫输了,看儒学输了,就开始害怕老夫的声望降低,在科举上的影响变小。” “影响他们各家子弟中榜入朝!” “难道他们就没有想过,老夫怎能咽下这口气吗?” “圣师殿·······这可是我儒学圣地,岂是说重建就重建的?” 孔颖达声音嘶哑,双拳攥紧,忍不住吼道。 “颖达······注意身体!”虞世南安抚,同时哀叹一声:“话虽如此,可现在,我们找不到合适的机会了。” “不!” “有一个!” 孔颖达骤然坐了起来。 吓了虞世南盖文达一大跳。 “明日,去神仙岔。”孔颖达想起了曾经长孙无忌和崔如渊告诉过自己的一件事。 当时,长孙无忌亲口答应下自己会在这件事上帮助自己。 但,现在还没有动用!!! 是时候了! 孔颖达想想民学入主圣师殿的画面,他便是头昏眼花,恶心呕吐。 圣师殿,怎么能交给这群贼子!!! “颖达,可是赵国公······”虞世南咬牙道。 想起来张楚,不知道为何,他虽气愤,可现在心里却有些打颤,不敢再面对。 “管他做甚?儒学,绝对不能败在我们手里,不然,咱们就是千古罪人!” “张楚!!!” “厄啊!!!” “张······楚!!!” 孔颖达念着张楚的名字,好像是疯了。 第215章 没有人能做到!民以食为天! 而此刻,民学院子仿佛就是一个独立的地方。 李世民李靖等人早就忘记了什么儒学,什么民学,更是把所谓的赌约都忘到了脑后。 他们现在所有人,就围着大唐堪舆图,争论的面红耳赤。 “不行,不能这么走,这也是一条绝路。该死的,怎么什么地方都有敌人啊。” “这不可能能逃出去的,不可能,小子,这绝对不可能!!!” “长江天堑在北面,乌江天堑在东边,南边是敌人大军,北边也被敌人大军占据,整个战场上更是有零零散散的敌人军队围堵,这是个死局,除非这股军队身上长了翅膀!” “神仙下凡把他们带走也行。” “这样的战场,已经不能用绝境来形容了,这是死局,就算是孙武在世,也没有法子!” “·······” 李世民李靖秦琼他们无比严肃的得出了一个结论。 他们已经推演了不知道多少次,每一次,都是被敌人全歼。 后来他们都已经不想着逃出去了,只想着能够多撑一段时间。 “嘿嘿嘿·······”张楚看着他们一个个抓耳挠腮的样子,忍不住的笑了出来。 “楚小子,你还笑,说,你是不是故意的,就是想看我们笑话。”程咬金大叫一声,他越想便越是觉得便是如此:“这就是个死局,就算是天王老子来了也没用,不算不算,这推演就不成立!” 李世民皱眉,眼睛还死死盯着堪舆图,目光中全是不甘。 毫无疑问,他是一个出色的军事指挥家,而且已经是经历过实践证明的。 隋末的那些战争,有多少是自己亲自打出来的? 可是,李世民心里也不得不承认,就算自己最危险的一战,也万万是比不上张楚给出的这一次沙盘推演。 所以,李世民心里也有些承认程咬金说的话。 这压根就是个死局,绝对没有能够逃脱的可能。 “老夫看,也是如此。”李靖沉声道。 “楚小子,你这样难为苏定方,没有太大的意义,就算他推演不出来,可,你也推演不出来。”秦琼提醒:“这就失去了这个沙盘存在的意义。” 裴行俭,秦怀道,尉迟宝琳三人蹲在角落里,他们凑不进去,只能在地上写写画画。 但,无疑,他们也是无比赞同这些话的。 这确实是一个死局。 他们三人几乎就是只要一开始便被围歼,压根没有任何还手之力。 张楚把堪舆图拿了过来,望着上面自己标注出来的各种沙盘信息,小心叠好,轻轻一笑:“裴行俭,你们别蹲着了。” “过来。” “收好。” “明日,送给苏将军去。” “若是没法子,你就是民学的人了。” 叠好,张楚还吹了吹,裴行俭赶紧跑过来,小心翼翼的放好。 “如果苏定方推演不出来,明日他绝对会来亲自找你。”程咬金提醒。 “放心吧卢国公,小子心里有数。”张楚笑道。 “你真的有法子?”程咬金眼睛一亮,一把抓住了张楚的胳膊,激动。 “小子,这事可不能说大话。”李靖提醒。 “到时候,就瞧好吧。陛下,你们就请放心吧。”张楚重新坐下,萧婉仪和明月姑娘把吃食都再一次的端了上来:“某家自己亲自出的题目,某家岂能自己解不出来?” “不说这件事了,继续赏月,继续饮酒。” “各位,尝尝秦川肉和秦川烤鸭。” “嘿,今天幸亏我让食堂多准备了些,不然,大家只能喝西北风了。” 张楚笑着举起了酒杯。 众人的嗓子经过刚才的讨论,争论,再加上上火,早就感觉干涸的不行了。 一口饮尽。 都舒爽的长长吐了口气。 而后用力的甩了甩脑袋,把刚才占据自己脑海的沙盘丢到一旁去,拿起来烤鸭就开始啃了起来。 酥脆,香郁,爆汁······· 李世民他们吃的不亦乐乎。 连连举杯,好不快活。 “好小子,这两道吃食,真的是你研究出来的?” “好吃,好吃,真的是太好吃了,可还有么?再给老夫上一个来。” 秦琼不住的称赞。 房玄龄拍着肚子,尽是满足:“不仅仅是这秦川鸭子和秦川肉,羊杂,羊脑,猪蹄,猪头肉,猪肠········” “老夫从未想过,这些东西竟然能做的那么好吃。” 房玄龄忍不住的感慨:“神仙岔那里百姓的日子,真的可以天天吃这些东西?若是真的如此,真是堪比神仙了。” “老夫每天的吃食,也万万比不上这些味道。” 房玄龄这一次是真的吃爽了。 李渊擦了擦满是油腥的嘴,他已经有些醉醺,看着面前自己案桌上的狼藉:“这些东西,都能做的如此好吃。” “楚小子,你怎么不找些更好的食材来,相信味道更是能攀上数层。” “是啊。”李世民颔首,无比赞同李渊这话:“这些东西,若不是在你这里,朕是决然不会吃的。” 张楚哈哈一笑,饮了口酒,他也感觉有些喝高了:“回太上皇,回陛下,好食材都用不到烹饪,就算用白水炖煮,那味道也已是可让人飘飘欲仙。” “而且,这些东西,就算做的再好吃,能对大唐有什么帮助呐?能对百姓有什么帮助呐?” “鹿茸性烈,煲汤熬药,可给人提供诸多力气,但百姓吃不到,百姓用不到一丝鹿茸产生的力气。” “臣不想这些,只想百姓能吃得起的,只想百姓能吃了后也能恢复力气,能继续耕地,能继续刨坑,能继续搬运,能继续赚钱,能继续帮他们养家糊口。” “所以,臣选择了这些,之前便是连百姓都嫌弃的东西。” “嘿,陛下,可别看这猪肉腥臭,内脏恶心,但吃进肚子里,其实和吃龙肝凤髓效果差不了多少。” “而且味道,还不差,价格,百姓能吃得起。” “民以食为天,只有让百姓能吃的起,能吃的上。” “如此,就足够了。” 张楚无比诚恳的说道。 李渊重重叹了口气。 他知道,就算这些饭食已经很便宜了,但仍旧有很多百姓,吃不上。 包括神仙岔的百姓们,刚才张楚说过,也只有那些干活的劳力才有钱喝一碗最便宜的羊杂汤罢了。 这些单点的菜肴,百姓们还是不太敢吃。 也只有逢年过节敢带着家人享受享受。 但,李渊也不得不承认,即便如此,神仙岔的百姓和之前相比,进步已经是恐怖的了! 李世民夹起一块肥肠,眯着眼睛放进嘴里,品味着那股他已经迷恋上的味道:“你小子说的话,总是让朕,挑不出来任何毛病。” “你说得对。” “百姓若是能日日吃到这样的饭菜,可真的是天下太平咯。” 李世民很赞同张楚的话。 “民学······” “为百姓,为民众······” “朕现在真的是有点看不上儒学了。” “楚小子,来,朕,今日敬你民学一杯。” “当浮一大白!” 李世民举起了酒杯。 众人齐齐举起。 一口饮尽,李世民站了起来,摇摇晃晃,脸颊微红,酒气蒸腾。 李靖想要搀扶。 不过被李世民阻止了。 他扬起了双臂,面朝那轮明月。 “明月,几时有!” “把酒······问青天。” “·······” 李世民吟着,舞动了起来。 老李家喜欢跳舞,不论是什么庆典,都少不了这个节目。 李渊站了起来,张楚站了起来,房玄龄站了起来,所有人都站了起来。 院子里,欢声笑语。 说实话,别看自己的年岁小,可张楚还真跟不上他们跳舞的节奏。 就连李泰裴行俭他们在跳舞这方面上都能秒杀自己。 不得不承认,自己是门外汉。 所以,没办法,最后张楚只能让明月姑娘和萧婉仪手把手的教给自己。 当张楚送众人离开国子监的时候,东方已是微微亮了,好似一片鱼肚。 第216章 明月行首!萧婉仪的五年服务期 最后,张楚身边只剩下萧婉仪,明月姑娘和裴行俭。 裴律师当众说出来那些话,他就已经没有理由再去裴氏宅邸了,只能追随张楚。 “明月姑娘,这约定,某家没有食言吧。” 张楚笑着望向了明月姑娘。 明月姑娘温柔颔首:“秦川子一言九鼎。” “那明月姑娘答应某家的事,可不要忘了啊。”张楚提醒。 “自然不会。”明月姑娘向张楚福了福身,抬眸,认真的凝视着张楚:“昨夜,小女子也是真的开眼了,不曾想,这世间真的有秦川子这般人物。” “小女子今生难忘。” 说着,春雨牵着马车过来了。 “秦川子,你也早些休息吧。小女子告辞。” 明月姑娘登上了马车。 张楚双手负后,注视着明月姑娘的马车离去,旁边的萧婉仪咬了下嘴唇,斜了眼张楚,吐了吐小舌头,手指轻轻在张楚的手心里扣了下。 张楚扭头看了她一眼。 “嘿!公子,人家都走远了呐。” “怎么?公子这么不舍,看上明月姑娘了?” “不过,公子,你别说,昨夜诗会上,我可没少看到明月姑娘望着公子出神呐。” “说不准,明月姑娘心里还真有意公子呐。” “对了,公子,你和明月姑娘有什么约定啊,能不能说说?” 萧婉仪打趣,也有些好奇道。 张楚没有和她多说。 这约定,也很简单,是张楚和明月姑娘一同走进国子监的时候应下的。 皓月楼的掌柜,许诺只要明月姑娘拿下行首之位,今后一切便随明月姑娘意愿。 因为皓月楼刚开,极需要一个标志人物和平康坊其他花楼竞争。 张楚答应明月姑娘,帮她成为行首,而明月姑娘则是答应张楚,帮他做三件事。 这个交易,还算是比较划算的。 而且,张楚也确实要感谢明月姑娘对自己民学诗会的支持。 明月几时有虽说不像是云想衣裳花想容那般,直接明确的送给了萧婉仪,但,谁都清楚,就诗头上的那两句话。 赏明月,观明月六个字,这行首之位,便是没有人能和明月姑娘争了。 “明月姑娘,不愧行首之位。”张楚伸了个懒腰:“你出阁的钱,我会让人给你送去,能够让你交差。” “今后,某家有什么事,会安排人和你接头。” “至于其余的事情,就少打探了。” 萧婉仪撅了噘嘴,歪了下脑袋望着张楚,又是快走两步,凑近了张楚:“公子,反正你钱也花了,要不,奴家跟你回家?” “虽然奴家比不上明月姑娘,但,也不差不是?” 萧婉仪顺势挽住了张楚的胳膊,妩媚至极。 张楚走到了自己的马车前,脚步微微一顿,斜了眼虽说看上去和自己贴的很紧,但其实中间是有些距离的萧婉仪,淡淡开口。 “某家不是正人君子。” “下次玩火前,最好做好最坏的打算。” 萧婉仪愣了下,下意识咽了口唾沫,干笑两声,松开了自己的手臂。 张楚坐上了马车,示意裴行俭上来。 取出马鞭,望着萧婉仪。 “五年,五年后你可以离开平康坊。” “但,这五年内某家若是发现你有别的心思,嘿·······” 马鞭落下。 马车顺着空无一人的大街,悠哉悠哉的朝永崇坊行去。 萧婉仪突然打了个寒颤。 不知道是晨风的缘故,还是张楚给她留下的那句话。 她刚才确实是想逗一逗张楚,张楚当然也清楚,所以只是给了她一个警告。 萧婉仪费了那么大的力气,又绕了那么大的圈子,才解决了自己出阁的麻烦,岂又是那种随便的人? 张楚可真的没想过,一夜的时间,就能让一个姑娘,还是一个当花魁的姑娘,还是为了自己能摆脱出阁之事绞尽脑汁的姑娘,突然可以为自己做这种事。 自己不是魅魔。 自己帮她解决出阁的麻烦,她为自己当五年的平康坊暗线。 这是一桩不错的生意,仅此而已。 五年之后,再无关系。 张楚也没想过把萧婉仪控制一辈子。 五年时间,对得起自己付出的价格,而且五年之后,张楚自信已用不到这样的暗子。 “姑娘,天怪冷的,别站着了,咱们也走吧。”萧婉仪的丫鬟牵来马车等了一阵子了。 可见萧婉仪却仍旧未动,不由开口提醒。 萧婉仪扭头看了眼丫鬟。 再看了眼已经看不见的马车。 点点头。 坐进车厢。 马车安稳的朝平康坊行去。 萧婉仪打开了车窗,冷风吹进来,她不仅没感到寒凉,反倒更舒服了些。 双手托着下巴。 出阁的事情终于尘埃落定,她感到了久违的轻松。 迎着秋风,萧婉仪脸颊,忽的晕开了一团腮红。 “公子啊,刚才,奴家是想逗一逗你,可是,奴家还真想着跟你回家了呐。” “可惜,你没把握住机会啊。” “谁知道,下次奴家还会不会动心呐?” 萧婉仪笑着自语中,还有些失落。 ········ 永崇坊,秦川府。 马车是吴娘牵进去的。 她还没睡,双眼血丝微红,应是等了一夜,见到张楚,这才重重松了口气。 “她们呐?”张楚跳下马车。 裴行俭也跟着跳了下来。 “公子,都休息了。” “昨夜,她们都听说了最后是公子赢了,便心满意足的睡去了,不然,奴婢还真劝不动她们。” “一个家里的人,总不能全都熬夜不是,天亮了,家里的事情还得有人做。” “公子,这位是·······” 吴娘望着裴行俭,还捏了捏他的小脸,笑呵呵道。 “裴行俭,我的弟子。” “被家里赶出来了,给他准备个房间。” 张楚拍了下裴行俭的脑袋。 “原来是裴小郎君,跟我来。”吴娘引着裴行俭向旁边的客房走去。 “师父,我还得去找苏将军呐。”裴行俭纠结道。 “睡醒了再说。快滚去睡。”张楚挥挥手。 “奥。”裴行俭这才去了。 没多久,吴娘端着热汤走了进来。 是炖的莲子羹。 又准备好了热水和毛巾。 张楚坐在房间中, 吴娘帮着脱下了外袍,感觉轻松了不少,张楚端起了莲子羹喝了起来。 一肚子酒水,又跳了大半夜,这会还真有点饿了。 “公子,还要吗?”见张楚咕咚咕咚喝完,吴娘再道。 “不用了。”张楚揉了揉肚子:“吴娘,你也快去歇着吧,时间不早了,这一夜辛苦。” “公子哪里话,奴婢在家坐着,怎能和公子的凶险相比。”吴娘收拾了碗勺:“公子才是真辛苦。” “对了公子,昨夜家里来了个人,说是长乐公主的侍女,叫秋兰。” 吴娘轻声道。 “秋兰?”张楚颇为意外:“她来干什么?” “要走了一盒月饼。”吴娘回答。 “没了?” “没了。” “这大馋丫头,好,我知道了,下去吧。”张楚笑笑,挥挥手。 “公子好生休息。”吴娘躬身退下。 张楚脱下衣服,躺进了被窝里。 嗯? 被窝一点不凉,还有余热。 吴娘······ 张楚瞪大了眼珠子,不过脚丫子再一动,便碰到了一个暖暖的东西。 原来是一个手暖。 张楚轻笑,踢到一边,彻底躺下,不由发出一声舒服的呻吟。 有个家,真不错,总是能让人感到心安,好似外面就算是天塌了地陷了,和自己也没有什么关系。 疲累和酒精的双重作用,让张楚沉沉睡去。 第217章 自嘲的长乐!苏定方来了 秦川内的天色,总是比外面要来的更晚一些。 尽管朝阳开始初升了,但是这里的景色和外面还是大不相同。 上方盖着的厚厚白雾,彻底的遮挡了阳光的鱼肚白,仍旧如同深夜。 秋兰回来了。 头发上结成了一头白霜,身上的衣服也都被打湿了。 这是进山时,被秦川里的雾气侵染形成的。 长安的天气还算不错,但是秦川大山内这会看上去都已经好似深秋了。 李丽质望着东方若隐若现,开始驱赶白雾的红霞。 秋兰则是在后面把昨夜长安所发生的一切,都汇报了一遍。 当声音落下,房间内仍旧静悄悄的。 秋兰只能看见自家殿下站在窗前的背影,看不见脸色,便是继续自顾道:“公主殿下,你是不知道,奴婢来的时候,长安里的百姓都已经疯了。” “嘿,等到天亮之后,整个长安怕是都得陷入沸腾。” “还有神仙岔食堂,今后咱们想去吃些好吃,怕是要早做准备,不然,估计都抢不过茫茫多的长安人。” “神仙岔食堂,是真的出名了。” “秦川子真的是好文采,以一己之力真打败了儒学诗会,之前公主殿下您的担忧,都没有出现。” “民学赢了,还赢下了圣师殿。” “秦川子真是厉害。” 秋兰忍不住的赞叹道。 她昨夜在城中溜达了一圈,可以说是把民学诗会和儒学诗会发生的任何细节都没有放过。 不过,李丽质仍旧是没有任何反应。 秋兰不知道自己是不是有什么地方说错了,不免小心翼翼的走到李丽质身侧。 “我知道了。” “昨夜辛苦你了,你快点去睡觉吧。” “桌上的那一盒月饼,拿走吃去吧。” 就在秋兰走过来的刹那,李丽质转身,走向了自己的床榻。 “是,公主殿下。”秋兰挠挠头,嘿嘿一笑:“不过,公主殿下,月饼我就不要了,这是秦川子送给你的。” “昨夜,嘿嘿······我去秦川府,给秦川子府上的下人要了盒月饼,已经吃饱啦。” “对了,公主殿下,听说这枣泥馅和咸鸭蛋馅的月饼,还是秦川子特意给你做的呐。” 李丽质脚丫伸进被窝里的动作微微一顿,抬眸看了眼秋兰。 “去休息吧。” 她再平静说道。 秋兰躬身,退出了房间。 而就在房门关上的那一刻,李丽质原本平静的脸颊突然变得咬牙切齿起来。 她走到桌前,打开盒子。 一手一个枣泥馅的月饼,一手一个咸鸭蛋馅的月饼。 “嗷呜!!!” 她狠狠咬下,仿佛是在咬张楚一般。 “云想衣裳花想容,花想容,我让你想容。” “明月几时有。” “几时有······” “几时有,几时有,几时有·······” “嗷呜!!!” 李丽质一口一口的把手里的月饼吃干净了,两侧都鼓囔囔的。 她低头看着自己的双手,突然,愣住了。 又是用手轻轻揉了揉因为用力而有些疼痛的腮帮。 噗······ 片刻后,她又是笑了出来。 自己这是怎么了? 他一个人,硬撑着民学诗会,不过是给两位宾客写了首诗词,又能如何? 倒是自己为何如此敏感呐? 就算再有些事情,又有如何? 李丽质把嘴里的月饼咽下,摇了摇头,觉得自己没由来冒出来的如此性情,是没有道理的。 而且,萧婉仪和明月姑娘,可没有张楚亲手送的枣泥馅和咸鸭蛋馅的月饼呐。 李丽质嘴角浅笑,轻轻伸了个懒腰,躺进了被窝,闭上了眼睛,不再多想什么。 ··········· 东方破晓。 伴随着阳光蒸腾,蕴慰彩霞,长安从昨夜的喧嚣中再一次变得更是喧嚣。 昨夜国子监的事情,可以说是就在阳光照耀向长安的刹那,也是传遍了整个长安。 瞬间,引爆了这座大城。 “什么?真的是民学诗会赢了?圣师殿是民学的了?我嘞个娘啊,真的假的?这么说,民学还在?” “哈哈哈·······谢天谢地,我就知道,民学绝对不会消失,我说什么了?看看,民学赢了,民学赢了。” “你小子,昨夜喝酒的时候,还说为民学送行祭祀呐。” “醉酒胡话,醉酒胡话!不作数,不作数!这下好了,民学能从庖厨院子搬出来,直接更换为圣师殿,这真的是一口吃成了大胖子!” “昨夜儒学真的是输惨了,六首诗词,直接压的儒学喘不过来气,最后孔老夫子更是一句话没说,便狼狈逃窜。” “什么六首诗词,明明是七首诗词好不好,嘿!听说了吗?平康坊的花魁们,可都是联合起来涨价了,只要是自称为儒生的客人,不说其他的,光酒水钱便直接翻倍了。” “一首云想衣裳花想容,把整个平康坊的花魁们都给逼走了,儒学这一次真的是丢大人了。” “谁说不是啊,我就知道,为咱们百姓所想,所做的民学,绝对不可能就那么消失,秦川子好样的!” “一己之力,掀翻儒学,民学诗会,才是真的流芳千古。之前还都说儒学诗会再现兰亭?笑话!真的是笑话!!!” “七首诗词,震古烁今,特别是最后一首,明月几时有,嘿,观明月赏明月,明月姑娘的行首之位,谁都动摇不了了!” “羡慕呀,明月姑娘的名字,真的将青史留名,传唱日久,明月几时有,把酒问青天!一语双关,妙诀,妙诀!明月姑娘,也真的是千载难遇的绝色啊。” “···········” 长安百姓仿佛过年了一样,欢天喜地。 而这一次,他们随意的为民学欢呼,而再没有人出来反驳。 儒生似乎在这一日,消失于长安之中了。 而今日,除了长安热闹外,更热闹的便是神仙岔食堂了。 明德门大批大批的百姓出城,目标只有一个,那就是神仙岔食堂。 毫无疑问。 民学诗会,这一次彻底带火了神仙岔食堂。 张楚醒来的时候,已经是下午了。 房门外的院子里。 裴行俭正襟危坐在石桌前。 一位身披袍甲的中年将军,一手撑着下巴,一手按着膝盖,双眸死死盯着石桌上的大唐堪舆图。 吴娘好几次端来了茶水点心,但,这中年将军,好似山岳般,没有任何反应。 吱呀! 当张楚拉开房门的刹那。 原本好似山岳的中年将军,却骤然起身,化作一道利箭,朝张楚冲去。 裴行俭吓了一跳。 吴娘也是大大吓了一跳。 第218章 苏定方:秦川子,你在捉弄我?这真的有解? 说句实话,张楚也被吓了一跳。 还都没有走出房门呐,自己眼前不知道什么时候就突然冒出来了一张老脸。 这张脸和老农的脸,没有太大的差别。 沟壑纵横。 胡须如铁。 脸色微黑。 倒是那双眸子,炯炯有神。 再加上身上的这身袍甲,给人一股肃杀之气,令人感到可畏。 张楚瞅了瞅他,侧头看了看院子里的裴行俭和吴娘,瞬间便是明白了怎么回事。 还用想么? 这人,定是苏烈苏定方。 “苏将军,别来无恙。”张楚拱手,便再看向了吴娘:“吴娘,怎不把苏将军引到厅堂中坐着?在院子里坐着,成何体统。” “不用责怪他人。” “秦川子,是本将军执意在这里等着。” “嘶······” 苏定方后退两步,抱拳躬身,行礼道:“秦川子,还是当说正事要紧。” “这沙盘推演,可是你交给裴行俭的?” “裴行俭说,你要收他为民学弟子?” “其实大可不必如此,行俭能有更好的前途,本将军也会为他高兴。万万用不到动用这般心思,出一绝命沙盘来搪塞捉弄我。” 苏定方望着张楚的眼眸,沉声缓缓道。 张楚哑然。 负手而走到了石桌前。 苏定方跟在身后,面无表情。 张楚看着已经变得无比褶皱起来的堪舆图,显然,这是因为被手指不断划过而形成的。 笑笑。 “苏将军,何出此言?” 苏定方平静道:“这沙盘,军中无人能够推演而出,这一日,我也带着它去找了代国公卢国公他们。” “他们也都说昨夜他们已在民学诗会上推演好半天,却丝毫没有头绪。” “甚至,连陛下都没有任何法子。” “秦川子,你当如何说?” 苏定方盯着张楚,嘴唇瓮动,似乎在压抑着心中愤恨。 他觉得自己受到了侮辱。 这沙盘,真的是已超出了常识范围,明眼人一看就知是死局,却还送给自己推演,这不是专门来羞辱自己的么? 苏定方是军人,也曾立下汗马功劳,自是心中有一股属于自己的傲气。 这很正常。 试问哪位有名的将军,心里没有属于自己的傲气呐? “哈哈哈······” 张楚长笑,扶着苏定方坐下,让吴娘端来一杯茶,亲自送到了苏定方手边。 苏定方这次没有拒绝,一口饮尽。 “苏将军,若是某家说,真的存在一线生机,又当如何?”张楚笑道。 “裴行俭,本将军定不会和你多缠,便是本将军拜你为师,都无妨!”苏定方说的斩钉截铁。 “哈!” “大可不必!” “苏将军谋略无双,兵法深熟,再说,某家从未上过战场,就算懂些谋略,也不过就是纸上谈兵,万万比不上苏将军身经百战!” “某家想着,到时候,裴行俭虽是我民学弟子,但,若是有空,也可前往苏将军处,听从苏将军教诲,到时候,还请苏将军,不要藏着掖着,不教导于裴行俭啊。” 张楚笑着说道。 苏定方闻言,有些惊愕,他是万万没有想到张楚竟说出这话。 要知道,儒家所推崇从一而终,万万是没有拜师于两人的例子。 民学魁首竟能有如此想法。 一旁的裴行俭也是抿了下嘴角,有些意外。 张楚让裴行俭走了过来。 双手按着他的肩膀:“少年英才,幼苗时,当如同饕餮鲲鹏,把一切所需,尽数吞噬,以填满自身之鸿沟,如此,才可长成参天大树,为朝廷分忧,为百姓尽力。” “裴行俭,为师的提议,你可愿?” 张楚低头俯视着裴行俭。 “师父,行俭自然愿意。”裴行俭攥着拳头,有些激动。 苏定方愣愣望着张楚,他轻轻放下茶杯,起身,重重朝张楚抱拳。 刚才心中的一些怨恨,尽数消散。 “若是真如此,本将军待行俭,当如亲儿郎般!” 苏定方兴奋道。 其实苏定方今日听到这件事的时候,是有些愤恨的。 毕竟,裴行俭自己相中已久,只是河东裴氏一直没有正面回应自己。 而今日,又突然冒出来一个民学横刀夺爱,这让他更不爽了。 再加上裴行俭所带来的堪舆图推演沙盘,他来回推演数十次,可每一次都是铩羽而归,要说心中没有怨气,是更不可能的。 横刀夺爱就算了,还用这样的小把戏来捉弄自己。 他觉得这就是死局罢了。 不可能有生机! 便愤愤赶来,想要和张楚对峙一番。 不过此刻,听着张楚这般说,这怨气,散去不少。 不论如何,自己的衣钵有了继承者,还能是自己相中的少年继承,在他看来,已经是很好的结局了。 民学现在风头正盛,昨日的事情他自也听说了。 现在民学魁首,愿意低头,苏定方懂得见好就收的道理。 “好!” “既如此,苏将军,请看堪舆图。” 张楚见他答应,快步站到了堪舆图正前方。 苏定方挠挠头:“秦川子,本将军已经答应你的约定,不用看堪舆图了。” “就这样吧。” “今后,裴行俭是你民学的弟子,若是有空,就来左武卫。” 苏定方觉得这已经是这件事最好的处理结果了。 至于这沙盘推演,苏定方真的没有想过,张楚真的能解出来。在他看来,这就是张楚引诱自己前来见他的手段。 这沙盘,自然就是死局,无解的死局罢了。 张楚有些意外,没想到苏定方竟然这么好说话。 自然,他看着苏定方如此真诚的模样,张楚也能猜到他心里想的什么。 “额······”张楚一时也不知道该怎么说了:“真的不用解了?苏将军不想知道如何走出去?” 张楚询问。 苏定方低头看着沙盘,脑子里也有点问号,自己都给了秦川子台阶,顺水推舟大家欢喜不好么? 怎么还问呐? 苏定方抿了下嘴唇,他望着被自己手指划的都有些破烂的堪舆图。 他很想说不用了,但,看着困扰折磨了自己足足一日的堪舆图,却又说不出来。 “那······秦川子想说说,说说也行。” 他话音刚落下,李靖程咬金和秦琼冲了进来。 “咋样啦,咋样啦?” “苏将军,可有结果了?” “张楚这小子醒了吗?再不醒就把他叫醒,陛下还都在宫里等着呐。” 他们还都没走进来,声音便已着急忙慌的吼了出来。 等到三人冲进院子,见张楚就站在这里,不由分说,拉着张楚的胳膊就朝外走去。 张楚无措:“代国公,我还没给苏将军讲呐。” “去宫里,正好,去宫里和陛下一起听!” “你是不知道,陛下害怕打扰你休息,催了老夫好几次了。” 李靖嚷嚷。 苏定方挠挠头。 看着李靖他们的样子,不由心中一紧,难道,这沙盘真的有解? 难道真的不是秦川子故意捉弄自己,引诱自己来寻他的手段么? 想到这里,苏定方浑身好似有蚂蚁爬过。 折磨了他一天的那种感觉,又冲上来了。 苏定方大急:“等等我,李将军,程将军,秦将军,末将也去瞧瞧。” 第219章 苏定方败!彻底凌乱的立政殿 皇城。 立政殿。 当张楚他们几人来到这里的时候,李世民早就已经等着了。 他们都是戎马一生的将军,这一场沙盘推演,与他们而言,就好像是沙漠中的甘霖,饥渴中的花魁。 压根无法忘怀! “陛下!” 张楚几人齐齐行礼。 李世民赶忙站起来:“快快快。” “不要行这些繁文俗节了。” 李世民把桌上的茶杯,瓜果,点心放到一起,亲自收拾,已经等不及宫女来拿走了。 张楚李靖他们见状,赶紧过来帮着端走 。 张楚是端着点心的碟子。 放到了一旁的柜子上。 不过,当把碟子放下的瞬间,张楚突然皱了下眉,目光落在了碟子里的一块月饼上。 这月饼,张楚认识,正是出自于秦川府。 不仅如此,这块月饼,还是自己亲自制作出来的。 上面的‘福’字上,带着一抹嫣红,这正是张楚亲自做的标志,代表这个月饼是枣泥馅的。 可是······· 张楚眼角挑了挑,自己似乎并没有给李世民或者长孙皇后送枣泥馅的月饼。 他们都是五仁的月饼。 这一点,张楚很确定。 自己只是给长乐送了一盒枣泥馅的月饼。 难道说,是长孙皇后打开了自己给长乐公主的月饼?留下了一块? 应该就是这样。 不然,张楚想不出来其他的可能。 可是,长孙皇后是这样的人?偷自己闺女的月饼吃?长乐可没回长安。 张楚不解。 “楚小子,想什么呐?” “快点,就等你了。” 李世民催促。 李靖,程咬金,秦琼和苏定方他们已经把堪舆图平铺到了桌上。 张楚收起脸上的疑惑,转身的那一刻,满是笑容,嬉笑的挠挠头:“来了来了。” “陛下,你们至于急成这样吗?等我放好啊。” “这碟子应该是西域那边的工艺吧,漂亮极了。” 张楚夸赞。 李世民颔首:“是高昌国送来的,皇后喜欢,便送给她了。” “怪不得,一看就值钱。”张楚晃悠悠的走到堪舆图前,并没有向李世民多打探什么,余光又斜了眼那块枣泥馅月饼,擦擦手,便笑着点在了堪舆图上。 “苏将军,本县子,可真的没有想过要逗弄你。” “这沙盘,确实是有解法。” “来,苏将军,不如,咱俩博弈一番如何?” “你来操纵围堵方,我则是操纵突围方,怎么样?” 张楚望向了苏定方。 苏定方一口应下:“好!” 他万万是没有拒绝的道理,今天足足一整天,自己被这个沙盘折磨的都快要疯了。 这个时候,他要证明这就是一盘死局,绝对没有能够逃走的可能。 李世民,李靖,程咬金他们一下子就全都站到了苏定方身侧,和张楚对峙起来。 “老苏,不要手下留情,可千万不能让楚小子逃出去,不然,咱们可还有脸面么?”程咬金大叫。 “是啊,苏将军,定然要把秦川子围死吃光,这玩意,可让咱们这群人都束手无策,万万不能输了,让秦川子自己逃出去。”李靖附和,脸色也有些认真起来。 这局沙盘,让他们所有人都折戟沉沙。 若是让张楚溜出去了,他们的老脸往哪里搁? 苏定方嗜血般的舔了下自己的嘴角,如同恶狼般盯着张楚。 他自然不会放水。 更别说,刚刚自己和张楚关于裴行俭还有一个约定呐。 如果自己赢了,自己就可以独享裴行俭,当然,苏定方也不会那么小气,也会让裴行俭去民学跟着张楚学习学习。 但,裴行俭可就要称自己为‘师父’了。 民学,不过就是一个借读的地方。他正儿八经的师父,只有一个,那就是自己! 张楚看着他们的样子,摸了摸鼻子,不由也认真起来了。 特别是苏定方眼眸深处兴奋的光芒,让张楚怎能不知道他在想什么。 “开始吧。”李世民忍不住的催促了起来。 顿时,立政殿死寂下来。 只有一个个棋子,推动的声音。 “小子,你要渡过这道河?” “你的想法和我一样,但,老夫不妨告诉你,这条路是死路。” 李靖看着张楚的走势,沉声道。 张楚不言,只是一步步的操纵着自己的棋子,不过这个时候,张楚明显能感觉到,自己的空间越来越小,压力也越来越大。 相反,苏定方越战越勇,嘴叉子都要裂开了,大军合围,想要一口气吃掉张楚。 张楚冲过赤水河的时候,兵力已经损失了不少。 “楚小子,你完了,渡过这条河后,前面还有个大江,你过不去的。”程咬金搓搓手,这个时候,他浑身都开始冒汗了。 不知道为何,似乎比真的上了战场还要紧张。 张楚不语,盯着沙盘,望着密不透风的前方那个包围圈。 大手一挥,兵力掉头,再渡赤水河。 苏定方前几步的操作,全都放在了前面围堵的阵线上,见张楚好不容易渡过了水河,以为张楚要发起冲锋,向外突围,所以着重拦截。 可万万没想到,张楚竟然回去了。 他赶忙调兵围堵。 但,后方的兵力有些松散起来了。 毕竟,谁想过,渡河过后,还会再回来呐? 这一步,苏定方没有想到,其他人自然也没有想到。 不由眼角都是一颤,神情更是专注。 张楚趁着对方兵力分散的时候,深入敌后,吃掉了几个代表着苏定方军队的标志。 苏定方有些急了,后方的大军,快速往前赶。 张楚望着不断变化的沙盘,呼吸,也有些急促,这一刻,他也更清晰的感受到了这一战的含金量。 一片死寂下,张楚看着已经再快要再形成碉堡的对方军队,当机立断,再次渡河。 这下子,苏定方有些手忙脚乱了。 他咽了口唾沫,这一次,他不选择追击了,而是选择合围,大军一步步朝张楚合围而去。 毕竟,操纵沙盘,他们都相当于开了天眼,能够纵观整个战局。 这是真实战场不能比拟的。 其实,这样做,是有些耍赖,因为战场之上,瞬息万变,大军之间的交流,绝对不是那么顺畅的。 更没有办法能够对对方军队动向做到这般了如指掌。 大唐这个时代,传递消息,需要时间,侦查动向需要时间。 所以,推演沙盘时,一般都会把这些算进去,但现在苏定方已经顾不上了,这些时间差统统去掉。 李世民,李靖,程咬金他们的眉头,都要蹙成一团了。 他们也看出来苏定方有些发急,不过,都没说话,而毫无疑问,苏定方的这个布置,堪比天罗地网。 楚小子输了! 张楚审视着苏定方调动的方向,瞬间就明白了他的意图,可是张楚并不乱。 无他,因为这场战争,本就是如同苏定方操作的这般,紧锣密鼓。那个时候的无线电和侦查技术,足够支持做到这一点。 意外下,苏定方现在的操作,其实更符合当时的情况。 张楚瞄准了苏定方军比较薄弱的一点,扭过头来,再次渡河,直接朝薄弱的一点快速穿插而去。 苏定方大惊。 想要封堵,可越堵越乱,就连之前的布置都开始松动了。 张楚操纵着,七绕八绕,瞅准时机,再次渡过赤水,而此刻,这个方向前的围堵军队,已经无比薄弱了。 当张楚操纵着军队大踏步远远把密密麻麻的围堵大军落到后面的时候,立政殿内,众人集体石化了。 第220章 张楚心中有了一个大胆的猜测 张楚看着堪舆图上的结果,长长吐口气。 其实这一场沙盘推演,自己已经是简化简化又简化了。 真正的这场战争,可以说是比自己的沙盘还要更残酷数倍不止。 但,就如此简化了的沙盘推演,都已如此刺激,可以想象,那一战真正参与者的胆战心惊。 张楚抬头,扫过李世民他们。 众人还都没有反应过来。 苏定方呆呆傻傻的望着沙盘上的局势,不敢相信这个结果。 李世民李靖程咬金秦琼等人也都一动不动,眼前仿佛有千军万马奔腾,脑海中更是有无尽画面闪过,他们都在重演着这一战的过程。 自己执突围一方时,自己被围歼的简简单单。 自己执围堵一方时,自己被突围的七零八落。 这个结果,他们都有些无法接受。 试问在场,哪一个不是身经百战,哪一个不是威名显赫,哪一个不是千人斩万人敌? 可是现在,竟输给了一个连战场都没有上过的少年。 这种感觉,真的很难受。 无比难受。 “陛下?” “你们这是怎么了?” 不知道过了多久,长孙皇后柔软的声音,于殿门外响起,疑惑的望着李世民等人。 张楚赶紧转身,朝长孙皇后行礼。 “张公子,陛下他们这是······”长孙皇后再看看仍旧没有反应的李世民等人,朝张楚询问道。 张楚立马赶紧简单解释了下。 长孙皇后目光微惊。 她看了眼堪舆图上的沙盘推演:“嘶·······” “今天,陛下还一直和本宫念叨这件事呐。” “说是小郎君你出的这个沙盘,绝对没有破解之法,嘿,没想到啊,陛下他们还是败在了小郎君手里。” “不管他们。” “来,小郎君,你坐。” 长孙皇后拉出来了凳子,然后吩咐宫女上茶。 张楚道谢,接过来茶杯,不过并没有坐下,饮口茶,眼角又轻轻扫了眼放着月饼的柜子。 “皇后娘娘,公主殿下中秋佳节,真的没有回来么?” “这制盐之事虽然要紧,可总也得过日子不是。” 张楚不着痕迹的以聊家常的语气笑道。 长孙皇后叹了口气。 “这丫头······” “没想到也是个死性子,没接这个差事之前,本宫咋没发现长乐还有这一股倔劲。” “没回来啊。” 长孙皇后摇摇头,望着殿门外晴朗的天空:“还说什么,开售前就不回来了。” “这不,过节连个信都不来。” 长孙皇后脸上有一丝伤感。 这真的是第一次,过中秋佳节,长乐却不在自己身边。 对于这个女儿,无疑,不论是长孙皇后还是李世民,都是思念的。 “小郎君,你那一句人有悲欢离合,月有阴晴圆缺可真的是道尽了中秋的意义啊。” 长孙皇后神情微暗:“但愿人长久,千里共婵娟。” “公主殿下肯定也会思念皇后娘娘。”张楚安慰:“公主殿下乃是一国公主,为了大唐天下,如此选择,可歌可泣。” 长孙皇后点了点头:“小郎君,你做的月饼,这丫头肯定会很欢喜。” “也算是,对她的一些安慰吧。” “那日你走后,陛下便差人把你给她的三盒月饼,原封不动的送给她了。” “本宫,就替长乐,谢谢小郎君。” 张楚眼神微动,赶紧躬身:“皇后娘娘哪里话。” “公主能喜欢,微臣就心满意足了。” 说着,张楚又瞧了眼柜子,眉角微蹙。 长孙皇后没有从自己给长乐的月饼里留下。 昨夜,长孙皇后离开民学院子的时候,也并没有触碰任何诗会上的月饼。 陛下他们离去的时候,都已经醉醺醺了,更不可能揣月饼回来。 那么,这一块月饼,是谁给的长孙皇后? 张楚突然心头一颤。 脑海中,出现了一个大胆的猜测。 但,这个猜测也仅仅只是猜测,张楚不动声色的隐藏于心中,没有展露出丝毫。 需要回去验证。 “嘶······” 也就在这个时候,李世民终于醒悟了过来。 “神来之笔!” “孙武再世!” “妙!妙!妙!” “小郎君,朕,这一次真的是佩服,佩服。” 李世民狠狠的拍了下大腿,激动的望向了张楚,喝道。 李靖,程咬金,苏定方,秦琼也都是纷纷从揣磨中醒悟过来。 “妙,着实是妙,没想到,还能这样指挥,小郎君,这·······可打探下,这沙盘,可是谁传授于你的吗?” “意义重大,意义重大,老夫于你这一次指挥中,感悟了很多很多!!!” 李靖目光炙热的盯向了张楚。 张楚没有犹豫:“陛下,代国公,这沙盘,是我老师交给我的。” 说罢,张楚还重重强调了下:“就是我老师教给我的。” 老师! 他确实是自己的老师。 这点张楚一点都没有说错。 程咬金和秦琼相视一眼,都很是可惜的叹了口气。 当时在河东道遇见小郎君的时候,没有去祭奠下这位隐士高人,着实是一大遗憾啊。 “神了,神了。” 苏定方目光复杂的望着张楚。 “你说的是对的。” “秦川子,佩服,佩服!” “今天,苏定方着实是涨了见识。” 苏定方擦了擦脑门上的汗,双手,用力的搓了搓,再看着桌上的堪舆图,双眸,火热难耐。 “真想带兵,去厮杀一番啊。” 他心中诞生出无尽渴望。 这一场推演,他收益很大,感悟颇多,很想要真的印证下。 李世民眯了下眼眸,把堪舆图转过来,手指,轻轻划过西域诸国。 “这一块地方,你们说,不在我大唐手中,是不是太可惜了?” 此言出,李靖程咬金等人都是身子一颤,立马望了过去。 “陛下·······”李靖唤了一声。 “奥,呵呵呵·······”李世民轻轻吸了口气,笑着摇摇头:“朕,随便说说,随便说说。” “时间不早了,朕也要好好再琢磨琢磨。” “你们去吧。” “堪舆图就不要带走了。” “来来来,观音婢,你来和朕走一局。” “你来堵,朕来突围。” “你是不知道刚才小郎君是怎么走的啊,每一步那叫一个出人意料,那叫一个险象连环,那叫一个······胸有成竹啊。” 李世民向长孙皇后唤道。 长孙皇后走过去,望着被李世民再摆好的沙盘,眼角微跳,也是来了兴致。 “陛下,小郎君当真突围了?!” “千真万确,观音婢,你大胆的走,朕,学到了好多啊!” “········” 看着两口子玩上了,张楚李靖他们都没有再多说什么,躬身,退下。 第221章 一块月饼的意外之旅!长乐身边有内鬼! 长孙皇后败退的很快。 虽说她也算是略懂沙盘推演,毕竟这些年她没少陪着李世民,观察沙盘一看便是到大天亮。 耳濡目染下,自是懂得些许。 但,她终究不是苏定方,也终究不是正儿八经的将领。 李世民按照张楚的路线,横冲直撞,把整个局面给搞的七零八乱,长孙皇后只能认输。 “呼·······” 李世民长吐口气。 他看着堪舆图,不由感慨道:“张楚这小子,是有些军事能力的,或许,在这方面可以挖一下。” “朕,从未见过这般指挥军队的例子。” 长孙皇后轻笑,朝李世民福了福身:“臣妾恭贺陛下,再得一将帅之才!” 李世民笑了,揽住了长孙皇后的腰肢:“观音婢,这小子虽说脑子灵泛些,但到目前为止,也不过是纸上谈兵罢了,你怎么就认为他是将帅之才呐?” 长孙皇后莞尔一笑:“陛下,小郎君今年,才多少岁?” 李世民愣了下。 而后长笑不止。 “观音婢,你说得对。” “这小子年轻,后面的时间,还长着呐,药师,知节,敬德他们都围在这小子身侧,就算是生喂,也能喂出来一个名将来。” “年轻,就是好啊。” “嘿!观音婢,朕现在也感觉自己年轻了呐。” 说着,李世民抱起了长孙皇后。 立政殿的大门,缓缓关闭。 ········· 皇城的青石板很平坦。 走在上面,丝毫不用担忧有残破的,或者说翘起的青石板绊倒自己。 所以,在皇城里走路,张楚压根是不用看脚下的。 李靖,程咬金,秦琼和苏定方更是脑袋都要翘到天上去了。 “陛下真的有心要攻略西域。”李靖沉声道:“做好准备吧。” “大战,就要来了,老夫估摸着,年底就应该有动静了。” 程咬金,秦琼和苏定方眼中都露出兴奋。 武将,最怕的就是没有战争。 他们对于战争,有着极度的渴望。 因为这是武将的宿命,若是没有战争,也就没有他们存在的必要了。 “楚小子,真的让你说对了。”程咬金感激的朝张楚说道。 他说的自然是程处默的事情。 李靖诧异的扫了眼张楚:“怎么说?” 秦琼轻轻干咳两声,解释道:“药师,是程处默这小子,前往西域时,是楚小子给他挑选的城池。” “就在吐谷浑边上。” “楚小子之前便预测,陛下用兵,当属吐谷浑。” “吐谷浑!”李靖双眸瞪圆,他很是意外的看了眼张楚:“看来秦川子,并不是之前所自谦的只懂些纸上谈兵。” “吐谷浑·······” “老夫最近也时常在想,我大唐下一站的地点。吐谷浑,确实是可能性最大。” “老夫还以为,这个地点只有老夫有察觉呐。” “没想到,原来秦川子早就有猜测,看来,秦川子心中是有谋略精通的。” 再看着张楚,李靖的眼眸中,更多了些欣赏。 虽说张楚最近在长安做的事情,让他们这些人都感到很爽,但,这主要是因为张楚替他们这些武将,狠狠的收拾了下文臣集团和对他们咋咋呼呼的儒生。 但李靖等人也知道,张楚这个身份,终究和武将集团,是有一层隔阂的。 不论是秦川县子也好,还是说民学魁首,国子监祭酒也罢,这些还都是隶属于文臣行列。 如此,张楚便不能彻底接过他们武将集团的大旗。 尽管,秦怀道,程处默,尉迟宝琳这些军中冉冉升起的后起之星和张楚有很大的羁绊。 不过,此刻,李靖这位大唐军神,兵部尚书,领河东道兵马总管,不由得重新开始审视起来张楚。 “在代国公前,可不敢自称精通谋略。” “这也不过只是小子的一点想法罢了。” 张楚赶紧道。 “有想法就好。” “有想法就好!” 不知不觉,已过朱雀门,众人站定,李靖拍了拍张楚的肩膀:“今后若是有空,可来寻老夫,聊聊天,饮饮酒。” 张楚躬身,笑着行礼道:“那······到时候小子可少不了叨扰代国公。” “老夫等着,欢迎至极!”李靖大笑。 张楚再向程咬金,秦琼和苏定方拱了拱手,便告辞离去。 “药师,这是相中这小子了?”程咬金打趣道。 李靖轻轻吐了口气,望着张楚的背影,叹道:“军中后起之秀,不少。” “但,说句你们不高兴的话,和你们差不多,大都是些将才,并无帅才。” “征战一方,足已,可谋划一方,还差的多!” “老夫老了,陛下虽是壮年,但,光靠一个陛下,可不行啊,终有疏忽,便会让大唐进入万丈深渊啊。” 李靖沉声道。 程咬金,秦琼和苏定方你看我我看你。 他们对于李靖的话,并没有感到自己被看轻,心中更没有什么不服。 因为他们很清楚,就是这样。 别说他们,现在大唐的这些赫赫将领,几乎都是如此,尉迟敬德,牛进达,侯君集,薛万彻,执失思力,契苾何力都是如此! 给他们一个目标,他们率兵破城,会先等破敌! 可,让他们谋划于大局,终究是有些,强人所难。 “徐世积,算半个,其实,苏定方,你也算半个。” “有长处,但缺点也很明显。” 李靖看向了苏定方,犹豫了下,又道。 苏定方没想到李靖对自己的评价那么高,急忙躬身:“代国公说笑,末将怎能和徐将军相提并论。” 李靖摆摆手:“老夫是实话实说。” “时间不早了,都回去吧。” “今日之事,你们心里有个准备就好,不必多传。” 三人颔首应下,便于朱雀大街前分开了。 ··········· 秦川府。 张楚顾不上一直焦躁等着自己结果的裴行俭,直接唤来了吴氏。 “吴娘!” “昨夜,长乐公主的侍女秋兰,来府上拿了一盒月饼?” 张楚注视着她,询问道。 吴娘微微一愣,她也是没有想到,公子如此着急忙慌的喊自己过来,竟然是为了这事。 这事自己在早上时不是告诉公子了吗? 难道公子不愿意给了? “是,公子。” “公子,出什么事了么?” 吴娘有些慌张。 “里面,有多少,是什么馅的?”张楚继续问道。 吴娘看着张楚如此凝重的表情,不由攥紧了手中手帕:“回公子,一共六个,五仁月饼,枣泥月饼和咸鸭蛋月饼各两个。” “公子,是不是我们不应该给她枣泥馅和咸鸭蛋馅的月饼?” “那·······要不奴婢去找找秋兰?看看还能不能要回来。” 吴娘犹豫道。 “哈哈哈········”张楚笑了出来,看着吴娘紧张的模样,挥挥手:“怎么不应该?太应该了。” “吴娘,你们误打误撞,立了一功。” “很好!” “嘶·······很好。” “没事了,你下去忙吧。” 张楚陷入了沉思。 手指,轻轻叩着石桌。 长孙皇后的那块枣泥馅月饼,是秋兰送给她的可能性,很大。 除了她外,张楚想不出来其他的可能。 没想到,长乐身边最贴身和信任的丫鬟,竟然立政殿的内鬼。 不过想想也是,很容易理解,长孙皇后不管是想保护还是说掌握下自家闺女的动向,安插个眼线是很符合逻辑的。 但,现在这些还都只是猜测,需要证明。 不过,在这之前,必须要把这件事先给长乐这丫头提个醒。 幸亏自己没有让她把和自己答应她的事情告诉秋兰,不然,这计划怕是还都没有执行,便胎死腹中了。 张楚有些庆幸自己当时的谨慎。 果然,和这群人打交道,不管多么谨慎,都不为过。 张楚长长吐口气:“嗯?” 抬头,却见吴娘还站在一旁,没有离去。 “还有事么?”张楚询问。 “公子,奴婢,还真有事情想请示公子。”吴娘恭敬道。 第222章 吴娘的商业计划!丰收的红薯土豆辣椒 “说。” 张楚颔首,说道。 吴娘犹豫了下,斟酌着说出了自己的想法:“公子,奴婢想要为咱家,开个铺子。” “一来,我们也算是为这个家,做些事情,二来,公子每日那么忙,府上我们倒是闲着了,多少有些倒反天罡,所以,奴婢想要给她们做些事来。” 这件事,之前吴娘也曾给张楚说过。 不过,张楚并没有太过于上心,把自主权交给了吴娘。 秦川府,还用不到几个娘们来养活,更别说,她们是下人,是秦川府的奴隶,没有让她们抛头露面的道理。 所以,张楚就没有多管。 再加上,世族门阀对于秦川府的生意封堵,前些日子,吴娘不是没有尝试着带着大花二花她们做些手工活。 但是,结果也都看到了。 就算吴娘她们做的又好又快,价格还要低廉些,但就是没有铺子接受。 这件事便也就搁置起来了。 但,吴娘终究是心思活泛,也觉得自己等人总不能一直当公子的累赘,总是要做些什么。 正巧,这个中秋节,给了她很大的灵感。 既然世族各家联合起来,试图想要封堵秦川府在长安的生意。那么,就要做个不一样的铺子来,跳出世族各家的封锁。 “开铺子?” “可以。” 张楚直接应了下来,但还是不忘提醒道:“只是,想好开什么铺子了吗?” “一般的铺子,就算开起来,也赚不了什么钱,长安的生意被那些人把持着。” “之前他们就不想咱们秦川府挣钱,现在我又让儒学脸面尽失,连带着又是深深得罪了世族各家。” “寻常铺子,就算开出来,进货卖货都是个麻烦事。” 张楚说道。 “这一点,奴婢自然知道。” “所以,这一次奴婢要开的铺子,这些人想堵,都堵不住。” 吴娘很是自信,显然已经做好了万全准备。 “奥?什么铺子?”张楚好奇。 “公子,咱家做的月饼那么好吃,整个长安,都没有能出其左右的。” “奴婢想着,带着大花二花她们深耕点心这一块。” “他们就算有通天的本领,可也挡不住百姓的嘴不是?只要咱们做的好吃,做的独一无二,他们的一切手段,都没用。” 吴娘有些激动的说道。 “点心铺子?”张楚闻言,想了下,点点头:“这一点想的倒是不错。” “确实。” “只要点心做的好吃,那些人就算是有通天的本领,也挡不住百姓的嘴。” “吴娘,你说的对。” “咱们暂时不做那些对接铺子,对接作坊的生意,咱们就做直接对接百姓的生意。” “世族各家能控制全城的铺子,可控制不了全城的百姓。” “你的想法是对的。” “而且,还可以和神仙岔食堂对接下,联动起来,前景发展,确实不错。” “去做吧。” 吴娘听到公子如此就同意了自己的想法,不免心中欣喜,连连颔首:“公子,你这句话也提醒了我。” “要说现在全长安最火爆的铺子是那个,就是公子你的神仙岔食堂啊。” “听说,神仙岔食堂里的卤味,无比好吃,奴婢想着,是不是能和刘娘商量下,把卤味也放到点心铺子里售卖呐?” 吴娘双眸通亮,清明无比。 张楚的一句话,又给她打开了一条很是宽阔的大路。 张楚很是满意的看了她一眼。 “吴娘,你说的很对。” “那······公子,奴婢要支取些钱,去长安大街找个铺子。”吴娘小声道。 “尽管用便是。”张楚再道。 吴娘亢奋,见公子如此支持自己,激动无比,赶紧向张楚福了下身子,匆匆跑出去了。 自己终于能为家做些事情,她当然是干劲十足。 这也是一直以来,她想的事情,现在有了眉目,定是投入十二分的精力来。 “师父?” “那个沙盘结果,最后怎么样?” 吴娘刚出去,裴行俭的脑袋就从旁边伸了过来,声音期盼难耐的询问道。 他痴迷于兵法,自然也是对这堪舆图好奇极了,更别说师父和李将军,程将军,苏将军他们一同进宫。 最后的结果,到底如何,师父有没有解出来的法子,让裴行俭心里就像是有无数爪子挠啊挠。 他在院子里坐着,可是等了好一阵子了。 “自然是解出来了。” “你已是民学正式弟子,至于过程,明日你去找苏将军。” “他会教导你的。” 张楚站了起来,拍了拍身上的衣袍:“走,跟为师去后院转转。” 裴行俭抓抓脸。 他现在就想知道结果,可是········ 师父都这么说了,他也不敢再问,只好等到明日去找苏将军了。 想着,就看到师父走了好远了,裴行俭急忙跟了上去。 八月十五过去了,秋意已是很浓。 院子里除了些菊花还盛开的璀璨外,其余各种花子都有不同程度的凋零。 自然,红薯和土豆也在其中。 之前碧绿繁盛,把周围地面覆盖的仿若水泄不通的藤蔓,已经开始枯萎,发黄,落寞下来。 除了叶根处,还有些绿意外,通体是霉黄的颜色。 要成熟了。 可以收获了。 张楚蹲下,掀开结成一块的藤蔓,攥着了连接着红薯的粗壮根茎。 用力扯了扯,巍然不动。 张楚能感受得到,这颗根茎下面的丰收。 裴行俭不知道这是什么,只是认真的看着。 张楚深吸口气,一株株的探查过去,无比仔细,无比认真,确定这八株红薯,皆长成丰收,才是重重松了口气。 “师父,这是什么东西啊?”裴行俭好奇。 “红薯,又叫地瓜。” “是一种吃食。” 张楚说着,起身,又走到了几株辣椒前。 小心翼翼把已红透的辣椒摘下来,这已经是张楚第四次采摘了。 张楚示意裴行俭把手伸出来,裴行俭双手成捧,张楚把手里的辣椒放到他手里,便弯腰继续采摘。 入秋了,辣椒树也开始慢慢发黄,枯萎。 张楚约摸着,估计再能长出来一茬,辣椒树就会彻底走向死亡。 长安不是南方。 辣椒本就不是耐寒的植物。在北方,基本上就是一年一茬,当然,若是放到南方或者放到暖棚中,可以保持五六年的生长。 当然,这并不是说辣椒树会死,只要温度适宜,辣椒树能长得茁壮。 只是,没必要,因为五六年后,结果率将会大大降低,所以,五六年后,几乎就会清理一遍,重新栽种。 张楚一颗辣椒都没有放过,包括掉落在地上的一些。 长安是有风的,花园里也少不了飞鸟,总免不了有些辣椒掉落。 就算因为直接接触地面导致有些腐烂,但,里面的种子是完好的。 张楚要的就是种子。 能不能吃,倒是不重要了。 有了这些种子,接下来就能设置暖棚,继续培育了。 一生二,二生三,三生万物······· 生生不息也! 不过,自己可就没有这么多时间,天天守着这些东西了,得找些专业的人来。 张楚思虑着,脑海中闪过一个衙门名字。 司农寺! 大唐专业的农业博士,都在这里面,让他们来,刚刚好。 农学博士,这可是一个比一个清闲的官职,司农寺,毫无疑问,更是大唐三省六部九寺五监最清闲的一个衙门了。 一个个的闲的能淡出来个鸟来,给他们设置些合理的奖金,不怕他们不折腰。 “啊呀!!!” “嘶嘶嘶·······” 张楚正想着呐,后面裴行俭控制不住的发出了痛苦的呻吟。 张楚扭头看了他一眼,不由乐了。 裴行俭的嘴,红肿的比猴子屁股都要鲜艳。 第223章 薪火传承!大唐总有一日会又肥又沃 “师·······师父·······” “唔唔唔·······” 裴行俭泪水纵横,嘴里乌鲁乌鲁着,含糊无情的唤道。 张楚赶紧跑到了水井边,快速打了半桶水。 裴行俭顾不上什么,一手把辣椒在身上兜着,另一手则是拿起来木瓢,舀了一大口井水,咕咚咚喝了下去。 干洌的井水瞬间让裴行俭感觉好了不少。 嘴巴里那种犹如火烧般的滋味,慢慢下去。 感觉可以承受了,裴行俭才喘着粗气,吃哈吃哈的一屁股坐在了地上。 浑身都被汗水打透了。 嘴唇鲜红仿佛饮血了一样。 “嘶·······” 裴行俭倒吸口凉气,难以置信的望向了张楚。 “师父,这是什么东西?” “毒药么?” 裴行俭低头看着自己用衣服兜着的红彤彤的辣椒,但不知道为何,明明知道这东西堪比毒药,吃进去让人难受无比,可嘴巴里却不停的疯狂分泌出唾沫。 艰难的咽一口,那种烧灼般的感觉仿佛又冲上来了。 这让裴行俭又是打了个寒颤。 “毒药,倒算不上。” 张楚蹲下,拿起来一个辣椒,放在手中,小心翼翼的看着它:“这东西,可以看成是一个调味品,和胡椒,和蒜子,差不多。” “不过,味道却比它们要霸道,正烈许多许多。” “这是个好东西,特别是对百姓而言。” 张楚把辣椒轻轻剥开,露出里面的辣椒籽,小心翼翼的掏出来一个小布袋,倒进去。 “师父,这东西谁会吃啊。” “就是百姓,也承受不住这样的滋味。” 裴行俭目光中都露出了些许的恐惧。 张楚笑笑,把剥开的辣椒放到一旁,再拿起来裴行俭怀中的辣椒,剥开,重复着动作。 “百姓餐桌上的东西,太单调了,连带着味道都没有什么让人记忆深刻的感觉。” “有了这个东西,能让百姓的生活更有滋味。” “当习惯后,百姓将再也离不开这东西了。” “特别是南方湿寒之地,亦或者到了冬季,这东西说不准,能救命啊。” “你想想,多少百姓,衣不蔽体?多少百姓,于冬季冷冽中瑟瑟发抖,而暴毙于破落门窗之后?” “木炭,普通百姓用不起,可一个小小的这东西,熬于水中,没事就来上一口,就能以无比廉价的方式,让身子热起来,让血液活起来,关键时候,真的是能救命。” 张楚轻声解释道。 裴行俭陷入了沉思。 他望着自己怀中的辣椒,消化着师父的话,越想,脑海中的光亮便是越大。 他明白,师父这话说的是对的。 想想刚才嘴巴里,还有身上那种火辣辣的感觉,若是于寒冬之中,有这东西,真的是一大快哉感受! 张楚望着裴行俭沉默,指了指旁边的菜园。 “说起来,咱们民学要做什么?不就是要做这些事吗” “只要能帮到百姓,便一往无前。这是咱们民学最宝贵的东西啊。” “一点一点,百姓的生活,总会变好。” “辣椒,是一个,那些菜园里的东西,也都是,包括刚才看的红薯,土豆。” “它们都是能救命的东西啊。” “它们都是能让百姓生活更有滋味的东西。” “或许不起眼,可,你看,就这一个小辣椒,就能解决那么多问题,并且打开百姓舌尖上的味蕾。” “万万不可小觑。” “今后,你若是在野外发现不曾见过的植物,都可以带回来,万万不能如刚才那般,直接把辣椒断为毒物。” 张楚感慨。 “世间万物,都有它出现的道理。” “咱们民学,其根本,其实便就是把世间存在的一切,发现它们的长处,妙处,而后回馈于百姓身上。” “率领千军万马,攻破敌军,消灭敌国,是大功绩。” “可,能为百姓餐桌上添一道菜,能为百姓的味蕾多一份味道,亦是一桩大功绩。” 张楚轻声道。 裴行俭恍惚。 他品味着张楚的话,再看看师父无比重视的这些植被,心中,隐隐的,似乎明白了民学这两个字的含义。 沉默后。 片刻! 裴行俭骤然起身,他双手捂着攥着衣袍不让辣椒落下,而后深深向张楚行了一礼。 “多谢师父教诲。”裴行俭感激不尽。 “师父,那·······弟子我不学兵法了。” “我学习种菜。” 裴行俭小声道。 张楚笑笑,挥挥手,让他重新坐下。 “曾经,子路问孔子曰:‘闻斯行诸?’” “孔子说:‘有父兄在,怎么能听到什么,就去做呢?总先是要问一下父兄的意思吧。’” “另一个学生子冉,向孔子也问了同样的问题:‘闻斯行诸?’” “这一次,孔子给了无比确定的回答:‘闻斯行之。’” “就是说,想去做就去做。” “不免有人好奇,问孔子,为何这两个答案不一样呐?” “孔子道:求也退,故进之;由也兼人,故退之。” 张楚朝裴行俭笑着说道。 裴行俭自然明白这话中的意思,瞬间也懂了师父要告诉自己什么。 子冉性格谦逊,办事犹豫不决,所以孔子鼓励他临事果断。 而子路却逞强好胜,办事冲动,所以孔子就劝他遇事多听取别人意见,三思而行。 这是因材施教的典故。 让裴行俭恍然,心中更明。 “行俭,你有家国之心,亦有征战之心,为何不向兴趣而行,却该为种菜呐?” “征战,是大功绩,种菜,也是大功绩,治理一方,亦是一种大功绩。” “能做到其中一种,就已经很难得可贵了。” “既如此,还为何委曲求全,不做自己梦想的事情呐?” 张楚再道。 裴行俭再起身。 把辣椒放到了一侧,鞠躬。 行礼。 凝重。 “谢师父教诲。” 他已明悟,这是师父给他上的第一堂课。 “可是,师父,咱们不是和儒学是敌人么?你为何拿儒学典故,来教育我呐?” 裴行俭再疑惑道。 “行俭,记住,这世上从来没有什么事情是绝对的。”张楚想了下,缓缓道:“儒学能传承这么久,能发展这么久,肯定是有过人之处。” “记住,咱们的敌人,从来不是儒学,而是大唐文化中的糟粕。” “儒学作为大唐文化的重要组成部分,它里面的糟粕,自然是我们要打倒,要剔除的。” “”要学会辩证的否定观是批判性继承传统文化的理论基础。” “在继承中批判,在批判中继承,取其精华,去其糟粕,只有这样,才能让文化一直保持旺盛的生命力。” “但是现在国子监的那些儒学夫子,他们是全盘继承,全盘学习,这种态度是错的,这会束缚整个大唐百姓的发展!” “所以,咱们就要剔除它。” “这,终归来说是百姓民众的选择。” “如果有一天,咱们民学也发展成为儒学这样,全盘固化,不思进取,也会有其他的什么学,来打倒咱们。” “ 这个不用儒学教育你,而是民学作为大唐文化的一部分,当然也要学习大唐文化中好的一面。” “一切,都得辩证的来看。” 张楚不知道这些话,裴行俭能不能听得懂。 但,自己所说的这些,将是民学的理论基础。 唯物主义辩证法! 当然,这些东西很杂,就算是整个高中课程,也只是学的笼统。 但,毫无疑问,高中课程中学习的这些,是精髓,是基础,是参天大树的粗壮树根!!! 这些东西,张楚试着一点点的搬运到大唐来。 这一套理论基础,是正确的,是经过实践而证明过的东西,是人类文明历史上最为璀璨的星辰。 当然,张楚也从来没想过,他们能够一下子接受,但,只要自己还在,就如同培养禾苗一样,一点点的把这些“肥料”,灌溉于他们。 李泰,裴行俭,秦怀道,房遗爱······· 今后或许还有很多很多大唐少年。 自己总会把这片大地,耕耘的又肥又沃。 裴行俭沉默了。 他双眸呆愣,但眉角却皱着,他在思考,他在消化,他在感悟。 张楚也不打扰他,就静静把辣椒籽和辣椒分离开来。 小院安静。 一大一小。 一动一静。 一师一徒。 勾勒出了这片天空下最伟大的美好。 薪火传承,莫过于是。 第224章 有一日,我要你来一场佛门大清洗 “公子!” 太阳落山的时候,王铁牛回来了。 张楚把辣椒籽放好,辣椒则是让裴行俭取来了一个竹筛,等到明天太阳出来了,晒干已经不多的水分,便是又红又好看的干辣椒了。 张楚坐在后院的石桌前。 王铁牛看着端着竹筛走向前院的裴行俭,挠挠头,又快速迈了几步到张楚身侧。 “公子,这位小郎君是········” 张楚笑道:“新收的弟子,裴行俭,暂时住在府里。” 王铁牛嬉笑着搓搓手,赶紧道:“恭喜公子,又收一弟子!” 张楚挥挥手:“别说这些没用的了。” “慈恩寺的那尊佛像,处理的如何?” 王铁牛神情颇为严肃了起来,下意识的朝四周看了看,低声道:“公子,都已经处理好了。” “那尊佛像,昨夜我和玄空,把他给拉了出来,坑里的豆芽全都清理干净销毁了。” “整个长安的工匠,善男信女都动起来了。” “不得不说,还是人多好用啊,就这么一天,那些还没有清理出来的房屋,一人一块砖瓦的,都已经清理的差不多了。” “三四日后,就能开始修建寺庙。” “按照这个速度,估计都等不了入冬,大致的样子就出来了。” 王铁牛咂咂嘴,这话是他说出来的,可他都感觉到了一丝丝的不真实感。 这样的行动力,说实话,着实恐怖了些。 就算是王铁牛近来,没少长见识,可现在也是被吓了一跳。 张楚听着,也是忍不住的感慨:“这就是信仰的力量啊。” “既然慈恩寺走向了正轨,一切让玄空去处理就好了。” “你拿五十万贯,去倚翠楼,找一个叫萧婉仪的姑娘,把钱给她。” “她知道这些钱有什么用。” 张楚吩咐道。 王铁牛没有犹豫,立马应下。 相比于这一次爆赚的两千多万贯,那么好似金山银山般的堆积,别说少个五十万贯了,就算是少个五百万贯,说实话也看不出来多少。 反正都是不知多长,不知多高,不知如何堆积的钱山形状。 “公子,若是你有空,就去慈恩寺转转吧。” “这是玄空的意思,他很想和公子聊一聊。” 王铁牛再道。 张楚手指轻轻叩着桌面:“我不方便过去露面,晚上,可以让他来寻我。” 王铁牛立马躬身:“我这就去告诉玄空。” 张楚伸手示意他等一下。 沉默片刻。 张楚让王铁牛取来了纸笔。 “你亲自走一趟,交给刘娘。”张楚把写好的纸条递给了王铁牛。 王铁牛小心翼翼的接过来,贴身放好,这才再躬身离去。 张楚轻轻舒口气。 望着西方再一次落下的夕阳。 东方的月亮,仍旧是又大又圆。 十五的月亮十六圆! 这是句老话了。 张楚唤来裴行俭,告诉后厨,把菜肴端到后院来。 赏月。 小酌。 相比于中秋夜的喧嚣,今日,张楚更是觉得自在些。 夜深了。 月亮更圆。 裴行俭去睡觉了,小孩子终究是白日龙精虎猛过后,晚上就困乏的快些。 玄空来的时候,长安已是万籁俱静。 中秋过后,宵禁便恢复过来了。 暮鼓声令人感到心安和亲切。 “公子!”见到张楚,玄空有些激动。 张楚笑呵呵的抄着手,指了指石桌旁的凳子。 斟酒,倒满。 掀开给玄空准备的秦川烤鸭和秦川肉。 张楚已是吃过了。 玄空嗅着酒香和肉香,不由分说,先干了半只鸭子和大半的秦川肉,这才舒服的打了个嗝,揉揉肚子,开口说起话来:“公子,这一口小僧真的是等了好久了。” “慢些吃。”张楚笑着再给他斟满酒。 “坊间不是宵禁了么?怎么过来的?”说实话,张楚还真有些好奇。 原本张楚觉得玄空会在宵禁前过来。 玄空嘿嘿一笑,双手合十:“公子,小僧只道,今夜颇有感悟,要于月光下行走,宵禁于小僧,便是犹如坦途。” “谁都不敢拦。” 张楚闻言,不由哑然。 “卧槽!” “牛皮!” “佛子这个名头,就是好用啊。” 张楚还有些羡慕。 深夜能如此随意的在长安行走,就算是自己也做不到。 “公子若是愿意,小僧可以把佛子这个名号转给公子。” “只要小僧向天下道一句便行了。” 玄空说道。 “可算了吧。”张楚直接摇头。 当和尚,张楚真的没有这个癖好。 “听铁牛说,慈恩寺那边,一切顺利?”张楚望着明月,轻声道。 “公子的谋划,小僧敬佩万分。”玄空放下了酒盅,脸色也郑重起来:“用不了多长时间,慈恩寺就能修好。小僧已经向朝廷递交了度牒申请。” “大唐寺庙虽多,现成的僧人也不少,但公子,我不想直接拿来用。” “这些人,我信不过。” “不如自己寻找培养。” 玄空说着自己的想法。 张楚颔首:“这个想法不错,不过,有些事情,也只能让一两个僧人知道, 比如,和王铁牛联系,帮公子我做些事情。” “至于其余的大部分僧人,用来维持慈恩寺的寻常运转就行。” “可有人选?” “笨些,无妨,但必须要信得过。”张楚提醒。 玄空连连点头:“是,公子。” “这个道理,小僧明白,人选,小僧心里还真有几个。” “都是这些年我帮助过的人家。” “只是,他们的爹娘因为各种原因,还是逝去了,成为了孤儿。” “但,心肠不坏,小僧也时常教给他们佛经。” “小僧想选他们。” “好,你心里有数就好。”张楚对于玄空的选择没有过多干涉。 “等你把基本的人员配置都到位了,其实就可以动起来了。”张楚轻轻吸了口气。 “香积厨的运作方式,不难,而且有你在,只要慈恩寺开展起来,不愁没有百姓把钱放在这里。” “但,这是最基本的。” “难点还是在打通洛阳,扬州,晋阳,幽州城这些地方的寺庙关节。” “不然,只有长安一城,无力维持我的想法运转。” 张楚手指轻轻叩着石桌,发出‘笃笃笃’的声音。 “这些地方,到时候或许需要你亲自走一趟。” 张楚望着月光下,玄空锃光瓦亮的脑门。 “这件事不容易,虽说你是佛子,可是这些城池的寺庙,一个个都是地头蛇,怕是也不会太服你。” “公子,小僧会尽力。”玄空沉声道。 “我知道你会尽力。”张楚深吸口气:“但有些事情,不是尽力就可完成的,其中细则,我还要和陛下商量商量,对他们光动嘴皮子,是绝对不可能的。” 玄空静静看着张楚。 他也知道,公子这话说的很对。 张楚眯了下眼眸,轻轻抿了下嘴角:“或许,有一日,我要你带着你的信徒们,在大唐,来一场佛门大清洗。” “佛子清洗佛门异端,任谁都说不出来什么。” “不过,现在说这事还早。” “暂时,你先看着慈恩寺修建起来,把长安的业务熟悉起来。” “这么多钱,也不能一直堆在那里,长安商业繁华,可以贷给他们,也可以出资支持一些想要远行却没有支持的商队,总之,在稳妥的基础上,对商队,对商铺,对商人开展业务。” “········” 这一夜,玄空走的时候,月亮都要下去了。 张楚和玄空捋清楚了当前最要紧要做的事。 玄空来的时候,还有些茫然,走的时候,步伐轻快。 第225章 房夫人的威力!张楚:走吧,还在这里干什么? 清晨。 张楚还迷迷糊糊的,昨夜和玄空说了那么长时间的话,还没有休息过来。 但,早早的却是又被李泰,房遗爱,秦怀道他们给乱醒了。 他们激动,他们亢奋,他们迫不及待。 休沐的时间已经过去了,今日大唐恢复了往常。 自然,也是国子监开课的日子。 这对于民学而言,将是无与伦比的一日,将是足已载入史册的一日。 他们都等不及了。 张楚很无奈,只能慵懒的从床上爬了起来。 八花伺候着,洗漱用膳。 李泰,房遗爱他们当然也还没吃饭,顺理成章的蹭一顿。 “裴行俭呐?”张楚看向了忙碌的八花。 “公子,裴小郎君早早的就用过膳,去了左武卫衙门。”八花赶紧答道。 “这孩子······”张楚嘴角抽了抽,看来他心里定也是好奇极了,不想再耽搁丝毫。 “吴娘呐?”张楚朝左右瞧瞧,也没有看见吴娘的身影。 以往,八花的这些活,基本上都是吴娘来做的。 “公子,吴娘一大早就出门了,说是约好了今天去朱雀大街上看个铺子。” “大姐她们,不是去寻新鲜的果干供应,就是去寻做工的作坊啥的,现在府里,只有奴婢一人留下伺候公子。” 八花轻声回答,还有点害怕的看着自己公子,生怕公子生气。 嘚! 一大家子,都忙起来了。 张楚轻笑一声,点点头:“忙吧,都忙去吧。” “不过,也要提醒她们,好好吃饭,好好休息,可不要把身子搞垮了。” “等她们把手头的活都忙碌好了,公子再教给你们几个点心的做法。” 张楚笑道。 八花见张楚没有生气的意思,不由松了口气,赶紧颔首:“好的公子,等会我告诉吴娘,吴娘肯定会很开心。” 张楚挥挥手。 八花躬身退下。 一阵风卷残云,张楚便带着李泰他们去了国子监。 这一次,李泰他们的腰杆,恨不得都要插进云层里去,更是生怕来往的国子监学子看不见自己,一个个大摇大摆,走的那叫一个嚣张。 恨不得一个人都得占去两个人的道。 倒像是猪八戒那般跳脱的样子了。 张楚双手负后,看着几人,嘴角轻笑。 他们愿意如此,就如此吧。 被国子监这群人压了那么长时间,终于算是可以宣告第一阶段的胜利,这个时候不嚣张,什么时候嚣张呐? 来往的国子监学子也都很有眼色。 经过他们身边时,不是匆匆走过,就是低着头背过身不和他们对视。 以往,几人经过时肯定少不了一些国子监学子的嘲讽。 但是今日,大街上却出奇的安静。 “师父,他们怕了,嘿嘿,他们怕了,这群家伙之前一个比一个讨人厌,现在我看着他们倒还有些可爱了。”李泰嚷嚷道。 “这群家伙,老子等这一天可等了好一阵子了,笑啊,笑啊,你们怎么不笑了?”秦怀道大笑道。 “儒学诗会将碾压民学诗会,一个在庖厨之地的民学,算什么东西,你们说是不是?”房遗爱以其之道还治其身,他兴奋的大喝道:“说话啊,怎么一个个的都不说话了?” “大哥,爽,我真的感觉浑身都通透起来了。”尉迟宝琳高呼。 “哈哈哈······” 张楚长笑,迈步踏进了太学大门。 望着前方的国子监楼阁,双眸轻轻眯了下,没有停留,直接朝圣师殿走去。 广场仍旧宽阔。 角落之前民学的庖厨院子,静静地还在那里。 但,这一次,他们的目标不再是庖厨院子。 顺着宽敞的广场,大踏步朝着正前方,那宏伟的,金碧辉煌的,历史气息厚重的大殿走去。 中秋诗会时的地毯已经被撤走了。 但,两侧偏殿前悬挂着的灯笼,有些被遗忘在了上面,没有被取下。 秦怀道,尉迟宝琳他们跟在张楚身后。 打量着左右一切,兴奋异常。 虽说那天夜里,他们就来过圣师殿,但那时候终究是黑夜,看不真切。 之前他们都是前往庖厨小院,不会走这么深,现在,终于可以好好打量一切了。 圣师殿用金丝楠木制成的大门,紧紧闭着。 “开门。” 走过用汉白玉制成的台阶,张楚吩咐道。 秦怀道他们赶紧走过去,双手狠狠的贴在了大门上。 “嗯?” 不过他们用力推了下,大门却纹丝不动。 “不对啊。” “外面也没上锁啊。” 秦怀道疑惑。 大门上的铜环是敞着的,这代表这扇门没有上锁,那么就只有一个可能,里面有东西挡着。 张楚拍了拍秦怀道的肩膀,走上去,拿着铜环敲响了大门。 “出来吧。” “何必那?” “愿赌服输,况且陛下都已宣布,这圣师殿是我民学的了。” “呵······” “太学学子,往日读过的所谓圣贤书,就教导了你们这些吗?” 张楚轻声道。 里面鸦雀无声。 李泰把眼睛趴在了大门上,闭着一只眼,看的认真:“师父,里面好多人。” “都是太学的学子,他们用柱子把大门抵着了。” 数息后,李泰回头惊呼。 “什么?” “贼他娘!” “呸!” 尉迟宝琳狠狠在手上吐了口口水,撸起来袖子,就要发动野牛冲撞。 张楚在他脑门上用手指头敲了一下。 “这大门,都要比城门结实了。” “傻啊。” “你比破门锤还硬?” 尉迟宝琳‘哎呦’一声,捂着脑门:“可是大哥······” 张楚笑笑,朝里再道:“再不出来,房夫人,可就要再来一趟了。” 房遗爱讪讪用手指摸了摸鼻子。 秦怀道,尉迟宝琳和李泰你看我我看你,这有用? 片刻后。 吱呀······· 大门发出阵阵摩擦的声音,刚刚还紧闭着的大门,慢慢打开了。 “这也行?” “遗爱,伯母比大哥都有面子!” 秦怀道惊呼。 “别贫了。”张楚笑着斜了他一眼,不过,也不得不说,房夫人在长安的名声,确实是有些·······霸道! 上一次堵着国子监大门痛骂,着实是把他们给骂怕了。 这群人,总归还是要些脸的。 太学已经够丢人的了,若是房夫人再来一趟,恐怕整个长安都又会知道,太学耍赖的事情,到时候,不仅是太学,整个儒生本就不多了的脸,更是没地方放了。 黑压压一片。 前面站着几位发须皆白的老夫子,老夫子身后则是太学的学子。 张楚扫了一圈,没有虞世南的身影。 想想也是,虞老夫子总归是太学祭酒,名动天下的大儒巨擘,在这上面再搞乱,老脸真的是彻底晚节不保了。 张楚看着那悬挂着的巨大的孔子像,看着那亮堂的大殿,看着一张张古色古香的案桌。 “走吧。” “总有离别。” “我们民学,赢来的只有圣师殿,两侧的偏殿还是你们太学的,今后大家就是邻居了,欢迎来大殿旁听。” 张楚走到了孔子像前,抬头望着,淡淡道。 太学学子面面相觑,有些躁动,但还是没动,把目光落在了最前面的几位老夫子身上。 “哎······” 年纪最大的那位老夫子重重叹了口气。 什么都没有再说。 一步步的,走下了台阶。 太学学子和夫子们,无声无息的离去。 他们没有去偏殿,而是直接出了太学。 圣师殿不是太学的了,他们若是留在偏殿下,如何自处?就算是去和国学,去和四门学挤一挤,也定然不能继续留下受辱。 第226章 立碑!孔颖达的入魔!李丽质的麻木 张楚没有转身。 “有空了,把这幅画取走吧。” “不然,就只有一把火了。” 张楚再道。 有夫子脚下一颤,差点拾级而摔。 “多谢······多谢张祭酒。” “我们这就差人来,差人来。” 有夫子哆嗦道。 “李泰,秦怀道,尉迟宝琳,房遗爱,你们也找些人,收拾收拾这里。” 张楚手指划过一根木柱,走到了大殿另一侧。 这里有一排窗户,窗户外的桂花树,开的正盛,香气逼人。 张楚凝视着,沉默片刻,再道:“再找工匠,雕刻一面石碑,书写民学四句,置于大门前。” 四人躬身,兴奋领命。 很快,就有杂役搬着木梯走来,把这一张不知道挂了多少年的巨画,取下。 一瞬间,张楚都感觉大殿中好像更明亮了许多。 秦怀道他们也找来了人。 打扫着大殿中的每一个角落。 一直到了中午,张楚才离开了这里,朝司农寺衙门走去。 ········· 神仙岔从来没有如此热闹过。 人山人海都不足以形容这里的热闹之处。 仿佛整个长安的百姓都汇聚到了这里。 中秋诗会虽然已经结束,但,属于神仙岔的爆火,却还在继续。 “他娘的,这是茅厕?这真的茅厕?我咋觉得比我住的房间还要干净,娘唉,我房间里每次进去,都有一股腥臭之味,可是这茅厕里竟然一点异味都没有,只有桂花和菊花的香气。” “说实话,我平常都懒得洗澡,但现在却觉得,不洗澡就去茅厕,竟是对神仙岔茅厕的亵渎!” “谁说不是啊,这也太过分了!怕是连皇城里的茅厕,都比不上这里。” “·······” 来来往往,几乎每一个第一次进入神仙岔的百姓,都会被村口的茅厕吸引,而后发出怒吼般的感慨。 作为茅厕茅长的老牛头忙疯了,不过身上的干劲却更足了。 “这是神仙岔的大澡堂?神仙岔真的有提供洗澡的地方?别说,我还真想进去洗一下,不然,我总觉得太丢人了。” “这位兄台,快去吧,不然你会觉得,咱们这些从长安来的人,才是真的乡下人,神仙岔的百姓才是城里人。” “谁说不是啊,刚才我想问路,神仙岔的百姓确实也很热情,可我一靠近,人家就下意识的皱眉捂嘴的,我这才半个月没洗澡,我以为我已经够干净了,好家伙,人家竟然天天洗澡你敢信?” “排队排队,挤什么挤,咱们是长安城来的,可万万不能丢了长安的脸面。” “········” 神仙岔的澡堂爆满了。 想要洗澡都开始排队了。 就连学堂前面,都围满了人。 今天是休沐结束后的第一天,自然学堂中也全都是学子。 神仙岔的少年少女,几乎都在这里了,一个个班级把这些孩子分开,朗朗读书声,原本就很洪亮,现在更是洪亮了,孩子们的嗓子都要哑了。 “听说神仙岔的孩子,都必须要上学,如果不上学,会有惩罚,爹娘都没有权利剥夺孩子上学的资格。” “这是秦川子亲自规定的,也是执行的最贯彻的规定之一,听说,神仙岔的百姓,现在几乎都认字,难以置信。” “是民学拼音的功劳吧,我自己在家学习,现在都能认识不少了,神仙岔还开设书院,统一学习,如果不认字才是假的。” “·········” 无数长安城的百姓望着只有几个棚子,一切还很简陋,但已很有规矩的秦川书院,很是羡慕。 不过,要说人最多的地方,还是神仙岔食堂。 刘氏要忙疯了。 胡勇也要忙疯了。 再加上来的人太多了,只能暂时停了一些工程,让工人们充当起来维持秩序的人手来了。 并且,随着这一波长安百姓的到来,胡勇搭建的招工处,也要被人挤爆了。 虞世南,孔颖达和盖文达三人望着神仙岔的每一个角落,脸色,很难看。 这里和他们想象的穷困潦倒,穷山恶水,皆是刁民的预设,出入很大。 但,他们的目光,仍旧是倔强的望向了神仙岔还进行着的其他工程。 当他们看到,汉子和妇女混在一起,热火朝天的做工时。 原本极为难受的眼神中,露出了欣喜。 他们盯着,他们看着。 妇女和汉子在休息时聊天的场景,他们记录了下来。 妇女和汉子在干活时互帮互助的场景,他们画了下来。 水车作坊里男女搭配干活的场景,他们添油加醋的描绘了下来。 有少男少女并肩走过,他们也兴奋的脑补着写了下来。 ········ 他们兴奋。 其实昨天他们都来了。 但,他们万万没有想到,神仙岔这里的百姓竟然也有休沐一说,气的他们发颤,只能无功而返。 今日一大早便又来到了这里,幸好今日所见所闻,让他们满意。 他们已是有些入魔,他们眼中的神仙岔,对他们就好似一个地狱般,‘罄竹难书’! 只要能对付张楚,他们现在什么都敢做,都愿意做! 而就在他们疯狂记录的时候。 神仙岔食堂中。 长乐带着秋兰,坐在一个角落里,正品味着属于她们的饕餮盛宴。 刘氏亲自端着秦川鸭子和秦川肉放到了两人面前。 放下。 很是过意不去的说道:“哎呀,李姑娘,秋兰姑娘,真的是抱歉啊。” “没想到主人这一下子,把神仙岔食堂给推到了风口浪尖。” “长安城的百都跑过来了。” “食堂就那么大,也没办法更好的照顾你们这些老主顾了。” “见谅,见谅啊。” 刘氏用围裙擦了擦手,充满歉意。 “这有什么。” “刘娘,不差我们的东西吃就成。” 秋兰看着桌上香气腾腾的秦川鸭子和秦川肉,双眼发直,傻笑着赶紧道。 她已经迫不及待了。 李丽质也是笑着轻轻颔首:“刘娘,你说的这是什么话,能让我们吃上秦川鸭子和秦川肉,就已很感谢你了。” “不然,怕是要排队排到明天去了。” “你快去忙去吧。” 李丽质笑着说道。 人太多了。 别说秦川鸭子和秦川肉了,就连羊杂汤都供应不及时了。 “两位姑娘是老主顾了,而且之前我也给两位姑娘许下了。” “中秋节都没让两位姑娘吃上,这节都过去了,怎么也不能少了两位姑娘的不是?” “那,你们吃,我去忙了。” “你们是不知道啊,这两天,我们都没有合眼了,烤鸭子的窑,也从刚开始的三个,加到了现在的十个都不够。” “价格,也提了不少,但架不住人多啊。” 刘氏说着,弯腰还揉了揉自己的腿,笑道:“我这腿现在,都感觉不是自己的了。”。 不过,就在刘氏弯腰的时候,一个纸条,塞到了李丽质手里。 李丽质早就已经做好了准备,今日来时,水车上的红色小旗,就已经让她注意力彻底拉紧。 “刘娘,也得注意身子啊。”李丽质不动声色的收起来,劝道。 “没事没事,承蒙主人看得起,让我来负责食堂,这开门红,咋得也得给主人撑下来。” “不说了,你们吃,有什么需要,尽管找我。” “我得去忙了。” 刘氏客气着说着,转身离去。 “别看着了,吃吧吃吧。”李丽质望着秋兰都已经发直了的目光,说道。 秋兰“呜呼”一声,全神贯注和美食展开了搏斗。 长乐则是笑着卷起一块秦川鸭子,舒服的放到嘴里,眯着眼睛,假装品味。 趁机低头,快速扫过纸条。 不过,当看到纸条上的消息后,她的脸色,骤然一僵。 刹那间,就连嘴里的秦川烤鸭,仿佛都没了味道。 第227章 难受,自己身边竟有内鬼!司农寺衙门 “姑娘,吃啊。” “你怎么不吃?” “你不吃我怕我忍不住给你剩不下了。” “嘿嘿嘿······” 秋兰抬起了头,憨笑一声,嘴唇上沾的全是油腥。 李丽质身子惊了下,有些恍惚的眼神,突然醒来,瞳孔恢复正常。 失神,不过刹那。 “你这样吃,怎么能品尝其中味道真谛?”李丽质挤出来了一抹微笑,缓缓说道。 “哎呀,姑娘,你吃什么东西都是细嚼慢咽的。” “哪里有大口大口的塞进来过瘾?” 秋兰知道自家姑娘吃饭的习性,自然是完全没有发现李丽质的不对,手在身上擦了擦,赶紧包好了一块烤鸭递给了李丽质。 李丽质接过来,再放入口中。 “这秦川鸭子,果真美味。” “怪不得能吸引这么多长安百姓来。” “别看我了,吃吧。” “全都吃完,不要浪费,我今天还真有些不饿。” 李丽质端起了羊汤,抿了一口,轻声道。 得到命令,秋兰亢奋,撸起来袖子:“姑娘,放心,绝对不会浪费分毫。” 秋兰再次投入了战斗。 可是李丽质却感觉,平日她极喜欢的羊汤,这会也变得没有滋味了。 这消息,自是张楚传给她的。 秋兰,是母后的内奸。 说实话,短短一行字,却让李丽质整个人的心冰彻凉透,有些无主起来。 秋兰,和自己一起长大,毫无疑问,是李丽质最信得过的人。 但,万万想不到,她忠心的竟然是母后。 望着秋兰兴高采烈的大口吃着,李丽质的记忆回到了小时候。 那一天,是立春,一切都显得那么美好,只是那个时候,父皇还在外征战,母后在家中于佛堂前,一坐便是一天,为父皇祈福。 母后自觉不能更好的陪伴自己,便给自己安排了一个陪读书童。 便是秋兰了。 其后,陪在她身边的,多是秋兰。 就算是听到前方有不好的消息传来,也是秋兰陪着自己一起伤心难过。 李丽质真的是从来没有怀疑过秋兰。 可是······· 张楚交给自己的消息却道······· 李丽质一时都有些无法接受,心中难受的厉害,但她已不是小时候了,知道这个时候绝对不能露出些什么。 张楚让自己不要打草惊蛇,这件事还需要验证下,再做打算。 李丽质咬了下嘴唇,低下头,故意用力的喝了口羊肉汤。 “咳咳咳·······” 李丽质干咳,假装呛到。 秋兰赶紧走过来,轻轻拍着李丽质的后背,焦急道:“姑娘,咋啦姑娘?” 李丽质深吸口气,用手帕轻轻沾了沾眼角,趁着这个机会,把些许泪花擦去,抬头朝秋兰摇摇头:“喝的口大了些,呛着了。” “你这吃法,本宫还是学不了啊。” 李丽质假装道。 秋兰不疑有他:“姑娘,你还是慢嚼细咽吧。” “今后可不要那么急了。” “看看这眼眸,都呛红了呐。” 秋兰脸上皆是关切。 “好了好了,我没事。” “去吃吧。” “吃完回去。” “售卖的日子已经不远了,必须要做好准备。” 李丽质沉声道。 秋兰坐回去,听着李丽质的话,不敢耽搁,一顿狼吞虎咽,风卷残云。 李丽质起身:“你吃着,我去找刘娘拿些羊饼带回去。” “姑娘,我去······”秋兰顾不上吞咽了,慌忙起身。 “你好好吃吧。” 李丽质笑着按住了她的肩膀:“刘娘就在前面,没事的。” 秋兰看看厨房的位置,想想也是,不再坚持。 李丽质走了过去。 来的时候,手上提着一袋羊饼。 再等秋兰消灭干净,李丽质便带着秋兰,离开了这里。 迎着秋风,她让自己露出了笑容。 一切,看上去和来的时候,没有任何区别。 ········· 司农寺的位置是有些偏远的。 不在皇城中,也不在宫城承天门大街上。 而是位于掖庭宫北侧的芳林门旁。 没办法,因为司农寺所负责的工作缘故,司农寺衙门所需要的东西,在长安城中无法提供。 因为,他们需要一块地,很大的地。 自然,就只能把衙门安于芳林门旁了,而出了芳林门,便是一大片上好的水田,这块水田就是司农寺专用。 司农寺这个衙门不小。 别看司农寺这个名字听着好像是户部的下属,其实,户部是管不到司农寺的。 三省六部,九寺五监。 每一个都是独立的个体,六部尚书正三品,司农寺卿可是从三品,当得起位高权重,也并不弱于尚书多少。 九寺和六部仅仅只是代表着政令承受,绝不是上下级统属关系。 不过,虽说地位在这里放着,司农寺终究在朝廷里有些不显眼。 没办法! 司农这两个字,就已经代表了自己所能负责的事情,并不多。 尽管,民以食为天,耕地绝对是一个王朝最最重要的东西,土地里长得东西自然也无比重要。 可,司农寺终究不是现在的各种研究所。 尽管精通农事的人才都在这里面,但,真要说起来研究出来了什么新品种,帮助多少百姓脱离了饥饿而言,司农寺终究有些力不从心。 这是生产力决定的,倒不是他们不愿意研究。 张楚走进司农寺衙门的时候,瞬间就感受到了暮气重重。 朝左右打量了一下。 不见一个人影。 一些官廨的大门,紧闭着,都有灰尘。 “哎哎哎!” “干什么的!” 这时,从衙门口门房内,追上来了一个青袍官员,眼袋松弛,惺忪松的,完全是一副没睡醒的模样。 他是衙门今日当值,只是司农寺这地方,平日来的人实在是少,因为无聊,便是喝酒睡觉。 所以,张楚才能这么轻松的走进来。 不过,这人还算是用心,惊醒过后,竟然追了上来。 若是遇见不用心的,进去了也就进去了。 反正能来这里的人,也都不会是什么大员,顶天了就是跑腿办事的差吏,无所谓。 张楚见状,轻笑,拱手道:“某家,秦川县子,国子监祭酒张楚。” “来司农寺有些关于植蔬上的事情,前来拜访。” 第228章 凄惨的农学博士们!上林署 这青袍官员闻言,原本惺忪的双眸骤然一瞪。 “原来是秦川子!” “久仰大名,久仰大名!” “下官郭云松,拜见秦川子!” 郭云松赶忙回礼,身子则是躬的更是深了些。 他不过一个青袍官员,虽说张楚今日没有穿官袍,但,绯红之色,已是他这辈子想都不敢想的了。 郭云松这辈子最大的愿望,就是能够在告老前,穿上绿色袍子。 “原来是郭兄,幸会幸会。”张楚看着眼前胡子拉碴的郭云松,很是客气的主动拉近了些关系。 这司农寺,张楚是真的陌生。 若是没有熟人介绍,司农寺下属那么多署,自己就算是想要请佛,都不知道进那个庙门。 如果有个人能帮自己介绍下,会简单很多。 “不知道秦川子遇见什么事了?能不能给下官说一说?” “若是秦川子没有熟悉的官员,下官可以给秦川子带带路,毕竟各署杂乱,职能不同,要一个个问过去,还真要费些力气。” 郭云松很热情。 他一个绿袍官员,说实话,能和张楚这样红袍官员打交道的地方可不多。 更别说,民学魁首张楚的名字,实在是最近于长安中风头无二。 这般人物,都想认识。 而且,郭云松这样的清闲衙门里面的清闲青袍官员,更是完全没有那些品阶高些,或者前途光明的世族子弟的顾虑。 就算是结交,就算是认识,就算是帮一帮,也没有人找他们的事。 自是毫无忌惮。 “郭兄,求之不得!”张楚闻言,面露欣喜,很是感谢的再向郭云松抱拳:“若是如此,某家可真的是省了大事啊。” “是这样,某家是想要来司农寺,求点东西。” “求东西?” 郭云松皱眉。 他抿了下有点干燥的嘴唇,朝四周瞅了瞅,赶紧压低了声音,朝张楚提醒道:“不知道秦川子,要求什么东西?” “秦川子,你是不了解我们这里。” “这些年,有幸于陛下的治理,天下还算太平,各地的植疏,但凡能寻到的,都已经寻到了。” “近两年,再无新的植疏上报,自然,朝廷就没有多少嘉奖。” “我们司农寺尽管勤勤恳恳想要多搞出来些,能让陛下开心,能让皇后开心,能让百姓开心的新植疏来,可,实在是有点强人所难了。” “植疏这东西,天下尽管品类不少,但能吃的,也就那么几样。” “所以啊,司农寺这两年除了俸禄外,可以说是任何俸禄外的收入都没有。” “这一针一线啊,司农寺里都是有数的。” “别说求东西了,就算是借东西,都是一件不可能的事。” “当然,这也不是说我们小气,而是你瞅瞅,当下司农寺除了这座衙门,里面比下官的口袋都要干净,实在是有心无力。” 郭云松苦笑着解释道。 张楚看看郭云松身上某些地方都有些泛白的官袍,十分理解他们的话。 毕竟司农寺这地方,和其他处不一样,想要升官,想要封爵,你得拿出来实实在在的东西。 但,以现在大唐的生产力,哪有那么多能吃的东西掏出来? 来来回回,百姓的餐桌上,不还是就那么几样么? 所以,不仅司农寺穷,他们这些官员也穷。 听说,那位司农寺卿,在这个位置上已经将近十年了,但完全没有动弹的意思。 估计,就要在这个位置上,告老了。 说来,张楚还真想要和这位司农寺卿聊一聊,但,人家可是真正的从三品官员! 张楚想要拜访,最少也得提前十天半个月的下帖子,至于人家见不见的,还得看人家的心情。 张楚捉摸着,自己如果把后院的一些蔬菜拿出来,他会很兴奋,但没必要,这东西给了司农寺卿,就是司农寺卿的功劳了,相比于自己要从司农寺得到的东西,完全不至于。 “嘿!” “郭兄言重了。” “我要你们司农寺的针线干什么?” “这些东西,某家一个不要,某家要的,是你们这里最基本,最常见,几乎可以白送的东西。” “当然,也说不上要,就是请他们帮帮忙罢了。” “某家,可以付酬劳。” “是这样,某家想要设置些暖棚,用来育种。” “只是,育种这些事情,某家不擅长,打听一番,都说要这方面的人才,司农寺是首选。” “所以,某家就过来了。” 张楚直奔正题,笑着说出了自己的目的,凑着从袖子里掏出一枚金叶子,塞到了郭云松手里:“还请,郭兄帮忙引荐些,这方面专业过硬,而时间也充足的人来。” 郭云松摸着金叶子的质感。 他只觉得脑门都要冒金星了。 柔软! 坚硬! 粘手! 仿佛还都有浓浓的香味! 他的手死死攥紧了,缩在袍子里,整个人的呼吸都急促了起来,对张楚更是恭敬。 “秦川子,你这······太客气了,太客气了。” “原来还以为秦川子要求什么东西呐。” “不怕秦川子笑话,农学博士,是我们这里最不值钱的东西。” “更别说,秦川子还有报酬,真说起来,下官就很适合秦川子的要求。” “不知道秦川子一个月给多少报酬呐?” 郭云松直接来了个自荐。 他盯着张楚,紧张的下意识的不断的咽着唾沫,连呼吸都有些急促。 急啊。 他是真的急啊! 他这个从八品的青袍官员,一个月的俸禄才不过五斗米,如果衙门有钱就再给五百钱,若是衙门没钱就用点盐打发了。 像郭云松这样的从八品的小官,如果想要在长安这个大城里过得舒服。 必须是要有一些额外收入的。 比如,孝敬。 但是孝敬是要看衙门的,比如一个长安县的不良人。 别看不良人用现在话说,就是个临时工,但即便如此,想要当不良人的还是趋之若鹜。 无他,就是因为孝敬多啊。 更别说县衙里正式的铺头,税吏,法吏这些人了。 可是,司农寺不行。 谁会来给司农寺的官员孝敬呐? 种地的百姓?求着司农寺的农学博士们好好研究种子?开什么玩笑! 当然,在京官员朝廷还都会统一分配些官田收益。 但,他们这些小官的官田,差不多都要是几百里外的土地了,压根不用想,几乎年年歉收。 因为京城附近的官田他们这些小官,都是皇亲国戚,还有那些大人物大官们的。 所以,司农寺这个衙门,是真的清闲,也是真的穷。 张楚这话,可以说是直中了郭云松他们这些农学博士的神经,他们急缺的,是什么?就是钱啊! 大家都是在长安当官,可是别人能吃香的喝辣的,自己回家后却是要和妻子精打细算,连一身像样的官袍都置办更换不起。 张楚也乐了。 万万没想到,这事竟然这么简单。 来之前还想着,如果自己搞不定的话,还得去找李渊或者让李泰给她娘吹吹风。 没成想,衙门大门刚进来,就有人报名了。 不由张楚上下打量了下郭云松。 郭云松咬咬牙,把手里被自己攥的都已经变形了的金叶子再塞给了张楚:“秦川子,还请多多考虑下官啊。” “下官家里着实是急需这一笔收入啊。” 张楚苦笑。 这是自己刚给你的,你就反过来送自己? 赶紧把他的手重新合上:“郭兄见外了。” “郭兄如此热情,某家自是欣喜,好,那就算郭兄一个。” “不过,郭兄一人,不够啊。” “不知道那一署·······” 张楚话还没说完,郭云松就已兴奋的直接跳了起来,拉着张楚的胳膊,朝里走去。 “秦川子,这事你不用管了。” “虽说司农寺各署,都有农学博士,但,技术最好,学艺最精的当属我们上林署的农学博士。” “我们上林署掌苑囿园池。植果蔬,以供朝会、祭祀及尚食诸司常料,换句话说,我们就是为陛下在上林苑栽种东西的。” “自然技艺最为精湛!这一点,下官绝对不敢蒙骗秦川子!” 郭云松拍着胸脯,连连保证道。 “那·······可不要耽误了陛下的事情啊。”张楚思虑道。 “放心吧,秦川子,上林苑里的那些东西,都长了几百年了,从汉到现在,几乎就没变过,早就已经用不到我们出马了,只需要下面的人按部就班的栽种就好。” “巧了,昨日我们上林署署正也刚刚从岭南那边回来。” “这件事,你直接给他说,他会给你安排最好的人来。” 郭云松说着,便压低了声音,小声附耳于侧提醒。 上林署署正黄平。 张楚明白郭云松的意思。 自己要从人家署里用人,就算郭云松他们愿意,虽说不用和司农寺卿打招呼,但怎么也得向现管这一摊子的署正讲一下。 毕竟出了什么事,还要他帮着圆一圆。 “好!” “多谢郭兄引荐。” 张楚笑道。 “秦川子这话可就见外了。” 客气着,郭云松带着张楚走进了一个院子。 上林署。 旁边的牌子上写着三个小字。 第229章 张楚感慨!于神农相比,何差乎? “郭云松?” “今日是你当值吧,怎么擅离职守?” “这位是······” 黄平坐在案桌后,放下手中案牍,连忙起身。 张楚望着他。 这位就是上林署的上林署令黄平了吧。 上下粗略打量过他,不由轻轻皱了下眉,很是意外。 不知道的,说他是某个军营中的将领,张楚都不会怀疑。 长得孔武有力不说,脸颊黑黝黝的就跟神仙岔里的那些农夫一模一样。 皮肤因为成日在阳光下暴晒,不仅毛孔大的吓人,这家伙的皮肉看上去还都有些油光发亮。 若不是长得还是大唐人的面孔,说句不好听的,这肤色比昆仑奴都不遑多让。 “黄署令,你可不能说我,这一次,我可给咱们上林署带来了一个天大的贵人。” 郭云松嘿嘿一笑,袖子狠狠擦了下自己的鼻子,介绍道:“秦川子,这位就是我们上林署黄平黄署令。” “黄署令,这位就是今日长安大名鼎鼎的秦川县子,国子监祭酒张楚张祭酒。” 黄平双眼一瞪,浑圆无比。 他搓搓手,赶紧从案桌后走下来。 “秦川子?张秦川?” “嘶·······” “这!” 黄平有点不敢相信,他实在是想不透,张秦川为何来到自己这个小小的上林署。 黄平躬身行礼。 不论是勋位还是说官职,他都要小于张楚,这礼他行的可真的是心甘情愿。 更别说,这位还是名动长安的文坛巨擘,连孔老夫子这等人物都甘拜下风。 人家能来找自己,就是自己的莫大荣幸。 张楚赶紧搀扶他起来。 不过黄平‘嗖’的一下后退了两步,神情慌张,急忙道:“张秦川不可,我这身官袍可不要污了张秦川的手指啊。” “下官刚刚从岭南回来,这官袍还都没有来得及更换呐。” “害怕上面沾染了毒漳,影响了张秦川。” 黄平说的话,让张楚心里都有些不是滋味。 这哪里是没有来得及更换,怕是也没有多余的官袍吧。 “黄署令哪里话。” “某家可也不是那种娇气之人。” 张楚沉声道。 “这是自然,这是自然。”黄平连连颔首,他用力把手搓了搓,见郭云松一动不动,不由狠狠瞪了他一眼:“还愣着干什么?” “快些请黄秦川落座。” 郭云松一拍脑门,赶紧擦了擦旁边的案桌,还吹了吹蒲团,邀请张楚坐下。 并且赶紧拿来了渍着厚厚水垢的茶壶,斟了一杯清茶。 张楚看着茶杯中清凉的茶水,还有淡淡的桂花香,有些意外。 大唐虽说也已经开始朝着清茶转变,但现在大部分还都是饮得乱七八糟熬制的汤水。 “黄署令好享受。” “煮泡桂花,有见地。” 张楚称赞。 黄平苦笑一声:“张秦川过奖了,主要是我们上林署也没有那么多钱,去购置好茶方。” “所以,只能想办法饮些不要钱的东西。” “这桂花树,上林苑中有好大一片,落了怪可惜,所以我就让人捡些回来,没想到煮后,味道还不错。” “秦川子喜欢就好,莫要见笑啊。” 黄平端起了茶杯。 张楚一口饮尽,畅怀大笑:“黄署令哪里话,好茶,好茶。” 郭云松赶紧再斟满。 黄平见张楚果真是发自内心的欢喜,也不由长长松了口气。 虽说张楚树敌很多,但人家身边也是有不少大人物的,李靖程咬金秦琼这些国公爷爷们,他一个都得罪不起,生怕怠慢张楚,惹得不高兴。 “张秦川,不知道来下官这里,有什么事么?” 黄平小心翼翼的询问,还下意识的看了眼郭云松。 见郭云松满脸的兴奋仍旧还没下去,他心里也微安。 “黄署令,秦川子是想出钱雇佣咱们上林署的农学博士们,帮秦川子育苗。”郭云松抢答道。 张楚笑着点头,手指,轻轻叩着案桌:“一个人,每月,一贯钱。” “若是做的好了,奖励上不封顶。” 说着,张楚抬头望向了黄平:“不知黄署令,可否答应?” “当然,定也少不了黄署令的那一份。” 张楚拱手。 “嘶·······溜!”郭云松哈喇子都不知不觉的落下来了,赶紧吸了回去。 双眸浑圆。 难以置信。 一个月,一千文! 乖乖! 这样的酬劳,让他的眼珠子都有点发红。 更别说,还有奖励。 贼他娘,这么多年了,自己可见过什么奖励吗? 一个铜子都没啊!!! 郭云松激动的望向了黄平,生怕黄平不答应。 黄平的嘴唇也在哆嗦,眉角处的青筋,更是抽搐的厉害。 他迎着张楚的目光,双手按着案桌,颤颤巍巍的想要站起来。 “秦川子······你·······” “这可当真?” 他努力尝试了几次,最后几乎是爬到张楚身侧的案桌前的。 声音颤栗,以为自己听错了。 “自是!”张楚笑着颔首:“某家,从不妄言。” “天呐,天呐,若是秦川子你早来些,咱家兄弟们也不会·······”黄平老泪纵横,泣不成声。 张楚好奇。 郭云松叹了口气。 “秦川子,你不知道啊,这一次前往岭南,黄署令带队,就是想要找到新的植疏,想办法运到长安来。” “以让朝廷给咱上林署发些赏赐。” “也是为上林署兄弟们的前程,搏一搏。” “大家这些年来的日子,都不好过,家中父老,年纪日渐增大,有些兄弟又添了人口。” “处处都使钱啊。” “可惜,这一趟岭南之行,毫无收获不说,还有四人死在了岭南的毒漳之中。” 郭云松脸色黯淡,说起这事,声音也不由得哽咽起来。 张楚恍然。 再看向红着眼眶,有些不好意思觉得自己展露女儿态的黄平,抱拳施礼:“没想到黄署令如此辛勤。” “某家,佩服!” 黄平赶紧用袖子抹了下脸,正了身子:“张秦川哪里话。” “下官万万当不起秦川子的佩服。” “秦川子所为,才是为百姓,为大唐,下官还有上林署的兄弟们,其实想的是为自己,为家人。” 张楚摇头:“不能这么说,君子看迹不看心,不论出发点如何,黄署令都是为了探寻新的植疏而亲自深入岭南如此之地。” “若是能带到长安新的植疏,不论是为了什么,都是为天下考虑,为百姓做事,最终受益的还是百姓,还是天下。” “说来,某家和黄署令所做之事,是一样的,并无高低之分。” 张楚沉声叹道。 上林署这还只是一个缩影,这片土地之所以能够如此蓬勃发展,能展现出恐怖的生命力,其实就是因为有黄平这样一批又一批勇于探索的先驱,推动着文明进步。 上古神农尝百草,而黄平他们做的事情和神农氏相比,又有什么不同呐? 黄平急忙站起,朝张楚深深躬身。 “秦川子廖赞,万万不敢当。” “如果秦川子说的是真的,下官这就把这个消息告诉上林署的兄弟们。” “相信他们,都会很高兴。” “上林署共有农学博士三十六人,奥,不,三十二人,愿听从秦川子差遣。” “不知秦川子,用几人?” 黄平激动。 “所有。”张楚平静道。 此言出,大堂中鸦雀无声。 黄平和郭云松你看我我看你,相视无言,完全说不出来话。 不过,无声,终究还是被打破了。 只是,打破无声大堂的人不是张楚,也不是黄平和郭云松,而是,李泰。 第230章 张楚:我这就十恶不赦了? “师父,师父,师父······” 李泰气喘吁吁。 “不好了师父,出事啦,出大事啦。” 李泰小脸都红扑扑的,因为焦急,整个人脑袋上面都冒着白烟。 见到张楚,双眸一亮,撩起袍子,快速冲了进来。 “黄署令······” “越王殿下非要让我带着过来。” 还有一位司农寺的青袍官员跟在后面,不过没有走进大堂,他到了门口就停住了,朝黄平说道。 黄平赶紧挥手表示无妨,让他下去。 这青袍官员躬身离去。 “上林署署令黄平,拜见越王殿下。” “上林署农学博士郭云松,拜见越王殿下。” 黄平和郭云松急忙行礼。 不过李泰懒得理会,着实也是没有空理会,好似一个滑跪般,到了张楚身侧。 “师父,出大事了!”他高声再道。 张楚给他倒了杯桂花茶:“喝口水,润润嗓子,看你热的。” “急什么?” “天塌不下来。” 张楚笑道。 “这一次天真的要塌了。”李泰瞪大了眼珠子,拿起来茶杯一口饮尽,擦擦额头上的汗,慌张道:“孔颖达,虞世南这群卑鄙无耻的人,编纂了师父你老人家十条大罪状。” “现在带着国子监夫子和学子,齐齐跪在朱雀门前。” “还有·····还有好多官员都在符合。” “要父皇罢免了师父你的所有官职,并下牢狱以思反省。” 李泰说着说着,眼珠子都瞪大了,便是他都忍不住露出了惊恐。 哈? 黄平和郭云松两人听着这话,瞬间脑袋上像是有一盆冷水浇了下来。 什么鬼? 什么情况? 孔老夫子他们疯了?竟然编纂秦川子十大条大罪状? 怎么可能!!! 秦川子忧国忧民,内心善良,怎么会这样? 上林署好不容易有了出路,还都没来得及庆祝高兴呐,这······· 瞬间上林署的钱景一下子就变得扑朔迷离起来,这让黄平和郭云松有点发晕,真的是不知道怎么突然会变成这样。 孔颖达虞世南他们率领国子监所有夫子和学子,再加上其他官员助阵······· 这是要把秦川子给生吃活剥了啊。 两人的目光,直勾勾的盯着张楚,但这个时候,他们完全不知道该说什么。 这事,显然万万不失他们能够为秦川子出言献策并且帮秦川子的。 他们一个一个人微言轻,就算有心,也无力啊。 三人的脸色都不好看。 倒是张楚,轻轻饮口茶,舒服的呼出一口清气,满是桂花的香味。 “这桂花,着实不错,黄署令,等会送我些可好?”张楚笑道。 “当·····当然没问题!”黄平愣了下,急忙反应过来,连连答应,不过,他犹豫了下,还是忍不住开口,嘴唇有点发白:“秦川子,这·······” 张楚斜了他一眼。 “不敢为我办事了?” “怕今后,被他们针对?” 黄平身子一哆嗦,狠狠摇头:“怎么可能!秦川子也未免太看不起我们了。” “我们上林署的这些人,还怕他们针对?” “下官但凡还有心思考虑会不会得罪这些人,说实话,下官早就不用在这个鸟不拉屎的地方待着了。” “我们这些人,不是被家里发配过来的,就是些普通百姓出身,本就已在最井底,何惧于针对?” “只是怕·····只是怕秦川子有恙。” “说句实话,下官和上林署三十多位弟兄,终于等到了秦川子,眼看就能过上好日子了。” “下官是担忧秦川子不用我们了。” 黄平这话说的真诚,心里的一点小算计也就显得无比坦荡起来了。 张楚哈哈一笑。 “如果只是担心这个,大可不必。” “这一次去岭南,不是死了四位兄弟吗?你先忙好这些事。” “等这事结束了,差不多这件事我也处理完了,到时候,来国子监民学寻我。” 张楚站了起来。 用力伸了个懒腰。 “青雀,走。” 李泰急忙跟上。 “等一下!”黄平大喝。 张楚和李泰齐齐回首。 就看见黄平手脚并用的爬到自己的案桌后面,从屏风后掏出来一个麻袋。 “秦川子,桂花,刚晒干的,香着嘞。” 黄平跑过来,咧着嘴笑着,递给了张楚。 张楚接过来,放在鼻子下用力嗅了一下。 “确实香。” 他忍不住称赞一声,便带着李泰,离开了上林署。 黄平和郭云松一前一后的望着张楚背影,最终两人并肩。 “头,到底咋回事?”郭云松整个人还是懵的。 “谁知道。”黄平深吸口气,想了下,他朝地上吐了口痰:“呸!估计,是那群老东西,看不得秦川子赢吧。” “可是这也太快了······儒学诗会才过去几天?”郭云松觉得自己如果是秦川子,着实是顶不住这般凌厉。 “说明他们急了。”黄平眯了下眼眸,在皮肤的衬托下,黑眼珠显得更是深沉。 “别傻站着了。” “走吧。” “去子峰他们家看看。” “他们四个一家老小,今后可怎么过啊。” 黄平重重又叹了口气。 郭云松闷闷道:“希望佛祖保佑秦川子平安无恙,到时候,我们一个月能多赚一贯钱,怎么算,都能帮着把子峰兄爹娘送走,把他们的孩子,养大成人。” “谁说不是啊。” “希望秦川子,平安无恙。” “阿弥托佛,无量天尊,大慈大悲的漫天菩萨啊。” “秦川子是个好人,应该好人有好报!!!” ········· 出了司农寺,张楚能感觉到,气氛就变得不一样了。 虽说芳林门比不上明德门,比不上春明门这些大的城门每日人流量,但,作为长安大城门,人流量还是很大的。 而现在,芳林门前,几乎就没有百姓出城了,而是步伐匆匆的,全朝着朱雀大街的方向去了。 “十条罪状?” “呵!” “青雀,说说。” “他们是怎么给为师编的?” “还真难为他们了。” “这么短的时间里想出来,估计这几日都没睡觉吧。” 张楚双手抄着袖子,悠悠说道。 李泰背着半袋桂花,抬头看了眼自家师父,咽了口唾沫:“师父,我也记不大清。” “简单说说。” “第一条,好像说师父你教唆长安百姓公然违背母后所写的女则,此乃大不敬。” “第二条,说是师父你教唆长安百姓公然违背伦理,说是神仙岔的工程上,好多儿媳和公公一起上工,此乃煽动内乱,罪加一等!” “第三条,说是师父你违背圣训三从,招聘大量妇女,给她们发工钱,导致好多女子不从父,不从夫,不从子。” “还说什么神仙岔的好多事,大伤风化,行蛮夷之效,要严查师父你是不是草原或者西域来的霍乱大唐的内奸。” “·········” 李泰缩了缩脑袋,一条条都说了出来。 很清晰。 张楚乐了,打趣道:“青雀啊,你这可不像是记不大清。” “一条条的,好家伙,十恶不赦了。” “他们这是想要把我的脑袋砍下来啊。” 李泰急了:“师父,要不去大安宫住些日子吧,他们进不了宫城。” “不去。”张楚直接否了。 看了眼慢慢要转向西边的太阳。 “回府。” “师父,咱们不去朱雀门看看吗?房兄他们都在哪里等着呐。”李泰又道。 “不去,他们本就是要恶心我,我去看了,不就随他们愿了?” “嘿,原本我想着,这次他们如果能消停下下,我还给他们留点余地。” “现在看的话,大可不必。” 张楚说罢,大踏步朝永崇坊走去。 第231章 不是你撞得你为什么要扶? 赵国公府。 长孙无忌和萧瑀相对而坐。 长孙无忌的脸色有些不好看。 杯子里的茶,一口一口,不曾断绝。 萧瑀看了他一眼,轻轻一笑,再给长孙无忌斟满,放下茶壶,慢条斯理的说道:“辅机,这事,其实也用不着有如此愁容。” “孔颖达他们要这么做,就让他们做就是了。” “我们在旁,轻轻给予些帮助,推波助澜下,对我们没有任何影响。” “愁的是秦川县子,慌的也是秦川县子,若是孔颖达他们成功了,受到最大损失的也还是秦川县子。” “就算不成功,对咱们而言,也没有什么影响,顶天了就是孔颖达他们威望受损。” “不论怎么看,我们都没有阻止的必要,更用不着发愁。” “你觉得呐?辅机?” 萧瑀笑着安慰道。 长孙无忌看了他一眼,重重叹息一声。 “前几日,老夫刚刚给他们说了,暂时不要再向民学,再向张楚发难。” “这个时候,就不是行这些事的时候。” “秋闱在即,当前定是要以秋闱为重才是。” “当前的情况,还是那句话,最好就是一动不动,等到秋闱结束后,冬天来临,朝廷进入少事之季,到时候商量再慢慢对付张楚,岂不是上策?” “哎·······” “他现在突然出手,搞得老夫都有些头绪乱了。” “也不,提前给我们打个招呼。” 长孙无忌言语中颇是有责怪之意。 但,他也知道,现在就算自己说什么,都已是没用了,事已至此,只能按照萧瑀说的去走了。 “放心吧。” “国子监里面狗咬狗。” “孔颖达,虞世南,盖文达他们这些夫子,可不是一时半会就能受到多大影响的。” “今年秋闱,应该影响不大。” 萧瑀想了下,回道。 长孙无忌再饮一口,点点头。 “希望如此吧。” “既然这样了,我们也不能干看着,让人去助一把火,帮一帮他们。” “来时,老夫已经安排下去了。”萧瑀自信轻笑,老神在在的望着窗外渐渐泛黄的树木:“秋天,要来了啊。” “辅机,大郎大婚,可有什么要我们相助的么?” “长乐公主,近日不曾听闻她的消息,可知道长乐公主去了何方?” 萧瑀随意的,不在意的,但是眼眸余光却定定打量着张楚的脸色,笑问道。 他们总感觉,长孙无忌知道些什么。 而且长乐公主,在中秋宴会上都没有出现,这更是让他们有些怀疑,但就是捉摸不透。 长孙无忌不言,完全不在这个话题上和萧瑀过多纠缠。 说起了其他。 萧瑀也不敢过多打探,也说起了其他。 ·········· 秦川府。 张楚到的时候,家里的人很齐。 吴娘她们都放下了手头的事,惴惴不安的站在院子里,苦苦等着张楚。 厅堂之上,还坐着一人,正是房玄龄。 见到张楚来了,吴娘她们一股脑的迎了上去。 “公子······” 吴娘眼圈泛红,有些不知所措的唤道。 张楚摆摆手,直接打断了她的话:“愿意干什么就干什么去。” “这事,不用你们多虑。” 说着,张楚拍了拍长袍,笑着朝房玄龄拱手走了进去:“梁国公大驾光临,鄙舍蓬荜生辉啊。” “正好,小子从上林署得了些上好的桂花。” “吴娘,取水来,刚好冲泡。” 张楚把李泰肩上的袋子拿下来,捧了一小把,放到了杯中。 桂花很干净,虽然已经烘烤暴晒过了,但上面一点杂质都没有,看的出来,黄平是个心细的人。 房玄龄苦笑一声,拉着张楚坐下。 “你小子,都什么时候了,还如此有闲情雅致。” “朱雀门,可去了?” “孔颖达这群老匹夫,颠倒黑白,恶意中伤于你。” “现在长安各处衙门的官员,在某些人的授意下,也都开始了对你的弹劾。” “来势汹汹,不得不防啊。” “而且,孔颖达说的那些罪状,还········还有些是能站得住脚的。” “小子,随我进宫吧,直接向陛下自辩。” “陛下肯定会想法子助你渡过这一次的。” 房玄龄哪里还顾得上品桂花茶,直接站了起来。 神情凝重。 呼吸微促。 衰老的五指,抓住了张楚的肩膀。 不过,张楚的手扣住了房玄龄的手腕,而后起身,笑盈盈的扶着房玄龄的肩膀,再把他搀扶在了凳子上。 “梁国公稍安勿躁。” “小子毫无过错,为何要自辩?” “信不信?只要小子进了宫,就算不是,也得变成是了。” “我曾听闻过一个故事,一位老人因为腿脚不便自己摔倒,旁经过一少年,少年好心搀扶,却被老人污蔑说是少年撞得自己。” “一路闹到衙门,最后也判决少年赔偿。” “为什么?” “因为衙门的逻辑是,不是你撞的为何要搀扶呐?” “所以,不是我干的我为什么要心虚反驳?不必理会他们。” “咱主打的就是一个光明磊落,坦坦荡荡。” “这件事,梁国公,小子心里有些想法,现在,不急。” “嘿!” “这群老东西,不是想要跪着吗?那就让他们跪着吧,反正膝盖不是咱的。” “宫,我不会去。” “自辩,某家更不会如此做。” “甚至于,某家这一次都不想着露面了。” 张楚轻轻道。 房玄龄眉头蹙在一起,仔仔细细的盯着张楚,仿佛想要看透张楚想要怎么做,但,他看不透。 吴娘把热水取来了。 张楚接过来,给房玄龄斟满。 顿时,桂花香四溢。 张楚用力嗅了下,满脸的享受:“其实,他们是急了的。” “这些所谓的十条大罪,若是能忍一忍,等到了冬天,或者等儒学诗会这件事彻底过去,再发难,效果会比现在,好很多。” “现在谁都知道,就算那些人心里,也都知道,孔颖达他们是想要借机报复某家。” “既然孔颖达他们的动机不纯,出发点就只是为了自己考量。如此,那些人别看站在国子监一方,其实,只要有什么风吹草动,就会再次作壁上观。” “这些所谓的罪状,在他看来,很严重,可在某家眼中,在百姓眼中,算的上什么呐?” “相比起来能实实在在填饱肚子,能实实在在吃口热乎饭,能实实在在让孩子不再饿的哭嚎,什么都不算。” 张楚又取来了茶壶,把桂花放进去,倒满了水。 示意李泰,自己想喝自己倒。 房玄龄不言。 他心里能感觉得到,张楚似乎说的有道理。 可,关键是这件事,不是说有道理就能过去的。 “但是·······” 房玄龄双手搓着膝盖,他迟疑,一时间,他竟然都不知道该怎么说了。 其实来之前,他有数条对策。 现在听着张楚说的这些话,却不知道该如何张口。 显然,自己的对策和张楚想要的,南辕北辙。 裴行俭从外面气喘吁吁的跑进来了。 满头汗水。 气喘吁吁。 “师父!” 显然,他是在左武卫衙门听到消息后就匆匆赶回来了。 李泰很是有大师兄的样子,赶紧给裴行俭也倒了杯茶。 “学好了?”张楚望着他笑道。 “师父,弟子受益颇多,不过师父,孔老夫子他们·······”裴行俭激动。 “青雀,你们两人,去把房遗爱秦怀道他们叫回来吧,在那里站着干什么?” “不如回家睡觉。” 张楚吩咐。 李泰躬身,拉着裴行俭离去。 房玄龄见状,也知道张楚心中是有对策的,便不再多说什么,也站了起来。 “小子。” “有什么事,尽管来找老夫,或者去找李靖秦琼徐世积他们这些家伙。” “记住,你······现在已不是你自己一人了。” 房玄龄目光有些复杂的,声音沉沉,还带着些许歉意。 张楚自是明白房玄龄的道理。 第232章 《孔老二,罪恶的一辈子》 他们是新晋勋贵。 原本就是世族大家眼中的障碍,现在他们选择站在张楚身后,这便是就已经无形中给张楚带来了更大的压力。 就算张楚只是有些许的过错,世族大家也都会因为他们而给张楚带来更大的灾祸。 其实这也不算什么,因为就算没有他们,张楚所做的这些事情,也会站到世族大家的对立面。 就比如,国子监的如此行径,就算没有他们,孔颖达等人也不会放过民学,放过张楚。 可,最让房玄龄感到对不起张楚的是,他们发现,自己似乎很难为张楚谋划,为张楚分担压力。 明明知道,张楚这般于国子监对抗,于世族大家对抗,犹如盾牌般,狠狠的竟然把他们保护在了身后。 一个少年,却把他们这些老东西保护在了后面。 这让房玄龄有些难以自处。 本该是他们张开羽翼,把少年人护在身后的。 房玄龄再向张楚抱拳。 张楚笑着向他颔首。 房玄龄走了。 张楚目送背影离去,便回了自己的房间:“吴娘,没有我的允许,任何人不得打扰我。” 就站在门口候着的吴娘急忙应下。 大花二花等人也都是静静望着张楚。 她们都没有离去,家中遇到这等麻烦事,她们岂能一走了之? 就算站在这里帮不了公子,可她们知道,自己这个时候也得陪着公子。 房间门关闭。 张楚取出纸笔,坐于桌前,望着窗外晴朗湛蓝的苍穹,片刻后,嘴角露出一抹弧线。 拿起羽毛笔,于纸张上,写下了一行字。 《孔老二,罪恶的一辈子》 ··········· 朱雀门前。 夕阳犹如火盆,悬挂在天际线处。 整个长安,都被笼罩于火光之下。 这里人很多。 孔颖达,虞世南,盖文达等一众国子监夫子,排成行的,跪坐于朱雀大门前。 身后,则是密密麻麻的国子监学子。 两侧,便是一个个身穿红袍的官员,他们堆成一堆,好似让这里的阳光变得更是炙热了些。 金吾卫出来了。 站立于四周。 而金吾卫之后,竖着的广阔的朱雀大街上,横着的宽敞的春明门和金光门中间的大街上,全是密密麻麻的长安百姓。 气氛躁动,指指点点,谈论不休。 秦怀道,尉迟宝林和房遗爱三个人自就在人群中,死死盯着孔颖达等人,咬牙切齿。 神情激动间,忍不住的疯狂破口大骂。 “他娘的,吹你娘的牛皮呐,这么大的人了,难道就一点教养都没有吗?智障玩意,蠢笨东西,恶心,恶心,恶心!”秦怀道嘶吼。 “说的对!!!” “就你们这样还是国子监监正祭酒,贼他娘,你们有什么脸自称为儒学巨擘,有什么脸自称为圣人之后,儒家的脸都被你们丢光了!!!”房遗爱跳起来大骂,双手狠狠地拍着大腿,颇有几分房夫人的风范。 “就是这样!!!” “牵强附会,污蔑良善,仗着多活了那么几年,不忠不孝逼宫陛下,我们的眼睛没瞎,天下人的眼睛也都没瞎,不就是张祭酒赢了儒学诗会,把你们按在地上摩擦摩擦吗?不就是我们民学入主了圣师殿吗?” “哈哈哈,输人又输阵!!!” “就用如此下三滥的手段,还让这么多无辜学子陪着你们一同丢人,娘的,我就没见过如此无耻行径!!!” “咳咳咳······你们活该,我现在真的是知道了,你们真的是活该啊,一个个冠冕堂皇,一个个人模狗样,一个个狼心猪肺,猪狗不如的玩意,我收回之前对你们的所有尊敬,原来人皮之下如此的肮脏,好啊,好啊。” “张祭酒这一下子把你们的真实样子,总算是逼出来了,也好,也好,省的今后再蒙骗世人,再蛊惑世人!!!” “多谢张祭酒戳破了他们的伪装!!!” “·······” 三个人的战斗力很强悍。 扯着嗓子,都快要咳出血了。 他们指着孔颖达等人的脊梁骨,便是疯狂输出。 忍不了!他们真的是忍不了!!! 大哥被他们说的十恶不赦,他们这是想要大哥的命,他们这是想要彻底把大哥打入万丈深渊,他们三人的眼珠子都是红的。 周围的百姓口干舌燥的看着他们,都有些害怕的向后退了退。 还以为三人被妖魔鬼怪附体了呐。 不过,当三人声音落下的时候。 庞大的百姓之中,便会有人就好像是捧哏般,发出一阵阵简短的话语,让效果更是拔群,引得众人欢呼。 李泰和裴行俭从人群中挤了进来。 “秦兄,房兄,尉迟兄,师父让我和行俭叫你们回去。” “不要在这里叫骂了。” “快走。” 李泰和裴行俭拉着三人就要离去。 秦怀道,尉迟宝琳和房遗爱眼眸一亮,而后焦急道:“找到大哥了?” “大哥在哪里?” “可来朱雀门了?” 秦怀道快速询问。 李泰环顾一周,没有多说:“回家再说,师父等着你们呐。” 闻言,秦怀道三人都不敢耽搁。 他们也知道,自己就算怒骂的再欢,也影响不了大局。 三人离去,百姓一阵骚动。 不过,跪坐在朱雀门前孔颖达他们,倒是重重吐了口气。 他们当然看不见秦怀道三人被李泰和裴行俭拉走,但他们有耳朵,当那些仿佛针扎般的辱骂声消失了,他们知道,应该是走了。 孔颖达原本紧绷着的嘴唇,放松了很多。 虞世南眼角抽了抽,终于能够安心的闭上眼睛了。 众多夫子也都是长长松了口气,咬着牙齿泄力了。 总算走了!!! 三人的叫骂,虽说对大局没有影响,可是对他们的折磨,却堪比把自己脱光了衣服丢到大街上。 长安的百姓这么多都在这里。 这一声声叫骂声,让他们都要吐血了。 幸好,幸好结束了。 但,他们也清楚,这一次,自己若是把脸找不回来,自己的脸面将是彻底的没了。 ·········· 皇城内。 甘露殿。 李世民烦躁的挠挠头。 “这群老匹夫,这是想要干什么。” “如此苦苦相逼,他娘的!” “儒学诗会是他们自己要举办的,这赌约也是他们提出来的,朕可从来没说过一句对他们不好的话?” “现在,竟然搞出来这么大动静,要逼着朕来帮他们惩罚张楚。” “该死的,不忠不孝,他们这才是不忠不孝!” 李世民狠狠拍着桌子,低声咆哮。 长孙皇后叹了口气,赶紧走上去,轻轻按着李世民的太阳穴。 她知道陛下有头疼的毛病,平常虽无妨,但气急攻心的时候,头疼就好似要裂开般。 这症状,近来愈发的严重了些。 “陛下,不要动怒。” “是臣妾的错。” “没想到,臣妾的女则,竟然成为了他们对付陛下,对付小郎君的武器。” “陛下,臣妾是万万没有他们说的这般意思的。” 长孙皇后哀叹。 李世民无力的点点头:“朕,又如何不知呐?” “他们这一次站到了高点,扭曲观音婢你的意思,挑唆学子还参与了进来,这是光明正大的欺君!!!” “可是,朕竟不知道该如何收场。” “这些罪名·······” “大家都知道他没有他没干,可放在这臭小子身上,却······毫无违和!” “这些把柄,怎么就能让他们抓到了呐?” 李世民气偾。 “要不要唤小郎君进宫?”长孙皇后提议。 李世民沉思片刻,最终摇了摇头:“不必。” “这个时候,恰恰不能影响楚小子,若是他有想法,会主动来见朕的。” 李世民说道。 长孙皇后知道确实是这么回事。 左丘匆匆走进来了。 “陛下,皇后娘娘,秦小公爷他们的叫骂声结束了。” “他们离开了这里。” 左丘说着,赶紧把手里的纸张递给了李世民。 上面正是记录着秦怀道三人怒骂的话语。 李世民浏览一遍,恼怒的心情瞬间好了不少。 “这群家伙········” “就该这样!” “看来,是楚小子把他们叫回去了。” “楚小子这是知道这件事了。” 李世民自语。 他放下纸张,在长孙皇后的搀扶下,起身。 “带上酒,带上菜,朕,找父皇聊聊天去。” 第233章 谁看能恶心谁!该下一剂猛药了! 星辰璀璨。 斗转月移。 院子里很安静。 李泰,裴行俭,秦怀道他们分散或坐或站于院子里。 谁都没有说话。 无比安静。 只有秋风吹过,树影晃动时的斑驳。 吴娘带着五花,端来了梨汤。 “小公爷们,你们没有心情吃饭,可,总是要喝点热茶暖暖身子,润润嗓子。” 吴娘把一碗碗梨汤放到了院中的石桌上。 “特别是秦小公爷你们三个,多喝些吧,不然这嗓子,过了这阵会生疼难捱。” 可是院子里,仍旧无人动一下。 吴娘端着汤碗,走到了秦怀道身侧,递给了他:“秦小公爷,公子不在,程大郎去了西域,你·······你要说句话啊。” 原本枯坐于花园边上的秦怀道,抬起了眸子,看了眼吴娘,叹息一声,起身,把手在身上抹了抹,接过了梨汤。 “都喝······” 秦怀道咽了口唾沫。 声音沙哑的厉害,也疼痛的厉害,竟都有些说不出来话了。 “喝一碗。” 秦怀道深吸口气,端起梨汤,一口饮尽。 连碗里的梨子也都全给吃了。 如此,才感觉火辣辣的嗓子舒服了不少,他长叹一声,把碗递给了吴娘。 吴娘接过,沉闷的脸上出现了一道笑意,松了口气,便赶紧招呼其他人都喝了一碗。 秋风凉,有这碗热气腾腾的梨汤,总也能帮着驱驱寒。 “大哥,进去多长时间了?”尉迟宝琳捧着碗,问道。 “快两个时辰了。”吴娘回答。 尉迟宝琳眼中闪过一道焦灼,房遗爱和秦怀道相视一眼,也都能看出彼此目光中的着急。 但是,他们也不敢发出多大的动静,生怕惊扰了张楚。 又等了片刻,月影都躲到了乌云后。 众人你看我我看你,默默走到了房门前。 “大哥,不用担心,这一次,是孔老匹夫他们污蔑咱们。” “陛下,肯定会给咱们主持公道的。” 秦怀道忍不住,沉声道。 “对!” “师父,明日我就去找父皇和母后。” 李泰赶紧附和。 两人声音刚落下,随着一声,吱呀······· 房门,正巧开了。 张楚含笑立于台阶之上,目光扫过满院子里的人,双手负后慢悠悠的走到了石桌前。 “找陛下干什么?” “这是咱们和那群老匹夫的战争。” 张楚坐下,手里的纸张放到了桌山,端起一碗梨汤,慢条斯理的饮了起来。 呼啦! 秦怀道,吴娘,李泰他们全都围到了张楚身侧。 “大哥,你·······你想到法子了?”秦怀道瞪大了眼珠子。 望着张楚轻松的模样,多少他们惴惴不安了一下午的心,总算是有了底气和依仗,不再慌乱。 “法子?” “什么法子?” 张楚瞅了眼他们满脸期待的样子:“这群家伙,不是想喜欢用春秋笔法来恶心咱们么?” “那咱们反之恶心回去就行了。” “还用得着其他法子?” “只要咱们比他们更恶心,他们受不了了,自然就该干嘛干嘛去了。” 张楚笑道。 几人面面相觑,大哥这对策,着实是有些·······别开生面。 “化被动为主动!”房遗爱惊呼反应了过来,不过数息后,他挠挠头,又是犹豫:“可是大哥,咱们手里没有他们的把柄啊。” “如果凭空捏造的话,就太容易被人戳穿了。” “孔夫·····老匹夫他们虽说这一次暴露出了真实面孔,但是,过往他们身上还真没有多少污点。” “娘的,他们伪装的太好了。” 房遗爱咬牙切齿。 “你们的声音?”张楚皱眉。 “大哥,没事,骂他们骂的。”尉迟宝琳表示不用在意:“多喝些水,休息休息就好了。” “哈·······”张楚乐了,点点头:“嘚,既如此,那就赶紧去休息吧。” “吴娘,让他们在这里住下,这几天,别回家了。” “明天,陪我去长安逛逛,看看能不能买下个印刷铺子。” 张楚没有多说什么。 印刷铺子? 几人你看我我看你,一头雾水。 完全不知道大哥这是要做什么,要怎么做。 张楚手指轻轻叩了下石桌上的纸张,幽幽道:“等到时候,你们就知道了。” “今天一天,都累了,快去休息吧。” 众人也不再多说什么,只好跟着大花下去了。 “吴娘,去,给我整些吃的东西来。”张楚揉揉肚子,打开了纸张,趁着刚刚又跳出月光的亮堂,欣赏着自己的好文章。 “对了,他们吃了么?若是没吃,给他们送到屋里去。” 张楚再补充一声。 吴娘脆生生的‘哎’了一声,便去忙了。 月光很亮。 阅读起来竟然没有太大的阻碍。 “春秋时代,这片大地上的构架,正从奴隶旧贵族朝现在的构架大踏步前进。大地各处,都掀起了如火如荼的奴隶起义和现在构架支撑的争夺斗争。” “毫无疑问,现在的构架依凭着出色的进步性,猛烈冲击着奴隶老旧贵族统治的地盘。” “最终,奴隶老旧贵族失败,但他们贼心不死,仍旧千方百计,企图恢复自己过往的优越生活。” “这个时候,这片地上的问题,无比的尖锐和复杂。” “就在这个时候,奴隶老旧贵族的代表孔丘孔老二,嘎嘣一下,闪亮出场了。千年前出生在鲁国,他的祖先本是宋国旧贵族,骄奢淫逸,到了他阿耶孔纥这一代,则是有些破落。” “但是,孔老二念念不忘自己是奴隶旧贵族的后代。” “他从小迷恋旧贵族大家的生活,从小就喜欢用小碗小盘做祭器,疯狂学习着向旧贵族祖宗磕头行礼的玩意。” “从十五岁起,孔老二就下死劲,拼了老命的学习之前周朝的典章制度。” “学习旧贵族的所谓“六艺”,梦想着有朝一日,出人头地,光复祖先荣光,以好让自己继续骑在百姓,骑在民众头上作威作福。” “········” 张楚通读了一遍,只觉得精神都有些焕发起来了。 这篇文章当然不是张楚的原创,而是自己故乡一位战士所做。 张楚还记得,当时自己看到这篇文章时的惊艳。 毕竟孔子的地位高高在上,实在是没想到竟还有这么一篇批判孔子儒学的文章,故而记忆深刻。 当然,张楚也知道,历史对于孔子的评价绝对不能从某一个方面来进行。 这篇文章也只是其中一个观点的表达,乐呵乐呵就完了。 但,现在,张楚睿智的发现,拿过来用似乎丝毫没有任何的违和感。 孔颖达这群老匹夫,就是抓着自己的一点来批判,来阻止时代的进步,刚好,这篇文章正当时便是为了冲破旧时代的束缚解放思想而作,就是为了批判以孔子为护身符而不思进取的某些人。 大唐要继续发展,突破固有的思想,不论怎么看,也需要下一剂猛药了。 嘿! 看了好几遍,这文章简直就是为了国子监这群老匹夫而生,就是为了帮助大唐往前发展而生。 张楚心满意足的合上纸张,放到胸前,张楚已经开始计划,把这篇文章,传遍整个长安,甚至于整个大唐。 现在长安百姓,已是有接受这篇文章的能力了。 他们学习了民学拼音,虽说高深莫测的句子他们不理解,一些难得字也不认识。 可自己的行文,都是白话文,什么意思百姓们一看都懂。 当然,如果能再配上图片,做成连环画的形式就更好了。 不过,这些都需要把握时间,若是时间不够,暂时只能光印制文章了。 张楚很清楚,长安百万人口,想要覆盖整个长安,最少也得有个十万份,若是再印刷图片,就太过于复杂了,时间,来不及。 自然,十万份如此庞大的需求,绝对不能像之前程处默他们传播民学拼音时的笨法子那样,自己誊写。 怕是把自己的胳膊累折了,也写不出来这么多份。 张楚思来想去,似乎,也只有那个办法才能助自己了。 当然,这篇文章,只是自己反击的一个手段。另一个手段,明日也要同步实施了。 张楚思索着,吴娘把饭菜放到了桌上。 吴娘不打扰,静静站在一侧。 片刻后,张楚拿起碗筷,边吃边继续思索着。 第234章 十万份?绝对不可能的事!若是没见过光明 一大早,张楚便从床上爬起来了。 昨夜他吃过饭后, 躺在床上辗转难眠,脑海中一直挥之不去的是各种计划,一直到了很晚才睡下。 而这天还没有彻底的亮起来,张楚就又醒了。 不过,虽说睡得时间不长,但精神却很不错。 主要是今天有很多事情等着自己去布置,心中有牵挂,便激发了体内的动力,多分泌出来的精力,让整个人都显得干练起来。 洗过脸。 刷过牙。 穿好衣服。 吴娘已经在厅堂中置办好了朝食。 李泰,秦怀道,裴行俭他们醒的同样也很早,只是张楚打量着他们眼睛上的黑眼圈,就知道他们不是醒的早,应该是一夜都没睡。 不过,同样几个人的精神都好的不能行,就好像是一只只发情了的兔子。 一个个瞪着大眼睛,炙热而又急迫的盯着张楚。 他们期盼着张楚带领他们进行反击。 张楚拿起来热气腾腾的羊肉包子,指了指房屋外面的井。 “先去洗漱下,整理下衣冠。” “你们这样看上去,很像是一群小疯子。” 张楚笑道。 外面,大花二花已经给他们准备好了洗漱的用具。 自然,他们不能像是张楚这样,在暖和的屋子里直接洗漱。 说来,这还是裴行俭第一次在家中洗漱,昨日他急迫的很,连饭都顾不上吃就去了左武卫衙门,怎么可能还顾得上洗漱呐? 所以,他看着手里的牙刷牙膏,有些茫然。 但他是聪明的,看着蹲成一排,拿着牙刷在嘴巴里快速搅动的秦怀道李泰等人,有样学样并不难。 片刻后,漱口。 顿时裴行俭只觉得满嘴发凉,比早晨的秋风吹到身上还要凉,这种寒意他从未体会过,是那种包裹着牙齿,从牙缝里透过去的寒。 不过,当闭上嘴数息之后,裴行俭就感觉到了前所未有的清爽。 牙齿是牙齿,舌头是舌头。 而不像是之前那般,整个嘴巴里都是混沌一片,仿佛一个整体。 轻轻用舌头挑了下牙缝,第一次清楚地感受到每一颗牙原来是独立的。 这种感觉,真的很不错。 洗漱过后,众人都显得精神了不少,也都显得精神头强了很多,而不再是仿佛通宵过后的松松垮垮。 “大哥,昨天你说,今日找个印刷铺子?” “找它做什么?” “大哥要印书么?” 秦怀道吃着羊肉包子,望着张楚,不解问道。 这事昨夜就已经说过,只是张楚并没有详谈,他们自然好奇。 张楚喝了口粥,再夹了筷子腌菜:“自然是印刷。” “师父,你要印刷什么?”李泰更好奇了。 自己不是要想办法去恶心孔颖达他们的么? 这印刷,不论怎么看,都和恶心那群老匹夫没有太大的关系啊。 张楚眯了下双眸,把怀中的那篇文章拿了出来。 “这是我昨日写的。” “我要在三天内,把这篇文章印刷十万份,确保全城百姓都能看到。” 张楚手指轻轻扣了下文章,吐出一口气,缓缓道。 “十万份?!!!”李泰惊了。 不仅是他,厅堂中所有人都愣住了。 这个数量······ 实在是太过于庞大,彻底超出了自己的想象。 十万份,三天内印刷出来? 这怎么可能! 特别是秦怀道,李泰,房遗爱他们,你看我我看你,面面相觑。 当时他们传播民学拼音的时候,几个人几乎不吃不喝,用手誊抄了多少天?才不过堪堪千份罢了。 十万份,这得搞多久?而且,三天内! 这个时间,着实是太短了。 “大哥······”房遗爱声音仍旧沙哑,好像是拿着手指从玻璃上划过一般,听着都让人感觉头皮有些发麻:“不可能。” “这三天,光雕刻印刷板,几乎就不能完成。” “更别说印刷了。” “满打满算印刷十万份的话,呼·······” “三天最少得用十到十五个印刷版,日夜不停,才可完成。” “十到十五个印刷版,就算是再好的这方面的工匠,也雕不出来。” 房遗爱经过计算后,骤然抬头,死死盯着张楚,双眸里的血丝让他好像变成了狼人,脸色骇然。 秦怀道,尉迟宝琳,李泰和裴行俭齐齐咽了口唾沫。 他们清楚,房遗爱说的是对的。 齐齐凝视着张楚,沉默下来。 他们着实是不知道,自己该怎么做了。 不过张楚脸色仍旧是没有任何的变化,把碗里的粥喝完,舒服的拍了拍肚子。 看着五个人望着自己的眼神,乐了。 “怎么这么多废话?” “赶紧吃饭。” “吃完饭,跟为师出去就是了。” 张楚笑着起身,向五人催促了一声后,便走向了院子。 王铁牛回来了,就站在院中。 秦怀道他们艰难的吞了口唾沫。 相互对视一眼,目光中皆是恍惚。 大哥有自己的法子? 嘶······· 可是,就算平常他们对张楚可以说是百分百的信任。 但,大哥不是神仙啊。 长安就没有能做到这件事的印刷铺子,这一点他们也很清楚。 不过,看大哥胸有成竹的模样,这让他们心中更是疑惑,真的是不知道大哥到底有什么打算。 如此,五人立马投入了用餐中。 以最快的速度,把肚子填饱,然后看一看大哥到底想要怎么做。 院子中。 王铁牛见张楚走了出来,立马快步迎了上去。 “铁牛,你去一趟神仙岔。” “告诉胡勇,从现在开始,神仙岔的所有工人,但凡不是神仙岔百姓,全部清退。” “让胡勇告诉他们,不是我不想让他们干,是儒家的那些夫子,是孔颖达,是虞世南,是朝堂上的那些官员不让他们干活挣钱。” 张楚轻声布置道。 王铁牛自然早就听说了昨日发生的事情。 闻言,双眸微凝,瞬间就明白过来张楚的意思。 来不及多说,王铁牛匆匆跑出了院子,前往了神仙岔。 张楚伸了个懒腰,浑身的骨头都在咯咯作响。 上一次自己听王铁牛的汇报,神仙岔的工人就已经五千多了。 而这几日随着神仙岔食堂的大火,怕是这个数目还会疯狂上升。 俗话说得好,断人财路,犹如杀人父母! 更别说,在神仙岔讨口饭吃的长安百姓,都算是长安最底层的那一批百姓了。 由俭入奢易,由奢入俭难。 他们好不容易能吃饱饭了,能有个稳定的收入来源了,能顾住自己和自己的家了。 现在,一切都戛然而止,一切都是因为孔颖达他们加到自己脑袋上的所谓十条罪大恶极! 更可笑的是,这些所谓的罪状,全是因为自己雇佣他们干活而产生的。 他们将再一次的坠回深渊,而且,眼看着冬天可都要到了啊。 如此,他们会怎么做? 并不难想。 如果这些百姓一直穷下去,或许也就穷下去了,就算冻死也或许也不会说什么。 可当他们见过光明,过过那么几天当人的日子。 在神仙岔,他们第一次体会到了日子的幸福,第一次体会到了平等,尊重是什么意思,那么这一点就会无限放大。 人民的力量是无限的,张楚这一次,就想借用下人民的力量。 “大哥,走吧。” “师父,我们好了。” 张楚正舒展着身子,秦怀道他们五个便已经跑了过来,很是急迫的说道。 第235章 印刷铺子!雕版印刷和宗教的关系 朝阳金辉落在长安之上,好像是给整个长安都贴上了金箔般。 “张祭酒,早啊。” 坊长周长福站在房门前,给张楚打招呼。 张楚笑着轻轻朝他颔首。 当走到朱雀大街的时候,乌央乌央已经有很多百姓在了。 他们的精神都不错,或许是因为清晨的缘故,大家脸上的疲累不多见,只有满满干劲。 大队大队昨夜便已抵达长安的商队,在长安城门放开的刹那,也疯狂的涌了进来。 对于他们而言,时间是真正的金钱。 早一个时辰进城,早一个时辰把手上的商品换成黄澄澄的铜板,比什么都要重要。 人来人往,犹如潮水,夜晚的寂静刹那消失,只有繁华孕育。 张楚呼吸着清新的空气,带着几个人,畅享于街道之中。 印刷铺子,不好找。 这一点,张楚其实是心里有准备的。 后世大名鼎鼎的雕版印刷,按照历史的记载,就是产生于初唐。被后人所熟知的第一套印刷本金刚经,算算时间,还要有年才会问世呐。 现在流行的仍旧是拓印。 关键拓印终究是有些消耗的成本太高,光一个雕刻出来的巨大拓印石碑,就不是一般人家能够承担得起的。 所以,在隋唐之前,印刷这项技术几乎非权贵不能用。 世家大族,朝廷,地方豪绅这些人,才有资格,有本钱使用印刷技术。 所以说,为什么在隋唐之前,百姓中几乎没有读书人呐?便是寒门读书人都少的可怜?这答案绝对不是说一句世家大族的打压就能概括的。 光这一条,百姓无力承担高额的书籍费用,就能极大的限制读书人这个群体在百姓范围内扩大。 根本上还是生产力决定的。 进入隋唐之后,寒门读书人渐渐崛起,普通百姓中的读书人占比也开始露出萌芽。 其实,就是生产力的进步。 而雕版印刷这个技术,就是在这种情况下催生出来的,在没有进入掌权者的视野中的时候,民间其实就已经有雕版印刷技术的传播了。 这项技术是人民智慧的集中体现。 到了现在,雕版印刷已经开始发展,长孙皇后的《女则》能够传遍整个大唐,就少不了雕版印刷的助力。 所以说,事情总是往前一步步发展的,随着印刷技术的进步,寒门读书人和平民读书人的群体,也进一步的扩大。 前隋这才出现了科举。 这便是质变引起量变的一个很好的例子,任何事情,都不是一步便促成的。 张楚很明白这个道理,所以,心中也不急,虽说现在印刷铺子还少,但,肯定有。 果真,功夫不负有心人。 张楚他们一路打听,终于来到了位于延平门前的待贤坊。 听闻这里有几家不错的印刷铺子。 大唐的坊市,其实是有一个特点的,就是产业的集中化。 比如孙立海他们之前所在的坊市,差不多都是木匠一类,其实原因也很简单,因为当一个产业的兴起,最先辐射的肯定是你的亲朋好友。 而在大唐这个时代,一般亲朋好友几乎都是住在一起。 如此慢慢发展,几乎一个产业就会在一个地方集中生根发芽。 走进坊市之内,张楚便让他们五个人分开了,各自寻找位置,而后前来汇报。 很快,秦怀道便气喘吁吁的第一个跑了回来。 他找到了一个印刷铺子。 不过张楚并没有直接过去,而是等到其他四人都回来了后,才朝秦怀道说的铺子走去。 这个印刷铺子不大。 朝里面瞅一眼,放着的书籍不多,案桌上,架子上密密麻麻放着的倒是各种佛祖画像,菩萨画像,道家神仙画像。 对于这种情况,张楚一点都不意外。 无他! 因为这雕版印刷出现的时候,最先就是为佛家道家服务的,本就是为了印刷菩萨佛祖一类的画像,因为刚开始民间对书籍的需求远远比不上对这些神佛画像的需求。 毕竟,雕版印刷第一部留存下来的作品,便是金刚经。 大家一个字都不认识,他们就算印出来书籍,卖给谁去?高门大户人家有自己的拓印石碑,用得着他们这样的质量产品?其他人无力购买。 自是没有这些宗教产品畅销。 由此可见,宗教对文明的推动也是显而易见的。 不得不说,宗教信徒为了传播自身的宗教,什么事都能干出来,不知道是不是他们第一个鼓捣出来的雕版印刷技术,但不得不说他们绝对是推动雕版印刷这个技术广泛传播的第一功臣。 就好比后世的大航海时代,刚开始也不是由一群虔诚的传道士而引起的吗? 张楚带着秦怀道他们走进去。 正擦拭着货架的一个小伙子立马放下了手里的活,笑着迎了上来。 “客官,需要些什么?”小伙子看上去很善良,而且还很热情:“小店别看不大,可是大半个长安的佛像都是小店供给的,我们这里的佛像不仅清晰,还齐全哩。” “客官随意挑选。” 小伙子介绍道。 张楚打量着货架上的物品。 看了一圈,笑着指向了一本佛经:“那本佛经拿过来。” 小伙子立马把佛经小心放到了张楚面前,还不忘吹嘘:“还是客官有眼光,这佛经是小店刚刚印出来的。” “你瞅瞅,你看看,这字体,这感觉······” “能看小店这样的经书,下辈子准能投个好胎哩。” 小伙子喜笑颜开。 不过下一息,他猛地拍了下脑门:“哎呀,客官,你看看小的这破落嘴。” “贵人一看就是善德厚重,就算不看这佛经,下一世保准也是高门大户。” 张楚他们一行人所穿着,皆是锦衣,气度不凡,这小伙子平日里接待普通百姓习惯了。 嘴巴一顺溜,便就顺溜出来了那一套早就滚瓜烂熟的词。 张楚自是不在意这些说辞。 翻阅着手里的佛经。 字,密密麻麻。 但,说实话,印刷质量实在是不敢恭维。 这上面除了雕版的问题,还有一大部分是纸张的问题。 太薄了。 以至于很多字都产生了黑晕,模糊不清。 张楚把佛经随手丢到了货柜上,小伙子心疼的嘴角抽抽,赶紧捧了起来。 “你们这里,一年可以挣多少钱?”张楚看向了他。 “客官问这些······”小伙子疑惑。 “回答就是了。”张楚拍拍手,笑道。 “不多,都是小本生意,勉强果腹罢了。”小伙子没有说的太过于具体,打了个太极。 不过这话,张楚知道他说的是对的。 看看这铺子的简陋,再看看他们身上青衣的补丁。 “某家如果想要把这个铺子,买下来,多少钱?当然,还有你们。”张楚眯了下眼眸,笑着直接问道。 他们和孙立海没有太多的差别。 当时,孙立海听到自己要收下他们,高兴的手舞足蹈。 无他,就一个匠籍,便已经把匠人和普通良人隔离开来了。 这些入了匠籍的匠人,其实和新罗婢,高丽姬或者说和吴娘这些丫鬟,差别并不大。 只是,张楚说的直白,小伙子一下子就愣在了当场。 久久没有反应。 张楚轻叹一声:“看来是不愿意。” “那就下一家。” 张楚朝外走去。 秦怀道,房遗爱,李泰等人赶紧跟上。 “哎呀!!!” “贵人,等一下!!!” 当张楚刚走出铺子门的时候,那小伙子骤然惊醒过来,大吼一声,冲过去拦住了张楚的去路。 第236章 如果说,我有办法呐? “贵人,你在这里等一下。” “千万不要走,千万不要走。” “我去唤我长辈来,贵人,你等一等。” “千万不要走啊。” 这小伙子把张楚重新拉了回去,这还不算完,生怕张楚趁自己不在又走了,还直接把大门上的挡板给合上了。 铺子里瞬间就黑下了不少。 张楚看着小伙子踉踉跄跄的朝后院狂奔,轻轻一笑,果然和自己想的差不多。 匠人在这个时代是完全没有话语权的,社会地位低下,为社会上主流人员所排挤。张楚要收购他们,这对他们而言,是一个千载难逢的机会。 果不其然,很快,一位中年人快步走了出来。 先前那位小伙子紧随其后:“阿耶,就是这位贵人,想要收购咱家的印刷铺子。” 中年人热切的望着张楚,上下打量一番。 话说回来,他们虽是匠籍,但现在也是自由身,自然都想着寻找一个好的主家。 “不知贵人如何称呼?” “在下吴贵,正是这个铺子的掌柜。” “这位是犬子吴钱。” 吴贵赶紧介绍道。 张楚抱拳,轻笑:“某家张楚,秦川县子,国子监祭酒。” 张楚?! 吴贵和吴钱爷俩相视一眼,先是一愣,而后骤然扭头,双眸死死盯着张楚,一动不动了。 张楚!!! 就是这几日,时常听到的民学魁首,张楚?!! 吴钱激动,先一步都站到了老爹之前,激动有些不能自拔。 “是·······是写了明月几时有的张楚?” “是为百姓发明民学拼音的张楚?” “是迎了儒学那些老夫子的张楚?” “········” 吴钱声音颤抖,难以置信般的一连问了好几个问题。 “自然是。” “长安之中,难道还有第二个大哥么?” 秦怀道笑道。 “是啊,秦川县子,国子监祭酒,民学魁首,还有第二人?”李泰也骄傲的扬起了脑袋。 噗通! 吴钱直接跪在了地上。 吴贵见状,也是连忙叩拜:“张祭酒,我们愿意成为张祭酒的家奴!” 张楚双眸微动,看着突然如此的吴氏父子,轻轻吐了口气,脸色,也凝重了起来。 “你们听说过我的名字,那么,应该也明白当前某家的麻烦事。” “你们,可要想好了。” 张楚沉声提醒。 张楚不想糊弄其他人,既要追随于自己,自然要让他明白当前自己的情况,以帮助他们更清楚的抉择。 “我们想好了。” “主人,我们早就想好了。” “我的天!” “前几日,奴下还念叨,若是能成为主人的家奴,可就好了。” “没想到,这才数日,便直接成真了。” 吴钱没有任何犹豫的喝道。 吴贵跟着也连连点头,满脸亢奋,显然对于自己儿子说的话,无比赞同。 “奥?”张楚倒是有些不理解了:“为何如此想呐?” 吴钱挠挠头,嘿嘿一笑:“这样,我们是不是就能印刷民学拼音了?” 张楚恍然,不由也笑了出来。 “确实如此。” “不过,就为了能够印刷民学拼音,便成为某家的家奴?” 吴钱连忙摇头:“当然不是,主人,我这辈子从未给佩服过其他人,就算是当今陛下,也没有什么好向往的。” “但,独独向往于主人之才,主人之范!” “人生于世,当如主人才好啊。” 吴钱眼眸中显出炸裂的光。 吴贵附和道:“主人,你是不知,犬子这些天,真的是一直光念叨你的名字啊。” “主人诗词斐然,明月姑娘都为之倾倒。主人重情重义,一首别程大,全城皆知。更更主要的是,主人于那些人前,坦然而对之,数次还把他们给镇压于尘埃。” “不说其他地方,就我们待贤坊中多少儿郎,都是如犬子般,想要成为下一个主人哩。” 吴贵说道。 张楚把两人搀扶起来,拍了拍吴钱身上的尘土,望向了吴贵:“那你为何,也答应的如此顺当?” 吴贵憨憨一笑,露出了百姓的那份纯真:“主人,俺家一脉单传都已经快五辈了,这臭小子去哪里,我当然得跟着。” “而且,正如刚才犬子说的,追随主人,是不是就能印刷民学拼音了?” “我想公子肯定会允许的,到时候,我们爷俩也终于能实现祖爷爷他们的愿望了,把我们吴氏的名字在印刷行业中,发扬光大!” 吴贵说的很真诚,这个目标,也是无比的实在而又接地气。 “好!” 两人都如此表忠心了,张楚自然也没有什么好犹豫的。 拍了拍两人的肩膀,直接朝后院走去。 “民学拼音,某家准许你们印刷。” “不过,不是现在,现在,先帮我做件事。” 张楚缓缓道。 吴贵和吴钱想要让秦怀道房遗爱他们走到前面,不过被后者们推着紧随于张楚身后,朝后院走去。 “主人,你尽管说。”吴贵一拍胸脯:“只要奴下能做到,定然在所不辞!” 张楚把那篇文章递给了吴贵。 望着院子里堆积的雕版,还有停下手中活计,望向自己的四人,说道。 这四人应是铺子里的工人。 吴贵赶紧接了过来。 他打开,详细看了一遍后。 “主人,不算难。” “五天后,不,三天后,主人就能来取。” 吴贵给了一个时间。 “三天后,这个时间我喜欢。” “不过,能做到十万份?” 张楚搓搓手,笑道。 此言出,院子骤然一静,秋风来,吹落的不仅仅只有树上的叶子,还有吴贵手里的文章。 文章打着旋的落到了地上。 张楚笑着躬身捡起,在放到了他手里,而后轻轻拍了拍吴贵的肩膀。 “咕咚!!!” 吴贵打了个哆嗦。 “主人,你说的这话········” “别逗小的。” 他沙哑道。 秦怀道,房遗爱他们都没有说话,因为他们清楚,这里没有他们插嘴的地方。 “主人,这不可能!”吴钱也反应了过来:“这篇文章虽然字不多,但,雕刻于一个板子上,也需要三天的时间,这还是我阿耶亲自出手。” “他雕刻了一辈子字,保证中途绝对不会损坏板子,可是,十万份,不可能。” “主人,我们完不成你的要求。” “如果主人真的要这样做,只能另选贤明吧,之前所有的话,当奴下从来没有说过,是我们没有能力追随主人。” 吴钱声音发苦,涩然道。 “还没干,怎么就知道不行呐?”张楚走到一块木板前,这是一个还没有雕刻完成的佛经。 “这不可能!”院子里一位老人开口了。 他赤裸着身子,虽说发须花白,但很精壮。 “主人,他是奴下的祖父。”吴钱赶紧介绍。 “吴老好。”张楚打招呼。 “小伙子,我不知道他们和你说了什么,但,三天,十万份,除非是神仙。” 吴老汉无比确定的说道:“我雕刻了一辈子,能不能行,老汉我不骗人。” “如果我给你们钱,让你们把附近的工匠都请来呐?”张楚再道。 吴贵苦笑一声:“主公,就算是把鲁班老祖宗请来,也不行啊。” “这印刷板子,不吃不喝,雕刻出来也得三天。” “不能缩短雕刻板子的时间,就算请再多的人也没有意义。” 吴贵这话,所有人都赞同。 秦怀道,李泰,裴行俭他们也都是无比的理解。 “师父,要不咱们再想想其他法子吧。”李泰拉了拉张楚的袖子,小声道。 张楚揉了揉他的脑袋。 眯了下双眸。 望着吴贵,再看看吴老汉他们。 “如果,本公子能把雕刻这板子的速度,提高到一天搞定呐?” “十万份,假设一块板子一天印刷两千份,也就是说,需要二十五块就足够了。” “这,并不是难事。” 张楚拿起一柄刻刀,在一块废板子上画满了大小均匀的网格,缓缓吐出这番话。 第237章 工匠先祖鲁班爷转世啦! 吴贵,吴钱和吴老汉三人嘴巴里都有些干燥。 他们的目光落在张楚身上,是那么的······· 惆怅? 呆懵? 疑惑? 他们可以说是从会走的那一刻,便开始试着抓刻刀,这辈子除了雕刻印刷外,就不会其他任何行当。 他们把一切都奉献给了这个行当,自然,对于这个行当的理解,他们无比清楚。 这件事,做不到就是做不到。 吴老汉把手里的刻刀插进了旁边的一块木头上,看着张楚风轻云淡的模样,心里有些不悦。 他觉得这是张楚一个外行人对自己的污蔑和不屑。 “主人家,你说能做到,就做到吧。老汉我们伺候不了你,还请你去别家吧。” 吴老汉直接送客了。 张楚没看他。 而是拿起来旁边的锯子,把手里的木板,按照自己先前画的网格线全部割成了一个又一个小方块。 所有人都不知道张楚要做什么。 吴贵和吴钱,还有吴老汉等人交换了个眼神,也保持了沉默,静静看着。 张楚拿起来一个小方块,轻轻吹了吹上面的木屑,拿起来刻刀,在上面写了一个字。 然后,再拿起了第二块,第三块········ 张楚的速度很快,毕竟他不是雕刻成型,只是写个字罢了。 至于这些字,更是写的随心所欲,可以说是想到什么就写什么。 很快,张楚攥了攥手,别说,用刻刀在木块上写字,也不是个简单的活,张楚都感觉手指有些发酸。 他把这一个个方块全都丢到了一个篮子里。 “吴老,你们手艺精湛,把这些木块上面某家写的字,雕刻出来,不难吧。”张楚笑着望向了吴老汉:“也不用多精细,只要能认出来就行。” 吴老汉蹲在阴凉处趁着这个空休息呐,听到张楚的话,走过来,拿起来一个,查看一番。 “不难。”他点点头:“可以说很简单,这是符号,是字吧,这是我们最擅长的事情。” 张楚闻言,挑了下眉:“吴老,你们不识字?” 吴贵赶紧解释:“主家,这是我们这一行的规矩。” “你也知道,咱们大唐很多书籍,包括佛经,都是不传之秘,我们只是个小小工匠,与其知道了闭嘴,还不如从小就不认识字呐。” “只有如此,那些不大不小的富贵人家,才会也才敢找我们印刷东西。” “甚至,还有很多账本,家谱啥的,他们都不希望我们知道。” “所以,就·······干这一行的,眼睛都是瞎的。” 张楚“呵”了一声,摇摇头,没多说什么,便挥挥手:“你们,看看能用多久的法子,把这些小木块雕刻出来。” 吴贵吴钱向张楚鞠了一躬,也围了上去。 吴老汉和其他三位工匠,一同拿起了刻刀。 他们的速度很快。 这个木板,张楚分成了三十六个,五个人一个人划下来,也不过每人雕刻七个罢了。 而且张楚不用他们打磨,更不用修边。 字嘛,有个形状几乎就能认出来,张楚要的也只是让大家认出来就好了。 所以,约一刻钟的时间,吴老汉便第一个放下了刻刀。 他比别人多刻了一块,却速度还是第一。 这就是干了一辈子形成的恐怖肌肉记忆。 很快,其他人也都放下了手里的刻刀。 “主人家,好了。”吴老汉闷声道。 张楚拍拍手,笑着走了过去,看着竹篮里的三十六个字。 秦怀道,尉迟宝琳和房遗爱他们五人也走了过来,围在了一侧。 他们好奇,真的是不知道大哥到底要干什么。 “看好了。” “不要眨眼睛哟。” 张楚扫过众人,拿起来五个木块,放在一起。 “这是什么?”张楚问道。 吴老汉他们一脸懵,李泰伸长了脖子,念了出来:“朝食吃了吗?” 张楚点点头,手指拨拉了下竹篮,把五个木块,再放到了一起。 “朝食好吃吗?”李泰再念。 张楚把五个木块丢到篮子里,再拿出来了五块。 “午食吃什么?”李泰下意识的念道,不过声音,却是越来越小。 他瞅瞅竹篮里的木块,再看看带着淡淡微笑的师父,脑海中似乎有什么亮光亮起,却抓不住。 房玄龄,秦怀道他们相视一眼,眉头紧皱,陷入了沉思。 吴老汉这些干了一辈子雕刻印刷的工匠,这个时候似乎也都发现了什么不对,可,又无法用自己的语言总结不出来,只能急的脸色通红,抓耳挠腮。 张楚再把木块摆成一行。 “什么时候才能吃朝食?”秦怀道喃喃低语。 张楚把这些木块都丢到了篮子里,拍拍手,不说话,就静静瞧着他们。 沉默。 寂静。 院子里,所有人的眼睛,这一刻,都在张楚身上。特别是吴老汉他们,之前的那些眼神,现在全都变了。 只有恍惚,只有思索,只有好似真理就在眼前却不论怎么抓都抓不住的苦恼和烦躁。 吴老汉抿了下干裂的嘴唇,想要主动发问,但,他有点不好意思。 数息后,终于在吴老汉他们忍不住的时候,张楚的声音,再次响起。 “是不是大家都看出来了什么?” “只是,不能很好的总结出来。” “某家,不妨给你们说一下。” “这,其实也是一种印刷技术,某家称之为活字印刷。” “相比于雕版印刷,也相比于之前的拓印,这种印刷技术,更加灵活,更加多变,也更加节省时间。” “你们刚才也看到了,一个个字,都是独立的个体,想要印刷什么书籍或者文章,只需要找到对应的字符,组合起来就行了。” “天下文章,何尝不是各种文字的重新组合呐?” “而且,这样做,无疑是大大节省了时间,之前雕版印刷,费了那么大的劲,却只能印刷出来一本书,可是,你只要做出来一套大唐常用的字符,却几乎是可以把全大唐的书籍都能印出来。” 说着,张楚拿过来了那篇文章。 “这篇文章,字不多,五千左右,取下各种重复的字符,也就是说,只需要雕刻两千多个字符便可以了。” “当然,字符嘛,有时候是重叠的,一页纸上需要好几个相同的字符,但,这很好解决,把常用的字符多雕刻几个就是了。” “刚才,你们一刻钟的时间,一个人雕刻了差不多七个字,这还是因为你们不熟悉。因为你们这一次雕刻的字符,都不一样,若是让你们雕刻相同字符,速度肯定还能再提升些。” “这么算的话,一个人按一刻钟九个字,那么一个时辰便是七十二个字。” “加把劲,十个时辰就是七百二十个字,一百个人,就是七万二千个字。” “这篇文章,所用字符刚才说了,不过两千多个。” “也就是说,一天之内,最少能雕刻组合出来二十套!” “二十套模版,一天轻轻松松就能印刷五六万篇,两天时间,这十万份,真的很难么?” “这么算算,是不是,也不是不可能?” 张楚给他们详细计算着,可以说是把饭一口一口不仅亲自喂到了他们嘴里,而且还嚼碎了。 张楚手指轻轻叩着竹篮边缘,含笑望着吴老汉他们,不慌不忙。 而此刻,吴老汉他们的眼珠子,好似铜铃般,死死盯着竹篮内的一个个木块。 眉心,抽搐。 呼吸,粗重。 大汗,淋漓。 虽说现在天气已经很凉爽了,可不过几个呼吸的时间,他们的衣衫都已湿透。 不知道过了多久,他们僵硬的抬起头,望着眼前含笑而立,轻松悠闲的少年,恍惚间却好似看到了他们的工匠先祖鲁班爷在世。 第238章 三天后,十万份!长安的火,很旺盛 说真的,便是秦怀道,房遗爱,尉迟宝琳,李泰和裴行俭他们这些从未接触过印刷行当的门外汉。 此刻,也是彻底的被张楚的想法所惊骇。 即便是他们从未接触过,可是也彻底的已经懂得了大哥的意思。 这······· 是另一种意义上的化整为零。 嘶······· 他们都忍不住深吸口气,被张楚彻底折服。 若是之前大哥所说的计划,他们觉得彻底是不可能的,要知道,十万份文章,这得是多么恐怖的数量? 尽管这篇文章的字不多,但以之前的法子,是绝对不行的,是绝对完不成的。 但是,这个法子,叫什么? 活字印刷! 对,就是活字印刷! 一下子便是让他们的脑子彻底炸开了。 一个个的,疯狂吞咽着口水,不敢相信简直比登天还难的事,竟被大哥一番话,便彻底的变成了比爬树还要简单的事情。 这种魔力,让他们痴迷。 若是自己是女儿身,该多好啊······· 张楚自然不理会他们五个人脑海中的各种乱七八糟的想法,只是打量着面前的吴老汉等人。 “别愣着了。” “说说各自的看法,某家给你们说的这个主意,可还能行?” 时间急迫,必须要赶紧动起来,赶早不赶晚,张楚出言惊醒他们。 而后,用力拍了下身侧吴钱的肩膀。 “吴钱,你说。” “能不能完成?” “某家,还用另请高明吗?” 张楚眯了下双眸。 吴钱身子哆嗦了下,差点没尿出来,迎着张楚的目光,只觉得浑身发麻,浑身无力了起来。 噗通! 吴钱终是没有撑得住,双腿一软,直接跪在了张楚面前。 咕咚! 他艰难的咽了口唾沫,整个人的呼吸更是比风箱还要疯狂。 张楚低头安静的看着他。 吴钱则是抬着头。 双眸对望。 “主人,是奴下失言!” “奴下,保证完成主人交代的任务!” “三天,三天后,十万份,定然交给主人!” 这声音是从吴钱的牙缝里挤出来的,是那么的决绝,是那么的低沉,是那么的激动········· 主人都已把如此之法告知了自己,若是自己再完不成这样的任务,自己还有脸追随主人?为主人赴汤蹈火么? 他自己都无法接受!!! “好。” 张楚颔首,一句多余的话,都没有再说。 从怀中,掏出一张票据。 “这是一万贯,随时可去慈恩寺兑换。” “接下来的事情,就交给你们了。” “秦怀道,尉迟宝琳,房遗爱,你们三人留下,吴钱,有什么事,直接找他们解决。” 说罢,张楚带着李泰和裴行俭便离去了。 再留下来也没有意义了。 接下来的时间,就要看他们了。 院子里的众人呆呆望着张楚离去的背影,就算背影消失后,也久久回不过来神。 “得动起来了!” 终究姜还是老的辣,打破寂静,把众人从失神中拉出来的还是吴老汉。 吴老汉看看吴贵:“这个家,现在你是当家的人。”说着,他又看向了吴钱:“但,终究还是你要接过来。” “既然你们都已经做好了决定,就不要让主家失望。” 吴老汉把吴钱给拽了起来。 “主家把这般技艺,一点不漏的传授了我们,我们吴氏,定然是不能做背信弃义的小人。” “印刷吴氏,将世代追随主家。” 家有一老,如有一宝。 这个关键时候,吴老汉站出来,一锤定音。 另外三人,自也是没有任何的反对,他们都是吴老汉的子侄,可以说都是不出两服的最亲密血缘了,谁都清楚这次机会对自己代表了什么,对这个家代表了什么。 吴钱深吸口气,看着手中的慈恩寺凭证,眼角,疯狂的抖动。 万贯巨财,他们这些人八辈子也没见过啊。 “秦小公爷,要不,要不你们把钱取出来?不用多,一千贯都用不了。” “另外,还麻烦秦小公爷你们去东市西市一趟,纸,咱们这里,缺纸。” “我和阿耶祖父,先把主人交代我们的文章分解开来,把字符都设计好,然后,发放给附近所有印刷工匠好手,甚至还有附近闲赋在家的一些汉子妇女。” “虽说这些人不是匠籍,不入印刷作坊干活,可,他们不少人也都有一手好雕刻技艺。” “化整为零,这样既能最大限度的保证效率,也能让活字印刷这个技艺,得以保密下来。” 吴钱仿佛瞬间之间,就成长了很多。 他一一安排,竟让人挑不出来任何的瑕疵。 吴贵和吴老汉看着他,微微错愕之后,便是满脸欣慰。 “好。” 秦怀道三人没有任何抗拒。 毕竟,这是大哥交代的事,他们的心,也激动亢奋的厉害,想想如此庞大的工程将在自己手里完成,难以自持。 接过来吴钱手中的票据,按照计划安排,匆匆离去。 吴老汉快速打开了文章。 他们虽然不认识字,但是对于文字的形状却在长年累月下积累了堪称为恐怖的敏感性。 分类! 标记! 而后吴钱亲自把这些标记出来的任务,交给了待贤坊的其他印刷铺子里的工匠或者其他有心赚些补贴的人家。 完成任务,便可得两贯钱,这样的好事,刹那让小半个待贤坊迸发出了巨大活力。 两贯钱啊,算算自己什么时候才能赚到? 没有人能拒绝! 甚至于,手头的活都停下了,专注起来了吴钱的交代。 紧锣密鼓。 长安这个嘈杂繁华的巨城中,无人注意的角落里,一群人正犹如紧密的零件般,旋转着,运行着。 长安更乱了。 昨日,孔颖达他们还只是召集了国子监的学子,而今日,大批读书人,不论是高门出身的读书人,亦或者寒门出身的读书人,甚至于连平民读书人都加入了请愿之中。 长安各处衙门的折子,也开始疯狂送进了皇城。 长安这个火盆,熊熊燃烧。 而此刻。 神仙岔。 胡勇已收到了王铁牛的消息,不由狠狠啐了口唾沫。 “这群蠢货。” “娘的!” “脑子有泡吗是?真以为主人是面团捏的?” “奶奶的!” 怒骂着,却丝毫不耽搁,领了张楚的吩咐,便把所有人都召集了过来。 胡勇也要为长安,狠狠再添一把火。 第239章 凭什么光欺负我们啊!难容,主家那么好的人也要受欺负? 神仙岔外的空旷土地上。 相比于之前的荒凉不生,现在一眼望去已是有些生机勃勃了。 不少土地里竟然钻出来了不少杂草。 这是因为被水浇过的缘故,再加上前些天长安还算热,种子遇到合适的空间,总是会疯狂的往上冒。 特别是一条条犹如蛛网的水渠旁边,杂草更是茂密,甚至还能看到一株株叫不上名来的野花。 当然,相比于广袤的土地,这些植被,还算不上什么,但是谁都不怀疑,等到明日开春,这里将是如何的生机勃勃。 神仙岔的工匠,又暴增了五成。 不算神仙岔自己的百姓,人数都已经突破了五千大关。 乌央乌央的聚集于田野之中,真好似一支军团在受训。 胡勇手里拿着一张张名单。 身侧,则是停放着一板车的铜钱。 工人们还都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但望着板车里面堆积着的好似小山般的铜子,一个个都喜上眉梢。 “不用说了,这肯定是主家在发奖励呐,肯定是这样。” “不应该吧,这不过年不过节的,而且中秋节前不是刚奖励了么?这才几天?主家又奖励?” “是不是给新来的兄弟们的?这队伍里都有好多生面孔,之前没有见过,应该主家是有这样的考量吧!” “应该是这样了,啧······曹老三,你他娘的是真的运气好啊,这才干了几天?就能领到主家的赏了?好好干,家里的婆娘孩子可都等着你呐,这个机会万万不要浪费了。” “放心吧金哥,这次还真多亏了你拉兄弟一把,把兄弟介绍到了这里,嘿,晚上我请你羊肉汤。” “这还差不多。” “·······” 人群有些躁动,谁都不能在这么多钱面前保持淡定。 胡勇目光是扫过众人,心中叹息一声。 他带着这群人攻坚克难,也培育出了不少感情,不曾想········ 天杀的老匹夫们! 胡勇深吸口气,调整了下情绪:“等会,我念到谁的名字,谁就出来把自己的工钱领走吧。” “然后········” “各回各家,各找各娘,今后若是还有机会,兄弟们再聚。” 胡勇大吼。 这声覆盖于空旷的田野之间,上一息笑着猜测的众人们,瞬间就傻了。 可,时间不会等他们。 前面,一个又一个名字,已经被胡勇喊了出来。 被念到名字的百姓还都是一脸茫然,呆呆的走到板车前。 有神仙岔护卫队人员再核对名字,让领钱的人签字画押后,发放铜钱。 领到钱的的百姓,完全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他们不走,就呆呆的站在那里,傻傻望着一切。 人数越来越多。 板车上小山似的铜钱,也开始慢慢平了下来。 “胡村正!” “这,这到底是什么意思啊!” 终于,有人忍不住,颤抖着问了出来。 当有人出声,其他人也都绷不住了,甚至有人抽泣哭喊了出来。 “是啊,胡村正,这到底是怎么回事?什么叫我们各回各家?各找各娘?胡村正,难道主家不要我们了?” “就是啊,胡村正,我们做错了什么,你告诉我们,惩罚我们,我们绝对没有二话,可是这·······可是这········娘唉,这到底是咋回事啊,我家里的婆娘昨日刚染了风寒,还等着我挣钱呐。” “胡村正,求求你,这些钱我们不领,让我们继续留在这里吧!!!” “胡村正,胡村正,我老张,算是第一批来神仙岔的吧,当时还是主家给我写的名字呐,主家说,这里只有我自己要走的份,主家绝对不会赶我们走,主家还说我一辈子干死在这里他都接着,这·······这·······这到底是咋回事啊!!!” “我要见主家,我要见主家!!!” “对,我们要见主家,我们要见主家!!!胡村正,我们不走!!!” “········” 人群有些激动了起来,无法压制。 胡勇的念名字的声音都被这声音盖了下来。 而且,对面那些再被念到名字的工人,不出列领取工钱了,他们觉得这样自己就能一直留在这里了。 胡勇流泪了。 他咬着牙,望着一张张熟悉的面孔,高高扬起手里的名单,脸色涨红,赶紧阻止。 连神仙岔的护卫队都出动了,想要让大家平复下来。 但是,这里就像是沸腾了的壶水。 嘈杂一片。 无法安静。 特别是那些妇女,张牙舞爪的,这会堪比夜叉。 胡勇见状,手里的名单狠狠丢在了地上,脖子上青筋乍起,仰天长吼。 “说够了没有?” “闹够了没有?” “你们还要咋,你们还要咋,你们非要把主人给害死不成吗?” “这一次,算我胡勇对不起你们,行了吗?全都怪我胡勇,行了吗?” “求求你们,快走吧,你们真的要看着主人下大牢吗?我········我胡勇给你们跪下了。” 噗通。 胡勇直接跪在了地上。 刹那,天地间仿佛被绝对零度彻底冰封,好似整个人间的空气都被抽空了,一点声音都没有了,连心跳声都没了。 有护卫人员赶紧冲上去,想要把胡勇拉起来,胡勇不起。 他双眸通红。 而四周的工人们死死盯着胡勇的脸颊,他们艰难的咽了口唾沫,无措,死寂。 这时候,一个老朽冲出了人群,癫狂不止,也直接跪在了胡勇面前,而后神情激动问道:“怎么回事?怎么回事?” “主家怎么了?胡村正,你说,你说,主家发生什么事情了?” 主家出事了! 这消息,就好似瘟疫。 噗通······ 噗通······ 噗通······ 所有人于恍惚茫然中,对着胡勇也都齐齐跪下。 他们当是受不起胡勇跪拜之礼的,自然就要如同这老朽般,大家一同跪下,他们自然也是从来没有想过,胡勇竟然就这么当着大家的面跪下来了。 难以置信。 更是对于胡勇说的这些话,不明所以。 所有人的目光都盯着胡勇。 这一刻,所有人都仿若冰雕。 胡勇双手捂着心脏,面色极具痛苦的把那十大罪状,把张楚的遭遇说了一遍。 而后,神情哀伤的仿若用尽了力量,瘫坐于了地上。 让人把名单再拿过来。 “大家·······” 胡勇声音沙哑,喉咙肿痛。 “大家要个公道,去找朝廷吧,不是我赶大家走,也不是主人不想让大家过上好日子。” “是他们看不得咱们过上好日子。” “你们回去吧。” “不要在这里浪费时间了,赶紧回去找寻自己讨生活的法子,冬天就要来了。” “用不了几天了,大家都知道,进了十月,西北的寒风就要过来了。” “下一个,陶金华,未结清的工钱,三十六钱。” 胡勇喊道。 死寂的人群中,一个胖胖的妇女站了起来,她揉着通红的眼睛,走过去,画押,领钱。 然后,又跪在了人群中。 没走。 也什么都没有说。 天地间只有胡勇的声音了,就好似是点卯的白无常,喊道谁的名字,就有一个毫无生机,僵硬无比的躯壳站起来,一点声音都发不出来的从这边跪着,转移到了那边跪着。 “不能这样!” “不能这样!” “不能这样!” 当接近尾声的时候,突然,有人按着膝盖,站了起来。 “主人家给我咱们一口饭吃,凭什么这么污蔑主人家?” 主人家如何对咱们,这些天咱们都看在眼里,天底下,总的有公道吧,总不能就这样欺负咱们老实人吧!!!“ “他们······他们真的要把咱们给逼死吗?” “好!!!就算把咱们给逼死,不给咱们一个活路,可是主人家是无辜的,总不能让咱们害了主人家吧。” “我要去找陛下!!!” “我要让陛下给咱们一个交代,难道,我们就不是陛下的臣民了吗?他们凭什么一句话就能把咱们的路给断了,还把主人污蔑下牢狱?我不服,我不服!!!” “欺负人,没有这样欺负的!!!” “大不了,老头子我不活了,老汉我不活了。” 他大吼着,没有任何的犹豫,直接朝长安走去。 第240章 五千长安百姓,誓要讨一个公道! “对,不能这样,主人家是无辜的,我们依靠自己的双手挣钱,不用他们养活,他们凭什么这样对我们?” “妇女能顶半边天!这话,难道不对吗?那里就得罪他们了?和他们有个屁关系,我们也是大唐的百姓,我们用我们的双手填饱肚子,为啥不行?” “没错,走,大家一起,去找陛下理论,我们想要知道,我们那里错了,主人家那里错了,我们挣钱吃饭,主人家雇人做工,这就算是说破天,也是谁都没错,错的是他们。” “这借口,这理由,我真的想要看一看他们的心是不是黑的,主人家对我们那么好,这些罪名,我们不认,主人家冤枉! “对,对,对,就是这样,主人冤枉,主人冤枉!!!” “·········” 人群,浩浩荡荡。 五千多人的队伍,说实话,不论是放到什么地方,都算是一股小洪流了。 胡勇用力的搓了搓脸。 从地上站了起来。 虽说刚才自己有表演的成分,但感情是真的,主人交代自己的事,看样子,完成的很不错。 “嘶·······” 胡勇深吸口气,不过尽管如此他心里也没有什么高兴的感觉。 主人在长安,遭逢此难,自己却不能陪在身边,帮助主人一臂之力,他心里很难受。 “主人是好人。” “好人一定有好报。” “主人肯定会没事的。” 胡勇喃喃自语,心中祈福。 “胡村正,胡村正!” “不好了,有咱们神仙岔的百姓,也要跟着大家一起去长安。” “他们也要去为主人鸣不平。” 这时候,有护卫队人员冲了过来,神情慌张。 胡勇脸色一变,急忙看向身边所有护卫队员:“快,快,你们都去,定然要把咱们的人都给拦下来。” “告诉他们,咱们不能去,咱们是主人的部曲,咱们去就是给主人添乱。” “若是他们抓住这一点,污蔑主人煽动百姓,这是真正的大罪。” “快!” “咱们,绝对不能自乱阵脚,让所有人,该干什么继续干什么,工程,不能停!” 胡勇喝道。 立马,原本刚刚维持这里秩序的护卫队连同赶来汇报的护卫,一同冲向了神仙岔通向长安的道路。 神仙岔的百姓全都被拦了下来。 他们知道胡勇的话,是对的。 若是主人要做什么,定然是会下令。 在胡勇的组织下,所有人都回了自己的位置。 而神仙岔所掀起来的波澜,在五千多人的浩荡下,也在无数前来神仙岔食堂品味美食的长安百姓推波助澜下,变得越发咆哮了起来。 ·········· 房府。 房玄龄,李靖,程咬金,徐世积,尉迟敬德等人都在。 不大的书房,完全没有了空地。 “一天了,楚小子一点动静还都没有,如果他再没有应对,就这么沉默,陛下怕是会撑不住这么大的压力了。”李靖沉声道。 “玄龄,楚小子真的不让我们插手?他想怎么做,也没告诉你?”徐世积皱眉,缓缓道。 “这小子······”程咬金双手紧攥,头发都要竖起来了:“他不说话,我们就算想做些什么,也不敢出手,万一扰乱了他的计划,哎!!!” “是啊,不能一直这么保持沉默了,孔颖达虞世南他们还都在朱雀门前面,全城的儒生都围了上去,还有世族的那些官员,陛下能到现在什么都没有说,就已经是陛下的极限了。” 尉迟敬德一张黑脸,这会变得通红无比。 “如果楚小子再没有什么应对,不能把这股恐怖的力量稍稍向另一方抵一下,难了,真的是难了。” “最迟明日早上,陛下肯定会下诏对楚小子责罚!” “虽说,不会如孔颖达他们的愿,但,最少也得发配岭南,让楚小子去避避风头,如此,今后楚小子的路,可就难走了。” 尉迟敬德的话,让所有人都沉默。 这个道理,在场国公们谁不明白? 就算对方是污蔑,大家也都知道对方是污蔑,是借题发挥,但,不得不说孔颖达这些一条条歪到没谱的罪责,可也是罪责。 张楚一直保持沉默,在所有人看来,就是默认。 不反击的下场,就是任人拿捏。 “哎······” 房玄龄用力长叹一声。 他扭头,望着已经悬于西方的太阳,摇了摇头。 “昨日,我何尝不把这些问题,都给楚小子说了呐?” “可是,楚小子浑不在意,不接受老夫的计策。” “楚小子不点头,咱们就算是有心,可也没有办法啊,只能,等着吧。” 房玄龄没有办法的低沉道。 众人你看我我看你。 拳头上的关节咯咯声,响彻于书房之中。 沉默的气氛,压抑无比。 突然! 就在此时,书房门被推开·······不,是被撞开的。 众人都下意识的看了过去。 房玄龄脸上也满是愠怒,就算是房夫人,可这么多国公一起商议事情,太过于不懂礼数!!! 不过,房夫人反应快速,她也知道,自己这般行径,太过无礼,也是置于房玄龄脸面不顾。 但,没办法,事情突然,她等不及了。 赶紧向众人福了福身子。 “良翁,出事······出事了!!!” “五千多长安百姓,浩浩荡荡的杀到朱雀门去了。” “他们喊叫着大呼张小郎君是冤枉的。现在整个长安的百姓,都汇到朱雀门前面了。” “这五千多长安百姓,也要学孔颖达他们,跪于朱雀门前,请陛下为他们做主!!!” 房夫人颤声道。 这消息,可谓是犹如石头于深潭里炸开。 刹那! 原本安静的坊间中,房玄龄,李靖,徐世积等人骤然起身,目瞪口呆。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夫人,详细说说!!!” 房玄龄哪里还有责怪房夫人一分的意思?急忙再问道。 所有人的目光都盯在了房夫人身上。 尽管如此颇为没有礼貌,但是李靖程咬金他们也着实完全顾不上了。 房夫人咽了口唾沫:“良翁,妾身也不知道究竟是怎么回事。” “五千多人突然就从神仙岔赶回来了,听那些也跟着从神仙岔回来的食客们说,好像是他们之前都是神仙岔的雇工,但现在全都被神仙岔的村正清退了。” “说就是因为他们为张小郎君带来了灾祸,这些百姓感到了冤枉,要向陛下讨一个说法。” 房夫人回答。 房玄龄等人相视一眼,皆是骇然。 而后片刻,他们纷纷撩起袍子,匆匆朝外冲去。 第241章 千百年来第一遭!宫城内的暴怒 朱雀大街已经水泄不通了。 特别是朱雀门前面。 五千人拥挤着金吾卫的防线。 原本金吾卫是构筑出了一道防线,把朱雀门前面的大片广场和大街隔开了,不让百姓进入。 害怕国子监夫子和学子,包括那些儒生们受到伤害。 但是现在,从神仙岔匆匆赶来的五千多百姓,他们也要进去,他们也要跪在国子监师生和众多儒生一旁。 “凭什么不让我们进去,我们也是向朝廷请命,我们要为秦川县子伸冤,他们是污蔑秦川县子,难道就准许他们污蔑,就不许我们进去伸冤吗?” “你们是大唐的士兵,你们不是这些老匹夫们的士兵,让我们进去,我们要见陛下,我们要见皇后娘娘。” “对,让我们进去,大家不要听这些老东西的蛊惑,难道说秦川县子让我赚钱养活自己,就错了吗?如果这是错的,我想要问一问陛下,到底什么是对的!!!” “没错,没错,凭什么错的是我们,而不是这群睁眼瞎的东西,还国子监,我呸!!!” “畜生,你们这群老畜生,老汉我的年纪不比你们小,可是老汉我没有你们心黑,我三个孙子还在家等着老汉给他们挣钱呐,你这是要灭我们家的口,老汉我就算死,也得带你们下去一个。” “让我们进去,闪开,闪开,我们要见陛下,我们冤枉,我们冤枉!!!” “秦川子冤枉,秦川县子冤枉,狗东西你们,你们读书真的是读到狗肚子里去了,冤,我们冤!!!” “········” 长安百姓都向后让出了一片空间。 无数人静静望着五千人在这里冲击着金吾卫的防线。 说实话,五千多个百姓冲到朱雀门前面,向当今皇帝喊冤,可以说是前无古人后无来者。 这真的是头一份。 不过,金吾卫怎么敢就这么随随便便把这五千多人放进去? 将士们浑身都是汗了,他们也感到压力极大。 很快,朱雀大门开了,再有三队兵马冲了出来,帮助维护秩序。 同时,这里的消息急速朝着立政殿传去。 这事,只有李世民一个人有资格定夺! 金吾卫防线后,孔颖达,虞世南,盖文达所有夫子都扭过了头。 万千儒生学子也都是朝后看去。 望着身披明光铠的金吾卫迅速取来了巨型盾牌,加粗加厚了防线力量,望着金吾卫后面若隐若现,密不透风的百姓人群,只觉得有些口干舌燥。 “怎么回事?” “这是怎么回事?” 孔颖达本就已经快要跪坐一天一夜了,年纪终究大了,比不上年轻人,这会都感觉有点头昏脑涨。 不过,他也知道,距离自己获胜,也越来越近了。 根据世族官员不时向他传来的消息,陛下在宫城内如坐针毡。 只要自己最多再坚持一个晚上,胜利就是自己的。 张楚竖子! 什么秦川县子! 什么民学魁首! 什么国子监祭酒! 等到太阳再次出现的时候,都将从长安中消失。 可是现在········ 这乌央乌央,杂乱无比的百姓,一下子打乱了他的希望,也一下子打乱了他平静的心。 “不知道,不知道啊。”虞世南深吸口气,好让自己的大脑恢复思考,这一天一夜,他一直闭着眼睛。 不知道什么时候就睡过去了,也不知道什么时候就醒来了,整个人都迷迷糊糊的。 但现在,他彻底的清醒了过来。 “听着他们吼叫的声音,似乎,是张楚安排的。” “他们在为张楚喊冤。” 虞世南仔细听了下,脸色一沉,整个人的呼吸瞬间急促起来。 喊冤? 孔颖达眼珠子一下子就瞪圆了:“竖子这是鼓动民意,挑拨百姓,罪加一等!!!” 盖文达艰难咽了口唾沫,他一直在听着外面百姓的吼叫声,根据一声声吼叫,心里多少有了些许的判断。 “不对!” “不是!” “颖达,这些人都是神仙岔雇佣的长安百姓,听他们的意思,应该是张楚把他们全都清退了。” “所以他们气不过,冲到朱雀门来了,要找陛下讨个公道。” 盖文达低喝道。 “什么?”孔颖达脸色一变。 “这群贱民········” 他咬牙切齿,原本就已布满了血丝的眼睛,这会更是仿佛被烧红了一般,吞咽口唾沫,都感受到了喉咙的烧灼。 “他们这个时候来干什么。” “竟然还敢为张楚小儿喊冤。” “快些让金吾卫驱散他们,快!!!” 孔颖达吩咐。 虞世南深吸口气,也知道这么多百姓对自己的计划有什么影响,当即把旁边站着的官员叫来几个。 快速吩咐下去,这些官员脸色也有些难看,但还是点点头,赶紧去布置。 “一群贱民,什么地方不能养家糊口?离开了神仙岔就得死吗?” “之前助纣为虐也就罢了,现在竟然·······现在竟然还敢扰乱民心!!!” “该杀,该杀,该杀!!!” 孔颖达攥紧了拳头。 虞世南和盖文达急忙安慰。 ··········· 而此刻。 立政殿中。 李世民表情很难看。 长孙皇后就坐在旁边。 大殿中无比安静,只有两人的心跳声。 李世民面前就放着一封诏书,只要自己用印,便可以快速从门下省下发下去。 但是,只要自己用印后,楚小子也将远离长安。 这小子,孤身一人,根基不稳,只要离开了长安,那些人········ “楚小子到底干什么去了。” “到现在了,还一点动静都没有。” “想不到法子,就自己进宫来见朕啊,朕也可以帮你说说话啊。” “关上门,满朝文武商议,有李靖,有房玄龄,有程咬金这些人打圆场,朕略施惩处,大不了先把他调入军中,暂离国子监,给他们一个交代也就过去了。” “可是·······” “到现在了,还不见踪影。” 李世民脸上露出了痛苦。 他现在身上的压力,都要喘不过来气了。 孔颖达带着全城的儒生都跪坐于朱雀门前,世族大家的官员也站在朱雀门前,已经一天一夜了。 这已经是自己能给张楚争取到的最大的时限了。 若是自己再不处理,怕是整个大唐都有动荡的风险。 瞧瞧桌上的折子,长安官员连夜上奏,到现在了,还源源不断,犹如雪花,等到明日太阳出来,城门一开,地方官员的折子定是也能摆到自己案桌前来。 到时候,就算是他,也撑不住。 “陛下,还有时间。”长孙皇后深吸口气,沉声道。 她脸色凝重,没有了以往的静娴。 “最晚,也不过明日城门打开之前。”李世民沙哑道,抬头,望着大殿外的苍穹。 夕阳,已经开始落下,黑暗,即将席卷整个人间。 “楚小子,这是想干什么?” “自暴自弃?投降了?” 李世民双拳攥紧,狠狠砸了下桌子,暴露出他内心的煎熬。 长孙皇后不知怎么安慰了,只能叹息一声:“孔颖达他们这群人,这一次,着实是过分了。” “就连臣妾,都被算计其中,成为了他们手中的枪。” “嘶········” 声音落下。 也就在此刻,突然,李君羡步伐都有些慌乱,一步三个台阶的从下面冲了过来。 直接跪倒于大殿门前。 “报!!!” “陛下,出事了!!!” 李世民闻言,条件反射般的,骤然起身。 第242章 儒生的‘叛变\’ 他现在神经都在紧绷着。 说实话,此刻他最不想听到别人说,出事了,这三个字! “呼······” 李世民深吐口气,缓缓坐下,端起茶,狂饮了一大口:“说!” “回禀陛下,五千多百姓,正在围攻金吾卫。”李君羡立马开口。 “什么?”李世民双眸一瞪,他以为自己听错了。 长孙皇后脸色也是一变。 这事,怎么牵扯到百姓身上了。 五千多百姓,虽说对于百万长安人口而言,不算什么,但,若是对于聚集于一起闹乱,可是万万不可轻视的力量了。 更别说,还是在围攻金吾卫。 “发生什么了?快说!”李世民催促。 他声音落下,李君羡的声音便再起:“他们都是从神仙岔赶来的长安百姓,他们本是在神仙岔内做工,但是因为这件事,神仙岔把他们清退。” “百姓便自发聚集于一起,要向陛下讨要一个公平,他们疯狂为秦川县子喊冤。” “说一切都是国子监众人的污蔑。” “·········” 李君羡快速说了一遍。 原本神情紧张的李世民和长孙皇后,闻之,相视一眼。 “哈哈哈······” 竟大声笑了出来。 便是一向淡雅的长孙皇后,都露出了贝齿,眼角处好似第一次出现了尾纹。 “好,好,好!” 李世民一口气连道三声好,而后深吸口气,目光如注,大手一挥,立马朝李君羡下令道:“去!” “立马让金吾卫放百姓们进来。” “百姓这还说的对,孔颖达虞世南他们能请命,百姓们也是大唐百姓,也是朕的子民,为何他们不行呐?” “即刻!!!” 李世民兴奋。 “诺!”李君羡起身快速冲了下去。 “朕就知道,小郎君绝对不是那等,束手就擒的人。” “朕就知道!!!哈······” “呼·······” 李世民再大笑一阵子,长长松了口气,坐下,轻巧了很多。 长孙皇后双眸微闪,轻轻颔首:“陛下,臣妾早就说过,小郎君定然是有对策的,等着就好。” “却没想到,小郎君的手段如此高明,自己没有出动,而是让百姓和国子监抗衡。” “这一步,确实妙!” “估计孔颖达他们也没有想到,小郎君会走这一步。” “皆是喊冤,总不能朝廷只管国子监喊冤,而不理会百姓吧,天下就没有这样的道理。” “如此一来,小郎君能够调整的时间,更多了。” “说不准,小郎君还憋着什么招式,等待时机呐。” 长孙皇后笑着给李世民斟了杯茶,脸上的笑容便没有再下去了,恢复了往日的静娴。 李世民手指轻轻摩挲着茶杯。 点了点头。 “不过,楚小子光想依靠百姓,还不够彻底脱身。” 李世民抬头,再望向了大殿外的夕阳,这一次,他只觉得夕阳也很好看,甚至于连黑夜都喜欢起来了。 黑夜有黑夜的美,明月也正是因为黑夜才更显得有意境。 “陛下,等着吧。” “小郎君,定也是在等着呐。” “嘿·······”长孙皇后还偷笑了一声:“孔老夫子他们来势汹汹,可是到了现在,连小郎君一面都没有见到,估计他们现在心里也不好受。” “估计楚小子都懒得和他们正面争吵,说实话,这群家伙真的是有些恶心人了。”李世民用手轻轻按了按脑门,他现在都不想再见孔颖达虞世南这些人的面。 一个个读书读的,竟成了这副模样。 真不知道他们是读书人,还是市井中的泼皮无赖。 长孙皇后对李世民说的这话,深表赞同。 ·········· 朱雀门外。 孔颖达闭上了眼睛,满脸的厌恶。 甚至,身子还向旁边移了移。 无他! 五千多位百姓进来了,金吾卫打开了缺口,他们和孔颖达等人一样,跪坐在了朱雀门前面。 并且有几个老汉还朝他们这边吐痰。 这让孔颖达他们怒火中烧。 但,却没有任何办法。 就好似秀才遇到兵有理说不清的那种无力感。 若是张楚向他们吐痰,孔颖达定然会还回去,可是现在,对于这些最普通的百姓,孔颖达他们着实是拉不下来这张脸。 若是和百姓在这里干起来真正意义上的口水仗,自己这老脸,还往哪里放呐? 这一刻,孔颖达众人心里都感到了憋屈。 真的是憋屈! 但,这还没有完。 百姓阵中,有个妇女站了起来,她盯着国子监阵营中的一个方向,眼中冒出了怒火。 “哎哟!!!” “你个龟孙!!!” “老娘我怎么生了个你这样的孩子!!!” “老娘我·······老娘我被人污蔑,被人欺负,你倒好,竟然帮着他人欺负自己老娘,欺负主家。” “老娘······老娘我打死你这个不孝子,打死你这个不孝子!!!” 这妇女直接把鞋脱了下来,朝着儒生群中砸去。 众人一脸狐疑。 孔颖达虞世南他们想要呵斥,可被鞋子砸着的那位年轻的身穿青衫的儒生读书人望着妇女,脸色惊恐,不敢相信。 “娘······娘,你怎么在这里?” “娘,有话好好说,娘,哎呀,不要打脸啊娘。” 这孩子发出了惨叫。 脸上已经出现了两个巴掌印。 “不要打脸?老娘还把你的脸给你抓烂。” “你那倒霉的爹死的早,老娘和你祖母去神仙岔做工,供你读书,供你吃喝,你上次生病,看病的钱还是老娘我找好心的胡村正先支出来的,你倒好,你倒好······” “你竟然跟着这些不要脸的狗东西一块冤枉秦川子。” “气死我了,气死我了,老天爷啊,主家,俺对不起你,俺对不起你啊。” 妇女大哭了起来。 仿佛心中有什么东西崩塌了般。 瘫坐于地上,不能自已。 这年轻的读书人愣住了,呆呆的站在自己娘亲身边,手足无措,只疯狂的摇头道:“我不知道,我不知道,我不知道,我不知道·······” “还不快把你娘搀扶过来。”百姓中有人喊道。 那读书人惊醒,赶紧搀扶并且劝慰道:“娘,我错了,娘,我错了,娘,你千万不要有什么事啊,娘,我错了,我错了,孩儿不孝,孩儿不孝。” 只是,他身子瘦弱,竟把这妇女搀扶不起来。 旁边的几人应是这少年的朋友,赶紧帮着搭把手,把妇女搀扶到了百姓阵中。 “秦兄,好好照顾伯母。” “我们······” “我们先走了。” 有人轻轻拍了拍少年读书人的肩膀,沉声道。 秦姓少年错愕,抿着嘴唇,看着黑压压国子监众人。 这几人望着坐在这里的五千多百姓,苦笑一声,有人道:“秦兄,我们爹娘,和这些乡亲们,又有什么差别呐?” “或许·······” “之前是我们太天真了。” “我们读过的那些书,明白的那些道理,似乎·······还比不上刚刚之顿悟。” “哎!” 他们再看看国子监中的那些锦衣师生,皆重重叹息一声,拍了拍少年的肩膀。 “照顾好伯母。” 说罢,便一同低着头挤进了人潮。 夕阳渐渐落下。 国子监阵营中,不少寒门平民儒生眺望着百姓方向,而后悄无声息的,离开了这里。 孔颖达尽管一直闭着眼睛,可他的眼皮,在颤抖。 第243章 某家要的,是给世族门阀和天下读书人一个小惊喜 人群中。 房玄龄,李靖,徐世积等人注视着这一幕。 相视一眼,眼眸中皆是感慨。 “楚小子忍不了了,这一次,是真的朝儒学的根基动了手,呵········” “看着吧,若是这一次儒学赢不了,或者说输了,儒学在长安,将会和民学形成分庭抗礼之局面。” “甚至于,儒学将落于下风。” 房玄龄轻声道。 对于这话,所有人都深感认同,自然也都明白房玄龄话中的意思。 民学一步步走来,前两次的胜利,其实都可以归结为小胜。 就算是儒学诗会,也只是减弱了儒学的声势,却并没有让广大的儒生,产生其他的想法。 就如同孔颖达昨日刚开始的那般,他一动,全城的儒生仍旧是趋之若鹜,紧紧追随。 看看刚才朱雀门前的景色,不仅仅是国子监师生,高门儒生,寒门儒生,平民儒生,全齐了。 他们心中仍旧以自己是儒生而骄傲。 可这一次,不一样了。 平民儒生在退。 寒门儒生也开始了观望和抉择。 等到明日太阳升起,朱雀门前的这片地方上,恐怕只会剩下国子监师生和高门儒生和一部分寒门儒生了。 “是啊,兵法云,攻心为上,攻城为下,这一次,孔颖达他们如此着急的想要夺回失去的‘城池’,却没想到,误打误撞却搞成了被楚小子使用攻心之计。” “儒学这一次,将损失惨重,甚至于,连带着后面的秋闱,都有影响。” 李靖目光如炬,便是他,也忍不住为张楚这手段叫一声好。 “楚小子向来不当棋子的人,他是天生的棋手。”徐世积沉默片刻,骇然道:“或许,楚小子走这一步,有他内心,自己的打算。” “只是找不到,楚小子下一步想要怎么落子。” “他,又要吃下对方什么棋子!” 众人沉默,大脑疯狂运转,想要推测张楚下一步的动作。 但是,却完全找不到规律,这更令他们心中惊叹。 程咬金嘿嘿笑了出来,没说什么,他只觉得心中畅快。 “对了,遗爱他们,昨日可曾回家?”尉迟敬德问道。 房玄龄摇头:“应是留在秦川府了。” “看来,楚小子昨日应是就动起来了。”尉迟敬德道。 “这小子,有如此计策,当时怎么不给老夫说一说?透露下风声?也省的让咱们如此担心。”房玄龄笑着责怪道,只是话虽如此,可脸上笑盈盈的,哪里有半分责怪的样子。 其他人轻笑,再齐齐望了眼逐渐被月光吞噬的朱雀门,转身,一同离去了。 ············ 秦川府。 张楚躺在院中。 身上盖了一层薄被。 李泰和裴行俭在旁边的石桌上下棋。 吴娘则是手里捧着果干点心,侍奉着。 家里的情绪,相比于昨日,好了很多。 “公子,五千百姓进了长安,掀起了这么大的动静,听说,不少寒门平民儒生都偷偷摸摸的离开了呐。” “等到明天太阳出来,他们那边的人都得少很多。” “而咱们百姓这边的人,可能还得增加些呐。好多百姓这一次可都生气啦,咱们永崇坊有些人家都向我打听神仙岔做工的事情呐。” “肯定不用想,整个长安想去神仙岔做工的人还有很多很多,所以·······” “这些人肯定都会相助于咱们。” 吴娘轻轻捏起一个葡萄干,放到了张楚嘴里。 张楚舒服的张开嘴,酸酸甜甜,令人欢愉。 “这些先不想。” “有这五千多人,我的目的就已达到了。” “后面就算来再多的人,意义不大,他们为咱们争取了三天的时间,现在还有两天多些。” “足够了。” “足够了!” “其他百姓,只需要在接下来的引导中,能够出把力,就行了。” 张楚伸了个懒腰,把薄毯搭在了腿上,手指,轻轻叩着躺椅的边缘,望着漫天星辰,目光深邃犹如万丈深渊,无人可看透深深迷雾。 吴娘不知道自家公子说的引导是什么,但听着是公子安排的,她心中便是更欢喜了。 “公子!” 王铁牛回来了,走到张楚身边,示意吴娘把果干点心交给自己。 吴娘躬身退下。 王铁牛学着吴娘之前的动作,不过被张楚 一巴掌打掉了。 “自己吃去。” “这爪子洗都没洗。” 张楚很是嫌弃。 王铁牛这又粗又糙的手,还有淡淡的不知道是什么味道的味道,哪里能比得上吴娘? 虽说吴娘的手指也不再纤细,可女子手指上萦绕的淡淡香味,远远不是王铁牛能比的。 王铁牛憨憨一笑,把手里的葡萄干都丢进了嘴里。 而后把赶紧把怀中的密信递给了张楚。 “公子,白日我来了好几次,都不见你。”王铁牛说道。 张楚点点头,打开纸条,趁着月光,快速浏览了一遍。 笑笑。 扔给了王铁牛。 王铁牛把纸条揉成小团,再抓起一把葡萄干,混着一同吃了下去。 “给李丽质留个条子,让她准备好配合我做完这件事,其他的事,都先稍后放一放。” “只是这段时间,让她长个心眼,不要什么事都交给秋兰去做,也多观察些。” 张楚低声吩咐道。 王铁牛领命,趁着月色,悄然离去。 对于王铁牛如何突破坊间夜禁,张楚自然不关心。 如此庞大的重任交给他,若是连这点事都做不到,只能说是他无能,不适合出任组织的联络者。 不过到目前为止,王铁牛展露的能力还不错。 自己书房下面的暗格中,记录着信息的名单,越来越多了。 长安,在渐渐的形成一张大网。 张楚怀里抱着果干,抓起一把,炫了一大口。 “这么好的机会,孔老夫子啊,我还真得谢谢你们呐。” “原想着, 过几日我主动挑起争端,没想到你们如此为某家分忧啊。” “呵······” 张楚呢喃自语,脸上的笑意,也终究是不再隐藏。 这一次的最终目标,张楚从来没想过只是赢了孔颖达他们。 赢他们,当然不算什么。 自己陪着他们折腾了那么久,玩耍了那么久,光赢他们有什么意思? 一点意思都没了! 自己要的,已不是一个小小的所谓国子监圣师殿了,连国子监张楚也已是不于眼中。 这一次,张楚想要给天下读书人,给天下世族门阀,一个小小的惊喜。 第244章 便是把天通个窟窿,又何妨? 清晨。 阴天。 太阳好久都没有爬出来,张楚也显得有些懒洋洋,朝苍穹瞅了一眼,低闷闷的,压的让人有些喘不过来气。 不过,待贤坊的印刷铺子里,却仿若仍旧艳阳高照,所有人都没有丝毫受到天气的影响。 张楚带着裴行俭和李泰来到这里的时候,印刷,已经开始了。 房遗爱,秦怀道和尉迟宝琳三人也都赤裸着身子,和吴钱吴贵吴老汉他们融为了一体。 他们前面都有两到三块用木框固定的印刷板子。 每个人的动作都是那么的行如流水。 把旁边的纸张放到板子上,重重按下刷上墨汁的板子,然后打开,趁着冷却的功夫,再打开另一块板子,如此往复,等这块板子上的纸张冷却的时候。 正好取下前一块板子上的纸张,然后继续。 像是吴老汉这样的熟手,面前则是有三块板子印刷。 这样的速度,张楚觉得一天之内,就能把十万份搞定了。 有妇女穿梭于人群之中,补充着墨,补充着纸张,当有人脚边印刷的纸张堆摞起来,便放置于房间中,整理。 “大哥!” 见到张楚,秦怀道大叫一声,但手上的功夫却一点都没停下。 裴行俭和李泰也加入了其中。 吴老汉等人想要行礼,不过被张楚打断了:“印刷当紧。” “我就是过来瞧瞧。” 张楚负手走到房遗爱跟前,看着排列好的印刷板子,随手拿起来了一张刚刚印刷出来的文章。 这篇文章,为了印刷效率,直接放在了一张纸上,所以就显得比普通书籍大不少。 不过,这不是什么大问题。 大唐这个时代的印刷品,大小不一,据说有些佛经,长三米,高两米,无比恢弘,披挂于菩萨或者佛祖雕塑身上,令人生畏。 只求能看清上面的字,便好了。 张楚粗略扫过,很满意。 虽说这纸张薄的跟什么似的,风一吹就跟秋叶般飘走,但上面的内容是不妨碍阅读的。 而且,薄也有薄的好处,秋风一吹,到时候,整个长安飘洒的全是这些文章,密密麻麻的,就像是下了雪花般,就算孔颖达他们想要阻止,都阻止不了。 “大哥,这文章,真的是你写的吗?”房遗爱手上的动作稍稍慢了些,望向张楚,抿了下干燥的嘴唇,呼吸有些急促。 这文章,他自然通读了一遍。 只觉得心神震荡,骇然如见到了鬼神般。 “不然呐?” “我家的笔,可不会自己写字。” 张楚玩笑道。 房遗爱咽了口唾沫:“大哥,真的要把这些散播于长安之中?” 房遗爱的声音有些哆嗦,透露出些许的恐惧。 不仅仅是他,便是一向不喜欢读书的秦怀道和尉迟宝琳都看了过来,眼神闪烁,神情凝重。 这篇文章······· 上面的文字,是那么的通俗易懂,可文字所表达的意思,却也是那么的天崩地裂。 大哥要向孔圣人开火,虽说他们也能看得出来,大哥这是借着孔圣人的靶子实际是在怒骂孔颖达虞世南这些人。 可,毫无疑问,他们可以想象这篇文章一旦于长安中爆发起来,将是什么样的场面。 大哥,这是要亲手引爆一场大变故,他们担忧大哥被这场大变故所牵扯,遇上其他难以处理的棘手事。 而且,这篇文章的出现,肯定也不会仅仅限于整个长安。 人,是会动的,就如同秋风那样。 风可以吹到天涯海角,人也一样。 用不了多久,这篇文章将会传遍整个大唐,传到天涯海角那里去。 到时候······· 这个天下,将会出现什么样的变故,谁都说不上来,谁也都无法预料。 难以置信!!! 真的是难以置信!!! 张楚笑了。 轻轻把文章放下。 望着脸色之上满是忧虑的三人,悠悠道:“有些事情,总是要有人去做的,怎么?难道你们怕了?” “自然不怕!”房遗爱即刻喝道。 “不怕就好。”张楚撸起了袖子,把他脚边已经叠满的文章交给了过来搬运的妇女,打趣道:“若是真的把天捅出来一个窟窿,大不了到时候,咱们哥几个一起去西域,照样能把西域打造成黄金之国!” “处默正好也在那里,咱们一起团聚,岂不快哉?” 张楚大笑。 房遗爱,尉迟宝琳和秦怀道三人脸上都露出了向往的神情。 “大哥,你让处默去西域,是不是也早就想好了给咱们哥几个留一个退路?”房遗爱问道。 “你猜?”张楚没有多说什么,拍了拍他的肩膀:“继续,加油。” 狡兔三窟。 这个道理,在这片大地上不知道流传了多少年。 房遗爱嘿嘿一笑,也不多言,手上的动作恢复了刚才。 旁边,裴行俭也发现了这篇章的骇然内容,拿在手里,不可思议。 “·········” “孔老二无比热衷于结交有权势的人,想要依靠这些人的帮助,一步步爬到民众的头上。” “有一次,鲁国无比推崇现在构架的季孙氏设宴招待宾客,这可慌死了刚死了老娘的孔老二,他觉得自己是贵族后代,不顾身上披麻戴孝,也赶去参加宴会。” “只是,他还没踏进季孙氏家门,人家的家臣虎阳便迎头,给他一顿臭骂,把他赶下台阶。” “孔老二意识到,季孙氏这样的人抬头,他们奴隶主旧贵族就要倒霉。所以,他咬牙切齿要为复辟奴隶制卖命。” “孔老二十九岁结婚,第二年生了个儿子。鲁国国君特送于一条鲤鱼作为贺礼,孔老二为了讨好国君,便给儿子起名叫孔鲤,眼巴巴希望他有朝一日重振家业,光宗耀祖。” “孔老二一心要复辟,一心要享受他们旧贵族的特权,又是一心想当官,一点不想拥抱社会的进步。到了二十六、七岁,总算来了机会,靠着拍马屁当了个“乘田”,职务是管牛羊。” “后来又当“委更”,就是管理仓库的小官。可孔老二不嫌官小,干得很卖劲。他要为今后向上爬,打下基础!” “·········” 裴行俭头皮发麻,口干舌燥。 猛地抬头,望向了张楚。 “师父,这,骂的是不是有点太狠了。” “他们那些人,真的会疯的。” “到时候,全天下的人,都得·······” 裴行俭欲言又止,但意思张楚当然清楚。 “好好干活。” “不该你们想的,不要想。” “为师,自有安排。” 张楚笑道。 “这天下的禁锢,终究该有人打破,不是为师,便是你,或者是下一代,下下一代,但毫无疑问。” “晚一天,天下百姓就会多困苦一天,多砸烂一天,天下百姓就会多高兴一天。” “吃人的事情,我没能力彻底消除,但,尽我所能,但凡百姓能变好一些,就没有什么好怕的了。” 裴行俭用力搓了搓脸。 他点点头,默默放下手中文章,继续干活。 张楚走到了吴老汉身侧。 突然,裴行俭再抬头,急促道:“师父。” “我突然觉得,相比于你做的事,行军打仗也没意思了。” 第245章 初临平康坊 闻言,张楚回首再瞧了眼裴行俭。 微微一笑。 “遵从你的内心,选择你最想走的那条路。” 裴行俭愣了下,呆呆颔首,低头沉思,没有回答。 片刻后,便再拿起了手中的工具,继续干活。 张楚看着吴老汉,吴贵,吴钱他们这些印刷铺子老人的动作,不得不说,经验和时间是骗不了人的,相比于秦怀道,房遗爱他们的动作。 他们不仅更是行云流水,而且看上去比房遗爱他们的动作要轻盈,轻松很多。 他们能找到最适合自己的角度,找到最适合自己的节奏,而不是像房遗爱他们那样,只是咬着牙凭借着自己的一身力气。 毫无疑问,这就是经验带来的加持。 特别是吴老汉面前,三个印刷板子操纵起来,就好像全部归一了般。 “主家。” 吴老汉见张楚走了过来,赶紧擦擦手,冲进了房间,等他再出来的时候,手里多了几张契据。 “主家,这是俺们这些人的身契。” “只是时间紧急,老汉我没有拿着去官府那里过名,还劳烦主家你走一趟衙门吧,在衙门里留一份底子就好了。” 吴老汉把契据塞到了张楚手里,便继续干起来了。 张楚看了一眼,笑着随手塞进了衣带中。 这是大唐的规矩,若是自己不收,不安的是吴老汉他们一家。 见张楚收起来,吴老汉眼角余光一直扫过来的动作,也终于停了,嘴角忍不住的咧开了。 他们知道,从今往后,自己也是有根脚,有主家的人了。 可以和之前那般,犹如水中浮萍般的不稳定生活,告别了。 “怎么样?” “十万份,可否完成?” 张楚明白他们这些人的心理,没再这件事上多说什么,沉声问道。 “主家,你放一万个心。” “有你这个法子,十万份,轻轻松松。” “现在我们差不多都已经做了三万多份啦,等到明日清晨,差不多能有个八万份,明日再到太阳落下,就算是残废,也能把两万份做出来。” 吴老汉身上没有分毫的压力,只有轻松了。 当有了适合的法子,其余的对于他们这些人而言,就已是不算困难了。 就好像是一个厂子里的订单,只要各种数据规格机器准备齐全,接下来的赶工任务就是最容易解决的了。 只要给足了激励,勤劳的百姓最擅长的就是创造这样的奇迹。 吴老汉他们自然更是信心满满。 “好。” “我等你们的好消息。” 张楚说罢,双手负后,在院子里转了一圈,而后看着一个个认真的众人,悄无声息的离开了这里。 李泰和裴行俭也留了下来。 张楚独身一人,走出待贤坊,没有回府,没有去朱雀门,而是于人潮中,到了平康坊。 九街十巷,规规整整。 还都没有走进去,张楚便是能嗅到空气中弥漫着的胭脂味道。 清晨的平康坊,少了夜晚时分的喧嚣和潇洒,多了几分污浊和狼狈。 青石板铺就而成的街道两侧,有酒客呼呼大睡,看看身上的露水,应是在这里有不短的时间了。 也有酒客被朋友或者下人搀扶着,脚尖在青石板上划出两道白痕。 更有甚者,衣衫不整的被某个店家的小厮,抓着头发,薅着胳膊或者腿,像是拖着死狗一样丢到了大街上。 自也有那种嘴唇惨白,满脸胭脂痕,步伐蹒跚的扶着墙壁而走。 张楚看着,似乎和后世的酒吧一条街,也并未有太大的差别。 当然,最大的差别便是现在看不见姑娘的身影,青石板上几乎全都是男子,这个时候,正是平康坊姑娘们休息的时间。 走过大街,当站在巷口的时候,这里便一下子就变得淡雅起来。 巷子里看不见行人,偶尔只能见到一辆马车从某个院子里出来,而后消失于巷口。 更多的马车是从后巷离去的。 倚翠楼是在第三个巷子里。 应该是某位大家所书写的牌匾,雕刻的龙飞凤舞,鲜花锦簇。 不过这会,大门紧闭。 张楚以为应该是过了营业的时间,其实这是张楚对这里的规矩有些不懂了,十巷中的铺子,就没有直接开着大门的。 客人到了,自是有小厮开门,迎你进去。 张楚敲响了门。 很快门就开了。 门缝里伸出来一个青衣小厮的脑袋。 张楚心神都是不由一荡,愣了片刻,这小厮浓妆艳抹,粉头鲜面,说实话,比后世的那些所谓小鲜肉都更是新鲜。 不由张楚心中感叹,这就是长安的繁盛啊。 “客官,你找谁?” “可有请帖?” “这个时辰,姑娘们都没有安排,若是没有请帖,还请回吧,今日晚上,流水姑娘有公开诗酒会,客官不妨太阳落山了再来。” 小厮倒是很有礼貌,声音柔然,轻轻说道。 张楚拱手:“麻烦兄弟给萧婉仪姑娘通禀一声,就说有卖鸭子的来找她。” “今日,是她让我来的。” 这小厮闻言,原本正上下打量着张楚的眸子,骤然一圆:“萧婉仪?真的是婉仪姑娘?” 他有些不敢相信。 张楚笑着颔首确定。 “客官,那你稍等会吧。” “我去给你通禀一声,若说其他姑娘,我还真不敢去打扰,她们疲累一夜,什么事都比不上她们休息重要。不过婉仪姑娘这会,应是起床开始晨练了呐。” 小厮说着,便是把门再关上了,匆匆而去。 张楚静候。 不多时,小厮再次出现,这次,更是热情了很多。 把门打开,躬身邀请。 “客官,萧姑娘在院子里等你。”小厮迎着张楚进来,再把大门反锁上。 张楚从袖子里掏出来一片金叶子,塞给了小厮:“还请帮忙带路,这里,某家还是第一次来。” 小厮轻轻把金叶子含于嘴中,抿了下,欢喜无比,情不自禁:“多谢客官,客官请跟我来吧。” 张楚随后,好奇打量着四周,不得不说,大门之内,别有洞天,便是张楚也忍不住感慨。 严格来说,这里不是那种熟悉金碧辉煌般的布置,而更像是一个很大很大的公园。 植被繁茂。 小桥流水。 一条条小路蜿蜒曲折,通向一个又一个独立的院子。 这些院子里,自是就生活着倚翠楼的花魁,她们在院子里宴请客人,吟诗作对,喝酒赏花,玩弄风月。 而自然,想要进入院子,最基本的就是钱财了。 这确实和一般的青楼窑子差别甚大。 走着,前方还有一个亭台,这亭台是供客人歇息的,院子里其他方向也都有亭台布置。 比如有客人来的早了,姑娘还没准备好,便可以在这里稍等片刻,也或者离去时,可在这里醒醒酒,等待自己的马车。 此刻,这亭台上有几人闲坐。 第246章 谁能入萧花魁之闺院? “韦兴兄,不知这颖华姑娘,滋味何如?我等可真的是羡慕啊,啊?听闻昨夜其他人都被颖华姑娘赶了出来,独独留下了韦兴兄,这后半夜的风花雪月,着实是让我等眼红啊。” 亭台下,有人冲坐在正中,正低头整理着自己衣冠的约摸着三十多岁的男子朗声笑道。 “是啊,是啊,韦兴兄昨夜,想必定然又是高山流水,海棠朵朵开吧,韦兴兄追求颖华姑娘大半年,终究是抱得佳人归啊,恭喜恭喜。”旁边的人附和。 “韦兴兄,不知腰可好否?”又有人打趣。 亭台下的众人望着这男子,眼眸中着实尽是羡慕。 他们虽说昨夜也是玩耍的尽兴,可却都没有做到最后一步,自然对这可上的了花魁闺房的男子,羡慕不已。 这男子取出铜镜,照看了下自己的面部,见衣冠周正,这才笑着朝众人一一拱手。 虽说很是谦逊,但神情上的傲然和得意却也是掩盖不住的。 “各位兄台可真的是廖赞小弟了。” “小弟昨夜也不过是侥幸,侥幸于颖华姑娘灵魂契合,得到了姑娘垂青。” “但,这又算得上什么?颖华姑娘不过只是小花魁罢了,李兄,你可是在迎春姑娘院中啊,迎春姑娘乃是中花魁,万万不是颖华姑娘所比。” “李兄既已经入了院子,那么得迎春姑娘垂青,也不过就在眼前的事情。” 这韦氏男子笑道。 其他人也都是纷纷向李氏男子附和。 被恭维那男子叹息一声,摇了摇头:“话虽如此,可想要真的被迎春姑娘相中,难如登天啊。” “你们是不知,昨夜,迎春姑娘给我斟酒时,我假装醉意,轻抚过迎春姑娘的手指,那滋味·······” 男子脸上露出沉迷。 便是那韦氏男子也是满脸的向往,迫不及待道:“滋味如何?李兄,滋味如何?” 其他人更是抓耳挠腮。 李氏男子嘿嘿一笑,面露猥琐之意:“好比触碰到了云朵那般,丝滑更是犹如奶水,令人垂涎,让人萦绕,无法忘却,那一刻,某家愿意为迎春 姑娘献出生命,抛弃一切,只可惜,好梦不长,不过一刹啊。” 李氏男子哀叹,满脸的落寞。 众人闻言,皆是心之所向。 “迎春姑娘便是如此,不知亭台下的各位,可有前往夏花魁院中的么?”有人惊呼。 众人你看我我看你,都摇摇头。 韦氏男子重重叹息:“夏花魁犹如明月,我等虫儿,怎么有机会接近呐?听说夏花魁院中的马车,也是我等不能接近的啊。” “是极是极,据说,昨夜工部戴胄戴尚书,去了夏花魁的院子?”李氏男子压低了声音,小声道。 “戴尚书?戴尚书这么大岁数了········”有人惊呼。 “听闻只是把酒言欢,以诗会友罢了,还有其他人,只是不知是哪家贵人。”有人吃瓜道。 韦氏男子挠挠头,心中仿佛又无数蚂蚁爬过:“某家,曾远观过夏花魁,若是此生能和夏花魁云雨一番,便是死,也心甘情愿了。” 李氏男子很是赞同,不过,下一息,好似想起了什么,轻轻吸了口气:“说来,夏花魁咱们还有机会观上一观,若是恰巧碰到夏花魁开院,广邀宾客,我等还能饮一杯夏花魁的酒水。可是,这萧花魁,此生我等怕是一点机会都没了。” 提起萧婉仪,众人都是一颤。 “云想衣裳花想容·······听说,这倚翠楼中,已经是把大花魁的名额,转到了萧花魁身上,所以夏花魁这才频频邀请城中贵人,想要以此翻身。” “听说,之前倚翠楼的大花魁本就该是萧花魁的,只是后来夏花魁突然杀出,各种牵扯,不足外人道。” “但,现在,萧花魁有这一首清平调在,夏花魁怕是此生无望了。” “谁说不是啊,试问平康坊,这九街十巷之中,除了明月姑娘外,便是萧花魁了,真不知萧花魁下次宾客邀请,得是什么样的身份才能参加。” “说实话,萧花魁这般人物,我都不敢想象敦伦了,只想着能见萧花魁一面便心满意足了。” “有这首诗词在,萧花魁千年之后,仍有人提起,我等,萧花魁他们,又算得了什么呐?” “是极是极,便是如此啊,哎,这般不可亵玩之佳人,真不知谁才能入她眼眸。” “自从诗会之后,萧花魁到现在谁都没见,怕是萧花魁地位已经超然于其他花魁。” “········” 提起来萧婉仪,众人的兴致一下就起来了,纷纷崇敬道。 众人的目光,说着说着,也都齐齐望向了属于萧花魁的那一条曲径小路上。 而也就在这个时候,张楚正跟着青衣小厮走过。 青衣小厮时不时躬身伸手,指明方向。 张楚含笑颔首,神情自若,走于一侧。 路的尽头,便是一扇竹门。 萧婉仪亲自等待。 青衣小厮躬身退下。 张楚跟着萧婉仪走了进去,竹门闭严,仿若结界般隔离了一切。 亭台之下的众人,呆呆看着这一幕,目瞪口呆,神情骇然。 ?????? 什么鬼!!! 贼他娘!!! 这人是谁?就这么进了萧花魁的院子? 该死!该死!该死! 萧花魁这么长时间,这门可就从未开过,可是现在········· 就在他们眼前,一男子就这么走了进去? 那男子长什么样? 他们不知道,刚才精神正恍惚间,就看到了背影。 众人只觉得口干舌燥,不能自已。 这时候,那青衣小厮折返而来。 哗啦! 众人争先恐后的从亭台中冲了下来,把青衣小厮拉到了旁边。 韦氏男子颤抖开口:“咋回事,咋回事,咋回事?” “我问你,那男子,怎么就能进了萧花魁的院子?” 就算他和颖华姑娘风月一夜,可,颖华姑娘怎能和萧花魁相提并论? 荧光与皓月之比。 李氏男子也是一把攥住了小厮的手腕:“对,对,对,说,快说,他是谁?” 青衣小厮有些惊慌,哪里被这么多人围着过? 再看看他们的眼神,一个个激动凶狠,恨不得要把自己给吃了般,更是让小厮心神荡漾,不能淡定。 他艰难咽了口唾沫,期期艾艾的开口:“各位客官,小人不知,不知道啊。” “不知道?他是干什么的?”韦氏男子咬着牙再问道。 青衣小厮想了下:“他说,他是卖鸭子的。” “鸭子?” “什么鸭子,能亲自入萧姑娘之闺院?” 李氏男子惊骇。 青衣小厮缩了缩脖子:“这小人就不知道了。” 众人相视一眼,只觉得不可思议,只觉得难以接受,只觉得呼吸急促。 一个个的踮起脚尖,伸着脖子冲小路尽头的院子望去。 可在这里,于层层竹林后,只能隐约见到小院一角。 青衣小厮见他们都在痴痴守望,赶紧从一侧溜走了。 不知过了多久,他们才堪堪回过神来,你看我我看你,神情落寞、 “我等,竟还不如一个买鸭子的。真不知道这鸭子是银子做的,还是黄金做的。” “娘唉,若是如此,我也情愿当一只鸭子,被萧花魁品尝。” “什么样的鸭子,才能入萧花魁之眼?贼他娘,老天不公,老天不公啊。” “哎,别说了,走吧走吧,反正这鸭子,咱们今天是当不了了。” “········” 众人又是遥望片刻,这才在一声声叹息中,羡慕中,失魂落魄的离去。 若是萧花魁的院子一直不开,他们也断不会如此,可现在,有人进了萧花魁的院子,一下子就让他们难受起来。 瞬间也都觉得昨夜自己所面对的姑娘,彻底没意思了。 第247章 李丽质的试探!来个天葵,还用自证? 用竹子围起来的小院,静谧,优雅。 先是用竹子编制成一人多高的栅栏,而后在栅栏两侧栽种上密密麻麻的竹子,如此一来,旺盛的竹子顺着栅栏生长,变得密不透风,形成了天然般的屏障。 这是萧婉仪的院子。 其实每个花魁的院子都有自己的特点,有的喜欢在院子里栽种大片大片的牡丹,有的则是喜欢栽种上大片大片的荆棘,更有甚者则是以水设计出了院子的特点,各有特色。 萧婉仪上一息还显得拒人以千里之外,清冷无比,不过当院门关上的刹那,嬉笑着直接挽住了张楚的胳膊。 并且把面纱也一并扯下,递给了身边的贴身丫鬟。 “张郎君,怎么突然有心来奴家这里来了呐?” “怎么不提前打声招呼?” “也好让奴家好好准备准备。” 萧婉仪带着张楚直入后院楼阁。 “张郎君,快坐快坐。” “张郎君可不要嫌弃奴家这里简陋。” 萧婉仪笑着给张楚斟满了热茶,有丫鬟端来了点心,而后在萧婉仪的示意下,下了楼阁,忙碌其他的事去了。 张楚环顾一周。 竹床,竹桌,竹窗········ 便是墙上挂着的,不知道是哪位大家的劲竹图。 简洁之中,颇为雅致。 “萧姑娘倒是好心性。” “如此喜爱竹子,果真是刚烈的女子。” 张楚称赞。 萧婉仪娇羞,但言语中也皆是感谢:“也幸亏了郎君,不然,奴家这颗细竹,怕是要被寒风摧残了呐。” “虽说郎君也设下了条件,可奴家心中,仍是感激不尽。” “不知郎君此次来,有什么吩咐么?” “听闻郎君最近,又是有糟心事缠身了?” “那国子监老夫子们,果真如沾骨之蛆,挥之不去,只可叹奴家无力,不能为郎君分忧。” 萧婉仪说着,泪水就已是落下,可怜楚楚的样子,怕是任谁见了都想要宽慰一番,心神动荡。 张楚就笑着看她表演。 手指轻轻叩着茶杯,不语。 萧婉仪撅了噘嘴,用手轻轻捶了下张楚的胸脯:“没良心的,奴家为郎君伤心呐,就这么看着奴家落泪,也不帮奴家擦擦眼泪。” 张楚叹了口气:“天下人都痛骂周幽王和纣王不顾天下社稷,只为博得美人一笑,只怕是天下人没遇到自己的褒姒和妲己啊。” 萧婉仪闻言,见缝插针,身子半倾于了张楚身上,笑意盈盈:“这么说,郎君把奴家当成了周幽王的褒姒和商纣王的妲己了?” “若是如此,真是奴家之幸啊。” 说着,萧婉仪还舔了下嘴唇,抬头望着张楚的眼睛。 “说真的,郎君,若是你开口,奴家真的会从了你呐。” “奴家此生,真的只为郎君一人动过心呐,郎君,信不信?” 萧婉仪声音幽幽,还带着凄凄之色。 张楚又叹了一声,感受着血脉瞬间凝聚于一物,饮了口茶,以压制体内火热。 “某家,不会另付价钱。” 萧婉仪手指轻轻压住了张楚的嘴唇,缓缓坐了起来,轻轻整了下衣衫。 “奴家,甘愿侍奉郎君。” “只是,郎君来的不巧,奴家身上来了天葵。” “下次郎君再来,定要提前通禀一声啊。” 萧婉仪把手指撤回,贝齿轻轻张开,含于口中,颇为遗憾的说道。 张楚眼角都在狂跳。 他娘的! 这一刻他是真的体会到了什么叫狐媚子,什么叫倾国倾城,什么叫上头。 果真,那些世家子弟,一个个沉沦于这些女子前,不惜搭上全部的钱财和自身的前途。 真真假假,这般风情,岂是一般男子能挡得住的? “嘶········” 张楚深吸口气,直接道:“我要长孙冲最近这段时间在平康坊的所有动态。” 长乐给自己传来的消息,她终究心里还是有些不愿相信,想要试探下秋兰是否真的为长孙皇后内鬼。 自然,张楚就要好好利用一次这个机会。 “好。”萧婉仪直接应下。 “今后,有什么事情,我会让在巷口卖油条和包子的江大娘通知你。”张楚道。 “郎君不来了?”萧婉仪美眸一抬,瞪大了眼睛,显得可怜。 “我终究身份特殊,不好随便过来。”张楚轻轻吸口气:“而且,某家树敌颇多,自保无妨,可无法彻底护你周全。” 萧婉仪双手托着下巴,轻轻一叹:“这该死的天葵·······” 张楚:“········” “把长孙冲的情报收集完全后,交给江大娘后,你准备准备,发出消息,举办酒会,邀请城中贵公子。” “长孙冲肯定会发来拜帖,让他参加。” “当然,趁这个机会,你可以赚些钱。” 张楚考虑的很周全。 这竹楼雅致,但从另一个方面说的话,也是因为萧婉仪没钱了。 自己给了她五十万贯,她自己凑出来了五十万贯,她的那五十万贯怕是把她所有家底都掏空了。 萧婉仪抿了下嘴角,欲泫欲泣:“谢郎君考虑周全,奴家现在可真的是身无分文了。” 张楚点点头。 “郎君,然后呐?”萧婉仪好奇道。 “然后?然后我会把这些消息都让某个人知道。”张楚看了她一眼:“然后,就要看看某人的反应了。” 萧婉仪似懂非懂。 张楚又交代了些许细节。 萧婉仪脸色凝重,也时不时反问。 这是她第一次帮公子执行任务,定是要做做的完美。 商讨完毕,张楚也懒得再坐,直接起身离去。 萧婉仪叫住了张楚。 她走到了床榻内房,把帘幔也放了下来。 不多时,再走出的时候,手里多了个白色手帕。 这手帕叠的四四方方,萧婉仪脸色微红的把手帕放到了张楚手中:“公子·······” “什么?”张楚皱眉。 “等出去后,郎君你打开就知道了。”萧婉仪贝齿轻轻咬着嘴角,说罢便一头扎进了幔帐后。 张楚不知道这丫头又在搞什么鬼,懒得理她,拾步走了出去。 此刻,倚翠楼已经没有客人了。 都显得静悄悄的。 不论是花魁们还是小厮丫鬟,都在休息,等待着晚上的营业。 门口,那浓妆艳抹的青衣小厮已经换成了另一人,估计也是轮班睡觉去了。 出了大门,张楚顺着小巷,一路到了巷口,就看见旁边有一个摊子,正是江大娘的油条包子铺。 这江大娘,正是平康坊的地下联络员。 “客官,吃些什么?” 张楚刚走上去,江大娘便擦着围裙迎了上来,热情的招呼着。 她是不认识张楚的。 若不是张楚知道内情,真的是无法把眼前这个平平无奇的农民妇女和地下联络员联系在一起。 张楚要了两个肉包子,满意的边吃边离开了这里。 等包子吃完的时候,九街十巷就已经远远的在后面了。 张楚这才拿出来了萧婉仪交给自己的手帕,还真有些好奇的掀开。 “这个臭丫头!” “嘶·······” 张楚看着手心带着一抹扎眼嫣红,还有些许其他味道的手帕,真真无语。 来个天葵,还用自证? 脑子里怎么想的。 张楚直接把手帕和包包子的麻纸揉成一团,远远丢了出去。 这丫头······ 而此刻,萧婉仪窝在床上,眉眼笑的,都已经看不见了。 “郎君啊,你来的真的不是时候。” 萧婉仪再叹一声,还真颇为可惜。 她唤来了丫鬟。 “去,打探下,看看长孙冲,最近在九街十巷去了哪里?干了什么?” “一五一十的说给我听。” 丫鬟福身,领命退下。 第248章 张楚很无奈,终究是少年 从平康坊回来,张楚便躺在了庭院中。 闭目养神。 脑海中,一遍遍推演着即将开始的计划。 当明日过后,就已不仅仅只是长安动荡了,整个天下,恐怕都将掀起惊涛骇浪。 若是一个不慎,但凡参与其中的每一个人,都有粉身碎骨的风险。 就连自己,出了纰漏也无法保证能够安然无恙。 当然,张楚有信心成为征服浪花的弄潮儿,有信心站在风头浪尖上,和狂风巨浪一同把孔颖达虞世南这些旧思想的禁锢者给他们重重一击。 只要成功,自己今后想要在长安做些事情,所得到的助力将大大不一样。 到时候,长安附近的百姓,对自己即将做的一些事情,也能提高很大的承受力和包容度。 变革! 总归是要和旧势力来一场清算的。 而变革的第一步,便是要打开思想,这是没有办法的事情。 自己布局这么长时间,一步步才走到当前的局面,已是没有退路了。 更别说,真说起来思想禁锢才不过是变革中最简单的一步,后面变革中和既得利益者的对抗,才是真正的上强度。 张楚轻轻用手指按了按太阳穴。 说来,自己不过只是想要来长安,舒舒服服的过一辈子,怎么走着走着,走到这一步了呐? 张楚露出苦笑。 不过,当脑海中浮现出神仙岔的变化,自己五百户部曲的变化,还有那些因为神仙岔而变得更好的长安贫苦百姓。 张楚脸上露出了欣慰。 自己所做的事情,终究是有意义的。 既然如此,便没有什么好犹豫,好彷徨,好停留的了,尽管大踏步往前走。 自己好不容易来一趟大唐,总不能看着大唐潮起潮落,总不能看着煌煌大唐,仍旧重奏悲惨壮歌吧。 而且,说句不好听的,自己现在生活在长安,自己的儿子闺女,自己的后人大概率也是生活在长安。 自己和光同尘,享受当前时代大唐初立的和平红利,难道让自己的后代,让亲朋好友的后代,死在安禄山史思明军队的屠戮之下? 就算躲过了安史之乱,能躲过吐蕃攻破长安时的屠戮?能躲过后面长安犹如妓女般被疯狂凌辱蹂躏的其他几次? 就算为了自己,张楚清楚,自己也得这么做。 笃笃笃······· 手指轻轻叩着腰间的压袍玉佩。 这玉佩还是吴娘给自己的,估计是她爹娘留给她的唯一念想。 现在她送给了自己,既如此,自己也总得护这些下人周全吧。 张楚睁开了眼眸,斜了下脑袋。 旁边的石桌上,吴娘,大花,二花她们正守着一盆子面,研究着糕点铺子的新品。 总不能开业后只有月饼一种类型吧。 月饼虽然好吃,可中秋已过,再吃起来,总觉得怪怪的。 她们想要把制作月饼的工艺改造一下,变成更常吃的糕点形式。 她们的想法倒是不错,但,糕点终究只是一种点心,作为辅食,吃起来必须要给人有一种愉悦感。 而月饼的工艺不论怎么变,都感觉差点意思。 看着她们绞尽脑汁的样子,正好没事,张楚站了起来。 “别发愁了。” “月饼这种工艺,不容易更改。” “不如推翻,重新想一个。” “糕点这种形式,想要做的好吃,想要卖的火爆,就必须有一个特点,那就是老少皆宜。” 张楚走到石桌前。 吴娘大花她们赶紧分开,拉着张楚坐下。 众女眼眸欣喜,其实刚才八花就提醒不妨问一问公子。 不然,以她们的脑子,真的很难找出来不一样的路,不过这个提议被吴娘否决了。 吴娘知道,公子现在很忙,今日终于有空能歇歇了,万万不可打扰。 众人只能作罢。 现在公子主动过来了,众人自然无比高兴,就连吴娘都重重松了口气。 不然,这糕点铺子怕是还都没有开业呐,就因为内部的无能而倒闭。 众人目光闪烁,认真思考着张楚的话。 而后只觉得心神通明。 自己这群人吵闹了大半天,却都没有一个统一的意见,公子一句话便点破了一切。 当即,吴娘轻揉头颅。 大花砸着左肩,二花锤着右肩,五花和六花蹲下,按着双腿。 三花则是拿着水果,四花端来了茶水。 众人都眼巴巴的望着自家公子。 张楚不由舒服的轻吟一声,浑身的血液都活络了起来。 “老少皆宜的前提,便是能满足每一类人的需求。” “老人牙口不好,要让他们能咬烂,小孩子则是喜欢多些味道,若是能容纳酸酸甜甜最好了,而这产品若是能和女子们什么养颜提神啥的联系起来,那么便是将会更受欢迎。” “而只要这些人喜欢了,那么这个市场几乎就是通吃了下来。” “所以,我们就需要一个吃起来软糯,酸甜,养颜并且还好吃的糕点。” “说到这里了,你们有没有想法?” 张楚轻笑道。 众人面面相觑。 她们是觉得公子说的很对,很有道理,可,真的让她们做起来产品,还是有些太难。 “公子,你就别卖关子了。”八花撒娇道。 张楚轻笑,起身,撸起了袖子。 “我的故乡,有一个糕点,叫沙琪玛。” “可以说是能完美满足以上所有特点。” “若是推出,相信大唐百姓,无人可以抵抗它的味道。” 沙琪玛,这也算是张楚最喜欢吃的一种点心了。 主要是外婆会做,而且做的比市面上卖的都要好吃。 外婆家在大山里。 自家种的枣树,又大又甜,混合着蜂蜜制成蜜枣,自家种的葡萄晒制的葡萄干更是好吃极了,再加上村子外面的那些野果······· 配料是真足! 每年放假,张楚最期待的就是跟着妈妈一起去外婆家了。 每次外婆也总会提前就制好沙琪玛,自己到了的第一件事,便是扑向用枣树做成的柜子里。 自然,外婆做沙琪玛的手艺,也传授给了自己。 沙琪玛? 听到这个名字,吴娘她们都觉得奇怪。 但,现在可不是纠结名字的时候,众人连连撸起了袖子,一步步跟着张楚学了起来。 一直到了深夜,吴娘大花她们还都在伙房里忙碌。 张楚已是早早躺下。 伸个懒腰,沉沉睡去。 今天李泰和裴行俭也都没有回来,看来他们在加足马力。 只等明日太阳再一次升起了。 自己,也要养足精力啊。 不过,今夜张楚睡得并不算是太好。 做了一晚上梦。 等清晨醒来的时候,属于少年人的尴尬,总是来的猝不及防。 “该死的萧婉仪!” “娘的!” “下次再这样,看某家怎么罚你。” 张楚感受着黏黏糊糊的内衬,自然知道发生了什么,很是无奈。 自己,终究是血气方刚的少年人啊。 理智可以控制,可生理本能终究难以把控。 第249章 万事俱备!不可能完成的任务完成了! 张楚唤来吴娘,准备了热水。 总是得先擦拭下,不然就算是更换了新的内衬,也着实不会舒服。 收拾了好一会子,张楚才走出了房间。 吴娘和家中伙房的中坚力量五花,正紧张的在厅堂中候着。 张楚看了眼桌上的朝食,就知道她们为什么如此了。 除了正常的朝食外,中间还有一碟点心。 正是沙琪玛。 再瞧一瞧两人熬得通红的眼睛,还有浓浓的黑了一圈的眼圈,便是知道她们定然一夜都没有休息,这才最终把这些她们觉得还满意的成品端到了自己面前。 张楚打了个哈欠,挥挥手,让她们也坐。 “公子,你······你先尝尝吧。” “奴婢我们一晚上失败了好几次,那些失败的沙琪玛都入了我们的肚子,这会撑得还难受呐。” “朝食是一点吃不下了。” 吴娘苦笑道。 张楚闻言,哈哈一笑。 “昨日不是手把手教给你们了吗?” “沙琪玛,并不算多难得事情,只要掌握好火候,就可以了。” 张楚拿起来一块,笑着道。 “公子,话虽如此,可是,光一个熬糖浆,便折磨了奴婢好长一段时间。”五花有些拘谨的搓了搓双手,盯着张楚手里的那块沙琪玛,略有些沙哑的说道。 熬糖浆。 说实话,大唐之前的那些菜肴点心,那个需要熬糖浆呐?顶天了就是直接加点石蜜或者蜂蜜便好了。 可是沙琪玛不一样。 需要糖浆和炸好的面条均匀的搅合在一起,单独的石蜜或者蜂蜜都不能做到这一点,必须要把两者混合在一起,熬出刚好的味道来。 这一步,对于五花而言是有些折磨的。 不是没有味道,便是熬的过了,开始发苦。 更别说,大批量的制作,就需要大批量的熬制糖浆,这个规律她想要掌握,一整夜的时间都在寻找火候。 总算是在清晨之前,做出了一批她们还算是满意的沙琪玛来。 张楚笑着颔首,很理解她的意思。 拿起来一块。 咬了一口。 熟悉的沙琪玛味道,在嘴巴里爆开。 “面条炸的有些过了,吃起有些发硬,但这样也有个好处,那就是更酥脆,可以尝试着面条中多加些鸡蛋,炸的轻一些。” “如此便是比较松软的沙琪玛了。” “果脯放的有些少,可以尝试着多放些,做一个更完美版,大不了价格比普通版更贵一点嘛。” “还有这个糖浆,熬得不错了,但还有些苦涩,总之,已算是成功了。” “很不错!” 张楚把沙琪玛塞进嘴里,又拿起来两块,就着羊肉汤,咕噜噜一阵子,肚儿浑圆。 五花把这些都记在心里,赶紧去了伙房。 吴娘则是在旁伺候着。 好一阵,张楚拍了拍肚子:“吴娘,去,把做的沙琪玛,都装来,我给李泰裴行俭他们带去。” 张楚吩咐。 吴娘闻言,赶紧转身,从后面的桌上拿来了一大包封好的沙琪玛。 她早就准备好了。 李泰,裴寂,秦怀道他们去做什么了,吴娘不清楚,但,毫无疑问,他们肯定是在公子的安排下,辛苦应对着这一场秦川府的危难。 对于他们,吴娘自然不会抠门,这些孩子在她眼中,已经是算自家人了。 张楚点点头,起身,提溜着大一封沙琪玛,打着饱嗝离开了这里。 吴娘收拾好碗筷,便进了张楚的卧室。 公子今日换了衣服,自然,换下的衣服她得洗了去。 旧衣服就在床头。 不过,吴娘捧在怀里,感觉有什么地方不对。 平日公子的卧室,可是味道清香,今日多了些浊气。 她放下衣服,打开了窗户,趁着朝霞初升,换换空气是很好的选择。 然后,她重新抱起来衣服。 嗯? 眼角,微微一挑。 公子的内衬落在了地上。 吴娘弯腰捡起来,可是入手瞬间就感觉到了不对,这重量,太重了,怪不了会落在地上。 怎么回事? 吴娘抖了抖,便是一股莫名的味道散开了。 吴娘赶紧翻过来查看。 “噗嗤·······” 吴娘看着那一滩污浊,脸色 一红,忍不住笑了出来。 怪不得公子早上让自己送进去一盆热水。 原来是······· 不过想想也对,家里上上下下都是妇女,公子这岁数,也正是犹如朝阳般正火热的时候。 若是没有这般,才对呐。 看来,给公子说亲的事情,真得好好考虑考虑了。 可,一想起来公子现在所面临的情况,吴娘又是忧愁满面,公子一点都不得安生,现在孔老夫子虞老夫子这些老匹夫们还都在逼迫着公子呐。 谁愿意把自己的姑娘嫁到公子这样一直得罪人的家里来? 愁啊。 吴娘抱着衣服,走出了卧室。 待贤坊。 印刷铺子。 张楚走进来的时候,这里的院子里都已经堆积了成山般的文章。 房间里已经放不下了,便只能堆放在院子里,上面搭着厚厚的牛皮,用来防潮。 不过这两日天气还算晴朗,也没有什么露水,但这么做,无疑是更确保了印刷成品的安全。 张楚把沙琪玛放到了桌子上,笑问道:“怎么样了?” “多少份了?” 秦怀道,尉迟宝琳,裴行俭他们都不说话,仍旧是埋头苦干,仿佛整个人已经没了灵魂,只剩下机械流水一样。 最终还是吴老汉抬起了脑袋,用力的抿了下干裂的嘴巴,顶着比五娘要更红也要更渗人的眼珠子。 “公子,快了,再一个时辰,十万份,就齐活了。” 说罢,吴老汉便继续起来了。 张楚有些惊讶,也没有再打扰。 这速度,比他想象的要快的多。 看来,这群人是一点都没有歇着,心里都憋着一口气,想要一口气做完它。 “我去给你们安排饭食。”张楚二话不说,转身离去。 等张楚再回来的时候,差不多便是一个时辰后了。 张楚把马车上的饭食在院子里找了个空地,摆好。 热气腾腾的羊肉汤,配上软糯的大饼,是他们现在最需要的东西。 噗通! 张楚刚刚摆好,秦怀道便是已经四仰八叉的躺在了地上。 张楚一惊,以为是出了什么事情。 噗通! 噗通! 噗通! 李泰,尉迟宝琳,裴行俭,房遗爱,还有吴钱吴贵他们,相继全部倒下。 倏然间,整个院子里就只剩下吴老汉一个人还站着了。 他的动作,慢了下来。 当把最后一张纸从印刷板子上拿下来的时候,整个人也软绵绵的躺在了地上。 大口大口的呼吸着空气。 闭着眼睛,脸上露出了满意的笑容。 张楚见状,心里也猛地松了口气。 他知道,不是他们出了什么问题,而是十万份《孔老二罪恶的一辈子》,成了! 他们,用自己的双手,做到了整个大唐人想都不敢想的事情。 第250章 夕阳下的行动!裴行俭的无奈 张楚长长吐了口气。 没有打扰他们。 仰头四十五度,望着秋高气爽的苍穹,偶有黑点从湛蓝的背景下掠过,张楚知道,那是雄鹰。 这些雄鹰大多都是从八百里秦川里飞出来的,遨游于万丈高空,自由自在,令人羡慕。 红彤彤金灿灿悬挂于苍穹之上的太阳,这会也是已经彻底的跳出东方天际线,正儿八经的朝着南方旋转。 停了一会,张楚打开了沙琪玛纸包。 张楚招招手,让坐在墙壁下阴凉处的妇女们走了过来。 她们也都是吴家的人。 吴钱应该叫她们娘亲,姐姐,婶婶········ 若不是一家人,自也是不会这般陪着吴老汉吴贵他们辛苦。 “主家·······”吴家大娘行礼,面对张楚,有些拘谨。 但她们都清楚,眼前这位少年人今后便是自己的主人了。 张楚分给了她们一小半。 “尝尝吧,家里几个奴婢做的糕点。” “累了这么长时间,该吃些酸甜的。” 张楚笑道。 吴家大娘伸手接过,说了些感谢的话,便走回妇女群中,一人拿起一块,吃了起来。 看得出来,她们很喜欢。 想想也是,没有那个女子能对酸酸甜甜的美味有抗拒力。 张楚则是拿着剩下的沙琪玛,一人两块,放到了众人手里,最后自己叼着一块,坐到了一侧。 “大哥,这是什么?”秦怀道睁开了眼睛,好奇的询问道。 “沙琪玛,吴娘她们不是要开一个糕点铺子吗?昨日我交给她们的一种糕点,尝尝,味道不错。”张楚说着的时候,嘴里的沙琪玛已经消灭了一半。 对于张楚说的名字,不仅是吴老汉他们茫然,便是李泰秦怀道等人也从来没有听说过。 但看着上面的果脯,还有不断释放着清甜的香味。 似乎已经有些麻木了的肚子,重新发出了咕咕声,众人都感到了疲累和饥饿。 这是好现象,这代表着他们的身体已经开始恢复了正常。 自然,如此再面对这般香甜的沙琪玛,便是都没有了抵抗力,几乎齐齐的一口咬下。 而后,他们都像是排练过一样,先是一愣,然后便化身为了饕餮,疯狂吞咽。 不过几个呼吸的时间,每人手上的两块沙琪玛,就已经彻底消灭了。 李泰还忍不住的从地上爬了起来,看了看已经空无的包装,很是可惜和失望。 “师父,这是啥糕点?” “还有没有?” “太好吃了!” 李泰彻底的被征服。 其他人也都是齐刷刷的望着张楚,特别是吴老汉吴贵他们。 他们真真的感觉自己吃到了天底下最好吃的东西,这样的糕点对于他们这般黔首而言,带来的对比是要比李泰等人更是强烈的。 毕竟,他们吃过秦川府出品的月饼,吃过秦川烤鸭,吃过秦川肉,吃过神仙岔食堂里各种美味。 但,吴老汉他们是没有的。 沙琪玛的味道,就好似让他们从平地直接冲到了苍穹,而李泰等人则是从楼顶冲到了苍穹。 中间是有很大距离差别的。 “有,不过,在府里,等回去,让你吃个够。” 张楚轻笑,而后指了指已经备好的羊肉汤。 “去吃饭吧,趁热喝。” “糕点只是让你们打开味蕾,恢复食欲的引子,这东西才能真的让你们恢复过来。” 张楚说道。 秦怀道,李泰,裴行俭等人自然是不客气,快速冲了过去。 他们都感觉肚子要前胸贴后背了。 吴老汉吴贵他们则是爬起来,向张楚行了一礼后,才各自走过去端了起来。 “还有你们。” “快过来。” 张楚朝还在墙根处的吴家大娘等人挥手。 吴家大娘们面带犹豫。 吴老汉用力的咽了口唾沫,解释道:“主家,先等着咱们吃完后,再让这些婆娘们吃饭吧。” 张楚闻言,不由笑骂道:“你个老憨,大家都忙了那么久了,你们饿,人家也饿。” “更别说,某家准备的可多着嘞,马车上还有一桶呐。” “敞开了肚皮吃!为何要等着?” “难道,你曾也是儒家读书人?” 若说之前,如果有人说自己是儒生,吴老汉绝对会高兴一阵子,但是现在,他可万万不会这样想了。 这话就是骂人的。 狗屁儒家读书人! 这三日印刷这篇文章,就算他们不认字,可也听着李泰裴行俭等人的念叨了,知道儒生的那些混账行径。 “主家,可不敢,可不敢。” “小老儿就是觉得,就是觉得·······” 吴老汉脸色憋得通红,不知该怎么说了。 “哈哈哈·······”张楚大笑,再向吴家女眷挥手:“快来吃。” “某家这里,可没有什么那些狗屁规矩,大家都是人,谁都是从各自老娘肚子里爬出来的货,哪里来的高贵?哪里来的低贱?” “如果谁还敢这样想,某家不介意在谁的脑门上贴一张这文章。一个月不能取下来。” “咱们这里的文章可管够嘞。” 众人闻言,都大笑了起来。 吴家女眷拿到了属于她们的碗筷。 一时间,整个院子里全都是呲溜呲溜狂咽羊肉汤的声音了。 第二桶羊肉汤也从马车上搬了下来。 最后吃的众人都懒洋洋的靠着墙壁,晒着太阳,一动不动了。 肚子都仿佛坠了一个西瓜。 “姥姥的,死也值了,死也值了,死也值了········”吴老汉自从放下了碗筷后,嘴里就一直嘟囔着这一句话。 吴贵舔着嘴角,望着还剩了些许的羊肉汤,眼睛直勾勾的。 但,他也知道,自己吃不下去了,再吃真的是要被撑死了。 秦怀道他们也都是直哼哼,浑身暖洋洋的,一股疲累缓慢酝酿和扩散。 “这就值了?”张楚打趣:“你死了,某家的印刷厂谁来办?造纸厂谁来办?” “现在死,未免有些早,再等两年吧。” “刚喝上羊肉汤,总得多喝上几顿才不亏。” 张楚伸了个懒腰,轻声道。 “主人家,今后你说怎么做,老汉我就怎么做。”吴老汉一个咕噜爬了起来,望着张楚:“老汉我觉得这辈子过的,还比不上跟着主人的这两天。” “活字印刷!” “这样的技术,老汉我都知道了,就算死了,去见了我爹我爷爷他们,嘿,也能给他们吹一吹了。” “主人家,你是不知道,要不是这活字印刷,这十万份,简直就是天方夜谭。” 吴老汉深吸口气,伸手抚摸着旁边的一摞文章,还有些不敢置信:“如果是雕版印刷,估计现在还都在雕着板子呐,更别说,印刷板子但凡有几处污秽,导致印刷不再清晰,那么这块板子就相当于废了。” “可是这活字印刷修正起来就简单的多。” “哪个字损坏了,直接单独扣下来更换一个就行。” “这两天,老汉我换了十多个字,可若是雕版印刷,便是相当于要重新雕刻五六个板子啊。” “神了,这技术真的是神了!” “主人家,给老汉点时间,老汉能把全长安的印刷书籍生意都给包圆咯。” 吴老汉豪情万丈,拍着胸脯无比激动。 他干了一辈子印刷,可是到现在还都只是守着一个小店,苦苦经营支撑。 谁能想到,一个技术的出现,便可以彻底颠覆印刷这个行当? 吴贵吴钱他们也都是紧紧攥着了拳头,心潮澎湃。 毕竟,作为一个从业者,突然发现自己有机会干到行业巅峰,这不论对于谁而言,都是一个巨大的憧憬和动力。 “你有这个机会的。”张楚环顾这个小院,沉声道:“你们准备下,这里终究太小了,要换个地方。” “主人,你让我们去哪里?”吴老汉闻言,心中一紧,有些不舍的问道。 “去神仙岔。”张楚没有犹豫:“当然,不是说不让你们回来了,这里还是你们的家,但作坊不能继续留在这里了。” “这才几个人?差不多就填满了,神仙岔是目前最好的选择地方。” “神仙岔?”吴老汉抿了下嘴唇:“主人家,就是那个,每天都能喝道羊肉汤,茅房比卧室还舒坦,每个百姓都认识字,百姓干净的都不生虱子的神仙岔?” 张楚点点头。 “狗日的,吴贵,快,准备!” “搬家,搬家!!!” 吴老汉一个鲤鱼打挺,竟然直接站了起来,亢奋的迫不及待。 张楚嘴角微翘,却摇了摇头,阻止了吴老汉:“不急,不急。” “先歇息歇息,养养神。” “等到了傍晚,这十万份要撒遍整个长安的每一个角落。” 张楚眯了下双眸,拿起一张印刷文章,嗅着上面的笔墨味道,声音幽幽。 “大哥,今晚就动手?”秦怀道原本眯着的眼睛,立马瞪大。 “赶早不赶迟。”张楚点点头,神情也凝重了起来:“孔颖达他们年岁终究大了。” “要赶在他们昏迷之前,让他们看到这些文章。” “我估计着,他们应该也在盘算着自己什么时候昏迷。” “咱们的时间,还是很紧的。” 张楚沉声道。 “师父,他们为什么要昏迷呐?”裴行俭好奇。 张楚斜了他一眼,笑笑:“他们是儒学巨擘,怎么能和普通百姓一直对峙下去呐?” “而且,他们只要昏迷,陛下就不能一直像现在这样装死了。” “陛下必须得出现!” “到时候,他们也有了更好的借口来进攻咱们,毕竟孔颖达他们的地位超然。自然,他们昏迷的责任会全部堆到我头上,逼迫陛下当场做出不利于咱们的判决来。” 裴行俭脸上露出恍然。 而后,他挠了挠头,颇为无奈苦涩道:“师父,我还是研究兵法,行军打仗吧。” “师父你做的这些事情,如果是我去做,怕是怎么被人害死的都不知道。” 张楚揉了揉他的脑袋:“都不要多想了。” “闭上眼睛,睡一觉。” 第251章 张楚:开始!从朱雀门杀到明德门! 朱雀门前。 这里仍旧很热闹。 只是相比于前日,国子监那边的阵营,肉眼可见的人数少了很多很多。 寒门读书人悄然离去了大半,而平门读书人则是几乎全部消失于人群中。 反倒是百姓那边的阵营数量,已经暴增到了万人左右。 对比无比显眼。 中午时分,阳光还是有些猛烈的。 孔颖达低着头,闭着眼睛,仿佛进入了老僧入定。 虞世南抿了下干裂的嘴唇,压低了声音,缓缓道:“颖达,都布置的差不多了。” “我已经让人把消息送了出去。” “长安各家都已经准备好了,周围各城的官员也都准备好了。” “他们昨日清晨就已经抵达了长安,原本想着帮助我们一锤定音,可是谁想到········” 虞世南的眼睛朝旁边的百姓群体斜了一眼,恨意难消。 “可是谁想到这群黔首竟然敢如此闹事,张楚行如此卑劣的安排。” “他们再不好上折子。但,他们都没有走,而是留在了长安,等待咱们的调遣。” “到时候,咱们计划开始,他们会和长安各家官员一同上折子,逼迫陛下当场做出判决。” “虽说这群贱民的突然入局,打乱了咱们之前的布置,但他们终究只是黔首,又算得了什么呐?” “陛下知道该怎么处理。” “他还不敢得罪全天下是士人。” “毕竟你是儒学魁首,圣人之后。只要你一昏迷,以身入局,陛下就算想要偏袒张楚,也是不能了。” “毕竟这么多天,张楚一直没有露面,也从未上折子自辩。” “这些百姓,只能代表他们自己,可代表不了张楚!” “赵国公等人也已经知会了太医署,到时候,他们配合咱们演一场戏,张楚差点逼死儒学魁首,大唐文坛领袖的帽子,想甩也甩不掉了。” “这些百姓,也没啥用了。” “若是这些百姓再闹事,御史言官将会直接把他们打成蛊惑人心的叛贼,一同抓起来,以雷霆手段,结束这一场动荡!” 虞世南沉声快速说道。 声音幽幽,嘴角冰冷。 接下来的布置,他们自认为张楚无力招架,便是陛下想要帮着张楚开脱,也不可能了。 只要孔颖达一昏迷,他们就直接放出濒死的消息。 不论张楚怎么做,到时候都晚了。 不说把张楚斩杀,可长安他是绝对待不了了,定然离去。 只要张楚离开长安,这长安,仍旧是儒学说的算,这天下,仍旧是儒学为主流! 而且,只要张楚离开长安,有些事情,就很容易做了。 孔颖达听着虞世南的话,心里,一步步把虞世南所说的步骤,全都过了一遍。 直到觉得没有纰漏了,这才深吸口气,缓缓颔首。 他想了下:“只要夕阳落山,我就会昏迷。” 这个节点,是经过深思熟虑的。 夕阳落下,暮鼓响起,长安将会开始宵禁。 到时候,就在围观的无数百姓即将离去的刹那,自己突然昏迷,定然会引起很大的波动和喧嚣。 而且,这个时候昏迷,不妨碍自己晚上睡觉休息了。 现在,围观的百姓还有那么多,若是昏倒,定然也会引起动荡,但张楚听到消息后,会有时间反应不说,还会让这么多长安百姓更把自己当成猴子一样观赏。 毕竟,假装晕倒定然狼狈,自己演戏是给李世民看的,可不是给这些黔首们看的。 所以,暮鼓之时,刚刚好。 什么都不耽误。 既能把影响扩到最大,又能让自己保持形象。 虞世南也无比赞同:“赵国公他们想的时间,也是这个时候。” “那么,就这么做了。” “颖达,到时候麻烦你装的像一些。” “若是可以,以头抢地,把额头磕破出些血来,这最好了。” 虞世南还在传授经验。 孔颖达咬咬牙,他心里真的是要恨死张楚了。 若不是这家伙,自己何至于晚节不保?竟然要装疯卖傻起来,如此狼狈之模样,本就不该和自己的名字联系起来。 要知道,自己的名字给人的印象,可是世外高人那般的神圣。 狼狈昏迷,头破血流,这是只有匹夫才有的形象。 可是········ 嘶······· 孔颖达深深吸了口气,他点点头,沙哑道:“老夫明白了。” 虞世南知道自己老友内心在想着什么。 “颖达,苦了你了。”虞世南咬牙道。 “为了儒学!”孔颖达重新闭上了眼睛。 “对,为了儒学!”虞世南攥了下拳头,也不再多说。 静静等待时辰的到来。 太阳,从东到南,再到西。 从炙热开始变得暗淡。 颜色也从璀璨朝着橘红转去。 很快,整个长安,都被温柔的橘红色,覆盖了。 黑夜就要来了,晚风也渐渐吹起,丝丝寒意吞噬了白日的余温。 而原本静悄悄的印刷铺子里,这会很热闹。 张楚趁着他们休息的空,找到了王铁牛,让他布置了十辆马车。 而后又是叫来了吴娘大花她们。 每一辆马车上,装载着一万份印刷好的文章。 两人一组,众人齐齐站在后院中,张楚取出了备好的面具,依次分发给他们。 “刚才我说的路线,可都记清楚了?” “放心吧大哥!!!烂熟于心!!!”秦怀道接过来面具,血丝仍旧还没有下去的眼眸里,全都是亢奋。 终于该行动了。 娘的! 忙碌了那么长时间,想想把这些文章撒遍整个长安,将会引起什么反响? 谁都不能淡定! 张楚戴上了自己的面具,用力的伸了个腰:“好!” “那么,就出发吧。” “记住,一定要按照我布置的路线走!” “做完这些后,不要回城,直接去神仙岔,明日我们再回来。” 张楚特别强调了这一点。 他们的路线,不论从哪个地方开始,最终的目标都是长安各大城门。 张楚完全可以预料,这些文章撒出去后,长安将会发生什么样的混乱,想要再原路回来,怕是不行了,也不安全。 索性直接从城门离去,去神仙岔借宿一夜。 众人齐齐应下。 特别是吴娘大花等人,她们更是亢奋,这样的事情,她们真的还是第一次做。 能为公子分忧,自也是令人欢喜的很啊。 “青雀,走!” 张楚快步登上了自己的马车。 他将带着李泰,从朱雀门一路冲向明德门。 “来了师父!”李泰大叫一声,急忙跟上。 秦怀道带着吴娘,吴贵带着他媳妇吴家大娘,房遗爱带着大花,尉迟宝琳带着裴行俭,吴钱带着二花········ 前者驾车,需要经验,而后者则是坐在车厢里,只需要把车厢里的文章丢出去就好。 分配合理! 随着张楚的一声令下,十辆马车,朝各自的位置快速行去。 身后的印刷铺子也在这一刻,紧紧闭上了大门。 第252章 孔老二终究被历史前进的车轮滚滚碾过 李泰疯狂调整着呼吸。 双手各自抓着一沓子文章,两侧的马车窗帘也已经让让他掀了上去。 他坐在马车正中央,只要张楚一声令下,就可以同时朝两侧撒出去。 朱雀大街仍旧是那么的宽敞,那么的明亮。 来往百姓倒是比平日少一些,至于原因张楚很清楚,那是因为好多人都在这条路的尽头前围观。 “不用紧张。” “等我命令,我让你撒的时候,不要犹豫。” 张楚驾乘着马车,笑着随意道。 这本来就不是什么难事,一万张纸,别看数量挺多,其实加起来也才三十斤罢了,这对于一辆马车而言,这点重量丝毫不显。 对于人而言也不是太大的工作量,甩不了几下,就没了。 李泰咽了口唾沫,声音从车帘后响起。 “明白,师父。” “师父,快到了吗?” “急什么?做好准备就好。” “奥。” 片刻后。 “师父,快到了吗?” “不要急。” 再一阵子后。 “师父,快到了吗?” “耐心些。” 李泰擦了下额头上的汗,听着张楚的话,他的心跳不知道为什么,开始加速了,脸颊都开始红了起来。 这是全身的血液都在朝着脑袋汇聚。 “师父·······” 李泰已经对于时间没有太多的感知了,就连之前一向熟悉的朱雀大街,这会也无法分辨出自己的位置。 他只觉得车窗外的建筑,都一样。 不过,这一次,他声音还都没有说完,就听到了张楚的声音。 “开始,撒!丢!!!” 李泰身子一哆嗦,下意识的把手里的文章,朝外奋力丢去。 纸张纤薄。 这会晚风正浓。 两者一遇,便犹如干柴遇到了烈火,旱地迎来了甘霖,寡妇等到了光棍,青梅碰到了竹马!! 原本一沓沓的纸张,被秋风吹着,挥挥洒洒,朝着天上打着旋的飞去了。 李泰还都来不及伸出去脑袋看一眼引起了什么样的变化。 他就感觉马车的速度,快了起来。 “撒!”张楚继续喝道。 当张楚声音响起,李泰便向车窗外丢出去。 他也顾不上看一下行人的反应了。 马车,来的悄无声息,走的时候其实也是悄无声息。 无他,因为当这些文章被李泰撒出来的时候,刹那间,百姓的注意力是凝固呆愣的,而下一息,所有人的注意力都集中在了李泰丢出来的文章上。 反倒是对于马车,没有太多的关注。 “什么鬼?谁家死人了么?这个时候撒纸钱出殡?” “开什么玩笑,你什么时候见过,出殡的队伍敢走朱雀大街?哎哎哎,你给我过来,别飞了!咿!这好像是一篇文章。” “什么啊?快快快,给我一张。” “地上那不全是,自己拿去,写的这是什么?这么多字,这是对我这么多天学习民学拼音识字的考验啊,这字是孔·····孔老二罪恶的······一······一辈子?孔老二?谁?” “孔丘出生在春秋,家中排行老二,又叫孔老二·······嘶······孔老二是孔圣人?啥玩意?贼他娘,这是什么东西?孔老二罪恶的一辈子?谁写的?疯了?” “咕咚!!!我的天,我的天,我的天········” “快快快,给我一张,给我一张,别飞啊,过来!!!” “孔老二梦想着,光复祖先荣光,以好让自己继续骑在百姓,骑在民众头上作威作福········” “········” 朱雀门前乱了。 最先乱的自然就是围观的百姓,而后便是值守的金吾卫。 他们完全不知道发生了什么,而当秋风席卷着这篇文章飞向皇城的时候,也才都猛地反应过来。 立马开始清理这些文章,想要赶出皇城的范围。 但,怎么可能? 都说水火无情,自然,风也不是他们能够对付的。 再加上劣质的纸张着实是太轻了,秋风就那么一吹,便轻飘飘的飞向天空,更何况宽敞的明德门配上宽敞的朱雀大街,这过‘街’风本就是越吹越强,等到了朱雀门这里,突然被皇城城墙一堵,没有地方去了。 威力,便全都爆发在这里了。 平日都是无力的被皇城墙阻挡着朝两侧扩散,而这一次,好不容易有了能让它们使劲的地方,竟真的配合的更大了些。 呼啦啦········ 数之不清的纸张,漫天飞舞,朝四周扩散,自然,其中也有几张运气好的,竟真的飞跃了皇城墙,骄傲的朝着内部继续北上。 最外围的百姓炸裂了。 不说其他的,光这一个标题,就让所有人感觉头皮发麻起来。 而且,孔老二罪恶的一辈子,这几个字可都是常用字,几乎就没有不认识的。 几乎每人手里都有一张,饥渴的往下读去。 当然,百姓们虽然开始识字,但识字终究不多。 可架不住这里人多啊,你认识这个,你不认识那个,我问你,你问我,再加上白话文极为容易理解,朱雀门前竟然成为了一个天然的交流中心。 而越读,便越是精彩,便越是让百姓心中凌然,感到可怕。 这篇文章,开始在整个长安城,发酵。 自然,就在人群后,一金吾卫人墙之隔的国子监众师生,他们几乎也是同时拿起了的文章。 说实话,当秋风裹挟着这么多文章在自己身边穿行的时候,几乎没有人不会拿起来一张看一看写的什么。 孔颖达,虞世南,盖文达等人也都疑惑茫然的纷纷拿了起来。 他们学问高,读起来的速度是比百姓快的。 “·······” “春秋末期,各国都经常爆发奴隶起义!有一次,郑国奴隶大暴动,夺占禁地,那些奴隶主旧贵族惊慌坏了!孔老二更是对奴隶造反怕得要死,恨得要命,疯狂主张镇压,屠杀!” “·······” “孔老二大肆庆祝,还是叫嚷着什么:‘对奴隶太宽容,他们就会造反,只有镇压,才能斩草除根,维护自己。’这充分暴露了他的嘴脸。” “·······” “劳动民众,对孔老二十分鄙视、憎恶!这是应该的!孔老二和门徒失散了,独自孤零零蹲在城门口,就有百姓骂他是‘丧家之狗’,有学生把这话告诉孔老二,孔老二不得不承认自己‘像一条没人过问的丧家狗’。” “········” “孔老二郁郁不得志,还借编写历史典籍为理由,大肆篡改历史,还妄想着复辟奴隶主旧贵族制度,记下一笔笔黑帐。这就是大名鼎鼎的《春秋》,斥骂新兴的事物,疯狂宣扬他的那老一套,可最终,还是被历史前进的滚滚车轮压过。” “·········” “啊!!!” 片刻后,孔颖达仰天长啸,愤怒的,疯狂的把手里的文章拽的粉碎。 而后,骤然起身,双眸发红犹如发情了的野猫,把脚下还旋转着的文章全都撕碎。 他大跑,他追逐,他好似一个小丑。 “不!!!不!!!不!!!” “谁!!!谁!!!谁!!!” “该死!!!该死!!!该死!!!” “都别看了,不许看,不能看,所有国子监弟子,给我把这些纸给我撕烂,撕烂,全都撕烂!!!” 孔颖达喉咙冒火,大叫着,嘶吼着,感觉炙热无比。 身子,哆嗦的犹如筛糠。 呼吸,粗重的好似炸雷, 双眸,眩晕的有星星狂转。 “颖达,颖达,颖达·······”虞世南赶紧追了上去。 孔颖达扭头看了他一眼。 “噗······” 一道血箭,从嘴中喷出,而后,无力摔下。 “孔老夫子!!!” “颖达!!!” “监正!!!” “·······” 周围众人大叫,疯狂冲了上去。 第253章 彻底丸辣!一切皆是咎由自取! 虞世南把孔颖达抱在怀中。 盖文达等一众夫子学子把孔颖达团团围住。 而这里的变故,自也是逃不过无数百姓的眼睛。 “我没看错吧,我的天,孔老夫子狂吐了一口鲜血,直接摔倒在了地上,孔老夫子要死啦!!!” “啥?怎么回事?我瞅瞅?怎么会这样?” “什么就死了,孔老夫子应该是怒火攻心引起了昏迷,刚才孔老夫子是想要把地上的所有文章都给收拢住,只是,清楚自己回天无力,便受不了自己吐血了。不过,虽然不死,这一次孔老夫子怕是真的也难了。” “孔老二罪恶的一辈子,这是谁写的?这简直就是在孔老夫子他们的脑袋上屙屎撒尿!” “不知道啊,刚才就那辆马车,突然撒下来了这么多文章,然后就·······” 百姓们议论纷纷。 这突然起来的变故,说实话,谁都反应不过来。 大批大批的百姓仍旧探讨着文章的内容。 他们阅读的速度,自然是要比孔颖达他们慢上不少的,但速度可以用时间来弥补。 孔老二罪恶的一辈子这篇文章里的内容,渐渐彻底的浮出了水面,让所有人都理解。 而场中。 “颖达,颖达,颖达·······” “你没事吧!!!” “快,快,快,快去叫太医!!!” 虞世南手指颤抖的放到了孔颖达鼻息下,感受到了微弱的呼吸,惊骇的心也终究是放松了些许,而后猛地抬头,朝外大吼。 不过,这声音刚落下。 孔颖达的手,就直接攥住了虞世南的胳膊。 他虚弱的睁开了眼睛。 面无血色。 灵魂空洞。 好似行尸走肉。 “不······不用了。” “回去,回去,都回去。” “世南,老夫,老夫想回家了。” “咳咳咳······” 嘴角的血丝,再一次的分泌了出来。 孔颖达说罢,攥着虞世南胳膊的五指,无力的松开,垂于了地上,双眸紧闭,只有滚滚热烫的泪珠,从眼角落下。 完了!!! 完了!!! 完了!!! 孔颖达知道,一切都没有意义了。 这篇文章的意思,他怎么可能不清楚呐?看上去是张楚在痛骂孔祖,其实这是在骂自己等人呐。 他们和文章中的孔祖,一模一样,丝毫不差。 孔祖要恢复周礼,要维持奴隶主旧贵族的生活,他们,又何尝不是呐? 他们阻止民学,他们在神仙岔用工上大做文章,张楚的这一篇文章,骂的孔颖达已经是彻底的没有了对抗的心思。 他知道,自己这一次,彻底的输了。 便是自己的脸面,也输的一干二净。 没有什么好争的了,若是自己再梗着脖子争执下去,恐怕不仅仅是自己受辱,便是孔祖都将会被自己连累。 看看那边跪坐着的,比自己这边数量多的多的百姓,他们维护着民学,他们为神仙岔请愿,他们为张楚喊冤枉。 现在,再配上这一篇文章。 自己说什么,做什么,都没有用了。 他恨!!! 恨自己为什么不早点昏迷? 就算昏迷后也没有什么用,但,能让自己像是一只母鸡样,把脑袋缩在翅膀里,就看不见这篇文章,就能维持住自己最后的一丝脸面。 可是现在,什么都碎了,什么都没了! “颖达!!!” 虞世南高喝一声,头颅埋进了孔颖达怀中,也是忍不住失声痛哭起来。 盖文达等一众夫子仰头长叹,紧紧闭着眼睛,有老泪滑落。 这一刻,他们比谁都要更加体会当初诸葛丞相那一句:悠悠苍天,何薄于我!的苦涩。 国子监学子们他们你看我我看你。 眼神失落。 脸色僵硬。 低头,看看手里的文章,便是连撕碎的心思都没了。 手指,松开,风吹来,把他们手里的文章席卷着,飞向了苍穹。 “走吧。” 片刻后,虞世南止住了哭声,他用青衫擦了擦眼角,顶着通红的眼眶,站起来。 有学子牵来了一辆马车。 孔颖达被他们抬着放入了车厢中。 咕噜噜······· 车轮碾压过大街,发出声音,众多夫子和学子就跟在马车身后。 人群散开。 金吾卫注视着,无数百姓也注视着,旁边跪坐着的神仙岔百姓更也是转过了头,望着,目送。 这里的百姓,这个时候,也都已经知道了文章上写着的是什么意思。 似乎······· 真的如这篇文章所言,现在的儒学就好比文章中的孔老二,不思进取,却还想要维护住自己的体面。 可最终,还是被历史前进的滚滚车轮压过,还是被民众百姓的选择而给老一套敲响了最后的葬钟。 “他们走了!这群老匹夫走了,咱们,还用在这里跪坐着吗?” “还跪坐着什么呐?就如同这篇文章里写的那般,历史前进的滚滚车轮,谁都挡不住。我们是前进的哪一方,当这群老匹夫和咱们站到对立面的时候,这个结局就已经注定了。” “他们还行可怜的,这么大岁数的人了,还吐了口血。” “嘿!收起来你那点妇人之仁吧,他们可怜?你怎么就不想想,如果没有主家雇佣咱们做工,咱们可就不是可怜能形容的了,咱们是会死,会被饿死,会被病痛折磨死,会被即将到来的寒冬冻死!” “没错!一点没错!老兄,你说得对!!!这群人,实在可恶,万万不能可怜他们分毫,不然,到时候,谁来可怜咱们?咱们现在还会多看他们一眼呐,如果咱们是如此,他们怕是连看都不会看咱们一眼!” “就是这个理,不过,这篇文章,是谁写的呐?” “还用想么?肯定是咱们的主家,秦川县子,民学魁首,张祭酒!” “肯定是他老人家了,这样的笔触,这样的口吻,这样的风格,绝对是张祭酒所写,若是这群儒生,信不信?咱们这些人别说认了点字,就算是把字都认全了也不知道是什么意思。” “哈哈哈,是极是极,那些之乎者也,看见就头疼,还是这样的句子好,一看就懂了。” “·········” 从神仙岔赶回来的长安百姓,此刻身上轻松极了。 他们望着漫天的,真的好似见到了传说中的文海是什么样子,都是重重松了口气。 他们清楚,自己今后,可以去神仙岔上工了,他们可以用自己的双手,为自己挣口饭吃,而不是再被这群人冷嘲热讽。 可怜? 他们真的可怜么? 都是咎由自取! 但凡,他们的眼睛,能如同民学魁首那般,向下看一看人间疾苦,向下看一看百姓挣扎,稍稍收一收他们那副高高在上的模样,都不会走到这一步,事情也不会发展到这一步。 自己不过是想要吃饱饭,穿点稍稍暖和的衣服,试问这招谁惹谁了呐? 轮得到这群人指手画脚? 轮得到这群人说三道四? 这群人,可从来不会管自己是生是死啊!!! 第254章 李世民懵了!以春秋笔法论春秋! 皇城。 立政殿。 这里的气氛仍旧凝重。 李世民面前放着折子,但是他的眼睛完全是没有心思的落在上面。 脑海中,还皆是朱雀门外的那些麻烦事。 “听说,长安附近城池的地方官员都来长安了?”李世民端起了茶杯, 起身,缓缓走到殿门前,望着渐渐落下的夕阳,毫无感情的问道。 内侍统领左丘急忙走过来:“回禀陛下,是······是有些。” “呵·······” “也是为了这件事来的吧。” 李世民轻笑一声,抿了口手中的茶。 左丘赶紧颔首:“英明不过陛下。” “只是,神仙岔的百姓突然出现,给了他们一个措手不及,这些官员的折子没有送到陛下案前。” “但,他们现在还都没走,似乎还在观望城中态势。” “只要有机会,他们手里的折子,就会毫不犹豫的送给陛下来。” 李世民打了个喷嚏。 长孙皇后从后面走了过来,把一件长衫披到了李世民肩上。 “陛下,最近一入夜,秋风就急的很。” “还请陛下不要在殿门前站着了。” 长孙皇后关切道。 李世民把手里的茶杯递给了她,并没有转身,双手负后,眉头轻皱,目光沉思。 “观音婢,你说,孔颖达他们下一步要怎么做?” “时间,留给张楚的不多了。” “这是第几日了?” “第三日?明日,不,或许入夜前,就会有动静了。” “只是,不知道是哪一家的。” “张楚这小子,到底在干什么,亦或者说,在等什么呐?迟迟不动,让朕好生心焦。” 李世民慢悠悠缓缓道。 长孙皇后把茶杯放到桌上,与李世民并肩。 “陛下,臣妾这里还真有些消息。”长孙皇后轻轻吸了口气,头上的凤钗被风吹得晃动,望着朱雀门的方向,沉吟片刻,还是说道:“听说,孔颖达打算假装昏死了。” 李世民‘哼’了一声。 “这一步,朕,早就想到了,这些地方官员躲藏于长安之中,不离去,就是在等着这个节点。” “孔颖达以身入局,逼迫朕断决。” “无耻!无耻至极!这是逼宫!” “不过,不得不承认啊,这一步,朕无法应对,只要孔颖达昏死于朱雀门前,胜负,便已经出了。” “就算后面楚小子用什么手段弥补,都难了。” “可是,这小子到现在,一点消息还都没有。” 李世民神情有些凝重起来了。 孔颖达要走的棋,其实李世民很清楚,不仅仅是自己,恐怕整个长安的那些人,现在都已经看的清楚了。 毕竟,孔颖达昏迷后,需要各方官员串联上折子胁迫自己出面。 既然串联,便不可能密不透风。 更何况,这串联面积之大,还不仅仅只是为首的几位商议,从上到下,都在等着孔颖达昏迷呐。 他们走到现在,已经是可以说把所有的底牌都亮出来了,成为阳谋。 可是,张楚这一方,到如今,丝毫蛛丝马迹还都没有。 让李世民,看不透。 让长安其他人,也都无法分析。 长孙皇后没有说话。 这个时候了,再多说其他的,也已经无意,只能轻轻叹息一声,似乎,从现在看,张小郎君就算要做些什么,也来不及了。 时间,不够了! 宵禁的暮鼓声,就要响起。 孔颖达,十有八九就是要在这个时候昏倒了,这是对他最有利的时间点。 秋风来。 晚风动。 凉意浓。 大殿前宽敞的广场上,都有秋叶打着旋的飞舞着,渐渐地,秋叶中还多了些不知道从什么地方刮过来的落败的花朵,杂物······· 风终究是少了些许风情,不会挑选吹拂的东西,只要是它觉得自己能卷的动的东西,就会一个不落的裹挟着,带着,飞向它能飞到的最远的地方。 也就在这个时候,一张纸,施施然从空中落下,好巧不巧的又施施然的打着圈的,摇晃着的,飞向了李世民的脸。 李世民有些烦躁的用手驱赶。 最后落到了脚边。 左丘不愧是内侍统领,赶紧走上去把那张纸拿走:“陛下,皇后娘娘,天色晚了,风大了,不如进来歇息吧。” “这········” “嗯?” 左丘的声音突然戛然而止。 “陛······陛下!”一息后,左丘突然惊叫了出来,直接跪在了地上。 李世民皱眉。 扭头看了眼身后的左丘,不知道他为何突然如此:“怎么了?说!” 长孙皇后也望了过去,左丘向来是一个无比稳重的人。 左丘双手捧着刚才那张纸,头不敢抬,颤颤巍巍的低声道:“陛下,这张纸上有字,请陛下亲自过目!” 李世民疑惑。 伸出手。 左丘跪着移送,李世民手指夹起纸张,拿了起来。 长孙皇后好奇,也把脑袋凑了过去。 被风好似送来的垃圾,谁都没想到上面竟有密密麻麻的文字。 而当两人看到文章标题的时候,整个人的呼吸都猛地一颤,后背微微发凉。 一时间,立政殿内,只有风声。 李君羡来了。 手中同样也拿着两份一样的文章,步伐匆匆,脑门上皆是汗珠。 但当他看到陛下和皇后娘娘正认真的阅读着的时候,急忙站到了一侧,耳鼻观心,静等圣训。 “咕咚!!!” 不知道过了多久,大殿中,才响起了一声李世民艰难吞咽口水的声音。 原本湿润的嘴唇,这会变得竟然干燥无比。 下意识的看了眼长孙皇后,长孙皇后也正凤眸浑圆的盯着他,那涂抹着胭脂的嘴角,还轻轻抽动着,呼吸急促。 长孙皇后也艰难的咽了口唾沫。 李世民再低头看着手里的文章,而后刹那间,骤然抬头,拿着文章,指着李君羡,骇然道:“这·······这········”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这文章是谁写的?” 李君羡立马抱拳躬身:“回禀陛下,这文章的出处,暂时还不清楚。” “根据百姓所言,城中多处都有这样的文章传诵,有数辆马车沿街挥洒。” “陛下手中的文章,应该就是朱雀门前的那辆马车撒出来的,这辆马车顺着朱雀大街,直接出了明德门。” “城中金吾卫和不良人,还都没有反应过来的时候,便都消失不见了。” “陛下,是不是要责令万年长安两县,抓获主事人?” 李君羡询问。 李世民挠挠头,一时间,他都不知道该怎么安排了。 要不要查? 这文章······ 他的头脑有些发懵。 “外面,孔夫子他们,如何了?”长孙皇后反应十分灵敏,直接询问。 “对!孔夫子他们,还有朕的百姓·······”李世民也猛地反应过来,这文章是谁写的,事后再说也无妨,当前要紧的是朱雀门前的那些人。 “回禀陛下,皇后娘娘,孔老夫子他们········”李君羡犹豫了下:“孔老夫子他们都已经走了,包括百姓们,朱雀门前,已无人请愿。” “只是,只是孔老夫子的情况似乎有些不好。” “朱雀门前的所有人都亲眼看到了,孔老夫子见到这篇文章后,暴怒跳起,想要把所有纸张都撕碎,可惜········” “数量太多,孔老夫子力有不逮,最后气的吐血三丈,昏迷不醒。” “已经被虞老夫子他们送回了国子监。” 李君羡说的很详细,没有纰漏。 李世民摸了下脖子,神情恍惚。 整个长安这几日都被闹得沸沸扬扬,整个长安的眼睛这几日都落在了朱雀门前面。 可最后········ 就这样,结束了? 他再低头,看着手中的文章,不由的狠狠再倒吸了口凉气。 一篇文章,便彻底瓦解密密匝匝的围剿。 这手段,这法子······· 李世民只觉得头皮发麻,整个人的呼吸都像是岩浆般,大汗淋漓于脑门上落下。 沉默! 死寂! “可有人,发现秦川县子他们的身影?”数息后,李世民再问道。 李君羡摇头:“秦川县子的身影,从未出现过。” “嘶······” “朕知道了,下去吧。” “对了,传太医署,立马赶去国子监,给孔老夫子治疗。” 李世民喝道。 李君羡立马去了。 立政殿再次恢复寂静,落针可闻,鸦雀无声。 李世民扶着门框,直接坐到了门槛上,长孙皇后跟着也坐到了旁边。 “是这个臭小子?” 好半晌后,李世民看向了长孙皇后。 长孙皇后看着手里的文章,突然轻笑了出来:“陛下,这人还都没找到呐,臣妾怎么会知道?” 不过李世民不理会这话,自顾继续道。 “好小子。” “这几日一点动静都没有,却没想到,竟最后搞出来这般爆炸的手段。” “不仅狠狠怒骂了孔颖达他们一顿,更是直接把这局,给砸烂了。” “孔颖达他们想了半天,摸索了半天,才好不容易凑了几个像样的借口来恶心这小子。” “没想到,这小子就直接骑在他们脑袋上·······” “他们撑不住,被恶心的直接认输了。” “论恶心人的手段,孔颖达他们真的是差这小子太远了。” “这篇文章,已是让民学立于不败之地了。” 李世民声音沙哑。 长孙皇后笑笑,脸上,已是多了些许放松:“孔夫子他们曲解本宫的女则,让本宫解释都不好解释。” “这下好了,有人直接曲解孔圣人,也该轮到他们恶心了。” “这般手法,陛下,比那些史官都要专业呐。” “而且,这手法,这篇文章里有句话说的对,还真是孔圣人着春秋的时候使用,留下来的。” “这篇文章,不过是发扬光大了。” “陛下,要不要,召见秦川子,秦川子向来聪慧,看看他能不能发现些许端鸠呐?” 李世民闻言,也忍不住笑了出来:“这就叫,伤人终伤己啊。” “这臭小子,害的朕白白为他担心了。” “哼!” 他想了下,摇头。 “不必,他会来找朕的。” 李世民似有责怪,不过他起身的动作,却比这几日都要轻盈的多,拍拍屁股,回了大殿。 “对了,左丘,下诏,让长安两县,去寻这件事的幕后黑手。” “不知是谁,竟如此可恶,乱朕国子监!” 李世民还嘟囔了一句。 左丘领命,缓缓退下。 第255章 秦川子也做不到这般!孔颖达要死了 从朱雀门到务本坊国子监,很近。 只需要顺着朱雀门前横着的街道往东走,过了兴道坊,便就是务本坊了。 但,即便是如此近的距离,这会他们走的都非常非常的慢。 无他! 因为街道上被百姓塞满了。 街道两侧,更是随处可见的遗落印刷着文章的纸张。 当国子监的队伍经过,百姓们自是少不了对他们的指指点点。 “看,看,看,那是虞老夫子他们吧,他们不是在朱雀门前请愿陛下,严惩秦川子的吗?怎么这就回来了?难道陛下已经下旨,惩处秦川子了?可是咱们咋都没有听说有这回事?” “这还用问么?指定是因为这篇文章啊,瞧瞧上面写的这些,可以说是换着法的痛骂孔颖达他们呐。” “谁说不是啊,就算孔老夫子他们的脸皮再厚,也撑不住这样的辱骂啊,不过我就奇怪了,这文章是谁准备的?” “不是,这还用猜?肯定是秦川子啊,怪不得秦川子这么多天没有任何动静,原来在这里等着孔老夫子他们呐。” “我觉得也是秦川子,但,有个我怎么想也想不透的问题,那就是,瞧瞧,咱们手上的文章可都是印刷的,听说全城都被覆盖了,几乎人手一张,这样的范围,可不是誊写就能搞定的,至于印刷么,更不可能了,要印刷这么多,最少爷的一两个月吧。” “哎?你不说我还真没想起来这么一茬,你一说,倒是了,是啊,这么多印刷的文章,就算是神仙来了也做不到啊。那,不是秦川子的话,是谁?而且还提前两三个月就布局,乖乖,孔老夫子他们是惹到了不该惹的存在了吗?” “没听说啊,不知道,乖乖,若是这样的话,这事可就复杂了。” “········” 百姓们经历过刚开始的骇然和震撼,渐渐地思绪也都恢复了正常,思考能力也都回来了。 他们敏感的抓到了一个‘漏洞’。 虽说张楚嫌疑最大,动机也最深,可是,三天内印刷出这么多文章出来,谁都觉得不可能。 一时间,更阴谋的阴谋论,纷纷冒了出来。 喧嚣尘上。 虞世南,盖文达他们谁都没有停留,更没有多说一句话。 只是望着道路两侧随处可见的印刷文章,亦或者有些地方的角落处被风堆叠的厚厚一沓印刷文章,眼角,狂跳,嘴角,抽搐。 不过,这个时候了,谁也都不会自己再去给自己找不自在。 权当看不见便是罢了。 若是上去去撕碎,去销毁,才是更丢人的行径。 他们从未经历过这般煎熬的注视,要知道,以往他们出行,除了尊敬外便是敬重,像是今日这般被人当成猴子样指指点点,甚至脸上还都有明显的嘲讽之色。 他们谁都没有经历过。 低着脑袋,耳鼻观心。 国子监的学子,在路上的时候,大部分都已经散去,等进入务本坊的时候,已经不剩多少了。 虞世南望着还留下些的一张张面孔,挥挥手,有气无力的扶着马车,慢慢走进了国子监。 等他们抵达楼阁之前的时候。 太医署署正何兴友已是带着几个太医早早的候着了。 太医署就在皇城中,抵达国子监只需要穿过太庙就是了,路程很好走。再加上孔颖达他们的路被百姓填满,竟然率先比国子监众人还要提前抵达。 “何太医!” 见到何兴友,虞世南急忙迎了上去。 “虞老夫子。”何兴友抱拳:“不知,孔老夫子何在?情况怎么样了?” 虞世南赶紧拉开马车:“何太医,麻烦你了。” 他不敢耽搁丝毫。 何兴友望着马车里,仍旧昏迷不醒的,脸色蜡黄,嘴唇苍白,胸前衣襟已湿了大片的孔颖达,大惊。 赶忙让随行的药童把孔颖达抬了下来。 虞世南盖文达他们只能干着急,却不知如何了。 他们一个个年老力衰,生怕一个不慎伤了孔颖达。 年轻的药童早就熟悉了这样的事。 驾轻就熟的背着孔颖达走向了楼阁。 放下。 何兴友急忙诊脉。 脸色凝重。 眉头紧蹙。 时不时瞳孔还扩张起来。 孔颖达则是躺在床上,一动不动。 发丝虽然早就白了,但平日有银光闪烁,可现在,干枯无比,如同病死的老树枝丫,毫无生机。 当何兴友把手指撤下的时候,虞世南急忙抓住了何兴友的胳膊:“何太医,孔老夫子如何?” 他大急。 何兴友没有说话,取出银针,不一会儿,孔颖达身上已全都是密密麻麻了。 “何太医·······”虞世南脸色极为难看,他扶着桌子才没有让自己倒下。 盖文达等跟着上来的几个夫子皆咬着嘴唇,死死盯着何兴友。 “哎·······” 何兴友叹了口气,起身,望着孔颖达,沉声道:“孔老夫子,是生是死,就在他的一瞬之间了。” “老夫,帮不了他。” “何太医,什么······什么意思?”虞世南激动。 “心病。”何兴友吐了一口气:“这道坎,孔老夫子能想通,能迈过去的话,于性命无碍,只是怒火攻心,但,若是过不去,便是生机断绝,老神仙来了,也无能为力!” “不过现在,孔老夫子体内的生机正在消耗。” “似乎,孔老夫子也已是生出了赴死的想法。” “老夫用针,暂时稳住了他的心神,不要打扰他,等他自己醒来。” “等醒来后,你们多劝劝,多开导,若是能激起孔老夫子的生意,有机会重新焕发。” 说罢,何兴友便打算离去。 “何太医,没有药方?”虞世南急忙道。 “用不着药方,等醒来,若是能饮一碗粥,比什么灵丹妙药都管用。” 何兴友留下这一句话就走了。 只余下干着急的虞世南,盖文达等人。 “怎么会这样,怎么会这样,怎么会这样·······” 虞世南双手捂着干瘦的脸颊,心中悔恨。 当日孔颖达要以此计对付张楚,自己该阻止的,该阻止啊!!! 曾,赵国公也知会过他们,让他们最近不要再动民学,再动张楚······· 可是······· 盖文达扶住了虞世南的胳膊。 虞世南放下手,看了他一眼,痛苦的闭上了眼睛。 楼阁彻底安静了下来。 他们瘫坐于房间之内,只能呆呆望着床上,满是银针,好似刺猬的孔颖达。 夕阳,已经落下。 暮鼓,不知道什么时候响起来了的。 窗外的秋风,这会似乎也消散了很多,只余下最后的呢喃。 月亮,却像是往常那般,再一次的升起。 第256章 皆是自找!几家欢喜几家愁 赵国公府。 啪!!! 一声清脆的声音响起,长孙无忌手中的茶杯已经狠狠的和地面来了一个亲密接触。 四分五裂。 两侧的官员你瞧瞧我,我瞧瞧你,面面相觑。 大堂中刚刚走上来的舞姬,也在管家的催促下,纷纷退了下去,好似从来就没有出现过。 “主翁,息怒。”大管家走上前去,小心把碎裂的茶杯拾起放进怀中,轻声道。 长孙无忌抬头望了他一眼。 手中的那篇文章,飘然于落地。 “孔颖达他们,都回去了?”长孙无忌深吸口气,恢复了清冷的神态,再看不出丝毫愤怒之色。 “主翁,都回去了。” “听说,孔颖达怒火攻心,大限将至,命不久矣。” 大管家回禀道。 此言一出,厅堂中两侧官员皆是惊骇,显然,这个消息也大大出乎他们的预料。 他们都是长安附近各城而至的官员,原本是带着各地主官奏请陛下惩处张楚的奏折而来。 只是没想到,被神仙岔的百姓阻碍了进展。 不过,他们也并没有离开长安,而是居住了下来,今日长孙无忌设宴,邀请其中比较重要的官员一同联络情感。 长孙无忌很清楚,虽说第一份奏折没啥用了。 但他们怀中,可都带着空白折子的,各种大印已是齐备,需要什么内容,直接填上去就可。 只等孔颖达昏迷。 可是万万没想到,孔颖达昏迷的消息没等到,竟然等到了这样的消息。 长孙无忌宽大袍子下的双手狠狠攥了下大腿。 他很想怒骂几声,但,这么多地方官员代表在,他不好发作,只能再深吸口气,冲众人拱手。 “各位,看来今日庆宴,不能圆满了。” “不过,辛苦诸位远道而来,自当尽兴而归,虽说孔老夫子他们马失前蹄,可,诸位的心意某家是记在心里的。” “各位,请!” 长孙无忌端起了酒杯。 他等不及众人齐齐举杯,便是已经一口饮尽。 而后,他吩咐大管家,重新让舞姬登场。 靡靡之音,渐起! 众人的目光也不觉落在了众多舞姬身上几息,可当再看向长孙无忌位置的时候,那里已经空了。 “各位贵宾,万万不好意思,主翁突然身体有些不适。”大管家笑容满面的拱手,朝众人行礼:“不过,宴会齐备,酒水佳肴,舞姬侍奉,还请诸位,当时要好好享受啊。” “莫不要辜负了这大好时光。” “诸位有什么需求,尽管吩咐小的。” “定是要尽兴,要尽兴啊。” 大管家说罢,也退去了。 众人微愣,交换了几个眼神后,便连连举杯。 数杯酒落肚后,气氛一下子就热烈了起来。 他们乃是地方官员,哪里领略过长安繁华,如此好的机会,自是不会错过,更别说能在赵国公府上饮酒作乐,这辈子估计也就只有这一次机会了。 至于那些计划,他们并不是太过于关心。 原本就是奉命行事,计划顺利,坦然受之,计划有变,自然也是坦然受之,毕竟这一趟,总不能白跑! 书房中。 “该死,该死,该死!” 长孙无忌咒骂数声,整个人的呼吸都有些急促。 大管家匆匆跟了进来:“主翁,现在我们怎么办?” “还能怎么办?”长孙无忌瞪了他一眼:“就算老夫想继续推下去,孔颖达他们这些苦主跑了,也没办法了。” “当初,老夫就说了,暂时先不要与张楚继续交锋。” “先保住秋闱再说,他们丝毫不入耳,现在好了。” “老东西都要死了!走到这一步,是他自找的!” 长孙无忌低喝道。 “主翁莫要因为他们而气坏了身子。”大管家赶紧劝慰:“虽说他们退了,但应是不会影响秋闱的。” “历年来,秋闱于咱们而言,不过禁脔,皆可随意分配。” “今年就算孔颖达不在了,主翁,礼部王尚书也会妥善安排的。” “更别说,主翁,这孔颖达死不死还是两回事呐,就算孔颖达死了,国子监还有虞世南等人,他们不敢不配合。” 说着,他赶紧给长孙无忌斟了杯茶。 长孙无忌扶着茶杯,双眸阴沉。 不过他也知道,这话是对的。 其实,秋闱对于大唐而言,只是鸡肋罢了,还不算什么太重要的东西。 只是因为,今年自己要给取长孙冲状元之位,所以就多少有些看重,患得患失起来。 长孙无忌饮了口热茶,点点头。 “你说得对。” “明日,我去王公府一趟。” “之前的事情,估计萧公高公他们也都知道了,你········” “哎!” “算了,这个时候,再做任何布置都是错的,一动,不如一静,就当什么都不知道,静观变化吧。” 长孙无忌轻轻拢了下衣衫,斜靠在了案床里。 “他们,都没走?” “主翁,他们正在饮酒。” “一群田舍奴,不管他们,下去吧。” “是,主翁。” 书房的门关上了。 长孙无忌熄灭了蜡烛,撑开窗户,望向明月,手指,轻轻在膝盖上跳动,双眸如电。 “覆盖整个长安······” “最少得五万份。” “但见今日之密度,五万份绝对不够,七万份,八万份,甚至于十万份。” “好手段啊,好手段!” “是谁在帮张楚?陛下?可,就算是陛下,也难以在这么短的时间里,印出十万份的文章来。” “这是绝对做不到的事情。” “不可思议!” “三天,这可仅仅不过三天啊。” “难道······” “不是张楚小儿,而是另有他人?” “可,不是张楚,谁敢与孔颖达他们为敌?更别说,如今国子监身后,有我们呐?” “普天之下,没有人敢。” “那么······” “既如此,张楚小儿,究竟是怎么做到的?” 长孙无忌愣愣盯着月亮,一动不动,颇久之后,双手用力的揉了揉脑袋。 他觉得自己的脑子快要爆炸了。 但,仍旧是一点头绪都没有,只能无奈叹息,睁眼枯坐。 ·········· 而相比于长孙无忌的困惑苦恼,此刻,房府的书房中。 房玄龄正激动兴奋的抱着房夫人,仰天长笑。 “哈哈哈,我就知道,我就知道,这小子绝对有法子,绝对有法子。” “没想到,竟搞出来如此大动静。” “善,善,善!!!” “这小子,真是神了,神了!” 房玄龄的口水都要喷到房夫人脸上了。 房夫人有些嫌弃的嫃了他一眼,不过,提起来张楚,也是忍不住的眉飞色舞:“这几日不见遗爱,妾身就知道楚郎君有应对之策。” “说的对,说的对,还是夫人眼光看的远。”房玄龄一把老骨头了,但一把抱起房夫人,丝毫不喘,仍是大步流星的向后侧卧房走去。 “哎呀,老头子,你要干什么。”房夫人娇羞,有点慌乱。 老夫老妻,这可是好久没有过的事了。 房玄龄答曰:“当然是要夫人给老夫再生个闺女。楚小子还未婚娶,咱们还有机会。” 房夫人哭笑不得,欲拒还迎。 夜色,深了下来。 月儿,隐入了云层。 第257章 快乐的神仙岔!再见李丽质! 长安夜深。 可长安也在躁动不安。 但,这些都影响不到长安城外,秦川脚下的神仙岔。 神仙岔食堂的生意并没有受到这次事件发酵的影响,反倒是因为大批长安雇工的离去,刘氏可以专心把心思放在商业开拓上。 不得不说,少了五千多人的劳工套餐,这确实节省了神仙岔食堂各处的极大精力。 隔离开的商业用餐区,不论是服务还是各方面的调配,都直线上升。 不过,最好的生意也还是仅仅限于中午。 傍晚毕竟有一个宵禁政策的影响,许多长安百姓大多都不会因为吃一顿饭而影响了回家。 当然,也有不少江湖豪客,远行商队等等,抵达长安之前,总会在神仙岔歇歇脚,好好享受放松,把路途上的疲累尽数扫去。 所以,神仙岔的客栈生意需求颇大,各家百姓的民宿生意也直线上升。 但胡勇也知道,不能让客人一直住在百姓家中。 不论是安全方面,还是说长久方面,所以,他已开始着手建立正式的客栈了。 现在,大多客人还都是花几个铜子,寄宿于神仙岔百姓家中,凑活一夜。 隔间里。 刘氏笑吟吟的再把一大盆烤羊肉端了上来。 桌子上的菜肴都已把桌子给填满了,众人只能把盘子朝四周拉一拉,分出了些地方,好放置烤羊肉。 “好了,刘娘,你也坐吧。”张楚笑着招呼道。 刘氏搓搓手,看着满桌的,大多她都感觉些许陌生的客人,有些不好意思。 吴娘直接把刘氏拉到了自己身边。 “好妹妹,这里可是你的地盘,有什么不好意思的,我们这些来蹭饭的还都没有不好意思呐。”吴娘笑着说道。 刘氏见过吴娘。 她曾前往过秦川府,是吴娘接待的她,她知道,这位妇人,乃是主人内宅大总管,地位颇高。 “吴姐姐说笑了。”刘氏拢了下衣裙,赶忙给吴娘斟满了茶水,腼腆纠正道:“这里都是主人的地盘。” “哈哈哈······” “好了好了。” 张楚轻笑,举起了手中的酒碗:“今夜,当是要痛快的饮一场。” “今天,某家多谢各位相助。” 众人连连举杯,忙道:主人客气了。 几杯酒落肚,气氛顿时热烈,谈笑风生起来。 “大哥,嘿,你是不知道,我架着马车的时候,都感觉要飞起来了,看着那么多百姓哄抢,我就知道,成了,这一次绝对成了!”秦怀道连连拍着胸脯激动无比。 “肯定的!现在估计整个长安城都已混乱,孔颖达这群老匹夫,怕是都得齐齐吐血!!!”房遗爱大笑。 “十万份啊,十万份文章,足够把整个长安都覆盖其中了。”王铁牛也忍不住的感慨。 “嘿嘿嘿,父皇和母后肯定也都看到吹进去的文章了,有两次我是朝天上撒的。”李泰很骄傲。 整个隔间内,那叫一个欢快。 众人说着这一路的经历,忍不住的手舞足蹈。 吴娘,刘氏,大花,吴贵媳妇刘翠她们,喜气洋洋也都是互相熟络,连连碰杯。 说实话,这样的机会,她们这些女眷,能有一次可不容易。 张楚放下手中酒杯,拍了拍胡勇的肩膀,又把吴贵拉了过来。 “神仙岔村正胡勇,印刷铺子吴贵,你们两个明天转一转,定下个地方。” “印刷作坊,该建起来了,还有造纸厂。” “长安里的那些纸张,质量太差了,若是装订成书,怕是翻不了几下就会全烂了。” “虽说,印刷整不了几个钱,但,这件事的作用意义却很大,绝对不能白白丢给别人占了去。” “今日的事,便是一个很好的证明。” 张楚沉声安排道。 胡勇和吴贵连连拱手,赶忙应下。 “大哥,这纸,已经是长安最好的纸了。”秦怀道插了一嘴:“你是不知道,我带着遗爱宝琳他们,转遍了整个东西市,才凑齐了十万份文章所用的纸张。” “买的还都是最好的呐。” 张楚轻轻吸了口气,笑道:“这我自然知道。” “但,并不妨碍它们的质量差,把作坊建起来,看看能不能把纸张搞好些。” “如此,咱们就可以印刷大量的书籍,通过西域,转销向更远的地方。” “把咱们大唐的文化传播出去。” “虽然咱们大唐军队还无法走那么远,可先让他们成为咱们文化的俘虏,到时候出征,将犹如如虎添翼。” 张楚眯了下双眸,说出了自己的算盘。 当然,张楚很清楚,这一步,或许得十年,二十年,甚至于五十多年才能有效果。 但,偶尔下一步闲棋,说不准什么时候就能和其他棋子连接成片,而成为一手绝妙布置! 胡勇和吴贵,吴钱他们并不太理解张楚话的意思,但听到主家说,要把他们印刷的书籍,制造的纸张卖到西域那么远的地方去,都开始盘算起来能赚多少钱了。 秦怀道,房遗爱,李泰和裴行俭等人却愣了下。 品味着这番话,心神震撼。 裴行俭有些泄气,他闷闷的饮了口果酒,他突然觉得,自己是永远赶不上师父了。 自己能成为师父手中的一枚勇猛无双的棋子,便足够了。 当棋手? 自己没有这个能力。 秦怀道,房遗爱等人则是眼眸中冒出了精光,他们瞬间觉得自己的前途无比光明。 有大哥在,就算中原容纳不下他们,去西域,照样可以创建辉煌的黄金之国! 众人彻底的轻松了下来。 酒坛,一个个也都摞了起来。 一直到了深夜,张楚才走出了隔间。 其他人都已经醉了,身上披上厚厚的兽皮,足已让他们睡一个好觉。 夜,很凉。 张楚披着一件狐裘,站在神仙岔的田野上,用力的伸了个懒腰。 凉意也让张楚微微昏沉的脑袋,清醒了很多。 月光把他的身影拉得很长,望着广袤的,无垠的田野,望着身后连绵无尽,可吞噬一切光亮的巍峨秦川······· 张楚把心彻底的放空了下来。 不知多久,走进了胡勇在神仙岔专门给自己修建的院子,沉沉睡去。 清晨的神仙岔,比长安更让人感到舒爽。 新鲜的空气当被张楚在体内转了一圈,再呼出去的时候,就只觉得浑身都轻松了很多。 头脑,越发清楚。 双眸,更是明亮。 走出房间,院子里的花草,都是露水,不少叶子似乎也是承受不住露水的重量,落了下来,小半个院子都被覆盖住了。 太阳已经很高。 温度正在上升。 张楚走到食堂前的时候,愣了下,不由嘴角微翘。 长乐公主李丽质,不知道什么时候,来了这里。 正坐在门前用来让等坐的客人歇息的凳子里,和李泰,秦怀道,裴行俭等人闲聊着。 脸上的笑意很浓。 张楚想着,应该是一人在大山里快要被憋疯了,好不容易见到相熟的朋友,整个人都放松了下来。 “师父!” 这时候,李泰突然站了起来,用力的朝张楚挥手,大叫道:“师父,这里·······” 其他人也都望了过来。 第258章 趁大唐年轻!长乐:这明月,是几时拥有的呐? 张楚笑着走到众人前,随意坐下。 秋兰就站在李丽质身侧,目光时不时的从张楚身上扫过。 “呵呵······” “没想到,能在这里见到公主殿下,公主殿下别来无恙啊。” 张楚冲李丽质拱了拱手。 李丽质拢了下青丝,神情淡然,斜了眼张楚,抿了下嘴角:“几日不见,秦川子仍是如此的,玉树临风。” “本宫虽说近来从未离开过秦川,但,也多有听闻秦川子的大名啊。” “本宫,佩服。” “秦川子这般文采,本宫自认,拍马不及。” 李丽质缓缓道。 张楚咧嘴一笑,背靠着后面的桌子,双臂也搭在了桌子上面:“不敢不敢,某家承蒙公主殿下如此看得起,实在是心之慌慌啊。” “公主殿下在为天下百姓所谋福祉,这才是真正的大事。” “某家所做的这些和公主殿下相比,倒是什么都算不上了。” “哼,知道就行。”秋兰轻轻哼了下鼻子,骄傲道:“我家殿下,为了这件大事,整日茶不思饭不想,这才是真的大功德嘞。” “秋兰姑娘,中秋那日,来我府上讨要了一盒月饼,不知全吃完了么?味道如何?” “若是不够,某家再让下人去送几盒。” 张楚脸带笑意,玩味道。 秋兰脸色不可察的微微一变,不过看着张楚很真诚的目光,心中的不安瞬间落下,嘻嘻一笑:“送到是不用了,那天晚上我都已经吃够了。” “公主晚上赏我,我都拒了呐。” “下年中秋,秦川子多准备些就好了。” 秋兰这话,是在告诉张楚,自己做的什么事,都告诉过李丽质。 张楚自然懂得言外之意,也不再多说:“放心吧,吴娘今年就能把糕点铺子开起来,等到了明年,不仅口味更多,供应整个长安都不是什么大问题。” “哎?对了,吴娘大花她们呐?” 张楚瞅了瞅左右。 只有秦怀道,房遗爱,尉迟宝琳,李泰,裴行俭他们这些人在这里。 其他人倒是不见了。 “师父,吴娘她们和刘娘在厨房里商量事情呐。” “好像说是,吴娘要从神仙岔进卤味,还有吴娘她们的点心,也会率先供应神仙岔。” “吴贵他们则是和胡村正去商讨印刷铺子的位置了。” “王管家·······” 李泰挠挠头,他还真没有察觉王铁牛去了什么地方。 正说着,王铁牛拍马赶到,一个帅气的翻身,从马背上滑了下来。 “公子。” “一大早我就去了趟长安。” 王铁牛轻吸口气,稳了稳心神,沉声道。 “奥?” “如何?” 张楚急忙问道。 众人也都是一下子齐齐望向了王铁牛,面露好奇。 王铁牛向长乐公主行了个礼,抿了下嘴角。 “直接说吧,昨天你们干的事情,越王殿下可都已经告诉我们了呐。”秋兰掩嘴轻笑道。 王铁牛一愣,挠挠头,也不再犹豫:“公子,昨日晚上,孔老夫子就带着人离开了这里。” “据很多朱雀门前的目击者说,孔老夫子状况不太好,当即便是吐血三丈。” “还听说,何太医当时就去了国子监,最后走的时候,脸色颇为凝重,不少人都在传,孔老夫子已经快不行了,大限将至。” 王铁牛把长安的一些传闻都说了一遍。 李泰,裴行俭,房遗爱他们脸上露出兴奋。 “哼!” “和我们作对,自讨苦吃!” 不过张楚却皱了皱眉,手指,轻轻叩在膝盖上,陷入了沉思。 长乐想要开口,但最终还是忍住了。 “这样啊。” “嘶·······” 片刻后,张楚轻轻吸了口气,再看向王铁牛:“朝廷,可有什么反应吗?今日能不能回城?” “公子,现在就能回城。”王铁牛给了确定的答复:“虽说城中百姓还都在议论纷纷,猜测昨日之事到底是谁干的。” “当然,公子,你的名字,多有提起,算是最有嫌疑的那个。” “不过,反对的声音也颇多,因为都觉得公子你三日内,不可能搞出来这样的动静,而是另有他人,想要借机打击孔颖达这些文坛巨擘,趁此上位。所以,长安之外的很多着名书院的名字,都有提及。” “总之,有些乱。” “另外就是,陛下下诏,让万年长安两县县衙彻查此事,不过,不知道他们怎么想的,奴下在城门前的告示处找了半天,都没有关于这件事的告示。” “按理说,陛下亲自过问的事,两县县衙应该慌着处理才是。” 王铁牛沉声道。 “没有什么好费解的,这事,陛下也懒得管。” “文坛魁首之争夺,本就和朝廷两杆子打不着。” “陛下过问下,也是给了孔颖达面子了。” “既如此,那就吃饭,吃过饭,回长安。” 张楚笑着站了起来,用力伸了个懒腰:“我去看看胡勇吴贵他们商议的地点怎么样了,你们去点菜。” 长乐余光斜了眼张楚离去的背影,笑着起身,和李泰等人一同朝里走去。 吴娘和刘氏正在切磋着烹饪,旁边的蒸屉上还真有两人想法落地的实物。 只是形状有些怪异,味道么,也有点奇特。 但,这丝毫影响不了众人吃货的心。 对于美食,他们最喜欢了。 长乐看着秋兰陷入了其中,悄悄转身离去。 张楚就在前面不远处等她,见到长乐,当即施礼:“公主殿下,今日怎么这么巧,来了神仙岔?” 长乐朝左右瞧瞧,拉着张楚走到了旁边小巷的一个角落。 “本宫想着看看有没有什么消息。” “没想到,你们都在这里。” “这次,你又在城中折腾出来这么大的动静。” “孔老夫子若是因为这件事死了,就算你有理,也得背上不少骂名。” 长乐迟疑了下,继续道。 “这件事,现在没有人知道是你做的,可你要办印刷铺子,那么,这件事就是瞒不住的。” “除非,你的这个印刷铺子,一直不营业,或者说,一直不用你想出来的这个法子。” “我真的是不知道,这些稀奇古怪的法子,你是怎么想起来的。” “说实话,我现在真的很好奇。” 长乐挑眉,双手环胸,斜靠墙壁,歪着脑袋打量着张楚,提醒道。 张楚长舒口气,点点头。 “你说的是对的。” “所以,孔夫子不能死,今日回长安后,我会先去拜访孔夫子,然后再去见陛下。” “这件事,还远远没有完。” “或者说,只是一个开始。” 长乐皱眉,目光凝重:“你还想做什么?孔老夫子受得住你这样的刺激吗?” “虽说,现在没有人确定就是你干的,但,无疑,你是孔老夫子最大的对手。” “他现在如此狼狈,你去看望他,确定是·······好心?” “就算是好心,也会被其他人当成黄鼠狼。” 张楚叹了口气。 “没办法啊,不见不行,正如你说,孔夫子如果不死,也就算了,若是死了,活字印刷怕是这几年都不能从我手里出现。” “但,时间不等人啊。” “我等不了那么长时间。” “趁着大唐年轻,还没有彻底定型,那些不合理的地方,还可以修补挽回。” “若是再等几年,怕是佛祖再临,也不行了。” 张楚盯着长乐的眼睛,沉声道。 “那你就不怕,孔夫子见了你,大受刺激,怒火攻心,当场毙命?”长乐还是 有些不赞同张楚这么急的去见孔颖达:“你可以缓缓的,不用那么急。” 张楚摇头:“这不是缓的事情,秋闱,已经就在眼前了。” “这又和秋闱有什么关系?”长乐的脑袋有点转不过来了,不由的收回了斜靠着墙壁的身子,站直了身体,疑惑的看着张楚,而后神情冷了些:“你这么多事,我的事,你可想着了?” “放心吧公主殿下,你的事某家随同这些,一并办了。”张楚给了她一个放心的眼神。 “我已经让人去打探长孙冲最近在平康坊的行径。” “等有消息了,我会交给你,你不是想试探下秋兰吗?这就是个最好的法子。” “长孙冲的事,秋兰知道了肯定会想法子告诉皇后娘娘的。” 长乐闻言,轻轻颔首,不过倏然,又猛地抬头:“我从未听说过他去过平康坊啊。” “嘿,公主殿下,你这就丑陋寡闻了,长孙冲人家可是常客,这不,最近又盯上了潇湘馆的沐花魁呐,据说已经砸了上百万贯了,只是不知道拿下了没。” “啧······” “百万贯啊,心疼。” 别说,张楚对于这种富二代,是真的有点羡慕。 长乐眉眼蹙起。 再看着张楚满脸羡慕的样子,心里不由气不打一处来,轻哼一声:“是。” “长孙冲这一点确实是比不上秦川子。” “秦川子一文钱都不用,便拿下了萧花魁和平康坊魁首明月姑娘” “啧······” “明月几时有?” “秦川子,不知道这明月姑娘,是几时拥有的呐?” 第259章 长乐:相比于张楚,自己这点累算什么呐? 张楚看着阴阳怪气的长乐,颇为可惜的摇了摇头:“遗憾啊遗憾。” “暂时还都没有拥有。” “不过公主殿下不要急,等某家回到长安,再努力加把劲,到时候定然给公主殿下一个交代。” 这话刚落下,张楚就感到脚尖一阵酸楚疼痛。 “嘶······”张楚轻轻吸了口气。 “公主殿下,这是何故?” “某家,没得罪公主殿下吧?” 长乐微有慌乱,赶紧收回了绣鞋,把脑袋偏到了另一侧,假装深沉道:“本宫是提醒你,大事要紧。” “不要被女色迷了心智。” 张楚提起脚,用手拍了拍脚面上的尘土。 “公主殿下说的极是。” “某家,谨记在心。” “不过,公主殿下近来这是练过踩踏之术?上次在皇城,公主殿下可没有这般力道和技巧。” 长乐骄傲的一扬脑袋:“就等着对付你呐。” “谁叫你上次骗我来着?” 说着,还斜了眼张楚鞋子上的印记,目光中闪过一丝心疼,不过也是转瞬便消失不见。 哼! 反正这家伙皮糙肉厚。 “对了,你到底要我什么时候开始出售精盐?” “本宫,已经准备好了,就等你的消息呐。” 长乐想起来这件事,皱眉道。 她确实是有些迫不及待了。 精盐一旦开售,她这个大唐公主,也将不再仅仅是大唐公主,天下都会看到她手中的财富和权力。 到时候,长乐觉得自己也能拥有些许话语权了。 所以,她有些急。 张楚沉吟片刻:“不急。” “不急。” “但,也用不了几日了。” “放心吧,秋闱之前,绝对会让你的生意,开张。” 张楚给了一个保证。 长乐心中微安。 只要在秋闱之前能够开张,便不算晚。 她轻轻吸了口气,忍不住再问道:“你·······” “你如此在意秋闱,到底想要借助秋闱做什么?” “张楚,你来长安的时间不长,或许还不知道历年秋闱的情况。” “这秋闱,其实就相当于之前孔老夫子他们于国子监,不过是世族高门手中的禁脔罢了。” “秋闱,什么都决定不了,更别说,中秋已过,按照往年惯例,行卷也已结束,这高中的名单,怕是都已经订好了。” “只是等到秋闱公开罢了。” 长乐感觉张楚如此看重秋闱,害怕最后却让他失望,忍不住再提醒道。 “那是之前。”张楚眯了下眼眸,轻拍了下长乐的肩膀,朝外指了指,示意她时间差不多了。 “不过,这件事一时半会给你说不清。” “我心中有盘算。” “你最好还是多想一想,印证过确定秋兰若真的是内奸,你怎么办?” 张楚斜了眼李丽质的侧脸,笑道。 长乐愣了下。 说实话,这个问题,她还真没有好好考虑过。 因为她心里还在期盼着秋兰通过测试,亦或者说她下意识还是不会相信,秋兰真的会背叛自己。 她沉默了。 “等到时候,你最好忍耐下来。” “不要动声色。” “有一个内奸在身边,其实也不错,我们可以极大程度的欺骗陛下和皇后娘娘,到时候,说不准会给咱们带来意想不到的好处。” 张楚轻声提醒了一句。 长乐点点头。 张楚的步伐,稍稍慢了些,长乐扭头看了眼落在身后的张楚,抿了下嘴角,先走进了神仙岔食堂,过了会张楚才跟着走了进去。 因为还不到饭点的缘故,食堂里的客人并不多。 他们吃的自然也都是轻松自在。 每个人都选择了自己想吃的食物,大快朵颐下,皆得到了十分满足。 特别是吴娘她们,不仅仅是口腹之欲得到了满足,更大的收获是在于她和刘氏打通了铺子各方面的合作。 这对长安的铺子而言,是一个很大的帮助。 用过饭后,张楚便带着众人离开了这里。 吴贵和吴钱没有走,他们还有很多事情要处理。 印刷作坊和造纸作坊的建立,还有很多问题没有解决。 长乐也走了,带着秋兰。 翻身上马,迎着山风,眺望着张楚一行人犹如黑点般,慢慢消失于视野中,她脸上露出了笑意。 今日自己和张楚虽然交谈的时间很短。 可是,她能感觉得出来,张楚说的那些计划,皆是他当前准备实施的。 他对自己,没有戒备。 就如同老友般,如沐春风,交心抵足,毫无隐瞒。 不过话说回来,自己对他,何尝不是呐? 在他面前,长乐真的能感觉到,不一样的放松。 孔颖达! 国子监! 秋闱! 世族高门! 那么多儒生! ······· 一桩桩一件件,相比于张楚所面临的情况,长乐突然觉得,自己主持的制盐之事,是那么的轻松,是那么的没有压力。 他,应该很累,很累。 长乐心里想着,默默注视。 片刻后,她收回了已经空无一人,只剩下大片田野的目光,手中马鞭狠狠落下,奔腾向了秦川。 ·········· 张楚他们来的时候是乘马车。 而回去的时候,张楚秦怀道王铁牛他们则是乘马了。 不过李泰裴行俭和一众女眷还是乘坐马车。 只是这马车已经更换,昨日出城的马车让胡勇交给了孙立海,用不了两天,那些马车都将焕然一新。 进城的时候,张楚还特意留意了下城门口的告示栏。 确实正如王铁牛所说,对于昨日的事情,衙门似乎在极力避免。 王铁牛回来的时候,告示栏上还没有相关信息,不过这次他们再入城的时候,已经有了。 但,偌大的告示栏上,就那么在一个小角落里,比拳头大不了多少的纸张上,写着调查昨日扰乱长安秩序的马车,有线索的百姓可以前往衙门领取奖赏云云。 如果不是张楚专门寻找,真的是看不见。 甚至于张楚怀疑,估计用不了两天,这告示就会被其他更大更紧急的告示所盖在下面。 进了城,张楚便让他们回家各自去休息了。 这几日的忙碌,确实是需要好好恢复下损耗的精力。 吴娘大花她们拉着马车进了府,瞬间就好似归家了的鸟雀,纷纷跑向了自己的房间。 虽说神仙岔好玩,但说破天了,在睡觉这方面哪里都比不上自己的小床。 特别是昨夜她们一个个酩酊大醉,早上醒来的时候,浑身上下就没有不疼的关节。 张楚没有休息。 而是包好一个烤羊腿,灌满一壶酒,换了身衣服,施施然的向国子监走去。 第260章 张楚竖子!末将正在死战,陛下何故先降 出了这么一档子事,国子监不论是国学也好,还是太学也罢,就连四门学这些课程全都暂时停止了。 国子监空空如也,自然,连带着务本坊都有些清静起来了。 张楚走进太学院,望着那高高犹如摘星阁般的国子监楼阁,缓缓走了进去。 楼阁内的夫子很多。 孔老夫子到现在还都生死不明,没有人心中不担心。 毫无疑问,孔颖达是儒学巨擘,文坛魁首,更是国子监监正,是他们这些夫子们的庇护伞。 若是孔老夫子出事,他们无法想象,国子监将会乱成什么样子! 甚至于首当其冲的,也将是他们遭受到其他各种各样的差别对待。 国子监如今有这么高的地位,极大因素就是因为孔颖达的争取。 这是牵扯到自己利益的事,即便就这一条,他们现在都很希望孔颖达赶紧恢复过来。 可是,他们想法不错,但,事情终究不是说自己祈祷就能解决的。 孔颖达的情况,越发不好了。 早上的时候,何太医又来了一趟,收走了孔老夫子身上的银针,走的时候,脸色更是难看。 他们想要询问病情,只能摇头,叹息。 这让楼阁内的气氛,犹如冰窟,死寂无比。 许多夫子跪坐于自己的案桌后,双眸愣神,不知所措。 笃笃笃! 张楚站在门前,敲了敲大门。 这声音在楼阁内,显得无比刺耳。 诸多失魂落魄的夫子,茫然中抬起了头,但当看到是张楚后,却是猛地睁圆了双眸,骤然起身,咬牙切齿的盯着张楚。 “张祭酒!!!你来做什么!!!” “张楚,竖子小儿,说,昨日之事,是不是你搞出来的?是,还是不是!!!” “张秦川,这个时候你来这里作甚?难道是来看笑话的不成?” “孔老夫子如今生死不明,虽说以往颇有过节,可张祭酒,你也不必如此无礼!!!该死,竟还拿着酒登门拜访,这是要庆祝不成?狼子野心,无耻,无耻至极!!!” “张祭酒,你我都是国子监夫子,老夫劝你好自为之,昨日之事,虽说现在还没确定凶手,但,你嫌疑最大,若是我等查明真相,真的和你有关系的话,老夫定然带着你去面见陛下,让陛下评评理去!” “张祭酒,你回去吧,这里不欢迎你!!!” “·········” 众人大叫着,纷纷扬扬的冲到了张楚面前,用自己的身躯,挡住了国子监楼阁的大门。 张楚双手抄着袖子,放于腹前,笑吟吟的看着他们。 “许夫子,刘夫子······” “呵呵呵······” “你们何必于如此揣测某家呐?” “某家今日来,可不是庆祝的,而是来拜访孔老夫子。” “好酒好肉,情真意切!” 张楚说着还把手里的酒肉提起来,在众人的鼻子前面晃了晃。 肉香! 酒陈! 不少夫子还真控制不住的咽了口唾沫,而后便觉得自己这般反应太过于丢脸,以至于有些恼羞成怒。 “张祭酒,丢下你如此虚伪的面具吧。” “哼!” “你不应该不知道,孔老夫子从昨日回来时,便陷入了昏迷,情况不妙!” “孔老夫子怎能喝你的酒,吃你的肉。” “拿回去吧。” “你我同僚,老夫不愿多说难听的话!” 许夫子冷声喝道。 “对,对,拿回去吧。” “黄鼠狼给鸡拜年,不安好心!回去,回去,我们不差你的酒肉。” “孔老夫子尚未清醒,你便如此迫不及待,耀武扬威,令人不齿,不齿,这不是君子所为!!!” “·······” 顿时,一群人附和。 张楚叹了口气,望着眼前这群已经被仇恨冲破了的头脑,摇了摇头。 “某家,是来看孔老夫子的,不是看你们的。” “回不回去,也要孔老夫子来拦我,而不是你们。” “若是真的昏迷,某家看一眼,便走。” “可万一,你们怎能不知,孔老夫子就是馋某家这一口肉,这一口酒呐?” “说不准,某家上去了,孔老夫子就醒了呐。” 张楚笑呵呵的说道。 “一派胡言!” “不需要!” “张祭酒,请回吧!” 许夫子再道。 张楚看着他们一张张义愤填膺,比锅底还都要黑的脸面,再叹了口气,往后退了两步。 而后抬头,冲楼阁之上,大喊道。 “某家张楚,前来探望孔老夫子,不知,可否上楼?”张楚高喝。 “你······” “张祭酒,你真当我们不敢对你怎么样么?” “你怎能如此打扰夫子休息?” “用心险恶,用心险恶!!!你就是要看到孔老夫子断气,才算完吗?” “张祭酒,算老夫我求你了,你快走吧,好不好?” “孔老夫子现在就算是有一线生机,但听到你的声音,怕是这一线生机也保不住。” “·······” 另一位夫子,满脸通红,用袖子擦了擦泪,竟苦苦哀求起来了。 张楚见状,说实话,也颇为无奈。 看看眼前被塞得水泄不通的大门,属实没有法子,总不能真的硬闯进去吧。 想着,要不晚上偷偷潜入。 “那好吧。” “某家的酒肉,就拜托各位送给孔老夫子了········” 张楚刚要把酒肉放到地上。 就在此刻,突然,楼阁之上窗户被推开。 虞世南顶着通红的眼眸,向下望着张楚,脸上虽全都是想要饮其血啖其肉的痛恨。 可,最终却还是深吸口气,低喝道:“张祭酒既然来了,若是不上来看一看,我等也未免太失了礼仪。” “张祭酒,请上来吧。” 虞世南的声音传来,张楚眉角挑了下。 而大门前的许多夫子闻言,却是跑到了外面,抬头望着虞世南的样子,悲愤无比。 “虞老夫子,怎能如此?” “张楚竖子,分明就是来耀武扬威,羞辱咱家的。” “虞夫子,此子心术不正,心念不通,万万不可啊。” “········” 诸多夫子痛斥。 神情更是充满了悲哀,颇有一种末将正在死战,陛下为何先降的无力之感。 虞世南摇了摇头,没有多说什么,再留下一句:“上来吧。” 便把窗户关上了。 第261章 除了某家,谁还有这本事?身份,转换! 张楚重新把地上的肉和酒拿了起来。 还笑着拍了拍上面的尘土。 “许夫子······” “让一让?” 张楚望着眼前的白花老头,行了个礼。 许夫子气的胡子都要翘起来了,他盯着张楚:“你·····你·······” 不过半天,还是没有说出来什么话,只能冷哼一声,甩袖转身离去。 张楚笑着朝两侧夫子都抱了抱拳,拾步走了进去。 诸多夫子冷冷盯着张楚,但,虞世南已经开口,他们谁都不好说什么,只能注视,凝望。 张楚走向了楼梯。 “你若是敢趁火打劫,老夫我等,定然不会让你安好走出国子监!”许夫子双眸阴寒般的望着张楚的背影,冷声道。 张楚脚步不停。 继续迈步而上。 当张楚背影消失不见,许夫子一屁股瘫坐于蒲团之上,众多夫子也都是你看我,我看你,目光之中,尽是不解。 “虞夫子怎么让此子上了楼阁?” “孔老夫子真的不会见到他后,怒火攻心吗?” “这·······” 但,虞世南已是如此说了,他们也都不好阻拦,更不好多说什么。 众人皆是一叹,重新沉寂了下来,而相比于之前的沉寂,这会更多了些许的忧虑。 楼阁之上。 门已经开了。 张楚迈步走进去,孔颖达仍旧躺在窗台前,双眸紧闭,一动不动,虞世南和盖文达则是坐于两侧,盯着张楚。 “晚辈张楚,见过虞老夫子,盖老夫子。”张楚行了个晚辈之礼。 虞世南深吸口气,闭上眼睛,沉默片刻,再睁开,伸手,邀请张楚坐于旁边备好的空案:“坐吧。” “谢虞老夫子。”张楚坐下。 把手中的酒肉打开。 “某家来时,不知带些什么,便拿了些酒肉。” “酒,是好酒,某家亲手酿的,肉,也是好肉,乃是我家奴婢拿手的好菜。” 说着,张楚拿起桌上的小刀,酒肉皆分成了三份,另外两份放到了虞世南和盖文达两人面前。 再看了眼床榻上的孔颖达,颇为可惜。 “只希望,孔老夫子醒来后,再一同把酒言欢。” 张楚叹道。 虞世南眼眸微垂,一动不动,恍若老僧,对于酒肉,也好似不放于眼中了。 “张祭酒,倒是有心了。” “只是不知道,张祭酒今日探望孔夫子,是怀着什么心思?” “是真心看一看孔夫子的病情?还是说,来瞧一瞧热闹,幸灾乐祸一番?亦或者,打探下孔老夫子是否真的死了?” 虞世南声音沉闷,一字一顿,缓缓吐了出来。 张楚自顾端起了酒碗,轻啄一口,再拿起一块羊肉,放于口中。 酒肉之香味混合,让张楚神情坦然,享受其中。 盖文达想要拍案而起。 不过被虞世南用眼神制止了,只得闭上眼睛,长袍下的拳头,青筋乍起。 “自然是真心来瞧一瞧孔老夫子。” “凑着,也想要问一问孔老夫子,如此之争,两败俱伤,却白白让别人看了笑话。” “一直争斗下去,真的有意义吗?” “若是学识之争,某家自是欢迎,可这种手段的争斗,对民学,对儒学,对学子,对百姓,对大唐,可有一丝益处?” 张楚淡淡道。 虞世南皱眉,脑海转动,似是在考量张楚说这话的含义和来这里的用意。 盖文达却是忍不住了。 他瞪着张楚。 “张祭酒,老夫问你,昨日之事,可是你所为?” 虞世南抬头望了眼盖文达,心里叹了口气,只得摇了摇头。 如此询问,就算是,也没有人会承认啊。 不过,谁能料到,张楚洒笑一声,丝毫没有任何犹豫之色,直接点头:“这还用询问么?这还有疑惑么?” “不说小小长安,但是放眼于整个天下,就算把西域各种奇门妖术算上,这事,除了某家,谁还能做出来呐?” “某家,不过略微出手罢了。” “见谅,见谅。” 说着,张楚还举起了酒杯,神情自若的美美饮了一口。 盖文达傻眼了。 虞世南愣住了。 两人是万万想不到,张楚竟然如此大方的,没有任何遮掩的,把一切都给承认了下来。 而与此同时,几乎刹那间。 “咳咳咳!!!” “咳咳咳·······” 噗通! 床上的孔颖达痛苦的连连干咳,双臂艰难挣扎,身子用力蜷缩,而后不注意,直接从床上甩了下来。 “颖达!!!” 这响声,自是惊动了虞世南和盖文达,两人瞬间从惊骇中醒来,赶忙冲上去扶起精神萎靡的孔颖达,而后双眸血红的盯着张楚。 嘴唇哆嗦,却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孔颖达苍白如纸的脸颊,深深凹陷了下去,不过这一日的时间,便是可以用形容枯槁这词来形容了。 但是,他的眼眸,却是睁开了,真的如同一个僵尸样,死死的,直勾勾的,动也不动的盯着张楚。 嘴角有口水流了下来,都浑然不知。 盖文达和虞世南把孔颖达扶到了床上,不过这次孔颖达没有躺下,而是身后放着倚被,半靠在床上。 仿佛坐化。 “竖子!!!” “你······” “卑鄙!!!” 盖文达已是激动的吼了出来,双眸血红。 虞世南双肩颤抖的厉害,嘴巴里传出‘咯吱咯吱’的咬牙声音,张楚都觉得他会不会把自己不多的牙齿都给损坏了。 张楚坦然。 张开双臂,把衣袍卷起,而后一腿盘于地上,另一腿则是竖起,手指轻轻于膝盖之上,扣着。 “某家有什么卑鄙的?” “某家行事,向来光明磊落,有仇报仇有怨报怨,绝对不藏着掖着。” “更别说,嘿,孔夫子,你们还得谢谢某家呐。” “何太医都对夫子束手无策,某家不过一句话,便把孔夫子惊醒了过来。” “这可是救命之恩啊,某家也不求孔夫子能够涌泉相报,只求孔夫子不要再给某家下绊子,就行了。” “张楚,你大胆!”虞世南站起来指着张楚的鼻子,怒斥! “老夫要去找陛下,老夫要乞骸骨,老夫要死谏,竖子不除,老夫死不瞑目!” 张楚掏了掏耳朵。 “虞夫子,你觉得,出了这个门,某家还会承认某家说的这些话吗?” “你们如此污蔑某家,就不怕某家反咬你们一口?” 说着,张楚还把掏耳朵的手指朝虞世南弹了下。 这让虞世南更气。 但,他却更是没有法子了,因为他知道,张楚说的这话,是对的。 没有签字画押,没有让陛下百官亲耳听到,谁会信? 莫非让孔颖达或者盖文达去作证? 开什么玩笑! 到时候,说不得还落一个狗急跳墙,污蔑别人的罪名。 “你·····你·····你······”虞世南自己想吐血了,他突然觉得不该让张楚上来,无比后悔。 “张祭酒。” 一直盯着张楚的孔颖达突然开口了,声音沙哑,犹如玻璃和石头在一起搅拌。 “你今日来,就为了再羞辱我等么?” 孔颖达问道。 张楚轻吸口气,起身,向孔颖达行了一礼。 “某家,自然不是如此。” “某家今日来,是想要向孔老夫子问一句话。” 张楚沉声道。 “问!”孔颖达声音低沉。 “某家想问,孔老夫子,你们可曾还记得以天下己任这句话吗?” “难道,儒学到了大唐,真的只剩下,名利,虚妄,逼仄,荣华,富贵这些东西了吗?” “儒学千年,璀璨长河。” “孟子曰:夫天未欲平治天下也。如欲平治天下,当今之世,舍我其谁也!” “孔子曰:仁以为己任,不亦重乎?死而后已,不亦远乎?” “大学曰:修身、齐家、治国、平天下。” “难道,到了今日,真的一切都忘记了吗?” 张楚声音犹如雷电,口含天理,站立于三人身前,青衫浩荡,英姿蓬发。 张楚盯着孔颖达的眼睛。 “孔夫子,你小时候,认字时,想的是什么?读书时,想的是什么?” “还有两位夫子,莫非你等刚开始读书时,便想着要以书籍为梯,谋求荣华富贵,一切都以利益当先,想着赢得身前身后名?” 张楚再喝道。 孔颖达身影微震。 虞世南和盖文达瞳孔微缩。 少年时读书的景色,不约而同的浮现于三人眼前,那个时候,谁曾想过名利?那个时候,谁不是嫉恶如仇?那个时候,正逢乱世,他们似乎也如张楚这般,羽扇纶巾,谋求天下之太平,以拯救天下苍生为己任,皆是浩然之气。 他们看着现在的张楚,不知不觉中,竟仿若和自己年少时重合了。 不过许久。 身子一震。 头皮发麻。 四躯好似有雷电穿过,灵魂被放置于油锅中清洗了一样,大批大批死去的记忆,竟然浮现。 楼阁之上,一时鸦雀无声。 三位白须老人,跳动着三颗心脏,就望着眼前那负手而立的少年人,这一刻,画面似乎有种奇异般的变化。 三位白须老人倒像是学童。 那位少年人,犹如师者。 第262章 孔颖达:你小子,太抠了,怎不见秦川鸭子和秦川肉? 孔颖达只觉得口干舌燥起来。 虞世南和盖文达也感觉整个人的身子也都火辣辣的,仿佛要把自己给燃烧成灰烬。 他们无言! 他们沉默! 他们只有眼睛,望着张楚,呆呆的,不知道该如何回答了。 张楚也不等他们。 缓缓走到窗边,望着楼阁之外明媚的秋高气爽,望着务本坊内大片大片金碧辉煌的建筑,望着国子监那三个用朱漆写成的大字。 “某家,来长安的时间不长。” “在来长安之前,某家见到了这个天下真正的模样。” “前隋之时,百姓困苦,民生潦倒,前隋之后,不说远的,今年的河东道大旱,不知多少百姓,颠沛流离,成为流,氓。” “我知道,你们一向是看不起天下流和氓的。但,为何在看不起之间,想一想他们是什么原因造成的呐?” “某家能保证,九成以上,皆是因为天灾人祸,他们曾何尝不向往光明?” “但,这个世道让他们只能生活于黑暗中。” “其实,一场灾难后,能成为流或者氓,已是很幸运的了,起码,和那些死于路边的百姓而言,强得多的多!” “还有天下的平民百姓,还有天下的寒门子弟········” “谁能不说他们不努力呐?” “某家,尽其所能,只是想要给他们打开一条路,这·······” “这真的影响到你们儒学了吗?” “某家想不通。” “说实话,夫子,某家其实想的,难道不应该是,两家携手并进,一扫寰宇沉闷,为何,会走到今日呐?” “儒学千年,流传万疆,夫子们,你们不会真的以为,某家的民学,真的能吞噬你们吧。” “千年之间,无数儒学巨擘着书立传,为民,为家,为国,犹如过江之鲫,每每现在思来,仍是震耳发聩!” “哈!” “怎么到了现在,却全然看不见了呐?” “某家,真的不明白啊。” 张楚仰天长叹,一口浊气,尽数吐出。 儒学的生命力之强,毋容置疑。 千年传承,底蕴深厚,别说自己了,便是到了后世,便是到了自己的故乡,在如此科学严明的时代里,儒学仍在。 儒学,已是入了这片土地上人们的血液中了。 想要剔除? 痴心妄想! 张楚自然也从未想过剔除,他也无比清楚,这是不可能的事情。就算民学浩荡于苍穹之下,成长于大地之上,传播于乡野之间。 到最后,也不可能一家独大,最后的结局,绝对是和儒学,和法家,和道家,和佛学,和墨家等等一系列的学问,融合于一起,成为滋养这片土地上的肥料。 它们,可以统称为华夏文化! 一同塑造着这片土地上的魂! 一同铸造着这片土地上的骨! 一同传承着这支文明的延续! 一切,都是为了人民所服务! 儒学和民学,从来不是敌人,张楚也从未觉得儒学是民学的敌人,张楚也很清楚,自己的敌人,只是孔颖达,虞世南这些具体的,已经有些扭曲了的,也或许说,因为活的时间太长而扭曲了的‘老匹夫’! 咕咚! 听着张楚的这番话,孔颖达的眼眸中露出了初识字时的懵懂和明理。 仿佛得到了新水的灌溉。 他咽了口唾沫,回顾这段时间以来的所作所为,再看看站于窗口之前,少年笔挺如剑的背影,心底,竟是生出了一抹愧疚和悔恨。 他低下了头。 最后,闭上了眼睛。 但,眼角处的抽搐,嘴角处的拉扯,宽大袍子下手指的哆嗦,表示着他现在,并不平静。 虞世南看了眼孔颖达,他轻吐口气,缓缓起身,端起酒碗,送到了张楚身侧。 张楚接过,一口饮尽,喉咙干洌,清爽宜人。 “这天下,虞老夫子,终究是天下人的天下。” “不是某一家,某一姓。” “某家今日前来,其实就是想要继续为天下学子,求一条路。” “也是想着,儒学民学,一同为这个天下, 做些事情吧。” 张楚把酒碗还给了虞世南。 虞世南给张楚用刀子割了一块羊肉。 张楚吞下,笑意盈盈。 “张祭酒,你找老夫,想要老夫怎么做?”孔颖达开口了,出声了,没有之前的萎靡,好似焕发了新生。 那犹如白雪般的须发,此刻犹如月光银辉照耀,同样恢复了生机,不似濒死老人。 这是他心底的结,打开了。 一念通,全身顺。 想想这些天,自己所率领的国子监,所带领的国子监诸夫子,所做的那些事情,思来想去,着实有些可笑。 为了什么呐? 图了什么呐? 儒学千年,巨擘犹如过江之鲫,自己有什么好害怕的呐? 所求所为,竟真的被功名利禄所操控,少年时自己也曾如此的意气风发,少年时自己也曾如此的挥斥方遒,少年时自己的肩头也曾担起了明月和骄阳。 怎么临老了,却糊涂了呐? 他望着眼前少年,心中是有感激的。 若是自己不经历这么多事,怕是到现在,也无法醒悟过来,回归于初心。 张楚轻笑,坐于窗边。 “孔夫子,虞夫子,盖夫子,天下读书人,何止于千万?可不仅仅只是那些富贵人家的子弟,才是儒学子弟,更不是只有那些富贵人家的子弟,才懂得高人一等的道理。” “高门大户,可以入仕,寒门平民,为何不可?” “曾陈胜吴广,道出王侯将相宁有种乎!” “其实,这句话,放在读书一道,何尝不一样呐?” “英雄,从来就不该问出身!” “所以,今日来,其实是某家想求孔夫子一件事的。” 张楚说着,神情凝重了起来,深吸口气,走到孔颖达面前,躬身,行礼,而后,一言,一句道:“还请孔夫子,助某家,成为这次秋闱科举主考!” 科举主考! 按照以往的惯例,便是礼部和国子监共同负责。 只是,往年科考是什么样子,大家都心里清楚,孔颖达自视清高,虽说常常为主考之一,但一般不会插手,也不会过问什么,都是交给礼部全权办理。 但现在,张楚要当主考! 只有成为主考,才可以这一次秋闱为钥匙,慢慢把那道禁锢着的大门,打开。 而要当主考,就少不了孔颖达的支持。 他是国子监监正,名望无人出其左右,这件事上他的态度很重要。 虞世南和盖文达相视一眼,心中隐约,知道张楚要做什么。 但······· 两人都低下了头。 这件事,想要更改什么,难如登天。 孔颖达叹了口气:“张祭酒,老夫知道你心里想怎么做。” “成为主考,多录取些寒门平民子弟?” “你的想法是好的,但······” “不可能!” “不说行卷名额已定,就算你是主考,这秋闱上上下下的官员,沆瀣一气,结果不会有什么变化。” “要知道,就算那些寒门平民子弟,把书读烂了,能比得过高门学者?他们的答案,可比寒门子弟的见解,高深的多的多啊!” “没法子的。” 孔颖达摇摇头,声音沉闷,好似已是认命般的有气无力。 张楚笑了。 “这些某家自有想法应对。” “主要是这主考一位·······” 张楚轻声道。 孔颖达他们三人相视一眼:“老夫可以助你。” “但,你也要做好心理准备,朝堂之上,没有任何人能同意你出任这个主考官。” “到时候,百官阻拦,老夫怕是也有心无力!” “放心吧,这一点,某家也考虑到了,自有应对之法!”张楚心中的石头落下,只要孔颖达答应,那么这件事,便十拿九稳了。 “孔夫子,来来来,大病初愈,当以烈酒加持,把体内最后的病气燃烧驱离。” 张楚大笑着搀扶孔颖达落座于案桌之后。 斟满烈酒。 孔颖达用力的嗅了下,还都没喝,脸上便是露出了红晕之气色。 再看看眼前的烤羊肉。 “酒是好酒!” “但,你小子······” “未免也太抠了,秦川烤鸭,秦川肉,老夫可真的是已经想了很久很久。” “垂涎的厉害啊。” “之前拉不下来脸面,现在想想,自作自受啊。” “哈哈哈········” 孔颖达大笑不止。 第263章 张祭酒,多谢你这一巴掌!孔颖达的哀求! “确实如此。” 虞世南也舔了下舌头,露出了回忆:“中秋诗会,你小子是不知道,太上皇拿着那几个小吃在圣师殿,馋的我们啊。” “老夫还记得,自己的口水咽感觉都已经咽不及了。” “说来惭愧,张祭酒不怕你笑话,我们·······” “中秋诗会过后,我们就去了神仙岔,不过,我们是去找你的毛病去了。” “当时路过神仙岔食堂的时候哟,那些香味·······” “记忆犹新,着实是这辈子老夫闻过的最好闻的味道,可是,哈哈哈········” “我们三个谁都没说要进去吃些,尝一尝。” “都硬撑着呐,生怕被其他人嘲笑。” “回来的时候,老夫想那个味道到了半夜,就是睡不着,白日吃什么都感觉没有滋味。” “可是又不能去吃!愁的老夫我抓耳挠腮。” “这下好了,终于能够大快朵颐了。” 虞世南说起了糗事,让孔颖达和盖文达都连连苦笑,只能用饮酒的动作掩盖。 而当两口酒下去。 孔颖达和盖文达皆是脸色一下子就潮红了起来,满头大汗蜂拥而出,当即,神态就恢复了很多。 “好酒!!!” “好酒!!!” 孔颖达连连称赞。 他真觉得浑身燃烧了起来,五脏六腑都注入了能量,之前的萎靡和疲态,刹那消失。 虞世南也是赶紧跟上,生怕自己少饮了一杯。 张楚给三人斟满。 “下次,下次某家再来,定然多带些。” “孔夫子,虞夫子,盖夫子,请!” 张楚举杯。 三人连连叫好。 放下酒杯,便是大口吃肉,放浪形骸,不能自已。 “张祭酒,之前,多有得罪。” “老夫,借你的酒,来给你赔罪,张祭酒,可不要往心里去啊。” 虞世南郑重的双手持杯,目光中透露着真诚。 他们这些老家伙,本就是富有智慧,更别说现在都是黄土埋到脖子处的人了。 当心中真的产生诚服,便是真的诚服。 所有的过节,于他们眼中,不过就是笑谈罢了。 岁月所带来的豁达和阅历,当走出之前的牛角尖后,一下子就感觉什么都宽阔通达起来了。 “自然自然。” “之前,某家也多有孟浪。” 张楚笑道。 “昨日之事,某家不是真的痛恨孔夫子,而是借孔夫子之名,来对付·······”张楚话还没说完。 孔颖达便是大笑起来:“来对付我们是不是?” “放心吧,这文章的意思,谁都能看的出来。借古讽今,不得不说,妙,妙,妙!!!” “不过,你小子,也是真的恨啊。” “如此痛斥我等,估计我孔颖达,还有你虞世南,盖文达的名字,已为长安的过街老鼠,在百姓心中,是人人喊打的存在了。” 孔颖达抿了口酒,重重叹息一声。 “张祭酒,这一次,真的是多亏了你这一巴掌,不然,老夫等人,到现在还都醒不过来啊。” “你说的对!” “我们所存在的意义,当是要为天下,为百姓做些事情。” “谁想到,竟走入了牛角尖,反倒联合起来少年时我们最痛恨的高门大户,一同欺负起来百姓了。” “不冤,一点都不冤啊。” “就算是被百姓骂死,也不冤。” “张祭酒,老夫,也想要拜托你一件事。” 孔颖达亲自给张楚斟酒,并且把酒杯拿起,侍奉起张楚来了。 “孔夫子,这可不行啊,你乃长辈,小子害怕折寿,你放下酒杯。” “当说便是。” 张楚笑道。 孔颖达未动,仍旧高举着,沉声道:“那些百姓,明日是不是能让他们重新回去上工?” “咕咚!” “冬天,就要来了,不少百姓家中有孩子,有老人,有病患······” “他们好不容易在张祭酒你手下,能有口饱饭吃,却是被我们········” “嗨!!!” “若是他们不能回去,说实话,老夫真的是没脸苟活于世了。” 孔颖达眼眶有些发红。 他现在已是无比了解,当初那些百姓们的心。 若是自己为百姓,怕是做的都比不上他们啊。 “是啊!” “以双手,为自己挣一份饭吃,并且能够养家糊口,这就已是了不得的汉子。” “可叹,那个时候,老夫见他们为张祭酒请愿,情急之下,老夫竟还说过他们是一群贱民!” “嘿!” “老夫这些年的书,真的是读到狗肚子里去了。” “嘶·······” 虞世南是性情中人,这会失声痛哭起来,不能自已,张楚赶忙劝慰,连连答应,说是自己本就不会放弃他们。 明日就会召回,并且还会更大范围的从长安招工。 可便是如此,三个老头,这会也已是直不起来腰了。 张楚不知所措。 着实无奈。 最终只好坐在一边,默默看着他们痛哭了一场,这才作罢。 “张祭酒,让你见笑。” 孔颖达拭了个鼻涕,以长袖遮面,好似妇人般娇羞无比。 张楚是有眼力见的,知道自己该给三个老人些许空间。 赶紧起身,告辞。 当张楚关上门的瞬间,就又是听到房间中连连低沉的抽泣声。 摇摇头。 不由莞笑一声。 如此年纪了,倒是真的如同孩童般,散去的纯真重新回来了。 张楚轻轻吐口气,用力伸了个胳膊。 原本想着,今日一趟,还会有波折,其实张楚也做好了孔颖达不帮自己的准备。 但没想到,竟如此顺利。 其实,也正如孔颖达他们所言,这一篇文章,这一手策划,直接把他们给打醒了,不然,若还是不痛不痒的,决然不会如此醒悟的快。 痛苦,让人成长啊。 张楚不得不感慨。 步伐轻松,心情愉悦,下楼的时候,张楚还哼起了小曲,在许夫子这一众忐忑不安等待着的夫子们的注视下,负后离去。 许夫子他们看着张楚的背影,再朝上看了看楼阁,有点摸不到头脑。 这是······· 发生了什么? 他们一直做好了,只要上面传出争吵声,便一拥而上的准备。 可是,如此安静?如此平和?如此的·······闲情雅致,还唱起了小曲? 他们疑惑。 他们茫然。 他们不解。 你看我我看你,最终,还是许夫子走上了楼去,想要看看可否发生了什么。 其他人期待。 不过,当他再下来的时候,什么都没有说,直接让侯在这里的夫子全都散去了。 说是,孔夫子还需要静养,但已经醒来,不用过多担心。 说罢,许夫子大踏步的便回了自己的官廨休息去了。 其他夫子挠挠头,面面相觑,一时间都没有反应过来。 孔老夫子,醒来了? 咿! 这秦川子,还真神了!要知道之前何太医费了那么多的心神都没有什么用处! 他们好奇,张楚在上面做了什么,说了什么。 但显然,无人于他们解答。 如此,片刻后,便是都散去了。 第264章 进宫,长安仍旧是长安 楼阁之上。 孔颖达双眸通红。 不仅仅是他,虞世南和盖文达两人也是如此,还不断地揉着鼻子。 哭声虽已经退去,但房间之中,仍是弥漫着一股沉闷之情。 孔颖达端起了酒杯。 痛饮一口。 “真乃好酒啊。” “浑身都透彻起来了。” “世南,文达,这几日,也是辛苦了你们啊。” “快回去休息吧。” “老夫要出门一趟。” 孔颖达拍拍长袍,按着案桌缓缓站了起来,走到窗台前,深吸口气,张开双臂,精神抖擞。 “颖达,你要做什么去?”虞世南轻声道。 “自然是进宫一趟。”孔颖达转过身,目光清晰,望着两人,轻声一叹:“这件事,还没有结束。” “既然这个争端是老夫惹起来的,自然老夫要亲手结束这一切。” “只有这样,张祭酒,才能毫无顾虑的去做他要做的事情。” “老夫老了。” “世南,文达,你们也老了。” 孔颖达目光从两人身上离去,最后落在了孔子的画像上,声音,微微苦涩:“若是老夫再年轻十岁,也断然不会做出这般,无理的事情来。” “因为咱们老了,所以就丧失了进取的心,所以就开始患得患失,想要保护住当前自己所拥有的一切,并且把一切蓬勃发展的东西都当成敌人。” “因为咱们没有精力再去搞其他的了。” “只想着一切都不变,只求着一切还是咱们原先的样子。” “都说读史可以明鉴,事实也正是如此。” “呵·······” “虽说咱们不是皇帝,可多少皇帝的老年时的昏聩,是和咱们之前想的一模一样呐?” “咱们的任务,其实早就已经完成了,咱们现在的使命,是帮着后生人,继续往前开拓,而不是斩断后生人的路,只想着让他们仰视咱们啊。” 孔颖达走到了水盆前。 用清水洗了把脸。 再换上了一身长袍,觉得不满意,还多试了几件。 虞世南和盖文达打趣,就算当年孔颖达娶妻的时候,也没有这般重视。 孔颖达神情微愣。 他想了下,快步走向了书架,弯腰,蹲下,双手扒拉着恍若海洋般的书籍,不知道寻找着什么。 虞世南和盖文达疑惑,都走到了他身边。 好半晌,孔颖达才再站了起来。 不过这次,手里多了一幅画卷。 他用好不容易选中的长衫,把画卷上的灰尘全都擦拭干净,而后环顾房间,最后选中了孔夫子画像旁边的一幅山水图的位置。 丝毫不犹豫,把山水图丢掉,小心翼翼的打开画卷。 把这个画卷放到了孔子像旁。 虞世南和盖文达眯了下双眼。 这是一幅女人的画像。 画像中的女子年纪似乎并不大,而事实也正是如此,当时这幅画卷中的女子,才刚刚十八罢了。 甚至于,他们还记得,那是一个春天的下午。 是因为孔颖达刚刚完婚,所以才拗不过妻子的邀请,出去游玩。 那时候,不仅是孔颖达,便是他们,也都觉得游山玩水相比于读书,太过于浪费时间,皆为不喜。 但,最终还是去了。 作画时,他们就和孔颖达在亭下读书,这女子和他们的夫人,邀请了画匠,为她们作画。 这也是此生唯一一次作画。 原本想着是一起作画的,但他们三人不知道那时候脑子里想的什么,全然不配合,最终只好三人单独作画了。 这女子,正是孔颖达的夫人。 不过,他们恍惚间,记得当时她们的年纪,却忘记了,她们是什么时候去世的呐? 似乎,真的好多年了。 以至于久到,他们都忘记自己还有过夫人。 孔颖达再吹了吹气,手指轻轻拂过画卷,嘴角,忍不住的翘起。 “醒了,醒了,老夫醒了啊。” “这臭小子,怎么不早些骂醒老夫来?” “还记得,年轻时,夫人也曾提醒过老夫,让老夫不要一心光在书里,让我多看看外面。” “当时我想的,是夫人让我多看看她。” “原来,那个时候夫人就已经对老夫有多有警醒。” “可惜,老夫痴迷,不得深意,这一次,老夫仍旧痴迷,却被张祭酒一巴掌扇醒。” “如果,当时,夫人也能一巴掌把老夫扇醒,或许老夫今日的成就,定然会更高上几分。” “也不会错的如此离谱吧。” “幸好,幸好还有张祭酒愿意纠正老夫。” 孔颖达后退两步,向画中女子深深作揖了一番。 再起身。 眼眸深邃。 他有些后悔,后悔自己从来没有用这样的眼神看过自己的夫人,现在醒来之时,已经是如同秋风之落叶,凋零了。 不过,万幸,万幸啊!!! 起码,这个遗憾,自己没有带到坟墓离去,还能在自己活着的时候,思念下亡妻,悼念下过往。 “等这件事过后,等老夫帮张祭酒解决了秋闱,老夫会回山东一趟。” “亲自为夫人扫墓,去夫人墓上,说些话。” “该回去了。” “多少年了。” “老夫都已忘记,故乡的样子了,呼········” “好啊,好啊!!!” “相信,家中后辈子嗣,见到老夫,都已不认识了吧。” “嘿嘿嘿!” “张祭酒,这个情,老夫承了,多谢你啊。” “哈哈哈······” 孔颖达盯着画卷,笑着说道。 虞世南和盖文达静静望着他,片刻不知多久后,相视一眼,两人扭头就走,争先恐后。 孔颖达不理他们。 仍旧一动不动。 再深深看了两眼后,拍了下长袍,走下了楼阁。 孔颖达醒来了。 孔颖达进宫了。 孔颖达出宫了。 ········· 这个消息,当孔颖达走出国子监的那一刻,便传向了整个长安这个消息该去的地方。 想要知道这件事的人,都已知晓。 没有人知道孔颖达进宫去做了什么。 只是,从入宫时骄阳正南,到出宫时的夕阳余辉,从入宫时的独自一人,到出宫时的坐着一头青壮黄牛。 面带微笑。 慈祥和蔼。 看不出半点之前传闻说是大限将至的痕迹。 竟是有了一丝的仙风道骨之感。 这同样引起了无数有心人的猜测,不知道孔颖达在做什么,说了什么。 除了上面这个变化外,还有一个其实称不上变化的变化。 那就是,一直人来人往的长安城门前,那偌大的告示栏里,角落里犹如豆腐块大小的调查昨日文章之事的告示,被揭了去。 悄无声息。 毫无注意。 因为很多人压根都不知道,县衙曾下过这般告示。 人来人往,仍旧是人来人往,长安繁华,仍旧是长安繁华。 第265章 朝会!秋闱变数,李承乾的烦躁 张楚自然也听到这个消息了。 是李泰特意从宫里溜出来,告诉的张楚。 “师父,孔老夫子向父皇和母后认错了。” “说是这一次,是他误会了师父你,也是他们被脏东西蒙了眼睛。” “害的天下人议论母后,也害的整个长安都动荡了数日。” “孔老夫子请求监正一位,直接传给师父你,不过被父皇拒绝了。” “师父,这一次咱们是真的彻底的赢了。” 李泰兴奋的不能自已。 张楚只是笑了笑,不过躺在躺椅里的身子甚至都没有动一下。 孔颖达进宫了。 张楚心中早就是有准备的。 这件事,在孔颖达没有进宫前,是还没有结束的,只有孔颖达或者说儒学派出一人公开表示把自己先前的那些状子撤回来,这才算是真正的结束。 只是张楚没想到,孔颖达竟然亲自进宫。 至于监正一位。 张楚可不敢幻想,陛下自然肯定也不会答应孔颖达的请求。 这个位置,目前来看,除了孔颖达,仍是没有任何人可以胜任。 而且随着自己和孔颖达他们彻底解开了心结,那么,这个监正的位置保持不动,对自己而言就是最好的结果了。 其实,这个提议,张楚很清楚孔颖达也知道自己说了也是白说。 但张楚能多少猜到孔颖达要做什么。 这是在为推荐自己为主考官而铺垫。 如此,接下来,就该轮到自己了。 进宫! 不过,这个进宫的时机,还需要斟酌下。 是单独进宫! 还是说,借着某个机会? 张楚沉吟片刻,心中便是定了下来。 明日正好是朝会! 朝会,进宫,上朝! ··········· 皇城,东宫。 长孙无忌,王珪和萧瑀三人跪坐于厅堂中央。 李承乾斜躺在上面的床榻里,手里拿着一个又大又红的石榴。 或许是嫌弃不好剥,也或许是心情不好,李承乾索性掰开一块,连皮带仔的一同丢到了嘴里。 然后,吐出来时,仿佛天女散花。 “赵公,王公,萧公,尝一尝。” “西域那边传来的石榴,味道很不错。” 李承乾淡淡道。 他们桌上都放着一盘石榴,只是到现在,无人动。 三人跪坐于案桌后,姿态挺拔,仿佛石像,一动不动,时刻保持着臣子礼仪。 “太子殿下。” “老夫向来不喜欢吃石榴,需要经常吐仔,不便。” 长孙无忌轻声道。 “太子殿下,老夫老了,一点酸味都尝不得。”萧瑀顺着胡须,微笑道。 王珪斜了眼两人,心里暗骂老狐狸,都这个时候还都不想第一个开口。 他着实是懒得继续再坐下去了,想了下,直接问道:“公子殿下,听说孔老夫子,进宫了?” 李承乾坐起了身子:“孤就知道,你们没什么事情,绝对不会来找孤。” 长孙无忌轻叹一声:“太子殿下果然聪慧。” “哎!” “原本我等不应如此突然造访,可,听说孔颖达是见过张楚,不久后便来的宫城。” “孔颖达这一次再败,看样子应是已经伤及根本,心生退意,不敢再于张楚对决了。” “秋闱眼看就要召开,万万不可因为这件事,而耽误了秋闱大计。” “太子殿下,不知道孔颖达和陛下说了什么?” 长孙无忌沉声道。 三人的目光,齐齐落在李承乾身上。 说实话,孔颖达突然进宫,也着实出乎他们的意料。 不是说孔颖达大限将至吗? 怎么这才一夜过去,便是恢复如初?生龙活虎? 而且,更主要的是,今日孔颖达见了张楚,尽管时间并不长,但,毫无疑问,这个节骨眼上,张楚对孔颖达的影响绝对很大。 不然,也不可能张楚离开国子监不久后,孔颖达便进宫。 他们害怕,国子监这边会出现意外。 李承乾有些烦躁的挠了挠头。 手里的石榴直接丢到了盘子里,一直都不太好看的脸色,这会更是渐渐阴沉了下来。 “孔颖达,太没用了。” “舅公,你说的一点没错,他是真的被吓怕了。” “竟然特意跑到宫中来给母后和父皇认错,说造成现在这个场面的原因,都是因为他。” “害的长安动荡,害的百官担忧,害的母后也别人误解·······” “他甚至愿意让出国子监监正一位,还提议让张楚来暂时出任国子监监正。” “你们说,他脑子是不是坏了?” “就算他不愿意干国子监监正,可也不能交给张楚这家伙啊。” “张楚可是李泰的师父。” “脑子真的是糊涂了,傻了。” “他,他可是孤的先生,太子太傅!他怎能如此吃里扒外!” 李承乾说着说着,语气真的急切了起来,苦恼无比,不断咒骂。 长孙无忌,萧瑀和王珪三人一愣。 不理会李承乾,而是心中默默消化着这些内容。 “这······” “太子殿下,倒也不用如此气偾。” “陛下,可答应了?” 片刻后,萧瑀开口。 “当然没有,父皇还是让他继续担任,说是张楚年纪小,不够格,让他发现一个合适的接任者,到时候再说。”李承乾挥挥手。 “那就是了。”萧瑀吐了口气:“或许,这也只是孔夫子的权宜之计罢了。” “谁都知道,张楚不可能出任国子监监正的。” 李承乾听到这话,皱眉。 长孙无忌摇摇头:“那也不能排除,孔颖达这是想瞒天过海,麻痹我等,暗地里和张楚联合了起来。” 王珪手指轻轻在额头上挠了挠,沉吟片刻,也开口道:“这一点,赵公,某家倒是觉得,可能性不大。” “这几次儒学的溃败,双方应是彻底的不死不休了。” “某家觉得,孔颖达如此,应该是知道自己一时半会拿不下民学了。” “故而以退为进。” “既然知道了孔老夫子和陛下的谈话,那么,明日不妨去见一见孔颖达。” “孔颖达应该还会履行之前和我们达成的条件,秋闱的变数,依我看,几乎没有。” “民学的几个弟子,都没有报名今年秋闱吧。” “张楚没有理由趟这一滩浑水。他和孔颖达更做不了什么交换!不然,是儒学退让还是民学退让?这都是不可能的事情,所以,他们两人,应该没有什么事。” 长孙无忌和萧瑀相视一眼,不可察的都轻轻点了点头。 王珪这话说的是在理的。 而且,在这里猜测,不妨直接去拜访下孔颖达。 毕竟,现在不论孔颖达如何,明面上他仍旧是和己方是统一战线的。 换句话说,仍旧是自己人。 “是该去问一问。”长孙无忌确定了下来。 “到时候,还请舅公,代孤问他一句,可还知道,自己是孤的先生吗?” “可还知道,张楚是青雀的先生吗?” 李承乾沉声道。 “不可!萧瑀笑着劝慰:“太子殿下,你终究是弟子,不可对师长如此咄咄逼人。” “这话,不妨等到孔老夫子再来东宫的时候,你亲自询问他才是。” 李承乾想想,确实是如此,便只能挥挥手,作罢了。 三人再谈论了许久,这才离开了东宫。 李承乾盯着桌上的石榴,舌头,轻轻挑了下上颚,脸色还是有些不好看。 他觉得孔颖达已经背叛了自己。 旁边,新任的东宫贴身内侍春柳以为太子殿下还想吃石榴,小心拿起,递到了李承乾手边:“太子殿下······” 李承乾手指轻颤,猛地抬头。 春柳急忙跪倒,石榴撒了一地。 “吃里扒外!”李承乾低喝一声,直接起身,向后厅走去。 春柳松了口气。 不过片刻后,李承乾又回来了,一脚踹翻春柳,抓起一个通红的大石榴狠狠塞进了春柳的嘴里。 春柳挣扎。 李承乾一手攥着他的脖子。 当李承乾力竭的时候,春柳已是软绵绵瞪着大眼睛,被活活噎死了。 “吃里扒外!” 李承乾再道一声,才舒展了下身子,感觉浑身通透了很多,朝后厅走去。 第266章 张楚初次太极殿之旅 清晨天还没亮,整个秦川府都忙活起来了。 今天公子要上朝,这是府上最重要的事情。 吴娘一大早就把官袍取了过来。 张楚揉着眼睛,迷糊着从床上爬起来,这个时候,张楚真的感觉,自己有个国子监祭酒的身份,着实是太幸福了。 不说别的,光不用起大早这一点,都不是那些所谓的宰相职能相比的。 洗漱过后,简单用了些餐。 主要是起的太早,着实也没有太多的胃口。 吴娘还在袖子里放了两块月饼,这是张楚吩咐的。 做好这些,张楚便是用茶再漱了漱口,钻进马车里,哈气连天的驶向了皇城。 朱雀门外,已经有不少官员抵达,相继走了进去。 或有熟络者,并肩而行。 有脸色阴郁者,不断自语着今日的奏事。 有轻松写意者,用手里的笏板挠着痒痒。 ········ 张楚自然是最后者,顺着人流,站在了太极殿外属于自己的位置上。 到现在了,张楚仍旧还是没有资格进入大殿的。 当然,如果是虞世南来了,人家就能进去坐着。 虽然大家同为国子监祭酒,可是他却就没有进大殿里坐着的资格。 因为人家还有一个银青光禄大夫的文职散官,虽说没有职权,但却是实打实的从三品。 别看张楚乃是正五品,距离从三品却是足足还有五个品阶横在当中呐。 在大唐做官可不容易,想要提升品阶,非大功不可授,亦或者时间资历足够,再加上一辈子无错,可酌情提升。 张楚站定。 耳鼻观心。 不过周围的官员却看着旁边这个有些眼生的年轻官员,议论纷纷。 不少人只觉得眼熟,而后硬是想不起来叫什么,当然,这么多官员中,自然也少不了那种天资聪慧,过目不忘的人。 没多久,张楚的名字,便出现在众人口中。 闻之,不少人露出恍然之色。 然后,便是感觉奇怪。 国子监里的夫子们,可是有不用上朝的特权,虽说张楚这些天干的事情,颇为荒唐,很多人都认为不配拥有‘夫子’这个神圣的称呼。 但,人家是国子监祭酒,正五品的秦川县子,‘夫子’这两个字,朝廷认就行了,至于他们认不认的,倒是也没有人在意。 太极殿中。 已经站定的房玄龄,李靖,徐世积等人也都朝外看了一眼。 望着犹如老僧入定的张楚,心中虽说能猜到些张楚为何上朝的原由,但,心里还是有些没底。 天知道这小子破天荒的来一次早朝,是想干什么。 长孙无忌,王珪,萧瑀,崔如渊等人也都是微微皱眉。 孔颖达那里,他们还都没有去,正想着早朝结束后便前往,可张楚的出现,说实话,让他们有些措手不及。 虽说不论怎么算,张楚好像都和他们没有太大的关系。 但,不知为何,心里竟多少忐忑了些。 这小子,今日来干什么? 昨日,孔颖达可是刚刚进了宫,而且,谁都知道,这两天整个长安闹得沸沸扬扬,全都是因为他们两个啊。 他要······· 不过,这也只是他们一瞬的变化。 一息后,长孙无忌等人便是再恢复了以往的神情。 跪坐于蒲团之上,上半身挺得笔直,笏板横置于双腿之上,闭目,养神。 没多久,李世民穿着朝服出来了。 直接坐于台阶之上的九五之位,双臂伸开,身子半仰,双眸微垂,快速扫过大殿之上百官。 随着左丘一声尖锐而又高亢的呼声,今日早朝开始了。 说实话,张楚有些无聊。 忍不住的又打了个哈欠。 不过,听着大殿里乱糟糟的吵闹声,似乎里面却很热闹。 渐渐地,吵闹声停止了,仿佛一下子就变得无比安静。 张楚好奇的伸长了脖子朝里看了一眼。 不知道是谁,竟然在大殿之上跳起了舞,李世民似乎还很高兴,连连叫好,不断以手拍打着大腿,这是给下面跳舞的人拍节奏。 张楚听了下四周官员交头接耳的声音,这才知道,里面又唱又跳的那位,不知道是西南那个小国的使臣,特此来拜见天可汗。 并且奉上了他们最至高无上的礼物:不知道用什么骨头拼凑而成的一个王冠。 折腾了一大阵子,这小国的使臣高吼数句恭维的话,便欢天喜地的从太极殿里退了出来。 因为李世民对于他们这些主动臣服的小国,向来是不吝啬的。 张楚听着那些奖励,轻轻叹了口气。 西南十万大山里面,几个人凑在一起,圈几棵树就能自称为王,一个山头里恨不得有七八个国家。 这样连国号都没有听说过的小国,说实话,只需要磕几个头,再学一段李世民喜欢的舞蹈,就能拿走他们从未想过的财富,对大唐而言,着实是有些太亏本了。 要知道,现在大唐自己要做的事情,还都很多呐。 不过,现在不是想这些的时候。 当这位使臣离去,左丘高声询问可还有臣子奏事的时候,张楚走了出来。 手持笏板,躬身行礼。 “臣,张楚,有事奏!”张楚喝道。 这声音洪亮,让周围昏昏欲睡的官员们都是精神一震。 就连大殿内哈欠连天的紫袍大佬,也都是眼角一颤。 李世民更是弯了弯腰,朝大殿外瞅了一眼。 没办法,台阶太高,他的目光只能看到大殿外前三排的官员,再往后,就被殿门挡住了。 “张楚?” 李世民嘴角一翘。 昨日,孔颖达进宫来找自己和皇后了,他想着,张楚应该这几日也会进宫,却没想到,这么积极。 “宣。”李世民快速坐直了身子,轻声道。 “宣,秦川县子,国子监祭酒张楚进殿!”左丘高喝。 张楚迈着被吴娘调教过的步伐,正气凛然的迈进了太极殿。 说来,这还是张楚第一次进太极殿。 不过,来不及打量,看着上面戴着皇帝帽子的李世民,双手捧着笏板,高声道∶“臣国子监祭酒张楚,觐见吾皇!” 大唐上朝不用跪拜,这一点张楚很喜欢。 虽说,李世民那一顶皇帝帽子上垂下来的珠串,挡住了李世民大半张脸,包括眼睛,却不妨碍张楚能感觉的到,李世民此刻正盯着自己。 这或许就是皇帝的威望和气势。 长孙无忌,房玄龄,萧瑀这些人都侧目,注意力集中。 要知道,刚刚早朝上发生的那些事情,这些大佬几乎都是眼睛睁都没睁。 唯一的动静,就是尉迟敬德放了几个屁。 “张楚?” “你不去国子监,今日怎么上朝了?” 李世民沉声道。 “回禀陛下,臣听闻昨日国子监监正孔老夫子进宫,取消了对臣的所有指控。” “臣思虑再三,也觉得当要进宫。” 张楚回道。 李世民十指交叉,放在腹前,平和道:“既然孔老夫子已经取消对你的请愿,你还来干什么?” “当初,孔老夫子他们跪在朱雀门前时,你不进宫自辩,现在已经结束,再来见朕,又有什么好说的?” 第267章 太极殿的寂静,大唐妇女联合会! 张楚神情正经,严肃朗声道:“正是因为孔老夫子进宫了。” “所以,臣才会进宫。” “不然,臣是绝对不会先于孔夫子进宫的。” “孔夫子率领国子监师生,还有全城读书人,污蔑于臣,可是,臣向来是问心无愧,清清白白!” “自然,绝对不会上了孔老夫子的当,若是臣提前进宫自辩,岂不是坐实了孔老夫子的指控不成?” “臣向来行光明磊落之举,自是没有什么好自辩的。” “不过,孔老夫子进宫,向陛下和皇后娘娘解释,消除了臣的冤枉,那就说明这一切都是误会,臣,这个时候进宫,也不会让某些人,倒打一耙了。” 声音响彻于太极殿。 李世民嘴角微翘。 百官静默。 张楚这话,任谁说都是有些道理的。 “好。” “算你有些歪理。” “那么,今日你上殿,可还有其他的事么?” 李世民挥了下袖子,俯视着百官,俯视着张楚,说道。 “陛下,臣请求陛下,惩处孔老夫子!” 张楚微微躬身,平静道。 不过这话,却是让房玄龄,长孙无忌,高士廉,李靖等人错愕。 惩处孔颖达? 昨日张楚前往国子监的事情,在场的各位几乎是都知道的,这样的消息,瞒不过他们。 难道不是已经和解? 怎么现在,张楚又说要惩处孔颖达? 很多人都是疑惑不解。 便是长孙无忌,高士廉,王珪等人都是你看我,我看你,交换眼神,疑惑丛生。 昨日孔颖达主动进宫,其实就已经是给了张楚极大的面子。 这透露着孔颖达想要主动结束这件事的期望,可现在,张楚这么不给面子么? 看来,昨日张楚去了国子监,并没有他们所臆想的和解,也更是没有那么顺利。 不然,张楚决然不会如此。 长孙无忌轻轻呼了口气,别看张楚请旨要惩处孔颖达,明面上是要降低他们的影响,但,他心里却是放下了一块巨石。 看来,孔颖达他们仍是自己一方。 房玄龄,李靖他们目光中则是有些沉沉。 他们觉得,这个时候,张楚不应该再招惹孔颖达他们。 不论如何,孔颖达既然释放了善意,张楚就必须要接着,不然再动荡下去,最后会如何发展,谁都说不准。 现在这个结果,已经是很好了。 两侧百官的脸色变化,张楚自然是全都看在眼中。 不过,他神情自若,仿佛都没有看见。 这些,自然也都是昨日自己和孔颖达他们商量好的。 用这话,能麻痹他们多少,便麻痹多少,到时候,孔颖达出场,才好达到一锤定音的效果。 “是吗?” 李世民手指轻轻搓了搓,微微蹙眉,说实话,他现在都有些捉摸不透张楚的心思了。 昨日孔颖达进宫,并且真情实意的想要把国子监监正一位,交给张楚。 还说了很多夸奖张楚的话。 这些事,张楚不可能不知道,当时,李泰这小子就在旁边和小兕子玩耍。 绝对会告诉他! 可是,今日上朝,张楚竟还想着乘胜追击,落井下石? 孔颖达地位崇高,都已如此,李世民也觉得张楚应是要顺水推舟,明显的,这对谁都好。 更别说,秋闱将至。 若是国子监一直不安宁,整个大唐,整个天下,都得看朝廷的笑话。 “奥?” “惩处孔老夫子他们?” 李世民稳了稳心神,露出惊异的目光:“张楚,你可知,昨日孔颖达进宫,还想要朕,把国子监监正一位,传给你呐。” 此话一出,不少朝堂上的官员都露出了惊骇之色。 毕竟,昨日孔颖达进宫和李世民的谈话,终是绝密,没有多少人知道。 张楚哈哈一笑:“陛下的意思,是觉得孔颖达已向臣释放了善意,便也要让臣,放过他么?” “但,陛下,还有各位诸公,这一次朱雀门前的风波,可不是臣的本意,而是他孔颖达等人的策划。” “只是,眼看拿不下臣,拿不下民学,这才赶紧想要和解罢了。” “可,不知陛下曾想过否?” “若是是孔老夫子他们占了上风,将会如何对臣?” “现在,让臣以德报怨,但,臣还是想要问一句,何以报德?” 张楚不卑不亢,继续朗声高喝道。 李世民哑然。 魏征眼角也是抖了下,饶有兴趣的打量着张楚。 他突然觉得,张楚很有进入御史台的潜力。 朝堂之上有些混乱。 百官交头接耳。 房玄龄,李靖等人嘴角抽搐,想要给张楚用些眼神,但张楚看也不看他们。 长孙无忌,王珪等人却是嘴角露出了笑容,对于张楚这番话,满意至极。 看来,昨日是自己多虑了,孔颖达和张楚,仇恨仍在。 或许,昨日孔颖达进宫,是妥协于那一篇文章的威力,不得不而行之! 看来,满城皆是孔老二罪恶的一辈子,是出自于此子之手。 嘶······ 众人心中一凛,头皮微微发麻,此子的手段,近乎于妖异,看来今后对付他,定然不能给他反应的机会。 长孙无忌他们想着。 李世民咽了口唾沫,大殿渐渐安静,他才慢慢开口:“那你想怎么做?” “臣,也清楚孔老夫子地位崇高,臣自己对于孔老夫子也是心怀敬意的。” “自然不能上粗俗之刑!” “况且,臣乃是一个粗人,孔夫子如何对臣,臣都无所谓,但神仙岔的百姓,长安做工的百姓,却不行!” “更甚,还有皇后娘娘!!!” “孔颖达曲解娘娘深意,对付神仙岔百姓,对付长安穷苦百姓,这些臣是断然不能忍的。” “还请陛下下诏,让孔老夫子,对皇后娘娘,对神仙岔的百姓,对那些坐于朱雀门前请愿的百姓,公开道歉!” “这就是臣的诉求!” 张楚喝道。 这个要求,就如同张楚的话一样,谁都挑不出来毛病,更也是谁都无话可说。 不由得,朝堂上百官都望向了张楚,不再藏着掖着,目光中都有欣赏之色。 张楚搞出来这么大的动静,可最后却只是让孔颖达向百姓道歉。 这个请求,是可以接受的。 这个请求,也说明了这小子的智慧。 高高拿起,轻轻放下,既表明了自己的立场,也让孔颖达他们付出了代价,做出了牺牲和让步。 要知道,自古以来,除了皇帝被大臣们逼着罪己诏。 可有臣子,可有世族,可有大家,向百姓认错的? 更何况于,孔圣人之后! 他们从出生开始,几乎就代表着真理,代表着正确的一方! 而张楚这个要求,也诡异的让房玄龄李靖等人觉得,张楚和孔颖达已经和解,却也是同样让长孙无忌,王珪等人觉得,张楚和孔颖达仍旧是不死不休! 李世民没有拒绝的理由了,他想了下,点点头:“善!” 说罢,李世民就要起身。 他觉得张楚应是没有其他的事情了。 不过,张楚再躬身:“陛下,臣还有话,没有说完呐。” 李世民刚要起来的屁股再次落下。 “说!” 张楚深吸口气:“陛下,臣有一请求。” “请陛下,请朝廷,请衮衮诸公,多关心下妇女,特别是百姓妇女。” “不论男女,皆是陛下之子民。” “不论男女,皆是一个嘴巴两只眼。” “不论男女,都用力的活着,支撑起大唐。” “臣不明白,为何臣只是招募了些许妇女干活,就能引来那么大的怨气呐?” “难道,臣提倡同工同酬,男女平等,臣是做错了吗?” “她们用自己的双手干活,为自己的家人赚些钱财,好多度日,又惹了谁呐?” “天下一半是男人,一半是女人,陛下,若是把这些女人放弃,岂不是相当于一个巨人,斩断了自己一半的身子吗?” “这对大唐发展有什么益处呐?” “孔老夫子他们说,妇女应是遵守三纲五常,可臣就好奇了,妇女们赚钱,赡养自己的父母,赡养自己的孩子,甚至于赡养自己的男人,这难道就违背了什么天理吗?” “还有,情窦初开的年纪,一起说句话,交流下人生的感悟,就是天打雷劈的大坏事吗?” “陛下,臣,恳请陛下,设立大唐妇女联合会。” “让皇后娘娘,担任会长。” “一同关注女子的成长,一同保护女子的合法权益,一同凝聚天下女子的心为建设大唐,奉献出自己的力量!” “陛下,皇后娘娘不止一次的告诉过臣,妇女能顶半边天,咱大唐的这半边天,难道就不要了么?” “臣以为,皇后娘娘所言乃是真谛,皇后娘娘如此关心妇女,其实就是在关心咱们大唐啊。” 张楚神情激动,不能自已,手中笏板都好似上下纷飞的蝴蝶,陈词激昂,令人骇然。 妇女能顶半边天! 这句话张楚直接送给了长孙皇后。 长孙皇后母仪天下,这句话,只有从她嘴里说出来,才能达到最好的效果。 相比于尽可能的解放妇女,帮助大唐建设更进一步,这句话带来的些许虚名,算得了什么? 自己头上的光环已经很多了,诗词文章更是多不胜数,一句之功,实不能再贪。 更别说,这句话就算张楚说出来,又有多少妇女能够警醒呐?效果定然大打折扣,估计比不上从长孙皇后嘴里说出来得万分之一! 其实,这句话,也只能由皇后娘娘说。 如此之感染力,很容易让人扣上蛊惑女子人心,心怀不轨淫乱神仙岔的大帽子啊。 第268章 此子,不安好心!秋闱主考 张楚的声音落下。 犹如珍珠落在了白玉碗中。 霹雳作响。 清脆之至。 好似能传到他们的心神之中,神经之中,心脏之中,让人无不陷入沉思,反省自身。 大唐妇女联合会! 这个名字,是那么的新鲜,也是那么的·······扣人心弦。 便是李世民,也瞪大了眼珠子,望着张楚,双眸深沉。 妇女能顶半边天,这句话其他人或许没有听说过,不知真情。 但却是瞒不过他的。 曾经张楚和他们一同在神仙岔的时候,曾当面说给他们听,令他们心神震动。 现在,不曾想,张楚竟然把这句话送给了长孙皇后,并且这个提议········ 大唐妇女联合会! 保护妇女权益,关爱妇女成长········ 嘶······· 李世民一时间还真不知道该怎么说了。 历朝历代,可从未出现过这样的事情,便是商君书里,也从未记载过相似的情况。 甚至于,向上追溯千年,就算是鬼谷子这般神人,似乎也没有把目光落在于女子身上过。 李世民沉默。 这事,作为帝王,他绝对不能第一个表态的。 “陛下!” 魏征站了出来。 李世民轻吸口气,颔首道:“讲!” “陛下,秦川子所言,臣以为,极是。”魏征看了眼张楚,继续沉声道:“天下之规律,莫过于以阴阳二气来概括。” “天地为阴阳。” “昼夜为阴阳。” “生死为阴阳。” “········” “天下万物,皆是阴阳二物,难道就能说,地比不过天么?地,不如天么?” “大地厚德载物,传说后土娘娘福泽苍生,便是于大地合二为一,我们得以生存,便是因为大地里所生长的五谷杂粮。” “地相比于天,仍是根本!” “昼夜之变,在于天道轮回,难道,夜就不如白昼?” “生死之念,一线之差,阴阳两气,相辅相成。” “自然,男女,也为阴阳二气,定然不应有尊卑之分,也不该有尊卑之分。” “只是因为某些原因,人们淡化了阴,可,阴之所在,正为阳所能产生的根本啊。” “我大唐,上比于尧舜,下比于秦汉,陛下之才,雄略于天下,可弱于炎黄,秦皇汉武?” “臣以为,陛下雄才无二,当为历来之雄主。只可惜,这些事情,老夫说了不算,只有后人来评价。” “但······” “若是今日,大唐妇女联合会能够成立,陛下之名,定然冲出寰宇,谁敢说陛下为第二?” “妇女能顶半边天!” “皇后娘娘,道出真切,秦川子张祭酒,说出了天下人心之所愿。” “臣,附议于秦川子之言!” “请陛下,准!!!” 魏征高声喝道。 条理清晰,便是张楚都不由心中称赞。 不得不说,若是一朝之上,少了魏征这般人物,真的是会失了很多颜色。 就如刚才,自己虽有提议,但终究是人微言轻。 陛下为帝王,定然不会主动开口,率先表态,这是帝王之道。而当帝王不开口的时候,下方百官群臣,谁能第一个发表自己的意见? 自然就落到了魏征这般能臣身上。 果不其然,当魏征这番话落下。 礼部尚书王珪,迈步而出。 “陛下,臣以为,当要斟酌,三思,而后行啊。” “嘶······” “要知,历朝历代的规矩,后宫不可干政,可这大唐妇女联合会,若是让皇后娘娘管理,岂不是,一半的大唐天下,就在皇后娘娘手中了吗?” “此乃祸乱江山万河根基的灾祸。” “当然,臣不是说皇后娘娘包藏祸心,天下人都知道,皇后娘娘母仪天下,淑娴典雅,睿智仅次于陛下,可,后世之君何?后世之后何如?” “定然是不如陛下和当今皇后,到时候········” “陛下!” “以臣之见,陛下万万不能为后世之君埋下祸根啊。” 王珪沉声道。 百官交头接耳,都只觉得两人之言,都有道理。 长孙无忌走了出来。 房玄龄走了出来。 柴绍走了出来。 李靖走了出来。 崔如渊走了出来。 ········· 瞬间,整个太极殿,犹如菜市场般,以口唇为武器,你来我往,却倒也尽显智慧之完全。 张楚站在场中,巍然不动。 然后,偷偷还拿出来让吴娘准备的月饼,用笏板挡着,吃了好几大口。 顿时只觉得饥肠辘辘的肚子,好受了很多,精神也都恢复了不少。 自己果真明智。 张楚心中窃喜。 时间,不知不觉可就已经是半晌午了。 李世民给了左丘一个眼神。 左丘立马取出鞭子,向虚空甩了几鞭。 声音炸裂,犹如春雷,而后大殿,渐渐平息。 “诸公之言论,朕已明白。” “张祭酒,大唐妇女联合会,有好处,但也有弊端,如此机构的设立,正如各位爱卿所言,必要慎重。” “等下朝后,各位爱卿也都多想想。” “朕,也多想想,并和皇后娘娘谈一谈。” “改日,再议。” 李世民沉声道。 连带着张楚一同的百官,齐齐高呼陛下英明。 “张祭酒?可还有事?”李世民再看向了张楚:“你让孔老夫子向百姓道歉,朕允了,这件事朕会督促孔老夫子!” “若无事,那就退朝吧。” 张楚瞅着一个个紫袍大佬擦拭汗水,脸上露出疲累状态的模样,嘿嘿一笑,躬身再道:“陛下,臣,还真还有一事。” “孔老夫子想把国子监监正一位,传给微臣,微臣知道,自己资历尚浅,万万不可受!” “而且,谁知道这是不是孔老夫子的捧杀之计?” “但,却有一职,臣觉得,臣可坦然受之。” 张楚再朗声道。 月饼化作了能量,让张楚再一次的中气十足。 “讲!”李世民也有些疲累的挥挥手。 “陛下!”张楚躬身:“秋闱在即,这乃事关天下读书人的大事,也是事关我大唐吏治清明,选拔人才的大事。” “臣知,无数学子,寒窗苦读,不知多少载。” “可是,这段时间,孔老夫子所表现出来的偏见,却让臣担心,若是孔老夫子是否可以公平公正的为我大唐选拔人才。” “所以,臣斗胆,向陛下请求,让臣来担任这一次秋闱主考。” “一切关于秋闱之事,全权负责,便宜行事!” “臣定然保证,公平公正,以才能为先!” 张楚神情严肃,一腔热血。 声音落下,原本就寂静的大殿,瞬间更是犹如寒冬般鸦雀无声!!! 但,并没有持续多久。 几乎就是倏然间,长孙无忌便猛地睁眼,大喝一声:“不可!” “陛下,秋闱之事,乃国之重事。” “主考一职,更是重中之重。” “张祭酒虽说才学过人,可终究年轻,压根无法承担秋闱主考之重任。” “臣以为,秋闱之事必须要以稳妥为先,孔老夫子若是不行,虞夫子,盖夫子皆是人选。” “更何况,礼部,秘书省,宗正寺,太常寺,光禄寺等一众主官皆是比张祭酒更好的人选。” “不必非要从国子监中选取主考!” “若是张祭酒担任主考,就算臣同意,以上这些部门主官也不同意!张祭酒太过于年轻,置于各位老臣之何在?” “臣,为吏部尚书,虽说吏部和秋闱有避嫌规矩,但,若是陛下相信老夫,老夫也愿为陛下分忧!!!” “更何况,若是让张祭酒出任主考,国子监其他夫子们,陛下如何交代?他们定然也不同意的。” “还请陛下明鉴!” 长孙无忌手持笏板,一改刚才老神在在的模样,提着袍子便走了出来。 说话间,还不忘深深盯了眼张楚。 此子! 不安好心! 第269章 沸腾混乱!魏征房玄龄的劝阻,这事,无法更改 同时,长孙无忌心里也着实是愤怒无比! 自己一直担心的事情,没想到竟然真的成真了。 历年来的秋闱都没有出过任何的幺蛾子,为何偏偏今年自己要给长孙冲弄一个新科状元的名头,就能出现这么多意想不到的事情。 张楚要当主考? 做梦! 这是长孙无忌无论如何也不会同意的。 只要不是张楚,这主考官不论出自于任何一个部门,他都有十成十的把握搞定一切。 李世民嘴角扯了扯。 秋闱主考! 说实话,他也有些意外,万万没有想到张楚竟然要这个在他看来,都觉得无比鸡肋的位置。 秋闱! 科举! 这名字好听,但大唐此时的秋闱科举是什么样?作为国子监祭酒的张楚,绝对会清楚。 说实话,李世民也不愿意把这个位置给张楚。 无他! 因为他很清楚,只要张楚领了这个位子,那可真的是和全天下所有世族门阀为敌了。 怕是高门大户,都将把张楚视为眼中钉肉中刺。 张楚的年纪,终究还太小了,李世民担心张楚行事过于生硬,如此容易折断。 李世民对张楚,抱有很大的期待。 “赵国公,说的有道理。” 李世民犹豫了下,顺着长孙无忌的话朝下说去:“而且,这主考之位,也不过就是临时之职,秋闱结束后,便自动消散。” “秦川子,你最近事情颇多,怕是忙不过来吧。” “更别说,你还是第一次领主考,参与秋闱之事,以朕之见,不如先学习学习,还是换做其他稳妥诸公来办吧。” 李世民斟酌着,缓缓道。 长孙无忌闻言,当即是松了口气。 高士廉快步走了出来:“陛下此言,臣无比赞同。” “秦川子,这段时间,你一直在忙碌操劳。” “陛下这是在体谅你呐,还不快领旨谢恩?” “再说了,赵国公说的对,你年纪太小,资历太浅,若是让你出任主考官,那么多学子心里会怎么想?” “毕竟,那么多学子年纪已是不小,见到这么年轻的你却当了他们的主考官,万一让学子们心里产生逆反之心理,可就麻烦了。” “到时候,朝廷,陛下都得陷入被动。” 高士廉含笑道。 “陛下,臣附议!!!”王珪喝道。 “陛下,臣等附和!!!” 一片臣子,都齐齐喝道。 “陛下,话,不能这么说。”房玄龄走了出来:“张祭酒年纪虽小,可这段时间,做的所有事情,皆有章法,谁敢不认?” “不论是哪件事,几乎都做到了滴水不漏,可让各方信服。” “臣认为,区区主持秋闱大典,难不倒秦川子。” “更别说,臣相信,相比于所谓更老资历的官员来担任主考官,学子们更想要的是,公平,公正!” “而这四个字,说起来简单,做起来却········” “但臣相信,秦川子定然可以做到这四个字!” 房玄龄沉声道。 “不可!”崔如渊直接反驳:“难道,房公这是在说,我大唐历年秋闱,不公平么?” 房玄龄轻轻一笑:“崔公心里明白就好。” “陛下,张楚绝不能担任主考一职!”崔如渊一甩袖子:“少年人担任主考大事,也未免让天下人觉得朝廷太不重视这件事了吧。” “陛下,臣觉得张祭酒倒是合适。”李靖眼眸一转,手中笏板置于胳膊间,高声道:“贞观开年已七年,陛下登基后一扫往日之颓废,励精图治,天下太平。” “这秋闱,按理说也该换一换面貌了。” “让少年人去担任主考,这不会让人觉得朝廷不重视,毕竟张祭酒之名,怕是每个学子都如雷贯耳。” “相信,也没有那个学子敢不服张祭酒之文采!” “天下人只会觉得,我大唐贞观,一扫往日之积弊,给人以朝气蓬勃之感!!!” “对,就是这样,药师说的对!”尉迟敬德急的抓耳挠腮,也想要附和什么,但说不出来,只能吼道。 “不行!绝对不可!!!” “谁说不行?出去打一架!!!” “粗鄙,粗鄙,粗鄙!!!秋闱之事,你们武将插什么嘴?” “我们也是大唐官员,为何说不得?” “·········” 太极殿要打起来了。 双方人马,混乱至极。 李世民见状,直接起身,离开了这里。 左丘赶紧喊了一声:“好了,好了,各位诸公,不要吵了。” “陛下走啦。” “退朝吧。” 说罢,左丘赶紧跟了上去。 “哼!” “你哼什么哼!” “匹夫!” “腐生!” “你们懂什么!” “真以为老夫不懂,你们各家安排的那些行卷,难道不是怕张小子给你们坏了好事?” “他们皆是有真才实学,大字不识一斗,还敢谈论什么科举!” “········” 双方人还都在斗嘴,以至于走出太极殿的时候,程咬金瞪着大眼,都要拿起来笏板跟和自己吵得无比凶残的一位文官打起来了。 是秦琼徐世积把他给拉开了。 “好了好了。” “现在吵也没有什么意思。” “要吵,还是等下次上朝的时候再说吧。” 李靖劝慰道。 程咬金胸膛起伏的厉害,可见着实是心里气的不轻。 房玄龄拉着张楚也从太极殿走了出来。 “小子,怎么突然想起来,要当秋闱主官了?” “啧·······” “刚才陛下说的那番话,其实就是在劝你,这个职位,确实是有些,出力不讨好。” 房玄龄也皱了皱眉,脸色凝重。 虽说刚才在朝堂上他不遗余力的帮张楚说话,但他也知道,这样的事情,不可能当场就定下来的。 其实他心中也是不愿张楚掺和这件事。 魏征施施然的跟在旁边,笏板轻轻拍打着手心,斜了眼张楚:“张祭酒,你的心思,老夫多少能猜到些。” “但,公平公正这四个字,在秋闱上,便是老夫都不敢过多掺和。” “行卷之风靡霏,乃是历年秋闱不成文的潜规矩,各家各户,都心照不宣的维持这个秋闱这个形式。” “瞧瞧赵国公他们激动的样子,嘿·······” “谁叫他们一个个家中子侄众多?” “其实,别看程将军他们一个个的如此激动,那是因为没有他们的子侄参与科举,若是他们子侄也参与了秋闱,怕是在朝堂上也会反对你。” “你所行事,太过于跳脱,赵国公他们拿捏不准,这个职位,还是劝你早早放弃吧。” “陛下是不可能冒着朝堂如此衮衮诸公的反对,强行加给你的。” 魏征解释了下秋闱主考官的利害,朝张楚分析道。 房玄龄轻叹一声:“这件事,魏公说的透彻。” 张楚瞅了眼前面走的风风火火的长孙无忌,王珪,高士廉等人。 轻笑一声。 双手拿着笏板,放在了腹前。 “魏公,这些某家自然知道。” “可是,有些事,终归要有第一个人站出来。” “看看务本坊的客栈里,那些一个个守着青灯,已生出白发的学子,某家,心中着实不忍啊。” 张楚感慨。 “你做的已经很好了,张祭酒。”魏征也跟着叹了口气:“你的大唐妇女联合会的提议,就很好,就已经很大程度的帮助了百姓啦。” “大唐的不公,因为你已经开始改变。” “这是一条极为长久的路,说实话,老夫愿意推荐张祭酒来御史台,如此,和老夫一同为大唐擦拭那些污浊,可否?” 魏征说着,脚步一顿,无比严肃的望向了张楚。 若说之前,张楚所展露出的智慧,他只是欣赏的话。 此刻,张楚所展露出的傲骨,让魏征感到发自内心的极大欢喜。 御史台,急迫需要这样的人才! 第270章 某家之才,一县为限!长孙皇后的骇然 “若是张祭酒点头,陛下那里,吏部那里,老夫去说!”魏征还用力的拍了下胸口。 这一点他还是很自信的。 他魏征相中的人,就算是陛下都没有胆量卡,更别说长孙无忌掌管的吏部了。 没有人真的敢沾上魏征这个狗皮膏药。 “楚小子·······”房玄龄皱眉:“三思!” 张楚笑笑,向魏征行了个礼:“多谢魏公赏识,御史台虽好,但,某家还是想要亲手做些事情。” “说实话,某家真的是信不过那些做事的人,非得,亲力亲为不可。” “不然,到时候某家进了御史台,不出数日,怕是会被那些人气死。” 张楚婉拒了。 房玄龄也松了口气。 御史虽说地位颇高,独立于三省六部,拥有闻言奏事的权力,在这方面其他官职都比不上。 但,你若是想要亲自做些事情,就万万比不上一些实权职责了。 国子监祭酒,虽说品阶不高,可真的是实打实的捏着大唐读书人的命脉。 魏征叹了口气,理解张楚话中的意思。 “或许,房相的尚书省,才是最适合你的。”魏征很是遗憾。 房玄龄脸上露出喜色。 他确实是有这个打算的,想要把张楚培养成大唐国柱。 不过,张楚同样的也还是摇了摇头:“房相这般职责,重若泰山,某家,也承担不起啊。” “其实,某家知道自己的能力,某家最适合的职位,怕是顶天了就是一县之长。” “如此,万事皆可亲力亲为。” “再大,某家自认为,就有些力不从心了。” “哈哈哈······张祭酒自谦了。”魏征当然不信。 房玄龄也是摇摇头。 在某种意义上,他其实比张楚本人更懂他自己。 “你还年轻呐。”房玄龄笑道。 张楚挠挠头,咧嘴一笑:“那倒也是。” “走吧。”房玄龄朝前走去。 前面,李靖,程咬金,秦琼,徐世积等人正在等他们。 张楚一一行礼。 闲聊着,朝着朱雀门外走去。 而此刻。 朱雀门前,长孙无忌,王珪和萧瑀三人不约而同的钻进了同一辆马车。 “国子监!” “去见孔颖达!” 长孙无忌喝道。 立马,家将便一抖缰绳,快速的直奔向了务本坊。 ·········· 立政殿。 李世民的步伐很快,提着长袍踩过台阶,风风火火的冲进了大殿。 “陛下,今日早朝,怎么时间这么长?” “朝食都已凉了,臣妾吩咐他们温热一遍去了。” “是不是发生了什么事情?” 长孙皇后赶紧给李世民斟了杯茶,把点心摆放到了李世民面前。 每次早朝后,李世民便会来立政殿和长孙皇后一同用膳,这已经成为习惯。 李世民一口饮尽茶水,又拿起点心,塞进嘴里几个,这才感觉饥肠辘辘的肚子里舒服了不少。 其实,上早朝,皇帝是有资格吃东西的。 只要皇帝饿了,便可让内侍把备好的点心端过来。 不过,这个习惯,在贞观三年,李世民便自己给自己取消了。 那时候突厥还未击败,大唐内忧外患,早朝动不动便会拉长时间。 刚开始,李世民自己饿了还会吃些,但,后来他感觉自己吃东西的时候,会直接分散自己的注意力,以至于臣子们商讨的声音,都被忽略了。 如此,李世民便再没有于早朝上吃过东西了。 “张楚上朝了。”李世民用力把嘴里的东西咽了下去,仍是有些含糊不清道。 长孙皇后眼眸一亮:“奥?” “没想到,这么快!” “昨日孔老夫子才进宫,今日小郎君便来了?只是臣妾之前想着,应是单独进宫呐,没想到,参加了大起。” “可是说了什么吗?” 长孙皇后无比好奇。 李世民擦了擦手上的点心末:“这小子,可说了不少啊。” “他要让孔颖达给观音婢你,给神仙岔的百姓,给那些被孔老夫子他们伤害的长安百姓,道歉。” “朕,允了。” 李世民轻声道。 长孙皇后有些意外。 “嘶·······” 她轻轻吸了口气,凤眸中含着疑惑:“这·······” “陛下,从昨日孔老夫子的神态和语气中,他老人家似乎和小郎君已是彻底和解了啊?” “为何,小郎君还如此呐?” “他们两个人,到底怎么回事?还是敌人?可看昨日孔老夫子对小郎君的称赞,不像了啊。” “但既然不是敌人,今日小郎君怎么还要主动招惹孔老夫子?” “他们两个,到底现在是什么状态?臣妾怎么有点看不懂了?” 长孙皇后茫然。 昨日,孔颖达来的时候,她能看得出来,心结尽消,神态潇洒,好似境界更胜一层。 甚至于孔颖达说,国子监监正一职,当今天下,只有张楚一人可胜任,他愿意让出来。 那神态,那感慨,绝对不是假的。 孔颖达还说了张楚找他喝酒的事情,说这一次,真正的被张楚给打醒了。 两人已是没有任何过节了。 可是······ 早朝上,张楚为何又突然发难? 李世民抄着手,看着渐渐正午的骄阳,眼眸轻闪,嘴角带着笑意:“朕,也有些看不透了。” “谁知道呐?” “孔老夫子说的是真的,这小子说的,也不像是假的。” “可能这两人配合着演戏呐。” “张楚今天在早朝,要今年秋闱主考一职。” “可能和这件事有关系,但,这个职位,就算孔颖达支持他出任,他也当不了。” “那么多官员都反对,便是朕,也不可能冒着天下大不韪。” 说起主考这件事,李世民的神情,也凝重了起来。 他咽了口唾沫。 “虽说,朕还真希望张楚能够担任秋闱主考!” “行卷之风,朕也是真的厌恶至极,若是能把秋闱走向正轨,这对于世族门阀,是一个极大的削弱,朕,也能真的收拢一批治国之士,慢慢打开高门大户这一块铁板。” “哎!” “只可惜,牵扯甚广, 没有足够的理由,朕不能乾纲独断啊,不然,朕的政令,怕是真的寸步难行了。” “更别说,就算有充足的理由,这群人怕是也不会让步啊。” 李世民摇摇头,颇为无奈的叹息一声,很是惋惜。 这话中的意思,长孙皇后当然清楚。 恐怕,太极殿上,自己的兄长是第一个跳出来反对的。 她沉默,对这件事,不好过多谈论。 最终,轻轻捶着李世民的肩膀,轻声道:“小郎君,还年轻。” 宫女进来了,端着热好的早膳。 长孙皇后赶紧给李世民盛了一碗白粥。 李世民接过来,吹了口气,舒服的喝了一口,极为满足的眯了下双眸,再望向长孙皇后,轻轻把她拉到了身边。 “其实,今日这小子,还说了一件很有意思的事情。” “这事,还和观音婢你有关系呐。” 李世民笑道。 长孙皇后眨眨眼睛:“臣妾?” “是啊。” “观音婢,你可还记得,这小子说的那一句,妇女能顶半边天么?” “他送给你了,他当着衮衮诸公的面,说是你说的。” “还说要让朕,设立一个大唐妇女联合会,让你来担任会长,统筹天下女子。” “以来维护大唐女子的权利,达到什么,男女平等?同工同酬?” “这事,你觉得怎么样?” 李世民声音落下。 长孙皇后原本聚精会神正听着呐,倏然间,骤然起身。 第271章 天下就没有这小子更适合当妇女会长的了 “陛下,不可!” “后宫不可干政!” 长孙皇后也是万万没有想到,张楚竟然会有这样的提议,但,她还是毫不犹豫的喝道。 尽管,长孙皇后的心脏这会突突的跳动的疯狂,就连脸颊都有些潮红。 不得不说,大唐妇女联合会这个名字,任哪一个女人听了,都不能平静。 不过,长孙皇后终究是皇后,她非常清楚大唐妇女联合会若是成立后的影响力,到时候,她怕自己会在权力中点点迷失。 这样的例子,历朝历代还少么? 皇后弄权的下场,血淋淋的恍若昨日。 李世民看着她如此反应,沉默了下,轻轻摇了摇头。 “观音婢,不必如此犹如洪水猛兽。” “其实,这小子的这个提议,朕觉得,也是有道理的。” “当然,其他诸公的意见,也有道理。” “但,自古以来,治水成功者,绝对不会一味地堵塞,必须要有一个泄流的地方,如此堵泄结合,才是长治久安之道。” “妇女的力量,或许之前历朝历代的帝王,都疏忽了。” “ 正如魏征所言,朕之前,秦皇汉武,上古尧舜,都没有完成过这一项大业,若是朕能够破天荒的为大唐女子,开辟出一条全新的路。” “那么,百年之后,朕的名字,将是何等的耀眼?” 李世民思量着,缓缓道。 大唐妇女联合会,说实话,这样一个历朝历代都从未出现过的机构,只要自己设立,便是天下第一个设立的帝王。 毫无疑问,这是文治武功里的,很重要的,一个拼图。 武功,李世民自认为已是没有太大的突破界限了。 那么,就只有在文治上,而恰恰,玄武门之变在这方面其实是给自己带来的极大损耗的。 大唐妇女联合会,是一个机会,是一个彻底横扫民间对自己误解的机会。 李世民当然也想把握住。 但,他也确实不得不考虑,这件事若是一个不慎,不论是意义上还是数量上,真正的占据着大唐半壁江山的妇女,会不会对大唐引来反噬。 若是如此,自己不仅得不到自己的目的,相反,自己的名字,将会成为后世人辱骂嘲笑的对象。 长孙皇后轻轻吸了口气。 其实,她何尝不明白李世民心里在想什么呐? “观音婢,坐。” “你觉得,这件事,是利大于弊,还是弊大于利?” 李世民把长孙皇后再拉到了凳子上,无比认真的再询问道。 长孙皇后想了下,神情也凝重了起来:“陛下,其实看一看神仙岔就知道了。” “神仙岔有那么多妇女补充劳力,这才能在这么短的时间里,把神仙岔换了个样貌。” “神仙岔在小郎君没来之前的样貌,万年县县衙里可都记载着呐,可是现在瞧一瞧。” “谁敢把之前的记载和现在的神仙岔,当做一个地方呐?” “而且,随着妇女的发光发热,他们各家的情况也都有了很大的好转,他们,之前可都是百姓中最贫困的那一批了。” “都是可怜人,餐不能饱,寒不能御,可是,当进入神仙岔做工后,家里的情况可以说是有了极大的转变。” “要不然,也不会出现他们跪于朱雀门前的情况了。” “要知道,这些小民,见到不良人,都恐惧的犹如老鼠见了猫,若不是真的感到发自内心的委屈,岂又能于朱雀门前,当着全城百姓的面,请愿呐?” 李世民听着长孙皇后的话,咧嘴一笑。 对于这件事,其实他心中也已是有些想法的。 现在再听了长孙皇后的话,李世民知道自己该怎么做了。 但,他也很清楚,这件事终究不能急。 这乃事关整个大唐。 李世民皱眉,心里盘算着,该怎么推动起来第一步。 “陛下,不如,先找个地方进行试点。” “但,这妇女联合会会长,臣妾不能担。” 长孙皇后摇头,也为李世民出着主意,缓缓道:“唐律疏议,已是有明确规定,后宫不可干政,臣妾能帮陛下管理好后宫内厅,也已分身乏术了。” “其实,谁说这妇女联合会会长就必须是妇女担任呐?” “以臣妾之见,还是不如让小郎君来担任这个会长。” “而这个试点地方,不如就先放到神仙岔,然后一步步在长安再选出几个坊市,以观效果。” 长孙皇后笑着说道。 李世民愣了下。 抿了下嘴角。 不过,嘴角还是露着笑意。 “妇女联合会········” “让这臭小子天天和一群妇女绕在一起,这·······” “不是说朕怀疑这小子的品性,可时间久了,会不会······” 李世民还真有些担心这一点,说实话,即便是他,自认一时的君子还能装装,可若是久了,真的忍不住啊。 长孙皇后白了眼李世民。 “陛下,小郎君,不是你们这样的人。” “嗯?”李世民惊疑。 长孙皇后迎着他的眼睛,再幽幽道:“小郎君,不是你们这样的人。” “咕咚!”李世民咽了口唾沫,讪讪一笑,有些尴尬。 确实! 自己,是有点那么一点点喜欢女色。 这也不是什么不好意思承认的事,老李家祖祖辈辈,都是如此。 不说别的,看看李渊在大安宫的行径就能了解一二。 “而且,小郎君提出了男女平等这个口号,说实话,这四个字,现在也只能在小郎君身上体现。便是臣妾,怕是都做不到小郎君对平等的追求。” “出任这个职位,天底下没有比他更适合的了。” 长孙皇后再道。 李世民想了下,确实是这样。 如果自己把这个职位放出去,恐怕引来的只是一群装模作样的,嘴上喝五吆六的家伙。 至于心底想的,怎么可能和张楚相比呐? 这小子······· 是真的在为大唐,为百姓,为天下······· 李世民用力一叹,把长孙皇后揽入了怀中:“观音婢,你说得对。” “这天下,就没有比他更适合的了。” “这天下,也只有他才能真切做好这件事,而无其他心思。” “嗨······” “这小子!” 李世民沉默。 片刻后,遗憾的摇摇头:“终究是晚了些。” 长孙皇后什么都没有说,白皙的下巴抵着李世民的头颅,出神的望着殿外明媚的苍穹。 皇家向来是一言九鼎。 更别说,这般已经宣告天下的事情了。 只能说······· 惋惜吧! “哎呀!” 忽然,长孙皇后一惊,她下意识的抱紧了李世民的脖子。 李世民已经抱着她站了起来。 “陛下,你还未用早膳呐。”长孙皇后红霞飞舞。 “先用观音婢,有何不可也?” “哈哈哈······” 李世民大笑一声,大踏步走向了凤塌。 第272章 风起云涌,八方雷动 朱雀门前。 房玄龄,李靖,徐世积他们对于张楚出任主考的事情,还是不太看好。 “小子,就算你真的当了主考。” “又有什么法子能够保证公平呐?” “要知道,秋闱科举,是有主考官,可,不仅仅只是一个主考官。” “那些参与进来的官员,怕是都已经达成了一致,行卷行卷,考生行的便是这些人的门下,就算你是主考官。” “能压下一个考生,两个考生,但是,能推翻全部录取考生的名单吗?” 李靖幽幽说出了关键。 一个铁板,就算出现了些许的裂痕,可铁板仍旧是铁板。 绝对不会因为一个小小裂痕,便直接断裂,撕开的。 张楚笑了,轻轻颔首,吸了口气,目光深邃。 “李公说的对。” “不过小子,心里还真有些法子,但,这些都得等当上主考再说。” “这件事,小子还是请各位叔叔伯伯,若是能帮一把,小子定然感激不尽。” 张楚向众人行礼。 “这一点你放心。”程咬金沉声道:“只要你想当,我们定然会助你。” “但结果,我们不能保证,毕竟这件事,牵扯太广,便是陛下,都不能乾纲独断。” “理解。”张楚笑笑:“既如此,各位叔叔伯伯,告辞。” “改日有空,来小子府里,吃火锅。” 张楚看着王铁牛已经驱车过来了,便笑着告辞。 “好!” “一定!” “·······” 众人望着张楚离去。 “火锅?” “火锅是啥玩意?” 尉迟敬德挠挠头,不明所以:“玄龄,你可知道?” 房玄龄一头雾水,也是颇为疑惑,这小子,临走了还留下一句没头没尾的话。 “天知道。” “估计是这小子新研究出来的一个吃食吧。” “有空了去他府上走一遭,尝尝不就知道了?” “好了好了,老夫也走了。” 房玄龄甩甩长袖,家丁驱赶着马车也是已来接他。 众人闻言只觉得有理,也都是笑着告辞,分散于朱雀门前。 “公子,江大娘那边有消息了。” 王铁牛驾着车,说话的同时,从袖子里掏出来一封印着火漆的信笺,递进了车厢。 “奥?” “还挺快。” 张楚坐在车内,接过信笺,很满意萧婉仪的办事速度。 其实,这也和萧婉仪如今在平康坊的地位有很大关系。 只要她开口,想要调查下对于他人而言,显得极为隐秘的事情,在她眼前,压根不算事。 “公子,江大娘还说,那边都已经准备好了。” “已收到了长孙冲的拜函。” 王铁牛再道。 “唔······” “这家伙,这肾是铁打不成?” “厉害啊。” 张楚看着手里的记录,啧啧称叹。 不过,能留下过夜的几乎都是九街那边的勾栏,十巷里的记录虽然也多,但大多都没有留下过夜,而后便被人请了出来。 看来,十巷里的姑娘们都已将长孙冲当成冤大头了。 特别是这个潇湘馆的沐花魁,更是从长孙冲这里捞走了不少钱财,可是看记录,身子还没被长孙冲拿下呐。 看到这里,张楚也忍不住笑了。 “废物玩意。” “连这些姑娘都搞不定。” “活该只能在九街发泄。” 看完,张楚把这些记录原封不动的装了回去,又取出笔墨,在信笺里写了句话。 封好,再递给了王铁牛。 “把这个东西,交给刘氏。” 张楚吩咐。 王铁牛把信封贴身放好,连连应是。 回了府,王铁牛就忙去了。 张楚打了个哈欠,都顾不上候着的八花劝说吃早膳的事,一头扎进了被窝。 那两块月饼还是很顶事的。 现在,张楚只想睡觉。 八花无奈,只能收拾了。 不用说,吴娘她们又开始为铺子奔波了,裴行俭应是去了左武卫。 大家都有事奔波,倒也是不错,张楚想着,沉沉闭上了眼睛。 ·········· 务本坊,国子监。 楼阁之上。 孔颖达,虞世南和盖文达坐于一侧,笑呵呵的望着长孙无忌,萧瑀和王珪三人。 茶水新煮。 香气满屋。 “赵国公这叫什么话?” “老夫,怎么可能和他张楚站到一侧?” “昨日进宫,老夫说什么把国子监监正一位,传给张楚,也不过只是权宜之计。” “你们也知道,昨天张楚来了这里,他亲口告诉老夫,孔老二罪恶的一辈子,确实是他的杰作。” “老夫有什么法子?” “这一次的结局已定,老夫再跪下去也不过是徒增笑料,不如赶紧投降,免得这篇文章真的成为我儒学的掘墓之物。” “更别说,这小子今日早朝,还给陛下告了老夫一状,竟然让老夫向那些人认错,哼!” 孔颖达冷淡的哼了一声,给三人斟满茶。 “你们觉得,老夫和他,还能走到一起去吗?” “倒是赵国公你们········” 孔颖达眼眸瞥了他们一眼,而后垂下,伸出手指,轻轻在茶碗上叩着。 “这一次,老夫等人连脸都不要了,亲自跪坐于朱雀门前请愿。” “你们,又在何方?” “口口声声说着要帮老夫解决民学祸乱,可这么长时间了,老夫怎么就不曾看到你们出手呐?” 孔颖达脸色阴沉,缓缓说道。 长孙无忌三人相视一眼,赶忙拱手。 “孔老夫子,你事发突然。”长孙无忌立马道:“老夫等人刚开始都没有反应过来,但,反应过来后,便差遣了所有子弟,为孔老夫子你们壮声势。” “可以说是不余遗力了。” 长孙无忌沉声道。 “你们呐?”孔颖达低着头,仍旧望着茶碗里的东西,但是眼睛,却是狠狠向上抬了一下,盯着三人。 “咕咚!” 长孙无忌抿了下嘴唇,吞口唾沫:“吾等正积极联络各方官吏,想着等机会到了,给张楚致命一击。” “可谁想······” “可谁知道·······” 王珪急忙附和:“是啊,孔老夫子,这不能怪我们啊。” “谁能想到,这小子出招如此没有章节。” “这·······” “我们一点准备都没有啊,不过小半个时辰的时间,这文章便散布于长安城任何一个位置。” “我们原本是想着派人把这些文章尽数回收的。” “可······可万万想不到,太多了,压根收不尽。” “这两天,我们也一直在查张楚用了什么法子,短短数日内就印刷出了这么多文章,但,现在我们还没有眉目。” “还请孔老夫子再给我们一点时间,我们定然会给孔老夫子一个交代。” 萧瑀也是长叹一声,想起来这件事,仍是惊骇。 谁都不知道张楚到底是怎么做到的。 “此技奇妙,这竖子定然是又有什么突发奇想,几日内就印刷出了最少不下于七八万份的文章。” “孔老夫子,你进宫认输,是对的。” “这股波澜若是不趁早压下,结束此事,后果确实不堪设想。” 此刻,三人心中对于孔颖达 也没有多少怀疑了。 “老夫现在脸都没了,反倒是活的自由自在了。”孔颖达饮了口茶,直接道:“今后再有什么事情,不要来找老夫了。” “老夫想要歇一歇,缓一缓。” 长孙无忌见孔颖达想要抽身,不由心中一惊,眉头微皱:“孔老夫子,你不要报仇了?圣师殿,可还在这小子手里呐。” 孔颖达白了他一眼:如果赵国公能帮老夫讨回脸面,老夫感激不尽。” “老夫带着国子监,身先士卒数次,也该轮到你们了吧。” 长孙无忌无言。 而后沉默。 这段时间他们一直在背后指挥着孔颖达冲锋陷阵。 现在孔颖达要让他们直接出面······· “孔老夫子,这当然可以,我们也不是只让你老出面,主要是,张楚和我们没有直接冲突。” “所以·······” “但若是有机会,我们定然不会放过他!” 王珪赶紧找补了一声。 孔颖达话中的不满,他们怎么品味不出来呐? “之前说好的秋闱之事········”长孙无忌斟酌道。 “放心吧,老夫也不是那种翻脸不认人的人。” “之前答应你们的事,自然会处理妥当,只是,现在老夫碍于这几次的威望大降,这一次主考官,不知道陛下还会不会让国子监出任。” 孔颖达有些犹豫。 “放心吧,孔夫子,这个职位,除了你,无人可出其左右。” “只要你还愿出任,就没有人能抢走!” “张楚这小子,今日早朝,还真请求陛下,让他全权负责科举。” “哼!” “也不看看他什么样子,这职位,岂是他一个毛头小子可沾染的?” 萧瑀很是不满。 张楚的行为,在他眼中就是大大的僭越。 这样的事,什么时候轮到他一个小孩了? 张楚在他眼中,和毛头小子无异! “奥?” “张楚要当主考官?” 孔颖达假装惊骇,脑袋猛地抬了起来。 “放心吧孔夫子,他不可能成为主考官的。”长孙无忌说的斩钉截铁:“秋闱已经很近了,主考官由谁担任,估计用不了几天就会确定下来,在这之前,我们的注意力会保持十分,定然不会让他钻了任何空子!” “其实,这主考官,就算给他,他也翻不出来什么浪花。”孔颖达点点头,闻言,又是放松笑道:“除了这个位置,其他位置都是你们的人,他就算是主考官又如何?” “话虽如此,但,为了十成把握,绝不会让他出任此职!”王珪也说道无比笃定。 萧瑀想了下,嘱咐道:“孔夫子,到时候恐怕还要请出面,反对张楚担任主考,如此,更是稳妥些。” “你是儒学魁首,而参与秋闱的也皆是儒学学子,只要你出面,说些张楚会借机报复,引起学子不满之类的话,朝廷定然会直接绝了张楚的心,稳妥,终究是最要紧的事情。” 孔颖达沉思片刻,吐了口气:“善!” 他答应了下来。 第273章 马周马宾王!若是张秦川为主考······ 他们又商谈了好一阵子。 长孙无忌,萧瑀和王珪三人才心满意足的离去。 孔颖达站在窗前,望着三人马车缓缓驶离,脸色瞬间冰冷了下来,狠狠一甩袖子。 “都这个时候了,还要把老夫当枪用。” “好算计啊,真的都是好算计啊。” “这就是高门大户惯用的伎俩么?” “老夫之前真的是瞎了眼啊,竟然没有识破他们的手段,竟还傻呵呵的真的听从他们的话,和民学对决。” “可他们,躲在身后······” 孔颖达冷哼了一声。 “颖达,咱们不是和张祭酒说好了吗?必要的时候,我们要帮张祭酒啊。” “怎么,又和他们达成了约定?” 虞世南不解。 孔颖达扭头看了他一眼,笑着摇摇头:“世南,不过是权宜之计罢了。” “老夫既答应了张祭酒,自然不会食言。” “张祭酒要为天下读书人打开一条公平的路,必要时刻,老夫定然会助他一臂之力。” 虞世南闻言,露出恍然,而后苦笑一声,拍了下脑门:“老夫还一时不习惯,颖达你的变化。” “以往,你向来是刚正不阿,原来如此,原来如此。” “好!” “对付这群人,就该如此,就该如此啊!” “兴他们欺骗咱们,糊弄咱们,咱们就该以其之道还其之身!” 虞世南还有些兴奋。 “颖达,如此和他们撕破脸皮,也要小心他们暗地里动手脚。”盖文达提醒。 孔颖达转身,望着夫人的画像,轻轻一笑:“这件事后,老夫便回山东了。” “有能耐,他们跟上来!” “哈哈哈······” 虞世南和盖文达相视一眼。 也理解了为何刚才孔颖达不让他们多说,把一切都揽给了自己。 原来,早就有对策。 确实! 回了山东,谁敢在孔家面前动手动脚? 孔颖达大笑两声,而后渐渐平静,坐下,端起了茶杯,感慨道:“不过,张祭酒就算有老夫相助,有房玄龄他们相助,想要做到他想的那般。” “仍旧,难如登天啊。” 虞世南和盖文达齐齐颔首。 对于这一点,他们从未怀疑过。 一同望向了窗外,眼眸中有担忧浮现。 ············ 常何如同往常一样,结束早朝后,去衙门转了一圈,便回了府邸。 他为右屯卫中郎将,又领太中大夫,每逢上朝只要在长安就必须要参加的。 他有资格进入太极殿,虽说位置很靠后。 丫鬟伺候着卸掉官袍,换上了常服,简单拿起两块点心,便朝着旁边的一个院子走去。 “宾王可在府中?”常何笑着询问。 “阿郎,在的。”丫鬟赶紧低声道。 “好!”常何大喜,步伐不由加快了。 常何府东侧的一个小偏院。 虽小,但清净无比,平日里这里没有人居住,乃是安放些家中杂物。 不过前些阵子,和马周马宾王相识,相谈甚欢,再加上马周初来长安,没有落脚的地方,常何便把马周带到了府中。 原本是要让马周居住客房的,但挨不过马周的请求,只好把这个小院子收拾出来,让马周暂住。 马周很喜欢这个小院。 相比于宽敞的客房,这里让他更是心安些。 “宾王,宾王,今日可有好诗词问世?”常何踏进院子,便大声嚷嚷了出来。 马周正坐于台阶上,认真看书。 听到常何的话,急忙把手中的书放下,起身迎接。 “是常兄啊。” “今日宾王不曾作诗,也没有写文章,常兄见谅。” 马周抱拳道,略有歉意。 他没钱,住不起长安的客栈,更买不起长安的院子,原本是想着在长安做工,凑着找个落脚的地方。 没想到,遇到了常何,现在住在常何家,吃喝皆不用掏一个铜子,而所付出的代价,也不过只是偶尔做些文章,写些诗词,和常何一同探讨罢了。 这让马周无比感激。 常何闻言,哈哈一笑,甚是不在意,挥挥手。 “看书好。” “宾王,你腹有大才,这一次,秋闱定然可以高中!” “阿兄我在这里,先祝贺宾王了。” 常何这话说的还很认真,不似打趣。 这话,确实也是常何心中想的。 马周的才华,他是清楚的,便是放到朝堂上,怕是也没有几个能超过他的。 只是可惜,因为只是出身问题,多次不中。 “那就借阿兄的吉言了。”马周苦笑。 常何看着他的样子,叹了口气,拉着马周一同坐于台阶上,马周赶紧给常何用袖子扫了扫尘土。 “宾王,你的才华,阿兄我一清二楚,为何,不让阿兄把你的文章呈给陛下?” “相信,陛下若是见了,定然大喜。” “现在,陛下正是缺少人手的时候,定然不会放过你的。” “这不比秋闱科举要方便的多么?” 常何很是不理解,他顿了下,又道:“宾王,你也知道,科举这东西,不在于才学。” “虽说,行卷这事,我也为你跑了几家,但,科举被那些人把持,阿兄我一介武将,实在是有点说不上话。” “但,你只要点头,你的文章,阿兄定然能送到陛下案首。” 常何拍着胸脯保证,并且继续劝道:“这不比参与科举,强了无数倍?” “何必,如此不懂变通呐?” 类似的话,这些天他不知给马周讲过多少次了,但每次,马周都婉拒了。 马周闻言,叹了口气,神情落寞,顿了顿,缓缓道:“常兄,我,心中不甘啊。” “吾虽然出身于平民之家,但幸得阿娘支持,送吾读书,还时常说,让吾坦坦荡荡于天地间,以真才实学出人头地,绝不能学那些偷鸡摸狗之辈。” “阿娘此生,最恨的就是那些高门大户。” “吾,谨记于心,勤奋努学,幸得陛下有科举之道。” “可·······” “吾心有锦绣,却一直不中,阿娘也在一次又一次的等待中,撒手人寰,可她老人家最后的心愿,还是想让吾从科举一途入仕,阿娘言,这才是朝廷的正道。” 马周缓缓说出了不愿让常何举荐的原因。 常何没想到还有如此深意,也不由沉默。 “常兄,多谢你的招待,你真的是帮了兄弟大忙。” “这一次若是不中,我便回家,耕田读书,守在阿娘坟前,倒也不错。” 马周再道。 常何挠挠头,望着马周一脸正经的样子,用力拍了拍他的肩膀。 不过,他心中已定! 等到科举之后,若是马周再不中,他要把马周的文章送给陛下,这样的人才,若是就如此错过,不仅是马周的可惜,也是陛下的遗憾。 “对了,宾王,这一次秋闱,你的机会,或许真的来了。” 常何看着马周落寞的模样,突然想起了张楚。 “嗯?”马周茫然,而后苦笑一声,摇摇头:“阿兄,其实你我心中都明白,吾是很难中的。” 他知道这是常何在安慰自己。 “不!不一定!” 常何却骤然起身,有些兴奋。 “宾王,你可知道秦川子,张楚张祭酒?”他慌忙问道。 马周愕然,连连点头:“自然知道。” “张秦川之名,长安读书人,谁人不知,谁人不晓?” “他,怎么了?” 马周疑惑。 “他今日,在朝堂上,向陛下求这一次秋闱主考官一职!”常何攥着拳头,沉声道。 马周骤然起身。 “陛下答应了?” 他瞪大了眼睛:“若是张秦川为主考官,那一次·······岂不是·······” “张秦川为民为天下,无愧于民学魁首,更无愧于民学四言!!!” “虽说和儒学有些不愉快,但那是秦川子和孔老夫子他们的过节,以张秦川的品行,决然不会牵扯到儒学学子身上。” “若是他为主考官,或许·······” “嘶!!!” 马周忍不住倒吸了口凉气,兴奋无比。 张楚所做的事情,长安百姓,谁不清楚?从中便可看得出来,张秦川为人坦荡,心怀百姓,注重公平! 不然,他于神仙岔的部曲,怎么可能还会发给他们工钱呐? “对!只要他为主考官,你肯定高中!” 常何用力砸了下拳头。 不过,片刻后,他挠挠头,一屁股又坐在了台阶上:“只是,有些难。” “你是不知道,当张秦川说出这个要求的时候,长孙无忌,王珪他们都要跳起来了。” “他们不会同意的。” “难!难!难!!!” “这可如何是好。” 常何发愁的厉害。 马周闻言,脸上的兴奋渐渐消散,也是一屁股坐在了台阶上。 他愣愣点点头,声音低沉。 “确实。” “张秦川当主考官,第一个不答应的就是这群人。” “但,还有机会。”常何抿了下嘴唇:“对,还有机会,这件事还没有确定,还没有确定。” 常何从地上再站了起来,快步朝外走去。 “阿兄?你干什么去?”马周大声道。 “我去找程将军,秦将军,尉迟将军他们,看看我能不能帮上什么忙!” “你看书吧!” 当常何的声音传来的时候,身影已经消失,院门也被他关上了。 马周深吸口气。 挠挠头。 愣了片刻,看着旁边的书籍,他再拿了起来。 不过这次,一向不信 鬼神佛祖的马周,心里破天荒开始祈祷起来了。 希望漫天诸神保佑,让张秦川为这一次的主考官! 第274章 长乐的哭泣和无奈!精盐开售 长乐是第二日前往的神仙岔。 当她秘密接过刘氏手里的信封,躲在女厕中观看的时候,无疑,心情是极为亢奋的。 甚至于差一点都没有忍住叫出来。 幸好,她用手死死的堵住了嘴巴,这才没有惊到两侧的妇女们。 至于让她感到亢奋的原因,并不是长孙冲近来在平康坊的那些行踪。 而是张楚给她写的那一句话。 短短不过几个字,可是却已经让她眼巴巴等了很久了。 精盐,可以开售了。 这一天,长乐不知道等了多久了,但之前被张楚一直压着,不然她想着在中秋之前,便开始出售,以好借着中秋佳节的东风,一炮而红。 凑着,给那些高门大户送个惊喜。 不过,张楚和自己的联盟,让这个开售的时间一拖再拖。 前日她还特意问了下张楚,张楚给自己说时间就在这么几日了,却没想到,来的如此之快,如此猝不及防。 至于长孙冲的这些消息,长乐都有些意兴阑珊了。 可是,她也清楚,这个消息自己也必须好好利用,不然,也未免太对不起张楚辛苦收集的心血了。 “哼。” “还算靠谱。” 长乐喜滋滋的把信笺放好,这才出了厕所。 秋兰一直在门口前候着。 “姑娘!” 见到长乐,便赶紧挥手,大声招呼。 长乐望着她灿烂纯真的笑容,眯了下眼眸,也笑着,甩了甩手上的水珠,走了过去。 翻身,上马。 “姑娘,这次咱们还要不要赛马?”秋兰兴奋。 每次回去的时候,两人都会乘马缠斗一番,能为归程增添很多欢喜。 不过这次,长乐摇了摇头。 “不了。” “慢慢走吧。” “散散心。” 长乐双腿轻轻夹起马腹,顺着潏水的边缘,缓缓朝八百里秦川行去。 目光,愣愣的望着奔流不息的河水,还有河水旁边已经矗立起来的一排筒车,极为壮观。 秋兰看着自己姑娘如此,好几次都想开口问一下姑娘是不是有什么心思。 但,又看着自己姑娘好像是在沉思,她不敢突然打扰。 而终于,当长乐低头擦了擦泪花的时候,秋兰终于忍不住了。 “姑娘,谁欺负你了?” “姑娘,今天从出来的时候,奴婢就看你情绪有些不对。” “发生了什么事情吗?” “可否告诉奴婢,敢得罪姑娘,奴婢定然不给他好果子吃!” 秋兰颇为焦急的询问道。 这个时候,她已是可以彻底确定,自家姑娘绝对不是在沉思什么,而是受到了委屈事。 瞧瞧那独自落泪擦拭的模样,让秋兰心里难受极了。 长乐摇摇头,深吸口气,抽了抽鼻子,强颜欢笑看了眼秋兰,轻声道:“没事,我没事。” 秋兰‘哎呀’大叫一声。 猛地夹了下马腹,拦在了长乐身前。 “公主殿下,咋回事?到底咋回事?你说啊。” “你真的是要急死奴婢不成?” “你不说,奴婢,奴婢······回长安把这事告诉皇······告诉陛下去!!!” “让陛下亲自来过问!!!” “姑娘,你可是堂堂长乐公主啊,绝对不能受了委屈而自己往肚子里咽。” 秋兰激动,张开双臂,急切再问道。 长乐看了她一眼,重重叹了口气。 “这事,便是父皇,也不会说什么的。” “这事,本就是他安排的啊。” “改变不了什么的。” 长乐仿佛失去了魂魄,浑浑噩噩,便是眼神都黯淡了很多。 秋兰直接翻身下马,拉住了长乐骏马的缰绳,手脚并用的想要爬上去。 长乐看着她笨拙的样子,‘噗嗤’一声笑了出来。 “好了好了,回你自己的马上去吧。” “我告诉你就是了。” 长乐很是无奈。 秋兰大喜,赶紧翻上了自己的骏马,紧紧攥着缰绳,紧张的盯着自家殿下。 长乐又叹了口气,遥望着波光粼粼的潏水:“还不是那一门婚事么?” “本宫知道,父母之命媒妁之言,更别说本宫又是大唐公主,既然父皇和母后都定下了,便没有什么好说的。” “本宫想着,嫁鸡随鸡嫁狗随狗就是了。” “可是,谁能想到,他却不是一个安生的人?” “秋兰,你说,本宫的样貌,文采,身段,哪一处比不上平康坊的女子?” “可他却连这点时间都不等着,仍旧是彻夜流连于平康坊中。” “如果是订婚之前的过往,本宫也不是小气的人,定然不追究他的,可,眼看都要大婚了,却还是如此。” “听说,为了一个什么花魁,已经豪掷将近两百万贯,九街里的窑姑娘都要被他敦伦一遍了。” “而且,这几日为了参加萧婉仪萧姑娘的酒会,不惜出了三十万贯的拜帖钱,也要参加,就如同狗一般,闻着味就去了。” “秋兰,你说本宫的命,怎么如此苦呐?” 长乐说着说着,便是欲泫欲泣,手指轻轻沾了沾眼眸,眼圈发红。 “什么?” 秋兰闻言,惊慌失色,难以置信:“公主殿下,不是说·······不是说小公爷一向洁身自好,只是喜欢读书文雅之事吗?怎么还······怎么还流连于平康坊?” “已经很长时间了。”长乐摇摇头:“哎,罢了罢了,这事情,本宫也无力改变,大不了今后,你跟着本宫,就住在这山里就是了。” “对了,秋兰,你去一趟长安吧。” “联络下咱们布置的那些铺子,全部让他们准备好,不日本宫就要开售精盐。” “让本宫忙碌起来,才无心想这些事情了。” 长乐声音有些沙哑的吩咐。 “这怎么能行!!!” “公主殿下,你去见陛下和皇后娘娘吧,把这些事情说给他们听!!!” 秋兰大急。 “秋兰,你说,说了又能如何?难道婚事就能取消?” “别天真了。” “这就是命啊。” “不说这些了,按照我的吩咐,去吧。” “我回作坊,让他们准备连夜运输。” “正事要紧。” “此事关系着长安百姓,更关系着全天下,全大唐百姓的日子。” “孰轻孰重,本宫还分得清。” “快去!听话!” 说罢,长乐猛地扬起手中马鞭,速度骤然快了起来。 “公主殿下!”秋兰惊呼,连忙跟上。 但,当经过岔口的时候,秋兰望着长乐公主的背影,还是咬咬牙,和长乐分道而去。 这是前往长安的路。 长乐的速度渐渐慢了下来,远远望向了秋兰急速消失的背影。 刚刚脸上的委屈和无奈,消失无影。 双眸清亮。 神情坚毅。 就这么注视着秋兰的身影,缓缓被尘土彻底遮掩全部。 “秋兰。” “本宫,多希望张楚说的是错的。” 长乐喃喃自语。 她深吸口气,再停了片刻,揽起缰绳,奔向了秦川精盐大作坊。 第275章 李世民和长孙皇后前往平康坊 秋兰回到长安后,并没有先去精盐铺子。 而是着急忙慌的冲向了皇城。 自然,她不是从正门进入,而是从偏门重福门悄悄进去的。 立政殿。 长孙皇后的脸色极为难看。 秋兰站在一侧,手指搅着衣带,满脸的紧张。 她望着沉默的长孙皇后,片刻后,小心翼翼的轻声道:“皇后娘娘,这门婚事,能不能取消啊。” “公主殿下,最近一直闷闷不乐,不过,公主殿下心里其实也是已经做好了准备的。” “可,总不能让人这么欺负公主殿下,不然今后,公主殿下的脸上,恐怕真的再也见不到任何笑意了。” 秋兰说这话,是疯狂打气,鼓足了勇气的。 长孙皇后抬眸,毫无波澜。 秋兰赶紧跪下。 立政殿内,又是久长的无声。 “长乐这次让你来,是要做什么?” 不知过了多久,长孙皇后的声音再响起。 秋兰急忙回答:“回皇后娘娘,公主殿下要开售精盐了,让奴婢来长安,把之前置办好的铺子,全都做好准备。” “去吧。”长孙皇后挥挥手。 秋兰欲言又止,最终还是什么都没有再说出来,起身,行礼,退下。 她也知道,这个时候自己再说什么也是没用的,能把这个消息带给皇后娘娘,已是她能做到的最大的事情了。 长孙皇后望着秋兰的背影,长袖下,紧攥着的十指,缓缓松开。 “长孙冲!” “无耻!” “兄长,你竟敢欺骗本宫。” “难道你不知,长乐乃是本宫和陛下的心尖尖么?如此行径,怎能配得上长乐?” “若是那日传出,皇家脸面,何存?” 长孙皇后深吸口气,心中,对长孙冲可以说是愈发的不满了。 再想起来前不久刚刚和陛下的交谈,她心中的惋惜之意,更甚。 隐隐的,也有些后悔了。 当初,自己或许就该听从长乐的意思。 但,这两年,长孙无忌时常提起两人的婚事,上一次长孙无忌正式提亲,自己和陛下答应的时候,已是水到渠成的事情了。 万万想不到,传颂有佳的长孙冲,背地里竟是这般恶心之人。 可······· 退婚? 这又怎么可能呐! 大婚就在眼前,当初还是陛下亲自下了诏书,昭告于天下,天地在上,祖宗江山在下,四面鬼神皆知,岂是说变就变的吗? 这可该如何是好? 自己今后该如何面对长乐? 长孙皇后心里是越想越难受,越来越沉重。 啪! 她一巴掌砸在了上桌子上。 周围宫女嬷嬷皆是低下了头,耳鼻观心,大气都不敢喘一下。 “去,去请陛下过来!” 长孙皇后沙哑道。 有宫女连忙退下,匆匆而去。 不多时,李世民走了进来:“观音婢?何事?这么急切?” “最近事情颇多,朕正于甘露殿,和诸公商议今年科举策论之事,若是不急,晚上再说也可。” “嗯?” “观音婢,你这是········” 李世民忙碌起来了。 秋闱在即。 各种事项都要最后确定下来了。 更别说,还有大唐妇女联合会设立的有关事宜。 他今日连早膳还都没有用,要知道,今日可是没有早朝大起。 不过,刚进大殿,李世民就看到长孙皇后的脸色很难看,不由心中一紧,把其他的事情抛之脑后,赶紧走了过去。 轻抚着长孙皇后的双肩,无比关切的用额头抵住了长孙皇后的额头。 “也没事啊。” “观音婢,怎么了?身子不舒服?你的脸色很难看。” “可传唤太医了么?” 李世民一连串的询问。 长孙皇后摇摇头,她拉着李世民坐下,而后朝旁边的一位嬷嬷看了一眼。 嬷嬷心领神会,带着大殿中的宫女女官退下。 大殿中,只剩下两人。 李世民眉头轻皱,疑惑询问:“观音婢,到底出什么事了?” 长孙皇后盯着李世民的眼睛:“长乐,出事了!” 旋即,长孙皇后把一切事都给李世民说了一遍。 李世民的脸色越发难看起来。 “谁说的?” “这消息·······” 当长孙皇后声音落下,李世民震怒喝道。 长孙皇后终究还是没有说出来秋兰的事,她只摇摇头,重重叹了口气:“陛下,先不要问是谁告诉臣妾的。” “这事,你怎么看?” 李世民双眸凝重:“消息来源,可否属实?” 长孙皇后沉思数息,再缓缓开口:“陛下,这消息对不对的,我们要亲自验证下。” “长孙冲要去的倚翠楼,时间应该就在这几日,到时候,不妨咱们叫上长孙无忌,叫上房公,叫上魏公他们,一同去瞧瞧不就是了?” “若是他在,什么就不用说了。” “事实如此!” 长孙皇后说出了个主意。 这事,谁都知道,若是不能亲眼目睹,长孙冲绝对不会认的。 终究是眼见为实,耳听为虚。 李世民深深看了眼长孙皇后,眉宇间闪过一丝忧虑。 “陛下,是怕到时候真的见了长孙冲,不好下台么?”长孙皇后看穿了他的心思。 李世民嘴角扯了扯。 “但,长乐的夫君,品行究竟如何,本宫,必须要亲眼见一见。”长孙皇后说的斩钉截铁。 当娘的,那个不心疼自己的闺女? 就算公主颇多无奈,有时候身不由己,可当娘心中,也都是想的把最好的给自己的闺女。 起码,自己给闺女安排的婚事,闺女看不上也就罢了。 她们还能心里安慰安慰自己,自己所做都是为儿女的好,等时间久了,儿女总会明白自己的苦心。 可若是自己都看不上,那岂不是······· 长孙皇后抿了下干裂的嘴唇,心意已决。 李世民见状,也不好再说什么,点点头,沉声道:“好,到时候,一同去瞧瞧。” “亲眼,看一看。” “若不是,也就罢了,若真是如此,朕,定然饶恕不了他!定然也会给长乐一个交代!” “左丘!” 李世民喝道。 左丘赶忙走了进来:“陛下。” “你去一趟平康坊,给萧婉仪下拜帖,多讨要几个名额,不论如何,朕也要进去看一看!” 左丘愣了下。 平康坊? 他不知道发生了什么,陛下虽说年轻的时候········ 可到现在已经很长时间没有光临过这种地方了。 但,他见陛下和皇后娘娘阴沉耷拉的好似驴脸般的苦瓜脸,一口应下,直接下去交代了。 “长孙冲这小子·······” “应该不会如此吧。” “辅机这家伙,时不时就在朕耳边称赞长孙冲,朝中许多大臣也都时不时的夸赞长孙冲。” “诗词歌赋,面面俱到,应是不错的少年,这·······” “难道行事,如此缜密么?” “朕之前竟然一点都没有听说过!” 李世民盯着自己的脚尖,总觉得有点无法相信。 长孙皇后再叹一声,现在她真的是感觉比吃了苍蝇还难受,什么话都不想说了。 李世民见状,只好安慰:“观音婢,这或许只是谣传罢了。” “冲儿和长乐大婚在即,说不准是谁在背地里搞鬼,散播这些子虚乌有的谣言,就是为了给咱俩添堵呐。” “而且,长安之中,长乐的拥趸可不少,无数少年都希望赢取长乐,现在看无力回天,就用起了这样的手段也说不准。” “长孙无忌这些年行事比较高调,仇人也颇多,现在见长孙冲要迎娶长乐,心里说不准也是嫉妒。” “不要过多担心了。” “这孩子······” “也算是在咱们两个眼皮子底下长大的,应该没事,没事。” 李世民轻轻拍了拍长孙皇后的后背。 长孙皇后幽幽一叹。 “就是因为是在咱们眼皮子底下长起来的,臣妾才心焦气慌啊。” “若是真的,岂不是说这孩子这么多年,都是在骗咱们?” “说真的,陛下,臣妾真的是有些后悔了。” “当初长乐不愿,臣妾不该强迫她的。” “长乐这丫头心善,不想让咱们担心,自然也不会过多反对。” “陛下,你不知道,臣妾还记得那一天。” “臣妾去长乐宫,这丫头,傻傻的,坐在台阶上,不吃不喝,就那么一天了啊。” “还是秋兰来唤的本宫,不然,怕是这丫头真敢绝食,她心里,绝对有了饿死的念头。” “是臣妾,把嘴皮子说干了,长乐最终才应了下来,臣妾其实也知道,她心底还是不愿的,但,长乐孝顺,也不想看着臣妾如此操劳,也不想让陛下你担心啊。” “这丫头,如果那时候,她如其他女子那般,一闹二哭三上吊,臣妾真的会再重新考虑的。” “长乐那么乖·······” “她······” “她······” 长孙皇后眼圈瞬间红了,豆大的泪花,滴落下来。 李世民叹了口气:“这也怪朕,朕只想着利用长乐,加强和世族那边的联系,朕只想着如何更好的掌控朝堂,却·······” “不要哭了。” “观音婢,话说回来,这些现在还只是你的臆想!” “朕有感觉,这事不会成真,绝对是谣传,朕保证,长孙冲肯定不是这样的人。” 李世民把长孙皇后揽入了怀中。 长孙皇后听着李世民心跳的声音,也感觉安心了很多。 良久,她缓缓道:“希望,一切都如陛下所言!!!” “肯定会的!!!”李世民望向了殿外晴朗的天空,说道。 第276章 大唐的杂交技术!这,便是民学么? 夕阳笼罩了整个长安城,自然也笼罩了秦川府。 厅堂中。 张楚取出来了辣椒种子。 郭云松和黄平急忙起身,迎了上去。 这几日,他们自然也是一直关注着城中事态的变化,期盼着张楚能够赶紧脱身,以好能够顺利的多挣些银钱。 当风波一过去,他们便立刻寻了过来,面见张楚。 刚刚从左武卫衙门回来的裴行俭,也站在一旁。 张楚小心翼翼打开了包着种子的布娟,黄平和郭云松看着张楚手中小小的,黄色的一个个辣椒种子,眼眸不由的瞪大,新奇的打量着。 别说,这种种子他们还真没有见过。 不过,也算不上陌生。 他们见过其他各种类似的种子。 “这种子······” “张祭酒,应是小树状,而结悬果,这种子便于果实之内,果实应该也不大,超不过巴掌。” 黄平凭借着多年的经验,缓缓说出了自己的认识。 张楚微惊。 也着实是不由得多看了眼眼前的两人,看来,这个时代能以专业技术而获得官身的人,绝对都是人才。 这般见识,足已管中窥豹了。 张楚点点头:“正是如此。” “这是你们的第一个任务,把这个植蔬,栽种育苗,越多越好。” 张楚把种子合上,郑重的递给了黄平。 黄平双手捧着,无比谨慎慎重的接过来,连连点头:“张祭酒,这交给我们,你尽可放心。” “不过,这只是你们的基本任务。” “来,黄署正,郭博士,坐。” 张楚邀请两人落座。 “张祭酒,您也请。” 三人客气,齐齐落座。 裴行俭赶紧拿起茶壶,给张楚他们三人斟满了桂花茶,然后乖巧的站在张楚身后。 他不知道师父要做什么,眼睛里都有好奇。 这名为辣椒的种子,师父竟然还要让他们育种,这让裴行俭觉得有点不可思议。 这堪比毒药的东西,真的有价值么? 裴行俭想不明白。 不过,他可不敢开口,不然师父指定会给自己一个脑瓜崩。他就算心中有疑惑,还是等到客人走后,再询问师父吧。 张楚饮了口茶,浓郁的桂花香让张楚舒服的呻吟了一声,放下,双手搓了搓手,便是笑着望向黄平和郭云松,道:“不知道黄署正,郭博士,可知道,杂交这般技术么?” “杂交?” 黄平和郭云松相视一眼,目光中有些狐疑。 “就是杂交。” “比如,把不相同的两个东西,放到一起,看看它们可能产出其他品种的东西么。” “这种技术,某家称之为杂交。” 张楚解释了下。 黄平挠挠头:“张祭酒,你这么说,下官倒是能理解,就比如,骡子?” 张楚很是赞赏的向他点点头:“对,在动物身上,马和驴杂交,便能生出骡子。” “这骡子,根据记载,春秋战国时期,便有线索。” “先民们在创造和富有想象力的行动中把马和驴结合,从而得到了骡子这等上佳的牲畜。” “这骡子,可以说是兼具马和驴的优点。” “耐力强,力气大,不易生病。” “现在已经成为大唐百姓不可或缺的帮手,特别是在蜀地等一些嶙峋之处,更是处处有骡子的身影。” “这就是杂交得到的成果。” “所以说,不知道各位,可曾想过,咱们手里的植蔬,也能杂交么?” “比如,那些有相似特点的菜肴,把它们杂交到一起,那是不是会长出来更好吃,更美味的植蔬呐?” “也有些植疏难吃,但容易生长,而有些植疏美味无比,却难以栽种,那么,是不是也能把这两样东西杂交一下呐?” “说不准,会有新的发现。” 张楚笑着给他们提醒。 黄平和郭云松听着这话,你看我我看你,面面相觑。 张楚所说的这个法子,说实话,他们还真从未想过呐。 似乎······· 确实是一条路子,而且还是一条很不错的路子。 黄平抿了下嘴唇,用力咽了口唾沫,向张楚拱手道:“张祭酒,你所言·······” “下官平生还真没有听说过,但,却颇有道理。” 黄平皱眉,沉吟着:“杂交,杂交,杂交········” 他陷入了沉思。 张楚也不打扰,笑吟吟的饮着茶水,静静等待。 “是了!” 片刻后,黄平骤然起身,相比于刚才的茫然和恍惚,这会却挂满了激动:“张祭酒,下官还真想起来一个。” “菘菜和芜菁这两个植疏,长得差不多,有时候卑职都在想,这样的植疏,老天爷给咱们一个就够了,为何偏偏给了两个呐?” “不过,这两者也有不同,菘菜容易种植,芜菁则产量很小,若是杂交一下,是不是能够生出更好的植疏呐?” “对!!!” “就是这样!!!” 黄平猛地 用力砸了下拳头,彻底醒来,兴奋无比。 他觉得自己找到了另一条路。 但数息后,他却又是搓了搓手,挠挠头,纠结道:“不过·······张祭酒,这杂交之术或许有前景,可所消耗精力,定然也是不小的。” “如此的话,卑职就不能帮张祭酒育种了。” “而且,这植疏杂交,不是一天两天就能有结果的,需要很长时间的追踪,并且也需要不小的钱财支撑啊。” “这些,上林署都无法支持。” “怕是卑职上报上去,以司农寺现在的光景,也断然不会拨款。” 黄平很难受。 在张楚的点播下,他好似看到了一条不同于以往的植蔬之路,可是现实条件让他怅然。 这不是自己一个人就能解决的。 “哈哈哈······”张楚笑着起身。 “黄署正,从现在开始到有结果,不知,需要多少钱财呐?”张楚问道。 黄平沉默了下,缓缓伸出三个手指:“公子,怕是最少要三十贯。” 黄平的声音很小。 三十贯啊,对于他们这样的官员而言,是一笔天文数字了。 “行俭,去,找吴娘拿五十贯来。”张楚朝裴行俭道了一句。 裴行俭立马去了。 黄平双眸骤然瞪大:“张祭酒,这·······” 张楚拍了拍他的肩膀:“黄署正,不必有心里负担,更不用有任何的其他压力,这件事,尽管去做。” “缺什么东西,也尽管来找某家。” “就算最后失败,也无妨,只需要把过程记录下来,这对于我民学而言,也是很珍贵的资料啊 。” “若是成功,某家定然会去找陛下,更少不了黄署正的奖励。” “黄署正,郭博士,咱们大唐的蔬菜,你们也知道的,就那么几种。热天的时候,还好些,进了冬天,百姓嘴里的吃食,也就那么一两种罢了。” “若是能为百姓增加几种冬天能吃的蔬菜,全天下百姓都会感激你的。” “这是一项大功德,黄署正尽管放手去做!” “某家,定然鼎力支持!” 张楚沉声道,无比认真。 黄平咬了下舌头,他真的是不知道该怎么说了,也彻底的被张楚所折服。 这般心胸,让他骇然。 失败了,尽数承担,若是成功了,奖励却给自己? 而所为,却不过只是为了让百姓能多一种吃食。 这,便是所谓民学么? 黄平心中激荡,头皮更是发麻,以至于迟迟的,呆呆的,望着张楚,望着眼前比他要小不少的少年,彻底愣住了。 第277章 民学农科!从刀耕火种到我们民学的传承 裴行俭很快就再一次回来了。 肩上扛着一个麻袋,放到了张楚手边。 “师父,这是吴娘今天刚从大兴善寺取出来的。” “刚好五十贯。” 裴行俭把麻袋打开,说道。 黄平望着麻袋中犹如蛟蛇般一串串缠绕于一起的铜钱,呼吸一下子急促了起来。 郭云松更是觉得嘴中干燥无比。 “黄署正,这件事,你尽管去做。” “这些钱,你先拿着,并且,每个月一贯的补助,某家也会发放给你。” 张楚把麻袋递给了黄平,并且笑着说道。 菘菜,芜菁这两样蔬菜,其实就是后世大白菜的祖宗。 大白菜便是从这两样蔬菜中不断演变出来的,但,时间却跨越了千年。 若是大唐这个时代,他们就能把后世的大白菜研究出来。 就算各方面弱一些,这对于大唐百姓而言,无疑也是巨大的提升。 白菜,确实是好东西。 如果大唐的萝卜,也能够再进化一两代,在冬日的生活水平,可以说是能提升好几层了。 “这·······” “咕咚!” 黄平有些不敢接,满是犹豫。 张祭酒如此相信自己,可,自己真的能够做到的么?虽然张祭酒也说了,就算失败也无妨,但,话虽如此,这份压力让他彷徨。 张楚如何不知道他心里在想什么,静静看着他,倒是也不催促。 毕竟这事情,需要他亲自去做,自己帮不上什么忙,必须要让他心甘情愿才是。 片刻后。 “张祭酒!”黄平深吸口气,竟直接单膝跪于地上了。 张楚眼角抖了下,赶紧搀扶:“黄署正,黄老兄,这是何如?” 郭云松和裴行俭两人也是倏的瞪大了眼睛。 无比意外。 一头雾水。 怎么就突然······ 跪下了? 黄平攥着张楚伸出来的胳膊,这一刻,他脸上没有了之前的犹豫,反倒是更轻松,更自在了起来。 “张祭酒,如果你不嫌弃,黄平愿拜为师,入民学!” 黄平说罢,深深低下了头。 “这······”张楚很意外。 “张祭酒,民学为民,黄平心服口服,而黄平不过一介小官,何德何能被张祭酒如此看中。” “黄平这些年于司农寺中,也想要建功立业,可苦苦寻不到门路。” “现在,黄平我看透彻了,司农寺不过尔尔,我为上林署署正,农学博士,当要追求于天下百姓的农事出一份力!” “说句不嫌害臊的话,这也是黄平我时常深夜中想起的事,但,自己都难以糊口,家中又有妻儿老小,实在是有心无力。” “今日,幸得张祭酒青睐,如此知遇之恩,黄平不知该如何回报,或许,唯有加入民学!” “张祭酒慷慨解囊,并且指点迷津。黄平我虽穷,虽不得志,但心中也有道义,怎么能如此空手套白狼,成就自己哪?” “若是黄平能够加入民学,若是今后幸运有些农事建树,能为张祭酒,为民学,带来些许名望,如此,多少能让黄平心中平静。” “还请张祭酒答应!如此,弟子也才敢接过张祭酒这样的重托啊。” 黄平说出了心中所想,这才抬起头,热切的望着张楚的眼眸,心潮忍不住的澎湃起来。 这般机会,黄平很清楚,一辈子没有几次,若是自己能抓住一次,此生无憾! 旁边的郭云松和裴行俭闻言,心中了然,也不由暗暗点头。 张楚望着他。 想要先把他搀扶起来。 可,黄平纹丝不动,就那么直勾勾的盯着张楚,满脸的期待。 张楚有些无奈,他轻轻叹了口气:“某家,对于农事,所了解是比不上你的,也比不上司农寺随便出来的一位农学博士。” “某家,教不了你什么技术。” 张楚很清楚自己的能耐。 虽说小时候,跟在爷爷奶奶身边,鼓捣过小菜园,但自己种地的水平,说实话,比不上大唐任何一个百姓。 更别说,和这些专业博士相比了。 “不!” 黄平却不是这么认为,他用力摇头,呼吸急促。 “今日张祭酒所言,令弟子醍醐灌顶,寥寥数句,便可为弟子解惑,为弟子打开一条全新的路。” “如此,弟子还求什么呐?” “还请先生,接纳弟子!” 黄平激动道。 闻言,张楚揉了揉鼻子,看着他凝重的目光,沉默片刻,终还是点了下头。 “那······” “也好!” “罢了!” “从今之后,黄平,你便是民学弟子。” “起来吧。” 张楚再次搀扶,黄平兴奋起身:“是,先生!” “张祭酒,我······”郭云松舔了下嘴唇,刚要开口,却被张楚笑着直接拦住了。 “这事,不要给我说了。” “黄平,今后你为民学农科大弟子,所有农事方面的事务,都由你负责。” “若是谁还想要加入民学,你可代我收下。” “当然,可不要谁都收,品行,能力,学识各方面,你心中要有数。” 张楚望着眼前黝黑的汉子,交代道。 张楚对他,是信任的,他是个好人,被太阳暴晒而仿佛能榨出油的黝黑肌肤,就是最好的证明。 而且,为了属下,不惜前往岭南。 这说明他确实也是有大毅力者。 要知道,大唐这个时代,前往岭南地区,是何等的艰难和困苦。 黄平也是万万没有想到,师父上来就给了自己这么大的权力,出其不意带来的短暂呆愣后,便十指交叉,躬身行了个弟子之礼:“是,师父。” 郭云松赶紧拉住了黄平的衣角:“大师兄!” 他十分兴奋。 “回去再说。”黄平深吸口气:“先说正事。” 郭云松连连点头。 张楚指了指座位,再次坐下。 黄平赶紧给张楚斟茶。 张楚深深看了他一眼:“黄平,菘菜这才只是开始。” “你们不要被思维禁锢,不妨胆子大一些,目光远一些,想法奇特一些。” “为师,送你一句话。” “万物,皆可杂交。” “多试一试,没有坏处,大不了就是浪费些时间,浪费些钱财罢了,可这又有什么关系呐?” “只要能发现一种新的作物,咱们便是大赚。” “民学在民,而民的根本就是粮食啊。” 张楚感慨,目光深邃,手指轻轻叩着茶碗,忍不住感慨道:“千万年前,咱们的祖先,谁能想到从天空劈下来的雷霆所带来的火焰,能帮咱们进入用火的时代?” “那个时候,他们面对被雷劈过的树木所产生的火焰,肯定是恐惧的,肯定是茫然的,但,他们愿意尝试。” “谁事先就知道,火焰对咱们有这么大的用处呐?” “后来,有祖先拿着生肉放在火焰上时,这位祖先,可曾想过这肉会变得更好吃吗?” “再后来的神农氏,他老人家也不知道什么植蔬是药材,什么植蔬能吃,什么植蔬有毒,这些都是探索后,才能知道的啊。” “现在,咱们大唐的孙老神仙,又何尝不是这样呐?” “只有探索,只有向未知进发,才能真的有发现。” “正如刚才为师所讲,为师,确实教不了你们什么技术方面的知识,但,也正如刚才你所言,为师,愿意当你们的引路人,愿意当你们最大的依靠。” “去做,去实验,用双手总能得到一个答案。” “就算失败,又有何妨?为师绝对不会怪你们一句,更不会笑你们一声。” “民学农科,因你们而起,你们的名字或许千百年后,被人所铭记!” “为师,相信你,相信你们。” 第278章 实锤内鬼!看戏,平康坊走起 黄平和郭云松走了。 两人走的时候,呼吸别提多急促,神情别说多亢奋,那黝黑的皮肤都泛起了红光。 相比之下,便是夕阳的颜色都要弱下几分。 “师父,你说的我都想去研究植蔬了。” “好像,黄平师弟他们的前路,都比弟子研究兵法还要光辉。” 裴行俭挠挠头,站在张楚身边,望着两人的背影,苦着小脸说道。 张楚斜了眼自己的弟子,不由笑了。 “咋?” “又想改了?” “上一次,在印刷铺子,你也说了不想学习兵法来着。” 裴行俭不好意思的笑了笑:“师父,我是不是有些急功近利啊。” “是有些。”张楚点点头:“所以,为了不让你如此急躁,为师得给你展开训练了啊。” “走。” 张楚带着裴行俭去了后院。 不多时,后院中便响起了裴行俭的惨叫声。 “师父,我不行了,师父······” 裴行俭蹲着马步,膝盖上放着沙袋,肩膀上也有重物压着。 小小的身子,摇摇晃晃。 豆大的汗水,噼里啪啦的落下。 张楚端着茶壶,就坐在他面前,看着裴行俭的样子,轻轻哼了一声:“心气浮躁,急功近利,怕是研习兵法,也不过是想着依靠兵法来尽快达到自己心中想要的富贵吧。” “心智如此不坚定,若是不改变,今后你会吃大亏。” 张楚评价道。 事实上,确实如此,裴行俭非常喜欢兵走险招,这其实就是急功近利的一种表现。 而他虽是名将,但,他也颇为喜欢钻研为官之术,这行军打仗,他是有天赋的。 不过他确实也是借助军功,来帮助自己谋求文臣官职,这也是为什么后世给他按了个‘儒将’的名头。 无疑,这样的性格,大大制约了他的发展。 裴行俭小脸紧绷,牙齿用力的咬着,双腿更是打摆的厉害,似乎就要不支。 张楚轻笑一声:“如果倒了,就加一炷香的时间。” 声音落下,裴行俭的身子瞬间摇晃的不那么厉害了。 张楚望着他,眯了下眼眸,轻轻摇头。 这小子······· “公子!” 这时候,王铁牛从外面走了过来。 张楚瞅了他一眼,指了指对面的座位。 王铁牛坐下,瞧着青筋凸起,脸色已经通红的裴行俭,嘿嘿一笑:“裴小郎君这是练的那一招?” 裴行俭赶紧向王铁牛用眼神,请求王铁牛帮他说句话。 张楚放下了茶壶,翘起二郎腿,紧了下衣袍,淡淡道:“心志不坚,当罚。” “说你的事。” 王铁牛瞬间把脑袋别了过去,不再看裴行俭。 公子惩罚,谁敢多言? 当即,王铁牛脸色一正,说起了正事:“公子,江大娘有消息。” “萧姑娘说,鱼儿已经上钩,她准备明日夜,就收网。” “而且,为了保证这一次计划的顺利,她明日还邀请了明月姑娘为她助阵。” “长安不少人已经沸腾,疯狂的投拜帖,因为鱼儿那边来的人有些多,所以萧姑娘为了不让人发现端倪,出现意外,便悄无声息的扩大了些酒宴规模。” 王铁牛低声道。 张楚手指轻轻摩挲着指肚。 看来,秋兰的身份已经确定无疑,而且,鱼儿来的人有些多? 嘿! 那这下可真的是有好戏看了。 估计李世民得带不少人前往,有意思,有意思······· 张楚颔首,轻吐口气:“好,告诉她,到时候我会提前前往。” “是,公子。”王铁牛领命。 这样的好戏,不亲自到场瞧一瞧,怎么能行。 当然,张楚不会露面。 哐铛! 终于,随着一声闷响,裴行俭整个人都趴在了地上。 大口大口的喘着粗气。 眼睛已经睁不开了,因为只要睁开,就有很多汗水流进去,将会无比难受。 即便是躺在地上,裴行俭的双腿,都在控制不住的哆嗦。 张楚捏了下。 这不是装的。 这才满意的重新回到了石桌前,又和王铁牛说了会话,王铁牛起身告辞,张楚抱着茶壶,就像是地主老财样,笑呵呵的开口道:“王铁牛还特意拖延了时间,好让你多休息会。” “等会多出来的休息时间,全都加到处罚中。” “站起来,把沙袋绑在腿上,在院子里,先跑十圈。” 张楚风轻云淡的说道。 “厄啊!” “师父,你杀了我吧!” 裴行俭哀嚎,满脸悲愤。 一切都瞒不过师父。 张楚挑了下眉角:“要死,也死在战场上。” “如果不想死的话,就赶紧站起来。” “嘿,不过,若是真死了,到时候你的功名利禄,可都成泡影了。” 裴行俭按着地面,颤颤巍巍的站起来。 张楚就静静看着他。 功夫,张楚不是太懂,但锤炼自身,张楚相信整个大唐都没有人比他更懂。 身躯是一切的根本,把身躯锤炼好了,所谓的武艺,也不过是锦上添花的事,大唐那么多武夫,随便找几个教一教他,裴行俭就会成为战场上的绞肉机。 更何况,未来大唐的战场是什么样,谁又能说的清楚呐? 嘿! 张楚眯了下双眸,看着不断哀嚎,但还在咬着牙坚持的裴行俭,悠哉悠哉。 一直到了月亮高挂,裴行俭才停了下来。 整个人都没有力气了。 张楚让吴娘取来了饭菜,并且给他准备好了泡澡水。 不过,裴行俭趴在桌子上,看着晚饭,只觉得头昏眼花,虽然他能感觉到身体饥饿对食物的贪婪,但,他实在是没有力气拿起来筷子了。 “快些吃。” “一炷香的时间,吴娘,到时候便全部撤走。” “吃过饭,简单冲洗下身子,为师要校考下这几天,苏将军教给了你什么。” 张楚说罢,便是起身离开了这里,回了厅堂。 时间不长,裴行俭换了一身衣服走了进来。 他满脸的疲累,眼眸里都有血丝凝结。 张楚就坐在桌旁,蜡烛跳跃着,映照出半面脸颊,神情专注的望着桌上的大唐堪舆图。 望着眼前这画面,裴行俭原本懒散散的身子,骤然一绷,溃散的专注力竟又集中起来。 他小心翼翼的走了过去。 “师父······”他低声唤道。 张楚看也没看他,手指,轻轻在地图上点了点。 “这个城池,若是你,你怎么守?” “········” ············ 第二日,张楚起的很晚。 昨日,和裴行俭聊了很久,这小子在军事上不得不说确实是有天赋。 一不小心就从大唐聊到了二战,幸好自己学识渊博,糊弄的他一愣一愣的。 直到半夜,两人才散去。 从床上爬起来,看了眼天色,已经快要中午了。 张楚想了下,便让今日留守的五花给自己选了身适合前往平康坊的锦绣。 时间,已经差不多了。 若是再晚会,平康坊的人就要多起来了。 平康坊这地方,只要过了中午,就已经八方客人开始云集了。 第279章 近亲不能结婚?可惜这里是大唐 张楚离开府的时候,裴行俭还没从床上爬起来。 昨日的疲累,显然让这孩子陷入了深入睡眠,张楚站在窗台朝里看了一眼,便没有打扰。 这一次,也没让王铁牛驱车,而是自己驾着一辆马车,自己则是坐于车厢内。 慢慢悠悠的朝着平康坊走去。 中午的长安,正是人最多的时候,再加上深秋慢慢降临,便是中午别看着太阳怪大,怪明亮的很,但是对于温度已经没有太多的影响了。 行人多是在外面套上了一层外衫。 百姓对于冷热向来是没有什么好抗争的,冷了就加衣服,热了就减衣服。 不过街上一些妇女就例外了。 她们仍旧身着薄纱,为了展示自己的身段和那该死的魅力,拼命的,倔强的和天气做着最后的抗争。 这样的穿着,也是已持续不了几天了,这是谁都知道的事情,所以,她们格外珍惜。 等到西北的寒风一来,人们宁愿把身子裹成粽子,不论是男子还是女人。 长安的冬天,冷的能把爱美妇女的心思都给冻上。 张楚对于这些妇女的穿着,倒是向来支持的。 唐裙的唯美,再配上大唐妇女的妆容,有些一看就能看出来是些贵妇人的女子,额头眉心还多有火焰纹的搭配,更是显得庄重起来。 特别是随着大唐万国来朝,长安的审美风气渐渐开始朝着丰腴转变,而丰腴所带来的第一变化,便是妇女的皮肤看上去更是白皙,更是水嫩,走在路上,着实是风情万种。 张楚很喜欢看。 这没有什么不好承认的。 爱美之心,人皆有之,更何况于大唐乎? 而当进入平康坊,这样的情况就更甚了。 上一次来平康坊,乃是清晨,时辰不对,所见所观不是喝醉了醉汉,便是衣衫不整的风流客,更是有不少对着墙根撒尿的西域胡人。 而现在,就不一样了。 九街两侧的楼阁上,已经是有女子或挥舞着手中的手帕,或长袖飘飘媚眼如丝的朝着下方的路人观望,亦或者一脸清冷坐于一侧,就那么淡漠的望天高傲。 各有神情,自然,也各有客人欢喜。 有人喜欢娇媚热情,有人喜欢异域风情,自然也有很多人喜欢那种清冷的模样。 大唐,总是可以包容天下的一切,而长安,自然就是大唐无数城池里的魁首了。 马车以一种匀速而行过九街,最终到了倚翠楼前。 面都不用露,自有小厮迎了上来。 张楚从怀中掏出一张请柬,这自然是萧婉仪的信物。 小厮看了一眼,便恭敬把信物递给了张楚,什么都不用说,便牵着马车走进了倚翠楼。 从后面的马道而入,直接在萧婉仪的院子前停下,张楚下车,迈步而入。 小院仍是无比安静。 秋风伴随着竹林,沙沙作响,宛若古琴扫动。 不过相比于上一次的静谧,这一次前堂之上,就显得有些热闹了。 来往丫鬟正准备着各种用度。 一张张桌子,一个个格栅,一套套酒局······· “公子!” 萧婉仪的丫鬟已于门前等候,见到张楚,赶忙引着去了后面的楼阁。 “姑娘,姑娘,公子来了。”这丫鬟一路小跑,轻轻呼唤。 吱呀! 竹楼上的窗户被人推开了。 正是浓妆淡抹的萧婉仪,她望见楼下的张楚,脸上露出惊喜,悄生的提着裙子,快步走了下来。 紧接着便是一声可以让浑身的骨头都酥麻的“大郎~~~~~”,让张楚感觉骨头缝都要染了。 不由忍不住叹息一声。 都说天下英雄难过美人关,这着实是很有道理的。 天下,像是自己这般的男子,已然是不多了,坐怀不乱,保持本心,方显正人君子之道。 张楚正这般想着,怀中便仿佛感觉有小猫一样的东西撞了进来。 低头一看,正是萧婉仪。 再轻轻吸了口气。 真香······ 萧婉仪牵着张楚的胳膊,快步上楼,张楚只觉得口干舌燥,当到了楼阁之上,被穿堂风吹过,才觉得神情舒爽了颇多。 “叫公子。”张楚纠正。 “公~~~~子~~~~~” “请饮茶。” 萧婉仪搀着张楚坐下,扭捏着身子端着茶碗,放到张楚身侧,还故意的弯腰深了些,轻轻拂过张楚的指尖。 张楚眯了下眼眸。 抬手。 啪! “公子!!!” 萧婉仪惊呼一声,只觉得翘臀上传来火辣辣的疼痛,眼泪都忍不住出来了。 张楚端起茶杯,斜了她一眼,便是不再多看。 萧婉仪委屈极了,娇滴滴的眼含双泪,可怜巴巴的捂着自己的臀部,欲泫欲泣道:“公子为何如此?” “公子若是想,奴家给你就是了,为何要鞭挞奴家呐?” 张楚饮了一口,放下茶杯,眯着双眸打量着她,幽幽道:“等你什么时候见了某家,再没有这般媚态,某家或许会考虑。” 萧婉仪噘噘嘴,美眸轻轻瞪了眼张楚,收起了刚才的神情,再走到了梳妆台前,继续自己没有做好的工作。 “哎,公子如此聪慧,奴家的心思总能一眼戳破,奴家什么时候才能把公子拉到奴家的床上······” “嘻嘻嘻,船上呐?” 萧婉仪柔声道。 张楚不理她,望着窗外大片的竹林:“可都准备好了?” “放心吧公子,今夜奴家保准让长孙冲,把什么话都吐出来。” “不过,公子,奴家还有些好奇,不知当问不当问?” “说。”张楚翘起二郎腿,手指轻轻叩着膝盖。 “公子,奴家可从未听说过,公子和长孙一族,有仇啊?” “不知道,公子为何如此对付长孙冲这个傻缺呐?” “还如此兴师动众,都惊动了·······” 萧婉仪顺着自己的长发,笑吟吟的扭头了过来。 张楚没有回答。 “公子,你不会是看上长乐公主了吧。”见张楚不理自己,萧婉仪捂嘴偷笑。 张楚手指点了点饮尽的茶杯。 萧婉仪赶紧过来,把茶杯填满。 “你真的很聪明。” “知不知道,有时候这种聪明能把自己害死?” “某家,欠长乐公主一个人情,她想要挣扎下,某家自然鼎力相助。” 张楚随意道。 萧婉仪重新坐下,点点头:“确实。” “就算不欠人情,如果公主殿下请我对付长孙冲,奴家也定然舍生取义,这长孙冲,着实不当人子,更是不能当人夫。” “癞蛤蟆,却想吃天上的凤凰,天底下就没有这样的道理。” 萧婉仪咬牙切齿。 “不过,公子,光靠这一点,也怕是难啊。” “大族联姻,只要不触动根本利益,只要不影响联姻所获得的好处,其余的,其实他们都很少考虑,更别说皇家到了这一步,想要回头,更是难了。” “哎!” “自古红颜薄命,老天为何给了我们这般好看的皮囊,却不能给我们一个美好的人生呐?” “非要不良全,公子,这老天,也太坏了。” 萧婉仪脸上又出现了忧愁,仿佛自己真的成为长乐公主一样,把自己带入其中。 张楚望着萧婉仪的样子,叹了口气。 “能多一份筹码,等到大山崩塌的时候,也是好的,万一可以保护周全呐?” “说来,如果现实,真的能像小说里那么简单就好了,主角一句近亲不能结婚,皇帝就能转变心意,多好?” “也省的折腾了。” “可惜,现实终究不是小说啊。” 张楚揉了揉自己的太阳穴。 前世他可看过不少穿越小说,只要关于兄妹结婚一类的,便会出现这样的狗血桥段。 难道真以为古人不知道近亲不能结婚吗? 古人没有那么傻。 这事很早之前便是知道的。 《左传,僖公二十三年》曰:男女同姓,其生不蕃。 当陛下所指定的《唐律疏议》更是有明确规定:同宗同姓,皆不得为婚,违者,各徒二年! 这是明确写在法律之中的规定,虽然没有涉及表亲,但,谁也都知道,表亲和堂亲并没有什么不同。 但为何表亲结婚却不禁制呐? 还不是因为功利牵扯之广,连统治者都不敢太过于旗帜鲜明的反对。 大唐之前各代,不论是皇亲国戚,还是普通百姓,表亲结婚,司空见惯。 而究其根本,其实就是两个字来概括:和亲! 汉惠帝刘盈,在皇后吕雉的安排下,娶了自己的外甥女张嫣。目的自然就是吕后,害怕自己死后大权旁落。 汉武帝金屋藏娇,又何尝不是如此呐? 王献之于郗道茂,亦是如此! 多如牛毛,不足以论道。 在和亲能带来的巨大功利面前,谁还会管当事人如何想?连当事人都不考虑,在这个吃人的时代下,谁会更考虑生下的孩子怎么样呐? 这不是简单一句,近亲不能结婚就能解决的。 张楚若是跳出来以这话为依据来阻止这件事,不仅什么效果没有,还将直面长孙无忌的怒火,还有那些已经和亲了的各族怒火。 甚至,百姓都会怨恨自己。 而且也将让所有人都知道自己和长乐公主的心思,定会加强堤防,到时候,才是真的难了。 这样的蠢事,张楚想都不会想。 如果想要禁制这种现象,倒也不是没有法子,那就是把这片天打烂,自己来的那个时代,这种现象几乎就是杜绝了的。 可是,谁有这个能耐啊。 张楚叹了口气。 萧婉仪手里攥着自己的簪子,很紧,很紧,望着铜镜里的自己,不由更是伤心:“连公主都不能掌握自己的命运,哎·········” 第280章 你也是公主?萧婉仪的身世? 张楚斜靠着窗台,端着茶碗,注视着梳妆台前的萧婉仪,心思,微微一动。 饮口茶。 双眸轻凝。 眉角,也是不可察的抖了下。 “怎么?” “这语气如此无奈,莫非,萧姑娘也是某个国度的公主不成?” 张楚突然道。 “嘶······” 萧婉仪身子犹如雷电般,猛地一颤,而后忍不住的倒吸了口凉气,低头看着被锋利的簪子不小心划破的手指。 但,也顾不上处理,赶紧把手指隐藏在了长袍中,扭头看向张楚,尽量让自己淡定下来:“郎君可真的是会说笑了。” “若是奴家是公主,怎能沦落到这里呐?” 张楚笑着点头:“也是。” 不过,说着,张楚缓缓起身,慢慢走到了萧婉仪面前。 萧婉仪眼神闪烁,浑身紧绷,完全没有了刚才轻松的神态,下意识的一手抓着桌沿,一手笼紧了裙摆。 咕咚······· 萧婉仪艰难的吞咽着唾沫,这一刻盯着张楚越来越近的距离,呼吸,没来由的急促了起来。 “不······不·······” “郎君,奴家的天葵······天葵还没走。” 萧婉仪声音尖锐了起来,有些结巴。 张楚附身,没有理她,拿起了她紧紧拢着裙摆的手指,轻笑一声:“怎么这么不小心?” “啊?”萧婉仪低头,这才发现,自己的裙摆已经染满了血,她赶紧挤出来一抹笑容,赶紧站了起来:“没······没事,公子,可能是刚才没注意,被什么东西刮到了。” “我去洗一洗。” 萧婉仪想要挣脱。 不过,张楚的手一把抓住了她的脖子,而后猛地一翻,直接把她推到了桌子上。 手指,轻轻划过她白皙的脸颊。 “没事,含一下就行了。” 抓着她的手指,直接塞进了萧婉仪的嘴里,顿时,萧婉仪本就鲜艳的嘴唇,被鲜血浸染的更是妖艳。 萧婉仪胸膛起伏的厉害,张楚的手,直接放到了不该放的位置上。 “不是一直引诱某家么?” “萧姑娘,这个时候了,怎么还害怕了?” “嗯?” 张楚嘴角微翘,贴近了她的脸,双眸盯着,鼻尖都快要碰在一起了。 萧婉仪感受着张楚呼吸的炙热,身子一颤,急忙把脑袋别了过去。 双颊飞霞犹如血阳,白皙的脖颈上,青筋好似要破了血管,也升起了大片的红霞。 “不,不·····” “郎君,奴家,奴家的天葵还没走。” 萧婉仪挣扎,可张楚的手仿若钢铁,一动也动不了。 “是么?你这么说的话,某家可要亲自验一验了。”张楚的手指往下滑动。 萧婉仪挣扎的更剧烈了。 可只觉得浑身无力,无法逃脱,不由得闭上了双眸,嘴巴一撇,竟直接失声痛哭了起来。 “呜呜呜·······” 噼里啪啦,豆大的泪珠,如暴雨般疯狂打在了桌子上。 张楚赶紧松开了她,向后退了两步,手指轻轻揉着鼻尖,嗅着淡淡奶香,不免苦笑道:“就这?” “萧姑娘,既如此脆弱,为何还要引诱某家呐?” “记好了,今后面对某家时,恪守女子本分,不然,真的不要怪某家辣手摧花了。” 张楚背过了身,负着双手,望向了窗台:“去整理下吧。” 萧婉仪噙着泪花,把手指从嘴中拿了出来,走到门口的水盆前,轻轻冲洗了下。 也凑着洗了下满是泪水和汗水混合着沾染了全脸的粘稠。 张楚扭头看着她。 目光中,皆是思索。 这丫头的来历,怕是有些说道,自己不过出手试探了下,便······· 萧婉仪擦好了脸,再看看身上已经不能再穿的裙袍,脸色微红,这个时候,那里还有之前那般淡定自若,全然变成了一个小女子般的拘谨。 “你········公子,你先出去好不好?” “奴家换身衣服。” 张楚把眼睛给闭上了。 “某家闭眼,你把帘子拉上,更换就是。” “放心,某家不会偷看的。” 萧婉仪没再多说什么,犹豫了下,便转身到了床榻前,放下床帘。 不一会儿,床帘后便传来窸窸窣窣的声音。 等她再出来的时候,已经是和之前一样了。 什么也没说,继续坐到了梳妆台前。 张楚坐下,翘着二郎腿,索性直接闭目养神起来。 没办法,不翘也不行啊,某个部位的突起,太过于丑态。 “公子······” 片刻后,萧婉仪的声音再起。 张楚眼都没有睁开:“你的事,不用给我说,我也不想听。” “今后,不许在某家面前搔首弄姿。” “三年后,你愿意干什么就干什么去,某家自然也不会管。你我只是合作,很短暂的合作罢了。” 萧婉仪走了过来,可怜楚楚。 她望着闭目养神的张楚,狠狠咬了下嘴唇:“公子,奴家现在准备好了。” 张楚笑着睁开了眼睛。 上下打量着身上更换的金竹秀裙,伸出手,轻轻拍着她的脸。 “哈哈······” “某家,可不愿身边有一个不知道什么时候就引爆的大雷。” “某家不是钢筋铁骨,也不是有陛下龙威,真的怕被炸死啊。” 张楚玩味道。 萧婉仪愣了下,顿时眼眸中闪过了后悔。 该死! 这个时候她如何还反应不过来,刚才张楚就是在试探自己呐。 而刚才,或许也是自己唯一的机会了,今后,难如登天。 他肯定心里有了其他的猜疑。 萧婉仪抿紧了嘴唇,愣愣望着张楚,目光杂陈。 “哎······” 萧婉仪轻叹一声,再看看一脸得逞的张楚,小牙咬的咯咯作响。 这家伙······ 怎么那么多心眼。 她跺了跺脚,赌气似的再坐回了梳妆台,想着刚才自己的反应······ 自己明明已经快要忘记自己的身份,只想着三年后便能离开长安,隐入人海,得以解脱。 却没想到,长乐公主竟然让自己又想起了一些事。 更是没有想到,这家伙观察人的能力竟如此之强。 自己不过数息之间的恍然,便被他看到了。 萧婉仪心里又是叹了口气,或许,这就是命吧。 要不刚才自己一点破绽就不露,要不就是刚才张楚试探自己的时候,自己顺水推舟直接给了他,便能把大唐这位最有前途,最有才华的少年和自己紧紧捆在一起,帮助自己完成使命。 但自己最后竟选了个最差的选择,不上不下。 这种感觉,真的太难受了。 房间中,气氛有些诡异。 “姑娘,公子,明月姑娘来了。” 这时候,丫鬟在楼下唤了一声,打破了房间中的诡异。 第281章 陛下和皇后一同逛平康坊!公子勇猛,奴家钦佩 皇城。 立政殿。 长孙无忌,房玄龄,李靖和魏征四个人在宫女的伺候下,换好了便装。 李世民则是早就已经常服等待了。 “陛下,咱们这是干什么去?”房玄龄疑惑不解。 其余三人也都皆是不解。 今日刚过中午,他们便全都收到了李世民的诏令,让他们即刻进宫,无比急切。 四人自然是完全不敢有任何的耽搁,当真是起身便来了皇城。 他们以为是陛下又要找他们商量些什么事情,或者是陛下有了什么决断,要告知于他们。 但是,万万没有想到,刚刚被宫娥领着来了立政殿后,不由分说的就被扒去了官袍。 而后更换上了这一身富家翁似的寻常衣服。 李世民什么都没说,只是起身,绕着四人看了一圈,还算满意的点点头:“不用多问。” “朕,带你们去个地方。” “记住,万万不可暴露了自己的身份。” “到了那里,你们就知道了。” 说着,李世民看了眼大殿外的天色,感觉已是差不多了。 便回首看向了后殿,高呼道:“观音婢,差不多了,可以动身。” 声音落下,长孙皇后便是从后殿走了出来。 龙行虎步。 英姿飒爽。 李世民眼睛一亮,颇为欢喜的连连拍手:“观音婢若是男儿,如此英姿,便是朕,都要甘拜下风了。” 其他四人则是眼睛有些发直。 愣愣望着已是男儿装的长孙皇后,不由稍稍出神。 什么时候,他们见过皇后娘娘这般打扮? 而且,陛下和皇后娘娘今日到底在打什么心思?这是要去哪里? “陛下,这·······” “咱们今日,要去什么地方?” 长孙无忌疑惑,便是他聪慧过人,这会也着实是想不到其他头绪。 房玄龄,李靖和魏征自然也是如此。 四个人,都点呆傻,完全不知道李世民葫芦里到底卖的什么药。 “到了那里,你们就知道了。” “李君羡,出发。” 李世民挥挥手,拉着长孙皇后,便一同朝外走去。 四人急忙跟上。 李君羡也是常服打扮,驾着马车,缓缓从宫城内的一个偏门悄无声息的行出。 而后,直奔平康坊。 李世民和长孙皇后坐在最后,长孙无忌他们四人则是分坐于车厢两侧。 望着车帘缝隙外一一闪过的景色,眉头,渐渐地皱了起来。 特别是李靖,心里更是有些诧异。 这路线,他再熟悉不过了,每次回家,都是这么走。 “陛下可否是要去老臣府中做客?” “若是如此,还请老臣告诉家中一声,以好让他们早做准备。” 李靖猜测道。 “不必。”李世民摇摇头。 李靖挠挠头,车厢有些安静,只有马车颠簸的声音。 “药师,前面就是你的府邸了吧。”房玄龄小声道。 李靖点点头。 可是,看陛下似乎真的没有去自己府邸的打算,这陛下到底要去何方? 总不能去逛九街十巷吧。 这个念头刚刚在四人脑海中响起,这马车一转,走入了一条小街,顿时,众人都只觉得耳边嘈杂了起来。 魏征挑开一角车帘,朝外瞅了一眼,不由得眉角一挑。 “陛下,这······”魏征想要开口。 “魏公,今日没有君臣,不用规劝陛下,是本宫要来。”一直沉默不言的长孙皇后直接开口把魏征的话怼了回去。 魏征轻笑一声,赶忙拱手:“皇后娘娘,这是自然,老夫也没有别的意思,只是心中好奇罢了。” 他可以和李世民红脸,甚至还可以和李世民打起来,但是对长孙皇后,他向来是言听计从。 皇帝和皇后这两口子,绝对不能全都得罪。 这个道理,魏征很清楚,不然到时候,自己再一次惹恼了皇帝,怕是身边都没有给自己说句话的人了。 所以,和皇后的关系,魏征向来处理的无比恰当。 他可不是蠢货,很明白皇后是自己一道屏障。 马车再行了一会,进了一个小巷子。 而后没多久,顿了下,李君羡好像是和一个人说了些什么,片刻后,马车摇摇晃晃的行入了院子。 当他们下车的时候,周身已是全部被竹林遮挡。 环顾四周,别说竹林外的情况看不见了,便是苍穹都被茂密的竹林遮住了不少。 光线,暗淡了下来。 渐渐偏西的太阳,阳光也是大多被阻隔在了外面。 最终,众人的目光都落在了前面不远处的竹院。 “陛下,这里是······”房玄龄抿了下有些干燥的嘴唇。 “倚翠楼。”李世民和长孙皇后并肩朝竹院走去,笑着打趣道:“放心吧,朕绝对不会告诉你家夫人的。” 房玄龄嘿嘿一笑,搓了搓手。 知自己者,除了已经逝去的杜如晦外,便是陛下了。 长孙皇后也朝他点了点头,当即,房玄龄心中更是安稳。 赶紧和三人,一同跟着李世民和长孙皇后朝院子里走去。 ········· 竹楼之上。 明月姑娘笑吟吟的在屋子里转了一圈。 “公子,婉仪,小女子是不是来的早了些?没有打扰两位的美事吧。” 明月姑娘掩嘴轻笑的望着张楚和萧婉仪,轻声道。 张楚饮了口茶,面无表情:“某家,可不是那么随便的人。” 萧婉仪已是恢复正常,斜了眼张楚,给明月姑娘斟茶,略带幽怨道:“奴家倒是想要和公子随便一下呐,可惜,公子看不上奴家,明月姐姐,看来公子还是想着你呐。” 她现在是真的想要和张楚敦伦一番了。 但,她心里何尝又不知道,怕是自己的秘密在不告诉张楚之前,绝对不可能了。 明月姑娘坐下,美眸朝床榻再瞅了瞅:“还想骗我不成?” “奴家虽比不上公子指挥,可眼睛却不瞎。” “那般血迹,当是能看出刚才的激烈啊。” “公子勇猛,奴家钦佩。” 明月姑娘还向张楚拱了拱手。 萧婉仪叹了口气,伸出了自己的手指。 明月姑娘见此,颇为可惜的摇了摇头,把萧婉仪拉着坐到了自己身侧:“怎能如此无能?” “公子这般样貌,便是整个天下,怕是都没有少年能够媲美,能跟着公子,你就偷乐吧。” “这些年你跟着嬷嬷们学习的东西呐?” 明月姑娘揽着萧婉仪的腰,手有些不老实的轻轻捏了下腰。 大家已经熟络。 相比于在外人前的清冷高贵,明月姑娘这会放松了下来,显出了女孩之间的纯真和调皮。 萧婉仪扭动,再看了眼张楚,想起来刚才的抉择,只得叹息道:“公子之福,妹妹我怕是没有机会了。” “就看姐姐的了。” 明月姑娘瞅了眼张楚,压低了声音。 两人蛐蛐咕咕。 萧婉仪脸色微红,时不时还发出轻笑。 明月姑娘也是时不时的掩嘴轻笑,偷看眼张楚,两人已然宛若闺蜜。 张楚放下茶杯。 双手抄着袖子,望着两人,颇为无奈。 “别在那里瞎说了。” “我看外面已有不少客人了。” “是不是该你们上场了?” 第282章 前院戏台,搭设完毕,开场了! 明月姑娘和萧婉仪两人齐齐朝窗外看了一眼。 虽然现在才刚刚开始黄昏,但有密密层层的竹林遮挡,比竹林外确实更显得暗淡几分。 仔细听听,还能听到前院传来的些许交谈声。 “是该去了。”萧婉仪赶紧站了起来,再坐到了梳妆台前,进行最后的整理。 明月姑娘站到身后,帮着捯饬。 “公子,你要不要去啊。”萧婉仪凑着问道。 张楚站在这里,是能看到些许前院光景的,不过,想了下,还是摇摇头。 自己,确实不好出现在这里。 若是没有被李世民他们发现也就罢了,万一发现了,恐怕麻烦剧增。 到时候,长孙无忌万一把一切都推到自己身上,说是自己串通萧婉仪和明月姑娘设计陷害长孙冲,自己百口莫辩。 毕竟谁都知道,这两人和自己是有些关系的。 不出现,没有人能想到这一茬。 自己好不容易把戏台搭设完毕,总不能因为自己的差池,而付之东流吧。 “不去了。” “你们两个,应该明确今日的任务吧。” “让长孙冲,把一切该说不该说的,都说出来。” “对了,也不要忘了把那股子媚骚劲收一收,陛下和皇后娘娘看着你们呐。” 张楚还不忘提醒一声。 “放心吧公子,奴家在外人面前,可不是这副样子。”萧婉仪嬉笑道。 很快,两人收拾完备,便走下了竹楼。 张楚伸了个懒腰,索性直接躺到了萧婉仪的床上。 时间,还早着呐。 一直坐着,还真有点受不了,睡一觉,则是刚刚好了。 ··········· 前院。 李世民和长孙皇后坐于一张案桌后。 两侧则是李靖和房玄龄,魏征于长孙无忌。 两人一组。 前方和左右皆是朦胧屏风遮挡。 李世民让人把自己左右的屏风去掉了,如此,六人只剩下前面的屏风还在,交谈起来,倒是没有阻力了。 “这是何故?”长孙皇后有些不解,她能感觉到,一个个被屏风围起来的案桌都渐渐的 已经开始有了自己的主人。 可是,也因为屏风的缘故,自己无法辩解,更无法看一看长孙冲究竟来了还是没来。 “凤兄,这你就有些不知了吧。”李世民抿了口茶,笑呵呵的双手插进袖子里,随口解释道:“这叫遮雅座。” “咱们这院子里,若是朕·······若是我没猜错的话,应该有四十九个雅座。” “每个雅座,最多坐两人。” “姑娘们则是坐于行首之上,会做些游戏,来活跃气氛,自然,谁抢得了头筹,便可撤去屏风。” “把戏虽然简单,可不得不说,非常能引起参与者的冲动和争先恐后。” 李世民笑道。 长孙皇后恍然大悟,而后笑着看了眼李世民:“还是陛下了解这平康坊的规矩啊。” “啊?” “额。” “嘿嘿。” 李世民赶紧举杯以来掩饰自己的尴尬。 长孙无忌,房玄龄,李靖和魏征四人则是赶紧耳鼻观心,谁都不说话。 他们都是聪明人,在这种地方,少说少错,多说多错。 毕竟陛下和皇后娘娘这两位顶头上司都在这里坐着呐,可万万不敢留下把柄,一个比一个正人君子。 另一方面,他们心里还在沉思陛下和皇后为何突然要来这里,难道说是要体验体验? 但,这个可能性很小。 皇后娘娘向来是不喜欢这种地方的。 就算陛下想来,肯定也是偷偷摸摸的,而最近,陛下也确实没来过这种地方了。 终究岁数大了些。 想不透,也想不明白。 一时间,这里寂静了下来。 “等会,你可要瞅准了,不论萧花魁出什么题目,必须要第一个拿下。” “若是今夜老夫可以和萧姑娘彻夜畅谈,老夫重重有赏!” 旁边的一个雅座里,传来了声音。 这人声音落下,赶紧再有年轻的声音响起,说着感谢之话。 房玄龄和李靖相视一眼,面面相觑,嘴角,不约而同的抽了抽。 这雅座就在他们旁边,自然这话他们听到了。 而李世民和长孙皇后也听到了。 长孙无忌和魏征因为距离远了些,没有反应。 “戴公这都多少岁了,还有精力来了这里。”李世民一头黑线。 长孙皇后有些不敢相信,她想要偷偷过去看一眼,不过一下子被李世民抓住了。 “不可。”李世民苦笑。 他害怕长孙皇后过去了,万一被戴胄见到,这位老臣怕是会做出一些无法预料的事来。 羞愧难当下,以头撞墙也不是没有可能。 长孙皇后抿了下嘴角,也知道李世民话中的意思,不动了。 渐渐地,人越来越多。 此地,也多了些许嘈杂之音。 虽说是雅座,但,并不是全封闭,自然也有不少相熟的人见到打招呼。 “哎呀呀,兄台,没想到你也来了,幸会幸会。” “今夜萧姑娘和明月姑娘联袂而出,可真的是一大盛会啊,真不知道今夜有没有那个幸运儿,能被萧姑娘或者明月姑娘相中,那可真的齐天之洪福啊。” “嘿嘿嘿,贺兰兄,我可是冲着明月姑娘来的。” “巧了,我是冲着萧姑娘。” “两位兄台,不好意思了,我是冲着两位姑娘一同来的,双凤戏珠,想想都过瘾,过瘾啊。” “·········” 声音交织,各有音色。 长孙皇后双眸一下子凝重了起来,她努力的想要从这些声音中判断有没有长孙冲的影子。 但,人数过多声音终究太过于复杂,而且距离也多少远了。 无法分辨。 心中尽管焦灼,可也只能等待真的开场。 长孙皇后没有等太长时间。 随着一声靓丽的报幕声响起。 四周皆有乐师同时弹奏。 顿时间,小院之中,靡靡之音笼罩。 下一息,屏风后,有数道彩带落下,雅座前的屏风则是被丫鬟撤去。 隐隐约约间,能看到自己对面的影子,但有彩带遮挡,却是看不真切。 但除了长孙皇后,也没有人会打量自己对面坐着什么人。而是皆朝首位望去,那里有两道靓丽的影子并肩而坐。 正是萧婉仪和明月姑娘。 微有风吹来,彩带轻轻飘动,运气好的话能从缝隙中看到些许萧婉仪和明月姑娘的身影,这足已让不少人激动和垂涎。 朦胧,更是能让人亢奋,引得众人骚动。 “萧姑娘,明月姑娘,这是何意?” “既是酒会,当要饮酒作诗,共度良宵,为何还要用这么多彩带,遮掩起来。” “难道害怕我们能生吃了你不成?” 这时,有人兴奋的大吼一声,听声音便是已经急不可耐。 而当听到这个声音,长孙皇后的脸色骤然一变。 不过,脸色转变最多的却还不是她。 而是长孙无忌。 第283章 真心话,大冒险!长孙冲开始自爆 只看见长孙无忌双眸骤然浑圆。 而后猛地起身,就要冲出去。 “坐下!” 李世民低喝一声,直接制止:“今日,谁敢出声,罪不容诛!” 长孙无忌双肩震颤,嘴巴张了好几下,想要说些什么,但一时间又不知道该说什么。 “坐下!” 长孙皇后也是厉声喝止:“兄长,若是你敢走出此地,咱们兄妹情谊,也就只能到这里了。” 长孙无忌用力咽了口唾沫。 望着脸色凝重的李世民和眼眸阴沉的长孙皇后,只得深吸口气,缓缓坐下。 一直到现在,他心里,隐隐的似乎也能猜到些许李世民和长孙皇后突然带着他们来平康坊的缘由了。 “辅机,这有什么?” “无妨,无妨。” 魏征安慰:“令郎如此少年,身边的朋友更也都是人中龙凤,这般年岁,偶尔来一趟这里,算不了什么大事。” “是啊。”房玄龄也低声附和,还指了指自己的左边:“萧姑娘和明月姑娘的名声之盛,整个长安谁人不知,谁人不晓?” “别说这些孩子了,戴公这不都在这里的吗?” “谁年少时,不是这般走过来的?” 房玄龄缓缓一笑。 李靖颔首。 长孙无忌赶紧向三人拱了拱手,然后再看了看李世民和长孙皇后,深吸口气,慌忙压低了声音,保证道:“不过,这也不是这逆子来这里的理由!” “更何况,和公主殿下大婚当即。” “等回去后,臣定然重罚不饶。” 李世民和长孙皇后什么都没说。 只是点了点头。 但两人的脸色,仍旧很难看。 毕竟,今日来这里,便是要印证秋兰所说的话。 长孙冲真的来了。 这说明秋兰所说的那些事,十有八九也是······· 不过,这也都只是推断罢了,毕竟没有真凭实据,这样的事,自也不能只听从秋兰的一番话。 长孙皇后垂眸,心中思绪万千。 “长孙公子说得对。” “明月姑娘,萧姑娘,何不快快落下彩带,让我等陪你们饮酒。” 有人笑着大声附和。 “呵······”萧婉仪莞尔一笑:“长孙公子急什么嘛。” “听说,长孙公子已为沐花魁,花费将近二百万贯的钱财,却还没有于沐花魁春宵一刻。” “怎么在奴家这里,就如此不能等待了呐?” 萧婉仪面纱下的嘴角都已经翘起,声音酥软间,眼眸还轻轻朝李世民他们坐着的方向看了一眼。 此话引起不少笑声。 显然,这事不少人知晓。 长孙冲有些尴尬,声音中充满了恨意和恼羞:“不要再提这个贱婊子。” “她如何能于萧花魁和明月姑娘相提并论?” “两位姑娘若天仙落尘,别说本公子不行,便是其他客人,心中谁不是这般想的?” 这话,又是引起了一阵附和。 众人连连催促,让萧婉仪把彩带取下。 李世民面无表情。 长孙皇后则是毫不客气的猛地抬起眼睛,死死盯向了长孙无忌。 长孙无忌不知所措,他现在真的是恨不得把长孙冲的嘴给撕烂。 “咕咚!!!” 他咽了口唾沫,急忙起身:“陛下,皇后娘娘,这······这·······” “这全是这逆子在说浑话呐。” “不可信,绝对不可信!” “风月场所,你来我往,所言皆是不着边际,都为了自己的脸面。逆子决然不会花费如此钱财,砸给这里的女子。” “还请陛下和皇后娘娘明鉴。” 长孙无忌牙齿在打架。 整个人的头皮都有些发麻。 “坐下。” “朕都没急,你急什么?” 李世民缓缓道。 长孙皇后一甩袖子,但也忘了自己是男装,没有长袖,便是又是冷哼一声,不再看他。 长孙无忌咬着嘴角,慢慢坐下。 只是心里,开始疯狂祈祷,希望这个逆子,不要再多嘴了。 “既如此,那就开始吧。”萧婉仪的声音再次出现。 明月姑娘笑着说了下规则:“每位客人面前,皆有三面彩带,大家也都看到了。中秋已经过,寒冬将至。” “今日,就以寒冬为题,人人得做三首和寒冬有关系的诗词来,才行。” “每作一首,便扯下一面彩带。” “当然,这诗词可不能糊弄,必要得过奴家和萧姑娘准许才行。” “不过么,若是诗词得不到我姐妹俩的认可,也不是没有机会再扯下,但需要接受一个小惩罚。” “这惩罚,名字叫真心话大冒险,你可以选择真心话,或者说大冒险。” “各位,可否?” 明月姑娘笑吟吟说道。 “善!!!合理,合理,哈哈哈·······如此,大家也不用担心过不了明月姑娘和萧姑娘的考验了。” “妙,妙,妙,这主意好,既是给了会做诗词人发挥空间,也给了我们这些俗人选择,真心话,大冒险,有意思。” “快开始吧,各位见笑,某家心中已有好词句迸发而出了。” “········” “好,那么,现在就开始!”萧婉仪道了一句:“第一轮!” 李世民低头看向了自己面前案桌上早就放着的笔墨纸砚。 他还未动,长孙皇后已经提笔。 刷刷几笔,一首诗词落于纸上。 然后,就从彩带后,把诗词递了出去,有侍女写下编号,接走。 左右房玄龄魏征他们也不甘落后。 没多长时间,他们面前的彩带,被撤去一面,只剩两面了。 但,场中自然也有没有被撤去的。 显然,长孙冲便是其中一个。 “萧姑娘,难道本公子的诗词,不能入两位姑娘之眼吗?”长孙冲抓耳挠腮。 “是啊,萧姑娘,长孙兄的诗词不入你们的眼也是正常,难道本公子的也不行?”有人附和。 “萧姑娘,我认了,还请说惩罚吧。”也有人直接投降。 萧婉仪笑着读了几首诗词。 “各位公子,不是说你们写的不好,而是其他贵人写的太好了,相比之下,便是你们了。” “要不,我还读一读你们写的诗词?让大家评判下?” 长孙冲脸色一变,不再争执,赶紧道:“算了,不要浪费大家的时间,直接来惩罚吧。” 相比之下,自己写的诗词着实是有些······· “既然长孙公子这么说了,那么奴家就说一下,真心话么,则是奴家问你一个问题,你们必须要说实话,不然便是玩不起,既然玩不起,就只能让奴家把你们请出去咯。” “至于大冒险,便是奴家说一件事,你们去做,便是大冒险。” “至于怎么选,就要看你们了。” “谁先来?” “有意思!我先来!我选择大冒险!”有人大叫。 “痛快!”萧婉仪直接道:“既然贵人这么说了,那就先饮一坛酒如何?” “一坛?”那人的声音变了下,但,既然话已经说出去了,也只能咬着牙答应:“好!” 立马有侍女抱着一坛酒过去,盯着他饮完,这人则是发出了略带痛苦的呻吟。 “这位公子好酒量,那么,下一个,长孙公子,你要如何选呐?”萧婉仪吃吃笑道。 “真心话!”长孙冲完全没有任何的犹豫:“本公子向来坦荡,这个惩罚对于本公子而来,好似奖励。” “好!痛快!”萧婉仪轻轻拍了下手掌,长孙冲更是骄傲了:“那就听好了问题呀。” “谁都知道,长孙公子之名,整个九街十巷所有姑娘都有耳闻。” “奴家却不知,长孙公子在这九街十巷之内,可曾与多少姑娘,一同共度良宵过呐?” 萧婉仪引导着,询问道。 而当听到这个问题,长孙无忌整个人的心都要爆炸了。 他忍不住了。 就算陛下和皇后娘娘责罚,他清楚,定然也不能让这个逆子说出来。 他娘的!!! 这个蠢货!!! 绝对会直接把实话说出来!!! 不过,长孙无忌刚要起身,身后便是有人一个箭步冲了上来,直接按住了他的身子,然后又死死捂住了长孙无忌的嘴。 长孙无忌瞪大了眼睛,疯狂挣扎。 他抬头,想要看是谁这么大胆子。 李君羡淡漠道:“对不住了,赵国公,陛下已有吩咐,谁都不能破坏。” 长孙无忌眼眸中露出绝望。 李世民冷冷瞪了他一眼。 长孙皇后则是已经把指甲都要深陷入手心中了。 魏征很贴心的取出来自己的随身手帕,塞到了长孙无忌的嘴巴和李君羡满是茧子的大手之间。 房玄龄和李靖相互看了一眼。 眉头,紧锁。 望着长孙无忌如此狼狈的模样,心中却更是骇然。 看来,今日之事,陛下和皇后娘娘早就有策划,只是,今夜长孙冲来这里的消息,陛下和皇后娘娘怎么突然知道了? 巧合? 两人有点不信。 陛下和皇后娘娘早就盯上了长孙冲? 两人心里也否决了这个猜测,长孙冲向来得到陛下和皇后娘娘的信任,不然,长乐公主定然不会许配给他。 两人疑惑不解,总觉得这件事,似乎有点蹊跷。 一切发生的都太过于·······巧合了! 可真的是巧合吗? 这边一片寂静中,长孙冲略带傲然,好似俯视众生的得意声音,已经响了起来。 第284章 陛下和皇后娘娘在此,还不快快见礼 “哈哈哈·······” 长孙冲先是大笑数声,而后才缓缓说道:“若说文采,本公子还真比不上坐在各位。” “但要若说是阅人方面,本公子若是第二,各位,谁敢于本公子相比?” “便是卢兄,贺兰兄都得为之佩服吧。” 长孙冲颇有一种指点江山的气魄。 “若说其他,我确实不服气,但要说这一点,就算我不想认也不行了。”贺兰越石的声音从旁边响起:“九街之中,各家去打听打听,不说别的,单说长孙兄去年的战绩,一夜十三娘,谁能比?” “当时,我等也只能甘拜下风啊,算算,我也才不过只是经历了六娘罢了。” 贺兰越石钦佩道。 长孙冲眯了下眼眸,望向了明月姑娘和萧婉仪两人:“具体的数量,本公子不知。” “但总而言之,多如繁星。” “而且,现在本公子心中最想与之共度良宵者,莫过于两位姑娘,不知两位姑娘可否给本公子这个机会?” “放心,等到时候,定然会让两位姑娘感受到人间极乐!” “咕咚!!!” 长孙冲疯狂的咽着唾沫。 “那就要看长孙公子,有没有本事了。”萧婉仪笑声很好听,犹如鸟鸣般的清脆:“没想到,长孙公子才是真的深藏不露呐。” “好,快给长孙公子去一幔帐。” 萧婉仪挥挥手,指挥道。 彩带落下,长孙冲无比满意。 转而萧婉仪朝下一人询问而去。 而此刻,不得动弹的长孙无忌也被李君羡松开了手。 李君羡道了句‘得罪’,身影便是再悄无声息的站到了李世民后方。 噗通! 长孙无忌浑身瘫软,整个人的呼吸都急促无比,大脑更是充血的厉害。 还是魏征推了推他,长孙无忌才反应了过来,忙的直接朝李世民和长孙皇后跪伏下去。 “陛·····陛下!!!” “皇后娘娘!!!” “这不是真的,这绝对不是真的,逆子,这逆子胡言乱语。” “臣,臣愿意用性命担保,不是真的,绝对不是真的。” “这是他在胡说八道,也是他身边的人在胡说八道,一夜十三娘,绝无此事,绝无此事!!!” “而且······而且就算有这样的事情,陛下,皇后娘娘,也已是过往。之前臣不曾严厉管教。” “但,臣发誓,自从和公主殿下订亲之后,他绝对不会再行过卑劣之事!臣发誓,发誓!!!” 长孙无忌浑身冷汗都已经把衣服死死的粘在了身上。 要知道,这已算是深秋了。 长孙无忌现在心里真的是要骂死长孙冲这个憨货了。 有这么自己给别人递刀子的吗? 该死!!! 愚蠢!!! 自己怎么生出来了这个没脑子的货!!! 李世民一句话都没有说,眼睛,只是愣愣望着前方。 长孙皇后用力的抿了下嘴唇,冷冷盯着跪伏在面前的长孙无忌,也是一言不发。 长孙无忌一动不敢动。 场外的笑声和叫好声,仿佛和这里是两个世界。 第二轮开始了。 房玄龄多写了一首诗词,帮着李世民和长孙皇后这里递了出去。 “嘻嘻嘻,长孙公子,又是有你呐。” “不知道这一次,你想要选择哪一个呐?” 不多时,似乎刚刚重现过的声音,再一次的出现。 长孙无忌身子一颤,但李世民和长孙皇后什么都没说,他的脑袋也只能抵着地面,不敢有其他动作。 长孙冲再一次的选择了大冒险。 他甚至还有些兴奋。 如此全场都要看着自己装逼的机会,他觉得机会难得,至于大冒险? 傻子才选! 哐哐先喝一坛酒,等会怎么再能和萧姑娘和明月姑娘饮酒作乐呐? “不知道,长孙公子最近一次在平康坊留宿,是在什么时候,哪一家姑娘呐?” 当这个问题一出,长孙无忌已经要疯了。 但,他也知道,李君羡现在绝对在盯着自己,只要自己有抬头的意思,绝对会再一次出手。 他只能大急,浑身颤抖,心里疯狂祈祷这逆子闭嘴,闭嘴!!! 只是可惜,长孙冲终究没有和他父子连心的能力,而是洋洋得意道:“自然就是昨日。” “于红袖阁的烟云姑娘。” “今日,本公子真的希望能留宿小院啊。” 长孙冲毫不掩饰,赤裸裸的饥渴眼神,那目光,仿佛都要把面前的彩带给烧穿了,烧烂了,然后狠狠的欣赏萧婉仪和明月姑娘。 “长孙公子可真是处处留情啊。” “听说,长乐公主殿下已经快要和公子大婚,公子不要留些力气以做准备么?” 萧婉仪打趣道。 “嘿!” “这有什么,公主殿下不过·······” 长孙冲正要继续装逼。 此刻! 却是听到一声尖锐的嘶吼,直接在小院中炸开。 “逆·····子!!!” 长孙无忌真的是忍不住了,他万万想不到,这家伙竟然敢对公主不敬,更别说,陛下和皇后娘娘就在这里。 长孙无忌知道,后面的话若是长孙冲再说出来,真的是一点希望都没了,彻底被宣判死刑。 大不敬之罪,不可饶恕! 尽管他还深深的跪着,但用嘴在地上啃出来了一个空间,足已让自己发出声音,便无比急迫的吼了出来。 李君羡脸色一变,想要冲上来。 李世民挥挥手。 李君羡微微躬身,再次退下。 “陛下和皇后娘娘在此,还不快快落下幔帐迎接!!!” 房玄龄反应迅速,直接起身呵斥。 彩带全部落下。 所有雅座里的人瞪大了眼睛,一片死寂,犹如墓地。 而正准备着高谈阔论的长孙冲就在他们对面,以至于第一时间双方就对视在了一起。 李世民和长孙皇后并肩而坐。 魏征,李靖和房玄龄已经起身站立。 长孙无忌就五体投地的跪伏在那里,一动不动。 长孙冲懵了,长孙冲傻了,长孙冲炸了。 嗡!!! 他的大脑中,好似有无数的雷霆降落,以至于一片空白的同时,双眸前都开始发黑,除了能看见小星星外,便是什么都看不见了。 无数的星星在自己面前旋转。 犹如丧尸,行尸走肉的呆立在此地。 而其他人的目光,也都是呆呆傻傻的望着这里。 口干舌燥。 呼吸急促。 难以置信。 陛下和皇后娘娘,怎么·······怎么来了这里? 死寂! 安静! 如墓! 连心跳声都消失了。 竹林上方响起的风声,宛若研究着送葬曲般,无尽凄凉,让人浑身冰凉,不寒而栗。 第一个反应过来的是萧婉仪和明月姑娘。 毕竟,她们心里其实一直是在等着此刻了。 急忙起身。 款款走到李世民和长孙皇后面前,行礼,高声道:“小女子见过陛下,皇后娘娘。” “不知陛下和皇后娘娘大驾光临,小女子未有远迎,请陛下和皇后娘娘惩处。”萧婉仪继续道。 李世民挥挥手,他自然懒得和她们两人多说什么。 更别说,当日中秋民学诗会,也算是有一面之缘。 明月姑娘和萧婉仪也是向他们敬过酒,进献过歌喉和舞姿的。 这事,又是不论怎么说,都和两人没有关系。 萧婉仪和明月姑娘退下,低着脑袋,安然的远远站着了。 “逆·······逆子!!!” “还不跪下!!!” “你如此胡说八道,满嘴皆是浑话,多喝两口马尿便是不知天高地厚,自己姓谁名谁了。” “还愣着干什么!!!” 长孙无忌见长孙冲好似石化一样,不得不再出声提醒,提点道。 此话出。 长孙冲身子一颤,也总算是魂魄回来了些,微微有了神智。 而后也用不着他操控自己的身子。 这会,他已是感觉到浑身发软,双腿哪里还有力量呐。 噗通一声。 他直接跪在了地上。 第285章 一出大戏!真是巧合吗? 面若死灰般的毫无神采。 整个人的呼吸都仿若气若游丝一样。 李世民和长孙皇后的突然出现,显然彻底的让他毫无防备,猝不及防下,完全不知道了该怎么应对。 李世民和长孙皇后都没有开口。 只是目光沉沉注视着他。 但,心中却各有寂寥和悲叹。 他们万万没有想到,以往诸多公卿时常提起夸赞的长孙冲,背地里,竟是如此的自甘堕落。 如此一面,自己今后,还能如何面对长乐呐? 以至于,众目睽睽之下,他们两人都感到了内心充斥着杂陈之情感,这样的情况,说实话,便是李世民都不知道该如何开口。 小院中的众人赶忙向后撤退,而后低着脑袋,不想要让李世民看见自己的面目。 这一刻,时间仿佛都变得慢了很多。 长孙无忌盯着长孙冲,焦急无比,但见长孙冲只顾得哆哆嗦嗦,心中更是恼怒。 “还愣着干什么!!!” “还不快快向陛下和皇后娘娘解释下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他不得不再咬着牙吼道。 仿若恶狼咆哮的声音,让长孙冲的身子猛然一震,抬起了脑袋。 咕咚!!! 他艰难的咽了口唾沫。 望着脸色阴沉的李世民和长孙皇后,再深吸口气,空白的大脑,在他的催动下,开始转动。 长孙冲终究也不是傻子。 数息后,脑海中回想起长孙无忌的话,便反应过来,直接撅起来屁股,以五体投地的姿势,对着李世民和长孙皇后疯狂叩拜。 “陛下,皇后娘娘。” “小子该死,小子万死,是小子昏了头,丢了魂魄,失了人心,只想着在各位兄弟面前,出出风头。” “刚才······刚才小子说的那些,万万不是小子的真心话啊。” “请陛下和皇后娘娘明察,请明察啊!!!” “小子对公主殿下的孺慕之情,苍天可鉴,后土为证!!!” “小子再也不喝酒了,再也不来此处,今日,今日也是他们硬拉着小子来的,小子着实是心中不想啊。” 长孙冲的油腔滑调早已在九街十巷熏陶了出来。 平康坊本来就是见人说人话,见鬼说鬼话的地方,再加上此刻肾上腺素飙升,除了声音嘶哑的厉害,反倒还真算是流畅了起来。 更何况,长孙冲的家世就已经决定了,年幼时他所接受的教育可以说是大唐最顶尖的一批了。 刚才的突然爆发,他毕竟岁数不大,所经历的风浪也不太多,所以短暂失神。 但在长孙无忌不断的提醒下,再依托着多年的教育,长孙冲总算是脑子重新转了起来。 把一切都推了出去,把自己摘的干干净净。 而在长孙无忌眼神的逼迫下。 贺兰越石等几位少年人,只能齐齐跪下。 如此关头,他们很清楚,若是得罪长孙家,若是不能帮着长孙冲渡过这一关,自己的家族都将受到牵连。 李世民双眸深邃,盯着长孙冲。 片刻后,他起身。 长孙皇后也站了起来。 仍旧是什么都没有说,转身离开了这里。 在这里,没有什么好说的。 虽然刚才长孙冲的话,已是彻底自爆,可李世民也清楚,在这里说的话,若长孙无忌咬死不认,争执起来,毫无意义。 房玄龄,魏征和李靖急忙跟了上去。 风萧萧兮,寂静无声。 而当李世民离开这里,长孙冲才惊恐疯狂爬到了长孙无忌身边:“阿耶,阿耶,救·······” 长孙冲慌乱无比,脸色苍白。 不过,他的话还没说完,便被长孙无忌一巴掌给打断了。 “闭嘴!!!” “有什么事,回去再说!!!” 长孙无忌手脚并用的站起来,并用袖子擦了擦嘴巴,眼神犹如狼顾般,扫过此地众人,最终目光落在了明月姑娘和萧婉仪身上。 而后狠狠甩了下袖子,愤愤离去。 离去时,长孙无忌还向其他屏风后看了眼。 有几个屏风内早就已经无人了。 不知道他们是什么时候离去的,而还留在院中的这些人,都是些年纪不大的少年人。 姜还是老的辣! 毫无疑问,这些屏风内的人能在第一时间反应过来,而不是像长孙冲这般失了魂魄,显而易见都是老油子。 不用猜也知道,自身地位便颇高。 想到这里,长孙无忌又是狠狠瞪了眼长孙冲。 若是刚才长孙冲第一时间直接逃离此地,那时候的局面比现在可以说更能强上很多,操作起来的空间更大。 长孙冲的马车牵了过来。 长孙无忌直接钻了进去。 “阿耶,怎么办,怎么办,怎么办·······” 车厢中,只有他和长孙无忌两人了,当下长孙冲最后一口气也破了,瘫痪在车厢里,满头大汗,淋漓如雨。 眼睛只能盯着车厢处的一角,嘴里只会嘟囔这三个字了。 长孙无忌眼角疯狂抽搐,望着长孙冲这副模样,颇为恨铁不成钢。 他长叹一声,抬起头仰天闭目。 数息后,才重新睁开了眼睛,咽了口唾沫,只觉得喉咙滚烫,沙哑开口道:“不要慌,不要慌,不要慌·······” “有句老话说得好,捉奸捉双,捉贼捉赃。” “道听途说,从来不能成为呈堂证供。” “虽然,陛下和皇后娘娘亲耳听到你胡说八道,但,记住,只要你咬死了,当时醉酒,大脑不堪,只想着于外人面前吹牛说大话,所以才中了萧婉仪这贱婢的引诱。” “嘶·······” “其余的事,你就不用管了。” 长孙无忌深吸口气,咬牙道。 长孙冲闻言,像是抓到了救命稻草:“阿耶,阿耶,可以吗?可以吗?” 长孙无忌重重哀叹一声:“死不承认,这已经是最好的解决法子了。” “相信陛下和皇后娘娘,也不会眼睁睁看着你坐实这些话,不然到时候,皇家脸面也会不保。” “死不承认!这不论对咱们,还是对陛下,都是最好的结果了。” 长孙无忌眉头紧紧皱着,就像是大山内的沟壑般。 长孙冲闻言,多少是松了口气的。 只要阿耶还在自己身边,他就是什么都不怕。 “那······那阿耶,下一步,咱们怎么做?”长孙冲忙道。 长孙无忌低头望着他的模样,伸出手。 啪啪啪!!! 又在长孙冲脸上甩了几巴掌。 长孙冲惨叫连连,嘴角淤血,脸颊发黑,片刻间便肿的比馒头还要大了。 “阿······阿耶!!!” “你······” 长孙冲彻底懵了。 这几巴掌,可比刚才那一巴掌重的多。 他想要说话,都觉得舌头大的说不出来了,整个人的呼吸都因为两侧的脸颊挤压的鼻子而困难了很多。 长孙无忌冷冷道:“忍着。” “这是给陛下,给皇后娘娘,给天下人看的。” “记住,等会进了宫城,你什么都不要说,就跪在大殿外即可。” 长孙无忌再嘱咐。 长孙冲眼眸中生出几分恐惧。 现在,就进宫? 他缩了缩脖子,浑身不受控制的的微微颤抖。 长孙无忌轻轻抚了下他的脑袋:“不要怕,也不用怕。” “这件事,说大也大,可说小,其实也算不得什么。” 说着,长孙无忌轻轻敲了下车厢。 立马有人贴了上来,隔着车厢,传来了深沉的声音:“主人。” 长孙无忌眼中闪烁着精芒,开始布置起来后面的应对之事。 长孙冲看着长孙无忌运筹帷幄的样子,再听着布置的这些应对之策,不由得心中微定,心神缓缓平息。 最后,还有人向车厢里放进来一壶酒。 在长孙无忌的示意下,长孙冲一口饮尽,顿时浑身的酒气就弥漫了起来。 马车不紧不慢。 长孙无忌闭上了眼睛,强迫自己小憩片刻,好让自己的脑子清明,以好应对等会出现的情况。 不过,也就在大脑放空的时候。 长孙无忌脑海中突然闪过一丝精芒。 今日,陛下怎么突然叫自己,还有李靖房玄龄魏征三人,直接前往平康坊? 陛下是怎么提前得到的消息? 而且,就算是知道长孙冲今夜前往倚翠楼,陛下和皇后娘娘也不可能会带着他们出现在那里。 毕竟,明月姑娘和萧婉仪的号召力,已是和那些肉条交换没有关系了,所来所往,毫无白丁,这是只有那些清雅贵人才会参加的盛会! 就算陛下不悦,顶天了也只会提点几句,让自己说说长孙冲罢了。 可是今日,陛下和皇后娘娘二话不说,却直接亲自动身! 这是·······巧合? 若不是巧合,其他的原因,长孙无忌想不出来一个。 可,若是真的巧合,那······这也太巧了吧。 想不明白! 毫无破绽! 长孙无忌睁开了眼眸,朝外看了一眼,马车已经到了宫门前。 第286章 终究是亲外甥,终究是亲姑父 平康坊。 倚翠楼,竹楼上。 经历过这样的事,这酒会自然也就办不下去了。 当然,就算是想办,参加的贵人们哪里还有这个心思? 萧婉仪和明月姑娘心情很是不错的踏向了竹楼。 推开门。 “公子?” “公子。” 萧婉仪叫了几声,房间中却不见张楚的身影。 明月姑娘轻轻一笑,推了下萧婉仪的肩膀,朝着床榻指了下。 萧婉仪望去,床榻之上,好一个美少年正在闭眸休憩。 “嘘·······” 萧婉仪赶紧伸出手指放在嘴唇上,示意明月姑娘不要打扰,两人再看了眼张楚,小心翼翼的退到了楼阁之外。 “公子倒是心大呐。”萧婉仪盈盈一笑,望着已经彻底落山的夕阳,轻轻伸了个懒腰:“不过,公子谋划,举世无双。” “这一次,长孙家真的是要遇上大麻烦了。” 萧婉仪说着,让侍女去准备饭菜了。 “明月姐姐,若是你不急着回去的话,要不咱们于楼下厅堂,小酌两杯?” “今日,要不是明月姐姐在,断然也不会引来这么多宾客,这出戏,怕是也不会那么顺畅了。” 萧婉仪邀请。 明月姑娘笑着颔首,跟着萧婉仪一同去了楼下。 一楼乃是厅堂,布置温馨,点满蜡烛,明亮如昼。 很快就有侍女端着酒菜进来。 萧婉仪和明月姑娘两人对酌,神态轻松,聊起些家常,言笑晏晏。 ·········· 而此刻。 甘露殿内,却犹如雷暴中心般,噤若寒蝉。 房玄龄,李靖,魏征和先后脚赶来的长孙无忌,站于大殿两侧。 长孙冲,就跪在甘露殿外,一动不动,仿佛石化。 “玄龄,这一次,老夫还真得谢谢你呐。” “要不是你那一嗓子,老夫何止一次被架在火上炙烤?” 长孙无忌阴恻恻的斜了眼老神在在,闭目养神的房玄龄。 房玄龄诧异:“辅机此言,何解?” “何解?” “老夫不说,你心里应该也明白。” “要不是你那一嗓子,陛下和皇后娘娘何至于暴露身份?何至于事情闹到这一步?” “当时的情况,老夫一人出面,就足够处理了。” 长孙无忌淡淡道。 在马车上的时候,他便一直在想这件事到底是不是巧合。 可,思来想去,也没有发现什么不对的地方。 便是询问了长孙冲,长孙冲也是完全没有说出来一二三,他也从未感觉过自己被监视或者说这段时间接触过其他陌生的人。 唯一能让他抓住的一点,便是房玄龄突然的那一喉咙。 当时如果房玄龄不喊的话,事情何至于到了这一步? 陛下和皇后娘娘不露面,这件事处理起来,也定然不会有太多的麻烦。 难道,这事和房玄龄有关系? 如果这一切不是巧合,而是安排,那么有能力布置这盘棋的,整个长安能有几个? 恰恰,房玄龄算一个! 他心中有这个猜想,不由便出言试探,并且不断注视着房玄龄的变化。 房玄龄不慌不忙,仍旧是老神在在的模样。 “辅机说笑了。” “不用出言试探老夫,老夫和你一样,来之前,完全不知道陛下的安排。” “这件事,究竟如何,不妨直接去问一问陛下。何必在这里猜来猜去?” “当然,至于老夫那一嗓子,老夫承认有些冒失,但此事紧急,陛下的脾性你也是知道的。” “若是你如此就放走了长孙侄儿,陛下心里才是会真的难受,倒不如直接摊牌。” “你应该明白,陛下和皇后娘娘亲临代表着什么。” “况且,老夫这一嗓子,辅机,其实也是在救长孙侄儿啊,若是他反应够快,像是戴公那般,直接溜走,岂不也没有这些事了?” “只能说,长孙侄儿还需要调教啊,遇事太过于慌乱。” “不如戴公等人老道。” 房玄龄笑着说道。 长孙无忌深吸口气,但,也说不来什么,只能狠狠瞪了眼房玄龄。 什么话,都被他说完了,丝毫的滴水不漏让人完全挑不出来毛病。 长孙无忌只得冷哼一声,闭上了眼睛。 他很讨厌和房玄龄直接对话,每次和他对话,自己总讨不到好处。 这老东西,怎么不快些死了才好! 长孙无忌心里只能诅咒。 “见过陛下!” 数息后,已换好帝袍的李世民阴着脸走了进来,李靖,魏征,房玄龄和长孙无忌赶紧躬身,行礼,喝道。 李世民眼眸微垂。 片刻后,冷笑一声。 “哼·······” “好啊。” “长孙无忌,这就是你日日夜夜向朕推荐的好驸马?” 李世民低喝。 “陛下!” “冲儿习性,你我皆知,他决然不会做出这些事的。” “今日冲儿大错特错,但究其原因,也不过就是少年人炫耀比试的性子,再加上那萧婉仪蛊惑人心的引诱之言罢了。” “至于他说的那些浑话,臣足已保证,绝对是胡说八道!!!” “不信,还请陛下质问长孙冲。” 长孙无忌站出来,信誓旦旦的,铿锵有力的,面色丝毫不改的沉声说道。 李世民深深盯着他。 这话,可以说是把长孙冲摘得干干净净。 毕竟,哪家少年不犯错?哪家孩子不走过岔路?长孙无忌的意思,教训了就得了,不必上纲上线。 李世民自然听出来这般弦外之音。 “你的意思是,长孙冲全是被冤枉的?”李世民冷漠道。 “不敢!”长孙无忌这一次直接跪下了:“陛下,冲儿自是有错。” “秋闱在即,他不在家中刻苦读书,就是大错。” “刚刚来的路上,臣也问过他,问他为何要来此地。” “他说,乃是卢白笛,王绩,贺兰越石这般平日诸多交际的狐朋狗友诱惑,他心志不坚定导致。” “也主要是因为,冲儿志在今年秋闱状元之名,每日除了读书,便没有二事。” “这么多日,日复一日,多少便有些倦怠,再加上这场聚会,确实也堪比盛会,便想着放松下多日的疲累而去。” “去之前,冲儿还饮了不少酒水,现在长孙冲就跪在殿外,酒气熏天。” “微醺的刺激下,再加上萧婉仪的故意表演,长孙冲便口无遮拦,开始胡说八道起来了。” “陛下,你应是知道的,去勾栏酒肆玩耍,谁嘴里有实话呐?可不全都是怎么吹得离谱怎么来?怎么显示自己厉害怎么来么?” “比如,梁上君子,便能说自己是天下大盗,认识几个字,就敢吹嘘自己乃是状元之才,远远的望见过武夫打架,就敢说自己是天下不出世的高手。” “当年,陛下,臣可还吹嘘过自己是天上下凡的仙人嘞,当时陛下就在身边,可那些女子,没有一个不信的。” “陛下,长孙冲你是的亲外甥啊,他也算是你从小看着长大的孩子了,难道,你还不信他么?” 长孙无忌辩解。 声音浩荡于甘露殿内,久久不散。 李世民望着他,一动不动。 房玄龄,李靖和魏征暗暗用眼角余光斜了眼跪在地上的长孙无忌,心里,都幽幽一叹。 果然,这样的事,对于长孙无忌而言,顶多只能算是个麻烦。 房玄龄合上了眼睛。 当时那一句话,他自然不是随便喊出来的,而是经过抉择。 他想要给长孙无忌添些麻烦,若是长孙无忌被麻烦缠身,到时候,张小子的主考一位,他也顾不上过多反对了。 不过想想也是,无凭无据的话,想要真的缠住他,确实是想的有点简单了。 “长孙冲呐?” 寂静过后,李世民开口。 “回陛下,就在殿外。”长孙无忌赶紧道。 “宣。”李世民淡淡道。 长孙冲是跪着进来的。 “外甥长孙冲,见过陛下。”长孙冲呜呜囔囔的喊道。 李世民伸了下脑袋,借着烛光,看着长孙冲,微微皱眉:“抬起头。” 长孙冲不敢:“外甥怕吓着陛下。” “抬起来。”李世民再道。 长孙冲这才缓缓抬起了头。 见状,不仅是李世民,便是房玄龄,李靖和魏征都倒吸了口凉气。 要不是长孙无忌说他是长孙冲,说实话,现在他们真的很难辨别出来这就是长孙冲。 李世民望了颇久,心中五味杂陈,态度也不由软了下来。 长孙冲,确实是他的亲外甥,关系莫逆。 “辅机,冲儿,终究个孩子,惩处,重了些。” 李世民挥挥手:“宣太医署,多用些药,不然这个样子,如何面见天下人?” “谢姑父!”长孙冲嚎啕大哭起来,好似蒙冤尽去。 “外面的事,处理好。” “起来吧。” 李世民再看了眼长孙无忌,叹了口气,起身,直接离开了这里。 第287章 张楚的提醒!李承乾的打探 “恭送陛下!” 长孙无忌赶忙道。 “恭送陛下。” 房玄龄,魏征和李靖三人也齐齐喝道。 长孙无忌站了起来,把长孙冲拉了起来,而后望了眼三人一眼:“冲儿治伤要紧,各位,某家就不陪了。” “辅机快些去吧。”房玄龄笑呵呵的说道。 长孙无忌拉着长孙冲就冲向门外。 房玄龄,李靖和魏征相视一眼,轻笑数声,也一同走向了朱雀门。 月明星稀。 三人的身影被月光拖的很长很长。 “没想到,这事,陛下竟然如此就原谅了。”魏征感慨。 “不然呐?”李靖顺了下胡须:“如果辅机不叫那一声,一直看下去,或许有机会让陛下真的震怒,但这不过几句浑话,动不了什么根本。” “不过,老夫好奇的是,是谁在背后布置这一切?” 房玄龄看着眉头轻锁的李靖:“药师,也觉得这件事有蹊跷?” “难道玄龄觉得是巧合?”李靖反问。 房玄龄轻轻一笑:“若不是巧合,是谁所为?这个节骨眼上,谁都知道,敢如此对付长孙家,万一败露,不死不休。” “老夫觉得,就是巧合。” 李靖和魏征相对一眼,心中满是恍惚,但见房玄龄说的认真,齐齐也点了点头:“确实,如果不说是巧合,也没有其他的说法了。” 房玄龄没有过多解释,便是笑着和两人说起了其他的事情。 谈笑间,离开了朱雀门,各自归家。 房玄龄坐进了马车,闭着眼睛,手指轻轻叩着膝盖,夜色静谧下,只听得他缓缓自语:“这般安排,还是简单了些。” “萧婉仪,明月姑娘,终究在诗会上出现过。” “年轻人啊。” 长孙冲是一个人离开的皇城。 长孙无忌直奔东宫。 ··········· 倚翠楼。 竹园。 当明月姑娘和萧婉仪再回来的时候,张楚已经醒来,站于窗前,银月当空,双眸间好似被盖上了一层光辉,深邃宛若万丈深渊。 “公子,你醒了。”萧婉仪见到张楚,笑着赶紧走了过去,高兴的邀功道:“公子,你的吩咐,大功告成。” “我和明月姐姐的表演,可以说是浑然天成,绝对没有人能识破。” 张楚摇摇头,望着欢喜的萧婉仪,再看了看脸上也带着淡淡笑意的明月姑娘。 “这一次,或许,我想的有些简单了。” “不过,时间终归紧迫,也做不到更好的安排。” “萧姑娘,明日若是有谁来找你退三十万贯的拜帖钱,不要纠结,退回去就好。” 张楚轻轻吐了口气,缓缓说道。 萧婉仪闻言,却是不以为然那的扶着张楚坐到了案桌前。 “公子,放心吧,不会有人要的。” “这是老规矩了,若是不来院子,拜帖钱自然一文不取,但,只要进了这个院子,这拜帖钱就不用退了。” “他们都知道。” 萧婉仪解释。 张楚直接拍了她一巴掌。 “哎呀,公子······”萧婉仪噘嘴,很是委屈。 “听话。”张楚望着她的眼眸:“之前,我想的简单,以为让你们出面,就能高枕无忧。” “可,现在想想,不是这样。” “倒不是说事情败露,而是因为这件事太过于完美和滴水不漏。” “长孙无忌想要调查,都束手无策,陛下和皇后娘娘那里,他肯定是不会主动提起,所以,他想要调查的话,突破点,只有你们两个人了。” “其他人或许能用巧合来搪塞,可对于长孙无忌这样的老狐狸······” “当然,调查起来,也不会那么大张旗鼓。” “如果不出所料,明日就会以退拜帖费为借口,来骚扰你。” “当然,你不要表现的直截了当,和他们多少拉扯下,而后把费用全都退回去。” “记住,定然要让长孙无忌没有借口来找你的事。” “不过,陛下和皇后娘娘的拜帖费是不同退的,能赚些,就罢了,不要贪心。” 张楚提醒道。 萧婉仪抿了下嘴唇,闻言,也是蓦的惊醒了过来。 似乎,确实如此。 当即,她脸色微微凝重,连连点头:“是,公子。” “这次,你稍稍麻烦些,打消长孙无忌的顾虑,问题应该也不大。”张楚饮了口茶:“这件事过后,近期就不要再露面,顾好自己,安全第一。” 萧婉仪揉了揉自己的鼻子,目光有些复杂的注视着张楚,赶紧点了点头,再给张楚斟满了茶。 似乎,从未有人提醒过自己,保护好自己。 想想,谁管过自己的死活呐? “知道了,公子。” “哎呀,对了公子,你还没吃饭的吧。” 萧婉仪放下茶壶,一拍脑门,猛地惊醒。 张楚瞅了瞅她和明月姑娘的肚子:“某家就没有出过门,你也没让人送上来过啊,还用问我?” “刚才那不是,看公子你说的香甜,奴家不敢打扰么。”萧婉仪有些不好意思,赶紧再吩咐人上酒菜:“又和明月姐姐在楼下,饮酒的舒坦,还以为公子一直没醒呐。” “公子今夜,就不要走了。” 萧婉仪挽住了张楚的胳膊,咯咯笑道:“今夜,我和明月姐姐,陪你,好不好呀公子?” 张楚看了看她,又看了看明月姑娘,叹了口气:“宵禁了,某家就算想走,也走不了了啊。” 不多时。 酒菜齐备。 萧婉仪和明月姑娘拿起了乐器。 靡靡之音,自楼阁之上响起,不多时,还有舞姿袅袅,张楚第一次体会到了乐不思蜀,是什么意思。 ············ 皇城。 立政殿。 长孙皇后的怒意,还没有散去。 李泰带着稚奴和小兕子,趴在桌上,瞪着黑溜溜的大眼睛,望着坐在案桌前的李世民。 他们三人早就来了,希望能让长孙皇后心情好些。 李世民苦笑一声,轻叹口气:“观音婢,他们说的对。” “不能只依靠几句在平康坊的浑话,就做出决定。” “更别说,长乐和冲儿的婚事滋事巨大,牵扯甚广,这个理由,太过于牵强,完全站不着脚。” 长孙皇后幽幽道:“陛下难道就没有想过,咱们验证了长孙冲今夜前往倚翠楼之事是真的,那么之前那些事,岂不有很大概率也是真的么?” 李世民沉默了下:“终究没有证据,观音婢,毕竟你也只是听人说了一句,并未亲眼所见。” 长孙皇后不说话了。 她何尝不清楚李世民说的是事实呐? 但······· 她当娘的,心里如何能好受呐?生李世民的气,生长孙冲的气,生长孙无忌的气,自然也生自己的气。 自家闺女······· 长乐她······· 沉默间,李承乾从外面走了进来。 “父皇,母后,儿臣来请安了。”李承乾躬身道,声音清朗,很是关切的走到了长孙皇后身旁,轻轻给自己的母亲捶着后背。 “你怎么来了?”李世民舒了口气。 声音虽平静,但心中是很高兴的。 关键时候,只要有法子能让长孙皇后心情好些,总不是坏事。 “回父皇,儿臣听说了外面竟然发生了这事,便知道母后肯定很伤心,所以就赶紧过来看看。”李承乾回答的很乖巧。 李世民微微皱眉。 赶紧? 他不知道李承乾说的赶紧是怎么个赶紧法。 李泰带着稚奴和小兕子,从他们回宫后就来了。 “母后,你也真是的。” “这样的事,你也相信么?” “长孙表哥自幼和儿臣长大,小时候,还是长孙表哥带着儿臣识字读书。” “你还记得那一次么?你唤儿臣吃饭,可迟迟找不到儿臣,后来才发现是儿臣和长孙表哥正研究头悬梁,锥刺股呐,最后吊在了梁上动弹不得,因为这事,你可没少笑话儿臣和表哥。” “这一次,长孙表哥定然是被谁欺骗了的。” “母后不必伤心,责罚下长孙表哥便是了,以后让他擦亮些眼,少和那些混迹浪荡子来往就行了。” “母后,你可万万不要因为这事伤了身子啊。” 李承乾安慰着说起了幼时的事情。 长孙皇后听着这话,也陷入了回忆,一直下沉的嘴角,若有若无的缓缓翘起。 她轻轻按了按自己的心窝:“那次,可真的是吓坏母后了啊。” “最后找到你俩,看着你俩那副样子········” “哎。” “不知不觉,都这么多年了,冲儿小时候,看着都比你古怪些。” 长孙皇后轻声道。 李世民松了口气,他知道,皇后的积郁打开了一条缝隙,这就是好事,若是一直闷着,她的身子本就不好,万一引起旧疾,可就麻烦了。 李承乾也顺势和长孙皇后聊起了天。 像是普通母子那般。 李世民见状,默默离开了这里。 “对了,母后,你和父皇怎么突然想起来去平康坊了?” “误传这消息的也真是的。” “差点引起母后和舅舅的误会,还差点影响了长乐妹子和长孙表哥的大事。” “母后,你告诉儿臣,儿臣定不饶他。” 见李世民离去,李承乾悄无声息的提起了这件事。 长孙皇后沉默了下,没有多说,若是透露出去,秋兰这丫头,很难活下去:“天色不早了,快些休息去吧。” “都去吧,都回去吧。” “今日,母后有些乏了。” 李承乾见状,也不再追问,躬身,再请安后,和李泰他们一同走出了立政殿。 第288章 只手遮天,论如何把黑的描成白的! 清晨。 一辆马车缓缓驶离了倚翠楼。 同样的,在江大娘的摊子前,张楚要了一笼包子外一碗高配大肠头。 这大肠头的做法,和卤煮已经有些相似了,虽说没有辣椒,但是胡椒在锅面上飘了一层,再配上用大蒜调制的酱汁,挖起来满满的一勺子放进嘴里,那种满足感,简直了。 这做法还有吃法,是从神仙岔食堂传出来的。 经过上一次朱雀门请愿,神仙岔在长安的传播,更甚一步。 不仅仅是吃食,包括个人卫生等等方面,神仙岔竟然都开始倒逼着长安变得更好。 长安人有长安人的骄傲。 谁都无法接受自己竟然被之前看都懒得看一眼的田舍奴里的下等田舍奴,吃的比自己好,身子比自己干净,识字也比自己多······· 所以,长安人开始模仿神仙岔的百姓了。 这大肠头,还有一些下水制作的各种吃食汤水,渐渐开始在长安风靡起来了。 以往就连穷苦百姓都看不上的下水,转瞬之间,变成了大唐百姓口中的一道道美食,让人欲罢不能。 张楚吃的满足,虽说还少了辣椒这个灵魂,但仍旧是肚儿浑圆,额头冒汗。 在秋天的早上,能有一大碗这东西,实在是巨大的幸福。 只是味道么,多少还差神仙岔食堂里些许,但,已是很不错了。 张楚付了三十五文钱,舒服的再回了马车。 价格,是要比神仙岔食堂贵的。 不过也能理解,长安嘛,世界第一大城市,自然有第一大城市的荣耀。 马车,再次动了起来,晃晃荡荡的,回了秦川府。 吴娘已经在门口等着了。 见到张楚回来,立马迎了上来。 “公子,昨夜······” 不过话还没有说完,吴娘便闭嘴了,然后以一种奇怪的眼神打量了下张楚,面带轻笑,一脸我懂了的模样:“也是应该的。” “公子已是不小了。” 张楚知道她是从什么地方看出来的端倪。 味道! 很浓! 就连大肠头的味道都没有盖下去。 也不知道萧婉仪和明月姑娘身上的香囊是什么做的,只要蹭上就很难散去。 自然张楚也懒得给她解释,把外衫脱下来直接丢给了吴娘,让她清洗了去。 然后,张楚便一头钻进了被窝。 昨夜这俩丫头也不知道哪里来的精力,又唱又跳的,一直到了东方露出鱼肚白儿,才终于把电耗尽了。 两个人相拥着,去床榻上睡去了。 萧婉仪还邀请张楚了来着,明月姑娘也是什么都没说,只是露出一个脑袋在被窝外面,有些羞涩,已然默认。 张楚终究是没有凑上去。 那小床,本来就不大,两个人已是极限,再加上自己估计就要叠罗汉了。 怎么能有自己家的大床睡的舒服? 好吧。 张楚承认,当时确实是心动了。 但,有一点确实是真的,那就是那小床真的没有自己的床铺舒服,顶天了萧婉仪的小床有些特殊的香味罢了。 张楚躺下,便合上了眼睛,沉沉睡去。 这一觉,便到了中午时分。 舒坦的伸了个腰,床头已经有吴娘准备好的换洗衣服,穿上,便施施然的抄着手走了出去。 “嗯?” 不过,刚出门,张楚就愣了下。 长乐公主正坐在石桌旁,身后还站着贴身侍女秋兰。 李泰和裴行俭在一块,嘀嘀咕咕的不知道说着什么。 “师父,你醒啦。” 李泰和裴行俭听到房门的声音,立马站了起来。 张楚朝两人随意点点头,便笑着拱手向长乐行了个礼:“微臣拜见公主殿下。” “呵·······” “不知道今日公主殿下怎么有空来微臣府上了?” 张楚大大咧咧的直接坐到了长乐对面。 长乐的脸色有些不好看。 她向张楚点了点头:“秦川精盐作坊的食盐,正在连续运入长安,按照现在的速度,明日就能开售了。” “所以,本宫想着过来瞧瞧你。” “毕竟,百姓若是能有一日享受上好吃又便宜的精盐,你当属头功。” 长乐给的理由很符合逻辑。 “公主殿下廖赞了。”张楚挥挥手:“陛下已经把某家的功劳,早就化成了奖赏,剩下的功劳么,应当全是公主殿下的么。” “这段时间,公主殿下没日没夜的干,还远离长安不能侍奉于爹娘身侧,才是真正的大功臣。” “你瞅瞅,这小脸蛋都黑了些。” “不过,看上去倒是比之前那种不健康的白嫩,顺眼很多。” “某家在这里,就先提前恭贺公主殿下,开业大吉!!!” 张楚拱手,笑呵呵的恭维道。 长乐抬眸瞅了眼张楚,深吸口气,沉声道:“那就借秦川子吉言了。” “对了,怎么不给公主殿下上些新点心,让公主殿下尝一尝?” “裴行俭,吴娘她们可有谁在家?” “算了,你去后厨瞧一瞧,拿些来。” 张楚吩咐。 裴行俭“奥”了一声,忙的去了,跑向了厨房。 张楚拿起茶壶,给长乐斟了杯茶,解释:“公主殿下,你也知道,吴娘她们为了这个点心铺子,最近要忙疯了,多有疏忽,还请见谅。” “无妨,刚才八花在,是本宫让她忙自己去的了。” 长乐随意的摇了摇头,而后不着痕迹的指了指厨房的方向:“八花也说了这个点心的事,说是等做出来最新的一批,再让本宫尝尝新鲜,可能时间还没到。” “秋兰,不妨你也去后厨瞧瞧,催一催,说来,这沙琪玛的味道,本宫还真想要尝一尝。” 长乐看向了秋兰。 秋兰其实心中早就有意。 沙琪玛哎! 这名字听都没有听说过,味道肯定差不了,只是碍于公主殿下一直没有发话,她也不敢擅自离去。 现在公主殿下如此说,她也没有多想,躬身福了下,小跑着冲了过去。 望着秋兰的背影消失,长乐脸上挤出来的几丝笑容,也彻底的落下。 “张楚,正如你所言。” “你猜的一点没错。” “现在外面,都颇有传闻,是关于昨夜倚翠楼的事。” “我上午刚到长安,就听说了这件事。 ” “你说的,应验了。” “父皇和母后,确实出现在了倚翠楼。是秋兰给他们传的消息。” 长乐声音有些哀伤。 张楚叹了口气,看着长乐无比失落的神情,很清楚她现在的感受。 自幼陪着自己长大的侍女,也是自己最为信任的侍女,最后竟然证明是别人安插在自己身边的内鬼。 想想都有些无法接受。 就算,这个安排的人,也是自己最亲密的人之一。 可,这也是背叛。 背叛的滋味,就没有好受的。 “这事,或许无法彻底影响你和长孙冲的婚事,但,也不是那么轻易就能过去的。” “能走到这一步,已经很不错了。” “陛下和皇后娘娘非常恼怒,对今后的一些行动,有很大帮助。” “甚至,说不准皇后娘娘会一怒之下,会直接免了你和长孙冲的婚事呐。” 张楚笑着安慰,尽可能的说些好的一面。 不过,长乐却愣了下。 她皱了皱眉头:“可是,城中的传闻,似乎不是这样。” “嗯?”张楚刚刚端起来的茶杯,还没有挨着嘴唇,再一次放下,疑惑的望着长乐:“什么意思?不是城中颇有传闻吗?” 长乐盯着张楚的眼睛:“城中虽然也都在说,昨日母后和父皇撞见了长孙冲。但,却没有恼怒,母后和父皇丝毫不生气,还称赞昨夜酒会颇有竹林流觞之美!” “大家皆言昨日酒会,完美落幕,参与者以酒会友,以诗为绳,又有母后和父皇微服加持,聚会之盛,足已流世。” “萧姑娘和明月姑娘之贤名,更胜。” “昨日的酒会,已成为君民同欢的典范。大家都期待下一次酒会的举办!” 长乐说出了自己听到的版本。 咕咚! 这一次,轮到张楚呆住了,眼角轻颤,口干舌燥。 最终,只得用力的叹了口气。 “看来,陛下妥协了。” “世族门阀,确实是有通天的手段啊,活生生发生的事情,竟然能被他们从黑的渲染成白的。” “牛皮。” “真他娘的牛皮。” “这就是大记忆颠覆术么?见识了,见识了!!!” 张楚真的是忍不住咂舌惊呼。 “对了······”张楚又看了眼旁边,似乎有些听不懂他们对话的李泰:“公主殿下,你还没有回宫城?” 长乐摇摇头。 她不知道该怎么面对自己的母后。 “青雀,你说说,昨日陛下和皇后娘娘回宫后的真实反应吧。”张楚面露恍然,怪不得长乐不知真相,便朝李泰说道。 长乐疑惑。 大大的,满是血丝的眼睛里闪烁着茫然。 什么意思? 难道,自己听来的这些传闻,不对? 第289章 本宫最大的收益,就是你 李泰有点听不懂师父和长乐在说什么。 虽说说的话,都知道是什么意思,可放在一起却完全不知道两人在商讨什么事情。 不过,张楚这一句问话,李泰却是听的明白了。 他当即坐正了身子,认真的看着长乐,用力的点了点头:“长乐,师父说的是正确的。” “ 父皇和母后昨日后,极为暴怒,罕见的父皇都惩处了两位宫女。” “长乐,你知道的,父皇这么多年,从未降罪过宫里的杂仆。” “母后更甚,我带着稚奴和小兕子,安慰了好久都没有安慰过来。” “昨日在倚翠楼的酒会,也并不是外面传闻的那样。” “我听说,当时父皇和母后恨不得都有了剥了长孙冲皮的心思了。” “长孙冲在酒会上胡言八道,浪荡无形,让父皇和母后极为震怒。” “舅舅长孙无忌更是直接跪在了父皇和母后前,为之求情。” “而所谓的盛会,当母后和父皇离去后,便直接散了。” 李泰把自己所知道的事情,一股脑的全都说了出来。 长乐愣了下,若有所思的眨了眨眼睛,面色这才变得稍稍好看了些。 看来,母后和父皇起码心里,还是有自己的。 若真的如同自己听闻的那些般,她真的是不想再踏进宫城一步了。 “这样啊。” 数息后,长乐轻轻吐了口气,缓缓颔首,但还是充满了疑惑:“可是我上午听得那些·······” “不用说,肯定是赵国公出手了。”张楚笑了,这才再端起来茶杯,抿了一口,润了润嘴唇:“陛下应该是原谅了长孙冲。” “自然,赵国公总不能让全城都谈论昨日陛下和皇后娘娘抓到了大唐未来驸马玩女人去吧。” “若是如此,到时候,公主殿下你的大婚,岂不是让天下人笑话?” 张楚说出了自己的猜测,其实,张楚也很清楚,这肯定就是事实。 长孙无忌能做到这一步。 “母后,也这样原谅了?”长乐咬了下嘴角,盯着李泰。 李泰耸了耸肩膀:“母后也没有办法。” “今天我出来的时候,去给母后请安,母后一个人在立政殿,好像还有些出神。” “父皇考虑的事情总是多的,母后也要为大唐考虑,所以······” “就算心里还有芥蒂,但脸上总是得原谅的。” “昨日,太子也去了立政殿,说了些长孙冲小时候的事情,母后终究心软。” “而且,师父,太子临走的时候,问了母后一句是谁在告诉的他们这消息,不过母后没说。” “其实,我也很好奇。” “怎么好巧不巧的,母后和父皇昨夜突然微服出宫了呐?” 李泰挠挠头,再说道。 这事,他更是想不明白。 张楚斜了他一眼:“陛下和皇后乃是天下之主,耳目众多,知道这消息,算不得什么。” 李泰恍然,想想确实是这样,他点点头:“也是。” 不过,长乐便没有再说什么。 说到这里,昨日发生的事情,她心里已经有了一个轮廓。 张楚看着她沉思的样子,给她斟了杯茶:“这样的结果,着实已经不错。” “虽说陛下和皇后已经原谅,可两人心中,定然是有一根刺埋下了的。” “而且,对公主殿下怕是更有自责之意。” “到时候,就算公主殿下做出些更跳脱的事来,相信陛下和皇后娘娘都能够理解。” 张楚自然也从未想过,能依靠这一件事,就能达到目的。 但,有句话说得好,千里之堤毁于蚁穴。 今日松动些,明日松动些,最后来一波大的,就已经是顺其自然的事情了。 “更别说,这件事咱们的目的,是要证明之前的猜测,不是吗?” “主要目的已经达成,其他连带着的收获,或多,或少,都是额外馈赠。” 张楚吐了口气,再附和道。 长乐抬眸,凝视着张楚,半晌,轻轻点了点头。 她也清楚,这件事,不是那么简单就能达成的。 “说说精盐的事吧。” “明日开售?” 张楚思量着询问道。 “明日开售。”长乐给了一个无比确切的答复,目光也变的再一次坚毅起来,之前略有萎靡的神情,恢复了七八成。 “这群人,连黑白都可以颠倒,本宫倒是瞧一瞧,这一次他们该如何应对!” 长乐声音无比坚决,双拳也死死攥紧了。 张楚眯了下眼眸:“正好,明日某家进宫,催促下陛下赶紧做出主考的事。” “嘿!” “我倒是要看看,他们是不是能把自己的身子,劈成两半来用!” 而后,张楚沉默片刻,看着长乐如此恨不得立马报复对方的坚决样子,再提醒道。 “不过,公主殿下,你也不要太过于刚硬,毕竟秦川精盐作坊里的存货,不算多,若是他们狗急跳墙,破釜沉舟,到时候情况对我们也有些不利。” “这个度·······” “公主殿下,还请你自己把握好。” “等到了我们手中有足够的筹码,再和他们决战。” “现在,只要能在他们身上狠狠咬下来一口肉,就是咱们赢了。” 毕竟现在秦川的精盐作坊,还无法彻底供给整个长安。 到时候,若是他们发狠,直接断了整个长安的食盐供给,定是会让长安引起不小的乱子。 当然,谁也都清楚,这样的手段,只有在最后没有法子的时候才会用出来。 而只要用出来,就完全没有回头路了,到时候他们会把朝廷和百姓赶到一块去,紧紧捆绑起来,对他们同仇敌忾,不死不休! 显然,这样的结果,也是世族高门绝对不想看到的。 但凡有其他法子,就不会走这条路。 不过,也不能不提防。 长乐自嘲一笑,不以为然。 “秦川子的意思,本宫清楚。” “不过,放心吧,绝然不会出现这种情况的,毕竟,本宫现在可还有另一个身份。” 张楚理解她的意思。 长乐和长孙冲的婚事,整个长安,以至于整个大唐都知道。 如此,其实真的算来,在一些人眼中,长乐迟早是‘自己’人。 更别说有长孙家从中斡旋。 长孙无忌绝对不会让长乐和各家闹得没有余地,他只会借着这个机会,大肆抬高长孙家的地位。 其实说句不好听的,长乐闹得越狠,长孙无忌的受益便是越大。 毕竟,明面上长乐终究会嫁入长孙家。 所以,自己所说的‘破釜沉舟’,几乎不可能出现。 现在就可以预见,精盐作坊的出现,虽然会有些骚乱,但最终,将会在各方利益的角逐下,寻找到平衡点,达成一致。 “精盐作坊,终究是朝廷的产业,就算从世族身上咬下一口肉,也是吃到朝廷肚子里去。而,本宫身上,又有婚事。” “所以······” 长乐的目光,再一次落在张楚脸上,完全忽视了李泰就在旁边,灼灼的望着,抿了下有些干燥的嘴唇,一字一顿道:“所以,对本宫而言,最大的收益,就是帮你达成你的目的。” “至于恶心下那些人,倒是无关紧要了,虽说能出一口郁气,可给本宫带不了什么实打实的好处。” “我会完全配合你。” “你·····一定要借着这个机会,争取到自己想要的筹码!” “秦川子,你才是本宫最大的收益!” 长乐的思路还是非常清晰的。 不得不说,和聪明人打交道,真的很轻松。 张楚伸了个懒腰:“公主殿下睿智无双,是某家多嘴提醒了。” “某家,也定然全力以赴,尽可能的不会辜负公主期望。” “一,定,不,能!”长乐身子微微前倾,犹如星辰般的眼珠,好似要贴在张楚脸上。 李泰哼着不知名的小曲,抬着头望着天空,悠闲地离开了这里。 张楚静静望着她。 长乐脸上的毛孔,此刻都能看的一清二楚。 眼白上布满的血丝,被秦川山风摧残的已变得不如之前那般嫩滑的肌肤,似都有些粘在额头上的风尘,身上传来的淡淡草药味········ 这些都是这些天于秦川中留下的痕迹。 张楚伸出了手,心疼的抚了下她的脸颊。 “一定。” 张楚淡淡道。 第290章 师父,要不你娶了长乐吧! “呜呼!!!” “出锅啦!!!” “师父,长乐,快来尝尝!!!” 没多久,李泰爆吼的声音就从前院腾起。 张楚轻轻拍了下袍子,稍微有那么一点无措的站了起来,走到了水井旁,洗了把脸。 长乐倒是淡然,轻轻拢了下青丝,遮住了微红的脸颊。 再偷偷斜了眼张楚的背影,赶紧端起了一杯水,压了一口。 不过说来,自己和他也没做什么见不得人的事情,怎么这心跳就压不下去呐?就算见到了,又何妨? 不过心里是这般想着,但长乐还是很诚实的怂了。 “哇!!!真的超级好吃。” “公主,公主,你快尝尝吧,这味道都能把人给馋疯了。” 秋兰的声音连带着也响起。 长乐扭头看去,裴行俭手里端着一盘子点心。 秋兰寸步不离的跟在身边,嘴里的口水真的是完全吞咽不及了。 不过,长乐还没有吃,她自然不敢先品尝,所以只能眼巴巴的看着,然后一手推着裴行俭的后背,好让他走快些。 裴行俭把盘子放到了石桌前。 这是一大块! 还没有切。 张楚擦了把脸,正好也刚走过来,取过来李泰手里的刀,便划了一块。 “尝尝。” 张楚递给了长乐。 长乐捧着双手,小心翼翼的接过来, 还温热着呐,手指黏黏的,上面的各种果干,更是诱人。 长乐也是忍不住的咽了口唾沫。 “吃吧。” “尝尝。” “看看上面的石蜜,应该是她们专门为你做的特供版,一般的沙琪玛上,是绝对没有这么多料的。” 张楚说着,手中刀子连动,把这一大块全都给分开。 一人拿起一块。 放到嘴中,就没有不发出惊叹的,就没有不说不好吃的。 特别是秋兰,那眼珠子好像是要用针线给缝上了,整个人都不能自已,好吃的仿佛要上天了。 长乐一口气吃了三块。 张楚则是吃了一块就有点吃不下了。 太甜了。 不过,这倒是正符合长乐的口味。 长乐走了。 走的时候,秋兰手里还提着一大包沙琪玛,喜气洋洋。 长乐登马车前,扭头深深望了眼张楚,便拢了下裙摆,躬身坐了进去。 张楚望着马车背影离去,才带着李泰,裴行俭几人重新回了院子。 没多久,裴行俭便去了左武卫衙门,他说苏定方对师父那天夜里给他讲的东西很感兴趣,要和他一起继续研究。 八花再三确认无事后,跑向了位于朱雀大街兰陵坊的点心铺子。 秦川糕点要开业了,吴娘就确定于三天后,所以,最近她们的心都在这个铺子上。 这个铺子很贵,光一个月的租金就将近百贯,如果直接租一年的话,店家给了个方便,一千贯! 这个价格已经很离谱了,要知道秦川宅,才不过五百贯左右。 而且,兰陵坊的位置还是在朱雀大街的中下部分,相比于朱雀门更靠近明德门,若是更靠近朱雀门的中上部分,可以说是近一步就是一个价。 着实是吓人的很! 所以,朱雀大街两侧的店铺,向来是长安贵人的核心产业。 张楚听到这事的时候,也不得惊叹,房地产这个行业,不论在什么时期,都是中流砥柱啊。 饮口茶,让李泰取来了躺椅。 躺进去,闭目养神,心里则是思量着长孙无忌的调查一事。 刚才李泰说了,李承乾昨夜都在向长孙皇后打探这件事,显然,这完全和李承乾八竿子打不着的事,背地里肯定是长孙无忌的指示。 他总不好直接去询问长孙皇后的。 “师父,放心吧,你和长乐的事情,弟子绝对不会给其他人说的。” 正给张楚按着腿的李泰突然开口。 张楚瞥了他一眼:“我和长乐,有什么事?” 李泰挠挠头,一时间也不知道该怎么回答了。 刚才那些话,他有些听不懂,但,心里总觉得长乐和师父肯定有什么密谋。 但具体是什么密谋,他无凭无据。 “师父,其实我觉得,长孙冲真的配上长乐,如果长乐能嫁给你,真的是比嫁给长孙冲不知道强到哪里去了。”李泰酝酿了下,又说道:“要不,你娶了长乐吧!” 张楚直接给了他一个脑瓜崩。 李泰揉了揉脑袋,也不敢再多说,嘟囔了一声“真的”,然后便专心按起来了腿了。 张楚合上了眼睛。 院子安静下来。 ········· 赵国公府。 长孙无忌听着管家的话,皱眉。 “全都退了?” “萧婉仪没有露出不愿?” “她没有反抗?” 管家赶紧躬身:“公爷,萧姑娘很生气,破口大骂了小的一顿,不过,最后还是退了。” “其他几人,也是这般。” “可能是她也觉得,昨日之事心中有愧吧。” “毕竟,发生这样的事情,谁都想不到。” “估计,她也是害怕若是不退,会得罪公爷。” 管家沉声道。 长孙无忌点点头,挥挥手,让管家退下了。 书房中,只有他的呼吸声。 萧婉仪的如此表现,无疑是让任何人都抓不到其他把柄的,而这样的表现,倒是也符合正常行为。 难道,真的和她们没有关系? 可是,如此精准的事,光用巧合来说的话,真的是有些牵强。 背后,到底是谁在谋划这一切? 长孙无忌手指轻轻叩着脑门。 “不管是谁。” “想要算计老夫,也得看看你有没有那个本领。” “这一次便是老夫中套又如何?对老夫仍是没有任何影响。” “但,你就不一样了,你可以算计老夫很多次,但只要有一次让老夫抓住你的尾巴。” “哼!” “命,可只有一条啊!!!” 长孙无忌喃喃自语。 ········· 长安平静,人来人往,仍旧繁华。 而在无人注意的地方,有四家铺子很热闹。 一辆辆牛车,把货物运送入这四家铺子里。 这样的事情,在长安司空见惯,哪一家铺子一天不迎来送往七八个牛车呐?特别是新开的铺子,牛车都能连绵不绝了。 周围的人,也权当只是开了个寻常铺子罢了。 谁都没有在意。 更是也没有谁打探。 这在长安,就是最正常不过的事情了。 第291章 炸裂的长安城!东风,到了! 次日。 随着朝阳渐渐快要转变成午阳的时候,张楚放下了手中的笔,小心翼翼的把手机和记录的纸张放好。 这是张楚最近开始的一项伟大任务。 跟着自己过来的手机,总是有损坏的那一天。 就算是有太阳能充电宝的加持,可太阳能充电宝这东西的寿命是比手机还要短的,总有一日,手机将会彻底打不开。 自然,张楚便决定,要把手机里的所有资料,全都誊录下来。 到时候就算手机坏了,自己也不过就是少了个念想罢了,倒是不影响什么了。 放进盒子里。 上锁。 而后走出了书房。 守在门口的八花赶紧把书房关上了。 这书房,除了公子外,谁都不许进,这是府上谁都知道的规矩,便是裴行俭,李泰也不敢在没有张楚的同意下,擅自进出。 “取官袍来。” “我要进宫。” 张楚抬头看了眼天色,只觉得差不多了,吩咐道。 八花赶忙置办,侍奉着穿好衣服,牵来马匹。 不过张楚还没有上马呐,吴娘,大花,二花气喘吁吁的就从外面冲了进来。 一个个额头满是大汗。 一个个脸颊潮红的厉害。 一个个胸脯起伏的幅度极大。 张楚见状,不由疑惑:“出什么事情了么?” “这个时间,你们难道不是应该在铺子里准备么?” “后日就是铺子开张的时间了,你们可没有多少准备的时间了。” 吴娘她们见到是张楚,也都是急忙停下,吴娘扶着门框,呼吸急促,大花和二花则是一屁股坐在了地上。 “公······公子,出事了,出事了。” 疯了,疯了,全都疯了。” 吴娘亢奋,手舞足蹈,每说一句话,整个人都要狠狠地倒吸一口凉气才行。 说着,她赶紧把大花肩上的布袋取了下来。 张楚眉头皱的更深了些。 而当吴娘把布袋打开的时候,张楚便是笑了出来,顿时了然。 布袋中全都是白花花的盐。 长乐,出手了。 “盐?”八花好奇的伸出手指,轻轻沾了沾,放到嘴巴里,忍不住惊呼而出:“好纯的盐!!!” “这盐······” “吴娘,也太好了吧。” “比咱家里的那些盐,看上去强的可不是一星半点。” “可咱家的盐,都已经是长安最好的盐了,吴娘,这盐······这盐你们是从哪里买来的?” 八花激动,难以置信。 大唐人什么时候见过这么好的,好似雪花一般的精盐过? 任谁来了,看一眼,都得是这般反应! “谁说不是啊,谁说不是啊·······”大花连连不断重复着这一句话。 “公子,你看!”吴娘也抓了一把盐,双手捧着,放到了张楚面前:“公子,这么好的盐,你敢相信吗?价格竟然比普通的杂盐,还要低上三成。” “我的老天爷啊,城中百姓都已经疯了。” “整个长安,据说只有四家铺子售卖,我带着大花她们挤了半天,也才不过买了这么几斗来。” “抢不过,真的是完全抢不过来。” “百姓们啥时候见过这么便宜,又这么好的盐呐?” 吴娘声音惊骇,充满了炸裂,整个人的呼吸都像是风箱一样,疯狂的拉动着。 张楚不再耽搁时间:“我知道了。” 说罢,便牵着骏马出了府门,直奔朱雀门而去。 “多好的盐啊,多好的盐啊,多好的盐啊·······” 吴娘她们还在喋喋不休的陷入在兴奋中。 朱雀大街上仍旧是人如繁星。 不过,显然的,张楚能看得出来,与以往相比的话,少了不少。 至于原因么? 张楚望着前方突然一群群冲过来的百姓,揽了下缰绳,避让过他们。 而他们大叫着,高呼着,沸腾的挥舞着双臂。 “快点,快点,再慢就买不了了,娘的,你们谁见过这么便宜,又是那么好的精盐?就算是之前贵人们吃的盐,都比不上这一种。” “全都是人,全都是人,城西的铺子已经被百姓围满了,去城北,城北的铺子好像知道的人还不多?” “啥?城北?快,走,去城北,娘的,你们能不能不要嚎了,其他人都听到了,没看见那些人听到你的话,都冲向城北了吗?” “嘿嘿嘿,我骗他们的,其实是在城南,快些,快些,你见过那样的盐吗?从来没有见过!!!老夫吃了一辈子的盐,从未见过这般精细的盐巴过,那白茫茫的一片,不知道的以为是下雪了。” “嘶·······还得是你,狡诈如狐,不过,我喜欢。” “贼她娘,不要沾沾自喜了,城南的铺子,城南的铺子一开门就被百姓塞满了,快些吧,再冲过去,怕是连一斤都买不到了。” “什么?该死!!!匹夫们,闪开,闪开,不要挡路,不要挡路!!!” “··········” 整个朱雀大街,都被引燃了。 张楚再往前走了一段距离,便知道,整个长安都被引燃了。 整个城中的百姓,都加入了抢购雪花盐的阵列中来。 不论是对于雪花盐品质的惊骇,还是说对价格的震惊,亦或者说对于这种从未吃过的新盐的疑惑和好奇······· 当然,对于有钱的贵人而言,想要购买到雪花盐还是比较简单的。 这不! 张楚还没到朱雀门,就有一个紧紧裹着衣服的中年人拦住了张楚的马。 “贵人,贵人······” “我这里有好东西,要不要看看?” “极好的东西嘞,保证你没有见过。” 这中年人踮高了脚尖,神神叨叨的向张楚喊道。 张楚微微躬身,双手搭在腿上:“什么?” 中年人朝左右看了看:“盐,雪花盐。” “贵人,你瞅瞅,你这辈子可见过这样的食盐?” 中年人张开了一角衣服。 好家伙,就看见这人身上挂着一个布兜,布兜里全都是一袋袋分好的雪花盐。 张楚挠挠头。 着实也是没有想到,黄牛这种行径竟然穿越千年之前,也存在。 不过想想也是,只要有经济活动的地方,一般都少不了这种行为。 这是自古以来,随着货币和商品出现后,便随之孕育而生的,伴随着人类文明发展而经久不衰的行为。 “多少钱一袋?”张楚问道。 这一袋,差不多也就一斤。 “贵人,俺不坑你,瞅瞅大街上这么多人,都是在抢这种盐呐。” “可是全城就只有四个铺子,能买到的,能吃到的,不过寥寥数人罢了。” “若是贵人吃不上,到时候上朝的时候,怕是都没有脸面和其他贵人们聊天哩。” 这中年人的口才不错,一脸为张楚着想的样子,然后,伸出了一个手指头。 “一贯?”张楚说了个他觉得已经无比离谱的价格了。 这价格,能买一大麻布袋子。 “嘿嘿,贵人,少了点。”这人憨笑一声,赶紧摇头。 “你说多少?”张楚懒得再猜了。 “一百贯。”中年人脸不红心不跳的开口:“这价格,可已经很优惠了,贵人,你是不知道,之前我见好多人都卖二百贯呐,过了这个村,可就没有这个店了。” 张楚忍住用鞭子抽他的冲动,一夹马腹直接离开。 胯下骏马似乎也感受到主人心中的不悦,临走时甩了下尾巴,蹦出来了一个又响又臭的大屁来。 凑着还有些星星点点,喷到了这人身上。 张楚只觉得解气了不少。 不过,张楚心中还是忍不住感叹,雪花盐对于长安的冲击之大,远远超出了之前他的预料。 究其根本,其实就是广大长安百姓对美好生活的向往与之前大唐生产力严重不匹配的矛盾。 之前,美好生活所需要的物品几乎都在高门大户手里把持着。 他们依靠这些东西,对百姓进行掠夺,进行洗劫。 百姓们压根没有办法反抗,只能顺从。 而当随着物美价廉的雪花盐的出现,百姓一直压抑着的和高门大户垄断行为的矛盾,全部骤然爆发体现出来了。 毫无疑问,长乐的铺子,是撕开这个矛盾的一把剪刀。 面对这般,物美价廉的上等商品,没有哪一个百姓能够把持住自己。 要知道,之前使用相同的价钱,只能买那些口味又苦又涩的杂盐,而此刻,价格却比之前最差的盐更低,品质却还能完爆之前最贵的那一档的盐巴。 任谁都忍不住激动,任谁都忍不住不去抢购。 自然,长安在长乐手中,不费任何吹灰之力变成了这副样子。 毫无疑问,长乐成功了。 而借着这股东风,张楚直接冲向了宫城。 第292章 他们没时间了!高门大户的恐慌 张楚是在甘露殿见到的李世民。 此时,李世民案桌上,已经放着一袋雪花盐。 他趴在桌子上,无比认真的欣赏着,时不时还会用手指粘起来些,放到嘴里。 神情享受。 发出舒服的呻吟。 “楚小子,看,看呐。” “好啊,好啊,好啊。” “长乐这么长时间的努力,没有浪费,她交出了让朕欣慰的答卷。” “今日你进宫,定然也是因为这件事吧。” 李世民头都不抬,仍旧是无比热切的盯着桌上的雪花盐,翻来覆去的看,各种角度的看。 张楚轻轻一笑。 躬身,行礼。 “回禀陛下,臣,还真不是为了这件事来的。” “嗯?”李世民手上的动作一顿,他抬头瞧了眼张楚:“那是因为什么?” “自然还是上一次早朝时,臣的请求!” “秋闱在即,时间已经很短了,不知道主考之位,陛下可与诸位公卿,商讨好了吗?” 张楚朗声问道。 李世民直起了身子。 手指轻轻在茶杯中搅拌了下,而后一口饮尽了茶水,一点都没有浪费。 “主考?” 李世民上下打量了遍张楚,不由眯了下眼眸。 “好小子,你的算计,可真的是······可真的堪比卧龙啊。” “今日长乐精盐刚刚发售精盐,那些人,怕是谁都还没有反应过来。” “这会指定不知道怎么焦头烂额的想着该怎么应对长乐的精盐开售呐。” “这个机会,这个空隙,千载难逢,若是错过,这个主考之位,怕是还真落不到你头上。” “但现在,机会,起码有了。” 李世民说着,站了起来,他轻轻吐了口气,走到张楚身侧,舒展了舒展身子。 “不过,朕很好奇,楚小子,你为何一直抓着主考这个位置不放?” “这个位置,有那么重要么?” 李世民疑惑。 张楚直接回答:“重要!” “科举,此乃应该是国之重器,可是现在被人滥用,某家,不过是想要把科举,摆放到它该在的位置上。” “天下之大,并不是只有那些能走起行卷之路的学子是大唐子民,还有很多寒门平民读书人。” “他们的努力,丝毫不比锥刺股,头悬梁差多少!” “他们,应该有一个机会。” “更况且,陛下难道不是要天下英雄尽入陛下彀中矣么?” “朝廷,不应该,也不能只有高门大户一个声音。而现在,陛下在朝堂上的寸步难行,原因难道也不是出自于此么?” 张楚反问的看向了李世民。 李世民叹了口气,轻轻拍了拍张楚的肩膀:“朕,自然是愿意把这个主考之位交给你的。” “你说的这些,朕又何尝不清楚呐?” “但,处理这些事终究要一步一步走,朕之前和皇后商量过,等你年纪再大些,资历再深些,再让你做这件事。” “那时,谁也挡不住你坐这个位置。” “到时候,阻力定也能小很多。” “楚小子,你如此激进,朕怕你······朕是怕你累着,也怕你太过于刚硬,而折于朕的手中。” “你年纪还小,时间还多。” “你所做的事,已经够多够累了。” “呼·······” “朕,真的是也有些不忍心,再看你和那些老东西在泥潭中缠斗。” “现在就算你有了主考之位,可下面做事的人,还都是那些人,这主考当,或者又不当,又有何妨?” 李世民敞开心扉,也说出了他心中的顾虑。 对于科举,他自然是有计划的。 现在科举成为他们手中的工具,李世民何尝又不知道呐? 当初,自己登基后,费尽心思的把前隋的科举再一次带了回来。 他很清楚,这个方式是很好的。 但,也清楚,大唐绝对不能走前隋的老路,自己定然也能成为第二个杨广,所以对那些人做了很多妥协。 任由他们去把持科举,折腾科举。 但,只要科举还在,五年,十年,十五年,二十年后······· 总会有一日,科举会焕发出属于它的光芒。 这一点,李世民从未怀疑过。 张楚双手抄着袖子,放在腹前,点点头,但又摇摇头:“陛下,臣,心急啊。” “臣是有时间,陛下也有时间,大唐也有时间,但······” “但那些······但那些皓首穷经的读书人,没有时间了啊。” 李世民沉眸,他不言,数息后,才抬起了眸子:“你真想走这一步?” “走!” 张楚没有任何的犹豫,更没有任何的彷徨,回答的斩钉截铁。 “臣,想到了一些法子,或许,会有不错的效果。” 李世民扭头深深看了眼张楚。 “好。” “那咱们君臣,就和那些人,周旋周旋。” “但,你也知道,主考一位,终究特殊,说实话,朕也没有太大的把握。” “这件事上,朕不能乾纲独断。” 正说着,有内侍禀报。 长孙无忌,房玄龄,萧瑀,崔如渊,王珪等衮衮诸公求见。 李世民给了张楚一个眼神,快步回了案桌后。 “宣!” 随着左丘一声高亢的宣诏声,众人迫不及待的走了进来。 张楚赶紧朝旁边让了让。 长孙无忌,房玄龄他们见到张楚在这里,也不由愣了下,但也不过一刹那的失神。 “臣等,拜见陛下!” 众人齐齐喝道。 这声音直冲云霄,不大的甘露殿内绕梁颇久才缓缓散去。 听得出来,他们一个个的都很激动。 李世民假意有些不解的看着他们,轻轻一笑:“这是发生了什么事么?” “诸公怎么······这么齐这么突然?” “明日就是大起了,怎么不明日早朝再说?” “不如,有什么事情,明日早朝,再一同满朝文武商议吧。” 李世民很轻松。 他真是好久没有这般轻松过了。 这一次,真真的是所有的底牌都在自己手里,而轮到慌张着急的,是他们。 之前,哪一件事不是自己着急上火,而他们却作壁上观,浑不在意呐? 没想到,今日攻守之势,异矣! 也该轮到他们着急下了。 李世民心里着实是颇多感慨。 “陛下,不可!” “拖不得啊,此事,万万拖不得啊。” 萧瑀高呼。 “是啊陛下,此事若是处理不好,动荡国本!” 崔如渊喝道。 其他人也都是纷纷附和。 不过,其中还是有两个人显得很淡定,那就是长孙无忌和房玄龄。 房玄龄不急,是因为这群人和自己就不是一方的。 而长孙无忌不急,则是因为他知道这件事的来龙去脉,更别说这一切的主导者,乃是长乐公主! 虽说他也有些意外,没想到长乐公主这么快就开售了。 之前自己一点消息都没有,当听到这个消息的时候,自己也猝不及防。 但,最终大家都是一家人不是? 既然是一家人,自己急个屁啊。 更别说,今后若是这精盐作坊能够并入长孙家,自己便更不急了。 现在长孙无忌所考虑的是,自己该怎么在这件事里,能够争取长孙家最大的利益。或许,长孙一族重振门楣,便是今日了。 第293章 朕等这一天,已经很久了 “动摇国本?” “呵·······” “崔公此言,是不是有些言重了?到底是什么事呐?为何朕到现在还都没有感觉?” “若是动摇国本的大事,长安这是早就应就乱了,但长安之中,仍旧繁华,百姓之间,仍是平和。” 李世民笑眯眯的说道,浑然不在意的打了个太极。 现在这种情况,李世民巴不得再拖一拖他们,还想让自己主动提起来着这件事? 做梦! 李世民在装,长孙无忌崔如渊等人也都知道李世民在装。 这么大的事,他不可能不知道。 看着李世民这副样子,不由牙痒痒的厉害,也是彻底忘记了以往李世民求他们的时候,对着他们疯狂的暗示,他们也是这般,胡语而言他,完全不打岔,最后只能逼得李世民主动提起,脸面无光。 现在,李世民用他们的招数来应对他们,这让他们一时间有些接受不了。 但,就算受不了,可这事总不能一直拖下去了。 “嘶·······” 几人相视一眼,最终萧瑀深吸口气,往前走了一步。 他是尚书省左仆射,在场所有人的官职都没有他高,自然也该是他开口。 “陛下,长安之中,有人不怀好意,蛊惑人心。” “还请陛下下令,查封此处!” 萧瑀喝道。 “对,陛下,还请下令直接查封,不然定会引起长安百姓混乱,到时最后受损伤的,还是朝廷。”王珪高声附和道。 “蛊惑人心?这话,从何说来?”李世民歪了下脑袋,静静望着萧瑀。 萧瑀咽了口唾沫,深吸口气,目光,落在了李世民面前案桌上的雪花盐,瞳孔微缩的同时,伸出手指着,沙哑道:“陛下面前此物,便是臣说的蛊惑人心之物!” 李世民感到非常意外,他拿起来袋子,在众人面前晃了晃:“你们说,是这个?” “盐?” “呵呵呵········” “笑话!” “萧公是不是昨日喝酒糊涂了?这盐,怎么就成了蛊惑百姓人心的东西了呐?” 李世民反问。 “陛下,此盐价格,相比于市场上的其他盐巴,价格都要低!!!” “而它的质量,却比市场上的盐巴都要高!!!” “这不是蛊惑人心,是什么?” “还请陛下明察!” 王珪深吸口气,补充道。 李世民愣住了,手指松开,盐袋子掉在了桌上,有些雪花盐也被震颤出了袋子。他挠了挠鼻尖,抿了下嘴角,仿佛看智障一样的眼神,扫过了面前站着的这些人。 他着实也是被惊到了。 万万没有想到,这群人当着自己的面,脸皮能这么厚,这话也能说的出来。 “不是······王公?萧公?这就是蛊惑人心之举?” 李世民瞪大了眼珠子。 “这话说得,朕怎么就有些不明白?” “难道,长安百姓,就不能吃到价格低品质还高的盐巴么?难道,朕的子民,就非得吃那些品质低价格高的盐巴?” “这样才不算蛊惑人心?” “你们的脑子·······” “是不是要去看看郎中?” “这话,朕不太理解。” “你们······你们再说一遍?” 李世民凝视着王珪,伸长了脖子,脸色骇然:“要不要,让长安的百姓听一听这样的话!” 王珪面红耳赤,赶紧摇头:“陛下,官堂之言,怎么公布于众,不可,不可,绝对不可。” 说着,他向后退了两步。 这话怕是若是传出去,长安百姓一人一口唾沫,自己都得被淹死。 “陛下,话不能这么说。” “你误会王公的意思了。” 萧瑀赶紧把话茬接了过来,他又是深吸了口气:“王公的意思是,这样的显然不符合市场规律的行径,幕后指使者,定然有他别样的心思,不然,什么人那么蠢,会干出来这样的事呐?” “质量如此之高,臣都是快要入土的人了,可这辈子都从未见过这样的精盐。” “这精盐,便是一贯一斤,都有人买,可是现在,却比最低最差的盐价还要低上三成。” “陛下,这就让人耐人寻味了。” “是不是有人想要借机笼络人心?以图谋其他呐?” “陛下,先下令,封了吧!” “然后派人把长安的四个铺子,全都抓起来,好好审问,把这些精盐的来历调查清楚,再做打算!” 萧瑀慌张请旨。 “是啊陛下,臣就是这个意思。”王珪闻言,长长松了口气,附和道。 “陛下,臣附议!!!” 其他人也都是连连附和。 李世民笑了。 身子,放松了下来,还拿过来了靠枕放到了背后,双腿盘起来,一手托着侧脸,一手轻轻叩着膝盖。 看着萧瑀他们火烧眉毛的样子,心里别提有多畅快了。 这群人,也不是神仙嘛。 他们,照样也是人。 遇到棘手问题的时候,照样也是像热锅上的蚂蚁。 萧瑀他们望着李世民这不急不慢的样子,焦躁的火焰更是熊熊旺盛,烈烈燃烧。 那四个卖盐铺子,晚关一个时辰,他们高门大户的贩盐生意不论是口碑还是盈利都会跌一个台阶。 他们真的是害怕,害怕百姓吃惯了这样价格却如此品质的雪花盐,今后对他们的盐变得敏感,变得抱怨,他们再想要糊弄百姓,就变得不容易了。 房玄龄老神在在的看着这一切,知道陛下今天 必然要好好出口气,自然也不会打扰。 “陛下?!” 见李世民好久都没有反应,萧瑀不由催促了一声。 “萧公,如果抓住了他们,该怎么审问呐?”李世民没有回答,而是笑吟吟的问道。 “自然是交给刑部,交给大理寺,交给御史台,三司会审,定能查个水落石出!”萧瑀毫不犹豫的回答。 李世民笑的更开心了。 “那如果,他们没有问题呐?” “咱们如此粗暴的对待,百姓会怎么看朝廷,各国来往的商队,又会如何看朝廷?” “到时候,恐怕不好收场啊。” 李世民假装担忧。 “陛下,放心吧。”萧瑀往前走了一步:“老臣愿主办这个案子,任何魑魅魍魉,在老臣面前绝对逃不过去,他们,十成十有问题,绝对不存在没有问题的情况。” “臣保证!!!” 萧瑀亢奋,以为自己要成功了。 而其他人都下意识看了眼萧瑀,但,终究也都没有说什么。 萧瑀如此迫不及待的给自己揽活,打的什么心思,他们怎能不知道。 这是想要雪花盐的来源。 不过,现在这个时候最当紧的是先把这四家铺子给查封,至于后面分割利益的事,有的是时间。 这么多家都站在这里,萧瑀,独吞不了! “好。” 李世民双手按着膝盖站了起来。 众人大喜。 “陛下英·······”萧瑀立马长喝,只是,话还没有说完,李世民已经走到他面前,直接抓住了他的胳膊。 “萧公,走吧。”李世民笑道。 “嗯?”萧瑀微惊,赶紧躬身:“陛下,这事,让臣去处理就好。” “用不着陛下亲自出面!” “臣,定然会给陛下一个最好的答复!” 李世民摇摇头,脸上的笑意,渐渐收敛,变得淡漠:“你不是要去抓铺子的幕后指使吗?” “朕,就是最大的幕后指使者。” “把朕抓了,什么就都清楚了。” 嗡~~~~~~ 此言一出。 甘露殿死寂无比。 所有人的目光都骤然望向了李世民,双眸浑圆犹如鸡蛋般! 这怎么可能!!! 他们的脑海中,全都是这句话。 浑身僵硬。 不敢置信。 嘴角抽搐。 呼吸急促。 李世民把他们的反应,全都尽收眼底,心底已经是忍不住狂笑了起来。 这一天,朕,终于等到了! 第294章 什么?张楚才是最大的幕后黑手! 李世民真的很爽。 记得前不久三十余州大旱,面对他们的刁难,自己曾许下,定然有一日,也要让他们来求自己。 原本,李世民想着这一天,应该还有些距离。 但是万万想不到,来的竟然如此之快! 他看了眼张楚,淡漠的脸上露出一丝抑制不住的笑意,而后再看向萧瑀的时候,脸上便只剩下淡漠了。 看看呆若木鸡的萧瑀,再看看一个个目瞪口呆的王珪崔如渊等人,冷哼一声。 “萧公,走吧。” “朕倒是也想知道,朕是如何蛊惑人心的!” 这一次,轮到李世民催促了。 萧瑀只觉得嗓子火辣辣的疼,他艰难的咽了口唾沫,抬头迎向了李世民的眼眸,身子一颤,急忙后退两步。 “臣,不敢!!!” “陛下心忧百姓,如此行径······如此行径·······” 萧瑀语塞,完全不知道该怎么回了。 他再低下了头,愣愣望着桌上雪白雪白的精盐,内心的惊涛仍旧是完全无法平息。 陛下是从哪里找到的这般精盐? 陛下不声不响的进行如此大的动静,为何自己从未听说过? 陛下有如此助力,仿若老虎插上了翅膀,该死,该死,该死!!! 萧瑀内心激动,咒骂数声。 精盐对天下的重要性,不言而喻,毫无疑问,这是高门大户制约陛下的一个很重要的手段,可是现在······ 陛下竟然不声不响的用他们的手段,反过来来制约自己。 这让他无法接受。 一时间心里完全没有任何应对之策。 只有惶恐和空白! 其他人也都是弯下了身子,目光中的骇然,久久不散。 李世民看着他们的样子,只觉得快意极了,挥挥袖子,缓缓走到殿门前,笑道:“诸公日理万机,朕想着,这事就不用麻烦你们了,所以,便交代给了长乐去办。” “没想到,这丫头做事还挺快,这么快便发售了。” “看着城中百姓如此欢喜,朕心里也很高兴啊。” “当然,这件事,自然也要诸公一起议一议,如何规范,如何统一。” “就算各位爱卿,不进宫见朕,朕也定会召见诸位的。” “不过,任何事都有先来后到。” “刚刚,张祭酒来见朕,催促朕赶紧把主考一职,定下来。” “这些事,都是朝廷的事,没有先后之分,但既然张祭酒比你们来得早,不如各位,咱们先议一议主考一事吧。” “最好先有个章程,然后明日早朝确定下来。” “这件事,确实已经拖不得了。” “秋闱,下个月就是了啊。” 李世民说着,重新回了案桌后。 这番话,任谁都挑不出来什么理。 但是,盐业之争,让他们这群人,如何有心思商议早就已经确定下来科举结果的事情呐? 主考? 相比于盐业,区区主考又算的了什么? “陛下,盐业事关天下百姓,还是先说这件事吧。主考一事,没有什么好急的。” “是啊陛下,就算没有主考,该走的流程也不会耽搁,更是不会耽误了下个月的秋闱。” “对,陛下,既然大家今日都是为了盐业之事而来,不如先说一说精盐的事情吧。” “陛下,事有轻重缓急,当前看,还是精盐这件事更当急些。” “·········” 众人连连道。 在旁站着,一直没有说话的张楚笑了出来。 “嘿。” “各位公卿,话可不能这样说啊。” “什么叫,精盐一事更当紧?什么叫盐业事关天下百姓?” “科举乃是国之重器,秋闱近在眼前,天下这么多学子在眼巴巴等着呐。” “难道,秋闱就不事关天下百姓了?多少百姓期盼着自家儿郎高中金榜?” “你们说的这些,笑话!” “陛下,臣不同意,臣先来的,自然是先商议臣的事。” 张楚直接怼了回去。 开什么玩笑! 不把这个主考一职交给自己,想要商讨其他的,做梦! 着急? 哼! 急着吧! 某家就是让你们也体验下火烧裤裆的感觉。 “你········” “张祭酒,此言差矣!你也是饱读诗书之人,怎能如此不懂轻重呐?” “主考是谁,老夫不关心,老夫只关心盐业大事。” 萧瑀急切吼道。 张楚则是不紧不慢,用手指挖了挖耳朵:“那是······” “萧公现在是已经站在朝堂上了。” “若萧公是那些焦急等待的学子,怕是就不会这样说了。” “恐怕会哭着喊着陛下把秋闱之事,放到最前面。” “萧公不就是怕没有人买自家的盐了嘛,急什么嘛,这一天还都没有过去,萧公家中地窖里堆放的钱财,怕是萧公自己都数不清楚,就不要再和那些皓首穷经一辈子等着施展抱负的读书人抢这点时间了。” “若是传出去,哼,萧公这脸也不好看不是?” 张楚自然是不会相让。 “你······”萧瑀气的浑身发颤。 他本就心焦,张楚再这么一说,更是上气不接下气了。 “萧公,你年纪大了,要不先回去吧。” “也给年轻人些机会不是?” “再说,万一······有什么好歹,咋办。” 张楚再道。 “张楚·······”萧瑀暴起怒吼。 “咳咳咳!”一直没有说话的房玄龄站了出来:“陛下在前面呐,淡定,淡定。” “陛下,臣觉得,张祭酒说的也有道理,这事都关系天下,不如就先来后到吧,公平。” 房玄龄笑道。 “房公怎么也糊涂了。” “主考怎么能和盐业之事相比?” 崔如渊喝道。 “就是,就是······” “房公,你一向秉公,今日怎么也帮亲不帮理了?” 其他人连连附和。 啪! 李世民狠狠砸了下案桌,脸色不悦:“够了。” “如此吵闹,成何体统!” “回去,都回去!等商量好了先说什么事情,明日早朝,一并处理!” 李世民完全不给萧瑀他们反应的机会,说罢就一溜烟的拍拍屁股跑远了。 “恭送陛下!” 张楚第一个大喊了出来:“陛下,就算到了明日早朝,也得先说臣提议的主考一事!” “主考一日不定,其他的事无限期往后拖延!” “先来后到,三岁孩童都懂得道理。” “怎么到了这里,一个个的连孩童都不如!” 张楚一甩袖子,愤然离开了这里。 房玄龄憋着笑,赶忙一同离去。 甘露殿中,萧瑀王珪他们你看我我看你,大眼瞪小眼。 数息后,众人才堪堪回过神来。 “张楚竖子,你敢如此侮辱老夫。” “明日早朝,先说盐业,主考一事,提也不提!” “欺人太甚,有老夫在这里,你休想当上这个主考官,休想,做梦!” “·········” 他们纷纷冲出了甘露殿,望着张楚和房玄龄的背影,跳脚骂道。 张楚丝毫不搭理他们,头都不回。 萧瑀等人相视一眼,脸色铁青。 不知道为何,只要和张楚对上,他们总感觉自己的力气都打不到对方身上去。 一拳出,却好似只打中了空气。 这种感觉,让他们有些抓狂。 “算了,此子,不过就是一个恶心的虱子,只要抓到机会,轻轻一按就能把他按死。” “只是,在此之前,想要找到他,却不容易。” “恶心人却不影响大局。” “还是快快商量下,精盐这件事吧。” “怎么回事?陛下怎么突然手里拥有了这么多精盐?” “在这之前,为何从未听说过?” “你们可曾听说过?” 萧瑀提袍往下走去,不再理会张楚,说起了盐业变故,脸色凝重无比。 谁能想到,陛下竟然在这个地方将了他们一军。 自己却还毫无反应,这让自诩为掌控着天下的高门大户,心里很是难受,并且隐隐的有些不安。 连如此大的事都能暗中进行,谁知道陛下还有没有安排其他的事? 只等着如同这次一样,时机一到,便骤然发难,让他们完全措手不及。 其他人你看我我看你,都是连连摇头。 萧瑀眉头皱的更深了,其他人的脸色也愈发的难看。 陛下这手段,未免也太过于绝妙了。 如此说的话,自己对于陛下手里掌握的盐业情况,一点都不知道。 盐矿在何处!产量有多少等等······ 俗话说得好,知己知彼百战不殆,可现在是自己对陛下一无所知,陛下却对他们了解的透彻。 想起来这点,众人都觉得头皮有些发麻,面面相觑,一时沉默。 长孙无忌走在人群中,一言不发。 突然,萧瑀猛地抬头,脚步一顿,看向了长孙无忌。 “辅机······” “你,是不是知道这件事?” “陛下刚才说,这件事交给了长乐公主去处理。怪不得这段时间一直不见长乐公主的身影,老夫也曾询问过你,你却避之不言。” 萧瑀灵光乍现,惊呼而询问。 他觉得自己抓到了最关键的一点。 倏然,其他人的目光也都齐齐落在了长孙无忌身上。 长孙无忌倒是不惊不慌,老神在在迎着他们的注视,轻轻叹了口气。 “老夫,真不知陛下这一手操作啊。”长孙无忌直接否认。 不过,他又继续道:“不过,老夫倒是知道些,陛下手中这个盐业的事。” 长孙无忌斟酌着,缓缓说道。 他自然不会承认自己知道一切,如此就一下子和世族门阀的阵营拉得很远。 但,有些事肯定瞒不住,长孙无忌挑选着分析着各种因素,说出了他觉得可以说的信息。 萧瑀王珪他们都没有说话,仍旧齐齐望着长孙无忌,等他继续说。 “陛下手里,有一个制作精盐的方法。” “足可以把普天之下的毒盐,制成现在长安贩卖的精盐。” 长孙无忌说道。 嘶!!!!!! 而当这话一出,所有人都倒吸了口凉气。 双眸瞪得比之前甘露殿时更大。 呼吸比之前甘露殿时更急促。 甚至于有人头发都要竖起来了。 毒盐,变成上佳精盐? 这怎么可能!!! 他们真的是完全不敢相信。 彻底的,全部寂静。 长孙无忌叹了口气:“只是没想到,陛下竟然这么快就鼓捣出来了。” “当时,我也没有在意,以为还要很长时间呐。” “也万万没有想到,陛下把这件事,交给了长乐公主殿下去做。” “不过,这或许就是陛下的心思,整个天下,想要瞒过我们,除了长乐公主外,就没有其他人选了。” 长孙无忌摇摇头,他也露出了一副意想不到的样子。 “咕咚!” “这······这法子,辅机,是谁给的陛下?” 不知过了多久,萧瑀一把抓住了长孙无忌的手腕,颤颤巍巍的询问道。 “哎!” “你们以为,张楚的秦川县子一爵,是怎么来的。” 长孙无忌再重重叹道。 轰!!! 而当这话一出,所有人,彻彻底底的,全都绷紧了。 第295章 窃钩者贼,窃国者侯 谁都想不到,这件事的内情,竟然和张楚有着这么大的关系!!! 怪不得陛下直接给了张楚一个开国县子的爵位。 要知道,自从贞观三年,消灭了东突厥后,陛下便几乎没有册封过了。 这家伙,竟然掌握着如此恐怖的法子! 而且还交给了陛下! 此地,死寂。 所有人的大脑,都是一片空白,难以置信的空白。 咕咚!!! 不知道过了多久,萧瑀才堪堪反应了过来,他的脸色,极为难看。 “全天下······随处可见的,皆是毒盐矿。” “如此说的话,岂不是陛下手中,已是有无尽财富了?” “这么庞大的财富,难以想象,陛下拥有之后,将会······将会对天下产生什么样的影响。” “到时候,我们的位置,岂不是要······” 萧瑀的话没有说完,但他的意思,在场所有人都是无比明白的。 盐矿,是高门大户制约朝廷,制约皇帝的一个很重要的底牌。 可是现在,陛下要把这块底牌废弃,这对于高门大户而言,是完全不能接受的。 “要阻止陛下!”王珪声音充斥着破裂的沙哑:“长乐公主虽说这么短的时间,能够制造出来精盐,但,算算日子还是仓促的。” “指定,存货没有多少。” “这是个机会,也是咱们唯一的机会了。” “如果等到公主殿下把这件事彻底摊开的话,到时候想要挽回,几乎就不可能了。” “就算咱们手里有再多的盐矿,可也比不过漫山遍野的毒盐矿多啊!” 王珪说着,圆溜溜的眼睛里,已经全都是血丝了。 毫无疑问,他们现在真的是彻底慌乱起来了。 长孙无忌用余光斜了他一眼,没有做声。 其他人愁眉苦脸。 话虽是这样说,但,怎么能阻止? 有人抓着头发,大脑都要转成浆糊了,却仍是一点思绪都没有。 过了一阵子,无人开口。 “其实,我倒是有个法子。”长孙无忌这才说道,看了看左右,向众人做了个手势:“萧公,咱们也不要一直在这里站着了。” “边走边说吧。” 众人闻言,好似抓到了救命稻草。 “辅机,你说!”萧瑀沉声道。 长孙无忌朝前走去。 众人跟上。 “这事,若是一味的围剿,也是不可能了。” “陛下有了这样的法子,定然是不可能放置不做的。” “所以,我们的思路,要转变一下,不能想着让陛下取消铺子,而是要想着,让陛下把这一大块肉,和我们一同分享。” “如果,陛下愿意把这个法子和咱们这些家一同合作,就更好了。” 长孙无忌一步步算计着,悠悠道。 众人连连颔首。 他们心里其实也很清楚,想要让陛下收手?绝对不可能! 谁能忍得住自己面前便是唾手可得的金山银山,却不弯腰捡取呐? 别说陛下了,他们自己都忍不住,既如此,也绝对不能这样要求陛下。 不然,若是把陛下逼急了,直接把这法子公布于众,那么,其后果······· 他们手里的那些金山银山,顷刻间就会成为垃圾。 但是,想要让陛下和他们分享,却也有些难了。 “辅机,你有什么法子?”萧瑀催促。 “现在,主导这一切的,不正是长乐公主吗?” “诸位不要忘了,秋闱之后,长乐公主就是我长孙家的人了,所以······” “只要一直让长乐公主掌控着制盐之事,那么,老夫就能通过节制长乐公主,而减少雪花盐产量的同时,慢慢把雪花盐的制作法子,取过来。” “到时候,我等一同合作,岂不妙哉?” 长孙无忌说出了他的想法。 这想法,他可以说是思索很久很久了。 而唯一他不确定的事情,便是长乐大婚后,陛下是否还会把制盐作坊交给长乐管理。 若是收回,自己的一切算盘就落空了,所以,他要联合起来各家,让各家达成一个共识,保住长乐的这个位置。 只要长乐还在这个位置上,自己就有法子,一点一点的渗透进去。 至于和他们合作,这一点也是长孙无忌深思熟虑后的结果。 若是自己得到法子,单独偷偷制作。 恐怕不仅仅是他们不愿意,怕是陛下这边都不会愿意,毕竟自己这法子来的并不光明。 但,只要分享出去,法不责众,到时候,大家一起搞,陛下就算暴怒,也只能捏着鼻子认了。 到时候,便会形成以陛下和长孙家为中心的垄断盐业生意。 至于其他各家,就跟在后面喝汤吃水,可大头是自己拿走了。 众人你看我我看你。 脚步走的速度,比蚂蚁快不了多少。 都在沉思。 都在考量。 “辅机说得对,这,似乎真的是最好的结果了。” “嘶······” 萧瑀长吸口气,他深深看了眼长孙无忌:“逼迫陛下,把长乐公主的制盐主事一职,彻底稳住!” “而后,寻找机会把制盐方子拿出来,到时候,辅机,你长孙家可独得三成,其余七成,我们各家再分。” 萧瑀这会怎么还能不明白长孙无忌的谋划。 但,他也不得不承认,这真的是最好的法子了。 至于长孙无忌之前说的,对于制盐一事他也被蒙在鼓里,萧瑀也不去考量了。 现在已经不重要了。 重要的如何应对接下来的事情。 长孙无忌笑而不语。 三成? 他想要的是五成! 不过,这些现在用不着说,等到时候,就由不得他们了。 “三成,好!就这么定了!” “辅机此计,是属实高。先把生米煮成熟饭,到时候就算陛下恼怒,可也得接受!要知道,就算咱们分走一大块肉,剩下的陛下自己也能吃的饱饱了。” “是啊,相比于什么都吃不到,陛下肯定舍不得余下的肉,如此,也避免了陛下把制盐方法直接公布于天下。” “不到最紧急的时候,陛下绝对不会放弃这么大一块肉的,倒是咱们,该如何确保长乐公主殿下位置的稳妥?” “这倒也不难,起码,现在主动权还在咱们手里,这四个铺子,对于长安百万人而言,算的了什么?最终买不到的还是绝大多数!” “没错,长安现在终究还是要依靠咱们手里的盐过活,咱们的请求并不过分,不怕陛下不答应,若是陛下强硬,咱们直接断了长安盐巴的供给!” “不不不,咱们今后还要和陛下合作,这一步,万万不可走。司马公说得好,天下熙熙,皆为利来;天下攘攘,皆为利往!咱们还要和陛下合作,走这一步太过于伤感情,只要咱们掌握好度,陛下,会答应的。” “确实如此!好,既如此,那就赶紧行动起来。” “对,其余还不知道的各家,也得给他们说一声,确保辅机这个计划的进行!” “·········” 众人越说越是兴奋,思路,渐渐地好像也被打开了。 相比于刚刚的失神和无措,现在已是好了很多。 窃钩者贼,窃国者侯! 显然,他们是属于后者,自也是没有任何的心理负担。 连带着步伐,都轻松了很多。 走出朱雀门,各自上了马车。 萧瑀手指轻轻叩着车邦,闭上双眼,思绪随着节奏,陷入了沉寂。 长孙无忌,好手段! 通过这件事,直接把他们牢牢捆在了一起,并且,长孙冲和长乐公主的婚事,也成为了绝对不允许有任何差池的关键。 不过········ 其他人似乎都忽略了另一件事。 那就是,这个制盐法子,并不仅仅是在李世民和长乐手里。 张楚手里,也有一份。 第296章 罢免长乐!朕,绝对不允许有人影响大计! 自己帮他取得主考之位,作为交换,套出他手中的制盐法子? 不过这个想法刚起来,萧瑀自己就给自己否决了。 虽然没有和张楚打过几次交道,但是此子心中,不知道从哪里学到的毛病,对于百姓竟然有这么深的感情。 对于世族高户好像有天然的恶意。 “竖子,不可为伍!” 萧瑀自语一句,便彻底收了心思,小憩起来了。 今日经历的事情,太过于复杂和跳脱,让他整理起来都颇为困难。 长安的沸腾,还在继续。 不过立政殿中,却是一切都静悄悄的。 长乐提着沙琪玛,一步步走向了台阶。 “长乐姐姐。” “咿呀!” “抱······” 当长乐的身影出现在殿门前的时候,第一个发现的就是小兕子。 原本正在长孙皇后怀中玩耍的小兕子,就像是上了发条的青蛙,身子疯狂的挣扎,长孙皇后无奈,只能放下。 扎着两个小揪揪的小兕子立马就像是飞翔而起的小鸟,冲向了长乐。 长乐笑着把她揽入怀中。 “这么长时间没见,姐姐都有些抱不动了呐。” 长乐疼惜的贴了贴小兕子的脸蛋,打趣道。 小兕子则是什么都不说,整个人化身为了小铃铛,只顾得‘咯咯’长笑,小手则是紧紧抓着长乐的衣服,像是一个树袋熊般,挂在身上。 长孙皇后望着长乐,眼眸,微微有些发红。 她也是赶紧起身,拉着长乐,坐到了身边。 长乐把沙琪玛放到了桌上。 “瘦了。” “黑了。” 长孙皇后轻轻拢了下长乐的头发,很是心疼。 这么长时间不见,算算,这还是母女分离最久的时间了,更别说,倚翠楼的那件事,虽说有李世民和李承乾他们的开解,长孙皇后知道最正确的选择就是选择遗忘。 但,当娘的心底怎么可以就那么过去呐?对于自家闺女的歉意只能埋在心中,情绪叠加,便更是喷涌。 眼泪,最终还是落了下来。 长乐赶紧给长孙皇后擦了擦,笑着说道:“母后,不过只是几日未见儿臣嘛。” “看,儿臣这不是回来了?” “而且,儿臣还要给母后带来一个好消息,精盐,发售了,整个长安的百姓都欢呼起来了。” “儿臣能为百姓做些事情,母后应该高兴。” 长乐假装完全不知道倚翠楼的事。 现在,说这些都没有什么太多的意义。 长孙皇后连连点头:“是,是,是。” “长乐,也长大了。” “母后,尝尝吧,这是秦川子最新研究出来的点心,名叫沙琪玛,超级好吃。” “小兕子,别笑了,快来尝尝。” 长乐打开了点心。 拿了一块放到了小兕子嘴里,不舍得离开长乐怀抱的小兕子,当吃了一口后,瞬间就把姐姐忘记了。 抱着沙琪玛,大口大口的吃了起来。 “张小郎君?”长孙皇后也拿起了一块,好奇的放到了嘴里。 当感受过沙琪玛的味道后,长孙皇后也忍不住连连称赞起来,一口气吃了小两块。 正其乐融融的时候,李世民走了进来。 “父皇!”长乐赶忙起身行礼。 “长乐回来了啊。”李世民愣了下,而后大喜,抑制不住的思念之情让滚滚流淌:“瘦了些,黑了些,看上去也疲累了些。” “不过,精神头倒是十足,比之前柔柔软软的样子,蜕变了很多。” 李世民赶紧搀扶着长乐再坐下,仔细打量了一番,大声称赞道。 他确实很高兴。 看得出来,虽然瘦了些,可是身子的硬朗程度,却远超之前。 “一切托父皇的福。”长乐笑道。 “好,真好。” “这次,你做的也很好。” 李世民小心从腰间取下刚才的那一袋精盐,放到了桌上:“这么短的时间,就能有如此布置,这段时间,真的是辛苦你了。” 李世民坐到了一旁,很是高兴。 “陛下,尝尝吧,这是张小郎君刚刚研究的点心,很好吃,臣妾不好的胃口,都吃了两块呐。”长孙皇后把点心推到了李世民身边,然后也是郑重的拿起来了桌上的精盐,惊讶道:“长乐,这就是你制出来的精盐么?” “和上一次张小郎君的精盐,一模一样。” “真好。” “多少钱呐?” 长孙皇后也是打量着,拿起来一点,放在嘴中,双眼铮亮,关切道。 “比市面上最便宜的杂盐,还要减三成。”长乐笑道。 长孙皇后惊住了。 而后大喜,更是热切了起来。 “这个价格,百姓肯定很欢喜吧,好啊,好,能为百姓做些事情,这段时间老天分离了咱们娘俩,都是值得的,值得的!” 长孙皇后惊呼道。 “是父皇安排的巧妙,也是·······也是秦川子的大无私。”长乐含蓄笑了笑,轻声道。 “那也有你的辛苦。”李世民舔了舔自己的手指头:“这小子,如果不当官,也定能成为一代······食神。这点心他是怎么研究出来的,朕还从未吃过这么好吃的东西。” 李世民也被惊艳到了,赞不绝口。 “对了,长乐,你的婚事,就要到了,虽说父皇和你母后一直操心着,但,也要你看看有没有要准备的。” “既然精盐制备的如此成功,秦川那边,就先不用过去了。” 李世民想了下,又说道:“好好歇歇,等到秋闱之后,长孙冲获得状元之位,高高兴兴出嫁。” 长乐原本笑着的脸颊,渐渐凝固。 长孙皇后也愣了下,看看李世民,再看看长乐,把手里的精盐缓缓放了下来。 她用手拉了拉李世民的衣角。 李世民没有任何反应,轻轻一叹,伸出手,在虚空处停滞了片刻,最终还是落到了长乐肩膀上。 轻轻拍了拍。 “父皇,是不想让你太累。” 感受着肩膀上的重量,长乐重新笑了出来,比之前更是热烈:“多谢父皇。” “儿臣,还真有些累了。” “母后,父皇,儿臣告退。” 长乐起身,转身离去。 其实,她对于这个结果,是有准备的,父皇和高门大户斗争的如此厉害,聪睿如她,怎么能看不出来。 自己一旦嫁给长孙冲,终究是·······泼出去的水。 就算是大唐公主又如何? 但是,她万万没有想到,竟然那么快,快到她都有些措手不及。 “长乐······”长孙皇后下意识起身唤道。 长乐步伐不停。 “长乐姐姐,长乐姐姐·······”小兕子想要跟上去,但被门前的嬷嬷抱住了。 “陛下!”长孙皇后转目看向了李世民,想要说些什么。 李世民摇了摇头,他静静望着茶杯,最终还是长叹一声。 “观音婢,朕好不容易在楚小子的帮助下,把这盘棋走到了这一步,绝对不允许有任何意外和无法掌控的因素!” “绝对不允许!” 李世民的声音坚决。 长孙皇后呆呆坐下,她不知道事情怎么会突然变成这样。 长乐好不容易从大山里回来了······ 可是,一方面是闺女,一方面是丈夫,自己都不能偏袒,都不能为之多说什么,况且,长孙皇后明白李世民话中的意思。 这些年,朝廷的艰难,丈夫的艰难,她都看在眼中。 精盐作坊的出现,多少扭转了些局势。 可是长乐终究就要嫁人。陛下为了保证精盐铺子一直在朝廷手里,这个决定,也不难理解。 但······· 这是理性,可人不总是有理性,还有感性。 望着长乐消瘦而又坚毅的背影,她的心,仿佛有无数根针在扎着。 李世民攥着茶杯,一口彻底的饮尽。 在长孙皇后的注视下,再重复了一遍,声音,更是坚决:“朕,绝对不允许有人在这个时候,影响朕的大计········” 第297章 对影成三人 长乐走下台阶的时候,脸色很难看。 不过,当下了台阶,站在台阶下的秋兰迎上来的时候,已经恢复了往日的模样。 “殿下,咱们这么快走啊。” “殿下这么长时间没有见陛下和皇后娘娘,怎么不多待些时间?” “暮食也都快要到了,要不陪着陛下和皇后娘娘吃过暮食再走吧。” 秋兰小声提醒。 长乐自是没有任何的理会,仍旧大踏步朝外走去。 “殿下!” “咱的长乐宫在这边。” 秋兰赶紧追上。 “不回长乐宫。” “去铺子!” 长乐很是平静道。 秋兰不再多说什么,匆匆跟上。 夕阳西下,黄昏轮廓尽显,天际线处的黄金红晕,也变得更加凝实起来。 当长乐赶到最近的城东铺子的时候,铺子已经关门了。 但是,铺子外面的人群,却还是没有散去。 有百姓在等待,也有不少高门大户的仆人在收购着雪花盐。 就在此刻,原本紧闭着的铺门,忽然打开。 “我就知道,肯定会加货的,给我来十斤,快快快!!!” “又开门了,不枉我们在这里等待啊,不要挤,不要挤,娘的,老子都快喘不过来气了。” “嗨呀!不是说今日的货物全都卖完了吗?这是怎么回事?我刚出来,我刚出来啊,刚才我排最前面的。” “·······” 门前的百姓瞬间又乱了。 不过,并没有预想中的重新开门营业,而是一群侍卫走了出来。 这四个铺子里面,自然都是有长乐的贴身侍卫镇守! 侍卫分开了一条路。 “卑职,恭迎公主殿下!” 侍卫首领魏坚赶紧冲到了长乐身侧,躬身抱拳。 长乐微微颔首。 “公主殿下,公主殿下,今天还有没有盐啊!老夫家里都等着老夫买盐下锅呐。” “咿!是长乐公主!难道,这铺子背后的主家就是长乐公主么?” “肯定是了,也只有长乐公主心善,才能做这样的生意,不然,换了其他家子,怕是咱们连听说的资格都没有!” “谁说不是啊,公主殿下,老小儿已经等了一天了啊!” “········” 人群更是混乱起来。 长乐望着他们,轻轻一笑,脚步顿了下,解释道:“各位乡亲,今日已经售空,想要买的话,还是明日再来吧。” “暮鼓就要起了,万万不要耽搁了回家的时间。” “大家也放心,这铺子,会一直开下去,就算大家不信本宫,可总也得相信陛下,相信朝廷吧。” “本宫日夜赶工,已经制造出这么多精盐,今后,朝廷定然也会更加不断地扩大规模,到时候,想要多少要多少,想买多少买多少,本宫绝对不拦着。” “只是现在,存货不多,每日都有定数,各位,都先回去吧。” 说罢,长乐便进了铺子。 门板,重新合拢。 铺子外的百姓也知道,今日决然是没有了的,看看天色,亦然不早了。 “长乐公主心善,既然这铺子乃是长乐公主主事,我等也不担心了。” “是啊,是啊,长乐公主肯定不会欺骗咱们的。” “走吧,走吧,天色不早了。” “········” 当然,也有不少百姓有心想要在这里守上一夜,等到明日铺子开门,但再一想想不良人的威严,谁也不敢触犯霉头,带着不舍,渐渐散去。 而当暮鼓终于想起的时候,铺子前已经没有人了。 不过等到黑夜降临的时候,铺子大门再一次打开了,一辆辆牛车,顺着月光,开始准备明日的盐巴。 铺子刚开,自然是有这样的权力。 店铺忙碌了起来。 而就在忙碌中,一辆马车,悄悄离开了这里。 ·········· 秦川府。 书房。 张楚用力的揉了揉眼睛。 从皇城回来后,便继续抄录,眼睛着实是酸涩的厉害。 再加上照明情况太差,张楚放下了手里的笔,抬头看了眼天色,吹灭蜡烛,走出了书房。 房门前,吴娘正在守着,见张楚出来,赶忙把怀中拿着的大氅披在了张楚身上。 同时,吴娘快走两步,朝厅堂里的八花吩咐:“快,让五花她们,把公子的暮食端上来。” 五花赶紧去了。 张楚刚坐下,吴娘斟的桂花茶还没有拿起来,二花匆匆走了过来。 “公子,公主殿下到了。” 张楚刚刚触碰到茶杯的手指缩回,立马起身:“长乐?” “是长乐公主!”二花回道。 张楚快步走了出去。 长乐的马车,是直接驶了进来的。 张楚望着身披黑色大氅,把自己裹得严严实实的长乐,愣了下,而后把她搀扶下来。 “出什么事了吗?” “这么晚了,还来找我?” “嗯?” “秋兰呐?你自己来的?” 张楚皱眉。 长乐摘下了头上的帽子,抬头望着张楚,用力的咬着嘴唇。 张楚见状,拉着她的胳膊,快步走进了厅堂。 五花把暮食摆好。 吴娘示意众人离去,她也悄悄退出了厅堂,并且把门关上了。 烛光摇曳。 映照着两人的背影于墙壁之上,对影成四人。 张楚赶紧给长乐盛了碗汤,放到她面前:“晚上天寒,先喝口汤暖暖身子。” 长乐未动,只是刚才还透露着坚毅的眼眸,开始泛红。 “谁欺负你了么?”张楚也不知道该说什么,向来他不是会哄人的那种,想了下,觉得自己是先该问一问。 这话不说还好,这话一出。 长乐的泪花,终究是忍不住了的。 心里的莫大委屈,在父皇面前屏住了,在母后前屏住了,在秋兰前屏住了,在城东铺子诸多百姓面前也表现的一如往常······· 可是当听到张楚的声音,她心中的那根弦,刹那间,断去了。 张楚承认,这一刻自己也有点慌乱。 他想要叫吴娘。 但,也觉得有些不太好,抬起了自己的衣袖,轻轻给长乐沾了沾。 长乐顶着通红的眼睛,瞪得圆滚滚的,就那么定定看着张楚,眼角处的泪水则是犹如珠子不断坠落,任由张楚擦拭。 张楚觉得自己的衣袖都湿了。 想要起身去拿一个手帕过来。 突是觉得,胸前一热。 低头。 便见长乐像是一只小猫样,蜷缩在怀中。 张楚的胳膊,在半空凝固了数息,而后轻轻一叹,终究放下,缓缓拍着她的后背。 烛火闪动着,对影成了三人。 第298章 本宫喜欢和你狼狈为奸 “陛下,要把精盐铺子收回去。” 当怀中的长乐,双肩渐渐不再颤动了后,张楚的声音才缓缓响起。 长乐没有说话。 只是换了个更舒服些的姿势。 脸颊也不再像是刚才那样,直接埋进了张楚的怀中,而是倚着肩膀,静静望着摇曳的烛光,长长睫毛上挂着的泪水,也在几次眨眼后,最终滑落。 “今后,我帮不了你了。” 过了良久,长乐的声音才幽幽响起。 张楚轻轻一叹,笑了下:“不用有太多的压力。” “这件事,陛下是做的有些太不近人情了些。” “但,陛下也是为了······为了朝廷,为了大唐,他是担心最终制盐作坊,会落到高门大户手里。” “今日开售,轰动全城,我进宫的时候,长孙无忌,萧瑀,王珪他们全部也进宫了,为的,就是这件事。” “相信,今日从皇城离去后,他们也有自己的应对之策。” “这件事,我有种预感,不会那么轻易结束。” “思来想去,在这一场对决中,高门大户手里能利用的棋子,并不多,长乐,你是很重要,也是无法替代的那一个。” 张楚思量着,缓缓道。 长乐抬头,望着张楚凝重的侧脸,慢慢坐了起来。 双眉,轻蹙。 目光,微凝。 张楚拿起了剪刀,修剪了下烛芯。 “你的意思是······”长乐抿了下有些微微干裂的嘴唇。 张楚看了她一眼,举起了茶杯,在长乐面前晃了晃,一口饮尽:“如果你还想要保住精盐作坊,这是唯一的破局之法。” “在这件事上,我帮不了你多少。” “这是陛下和世族利益的争斗,其余人,都没有话语权。” “而也因为其他人没有太多的话语权,所以你就显得比较重要了。” “是你一手创立的精盐作坊,是你一手培育了大唐盐业,是你一手把局面走到了这一步,陛下现在想要直接收走所有,其实也并不是一件简单的事了。” “今日所有的事,明日早朝会有一个大致决断,你,我想着大概率世族会把你当为一个锚点,而因为你的身份,也是世族能更好接受的理由。” “利用下这个身份吧。” “这个身份困扰了你那么久,也该是它能发光发热的时候了。” 张楚吐了口气,慢条斯理的说出了他能想到的所有结局。 长乐的眼睛里,倒映着摇曳的烛火,只是,这一小朵烛火,却是越发的燃烧了起来,好比骄阳。 张楚手指轻轻叩着桌子,眯了下眼眸:“当然,如果是你不想放开制盐铺子的话。” 长乐转首,静静望着张楚:“你,觉得我该怎么做?如果明日我和世族站到一起,父皇会很伤心。” “但也正如你所言,若是我不借助世族的力量,挡不住父皇的旨意。” 张楚没有犹豫:“殿下,某家自然是希望你能掌控制盐铺子。” “这个铺子,某家实在是想不到,整个大唐,还有谁能比你更适合掌控。” 张楚说的很认真:“落到陛下手中,制盐铺子将会成为他征战的筹码。落到世族手中,制盐铺子将会成为他们敛财的工具。落到其他皇子手中,制盐铺子将会成为他们争夺那个位置的底牌。” “只有在公主殿下手中,才能真的,为天下百姓,做些事情。” “而我把制盐之法,交给陛下,自也是想着,为天下,为大唐,为百姓,而不是为了某个人,某个势力。” 张楚注视着长乐的眼睛。 声音在寂静的房间中,显得是那么的滚烫,那么的炙热。 长乐笑了。 笑的很开心。 因为刚才痛哭的原因,眼睛有些红肿,这么一笑,更显得可爱了。 她歪了下脑袋。 白皙的脖颈处,清晰可见的锁骨都稍稍偏移了些。 “你,就那么相信我?” “公主,也那么相信某家,不是吗?”张楚也微笑着说道。 “我身边,能信得过的,只有你了。”长乐道。 张楚‘嘿’了一声:“其实,我身边,何尝不是呐?” “裴行俭,李泰,他们还小,程处默,秦怀道,尉迟宝林,房遗爱他们还不能承担重任。” “房公,李公,程公他们,说到底,也终究是陛下的人。” “算来算去,还真只有公主殿下一人了呐。” 长乐更高兴了。 听着这个回答,完全看不出来刚才的丝毫悲伤,整个人的呼吸,都仿佛有了韵律一样,轻松愉快起来。 “是啊,能一同密谋对付父皇和母后·······” “除了你,我真的是不敢把这些话,说给别人听。” 长乐小脸上还有些亢奋:“张楚,你说,咱俩这算什么?卧龙凤雏?” 张楚轻轻一笑:“卧龙凤雏?不不不,某家觉得·······” “顶天了算狼和狈。” 长乐一愣:“狼狈?狼狈为奸?你说我是狈。” “公主殿下,这可不是某家说的啊。”张楚大笑:“你自己说出来的。” 长乐挥起来小拳头,脸颊微红,可还是没有打下去,而是转而莞尔一笑,拿起了桌上的茶杯:“张楚,本宫喜欢和你狼狈为奸。” 张楚也举起茶杯:“这是某家的荣幸。” 两人一同饮尽。 气氛,相比于刚才的压抑,轻松了很多。 “饿死了我了。” “今天我还没吃饭呐。” 长乐揉揉小肚子,看着桌上色香味全的饭菜,直接拿起了筷子。 “公主殿下一个人出来的?” “秋兰呐?” 张楚好奇。 长乐给自己夹了一个大鸡腿,狡黠一笑:“我在暮食里,放了些迷魂药,全都赏给她了。” “这丫头,全都扫空,怕是房子塌了都不会醒。” “其他人则是在准备上货,估计得忙到一大早,我给他们说,秋兰陪我去其他铺子转转。” “放心吧,没有人敢进我的房间。” 长乐很骄傲的拍了拍小胸脯,昂着头颅,似乎觉得自己很棒。 “哈哈哈······”张楚大笑,看着小狐狸一样的长乐:“好。” “公主殿下,那就多吃些。” “明日,咱们可还都有大事要做呐。” “养好精神!” “祝愿咱们,旗开得胜!” 张楚也拿起来了一个鸡腿。 两个鸡腿碰了下,便只剩下饕餮之声了。 估计这只鸡也没有想到,自己死后,双腿还能撞在一起。 长乐走了。 在月光下。 马车消失后,大地再次恢复了彻底的安静,永崇坊也好似彻底沉睡了过去。 昼夜轮转。 当张楚睁开双眸的时候,属于东方的光亮,已经开始在孕育。 第299章 我成了妇女主任?有请孔颖达 张楚起床后,没有用吴娘准备的温水,而是特意从水井中拉出来了一桶水。 秋日的井水,当和脸颊接触的瞬间,张楚仿佛全身的毛孔都张开了。 简单吃了些东西,两个袖子里,各藏了两块月饼,便雄赳赳,气昂昂的冲向了朱雀门。 原本张楚以为自己来的已经很早了。 但当到了地方才发现,大片大片的官员,人头攒动。 这一次,不论各级官员,气氛都有些凝重,从他们各自老实的站在自己的位置上就能看出来。 若是以往,这会他们都肯定在相互打招呼,并且关切相互询问昨夜老婆可好,小妾可好,平康坊的姑娘可好? 今日,全然没有这样的动静了。 张楚耳鼻观心,站在自己的位置上,和其他人一同,静静等待。 而当随着左丘宣布上朝后,张楚双眸骤然一凝,而后直接走向了太极殿。 完全没有任何的犹豫,站在大殿外,高声朗喝道:“陛下,臣有事奏!!!” 顿时,众人的目光,齐齐落在张楚身上。 而后,就听见大殿中,有官员急忙喝道:“陛下,臣也有本奏,依照大唐律,殿中之臣事先,殿外之臣其后。” 张楚清楚,这是那群人想阻止自己呐。 先谈论盐业之事? 休想! 张楚冷哼一笑,继续朗声道:“陛下,依据大唐律,上次早朝商议未决之事,优先于下次早朝决断。” “臣的三件事,还有两件事未有结果呐。” “难道,各位不认我大唐律法吗?” 中气十足的声音,响彻于大殿之中。 一句话,怼的那官员说不出来话。 “宣。” 李世民平静道。 “宣,秦川县子,国子监祭酒,张楚进殿!”左丘高喝。 张楚大踏步走了进来。 “陛下,张祭酒虽说有理,但,国之大事面前,其余细枝末节的事,可以等会再议!”长孙无忌站了出来。 “辅机,上一次,张祭酒说的三件事,只有孔老夫子向百姓道歉,这件事得到了解决,昨日孔老夫子亲书歉文,圆满结束。” “可其他两件事,一件事关系着皇后娘娘,一件事关系着天下读书人,这两件事,不知道辅机说的哪一件事属于细枝末节?” 旁边的房玄龄耷拉着眼皮,轻笑一声,悠悠说道。 长孙无忌语塞,只得狠狠瞪了眼房玄龄,心中怒骂一句老匹夫,重新回了自己的位置。 “张卿,说吧。” 见大殿中百官都沉沦安静了下来,李世民才开口。 张楚走上前来,手持笏板,躬身行礼。 不过,目光看向上面的时候,却愣了下。 李世民的左手下,李承乾正站在那里。 今日,太子也临朝了? 真是够热闹的。 不过瞬息,张楚就恢复过来,继续道:“陛下,不知,大唐妇女联合会,皇后娘娘可答应臣的提议?” “全天下女子,可都在翘首以盼,皇后娘娘出任呐。” “若是陛下能够顺应天下之民心,我大唐,何愁盛世不临?” 张楚朗声道。 李世民双手抄着,宽大的袖袍遮盖着身子,他轻轻朝旁边靠了下,沉吟片刻:“这件事,朕和皇后,倒还真是商量出了个议程,却不知各位爱卿,可还有见解么?” “既然陛下和皇后娘娘有决断,臣等,自然无异议!”长孙无忌直接开口。 “臣等,无异议!” “臣等,附议!” “·······” 顿时,一片附和声,看得出来,他们都很急,很想赶紧快进进入商议盐业的事情中来。 不过,房玄龄目光扫了眼众人,轻笑一声,抖了抖身上的紫袍,走了出来。 “陛下,臣,有些看法。” 李世民平静开口:“说。” 房玄龄洋洋洒洒的说了一大通。 每句话听起来都很有理,每句话听起来也都感觉确实很重要,不过汇聚在一起,最后对于这件事的看法还是落在了以李世民和长孙皇后的决议为准这个根脚上来。 可以说是说了一大通废话。 长孙无忌死死盯着他。 王珪,萧瑀这些人磨着牙齿。 张楚一点不急,他知道,这是房玄龄在助自己一臂之力,反正只要拖得越久,他们越急,对自己便是越有利。 “可还有其他爱卿,想说些什么么?”李世民再问道。 “陛下,还请说出陛下和皇后娘娘的决议吧。” “相信朝堂衮衮诸公,对于陛下和皇后娘娘的决议,莫有不从。” “如此珠玉在前,其他人说的,以臣之见,也都是些废话了。” 说着,长孙无忌毫不客气的斜了眼房玄龄。 房玄龄直接扬起了脑袋,看也不看他。 “那······也好。”李世民颔首:“臣和皇后的意思,这个大唐妇女联合会,确实是有必要成立。” “我大唐女子,也是大唐的一半,是朕的子民,历朝历代,对女子颇有不公。” “我大唐顺天承意,朕,自从登基以来,也是以天下苍生为己任,誓要比肩三皇五帝,亦或超越先祖!如此不论怎么看,大唐妇女联合会,都有这个成立的必要。” “但,这个会长一职,皇后不能当。” 李世民轻轻吸了口气,目光从珠帘中穿过,落在张楚身上,嘴角,似有若无的微微翘起:“皇后的意思是,张卿,还是你来。” “对这件事,你毕竟心有纵横,已有经验,而且,朕也相信你的为人,当然,皇后也相信。” “但,这件事终究牵扯过大,所以,朕和皇后的意思,不妨先从长安开始,从长安的几个坊间开始,然后,慢慢普及于天下。” “各位爱卿,可看如何?” “张卿,你意如何?” 李世民缓缓说道。 张楚一愣。 太极殿中滚滚诸公也都是一愣。 自己这是······· 又领了个差事? 卧槽! 自己成大唐妇女主任了? 张楚有点哭笑不得。 萧瑀皱眉,想要反对,但······ 他又思量片刻,还是没有站出去,因为便是他心里也觉得,张楚当这个大唐妇女联合会的会长,确实是专人专用了。 挑不出来理。 说实话,其他人,谁能当?陛下的意思,已经很清楚了,皇后娘娘不当,那么,自己去当?还是说长孙无忌?王珪? 笑话!!! “陛下,这······”张楚挠挠头。 “怎么?难道,张卿要辜负朕,辜负皇后的期望?”李世民笑着问道。 张楚叹了口气,也只好应下:“臣,领旨。” “不过,还请陛下,再和皇后娘娘商议下,给皇后娘娘一个大唐妇女联合会荣誉会长的名号,毕竟,妇女之事,总归绕不过皇后娘娘。” “而且,这样以后臣有了难题,也能找个搬救兵的去处。” “陛下,你知道的,女子之难养也,自古有之,一些事情臣确实不好处理。” 张楚躬身再道。 荣誉会长? 这个名号,李世民不难理解,百官也都不难理解,就相当于一个名头爵位罢了。 “善!”李世民颔首:“这件事,朕就代替皇后答应你了。” “既如此,那就这样定了。” “陛下,那臣的主考一事?不知商量的怎么样了?”张楚又问询道。 “这事啊,前几日,朕倒是和诸公商议过,大家的意见,还是有些不同。” “昨日,朕还想着再议一议,可,诸公似乎无意这件事了。” “那么,就不妨大家继续在这里议一议吧。” “秋闱将至,今日定下,确实不能一直空悬了。” 李世民说道。 顿时,一群人就出来开始反对。 张楚反驳。 房玄龄,魏征等人开始反击,最后张楚自己都觉得闲了下来,只看着他们吵起了架。 而出人意料的,御史中丞刘仁轨,竟然在这件事上也支持自己。 张楚想了半天,完全想不起来自己和这位在未来大唐官场上也留下赫赫之名的同僚,有什么交情。 不过想想刘仁轨的性情,倒是也不难理解了。 还有常何,这位右屯卫中郎将兼太中大夫的肱骨之臣,更是激动,脸红脖子粗的直接在朝堂上吼起来了。 撸着袖子,看上去想要和那些反对的官员打一架。 太阳,不知不觉都起来了。 可是,仍旧毫无头绪。 李世民都感觉屁股坐的疼了,左丘挥鞭,狂甩数下,大殿渐渐平息。 “陛下,一直这样吵闹下去,成何体统。” “还是把这件事放一放,说其他的吧。” 王珪沉声喝道。 他的嗓子都有些哑了。 “王卿,时间,真的已经很急了啊。”李世民叹道。 “陛下,不如,请孔老夫子上殿吧。” “让他老人家选一人,就此定下。臣还是以为,让尚书左丞褚遂良出任较为合适。” 长孙无忌脑子都混乱的很。 更别说,时间已经不早了,再这么耽搁下去,盐业之事,还如何讨论? 而且,他们都不想在这件事上浪费体力了。 盐业之事,都是重中之重。 “陛下,臣以为赵国公所言,甚是!”高士廉沉声附和:“孔老夫子执掌大唐文坛多年,德高望重,心如明镜,而且历年科举有孔老夫子坐镇,从未出现过差池!” “陛下,臣以为也是这样为妥。”王珪附和。 “臣等附议!!!” 众人高呼。 房玄龄皱眉,程咬金皱眉,秦琼皱眉,李靖皱眉······· 但,他们都也禁声了,便是闹得最欢的常何,也不好再说什么。 确实! 他们的提议,当前不论怎么看都是最合适的,也是最有道理的,谁都说不出来话。 可是,这让孔颖达来选定,最后的结果,还用等么? 肯定是尚书左丞褚遂良啊! 这段时间,张小子所干的那些事,恨不得要把孔颖达的脸给撕扯烂完,差点晚节不保,上次更是逼得孔颖达对长安百姓道歉! 而且,孔颖达向来是站在高门大户一方的。 房玄龄用余光看了眼张楚,叹息一声,便闭上了眼睛。 徐世积,李靖,魏征等人也都低下了头,抱着笏板,一言不发。 能到这一步,便是他们的极限了。 阻止孔颖达插手这件事,于情于理,都做不到。 可惜。 可惜啊。 差一点就成了。 长孙无忌看着他们的模样,得意一笑,便再催促了李世民一遍。 之前孔颖达毕竟和张楚有过节,太早出此提议,或许达不到想要的效果。 可现在,是时候了,最关键的时候,请孔颖达出面,这事,绝对稳稳地。 一锤定音! 第300章 尘埃落定 李世民答应了。 他望着下方的张楚,双眸深邃。 内心,则是轻轻一叹,终究,还是不行啊。 说实话,到了这个时候,局面已经很清楚了,尚书左丞褚遂良,秦川县子,国子监祭酒张楚! 现在,自己开口,都比不过孔颖达更让人信服。 就算张楚和孔颖达不对付,就算或许孔颖达会有私心,可是,孔颖达在读书人心中的地位,要远超于自己。他的话,分量很重。 太极殿寂静了下来。 所有人都在等待。 孔颖达来的也很快,约摸着两炷香的时间,便出现在了太极殿外。 他没有穿官袍,而是一身麻布长衫,在所有官员的注视下,一步步,迈进了太极殿。 长孙无忌,王珪,萧瑀,崔如渊等人都是脸色一喜,相互看了一眼,嘴角带笑。 “臣,孔颖达,拜见陛下!” 孔颖达微微躬身。 “孔夫子,叨扰你了。”李世民赶紧命左丘取来了蒲团,放到了孔颖达身后。 左丘还想要搀扶孔颖达坐下。 不过,被孔颖达拒绝了。 “陛下,传唤老夫上殿,有什么事,尽管吩咐就好。”孔颖达和张楚并肩站着,声音低沉。 张楚闭着眼睛,仿佛神游天外。 程咬金抠了抠鼻子,尉迟敬德疯狂磨牙······· 房玄龄低着头,笏板横直在双腿上,仿佛睡着了。 李世民看向了长孙无忌。 “孔老夫子。”长孙无忌赶紧站了起来,向孔颖达躬了个身:“刚刚,我等在大殿上争执不休,秋闱在即,主考人选却有两位,分别说褚遂良和张楚。” “陛下的意思是,孔老夫子,你选一个人吧。” “你选谁,谁便是今年秋闱主考!” 孔颖达抬头看了眼李世民:“陛下,如此是不是未免有些······武断?” 李世民摇摇头:“孔夫子,你尽管说吧,两人,皆可胜任,只是选谁,都有人不服气,这个决定,事关天下读书人,便是朕,都不好乾纲独断。” “朕相信,普天之下,没有比孔夫子更合适的。” 李世民叹了口气。 “是啊孔夫子,陛下都这么说了,就不要再推辞了。”萧瑀摇头笑道。 “请孔夫子,选择吧。”高士廉附和。 李靖,程咬金,秦琼他们都沉默,在孔颖达面前,他们谁都说不上话。 孔颖达十指交叉,再向李世民行礼:”陛下陛下和诸公都如此相信老夫。“ “老夫,就也不推辞了。” “老夫,选择······” “张楚!” 孔颖达再没有犹豫,鼓动着丹田之气,唤出了张楚的名字。 “哈哈哈哈········” 长孙无忌,萧瑀,王珪等人齐齐的忍不住已长笑了出来。 “陛下,听,孔夫子都已经说了,今年秋闱主考,便是张······”萧瑀癫狂兴奋大叫。 不过这话还没有说完,突然一愣,直接石化。 而后双眸浑圆,骤然瞪大,猛地起身,死死盯着孔颖达,身形踉跄间,惊恐道:“你······你说什么?!!!” 此刻,整个太极殿内,所有人,也都是齐齐的盯向了孔颖达。 长孙无忌,王珪他们的神情,和萧瑀都差不多了。 秦琼,程咬金,李靖,房玄龄他们则是有些不一样了。 出乎意料。 不敢相信。 以为听错。 还有浓浓的疑惑和不解。 便是双手抄着袖子,坐姿懒散的李世民,都倏的坐直了身子,脑袋前倾,伸长了脖子,以为自己也听错了。 张楚不动如山。 “老夫说,让张楚出任秋闱主考官。” “陛下,可还有事?若是无事,老夫退下了。” 孔颖达再重复了一遍。 啪嗒! 萧瑀手里的笏板直接砸在了地上,猛烈的干咳数下,捂着心脏的位置,艰难的坐下。 长孙无忌彻底傻眼了,他真的想不清楚孔颖达怎么会这么说。 自己不过是昨日因为盐业之事闹得头昏脑涨,忘记了去国子监再嘱咐确定,结果便就成为了这样? 所有人的呼吸,在这一刻也好似停滞了。 这,怎么回事? 这,不应该啊! 孔颖达为何选择了张楚? 这个问号,是在所有人的脑海中蹦出来的,不论是长孙无忌等人,还是说房玄龄等人,都是这般。 李世民咽了口唾沫。 孔颖达抬头静静望着他。 “咕咚!” “好,无事······无事了,孔老夫子,你······你忙去吧。” 李世民挥挥手,相送道。 孔颖达行礼,便转身安然朝外走去。 一时间,太极殿死寂犹如冬天的深山老林,和这个世界都隔离了起来。 “陛下,是不是,该有任命了?”张楚笑着躬身道。 “不······”长孙无忌下意识的就要反对。 房玄龄直接快他一步:“陛下,刚才朝堂上的决定,众人皆知,既然孔老夫子有了选择,就没有什么好说的了。” “怎么?” “辅机想要不认账了?” 房玄龄扭头看了眼身边的长孙无忌,笑的那叫一个肆无忌惮。 长孙无忌哑然。 他缩了缩脖子,咬咬牙,但,也知道,现在再争论,毫无意外,只有丢人。 刚才的那些话,让孔颖达来选择,还是他们先提出来的,若是这个时候自己选择不认账······· 也没办法不认账! 长孙无忌死死盯着已经看不见背影的,孔颖达离去的方向。 他的大脑,一片空白。 他真的是不知道,这到底是怎么回事,更是不清楚,为何早早就说好的事情,孔颖达怎么突然反水了。 不仅仅是他,整个朝堂上的人,都有这般念头。 便是李世民,也真的想不明白,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张小子辱孔夫子如此之深,可是结果竟······· 突然,他想起来了孔夫子进宫,张楚前往国子监的事,或许,一切变数,都在那个时候。 看来,孔夫子想要把国子监监正的位置传给张楚,恐怕也是真心实意的了! 好小子! 还有如此后手。 却能隐忍不发,瞒过了所有人,只等到最后关键时候用出,把一切反对的声音,彻底粉碎。 这般心性,这般谋划,这般隐忍······ 要不是现在自己坐在这个椅子里,他都忍不住想要起身击掌而高声大叫几声好。 “好!好!好!!!” 程咬金帮他干了。 “孔老夫子的眼还没瞎,孔老夫子不愧是天底下最有学问的人。” “这般看人准确,佩服,佩服。” 程咬金诚然忘记了之前自己怒骂孔颖达老匹夫,老糊涂的事了。 李世民深吸口气,望向了徐世积:“既如此,中书用印吧,朕,允了。” “今年秋闱主考,就由张楚,来担任。” 而后,便又是看向了高士廉:“门下侍中,交于尚书台昭告天下!” 徐世积,高士廉和萧瑀,房玄龄四人齐齐领旨。 三台皆过,正式生效。 主考一职,尘埃落定。 第301章 太子下场争夺!长乐进殿! 可是,即便如此,太极殿衮衮诸公大多还都是反应不过来。 便是萧瑀,高士廉他们,也都是麻木的接旨罢了。 孔颖达,怎么能这么说呐? 孔颖达,怎么能这么说! 特别是太极殿外的庞大百官,交头接耳,议论纷纷,混乱一片。 张楚深吸口气,双眸如烛,可不管其他人怎么想了,直接高喝谢旨。 然后,慢慢退下,回了自己的位置站定。 李世民俯视着下方仍旧陷入死寂的太极殿,轻轻吸了口气,紧绷着的身子,缓缓放松:“既然秋闱主考已定,那么,便说其他事情吧。” “可还有事奏?” 李世民声音响起,长孙无忌等人身子一震,久久空白的大脑,也渐渐恢复过来。 相互与身边之人交换个眼神,知道上一事已尘埃落定,再无其他结果可言,便把余下所有精力,全部集中于体内。 长孙无忌郑重的前走一步。 很快,整个太极殿,再一次陷入了巨大的争吵中。 不过这一切,和张楚没有太大的关系了。 但听着里面的动静,可比刚才自己的事都要热闹。 甚至于,张楚还听到了李承乾的声音。 叫嚷着什么:“陛下,如此之责,关系天下苍生之念,影响大唐国本之基,长乐终究年少,把握不住,儿臣愿替父皇分忧。” “儿臣为大唐太子,统领东宫,近年来专注学问,想要为父皇分忧,却苦苦寻找不到机会,这件事,不妨交给儿臣。” “儿臣定然尽心尽力,为父皇分忧,为大唐创福,为百姓普惠!” “·······” 这一类的话云云。 听到这里,张楚不由轻笑,也终于明白,许久不曾上朝旁听过的李承乾,今天为何突然来了呐。 原来,他心里是抱着如此想法。 抢夺秦川精盐作坊。 真有他的。 听着里面的人继续在那里吵架,张楚毫无感觉。 盐业之事,可不是自己能插手的了。 所以,便悠闲的在周围旁人羡慕的注视下,一口气干了两个月饼。 抬头看了眼天色,不知不觉,竟然都已经很大很大,快要正南了。 可是朝堂之内,却毫无结束的意思。 各方都在咬着自己的利益,疯狂极限拉扯。 张楚闭上了眼眸,正打算小憩会,不过,突然,一股熟悉的味道,从后面传来。 张楚刚要回首。 长乐已经走过来了。 身着公主凤霞披冠,神情端庄,目光清冷,引得众人纷纷侧目。 张楚也不由愣了下。 长乐路过张楚时,没有停留,不过一直注视着前方的眼睛,向张楚这方转了过去,紧紧抿着的嘴唇,抽搐了下,嘴角翘了起来。 不过当长乐彻底经过张楚,便恢复了一切。 “长乐公主,是长乐公主,长乐公主来这里干什么?” “不知道啊,里面发生了什么?刚才孔老夫子上殿,现在长乐公主进朝,今日之事,如此难议么?” “哎,盐业之事,毕竟牵扯太大,谁都不会退步,怕是都在找一个各方都能接受的平衡点,也是了,或许,长乐公主为平衡点,各方都能接受,不是么?” “嘶·······这话倒也是,确实,不论怎么想,长乐公主最能平衡各方。” “········” 周围交头接耳。 原本热闹的大殿,随着长乐的到来,一下子竟平静了。 而后也不过一炷香的时间,在左丘高亢的宣布声中,早朝落下了帷幕。 殿外百官都松了口气,或捶着大腿,或揉着肩膀,或舒展着四肢,但,一时间都没有离去,更是踮起了脚尖,望向着太极殿方向。 当有身着红袍的进殿之臣走了出来,迅速的,便有一群人迎了上去。 慢慢的,一批一批,殿外之臣仿佛都找到了各自的团体。 有句话说得好,朝中无派,奇奇怪怪。 虽说明面上朝堂上大致分成文武,新勋贵和老牌世族门阀两大派,但,两派之下,却是有无数小派依附。 毕竟,不是说大方向利益一致就不会导致其他矛盾了。 新勋贵之间,你看不上我我看不上你,无比正常。 传承下来的老牌高门,之间的情仇交织,更是犹如蜘蛛网般,错综复杂。 张楚没有等谁,但,转身刚走两步,就有一个人风风火火的冲了过来。 “哈哈哈·······” “张祭酒,恭喜恭喜。” “某家常何,见过今年秋闱科举主官!” 常何比谁都要兴奋,眉飞色舞间,恨不得要直接贴上去亲张楚两口了。 若不是周围的人都知道常何乃是一介老武夫,还真以为今年他会参加科举呐。 张楚也是愣了下。 常何? 这个名字倒是熟悉,但,自己和对方并没有多少交情,而且,朝堂之上,孔颖达未来之前,为自己说话的人,也要当属他的嗓门最大。 虽说自己和程咬金,秦琼,尉迟敬德这些军方大佬有些联系。 可张楚也不会天真到,因为这一层因素,就能让常何这般正儿八经从战场上厮杀出来的老将就对自己刮目相看,恨不得把心肺全都掏出来为自己所用。 “常将军,别来无恙。” “朝堂之上,还多些常将军支持某家啊。” 虽不知对方怎对自己这般热情,但人家已表达善意,张楚自也是八面玲珑。 “嗨呀,小事小事!” “这都是我应该做的,张祭酒出任秋闱主考,当是天下学子幸事啊。” “我常何虽然没有读过太多书,但是却也明白那些考生的心啊,为了天下学子,为了我大唐基业,这个位置,非张祭酒莫属!” 常何激动。 “张小子,不要听这家伙在这里正儿八经的给你说大话。” “嘿,要不是他为了他那个兄弟,断然也不会如此卖力。” 秦琼的声音从后面传来了。 常何有点小尴尬,挠挠头,不过也是赶紧再道:“秦公,此言差矣。” “我又没有为我家兄弟向张祭酒求情说话。” “何况,就算为了我家兄弟,也就相当于我为了天下贫苦出身的学子啊。” “这,并不冲突。” 常何还有兄弟? 张楚上下打量了下五大三粗,已是年纪不小的常何,心里不由得佩服常父常母的牛逼之处。 “嗨呀,张祭酒,可不要误会,乃是异性朋友,只是臭味相同,便以兄弟相称。”常何也被张楚的目光打败了,赶紧解释。 说着,秦琼,程咬金,李靖已经走了过来。 “哈哈哈·······”程咬金大笑:“张小子,你是不知道,这段时间,常何居中联络军中各方,都拜托着为你说话呐。” “他这个兄弟,多次不中,听说这一次若是再不中,便直接离开长安,回家乡耕田去了。” 程咬金拍了下张楚的肩膀。 张楚了然:“常将军,不知你家兄弟叫什么名字?” “不过,某家这一次虽说当了主考,但,只看自己本领如何,若是再行其他,这个主考一位,某家何必费如此大的心思,来争夺呐?” 常何闻言,不由再长笑数声,拍着胸脯,连连道:“张祭酒,我求的就是你只看学子本领这句话。” “只要如此,我家兄弟,断然不会落榜。” “至于其他,就算我替我家兄弟做了,若是我家兄弟知道了,怕是会直接拂袖离去,连我都不认了。” “要知道,我家马周兄弟,连我为他正常举荐之事都不同意,更何况于,做其他之事呐?” “我家兄弟从来不屑这样的手段。” 常何很骄傲。 而当张楚听到这个名字,不由恍惚了下。 马周! 马宾王! 原来如此,是了,马周不曾入仕前,便是寄宿于常何家中。 不过,常何虽然这么说,但自己所知道的发展方向,最终马周其实还是通过常何的举荐而入仕。 终究没中啊! 实属也是一个遗憾。 科举之上,得有马周一个脚步,才对得起寒窗苦读那么多年。 没想到,马周也将因自己而改变。 张楚轻轻吐了口气,轻轻颔首:“只要马兄弟有真才实学,在某家手中,定然不会被埋没。” “那就是了!” “我自然也相信!” 常何搓搓手,不由感慨:“其实,我也想好了,若是这次不是张祭酒,我也不等了,直接把马兄弟的文章送给陛下一份,陛下定然不会放过马兄弟的。” “马兄弟之才,就此放过,实在是可惜啊。” “哎·······只可恨行卷之风纵横,马兄弟这般人却耽搁到了现在········” 常何又叹了口气,为马周感到惋惜些许。 “今年,只管让你家兄弟,好好备考便是。”秦琼说道。 众人说笑着,缓缓朝朱雀门走去。 房玄龄,魏征,徐世积脸色有些不好看的挥着袖子,自太极殿迈出,沉沉快步向张楚他们追赶了过来:“等等老夫。” 张楚程咬金他们都是脚步一顿,扭头看了过去。 房玄龄三人风风火火的下了台阶。 而正巧,太极殿前,长乐也正走了出来。 她身后,跟着长孙无忌,萧瑀,王珪等一众紫袍,立于太极殿前的丹墀台阶之上,双手交叉放于腹前,目光淡然,好似女帝般,俯视着包括房玄龄魏征等人在内的,张楚他们一群人。 第302章 公平!公平!还他娘的是公平! “长乐公主?” “这是······” 这群人里面,也就张楚没有资格在太极殿内凑热闹,虽说张楚脑海中可以想出来当时热闹的场景,但还是眯了下眼眸,笑着问了一声。 李靖叹了口气,缓缓摇头:“公主殿下心中的猛虎,被打开了。” “长孙无忌这群人,真真的不当人子,为了自己的目的,不知他们是如何蛊惑的长乐公主,竟然把长乐公主也一同拉下了水,站在了他们一方。” “所以,玄龄,玄成他们才会如此气偾!” 说着,房玄龄,魏征和徐世积已经走到他们跟前。 “哼!” 房玄龄一甩袖子,冷哼一声,目光阴翳,死死盯着长乐身后的长孙无忌,萧瑀等人:“无耻匹夫!” “公主殿下,老臣还是劝你快快醒来吧!” “这群老匹夫便是想要以你挑板,以图谋秦川精盐作坊,万万不可上了他们的当啊。” 房玄龄忍不住又是向长乐公主大吼。 声音中,尽是规劝和无奈,还有浓浓的愤怒。 “哈哈哈······” “房公,何必于如此气急败坏?免得要气坏了身子。” 长孙无忌见房玄龄如此,真的是忍不住长笑。 他向来认为,房玄龄是自己走向极致权臣的最大绊脚石。 只要房玄龄在,自己就不可能经略尚书台,彻底掌控六部,所以,两人暗下没少针锋相对。 房玄龄真的是恨不得扑上去啃食他的血肉。 萧瑀,王珪他们也都是满脸笑呵呵的,簇拥着长乐,缓缓走下了台阶,朝着张楚房玄龄走来。 房玄龄直接把脸撇了过去。 其他人则是相互看了一眼,叹息一声,朝长乐躬身。 “公主殿下。” “········” 众人齐齐道。 便是张楚,也稍稍躬了躬身。 “各位叔叔伯伯,何必多礼?”长乐莞尔一笑,清冷的眼眸露出些许的好颜色,而后目光,便是经过众人,最终落在了张楚身上。 “听赵国公言,秦川子,好手段?” “秋闱主考一位,本宫倒是要祝贺秦川子了。” “能在赵国公他们手中抢下这个位子,想必是不容易的。” “本宫,向来便是欣赏秦川子这样的少年英才,若是有空,不妨可来找本宫坐一坐,聊一聊。” 长乐已经是抑制不住内心的喜悦了。 脸上带着笑意,浓浓如云霞般耀眼,光目。 长乐是真的在为张楚贺。 但是,落在其他人眼中,却不是如此了。 长孙无忌萧瑀等人见此,心中不由凌然。 以往只觉得长乐公主睿智,聪慧,知礼仪。却不曾想到八面玲珑的手段,也是这般的娴熟。 瞧一瞧这脸上的笑容,不知道的还真以为是在为对方真心相祝贺呐。 这般作态,便是他们这群老狐狸都甘拜下风,真的是完全看不出来丝毫的瑕疵,满是真诚。 看来,今后公主殿下于大唐上空,也将留下属于她自己的篇章啊。 房玄龄,李靖他们心中则是忍不住的叹息。 好好的一个小姑娘,好好的一个大唐公主,曾经是那么的单纯,那么的美好,没想到也被红尘沾染,变得如此逢场作戏起来。 瞧瞧,瞧瞧,长孙无忌萧瑀他们都恨不得要吃了张小子,可已属于他们一方的公主殿下,却还能这般的从容,和煦。 这般伪装,他们自己也是自叹不如。 长乐心里到底在想着什么,怕是只有张楚一个人知道了。 张楚双手抱拳:“多谢公主殿下赏识。” “不过最近秋闱在即,某家怕是没空前去叨扰公主殿下了。” “等到秋闱结束,若是有空,某家定然登门拜访!” 张楚躬身行礼。 长乐点点头,只是脸上的笑容更灿烂了些,前走一步,伸出纤纤玉指,轻轻拍拍张楚的肩膀:“加油啊,秦川子。” 如此,更是让长孙无忌他们心里感慨起来。 公主殿下就是公主殿下啊。 这般笼络人心,这般可让人防备的动作,公主殿下做起来犹如春水东流般,看不出来丝毫的任何的做作和特意,是那么的顺畅于平和。 “定然不敢辜负陛下和朝廷期望。”张楚再道。 长乐心里嘻嘻,不过脸上则是恢复了刚才的清冷。 这时,长孙无忌阴恻恻瞅着张楚,闷哼道:“秦川子,果真好手段。” “不知道,你如何蛊惑的孔颖达,竟让他倒向了你这一边。” “这一点,老夫佩服。” “不过,老夫还是想要问一声,作为秋闱主考,你打算如何做?想怎么做?” 长孙无忌的语气很不善。 此言出,萧瑀王珪这些人的眼眸也都是露出了阴霾,齐齐盯着张楚,脸色有些难看。 主考一位的缺失,是他们万万没有料到的。 虽说他们对于秋闱结果的把控,还是胸有成竹, 可张楚费尽心思的插入,让他们的心上总感觉蒙了一层灰尘。 张楚双手抱着,放在腹下。 平静看着长孙无忌,也淡淡掠过其他人的眼睛,轻轻一笑。 “某家出任秋闱科举,只为了办三件事。”张楚伸出了三个手指头。 “奥?不知是那三件事?”长孙无忌挑眉。 “公平!”张楚收起一根手指,声音从容,面色如常,立于骄阳之下,再收起了一根手指:“公平!” 顿了下,仅剩下的一根手指举起了起来,缓缓而却坚决道:“还他娘的是公平!” 四周安静。 唯有秋风。 长乐深深看了眼张楚,朝前走去。 长孙无忌面无表情,闭上眼睛,数息后再睁开,而后猛地一甩袖子,大踏步跟上了长乐。 “老夫,倒是要看看秦川子,如何公平!”萧瑀冷冷留下了一句话。 “哼!” “竖子!” “不足为谋!” “·······” 王珪高士廉崔如渊他们也都是咬牙恨恨离去。 房玄龄看着他们这副样子,心情好了不少:“嘿!” 他笑了一声。 “这群家伙,最怕听到的,就是‘公平’这两个字了。” “更何况,楚小子,你对着他们连连说了三遍!” “公平,公平,还他娘的是公平!!!” “好,好,好啊!” “希望这一次秋闱,能为今后之秋闱立下标杆,立下榜样,立下基石!!!” 房玄龄重重拍了下张楚的肩膀。 “尽其所有可能!”张楚回答。 “只是可惜啊,公主殿下,怎么就那么想不开呐。”房玄龄叹道:“竟然和这群人,凑在了一起。” 他们也继续朝着朱雀门走去。 “这也正常。”李靖望着前面的背影,叹息一声:“公主殿下,可就要快于长孙冲大婚了。” “当初,陛下选定长乐公主为制盐铺子的主理人,其实,就应该想到这一步。”魏征也附和道。 “权力,真的能让人着迷,秦川制盐铺子将来,将会掌控想也想不到的财富,秦川铺子,打开了公主殿下的内心。要知道,公主可是陛下和皇后的闺女,乃是大唐的公主。”徐世积感慨。 陛下之雄略,谁能比肩? 自然,这般人雄之后,做出这样的选择,想想,其实也并不难理解。 “其实,这事也怨陛下,陛下把公主强嫁给了长孙冲,长孙冲之才,如何能比得上公主?既如此,陛下就该继续把公主殿下深养在宫殿中,而不是把公主殿下推出来主理这么重要的事。天底下,哪里有既要又要这般两全其美的事情呐?”秦琼缓缓说道。 “估计,陛下也起了收回公主殿下权力的心思,不然,公主殿下也决然不会做出和他们合作的决定。 ”常何猜测。 “应是如此。”房玄龄很无奈:“陛下急了,用完就想着踹走人家,便是泥人都得有三分火气,更何况于公主呐?只是,公主殿下如此行事,就不怕伤了陛下,还有皇后娘娘的心么?” “说来,公主殿下这么短的时间内就有这样的决定,实属,出人意料啊!只能说,无情最是帝王家啊。” “禁言禁言,走吧,走吧,精盐铺子不入户部,说到底,也是皇家自己的事。” “哎······” 房玄龄李靖他们低声说着,神情惆怅。 张楚故意慢走几步,落在他们身后,听着他们一言一语,却只觉得神清气爽。 谋划的两件事,都有了最好的结果。 不曾想,吵闹到最后,所收益最大的,不是皇家,不是朝廷,也不是高门大户,竟是自己和长乐这个小联盟。 第303章 李世民:朕的钱!一夜长乐好似换了个人! 立政殿。 李世民的脸色很难看。 长孙皇后还都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只能看向刚扶着李世民坐下的李承乾。 李承乾直接坐到了李世民身旁,语气略带责怪的说道:“父皇,早知如此,何必当初?” “这样的大事,孤······儿臣竟然事先一点都不知道。” “若是当时,把这件事交给儿臣去办。” “岂不是完全没有了这些幺蛾子?父皇你忙碌那么久,可是却占得那么一点份额,大头都让长乐拿去了,你说你图什么呐。” 李承乾现在也是真的要被气死了。 昨日他听说这件事后,也立马布置起来,雄心勃勃的想要在今日讨要秦川精盐作坊。 可是谁能想到,今日朝堂之上,竟一个给自己说话的都没有。 他一个人就算是把嗓子说干了,怎么能扛得住长孙无忌,房玄龄等一众紫袍大佬的商议。 压根没有人在意他。 他原本想着,长孙无忌等人定然也会助自己,可是万万没有想到,他们竟然选择了长乐,都不选择自己。 自己可是大唐太子! 这产业,他感觉理所应当就得是自己的。 可谁知······ 李承乾心里无比窝火,再看看李世民那张发黑的脸,更是忍不住了,言语中不自觉带上了嘲讽。 长孙皇后听着,还是有些不懂。 长乐? 什么意思? 今日早朝,怎么还有长乐的事情? 李世民冷冷的望了过去。 李承乾身子一哆嗦,急忙站了起来。 “交给你?” “交给你怕是现在长安的精盐铺子,第一个发售的都不是朕的。” “交给你,朕的制盐作坊,早就被那些人渗透彻底,怕是制作工艺,也早就落到了他们手里。” “到时候,朕才是真正的,彻底的给了他们做了嫁衣!” “起码现在,朕手中还有一份肥肉。” 李世民哼了一声,毫不客气的教训道。 李承乾想要反驳,却不知道该怎么说了,只能悻悻一笑。 他知道,父皇说的这些,确实是会发生的。 “陛下,长乐她······”长孙皇后还是忍不住问了出来。 “别给朕提她!” “嫁出去的闺女,泼出去的水,朕心寒,心寒啊。” “今日,朕要和高门大户重新划分利益,可是她却不站在朕的一旁,却和高门大户联合起来,逼迫朕继续让她管理秦川制盐作坊,逼得朕不得不白白丢失了很多本该是朕的利益!” “朕的钱,朕的钱······” “咳咳咳!!!” 李世民疯狂干咳,双手抓着桌面,有些痛苦。 长孙皇后见状,赶紧走到李世民身后,轻轻捶背:“陛下,陛下,不要激动,不要激动。” “还愣着干什么?快些给你父皇斟茶。” 长孙皇后又恨铁不成钢的抬头瞪了眼还在那里叹息发呆惆怅的李承乾。 李承乾立马反应过来,赶紧手忙脚乱的斟茶。 李世民接过来,抿了一口,这才感觉好了些。 “陛下,长乐是你和臣妾看着长大的。” “这孩子······这孩子向来仁孝。” “绝对不会这样做的,绝对不会,她肯定有她的苦衷。” 长孙皇后相信自己的女儿,帮着开解安慰。 嘭! 李世民手里的杯子狠狠放在了桌上。 “可是她这么做了!” “当着满朝文武,当着衮衮诸公,站在太极殿中,她就这么做了。” 李世民低喝。 长孙皇后慌忙擦了擦溅在李世民胳膊上的水珠。 一时间,她也不知道该怎么安慰李世民了。 确实正如李世民所说,今日早朝,长乐就站在了朝堂上。 “这丫头,也真是的······”长孙皇后无奈的叹了口气,焦躁的朝外看了一眼,她多希望这个时候,长乐能出现在大殿外,来给自己的父皇解释一下,可惜,大殿门前空无一人。 “昨日陛下才提起来了这件事,这丫头今日早朝便做出这样的事来·······” “有什么事情,好好来再商量商量不行吗?非要如此极端。” “父女俩,有什么不能说的呐?” 长孙皇后心很累,脑海也有些凌乱。 李承乾也跟着叹息一声:“父皇,终究还是知人知面不知心啊。” “不过,儿臣从始至终便是父皇的儿子,大唐的太子,绝无二心!” “儿臣绝对不是下一个长乐!” 他话音刚落,李世民直接吼道:“滚!” 李承乾赶紧行礼,急忙退下。 长孙皇后看着李承乾,有些痛苦的闭上了眼睛,这个时候了,你这个当大哥的,要做的一件事就是安慰你父皇,并且帮长乐说些话,尽最大可能得安抚父女俩的关系。 平日里,嘴里全都是孝爱亲情,怎么到了关键时候,就说不出来?就转不过来这个弯呐? 不就是心里埋怨你父皇没有告诉你这件事吗?可怎么就不明白,你父皇是皇帝,是陛下,他要怎么做,还用过问于你么? 而且,这么多年了,平常挺清楚你父皇最在意的是什么,说的话还挺讨人欢喜。 要知道,自从玄武门之后,李世民最想看到的自然便是儿女们之间和睦相处,家和万事兴。 可是,现在却给长乐落井下石,这般善妒的心性,就算是藏,这个时候也得藏起来啊。 长孙皇后真的是无法理解。 更何况,长乐平日和你父皇的感情,极好,极好! “高明这孩子,今日怕是也被打击到了。”长孙皇后只能找补了一句。 李世民深吸口气:“也不怪他,今日发生的事情,太多了。而且他平常就喜欢和那群人搅在一起,但这个时候,却发现他们都选择了长乐,而没有理会他,任谁也会有些失态。” “扶朕到床上躺躺去。” 长孙皇后赶紧搀扶起李世民。 “今日,唯一让朕好受些的,还是张小子。” “他取得了主考一位,也答应了出任大唐妇女联合会的会长,并且,还推荐你为荣誉会长。” “朕答应了。” 李世民靠坐在床头,望着给自己塞被子的长孙皇后,缓缓说道。 长孙皇后有些吃惊。 “那些人会答应?” 李世民沉默了下:“不知道张楚用了什么法子,让孔颖达站到了他身后。” 长孙皇后愣住了,而后松了口气似的笑了出来:“这么说的话,那一日,孔老夫子进宫,说的都是真的?并不是捧杀之意!” 李世民点点头:“应该是真的。” “看来,那一篇文章,让孔颖达的一些想法变了。” “这小子,一步步为营,不急不躁,构解全局,最后落子,一锤定音!” “呵!你是不知道,当孔颖达说出选择张楚的时候,不仅是朕,整个太极殿都傻眼了。” “高门大户还想着请出孔颖达一锤定音呐,谁能想到,最后被这小子反过来一锤定音了。” “就是朕,都想不到啊。” 李世民抬起头,出神的望着凤榻上的精美卯榫雕刻,沉默了片刻,闭上了眼睛,直接缩进了被子里。 “长乐,她就算聪慧,可终归,也只是小姑娘,之前还从未经历过这些事情。” “怎么一夜间,仿佛就像是变了个人呐?” “长乐的目标太清晰了,真的是太清晰了。” “仿佛拿捏到了朕,其实还有世族的分寸上。无比精准,下手,可谓是稳准狠!” “她说到了朕的底线上,并且拿出了所谓的婚约,也直接砍在了高门大户的底线上,让朕不得不答应,让他们也不得不同意。” “自从长乐上殿后,似乎一切都变得轻松起来。” “如果她真有这般能力,昨天,也不会一言不发的就走了,肯定会和朕拉扯一番。” 李世民喃喃自语。 说到这里,他猛地睁了眼睛,骤然坐起,总感觉有什么地方不对。 “观音婢,宣你安插在长乐身边的眼线进宫。” “昨夜,长乐是不是和谁会面过?” 李世民喝道。 长孙皇后脸色微微一变,有点尴尬的看着李世民眨了眨眼:“陛下,你知道?” “宫里有什么事,能瞒得住朕?”李世民笑了。 长孙皇后想想也是, 便唤来了一个女官,吩咐几声,女官匆匆离去。 第304章 皇帝和太子是天生的宿敌 东宫的大门,缓缓关闭。 李承乾的身影,也被大门慢慢遮住,渐渐消失。 而就在大门合上的瞬间,站在门后的内侍,只觉得身子一软,而后有些不敢置信的盯着李承乾。 他努力的低下头,就看见腹部只能看到一把刀的刀柄了。 刀身,已全部没入。 “太·······” “额·······” 噗通! 内侍重重摔在地上,死不瞑目。 东宫卫士长瑞生急忙低下了头,他腰间只剩下一把刀鞘了。 李承乾还狠狠地踹了一脚地上的尸体,厌恶的用袖子捂住了口鼻:“抬走!” 他喝道。 而后大踏步的走向了厅堂。 李承乾很愤怒。 在李世民面前,他只能压抑着,顶天了便是用些阴阳怪气的话,可今日早朝上的事,仍旧是一直憋在心里。 回到东宫,彻底爆发。 干净的大堂中, 李承乾走着便解开了衣袍,鞋子,腰带······ 等到了大堂上的低矮胡床上时,身上已不剩下什么了,有侍女赶紧拿来了狐裘,遮盖在了李承乾身上。 李承乾一把把侍女按在了脚下。 片刻后,他气喘吁吁的,身子盛着一个大字,胸膛之上皆是血痕,躺在胡床上,冷冷望着空旷的大殿顶端,一动不动。 其他侍女颤颤巍巍的把浑身赤裸,却已没有生气的死人抬走了。 这侍女眼睛仿佛都要爆出来了,五官狰狞,脖子处一道已开始发黑的紫青掐痕,让她死不瞑目。 甚至指甲里,还残留着一些皮肤碎肉。 “太子殿下,赵国公来了。”近卫瑞生汇报。 李承乾一动不动。 长孙无忌拍了拍瑞生的肩膀,瑞生向长孙无忌行了个礼,便再次站回了自己的位置。 “承乾,不开心了?” 长孙无忌笑呵呵的走到了胡床旁,坐下,看着一动不动的李承乾,拿起来狐裘,盖在了他身上。 “还在气恼,舅父为何不在朝堂上帮你说话么?” 李承乾闭上了眼睛。 “这件事,太过于紧急,是舅父没有提前给你打声招呼。”长孙无忌不受影响,直接说道:“秦川精盐铺子,陛下是不会交给你的。” “若是把你推出来,舅父的计划,将会彻底落空。” “你是太子,你有太子教,你是未来大唐的皇帝,这片大地终将总会全部匍匐于你的脚下。” “但,就是因为这,现在,陛下更不敢把秦川铺子交给你。” “你要知道,太子的存在,生来便是和皇帝争夺那个位置的,你们是天然的敌人,陛下怎么可能会看着自己的敌人一步步粗壮起来?” “选择长乐,舅父有舅父的理由,也有被逼无奈的现实原因,除了长乐,没有人能再让你父皇让步。” “长乐恰巧不想被你父皇踢出局,所以,我们心照不宣的就合作了。” “不过,你一定要记住,舅父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你,长乐终将会嫁给冲儿,到时候,舅父会把制盐法子想办法控制到咱们自己手里。” “这才是最终目的啊。” “别看现在,长乐仿佛是最大的赢家,可如果真是长乐赢了,陛下也不会那么生气,因为谁都知道,长乐就要和冲儿大婚了,长乐今日所占的利益,终将会成为嫁妆,带到咱们这里来。” “陛下看的清楚,别看今日分割,看上去陛下分的最多。可咱们的加上长乐的,却比陛下的多,所以他才气恼。” “而这些,不管是舅父的,还是长乐的,甚至于整个世族高门的,今后都将是你的。” “舅父所做的这些,底气便是来自于你的太子身份,若不是有你在,舅父何必于如此劳心劳力?” “不要耍小孩子脾气。” “嗯?” 长孙无忌 把桌上的果脯拿过来,放到了李承乾手边,还拍了拍李承乾的手背。 李承乾脖子动了下,睁开眼,看着自己的舅父长孙无忌。 好一阵子,也没有说话,只是拿起来一粒葡萄干,放到了嘴里。 长孙无忌又给李承乾倒了杯羊奶。 “承乾,不要急。” “你是太子,你慌什么?” “你父皇是怎么上来的,你比谁都清楚,所以,陛下不相信任何人,而你,现在是他最大的竞争者,自然,对你也略有提防。” “你还年轻,一切总是你的。” “忍一忍。” “赶明,我再给你送来一批侍女。” 长孙无忌看着两侧跪着的侍女,有不少位置,已经空了。 “不过,承乾,你也要小心些,这些贱婢的命,无所谓,但不要走露了风声。” “万万不可让陛下,特别是皇后娘娘知道了。” 长孙无忌嘱咐道。 李承乾咀嚼着果脯的动作一顿,随意道:“舅父,孤有时候心里不痛快,便想杀人。” 长孙无忌点点头:“不过,能少杀就少杀些,可以想一想其他的法子,排解忧愁。” “孤知道了。”李承乾直接翻过去了身,懒得听长孙无忌说这些。 长孙无忌再拍了拍他的身子:“今日大起,折腾了那么久,累了吧,好好歇息。” 长孙无忌走了。 李承乾抬起胳膊,做了个手势。 立马有侍女内侍围上来,抬起胡床,小心去了后殿。 李承乾合上了眼睛。 ········· 常何是飞奔到家的。 回到家后,连身上的朝服都顾不上更换,就像是大猩猩样,手舞足蹈的冲向了马周的院子。 “宾王,宾王,宾王······” “好消息,好消息,好消息啊。” “哈哈哈!!!” “走走走,当饮,当饮,当饮,今日,不醉不归,不醉不归!!!” 常何的声音穿透力极强,离得老远,马周就听到了。 他赶紧打开了院门,站在门前等了片刻,这才看到了常何的身影。 “常兄,怎么了?” “什么事?让你如此癫喜。” 马周急忙迎了上去,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常何兴奋的直接双手拍在了马周的肩膀上,马周身子一颤,差点没有摔在地上。 幸好常何赶忙拉住了,见马周一下子变得通红的脸颊,扶着马周回了院子。 “兴奋了,激动,激动。” “没控制住力道。” “宾王,好事,大好事。” “张楚,秦川子,将担任这一次秋闱主考。” “你尽管努力。” 常何把马周扶到了台阶前坐下。 “剩下,全都交给秦川子!” “秦川子说了,他这一次当主考,不为别的,就他娘的为了公平!!!” “你的机会来了,全天下寒门读书人的机会都来了。” “这一次,你定然高中!!!” 常何把这件事告诉了马周。 声音颤抖,不能自己,仿佛今年自己也是参加考试的学子一样。 马周屁股上好像是被刺扎了一样,他骤然起身。 “什么?” 双眸瞪得浑圆,不敢相信。 “秦川子,真的出任了这一次的主考官?” “为兄还骗你不成?” “这······” “嗨呀!!!好,好,好,常兄,你这个消息,比宾王再挑灯苦读十年都有用!!!” 马周疯狂的直接抱住了常何,双眼里都有泪花闪烁。 这个机会,等的太久了!!! 常何狠狠拍了下他的后背。 “走!” “喝酒去,今日,不读书了,好好喝酒!” “当浮,当饮!” “哈哈哈······” 长笑声越过院子,直冲碧霄而去。 第305章 天底下,总该有他们的一席之地 立政殿。 秋兰来的时候已经挺晚的了。 神情,也有些慌张。 “皇后娘娘,陛下?!” “奴婢拜见陛下!” 当进入大殿,秋兰见到李世民就在桌前坐着,也不由一惊,急忙行礼。 “秋兰!” 李世民也认出了她的身份。 作为自幼和长乐一同长大的孩子,虽是仆从,可时常伴随于长乐身侧,李世民自然认识。 他点点头:“没想到,竟是你,也是了,当初皇后把你放到长乐身边时,也给朕说过。” “平身吧。” “秋兰,朕问你,昨日从立政殿出去后,长乐可曾去过其他的地方?” 李世民立马询问道。 长孙皇后向秋兰轻轻颔首:“陛下问你什么,你便回答什么。” 秋兰攥紧了手帕,有些慌乱,略作思索,便毫不犹豫的回答了出来:“回禀陛下,奴婢······奴婢和长乐出了皇城,便回了精盐铺子,然后便一直没有出去过了。” “公主殿下昨日回去后,神情似乎有些低落,所以老早便休息了。” 秋兰说着,用力的咬了下嘴唇,目光,有些飘忽。 她确实是一点谎言都没有说,她确实只是记得,昨日公主殿下带着自己一同进了屋子后,便吃了些东西就休息了。 起码,自己是这样的。 昨夜,自己睡得很好,一觉到了大天亮,她自然觉得公主殿下也是这般。 李世民听着这个回答,却皱起了眉头。 不对啊! 长乐如果出了皇城便回了铺子,那今日早朝所做的这些,难道真的是她自己的抉择和盘算? 若是如此,长乐这丫头的性子,未免也转换的太快了吧。 有点不可思议。 他又看了眼秋兰,虽说能看出来秋兰有些不自然,但,李世民还是能分清紧张和说谎话的。 秋兰,不像是说话的样子。 不过是见到自己,心里有些恐惧罢了。 “真是如此?”长孙皇后再问道。 “确实如此!”秋兰重重回答。 长孙皇后也沉默了。 “陛下,皇后娘娘,可还有其他的事情么?若是没有其他事了,奴婢就先离去了。” “奴婢这次出来,还是凑着公主殿下吩咐奴婢去城西铺子看看情况,才挤出来的空隙。” “若是耽搁时间太久,公主殿下怕是会生出疑虑。” 秋兰真的很急。 额头上的汗珠,鼻尖上的露水,还有头顶上冒出来的白烟······ 秋兰很害怕让公主殿下发现自己是她身边的内奸,她也无法想象,到时候自己该如何面对公主殿下!!! 这是秋兰最害怕,心底最恐惧的事。 长孙皇后何尝又不理解呐? 挥挥手。 秋兰如释重负,匆匆忙忙的跑出去了。 李世民看着这孩子的背影,叹了口气:“也难为她了。” “这丫头的心里,肯定压力很大。” “所以,陛下,臣妾不打算让长乐知道这件事,一辈子,瞒着她。” “等到长乐成亲后,秋兰,臣妾也会直接断了。” 长孙皇后垂眸道。 “应该这样。”李世民深吸口气,缓缓点头,目光,愣愣望着殿外的明媚阳光:“观音婢,你说·······” “长乐怎么突然有这么大的变化呐?” “朕,都感觉有些不认识她了。” 长孙皇后无法回答,唯有沉默应对。 李世民陷入了沉思。 虽然长乐没有出去,可他总还是感觉,有什么地方,不对。 但究竟是什么地方不对,他却又想不出来。 大殿中,有些安静。 ········ 相比于立政殿内的安静,国子监楼阁却好似深夜下的墓地一样。 特别是最上方的,孔颖达的住所,更是仿佛被彻底冰封。 无数夫子这一刻保持沉默。 早朝的事情,他们自然也听说了,可是,他们真的无法理解,事情怎么会突然来了个一百八十度的巨大翻转。 如此侮辱自己的张楚,竟然在孔老夫子的支持下,成为了最新一届的秋闱主考。 他们听到这个消息的时候,真的是匪夷所思,更无法理解。 但孔颖达回来后,一句话都没有说,便把自己封锁在了楼阁之上,谁也不见! 门外,长孙无忌直接从马车上跳下来。 “孔颖达呐!” 他直接大踏步走了进去。 一众沉默的夫子抬头看了他一眼,谁也都没有说话。 长孙无忌甩袖冷哼一声,直接朝楼阁上走去。 虞世南,从上面下来了。 “赵国公,别来无恙。” 长孙无忌阴冷的盯着他:“虞世南,去让孔颖达来见我。” “他为何要背叛老夫,为何要背叛我们的约定!” 虞世南叹息一声。 “赵国公,孔夫子从朝堂回来后,便把自己锁在了楼阁之上。” “谁也不见,谁也不听。” “他只言,遵从本心罢了。” 长孙无忌嘴角抽搐的厉害,从东宫出来后,他便迫不及待的来这里兴师问罪,却没想到,吃了个闭门羹! “遵从本心?” “那为何,当时答应老夫的时候·······” 长孙无忌愤怒。 “或许,是孔夫子看破了一些事情,毕竟,被人当枪用的滋味,可不好用。” “你说是不是,赵国公?” 虞世南笑着回答。 长孙无忌哑然,但,目光仍是阴狠:“那这也不是他选张楚的理由。” “难道他忘记了,张楚是怎么侮辱他的吗?” “孔夫子说,是自己自取屈辱,怨不得其他人。”虞世南脸色平静下来,直接从长孙无忌身侧走过:“孔夫子还说,他行事,从来没有对不起谁。唯有,愧对天下读书人。” “这一次,他或许是想要变一变。” “赵国公,请回吧。” “今年秋闱,孔夫子将不会露面,有什么事,去找新任主考,张祭酒吧!” 虞世南直接送客。 长孙无忌看着发须尽白的虞世南,很想一口老血喷在他身上。 但,终究还是忍住了。 他在楼梯上停留了片刻,终究还是没有再走上去,而只是冷哼一声,甩袖离去。 “告诉孔颖达,这一次,老夫,记住了!” 临走时,还留下了一句话。 虞世南淡淡望着长孙无忌马车的背影,面无表情。 “虞夫子,孔夫子这·······到底是怎么想的?” “如此得罪赵国公,是不是有些不好?” 有夫子在旁边问道。 众多夫子也都看了过来,同样全是疑惑。 “没有什么不好。”虞世南深吸口气,苍老的双眸,这一刻清亮无比,望着秋高气爽的湛蓝苍穹,喃喃道:“天底下,总该有他们的一席之地,不是么?” 说罢,虞世南负手离去。 他们? 只留下身后夫子,面面相觑。 这他们,是谁? 而出了国子监的长孙无忌,直接前往了礼部。 张楚想当这个主考官,好,那就让他当! 第306章 把沸腾的长安,装进秋天第一顿火锅里 长安有些热闹。 不过,所能引起长安百姓热议的,并不是更重要的盐业之争。 精盐好,谁都知道,但谁也都清楚,这东西如果自己一介平民能够买到,是自己的福气,可若是买不到,他们也没有多少好失落的。 因为这样的好东西,在百姓们看来,压根就不该是自己享用的 长安所谈论的,皆是关于张楚的两件事。 大唐妇女联合会和这一次秋闱的主管。 不论是哪一件事,都和百姓息息相关,自然,便引起了无数讨论。 而其中,以秋闱主考为甚。 有不少参与秋闱的学子听到这事,其实是担心的。 “啥?张楚真的成为主考官了?嘶······之前,我可没少攻击民学啊,这,这,这······这如何是好啊。” “是啊,前不久孔老夫子在朱雀门前的时候,我也支持儒学来着,现在好了,张楚为主考官,是不是会给咱们穿小鞋?” “我觉得可能性很大,要不,咱们去抗议吧,请求陛下,把秦川子撤下!” “········” 这些学子都是从之前和自己或多或少对民学做了些不好的事情为出发点考量。 不过,自然也是有不少学子是能转过来这个弯的。 “你们这样想可就不对了,嘿,何老五,就算换个主考官,你就能中了?就你那点行卷的银钱,有个屁用?说真的,还真不如秦川子来当主考官呐,你们知道,秦川子出朱雀门前,可向长乐公主她们说过什么吗?” “什么什么?说了什么?你快说啊,急死我了。” “嘿,秦川子说,自己这一次当主考官,就为了三件事!” “那三件事,你他娘的,快点说啊,别卖关子了,不然信不信我们踹死你。” “哈哈哈······这三件事啊,听起来,那叫一个痛快!秦川子伸出了三个手指头,听说,当时这天啊,一下子就暗了下来,秦川子大吼一声‘某家当这个主考,就为了三件事,公平,公平,还他娘的是公平!’你们可不知道,当这三声舌绽炸雷,这昏暗的天,一下子就晴朗了。” “欧呦呦,乖乖,真的假的?秦川子竟然还能引起天地异象?” “别他娘的听他吹牛皮了,啥都向鬼神上扯,秦川子确实是这样说的,但什么雷鸣啥的,统统没有,当时我就在朱雀门外面等着呐。” “嘿嘿嘿,老哥,这不是小弟我心里激动,就渲染了些嘛,总之,这一次大家不要有任何的心理负担,也不要有其他的想法了,公平,公平,还是公平!秦川子只要能做到这两个字,这一次秋闱,也将是历年来咱们最有希望的一次。” “是啊,是啊,若是真的如此,这一年,老夫定然考上,定然考上!!!” “还都愣着干什么啊,还不快点回去看书,秦川子若是能不以行卷之风录取,今后,我······我张超,就是民学弟子了!!!” “说的对,若是秦川子真的能做到,我们都是民学弟子!!!我们都是秦川子的学生!!!” “········” 不过,长安的寒门平民读书人兴奋,激动,心底涌起了无尽的冲劲。 而那些高门子弟,却心情很不好。 醉仙楼。 长孙冲带着斗笠遮面,走进了包间。 贺兰越石,卢白笛,韦明清等人都已经在等着了。 “长孙兄,可还好?”众人见长孙冲走了进来,立马迎了上去。 有人想要帮着摘下斗笠,但被长孙冲直接一巴掌扇飞了。 虽说已经消肿了很多,可还是没有彻底恢复,为了自己的形象,长孙冲就打算在没有彻底完好前,一直戴着斗笠了。 “好个屁!” “娘的,自从上次从倚翠楼出来,我就一直被关在家里,今天还是偷偷溜出来的。” “快快快,倒酒倒酒,可有小娘子?” 长孙冲急迫。 众人相视一眼,苦笑一声:“长孙兄,这个时候了,怎能还有心情玩弄小娘子呐。” “那个该死的张楚,当主考官了,你可听说了?他还娘的说什么,自己当主考就是为了三件事,公平,公平,还他娘的是公平!这不就是明摆着要对付咱们的吗?” “是啊长孙兄,不知长孙兄可否听到什么消息了吗?若是真的否了之前的行卷,难道真让咱们这等贵公子,去和那些只知道读书学习的蠢货去比?” “·······” 众人急切。 长孙冲刚刚拿起来的筷子,啪的一声,骤然落下。 “你们急什么急?” “这事,还用轮到着你们担心?” “放心吧,你们家中长辈,肯定全部有数,哼,来的时候,我听管家说,我家阿耶去了礼部,不用想,肯定就是商议怎么对付张楚了。” “不过就是一个破主考么?阅卷,评卷等等一系列官员,是不是你二大爷?是不是你大舅?是不是你三叔?我说你们慌什么?行卷之风,还真以为是他一句话就能解决的?” “笑话!” “看着吧,别看他是主考,阿耶他们让他这个主考成为笑话,也不过就是轻轻松松的事。” “区区秋闱,何必如此紧张?” “录取结果,与之前相比,定然不会有什么出入!” 长孙冲很有信心。 向来不论有什么难题,只要阿耶出手,总是一马平川。 这小小秋闱,自然也不在话下。 听着长孙冲的话,众人又相互看了一眼,这才都长长松了口气。 “确实如此,长孙兄说的有理。我行卷走的乃是上一年的阅卷官,便是我兄长他老丈人,这样的关系,岂是他一个小小主考能动摇的?” “没错,秋闱可不是一个主考就能全部说了算的,下面总是有人要去执行吧,里里外外除了他都是咱们得人,还愁什么?” “对,对,对,此言甚是,甚是,来来来,饮酒,饮酒,差点老子被那些穷酸读书人动了心智。” “谁说不是啊,这群大傻子,还真想着张楚能给他带来公平?做梦!” “长孙兄,状元郎,兄弟敬你一个。” “哈哈哈·······” ··········· 长安的夕阳,真的很美。 特别是前面昭国坊已经开始渐渐垒砌起来的大雁塔,在夕阳的照耀下,仿佛披上了一层金辉。 慈恩寺的进展很顺利。 有玄空这个活招牌,更有皇后娘娘的赐名,全城的工匠几乎都汇聚到了那里。 更是有工部,少府监的大将作亲自参与操刀。 就连昭国坊的所有百姓,也都是动了起来。 只要人一多,自然什么都好做了。 而作为慈恩寺的重中之重,大雁塔的修建,更是凝聚了全城工匠的心。 再加上玄空有意无意透露出,哪一尊从地里生出来的佛像,将会安放在大雁塔的最顶端,以俯瞰整个长安,可以接受全长安百姓的膜拜,这让负责大雁塔的工匠百姓更是如同打了鸡血般。 现在张楚坐在院子里,都已经能看见东北方渐渐起来的大雁塔塔身了。 吴娘她们很忙,完全看不到影子了。 房遗爱,秦怀道,尉迟敬德他们重新恢复了精力,下午的时候来了一趟,十分兴奋,挽着袖子要和大哥投入秋闱考试这一大事中。 夕阳就要落下。 暮鼓渐渐响起。 吴娘她们还没有回来,八花已经准备好了暮食。 不过,张楚并不急着吃。 他拿了个小炉子,挑了个铜锅,放到了后院,然后又让八花准备了上等的羊肉,牛肉和鹿肉,全都端到了后院石桌旁。 芝麻磨成的酱汁,搭配上蒜泥,胡麻油,花椒等香料,搅和在一起,飘出独特的风味。 菠菜,韭菜,菘菜,芜菁,莱菔(萝卜),雍菜(空心菜)······· 还有一小盘用鸡蛋搅进面里制成的手工鸡蛋面。 然后,张楚取来了灵魂,辣椒! 做好这一切,张楚舒服的坐到了石凳上,往铜锅里填上了清冽的井水,稍稍放了些香料,最后把辣椒丢了进去。 很简单! 底料没有炒制,但即便如此,张楚的口水便就已经忍不住了。 入秋的涮肉,谁能顶得住? 其实正宗的涮肉,白水就行了,连辣椒都不用放。 只是,蘸料里却少不了辣椒,但这样吃起来,便有些太过于浪费辣椒了。 张楚吃一顿涮肉,最少的用三碗蘸料,那得用多少辣椒? 不如直接丢到锅里,然后蘸料里不放辣椒,如此可以节省很多。 这个冬天,自己就这么一点辣椒,吃完了,可就是真的没了。 水,渐渐开了。 香味,也渐渐散开。 夕阳,彻底落下,黑夜,全部晕染了天空。 今夜乌云遮住了月亮,明日似乎是个阴天,连带着夜晚都有些冷了起来。 不过张楚却更兴奋了,冷一些,吃起来才更爽不是? 白日长安的沸腾仿佛被装进了火锅里。 火锅开始沸腾。 张楚等着。 不动。 沙沙沙······· 寂静的后院中,传来了轻盈的脚步声。 张楚的眼睛被两只小手遮住了,然后,就听到一句故意变声的俏皮:“猜猜,我是谁?” 第307章 大唐的两位孤臣 手有些凉了。 张楚轻轻一笑:“吴娘?” “不是哟。”背后的声音再响起。 “八花?”张楚假意思索了下。 “不是。”声音有些变了,带着些许尖锐。 “啊?那是谁?明月姑娘?还是萧姑娘?”张楚惊呼。 后面没有任何声音了,不过能感觉得到,小手上的力道增加了不少。 “好了好了,长乐,逗你呐。”张楚扒开了她的手,扭头望着红唇紧绷着的长乐,笑着把她拉到了身边坐下。 长乐把脑袋歪到了一边。 张楚挠了挠鼻尖,拿起来勺子搅了下铜锅,顿时热气蒸腾,身上都热烘烘的:“好了好了,第一个我就猜到是你了。” “只是没说罢了。” 听到张楚这么说,长乐这才把脑袋转了过来,轻轻冲张楚哼了一声:“我就知道。” “你怎么知道我会来找你?” 张楚已经迫不及待了,直接拿起来一盘羊肉,全都倒了进去。 “这很难猜吗?” “长安能陪你庆祝下的,除了我,还有第二个?” “来,筷子,这是蘸料,都是鲜肉,生吃都行,想吃嫩的就煮的时间短些,想吃老的就等会。” 张楚赶紧把筷子递给了长乐。 “秋兰,又睡过去了?”张楚随口问道。 长乐吸了吸鼻子,好奇的打量着燃烧的小炉子和加入羊肉变得不再沸腾的铜锅:“是啊。” “这丫头,下午的时候还去了趟皇城。” “不用说,肯定是父皇和母后召她进去的。” “应该是询问关于我的事情。” “回来后不多久,我就直接把她给迷晕了。” “哎,张楚,你这是什么吃食?这法子,我怎么没见过?” 长乐还把小手放到了炉子边上,不一会儿有些微凉的双手就变得热烘烘得了,连带着小脸也开始红扑扑,前胸后背也开始暖和起来。 伴随着秋风,越吹,越是觉得舒服。 火锅很快就在一次沸腾了。 “这是火锅。” 张楚不由分说,先夹了一筷子,全是肉:“看好了。” 他给长乐示范。 把羊肉放进芝麻酱中,用力一滚,裹满了芝麻酱的羊肉更是诱人,在长乐的注视下,一口吞下。 鲜! 张楚可以肯定,大唐羊肉的品质,要比后世的好很多。 香! 芝麻酱的醇厚,无比正宗,这样的一份酱料,在后世可不便宜,而不是那种店家为了节约成本淅淅沥沥调制出来的麻酱。 张楚想起了自己学校旁边的那一家老火锅了。 因为周围都是学生,消费力低,吃的酱料又多,但人流量倒是很大,所以,黑心老板总会在酱料上动手脚。 自己这一份麻酱,足已能顶上黑心老板调制出来的三碗还要浓郁! 辣! 微辣的感觉,和后世更没有什么两样。 张楚觉得,大唐的火锅是足以超越后世的。 主要是,吃的原料远超后世。 长乐虽说没有见过这样的吃饭,但,仍是忍不住用力的咽了口唾沫。 “今天,不说别的,吃,高兴。”张楚又是夹了一筷子,长乐见状,赶紧也开始动手,不然,这一份羊肉都快要没了:“不过,你怎么知道的?派人跟着秋兰了?” 张楚长长呼了口气,含糊不清道。 长乐没有回答。 因为她已经彻底的沉浸在火锅的味道中了。 小嘴鼓鼓囊囊,用力的咀嚼着,时不时还吸口凉气,不知道是热还是辣。 “哈哈哈······” “疼,疼,疼。” “嘴疼。” 长乐咽下之后,手掌不断地扇着嘴巴,显然,对于辣椒的味道,大唐的百姓还都没有适应。 也是! 毕竟是第一次吃正宗的辣椒,这可不是胡椒一类的东西能比的。 张楚赶紧把桂花茶端给了她。 长乐一口饮尽,呲哼着鼻涕,又夹了一大筷子,这一次,满脸满足。 仿佛升天般的闭上了眼睛,感受着秋天第一顿火锅对于味蕾的席卷和爆炸。 “如果秋兰能吃到这个······火锅。” “她晚上指定睡不着觉了。” 数息后,长乐才睁开了眼睛,拿起张楚给她准备的手帕,擦了擦鼻子,轻声道。 “她走后,我让魏坚跟着她了,说是暗中保护秋兰。”长乐脸色有些黯淡。 显然,还没有从秋兰的背叛中彻底恢复过来。 “秋兰心性不坏,再说,皇后娘娘算是她的大恩人,其实,也能理解。” “而且,这不·······” “有秋兰在,真的让咱们省了很多麻烦事。” 张楚说着,长乐已经又吃了好几筷子,筷子都捞不到肉了,张楚拿起旁边的鹿肉,倒了进去。 “不用想,陛下肯定是在打探你,昨日有没有和谁会面。” “若没有秋兰,陛下这会肯定早就猜测起来了,说不准啥时候我就被陛下怀疑上了。” “但有秋兰在,无疑给咱们上了一道保险。” “好好留着她,不要让她发现什么端倪,后面或许还有大用。” “对了,昨天秋兰就让你迷晕了,今天又被迷晕,对她的身子,没啥影响吧。” 张楚舔了下嘴唇,望着铜锅,目光火热。 鹿肉,真的是托了大唐的福,自己真的没有吃过秦川里的野生小奶鹿。 “放心吧。”长乐喝了口桂花茶,拍着胸脯,很是骄傲:“小时候,我身子不好,只要老神仙在长安,父皇就会邀请他来帮我调理。” “所以,我还跟着老神仙身边了一段时间呐。” “自然就学了些本领,告诉你,父皇和母后可都不知道我还有这么一手。” “这迷药是我亲自配的,对身子没有任何影响,反而会让身子陷入沉睡,快速把精力彻底恢复过来。” “你用不用?我可以给你些。” 长乐眨了眨双眸。 “你留着用吧,我睡眠质量用不着吃安眠药。”张楚直接拒绝。 开什么玩笑,十七八的小伙子,可以说是沾着枕头就睡,还用靠外力? 就算睡不着,跑两圈不比啥安眠药好用? “安眠药?”长乐眼睛一亮,还重复自语了几遍: “咿,这个名字好,安眠········安眠,对呀,我这又不是迷药,而是帮助人安眠的好药,我决定了,以后就叫安眠药。” 张楚:······· 你高兴就好。 赶紧先夹了筷子鹿肉,裹上酱料,放入口中。 鲜嫩滑口,吃起来着实美味。 长乐也赶紧拿起了筷子,生怕落到了张楚后面。 “估计,现在陛下很伤心。”张楚吐了口热气。 “他伤心,活该。”长乐撅了下嘴巴,下一息,脸上便又是担忧了:“我主要是担忧母后,张楚,明天你帮我去看看母后是不是没事吧。” 张楚想了下:“等明青雀来了,问问青雀就好。” “也是。”长乐点头。 “不过,皇后娘娘应该多少也会伤心些。这一次,谁能想到,乖乖女长乐,能背刺自己的阿耶?”张楚眯了下眼眸:“但,话又说回来,到时候你逃婚了,陛下和皇后娘娘倒是可能不会暴怒了。” “毕竟,已经用倚翠楼的事和这一次的事打好了底子。” “说不准,陛下心中还会窃喜,世族高门算计你的计划落空,最大的受益者,是陛下。” “只是·······” 张楚扭头,目光深邃,深深望着含着筷子头的长乐,缓缓道:“只是到那个时候,恐怕你······恐怕你要成为咱们大唐第一个孤臣了。” “高门大户肯定恨死你了,而且有今日这件事提醒陛下,陛下多少心里也会对你有些提防,两边,今后怕是再无助力了。” 长乐愣了下,消化着张楚的话,突然变得有些紧张。 她挠挠头,开始有些烦躁。 “那你······那你还会理我吗?”她小心的问道。 “我当然会,咱们可是盟友。” “那就无所谓了,有你在,就不怕。”长乐长长松了口气。 “嘿!说不准哪一天,我也会成为第二个孤臣啊。” “放心吧,张楚县子,到时候,我也不会不理你的,嘿嘿。”长乐不知道为何,偷嘻了两声。 张楚再把一盘牛肉倒进去,搅了搅,添了些水,轻笑:“那就好,那就好。” “对了!”长乐猛然间像是想起了什么:“你想好怎么帮我逃婚了吗?” 张楚一愣,挠挠头,然后打了个哈欠:“豆腐,长乐,把豆腐给我,这玩意吸满了汤汁,吃起来可好吃了。” 长乐大惊:“休要转移话题,你还没想好?!没多少日子了!” “已经在想了,在想了,在想了·······” 第308章 长乐的提醒!认不认识做灯笼的匠人? 说实话,张楚这段时间,还真没有好好想过该如何帮着长乐逃婚。 手头的事情一波接着一波,而长乐逃婚这件事确实也棘手的厉害。 所以,张楚也确实不想向这方面动脑子。 但,这件事终归不是说不想,就能解决了的。 现在长乐再提出来,张楚的眉头,便已经蹙了起来。 长乐见张楚不动了,提起来的小拳头也放下了,双臂放在石桌上,下巴抵着胳膊,愣愣望着前面燃烧着的火锅。 火很旺。 橘红色的火焰跳动着映照在她的眼睛里,就像是生出了火焰纹般的佛女样。 “是不是想不出来法子?”长乐呆呆的说道。 “其实,其实我也知道,想要做到这件事,确实是不容易。” “皇家大婚,昭告天地,全天下都盯着。” “我又不是神仙,你也不是神仙,怎么可能逃得掉呐?” 张楚轻轻搅动着火锅,又是给自己斟了杯茶。 最后,抬头又望向了毫无星辰明月的昏沉夜空。 今天是真的夜空。 火锅发出来的火光,仿佛是天底下唯一的亮光了。 “大不了,到时候我带着部曲,杀进皇城,把你接出来。”张楚舔了下有些干裂的嘴唇,拿起茶杯,一口饮尽。 长乐斜了眼张楚。 “你会死的很惨。” “知道刺猬吗?” “你身上的箭啊,刀啊,马槊啊,枪啊·······” 长乐说着说着,把脸颊放在了胳膊上,双眸静静直直的望着张楚。 “哎,逼急了,那也得干啊,谁叫我答应了你来着。”张楚叹息一声。 “又没让你必须做。”长乐笑了:“你尽力就好啦。” “嗨!” “如果,我会飞就行了,谁都找不到我。” 长乐遐想。 飞? 张楚低头看了眼长乐,眉头,又轻轻皱了下。 整个人的呼吸,在这一刻也有了些许的急促。 片刻后,张楚再拿起了筷子,给长乐夹了一筷子肉:“快吃吧。” “吃饱。” “人生得意须尽欢,不要想这么多有的没有的,起码秋闱还没过去,还有时间。” 张楚笑着安慰。 长乐趴了起来,揉了揉自己的小脸:“人生得意须尽欢,好呀,这句话我喜欢。” “可惜没有酒。” 长乐感觉有些遗憾。 张楚直接在她脑袋上叩了一下:“才多大?就想喝酒?身子还得长呐,小心长不高。” “多吃肉,才是正事。” 张楚又给长乐夹了一大筷子肉。 “喂猪呐。”长乐惊呼。 “喂猪,吃不吃?” “吃!” 后院的火炉,一直燃烧到了深夜,才缓缓熄灭。 等到再出现光亮的时候,就已经是大清早了。 张楚起来的时候,秦怀道,房玄龄和尉迟敬已经早早就在院子里等着了。 李泰也来了,正拉着裴行俭下棋。 张楚走出房门,抬头看了眼天。 果然是个阴天。 太阳完全看不见轮廓,就算是有些光亮,也显得更是压抑,并且吹来的秋风仿佛也被附魔了一样,已是有些刺骨。 “大哥,今天去哪里?” “科监署?” 科监署,乃是每次举行科举就会临时组建的一个部门,专门负责科举所有事宜,所谓的主考官,便是科监署署正,等到科举结束,科监署自动解散,署正这个名头自然也就没了。 张楚直接摇头:“不,去神仙岔。” 神仙岔? 张楚的回答让他们有些意外,不过并没有彷徨多久,便都已兴奋的站了起来。 “师父,祖父最近一直念叨你呐,说这么长时间了,也不去看看他,他闲得鸟都要掉毛了。” “这是祖父的原话。” 李泰挠挠头,把李渊的旨意带给了张楚。 张楚叹了一声:“没法子。” “最近太忙了,太上皇应该也能理解。嗯·······” “青雀,去告诉太上皇一声,如果他不嫌弃的话,不妨晚上来府里等我,办完事后,我请他吃火锅。” 火锅? 听到这两个字,众人精神都是一震。 虽然这两个字他们都没有听说过,可是不用怀疑,绝对是顶好顶好的吃食。 师父\/大哥鼓捣出来的吃食,哪一个不是人间美味? “好嘞师父。”青雀立马跑了出去。 他给李渊传消息很简单,只需要拦下巡逻的金吾卫,让他们给宫里禀报一声就好。反正秦川府附近的金吾卫很多。 “先吃朝食。”张楚揉了揉肚子。 虽说还有些不饿,但起了个大早,不吃些新鲜的东西帮着把昨日的食物往外顶一顶,总觉得不是那回事。 “大哥,饼子。”秦怀道立马冲到厅堂,拿出来了一盘肉饼。 “师父,我们都已经吃过了。”裴行俭解释道:“吴娘她们今天很忙,都顾不上做朝食了,所以只是烙了几个肉饼。” 经过裴行俭一提醒,张楚也才反应过来,今天好像是秦川点心铺子开张的日子。 张楚向来不是矫情的人,随手拿起来两个肉饼塞进嘴里,便朝外走去。 一绝骑尘! ············ 神仙岔。 抵达这里的第一件事,便是在张楚的带领下,众人齐刷刷的先上了个茅房。 没办法。 骏马驰骋,虽说确实很爽,可终究也少不了颠簸,这是不论多好的骏马,都无法避免的事。 所以,这一路颠簸的,把宿便全都颠到了门口。 急需要释放。 当再出来的时候,张楚只觉得整个人都神清气爽起来了。 神仙岔的繁华,比之前更甚。 不仅之前的那些工人都回来了,连带着又多了很多长安百姓来这里做工。 神仙岔现在不论是村子里,还是说田野上,随处可见的就是人。 事实上,这里已经成为一个镇子了。 张楚没有去找胡勇,而是直接奔向了孙立海的水车作坊。 从长安寸土寸金的地方,把作坊转移到了这里,瞬间,规模就像是被泡发的海带一样,骤然爆发了起来。 规模,要比长安的规模大了十倍还不止。 并且工人学徒,也从刚开始的本家,直接增添到了五十多人。 订单更是覆盖了长安及其周围的县,大半个京兆的精品水车,大都是从这里发出去的,并且越来越多的精品家居和工具,也将从这里启航。 这里已经不仅仅制作水车了,成长为了综合性工匠作坊。 张楚到的时候,大家正干的风风火火。 秦怀道,李泰,裴行俭他们东看西瞅,很是新奇。 “主人!” 张楚站在一个水车小组前刚看了几眼,孙立海就已经急匆匆冲了过来。 原本正专心做着工的水车小组,立马站了起来,他们赶紧向张楚行礼。 “见过主家。” 孙立海急忙介绍:“主人,这些都是我从长安新招的学徒。” 张楚颔首:“我说怎么有些眼生。” “很不错,继续干吧。” 学徒们虽然重新回到了岗位,但,动作突然变得拘谨起来。 张楚笑笑,这就像是考试的时候,原本写的顺畅的时候,监考老师突然站在了旁边一直盯着你看,瞬间就会让人感觉浑身不自在。 倒是和尊敬不尊敬没有多少关系。 张楚随意向一旁走去。 “主人,账簿就在后堂。”孙立海以为张楚今日来是要查账。 张楚随意的挥了挥手:“好好收着就成。” 孙立海微愣,主人不是来查账簿的么? “主人·······”他迟疑唤道。 张楚摇摇头,打量着热火朝天的作坊,突然压低了声音:“认不认识擅长做灯笼的工匠?” “啊?”孙立海完全都没有反应过来,他完全没想到主人竟然突然打听起来灯笼这样的小事。 灯笼? 这东西,长安满大街不都是么? 还用自己做? 第309章 主人太疯狂!天空,是伪装的万丈深渊! 孙立海犹豫了下。 他望着主人凝重的眼眸,没有说出自己心中的建议,而是陷入了沉思,片刻后,才缓缓回答道:“公子,不知道公子想要什么样的灯笼?” “奴下这里,也能做。” “糊灯笼,不是个多大的难事。” “长安之中,很多人家都是自己糊灯笼,以好补贴家用的。” 孙立海小声道。 张楚眯了下眼眸,收回望向作坊内部的目光,再斜了眼孙立海:“我所要的灯笼,可不是一般的灯笼。” “可以自己飘起来。” 张楚又说道。 “公子,那就是孔明灯了,这东西,长安亦是不少,奴下这里,做出来也不难。”孙立海想了下,又道。 “我需要的孔明灯很大。”张楚补充:“最好,是能带着人飞起来。” 听到这话,孙立海的瞳孔骤然扩大了很多。 “咕咚!” 他咽了口唾沫,脸色变得有些纠结:“公子,这样的孔明灯,奴下没有见过。” “别说奴下没有见过,便是长安历年的上元节花灯会上,也都没有出现过那么大的,能够把人带起来的孔明灯。” “公子,这孔明灯不知道要带谁?” 孙立海声音开始变得沙哑。 “我。”张楚吐出来一个字。 闻言,原本脸上有些纠结的孙立海,整个人的身子猛地一颤,变得僵硬无比,而后迎着张楚的目光,他艰难再吞了唾沫,而后脑袋就变得像是拨浪鼓一样了。 脸上的纠结,也彻底的消失了,变成了惊恐。 “主人,奴下做不到。” 他直接拒绝,无比确定。 若不是主人,孙立海觉得自己可以试一试,毕竟孔明灯在他看来,并不算是多难的事。 孔明灯会飞,若是想要带个人,他想着也不过就是往大里做,总会能把人给带起来。 但带起来之后,要干什么,要怎么做,要不要平安落下来,这些事情他不用考虑。 因为主人没说。 但是,当听到是主人要搭乘这个孔明灯后,孙立海的心思瞬间凉了。 他知道,这个活,自己干不了! 说句实话,其他人,死也就死了,可若是主人出了什么意外,便是把自己老小全都杀了给主人赔罪,也无法弥补自己的罪责。 其实这个答案,张楚并不意外。 自己也非常清楚,当自己说出是自己乘坐孔明灯后,孙立海绝对会拒绝,还不带犹豫的那种。 “说个城中,手艺最好的工匠吧。”张楚叹了口气,再询问道。 孙立海眉头皱的很深。 他脑海中是有几道人影的,但,好几次张张嘴,都有点说不出来。 “主人,这太危险了。”最终,孙立海还是想要劝一劝主人,收起如此炸裂的惊骇的想法:“孔明灯虽然可以飞,但,几乎不能控制,就算带着人飞上了天,怎么下来?而且孔明灯一到了高空,就变得非常脆弱。” “高空的风,就像是刀子一样,能轻而易举的把孔明灯吹烂,到时候将会直接掉下来。” “若是高度不高或许还能捡条命,可只要超过三丈高,就很危险很危险了。” “主人,怎么突然想起来,要搭乘孔明灯了?要不,奴下给主人在神仙岔,修建一高塔,请主人登塔远眺,也不比孔明灯低多少。” 孙立海抱拳,声音也有点激动,躬身于张楚身侧,劝道。 张楚摇了摇头。 “我有大用。” “放心吧,这些考量,我也都是想到的。” “尽管说来。” 张楚拍了下孙立海的肩膀。 孙立海抬头,望着主人倒是风轻云淡,平静至极的神情,也再不敢耽搁。 他很清楚,主人的才华,不知道高了自己多少,主人的睿智,更是不知道强自己多少万倍,自己所说的这些,主人怎能不知道呐? 但作为奴仆,这些话,他忍不住也要说一遍,尽管他知道,多少都是些废话。 “嘶·······” 孙立海深吸口气,抿了下有些干裂的嘴唇:“如果主人,心意已决,可前往长安,去找老唐头,他·······他糊了一辈子孔明灯,长安孔明灯他当属第一人!” “每年上元节,长安花灯当属他家的最亮,孔明灯亦然,并且也是他做出来的最高,能飘的最远,听说有一次,有人在洛阳城外捡到了印着他老唐头标志的孔明灯。” 孙立海深思熟虑道。 安德坊。 老唐头。 张楚再拍了拍他的肩膀:“继续忙吧。” 说罢,便转身朝外走去。 “恭送主人!”孙立海急忙行礼。 李泰,裴行俭,尉迟宝林他们赶忙也从作坊各处冲出来,紧跟上了张楚。 片刻后,孙立海才起身,望着主人的背影,咂咂嘴,下意识的抬头,朝着昏沉的苍穹望去了。 花白的头发,在这一刻,也着实晃荡的厉害。 “乖乖!” “主人这是想干什么。” “飞天吗?” “这怎么可能啊!” “咕咚!” “不行,改明还得给主人说一说,劝一劝,这也太危险了。” 孙立海心中仍旧是忍不住的发悸。 苍穹太空旷了,站在大地上看一看还行,可想要飞天,就显得太过于疯狂。 正巧,此刻有一头苍鹰飞过,望着比黑点大不了多少的苍鹰,孙立海又缩了缩脑袋。 他一想起来,若是从那么高的距离摔下来,这人,还能是人吗? 怕是骨头都得摔成渣滓。 深邃的苍穹,就是伪装着的万丈深渊。 忍不住的,孙立海打了个哆嗦,赶紧低下了头,他第一次觉得,脚下踩着的大地,是那么的亲切。 ··········· 从水车作坊出来,张楚便直接去了印刷作坊。 这段时间,吴家三代人都快要忙疯了。 不过没有白费的心血,在神仙岔的下端,一个崭新的印刷作坊已简单的立起来了。 虽然还很简单,只是几座茅草屋和一个大帐篷,但可以看得出来,用不了多久,这里将会变得欣欣向荣。 当印刷的工具,学徒把这里塞满的时候,毫无疑问,这个印刷作坊,将会辐射整个大唐,甚至于通过丝绸之路,远销海外。 秦怀道,尉迟宝林他们一进入印刷作坊,瞬间就感到了亲切。 当时,没天没夜的印刷孔老二罪恶的一辈子这篇文章,想起来都感觉还有些疯狂,历历在目。 印刷完毕后,他们足足睡了三天,才感觉恢复了过来。 吴钱小跑着迎了上来。 “主家,怎么不提前打声招呼。”吴钱搓搓手:“不巧,我祖父还有我爹他们刚刚和胡村正一起离开。” 张楚负手朝里走去。 那几位吴氏本家工匠连忙向张楚躬身行礼。 张楚示意他们无妨,看着架子上摆放着的一个个小字块:“干什么去了?” “说是要挑选一批有天赋的学徒苗子。” “从咱们神仙岔百姓里面选。” 吴钱立马回答。 “不去长安瞧瞧?”张楚拿起了一个字块,在手里把玩了几遍,不论是做工还是质量,都要远超第一次印刷文章时临时凑出来的字块。 “嘿嘿,主人,阿耶说了,这活字印刷,是咱家的宝贝,必须要尽可能的留在主人手里,外面的人,信不过。” “现在能信得过的人,只有主人神仙岔的部曲。” “这些都是自己人。” 吴钱回答。 “随你们吧。”张楚没有多说什么。 虽说自己心里觉得无妨,活字印刷终究是属于百姓的智慧,你能瞒多长时间呐? 不过,对于吴老汉他们而言,却不是这样想的。 他们的想法,也很简单,很朴实。 这技术是主人的,这法子是主人想起来的,主人交给了自己,自己必须要替主人好好保管。 把这门技术变成京兆张氏的一门绝技! 而且有神仙岔部曲的活水补充,也不用担心印刷铺子找不到学徒,张楚现在没时间扭转他们的思想。 这不是什么大事。 当前的大事,是要保证秋闱的安然进行。 张楚可从来没有想过,自己成为了主考,成为了科监署的署正,就能说一不二了,就能自己说什么他们便执行什么了。 天下没有这样的好事。 整个科监署,怕是除了自己,都是世家大族的官员。 自然,一些关键的步骤,就需要自己亲自来安排了。 这是没有办法的事。 “造纸作坊,可开始着手准备了?”张楚溜达了一圈,又问道。 第310章 造纸作坊!秋闱的漏洞有很多 吴钱就跟在身侧。 听到张楚的问询,第一时间便回答道:“主人,已经在安排行进了。” “不过最近有些忙,造纸作坊位置已经定下,就在潏水旁,但是一些材料,工具还都没有准备齐全。” “还有就是匠人方面,祖父和阿耶打算分出一部分学徒,去造纸,我堂叔,就是顶好的造纸的大工匠!” 吴钱指向了被秦怀道,李泰他们围着的一个工匠。 精通印刷的工匠,会造纸并不是一件多稀奇的事。 张楚让吴钱把他叫了过来。 “主人。”这人看上去很老实,也是熟面孔了,当时印刷文章的时候,他就在其中。 “叫什么名字?”张楚笑道。 “回主人,吴福。”这人急忙回道。 张楚乐了,瞅了眼吴钱:“你们这一门的名字,倒是有意思,吴贵,吴福,吴钱,吴钱啊,你祖父叫什么?” 吴钱挠挠头:“主人,叫吴功。” 吴福憨笑一声,赶紧解释:“主人,我听我阿耶讲,这是我们家的习惯,不求什么大富大贵,也不求什么大功大勋,只求平平安安的活下去,就好了。” 听着这话,张楚也不由多看了他们一眼:“你们的先祖,是有智慧的人,平平安安,才是最大的奢望啊。” “天底下,没有什么东西,能比这个四个字,更强了。”张楚忍不住感慨:“吴福,你打算怎么造纸?” “回主人,造纸不难,不过就是用青藤皮,用麻布,用烂鱼网一类的东西,这不是什么秘密。”吴福回道:“咱们大唐所有的造纸作坊,都是这么做的。” 张楚颔首,沉默了下,提点道:“这些东西听起来便宜,但,找起来也并不容易。” “而且,你刚刚也说了,全天下的造纸作坊,都是用这些材料,咱们想要造出来比他们更多的纸,就必须从他们手里收购回来更多的原材。” “和全天下的造纸作坊争夺原材,可不是一件容易的事。” 张楚望向了吴福:“你打算怎么解决这件事?” 吴福一愣。 说实话,这些事情,他真的还从未考虑过。 “主人,这·······” 他挠挠头,一时语塞,不知该怎么回答。 不免,吴福有些急切,旁边的吴钱也有些焦躁,主人的问题很清晰,显然,这是对吴福的校考。 若是不能得到主人的满意,恐怕造纸作坊将会被主人安排给其他人。如此,吴氏虽然仍旧拥有印刷铺子,但显然,发展前景将会在原有的基础上,减少五成! 这对于充满干劲的吴钱而言,有些不可接受。 他之前心中谋划的,有了自己的造纸作坊,有了自己的印刷作坊,两者相加,总有一日,就算是天涯海角也会有自己吴氏印出来的书籍。 虽说,就算主人把造纸作坊的活交给其他人,也脱离不了神仙岔,也是为主人一同服务,可终究是有些不便了。 张楚笑笑,伸了个懒腰,扭头望向了南方的,巍峨的,朦胧的八百里秦川:“用竹子吧。” “秦川里,最不缺的就是竹子。” “而且到时候,神仙岔靠近山脚的那些土地,生不了多少庄稼。” “就算那里土地平坦,勉强能栽种庄稼,可秦川里的野兽不是那么容易驱赶的,派人日夜盯着,不仅劳民伤财,最终也没有多少庄稼能留下来,所以,改种竹子是一个很好的主意。” “这不仅能给造纸厂提供充足的原料,更是可以把秦川和神仙岔中间,隔出来一段防护林,对咱们,只有好处,没有坏处。” 竹子这东西,生长的很快。 今年你栽种一株,等到来年,周围便将会有好多好多的小竹笋冒出来,若是不管,数年后,你便是将会收获一大片竹林。 张楚还记得自己爷爷家的那几棵竹子,第一年栽种下,等到了第三年,整个 院子都郁郁葱葱。 甚至到了后面,生活条件改善,要收拾一块地方改建洗澡间。 可就算是砍了大半,仍旧是生生不息。 甚至后面几年里,奶奶把所有竹子都砍了,想要在院子里栽种些蔬菜啥的,每年仍旧能在旮旯里发现一些冒出来的竹笋。 如此两三年,把见到的竹笋从小便剔除,这才彻底的解决了竹子之患。 竹子很容易生长,更不需要多少心思打理。 而且,《天工开物》上,是有详细的竹纸制作过程的,也是随着竹纸的出现,纸张才彻底的风靡了起来,纸张的质量才好了起来,彻底的走进了千家万户。 宋朝的繁华,少不了竹纸的助力。 竹子的成本,终究是更低的。 当然,张楚并不记得上面的内容了,但,造纸流程大差不差的,只是更换下原料,至于一些流程细节的改变,就要让吴福去摸索了。 相信对他而言,也并不算是难事。 “竹子?” 听到张楚的话,吴福愣了下,而后便陷入了沉思。 张楚没有打扰他。 好一阵子后,看着吴福的眼睛重新聚焦了起来,张楚才吩咐道:“造纸作坊,尽快开动,等造出来第一批纸张后,立马通知我。” “我有大用!” 张楚声音凝重,带着不可违背的分量。 吴福身子一颤,立马叩头:“诺!” 张楚把他扶了起来:“有什么困难,就找胡勇。” “去吧。” 吴福有些激动的深深躬身行礼,而后便大踏步冲向了神仙岔。 “主人,怎么这么急?”吴钱好奇。 张楚双眸深邃,没有过多解释。。 想要保证秋闱的公平,第一件要做的事情,就是自己得准备好考试所用的卷子。 当然,科监署肯定是准备了的,但,张楚并不准备采用。 他们手里的卷子,天知道印刷了多少份,就算自己誊抄糊名,可也架不住在考试的途中,他们直接把早准备好的,答好的试卷,和某些考生更换。 重新印刷试卷,便是防止这一点。 漏洞有很多。 张楚必须要全部修补。 只要有一个节点被他们抓到了,嘿,他们就有能力把这一次秋闱再一次搞得乌烟瘴气。 对于这一点,张楚毫不怀疑。 甚至于,张楚都在思索,该和陛下商议商议,把考题,也给更换了。 想也不用想,之前设下的秋闱考题,绝对会泄露。 “你也准备好。”张楚望了他一眼,缓缓道:“到时候,可能会再现上一次印刷文章时的急迫。” 吴钱闻言,先是狠狠瞪了下眼珠子,然后便笑了出来,拍着胸脯,大声道:“主人,尽管招呼。” “现在,要什么有什么,奴下,丝毫不怕!!!” “哈哈哈·······” “好!” 张楚用力的拍了下他的肩膀,又和吴钱聊了下些发展布置的事,才带着李泰,秦怀道他们,去了神仙岔。 第311章 二郎啊,听说你也被儿女搞了?神仙岔任重道远 皇城。 立政殿。 李世民枯坐于殿内,神情还有些呆愣,昨日的事情,还没有彻底的让他回过来神。 被自己的闺女背刺,这种滋味,真的不好受。 长孙皇后都已经不知道该怎么劝解了,昨天她都要把嗓子说干了。 可是李世民还是那样的半死不活。 长孙皇后轻轻叹了口气。 “哈哈哈·······” 不过,就在这时,一道无比灿烂的笑容,突然从外面传来。 呆愣着的李世民茫然朝外看去,而后猛然皱眉,心中怒火难耐。 自己在这里难受,谁敢如此毫无忌惮的放肆大笑。 李世民骤然起身,想要趁机发作,以泄一下心中怒火。 只是,当看到来人后,满脸怒容的李世民一下子就被噎着了,嘴角抽了抽,强迫自己挤出来了一抹笑容。 “父······父皇。” “你怎么来了。” 来人,正是李渊。 整个皇城之内,能让李世民哑火的,也就只有李渊了。 李渊双手抄着袖子,笑眯眯的打量着李世民,直接走了进来,坐到了李世民对面。 “父皇。”长孙皇后也是赶紧起身,斟茶倒水。 “怎么?” “我不能来?” 李渊嘴叉子咧着就一直没有合拢:“老夫过来看看你,啧·······” “二郎啊二郎,你如此精明,怎么最后,也被自己的儿女,算计了呐?” “你说,二郎,这算不算是咱们老李家的光荣传统?” 李渊不顾李世民黑的比木炭还要黑的脸,只顾着说道。 声音,很是畅快。 李渊听说了这事后,说真的,好像大仇得报一样。 虽说两人 已经和解,可是,李世民当年干的事,不是一句和解就能从心里驱除出去的。 现在看着李世民也栽到了自己儿女手上,李渊这心啊······· 高兴!自然是高兴。 但,其实也是有一些唏嘘的。 李世民双眸猛地一凝,好似利剑般,杀气腾腾。 不过,当目光和李渊相对时,便直接全部散了,只得苦笑一声,摇摇头,什么都没有说。 “父皇,最近你的身子,如何?”长孙皇后把茶杯放到李渊面前,想要把这个话题岔开。 说来,她心里都有些难耐。 看着这一老一少,一大一小的两个人,说真的,天下人所说的报应轮回,莫过于此了吧。 “奥,我无妨。”李渊随意道:“你怎么样?观音娘,我老了,我所谓,就算是死了也够本,倒是你,不要被这长乐影响啊,保重好自己的身子。” 李渊对自己的这个儿媳妇,向来是挑不出来任何理的。 “父皇哪里话,父皇身子硬朗,说不准比儿媳,时间还要长呐。”长孙皇后拢了下裙摆,叹了口气,坐下:“长乐这丫头,说来也真是。” “就算她有一万个理由,也不该这么做。” “今后,哎·······” “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再见到她,估计,大婚之前,不会进宫了。” 长孙皇后脸上也满是忧愁。 李世民的脑袋低的更低了。 他现在真的是不想和李渊说话。 谁能想到,现世报来的如此之快,来的如此之精准。 “这丫头心善,她这么做,肯定有她的苦衷,总有一日,会和你们解释的。”李渊劝慰了一声:“而且,从另一个角度看,也是个好事,起码证明了咱们老李家,就没有怂人。” 说着,李渊瞅了眼快把脑袋塞进裤裆里的李世民,把手里的茶杯放下。 “二郎,老夫这次来,不是看你笑话的。” “老夫知道你心情不好,晚上楚小子请老夫吃什么·······火锅。” “你去不去?” “楚小子那里有烈酒,或许能让你好受些。” 说罢,李渊就站起来了,挥挥袖子,也不停留直接朝外走去,他也知道,只要自己在这里,自己这个二郎的脑袋就抬不起来:“不过,楚小子今天带着青雀他们去了神仙岔,要来的话,夕阳时分,秦川府。” “老夫先去楚小子的糕点铺子转一转。” “你想想吧。” 李渊走了。 正如李渊所想,李世民这才抬起了脑袋,毫无疑问,他是高傲的,他是自负的,可是到头来自己却和父皇在同一条阴沟里翻船,这让他脸颊像是着火了一样,火辣辣的疼。 不过,听着李渊说的话,李世民的眼圈,有些发红。 他已懂得了父皇的来意。 嘲笑自己?这不过就是顺带着的事,他也知道自己心情不好,担心自己做些什么傻事,便特意来通知自己,让自己去秦川府尝尝火锅,散散心。 哪有父亲,不担心自己的孩子呐? 长孙皇后轻轻推了下李世民的胳膊:“陛下,去吧。” “父皇都亲自来叫你了。” “散散心,饮饮酒,总比一直这样失魂落魄强?” “而且,深秋就快要到了,小郎君的红薯,是不是也该成熟了?” “相比于精盐铺子,它们更显得重要啊。” 长孙皇后轻声道。 李世民揉了揉眼,抬头冲长孙皇后一笑:“沙子进眼睛了。” “陛下,臣妾给你吹吹。”长孙皇后伏下了身子,丝毫不点破什么。 李世民也乖乖的瞪大了眼睛,享受着妻子的安慰。 “去。” “都去。” “观音婢,你也跟朕去。” “火锅·······” “这小子鼓捣出来的吃食,就没有不好吃的。” “对了,今天是这小子点心铺子开业的日子?”李世民想了下,便吩咐道:“观音婢,以你的名义,去订购些。” 长孙皇后轻轻福身:“臣妾想着亲自去一趟。” 李世民揉了揉鼻子,点点头:“也好。” 长孙皇后去了。 她没有换常服,直接穿着皇后的衣服,带着皇后的简行仪仗。 李世民用力的搓了搓脸,好让自己精神些。 “红薯,确实要到日子了。” 他的心,控制不住的‘嘭嘭’作响了起来。 长乐这件事,倒是真的淡了不少,他满心期待,脸上也有了些神采。 ··········· 神仙岔。 神仙岔食堂在刘氏一点点的推动下,已经有了大致的框架,全都是用秦川上等的木料制成的。 在进入冬季前,应该能彻底建好。 神仙岔也终于有了一个能拿出手的地方。 告别了之前的大棚,露天,一下子让人吃饭的感觉都有些不同了。 张楚他们揉着肚子,赖洋洋的晒着从窗户射进来的午后阳光,舒坦的一动都不想动。 “主人,尝尝。” “这是大食堂刚刚上的蜂蜜桂花茶。” 刘氏送来了一壶热茶。 胡勇急忙起身接了过来,给张楚斟上:“主人,神仙岔的沟槽已经处理的差不多了。” “水渠还在挖掘,不过现在已经开始朝主人你购买的那两块地转移了。” “神仙岔的恭房改革,也差不多全部完成。” “主人,我想着,冬日来临前,把大澡堂改造下。” “天气越来越冷了,虽然现在不是露天,但各处都是缝隙,风吹过来,压根遮挡不了一点。” “如果再不改造下,都不用等到冬季,来个大降温就得停摆。” “而且,如果再不上新的工程,神仙岔现在雇佣的工人就显得有些多余了。” “·······” 胡勇把神仙岔的事一一汇报,并且说出了自己的一些想法。 张楚闭着眼睛,倚靠着后面的桌子,轻轻颔首:“大澡堂按照你的想法去布置。” “至于工人么,多余不了。” “神仙岔现在连初期都没有改建好呐。” “大食堂彻底改造好后,又得吸收一大批工作人员。” “澡堂改造后,也需要一批工作人员。” “水车作坊,我今天去看了,只有五十多个学徒,还太少,远远支撑不住后面的需要。” “印刷作坊,吴老汉今天不是找你了么?他们选了多少人?” “暂时选了一百个,都是神仙岔的百姓。”胡勇立马回道。 张楚笑了:“终究还是胆子小些,印刷作坊想要供应整个长安,最少就得五百人。就这还有些捉襟见肘。” “更别说,造纸作坊的建立,需要的人手更多了。” “还有·······” 张楚指了指大食堂外面的建筑:“这些房子,在我看来,都是不及格的。” “神仙岔原本的百姓,房子大多是用泥土修建的,而后面搬来的则是茅草屋。” “这些,都得推倒重建,只是今年时间估计不太够,所以只能留到明年。” “但是,所需要的那些材料,却已经可以组织人手囤积了。” “还有过冬要用的煤,也需要大量的人手········” 张楚长长吐口气。 “不够,完全不够,就算再多一倍的人手,也不够。” “这些作坊,优先让神仙岔的百姓进去,再有缺口的话,便填长安的百姓。” “而且,水渠修建好了,这么多土地,还都没有翻耕,这里的土地太久太久没有好好栽种过了,必须要好好翻耕下,明年才能有个好收成,如果可以,在下年入春前,试着能不能把土地先翻耕一遍。” “到时候,入春后,再翻耕一遍,如此才好。” “事情,还有很多很多,怎么会嫌人多呐?” 张楚摇摇头,目光幽幽的望着街道上来往的百姓,慢慢说道。 第312章 部曲不是寄生虫!火爆的秦川点心铺子! 神仙岔的所有作坊,自然是优先挑选神仙岔百姓。 这些作坊的工钱,是要比挖水渠这样的活高得多的。 毕竟作坊乃是盈利单位,自然是少不了工钱和赏钱。 更别说在这些作坊里做工,其实就是相当于掌握了一门手艺,聪明伶俐的,说不准还会成为作坊的核心。 到时候提拔和安排各种职位,当然也是要以神仙岔的百姓为先。 这是一连串的影响,张楚不可能放着自己的部曲不用,而是优先使用长安的百姓。 张楚可从来不认为自己是圣人。 自己和他们一样,都是普通人,顶天了就是心中多怀了些忧国忧民罢了。 胡勇听着张楚说的这些话,原本还有些混沌的思路,一下子就打开了。 确实正如主人说的这般,这么看的话,神仙岔里的活,还有很多需要人的地方。 而且,还是能长久的干下去,而不是干完就没了! 张楚把手中的蜂蜜桂花茶一口饮尽。 瞬间就感觉喉咙被滋润的透彻。 “最近,你先看着安排人手,最主要的任务,是做好过冬的安排。” “咱们神仙岔的房屋,别说用青砖垒砌了,就是连泥土的都少,所以过冬所需的物资,必须要安排好。” “不然,真的会冻死人。” “当然······” 张楚顿了下:“到了这一步,也要做出改变了,所有的过冬物资,绝对不能免费发下去,都需要用钱来购买。” “甚至于,这些土地的翻耕,胡勇,你只需要发下去通知,其余的就不用管了。” “让百姓自己去安排。” “如果他们人手充足,时间充足,就可以各自翻耕自己的土地。” “若是家里人都在做工,没有时间,就让他们自己去考量,是自己请假翻耕土地划算,还是继续上工,花钱请我们统一来帮着给他们翻耕土地划算。” 说到这里,张楚的声音凝重了不少。 胡勇的目光,死死落在了张楚身上,消化着张楚说的每一句话。 张楚手指轻轻叩着茶杯。 裴行俭斟满了茶。 “你们是我的部曲,可绝对不是我身上的寄生虫。” “我会帮着你们走路,甚至于奔跑起来,但永远不要想着,被我拉着前进。” “包括明年的房屋改造,照样收钱,甚至于,明年使用水渠浇地,也需要他们交钱。” “就算交不多,也要收一份。” “我请他们挖水渠,付给他们工钱,而他们用我水渠里的水,交钱给我,一切都理所应当,一切都天经地义!” “必须要把商业交换,深深植入他们心中。” “不要想着,我是你们的主人,就应该负责什么,就应该托底什么。” “好日子,是需要自己付出努力来争取的,是要用自己的双手,来获得的。” 张楚缓缓说道。 良久,胡勇长长吐了口气,似懂非懂的用力点了点头:“主人,我多少明白了你的意思。” “主人为他们打造出来这般的机会和环境,已经是他们八辈子都换不来的福气了!!!只要辛勤,绝对会过上比之前不知道强多少倍的日子。” “主人,终究不是他们的耶娘。” “还请主人放心,我会把主人的意思全都转达给他们。” 胡勇隐约的也领略到了张楚的意思。 张楚颔首。 “最近我有些忙,你多辛苦些。” “等过了秋闱,或许就能闲下来了。” “到时候,我会多来些神仙岔。” 张楚望向了胡勇。 胡勇连连点头。 张楚伸了个懒腰,瞅了瞅天色,已经不早了,便简单又在神仙岔转了转,便带着李泰他们回了长安。 ··········· 夕阳金辉。 长安落日。 确实非常壮观。 从明德门进来后,张楚并没有回府,而是直奔安德坊。 安德坊就在明德门东边。 经过安义房,便就是安德坊了。 老唐头的名号,确实如孙立海所说,在这一圈还真响亮,只是可惜,找到他家的时候,老唐头的夫人告诉张楚,老唐头正在昭国坊给玄空修建慈恩寺呐。 毕竟花灯这东西,也就上元节的时候用的多些,生意好些,平常时候,几乎就是滞销的状态。 花灯都如此,就更别说孔明灯了。 所以,老唐头就去了修建慈恩寺的这个大工程上。 张楚想了下,让秦怀道从战马的包袱里,取了一贯钱交给老妪。告诉她这是定钱,明日上午,自己会再来寻老唐头。 老妪不敢收,但双手却攥着这一贯钱,久久不松手。 张楚又说了一通,最终在老妪感激不尽的相送下,回了永崇坊。 原本秦怀道尉迟宝林他们还想着跟着大哥回去吃火锅呐。 但当看见坐在大门口的李君羡后,谁都没有说话,直接扭头就走。 张楚笑了下,也就随他们去了。 有李世民在,他们就算跟着回去了,定然也是全身都不自在,还不够受罪的。 “李统领,怎么在这里坐着?”张楚翻身下马,直接把缰绳丢给了裴行俭。 李君羡见到张楚,急忙起身:“张祭酒,你回来了。” “陛下,皇后娘娘,太上皇和房公他们正在后院聊天呐。” “我不好打扰。” “奥?皇后娘娘,房公也都来了?”张楚拱拱手:“李统领,走吧,一同前去。” 李君羡拒绝了:“张祭酒,我在前院值守便好,不用管我。陛下近日心情不好,还麻烦张祭酒多开导开导陛下。” “那······” “那就辛苦李统领了。” 张楚再抱了抱拳,便朝后院走去。 李泰和裴行俭跟在他身后。 后院,张楚赶到的时候,几个人正蹲在红薯篱笆前面,交头接耳的不知道说着什么。 张楚走过去,提了提裤腿,直接蹲在了房玄龄旁边。 “太上皇,陛下,皇后娘娘,房公,你们瞅什么呐?”张楚伸长了脖子,侧头瞧着他们。 齐齐的,正专心商讨着的四人打了个冷颤。 扭头见到是张楚,便也赶紧站了起来。 “你小子,什么时候来的?” “哈哈哈·······” “不错不错,几日不见,似乎更精神了些。” 李渊上来就给了张楚一拳,不过是打在了张楚的胸膛上,他见到张楚很开心。 “太上皇也是神勇依旧啊,这一拳,便是臣都有点承受不住。”张楚玩笑,说罢,忙得拱手行礼:“臣张楚,见过太上皇,陛下,皇后娘娘,房公。” “好了好了,朕和皇后,还有房公都是你不请自来,该是我们先拜见你这个主家啊。”李世民挥挥手,直接让张楚免了这些礼节。 李泰和裴行俭两人是免不了的。 吴娘过来了,带着八花,九花和十花。 三人手里端着点心,茶,果脯,摆放在了石桌上。 “公子,你回来了。”见到张楚,很是兴奋。 张楚向她点点头:“今日公子我比较忙,没顾得上去铺子里瞧瞧。” “今天开业第一日,生意怎么样?” 吴娘向长孙皇后李世民他们相继行了个福,忍不住欢喜的朝张楚说道:“公子,托太上皇和皇后娘娘的福,一日之间,就全都抢空了。” “一块都不剩。” 吴娘眉飞色舞:“现在,整个长安都知道了咱家的点心铺子,公子,这还要多谢谢太上皇和皇后娘娘哩。” “奥?怎么说?”张楚看了看长孙皇后,有些好奇。 吴娘赶紧解释:“公子,你是不知道,今日太上皇和皇后娘娘都出宫啦,引起不小的轰动,然后在超多百姓的注视下,直接来了咱的铺子。” “没多久,程夫人,秦夫人,房夫人,尉迟夫人等等夫人就全都到了咱们秦川糕点铺子。” “这不,又过了会,就是长安各家的贵夫人贵小姐,差点连门槛都被踩平了呐。” “咱们准备的那些糕点,更是一销而空。” “没办法,只好提前打烊了。” 吴娘尽管尽可能的控制着表情,可仍旧是压抑不住洋溢的激动。 毕竟这是她们第一次尝试做生意,一个开门红,给了她们很多信心。 “是嘛!”张楚闻言,急忙再向李渊和长孙皇后拱手:“小子多谢太上皇和皇后娘娘捧场。” 张楚很清楚两人的出现,在长安会掀起什么样的轰动,这样的广告效应,是多少钱都买不到。 况且,长孙皇后亲自出面,可不是用钱就能买到的。 李渊哈哈大笑,抢先一步道:“这都是皇后的功劳,老夫到了铺子里,除了吃了三块沙琪玛,两块月糕外,其余的和老夫没太大关系。” “长安人认皇后,谁还认我老头子这张脸?” 长孙皇后也是赶忙笑道:“父皇说笑了,要不是父皇,我还不知道今日张小郎君的铺子开业呐。” “而且,要我说啊,主要还是小郎君的糕点太好吃了。” “就算父皇和我不去,用不了多久也会火爆整个长安,这是顺理成章的事。” “确实!”房玄龄笑呵呵的顺着胡须,附和:“皇后娘娘这话说的在理,我家夫人带回去的一包糕点,来的时候,老夫和夫人已经全部吃完了,一点不剩,就连包装里掉下来的些许渣渣,都被老夫我捏着吃完了。” “老夫这辈子,还从未吃过这般味道好的糕点。” “说实话,之前老夫还真不太喜欢吃这些东西。” 房玄龄说着,还眯了下眼眸,露出了回忆之色,满脸陶醉。 张楚大笑,立马指了指石桌上刚刚出锅的糕点:“房公,尽管吃,小子保准管够。” 不过闻言,房玄龄倒是连连朝张楚甩了甩袖子,满脸警惕道:“你小子可不要诓老夫了。” “今日不是说要吃什么火锅吗?” “老夫若是吃饱了肚子,还怎能品尝火锅这等美味。” 众人闻言,不由齐齐大笑。 “太上皇,陛下,皇后娘娘,房公,快坐吧。” “吴娘,去,再搬张桌子来,把火锅,菜品都可以上来了。” 石桌终究有些小,昨日和长乐两人倒是刚刚好。 “还有酒!”李渊大叫一声。 吴娘笑着连连应是,下去准备了。 不过,李世民没动,而是看向了红薯,神情充斥着癫狂。 “楚小子,红薯,是不是该成熟了?” 第313章 开挖!懵逼的李世民 张楚愣了下,便看向了红薯。 篱笆仍旧在,连那一天长孙皇后用凤钗修补的缺角也还在那里,只是因为阳光照射的缘故,篱笆没有了刚开始的鲜亮,显得暗淡了很多。 尽管八株红薯的藤蔓已经蔓出了篱笆,但,八株红薯的根,终究还是在篱笆里。 张楚想了想,再看向了李世民。 “陛下,想瞧一瞧?” 李世民双手用力的攥了下,深吸口气,目光火热:“若是可以,求之不得。” 房玄龄倒还是有些疑惑,不知道张楚和陛下在说着什么。 他是不知道红薯的,虽说刚才和李世民他们蹲在一起,全当是好奇欣赏旺盛的藤蔓,其余的也并没有多想。 全天下奇怪的花草那么多,秦川府后院栽种上七八株,并不稀奇。 李渊皱起了眉头。 红薯的事,李世民曾给他说过,但,他并不是太过于相信。 说实话,当时他听着就像是听到了神话传说一般,亩产三十担? 真的是只有在梦里才有。 大唐,不是神仙界。 自己,也不是生活在仙山里的仙人,自然,大唐的庄稼更不是吞云吐雾,用灵气加持的宝药。 长孙皇后缓缓走到自己放着的凤钗前,当时不小心损坏,情急之下,以凤钗修补篱笆。 这凤钗便一直留在上面,没有取下。 现在,长孙皇后伸手把凤钗拿了下来。 张楚算了算时间,再看看阴沉的苍穹,也觉得应该是时候了。 说来,张楚又不是专业栽种红薯的农业高手,什么时候收获,张楚心里也没有一个准确的时间。 但,有一点张楚很清楚,那就是必须要在下一波冷空气侵袭前,把红薯收获出来。 不然,气温一旦下降,而埋在土里的红薯温度是要比外界高不少的,这样很容易就会让红薯烂在地里。 应该,也差不多了。 张楚盘算着,心中便彻底决定了下来,伸手直接把围着的篱笆全都拔除。 “既然陛下想,那就挖出来。”张楚说道。 听着张楚的话,原本期待着的李世民的心,不知道为何突然震颤起来,连带着呼吸都有些发麻,滚烫。 竟有些迟迟不敢向前了。 他在彷徨,也在犹豫,更多的还是一种恐惧。 虽说之前期盼难耐,可到了面对的时候,那种心情,便是如此了。 “陛下?”张楚扭头看着李世民一动不动,轻轻一笑,让裴行俭去前院拿几个小铲子来,而后再正色道:“陛下,红薯收获,对于我大唐而言,意味着什么,不言而喻,陛下乃是天子,当由陛下来挖出来第一株。” 这点仪式感,多让李世民参与体会,绝对是没有什么坏处的。 他是皇帝,还是那种颇为喜欢大功的皇帝,天底下没有比这样的仪式感,更能让李世民高兴的了。 当臣子的,张楚自然明白这一点。 再说了,红薯这东西在后世自己见得多了,老家的田地里,小时候乌央乌央的看不到尽头。 每到成熟时分,自己就会和小伙伴一起挖红薯,烤红薯,早就对于挖红薯这样的事情不感冒了。 可李世民不一样,他没见过,而且还是皇帝,自己让他第一个挖红薯,这份仪式感,足已远超拍一万次马屁,甚至于远超进献所谓的大批量的奇珍异宝。 更何况,这也不过就是自己顺水推舟的事罢了,于自己没有任何的损失。 让领导高兴,这条为官之道,千百年间,不论是那个朝代都是一条金科铁律。 裴行俭很快就折返回来,怀里抱着好几个收拾盆栽的小铲,放到了篱笆前。 李世民明显的意动了。 眉角轻挑,双眼放光。 不过,他看着被藤蔓覆盖的地面,还是感觉有些无从下手:“楚小子,要不,还是你先来示范下吧。” 张楚大笑一声,直接拿起来一个小铲子放到了李世民手里,然后把他拉到了一株红薯前。 “陛下,无妨。” “挖红薯,并不是一件多难的事,只要胆大心细,就好。” “我在旁给你指挥着,安心挖就好。” 张楚蹲下。 李世民闻言,抿了下干裂的嘴角,攥着手里的小铲子,深吸口气,也缓缓蹲到了张楚身侧。 李渊,长孙皇后和房玄龄都围了上来。 三人的神情各有不同,不信,期待和茫然。 “陛下,先把藤蔓铲了,对,越短越好,反正这些藤蔓都已经死了。” “没啥用了,放心大胆的铲。” “还有些长,贴着地皮,直接铲就是了。” 张楚指挥。 李世民足足铲了四五次,才达到了张楚的要求。 曾经可手持马槊,于千军万马之间冲锋的秦王,现在连一个小铲子,都有些拿不稳了。 “下一步,也简单。” “陛下,直接向下挖就好,不过注意,不要用铲子铲烂了下面的红薯。” 张楚提醒。 李世民额头上出汗了。 长孙皇后赶紧在旁用袖子擦拭。 土壤,一点点的被李世民铲开。 每一铲子都很小心,而每一铲子,几乎就是贴着地皮,就像是切文思豆腐那般,生怕铲着了红薯。 张楚嘴角抽了抽,这得啥时候去? 显然李世民也发现了这个问题,下面的土壤也变得不再坚硬,索性直接把小铲子放在了一边。 双手成爪,直接用手指开挖。 速度一下子就快了很多。 直接上手,李世民心里的底气也多了很多,毕竟用手指是不怕损坏红薯的。 片刻后,李世民眼睛猛地一亮,他的手指碰到了坚硬的东西。 顿时,抑制不住的激动起来,不由心中急切。 而后抓着连接着红薯的藤蔓,用力一扯! 想要全都扯出来。 可······ 咚!!! 红薯,一个没看见,李世民却是一屁股狠狠的坐在了地上,还差点后仰翻滚过去,四仰八叉。 但,手里,只攥着全都断裂,冒着白色乳汁般的红薯藤。 空空如也。 李世民猛地看向了张楚。 长孙皇后的呼吸也是一滞。 而李渊已忍不住笑了出来:“二郎,当时你给老夫说的时候,老夫就觉得不靠谱,这天地下,怎么可能有亩产三十担的庄稼呐?” “果不其然,老夫说的是对的。” “哈哈哈·······” “楚小子,这也不怪你。” “只道是二郎他太贪心了,毕竟,你也是第一次栽种嘛。谁知道结果是什么呐?” 第314章 幸福,值得时间为他们停留 李渊这话说出来,反应最大的并不是李世民,也不是长孙皇后,而是房玄龄。 他的眼睛骤然瞪大,整个人的精神都为之颤栗。 他真的是以为自己听错了。 啥玩意? 什么鬼? 亩产三十担? 就这东西? 房玄龄精神恍惚,目光一下子就又落在了李世民刨出来的那个红薯坑里,脑海凌乱至极。 他家上好的水田,亩产才多少?连一成都赶不上! 不过,再瞧一瞧李世民手里空无一物的藤蔓,房玄龄觉得事情没有那么简单,艰难的咽了口唾沫,看向了张楚。 “楚小子,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房玄龄声音有些沙哑。 李世民也死死瞪大了眼珠子盯着张楚,双眸发红,他也不知道这是怎么回事。 不是说好的亩产三十担么? 东西呐? 怎么只有藤蔓? 难道,这一次楚小子也失算了不成? 长孙皇后用袖子赶紧抹了下李世民脸上被崩上的土:“张小郎君,是不是什么地方出问题了?” “不要紧。” “无妨!” “就算没有这般庄稼,对大唐也没有什么影响,这本就是上苍恩赐,只是上苍收回去罢了,对咱们没有什么损失。” 长孙皇后向张楚安慰道。 她知道,事情到了这一步,最难受的肯定是张楚。 张楚挠挠头,看着他们一个个的模样,苦笑一声:“皇后娘娘哪里话。” “陛下,红薯不是这样挖的。” 说着,张楚就撸起来了袖子。 再挖了些土,下面露出了鲜红的颜色。 张楚先拿着一头,轻轻摇晃了摇晃,等红薯松动了,这才取了下来。 一个! 两个!! 三个!!! 张楚继续,并且说道:“陛下,别看这红薯脆生的很,只要轻轻一掰就能掰断,但是埋在土里的时候,却是交织着,交缠着,随着生长,土壤几乎要和红薯合二为一了,不把大部分红薯露出来,就想要用蛮力拉出来。” “这是件很难的事情。” “往往就会出现刚才这般,直接把藤蔓从红薯顶上断裂的情况。” 说话间,就这么一个红薯坑里,却大大小小已经摆着了大大小小七八个红薯了。 其中三个比拳头还要大很多,其余的则是细长粗状。 不论是哪一个,放在手里,都很有分量。 张楚选了个比较长,比较细的红薯,走到水井旁,好好的用水冲洗了下,然后用刀分成了四份。 多了张楚可不舍得浪费。 这些红薯,还要育种,育苗,等到神仙岔能全部种满了红薯,才可以肆无忌惮的吃了。 李世民有些尴尬。 刚刚瞪得比牛蛋还要大的眼珠子,这会只觉撕扯的厉害,他看着自己手里的藤蔓,再瞧瞧地上红薯头断裂的部分,不免也忍不住笑了出来。 “刚才,是我孟浪了。” “咕咚!” “楚小子,主要也是·······嘿!也是这段时间,朕做梦都好几次梦见大丰收,心里对红薯更有期盼。” “我不知道,这东西那么结实啊,还以为藤蔓就这样什么都没有结果呐。” 李世民急忙解释了起来,说出了自己刚才错愕的原因,而后便又咽了口唾沫,只觉得刺痛。 这一次,他的眼珠子就落在张楚手里的红薯上了,一动不动,一眨不眨。 比天底下最白的玉石还要嫩的白肉,比天底下最好看的胭脂还要鲜红的衣皮。 让四个人,全都是这般表情了。 便是李渊,也把嘴里的话,咽进了肚子里,只有口水在风控分泌。 张楚把手里的红薯段分给了他们,一人一节。 “这里你们也见到了,就这么八株,我还要育苗,栽种,吃,倒是其次了,你们尝尝味道就好,多了可没了。”张楚还不忘叮嘱一声,笑着说道。 长孙皇后用力的点点头,可她刚伸过去手,就只剩下一个最短的,最细的了。 再看李世民,李渊和房玄龄三人,小心翼翼的双手紧紧拿,嘴巴倒是张开的比野猪还要大,吃的乌鲁乌鲁叫。 长孙皇后也不敢再慢,赶紧把这一段拿过来,小口小口的吃了起来。 张楚也懒得提醒皮可以啃掉不吃,反正洗干净了,直接吃了没啥坏处。 也不过数息的时间。 李渊他们三人手里已经空空如也。 但三人,却已是目光停滞,仿佛石化,眼眸迷离,一动不动,难以置信。 只有长孙皇后越吃眼睛越亮,越吃啃得声音越大,最后把手里剩下的红薯整个塞进了嘴里,发出了无比清脆的声音,嘴角,还都有汁水流了下来。 “好吃,好吃,真的是太好吃了。” 长孙皇后低头盯着其他的红薯,声音充满了哆嗦:“又脆,又甜,便是生吃都如此美味!” “而且,还······” 她伸出了双手,拿起来了一个红薯,掂着这份重量,彻底的不能自己了。 亩产三十担! 她突然觉得,张楚这话说的都有些保守了。 若是百姓,能有这般吃食,整个天下,岂不是能做到真正的太平吗? 只要百姓能填饱肚子,便是什么灾来了都不怕。 只要百姓能够填饱肚子,哪里还有那么多的匪贼大盗。 只要百姓能够填饱肚子,谁想要造反百姓第一个不答应。 这个道理,长孙皇后明白,李渊,李世民和房玄龄自然是更明白。 啪嗒! 啪啪啪啪······· 李渊眼角的泪珠子,是彻底的收不住了。 先前的怀疑,先前的不信,先前的嘲笑,在他跪着趴在一株红薯前,用双手扒开土壤的那一刻,就彻底的消失不见了。 后院寂静了下来。 只剩下沙沙的的声音。 李渊,李世民,房玄龄和长孙皇后他们都保持着一个动作,那就是跪在红薯前,十指,小心翼翼的扒开了自己面前的红薯土壤。 李泰和裴行俭在张楚的示意下,也各自寻了一株红薯。 最后一株,自然是张楚亲自刨掘,不过张楚没用手,而是借助了小铲。 张楚向来觉得人和动物最大的差别,便是人会借用工具。 至于现在的李渊李世民他们,其实已经不能称之为人了,他们基因中动物对食物渴望的本能占据了他们的大脑,让他们忘记了使用工具。 夕阳已经看不见了,天际线只剩下被染红的大片云霞还没有散去,还倔强的展现着自己最后的光辉。 有一群大雁在云霞前掠过,叫着,扇动着,呈着似乎亘古不变的人字形队伍,朝着南方毅然决然的飞去。 这也是它们基因里的东西。 红薯被堆放在了一起。 李世民,李渊,长孙皇后他们都坐在地上,对着这一堆好似小山样的红薯,沉默,发愣,出神。 好像天底下,只剩下这一堆红薯了般。 张楚没有打扰。 他知道,这一刻他们是幸福的。 既然是幸福,就值得慢慢消化,慢慢品味,慢慢体会······· 时间,仿佛都为他们停留了下来。 第315章 彻底被征服!司农寺主簿!嘿,又捡了个官! 天色暗淡的很快。 没有了太阳这个发光体,光依靠着残存的些许云霞,又能坚持多久呐? “玄龄,寻常人家,一年能收获多少担粮食?”李世民终于在最后一丝云霞逝去的时候,脑海多少恢复了反应,沉声询问道。 房玄龄深吸口气,并没有过多思考,这些数据,他作为尚书省右仆射,早就已滚瓜烂熟。 “回陛下,寻常人家,一年也不过三十担左右。”房玄龄说道。 “去掉租庸调,还能留下多少。”李世民再道。 房玄龄犹豫了下:“约摸着,还剩下十五担左右。” “若是好点的人家,差不多能有二十担左右的留存。” 李世民神情低落,叹了口气,伸出来手指头,细细盘算着:“那么,也就是说,按照一个五口之家来算,一个百姓,一年也不过划四担粮食。” “这,还是风调雨顺的时候,若是稍稍遇见些小灾小难,对于一个小家而言就是灭顶之灾,若是遇见大灾大灾,那么便是成片成片的饿殍万里,流民四起了。” 李世民双手捂住了脸颊。 呜呜呜······· 他忍不住的失声痛哭起来。 张楚静静看着,没有说话,这是帝王情感的喷薄,这也是帝王对自己子民的感动。 其实,房玄龄说的情况还是好的,像是之前自己没有收拾的神仙岔地区的百姓,他们的收成,比房玄龄说的还要少。 这是事实。 别看神仙岔的百姓已经改变了不少,但,这个时代的绝大部分人,其实连温饱还都没有解决。 甚至于,一天能按时吃两顿饭的百姓,在大唐就已经算是很不错的人家了。 李世民痛哭的声音越来越大。 长孙皇后忍不住的轻轻扶住了李世民的肩膀,轻声安慰道:“陛下,今后,不会了。” “这不,张小郎君给百姓带来了红薯,亩产三十担啊。” “这个叫红薯的庄稼,若是能在大唐推广开来,咱们大唐百姓,怕是都要被撑死了哩。” 长孙皇后笑了出来,只是笑着笑着,眼睛只觉得也发烫的厉害。 李世民放下了双手。 他胡乱的在脸上抹了一把。 阴沉的一天的苍穹,到了晚上,月亮破开了迷雾。 月光如水,映照着大地,那一堆红薯就静悄悄的在手边堆放着,恍惚间,是那么的不真实,但,谁都知道,它就在哪里。 是自己亲手把它们挖出来的。 李世民伸出哆嗦的手,轻轻盖在了红薯身上,随着气温的降低,红薯已经有些凉了,可,却仍旧妨碍不住李世民滚烫的内心。 他好想吼出来。 那一份冲动,在嗓子里塞着,好想对着明月长吼。 但最后,他还是忍住了。 只是双手,死死的攥着,指甲都要没入了血肉。 亩产三十担啊! 若是百姓勤劳些,仔细栽种上二十亩,那么就是六百担,将近于六万多斤的粮食。 甚至,就算百姓的土地,比不上楚小子的府邸后院肥沃,也比不上楚小子精心照看,可,就算折损一半又如何? 照样还能剩下三百担。 一家三百担的粮食,就算是换着花样吃,也吃不完。 正如刚才长孙皇后打趣安慰自己的话,真的是能撑死人啊。 如此,连续栽种上两三年,就能让百姓家里的粮仓迅速的鼓囊起来。 到时候,还有什么天灾,能让百姓吃不上饭呐? 就算只有红薯,但光吃红薯,能让人活着,这就比死了强上不知多少千万倍。 谁不想活着? 谁他娘的想去死? “楚小子,你······你接下来要怎么做?”李世民声音颤抖着,艰难的抬起头,把目光从红薯上拔出来,落在了张楚身上,郑重询问道。 张楚深吸口气:“存放起来,然后交给上林署农学博士,在暖棚里培育种子,等到了明年春,臣想着,应该能在神仙岔栽种上第一批了。” “然后到了夏季,可以收获第一批红薯,然后再育苗,再栽种,来年秋天,陛下,臣请你吃红薯,那个时候的红薯就不怕吃了。” “而后等到了第三年,恐怕整个长安周围,就全是红薯了。” “用不了多久,大唐就会全都被红薯占据。” “到那时候,红薯将会变得随处可见,恐怕,也会变成百姓人见人嫌的吃食。” “光吃红薯,虽然能活着,但,和行尸走肉,其实差不太多。” 张楚说着,想起了爷爷奶奶时常会给自己聊起来的一些往事。 用红薯干,硬熬过来,那种滋味,会让人一辈子都忘不了。 不过,那个时候起码还有红薯,还有萝卜,还有一些作物,可是现在大唐百姓,手里连红薯干都没有啊。 “朕,等着那一天!” “朕,等着全大唐百姓,开始嫌弃红薯。” “因为朕知道,等到了那一日,朕的大唐,天下的百姓,将变得天翻地覆!” 说着,李世民猛地站了起来。 “张楚,朕,封你为司农寺主薄,主上林署,太仓署。” “房玄龄,明日便让中书门下起令!” 李世民凝望着张楚,喝道。 “诺!”房玄龄也站了起来,急忙应道。 张楚挠挠头,自己这是······又兼了个官职? 司农寺主薄,从五品的官职,但可领上林署,太仓署两署,也算是司农寺的实权人物了。 特别是太仓署,职能为掌廪藏之事! 也就是说,整个司农寺不论什么东西,都得放到自己这里来,进出都要自己点头才行。 太仓署,可以说是司农寺最核心的一个署门! 张楚不由得感慨,瞧瞧,只要领导高兴,何愁升官发财? 张楚没有拒绝,他实在是想不出来拒绝的理由。 有了这个身份,今后自己插手大唐农事,一切就都显得理所当然起来。 “诺!” 张楚躬身行礼,应道。 李世民重重拍了下张楚的肩膀,一切尽在不言中。 “陛下,时间不早了,想必大家也都饿了,该吃了吧。”张楚指了指火锅。 “哈哈哈········”李世民大笑,他看着张楚幽深的双眸:“吃,是该吃了,今日,朕要好好的大吃一顿。” “不过,在吃之前,咱们先把这些红薯放到仓库里去。” “陛下,不妨事的,先堆放在这里就成,等明日有空了,下官吩咐吴娘她们做就好。”张楚赶紧道。 不过李世民可不听张楚的建议。 他直接撸起来袖子,兜起自己的衣袍:“观音婢,来,装。” 张楚见状,也知道必须得先把这个事干了的。 皇帝和皇后都开始干活了,其他人有闲着的道理? “慢着点,你们慢着点,不要摔着了。” “楚小子,哎呀,你就不能多走一趟?万一掉出来了怎么办?” “慢些,慢些,不要急,千万不要急。” “········” 时不时的还响起李世民焦灼的声音。 折腾了好一阵子,当红薯地这里,连一个指甲盖大小的红薯都没有放过后,众人才坐到了火锅前。 幸好这是火锅,若是其他的吃食,这会怕是早就已经凉透了。 这一阵折腾,大家身上也出了不少汗,秋风吹来,只觉得浑身凉飕飕的。 不过,当火炉燃烧起来的那一瞬间,众人只觉得暖洋洋了。 “这就是火锅?” “也没有什么奇特。” “朕也时常用铜鼎煮肉吃。” 李世民望着渐渐开始沸腾的火锅,打量了数遍,声音中有些失望。 以铜鼎煮肉,早在春秋就传下来的。 而火锅这样的吃法,其实从三国时期便有记载。 但,张楚很清楚,别看形式差不多,可最大的差别,是在味道上! 张楚瞅了瞅有点失望的李世民,原本斟酌着放的辣椒,直接全都丢了进去。 当火锅沸腾,张楚把两大盘子羊肉倒进去。 趁着这个功夫,张楚把麻酱给他们调制好。 很快,火锅独特的香气就生了起来。 “太上皇,陛下,皇后娘娘,房公,你们是客,你们先请。”张楚笑呵呵的说道。 他们早就已经饿了。 而且在沸腾的火锅中,香料辣椒的滋味都开始挥发,让他们的肚子咕咕作响。 不客气,李世民直接夹了一筷子,简单吹了吹,而后一口塞进嘴里。 “羊肉不错,很嫩,不过吃起来和煮羊肉也没有什么·······” 不过,话还没说完。 “嘶······” “嚯!!!” 李世民骤然起身,在月光和小火炉的映照下,李世民的脸,仿佛火山爆发了一样,红的都泛出来了荧光。 “嘶嘶嘶······” “水水水水!!!” “这是什么味道,如此辛辣,啊啊啊!!!” 长孙皇后,李渊和房玄龄也是前后脚的叫了起来,面露痛苦。 张楚看着他们的样子,笑呵呵的也夹起了一筷子肉,不过,并没有直接放到嘴里,而是在麻酱中滚了一圈。 这才眯着眼睛,满脸享受。 然后,额头,鼻尖,后背齐齐的,也是一股子热汗出来了。 嗯······· 辣椒确实是放的有点多了。 但,也就在此时,一股裹挟着寒意的秋风吹了过来,稍稍一中和,便只有浑身舒坦了。 张楚再押了口酒,咧嘴笑道:“陛下,得这么吃才是火锅的正确吃法。” 第316章 百姓的美味,高门的毒药 不得不说,在吃食这一道上,大家的天赋都差不了哪去。 只是看了一遍张楚的动作,李渊,李世民他们便就掌握到了火锅的精髓。 然后,画风就彻底的变了。 “肉,肉,继续下肉。” “好家伙,这吃法,朕真的是第一遭尝试,爽,爽,爽!!!” “秋风透骨,可在火锅这般辛辣刺激之下,却丝毫感受不到任何寒意,老夫只觉得浑身通透。” “辣椒?这是什么植蔬?本宫为何从未没有听说过?辣椒,辣椒,这名字好啊,光是听着本宫都感觉舌头有些发麻。” “这般吃法,等到了三九严寒,外面冒着大雪和冷冽西北风,屋子里点上地龙,饮着酒,吃着火锅,该是如何的巴适!!!无法想象,真的是无法想象啊。” “谁说不是啊,说真的,有这等美味,朕感觉任何烦心事都散了,散了,想它们作甚,作甚!” “········” 李渊,李渊,房玄龄三人大呼小叫,放浪形骸。 大口吃着肉,大口喝着酒,再配上这辛辣的火锅,皆陶醉其中,不能自拔。 便是长孙皇后,也顾不上静娴的淑范,被辣的鼻涕一把泪一把,可手中的筷子,就没有慢过那么一次。 “楚小子,这辣椒,你是怎么得到的?”李世民一口把碗中的烈酒饮尽,忍不住的感慨:“好东西,着实是好东西,朕还从未吃过这般味道,远胜于葱姜蒜数倍,便是西域来的麻椒,也不能媲拟!” 张楚舒服的把嘴里的肉咽下去,擦擦嘴,喝了口桂花茶。 便是他都感觉嘴唇好像肿了些,咂咂嘴,笑道:“陛下,这植蔬,也是臣在山间偶尔所得。” “当初,臣还以为是毒药,但没想到,放入菜中烹饪,竟是能让人胃口大开,特别是在寒冷之日,若是服用,散寒除湿、浑身的血液都能活络起来,实在是个宝贝,所以,臣就栽种上了。” “今年的辣椒,臣都已经收完了,辣椒籽则是交给了上林署去培育。” “相信用不了多久,这辣椒就将会风靡整个大唐。” “特别是南方大山深处,常年湿寒的地方,更少不了这一味味道了。” 张楚笑笑,夹起来了一个辣椒,直接放到了嘴中,露出享受之色:“而且,等到了冬日,贫苦百姓能吃一口辣椒,就能感觉自己又活过来了。” “别看这辣椒虽小,也并不起眼,可作用,着实是能影响一代代百姓的习性。” 张楚很高兴的介绍。 李泰给众人斟酒。 不过轮到张楚时,李世民把酒壶拿了过来,亲自给张楚斟满酒。 “那当初,楚小子你第一次吃辣椒的时候,定然也是如同朕刚才那样,无比痛苦吧。”李世民注视着张楚,嘴角的笑容,完全忍不住的翘起来。 他现在很喜欢看张楚。 特别是张楚在考量的时候,在眉飞色舞介绍些东西对百姓有什么用的时候。 他能看的出来,张楚是真的发自内心的感到高兴,感到兴奋,感到激动。 这种情感,感染自己,总是能让自己也开心很久,很久。 “陛下,嘿嘿,师父当时吃的时候,我不知道是什么样子,但是我跟着师傅采摘的时候,我尝了下,直接就吐了出来,以为是毒药。”裴行俭挠挠头,不好意思的说道。 “可是现在,你也喜欢上了,不是吗?”张楚揉了揉裴行俭的头发:“任何事,总是有双面性的,它的辣,其实也是为了保护自己,但,万万没有想到,咱们大唐却正好缺少这一味道。” “百姓的餐桌上,也很需要这一道味道。” “苦,百姓吃的够多啦。” “酸,百姓吃的也不少。” “甜,百姓吃的不多。” “而且甜现在对于百姓而言,是种奢侈。再说,甜味小孩子喜欢,若是成年的劳力吃多了,说实话,并不觉得好吃,还只觉得发腻,唯独辣,不一样。” “田间的汉子就着辣,能把最难以下咽的糜子,吃的比山珍海味还要香。饭菜里只要有了辣,嘿,别管是什么东西,百姓都能吃下去,然后好好的出一场汗,只觉得浑身舒坦,连骨头缝里的疲累都能给剔除了。” 张楚感叹。 说着,他端起酒碗,一口饮尽,两种不同感觉的辛辣,交织着,让整个人的身子只感觉通透无比。 “酸甜苦辣。”李渊沉思着幽幽开口,抬头,望向了明月:“楚小子,你说的好啊。” “这个四个字好,几乎,能概括人的一辈子了。” “酸甜苦,怕是都得用这个辣撑着啊。” 李渊颇有心得。 他这辈子所经历的事情,怕是其他人十辈子都赶不上,自然在代入总结上,总有自己独特的理解。 张楚哈哈一笑:“太上皇说的妙。” “臣,不想要甜的一辈子,当然更不想要酸苦的一辈子,可,臣真的很想要在这一辈子里充满辛辣。” “如此,才不枉来大唐走一遭嘛。” 这一碗酒下去,张楚就感觉有些微醺了。 火炉还在燃烧,火锅还在沸腾,不过众人都停了下来,这一阵子,他们已经感觉五脏庙全都满足了。 房玄龄拿起来了一块沙琪玛,放在嘴里,那双眸,也是忍不住的轻轻眯了起来:“这辣椒,和你小子真的很配。” “甚至,老夫都觉得,你前世是不是,就是一株辣椒?” “热辣,确实是辣!” “大唐,好似这个锅,原本平平无奇,寡淡无味!但,就因为有你这个辣椒,风味一下子便不同了。” “知不知道?” “世族高门,现在全都被你辣着了,真如吃下了毒药般。科监署今天很热闹,那里的官员,都在商量着,该如何对付你呐。” “科监署之前是铁板一块,现在更是铁板一块,楚小子,你这个科监署署正,想怎么做?” 房玄龄凝视着张楚。 便是手里的沙琪玛,都忘了吃。 虽说脸上带着笑意,但,已是露出老态,满是褶皱的眼皮底下,那双还算明亮的眸子里,不少忧愁。 长孙无忌去了礼部,去了科监署。 高士廉去了科监署。 萧瑀和王珪一同去了科监署。 裴氏去了科监署。 卢氏去了科监署。 韦氏去了科监署。 ······· 今天张楚前往神仙岔的一天里,科监署的门槛都要被踩烂了,要知道,以往的科监署,门可罗雀。 不用脑子想都知道,他们去科监署是为了什么。 李世民也看向了张楚,静静望着。 张楚轻轻呼了口气,手指缓缓叩着膝盖:“所以啊,陛下,臣想要问你个问题。” “尽管说。”李世民道。 “臣是科监署署正,乃是这一次秋闱主考官,是不是就代表着,臣的话,说一不二?”张楚神情一下子就正色起来了。 李世民想了下,点点头:“可以这么说。” “所以,臣是不是能自己印卷子?”张楚又问。 “只要不影响秋闱正常进行,可以。”房玄龄代替李世民回答了。 “那······是不是也能自己修改下秋闱考题?”张楚再问道。 李世民的手指颤了下,房玄龄的眼角也是一挑。 “你·······按照大唐律,你有这个权限,但,所出试题,要让朕同意才行。”片刻后,李世民又点点头:“不过,房公说得那一句很对,一切都不能影响秋闱正常进行。” 听着这话,张楚紧绷着的神情,一下子就轻松了许多。 “楚小子,你要重新印刷试卷,重新出题?”李渊手里拿着果脯,边吃边道,很是赞同:“这个主意不错,釜底抽薪。” “不过,时间不多了。”李世民微微皱眉。 “陛下,不要忘了那篇文章。”房玄龄提醒。 “也是。”李世民手指轻轻摩挲着腰间的玉佩:“楚小子,那篇文章,现在想起来还有些不可思议,当初,你是怎么做到的?” “三天时间?将近十万份吧,覆盖了整个长安。” “啧·······” “堪称奇迹。” “不仅是孔老夫子他们,便是朕,说实话听了这件事后,都被吓了一跳。” “你的这一招,出乎长安所有人的预想。” 李世民声音中还有些惊骇。 虽说这件事已经过去了一段时日,可仍旧是长安城中的一个未解之谜,只要讨论起来,照样令人津津乐道,乐此不疲。 张楚也没有瞒着他们,简单解释了下。 秋风过。 火炉燃。 烈酒香。 却沉默。 “啧!!!” 好半晌,李渊才挠了挠头,难以置信的摇摇头,深吸口气,长叹道:“这法子都能想起来。” “果然,狗急了也能跳墙啊。” 张楚:········ 李世民则是长吐了口气,双手交叉放在腹前,再数息后,总觉得脑子有些转不过来的苦笑道:“折腾吧,楚小子,折腾吧!” “天下百姓,朕发誓,绝对没有不喜欢你这一味辛辣的!” “百姓的美味,世族的毒药!” 第317章 老唐头!某家要的孔明的,很大! 晚风萧瑟。 李世民带着李渊,李泰,长孙皇后和房玄龄离开了秦川府。 时间,已经很晚了。 尽管李世民还有浓浓的不舍,但他很清楚,明日醒来,张楚便又是另一个忙法。 马车,滚动着木轮,在李君羡的驱赶下,缓缓离开了永崇坊。 周边正巡逻的金吾卫,见到这两马车后,便自发的跟在了后面,直到这两马车进入了朱雀门,金吾卫才散去,继续于这座巨大的城池中游荡。 骄阳初升,万物竞长。 昨日的阴天被骄阳一扫而空,秋高气爽下,连一片云朵都看不见了。 天,感觉真的高了很多。 湛蓝湛蓝的,没有丝毫的雾霾,张楚站在院子里,能够清晰的看见大雁塔上影影绰绰的工匠。 张楚没有去科监署。 相比于科监署,安德坊老唐头那里,才是最当紧的。 当张楚再抵达这里的时候,老唐头就坐在自家房门前,有些焦躁不安的东张西望。 看见张楚,老唐头赶忙站了起来,两人目光相对,老唐头用力的搓着泛白的麻布衣袍。 老唐头还不敢确定,眼前这位少年,是不是老婆子说的那个贵人。 但,当张楚朝着他挥了挥手,便继续走过来的时候,老唐头便大叫一声,朝着张楚迎了上去。 腿脚,或许是老了,也或许是年少时生过什么病,一瘸一拐的,并不利索。 不过老唐头走的倒是稳当。 “老唐头?”张楚也有些不确定的望着眼前这个低矮,憨厚,手指头粗的好似木棍,并且满是裂痕的老人是不是就是自己要找的老唐头。 “哎,贵人,是老头儿我,我就是老唐头。” “贵人,快快请进。” “老婆子在家准备了热糖水。” 老唐头搓着手,有些无措,连连朝张楚点头哈腰。 张楚望着浑身都是谨慎的老唐头,点点头,走了进去。 不大的院子,看得出来,被特意的清扫过,昨日来的时候,院子虽然也很干净,但能看到几片落叶。 但现在,一片叶子都看不到。 昨日的老妪则是赶紧提着一个包浆严重的水壶走过来,倒满了一个陶碗的热水。 水还泛黄 。 应是加了石蜜。 “不用如此费心。” “某家来找唐师傅你,是有事情要求助唐师傅啊。” 张楚坐下,笑着说道。 “贵人哪里话。” “这院子里,可何时进过贵人这般富庶人家?更别说,昨日还留下了一贯的定钱。” “老头儿我什么时候被贵人如此重视过?” “理当如此,理当如此。” 老唐头脸上的褶子都堆到了一起。 老妪又从房间里出来了,把两个柿饼子放到了张楚面前。 柿饼子,乃是大唐顶好的吃食之一,一般人家家里都会栽种一两株,同时也求个事事如意的好兆头。 而当今这个时候,正是柿饼子下来的时候。 中秋一过,柿子就开始成熟,到了这个时候刚刚挂霜,甜,浓,香,郁,可以说是全大唐老少都很喜欢。 不过老唐头家里并没有柿子树。 旁边邻居家的柿子树倒是很茂密。 看得出来,确实是有心准备了。 “唐师傅客气。”张楚轻笑一声:“听说婆婆说,唐师傅现在在昭国坊做工?” 老唐头叹了口气,点点头:“快要过冬了,家里就我和老婆子两个人,一个闺女一个儿子,早些年的时候都死了。” “每年这个时候,都是老头儿我最犯愁的时候,今年幸得玄空大师召集人手,修建慈恩寺。” “老头儿我就去了,原本想着,大概率是不会被玄空大师看上的,却没想到,玄空大师留下了老头儿我。” “虽说,垒砌之活,我干不了,但是熬糯米,搅树皮秸秆,搬柴火总是可以的。” “一天五个大钱,不多,但这个冬天,起码饿不死了,等到了上元节前后,老小儿凭借自己的手艺,能再赚点,日子,还算凑合。” “反正家里就我们两个等死的老东西,过一天,赚一天,倒是也没有什么好怕的。” 老唐头的话很多,把自己家里的情况,一股脑的都说了出来。 其实,这是穷人家的通病,不过也不能算是说通病,而是习惯性的讨好。 就像是一个孤独自卑的人,遇到了一个他好一些的人,便恨不得把自己全部交给对方。 这样的人就没有坏的。 张楚听着,也忍不住叹息一声。 老唐头是个可怜人,本也是儿女双全的幸福人家,怕是儿女死后的日子,对老唐头他们夫妻俩,就是靠着本能活下去了。 或许也是老天垂怜,老妪和老唐头的身子,倒还是看上去挺硬朗的。 张楚很肯定,若是这两人有一人出了什么变故,怕是另一个人很快也会跟着死去。 相依为命这个四个字,在老唐头身上,体现的琳琳禁止,两人,都是在为了对方而活。 张楚把满满的一碗糖水,给老唐头面前的空碗到了一半。 “贵人,你这是作甚。”老唐头还赶紧舔了下自己空碗的碗边,害怕浪费。 “太多了,喝不了,甜的东西,某家吃不多,腻得慌。”张楚说着,端起甜水,喝了一口,轻声道。 老唐头见张楚饮了一口,这才长长松了口气。 而后,他挠挠头,也不敢再碰一下陶碗,片刻,又叹了口气,看向了张楚。 “贵人,真是不好意思,老婆子她这辈子最喜欢的事,就是喝口糖水了。” “这辈子,她到现在,也就喝过那么三次,一次是她嫁给老头儿的时候,一次是老大死的时候,一次是老二死的时候。” “所以······” “贵人昨天留下的定钱,老婆子没等我回来,就自己去买了些石蜜。” “贵人,老头儿知道,定钱定钱,是定下的钱,可现在事还没有定下,老婆子就擅自用了。不过,除了昨晚老婆子喝的一碗甜水外,剩下的钱就在屋里,剩下的石蜜,全都在这里了。” “贵人,你说吧,啥事!” “如果,如果老头儿办不了,多花的钱,老头儿会想法子还你。” 老唐头声音带着些许的哭腔。 老泪,都在眼眶里打转。 张楚闻言,也终于知道为何老唐头一大早就坐在门前,焦躁不安的等着自己。 一口甜水,就能让一辈子和命运抗争的老汉,低下头。 都是可怜人。 “这要什么紧?”张楚向屋子里看了眼老妪,老妪就像是一个做错了的孩子,只偷偷的冒出来一双眼睛看着。 老唐头回家后,应该吵过她。 “昨日某家来的紧,没买些礼品,这一贯钱,算是定钱,其实也不算,权当某家,来看望二老的礼钱。”张楚随意的挥了挥手,极不在意的笑着说道。 也只有这样,才能让眼前的老汉,心里好受些。 “而且,某家这件事,说来整个长安城,唐师傅,估计也就你能做了。” 张楚又喝了口甜水。 真甜。 “贵人,你说。”老唐头脸色无比认真,生怕错过什么当紧的话。 “某家要一个孔明灯。”张楚比划了一下。 孔明灯? 老唐头仿佛对这三个字,有条件反射般,他猛地抬起了脑袋,苍老浑浊的眼睛里一下子也变得清明了很多。 “贵人,就要一个?” “一个用不了那么多钱。” 老唐头话语中还有些失望。 张楚笑了:“某家要的,很大,很大。” “最少,也得载起来三个人!” “最少!” 张楚张开了双臂,仿佛抱不过来般:“比这还要大,唐师傅,能不能做?” 第318章 十日!科监署,褚遂良,刘仁轨! 老唐头用舌头狠狠舔了下干裂的嘴唇。 “贵人,带三个人,飞上去?” “那还用下来么?” “贵人,你这是什么刑罚?” 老唐头第一反应就是一种惩罚的手段。 整个长安,不,甚至于整个大唐都没有人比他更懂得孔明灯,这玩意如果能拉着人上天,指定就是用来惩罚人的。 把不听话的仆人,或者说把不老实的犯人,挂在上面,放到天上去,老唐头发誓,没有人能坚持一炷香的时间。 天空别看瞧上去很美丽,但真的到了上面,所有的美丽都会变成最凶残的恶魔。 有些人连站在房顶上都能吓破胆,有些人站在一个楼阁之上往下瞧就会觉得双腿发麻,如果挂在上面,好家伙,真正的是上天无门,下地无路了。 老唐头说着,还艰难的咽了口唾沫。 张楚瞅了他一眼,不得不说,老唐头的思维确实很跳脱。 但,张楚很喜欢。 也只有这样的工匠,能造出来不一样的东西来。 “你不用管我要做什么,就说,能不能行?” “自然也是要下来的。” 张楚再沉声说道:“甚至,我还要你能够操控方向,唐师傅,这活,能不能接?” 老唐头用力的揉了揉鼻子。 他皱着眉头,陷入了沉思。 张楚也不打扰,又抿了口甜水,静静等待。 “或许·······可以!” 好半晌,老唐头才又发出了声音,他重新抬起头,冲张楚咧嘴一笑:“贵人,如果这活,老头儿我办不了,整个长安,就没有人能做的了。” “孔明灯很简单,随便找个树枝就能做,但,贵人想要载人,就不能随便用材料了。” “龙骨,必须要挑选既柔软又坚硬的东西才行,还有糊在外面的蒙皮,普通的小孔明灯用黄纸就成,好一些的便用做扇子的桃花纸,但,这个不行,想要保证安稳,老头儿想着,最少的用上等的牛皮来。” “想要烧起来,普通的火,更不行,估摸着怎么样也得用西域传来的上等火油,那玩意才能支撑三个人。” “然后,还有绳索,还有要制作人站着的台子·······” “贵人,里里外外,老头儿要你五十贯,这还不算挣钱的利嘞。” 老唐头伸出来了一个巴掌,思量着,郑重的说道。 “我给你一百贯。”张楚没有在这个上面过多纠结。 自己这是在为长乐做事,而长乐毫无疑问,现在已经成为在整个长安都能排的上号的小富婆。 到时候这些费用,可全部找她报销。 “一百贯!” 老唐头没想到张楚答应的那么利索,更没有想到张楚竟然如此大方。 “咕咚!!!” 忍不住的,老唐头又狠狠吞了口唾沫,双手疯狂在大腿上摩擦。 “就一百贯,好好做,做好了,还有赏,可若是让某家知道,你拿着这笔钱,还要偷工减料········”张楚眯了下眼眸。 老唐头急忙站了起来,连连摇头:“不敢,不敢,贵人,老头儿我虽然喜欢钱,可是这辈子就没有昧着良心多贪墨过一分钱,老头儿做生意,向来是一份钱一分货!” 张楚很满意。 “好,那就辛苦唐师傅了。” “不知道,要几日才成?” 老唐头给了一个十天的期限。 十天。 这个时间不算长,算算时间,秋闱还有二十多天的日子呐。 “好!” “那么,某家十天后再来。” 说着,张楚从腰间的荷花包丢到了桌上:“对了,最近,给某家做孔明灯的信,不要传出去。” “一定,一定!” “老头儿懂得,懂得。” 老唐头连连弓腰点头。 张楚走了,在老唐头亲自送别中离开了这里。 等老唐头再回来的时候,老妪已经从堂屋里走了出来,打开了桌上的荷花包。 一块小黄鱼,沉甸甸的,在阳光下,闪着刺眼的光。 老唐头‘哎呀’一声,赶忙拿过来,放在嘴里咬了下。 真的! “老头子,这······”老妪激动。 老唐头望着自己的媳妇,‘嘿’了一声:“今日能搭上这般贵人,老婆子,今后你想喝多少甜水,都有了。” “去喝水吧。” “昨晚买的石蜜,不用留着了。” “喝就是啦。” 老唐头说道。 这老妪闻言,着急忙慌的就朝着堂屋里走去了。 老唐头坐下,端起来张楚没喝完的那一碗甜水,一口饮尽。 “嘶·······” “真他娘的甜!!!” 这是老唐头第一次喝甜水,甜的他五官都有些扭曲了。 ·········· 从安德坊离去,张楚便慢悠悠的走向了科监署。 科监署是临时组建的部门,自然没有专门的衙门。 是借了礼部在皇城里的三间大堂房。 进了安上门,朝右走一点,就是科监署的所在地了。 这三间大堂房,是皇家用来祭祀太庙时,布置贡品,更换服装,皇帝,大臣们临时休息的地方,平日里没有人在这里办公。 自然就成为了科监署的不二选择。 更别说,这地方的后面就是太庙,东边前面就是务本坊,地理位置极佳。 张楚抄着手,慢悠悠走进去。 人,倒是不少。 穿着绿袍子的官员来来往往,手里抱着各种各样的案宗,中间的那个大堂内,坐着两个红袍官员。 “张主考!” 见到张楚,其中一位红袍官员立马站了起来,出门相迎。 另一位则是直接假装没有看见。 张楚眯了下眼眸。 这个人,他认识。 御史中丞,刘仁轨! 而里面坐着的那个,张楚也不算陌生,尚书左丞褚遂良。 两人,乃是这一次秋闱副主考,也是科监署左右署令,今日上午,刚刚定下。 “刘中丞,幸会幸会,不曾想在这里还能再遇刘中丞,实在是某家之幸。”张楚也笑着拱手。 “张主考笑言了,陛下让正则助张主考一臂之力,能和张主考共事,也实在是正则之幸啊。”刘仁轨客气说道。 他字,正则。 “刘中丞这话说得,某家也向来对刘中丞敬重的很啊,能于刘中丞做事,某家如沐春风。”张楚拉着刘仁轨的胳膊,两人无比亲密的走进了厅堂。 “那一日,在庙堂之上,还要多谢刘中丞为某家说话啊,不然某家这个主考之位,不是那么好拿下来的。” “张主考人品端正,学识渊博,正则佩服!”刘仁轨闻言,脸色一正,语气也凝重了些许:“正则举荐张主考,从未想过其他,只想着张主考主持秋闱,能让天下学子,得几分公平,正则便满意之至!” “秋闱之风,历年已是有些偏歪,只是正则自认有心无力,想要做些什么,却发现自己犹如沧海之一粟。” “或许也是正则舍不得身上这一身红袍,毫无张主考这般无畏。” “特别是张主考所言那三句话,公平,公平,公平!正则闻之,振聋发聩,不能自已。” “幸得今日陛下点将,正则闻之,喜不自禁,能助张主考一臂之力,还天下学子一个公平,正则愿为之驱使!” 说着,刘仁轨朝张楚抱拳,沉沉说道。 褚遂良冷冷瞥了两人一眼。 “没想到,平日被人称之第二个魏公的刘中丞,说起来拍马屁的话,也是如此的········味正身直啊。” “褚某,佩服,着实是佩服。” “张主考,刘中丞,那边还有事情,褚某,过去看看。” 褚遂良一甩袖子,直接离去。 说起来,三人中,当属褚遂良的官职最大,而且,人家的官袍还是深红色,张楚和刘仁轨的官袍乃是浅红色。 刘仁轨对于褚遂良的话,一点反应都没有,甚至连眼角都没有动一下。 看着褚遂良的背影,轻轻一笑,邀请张楚坐下。 “张主考,不知,这一次秋闱,张主考可有什么打算?想怎么做?”刘仁轨斟茶,稍稍也压低了声音,询问道。 第319章 难如登天!司农寺卿 张楚押了口茶。 没有回答刘仁轨的话,而是反问道:“刘中丞,可有什么好法子?” 刘仁轨笑了:“张主考,还是不相信正则?” 张楚笑而不语,就静静望着他。 刘仁轨叹了口气,拍了下衣袍:“正则虽出身于尉氏刘氏,但,自幼孤贫,只喜读书,后来啊,在家乡颇有名望,恰逢乱世,幸得太上皇垂青,走向了这身袍子的路途。” “正则一路走来,除了感恩于太上皇和陛下外,不欠于任何人。” “张主考乃为朝廷做事,正则今日得以辅佐,自也是心中,只有公正,毫无其他。” “当然,若是张主考愿信,正则感激,也好为太下寒门平民读书人,做些事情,若是张主考不信,正则可从现在起,不再踏入科监署大门半步。” 刘仁轨言之坦荡,端坐于案桌之后,身子笔直,有古贤逸风。 张楚随意双腿交叉,一手端着茶杯,一手撑着身子:“刘中丞,某家还是那句话,不知刘中丞,可有什么好法子么?” 刘仁轨一愣,深深望着张楚,沉默数息,直言道:“张主考,这里的情况,正则不说,你应也清楚。” “除了咱们两人外,怕皆是身负背后世族高门之嘱托,就算是偶有几位官员出身寒微,可也早就已经投诚于高门之下。” “现在距离秋闱,还有二十五日。” “试题已定,试卷正在赶工。” “但,科举之榜,怕是早就清楚了,或许现在就罗列于某位高门之内。” “想要一扫弊端,就必须要釜底抽薪,绝对不能有半寸侥幸。” “改试题,换试卷,这是最最基本之策。” “不然,上等考生,收上来的试卷,不知是哪位贤者所答,中等考生,心中已经背诵答案,自己抄写,而那些下等考生,就算皓首穷经,却又怎能比得过他们呐?” “但,这还不算完。” “阅卷者,皆是暗藏行卷于自己的学子,亦或者,有高门所打招呼的行卷学子,就算前面出了意外,但也可观其姓名,直接更改替换。” “哎!” “行之难难啊。” 刘仁轨说着说着,便是叹息一声,脸上自己都露出了绝望。 他拿起了茶杯,一口饮尽,把自己心中的退意,多少遣散了些。 “如此科举,正则痛心啊。” “不以学识,却看出身,和当初陛下所立之初心,大相径庭。” “年少时,兵荒马乱,各方皆求贤若渴,正则才有了出人头地之机会,若是把正则放到现在,怕是也会被深深压在擎天巨石之下吧。” 刘仁轨摇摇头,声音悲伤无比。 这是对自己无能的怨恨,这是对自己明知世道不公却无可奈何的叹息,这是对天下寒门平民读书人毫无出头之日的无奈。 张楚放下了茶杯。 正了下袖子,也坐直了身子。 张楚愿意相信刘仁轨,相信这位在历史上留下名字的刚正之臣。 不过,张楚不能赌。 事关天下读书人,张楚不敢以侥幸而行事,每一步,定是要稳重于脚下。 “刘中丞说得对。” “所以,某家这才费尽心思,取得了这个位置。” “至于怎么做,刘中丞刚才,这不是已经全说出来了吗?” 张楚笑着,缓缓起身。 “走吧,某家刚来科监署,当要见一见这里的流程,看一看这里的情况,若是刘中丞有时间,烦请刘中丞讲解一二。” “你知道的,若是某家一人前去,怕是无人应话,就算某家脸皮再厚,也着实尴尬啊。” “咱俩一起,有个搭腔接话的,倒是自在了。” 张楚邀请。 刘仁轨急忙起身:“张主考说的是,张主考,请。” 从科监署出来的时候,已经是中午了。 张楚用力伸了个腰。 刘仁轨站在身后,也不由苦笑:“幸亏有张主考陪同,不然,正则也实在是呆不下去。” “那一个个脸拉的,比驴都要长。” “哎。” “这里,都快要没有咱们两人的位置了。” 刘仁轨连连感慨。 “想要更改,真是难如登天啊。”他又忍不住的摇了摇头。 “正则兄,怕了?”阳光有些刺眼,张楚眯了下眼眸。 “当然没有!”刘仁轨赶紧道:“正则一直等着上君吩咐。” 正说着,褚遂良也背着手,从科监署走了出来。 经过两人时,脚下正巧有一石子,一脚,直接把石子踢得看不见了:“送去当茅坑里的石头,倒是正合适。” “哼!” 褚遂良拂袖离去。 张楚和刘仁轨相视一眼,长笑数声。 “正则兄,告辞。” “上君,请!” 张楚和刘仁轨一同离开,刘仁轨去了御史台衙门,张楚则是去了司农寺。 这次,司农寺大门值守,可就不敢拦张楚了。 甚至见到张楚,这绿袍官员还慌忙冲了过来:“下官曹均正,拜见张主薄!” 张楚揉了揉下巴:“朝廷的任命文书,传过来了?” “一大早就过来了,门下中书尚书内印皆有!” “张主薄,司农寺卿温柬温郎公,正在衙门大堂,等着张主薄呐。” 曹均正急忙道。 张楚点点头:“那就麻烦前面带路了。” “不麻烦,不麻烦。”曹均正赶紧带路,朝前走去,说着还连连躬身,抱拳道:“下官乃属太仓署,说来,张主薄,今后还要多应承主薄郎君照应。” 怪不得如此殷勤。 也不得不说,这太仓署不愧是司农寺相对来说油水最大的一个。 相比于那天郭云松,起码曹均正身上的官袍还是崭新的。 “好说好说。”张楚轻轻颔首。 温柬岁数已经不小了。 张楚见到他的时候,实在是想不到,这位竟然是从三品的公卿! 从三品这个位置上的大员,不说意气风发,最少也能当得起一个精神烁烁,不怒自威。 但是,温柬不一样,若是放到城中百姓内,张楚实在是想不到,这位竟是一位公卿! 花白的头发。 凌乱的胡须。 苍瘦的身子。 还有司农寺每个官员身上都有的一个共同点,那就是黝黑的皮肤。 看上去暮气沉沉,毫无生机。 再加上坐在那里,半睡不醒的,身子轻轻晃动,更显得······· 曹均正想要呼叫,张楚挥了挥手,示意他不要出声。曹均正赶紧躬身小心退下。 张楚走过去,提起长袍,直接坐到了温柬面前。 应该是听到了动静,温柬缓缓抬起了头,见到张楚,松惺的眼睛这才有了些神采。 “你是·······” 张楚抱拳行礼:“下官张楚,见过温卿!” “张楚?”温柬眨了眨眼,下一息,猛地一拍脑门:“原来是张主薄。” 第320章 熬鹰!张楚:下官可以帮你乞骸骨 “张主薄来这里,可为何事?” “哎呀呀!” “今日乃是张主薄第一天上任,老夫竟问为了何事,是老夫糊涂了,糊涂了。” 乍一惊醒,温柬整个人也有些混乱,见张楚直接出现在自己面前,一时不知说些什么,有些语无伦次。 而张楚见此,心中对自己的这位主官,已经是有了解。 被彻底的磨平了棱角,精力不济。 温柬拿起桌上的茶,直接灌了下去,眼神清明了不少。 “张主薄啊。” “老夫一大早就得到了朝廷的诏令,便在这里等候。” “却见张主薄迟迟不到,未免起了些许倦意。” 温柬彻底醒了下来,稍稍挺直了后背,双手抄在了大袖子里,衰老的声音里,满是括静。 毕竟,温柬再怎么说也是执掌了司农寺十多年的老臣,更是从三品的擎天柱石。 说句不好听的,这朝廷的天,可就是这些高个顶着呐。 张楚赶紧表露歉意:“温司卿,是下官孟浪了。” “下官未接到朝廷诏令,不知今日便出任司农寺主薄,不然,定一大早就归来找您点卯。” “上午时分,下官去了科监署,多少耽误了时辰。” “不曾想,温司卿竟一直在这里等候。” 张楚用手背掂了下旁边的茶壶,已经冰凉,忙的唤来同僚,吩咐更换了一壶。 温柬见张楚如此,原本稍稍挺直了的后背,又驼了下去。 人老了,这背想要一直挺着,要消耗的力量,着实太多。 “无妨,无妨。” 温柬轻轻一笑:“这司农寺,整天死气沉沉,老夫连带着也死气沉沉,平日里,便是就这么在这里坐着,等时辰到了,便回家。” “要说等张主薄,确实是等,但,就算不等,老夫也去不了那里。” 温柬挥挥手,又恢复了刚刚惺忪的样子。 有官员提着一壶热茶走了进来。 温柬眼眸都没有抬,便说道:“去食廨,取两份饭菜来,老夫要和张主薄,一同进食。” 张楚接过来了茶壶。 “诺。”穿着青袍子的官员赶忙去了。 张楚给温柬斟满了茶水。 温柬手指轻轻摩挲着茶杯,上下认真打量了下张楚:“科监署?” “张主薄,在科监署还有任职?” 张楚点了点头,回道:“下官,乃是这一次秋闱的主考。” 温柬闻言,很是吃惊。 不由得,眼神更是认真郑重了。 “是么?那怎么突然来司农寺任职了?” “这个鬼地方,可向来是那些失势的,不受家里待见的,或者说被陛下发配过来的。” “张主薄,你如此年轻,便已是秋闱主考,前途无量,这主薄一职·······” 温柬很奇怪。 张楚心里又默默补充了一句,彻底被朝堂排挤,也或者说主动远离了纷争,再无雄心壮志的从三品大员。 要知道,现在长安官场上,几乎就没有不听说过秋闱主考之争的。 更没有那个官员敢说自己是秋闱主考便前途无量的。 因为为了这个主考,自己彻底得罪了高门世族,谁敢说一个彻底得罪了全天下世族高门的官员,有前途呐? 或许,司农寺是唯一的一个‘世外桃源’。 现在天真可爱些。 这里安静的,都有些不像是大唐的官场,仿佛被人遗忘。 而自己现在,最缺的就是这么一个地方! “是陛下垂爱,亲自交于下官的。”张楚回答。 “陛下······”温柬似乎好久都没有听说过这个词了,在嘴里重复了两遍,才猛地惊醒,以至于声音都有些颤抖:“陛下·······陛下还记得司农寺?” “温司卿,司农寺终归是我大唐朝廷机构,陛下怎么会不记得呐?”张楚疑惑道。 “好啊,好啊,好。” “陛下还记得老臣啊,还记得老臣。” 也不知道温柬这么多年是怎么过来的,以至于竟有些老泪纵横。 张楚见状,心里都有些开始心疼面前的这位大臣了。 好一阵子,温柬才收起了失态的样子,用袖口擦了擦眼角的泪。 “既然是陛下亲自点卯,那么,老夫也不倚老卖老了。” “司农寺里的事情,今后有什么不懂,尽管来问老夫就好。” “在司农寺想做什么,就尽管去做。” 温柬对张楚的态度瞬间不一样了,以至于有些热情。 拿起茶壶,把张楚面前的茶倒掉,他亲自斟满。 “张主薄,你是不知道啊,老夫在这个位置上,十三年了,你知道这十三年,老夫是怎么过来的吗?” “刚开始还算雄心壮志,到后面······到后面彻底失了魂魄。” “现在,老夫·······老夫做梦想的都是离开这里啊。” “张主薄,你能和陛下说上话,若是可以,若是可以·······” 温柬把茶壶放下,搓搓手,以至于都有些不好意思起来,但终还是苦笑道:“若是可以,还请在陛下面前提一提老夫。” “老夫也不求着升官,更不求着发财,只求着陛下能,能同意老夫乞骸骨!” 温柬说着,还向张楚抱拳,拱了拱手。 “乞骸骨?”张楚闻言倒是奇怪了:“温司卿何出此言?陛下向来仁厚,为何不准?” 温柬叹息一声:“司农寺卿,虽是从三品,掌管一寺的承天巨擘,可,但凡有资历,有资格的接管者,说实话,宁愿去做一县令,也不会来这里。” “每一次老夫乞骸骨,陛下都以暂时无人可用,等找到合适的接任者,便准的话语来当借口,然后,便把老夫的折子束之高阁,或许是真没有合适的接替者,也或许是陛下直接抛之脑后了,反正一直拖到了现在。” “久而久之,老夫也懒得再上折子了。” “可陛下的消息,一直没有来过。” 温柬很无奈。 “司农寺少卿,应该可以升迁吧,怎么会无人可用?”张楚问道。 司农寺卿乞骸骨,按照惯例,司农寺少卿可以直接递补。 这个衙门,基本上没有竞争,少卿,十拿九稳是可以递补的,而不像是那些热门衙门,少卿想要替补,几乎不可能,司卿皆是空降! 温柬幽怨的看了眼张楚:“司农寺少卿,去年,刚刚老死,到现在,位置还悬空着。” 张楚:······· 张楚沉默了。 他也不知道说什么好了,当官当到了这份上,确实是有些煎熬和痛苦。 而且张楚也理解了为何陛下昨夜才说了让自己出任司农寺主簿,今日一大早这诏令就能下来了。 按理说,应该是有决议时间的。 这速度,说实话,不论放到哪一个衙门里都不可能的。 更别说,自己和掌管着吏部的长孙无忌,闹到了现在这个份上。 张楚猜着,估计这决议都没有被长孙无忌看见,办事的官员但凡只要看见司农寺这个三个字,便是直接无脑通过。 不管是尚书省的吏部如此,还是说中书门下,恐怕都是如此! 所以速度才如此快。 想到这里,张楚不由也笑了出来,估计他们也都想不到,这份不在意,正好帮了自己大忙! “哎·······”温柬重重叹了口气。 原本就满是褶子的脸上,好像又多了几道。 青袍官员端着饭菜上来了,张楚帮着放到案桌上,看着桌上的几道吃食,更能理解为何温柬那么急着要乞骸骨了。 “其实·······” “温司卿,下官,倒是有个法子,能让温司卿离开朝堂。” “就是手段,或许有些过激,但事后,保准能成,不知温司卿,可否答应。” 张楚想了下,手指轻轻叩着桌面,缓缓说道。 第321章 正式入主司农寺!重塑上林太仓署 温柬刚拿起来的筷子,猛地放下,老眼中带着惊骇和激动,再看向了张楚。 “张主薄,真······真的?” “什么法子?” 温柬下意识的问道。 张楚笑而不语。 温柬深吸口气:“张主薄,老夫,明白。” “去做,只要能让老夫平安的告老还乡,能过上几天安生日子,别管什么法子,老夫都认了。” 张楚拱手。 “有温司卿这句话,下官就放手去做了。” “这里的吃食·······” “温司卿,改日下官调几个厨子过来,如何?” 张楚也拿起了筷子,吃了口腌萝卜,只觉得浑身都毛躁了起来。 齁咸不说,萝卜上还有没有化干净的青盐粒子,咬在嘴里,硌牙的厉害,嘎吱嘎吱作响。 “如此,甚好,甚好!!!”温柬丝毫没有半点犹豫。 甚至于什么厨子他都没有问。 但凡是个正常点的厨子,再差,也不可能比现在差了。 “只是这费用·······”温柬想起来这一点,有了些许的纠结。 “放心吧温司卿,绝对不会超出朝廷规定的用度。” “若是超出了,下官一人补齐。” 张楚直接道。 “甚好,甚好!!!” 温柬心里最后的一点纠结也彻底的烟消云散,忍不住鼓掌庆祝起来,赶忙端起茶杯:“张主薄,老夫,以茶代酒,以茶代酒·······” 张楚笑着端起茶杯。 这顿饭,饭菜没下去多少,但就着茶水,吞咽下去两个饼子,倒是也足已果腹了。 吃过饭后,温柬便打了个哈欠,用力的伸了个懒腰,微微疲累的直接躺在了地上。 “来人,带张主薄,去张主薄的公廨歇息。” “张主薄,司农寺不比其他衙门那么忙碌,所以,老夫安排,每日中午有一个时辰的休息时间。” 话音落下,温柬这边都已经有轻微的鼾声响起了。 有青衣官员进来,不过这次来的官员,张楚认识。 “诺!”郭云松答应一声,赶紧朝张楚躬身行礼,压低了声音:“张主薄,请。” “上林署,太仓署的所有官员和农学博士,都等着你呐。” 张楚拍了拍身上的袍子,起身,朝温柬行了个礼,缓缓退下。 温柬原本眯着的眼睛,张开了一个缝,望着张楚离去的背影,便又是再闭上,彻底的沉沉睡去。 郭云松知道自己来了司农寺,并不奇怪。 太仓署曹均正带着自己来见温柬,等曹均正回去后,定然会把这个消息告诉太仓署署正,自然,作为同时被张楚节制的上林署,定然也是会打个招呼。 大家今后都将在这位新任主簿手底下混日子,自当同心协力些许。 而且,这几日司农寺里的一些传闻,太仓署那边也都颇有耳闻。 上林署,似乎早就已经投于张主薄门下,如此,太仓署一干大小官员,当然也有这个觉悟。 张楚跟着郭云松走进了上林署的院子。 上一次来冷清无比的上林署,现在各个角落已经坐满了人。 黄平和另一位消瘦,但看上去精神还算健硕,留着山羊胡的老头官员正说着什么。 见到张楚,众人急忙起身。 “张主薄!” 黄平惊呼一声,亢奋的大踏步匆匆迎了上去。 那山羊胡官员也急忙反应了过来,紧随其后。 厅堂中,包括院子里坐着的官员,也都是纷纷起身,齐齐望向了张楚。 张楚冲黄平轻轻颔首,再扫过在场所有人,在黄平的引领下,走到了厅堂正中的案桌后。 张楚直接坐下。 黄平把早就准备好的桂花茶端到了张楚面前。 “张主薄,上林署三十二人,全部到齐。”黄平站在张楚身边,弯着腰,从袖子里掏出一张名单,恭敬说道:“这位是太仓署署正,吕亮。” “下官吕亮,拜见张主薄!”山羊胡老头赶紧躬身抱拳:“禀张主薄,太仓署三十七人,也全部到齐。” 说罢,他也赶紧把太仓署的名单递了过去。 张楚把名单全部打开。 “郭云松。” 张楚喝道。 点卯,是必须的。 别看司农寺主薄也不算是多大的官,但,这是第一次自己有了班底。 今后,上林署和太仓署将被自己节制,这群人,若是用的好了,有会大用。 郭云松激动,他没有想到张楚第一个竟然唤的就是自己,立马以最洪亮的声音,回应了张楚:“卑职在!” 而后,上林署中的声音,一个比一个高,一个比一个亮。 以至于有个年纪大点的官员,为了不落于人后,差点直接缺氧过去,幸亏是旁边的同僚用力按了下他的胸膛,这才缓过来了一口气。 每当有人答应,张楚就会深深看他一眼,而后在名单下,圈红。 “好。” “全都齐全。” “很不错。” “大家,给某家这个面子,某家,自然也不会亏待诸位。” 张楚站了起来,走到案桌前,轻轻拍了拍郭云松的肩膀:“说来,上林署和某家,也算是老相识了。” “虽然大部分人,和某家也是第一次见,但,多少都听说过某家的名字吧。” 张楚看向了郭云松旁边的青袍小官。 这官员憨憨一笑,露出来一口的大黄牙:“张主薄的名字,俺家就差刻在牌位上供应起来了。” “俺家婆娘,这多么天,一直念叨着张主薄是大好人。卑职,感激不尽!!!永生不敢忘。” “哈哈哈·······”张楚拍了下他的肩膀:“供起来就算了。” “还有告诉嫂嫂,后面的好日子,多着呐,这就一直念叨,等再过一阵子,岂不是连做梦都是某家吗?” 张楚打趣。 “嘿嘿嘿,能梦见张主薄,是她的福分。”这官员嘿嘿笑起来了:“张主薄,要不,找个时间,来家中做客,定然让贱内,给张主薄敬几杯酒。” “张主薄,别听他的,他媳妇活脱脱张飞再世,上次我们去他家,晚上差点没睡着,被吓的。”有人插了一嘴。 “哈哈哈······”众人大笑。 这官员怒道:“你个瓜娃子,上次一直盯着我家婆娘的屁股看,别以为老子没看见。” “这一点我倒是解释下,我绝对没有其他意思,张主薄,只是谁家妇女的屁股跟个石墩子样,这谁见了都忍不住多看几眼吧。”这人脸色一红,大声嚷嚷道。 “哈哈哈······”众人又是一阵大笑。 这官员满脸悲愤,憋了一阵子,咬牙不忿道:“那也比你打光棍强。” “不急不急,跟了主薄,还愁娶不到媳妇?兄弟们说对不对?”这人高声道。 “对!!!” 众人异口同声。 不过听到这话,这官员也露出了笑,搓搓手:“对对对,这是实话,跟着主薄,今后啥没有?奶奶的,一个月多一贯钱,花几个大子,九街里啥姑娘没有?” 张楚瞅了他一眼并不算壮硕的身板:“小心被嫂嫂知道了。” 这官员闻言,讪讪一笑,冷不丁的打了个哆嗦,似乎是想起了家中女人的分量。 张楚可怜的拍了拍他的肩膀,便朝着后面人群走去。 众人的目光,皆是火热。 而有了刚才的打趣,气氛也是瞬间就活络了很多,不再僵硬。 “刚才,刘友的话,你们也都听到了。” “之前,某家还不是司农寺主薄,上林署为某家培育植蔬,一个月,多一贯钱。” “现在,某家已是司农寺主薄,自然也一视同仁。” “吕亮。” 张楚唤道。 吕亮急忙走了过来:“张主薄。” “你们太仓署,地位终究特殊些,不知道,平常怎么挣些快钱?”张楚看向了吕亮。 吕亮吞咽了口唾沫。 太仓署的一众官员,也都紧张起来了。 “张主薄,这个······这·······”瞬间,吕亮脑门上全都是汗了。 “某家虽节制上林署,太仓署,但,某家终究也是司农寺主薄,其他诸署虽说没有你们两署于某家的关系亲密些,但,也皆是司农寺治下,也属某家权限管理之内。” “在司农寺这个地方,你们太仓署想来除了些监守自盗的把戏外,也没有其他好做的了。” “从现在起,今后若是谁还敢把手,伸进司农寺仓库,某家,不介意把伸进去的那只手,剁下来,悬在仓库大门前。” “要伸手,要拿东西,去拿别家的仓库,这才是本事。” “户部,军器监,太仆寺,宗正寺,太府寺,这些哪一个仓库不比司农寺的仓库,塞得满?” “嗯?” 说着,张楚斜了眼吕亮。 吕亮颤颤巍巍,赶紧用袖子擦了擦额头,连连称是。 太仓署大小官员,也全都低下了头。 “还有件事,某家,在长安也算是颇有传说。” “某家的仇人,亦是不少。” “高门大户,世族大家,犹如过江之鲫,更是犹如繁星悬挂,但,某家最不喜欢的就是吃里扒外的事。” “若是今后,某家听说了,谁暗中倒向了那些人,给某家使绊子,传递那些消息,也不要怪某家,不认人了。” 张楚声音寒了下来,目光,更是冷冷扫过这些人的脸。 噗通! 连带着黄平和吕亮,大堂中还站着的所有人,齐齐跪了下去。 “张主薄,这一点,你放心!” “我们在司农寺这么长时间,那些人何尝多看过我们一眼?” “是主薄把我们带出了泥潭,若是有人敢背叛主薄,卑职第一个不答应!” 黄平吼道。 “黄署令所言甚是!” “我们太仓署这么多年生生熬着,一切事情都是自己挺过来。” “是主薄给了我们机会,那群人想要蛊惑我等对付张主薄,绝不可能!” “若是太仓署有谁背叛主薄,太仓署同僚定然群攻而起,生吃此贼!” “主薄大人恩情,但凡动了这心思,便是其心可诛的罪过!!!” 吕亮紧跟着喝道。 “都起来吧。” 张楚俯视着四周下跪的众人,虽说心里很是不适应,但,不得不说,这感觉······· 怪不得那么多人迷失于权力之中,张楚此刻有了些许的理解。 “从即刻起,太仓署大小官员,每月,和上林署同等额外增加一贯。” “既然,某家正式成为了司农寺主薄,那么,这些钱,某家会寻个合理的由头,并且,也会给大家争取其他奖金,津贴,逢年过节,定也不能少了补贴。” “司农寺的官员,今后你们再说出去自己的根脚,绝不会再有低人一头的感觉。” 张楚沉声道,再看了眼还跪着的众人:“黄平,吕亮,还不起来?” 黄平和吕亮相视一眼,皆是激动。 “多谢主薄!” “多谢主薄!!!”其他官员也都吼道。 特别是太仓署的官员,脸红脖子粗,兴奋无比。 “其他人都下去吧,该休息的休息,该当值得当值。” “黄平,吕亮,你两个留下。” 张楚走回了案桌前,挥挥手,笑道。 第322章 瞒天过海!神仙岔肯定被人盯上! 众人在感激涕零中离去。 对于这些人,张楚其实心里明白,他们在忠诚方面,是有一定基础的。 司农寺这地方,就好比一个深井,他们这群人,就好似深井内的蛤蟆。 而且还是多年吃不饱,穿不暖,甚至于井盖都被人堵上的绝望蛤蟆。 他们想要好好看一看深井外的天空,亦或者想要有美味的食物,在自己没来之前,绝不可能。 谁都清楚这个道理。 他们自然也清楚。 现在,自己帮他们把深井上的盖子给掀开了,并且还给他们放下去了一根能够让他们攀爬的藤蔓。 断人财路,犹如杀人父母。 而现在自己给了财路,说句不好听但却是大实话的话,自己差不多已是他们的父母了。 郭云松曹均正这些人,比谁都明白这个道理。 这么多年的悲凉,好不容易见到了希望,除了紧紧抱着自己外,还有其他的选择吗? 吕亮和黄平恭敬站在案桌前。 “司农寺的仓库,有几处?”张楚看向了吕亮。 吕亮以为张楚要视察,急忙躬身道:“回主薄,司农寺太仓署管理的仓库,总共有五处,但,现在的情况,主薄大人也清楚,实际上启用的仓库,只有一座了。” “而这一座仓库里,也只是存放着司农寺全体官员的吃穿用度,其余的便什么都没了。” “其他四座仓库,在什么地方?”张楚询问。 “主薄,有一处,也在司农寺内,司农寺的田庄那里有两座,皇城里还有一处是咱们司农寺的仓库。”吕亮一一说道。 张楚沉默了下:“司农寺田庄那里的仓库,平常有人去吗?” 吕亮直接摇头,没有任何犹豫:“回主簿,那地方·······早就像是废弃了一样,除了太仓署每年例行检查外,没有任何人会去那个鬼地方。” 张楚眯了下眼眸:“好,知道了。” “你下去吧,不过,做好准备,过几日,某家会吩咐你带着太仓署的人,去神仙岔运送一批东西到仓库。” “记住,这件事,不要走漏了风声。” 张楚缓缓道。 吕亮急忙躬身:“愿为主薄效劳。” “去吧。”张楚吐口气。 吕亮抬起头,微微有些错愕:“主薄,不用卑职陪着你去咱们司农寺仓库看一看么?” “鸟不拉屎的地方,顶天了就是些储存的吃食,瞧瞧你们中午吃的饭,有什么好看的?”张楚很是嫌弃的摆摆手。 吕亮有些不好意思,再行一礼后,快步离开。 张楚抄起了手。 望着吕亮的背影,出神。 谁都知道,自己要在秋闱上做些事情,而要怎么做,其实,也并不难猜。 想要保证秋闱公平,最基本的法子就是更换试卷,更换考题。 这一步,着实是最基本的,刘仁轨都懂得这个道理,褚遂良当然更清楚,高门大家也不傻。 而且,更别说之前有十万份孔丘文章打前,那些人肯定早有提防。 想也不用想,想要在神仙岔印刷试卷,几乎不可能。 怕是他们早就已经派出眼线,盯着神仙岔印刷作坊了。 想要保证试卷的印刷成功,必须要另寻其他地方,自然,无人关注的司农寺,就是最好的去处! 而且,司农寺的实验田产就在芳林门外,仓库定然也就在周围,距离科监署,很近,到时候想要调动,也不过就是一句话的事。 张楚细细思量着。 每一处都想了很久,直到发现没有太大的纰漏外,才幽幽回过了神。 “黄平。”张楚唤道。 “师父。”黄平弯下了身子。 在没人的地方,黄平以弟子自居。 “辣椒培育的如何了?”张楚询问道。 “一切顺利,已经全部栽种于暖棚中了,等到发芽了,还请师父瞧一瞧。”黄平赶紧道,并且还主动说起了杂交的事情。 眉飞色舞。 杂交这件事,看来真的是让他寻到了人生目标。 “好。” “既如此,下午等上差后,你带几个人,去秦川府。” “我有东西要给你。” “继续育种。” “等到明年开春,某家要在秦川脚下,大面积栽种。” 说着,张楚还深深望了眼他一眼:“这件事,陛下可都盯着呐。” “好好做,尽心些。” “为师发誓,这件事你做好了,青史上,会有你的名字。” 黄平虽不知师父说的是什么东西,但见师父如此郑重,更别说陛下还盯着,当即神情凝重。 “为了师父。” “为了民学。” “弟子定然竭尽全力。” 黄平有些激动。 张楚再交代了几句,便拍拍屁股离开了司农寺。 黄平等到上差的时间到了,便立马让郭云松点了十个人,一同冲向了秦川府。 等他们到的时候,张楚已经把后院的土豆全部整理了出来。 黄平他们来的时候,是空着手,满脸轻松,走的时候,则是驱赶着两辆牛车。 “红薯和土豆,可以育秧,也可以在果实上培养芽子,你自己琢磨哪一种法子成活率更高,结果率最多,最容易培育。” “不要耽误了为师,明年开春的计划。” 临走时,张楚还特意给黄平交代了一声。 “放心吧师父,这活,就是我们最拿手的看家本领。”黄平拍着胸脯打包票。 张楚对他是信任的。 目送他们离去,张楚看了眼天色,便回了书房。 ·········· 赵国公府。 书房。 长孙无忌,王珪,萧瑀,高士廉······ 一众人齐坐。 褚遂良小心推开了门,走了进来,于众人一一行礼后,便道:“今日,张楚去了科监署。” “他和御史中丞刘仁轨,混在了一起,刘仁轨似乎对张楚,也颇为欣赏。” “不过,科监署上下大小官吏,皆对两人熟视无睹,一切还都在咱们的掌握中。” 褚遂良挨着长孙无忌盘腿坐下。 “刘仁轨?” “出自尉氏刘氏。” “朝中,可有人是相同根脚?” 长孙无忌平静道。 “秘书监少丞刘仁相,乃是尉氏刘氏,但,两人向来不说话,据说年轻时,刘仁相家中没少与刘仁轨家有冲突,似也是导致刘仁轨孤贫的原因。刘仁轨对同宗,厌恶至极。” “军中刘仁愿出身雕阴刘氏,倒是平日和刘仁轨有些来往,可,刘仁愿乃是右骁卫果毅都尉,根脚在勋贵一方。” 褚遂良想了下,缓缓说道。 “辅机,也用不着如此麻烦,一个刘仁轨,又何妨?”王珪摇摇头,拿起一个梅子干放于口中,脸色露出享受之色:“张楚想要求所谓的公平,无外乎也不过就是更换试题,打我们个措手不及罢了。” “现在试题各家都已收到,所以,张楚不走这一步,就绝无可能求公平。” “盯着神仙岔,但凡有风吹草动,便以应对。” “这是张楚所求公平的根本,只要斩断了这一条路,任由张楚折腾,也折腾不出来个花。” “不是么?” 王珪轻轻笑道,好似一切,都被他看破,好似一切,都在手中攥着。 第323章 高门大户也眼馋神仙岔!实验孔明灯 闻言,众人都是轻轻颔首,连带着长孙无忌。 “王公说的对。” 长孙无忌轻轻捻了下手指:“上一次,张楚三日内印出十万份文章的缘故,便是他组建了一个印刷作坊。” “现在,这个作坊已经搬到了神仙岔。” “本公已差人去盯着了,现在神仙岔内,还毫无异动。” 长孙无忌吐了口气。 “我族中的人,也有在神仙岔有安排。”萧瑀也笑道。 “各家,怕是都在神仙岔有眼线吧。”崔如渊目光扫过在场的众人,十指交叉,静静放在腹前,淡淡道:“只要我们盯紧神仙岔的印刷作坊,张楚就定然翻不出来什么水花。” “所谓的秋闱主考,也不过就是个笑话。” “秋闱于我们,仍旧是可随意拿捏的禁脔。” “一旦有任何风吹草动,我等,定是要相互传信,以应策对!” 众人连连颔首。 “只是可惜,老夫想要把人塞进神仙岔的那几个作坊中,可每次都失败了。”王珪遗憾的摇摇头:“最成功的一个,也不过只是成为了大食堂的跑堂。” “神仙岔的产业,张楚看的很紧,只要他的部曲。” 王珪说起来这件事,轻轻皱眉。 众人也都是叹息一声,显然,他们也没少动这方面的心思,只是可惜,全失败了。 毕竟,不论是水车,还是印刷作坊,亦或者说大食堂里那些美味的做法,就算他们是高门大户,可对于他们仍旧有很大的吸引力! 特别是张楚三天内就能印刷出十万份文章的技艺,他们都要馋哭了。 但,毫无办法。 “国子监那边,孔颖达就像是死在了楼阁内,这些天,一直没有露面。”数息后,长孙无忌开口了,把众人从遗憾中拉了回来。 “孔颖达,终究是老了,已没有任何用处。”高士廉毫不客气。 “不用理会他了。” “现在,只要盯紧神仙岔的印刷作坊,他们就算是想破了脑袋,也没有什么用!” 萧瑀沉声喝道。 众人相视一眼,再一次的连连颔首。 ········· 秋闱的日子,不知不觉中,渐渐到来。 长安之中,也又一次的开始迎接着这一项盛事。 近来,长安城中的客栈,全部爆满。 其中以务本坊的客栈为最。 要知道,这考场就在曾经的太学院子,现在的民学院子里。 圣师殿为主,偏殿为辅。 若是圣师殿坐不下,那么,就会启用偏殿。 自然,务本坊的几家客栈不论是从路程,还是说从迷信保佑上,都是最受读书人喜爱的。 长安城中的寺庙道观,这几日上香的也多了年轻的面孔。 其中,更是以孔庙和大慈恩寺为最。 孔庙自然不用多说,香火隆重于苍穹之间,久久不息仿若连接着天地。 而大慈恩寺则是名声太盛,从外地赶来的读书人,都想着来这里瞻仰瞻仰佛家圣迹。 自然,其中也少不了各家的炒作,在这一点上,各家高门可以说是全都想到了一起去了,一时间,连一个完整建筑还找不出来的大慈恩寺,已经成为了整个长安最富鼎盛的寺庙。 至于原因么,看一看矗立于大门前的石碑就知道了。 但凡上面有名字的世族高门,都多少推动了这一场波澜。 花了那么多钱,赢得几声外来读书人的赞扬,他们心里就觉得这钱花的真值。 长安上下,似乎都开始忙碌。 秦川府也很忙碌。 秦川点心铺子的彻底火爆,让吴娘她们都有些措手不及,这不,又在秦川府旁边买下了一个大院子,专门用来制作点心糕点。 至于雇佣的工人么,则是就地取材,在永崇坊的街坊邻居中选择。 而且,要的全是女工。 她们很高兴。 当告示出来的时候,蜂拥而至。 一天二十个大钱的工钱,足已让她们回到家中享受到从来没有享受过的快乐。 比如,男人给炒的菜,熬的粥。 尽管刚开始大多男人做的饭菜都没眼看。 可是仍旧抑制不住第二天妇女们兴高采烈的给其他人提起来这件事。 什么我家男人那叫一个笨手笨脚哟,家里的粟米都煮糊了,最后一家人只能抱着当锅巴啃。 什么我家男人那叫一个没用哟,刷碗的时候碎了两个碗碟,心疼的我好半天没缓过来。 亦或者什么我家男人的手没想到那么粗糙,给我洗脚的时候,我心疼了好半天,最后还是我给我家男人洗的脚云云。 但是,别看说的时候一个个抱怨的不能行,可是眼睛就没有不眯起来的。 因为圣师殿被征用,没了上课的地方,所以这几日张楚便在秦川府里教导了起他们。 感觉累了,张楚便会带着他们,在长安城中闲逛。 有时候,张楚和他们就蹲在明德门前面,光查一个时辰内,有多少胡商进入长安就查的不亦乐乎。 大慈恩寺的工地,司农寺的暖棚,还有万年县的大牢,也成为了这几日张楚带着他们经常出入的地方。 倒是科监署,自从和刘仁轨分别后,张楚便没有再去过一次。 不知不觉,十天已过。 距离秋闱,也不过只有十多天的时间了。 今日,张楚给了他们一个假期,让他们去消化消化这些天的见闻。 今天,是自己和老唐头约定的日子。 一大早。 张楚施施然的吃过朝食,便抄着袖子,朝安德坊走去。 天气,越来越冷。 特别是早晨,别看太阳已经挂在了天头,可仍旧是感觉整个人的脸都被小刀子不断的割啊割。 张楚抬头看了眼阴沉的天气,今天又是一个阴天。 这几天一直都是阴天,张楚觉得,再这么阴下去,长安的第一场雪,似乎就不远了。 不过,大唐的天就算阴沉,也没有那种喘不过来气的感觉,这应该是因为没有雾霾,而且因为空气掺杂着浓浓的露水,吸进肺里,再用力的呼出来,就像是浑身的毛孔都被清洗过一样。 透彻的厉害。 不过这样的代价就是,当张楚走到老唐头门前的时候,鼻子已经通红,鼻涕也有点不当家了。 用力的擤了下鼻涕,再在老唐头的门框上摸了摸,才敲响了已经被磨得,彻底的露出了里面内铜的门环。 门开了。 是老唐头。 见到张楚,老唐头赶紧迎了进去,还不忘朝四周瞧了瞧,见无人注意,才‘哐当’一声,把门狠狠的关上了。 “怎么样了?” 张楚站在仍旧干净的庭院中,不过目光却落在了前面堆放着的,看不出来是什么东西的东西上。 不过张楚能猜到。 这应该就是老唐头的孔明灯。 “贵人,你瞧。” “差不多了。” “老头儿用了最好的牛皮,把牛皮又放在桐油里泡了三天三夜,用刀子把牛皮上多余的东西全都刮去,只留下这薄薄的一层牛筋皮,老小儿敢打赌,就算是一般的刀刃,也不好把它斩断。” 老唐头有些兴奋,跑到旁边,一个给张楚介绍起来。 “瞧瞧,贵人,这龙骨,乃是老头儿选用了最好的木材,用温火烘烤,慢慢成型,每次烘烤过后,便用桐油浸泡,如此将近百遍!” “这火油,更是老头儿找遍了整个西市东市,能买到的最好的火油,燃烧起来,呼呼作响。” “这个黄铜阀,是老头儿加上去的,用这个阀门,如果没有偏差,理论上可以用来控制升降。” “只是·······” 老唐头搓搓手,压低了声音:“只是贵人,至于究竟如何,则需要找个无人的地方,试验一下才成。” “毕竟,老小儿从未做过这么大的孔明灯。” “所以,老小儿一直等着公子,公子好想个法子,找个地方,咱们一起去试一试。” 老唐头的眼睛里,也有精芒闪烁,那是兴奋,那是激动,那是饥渴,那是迫不及待。 他望着张楚,手指则是爱惜的抚摸着孔明灯,就像是抚摸自己的孩子一般。 第324章 人,真的会飞了! 老唐头说的对。 是应该试一试。 不用想也知道,自己要用它所做的事,容不得出错,必须要保证百分百的成功率,如此,检验下孔明灯的性能,就变得无比重要了。 张楚没有犹豫,直接应了下来,而后沉思片刻,朝老唐头说道:“唐师傅,你在这里等会,我去叫辆马车,去去就来。” 老唐头连连点头。 张楚确实去的快,来的也快。 而后陪着老唐头在院子里等了会,紧闭着的院门就被敲响了:“那位贵人叫的车?” 声音传来,张楚和老唐头同时起身,老唐头赶忙先走一步打开了门。 门口站着的是一个不大的小伙子。 生的白白净净,虽说身上穿着麻衣,可看的出来,这小伙子虽说日子贫苦,但定也是个手脚麻利的人。 不然,麻衣不会洗的那么干净。 “是我叫的。”张楚笑着朝小伙子挥挥手,而后指了指身旁的孔明灯:“来吧,搭把手,一块把这个东西搬上去。” “好嘞贵人。”小伙子直接撸起来了袖子。 老唐头也赶忙收拾了下配装的零散工具,便一同跟着张楚坐上了牛车。 两人坐在牛车两侧,小伙子在前面挥着细柳枝赶车。 “主家,咱们这是去哪里?”老唐头问了一声。 张楚抄着手,侧躺在孔明灯上,望着随着阳光的越发烤炙而开始变得湛蓝的苍穹,稍稍眯了下眼睛:“当然要出城,找个鸟不拉屎的地方。” “老唐头,紧张不?” 张楚往下压了下眼眸,朝老唐头闲聊道。 老唐头挠挠已不剩多少的头发,嘿嘿一笑,望着车厢内的孔明灯,深吸口气,缓缓道:“当然紧张。” “主家,你是不知道,老头儿这会的心,跳的都要比第一次在我阿耶的教导下,亲手糊出来的第一个孔明灯还要紧张。” “如果这东西能真的飞起来,如主家你说的那般,老头儿这辈子就算是死,也值得了,值得了。” 老唐头声音中都充满了疼爱,好似亲手养大的孩子般。 “这有啥好死的。” “不过一个大号孔明灯罢了,活着吧,活着吧。” “老唐头,只要活着,说不准就能见到你这辈子想都不敢想的飞天方式呐。” 张楚伸了个懒腰,直接躺在上面,闭上了眼睛。 老唐头有点不清楚张楚话中是什么意思,不过,他能听出来主家好像不想让自己死的那么早。 主家,真的是个善良的人啊。 老唐头这样想着,见张楚闭上了眼睛,也不说话了,抱着怀中各种零件,出神。 牛车出了明德门,便一路向南。 过了潏水,牛车并没有前往神仙岔的方向,而是朝着相反的方向行进。 行着行着,便荒芜起来了,周围也多了几个山包包。 脚下,自然也没有路了,幸亏老牛有力量,直接硬生生走出来了一条道。 最终,在这片山包包后的一片空地上停了下来。 再往南走,就要进秦川了。 秦川中全是树木,不适合检验,这里是最好的选择。 而当牛车停下的时候,这里已经有人等着了。 老唐头望着那人,眼眸中皆是防备,赶紧推醒了张楚。 张楚揉了揉眼睛,坐了起来,朝四周看了一圈:“到地方了?” “主家,那里有个人。”老唐头指了指那个人站着的地方。 也就在这时候,那人竟径直朝他们走了过来,老唐头立马抱紧了怀中的零件包,手死死的攥着了黄铜阀。 张楚笑笑,跳下牛车,拍了拍衣袍。 而走过来的那人则是赶忙躬身,行礼道:“公子。” 张楚颔首,扭头冲老唐头介绍道:“唐师傅,我的家仆,王铁牛,自己人,不用紧张。” 老唐头闻言,赶紧松开了手里的黄铜阀,拍拍屁股,也从牛车上跳下来,声音不再紧张:“原来一切都在主家的计算中。” “都别愣着了,抬下来,试一试。”张楚招呼。 小伙子和王铁牛赶忙跳上了马车。 张楚选了个平坦的地方,折叠起来的孔明灯放下,展开,摊平。 老唐头开始了忙碌, 王铁牛和小伙子也没有闲着,他们找来了一个大石头,把绳索捆绑在石头上。 这是安全绳,另一端要绑在孔明灯上。 张楚则是一直站在老唐头旁边,看着老唐头把他怀里的零件,拼装出来了一个完整的阀门。 最后把黄铜阀装上去,再把一个唐人很喜欢挎在腰间的牛皮水袋,系的紧紧的。 只是这个牛皮水袋比普通的要大不少,而里面所盛装的并不是水,而是火油,这东西,相当于一个油箱。 说实话,张楚对大唐匠人向来是敬重的。 但,当看到老唐头把这些东西拼凑在一起后,便觉得自己之前对大唐匠人的敬重还是有些不够。 特别是像老唐头这样的,把一辈子的时间都奉献给了一个技巧后,便已经把这个技巧,研究的炉火纯青。 甚至于,张楚都相信,自己能给他们一个发动机的构造图,他们绝对可以用手搓出来一个比机床还要精致的发动机。 只是,他们不知道这世上还有发动机这个东西。 可惜,自己手里没有发动机的构造图。 “主家,差不多了。” “可以点火了!” 又过了片刻,老唐头检验了各处,发现没有任何纰漏后,便站起来,冲张楚兴奋道。 张楚看了眼王铁牛。 王铁牛急忙走过来,从胸前掏出来一个火折子,在老唐头的指挥下,点燃了喷油阀。 呼······· 火油很猛,张楚耳边都听到了呼啸声,不过,也看的出来,这火油并不精细,因为喷油阀门里,喷出来的不仅仅有火焰,还有黑色的火油。 这是因为火油燃烧不充分导致的。 火油,终究还是达不到汽油那样的纯净度。 但,这并不影响硕大的孔明灯开始充气,然后,在张楚眼前,慢慢变大,慢慢展开,慢慢竖立起来。 老唐头很紧张。 他用力的吞咽着唾沫,呼吸,都有些急促起来了。 王铁牛和旁边的干净小伙子这一刻,眼珠子也都是瞪大了,有点不敢相信的望着眼前能赶上一间小房子那么大的孔明灯。 这玩意,能飞起来? 两人难以置信。 不过,确实能飞起来。 当孔明灯膨胀到了一定时候后,摇晃了下,渐渐离开了地面。 当离开地面后,拴在孔明灯上的三道绳索,越发清晰起来。 一道绳索是安全绳,而另外两道绳索,则是连着一个木板。 老唐头咽了口唾沫,不过他也只是犹豫了片刻,便走过去,一屁股坐在了木板上。 “唐师傅,可以先让孔明灯升空一次,然后下一次放上一块石头,确保前两次都安全后,第三次可以试一试载人。”张楚眼角抖了下,沉声道。 不过,老唐头咧嘴一笑,直接摇头。 “主家,放心吧,老头儿我心里有数,绝对没事的。” “主家,你瞧好吧。” 老唐头抬起胳膊,把喷油阀门全部打开。 呼呼呼······· 肉眼可见的。 孔明灯上升的速度快了很多,力量也大了很多。 “控制好安全绳。”张楚朝王铁牛吩咐。 王铁牛和小伙子立马跑到了石头旁边,两人,死死攥着绳子,而后,仰着脑袋,一眨不眨的就那么盯着老唐头和那个硕大无比的孔明灯。 事实证明,老唐头说的很对,他所拥有的是对孔明灯的信心,而不是无知和自大。 “飞起来了,飞起来了,老头儿我做了一辈子孔明灯,这是第一次和孔明灯一起飞起来,孔明灯之神保护着我。” “我就知道,我就知道,肯定会成功,主家,主家,成功了,咱们成功了!!!” “好壮观,好壮观,我看到了长安城,主家,我看到了长安城!!!” “·········” 老唐头控制不住的大叫。 张楚向他挥了挥手。 老唐头慢慢下来了,没有用到安全绳,可即便如此,王铁牛和那个小伙子,手指头仍旧有些发麻,感觉浑身都没有了力气。 这一幕,对他们的冲击力,是前所未有的。 人,飞上天,这事情,从来只在传说中或者话本里出现,别管人是怎么上去的,可现在,老唐头就真真实实的出现在他们眼前。 有鸟飞过,都在老唐头的脚下。 人,真的会飞了!!! 也就在孔明灯落下的瞬间,黄铜阀门朝外喷出来的火油彻底熄灭了。 老唐头对黄铜阀门的操作,令人叹为观止。 孔明灯开始瘪起来了,张楚把老唐头搀扶起来了,朝后退了两步,不然会被硕大的孔明灯盖在下面。 老唐头一屁股坐在了地上。 他脸上带着狂笑,但,脸颊通红,浑身冒汗。 这是经历过极限运动过后的余韵,张楚很了解,征服感和事后的恐惧,随着肾上腺素的褪去,将会融合于一起,让人无法动弹。 老唐头就那么躺在地上,时不时身子会颤抖痉挛抽搐一下。 张楚拿来了水袋,放到了他嘴边,老唐头就像是婴儿吮吸着母亲的奶头一样,大口大口的。 王铁牛和那个小伙子两人口干舌燥的站在一起,两人还有些大脑空白。 过了好一阵子,老唐头恢复了些许,呼吸不再急促,胸膛不再起伏,脸颊也不再潮红。 张楚这才开口,坐在一边,静静望着彻底瘪下来的孔明灯:“效果不错,但是,还不能控制方向。” “火油的储存,也要扩大,这个火油袋,不够。” “另外,这火油再蒸一蒸,是不是效果,会更好些?” 张楚说出了自己的建议。 第325章 意外!梦寐以求的秦川特产 老唐头用袖子胡乱的擦了下自己的脸。 他又坐了起来,认真的听着张楚的话,目光凝重的望着前面,陷入了沉思。 片刻后,他点点头。 “主家,你说得对。” “这些地方,老头儿我都会改进。” “不过,控制方向········” 老唐头皱了皱眉头,一时间他还没有多好的思绪。 张楚知道,如果让老唐头自己去琢磨,肯定会想出来好法子,但是现在时间已经很急迫了。 张楚想了下,用手在虚空比划了两下。 “能不能把黄铜控制阀上的喷油嘴,多制几个?” “东南西北各有方向,然后,想要去那个方向,便把相反的喷油嘴打开,是不是能行?” 张楚简单说了下。 对于老唐头这样的匠人而言,用不着把话说的太细,只需要给他一个方向,其余的可以选择相信他。 果不其然,老唐头陷入沉思的双眸猛地一瞪,而后骤然跳了起来,直接冲向了孔明灯。 张楚跟了过去,站在身边,没有打扰,就看着老唐头蹲在喷油嘴前面,翻来覆去的比划,琢磨。 片刻后,老唐头才望向了张楚。 “主家,你说得对。” “等回去,老头儿再试一试。” “三天,给老头儿我三天时间,定然造出让主家满意的孔明灯!” 老唐头激动,搓着手,无比亢奋。 “好!”张楚一口应下了。 便向呆站着的王铁牛和小伙子挥了挥手。 两人猛地反应过来,赶紧跑过来,折叠,搬运,小心的放置在了牛车上。 “怎么样?” “唐师傅,飞天的感觉?” 张楚则是和老唐头站在旁边,看着两人忙活,笑着聊起了天。 老唐头闻言,直接抬头望向了湛蓝的天空,再盯着时不时飞过的飞鸟,忍不住的深吸口气,沙哑道:“主家,老头儿我这辈子,都没有想过,自己能飞到天上去。” “说真的,老头儿看着飞鸟从身边过去的时候,那一刻脑袋里啊,空空的,什么都不想了,什么也不顾了,只想着再向上飞,向上飞,向上飞!!!” “甚至,连远方的长安城,都是那么的小,就像是一个黑块样。” “要知道,老头儿我在长安城里的时候,特别是经过明德门,站在城墙下的时候,感觉自己比蚂蚁还要小,真的是从来没有想过,长安有一日,会在老头儿我的脚下。” “是真正的脚下。” 老唐头说起来就滔滔不绝。 眉飞色舞的样子,仿佛年轻了几十岁。 便是那一直躬着的身板,都直挺了起来。 其实张楚清楚,老唐头看见的那座城,不是长安,长安距离这里太远了,这点距离,还不足够支撑着看见。 那个黑块,应该是神仙岔。 但,张楚没有点破,老唐头活了一辈子,如果这样能让他的精神变好,那就是长安城了。 张楚哈哈大笑。 双手交叉放在腹前,也抬起头眯起了眼眸,望着万里无云的苍穹,道:“老唐头,要不要跟某家去趟神仙岔,某家请你喝杂碎汤,吃秦川鸭子。” 张楚邀请。 老唐头咽了口唾沫,不过,他看着已经装好了的牛车,用力的摇了摇头。 “不了。” “老头儿我还是回长安吧。” “主家你刚才说的那些,老头儿我得赶紧回去琢磨,万万不能耽误了主家你的事情啊。” 张楚点点头。 “也好。” “确实,现在去神仙岔,不免会有些其他的麻烦,先避开,也不错,等大事搞成,老唐头,不妨带着你婆娘,搬到神仙岔来。” “某家管你吃喝,你后半辈子也没有多长时间活啦,不如就在神仙岔鼓捣孔明灯吧。” “比去慈恩寺浪费时间,快活的多,如何?” 张楚低下了头,望向了就到自己肩膀处的老唐头,笑道。 这是个人才。 只要是人才,张楚就想‘骗’到神仙岔里去。 老唐头意动了,不过,他还是咬着牙,摇了摇头:“得问下我婆娘。” “应当的。”张楚笑道:“时间还早,开春前给我个话就成,到时候,某家给你安排个砖瓦房。” “他们收拾好了,走吧。” 张楚笑着说道。 王铁牛和小伙子已经解开了黄牛的绳子,孔明灯也被整齐的叠放在牛车里。 张楚往前走去,不过,就在此时,还没走出两步。 突然,一声嘶吼,从山脚处传来。 当即,王铁牛和小伙子脸色一变,两人躬身,齐齐从牛车下取出两把钢刀,快速冲到了张楚身前。 黄牛变得不安起来。 那边正静静吃草的骏马,也是长鸣一声,四蹄乱蹬,但因为缰绳被王铁牛拴在石头上,无法移动,便只能围着石头烦躁的绕圈。 “公子,你先乘马走!”王铁牛快步冲上去,一刀斩断了骏马的缰绳,把骏马拉到了张楚身边。 骏马终究是上等的。 见自己被牵走了,周围的人也多了起来,便不再烦躁,用力的打了个鼻嚏,还用头颅低了低张楚的肩膀。 张楚轻轻拍了拍骏马的脑袋,笑着轻道:“不用慌,不过是秦川里的野兽争夺什么东西罢了。” 张楚声音刚落下,果不其然,就看到一道硕大的,黑白相间的黑影,从秦川里跌跌撞撞滚了下来。 那一声嘶吼,应该是它发出来的。 而很快,一群狼从后面围了上来。 张楚眯了下眼眸,这才看清楚了。 那是一头熊。 黑白相间的熊。 不过身上的毛发被血染红了些许,而随着这头熊在狼群的逼迫下,更朝着张楚他们这里靠了靠。 张楚也看见了,这头熊嘴里,还叼着一个小家伙呐。 或许,这头熊就是因为这个小家伙,所以才被狼群逼到了这般境地。 按理说,狼群是不敢对熊动手的。 狼群远远的站着,似乎在商量自己要不要继续扑杀过去。显然,它们有些忌惮站着的张楚他们这群两脚兽。 但,数息后,狼群动了,在狼王的带领下,继续朝着那头熊逼迫而去。 它们看来不想放弃这个千载难逢的机会。 张楚笑了,淡淡道:“把狼群驱散。” 话音落。 王铁牛和小伙子两人提着刀,舒展了下身子,毫不犹豫的直接朝狼群迎了上去。 第326章 张楚对熊猫的安排!长乐是它最好的主人 熊猫这玩意,说实话,在后世就没有不稀罕的。 特别是孩子,对于这玩意,几乎毫无抵抗力。 不论是动物园里活着的熊猫,还是说电影动画中塑造出来的熊猫,这玩意总能吸引很多人的喜爱。 如果这东西在后世能够领养于身边的话,张楚觉得全世界的人都会争抢。 之前是没有机会。 现在,张楚望着那头受伤的熊猫和它口中叼着的幼崽,怎么可能会眼睁睁看着狼群把它们祸害了。 秦川有熊猫,这是很正常的事情。 后世秦岭还都有熊猫活动的踪迹,更别说正处于水草丰美的大唐时期了。 在大唐,熊猫叫白熊。 张楚也不想着叫熊猫,但,白熊也有点体现不出来身上黑白相间的特点,张楚想着不如直接叫花熊。 王铁牛和小伙子没有和狼群厮杀起来。 狼群退了。 它们对于两脚兽中终究是惧怕的,特别是两人手中比它们嘴里的牙还要锋利的钢刀,那闪烁着的寒意,更是让群狼心生惧意。 群狼离去,也早就已是强弩之末的花熊,再往前走了两步后,便趴在了地上。 把幼崽放下,轻轻舔舐着。 时不时的,还抬头看一眼距离已经并不远的张楚。 张楚走了过去。 老唐头还有些紧张。 不过瞧瞧已经折返过来的王铁牛两人,心里的紧张也尽数去了,紧跟在张楚身侧。 花熊有灵性,它知道是张楚救了自己,或许也是知道自己这个状态想要反抗也已经无力,所以当张楚站到它面前的时候,一动不动,仍旧在舔舐着自己的幼崽。 幼崽粉嫩嫩的,身上的毛还都没有出现。 应是刚出生不久,或许也正是因为生产,所以这头花熊才落了单,继而被群狼盯上。 不然,平常时候狼群是不敢招惹它们的。 张楚伸手,揉了揉它的脑袋,明知道人家现在很难受,很虚弱,可张楚还是忍不住又抓了抓它圆滚滚软柔柔的圆耳朵。 “嗷·······” 花熊轻轻叫了一声。 王铁牛手中的钢刀已经在后面对准了花熊的脖子,确保自己在公子第一时间遇到危险的时候,能够刺下去。 不过,花熊对张楚没有任何凶意,甚至,还吊起幼崽,放到了张楚前面,又用脑袋拱了拱。 “嗷呜·······” 它再发出一声哀鸣。 张楚理解它的意思。 它现在这个状态,能不能活下来都是个问题,已保护不了自己的幼崽,故而托付于自己。 张楚直接把幼崽抱到了怀中。 幼崽的温度已经有些低了,似乎活力也在减少。 张楚直接起身:“把它抬到牛车上去,不回长安,去神仙岔救治。” 说着,张楚直接翻身上了王铁牛的骏马。 王铁牛赶紧丢下了钢刀,不过,看着自己的孩子被张楚带走,花熊也不再温顺,咆哮一声,缓缓后退。 王铁牛想从后面抱住它,不过被张楚制止了。 就算王铁牛现在身板已经雄壮起来了,可也挡不住一头花熊的挣扎。 “让它走吧。” “它估计是要回去找自己的族群,也可能是要给自己其他的孩子报仇。” 张楚静静的望着它。 花熊眼眸中噙着泪,后退着,再吼叫一声,别看体态有些臃肿,可却无比灵敏的转过身,朝着秦岭冲去了。 “送唐师傅回长安。” “我去趟神仙岔!” 张楚一览缰绳,便不再停留,朝着神仙岔直奔而去。 四蹄生风。 张楚直接冲向了大食堂,让刘氏端来一盆羊奶,张楚则是取来了一个苇子杆,吸一口羊奶,对着小家伙的嘴巴里送去。 它还太小,离开了母亲很难吃东西。 再加上大唐没有注射器一类的东西,只能用这个法子。 折腾了好一阵子,小家伙哼哼唧唧的顶着圆滚滚的肚子,依偎在张楚给它用秸秆穗子准备的小窝里,晒着午后的太阳,睡过去了。 “主人,这是什么的幼崽?”刘氏擦擦手,小心翼翼的凑近了,笑问道。 “花熊。” “也就是白熊。” 一直保持一个动作,张楚都感觉身子有些酸涩。 “白熊?这东西我见过。”刘氏有些惊讶:“不过已经是十多年前了,好几头白熊从山里跑了下来,不是迷路了就是找食吃,不过,那东西一个个站起来都能跟人高了,却没想到,幼崽竟然这么小。” “还没有一个巴掌大呐。” 刘氏没见过花熊幼崽,闻言,更是骇然。 她走到了张楚身后,轻轻为主人按压起来。 “要不主人,把这个小东西放在这里养着吧。” “奴婢定然把它养的白白胖胖。” 刘氏喜爱道,看着熟睡的花熊幼崽,眼眸里母性光辉无比的浓郁。 不过,张楚摇了摇头:“等秦川脚下,栽种上竹子,这东西,肯定会有不少跑下山。” “这一个么,有人更需要它。” “一个家闹得都已经快要散了,连最信任的丫鬟也背叛了自己,有个这小东西,也算是可以慰藉下心灵,” 张楚笑着说道。 刘氏虽然没有学过按摩,但她很擅长宰羊杀鸭,自然对于人的关节也多少了解些,一通请按,张楚顿时觉得酸涩感轻了不少。 “这么可怜?” “奴婢虽然早年丧夫,和婆婆相依为命,但情感很好,就算有什么难事,也能商量着解决。” “在奴婢看来,这比就算一大家子皆在,可仍旧孤苦要强很多。” “后者,更是心酸,更是可怜了。” 刘氏叹息道,她是善良的。 张楚也叹了口气:“谁说不是呐?” “去吧,去忙吧。” “备些饭菜来,来的匆忙,尚未用餐。” 张楚吩咐道。 虽说正午已过,可现在神仙岔大食堂似乎已经没有了高峰饭点,亦或者说每一刻都是饭点。 现在,仍旧是乌央乌央的食客。 刘氏领命,躬身去了。 没多久,刘氏亲自端着饭菜放到了张楚面前。 简简单单,一碗羊杂汤,一斤羊油饼,配上爆炒羊肚,东坡肉和一道当下时蔬,令人食欲大开。 “公子!!!” 也就在这时,王铁牛气喘吁吁的从外面冲了进来。 第327章 胡三!布置,论如何暗度陈仓 张楚头都没有抬。 舒服的喝了口羊杂汤。 “没回长安?”张楚问道。 王铁牛气喘吁吁的用力咽了口唾沫,擦擦汗,这才艰难的说道:“公子,胡三会送他回去的。” 张楚用筷子点了点自己对面的位置:“再上份汤来。” 刘氏去了。 王铁牛坐到对面,瞅着桌上的饭菜,又抿了抿嘴唇。 张楚瞅了他一眼:“什么时候,在我面前这么守规矩了。” 王铁牛嘿嘿一笑,赶忙拿起来筷子,夹了一大筷秦川肉,塞进嘴里,乌鲁乌鲁的咽了下去。 “说说胡三。”张楚把羊油饼放进羊杂汤里浸泡,等饼子吸满了汤汁,用筷子搅一搅,一张饼就卷了起来,而后放进口中。 羊杂汤的汁水混合着羊肉饼的韧劲,令人满足的头皮发麻。 王铁牛放下了筷子。 “公子,胡三奴下已经观察他很长时间了。” “原本是个良人,家世清白。” “奴下助他报仇,他便死心塌地的投靠了公子。” “这段时间,长安城的各种事情,发展很快,组织触角也已经遍布整个长安,奴下有些忙不过来,看这小子机灵,想着把他推荐给公子。” 王铁牛恭敬道。 “什么仇?”张楚随口再问。 “他耶娘双亡,不过耶娘是在他年幼时,被别人逼死的。这些年,他一直想的就是报仇,对方还不是唐人,是个在长安做生意的胡人。”王铁牛急忙回道。 刘氏端着羊杂汤过来了,还带着一份饼子。 王铁牛赶紧起身接了过来。 “可以再多观察,想要正式加入组织,可没有那么简单。”等他坐下,张楚轻轻吐了口气:“忠心,只是加入组织的基本条件,除此之外,还要认同组织的路线,这才是最难的。” “唐师傅那里,安排人盯着些,这段时间,不能出任何差错。” 张楚吩咐。 王铁牛疑惑:“既如此,公子,怎么不让唐师傅来神仙岔?” “呵·······” 张楚轻笑一声。 扭头望着人来人往的食客,又朝窗外热闹的街道看了看。 “神仙岔可不是什么隐秘的地方。” “这些人里面,不知道有多少是世族高门的眼线。” 张楚缓缓道:“唐师傅现在不是来神仙岔的时候。” 王铁牛闻言,急忙道:“公子,要不要我在这里查一查。” 张楚直接摇头。 “没必要。” “就如同长安,高句丽,倭国,新罗,吐谷浑······” “怕是每个国家都在长安有自己的情报碟子吧。” “神仙岔也一样,神仙岔是个开放的地方,自然就不怕他们来。” “而且,除了世族高门,陛下的眼线,太子的眼线,甚至于房公,李公,程公他们也都会在这里安排。” “这没有什么。” 张楚毫不在意。 王铁牛想想,似乎确实是这样。 想要禁止,几乎不可能,神仙岔不是关起来门的地方,而是敞开着门的地方,谁都能来。 “那·······”不过王铁牛还是有些担忧。 “放心吧。”张楚擦了擦手,轻轻点了点旁边熟睡着的花熊幼崽,笑道:“只要作坊使用咱们自己的部曲,就不用担心神仙岔被他们彻底渗透。” “而后,等到我们的作坊起了规模效应,就更不用害怕他们渗透了。” “就算被他们学去,又何妨?做生意,不是说给你相同的技艺,就能成功的。” 张楚轻松道。 王铁牛想想,确实是这个道理。 “快些吃,吃完跟我去趟印刷作坊。”张楚说道。 王铁牛便不再说话,狼吞虎咽。 片刻后,直接站了起来。 “公子,走吧。”他用手背擦了下抹了下嘴。 张楚小心端起来幼崽,带着王铁牛,朝印刷作坊走去。 不过还没到印刷作坊,倒是看见了一群人拉着竹子,正源源不断的向造纸作坊运送。 没想到吴福的动作这么快,望着似乎生生不息,运送竹子的队伍,张楚甚是满意。 这样的办事速度,才能算的上尽心。 “走。” 张楚说了一句,便大踏步走进了印刷作坊。 作坊的大门是紧闭着的。 当吴钱把张楚迎进去,张楚才发现,相比于上一次自己来这里的空旷,此时已经非常热闹了。 “怎么还关着门?”张楚随意道。 “主人,这几日,老有不少人鬼鬼祟祟的围着作坊转,好几次还有人闯进来,说是自己迷路了。” “不过,全被我打赶了出去。” “不用想,都是那些觊觎咱们技艺的人,索性我就直接把大门给关上了。” 吴钱解释。 张楚了然,望着火热朝天的作坊:“这些学徒,用起来如何?” “大家都很尽心。”吴钱立马道:“因为都知道,这作坊是主人的,而且,给得工钱比之前他们在工程上高了一倍,大家都很珍惜。” 张楚颔首。 走过去,拿起来他们印刷的成品,简单看了看。 大多都是些论语,春秋等儒学经典。 “主人,最近长安这不是秋闱吗?读书人多,都认这些书,特别好卖,所以········”吴钱咽了口唾沫。 他可知道主人和儒学之间,似乎不太对付。 张楚笑了,毫不为意:“某家的事,和你们没有半毛钱关系,什么好卖印什么,这才是生意之道。” “总不能印些不卖钱的天书吧。” “做好作坊的生意就行。” 吴钱如释重负,连连点头。 转了一圈,张楚进了房间,坐下,吴钱急忙斟茶。 “安排一下,抽调十个人手,前往长安,不要被外面那些盯着的人发现。”张楚手指轻轻叩着膝盖,望着窗外的有条不紊,低声吩咐道:“还有印刷的工具。” 吴钱立马紧张了起来,呼吸都变得有些低沉:“公子,不能在这里印刷?” 张楚直接否决:“不行,这里距离长安终究有些距离,万一有什么突发事情,来不及反应。” “而且,印刷好了再运往长安,全程怕是得被那些人的眼睛盯着,万一有差池就会耽搁事。” “我已经在长安给你们找好了地方。” “没有办法出去?” 张楚扭头看了眼旁边站着的吴钱。 吴钱眉头紧蹙,陷入了沉默。 张楚没有催促他,饮了口茶,便逗弄起小幼崽来,睡了一大觉,这会已经醒了,正哼唧哼唧的自己在窝里乱爬。 “可以!” 没多久,吴钱便用力的点了下脑袋。 “公子,每日傍晚时分,作坊里的成品书籍就会运出去,然后一大早前往长安。” “运送这些书籍的人,都是神仙岔的百姓,虽说年纪有些大,但,化化妆,应该认不出来。” “到时候,这些百姓我暂时让他们留在作坊里,把十人替换出去。” “工具么,也好办,大食堂每日都会来送餐,直接放到大食堂的饭盒里就成,等会我会直接去找刘氏说一下。” “订餐的事,这些天本就是我负责,那些人不会察觉什么。” 吴钱想出了一个法子。 “不过,主人,就是把这些工具送到长安·······” 张楚挥挥手:“告诉刘氏,把这些工具化整为零,我会让人来取。” “是,主人!”吴钱应道,有些兴奋。 他喜欢做这些事情,控制不住的血液有些沸腾。 仿若回到了上一次印刷文章时的时候。 张楚把司农寺太仓署位于芳林门外的仓库地址告诉了吴钱,并告诉他,等人进了仓库后就不要再出去,一切以自己的指令行事。 第328章 要求最好,也要求最贵! 张楚和吴钱又商量了些细节上的事情后,便带着王铁牛离开了这里。 吴钱恭敬送张楚出门后,便亢奋的关上门,立马冲向了正在干的热火朝天的众多学徒们。 搓搓手,目光扫过眼前所有人,心中,一个名单渐渐出现。 吴钱本人自然也在里面。 想想自己一介匠籍,自从跟了主人后,竟然可以参与入这么多令人热血沸腾,甚至于可以改变天下的事情里去,吴钱总觉得自己就算活到现在,也已经很值了。 他搓搓手,慢慢朝一位学徒走了过去。 就在吴钱布置的当头,张楚已经到了造纸厂。 十日不见,造纸厂的变化是要比印刷厂要大的多的。 六个巨大的发酵蒸煮池子,正在冒着浓浓的白烟。 尽管现在已经快要深秋,但吴福穿着麻布马甲,腰间系着麻绳,这是夏日的打扮,可即便如此,吴福仍旧满头大汗,胸膛都有些发红了。 不仅是他,吴福带着的一群工人,也都是这般打扮,他们手里拿着长长的棍子,用力的搅着冒着滚滚白烟的池子。 另一边,靠近仓库的地方,则是有一群工人把运来的竹子先进行第一步的清理,然后码放好,作为储备。 除此之外,便是大片的空地上放着一个个架子。 而架子上,正是晾晒着的一张张纸张。 张楚直接来了货架这里。 没有去池子边打量。 说实话,造纸厂从古至今,都算是高污染行业。 那味道,离得稍远都有些刺鼻,不过,相应的,在这里做工的工人,一天能有三十个大钱,远远超过其他行业。 这是张楚当时吩咐给吴福的,并且也交代吴福,招聘工人,必须先把对身体有不同程度的损伤这件事告诉工人,来不来,让工人选择。 只是看样子,似乎没有人会在意这件事。 不过,想想也是。 在这个时代,饭还都吃不饱呐,而且平均寿命也不过四五十岁,谁会想那么多? 更别说,这些气味给人体身体带来的影响,大多都是在六十岁后才会渐渐显现,比如会出现各种癌症。这些气味,是一项很重要的癌症诱因。 可是,大唐这么多百姓,几乎都是在癌症发作前,就直接死了,自然,谁会担心那么多有的没有? 就算能有些活到六十多,便是癌症发作了,大家也都见怪不怪,这个岁数,谁都觉得活够本了,死了平常,不死才是怪事。 工人们只看着一个月三十个大钱,就什么都能不顾了。 张楚走过货架,一一打量过去。 这些纸张的质量,不尽相同。 有的发白,有的稍黄,有的厚一些,有的薄一些,显然,吴福正在寻找最佳的配比。 就在张楚看到第二个货架的时候,吴福跑过来了。 他赶紧摘掉了脑袋上裹着的头巾,不好意思的向张楚行礼:“主人,什么时候过来的?” “怎么不唤人通知我一声,” 吴福躬身。 张楚随意的挥挥手:“看你正在忙,不好打扰。” “某家也只是凑着路过,瞧瞧你这里怎么样了。” “看来,干得不错。” 张楚发自内心的称赞。 吴福咧嘴一笑,挠挠头:“主人,还是你的法子好。” “用竹子充当原材料,确实比之前的那些青藤,麻绳强得多,看看这些纸张。” “就算是最差的,也比用那些原料造出来的最好的纸张强。” “而且,竹子坚韧,就算是蒸煮过后,那些丝丝也都缠绕着,无疑大大加强了纸张的韧性。” 吴福急忙解释。 张楚微微颔首。 “最佳配比,可找到了么?” “主人,这里·······”吴福立马领着张楚走向了最后面的一个货架。 他用手捏了捏一大张纸,发现干了,便赶紧拿下来,递给了张楚。 “主人,你瞧,这是奴下所造出来的最好的纸张。” “厚度,硬度,还有笔墨点在上面的晕色,都可以说是前无古人,后无来者。” “主人,你瞧瞧。” 吴福迫不及待。 张楚接过来,用力抖了下。 哗啦啦······ 纸张好似发出欢愉般的欢呼。 张楚心里盘算了下,差不多已经能赶上七八成宣纸的质量了。 能做到这一步,瞧瞧吴福发红的眼睛,确实算不容易了。 “也不能全是这样的纸张。”张楚放下,笑道。 “自然。这样的纸张,成本是有些高的,就算咱们自己栽种了竹子,也下不了多少。” “如果用这样的纸张印刷,怕是那些穷苦人家更看不起书了。” “奴下想着,分成三个档次,设置上中下三品,依次供应不一样的购买者。” 吴福把自己的想法说了出来。 张楚赞许的点点头:“很好。” “你说得对,想法不错。” “但是,你想的还简单了些,在上中下三品上,再单列出一个档次,为极品!” “而且,这种极品,价格最少得比上品高上百倍!”张楚笑道。 吴福听到这话,倒是一愣:“主人,百倍是不是高了些?奴下想着,多个十成就差不多了。” 张楚哈哈一笑,摇摇头:“放心吧,高上百倍,他们还得谢谢咱们呐。” “毫无疑问,今后这些纸张的使用者,能买得起这种纸的人,手里最不缺的就是钱。” “如果只是贵上十成,他们心里可能还觉得少呐,贵上十成,一些普通人家咬咬牙也能用得起,这会大大降低他们用这种纸的欲望。” “嘿!把这种纸的价格,大大提高,再把上品纸的价格,稍稍降低些。就是清楚的告诉他们,只有身份崇高,家财万贯的人才能用得起这样的纸,咱们要把这种纸打造成身份的象征。” “这也算是同时告诉那些百姓,这种纸他们不用碰,上品纸就已经足够他们用的了,当然,如果他们想咬着牙强上,那就随他们。” “总之,做生意啊,你要想清楚自己要赚谁的钱。” 张楚望了眼吴福,循循善诱道:“特别是造纸这种行业,利润本就低下,往常想要多赚钱,就只能多走量。” “这是不行的。” “就算量走的再多,也不过是挣普通百姓的钱,他们手里能有多少钱呐?” “所以,还是挣有钱人的钱。” “他们有钱,不挣他们的挣谁的?” “等到这些纸张占领了长安贵人的书房,占领了洛阳贵人的书房,占领了晋阳贵人的书房,占领了全天下贵人的书房,到时候,还能把挣的钱,补贴到下品或者中品纸张上,降低这两种纸张的价格。” “这也相当于把富人的钱,转移到了百姓身上。” “咱们这才是为天下做了些事,这,也才是设置极品纸张的意义。” 张楚笑着冲吴福说道。 吴福眼睛瞪得大大的。 这番言论,他从来没有思量过,可是主人这番话,却让他感觉有些醍醐灌顶般的醒悟过来。 好像开窍了般。 片刻后,吴福身子一震,猛地惊醒过来,急忙向张楚躬身:“咕咚!” 咽了口唾沫。 “主人,奴下清楚了。”他声音有些嘶哑,但毫无疑问,带着浓浓的激动和兴奋:“多谢主人教诲。” 张楚笑着拍了拍他的肩膀。 “不用急,慢慢学,掌柜一道,万千沟壑。” “某家希望你能成为咱家顶好的掌柜。” “我会的,主人!”吴福深吸口气,重重喝道。 “这种纸,给某家生产五千份,不难吧。”张楚指了指极品纸张。 “不难!”吴福直接摇头:“配比都已经掌握了,五日内,就能造出来。” “好,五日后,我会派人来取。”张楚又捏了捏极品纸张,思虑道:“如果可以,能不能在这种纸里面,加上一种咱们秦川纸特有的印记?” 张楚又想起了后世的水印。 若是这种水印能够印在秦川纸上,无疑,秦川纸这个品牌,就立住了。 当然,对于秋闱而言,也是一个不错的防伪标志。 第329章 本宫不找你,还以为你一直不会来见本宫 “印记?”吴福愣住了。 显然,他之前绝无这方面的考量。 张楚颔首:“印记,比如,在最好的纸张里,植入一根细小的金箔,虽说用不了多少钱,可却能把这张纸的身价,提升数倍。” “亦或者说,调和出不同的油漆,在纸张的某个角落,盖个水印。” “当然,不论是用什么法子,万万不能喧宾夺主,纸张是给笔墨服务的,可不能因为咱们的印记而让夺取了使用者的风采。” “平常不用显现,但,对着太阳或者说用火焰烧一下,才能看到的这样的印刻。” 张楚不知现在道吴福能不能做到这一步。 但,毫无疑问,自己给了他方向,大唐造纸方面的工匠们,绝对迟早能给自己一个很好的答复。 就如老唐头那般,他们的智慧,是无穷的。 吴福再一次的陷入了沉思。 而越想,脸上便越是兴奋。 如果真的能像主人这般说的,给自己的纸张印上印记,那么,毫无疑问,秦川纸的名字,绝对会响彻整个天下。 而自己作为秦川纸的掌柜,自己能给从这个作坊里出来的每一张纸都印上秦川纸的印记,那种成就感······· 想想秦川纸的纸张不论是翻山越岭,还是漂洋过海,秦川作坊都将有一份参与感。 不仅是自己,也是对所有作坊的工人一个最好的激励。 他们都会感觉,这一张张纸,是自己的孩子般,是自己赋予了它们名字。 “当然,这么做,好处,显而易见。” “坏处,自然也有,那就是,我们要必须对每一张纸,负责任!” 张楚深吸口气,再道。 吴福用力的点了点头。 他紧张的搓了搓手:“主人,你说的这一点,我和大匠研究研究!” “若是可以,会直接运用在这一批纸张上!” 吴福望着张楚,眼光乍亮,整个人的呼吸和心跳,都有些急促。 主人说的这个法子,无疑是能大大提升作坊工匠对自己认同感的。 至于坏处,吴福并不觉得这是坏处。 自己打上秦川的印记,自己就定然会对这些纸张负责,这是肯定的! 张楚笑笑,拍了拍手,看着吴福陷入沉思的模样,也不打扰了,挥挥手,直接离去。 话,说到这里就足够了。 接下来要怎么做,就要看他们自己了。 王铁牛端着花熊幼崽,赶紧跟上。 当张楚都要出了作坊大门,吴福才猛地惊醒过来,他大跑着冲向了张楚。 不过,望着张楚再抬起来,随意挥了挥的胳膊,吴福停下了。 “主人,我会的!” “秦川纸,也会的!” 吴福喝道,脸颊微微潮红。 “某家,等着。”张楚扭头看了他一眼,再挥挥手,直接离去。 太阳已经开始朝着西方转去。 张楚没有再回神仙岔,翻身上马,王铁牛从作坊里寻了一匹马,紧随其后。 张楚把花熊幼崽抱在了怀里,轻轻抖了下缰绳。 “回长安。” 潏水被阳光映照的仿若铺上了一层碎金,从秦川里流淌而出,清澈无比,不少鱼打着挺的从水下蹦出来,再重重落在水面上,激起不小的水花。 这个时候,正是鱼儿肥美的时候。 可惜,因为朝廷禁令的原因,百姓只能眼巴巴看着。 张楚欣赏着这一美景,心里则是盘算着,该怎么把这条河利用起来。 若是就这么放着,实属是有些浪费了。 长安的河流众多,着名的河流就有八条,更别说那些小一些的河流了,这是一笔很大的产业。 只是可惜,这些河流中最多的鲤鱼不能吃,也不能捕杀。 在这条禁令下,这些河流的价值,一下子就无人问津了。 一路无话,想着想着,长安便到了。 太阳也正式成为了夕阳,仿佛一个大橘子样,挂在西边,红彤彤的,好看极了。 张楚没有先回府,低头看着有些饿了,开始哼哼唧唧的花熊,便朝王铁牛问道:“长乐现在在什么地方?” “公子,在城东铺子。”王铁牛立马回道。 张楚点点头,直奔而去了。 现在要说长安最火的铺子是哪一个? 指定所有百姓都会异口同声的说是长安城东西南北四个精盐铺子。 这四个铺子的火爆,便是秦川点心铺子都比不上。 每天一大早,都有百姓在这里排队。 当然,发展到现在,好多百姓买来精盐已经不是自己吃了,而是高价卖给别人,当个中间商。 这种行为,张楚并不觉得有什么不好。 百姓用自己的劳动换来了溢价产品, 转手卖给那些有钱的富户。 富户得到了精盐,百姓得到了钱财,然后百姓又用钱财给自己家购置其他东西,这些钱便又转到了铺子富户手里······· 这是一件很好的事情。 经济能够流动起来,谁都不会吃亏。 而且,这种生意也长久不了,随着秦川精盐作坊的产量日益增加,最终精盐的价格会回落到它本身的价值上去。 当张楚翻身下马的时候,伙计已经开始上门板了。 “这位客官,回去吧。” “今日的精盐已经卖完了,明日再来。” 伙计客气的朝张楚拱手道。 “我家主人,不是来买盐的。”王铁牛朝他说道:“还请通禀下长乐公主,就说我家主人秦川县子张楚,来寻她。” 伙计闻言,顾不上手上的门板了,再向张楚抱了抱拳,便匆匆跑向了后堂。 数息后,秋兰扒着门板,伸长了脖子朝外望去,见到了张楚,很是高兴,赶紧跳出来:“哎呀。” “真是张祭酒,快快快,我家殿下就在后院呐。” 秋兰邀请道。 “咿,张祭酒,这是什么?”秋兰瞪大了眼珠子了,她也看到了张楚怀中正饿的吱吱叫的花熊幼崽,极为欢喜,伸出手,忍不住的摸了摸。 “是花熊幼崽。” 张楚边说边朝里面走了进去。 “今日,某家去神仙岔,偶遇到了一头受伤的大花熊,应该是为了保护它的幼崽,受到了群狼进攻。” “某家帮它逼退了狼群,所以,它便把它的幼崽托付给了某家。” “某家想来想去,最适合饲养这头花熊的,莫过于公主殿下了。” 张楚笑道。 秋兰闻言,脑袋就像是啄木鸟样,连连点头:“确实如此。” “公主殿下为国为民,孤身一人,颇为寂寥,有时候,我也不好太过于打扰殿下,若是有这个小东西陪着公主,有些事情公主殿下也有倾诉的对象了。” 秋兰还想摸一下。 不过张楚没给她这个机会。 后院很宽敞,后门排着很多牛车,不少青衣小厮来来往往,这是在上明日的货物。 而在最深处,则是有一栋小楼。 公主侍卫长魏坚率领六位披甲将士,守在楼梯处。 “见过秦川子!” 见到张楚,魏坚抱了抱拳,不过巍然不动。 “公主贵客。”秋兰从腰间取出一个令牌。 魏坚见此,才侧身闪出一条只能容纳一人路过的空隙:“秦川子,见谅。” “职责所在,何有见谅?”张楚轻笑,提袍登上了小楼,秋兰则是跟在了身后。 门,是虚掩着。 秋兰快走两步,推开了门,长乐已经备好了茶。 “秦川子大忙人,秋闱将近,怎么还有空来本宫这里?”长乐笑着起身,淡淡道,露出了拒人之外的清冷,仿佛两人陌生。 张楚赶紧行礼:“公主殿下哪里话。” “秦川盐开业,某家本该早些来瞧瞧的,只是无奈,身陷囹囵,无法抽身,今日有空,才赶紧来了,还请公主殿下见谅。” 长乐深深望了眼张楚,指了指对面的座位:“秦川子请坐。” “本宫此处简陋,比不上宫城大内,还请秦川子不要觉得是本宫怠慢。” “怎么敢。”张楚笑道,坐下,把手里的花熊幼崽放到了桌上。 长乐微微皱眉,微微躬身翘着小家伙,疑惑道:“秦川子,这是·······” “公主殿下,这是秦川子要送给你的花熊幼崽。” “老可爱了。” 秋兰迫不及待道。 “花熊幼崽?” “花熊?” 长乐眼睛猛地一亮,赶忙伸出手,小心把幼崽捧起,放在眼前不住的打量,无比惊喜:“小时候,本宫陪着父皇进秦川狩猎,见过它们,当时本宫还想着让父皇抓一只呐。” “可惜这东西,性子谨慎,不好活捉,父皇倒是猎杀过几头,但,都没有见幼崽。” “没想到,秦川子如此好运。” “不过······” “秦川子,它这是怎么了?怎么一直叫?” 张楚双手抄着袖子,含笑道:“回公主,饿了。” “在神仙岔,某家用羊奶喂了些。” 长乐急忙望向秋兰:“快,去拿些羊奶来。” “还有芦苇杆。”张楚补充了一句。 “嗯?” 秋兰一脸茫然,以为自己听错了。 便是长乐,也疑惑的瞧向了张楚。 “幼崽太小,还不能自己进食,只能口含羊奶,以苇杆度之。”张楚解释。 两人恍然,秋兰匆匆忙去了。 听着远去的脚步,长乐虽还是抱着幼崽,不过再望向张楚的目光,那里还有清冷陌生的感觉,微微已带着幽怨:“还想着,来瞧瞧本宫啊。” “本宫以为,本宫不亲自偷偷去找你,你就不会主动来找本宫呐。” “啊?是不是啊秦川子?” 长乐轻轻咬了下嘴角。 第330章 长乐的小心思!程处默来信! 张楚手指挠了挠眉尖。 “这不是,走不开么。” “而且公主这里,被皇后娘娘盯着,某家也不好贸然前来。” “不然,一个不慎,岂不是全盘皆输?” 张楚想了下,解释道。 长乐望着张楚,歪了下脑袋,听着声音落下,便莞尔一笑,抱着花熊幼崽,坐下了。 “逗你的。” “你说得对,最差最后一步了。” “布置了这么久,眼看能有些结果,不能坏在最后。” “本宫的那件事,心有谋划?” 长乐把花熊放到了它的小窝里,然后趴在桌子上,下巴枕着左臂,右手则是轻轻点着幼崽的身子。 张楚抿了下嘴角。 强迫自己把目光,转移到了别处。 长乐如此大幅度的附身,那酥白的脖颈下的大片风光,旖旎无限,不过桌子就像是水闸,把下面更无限的旖旎风光给闸住了。 “公主殿下,瞧好就是了。”张楚咽了口唾沫。 长乐眼睛一亮,猛地抬头,欣喜道:“什么计划?说说!” “杀了长孙冲,一了百了。”张楚耸耸肩,笑道。 长乐一愣。 脸上的惊喜收敛,而后幽幽一叹,目光又落在了幼崽身上。 “杀了他,本宫这辈子都要顶着一个‘寡妇’的名头了。” “而且,杀了他,后面起的波澜,便是父皇怕都顶不住,我宁愿嫁给他,也不想着你杀了他。” 长乐摇了摇头,声音有些哀伤。 “哈哈哈·······”张楚轻笑,手指,轻轻在幼崽上挠了挠:“逗你的。” “公主殿下,等着就是了。” “这个计划,某家有很大的把握。” 张楚吐了口气,缓缓道。 长乐冲张楚翻了个白眼,正欲要说些什么,外面的脚步声响起,便把话全都又咽了下去,眼眸重新变得清冷起来。 身子,也坐直了,把幼崽拉到了自己面前。 “公主殿下,羊奶。”秋兰端着一小碗还温热的羊奶快步走了进来,手里,还攥着一根苇子杆。 张楚想要接过来。 不过长乐抢他一步。 “既然崽崽已经是本宫的了,就不劳烦秦川子帮忙了。” 长乐把苇子杆含进嘴里,双手捧着花熊幼崽,秋兰赶紧把羊奶放到了长乐面前。 幼崽好像也感受到了自己食物的味道,哼唧的更急了,在长乐手里来回爬。 长乐赶紧吸了一口。 咕咚! 又吸了一口。 咕咚! 张楚一头黑线:“公主殿下,你饿了?” 长乐脸颊微红:“你教我。” 张楚叹息一声,拿过来苇子杆,含着另一头,吸了一口羊奶,含住,送到了幼崽手里。 幼崽有东西吃了,不闹腾了。 就这么四五口后,长乐一把把苇子杆抢走,直接放进嘴里,含糊不清道:“本宫会了。” “秦川子,你该干什么就干什么去吧。” “本宫就不留秦川子吃饭了。” “秋兰,送送秦川子。” 张楚笑着起身,躬身告辞。 长乐也渐渐熟练起来了,喂得欢快。 不过,秋兰却有些纠结,她不知道自己要不要提醒下公主殿下,刚才公主殿下含着的那端,正是被张楚含过地方。 但,瞧着自家殿下兴奋,认真的样子,秋兰选择了闭嘴,送张楚下楼。 长乐仍旧喂着。 只是,这会却脸颊绯红,已经浑身是汗了。 她,怎能不知道呐?因为她就是故意的。 满是羞涩。 然后,她把自己领口处的一个扣子,也扣上了。 这脸颊,更是滚烫。 ------- 出了盐业铺子,暮鼓就已经响起来了的。 张楚便直接回了秦川府。 吴娘正在家里整理着账簿,无比认真。 八花迎了上来,手里还拿着一封信笺。 “公子,程小公爷来信了。” “嗯?” “拿过来!” 短暂迟疑后,张楚轻斥一声,急道。 八花赶紧把手里的信笺递给了张楚,张楚撕开封漆,神情凝重。 吴娘已把今日账簿算完,把蜡烛端到了张楚身侧。 烛火幽幽。 信笺上的小字仿佛都在跳跃。 良久,张楚轻轻舒了口气,把信笺交给了吴娘,吴娘赶紧折回,放进了信笺中。 “公子,程小公爷可还好么?”吴娘小声关切道。 话说回来,她们能有机会进这个家,还是因为程处默,要不是程处默给公子推荐了掖庭宫,天知道现在她们现在在什么地方流浪呐。 “还不错。” “处默在石堡城站稳了脚跟,成为了手底下有十个人的队正。” “信上还说,他虽然到了石堡城不久,但是已经发生了好几次吐谷浑掠夺大唐商队的事情。” “河西走廊,变得不再安全,大唐对西域的控制,甚至于整个陇右道的命脉,都在河西走廊这条线上。” “伏允这是在作死。” 张楚手指轻轻叩着膝盖,缓缓说道。 吴娘闻言,当即就变得紧张起来:“公子,要打仗了?” “不打不行。大唐必须要保证西域的安全。” “陛下,绝对不会允许伏允如此胡作非为,估计,对吐谷浑的战事,在彻底入冬前,就会拿到朝堂上讨论。” 张楚眯了下眼眸。 不过说着,轻笑一声,摇了摇头:“其实也没有什么好讨论的,陛下忍不了。” “朝堂有李公,有徐公,有程公,有秦公·······” “应该,和公子没关系吧。” 吴娘咬着牙,眼眸中全都是担忧,刚刚因为今日好生意带来的好心情,瞬间消失。 “我不是武将,但根脚终究和军方走的近些,不过,这没有什么好担忧的。”张楚轻轻吸了口气:“若是朝廷需要,某家,自也不会缩起来。” “大唐儿郎,从不害怕战争。” “去吧,给我拿纸笔来,我给处默回个信。” 张楚缓缓道。 吴娘赶紧去了。 纸张摊开,吴娘研墨,张楚望着干净的纸张,沉思良久,才缓缓提起了笔。 当月亮爬上窗头,张楚轻轻吹了下笔墨。 “用漆吧。”张楚吩咐。 早就已经等着的吴娘,轻轻拿起纸张,用手搧了搧,等到笔墨彻底稳定下来,小心对折,放进信筒内,封上了一层漆蜡。 张楚简单吃了些东西,便躺倒了床上,脑海中思索着吐谷浑,陇右道,河西走廊,吐蕃,西域······· 想着想着,便睡了过去。 清晨当阳光破晓,张楚舒服的伸了个懒腰,昨夜战争带来的短暂沉默也随着朝阳初升,彻底散去。 现在自己的力量还太小,就算心有谋划,可落到实处的时候,也只能看一步走一步。 今天总算一大早就能看见个晴天了。 拉开门的时候,秦怀道,尉迟宝林,房遗爱他们都已经在庭院内等着了。 见张楚出来,便连连呼唤。 张楚抄着手,看着他们,轻轻一笑,把那些暂时和自己没关系的事情彻底抛之脑后。 “用餐。” “今日,我带你们去个好地方。” 第331章 这是真正的宝地 所有人的眼睛都是一亮。 只要大哥说是好地方,那就绝对是好地方,这一点,任谁也都不会去怀疑。 快速的吃过饭,张楚便带着一群人,浩浩荡荡的朝着芳林门走去。 无他, 皇家所拥有的上林苑,就在这个芳林门北边的一片广袤田地里。 毫无疑问,要说这天下的植疏什么地方最多? 你可以说是八百里秦川,你可以说西南十万大山,你可以说岭南遍野,你可以说蜀中宝地。 但,若是划出一片不大的范围来,不管是秦川,西南十万大山,还是岭南,蜀中任何地方,都得向后靠一靠。 上林苑,当属第一! 上林苑,这个名字是起始于汉朝。 汉武帝刘彻于建元三年,在秦朝的一个旧苑上,扩建而形成了新的园林。 规模宏伟,可以说是囊括了天下所有建筑,所有能想象出来的景观,恢宏至极。 并且,汉朝驻扎于上林苑的军队,乃是大名鼎鼎的羽林军,后来更是出了卫青这个大将军,所以,上林苑的地位在汉朝很重。 不过,随着时代更迭,随着岁月流逝,上林苑里的建筑大多都荡然无存,只剩下大片大片的田野,并且范围也缩小了很多很多。 要知道,曾经的上林苑,可是横跨万年,长安,咸阳,蓝田等五县,并且长安八水,都流经于上林苑中。 乃是实实在在的好地方! 自然,在汉朝,但凡自西域所带来的种子,或者说从辽东,岭南,蜀中等等贡献的植疏,都会先在这里栽种。 虽说现在已经废弃,面积也小了很多很多,成为了不痛不痒的皇田。 但,毫无疑问,若是细细寻找,这里仍旧是一个不可替代的宝库。 只是,当张楚带着众人进了上林苑后,便才知道,这个想法,估计只有自己这么想。 李泰满脸失望。 这上林苑,他小时候经常来这里游玩,并且第一次骑马也是在这里学习的,不过随着长大,这一片地方对他也彻底丧失了吸引力。 这里对李泰而言,完全称不上好地方。 裴行俭看着虽说有些地方栽种着庄稼,但整体而言还是显得杂乱的林地,同样兴趣缺缺。 秦怀道,房遗爱和尉迟宝林三个人你看我我看你,也是齐齐挠挠头。 “大哥,这里,就是你说的好地方?” “这里能有什么好玩的。” “还不如去暖棚呐。” “不知道红薯有没有育苗成功,发芽出来。” 秦怀道是知道红薯的。 前几日,当他知道了红薯已经被大哥,陛下,皇后娘娘,太上皇他们收获了之后,着实是悲痛了好一阵子。 如此祥瑞,谁不想亲眼见一见? 秦怀道掰着手指头一直等着呐,可最后竟然扑了个空,让他伤心的厉害。 毕竟,怎么说红薯也是他一路从河东道护送回的长安。 就连程咬金和秦琼两人听到这个消息后,都大呼遗憾,并且冲到了房玄龄家,拉着房玄龄问询了足足一下午。 当知道了房玄龄还亲口品尝了一小节后,两人更是捶足顿胸,遗憾的不能自已。 张楚抄着手,瞧着他们的样子,轻笑一声,唤来上林署在这里当值的官员,取来五个背篓,让他们五个人全都背上。 张楚便带着他们进发了。 在这里,张楚百无禁忌,自己可是掌管着上林署的司农寺主薄,自然,这上林苑就相当于自己的禁脔了。 虽说挂着皇田的名字,可这地方,每年所产出的那点可怜的粮食,谁会在意? 就连皇帝都很少来这里,就算是开春祭天,皇帝心血来潮要动一动锄头的时候,也轮不到上林苑,而是距离芳林门外更近的司农寺试验田里就解决了。 司农寺试验田可没有一圈围墙围着,能让全长安的百姓清清楚楚都看到伟大的天可汗,尊贵的皇后娘娘,甚至还有文武百官,一同拿着锄头,牵着耕牛,挥汗如雨的样子。 上林苑,其实更像是一直延伸下来的一个传统罢了。 毕竟是汉武帝所设,后世的皇帝,多少都带着些尊重。 五个人跟在后头,有些百无聊赖,不过当张楚把他们带到一株柿子树前的时候,望着树上又大又红的火晶柿子,所有人的眼睛都是一亮。 “上去,摘几个。”张楚笑道。 话音落,秦怀道他们哀嚎一声,便直接冲了上去。 当他们下来的时候,每个人的嘴上都仿佛涂抹了一圈火红的胭脂。 裴行俭艰难的用衣袍兜着,看上去应该是一大堆柿子,不过当兴冲冲跑到张楚身边的时候,打开,里面也才不过只有四个。 但毫无疑问,每一个大小都快要赶上婴儿的脑袋了,并且外面还附着一层白花花的糖霜。 “师父。” “你尝尝。” 裴行俭赶紧道。 这是几个人专门给张楚挑选的精品中的精品。 张楚拿起来一个,剥开皮,放在嘴里猛地一吸,只觉得果冻般的柿子全都流进了嗓子里,随后便是无法想象的甜腻,好吃极了。 “不错,刚来就有发现。” 张楚无比满足的揉了揉肚子,把另外三个火晶柿子丢到了秦怀道的竹篓里,继续朝前走去。 深秋未到,此时还算是丰收的小尾巴。 上林苑层林渐染,黄绿交织,并且黄色多少占据了上风。 张楚发现了一块豆田,虽说豆子和杂草差不多高,可是豆荚里的豆子仍旧无比饱满,只是可惜,百姓不缺豆子。 再往里走,一株低矮粗壮的果树,果子不大,看上去倒像是苹果一类的东西,不过当吃在嘴里,酸的张楚发颤,牙龈都快要掉了。 不过,毫无疑问,这种水果,自己还真没吃过。 张楚采摘了几个熟透的果子丢到了他们竹篓里,等到了司农寺,交给黄平,看看他能不能把这种果子和桃,梨什么的杂交下,或许会有新的发现。 这东西虽然酸,可汁水颇多。 接下来,谷子,高粱,小麦,甚至张楚还看到了稻子······· 还有很多很多叫不上来名的植蔬。 这里真的是一块宝地。 黄平他们之前真的是走了一个岔路,只想着去寻找新的植蔬,却忽略了这些宝贝。 把这些东西多多培育,多多杂交,肯定能得出更好的作物来,这可比寻找新的植蔬要简单,也要更有价值的多。 渐渐地,李泰,裴行俭,秦怀道他们也都察觉到了张楚带着他们来上林苑的意义。 毕竟,这些天,他们没少跟着张楚前往司农寺。 很清楚,土地,对大唐代表着什么,庄稼,对百姓代表着什么。 大哥忙前忙后的栽种红薯,培育辣椒,不就是为了解决百姓一口吃食么?! 别看听上去不算什么大理想,可,这就是根本。 在张楚的指挥下,每种作物都收获了些种子。 慢慢的,五人后背的竹篓里的收获,开始冒了出来。 张楚继续带着他们逛着。 “哎哟!” 也就在这个时候,裴行俭惊呼一声,身子不受控制的往前趴去。 毫无意外,背后竹篓里的东西,也洒了一地。 “行检!” “没事吧。” 秦怀道他们急忙走了过去。 张楚回头,望着几人手忙脚乱的把裴行俭扶了起来,不由轻笑着提醒:“这里多杂藤,多注意脚下。” “知道啦师父。” “我没事。” 裴行俭揉了揉膝盖,冲张楚喊道。 终究是小孩子,身子轻不说,而且农田里摔一跤,下面全是土,自然重不了哪里去。 裴行俭扶好竹篓,蹲下,仔细的把掉出来的东西,全都再捡回竹篓里。 不过,突然。 “咿!” “师父,这是什么?” “一个大球。” “就是它的藤蔓把我绊倒了。” 裴行俭发出了疑惑的惊呼,等他再站起来的时候, 怀里确实是抱着一个浑圆浑圆的绿球。 秦怀道,李泰等人都看过去,也是一脸茫然。 不过,当张楚望过去的时候,瞳孔却是一缩,双眸发直。 “嘶········” “这········” 张楚深吸口气,他是跑过去的。 第332章 不吃西瓜死不了人,可没这东西,能枉死很多人 这玩意很重。 沉甸甸的。 秦怀道接了过来,感受了下份量:“咿·······” “该说不说,这小东西长得还挺别致,上面的花纹,一块块的,好像是蛇皮。” 程处默拿了过来,感受了感受,忍不住的轻吸口气,望向了走过来的张楚:“大哥,这东西不会是蛇蛋吧。” “哪里有那么大的蛇蛋!”裴行俭惊呼。 “万一是大蛇呐?”李泰眨眨眼,下意识的咽了口唾沫,呼吸都有些急促:“或者说,是蛟蛋,亦或者是传说中的龙蛋!” “师父,烤了吧!” 李泰搓搓手,眼珠子直勾勾盯着,嘴角都有晶莹的哈喇子了。 几人一听这话,也都露出了欣喜之意,显然,他们对于李泰的这个提议,都很赞同。 张楚接了过来,仔仔细细拿在手里观察了好几圈。 重量小不少,条纹倒是差不多,但并不是那么绿,泛黄,特别是接触着地面的那一半,更是黄的厉害,条纹都不显了。 张楚心里十有八九,能确定这东西就是传说中的西瓜! 西瓜这玩意,在后世可以说是男女老少,通杀! 不过,大唐没有西瓜,就算有,也是在西域那地方,中原还不存在。 普及到中原,要等到三四百年后了。 而且,这个时候的西瓜,味道应该好不了哪去。 张楚蹲下,放到了地上,抬头看了眼秦怀道:“砸烂。” 秦怀道早就等不及了,闻言,便直接提起来拳头,狠狠砸了下去。 西瓜裂开,露出了里面的瓜瓤。 张楚有些失望。 瓜瓤呈黄白色,只有最中心的位置,有几道淡淡的红色。 不过,瓜瓤里的瓜子倒是全都黑了。 这枚西瓜,看种子颜色应该是成熟了。 只是,和后世的鲜红瓜瓤,天差地别。 不过,这也挡不住张楚尝试的欲望,如果大唐能有西瓜,那么夏天真的能好过很多。 就算是为了自己,张楚也不想放过眼前的希望。 张楚从裂缝处掰开一块:“你们也尝尝。” 张楚很清楚,这西瓜肯定好吃不了哪去,就这样的瓜瓤比后世的生瓜蛋子还要生瓜蛋子,所以,痛苦不能自己一个人来挨。 李泰,秦怀道,尉迟宝林等人纷纷出手, 一个不大的西瓜,彻底四分五裂,每人手里一块,一点都没有浪费。 见众人都看向自己,张楚轻轻咬了一口。 顿时,‘嗷呜’之声四起。 张楚吃了一小口,只感觉自己仿佛把棉絮吃到了肚子里去一样,赶紧吐了出来。 李泰他们,自然也是如此,只是他们每个人张开了血盆大口,未免就有些来不及了。 一个个露出了痛苦面具,呲牙咧嘴的发出了哀吼。 “师父,这是啥玩意啊,刚才的酸果都比这东西好吃,一点味道没有不说,弟子像是吃到了麻絮。”李泰疯狂的吐着口水,无比悔恨。 “好家伙,好家伙,好家伙,大哥,我就没吃过这么难吃的东西!”秦怀道翻来覆去的看着手里缺了一大块的西瓜,真的是无法想象,这东西竟然那么难吃。 “说实话,能难吃到这种地步,弟子不知道它存在的意义是什么。”裴行俭直接把手里的西瓜丢了,满脸郁闷,以为自己有新发现呐,谁知道发现了一大坨。 张楚轻笑。 直接用手把瓜瓤捏碎,把里面的黑种子,小心的收集好,放入了荷包里。 “师父,这东西,有必要收集种子吗?”李泰吐了吐舌头。 “当然。”张楚给了他们一个无比肯定的答案:“这东西是从西域那边传来的,可以称之为西瓜,只是现在还没有成长为完整形态。” “西瓜出现在这里,应该是之前不知道哪个朝代,得到了西域小国的进贡,便随意丢到了上林苑,并没有引起重视。” “但,相信我,有一天这东西,将会成为你们夏天最魂牵梦绕的水果。” “这东西,可以和南瓜嫁接,可以和冬瓜杂交,通过嫁接,通过培育,将会变得比现在还要大三四倍的大小,瓜瓤,将会变得鲜红无比,比火晶柿子还要鲜红,入口即化,绵密无比,汁水横流,甜度更是会远远超过天下所有水果。” “如果再放到水井里用井水拔一拔,嘿·······” “那感觉,在炎热的夏天,啃上一大口,透心凉,心飞扬,乃是人生最大的快事!” 张楚说着,自己都忍不住的咽了口唾沫。 咕咚! 咕咚! 咕咚! ········· 李泰,裴行俭,秦怀道,尉迟敬德和房遗爱五个人直勾勾盯着张楚,嘴巴里的口水都彻底的咽不及了,仿佛开闸的洪流。 这描述,谁能不动容? 五个人急忙捡起来自己丢掉的西瓜,学着张楚的样子,把种子挑选了出来。 “可是,师父,这东西真的有你形容的那么好吃吗?” “刚才那一口,弟子差点没有窒息。” 裴行俭目光中还含着一丝恐惧,那一口,真的是挥之不去的阴影了。 张楚笑呵呵的把他们手里的种子接过来,放到荷包里,才站了起来:“相信司农寺的农学博士。” “这就是农事的伟大之处。” 张楚感慨:“攻城拔寨固然荣耀,但如果你能培育出来老少皆宜的,而又常见普及的西瓜,这是能够封神的大功德!” “军功相比于百姓的功德,就显得不值一提了。” 裴行俭若有所思:“师父,确实是这样。” 李泰抿了下嘴角,他望着张楚手里的荷包,欲言又止。 “好了,走吧。” “没想到,在上林苑竟然能碰到西瓜,光这个发现,上林苑这一次就没白来,更别说,咱们还满载而归。” “不知道里面,还有没有好东西,小心脚下。” 张楚小心把荷包放进怀中,朝几人嘱咐一声,继续往前。 而有了西瓜的提示,这一次众人的目光总会有意无意的朝之前他们有些忽略的地面扫去。 这无疑就有些耽搁了速度。 当张楚的目光扫过不远处的一片灌木丛,再抬起头的时候,脚步,突然一下子停住了。 “师父,怎么了?”后面裴行俭的脑袋直接撞向了张楚。 他一直低着头,不知道张楚已经停下。 李泰,秦怀道等人也都茫然的瞧向了张楚,见大哥双眸凝重的盯着前方,便也顺着视线,朝前看去。 “嘶·······” 众人又是轻轻倒吸了口气。 “这是,下雪了?”秦怀道忍不住高呼。 张楚摇摇头:“不,不是下雪。” “呼·······” 他长长吐口气,声音有些激动,沉默片刻,才轻声道:“是棉花。” 对于棉花,张楚算是陌生又熟悉。 陌生是因为,他小时候庄子上栽种的已经不多了,熟悉则是因为,每当父母回忆起来的时候,总绕不过一个永恒的话题。 那就是他们怎么认识的。 当时他们是家里国棉五厂的工人,并且,他们小时候,地里全都是一望无际的棉花。 试问父母一辈,谁没摘过棉花? 眼前这些棉花足足有一两亩地,看上去应该盛开了好一阵子,不少棉花已经落在了地上,把大地都给覆的雪白无比,不怪刚才秦怀道高呼是下雪了。 棉花很重要,毫无疑问,就算是在后世,也是世界上主要的大宗农产品,同时也是影响着下游纺织品贸易格局的战略性产业。 衣食住行,衣可以说是被棉花霸占着绝对主导! 这是影响了百姓四大刚需的一种,地位不用多说,而且还没有替代品。 算算时间,根据记载,棉花进入这片土地的时间,很短。 准确的记载应该是大唐前面,百年之数的南北朝时期,棉花才从南洋诸国,从西域诸国,正式传入。 但,从传入到现在,这玩意也不过是贵族当成观赏植物,至于价值么,毫无疑问,都没有认识。 若是真的认识到了,上林苑中,不,应该是整个长安,甚至于整个京兆府,不可能仅仅只有这一两亩棉花。 这是好东西。 比西瓜还要好数万倍的好东西。 夏日不吃西瓜,死不了人,可冬日没有棉花,却能冻死很多人。 这东西,能救命!!! 张楚觉得嘴唇有些干裂。 他艰难的咽了口唾沫。 双眸,都有些发红。 这让李泰,裴行俭,秦怀道等人有些不知所措,他们真的从未见过师父这般模样,师父向来都是风轻云淡,若泰山之石! 可是现在······· “师父?”裴行俭小声唤了一声。 “去!” “行检,通知这里的当值官员,把上林署,太仓署所有官员都喊过来。” “要快!!!” 张楚盯着他,低吼道。 第333章 看来,张楚已经悔悟!朝堂不是他能插手的 裴行俭不知道师父什么突然那么急。 但,师父的话,容不得他考量,立马把肩上的竹篓放下,提着袍子就朝上林苑当值官员的官廨狂奔。 张楚深吸口气,撸起来袖子,把裴行俭竹篓里的东西找了个平坦的地方,全都倒了出来。 扭头,看着还有些不知道发生了什么的秦怀道,李泰等人:“把你们竹篓里的东西,也全都倒出来。” “跟着某家,去采棉花。” 棉花! 显然,这个名字他们都没有听说过,但却也能反应过来张楚是说的什么。 看着前方不到两亩的棉花,不由分说,把东西全都倒了出来。 大哥都这么安排了,他们自然也用不着犹豫。 张楚扛起竹篓,大踏步走了过去。 众人紧随其后。 他们对于采摘棉花,有些不知道该怎么下手,其实说来,张楚也显得并不熟练,但,终究是知道该如何采摘的。 把棉花荚剥开,拔出来软绵绵的棉花,就完成了。 这并不难。 但,难的是熟练,棉花成熟后,花荚坚硬,特别是顶端的部分,仿佛生长着倒刺,没多久,包括张楚在内,都被扎了好几下。 不过幸好,他们反应还算快,没有扎烂。 可即便如此,他们还都没有采摘多久,就觉得手指头生疼的厉害了,特别是李泰。 虽说花荚成熟后,棉花便爆裂盛开,可终究有些花荚需要用手剥开,没多久,李泰感觉自己的手指头都像是脱了好几层皮。 只是抬起头,朝前面看看。 张楚一马当先,秦怀道,尉迟宝林和房遗爱紧随其后,大家都抵着脑袋,采摘的无比认真。 李泰想起来自己心里的一些决定,他咬咬牙,重新投入了采棉花中。 没多久,裴行俭就折返了回来。 他见自己的竹篓被师父拿走了,便把李泰的竹篓接了过来,两人一同采摘。 一阵子后,黄平和吕亮急匆匆带着上林署和太仓署的官员,满头大汗的齐齐站在了棉田旁。 想要高呼张楚,但见张楚的动作,便知道张楚唤自己来是为了什么。 什么都不说,立马取来竹篓一类的东西,投入了采摘棉花的行动中。 “一个都不许放过!” 张楚望着分散于棉田各处的官员,高喝道。 “诺!” 众人齐齐回应。 一时间,上林苑内,不见头颅,只剩下弯腰的人了。 ········· 赵国公府。 长孙无忌闲适的煮着茶。 长孙冲恭敬的站在对面。 他脸上的伤,已经看不出来痕迹了。 “这段时间,不要再去做些不合时宜的事情。”长孙无忌看了他一眼,沉声嘱咐道:“秋闱在即,定要做好万全的准备。” “家中门客给你所写的那些策论文章,可都背过去了?” 长孙无忌再缓缓询问道。 说罢,给自己斟了杯茶,抿了口,只觉得浑身舒坦。 长孙冲不敢撒谎,直接道:“阿耶,不是说到时候,考官会给儿郎写好的答卷么?” “连答卷都不用儿郎去写,何必于还要费那么大的劲,背诵这些东西?” 长孙无忌抬头,深深望了眼长孙冲,刚刚浑身的舒坦只觉得仿佛被扎了一根刺在心里,舒坦快速退去,恼怒渐渐升起。 “你懂什么!” “《孙子兵法》云:求其上,得其中,求其中,得其下,求其下,必败!” “这么简单的道理还不懂么?” “若是只指望替换试卷,万一出了什么差池,如何是好?” “这次秋闱,到现在了,虽一切有条不紊,一切也都在掌控之中,可,终究有张楚这个变故,把那些文章,都背过去,到时候就无法更改答卷,你也不至于两眼空空。” 长孙无忌声音变得低沉,低声呵斥道。 长孙冲不敢反驳,也不能反驳,立马躬身抱拳,无比恭敬道:“阿耶,我知道了。” “我这就是背。” 尽管他心里并不觉得会有什么意外,但他却很清楚,忤逆阿耶的下场是什么。 自己英俊的脸蛋刚刚恢复过来,他真的不想再体验之前的感觉了。 也就在这时候,管家走了进来。 “见过主翁,大郎。”管家急忙躬身道。 “张楚有新的消息了?”长孙无忌见到他,直接问道。 最近,要说他最关注的是谁的动向,无疑就是张楚了。 长孙冲眼睛也是猛地转向了管家。 管家再躬身:“一切瞒不过主翁。” “刚刚,司农寺上林署,太仓署的官员,全都被张楚唤到了上林苑,他们出来的时候,每个人身上都背着一大娄一大娄白色的庄稼。” “现在已经回司农寺了。” 管家详细的汇报。 长孙无忌嘴角抽了抽,他沉思良久,才道:“张楚叫了那么多官员,真的只是去上林苑采摘庄稼了?” “应该就是这样。”管家也不好百分百肯定,但,对于这个消息还是很有把握的:“张楚这几日,就喜欢带着越王,裴行俭,秦怀道等人全城溜达,暖棚是他们比较常去的地方,应该是在研究什么农事。” “所以,今日一大早带着他们去上林苑收庄稼,也不奇怪了。” 管家说道。 “哼,这家伙,倒是真闲啊。”长孙冲闻言,冷哼一声:“昨日,竟然还有心思去秦川抓白熊。” “贼他娘,竟然还送给了长乐公主殿下。” 长孙冲攥紧了拳头,咬牙切齿。 昨日,可真的是有不少人见到了张楚进入了盐铺后院,这让长孙冲有些恼火,觉得自己受到了侮辱。 长孙无忌恨铁不成钢的瞅了眼气恼的长孙冲,淡淡道:“这个时候,他张楚留恋于这些地方,你应该感到高兴。” “这说明,他对于科监署,没有任何办法,对于这一次秋闱,也毫无办法。” “他或许心中已经放弃了。” “长乐公主那里,你又何必担忧?这精盐方子 本就是张楚给的朝廷,现在秦川精盐作坊在长安开业,他去瞧一瞧,合情合理。” “不要被一些不重要的事情,影响了自己的判断。” 长孙无忌教导。 长孙冲立马站直了身子,低下头:“孩儿知错。” 长孙无忌这才点点头,冲管家说道:“继续盯着。” “特别是神仙岔那里,有任何风吹草动,立马回禀!” “诺!”管家匆匆下去了。 长孙无忌深吸口气,再饮了口茶,比刚刚更舒坦的感觉,回归了己身。 “张楚,应该是知晓了高门世族对秋闱把控的力道之硬,清楚自己做不了什么,心有退意,所以才如此行事。” “司农寺·······” “这小子,还算是有自知之明,早早的如此选择,老夫或许也能和他成为朋友。” “司农寺这地方,是他最好的归宿。” 长孙无忌笑了,再瞅了眼站在自己跟前的长孙冲:“还不快去背诵?” 长孙冲身子一颤,赶紧躬身退下。 长孙无忌伸了个腰,靠着胡床躺下,一手撑着脑袋,一手轻轻叩着膝盖,望着窗外的秋景。 “少年人,就该这样留情山水,玩乐嬉戏,去鼓捣你所谓的什么民学,什么民学农科。” “朝堂这种地方,着实不是你该插手的。” “现在悔悟,倒也来得及,是个聪明人。” 长孙无忌笑着夸赞。 茶水一直沸腾着,白雾更浓,他只觉得茶香飘满了整个房间。 什么烦心事,都去了。 浑身轻松愉悦起来。 第334章 李世民:楚小子这是认了? 皇城。 甘露殿。 李世民的脑袋,从书山折海中抬了起来。 最近,大唐事情颇多。 大唐各道的秋粮虽说还没有收拢于国库,但各地刺史已是把今年的税额报了上来。 户部要忙疯了,自然,对于这一次秋收寄予厚望的李世民,要全场掌控。 西边那边越来越不太平了,每天都有新的奏折从陇右发出来。 不仅仅是陇右道的折子,还有不少西域小国的国书。 但内容,大差不差,都是关于吐谷浑近来越发跋扈的事。 李世民揉了揉脑袋,试图缓解紧绷着的神经。 相比之下,秋闱的事情,反倒不甚重要了。 李世民也有些忘记了这件事。 “嗯?”李世民回首。 但见长孙皇后不知何时站在了身后,手指轻轻按压着他的后背,试图放松他僵硬的整个身子。 “观音婢。” “你来了。” 李世民见到长孙皇后,疲累的神情上,多了几分柔情,放松了身子,直接斜靠于了坐榻之上。 “陛下这几日,通宵达旦,臣妾实在是担心陛下的身子。” “国事繁重,可陛下还是要注意身子啊。” “大唐千秋,皆系在陛下身上,松弛有度,才是长久之道啊,” 长孙皇后看着李世民劳累的样子,无比心疼的说道。 李世民笑笑,不在意的挥了挥手。 “无妨。” “也就忙上这几日,等到秋粮尽数入库,朕也无事了,到时候,定然多陪陪观音婢。” “现在,就算让朕歇息,朕也不得安生啊。” 李世民换了个姿势,扯着长孙皇后于身边坐下,脑袋,直接枕在了长孙皇后的腿上。 “观音婢,长乐这丫头,这几日还是没有回宫?”李世民闭上了眼睛,低声道。 长孙皇后叹了口气:“不见人影。” “听秋兰说,确实也是一直在忙着秦川盐业铺子的事。” “而且,长乐身边又多了个伴。” 长孙皇后笑着回答道。 “奥?”李世民睁开了眼眸:“伴?什么伴?”他望着长孙皇后的下颚,微微皱眉。 长孙皇后轻轻按着李世民的太阳穴,低头看着略有惊异的李世民,摇了摇头:“陛下不用过多担忧。” “不是人。” “是一只白熊幼崽,是昨日张小郎君从神仙岔带来的,这小子,运气倒是不错,白熊向来出入谨慎。” “或许是觉得长乐孤寂,也可能就是觉得自己照顾不好白熊幼崽,便送给了长乐喂养。” 闻言,李世民恢复了平静,再次闭上了眼睛,幽幽一叹。 “原来如此。” “也好。” “白熊憨态可掬,并且识人,有它陪着长乐,确实不错。” “倒是楚小子,这么多天,也没有什么消息,这秋闱,他到底想要怎么做?还是说,试探过后觉得自己无力撼动,所以不管不顾,放弃了?” “最近,他忙什么呐?” 李世民问道。 长孙皇后想了下,道:“昨日青雀休息,听他说,张小郎君,最近专心教导于他们学问,自从上一次前往了科监署后,便再没有说过秋闱的事。” “而且,刚刚有消息传过来,说是今天张小郎君又带着他们去了上林苑。” “还把司农寺上林署和太仓署的官员都叫了过去,一同采摘,把上林苑的白叠子全都收走了。” “也不知道张小郎君要做什么。” 长孙皇后也感到些许的奇怪,上林苑,她自然熟悉,白叠子这东西,并没有什么用。 虽说盛开的时候,倒也有一番风景,可凋零的时候却会把各处都粘的全是毛茸茸的白柔。 特别是人经过时,精美的丝绸所制作的袍子上,也被沾满白丝丝。 极难清理,令人讨厌。 所以,尽管皇城里万花争艳,但也没有白叠子的影子。 李世民轻轻吸了口气:“司农寺······” “上林苑!” “楚小子,不会真的醉心于农事去了吧。” 李世民呢喃。 他猜测着,缓缓坐了起来,目光平静的望着案桌上的奏折,眉角,轻蹙。 沉默片刻,李世民扭头看了眼长孙皇后。 “观音婢,你说,楚小子,难道这一次,真的是认了?” 长孙皇后苦笑:“陛下,臣妾怎么知道。” “张小郎君行事,向来不羁,更是没有任何规律,谁知道下一步,他要怎么走。” “不过······” 长孙皇后迟疑了下,继续道:“不过如果张小郎君放弃秋闱,倒也不错。” “世族高门,终究难以撼动,张小郎君现在年纪还是太小,如何斗得过他们?” “不妨休养生息几年,等到羽翼渐丰,成长起来,到时,定然会成为我大唐巨擘!” “如此,也好更好的帮助陛下。” “而且······” “而且红薯一事,事关天下,只要能把红薯一事做好了,便已经是泼天之功了。” 长孙皇后说着,不由感慨了起来。 想起那一日红薯见闻,她的头皮仍旧好似有无上虫卵爬过,发麻难耐。 李世民双手抄起了袖子,沉默片刻,无比认同的点了点脑袋。 毫无疑问,长孙皇后说的是对的。 相比于红薯,秋闱这事,反倒一点都不重要了。 更别说,其实李世民事先也从未想过,张楚真的能在秋闱上做些什么。 终究,太难了。 科监署上上下下,铁板一块,便是自己插手,都犹如深陷泥潭,无法动弹寸步。 只是,虽然知道长孙皇后说的是对的,可李世民心里,终究还是有那么一丝遗憾。 毕竟,张楚布置那么久,击败了高门联手,获得了主考一位。 这让李世民心里,不可避免的诞生出些许的侥幸。 再想想楚小子之前的信心满满,万一,万一张楚能够成功,这对于朝廷而言,可以说是久旱逢甘霖! 哎! 不过,心里的小侥幸,终究比不过冰冷的现实啊。 听着长孙皇后的话,李世民心里的那点侥幸,渐渐熄灭。 也好! 让楚小子缓口气,自从来了长安,这小子,还没得闲过,不是和这个斗,便是和那个抢,不是在布局,便是在布局的路上。 罢了,罢了,秋闱,暂且再让他们掌控几年。 李世民摇摇头,把脑海中的杂事散去, 便重新拿起了文书。 长孙皇后见状,不动声色的起身,离去。 没有发出任何响声。 很快,甘露殿,再只余下‘唰唰’的笔锋声。 第335章 张楚于司农寺内的超然地位!开始准备 司农寺。 上林署。 张楚带着一众大小官员回来后,并没有急着继续忙活。 时间不早了,中午的大太阳,老早就悬挂在了苍穹,又在上林苑折腾了那么久,便是铁打的身子都扛不住。 当把肩膀上的竹篓卸下来,不少人的肚子里都发出了‘咕咕’的抗议。 便是张楚,都感觉腹部空空。 “黄平,把棉花倒出来,摊开,在院子里晾晒着,然后大家就赶紧去食堂吃饭吧。”张楚笑着说道:“大家辛苦。” 并且帮着把李泰,裴行俭肩膀上的其他收获,卸下来,放到了上林署的厅堂中。 “张主薄,这有什么好辛苦的。” “不过是采摘白叠子罢了,相比于在烈日炎炎下耕田,这可轻松的多。” “谁说不是?张主薄不用客气,这原本也是卑职们的分内之事。” “·······” 众人排着队,把竹篓内的棉花纷纷倒了出来,连连道。 黄平和吕亮则是一人拿起了一个笆篓,动作娴熟的把之前塞在竹篓里显得有些积压在一起的棉花,在院子里摊开了。 很快,上林署不大的院子里,白花花的全被棉花占领了。 而后,大家便一起期待的走向了食堂。 司农寺的食堂变了。 毫无疑问,司农寺的官员要说每日最期待什么,所有人绝对会异口同声的说是食堂里的午食和暮食。 不仅仅是上林署和太仓署的官员这么说,便是钩盾署,?官署这些司农寺的机构官员,也都是这么认为的。 神仙岔来的庖厨,不用一日,便彻底的征服了司农寺大小官员。 便是司农寺卿温柬,每日麻木的脸颊上也多了几分神采和红润。 特别是有时候家中来了客人,温柬就会直接用饭盒,装填几道菜,带回家一同于客人享用。 吃惯了食堂的饭菜,着实是吃不下家里的粗茶淡饭了。 就算是长安的酒楼,在他们心里,相比之下,也万万是比不过司农寺的食堂。 秦川肉,秦川鸭子,羊杂汤,臊子面,猪肉头········ 神仙岔的吃食,食堂里无比齐全。 而且因为成本低廉,并不需要司农寺额外支出什么,全都在朝廷的规定之内。 “张主薄,怎么才来啊?” “张主薄,好家伙,你这是带着上林署和太仓署干什么去了?下次缺少人手,给我说一声,我们司竹署绝对不说二话。” “哎呀呀,见过张主薄,拜见越王殿下!” “·······” 一路上,但凡遇见张楚,不论是署令还是署丞,博士,都会颇为熟练的向张楚打招呼问号。 关系极为融洽。 其他各署的署令对张楚也是那叫一个恭敬。 至于原因么,当然有张楚是司农寺主簿的缘故,但,这个原因是比不过另一个原因的。 那就是,张楚一手引进的司农寺食堂这一件上利司农寺卿,下利最低级的小吏的天大好事。 简简单单的两顿吃食,便让张楚的地位,在司农寺内颇为超然。 更别说上林署太仓署这两个节制机构了。 他们真的是把张楚当成了再生耶娘。 只要有人打招呼,张楚便会笑着颔首示意,很是亲民。 “哼!” “蛊惑人心!” 不过,当司农寺丞胡冬从食堂出来,看见张楚等人,小声嘟囔了两句,从旁边的小径匆匆离去。 等张楚他们到的时候,食堂用餐的官员已经不多了,毕竟时间已经不早。 不过,食堂里的东西却仍旧丰盛。 冯五妹原本是神仙岔食堂的副手,乃是刘氏颇为骄傲的弟子,听到张楚需要人手,便直接把他连同其他四位学徒调了过来。 张楚也直接把冯五妹提拔成为司农寺掌勺兼任长安食堂掌柜,一个月足足五十个大钱。 当然,全额由是司农寺支付。 这让冯五妹更是干劲十足,他觉得自己在这里好好干上两三年,就有底气回神仙岔去向自己那位青梅竹马提婚了。 没错,冯五妹别看名字不像是男人的名字,但他确实是个带把的。 当时张楚也问过他,为什么叫这个名字,原来冯五妹上面有四个姐姐,老爹老娘朝思暮想想要个男孩。 冯五妹来了后,老爹老娘别提多高兴了,原本想着请当时的村正,也就是胡勇他爹取个好名字呐。 但,没想到路过的一个算命先生说,最好顺着他姐姐的名字下来,不然,容易早夭。 如此,冯五妹便顺着四个姐姐的名字,叫冯五妹了。 冯五妹给张楚解释自己名字的时候,说实话,让张楚想到了后世一个很火爆的电视剧里的一个角色。 只是那个角色有七个姐姐,名叫刘八女。 冯五妹很勤快,脑子也灵光。 今日,他听说主人调走了上林署和太仓署的官员,便想着主人中午大概率会在这里用餐,所以每道菜下面都还用小火温着。 见到张楚到了,立马盛出来,送到了张楚面前。 一碗羊杂汤,一只秦川鸭,一碟猪耳炒芹菜,一碟卤菜,很是丰盛。 “主薄,你终于回来了。”冯五妹还不忘把筷子规矩的放到张楚面前。 在司农寺,张楚要求他们称职务。 “有些事耽搁了。”张楚笑道。 其他人,自然就没有这个待遇了,这个待遇,只有张楚有,便是司农寺卿温柬都享受不到。 没办法,谁叫这些都是人家的部曲呐? 便是李泰,都得自己去柜台选自己的菜,再自己端回来。 司农寺食堂也不是说免费随便吃。 每个月都会发放相应的固定免费筹码。 每道菜都有一定的价格,如果是一个人吃的话,不论那个品阶的官员每个月所发放的筹码都是稳稳足够的。 但如果要请客,要多带些回去给家人开开荤,那就不够了。 这就需要用钱来兑换筹码。 不过现在,兑换筹码的除了温柬外,没有人舍得。 就算是有了额外补助的上林署和太仓署官员,还有些不舍得,更别说没有额外补助的其他官员。 谁想吃贵些的菜,便会有几个人商量下,一同点一只鸭子,或者说一同众筹点了想吃的那道硬菜,精打细算,倒是也不曾亏了食欲。 众人打了个饭,以张楚为中心,向两侧延伸。 黄平和吕亮坐在了张楚对面。 肚子饥饿,饭菜诱人,自然,整个食堂里一时只剩下进食的声音了。 张楚指了指自己面前的饭菜,示意他们可以品尝,这么多,自己吃不了。 黄平当仁不让,他早就对秦川鸭垂涎三尺了。 吕亮有些不好意思,他可已经知道了,黄平可是民学农科的大弟子,还掌管着代行主薄收徒的权力,自然,徒弟吃一口师父的鸭子,不算什么。 但自己,有点不好看。 所以,吕亮早早就开始琢磨自己怎么也得拜入民学农科,毫无疑问,跟着主薄前途光明不说,也能最大程度的实现自己的人生抱负。 只是,现在大弟子一位被黄平占了,他就又有些犹豫。 张楚瞧了眼吕亮,如何不知道他在想什么,夹了个鸭腿,在嘴里嗦一口,笑道:“再等着,可就没有机会了。” 吕亮咽了口唾沫,看着张楚悠闲的神情,如何不知这是主薄在提点自己。 他一筷子夹住了另一个鸭腿,而后咬了咬牙,向张楚道:“主薄,我······我也想拜入民学农科,还请主薄收留。” 黄平瞅着他嘿嘿直笑:“老吕,终于忍不住了啊。” “这几天我看你就犹犹豫豫,纠纠结结,好几次在我面前都有话要说,果然是在打这个主意。” 张楚喝了口羊杂汤:“给黄平说就好,他是农科的大师兄,郭云松乃是二师兄,你若是再纠结,怕是三师兄都保不住了。” 旁边的李泰则是咧嘴一笑,不忘强调:“我是师父嫡长徒。” “我是老二。”裴行俭附和。 黄平笑的更是花了:“嫡门大师兄二师兄在这里,怎么样?三师弟?” 黄平深吸口气,脸色凝重的伸出了手:“一起吧,为了民学,为了师父。” 吕亮这一次,不再犹豫,攥住了黄平的手,郑重的向张楚唤道:“师父。” 因为郑重,山羊胡都随着脸部肌肉在移动。 “共勉吧。”张楚端起羊杂汤,黄平和吕亮急忙也端起了自己的碗。 以汤代酒。 “哈哈······” 张楚饮了一大口。 黄平和吕亮相视一眼,也不由大笑出声,引得诸多同僚侧目。 “好了,说正事。”张楚吃了口大饼,轻轻吸口气,声音,也压低了些。 黄平和吕亮眼眸瞬间认真起来。 “芳林门外的仓库,吃过饭后,你便命人去打开。”张楚先看向了吕亮,双眸微凝,缓缓布置道。 第336章 李渊骇然,大唐不再惧怕严寒? 这是昨日和吴钱商量好的。 今日他们将会尝试着潜入长安。 人手,已经足够,纸张也准备妥当,十日的时间,也足够让一些人的神经,麻痹起来。 可以说是万事俱备,现在行动,一切都刚刚好。 吕亮立马点头,没有询问原因。 “记住,不要声张,也不用过多的操作,只要把仓库的门打开就好了。”张楚嘱咐。 “知道了师父。”吕亮朝左右看了看,轻轻抚了下山羊须,眼眸中露出老奸巨猾的精芒:“快要入冬了,按理说这个时候太仓署就该去各大仓库视察一遍。” “只是,师父,你也知道,这些仓库里连根毛都没有,自然也都懒得去了。” “不过现在师父新官上任,老夫带人去走走过场,于情于理,都说得过去。” “到时候,我会把门留条缝隙。” 吕亮瞬间就想到了一番说辞。 虽说,这些说辞压根都用不到,也没有人会注意问询他们的行动,但不得不说,有了这套说辞,任何人都发现不了破绽。 张楚清楚,吕亮这是要给太仓署的其他官员一个交代。 虽说上林署和太仓署现在看上去,已经是铁板一块,可时间终究太短,谁知道谁心里究竟想着什么? 是否能彻底信得过,还需要时间来验证。 张楚赞许的望了他一眼。 都说家有一宝如有一老,吕亮沉浮了那么多年,做起事来,面面俱到,不留遗漏。从这件事就能看出来,若是放到其他衙门,吕亮或是能够有些作为。 只是司农寺束缚了他,但,话又说来,便是在司农寺这个清水衙门里,能坐到太仓署这个相对而言最有油水的位置上,已经说明了很多。 “好。”张楚颔首。 “等到明日,黄平,你带着郭云松,再选几个最能信得过的人手,前往神仙岔。” “我会以让你们去神仙岔考察土地,瞧瞧明年开春适合栽种什么庄稼的借口,中午直接去神仙岔大食堂,我会让食堂掌柜刘氏接待你们,她会告诉你们要怎么做。” 张楚又望向了黄平,交代道。 这个理由,也可以说是非常丝滑了。 虽说自己有以权谋私的嫌疑,毕竟神仙岔的土地都是自己的,而他们乃是朝廷的农学博士。 但,那个当官的不会在自己的权限范围内,给自己谋取最大的利益呐? 自己这个吩咐,在外人看来,可以说是在正常不过了。 甚至自己让他们直接替自己去耕作,在一些大唐官员眼中都是合情合理的。 说实话,如果司农寺的官员一直不迟迟前往神仙岔才会引起其他人的猜疑。 毕竟,神仙岔那么多土地,辛辛苦苦开垦水渠,制作水车,折腾这么大一圈,精力消耗巨大,而自己现在又是司农寺主薄,不让司农寺的农学博士去瞧瞧,去看看,去转转,去指点指点,很不符合常理。 黄平深吸口气,他终究还是有点年轻,鬼鬼祟祟的朝两侧抽了抽,见无人注意,才压低了声音,沉声道:“知道了师父。” “有什么意外,立马来找我。”张楚最后嘱咐。 “诺!” 黄平和吕亮齐齐凝重应道。 “吃饭。” “吃过饭,黄平,我去你上林署,这一次,在上林苑,某家可真的找到了不少好东西。” 张楚岔开了话题,神情轻松起来。 “奥?主薄,何出此言?” “这上林苑内的东西,但凡有价值的都已经被搬空了,以下官所知,除了几颗柿子树外,还有哪一点开垦出来的皇田,其余的,就没有什么价值了。” “不过,也是因为上林苑地位特殊,里面的植蔬不能破坏,不然,下官老早就想着把上林苑修整一番,全都栽种上庄稼就好了。” “多少,能给上林署挣些补贴。” 黄平惊异。 他在这个位置上大半辈子了,若是上林苑有好东西,他觉得绝对逃不过自己的眼睛。 “主薄,是说那些白叠子么?”吕亮插嘴道。 “主薄,这些白叠子盛开时虽然好看,但,收拾起来却颇为费劲,如果主薄喜欢,下官这就命人在暖棚栽种几株,送给主薄就是了。”黄平笑道。 张楚没有多说,在这里没有实物,不好解释:“吃饭吧,吃过饭再说。” 气氛融洽,自然也吃的愉快又快速。 从食堂出来,诸多农学博士便纷纷向张楚询问,可还有其他安排。 “都回去休息吧。” “若是有事,本官会知会你们。” 张楚笑道。 众人闻言,抱拳离去,时间尚早,吃饱喝足,去自己的官廨好好休息一番,更是舒坦。 吕亮没走,而是跟着张楚他们一同去了上林署。 他也颇为好奇,师父在上林苑发现了什么好东西,能让师父如此上心。 说说笑笑,走回上林署。 “祖父!” 不过,当众人刚推门进来,就看见李渊坐在走廊前,怀里抱着一个大柿子,吃的舒爽。 李泰高呼一声,便赶紧冲过去请安。 “下官张楚,拜见太上皇。”张楚也是没想到,李渊竟然来了司农寺,快走两步,躬身行礼道。 黄平和吕亮更是有些惶恐。 李渊平时可不是他们这屁大的小官能接触到的,和秦怀道,房遗爱他们纷纷行礼。 “好了好了。”李渊笑着揉了揉李泰的脑袋,冲张楚等人随意的挥了挥胳膊:“在老夫面前,不用如此繁杂。” “黄平,快去备茶。”张楚吩咐一声,笑着走到了李渊身侧:“太上皇,怎么今有空,来司农寺了?” 李渊咂咂嘴,心满意足的把手里的火晶柿子梗放到了一边。 “你小子······” “亏得老夫平日对你掏心掏肺,这么好玩的事,竟然不通知老夫一声。” 李渊双手抄着袍子,笑望着张楚,略有责怪,不过眼睛里还有不少期待:“你小子上午在上林苑折腾的事,老夫可听说了。” “便过来瞧瞧,什么东西能让你如此激动,把整个上林署和太仓署的官员都叫去了。” “总不能,真是为了这些把白叠子吧。” 李渊用下巴指了指满院子的棉花,好奇道。 秋高气爽,中午的阳光还是很大的。 上午还沾着些许露水的棉花,这会已经彻底的蓬松了起来,看上去,比之前走的时候都厚了三四指。 张楚一屁股直接坐在了棉花上。 还打了个滚。 尽管身上一下子就沾满了棉絮,可是仍旧控制不住张楚的兴奋。 抓了一把,扬起,仿佛下雪。 “太上皇,如果小子说,就是为了棉花,你信不信?”张楚感受着身下棉花的柔软,竟然都有些困意上来了。 这感觉,真的不是一般的材料能够替代的。 大唐主流材料是绸缎和麻布,不管是衣服还是被褥,都是如此。 绸缎虽好,但缺点也很突出。 夏日穿,丝滑无比,冰冰凉凉,可并不吸汗,只要出了汗就像是紧紧贴在身上一般,很是难受。 等到了秋冬,丝绸穿在身上,虽出汗少了,但冰冰凉凉却成为了最大的缺点。 就算塞入动物的毛发,可保暖性能也并不算太好,所以,富贵人家一到冬天就喜欢直接用动物皮制作大氅以补充御寒。 当然,普通百姓用不上绸缎,更没有动物毛发,夏日麻布,一出汗就感觉浑身刺挠,冬日仍旧是麻布,那西风吹过来好像一点御寒的作用都没有。 就算塞入芦絮一类的东西,御寒效果也强不了哪去,而且,更是刺挠。 而棉花,不论是春夏秋冬,穿在身上,最为合适。 御寒效果,虽然比不上动物皮,但也弱不了多少,更是大大强过芦絮一类的杂物。 棉花能在纺织中占据霸主位置,真真切切是用实力占来的,而不是其他。 李渊走过去,直接在张楚身侧坐下。 他抓了一把棉花,在手里揉搓了下。 “楚小子,你想做什么?”李渊感受着柔软,沉声道。 黄平,吕亮,秦怀道等人也都是望向了张楚。 说实话,他们心里也有些不理解,为何张楚见到棉花竟然如此兴奋。 “做什么?” “当然是让上林署不惜一切代价,培育棉花籽,下一年开春,争取在神仙岔,能够栽种上的第一茬棉花。” 张楚深吸口气,坐起来,看着洁白棉花里隐隐约约的一个个黑籽。 “黄平,下午上工后,立马组织人手,去上林苑棉田,把遗落在地上的棉籽,捡回来。” 自己虽然把棉杆上的棉花全都采摘回来了,可地上还掉落了一层。 那些掉落的棉花虽然不能再用,可棉花里包着的棉籽,却还是好的。 若是舍弃,张楚心疼。 “嘶······” 顾不得黄平回话,张楚深吸口气,抓着棉花的胳膊,有些哆嗦。 “不知太上皇是否知晓,如果用这东西,把两层麻布填充均匀,即便是三九隆冬,也仍旧温暖如春。” “这对于百姓而言,不啻于救命稻草。” “咱们大唐,过冬向来是百姓的一大难题,可只要这东西普及了,过冬便将不再是难事。” “而且,若是制成内衬,套在将士盔甲之内,也丝毫不用再担忧铠甲在冬日犹如冰块不敢着身,将士们将会运动自如,告别僵硬,浑然感受不到盔甲寒冷的侵蚀。” 张楚说的手舞足蹈,眉飞色舞,一把一把的把棉花搂到怀里,成为了小山,可张楚仍旧亢奋,好似要把天下棉花全都抱在怀中一般。 “而且,这才不过只是基本用法。” “冬日,为何万籁俱寂?便是将士们,都不再操练?” 张楚兴冲冲的望向了李渊。 李渊皱眉,思索片刻,瞅着张楚,无比认真道:“自然是因为寒冷。” “冬日凛冽,不论是将士,还是匠人,亦或者百姓,这手压根就不能出来,自然也干不了其他任何事情了。” 张楚嘿嘿一笑:“所以······” “用棉花,可以大批量制作手套,制作耳罩,制作棉口罩,将士们便可以继续手握刀盾,操练不止,甚至于上战场厮杀,也不在话下,这对于西域边军,辽东边军而言,更是尤为重要!” “而百姓,则是可以继续做工,不受影响,大唐冬季,将因为这东西,而变得仍旧如常,仍旧热火朝天,而不是如同坟墓般,大街上不见一人,校场上不见一人。” 李渊闻言,不由惊呼而起,死死盯着张楚:“楚小子,此言当真?” 第337章 龟虽寿!李渊的第二春 “自然。” 张楚回答的斩钉截铁。 咕咚! 李渊用力的艰难咽了口唾沫,他再望向棉花的眼神,显然是有些变化的。 不仅仅是他自己,黄平,吕亮,包括秦怀道,李泰等人的眼神,也都不一样了。 看着院子里白花花的棉花,呼吸都有些急促。 “师父,是弟子······是弟子有眼无珠!” 黄平的声音打破了寂静,这个憨厚的黑汉子,满脸羞愧。 师父才来司农寺几日?而且,还是第一次前往上林苑吧,竟就发现了这般瑰宝。 自己作为上林署署令,这么多年,却让明珠染尘,不论怎么说,这都是自己的失职。 张楚轻笑一声,看了他一眼:“所以说,之前你们的路,走的有些错了,” “不过现在纠正过来,并不算晚。” “把咱们手上现有的东西,通过杂交,通过培育,通过嫁接,就能得到很好很好的东西,这可比去那些无人区寻找新的植蔬,要简单的多,也要更有收获的多!” 黄平闻言,立马躬身:“师父之言,犹如醍醐灌顶,弟子受教。” 张楚站了起来,把腰间的荷包递给了黄平。 黄平急忙接过来,放于手中,有些茫然。 倒是秦怀道,裴行俭,李泰他们的眼睛猛地一亮。 “师父,这是······”黄平迟疑。 “是西瓜。”裴行俭骄傲的举起了胳膊:“是我发现的。” “黄平师弟,就麻烦你栽种培育,师父说可以和南瓜,冬瓜啥的嫁接杂交,等到几代之后,就能得到夏天最好吃的水果。” 裴行俭激动。 “黄平师弟,明年夏天,不知道能不能尝到师父说的美味,就靠你了。”李泰咽了口唾沫。 “尽我所能!”黄平这话说的很有力气。 这本来就是自己的专业行当,他很有信心。 张楚拍了拍他的肩膀,打趣道:“上林署今后,看来是闲不下来了。” 这才几日,辣椒,红薯,土豆,棉花这些需要准确培育的作物就能填满司农寺的暖棚,让上林署的大小官员,一时间有些手忙脚乱。 更别说还有白菜,西瓜这些尚未成型,需要一代代杂交,嫁接的植蔬,更消耗精力和时间。 黄平深吸口气,咧嘴一笑:“这是弟子的福气。” “师父,还是忙起来好,若像是之前那般浑浑噩噩,弟子都觉得自己真的是要埋进土里等死的人了。” 这话是正确的。 瞧瞧黄平虽说看上去,比之前更黑了些,但,脸颊红油油,精神头比之前要强不知多少倍。 “我们太仓署,虽然之前不负责培育,可每个人也都是精通农事的,师兄,人手不够,尽管调遣。”吕亮附和。 “放心吧。”张楚抄着手:“司农寺今后,都闲不下来了。” 正说着,司农寺内的铃声响了。 休息的时间结束。 吕亮身子一震,匆匆告辞,急忙回了太仓署。 师父的吩咐,可万万不能耽搁。 吕亮也赶忙把西瓜种子放到腰间,准备召集人手前往上林苑,收集掉落于地上的棉籽。 张楚没有打扰他们,邀请李渊入了厅堂。 秦怀道,李泰他们则是各自把自己的竹篓倒了出来,有了时间,终于能整理下一上午自己的收获。 他们的竹篓都冒尖了。 都希望能发现好东西,交给上林署去培育,去处理。 李渊落座,张楚斟茶。 李渊饮了口桂花茶,斜靠在背枕上,瞧着张楚,眯了下两只老眼,忍不住的感慨道:“真的是期待明年神仙岔的景色啊。” “谁能想到,之前鸟不拉屎的地方,竟然能成为长安明珠。” “红薯,辣椒,棉花,光这三样,就能震撼长安无数百姓了。” “谁知道,到开春之前,你小子还能研究出来什么种子。” “呼·······” “楚小子,这个司农寺主薄的位置,嘿,老夫觉得比国子监祭酒一位都要更适合你。” “老夫只恨自己年老无力啊。” “不然,也定和你一同折腾折腾。” 李渊声音中带着无限遗憾。 目光,扫过后面兴高采烈讨论着的李泰,裴行俭,房遗爱等人,脸上露出羡慕。 自己,终究是老了。 张楚嘿嘿一笑:“太上皇,瞧你这话说得。” “老骥伏枥,志在千里,烈士暮年,壮心不已。” 李渊直起了身子,神情凝重。 “魏王的龟虽寿。” 张楚便再正色道:“太上皇福祚绵长,现如今,也才不过六十多个盈亏之数罢了。” “臣曾听闻过一句话,?种一棵树最好的时间是十年前,其次是现在。” “只要有心,一切皆是不晚矣!” 李渊骤然扭头看向张楚,定定出神:“是这样么?” 张楚咧嘴一笑,用力颔首:“只要太上皇不想着那个位子。” 李渊翻了个白眼:“那件事,老夫早就不想了。” “你说得对,老夫尚能一口气啃一个羊腿,何惧于岁月风霜?”李渊撸起了袖子:“楚小子,老夫也要加入培育植蔬的行当中来。” “老夫要亲眼看着你的那些红薯,你找出来的棉花,你所说的夏天最好吃的水果,丰收的时候,到底是怎么样的!” “老夫,也想着亲手,培育出一个能够福泽天下百姓的植蔬来。” 李渊喝道。 “好!”张楚猛地一拍手:“太上皇如此精神,真乃为天下人,做了个表率!” 李渊哈哈一笑,迫不及待的竟直接站了起来:“老夫去也!” 张楚急忙道:“太上皇,黄平带着上林署的官员都去了上林苑,不妨等他回来,让他辅佐太上皇。” “不必。老夫,要先去熟悉暖棚里的味道!”李渊甩甩袖子,一刻都不想耽搁,精神头,着实十足。 仿佛活出了自己的第二春。 张楚望着那风风火火的背影,也不由哑然失笑了起来。 没想到自己稍稍引导了下李渊走出大安宫,效果竟如此拔群。 李渊老了,这样的老人,说实话,最缺的就是一个目标。 大安宫寂寥,就算已和陛下和解,可陛下也不能日日夜夜陪在身侧,大部分时间还是自己一个人待在大安宫内。 这对于李渊而言,没有任何好处,只会加速他的腐朽。 自己的时间,也十分紧张,无法常常陪伴他。 所以,走出来,离开大安宫,在太阳底下晒一晒,吹一吹,生机才会重新迸发。 而且,以太上皇的身份,沉迷于农事之中,于天下百姓之中起表率之模范,张楚实在是想不出来有什么不好。 第338章 司农寺少卿引起的斗争,张楚的过冬计划 温柬舒服的窝在坐榻中。 案桌上的小火炉煮着新茶,一手枕着脑袋,一手拍着肚皮,脑海中则是思虑着,晚上自己该带什么饭菜回家。 自己在司农寺待了那么久,可却是万万比不上这几日的快活。 不得不说,饭菜对人的影响是很大的。 有时候,温柬还会想,这样的日子,自己不告老也可以,如此食堂里的饭菜就能一直吃到死了。 舒服。 温柬伸了个懒腰,坐起来,拿起煮沸的茶壶,给自己斟了一杯。 只是刚放下茶壶,胡冬急匆匆自外面冲了进来。 “司卿,司卿·······” 他还慌忙唤着。 温柬抬头看了他一眼,表情没有起任何的波澜:“如此慌乱,出什么事了?” “司卿,大事不好,太上皇来司农寺了。”胡冬咽了口唾沫,这一路小跑,感觉有些口干舌燥。 不过,温柬没有给他斟茶的意思,胡冬也不好主动开口讨要,便直接坐在了温柬对面。 “奥。”温柬看也不看胡冬,自顾泡着自己的茶。 胡冬见温柬就这样没下文了,不由更急:“司卿,太上皇是来找张楚的,如此机会,张楚竟不把太上皇引荐于你认识········” 温柬直接打断了他的话:“太上皇向来和张主薄交好,并且太上皇来司农寺,只是因为和张主薄的私下关系,和公务没有任何关系,来老夫这里作甚?” 胡冬被温柬一句话噎的说不出来话,只得狠狠的转移了话题:“司卿,张楚今日带着上林署和太仓署去了上林苑,好像是有什么发现,也不曾禀报于司卿。” “司卿,这张楚眼中,怕是没有司卿啊。” 胡冬压低了声音,说话间,还朝后瞧了一眼,生怕有人突然进来。 “呵呵呵·······胡丞此言过重了。” “上林苑里有什么,咱们都是司农寺的老人了,谁不清楚?” “张主薄带着上林署和太仓署也不过是收获了些植蔬,这也是张主薄的分内之事,为何还要专门禀报老夫?” “若是胡丞觉得上林苑里的东西真的很贵重,为何这么多年,不曾去采摘?” 温柬说这话的时候,也才抬了下眼睛,以翻白眼的动作瞅了眼胡冬,便再次垂下眸子,专心泡茶。 胡冬有些尴尬,抽了抽嘴角,讪讪一笑,但望着不温不火的温柬,眼眸深处透出一道恨意。 “司卿说的是,说的是。” 胡冬又咽了口唾沫,来时心里打好的腹稿,却被温柬全都挡了出来,一时间大脑有点空白,不知道该说什么了。 温柬慢悠悠的端起茶杯,舒服的抿了一口,发出满足的呻吟。 “胡冬。”温柬这才喊道,打破了寂静。 胡冬赶忙凑了上去。 “老夫,年纪大了,或许不日就要告老。” “你来这里,说张主薄的坏话,给老夫上眼药,不要以为老夫不知道你在盘算什么。” “司农寺少卿一位空缺,谁升任这个位置,是要看朝廷,要看陛下,要看三台宰辅,要看吏部天官,更要看,够不够这个资格。” “你想升任司农寺少卿,这是好事,年轻人,总的有方向,但,绝不是用这样污蔑,攻奸同僚的法子。” “更不要来老夫面前,挑拨离间。” “今日之事,老夫看在你是司农寺的老人了,就不告诉张主薄了。” “若是有下次······” 胡冬没有把话说完,但胡冬已是脸颊微红,眼神中皆是气恼了。 他不再停留,狠狠用力甩了下袖子,心里怒骂一句老匹夫,然后气冲冲离开了这里。 温柬望着胡冬的背影,哼冷一声:“蠢货!” “就你这样的也想出任司农寺少卿?” “哼!” 温柬眯了下双眸,轻轻抄起了袖子。 “张楚前途远大,见到老夫还是礼仪周全,毫无桀骜,便是离去时,也不忘礼数。” “你算哪根葱?见到老夫竟然躬也不躬。” “都说人走茶凉,现在老夫可还都没走呐。” 温柬低声自语。 “老夫要不要点一下张楚?” “算了。” “这般蠢货,怕是张楚也看都不会看一眼。” “若是有机会,稍稍提醒下也好,特意去说,便是没有必要了。” 温柬伸了个懒腰,感觉还有些困乏,便再次躺下,盖上西域毛毯,沉沉睡去。 --------- 张楚离开司农寺的时候,夕阳已坠。 足足六辆马车,把所有棉花全都装走了。 吕亮做事回来后,张楚便号召所有太仓署的官员,把棉花里的棉籽都给挑了出来。 走的时候,黄平还没有带着上林署的官员归来。 想想也是,这么多好的棉花他们还都用了一下午的时间,更别说那些掉落在地上,和泥土混在一起的棉花了。 张楚整个人都陷入了棉花里。 裴行俭,李泰他们也都是一样。 六个人,一人一辆牛车,浑身都仿佛被包裹着,当经过皇城门,李泰跳下来的时候,已是浑身都是汗了。 牛车直接把棉花运送到了秦川府,堆积在了客房里。 吴娘瞧着跟小山一样了的棉花堆,十分好奇,一边揪着张楚身上的棉絮,一边问道:“公子,这是什么?” 张楚瞅着直乐。 这么多棉花,今年过冬自己不用睡味道极大的,用动物毛制成的被子了。 虽说动物的毛发保暖性还行,可大唐处理手法却简单粗暴,那股原始的味道,几乎全部保留。 羊的骚,狐的臭,狼的腥······ 张楚实在是撑不住。 而且,还得给自己做几身棉服,棉手套啥的。 对了,陛下,太上皇,皇后娘娘那里应该也得给他们准备一套。 毕竟上林苑是皇家的产业,到时候好有个交代。 嗯······还得给司农寺卿一套,毕竟人家是自己的顶头上司。 如此,应该就留不下来多少了。 要不?自己少做两套,给裴行俭和李泰一人做一套? 算了! 小孩子,火力旺,尿床了都能自己烘干,还是多给自己准备两套吧。 “棉花。”张楚答道。 “棉花?”吴娘疑惑。 “就是白叠子。”张楚又道。 吴娘恍然,不过更奇怪了:“公子,拿这么多白叠子回来干什么?” “自然是做衣服,做被子。”张楚立马给吴娘规划起来。 纺织,吴娘是精通的。 把棉花制成棉线棉布,并不是一件多难的事情。 “最近不忙吧。”说完自己的计划,张楚问道。 吴娘赶紧摇头:“不忙。” “糕点铺子已经走上了正轨,平常大花在那里看着就好,糕点作坊,也有二花盯着,奴婢正好闲下来了。” “那好,那就行动起来,尽快把这些棉花,做成棉被,棉衣,公子我今年过冬,可全指望它了。”张楚很是兴奋。 安排好一切,张楚便冲了个澡。 棉絮太多,压根揪不干净,特别是脑袋上,就好似一夜白头般。 八花仔仔细细的搓了好几遍,才终于洗干净了。 其实,张楚觉得两三遍就可以了,但也不知道这丫头怎么想的,非说不干净。 从浴桶里出来,换上一套衣服,只觉得神清气爽。 此刻,天色已经彻底暗了,厅堂中吴娘备好了暮食,张楚刚坐下,王铁牛匆匆走了进来。 “公子,吴钱带着九人,已经全部入住了仓库。” 第339章 策论出,秋闱起!胡三是个好和尚 王铁牛带来了吴钱的消息。 这让张楚有些意外,没想到吴钱的动作竟然这么利索,一天之内,十人全都齐了。 “好。” “你给他们十人准备好衣食住,后勤这一块,交给你了。” 张楚轻轻吐了口气。 王铁牛连忙应下。 “注意不要惊动任何人。” “不过,仓库周围,也想办法盯着些,万一被世族高门发现,恐怕吴钱他们有生命之忧。” 张楚想了下,又布置道。 王铁牛呲牙一笑,无比自信:“公子,瞧好吧,在长安,只有咱们盯别人,就没有别人能盯咱们。” 张楚斜了王铁牛一眼。 他很清楚王铁牛身上的这份自信是怎么产生的。 书房书架后的长安地图上,一百零八个坊市,现在已经全都有对应的负责人,犹如繁星般的红点,星罗密布。 每一个红点就相当于自己的一双眼睛。 而且,这些眼睛和那些高门大户不一样。 这些眼睛藏匿于角落旮旯之内,没有人会注意到这些眼睛正在默默打量着自己。 “收起来身上的倨傲。” “据我了解,但凡有地下工作者身上露出来你这份情绪,那么就预示着,距离死亡已经不远了。 张楚抓起一根羊排,淡淡提醒, 王铁牛身子一震,立马收敛了笑意,再无波动,躬身于一侧,好似和空气融合在了一起。 “现在长安,也不过只是有了初步框架,至于怎么继续完善框架,如何把框架修筑的更加稳固,才是真正难做的事情。”张楚从嘴里吐出来一节羊排肋骨,又伸手点了点面前的一块点心。 王铁牛急忙把点心端到了张楚面前。 “公子,奴下明白。” 张楚轻笑:“不过,这么短的时间,能走到这一步,已经证明,你确实很适合这一行。” “继续往下走吧。” “路,还很长。” “那个叫胡三的小伙子,问问他,想不想往上再走一走。” 听到这话,王铁牛眼睛一亮:“公子,你是要······” “玄空那边很缺人。”张楚瞅了他一眼:“反正胡三还年轻,先去当几年和尚,貌似也不错。”张楚说道。 王铁牛呆愣了下,便苦笑一声:“公子,好不容易发现一个·······” 张楚轻轻吐了口气,示意王铁牛坐下。 王铁牛屁股只是沾了凳子一点点边缘,望着张楚的眼神很紧张。 “我知道你不容易。”张楚点了点旁边的那双筷子,示意王铁牛没吃饭的话,可以一起吃:“但是,玄空那边更忙,现在他身边的和尚,大都是长安其他寺庙抽调过来的。” “帮着处理慈恩寺明年上的事,绰绰有余。” “但,玄空想要做些其他的事情,很不方便,他要向我这里送些消息,还得自己亲自过来跑一趟。” “而且,等过了这个冬天,慈恩寺就能正式开门了。” “到时候更忙,虽说玄空能借助咱们手里的地网,可和你接触也好,和地下交通点接触也罢,总不能每次都是他亲自出马吧。” “他有发行度牒的权力,可培养左膀右臂终究需要时间,我想着,把你这边信得过的人调过去,充当个联络节点,能省不少事情。” “地下交通网在暗处,慈恩寺却在明处还要做暗处的事,玄空的压力,要比你大不少。” 张楚声音平静,水波不兴。 “是,公子。” 王铁牛再没有任何犹豫。 他虽不舍,但公子既然开口,自是遵循。 更别说,公子说的确实有道理。 自己在暗处,大不了再物色就是了,长安那么大,不愁找不到人才。 玄空一个佛子,别看光环很盛,可就是因为光环太盛,出个门就要被人围观,若是身边没有人助他,确实很难。 “明日,我就带着胡三去见玄空。” “说来,最近奴下还真没见过玄空了。” 王铁牛挠挠头,还真有些想念,便打定了主意,明日就提着好酒好菜过去。 也不知道,在慈恩寺那里,有没有机会享用。 “好。” “对了,过冬的银钱,可寄给王家村了?”张楚提起了这件事。 王铁牛没想到公子还想着,心中一热,连连点头:“公子,按照你之前的吩咐,全都寄过去了。” “吃饭吧。”张楚拍了拍他的肩膀。 王铁牛把屁股往后移了移,便开始狼吞虎咽。 张楚看着他的样子,双手朝袖,随口道:“忙归忙,也要按时吃饭。” “知道公子,吃着呐,一直都吃着呐。”王铁牛嘿嘿直笑。 吃过饭,王铁牛的身子便再一次的隐入了黑夜。 张楚没有休息,而是去了书房。 吴娘点上了蜡烛,并且在旁煮了一小壶茶,看着烛光下的张楚,还有墙壁上被映出来的倒影,心疼的小声道:“公子,那么晚了,又忙碌一日,要不明日再用功吧。” 张楚没有说话,只是挥了挥手。 吴娘抿了下嘴角,慢慢退下,小心的关上了房门,好让自己不发出一点响声。 张楚取出来了纸笔。 烛光跳动。 影子时而拉长,时而缩短。 吴钱已经到了位置,工具明日黄平差不多就能运送齐备,如此就可以准备印刷的试卷了。 自然,新的试题,必须要写出来了。 其实重新想个新试题,并不算难。 而且张楚手里还有原先的试题,只需不和这些试题重复就行了。 更何况,科举试卷并不像是高考试卷那般复杂,也不像是考公试卷那般面面俱到。 就两块,主要考察诗赋和策论。 进士科的五道策论,对于接受过现代教育的张楚而言,不是什么太难的事。 至于诗赋么,张楚直接叉了,这玩意对治理天下,毫无作用! 相比之下,专业性稍稍复杂些的明经科试卷,张楚才感到了些许的棘手。 张楚沉思良久,提起了羽毛笔,写下了中心骨干。 《论朝廷经营西域之关键》 《论非吾族类其心必异,何解?》 《·······》 五道策论,从自身,家,国,天下,异族出发,从局部到整体,从点一直延伸到面。 张楚望着这五道题,是很满意的。 说实话,这题目相比于后世的申论而言,并不难。 但对于大唐穷读四经五书的读书人而言,也算是能比较全面的考察他们的思维实操能力了。 至于接下来的明经试卷,张楚是直接对着专业书籍翻找的。 不过,别看是对书翻找,但张楚还要设计成题目,然后斟酌······· 所耗用的时间,竟比策论题目要多得多。 当张楚放下羽毛笔的时候,烛台已经彻底被蜡泪糊住了,窗外蒙蒙亮一片。 天色竟然都已经亮了。 伸个腰,朝门口瞧了眼,吴娘坐在春凳上,脑袋慢慢垂下,然后又猛地抬起来,然后再慢慢低下去······ 昨夜她原本是站在门口守着,可当进来剪了两次烛芯后,张楚便让她在屋里呆着了。 张楚是让她回去休息的,可吴娘倔强,说是主家不睡觉,哪有奴婢呼呼大睡的道理? 没办法,只能随她。 张楚呼了口气,茶水倒是还温热。 虽然炉火熄灭,可变得猩红的炭渣,仍旧孜孜不倦的提供着热量。 饮一口,提了提精神,走到吴娘旁,轻轻拍了下吴娘的肩膀。 “公子,不要丢下吴娘!!!” 吴娘猛地一惊,高呼而出,满头冷汗。 一看就是做噩梦了。 “做噩梦了?”张楚笑着问道。 吴娘身子一颤,神经渐渐恢复,见是自己公子站在面前,嗷呜一声,直接抱住了张楚的腰身。 张楚拍了拍她的后背。 “没事了,没事了·······” 良久,吴娘才依依不舍的松开:“公子,奴婢·······” “去吧,把我写的内容,誊抄一份,等会青雀来了,让他带给陛下。”张楚吩咐。 科举乃是为国选才,试题如何,也必须要有皇帝的批准。 虽说陛下支持自己,但,该有的流程,总是得有,该报备的,还是的报备啊。 “是,公子。”吴娘赶忙站了起来。 张楚打了个哈欠,用力的抻了下四肢,每个骨头缝都有噼里啪啦之声,再舒服长吟一声,卸下劲道,走回了房间。 “恭送公子。”吴娘行了个礼,目送张楚离去,便合上书房,走到案桌前,取出纸张,研墨,誊抄。 等做好一切,吴娘把两份试卷收好,再简单收拾了下案桌,才离开了书房。 这个时候,东方已经彻底的火红起来。 朝阳腾空。 天彻底的亮了。 第340章 上瘾了的李渊!李世民两口子的疑惑 皇城。 大安宫。 就在张楚呼呼大睡去的时候,李渊已经揉着眼睛,从床上爬了起来。 昨日下午,他在暖棚足足呆到了深夜,把里面的作物全都认清楚后,才折返了皇城。 今日,他则是要开始学习着认识各个作物,了解它们的习性,为亲自培育打好基础。 所以,一大早又爬了起来。 打着哈哈流着泪,迎着骄阳走出殿门,李渊用力的伸了个懒腰。 吩咐宫女拿来几张饼子,卷起来,就匆匆边吃边朝外走去。 他很急。 昨日可是和上林署的官员约好了,一大早就汇合。 李渊此刻,那叫一个干劲十足。 那些作物,在他脑海中萦绕不去,便是做梦都是这些东西,虽才不过半日时光,可李渊却已经深深着迷。 他很期待着,这些作物能在自己手下,茁壮成长,迎来一个又一个的大丰收!!! “父皇!” “父皇这么急,是要做什么去?” 不过,刚要出宫门,李世民和长孙皇后夫妇就从外面走了进来。 今早,有内侍汇报,太上皇深更半夜才回宫,两人自是担忧,便一大早过来看看。 李渊瞅着两人,用力撕扯了一口饼子,咀嚼着含糊不清道:“自然是去学习。” “闪开闪开,不要挡老夫的道。” 李渊从两人之间,穿过,迫不及待。 “父皇。”李世民唤了一声,急忙跟上:“父皇,你的眼神,为何如此通红?” “儿臣观父皇脸色甚是疲累,儿臣请求父皇先好好休息。” 李渊的神色确实不太好。 毕竟六十七八的老人,熬了一个大夜不说,今天又早早起来,虽说精神亢奋,可生理上还是表现出浓浓疲色的。 长孙皇后也颇为焦急:“是啊父皇。” “不说其他,朝食也不能只用几个饼子充饥啊。” “大安宫的仆从,是真的越来越没有规矩了!难道连朝食都不准备了吗?” 长孙皇后说着,还冲正值守在大安宫宫门前的内侍宫女甩了下袖子。 宫女内侍纷纷下跪,叩首。 “这不怪她们,不用冲他们发脾气。” 李渊被噎的翻了个白眼。 “咕咚!” 他艰难的咽下去,喉咙有些不舒服的说道:“是老夫要求这样的。” 李世民皱眉:“父皇,虽说儿臣曾下令,宫城用度一向从简,可儿臣从未安排过大安宫。” “父皇为何如此要求!” “国库虽紧张,但,父皇的安危才是第一位,只要父皇龙体安好,便是对我大唐最大的帮助。” 李渊瞅了眼李世民,虽说不知道这话是不是真心的,但李渊听着还算舒坦。 “二郎,老夫知道你孝顺。” “不过,老夫今日就已经多睡了些,昨日我睡前想着,和太阳一同起床,现在太阳已经如此之高了。” “再不去,真的是要耽误了今日课程了。” 李渊说着,大踏步朝前走去。 课程? 听到李渊的话,李世民和长孙皇后下意识的相视一眼,赶忙再跟上。 “父皇,你在学习什么?”李世民跟上脚步,并肩道。 “种地。”李渊言骇意简。 “种地?”李世民眉角轻翘,可是大脑一片混沌:“父皇,儿臣有些不懂。” 李渊瞥了眼李世民,嘿嘿一笑:“不懂就不懂吧。” “等老夫栽种出来棉花,培育出来红薯,把辣椒推广到整个天下,对,还有土豆,还有白菜, 还有西瓜······” “二郎,你是皇帝,走的是王道,老夫现在走的是民道,瞧着吧,用不了多久,天下人对老夫的喜爱,定是要远超于你。” “哈哈哈·······” 李渊大笑着加快了脚下的速度,亢奋的厉害。 王道? 民道? 李世民望着李渊的背影,更是茫然了。 什么鬼? 还有,红薯辣椒自己知道,可是棉花,土豆,白菜,西瓜这些又是什么? 这些名字,听都没有听说过。 “陛下,要不要派人跟上去?”长孙皇后眼眸中更是有些忧虑了:“臣妾怎么感觉,父皇有些癫狂啊。” 李世民眉头紧皱,沉默,直等到看不见李渊的背影了,才摇了摇头。 “不必。” “不要破坏了父皇的兴致。” “父皇虽然看上去有些疲累,可,身上的腐朽之气,已全都不见了,朕能感受到,父皇体内好似又发出了新的生机。” “这对父皇是很好的事情。” “只要精神矍沛,身体上的疲累,又算得了什么呐?” 李世民轻声回道。 长孙皇后觉得这话,确实很有道理,也便不再多说,只是眼眸中,多少还填满了疑惑。 “陛下,越王殿下正在寻你呐。” 就在这时,有内侍走过来,小声知会了左丘,左丘赶忙躬身汇报道。 李世民眼睛一亮。 “在何处?” 左丘道:“立政殿。” “走!”李世民拉住了长孙皇后的胳膊,步伐加快:“父皇突然沉迷种地,青雀绝对知道些原因。” 长孙皇后颔首:“应是如此。” “红薯,辣椒,此乃张小郎君亲手栽种的庄稼,昨日父皇离宫前往司农寺,回来后就这样了,问题应该就出在昨日。” “青雀他们都和张小郎君在一起。” 长孙皇后快速分析着,另一只手稍稍提起了裙摆,以好让自己能够跟上李世民的速度。 立政殿。 当李世民和长孙皇后进来的时候,李泰正坐在案桌前等待。 “儿臣见过父皇,母后。”李泰起身行礼。 李世民上下打量了他一番,平稳了些呼吸,拍拍身上的长袍,插手坐到了案桌前。 “今日,怎么没去追随张祭酒学习?”李世民问道。 “回父皇,儿臣去了,不过师父刚刚睡下,吴娘说今天自由活动,并且还给了儿臣一封信,说是师父让儿臣带给父皇。” 李泰从怀中取出来吴娘交给他的信笺,乖巧的放到了桌上。 长孙皇后拿给了李世民,笑着示意李泰坐到自己身边来。 “奥?” 李世民有些意外。 他万万没有想到,张楚竟然有东西托李泰交给自己:“这小子,那么近,有什么事,直接来找朕说不就成了?” “还让青雀送信过来。” “搞什么名堂?” 李世民嘟囔着,拆开了信笺,望着纸张上密密麻麻的一个个小字,脸色,渐渐凝重起来。 立政殿内一片寂静。 李泰好奇的想要把脑袋伸过去,不过被长孙皇后拉住了,还给了他一个眼神。 李泰缩了缩脖子,只好坐在旁等着。 “嘶·······” 片刻后,李世民深吸口气,不动声色的把信笺装好,放进了自己的袖子里,便再看向了李泰。 神情,一下子柔和了起来。 双眸都有笑意。 “青雀,昨日,在司农寺发生了什么?” “你祖父好好的,怎么从司农寺回来后,就突然沉迷起来种地了?” 李世民没再提信笺的事情,问起了关于李渊的疑惑。 第341章 这小子,两手抓,两手都很硬! 李泰听着李世民的询问,自己还忍不住的轻轻叹了口气。 李世民双眉轻轻竖了起来。 长孙皇后也是凤眸微闪,不知道李泰怎么听到这个问题,怎么竟然是这番反应? 难道,这其中还真有什么隐情? “还不是昨日,师父在上林苑找到了棉花。” “祖父听到消息,便赶了过去,然后,和师父聊了一阵子,就投入到种田里去了。 李泰说着,还撅了噘嘴,有些不开心的继续道:“其实,要不是祖父突然找到了师父,儿臣······儿臣是想着接过来师父民学民科的大旗的。” “其实,在上林苑棉田里,儿臣就想给师父说这件事了。” “但,没想到最终还是被祖父抢了先。” 李泰有点小失落。 他现在对于植蔬,也产生了不小的兴趣。 不论是从辣椒也好,红薯也罢,再到这些天师父经常带着他们下暖棚,讲解植蔬对于天下百姓的影响,已经在李泰心中,也种下了一颗种子。 每一种植蔬,看上去如此的不起眼,但谁能想到,可以拯救无数百姓的生命,可以助力大唐登上新的高度。 昨日,上林苑棉田中,李泰看着师父兴奋的模样,很想要自告奋勇,接过来培育棉花的重任。 可最终,却被李渊提前一步抢走了。 面对自己的祖父,李泰也不好说什么。 “棉花?”这是李世民从第二个人嘴里听到这个名字。 瞧着李泰失落的样子,李世民更是好奇了。 “这棉花,究竟是什么?”李世民再道。 “回父皇,就是俗称的白叠子,师父叫它棉花。”李泰低声道。 “白叠子?”李世民恍然,不过,却更是有点不理解了。 “青雀,这白叠子,在上林苑已是有很长时间了吧。” “也不知道是哪一朝栽种下的,据说,刚开始只有四五株,慢慢的才长到了那么多。” “可是,这东西,向来没什么用,若是有用,上林苑里,早全都是白······棉花了。” 李世民声音疑惑,不过目光却颇为认真的盯着李泰。 李泰朝李世民翻了个白眼,满脸就是那种,优等生对待差生的无语。 李世民:······· 李泰搓搓手,嘿嘿一笑,见父皇一脸无奈的样子,心情好了不少,立马站起来,背着双手,朝李世民解释。 “父皇,你不知道啊。” “师父说,棉花有大用,极大的用处。” “若是普及天下,那么大唐百姓过冬将不再变得苦难。” “还说什么,边军将士若是有了用棉花制成的内衬,手套啥的,在寒冷的环境里,也可行动自如,冲杀起来,犹如在三月的春风中。” “·······” 李泰讲的滔滔不绝,把棉花的好处,说的那叫一个全面,甚至自己还从御寒的角度补充了好几条。 李世民不知道什么时候双手已经抄起了袖子,宽大的袖子里,手指死死的攥着,青筋凸起。 双眸,更是直勾勾盯着兴奋的李泰,瞪得浑圆,却一动不动,呆呆出神。 长孙皇后低头看了看自己身上的绸缎。 天气确实冷了。 身上的绸缎,起床的时候,刚一披在身上,总是有那么几分彻骨的寒意,需要好一阵子才能适应过来。 若是白天能有些太阳,那么还能感到些许的暖和,可若是阴天,那么身上的绸缎就像是冰块般,一整天都冰冰凉。 长孙皇后已经在考虑取出来大氅了。 可,她也很清楚,自己有大氅,自己有那些用动物皮制成的衣服,可是百姓呐? 百姓身上的麻衣,比绸缎更要冰澈心扉,有风吹来,绸缎多少还能挡一挡,可麻衣上的缝隙,却能让寒风一个不漏的吹进去。 但,听着青雀的解释,若是这棉花普及于天下,百姓过冬都能穿上棉花制成的衣物,岂不是······ 嘶!!! 长孙皇后用力的倒吸了口凉气,以平复自己沸腾的内心。 怪不得!!! 怪不得父皇他如此迫切!!! 现在,长孙皇后和李世民,全都懂了,彻底的懂了。 他们更也清楚了,父皇所说的王道和民道是什么意思。 虽说棉花乃是张楚发现的作用,但若是父皇能够在其中稍稍推动一下,父皇的名字也足够在青史上留下浓彩重笔的一道。 李世民嘴角抽了抽,父皇这可真的是······· 虽然对这个位置再没有留恋,但,仍旧想着压自己一头啊。 这该死的胜负欲。 也怪不得父皇整个人好似都散发出了第二春般的庞大生机。 谁能想到,张楚误打误撞的竟然真的给父皇打开了一条新的路。 当然,对这件事,李世民心里只有高兴,只有欣慰,只有感慨。 父皇这么大岁数了,再能找到自己的人生目标,能离开幽深的大安宫,而且还能对天下百姓有这般贡献······· 李世民真的是为自己老爹感到开心。 “原来是这样。” 李世民点点头,彻底明了:“没想到,上林苑中,竟还有这般好东西。” “棉花,棉花······” “亏得楚小子去了趟上林苑,不然,朕不知道还要错过多久,百姓还要等待多久。” “看来,朕让楚小子出任这个司农寺主簿,真的是对了!” “原本只是想着支持楚小子钻研农事,没想到,还有这么大的收获。” 李世民越说越是兴奋。 因为他心中,诞生出了一个想法。 “是啊。”长孙皇后抿了下嘴角,轻轻揉了揉李泰的脑袋:“谁能想到,被无视了这么久的白叠子,还能有这样的作用。” “青雀,你也不用伤心。” “农事一途,贵在坚持,也贵在琢磨,而且农事之大,之广,便是把整个司农寺的农学博士汇聚起来,也不够。” “你祖父去了,你,为何不能去呐?” “没事的时候,多去去暖棚,多给你祖父搭把手,多学学农事上的学问,对你只有好处,没有坏处。” “学问一道,从来没有先来后到,更没有说有人走了这条路,就不许第二个人走了。” “天底下,不论什么学问,都是一个个求道者,前赴后继,传承钻研下来的啊。” 长孙皇后声音温柔,朝李泰开导道。 李泰抬起了脑袋,眼眸中有些疑惑:“母后,祖父去了,我还能去吗?” “怎么不能去呐?难道说,你祖父潜心于棉花,那今后你师父,也不能去了吗?”长孙皇后再道。 “当然是可以。”李泰毫不犹豫。 “是啊,你去了,你祖父只会更高兴,绝对没有你所谓的那种被人抢了东西的感觉。”长孙皇后再道:“学问,不是权力,也不是金钱,从来不怕有谁抢夺。学问,是探究,是真相,吾道不孤,志同道合,说的正是这个道理啊。” “只有身边的人越来越投入到农事中去,民学,才能更加兴盛,民学农科,才能更加兴盛,大唐天下,才能更加兴盛!” “去吧。” “今日你师父休息,去找你祖父去吧,不妨也叫上你的师弟,也叫上你那几位师叔。” 长孙皇后声音中全都是鼓励。 李泰望着长孙皇后,眼睛里的光也是越来越亮,他觉得母后的话,是很有道理的。 确实,就是这样! 之前是自己小心眼了!!! 数息后,李泰脸颊微红,他重重行了个礼,激动道:“父皇,母后,儿臣去了。” 大叫着,朝外冲去。 长孙皇后望着李泰欢快的背影,笑着高声嘱咐:“小心些,看着路。” “这孩子······” 长孙皇后摇摇头,脸上皆是慈爱。 收回目光,望向了李世民,郑重起身,后退两步,脸色凝凝,一丝不苟的行了个大礼:“臣妾,祝贺陛下,恭贺陛下再添一神物!!!” 沉思中的李世民惊醒过来。 脸上刚刚凝固的兴奋,这个时候也重新恢复,比之前,还更是兴奋。 “呼·······” 他长长吐了口气,静静注视着长孙皇后,声音略有沙哑:“当贺,当贺!!!” “观音婢,刚才,朕脑海中,你猜想的什么?” 李世民问着,起身把长孙皇后搀扶了起来。 “陛下想的什么?”长孙皇后问道。 “朕在想,若是棉衣能普及于大军之中,吐谷浑,高句丽,吐蕃,西域诸国,岂不是都在朕的马蹄之下?”李世民长叹。 打仗,打的是后勤。 这句话,李世民比谁都清楚。 可是,大唐周围的这一圈国家,李世民感到了阵阵无力。 就像是西域,一年中,能留给他们的只有半年时间,其余半年时间,风好似刮骨刀,雪犹如坟墓土,大唐压根不能全年征战,只能于春夏出击,到了秋冬便要退回来。 无他! 因为后勤完全跟不上,将士们又冷又饿,盔甲好似冰块,五指伸出去就没有知觉,兵刃拿在手中毫无感觉,这如何能战斗呐? 可,若是有了棉衣,有了充足的棉衣······· 李世民的身子有些哆嗦,他无法想象大唐军队到那时将是什么样的风采! “张小郎君之功,功在天下!”长孙皇后看着李世民的神情,何能不知道他心中所想:“区区一场秋闱,相比于小郎君发现棉花,不足挂齿。” “且再让那些人广宴宾客吧,小郎君现在醉心于农事,才是对大唐,对陛下,对百姓,最重要的事情啊。” 长孙皇后长叹道。 李世民眯了下眼眸,手指,轻轻在胸口的信笺上划过。 “可是,观音婢,这小子,两手都在抓,而且两手都非常硬,秋闱的事,也一点都没有耽搁啊。” “啊?”长孙皇后闻言,猛地抬头。 第342章 张楚就是过了河的卒子,从未想过后退 长孙皇后不知道李世民为何这么说。 两手抓,两手都很硬? 长孙皇后并不这么想,她也不知道陛下为什么会这么想,如果真是这样,张小郎君也不会到现在了,于秋闱之上,还丝毫没有其他的消息传来。 其实,说起来秋闱这件事,长孙皇后何尝心里没有遗憾呐? 尽管昨日在甘露殿,她还安慰陛下,其实自己和陛下一样。 小郎君一路意想不到的安排,终得到了主考一位,若是一点动静都折腾不出来,想想都让人感到心塞。 虽说小郎君又在上林苑,获得重宝,这让她无比欣喜,但也不能遮盖秋闱一事上的落败。 尽管长孙皇后无比清楚的知道,这个结果很正常,很正常,毕竟连陛下都没有法子。 此刻,她望着李世民似笑非笑的模样,呼吸,没由来的突然稍稍急促了起来。 原本也已经不抱任何希望的心思,又开始蠢蠢欲动。 长孙皇后咽了口唾沫:“陛下,此话,何解?” 她的声音有些颤抖。 李世民搀扶着长孙皇后坐下,从怀中,取出了张楚让李泰送给他的书信。 打开。 放在长孙皇后面前。 长孙皇后低头,而后刹那,她慌的捧起了纸张,瞳孔,收缩的比麦芒还要细了。 好似如获至宝。 爱不释手。 李世民给长孙皇后斟了杯茶,也不打扰她,可望着殿外的骄阳,终究还是控制不住的开口:“楚小子,要出手了。” “嘶······” 李世民的声音有些沙哑。 他端起茶杯,发现自己的胳膊,都有些哆嗦,虽说幅度很小,可李世民第一时间就发现了,要知千军万马中,他手持马槊曾一口气击杀十人而手臂仍旧如铁般,丝毫不曾摇动过一下。 可是现在······· 李世民一口气把茶水全都灌到了肚子里。 太出人意料了! 太猝不及防了! 太震撼人心了! 这小子,骗过了所有人。 就算是自己这般对他充满信心的人,都有些接受了他深陷泥潭,无法改变秋闱的猜想了。 如此,更别说那些人了。 恐怕,他们都已经开始弹冠相庆,大肆庆祝了。 可是,就在今日,楚小子开始发动了反击,不急不忙的按照自己的布置往前走着。 这般忍耐,这般心性,这般布局,虽是之前就有见识,可现在,仍是令人惊叹。 要知道,秋闱就在眼前了,谁还能想到,楚小子的心,压根就不曾死过呐? 他仍旧在执棋子,不曾下了秋闱这一盘棋桌! “陛下,这是·······” “这是真的?!!!” 长孙皇后精神恍惚,就算手中拿着张楚送来的信笺,可还是有点不信,不信小郎君仍没有放弃秋闱一事。 “自然是真的。” “呼······” 李世民双手用力的,猛烈的疯狂搓了搓脸,好让自己清醒恢复过来。 “他,一直都在。” “他,不曾离开。” “秋闱······” “他还在用自己的布置,一步步往前走。” 李世民咬牙道。 “日拱一卒,功不唐捐。”长孙皇后呢喃:“小郎君,从未想过后退,从未想过放弃,从未想过········认了!” 李世民苦笑颔首。 “朕,之前都想着,楚小子或许是认了。” “没想到啊,真的是没想到啊。” 李世民把试卷拿了过来,他望着上面的五道策论。 “家国天下,这五道策论,虽然是用来考验学子。” “但,这张试卷,何尝不是楚小子交给朕的答卷呐?” “如此视野,可展望万里,又可留心于脚下微小,妙哉,妙哉!” “这五道策论,比先前那五道策论,强了不知多少倍,而且,皆是当前我大唐,所面临的大问题啊。” “西域,胡人,发展······” “妙哉,妙哉,妙哉!!!” 李世民说着说着,都忍不住拍腿叫好了。 长孙皇后脸上也露出了笑容。 这笑容,无比放松,自内心迸发。 “二郎。”她歪了下脑袋,望着李世民,打趣道:“幸得小郎君,晚生了这么多年啊。” 李世民闻言,便哈哈大笑起来。 他知道长孙皇后话中的意思。 “小兕子,今年几岁了?”片刻后,李世民倏然想起了一个问题。 长孙皇后直接翻了个白眼,表示不想回答你这个问题。 “哎呀!”李世民拍了下脑门,苦笑道:“是朕,是朕糊涂了。” 长孙皇后幽幽一叹:“还是长乐最合适。” 李世民一愣。 “此事,休要再提了。” 长孙皇后点点头。 李世民的目光,重新放在了试卷上。 “嗯?” 数息后,他忽的发现了一个问题:“这小子,还给朕留白呐。” “进士科,策论和诗赋两大块,楚小子只出了策论,少了诗赋,这是特意让朕出题么?” “好!观音婢,拿笔来!” 李世民颇为兴奋的直接撸起来了袖子。 长孙皇后立马准备。 诗赋出题,极为简单,李世民大笔一挥,题目便跃然而上。 李世民立马唤来了左丘,让他直接秘密传送给张楚去。 做完这一切,李世民用力的舒展了下身子,只觉得浑身都轻飘飘的。 “今年秋闱,朕,真的是期待啊。” “好小子,朕倒是看一看,你能搞出来什么花活!!!” 李世民望向了苍穹。 --------- 张楚醒来的时候,已经是傍晚时分了。 不得不说,昨夜脑细胞消耗巨大。 长长打了个哈欠,闭上眼又缓了会,才下了床。 推开门,一个凉风就吹了进来,忍不住的打了个寒颤。 不过,院子里倒是热闹。 吴娘带着三花四花她们,鼓捣着织机。 每个人的脑袋上,都像是鸟窝般,全是棉花。 而吴娘手边,已经有一卷棉线了,张楚没想到吴娘的速度竟这么快,立马走了过去。 “公子,你醒了。”吴娘见张楚过来,立马要起身,不过,张楚直接按着她的肩膀,让她没有移动。 “你们忙你们的。” 张楚拿起来棉线。 入手,便是熟悉的感觉。 “公子,这棉花,真的是好东西。”吴娘手上动作不停,还能分出心思和张楚搭话:“奴婢从来没有见过如此柔软,如此温暖的线,若是用这棉线制成棉被,盖在身上,真的是不敢想象有多舒服。” ”快些织成,到时候,让你试试就是了。“张楚没想太多,随口道。 这感觉,也确实是只能亲身体验才能知晓。 就算张楚绞尽脑汁也想不到该怎么形容。 不过,吴娘显然有些想差了,脸颊一红,忙的低下了脑袋。 “吼·······” 三花四花她们齐齐发出了怪叫。 “吼什么吼?你们想试也能试,不要显得本公子偏心。”张楚拍了下手边三花的脑门。 这话一出,院子里倒纷纷叹息起来。 她们也知道了,公子说的试一试,确实只是试一试。 “叹什么叹,专心些,棉花都搅在一起了。”吴娘狠狠瞪了她们一眼,要不是她们,说不准真的能······· “公子,你休息的时候,宫里来人了。”吴娘岔开了话题,收起小心思,赶忙正色道:“不过,他不让奴婢叫醒公子,只说公子醒来后看一下知道就好。” 说着,吴娘跑向了厅堂,再回来的时候,手里拿着一封信。 张楚接过来,看着上面的内容,挠了挠头。 不过还是叫来了王铁牛,让他转送给了吴钱,把李世民的诗赋题目加进了进士科中。 总不能拂了皇帝的面子。 第343章 杀人简单藏尸难!深秋的长安! 裴行俭回来的时候,暮鼓也快要结束了,满身的泥土不说,头发更像是从泥巴里抽出来的。 “今天这是做什么去了?”张楚望着他这副模样,放下了手里的棉线,拍拍手,给他斟了杯茶。 裴行俭一屁股坐在了凳子上,双手抱起来茶杯便饮:“师父,弟子和师兄,太上皇,还有秦师叔他们,在暖棚里待了一整天。” “亲手栽下了好几株棉花。” “还学习了很多杂交嫁接的学问呐。” “只是可惜,黄平师弟来的晚了些,说是今天奉师父你的命去了神仙岔考察,明日,我们和黄平师兄一同约好了,再去暖棚一起研究农事。” 裴行俭双眸锃亮,有些兴奋,看不出来丝毫的疲累,兴致很高。 “这样啊。”张楚颔首点头道:“多学习些农事,不是什么坏事。” “就算今后有什么意外,离开了朝堂,咱们也能依靠种地养活自己。” “这是咱们的天赋,咱们骨子里就有种地的传承,每个唐人,都应该学会种地。” “去吧,洗洗去。” “洗好吃饭。” 张楚再给他倒了杯茶。 裴行俭又是一口饮尽,然后就‘嗖’的一声,跑向了自己的房间。 “裴小郎君出身高门,越王殿下乃是皇子,太上皇更是贵为天子,没想到,在公子的带领下,竟愿意附身耕作,还如此的感兴趣,这在高门子弟中,可不常见。”吴娘抬头瞧了眼背影,笑着冲张楚说道。 张楚抖了抖袍子上的棉絮,站了起来,伸了个懒腰,朝厅堂走去:“不积跬步,无以至千里,若是连农事都做不了,又能做得了什么大事呐?” 黄平去了神仙岔。 听裴行俭所说,任务应该完成的不错。 算算,现在吴钱他们应该开始行动起来了。 时间过的很快,一晃,便是两日后了。 这几日,裴行俭他们好像是中魔了一样,和李渊一起留恋于暖棚之中,不能自拔,张楚自然也乐得清闲。 每日都是在书房中继续誊录手机上的内容。 当到了和老唐头约定好的时间,张楚才走出了府门。 安德坊。 老唐头一如之前那般,已早早的等待着张楚了。 张楚一到,老唐头便急忙拉着他进了院子,展示着自己的最新设计。 “主家,你瞧,加上这个东西,绝对可以控制方向了。” 老唐头拿着手里的新式阀门,冲张楚介绍道。 张楚接过来,在手里掂了掂。 按照自己之前的交代,老唐头制作的很精细,并且在某些地方,还加上了老唐头自己的理解和经验。 而且,阀门功率是要比之前,大了不少。 “主家,看,这是老小儿我又制作的火油壶,足足比之前的火油袋多了十成,绝对满足公子所需了。” “瞧瞧,还有老婆子编的这个篮子。” 老唐头又从房间里提出来一个竹篮。 竹篮很大,足以容纳两个人。 “主家,到时候,这个篮子悬挂在孔明灯下面,咱们操控的人就可以在里面站着或者坐着,可比之前安全多啦。” 老唐头兴奋的厉害,他看着自己对孔明灯的改进,可谓是发自内心的自豪和骄傲。 这是一个匠人最幸福的时刻。 张楚用力的按了下竹篮,自己还跨进去感受了下,可以说是和自己想要的,一模一样:“唐师傅,辛苦了。” “这手艺,怕是整个天下,都找不到和你一样的了。” 张楚这赞许,是真的发自内心。 老唐头搓着手嘿嘿直笑,满脸通红,忙道:“那里那里,主家廖赞。” “不过,主家,你说的火油,老小儿还没顾得上蒸。” “不知道,这孔明灯主家什么时候用?等到时候,老小儿给你准备好,或者说,主家也能说个地方,老小儿到时候送过去。” 老唐头又问道。 “火油的事,唐师傅你自己琢磨琢磨吧,不过这东西,很危险,极易燃烧,万万要注意安全。” “至于在什么地方用·······” 张楚眉头轻皱。 这是个问题。 若是要操纵的孔明灯前往宫城,从安德坊起飞,终究有些远了。 要知道,安德坊可是在长安的最南边,而宫城却在最北边。 而且,起飞的时候,最好不要引起周围人的注意,另外,还要算一下当天的风向,若是风向不对, 其实也会带来不小的麻烦。 思来想去,似乎还是从长安城外起飞最好。 这般想一想,芳林门外的上林苑,是个不错的选择。 孔明灯这些东西,也可以提前运送至上林苑里存放。 上林苑内也是有小仓库的,存放农具还有一些收成,平常几乎也没有人会去,从上林苑起飞,也不用担心刚起飞就被人注意到。 不过,接到了长乐,要在什么地方降落呐? 这其实也是个很当急的问题。 难道,真的要把长乐运出长安城后,从此让长乐隐姓埋名起来? 张楚轻轻摇了摇头。 自己是要帮长乐逃婚,不是说帮长乐离家出走。更何况,若是长乐从此消失不见,陛下和皇后娘娘,真的是会疯的,显然不可能。 不然,到时候长乐失踪,引起天下搜寻,长乐又能藏到哪里去呐? 难道真的当一辈子野人? 若是不当野人,万一暴露,追查下来,自己做的这些事情怕瞒不住,到时候,陛下的震怒,皇后的震怒,高门的震怒! 自己怕是有点承受不住啊。 那么······ 真得好好想一想帮长乐逃婚后的安置问题了。 张楚揉了揉脑门。 经常杀人的朋友都知道,杀人简单,销尸难,这和自己现在的处境,差不多一个道理。 “呼······”张楚长长吐了口气:“唐师傅,孔明灯先放在这里吧。” “有时间,我会让人过来取走,在此之间,你不要声张就好。” 张楚朝老唐头说道。 老唐头连连点头:“晓得,晓得。” 张楚走了。 老唐头关上了门,拿起来一罐刚刚买来的西域火油,一头钻进了厨房。 ---------- 长安又降温了。 深秋已至,明显的长安好似都凋零了不少。 树叶变黄,落下,不管是路边的树,还是百姓院子里的树,亦或者说那些长在贵人院子里的苍天大树,结果都是一样的。 这几日下了几场雨,又刮了几天风,就变成了这般光景。 光秃秃的树枝上,站着几头乌鸦,呱呱叫上几声,更显得寂寥空旷起来。 便是路上的行人,步伐都比春夏之时快上几分。 街边的小摊小贩少了不少,但,从大唐周围来的商队却更多了。 年关将至,长安百姓也积攒了一年的财富,这时候,是个很好的把百姓手里的钱用各种货物换过来的好机会。 而且,这些商人赚了走南闯北一整年,也大多是把回长安这一趟当成了一年的收官之作。 他们将留在长安过冬。 天下,有什么地方能比得过长安呐? 平康坊的姑娘,秦川里的木炭,西域贩来的上等牛羊,都不是其他城池能比的,便是长安酿出来的酒,都要比其他地方的醇香。 天寒带来的是田野上的寂寥,却是有钱人心中的火热。 商人们将会把自己辛苦一年赚来的钱,消耗在长安的繁华中。 酒楼茶肆,生意明显比往常要好上很多。 便是富裕些百姓,这个时候也都会拿几个大钱,换上一壶平常不舍得喝的烈酒,以抵挡寒冷带来的不适。 不过更多的普通百姓也开始发愁即将到来的严寒。 大家,似乎都龟缩了起来,节奏,一下子也变得慢了起来。 不过,城中的读书人,却不在其中之列。 秋闱,三日后,便是了。 到了这个关节,显然,参加科举的学子们都有些躁动。 第344章 几家欢喜几家愁!李承乾出手了! 伯伦楼。 这座酒楼就在务本坊内,算是务本坊中最大的酒楼了。 平日里,倒也不算的有多么惊艳,但到了秋闱前后,这里却是长安最最热闹的地方了。 还有三日便是秋闱,到了这个时候,大批的学子都是读不下去书了的。 呼朋唤友,把酒对饮,便是最穷的学子,这个时候也会把自己的压箱底掏出来,于友人一同不醉不归。 最后的三日,是狂欢的三日。 谁都知道,三日后,或许今日还能和自己对面饮酒的朋友,到那时已经变得高不可攀。 亦或者说,压抑了这么多长时间的心情,这个时候是最好的宣泄喷薄之时。 无他,因为谁都保证不了自己能不能高中,与其等到落榜后自怨自艾,悲痛万分,倒不如在开考前,先把情绪全都发泄出来。 “来来来,褚兄,小弟敬你一个,这一次,褚兄定然高中啊,褚兄族叔乃是今年副主考,飞黄腾达之日,就在眼前,真真的是羡煞兄弟我啊。” “好说好说,不过褚某要去楼上,下次,下次定饮。” “哎呀呀,鹏兄,不曾想在这里竟又遇见了你,今年可有把握,一举得中?” “这位是······哎呦呦,赵兄,幸会幸会,今日既然遇见,不醉不归,不醉不归,当饮,当饮!” “三日后,希望我等,仍是可于此地共举酒杯,幸甚幸甚!!!” “这位兄台,何必于想三日后的事?今日,便是最好的日子了。” “这话说的对,小弟我今年若是不中,明年便不再来了,耕地,娶妻,倒也自在,何不忘了科举,享受当下!” “哎,兄台说的是啊,今年我若是也不中的话,家中已是无法支撑了,从此科举将和我无缘了。” “三日后,咱们这里,还能有多少人在呐?按照往常之惯例,咱们这些读书人,不过是陪着贵人们走一程罢了。” “我等,没有资格前往楼上,其实便已代表着,我等,没有资格上榜啊。” 这话一出,原本热闹无比的伯伦楼大厅,瞬是一静。 众人拿着酒杯,意兴阑珊起来。 下意识的,不少人都望向了通向伯伦楼楼上的楼梯。 目光中,皆是唏嘘和羡慕。 “今年,主考不是换了吗?是不是,会有些不一样?”突然有人弱弱说道。 “嘿,别提了,刚开始我听说秦川子出任主考官,也是这般想的,可是,你们知不知道这段时间,秦川子在干什么?除了带着越王殿下他们去司农寺的暖棚里,操持农事外,就没有其他的事了。” “我听说,科监署秦川子到现在,也不过只是去过一次罢了。” “主考一职,不过虚名,秦川子或有些小聪明,可看来,终还是无法撼动。” “········” 又是一阵沉默。 “他娘的,想这么多干什么?” “咱们兄弟今日既是齐聚于此,除了喝酒,就是喝酒!” “对,对,对,等酒醒后再想那些烦心事吧。” “来,来,来,满上满上满上!” “·······” 伯伦楼大厅,重新变得杂乱,热闹,狂欢。 相比于一楼的喧闹,楼上就变得无比安静了。 一个个客房单间,坐着的皆是衣冠楚楚之辈。 他们就轻松很多了。 脸上只有闲适。 褚忠匆匆登上楼梯,拍了拍身上的青衫,眼眸,瞥了眼楼下,不屑的哼了一声。 而后便寻着房间名找了起来。 见到写着‘状元’二字的房间,急忙又是捋了捋自己的衣袍,原本高冷的神情,也随着挤了好几次嘴角,变得有些谄媚起来。 寻到他自以为最好的笑容角度,这才推开了门。 “哎呀呀,长孙兄,贺兰兄,崔兄,这位是······卢兄,李兄,好久不见,好久不见。”褚忠一一作揖。 “褚兄客气,快快落座。”长孙冲指了指手边的空位。 其他人也都是颇为热情,不过却是谁都没有起身。 褚忠自然不在意这些,有些受宠若惊的坐下。 平日在楼下那些寒门读书人中,高傲无比,但凡有谁见了自己不作辑,褚忠便从未给过好脸色,但此刻,褚忠只觉得旁人冲自己笑笑,便已经是自己莫大的荣光了。 若不是自己的叔叔乃是这一次秋闱副主考,自己定然是无法和这些顶级高门子弟坐在一起的。 “褚兄,如何啊?科监署那边,褚左丞可有消息传来?”长孙冲笑着询问道。 褚忠急忙拱手:“长孙兄,赵国公没给你说么?一切无恙,尽在掌握之中。” 长孙冲哈哈一笑:“阿耶日理万机,区区秋闱,没有什么大事发生,自是不会和我多说什么。所以,这不找来褚兄,想着多多了解下。” 说着,长孙冲眯了下眼眸:“我听说,自从秦川子来过一趟后,就没有再去过科监署?” 褚忠连连颔首:“是这样的,二叔说主考张楚还有副主考刘仁轨,先前来过一次,视察过科监署后,就没再见过了,嘿,二叔说,他们两人视察科监署的时候,诸多官员看都没看他们一眼,便是端过去的茶水,都是凉的。” “两人别提有多尴尬了,想要和其他官员搭话,也无人理会他们,最后只能狼狈离去,再也没有出现过。” “各位阿兄,不用过多担忧,什么换了主考就会不一样,依我看啊,一点都没变。” 众人闻言,皆露出了愉悦之色。 “我就知道是这样,三日后便是秋闱,等到高中之后,某家于平康坊包下一楼,邀请诸位通宵达旦狂欢如何?”卢白笛一副胜券在握的样子。 “应是如此,咱们可和下面的那些黔首不一样,他们也只能敢在秋闱前欢腾,因为他们清楚,秋闱之后,便和他们一点关系都没了,哈哈哈·······”贺兰越石忍不住大笑出来。 “是极是极。”长孙冲深吸口气,站了起来,见众人目光都看向了自己,颇为得意:“在这里,我先祝愿大家金榜题名,大家今后一朝做官,也可不要忘了多多提携,互帮互助啊。” “这是应当!长孙兄就算不说,我等心中也想着呐!”褚忠高呼。 “ 那却不知诸位,除了族门,可有其他根脚?”长孙冲神秘一笑:“大家应也清楚,谁家中不是子弟颇多?做官简单,可想要真的位极人臣,身着紫袍,也不是那么容易的。” “这个问题,大家可想过吗?” 长孙冲声音稍稍压低了些。 “长孙兄,此言·······”卢白笛眼眸一闪,身子朝长孙冲的方向凑了凑。 “今日,我唤大家来,也是想于大家,引荐一人。”说着,长孙冲离开了位子,走到了屏风前。 众人目光齐齐盯着。 “恭迎,太子殿下!”长孙冲躬身行礼,低呼道。 哗啦! 闻言,众人皆是慌忙起身。 就看见李承乾,手持折扇,身着鱼龙袍走了出来。 “太子殿下!” 众人齐呼,双眸浑圆。 “我等拜见太子殿下!”而后众人便是慌忙行礼。 李承乾呵呵一笑,挥了挥手里的扇子:“不必多礼。” “诸位,见了本宫,为何不当自称为臣 呐?” “太子······太子殿下,我等还没有官位。”褚忠声音磕磕巴巴的激动道。 “嗯?”李承乾斜了他一眼,轻笑道:“三日后便就是了。” 众人相互对视一眼,抿了下嘴角,嚅嗫片刻,皆朝后退了一步,有了更大的空间,郑重躬身作辑行礼道:“臣,拜见太子殿下!” “哈哈哈·····好!” 李承乾直接坐在了主位上。 “这次秋闱,孤手中有几个不错的空缺,既是孤的人,孤自也不会亏待你们。” “坐下,一同商讨商讨?” 咕咚!!! 众人艰难咽了口唾沫,目光中露出狂喜亢奋之色。 要知道,就算高中也不意味着就能当大官了,能不能有个好的补缺,乃是重中之重。 一个好的空缺,就好似肥肉,被无数野狼盯着,想要吃到自己嘴里,可不容易,便是高门又如何? 因为大家都是高门,想要得到,只能自凭本事。 而现在······· “太子殿下,臣等愿为太子殿下,驱马坠凳!” 长孙冲率先反应过来。 “太子殿下,臣等愿为太子殿下,驱马坠凳!” 众人连忙高呼,不能自已。 李承乾长笑数声,从袖子里掏出一张纸:“瞧瞧吧。” 众人立马围了上来,房间死寂,只有急促的呼吸声。 一楼仍旧喧嚣的厉害,诸多读书人,都已是红了脖子,或大笑,或痛哭,或手舞足蹈,和此地,对比鲜明。 仿若天地般,永远不会有任何交际和相遇! 第345章 刘仁轨登门问罪!某家,拖累了刘中丞? 长安读书人很热闹。 不过,国子监楼阁之上,十分冷清。 要秋闱了,自然国子监的一切课程都停止了,楼阁之中,除了当值的两三夫子外,一切都悄无声息。 顶层。 孔颖达身上裹着厚厚的大氅,面前的火盆里,木炭发出噼里啪啦的声音。 人老,真的不能以筋骨为能。 虽说还没有入冬,但今年的天气好像比去年要差的多。 前几日一连串的阴天,让长安的气温快速下降,虽说现在还是秋日,可已和初冬差不了多少了。 虞世南用夹子拨了下火盆,好让上面没有烧尽了的木炭充分燃烧起来。 “呼······” “这天,可真的够冷的。” 虞世南哈了口气,伸出手在火盆上烤了烤,这才觉得舒服了些,然后掏出来酒葫,饮了一口,又给孔颖达斟了一杯:“秋闱眼看就要开始了。” “张祭酒折腾了这么久,怎么还一点动静都没有?” “颖达,你说,张祭酒是不是也没有法子?” “我听说,他和刘仁轨,曾前往过科监署,却被褚遂良他们狠狠羞辱了一顿,而后狼狈离去。” “从此便没有再进过科监署一步了。” “嘿!” “看来,这小子这一次,也要失算了,也好也好,这小子赢了那么多次,也该输一次。” 不过话虽是这么说的,虞世南却又是用袖子擦了擦沾满酒星的下巴,有些郁闷:“不过,这小子一直赢了咱们,却输给了那些人,岂不是说明咱们不如对方?” “奶奶的,这下出门,头颅又得再低上三分。” 虞世南很气,可却没有法子。 孔颖达笑笑,拢了下身上的大氅,端起酒杯,一口饮尽,五官微微扭曲了下,刹那后,便又恢复了如常。 喝酒嘛,若是不辣,便没有了滋味。 放下酒杯,望着窗外几分清冷的天空,缓缓道:“急什么,这不还有三日的吗?” “只有三日了。”虞世南压低了声音。 虞世南轻轻吸了口气,斜了眼自己的至交好友,嘴角微微翘了起来:“不到最后一日,谁能说就赢过了他呐?” “咱们输的这么多次,难道世南还没有领略这小子的绝地反击么?” “那一次不是不到最后,这小子不出手呐?” “那一次不是咱们都觉得要赢了,这小子却不知道用什么手段直接杀了出来呐?” “且等着吧。” 孔颖达说着,轻轻抽了抽鼻子,自语道:“今年冬,真够冷的,百姓,怕是难过了。” 虞世南愣了下,手中拿着酒葫的动作,也微微慢了下来。 他体味着孔颖达话中的意思,轻轻咂了一口,不免苦笑了一声。 “世南,你说得对。” “这小子,最喜欢的就是出其不意。” “不到最后一日,胜负难料啊。” “是啊,咱们多少次都是倒在了最后一日。” 虞世南忍不住的感慨,长长又吐了口气。 “天下读书人,能不能冲出一条路来,就要看这一次了。”孔颖达脸色也凝重了不少,有些出神:“若是这一次无法成功,那么下一次,真不知是什么时候了。” 虞世南沉默。 但,他知道孔颖达说的是对的。 这一次若是无法一鼓作气,那么,下一次能向寒门平民大开科举之路,怕是少不了血流成河。 房间,安静下来。 虞世南又饮了两口酒,数息后,望向了孔颖达:“颖达,你真的要回山东?” “该回去了。” “还回来吗?” “应该不回来了。” “怎么才能回来?” “除非,发生能让老头子我觉得好玩的事,不过,怕是不能了,人老了,对任何事都提不起来兴趣了。” 房间中,这一次是彻底的安静了下来,再没有交谈声。 ------------ 秦川府。 张楚悠闲的坐在躺椅里,旁边的石桌上正煮着桂花茶,前面吴娘三花她们则是席地而坐,手里拿着针线,仔仔细细的缝制着棉被。 这种场景,说实话,让张楚有点回到了过去。 母亲的手艺很好,小时候村子里谁家结婚,都会把母亲请了去,就像是吴娘三花她们,在院子里铺上一个大大的单子,然后所有人都在上面,为新郎新娘缝制上绣着鸳鸯龙凤的大红被子。 张楚很喜欢去找母亲,因为只要去了,喜糖饼干瓜果就吃不完,走的时候,还能偷藏些。 那时候的糖,是真的甜。 只是自从自己上了高中后,就很少有这样的习俗了,谁家结婚,开始直接买成套的了。 张楚不免有些唏嘘。 正想着,八花匆匆走了过来。 “公子,有人拜访。” “谁?”张楚坐起了身子。 “说是御史中丞刘仁轨。” “请他进来。”张楚眼睛一闪,笑着说道。 “哎。”八花脆生应了一声,来的匆匆,去的也匆匆。 刘仁轨的步伐,比八花还要快,脸色,沉沉如水,当走进院子后,快速扫了一周,而后望着悠悠自在的张楚,双眉,毫无意识的蹙了起来。 “哎呀,刘中丞大驾光临,某家府邸可真的是蓬荜生辉啊。”张楚抱拳笑道,并邀请:“刘中丞,请。” 张楚点了点自己对面的凳子。 刘仁轨走过来,深吸口气,再瞧瞧吴娘她们的动作,沉默片刻,又深吸口气,似乎还是无法压抑自己诉说的欲望,沉声道:“秋闱在即,万千学子眼巴巴的等着张祭酒一洗旧貌,为何张祭酒到现在了,还躲在府邸之内。” “难道,张祭酒是要学习女工之艺,今后在家插花弄玉吗?” “张祭酒,知不知道,全城学子现在都说,你我两人,已被科监署,被褚遂良吓破了胆子,秋闱仍是一成未变,甚至还有学子,就要离去。” “他们为了科举,已经花费诸多,现在长安天寒下来,张祭酒可以悠闲自在的在家里看着奴婢,饮着热茶,可学子们却无力承担木炭之贵,哀莫大于心死!” 刘仁轨越说越是有些激动,看着张楚给他斟满的热茶,心神一震,拿起来,直接倒掉。 张楚抄着手,眯了下眼眸,望着似乎控制不住愤怒的刘仁轨,轻笑一声:“都说刘中丞有魏公之风,嫉恶如仇,大公无私,为了公正,可豁出去性命。” “可今日一见,为何和某家听到的传闻不同呐?” “原来刘中丞,如此看重名声么?” “怎么?刘中丞今日来,就是因为某家拖累了刘中丞的名声?在学子面前,抬不起头来?” 第346章 惊骇的刘仁轨!下官为何从未听说过 刘仁轨死死攥着手中的茶杯。 吴娘扭头瞧了他一眼,把手里的针往脑袋上一别,直接走过去,把刘仁轨手里的茶杯给夺走了。 然后,脸色如常的递给三花,让三花重新放到了厅堂里去了。 刘仁轨有些愕然,看着自己空空如也的双手,又望了眼继续坐下,制着被子的吴娘,咽了口唾沫。 愤怒突然被打断,让他有点恍惚。 他深吸口气,调整了下自己的情绪,用力甩了下袖子,冲张楚喝道:“自然,不是!” “只要能为了天下好,为了大唐好,为了朝廷好,本官的名声算得了什么?!” “本官从来求的不是名,而是实实在在的实事!” “只要能让天下读书人求的公平,就算本官把屁股脱光,沿着朱雀大街奔跑,本官都甘之若饴!” 刘仁轨声音郑重。 这话从别人嘴里说出来,没有人会当真,权会当成打趣,可是从刘仁轨嘴里说出来,张楚却知道,他确实是能干出来。 张楚扣了扣耳朵,笑呵呵的自己坐下,拿起茶杯,饮了一口。 “既然如此,刘中丞不妨坐下,和某家聊一聊?” “正好,三日后的秋闱,本官还要刘中丞助某家一臂之力!” 刘仁轨眼角抖了抖,盯着张楚片刻,还是走了过去,坐下。 “张祭酒,想说什么?” “还有三日便是秋闱了。” “之前那么多日子,张祭酒为何不找本官聊一聊?本官一直等着呐,可就是不见张祭酒。” 刘仁轨声音中还有不满。 “这些,刘中丞不用担心。”张楚直接摇头:“某家是主考,结局如何,皆会为这一场秋闱负全责。” “某家是想要刘中丞一句话,到时候,某家会有一些提议,当着科监署所有官员说出来,刘中丞会不会支持某家?” 张楚斜了眼刘仁轨。 临时更换试卷,这个决定,不可谓不重大,按理来说,就算是张楚是主考官,若是两位副主考齐齐反对,势必是要拉扯一阵子。 但,若是有一位副主考也站在自己这边,那么一切就可以说是畅通无阻了。 刘仁轨抿了下嘴角:“只要张祭酒是为了天下读书人,为了公平,本官自是站在张祭酒这边。” “不过前提,是不能影响秋闱进行,不然,朝廷将会变成笑话,甚至于陛下的威望,都会受到影响。” 刘仁轨说着,深深望了眼张楚:“只是不知道,张祭酒想怎么做?” 张楚拿起来一块果脯,放到嘴中,品着酸甜之味,眯了下双眸:“那一日,刘中丞和某家,一同巡视科监署,难道刘中丞忘记了,自己说的那番话?” 刘仁轨捏了下鼻子,轻轻吸了口气,陷入了回忆。 他想起了在厅堂,自己与张楚的聊天,当时,张楚询问自己如何保证秋闱公平。 自己说的那些······· 想到这里,刘仁轨呼吸猛地一滞,微微口干舌燥起来:“张祭酒真的是这样准备的?” “可是,为何一点消息都没有?” “我为何从始至终什么都没有听到过风声?” “这·······” 刘仁轨把眼睛瞪得极大。 张楚还像是那日一般,笑而不语。 没有承认,也没有否认。 “若是真的如此,下官要不要把这个消息透露出去?” “现在不少学子已是浮躁起来······” 刘仁轨猛地起身,着急道。 不觉间,他直接用了下官,可见心中之惊骇。 御史中丞也是正五品,更是隶属于御史台,官阶特殊,而且张楚为正五品的国子监祭酒一职,从重量而言,是比不上刘仁轨的。 另,科监署一个临时机构,虽有主考副主考,可皆是没有品阶的临时位置。 官员也都只是政令承受关系,远远称不上上下属关系。 但,听着张楚所言,刘仁轨彻底诚服,直接下意识的脱口而出。 张楚挥挥手,示意他继续坐下:“刘中丞,你想透露什么?你要透露什么?你知道某家,怎么做的?” 刘仁轨抿了下嘴唇,双手扶着石桌,重新缓缓坐下。 确实! 人家什么都没有说,自己透露什么?透露自己的猜测?若是那一日消息不准,岂不是更坏事? “可是,那些学子······”刘仁轨忧愁,满是担心。 张楚却毫不为意,随意的翘起二郎腿,双手朝着袖子,笑道:“秋闱,本来就是选拔人才。” “现在距离秋闱还有三日的时光,这就坐不住了?若是这就坐不住了,那么当了官后,遇见些什么事,怕是想一想自己就已经阵脚大乱。” “这种学子,也不适合当官。” “不然,咱们科举的意义是什么呐?” “刘中丞不用担心,放心吧,现在肯定还有学子正把握住一切时间,继续补充自己。” “这些人,才是咱们大唐需要的人才啊,也是陛下,所希望选拔的官员啊。” 刘仁轨若有所思。 他品味着张楚的话,下意识的伸出手,想要拿一枚果盘里的果脯。 啪! 不过,他的手刚伸过去,就直接被人一巴掌扇了回去。 这一巴掌,也让刘仁轨猛地抬起了头。 就看见吴娘盯着他,冷哼一声,把果盘直接端走了。 不过端走时,还无比体贴的朝张楚手里塞了一把。 刘仁轨搓搓手,有些尴尬,缩了缩脑袋,忙道:“张祭酒的仆从,都这么有······有性格。” “刚才,刚才是下官失言,还请张祭酒,见谅,见谅。” 刘仁轨抱拳,拱了拱手。 张楚把手里的果脯丢给了他几个:“吴娘,去把我书房案桌上的那封信取过来。” 吴娘快步走了过去。 “公子。”她把书信递给了张楚。 张楚没有接,用下巴冲刘仁轨点了点:“刘中丞,某家现在不方便出面,帮某家把这封信,交给右屯卫中郎将常何。” 刘仁轨闻言,急忙起身,双手恭敬接了过来。 吴娘眼角一抖,死死盯着刘仁轨手里的果脯。 “刘中丞还要帮公子我跑趟腿,总不能空手去。”张楚赶紧说道,省的吴娘再把那几枚果脯扣过来。 吴娘冷哼一声,这才没做什么,继续去缝棉被去了。 刘仁轨赶紧告辞:“张祭酒,时间不早,那下官,先去了。” “麻烦刘中丞了。”张楚也抱了下拳。 刘仁轨一息都不敢再停留,他还真有点害怕吴娘了,走时,还赶紧把手里的果脯都塞进了嘴里。 张楚望着刘仁轨慌忙的背影,轻轻一笑:“刘中丞,怎么说也是客人。” “他还知道自己是客人!”吴娘完全没得商量,仍是火爆:“公子斟的茶,岂是让人随意就能泼了去的?” “是公子心善,若是放到其他家,早就命人打杀出去了。” “不然,岂不是让人看轻了公子?” “今后,谁见了公子就能泼茶,还不反了天?” “就算和公子有分歧,基本的礼仪也得有!今后,他敢再来家中,奴婢定也不会放过他。” 吴娘在管理内事上,是有她的见解的。 “公子,是该这样。”三花也附和。 张楚微微颔首。 重新躺下,和她们随意聊起了天,心中,则是开始一遍又一遍计算着秋闱之变。 第347章 机关算尽长孙无忌!赔了夫人又折兵 科监署。 明日便是秋闱了,这里也到了最忙的时候。 褚遂良提壶,给长孙无忌,王珪和萧瑀相继斟茶。 “赵公,王公,萧公,你们放心吧,依下官看,一切已尘埃落定。” “张楚和刘仁轨自从那一日离去后,便没有露过面,想必应该是放弃了和我们对决。” “若是赵公你们这里没有其他消息,这一场秋闱,与往常没有任何不同,害的下官白白担忧了这么多天。” “还真以为他张楚,有过人的本领呐。” 褚遂良放下茶壶,颇为轻松的笑着说道。 长孙无忌手指轻轻叩着茶杯,望向了王珪和萧瑀。 两人皆是摇了摇头。 王珪道:“我族中部曲,一直在神仙岔日夜监视,并未发现什么不妥。” 萧瑀附和道:“确实如此。” “神仙岔的印刷作坊,和往常皆是一样,就连我们偷偷盘查过送向城中各个书铺的货品数量,也没有发现什么不对。” “就连那个造纸坊,仍是悄无声息。” “辅机,你这里可有什么发现么?” 三人都望向了长孙无忌。 长孙无忌同样是摇了摇头,盯着茶杯中微微摇动的涟漪,沉思良久,最后还是又摇了摇头。 “同样没有。” “这些天,张楚也一直在长安,没有再出过城。” “前些日,他带着越王等一众学子,不是扎暖棚,就是在城中闲逛,这几日,便是一直在府中没有出来过。” “就连司农寺丞胡冬,都告诉了老夫,司农寺里也没有什么异常。” “张楚所节制的上林署和太仓署官员,皆是一如往常,天天除了在暖棚里,就是在暖棚里培育农事。” 长孙无忌把自己掌握的情况,缓缓说了出来。 “这么说的话,明日秋闱,已没有什么不妥?”褚遂良心里是长长松了口气的,尽管脸色轻松,但内心,如何不紧张? 张楚此人,太过于妖异。 他不敢放轻松。 但,现在听着长孙无忌,王珪和萧瑀的话,一直紧绷着的神经,终究放下来了些。 三人无言。 长孙无忌抿了口茶,微微皱眉。 “老夫,虽想这么确定,可,心里还是有些不安。” “嘶······” 长孙无忌望向了王珪和萧瑀,顿了顿,又道:“左武卫,右武卫,没有什么动静吧?” 听到这话,王珪和萧瑀皆是一震,互相对视一眼,压低了声音:“辅机,你是说······” “不得不妨啊。”长孙无忌点点头,声音阴沉:“程咬金和秦琼两人,若是张楚有所求,定然会答应的。” “司农寺没有动静,神仙岔没有动静,若是有动静的话,可能会出现在这两处。” “毕竟,左武卫右武卫人多,杂乱,若是张楚把后手安排在这两个卫军中,还真不好防备。” “去查一下,看一看这几日,这两卫中有没有什么动静。” “也派人盯着,最少盯到秋闱结束,一旦明日,这两卫有任何风吹草动,立马阻拦!” 长孙无忌一拳狠狠捶在了桌子上。 “我去安排!”萧瑀直接起身去了。 “赵公,应该没有什么纰漏了。”王珪钦佩的望着长孙无忌,说实话,这个时候还能如此缜密,甚至连卫军都计算了进去,还有什么可担心的呐? 张楚,终究不是神仙。 “他要明日在秋闱做些事情,必须要提前安排,是不可能现场变出来的。” “一直到现在,也没有发现什么,怕是他这一次,是真的服了。” “其实,想想也是。” 王珪饮了口茶,润了润嗓子,向后望着外面来往不断的官吏,双手狠狠攥紧:“这科监署,已经是咱们的天罗地网,就算是陛下来了,也能困上一困,更何况于一个张楚呐?” “王公说的对!”褚遂良附和。 长孙无忌轻轻一叹:“你说得对。” “可,老夫总觉得还有什么地方不对。” “但,一时想不起来。” 长孙无忌眉头皱的很深。 “赵公,是你过于担忧而产生的幻觉吧。”王珪笑道:“对了,不知小公爷大婚之事,准备的如何了?” 提起来长孙冲的婚事,长孙无忌的眉头舒展了不少。 一直紧绷着的嘴角,也稍稍翘了起来,身上的紧绷之感,散去不少。 “差不多了。” “只待金榜一放,便是良辰吉日,到时,王公,定要不醉不归。” 长孙无忌拱了拱手。 王珪连连回礼:“定然,定然!” “金榜题名,洞房花烛,双喜临门,长孙侄儿,好福气啊。” “今后,还要王公多多提携。” “定然定然!” “褚左丞,这一次也多谢你了。” “赵公哪里话,下官也在这里先祝愿小公爷双喜临门,到时候我等,也定得沾沾福气。” “哈哈哈······好说好说。” 厅堂之中的紧张之色,缓解不少,三人闲聊了起来。 好一阵子,萧瑀重新回来:“左右武卫,皆无事!” “看来,或许真的是老夫多虑了。”长孙无忌点点头,赶紧给萧瑀斟满茶,冲三人笑道:“辛苦萧公,那么,就等明日了。” ---------- 夕阳落下的景色很好看。 整个长安都被笼罩其中,全都红彤彤的,仿若微醺后的少女。 李世民和长孙皇后饮着茶,坐在朱雀门上的楼阁内,欣赏着这一美景,夫妻俩享受着少有的安宁。 不久,就瞧见李渊和李泰祖孙俩又灰头土脸的回来了。 对于这种画面,两人早就已经见怪不怪了。 “父皇,今日,又有什么收获?”李世民笑道。 “红薯种子和土豆种子已经培育发芽,今日栽种成功,辣椒芽子已经从地里拱了出来,长势喜人。”李渊随意的挥了挥手,并没有过多停留:“老夫还要回去写总结,改日再聊。” “父皇,真的变得健康了很多。”长孙皇后笑着说道。 “是啊,朕都从父皇身上,看到了一股朝气,青雀都有些比不过。”李世民心情也是不错。 正说着,太子李承乾也从外面匆匆回来了。 “儿臣拜见父皇,母后。”李承乾赶忙行礼。 “承乾,最近你也是日出而出,日落而回,你又是在忙什么?”李世民看着他身上的鱼龙袍,微微皱了下眉:“你父皇和你弟弟今日正研究农事,若是你没事的话,不妨也去瞧一瞧。” “是啊承乾,你是大唐太子,农事乃是一国之根本,就算不用精通,可多少也要懂些。”长孙皇后笑道。 李承乾躬身:“回父皇,最近儿臣课业繁重,今后若是有空,定然多多追随祖父学习。” 李世民轻轻吸了口气,凝视了他一眼,挥挥手,李承乾如蒙大赦,匆匆离去。 农事?哪里有结交高门子弟重要! 这些人,今后将是自己的班底! 这才是自己当要做的事情。 形成自己的力量,不给其他兄弟丝毫机会!到时候,就算父皇也不能轻易动自己! 这几日,李承乾常常出入于高门考生之间,便是为了这件事。 至于种地这些黔首们做的事情,自己乃一国太子,何至于此? “最近,他和长孙冲等人一直混在一起。”李世民望着李承乾的背影,毫无表情,很是平静的说道。 长孙皇后斟茶的动作一顿,凤眸微凝:“为了结交秋闱学子?” “是。”李世民回答。 “臣妾这就去警告他一番。”长孙皇后直接起身。 她清楚,这不该是太子所做的事情,当太子的,安安分分是第一位。 私底下结交臣子培养势力,不论在哪一朝,都是大忌。 更何况,当今陛下,自己的丈夫,对这件事更是心有忌惮。 “不必。”李世民扶住了她的胳膊:“秋闱明日才开始,金榜未出,就不算什么事。” “明日啊。” 李世民遥望着夕阳,眼眸深处,都仿佛被染上了一层金辉:“朕,期待!” 长孙皇后闻言,下意识的冲李承乾消失的方向看了一眼。 凤眸微垂。 这孩子,忙碌这么多日,若是最后发现全都是白忙活······· 而且,还为此让自己的父皇在心里对他多了一丝不满。 这算什么? 赔了夫人又折兵? 哎! 长孙皇后心里叹了口气,摇摇头,不再多想。 第348章 时辰已到,秋闱起,发卷! 当朝阳再升起的时候,长安,变得不一样了。 全城的目光,几乎都注向了国子监方向。 更是有不少妇女姑娘,站到了大街两侧,打量着走过的考生们。 常何府。 马周起来的时候,精神抖擞。 整理好了所用的笔墨,在常何的注视下,吃光了特意给他准备的朝食。 “宾王,不必紧张,用心些,你定然高中!” “为兄,就等着吃你的好酒了!” 常何大笑,无比欣喜的送马周出门。 “常兄留步吧。” 当走到府门前,马周深吸口气,也是有些激动的冲常何作辑躬身:“宾王希望如常兄所言!” 常何这一次没有拒绝:“本想着送你前往国子监,但,今日我还有当紧的事情要去做。” “宾王,去吧。” “我在外面,为你保驾护航!” 马周踏步犹如流星。 常何深深望了眼马周的背影,下人也正牵着马匹过来,毫不犹豫,常何翻身上马,直奔右屯卫衙门而去。 --------- 马车,缓缓在安上门门前停下。 王铁牛赶忙跳下马车,掀起了车帘:“公子,到了。” 张楚跳下马车,朝东方看了眼鲜红的朝阳,稍稍正了正衣冠,心情颇为不错。 “公子,一切都准备好了。”王铁牛压低了声音,又道。 张楚颔首,抻了下腰身:“听我吩咐吧。” “张祭酒!!!” 刘仁轨从安上门快步冲了出来,因为着急,脑袋上的帽子,都有些歪了。 “哎呀,刘中丞。”张楚笑着迎了上去:“刘中丞怎么不去科监署?” “这不是在这里等张祭酒的吗?” “那地方,下官去了,坐也不是,站也不是的,我嫌恶心。” “必是得有张祭酒这般兰花之沁香于身侧,才可踏入科监署的大门啊。” 刘仁轨拱手,罕见的也称赞起了他人,而且一出口,便是如此的甜腻。 张楚都有些不好意思了:“刘中丞过赞了。” “时间不早,那······” “咱们进去?” “张祭酒请!”刘仁轨急忙闪开了身子,紧紧跟随于张楚身侧:“张祭酒,那封信,昨日下官已交给了常太中。” 张楚颔首。 “辛苦刘中丞了。” “下官能为科举做些事,是下官要感谢张祭酒。” 两人寒暄着,科监署厅堂就已在前面了。 门前,大小官员已经齐聚一堂,褚遂良站在最前,时不时的抬头看一眼时辰,虽说脸色如常,可眼眸深处,带些焦急。 当见到张楚和刘仁轨走进来的时候,褚遂良长长松了口气,不过,脸色却是一沉,喝道:“张祭酒,刘中丞,今日乃是朝廷秋闱之日,怎么现在才来?” “未免,也太不尊敬朝廷,尊重学子了吧!” 张楚双手负后,老神在在的瞧着褚遂良,笑呵呵道:“褚左丞这话,某家可不认。” “现在距离秋闱开始,还有半个时辰呐。” 褚遂良甩了下袖子:“朝廷取士,张祭酒身为这一届秋闱主考,岂能如此不看重?掐点而至,未免太过于儿戏。” “这不是有褚左丞在吗?”张楚丝毫不受褚遂良任何影响,迈步走到前来,一一扫过大小官吏:“这么多天,某家都没有来这里敦促,褚左丞你们仍旧是有条不紊,有褚左丞坐镇,某家还用担心什么呐?” “今日就算某家不来,也万万影响不了秋闱进行。” “是不是,褚左丞?” 张楚还侧目瞅了眼褚遂良。 褚遂良一时语塞,竟不知该怎么反驳了,这话,说的确实对。 其实,他心里巴不得张楚和刘仁轨今天直接不出现呐。 刘仁轨双手抄着袖子,笑眯眯的站了出来:“好了好了,咱们同僚,皆是为朝廷,为陛下做事,褚左丞之功,等秋闱之后,我等定然会上折子说明,求陛下嘉奖。” “如果这里没有什么事的话,咱们,去考场?” “今日一切,都是先要保证秋闱稳妥进行,张祭酒,褚左丞,你们说是不是?” “哼!”褚遂良直接转过了身。 “那就,走。”张楚一挥袖子,吩咐道。 不过,没有人动。 褚遂良斜了眼张楚,嘴角微翘:“既然张祭酒都这么说了,今日各位同僚辛苦。” “也不能让学子们等的太急,一同走吧。” 此话一出,这群青绿袍子的官吏,才动了起来。 在褚遂良的带领下,朝着国子监快步走去。 张楚和刘仁轨相视一眼,不约而同的都撇了撇嘴:“刘中丞,看来,这里没咱俩什么事了,既如此,不妨你去芳林门前,替某家走一趟?” “这个时候,常将军,越王殿下他们应该就在那里押送着试卷,等着了。” “你带着他们,直接和这次科举试卷掉个包,岂不妙哉?” 张楚说着,还朝太庙的方向看了一眼。 科举试卷按照规定,暂时存放在那里,启封时,则是从太庙运送至考场。 刘仁轨身躯一震,双眸犹如猛虎见到了猎物般,骤然瞪大,冒出精光,死死盯着风轻云淡的张楚,艰难咽了口唾沫。 竟然,真的是,这样!!! “好!” 刘仁轨来不及询问张楚是怎么这么多天鬼不知神不觉的把这些试卷制出来的,低吼一声,便撩起袍子冲向了安上门。 门外有他的马车。 张楚瞧着刘仁轨匆忙慌乱,好似有追兵在后头撵的刘仁轨,舒服的抻了下身子,慢悠悠的朝国子监走去。 国子监外,已是人山人海。 张楚到的时候,褚遂良他们已经准备好了,开始检验,放人。 夹带这种自古以来就有的作弊法子,可以说是从来没有杜绝过。 在这一点上,褚遂良做的是很认真的,因为高门子弟,绝不可能用这种垃圾手段,用这种手段的,毫无疑问,全是黔首。 更别说,若是现在没有发现,让考生进去后才发现,他们这些官员,脸上都没有光彩。 “下一个,不要想着用这些小手段,一经查出,直接剥夺考试资格!” “把帽子拿下来,这是什么?驱除出去!” “官家,官家,我不知道,我不知道啊,这是谁放到我帽子里的?这是谁放到我帽子里的,官家,我是冤枉的,求求你们,让我进去,让我进去吧。” “拉出去!” “下一个,往里走,不要停留。” “·········” 国子监门前很热闹,像是菜市场。 张楚则是站在门后,每一学子经过他时,都要行礼作辑。 张楚是主考,按照常理而言,应算是他们的恩府。 张楚不住微笑颔首,同时,也一一打量着经过第一道检验的考生眼神,当发现可疑的,便让褚遂良拉出去亲自检验。 在这一点上,褚遂良罕见的和张楚达成了默契,无比配合。 而当几次下来,褚遂良发现只要张楚点出来的考生,总能发现夹带情况,不由得也有些佩服:“张祭酒,果真是火眼金睛啊。” “若不是张祭酒,这些考生还真让他们糊弄过去了。” 张楚叹了口气:“这些手段,都太低级了啊。” “和我们那个时候相比······” “算了,不说了,专心查验。” 褚遂良奇怪的瞧了眼张楚,我们那个时候?什么时候? 不过刹那,褚遂良就反应了过来,听闻张楚曾是隐士,想必是想起了隐士时追随师父学习的时光。 褚遂良不再多想,命大小官吏,更是严苛了些。 长孙冲,卢白笛,褚忠等人路过那些被丢出去的学子时,不屑的直接从身上夸了过去。 而后大方的接受检验,轻松入内,便是经过张楚时,看也不看,满是傲然。 马周和其余普通学子并无二样,恭敬地走到张楚身前,作辑,躬身:“学生马周,拜见恩府。” 马周? 张楚上下打量了下这位年轻人。 “把真才实学,都展示出来。”张楚随口道。 “定然。”马周说罢,便匆匆进去了。 当辰时过了,国子监大门,轰然关闭。 民学院子。 学子全都集中于广场之上。 两侧,皆是绿青官吏。 张楚带着褚遂良,迈着四方步,走到众学子前,立于民学四言的石碑下,扫过众人的眼眸。 “本届秋闱,某家张楚乃是主考。”张楚深吸口气,气沉丹田,按照惯例,要先于学子们鼓励,顿了下,继续喝道:“某家,没有什么长篇大论,但,某家就站在这里,站在民学四言下,向诸位保证!” “某家所求,不过是公平而字,诸位学子,尽管施展毕生才学,尽管于试题之上,畅所欲言。” “朝廷取士,优中选优,只看才学,其他所谓的出身,行卷,在某家眼中都没有一两重。” 说着,张楚还看了眼褚遂良。 褚遂良直接把脸转到了另一边。 黔首学子有些激动,高门子弟仍是不屑于眼。 “好了,入场吧。”张楚双手负后,望着他们,平静道。 学子微微骚乱,开始走向自己的考场。 也有不少学子站在石碑前,盯着那四句话,神情凝重,眼角微润。 这话,他们已是如雷贯耳,可今日再见这根立于民学院子中的石碑,仍旧不能自己。 “好了,都去吧。”张楚开口笑着驱赶:“等考试结束后,再细细体会,也不迟。” 学子们向张楚行了一礼,快步纷纷走向了自己的考场。 马周,自在其内。 太师殿内,乃是进士科考生。 两侧偏殿,则是明经科考生。 长孙冲,卢白笛他们坐于案桌之后,相互交换了个眼神,神情轻松。 对于张楚刚刚说的那些,他们毫无负担。 历年来,那一次主考不是把话说的冠冕堂皇?可结果,并无二样,更别说资历更浅的张楚了。 “张主考,时间差不多了,是否可以发卷?”褚遂良望向了张楚,请示道。 毕竟,就算他们再如何折腾,张楚终究是主考,这是程序,谁都破不了,现在张楚站在这里,自是要请示。 正说着,大殿外,刘仁轨提袍快速走了上来,神情颇为激动的冲张楚点了点头。 “既如此,那就发卷吧。”张楚笑道。 第349章 炸了!这答卷不对! 随着张楚一声令下。 褚遂良立马吩咐官员把外面的试题取了过来。 “主考有令,吉时已到,开卷!!!” 随着一位绿袍官员站在圣师殿外大吼一声,原本站于两侧的科监署官员纷纷拿起了运送过来的试卷。 各个考场,齐齐下发。 顿时,考场中的学子们也都是深吸口气,取来自己准备好的笔墨,开始准备。 磨砚的磨砚。 切笔的切笔。 虽然此时已是深秋,但,一时间诸多学子都不觉得冷了,高度紧张的精神,让他们的大脑一定程度上屏蔽了感知。 长孙冲也搓了搓手,自信的把笔墨准备好,胸有成竹的望着官员逐一下发的答卷。 这几日的闭门训练,还是很有用的,所有考题的答案,长孙冲早就背了过去。 虽说家中门客给自己写的,用来替换的锦绣试卷也早就准备妥当,但,长孙冲已经决定,这份答卷自己也得写一写。 毕竟,样子总是得装一装的。 更何况,若是不展现下,这几日岂不是白背诵了? 答题,被科监署官员放到了案桌上。 长孙冲立马查看起来。 “咿?” 不过,刚一入手答卷,就觉得有些不一样,这纸张,又白又厚又有韧性,触感很是舒服。 以往,他从未见过这般纸张。 心中惊异间,目光已落在了答卷之上,可,也就在这一瞬间,脸上的喜色,骤然一僵,而后荡然无存! 已顾不上手指轻轻摩擦答卷,他立马又把答卷翻了过来,望着上面虽说自己认识,可重新排列在一起的字体,大脑一片空白。 什么鬼? 这策论,怎么和自己背诵的不一样? 倏然间,长孙冲慌了,他猛地看向了卢白笛,褚忠等人,这些人也都是惊愕抬头,东张西望,不知所措。 显然,他们也遇到了一样的问题。 “主考,试卷错了!!!”长孙冲直接高呼了出来,脸色极为难看。 此刻。 张楚正双手负后,望着官员们分发试卷,目光深邃。 他们只是在科监署干活的普通官吏,是没有资格知道试题是什么的,所以,他们发现不了什么异常。 刘仁轨站在一侧,双眸微闭,老神在在。 褚遂良也是颇为紧张的望着一位位青绿官袍的官员来回奔走,每多一位学子拿到答卷,他心里,便是多松了口气。 紧绷着的神经,也慢慢的,彻底落了下来。 看来,之前的一切担忧,都是多余的。 想着,他还瞧了眼张楚,心里轻哼一声,暗道,自己还是高估了这位秦川县子啊。 可,也就在这时,一道声音,直接惊破了大殿。 “主考,试卷错了!!!” 这声音,仿若于安静的湖面上,狠狠砸下去了一块石头,瞬间引起了无尽波浪。 回响于大殿之中,久久不散。 “是啊主考,这答题不对!!!”立马,有人附和。 “主考,拿错答卷了吧。” “褚左丞,你快看一看,这答题有问题,明明不是·······”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 一众高门考生,大呼小叫,神情很是激动。 张楚仍是淡然,只是嘴角,微微翘起。 一直闭着眼睛的刘仁轨,骤然睁开。 而正沉浸于胜利喜悦中的褚遂良,身子一颤,骤然望去,不敢置信的快步走向了最近的一个考生。 他忙的拿起来案桌上的答卷,赶紧疑惑的看了一眼。 答题不对? 说实话,他还有点没理解,这答题怎么还能不对了? 可当他看清手中卷子上的答题时,骤然,双眸骇然。 神情也好似被人直接按进了火锅中烹炸,扭曲至极! “这······” “怎么可能!!!不可能,绝对不可能!!!” “不!!!” “不!!!” 褚遂良又冲到其他考生身前,查看了下试卷,发现全都一模一样后,开始癫狂。 大殿中的学子都齐齐盯着褚遂良。 不论是长孙冲,贺兰越石这般高门子弟,还是马周这些黔首学子。 只是,前者愤怒,后者茫然。 也就在这个时候,有官员从外面冲了进来:“主考,有明经科的学子说,答题不对!” 褚遂良大脑一片混沌,而后猛地扭头,盯着站在那里一动不动的张楚。 他抓起来一张答卷,两步冲了过去,无比失态:“张主考,这是什么情况?!!!” 张楚淡然。 把他手里的答卷拿了过来,轻笑一声,双眸静静注视着神情极为难看的褚遂良:“嘶·······” “褚左丞,这话,应该是某家问你吧。” “这是什么情况?” 张楚朝长孙冲,卢白笛等人指了指:“答题不对?” “怎么?” “难道我大唐秋闱的主考官,是他们,不是某家?难道是某家记错了?” “可是·······” “某家记忆里,是某家在太极殿,被陛下,被诸公,选定的主考啊?” “陛下和三台齐齐用印,难道还有错?” “这答题,对不对的,考生是最没有资格说的吧, 难道,这些考生,事先都已经知道了科举要考什么?” “嘶······” “褚左丞,难道是考题泄露了?” 张楚声音犹如涓流,不紧不慢,可在寂静的大殿上,却好似舌尖有春雷乍起,让褚遂良整个人的呼吸都急促起来,身体更是哆嗦不止。 他死死盯着张楚:“你······” “你······” “你······” 可却不知道该怎么回答。 张楚扭头看向了长孙冲等人,挥了挥手里的答题:“怎么?难道之前,有人告诉你们今年科举的试题?” “若是如此,诸位,请跟某家走一趟吧,科举舞弊,可是大案要案,定要彻查!” 张楚凝视着他们,缓缓说道。 这群高门子弟缩了缩脖子,全都学起了鹌鹑,不敢和张楚对视。 这个时候,他们也都齐齐反应了过来,这里是圣师殿,这里是大唐秋闱现场,他们是参加的考生! 他们不傻。 刚刚是因为惊骇所带来的大脑充血,可现在,血液冷却下来,就知道了这件事不是自己能掺和的。 “这才对嘛。”张楚咧嘴一笑,把手里的答题叠起来,收到了袖子里,然后又取来一张新的答卷,亲自放到了刚才那位考生的案桌上。 张楚扫过他们,轻轻拍了拍手:“刘中丞,焚香吧。” 这香,便是时间。 大唐没有时钟,考生们在大殿中坐着,也不好观察天色,所以,便设计出计时香,这柱香燃完,考试时间,也就结束了。 刘仁轨立马掏出了火折子,走到了案桌上供奉着的粗香。 “不可!!!” 突然,褚遂良双眸血红的大吼一声,快步走到刘仁轨前,把火折子夺了去。 “突然更换试题,此······此场秋闱,应该······应该作废!!!” 褚遂良嘴唇有些苍白,嗓音更是沙哑的厉害,咬着牙高喝道。 第350章 张楚:不服憋着!强势镇压! 褚遂良很清楚,若是这柱香点上了,将会引起什么后果。 他死死盯着张楚。 深吸口气。 也知道,这个时候了,顾不得其他了,也不能再多想了,直接把这一场秋闱搅黄,给自己争取足够的反应时间,便还有机会,不然的话······ 辛辛苦苦提防了这么久,最终仍是一败涂地。 别说褚遂良无法接受了,高门之内,谁都无法接受。 “张主考,你这么做,坏了规矩!” “这个答卷,绝对不能用!若是要继续考下去,就必须换成第一套。” 褚遂良大叫。 “褚左丞,何必呐?”刘仁轨皱眉。 张楚则是头也没有回,更是看也没有看他:“怎么?” “难道上一套答卷,有什么特殊不成?是陛下钦点,还是如何?” 张楚笑了。 “这一套答卷,乃是朝中诸公共同商议出来的,陛下也是首肯了的,你没有权力更改!!!”到现在了,褚遂良也只能硬着头皮吼了出来。 “这第二套答卷,陛下也是首肯了的。”张楚缓缓走到了大殿门前,偏殿内的学子们,此刻也都关注着圣师殿内的争吵:“更何况,某家才是这一次秋闱主考,某家都没有参与你所谓的诸公商议,这说明,这所谓的诸公商议,就纯属子虚乌有!” “今年秋闱,就以这一套答卷为准!” “不服?” 张楚扭头望向了褚遂良,咧嘴一笑,露出一嘴的大白牙:“不服憋着!” “某家是主考!” “等什么时候,褚左丞成为主考,再说其他吧。” “到时候,褚左丞就算不考,直接点名,都随褚左丞的心愿。” “不过这一次, 某家在,你没资格在这里狺狺狂吠!” 褚遂良脸色通红。 他指着张楚,嘴巴张了好几次,嗓子里‘额额’作响,可就是说不出来任何话了。 张楚一甩袖子:“刘中丞,点香!” 刘仁轨走到褚遂良身侧,轻轻拍了拍褚遂良的肩膀,掰开他的手,把火折子取过来,快步走到了案桌前。 香烛点燃。 青烟袅袅。 “开考!” “诸位学子,珍惜时间!” 张楚再喝道。 “不!不!不!” 褚遂良要疯了。 “我看谁敢动?所有官员,我命你们把所有答卷全都收起来,在没有搞清楚事情之前,不算数,不算数!!!” 褚遂良嘶吼着下令。 诸多青绿袍官员闻言,哪里敢耽搁,纷纷走了上去。 见状,褚遂良脸上终是露出了一丝冷笑:“张楚,你还嫩的很呐。” “我不知道你用了什么孬法子,偷偷印刷了这么多答卷。可是,看呐,科监署诸多同僚听我的,不听你的。” “难道你敢说,整个科监署的官员,都错了吗?” 褚遂良指着刘仁轨,又向张楚狠狠的啐了一口。 “是你们,是你们两人联起手来破坏秋闱,我会上折子,参你们,相信衮衮诸公的眼睛也是雪亮的,张楚,刘仁轨,你们两个等着!” 褚遂良还不忘记狠狠放下几句狠话。 长孙冲,贺兰越石他们更是急忙主动起身,抢着慌着把手里的答卷递给了开始收答卷的官员。 张楚看着褚遂良的模样,淡淡一笑,颇为可怜的朝他摇了摇头。 “褚左丞,就你,也配算是大唐的官员?也配秋闱的副主考?” “褚左丞也曾是读书人吧,你们这些人,也都曾是读书人吧。” “你们,真的敢说自己是读书人吗?” “读书人的心,还有吗?” “哎······” “某家,真想把诸位的心掏出来,洗一洗,再在太阳底下晒一晒啊。” 张楚重重叹了口气。 大殿中,一时死寂。 褚遂良梗着脖子,呵斥道:“少在这里蛊惑人心,张楚,你还不配说这些话。” 张楚却是不理他了,拍拍手:“常将军何在!” 此话一出,褚遂良脸色骤然一变。 而下一息,常何身披盔甲,带着右屯卫士兵自外齐齐走了进来。 “张主考!” 常何快速走进大殿。 其余士兵则是分列两侧。 “辛苦常将军了,本主考命你,把所有捣乱秋闱正常进行的官员,镇压。”张楚双眸中闪过一丝冰冷之色,低喝道。 “诺!”常何猛地挥手,他本人则是冲褚遂良狞笑一声:“褚左丞,对不住了。” 说罢,便把褚遂良控制了起来。 “不,不,不······” “常何,你们这是造反,本官乃是尚书台左丞,领秋闱副主考,你敢抓我?你们右屯卫是要造反吗?该死的,我要见陛下,我要见陛下!!!” 褚遂良挣扎,满身是汗。 张楚呵呵一笑,朝一侧闪了闪身子,给褚遂良和常何让了个路:“本官,乃是秋闱主考,大唐律法规定,于秋闱范围的所有事情,某家都有便宜行事之权,其他诸衙门,都要配合。” “某家为了秋闱安然举办,特邀请常将军前来驻防,合情合理!” “陛下那里,不劳烦你,秋闱结束后,某家会主动去说。” 张楚冷声一声,冲刘仁轨道:“刘中丞,把答卷,还给学子们!” “学子们,你们还愣着干什么,他张楚以权谋私,这一次秋闱取消取消,你们都可以走了。” “都可以走了,快走啊!!!” “秋闱之事,朝廷会另行通知,快走!!!” 褚遂良用出了全身的力气,不惜憋得脸色通红,上气都不接下气了,疯狂嘶吼。 同时,还不忘死死盯着长孙冲等人,目光焦急,双眸都要滴出来血了。 “对对对,你们如此胡闹,我们也心神不宁,走,不考了,我们要朝廷给我们一个解释。”长孙冲是第一个反应过来的。 他们知道,褚遂良这是在给们创造最后的机会。 若是不抓住,这一次秋闱,怕是要全军覆没。 “没错!秋闱此等抡才大典,定如此儿戏,我们还怎么考?不考了,走。” “对,不考了,咱们去皇城,让陛下给咱们评理去。” “张主考,你们如此胡闹,我们还怎么考?我们·····我们被你吓的心神不宁,大脑空空,去找陛下,对,去找陛下!!!” “········” 高门子弟纷纷起身,配合着就要向外闯。 不过,黔首考生却是未动,只是你瞧我,我瞧你,一时间自己也不知道该怎么办。 第351章 掌控全局!这般少年,刺眼如骄阳! 刘仁轨匆匆走到张楚身侧,想要阻拦。 不过,张楚拉住了他,一人笑着站到了殿门前。 长孙冲褚忠这些高门子弟,瞬间一滞,慢了下来。 “诸位考生,某家乃是本场秋闱主考。” “秋闱时间,乃是陛下和衮衮诸公所定,乃是我大唐律法所定,不是谁一句话,就能决定的。” “不过,我大唐向来是以教化为主,向来又有一条法不责众,这,也是民间约定俗成的规矩了。” “如此,某家就把今日秋闱是否继续,交给你们来决定。” 说着,张楚往前迈出一步,双手负后,漠然的扫过长孙冲等几个闹得最欢的学子:“来人,谁敢祸乱秋闱,直接铐上锁珈,丢到国子监门前,示众!!!” 张楚声音发寒。 右屯卫士兵立马冲了上来。 长孙冲贺兰越石等人当即瞪大了眼眸,就又要发作。 张楚完全不给他们机会:“某家知道,你们这些人的父辈,祖辈,身上的袍子,可比某家这一身,要重的多,你们想着,某家不敢拿你们,或者说,到时候赦免你们也不过一句话的事。” “我张楚,不妨告诉你们!” 张楚又往前走了两步。 气势逼人。 身上红袍,竟都发出浩浩之荡音。 不自主的,长孙冲一众学子,后退了两步。 “某家自承陛下之恩,授于秦川县子,领国子监祭酒,科监署署正,司农寺主薄,更是这院子的主人,民学魁首!!!” “某家,最不怕的就是得罪人,更别说,你们父辈或多或少,都已是心中记恨某家,某家,不介意让他们多记恨记恨。” “你们不要忘了!!!” “某家这段时间,水里进火里出,某家不是软骨头,某家是一步步闯荡出来的硬汉子!某家最不怕的就是和人拉扯,和人对抗!!!” “你们算什么?!!!” “某家,担任这一次秋闱主考,便是乾纲独断又如何?就算倒了大殿上,某家也有话说。” “之前如何,某家不管,只要某家担任主考一次,便实行甲乙卷,你们想舞弊,勾结官员泄露考题,在某家这里,行不通!” “某家任主考,什么都不要,名,不要,好处,不求,人脉,不结,某家要的,还是那一句话,公平,公平,还他娘的是公平!!!” 张楚目光沉沉扫过整个圣师殿的学子,声音通透于圣师殿之上,甚至于连偏殿内的学子们,也都能听得一清二楚。 但凡张楚目光所过之处,众多学子皆是低头,那般深邃犹如万丈深渊的目光,多看一眼仿佛自己的灵魂都要被吞噬。 恐惧,自心底而出,长孙冲他们尽管站着,可也还是别过去了脑袋。 褚遂良脸色苍白,身子哆嗦的犹如筛糠,整个人的呼吸,都急促如牛般,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大殿中,一片死寂。 一时间,竟是谁都不敢带头了。 张楚望着他们,脸色,突然又轻松了些许,轻轻一笑,双手搓了搓,抄进了袖子:“当然,也不要说某家一言堂。” “你们不是想要结束这一次秋闱么?” “好,某家也给你们这个机会。” “所有人,都回到自己的座位上去。” “只要人数过半,某家一句话都不说,会立刻禀明陛下,另行决议。” “但,如果你们觉得,还可以留下考,那么就留下来,刚才所消耗的时间,某家都会补给大家,某家,不说这一次秋闱,能办的多么完美,面面俱到!但,某家还是可以在这里保证,定然公平公正。” “还有你们·······” 张楚歪了下脑袋,瞅着后面一些跟风闹事的考生:“某家看你们,也是读过书的,你们家中,或许也有安排,但,不妨好好想想,若是真的走安排,能不能抢过其他的兄弟姐妹。” “你们若是觉得,自己还略有才华,对家中的安排感到憋屈,那也不妨留下来,某家不说远的,这一次,或许是你们能够把握住自己命运极好的一次机会了。” “只要你们中了功名,就谁都剥夺不了!回到家中,也能和什么长房,什么嫡系,什么乱七八糟的人,有了坐着说话的资本。” “某家,话已至此,是去是留,来表决吧。” 张楚向右屯卫士兵行了个眼色。 顿时,士兵一冲而上,把还在茫然,惊骇中,站着的众人都拖回了位置上。 好一片刻,他们才反应过来,你看我我看你,却没有人站起来了。 片刻后,长孙冲见状,知道自己不能再沉闷了,咬咬牙,梗着脖子吼道:“我······我不同意继续!!!结束,结束秋闱!!!” 此话一出,大殿中不论是高门子弟还是黔首子弟都抬起了脑袋。 “我也不同意!”贺兰越石高举双手。 褚忠紧随其后。 紧接着,又是三三两两的附和声。 其余人,仍旧是没有表决。 不由得,长孙冲大急,他疯狂的朝那些人用眼色,可大部分高门子弟都再低下了头。 毕竟,高门子弟中大部分是读书,而且读的还不错的那种,这是环境所致,而大部分来参加秋闱的,和长孙冲也不一样,长孙冲是长孙无忌特意安排。 而他们大多数人,是没有选择的选择,家中举荐资格自己没有份额,就只能来这里和其他高门子弟争一争,抢一抢。 他们心里,其实比谁也都渴望着公平,因为在家中日夜所遭受的,最多的就是差别对待,对于公平这两个字,他们感悟很深。 二房,永远比不上大房,庶出永远比不上嫡出,这是他们无论如何努力也改变不了的金科铁律! 更别说,黔首子弟,他们等这个机会,更是日夜所盼。 褚遂良望着这一幕,双眸,绝望的闭上了,浑身,更是彻底无力,若不是常何拉着他,他已是犹如烂了的咸鱼,瘫痪在地上了。 他知道,丸辣。 “主考郎君,我们愿意·······我们愿意考下去,我们愿意!!!” 这时候,有人吼了出来。 “对,我们没有受到影响,我们还能考,我们要继续考!!!” “主考大人,开始吧,主考大郎为我们求的如此机会,若是弟子们还不珍惜,就该天雷轰顶!!!” “主考大人,我们要考,我们要考,我们要考!!!” “我们要考········” 这四个字,渐渐的汇聚于一起。 不论是主殿,还是外面的偏殿,浩然起,宛若可把屋顶给掀了去,声势之浩荡,仿若大军得胜归来。 刘仁轨笑了。 他控制不住的笑了出来。 望着眼前这位还能称之为少年人,这里面的考生大部都比他年岁还要大的张楚,目光中有水雾般的折射精芒,彻底钦佩,不能自已。 这般手段,雷厉风行的基础上,却又春风化雨,刚柔并济的恰到好处。 刘仁轨抿了下干裂的嘴唇,双手都不知该怎么安放了。 这般少年,刺眼如骄阳,让他无话可说,无言以对。 长孙冲双眸血红,可这个时候,他却不知道该怎么办了。 他觉得自己遭到了背叛,甚至于背叛自己的还有一些之前舔着自己,以自己马首是瞻的高门子弟。 可是现在,他们却和黔首们联合在了一起。 长孙冲麻木。 他终究也只是一个年轻人,何曾处理过这样的情况?便是褚遂良这个时候都没有任何办法了,他们又能做得了什么? 张楚双手在虚空压了压。 刹那,圣师殿的声音落下。 而后一息间,偏殿里的声音也消失无影。 “那就平稳下心情,继续考试。” “常将军,让士兵驻扎于大殿四角和门口,不许走动,不许发出任何声音。” “其他监考,全部取消,和某家,一同在院子里等着。” “刘中丞,辛苦你,重新计时吧!” 张楚说罢,便直接走出了圣师殿。 刘仁轨再取出火折子,更换了新的备用香烛,点燃,也急忙跟着张楚走了出去。 大殿中,一片寂静。 偏殿中,一片寂静。 只有士兵,分列四周。 很快,便只响起“唰唰”的书写声。 褚遂良呆呆的走出了圣师殿,他望着也被赶出来的一众青绿科监署官员。 众人都望着他,想要让褚遂良这个主心骨指挥些什么。 可褚遂良什么都没说,咬着牙,红着眼,青着脸,苍白着嘴唇,麻木的朝外走去。 他现在什么都做不了,唯一能做的,就是赶紧把消息传出去。 第352章 他,赢了 刘仁轨望着褚遂良的背影,眼角,轻轻抖了下。 快步走至坐在石碑下的张楚,躬身附耳道:“张祭酒,是不是······” 常何已经做好了准备。 张楚扭头瞧了眼褚遂良的背影,摇了摇头,道:“不必。” “已经开考,随他去吧。” “不过,常将军,可以出,但绝对不允许任何人进来!” 张楚望向了常何。 常何抱拳,立马下去吩咐了。 刘仁轨想想也是,只要不允许任何人进来,就算外面乱成什么样,也无妨,而且,这里的事情,终归是不可能全都包着的。 “诸位同僚,今年秋闱,大家不用像往年那般辛苦盯着了。” “来来来,坐坐坐,去几个人,到旁边的庖厨院子里,奥,也就是某家民学之前的民学院子里取来些茶具,井水,咱们,不妨煮茶,边喝边等如何?” 张楚笑着朝有些无措的,三三两两站在一起的其他官员笑道。 “这倒是好。”刘仁轨顺了下胡须:“早就听闻民学院子里的茶香。” “上次中秋诗会,某家也只能站在院子外嗅了嗅。” “来,你们几个若是无妨,随本官去一趟。” 刘仁轨朝几个人点了点。 那几人相互看了一眼,低着头走了过来,抱拳朝刘仁轨道了句:“刘中丞。” 刘仁轨是副主考,之前褚遂良在,他们这些官吏可以以褚遂良马首是瞻,但是现在,褚遂良不在了,他们也是没有胆子违抗上官之命的。 不久之后,众人以石碑为中心,盘腿而坐。 几道小火炉,腾起火焰,不久茶香便是四溢起来了。 ---------- 时间,稍稍往前回拨一些。 国子监楼阁。 孔颖达站在窗台前,一直注视着大门的方向。 从刚才开场到现在,孔颖达一直看着。 身后,虞世南和盖文达两人煮着酒,聊着天。 “颖达,你都看了多久了?” “过来吃杯酒吧,暖暖身子,考场中有什么消息,也得等到结束后才能知道。” “现在考生刚刚入场,还早着呐。” 虞世南把一颗豆子丢到嘴里,笑着朝孔颖达说道。 今日是秋闱开考的日子,自然,虽说已经和他们没有多少关系了,可还是忍不住关注。 更别说,今日还是张楚挑战高门的日子,结果如何,他们很期待。 “就是刚开场,才是交锋最激烈的时候啊。”孔颖达并没有动身子,双手扶着窗台,轻轻吐了口气,有白雾生成:“若是开场什么反应都没有的话,就已经表明,张楚,失败了。” 虞世南皱了皱眉,拍拍袍子,走到孔颖达身边,扭头朝着民学院子望去。 圣师殿金碧辉煌的濯濯屋顶,就在他们不远处,倒是院子里的情况,看不大清,只能看到一个缝隙,那是民学院子前的广场。 现在,人影绰动,应是开始进入考场了。 “倒也是这样。”虞世南点点头:“不过,似乎并没有发现张楚有什么安排啊。” “这小子,不会真的是认了吧。” “老夫就说······” 虞世南捋了下花白的胡子,脸色缓缓沉重下来。 “颖达,这已经是最后一日了,看来这一次,真的是老夫猜对了,这小子,真的要输给那些人了。” 孔颖达眉角抖了下,心里,也突然有点不安,悠长的望着圣师殿:“难道·······” “人,总不可能什么都能赢。”虞世南叹了口气:“不过想想也是,这块铁板,终究是太硬了,谁来都得崩断几颗牙。”虞世南没有幸灾乐祸,反倒心中也有些阴郁起来。 正如之前孔颖达所说,若是这一次张楚无法成功,那么下一次科举走向黔首,将变得不知多难了。 其实他们猜的一点没错,科举真正意义上开始面向百姓,已是武则天登基后了。 还真的是随着世族高门的人头滚滚落下,才为黔首读书人打开了一条用血铺就的地毯。 可见,这件事之难,之艰,之险! “来吃酒吧。”盖文达叹了口气。 虞世南转身走了过去,孔颖达双手轻轻拍了拍窗台,心里也开始慢慢接受这个事实。 这块铁板······ 哎! 只是,当孔颖达就要转身的刹那,突然,目光余角处,闪过几道反光,有些刺眼。 孔颖达猛地再转过头。 就看见刘仁轨和常何带着右屯卫士兵,押送着试卷走了进去。 “右屯卫的盔甲样式?” “那是······常何?” “他怎么和刘仁轨,混在一起了?” 孔颖达瞳孔一缩。 虞世南和盖文达猛地抬头,两人相视一眼,急忙起身,冲到了窗台前。 “张祭酒这是想干什么?” “右屯卫怎么来了?” 虞世南完全想不明白,脸上全是疑惑。 孔颖达没有回答,因为他也有些懵逼,平日这右屯卫,和秋闱科举,完全是八竿子打不到一块去啊。 “他们这是押送的试题?”盖文达也瞪大了眼珠子。 “应该是,难道,这小子真的开始动手了?嘶······”孔颖达双手猛地攥紧,原本有些失落的心,也刹那提了起来。 三个人,直勾勾盯着圣师殿的方向。 而后,不久,有杂乱的声音传来。 孔颖达他们伸长了脖子,想要听清楚。 片刻后,便是:我们要考!!! 这四个字,仿佛排山倒海,海啸冲岸一样,撕裂了国子监上空的安静。 发生了什么?!!! 孔颖达他们三人的脑海中,齐齐蹦出来了这五个字。 你看我我看你,目光中皆有焦急之色。 这种感觉,真的是太难受了,就好似隔壁一个大瓜,自己却只能眼睁睁翘着,流水口,却吃不到。 “这小子,到底在搞什么?” “似乎,学子们形成了共识!” “谁赢了?谁输了?该死,到底发生了什么。” 孔颖达难耐无比。 又等了一阵子,民学院子里回归了死寂,一点声音都没有了,仿佛什么也都没有发生过。 可这却是让三人彻底忍不了了。 “下去瞧瞧?”虞世南瞪大了眼珠子说道。 “走!” 孔颖达一拍大腿,低喝道。 三人争先恐后的走下楼阁,冲向了民学院子,想着用自己的老脸能不能换一下进去的资格,也好打探打探。 说实话,这是他们竟然都兴奋,激动起来了。 就像是赌徒般。 可是,当他们刚走到民学院子门前的时候,还没让站在门口的右屯卫士兵传话,这门便就是开了一条缝。 三人下意识的伸长了脖子,躬着身子朝里面瞅去。 褚遂良被吓了一跳,原本就麻木的身子,头发仿佛都要立起来了。 孔颖达虞世南和盖文达有些尴尬,立马站直了身子,还相互用胳膊导了导对方。 “褚左丞,里面这是······”最后还是虞世南站出来了。 可是,褚遂良就仿佛没有看见他们三人,就那么,失魂落魄的走了过去。 虞世南抿了下嘴角。 孔颖达挠挠头。 盖文达则是大怒,想要呵斥,褚遂良按理说可还要叫他一声先生,曾他也教授过褚遂良一段时间。 不过,他的胳膊刚抬起来,孔颖达就一把拉住了。 盖文达不解的望着他。 孔颖达摇了摇头,盯着褚遂良的背影,目光复杂,而后,用力的,深深吸了口气,他也不知道自己声音带着什么情绪,只觉得万千交织,胸口前的那口气,不吐不快。 可最终,只是吐出了三个字。 “他,赢了。” 盖文达和虞世南身子一震,骤然惊醒,而后便望着褚遂良的背影,一动不动了。 第353章 张楚奸诈,他就是纯小人! 吏部衙门。 毫无疑问,六部之中,吏部第一,瞧瞧吏部衙门里进出的官员,几乎就是没有青绿袍子的。 几乎全都是清一色的绯红官袍。 长孙无忌坐在厅堂案桌之后,手指,轻轻叩着膝盖,双眸微闭,小憩养神。 一侧,萧瑀抄手煮着热茶,和王珪相对而坐。 尽管太阳已经出来了,可是只要开口,还是有白雾冒出来。 “萧公,你们尚书台,怎么不给陛下提议一下?” “虽说入了冬,才有木炭配额,可是今年比往年都要寒冷的早些,距离入冬,还有几日,这些天,咱们总不能一直生熬吧。” “衙门来来往往这么多官员,每日都要处理大量的文书,天寒地冻的,这手都僵了,还如何行文?” 王珪也是抱紧了双臂。 就算里面穿着上好的裘衣,可总还是感觉冷的厉害。 萧瑀叹了口气:“尚书台虽没有上奏,不过门下有过提议,但都被陛下驳斥了。” “为何?”王珪好奇,深感疑惑:“某家听说,今年户部秋粮还算不错啊,虽说北边受灾,但南边倒是大丰收。” “而且,陇右道那边今年也是个大惊喜,武德年间的屯田效果开始显出。” “这点炭额,总不该抠抠搜搜的吧。” “难道,陛下真的要动兵了?” 王珪微微皱眉,说出了自己心底的一个猜测。 近来,朝廷之内,对于这方面的流言,时有听说,但,陛下一日不正式召集大臣商讨,那么谁也拿不准。 萧瑀给王珪和长孙无忌斟了杯茶:“谁知道啊,不过,西域那边,总归是得要动一次的,不然,我大唐商队,都出不了陇右道,成何体统?” 王珪端起茶杯,饮了一口,悠悠叹道:“动不动兵,老夫倒是不上心。” “可是每次动兵,看到那些武将一个个都要飞到天上去,老夫就心烦。” 萧瑀哈哈一笑,倒是也不为然:“无妨,动兵的时候,且让一让他们,等回来后,还不是咱们的天下?” “时间不早了,国子监那边,应该开场了。” 萧瑀朝大殿外看了一眼,望着晴朗的天空,只觉得浑身气爽,想起来目前一切顺利,更是四肢百骸都感觉通透无比。 “差不多了。”王珪伸出双手捧着茶杯,茶杯上的热度让他舒服了不少:“到现在了还没有消息传来,看来应该是一切顺利。” “只要顺利开场,那么,便是尘埃落定了。” “张楚,终究还不是不配上咱们的棋盘啊。” “这一局,虐杀,丝毫没有给他任何的动静。” 王珪轻轻一笑,望向了仍旧闭着眼睛养神的长孙无忌。 “辅机,不用担忧了。” 长孙无忌缓缓睁开了双眸,望着茶中不断冒出来的白雾:“这一次,是老夫高看他了。” “程咬金,秦琼那边,今日都没有动静,其实当老夫我接到这个消息的时候,就知道一切全稳了。” “终究是个孩子。”萧瑀笑道。 王珪无比赞同:“希望经过这一次,能让他幡然醒悟我等不是他能对付的。” 三人皆轻松了下来,长孙无忌更是长长吐了口气,内心一直悬着的石头,彻底落下。 拿起茶杯,轻饮一口。 正说着,也就在这个时候,一道熟悉的红袍,出现在了大殿之外。 “褚左丞?” 正笑着的萧瑀眼角一挑,他第一个发现了褚遂良的到来。 “嗯?”王珪也瞅了过去。 长孙无忌手里的茶杯一顿,他抬起头,望着一步步走进来的褚遂良,双眉骤然簇起:“褚左丞?你怎么来了?” “现在,你不应该在国子监主持秋闱吗?” 褚遂良沉默。 他站在厅堂中,双臂垂着,腰背也弯着,头颅也没有抬起,而是小幅度低着,双眸死死盯着案桌的木角。 “褚左丞?” 见褚遂良不回话,好似木头样,王珪心里‘咯噔’一下,赶紧站起来走过去:“褚左丞,怎么了?出什么事情了?” 长孙无忌攥着茶杯,原本平静下来的眼神,开始收紧,脸色也有了一丝不寻常的慌乱。 “褚遂良,说话!”萧瑀也站了起来。 王珪给了萧瑀一个眼神,示意不要过激,轻轻扶着褚遂良到案桌前,拍了拍西域上等波斯地毯,一同坐下。 褚遂良就像是行尸走肉一样,就跟着王珪的动作。 “褚左丞,说吧。”王珪拍了拍他的后背。 褚遂良这才似乎有了些许的回神,抬起头,看着眼前的三人,张张嘴,可声音没出来,眼泪要出来了。 他的道心,破碎了。 长孙无忌咽了口唾沫,顾不得喉咙刺痛:“秋闱·······” 褚遂良深吸口气,闭上眼睛,无力的点了点头:“秋闱,出事了。” 嗡······· 此话一出,长孙无忌豁然而起,就算他心中有了猜测,可当褚遂良确定的时候,也是完全控制不住自己的动作:“怎么会这样!!!” 原本以为秋闱已定,刚刚全身把压力卸下来,转眼便是又听到了这等消息,长孙无忌不能接受。 “不可能!” “他张楚,凭什么!” 萧瑀也是骇然的不敢置信,死死盯着褚遂良,不禁厉声道:“我们已经布置的天衣无缝,这些天,我们所派出的一切探子,都保证张楚没有其他准备。” “他······他·······” “他这是怎么突然又冒出来的?” 王珪眼角,抖动的厉害。 “科监署,到现在,张楚才不过去了一次,只是一次啊,他怎么能赢,怎么能赢!!!” “褚左丞,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褚遂良头皮仍旧发麻。 他苦笑一声,咬咬牙,闭起眼睛仿佛豁出去了一样:“今日原本一切都很顺利。” “可是,不知道张楚又从什么地方,搞出来了一套答卷,强行更换了第一套答卷。” “你们这些人,都是干什么吃的?”长孙无忌俯视盯着他,呼吸,已是急促了起来:“ 科监署大大小小的官员,皆在你的带领下,为何还能让张楚得逞!!!” “他的试卷,丢出去不就是了?” 褚遂良胸膛也起伏的厉害,双眸,开始通红,他抬起头,就迎着长孙无忌的目光,破防吼道:“他调动了右屯卫,常何带着右屯卫的军队,直接接管了秋闱考场,本官能怎么做?” 此话一出,厅堂死寂。 右屯卫,出动了? 常何! 这······ 这也太出人意料了,谁能想到,张楚暗中联络了常何? “他们就像是天兵,就像是天兵。” “本官,本官,本官·······” “本官能怎么办,本官能怎么办?” “本官第一时间下达秋闱作废的指令,让高门子弟都逃离秋闱考场,可是,可是·······” “张楚不为人子,不为人子!!!” “这竖子,这竖子竟然,竟然用言语蛊惑了大部分学子,他们都同意继续考下去,便是高门子弟中都有很多人响应他的话。” “谁能想到,谁能想到,这一切谁能想到!!!” “张楚就是个纯小人,奸诈,欺骗,蛊惑,引诱·······” “他该死,他该死!!!” 褚遂良双手抱着脑袋,一边吼着一边疯狂的摇头,显然,对于这一次失利,他不甘心,不甘心!!! 第354章 吐血,谁他娘的能想到太仓署这破地方还有仓库? 不论谁到了这一步,都会有这样的心态。 更何况于,褚遂良认真准备了那么长时间,自认为一切都已经天衣无缝。 更何况,还有长孙无忌,萧瑀这些人的帮助。 他想不明白,也更加想不到,自己竟然会棋差一着,最终满盘皆输。 而且,这么多天,褚遂良一直觉得优势在我,而且还不是一般的优势,就好比已经gank了一整局的凯瑞,在即将冲上高低的时候,家被偷了,家被偷了······· 这种感觉,褚遂良无法接受。 若是张楚光明正大的和他对决,就算自己输了,他也认,关键现在输的一败涂地,输的莫名其妙。 试卷哪里冒出来的? 谁能知道? 自己这群人提防了这么多天,难道眼睛都是瞎子不成? 长孙无忌嘴角疯狂的抽搐。 可看着褚遂良这个样子,他也知道,这件事已经不能简简单单的全都归结于褚遂良身上了。 长孙无忌又咽了口唾沫,萧瑀赶紧拉着他重新坐下。 “我们盯着左武卫,盯着右武卫,可对于右屯卫完全没有防备。” “是了,是了!” 王珪自语着,突然用手狠狠的拍了下自己的额头,双眸中露出恍然:“那一日,在太极殿,常何所表现的就很激动,疯狂的支持张楚为主考!当时我们就该注意,不应该疏忽他!” 王珪狠狠攥了下拳头,无比悔恨:“是了,是了,是我们自大,是我们觉得张楚不出门,就不会联络他人,是我们觉得张楚醉心于农事,就会放弃秋闱,我们中计了!!!” “全都是假象,全都是迷惑,张楚从始至终都没有放弃安排,更没有放弃秋闱。” “可我们竟傻傻的觉得他,认了!” 这些天,他们一直盯着张楚。 看张楚去司农寺,看着张楚带着众人闲逛,看张楚去上林苑······· 甚至还笑对方束手无策所以彻底摆烂,心中就对张楚放下了戒备,甚至于最后几日,都已经完全不注意他了。 好一条躲在暗处,只要等到机会,便会一击毙命的毒蛇! 太阴了!!! 太阴了!!! 太阴了!!! “可是,话虽如此,但,想要印刷答卷,没有一块空旷的地方绝对不行。” “人手,工具,都需要摆开了。” “其实,咱们也被这个思绪所影响了,就觉着张楚不可能悄无声息的做到这一切,势必会大张旗鼓。” “说实话,老夫想在也想不到,他到底是在什么地方印刷的答卷。” 萧瑀双眸出神,他的大脑,疯狂转动,整个长安的所有地方,都在他的脑海中一一闪过,可最后,就是留不下丝毫的印象。 这一次,和上次印刷文章还不一样。 上一次是谁都想不到张楚会这一手,而现在,他们有了提防,若是在长安还如此大规模的印刷,应该瞒不过他们的眼睛。 “神仙岔?”长孙无忌冒出来了这个地名。 “不可能!”王珪直接否认了:“神仙岔的印刷铺子,这些天,真的完全没有出过除了书籍之外的任何物品。” “右屯卫,是从什么地方入得城?”长孙无忌突然反应过来,猛地盯向了褚遂良。 还沉浸在不甘心中的褚遂良一愣,下一息,便骤然起身朝外冲去。 很快,褚遂良又回来了。 “芳······芳林门,他们从芳林门进来的。” “芳林门?难道说,在上林苑?张楚是司农寺主薄,领上林署和太仓署!”萧瑀惊呼。 “上林苑距离长安,并不近,而且,那里虽然空地多,但,建筑很少,虽有仓库,可里面杂物众多,施展不开的。”王珪沉思着,最终还是摇摇头否认了这个猜测。 “仓库······” “我知道了。” 褚遂良身子一震,他听着王珪的话,心中倏然定下,一个地方,直接冒了出来。 长孙无忌,王珪和萧瑀骤然盯向了他。 “太仓署,有四个仓库,其中两个,就在芳林门外不远处。”褚遂良脸色很难看,踉跄两步,直接一屁股坐在了台阶上,呆呆望着三人的模样,呼吸,更显粗重:“司农寺这么多年,几乎都被人遗忘,更别说有人想起来太仓署的仓库位置了。” “那地方,恐怕连太仓署的人都忘记了,其他人谁还能想起来呐?” “张楚如果把印刷场地安排在这里,并且还不用进城,原本就无人注意,做什么都很方便,咱们的眼睛压根不可能会到这里探查的。” “这地方,没有人说的话,只有天知道长安还有这个地方。” 褚遂良说到这里,已是口干舌燥,甚至于嘴唇上都有血口裂开了。 太奸了! 太坏了! 太不是人了! 这地方,真的是人能想到的吗? 褚遂良想哭,这一刻他真的想要抱头痛哭,张楚此子,阴险奸诈,竟然用太仓署的仓库,这种破烂提防,谁他娘的能想到啊。 防不胜防!!! 吏部厅堂中的气压,这一刻也好似低沉下来,让人完全喘息不过来。 太仓署,芳林门外的仓库!这破地方还有仓库?! 长孙无忌想吐血。 萧瑀想要给自己两巴掌。 王珪用力的按着太阳穴,脑袋都快要被按爆了。 这谁他娘的能想到啊。 输的不冤,输的不冤······· 此子,怎能如此无耻!!! 呆呆的,四个人,谁都说不出来话了,就那么直直发愣。 “完了,全完了·······”良久,长孙无忌直直的倒下,躺在波斯地毯上,一动不动,眼勾勾盯着厅堂大梁。 “这一次,难道,咱们这是,全军覆没?”萧瑀青筋乍起。 “不然呐?”王珪嘴巴里发苦:“釜底抽薪,答卷直接更换,我们想要更改也没有法子了。” “如果,当时厅堂中的高门子弟能齐心合力,如褚左丞所言,把这一次秋闱改期,咱们有大把的法子可以修正,现在,没时间了。” 褚遂良默默从台阶上爬了起来,冲到旁边的案桌上,拿起纸笔。 片刻后,褚遂良拿起刚写好的题目,艰难道:“赵公,萧公,王公,虽说这一次,我们的计划是不可挽回了。但,应该不至于全军覆没。” “这是我记下的,张楚答卷上的题目,现在就找人解答,到时候本官想法子调换试卷,或许还有机会保住几位。” 褚遂良自幼好学,不仅书法过人,也练就了过目不忘的本领。 五道策论,一道诗赋。 对于他而言,记住,并不难。 而闻言,长孙无忌好似后背被人扎了银针,骤然弹了起来。 第355章 李世民:他娘的,爽!!! 萧瑀和王珪也是忙的起身。 三人快步走到褚遂良前,赶紧接过来,双眸如炬,细细查看。 沉默。 寂静。 片刻之后。 “嘶······” 三人齐齐的倒吸了口凉气,他们就算不想承认,可也不得不说,这五道策论之深度,之广度,之评测能力,确实要比第一套答卷,强上数倍而不止。 但此刻,不是讨论这份答卷如何的时候,长孙无忌立马唤来了心腹。 命他拿着这张答卷,下去安排了。 “褚左丞,虽说能更换试卷,但,这件事终究最好还是不能多言,数量,越少越好。”长孙无忌深吸口气,逐一望着褚遂良,王珪和萧瑀,缓缓说道:“能保住各家核心,便可接受,多一份操作就多一份危险。” “崔家那里?”王珪皱眉。 长孙无忌直接摇头:“就咱们四家,这个时候,顾不得其他了。” 事情到了这一步,长孙无忌已经不想其他的了。 只要能把长孙冲保下来,能无比稳妥的安排好后面的事情,长孙无忌便已是可以接受了。 “没错!”萧瑀也立马接过来了话茬:“更何况,褚左丞所说,不少高门子弟还背叛了咱们,哼,管他们作甚,辅机,老夫要两份答卷。” 王珪毫不犹豫的颔首:“我要一份,褚左丞,可否做到?” 褚遂良抿了下嘴角,迎着三人深沉的目光:“加上我这里一份,一共更换五份试卷,应是无碍。” “不过,速度要快!” “赵公,赶忙请人处理好后就立马交给我,本官以好去科监署安排。” 褚遂良压低了声音,催促道。 “诸位,不妨先在这里歇息片刻。” “老夫,亲自去盯着!” 说罢,长孙无忌一撩裙摆,顾不得再说其他任何话了,匆匆朝外走去。 王珪,萧瑀和褚遂良三人相视一眼,都没有说话,默默坐回案桌处。 脸上,都带着深沉的凝重,还有眼眸中时不时飘出的焦躁。 事先谁能想到,会发展到这一步,原本应是无比妥帖,无比顺当,毫不费力的事情,今年,竟变成这般! 他们一时间,还有些无法接受。 -------- 皇城。 甘露殿。 阳光透过殿门,透过窗台,照射于大殿之中,各种龙柱,饰品的倒影落在地上,显得珊珊可爱,袅袅腾起的安魂香更是衬托的大殿中一片祥和。 再加上大殿中的安宁,更显得宁静幽远。 今日,李世民没有批奏,虽说案桌上堆放的折子已经很高。 他闭着双眸,双手抄着袖子。 静静坐在案桌后。 好似被凝结的冰雕般,一动不动。 哒哒哒······ 有脚步声响起。 原本好似凝固的李世民,骤然睁开了眼睛,迫不及待唤道:“左丘?” “陛下,是臣。” 房玄龄走了进来,望着满脸期待的李世民,疑惑道:“陛下,左统领去办什么差事了?让陛下如此挂念?” 李世民愣了下,叹息一声,兴致缺缺的重新换了个安神的姿势,瞅着房玄龄这张老脸。 平常只觉得亲切,可现在,李世民只觉得碍事。 “是玄龄啊。” “坐吧。” 李世民挥挥手,失望的侧身躺在了低矮坐榻上。 “陛下,这是户部刚刚核算出来的今年秋收入库情况。”房玄龄把手里的折子郑重的放到了案桌上。 可却见李世民动也没动。 房玄龄挑了挑眉,要知道,这一阵子李世民一直追着他要秋收核算总账,每天恨不得三四道折子来催,现在出来了,却竟······· “陛下?” “今年户部······” 房玄龄斟酌开口。 李世民斜了眼房玄龄,直接打断了他的话:“玄龄,先坐,饮茶,不慌。” “数额既然出来了,又变不了了,等会再议也就是了。” “现在,朕没有心思。” 声音落下,就有宫女走了过来,为房玄龄斟茶。 房玄龄瞧着李世民这样子,轻轻一笑,捋了下胡须,跪坐于一侧:“陛下,是在等着秋闱的消息?” 今日秋闱开考,房玄龄自然清楚。 李世民见房玄龄点破了,便再叹息一声,扶着案首坐了起来,拍了拍身上的袍子,面朝向了房玄龄:“什么事都瞒不过玄龄。” “玄龄,你说,这一次楚小子,能不能成?” 李世民有点小兴奋,更是有满满期待。 虽说,张楚把新的答卷交给了他,可后面该怎么实施,该怎么行动,却还都是个谜,至于结果如何,现在更是一无所知。 李世民期盼着好消息的传来。 可左丘已是去了一大阵子,到现在还没有回来,让他有点按捺不住了,想要和房玄龄聊一聊,好增加些信心。 房玄龄顿了下,沉思片刻,最后摇了摇头。 李世民瞬间脸色就不对了, 轻哼一声:“玄龄也不看好楚小子?” 房玄龄笑了:“陛下,臣的意思是,不好说。” 李世民闻言,脸色稍稍缓和,他自己想了想,点点头:“倒也是。” “确实不好说啊。” “不过,朕真的希望,楚小子能赢下这一场。” “如此,今后科举将真的会成为咱们大唐的国本基石,这对于天下百姓,也无疑是一个巨大的激励和安抚。” “百姓的日子,也能好过不少啊。” 李世民感慨道:“若是玄龄无事,不妨在这里坐一坐,陪着朕等一等左丘。” “臣,自然乐意。”房玄龄拱手。 大殿再次安静下来了。 只有饮茶声,时而响起。 哒哒哒······ 殿外,再次响起了脚步声,而且这脚步声更是急促。 李世民精神一震,把脑袋连忙往前伸去,努力侧着身子调整角度,好能第一时间看清楚来人是谁。 这一次,李世民没有白等。 当左丘的鞋子落入他眼中的时候,李世民激动地直接砸了下案桌。 左丘刚到门口,就被大殿里的动静吓了一跳,正犹豫着自己要不要进去,是不是陛下正处理着其他事? 不过,李世民的声音,豁然传来:“左丘,快说!” 左丘满身一震,不敢再有任何犹豫。 快步走进,在李世民火热难耐的目光下,迅速开口,无比欣喜道:“陛下,正如你所想的那般!” 左丘赶忙把国子监发生的事情上完完整整,仔仔细细的说了一遍。 李世民和房玄龄的脸色时而簇起,时而惊骇,时而震撼,时而炸裂! “最后,张主考平息了一切,成功更换了答卷。” “奴婢还看了眼学子们的状态,学子们更显得精神,认真,聚精会神。” “虽没有监考,但无一人有其他丝毫动作,都在下笔如有神呐。” “陛下,秋闱目前,一切都无比顺利!” 左丘高喝。 李世民的眼珠子要爆出来了。 房玄龄的嘴巴张的都能塞进去两个鸡蛋。 张楚这手段······ 这法子······ 这动作······ 两人皆僵硬的转动了下脑袋,目光交汇,更显惊骇。 “嘭!” 数息后,李世民一拳又砸在了案桌上,折子都跳动倒塌,可看都不看一眼,只顾得仰天长笑暴喝道:“他娘的!!!” “爽!!!” 这一刻,李世民仿佛浑身十年没洗澡,一朝濯全身般,那份通透,让他完全控制不住的直接颅内掀起了潮水,一波接着一波,酥麻,酸爽,高亢,难以自己!!! 第356章 恰似故人?大唐双壁还是擎天之柱? 房玄龄久久回不过来神。 他注视着李世民在那里狂笑,高潮的不能自已,自己又何尝心中不是卷起了无尽浪花呐? 在没有惊动任何人的情况下,秘密启用了芳林门外的太仓署仓库,就这一步,便已是堪称绝妙。 而且,楚小子手中的活字印刷之妙,在此刻,也更是显现出了它的威力。 不用雕版,就意味着甩掉了沉重的搬运包袱,完全可以化整为零,以神不知鬼不觉的进入自己的安排中。 并且这些日,迷惑对方,仿佛和秋闱之事划清界限,让那些人心中多少放下戒备。 调用无人注意的右屯卫,出其不意,落子成局,瞬间局势逆转。 当然,最主要的还是楚小子身上的那份魅力。 调动学子情绪,获得黔首学子和部分高门内地位低下的学子,凝结一切可以使用的力量,这才形成了当前局面。 只要差了一步,便是满盘皆输。 只要被对方提防一步,便是满盘皆输。 一切,都得刚刚好。 可这一切,楚小子全都完美的环环相扣了。 “嘶······”房玄龄深吸口气,情不自禁的感慨道:“没想到,结果竟然如此完美。” “陛下,臣原本想着,取其上,得其中,取其中,得其下,楚小子这一次能有一个中结局,便是足已令人惊骇,弹冠相庆了。” “可没想到,楚小子取其上,得其上,并且还全都实现了。” “不容易啊。” “这么长时间的布置,不动声色。说实话,臣前两天,心里还嘀咕呐。” “楚小子一点消息都没有传来,以为楚小子这一次要举棋认输了,没想到啊,真的是没想到!!!” 房玄龄长长吐了口气,拿起来面前的茶水,一口饮尽。 癫狂的李世民缓缓平复了下来。 尽管脸颊还潮红的厉害,额头,鼻尖上的汗水还没有拭去。 “是啊。” “朕,又何尝不是这般想的呐?” 李世民嗓音有些沙哑,望着殿外明媚的阳光,眉飞色舞:“就算朕前些天,得到了楚小子送来的答卷,可朕心中,仍是没有底啊。” “现在好了······” “现在好了!” 房玄龄擦了擦胡须上的水珠,急忙站了起来,躬身朝李世民道:“陛下,这答卷,可否让老夫瞧一瞧?” 李世民从桌上拿起一封信笺。 房玄龄赶忙走过去,接过来。 展开。 观之。 数息后,眼神好似燃烧,神情,也变得更是凝重起来。 “咕咚!” “好,好,好题啊,好题啊。” “家国天下,穿珠引线,不可谓不面面俱到。” “臣,陛下,臣想到了一位故人。” 房玄龄小心翼翼的再把信笺合上,放于胸前,低声说道,欲泫欲泣。 李世民一下子也安静了下来。 轻轻靠于坐榻之上,双腿屈起,手指,轻轻叩着膝盖,神情,也变得些许低沉。 垂眸。 沉默。 片刻后,重重一叹。 “朕,何尝不想念克明呐。” 李世民知道,房玄龄说的人是杜如晦。 房谋杜断。 杜如晦双眸就宛若破开阴沉的骄阳,可洞察一切,贞观第一次科举,他是主考。 两者的题目,颇有神韵。 那时,克明何尝不也是心中沟壑万千,要打造出一个盛世天下,可谁能想到,病来如山倒······· “玄龄。” 李世民突然抬头,凝视着对方:“你说,楚小子会不会是下一个克明?” 房玄龄闻言,双手捧着信笺,郑重的放至于李世民面前的案桌上。 插起双手,于胸前端端行了严肃之大礼。 “陛下,克明之才,天下少有,天下人把臣和克明并列,臣实在愧不可当。” “所谓房谋杜断,并有大唐双壁之名,若说来,其实克明和秦川子,更搭!” “可,克明终究已逝。秦川子,假以时日,臣·······” “臣以为,可成我大唐擎天之柱!” 擎天之柱! 这等评价,可以说是已到了一个极度。 房玄龄脸色如常,更是看不出来丝毫的谄媚之色,当然,房玄龄自来最不屑于谄媚。 诚意之言,让李世民动容。 此刻,他已是恢复了往常,思绪皆是通达。 “没想到,楚小子竟能得玄龄如此之评价。”李世民颔首点头,他思量片刻,缓缓道:‘’不过·······” “擎天之柱,行的乃是光明大道,立的乃是浩然之劲,任何宵小见之,被灼烧,所过之处,黑暗阴霾被吹散。” “他现在,还差些。” “但,你也说了,楚小子,尚且年轻。” “陛下慧眼如炬,楚小子确实是巧劲颇多。”房玄龄深吸口气,直起了身子:“可,臣还有时间,陛下更有时间。” “是啊,都有时间!” “还早,还早·······” 李世民攥了下自己的拳头,近来,虽说自己的肚子,大了起来,没有了秦王时的英姿飒爽,可力量仍旧在! 这天下,自己还能看几年,自己有的是时间等到楚小子彻底成长起来。 李世民骤然坐起,拿起了房玄龄先前的折子。 “陛下,户部核算·······” 房玄龄也赶紧重新汇报起来了。 甘露殿中,只剩下奏对之声。 ------------- 国子监。 显然,今日对于科监署一众官员而言,是一个煎熬。 他们坐在院子里,大眼瞪小眼,这茶喝的那叫一个满满当当。 不过张楚却觉得过得很快。 依靠着石碑,抬头望了眼太阳。 太阳已经从光亮变得深沉橘红起来,悬挂于天际线之上,开始坠落。 “还有多长时间?”张楚问道。 刘仁轨朝里面看了一眼,赶紧道:“两刻钟。” 张楚伸了个懒腰:“快要结束了啊。” “是啊,快结束了。”刘仁轨望着大殿里仍旧认真的学子,脸上也多有唏嘘,回忆起自己这么多天的惴惴不安,再想起今日之变,忍不住叹道:“张祭酒,这一次,你无愧于这群学子们的恩府之名。” “什么恩府不恩府的。”张楚随意挥挥手:“这是某家本身的职责,陛下之托付,学子之期望,尽力尽力罢了。” “时间差不多了,刘中丞,要不,你去宫城走一趟?” 张楚瞅着他,说道。 “张祭酒,去宫城做什么?”刘仁轨不解。 张楚再道:“请陛下,如果可以,也能让陛下带着名望颇高的诸公一同前来观礼。” “也好,彻底的为这一场秋闱,画上圆满的句号!” 刘仁轨闻言,恍然于胸。 也是! 今日秋闱能走到这一步,该让陛下亲自来瞧瞧,他忙的起身,冲张楚抱了抱拳,便匆匆去了。 “常将军,等会秋闱结束,先让士兵入驻于大殿内,任何考生的卷子,没有某家的命令,谁都不能动!”望着刘仁轨的背影,张楚轻轻吸了口气,又朝常何说道。 “明白!” 常何立马去吩咐了。 张楚抄起双手,站了起来。 天要暗了,深秋的寒风渐渐吹起,没有了阳光,石碑瞬间变得冰凉。 其实若是按照时辰,早就应是结束了,但开始时耽误的时间,全都补回来便到了现在。 张楚走进了圣师殿。 也就在这个时候,一道人影,黑着脸,匆匆从院门外走了进来。 正是褚遂良。 他取来答卷后,便往这里赶,可因为先前张楚已经安排,考试期间,任何人不许进来。 当然,左丘是个例外,谁叫人家是带着陛下旨意,犹如陛下亲临呐? 但褚遂良就没有这个权限了,只能等到现在,趁着刘仁轨出去的间隙,这才闯了进来。 第357章 秋闱闭!全员观礼 “褚左丞?褚中丞,你终于回来了。” “哎呀,哎呀!褚左丞,你做什么去了?可让我们好等,接下来这可要怎么办啊。” “是啊褚左丞,还有两刻钟,秋闱就要结束,赵公王公崔公他们可有什么说的吗?” “褚左丞,咱们这一次,咱们这一次······” 当褚遂良走近,正垂头丧气,望着小火炉唉声叹气的科监署官员皆是神情一震,纷纷起身,迎了上去。 早上的时候,褚遂良离开后,他们这些人的主心骨好似轰然倒塌,只能默默遵守张楚的差遣。 他们能做什么呐? 渴望着,期盼着褚遂良赶紧回来,但,褚遂良走后就像是石沉大海,再无音信,如此这群人的斗志也彻底散了。 褚遂良望着一个个灰头土脸的科监署官员,他深吸了口气。 嘴唇嗫喏数下,最终还是摇了摇头。 这个时候了,他还有什么好说的呐? 默默越过人群,不过,当走过石碑时,褚遂良抬头,朝上看了一眼。 石碑很高,并且很重,同时也很新。 这是前一阵子张楚刚刚吩咐秦怀道他们寻找上好的石匠,雕刻石碑,立起来的时间,也不过就这么几日。 就这么矗立在这里。 好似擎天之柱般。 上面的那四句话,更是犹如苍龙般,好似咆哮着,震撼着每一个驻足者的心灵。 褚遂良抿了下嘴角。 下意识的,左手轻轻拂了下右袍,而后大踏步朝圣师殿走去。 刚刚在圣师殿里溜达了一圈,感受了下当监考老师的感觉,毕竟前半生,自己只被人监考了,不得不说,监考的感觉,也不错。 刚出来,正好与褚遂良走了个照面。 “哟,是褚左丞啊,一日不见,怎么沧桑了这么多?”张楚抄手笑道,直接挡住了他的去路:“秋闱就要结束,褚左丞,就不要进来打扰学子了,不妨在外面,和某家一同等着吧。” 褚遂良盯着张楚。 他确实沧桑了不少。 怒火攻心,再加上失魂落魄,骇然于四肢百骸之中,整个人看上去很是疲累,自然就显得沧桑。 他仍旧没有说话,只是转过身,默默再走下了台阶。 张楚望着褚遂良的背影,双眸微凝。 但也没有多说什么,缓步一同走了下去。 人群中,沉默。 计时香烛,也已到了最后的关头。 --------- 甘露殿。 刘仁轨匆匆赶来,在内侍的带领通禀下,见到仍旧在和房玄龄详谈着的李世民。 “刘中丞?” 李世民缓缓放下了手中的折子,有些诧异,而后脸色一下子变得慎重起来:“这个时候,秋闱就要结束了吧,你不在国子监,怎么来见朕?” “不会是出什么事了吧!” 说着,李世民已经起身。 房玄龄也紧跟着站了起来。 “陛下,没有。”刘仁轨赶忙躬身:“是张主考让下官过来的。” “张主考的意思是,若是陛下得空,还请移步于国子监,为这一次秋闱画上圆满的终点!” 刘仁轨沉声道。 李世民长长舒了口气。 这个时候了,如果出现什么意外,说实话,他觉得自己的心脏,不一定能够承受得住。 幸好,幸好,一切无碍! “这样啊。”李世民看了看手头的折子,搓搓手,明显的已是意动。 毕竟,谁都知道,这一次科举的意义,这一次科举将会给天下读书人带来什么样的影响,这一次科举对于国子监民学院子里的那些学子而言,又代表着什么! 必将铭记于史册! 必将让学子们感激涕零! 这个时候,若是自己能站在大殿前,向学子们说些话,不,就算什么都不说,就静静望着他们从自己身侧走过,那场景,那画面,那成就感······ 更别说,李世民自己都很喜欢这种感觉! “玄龄,你看,楚小子亲自让刘中丞来邀请朕。” “朕不去的话,是不是有点·······” “余下的政事,要不明日再说吧,你看这天色也已经快晚了。” 李世民有些不好意思的朝房玄龄说道。 房玄龄怎么能不知道李世民心中所想,赶紧后退一步,躬身道:“秋闱乃是朝廷的抡才大典,什么政事能比得上秋闱呐?” “学子劳累了一日,若是能在散场的时候,见到陛下亲自相送,定也是能温暖天下学子的心。” “陛下,该去。” “既如此,臣,告退。” 房玄龄顺水推舟,这件事不论怎么说,陛下去一趟,总是好的。 眼看房玄龄要走,刘仁轨赶紧再道:“房公等一等。” “陛下,张主考也说了,若是陛下能再带上颇有名望的公卿,就更好了。” “张主考的意思是,也好让这些即将踏入仕途的学子们,见一见我大唐国柱,今后,诸公便是他们的榜样,也好今后更尽心尽力的为陛下分忧,为大唐鞠躬尽瘁!” “房公,毫无疑问,乃是学子们该为榜样的标杆!” 刘仁轨很是彻底的贯穿着张楚的吩咐。 李世民自然不会拒绝:“应当如此,对,应当如此。” “玄龄,楚小子既然都这么说了,那就一起吧。” “让学子们,瞧一瞧咱们大唐国柱!若是他们都像是玄龄你们这般,朕的大唐,朕的子民,还有什么好担忧的呐?” “这天下,想不太平都难!!!” 李世民拍了下房玄龄的肩膀,房玄龄闻言,也是有些激动:“臣,领旨!” “左丘!”李世民再喝一声。 “陛下,奴婢在。”左丘赶紧躬身。 “去,去前面衙门瞧瞧,但凡有身穿紫袍的官员,全都于太庙前集合,速度,要快,时间,不多了。”李世民急忙吩咐。 左丘领旨,匆匆出了甘露殿大门,而后撒丫子就跑。 “走。”李世民甩了袖子,兴奋的一马当先。 ------------ 立政殿。 长孙皇后抱着小兕子坐在殿门前。 李承乾双手垂在身前,低着脑袋,微微躬身。 长孙皇后瞅了他一眼,轻轻一叹。 “高明,不要怪母后说你,近日,你确实孟浪了不少。” “你祖父和你弟弟青雀迷恋于农事,就差要睡在暖棚里了,你应该向他们学学。” “农事,乃是我大唐之根本,若是农事不兴,这个天下就要大乱,这个后果,你是太子,你应该明白。” “更何况,就算你不去暖棚,留在宫中好好温习学问,也是好的。” “可,为何要频频出宫,和那些高门子弟来往甚密呐?” “母后知道,你心里没有什么想法,可,若是在平日,也就罢了,现在秋闱在即,他们又是考生,未免会给旁人留下不好的印象。” “就算你没做什么,也百口莫辩。” “这个道理,你应该也明白,你,终究是我大唐太子!” 长孙皇后静静说道。 “母后教诲,儿臣铭记在心。” “儿臣,绝对没有其他想法,只是秋闱后,长孙表哥就要大婚,长孙表哥邀请儿臣一起于好友坐一坐,儿臣,不好拒绝,我们商谈的,也皆是大婚之事,绝无其他!” “这一点,还请母后放心!” 李承乾急忙道,更是连连保证。 不过心中,却是道,今后自己行事,看来更要谨慎些,长安城中皆是母后和父皇的眼线,自己绝不能再大摇大摆的出门了。 虽说被母后训斥几句,可相比于自己笼络的那些人心,又算得了什么呐? 无关紧要! 长孙皇后脸色柔和下来,轻轻揉着小兕子的脚丫:“母后怎么不信你呐?” “你懂得这个道理就好。” 话音刚落,也就在这时,李世民提着袍子,大步迈了过来。 “观音婢,观音婢·······”李世民唤道。 长孙皇后闻言,立马抱着小兕子起身。 李承乾也慌得朝李世民远远的就开始行礼:“儿臣参见父皇!” “太子也在?”李世民愣了下,旋即一笑:“正好,走,跟朕走!!!” 第358章 幻想?最好的机会要来了!时间,到! “陛下,干什么去?”长孙皇后见李世民如此慌忙的样子,十分好奇的询问。 李承乾则是有些不自在的抿了下嘴角。 他害怕自己的小动作,也被李世民看到,母后提耳面命和父皇训斥这是两码事,前者自己可以应对自如,可面对李世民,李承乾没由来的心里是紧张的。 这是血脉压制! “秋闱就要结束了,楚小子喊咱们去观礼。” “走走走,去国子监一趟。” 时间已经很急迫了,李世民连连甩了两下袖子,催促道。 见状,长孙皇后哪里还敢犹豫,而且,她心中也是颇为期待的,秋闱,要结束了?结果如何? 正好,去瞧瞧也不错。 陛下如此,估计张小郎君应该处理的也比较妥帖了吧。 李承乾则是紧随其后。 他也没有拒绝,正好,自己早上没有给长孙冲,贺兰越石他们送行,现在考试结束了,勉励他们几句,倒也不错。 如此,定然能让那些人,对自己更是感激涕零,忠诚倍至,想想,很是不错。 念此,李承乾心中更是火热了起来,步伐,不免也加快了些许。 立政殿外,已是有肩舆备好了。 踩上去,内侍步步生风,极速朝着国子监行去。 太庙前。 房玄龄站在这里,很快,长孙无忌,王珪,萧瑀,徐世积,李靖等人快步走了过来。 也都是颇为焦急。 “怎么了?玄龄,出什么事了?陛下为何如此焦急让我们来这里?”徐世积见到房玄龄,急忙问道。 时间紧急,左丘哪里来得及解释? 直接把李世民的诏令告诉他们,让他们去太庙前等待就是了。 自然,这些人也不敢多问什么,接到诏令便皆是着急忙慌的一路小跑过来。 见众人的目光都瞧了过来,房玄龄轻轻一笑,拱拱手,简单解释了下。 闻言,众人都松了口气,露出恍然之色。 “还以为有战事起了呐。”李靖轻轻呼了口气,脸上露出一抹放松:“老夫想着,陛下竟然让我等来太庙,定是有什么大事发生。” “原来是这样。” 李靖颔首。 长孙无忌,王珪和萧瑀则是暗中交换了个眼神,三人沉默,都没有说什么。 褚遂良那边,不知可否得手! 不过,张楚竟然邀请陛下和他们一同过去观礼,毫无疑问,这是个好事,陛下去了,定是会有混乱起来的。 张楚也要行礼,迎接,这些可全都是空子。 “陛下来了。” 不多时,徐世积高呼一声,赶紧站直了身子,面朝向了李世民的方向。 几人都是身子一震,齐齐迎接道:“臣拜见陛下,皇后娘娘,见过太子殿下。” 肩舆没有落。 李世民看了眼越发坠落的夕阳,大手一挥:“你们跟上!” 肩舆重新启程。 房玄龄,长孙无忌,李靖等一众紫袍公卿,提着袍子,急急忙忙跟在后头。 夕阳垂下。 金辉遍洒。 众人的影子在玉石板上拉得很长很长。 当抵达国子监时,李靖徐世积无妨,可长孙无忌,房玄龄,王珪,萧瑀他们已有些气喘。 李世民跳下来,看着他们的样子,双手放在腰间已经越发膨胀起来的玉带上,打趣道:“看着你们在夕阳下的奔跑,朕想起了年轻时,上阵杀敌,冲锋向前的时光啊。” “只是可惜·······” 李世民拍了拍肚子:“岁月不饶人。” “陛下九五之尊,口衔天宪,执掌天下,上阵杀敌已是小道尔。”李靖哈哈一笑:“末将愿为陛下,冲锋杀敌!” “善!” 李世民无比欣慰。 “走吧,时间,不多了。”李世民快步走去。 众人躬身,等长孙皇后抱着好奇的小兕子,还有李承乾跟上去后,他们才继续跟着。 民学院子的大门仍旧紧闭。 不过,等李世民他们走过来的时候,已是有三个人等着了。 “老夫孔颖达,见过陛下,皇后娘娘。”孔颖达一惊,没想到李世民竟然带着皇后和一众公卿也赶过来了。 虞世南和盖文达也连连行礼。 长孙无忌盯着孔颖达,脸色有些不善,轻轻哼了一声,垂下了眼眸,不再看他们三人。 “孔老夫子也在这里?怎么不进去?”李世民还礼,孔颖达前,他可不敢太过于托大。 孔颖达苦笑:“陛下,老夫若是能进去,早就进去了,看来,天意如此,让老夫和陛下一同进去。” 他们三人计算着时间,感觉差不多了,也想着过来瞧瞧。 可惜,面子不够大,值守的卫兵,巍然不动。 “这样啊,那就,一同前去。”李世民挥挥手,冲卫兵道:“开门!” 右屯卫士兵哪里敢怠慢,急忙推开了大门。 李靖和徐世积则是轻轻吸了口气,眉头微皱,不解的朝房玄龄捅了捅胳膊:“玄龄,怎么回事?” “右屯卫,怎么在这里?” 房玄龄冲两人嘿嘿一笑:“等进去,你们就知道了。” 正说着,李世民带着一群人,浩浩荡荡开进了民学院子。 张楚和刘仁轨,常何三人正站在一块,盘算着时间还够不够。 忽的,院子里一阵骚动。 褚遂良和诸多科监署官员,原本懒散的坐在地上或者聚在一起低声聊天,瞬间变得稳重起来。 身子站的笔直,还用力的拍了拍身上有些褶皱的官袍,赶紧收拢到了一起。 张楚三人也是瞬间反应了过来,匆匆迎了上去。 褚遂良顺势站在了三人之内。 再怎么说,他也是副主考,理当一同相迎。 只是,褚遂良的眼皮控制不住的一直狂跳,刚刚他正想着该如何替换试卷呐,怎么突然,陛下皇后娘娘他们就来了? 所谓做贼心虚,或许便是如此。 不过,见到长孙无忌,王珪和萧瑀也在其中,不由心中多少安了些。 四人正要见礼,李世民直接摆摆手:“不要出声,学子还在考试。” 闻言,张楚带着几人躬了下身,便算是见礼了。 其余科监署官员也都是如此,只是,他们显然很紧张,毕竟,以他们的地位和资历,还不足以直接和李世民打交道,一时间只有乖乖站在一旁,低头噤声。 “来得晚了些。”李世民压低了声音,望着圣师殿还有两侧的盘点:“还有多长时间?” “陛下,不早不晚,刚刚好。” “还请陛下,皇后娘娘和太子殿下,还有晋阳公主准备下吧。” “学子,就要出来了。” 张楚瞧了眼已经开始没入天际线的夕阳,计算道。 “pupupu······”小兕子躲在长孙皇后怀里,偷偷朝张楚吐舌头。 张楚冲她笑了笑。 “好。” 李世民赶紧顺了顺自己的袍子,环顾四周,寻找心中最理想的位置。 当看到那一块石碑时,眼睛一亮,快步走了过去。 众人随之。 李世民拍了拍石碑,又围着石碑转了一圈,最后,直接登上了石碑的基座。 这基座,足有两尺多高,还正对着圣师殿的大门,李世民站上去,顿时就成为了最大的显眼包。 “皇后,来。” 李世民向长孙皇后伸出了手。 长孙皇后先放下小兕子,李承乾也赶忙搀扶,一块帮着长孙皇后登了上去。 小兕子咿咿呀呀的手脚并用也爬了上去。 李承乾撸起来袖子,也正想上去,李世民淡淡的斜了他一眼。 顿时李承乾缩了缩脖子,讪讪一笑,不敢再动,长孙无忌则是笑着把李承乾拉到了李世民和长孙皇后所站着的基座正前方:“太子殿下,这里刚刚好。” 虽不如基座上显眼,但,也颇为不错了。 萧瑀,房玄龄,李靖等人,包括张楚,都只能站在石碑两侧。 “陛下在,万万不可抢其风头,难道忘了?切记!”长孙无忌还快速的压低了声音说了一句。 李承乾嘴角抽了抽,眼眸深处闪过一道精芒,深吸口气,站直身子不再动了。 长孙无忌回了自己的位置,他和王珪,萧瑀和褚遂良一侧。 只是在经过褚遂良时,长孙无忌用几乎微不可察的声音,快速交代道。 “等会,秋闱结束,老夫会缠着张楚,你择机行事。” “这是最好的机会!” 众人归位,也就在此时,圣师殿内,两侧偏殿内,有士兵同时吼道:“时间,到!!!” 第359章 发疯了的褚遂良!张楚小儿这都想到了? 闻言,众人皆是一震! 常何立马以刚才张楚的吩咐,指挥着右屯卫将士冲进了大殿。 “所有学子,即刻停下手中笔墨。” “拿起自己的物品,起身,谁敢再动试卷,直接剥夺秋闱资格!” 常何的声音,传向了所有考生的耳朵里。 并且早就准备好的士兵,鱼贯而入,站在了每一位学子的案桌旁。 “陛下,臣去瞧一瞧。”张楚说着便要走出去。 “张祭酒,你乃主考,陛下审查,这个时候你不陪着陛下,谁来陪着?”长孙无忌瞧了眼张楚,朝李世民拱手:“陛下,让褚左丞,刘中丞去吧。” “反正也没有什么事,只是组织学子们离场。” “张祭酒伴随左右,也好向学子介绍。” 长孙无忌沉声道。 李世民没有多想,直接允了。 长孙无忌心中一喜,不过脸色如常,连连再向两人吩咐道:“褚左丞,你去圣师殿进士科,刘中丞,你就负责偏殿明经科。” “去吧。” 褚遂良抢先赶忙躬身,生怕张楚刘仁轨说些什么:“下官领旨。” 说罢,便大踏步朝圣师殿走去。 刘仁轨有些急了,褚遂良和长孙无忌他们的关系,他心中如何不清楚,一看就知道没什么好算盘,正欲想要开口,张楚却直接道:“刘中丞,就依赵公所言便是。” 刘仁轨愣了下,但见张楚不温不火的神情,也不再多说,朝李世民行礼后,走向了偏殿。 萧瑀,王珪,长孙无忌三人悄悄相视一眼,嘴角,轻轻翘起。 “楚小子,小心功亏一篑。”房玄龄低声提醒。 张楚笑笑,不语。 长孙冲觉得自己快死了,大脑沉沉犹如石头一样,看着自己的卷面,他好想一刀子把张楚给捅死。 褚忠,贺兰越石等人,此刻的心境和长孙冲差不多。 脸色漆黑犹如木炭。 而随着夕阳落下,圣师殿里的光线也开始变差,都有些看不清他们的脸了。 咬着牙,嘴唇泛白。 这一场秋闱,让他们的心神都有些破碎了,浑浑噩噩间,脑海中只有一个声音,那就是,完了,彻底完了。 而当右屯卫的士兵站在自己案桌旁的时候,他们的身子都有些开始颤抖。 这就······ 结束了? 这可怎么办? 自己的答题,能中榜?除非阅卷者眼瞎加上疯了。 不过,正在他们万念俱灰之时,一道熟悉的声音突然响起。 “所有人,立马整理自己的物品。” “不要再碰答卷。” 褚遂良走了进来。 看到褚遂良,长孙冲他们灰白的眼眸中,总算是多了一抹神采,立马全都死死盯着褚遂良,呼吸急促,仿佛要抓住最后一根稻草。 褚遂良扫过他们,眼角抽搐,但也没有表现出什么。 圣师殿中,开始稍稍乱了些。 学子们都开始收拾清理自己的东西。 “收拾好后,有序离场。”褚遂良抄着袖子,在大殿中溜达,嘱咐道。 而袖子下的双手,已经攥紧了更换的试卷。 经过长孙冲时,他停了下,无比关切道:“所有卫士,麻烦向后闪一闪,考生要离场,给他们多留出些空间,不然万一笔墨什么的沾染到答卷上,可真的是冤枉啊。” 不过,士兵不动。 褚遂良皱眉,声音急速的立马尖锐了些:“本官乃是副主考,你们乃是协助秋闱,陛下就在外面看着,怎么?” 圣师殿的旅帅闻言,想了下,挥挥手。 士兵皆后退了些。 也就在此刻,褚遂良借着长袖的遮挡,把一封试卷丢到了长孙冲怀里。 长孙冲双眸炸裂。 他不傻,如何不知道褚遂良的意思,激动的手指头都是哆嗦的,赶紧假装收拾自己的物品,用袖子遮住案桌,迅速展开试卷,就要更换。 可是······· 当捏着手里的试卷,再瞧一瞧案桌上的试卷,他有些懵逼。 答题一样。 可是,这纸张的差距,未免也太大了。 但凡只要不是智障,肯定能看出来这两份答卷的差别。 自己手里的纸张,叠在一起,厚度也才和原版答卷厚度一样。 这······· 这······· 这······· 长孙冲想哭,他是真的想哭,这可怎么办?更换?还是不更换? 更换了,自己肯定高中,可,陛下就在外面,等会收卷的时候,若是陛下查看,不仅是自己无法解释,到时候,怕是还会连累阿耶。 若是不更换,自己这份答卷,就算是自己阅卷,都不会给自己录中。 咬咬牙,长孙冲最终还是把褚遂良给他的试卷胡乱抓成团,塞进了袖子里,而后匆匆拿起自己的东西,起身,离场。 这他娘的!!! 什么事啊!!! 给了自己希望,最后发现还是绝望,这种感觉让长孙冲真的想要杀人!!! 还不如压根就不给自己希望!!! 等到褚遂良再转出来的时候,他长长松了口气。 五份试卷,全都发了下去。 不由得浑身轻松,站在殿门前,望着开始离场的学子,绷着了一天的嘴角也终于有了一丝笑容。 甚至长孙冲出来的时候,他还颇为得意的朝长孙冲点了点头。 可是长孙冲却给了他一个幽怨而又白痴的眼神。 这让褚遂良有些不理解。 然后就是萧家的那个子弟,狠狠盯着自己,竟然还有恨意。 两个王家的子弟,从他身边走过时,磨着牙,他都能听到。 只有褚忠离去时,仰头挺胸,向自己这位二叔,感激不尽。 怎么回事? 褚遂良很奇怪,不应该啊,怎么会这样?这表情······· “呼·······终于结束了,这一场秋闱真的是把我这辈子能写出来的东西,都写出来了,直抒胸臆,舒坦,舒坦。” “确实如此,而且这一次秋闱答卷,书写起来太舒坦了,我这辈子都没有用过这么好的纸张!” “别说用了,我见都没见过!” “是啊是啊,谁说不是啊,笔墨顺滑的就像是小娘子的手背,啧,不说了,晚上,平康坊,我请了。” “·······” 走出殿门后,相熟的学子就忍不住交谈了起来。 而褚遂良就站在门前,听着这些话,眼珠子瞬间瞪大,露出恐怖之色。 纸张!!! 嘶······· 一股冷血,直冲向了他的天灵感,顶的他头脑发昏。 再想想长孙冲他们四人的反应,再想想自己亲侄一人独自的反应,褚遂良的头皮,更是犹如有万针穿刺,让他控制不住的哆嗦了起来。 他娘!!! 不会吧!!! 张楚小儿,他连这方面都考虑到了? 第360章 行路难,行路难······· 这一瞬间,褚遂良也有点理解了,为何长孙冲他们四人离场时,看自己的眼神真真的就像是看傻子一般。 应该是他们四人都发现了不对。 不!!! 不对,还有褚忠,这小子离去的时候,朝自己用力的点了点头,甚至脑袋都要翘到天上去了。 这家伙!!! 是蠢货吗? 褚遂良呲目欲裂,他快速走到了褚忠的位置,这个时候,他仔细分辨了一下,完全可以无比清晰的看出来褚忠桌上答卷和前后左右答卷的不同。 咕咚! 褚遂良艰难的咽了口唾沫。 他已经来不及想其他了,假装有东西掉了,躬身,而后用袖子遮住其他人的视线,快速的一把抓起褚忠桌上的答卷,直接塞进了自己的裤腿里。 而后,平静起身。 跟着最后一批学子,同时走出了圣师殿。 这里,他是真的不敢再呆了,真的是害怕万一再出了什么幺蛾子。 目光,落在张楚身上,褚遂良咬牙切齿。 可现在,他不敢多说任何一句话。 院子正中,李世民站在石碑基座上,正在慷慨激昂的发表着讲话,神情激动,亢奋无比,手舞足蹈,也引得诸多学子情绪彻底达到了最顶端。 不论自己考不考得上,起码今日,情绪真的是全都拉满了。 清晨,秦川子为自己求得了公平,这张答卷,几乎所有人,把自己这辈子能想出来的一切锦绣,全都书写到了上面。 就算不中,也已经没有遗憾了。 而现在,陛下率领皇后,太子,衮衮诸公,立于民学四言前,勉励自己等人,这份感触,让许多学子湿润了眼眶。 “陛下威武!大唐威武!” “陛下威武!大唐威武!” “陛下威武!大唐威武!” “········” 齐齐的长吼,声音好似能够震裂苍穹,夕阳都被吓得仿佛凝固在了天际线处,不再坠落,东方的朝月也好似被这吼声吓的不敢再爬升。 李世民望着学子们一张张面庞,嘴叉子都要咧到耳朵处了。 耳膜都仿佛要被撕裂,可李世民忍不住的却用力的挥舞起了拳头,好让学子们的声音,更加响亮。 多少天了? 多少年了? 自己何曾被读书人这般拥趸过?这般簇拥过?这般捧起过? “善!!!善!!!善!!!” 李世民仰天长啸。 他很兴奋。 李承乾站在前面,看着皆抬头注视着自己父皇的学子们,目光中,全是羡慕。 嘶······· 他深吸口气,平复了下心神,暗暗告诫自己,现在万万不可有其他多余的动作,舅舅说得对,今日是属于父皇的。 现在,自己虽说还做不到这一步,但迟早自己是能做到的。 等到父皇死后,这一切,都是自己的。 想到这里,李承乾心中微安,他的目光开始在人群中游曳,想要寻找这些天已经投靠于自己的门徒。 只是可惜,一个都没有看见。 这让李承乾有点失望。 这个时候,他们难道不应该是在庆祝吗?怎么一个人影都看不见? 李承乾微微皱眉,不慎理解,不过心里再想想,应是他们感觉自己累了,亦或者说在琢磨着晚上该如何去平康坊狂欢,更何况,他们的身份有点特殊,再加上因为他们提前知道答案,面对父皇,多少有点慌乱。 所以,索性就躲到了人群深处。 李承乾越想越是有道理,觉得就是如此。 “好了好了!” “时间已不短了。” “辛苦了一日,都快些回家,家中亲人,朋友,妻子,孩子都在等着你们呐。” “等到答卷评改结束后,朕会亲自督促着,开榜!!!” 李世民高喝道,脸上全都是满足,以至于脸颊上都升起了潮红红晕。 这是热的,刚才他疯狂的挥舞拳头,把心里的激情全都释放了出去,现在已是感到了些许疲累。 “多谢陛下,陛下万安!!!” 学子们开始离去。 马周顺着人流,压根都不用他发力,这人潮就拖着他向外走去。 不过,马周伸长了脖子,目光疯狂在石碑左右巡视,终于,见到了一身红袍,站在那里,笑望着学子,目光中皆是欣慰的张楚。 “恩府,恩府······” 马周想要冲过去,可是,人和人连接成了一张大网,紧紧地箍住了他,无法移动。 马周着急,他很想当面向张楚致谢,但现在,很是无奈,只能举起来胳膊,嘶吼道:“恩府,弟子感谢你的公平。” “这一场秋闱,弟子中或者不中,人生已是无憾,谢谢你!!!” 这声音一出,就好似引起了连锁反应。 “是啊恩府,学生还没有向你说一句谢谢,你为我们,为秋闱做的事,我们此生难忘,永远永远都会记在心里,不论结果如何,学生永远是恩府的弟子!!!” “恩府,谢谢你,这五道策论,写尽了弟子这辈子对家国天下的看法,也写尽了对朝廷的分忧解难,也知道了,这世间还真的存在‘公平’二字!恩府,弟子铭记!!!” “恩府,恩府,恩府·······” “!!!!!!” 一声声,一道道,一句句。 黔首学子皆朝着张楚的方向,奋力的挥动着胳膊,有些还高高跃起,想要见张楚一眼。 他们很清楚,今日秋闱能走到这一步,张楚在背后,究竟要付出多大的代价和心血。 高门子弟被大大限制,更换新的答卷,把所有学子都放到了同一个起跑线上,不论后面如何发展,这个机会的出现,就已是让他们感到热泪盈眶了。 更何况,自己不是民学子弟,甚至于前不久还曾攻击过民学,攻击过恩府,可是恩府丝毫没有任何的责怪和牵扯到自己,仍旧是如此尽心尽力的筹备秋闱,为自己推开了那一道似乎早就已经锈上的大门。 恩府之恩,堪比再造! 如此心胸,心悦诚服! 谁不感动,谁不热泪盈眶? 李世民瞅了眼张楚,没有说话,只是脸上的笑意更浓。 他清楚,这一切,都该是张楚应得的,为百姓做事,为学子思量,而百姓学子们则是感恩,这本就是能让人唏嘘的佳话! 如此师徒情,让人心中酸甜的厉害。 甜,自然是甜,好似乌鸦反哺,羊羔跪乳,以往皆是在故事中听说,现在就在眼前,让人感慨。 酸,当然也酸,因为自己没有如此过!!! 房玄龄眼圈都有些发红,或许是年纪大了,看不得如此动人的事,用袖子沾了沾眼眶,小声道:“给学子们,说句话吧。” “秋闱一别,或许就是一生,但,毫无疑问,今日之经历,将会让他们记住一辈子。” “你是主考,是他们的恩府,老夫看得出来,他们是真心实意的认你为恩府。” “他们今后为官也好,落榜也罢,永远改变不了你是他们的恩府这一事实了。” “是啊楚小子,陛下也向你挥手呐,去吧。”李靖看了看李世民的反应,催促道。 孔颖达,虞世南和盖文达此刻,无言,什么都说不出来。 他们教了那么多学子,可以说是不计其数,可何曾有过这般动人心魄? 自己这大半辈子,他们怀疑,自己是不是白过了? 张楚呼口气,扭头望向李世民,李世民正含笑望着他,见张楚目光过来,轻轻颔首点头,再摆摆手,示意张楚站出去。 张楚躬身,向李世民行了一礼。 想了下,走出了右屯卫的人墙。 之前一部分右屯卫军士把石碑团团围住,肩负起了保护皇帝和皇后的使命。 张楚出,最前方的学子,瞬间死寂。 而后,这死寂就好似病毒蔓延一般,刹那把人群凝固住了。 一双双目光,望向了张楚的方向。 尽管大多数学子,看不到张楚,可他们仿佛心有灵犀般,面朝张楚,神情激动。 “说些什么呐?” 张楚双手放在腹前,望着前面的学子们。 “秋闱结束了,可有些学子的路程,或许才刚刚开始,当然,也有些学子,将要奔赴向其他的道路。” “但,不论如何,不论走哪一条路,某家,都希望你们能记住自己的本心。” “金榜题名,便心怀天下,某家为你们高兴,名落孙山,可,若是能把粟米栽种的又大又多,某家也为你们感到自豪。” “我不曾教导过你们,可,你们愿叫我一声恩府,某家,也当要为诸位勉之!” “你们是大唐少年,你们是大唐希望,陛下看着你们,诸公看着你们,记住,不论走向哪条路,都不要忘了自己是大唐儿郎,都不要忘了民学四言,某家,会在你们身后,看着你们,为你们打气,鼓劲!!!” “去庆祝吧,去欢腾吧,去撒野吧,去痛哭吧,去拥抱吧,去歌唱吧,今日,属于你们。” “嘶······” 张楚不自觉的,眼眶也有些湿润。 望着一张张坚毅的面孔,望着一双双清澈的眼眸,望着一颗颗火热的心跳! 张楚深吸口气,转过了身,挥挥袖子:“走吧!” 无人动。 仍寂静。 “走吧!大踏步的往前走吧!”张楚又大吼道。 “恩府······”有人失声痛哭。 不过,人群终究又动了起来,缓缓移动。 “金樽清酒斗十千,玉盘珍羞直万钱。” “停杯投箸不能食,拔剑四顾心茫然。” 也就在此刻,苍穹好似炸裂,黑夜仿佛被撕碎,夕阳彻底落下,但明月,却变得暗淡。 李世民长孙皇后的目光,皆落在了张楚身上。 “欲渡黄河冰塞川,将登太行雪满山。” “闲来垂钓碧溪上,忽复乘舟梦日边。” 张楚仰天长啸曰。 人群骚动,再次静止,皆再望向了张楚。 “行路难,行路难,多歧路,今安在?” “长风破浪会有时,直挂云帆济沧海!!!” 秋风起。 万籁寂。 行路难,行路难······· 可这声音,却仿佛天雷般,浩荡轰鸣于每个人的脑海之中,本心之上。 “恩府!!!”马周撕心裂肺的痛哭而起。 “恩府!!!” 齐齐的,整个长安,在这一声中,犹如塌陷。 第361章 糊名!楚小子,你当得起这一声恩府 李世民艰难咽了口唾沫。 望着学子们如此神情,整个人的呼吸都带着急促,心里则是大吼:贼他娘,贼他娘,贼他娘······· 早知如此,朕来之前也忘了让人做首诗词了。 楚小子这一手显圣之道,自己这辈子都怕是难以企及了。 随口而出便是足已流传千古的名篇,这他娘的谁受得了啊!!! 李世民的目光,转到了张楚身上,浓浓火焰仿佛要吞噬了张楚般,这小子的显圣之功夫,若是朕能领悟三四成,这辈子怕是也受用无穷了。 李世民直呼好家伙! 长孙皇后抱着小兕子,凤眸中射出骇然之色,嘴中则是轻轻吟着:“长风破浪会有时,直挂云帆济沧海。” “好啊,好啊,这句话,真好。” 李承乾嘴角抽了抽,也是猛地转向了张楚,看着张楚双手负后,风轻云淡的样子,再瞧一瞧那些恨不得要下跪的学子们,嫉妒之情骤然倒灌了全身,犹如大坝决堤般,疯狂侵蚀着每一个毛孔。 这家伙······· 该死!!! 好他娘的羡慕嫉妒恨啊!!! 若现在是自己站在学子面前,若是是自己接受着学子们的顶礼膜拜······· 想着想着,李承乾都忍不住的沉迷于幻想中,快要笑出声了。 长孙无忌愣住了。 王珪痴呆了。 萧瑀沉默了。 房玄龄心里品味着这首诗词,浑身哆嗦,控制不住的颤抖! 李靖盯着张楚,抿了下有些干裂的嘴唇。 徐世积深吸口气,索性直接闭上了眼睛。 气死个人!!! 真的是气死个人!!! 这般诗词,随手就来,随口便出,和张楚站在一块,总觉得自己跟没文化样,麻了,彻底麻了。 诗词一道,不服不行啊。 这小子就是文曲星下凡,他娘的,无人可争锋。 孔颖达,虞世南和盖文达三人更是直接转过了身,把自己的老脸藏在了阴影中,不让他人看见自己因为羡慕嫉妒而扭曲的五官,最好还能让学子们彻底的忽略自己。 有点尴尬。 他们可是儒学巨擘,文坛魁首,国子监老夫子,可现在,这些学子一口一个恩府,一把鼻涕一把泪的向张楚表达着自己激动的心。 哎! 自己不羡慕,不羡慕,绝对不羡慕······· 他们心里疯狂警告自己,可脸上的痛苦面具就没有散下去过,若是有学子能这般对自己,若是自己能赢得学子们这般敬重,便是让他们去死,他们眉头都不带皱一下的。 不羡慕,怎么可能啊!!! 秋风更浓了些,掀起了衣角,可张楚巍然不动,好似灯塔般,望着一个个红了眼眶的学子:“走吧,走吧,时间不早了,某家,还要为你们整理答题,还有很多事情要处理,万万不能耽误了时辰。” 张楚轻声道。 在一声声‘恩府珍重’中,极不情愿的学子们在右屯卫的组织下,开始散去,开始离开。 只不过,一步三回头的。 望着他们的背影,张楚长长吐了口气,回身,望向李世民,抱拳道:“陛下,某家要进行下一步了!” 李世民被张楚的声音惊醒,回过神来,深深大口出了两口气,朝圣师殿看了一眼,不由有些疑惑的沙哑道:“楚小子,不是结束了吗?还要怎么做?” 张楚轻轻一笑,摇摇头,朝常何用了个眼神。 常何立马一挥手,有右屯卫的士兵取来了一个木匣, 木匣打开,里面则是一张张白纸条。 李世民更是好奇。 深陷惊骇中的其他人也都纷纷醒来,目光看了过来,也都微微皱眉,房玄龄接着又‘咿’了下:“张祭酒,这是·······” 张楚拿起来一张白纸条,郑重的交给了李世民。 李世民接过。 “陛下,现在,只是完成了第一步。” “学子的任务结束了,接下来,就是朝廷的事了。” “答卷,就在大殿中,但,以往批阅答卷,皆是表露着考生的身份,这不免就会出现有阅卷官员见到熟悉的学子,或者是同僚的孩子门生,又或者是自己的好友等等一系列影响公平的事情。” “所以,为了杜绝这种情况,为了保证每一位学子的公平,也为了让朝廷得到真正的人才,所以,下官想了个法子,就是糊名!” “还请陛下,把第一张白纸,亲自把第一位学子的名字糊上。” 说罢,张楚又给了长孙皇后和李承乾一条:“皇后娘娘,麻烦你第二个。” “太子殿下,麻烦你为第三个!” “还请诸位卿公,做个见证。” 张楚恭敬道。 咕咚! 李世民艰难的咽了口唾沫,瞧瞧张楚,再看看自己手里的白纸条,瞳孔收缩,彻底沉默。 长孙无忌,王珪,房玄龄,李靖等人也都是纷纷吞咽着唾沫,霎时间沉默的厉害。 这法子······ “嘶······”良久后,李世民才深吸了口气,再抬起头,注视着张楚,苦笑一声,摇摇头,忍不住的感慨道:“楚小子,朕,说实话,刚刚心里有些羡慕你的文采,羡慕你的出口成篇,可以引得学子们欢呼,呐喊,声音,比刚才对朕都要热烈不知多少倍。” “可是现在,朕懂了,朕真的是懂了·······” “其实,你所依靠的绝对不是这些,而是·······” 李世民笑的更是璀璨,刚才的笑,可以说是自嘲般的苦笑,而现在,是为张楚而感到开心:“而是,你真的对这些学子们,付出了真心,人,终究不是禽兽,人的心,是热的,你把他们的心给焐热了,学子们自然就爱戴你,对你欢呼,对你呐喊。” “糊名······” “这法子好,多简单的一个法子,却就能解决这么大的弊端。” “妙,妙不可言!!!” 李世民现在只觉得自己手中轻飘飘的白纸条,重愈千斤,他郑重的捋了下长袍,才向圣师殿走去。 长孙皇后和李承乾,立马跟上。 长孙无忌王珪和萧瑀望了眼张楚,目光,有些复杂,但,毫无疑问,脸色都不好看。 釜底抽薪就罢了,现在又来了个糊名,他娘的,这是亲手打造了个棺材,还要再把棺材给订上啊!!! 这下子,想要修改答卷,将变得很难很难!!! 幸好,自己有先见之明,已让褚遂良把答卷提前一步给更换了。 “好小子,这也能想出来,你这脑子······”房玄龄称赞:“看来,不仅仅是这一届的秋闱学子了,怕是全天下学子,都会感谢你。” “陛下说的没错,对人如此,犹如饮水,冷暖自知,你,当受着一声恩府,学子们也丝毫不亏!”李靖拍了拍张楚的肩膀,感慨道。 “张祭酒,国子监这三个字,因你而淬上了金粉!”孔颖达则是沉沉凝声道。 张楚冲众人抱了抱拳:“诸位,请吧!” 张楚邀请,众人跟上,一同走向了圣师殿。 第362章 不得不服!竖子,有必要这么谨慎吗? 圣师殿内已经无比昏暗了。 张楚亲自掌灯。 温暖的烛光,跳动着,把大殿染上了一层柔色,一张张答卷整齐的摆放在案桌上。 褚遂良跟在人群中,抵着脑袋,已是彻底的凌乱,不过也有一丝侥幸。 幸好自己手疾眼快,把自己侄子的答卷取走了,不然,真的是要闹出来大麻烦。 不然,陛下亲自查验,这等份量,可不是几句话就能 解释的。 李世民一步步走过各种案桌,他望着一份份答卷,目光中,也多有激动。 这一次秋闱,朝廷定是能收获一批不错的人才! 而且还是从黔首中选拔的人才,意义非凡! 长孙无忌房玄龄王珪等人则是没有跟过去,而是门前,齐齐望着李世民的动作。 陛下先行审阅答卷,乃是陛下的特权,他们可没有这个资格。 长孙无忌默默扭头,望了眼褚遂良,见或者抵着脑袋一动不动,微微皱眉。 王珪和萧瑀也发现了褚遂良的不对,自从进殿后,褚遂良就一直是这个动作,毫无和自己眼神的交流。 事情办的如何? 成或者说不成? 总的给一个信号才是,也好让他们心里有个底。 距离近的王珪轻轻用手指戳了戳褚遂良,褚遂良一惊,不过却是没有抬头,而是先用力翻了个白眼,用目光艰难的打量着四周。 见是王珪,长孙无忌和萧瑀在看着自己,轻轻呼了口气,心中叹息一声,这才稍稍抬起脑袋,冲三人轻轻摇了摇头,然后再低下了头,不再看他们。 长孙无忌,王珪和萧瑀三人在得到褚遂良的信号后,目光也是猛地一紧,瞳孔震荡。 没有成功? 该死! 怎么会这样! 刚才那么好的机会,这都办不成吗?区区五份而已,应不是什么难事! 怎么就······· 三人想要质问,不由得脸上也露出了一丝焦虑,特别是长孙无忌,望着一个个审视过的李世民,再看看右屯卫士兵怀中抱着的匣子,若是糊名后,想要再更改,几乎难如登天! 褚遂良向来是靠谱的,可是这一次,怎么变的如此拉胯? 更换答卷,措手不及,他们不怪褚遂良,毕竟出乎意料之外,便是他们都想不到张楚竟然做到了这一手。 但是现在,自己拦下了张楚,让你去盯着学子离场。 这么合适的时机,这么舒服的场合,而且这么少的数量,这都办不成? 长孙无忌只觉得身子有些摇晃,自己为长孙冲铺垫了这么久,准备了这么久,难道,真的要落个失榜的结局? 眼看就要大婚,难道,真的让长孙冲以白身来迎娶长乐公主? 这也太丢人了! 嘶······· 长孙无忌只觉得眼前全都是星星。 王珪和萧瑀抿了下干裂的嘴唇,相视一眼,皆是恼怒。 他们的想法,和长孙无忌差不多,这件事,难吗?真的不难! 可是········ 但这个时候,房玄龄李靖徐世积还有刘仁轨常何就在身侧,他们也不好发作,只能深吸口气,闭上了眼睛,独独的咬牙切齿! 褚遂良如何不知道三人心里在想什么。 他很想叫一声,自己也委屈啊! 他娘的,谁能想到张楚这小子那么阴险,又是更改试卷,又是糊名,更别说连答卷的纸张差别都那么大!!! 这家伙的心眼子太多了,这竖子的心估计全都是窟窿眼········· 娘唉! 褚遂良很是痛苦。 “嗯?” 也就在这个时候,突然,李世民打破了圣师殿的沉机:“怎么回事?这位学子的答卷呐?” 张楚也是颇为意外,眉头紧皱,立马看向了褚遂良:“褚左丞,怎么回事?这位学子明明一直在,并没有中途离去,就算中途离去,也会有一张白卷留下,怎么什么都没有?” “你盯着学子离场的时候,难道就没有发现异常?” 张楚立马看向了褚遂良。 长孙皇后朝拿过烛火,朝四周找了找,确定没有,也望向了褚遂良。 房玄龄,长孙无忌,王珪等人,皆也是把目光落在了褚遂良身上。 特别是萧瑀他们三人,更是茫然和疑惑。 褚遂良睁开了眼睛,他心中早就想好了答案,立马躬身,禀报道:“回陛下,当时学子离场时,臣一直盯着,可以确定,没有人能影响到旁人的答卷。” “这一点,诸多右屯卫将士也能作证。” “这位学子位子上没有答卷,想必应该是觉得自己回答的不尽人意,有辱 陛下之眼,所以自己把答卷带走了。” “除了这种情况外,再无其他情况!” 褚遂良声音低沉。 “奥,这样啊。”李世民闻言,露出了然之色,轻轻颔首点头:“倒是可能。” 张楚眯了下眼眸:“刘中丞,取来花名册。” “陛下,褚左丞说的有理,但,这也不过是猜测,臣觉得,还是有必要搞清楚的。” “万一不是呐?” “这学子寒窗苦读,岂不是一朝浪费?到时发榜后,若是学子不服,来找臣等,臣等也不好回答啊。” 张楚沉声道。 李世民又点点头:“张祭你说的也有道理。” “可有花名册?对照一下,看看是哪位学子,不妨差人去问一问,秋闱大事,不可马虎,多跑一趟但只要能让此事得到稳妥处置,也是好的。” 刘仁轨赶忙取来了花名册。 张楚接过来,掀开,看了看前后左右的学子名字,然后查找了下,很快就找到了答案。 当看到这个名字的时候,轻轻吸了口气:“褚忠?”张楚瞧了眼褚遂良。 其实张楚也不知道褚忠和褚遂良有没有关系,但,下意识的就看了眼褚遂良,毕竟同姓,而且褚姓活跃于长安的富贵人家,也就一个河南褚氏。 能参与秋闱者,十有八九也是出自于河南褚氏。 而褚遂良,正是出自于河南褚氏。 “这位学子······” 不过,张楚话还没有说完,褚遂良已再往前走了一步,连忙道:“陛下,此子,下官认识,正是下官的族侄。” “怪不得刚才下官监督他们离场时,此子不敢和下官对视,满脸皆是羞愧,就差用袖子遮着跑走了。” “想必就是学问不深,文章狗屁不通,所以,羞愧之下,把卷子自己带走了。” “陛下,不用再去问了,他的脾性,臣一清二楚,定然是如此。” 褚遂良把话说的滴水不漏。 更是直接挑明了自己和褚忠的关系,以长辈的身份,制止了下一步的探查。 这话,任谁都挑不出来毛病。 不过,长孙无忌,王珪和萧瑀三人却是一震,再望向褚遂良,心中的怒火不显了,更多的乃是不解。 不应该啊! 究竟出什么事了? 这绝对不是没有更换答卷那么简单,不然,就算更换失败褚忠的答卷应是不受影响的! 三人你看我我看你,暗中交换了个眼神,齐齐吞了口唾沫,脑子感觉都有些不够用了,完全想不明白。 “奥,原来如此。”李世民点点头:“既然是褚卿的子侄,那么就不用去询问了。” “等褚卿回去后,定是要多多鞭策下学问啊,若是还参加下次科举,朕期待他的答卷。” 李世民不再多想,继续朝前走去。 “臣,领旨,回去定然把陛下对他的期望,告诉他。”褚遂良见李世民没有多说什么,长长松了口气,巨石落地。 张楚把花名册递给了刘仁轨,深深望了眼褚遂良,但也没有再多说什么。 陛下已有决断,没必要再纠缠到底是不是羞愧把答卷拿走了还是别的原因。 人家都已经弃权了,褚遂良也这么说了,其他就不重要了。 等李世民绕场一周,站在最后一个学子的案桌前,躬身,把手中的白纸条,贴了上去。 名字,彻底的被盖住! 长孙皇后和李承乾随之。 “咿!” “楚小子,你这答卷的手感······” 当李世民再站起来的时候,手里已拿起了刚刚糊好名字的答卷,发出了惊异。 翻来覆去的查看,在手里摩挲,爱不释手。 “这纸,怎么此等舒服?” “怕是三台的公文行纸,都比不上这答卷。” “玄龄,辅机,你们快来瞧瞧。” 李世民又忍不住惊呼出来,兴奋分享。 顿时,众人目光一凛,好奇的齐齐走了过去。 围着李世民,就像是痴汉般,纷纷朝着答卷伸出了自己的‘咸猪手’。 而当长孙无忌,王珪和萧瑀的手指也捏到答卷的时候,瞬间就明白了为何褚遂良更换答卷失败了。 心中对褚遂良的埋怨,刹那消散,但却死死盯着在旁边掌灯的张楚。 他娘的! 竖子,有必要这么谨慎吗?! 这是真的不给他们丝毫活路啊!!! 这答卷质量,若是把自己的答案更换上去,立马就能发现不同!!! 人家都是这样的纸,自己更换的那是什么纸?!!! 竖子!!! 狡诈!!! 太狡诈了!!! 便是长孙无忌,这一次都不得不服了!!! 第363章 五部联合!大唐科举规矩,自某家始! 王珪和萧瑀的嘴角抽搐。 这个时候了,他们自然也都明白过来了。 甚至于,褚忠为何案桌上没有答卷,原因似乎也能猜到一二。 “嘶·······” 齐齐的,三人用力倒吸了口凉气,再看向褚遂良的时候,轻轻颔首,眼眸中充斥着幽暗的深沉。 褚遂良朝三人苦笑一声,已是无语凝噎。 “这纸,确实不一样。” “看呐,陛下,上面的字迹写在上面,笔墨凝聚,丝毫不散,甚至于如此用力,背后也没有任何晕染变形。” “张祭酒,这纸,你是从什么地方得到的?” 房玄龄惊呼道。 “是啊,张祭酒,若是还有的话,老夫愿意花高价购买,如此纸张,才能配得上老夫的笔锋!”孔颖达双眸也是火热的厉害。 他向来喜欢书法,并且书法也是堪称一绝。 不仅是他,虞世南,房玄龄,盖文达,包括褚遂良他们,皆是一手好字,足已传世。 若是能够这般纸张加持,自己能给后世留下的文字,定然将会更是熠熠生辉。 而且,年纪大了,孔颖达他们也已经没有办法寄情于山水,大部分精力都是读书,写字,见到极品秦川纸,压根无法压抑住内心的渴望。 顿时,众人的目光都望向了张楚。 张楚轻笑:“诸位卿公,这也是我神仙岔造纸作坊生产出来的极品秦川纸,大家不用着急,用不了多久,便会推出售卖,到时候,便可购买!” “不过,这极品秦川纸生产起来,着实不易,所以价格么,会稍稍比普通的秦川纸贵一些,还请诸位见谅啊。” 张楚恰逢其时的他们打了个秦川纸的广告。 本来极品秦川纸就是要卖给他们这些贵人。 “到时候,给朕送几刀来。”李世民甩了下袖子,笑着把答卷放下,直接道。 “陛下,小本生意。”张楚紧张道。 李世民斜了他一眼:“朕没说不给你钱。” 张楚立马长吐了口气:“多谢陛下谅解。” 李世民笑望着张楚,摇了摇头,这小子······· 若是其他人,听到自己的吩咐,谁敢要钱?怕是乐呵呵的赶紧屁颠屁颠的送来了。 这小子······ 算了。 几刀纸而已,自己还没到用不起的地步。 李世民轻吸口气,望着大殿中的答卷,拍了拍手,目光,凝重:“时间,差不多了。” 张楚连连颔首:“确实差不多了,常将军,让将士们糊名吧!” 常何领命,一挥手,立马将士们出动,拿起来白纸条,穿梭于其中。 众人注视着。 目光,各有不同,复杂无比。 张楚抄着手,颇为轻松。 李世民脸色则是有些凝重,他抿了下嘴角,缓缓道:“今日张主考开创的这些秋闱规矩,今后每一次科举,都要运用上。” “陛下英明!”房玄龄立马抱拳附和。 长孙无忌,王珪和萧瑀,褚遂良四人站在最后面的位置,你看我我看你,虽已是置身于黑暗中,可谁都能清楚看到对方的目光。 他们没有说话,直接附和着房玄龄的声音,和李靖,徐世积,刘仁轨一同齐齐道:“陛下英明!” 这诏令,谁都没有办法拒绝,谁也都不敢拒绝。 长孙无忌他们很清楚,但凡自己说一个‘不’字,怕是当出了整个国子监,自己的脊梁骨都得被百姓们戳断。 尽管世族高门毫不在意这群黔首是什么态度,但,也不得不考量,其他高门世族,会不会趁机落井下石,裹挟着民意,逼迫自家在某些事情上退让。 高门世族,交错无尽,恩怨情仇,是捋不清楚的,更别说,高门世族内的房支斗争更是残酷。 “赵公,到了现在这一步,下官真的是想不出来还有什么法子了。”褚遂良压低了声音,小声道。 长孙无忌叹了口气,没有说话,但身子多少却弯了些。 愁啊! 真的是愁! “谁能想到,事情会走到这一步啊。”王珪的声音从牙缝里挤出来。 “今后科举,真的是要变天了。”萧瑀沉重的厉害,苍老的双眸中,也带着惆怅:“今后想要做些动作,就算可以,也要难上很多,一不小心,就要露出马脚,留下痕迹。” “其他人落榜,也就落榜吧,倒也都不差这一年,可是长孙小公爷·······”褚遂良眉头紧皱,双眸更是簇的厉害。 长孙无忌摇摇头:“罢了,只能说,冲儿和这一场科举没有缘分了。” “其实,中或者不中,皆不是什么多重要的事情,无非锦上添花罢了,没了就没了吧,倒是要麻烦诸位,帮着荐举。” “这是自然!”王珪和萧瑀连连赶忙道。 荐举,虽说也没有规定不能说是老爹荐举自己的儿子。 但,高门世族终究要脸,这样很容易留下话柄,别人打趣,所以,大家都是相互荐举。 你荐举我儿子,我荐举你儿子,皆大欢喜,还毫无影响。 “赵公,或许,还有一个机会。”褚遂良这个时候,忽然又道。 “嗯?”长孙无忌一惊,望向了褚遂良。 褚遂良抿了下嘴角,他知道长孙无忌心中是极希望长孙冲高中的,若是能帮上这个忙,对自己,对褚氏乃是一件很不错的帮助。 “褚左丞还能怎么做?”长孙无忌声音有些焦急。 褚遂良瞅了瞅前面正查看糊名的李世民等人,快速道:“下官自幼练习书法,对书法很有敏感,等明,赵公把长孙小公爷的字帖,不妨拿给下官一个,下官从字迹上,完全可以辨别出来。” “而且,那边有没有用完的答卷,等会老夫取一张也不难,等到评卷的时候,下官来一个偷梁换柱,更换一下,想着应是有机会!” 褚遂良说出了自己的计划。 长孙无忌瞳孔一缩,王珪和萧瑀也是下意识的对视一眼。 这谋划,不得不说,确实成功率很高。 褚遂良的那一手字,他们也听说过,初学盖文达,后取法钟繇,王羲之等大家,融汇隶篆,功力雄厚,自成一体,令人惊叹。 用来辨别字迹,可以说是杀鸡用牛刀了,定然不会出错。 “是个机会,是个机会······”王珪连连道。 长孙无忌显然也是有点激动,攥了下拳头,注视着褚遂良,不过,刚要说什么,前面李世民长孙皇后等人已经朝外走去。 右屯卫的士兵不少,每人负责几处,很容易便全部糊名。 “出去再说。”长孙无忌只能快速道,而后紧随了上去。 李世民心情很好,站在大殿前,瞅着苍穹之上的明月,再瞧瞧还院子里的科监署官员,朗声道:“时间不早了,今日,辛苦诸位了。” “还请诸位早些休息,明日,好批阅试卷。” “多谢陛下厚爱,微臣等为朝廷,为陛下,为天下行事,岂敢说辛苦。”立马有绿袍官员喝道。 “诸卿笑言啦,诸卿辛苦了一日,还都不曾用膳吧,朕来时,已传唤膳房,于科监署设宴,大家先去填饱肚子,好好休息,明日还要依靠诸位啊。” “左丘,带着诸卿前去。” 李世民吩咐。 左丘立马领命,走上前去,科监署众官员受宠若惊,哪敢拒绝,纷纷朝左丘这位内侍总管行礼,一同离去。 “张祭酒,褚左丞,刘中丞,常将军,你们今日也辛苦了,快些去休息吧。” “时间,已不早了。” “后面的事,还要依仗你们啊。” 李世民再看向张楚四人,关切嘱咐道。 张楚抱拳,瞧了眼月色:“多谢陛下关切,陛下日理万机,还请陛下赶紧回宫休息吧。” “臣,还有些事情要做。” “明日做不成?”李世民皱眉,声音中含着担心:“虽然你年纪小,可也不能这么熬,这些日,怕是你也没少费了心思。” 张楚摇摇头:“先做完这件事吧,这件事做完,臣才能睡着啊。” “孔夫子,不知道,某家拜托你的事······” 张楚看向了孔颖达。 孔颖达一时间还真忘了,不过沉思数息,他就反应了过来:“是,调动国子监夫子的事?那一日,你确实给老夫说过,但,时间有些远了,刚刚老夫一时没有想起来。” “就是这事。”张楚直接颔首点头:“现在,可以请诸位夫子,来一趟了。” “做什么?”李世民一脸懵逼,完全不理解张楚的想法。 不仅是他,其他人也都是这般,疑惑的望着张楚。 张楚看着他们的样子,双手抄袖,眯了下眼眸,一脸严肃于郑重:“既然陛下刚才下了诏令,秋闱规矩立起来了,既如此,不妨更周密些。” “下官,要麻烦夫子们,把答卷做好记录,然后全都誊抄于另一张纸上。” “等到明日,批阅答卷时,使用誊抄的答卷而是不用原卷。” “这样,可以防止的考官通过字迹,辨认熟悉的考生身份,也可以防止一些考生在某些字迹或者卷面上留下暗记,这·······” “这就可以更进一步的杜绝舞弊的出现。” “等到批阅完成,还请陛下让御史台,大理寺,吏部,礼部,秘书监各再派出一直纪录统计分数的监察队伍。” “监督科监署,把分数对照誊录后,以最快的速度,自高向低排列,迅速出榜!” 张楚无比详细的解释,一点都不觉得繁琐和麻烦。 毕竟,自己不可能一直担任科举主考,为了公平,为了今后学子,自己必须把握住这一次规矩,尽可能的规避掉任何能够带来舞弊的空间。 当然,张楚也知道很难彻底杜绝,但,起码自己尽力了,努力了,无愧于心。 张楚声音落下。 可是,四周仍旧一片安静。 只有风声和树叶摩擦而出的哗哗声音。 第364章 科举的第一缕清风,终是吹进了大唐 良久,褚遂良的喉咙里发出来“咯咯”的声音。 如水的月光下,静谧的民学院子里,他直勾勾盯着脸色平静的张楚,脸色彻底的绷不住了,惊骇,撼然,而后便是苍白和无力。 真的是浓浓无力感。 支撑着身子的大腿,都已经开始不受控制的哆嗦和颤抖。 听听这话,听听这话······ 这是人能说出来的吗? 刚刚自己才想到了一个顶好的主意,褚遂良都颇为得意,以自己最擅长的法子找到长孙冲的试卷,而后更换······ 可是,这想法也才刚刚诞生了多长时间? 就直接被张楚这番话,彻底的给掐灭了,心中更是哇凉哇凉的,无法自持。 长孙无忌艰难咽了口唾沫,四十五度仰天望着那轮孤寂的明月,他不敢低下头,他觉得只要低下头,自己眼眶里的泪水,就会控制不住的落下来。 期待,失望,再生起希望,而后再迎来绝望········ 长孙无忌现在真的很想大吼一声,没有这法欺负人的!还给不给别人活路了?!!! 釜底抽薪火中制棺也就罢了,给棺材钉上钉子,咬着牙也能接受。 现在好了,还不算完,你他娘的还亲自拿着锄头,刨了个坑,把棺材放,然后又在上面狠狠的踩上好几脚。 抽换试卷,糊名,誊抄,再扩大对科监署的监察范围······· 这一系列手段下来,谁他娘的还能舞弊?谁他娘的还能操控秋闱?谁他娘的······· 想想都心累,想想都头疼,想想都想哭。 彻底的绝了这一次秋闱科举的所有心思。 李世民捏了捏鼻子,他看看旁边的房玄龄长孙无忌等人,又瞧瞧长孙皇后和李承乾,大脑急速旋转下,竟觉得眼前有些发黑。 用力倒吸口凉气,李世民才张张嘴,困苦的沙哑道:“楚小子,这是不是·······” “是不是有点太过于复杂了?” “至于······至于吗?” 张楚甩了下长袖,十指交叉,放于胸前,躬身,朝李世民郑重道:“至于!” “在这件事上,我们麻烦些,我们繁琐些,无妨,这本就是我们的责任。” “万万不能让百姓觉得咱们糊弄啊,相信这一套流程,天下士子,都会支持,都会感激于陛下之雄心,之英名,之气魄,之伟大,天下百姓都会念着陛下的好。” 李世民认真的望着张楚。 “陛下,张祭酒说得对,对百姓的事情,更何况还牵扯到朝廷吏治,牵扯到天下太平,不论多么繁琐,都是值得的!” “张祭酒之言,老臣犹如醍醐灌顶,这般规则,一旦树立,我大唐定然是人才辈出,如雨后春笋,相信天下百姓对朝廷,对陛下更是感恩戴德,莫不能忘!” “这是影响大唐根基的国事,正如张祭酒所讲,这事,不论再繁琐也是值得的。” 房玄龄惊醒过来,顾不得身上的冷汗直冒,立马躬身附议道。 “陛下,老夫这就去传唤国子监夫子!”孔颖达脸色无比凝重起来,不敢有丝毫的耽搁,撩起长袍,匆匆而去。 虞世南和盖文达已经兴奋的直接撸起了袖子,显然,等会两人也准备直接上场了。 “陛下,张祭酒和房公说的对啊。”长孙皇后轻轻搀扶住了李世民的胳膊。 她被深秋的夜风吹着,盘起的鬓发有些散了,可是,望着张楚的眼眸,却是那么的······仔细,里面,还有一丝崇拜存在。 这一套科举流程,长孙皇后心中怎能不清楚它的重要性呐? 怕是能影响大唐数百年! 这是在为大唐的根基,增砖添瓦! “陛下,此规则一出,定是天下士子皆归心于朝廷,归心于陛下!”李靖也道。 “张祭酒之言,臣,钦佩啊。”徐世积开口。 到了这个时候,王珪,萧瑀,长孙无忌他们也都纷纷表态,说着满是违心的话。 “好!” 李世民朗声高喝。 “明日,便把张卿之规则,颁布于天下,今后,所有科举,皆以此规则下举行!” “既如此········” “今夜,就麻烦张卿你们了。” 李世民重重拍了下张楚的肩膀。 正说着,外面一阵嘈杂。 “那里走水了?圣师殿走水了?怎么不见火光?” “什么情况,咋回事?颖达不是说圣师殿走水了吗?” “咿······这么晚了,你们是谁?怎么还在这里站着?是不是你们放的火?” “我嘞个姑奶奶,陛······陛下?老夫拜见陛下,这是······乖乖,臣拜见皇后娘娘,见过太子殿下,张祭酒?虞夫子?盖夫子?哎呦呦,怎么都在?” “房公?赵公?李公?这是怎么了?到底怎么回事?” “········” 一群老夫子衣冠不整的冲了进来。 慌里慌张。 风风火火。 但当见到李世民他们后,一头雾水的赶忙行礼,而后看向了虞世南和盖文达两人。 显然,孔颖达用了些小手段,把他们唤过来了。 虞世南轻笑,赶紧给众多夫子解释了下。 “嘶·······” “这事?找我们就对了,陛下放心,我等定然誊抄的明明白白,清清楚楚。” “不知文章在何处?就在里面?那还愣着干什么,笔墨,掌灯,干活!” “能为天下学子再出些力,老头子我高兴啊。” “········” 众多夫子明白了此事的重要性,顿时干劲十足,个个的摩拳擦掌。 孔颖达回来。 手里还拿着一个铜锣,身后又是跟着一大批夫子。 “楚小子,人都给你带来了。”孔颖达迫不及待的喊道。 张楚咧嘴一笑,赶紧冲众多夫子行了个礼:“各位夫子,之前小子或有得罪,但,今日之事,可不能掺杂任何私人情绪啊。” “虽说某家是主考,可秋闱乃是朝廷的秋闱,不是某家的秋闱。” “还请誊抄的时候·······” 话没说完,便直接被下面的老夫子打断。 “你小子,把老夫我等想成什么人了?” “就是,就是,纯纯的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此等大事,我等心中自是有杆秤在。” “张祭酒这话说得,若不是陛下在,老夫就要翻脸了!” “········” 听着他们的话,张楚大笑数声,立马吩咐常何让将士们为夫子们掌灯。 民学院子瞬间亮了起来。 不论是圣师殿还是两侧的偏殿,灯火通明。 夫子们鱼贯而入,迫不及待。 张楚则是直接坐在了圣师殿前的台阶上。 “陛下,皇后娘娘,太子殿下,诸公,你们请回吧。” “恕某家有要务在身,不能相送了。” 张楚抱拳笑道。 李世民想留下来也一同等着,不过最终还是被劝走了。 最终留下的,还是张楚,褚遂良,常何和刘仁轨四人。 其外,便是右屯卫将士和国子监诸多夫子。 长安,彻底安静了下来。 民学院子里,也是安静的只有风声。 五人一个个瞪大了眼珠子,并排坐在台阶上,齐齐盯着月亮。 等着明日骄阳的升起,也等着科举的第一缕清风到来。 第365章 后知后觉,亏麻了的李承乾 月光很亮堂。 李世民带着长孙皇后和李承乾走在皇城中。 李君羡率领着金吾卫远远跟着。 这里已是皇城范围,四处皆是周密的护卫,自然不需要亦步亦趋的紧随着。 路过太庙前的科监署时,能清晰听到里面杂乱的声音。 “今天,科监署的诸多官员,是真的辛苦了。”长孙皇后笑着说道。 李世民远远的瞅了一眼,轻轻一哼,甩了下袖子:“要不是楚小子,他们这群人不把这一次秋闱搞得乌烟瘴气,绝对不算完。” “陛下,话,不能这么说。”长孙皇后莞尔一笑:“那是因为之前没有张小郎君,现在张小郎君为秋闱铸造了这般围墙,今后,他们循规蹈矩便将是顶好顶好的官员了。” “这或许就是近朱者赤,近墨者黑了。” “等到夫子们誊抄完毕,他们还要加急批阅,在这方面,他们可是专业的。” 李世民抄着袖子,想想,倒也是这个道理,心中便也释然。 而后,斜了眼旁边一直没有言语的李承乾,李世民皱了下眉头:“太子,今日这一趟,可学到了什么东西么?” 李世民直接问道。 李承乾原本慢吞吞的跟在后头,他脑子里现在也有点回过味来。 似乎,好像,大抵上,这几日自己折腾的这些事,工夫全都白费了? 想想舅父的表情,再看看褚遂良他们无奈的模样,张楚这家伙,这么一搞,那么那些世族高门手里的答案,岂不是全都没用了? 便是后面想要抽换答卷,都变得不可能了! 想到这里,李承乾的心,瞬间就沉沉如同暮霭般,开始痛骂起来张楚了。 是了! 就是这般! 张楚这几招,太恶心人了,直接把自己这些天的努力,全部摧毁,该死!!! 李承乾心里正想着,狠狠的摩擦着大牙,双眸渐渐开始充血,突然听到了李世民的问话,身子一震,茫然抬头。 刚才脑海中想到全都是秋闱,全都是自己所招募的门生被彻底废了的事,竟一时间没有反应过来,一头雾水的看着李世民,大脑一片空白。 父皇问的什么来着? 幸好,旁边的长孙皇后察觉到了不对,笑着重复了一遍,提醒道:“不用急着回答,好好想一想,今日秋闱之变,你要学习的东西,确实颇多。” “啊?” 李承乾张大了嘴巴,而后赶紧点头:“对对对,母后说的对。” “回······回父皇,儿臣学到了很多,心中感悟萦绕,竟······竟一时间不好诉说。” “还请父皇给儿臣些时间整理下,儿臣·······儿臣找时间再给父皇讲一讲。” “张楚,张楚·······” “张楚真乃我大唐之幸,父皇之肱骨,儿臣,儿臣钦佩!” 李承乾赶紧躬身,磕磕巴巴的,很是不利索的开口道。 李世民的脸已经沉了下来。 眼神,极是不好看。 “哼。” “平日里,把其他的心思,收一收,多研习研习学问,若是有时间,也不要和那些碌碌无为之人过多交流,不妨多和张楚联络联络,你跟着他,能学到很多东西。” 李世民淡淡道。 李承乾 咽了口唾沫,抵下脑袋,抿了抿嘴唇:“是,父皇教诲的对,儿臣,领旨!” “父皇,母后,前面就是儿臣东宫的重福门了,父皇和母后,早些歇息,儿臣,告退。” 李承乾再深深躬了下腰,脚步则是停下了。 李世民望了他一眼,什么都没有说,一甩袖子,继续朝太极宫走去。 长孙皇后则是叹息一声,摇摇头,这个时候也不想再提醒李承乾了。 夜,已深。 平日大臣们皆言‘贤孝’,可到了关键时候,怎么一直掉链子呐?这里距离太极宫,还有几步路呐? 更何况,从宫城前往东宫也是有宫门的,怎么在皇城就要迫不及待的回去? 长孙皇后快步跟上了李世民。 夫妻俩在月光下,影子拉得很长很长。 李承乾直起了身子,望着渐渐消失在黑夜中的身影,咬着牙,狠狠向地上啐了一口。 而后,骤然扭头,盯着国子监的位置。 拳头,攥的很紧。 “张楚!!!” “该死!!!” “你非要和孤作对么?” “孤所选中的门生,你也不放过? 不给他们一条生路?!!!” “好,好,好!” “孤,记住你了,记住你了!!!” “狗屁公平,你这么做,对孤公平吗?” 李承乾的牙咯咯作响,仿佛就要崩断了一般,脸色更是极度狰狞,在月光下,好像下一秒就要变成狼人,兽化狂暴起来! 李承乾现在是彻底的懂得了。 原本他之前不过想着,是跟着父皇和母后去国子监视察下秋闱罢了。 李承乾无比乐意,刚好也不用听母后训斥了。 可是,谁能想到,张楚瞎搞一通,把自己的门生,全部堵死不说,自己这么多天的心血,也白白流淌。 更甚至于,因为这件事,自己在父皇和母后心中,又平白多了些不满。 什么叫丢了夫人又折兵? 自己这就是赤裸裸的写照。 这让李承乾无法接受,真的是无法接受!!! 之前所有的幻想,这一次被轰的粉碎!!! 李承乾呼吸十分急促,扭曲着脸,一步步的,朝着宫门走去。 “太子殿下!” 东宫侍卫瑞生立马推开了宫门。 李承乾丝毫不理会他,大踏步朝里走去。 瑞生赶忙把沉沉宫门关上,紧随其后:“太子殿下,赵国公送来的宫女,都在大殿中等着太子殿下检阅。” “之前宫中所折耗的内侍,也都一同补充完毕了。” 瑞生汇报道。 李承乾扭头深深盯了他一眼,步伐,更是加快。 大殿两侧,跪伏着一片宫女,身着清凉,胸口一抹酥白,低着头,身子也都皆是有些颤抖。 李承乾盯着她们,一一扫过去。 他现在心情很不好。 可望着这些犹如鹌鹑般的宫女,不知道为何,李承乾心里的火气更大了,眼眸中皆是恼火。 不过,当李承乾的目光再看向新来内侍的时候,瞳孔却是一荡。 他的目光,锁定了一个白白嫩嫩的内侍身上。 内侍恐惧,脑袋低的更深了。 李承乾舔了下嘴唇。 人的阈值,总是一步步提高的,宫女,已是有些无法平息李承乾的怒火了,不过,李承乾还是留下了两个宫女,自然,还有那个白白嫩嫩的的内侍。 这一夜,东宫内的惨叫声,不绝! 第366章 你最大的事,是迎娶公主殿下 除了东宫,长安城中,破防之音,仍是不少。 朱雀大街上的一个岔口处。 有数辆马车停靠。 马车内,长孙无忌,王珪,萧瑀,除外还有闻讯赶来的崔如渊,高士廉,卢承庆等人。 虽然宽敞无比的车厢,现在人也是人挨人,人挤人了。 “这一次,难道咱们所有手段,全都没用了?高门子弟真的要全部落败?”崔如渊听闻了今日发生的事情,心神震荡,有些无法接受。 “秦川子这等手段,难道真的不怕于我高门为敌吗?”卢承庆眉头紧蹙,脸色也很不好看。 这一次秋闱之中,卢氏子弟占比并不少。 虽说,在这些人中,卢承庆的官职稍小,仅只是户部侍郎,可,架不住卢承庆年纪也是最小的,毫无疑问,已是卢氏未来的灵魂人物,下一步便是入住六部或者三台之中,无人小觑。 “这小子若是怕的话,也不敢这般做了。”长孙无忌目光幽幽。 “没想到,此子竟给咱们带来这么大的麻烦,要不,调动死士·······”高士廉心烦意乱,瞧了瞧一个个脸色低暗的众人,提议道。 长孙无忌瞳孔微缩。 其他人也都是骤然一愣,皱眉沉思。 毫无疑问,调动死士暗杀,这一步是没有办法的最后一步,虽说效果立竿见影,可后果······· 也不是一般人能够承受的。 对于这一步,各家都是慎重无比,因为,只要你动手了,那么就代表着,不论成功或者失败,你所在的族中就要承担时刻面临被他人暗杀的风险。 如果失败了,其后果,更是可怖,甚至会超出他们的掌控。 规矩这东西,虽说看不见,摸不着,但,不到最后,谁都不敢践踏。 “若是失败了呐?”萧瑀一直微垂的眼眸抬起,看了眼高士廉。 “这小子之阴险,之狡诈,怕是今后,咱们谁都要活在惴惴不安之中了。” “就算成功,陛下借机发难······” “你们,应该还都没有忘记刘文静吧。” “现在裴氏的状态如何?你们也都看到了,若不是裴律师剑走偏锋,把裴行俭送到了张楚身侧,恐怕裴氏将会消沉很长一段时间。” 刘文静,这个名字,谁不清楚?陛下登基后,第一个铲除的便是裴寂这个元老中的元老。 此言一出,马车中便是再寂静了下来。 确实正如萧瑀所言,现在远远还都没有到这一步。 高士廉也知道,刚才那话,自己确实是唐突了,年纪大了,常年身边更是从未有过对自己如此无礼的年轻人。 平日做些事情,哪一件不是横行无忌? 却没想到,半路杀出了个张楚这少年人,竟然第一次敢对自己说‘不’! 这让高士廉一时恼羞成怒,不好接受。 长孙无忌轻呼口气,懒得和他们讨论这些听上去有些不靠谱的事情,转首望向了王珪:“明日,还请王公出手,秘书监正缺一秘书丞的位子,冲儿,到是刚合适。” “到时若是放到早朝上处理,还请诸位,多多美言几句。” 长孙无忌再冲众人抱了抱拳。 秋闱一路已死! 长孙无忌很清楚以长孙冲的文采,怕是很难高中了。 回忆来时,无尽学子们对张楚那般的情绪爆发,他们等这一日,已经很久很久了,想想就知道,这一次秋闱中定然会出现很多黑马,很多惊艳之人物。 毕竟他们积攒压抑了那么久,总得爆发喷涌一次。 而相反的,长孙冲这些高门子弟,却是见到事情不是按照自己想的那般进行,发现之前的准备全都没用,心态肯定会受到很大影响,怕是连正常发挥都做不到。 其实,长孙冲也是有文采的,可,长孙无忌已经觉得没必要了。 就算中了进士,怕是名次也已在很后了,不如直接走荐举的路子。 秘书监秘书丞,正五品的官职,而且是秘书监为上通下达的中枢核心。 虽说按照明面上的示意,秘书监乃是负责掌管皇家图书典籍,但事实上,皇帝的文书工作,也是秘书监负责。 通过三台的诏令,乃是朝廷的名义,而通过秘书监的吩咐,则是皇帝本人的旨意。 秘书监,某种程度上,可以称之为‘小三台’,可见地位之重。 这位子,已经空缺颇久,但一直被长孙无忌压下,就是为了给长孙冲留一条后路。 “好,明日老夫便上折子!”王珪一口应下。 “辅机,放心吧,冲儿的事,老夫自然全力以赴。”高士廉也直接颔首。 长孙冲还要叫他一声外祖父,自然满口应下。 “小公爷出任秘书监丞,倒是刚刚合适。”卢承庆附和:“这一点,赵公不用担心。” “赵公,老夫有位子侄,年纪和小公爷相仿······”崔如渊眼眸轻闪。 “萧公······” “高公······” 各家对秋闱不再多抱希望,自然,对于家中子侄的安排,也只能重新规划,马车中,一时成为了讨价还价的菜市场般。 不知过了多久,才渐渐散去。 长孙无忌拖着疲累的身躯,赶到家中的时候,管家立马迎了上来:“主翁,大郎还没休息。” “大郎自从回了府后,神情便有些低沉,直接闭门不见任何人,便是奴婢们端着膳食,都没有送进去。” 老管家搀扶着长孙无忌下了马车,急忙汇报。 长孙无忌颔首点头,朝里走去,站在庭院外,瞧了眼灯火通明的长孙冲住处。 他挥挥手。 老管家心领神会,立马走上去叩门。 “大郎,大郎,主翁回来了。” “快快开门吧!” 吱呀······ 紧闭着的院门,开了。 长孙冲的贴身侍女赶忙朝长孙无忌行礼:“主翁,大郎他······” 话未说完,长孙无忌直接迈步走了进去。 房间中,长孙冲枯坐于烛台前,双眼空洞无神,脸色更是毫无神采。 长孙无忌轻轻迈进去,控制着步伐上的力道,没有发出过多的声响,望着长孙冲好一阵子,才开口:“明日,老夫已让王珪,给陛下上折子,荐举你为秘书监秘书丞。” 长孙冲身子一震,骤然回首,脸色惊喜。 “阿耶,真的?” 长孙无忌颔首,叹了口气:“这一次秋闱之事,不怪于你,怪阿耶我们没有安排好,不必过多伤心。” “原本,阿耶也不过只是想着,让你和长乐结婚时,锦上添些花罢了,有没有的,倒也无妨。” “秘书监丞一职,若是走科举一路,你最少也得五年后才有资格,走荐举之路,倒是节省了很多时间。” “不必有过多伤愁。” “其余的事情,你都不用操心,养好身子,准备好精神,不要忘了,你最最重要的事情,是迎娶长乐公主。” “至于其他的,都不算什么。” 长孙无忌嘱咐道。 长孙冲豁然起身。 脸上哪里还有什么悲痛,一瞬间,双眸里更是充满了神采飞扬:“知道啦阿耶。” “这······这秘书监丞,是正五品?” 他又忍不住确定道。 长孙无忌点头。 “岂不是说,今后张楚见了我,还得向我行礼?他才不过从五品罢了!!!”长孙冲搓着手,兴奋无比,露出桀骜和傲然之色。 似乎恨不得就要穿上官袍,到张楚面前嘚瑟一番。 第367章 君要臣死,臣不得不死!官,就是官 长孙无忌皱了下眉头。 见长孙冲如此放浪,丝毫不见稳重之色,心中不免有些不悦,但,转念一想,今日长孙冲他们被张楚他们搞的道心差点尽碎,心中便是坦然几分。 罢了! 少年人嘛,总不能指望他们如同历经风浪的老人般沉稳。 “好了。”长孙无忌打断了长孙冲的欢呼,双眸,微微凝重,脸上,也起了些许的思虑,沉吟道:“明日,你便去找太子殿下。” “这一次秋闱,虽说高门子弟不至于全部覆灭,但,也定然会受到不少创伤。” “太子殿下之前所招揽的那些人,十有八九是没用了的,你去安慰安慰太子殿下,让太子殿下不必太过于窝火。” “另外·······” 说着,长孙无忌深深看了眼长孙冲:“另外,大郎,你要切记,张楚是臣,太子殿下是君。” “张楚,算得了什么呐?更何况,你的姑父,是陛下,你的姑母,是皇后,你即将迎娶的妻子,是长乐公主。” “要记住,君要臣死,臣不得不死这句话!” “你,在某种意义上,也是君!” “哼!” “这就好比在一个大宅院中,咱们是主家,而张楚这些官员,不过只是做工的罢了。” “只要太子殿下稳重,任何事情,都不算什么。” 长孙无忌循循善诱,他深吸口气,双眸眯起,盘算之意,便已经充盈于心中。 “所以,等到榜单开启的那日,你们多上些心。” “帮老夫转告太子殿下,榜单上的那些学子,也是可以收拢的,也是可以照付的。” “特别是那些黔首,只要太子殿下稍稍用些心思,怕是都会肝脑涂地,为你们而驱使。” “一群什么都没有见过的学子,怎么可能会对礼贤下士的太子殿下,说出拒绝的话呐?” “甚至于,当太子殿下一出,他们便会叩首臣服了。” 长孙无忌笑的很开心,犹如老狐狸般,算尽了天下人心。 张楚辛辛苦苦为黔首读书人打开了一条路,又如何? 今日散场时,黔首读书人对张楚那般感激涕零,又如何? 人心,是天底下最容易变得东西。 哼! 更何况,他们辛辛苦苦读书这么多年,享受了无尽的磨难和白眼。 这个时候,只要太子点点头,给些好处,他们便会汹涌入门下,甚至于,只要长孙冲这等权贵招呼几声,也会有一批追随者。 或许,世族高门的策略,也该转一转了。 既然不能把自家的子弟送入科举,那为何不让这些高中了的读书人,变成自家的人呐? 结果,其实差不了多少。 长孙无忌这一点想的很清楚。 他是吏部尚书,这天下,有什么事情不是他看不透的呐? 或者说,高门世族就没有傻子,他们总能在不断的变化中,寻找到最适合自己的那条路,说实话,改变对于高门世族而言,并不是难事。 因为,那些固步自封的高门世族,早就泯灭于历史长河中了,所能留下来的,皆是代表着当前社会的最高智慧。 长孙冲瞪大了眼珠子。 他盯着长孙无忌,脑海中疯狂消化着其中意味,过了良久,他尖叫一声,竟直接忍不住的跳了起来。 “阿耶,这······” “妙!!!妙!!!妙啊 !!!” “阿耶你一番话,便解开了当前困扰太子殿下的难事,也解开了我心里的疑虑。” “对啊,对啊!!!” “直接招募这些人,其实比招募高门子弟还要简单。” “那些高门子弟,多少也都是吃过见过,可惜这群人,怕是连平康坊的大门都不知朝那里开呐。” “只要带他们去一趟,嘿嘿嘿·······” 长孙冲搓着手,激动的厉害,并且心中也已经开始酝酿着各种计划。 长孙无忌听到他说平康坊,脸色一下子阴沉起来。 前不久,长孙冲在平康坊捅出来的篓子,差点把自己的计划给扰乱!!! 显然,长孙冲也瞬间看到了长孙无忌的变化,急忙干笑两声,缩缩脑袋,不说话了。 “好好休息吧。” “在大婚之前,你的所有例钱,全部取消。” 长孙无忌转身离去。 “阿耶!!!” 听到这话,长孙冲大急,可惜,长孙无忌脚步丝毫没有任何的停顿。 长孙冲很想扇自己一巴掌,好死不死的,提平康坊干什么? 自己的例钱都已经被减少了八成,在管家那里也没有了签字支配钱财的特权。 现在,直接全部取消。 长孙冲真的是快哭了。 不过,长孙冲突然眉角一挑,自己已是秘书监丞了,明日去太子那里,一同商量个挣钱的法子,倒是也不难。 更别说,等自己大婚后,日进斗金的盐场都有自己一份了。 自己还用为钱发愁? 嘿! 长孙冲猛地一拍大腿,只觉得日子又变得幸福起来了。 顿时,今日的疲累开始卷起,长孙冲打了个哈欠,瞅瞅两侧的贴身侍女。 平日,他对这些人是看也不看的。 算了,现在没钱,平康坊的姑娘用不上了,只能用这些什么都不懂的无趣货色简单凑活凑活了。 ----------- 国子监。 风声愈发的沉闷起来了。 张楚用力裹了裹身上的衣袍,褚遂良和刘仁轨也是连连哈气,使劲搓着手,以好缓解些渐渐开始刺骨的寒风。 不过,最难受的倒不是他们三人,而是常何。 那一身甲胄表层都快要结霜了,自然内部的温度是要比张楚三人要低不少的,疯狂吸收着身体里的热量,也幸亏他是武将,底子厚,不然,怕是这会一点力气都没了。 张楚,刘仁轨和褚遂良都离他远了点。 没办法,甲胄上的凉气,真的是嗖嗖的,方圆一两米内的气温,要比周围低上两三度。 “这天气,又到了该难熬的时候了。”常何无奈的叹了口气。 “要不,去殿内坐着吧。”张楚有点心疼。 “不行!”常何倒是硬汉,满脸坚毅,一口拒绝:“这个时候可不能打扰夫子们。” “那······”张楚想了下,突然看向了庖厨院子:“去抱些柴火吧,上次中秋诗会,准备了不少柴火,现在还余不少。” “咱们往前面移一移,应该影响不到夫子们。” 张楚又看了看圣师殿和两侧的偏殿,计算道。 这个提议,常何没有拒绝,直接起身,唤去几名将士,冲了过来。 很快,三个火堆,燃了起来。 将士们也都凑了过来。 这个时候,用不着再一动不动的值守,多注意些情况就好了。 张楚他们四人被火焰蒸的脸颊通红,一下子就感觉暖和了不少,常何抖了抖身子,让有些僵硬的四肢再次觉醒了过来,不免再感慨道:“长安,还未入冬便这样了。” “西域那边,辽东那边,这个时候如果在野外,就算是跳入火堆中,也感觉不到多热。” “本将跟着李公征战突厥的时候,你们是不知道啊,那雪都要把鼻子,眉毛给盖住了。” “手里的兵刃也完全感受不到。” “厮杀的时候,全都是本能,其实,能如此轻易击溃突厥,也是占了天寒的便利,咱们冷,突厥那些人更冷,咱们连夜奔袭,多少习惯了寒冷,可对方却是在大营中,烤火,取暖。温暖,让他们麻痹了下来。” “等我们杀到的时候,他们压根反应不过来,而且一旦把他们的火堆,火盆打翻,习惯了火焰的他们比我们更承受不住严寒,而且他们手里的弯刀,脆弱的和我们的兵刃一触便碎。” “怀念啊·······” “只是,不少从突厥回来的将士,寒冷的时候还没事,等回了长安,暖和起来,却又起了冻伤,不少人的腿都被锯断了。” 张楚,褚遂良和刘仁轨认真听着常何讲述军旅生涯。 这个时候有人讲些故事,是很不错的消遣,也能让人对寒冷的感觉,少一些。 张楚唏嘘:“不是暖和起来,又起了冻伤,而是本来就有了冻伤,只是因为天寒没有感觉,温度一起,就立马开始恶化。” “大唐儿郎,都是好样的。”张楚望着那些右屯卫的将士,认真道:“相信朝廷,冬日将士们的保暖工作,肯定会得到妥善解决的。 “太难了。”常何叹道。 他是将军,他很清楚若是要保障一支军队在冬日严寒得到保暖,是多难的一件事情,几乎,难如登天。 “是啊。”刘仁轨也长叹一声:“百姓还在受冻,等什么时候百姓不受冻了,将士们才有希望在冬日不受冻。” “不过,总有盼头。”常何又道,他兴奋的望着圣师殿的方向:“张祭酒,托你的福,这一次秋闱,黔首读书人肯定是有一部分的。” “他们从百姓中走出来,从寒冷中走出来,知道百姓是多么的不容易,肯定会想法子,为大唐,为百姓做些事的。” “是啊!”刘仁轨连连点头,也十分认同:“常将军这话说的对,总有盼头,这些黔首学子心中善良,定然会为百姓尽力做事,为朝廷尽心献策。” 褚遂良一言不发,他觉得自己在这个话题中,没有资格探讨。 火焰燃烧的很旺,噼里啪啦的柴火时不时有火星飘到天上去。 张楚凝视着火焰,突然笑了一声,深吸口气,摇摇头:“对他们,其实也不必抱有太多的期待。” “能为百姓尽力?为朝廷尽心?” “某家当然也希望啊。” “但可能吗?其实,某家想着,只要他们能少吃些百姓,少糊弄些朝廷,就是最大的成功了。” “然后,其中能有一两个真正为民请愿的好官,就更是喜上加喜,意外收获了。” 张楚声音很平静。 可常何,刘仁轨却不约而同的望了过来,便是褚遂良,也瞅向了张楚。 他们很不理解,张楚为何怎么这么说! 要知道,张楚为了这一场秋闱,可以说是耗尽了心血,但,这话······· 未免有些太消极了。 张楚瞧着他们意外不解的模样,伸了个懒腰,笑着淡淡道:“官,就是官啊。” “那里有什么高门,什么黔首之分啊。” 第368章 星星之火,可以燎原 “张主考,为何这么说?”刘仁轨轻轻吸了口气,他有些不赞同张楚的话。 “张主考若是如此认为,万一被那么多学子听了去,他们肯定会伤心的。” “今日,那么多学子对张主考如此恩重,特别是‘恩府’二字,更是堪比千金。” “他们都在感激张主考为他们求得了公平,若是他们能够高中,相信肯定不会让张主考失望的。” 刘仁轨说的斩钉截铁。 甚至于,他还攥紧了拳头,并不认为张楚这话说的是对的。 常何乃是武将,这方面的思绪稍稍有些迟钝,倒是褚遂良,却是更正色的凝视着张楚,若有所思。 张楚听着刘仁轨倔强的话语,‘嘿’了一声,轻轻拿起了一根柴火,轻笑道:“刘中丞自幼饱读诗书,做官后,也能守住自己的本心,难能可贵。” “可,像是刘中丞这样的人,又有多少呐?” “官字两张口,那些黔首读书人,你们也都说了,寒窗苦读,遭受了冷眼和憋屈,一朝发达了,有机会成为人上人,他们真的还能守住自己的本心吗?” “太难了。” “真的是太难了。” “更别说,当金榜题名的那一刻,无数光环尽数加身,今后来往将是非富即贵,在这种富贵迷人眼的诱惑下,黔首读书人,又有多少能撑得住呐?” “怕是十之八九,都会迫不及待的投身于曾经自己憎恶的阵营中去吧。” “由俭入奢易,由奢入俭难啊。” 张楚挥了挥手里的柴火,在黑暗中划出了一道火光,好似要展开这黑暗一样。 “而且······” 张楚望向了褚遂良,轻轻一笑:“褚左丞你们为了家族的延续,什么都能做出来。” “高门子弟成为官员后,也将是考虑如何延续家族,而这些黔首子弟,又有什么不一样呐?” “他们将会考虑自己该怎么样把自己的家族,晋升为可以延续的高门。” “为了这个目的,他们又是什么都能做得出来,而他们刚入官场,想要积累,除了从百姓身上啃两口外,还能吃谁的呐?” “高门,谁不渴望变成这般呐?” “人人讨厌这群人,但,人人又想成为这群人。” “刘中丞,这是事实,不是吗?” 张楚斜了眼刘仁轨,笑着缓缓说道。 其实,这个道理很简单,说出来,也并不难理解,常何沉默了,因为他知道,张楚说的是对的。 他平日里和将士们打交道,将士们的愿望其实和张楚所说的差不多,只是,他们依靠的是军功。 刘仁轨想要反驳什么,但在张楚的注视下,挺直的身子慢慢像是泄气的皮球样,又猥了下去,不知道该说什么。 良久,刘仁轨只能重重叹息一声。 “我真的很不想承认啊!” “行路难,行路难,多歧路········” “他们,今日明明那般·······真诚!” 张楚拍了拍刘仁轨的肩膀:“正则兄,人心这东西,是最善变的,所以,这才显示出那些从一而终,忠贞之先辈的气节是那么的可贵!” “行路难,行路难·······因为谁都知道行路难,所以,若是有选择,谁愿意走崎岖小路,不走大路呐?” “褚左丞,你说某家说的,对不对?” “等到金榜一开,你们这些一向惯走于大路的高门,恐怕都会疯了吧,那么多前途无量的年轻人,多好糊弄啊,多好引诱啊,他们怎么可能是你们的对手呐?” “榜下捉婿,这样的事情怕是今后将层出不穷。” 张楚叹息。 刘仁轨猛地盯向了褚遂良,狠狠啐了口唾沫,当然,这唾沫是吐到火堆里去了:“褚左丞,你们也配为我大唐臣子!” “是啊,是啊!” 张楚这么一提醒,刘仁轨大脑一片清醒。 “张祭酒说的对,虽说这一次张祭酒给黔首读书人带来了公平,可你们却要反向釜底抽薪,那么多黔首读书人,就如同绵羊般,就要被你们这些大灰狼引诱!欺骗!” “而后被你们拉到万劫不复,无法回头的地步,只能顺着你们的路,一步步走下去。” “该死,你们这种行径,令人不耻,不耻!!!” “他们是大唐的臣子,是陛下抡才大典好不容易选出来的苗子,你们就如此简单的截胡了。” “你们是何居心,你们的良心真的都被狗吃了吗?” 刘仁轨很激动。 褚遂良艰难咽了口唾沫,脸颊也涨得通红,他望着张楚,想要反驳,但这一次,轮到他一句话都说不出来了。 高门大族的心思,张楚可以说是道尽了。 甚至,褚遂良刚刚还都打算了,家里的那个寡妇妹子,自己定是要好好为她找个好夫婿,就从这一次金榜中挑选,而后一同联手,振兴褚氏! 直接捡一个现成的,可比苦哈哈的从家中挑选子弟培养要简单的多。 刘仁轨骂了一阵子,手舞足蹈的,着实把御史中丞的实力好好展示了一番。 但最后,却还是刘仁轨,无比萎靡的停了下来,双手抱着膝盖。 呆呆的盯着火堆,那跳动的火焰,就像是他扭曲的心火一般。 数息后,刘仁轨无力的扭头望向了张楚。 “张·····张主考,那我们,那我们辛辛苦苦做的这些,又是·····又是为了什么呐?” “还不如不折腾,省心省力。” 刘仁轨有些破碎了道心,听着张楚这番话,彻底破防,茫然无比。 褚遂良也看着张楚,看着在火焰映照下,有些显出疲累的脸庞,突然,他心里也真的有点心疼。 尽管他恼怒张楚坏了好事,可,不得不说,张楚为了这个天下,为了朝廷,真的一直在努力的缝缝补补。 这,就足以让他感到钦佩了。 褚遂良心里,也着实是开始欣赏起来张楚了,尽管他现在不太想承认。 张楚倒是仍旧轻松,看着萎靡的刘仁轨,瞧瞧唏嘘的常何,瞅瞅愣愣盯着自己的褚遂良,笑笑,朝三人挥了挥手里的柴火。 而后,猛地插入了火堆中。 顿时,有无数火星顺着火焰,飘飘而起,犹如星辰,接连一片,竟让此地更光明了几分。 “因为,天底下终究还有刘中丞这般官员啊。” “因为,天下读书人,终是有仁人志士啊。” “因为,百姓还需要我们这些人来护住他们啊。” “因为,这片大地上出现过西门豹,李冰,赵广汉,黄霸这些赴汤蹈火,为民谋利的先辈啊。” 张楚冲他们三人咧嘴笑了,望着那些努力向上的火星,道:“尽管这样的人很少,有没有十之一二都不好说。但,为了这十之一二,为了更多的十之一二,某家,便是拼尽全力,又有什么好遗憾的呐?” “因为某家知道,星星之火,可以燎原。” 第369章 骄阳将至!黎明之前! 星星之火,可以燎原!!! 当这声音落下,燃烧着的火堆仿佛都比之前更是旺盛了些。 常何,褚遂良和刘仁轨齐齐的,静静的望着张楚,眼眸深处倒映着的火焰,仿佛要和张楚的倒影融合在一起了。 若是刚刚刘仁轨有些泄气,而现在,刘仁轨却已是再一次的默默挺直了身子。 他品味着张楚的话,体内的血液,却又是忍不住的翻腾滚烫了起来。 是啊! 是啊! 是啊! 张主考说对的,滚滚洪流,皆为利往,这是常态,绝对不可能用自己的标准去要求天下人。 但,总会有心怀家国天下者,抱薪救火,以拯救百姓于冰寒之中,也正如张主考所言,星星之火,足够能温暖天下之百姓的寒心。 星星之火,或许单独不显,可连接成片,燃烧于四周,总有一日将于天下之上,覆盖于苍生万民。 想到这里,刘仁轨的眼睛都是有些红的。 他也不知道为何,突然伸出了手,向张楚沉沉低喝道:“张主考,刘仁轨,也愿意于张主考一起,为天下百姓,出一份力!” 张楚仰天长笑,自也是伸出了手,不过,却是五指合拢成拳,盯着刘仁轨的双眸,刘仁轨也是立马反应过来,攥成拳头。 张楚狠狠的和他撞在了一起。 而后,张楚望向了常何,常何深吸口气,便是身上的甲胄都感觉不到了,他张张嘴,有些无措,期期艾艾道:“张主考,我······我一介武夫,也可以吗?” 张楚认真的望着他,再笑道:“有一分热,便发一分光!就像是萤火虫般,也可以独自于黑暗中发出属于自己的那一份光芒。” “咱们,不必因为自身微弱而等待炬火。” “若是没有炬火,咱们便是唯一的光,总是能为黑暗,带来光亮。” “倘若,有一日,有了炬火,出了太阳,咱们便可心悦诚服的消失,如此,又有何妨?” “到哪一日,咱们和天下人,只需一同赞美这炬火或太阳 便是了!” “因为照亮了天下,连同咱们都在内!那时候,将没有黑暗,都能享受阳光。” “但,在黎明到来之前,还需要咱们一同,把黑暗照亮啊。” 张楚笑着轻声道。 常何闻言,瞳孔一下子收缩成了针芒。 这话说得········ 他何如不懂? 他如何不明白? 攥起拳头,狠狠的,于张楚,刘仁轨的拳头撞击在一起,他咧嘴笑了出来,这一刻,常何从未觉得自己的身子还能那么热过,或许,是因为自己也是一道光的缘故吧! 天下百姓,仍处于黑暗之中,仍是于水深火热之中,仍是于冰天雪地之中,若是能为天下百姓带来些许光芒,便是燃烧了自己,又是有何方呐? “张主考,末将之幸,末将之幸!!!”常何呵叱。 褚遂良如坐针毡。 他盯着三人的拳头,只觉得五脏六腑都要融化了一样,口干舌燥,浑身颤抖。 这不是因为物理上的寒冷,这是因为精神上的颤栗。 这一刻,褚遂良茫然了,恍惚了,以至于有些不知所措起来。 张楚,刘仁轨和常何的目光,都转向了他。 褚遂良艰难的咽了口唾沫。 喉咙生疼。 胃部燃烧。 张楚脸上带着笑容,目光幽幽,只有和蔼,只有期许,毫无其他。 “我·······” 褚遂良张张嘴,发出一道艰难的声音。 而后,再深吸口气,一咬牙,沙哑道:“我行吗?” 张楚没说话。 刘仁轨和常何也无言。 褚遂良踌躇半晌,最终,伸出了拳头。 四个人的拳头,骤然是合在了一起。 这一刻,他们更是明白了,星星之火可以燎原这句话的真正含义。 这,不就是已带着褚遂良,一同燃烧了起来吗? 风吹来,火焰闪烁。 可四人的拳头,却更是坚硬。 不知过了多久,四人的拳头才松开,而后瞬间,只觉得身上像是少了什么般,谁都不愿分离。 但望着对方,望着身侧的志同道合之人,发自内心的皆笑了出来。 “历朝历代,民生艰苦。”刘仁轨深吸口气,缓缓说道:“春秋战国,百姓犹如刍狗,生命好似路边野草,收割起来,随心所欲,秦皇汉武,虽是威名显赫。” “可百姓仍是犹如蝼蚁。” “始皇把六国之民,当做牛马般,随意驱使,汉武大帝,虽是功勋不朽,可百姓之困苦,并没有多少改变,而后魏蜀吴之战乱,百姓颠沛流离,死了十之八九,天下凋敝。” “晋之乱世,更甚于往。” “八王之乱,永嘉之乱,衣冠南渡,五胡乱华,天下百姓之处境,犹如三九寒冬般,每每念之,心神震荡。” “而后乱世,暂得安宁,便是十八路反王,尘烟滚滚。” “百姓苦,真的不如深山野畜,真不如一阶野狗,今,这世道,到了咱们肩上。” “幸得陛下,安定了天下,但,仍是百废待兴,吾等若是不为天下做些事情,怕是这乱象,将还会继续。” “大唐之大,横跨九州,可史书亦然是有记载,汉朝之大,前所未有,可一朝崩溃也不过数年的时间。” “我大唐,没有什么特殊,若是要乱,也不过数年的日子。” “但!!!” 刘仁轨说到这里,双手用力的按着胸膛,盯着张楚,望着常何,打量着褚遂良:“但,今日大唐,却又有特殊之处,便是有张主考这般星火之源头。” “星星之火,足以燎原,一旦燎原,便是炬火,炬火一出,骄阳将至!” 刘仁轨愈发的激动起来了。 声音,更是犹如鼓瑟,千军万马之奔腾。 起伏之胸膛,更似山丘移位般。 不能自已! 百姓困苦了那么多年,也该过些好日子了!!! 褚遂良站了起来,双手合十,冲张楚深深行了一礼,而后便是又向刘仁轨和常何行了一礼。 脸色之上,尽是羞愧。 张楚哈哈一笑,拉着他坐下,也颇为亢奋:“时光还久,以往的事,又算什么呐?” “同志们啊,前路之难,做好战斗的准备吧!” “但,我坚信,这天下,正如此刻般,已是到了黎明之前! 张楚望向了东方。 那里,已是露出了鱼肚白,大片大片的好似火烧过的云彩,聚集着,翻涌着。 “朝阳要出来了。”刘仁轨道。 褚遂良深吸口气,双眸凝凝,也不由感叹:“是啊,天,要亮了!” 也就在这时,孔颖达兴奋的冲了出来,站在大殿门前,朝三人手舞足蹈。 “楚小子,快来瞧瞧,我们好了。” 闻言,张楚骤然起身。 刘仁轨三人急忙跟上。 一同朝着圣师殿大踏步走去。 深夜燃烧的火堆,已经熄灭,只有斑斑火星,但,东方的骄阳,也在这时候,露出了头,把火堆的任务,完美的接了过来。 夫子们望着张楚。 虽然一夜没有休息,可精神头仍是十足,不过每个人嘴上,脸上,都有笔墨。 这是他们誊抄时,为了连贯,习惯性的会用嘴抿一下笔锋。 一张张答卷,整齐排列。 “善!”张楚大喜。 “把誊抄的答卷,收起来。” “运往科监署,让科监署的官员们,批阅。” “至于原份,全都运送向太庙,李统领会安排金吾卫镇守!” “辛苦诸位夫子了,孔老夫子,还请诸位夫子下去休息吧。” 张楚向孔颖达抱拳。 孔颖达随意的挥挥手,毫不在意道:“这有什么?” “我们不过只是做了些最微不足道的事罢了。” 虞世南附和:“是啊,张祭酒,倒是你们,已经辛苦这么长时间了,先休息会吧。” 张楚扭头看了眼刘仁轨他们。 三人齐齐摇头。 张楚深吸口气,再道:“不了,虞老夫子,这榜单一日不出,我等便是休息,也寝食难安啊。” “动起来吧!” 张楚振臂高呼。 右屯卫士兵立马开始整理。 这并不难,很快,当骄阳彻底跳出来的时候,国子监已经彻底平静了下来。 第370章 一个时代的交替!神气的长孙冲 孔颖达带着诸多夫子,站在国子监大门前,望着一辆辆马车,缓缓行离而去。 “都回去吧。”孔颖达挥挥手:“皆好好休息,昨夜辛苦诸位了。” “孔夫子客气。” “孔老夫子这话就见外了。” “是啊是啊,孔老夫子也请赶紧去休息吧,身子当紧!” “·······” 诸多夫子纷纷朝孔颖达拱手,片刻间,便只剩下孔颖达,虞世南和盖文达三人了。 “张祭酒,没有让颖达你失望。”虞世南沉声道。 孔颖达摇摇头,有些疲累的目光中,皆是惊叹:“张小子做的这些事,老夫又帮了什么呐?” “老夫,还没有这个脸敢承这个功啊。” “说实话,便是老夫那一日,站在太极殿内,也没有想到张小子能走到这一步。” “老夫担任科举主考,不知多少次,相比之下,可谓是寸功未立啊。” “老夫只有汗颜。” “张小子这几手,试问,你我谁有能力谋划?” “走吧,回去。” “睡觉。” “秋闱已经结束,老夫,也该离开了。” 当车队的影子彻底消失的时候,孔颖达转身,朝着楼阁走去。 微微佝偻的身子,已不再像是少年人那般挺拔,偶有秋叶于身侧旋转,更多了几分残落之景。 虞世南和盖文达相视一眼,轻轻叹了口气。 但,这叹气不是因为孔颖达,也不是因为同样将行就木的自己。 而是因为,他们的时代已然落幕。 大唐文坛,从今往后,张楚的名字,将会愈发的璀璨。 “行路难,行路难,多歧路·······” “长风破浪会有时,直挂云帆济沧海!” 孔颖达长啸。 虞世南和盖文达身子一震,各自朝对方抱拳行礼,伴随着晨风,也各自离开了这里。 ---------- 东宫。 李承乾醒来的时候,身上一丝不挂。 鬓发凌乱间,还觉得脑海中传来好似裂开的感觉。 他挣扎着刚刚坐起来。 “太······太子殿下!!!” 旁边,就有声音传来。 李承乾皱眉,朝他看了一眼,眼眸中刹那间闪过一丝茫然,而后再看看身下已经不知什么时候早就断气了的两个宫女,昨夜的回忆,渐渐浮现。 “你······” “叫什么名字?” 李承乾盯着跪在地上,瑟瑟发抖,浑身哆嗦的小太监。 冷漠的目光中,多了几分柔情。 “回禀太子殿下,奴婢,奴婢·······” “奴婢名字叫春生。” “春······生。”李承乾最终玩味了两声,慵懒的再躺在了狐裘上:“从今往后,你便是东宫领班内侍。” “把这两个·······” “处理了。” “去吧。” 李承乾随意的挥挥手。 春生闻言,惊愕于当场,一时间都有些不相信,上一息自己还不过只是地位低下的最卑微的太监,现在,摇身一变,就是东宫领班内侍了? 要知道,这品阶,也不过只是低了皇城内侍总管左丘左总管一档罢了。 李承乾迟迟没有听到动静,皱眉,不悦的目光刺向了春生。 “听不懂孤的话?” 冰冷的声音,响彻于大殿之中,春生打了个寒颤,骤然醒来,只知道疯狂的叩首。 李承乾直接把手边的酒杯甩了过去。 啪! 破碎声,让春生刹那呆愣。 “不要伤了脸蛋,不然,你对孤,可就没有什么用了。” “那么,也是你的死期了。” 李承乾不知为何,突然笑了出来。 “不敢,不敢!”春生连连道,而后赶紧爬到两个宫女面前,抱着一个,拉着一个,奋力的朝外拖拽。 李承乾欣赏着他的姿态,手指轻轻叩着膝盖,满意的眯了下双眸。 而后慵懒的用狐裘裹住自己的身子,唤来了侍卫瑞生。 瑞生看着地上的斑斑猩红,极为熟络的开始收拾。 三遍清水洗过,大殿内用汉白玉拼成的地面,已是通明无比。 也就在这时,春生怯怯的走了进来,躬身,行礼道:“太子殿下,赵小公爷长孙冲,莱郡公杜荷求见。” 李承乾皱了下眉。 他现在很想睡个回笼觉,养养神,昨夜,着实是太过于放荡。 但······· 沉默片刻,李承乾拿起桌上的点心,放入嘴中:“让他们进来吧。” 李承乾心里对于他们的来意,多少是能猜到些,左右逃不掉秋闱之事。 想起来秋闱之事,李承乾心里就愤怒的厉害。 自己这么多心血,一朝之间全都成为泡影。 想到这里,李承乾忍不住的又骂了句该死的张楚! 长孙冲和杜荷一同走了进来。 “臣等拜见太子殿下。”两人齐齐喝道。 李承乾随意的挥挥手,朝着两人,懒散道:“都到了这里,那里还用的着这些? “坐吧坐吧。” “来人,还不伺候着。” 长孙冲和杜荷相互抱了抱拳,分坐于李承乾两侧。 有宫女上来,小心翼翼的端着热茶和点心。 “太子殿下,昨夜,这是动气了?”长孙冲瞧着他的模样,笑道。 李承乾叹了口气,又拉了拉身上的狐裘,寻了个舒服的姿势,半躺着无奈道:“孤谋划了那么长时间,却被张楚尽数废了。” “心中怎能不气?” “倒是长孙表哥,看上去红光满面,神采奕奕,莫非昨日秋闱考的不错?” 李承乾打量着长孙冲,颇为疑惑。 长孙冲哈哈一笑:“塞翁失马焉知非福。” “太子殿下,昨日秋闱臣考的一塌糊涂,但今日一大早,王公便荐举臣出任秘书监秘书丞一位。” “陛下口头已是允了,只待到早朝,向天下颁布诏令。” 长孙冲说这话的时候,可谓是腰板挺得极直。 “奥?是嘛?” “秘书丞,虽才是正五品,但,权柄颇重,上通下达,汇聚一身。” “长孙表哥,可喜可贺,可喜可贺啊。” 李承乾很是骇然,但下一息便是双眸一亮,颇为激动。 秘书丞这个位置的重要性,不言而喻,而长孙冲毫无疑问乃是自己的班底,这对于自己而言,也是一个很好的消息了。 便是杜荷,都忍不住露出羡慕之色。 他虽是莱郡公,可身上的官身不过为鸿胪寺少卿,虽说为从四品,可鸿胪寺乃是为四方交涉之场所,事务集中在外邦之上,说重要吧,也挺重要,但手里权利,也就那样。 万万是比不上秘书丞一位的。 “着实可喜可贺,这般位子,便是科举状元,没有数年的沉浮,也拿不到!”杜荷朝长孙冲拱手,怪不得这一路长孙冲的步伐如此欢愉。 “杜兄客气,这也是有幸于太子殿下平日的培养啊。”长孙冲脸上的笑着实是忍不住:“而且,臣今日来找太子殿下,也是有大大的好事,要向太子殿下汇报啊。” 李承乾皱眉,斜了眼长孙冲。 好事? 他着实是一点都想不到自己能有啥好事。 第371章 李承乾觉得自己又行了!强买强卖?囤货居奇? “说吧。” “不要卖关子了。” “表哥,你知道的,孤今日心情很不好。” “若是有什么好消息能让孤开心开心,就不要婆婆妈妈了。” 李承乾垂眸道。 长孙冲轻笑一声,赶紧拱手:“太子殿下,虽说这一场秋闱,咱们先前的谋划,全部作废。” “但,若是换个角度想一想,其实,这秋闱的变革,对咱们而言,也不不失为一个好消息。” 李承乾坐了起来。 随意的露出了大腿,搭在案桌上,紧紧盯着长孙冲。 “说。”他道。 长孙冲轻轻吸了口气,便把昨夜长孙无忌交代自己的事情,原原本本的说了一遍。 李承乾听着,脸色愈发的凝重和认真起来。 甚至于,身子都朝着长孙冲的方向凑了过去。 身上的狐裘,都有些滑落,露出了肩膀。 “招揽·······” “表哥,你是说,招揽那些黔首?” 当长孙冲声音落下,李承乾第一时间直接惊呼了出来,双眸浑圆,满是思量之意,而越是沉思,眼眸中的精芒便是越盛。 杜荷手指捏着一个果脯,不断摩挲,也愈发的觉得长孙冲所言,着实是妙极。 原本他以为长孙冲狗嘴里吐不出来什么象牙,却没想到,竟有这般见解。 若是如此,操作恰当的话,其实,比先前招揽高门子弟,还要更容易的多。 太子殿下! 这个金字招牌,足已让无尽黔首俯首,臣服,效忠! “对,就是招收这些黔首。” “这法子,臣可是想了一夜,才想了出来。” 长孙冲毫不客气的把长孙无忌给自己说的这些,当成了自己的想法,反正阿耶的就是自己的,有什么关系呐? 看着李承乾惊骇的样子,再瞧瞧杜荷皱眉的状态,长孙冲心中更是开心了,脑袋,都要扬到天上去了。 “这些黔首,见过什么?吃过什么?享受过什么?” “哼!” “什么都没有。” “太子殿下只需要向他们略微的表达下自己对他们的欣赏之意,怕是这群人,都将削尖了脑袋朝太子殿下的门里挤。” 长孙冲颇为自得。 李承乾搓搓手。 听着长孙冲的话,心中更是火热起来。 “不过······” 突然,他想起来了昨日黔首学子对张楚的态度,一时间让他心中有些微凉:“不过昨日,张楚对他们的教诲······” “他们一口一个恩府,会愿意来孤这里吗?” 长孙冲笑了,笑的极为张狂:“太子殿下多虑了。” “什么恩府,什么教诲,加起来都没有二两黄金重。” “再说了,太子殿下乃是大唐未来的皇帝,乃是咱们大唐的储君,为太子殿下效力,就是为天下,为朝廷效力,这个道理,他们也懂。” 长孙冲随意的,不以为然的挥挥手,一副一切都在自己手中掌握的神情。 李承乾又陷入了沉思。 “太子殿下,秘书丞说的话,很有道理。” “这群黔首,知道什么啊?一辈子埋头苦读,就求着有人能够赏识自己一眼,这个时候,太子殿下一出现,怕是他们立马就会拿着自己的脑袋抢地也!” “至于什么读书人的风骨,什么张楚的教诲,正如秘书丞所言,有个屁用?” 杜荷也附和道。 长孙冲所言,确实很有道理,便是他,也不服不行。 “善!” 李承乾猛地抬起了脑袋,大喝一声。 满脸的惊喜。 满眼的欢愉。 心中的烦心事,瞬间尽数消散了,越想,越是觉得这个机会对自己而言,远超之前自己费力巴拉笼络的那些高门子弟。 说来,以对待那些高门子弟的成本,来笼络这群黔首进士,嘿,不仅花费更少,更能精准打击,一抓一个准! “就这么办,就这么办!!!”李承乾直接拍桌子了,无比兴奋:“张楚估计也没想到,他竟然帮了孤一把!估计他知道了,会气的吐血吧,哈哈哈!!!” “不过,表哥,杜兄,这一次就要麻烦你们,把事情办的更隐秘些。”李承乾眯了下双眸,想起了长孙皇后训斥自己的事:“定然,不能让父皇或者母后,知道了去。” “放心吧太子殿下。”长孙冲一口答应:“这事,臣定然帮太子殿下办的妥帖。” 不过,说着,长孙冲搓搓手,有些不好意思的讪笑两声:“只是······” 李承乾皱眉:“只是什么?” “表哥,有什么难处,尽管说来。” 长孙冲闻言,便不再假装纠结了,直截了当的伸手要钱:“只是,太子殿下,你也知道,臣前些日子在平康坊闯出来的祸事,阿耶直接把我的例钱削减了八成。” “这不,眼看着和公主殿下的婚事,又要尽了吗?昨日,阿耶怕我再闯出来些祸,便直接把臣仅的两成例钱全都取消。” “臣,是无比想要为太子殿下办差的,但······” “但终究是巧妇难为无米之炊啊。” 长孙冲嬉笑着说出了自己的意思。 李承乾听着这番话,脸色渐渐变得也有点难看了,他呷了口茶,轻轻‘咳’了一声:“表哥,你就要和长乐结婚了。” “还会缺钱?” “长乐手里的盐业,用日进斗金来形容都有些说小了。” “孤,还想着向你要些钱呐,你知道的,父皇这几年一直消减宫中用度,孤为太子,自然也要展现节俭的这一面。” “所以,孤的东宫这边,实在是没有多余的钱。” 李承乾说着就有些急了。 这么好的机会放在眼前,若是错过了,那些黔首被他人笼络了去,李承乾无法接受。 虽说,高门世族一向是支持自己的。 但,直接效忠自己和效忠高门世族而后间接效忠自己,差别很大很大。 前者,自己想要动用不过一句话的事,而到了后者,自己还得求那些高门大族同意后才行! 如此节制,李承乾总感觉像是自己脖子上,被人按了一个套子,十分不爽。 “这·······虽说公主殿下有钱,可现在尚未成亲,总不能去找公主要钱吧!”长孙冲也着实没想到,偌大的东宫也有自己的难言之隐,挠挠头,有些无措,思索片刻,提议道:“要不,太子殿下,你找我阿耶去借点钱?他有钱。” 李承乾抿了下嘴角,双眼一转,而后猛地摇头:“平日,孤有什么需求,宫里置办什么东西,孤已经够麻烦舅父的了,若是现在直接伸手要钱,就未免显得孤太没本事了点。” “那咋办?”长孙冲双手一摊。 两人大眼瞪小眼。 一文钱难倒英雄汉,这一点,李承乾着实是彻底的体会到了。 抓耳挠腮。 像是铁锅上的蚂蚁。 明明那么好的计划就在眼前,可却······· “咳咳!” 一直沉默的杜荷突然干咳两声。 李承乾身子一震,马上转头望向了杜荷,双眼锃亮:“杜兄,你有法子?” 杜荷阴恻恻翘起了嘴角:“今日,臣来寻太子殿下,其实就是想了个非常赚钱的生意,想着太子殿下需要,所以,特此前来禀报。” “快快快,杜兄快说!!!”李承乾闻言直接坐不住了,顾不上自己赤身裸体,直接揽着狐裘跑到了杜荷面前,直接蹲在了一侧。 长孙冲也是一个箭步冲了过去。 没钱的日子,真的太难熬了! 杜荷饮了口茶,望着李承乾焦灼的目光,心里甚是满意,也知道现在李承乾要急坏了,不再卖关子,便慢悠悠道:“殿下,马上就要入冬了,你说,一旦入冬,城中什么东西最好卖?” 李承乾和长孙冲齐齐对视一眼。 杜荷见状,直接道:“木炭。” “今年入冬早不说,平年木炭多产于河东道,关内道,可今年这地方大旱,死了不少人,所以,木炭产量也比往年少很多。” “现在,木炭价格,连连攀升,若是现在咱们能够大肆收购木炭,囤积居奇,等到入冬后,再一股卖出,岂不是简简单单就能大赚一笔?” 杜荷笑了。 “那些木炭商人,肯定也都等着入冬自己大赚一笔的吧,他们现在会卖?”长孙冲疑惑。 杜荷嘿嘿一笑,冲李承乾拱了拱手:“太子殿下出面,他们,敢不卖?” “谁不卖,就让官府入手查一下,这些生意人谁手里没点不干净的事?就算没有,罗织,也能罗织些,不是么?” “区区商人罢了。” “若是识相些的,咱们也不让他们吃亏,就以现在的价格收购,也算太子殿下给了他们面子。” 第372章 诓骗长乐!张楚复命 杜荷说的轻松,且毫无任何负担。 自从杜如晦去世后,杜荷便没有了最大的依仗,虽说有郡公之爵位,家中还有一位公主妻子,可,前途仍是渺茫。 所以,杜荷便把宝全都押在了李承乾这位太子身上,以求得从龙之功,而后再重振阿耶之辉煌,恢复莱国公之勋位! 这一点,从杜荷向来自称为莱郡公就能看出来些许。 迎娶公主时,杜荷已被赐予襄阳郡公之名,可,杜荷不喜欢,他一直觉得莱郡公最适合自己。 再加上杜如晦生前清廉,家中积蓄并没有多少,杜荷每年俸禄是无法支撑起他的庞大开支。 虽说城阳公主嫁妆颇为丰厚,可坐吃山空总有耗干的那一天,所以,杜荷也颇对于做生意上心。 今年,这个好机会,就是他时常思索的结果。 暴利,一直是他的追求! 若不是没有李承乾的太子这个名号,不方便办事,杜荷并不想着把这个法子告诉李承乾。 毫无疑问,只要自己说出去,李承乾将拿大头,自己仅仅只能分一小份。 但,思量过后,他确实需要这一笔大的进项,不然家中今年过冬,都变得难了,所以,今日找到了李承乾。 李承乾沉默,没有做声。 长孙冲倒是一拍大腿,激动道:“杜兄,好法子!!!” “哈哈哈·······” “杜兄不愧是杜公之后,虎父无犬子,妙妙妙!!!” “若是能够垄断长安木炭供给,嘿嘿,这钱财就如城外渭水般,汹涌不断。” “咱们收购之后,再大肆炒作价格,不费任何吹灰之力的,最少能赚到百万贯!!!” “太子殿下,干吧!!!” 长孙冲亢奋的厉害。 百万贯,之前他签签字就能从柜台上支取,但是现在,对他而言已是可望而不可求的数目了。 当家方知油盐贵,长孙冲也很想在长孙无忌面前,证明自己一次! 李承乾犹犹豫豫,听着两人的话,有点下不定决心:“若是如此,木炭价格暴涨,那······” “百姓·······” 李承乾自幼被李世民和长孙皇后耳提面命,终究心中是记住些的。 “嗨······”长孙冲直接摆摆手:“太子殿下,买不起木炭又不是太子殿下你的错。” “再说了,贞观这么多年来,哪一年没有个灾,没有个难?今年也不过多冷了些,百姓不烧木炭,捡捡柴火也能熬过去。” “百姓的命,硬着呐,不用理会这些。” “还是咱们的正事要紧啊,太子殿下这个时候,可千万不要有妇人之仁。” “有了这笔钱,太子殿下想做什么就能做什么!太子殿下,你想想那种感觉啊。” 长孙冲劝慰道。 “是啊太子殿下,百姓,天下那么多,就算死几个,又算什么?赖不到太子殿下身上。” “等到太子殿下登基后,再对百姓好些,不就行了吗?” “太子殿下办的是正事,岂能因为几个黔首就中断?” 杜荷也赶紧附和。 李承乾听着两人的话,想想似乎确实是这个道理:“两位爱卿,说的对。” “正事当紧,正事当紧,只要孤的正事办好了,百姓才会有好日子过。” “对,就是如此。” “不过·······” 李承乾又想起了一个问题:“不过,收购木炭,也需要不小的本钱啊。” 长孙冲一愣,立马看向了杜荷。 杜荷高深一笑:“太子殿下,放心吧,一切,臣都思虑好了。” “殿下没钱,可长乐公主有钱啊。” “太子殿下,不妨去借。” 李承乾皱眉:“长乐会答应吗?” 杜荷眯了下双眸:“肯定会的,到时候,殿下,你就说,天寒地冷殿下想要为百姓做些好事,长乐公主心善,肯定不会拒绝太子殿下请求的。” “当然,说是借,嘿·······”杜荷瞅了眼长孙冲:“去的时候,太子殿下不妨拿一个看上去珍贵,实际上却丝毫不值钱的东西压在公主殿下那里,以好换取本钱。” “到时候,这东西,不妨直接给了公主殿下,这本钱自然也不用还了。” “秘书丞,为了太子殿下的伟业,可不要心里有怨气啊。” 杜荷提前给长孙冲打了个预防针。 长孙冲倒是也看的很开,反正他觉得,就算大婚后,自己也很难从长乐公主这里拿来多少钱,而且,到时候自己也能用这个为借口,多分些钱。 如此,便直接道:“放心!” “下官不是拎不清轻重的人,这钱,太子殿下能借来,是太子殿下的本事。” “是个好法子。”李承乾赞许的冲杜荷点点头:“不过,孤拿什么东西去呐?” 杜荷和长孙冲也陷入了沉思。 “哎······” 突然,长孙冲猛地一抬头:“太子殿下,臣记得,东宫在咸阳县和长安县万年县三县交叉的地方,有一片土地吧!” “那块土地,还不小呐。” 李承乾眨眨眼:“表哥,你是说,北山那里?” “是啊,那地方确实不小,可,那就是一片无法耕种的荒地,而且还全都坑坑洼洼的,白送人都不要。” “当时,也是父皇强塞给孤,让孤去帮助上面的百姓,最后百姓跑完了,这片土地也就丢在那里了。” 说到这里,李承乾眼睛一亮:“对啊!!!” “这块地方可不小,长乐平常对于这些地方也不太了解,用这个地契去借钱,到时候·······” “哈!!!” “妙妙妙!!!” “快快快,来人,把孤的北山地契拿来。” “走,去找长乐。” 心中有了主意,李承乾瞬间就坐不住了,匆匆朝外走去。 不过刚走到一半,才反应过来狐裘之下还是裸体,赶紧又穿上衣服,才带着杜荷和长孙冲,拿上地契,冲向了长乐住处。 ---------- 科监署。 张楚,褚遂良,常何和刘仁轨四个人,坐在案首之上,盯着科监署官员。 日升日落。 足足一日的时间,随着最后一位科监署官员把笔放下,秋闱学子的答卷,已是全部评了出来。 四人相视一眼,走下去,一一查看,做最后的核验。 当骄阳再腾空的时候,张楚才揉了揉又酸又涩,通红无比的眼眶。 “你们三个,看好这里。” “某家,要进宫一趟。” 张楚沉声道。 “今日,是大起,这会张主考去,正好能赶上。”褚遂良看了眼天色,计算了下日期,赶紧道。 张楚深吸口气,冲三人拱拱手,撩起官袍,快步走了出去。 第373章 大婚日期定!李世民亲率开卷 太极殿。 百官俯首。 衮衮诸公严肃所立。 “陛下,兵部接到急奏,陇右道又受到吐谷浑方面的骚扰,根据消息,这一次吐谷浑方面的军队里,出现了吐谷浑士兵的着装。” 李靖的声音,响彻于大殿。 “结合数次陇右道发生的事情,之前的十数次骚扰,应也是吐谷浑士兵假冒于盗匪所为。” “陇右百姓,苦不堪言,经河西而来往的商队,时刻提心吊胆。” “臣所奏,请陛下发令,征讨吐谷浑!” 李靖高声喝道。 “陛下,出兵吧,陛下,吐谷浑伏允,这是欺负我大唐无人吗?末将愿战!”程咬金立马走了出来。 “陛下,末将愿率兵前往!!!”刑部尚书侯君集更是已半跪请旨。 “吐谷浑恶意熏天,末将愿把伏允擒到长安,以向陛下谢罪!!!”秦琼沉声道。 “陛下,末将附议!” “陛下,发兵吧!” “·······” 武将沸腾,整个太极殿都喧嚣不止。 李世民挥挥手,示意他们噤声,而后望向了房玄龄,长孙无忌等人,思量片刻,轻轻吐了口气:“以你们所见呐?” 房玄龄走了出来,手持笏板,躬身道:“陛下,吐谷浑所做,天理难容,但,念在吐谷浑本就是莽人出身,贸然动兵,或有误会,不如先宣吐谷浑可汗伏允,前往长安,向陛下亲自解释。” “若是真的有误会,也能免了刀兵带来的损伤。” “毕竟,吐谷浑那地方,穷山恶水,现在又是天寒地冻,如果贸然出击,稍有不慎,后果不堪设想。” “再言,陛下为天可汗,当以心胸为怀,善念覆民,方是长久之计。” 李世民闻言,双手交叉,手指轻轻叩着手背,陷入了思量。 “陛下,房公所言甚是。”萧瑀附议而言:“吐谷浑这地方,陡峭多山,恶匪众多,若是出兵,实在是不划算,和则两赢,战则两伤,对吐谷浑,臣以为,还是以安抚为主。” “陛下,房公和萧公所言,颇有道理,前朝征讨吐谷浑数次,可吐谷浑凭借地理优势,苟延残喘,死而复活多次,可见讨伐并不是上上策,当还是安抚为主。”长孙无忌也开口道。 “只要伏允还认是陛下之臣子,一切都可商量。”高士廉也道。 李世民听着双方的意见,轻轻颔首。 他心中,战或者不战的天平,也是不断来回衡量的。 正如李靖房玄龄长孙无忌他们所言,吐谷浑地理位置极为刁钻,东起陇南山脉,北边则是于祁连山连接,往南又是于昆仑大山接壤,而恰恰,往西却是连接着西域的大片大片空旷之地。 所以说,吐谷浑就像是一个口袋般,对大唐进可攻退可守,若是一见不对,足已朝向西撤退,这让大唐很难一网打尽。 不能斩草除根,那么去讨伐一番,就没有什么太大的意义了。 更别说,吐谷浑这地方,寸草不生,鸟不拉屎,就算大军劫掠,都抢不到什么东西。 最终,李世民开口了。 “下诏,命吐谷浑可汗伏允,来年春,于长安见朕,朕,在这里等他。” “诺!”李靖,房玄龄,高士廉,徐世积等人齐齐领旨。 做出这个决定,李世民颇为轻松了。 这几日心头沉沉皆是处理吐谷浑的事,有了对策,便也不多想了。 李世民坐起,轻轻吸了口气,扫过堂下衮衮诸公,搓搓手,轻笑道:“昨日,王珪送来折子,举荐长孙冲为秘书监秘书丞,朕,答应了。” “长孙冲也是朕看着长大的孩子,忠贞孝顺,勤爱良善,是个不错的苗子。” “不知诸位爱卿,可有其他意见吗?” 李世民双手抄起了袖子,俯视着下方。 长孙无忌眼角抖了抖,但仍是耳鼻观心,这个话题,他要避嫌。 “陛下,臣以为,长孙冲足可胜任。”高士廉走了出来:“王公慧眼识珠,臣,附议!” “臣等附议!!!” 一众大臣齐齐喝道。 房玄龄没动,李靖,程咬金,徐世积等人也都没动。 但,也没有多说什么,陛下都已经这么说了,这件事,已是板上钉钉。 而且,举荐长孙冲,合情合理,便是他们,都说不出来什么话。 “善!”李世民笑着颔首。 “辅机,秋闱已过,按照之前定下的日子,婚期流程,可都准备好了?” “陛下,臣携府邸上下,时刻准备着,静候公主殿下大驾!”长孙无忌赶紧躬身道。 “好,那就,十日后吧。”李世民沉吟数息,定下了最终的日子,毕竟这事不能一直拖着。 长孙无忌大喜:“臣,领旨!” 李世民想了下,又道:“着,加封长孙冲,中散大夫,并金吾驸马都尉。” “臣,代长孙冲,领旨谢恩。”长孙无忌双眸中射出惊喜,赶忙再深深行礼。 中散大夫虽是散官之名,可所代表的意义却无比深远。 金吾驸马都尉,虽说也没有什么实权,可有了这个身份,于皇城之中,皆可通行,代表着皇帝对本人的极度信任和恩宠!!! 说实话,房玄龄,李靖,程咬金,王珪等一众紫袍臣子的眼中都是露出了羡慕之色。 虽说都言“宁娶五姓女,不入君王家。” 可是,长乐公主这般德才兼备,并且被陛下和皇后奉为掌上明珠的好良人,哪一家心中不动?哪一家不想着娶进来? 更别说,长乐公主自身所带的那些嫁妆。 不说别的,光一个盐业份额,便是一座金山了。 “好了,若是无事,便······”李世民刚要结束朝会。 此刻,一位小内侍匆匆走来,站在殿门前通禀:“陛下,秦川县子,国子监祭酒,司农寺主薄,科监署署正张楚,有要事求见!” 不得不说,朝中像是张楚这般名号长度的也是不多。 就算是房玄龄这般通禀,也都不过是梁国公,尚书右仆射房玄龄觐见。 像是张楚这样的,着实少见。 况且因为这几日,张楚在秋闱上所做的事情,众人皆有听闻,不免很多人心中怨气不少。 不由得,皆是回首望向了大殿外。 “奥?” “张楚来了?” “快,让他进来!” 李世民双眸一亮,急忙喝道。 在内侍的宣告下,张楚一步步走了进来。 双眸通红。 脸色疲累。 神态却高亢无比。 “臣张楚,拜见陛下。”张楚声音洪亮,直入正题:“陛下,秋闱学子答卷已经全部评阅完成,请陛下选出开分监督小组,即刻开分,统计,若是快的话,下午就能开榜!” “这么快!”李世民闻言,不由惊骇。 再看看张楚那血红的眼眸,疲累的神色,褶皱的官袍,发油的鬓发,心中隐隐作痛,豁然起身,迈步下台阶,眉头紧皱:“胡闹!” “就算秋闱当紧,也不能不休息啊。” “还要不要身子了。” 李世民训斥。 一众公卿望着张楚,说实话,心中也是颇为震撼和佩服。 “为了陛下,为了天下读书人的期盼,臣等,夜不能寐,幸也不辜负陛下之期望!”张楚沉声道。 李世民叹了口气,重重拍了下张楚的肩膀,认真盯了好一阵子:“好!” 而后,目光扫过左右:“既如此,朕,还有·······玄龄,辅机,玄成,叔玠,咱们,一同跟着张小子去吧。” “臣等遵旨!” 房玄龄,长孙无忌,魏征和王珪齐齐躬身。 “退朝!” 李世民大喝一声,扶着张楚,一同朝外走去。 第374章 开榜!这才是真正的天下英雄尽入彀中! 张楚当然不能让李世民扶着自己。 等出了太极殿的时候,是张楚搀扶着李世民。 不过,即便如此,也让众多官员眼神奇怪,张楚之圣眷,已经到了这个地步了吗? 但,转念一想,众人心中便也恍然。 秋闱一事,张楚这家伙不知道从哪里学来的奇淫巧技。 又是实行甲乙卷,又是实行糊名卷,又是实行誊抄,这一系列下来,可以说是把高门大族防的死死的。 算是彻底解开了陛下心中一大块难题。 可以说是简在帝心。 如此,陛下对张楚这般态度也就不奇怪了,更别说,伴君如伴虎,圣心犹如沟壑般难以琢磨,谁知道哪一天,张楚就会得罪陛下,远远发配边疆? 众人心里都这般无比恶意的想着,只是控制不住的心里仍旧涌现出浓浓的酸意。 朝会散了。 百官离去,有些嘈杂。 但,当走到太庙这里的时候,便浑然一静,李世民迎着朝阳,用力的伸了个懒腰。 不过,下一秒就又是搓了搓手,把舒展的身子,再一次的缩了起来。 “这天,真够冷的。” “太阳挺大,咋一点用都没有?” 李世民抬头看了眼惨白惨白的太阳,皱了下眉头,嘟囔了两声,而后再转向了已和房玄龄长孙无忌等人走在一起的张楚。 “这里没有外人,你们距朕这么远干什么?” “来来来!” “楚小子,朕,还真有件事想要问问你。” 李世民停下了脚步,特意等了等五人。 “陛下,什么事?尽管讲来。”张楚抱拳道。 五人分列走到了李世民两侧,李世民这才动了,齐齐一同继续朝前走去。 “吐谷浑,最近又动乱子了。” “刚才,朕和诸位公卿在朝会议了议。” “你说,朕,要不要动兵?” 李世民随口问道,不知为何,他想要听听张楚的见解。 张楚倒是愣了下,没想到李世民突然问起了这个,看了看旁边的房玄龄和魏征,道:“陛下,既然诸公和陛下已有决议,微臣又对吐谷浑那边的情况不太了解,所以,这事臣还真不好说。” 李世民不甚在意的挥了挥手:“无妨无妨,你怎么想的,怎么说就好。” 张楚闻言,沉思片刻,便直接道:“吐谷浑此地,虽然崎岖多山,看上去对大唐没有什么用处,但,偏偏又是这块地方,可以节制四方。” “南边的吐蕃,正在迅速崛起,听说,还出现了一位名叫禄东赞的年轻人,正为吐蕃可汗扫清一切不服部落。” “北边,便是咱们大唐的陇右道,可以说是大唐西出门户,是否太平,要看吐谷浑的脸色。” “边塞西域,更不用多说,和吐谷浑紧紧贴着。” “而且,要去吐蕃,要经历吐谷浑,要去西域,也要经历吐谷浑。” “这种地方,怎么能落到外人手里呐?” 张楚轻声道。 李世民若有所思:“那么,楚小子你是想动兵?” 张楚嘿嘿一笑,瞅了眼房玄龄,长孙无忌等人,朗声道:“臣自然是想动兵,臣甚至都恨不得带着大唐军队,一路捅到最西边去。” “只是可惜,动兵不是说能动就动的,想要攻伐吐谷浑之地,消耗巨大,一旦不慎,便会拖垮大唐,相必,房公等人,都是这般思量的吧。” 房玄龄深深望了眼张楚。 这小子言语中,不乏少年英气,但,同时也能从大局着手,已是不容易了。 不像程咬金这群家伙,一个个的脑子里全都是动兵动兵动兵,至于后勤,一点不想。 虽说大唐秋收不错,也都已尽数入库,可想要和吐谷浑开战,多少还有些勉强。 更主要的是,穷怕了! 没错,就是穷怕了! 这几年,哪一年没有灾?哪一年没有难? 若是把好不容易堆积起来的国库又消耗在吐谷浑身上,明年但凡再来个天灾,怕是又得焦躁无比。 甚至因为开战的缘故,内部一些别有用心的人鼓动灾民,若是起了乱子,如此内忧外战,压力着实太大。 这也是不得不考虑的事情。 李世民闻言,叹息一声:“这,又何尝不是朕所想的呐?” “朕,何尝不想策马吐谷浑?一劳永逸?” “可,战争不是小事,要考虑的事情终究太多。” 张楚赶紧拱手道:“陛下,那就不妨再积攒积攒些力量,而后等待时机成熟。” “相信有了今年这批学子为陛下分忧,陛下定是能轻松颇多。” “哈哈哈······” “说的是。” “走!” “朕还真想瞧瞧,今年秋闱取士,花落谁家!” 前面就是科监署了,李世民心中火热难耐,迫不及待的加快了步伐。 这一次,李世民亲自出任统计分数监督小组,可见对秋闱的重视,也对这一次秋闱寄予厚望。 “陛下来了。” “快快快!” “恭迎陛下!” 当李世民迈入科监署,引起了科监署内诸多官员的些许慌乱,毕竟谁都没想到,陛下又一次亲至。 刘仁轨,褚遂良和常何原本坐在凳子上都有些昏昏欲睡了。 毕竟他们不是钢铁,是人,熬了这么久,就算是神仙也有点撑不住了。 但,听到李世民的名字,精神一震,豁然起身,困意尽消,匆匆赶忙走了出来。 “臣等拜见陛下!”三人躬身齐喝。 李世民望着三人。 他们和张楚一般,也已皆是疲累至极。 “诸位,辛苦了!”李世民沉声道。 “为陛下分忧,臣等喜不自禁!”褚遂良接话,赶紧整理了下案首之位:“陛下,请落座。” “诸公也请!”刘仁轨朝长孙无忌,房玄龄四人邀请道。 李世民颔首点头,缓缓坐下,望着厅堂中那一摞摞答卷,也着实是感慨颇深:“不容易啊。” “既然一切齐备,那就,赶紧统计吧。” “也早些开榜,你们也早些回去歇息。” 李世民咽了口唾沫,有些难耐,便关切催促道。 说实话,他真的好奇,今年秋闱录取情况,张楚他们做了那么多,效果如何? 现在终于就要揭开了。 长孙无忌嘴角颤了颤。 长孙冲的答卷,可也在里面,说实话,他现在都有些后悔不提先把长孙冲的答卷抽出来。 若是不中,说实话,着实是有些丢人。 更别说,现在长孙冲已被举荐为秘书监秘书丞,这科举对他已没有什么用了,甚至大概率还会成为污点。 不过现在,说什么都晚了。 随着张楚一声令下。 有三位科监署的官员走了进来。 笔墨备好。 张楚,褚遂良和刘仁轨站在三沓答卷前。 他们念诵答卷分数,科监署的官员则是笔录。 “一号考生,甲下!” “三号考生,乙中!” “十六号考生,丁下!” “·······” 声音朗朗,笔锋如蛇。 如此记录速度,很快,不过一炷香的时间,就全部统计完毕。 此刻,李君羡已走了进来:“张主考,原卷全部带到。” 张楚望向了李世民。 李世民颔首后,张楚直接道:“解封,对名!” 顿时,原卷被金吾卫运到厅堂之中,张楚拿起来一张,看着糊名字条上写着的三十二,便高喊道:“三十二号考生。” 立马,有官员找到了三十二号考生的记录。 “丁大勇。”张楚紧接着念出了名字。 立马这官员在册薄上的三十二号考生分数后,注上了‘丁大勇’三个字。 一张张糊名原卷被揭开。 在众人齐齐的见证下,属于学子的分数,全都到了各自的位置上。 “七十八号学子,长孙冲。”褚遂良念出来了这三个字,还下意识的冲长孙无忌看了一眼。 长孙无忌瞳孔一缩。 同时,李世民,房玄龄,魏征和王珪也都瞧向了他:“呵,贤侄多少分?” 李世民问道。 负责记录的官员赶忙寻到了记录,对照道:“回陛下,乙上。” 长孙无忌眼角颤了下,不过心里却是长长松了口气,幸好幸好,不算太丢人。 也亏得长孙冲年少时的底子打得好,不然,今天真的是要丢脸丢大了。 其实,这就是高门和黔首之间的整体差距了。 高门的学习资源和环境,远远不是黔首能比的。 毫无疑问,能从黔首中杀出来的学子,每一个都能称得上人中翘楚,但,高门之中,就算资质平平,可有家中资源疯狂灌输,就算是再资质平平的子弟,也能露出些许峥嵘来。 其实,这也是为什么后世父母疯狂给自己孩子报班的缘故了。 平民百姓,想要追上高门子弟,就要付出更多的努力和心血才成。 当然,即便如此,在真正的高门精英子弟面前,那道鸿沟仍是让人望而生畏,但,多少是有希望能与高门普通子弟竞争的。 “还不错。”李世民点点头,平静无比,看不出喜忧。 长孙无忌则是赶紧站了起来:“陛下,冲儿已被举荐,这科举成绩,就不必贴出了。” “赵国公,乙上的成绩,虽说靠后些,但,能够上了金榜!”有官员提醒。 “不用了,何必于平白浪费一个名额啊?能够多为朝廷,为陛下择取一优秀子弟,岂不更好?”长孙无忌一副为国为民忧心忡忡的样子,稍稍向李世民欠了欠身子:“陛下,臣之提议,意下如何?” “准了。”李世民应下。 “既然这样,那就抹去吧。”张楚冲那官员吩咐。 官员照做。 这也只是一个小插曲,念名的声音,再次响起,过程很是平顺。 毕竟李世民在这里,谁敢动小心思? “陛下,分数誊录完毕,乙上的学子,总有八十七人,若是没有异议,现在就能开榜了。”张楚把名单送到了李世民面前。 李世民双眸凝重,望着一个个名字。 心潮澎湃。 简单算一算,高门和黔首相比,差不多四六开。 没想到,这一次黔首子弟竟爆发出如此之能量,令人惊喜。 这样的榜单,自大唐开国以来,真的是头一份。 要知,以往差不多皆是高门子弟,偶尔有个黔首名字,也是这人投入了谁的门下,可这次,黔首子弟直接狠狠的啃下了一大块肉。 虽说,不少高门精英子弟都走了举荐路子,但,这榜单多少也能说明些什么的! 而且,现在才不过是刚开始,慢慢的,朝堂上的黔首官员将会越来越多,到那时······· 朝堂将不如现在这般病态! 朝堂上的人才,也将犹如雨后春笋般,喷涌而出。 大唐天下,有了这些新鲜血液的融入,定是也将蓬勃而长!!! “这才是真正的天下英雄尽入朕彀中!” “哈哈哈·······” 李世民忍不住大笑出来,而后,狠狠的一拍桌子。 “开榜!!!” “朕,亲自提名!!!” 他已忍不住了。 第375章 朱雀门前,沸腾疯了的考生 马周很急。 其实不仅仅是马周,所有参加了秋闱科举的学子们都很急。 差不多一天都得去朱雀门前十多趟,都想着在发榜的第一时间就能看到自己的名字。 马周再一次出门了。 他心里也知道,自己如此焦急是没有道理的,毕竟常兄就在科监署,若是有什么消息等到常兄下值后,肯定会告诉自己。 但,没法子啊,紧张,心里的紧张让马周在府邸中,坐立难安。 尽管眼看着就快要入冬了,可是朱雀大街来往的百姓,仍旧不少。 只是,已不像是春夏那般,步伐轻盈,还会停留,现在基本上都是缩着脑袋,把双手插在袖子里,恨不得把整个人都缩在单薄的衣服里,朝着自己的目标,匆匆离去。 这天,太冷了,特别是宽旷的朱雀大街,那风从明德门吹进来,好家伙,好似都能把人给吹走。 马周同样也是这般,抄着手,缩着脖子,步伐很快。 “卖炭了,卖炭了。” “走过路过不要错过,不然明日说不准价格又要再涨一成,早买早安心啊。” 路过一个铺子的时候,传来熟悉的吆喝声。 马周的目光下意识的瞅了一眼门前挂着的牌子。 看着上面写着的告示,瞳孔一震。 记得前几天,这门上的告示还写着二百钱一袋,现在,已经飙升到了三百多钱一袋。 这价格,谁能承受? 比往年,翻了不知道多少倍! “店家,这木炭还会不会降价?”马周忍不住的问了一声。 “降价?想什么呐。”那店家打量了下马周,看马周不是能买得起的样子,挥挥手,驱赶到:“也不看看现在是啥天,现在买是这个价,再等几天,不知道要飞到什么地步去咯。” “客官,来点?” 马周赶紧摇头:“买不起。” “那还站在这里干什么?”店家轻哼一声。 木炭水涨船高,他们这些平时的木炭小本生意人,现在已是能和买金器的掌柜平起平坐了。 马周哑然,想说什么,但,跺跺脚,抿了下嘴唇,把话咽了回去,快步朝朱雀门走去。 朱雀门前,有不少学子。 其中,也有不少面熟的。 有些是在考场上见过,有些则是这几日也都是马周这般,时不时过来瞧瞧,看看有没有榜单。 不过,今日人数却比以往多了些,马周想着,应该是都坐不住了。 他踮起了脚尖,越过人群朝朱雀门瞧了一眼。 两侧的告示栏中,一如既往,朱雀大门也是紧紧闭着,没有一点要开榜的迹象。 其实,马周也知道,这是很正常的。 毕竟,秋闱才结束了几天? 就算恩府他们日夜不休········ 心急,自己真的是心急了! “马兄,又来了?”这时,身边有人向他打招呼。 马周扭头望去,就见一中年人快步走了过来,年岁是要比马周大不少,双鬓都有些斑白。 他叫李尧臣,乃是岭南人氏,贞观二年就来了长安,一直等待机会。 “李兄!”马周脸上焦急稍减,他知道,李尧臣比自己更要心急的多:“是啊,在家中无事,就想着过来瞧瞧,没想到这么巧,又遇到了李兄。” 李尧臣叹了口气,搓搓手,哈出一口白气:“今天,我一直在这里等着了。” 马周一愣,他知道李尧臣急,却没想到那么急,不免安慰道:“李兄不用着急,相信恩府,晚一些,无妨,只要公平公正,再等两日又何妨?” 李尧臣深吸口气,用力的点点头:“马兄,你说得对,只要公平公正,再等两日,也无妨!” “不过······” “今日应该差不多了。” 李尧臣说着,伸长了脖子又朝朱雀门望去:“听说,今日恩府上朝了,上朝的臣子都看见了,恩府请求陛下前去统计名单,除了陛下,一同前去的还有房公,长孙公,魏公和王公。” 马周闻言,也瞬间明白为何今日这里比平常人多。 朝周围瞧瞧,还有不少学子涌来。 同时,一辆辆马车也都在旁边停下了,不知等着什么。 “嘶·······” “这么说的话,应就是今日了!” 马周也有些激动。 “一同等着吧,等到开榜,马兄,不论结果如何,咱们一同去吃酒如何?”李尧臣从袖子里掏出来五个大子:“虽不多,但,总能换两碗酒吃。” 马周赶紧在胸口处一阵摸索,也掏出来了七个大钱:“足够了,找个小摊,能尽欢。李兄也不用担忧,以李兄之才,定是能高中的!” 李尧臣咽了口唾沫:“希望吧,希望吧!!!” “若不是恩府,我现在或许都已不在长安。” “四次了,我参加四次了,可每一次都不见名字,撑不住了,在长安活着太难了,若是不中,我就回岭南去了。” 李尧臣咬着牙,也不知道是因为情绪激动,还是因为天寒的缘故。 马周心疼的看了眼李尧臣,一路奔波,从岭南到了长安,不用想,以李尧臣的家底,肯定是靠着双脚走过来的。 这份坚持,如何不动容? “肯定会的,肯定会中的!!!” “恩府在,公平就在,只要有公平,便什么都不怕,不怕!!!” 马周的目光也看向了朱雀门,这话,是在给李尧臣安慰,其实,也是在给自己说。 渐渐地,太阳到了正午。 朱雀门仍是丝毫没有开的意思,可这里的人,却越来越多了,也显得愈发嘈杂。 “今日恩府上朝,应是差不多了吧,怎么还不开榜?” “急什么?急什么!听说,恩府双眼犹如火炬,神情疲累,不用想就是一直盯着,就算今日不出,明日出也无妨!只要公平,只要公正!!!” “说的没错!!!恩府忙碌这么多日,我虽未见,可心中心疼啊,恩府肯定也是在为咱们熬着,难道咱们这点时间就等不了吗?行路难,多歧路,都到了这一步,耐心些,又有何妨?” “说的对,等等吧,应该快了,快了!不要急,不要急!” “·······” 众人交谈着,翘首以待。 这一等,便是太阳朝着西边移去了。 马周抿了下似乎快要被风吹的没有知觉的嘴唇,望着黑压压的人群,再看了眼天色,叹道:“李兄,今日,或许不出了。” 李尧臣也是满脸失望。 他刚要点头,但,就在这个时候,朱雀门,开了! 几乎同时,前面就有学子扯着嗓子,跳起高吼:“开榜了!!!” 此言一出,所有人皆是朝前涌去。 马周和李尧臣身子一震,也顾不上其他,见缝插针般的冲了上去。 瞬间,人群,彻底沸腾,彻底疯狂。 第376章 忘了恩府教诲?你知道这大氅多暖和吗?! 金吾卫开道。 把狂热的人群向后驱赶了三丈,组成人墙,占的一块空地。 而后,当一声铜锣响彻朱雀门前的时候。 哗啦······ 从皇城城墙之上,一张巨大的榜单滚下,一个个拳头大小的赤色文字,公正的书写于通体黄色的金榜上。 皇帝玉玺。 三台印章。 皆有! 顿时,人群炸裂了。 一双双眼眸,疯狂的在榜单上搜寻。 刚开始,死寂犹如坟墓,所有人都屏气凝神,寻找着自己的名字,但,也不过数息后,人群开始轰然炸裂。 “哇哈哈哈!!!有,有,有我的名字,中了,中了,我终于中了!!!多谢恩府庇护,求的公平公正,学生谢过恩府。” “也有我的名字,也有我的名字,娘,娘,孩儿中了,孩儿中了!!!看呐,看呐,那是我的名字,我的名字!!!” “白锽兄,这里,这里,瞧,你的名字,你的名字在上面,还在前三十之列,可喜可贺,走 ,今夜平康坊,不醉不休!!!” “哎呀呀,王兄,怎么不见你的名字?” “嗨,今年你又不是不知道,我都没有专心读书,原以为还如之前那般黑暗,后悔,后悔啊,不过,也无妨,下次,下次定然高中,科举迎来了光明,我等还怕什么?” “对,没错,恩府三计,定了科举乾坤,今后,吾辈读书人,有希望了,这比什么都重要!!!” “·········” 欢呼声,狂吼声,哭泣声,不绝于耳。 不过,和之前不一样的,这一次学子们不论是中或者没中,都很高兴,脸上带着灿烂的笑容。 因为,他们发现这名单之上,但凡自己熟悉的名字,人家确实就是该高中,而自己不中,原因他们更是清楚,慵懒倦怠若是自己中了,才是怪事。 这份榜单,可以说是从首到尾就赤裸裸的标注着四个大字! 公平! 公正! 既然公平公正了,他们便是什么也不怕了,今年不中,下年努力就是了。 恩府为自己打开了路! 恩府为自己照亮了前程! 恩府为自己铲除了一切障碍! 他们便就没有什么好担忧的了,更没有什么好踟蹰的了。顿时,不少未中的学子立马扭头跑回了自己的家,头悬梁,锥刺股,信心倍增! 而也就在这个时候,之前那些停在一旁的马车,纷纷有人跳了下来,快步朝着那些欢喜高中的学子涌去。 马周死死的把自己的拳头攥紧了。 他还没有看到自己的名字。 “中了,中了!!!”不过,旁边的李尧臣却突然跳了起来,一把搂住了马周的脖子,激动的指着上面自己的名字,原本有些发青的脸颊骤然通红。 这是血液亢奋而至,什么寒冷,什么焦躁,什么紧张,全都没有了,全都消失了,取而代之的只有激动的情绪和爆炸的心跳! “马兄,还没找到你的名字?”李尧臣见马周仍死死盯着皇榜,也赶紧把目光再投了上去,帮着一同寻找。 “嘶········”而后当李尧臣第一眼再落上去的时候,就觉得自己呼吸要停滞了。 “马兄,中了,中了!!!” 他立马攥住了马周的胳膊。 “在哪里?”马周的眼珠子通红,他还没有看见。 “第······第一个!!!头名!!!状元!!!”李尧臣的声音都有些不利索了。 原来,刚刚马周是从最后一个名字找起,而李尧臣则是从第一个名字开始找。 自然,一眼就看到了。 马周的目光,随之下意识的也落在了第一个名字上。 当看到跟了自己一辈子的那两个字,马周大脑猛地一空,只觉得大脑‘嗡嗡’作响,眼前皆是金星,整个人的呼吸都变得不连贯了。 马周愣住了,彻底的愣住了。 李尧臣在旁手舞足蹈,包括嘴里说的话。 可马周都没有看见,也没有听到,他仿佛和这个世界隔离开来了。 不知道过了多久,马周才渐渐回过神来。 也就在此刻,他身子猛地一震,低头看着身上不知道什么时候出现的雪白狐裘大氅,满是茫然。 “马郎君,走吧,我家阿郎有请。”旁边,一青衣小厮搓着手,笑嘻嘻的说道。 他旁边还站着一位军师模样管家。 马周皱眉,双肩一抖,把身上的大氅挣脱,而后熟悉的寒风重新侵袭身体,让马周头脑彻底清醒,目光不由带有警惕:“你们是·······” “马兄,不用惊慌,他们只是仰慕马兄学识,想要结识罢了。”旁边李尧臣赶忙上来附和。 马周看向他,李尧臣笑意盈盈,很是得意,同样身上披着雪白无瑕的大氅,似是非常喜爱。 “李兄,保持正心。”马周不由提醒。 李尧臣哈哈一笑:“放心吧马兄,我现在比任何时候都清醒,宇文氏家中有一女,正好还未出嫁,宇文阿郎邀请我去饮酒,凑着见一见。” 马周望着他,再瞧看着自己身侧的那几个人,突然后退两步:“李兄,不是说好了,一同去饮两杯浊酒吗?” 李尧臣一愣。 而旁边手中抱着大氅的小厮急了,赶忙道:“马郎君,崔阿郎已经备好了好酒好菜,就等着马郎君去了。” 李尧臣也从短暂的呆愣中恢复过来,搓搓手,脸上再带着笑:“马兄,咱俩喝酒什么时候不行?今后,同朝为官,有的是机会。” “马兄,快穿上大氅吧,天寒,这大氅可暖和嘞。” “你所去人家,可是崔氏名门,羡煞死兄弟我咯。” 李尧臣拿过来小厮手里的大氅,想要给马周披上。 马周一手打掉,脸色清冷:“圣人言:君子有所为,有所不为!” “恩府言:为天地立心,为生民立命,为往圣继绝学,为万世开太平!” “李兄,我等还未谢过恩府,还未感谢朝廷,更未面见陛下,你便如此·······” “不是丈夫所为!” “马兄,何故如此倔强?”李尧臣也有点急了:“我等寒窗苦读,一朝金榜题名,不就是为了等这一日吗?” 马周深深望了他一眼。 不再言说,转身就走。 “马兄!” “你可知,这大氅有多暖和,多舒服吗?” 李尧臣在后低喝。 马周头也不回。 而身后,声音更是嘈杂。 “你们如此侮吾?吾读书明志,便是想要像恩府一般,为天下,为百姓,为陛下做些事情,吾,羞的于你们为伍!” “白兄,所言差矣,我等奔赴阿郎之约,也能为百姓,为天下,为陛下做事情啊。” “笑话!区区一个大氅便让你们骨头瘫软,甘愿被之驱使,你们还敢大言不惭,说此话!吾不是货物,不是别人给钱就能卖的东西!你等如此,这是侮辱吾等品德,滚滚滚!!!” “白兄,你的话,过了,我等苦读数年,难道没资格和他们一同饮酒吗?” “自是有资格,但,绝不是用这种方式!你们如此,对得起恩府费尽心思为你们求的公平公正吗?对得起恩府对你们的拳拳教诲吗?你们这是去给他们当狗,他们的目的你们还不清楚吗?” “不就是恩府挡了他们的路,他们便选择绕过恩府,拉你们入营,你们心里都清楚!何必给自己解释?” “我白锽,羞于你们为伍!!!” 一个年轻人怒气冲冲的推开了人群,大吼着大踏步离开了这里。 这话引得人群有些杂乱,但很快就又平静下来。 不少学子身披大氅,被簇拥着,掀起车帘,弯腰登进了马车。 自然,也有些许学子仍旧如常,不喜不悲,怀揣着恩府期望,顶着秋风,归家,背影如剑。 第377章 变化!愈发燃烧起来的星火 “张祭酒,一切都和你说的一样啊。” “果然,那些人都开始动手了。” 张楚,刘仁轨,褚遂良和常何四人坐在马车中,透过车帘,望着金榜下发生的一切,不由感慨。 刘仁轨钦佩,连连向张楚拱了拱手。 之前张楚所说的那些事情,就在眼前。 褚遂良也是扒拉着车窗,瞅着外面那些人,头皮直跳:“好家伙,崔氏,宇文氏,李氏,杜氏,韦氏······” “大家真的是都一点弯路不想走啊。” “嘶······” “这些学子,着实·······” “太没有定力了!” 褚遂良瞧着一个接着一个学子身披大氅,躬身上了世族高门的马车,痛心疾首。 张楚轻轻一笑,倒是对这种情况不以为然,抄手看着,目光游离于那些没有选择登车的学子身上:“人各有志罢了。” “不可强求。” “这不,还有那么多学子没有选择呐。” “说实话,若是某家寒窗苦读,这个时节,突然高中,穿着单薄衣裳站在寒风中,某家说不准也无法拒绝那些又厚又软的狐裘大氅。” “这天,是真冷的啊。” “各位,别看了,回家吧,有婆娘的抱着婆娘睡一觉,没婆娘的抱着暖炉睡一觉,明日醒来,又是另一种忙法了。” 张楚直接命马夫催动了马车。 这没有什么好看的。 这种情况,说实话,到了宋朝才好看呐,现在,还能叫榜下择婿,而到了宋朝,可就慢慢演变成榜下捉婿了。 只要看见你中了,都用不着说一句话,一堆家丁冲上去,把麻袋一套,直接扛起来就走。 那才是真的热闹呐。 现在这些手段,说实话,还是很温和的。 毕竟刚一开始嘛,张楚倒也理解。 刘仁轨抿了下嘴唇:“张祭酒,你不痛心?” 虽说之前张楚已经把今日发生的事情说的透彻了,可今日真的见了,说实话,他还真有些难受。 这群学子,没高中前是一种样子,这刚刚金榜题名,连装都不装,便瞬间变成了另一种样子,让一贯诚信正直的刘仁轨咂舌。 “正则兄,怎么还多想呐?”张楚直接摇摇头:“只要科举能够源源不断的传承下去,只要还有活水源源不断的进来,这些事情,就没有什么好痛心的。” “大浪淘沙罢了,总不是每个人都是金子吧!” “朝廷当官的那么多,能穿紫袍的,又有多少呐?” “放平心态,做好咱们该做的事情,只要尽心了,其余就不用过多考虑。” 张楚声音中带着劝慰。 刘仁轨挠挠头,这道理,他何尝不懂?可一想他们和自己也是一样读的圣贤书,可怎么就不能如自己这般,正心呐? 刘仁轨沉默了。 马车停下,褚遂良的府邸到了。 “三位郎君,不下来吃口茶?”褚遂良走下马车,抱拳笑着邀请。 “改日吧。”张楚现在说真的,只想睡觉,其他的,一点兴趣都没有,不过也不忘打趣道:“褚兄,现在去,说不准还能给家中挑选良婿。” 褚遂良眯了下眼眸,露出一副老奸巨猾的样子:“张秦川啊,说实话,之前,兄弟我真想了,可是现在,我回过来味了。” “这般给他一身大氅就愿意低头的人家,兄弟我还真看不上呐。” “我家妹子,总也得再挑选个品德高洁的人吧,不然,到时候谁家再给他更多的好处,岂不是毫不犹豫的就抛弃我家妹子走了?” “这样的人,要不得,等我细细观察观察,还是从那些今日没有上马车的学子中挑选,为他们介绍牵线吧。” 褚遂良不愧是未来的宰辅,这问题看的比谁都透彻。 “哈哈哈······” 张楚三人皆笑了出来。 “替我向嫂夫人问好。” “天色不早,褚兄,再会。” 三人告辞。 褚遂良目送着马车离去,直到什么都看不见,才拍了拍自己身上的官袍,朝府门走去。 褚遂良一入门,就有门子大吼了起来。 “阿郎回来了,阿郎回来了!” 顿时,整个府邸鸡飞狗跳,皆出来迎接。 其中,褚忠就在人群内,抵着脑袋,脸色难看,似还有愤愤不平之色。 “褚忠!”褚遂良目光严肃,直接盯向了他:“是不是没有高中,心中不快?有怨气积攒?” 褚忠赶紧摇头:“哪有,侄儿不敢!侄儿知道,侄儿的名字没有出现在金榜上,不怪二叔,全是那张楚从中作梗,不仅是侄儿的名字没在上面,长孙冲,贺兰越石这群人也都没在。” “侄儿只怨恨张楚,绝无其他之色。” “等明年,侄儿定和他们再商量个万全之策!” 褚遂良面露恍然,朝他眯了下眼睛,双手负后,点了点头,和蔼道:“你过来。” 褚忠乖巧,走了过来。 家里人也都没说什么,以为是褚遂良想要安慰褚忠。 可,下一息,褚遂良直接抢过来手边下人的扫帚,提起来就朝褚忠身上打去。 “啪!” “还敢怨恨张主考!” “啪!” “到现在了还不懂得道理事情!” “啪!” “还和那群人搅和在一起?” “啪!” “劝你好好学习,你不听,满脑子全是歪门邪道。” “啪!” “我打死你个龟孙!” “·······” 院子里瞬间乱了。 褚忠再挨了数下后,也反应过来,大叫着连连闪躲,哭喊震天。 褚遂良则是气喘吁吁的狂追。 最终,家里人把两人分开,褚夫人紧紧抱着褚遂良,泪眼婆娑:“阿郎,你这是怎么了啊阿郎,怎么打忠儿?” 褚忠浑身上下也已是没有好的地方了。 褚遂良死死盯着他,气愤喝道:“把他送回老家,送回去!” “让他好好钻研圣贤之道,起码里面的道理得明白,不想明白,就不要再踏入长安一步!!!” 褚忠整个人都是懵逼的。 他万万想不懂,一向宽厚对待自己的二叔,咋就突然暴走了? 褚忠舔了口嘴角的血,梗着脖子,也忍不住大骂道:“褚遂良,你疯了,你疯了吗?是不是被张楚弄的毫无还手之力,便把怨恨都撒在我身上?” “我哪里得罪你了?有能耐,你找张楚去。” 褚忠吼叫。 褚夫人大急,赶紧示意下人把褚忠拉走。 褚遂良冷哼一声,就要拿起来扫帚追上去再打,不过被褚夫人拉住了,好言说尽,才把褚遂良拽回了房间。 褚府渐渐安静下来,马车,也是又一次的停下了。 常何从马车上跳下来,冲张楚寒暄几句,目送马车离去,匆匆走进了府邸。 “宾王,宾王······”他兴奋的大叫。 但,不多时,常何又从府邸里冲了出来,提着袍子,顶着通红的眼眸,朝着朱雀大街冲去。 他自然知道了马周的状元之名,想要和马周庆祝,可没想到,府里的门子说,马周自从今日出去后,就还没有回来。 闻言,常何坐不住,前去寻找。 天色已经不早了,这个时候,暮鼓都开始敲响了,常何也终于在大街上,看见了手提一壶浊酒,独身一人,有些失魂落魄的走来。 “宾王!!!”常何一拍大腿,快速迎了上去。 马周抬头,朝四周茫然瞧了瞧,见到是常何,不由精神一震,露出些许笑颜:“常兄,你下值了。” “宾王,你可让我好找啊,我一下值便赶回府中,想要和你不醉不休,却不想你不在府中,这才出来寻你。”常何上下打量着马周的神态,微微皱眉:“宾王,怎么搞的?” “看上去,怎么感觉比我这个熬了好几日的人还要失了魂魄?” 马周苦笑一声,摇摇头,提起浊酒,饮了一口,轻叹一声,没有多说,和常何并肩回府。 常何看看他身上的麻衣,想了下,陡然一笑:“是因为一件大氅,荡了心神?” 马周身子一震,再看向常何,深吸口气道:“什么都瞒不过常兄。” 常何背着双手,听着耳边传来的暮鼓声,边走边道:“宾王,何不说说?说不准,我能为你解惑。” 马周沉吟片刻,便把李尧臣的事情,给常何说了一遍:“常兄,宾王真的是想不明白,朝廷百姓,恩府陛下,难道不比那一身大氅,重要么?” “何必于觊觎别人送来的东西呐?” “那么多同门,都不顾于恩府教诲,就那么弯腰上了马车,他们的腰,挺了那么多年,为何大氅刚刚披上去就弯了呐?” 常何心中大笑,瞧着马周颇为苦恼的样子,干咳两声。 他组织语言,想要把张楚之前给他们说的话,再说一遍。但,不论如何编排,总觉得差点意思,不是这里忘一句,就是那里忘一句。 索性什么也不想了,直接开口朗声道:“宾王,不必困惑!” “因为这样,这才显示出,显示出西门豹,李冰,赵广汉,黄霸,还有咱们这些为百姓,为天下,为朝廷赴汤蹈火的忠贞气节啊。” “何必于理会他们?” “守好本心,做好自己,星星之火,可以燎原!” “有一分热,便发一分光!就像·····就像咱们这般,也可以独自于黑暗中发出属于自己的那一份光芒。” “·······” 常何说的很乱,可以说是这边想起来一句,就说一句,那边忆起了一句,就再说一句。 可马周听着,却有些痴了。 原本紧皱的眉头,缓缓摊平,当走到府门前的时候,已是如松竹般坚毅:“常兄,这些话······” “嘿,是张秦川说的,其实,今日所发生的事情,两日前张秦川便预言告诉了我们。” “但,张秦川毫不担忧,之前我还有些不解,但见有宾王,也就不担忧了。” “今后,定是还有一个又一个宾王,源源不绝,如此,定是能等到骄阳,定是会一扫暗沉!” 马周心神震荡,不免忍不住感慨:“恩府所言,弟子受教!!!” “如此,弟子还有什么好踌躇纠结的呐?” “恩府在前,弟子紧随于后!至于其他人如何,吾,何必理会?” “常兄,走,喝酒!不知这一壶浊酒,可够?” 常何大笑,拉着马周的胳膊:“有宾王在,便是饮水,也足够了。” 此刻,暮鼓声停了。 长安,渐渐平息白日的喧嚣。 渐渐,千家万户的烛火,开始摇曳,散发出点点星光,长安更多了几分静谧。 第378章 闲暇时光,张楚惊:还有九日,长乐大婚? 当张楚再起来的时候,已是第二日的下午了。 这一觉,睡得昏天黑地。 昨夜回来后,狂炫了两碗臊子面,充足的碳水能让人感觉浑身满足和幸福。 而后简单冲泡了下身子后,跳进床上,眼睛一闭一睁,就是现在了。 刚坐起来,张楚就感觉小腹部好似爆炸一般。 先对着夜壶释放了下。 壶底仿佛都要被击穿。 舒服完毕,又回到被窝里缓了缓,才慢悠悠的爬了起来。 即便如此,这脑袋还总感觉昏昏沉沉的。 熬了这么几个大通宵,不是说一觉就能补回来的。 张楚穿上衣服,伸了下腰,想着在院子里走动走动,吃个晚膳后,再睡一觉,等到明日应该就差不多了。 张楚打着哈欠,推开了门。 吴娘赶紧拍拍身上的棉絮,迎上来搀扶着张楚到了院中的石桌前。 地上仍还铺着棉花,不过看样子,第一条棉被就要好了。 吴娘她们的技艺也已越发的熟练,而且棉布都已经织出来了,后面衣物什么的,应该会很快。 “公子,你醒啦。” 八花九花她们嬉笑着赶忙冲张楚行礼。 张楚随意点点头,拿起来桌上的一块点心,边吃边道:“这两天,家里没有什么事吧。” “事,倒是没有。”吴娘重新拿起了针线,笑着把针在头皮上蹭了蹭,道:“那天傍晚,宫里就来人了,说是公子要盯着秋闱科举,让奴婢们不用担心。” “不过,这几日不见公子,奴婢们心里,总是空落落的。” 吴娘神情彻底的轻松了下来。 “是呀是呀,公子,你是不知道,每天吴娘都要坐在院子里等到很晚呐,就盼着公子赶紧回来。”八花嬉笑道。 “死妮子。”吴娘白了她一眼:“我那是害怕公子突然回来,倒是你,我也不惜的说,每天都跑到国子监前面去打探。” 八花吐了吐舌头,脸颊微红,赶紧低头干起来自己手里的活了。 “公子,虽说这几日公子不在这里,但,奴婢们每天都能听到公子的消息,倒是也不显得多焦躁。”吴娘又道:“大花每天从点心铺子里回来,全都是公子你的事呐。” “全城的读书人,都对公子,感恩戴德。” “什么公子三计,定了咱们大唐科举乾坤,什么恩府一言,胜过十年读书,对了,还有公子那首诗,便是咱们永崇坊最小的孩童,都会吟诵了呐。” 吴娘说着眼眸都好似成了一个月牙,神情骄傲的厉害。 谁叫人家嘴里说的张祭酒,是自家公子呐? 就是骄傲。 就是得意。 就是听着心里舒服。 “咳咳咳·······”那边八花清了清嗓子,已经开始吟诵起来了:“金樽清酒斗十千,玉盘珍羞直万钱········” 张楚看着她们的样子,也不由轻轻用手给八花打着拍子。 在这里,总能把浑身的疲累都给卸下来。 五花端着一盘子清炖羊肉过来了。 这是她特意给张楚准备的,公子这一觉睡得那么长,醒来肯定腹中饥饿,而昨日已经吃了两大碗臊子面,今日醒来,吃些肉食才能最大限度的恢复精力。 这羊肉就是上好的羊排。 不得不说,这清炖的工夫,看上去比后世还要浓厚。 而且,大蒜,韭菜花,孜然香料面这些大唐本来就有,特别是再加上红彤彤的 辣椒面,和后世的手抓羊排已是丝毫没有任何差别了。 小火炉五花也抱了出来,煮着手抓羊肉的原汁,再放进去柿饼,红枣,枸杞····· 香气四溢,令人垂涎。 “哎呀!” 只是,五花加炭的时候,有些木炭渣渣掉在了地上,赶紧蹲下,小心用手全都捡了回来。 张楚拿着一块羊排,沾了些韭菜花,用了一吸,羊肉便脱骨了,那种满足感,让张楚感觉自己的胃要高潮了。 再撮了口骨头上的油,笑看着五花,摇摇头:“这点炭渣,就算勤俭持家,也没必要如此抠搜。” 五花倒是不这么想,她把炭渣小心再丢进炉子里,才松了口气,小脸有些发苦的说道:“公子,这点差不多都要十个大钱了呐。” “嗯?”张楚给自己斟了碗羊汤,微微不解:“不至于吧,再说这样的炭渣,木炭铺子不都是直接倒了吗?谁买?一般售卖的都是整品木炭。” “这炭渣,怕是连百姓都不稀的捡。” 张楚抿了一口羊汤,虽然烫,可那味道,却瞬间冲撞向了五脏六腑。 “公子,那是之前啦。”五花掰着手指头,算账道:“你这几日都在皇城,可能没听说,木炭要涨疯啦,现在一袋快要五百个大钱了。” “这哪里是炭渣,这就是钱啊。” “现在,木炭铺子卸货的时候,地上打扫的比白纸都要干净,简单筛一筛土,就这样的炭渣,也得三百个大钱一袋。” 张楚皱眉,歪头看了眼小火炉燃烧着的火焰,简单算算,这一小炉木炭,就得几十个大钱了? 吴娘叹了口气:“是啊,今年冬天,普通百姓怕是不好熬了。” “听说是因为今年关内道,河东道那边大旱的缘故,产量不足,所以·······” “就算产量不足,这价格也着实太离谱了。”张楚咂舌。 “谁说不是啊?就这,想要购买还得提前预定呐。”吴娘也有点看不懂了:“是有点不正常。” “不过,幸好,咱们府里的木炭置备的早,中秋的时候,奴婢就让五花她们早早的备好了木炭,公子你放心大胆的用就好。” 吴娘说到这里的时候,眉角还忍不住的挑了下,带着一丝侥幸,为自己的先见之明感到庆幸。 张楚手指轻轻叩着膝盖。 “咱这里,就这点人,怎么都好说。” “倒是神仙岔那里,怕是没有什么准备。” 张楚轻轻吸了口气,抬头看了眼天。 太阳很大,橘红橘红的好似火烧过一般,但,却感觉不到丝毫暖意。 一到了晚上,这太阳就像是一个摆设。 也就中午,能有些温暖。 吴娘赶忙点头:“神仙岔那里,确实是得早做打算,不过,若是家家户户都用木炭的话,怕是一座金山填进去,今年都不太够。” 吴娘脸上也有忧愁:“听刘氏讲,那边做饭所用的柴火,都已是胡村正组织人手去秦川里砍的了。” “木炭价格上涨,柴火的价格,也跟着飙升。” 张楚颔首点头,不再言语,吃着羊排,陷入了沉思。 吴娘她们见状,也不再打扰张楚,自己小声聊起了天。 把盘子里的羊排吃完,张楚擦了擦嘴,再看了眼已经快要落下的天色:“大花二花怎么还没回来?” “奥,公子,大花二花这两天住在作坊里了。”吴娘赶紧回道:“这不,还有九天就是长乐公主和赵国公府的小公爷大婚的日子了,赵国公府定了好多点心,她们两个都扑在这一大批单子上了。” 长乐大婚? 九天? 张楚一惊,立马起身,吩咐道:“牵马来。” 第379章 长乐:等你!谋划,除掉秋兰? 夕阳已开始落下,路上行人匆匆,暮鼓仿佛下一息就要响起。 城东盐业铺子前,张楚直接翻身下马。 盐铺已经上了门板。 张楚用力拍响。 “谁?”几乎是瞬间,门板内有声音传来,好像就是专门在等着谁一样。 “我,张楚。”张楚沉声道。 咔嚓! 一块门板被拿开,露出来掌柜的脸色,急匆匆冲张楚行了个礼:“秦川子,你来了。” “公主殿下,一直吩咐小的在这里等你。” “请!” 掌柜的赶紧邀请张楚进去。 张楚不说二话,直奔后院。 魏坚在。 秋兰也在。 两人仍旧是在楼梯处站着,见到张楚,秋兰直直迎了上来:“秦川子,你来了,公主殿下在等你呐。” 张楚颔首点头,顾不得秋兰带路,快步冲向了楼梯。 秋兰紧随其后。 魏坚仍旧是那般冷酷的表情,一动不动。 “公主殿下,臣张楚拜见!”张楚沉声道。 “进来。”长乐的声音有些沙哑。 张楚直接推门而入。 秋兰刚要进去,长乐这一次却给了秋兰一个眼神,带着不可置疑的语气:“你在门外等候。” 秋兰微惊,从来公主殿下没有背着过自己,可是这一次······· 但,她望着长乐毫无神态,端庄严肃的样子,不容她不答应,秋兰咽了口唾沫,轻轻福了下身子,在门外站着。 门,没关。 秋兰的眼神余光,时不时望向房间,但张楚的背影,直接挡住了她的所有视线。 包括公主殿下彻底看不见了,被张楚遮盖的严严实实。 张楚手指轻轻触摸了下桌上的花熊幼崽。 长乐照顾的它很好,浑身干干净净的,并且还用竹篮给它置办了个小窝,相比于第一次见时的虚弱和可怜,这会已经有巴掌大了。 光秃秃的身子也多了绒毛,哼哼唧唧的四脚朝天,张楚的手指按着它的肚皮,这家伙一点不怕不说,还舒服的打起了呼噜。 “没想到,这么急。”张楚的下巴抵着竹篮,逗弄着小花熊,沉声道:“昨日我刚从皇城出来,睡了一觉就到了现在,什么时候回宫?” 之前长乐还能住在这里,是因为准确的婚期还没有定下,但是现在,李世民确定了大婚日子,长乐已经不是一个人了。 而是背负着皇家,背负着朝廷的脸面,她必须要回宫,静静等待大婚的到来。 长乐凝视着张楚,轻轻开口:“昨日,母后就已经派人来接我了。” “不过我没回去,以盐业的事情颇多,必须处理下手头当紧的决定为由拒绝了,但,最晚就是今日前回宫。所以,如果你今夜不来,你就见不到我了。” 张楚抬头望了她一眼,压低了声音:“是我迟钝了,这个消息,昨天我应该就知道的,只是·······” “我知道,我知道,这不怪你。”长乐笑了,连连点头安慰向张楚:“我知道,这些天你很忙,秋闱的事情,我也听说了,你做到了近乎不可能完成的事情。” “这些日,你辛苦了,等回去后,再好好休息,这眼睛,现在还像是被烙铁烫过呐。” “现在也不晚。”张楚深吸口气,快速道:“事情,准备的已经差不多了,我给你说时间,就是大婚前日,夜!” “你准备好,我会来接你逃出去。” “早了,会惊动陛下,惊动朝廷,说不准婚期还会推迟,自然,也更不能晚了,再晚,你就嫁出去了。” “不过,你也要想清楚,离开宫城后,你要怎么办!” “一旦你消失,第二日定然是长安爆炸,不论是陛下还是皇后,甚至于衮衮诸公,全城百姓都会陷入慌乱。” “嘶·······” “这一点,你要想清楚,如何应对。” 张楚咬咬牙,提醒道。 他的手,从花熊幼崽身上,拿了下来,攥着竹篮,有些哆嗦。 说实话,这个计划······· 着实是太过于疯狂了。 后面会引起什么样的反应,张楚都无从可知,尽管之前有了好几次铺垫,但········ 毕竟牵扯太大! 长乐目光深邃,幽幽望着张楚不加掩饰的,就放在竹篮上哆嗦的手指头,紧紧抿了下嘴唇,呼吸,炙热:“你不能紧张,张楚,我现在只能靠你了。” “咱俩,总不能全紧张,我的手,现在是麻木的,昨夜,你知不知道,哆嗦了整整一夜。” 长乐说着,把手放在了张楚手背上。 冰凉。 僵硬。 就像是木头一般。 张楚愣了下,长乐已把手快速再抽走了,盯着张楚的眼睛:“我现在还能坐着,就已经很不错了,你,你可千万别紧张啊,你一定要稳住,咱俩总的有个人掌控全局,不然,这一次计划,必乱。” 长乐艰难咽了口唾沫,声音都有些尖锐起来,可以看得出来,这丫头确实也到了承受的极致。 是啊! 他奶奶的! 带着公主逃婚,更何况这还不是一般的公主,这事,就算是再多大的心脏,也压根无法承受得住这等压力。 不过,听着长乐这么说,张楚的手指倒是稳了下来。 他用力的吸了口气,重重点了下头,苦笑道:“我尽量吧。” “能不能想想办法?” “你进了宫,还能派人出来和我联络?” “现在距离大婚,还有九日,中间若是有什么差池或者行动前相互通个气,能大大提高成功率,不然,从现在开始,咱俩的眼睛就相当于被遮上了。” 长乐皱眉,她下意识的看了眼门外站着的秋兰,沉默片刻,直接摇头:“我想不到靠谱的人。” “现在,我身边的人都不能信了。” 张楚扭头也看了眼秋兰。 秋兰立马向张楚咧嘴憨憨笑了下。 张楚也笑着颔首,双手,抄起了袖子,望着秋兰,轻轻眯了下眼眸,低语道:“这个时候了,公主殿下,你说,若是秋兰能站在你这边,就好了。” “双面间谍,她就算偶尔出宫,相信皇后娘娘也不会怀疑什么。” “大婚之前,你是不能出宫门半步了,思来想去,也就秋兰的机会最多,也最不会引人怀疑。” “再怎么说,盐场的事,不可能这九日之内,你一句也不过问的,但,若是要过问就势必要有个传话的人,你除了秋兰,也没有好的选择。” 张楚双眸中,闪过一丝精芒。 “把她,想办法,策反吧。” “公主殿下,这件事交给你了,其实,应该不难,这丫头对你是有忠心的,说实话,她现在还听从皇后的话,也不过只是惯性趋势罢了,只要你处理得当,完全可以为我们所用。” “若是秋兰能和我接上头,能把我的信带进去,这件事的成功率,无疑上了好几个台阶!” 张楚缓缓吐出了自己的谋划。 “而且······” 张楚顿了下,扭头再看向长乐,声音,深沉,双眸,冰寒:“而且若是无法策反的话,那就要想办法,除掉秋兰,不然,咱们的计划·······” “她一直跟在你身边,很碍事。” 张楚说罢,便垂下了眸子。 长乐的脸颊,则是刹那有些失了血色,眼角,抽搐的厉害。 第380章 长乐回宫!长孙皇后:还是不能做坏事啊! 除掉秋兰?! 长乐的呼吸一下子急促起来了。 说实话,这个念头,就算是知道秋兰是母后内奸的时候,她也没有升起来过,亦或者说长乐从来没有想过把秋兰铲掉这件事,她顶多想的就是把秋兰赶走罢了。 长乐稍稍抬起了脑袋,望向了站在门外的秋兰,眼眸中,闪过难以抉择的痛苦之色。 沉默好一阵子,长乐艰难的攥紧了自己的拳头。 “我会想办法,把她策反过来的。” 张楚端起了茶杯,抿了一口。 “这件事,只能成功,不能失败,若是失败,如果公主殿下下不了狠心铲掉秋兰,也定然必须把她控制起来,暂时先丢到一个谁也发现不了的地方去。” “不然,她真的会坏大事。” “宫城里面,但凡她大叫一声,便会引起侍卫的注意,而后便传到 陛下和皇后那里去,结果········” 张楚话语中的意思,不言而喻。 长乐岂能不明白。 一个贴身宫女,在关键时候能如何影响事情的成败! “知道。” 长乐深吸口气,她抿了下自己的嘴角,望着张楚,双眸中有雾气蒸腾:“那一日······那一日你一定要来啊。” “放心吧公主殿下。”张楚长吐口气:“就算微臣杀进皇城去,定然也不会浪费了公主你的期许。” 正说着,秋兰神情突然紧张,她伸长了脖子朝外面看了一眼,而后赶忙敲了敲房门,急速道:“公主殿下,秦川子,皇后娘娘的人,好像到了。” 长乐闻言,豁然起身,神情控制不住的紧张:“本宫不是告诉宫里,稍晚的时候,本宫会自己回去吗?” 秋兰不知道该怎么回答。 张楚见状,冲长乐点了点头:“既如此,臣从后门就离去了。” “这些天······” “公主殿下,珍重!” 张楚向长乐抱拳拱手,瞥了眼秋兰,轻松笑道:“到时候,臣定然会朝公主殿下讨杯酒喝去。” 长乐双眸闪烁。 “本宫,等你就是了。” “秦川子,也······也珍重啊。” 张楚拱拱手,不再多说什么,转身离去,秋兰则是赶紧走在前面,带着张楚向另一个方向走:“秦川子,你的马已经被掌柜的安置到了后门处,皇后娘娘来的突然,金吾卫还没有把院子包围,你赶紧去吧。” “不然,公主殿下现在身份特殊,若是被皇后瞧了去,多少是要费些口舌解释。” “赵国公那边,也不好交代。” 秋兰说着,已经引着张楚出了后门。 张楚直接翻身上马,扭头瞧了眼秋兰,深邃的俯视着她,轻轻一叹,嘱托道:“照顾好公主殿下。” “公主殿下身边,能信得过的人,也只有你了。” “万万不可让公主殿下,受到委屈。” 秋兰愣了下,又是轻轻抿了抿嘴角。 而后郑重的朝张楚行了个礼:“秦川子所言,奴婢谨记。” “奴婢·····奴婢定然是不会让公主殿下受到半分委屈的,谁敢伤害公主殿下,除非·······咕咚!除非从奴婢身上踩踏过去。” 哒哒哒! 张楚驱马直接离去。 当秋兰再抬起头的时候,张楚只留下了一道背影,而当转进一个小巷后,这后院的小路上,仿佛什么都没有出现过。 也就在这个时候,小路口传来了嘈杂的甲胄碰撞之声。 是金吾卫来了。 皇后亲临,自是要各处都要站好防卫之力。 秋兰赶紧返回了院子,把后门给插上了。 好似,一切都没有发生过。 当秋兰再赶到楼阁处的时候,长孙皇后被一群嬷嬷簇拥着,正从前堂铺子里走了进来。 “拜见皇后娘娘!” 魏坚率领公主亲卫,单膝迎接。 “奴婢,参见皇后娘娘!”秋兰脸颊有些绯红,鼻尖处也都有细汗出来,赶紧躬身,把脑袋埋入了青丝遮盖下,一句话都没有再多说。 长孙皇后看了她一眼,并没有起什么疑心,笑着点点头:“长公主殿下,在哪里?” 不过,她话音刚落,长乐已抱着小花熊,俏生生的站在了楼阁前,脸色欣喜的望着下面,提起裙摆,快步走了跑了下去。 “母后!” “你怎么亲自来了?” “儿臣不是托人告诉你了吗?儿臣处理下手头当紧的事务,今日就回去了。” “儿臣的行李都已经装好了,正要动身呐。” 长乐撒娇烂漫道,并无二样。 长孙皇后揉了下她的脑袋,见长乐似乎并没有什么其他想法,心里也松了口气,不过脸上仍是一直挂着笑意:“你这孩子,一走,就是这么多天,母后,想你啊。” “在宫里,母后一刻也坐不下了,正巧也无事,便来这里看看你。” “这就是张小郎君送给你的花熊?好可爱。” “呵呵········” “让母后看看。” 长孙皇后小心翼翼的把花熊幼崽捧在手里,用鼻尖轻轻触摸着小花熊身上毛茸茸的柔毛,乐的呵呵直笑。 “真是招惹喜爱的小东西啊。” “多好看。” “和本宫的长乐刚好配。” 长乐瞧着长孙皇后逗弄花熊,突是眉角轻轻挑了下,不过表情上仍旧是看不出来丝毫不妥,好似随口询问道:“母后,你咋知道这个花熊是秦川子送来的?” 这件事,她可从来没有向宫里任何人说过。 此话一出,便是跟在长乐后面,低着脑袋的秋兰,身子都是一震,她骇然抬头,正巧于长孙皇后的目光相撞。 便是急忙再低下头,手指搅着衣角,很是紧张。 长孙皇后也是猛地反应过来,这事,还是秋兰告诉她的,但,这话她总不能说出来。 长孙皇后心里有些紧张,咽了口唾沫,神态微微发僵。 但,长孙皇后终究是长孙皇后,她倏的就反应了过来,不再看长乐,重新低下头,笑着玩弄着小花熊,轻松道:“奥,是青雀告诉我的,这家伙应该是听秦川子说了,好几次嚷嚷着向你父皇也要花熊幼崽呐。” “呵······” “时间不早了,长乐,去行李拿下来吧,该回宫了。” “你父皇,也是想你想的不能行了呐。” 长孙皇后找个借口,便快速岔开了话题。 长乐不疑其他,笑着赶紧点点头:“是,母后。” “秋兰,走,拿东西。” 长乐快步走向了楼梯。 秋兰紧随。 倒是长孙皇后,重重的吐了口气,脸上露出后怕,望着长乐的背影,心里也赶紧告诫自己:等到长乐出嫁后,就不要再行这些卑鄙的小手段了。 做了坏事,不论大小,这给人带来的心惊胆战,也着实是不好受。 幸好没有被这丫头发现什么不对,不然,自己可真的是要丢脸丢大了。 看来,这几天在长乐面前,得谨言慎行了。 万一······ 哎! 这就是做坏事的下场啊,时时刻刻胆战心惊的。 长孙皇后摇摇头,心中感慨万千。 长乐下来的很快,只有秋兰肩膀上扛着一个小包袱罢了。 毕竟也没有什么好收拾的,宫里,什么没有? “母后,走吧。”长乐挽住了长孙皇后的胳膊,母女俩笑着一同离去。 “好好好,长乐啊,这小家伙,可有名字了?” “还没起呐。” “奥?母后,给它起一个如何?” “不,还是让儿臣想一想吧。” “好好好,随你随你。” “········” 很快,院子外又是一阵匆忙的脚步声和甲胄交击的声音响起。 但,片刻后,此地,便是彻底安静了下来。 第381章 你为什么背叛本宫呐? 夕阳,落下。 倦鸟,归巢。 寂静了颇久的长乐宫,今日终于迎来了些许的热闹。 秋兰指挥着宫女,把长乐宫以最快的速度,里里外外打扫了一遍。 等到长乐陪着李世民两口子用过暮食,回到这里的时候,长乐宫已经是一尘不染,灯火通透了。 “公主殿下!” 见长乐回宫,秋兰赶紧迎了上来,福了福身子,陪同着长乐一同朝大殿走去。 “公主殿下,床榻都是调来的最新的褥子,不过,因为太久没有住人的缘故,奴婢虽然第一时间就把门窗打开,但多少还有一丝的腐朽之味。” “等到明日,奴婢让人拿些香囊来,挂满四周,再通风一日,应就差不多彻底没了。” “宫里的嬷嬷刚才也过来给奴婢说,等明日,咱们长乐宫也得装扮起来了。” “过了今,距离大婚就只剩下八日了,时间很紧。” “而且,宫里的好多礼仪,公主也得开始抓紧练习起来了,等到了那日万万是不能出意外的。” “还有·······” 秋兰掰着手指头,把一系列大小琐事,全都告诉向长乐。 长乐脚步突然一顿,直接打断了秋兰的话:“秋兰。” 长乐唤道。 正低着头,掰着手指计算的秋兰,一时间没有反应过来,脑袋直接撞在了长乐的肩膀上。 “哎呀,公主殿下。” 秋兰这才猛地反应了过来,忙的查看长乐身上有没有事:“公主殿下,奴婢万死,今天皇后派来的嬷嬷交代了太多事,奴婢害怕记不住,光想这个了。” “却没注意公主殿下怎么突然停住了。” 秋兰解释。 长乐随意的摇了摇头。 秋兰见公主殿下似乎是有什么话要说,抿了下嘴唇,也安静了下来。 “秋兰,最近,你是不是和本宫的距离,稍远了些?”长乐笑笑,走到了一个花坛前,坐下,抬头望着苍穹之上挂着的明月,开口。 “公主殿下,哪里有。” “秋兰·······秋兰一直是秋兰。” 秋兰站在长乐身侧,低着脑袋,双手攥着襦裙边缘,细声细语。 “可是,本宫觉得你和之前是有些不一样了的。”长乐瞅了眼秋兰,耸了耸肩膀,目光,划过了刚才两人走过的路:“就比如刚才,若是以往,你什么时候解释过那么多?奴婢万死这样的话,又什么时候说过呐?” “秋兰,你在害怕什么?” “本宫,向来是拿你当姐妹,何曾严厉对待过你?” “还有,在楼阁时,好几次你都躲过了本宫的眼神,你······” “又在逃避什么呐?” 长乐的眸子在夜空下,灌注了星辰明月之光亮,显得竟是有一丝璀璨的感觉,望着秋兰,稍稍歪了下脑袋。 秋兰咬着嘴唇。 尽管她想要展现的一如既往,但肌肉的收缩,神经的反应,让她觉得自己的身子很僵,便是呼吸,都有些急促了。 秋兰不知道该怎么说。 大脑,开始混乱。 长乐拉着她坐下了。 秋兰的手很凉。 “秋兰,你在本宫身边,多少年了?” 秋兰咽了口唾沫,沙哑道:“回公主殿下,共是········共是十二年零三个月单七天。” “十二年了,好快啊。”长乐轻轻吸了口气,回忆道:“还记得咱们第一次见面时,你虽然年纪比本宫大一些,可本宫当时还以为你比我小呐。” “你那么小,那么矮,那么瘦,那么黑,没想到,现在能长得这么白净。” 秋兰急忙道:“全是托了公主殿下的福。” 长乐却不理会她,自顾着说道:“当时,本宫还记得很清楚,本宫把最好吃的东西都给了你,还怕你不够吃,去偷偷把母后房间里的点心也偷了出来。” “你对本宫,自也是极好的,父皇在外征战,本宫有时候害怕,是你一夜一夜的照顾本宫。” “本宫第一次发病的时候,那时候咱们不在府里,是你背着本宫,回了府,然后,是你跪在菩萨前,为本宫祈福,听到本宫无事的时候,你就那么双眼一翻,昏了过去。” 秋兰双眸有些湿润,她轻轻吸了下鼻涕:“公主殿下,说这些干什么,这些都是奴婢该做的。” “公主殿下如此待奴婢,奴婢的命就是殿下的。” 长乐颔首缓缓点头,觉得秋兰的手指暖和了些,才松开了。 她抬起胳膊,用力的伸了个腰,而后卸力的时候,脸上皆是明媚的笑,双手撑着身子,扭头望着秋兰的眼睛。 “是啊。” “这些年,你确实也是这么做的。” “可是,秋兰,现在本宫却有一个问题,有些想不明白。” “能不能,问问你?” 秋兰搓搓手,赶紧站了起来,向长乐躬身道:“公主殿下,你尽管问。” 长乐注视着她。 抽了抽鼻子。 嘴角,咧开,明眸,皓齿。 “本宫······” 长乐开口,声音,带着自嘲。 “本宫真的好奇,母后,给你说了什么,能让把命交给本宫的秋兰,愿意帮着母后监视本宫呐?” 秋兰身子一震。 四肢骤然僵硬。 呼吸刹那停滞。 瞳孔霎时收缩。 倏然,秋兰整个人好似化作了一块石头,身上的生机,快速消退,脸颊苍白,毫无血色,嘴唇发白,止不住的哆嗦抽搐。 长乐静静望着她。 秋兰虽说仍旧是保持着之前躬身的姿态,但是她眼中的光已是一点不剩了。 长乐沉默,什么都没有再说。 秋风愈发的急了,带起几缕青丝飘荡,有几根落于了嘴中,长乐却似乎毫无感觉。 噗通! 不知过了多久。 秋兰直接跪在了地上,呆滞的神情,也总算有了些许的回魂,而后,便是大口大口的喘息着,额头满是大汗。 如果可以,她现在愿意自己把自己窒息憋死,但,终究做不到! 身体的本能让她贪婪的呼吸着空气。 衣衫,已经湿透。 “公主······公主殿下!!!” “奴婢······奴婢······奴婢万死!!!” 她身子哆嗦着,五体投地重重俯下,声音,就好似有人拿着鞭子狠狠鞭挞着她的身子般,扭曲。 长乐俯视着她。 双眸中看不出任何其他悲欢离合。 平淡至极。 这一刻,好似人间一切都慢下了般。 “哎·······” 不知过了多久,长乐发出了一声叹息。 第382章 命苦的主仆俩!策反! 长乐起身,走到秋兰面前,伸手,想要把她扶起来。 长乐虽说这段时间,成长了很多,但终究还是没有养成心狠手辣,心若冰霜的坚硬。 秋兰,毕竟再怎么说,也是一同长大的玩伴。 并且,也是长乐向来比较倚仗的属下。 这么多年,两人可以说是相互扶持着走过来,现在看着秋兰匍匐于地,瑟瑟发抖,心中有些不是滋味。 不过,秋兰纹丝不动。 “起来吧。”长乐轻声道。 “奴婢,奴婢万死!!!”秋兰已是泣不成声:“公主殿下,奴婢,无脸再见公主殿下,奴婢羞愧,奴婢,愿意一死了之。” “公主殿下,奴婢,奴婢对不住你啊。” 秋兰双肩颤抖的厉害,趴在地上,丝毫不敢抬头和长乐对视。 她不知道自己该怎么面对公主。 多年的情感,多年的忠诚,多年的陪伴······· 每一个都是插向她心脏的刀子,若是可以,她现在很想直接了结了自己,但,随身没有利器,秋兰只求公主殿下打骂自己,发怒于自己,或者说赐予自己一节白绫,一杯鸩酒,一柄匕首······· 她最不想见的就是公主殿下这般,劝慰自己。 长乐俯视着她。 缓缓又坐下。 “死·····” “说的简单。” “可,这世上有什么事,能一死了之那么容易呐?” “其实,本宫,何尝没有想过呐?便是秦川子,也是赞同本宫这个提议的。” 秋兰的身子抽动了下来。 长乐目光幽幽。 “但,本宫心里,又怎么会忍心呐?毕竟,你是跟着本宫那么久的人啊。” “若是可以,说实话,本宫不想与你点破这一层。本宫想着,如果就这么平平安安,互相假装不知道的过下去,也不错。” “毕竟,母后,也是本宫的至亲之人啊。” “但,现在,你的存在,会妨碍本宫和秦川子的计划。” “不得不考量,不得不点破了。” “其实,秦川子也说了,你于本宫,终究是特殊的,如果不到最后一步,尽量不要行最后一步。” “这一步,没办法回头啊,故人凋零,就如同秋风之落叶,就算明年新芽发出,可终究不再是之前的那一片了。” “所以,秋兰,本宫现在问你。” “若是让你在本宫和母后两人之间,选择一人话,你会选谁?” 长乐的声音,很轻盈,被秋风裹挟着,全部涌进了秋兰的耳朵里。 秋兰抬起了头, 双眸,皆是泪花如注。 脸颊,已被清洗了不知多少遍。 也因为秋风寒冷的缘故,竟是有些结霜了。 月光凄亮,笼罩着跪在地上的秋兰,长乐轻轻吸了口气,心中,触动,酸涩。 她静静望着秋兰。 秋兰咬着嘴唇:“公主殿下,奴婢,从未想过背叛你,可,皇后娘娘找到奴婢的时候,奴婢真的没有办法拒绝。” “皇后娘娘把奴婢从人牙子手里救回去,奴婢不得不报!!!” “但,奴婢给皇后娘娘说的事,没有一件是能影响公主殿下计划的,皆是些生活上的琐碎。” “嘶·······” “公主殿下,如果你还要奴婢,奴婢从今往后,再不会有其他任何瞒着公主殿下的事,皇后娘娘那里,奴婢,也已是恩尽了。” “公主殿下!” 说着,秋兰狠狠的叩首在了地上。 “奴婢的命,从前是你的,今后也是你的!!!” 长乐的眼角,何尝没有泪花呐。 她怎能不理解秋兰的难处? 若自己是秋兰,能做的比秋兰还好吗?定也是不能的! 母后救了她,把她带到了秦王府,这样的恩情,又怎能不报呐?面对母后对她的要求,又如何能不答应呐? 长乐也知道,秋兰告诉给母后的那些事,确实都不算是重要,她,也是已经尽了全部力量维护自己了。 “起来吧。” “地上凉。” 长乐再伸出了手,秋兰抬起了身子,抬头望着长乐熟悉的面孔,突然,她嚎啕一声,冲进了长乐的怀中。 “公主殿下!” 她大哭起来。 长乐抱着她,轻轻拍着后背,也知道她身上的压力,何尝不大呐? “都过去了,过去了。”长乐喃喃道。 不知过了多久,长乐才重新站了起来,朝大殿走去。 秋兰安静的跟在后面。 “公主殿下,如果皇后那边再召奴婢过去,奴婢该怎么说?” “之前怎么说,现在还怎么说,不过,秦川子的名字,一次都不能提起。” “奴婢知晓了。” “明日,你出宫一趟,和秦川子建立联系。现在,我不能踏出宫城一步,你是母后的人,行动起来比本宫方便的多。” “是,公主殿下。” “时间不早了,你也去休息吧,这大殿里,那么多当值的宫女,你也累了。” “奴婢想陪着公主殿下。” “随你吧,对了,秋兰,本宫还真想要问你一声,如果,本宫把你驱离,你会到哪里去?” “奴婢的命,是公主殿下的。” “睡吧,本宫乏了。” --------- 骄阳当空。 张楚睁开眼睛的时候,终于感到了一丝神清气爽。 昨夜回到府后,简单吃了些东西后便又休息了。 今日醒来,疲态尽去,龙精虎猛。 走出房间,院子里李泰,裴行俭,秦怀道他们已是等着了。 这么多天,张楚一直忙碌于秋闱,他们也是一直寄托于暖棚之中,现在张楚结束了差事,他们便迫不及待的来拜见了。 这么多天未见,众人着实想念。 “师父。” 见到张楚,李泰张开双臂就冲了过来。 张楚揉了揉李泰的脑袋,再瞧瞧精神抖擞的众人,呵呵一笑:“今日,没有去暖棚?” “师父,祖父在哪里盯着呐,我们不能一直待在暖棚里呀,师父闲下来了,还是得侍奉于师父左右呐。”李泰翘首道。 “师父,这几日,我们简单已掌握了耕作的法子,培育的红薯,土豆,还有西瓜,都已经发出了芽,接下来的事情就是每日统计下长势,有太上皇和黄平师弟等人盯着就好了。”裴行俭禀报道。 张楚颔首。 没想到,李渊这是真的找到了自己的路啊。 如此坚持,如此用心。 说不准,在农事一路上,他还真能折腾出来些什么花活呐。 毫无疑问,这不论是对谁,都是一件大好事。 “那好,你们还都没有用朝食吧。” “吃过饭,跟为师去神仙岔。” 张楚简单洗漱了下,带着他们进了厅堂,吴娘今天也很高兴,府里已经好久没有那么齐全的用过朝食了。 用过餐,正要一同直奔神仙岔。 不过,这时候吴娘悄悄到了张楚身侧,附耳道:“公子,公主殿下派人来见你。” 张楚斜了她一眼,寻了个借口,让他们暂时等一下,跟着吴娘走了出去。 吴娘引着张楚出了府门。 就看见秋兰正藏在一个角落,鬼鬼祟祟的露着脑袋,无比紧张的盯着大门口呐。 第383章 好可怕,妖孽秦川子!通房丫头 张楚笑了。 望着她的样子,其实心中就已经猜了个大概,清楚她为何会在这里了。 不用说,昨夜该发生的事情,肯定已是发生了的。 “秋兰姑娘,今天怎么这么好的心情,单独来寻我?” “怎么不进门呐?” “家里的朝食刚刚好,不知秋兰姑娘可用过了?要不,一同进餐?” 张楚抄起了手,笑着说道。 秋兰朝左右瞧瞧,见附近只有吴娘在门前站着,赶紧拉着张楚的胳膊,然后蹲下,两人一同躲在了角落里了。 说是角落,其实也就是一棵大树的后面罢了。 “秦川子见谅。” “奴婢乃是奉公主殿下之名,来这里秘密拜访秦川子,所以,不能让更多的人瞧见。” “你府里人多眼杂,所以······” 秋兰咽了口唾沫,赶紧解释。 张楚了然,笑着冲她点点头:“还是秋兰姑娘想的周全。” “不知公主殿下如此着急让秋兰姑娘来见某家,可有什么事吗?” 秋兰抿了下嘴角,小心翼翼的朝后面观察了下,假装自己很警惕一般,其实这地方,但凡有个人仔细看一下,就能瞧见他们。 “有!” “公主殿下说了,这几日,都让我来和秦川子联络。” “我今日是来问一问秦川子,今后咱们该如何碰头?是不是商量个暗哨啥的?” “毕竟,我每次来你这里,次数多了,未免危险。” 秋兰很紧张,快速的说道。 张楚眯了下眼眸,瞧着她的样子,‘嘿’了一声:“这么快?” “昨天才刚进宫,公主殿下就把秋兰姑娘给策反了?” 秋兰有点尴尬,瞪了眼张楚,噘嘴道:“不是策反,我······我一直就效忠公主殿下。” “只是·······只是······” 秋兰一时间不知道该怎么说。 张楚轻轻一笑,挥挥手:“这不重要。” “说正事,就在城东的盐业铺子边,有一户卖肉饼的铺子,掌柜的鼻子旁边有一个黑痣,有什么事,你直接告诉他就好。” “如果我这边有什么事,会在肉饼铺子上的招牌上挂上一个辟邪的桃木剑。” 张楚并没有过多的犹豫。 秋兰,其实也并不是什么穷凶极恶的坏人,说来,也不过只是一个比较单纯的小姑娘罢了,被长孙皇后随便用点手段就唬住了。 昨夜和长乐把话说透,两人一同对付长孙皇后,这隔阂自然也就消了。 张楚其实也清楚,长乐不可能真的听自己的话,把秋兰给铲除的。 自己说的严重些,也不过只是坚定长乐的心罢了。 不然,秋兰的事情一直不解决,终究是个隐患。 秋兰闻言,一下子就瞪大了眼珠子,还下意识的咽了口唾沫,惊呼道:“是曹家肉饼?” “吃过?”张楚斜了她一眼。 秋兰连连点头:“每天都吃呐,我还想着等会去了铺子,也买个,奥,也会给公主殿下带个。” “没想到,掌柜的竟然是秦川子你的·······你的眼线。” 秋兰有点不敢相信的望着张楚,小脑袋都有些发懵。 张楚看着她这个样子,轻轻拍了下她的脑门。 秋兰吃痛娇呼了一声,连忙后退两步,警惕的望着张楚:“打我干嘛?” “这样多好?”张楚伸了个懒腰:“昨日我去铺子,看你那变得沉默寡言的模样,就知道再这么下去,你迟早会被逼的发疯。” “今后,不管有什么事,告诉长乐就好。” “一切商量着来,有什么迈不过去的呐?” “还是这个熟悉的小吃货,让人喜欢。” 张楚轻松道。 秋兰呼啦了呼啦眉头,还想恶狠狠的冲张楚呲呲牙,但听到这话,一下子安静了不少。 她静静看着张楚。 想了下,轻抿嘴唇道:“我和皇后娘娘的事,应该是你告诉的公主殿下吧。” “就不能是公主殿下自己发现的?”张楚道。 秋兰摇摇头:“不可能。” 她神情有些黯然,低下头,脚尖在地上绕着圈圈:“公主殿下绝对不会怀疑我的。” “而且,公主殿下善良单纯,也不会向这方面多想的。” “这样啊。”张楚揉了揉下巴:“那我承认,确实是我。” 秋兰抬眸,凝视着张楚:“不知道秦川子,是怎么发现的?” “月饼。”张楚吐了口气:“立政殿的月饼。” 秋兰身子一震。 当即陷入了回忆。 数息后,她猛地双眸一瞪,有些怪物般的注视着张楚,呼吸变得急促了些:“中秋的那一块?” 张楚颔首。 “我的老天爷啊,这细节·····”秋兰凌乱了,她的小脑袋里真的是无法接受,就这么一个小小的细节,竟然也能暴露自己的身份。 秋兰咬了咬舌头,这才缓了过来。 打量着张楚,心里恐怖,这得是什么样的妖孽啊! 数息后,她深吸口气,压低了声音:“但,不论怎么说,秦川子,谢谢你。” “要不是你,我真的不知道该怎么办了,可能,只有一死,才能向公主殿下赎罪。” “都过去了,往后看。”张楚安慰道:“你,终归也没有对公主殿下造成什么伤害,而且,你还帮了长乐不少,不是吗?” “长孙冲,倚翠楼。” “包括这几日,你要充当起皇后那边的双面间谍,以好迷惑皇后。” “继续加油。” 张楚拍了拍这姑娘的肩膀,鼓了鼓劲。 终归,也是个小姑娘罢了。 “嘶······”秋兰又是倒吸了口凉气,堪堪反应过了过来:“这事,是你和公主殿下谋划,故意让我透露给皇后的?!” “不然哪有这么巧的事?”张楚笑了。 秋兰看着张楚,只觉得口干舌燥。 自己还以为自己做的很好呐,原来自己才是被团团转的猎物。 秦川子,好可怕! 不过········ 能阴差阳错的帮了公主殿下,没给公主殿下增添麻烦,就已是很大的恩赐了。 秋兰神情认真了很多,她又望了眼后面仍旧无人的街道,郑重道:“秦川子,这次,你也一定要成功啊。” “求你了!” “真的求你了!” “不然,公主殿下真的是要痛苦一辈子了,这些天,公主殿下落寞的样子,我心里,真的很疼,很疼啊。” “这个时候能反应过来,说明你还不算太傻。”张楚打趣:“放心吧,尽我所能。” 秋兰用力点头:“如果有什么让我做的,尽管安排,公主殿下心善,不会让我做什么特别危险的事。” “但,只要能帮助公主殿下,秦川子,你可以直接交代我!不必告诉殿下!” “奥?怎么突然,这么坚决?”张楚有些疑惑。 秋兰脸色一红,把脑袋撇了过去:“因为,因为,因为我也很讨厌长孙冲。” 张楚皱眉。 什么意思? 他一时间没有反应过来。 “秦川子,时间不短了,我得走了,你保重!”秋兰冲张楚行了个礼,不等张楚说什么,抵着脑袋有些羞涩的匆匆离去了。 张楚瞅着她的背影,这丫头,咋一惊一乍的。 怎么还害羞了? 嘶······· 不过,瞧着她匆忙的背影,张楚猛然反应了过来。 是了! 这丫头,乃是长乐的贴身侍女,如果成了驸马的长孙冲表面上是不能纳妾的,所以,顺其自然的秋兰也会成为通房侍女。 不得不说,想的还挺全。 嘿! 张楚轻笑一声,也走了出来。 第384章 孔颖达的离开!可惜没有‘别程大\’ 吴娘好奇的望着秋兰快步离去的背影,迎向了张楚,笑道:“公子,秋兰姑娘过来,是有什么事吗?” “没什么事,去,把裴行俭,青雀他们叫出来吧。” 张楚直接靠着府门前的石狮子坐下了。 吴娘“哎”了一声,不过,抿了数次嘴唇,欲言又止。 张楚见她一直不动,瞧了她一眼,便道:“有什么话,直接说就是了。” 吴娘轻轻吸了口气,再瞅了眼已经望不见秋兰背影的方向,压低了声音道:“公子,长乐公主就要大婚了。” “这个节骨眼上,奴婢知道你和公主殿下交情不错,但,能不见还是不要见了。” “毕竟,公子当朝为官,赵国公那边,不能太过于得罪。” “现在,整个长安的目光,几乎都在公主殿下身上的。” 吴娘乃是官宦人家出身的大小姐,很清楚这一次长乐大婚代表了什么。 既然都已经要大婚了,尽管公子和长乐公主看上去是比较······ 有几次,还是她亲自在门外守着公子和长乐公主深夜密谈。 但······ 这样的事,若是有什么意外,会对公子带来极大的影响。 张楚知道吴娘这是关切自己,笑着颔首:“去叫他们吧。” “是,公子。” 吴娘知道公子是聪明人,原本就应该用不到自己多嘴。 她躬了躬身,赶忙去了。 张楚伸了个懒腰,瞧着已经高高起来的太阳,轻笑一声,摇摇头,不再多想。 “师父。” “大哥!” “········” 李泰,裴行俭,秦怀道他们冲了出来。 吴娘也跟在后头,牵来了家里的马匹。 张楚接过来缰绳,大喝道:“走。” 顿时,众人纷纷翻身上马,他们来时,可都是骑着马来的。 在永崇坊里,竟是掀起了一小股烟尘。 ---------- 长安东,出了春明门,再行过三个长亭,便是着名的灞桥了。 但凡往东去的,不论是客商也好,行人也罢,都是会走过这座着名的石头桥。 深秋下的灞水,没有了春夏时的波涛,变得平缓很多。 亦或者也是因为天冷的缘故,灞桥上的行人,比春夏时也少了很多。 深秋时分,万物凋零,天寒地冻的,若是没有当紧的事,很少有人告别故土。 不过,今日,一辆马车,缓缓行过了灞桥,停靠于一座长亭旁。 “颖达,真的要回去了吗?”虞世南深吸口气,无比不舍。 盖文达手中提着一壶酒,望着面前的多年老友,浑浊的眼眸中竟也是有几分雾水翻涌。 孔颖达站在两人面前。 一身长衫,华发尽生,怀中则是抱着一则画卷,爱惜的抚摸着,不曾撒手。 不过,孔颖达精神是不错的,矍铄,兴奋。 孔颖达叹了口气,扭头,望着身后已是有些看不大清,但,望过去仍旧是好似一条盘龙般横亘于西方的长安城墙,也是忍不住的感慨颇深:“老夫来长安的时候,风华正茂,说真的,来之前老夫也从未想过,竟这么久了,才回家。” “该回去了,这把老骨头,长安城已是盛装不下老夫的寄托。” 孔颖达笑道。 说着,他接过来了盖文达手中的酒碗。 盖文达赶忙斟满。 “世南,文达,回去吧。” “千里相送,终有一别。” “咱们这辈子,厮守在一起,比儿女在一起的时间都长,老夫能遇见你们这等志同道合之友侣,老夫还有什么不满足的呐?” 孔颖达举起了酒碗,一口饮尽。 虞世南和盖文达也是一同举碗。 孔颖达不再耽搁,在书童的搀扶下,登上了马车。 不过,站在马车上时,却有些遗憾,望着高耸的长安,笑道:“可惜,没有一首别程大!” 虞世南苦笑,他走到旁边的柳树上,折下了一支仍旧绿意盎然的柳枝,插在了马车上:“对不住了,颖达,我等,这几日绞尽脑汁,却也想不到一首能够媲美别程大的诗词。” “如此,索性便不赠了。” “柳枝飘扬的地方,不要忘了,我和文达,还有诸多夫子,在长安城牵挂着你呐。” 虞世南举起了双手,行了君子之礼。 孔颖达哈哈长笑数声,深深再望了两人一眼,好似要把两人记在心中,最终,躬身入内。 书童驱赶着马车,朝着东方,离去。 虞世南和盖文达两人站在秋风中,发须被秋风卷起,飘扬,而后,凌乱了发束,可目光,却一直望着东方,不曾眨过。 ----------- 秦川脚下。 快要入冬了,街道两侧的野草灌木,都已经发黄,目光所及稍远的地方,那些树木也都已经落尽了叶子。 平日隐藏在层层树叶下的老鸹窝,乌鸦窝这个时候也全都暴露在了人们的视野中。= 天高云淡。 秋风呼啸。 寂寥万里。 张楚策马驰骋于田野上,只觉得这天地都只属于自己一人。 只是可惜,后面裴行俭,李泰,秦怀道他们大吼大叫的声音,破坏了这份意境。 张楚扭头瞅了他们一眼。 众人铆足了劲的冲锋,衣衫被风灌起,尽管眼睛都眯着,不好睁开,可仍旧是挡不住他们的激动。 你追我赶。 好不快乐。 张楚笑了,这才应是少年。 潏水也平缓了不少,听说前几天秦川里面有地方下了大雪,这就导致潏水上游结冰了,自然这水便慢了很多。 水车,现在已经一眼望不见头了。 齐齐矗立于潏水之侧,彩带挂满,被风带起旋转,着实是一道无法忽略的标志。 “快些,快些!!!” “我的五谷轮回快要兜不住了。” 李泰大叫。 “嘿,我也是,从昨天就一直准备着呐,定是要到了神仙岔,释放释放!”裴行俭攥着缰绳,咧嘴笑的无比开心。 张楚长啸数声,便猛地再一夹马腹,速度更快。 神仙岔,就在前方。 厕所,也就在前方。 但,不得不说,快要进入冬日的神仙岔,这个时候,似乎和如树叶般,凋零了不少。 不说别的,光一眼望去,厕所旁边的停马场里,放置着的马车和马匹,比暖和时少了最少得有四五成。 看来,天寒,也让神仙岔安静了下来。 茅厕长老牛头倒仍是那般的充满活力,但,因为人少的缘故,他比往常看上去慵懒了很多。 现在来往的都是熟客了,完全用不到他再一遍遍喊着注意事项和使用方法。 拿着一个凳子,坐在太阳下面,靠着桌子,享受着独属于深秋的恬静,只是那双眼睛,时不时的还会扫过来往的行人。 不过,就在这时,老牛头突然猛地站了起来。 “主人!” “你来啦!” 第385章 这群人,就该挂路灯啊!朝廷无力,某家不介意出手 张楚笑着冲他点了点头。 李泰,裴行俭,秦怀道等人已经嚎叫着冲了进去。 “老牛头,最近,来的人不多了?”张楚问道。 老牛头赶紧回道:“是啊主人。” “老头儿记得,差不多是十多天前,就是突然降温的时候,从那之后,人数便越来越少了。” “好多熟悉的食客,之前是隔三差五,现在得是十天半个月才来一趟,那些尝鲜的食客,自然就更少了。” “所以······” 张楚了然,望着开始竟然显得有些空旷起来的神仙岔,也知道这是必然的。 毕竟,神仙岔里所吸引人的东西,终究还是不多。 光依靠一个核心,大食堂,就显得有些独木难支了。 这是个问题。 还是个不小的问题。 其实,真说来,冬季的百姓,忙碌了一年,这个时候正是休息的时候,也正是花钱的时候,若是抓不住这个机会,不能在冬天把百姓带到神仙岔来,神仙岔就很难真的繁华起来。 再和老牛头寒暄几声,张楚上了个厕所后,等着李泰裴行俭他们五谷轮回之后,便一同朝神仙岔走了进去。 说实话,当走进神仙岔后,望着大街上玩耍的孩童,坐在家门口聊天晒暖的老人,街道上,匆匆的还是有不少劳工推着板车,驱赶着牛车行过。 这已是算很有活力的村子了。 但,相比于之前的热闹,确实还差些意思。 见到张楚来了,不论是老人还是孩童,离得老远就连连行礼打招呼,脸上带着发自内心的尊敬。 “先生,先生······” “先生来了,主人来了,快出来呀,先生先生,我已经认得几百个字了呐。” “你光认有个屁用啊,嘿嘿嘿,主人,我会写了,我会写好多字了。” “主人,我背诵了好几篇文章啦,主人,要不要我背给你听?” “·······” 孩子们围了上来。 今天是神仙岔的周末,学堂放假,自然的这些孩童就都闲了下来。 他们激动,他们欢呼,他们迫不及待的分享着自己的进步。 李泰和秦怀道,尉迟宝林三人望见他们,也很是欣喜。 他们都是熟悉的,想想几个月前,他们还有程处默一同坐在田埂处,坐在大树下,坐在墙根,教导着他们民学拼音的时光,怕是这辈子都忘不掉。 现在民学拼音已经风靡了整个长安。 甚至于,吴钱也开始着手印刷带拼音的书籍。 不得不说,他的头脑是极好的,活泛而又勤劳,现在长安最受欢迎的书籍页面上,都带着‘秦川’两个字。 裴行俭和房遗爱刚开始和这些孩子还都不算是多么熟络,可当从村口走到东头大食堂的时候,他们便已是全部融了进去。 张楚抄着手,迈步进了大食堂。 大食堂里仍旧有不少食客在享用美食,但,相比于之前一座难求的情况,也着实是差了不少。 “主人。” 刘氏正趴在柜台上,认真记录着账簿,见到张楚来了,急忙放下手里的笔,抱着账簿迎了上来。 “主人,你来了。” “正好,主人,你看,最近不忙,奴婢刚把这一阵子的账簿梳理出来。” 刘氏扶着张楚坐下,把账簿放到了张楚面前。 张楚简单翻了翻。 看着最后的结余:三万零三千七百六十三贯零三百四十一文。 “三万多贯?” 说实话,看到这个数额,张楚也有些惊骇。 这才多久?最后竟然能结余三万多贯! “全是托了主人的福。”刘氏见张楚似乎很满意的样子,先前还有些紧张的呼吸一下子就顺畅了起来,用围裙搓了搓手,道:“只是,天气冷后,大食堂的生意就一下子变差了不少。” “虽说,劳工收入甚至比之前还多了些,但是最多的食客方面却降低了四成还要多。” 刘氏看着大食堂里相比于巅峰可以称之为萧瑟的生意,有些不好意思。 张楚摇摇头,合上了账簿,忍不住的又抄起了手。 大食堂空旷的很,夏日的时候,比外面凉爽,但一到了冬日,还没有取暖的措施,这里便一下子就好像成为了冰窟。 虽说好几个大锅冒着热气,可,在这么大的食堂里,终究显得太过于单薄。 “毕竟神仙岔距离长安那么远,天一冷,不到馋的不能行的地步,轻易不会来的。” “而且,这里面,阴冷的厉害。” “拿壶酒来吧。” 张楚也有点顶不住了。 刘氏赶忙亲自去取了一壶酒,给张楚斟满。 张楚饮了一口,这才觉得身子好受了不少。 “是啊。” “这一点,奴婢也知道。” “可是······” 刘氏眉头皱的厉害,忍不住苦笑道:“可是,如果在大食堂里要取暖的话。” “这点结余全都丢进去,主人,按照今年的木炭价格算,也不够。” 张楚手指轻轻叩着酒壶。 “听吴娘说,大食堂里所用的柴火,都是从秦川里砍来的?” “是这样的主人。”刘氏赶忙颔首,露出些许农村妇女身上抠搜,她拘谨的掰着手指头计算道:“木炭的价格往上涨了不少,连带着柴火价格也升高了。” “虽说大食堂里准备了一批柴火,可想要撑过整个冬天,是不够的。” “奴婢想着,也不继续购买柴火了,毕竟价格太贵,不如趁着咱们这里还没有下雪,让胡村正安排些劳工,进山砍柴!” “这样大食堂虽说要支付劳工工钱,可总的算一下,是要比直接购买柴火要划算很多的。” “然后大食堂砍掉了一些消耗柴火多,但并不太赚钱的窗口,撑一撑,应该是能熬过这个冬天。” “等到了来年开春,一切就有希望了。” 刘氏把自己的计划完完整整的说了一遍。 张楚皱眉,揉了揉鼻子。 劳工的价格,竟然要比柴火的价格便宜了。 这已是说明,今年木炭的价格,已经太过于畸形。 “有点不太对。” “就算河东道关内道今年闹灾,可,木炭这东西,也不至于如此飙升。” “谁说不是啊。”刘氏叹了口气。 “有人,在背后故意囤货居奇。”张楚眼眸一下子就冷了下来。 “主人,你是说······”刘氏双眸一圆,也猛地反应了过来主人的意思,她现在已经有商人思维了,毕竟怎么说也掌握了神仙岔大食堂不短时间。 “不然,怎么可能会如此离谱呐?”张楚轻轻吸了口气,朝外望了眼惨白的太阳,不由厉声道:“该杀!” “如此不顾百姓死活,随意操纵民生必需品” “这是得挂路灯的罪过啊。” 张楚长叹。 不知道,朝廷现在是否察觉到了不妥。 朝廷对于这一类的行为,向来是严厉禁止。 可,张楚也清楚,现在朝廷对于这类的事情,终究是有些无力。 能保证粮食的价格平稳,就已经榨干了朝廷极大的精力。 比如,通过设立平价仓,在丰收时,以高于市价收购粮食,以防止谷贱伤农。 在歉收的时候,则以低于市价的价格出售平价仓里的粮食,以平抑粮食的价格。 就是为了防止商人囤积居奇?。 可,木炭这种平常并不引人瞩目的大宗货物,朝廷应该是没有什么太多的对策,其实这也不能怪朝廷,毕竟,现在朝廷没有那么强的掌控能力。 再说了,今年木炭能成这个样子,是有很多方面的因素。 河东道关内道这些地方大旱,供给本就减少,再加上今年长安降温又快又急,需求猛地增大,木炭价格上涨,是符合逻辑的。 但,绝对不会如此离谱! 应该是某些人把目光落在了木炭上,正巧抓住了这个机会,进行炒作,囤货居奇! 说实话,现在张楚是有些理解为什么商人的地位那么低了。 士农工商,这群人在古代被朝廷如此严厉打击,不是没有原因。 这种人血馒头都要啃,真不怕把自己噎死吗? 张楚深深吸了口气。 目光,深沉。 进宫,面见陛下? 可,见了陛下又如何?朝廷对这样的事,怕是也有心无力。 就这么看着背后操纵木炭的这群人,笑到最后?看着百姓冻毙于家中,看着他们把百姓的血,喝干? 张楚双眸缓缓闭上。 第386章 寻找煤炭!师父向来睿智,怎么能说出来这话! “公子······” “你没事吧。” 见张楚久久不言,刘氏有些紧张,也有些担忧,压低了声音,小声询问道:“公子是不是累了?” “要不要去楼上休息会?” 刘氏请示道。 “呼······” 张楚吐口气,缓缓睁开了眼睛,摇摇头,拿起来桌上的酒壶,打开盖子,直接一口饮尽。 起身。 朝外走去。 “让胡勇来见我。” 刘氏没有半分犹豫,立马去寻胡勇了。 胡勇来的很快。 气喘吁吁的,见到张楚后,双眼一亮,顾不上擦一下眉头上的汗,再冲了过来。 “公子。” “你来了。” 张楚就站在阳光的一角,望着李泰,裴行俭他们玩闹,听到胡勇的话,扭头朝他看了一眼,轻轻颔首。 “公子,奴下刚才在水渠那边。” “这天,越来越冷了,这工程,也着实是越来越不好干了。” “土地都开始上冻,挖起来不再如天暖的时候那般轻松。” 张楚随意道:“那就先停一停,不妨干些其他的事。” “边走边说。” 张楚伸了个懒腰,朝着神仙岔外的秦川山脚走去。 胡勇立马跟上。 正玩着的李泰,裴行俭,秦怀道他们见状,也都是赶紧拍了拍身上的袍子,和学子告别,跟上。 出了神仙岔,便是大片的空旷田野。 属于神仙岔土地上的水渠改造的已经差不多了。 自己在万年县和长安县所购买的土地,开始和此地接拢,等到水渠网络全部构建出来,这里将会变成真正的长安明珠! “神仙岔过冬的储备,准备的怎么样了?”张楚瞥了眼胡勇身上的衣物。 仍旧是麻衣,只是相比于前些时候,麻衣里面多了几层麻布。 胡勇抿了下嘴角,苦笑一声:“公子,过冬的法子,奴下已经想好了。” “木炭,是不可能供给于村民。” “但是,奴下已经让人把之前搭建房子没有用完的茅草,全都压实,制成了被褥一类差不多的东西。” “等再晚几天,奴下就把这些东西发下去,然后,整个冬天咱们神仙岔就龟缩起来,家家户户就憋在家里,反正,农户们干了这大半年的活,早就把过冬的粮食准备好了。” “咬咬牙,应该能撑过去。” 胡勇说出了自己的想法。 这些天,他也愁啊。 神仙岔虽说这大半年来,变化日新月异,可就算是天大的变化也跟不上今年木炭的变化。 而且,神仙岔这里百姓的住所大多都是茅草屋,抗寒能力并不强。 百姓身上的衣服,大多仍旧还是麻衣。 但,这情况比以前是强很多的,以前百姓恨不得一家只有一身衣服,现在虽说百姓身上仍是麻衣,起码家家户户都够穿了,都有的穿了。 龟缩起来,已经是最好的,也是唯一的法子了。 顿了下,胡勇见公子似乎没有说话的意思,急忙又道:“公子,你是不是有什么安排?” “秦川里的柴火,好搜集吗?”张楚并没有顺着这个话题说下去,而是问了其他的事情。 胡勇愣了下,但很快就跟上了张楚的节奏,立马回答:“回公子,说好搜集吧,其实也不好搜集。” “别看秦川山脚并没有多少巨木,但砍伐起来,颇为艰难。” “现在,奴下已经把大部分劳力都安排在了这里。” “造纸厂需要竹子,随着产量的越来越高,所需要的竹子也越来愈多。” “大食堂一天消耗的柴火,都是一个庞大的数字,更别说还要为神仙岔的农户,准备过冬的柴火。” “虽说,过冬用柴火取暖是不可能了,但农户总得做饭,这个柴火所需的数量,是得保证的。” “按照公子你之前所交代的,这些柴火,都由大食堂代为出售给神仙岔的百姓,一捆咱们也就是挣个十文钱,就跟是白送一般。” “当然,神仙岔外的任何人,都不出售,只是出售给神仙岔的农户。” “现在,为了节约柴火,澡堂都已经关停了,不过,正好趁着关停,奴下吩咐了一部人,进行改造,翻修,扩建,起码得保证澡堂里不能再进风了。” “人手,说真的,公子,正如你说的那般,还真有点不够用了。” “但现在,我也不好敢再多招人了,天知道第一场雪什么时候降下来,一旦降下来,大部工程都得停滞。” “想着,今年收收尾,等到来年开春,再多招人,大干一场!” 胡勇汇报的无比详细,一系列的安排,事无巨细。 张楚轻轻颔首,遥望着不远处仿若黑龙般横亘于那里的秦川山脉。 “你做的不错。” “不过,整个冬天的时间可不短。” “若是神仙岔全都停摆,太可惜了。” 张楚眯了下眼眸,微微摇头道。 胡勇心中一凛,咽了口唾沫:“公子,你想怎么安排?” “奴下只能想到这一步,其余的,奴下也不是没想过,可,一旦入冬,寒风刺骨,今年似乎比往常更冷些,奴下思来想去,若是没有取暖的法子,能平安度过去,就已经实属不容易了。” 这一次,张楚没有再说其他的,而是回答道:“没有取暖的法子,那就想取暖的法子。” “冬季,其实对咱们神仙岔而言,是一个不错的,很好的机会。” 张楚扭头朝后看了一眼:“其实,你刚才说的计划,是很稳妥的。” “因为一旦到了冬季,长安的百姓,其实就是这个过法,有钱的百姓顶天了去平康坊乐呵乐呵,更多的普通百姓,差不多就是缩在床上,呆在家里,就像是冬眠一样,因为,他们实在是没有什么好做的啊。” “万物俱静。” “冬季,困住的不仅仅是牲畜动物,还有长安百姓。” “但,既然长安这样了,那么神仙岔就得变一变,只要咱们和长安稍稍有一点不一样,那么,长安百姓就会疯了似的来咱们这里。” 不过,胡勇愣住了。 “可是公子,咱们······” “咱们能怎么做?” 胡勇苦恼的快速的旋转着脑子,望着张楚的背影,声音沙哑。 他着实是想不到任何的法子能把神仙岔变得和长安有什么不一样。 便是一直跟在身后的裴行俭,李泰等人也都是皱眉,你看我我看你,满脸茫然。 “师父,虽说平常神仙岔是个不错的去处,但,一旦天彻底冷下来,长安里的百姓,真的很难会来这里。” “毕竟怎么说,长安还是要比神仙岔繁华很多的,虽然一些酒楼的味道比不上大食堂,可,也能凑活。” “在大冬天想要把人引到神仙岔来,可真的是太难了。” “更别说,来了神仙岔,连个取暖的地方都没有,百姓,更是不会考虑了。” 裴行俭也并不好看张楚的计划,思来想去,忍不住的提醒。 “是啊师父,裴师弟说的对。”李泰很赞同裴行俭的话。 “大哥,太难了,我觉得不可能。” “是啊,如果是我,我不会来。” “我也是一样。” 秦怀道,房遗爱和尉迟宝林则是把自己代入了百姓的立场上,沉思颇久,齐齐道。 他们真的想不到自己有什么来这里的必要! 张楚嘴角微翘,也并不反驳他们的话。 不知不觉,他们距离秦川山脚已经不远了。 “先不说这些。”张楚朝四周瞧瞧,望着嶙峋的沙石,吩咐道:“分散开,进入大山,帮我去找一种石头。” “通体乌黑。” “看上去和炭差不多。” “找到了,立马告诉我!” 裴行俭闻言,轻轻皱眉:“师父,是石涅?” “对,就是石涅!”张楚正愁不知道该怎么说呐,他不知道煤炭在大唐叫什么名字。 说煤炭怕他们不知道是什么东西。 “师父,找这东西干什么?”裴行俭顿时满脸的紧张,死死盯着张楚。 “当然是烧啊。”张楚笑了,指了指太阳:“现在木炭那么贵,就算是陛下估计都用不起,石涅也能取暖,怎么,不知?” “八百里秦川,只要咱们能找到一处,今年过冬就不用愁了。” 张楚搓搓手,干劲十足。 可是这话一出,裴行俭整个人都有些绷不住了。 便是李泰,秦怀道他们也都是面面相觑,不敢相信这话是从一向睿智无双的师父\/大哥嘴里说出来的。 就连胡勇,都差点没有一口气憋过去,被口水呛的脸颊通红,干咳不止! 第387章 全国矿产分布图 齐齐的,李泰他们所有人都望着张楚。 目光,有些怀疑眼前站着的这位是不是自己的师父。 石涅可以烧,这一点,说实话,整个天下人都知道。 可······· 可难道师父就没有想过,为什么大家取暖都是用木炭,或者说柴火也能凑合下,为什么就没有人用石涅呐? 就连最穷的百姓,也从来没有想过使用石涅取暖。 这玩意,一旦烧起来,浓烟滚滚不说,房间里压根待都待不住,更别提在旁边取暖了,更甚至于,这浓烟是真的能吞人的。 所以,这东西大唐虽然有,可并没有多少人用。 更别说用来取暖了! 张楚摸了摸自己的脸,瞅着他们的眼神,奇怪道:“怎么?” “为何用这种眼神打量某家?” “就算某家英俊,可咱也不是第一次见了,难道还没习惯?” “师父,石涅这东西,不能用的。”裴行俭闻言,觉得可能师父真的对这一方面不太了解,所以赶紧解释道:“这石涅能杀人。” “这个道理,三岁小孩都知道,所以,就算见到石涅,白捡都没有人用。” “师父,你这次走的路,走岔劈了。” “咱们还是想想其他的法子吧。” 裴行俭声音落下,李泰,秦怀道他们也都是纷纷惊醒,开始劝解。 “是啊师父,师弟说的一点没错,石涅这东西是可以烧,可只要一烧,就是比雾还浓的烟,就算把炉子盖上,也不成,人呆一小会便会沉沉欲睡,不知不觉魂魄会就被这东西吃光啦。”李泰说着,面露恐惧,几乎都要跳起来了。 “大哥,这东西,秦川里是有不少的,如果真有用,长安百姓早就来捡了,压根等不到咱。”秦怀道附和。 尉迟宝林和房遗爱也是连连点头。 听着他们的话,张楚却是笑而不语。 煤炭能杀人,他如何不知道? 那是因为普通煤炭里的含硫量高,烧起来,就相当于毒烟,便是用烟筒把烟雾排出去也不成,硫这东西容易挥发,无孔不入。 但,经过处理后的煤炭,他们所说的这些情况,是能改变很多的。 比如,洗煤。 比如,把煤炭简单破碎,加入生石灰,黄泥,制成煤球。 当然,后世还有更现代化的工艺进行脱硫,但是毫无疑问,现在大唐这个时代,压根想也不用想。 不过,曾经课堂上,化学老师所说的那几个笨法子,就足够了。 其实,就算课堂上化学老师不说这些,张楚多少也明白些,没办法,和爷爷奶奶聊天的时候,老人家极为喜欢回忆过去,自然,冬天怎么取暖也是老生常谈的话题了。 那个时候,甚至于蜂窝煤都是奢望,大家用的乃是煤饼! 这玩意工艺可比蜂窝煤又简单多了,而且还比蜂窝煤更容易运输,使用起来也很简单。 张楚想着,若是在神仙岔能建立一个煤厂,简单脱硫后,用模具简单压制成煤饼后就能运送于长安贩卖。 而赚的钱么······· 嘿! 想一想当年的煤老板多风光,就知道这玩意多挣钱了,更别说,自己现在可以说是没有任何的成本,不用交税,不用买矿······· 这就更是暴利了。 当然,赚钱是其一,更主要的是,若能顺利建成煤厂,不知可救活多少百姓。 还有那些吃人血馒头的家伙······ 张楚瞅着他们一个个紧张的神情,摇了摇头,抄起双手,遥望着秦川:“去找就是了。” “你们说的这些,真以为某家不知道?” “某家,自是有法子。” “记住,只要你们谁能找到了石涅矿,你们就是今年长安百姓过冬最大的恩人,间接的,不知道能拯救多少百姓的命啊。” 张楚笑着激励。 裴行俭,李泰他们愣住了。 抿了抿有些干裂的嘴唇,你看我我看你,一时间竟然是谁都不知道说什么了。 但,再看看张楚那般淡然的模样,心里又开始嘀咕起来。 渐渐,一个让他们惊骇的想法,慢慢浮出心头。 难道,师父他老人家,真的有法子把石涅······· 嘶!!! 当这个念头冒出来,瞬间,谁都控制不住了,一个个瞪大了眼珠子,头发恨不得都倒立了起来。 再是相互对视一眼,谁都呆不住了,大叫一声,疯狂的朝着秦川山脚冲去。 他们对于张楚,可以说是打心底的相信。 便是张楚用牛粪做出来一道菜,给他们说这东西能吃,他们定然也是会毫不犹豫的品尝。 既然师父都这么说了,这么好立功的机会摆在面前,岂能错过? 想想长安城中被寒风折磨的无数百姓,再想想若是真的能跟着师父搞出来能够燃烧的石涅,到时候,整个天下怕是都将为之倾倒!!! 张楚望着他们的背影,不由感慨,还是少年人有这股冲劲啊。 随便画点饼,就嗷嗷叫的往上冲。 张楚没有进山,而是在山脚处谋划了起来。 明年开春,不仅要栽种棉花,红薯,土豆,辣椒这些作物,还有竹子,柳树。 竹子,自然就是为造纸厂准备原材。 而柳树,则是有更重要的使命,那就是试着制作阿司匹林一类的水杨酸药物。 张楚转悠了半天,心中渐渐明了。 在山脚处,栽种竹子,而后在竹子于神仙岔耕地的连接处,栽种上一圈柳树。 如此不仅可以更好的防风固沙,还能成为和秦川之间的一道屏障! 甚至说不准渐渐还会发展成一道靓丽的风景。 对于神仙岔,几乎没有任何坏处。 时间,过得很快,不知不觉便已是正午了。 “师父,师父,我发现了一处,来啊,来啊,快瞧瞧。” “大哥,大哥,我这里也有,你看看,能不能行?” “公子,公子,你看这是什么?是不是就是这东西?我那边好像也发现了一处。” “········” 裴行俭,秦怀道,胡勇他们也是在差不多的时间里,一同折返了回来。 张楚眼睛一亮,立马跟着他们钻入了秦川,挨个探查起来他们所发现的地点。 只是,当再从秦川里走出来的时候,张楚是皱着眉头的。 而胡勇,裴行俭他们跟在张楚后头,一个个已像是被打败了的斗鸡,从斗志昂扬变得垂头丧气。 他们在山里一共发现了四处石涅矿区。 可,没有一处是适合建厂的。 毫无疑问,在大唐这个时代,若是想要大规模开采矿山,简直就是痴人说梦。 原本张楚想着,秦川中应该会有露天煤层,却没想到,全都是井工煤矿。 张楚吐了口气。 用手,狠狠拍了下自己的脑袋。 娘的,忘记了,自己高中选的是物理化学政治三门,就高一的时候学了些地理。 说实话,毕竟两年没有接触,多少生疏了。 如果有地理书就好了,记得上面不仅有全国煤矿分布图,还有其他各种矿产分布的标注。 嗯········ 想到这里,张楚突然精神猛地一震! 全国矿产分布图?!!! 好像,自己还真有!!! 第388章 货真价实的藏宝图 张楚眼神灼灼生辉。 不过跟在后头的李泰,裴行俭他们却是一个个脸色还都苦巴着,没有恢复过来。 这事确实是让人心里很不好受。 足足四处矿区,却都没有办法使用。 想想即将到来的严寒,每个人的心里,开始发急。 一个个的皆转动起来了脑袋,回忆着长安周围可有什么地方,大批量储存着石涅么? 但,想了很久,他们也是没有头绪。 没办法,石涅这东西,向来是不入他们眼的,谁没事去关心这东西什么地方产量多?容易开采? 毕竟,一点用处都没有的东西,着实很难让人产生太大兴趣。 “师父,回长安吧。” “弟子去户部或者工部那边瞧一瞧,看看是否有记录。” 李泰开始寻找场外的帮助,挠挠头,有点迫不及待的说道。 “大哥,我回去问问阿耶他们,他们或许也有线索。”秦怀道附和道。 “正是如此,军中对长安附近的地形描绘,是要比户部工部这些衙门更精细的,兵部衙门那里应该有线索。”尉迟宝林也急忙说道。 张楚轻轻吐了口气,冲他们点点头。 虽说自己已有头绪,但,他们所言也确实很有道理。 多条路子,多条线索。 “好,既如此,便分头行动。” “回长安!” “不过,这件事,最好不要打草惊蛇,不要惊动太多人,毕竟,后面的利益牵扯太大。” “谨慎行事。” 张楚想了下,又朝他们嘱咐道。 不由得,众人回神仙岔的步子,开始加快。 “胡勇,大澡堂的改造,多上些人,若是可以,不妨再扩大一些。” “这件事你亲自盯着,记住,尽可能的大!” 张楚再向胡勇吩咐。 “诺,公子!”胡勇高声应下。 虽不知道公子是什么打算,但,只要是公子的命令,压根不需要有什么怀疑,直接执行便可! 回到神仙岔,顾不上喝口水,翻身上马,直奔长安。 回到秦川府,张楚几乎是直接从马背上滑下来的。 而后匆匆走进了书房。 ‘嘭’的一声,书房门紧紧关闭。 正套着棉衣的吴娘八花她们你看我我看你,满脸懵逼,不知道自己公子这是怎么了? 不过,吴娘反应是快的。 立马让其他人的动静都小心些,尽量不要发出声音,并且亲自镇守于书房门前,不许任何人靠近。 张楚打开了手机。 调出历史锁屏图。 往前翻,翻,翻······ 这手机,是自己考上高一的时候,父母给买的,高中三年没有换过,记得高一时,自己曾用过全国矿产分布图做过手机锁屏图。 这是因为当时自己的地理成绩不太好,作为一个可以串联起颇多知识点的全国矿产分布图,为了能把这张图吃透,便直接把这张图当成了手机锁屏图。 只是后来,不再学习过地理这一门课程,所以就忘的颇快。 虽说还记得些大方面的知识,但琐碎的,细节的知识点多少就记不清楚了。 比如,张楚很清楚这里有煤。 陕西的煤,山西的煤这可都是全国出名的。 陕西虽然比不上山西,但,仍旧是全国极为重要的产煤区。 但,长安附近的煤矿分布在什么地方,就有些记不大清了。 “就是这个!” 当找到那张图片的时候,张楚的瞳孔便是忍不住的收缩了下。 立马取来纸笔,开始描绘。 既然找出来了,那么就不能只记录长安附近的矿产了,这张图,别看在后世随便一搜就能找到,每个学生也都见过,可在大唐,这是独一份!!! 堪比藏宝图!!! 不,这就是藏宝图!!! 铁矿,铜矿,金矿,银矿,石油,天然气,煤矿,锡矿······ 张楚觉得自己的呼吸都有些发麻。 一个个,准确的点在地图上,做好标注。 最终,张楚的目光彻底锁定在了长安及其附近的标注上。 望着这张熟悉的矿场分布图,久违的消失了的记忆,渐渐又回来了。 张楚放下了笔,双手按着太阳穴:“陕西煤矿,主要分布在北部和关中北部地区?。” “对,这里的煤矿丰富区,是和山西接壤的,榆林一带。” “神府煤矿。” “榆林······” 张楚立马取来了大唐堪舆图,手指划过,最终在标注着的绥城上,停了下来。 “就是这里!!!” “不过·······” 张楚微微皱眉:“绥城距离长安颇远,若是用这里的煤,倒不如直接运送晋阳周围的煤了。” “毕竟,晋阳到长安的路,可比绥城到长安好走的多。” “主要还得是关中地区。” “关中,长安附近,好像还真没有煤矿,最近的,最大的,最容易开采的煤矿,咸阳!!!” 张楚目光不断的对照着两幅地图,瞳孔一缩,手指,点在了咸阳县和长安两县交接的位置。 “这里是······” 张楚又看了眼大唐堪舆图。 “北山!” “北山······” 这片地区乃是一片荒地,并不平整,多山包包,而且是处于长安北部,所以就直接称之为北山。 地区很是广袤,而关中最大的一片煤区,就是在这里了。 这里距离长安,并不远,制作好了运送过来,也不过一日之内的事情,可以说是运输成本也几乎不用考虑。 张楚豁然起身。 搓着手。 皱眉。 “咸阳附近的煤矿,多不黏结煤和长焰煤。” “如果没记错的话,这种属于低变质烟煤,具有中灰粉、低硫、低磷至中磷!” “换个名称来讲的话,这就是传说中的,无烟煤?” “嘶······” “如此的话,只要再简单加工加工,便可以直接投入使用。” 张楚越说越是兴奋,自语的时候,都已眉飞色舞起来。 必须把这块地方拿下来! 只是不知道这地方,在谁手里? 若是在朝廷手里,倒是简单些许,如果已经有主了,或许会有些麻烦。 不行! 得赶紧去查一查! 张楚想到这里,匆匆把手机和矿产分布图放置好,着急忙慌的走了出去。 不过,望着门外的天色,却是一愣。 “公子,你出来了。” “正好,暮食也好了,快来吃饭吧。” “用功了那么长时间,也该歇息歇息啦。” 吴娘正端着木盘,从前院走过来,见到张楚,赶忙招呼。 夕阳已经大半个落下了天际线。 不用想,这个时辰了,各处衙门都已关门。 张楚无奈,只好吐了口气,按下急迫的心情,冲吴娘点点头,走向了厅堂。 这么不巧,只能明日了。 第389章 欣慰的李世民!太子不惜借钱平息炭价,善! 皇城。 立政殿。 长乐抱着小兕子坐在殿前的台阶上玩耍。 长孙皇后则是抱着一个竹篮,正细细的为长乐缝制着婚鞋。 婚鞋已经差不多了,只差最后的金色凤凰。 橘红的夕阳照耀着,这凤凰好似要飞舞起来了一般,栩栩如生。 也就在这时,李世民笑着走了过来。 “儿臣拜见父皇。”长乐急忙起身行礼。 李世民挥挥手,示意长乐不用多礼。 这几日,只要李世民有空,便是来立政殿,一同和长孙皇后陪着长乐说说话。 就要嫁人了。 今后这样的时光,终究是不多了的。 小兕子冲李世民做了个鬼脸,便是又缩到了长乐怀里玩耍起来。 “陛下来了。”长孙皇后也要行礼,不过却被李世民按住了肩膀,摇摇头,他抄着袖子,随便也坐在了旁边的凳子上。 “怎么不回殿里?”李世民看了眼即将暗沉下的天色,说道。 “外面的景色,可比殿内要好太多。”长孙皇后笑着说道:“一直在大殿中待着,整个人都觉得有些压抑。” 李世民望着长孙皇后,再看看长乐和小兕子,叹了口气。 话虽如此,可他又如何不知道长孙皇后在想什么呐? “观音婢,后宫今年的木炭,不是已经准备妥当了吗?” “用不着节省。” 长孙皇后手中的女工一顿,便是又恢复过来,趁着天色,继续绣着,笑道:“听闻,陛下在甘露殿处理政事,都不舍得点燃木炭,臣妾在这里做些手工活,又如何使的呐?” “再说了,坐在太阳底下,一点不冷,可比在殿中被木炭熏着舒服多了。” 长乐拢了下青丝,也轻轻颔首:“是啊父皇,真的不冷。” “若是冷了,自是就回去了。” 李世民闻言,不由又是长长一叹:“你们啊·······” 沉默片刻,李世民望着夕阳,道:“今天,太子和越王,不知道在干什么。” “都神神秘秘的。” “朕派人去打探了打探,东宫那边,听说太子召见了不少木炭商人,但,也不知道在商议什么。” “青雀今天从外面回来后,吩咐人去户部,工部调了不少卷宗。” “也都是关于木炭取暖一类的。” 长孙皇后抬头,看了眼微微皱眉的李世民,笑道:“这俩孩子,应该也都是想着为陛下你分忧吧。” “最近,城中木炭价格飞涨,简直没有天理。” “百姓压根无力承担,幸好现在天气还没有彻底寒下来,不然,只怕现在整个长安,路有冻死骨的情况,是少不了了的。” “陛下,朝廷就没有打算拿出个计策来应对?” 长孙皇后关切询问。 李世民轻轻吸了口气,脸色沉沉,最终,还是摇了摇头,只道了一个字:“难!” 便没有多说什么了。 长孙皇后何尝不清楚朝廷的难处,陛下的难处,这个答案,也并不算是出乎预料,只是没再多说什么,自顾继续做着女工。 长乐把小兕子高高举起,惹得小兕子一阵欢笑,看着小兕子欢乐的样子,长乐也是忍不住笑了出来,道:“父皇,前几日,太子来找了儿臣。” “奥?什么事?”李世民望了过去。 “借钱。”长乐看了眼旁的李世民,再说道:“太子说是要尝试平稳城中木炭的价格,儿臣手里,暂时只有三十万贯,便全给了他。” “所以说啊,父皇也不用太过于担忧。太子他们都开始想法子了,相信这木炭的价格,肯定会降下来的。” “现在,青雀这不也开始鼓捣这件事了?估计,秦川子那边也在想办法。” “大家齐心协力,总会有一条路让百姓走的。” 长乐安慰。 李世民听着这番话,惆怅的脸色多少变得欢欣了些许,眼睛忍不住的一亮:“奥?” “太子真是这么说的?” 长乐颔首,抱着小兕子起身,冲李世民道:“儿臣怎么敢骗父皇?” “太子还留下了一大块土地的地契,押在了儿臣这里呐。” “太子,应是真的想要为父皇分忧。” 李世民满脸欣慰。 长孙皇后也一时露出了笑容:“这孩子,终究是怀揣于仁孝之道。” 李世民连连点头:“太子终于做了一件正事。” “就算结果不好,但总算是有这份心的。” “青雀也不错,都有为天下,为百姓分忧的心,就是好的。” “天色差不多了,走吧,回殿吧。” “来人,点上木炭。” 李世民很开心的吩咐道。 木炭火盆燃烧,冰冷的立政殿,多了几分温暖。 膳食有内侍送了上来。 长乐小兕子坐于李世民和长孙皇后身侧,倒是也颇有几分阖家欢乐的意思。 ---------- 长安。 光德坊。 一处豪华院落内,后厅。 李承乾敞着怀,手中捧着酒杯,脸颊微红的望着中央舞动的西域胡姬,时不时大声叫好。 杜荷,长孙冲两人分列左右,也是目不转睛。 “好!” 李承乾大叫一声。 长孙冲和杜荷便急忙端起酒杯:“太子殿下,请。” 李承乾向两人晃了晃酒杯,杯中鲜红的葡萄酒,一饮而尽,忍不住的极为舒坦的长啸一声:“好啊,好地方啊。” “这里,可比孤的东宫舒服多了。” 李承乾双手撑开,斜靠着坐榻,鼻尖上都是细汗。 放下酒杯,立马便是有侍女从冰桶中取出酒壶,再为三人斟上了血红血红的西域极品葡萄酒。 “太子殿下,这处地方, 乃是崔氏下的一个商号送给您的。” “全屋皆燃烧着地龙,便是外面冰冻三尺,屋内也是温暖如春啊。” “这崔氏知道了咱们的计划,也想着一同联手,派出商号共把这块肥肉吃进肚子里。” 杜荷赶忙说道。 他身上也不过只是披着一层薄纱,摸着温热的地面,极为羡慕。 等到自己有钱了,定也要制作这么一处暖阁,只有这般享受,才配得上自己身份啊。 李承乾眯了下眼眸:“崔氏?” 长孙冲见状,赶紧附和:“太子殿下,咱们手里的钱不多,长乐公主那里的三十万贯,再加上臣砸锅卖铁凑出来的十万贯,还有莱郡公手里的十万贯,咱们也才不过五十万贯罢了。” “这五十万贯,这才几日的时间?就已经消耗的差不多了,但还是有大批大批的木炭储存,掌握在这些大商号手里,如果把他们引进来,不仅不会影响咱们赚钱,还会再把价格,往上翻好几成!!!” “并且他们也说了,等到出货的时候,先让咱们的货出去,他们再出货,如此,咱们基本上就能彻底保证不会赔了。” “这么好的机会,必须答应!” “到时候,咱们赚的钱,嘿······五十万贯,最少也得翻个十番!” 李承乾听着这话,瞳孔忍不住的一缩,便是他,也坐不住了,面露惊骇。 “五百万······贯?!!!” “嘶······” 李承乾口干舌燥,拿过来一块冰塞进嘴里,才觉得好受了不少。 若是自己有了这笔钱,何必于抠抠搜搜?什么玩不到?!!! “好!” 他亢奋:“既如此,那就多多善意,大家都是朋友,当要一起发财。” “不过,表哥,杜兄,这件事万万不能咱们直接出面,全都交给下面的商号去办。” “不然,万一事情败露,父皇那里,不好交代······” “今天,父皇都差点察觉这件事了,幸好我反应快,趁早溜了出来。” 说到这里,李承乾还有些后怕的倒吸了口凉气,便沉声道:“今后,有什么事,就来此处商议,至于东宫么,一句话都不谈!” 长孙冲一笑:“放心吧太子殿下,全都安排好了。” “来来来,饮酒,饮酒。”李承乾再抓起了酒杯,更是畅快激动,大笑道:“继续奏乐,继续舞!” “太子殿下,请。” “·······” 长孙冲和杜荷赶忙也举杯。 院中,笑意连绵。 第390章 扑朔迷离的幕后之人!最大的商号莫过于寺庙! 清晨。 阴天。 原本就已经有些受不了了的天气,没有了朝阳的照耀,更显得阴冷,潮湿。 推开门出来,眼前一片白茫茫。 又是一日霜降。 地上的落叶,都好似和地面紧紧的冻在了一起。 张楚轻轻吐了口气,白雾蒸腾,而后化作一道道汽体,飘向了苍穹,渐渐消失。 “真冷啊。”张楚搓了搓手,伺候着洗漱的八花赶紧取来了大氅,披在了张楚身上,然后把一盆子温水,放到了院子里。 张楚觉得好受了些许,简单洗把脸,可是还不等着擦干净,就感觉自己的脸好似要裂开了一般。 特别是晨风稍稍一吹,这脸啊,更像是要被冰块封上。 “没有取暖的东西,今年得多死多少百姓啊。”张楚忍不住道。 特别是那些老人,自古以来,冬天对于老人而言就是一个老大难。 如果你细心观察的话,特别是广大农村乡镇地区,白事最多的时候,就是冬季和初春。 低温,会直接影响心血管方面的病症。 而老人或者是体弱的百姓,一般多多少少这方面都有些问题。 更别说,大唐这个时代了。 毕竟,后世居民,就算没有地暖,可取暖设备多多少少还是有的,电油丁这些就不说了,最不济就算是最穷的人家也都有个电热毯。 就算如此,很多百姓还都撑不过冬天。 现在,更难。 基本上百姓只有一个选择,就是一个字,熬! 硬熬! 张楚深吸口气,感受着寒气入肺,快步走进了厅堂。 吴娘已经把朝食准备好了。 木炭也燃了起来,发出噼里啪啦的轻微燃烧声。 张楚想了下:“把王铁牛叫来。” 吴娘应下,急忙去了。 王铁牛不常在府邸,吴娘也不知道王铁牛在外面一直奔波什么。 不过她也清楚,这肯定是公子的意思,所以,从未过多插手过这方面的事。 毕竟,府里每个人都有自己的一摊子,处理好自己的事情,其余的,不该问的不要问,这是每一个大户中奴仆该懂得的道理。 只是,想要寻王铁牛,倒也不难。 不论王铁牛在不在府中,只要把扫帚放在门前的石狮子上,不一会王铁牛就会出现。 这一点,府里知道的不多,公子也就告诉过她。 不一会儿,王铁牛匆匆走了进来。 裴行俭也已经醒来,坐在张楚身边,一块吃着朝食。 “公子。”王铁牛躬身,向张楚行礼。 张楚用筷子敲了敲盘子,王铁牛赶忙坐下,顺手拿起了一根油条,边吃边道:“公子,什么吩咐?” “能不能探查下木炭的事情?” “看看是谁在背后捣鬼。” 张楚平静道。 王铁牛立马回道:“奴下知道公子肯定会问这件事。” “前些天,就层层下了命令,追查这件事。” “可是到现在,还没有太多的头绪。” 王铁牛瞧了眼对面的裴行俭,压低了声音:“公子,你也知道,咱们的人多是底层,虽然多,分布广,查些其他的事情,很快,但一牵扯到这种大商号联手做局的事,就有点进展慢了。” “根据消息,永盛商号,高和商号,金丰商号这些似乎都有些影子。” “可,后面究竟是谁在操控,暂时还没有头绪。” 王铁牛声音中也含着颇多的无奈和焦急。 不过张楚也知道,他确实尽力了。 这么短的时间,如果组织能够打入这些大商号里去,并且在上层还有自己的眼线,确实是有点,痴人说梦。 毕竟自己的身份,估计在这些大商号面前都不够看,更何况王铁牛他们了。 张楚沉默,手指,轻轻叩着粥碗。 王铁牛也不说话了,只顾的闷头吃起来。 “去找胡三。” 片刻后,张楚突然开口,王铁牛立马坐直了身子:“胡三?” 他重复一遍,但,有些不解。 这事,胡三一个和尚,能怎么插手? 张楚眯了下双眸:“让胡三去找其他寺庙的香积厨,现在木炭暴涨,这笔生意,估计各大寺庙也都坐不住。” 此话一出,王铁牛双眸骤然一亮,立马就反应过来,明白了张楚的意思。 是啊! 他们现在没有办法跻身于大商号这些行当中,但,胡三这个玄空佛子的首席大弟子,完全可以。 而且,各大寺庙联手便是长安城中最大的商号,这一点谁敢否认? 若是他们强势插入这个木炭生意中,还有什么事是胡三打探不出来的? “公子,我这就去找胡三。”王铁牛坐不住了,再拿起来一个大肉包,边吃边朝外冲过去了。 张楚轻轻吐了口气,说实话,他现在也着实有些好奇,能如此不择手段,竟然打木炭这个生意的幕后之人,到底是谁。 那些高门大户? 说实话,不应该。 因为木炭这玩意,终究不是一个暴利的行当,今年只是各种因素叠加,才有了这个机会。 来年绝对不会如此。 高门大户不可能因为这一年的生意,就大张旗鼓的涌入木炭这个行当里去,掀起这么大的波澜。 按照他们的性子,倒是可以跟着后头,多少吃点肉,若是让他们主动牵头,可能性就不太大了。 吃过饭,李泰,秦怀道他们才匆匆赶了过来。 毕竟天气太差了,那么冷的天,谁都想多睡一会。 “师父,我找到了几个地方。” 一进来,李泰就迫不及待的喊道:“蒲县那边,好像有不少的石涅,然后就是高陵县,对了,长安周围也有,但是根据记载,不多,而且大多是在秦川里,昨天咱们也看了,无法开采。” “咸阳县据说也有,但是,这些地方能不能开采,都需要咱们再去瞧一瞧。” 李泰兴奋的搓着手:“师父,事不宜迟,出发吧!” 秦怀道立马附和道:“大哥,渭水北边,多石涅,但具体的位置,大多都没有记载,需要咱们一个个去看一看。” 尉迟宝林吐了口气,忍不住缩了缩脑袋:“大哥,动身吧。这鬼天气越来越冷了,来的时候,我看朱雀大街上百姓少的可怜,就算是有几个,也都是恨不得变成乌龟,全都缩起来。” “是啊大哥,时间,很紧了。我昨天问了下阿耶,朝廷那边,对这件事,似乎也没有什么法子, 陛下他们天天长吁短叹的,但·······无能为力!”房遗爱赶忙道。 张楚瞧着他们迫不及待的样子,指了指旁边的炭盆:“你们先围着炭盆坐吧。” “暖一暖身子。” “等会,你们谁去万年县和长安县的衙门去一趟。” “问一问,北山这块地,是不是还在朝廷手里?” “若是在朝廷手里,直接买下来,不惜一切代价。” 说到这里,张楚还有些无奈,苦笑一声。 “你们也知道,上次我在万年县和长安县两个衙门,用极少的钱,买了秦川脚下那么多的土地,事后他们都要气疯了。” “这次若是我出面,怕他们警惕,直接把这块地给捂起来,不卖给我了。” “那可就麻烦了。” 这个因素,说实话,也不得不考虑啊。 万万不能出任何差池。 不然,功亏一篑。 北山? 李泰等人相识一眼,立马起身。 还是大哥靠谱,直接给了个确切的地方。 “我去!” 他们齐齐道。 “遗爱去吧。”张楚望向了房遗爱:“遗爱脑子转的快点,记住,侧面打探,不要去了就直接问。” 房遗爱咧嘴一笑,拍着胸脯保证:“放心吧大哥,我知道。” 说罢,就冲了出去。 众人围着炭盆,饮茶,聊天。 房遗爱去得快,来的也快,只是来的时候,脸色很不好看:“大哥,有点不妙。” “北山那块地,在太子手里。” 张楚闻言,微微皱眉。 第391章 和李承乾联手?再临平康坊 太子? 李承乾? 张楚着实没有想过,北山之主竟然是李承乾。 便是李泰秦怀道等人也都是一愣,而后面面相觑,你看我我看你,一时间有些不知道该怎么办了。 说实话,张楚没想到自己竟然会在这个问题上,和李承乾扯上联系。 对于这位充满了悲情色彩的大唐太子,张楚是有些陌生的。 他就像是大唐历史长河中卷的一朵小浪花。 张楚端起茶杯,抿了一口。 沉默。 显然,张楚也没有做好准备,该如何和这位大唐太子,碰撞。 毫无疑问,北山在他手里,自己不论用什么法子取过来,等到煤炭大爆后,走进千家万户后······· 到时候,肯定少不了各种拉扯。 毕竟,煤炭影响太大太广太深! 而自己,是处于弱势一方的,因为,他是太子。 “大哥,这件事,必须要从长计议。”房遗爱心里也很清楚,李承乾特殊的身份,会让这件事蒙上一层无比不确定的阴影:“这次秋闱,大哥,你斩断的不仅仅有高门大户的谋划,其实,还有太子的谋划。” “听说,太子在秋闱前,联络笼络了一大批高门子弟,只是后面,这批子弟大多都落榜。” “虽说不知太子是什么态度,但,想必是有些······” 房遗爱说出了自己的想法,提醒道。 张楚轻轻颔首。 放下茶杯。 手指轻轻叩着膝盖。 思量颇久。 “其实,趁着这个机会,和太子殿下接触下,倒是也不错。”张楚吐口气,缓缓道出了自己的计算:“毕竟,这件事关系重大,如果,能借助太子殿下之势,更好更快的把石涅这件事落实下来。” “倒也不错。” “可以的话,不妨与太子殿下联手。” “毕竟,太子殿下乃是大唐储君,这件事拉上他,合情合理。” “如此,也能减少很多不必要的阻力,不是么?” “相信,太子殿下知道了这件事,肯定也会欣然接受,毕竟,这是拯救万民的大功德。” “先前的那些小过节,在如此大事之前,孰轻孰重,太子殿下应该能掂量清楚。” “再说了······” 张楚抬头望了眼秦怀道,尉迟宝林和房遗爱他们:“再说了咱们兄弟,想要在大唐混出来名头,彻底站稳,势必也是必须和太子殿下搞好关系的,不是吗?” 房遗爱挠挠头,他挤进了秦怀道和尉迟宝林中间,伸手放在炭盆上,热量让他身上的僵硬渐渐消退。 “大哥,你说的这一点是没错。”房遗爱看着炭盆里烧的通红的木炭:“可是,太子殿下向来和我们走的并不近,他来往之间,皆是世族高门子弟。” “这·······” “恐怕有些难。” 秦怀道和尉迟宝林也是犹豫了片刻,轻轻点头,表示认可房遗爱的话。 “伸手不打笑脸人嘛。”张楚给房遗爱斟了杯茶:“毕竟,没打过交道,究竟如何,都是猜测。打一次交道就知道了。” “但,你说的也对,咱们也不能把希望,全都放在太子殿下身上,万一······” “是吧。” “你们,动身吧,去长安周围转一转,瞧一瞧。” “看看有没有备选的矿区。” “如果找不出比北山更好的地方,就想法子,和太子殿下聊一聊,青雀,到时候,还要你出面。” 张楚看向了李泰。 李泰瘪了瘪嘴,脸上有点不情愿,不过迎着张楚的目光,还是点了点头。 敲定主意,众人也不再耽搁,取出来堪舆图,确定了几个地点后,立马出发。 张楚抄着手,最后走出了厅堂。 天色虽然比之前更明亮了些,但还是阴沉沉的,不见太阳。 张楚想了下,朝外走去。 脑海中,思考着李承乾。 不过步伐,却迈向了平康坊。 煤炭之事虽然当紧,可,长乐的事情更急。 又是一日过去了,长乐的时间,差不多快要进入一手之数了。 虽说确定了接走长乐的法子,可,接走之后呐?到哪里去?该怎么落脚? 这都是很棘手的问题。 毫无疑问,一旦宫中发现长乐不见了,不用想,整个长安会彻底封锁,而后便是大军出动,以长安为中心,向四周地毯式的搜索。 若是躲在城外,压力很大。 十六卫的恐怖,可不是闹着玩的。 而且,一旦长乐出城,安全也是一个大问题,并且到时候长乐该怎么选择,也不好操作。 所以,张楚这几日思来想去,最终决定,把长乐从皇城接出来后,还是把长乐藏在长安中。 毕竟老话说得好,最危险的地方,就是最安全的地方。 另外就是,若长乐有了什么决定,在长安内可以随时更改执行。 而这个地方,张楚也想了,自己府上? 不合适。 自己和长乐终究是有些交情,到时候肯定会有人来搜索。 思来想去,还是平康坊最适合。 平康坊鱼目混珠,人多眼杂,想要一一彻底盘查,几乎很难,执行起来漏洞也很大。 不过,这一次张楚没有前往倚翠楼,而是去了皓月楼。 显然,在平康坊,萧婉仪的能量还是比不上明月姑娘。 若是明月姑娘出手,长乐定然是安全的。 站在皓月楼前,取出玉佩,递给了管事,告诉她这是明月姑娘的东西,把这玉佩交给明月姑娘,她定然有重赏。 在管事半信半疑的眼神中,他拿着玉佩去了明月姑娘的院子。 很快,春雨丫鬟一路快步的走了过来。 “哎呀,是你呀。” “今天什么风,把你吹过来了。” “快请,我家姑娘等着你呐。” 春雨直接拽住了张楚的胳膊,并且斜了眼旁边的管事:“刘管事,这是我家姑娘的朋友,嘴巴,严些。” “明白,小的明白,春雨姑娘,小的今天什么都没看见,啥都没看见,我今天感染了风寒,该在家里歇息。”管事的赶忙道,说着,还干咳了几声,逼得自己脸色苍白,见四周无人,急急躁躁直接离开了这里。 春雨把玉佩再塞给了张楚,并且还给了张楚一个腰牌:“下次来,带着这个腰牌,可以来姑娘院子。” “放心,谁都不敢拦。” 张楚翻手看了眼腰牌,不大,很精致,上面雕了一轮明月,并有云雾缭绕,巧夺天工。 好东西。 收好。 “那管事······” “放心吧,在这里,没有人敢忤逆我家姑娘的意思。”春雨给了张楚一个安心的眼神,很是骄傲道。 张楚笑着颔首,也不由感慨明月姑娘的地位之重。 也是,行首这两个字,可不是谁都能承担起的。 明月姑娘的院子很深,可以说是在皓月楼最深处了。 刚刚走近,便听到有琴声传来。 “竟是月琴迎客。”春雨也有些惊讶,眨眨眼,瞧瞧张楚,忍不住道:“张祭酒,好福气,姑娘可已经好久没有弹奏过月琴了。” “你跟我来,慢些,莫要惊动了姑娘。” “这琴声,便是我,都好久没有听到过了。” 春雨放慢了脚步,压低声音轻轻嘱咐张楚。 张楚颔首,听着琴声,双眸微凝,不由心神也有些动荡。 这琴声,确实妙绝! “张祭酒,别来无恙。” 当走到院门前时,琴声悠悠消散,传来了明月姑娘的声音。 第392章 张祭酒的小情人!明月姑娘的羡慕 小院静谧。 曲觞流水,楼台映月。 张楚也不得不惊叹于匠人的技艺高超,能在如此有限的小院中,打造出一副江南园林的意境。 明月姑娘,就在二层楼阁天台之上。 “张祭酒,快请。”明月姑娘双手轻轻抚了下琴弦,起身,冲院中的张楚笑道。 张楚拱拱手,跟着春雨进了厅堂,从侧边的楼梯走了上去。 这是明月姑娘的闺房。 淡淡香气萦绕,入目环顾,张楚颇为称叹。 富丽堂皇已不足以形容。 金丝银线织成的帘子,比人的拳头还要大的夜明珠放于四角,翡翠雕刻,象牙点缀,便是墙上悬挂着的画作,好似都是用珍贵玉丝绣成。 每一件物品,怕是都要千金。 张楚打心底感慨:“明月姑娘,你是真有钱啊。” 明月姑娘笑着斟茶,吩咐春雨取点心来,用长袖轻抚过凳子,邀请张楚落座:“在平康坊这个销金窟里,小女子这点,又算得了什么呐?” “张祭酒,听闻你颇为喜欢桂花茶?” “这是小女子特意为你准备的,只盼着张祭酒什么时候来品一品,不曾想到,竟真的把张祭酒盼来了。” 张楚坐下,眯了下眼眸,端起茶杯,轻轻嗅了下:“极品!” “明月姑娘有心了。” 这时,春雨丫鬟端着果腹点心走了进来,也笑着附和道:“张祭酒,你可不知道,这桂花茶,可是我家姑娘亲手晒制的啊。” “工序复杂。” “便是蜂蜜,都用了足足快要百斤了呐。” “你要是再不来,姑娘都想着派人把这茶,托人送给你去了。” 春雨丫鬟把点心放下,便回到了明月姑娘身后,轻轻按着明月姑娘的肩膀,满是笑意。 “是么?” “那今天,某家可要多讨要几杯了。” 张楚说着,便是押了一口。 不得不说,沁人心脾,桂花的香气和蜂蜜的甜度,融合在一起,回味无穷。 “不知道,张祭酒今日来找明月,可是有什么事情吗?”明月姑娘望着张楚,轻轻歪了下脑袋,赤裸着的脚丫调皮的翘起,一晃一晃的,让张楚忍不住多看上几眼。 “确实是有事。”张楚放下茶杯,神情,也不由正了正,凝望着明月姑娘的眼眸,郑重道:“不知道,明月姑娘之前所说,答应某家三件事,可还记得?” “此生不会忘记。”明月姑娘直接道。 “张祭酒,这么快就想起来了要小女子,帮张祭酒做什么了吗?” “要不要让春雨出去?” 张楚摇头:“不必。” “那就请张祭酒直说便是了,只要小女子能做到的,定然万死不辞。”明月姑娘再道。 张楚轻轻吸了口气,手指,轻轻旋转着茶杯,沉声道:“等到,七日后,我会带着一位姑娘过来,请明月姑娘,替我庇护她一段时间。” “时间不长,三四日,足矣。” 明月姑娘闻言,那本就妩媚的眸子,轻轻眯起,便是眉角,也忍不住的挑了下,脸上带着好奇的吃瓜神态,身子不由朝着张楚凑了凑:“张祭酒,谁啊?” “能让张祭酒如此上心,竟不惜拜托小女子。” “咿······” “听说张祭酒还没有正妻吧?” “既如此,为何不直接带到家里去?” “不知,这是哪一家的姑娘?” “小女子,真的是好奇能让张祭酒如此看重。” 便是春雨丫鬟,也是瞪大了眼珠子,盯着张楚。= 张楚斜了眼两人,再饮口茶:“这和正妻不正妻的无所谓,此人牵扯太大。” “某家思来想去,也就只有明月姑娘这里,算是安全了。” “当然,明月姑娘你也可以选择拒绝,某家,理解。” 张楚轻轻一叹。 “谁?”明月姑娘再问。 张楚迎着她的目光,也没有瞒着,毕竟,此事关系太大,若是明月姑娘不答应,自己也不好强求,天知道后面会引起什么样的乱子,一旦败露,说不准明月姑娘都有性命之忧。 “长乐公主。”张楚吐出来四个字。 明月姑娘的眼眸豁然睁大。 便是瞳孔,都在张楚的注视下,骤然收缩。 房间,寂静。 “咕咚!” 明月姑娘咽了口唾沫,她缓缓把身子收了回来,坐直,望着张楚,好一阵子,脸上的惊骇渐渐消退,露出了钦佩之色。 “张祭酒,七日·······” “那一天,正是长乐公主和赵国公小公爷大婚的日子吧。” “张祭酒这是······要抢婚?” “如果是真的,张祭酒,你,你是这个。” 明月姑娘挥了挥小拳头,这是大唐人称赞对方的动作,意思和竖大拇指差不多。 “先说行不行。”张楚凝重道。 “当然行。”明月姑娘一拍大腿,直接应了下来:“娘的。” “小女子这辈子听多了各种勾栏里的话本,现在好不容易碰见一出,怎能不舍身相助?” “放心,张祭酒,你的小情人放到小女子这里,小女子保证,你送来时怎么样,离开时也是怎么样!” “我明月拍着胸脯给张祭酒保证。” 明月姑娘露出了兴奋,小拳头砸的胸脯咚咚作响。 顿时,胸脯震颤不止,张楚都害怕跳出来。 “明月姑娘,此事,不是小事,若是明月姑娘不同意,尽管说来就可,某家,很理解。” “此事若是出了什么意外·······” 张楚确认道,同时也赶紧提醒:“某家,和公主殿下,也没有什么不正当的关系,明月姑娘这一点也莫要胡说,不要平白侮了公主殿下的清白,某家,只是帮个忙罢了。” 明月姑娘深深望了眼张楚,嘿嘿笑着,雪白莲藕般的手臂托着下巴,连连点头:“啊,对对对。” “一点关系都没有,不是小情人。” “只是帮忙,只是冒着诛九族的风险帮忙一位普通朋友的忙。” “嘻嘻嘻·······” 张楚无语。 瞧着明月姑娘唇红齿白,满脸玩味的样子,又道:“这么说的话,我和明月姑娘也算是清白吧,怎么明月姑娘也甘愿冒着诛九族的风险,来帮某家这个忙呐?” 明月姑娘愣了下,而后轻轻吸了口气,把手放下来,轻轻拢了下裙摆:“自然是,君子一诺,驷马难追。” “既然当初答应了张祭酒,岂有半路逃脱的道理?” 闻言,张楚心中一凛,起身,郑重抱拳道:“明月姑娘大义,某家佩服。” “既如此,还请明月姑娘做好准备。” “若是没事,某家就先告辞了。” “不再吃两杯茶?”明月姑娘也站了起来,见张楚再拒绝,立马吩咐春雨拿来了一个小瓷罐。 这里面是盛着桂花茶。 张楚谢过,接过来,迈步下楼。 春雨相送。 明月姑娘坐在了秋千藤蔓上,望着张楚的背影,双眸深幽。 不一会儿,春雨回来了。 提着裙摆,快步激动的走了进来。= “姑娘,好机会!” “长乐公主·······” 不过,春雨的话还没说完,明月姑娘便摇摇头:“再看一看,再看一看。” “这一次,长安将会腾起巨大旋涡,咱们若是一头扎进去,怕是多年的谋划都要功亏一篑。” “不妨,站在旋涡边缘处,先看看,张公子和长乐公主能闹出来什么乱子。若是不对,咱们直接抽身,若是真有机会,不妨浑水摸鱼。” 春雨闻言,便也不再多说:“姑娘所言甚是。” 她走到秋千旁,轻轻推动。 明月姑娘依靠着一侧藤蔓,望着楼外的景色,数息后,轻笑一声,慵懒道:“张公子,倒也是个妙人。” “这样的忙,都敢帮。” “而且,想要逃婚?谈何容易啊。” “哎······” “可话又说回来,长乐公主在如此绝境下,都有人出手助她,真的是·······让人好生羡慕呐。” 明月姑娘轻叹着喃喃道。 第393章 这么巧?北山在长乐手里! 长安没有那个男人不喜欢来平康坊。 这一点,张楚无比确信,走过小巷,穿过街道,张楚坐在了江大娘的摊子上。 此刻快要正午了。 江大娘的摊子上,又多了几份吃食,显然的,肉饼,羊肉汤这些都是为中午的食客准备的。 甚至还有几种小炒。 这会坐着吃的人还真不少,生意颇为红火。 就张楚坐下,等待着江大娘把羊肉汤端过来的时候,就匆匆有好几个丫鬟把手里的纸条递给了江大娘。 上面写着点餐的份数,等做好后会有人来取。 不得不说,光瞧着这些水灵灵的丫鬟就能让人食欲大开了,这里的生意想要不好都不成。 更别说,味道还真不错。 “客官,你的爆炒羊肚,三张胡饼,请慢用。”一个精壮的小伙子把一盘子菜放到了桌上,用毛巾擦擦汗,便又去忙了。 张楚笑着冲他点点头,便撸起来袖子,大快朵颐起来。 这小伙子,是江大娘的侄子,因为摊子越来越红火了,江大娘一个人忙不过来,便喊来了本家侄子帮忙。 不得不说,小伙子倒是挺勤快,一脸的忠厚样,张楚已经看到一个百年老店正在徐徐发展。 正吃着,一道身影坐在了张楚对面。 正是王铁牛。 “再来碗羊肉汤,三张饼子。”王铁牛大叫。 “好嘞客官,稍等。”小伙子应了声。 张楚则是头也没有抬,大大的吃了口爆炒羊肚,随口道:“有消息了?” “有消息了。” “胡三以慈恩寺的名义去找了那些大商号,那些商号见到胡三,很客气。” “不得不说,公子,你让胡三去帮玄空真的是妙手。” “有好多商号,想要和慈恩寺合作呐,正苦于没有办法联系,胡三一去,一个个的那叫一个兴奋。” “毕竟,谁都知道,从今往后,长安最大,甚至于整个大唐最大的寺庙,就是慈恩寺了,谁能和慈恩寺扯上关系,今后不想发财都难。” “所以······” “把一些事情都告诉了胡三,以当做投名状。” “公子,你猜,这一次木炭背后的指使,是谁?” “你保准想不到。” 王铁牛说这话的时候,双眸中都布满了血丝,这是因为惊骇。 张楚挑了下眉:“谁?” “总不能是陛下吧。” 王铁牛咽了口唾沫,抿着干裂的嘴唇,朝左右瞧瞧,见无人注意,这才压低了声音,道:“差不多,公子,是太子。” 太子? 张楚下咽的动作一顿,恍然抬头,望了眼双眸浑圆的王铁牛,便再低下头,喝了口汤,把嘴里的肉饼咽了下去。 “可以确定吗?”张楚平静道。 “十有八九。”王铁牛搓搓手,回答。 “吃饭吧。”张楚没再说什么。 王铁牛‘哎’了一声,正巧江大娘也把羊肉汤和肉饼放到了桌上,便狼吞虎咽得吃了起来。 直到张楚离去,两人都没有再说一句话。 午后的时光,就显得有些闲散了。 头顶上的太阳,也终于冲破了层层浓云,露出了半张脸,多少显得明亮了很多,呼吸都觉得顺畅了不少。 太子,组织了这一场人血馒头盛宴? 说实话,张楚听到这个名字的时候,多少有些意外,再怎么说,他也是太子啊。 “有点麻烦了。” “太子既然是这一场风波的幕后之人,那么北山那块地。” 张楚抄着手,混在人群中,边走边是思量。 最优的选择,估计是不可能了。 那么,就只能把希望寄托于李泰,秦怀道他们的探查结果了。 “看来,这李承乾,和一些野史记载,倒是对上了。” “想要搞好关系,难了啊。” “要不要去告诉陛下?” “算了。” “估计就算是说了,估计也是白说,李承乾肯定设有各种防火墙,想想也知道绝对不会亲自下场,应是安排一个又一个商号。” “说不清啊。” “不过······” “既知法犯法,为太子储君,却又行如此之事,罪责,应是该翻倍从重的。” 张楚自语着,轻轻吐了口气。 不知不觉,前面传来非常热闹的喧嚣声。 张楚抬头朝前看了一眼。 城东的盐业铺子。 到地方了。 随着盐业作坊越发成熟,所售卖的精盐数量也在快速增加,听说,现在盐业铺子已经慢慢增加到了七家。 这速度,着实是不慢了。 不过,张楚并没有在铺子前停留,而是走到了旁边一个卖肉饼的摊子前。 曹家肉饼的幡子,已经覆了一层厚厚的黑色油脂和灰尘混合的污秽。 不过,这四个字却很清楚。 看来,掌柜的也不是一个多勤奋的人,每天只擦四个字。 但,这倒是能让过往的百姓多瞅一眼。 或许这就是人家的营销手段。 被烟火气熏出来的幡子,能给人一种很专业的感觉,显得有历史,便让人觉得味道肯定错不了。 不过,别看幡子如此,可小铺子却很干净,浓厚的肉香味更是飘的灌满了半个街道。 便是已经吃的很饱的张楚,都忍不住口水直流。 “掌柜的,来一个饼子。”张楚笑道。 “好嘞。”掌柜的托着长长的尾音,麻利的从架子上拿下一个肉饼,装好,递给了张楚。 张楚接过来,迫不及待的直接咬了一口,正要把铜子连着一张纸条一同递给掌柜的。 “张祭酒!” 身后,突然响起了秋兰惊喜的声音。 张楚扭头看了她一眼,也有些意外:“秋兰姑娘啊,这么巧。” 同时,手指已把纸条收了回来。 掌柜的擦擦手,接过来铜子,便继续忙碌自己的事了。 “是啊,这么巧。” “这不,城南那边又开了个铺子,公主不在,我得盯着点,掌柜的,拿两个肉饼。” “一上午都没吃东西,饿死了。” 秋兰吐吐舌头,揉着肚子,朝里喊道。 “好嘞。”掌柜的立马先把一个肉饼递给了秋兰,高喝道:“秋兰姑娘,你先吃着,下一批肉饼立马就好,刚出锅的好吃。” 看得出来,他和秋兰确实比较熟悉了。 秋兰接过来就把肉饼往嘴里塞,呜呜丫丫的连连点头,嘴里的话已是听不清了。 直到一口肉饼舒服的咽下去,整个人才像是活了过来。 “也给我再拿一个,我也要刚出锅的。”张楚笑道。 “好嘞客官,稍等,马上好。” 不过,张楚已是看向了秋兰,压低了声音,边吃边道:“告诉公主殿下,让她做好准备,那日离开宫城后,去平康坊躲一阵子,我已经全都安排好了,让她不必担心。” “至于后面该如何抉择,让公主殿下这些天,多考虑下。” 说罢,张楚便指了指旁边写着价格的板子,冲掌柜问道:“掌柜的,这饼子价格,怎么多了一文?” “嗨,还不是木炭涨价惹得祸。”掌柜的吐槽:“周围都是街坊邻居,如果点柴火,烟雾太大,还只能用木炭,小本生意,没办法啊。” “其实,就算提了一文钱,比之前咱也少赚三四成,不过,来的都是熟客了,也不好提价太多,反正总会过去的。” “不赔本能维持住,就心满意足了。” 掌柜的解释。 秋兰不动声色的记下,仿佛刚才什么都没有听到般,骄傲的一拍胸脯,附和道:“放心吧,放心吧,用不了多久,木炭价格就下来了。” “前不久,太子殿下借了我家公主三十万贯用来平稳木炭价格。” “应该很快就有效果了。” 秋兰也探讨起来了这件事。 掌柜的显得很激动,疯狂称赞长乐公主。 不过张楚却皱了下眉。 太子? 借的是长乐的钱? “哎呀呀,掌柜的,你这些话,等会我会转告给公主殿下的。” “相信公主殿下肯定会很开心。” “嘻!” “太子殿下也是真的很看重这件事,还给了公主殿下一大块土地来抵押以表决心。” “公主想着,过几日就让我把地契还给太子殿下去,说是太子殿下是为了百姓,为了朝廷做事,自己怎好意思收抵押物?这三十万贯就想着当是支持太子殿下了。” 秋兰美滋滋的说道。 闻言,张楚心中一动,立马看向了秋兰:“那里的地?” 秋兰想了下:“地契我倒看了,具体位置我也不大清楚,不过上面就写着北山········” “张祭酒,北山在哪里?你知不知道?” 张楚:!!!!!! 第394章 柳暗花明又一村!骇然的长乐 瞧着秋兰呆头呆脑的样子,张楚心中滋味,真的就如同过山车一般,上下跌宕,来回起伏。 自己知不知道北山在什么地方? 呵! 自己太知道了好不好! 说实话,张楚真的是没有想到,事情竟然到了这一步,还会峰回路转。 原本当知道了是李承乾在背后鼓捣这一切后,便想着北山是彻底没有希望了的。 谁知道,秋兰几句话,便是又把自己从对北山的不可能中,变得极有可能。 张楚狠狠咬了口肉饼,用力的点了下头:“北山,我当然知道了。” “没想到,太子竟然把这块地方给了你家公主。” “有意思。” “嘶······” 说着,张楚也轻轻吸了口气,双眸,幽幽。 张楚发誓,李承乾绝对不知道北山这块地所拥有的潜力,不然,定然不会抵押给长乐的。 除了自己外,在其他所有人的眼里,北山这块地方,就是一片毫无疑问的荒地。 它的地位,和没有自己入主的秦川山脚下的土地一样。 毫无价值! 毫无 用处! 除了地方大外,一个优点都没有。 所以,李承乾把这块地交给长乐,那么就只有一个可能了,他想要空手套白狼,他压根就没有想过,会再把这三十万贯还回去! 真说起来,按照之前的价格,这块地怕是能卖个千贯左右,就已经谢天谢地了。 却白白换来了三十万贯,怕是李承乾心里都在笑骂长乐好糊弄。 “张祭酒,这块地方是不是很肥沃?”秋兰还在幻想。 张楚看了她一眼,摇摇头:“不,正和你说的相反,这块地方,鸟不拉屎。” “啊?”秋兰愣住了,小嘴微张,满眼无辜,一时都没反应过来,不敢相信。 张楚已是没有心情给她解释了。 “秋兰,现在,你立马回宫。” “去找到长乐,告诉她······” 张楚压低了声音,郑重交代。 秋兰的脸色也是越发的惊恐,最后甚至变得扭曲。 “听明白了吗?”张楚盯着她的眼睛。 “明······明白了!!!”秋兰声音沙哑。 “那还不快去!”张楚再道。 秋兰怪叫一声,提起裙摆,便疯狂的朝着皇城的方向冲去。 张楚望着秋兰的背影,双眸亢奋,也快步离去。 柳暗花明又一村! 北山既然在手,那么接下来的事情,似乎就水到渠成了! ---------- 皇城。 长乐宫。 “这个柱子也得包上,喜庆不是?公主殿下,你觉得这样如何?” “不要怕用灯笼,该挂上不该挂上的地方,都给挂上,这可是公主殿下的大喜事,抠搜也不是这个时候抠搜。” “嗨呀,这边这边,这一排的宫灯娘娘可都特意吩咐了,必须要用最好的鲸油熬制的新罗烛,嘿,你们是不知道,那么短短的一根蜡烛,就跟手指头样,却能亮一个晚上,就是明了,也能看到烛火,懂不懂啊,这些普通蜡烛,都撤去,撤去。” “·······” 长乐宫内,一片忙碌。 不过长乐,坐在台阶的最右边,托着下巴,呆呆的瞅着前方,发愣。 仿佛这些事情,和自己一点关系都没有。 “公主殿下,公主殿下!!!” 也就在这个时候,秋兰气喘吁吁的冲了过来。 脸色潮红,满是汗水,整个人的呼吸也是急促的,就像是有人疯狂的拿着大锤砸向胸膛一般。 等到了长乐身前的时候,已经浑身无力,只能倚靠着旁边的楼梯栏杆,上气不接下气的疯狂喘息。 长乐被惊醒过来,疑惑的望着她。 “怎么了?” “出什么事了?” “咕咚!”秋兰艰难的咽了口唾沫,顾不得喉咙里那股火辣辣的感觉,咬着牙说道:“是······是太子。” “嗯?”长乐更有些茫然。 太子? 不过,见秋兰如此,长乐也没有催促,吩咐人取来了一杯水,递给秋兰,秋兰一口灌下去,这才好了些许。 “说。”长乐道。 秋兰抿了下干裂的好似要冒出来血的嘴唇,朝两侧看看,见附近无人,便急忙压低了声音:“公主,刚刚,奴婢遇见张祭酒了。” “张祭酒给奴婢说,今年长安木炭价格的畸形,全都是太子殿下在幕后操纵。” “太子殿下抵押的那块地,本来就是一块荒地,公主殿下,你被骗了,太子原本就不打算还钱不说,他就是用这三十万贯,启动的计划!” 秋兰迅速说道。 闻言,长乐也彻底坐不住了,骤然起身,脸色骇然,难以置信:“秋兰,你说的真的假的?” “全是张祭酒告诉的奴婢。”秋兰回答。 “这怎么可能!!!”长乐慌乱:“是太子?不,不,他是太子,他怎么能做出来这样的事。” “不行,我要去见他,让他给我个解释!” “殿下!”秋兰拦住了正欲去寻李承乾的长乐:“殿下,你不要急,张祭酒说了,你不要去找他,也不要把这件事告诉陛下或者皇后,这件事,谁都不要给说。” “张祭酒说,就算你去找了太子殿下,他也不会承认,就算告诉了陛下,太子殿下也早就想好了脱身的对策。” “张祭酒还说,如果公主殿下想要帮一帮长安百姓,就一定要护住北山地契。他有法子,帮助百姓平安过冬!” 秋兰激动,一口气可以说是都没有换气,生怕长乐听不到自己说完话,就暴走去找李承乾。 长乐认真的望着秋兰。 这番话落下,她的大脑也清醒了不少。 “张祭酒真是这样说的?” “千真万确!” “可是,张祭酒不说是北山这块地,乃是荒地吗?他要怎么做?” “公主殿下,张祭酒这就没告诉奴婢了。” “对了,张祭酒还说,如果公主殿下无事的话,不妨拿着这张北山地契去找太子。当然,不要说任何木炭价格的事情,只说让他还钱。” “如此,太子殿下肯定不会还钱,而是会把这块地真正,彻底的交到公主殿下手里,完成平账。” “这样,也会防止今后太子殿下再反悔,向公主殿下索要北山。” 长乐有些恍惚。 信息量太大,一时间无法彻底消化。 扶着台阶护栏,再缓缓坐下,双眸沉沉。 第395章 北山彻底易主!孤独的长乐! 大脑,则是掀起了惊涛骇浪。 城中木炭价格飙升的罪魁祸首,竟是太子! 而且,还是用自己借给他的钱开始的计划!这么说的话,自己岂不是助纣为虐,间接的坑害了全城百姓? 这让长乐无法接受。 但,又想起来张楚的嘱咐,不让自己打草惊蛇。 长乐双拳紧握,胸口好似压着沉沉巨石。 秋兰小心翼翼的看着自己公主殿下,不知该怎么劝说安慰。 心里组织了下,只能再说起了张楚交代给自己的另一件事:“公主殿下,张祭酒还让奴婢告诉你,那一天,张祭酒会把公主殿下安排在平康坊,其他的事情都不用公主殿下担心。” “公主殿下只需要考虑好,到时候该如何应对就是了。” 秋兰谨慎的望着周围忙碌的宫人,压低了声音小声道。 长乐看了她一眼,长长吐了口气,而后眼眸便再垂下。 数息后。 “把北山的地契拿过来。”长乐开口,吩咐。 秋兰赶紧跑向了长乐殿,折回来的时候,手里已拿着一张地契:“公主殿下······” 长乐接过来,看着上面标注的‘北山’二字,深吸口气,扶着台阶护栏而起。 “公主殿下,去哪里?”秋兰再问。 “去东宫!”长乐双眸中充斥着阴霾:“向太子,要钱。” 秋兰咽了口唾沫,忙的闪身,并搀扶着长乐的胳膊,一同向东宫走去。 东宫寂静。 秋兰叩门。 是东宫侍卫瑞生迎接的长乐。 “长乐公主,殿下正在研习学课,要不,你先在前殿等会?” “属下已经让人去通禀太子殿下了,殿下很快就会过来。” 瑞生小心的招呼。 长乐冷冷的看了他一眼,但,也没有多说什么,环顾四周,直接于前殿门前坐下了。 “这东宫,本宫好久没有来过了?” “怎么看上去,越发的阴冷了?” 瑞生小心的笑了下:“回公主的话,这东宫,向来就是如此。” “应是公主殿下来的少的缘故,今后多走动走动,便习惯了。” “哼。”长乐没再说话。 “长乐。”没多大会,李承乾一身常服从后面走了过来,见到长乐,脸上挂满了笑容,关切道:“长乐,怎么有空来我这里了?” “大婚的日子可没几天了,长乐宫都准备好了?” 长乐皮笑肉不笑的翘起嘴角,朝李承乾行了个礼。 “哎呀,长乐,咱们兄妹之间,何必多礼?”李承乾露出受宠若惊的表情,赶紧把长乐搀了起来。 长乐深深望了眼笑意盈盈的李承乾,从袖子里,取出那张地契。 “太子殿下,最近,盐业作坊那边,还要再多开几个铺子,能调动的金银颇为紧张。” “若是太子殿下宽裕,不知可否把三十万贯还给妹妹?” “当然,没有三十万贯,有个十万贯也可,只要还给妹妹些,这地契妹妹就交给太子殿下。” 说着,长乐就要把地契塞到李承乾怀里。 李承乾一听,那步伐可比蛇皮走位还要刁钻,地契打着旋的落在了地上。 秋兰“哎呀”一声,赶忙捡了起来。 李承乾脸色有些微变,垂眸看了眼秋兰手里的地契,神情僵硬了一个瞬间,但很快,便又是恢复如初。 “长乐,这是何故?” “怎么?难道不相信孤的信誉?” “你也知道,城中木炭价格疯涨,现在正是当急的时候,这三十万贯,实在是抽调不出来。” “这地契,长乐,你先拿着,等有钱了,自是一文不缺的全都还给你。” 李承乾信誓旦旦的保证。 长乐看到他如此,其实心中就已清楚,自己印证了一切。 张楚说的,全是对的! “太子殿下,你虽是这么说,可是这么多天了,为何城中木炭价格,就从未降下过呐?”长乐皱眉。 “毕竟不是一时半会的事,这里面的麻烦,很多,给你说,也说不清。”李承乾手指轻轻挠了挠鼻子:“长乐,你等着就是了,木炭价格肯定会降下去的。” 长乐心中怒道,哪怕是都要等到开春天气暖和了吧! 尽管心中恼火,但,想起来张楚的嘱托,她深吸了口气,再道:“五万贯,五万贯地契给你。” “这么一大块地,太子殿下,难道还不值五万贯么?当初,你可是抵押给了我三十万贯。” “妹妹是看太子殿下为国为民做事,不然,早就拿着地契去当铺了。” “这么一大块地,就算贫瘠些,怕是最少也能当十多万贯吧!” 李承乾嘴角抽了抽。 十万贯? 怕是一千贯都难! 不过,这话他可不敢说,但,瞧着长乐的样子,心思一转,直接正色道:“这是自然!” “但,长乐,既然孤把这个地契抵押给你了,自然就不好占你便宜,要不,你直接拿着这地契去当铺吧。” “今后,咱俩的账,也就平了如何?” “好妹妹,你也知道,木炭价格疯涨,想要压制,实属不容易。这地契就算二十万贯,至于不足的那十万贯,就当是你为天下,为朝廷做的好事吧!” “孤还忙,就不陪你了。” 说着,李承乾远远的绕过长乐,快步朝外走去。 就算去了当铺,暴露了北山的真正价值,反正这几日,自己也不打算回宫了。 等到自己再见到长乐的时候,她也要嫁人了,到时候就算长乐要找自己,自己就说把钱还给了长孙冲。 反正这一笔生意成了,长孙冲也能分到一成。 这一成最少也得是五十万贯,甚至于还会更多。 正好抵账。 想来长乐和长孙冲都说不出来什么。 嘿,自己当前最主要的事是赶紧前往暖院,可没心思和她过多纠缠。 至于让自己掏钱还账? 哼! 孤借的钱,哪里还有还的道理! 长乐望着李承乾快步离去的背影,心中暗叹一声,果真和公子所说的一模一样,想到这里,长乐再大喊道:“那今后,这北山,就是我的了!” “自然,自然!”李承乾的声音带着兴奋,生怕长乐反悔似的,迫不及待吼了出来。 便是步伐,更是快了几分。 长乐拿过来了北山地契,认真查看一番,朝秋兰郑重道:“把地契,亲手交给张公子去。” 秋兰领命。 走出东宫,长乐心情仍是有些不太好。 她想不明白,太子为什么要干这样的事,他难道不知道,他这么做,会让千千万万百姓,冻毙于严寒? 并且,也因为当初是自己把钱给了李承乾,才引起了这么大的祸事,心中更是自责。 这北山,已证实了,不过就是一片不毛之地。 公子要它,又有什么用呐? 说是有法子,怕,也不过只是安慰自己的话吧。 还能有什么法子呐? 太子贪婪成性,不顾百姓死活。 自己不辨是非,被曾经敬爱的兄长欺骗,间接害了那么多百姓。 出了这么大的事,自己又帮不上公子什么忙,甚至还因为逃婚这件事要让公子分出极大的精力,自己是在拖累公子的步伐。 想到这里,长乐有些心灰意冷。 一个人走在皇城中,只觉得通体冰凉,感受不到丝毫温度。 慢慢的,长乐感觉自己呼吸有些急促,这是发病的征兆。 长乐用力的深吸好几口气。 靠着城墙,慢慢蹲下。 双手抱着肩膀,好似蜷缩成团,咬着牙,眼眸中皆是泪花。 但,她没有发出丝毫的声音,努力的调整呼吸,这个时候了,长乐真的不想让其他人见到自己这副样子。 皇城里,自己已经没有可以依靠的人了。 他不在,自己一个人必须得撑住。 不知过了多久,长乐才感觉好了些,扶着墙,缓缓走向了长乐宫。 第396章 布局,掌控长安周围所有煤矿!大唐最有钱的富婆! 秦川府。 张楚躺在院中,盖着狐裘,双眸紧闭,一动不动。 吴娘,八花她们所经过时,也都不敢发出丝毫的声音,生怕打扰了公子。 不过,公子好似睡着了。 从回来后到现在,那眼睛就没有睁开过。 便是一旁石桌小火炉上煮着的桂花茶,都已熬干了好几次了。 但,也不得不说,公子拿来的桂花茶,是真的极佳,虽说未饮,可满个院子里,都是桂花香了,更是还有甜丝丝的味道,院子上空,都有飞鸟盘旋。 “公子,秋兰姑娘又来了,说是要见你。” 就在这时,十花小跑着匆匆赶来。 张楚下意识的骤然睁开。 正要起身,就看见秋兰这一次是跟着十花一同过来的。 秋兰二话没说,直接从怀中掏出北山地契,放到了张楚手中,而后能看得出来,她长长松了口气,不再紧张:“秦川子,公主殿下吩咐,必须让奴婢把这北山地契亲自交给你。” “公主殿下按照你的吩咐,去了东宫,这地契,太子殿下已经彻底放弃,抵给了公主殿下。” “秦川子,公主殿下那边心情不太好,若是无事,奴婢告辞去陪着公主殿下了。” 秋兰迅速道。 张楚查看着手里的地契,瞳孔,都控制不住的收缩。 “好,辛苦你了。”深吸口气,好一阵子,张楚才反应过来,朝秋兰道。 秋兰行了一礼,来也匆匆,去也匆匆。 当秋兰走后,张楚骤然坐起,细细盯着地契,双眸,幽幽。 斟一杯茶。 放于嘴边。 但目光,仍是在地契上。 虽有波折,但万幸结果尽心如意。 别看现在只是一张薄薄的地契,但,用不了多久,这东西,就是一个恐怖的可鲸吞天下财富的聚宝盆。 “嘿!” “某家就知道,忠厚爱民的人,运气肯定不会差。” 吹吹桂花茶,一口饮尽,张楚无比欣慰。 “大哥,大哥,我回来了。” 也就在这个时候,秦怀道急冲冲从外头跑了进来,整个人的呼吸,那叫一个澎湃,上气不接下气的,好似胸膛要炸开一般。 张楚笑着拿起杯子,给他倒了杯茶,瞧着秦怀道并不算太好的脸色,问道:“如何?” 秦怀道抿了下干燥的嘴唇,双手捧起茶杯, 沉吟片刻,最终还是摇了摇头:“大哥,虽然地方,不错,确实也有一片不小的石涅区,开采起来,也算简单,但,就算简单,那地方,今年估计很难投入生产,来年倒是差不多。” 秦怀道神情有点不太好,充满失望和落寂。 正说着,裴行俭,李泰,房遗爱和尉迟宝林他们也都相继回来了。 一个个的风尘仆仆。 可,脸色都有点,低沉。 围着石桌坐下,吴娘取来了茶碗,给他们斟满。 沉默。 无言。 数息后,李泰抬起头,咬了下嘴角:“师父······” 张楚乐呵呵的直接摆摆手,把北山地契,放在了石桌上。 “嗯?” 众人相视一眼,全都抬起了屁股,认真仔细查看,而后,猛地齐齐倒吸了口凉气。 “北山地契?” “嘶······” “师父,你是怎么得到的?” “我的天!!!北山地契不是说在太子手里的吗?大哥,你去见太子了?” “太子殿下怎么说?是要和咱们联手了吗?这倒是也不错,虽说太子入局,名望什么的太子殿下定然占了大头,可,终归今年百姓能好过了。” “谁说不是啊!不过,也可以接受,等到明年,咱们探查的那些地方,就能投入生产,到时候,供应洛州等地,不在话下,这些地方就没有太子殿下插手了,想想咱们也不亏!” “·······” 众人惊呼,纷纷猜测,都觉得是张楚和李承乾联手了。 毕竟,这北山之地,可是在李承乾手里。 不过,张楚迎着他们的目光,却是手指轻轻叩着膝盖,神态轻松,缓缓摇头。 众人一愣,你瞧我我瞧你,有些茫然。 难道不是和太子联手? 张楚饮了口茶,润了润嗓子:“这事,和太子没有关系。” “这地契,乃是长乐公主交给我的。” “长乐公主?”众人一惊,面面相觑。 张楚也懒得和他们解释其中原委,把地契收起来,吩咐道:“不论如何,北山已经在咱们手里了。” “那么接下来的事情,就好做了。” “不过,在这之前,你们不妨去把今日探查的那些地方,先买下来。” “我有一笔钱,存放在慈恩寺。” 张楚从袖子里掏出早就备好的兑票,一共五份,每份万贯。 “去吧。” 他们所探查的地方,虽说比北山要远不少,相比之下,条件也要差不少,可几乎已是长安周围上等的煤矿产区了,只要把这些地方全部拿下,长安及其周围的煤矿,几乎都在自己的掌控之下。 虽说,绥城那边的煤矿更多,但,那些就已经很难是自己掌控的了。 真说起来,绥城及其周围的煤矿,其实是有主了的。 那就是,仅不过两岁左右的晋阳公主李明达! 也就是小兕子。 她的封地就是在晋阳,自然,绥城这些晋阳周围的丰富产煤区,按理说全都是要归于晋阳公主掌控。 用不了多久,估计小兕子就会成为全天下最富有的公主,甚至比现在的长乐还要雄厚的多。 看来,自己很有必要和晋阳小公主打好关系啊。 这可是未来大唐最有钱的富婆了。 望着张楚手里的兑票,裴行俭,秦怀道他们激动的大吼一声,见自己的探查没有白费,一个个的也都很是兴奋,这说明自己今天没白跑。 每人灌了一大口茶,便迫不及待接了过来。 万贯之财,去买那些荒凉之地,完全是够了的。 望着他们离去,张楚唤来吴娘,把北山地契交给她,让她好生保管。 夕阳西下,橘红金艳。 王铁牛回来了。 “公子。” “玄空有些不想让慈恩寺插手木炭这件事。” “玄空总觉得,和那群人同流合污,如此做,对不起长安百姓。” “还说,想起过几日长安即将冻毙于严寒中的百姓,心痛。” 王铁牛低声向张楚汇报。 张楚眼睛也没睁,只道:“玄空何在?让他来见我。” “是!”王铁牛应下,便静静消失。 “吴娘,准备一锅火锅。”张楚再吩咐。 吴娘应下,躬身去了。 当天色暗沉下的时候。 书房中,烛火开始跳跃。 四道人影,交织着,填满了整个房间的角落。 “公子!” 玄空和胡三见到张楚,赶忙双手合十,冲坐于火炉后的张楚行礼。 火炉上的火锅已经渐渐滚烫。 诱人的香味,沁人心脾。 张楚瞧着玄空和胡三,笑着招呼他们坐下。 王铁牛提来了酒坛,胡三赶忙放好酒碗,帮着斟满。 “又瘦了,又黑了。” 张楚望着对面烛火下的玄空,笑道。 玄空望着旁边木架上,一盘又一盘的原切羊肉牛肉鹿肉,顾不上说话,先拿起酒碗,大大的灌了一口:“啊·······” 他仰头长长吐了口气,满脸的高潮之样。 “为了公子大计,瘦些黑些算的什么?只盼能赶紧把慈恩寺建起来。” 说着,玄空低下头,瞅着翻滚的火锅,又盯着一盘盘肉片,用力咽了口唾沫:“公子,放肉吧。” 第397章 磨刀霍霍!闷杀全城木炭炒作玩家 张楚搅动了下火锅,顿时,阵阵麻辣舒爽的气味,扑面而来。 “是差不多了。” “放肉。” 张楚吩咐。 胡三赶紧端起来两盘子羊肉,倒了进去,张楚把麻汁分给三人,用筷子搅动了几下,羊肉的香气便也开始蒸腾了:“饿坏了吧,先垫垫肚子。” 羊肉好熟。 更别说如此鲜嫩的现切羊肉。 当在羊肉倒下去的瞬间,稍稍冷却的火锅再一次滚烫起来的时候,张楚便夹了一筷子,放在麻汁里搅拌翻滚,而后塞进了嘴里。 玄空迫不及待。 胡三有些拘谨,但嗅着味道,也已是忍不住了,王铁牛是最后一个夹的。 两盘肉,四个人,竟一下子分吃完了。 又是两盘牛肉下去。 趁着牛肉翻滚的间隙,饮口酒,整个房间中皆是四个男人的呻吟之声。 “这吃法,公子,绝了!” 玄空舔了下舌头,把嘴角的酒珠一滴不剩的全部吞下去下,之前来时的寒冷,瞬间消失,取而代之的便是浑身暖烘烘的热浪,辣椒和烈酒的交织,让玄空大大的吸了好几口凉气,才平缓了下来。 “是啊。” “公子,这还是奴下第一次这样的吃法。” “而且,这是什么植疏?吃下去,只觉得体内有火焰燃烧。” 胡三也忍不住惊叹。 “这叫辣椒,公子曾提到过。”玄空又端起酒碗,一口饮尽,就这么一小会,他已是饮了三碗,看来也着实是憋了很长时间不曾放肆过了:“若是这辣椒,能够分享于天下百姓,这冬天,百姓也能好过不少啊。” 玄空放下酒碗,忍不住感慨。 “辣椒,我已经交给了司农寺去培育,相信等到明年,就差不多就能让百姓吃上了。”说着,张楚看向了胡三:“今日,胡三你立了一功。” “要不是你,想要找到这一次木炭价格飙升的原因,还真得再费些时日。” 玄空双手合十,叹道:“公子这又是一桩大功德。” 胡三也是下意识的双手合十:“公子,这都是奴下的分内之事。” 张楚笑笑,给玄空夹了一筷子牛肉:“今年长安木炭的事,玄空,你怎么看?” 玄空闻言,又是幽幽一叹,竟都没有心思吃牛肉了:“百姓苦!竟遇上了这般太子。” “公子,我想要出手帮助百姓,但,木炭价格太高,就算是动用慈恩寺所有金银,又能拯救多少百姓呐?” “而且,这些钱,公子还有大用,万万不能因为这点小事,而耽误了公子的大事。” “公子所要做的事,乃是牵扯到天下万千百姓,绝对不能因为小僧这点不忍,而影响全局。” “哎······” 玄空又拿起了酒碗,王铁牛想要劝一下,这般饮酒,很容易就醉过去了。 但,玄空苦笑一声,压住了王铁牛的胳膊:“铁牛,是我没用啊,见长安百姓被人犹如蝼蚁般玩弄,却无计可施。” “虽说,小僧不是皇帝,用不到以天下百姓为己任,可看着那些信徒叩首,请求木炭价格下来些,小僧的心,犹如千刀万剐。” “今日,能让酒水麻痹小僧,好让小僧逃避片刻,小僧心里也能好受些啊。” “行了行了。”王铁牛见他还要再斟酒,一把把酒碗夺了过来:“这肉还没吃,公子的事还没听,你莫要醉过去了。” “缓一缓,听公子说。” “公子已是有这件事的解决之道了。” 王铁牛夹起牛肉,塞到了玄空嘴里。 玄空忙的用僧衣擦了下嘴,有些不敢相信的望向了张楚,双眸锃亮,比脑袋都要亮:“公子,这·······这是真的?” 张楚笑着点点头。 “自然。” “不过,还需要你的配合。” “公子你说,小僧自是没有不允的。”玄空激动。 胡三和王铁牛也都认真的望着张楚,便是呼吸都压轻了很多很多。 张楚夹了筷子牛肉,示意三人边吃边说:“现在,各大商号都在收购木炭,然后他们囤积居奇,只入不出,导致全城的木炭价格暴涨。” “就是这样!”玄空用力颔首:“今天,古月听从公子安排,去了商号,得知了内情,小僧才参悟了这一点,原来木炭价格暴涨,不是天灾,乃是人祸。” “所以······” “公子,想要把木炭价格降下来,小僧脑子都要想冒烟了,也想不出来什么好的法子。” “太子殿下纠集长安各大商号,这般财力,便是慈恩寺,都难以抵抗。” “而且,他们也才不过只是一角,背后皆有高门大族支持。” “咕咚!” “公子,说实话,若是想拯救今年百姓,难如登天!” “所以,这也是我不想让慈恩寺插手木炭一事的原因。” 玄空声音有些沙哑,解释道。 张楚颔首:“你说的,其实是有道理的。” “现在木炭价格太过于畸形,如果慈恩寺贸然冲进去,怕是把所有填进去都不够。” “但,不妨换个思路,既然那些商号在炒作,在掠夺,为何慈恩寺不进去?这岂不是白送的钱吗?” 张楚给了他一个意味深长的微笑。 玄空一愣,咽了口唾沫,眉头轻轻簇起:“公子,慈恩寺毕竟是寺庙,如果跟着这般痛吸百姓的血,是不是有些不太好?” “哈哈哈······”张楚大笑。 “现在,哪里还有百姓参与的份?现在的木炭,已经成为了那些无良商号的舞台,没有散户玩家了,就算有玩家,也是城中大户,他们其实也可以看做一个商号。” “比如,今日我用五文钱买进来,明日我便用六文钱卖出去,如此我赚了一文钱,后日我再用七文钱买进来,大后日用八文钱卖出去,又赚了一文钱。” “更别说,木炭所赚的还不是一文钱,而是无数个一文钱!” “如此往复,咱们完全可以白赚不少钱财啊。” “还不用担心收割百姓。” 张楚眯了下双眸,缓缓解释。 王铁牛和胡三一下子就陷入了沉思。 而玄空却咽了口唾沫:“可公子,万一,价格太高,无人接手,这木炭,岂不是砸在手里了?” 张楚摇摇头:“其实,这一点也不用太过于担心,因为木炭,终究是消耗品,而且还是必需品,等入了冬,若是没有这东西,真的是会死人的。” “所以,不论多贵,总是有人购买使用的,长安那么多需要木炭的地方,比如平康坊,比如各级衙门,比如各种高门大户·······” “毕竟,再贵也贵不过贵人们的性命,无疑,冬日若是不能取暖,等同于要了他们的命。” “再说了,价格太高无人接手这种情况,只会出现在木炭价格真的不受控制了,但,不会出现这种情况的,顶多就是到了顶点,木炭价格便开始横盘罢了。” “因为这些联手囤货居奇的商户不傻,他们心里也会对今年木炭价格的高点做出预测,只要到了那个高点,便不再购入。而这个高点价格,也恰恰是能让那些必需木炭的购买者,接受,到时候,甚至于百姓也会捏着鼻子购买。” “只要在这之前,我们保证在价格快要达到最高点的时候,把木炭清空就是了。” 张楚再慢慢说道。 玄空抿了下干裂的嘴唇,骇然,而后惊恐疑惑道:“公子,这岂不是·······这岂不是咱们慈恩寺也成了炒作木炭价格的黑手之一?” “如此······如此和那些黑心商户,有什么两样?” “这除了让百姓用更高的价格购买木炭外,又如何说是拯救百姓呐?” 张楚端起了酒碗,饮了一口,双眸挑起,满脸的期待,悠悠道:“因为,某家寻到了比木炭便宜不知多少倍的取暖神器。” “而且足以保证整个长安百姓的使用,到时候等到木炭价格到了最高点,各方商户想要收割的时候,直接开售·······” “木炭价格,定然一泻千里。” “你说,那场面,好不好玩?” “闷杀全城木炭玩家,想必,很热闹。” “哈哈哈········” 当此话一出。 书房骤然死寂。 玄空尚还感觉暖烘烘的全身,瞬间,好似被冰冻上了一般。 他的眼珠子瞪得犹如十五的月亮,浑圆,炸裂。 口干舌燥! 头皮发麻! 第398章 疯狂!公子的杀意!全都疯了! 公子这话说的,让他只觉得自己掉入了冰窟中一般。 一时间,彻底无言。 三个人,齐齐望着笑声还没有落下的公子,控制不住的浑身痉挛。 这······ 他娘的! 若是真的如同公子所说,真的这样操作了,毫无疑问,到了那一天,怕是长安城中的所有商号,都得爆炸。 这操作······ 疯狂!!! 太疯狂了!!! 嘶!!!!!! 他们压根不知道该说什么了。 大脑一片空白,就呆呆的坐在那里,仿佛成为了雕塑。 张楚仍是自在,饮口酒,夹口肉,吃的舒爽。 不知不觉,牛肉都要被张楚捞的见底了,可三个人仍旧那般,一动不动。 张楚笑了,把鹿肉放进去,敲了敲火锅的边缘:“一个个的,傻了?” “某家现在还只是说说罢了,等看到结果再这副样子,也不晚。” 三人恍恍惚惚的眨了眨眼睛,你看我我看你,慢慢的恢复过来。 顿时,只觉得浑身竟一点力气都没了。 手指有些哆嗦的拿起来酒碗。 齐齐灌了下去。 炙热的烈酒,顺着食道直冲向了胃部,而后那般劲爽之感,彻底的散布于全身,好似火焰,把他们失去了知觉的每一寸身子,全部重新激活。 “咕咚!!!” 玄空艰难咽了口唾沫,颤颤悠悠拿起筷子,张楚见状,笑着用勺子给他盛了一大勺子鹿肉。 玄空几口炫完,这才真正的感觉好了些,望着张楚,神情依旧紧张的厉害。 “公······公子。” “真的,真的要这么做?” “为什么不呐?”张楚轻松的伸了个懒腰,瞧着三人脸上还没有彻底散去的惊骇,道:“他们不曾想过百姓,自然,咱们也不用想他们如何了。” “有句话,说得好,天作孽犹可恕,自作孽不可活!” “这群人,把百姓当成蝼蚁,如此戏弄,如此玩耍,为了几个冰冷的铜子,便不惜残害百姓,既然朝廷无力,陛下没招,那就咱们来。” “他们想趁机作乱,大肆吸血?那好!某家这一次,倒要看一看,到底是谁给谁吸血!!!” 张楚轻轻哼了一声,双眸间冲出一股杀意。 顿时,玄空王铁牛和胡三三人便皆是一凛,齐齐的打了个寒颤。 他们可清楚,公子向来淡然,还从未露出过这般神态,可是现在却······· 看来,这群人,结局已定! “呼·······” 玄空长长吐了口气,狠狠攥了下拳头,沉声道:“既如此,公子,小僧等回去后,便开始着手安排。” “善!”张楚笑了。 “不过······” “这些都已是明日的事了,现在,吃肉,喝酒。” “对!”王铁牛再端起了酒碗,神情认真:“吃肉,喝酒,公子,奴下,敬你一个,此等计策,满天下之中,怕是也只有公子您有能力来谋划了。” “您的智慧,就像是······就像是那照亮人间万里的骄阳,您的每一个决策,好似璀璨星辰般闪耀!!!” “奴下能追随公子,实在是奴下三生有幸啊!” 张楚眼角抽搐了下。 玄空和胡三也都是撼然的望着王铁牛,顿时心中也有了危机感。 贼他娘,这话自己怎么想不起来? 自己也要进步,自己也要在公子面前表现啊。王铁牛这一招,来的时候怎么不和自己商量商量,突然这一下子,措手不及。 玄空和胡三双手搓着大腿,都快要磨出来火星子了。 张楚苦笑着挥挥手:“好了好了,都别说了,老子鸡皮疙瘩都起来了。” “铁牛,你从哪里学到了这些玩意?” 王铁牛老脸一红,嘿嘿一笑:“公子,这些可都是奴下的心里话,压根都不用学,真情流露下自然而然就出来了。” “公子······”玄空后知后觉的眼睛一亮,正要开口。 张楚直接一筷子鹿肉塞进了他嘴里。 “吃肉,喝酒。” “尽心办差,就行了。” “娘的。” “对了,铁牛,吩咐下去,这几日,多盯着些皓月楼。” “特别是明月姑娘,只要她出来,一切行为都汇报给我。” 张楚压低了声音,吩咐道。 王铁牛身子一震,立马放下了酒碗,抱拳应下:“是,公子!” 今日,书房热闹到了很晚。 ---------- 赵国公府。 长孙冲把自己关在房间里,双手薅着头发,很是烦躁。 他的脑袋好像快要冒烟了。 他把自己关在房间里已经一天了,绞尽脑汁的想要多些筹码,可是,他着实是想不到了。 能凑出来十万贯,已经是他把自己的裤衩都张罗出来了。 可,这么好的机会摆在眼前,只有区区十万贯,他怎能甘心!!! 现在全城的商号,都动了起来,而且根据他们心照不宣的共识,现在距离木炭封顶的价格,还有好一阵子,这完全就是稳赚不赔的买卖! 十万贯,太少了!!! 就算是十万贯能赚五十万贯又如何? 虽说五十万贯已是一笔无比庞大的数字了,可相比于之前自己在平康坊里的花费,这五十万贯也不过只能撑着他多临幸几个花魁罢了。 甚至大花魁还都不够!!! 更别说,十万贯就能赚五十万贯,若是自己投入二十万贯,三十万贯呐? 当然,后面的追加投入,长孙冲已不想着和李承乾混在一起了,而是和杜荷联手,他们两人自己操作。 商号,他们都已经找好了,现在,就差钱了。 杜荷已经回家去和夫人商议,看看能不能把家底都掏出来,或者说,直接把他们的院子抵出去。 这般操作下来,杜荷最少也能再凑得十万贯左右。 到时候,这二十万贯,可就将会变成百万贯,甚至于二百万贯!!! 羡慕啊!!! 嫉妒啊!!! 自己怎么没结婚,该死的,这宅子自己没资格抵押!!! 而且,阿耶断了自己在柜台上支钱的资格,该死,好死不死怎么这个时候把自己的资格给取消了呐? 去找阿耶要钱? 不行!!! 这件事,定然不能让阿耶知道,自己要默默的惊艳,默默的一鸣惊人,以好给阿耶一个惊喜,也让阿耶知道,他的儿子,长孙冲,是他的骄傲!!!不是他的累赘!!!不是只知道花钱的纨绔!!! “呼·······” “不能卖宅子,可是我的东西能卖的已经全都卖了。” “还能卖什么?” “对了!!” “对!!!” 突然,长孙冲脑子里精光一闪。 “家中在咸阳县那一大片水田,若是兑出去,最少价值十五万贯!!!而且地契,不在阿耶那里,好像在娘亲手里。” “对,偷过来,不对,什么叫偷,是借,借过来,先用一用,等挣了钱,赎回来再放回去,神不知鬼不觉,却能多赚那么多钱!!!” “对!!!” “就这样干!!!” “明日,明日好像娘亲要去寺庙上香礼佛,是个机会!!!” 长孙冲一拍大腿,因为激动,呼吸都急促的厉害,有点不能自已。 他心中打定了主意,明日,把地契,借过来。 有了主意,当下心中一松,便直接跳到了床上,只是长孙冲兴奋的来回翻滚,久久不能入眠。 第399章 流民出现,焦灼的李世民 次日。 一大早。 张楚醒来的时候,秦怀道,李泰,裴行俭他们都已经在门前等着了。 每个人手里,都拿着一份地契。 这自然是张楚让他们以自己的名义去购置的土地。 很顺利,毫无疑问,对于这些荒地的处置,向来都是各地衙门的老大难,现在有人购买,自都是迫不及待的出售。 甚至于,张楚查看过这些地契后,发现各自所规划的土地亩数,是要比煤矿区大上不少的。 李泰挠挠头,嘿嘿一笑:“师父,如果只是购买石涅区的话,完全用不了一万贯,不过,弟子一想,不如把剩下的钱,也都换成土地,毕竟只要人一多,周围自就有了生气。” “如此,各种聚集地就都会出现,到时候,这些土地就用上了。” “所以,就紧着万贯,向外多划了那么几圈。” 显然,秦怀道他们也都是这般想的:“是啊大哥,昨个我带着慈恩寺的兑票冲到蓝田县衙门的时候,那里的县令拉着我说,如果把其余的钱也都换成周围的土地,可以给我减免一成的价钱,所以,我也朝外多划了几圈,把一万贯全都换成了土地。” 说罢,几个人还都有些紧张的望着张楚。 生怕张楚不高兴。 张楚无比欣慰,称赞道:“你们做的很好!” “只要石涅一旦开始开采,那么这片地方,就会聚集起大量的劳工,只要人的数量一多,那么各种配套设施也都会自然而然的修建起来。” “你们多购入的这些土地,足已可保证当地石涅区的发展!” “到时候,学堂,药铺,集市······” “或许都将在这些地方上落户,钱,对于某家而言,不算什么,但这些土地,无疑才是最珍贵的。” “好了,可都吃过饭了?” “若是没吃,赶紧和某家一起吃过朝食,咱们好去北山瞧一瞧!” 今天的事情很急迫。 而且时间不等人,必须要在最短的时间里,在北山构造出一个可以生产的生产线。 听到张楚说去北山! 顿时,所有人的眼睛都是一亮,纷纷嚎叫一声,大呼小叫的冲向了厅堂。 以最快的速度吃饱喝足,众人在张楚的率领下,冲向了北山。 吴娘喜滋滋的把手里的五张地契,小心翼翼的放进了公子柜子的小匣子里。 她可不管这是不是什么荒地,她就知道,这是土地! 只要是土地,不管再多,再贫瘠,只要能到了这个家里,那它就是吴娘的心头宝。 对于土地,吴娘有着炙热的贪婪。 或者说,这也是每一个大唐人的共性! ------------ 皇城。 甘露殿。 李世民脸色阴沉,看着陇右道快马加鞭送来的折子,眉头都要皱成一朵花了。 没多久,尚书省左右仆射萧瑀,房玄龄,户部尚书崔如渊和雍州牧,某种程度上还有另一个名字京兆府尹,柴绍一同匆匆赶来。 “陛下,如此急迫召急臣等,可出什么事了?”萧瑀拱手,嗓子有些沙哑,上气不接下气的说道。 他毕竟年龄有些大了,这一路小跑,心肺感觉都要爆炸了般。 李世民深吸口气,望着四人,先让他们坐下,赐茶。 萧瑀赶紧灌了一口,这才感觉好了些。 房玄龄,崔如渊和柴绍三人则是相视一眼,心底,都‘咯噔’一下。 尚书省左右仆射齐聚,这便是天大的事了。 而现在,又召集了户部尚书,特别是柴绍这个执掌着京兆府的雍州牧,众人心中多少都有些紧张。 要知,天下心脏,便在京兆府下辖的二十二县之内。 不论是万年长安,还是蓝天咸阳,这些县所具备的重要性,不言而喻。 天下任何地方都可以乱,唯独这些地方不可乱,京畿重地,天子脚下,首善之区,可以说是大唐的根本! 可是现在,似乎波及到了京兆地区。 这更是得让人慎重了。 李世民深吸口气,把手里的折子递给了左丘,左丘恭敬接过来,送到了萧瑀手里。 李世民则是再长长吐口气,浑身有些无力的靠着椅背,拳头,捏的咯咯作响,垂下双眸,愤怒道:“伏允这段时间在陇右道做的事情,天怒人怨。” “尽管,陇右道刺史崔道生,已经做了大量准备,可,百姓已经受惊,不敢再在家乡停留,此刻,形成了近万人的流民队伍,正朝京兆府赶来,避灾。” “这些百姓,都是生活在陇右道和吐谷浑接壤的地方。” “路途州县主官,疯狂劝阻,可也是无济于事,百姓已对我大唐安西军,失去了信心。” “诸位爱卿,朕唤你们来,就是想要商讨下,究竟该如何是好?” “这万人流民,数量已是不少,更别说,今年冬,如此严寒,想要保证这些流民活下去,不是件容易的事。” 李世民叹道。 多事之秋啊! 这种无法预料的突发事件,让李世民一时间都有些措手不及。 更别说,这还不是兵变,也不是造反,而是安置百姓,朝廷丝毫不能拖延,更不有任何意外的必须要把这件事做好它! 不然,若是这些流民都死在了京兆府周围,这对天下的影响,可想而知! 这里可是京兆地区! 天子脚下,首善之区! 若是这里也无法保证百姓的安全,那么,大唐天下,还有什么地方是安全的呐? 一旦受了灾,受了难,百姓就会觉得自己还能去什么地方呐? 毕竟,连京兆府都救不了自己!!! 若是处置不当,这于天下百姓对朝廷的信心,是极大的摧残!!! “陛下,现在这些流民可进入京兆地区了?”萧瑀声音阴沉:“若是还没有,不妨下令,让陇右道直接强行拦下,绝对不能让他们流入京兆地区!” “然后,再差遣军队,护送他们返回家乡就是了。” 萧瑀给出了一个方案。 房玄龄把折子递给了身边的柴绍,轻轻顺着胡须,眉头,皱起:“陛下,这些百姓的担忧,也不是没有道理的。” “向来两国交战,最惨的百姓就是交界之地。” “不论是突厥也好,高句丽也罢,一入冬,这些贼人便是劫掠附近的百姓。” “现在,吐谷浑伏允已经乱了好一阵子了,眼看这冬季一天比一天近了,那里的百姓担忧吐谷浑大军会出现劫掠他们,也是人之常情。” “毕竟,只要吐谷浑大军出现劫掠,百姓将要面临家破人亡的结局啊,百姓心生恐惧,实属正常。” “若是强行把百姓送回去,到时万一出了什么事情,这对于陇右道的百姓而言,是有巨大影响的,甚至于,或许会出现一批百姓,为了活下去,暗中投靠向吐谷浑,到时候,事态扩大,陇右道乱象已生!!!” 房玄龄直接驳斥了萧瑀的提议,声音中也充满了紧张。 甘露殿中,沉默下来。 一片死寂。 柴绍合上了折子,眉头也皱的很深,便是他,此刻也不敢做出什么保证。 今年的冬天,无疑,让这件事的难度,翻了不知多少倍!!! 第400章 朝廷如此已是极限!张楚:稳了!彻底稳了! 户部尚书崔如渊也沉默不语。 虽然秋税已经尽数入库登册,国库也算充盈,可是来年的花销,处处都需要钱财,国库里的这点东西,说句不好听,还没入册呐,各地,各衙门,各处军队,都已上了折子,哭诉自己的不容易,向朝廷要钱,要粮。 眼看着,户部终于能拿出个章程,尽可能的把国库里的粮食能分的让各方都满意,突然又出了这事。 万人流民,一个冬天,要吃多少粮食?要消耗多少物资? 毫无疑问,这些都要京兆府负责,可京兆府手里的仓库,有多少?足够么? 到最后,怕是户部无论如何也得承担一部分。 如此,好不容易平衡了各方,快要完成的章程,又得全部打乱,重新商谈。 这活,可是脏活累活,而且一点功劳都不显。 若万一有了差池,闹得天怒人怨,毫无疑问,这锅还得自己背。 谁会主动揽过来? 大殿中,四个人,各有心事,也各有想法。 李世民何尝又不知道他们的想法呐?其实便是他,这会也心塞的厉害,明年朝廷要做的事,都是不得不准备粮食啊。 更别说,还有吐谷浑这个顽疾需要解决,万一真的要出兵,这粮食······ 更是紧张了! 萧瑀看了眼房玄龄,倒也不恼,只是笑着道:“玄龄所言,老夫何尝不明白?” “可若是不这么做,玄龄,你倒是说个章程来?” 房玄龄一时沉默。 萧瑀笑笑,叹道:“陛下,这事突然,不要想着如何做好,最好的法子还是着手于,如何把影响降低到最小吧。” “老臣知道陛下爱民如子,可现在的情况,不允许这般做啊。” “他们要死的话,他们可以死在陇右道,可以死在剑南道,独独不能死在京兆府区。” “这话,陛下,玄龄,应该明白轻重。” “而且,也不是说朝廷不管他们了,到时候,陛下敕令陇右道附近的成县,武县,泾县等做好这件事,咱们这里,挤出来些粮食运送过去,如此处置,天下人谁都说不出来二话。” 萧瑀再道。 “若是如此,这万人流民,怕是存活之数,不足三成。”房玄龄给出了一个保守的估计。 “没办法,天意如此,朝廷已经尽心了。”萧瑀斜了眼房玄龄。 房玄龄满脸忧愁。 可是,他又何尝不知道,萧瑀这么处置,确实是最好的法子呐? 想要全都保住性命,怕是无论如何也做不到了。 能把影响压缩到最小,就是朝廷的胜利。 “陛下,这么做,臣觉得可行。”崔如渊急忙附和:“户部,可以挤出来一千担粮食,送过去。” 柴绍长吐口气,终究僵硬的也点了点头:“陛下,京兆府,也能送去一千担粮食,并且,支援些茅草。” “至于木炭这些取暖之物,京兆府也无力承担啊。” “哎·······”房玄龄只能重重叹了口气,没再说话。 “这些县城之间,皆无阻挡,也无取暖之所,更没有安置之地,百姓,难道只能,硬熬?”李世民额头上的青筋抽了抽,目光阴沉的扫过四人,呼吸,有些急促。 “他们背井离乡,已是痛苦的决定了。” “本想着来到京兆府,能有个活下去的机会,满怀希望,可朕却·······” 李世民嘴角哆嗦,双眸中都有雾气。 “陛下,天意如此。” “当以大局为重!” 萧瑀感慨:“若是今年不那么冷,木炭价格不那么高,接过来,也就接过来了,在长安城外安营扎寨,设置火盆取暖,等开春,再把这些流民送回去。” “但现在······” “老臣敢说,若是接过来,怕是用不了几日,当第一场大雪下来,全是尸横遍野了。” “到时候,长安百姓如何看待?天下百姓如何自处?” “陛下,朝廷,万万不能因为这点事,而影响了天下啊。” 萧瑀不愧是三朝元老,处理事情颇为老辣,目光所落之处,也皆是朝廷痛点。 李世民感觉自己快要窒息了。 但是,思来想去,却也是束手无策,寻不到能解决事情的章程。 “陛下,时间紧急,必须要赶紧定下。”柴绍双手搓了搓大腿,沉声道:“看折子的日子,流民主体怕是已经快要抵达京兆了。” “现在,或许京兆之内已有流窜的零散先头流民了。” “等到所有流民都进入京兆,到时候就算想要用这个法子,也难了。” 声音落下,甘露殿便又是一阵沉默。 李世民闭上了眼睛。 双手,按在案桌上。 良久,咬着牙,逼迫自己无力道:“那就·······” “这么办吧!!!” 当即,萧瑀,柴绍,崔如渊,还有房玄龄起身,告辞。 望着他们的背影,李世民双眸好似空洞般,毫无神采,也再毫无感情。 “ 陛下?” “陛下!” 过了好久,见李世民不动,左丘小心翼翼的唤了两声。 “嗯?” “嗯·······” 李世民惊醒过来,深吸口气,再看着桌上的折子,再无心情处置了。 起身。 “去长乐宫!”他说道:“瞧瞧长乐大婚所布置的东西,如何了。” 左丘赶忙搀扶着李世民,离去。 ----------- 北山荒凉。 当张楚策马立于北山之地上的时候,确实也是见识到了。 一眼望去,不知道的还以为这里是沙漠呐。 只要有风起,便是漫天的泥沙,吹得让人都睁不开眼睛。 别说树木了,便是一般的灌木杂草都很难生长。 张楚很清楚,这是因为什么,因为,这下面就不是泥土,而是囤积着满满当当的煤炭。 不论是什么神仙植疏,离开了土,也不会存活,更不可能在煤炭上生根发芽了。 顶着妖风,再往前走了一段距离,地上的颜色就开始变了。 黑黄交织,这是煤炭和泥土混在一起的颜色。 这里的煤炭,其实是直接裸露于空气中的,只是附近的几座土丘,被风刮着,表层的泥土飞扬剥离,而后落下,把这一大片煤矿简单覆盖在了黄土下面。 若是晴天无风,其实这里看上去和平常的土地也没有什么两样,都是泥土的颜色。 但只要有风,把上层的黄土一刮走,就露出了下面的煤炭真容了。 “都说北山荒凉,这地方,确实是不毛之地,寸草不生啊。”秦怀道感慨。 但是,张楚翻身下马,双手捧起,却激动的不能自已。 全都是上等的煤炭,还是传说中的无烟煤! 杂质极少不说! 这尼玛,压根都用不着开采,只需要拿着袋子盛装就行了。 而且储量之多,不敢想象,自己仿佛都置身于煤矿海洋之中了。 “稳了!!!” “这次彻底的稳了!!!” 张楚忍不住的,惊呼长啸出来。 这片地方,着实是给自己带来了完全无法想象的惊喜!!! 第401章 陇右道的流民?张楚疑惑 张楚顾不上擦手,再一次翻身上马。 带着众人,狂奔。 张楚要好好看一看这片地方里的煤区,到底有多大! 当张楚再一次停下来的时候,就已经是半下午了。 可即便如此,貌似,还没有绕场一周。 张楚不跑了,无所谓了,几乎整个北山地区全都是煤炭。 最终,张楚在一处小土丘前,下马,直接靠着土丘躺了下来。 这里正好背风。 秦怀道房遗爱和尉迟宝林从马背上取下来了干粮和水袋。 这是来时他们就准备好的。 北山路远,这里又没有什么店家,为了周全,吴娘便制作了他们的口粮。 吴娘是细心的。 沙琪玛,胡饼,类似于月饼一类的点心,还有一袋肉干,小咸菜,虽说没办法吃口热乎的,但这已是无比丰盛了。 张楚拿起来一张胡饼,摊开,把肉干,咸菜放在里面,卷起来,一口咬下去,虽说相比于平常的条件算的上艰苦,可也是别有一番滋味。 众人都是有样学样,围在张楚身侧,吃的开心。 “大哥,这里怎么样?” 秦怀道他们虽说心中都有了答案,可还是朝张楚询问道。 毕竟,行或不行,都要大哥点头才是。 “准备上人!”张楚激动,眺望着仿佛没有尽头的煤矿区域,狠狠的撕了口大饼:“只要人手足够,明日就能制造出来煤饼,后天就可以开售!” 张楚决定了,蜂窝煤? 暂时先不制作,直接上煤饼,简单粗暴! 严寒立马降临,到时候将是比现在还要冷上不知多少倍的天气,蜂窝煤的工序终究复杂些,可以等到城中百姓的需求稍稍满足之后,再慢慢布局。 “这么快?”房遗爱眼睛里也显出了精芒,颇为激动:“大哥,这人手,从哪里调?神仙岔?” “师父,这里那么大,得需要多少人手啊。”李泰也附和道。 不过这话,却是让张楚稍稍皱起了眉角。 从神仙岔抽调人手? 说实话,现在神仙岔里的人手,也并不算多,而且,在胡勇的吩咐下,已是各自有了各自的任务。 若是直接抽调,毫无疑问,神仙岔那边,应是会手忙脚乱一阵子。 况且,从神仙岔能抽调多少出来? 一千?两千?还是三千? 估计两千左右就是极限了,可是这里这么大的煤矿,想要供应长安百万人口,毫无疑问,两千人就算是没日没夜的制作,也很难保证时效。 最好得有个五千人,最少估摸着也得五千人!甚至把万人放到这里,都不显得多。 解决了生产地的问题,人手,倒是又有些棘手了。 不过,倒是也好解决。 长安城中,现在最多的就是人,只要给足工钱,不怕找不到人!!! 只是,先前是要投入一笔不小的成本了。 北山这地方,什么都没有,更别说在这个天气下劳作,想想都让人心生退意。 想要打动长安百姓,所要给出的筹码,必须得丰厚。 最少,一天也得五十个大钱。 但,张楚也很清楚,现在顾不上其他了,五十个大钱就五十个大钱,只要有人能来,只要有人愿意来,能快速把这里启动起来,一切都是值得的。 时间紧急。 更别说,还必须要把饭菜和住宿这两个必需的条件,收拾利索!这些都需要回去想法子。 打定主意,张楚手里啃着饼子的速度,又快了很多。 “快吃,吃完,回长安。” “招人!” “一天五十个大钱,男女不限,管吃管住。” “并且立马调集人手,朝西山这里,运送粮食,修建工棚!” 张楚催促。 众人闻言,手上啃着的动作,也不由快了几分。 片刻后,张楚直接在身上的狐裘大氅上擦了擦手,翻身,就要上马。 可,就在这个时候,突然,呼啸北风中,好似有几声呼唤。 张楚愣了下,朝左右瞧瞧,可完全没找到来源:“怀道,青雀,你们听到人声了吗?” 李泰秦怀道裴行俭他们正收拾着没吃完的饼子肉干的动作,闻言,猛地一顿,茫然的朝左右看去。 耳边,似乎只有风声。 但······ “大郎,大·····郎,长安的大郎,别走,别走!!!” “大郎,求求你们了,先别走,大郎·······” 确实是有声音传来,而且愈发的清晰了起来。 “大哥,那里!!!”也就在此刻,秦怀道惊呼一声,指着一个方向,向张楚喝道。 张楚看去。 其他人也都是伸长了脖子,看去。 只见浓浓被风卷起的黄土之内,若隐若现的确实是有几道身影闪烁。 张楚轻轻吸了口气,望着人影,眯了下眼眸:“这天气,谁还会来北山?” “这口音·······好像还不是关中口音。” “怀道,宝琳,你们两个去瞧瞧。” “带上护刀,当心。” 张楚嘱咐。 秦怀道和尉迟宝林齐齐应下,解下马身上的唐刀,走了过去。 两人也不知道和对方说了什么,而后就看见秦怀道离得老远就向张楚用力的挥了挥手,示意等一等。 两人带着对方,走了过来。 近了,张楚才看清楚,对方似乎还不是几个人,而是一群人。 除了打头有两三个精壮汉子外,其余的就是老幼妇孺了。 “大哥,大哥!!!” 秦怀道和尉迟宝林两人步伐快了些,冲到了张楚身前,指着后面的那群人道:“大哥,是流民,陇右道那边来的流民。” “流民?”张楚疑惑。 李泰,裴行俭,房遗爱三人也都好奇的打量着对方,都有些不解。 “陇右道那边,也不曾听说,出了什么灾事?怎么会有流民过来?”张楚好奇。 秦怀道和尉迟宝林也摇了摇头,显然,两人也没有过多询问什么,等到这群人走到跟前,张楚打量着他们,轻轻吸了口气,走到了最前,抱了抱拳。 “诸位老乡,陇右道那边发生了什么?长安不曾听闻有什么灾有什么难的?” “怎么会有流民?” 张楚询问道。 对方你看我我看你,瞧着张楚,眼眸中皆是有些恐惧和害怕,眼神闪躲间,有些不知所措。 他们都被张楚的打扮和长相吓住了。 毫无疑问,如张楚这般贵人模样,让这些流民不知道该咋应对。 刚才虽说冲张楚他们喊叫,但,那都是在远处,谁都看不清对方是什么样子,现在近了,却不知道该怎么说了。 张楚也很有耐心。 对方的顾虑,张楚心里多少也能明白,再抱了抱拳:“诸位乡亲,有什么事,直说便可。” “不然,某家想帮你们,都不知道该怎么帮。” “就算带你们去长安,见官府,也得有个由头不是?” 张楚尽可能的让自己的声音和蔼起来,露出笑容,柔声道。 “大·····大郎。”人群中走出来一位老汉。 脸颊凹陷不说,还全都是横七竖八的沟壑,尽是黑黝黝的褶皱。 头上戴着一顶破烂的,已经看不出是什么皮制成的帽子。 一身麻衣,腰上紧紧的扎着是一条黑带子。 老汉有些拘谨,也有些僵硬的向张楚行了一礼:“大郎,我们是从陇右道沙城那边过来的。” “为了逃避吐谷浑的恶人。” 沙城? 这个名字很陌生,便是张楚都想了好一阵子,才想起来,似乎程处默的石堡城,就在沙城南边,正是和吐谷浑最接近的地方。 念此,张楚精神一震,立马喝问道:“吐谷浑向我大唐进攻了?” 但旋即,张楚又摇了摇头,自语道:“不对啊,若是吐谷浑正式进攻我大唐,兵部那边的消息,应早就到了。” “这消息,绝不可能从流民嘴里才知道。” “老丈!”张楚轻轻吸了口气,郑重道:“你详细说说。” 第402章 伟大的天可汗,正在等着他的子民! 老丈闻言,也知道眼前的郎君是误会了的,急忙解释道:“郎君,不是吐谷浑正式进攻我大唐了。” “而是,这段时间,吐谷浑内太不平静了,今天不是马匪来了,明天就是盗贼横行,反正谁来就能洗劫一番。” “之前,那些人还伪装伪装,可是最近,连伪装也懒得伪装了,全都是穿着吐谷浑的军袍。” “我们看见这里, 那里还敢再待下去啊,家里已经啥都被抢空了,可是现在还都没有正式入冬啊,等下次他们再来,我们没有东西给他们,他们岂不是就开始要抢我们这些人了吗?” “所以······” “都跑啦,陇右道和吐谷浑接壤的乡下农庄差不多能动的,都来这边了。” “只有那些没办法动弹的乡亲,或者说城里能有投靠亲戚的乡亲还留在那里,剩下的,这不······” “都成了流民。” “想着来长安过冬,说不准还能保条命,陛下是天可汗,肯定不会不管我们的。” “老头子我们跑的早些,所以,抢了个先机,郎君,不知道长安,还在这里吗?” “我们这一路,走的磕磕绊绊,原先是有三十多人的,可是现在,就剩下我们这大大小小十口了。” “郎君,求你为我们指点个方向吧。” 老丈抱拳哀求。 听着他这番话,张楚明了了,秦怀道,李泰,裴行俭等人也都松了口气,弄懂了原委。 不过,虽不是吐谷浑正式进攻,可如此卑鄙行径,令人不齿恶心! “这群该死的东西。” “小爷我迟早率兵,踏平狗屁伏埃城!” 秦怀道朝旁啐了口唾沫,狠狠道。 “师叔,到时候我跟你一起去!”裴行俭闻言,双眸发光,都有些迫不及待。 “大哥······”旁边的房遗爱抿了下嘴角,瞧着对方,暗暗扯了扯张楚的衣袖。 张楚看了他一眼。 房遗爱眼睛里带着兴奋。 张楚明白他心里想着什么,但,思量了下,并没有直接招募他们。 尽管,这群人不论怎么看,都是很好的劳工,可,对方终究是来逃难的,总得等到对方安置下来再说。 “老丈,看见了吗?” “那里,对,就是那座小山包,就朝那里一直往南走就是了。” “长安城,已经不远了。” “走着走着你们就能见到那一座全天下最大的城池了。” “陛下,应该会对你们有安置。” 张楚向这老人指路,把方向全都告诉了他们。 对方很是感激,连连道谢,张楚又让尉迟宝林把剩下的干粮全都送给了他们。 而后也不再耽搁,翻身上马,张楚拉了下缰绳,朝后俯视了他们一眼,又补充道:“朝廷应该会有安置的对策。” “不过,如果你们觉得朝廷安置条件不好,不妨再来这里找我,我这里正在招募劳工。” “但,某家不是朝廷,现在还没有办法全都养着妇孺老幼,但,某家可以向你们保证,干多少活,发多少钱。” “绝对不会有任何拖欠克扣。” “好了,祝你们好运。” 说罢,张楚一夹马腹,朝着长安冲去。 房遗爱咽了口唾沫,他也知道,大哥如此处置是最稳妥的。确实,毕竟人家真的是来逃难的,不分青红皂白直接把人家给强硬留下来,总说不过去。 还是大哥说的对,怎么说也得让人家在朝廷那里登了记,入了册,再做打算。 “记住,到时候如果想要来这里做工的话,直接在这里等着就好。” “一天最高五十个大钱,你们出几个劳工,就能养活一大家子了。” 房遗爱也不忘大吼一声,而后紧随去了。 “多谢郎君,多谢郎君!!!” 老人感激涕零,连连躬身。 怀里,还抱着刚才尉迟宝林他们塞给的干粮。 望着张楚等人愈去愈远的背影,老人用袖子擦了擦泪,颇为激动和欣喜的说道:“多好的郎君啊。” “传闻是没错的,没错的。” “只是遇见的郎君们都这么友善,咱们的陛下,伟大的天可汗,更是肯定不会放弃咱们的。” “有救了,这一次真的是有救了。” “来来来,享用下郎君救济咱们的干粮,边吃边赶路。” “这么多天,没好好吃过东西了。” 老人撑开了布兜。 众人望着里面的饼子,肉干,咸菜,点心一个个的眼睛发出了绿光。 这么多天,风餐露宿已经不足以形容他们的艰辛,现在,见到了食物,任谁也都无法淡定。 幸好,吴娘准备的干粮向来是多的,秉承着出门在外,公子如此辛苦,宁愿剩下,也不能吃不饱的原则。 再加上,张楚他们吃的并不多。 所以,剩下的食物,足够十多个人大快朵颐一番。 啃着胡饼,吞咽着肉干,时不时再就个小咸菜,足已让这群人把张楚当成了天下最善良,最慈祥的大好人。 同时,他们心里,对还未蒙面的长安城,也更是期待。 这个天下最神圣,最美好的城池,名副其实。 生活在里面的百姓都是如此的良善,那么自己的陛下,伟大的天可汗,他都愿意把一切最好的东西分享给西域那些部落,如此,更别说对待自己的子民了。 “走吧,走吧,孩子们,鼓起最后的力量,我们就要抵达最终的彼岸。” “早就听闻,长安城里的蜂蜜,怎么吃都吃不完,城里的花朵,一年四季都不会凋零,城里的粮食,多的更是数不胜数,便是里面可恶的老鼠,都要有小孩子那么大了。” “咱们,终于能瞧一瞧了,看一看了。” “相信陛下,早就准备好了一切,等着我们的到来。” 老人满是激动,满是期待,满是向往的朝众人鼓励道,给他们打气! 这一路,这些还能活着走到此地的妇孺老幼,说实在的,他们还能撑到现在,就是靠老人这些话熬着了。 这些话,从陇右道来的流民里,几乎人人都会背诵,人人都熟悉的不能再熟悉。 不然,这么远的距离,如此刺骨的寒冷,没有这口气在,没有人能走到这里来。 刚开始,对这些话是有人怀疑的,但慢慢,走着走着所有人半信半疑,而现在,老人们对这番话,已经是深信不疑了。 毕竟城中的郎君都是如此的善良! “祖父,等到了长安,你们安顿下来,我想来这里看看。” “一天,五十个大钱啊,在咱们那里,一个月也挣不了这么多啊。” 一个黑瘦精壮的汉子瓮声道。 “石头,你说的对,你应该来这里看看,不仅是你,石力,石牛,你们两个也应该一同来瞧瞧。” “一天五十个大钱啊,如果能干到开春,等回到家,能直接给你们三人买个顶好的婆娘,还能多买些地,甚至,说不准还能拥有咱们的羊群。 “还能有果树!” “对,还能有果树,还能把咱们的房子,重新翻盖下。” “祖父,我都已有些血液沸腾了,恨不得长了翅膀,飞到长安去。” “哈哈哈······不要急,不要急,走吧,吃了贵人那么好的东西,我现在浑身都充满了力量,长安,就在眼前了。” “哎,只可惜三哥他们没有撑到长安。” “别说了,起码,咱们还活着,走吧,走吧,伟大的天可汗,在注视着咱们。” “·········” 老人带着他的族人,裹紧了衣服,弓着腰,低着头,冒着大风,坚定不移的朝长安移动。 第403章 窑洞?北山定!懵逼的流民 秦川府。 张楚在院子里来回踱步,眉头,皱的很深。 吴娘,五花她们躲在厅堂里,只伸出来个脑袋看着,全然不敢走动了。 她们生怕影响了公子。 公子现在这个状态,说实话,她们还真的是从来都没有见过呐。 就算是公子以往焦急深思的时候,大多也不过就是躺在摇椅中,轻轻晃动小憩罢了。 “公子这是怎么了?遇见什么难事了吗?”五花眼眸中全都是心疼。 “要不要去问问公子啊,看看看咱们能不能帮上什么忙,公子这般,我的心就好像是被针扎一样了。”八花眼睛里都含起了雾气。 “嘘嘘,禁声禁声,就咱们这脑子,能帮上公子什么忙啊,你不瞧瞧裴郎君,李郎君,秦郎君他们和公子回来后,一个个的也都是脸色凝重,匆匆离去,肯定是遇见什么大事了。” “吴娘,你的脑子比我们都要好用,你猜猜公子这是为什么啊。” 九花轻声冲吴娘说道。 顿时,众人的目光都焦急的看向了吴娘,连连点头。 吴娘轻轻呼了口气,瞅着院中自家公子的模样,再是幽幽一叹:“自古英雄难过美人这道坎啊。” 此言一出,八花九花她们的眼珠子骤然瞪大。 但,吴娘已是不想再说了。 毕竟,此事牵扯着长乐公主。 毫无疑问,吴娘觉得公子现在这般焦躁,绝对是因为长乐公主就要大婚了。 可是,又有什么法子呐? 公子虽说年少英才,睿智无双,可在朝廷面前,在衮衮诸公面前,还是显得稚嫩的,只叹,长乐公主和自家公子,生不逢时啊。 “好了好了,都别愣着了。” “天气越来越冷了,公子的棉服还没做出来,加把劲,争取这几日就把这些棉花全都用完。” “对了,公子的棉被,可放到公子床榻上了?” “吴娘,已经铺好了。” “成,来吧,把那个角给我,针线准备好······” 厅堂里,吴娘带着她们又开始了女工,院中,也就在这时,张楚原本来回踱着的步子,突然一顿,站在一角的银杏树前,眼睛亮了。 北山风大,想要搭制简易的棚子,难度不小,可,若是因地制宜,在北山的那些小土丘上,开凿窑洞,岂不是一个很好的法子? 等到来年春,北山便可以和神仙岔一道,修建住宅! 窑洞! 对啊! 窑洞······ 北山多土丘,而且这些土丘已是被风吹雨打了不知多少年,别看外表能被风裹起黄沙,可内部土壤已是非常紧实。 完全是一个修建窑洞的好地方! 虽说好的窑洞,修建起来也并不容易,可,简单些的窑洞却是真的也很简单,起码,能让劳工们有个躲避风霜的地方。 这就足够了! 而且,窑洞的历史,早就证明了,它是非常可靠的! 想到这里,张楚在手心里狠狠砸了下拳头,低头沉思着,走到石桌旁,抱着小茶壶,坐进了躺椅了。 住宿能简单的凑活过去了,粮食呐? 粗略的估计下,一个冬天,以五千人来估算,怎么着也得万担左右吧! ?张楚手指轻轻叩着茶壶,心中计算,若是假设每人每天平均消耗两斤粮食,那么,五千人便是一万斤,简单算一下,差不多能刚好能支撑一百天。 虽说,还要有蔬菜,瓜果,肉类补充,但,要准备的粮食,不能比万担更少了。 说实话,粮食这东西,就是稳定人心的基石,只要把万担粮食堆积在北山,那些劳工干起来活都要比平常更卖力,更有劲!!! 不过,话说回来,现在天寒地冻的,各家早就已经准备好了过冬的粮食,所以,各大粮铺的存粮并没有很多。 想要直接让他们调配万担粮食,估计也得有几日时间,这件事,也必须得赶紧安排下去了。 兵马未动粮草先行! 这个道理,亘古不变! 想到这里,张楚豁然起身。 咚······· 不过也就在这个时候,暮鼓响起。 张楚没有办法,只能重新落座,就算自己去了,估计各大粮铺也都已经关门,只好明日。 明日去,倒也不会耽误多少事情。 想到这里,张楚心情颇为不错。 这两件重要的,深深困扰着自己的大事如此有了着落,北山那边的事情,也已是相当于有了个章程,既如此,多少可以喘口气了。 接下来,只需要按部就班,煤炭之事,便稳妥了。 拿起茶壶,感觉着寒风吹着身上的狐裘,却不能进来半分,张楚心情更是大好,品口茶,闭上了眼睛,哼起了小曲。 ----------- 夜,深了。 随着暮鼓落下,长安仿佛一下子被按上了暂停键。 再加上天气越来越冷,这一百多个坊市内,几乎只有那么几处还在喧嚣着,其余坊市,大多皆是沉寂。 天寒地冻的,不在家里待着,不在被窝里待着,没事谁会出去找罪受? 而此刻,清冷的月色下,紧闭着的长安城外,出现了几道人影。 石老头带着一家老小,虽说不如白日那般视野广阔,可趁着月光,趁着城墙上燃烧着的火盆,朦胧的巍峨的,仿若黑龙般盘亘的长安城墙,依旧出现在了他们眼中。 顿时,一群人热泪盈眶。 这就是长安! 这就是传说中的长安! “这是城墙?这是长安的城墙?呜呜呜······” “这般城墙,别说沙城了,就算是兰州的城墙,相比之下,也好似破烂院子外的篱笆一样。” “咕咚!!!” “这才是城墙啊,这才是真正的城池啊!!!” “长安,一点不假,一点不错,我仿佛都已经闻到了蜂蜜的香味,我好像已经感受到了粮食的味道。” 石老头感动的热泪盈眶,不能自已,难以把持。 “祖父,可是,这里好像·······好像没有为咱们准备的安置地方啊?” 不过,石头朝左右瞧瞧,什么都没有发现,不免有些紧张和疑惑。 “是啊祖父,啥都没,没有粥棚,没有火盆,也没有休息的帐篷。”石牛也道。 石老头瞪了两人一眼:“你们懂什么。” “还用想么?陛下肯定是在长安城中为咱们准备好了地方,快,快去敲门。” “看样子,咱们应该是第一批抵达长安的百姓,这下定要好好挑选挑选休息的位置啊。” 石老头憧憬着冲石头他们嚷嚷道。 石头和石牛相视一眼,赶紧走到了城门前。 敲门! 大喊! “谁!!!” 城墙之上,传到一道低吼,石头和石牛一惊,赶紧后退两步,而后便看见一位身穿甲胄的将官俯视着他们,两侧还有士兵举着火把,把这片黑暗驱散。 将官目光幽幽,盯着他们,继续道:“谁敢放肆!!!” “宵禁已起,若是再捣乱,便视为攻城!!!” “若想进城,明日清晨再来!!!” “将军,将军······”石老头赶忙冲了过来,躬身,行礼,大喊道:“将军,我们是从陇右道来的百姓。” “陛下,陛下应该已经对我们有了安置吩咐吧。” “还请将军明鉴啊。” “陇右道?”上头的那将官不由伸长了脖子,更是细细上下打量了他们一番:“你们说,你们是从陇右道来的流民?” “是啊是啊。”石老头连连点头,大大松了口气,其他人也都是松了口气。 听这语气,看来陛下果真对他们已是早有安排了。 “这样啊。” “好。” “不过陛下对你们有没有安排我不知道,可,京兆府对你们确实已有了安排。” “你们等一下。” 说罢,将官便匆匆走下了城墙。 紧闭着的城门,开了一条缝隙。 将官率领一队士兵走了出来。 “将军········”石老头赶忙迎上去想要套套近乎。 可惜,他想错了。 就见那将官不由分说,直接一挥手,这队士兵手中长矛直接对准了他们,把石老头一家围在当中。 “哎哎哎,将军,将军,我们是陛下的子民,我们是从陇右道来的,我们·······”石老头骇然,完全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那将官笑了,搓搓手:“老子等的就是你们。” “京兆府已下令,只要遇见陇右道流民,便原路遣回至陇右道。” “诸位,好走,不送!” “去吧!” 石老头懵逼。 其他众人,也都是一脸懵逼! 这········ 他娘! 第404章 陇右道流民和李世民的眼泪 这什么情况? 啥玩意? 自己好不容易从陇右道赶过来,现在,你让我们再回去? 石老头完全不知道该怎么开口了。 傻眼! 惊骇! 难以置信! 便是身后的族人,也都有些茫然和不知所措。 “军爷,军爷,我们是从陇右道来的。”石老头以为对方没有听清,理解错了,便赶忙再道。 那将官点点头:“如果不是陇右道来的,本都尉还不理你们呐。” “不要多说了,留些力气,好用来赶路吧。” 说着,将官便朝这一小队士兵吩咐:“你们去吧,务必把他们亲手送到陇右道接收官员手里。” “是!” 队正抱拳应下,便喝道:“走吧,别想了。” “不·····不······” “怎么会这样,怎么会这样!!!” “将军,将军,我要见陛下,我要见陛下!!!” “陛下,陛下,我们是你的子民啊,我们是你的子民呐。” 石老头大叫。 石头石牛石力等人也都发出了悲愤的抗议。 可是,没有人会听他们的,士兵手中长矛散发出来的冰寒,逼迫着他们不断往后退。 将官深吸口气,说实话,目光中也有些心疼,人,总是有同理之心的。更别说他为士兵,当要效忠朝廷,保家卫国。 但,这事情不是他一个小小的巡城都尉能决定的。 上面怎么吩咐,他便怎么做就是了。 望着渐渐离开的众人,这将官转身回城。 风吹起,带来那些押送士兵的声音。 “陛下日理万机,岂是你们说见就见的?老丈,走吧,别让我们难办。” “是啊老丈,放心吧,干粮我们带的足,定是能保证你们平安抵达陇右道,那里的官员,已经在等着你们了。” “没法子啊,这命令是谯国公亲自颁下的,并不是仅仅针对你们,而是所有陇右道流民,都不能踏入京兆府半步。” “········” 长安城越来越小,雄伟的长安城城墙也越来越模糊。 石老头一步三回头的,精神恍惚,心神震荡,可也不得不接受了这个事实。 陛下,似乎放弃了他们。 该死!!! 不说能不能再回到陇右道,就算咬着牙撑到那个时候了,这个冬天,从陇右道过来的流民,最终还能活下多少呐? 走到长安,差不多就已经折损了一半,再返回去,怕是又得折损不少,而后在这个冬天的严寒下,又得折损两三成。 如此一来二去的,还有人能活到下一个春天吗? “为什么······” “为什么会这样。” “不,不,不啊!” “天可汗呐!!!” 石老头泪流满面的仰头长啸,可惜,回应他的除了呼啸的寒风,便没有其他什么声音了。 ----------- 清晨。 当第一缕阳光破晓而出的时候,黑夜的阴寒总算散了些许。 皇城。 立政殿。 今日,李世民罕见的赖床了。 呆呆的瞅着窗外落下的阳光,李世民虽说是直勾勾睁着眼睛,可是目光中却毫无色彩。 仿佛便是阳光,只要落在他眼中,便是黯淡了下来。 长孙皇后端着粥过来了,轻轻一叹,让宫女拿来一个低矮案桌,放在床头。 “陛下,吃些东西再歇息吧。” “这件事,陛下已经尽力了。” 长孙皇后劝道。 昨日,李世民去了长乐宫回来后,便是沉默,便是一人叹息,她询问了缘由,也知道这是朝廷没有法子的法子。 能走到这一步,当只能说是以大局为重了。 只是没想到,一夜过去,陛下情绪非但没有好转,似乎忧愁更甚。 李世民咽了口唾沫,望着长孙皇后的眼睛,缩了缩脖子,嗫喏道:“朕,真的尽力了吗?” 这话,是在问长孙皇后,也像是在询问自己。 长孙皇后赶忙道:“陛下,已经尽力了!萧公房公崔公柴公他们都想不出来更好的法子了,这不是尽力,又是什么呐?” 李世民神情低沉:“可,朕是皇帝,他们是臣子,臣说没法子了,是臣没有法子了,朕,朕,朕······” “陛下!”也就在此刻,左丘匆匆走了进来,正好打断了也不知道该怎么接着说的李世民。 “怎么了?”李世民骤然坐起。 “陛下,谯国公的折子。”左丘把手里的急折呈给了李世民。 李世民一把拿过来,掀开,快速浏览。 数息后,身子又是沉沉摔在了床上。 “陛下!”长孙皇后惊呼。 李世民挥挥手,示意自己无事,可是却转过去了身子,背对着长孙皇后,彻底沉默,一言不发。 折子,掉落在了一侧。 长孙皇后瞧了一眼,便知道陛下为何如此了。 昨夜,长安已遣返了三十名陇右道流民,同时京兆各县都已经动了起来,争取在这些流民没有抵达长安前,便把他们遣送返回陇右道,事情,一切顺利! “陛下,既然事情已经落定,就不要过多思虑了。” “陛下最近也累了,今日就好好歇息吧。” 长孙皇后安慰道,便再向左丘等诸多内侍宫女挥挥手,让他们退下,不要打扰了李世民睡觉。 而后,她也起身,缓缓离开了大殿。 等到大殿内鸦雀无声的时候。 李世民闭着的眼睛,有豆大的泪花,打湿了枕头。 然后······ 李世民用被子蒙住了自己的脑袋。 ------------- 秦川府。 张楚有些不舍的掀开了棉被。 不得不说,什么狐裘,什么羊毛,什么皮革毛发······ 相比于棉被而言,都弱爆了。 被子,还得是棉花的! 这一夜,张楚睡得那叫一个舒坦,新棉花配上新棉布,再加上昨日吴娘又是把这棉被放在太阳下晒了晒。 盖在身上,全都是那股曾经熟悉的味道。 这一觉,别说睡得多心安了。 用力的伸个腰,浑身的骨头都在咯咯作响。 八花端来了温水,张楚简单洗漱过后,还不等走出房门,就听到外面,房遗爱疯狂焦急的声音:“大哥,大哥!!!” “出事了,出事了!!!” “这下麻烦大了!!!” 第405章 大局?我不知道,我只想让百姓活着 “怎么了?” 张楚神清气爽的走出房间,顿时便感觉一股寒气扑面而来。 搓搓手,哈口气,才渐渐适应了房外的温度。 不过,房遗爱看上去倒是燥热的厉害,额头上还有汗水浸湿出来。 见到张楚,房遗爱艰难的咽了口唾沫,急忙迅速再道:“大哥,不好了。” “陇右道那边来的流民,又全都被赶了回去。” “今早,我和阿耶一同吃饭的时候,听我阿耶讲,朝廷没有办法接受大批陇右道流民冻死在长安城外的影响,所以,朝廷决定,把陇右道流民,全都再赶回陇右道去。” “说是,死也不能死在京兆府。” “现在,听说京兆府下的各县,都已经动了起来,想着直接在流民没有赶到长安前,把流民遣回去。” 房遗爱声音都有些沙哑,咬着嘴唇,无比激动。 说实话,他真的没有想到,朝廷竟是会这样处置流民。 原本还想着让这一批流民来补充北山劳工,现在好了,不仅劳工无法补充,这批陇右道流民的生死,也不可知了。 张楚听着这话,也是一愣,双眉骤然簇起,喝问道:“是房公亲口所言?” “大哥,正是!”房遗爱深吸口气:“来时,我让怀道和宝林去军中确定去了。” “估计,咱们昨日在北山见到的那一批流民,现在怕是也已经被遣送回去了。” 张楚低喝一声:“备马!” 而后便匆匆朝外走去,没有任何犹豫。 秦怀道紧紧跟上。 还没有出门,秦怀道和尉迟宝林就已经回来了,两人也皆是满头大汗,气喘吁吁,不能自已。 “大哥!” 见到张楚,两人快步冲了上来,激动道:“大哥,不好了。” “我和宝林去了趟昨日值守长安的卫军衙门,见到昨夜镇守都尉,他亲口告诉我们,昨夜,确实是有一批人来到长安叩门,但,现在已经全都被士兵遣送回长安了。” “这个命令,是京兆府,谯国公亲自交代的。” “而且,还有三台和陛下的用印,朝廷,朝廷好像决定了要把流民,困在陇右道!” 秦怀道艰难的吞了口唾沫,已是有些破音的嗓子,才感觉好受了不少,继续道:“大哥,怎么办?” 张楚的眼珠子都有些红了。 “还能怎么办,救人!” “该死!” “陛下怎么同意这样的诏令下发?” “这可是涉及到那么多陇右百姓的性命,若是陇右百姓还没有抵达长安也就罢了,既然到了长安,怎么还有让他们再回去的道理?” “这么一折腾,怕是这些好不容易赶来的百姓,一口气续不上来,将直接死在路上!” “这不是谋杀吗?” “荒唐,太荒唐了!” “三台是干什么吃的,这样的馊主意也能通过?陛下为何不阻拦!!!” 张楚直接翻身上马,忙的朝外冲去。 秦怀道,房遗爱和尉迟宝林三人也皆是乘马追随于左右。 “大哥,没法子啊。”房遗爱声音有些颤抖,顶着寒风,用力的夹了下马腹,大吼道:“我听阿耶讲,这是没有办法的办法。” “陛下不同意,他也不同意,可是拿不出来更好的法子了。” “萧公崔公柴公他们皆同意这个对策,就只能这么办了。” “毕竟,今年冬天怪异,比以往都要寒冷,而且木炭价格又如此飙升,户部那边也已经把下年章程都处理的差不多了,自然都想着省事,不想再过多破坏已商议好的章程。” “而且,这批流民,数量不少,足足有万众,若是要保障流民过冬,将是一笔不小的支出,各级衙门,都不愿意揽过来这件事。” “自然,各家衙门不想做事,就不能把流民留在这里了。” “不然,大批百姓冻死在长安城外,影响太大,朝廷威望将会大大折损不说,也会影响天下百姓对朝廷的信心和陛下的·······和陛下的圣明!” 房遗爱解释:“阿耶还说,陛下心情好像很差,原本今早议事,可陛下一直没有出面。” “衮衮诸公架着陛下,陛下就算是想要做些什么,也无力啊。” 秦怀道和尉迟宝林咬着嘴唇,低喝道:“陛下,朝廷的想法也很简单,不用想就是要以大局为重!” “听说,柴公都去了十六卫调兵,请求协助!” 张楚听着,心中窝火。 远道而来的陇右道百姓,不救助也就算了,竟然还要动用十六卫的士兵来对付他们? “该死!!!” “这群废物,什么叫大局为重?” “眼看着百姓去死,自己无动于衷,便是以大局为重?” “我去他娘的大局为重!!!” “各级衙门,如此推搡,拖延,摆烂!昭昭大唐,堂堂贞观,难道救助万人流民,就一点法子都没有?放他娘的狗屁!” “什么拟定好的章程不能破!!!章程为谁所拟?不还是为了百姓,既为了百姓,他娘的,不过多了些许工作量就承受不住了?” “当官不为民做主,不如回家卖屁股!!!” “怀道,宝林,去,去寻秦将军,尉迟将军,程将军他们帮忙。” “就说小子张楚,求他们了!!!求他们去护送流民,直达北山!!!防止途中各方拦截遣送。” “流民,经不起这样的折腾了,他们已经到了极限!!!” “也告诉大将军们,我没有陛下诏令,没有三台手谕,若是敢出兵帮忙,某家铭记于心,万万谢过他们!!!” “若是不出手,也转告大将军,某家不会记恨他们,毕竟国有国法,自当遵守!!!” “如此,你们要转路去司农寺,把上林署和太仓署所有官员都差出来,一同行动。” 张楚顾不上其他了,冲两人大喝道。 陇右道沙城那里,距离长安,完全可以称之为山高路远! 他们怀着对朝廷的信任,对陛下的期待,不辞万里,只为求一条活路。 可是现在······· 若是让他们就这般回去,怕是他们的心,将会彻底冰寒,这批流民,十不存一!!! 朝廷不救,陛下无力,诸公推搡,他们都有借口,都有理由。 可张楚办不到。 他向来没有什么大局,他只知道,一条百姓一条命,人死了,这辈子都活不回来了。 他只想让大唐每一位百姓,好好活着。 第406章 秦琼动容,张小子有法子? 秦怀道和尉迟宝林两人一惊,双眸浑圆。 越过陛下,越过三台调动十六卫,说句不好听的,这是足已冠上谋反的罪责。 但,望着大哥那般着急的神情,两人也丝毫不敢耽搁,正如大哥所言,成或者不成,总是都得去一趟!!! 陇右道那么多百姓,总不能就这么眼睁睁的看着他们去送死。 张楚率领着房遗爱,继续往前。 两人的速度慢了下来,而后猛地调转马头,朝着十六卫衙门冲去。 右武卫衙门。 秦琼正处理着案首上的文书。 要过冬了,右武卫大军各种事情也都得安排妥当,包括各种操练的课程,这是一件很重要,但也很琐碎的事,可事关大军,秦琼向来都是亲自过问。 秦怀道和尉迟宝林先来的这里。 “小公爷,小公爷,小公爷·······” “国公爷正在里面办公,怎能纵马擅闯。” “哎呦喂,让我先进去通禀一声也好啊。” 左将军孙立焦急的声音从厅堂外传来。 话音还都没有落下,两匹马便直接停在了厅堂前。 秦琼抬头,就看见秦怀道和尉迟宝林翻身下马,匆匆走了进来。 “阿耶!”秦怀道焦急大叫。 孙立也已带着人跟了过来。 “孙叔,对不住了,事态严峻,实在是没有太多的时间浪费!”秦怀道冲孙立抱了抱拳,低吼道。 秦琼皱眉,把手边的文书放下,朝孙立挥了挥手。 孙立急忙朝秦琼躬身,而后笑着冲秦怀道说道:“小公爷,怎么?又闯祸了?末将可也已经好久没见过你擅自冲撞衙门了。” 说着,他让身后的亲卫退下,自己则是把两匹马牵到了一侧,毕竟右武卫衙门厅堂前,不是马厩。 “怎么回事?”秦琼则是望向了秦怀道,还看了眼尉迟宝林,双手抄进了袖子:“又带着宝林开始胡闹?今天没跟着你们大哥去做事?” “阿耶,是大哥让我们来的!”秦怀道深吸口气,攥紧了拳头道。 秦琼目光疑惑,好奇的打量着两人:“说。” “阿耶,大哥请求你,让右武卫出兵!”秦怀道直奔正题,艰难的咽了口唾沫,润了润喉咙,快速道:“谯国公调动了将士,前去围剿从陇右道投奔而来的流民,这件事,阿耶,你应该也听说了吧。” “大哥要阻止这件事,所以,需要阿耶你帮忙。” “我们人手不够!” 秦琼双眸一凝,神态瞬间沉重,他刚要再开口询问,可,秦怀道完全不给他这个机会:“阿耶,大哥说了,他没有陛下诏令,也没有三台手谕,若是阿耶出手,他这辈子都记着这个人情,若是不出兵,也可以理解!” “阿耶,时间不多了,我和宝林还得去左骁卫尉迟将军那里。” “你同不同意?” 秦怀道攥着的拳头一直没有松开,神情有些激动,死死盯着秦琼的眼睛。 秦琼豁然站起。 双手也是猛地从袖子里抽了出来,同样盯着两人。 “没有陛下诏令,没有三台手谕,连兵部文书也没有,若是出兵,可是谋逆!”秦琼声音低沉。 “阿耶,我知道了。”秦怀道用力吐口气,直接转身:“宝林,走!” “等等!”秦琼喝止了他们。 “胡闹!你们若是就这么去了,就算把十六卫跑一遍,也借不到一匹马一个兵!” 孙立也从外面走了进来,摸着腰间佩刀,抿了下干裂的嘴唇:“小公爷,今天谯国公确实调走了五百人马,但,谯国公手里乃有陛下诏令,三台文书。” “秦川子如此慌乱下想要调兵,这······” “你们不要急,听听公爷的话再走也不迟。” 孙立劝道。 秦怀道焦急的挠挠头:“阿耶,事态紧急啊,大哥说了,若是让这些陇右道的流民再回去,怕是······怕是十不存一,都得枉死。” “他们也都是咱们大唐的百姓,大哥,大哥真的不忍心见他们这样。” 秦琼深吸口气,快步走过来,低声喝问道:“如果拦下了这些流民,张小子真的有办法帮助他们?” “有!”尉迟宝林用力点头! 听到尉迟宝林如此斩钉截铁的确定,秦琼抿了下嘴角,坚毅的脸颊之上,也颇为动容。 他向来重义。 早上听闻了这件事后,尽管心中也是有些难受,可毕竟这件事是陛下和三台皆确定的事,他无法说什么。 只能憋在心中。 可是现在······ 事情有了转机,秦琼的心中也好似开始燃烧起了火焰! 张小子!!! “嘶······”秦琼眉角青筋凸起,搓搓手,来回在旁走了数遍,而后猛地转身望向孙立:“孙立,立马调集一千人马,前往长安城外拉训!” 孙立身子一正,立马喝道:“是!” 秦琼乃是右武卫大将军,总管右武卫,安排千人之内的训练事宜,无需向兵部备案,更不需要任何文书。 同时,秦琼快步朝外走去:“咳咳咳······” 突然走出厅堂,寒气入体,令秦琼忍不住干咳数声,脸色微白。 他回首冲秦怀道和尉迟宝林再道:“你们两个,用老夫这个理由,前往左武卫,右骁卫,右屯卫,左千牛卫,让老程老黑他们出兵。” “我,去趟皇城,让陛下加急下一道诏令,到时候,这些在外拉训的士兵,可直接执行命令,并不会浪费什么时间。” “这是最快的法子了。” “去吧!” 秦琼安排。 秦怀道和尉迟宝林闻言,脸色一喜,也知道秦琼这般安排,已是最稳妥,最极限的操作了。 峰回路转,两人大喜,齐齐抱拳躬身,而后翻身上马,朝外冲去,丝毫时间都不舍得浪费。 秦琼攥着拳头,步伐如风。 他的心,也跳的厉害。 张小子啊张小子,若是你能做成这件事,陛下睡觉,也能闭上眼睛了。 秦琼何尝不知道陛下心中难受? 这样的事情,陛下做出这样的决定,不用想,绝对是充满哀伤和荒凉,大家都是并着膀子一同冲杀过来的老友,这一点秦琼心里清楚。 陛下听说了这件事,绝对激动亢奋! 张小子请求调兵帮助的诏令,应是没有什么阻拦。 “来人,牵马!”秦琼吼道。 而后,一道尘烟,顺着大街,直奔朱雀门! 第407章 十六卫皆归张楚?辛亏有他,李世民大哭于怀中! 立政殿。 李世民睁着大眼珠子,就那么一动不动的盯着大殿的龙凤呈祥图。 睡,是睡不着了。 泪水,也有点流干了。 不过,整个人仍是浑浑噩噩的。 房玄龄来了好几趟了,但,都被左丘劝走,甚至于房玄龄的声音就在大殿门前,李世民听得一清二楚,可他仍旧是没有说出一句话。 不见! 今日,不论是谁,统统不见! 李世民实在是没有任何的心情。 不过,也就在此刻,殿门外仿佛又传来了焦躁的脚步声。 李世民觉得是自己出现了幻听。 但,很快,争吵声便再次传来。 “陛下何在?某家要见陛下,陛下,末将有急事奏禀!” “哎呀呀,翼国公,陛下今日不见客,有什么事情,去尚书省先知会诸公吧,陛下正在休养。” “左公公,这怎么能行,此时十万火急,非要见到陛下才可论断啊。” “翼国公,房公他们今早都已经来了好几趟了,谁不是十万火急?那一件不是要陛下点头的大事?翼国公,陛下身子不好,还请改日再来吧,若是有折子,我可以帮翼国公递进去。” “········” 听着推搡之声,李世民确定了来人的身份。 是秦琼啊。 李世民幽幽吐了口气,便也闭上了眼睛。 大唐十六卫驻扎于长安左右,左武卫就算是有再大的事,也乱不了天! 他不想见。 房玄龄朕都没见,左武卫又能有什么事呐? 左丘满脸焦急,生怕秦琼惊扰了李世民休息,拽着秦琼的袖子,往下拖。 秦琼咬牙,甩了下袖子,满脸无奈,只能留下一句:“陛下,陛下·······” “张秦川需要咱的帮助,他说他去拯救陇右道流民了,只是手头的人手不够,请求末将发兵助他,” “所以末将才来求见陛下,若是陛下不见,陇右道流民的命运,真的将彻底板上钉钉了。” “还请陛下三思!!!” 说罢,他也只能顺着左丘,朝台阶下走去。 “翼国公啊,好了吧,走吧,走吧。” “不要难为咱家啦。” “ 过些时间,再来吧。” 左丘叹道。 “公公啊,哪里还有时间啊,哎!!!”秦琼摇摇头,重重叹息。 “可陛下不见,也没有法子啊。”左丘小声道。 正说着,突然,一道人影,从立政殿内冲了出来。 “站住!!!” 李世民大吼。 左丘和秦琼的步伐,皆是一顿,而后回首,就看见李世民只是穿着内衬,趿拉着鞋子,着急忙慌的向下奔来。 “哎呀,陛下!!!”左丘瞬间大惊,忙的迎向了李世民,并且还边走边把自己身上的衣服脱了下来,惊悚恐惧害怕道:“陛下,你怎么这样就出来了,龙体要紧,龙体当紧啊,快快快,快给陛下拿大氅来。” 说着的时候,左丘已经把自己的袍子披在了李世民身上。 可李世民对这些浑然无所谓,他的眼珠子,只死死盯着秦琼:“叔宝,你刚才,说什么?” 他的声音颤抖,忍不住的哆嗦。 也不知道是被冻得还是心神撼然。 秦琼抿了下嘴角,也是顾不上其他,赶紧把事情说了一遍:“陛下,秦川子张楚,有法子安置陇右道流民,请求陛下出兵,协助他把流民集中起来。” “京兆府已经出兵,若是再慢些许,陇右道流民真的都要被遣返回去了。” 李世民闻言,脸上爆出惊喜,嘴角抽搐着,激动的似乎又是要落下泪来:“真·····真的?” “张小子真的有法子?” “叔宝,你没有骗朕吧!!!” 李世民攥着秦琼的肩膀,手背上青筋乍起,整个人的身躯都震颤不停。 有法子! 张小子有法子!!! 陇右道流民不用再回去了,可以在长安附近安置!!! 天呐!!! 天呐!!! 天呐!!! 李世民心中怒吼,这两天他因为这件事,精神萎靡,浑身无力,却又束手无策,张楚说,他有法子?他真的有法子? “嘶·······” “陛下,自然没有,秦川子只等你一道诏令!” 秦琼倒吸了口凉气,沉声道。 “准,准,准!!!” 闻言,李世民哪里有不同意的道理,手舞足蹈的,脑袋点的好像捣蒜,直接吼了出来:“宣,十六卫,皆配合张楚行动,不得有误。” “李君羡·······李君羡!!!” 他又喝道。 李君羡急忙从旁走了过来,躬身道:“陛下。” “去,去,你率领左右金吾卫,但凡可出城者,全部出城,听从秦川子的命令。” “对了,还有玄甲卫,也都交给张楚指挥。” “快,要快!!!” “对了,左丘,差人去京兆府一趟,让柴绍,把驱赶流民的事,停下!!!快!!!” 李世民再朝左丘喊道。 脸色已是有些发白,也不知道是被冻得还是因为激动有些微微缺氧。 “陛下,你的身子······”左丘着急。 “放心,朕,死不了!!!再晚一会,陇右道流民怕是就要死了!!!”李世民把身上他的袍子丢给了他。 左丘抱着袍子,也不敢再有任何耽搁,步伐凌乱的跳下了台阶,宣旨去了。 秦琼欣喜,心里悬着的石头,也总算是落地了。 他长长吐口气,但也不敢多停留:“陛下,末将前往兵部衙门,让兵部直接向十六卫发令!!!” “去,去,叔宝,辛苦你了,快去!!!”李世民可以说是推着秦琼的身子往下走。 秦琼再行了一礼,大步离去。 李世民望着秦琼的背影,用手胡乱的摸了下脸颊。 “陛下,快披上大氅吧。” “外面天寒,小心龙体。” 长孙皇后不知道什么时候走过来了,把大氅披在了李世民身上,还专心的用绳子把大氅紧紧的挤在了一起。 李世民望着她,惨笑一声:“这有什么,这有什么·······” “朕才不过只是冻了那么一会,可是陇右道的百姓,他们,他们·······” 长孙皇后见李世民情绪还有些激动,赶忙拍了拍李世民的后背,安慰道:“陛下,这不,有法子了吗?陛下,有法子了,能解决了,没事了,没事了,百姓们肯定没事了。” 李世民望着长孙皇后的眼睛。 原本泪似乎都已经干涸了,可是听着这番话,又是忍不住了,但,他摒着嘴角,一步步回了立政殿。 刚坐下,便直接抱住了长孙皇后,把脑袋埋进了长孙皇后怀中。 “观音婢!!!” “幸亏有张小子,幸亏有他!” “不然朕,不然朕今后,还有什么脸面,再见陇右道的百姓。” “呜呜呜·······” 李世民绷不住了,情感彻底爆发出来,滚烫的泪水,再一次决堤。 这两日的难受,尽数宣泄。 第408章 朝廷惊恐!可斩世间一切不公之事! 皇城,尚书省衙门。 房玄龄脸色凝重,手中的案牍,都要把案桌铺满了。 作为执行政令的核心和统领于六部的总纂,尚书省每日都是忙碌的,几乎没有喘息的空闲。 大唐上上下下的事务,几乎都是从这里最终发出。 房玄龄端起茶杯,饮了一口,缓了缓神。 萧瑀从对面走了过来,眉头微皱,脸色有些不太好看:“房公,陛下还没有恢复过来吗?” “兵部这里有几个当急的事,要陛下,还有中书门下诸公议一议,赶紧签发了。” “再拖下去,时间就有些紧了啊。” 房玄龄苦笑一声,摇了摇头:“今日,老夫去了立政殿几趟,可陛下从未召见。” “萧公,昨日你们对陇右道流民的处置办法,有些武断了。” “朝廷挤一挤,总归应该是有法子的,直接遣回,终究太过于粗暴,陛下心中不喜,也是正常的。” “哎······” 房玄龄轻叹口气,陛下避而不见,尚书台也没有办法。 朝廷的政令不论多急,若是没有陛下和中书门下的印,不算是一个完整的政令,便是尚书省,也没有权限直接执行。 萧瑀轻轻哼了一声:“陛下什么时候,也学会了妇人之仁。” “朝廷忙碌,六部紧张,万人流民想要处置,劳心劳力,更别说眼看着就要入冬了,明年的各种章程,都有些定下了,岂是那么容易更改的?” “而且,当地衙门,也不愿意接这样的烫手山芋,直接遣送回陇右道,简单直接,合情合理,又能省去太多麻烦事。” “何必有其他压力?” “算了,今日就让陛下再歇息一天吧,就当休沐了,明日早朝,堆积的事,直接当朝商议,三台直接定下,也免了周折。” 萧瑀说罢,便回了自己的位置。 房玄龄瞧着萧瑀这样子,心里很不舒服,但,他也知道,世族官员历来都是如此,这可以说是通病了。 这群人,总是有一种高高在上的感觉。 对待百姓,总是以一种睥睨的态度而俯视着。 想想也是,这群人自幼锦衣玉食,而后入仕出相,怎能会真的考虑百姓呐?怎么可能真的会站在百姓的角度上? 房玄龄又叹了口气。 或许,等到科举举行几年,这种风气会在朝中多少淡薄些。 想想,今年的进士生员,吏部那边也该有安排了吧,这件事,也得一同议一议,等到开春,这些进士将会走入各个衙门,有他们补充,慢慢的,总是会朝着好的方向变一些。 想到这里,房玄龄心里的感觉好了些。 也就在此刻,尚书左丞褚遂良匆匆走了进来。 “房公,萧公,中书门下来了个当急的诏令补充,说是陛下旨意,已经执行,让咱们直接入册保存就好。” “嗯?”萧瑀疑惑:“陛下旨意,既然执行了,入秘书监就可,何必还多此一举?” 房玄龄也是有些奇怪,正如萧瑀所说,平常直接下达执行的旨意,事先不走中书门下,是归于秘书监,从来不会让尚书台插手的。 “什么诏令?”房玄龄问道。 褚遂良把手里的折子赶紧交给了房玄龄。 中书门下的印和李世民的印,并列齐在。 而当看到诏令上的内容后,房玄龄豁然起身,脸色撼然。 萧瑀当下皱眉:“玄龄,何事?” 房玄龄抿了下瞬间干燥的嘴唇,有些不敢相信的望向了萧瑀:“萧公,陛下,把十六卫暂时全都归于张楚所辖,此事重大,必须归档,所以才又补了这一份诏令,不走秘书监。” “什么?” 萧瑀惊慌失措,也是猛地站起,冲过来,接过诏令,上下看了一遍,不由倒吸了口凉气,骇然道:“陛下这是疯了?” “怎么·······” “该死!” “张楚给陛下灌了什么迷魂汤!!!” “十六卫,尽数暂时归于张楚调遣?这······” 萧瑀不敢相信,可是诏令上的印章却货真价实,但这更是让他恍惚,难以接受。 张楚他,他何德何能!!! 就算张楚是陛下的私生子,也不能有这般权柄啊,要知便是太子都不曾有过这样的恩宠!!! 褚遂良见状,赶忙解释:“萧公,房公,听说,这是因为张祭酒有了解决流民的法子,翼国公进宫,请求陛下配合张祭酒行动,阻止京兆府遣返流民,所以,陛下当场直接允了,并且连玄甲卫都交给了张祭酒。” “好让张祭酒,妥善解决流民之事,而无后顾之忧!” 解救流民? 顿时,两人恍然。 而后,萧瑀脸色一变,一手狠狠拍在了案桌上,咬牙道:“好个张楚,包藏祸心!” “原来是他搞的鬼!!!” “他以陛下心中软肋为诱,蛊惑陛下交出十六卫的控制权,该死!” “他一个国子监祭酒,司农寺主簿,有什么资格插手流民这件事?” “更别说解决的办法了!” “中书门下,各级衙门,衮衮诸公皆没有法子,他能有什么法子?” “怕是,想要以此为借口,做些其他坏事吧!” “老夫要去见陛下!如此越俎代庖,成何体统!” 萧瑀风风火火就要冲向宫城。 房玄龄倒是长长松了口气,缓缓再坐下,抬眸瞧了眼萧瑀,笑了:“萧公何必动怒?” “你也知道,此事乃是陛下心中顽疾,既然张秦川说有法子解决,就算你说破了天,陛下也不会听你的。” “因为咱们无力解决,不能为陛下分忧啊,自然,陛下定是会相信能为他分忧的臣子。” “就算要见,也不妨等到张秦川此事失败后,再说吧。” “若是成功了,嘿,咱们夹起来尾巴藏起来就是了,还有什么脸面再去见陛下?” 房玄龄再拿起了手边案牍,缓缓道。 萧瑀脚步一顿,望着房玄龄,双眸阴郁,但,他也知道房玄龄说的是对的。 该死! 这事诸公已有决策,本应万事大吉。 可没想到张楚这家伙,竟趁机笼络圣心,这让诸公脸面何存?! 也罢! 连诸公都没有法子的事,倒要看看他如何做! 只要有了差池,自己再联络诸公弹劾他就是了。 萧瑀低头看着手里的诏令,并没有先入册列档,而是小心放到了自己案桌旁。 搞出来这么大的阵仗,十六卫都全部出动,若是完不成······· 那可就好玩了!!! 这责任,可不是张楚一个小小的秦川子能够承担得起的。 到时候,牵扯到这件事的诸公,怕是都会铆足了劲的参他,这是压根说都不用说的事。 因为,张楚此事,违背诸公意愿而行,换句不好听的话就是,他在于衮衮诸公,各级衙门逆向而行,对着干!他是在说诸公错了,他是对的! 哼! 这样的人,很难有好下场啊。 想到这里,萧瑀心中的愤怒也少了些,坐下,闭目养神沉思片刻,突然起身,离开了尚书省衙门。 房玄龄抬头看了他一眼,轻轻吐了口气,手中拿着的毛笔,却迟迟落不下去了。 张楚! 好小子! 这件事,陛下,还有老夫都顶不住压力,你却直接站了出来,这一点,老夫也不如你啊。 这般冲劲! 少年如剑啊!!! 锋芒可斩天,可裂地,可为世间不公之事亮剑!!! 老夫那一日和陛下说的话,一点没错! 真乃,大唐的擎天之柱也!!! 第409章 玄甲军,来了! 寒风还在吹。 似乎一点停下来的趋势都没有。 原本早晨颇为晴朗的天空,也不知道被风从什么地方吹来了一大片乌云,正巧遮住了太阳,让寒风冷冽的刀尖,更似锋利了数分。 石老头感觉自己要走不动了。 每一步,都仿佛灌了铅一般,每一步,都好像身子被人用石头压在肩膀上一样。 相比于来之前眼眸中的灼灼生辉,这会已经彻底的暗沉,无神下来,仿佛行尸走肉般。 支撑着他们的那口气破碎,一下子让石老头变成了摇摇欲坠的枯木。 死意,已然萌生,萦绕于周围。 他撑不住了。 真的撑不住了。 这一趟路程,榨干了他所有的精血,已经是没有血肉能允许他再折返回去。 身后,妇孺老幼的低声抽泣声,从长安城墙下开始,到现在就没有断绝过。 石头这三位还算健硕的小伙子,此刻,头发都仿佛被染上了一层白埃,一夜白发,一辰白发,其实都是一样的。 精气神被大量抽走,生气尽散,回天无力。 负责护送他们的士兵,此刻也都是抱着兵刃,缩着脑袋,顶着寒风,闷着头朝前赶路。 石老头感觉自己真的要死了,用力的咬了下舌头,恍惚的精神,也暂时回了些神。 他扭头看着亲族,望着他们惨白铁青的脸色,老泪纵横,撑起身子,快走两步,抓住了一位士兵的胳膊:“军爷,军爷,求求你们了,放我们一条路吧。” “我们·····我们不去长安了,行不行?也别让我们回陇右道了,让我们有个活着的机会吧,让我们去乡下庄子里讨口饭吃,就算是死,也比死在路上当个饿死鬼强啊。” “我们绝对不去长安,绝对不死在长安旁边,走了一夜了,还没休息过,军爷,军爷,赏条命吧。” “求你们了。” 石老头说着,已经跪下。 士兵赶紧把他拉起来,解下身上的酒壶,灌到石老头嘴里一口:“老丈,再撑一撑吧,快到了,就快到了,啊?” “也不要让我们为难。” “好不好?” “来的路上,你也都瞧见了吧,十六卫都出动了,你们除了回去,别无他路。” 这队正吐了口气,搓搓手,苦涩道。 其他士兵也都麻木了,看着石老头他们这样,只能无奈叹气,垂首。 “这······” 石老头站不住了,浑身无力,瘫痪于地。 “苍天啊,大地啊,这叫什么事啊,这叫什么事啊!!!” “我害了你们啊,我害了你们啊,早知如此,就算是去吐谷浑,也不来长安啊。” “死了吧,死了吧,早死早解脱。” 石老头捶地嚎叫,不能自已。 其他亲族见此,也都是齐齐控制不住了,纷纷瘫倒在地,这泪,在脸上冻上了好几个痕迹。 士兵你看我我看你,最后目光落在了队正身上。 队正咬咬牙,朝左右瞧瞧,见暂时无人,只好道:“石老头,你们累了,就歇歇,但,等会督促官到了,可一定要站起来跟我一起走啊。” 正说着! 哒哒哒······ 焦急,混乱,沉重的马蹄声,突然从后响起。 队正脸色骤然一变,心中叫苦,刚刚停下就遇到了督促官,这下麻烦了。 “石老头,快,快,起来,快起来。”队正赶紧催促。 其他士兵也都是大急。 可是,石老头一动不动,躺在地上,双眼发直,已是气若游丝了。 队正赶紧朝马蹄声方向望了眼,已是越来越近,两道人影,绰绰显现,不由,队正大急,直接喝道:“把他们拉起来,就算是扛也得扛着往前走!” 顿时,其他士兵都动了起来,疯狂踹向众人,让他们起身。 但,也就在这个时候,传来怒吼:“停下,停下!!!” “全都给我停下!!!” 这话,让负责遣送的士兵愣了下,停下? 督促官什么时候这么通情达理了? 而石老头他们也都恍惚的望向了来人,这声音,怎么有些熟悉? 当两道人影近了。 原本气若游丝躺在地上的石老头,也不知道从哪里来的力气,竟一翻身,直接跪在了地上:“郎君,郎君,长安的郎君,救我们,求求你,救我们!!!” “是郎君,是昨日的郎君,有救了,咱们有救了,咱们有救了!!!”石头哭喊。 “郎君是来找我们的,郎君是来找我们的·······”也有人激动的热泪喷涌。 这种感觉,谁能体会? 自己仿佛被逼到了一个独木桥上,后面,是豺狼,下面,是万丈深渊,只能往前走,可却完全看不见独木桥的彼岸。 可,就在这个时候,突然,有天神降落,他们驾驭着会飞的马车,把自己从独木桥上救了下来。 巨大的惊喜和生命的强度,在这一刻,骤然迸发。 不过,相比于石老头等人的兴奋,队正等人是懵逼的,你看我我看你,面面相觑,眉头很深。 他们的任务,是遣送他们回陇右道,其余的,和他们一点关系都没有! 可是现在,节外生枝! 队正立马向几人行了个眼色,众人深吸口气,纷纷准备好了队形,站在了石老头等人前。 “这位郎君,不知可有什么事情吗?” “我们奉朝廷之令,遣送他们返回陇右道!” 队正先把朝廷亮了出来。 可,张楚哪里顾得上听他说这些官腔,瞧着石老头他们一个个无力的脸色,心中大急,翻身下马,解下腰间的烈酒,直接灌了他一口。 这酒,可比士兵他们的酒要烈的多。 一口下去,石老头都被呛住了,但脸颊也霎时发红,鼻尖冒汗,心脏的跳动也有了力气。 张楚把酒袋丢给房遗爱。 房遗爱赶紧拿着,分别让众人饮了一口。 张楚则是起身,扫过士兵,目光最终落在了队正身上,沉声道:“某家张楚,这群人,某家要了,你们走吧。” “可是······”队正瞳孔一缩,抿了下冰凉的嘴唇。 张楚,这个名字,不仅是他,其他诸兵也都不陌生。 “张祭酒,我们乃奉······”队正沙哑道。 “你直接报上去便可,就说某家把这些人接走了,谁敢说其他,让他们直接来找某家,某家,等着!”张楚并没有难为这些士兵,他们都是奉命行事罢了。 队正咽了口唾沫,和手下的兄弟凑在一起,商量了商量,便道:“既然张祭酒这么说了,卑职也只好如实禀报。” 张楚是他们得罪不起的。 而且,有了张楚这句话,他们回去也能有个交代,自然,也是乐意。 这大冷天的,谁他娘的想冒着寒风,去陇右道? 张楚颔首。 队正行了个礼,便大手一挥,带着其他士兵一同离去。 “老丈,还好吧。”望着他们离去,张楚立马看向了石老头。 “郎君,若是你再晚来一会,我这把老骨头,就得死在这里了。”石老头感激不尽,跪在地上,朝张楚行礼,张楚急忙把他扶了起来。 “老丈,还能起来吗?还能走吗?”张楚关切。 “能走,可,陇右道是撑不到了,陛下不要我们了,陛下不要我们了······”石老头很伤心,不断重复着这句话。 相比于疲累,这个事实更让他们哀伤。 张楚沉默了片刻,轻轻吸了口气:“陛下也有难言之隐!” “找个地方,歇歇吧,然后,你们跟我走,如何?” “郎君,你······你要我们?”石老头声音哆嗦。 其他人绝望的神情中,也是出现了一丝希冀,齐齐望着张楚。 “如果不怕苦的话,管吃管住,一个月还是五十个大钱。”张楚笑道。 闻言,石老头他们浑身哆嗦,难以相信,争先恐后的连连点头,以至于鼻涕都被甩了出来,激动道:“愿意,我们愿意,我们这烂命能遇见郎君,是我们这辈子修来的福气。” “好,那就走吧,来时那边有个庙,咱们先去里面休息会,烤烤火,然后再赶路。”张楚松了口气。 这提议,自然没有任何人反对。 只是,刚往前走了两步,离去的队正带着士兵又折返回来了,脸色,都很难看。 他们身后,还跟着五人,一人身着绿色官袍,其余四人,皆是精锐骑兵。 身着盔甲,手持弓弩,目光冰寒。 石老头等人下意识的躲在了张楚身后。 “张祭酒,不好意思了。” “不是我们兄弟不愿把这些人交给你,主要是······” “哎!” “他们不许啊。” 队正很无奈。 张楚望向了那五人,房遗爱赶紧前走一步,喝问道:“你们是那个衙门?这些人,我家大哥要了,速速离去!” “张祭酒,不好意思了。”那绿袍官员笑笑:“谯国公特意交代,此事重大,事关朝廷颜面,谁敢违抗,统统丢进京兆府大牢!” “本官万年县县令张建,奉命监督!” 张建坐在马背上,居高临下俯视着张楚,很是得意。 想要救人?想屁吃! 嘿! 听说此子和赵国公不对付,正好,自己杀一杀他的威风,到时候也好在赵国公面前请请功! 说不准,自己这个万年县县令还能再进一步! “万年县县令?上一任县令,便是因为某家而丢了官帽吧。” “你,确定要抓我?” 张楚笑了,负手而立,双眸幽幽。 房遗爱也瞬间紧张了起来,盯着他们:“你们想好后果了,我大哥可是秦川县子,民学魁首!谁敢动!” “奉命行事。”张建玩味:“当然,如果张祭酒让一让,定然不会。” “若是不让呐?” “那对不起了!要务当紧!”张建一抬手,四把弓弩直接对准了队正,喝道:“还愣着干什么?拿下张楚!” 队正袖子用力的抹了把鼻子,看着闪着寒光的弩箭,缩了缩脑袋,只觉得口干舌燥,浑身发麻,朝张楚挤出来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脸:“对·····对不住了,秦川子,我们·····我们没法子啊。” 张楚眯了下眼眸,淡淡道:“谁教给的你们,把弓弩,对准自己人的?” 四位骑兵有些犹豫。 “张祭酒,自然是朝廷!”张建立马大声道:“此乃诸公定下的计策,三台皆过,谁敢阻拦便是和朝廷为敌!” “大哥!”房遗爱赶忙挡在了张楚身前,焦急低声道:大哥,要不让一让,等怀道他们请到了兵再说。” 他怕大哥受伤。 这万年县县令,好像对大哥,很有敌意。 话音刚落! 咚! 咚! 咚! 大地,仿佛要裂开了一般,声音沉闷犹如天雷。 那队正猛地回首,这不看还好,一看,整个人的眼珠子都要掉出来了:“玄·····玄······玄甲军来了!!!” 第410章 张楚:这盘棋,活了! 此话一出,全场骇然。 便是石老头他们也都是瞳孔一缩,神情大震,不敢置信。 玄甲军! 这三个字,从中原到西域,可以说是无人不知无人不晓。 作为李世民的绝对亲卫,凶名赫赫。 张楚也抬眸望去,嘴角,轻翘。 房遗爱则是伸长了脖子,踮着脚尖,想要看清楚领头之人是谁。 嗖!!! 也就在此刻,一道破空声出。 下一息!!! 嘭!!! 张建直接从马背上摔了下来,披头散发,而脑袋上的官帽,已被利箭带着钉入了地上。 刹那,张建脸色苍白,呼吸急促,他盯着玄甲军的方向,瑟瑟发抖,但还是吼道:“陛下,陛下,万年县县令张建,恭请圣安!!!” 可,无人回应他。 寒风冷冽,尘土飞扬,一千玄甲军猛地一扯缰绳,满甲的战马前蹄腾起,嘶鸣声此起彼伏。 而最前方战马背上,秦怀道和尉迟宝林一个翻身,稳稳落地,而后大步跑向张楚。 “大哥!!!” “陛下发兵了!!!” “今日,十六卫,尽数听你调遣!!!” 秦怀道都要飞起来了,兴高采烈,激动万分,久久不能平息。 说实话,当他和尉迟宝林两人听到这个诏令的时候,也着实是完全惊掉了下巴。 他们万万想不到,陛下竟如此大的手笔。 十六卫啊!!! 这可是大唐十六卫!!! 便是兵部都没有权力全部调动,能调动者,只有陛下一人,而现在,陛下竟然把这个权力,交给了大哥。 “真的?” “我他娘!!!” 房遗爱原本紧张的站在张楚身边,听到这话,也是彻底疯狂起来,而后望着狼狈的万年县县令张建,大笑道:“张县令,你不是要抓大哥吗?抓啊!” 张建脸色苍白,神情骇然,一时间完全没有了先前的嚣张,口干舌燥的望着张楚,整个人的呼吸,都有些颤抖。 他吞咽了口唾沫,挤出来一道比哭还难看的笑脸:“张······张祭酒,误会,误会,先前都是······都是误会!!!” 张楚看都没看他,只是轻轻吐出来一个字:“打。” 房遗爱大嚎一声,提拳就上。 秦怀道和尉迟宝林虽这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可当听到大哥的吩咐后,便是狞笑一声,提拳就上。 张建惊呼,惨叫,放狠话,求饶······· 但,张楚看都没看他,直接从他身上跨过,站到了那四名骑兵前。 四人直接向张楚单膝下跪。 “那一卫的?”张楚轻声道。 “回张祭酒,左领军卫!”有人回道。 “把兵刃对准同袍,以军法,该如何处置?”张楚再道。 四人的脸色均是一白,可还是咬牙道:“回张祭酒,平时军棍三十,战时,战时当·······祭旗!” 张楚颔首,静静道:“去吧,去兵部衙门,领三十军棍。” “是,张祭酒。”四人齐齐应下,翻身,上马,看也不看张建,快速离去。 队正站在旁边,听着这些话,咽了口唾沫。 三十军棍。 若是重些,能要人命的。 但,再望向张楚的目光中,却更是多了正色:“张祭酒,多谢!” 队正抱拳,标准的行了个军礼。 张楚看了他一眼,沉声道:“军中袍泽,当以后背托付之。某家,最不能忍的便是这种事情。” “兵刃,只有向敌,何来对准同袍?” “若有下次,他们当祭唐旗!” 说罢,张楚深吸口气,大踏步翻身上马。 “听令!” 张楚低喝。 玄甲军静默。 便是队正率领士兵也站的笔直,注视着张楚。 张楚望向了他们:“陛下已有新旨,之前所有旧令,全都作废,你们,护送石老头等人前往北山,不得有误。” “是!” 队正长吼。 “秦怀道,尉迟宝林,你两人,皆率三百玄甲军,兵分两路,直奔陇右道,过往但凡有百姓踪迹,便把陛下迎接陇右道百姓的旨意,传出去。” “陛下出动十六卫,迎接陇右道百姓!” 张楚再道。 十六卫皆出,虽是听从自己调遣,可张楚清楚,折腾出这么大的动静,陛下心中有什么想法,呼之欲出。 这个忙,顺手而为,张楚自是成全。 这点眼力见还是有的。 再说了,能让陇右道流民,也可以让陇右道流民感恩戴德的人,也只有一个,那就是陛下。 就算是太子来了,也不能抢,也没办法抢,当然,天下也没有人敢抢。 不然,怕是一个笼络人心,意图造反的帽子就成了。 自己要的是流民,自己要的是劳工,自己要的是北山煤炭产业快速发展成熟,这才是真正的好东西。 随着陇右道流民都入住北山,毫无疑问,北山已经是天时地利人和,皆全! 这盘棋,彻底活了! “诺!” 秦怀道和尉迟宝林血液沸腾,异口同声应下,便迫不及待翻身上马。 他们也是万万想到,自己竟然有一日,可率领玄甲军! “陛下有旨,十六卫齐迎陇右道百姓!!!” “陛下有旨,十六卫齐迎陇右道百姓!!!” “陛下有旨,十六卫齐迎陇右道百姓!!!” “········” 两人率领两部玄甲军,嘶吼着,朝两条不同的路,冲去。 “遗爱。” “大哥。” 房遗爱擦了擦手,兴奋的也赶紧翻身上马。 张楚深吸口气,双眸深邃:“你立马回长安,叫上李泰和裴行俭,去各家粮食铺子,筹集一万担粮食送往北山,越快越好!” “钱不够的话,直接去慈恩寺找玄空大师或者古月和尚。” “他们会帮你。” 不用想,北山很快将迎来流民潮,粮食问题,亟待解决。 “唯!”房遗爱叉手行礼,一拉缰绳,掉头而去。 张楚望着他的背影,轻轻呼了口气,这才垂眸斜了眼地上的张建:“其余人,跟某家走。” “陛下特许,领十六卫,监察京兆府区。某家倒是要瞧瞧,有谁敢不遵陛下旨意。” “呵······” 张楚一甩缰绳,随意选了个方向冲了下去。 黝黑铁甲,血色唐旗。 寒风呼啸,玄甲冷冽。 四百玄甲军,紧随于张楚身后,所过之处,仿若雷霆。 队正羡慕的瞧着张楚,久久不能回神,这般英姿,谁不迷糊?直到马蹄声远去,再不见黑影,这才笑着冲石老头拱了拱手:“老丈,还能走得动吗?” “要不,我背你。” “你们还都愣着干什么?快快去搀扶乡亲。” “都是大唐人,但凡没有先前的旨意,我等也不会如此做。” “这下好了,不用担心了,估计先前是陛下身边有奸臣,蒙蔽了陛下双眼嘞。” “幸好陛下有张祭酒这等忠臣保护!” “这不,连玄甲军都出来了,可见陛下之悔恨,之坚决。” 队正搀扶着石老头,慢慢朝着北山走去,嬉笑道。 石老头咽了口唾沫,只觉得喉咙生疼的厉害。 这是被玄甲军气势所慑。 听着这话,石老头连连点头:“应该就是这样。” “玄甲军,威名赫赫,在俺们陇右道可是能小儿止啼。” “陛下,陛下没有忘了我们,我就说,我就说嘛。” “陛下乃天可汗,怎能如此对他的子民呐?” “但这一次,还是要多谢张郎君,要不是他,我等只怕等不到陛下回心转意啊。” “这是自然,这是自然,老丈,咱这张祭酒的名字,在长安,可是名噪一时,知不知道,咱们张祭酒·······” 寒风还在。 但,吹走了骄阳下的那片乌云,阳光再次落下,寒风似乎也变得不那么冷了。 人,都走完了。 奥,不对,地上还有一个。 万年县县令张建满脸是泪。 他双手狠狠攥着地上的沙硕。 “张楚!!!” “张楚!!!” “竖子!!!” “竖子!!!” “啊!!!” “你不要落到本官手里,不要落到本官手里,不然,碎尸万段,碎尸万段·······” 张建嘶吼,一通发泄,鬼哭狼嚎。 可,只有风声,无人回应。 张建想要爬起来,可一动,便是倒吸了口凉气,泪花又是豆大豆大的落了下来:“断······断了,呜呜呜,赵国公,救,快来救下官啊。” 第411章 长安的焦点,北山!此子,万不可成! 柴绍坐在京兆府大堂之中。 脸色,颇为凝重。 命令,都已经下发下去了,京兆府二十多个县,也全都行动了起来,就连以长安为界,比较靠东的各县,得到命令立马组织了人手,前来支援。 十六卫大军,也都出动。 虽说每一卫自己不过借了五百骑,可,应是足够了的。 陇右道流民能赶到京兆地区的也不过只有万人左右。 更别说,现在京兆府地区的流民,多少零散的先头队伍,只要把这些零散的流民寻到,然后遣送回去,便可。 至于后面的大部分,就好办了,只需要拍马赶到,而后把口袋一扎,他们不回去,也得回去! 只是······· 哎······· 柴绍轻轻叹了口气,手指,按压着眉角,心中也有些惆怅。 听说陛下那边,到现在还没有恢复? 柴绍想着,等这件事过后,自己定是要进宫去安慰安慰陛下。 自己,不是不想帮他。 现在京兆府二十多个县自己过冬的问题还都没有处理好,哪里还有空闲,去整治这万人流民呐? 这些人一到,所有的担子,可都要压在自己肩膀上了,到时候,自己去户部讨要粮食,去工部催促工棚建设······· 对于这些衙门,柴绍向来是敬而远之。 和他们打交道,太难了,也太消耗心神了。 柴绍再叹了口气,朝外看了眼时日,应该差不多了。 毕竟自己出动的人马,皆是骑兵,速度远超流民,几乎不存在被流民溜走的情况。 想了下,他起身,想要出城瞧一瞧。 但,也就在这个时候,京兆副使王长安匆匆走了进来,脸色焦急,呼吸急促。 “公爷,公爷,出事了,出大事了!”王长安边跑边喊。 正要出堂门的柴绍皱了下眉角,瞧着他,心中一紧,直接道:“什么事?如此惊慌?” “难道,流民跑了?” 王长安大口呼着气,弓腰,双手撑着膝盖,喘息片刻,艰难咽了口唾沫,痛苦道:“十六卫,十六卫······” “十六卫他们突然全都魔怔了。” “不再配合咱们遣返流民,而是,而是······” “而是开始护送陇右道流民朝这边来了!” 柴绍闻言,精神一震,双眸好似裂开,难以置信喝道:“什么?” “怎么会这样!” “该死!” “这可是陛下的旨意,难道十六卫想要谋反?” “公爷,不知道啊,不知道啊。”王长安连连摇头。 柴绍心神沉重,手心里都是汗了,若是如此,麻烦,大了!!! 他正要快步走出去,京兆都尉呼哧呼哧的也冲了进来:“公爷,公爷,陛下下了新旨!!!” “大唐十六卫,尽数归于秦川县子张楚调遣。” “便是金吾卫,玄甲卫,都出动了,长安城外,现在可热闹了。” 柴绍:!!!!!! 原本已是焦急忙慌的柴绍,闻言,更是一愣,五官都仿佛要错位了一样。 “什么?” 他凌乱了,彻底凌乱了。 金吾卫出动,也可以接受,可,玄甲卫也出动了,这······· 咕咚!!! 柴绍艰难咽了口唾沫,盯着京兆都尉,沙哑道:“陛下怎么·······” 京兆都尉连忙拱手:“公爷,说是张秦川听到朝廷这个对待流民的措施后,大怒,连忙出城阻止,说是他有法子救助陇右道流民,万万不可再让陇右道流民来回折腾,不然,十不存一!” “秦怀道和尉迟宝林两位小公爷去寻了翼国公,翼国公直接进宫,便有了这个旨意!” 柴绍抿了下嘴唇。 目光,深沉。 张楚,要救助这万众流民? 怪不得陛下如此激动,连玄甲卫都调动了出去。 他知道,陛下心中是想要接受这些陇右道流民的,可是,诸公压力之下,不得不妥协。 各级衙门都向外推,生怕沾染上自己半分的情况下,张楚,又站了出来? 又是他! 嘶······ 柴绍吸了口气,拳头,缓缓攥紧:“可知,张祭酒,现在在何处?” “公爷,听说十六卫已设置了路标,让陇右道流民,都朝北山去了。” “张祭酒,现在应该在北山了。” 北山! 作为雍州牧,京兆府最高治理者,柴绍自然清楚北山的位置,可是,此乃一片荒地啊! 地方是足够大,别说容纳一万陇右道流民了,就算是容纳十万,也绰绰有余! 可是······ 北山地方什么都没有,把流民安置在这里,和把百姓丢弃于荒野间,有什么不同呐? 张祭酒,想要怎么做? “备马!” “去北山!” 柴绍已来不及多想了,低喝一声,快步朝外走去。 ---------- 户部衙门。 萧瑀,长孙无忌,崔如渊,王珪他们都在。 萧瑀带来的消息,让他们骇然的同时,也齐齐陷入了沉默。 “这张楚,倒是好胆子。”王珪呷了口茶:“真的是有些不知天高地厚了,这样的差事,也敢接过去?还是主动接过去的。” “说实话,老夫,有些欣赏他了。” “若是我王家后人,定是可保我王氏百年兴盛!” 王珪控制不住的发出这样的感慨。 长孙无忌手指轻轻捻了下腰间玉佩,脸色如水,淡淡道:“不过此子,太过于狂妄,可不是长命的兆头啊。” “萧公,崔公,处置流民的法子,是你们当时议的吧。” 萧瑀轻哼一声:“中书门下,也都过了的,有关系的各级衙门,都无异议。” “那就好玩了。”长孙无忌笑了:“这小子,是在啪啪打着诸公的脸啊。” “若是真让此子做成了,诸公多少要被讥笑一阵子了。” 听着这话,萧瑀脸色有些发沉。 四人正议论着,门下侍中高士廉匆匆走了进来:“张楚的事,你们可知道了?” “申国公啊,我们这不正聊着呐?”王珪赶忙起身迎接,让座。 “不能让这小子成!”高士廉直言不讳,当即便道:“崔公,你这边,只要卡死,这小子折腾出来这么大的阵仗,只能是笑话!” “这小子,打算让流民前往北山过冬,那地方,是人住的地方?” 萧瑀也看向了崔如渊。 他来这里,自也是为了这件事。 不过,听着高士廉此言,还有些阴郁的脸色,一下子好了不少:“北山?申国公,当真?他真的要把那么多流民,全都安排在北山那地方?” “正是!”高士廉深吸口气:“所以说,此子,成或不成的关键,崔公······” 崔如渊押了口茶,冷哼一声:“户部,所有章程不可坏,一粒粮食也给不了他。” “那就好,那就好。”萧瑀和高士廉同时松了口气。 “我来时,也已告知长安各大粮商,尽可能的拖延粮食调配。” “张楚让房遗爱来采购粮食,各家铺子不说拒接,皆是应下,但,就一个字,拖!” “只要拖个两三日,北山那里,就开始死人了。” 高士廉双眸中露出阴鸩。 王珪沉思片刻,忽然道:“这北山,不是太子的地盘么?太子,怎么同意······” 长孙无忌笑了,端起茶杯,悠悠道:“这块地,太子殿下抵押给了长乐公主,换了三十万贯。” “哈?三十万贯?就北山?”王珪瞪大了眼珠子:“哈哈哈·······” 他绷不住了。 “这北山,怕是白送都没有人要吧。” “估计,长乐公主都不知道北山在什么地方,只是看这么一大块地·······”萧瑀也颇为欢欣的说道:“不过,辅机,这三十万贯你就不心疼?” 长孙无忌眯了下眼眸:“公主殿下的钱,老夫可还没有这个本事能掌控,公主殿下的就是公主殿下的,就算嫁过来,也是公主殿下自己的。” “这倒也是。”众人齐齐点头,明白是这个理。 “不过,太子殿下最近在忙什么?似乎东宫都不常在。”高士廉疑惑。 “在做生意。”萧瑀也笑了。 “生意?”高士廉诧异。 “木炭。”萧瑀吐出两个字:“我那不成器的孙子萧宪前几日还向老夫借了二十万贯,说是要跟着太子殿下一起发财。” 长孙无忌神情如常,倒是其他人皆倒吸了口凉气。 “原来,今日长安木炭价格暴涨,是······”崔如渊恍然。 “怪不得,怪不得,怪不得·····”王珪惊呼。 “你们两家的子弟,怕是也有人掺和其中,肯定少不了。”高士廉笑了:“咱们太子殿下,看来也是心有乾坤,这机会能抓住,足见睿智。” “这倒是······” “确实如此啊。” 崔如渊和王珪恢复过来,连连点头:“我说嘛,最近商号常常有大流水进出,原来是这样。” “这一次,太子殿下带着咱们,吃肉喝汤,已是有帝王风范了啊。” “谁说不是,这样的太子,才能成咱们的好皇帝啊。” “对了,你们这一次抢到了多少进士?” “我家不多,十多个吧,崔公,你们······” “·······” 众人笑谈着,颇为轻松悠闲,好似世外之事,皆与自己无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