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神州1855》 关于情节的一点说明和本周更新计划 首先谢谢看我书的各位兄弟们,因为你们的每一张票,所以在刚发5天的情况下,很荣幸的混上了第一轮试水推。 这对于一个新人作者来说很荣幸,也很难得,感谢各位兄弟们的鼎力支持! 然后回归正题说一下情节。 晚清还是有很多地方容易404的,在第十一章之后有一个小高潮,就是主角得到赵寒枫认可,祭拜林文忠公之后,几乎就要将团练兵额拿到手中了,但是我考虑了好几次,还是选择再压一下这里。 我不想写爽文,虽然那样写的确很爽,后续剧情也会很流畅。 但是我还是想着能给各位看书的人尽可能完整的展现主角内心的转变。 人是会成长会变的,而且变化是一直进行的,不以自身意志为转移。 我想做的,就是将主角的变化轨迹尽可能展现给大家。 其次,让配角更丰满,更立体,更鲜活。 历史是由人组成的,历史是由人推动的,我想把改变历史的那些人尽可能的展现给大家。 比如容闳,主角其实就是一个穿越版的容闳,别无所长,只有一腔救国热血。 比如林则徐。是主角未曾蒙面却一直给予精神支撑的导师。 还有一位导师,我不敢写,但是主角的所有智慧都来源于他,大家都应该知道是谁。 比如左宗棠,嬉笑怒骂,文治武功,是我最爱的历史人物。 好了煽情到此结束。 最后,说下本周的更新计划。 上了推荐了肯定得加更,但是我这个章节字数大家也都清楚。 平均一章5000字,顶别人两章都多。 因为我不想为了凑章节数而断章,我想尽量一章是一个小剧情,然后还能稍稍铺垫后续的剧情。 嗯,尽力而为。 日万肯定日不了,毕竟白天得工作,晚上还有媳妇儿和俩闺女得照顾。 我一般都是晚上写,定时第二天早上发,如果加更的话基本就是在当天的两点,放弃中午休息时间赶一章。 看情况吧兄弟们,希望大家能多多上上票,对于一个新人作者兼33岁的俩娃奶爸来说,码字真不是一个容易活。 再次感谢兄弟们的支持!!! 回答一下大家关心的几个问题。 rt。 本来在码字,同频的大佬三胖给我发消息说热搜爆了,我还以为在开玩笑,打开一看居然是真的。 心潮澎湃了一个小时没能码进去字。 首先感谢王梓钧大佬,真的,大佬太牛逼了,北宋书迷兄弟们也太牛逼了。 看到大家有一些猜测和讨论,避免给大佬造成其他影响,我觉得还是有必要统一回复一下。 第一:为什么王梓钧大佬会给我章推。 嗯,完全是大佬仗义。 我没有老王的任何联系方式,包括手机,微信,qq,都没有。 是三胖告诉我,如果我有大神作者书的全订,可以找他们试着要一下推荐。 历史类的,老王和榴弹是我最喜欢的作者,朕、北宋,还有榴弹的覆汉、绍宋、黜龙,我都有全订,而且粉丝等级至少是舵主。 抱着试试看的想法,就找了两位大神粉丝群的管理,厚着脸皮提出能不能要个章推。 顺利的超乎任何人的想象。 我昨天中午12点给的北宋vip群管理云帆发的qq,老王之后更新的第一章就给我发章推了。 没有提出任何要求!!!! 因为我这本书的名字,老王章推后惹了一些争议,我感到很愧疚,但是又比较穷,只给大佬打赏了90块钱,把粉丝等级从舵主提升到了堂主,表示我的感谢。 这就是我全部的成本了。 但我没想到的是老王看完了我的书,然后又推荐了一遍!!!! 这个是我做梦都没有想到过的事情。 感谢老王,真的,太让我感动了。 为了不给榴弹大大惹麻烦,我提前说一下,黜龙舵主群的管理泡泡也给榴弹说好了,下一章给我章推,同样的没有任何条件!!! 我只能说,大佬们不愧是大佬,格局真的大,让我心服口服。 第二:书名怎么回事,还改不改。 这个完全是我的责任,我在这里向大家道歉。 起名字的时候系统提示重名了,我没在意,加了个感叹号就通过了。 《反清不复明!》 这本书的第一个名字。 发书之后三胖帮我要了一个推荐,但是发现搜索反清不复明显示的是别人的书。 我搜了一下,和同频道一本精品的正式书名撞了,确实显示别人的书。 跟编辑舟大联系了一下,考虑到晚清是著名的雷区,所以起了个比较四平八稳的名字。 《改造晚清》 本书的第二个名字。 仔细看过我书的人就知道,主角是一定会反清的,勉从虎穴暂栖身而已。 很多书友给我提了意见,包括书友群甚至帮我取了好几个书名。 都比我起的好 我明天会申请改名,争取不再因为书名把大家劝退了。 最后,为引起的麻烦,给老王,给帮我的书友们道歉,谢谢你们为我发声。 借此机会,也感谢第一位推荐我的的都市大佬渔雪。 感谢一直手把手教我的三胖大佬,三胖真的不嫌弃我是一个新手。 感谢老王!感谢蛋蛋! 感谢两位大神!! 码字去了!! 本书已改名神州1855 rt。 别骂了别骂了。 改完了改完了。 快反了快反了。 周六周末正常更,周一周二各加一更,加更时间在下午6点。 上二轮了兄弟们!!! 太牛逼了。 发书节奏烂成屎。 三天入库,五天一轮,本来都死在第一轮了。 靠着老王章推起死回生居然闯进第二轮试水推。 再次感谢老王,感谢一直支持我的兄弟们,感谢北宋书友群的兄弟们!! 那咋也得搞个三轮车票啊兄弟们!!! 接下来的每一章,都在六千字左右。 继续求月票!求收藏!求追读!求月票! 别的不说了,马上下班了,回家码字! 《神州1855》本书已改名神州1855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开个单章,说下剧情的事情和自己的心里话。 首先感谢所有看我书兄弟们的支持,今天中午本来是想码字的,但是想了很久还是觉得有必要开个单章和兄弟们坦诚心扉,并且说一下剧情的事情。 其实剧情的事情很简单,就是自己设定不够周密,有一些地方出了bug,而且指出了之后一直没改正,影响到了大家的阅读体验。 如果想找原因的话能找很多,什么第一次写书,什么白天得上班,晚上还得带娃啥的。 但是说那没用,其实就是自己笔力不够,一些想要合理铺垫的地方没铺垫到,和其他任何东西都无关。 还是如先前所说,这个周末我会把整本至今的剧情梳理一遍,然后尽可能的把需要改动的地方更正完,然后再向大家报告。 当然,如果需要改动的地方太多,一时改不完,可能会到下周才能改完,请大家体谅一下。 感谢所有兄弟们给我的包容,谢谢你们。 ......................................................................... 然后说一下自己以后的更新打算。 因为白天确实得生活,得上班,我一般码字就是中午码一个小时,睡半个小时。 晚上十点把孩子哄睡了码一个半小时,第二天早上六点半起床收拾,然后上班。 周六周天就是去图书馆集中闭关,要么查资料,要么码字,要么就是往后铺细纲和剧情。 这样的节奏下来,基本上可以维持每天至少一章六千字左右的更新,周一、周二还能有加更。 如果不出意外的话,未来两年我的生活节奏不会有太大变化(因为刚变化了....),这也是我有信心将这本书圆圆满满写完的底气。 虽然一周九章看着不多,但是大家算一下字数就知道了。 我这才更新完28章,就已经15.6万字了,平均一章五千五百字。 一周平均更新四万字。 如果放到其他书,四万字估计要拆成十五章以上来更新,当然显得会很多。 但还是那句话,我不想割裂我叙事的结构,人为的分割章节。 还有就是我懒得起章节名。 所以感谢大家包容我这种虽然是新手但早就落伍的更新方式,再次感谢大家!! 还有兄弟说建群的事情,嗯.... 周末的时候我看下怎么弄吧,周一到周五还是挺忙的....能保持这个质量的更新已经很努力了。 .................................................................. 最后说一下自己的心里话。 首先我自己的确是个新手,我2017年曾经写过一本河北抗战的小说,单听河北抗战,就知道结局了。 没到8万字,毙了。 然后就是现在了,这本书其实也是调整工作之后,因为有了空闲,打发时间写着玩的,毕竟这是我从大学时候的梦想。 靠写书赚钱。 虽然很幼稚,但一直没忘。 这本书第一次投稿内签被打回来了,第二次改了一阵子,才勉强通过内签。 然后作为一个新人,我几乎把所有的坑全部踩了一遍。 7月25号建书,26号一口气更新三章1.4万字,27号,28号又是连续两天一万字。 书还没入库,已经更了三万多字。 编辑都懵了.... 然后29号抓紧给我入库,9月2号,建书8天,发书7天,我带着73个收藏,14个追读的数据,几乎是裸奔着进了第一轮推荐。 当时啥也不懂,想着进了推荐肯定得爆更啊..... 就出现了,第一轮推荐没过半,字数突破8万了的奇观。 比平常二轮书字数都多..... 好在当时厚着脸皮找到王梓钧大佬,一个章推给我救活了。。。 起死回生啊,大佬真牛!!! 再次感谢!!! 还有中间三次改书名的故事,大家都知道,我就不说了。 到了现在,二轮推荐走完一半的时间点,前天的追读是632,收藏是3478,收追比是5.5比1。 昨天的追读还没看到,估摸着拿到三轮推荐的门票是没有问题的。 这都是大家支持我的结果,我万分感激。 但既然走到三轮了,虽然冲击三江希望渺茫,但都到门口了,好歹得让我踹两脚试试.... 下周一周二,例行加更! 追读是最重要的数据,希望看我书的兄弟到时候都可以来给个追读!! 本书现在四千收藏了,今天的真追大概有六百左右。 按照现在这个涨收藏的节奏,到时候估计能有六千收。 如果兄弟们能够到时候都能给个追读,估计会有一千真追。 咱就拿着这一千真追踹上两脚三江门,成不成的无憾了。 还是那句话,即使这本书只有一个人看,我也会把这本书好好写完,其中原因等到完本的时候会给大家说。 现在有了这么多兄弟们支持我,我肯定会更加努力的写完!!! 谢谢兄弟们的支持!! ............................................................... 接下来是缺席了两天的谢票环节。 有点多,本章说放不下,干脆放单章里面吧,反正上架之前我会把他们都放到作品相关里面,不会占免费字数,尽量的给大家多更几章免费的。 感谢光热天气、wnaaa111,一书一世界我为界主卖刀片,星之器,安静地待会,1qsd,与世吴峥,唯仁德,我咫尺你天涯,逍遥兮云中君,20210301,arowana,20230822兄弟们的月票!!! 感谢真像只有一个,20220729,龙翔升腾,改邪归正中的书友,随风潇士,天线得得b,幽州轻骑兵,本性难移已经跑路了,礼夏°,普通家庭书友波尼花藤,20230902,山村俗子,流星之绊007,仙秦神汉圣唐道宋魔元,20210919,添财法师,毳乬,833956,20221203,so博轩,16098007,包包123,尘埃落定2023,星之器,给我一书,读书改变人生,20220223,姑苏杨柳君,嵩山空空道长,知识改变命运,朽木难雕01,20230715,坐怀不乱柳下惠,浩瀚3393,花枫凌,子菲雩,20180619,20201010,与世吴峥,腐女控怎么啦,神仙不救己,豫章黎子名,20191111,wnaaa111,春风不过你温柔,真像只有一个,黑风洞大王,先天五德,zhz一棵土豆,eurekadi,20211224,山城听雨,天下纵横有我,武功太白,花枫凌,逆天情,天线得得b,本性难移已经跑路了,读书改变人生,知识改变命运,20220223,20220506,1-14-1,普通家庭书友波尼花藤,不忘初心牢记使命,20221015,风来也,女神的男宠,20210919,暮间行者,流星之绊007,道下懒人,礼夏°,山村俗子,添财法师,随风潇士,黄梅时节雨纷纷,我爱吃菜包子,依斯力,20221203,给我一书,20210301,20230822,一大杯可乐系兄弟们的推荐!!! 继续求追读,求推荐,求月票,求收藏!!! 谢谢大家!!! 第1章 总督府内一闲僚 咸丰五年三月。 广州府。 两广总督衙门内一处不起眼的侧院。 一名武官打扮的中年人快步走入挂着通译处的那排低矮厢房,来到第三间房屋内,朝着房内的一名瘦削青年拱手。 “小冯通译,苏道台派在下来催问,今日午间送来的英夷人信件可曾译好?” 中年武官的神色有些焦急,头顶微微冒汗。 “严把总稍待,这就译好了。” 冯天养早就将信件翻译完了大半,只剩最后两句和签名未落笔,此刻见到来人催问,才将最后两句和签名补上,用袖子擦了擦额头上的闷汗,一副刚刚译完的样子。 严把总接过文稿,在交接单上签上字,随即带着翻译完的文稿告辞。冯天养礼貌的出门相送,看着对方脚步快捷,直朝后院而去,心中却是多了些期待。 半年前,冯天养,或者说他体内的灵魂冯劼,还是一个国企在海外项目的负责人,在参加深圳横渡大湾区的游泳比赛中不幸溺水,等他再醒来,却已经成为晚清一名叫冯天养的人。 冯天养的身份是一个跟随三叔出海逃避战火的青年,在南洋读了几年英国人的学堂,因为三叔受了伤无法再为英国人操船,因此跟着三叔一起回国,结果在临近新安县外海时不幸落海。 再被救上来时,灵魂已换成了后世之人。 只是可能由于落水的原因,他只有原身在南洋学习那几年的记忆,其它的记忆没有被完整继承下来,往往要见到相关的人或物才能完全想起。 穿越过来的冯天养虽说凭借精通英语的优势轻松进入两广总督叶名琛的幕府,却因为出身履历不够清白,只能做一个总督府内默默无闻的通译官。 须知,像两广总督这等天下有数的疆臣,幕僚之间也是有着极大差距的。 一些没有名气的读书人初入幕府,多半干的是奏销记账,校正文稿,跑腿送信等等杂务。 毕竟诺大个总督府,管辖着两广三十余府,百余县州,平日里仅处理这些闲杂事务的幕僚便有百余人,这些人虽然也冠以幕僚之名,但实际上根本不可能参与机要。 只有那些名震一时的饱学名士,亦或是因故去职的老成经世官员,才会被总督看中,亲自相邀,而且也只有这些人的建言献策才会被总督重视采纳。 但像这种人,在总督府三百多名幕僚之中,也只有区区六七人。 冯天养曾想凭借对历史的了解给在总督面前一鸣惊人,但入府之后才发现是异想天开。 两广总督叶名琛出身汉阳叶氏,父祖都是进士出身,而叶名琛本人更是二十六岁便中了进士,科举正途进的翰林院,然后只用了十六年便官至两广总督这等天下重臣之列,无论出身还是宦途,在整个清朝的儒门宦林之中都堪称清白典范。 总督府内更是以儒门为正统,视他学为歧路。 像冯天养这种凭借一技之长进入幕府的,在儒学之人眼中,与匠人无异。 纵然冯天养穿越前也曾在国企干到过正处级岗位,但每日在这通译处打转,不知何时才有出头那天。 入府月余以来,冯天养一直在寻找一个可以让自己快速脱颖而出的机会,直到看到英人的外交通牒。 仔细研究一番后,冯天养决定将这份措辞本就强硬的通牒略微加重了一些语气,让翻译完的文稿显得事态紧急。 或许可以给自己争取一个机会! 严把总从侧院出来后,穿过重重院落与廊房来到一处占地极广的院落,却未敢擅自进入,只是将自己腰牌和文稿一并呈给院门处等待的一位管事,由那管事将文稿送入院中。 院落内景色秀美,奇石峰峦遍地,池塘溪流蜿蜒。池塘旁有一水榭,那管事来到水榭门口,自有人上前接过文稿和腰牌,验过腰牌核实无误之后,将腰牌还给管事,文稿自呈入水榭之中。 水榭内,一名中年男人站在窗台旁负手远眺,几名幕僚围着书桌轮流传阅着刚刚送来的文稿,面面相觑却又相顾无言,最后将文稿送至那中年男人手中,那中年男人接过文稿仔细看完,神色略变,语气幽幽开口道: “英人狂悖,新安县买地一案已经审结,其总督包令本月竟三次修书,为其商人不法事开脱,更以此事为由要求修约,声言如不妥善商定新约,便要北上京津,再犯白河口,此事重大,诸君可有良策相教?” 说话间,那中年男人转过身来,身穿一品官员袍服、头戴双眼花翎官帽,约莫五十岁左右,体型微胖、神情阴沉开口。 赫然正是当朝太子太保、一等男、加兵部尚书衔、钦命总督两广军政大臣! 叶名琛! “禀部堂,我观这便笺上字迹匆匆,想来是刚刚转译的英人文字,是否转译有误?毕竟前车有鉴,去岁与英人交涉教堂案时翻译错误,也曾险酿兵灾。” 众位幕僚互相对视一眼,其中资历最深的幕僚苏峻堂率先拱手出言。 “应是无误。此乃新招募的翻译冯生所译,此人自海外经历多年,精通英夷语言,入我幕府虽只月余,翻译诸多英人典籍与信件,向来无错。” 叶名琛脸上神情不变,说话的语调却缓和了一些,自窗前来到书桌坐下,然后示意一众幕僚坐下。 自有仆人上前呈上茶水。 “冯生所译,应是稳妥,此人久历南洋,对英法诸夷之事知之甚详,部堂何妨召来一问?便是无甚计谋献上,能够探听一些英人虚实也是好的。” 待到仆人离去,苏峻堂抿了一口热茶,然后才缓缓开口说道。 苏峻堂字平泉,入叶名琛幕府近十年,资历最深,去年又被保举了候补道台的官职,是总督府事实上的幕僚长,他的话声刚落,便有两名幕僚出言附和。 “部堂,平泉先生所言不错,知己知彼,百战不殆。宜召冯生前来一问,探清英人虚实方是上策。” “某意与此相同,英夷本土距我数万里之遥,仅凭港岛一地的战舰,不足以北上犯京,或许另有依仗,部堂宜探听虚实再做决定。” 叶名琛面色不变,微微颔首,自有幕僚察言观色已久,当即起身出堂吩咐仆人传唤冯天养前来。 不过片刻,便有通传的管事到了侧院,传达了召冯天养去总督府后堂问话的命令,此时抚平心绪的冯天养淡然起身,在一众通译处同僚羡慕的目光之中迈步走出侧院,跟着那管事步伐在总督府中穿行,中间换了三人引领,才抵达水榭门口等待召见。 很快,苏峻堂走到门前,看着眼前身材瘦削、目光深邃的青年,语气淡然开口: “你便是冯天养?听闻你父亲死于兵祸,你三叔带你出海避祸多年,直至去岁方才归国,可都在南洋哪些地方游历?” “回禀大人,学生正是冯天养,学生十六岁离乡,去岁末才归国,海外漂泊三载,经历的地方无非是英夷领地下的马六甲诸岛和红毛夷领地下的吕宋诸岛。学生三叔先是在马六甲与红毛夷操船,后英夷势大,强占了马六甲,便改与英夷操船,学生便在英夷学堂读书三年,后随三叔前往马尼拉居住,去岁遭遇海匪打劫,三叔也受了重伤,好在英夷人赔了些安家费,学生便随三叔回国。” 堂下的冯天养略一拱手,将自己这几年的经历缓缓道来。 “归国之后可曾回乡祭奠父母,寻找亲族?” 苏峻堂轻轻赞赏一句,然后问道。 “乡梓故地,早遭兵灾,族中旧人,业已离散,学生去岁曾回广西浔州府祭奠父母,可惜旧村早已荒芜,并无亲族尚存。” 冯天养脸上露出一丝哀戚之色,缓缓躬身。 穿越以后这样的问答已经历了十几次,冯天养早就将原身的事迹背得烂熟,连脸上的神情都足以乱真。 “莫要做此哀伤之色,汝父见你成才,当堪心慰,他日得总督推荐,报效朝廷,立下功劳,未必不能恩祖荫子。” 苏峻堂缓缓颔首,宽慰了两句,然后转入正题。 “你方才说英夷势大,从红毛夷手中强占马六甲,英夷实力如何?战舰多少,兵员几何?红毛夷实力又如何?可曾知晓?” 冯天养深吸一口气,压抑住激动的心潮,用与往常无异的语调开口: “学生南洋几年,见马六甲一带,计有英人战舰三十艘左右。以英人按照战舰等级的划分,大概可分为三类” “其一为巨舰,英人称之为一级舰,约十艘,每舰高约十余丈,长约四十余丈,有三层放炮甲板,每层约炮二十门,分列左右,皆十六磅以上巨炮,一舰乘员计约千余人。” “其二为大舰,英人称为二级舰,约二十艘,高六七丈,长二十余丈,也是三层放炮甲板,每层炮十四门,十六磅炮与八磅炮杂之,一舰乘员约四五百人。” “还其三为战船,英人谓之曰武装商船,江海两用,数量繁多,难以计较,大概千艘上下,亦兵亦商,也有放炮甲板两层,可置八磅以下炮约十余门,每船乘员约二百人。” “马六甲诸岛另有陆军约六千人,其中火枪兵四千,炮兵两千,八磅以下炮百余门。” “至于红毛夷,战舰约在英人三成左右,驻军更少,多为本地土人成军。” 这些数据有一些是冯天养根据原身记忆回忆而来,一些是入府后根据通译处的材料整理归纳,加之结合冯天养历史知识做出的判断,虽然不算特别精准,但此时国人对南洋情势了解宛如盲人摸象,堪称一无所知,此刻听完冯天养的介绍,堂内众人顿时震惊的鸦雀无声。 一则是吃惊于冯天养对英夷人了解之透彻,二则更是震惊于英夷人实力之强大。 冯天养借机观察了下水榭堂内,见书桌正位坐着一名身穿官服的中年人,其余诸人都身穿各色长袍,标准的一副幕僚打扮。 水榭门口,苏峻堂脸上盈盈笑意消失不见,神色端正继续问道: “军国大事,不可妄言,你是如何辨识出这么许多英人战舰与乘员的?莫非上过英人战舰不成?细细道来。” “禀大人,学生三叔为夷人所操之船,正是为其各舰运送给养之船,英人各舰均有舷号,如人脸刺字,虽不相识,辨号可知,至于乘员几何更是易算,学生三叔所操一船可载百人一月给养,只需清楚每舰需用多少船,便可知人数。” 冯天养面无惧色,缓缓道来,言语之间有理有据,令人信服。 “如此说来,仅马六甲一地,英人便有水师三四万人,战舰三十艘,战船千余艘,炮近万门?” 后堂之中有人端坐不住,起身走到水榭门口,打破了房间内的沉默。 苏峻堂刚一皱眉,听得身后一口浓重湖南口音,神情有些无奈,干脆闭口不言。 “大致不差。” 冯天养对苏峻堂神色变化恍若未见,只是继续拱手答话。 “那为何港岛英夷驻军如此之少,只有大船五艘,英军四五百人,未见你口中巨舰?甚至还不如驻澳门之红毛夷?” 那湖南口音继续发问,冯天养趁机抬头看了一眼对方。 矮胖身材、赤红面色、双目如炬,指节粗壮。 不像幕僚,倒像个武夫。 听闻左宗棠最近在广州吊丧未归,叶名琛两次相邀,难道是此人? 自打应聘翻译成功进入叶名琛幕府后,冯天养深居简出,即使是府中的幕员同僚也只有三两相熟之人,只是听闻叶名琛两次亲自上门邀请左宗棠入幕,尚未见过真人。 心思百转之时,冯天养继续答道: “禀大人,马六甲一地,乃英夷总督治所,西起印度,东至吕宋,北至香港,凡数万里海疆,千余海岛,均为马六甲总督镇守,似港岛之地,约有数十,以此相较,港岛之驻军已不算少。” 此话一出,堂内气氛顿时轻松起来,苏峻堂的面色上也露出一抹笑意,正待发言,却听身旁人继续问道。 “以你所言,英夷马六甲总督镇守之地几乎和我大清疆域相较,仅凭那五六万兵马,二三十艘战舰,何以镇压数万里海疆?” “禀大人,无论是英夷还是红毛夷,其战舰皆用火轮,乘波浮海,每日可行千里,一处有事,十日必到,所驻之军,只需能坚持十日,其大军必到,万炮轰击之下,一切皆为糜粉,因此方能镇压如此大的疆域。” 冯天养继续开口解释道,这话一出,让屋内原本稍有缓和的气氛再次变得沉闷。 “英夷人底细,你知之甚详,想必平日里下了不少功夫观察吧?” 那湖人口音话锋一转,却将问题转向了冯天养。 这话看似夸奖冯天养,实际上却是诛心之言,是在质疑冯天养了解这些信息的动机,好在冯天养早有准备,当即开口: “人离乡贱,学生虽在海外,蒙叔父教导,自幼便有报国之心,得知英夷霸占我港岛领土后,便时刻注意观察英人与南洋诸夷之实力几何,今天蒙诸位大人召来询问,自当据实禀告,若无今日问话,草民归国后便一直在整理的南海诸夷简略业已近成书,三日之内便要呈递总督大人。诸位大人若是不信,当下便可派人去学生家中去取书稿。” 冯天养的回掷地有声,气势十足,顿时引得满堂讶然,他也瞬间感受到水榭中众人对自己投来扫视的目光。 堂中之人皆是久历宦海,哪会被冯天养看似热血的话语感染,却也不得不赞叹后生可畏,此番话语不仅化解了自身嫌疑,更彰显拳拳报国之心,堪称无懈可击。 苏峻堂也没想到冯天养会说出这样一番热血之言,脸上露出惊讶之色,转身向后望去,却见得书桌前的叶名琛正向他颔首,于是会意开口: “观你言行,自是忠孝之人,既有此心,便用心将书稿完结,呈与本道,届时自有赏赐,万不会使热血凉薄,义士寒心。” “谢大人,学生告退。” 冯天养闻言知道今天的问话已经结束,凭自己的身份远远不足以参与机要,当即干净利落的施礼离开。 快步离开后堂,回到自己位于偏厢办公的小屋,冯天养长长吐出一口浊气,抚平心中波涛,回忆着今天所见之人。 “书桌正位应该就是那位传说中的两广总督叶名琛。” “第一个问话的应该是去年刚刚被举荐为候补道员的总督府幕僚之首苏峻堂,府内幕僚之中唯一有着道台官身的人。” “第二个问话的是湖南口音,可能被叶名琛两顾相邀而来的左宗棠。” “近日英国人不断发来外交挑衅,幸好我早有准备,今日也算小露锋芒,只是不知效果如何。” “最终应该还是打不起来,毕竟叶名琛可是著名的六不总督,印象中第二次鸦片战争爆发不久,咸丰帝在承德病逝了,现在才咸丰五年,应当还不到战争爆发的时候。” “接下来就是要在这总督府内抓紧向上爬,想办法谋取一个知县或者县令,给自己打造一块立身之地。” 按下脑海中一团乱麻的信息和想法,冯天养继续翻译着手中的卷宗,待到傍晚,一如往常,安步当车的回家。 在机遇来临之前,蛰伏忍耐是他必须学会的第一课。 第2章 不做神州袖手人 冯天养离去之后,苏峻堂和身旁人相互一拱手,然后各自回到书桌前落座。 “朴存,你观之如何?” 一直未曾开口的叶名琛亲自为两人递上茶盏,看向那湖南口音之人说道。 此人正是因友丧滞留广州而暂居总督府的左宗棠。 “部堂是问人,还是问事?” “自然是人,先知人之忠奸,方辨事之真伪。” 叶名琛面色不变,继续说道。 “有才之士,有心之人。此人言辞,颇有亭林先生遗风,虽然其人暗藏些心思,但也是人之常情。好风凭借力,送我步青云,此人所作所为,也只是想在部堂面前一展才华而已。” 左宗棠略一沉吟,虽然他刚才问的都是诛心之言,但冯天养的回答却让他十分赞赏,因此还是替冯天养说了好话。 “也就是说此人之言可信了?” 叶名琛点了点头,脸上神色未变,心中却是颇为惊奇。 左宗棠向来以恃才傲物著称,常以诸葛亮自比,自号湘上农人,性格桀骜而脾气火爆,从不轻易夸人,未曾想今日却帮这只有一面之缘的冯天养说起了好话。 “去岁天地会策动洪兵暴乱,英人巨舰不过七八日便至,与冯生所言相差无几,应是可信。” 幕僚之中同样有着候补府台官身的赵含枫接过话题,左宗棠微微一愣,随即端起茶杯,闭口不言。叶名琛微微一笑,对此不以为意。 作为两广总督,他麾下谋士幕僚自然不缺,但像左宗棠这种名满两湖、声振南国的却实属罕见。 若非左宗棠来因吊挚友离世,吊丧来此,返乡时又恰逢太平军占据江西,截断归路,自己这个两广总督怕是也很难邀请其加入幕府。 所以叶名琛对左宗棠格外优容。 但若有僚员愿与左宗棠争风,也是他乐见之事。 毕竟他可是手握两省军政,总操外交事务的两广总督! 绝对的国家重臣,封疆大吏、坐镇南国! 尤其是自去年击溃天地会策划的两广洪兵大起义后,更是被咸丰帝三次下诏褒奖,朝野之间赞誉不断。 清流之中甚至有人串联上书为其请封协办大学士之职。 还有人主张要将其调回京城,入主军机,方能早日荡平发匪,克复金陵。 在南京失陷,江南江北交通时有断绝的情况下,叶名琛一封黄纸荐章便表奏道台、知府以下十三人,总兵以下九人,悉数被朝廷追认,无一驳回。 更是坐实了南国军政第一人的名头,引得无数南国名士投身总督幕府效力。 毕竟若是在府中得到总督赏识,只是一封荐章,便可省却十数年宦海苦熬。 现实版的通天大道。 沉思之中,其余诸位幕僚先后出言讨论一番,叶名琛只是颔首静听,并不发言,待到诸多幕僚讨论完毕,叶名琛示意让一众幕僚出去,只留下苏峻堂和左宗棠两人,然后缓缓开口: “英人狂妄,言辞无状,本督为国家重臣,身负国威,岂堪此辱。然圣上托付两广于我,眼下两湖战事焦灼,发匪猖獗难制,江南军饷多靠我两广接济,本督思之再三,不敢因私废公,揣度与英人交通之策,似以怀柔羁縻为上,忍个人之辱,顾国家之大,不知平泉和朴存二位以为如何? “部堂明断。” 苏峻堂点头颔首,然后开口道: “如此,与英夷交通便是头等大事,既不可使言辞激怒对方,也不可失节辱国...” “更不可使英人窥我虚实,而蓄意恫吓。” 左宗棠忽的出言开口打断了苏峻堂之言,叶名琛微微一愣,面色不变,但目光却从左宗棠转向一旁的苏峻堂。 “卑职不才,愿担此任,为部堂分忧。” 苏峻堂跟随叶名琛多年,自然明白对方何意,当即俯身拱手,直截了当将此事应下。 “平泉亲自操办此事,本督自然放心。” 叶名琛脸上露出笑意,亲自上前握住苏峻堂的手,开口称赞,然后又转身看向左宗棠。 “人言湘南朴存,向来知兵,果然名不虚传。” “部堂谬赞,平泉兄长于民事,南国人称辅国之才,某之虚名,何足挂齿。” 左宗棠也瞬间明白,叶名琛方才是想在他和苏峻堂之间择一人负责与英人交涉之事,但很显然,自己的言辞与叶名琛想法不合,对方选择了苏峻堂。 “朴存兄何必藏拙,兄之大名,江南谁人不知。” 几人一番吹捧,见天色渐晚,叶名琛吩咐人准备酒菜,三人宴饮一番,喝酒吟诗,好不热闹,直到更声响起方才散席。 总督府中的热闹冯天养并不知晓,此时的他还在家中挑灯疾书,门外的三叔冯云木看着房内的灯火,几次想要推门而入,却最终只在门外幽幽一叹。 接下来的日子并无不同,冯天养每日在总督府的工作并不繁忙,主要是翻译英人往来交涉信函,偶尔也翻译一些叶名琛索要的外国典籍。 每日工作完后冯天养便按时回家编书,直到两日之后,清晨一早,冯天养带着装订好的书稿,在管事的引领下苏峻堂的房门。 苏峻堂此时正忙着查看买地案的卷宗,此时见冯天养站在门外,也不起身,示意对方稍等。 冯天养也不着急,待到对方将手中案卷放下方才开口。 “禀苏大人,学生所做《南海诸夷简略》业已完稿,敬呈大人审阅。” 苏峻堂是总督府实际上的幕僚长,作为一个新进入总督府,只是担任翻译的小僚员,冯天养压根没有资格见到两广总督,因此只能将写完的书交给苏峻堂审阅。 “三日之期未到,冯生果然是信人。” 苏峻堂揉了揉眼睛,简单夸赞一句,接过书稿随意翻开首页,但随之便是眼前一亮,来了兴致。 “咦,此书刊定之法颇为新奇。” 首先引起苏峻堂注意的不是别的,而是冯天养列在首页的一份目录。 英人篇、英人官职简略、英人火器简略、英人战船简略、英人爵位简略等等,介绍的后面还标明页数,每页的右下角均有页数编码。 想看什么内容,可谓一目了然。 和国内盛行的刊订之法截然不同。 但却更加醒目,直白。 除了英人篇,还有法人篇、荷人篇、葡人篇等等,林林总总百十页。 将南洋各国被西洋夷人占据的情况清晰了然的进行了介绍,还分别列出了西洋各国之间的纠纷渊源,以及实力几何。 最为难得的,是冯天养从利益、信仰、实力等多个维度去辩证分析西方各国在南洋之间的争斗联合始末,并在其结尾处附上了那句经典的外交名言。 “没有永恒的敌人,也没有永恒的朋友,只有永恒的利益。” 苏峻堂很快被英人篇牢牢吸引住了目光,示意冯天养坐下,自顾详细读起来,不时还用笔圈阅或抄录,亦或是翻出旁的书稿信件进行核对。 过了约半个时辰,苏峻堂将英人篇大略读完,然后合上书本长叹一声。 “果真好书,某自幼时启蒙至今凡四十载,今日又觉坐井观天之感。” 感叹完之后,苏峻堂这才转过身对冯天养开口,言语之中平添了几分亲切: “天养真大才也,我当禀明总督,凡与洋人交涉,必先通读此书。” “学生拙作,先生赞誉愧不敢当,然此书无序,劳烦先生赐笔墨题序如何?” 冯天养此时也是长舒一口气,然后将准备好的诱饵抛出。 这本书算是他穿越以来苦心编撰而成,但晚清风气保守,视海外为蛮夷,魏源编撰的海国图志早已成书十余年,至今也默默无闻。冯天养同样怕明珠暗投。 苏峻堂能看出这本书的价值,同样说明此人眼光开阔,不是那种只会皓首穷经的腐儒,这也让冯天养对他的看法提高许多。 “啧,此书早晚刊行天下,名满京华,与此书作序,非万里之才不可,苏某虽心动,却怕他人骂我欺世盗名,还是请左朴存前来题序为佳。” 果然,苏峻堂闻言顿时来了兴趣,几次抬笔欲题,但最终没有落笔,只是惋惜摇头,唤来仆人去寻左宗棠。 少顷片刻,便听得屋外传来左宗棠爽朗的笑声传来: “平泉兄唤某何事,某手气正佳,已是赢了那门房二十两银子,若是无事平白搅了我的兴致,非白云楼的上好酒席某家可不饶你...” 出乎冯天养的意料,左宗棠竟然在和总督府的门房打牌,见到苏峻堂这个上司也毫不遮掩,反而要讹对方一顿白云楼的酒菜。 而且听左宗棠的话,讹了似乎早已不止一顿。 “此书已成,某不敢独赏,特邀朴存兄一赏,若是得暇,不妨赐下笔墨为此书作序。” 苏峻堂面色有些无奈,指了指桌案上面的书稿说道,左宗棠这才注意到有冯天养在,点头致意后便拿起书稿,坐在案旁翻读几页,不一会儿便双目放光,不时拍案称赞,有时也夹杂着几句怒骂。 “好书! “辱娘贼!谁人胡乱圈阅,乃公无教乎?” 这边左宗棠读书读的大呼小叫,那边被骂的苏峻堂神色不变,习以为常,反倒是冯天养有些尴尬,没想到传闻中的左宗棠竟然如此豪放。 等了接近两刻钟,左宗棠终于放下手中书卷,收敛神色,整理衣袍,正色看向冯天养。 “此书内容详尽,条理分明,某读之大为震撼,尤如初读魏公远达所著《海国图志》,某平爱为人写联作序,然此等佳作,不敢轻易动笔,容某几日静思可否?” “左公肯赐下笔墨已是学生荣幸,岂敢他求。” 冯天养当即颔首应下。 那日离开后他就怀疑此人是左宗棠,于是特地找同僚打听了,没想到真是此人,当然不会拒绝。 毕竟晚清中兴四名臣,被后世之人赞誉最多的便是此公。 尤其是咸丰二年的长沙之战,左宗棠的表现更是堪称传奇。 临危受命加入湖南巡抚张亮基幕府,于全城被围之时孤身犯险縋城而入,更是被托付全城兵事,筹划战守之策,使数万太平军围攻三月破城未果,黯然沿江东去。 戏剧程度堪比诸葛孔明火烧博望坡,不少地方甚至因此编排出了戏文。 左宗棠也因此一战名满天下,风头一时无俩,被誉为两湖知兵第一人。 冯天养自穿越以来也没少听闻此公事迹,因此颇为好奇。 “那且待左某静思数日,必有所得。” 左宗棠眼珠一转,拿起书稿便要走,冯天养刚觉得哪里不对,却见一旁的苏峻堂早就起身拦住,笑意盈盈的开口: “朴存兄且慢,此书尚未刊印,待我为校阅之后,必定亲自刊印成册,送与赏读。” 但见左宗棠一脸正气,毫无心思被戳破的尴尬之色,坦然回答: “平泉兄案牍劳神,某清闲无事,正好代兄之劳,五日之内,必当刊印完成。” “无妨,为兄受部堂委托总理幕府,份内之事何劳之有,朴存若是无事,不妨替吾分担一些杂事。” “小弟酷爱此书,平泉兄仗势强抢乎?” “左季高,本道命你立即前往南海县查访土客争地一案,五日之内不许归府!” “苏平泉,左某只是答应暂居此府,并未真正入幕,莫拿你的官位来压某家!” 竟是两人为了先读这本书而争吵起来,看的冯天养不禁瞠目结舌。 两人越说越上火,把冯天养晾在一旁,直到仆人前来禀报总督叶名琛召见二人去后堂商议江西军事,方才停止争吵。 “小冯且勿怪,既然总督召见,本道正好将此书呈上,冯生回公房稍待,或许总督召见未可知。” 到底还是苏峻堂有涵养,临行前还安抚了冯天养一句,然后匆匆跟上左宗棠的步伐转去后堂。 两人离去后,苏峻堂的公房自然不是冯天养能停留的地方,干脆回到自己所在厢房,一面开始工作,一面期待着总督的召见,顺便平复一下自己略显浮躁的心绪。 来到这个时代以来虽然只有几个月,但冯天养亲眼看到了什么叫朱门酒肉臭,路有冻死骨,也亲眼看到了恶吏豪绅,扒皮抽骨般榨取百姓膏血,同样也亲眼看到什么叫鸦片横行当道,官员贪墨昏庸,黎民水深火热。 更是听闻长江一带,战事已经持续了五六年,白骨千里,万村寂落。 晚清虽然还未倒下,但内里早已腐烂。 或许凭借历史先知的优势,冯天养可以轻松聚敛亿万家财,逍遥海外,保全自身,做一世富贵闲人,但他不甘心亲眼看到山河破碎、神州陆沉的一幕。 也是因此,冯天养才会加入叶名琛的幕府,然后苦心打磨自己的进身之阶,为的就是在乱世到来之前早早积蓄力量,改变历史。 如果非要明说的话,有一句诗可以代表冯天养的内心。 凭栏一片风云起,不做神州袖手人。 第3章 终日乾乾未必无咎 出乎冯天养的意料,直到傍晚离府,他也未能等到叶名琛的召唤,甚至连上午的苏峻堂和左宗棠二人都未能见到。 不止如此,就连今日需要翻译的英人典籍似乎也少了许多,冯天养清闲之中,几次想到苏峻堂公房那里打探,但最终还是劝住了自己,在自己的公房内独自练起了毛笔字。 写了足足三百个大字,见其他同僚纷纷下了班,冯天养也不留恋,收拾好自己的东西出门离开。 离开督府不过片刻,一辆马车截住了正要回家的冯天养,车厢门帘掀开,露出一张冯天养认识的笑脸。 “冯兄,今日小弟办洋差得了赏银,在白云楼设宴邀请诸位同僚,冯兄可愿赏光?” 说话的是冯天养在总督府的同僚郭吉征,此人的职务是总督府外藩司帮办,负责与洋人传教士打交道,协助其买地修建教堂,称得上是一个肥差。 “家叔在家无人照料,多谢郭兄盛情,小弟素无酒量,就不搅扰大家了,还望郭兄莫怪。” 出乎郭吉征的意料,冯天养看似很有礼貌却毫不犹豫的拒绝了他的邀请,他只是一愣神,却见冯天养已绕开马车继续前行了。 “冯兄...” 郭吉征刚想再尝试邀请,却没再喊出口,而是下车等待,只是片刻,便有人来到了他的马车旁,低声询问: “怎么样?他答应邀请了吗?” “回禀赵府台,一如往常,此人从不参加同僚宴饮,是否明日学生再邀一次?” 郭吉征见到来人也是一愣,微微一躬随即答话。 来人竟然是叶名琛的亲信幕僚赵寒枫! 此人去岁筹划军务立下大功,已被两广总督表奏为肇庆州知府! 如此身份相见冯天养只需传召即可,又为何要让自己出面邀请冯天养,他却非要装作偶遇? “不必,只是随便一试,你自离去,莫要泄露此事。” “学生遵命。” 郭吉征心中震惊和不解夹杂,却又不敢开问,恭敬等赵寒枫离开,暗自告诫自己今后要对冯天养多留些心思。 赵寒枫回到府中,直入后堂水榭,书房之中,只有叶名琛和苏峻堂二人,叶名琛正捧着一本易经读的入神,苏峻堂则是整理着手中的一摞情报。 见赵寒枫到来,苏峻堂将手中的情报递给对方,赵寒枫接过一看,毫不意外,都是有关冯天养的消息。 包括今日冯天养的所有作为,以及冯天养三叔所患之病,所用之药,救医之所,还有两人来到广州城后先后租住何处,接触何人。 桩桩件件,都有记录。 “这么说此人除了出身不详,其余并无疑点?” 赵寒枫很快将手中信息看完,然后开口说道。 “我已用总督府的名义函送广西布政使司,令其认真查访冯天养和其三叔的同族同乡,确认此叔侄二人身份,只是浔州府屡遭兵灾,道光三十年,发匪作乱,咸丰二年,白莲教作乱,去岁又有会匪操纵洪兵生事,怕是难以查访详实。” 苏峻堂黯然一叹,开口说道。 就算不提早已离开广西的太平军,单说白莲教、天地会这两股势力,就够让人头疼的,这两股势力扎根两广近百年,甚至许多村落整村都是教徒和信众,加之土客之争愈演愈烈,几乎年年有动乱。 远的不说,自咸丰改元以来,短短数年就爆发了好几次大规模的起义,普通的村落要么被裹挟加入乱军,要么逃入深山海外避祸,仅存的一些还要担心被官兵当杀良冒功,几乎无立锥之地。 所以苏峻堂才会说难以查访详实。 这也是苏峻堂黯然一叹的原因。 两广总督坐镇南国,以前不乏白莲教徒和天地会乱党靠着假身份加入幕府的先例。冯天养固然人才难得,但出身不明,又岂能得到重用。 甚至以最险恶之心去揣度,冯天养越是有才,危险也就越大。 因此赵寒枫才会亲自出马设局邀请冯天养,若是邀请成功,席间说不得便会有天地会匪徒夜探白云楼刺杀赵寒枫的戏份发生。 但冯天养并未应约,所以这场戏份自然也不会发生。 “冯天养那本书呢?无论查访结果如何,此人是否可靠,终究好书难得。” 赵寒枫明白苏峻堂话中的未尽之意,也很明智的没有接话,问起了那本《南洋诸夷简略》。 “左朴存在部堂这里耍起赖皮,誓言绝不外传一字,部堂无奈只得给了他,立光兄想看,且等此无赖看完吧。” 苏峻堂苦笑开口道。 “狗贼,丢我湘人脸面!” 赵寒枫字立光,与左宗棠一样同样出身湖南,闻言毫不犹豫的开骂,见叶名琛仍在读易经,躬身一礼便径自离开。 苏峻堂见天色已晚,先是为叶名琛添上灯火,然后将手中情报归拢整齐,暗自一叹,刚想起身离开,却见烛火之下,叶名琛不知何时放下书卷,面含微笑的看向自己,不觉陡然一惊。 “平泉可是在惜才?” 叶名琛将苏峻堂的反应收入眼帘,猜出对方心中所想,于是开口道。 “确有此心,毕竟非常之时,与英人商议交涉之期快到,若得此人,必有助益。” 苏峻堂点了点头,承认了此事。 “君子终日乾乾,夕惕若厉,岂无咎乎?” 叶名琛略作感慨,然后耐心对着跟随自己最久的幕僚解释: “某受天恩深厚,肩负两广之重,何尝未有大刀阔斧革新官场之念,然治大国若烹小鲜,越处高位,越知国家艰难,当前两湖战事不利,圣上为此终日忧虑,圣体已是有恙。故此与英人交涉之事更应以稳妥为先,羁縻亦可,绥靖亦可,断不可再生事端,若是此人来历清楚,本督自当国士待之。但在此之前,还需谨慎。” “部堂苦心,卑职全明白,与英人交涉之事学生必尽全力而为,不使部堂忧心。” 苏峻堂眼眶微红,微微一躬,叶名琛则用力拍了拍对方的肩膀后离去。 话分两头,且说冯天养与郭吉征告别后倒也无事,买了些新鲜食材回到家中。 三叔冯云木正在熬药,见冯天养归家,将做好的的饭菜端出,叔侄二人吃完饭后无事,冯天养便借着晚霞练起了字,片刻之后外出倒泔水的三叔却一脸紧张的回到院内,紧闭院门,借着门缝警惕的观察着门外。 “怎么了三叔?” 冯天养有些诧异的问道。 “巷子尽头有人盯梢,看样子应该是冲我们来的。” 冯云木十分警惕,答话时并未分神,仍是警惕的看着门外,见外面并无动静,示意冯天养替自己观察,然后返回自己房内。 冯天养借着门缝向外望去,见巷子尽头确实有两三个身影朝这里远眺,但并未靠近,正思索间,却见冯云木回到房间取出一把短刀和一个小木盾。 其人左手持盾,右手持刀,身体微躬,目露凶光,面容狠厉,身上带有一股杀意,和往日冯天养印象之中的模样大为不同,反而勾起了原身一些零碎的记忆。 印象中,上次出海避祸时,三叔也是这样一副面容,但那次他的身后,好像是一片尸山血海... 冯天养看着三叔冯云木这副模样,不禁有些呆住。 而冯云木出来后先将侄子替下,警惕的看着贴在门口观察,眉头紧皱,如临大敌。 零碎的记忆片段一闪而过,冯天养一时间也想不起来更多,只好趴在门口小心瞧着巷子口那几人的装扮,隐约感觉像是衙役的穿着打扮。 细心分辨了一会儿,冯天养最终确定,这几人就是衙役。 “三叔,无妨,应是总督府之人。” 思索片刻,冯天养结合白天的遭遇,大致猜出了盯梢之人的身份,但此话并未能冯云木却并未放松警惕。 “万一不是呢?万一是歹人半夜踩点呢?” 冯云木接着反问,让冯天养哑口无言。 叔侄二人相视无言,两人轮流盯到天色变黑,直到更声响起,冯云木见到盯梢之人与打着灯笼的更夫攀谈起来方才放下警惕,相信了冯天养的判断,好奇的扭过头来看向自己侄子。 “你小子在总督府惹什么事了?” “明珠不甘蒙尘,只是千里马难逢伯乐啊。” 冯天养感慨一番,有些想询问自己以前的身世,但见三叔已经回房休息,便没再张口,独自回自己房间休息去了。 翌日清晨,冯天养故意没在家中吃早饭,而是早早来到巷子口的早餐摊上坐下吃早餐,很快有人坐在他身旁点了和他一模一样的早餐,这让冯天养更加验证了自己的猜测,吃完之后佯做无知,安步当车的来到总督府。 在点卯处签了到,冯天养刚想回自己公房,却被总督府的管事拦了下来。 “小冯通译,鄙人万祥鹏,忝居督府庶务管事,通译处那排厢房昨日不巧走了水,正在修葺,这几日劳驾您和诸位通译一起在前院大公房办公可否?” 万祥鹏笑意盈盈的告知冯天养一个令他颇为惊讶的消息。 “自无不可,只是昨日我已熄灭烛火,怎会突的走了水?” 冯天养略微一愣,点头应下,然后故作随意一问。 “听闻是野猫打翻了走廊上的灯笼,好在发现的及时,只是烧了一些杂物,需要封闭厢房进行修缮,小冯先生无需担忧,鄙人这就带您去前院。” 万祥鹏脸上笑意不变,边说着边带冯天养来到前院的一间大公房内。 这间公房明亮通透,论面积比冯天养的公房大出三五倍,里面的装潢和家具也明显高出一个档次,唯一不便的是没有隔间,四人每人一张书桌,拼在一起相对而坐,毫无隐私可言。 像极了前世小公司那种没有隔板集中办公区,激起了冯天养惨不忍睹的社畜回忆。 冯天养来到之时,除了他之外的三位通译早已来到此间公房选好了位置,只留下一张空闲的书桌,冯天养也不挑剔,随意坐下和三位同僚打了招呼,三人都是含笑回应,却无人答话,空气瞬间有些尴尬。 好在很快有仆人送来今日需要翻译的文稿,几人各自忙碌起来,冯天养心中暗自发笑,也接过文稿看了起来。 将手中几份英人开列的补给物资清单翻译完,冯天养正想练会儿毛笔字,却见到赵寒枫亲自手持一份文稿而来,见其他人都在忙碌,唯有冯天养清闲,快步向他走来。 “见过府台。” 冯天养刚想躬身行礼,就被赵寒枫直接扶了起来。 “无需多礼,速译此番文稿。” 冯天养只是接过之后只是微微一扫,眉头顿时深深皱起。 “这篇文稿有何不妥?” 赵寒枫看到冯天养面容变化,故作不解的问道。 冯天养刚想答话,心中却想起昨夜至今的诸多遭遇,仔细端详着手中的文稿,很快便明白这又是一场试探,于是将嘴边的话语咽下,端正坐回书桌,一五一十的将这份文稿翻译出来,然后双手递给赵寒枫。 “府台大人请看,这是英人文稿所译内容。” “这是英人给天地会匪徒的回函,里面说的是双方约定下月初三共同作乱犯我广州,届时英人会封锁珠江口,炮轰广州城,而天地会匪徒则会趁机生乱?” 赵寒枫接过所译文稿,一扫之下便轻呼出声。 “按其内容应是无差,大人若是不信,可找其他通译转译。” 冯天养却丝毫不惊,只是淡淡拱手答道。 赵寒枫见对方面色不变,神情淡定,猜不到对方想法,却也只好按对方所言,让另外三名通译各自翻译了一遍。 结果自然相同。 “兹事体大,我当立即禀告部堂,在此之前,诸位通译需暂居总督府,隔绝交通,不可有只言片语流出。” 赵寒枫一直在注意冯天养的表情,见他自交完文稿后未发一言,只是躬身束手立在一旁,念头一转,召来管事吩咐封闭这间公房,随后便要转身离开。 “府台大人且慢。” 出乎赵寒枫的意料,自翻译完文稿后尚未发一言的冯天养此时却意外开了口。 “府台大人,这篇信函怕是有人伪造。” 冯天养手持赵寒枫最初交于他的那份文稿原件,淡定自若的开口说道。 “什么意思?英夷人的信件谁能伪造?” 事情的发展超出了赵寒枫的意料,让他感到有些不解。 “英人信件并非不能伪造,大人请看,这篇文稿之中,语句多有不通顺之处,与往常英人所书信件之语句顺序,多有违背,更兼此信件落款姓名为史密斯詹姆士,更是不妥,英夷人以史密斯和詹姆士为姓,但绝无连用充当姓名之理。因此学生断定,此信当为伪造。” 冯天养举着手中信函上数处被圈起来的谬误之处滔滔不绝,话语坚定,赵寒枫虽然听不懂,但见他言之凿凿,已是先信了几分,目光下意识的在其余三位通译身上一扫,见三人神情讷讷不敢出言,情知是这三人技艺不精漏了马脚,剩下几分怀疑也烟消云散。 “英夷人伪造信件,想必是疑兵之计,让我等内部生乱,还望府台大人明鉴。” 赵寒枫被冯天养最后一句话喊回思绪,看向对方明净清晰的眼眸,又怎会不晓得对方早已看破这番试探,心中暗自佩服对方确有才华,随即便转身离开,顺便撤销了刚才封闭公房的命令。 第4章 且自前行莫待东风 赵寒枫离去,堂内气氛变得更加尴尬,冯天养倒是无所谓的朝三位同僚拱手一笑,然后自顾安坐,照旧是练起毛笔字来,其余三人见状也不敢多言,各自落座不提。 在决定戳穿这番试探之前,冯天养也曾经犹豫多次。 他很清楚,装作什么都不知道待总督府内,等待所有对自己调查的有了结果,才是最佳选择。 但几经权衡,冯天养还是没有这样做。 昨天的记忆片段和三叔的表现让他不敢确保自己是否能够经得起彻底的调查。 以总督府的手段,将自己封闭之后,有的是法子去试探自己三叔,他不敢确保三叔会在这样的试探下会做出什么举动。 一旦露出马脚,两人都是十死无生的结局。 冯天养不敢赌三叔能通过考验的几率有多大,因此面对试探,只能选择戳穿,给自己争取一点时间。 凡事总有利弊,既然做了选择,便要承担后果。随着赵寒枫的离开,冯天养很快发觉了处境的变化。 无他,太清闲了些。 自赵寒枫离开后一整天,他都没接到一份需要翻译的文稿,其余三位通译却都忙的脚不沾地。但和往日懒散的模样不同,今日的三位同僚没有丝毫怨言,也不出声讨论,而是各自埋头苦干。 冯天养练字练得无聊,闲的只想打瞌睡,左右也是无事,围着公房跑起了圈,全当锻炼身体。 于是乎,公房外的冯天养跑的浑身是汗,公房内的三位翻译忙的满头是汗,却又互相羡慕,场面一时颇为滑稽。 到了下班后的变化更加明显,原本只是在巷子口盯梢的几人干脆成了冯天养的跟班,走到哪儿跟到哪儿,冯天养回家后便守在了巷子口,一副公开监视的模样。 回到家中,一如往常吃完饭,冯天养关上院门,叫住了要回房休息的三叔。 以前的冯天养因为对原身记忆了解不全面的原因,不会主动的提及自己出身和过往。 而冯云木更是从来没有向冯天养提过那些事情,冯天养都已经习惯了三叔木讷少言的性子。 唯一一次是冯天养准备报名去总督府应聘通译一职时,冯云木在屋内辗转反侧,彻夜未眠。 一度想拦住冯天养不让他去,但看着侄子精心准备多日,明显势在必得的样子,却最终没有开口。 对于这些异样,冯天养自然有所察觉,以往三叔不开口,他也不会特意打听。 但现在面对总督府的试探,他必须刨根问底,才能确保过关。 和三叔对坐于院中,冯天养示意三叔不要说话,然后取出纸笔,写下心中疑问。 “官府现正调查你我叔侄二人身份是否属实,三叔可否据实相告。” 冯云木看到侄子所写内容倒无太大惊讶,脸色一暗,去也没有过多反应,像是知道早晚有这么一天似的,先点了点头,随即又摇了摇头。 可以说,但不清白。 冯天养会意,稍作沉思,根据自己的猜测,又写下三张纸。 一张写着“天地会”,一张写着白莲教,一张写着太平军。 这次冯云木愣住了,呆呆的看了自己侄子半晌,然后回到自己房间,取出一块玉佩和一方印泥,将玉佩按在印泥之上,然后小心用黄纸拓印上面的阴文,递给侄子。 这块玉佩冯天养十分熟悉,三叔一直告诉他这是他父亲的遗物,但上面刻有阴文这事冯天养还是头一次知道,此刻他小心翼翼的接过这张可能写着他身世的黄纸,一眼望去,如遭雷击。 薄薄的黄纸上只有区区十个字,却是一个让冯天养打死都未曾想到的名字。 圣国天父第三子冯云山! 愣了半晌,冯天养才回过神来,迅速将所有的纸张收起,丢进灶台亲眼看着烧成灰烬,心中波涛长久难以抚平。 穿越了半年,好不容易加入两广总督的幕府,即将凭借自己的努力再上一个台阶之时,你突然告诉我,我爹竟然是天字第二号反贼? 这搁谁能接受? 一时之间,冯天养竟然觉得自己有些荒谬,早知这重身份,直接去金陵投奔太平天国不省事的多吗? 何苦在此白费功夫。 而且在作为太平军重要创建者冯云山的儿子,为何会被自己的三叔带到海外去避祸? 难道有什么祸事是连几乎占据江南半壁的太平军都遮护不了的? 还是这祸事原本就来自于太平军内部? 冯天养此时此刻只觉得造化弄人。 但时至今日,已无太多退路,总督府的试探已经开始,调查监视的天罗地网已经张开,情势由不得他左右了,无论如何都要先将试探和调查应付过去再说。 若是此时再起了别的心思,怕只会落得一个死无葬身之地的下场。 纵然身世有疑点,但此前已经历多轮调查,冯天养相信只要自身不犯错,最多也不过是被革出幕府,弃之不用罢了。 过了几乎半个时辰,冯天养才将自己纷乱的思绪抚平,重新写了一张纸,告诉了三叔自己最近的举动,今后会有许多试探,让他务必镇定不要妄动,若有人上门询问,只需按之前的话语答对便可,不要有丝毫改变。 看着三叔重重点头应下,冯天养再次把纸烧掉,回房点上灯火,和往日一样强装镇定的练起了字。 翌日清晨,冯天养和往常一样来到幕府,意料之中的还是没有任何工作可干,干脆继续练字跑步,到了下班时间便安步当车的按时回家休息,然后日复一日,两点一线。 如是这样直到第九天,情况终于有了变化。 这日上午,冯天养刚刚练完字,正欲跑步,管事万祥鹏笑眯眯的出现在了公房门口,带来赵寒枫召见他的命令。 冯天养随着万祥鹏来到赵寒枫的公房时,赵寒枫并没有在公房的正堂办公。 相反,正堂的房门紧闭,赵寒枫正在旁边的茶室悠然品茶,旁边还有一个空位,一杯热茶,一摞文稿。 “学生见过赵府台。” 冯天养不敢怠慢,恭敬的拱手施礼。 “坐。” 赵寒枫指了指身旁的座位和文稿,示意冯天养坐下慢慢看。 “谢过府台。” 冯天养再次道谢,然后拿起文稿认真细看起来。 一摞文稿,全是关于冯天养及其三叔的身世调查,有广西左布政使司关于浔州府冯氏族人查访的回函,有大夫为冯天养三叔治疗的脉案和药方,甚至还有冯天养自己平日买书的书单。 “看起来诸位大人对学生的身世颇为忧虑。” 冯天养放下这些写满自己背景调查的文稿,看向赵寒枫,神色坦然。 “总是要调查清楚些的好,你不必紧张,今日召你倒也没有什么大事,只是有三个疑点,本府想听你的解释。” 赵寒枫一边慢慢品着茶一边开口,语气平和的宛若老友叙话,但冯天养却丝毫不敢大意。 “其一,广西左布政使司回函,浔州府冯氏族人大都在咸丰元年的发匪作乱中被裹挟其中,本府有所不解,既然已经被裹挟进了发匪,当不担心再遭祸害才是,为何你父亲会死于兵祸,你三叔会带你出海避祸?” “回禀大人,学生当时家境尚好,有匪徒想要强抢家中钱粮,被家父和二叔三叔在争执中误杀,引起发匪报复,家父和二叔身亡于发匪之手,只有三叔杀出重围带着学生逃出浔州府,因当时各地纷乱,举目无亲,因此才出海避祸。” 赵寒枫问的认真,冯天养答的也同样认真,赵寒枫见状,便竖起第二根手指,示意自己要问第二个问题了。 “其二,据给你三叔冯云木看病的郎中所言,他身上伤痕多为战场搏杀所致,甚至还有火枪弹丸之伤,你三叔在海外操船而生,怎会落得这么多战场上才落下的伤痕?” “回禀大人,海外多有盗匪,且我等出海漂泊之人为了生存与当地土人多有争斗,其阵仗之大,不下于一般的战场搏杀,一些土人甚至还有英人给予的火枪,家叔本不喜争斗,然则为了护学生周全,亦不得已多次参加争斗。” 赵寒枫听完冯天养的回答后并未继续开口提问,而是出言对冯天养进行提醒。 “说第三个问题之前,本府台提醒你,此时此刻,有人正在问你三叔同样的问题。你要小心回答,千万莫要自误。” “多谢府台提醒。” 冯天养闻言一愣,但并无太多惊讶,赵寒枫见状也不拖沓,直截了当问出第三个问题。 “本府调查了数名和你一样出海漂泊归来的少年,其中多人比你在海外漂泊时间更长,也有人曾经上过夷人所办学堂,但多数只是懂一些浅显的外夷语言,并无人似你这般精通英夷话语,且又对南洋局势了若指掌,你作何解?” “回禀府台,孔子授徒三千,贤只七十二,后世儒者百代,亦不过孟子、荀子、董子、朱子与前明王守仁等区区数人堪承道统。锥处囊中,锋芒毕露,难道是锥子的过错吗?” 冯天养这次回答更快,赵寒枫闻言后并无言语,双掌轻轻一拍,紧闭的正堂房门打开了,两名吏员各自一叠文稿呈走出,赵寒枫示意让冯天养上前看了,所记内容正是刚才两人谈话之内容。 “在这两份记录上交之前,本官还想和你再聊两句。” 赵寒枫挥手让两名负责记录的吏员退下,将两份记录都放在桌案上,然后开口。 “府台大人请讲。” “你应该清楚你之所言虽然并无纰漏,但也并不足以佐证你出身清白,即使此次调查没有结果,你也有可能被开革出幕府,故此本府不解,为何你如此执着想要在这总督府中出人头地?” 赵寒枫看向冯天养,言语中满是不解和惋惜。 “自然是为了功名利禄,学得文武艺,卖与帝王家,学生别无他长,好在还算略通洋务,自然要到这南国首府的广州来谋生,而来了广州,又有什么地方比得上总督府呢?” 冯天养笑了笑,毫不讳言自己的功利心。 “可你却有些心急了。” “大人可知,海洋之上,巨浪滔天,无论再好的水性,只要被巨浪卷入,终究逃不过葬身鱼腹的结局,要想在巨浪中活下来,只有一个办法,就是穷尽所有办法,爬上自己能见到的最大的船。” “你是说巨浪将至?” “学生不过沧海一蜉蝣,怎看得到未来如何,但蜉蝣也有偷生之念,早些上船总是好的。” 冯天养的话没有正面回答,但赵寒枫却明白对方说的什么意思,手指在茶桌上敲击不停,最终还是轻叹中开口。 “调查的结果只能让本府信你三分,闻你此言,本府又信了三分,但是区区六分,只够确保你继续在幕府待下去,想要晋身绝无可能,除非你能拿出别的证据自证清白。” 冯天养闻言沉默了。 赵寒枫的话语虽然残酷,但这就是他必须要面对的现实,思虑良久,冯天养缓缓开口。 “府台大人可曾听过一个故事,讲的是南国某县有一个少年名为六子,他在街上吃了一碗粉,却被人诬陷吃了两碗。他反复辩解,但是没人相信,最后他为了证明自己没吃两碗,而用刀剖开了自己的肚子来证明自己。故事的最终是没人在乎他究竟吃了几碗粉,但是他却因此而死了。” “这个故事乍一听很残忍,细思之下颇有哲理,本府再给你一个机会,看看能否说服本府。”赵寒枫静静听冯天养讲完故事, “府台大人明鉴,自证本是陷阱,疑罪理应从无,心迹自当两论。” 冯天养一字一句的说出这三句话。 “你现在得本府得了八分信任了,本府绝不相信发匪之流中能教育出你这般人才。” 赵寒枫口中不断咀嚼着冯天养刚才的三句话,眼神愈加明亮,心中赞叹眼前的年轻人的确才华横溢。 “八分信任,可否让学生洗清嫌疑?” 冯天养颇有些无奈的说道。 能想的,能做的,他已竭尽全力,若是还不成,他也别无他法了。 “不能,还缺两分。” 赵寒枫摇着头说道,冯天养顿时有些沮丧,正想起身告辞时却听对方语带笑意的再次开口: “不过你比较幸运,有人给你补上了两分。” “谁?” 冯天养有些不解,不明白总督府内有谁会帮自己说项,难道是苏峻堂? 但他听闻苏峻堂早已出发前往新安县与英人交涉,并不在总督府中。 那会是谁呢? “赣州府三日前已经被官军收复,回湘之路打通,左朴存向总督辞行前特地提到了你,说你是少年老成,他日必成国士,想要带你一起去湖南。” 赵寒枫很快为他揭晓了谜底。 “总督大人许了?” 冯天养颇感意外惊喜,没想到区区两面之交的左宗棠会帮自己说话。 “没有,部堂大怒,命左右将左朴存乱棍逐出。” 赵寒枫似乎很乐见左宗棠吃亏,脸上的笑意都有些压不住,见冯天养一脸幽怨,也不再卖关子,随即说道:“部堂大人说,左朴存此人眼高于顶,所赞之人必为大才,其人一心要走,本督强留不得,若是连主动投效的冯天养都走了,天下名士会如何看待本督。” 冯天养听得有些迷糊,没想到事情曲折反复,竟然绕了这么一大圈,顿时有些无言,却见赵寒枫神色变得严肃,于是正襟危坐。 “冯生,你有大才乃是公认,但你可知本府为何将部堂大人原话说与你听?” 赵寒枫一开口便让冯天养陷入沉思,片刻之后才试探回答。 “学生妄自揣测,府台大人应该是想让学生不要恃才傲物,还是要谦虚谨慎。” “所言不差。”赵寒枫点点头继续说:“本府更想提醒你,他日一朝得志,也不要迷眼昏头,要时刻记得,自己原本只得了三分信任。” “多谢府台告诫,学生自当谨记。” 冯天养端正神色向着赵寒枫一躬到底,真诚感谢,赵寒枫坐着坦然受了他这一礼,然后从袖袍中取出一份早就拟好的文书,起身庄重开口道宣令: “兹有浔州府归国之民冯天养,久历西洋,苦心报国,著书有功,本督为国抡才,特命暂署新安县丞,协助候补道员苏峻堂处理与英人交涉事宜,即日出发赴任,望实心效力,莫负本督厚望!” 第5章 认清自己摆正位置 世上的很多事的发展总是出乎人的意料。 如冯天养手段用尽却只得到八分信任之时,曾一度灰心丧气,只觉山穷水尽。 在那个瞬间,冯天养甚至有了另谋出路的打算。 但左宗棠以一种意外之外的方式帮了冯天养一把。 这种方式却又恰巧激起了叶名琛的好胜心,让其为了维护自己的名声,证明他的气量和胸怀而放下戒心,启用冯天养。 虽然只是一介县丞,区区八品,还是暂署。 但就是这暂署区区八品,也让冯天养成功登上了许多读书人穷尽一生都未曾踏上的仕途,也意味冯天养有了官身。 而且比冯天养原先进入总督府想要谋求的县令职位,从品级上只差两级。 整个事情发生的转折堪称戏剧性,让冯天养一时有些恍惚,被赵寒枫将任命文书塞到怀中的他匆忙回到自己家中,和家中三叔见面后并未来得及说太多话,只是告诉三叔冯云木自己已经被总督任命要去外地办差,然后匆忙拿了几件换洗的衣服和十两银子几串铜钱后便再次回到总督府。 护送他这个八品小官上任的队伍早已备好,见冯天养回来即刻出发前往新安县。 整支队伍一共五辆马车,二十余人,其中半数是护送的衙役,还有七八名操持杂务的仆人,一名管事带队,同行的还有苏峻堂要求的两名通译。 之所以会有这么多人护卫,是因为当下两广治安实在称不上好。 天地会分子四处活动不提,只是土客械斗便是无日不停,行商若不成群结队出行,遭遇劫道也是稀松平常。 直到马车在东莞县的驿站停下留宿歇息之时,冯天养才意外的发现此次送他上任的随行队伍居然也都是熟人。 带队是笑眯眯的总督府管事万祥鹏,护送的衙役当中有几人干脆就是前些天在他家巷子口盯梢的,就连最后一辆马车上的两个通译也是一个公房里办了十天公的同事。 “启禀小冯县伯,晚间膳食如何安排?若有特殊要求,县伯尽管吩咐小人。” 万祥鹏照旧是笑眯眯的开口,态度之恭敬让人挑不出任何毛病。 两广一代习惯称县令为县公,县丞为县伯,算是一种在官职之外引申出来的尊称。 “出门在外,一切从简,大家一个锅里搅马勺便可,万管事不必如此客气。” 对付这种总督府里混出的老油条,即使对方态度再恭敬,冯天养也不敢随意托大,客客气气的回了话。万祥鹏见状也只是一笑,当即安排随从劈柴烧火、饮马喂料,置办饭食,一切井然有序。 少顷,饭食做好,万祥鹏本待安排仆人给冯天养送到驿站的客房,却不想在排队打饭的队伍中瞧见正拿着碗排队的小冯县伯。 “小冯县伯何必亲自屈尊,回房安坐便好,小人这就将饭食送去。” 万祥鹏微微一愣,上前拱手,想要将冯天养劝回去,不料却遭到对方的拒绝。 “万管事莫要小瞧了冯某,我虽年幼,却也是在海上吃过苦的,说了大家一口锅里搅马勺,就不能搞特殊,否则岂不是言而无信。” 冯天养摆摆手,笑意盈盈却态度坚决的要和众人一起吃饭,同时还坚持要排队打饭,绝不搞特殊,让万祥鹏反倒是有些惊奇的摸不着头脑,思索片刻,万祥鹏干脆也有样学样,拿了个碗排在了冯天养的身后。 且说,有冯天养这个暂署的县丞和万祥鹏这个实际上的领导亲自排队,打饭的伙夫着实压力山大,每个人的碗里都乘的满满的,生怕有谁当着领导的面给自己上眼药,待排到冯天养打饭时,更是先连续作了三个揖才恭恭敬敬的为对方添上饭,让冯天养有些哭笑不得。 端着自己碗筷往众人身边一坐,看着十几个人鸦雀无声的同时埋头干饭,和预想中的边吃边聊其乐融融的氛围完全不同,冯天养就明白自己想差了,也不解释,干净利落的吃完饭回房看书。 果然,冯天养一走,早就想走的通译陈炳怀和宗民两人立即离开,留下的众人吃饭氛围顿时热闹了起来。 万祥鹏倒是没走,陪着一众衙役随从讲起了荤段子,引得众人哄堂大笑,气氛好不欢乐,冯天养啧啧两声,倒也很识趣的没有再出门凑热闹,在屋内翻看了一些赵寒枫给自己的英人资料,很快安眠。 翌日清晨,冯天养刚刚洗漱完毕,房门便被敲响,打开一看却是端着两人份餐食的万祥鹏。 “万管事快请进,你这是?” 冯天养有些不解,还是将对方迎了进来。 “小冯县伯,小人心知县伯是个谨慎的人,想您亲自打饭怕是失了体面,故此冒昧来陪您一起用早饭,所有餐食均是小人亲自盯着做完,绝对安全无虞。” 万祥鹏将两份一模一样的餐食放在桌上,边说边观察着冯天养的脸色,还伸手示意冯天养先选。 “万管事有心了。” 冯天养心中诧异,没想到自己昨夜的表现被人误解,强压自己解释一番的冲动,率先坐下端过离自己最近的一份餐食吃了起来,万祥鹏见状也不再多言,陪着坐下吃饭。 两人吃完饭不久,车队众人就已整备完,众人继续出发,一路颇为顺利,在傍晚前的驿站中遇到了苏峻堂派来迎接的信使,随之而来的还有苏峻堂紧急召见的命令,冯天养心知必有急事,和万祥鹏稍一商议,两人共乘一辆驴车,在四名会骑马的衙役护卫下一路狂奔,风尘仆仆的赶到了新安县衙。 冲着会骑马但坚持陪自己坐驴车的万祥鹏一拱手,冯天养在信使的引领下匆匆进入县衙大堂,刚一进去就见到苏峻堂正激烈的与一名英人官员争论。 “尊敬的这位清国四品官员苏先生,贵方实在毫无契约精神,1842年的条约上明确约定,贵国应该尊重我国商人的人身权和财产权,现在却无缘无故撤销我国商人与贵方签订的合法土地买卖合同,公然违背条约,我方不能接受贵方的解释和歉意,要求贵方立刻承认这份土地合同。并且与我方商议修订条约以避免再出现此类事情,如果不能得到满意答复,我方将不再与贵方沟通此事,直接去北京向贵方尊贵的大皇帝讨要说法!” 英国使节愤怒的口水几乎要喷到苏峻堂脸上,旁边一名东方面孔的年轻翻译正在努力的美化语言,屏蔽掉那些不适合翻译的话语,但冯天养听的清楚,英方使节的每句话基本都是以f开头的。 “斯莱特专使,恕我直言,贵方要求过于咄咄逼人了!我大清皇帝施恩天下,准许与尔等通商,自五口通商条约签订以来,贵方获利何止亿万,乃至贪心过剩私买土地,我方本以宽容为怀,行小惩大诫之教,如数归还了贵方买地银两,奈何贵使竟颠倒黑白,蓄意扩大事端,动辄以北犯相胁修约,言词行径与盗匪无异,贵方如此不顾大国体面,难道还将责任强加于我方不成!” 苏峻堂也明显是动了怒气,虽然话语并不激烈,但那一鼓一鼓的胸膛显露着心中怒火实在难以克制。 “国家的体面体现在国民的利益是否得到尊重,贵方应该明白什么才是保护国民利益的根本手段。” 英方专使斯莱特这次没有长篇大论,但语调傲慢的说出满是威胁之言。 面对英人这赤裸裸的威胁,苏峻堂顿时大怒,脸色涨的通红,当即拍案而起出言驳斥,却听得一个清朗的声音自大堂外传来。 “你们的武器是大炮,我们的武器是商品,你们可以用大炮进攻我们,我们也可以决定和谁做生意,港岛离大陆很近,但澳门的葡萄牙人也不远,安南的法国人,吕宋的荷兰人,还有倭岛的美国人都不远,我相信他们很乐意购买中国的商品。如果贵方做出选择,我们也不得不随之做出选择。” 冯天养边说边踏入大堂,说完示意英方的那名年轻翻译抓紧将自己的话转述给斯莱特。 虽然冯天养英文口语足可用于交流,但他还是用中文进行回答,既是避嫌,也是藏锋。 毕竟自己出身不够清白的嫌疑尚在,容不得他不小心谨慎。 苏峻堂听冯天养说的有些迷糊,正要出言相询,却见斯莱特听完翻译的话后神色变得有些踌躇犹豫,随之而来的话语也缓和了许多。 “我想贵方应理解我方的意图,我们想修约目的正是在于保障今后双方商业往来的顺利,我方欣赏贵方在遵守《南京条约》上的行动和努力,但那份条约过于老旧和粗犷,我们想提醒贵方,修约是必须要做的,否则同样将会影响到贵方的商品流通。” 苏峻堂听完翻译转述的话语并未着急回应,起身舒展身躯时顺势环顾大堂众人,目光与冯天养对视时见对方微微点头,情知翻译内容大致无差,心中略定,沉吟片刻后开口: “我们会考虑贵方意见,但兹事体大,本道无权表态,京城据此三千里,往来交通不便,请旨意至少需要一月左右时间,贵我双方一月之后再谈此事如何” “苏先生,恕我直言,你们的效率太慢了,我方愿意等待,但决不能超过十天,否则港岛总督将无法压制愤怒的商人群体。” “三十天已是最少时限。” “十天,一天也不可以再多。” “二十五日如何?” “最多十五日!” 斯莱特和苏峻堂两人僵持了一会儿,最终各让一步,约定二十日后再会谈,斯莱特随即带着那名东方面孔的翻译和其他随员离开县衙。 见英人离开之后,苏峻堂也终于松了一口气,坐在县衙大堂正位,将自己杯中已经凉了的茶水一饮而尽,冯天养向前一步躬身行礼。 “见过道台大人,卑职奉总督钧令,特来效力!” “天养来的正好,替本道出了这一口恶气!” 苏峻堂很是高兴,亲自上前将冯天养扶起,然后指着堂中一位身穿六品官袍的官员道:“这是新安县知县房含章,去岁组织乡绅驱逐洪兵有功,部堂大人向朝廷表奏功劳,特旨以知县加州同衔。” “卑职见过房大人。” 冯天养端正神色躬身见礼。 州同是六品官衔,虽然无实权,但往往会用于给功劳卓著的知县往往会被加衔以示慰劳。 房含章年岁颇大,须发都有些灰白了,见苏峻堂对冯天养的态度亲热,精于人情世故的他面色和蔼的扶住冯天养不让躬身到地,故作亲热的挽住对方的手道: “部堂慧眼识英才,冯县丞是年轻有为,以后你我共事,老夫年迈,精力有所不济,不堪应付夷人事物,还望冯县丞鼎力相助。” “房大人谬赞,卑职年纪尚轻,唯有以道台大人为师范贤人,见贤思齐,履辙相循而已。” 冯天养先是谦虚两句,然后当着房含章拍起了苏峻堂的彩虹屁。 这种宦海多年的老油子他穿越前见多了,这种人别的本事没有,捧高踩低见风使舵的本事却是炉火纯青。 此人当面对自己态度热情完是因为苏峻堂,说不得转身就要找人查自己的出身底细,若是无甚厉害背景,态度来个一百八十度大翻转也是寻常。 冯天养来的路上早已考虑清楚,自己真正的顶头上司是苏峻堂,任务是协助苏峻堂和英国人交涉,苏峻堂才是他真正的也是唯一的侠骨柔肠之大腿。 所谓的暂署县丞,不过是一块诱惑自己卖力干活的肥肉罢了。 认清自己才能摆正位置,所幸冯天养自我认知还算清楚。 “小冯不必过谦,总督对你亦是欣赏有加,胸有锦绣而静如平湖,幕府之内如你人可是不多。” 马屁也得看谁拍,冯天养一本《南海诸夷简略》让左宗棠惊为天人,却对自己如此恭敬,苏峻堂笑呵呵的捋着胡须,显然很是受用。 师范贤人,总督欣赏,幕府出身。 房含章很敏锐的把握住了三个关键词,对冯天养的重视程度也是连升三级。 三人略作寒暄之后说回正题,冯天养刚至,对买地一案的情况不熟,苏峻堂早准备好了买地案的完整资料,让冯天养先熟悉案卷情形,自己则和房含章两人共同商议如何将与英人交涉内容禀报总督府。 冯天养在典吏的引领下来到县丞的公房看起了案卷,一连三日,除了吃饭之时外出,其余时间都用在了研究案卷之上。三五不时将刑房典吏、书办和涉案地块的保长、里长调来询问案件细节,问话角度刁专,言辞锋利,经常让被问话之人冷汗连连,让冯天养在县衙得了个冷面铁嘴的外号。 埋首卷宗整三日,将详情了解了个大概的冯天养不禁摇头苦笑。 案件本身其实并不复杂,甚至可以说是相对简单。 涉案地主娄满金明知官府明令不允许私人将土地卖给外国人,却依旧与声称买地建房的英国人米诺尔·唐纳森签订了合同,在对方付款后随即又报案说英国人强迫自己签订合同出卖土地。 官司打到县衙,县衙刑房先前的典吏是娄满金的儿女亲家,自然偏袒于他,判处合同无效,无需退还英人钱财。 这种勾当娄满金先前不知做过多少次,坑骗过的人不计其数,从未有过失手,想着英国人又能如何,还能大的过官府不成? 却未想终日打雁的这次被雁啄了眼,买地的英国人早知是骗局却故意上套,目的就是为了借题发挥,以南京条约未能以保护自己国民财产权为由,要求清廷修缮条约! 叶名琛得知此事后处置倒也妥当,责令新安县令房含章亲自审理此案。 房含章按照叶名琛的意图很快做出判决,一共三条: 合同无效。 钱款退还。 买卖双方系无知之举,官府概不追究。 但英人故意设局,岂肯如此轻易便松手,借此事发作,因此才将官司打到了两广总督府,有了英人香港总督三次致函叶名琛的外交风波。 将案卷详情梳理了个大概,冯天养眉头紧张,以他前世在海外与西方打交道的经验,总觉英人强硬的要求背后另有倚仗,因此并未着急面见苏峻堂,而是又取来英方律师提交的辩词原文亲自翻译了一遍。 翻译完之后,冯天养心中疑惑更甚,苦思一番,觉得见一见英方律师或许能找到突破口,为了保险起见,他先来到苏峻堂住所请示。 第6章 有心救国邀君同路 且说,新安县县衙虽有后堂可以居住,但那里住着房含章的妻小,苏峻堂不愿落下恶名,便在城中寻了一处庄园暂住。 冯天养来到庄园时苏峻堂正在凉亭中带着老花镜看《南海诸夷简略》,见到冯天养进来后,苏峻堂摘下老花镜,揉了揉发酸的眼睛,轻笑开口: “听闻你研究案卷多日不出公房,今日出门,或有所得?” “卑职愚钝,枯坐数日,未有寸功,但总觉英方此次滋事,除仗自己船坚炮利之外,还应另有倚仗,因此想要亲自见下英方律师,以问案之名探听虚实,然卑职不知此次与英人交涉之总体方略,不敢妄动,特来请道台大人示下。” 冯天养干脆利落的道明来意。 外交无小事,尤其是在风气保守的晚清,更必须谨慎行事,多请示勤报告总无坏处。 “兹事体大啊。英人莫名强硬,本道也很是疑惑,但既然已经向京请示,旨意未来之前,当下不宜再与英人接触。” 苏峻堂很是谨慎,并未允诺。 “启禀道台,卑职自南洋经历数年之间,见过多次英夷与土夷交涉,多因翻译错误犯彼逆鳞导致交兵,此次英方言语格外强硬,且涉及修约事宜,必有其因,若能探究其因,或能为我们争取几分转圜余地。” 冯天养斟酌了一下话语,再次劝说。 “这...” 苏峻堂有些意动,但却不敢下决心。 “卑职只问案情,绝不涉及修约一事,且无论英人问及何事,绝不表态。” 冯天养看出苏峻堂的疑虑,于是赶忙保证。 “好吧,兹事体大,不可私下行事,你先去县衙写一份呈文,以新安县的名义呈递于我。” “卑职领命,定不负道台大人信任。” 冯天养很是识趣的告辞,没再追问房含章是否会同意。 和英人交涉稍不注意就是通天的祸事,现在有总督府幕僚出身的属下愿意主动出头,房含章怕是失心疯了才敢掺和这事儿。 果不其然,冯天养拿着书办帮自己拟好的呈文找到房含章用印时,房含章先是一愣,随后恰巧腹痛不已跑去了后堂厕所,只丢下一句“本县不通外务,烦县丞偏劳处置”之言。 冯天养也不墨迹,直接吩咐师爷取来县衙大印盖上,然后自顾呈给苏峻堂。 苏峻堂倒是个果决的,决心已定便不犹豫,当即写在照准二字,但随即派人快马向总督府禀报此事。 两日之后。 清晨。 县衙二堂。 冯天养如愿以偿的见到了英方律师汤玛士·芬迪斯一行三人,其中包括那名东方面孔的年轻翻译和一个印度助理。 而冯天养这方也是三人,冯天养、兼职书办的翻译陈炳怀,以及刚刚从广州府快马赶来的总督府管事万祥鹏。 且说,见面之后,双方神色各有不同。 英方三人一脸期待的神色,毕竟自案发以来中方官府人员联系他们还是头一次,前几次来县衙,负责的官员总是说一些奇奇怪怪的话语来推脱。此次联系只是讨论案情,但他们还是不由多了些期待。 而中方三人中,只有冯天养神色平静一如往常,其余二人都是一张苦瓜脸。 “万管事近日来回奔波,着实辛苦了。” 冯天养笑呵呵朝着万祥鹏拱手问候。 此人先是送自己来赴任,接着送信回广州,随即又快马赶来陪审,七日间跑了一千多里地,双下巴都给瘦没了。 “不敢当,来时府内已有吩咐,问案之事全由冯县丞自主,鄙人只带眼睛和耳朵。” 万祥鹏神色依旧冷漠,只是礼貌性的拱了拱手,态度鲜明的告诉冯天养自己的立场。 “鄙人亦是如此,只负责记录和翻译,其余不敢与闻。” 陈炳怀趁机附言,然后在冯天养和万祥鹏两人目光中快速低头。 “有劳二位。” 见两人一副明哲保身的样子,冯天养也不再多客套,略一拱手,让众人各自落座,然后示意陈炳怀开始记录。 “你好,汤玛士·芬迪斯律师,有劳三位前来,在正式开始今日的问案环节前,我想先请教三位姓名和身份。” 冯天养出乎众人意料的开场白让那名东方面孔的年轻翻译微微一愣,然后赶忙翻译给英方律师听,汤玛士·芬迪斯听后未反对,让他按照冯天养的要求介绍已方的三位人员。 “汤玛士·芬迪斯律师,爱尔兰人,毕业于巴黎法学院,现任香港总督府法律顾问” “萨巴·塞戈维亚,医师,印度马哈拉施特拉邦人,同时担任汤玛士律师的助手。” “容闳,广州府香山县人,美国耶鲁大学毕业,现任香港总督府二等翻译。” 那名年轻翻译一开口,这边三人都是一惊。 陈炳怀先是一愣,他也出身广州府香山县,下意识的要顿笔开口询问对方具体出身香山县何处,见万祥鹏目光投来,才放下念头继续记录。 万祥鹏不动声色的收回自身目光,恍若老僧入定。 冯天养故作堂而皇之的扫视一圈众人神色,心中的激动如巨浪滔天般翻涌不停! 容闳! 竟然是他! 此人几乎参与了清朝灭亡前中国近代史的所有大事。 他曾经亲自考察过太平军,在对太平天国运动失望后选择加入曾国藩幕府,此后毕生致力于救国。 他不仅是洋务运动的推动者,更是维新党公认的领袖,晚年还资助过辛亥革命! 美国人称他“从头到脚,身上每一根神经纤维都是爱国的”! 梁启超称他“舍忧国外,无他思想,无他事业”! 一位真正的爱国者! 冯天养端起茶杯抿了一口,让因激动而充血发干的喉咙变得湿润,然后才继续开口说: “汤玛士律师,本官奉命调查此案,你的辨状本官不甚理解,请你以律师之操守,诚实解释。” “阁下请问。我以律师之操守保证,在回答您问题时不说谎话。” 汤玛士点点头应诺下来。 “贵方声言,我方在此案件中未能保护贵方之财产权和人身安权,本官有不解之处,按法律精神来说,如若贵方不知我方明令禁止不准出卖土地给外国人,则此合同属于非故意违法行为,依律撤销合同即可,如贵方明知我方有此禁令而购买,则为明知而故犯,我方亦可宣布合同无效,缘何竟以贵方之财产权凌驾我方律法之上?” 行家一出手,就知有没有,听完冯天养提出的问题后,汤玛士神色瞬间变得严肃起来,仔细思考了好一阵才开始回答。 “很高兴能与您这样一位有着专业法律素养和外交常识的官员沟通,我方主张的财产权是合法的且有根据的,根据贵方和法国1844年的条约规定,法国人可以在广州、福州、厦门、宁波、上海五城购买土地建设教堂和房屋,而贵我双方于1843年的《五口通商善后条款》中约定,我方享有片面最惠国待遇,因此同样有权在以上五城购买土地建设房屋。据此引申,贵方无权判定我方合同无效。” “汤玛士律师,你是否对条约内容过度引申?无论是依据贵我两方条约及与法、美两国的条约,允许外国居住和建设的地方只限定于五座港口,我不知道你依据什么理由将港口引申为整个城市。” “很明显,冯先生,您可能对条约内容不够了解,贵我双方的条约上明确写着,我方有权在这五座港口或城镇中居住,也就是说,无论五座城的港口、城市还是规模小一些的镇子,都在条约涵盖范围之内。” “或许吧,我新任此职不久,或许了解不详,我方条约因以圣旨下达,留存在总督府内,平时查阅不便,贵方条约何在,可否让我方查阅?“ 冯天养刚想接着反驳,心思一动,将嘴边的话咽了回去,改口询问。 “好吧,冯先生,我们的时间都很宝贵,请不要耽误在这种细节的事情上,幸好我们带了一份抄录的条约,否则今天就要做无用功了。” 汤玛士有些犹豫,直觉让他觉得冯天养的举动有些可疑,但他却找不到证据,沉吟片刻,示意助手取出携带的条约抄录件递给了冯天养。 “多谢贵方理解。” 冯天养说完将条约递给陈炳怀让其翻译,同时自己假装迫不及待站在陈炳怀的身后认真查阅起了英文版的条约。 将整份条约和附件看完,冯天养心中疑惑解开不少,回到桌前继续问起汤玛士其他的问题,几个问题问完已是接近中午,冯天养立即命令衙役安排上好酒食。 冯天养的热情招待让英方三人明显有些措手不及,不一会儿便在推杯换盏间醉去,待汤玛士酒醒之时,人已经在返回港岛的马车上了。 “哇,中国人的酒量真大。容,你也这么能喝吗?” 歪斜的靠着车厢软垫上,汤玛士扶着自己醉意沉沉的脑袋问道。 “不,先生,我是基督徒,不饮酒。” “好吧,下次和冯见面你也一定劝我不要饮酒。“ “遵命先生。” 容闳随口一答,见汤玛士睡意上涌再次睡去,探出车窗回望新安县衙的方向,脑海中不断回响着冯天养趁分别时附在他耳边说的八个字。 “有心救国,邀君同路。” .............................................. 英方三人回去的第二天清晨,冯天养再次来到苏峻堂庄园。 苏峻堂正看着昨日问案的文字记录,一字一句极为认真,眉头深深皱起,见冯天养来到后更是直接招手让他坐在自己身边。 “怎么说,两份条约内容果有不同?” “道台大人请看,这三份文稿,一份是朝廷明旨颁行的《南京条约》,一份是英人提供的英文版《南京条约》,一份是卑职自己翻译成中文版的《南京条约》,其中多有不同,卑职已用红笔勾勒,请大人查看。” 冯天养这番话让苏峻堂胡须都捋断了两根,倒吸一口凉气,举着老花镜对着两份条约文本一字一句的认真对照。冯天养见状一面示意凉亭周边下人远离,一面亲自低声为苏峻堂解释着勾勒之处有何不同。 “道台大人请看,两份条约内容看似相差不多,然则有三处不同,皆为要害。” “第一处不同是条约第一条:嗣后大清大皇帝、大英国君主永存平和,所属华英人民彼此友睦,各住他国者必受该国保佑身家全安。 而英文版第一条翻译过来则是:自此以后,大不列颠及爱尔兰联合王国女王陛下和中国皇帝陛下及其各自的臣民之间将保持和平与友谊,双方应充分保护对方臣民在己方国土内的人身安全和财产安全。” “第二处不同是第二条:自今以后,大皇帝恩准英国人民带同所属家眷,寄居大清沿海之广州、福州、厦门、宁波、上海等五处港口。” “而英文之中约定写的是英方人民可以居住大清沿海之广州、福州、厦门、宁波、上海等五处城市或乡镇。” “第三处不同是在五口通商善后条款之中,我方承诺中国“有新恩施及各国,应准英人一体均沾”一语。” “而英文内容则直接说的是,英方享有片面最惠国待遇。” “此三处不同,处处关键。其一英方所言财产安全范围属实,譬如此案,英方虽然故意设局,但地主娄满金签订确是事实,依据条约及引申解释,此地块应已属于英人所有,我方后续行为,确已违反条约。” “其二应是通译错误,英文之中城镇与港口一词虽然相近,却不难分辨,且五口通商善后条款之中,两处谬误相同,卑职不知是何人所译,不敢冒昧猜测其人心思。然则有此一错,英人往日常常要求入城之举,亦为合理要求。” “其三则是英方所谓片面最惠国待遇,即我方无论给予其他任何国家特权和优惠之时,包括缔约国在通商、航海、关税、公民法律地位等方面给予优惠、特权或豁免待遇。英方也自动获得享有该特权和优惠之权利,而我方却无权要求英方提供对等的权利和权益。” “此三处不同,如尽依英人条约办理,则我主权尽丧英夷之手,危害极大;如依照我方条约办理,则英人势必不肯善罢甘休。如我方答应和英人修约谈判,英人利用此三条再图他利,则我方将处于极大被动之地位!” 冯天养说的口干舌燥,苏峻堂听的则是心惊胆跳。入叶名琛幕府十余年,操持政务无数的他怎会听不懂冯天养所言之事何等重大,将凉了的茶杯端起一饮而尽。 看了一眼身边的冯天养,苏峻堂突然无比庆幸。 若无人看出漏洞。将来一旦行事不慎,不仅自己将遭受清流攻讦,就是官声享誉南国的叶名琛,怕是也难逃卖国之名! 但既然已经知道了此事,那便如冯天养先前所说,此事便足以转圜得利! 毕竟这份条约不是叶名琛签下的! 而签订条约之时的几位重臣,前几年就已于清流弹劾之下纷纷去职,合该此时再当一遭替死鬼! 心中思量已定,苏峻堂提笔写下一封信让仆人送给新安知县房含章,内容大意是总督回函要他带冯天养回广州当面问话,在此期间要房含章务必保障英夷物资供应正常,约束乡绅士子不可挑衅英夷,一切事务待他回来后再行处置。 将信送出之后,苏峻堂唤来随行护卫的龙门守备陈彪,由他带领二十名亲卫护送自己和冯天养回广州,众人一路骑马狂奔,冯天养不会骑马也被绑在了马背上,只在一处驿站停歇了片刻换了马匹,抢在日落前赶回了总督府。 吩咐人将颠簸的有些头晕的冯天养安置在偏厢静养,苏峻堂便直奔后堂。 “平泉兄来的好快!” 后堂之中,叶名琛正和赵寒枫等幕僚商议此事如何处置,看到苏峻堂面色大喜,亲自迎上,拉着对方双手坐下,然后又亲自递上茶水。 今日清晨接到苏峻堂让人连夜送来的信息后,叶名琛先是一惊,而后立即取出自己存放的英文条约原本,又找了五名翻译同时工作,互相校对,很快便发现了问题所在。 但由于事发突然,叶名琛一时不知此事究竟厉害如何,正想召苏峻堂回来商议,却不料对方已经赶回。 “部堂,事关重大,请屏退左右,只留赵兄一人。” 苏峻堂将茶盏一饮而尽,来不及过多客套,便直接开口。 叶名琛自无不允,众多幕僚尽皆散去,只留三人在后堂。苏峻堂亲自关上门窗,自怀中取出冯天养所呈交的三份文稿,将其中勾勒的要害之处一一讲出,听得叶名琛和赵寒枫两人很快冒出冷汗。 沉默良久,叶名琛站起身握住苏峻堂之手,面容恳切:“若无平泉兄,某身败名裂之日不远矣”! 第7章 用之则行舍之则藏 “部堂谬赞,此事于上乃部堂慧眼识英,于下赖冯天养实心效力,在下岂敢贪功。” 苏峻堂并未居功,先是吹捧一阵叶名琛,随后为冯天养表功。 他本就是督抚幕僚之首,又兼有着四品候补道台的官身在,此功虽大,但以苏峻堂的心性不会做贪墨下属功劳的事情。 “冯天养此人确有其才,更难得实心效力,着实该赏。如何赏赐稍后再议,当务之急是如何利用此事,迟恐事败生变。” 叶名琛点了点头,将话题转向如何利用这件事上来,赵寒枫接过话题,开口向苏峻堂介绍起了他刚刚梳理得到的资料。 “昔年签订条约之重臣有三,其一曰耆英,此人早年党从穆彰阿,被剥去职衔,听闻其近日正在湖北捐献军饷,意图再谋官身。” “其二曰伊里布,此人已于道光二十三年病逝,两子仅有荫封,尚无实职。” “其三曰牛鉴,此人目前虽然仅以五品顶戴署理河南按察使,实则树大根深,不可小觑,道光二十二年时此人便已官至两江总督,又有两朝帝师之名,今上曾两次下旨慰劳,可见其在帝心之重。” “故此卑职以为,耆英屡遭今上贬斥,仅以宗室出身逃脱死罪而已,部堂当与粤桂二抚联署,将此中详情快马驰递京师,告发耆英私通英人,有失国格,欺瞒今上等罪,至于牛鉴当避重就轻,以其签署条约时到任未久,且不通夷务之由开脱。” 介绍完情况的同时,赵寒枫也随之提出自己的建议。 叶名琛听完后不禁颔首,赵寒枫所提建议正合他意,只要此事在京宣扬开来,耆英自是身败名裂死罪难逃,自己不仅会赢得朝野赞誉,今后与洋人再有纷争,亦可往耆英身上推责。 “平泉兄可有他议?” 叶名琛本打算礼貌性的征询苏峻堂的意见,却不料对方端正神色,严肃开口。 “确有浅见,望部堂垂听。今上即位之初,先有穆党为祸,流毒甚远;去岁以来太后病重,恭王为母请封,乃至朝野纷争,而今两湖、两江大部为贼所据,闽浙亦是战火一日不停,圣上于南国可倚仗者,仅部堂一人而已。如此优渥隆恩,岂可轻负,卑职冒昧相劝,部堂当以密折专奏将实情直呈御前,不使他闻,以免再引朝堂争论。至于此事如何处置,静候天音便可。” “平泉兄所论乃忠君正论,吾不及也。“ 赵寒枫听完之后对着苏峻堂长鞠一躬,表达自己的佩服,就连叶名琛也是起身拱手。 相比赵寒枫的建议,苏峻堂所言可谓一举两得,不仅撇清自身干系,还能在皇帝心中树立起忠臣形象,两者相较,高下立判。 几人又商议了一番密折内容如何措辞显得更情真意切,不知不觉已是天黑,叶名琛使人置宴要为苏峻堂接风洗尘却被婉拒,苏峻堂正要离府,突然想起了被安置在偏厢的冯天养,转回身对叶名琛再次拱手相劝。 “部堂,冯天养精通洋务,其所著《南洋诸夷简略》一书言之有物,如此才俊不可多得。常言道,良臣择主而事,其人既有投效之心,部堂当重其才而收其心,莫因其出身有瑕而轻视,此人目前正在偏厢暂歇,部堂何不召其前来勉励一番?” “平泉兄苦心,愚弟心领,用人之道,德行为先,还是暂予些财物奖赏,尔后观其品行,再量才适用。此人未经儒门正统教化,若贸然拔擢,府中众多幕僚见其幸进,人心怕是不服。” 叶名琛回答后苏峻堂点点头不再多言,走出后堂到偏厢叫醒了正在酣睡的冯天养,用自己的马车亲自将冯天养送回家。 临下车前,苏峻堂将冯天养的那本《南海诸夷简略》和一封信交到他手中,顺道给他放了几天假。 “此书甚佳,但不可轻传。” “此信乃是左朴存写与你,前几日在新安县诸事繁忙,无暇给你。” “来回奔波劳累,你在家稍歇几日,不久后当有圣意传达,你我二人还要再赴新安和英人交涉。” “多谢道台大人关怀。” 冯天养来回奔波好几天,此时倒也正想休息几日,拱手道谢后便回家沉沉睡去。 翌日上午,冯天养难得睡了个懒觉,见三叔已经做好了早饭,叔侄二人对坐边吃边聊,冯天养将这几天发生的事情简明扼要的讲给三叔,冯云木这才放心的点了点头。 侄子出门这几天,他确实担心不已,完全是出于对侄子一贯稳重的信任,才安下心来等待。 现在冯天养已经在总督府站住了脚跟,身上又有了县丞这个八品的官身,一时之间的安全无虞不说,更关键的是冯天养已经充分展现出自己的才华和能力,这让往日还把他看做孩子的冯云木感慨不已。 叔侄二人说完话,冯云木自去买药,冯天养则是在书桌前打开了左宗棠给他写的信,打开一看,旋即是哑然失笑。 说是信,其实只有两张纸。 第一张纸上只有十六个字,是一封招揽书。 “用之则行,舍之则藏。长沙幕府,扫榻待君。” 第二张纸上字数略多,是左宗棠为《南洋诸夷简略》写的序。 承魏公远达之夙愿,列夷人之短长。 开左氏朴存之眼界,明国家之利害。 将此信收起,冯天养沉心静气,认真思考起了以后的发展之路。 县丞的职位已经拿到,凭借这次的功劳,或许还能将暂署二字去掉。 但接下来如何发展,却也极为关键。从英国人此次交涉的态度之中,冯天养感觉距离第二次鸦片战争到来的时间应该不远了,说不定三年之内便要爆发。 换句话说,叶名琛这条大船的有效期,也只有三四年左右的时间了。 是在这三四年中尽可能的借助叶名琛攀登高位,在沉船前择机脱离,还是尽早的谋取一块地方作为立身之所,打造属于自己的根据地,两者之间各有优劣,让冯天养陷入了犹豫。 同样让冯天养犹豫不决的还有容闳。 冯天养此前只是听闻过此公的光辉事迹,但对其具体的生平详情了解的并不太多。 冯天养穿越前曾经参观过容闳故居,听解说讲容闳曾经联系过太平天国干王洪仁轩,但此时洪仁轩尚未在太平军之中出头,太平天国掌握实权的仍是东王杨秀清,不知容闳此时与太平军接上头了没有。 自己昨日在他耳边匆匆一言,也不知道此人听清没有,作何感想? 是否觉得自己过于冒失? 心中思绪杂乱不已,冯天养不由有些烦躁,干脆出门散心,先是在州城内转了会儿,觉得还是心中烦闷,干脆便跑到州城外的白云山上。 站在白云山顶,冯天养举目远眺,但见天际风帆招展,珠江口上渔船穿梭,稻田下农夫点点,脑海中突然闪过了那一张张黝黑勤劳的面孔,登时灵光乍现,一路气喘吁吁地跑回家中,关上房门,拿出纸笔,写下四个大字。 群众路线! 这四个字写下,仿佛落地生根,冯天养脑海中想起前世的至理名言,思路豁然开朗,又有八个字落在纸上。 实事求是。 独立自主。 十二个字写完,冯天养只觉得浑身通透不已,所有的困顿疑虑一扫而光。 接下来几天,冯天养将自己关在房内,只是在吃饭时出来或者出门买些笔墨,其余时间全部用来制定今后的计划。对此三叔冯云木倒也见怪不怪,自己侄子前些日子写书时也是这样,只以为侄子又准备写书了。 冯天养的清闲日子也只过了七八天,总督府的管事万祥鹏带着人敲锣打鼓的敲响了家门。 “冯县伯,鄙人给您道喜了。” 万祥鹏笑意盈盈,见面便先道喜。 “吏部已回文,核准了部堂大人表奏您暂署县丞的荐章,鄙人奉命,为大人送来告身文书、官服官印,同时还有部堂赏赐给您的五百两白银。” 万祥鹏站在门口,身后数名仆人一字排开,一人捧着告身文书,一人捧着官服官靴,还有两人抬着打开的一箱银锭,此外还有两人敲锣打鼓,以及数名充当护卫的衙役。 本就狭窄的巷子顿时热闹起来,一众看热闹的人群将巷子围得水泄不通。万祥鹏却毫不在意,反而示意锣鼓手更卖力的吹打起来。 “臣冯天养,叩谢朝廷恩典,多谢总督栽培。” 冯天养没想到有这一遭,在邻居提醒下恭恭敬敬的向北跪下三叩首,然后小心接过告身文书,将队伍迎至屋内,只可惜房屋狭窄,只能坐下三五人,好在冯云木平日里邻里关系维护的不错,有交好的邻居将自家桌椅茶碗等物件搬来,让一众官差落座喝茶。 将万祥鹏等人迎至屋内,略叙闲话,万祥鹏见此行为冯天养扬名的目的已达到,于是带着众人告辞,临行前告诉冯天养要他明日一早到总督府面见苏峻堂。 冯天养将其送到巷子口,回到家中,三叔正在院子里和诸位邻居道谢,见冯天养回来,一众邻居又是一番恭维。冯天养倒也不吝啬,找了一位交好的邻居,让其帮忙订下晚间的酒楼席面,然后和三叔两人抱着箱子将现银存入票号之中。 回来之后两人未歇多久已到傍晚,又是一番热闹过后,叔侄二人各自休息不提。 两天后的一早,冯天养带着早就准备好的行囊来到苏峻堂的公房。 “怎地不穿官袍?” 苏峻堂见冯天养依旧是往日一般的打扮,有些好奇。 “道台大人身居四品,卑职不过八品,在您面前穿官袍,旁人见了,怕要说卑职得意忘形。” “不必如此生分,你我也算是同患难了一遭。吾欲收你为徒,举你入省学,来年本府乡试时考个举人的身份也算是迈上正途了,只是不知你意下如何?” 苏峻堂捋着胡须,笑意盈盈的开口,却是让冯天养又惊又喜。 “此事固学生所愿,唯不敢攀附,学生叩谢恩师。” 冯天养神色恭敬,端端正正的给苏峻堂三叩首行礼。 “起来吧,收你为徒,亦是为师荣幸,我听闻你尚未取字,斟酌数日,终得一好字,曰持正,愿你展鸿才而持本心,遂大志能行正道。” 苏峻堂将冯天养扶起,面露欣慰之色的开口说道。 收冯天养为徒是他认真思考后做出的选择,一则他看中了冯天养身上的才华,不仅是《南海诸夷简略》一书之中难得的辩证思维,还有冯天养办事中展露的周密心思与能力。二则他更看出了冯天养低调面孔下暗藏的野心,认定冯天养绝不心甘做一无名之辈,此处若不能一展宏才早晚别投他处。 而此番与英人交涉,苏峻堂也察觉到对方修约态度强硬,今后少不了要和英人打交道,而冯天养此番表现出的能力正是今后所必需之人,因此才会力劝叶名琛重用他。 规劝叶名琛重用冯天养未果后,苏峻堂苦思良久才做出此番决定,其中心思从为冯天养取字便可见一斑。 “多谢恩师赐字,学生感激不尽。” 冯天养深深鞠躬,心中很是感动。 穿越以来除了自己的三叔,还未曾有人对他如此亲近,虽然苏峻堂收自己为徒多少有些功利之嫌疑,但自己这一拜师,将来的路无疑会好走得多。 “不必做此儿女态”。苏峻堂招手示意冯天养坐下,然后取出一碟文牍交给对方:“这是部堂亲拟给英夷的回函,你拿去后务必认真仔细翻译,部堂钧令已下,两日之后我们又要再赴新安,与英方交涉。” “学生遵命。” 冯天养接过文牍,见苏峻堂挥手示意他离去,便躬身而退。 这边苏峻堂打发冯天养离开,迈步来到后堂,未见到叶名琛,只见得赵寒枫一人正在整理书案,两人相互拱手致礼后落座品茶。 “恭喜苏兄双喜临门,右迁在即,还能再收良徒。” 赵寒枫笑呵呵的恭喜起了苏峻堂。 与英方答应的交涉日期只剩四天,算算时间叶名琛的密折怕是刚到京师,圣旨肯定是等不及了,为了不使英方再有借口挑衅,叶名琛思虑良久后,举荐苏峻堂为暂署广东按察使,同时兼办通商事宜,以此正式身份和英人进行交涉。 苏峻堂原本官职是广肇罗道的候补道台,因道台尚在职,所以并未实际赴任,但广东按察使可是正儿八经的正三品实职,接任此职位也意味着苏峻堂无法兼任总督府的幕僚长了。 从候补的四品一跃而成正三品,这一步跨越不可谓不大,不知多少四品官员苦熬一生,到死都换不成三品的顶戴。 “天子恩典,部堂栽培,苏某五内俱感,只是幕府这一摊子事,今后要劳赵兄受累了。” “部堂厚爱,某岂敢推辞。” 苏峻堂和赵寒枫两人也是多年好友,两人都是在叶名琛任甘肃布政使之时便已入幕,相知相交已十余年,早先也有过争斗。 赵寒枫性果决,能断大事,苏峻堂性温和,常持正论,两人性格各异,但磕磕碰碰之中却成了至交。 此次收冯天养为徒,苏峻堂除禀告叶名琛外,其余同僚也只提前知会了赵寒枫一人而已。 “部堂外出了?” 在后堂叙了一会儿闲话,苏峻堂未见叶名琛回返,有些诧异的问道。 “昨夜接两湖转来朝廷急递,曾国藩所部水师于靖港为发匪所败,战船十去其八,水师官兵幸免于难者不足千人,圣上准了湖南巡抚骆秉章的奏疏,调我两广战船入江助战,部堂去虎门巡视水师了,须明日得归。” 赵寒枫点点头说道。 “发匪兵锋如此强劲乎?曾国藩练兵已近两年,据左朴存言此人所练兵马堪称两湖团练第一等,竟如此不堪一击?” 苏峻堂有些惊诧的问道。 这个消息确实有些惊人了,曾国藩奉命练兵接近两年,所部兵精粮足,是整个两湖甚至全国都在期盼的一支生力军,结果刚一出山就遭大败,两湖军心岂非一发不可收拾。 “水师败绩,陆师小胜,可见发匪实力亦参差不齐,然经此一战,两湖军心萎靡已无可挽回,发匪接下来的目标怕不是闽浙,便是我两广了,部堂有意奏请圣上,允许两广各地乡绅编练团练,否则发匪大军来袭,官军恐独力难支。” “理当如此,赵兄知兵,当为部堂好好谋划,某短于兵事,赵兄若有安排,定当遵从。” “份内之事,愚弟若是处事不当,还请苏兄日后勤加指正。” 第8章 蓄谋已久的握手 冯天养怎么也没想到自己和叶名琛的第一次见面来如此猝不及防。 在准备出发的清晨,冯天养刚来到总督府,便被早已等待的管事亲自领着到了后堂。 后堂之中也只三人而已。 叶名琛、苏峻堂、赵寒枫。 “卑职叩见部堂大人。” 冯天养一个头尚未叩完,就被叶名琛伸手拉了起来。 “无需多礼。今日召你前来,是有几句话要问,你不必拘泥礼节。” 叶名琛今日并未身穿朝服,而是一身简单的青色长衫,手持一扇,风度翩翩,看起来不像是总督,反倒像是一位饱学儒士。 “持正,部堂和赵府台问话,事关机密,你当据实而答,外出后不可对任何人谈及。” 苏峻堂也跟着发话,让冯天养安心回话,冯天养当即拱手称诺。 赵寒枫和叶名琛对视一眼,然后开口: “我先前听你说,南洋诸夷有武装商船,可安炮十余门,你可了解其中详情?” “回禀府台,此等商船大小不一,大则为海船,二层放炮甲板,安炮二十门左右,所用弹丸皆为八磅炮,换算成斤约为6斤左右。小船为江海两用,吃水较浅,仅一层放炮甲板,安炮十门左右,所用者为六磅炮或四磅炮,换算过来约在三斤到五斤之间。” 冯天养略一沉吟,拱手作答。 有了苏峻堂的话打底,冯天养知道这是展现自己的良机,因此介绍的极为详细。 清朝一斤十六两,大概是后世六百克左右。 叶名琛顿时眼睛一亮,扇扇子的手都有些停顿,赵寒枫也有些呼吸粗重,显然冯天养的回答正是他们需要的。 “江海两用船吃水多深,所用船员几何?其制式如何?你可知晓?” 赵寒枫目光炯炯,紧接着开口追问。 “吃水约在一丈左右,船员在六十人左右,其制式....” 冯天养努力回想着自己的记忆,突然脑海之中灵光一闪,脱口而出道:“其制式与现港岛所造小型商船别无二致,仅因我方要求,不允许其船只安炮而已,然则其船来往外洋,皆在香港安炮后再出航。” “英方所造商船?莫非是红单船?那岂非要有近千艘?” 赵寒枫带着震惊和怀疑开口询问。 按照中英约定,英方所造商船应当为统一制式,且其往来港口时应以红单登记船只信息备查,因此许多人也将英方商船称之为红单船。 而英人占据港岛已十余年,仅广州便有不下三十余家海商和英人有着贸易往来,为逃避官府查税,许多海商选择将船只挂靠在英国人名下。 “正是此船。此船在香港约有千余艘,其中半数为英人船只,半数则是广州海商假托英人之名挂靠之船。” 冯天养点点头给了个肯定的答复。抬头却觉得后堂之中气氛有些不对,叶名琛、苏峻堂、赵寒枫三人皆是目露精光,仿佛听到了什么天大的好消息一般。 “持正,你先去我公房等候,为师稍后便至。” 苏峻堂轻咳一声,冲着有些莫名其妙的弟子吩咐道。 “学生遵命。” 冯天养也没多想,躬身行礼后离去。 后堂之中,赵寒枫见冯天养身形消失不见,转身向叶名琛道喜: “恭喜部堂,有此意外之喜,部堂又当为朝廷建立新功。” “不提此事,能稍慰圣心便是我等臣子福分。朝廷昨日又发急递,询问我两广战船数量,是否可以开往两湖,本督心急如焚,两广水师战船残破老旧,兵勇疏于操练,守境尚且不足,难堪赴外省大用,然有此数百艘红单船在,若配以火炮弹药,由两湖自备兵勇,则应足以满足朝廷所需。” 叶名琛也是面露喜色。 昨日他巡阅水师归来后大失所望,两广水师中最精锐的虎门水师竟然也存在大面积的空饷,船只以次充好,武器残破难堪使用。 甚至有水师将领以战船从事走私行当! 叶名琛正为如何完成朝廷的任务发愁,见到前来辞行的苏峻堂时突然想起冯天养曾经提起过英人武装商船数量繁多,抱着死马当活马医的心态召来一问,没想到竟真有意外收获! “只是所需火炮弹药数量繁多,操船放炮人员也需英人训练,英人怕是会趁机提出额外要求,譬如修约之事,恐难避免。” 苏峻堂见两人喜形于色,出言提醒道。 战船不比陆军一般好训练,操帆划桨所需民夫,放炮放枪所需官兵,还有旗令、鼓号等人员,非短时间能训练成军,英方岂会如此好心帮朝廷训练。 可以预见,英方定然不会放过这个狮子大开口的良机。 “攘外安内,事有缓急。英人远涉万里重洋,无非贪图我之财货,发匪之乱,几近动摇国家根本,本督当禀明朝廷此中厉害,必不使平泉兄因此事掣肘。” 叶名琛心意已定,拍了拍苏峻堂的肩膀以示宽慰,却是将此事一并压在了苏俊堂的身上。 “多谢部堂体谅,卑职一定尽心竭力。” 苏峻堂当然知道此事难度极大,但他蒙叶名琛重恩,又岂能推辞,只能应下。 几人又商议了一番和英人交涉的细节,约定苏峻堂到新安后,先尽量拖延,待朝廷有明旨下达后再与英方谈及实质内容,至于火炮弹药之购买,也要等这边赵寒枫将可征用的红单船数量统计清楚后再行商议。 谈完诸事,几人互相道别,苏峻堂刚想深鞠一躬,却被叶名琛挽住手臂,然后见对方从怀中取出一块玉佩,小心翼翼的将玉佩放到自己手中。 “平泉,此玉乃是家母在愚兄登科后为愚兄所求,不是出自什么上好玉料,也无名刹高僧为其开光。只难得家母一片慈心,持此玉为愚兄诵经三年。你我二人刎颈之交亦不为过,相知相扶十余年从未别离,今吾弟行将就任,愚兄将此玉相赠权表心意,切莫推辞!” “昆臣兄岂可如此,此乃老夫人遗物,若无昆臣兄一路苦心栽培,我怕是还在甘肃那不毛之地当教谕,吾兄一路提携之恩,我已是三生难报,有何颜面再受此玉。” 苏峻堂也是眼眶微红,目中含泪,他当然知道此玉在叶名琛心中的份量,竭力推辞,却被叶名琛强行将玉塞进手中,只好恭敬接过,放入怀中。 收下此玉,苏峻堂整理了下略显激动的情绪,回到自己公房。 随行人员早已等待多时,共分两批,第一批在府内,除冯天养和一名总督府外藩司主事外,皆为按察司官员和吏员,共五十多人,此时皆在公房门外等候,第二批是按察司衙门护卫兵勇,约两百余人,由一名千总统领,此时正在府外等候。 苏峻堂见众人均已准备好,当即宣布出发,一行人打起旗号,浩浩荡荡离开广州城。 一路之上,苏峻堂的情绪都有些低沉,冯天养不知原因为何,却也很识趣的没有上前叨扰,除了在用餐住宿时以学生身份为其服侍,其余时间则是向随行兵勇借了一匹性情温顺的母马,小心翼翼的练习起了骑马。 上次从新安县一日狂奔三百里回广州,差点把冯天养五脏六腑给颠烂了,天知道下次还会不会再有急事被绑在马背上,冯天养觉得自己还是要好好练习马术。 别的不说,至少能骑马逃跑就行。 好在第二天下午,苏峻堂的情绪便已恢复正常,将冯天养召到自己马车上,商议起了如何与英人交涉的办法。 有着鲜明的旗号和大队兵马作为护卫,一路前行极为顺利,队伍日行八十余里,于第四日上午来到了新安县城外,见到了早已带着本县乡绅等待多时的房含章。 “卑职房含章,率本县乡绅士民,恭迎臬台大人大驾。” 房含章带着众人恭敬行礼。 “房大人礼节过重了,劳累诸位乡绅相迎,本官实在过意不去。” 苏峻堂掀开轿门迈步而出,边说边向周围的乡绅士民拱手行礼,身旁的冯天养则上前一步将房含章扶起。 “臬台大人驾临本县,实乃本县荣耀。” 房含章敏锐的看到了冯天养,一面冲他面色和煦点头,对苏峻堂的神色愈加恭敬。 总督府已于两日前行文各道、州、县,告知了叶名琛推荐苏峻堂担任按察使一职,房含章接到公文后顿感羡慕不已。 以叶名琛在南国威望之重,在京城声誉之隆,在天子信任之深,推荐苏峻堂断无不成之可能。 而十余日前,其人不过是候补道台,四品官身。 尔今已是本省前五的三品大员! 一步之跃,更胜旁人一生苦熬。 这让在教谕、县丞、学正上面苦熬二十年才当上知县的房含章深感羡慕。 收起内心感慨,房含章领着本县乡绅士子分别向苏峻堂行了礼,然后带着众人到了苏峻堂上次选定好的下榻庄园。 庄园内早已扫洒干净,焕然一新,明显是用心准备过了。 正堂内,众人各自落座,苏峻堂自坐左手上位不提,其余人落座各有讲究。 往下左侧第一位是随行的按察司经历佟仕刚,官职从六品。 左侧第二位则是按察司千总柏兆忠,官职正六品。 第三位则是冯天养,以区区八品的暂署县丞,不仅堂而皇之的坐在了随员的一侧,还坐在了同为两位按察司知事的上手。 房含章看到这一幕,顿时有些发愣,想起城门口的那一幕,心中有了一点猜测。 “房知县,英人使节可否到了。” 按察司老资格的经历佟士刚率先开口问道。 “昨日已到本县驿站,连同厨师仆人在内,共二十七人,今日差人到县衙投了拜帖。” 房含章一面答话,一面从怀中取出拜帖,刚要亲自呈递给苏峻堂,却见对面座位之中冯天养站起身来接过拜帖,将其翻译完毕后呈给苏峻堂观看。 而诸多随员面色如常,竟无一人出言,这让房含章更加确信了自己心中猜测。 苏峻堂看完翻译的拜帖,将其递给下手的佟士刚查看,然后说: “圣旨未到,本官不宜亲自与英人使节详谈。” 或许是有些口渴,苏峻堂说完这句话端起茶盏喝了两口,这一举动却将房含章吓出一身冷汗,还以为苏峻堂要拿自己当枪使,正在努力找借口,却见苏峻堂放下茶盏继续开口: “本官获悉夷人谈判形式多种,其中一种乃是双方随员的非正式会谈,若有所得,双方可暂记于备忘录,若谈判不成,亦不伤双方和气。本官意属以按察司经历佟士刚、总督府外藩司主事孟作东、新安县丞冯天养、按察司知事严信伯四人与英人先进行非正式会谈,地点由劳房知县操办,选一清净庄园即可。庄园内之仆役,由你亲自挑选,务必身家清白,不可有发匪、会党之徒混入其中!” 苏峻堂的话让房含章听得有些发懵,但好歹还是知道自己不用参与谈判,只需要提供一个谈判地点便可,顿时松了一口气,当即起身应下。 “诸位同僚,英人狡诈,还需小心应对,新安县丞冯天养,久历外洋,诸君不懂之处,可以咨询与他,所需通译人员,亦由冯天养自随员中挑选。” 苏峻堂见房含章那边应下,转过身来对自己点到名字的几人吩咐道。 “臬台放心,卑职等必尽心竭力,不辱使命!” 佟士刚为首,四人起身拱手称是,苏峻堂颔首示意众人坐下,目光看向千总柏兆忠。 “谈判地点外围之警戒,由柏千总负责,若人手不足,可就近抽调宝安守备麾下兵马,本台临行前已请了部堂钧令,他自会配合于你。” “标下领命!” 柏兆忠是典型的武人身材,声音洪亮,身形雄壮。 “好了,旅途奔波,诸位散了吧各自歇息,佟经历和房知县、冯县丞三人到后堂等我。” 苏峻堂安排好诸般事宜,大手一挥宣布散会,然后留下几人开起了小会。 后堂之中,众人等了片刻便见到了已然脱下官服换成轻便长衫的苏峻堂,各自见礼落座。 “持正,英人拜帖你已看了,写一封回帖与他们,大意便是邀其举行非正式会谈,今日务必写好,明日由房知县派人送至驿站。” 四月中旬的广东已经有些闷热难耐,苏峻堂扇着纸扇,继续安排起了工作。 “学生领命。” 冯天养起身干净利落应下,这一声称呼终于让房含章验证了心中的猜测,来不及羡慕,却听的苏峻堂又给他安排起了新的工作。 “房县令,一应餐饮膳食均由你负责供应,英人习俗与我不同,冯天养熟悉此中详情,要吩咐庄园内所有仆役听他安排,不得违背!” “卑职领命!” “佟经历,此次会谈以你为首,你当持重而为。在会谈之中只可做大略磋商,伺机了解英方意图,绝不可谈及细节,对英方提出的问题只记录,绝不回复,你可明白。” “卑职领命!” 两人自是先后起身应诺。 苏峻堂这一路行来除了伤感外,其余时间都用来和冯天养商议如何与英方交涉以及如何安排各项事务,心中早有腹稿。此刻安排下来,众人只觉条理清晰、分工明确却又思虑周全,各自心中叹服苏峻堂果真不愧总督府幕僚长出身,待其安排完毕后,各自匆忙回去准备。 和英方进行非正式会谈是冯天养给苏峻堂出的主意。 为不激怒英人,谈判必须要谈,但由于圣旨未下,又不能谈及实质。 冯天养苦思良久,想起了自己前世在国外代表国企谈判的一次经历,于是建议苏峻堂采用非正式会谈拖延时间。 三日之后,在城边一处清净的庄园内,冯天养看着英方使节队伍中那个熟悉的身影出现,终于放心下来。 由于双方商议的是非正式会谈,在得知苏峻堂不会出席后,英方专使斯莱特也没有出席,带着大队人马返回了香港。 英方代表也是四人,领队前来的是英方总督府外交官迪恩·沃德、队伍其他三人中还有分别是两名外交官亚努皮·索罗、萧恩·吉本斯,以及总督府的二等秘书安德里斯·伍德,容闳和另一名华人青年黄胜作为翻译随行前来。 谈判的会议厅由冯天养亲自布置,一张长桌摆在中间,双方各坐一边,与西方习惯大体相同。 “尊敬的佟先生阁下,我很高兴贵方会按时与我方会谈,我们欣赏贵方在外交谈判上有了专业性的提升和改变,这让我对谈判成果有了期待。” 会议厅内,安德里斯率先伸出手,和略显犹豫的佟士刚轻轻一握,宣告双方第一次非正式会谈的开始。 趁众人相互握手之际,冯天养紧紧握住略显拘谨的容闳双手,咧嘴轻笑: “你好,容闳,我等你很久了。” 第9章 宁愿百死心不悔 和冯天养预料的不差,双方的谈判氛围十分和谐,并没有出现那种剑拔弩张的场面。 佟士刚领衔的四人牢记苏峻堂的安排,在谈判之中的始终秉承三不政策。 不主动问话,不负责传达,不承诺回复。 他们唯一做的是记录,自己说的话要记录,英夷说的话要记录,就连书办记录的文本每夜都要四个人共同签字才归档。 但英方外交官也没有表现出着急的态度。 本来嘛,无论是此时的东方和西方,国际谈判都是一样的低效而漫长,双方第一阶段的接触只是相互试探彼此的态度和意向。 中方这样的态度反倒显得正常。 于是乎,在双方共同的“默契”下,互相吹捧和套话成为谈判的主要内容。 这边领队佟士刚聊起了自己曾经早年在新疆伊犁将军帐下效力的故事,那边领队迪恩沃德讲起了自己乘船造访美国的故事,两人因共有的让人头皮发麻之经历反倒聊出了友谊。 外藩司主事孟作东则是和英人二等秘书安德里斯聊的火热,两人都是心思细密之人,交手一番后只觉得棋逢对手,相互套话斗的不亦乐乎。 在此情形下,冯天养热衷于和容闳聊天的事情便显得太正常不过了。 见事情比自己想象之中的轻松许多,冯天养便集中精力朝着想要尽快完成第一个目的。 攻略容闳计划,启动! 坐拥主场之便利,冯天养干脆将容闳午间的休息室分在了自己隔壁,并且让人在墙上开了一个小窗,小窗两面是画框掩盖,十分隐蔽。紧接着冯天养便开始了对容闳不停的骚扰。 “容闳你喜欢喝茶吗?” “你不喝酒是吗?太好了我就喜欢和不喝酒的人做朋友。” “容闳咱俩拜个把子怎么样,我对你一见如故你信吗?” “唔,我年龄好像比你还小,要不然咱俩比身高怎么样?” “你好像不太相信我,我也不知道如何让你取信,你暂且对我听言观行怎么样?” 看着那通过小窗递过来的一张又一张纸条,似乎是感受到了冯天养锲而不舍的态度,容闳终于打破了沉默,写下一张字条从小窗中递了过去。 “你是谁?究竟想干什么?” 纸条递过去后对方陷入了沉默,容闳等了一会儿见对方没有回应便打算休息,刚要睡着却听小窗那里传来敲击声。 容闳起身一看,对方传过来一张写的密密麻麻的纸条,上面列明了冯天养的年龄、籍贯、官职等等一系列信息,连带在南洋那几年的经历也一并写上了,字迹工整,显得诚意十足。 “你找我有什么目的。” 容闳将那张纸条收起折好,看完后又写下一张纸条递了过去。 这次对方沉默的时间更久了,容闳等的直接睡着了,等到同僚来喊他才醒来,迷迷糊糊的想要出门时下意识的看了下小窗处,那里静静地躺着一张纸条,容闳犹豫片刻,还是拿了起来,只是一眼,便楞在原地。 “我想找救国的同路人,只要能救国,宁愿百死吾心不悔!” 在原地呆呆愣愣的站了快有半刻,容闳在同事的敲门声中回过神来,快速将纸条折起藏在身上,然后将小窗隐蔽好,这才装作睡过头打着哈欠给同事开了门。 “阿弟,快点穿衣服,迪恩先生快要发脾气了,快去洗把脸。” 门外之人是容闳义兄黄胜,见到容闳一脸倦容,只以为他睡过头了,好心提醒道。 “好。” 容闳没再解释,快速穿好衣服,随意洗了把脸便和好友匆匆出门,和好友一起快步前来到会谈厅工作。 或许是中午睡得不太足,容闳下午明显有些心不在焉,好几次险些翻译错误,好在黄胜发现的及时给他改了过来,一下午好不容易熬到傍晚时分,容闳回到驿站,先是将翻译记录整理归档完成工作,然后紧闭门窗,从身上取出那两张纸条,在油灯下认真细致的看了又看,再抬起头来已是眼眶微红,一种复杂微妙以至于无以言表的情绪在心中弥漫。 片刻之后,容闳收拾好情绪,带着两张纸条来到自己隔壁黄胜的房间。 黄胜也是刚刚忙完今日的工作,正要穿衣去找容闳,见容闳来寻自己,一面倒上茶水,一面关心询问。 “阿弟,我正要去找你,你今天怎么了,整个下午好像没精神。” 黄胜和容闳两人都是花县同乡,两人和黄胜的族弟黄宽三人自幼一起在澳门马礼逊学校读书,后来又一起远赴美国留学,感情深厚,早已结为异姓兄弟,黄胜是大哥,黄宽是老二,容闳是老幺。 “胜哥,我们一直想做的那件事情,可能有眉目了。” 容闳按下激动的心情,低声说话的同时将怀中的两张纸条交给黄胜。 “真的?此人可信吗?” 黄胜看完纸条内容,神情同样激动不已。 他们兄弟三人自从到了美国,才明白什么了东西方之间的差距到底有多大。 大洋彼岸的欧洲和美国的发展日新月异,但遥远的东方大清却仍旧沉醉在天朝上国的美梦之中。 两者相比之下,一边蒸蒸日上,一边病入膏肓,三人都清楚,如大清再无改变,神州陆沉并非不可能。 清廷因其无能,早已成为西方列强眼中的肥肉,列国环伺之下,早晚势必瓜分。 其结局最好也不过是如印度一般沦为西方列强的殖民地。 若是最坏的结局,如美洲本土原住民一般被杀得亡族灭种也非不可能。 亦或者成为非洲一般,成为欧洲列强豢养的奴隶园,人似猪仔,命如草芥。 因此兄弟三人在结义之时便立誓,以救国强国为求学唯一目的,绝不学任何对中国无益之专业。最终黄胜选择学工科,黄宽选择学医科,容闳选择学文科和法科,相约毕业以后一起为救国强国而努力。 但天不遂人愿,黄胜因严重的水土不服,在耶鲁大学勉强支撑读了两年后无奈回国,在香港总督府担任翻译,容闳半工半读在耶鲁大学毕业后,也选择来香港与义兄共续前约。 至于另一位义兄黄宽则是因为成绩优秀,被保送到欧洲爱丁堡大学攻读医学博士,尚需数年方能归国。 黄胜和容闳两人回到香港后,一直秘密在寻找志同道合之人,但往来香港之华人数量虽然不少,但与他俩接触的,都是一些想托关系走门路的海商,与两人所谋相差甚远。 去年两广天地会策动洪兵暴乱之时,曾派人到香港采购枪支弹药,当时黄胜冒着危险与其接触,竟被对方冠以数典忘祖之名,宁肯买英国人的高价武器,也不要黄胜提供的免费武器,让黄胜和容闳兄弟二人哭笑不得。 回国两年多未成一事,黄胜已是心急如焚,听闻两江两湖一带太平军声势正隆,原本打算化名前往考察一番,尚未出发便赶上了此番谈判。 回想这几年的经历,再看看手中纸条,黄胜心中也是五味杂陈、百感交集,欣喜和疑虑并存。 “这个冯天养虽然没到美国留过学,但其在海外待了数年,亲眼见过英法美荷诸国是何等强盛,出身经历与我等相差无几,存有救国强国之念也在情理之中,我的意思是,由我先接触一番,如果此人确实与我等志同道合,凭借他现在的职位,或许许多事情要比我们方便做得多。” 容闳将纸条看了不下十遍,对冯天养的经历几乎烂熟于心,当下便带着几分期待的口气和黄胜商议道。 黄胜却有些犹豫,没有立刻开口。 以常理而言,不论对方因为什么找上了容闳,都意味着容闳已经暴露在对方的视野之中,在此情况下,也只有容闳适合与对方接触,自己则应隐藏身份静观其变。 但在这种情况不明的境地下与对方接触,其危险程度不言而喻,若是对方心存歹念,容闳很难保全自身,这让黄胜顿时有些忧心。 “大哥,不必为我忧虑,我仔细想过了,有着总督府翻译这一层身份保护,至少对方不敢轻易加害于我。” 容闳看出了黄胜的忧虑,上前劝解道。 “好吧,你先和他接触,但凡事要注意自身安全。” 黄胜有些无奈的点点头。 这边黄胜容闳兄弟二人商议的正热火朝天,那边的冯天养已被苏峻堂召到身边,看着总督府抄录转发的京城旨意头疼不已。 在非正式会谈进行了十多日之后,让谈判团成员无数次翘首相盼的圣旨终于来了! 而且是一连三道。 第一道旨意主要是赞扬了叶名琛忠勤敏达,实乃天下督抚楷模,着既加代办大学士衔以示优容,同时告诉叶名琛圣上已将其密折抄录,让在京五品以上官员学习其忠君之心。而耆英则因私通英人,有辱国格,被钦命赐死;牛鉴屡有功绩,且情有可原,着免去其署理的河南按察使一职,仍以五品顶戴回京候用。 第二道旨意则是同意了叶名琛推荐苏峻堂为广东按察使兼办通商事宜的荐章,表示卿以忠心事朕,朕以真心待卿,今后若有贤才,可不论出身,放手推荐,还勉励苏峻堂勤恳办事,不要辜负朝廷恩典和叶名琛之推荐,同时对苏峻堂与英国人的谈判提出要求,让苏峻堂务必要秉持国朝威严,不可轻易答应英人要求,底线可以将五口通商条款续约十年,但不要修订新约。 第三封旨意则是八百里加急送来的密旨,同意叶名琛所提采购红单船用于长江水师的提议,允许两广截留部分税款专办此事,同时要苏峻堂抓紧招募船夫炮手,由两湖两江分别提供兵员,两广负责训练,半年之内必须要练就一只万余人规模的水师,否则难以遏制发匪发展。为达此目的,可以让英国人提出金钱方面的要求,但修订新约应避免列入谈判范围,如果无可避免,应尽量以维护国朝尊严为要,尽量不要授人口实。 三道旨意,到达的时间相差只差三天。 第一道四月一日发出,走的是普通的廷寄,四月十四日到的广州。 第二道四月五日发出,以四百里加急运送,四月十五日到的广州。 第三道四月十日发出,乃是最高等级八百里加急,四月十七日便到了广州。 一旬之内连下三份圣旨,升官、放权、给钱,但同时也提出了一个近乎不可能完成的任务。 半年之内采购足以武装万人规模水师的战船火炮并训练成军! 这让在广州的叶名琛和在新安的苏峻堂同时陷入了喜忧参半的矛盾情绪之中。 圣旨之上虽然没有谈及两湖战事如何,但如此迫切连下三道圣旨,放权给钱如此大度,侧面也反映出两湖战事已经糜烂到几乎无可收拾的地步了。 “今日已是四月十八,依照朝廷要求,半年要编练水师万人,如今半点眉目尚无,持正可有良策?” 后堂之中仅有苏峻堂和冯天养两人,凉爽的夜风吹拂下,苏峻堂仍然是有些心烦意乱,几次在堂中来回踱步。 冯天养没有着急回话,心中考虑着种种方案的可行性,沉思半晌,冯天养找来纸笔,边说边写: “唯今之计,当多措并举,齐头并进,不可擅专一路。” “其一,当以钦办通商事务大臣之名,通晓广州各家海商,以官价购买其手中红单船,并招募海商之船员,用以操练操帆划桨之民夫,若海商不愿卖船,亦可开捐输之门,以红单船折价计算。” “其二,当择数家可靠海商,以出洋经商之名,在港岛购买火炮安装,在英人察觉之前,先秘密存储一批火炮弹药,以备使用。” “其三,当择一优良港口,作为红单船训练之场地,此港口以连通内河便于躲藏为宜,以防谈判破裂,英人心生歹念。” “其四,当致信台湾各知府,广泛招聘西洋各国流浪船员、炮手,台湾一带此类人员较多,而且频繁与土人滋生矛盾,台湾各地知府当乐于办理此事。” “其五,当与英人开启实质性谈判,适当满足部分要求,以换取我方向英人提要求之余地,具体以何等要求为交换,学生不敢妄言,当以督府之意见为定论。” 冯天养连说带写,言语之间思路清晰、从容不迫,听得苏峻堂连连点头,眼神之中满是欣慰,见冯天养落笔之后,亲自为其端来一杯茶水,然后迫不及待的拿起纸张看了起来。 “依持正所言,此前四策成效能有几何?” 苏峻堂看完五条建议,心中烦闷略解,恢复了往日的镇定,很快便抓住了问题的关键之处,于是继续问道。 “以万人水师计算,大概需要红单船两百余艘,若是招募措施得当,当能满足需求。” “但此等规模水师所用火炮就算减量计算,也至少在千门以上,考虑到往年出洋贸易之海商数量,在不引起英人注意的情况下,能装备两百门已是极限,再多必为英人察觉。” “至于训练船员炮手的教官,若台湾各地知府尽力招募,应能满足短时间的需求,但时间一长必为英人得知,当前南洋形势英人势大,若其蓄意阻挠,怕是无人响应。” “至于火炮炮弹,则是用一份少一份,其补充渠道全部在英人之手,学生不敢擅自估计。” 冯天养沉思片刻,根据自己记忆中的情况估计出了一个大概,然后谨慎的回答道。 “也就是说此事能否成功,关键还在英人之态度了。” 苏峻堂也恢复了冷静,听出了冯天养言中未尽之意。 “恩师,请恕学生妄言之过,即使前四条能奏一时之效,我们很快也将有求于英人。” 冯天养知道事情的真相过于残忍,但还是选择了实话实说。 “为何?” 苏峻堂有些纳闷,不知道冯天养为何这么悲观。 “水师不比步军,船、帆、桨、炮均需定期维修,民夫、炮手之中阵亡者也需及时补充,而维修之技艺皆在英人之手,训练之师皆听英人号令,远近千里之内,仅港岛有几处船厂可以维修红单船,澳门红毛夷虽可维修火炮,但其多看英人脸色,亦不肯轻易为我所用。” 冯天养叹了口气,为苏峻堂讲明了其中厉害。 “那岂非要长久受制于人?” 苏峻堂听得明白,顿时倒吸一口凉气,。 “要害正在于此,除非我们也有建有相应的船厂和炮厂作为水师的后勤轮换基地。” “英人岂肯轻易将此等军国技艺相授。” 苏峻堂坐回堂上,扼腕叹息。 第10章 空谈腐儒岂堪用 凭心而论,冯天养今夜的建议虽然极为有用,但话语之中犯的忌讳也是极多,若是被泄露出去,可被罗列之罪名着实不少。 推崇外夷,贬低国朝,一味劝说向英人让步,畏洋如畏虎,诸如此类的罪名只怕能装一箩筐。 被人污蔑为里通外国之匪谍也并非不可能。 但冯天养还是选择将这些建议和忧虑全部说了出来。 不仅是为了回报苏峻堂的恩情,更是为国家民族保留几分元气。 这些关键和要害他今日不说,明日便会成为英夷人在谈判中恣意妄为攫取利益的筹码。 作为一个经受过完整历史教育的人,冯天养丝毫不敢高看清廷在卖国一事上的底线。 选择告诉苏峻堂,也是冯天养这些时日对其了解后做出的决定。 自己这个师父虽然也是儒生,但却不是腐儒,反而相当推崇经世致用之策,是难得的能臣循吏。 许是冯天养的话语过于大胆,堂中师徒一时相顾无言,但很快苏峻堂打破沉默,提笔疾书,将冯天养刚才所提建议和诸项要害关键之处用相对温和的语言整理归纳成七条建议装入信封,信封落款处则是这时他和冯天养两个人的名字。 “持正,我知你忧心国事,但今后务必慎言,你持此信速寻按察司千总柏兆忠,让其亲自带人连夜将此信呈递总督府。” 后堂烛火之下,苏峻堂与冯天养四目相对,温言开口。 “学生遵命。” 冯天养压下心中感慨,拱手而去。 苏峻堂看着弟子的背影,神情复杂,欲言又止。 刚才冯天养的建议之中最让他震惊的不是那些诛心之言,而是他说出诛心之言时的态度! 既无对官府无能之厌恶,也无对向英方无端让步之愤怒,而是出奇的冷静。 心如死灰一般不抱任何期望的冷静! 这种冷静才是让苏峻堂感到害怕的地方。 苏峻堂收冯天养为徒之前就明白自己这个弟子野心不小,但这也是他收冯天养为徒的原因之一。 他原以为冯天养是出洋多年,受夷人功利思想影响导致的,想以自己多年之道德修养去慢慢感染冯天养,将来说不得还能成就一段师徒佳话。 但谁想今日峥嵘乍显,险些将自己吓破胆! 苏峻堂甚至都不敢想象冯天养的野心到底是什么! 枯坐后堂直至深夜,苏峻堂披着单衣到院中,抬首仰望星河明月,不禁回想起自己当年在云阳书院探望恩师时,恩师得知自己登科后送自己的那句话。 存一分热忱,行一分好事。 或许是昨夜和苏峻堂谈事情谈的太晚,冯天养第二日的精神有些不好,午间睡得有些过头,竟然忘了中午给容闳递纸条! 而抱有期待的容闳午间却是一点没睡,每隔十分钟左右便要查看一次小窗,最后到底是年轻沉不住气,容闳自己写了一张纸条放入小窗。 冯天养午间睡得迷迷糊糊中听到小窗处传来敲击之声,还以为是有人敲门,起身后看向声音传来的方向才猛然惊醒,打开小窗,对面是容闳略显生气的面孔,见对方将指了指小窗内的纸条便离去。 “你如何看待当下的清政府。” 纸条上的文字是英文,内容则是一个问题,这个问题虽然不好回答,但冯天养看到后非但没有烦恼,反而有些惊喜。 昨日他将自己有在南洋英国人学堂读书的经历坦白后,今日容闳就用英文给自己写纸条,还提出了一个如此危险的问题,显而易见的是对自己的两则考验。 一则看他经历是否属实,如果属实,冯天养必然能看懂英文也必然能用英文回答。 二则试探冯天养对清廷的态度,以此来判断对方与自己意识上是否相近。 “腐败、保守、无能、混乱。” 冯天养认真思考后,用英文写下回答,打开小窗敲了敲对面窗户,将纸条放入。 容闳看着纸条上的流畅的英文字迹和那份让人满意的回答,神情振奋的忍不住握拳低呼,随即按照昨日和黄胜的商议,将第二个问题写在纸条上递了过去。 “你为什么选择联系我?” 看着对方纸条上的问题,冯天养不禁挠了挠头,一时间不知该如何作答。 这个问题看似简单,实际上却关系到双方能否建立互信,如果回答不好,让对方产生怀疑,怕是很难合作。 沉思良久,冯天养在纸条上写下回话,放入小窗。 “我在努力寻找每一个可能与我志同道合的人,拯救一个国家很难,需要很多人的努力。” 容闳看着纸条陷入沉默。 虽然他能够从回复中感受到真诚,但对方到底是没有正面回答自己的问题。正在犹豫之时,却见小窗处再次传来声音,容闳打开小窗,果然里面又躺着一张纸条。 “我明白你的顾虑,我们可以先建立通讯联系,增进彼此的了解和信任,这也是为了避免我们无法参与后续更高等级谈判而中断联系的一种备用措施。” 纸条的背面附上了冯天养在广州居住的地址。 广州和香港之间往来海商众多,两人都有官方身份,找人捎封信件都是极为便利之事。 “可以。” 容闳犹豫片刻,决定接受这一建议,在回复冯天养的同时在纸条背面附上了自己的联系地址。 看到容闳的回复,冯天养也是振奋不已,有心想要说些什么,却又一时激动无言,这时听见门外已传来脚步声和交谈声,心知又要到了下午谈判时间,于是打消再写纸条的念头,整理好衣着迈步离开房门。 那边容闳也恰巧出门,两人四目相对,心照不宣的同时点了点头,然后各自前往谈判厅。 双方会谈时日渐长,各自使节都有些疲惫,得到苏峻堂授意的佟士刚便提议双方暂且歇息两天,各自返回禀报这一阶段会谈情况。 英方也想结束这种毫无意义的试探,于是双方约定各自返回汇报,五日后再谈,到时候会谈等级将会有所提升,苏峻堂将会适时和斯莱特专使进行直接会谈。 当日下午的会谈早早结束,冯天养带着几名护卫先是到码头坐了一夜的船,然后天明在岸边换上早就准备好的马匹,一路奔波劳累,在第二天上午总算赶回了总督府,见到了提前一日返回广州的恩师苏峻堂。 “持正,你先去梳洗收拾一番,换一身衣服,稍后总督要召你到后堂议事。” 苏峻堂一面伏案疾书,一面吩咐道。 “恩师也休息一会儿吧。” 冯天养见苏峻堂顶着一双大大的黑眼圈,猜测对方怕是也一夜未眠,于是出言相劝。 “无妨,我昨日还歇了一个多时辰,就是今日清晨起得早了些,你快去梳洗,不要耽误时间。” 苏峻堂忙的头也来不及抬,边说话边挥手赶人,冯天养无奈只好找到出门,打算随便找个管事让他领着自己去梳洗换衣,却未想房门外万祥鹏早已等待多时,将冯天养领到一间澡房。 澡房内有个两米多宽,一米多高的大浴桶,桶内热气腾腾,几名仆人排列一旁,明显是专门在候着,让进门的冯天养有些发愣。 “冯县伯,这是总督老爷亲自吩咐的,旁人可轻易没有这么大的面子!” 万祥鹏见状,一面亲自招呼几名仆人帮助冯天养梳洗更衣一面解释。 “多谢总督厚恩,卑职感激不尽!” 冯天养先是朝着后堂方向深深一躬,做出一番恭敬感恩的样子,然后才迈进澡桶。 享受着众人的服务,冯天养在热气腾腾中闭上双目,回想起月余前自己费尽心思也无法见叶名琛一面之时,心中不免有些感慨。 洗漱完换上干净衣服,早有人在门外等候,将冯天养一路领到了后堂。 后堂书案旁摆放着七把椅子,主位的一张太师椅自是叶名琛之位,而剩余客位的六把椅子上有五把都已坐了人,正是叶名琛总督府的五位核心幕僚。 客位之中,为首的是苏峻堂,他是总督府前任幕僚长,现职的本省正三品按察使,坐第一把椅子名正言顺。 第二位是赵寒枫,现任幕僚长兼任广州肇庆府候补知府,正四品的官职。 第三位是谈元益,官身是广东盐运使同知,从四品的官职。 第四位是仲喆,目前暂无官身,却是两广名儒,粤秀书院山长。 第五位是毕澄,曾任正五品的通政司参议,四年前母丧丁忧回粤,后被叶名琛招揽入幕府。 冯天养进入堂中后,先是向众人逐个行礼,然后在赵寒枫的示意下坐在了最后一把椅子上。 且说,几人虽然昨日已经看到了苏峻堂和冯天养联名提交的七条建议,知道冯天养确有才华而且已被苏峻堂收为弟子,但看到冯天养与他们同坐一列,众人之反应各有不同。 苏峻堂且自不提,赵寒枫面色和煦,谈元益神色肃穆,仲喆面色阴郁,毕澄眉头紧皱,而环顾了众人脸色后的冯天养却泰然自若的拿起自己面前的那份文稿看了起来。 文稿每人一份,上面是总督府幕僚根据往年档案暂时统计来的两省船只装备存储情况。 红单船一个月内可筹集八十艘,后续筹集难度较小,满足两百艘问题不大,协助训练操帆划桨的船员也基本能满足需求。 两省共存有火药十四万七千斤,勉强只够两广沿江沿海各处炮台自用,而且火药质量较差,威力仅约为英人火药四成左右。 各处炮台共有八磅炮三百四十三门,六磅炮一百三十门,但仅有九十门可以安装到船上,剩下的因为铸造技术落后,导致炮身笨重无法拆卸。 火炮的弹丸则相对充足,且制造技术简单,基本能满足供应。 炮手奇缺,别说支援水师,连满足现有炮台之需要都差四成缺口。 冯天养边看边点头,文稿所列情况与他前日的猜测出入不大。 关键的环节果然卡在了火炮、火药、炮手上面,而以上三方面的资源,基本都被英国人垄断了。 所以今日的核心议题大概便是如何与英国人交涉了。 冯天养心中有了结论,心中慢慢思考着如何回答这个问题。 过了有一刻钟时间,身着全套朝服打扮的叶名琛大步迈入后堂,一边在管事的帮助下更换便服,一边示意众位幕僚安坐。 “诸位,今日请大家前来只议一事,如何与英人交涉,诸位可畅所欲言,只要于国有利,本督无有不从。” 叶名琛落座后,简介直白的挑明了今天的议题。 “禀部堂,卑职有一些浅见,且为诸兄抛砖引玉。” 赵寒枫作为现任幕僚长,当仁不让的第一个起身接住话题。 “其一,耆英虽然误国,然英夷并不知晓此事,卑职建议主动挑明此事,让英人知晓两份条约之间的差别,也可明示我方谈判之诚意。” “其二,既已挑明此事,我方可与英夷就其中差别进行磋商,在一些细枝末节之处可以答应彼方要求,同时将购买火炮弹药等要求加入谈判内容,如英夷不同意,则立即停止条约磋商一事,以示我方态度之坚决,免得英夷以为我方软弱可欺。” 赵寒枫显然是早有准备,干净利落的自己的两条意见讲完后落座。 “立光所言,诸位以为如何?” 叶名琛见赵寒枫坐下,询问诸位幕僚之态度。 此言一出,场面却一时冷清下来。 赵寒枫作为现任幕僚长,其所言一定程度上就是叶名琛的态度,众人此刻之冷场,其实已是一种无言之表态,叶名琛出言后环顾众人,面色不改,只是静静等待。 “禀部堂,仲某心有疑惑未解,想请教赵府台,不知可否。” 一片沉默之中,粤秀书院山长仲喆起身拱手出言。 “自无不可。” 叶名琛与赵寒枫对视一眼,同意了仲喆的要求。 “仲兄请问。” 赵寒枫起身拱手,态度谦和。 “敢问赵府台,今日所言第二策中,可在细枝末节处向英夷让步一事,仲某心有疑虑,谈判自有策略某能理解,然则两个万里大国遣使会晤,所谈之事情又岂有所谓细枝末节?劳烦赵府台详示,想要在哪些地方向英人让步?是否损及朝廷威严与体面?” 仲喆所言说的很不客气,但在他说话之时毕澄也跟着不停颔首,显然是对仲喆言论极为认同。 “好叫仲兄知晓,两国使节谈判目前只是各自属员间的非正式会谈,尚未真正谈及修约之事,至于何等地方让步,当视英人如何提要求,我方再做决策,非提前能决定。” 赵寒枫耐着性子解释道,但仲喆听完明显不服气,紧接着追问: “那依赵府台所言,莫非英人在什么地方提要求,我方就打算在什么地方让步?” 这几乎是明晃晃的诛心之言了,赵寒枫神色涨红,显然有些动怒,但让他没想到的是,毕澄也紧接着起身出言: “仲山长所言甚合吾心,耆英卖国,举国声讨之,不足为警乎?赵府台如此急功近利,莫不是想坏了部堂一世清名乎?依某浅见,部堂当禀明圣上其中困难,尔后于此事办理之中尽心尽力便可,即便力有不逮,至少不会辱没朝廷体面。倘若为了一时功利入了歧途,以至于外损国威,内污清名,那是才是万劫不复!” 毕澄出身广州名门望族,家中累世为官,此刻出言,即便是叶名琛和苏峻堂两人也需要认真对待,而被点名针对的赵寒枫更是面色有些发白。 毕澄说完后,堂内一时寂静无声。 实事求是的说,毕澄说的话虽然很不客气,但谁也无法否认这其实是个可行的办法。 甚至可以称之为一个相当好的办法。 与其选择犯错将事情办成,不如选择不成事也不犯错。 办成事未必能有多大功劳,不成事也未必有多大罪责,但关键的是,只要不犯错便无损清名,即使一时失了圣宠,依旧有挽回余地。 而一旦犯错,可能就是万劫不复的结局。 事实上,大多数清流在面临做事和犯错的两难选择时,都会选择第二种。 而以叶名琛当前声誉之隆重,以朝廷对其之倚重,即便此事真的办不成,也多半不会影响其官职。 从这个角度上来说,毕澄之言才是万全之策。 此刻就连一直沉默未表态的谈元益也不禁连连颔首,只是碍于苏峻堂和叶名琛尚未表态,没有出言附和而已。 “部堂,卑下有一言不吐不快,请部堂准允发言。” 一片寂静的后堂内,冯天养在众人诧异的目光之中轻拂长衫,起身拱手。 “既是议事,自无不让人发言的道理,说吧。” 实务方面的讨论却成了道德领域的争辩,叶名琛幽幽一叹,他虽然欣喜冯天养起身之时机,却并不觉得他能扭转局势,此刻让他发言也只是给苏峻堂面子罢了。 “多谢部堂。” 冯天养躬身致谢,尔后挺直腰杆,看向毕澄和仲喆二人,径直发问: “仲山长,毕参议。晚辈冒昧,有一句诗不知何解,请两位前辈不吝赐教。” “但说无妨。” 仲喆和毕澄都未起身相对,实际上,他们两人连正眼看冯天养都没有,仲喆只是淡淡抬手以示回应,冯天养见状并不恼怒,反倒微微一笑,轻声开口。 “林文忠公诗云:苟利国家生死以,岂因祸福避趋之。敢问山长,此诗何解?” 第11章 其人虽逝志可追 “好胆!果然是夷人学堂里的好学生,竟视我泱泱中华纲常尊卑为无物,你有何功名,读了几本儒典,竟敢讥讽仲山长!苏臬台,你收此人为徒,不怕贻笑天下吗?” 后堂之中,毕澄怒不可遏,拍案而起!攻击对象不仅冯天养,就连苏峻堂也遭受到了牵连。 “毕参议,今日之会乃是讨论如何与英人交涉,汝若有高论,苏某自当洗耳恭听,若是指教劣徒,明日按察司公堂,本官恭候参议大驾!” 苏峻堂并未起身,说话的语气虽然依旧温和,其中袒护之态度却是显露无疑。 “部堂,冯天养此人出身经历不明,岂能参与此等军国大事,为国家计,请部堂令此人离去,否则请部堂恕某狂妄,仲某无法此人共事!” 仲喆见苏峻堂袒护,满脸怒容起身,躬身俯首直对叶名琛。 “毕某附议!” 毕澄也随之跟上,一起逼宫。 叶名琛心中恼怒,面色阴沉,若非为官多年城府深厚,几乎也要当场发作,但胸膛几度起伏之间,还是将怒火压了下来。 且说,叶名琛五大核心幕僚,虽然有先后排位之分,但以每个人的重要性而论,其实相差并不悬殊。 苏峻堂总理幕府,总督府的日常政务几乎悉数操持于其手,是叶名琛政务方面的主要助手。 赵寒枫长于军务,督办军事得心应手,去岁击败洪兵暴动功劳卓著,是叶名琛军务智囊。 谈元益精明干练,帮办盐茶商税多年,在两广诸多豪商颇有声望,管着叶名琛的账房和钱袋子。 这三位都不是两广本地人士,但以其个人能力被叶名琛重用。 而仲喆和毕澄却都是两广本土人士。 仲喆五年前便官至四品,担任福建学政,久有清名。因父母年老体弱,为了能够亲自尽孝侍奉父母,三年前拒绝了朝廷升他为右副都御史的任命,因此名声响彻大江南北。 担任粤秀书院山长后,门下弟子更有两人在上一次会试中同中进士。其本人不仅是两广清流的领袖,在整个江南士林之中也相当有影响力。 毕澄出身广东望族,家中长辈累世为官,康熙朝时毕澄先祖便以殿阁大学士职衔荣归故里。 其家族资产雄厚,茶山几十座,田产几千顷,操办商号十余个,其中就包括了一家名列广东前五的海商,是两广本土势力的领头羊之一。 两人共同表态逼宫,即便是叶名琛也需暂时迁就,轻易发作不得。 “持正,按察司衙门中尚有一些杂务需处置,你且先代为师去处置。” 苏峻堂见叶名琛神情,情知对方也无奈,只能代为妥协。于是好言将冯天养支了出去,冯天养闻言反倒脸色平静,冲自己师父和叶名琛、赵寒枫、谈元益四人依次躬身,随即离去。 待冯天养离去后,仲喆和毕澄两人似乎仍是怒火中烧,并未坐下。苏峻堂当即面色一变,将手中茶盏重重撂在了桌案上,对着毕澄和仲喆二人怒目相对。 “仲山长,劣徒已然离去,若是无法与本官共事尽管直言,本官绝非厚颜攀附之徒,自会离去!” 苏峻堂的话中满含讥讽,仲喆刚想争论,不料赵寒枫行动更快,于他之前先开口: “本府亦不敢攀附二位道德名士,圣旨煌煌,朝廷差事该如何办理,静听二位高论,相信以二位之能,总不会让部堂无法向朝廷交差才是,若事关机密,本府亦可退席!” 两人先后出言,且以离席相威胁,直接堵住了仲喆和毕澄两人还嘴的可能。 刚才叶名琛默许逼走冯天养已是对两人极大让步,若还不罢手,叶名琛可就没刚才那么好相与了。 谈元益在一旁听着,心中感慨苏峻堂和赵寒枫两人到底多年好友,配合默契,借着冯天养被逼离席一事发作,扯回正题的同时还将刚才逼宫的仲喆和毕澄二人架了起来,让其无法再占据道德高地指责他人。 叶名琛依旧默不作声,谈元益却察觉到一道沉重目光落在自己身上,顿觉心中凛然,不敢再装鸵鸟,只得亲自起身为众人添上茶水,好言相劝众人落座,当起了和事佬。 只能说,不论东方还是西方,古代还是现代,政治不愧被称为妥协的艺术。 有此一番冲突,众人言辞都收敛了许多,相互之间迁就了不少,就连接下来谈的几项正事都很快敲定。叶名琛最后一锤定音,为几人定下了分工。 苏峻堂仍然全权负责与英方谈判事宜,在金钱条件方面被赋予了相当大的自由度,一些需要让步的地方只要能不落在纸上,也被授予了决定权。 赵寒枫负责督办所有水师编练所需军务,包括为水师寻找训练基地的任务也交给了他。同时作为总督府幕僚长,除苏峻堂外,其余三人都要定期向赵寒枫汇报各自工作进展。 谈元益负责在海商之中筹集红单船,并寻机隐秘从港岛采购火炮和火药。 仲喆负责控制两广清流群体对与英人交涉一事产生的杂音,维护整个总督府的声誉。 毕澄则负责劝说两广本地豪族配合总督府各项政策,紧要关头之还需带头捐输。 冯天养在按察使衙门直等到下午过半才等到苏峻堂,见他满脸倦意,冯天养赶忙上前帮助其更衣,然后扶着苏峻堂躺在后堂躺椅之上。 苏峻堂强撑着疲惫之躯开口,将今日商议的诸事结果告知徒弟,冯天养见师父实在疲惫不堪,忙让其早些休息,自己则要起身告辞,却被苏峻堂一把抓住了手臂。 “今日之事,作何感想。” 苏峻堂抓着冯天养的手臂,让他在自己身侧坐下,嗓音沙哑的开口。 “无甚感想,只觉可笑。” 冯天养也没隐瞒,说出自己心底想法。 虽说他于今日先被轻视不屑,随后被污蔑指责,最后又被赶出后堂,但冯天养心中却并无愤怒,只是觉得腐儒庸吏之徒可笑,更加认清了如今清廷大多数官员的面目而已。 苏峻堂闻言心中暗自一叹,对冯天养的态度并不意外,反而更加确定其人对清廷已是心如死灰,但不论心中如何作想,其人依旧继续开口教导起了冯天养: “虽是庸碌无知之辈,其中亦有内情,不可小觑于人。” “请恩师指点迷津。” 冯天养一愣,恭敬请教。 “仲喆此人自诩清流魁首,视清名如命,若谈判中真有折辱国威之事,其人作为总督幕僚,清名难免受损。” 苏峻堂语调低沉,强撑着困意为冯天养揭晓内情。 “那毕澄大概应是因为出身两广本地豪族,担忧朝廷差遣任务过重,以至于总督府将压力转移到两广豪商大族之中,为维护这些豪商大族而出言了?” 冯天养一点就透,回想起毕澄今日言行,心中顿时有了羞愧自惭的感觉。 原以为是别人蠢,没想到是自己蠢,蠢到看不清对方的坏。 “正是如此,此事当为你之教训,今后不可小觑任何人。” 苏峻堂声音越来越低,说完这句话已是沉沉睡去,冯天养为其找来薄毯盖在身上,对其隆重躬身行礼: “学生晓得,多谢恩师教诲,恩师且先歇息,保重身体,学生告辞。” 离开按察司衙门,冯天养见天色尚未到傍晚,自己又久未归家,绕了趟白云楼买了些上好酒菜,慢悠悠的一路步行回家。 但见坊市之间人来人往,小商小贩三五成群,珠江码头上号子声此起彼伏。 下了工的年轻船夫们勾肩搭背相约着一起喝酒,年长者在酒肆门口沽了一两浑酒一口而尽,涨红着脸提着给孩子买的吃食阔步还家。 巷子口的孩童翘首盼望着能收工人群中看到熟悉的身影,不时有孩童被父辈高高举起驮在肩膀上兴奋的哇哇大叫。 每个人都在努力的活着。 感受着身边热闹、鲜活的市井气息,冯天养心中感慨万千。 第一次鸦片战争已经过去十三年,印象中两次鸦片战争之间相隔好像也就在十五六年左右,算算时间已是不远。 战火重燃在即,不知自己能够利用这有限时间取得多大成就,能否在英法联军的屠刀落下之前救下这满城黎庶。 带着伤怀和感慨走到自家巷子门口,冯天养看到了一胖一瘦两个熟悉的身影。 胖的是总督府管事万祥鹏,他始终提着一个小包裹,看起来像是衣物。 瘦的那人面孔却让冯天养感到惊诧,竟然是赵寒枫。 “卑职拜见府台大人!” 冯天养快步走到赵寒枫身前刚要躬身行礼,却被对方挽住胳膊拉了起来。 “万管事有事寻你,你先与他说话,然后陪我走走。” 赵寒枫淡淡开口,让冯天养先将万祥鹏的事情了结。 “冯先生,这是您晨间脱下来的衣服,已经洗好晾干了,小人特地给您送来。” 万祥鹏不知何时再次将冯天养更换了称呼,边说着边将手中包裹递给冯天养。冯天养接过包裹后,却又见对方从怀中掏出一个信封递给自己,冯天养接过信封当即打开,露出里面的两张一千两的银票。 “万管事,这是何意?” 冯天养看着万祥鹏问道。 “好叫冯先生知晓,总督老爷亲自吩咐了,今日您受了些委屈,这些两千两权当是给您的安慰和补偿,让您近些时日安心协助苏臬台办理差事便可,定不会埋没了冯先生的功绩。” “部堂厚爱,冯某心领,劳烦万管事回禀部堂,冯某心中谢意无以言表,他日若有良机,当亲往致谢。” 冯天养心中了然,明白了叶名琛派万祥鹏来的意思。 筹集船只、购买火炮、寻找港口、训练民夫、控制舆论,这些事情哪一项也离不开本地豪族和清流的支持,今后一段时日内,自己不适宜再出现在总督府了。 将衣物和银两收下,冯天养先回了趟自家小院,将酒菜衣物和银票一并交给了三叔冯云木,随后才返回巷子,此时万祥鹏已识趣离开,只留赵寒枫一人站在巷子口静看夕阳,任由晚风吹拂。 “见过府台大人。” 许是看夕阳入了神,赵寒枫这次没能拦住冯天养躬身行礼,而是在其说话后才看到对方,随即淡淡颔首: “我与平泉兄是乡试同年,序齿相称已二十年,今后若是无外人,叫我师叔便可,莫要如此生分。” “见过师叔。” 冯天养当即拱手行礼,赵寒枫坦然受了此礼,带着冯天养离开巷子。 一路无话,步行了约有两刻左右,来到了广州千年名刹大佛寺的后墙,在一处不起眼的朱门上轻叩两下,便有一年轻僧人态度恭谨的开门将两人迎入。 傍晚时分,整个佛寺早已安静下来,赵寒枫和冯天养漫步其中,伴随着寺庙中弥漫的佛号唱诵之声,走到了一处位置偏僻略显荒凉的大殿前。 和寺庙其他香火旺盛金碧辉煌的宝殿不同,这处大殿明显来人及少,殿前青砖之上长满了青苔。 殿中并无佛像供奉,居中的塑像乃是一位身穿朝服的枯瘦老者,除此外仅有一香案和香炉,连蒲团都没有。 唯独殿内虽简朴,却不脏乱,显然是有人定期打扫。 香案上有一注明塑像身份之神牌,冯天养定睛一看,愣在原地。 “故两广总督林文忠公神像” 赵寒枫熟练的从香案下取出火折子和供香,恭敬肃穆将供香插在香炉中,行三拜之礼,冯天养也随之端正神色,供香行礼。 随后赵寒枫从寺内僧人手中借来拖把、水桶和抹布,冯天养打水拖地,赵寒枫擦拭窗台和塑像,两人忙碌了半个多时辰,总算在最后一丝落日余晖消失前,将整个大殿收拾干净。 “道光十八年,林文忠公曾设收缴烟土烟枪总局于此殿,后来事败罢官,远赴新疆,一应禁烟衙司也被撤销。此殿便闲置下来,林公仙逝之后,此寺方丈感怀林文忠公之正气,于此殿中设祭,我和汝师常常来此处殿中祭拜,左朴存回湘之前亦在此殿中独居三日,以表对林公钦佩之情。” 赵寒枫看着忙出一身汗的冯天养,脸上神情凭添了几分欣慰,心知对方疑惑这里是何处,于是开口解释道。 “其人虽逝,其志可追,林公之浩气理当永存。” 冯天养心知是今日自己引用的那句诗让赵寒枫从心底认可了自己,这才带自己来了此处。 “左宗棠恃才狂傲,为余所不喜,唯独佩服这厮眼光确实毒辣。见你第一面就说你有亭林先生之风骨,后又说你所著之书承魏公远达的夙愿,我初闻之时,只以为其人好作夸张之语,后来观你言行,始知左宗棠所言非虚。” “师叔谬赞,学生不过一无知莽撞之徒,见先贤之宏愿而甘附骥尾,略尽绵薄之力而已,岂敢与先贤并列。” 冯天养听后,一直沉静的面孔上难得出现惶恐慌乱的神色。 亭林是顾炎武的字,远达则是魏源的字。 左宗棠和赵寒枫将自己和这两位比较可真是自己的天大荣幸,冯天养怎能不惶恐相对。 “不必谦虚。你心存大志,才华满腹已是不凡,行事谨慎周密更是难得,我如你般年轻之时与你相较差之远矣。” 赵寒枫打断了冯天养的开口,边领着冯天养向外走边继续说:“走吧,再不走,要在这里过夜了。” 冯天养自无他话,两人离开寺庙,在习习江风吹拂下来到江边一处凉亭。 此处也早有人候着,见赵寒枫到来,两个仆从端上来几碟点心,一壶清茶后径自离开。 “今日见你,确有话要谈。” 赵寒枫坐下后,面上唏嘘感慨神色一扫而空,恢复了往日的威严与沉静。 “请师叔吩咐,弟子尽力而为。” 冯天养斟酌了下话语,开口回应道。 “你今日为我出头,得罪了仲喆和毕澄两人,总督府这条通天大道怕是与你无缘了,错失如此机遇,可曾后悔?” 赵寒枫亲自为冯天养倒上茶水,然后问道。 “学生做事但求无愧己心,事过从来无悔。” 冯天养干净利落的回答态度让赵寒枫很是满意,于是继续开口: “你为我出头,我总不能看你前路断绝,今日召你前来,是有一桩机密事情吩咐与你,事情虽然难办,但以你才能,办好了对你来说未必不是一场良机。” “请府台大人吩咐。” 冯天养见谈及正事,已是悄然之间换了称呼,赵寒枫听出其中变化,微微一笑,开口告诉了冯天养一个令其又惊又喜的消息: “本府接密报,天地会正欲策动第二次洪兵暴乱,本府明日将向总督举荐你以新安县丞之职筹办新安团练,兵额两千人,准征民夫八百人,一应所需开支直接向本府奏销,不由他人掣肘。事情若成,本府亲自向总督举荐允你重回总督府,接掌外藩司。唯有一条,今年年底务必成军,否则军法处置!” “冯天养,这桩差事,你敢接吗?” 第12章 螳臂挡车犹奈何 江风吹拂之下,冯天养心中波涛起伏不断,几度欲开口应下,最终却按下纷繁念头,起身拱手: “府台厚爱,学生不胜感激,兹事体大,学生既已受命协助办理与英人交涉之事,当专心于此,不敢他顾,若交涉事成后府台仍有需要学生效劳之处,学生必不敢辞。” 冯天养出乎意料的推辞让赵寒枫有些措不及防,一向胸有成竹的他此刻也有些惊诧,缓缓放下手中茶盏,负手起身望向江边,幽幽一叹,道出两句佛偈: “百千日月,百千须弥卢,不出莲花藏里” “八万人天,八万贤圣众,同游香水海中” 这是大佛寺正殿门口的一副楹联,原意是指世间一切人、事、物均在佛祖注视之中,只有佛祖才是世间唯一智慧源头,此刻赵寒枫吟诵,反倒是借用此佛偈夸赞冯天养智慧超群,非一般凡人所及。 但很可惜,冯天养没有佛慧听不懂。 “后生可畏啊~!” 赵寒枫幽幽一叹,没想到冯天养能在最后关头看破试探,保持清醒。 这番试探其实并未出自赵寒枫本意,但苏峻堂执意如此,赵寒枫无奈之下也只能帮助设局,其目的就是为了试探冯天养野心何在,以及是否能驾驭本身野心。 自前日在新安县夜谈以后,苏俊堂多次回想,仍心有余悸! 前日之事他不敢和任何人提起,此番请赵寒枫出面设此局,也是好生寻了一番说辞。 “总督钧令,冯天养署理新安县丞一职忠心勤勉,履有功劳,人才难得,着即赐补录恩贡身份,省学记名,实授新安县丞,仍协办英人交涉事务,望汝实心用事,再立殊勋。” 赵寒枫一番感慨之后,从怀中取出一张绢帛,慢慢展开,轻声念出上面的内容。 这才是苏峻堂真正为冯天养讨来的赏赐。 即便冯天养真正应下筹办团练的差事,也不会得到总督府拨付的一分钱粮。所谓筹办团练,回归总督府执掌外藩司,看着诱人,其实不过是镜中花,水中月。 “学生多谢府台大人抬爱。” 冯天养躬身接过绢帛,看到上面苏峻堂那熟悉的字迹,前因后果瞬间了然,此刻恢复了往日心境,朝着赵寒枫拱手致谢。 补录入省学是苏峻堂早先收他为徒时的许诺,只是没想到这么快就加码兑现,足见苏峻堂之苦心。 清代省学的学生多半是通过了府试取得秀才功名之人,但恩贡却不一样,相当于一种特殊的举人身份,可以直接参加会试,即便会试落榜,也可以举人的身份直接出任官职。 事实上,除了京官和三品以上大员讲究进士出身,在数量更为广泛的中层和基层官员中,举人出身的要在半数以上,恩荫出身的也要接近两成,进士出身的反倒是少数。 仅以发展前景而论,筹办团练和贡生身份两者之间简直是云泥之别。 虽然冯天养心中一度心动,毕竟筹办团练说不得就是他一直梦想的招兵买马的机会! 但当前形势不明,和英国人尚未开启正式谈判,战和未定,自己就算能成功筹办一支普通的团练武装又有何用? 自己懂训练部队吗?武器弹药从何处采集?兵员如何挑选? 先进之装备,严明之纪律,爱国之信念,刻苦之训练。四条强军标准一条满足不了,一支普通的清末团练有何用处,白白暴露了自身野心。 思虑到这些因素,冯天养才最终选择放弃。 但事情能否看破往往也就在一念之间,冯天养刚因这些不利因素而放弃,很快也明白苏峻堂和赵寒枫同样能看到这些,这才识破了此次试探,说辞也更加圆满。 被看破试探后的赵寒枫有些意兴阑珊,再无多言,冯天养见状识趣告辞,然后快步还家。 在寺庙里干了一番苦力,又经历了那样一番试探,冯天养只觉得自己饥肠辘辘,好在回家后三叔尚未休息,将剩饭端出热了热,让冯天养填饱了肚子再入睡。 接下来的两日,冯天养每天早早醒来赶到按察司衙门,苏峻堂在时,两人一起商议谈判的策略,苏峻堂不在时,冯天养便独自准备谈判所需的文书。 偶尔有闲暇,就去按察司案牍库翻阅起了新安县历年案件卷宗,每日晚间下班后便按时归家,日子过得充实且舒坦。 在第四日一早,苏峻堂带着自己的谈判团队按时启程,在经历两天赶路后再次来到了新安县。 刚刚安顿下来,冯天养就奉了苏峻堂的命令,向同样刚刚到达的英方谈判团队递交信函,希望与对方专使在第二天见面会谈,并不出所料的得到了同意。 由于是双方负责谈判的最高长官之间正式会谈,地点选择在了新安县衙内。 双方参与的阵容与上次相差不大,只是多了各自的最高长官作为领队而已,双方各自进行完己方的礼节后各自落座,开启了第一次正式的会谈。 “尊敬的三品官员苏先生,首先请收下我对您的祝贺,我听闻您已经升任了这个省份的警察总监,并且全权负责与我方谈判的事宜,我很高兴与您这种有着专业知识和深厚涵养的官员进行交流,希望我们能够谈出一个令双方满意的结果。” “尊敬的斯莱特专使,苏某之心愿与你相同,希望我们能够谈出一个令双方满意之结果,贵我两国均是万里大国,两国相交当以信为本,为示大清朝廷于此次谈判之诚心,我们为贵方准备了一份礼物,烦请贵方笑纳。” 双方的开场白都极为客气,在苏峻堂说完后,冯天养起身将早就准备好的两份文书递到了斯莱特专使面前。 一份是清朝圣旨版的《南京条约》英译版,一份是上次抄录的英文版《南京条约》,其中不同之处还细心的用红笔圈阅并加上了注释,让人一眼就能看出其中差别。 “噢,这真的是令人震惊,这份条约已经十几年了,竟然没有人发现其中错误!我想我们要各自询问一下当时贵我双方的谈判代表,或许是误会,或许其中存在一些我们不知道的事情。” 斯莱特专使面露惊诧之色,英方谈判团队传阅之后,纷纷震惊不已。 在原本的历史中,中英双方也一直因两个版本《南京条约》一事而纠葛不断,中方认为英方无故在条约之外寻衅生事,英方则认为中方无故不履行条约,直到第二次鸦片战争期间英方才发现这问题的根源是什么,而此时的清廷对此依旧全然未知,咸丰帝甚至重新启用了自他登基便一直闲置的耆英作为与英军谈判之代表。 但发觉被骗的英军坚决不同意与耆英会谈,此事才最终暴露,恼羞成怒的咸丰帝随即下令赐死耆英,但却早已丧人口实,于事无补。 不过由于冯天养的因素,此时中方已提前发现了此中谬误,主动揭露此事反倒显得自己一方光明磊落。 “时间太过久远了专使先生,事实上我们在发现此错误时也想询问当时谈判代表,然其诸人早已去世多年,无从查询,我方选择公布此事,主要是为了彰显诚意,如果原先条约的谬误没有得到修正,贵我双方谈判的基础也就不存在了。” 苏峻堂将自己早就思虑好的话语抛出,不给斯莱特多思考的空间。 斯莱特一时之间犯了难,作为一个资深的外交官,他的本能告诉他中国人一定利用这件事做了充足的准备,说不定其中就有一些他无法察觉的谈判陷阱。 但他一时之间却着实无法确认对面所设之谈判陷阱在何方。 “这个事情太大了,苏先生,此事有可能超出了我的授权范围,我必须向香港总督禀报,或许他也要向女皇陛下和议院禀报此事。” 斯莱特略带犹豫着开口,不出冯天养和苏峻堂所料的选择了拖时间。 “那好吧,我尊重贵方决定,既然贵方之前依约等待我方向皇帝陛下请示,我方也理应等待贵方请示,为稳妥起见,贵我双方暂时先搁置谈判,等贵使接到女皇陛下的旨意后,贵我双方再开启谈判如何?” 苏峻堂见对方如愿上套,心中略定,开启了对斯莱特心理的极限拉扯。 “这...,请容我考虑一下再回答。” 斯莱特心知此次谈判遇到了真正的高手,有些慌乱的回答道。 以他二十余年的外交官生涯,经验何其丰富,一时之间竟也猜不透对方的想法。 一开始他担心中方利用事先掌握的信息在谈判中设陷阱,所以不敢答应开启正式谈判,选择了拖时间。 但现在中方不仅大度的答应拖时间,还提出让他得到女皇答复之后再谈判,彻底让他迷茫了。 从香港到英国,以当下最快的轮船,往返一次也需要一年的时间! 难道中国人的真正意图是拖延谈判吗? 这是有可能的,因为之前英方屡次寻求与中方就修约问题谈判,但始终未能得到正面回应。 斯莱特彻底陷入了迷茫之中,半晌之后,试探性的开口询问道: “感谢贵方给我们如此宽容的时间,但鉴于目前条约不能满足保护双方自由贸易的现状,贵我双方何不就商业贸易问题进行一些谈判呢?这样可以避免我们的谈判陷入暂停,对贵我双方都有好处。” “请恕我不同意您的观点,专使先生,本官是奉大清朝皇帝和朝廷与贵方进行的正式谈判,不是代表商人来谈判的,我不同意将商业谈判列入我们正式的谈判内容之中。” 苏峻堂的语气变得严肃起来,但这也让斯莱特放松了警惕,他从对方的回答中判断中方应该没有准备好进行商业领域的谈判。 这也意味着至少在商业领域的范畴内,中方并未设好陷阱。 于是他决定采取更进一步的试探。 “苏先生,或许我刚才的表达有一些不妥,首先声明我十分尊重贵国皇帝,尊重贵国政府,也尊重您身上承担的使命,我的意思是我们可以采取一些更灵活的谈判方式,对一些商品的流通程序和商品标准进行商榷,比如之前进行的非正式会谈,我们可以以备忘录的形式达成共识,这并不是正式谈判,不会辱没您的使命。” “但我方并不需要购买贵方之商品,也一直如约供应贵方所需生活物资,我不认为在商业领域有谈判的必要。” 苏峻堂回答的很迅速,其人仍未松口的态度彻底让斯莱特放下心来,这和他以前接触中方官员是一样的态度——不愿意谈及那些繁琐的商业细节。 “我们可以就一些特殊的商品进行谈判,我听闻贵国政府正在长江一带和反叛军作战,我们可以提供质量优良的火枪和火炮,帮助贵国政府击败反叛军,我想这应该是贵方之所需要的商品吧?” “这....” 苏峻堂故意装作犹豫的样子,吊足了斯莱特胃口之后方才说话: “贵方的确有着我们需要的武器装备,但我有两点要求在先,如果贵使答应,则谈判可以进行。” “我很乐意倾听您的要求,如果合理,我愿与您共同遵守。” “其一,无论是武器装备,还是其他商品之谈判,应以非正式会谈方式进行,所达成协议以备忘录方式签订,不得列入正式谈判范畴,亦不得添加在今后正式谈判之文本内。” “其二,贵方应保证在平等诚信之基础上与我方进行武器交易谈判,不论将来还是现在,如果发现贵方蓄意哄抬价格,则我方随时有权中止一切谈判,且责任应由贵方承担。” “好吧,苏先生,您的专业素养令我折服,我同意您的意见。” 几番唇枪舌剑之后,苏峻堂和斯莱特两人终于将手握在了一起,取得了双方自谈判以来的第一个共识。 第一个共识的来之不易让斯莱特充分重视起了眼前的对手,不敢太过主动推进剩余谈判,只是让其助手不断试探着中方的态度,自己则不断观察着对手的神色,试图找到漏洞。 而苏峻堂也不敢放松警惕,生怕在某个地方露出马脚而丧失了已经取得的成果,让冯天养代替自己出马与对方交涉,自己则保持着一副万事淡然的模样,让对方猜不透自己心中所想。 整个后半程的会谈就这样在无数次的试探与言语纠缠之中度过了,唯一完成的任务是在会谈结束前商定了非正式会谈的一些细节。 双方约定三日后再次启动非正式会谈,主要是因为中方提出己方谈判团之中没有商业领域的官员,要等待总督府派来相应官员之后再开启谈判。 地点仍在上次庄园。 在目送英方使节一行人离开后,一贯以稳重著称的苏峻堂也难得露出放松下来,在佟士刚冯天养等几名知晓内情的谈判团核心成员恭喜声中露出灿烂笑容。 能够取得此番成果着实不易,仅与英方使节如何谈判之策略,众人便先后提出十几种方案,最终由苏峻堂拍板订下这一浑水摸鱼之策。 其策略便是通过不停地释放烟雾弹,隐藏己方真实目标,避免英方利用已方需求狮子大开口。 但没想到英方为了试探中方意图,误打误撞的以商业谈判来投石问路。苏俊堂不愧老成循吏,发现战机果断来了个欲擒故纵,彻底让英国人进入了圈套! 只能说,英方还是太大意了。 毕竟之前接触过的中方使节要么畏手畏脚不敢表态,要么态度傲慢无法沟通。 虽然得到下属禀报中方的谈判专业性得到了很大提升,但看到和自己谈判的还是苏俊堂,斯莱特并没有提起足够的重视。 加之苏峻堂充足的准备,让英方一时乱了手脚,然后步步被动,直至结束! 见谈判团成员欢呼不已,房含章虽然一头雾水,但见机的快,当下命人将备好的酒菜呈了上来。 几人在县衙后院的凉亭之中庆祝了一番才离去休息。 回到下榻庄园后的冯天养忙碌异常,作为今日唯一没有饮酒之人,他先是将酒量不佳的苏峻堂安顿回房休息,接着将翻译和书办抄录的谈判记录亲自过目核实后用印归档,最后又以苏峻堂的语气向叶名琛写信禀报今日谈判之进展,并在信中催促总督府抓紧督促台湾巡抚招募会使用外国制式火炮的人员,用于后续装备之验收。 一番忙碌下来已至深夜,冯天养亲自安排完信使出发后也是哈欠连天,回到房间昏昏沉沉睡去。 三日之后,庄园之中,冯天养看着英国人提供的商品谈判清单,面色铁青,眼神之中有怒火在翻腾。 在英方要求中方进行谈判的诸项商品之中,鸦片赫然列在了首位! 此次非正式会谈的领队已不是先前的佟士刚,而是升格为谈元益。 冯天养和他不熟,原想此人能有几分担当,提出异议,却见此人看完清单后面色丝毫未变,竟命翻译回话,打算将英人的谈判清单照单全收,让冯天养大失所望。 “禀盐台,与夷人谈判当防其狡诈心思,此清单之中多有我方不需求之物,卑职冒昧建言,盐台似当将此清单驳回,以我方所需为核心另提一份清单,再不济也要划去几项,免得英人小觑于我。” 心中组织了一下说辞之后,冯天养示意翻译先暂缓回话,自己在谈元益身边小声建议道。 “冯县丞,本官心中自有打算,当下要务是尽快与英人完成谈判,免得误了大事。” 谈元益心中对冯天养暂缓自己命令的举动十分不满,压根没听进去冯天养所提建议,只是看在冯天养是苏峻堂学生的份上略作解释。 “至少要把鸦片一项划掉吧?此物不除,我等岂非千古罪人?” 冯天养有些急了,直接挑明目的。 “冯县丞,本官才是此次会谈主责之人,此次看在苏臬台面上,不追究你阻挠本官命令一事,再有下次,本官须留不得你!” 谈元益冷哼一声,毫不留情的训斥道。 冯天养深吸两口气,强压想要离席而去的愤怒情绪,在同僚的拉扯下,回到自己座位上坐下。 中午时分,冯天养气的连午饭都吃不下,给容闳留了个纸条后匆匆离开,来到苏峻堂住处禀报情况。 “谈元益如此急迫其实事出有因,朝廷也难啊!” 苏峻堂听完冯天养的禀告,不但没有如冯天养所愿打算出面纠正谈元益的做法,反而替对方说起了话。 心思百转之间,冯天养很快明白自己师父是知道这件事的,或者说叶名琛已经征询了他的意见,自己师父就算没同意,至少也是默许了。 换句话说,两广上层官员就此事已经统一了意见,此事已无挽回余地。 冯天养顿时心如死灰,失魂落魄的告辞离开。 苏峻堂看着弟子一副哀莫大如心死的狼狈样子,有些于心不忍想要宽慰两句,却怎也张不开嘴,只能黯然一叹。 昨夜谈元益连夜赶来的同时,还带来了叶名琛转达的绝密廷寄。 “上谕:着两广速将今年春夏两季财饷悉数由海路解运京师,恩宽广东专办特许洋药进口一事,以其税费充用采办军械!” 第13章 星星之火可燎原 冯天养回到庄园后一度被怒火冲昏了头脑,想要联合容闳将刚刚开始的非正式会谈搅黄。 但他很快冷静了下来。 这种做法毫无意义,只会让他和容闳共同被排除在谈判之外。 该卖的国,清廷还会卖。 自己一番折腾,说不得还会增加这片土地上人民承受的苦难。 在愤怒的情绪之中,冯天养慢慢冷静了下来。 如今的情形之下,最佳之计就是努力在接下来的谈判再立功劳,凭借叶名琛和苏峻堂等人对自己尚存的愧疚补偿心理寻机提出要求,争取独力执掌一县之地。 哪怕是一个穷乡僻壤的小县,只要给自己机会,至少不能再如浮萍一般整日飘荡依附于人! 丢掉幻想,认清现实,准备斗争! 想明白这一点的冯天养不仅下午按时出现在了谈判会场,而且对谈元益态度极其恭谨,甚至可以说所有命令莫有不从。 谈元益诧异之时也没深究,毕竟冯天养是苏峻堂的学生,只要对方不干扰谈判,自己还真不好下手惩治,如今这样自己正好乐得省心。 接下来的谈判顺利的出乎所有人的想象。 仅仅十天时间,双方就敲定了包括着鸦片、丝绸、茶叶、药品、火枪、火药、火炮、红单船等等十几项商品的交易流程和价格标准,谈元益和英方商务谈判代表皮耶特·莫顿只在最后的备忘录文件名上起了一些争议。 “谈先生,我很欣赏您在商业领域的专业素养,但不可否认的是,此次非正式会谈是基于前期条约文本错误的情况下进行的补充性和修正性谈判,而这样的会谈在1843年也举办过一次,当时贵我双方签订的文本名称为《五口通商附贴善后条款》,按照外交常识,我们理应继续沿用这一名称。” 皮耶特·莫顿的话语看似礼貌温和,却将对面的谈元益吓了一跳,一时间坐立难安,面露恐慌。 按照他的提议,此次备忘录文本名称应为《第二次五口通商附贴善后条款》,再不济也要称之为《新五口通商附贴善后条款》,这一要求着实将谈元益吓得不轻。 上次的《五口通商附贴善后条款》是耆英谈的,此人死后军机大臣肃顺出面禁止任何人为其收尸,任由其曝尸荒野,遭野狗啃食。但举国清流依旧不满,要求朝廷废除其签订的所有条约之声浪此起彼伏,在这种情况下,就是把谈元益杀了,他也不敢沿用此名。 但如何回绝对方呢? 谈判场上犹如两军对垒,一旦己方缺点暴漏,对方很有可能趁势追击! 谈元益心急如焚之际,突然看到己方代表之中一个意想不到的身影站了出来,声音清朗而沉稳: “尊敬的商务代表先生,首先有一个错误我必须向您提出更正,贵我双方此次会谈不是1843年会谈的延续,而是根据此前贵我双方专使共同意愿举办的商务型非正式会谈,1843年的会谈是贵我两国政府之间的正式性会谈,两者概念不同,此为因何不能沿用其名称之一。” “贵我双方在约定此次会谈细节时既已确认,此次会谈所有共识以备忘录形式达成,不得加入后续谈判之正式文本,《五口通商附贴善后条款》是正式文本的名称,按照贵我双方专使共识,此名理应被排除在备忘录文本候选名称之外,此为因何不能沿用其名称之二。” “而我方商务代表提出的《新安商业共识》一称呼,尊重事实,符合一般命名规则,理应采用,以上为我方的几点意见,烦请贵方认真考虑。” 冯天养起身说话时还不忘向谈元益躬身致意,一番逻辑清晰的话语说完,谈判会场上形式顿时逆转,一众中方参与谈判的官员纷纷看向冯天养,面露敬佩之色,就连谈元益也面含微笑,连连颔首。 英方谈判团队一番讨论之后,很快给予回复,认可冯天养不沿用之前名称的理由,但对备忘录名称提出了新的建议,双方一番争论后,备忘录的名字最终确定为《1855年新安县商业共识备忘录》。 晚上的己方团队的庆功宴上,冯天养照例是滴酒不饮,但是找他来喝酒的人络绎不绝,让他成了除苏峻堂、谈元益之外最瞩目的焦点。 “持正老弟,咱老佟生平不咋佩服别人,如今是彻底服了你了,咱要是有个女儿,绑也要绑了你回家给咱当女婿~!” 酒宴之上,酒醉的佟士刚一番醉话,却开启了众多官员给冯天养说媳妇的序幕。众官员到顾着面子不好意思推荐自家女儿,纷纷推荐起了自己同僚的家的未嫁女儿,态度之热情让冯天养哭笑不得。 将一众热心的同僚应付过去,酒宴散去后冯天养照例负责承担起了谈判文书的善后归拢工作,一直忙碌到深夜结束,半夜起来纳凉的苏峻堂看见这一幕,颇为欣慰的点了点头,但翌日清晨,冯天养却提出了一个令他错愕不已的要求。 “你不打算跟着为师回广州了?” 苏峻堂皱着眉头看着眼前的弟子,神情之中满是愕然。 谈判顺利结束,冯天养前后筹划居功至伟,正是要回广州论功行赏的荣耀时刻,苏峻堂没想到冯天养却提出这么一个要求。 “学生前次于总督府内得罪了仲喆和毕澄,若是回广州省学就学,早晚必遭此二人门人弟子针对,易经有云,潜龙勿用,弟子已是恩贡,在新安县读上一年半载的书,也能参加后年的会试,左右不会误事,何苦去广州受人冷眼。” 冯天养的理由十分充分,让苏峻堂一时无法拒绝。 谈判已经结束,一应条款之落实正是需要仲喆和毕澄两个本地利益代言人发声出力的时候,冯天养虽有大功,但回广州之后境地到底如何,还真不好轻易评判。 再者冯天养此时已实际上失去了总督幕僚这一身份,回到广州后除了入省学就读,无非就是在按察司衙门给自己帮忙而已,而其新安县丞的官身此时反倒成了正差。 但新安县有什么? 毗邻香港,其余州县有的事务一样不少,还要不时处置本地乡民和英人之间的矛盾。 除了供应香港物资有一定油水可捞之外,苏峻堂想不出任何对冯天养有吸引力的地方。 若是想捞油水,凭借自己弟子的身份,但即使是在按察司衙门帮闲,也比新安县油水捞的安全,捞的便利不是? 苏峻堂捋须不停,一时间竟有些猜不透自己这个弟子的想法。 “弟子蒙师父照拂,侥幸混了个恩贡,但是儒学底子半点也无,去了广州入学怕平白辱没了师父的声誉不是?弟子思量过了,反正会试是考不中的,弟子不如早日熟悉些基层吏务,过上两年举人大挑时,哪怕去个不毛之地做县丞教谕啥的,弟子好歹能应付得了差事。” 冯天养见苏峻堂犹豫不决,接着抛出第二个理由。 明清惯例,为拉拢举人群体,防止生乱,每次科举结束之后,都会对由吏部对全国举人进行一次大挑,授予八品或者九品的官职。 “好吧。你心意已决,为师也不强求,新安一地毗邻香港,英人滋事频繁,平日里一个县的麻烦事比一个州府都多,有你相助,总能让乡民少受些委屈。” 苏峻堂长叹一声,无奈同意了冯天养的要求。 打动他的不是冯天养的理由,而是理由背后坚决的态度。 这边冯天养刚刚要致谢,却见苏峻堂接着刚才的话继续开口:“持正,你既心意已决,为师不好阻拦,只是你性子看似温和,骨子里却是个为信念轻生死的。为师不在身边,平日里做事多忍让些,若是实在受不得气,亦不可做傻事,这县丞弃了不做又如何?有为师在,自不会让你辱没了才华。” 此言情真意切,话音未落,苏峻堂已是眼眶微红,让冯天养也是一阵哽咽,将原本生份的谢辞咽了回去,后退一步,朝着自己师父恭恭敬敬的行了三个大礼。 不论苏峻堂收自己为徒的之初本意是如何,但自从师徒名分定下之后,苏峻堂对自己的照拂关爱历历在目,无论是替自己出头回怼仲喆,还是为自己苦心谋划科举正途出身的名份,亦或者是排除万般干扰让自己在谈判之中尽展才华,两人之间的师徒感情已在不知不觉间日渐深厚。 甚至总督府有人传言,说苏峻堂对自己儿子都没这么用心栽培。 师徒二人一番真情拜别,冯天养也是唏嘘不已,穿越以来除了三叔冯云木对自己关爱有加,苏峻堂是第一个让其感受到温暖的人。 但离开总督府是他内心早已下定的决心,此事绝无更改可能。 冯天养想的清楚,他纵然在总督府当上了幕僚长又有何用? 有枪才是草头王! 冯天养自那日之后,早已清醒的认识到了这一点,故此才决定留在新安县,看看能不能在这片乡土之上扎下根去,能不能按照自己心中设想去作为,去唤醒那尚在蒙昧之中的同胞们。 当然,做出此决定前,冯天养和容闳进行了充分的沟通,并争取到了容闳的支持。 在冯天养将自己下一步的决定告知后,容闳和黄胜也彻底相信了冯天养的诚意和决心,一直隐藏着身份的黄胜也直接表明了身份,三人好生商议一番后,就下一阶段目标达成了一致。 .......................................................... 目送那长长的谈判团车队驶离新安县境内,房含章看着自己身侧和自己一样手臂挥舞不停的冯天养,一时间竟有些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谈判团队立下如此大功,冯天养是毫无疑问的首功,但他竟然放弃了回去论功行赏的机会,选择留在新安县? 房含章宦海多年,遇到的怪事不少,但今天这事情着实怪的非同一般。 只听闻一人得道鸡犬升天的,没见过鸡犬是升天了,把人给落下的! 看自己身旁这位模样,似乎还很高兴? 这让当了一辈子官的房含章有些摸不着头脑。 想不明白就不想,房含章思虑一番无果,也懒得再动脑筋。 他已任新安县令四年有余,去年组织乡绅击败洪兵立下功劳,今年协助谈判又是一番功劳,凭借这两番功劳,他在新安县的时日也快进入倒计时了。 功劳立足了,钱也捞够了,不走待如何? 至于冯天养愿意留下干这县丞,房含章也乐的清闲,只是谈判团队离开的几日之后便干脆利索的将全县政务委托给了冯天养,甚至连县衙大印都交给了对方。 房含章自己带着满满好几大车财货到了广州,找到亲朋故旧帮着自己活动起了升迁之事。 房含章跑的飞快,却着实将冯天养给累的不轻,许多细枝末节之事他之前都未曾听闻,一些县衙里面的默认规矩他也都不甚了解,一时间竟有些手忙脚乱。 不过很快,冯天养便从这种短暂的慌乱中解脱出来,将一干政务梳理的井井有条。 无他,操弄人心而已。 初来乍到,没有任何基础,仅凭谈判时积攒下的一点威望,冯天养情知自己触动不了原有的利益格局,于是从日常之规章制度着手施为: 将六房典史、书办、小吏全数召集齐全,立下规矩,诸般事项根据难易限时办理,逾时一律惩处,或是罚俸,或是于县衙门口张贴处分文字,逼得诸多胥吏不敢推诿。 每月对六房进行评比,以办事效率、质量而论,其优秀者给予真金白银的奖励,即便一房落后,其房内优秀之吏员亦有可能获得奖赏,鼓励年轻吏员们努力办差。 同时经常喊人单独谈话,每逢谈话必问其他同僚之品性、能力,以及最近办事之状态如何,打听被罚之人是否有怨言,对领赏之人是否服气,打破下属之间的攻守同盟。 人心是最难揣测的东西。 单独谈话之时,为了讨好上司出卖交好同事隐私的事例太多了。 一番手段下来,不论县衙里面的诸多吏员是否心里服气,至少是口上服气了。 众多县衙里面的吏员一改往日之懒惰,勤勉办公的同时不约而同的对冯天养交口称赞,生怕哪句埋怨的话被同僚听到后为了讨好而告密。 便是胆大的,也只敢在回家后才发几句牢骚话,整个衙门的风气着实改善不少。 在广州活动的房含章偶尔也会回到县衙,一则是怕冯天养能力不足,操办政务再出了乱子给自己惹麻烦,二则是适当展示自己存在,免得有人惦记上自己应分的钱粮。 而冯天养要的只是手下吏员的办事态度,并未真正改变底层的利益分配格局,只要不惹麻烦,不捅娄子,冯天养对原有之潜规则一概不管。甚至连愈演愈烈的土客之争,冯天养也是依照原有的惯例,由本地乡绅处理。 一面整顿着县衙中的风气,冯天养一面对着衙兵队伍下了手。每旬除最后三日在县衙坐堂,处理一些必须他经手的政务,其余时间都是带着十几名年轻精壮的衙兵骑马下乡巡视。 一开始还有乡绅在他巡视的路上兴师动众的迎接,黄土铺地,净水洒街的场面都摆了出来,但冯天养却直接绕了路,只是事后差人将那乡绅喊来温言安抚一番。 后来随着本县乡绅对冯天养的了解加深,慢慢也都习惯接受了冯天养的作为。 这位县丞巡视时虽说好与那些穷汉们打交道,但无非就是听听他们发牢骚而已,顶多是从里面选择一些性情忠厚的汉子,给个衙兵的身份,换取其忠心效力罢了,反正衙兵的钱粮都是县衙给的,又不向大户摊派。 真正触动原有乡绅利益格局的事情,这位县丞心里拎得清,从未碰过,譬如房含章与几位豪绅共同操办的香港生活物资供应一事,冯天养从未插手。 他只是在所有人不经意之间,悄然将原有的衙兵队伍由五十人扩充到了一百五十人。对比之下,驻守新安的塘兵汛兵总数也不过六十人。 依照冯天养之本意是还想继续扩充衙兵规模的,但无奈县衙钱粮开支已经到了极限,再多就要影响到原有利益分配格局了,无奈之下只得停手。 八月中旬的一天,大风刚刚过境不久,冯天养以巡视受灾民众为由,带着精心挑选的三十名衙兵再次离开了新安县城。 一干人等离开县城后一路东行,巡视了沿途几处村庄后沿着海岸线折身向北,在一处与香港相距不远的残破荒村外停了下来。 此村落虽然荒破不堪,村内却有阵阵薄烟升起,村口处也有牲口的新鲜粪便和大车车辙的痕迹,村口的一处墙壁之上,也有一个五芒星形状的标记,废墟之中还有放哨的人影闪动。 一众衙兵还以为是撞上了土匪藏身的窝点,纷纷下马张弓持刀警戒,有几名衙兵从马背上取下盾牌,将冯天养护的严严实实。 “不必如此紧张,某与好友相约与此,其人早在此处等候而已。” 冯天养拍了拍护住自己的众人肩膀,翻身下马,点了两名精壮的衙兵陪同自己迈步走向村口。 离村口还有十余步时,里面迎出两人,冯天养见两人相貌后也是终于彻底放下心来,快步走上前,迎住两人。 冯天养和容闳、黄胜两人各自拥抱后,方才想起几人原本是约定了接头暗号的,许是三人都有些激动和紧张,竟然都给忘了。 “星星之火,” 冯天养轻缓而坚定的说出了接头口号,容闳和黄胜相视一笑,同样轻声回应。 “可以燎原。” 第14章 潜磨爪牙待时机 双方见面的荒村名字叫做小泥岗向东,自新安县城向东偏北方向大概七十里,距离深圳河约七八里,向东十里左右就到海边,向南距离香港岛大概八十里,在后世的罗湖口岸正北方十五里左右。 位置不算险要,甚至是相当偏僻,早年也只有二三十户人家居住,由于第一次战争时曾为清军屯兵之所,被英军炮火所毁,所以便荒废下来。 黄胜和容闳两人比冯天养早来一天,除了两人外还有二十多人,男女老少都有,大多数是两人往日在生死线上救下来的饥民,此次一并带来在此定居,这里日后也将是他们三人传递信息和物资的据点,因此必须要加以经营和伪装。 看到双方领头人关系如此亲近,一直有些戒备的双方纷纷放下警惕。 衙兵们分成几波,一波去栓马割草,一波捡柴支锅做饭,人数最多的一波有十几人,进入村内帮着容闳黄胜带来的人干起了活,或是打扫院子,或是帮忙建造茅草屋,或是帮忙打水,干的格外卖力,让自香港返回的饥民看的啧啧称奇。 “你这衙兵哪儿招的?我还真是头次见到帮着百姓干活的衙兵。” 黄胜看着满村忙碌不停的衙兵们,也是颇感新奇。冯天养先是故作神秘一笑,然后颇为自得的介绍起了他是如何带出这支队伍来的。 这些衙兵有一个算一个,都是他从各乡穷苦出身的人家中亲自挑选而来的,首先从能吃苦的程度上,便不是惯会作威作福的老式衙兵们能比的。 且虽是从穷苦人家挑人,但标准却着实严格,为了选好衙兵队伍,冯天养一共定了六条标准。 首先是三不要:烟鬼酒鬼赌鬼不要、好斗善辩者不要、家中无父母妻小需供养者不要。 在此基础上再有三条选人办法:能否举起百斤重物、能否一个时辰步行二十里,身高四尺五寸以上。 以此标准选人,自然选出来的都是吃苦耐劳之人。 为了防止这些人当上衙兵之后迅速堕化,冯天养每旬都要抽一队衙兵随自己出来巡视,沿途不准收取地主和百姓一钱一物,所有生活物资自带,不够的就平价购买,自己生火做饭,如果住宿在百姓家里,临走前必须帮着百姓打扫好院子,将水缸打满,用了百姓的物品必须平价补偿。 凡是被冯天养发现偷奸耍滑侵占百姓物品的,即便只是一次,也立即逐出衙兵队伍,永不再用。 可以说,为了保持这只衙兵队伍不变色,冯天养几乎是绞尽脑汁,把凡是能记起来的优良传统全部用上了,冯天养本人更是以身作则,只要外出就和衙兵们同吃同住,一起干活。 衙兵队伍中的所有人此前,不过是受人欺负的泥腿子,终年吃不饱饭也是常态。 但当上衙兵之后,不仅自己能吃饱饭,还能有了银钱接济家人,因此整支衙兵队伍对冯天养忠心耿耿,视若再生父母。 “啧...你这标准,戏文里的岳家军也不过如此了。” 黄胜不禁惊叹,他本就在军事和工业两个领域投注精力最多,平日里没少观察英、法、美等强国军队,但以他所见,诸多强国军队打仗无非靠的是两点。 一是先进之武装,凭借优秀的火炮、火枪、战舰与对手武器之间的差别碾压对手。 二是严酷之纪律,凭借长期训练养成的严酷纪律,在线列步兵相距八十步左右互相开火时,哪怕是伤亡率达到两成左右,也能按照长官的要求继续执行战术动作而不崩溃,往往要到伤亡率达到四成,或因其他因素胜负已定之后,才会出现大规模的溃散和投降。 但除此两个优点外,其余的几乎全是缺点。 兵员素质极差,本土的还好一点,海外殖民地的兵员几乎全部由流放者、囚徒、逃犯组成,战场之外烧杀掳掠作奸犯科,坏事做绝。 像冯天养这样练兵的,他还真只是在戏文里面听过。 听完冯天养的介绍,黄胜对他不禁有些佩服起来,三人之间他和冯天养的关系最为生疏,虽然谈判结束后和冯天养一直保持着书信往来,但对其了解的渠道确实有限。 一起共谋大事,黄胜当然想了解自己这位同伴更多一些,如今一见竟比自己想象中更令人满意。 冯天养心中也颇为自豪,这只衙兵队伍凝聚了他近两个月一多半的的时间和精力,这三十人更是所有衙兵中精挑细选出来的好苗子,能得到自美国归来的黄胜认可,也总算自己没白折腾一场。 几人边走边聊,走到村子最里面一间收拾的稍显干净的院落前,黄胜推开院门,从里面喊出了两个金发碧眼的外国人,将他们介绍给了冯天养。 “这位是托里斯,这位是阿方索,两人都曾在英国本土陆军中服役,也都参加过克里米亚战争,因为一些特殊缘故离开部队,托里斯是曾经担当过英国陆军上尉连长,阿方索曾经担任过预备役的训练教官。” 这两人是黄胜利用在总督府工作的便利为冯天养招聘的日常军事训练的教官。 冯天养早知二人的所谓特殊缘就是当了逃兵,但己方正有求于人,他还是装做没听懂,热情的和两人握手。 “你好,冯先生,黄先生说您每个月能给我们开出15两银子的薪酬,我想确认下,这是否是真的,我要求与您签订合同来保障我们的权益。” 托里斯人高马大,十分壮硕明显是个老兵油子,一上来就问起了薪酬待遇,而阿方索右腿有些瘸,整个人也明显有些木讷。 十五两银子换算成西班牙银元差不多是十九块左右,而英方香港驻军的普通士兵月薪在十块银元左右,给海商当护卫月薪在十五块银元左右。 “我可以给的银子很多,但首先你要展示你的能力值多少。” 冯天养一点犹豫没有,当即毫不客气的回答道。 黄胜和容闳早给他介绍过这两人的具体情况,他知道这两人在香港也找不到什么像样的工作,因此才来自己这里应聘岗位。 相比在船上给那些大商人充当护卫和保镖,自己这里不仅工资差不多,更何况还安全。 “好吧,我会给你展示我的能力,但前提是你给我一支枪或者一匹马,我的射击技术相当优秀,可以在八十公尺的地方击碎鸡蛋。我的骑术也很好,可以驾马在壕沟之中穿梭。” 托里斯点点头吹嘘起了自己的能力,但冯天养却并未接话,而是扭头看向了一旁的阿方索。 “你呢,你会什么?” “我?我什么也不会,我枪法不好,也不会骑马。我只会训练士兵,无论你要班长,还是排长,我都可以帮你训练,但你的人太少了,我觉得你只需要两个班长,甚至都不需要排长。” 阿方索挠了挠头,认真思考一番后回答道。 “就你了,我可以和你签合同,每个月三十块银元,试用期一个月,如果你真的符合我的要求的话,我们可以续一个很长时间的约。” 冯天养内心很是高兴,但语调却连一点变化都没有,一如刚才之淡然,仿佛只是招聘了个长工一般无所谓。 “那我呢?” 托里斯察觉到自己的价值似乎正在缩小,急忙开口插话。 “你只值十五块银元。如果你更加谦逊,更加尊敬你的雇主,我可能会给你增加一些报酬,但现在,我并不打算雇佣你。” 冯天养早就准备好了打击对方的话语,此刻毫不留情的开口直接让托里斯瞬间恼羞成怒。 “法克!只会吸大烟的黄皮猴子!你竟然敢羞辱我,你等着,你会为此付出代价的!” 托里斯冲着冯天养破口大骂,刚骂了没两句,看着身旁渐渐围过来的衙兵们,刚反应了过来想要逃跑,便被几个衙兵一拥而上堵住口舌绑在了树上。 “阿方索先生,你都听到了,这个人辱骂我,在你们英国辱骂官员和贵族应该处以什么惩罚呢?” 冯天养看都没看托里斯一眼,反而转头问起了阿方索该如何处置,语气听起来温和,传到阿方索却让他有些毛骨悚然。 “先生,您是这里的主人,如何处置全凭您的心愿。” 阿方索哆哆嗦嗦的回答道。 “我的心愿是杀了他,但中国人杀英国人太麻烦了,还是你们英国人自己动手比较简单。您明白我的意思吗?” 冯天养不再绕弯子,也让阿方索失去了最后一丝辩驳的余地。 “请借给我一把刀。” 阿方索咬着牙深吸一口气,闭目再睁开时眼神十分冰冷,语气也不再颤抖。 冯天养示意一个衙兵把刀递给他,阿方索拖着瘸腿,一步一步走到了被绑在树上的托里斯身边,将刀尖对准对方心口,双手用力,直接捅了进去,血液顺着破口喷涌而出,飞溅到了阿方索的眼睛之中,但其人却并不在意,刀柄顺势一拧,将托里斯的心脏绞成一堆烂肉,尔后抽刀而出,将刀还给了刚才借刀给他的衙兵,扭头冲着冯天养呲牙开口: “雇主先生,我为你杀了我亲爱的同胞,这可是额外的价钱。” 杀人的整个过程不过区区三十秒左右时间,而先前木讷的阿方索现在宛若凶神恶煞,判若两人。 “我想不用试用期了,他会守口如瓶的。” 冯天养先是冲着阿方索点点头,然后扭头向黄胜和容闳,黄胜面色尚可,容闳脸色有些惨白。 杀托里斯确实是冯天养临时起意,自谈判结束后,冯天养便因鸦片进口放开一事恼火不已,原本他还只将托里斯收拾一顿,省的以后此人再当刺头,但谁让托里斯好巧不巧的骂到了冯天养心头之痛上。 压制了快两个月的无名怒火瞬间在心中腾起,势必杀了此人才能宣泄,让阿方索动手已是冯天养冷静之后的选择。 正好借此托里斯的人头将阿方索绑在自己战车之上。 毕竟像托里斯这种跑到香港来的逃兵或者囚徒比比皆是,每年失踪坠海的没有一百也有八十,有阿方索这个同谋相助,多的是办法遮掩。 和阿方索签订了一个月薪四十块银元的合同并支付了五十块银元作为定金后,冯天养让人把他带下去洗漱,他和黄胜容闳二人还有几件事情要继续商议。 平复了一下心情,黄胜带着冯天养来到一辆大车旁,大车上面有两口大箱,两人将箱子抬下来打开,一共是一百把步枪和两千发子弹。 这时黄胜利用工作之便,以替海商购买之名帮助冯天养采购到的武器弹药,都是英军刚刚换装的米涅步枪,足足花费了冯天养一千六百两银子,这还是黄胜让出自己利润的情况下。 将随身携带的银票交给黄胜后,见一旁的容闳一直有些脸色不好,冯天养情知对方应该是第一次亲眼见杀人有些心理障碍,便和黄胜一起宽慰起了容闳。 “我们以后会杀很多人吗?” 容闳在冯天养和黄胜安慰下沉默了有一刻钟,抬起头问出了一句让两人都有些发愣的话。 “会,古代有商鞅和吴起,英国有光荣革命、法国有拿破仑雾月政变、美国有独立战争,古今中外凡是想要强国而改革的,绝无不流血不杀人而成功之事,我们今后会杀很多人。” 冯天养沉默片刻,并未按照黄胜眼神的示意继续安慰容闳,而是选择揭开那残酷的真相。 “国内的敌人,以清廷为代表的封建统治者们要推翻;国外的敌人,以英法美俄为代表的意欲瓜分我中华的列强们要打败。我们以后必须要杀人,只有将这些人杀怕了,杀败了,我们的国家才有希望。” 容闳听后更加沉默,半晌后才长长吐出一口浊气,但神色却好了很多,显然已从刚才那种情绪之中解脱出来。 时间已到中午,午饭已经做好,双方混在一起吃了午饭后略作休息,待到日头稍稍过去,冯天养和黄胜将一众衙兵召集到了村外一片空地上,宣布他们将在这里接受一个月的训练,至于训练教官则是那位英国人阿方索。 一众衙兵听完后虽然有些发愣,但冯天养两月以来养成的威望早已让他们信服,反正他们的衣食住行和衙兵身份都是冯天养给的,只是稍有议论便很快接受了下来,很快沉浸在了领取武器的快乐之中。 但随之的第二天,这些衙兵们就快乐不起来了,因为即便是苦出身的汉子们,也没想到所谓的军事训练居然这么累,让他们这些自幼吃惯了苦的都有些承受不了。 首先训练的是挖战壕,挖的但凡有一丝不符合教官的标准便要受到责骂,虽然阿方索的话他们听不懂,但是马鞭却是实打实的抽在身上,下午则在太阳最毒辣的时候训练队列,所有人必须严格按照哨子声完成动作的转变,快了慢了都不行,稍不注意又是一顿鸟语加马鞭。 傍晚是举枪,要求端枪必须纹丝不动持续十分钟,不允许晃动一下。 一天的训练下来,所有的衙兵们都累的恍若死狗,连吃饭的时候手臂都是僵直的,但却没有人敢埋怨出声。 因为冯天养和黄胜二人和他们一样,也在队伍中训练了一整天。 冯天养还好,平日里经常注意身体锻炼,训练虽然艰苦,但也能支撑,但黄胜身体却有些虚弱,下午练队列时一度中暑晕了过去,只是在阴凉处歇了半个时辰喝了点水便又加入了训练之中,让所有参与训练的人都敬佩不已。 到了晚上,一众衙兵们以为好不容易能休息的时候,冯天养将他们召集到了一间刚刚收拾出来的露天房屋之中。 房屋的布局有些怪,东墙上钉了一块刷了墨汁的木板,屋内摆放了三十张小桌,每个桌子上面各有一盏油灯、一支炭笔,几张白纸,因为没有板凳,座位用几块砖头摞起替代,像是那种乡下的简易私塾。 正当众人好奇的打量着四周之时,冯天养带着容闳和黄胜走进教室,在木板上写下三个大字。 扫盲班! 扫盲课上了快要两个时辰,已经到了亥时初刻,众多衙兵们带着满脑子问号回到白日间容闳带人帮他们收拾好的营房,在阿方索亲自监督下,每个人都冲完澡又用热水洗了个脚,然后昏昏沉沉的睡去。 一连四五天,所有跟随冯天养而来的衙兵们全部精力都投入在了这异常疲惫但莫名充实的训练和学习之中,直到冯天养收到了一封新安县衙转来的一封信。 寄信人是现按察司七品经历严信伯,两个月前由于跟随谈判立下功劳,刚从八品知事升为了七品经历。 信本是寄到县衙的,因为冯天养离开县衙时早有过安排,县衙的吏员们便按照冯天养的安排,从新招募的衙兵们选了两个会骑马的,快马沿着其巡视路线一路追了过来。 内容则是很简单的一句话:发匪掠南雄州而去,知府弃城已被下狱,闻房含章将署此职。 冯天养将此信给黄胜和容闳两人看完后,三人同时精神一振。 时机已至! 第15章 酬前功水到渠成 接到严信伯的信之后,冯天养立即召集全体士兵,宣布自己因有要事暂时离开,预计十五日内可以返回,要求所有士兵务必在他离开期间听从黄胜的安排,严守训练纪律。 黄胜在香港总督府任职已近三年,此番专门请了长假,适合在小泥岗主持大局。 但容闳则是刚刚进入总督府不久,资历不够,最多再待两天就要返回香港。 简单吃了几口午饭,冯天养和赶来送信的两名士兵一起骑马赶回县衙。 回到县衙时,师父苏峻堂的信也到了,相比严信伯只鳞片爪的信息,苏峻堂的信中内容可详实多了。 严信伯虽然有心交好冯天养这位按察使的爱徒,但受限于身份不高,打探消息渠道确实有限。 而苏俊堂是实打实的的决策层,享有最高层级的知情权。 在赣州府被清军收复了三个月之后,一直蛰伏休养生息的江西太平军终于还是露出了他们的锋利爪牙。 江西宁都的太平军为了报复福建和广东清军在协助收复赣州一役中的积极表现,于七月二十五日秘密集结了两万人,直扑闽西门户汀州。 先是陈兵一万围困州城,随后分遣偏师扫荡诸县,五日内将周边各县全数攻破,劫掠了大批财货和青壮。 闽浙总督失去冷静,放弃支援安徽的原定计划,将手中的万余机动兵力抽调南下,联合福建本地清军,意图反攻汀州。 福建本地清军和援兵会师正在缓慢推进之时,太平军却突然放弃了对汀州的围困,以小股兵力伪装主力班师宁都,将大量财货和青壮押运回宁都的同时,还吸引了清军的注意力。 清军在确定太平军撤退之后,火速进军收复了汀州,然后一面向朝廷报捷,一面派出部分兵力尾随太平军来到汀州和宁都交界处,凭险设寨,以防太平军突然杀个回马枪。 至于南雄方向,福建清军既未派出哨探,也未发出警报。 成功瞒天过海之后,太平军此次行动的主将彭大顺则亲帅主力一万五千人趁夜自汀州直扑南雄。 南雄州虽然自汀州被围后就提高了警惕,但却未料到太平军本就是声北击南之策,对汀州自始自终围而不攻,部队压根没受到什么损失,反而因为劫掠了诸多财货之后军心士气正旺。 猝不及防之下,作为支撑和前哨的三个小寨半日内接连告破。南雄州全城陷入在恐慌之中,知府和守城参将弃城而逃,两千守军悉数溃散,太平军兵不血刃攻破南雄,将诸多大户劫掠一空,于八月十三日撤军,由汀州返回宁都。 正在宁都境外与太平军对峙的福建清军为防腹背受敌,不敢阻拦,闭营自守,放任太平军大摇大摆的从营门外经过。 太平军此次军事行动不以攻城略地为目标,专心劫掠财货、粮草、青壮,目标明确,行动迅速,绝不恋战,取得辉煌战果,重重挫伤了闽粤两省清军的锐气! 彭大顺于此一战成名,被清军列为太平军须提防之新锐将领! 而其人临撤军之前还抓走了一名南雄籍在朝官员的幼子,让其家人带话给叶名琛,警告广东清军不要再插手北方战事,否则太平军大军将至! 看完严信伯给自己的信件,冯天养心中不禁有些惊叹。 太平军虽然政教不分搞的内政一团糟,但那些领兵的战将是真能打啊! 前期有自己老爹冯云山、杨秀清、萧朝贵,中期有石达开、林凤祥、李开芳,到了晚期还有李秀成、杨辅清、陈玉成、彭大顺等人。 优秀将领层出不穷,都是一时之俊杰! 难怪几度将曾国藩打的想要投水自杀! 消化完信中的消息,冯天养联想起自己那扑朔迷离的身世,心中感慨一番,却也知此时不是探究良机,放下了此番心思。 将县衙所有积攒的政务快速打发处理完,冯天养见天色尚早,点了五六名精干的衙兵,随自己骑马赶赴广州,一番赶路下,在第二天傍晚进入广州城。 以县衙的名义安排衙兵们在驿馆住下,冯天养回家换了一身干净衣服,来到了按察司衙门,见到了自己老师苏峻堂。 苏峻堂也是一身倦意,身为广东按察使,在广东新任巡抚柏贵尚未到任的情况下,两广总督叶名琛、广州将军德纳,以及身为按察使的他就是整个广东权位最高的三人。 而其中两广总督和广州将军的职责都涵盖两广,不能专务一省之事,因此整个广东的政务实际上是压在苏峻堂一人身上的。 此次太平军猝然来袭,两广震动,更是让苏峻堂劳累不已。 但看到自己得意弟子的身影,苏峻堂还是有些欣慰的。 冯天养在新安干的两个多月他多有关注,不论是对原有利益格局的尊重,还是对县衙胥吏的掌控,冯天养都颇有谋略,至少是把自己的建议听了进去,干的相当稳妥。 如今接到自己信之后连夜赶来,想来也是明白自己的意思了。 房含章在广州活动多时,最终走通了广州将军柏贵的门子,说动叶名琛举荐房含章升任外省知府。 本来叶名琛的荐章都写好了,突逢此变,南雄州缺一老成官员前去收拾烂摊子。 于是叶名琛直接以总督名义下令,于昨日委任房含章暂署南雄知府,调派东莞守备率兵三千护送他去上任。 而房含章一走,新安县令就空了出来。 而恰巧前次谈判立下大功之人冯天养,正在新安县任县丞,且当时之功尚未嘉奖。 于情、于理、于势,水到渠成。 毕竟只是协助谈判的房含章都直接升任了正五品的州知府,立下大功的冯天养无论如何都不能有功不赏。 虽说举人需要经过吏部大选才能被任命为七品官身,但事急从权。 圣旨都不止一次让叶名琛举荐不论出身,放手举荐任用人才了。 因此连一直看冯天养不顺眼的仲喆和毕澄都提不出合适的反对意见。 在冯天养尚未回到广州之前,赵寒枫今天下午已经提出以冯天养暂署新安县令的提议,并获得了叶名琛的首肯。 师父二人在后堂凉亭之中对坐后,苏峻堂让仆人离得远一点,随后将最新的情况说与冯天养听。 “弟子何其幸运,得恩师苦心栽培。” 冯天养诚心诚意的躬身行礼向苏峻堂致谢。 “此事也是你机缘到了。你若是在新安干的不行,为师也不会勉强推你,须知德不配位,反受其殃。” 苏峻堂坦然受了冯天养这一礼,接着继续开口叮嘱道: “按我大清惯例,须得同进士出身以上才得授正七品以上官职,你此次虽有大功,但祖制昭昭,为免遭非议,此次你只能以从七品官身,暂署县令一职,接任之后,须得好生做出一番成绩,在后年吏部举人大挑之前立下功劳,届时为师会想办法为你谋取一个堂堂正正的七品官身。” 苏峻堂此言本意是想要嘱咐弟子接任后要专心政事做出成绩,却不料冯天养从怀中取出两份文书,面色恭敬的递了过来。 “蒙恩师教诲,学生一直想着如何再立功劳,不图光耀门楣,至少不会辱没了老师名声,两月以来朝思暮想,稍有所得,请老师指正。” 苏峻堂闻言一愣,接过冯天养递过的两份文书,知道自己这个弟子从不妄言,于是认真翻看起来。 《关于新安县开设红单船维修厂之提案》 《关于新安县开设钟表制造维修厂之提案》 两份文书各自是一件提案,苏峻堂看完之后半是惊喜,半是不解。 第一份提案他很清楚,正是叶名琛当下之所需,只要提交必定得到批准。 因为首批筹集的红单战船目前正在训练之中,而只是训练产生的维修保障费用已经庞大到让叶名琛肉疼的地步了。 若自己能建造一个红单船维修厂,不仅是减少维修费用的问题,更意味着战船的后勤保障将不再受制于英人之手。叶名琛早有此念,但苦于无从着手。 但冯天养在提案中提到,他通过上次英方的翻译容闳,找到了一位愿意合作的英方商人塔特,此人和英方马六甲总督有姻亲,愿意协助在新安县码头建造一个红单船维修厂,一应所需修船修炮机床设备和维修之工程师均由塔特协助购买招募。 整个提案唯一过分的要求是,塔特要求独享船厂建成后的六成利润。 除此之外还有一个隐患,便是此前尚未有过洋人在本土开设工厂之先例,此事可能会引起清流人士之反对。 至于第二份提案苏峻堂就有些不解了,不明白冯天养想要开设钟表维修厂具体有何用处。 “老师有所不知,学生在南洋时曾偶遇英人制造火枪之车床损坏,其匠人将制造钟表之机床略作改造,既能用于火枪制造。且钟表形式多样,所需车床种类繁多,或可以此名义购买制造枪炮之机械,当下发匪猖獗,不知何日再来进犯,若能武器自给,岂非幸事?” 冯天养见状连忙解释道,苏峻堂听完之后顿时颇感欣慰。 自己这个弟子向来是走一步看三步的,眼下尚未就任县令一职,居然又提前把准了当下时局所需的两件要务,明日将这两件提案呈交总督府,当是能消解不少自己任人唯亲的闲言碎语。 师徒二人又说了会儿闲话,见徒弟也是一副疲惫的样子,苏峻堂让冯天养留宿在后堂偏厢客房里,冯天养也不推辞,师徒俩各自睡去,翌日清晨又一起用了早饭,尔后带着两份提案和师父一起来到了总督府。 且说,时隔三月再次来到总督府,冯天养多少有些物是人非之感。 昔日在府内虽然默默无闻,但也过得恬静安逸。 每日朝九晚五的下班,闲暇时刻或在城中闲逛,或去城外游玩,若非生逢乱世,冯天养还真想做一世富贵闲人。 来到总督府后,苏峻堂自去后堂直接见了叶名琛,冯天养则因尚无直接面见之资格,在万祥鹏的陪同下,来到一间茶室品茶等待召见。 “还未恭贺万兄荣升内务管事。” 冯天养笑眯眯的向万祥鹏道喜。 与英方谈判之时,万祥鹏担任苏峻堂和叶名琛之间的信使,往来奔波于广州和新安之间十余次,整个人都瘦了一圈。 谈判结束后论功行赏,升为了总督府内务管事,也算是不负那一番辛苦。 “全托冯大人福,若无冯大人擎天架海,又岂能有小人所谓的功劳。” 万祥鹏依旧是笑盈盈的模样,说话圆滑滴水不漏。 在茶室待了不到一刻钟,冯天养便接到了叶名琛的召令,万祥鹏见状笑容更胜,亲自领着冯天养到了后堂水榭。 “卑职拜见中堂大人!” 冯天养规规矩矩的行了一个全套的叩拜礼节。 就在上月,原体仁阁大学士贾桢晋武英殿大学士,而叶名琛随即被在京三品以上大员公推,晋为体仁阁大学士,成为全国督抚之中唯一的殿阁大学士。 因此冯天养才称呼叶名琛为中堂。 “无需多礼。” 叶名琛今日依旧穿的儒衫,态度温和的让冯天养起身落座,然后开口: “本堂刚看完你的两份提案,颇有可取之处,难为你实心做事,召你前来,便是因为此事重大,毕竟与英人合办工厂,在我大清尚无先例,虽然你提案之中以试点一词加以遮掩,但仍有可能惹起清流非议,本堂不得不谨慎,就其中细节询问于你。” “卑职定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冯天养立即正色回答。 叶名琛所言非虚,晚清风气保守,清流群体的意见是一股不可忽视的力量,能决定很多事情的成败。 而整个两广只有叶名琛有实力压制住清流群体,为开办工厂创建一个相对平和的环境。 因此冯天养也做足了功课,力求取得叶名琛的支持。 “英人防范之心甚严,钟表厂或许能成,然红单船厂如此关键,英人如何肯愿意与我合作?” “这....请中堂先恕卑职冒昧妄言之罪。” 冯天养略作犹豫,没有直接回答,却卖起了关子,叶名琛略一皱眉,但还是开口允诺冯天养畅所欲言。 “启禀中堂,卑职敢提此案,其可称倚仗者无非两点,其一已在提案中提过,乃是塔特此人之背景深厚,足以打通英人香港总督包令之关节。” “若英人总督为人刚正,其若奈何?” 同座饮茶的赵寒枫追问道。 “这便是卑职之第二层倚仗了,红单船在我方是当做战船使用,可在英人眼中只是装备了火炮的商船罢了。” “英方一艘二级舰的火力乃是红单船的十倍,射程是红单船的两倍到三倍,航速是红单船的两倍以上。” “据实而论,一艘二级舰的火力可以击沉二十艘红单船且全身而退。” “海面交锋,英方战舰进可攻退可守,再多的红单船面对二级舰也无济于事。” “更何况,英人还有更强大的一级舰,卑职回国前曾听闻,英法诸国正新造一类战舰,名为铁甲舰,此舰火力防护均十倍于一级舰。” “故此,英方绝不会将我方之红单船视之为威胁,反而会顺水推舟,以此为突破口,今后谋求在境内合作建厂之事。” 冯天养的语气温和,但其所说之言却仿佛重锤一般一下一下的敲在了堂中众人的心口,让众人心情莫名沉重起来。 叶名琛这才明白冯天养刚才不是卖关子,而是在给自己方才那直白大胆的言论提前做铺垫。 “以你所言,英人似乎对在我大清境内开设工厂一事颇为上心?” 叶名琛率先从沉重的心情之中解脱出来,敏锐的察觉到了冯天养最后一句话的关键点。 “中堂明鉴。”冯天养先是拍完马屁,然后接着开口解释:“我大清人力物力充足,领土辽阔,英人从我国采买丝绸、茶叶、香料、瓷器等诸般货物运回本土贩卖,便数倍利润,此人尽皆知事也。“ ”但若是在我国办设工厂,利用我人力之便捷,物力之充沛,加工之后再运回本土,更有十倍之利,因此英人对此颇为热心,卑职敢预言,今后谈判,英人必定提及此节。” 叶名琛听完缓缓点了点头,认可了冯天养的解释,想到今后还需和英人进行多次谈判,不禁又有些忧虑起来。 上次的非正式会谈虽说颇有成效,但并未真正满足英人胃口。 就在前几日,英方总督包令还寄了信函予他,说马六甲总督以授权予他修正条约之权,与叶名琛商榷何时以何种方式举行会谈为佳。 叶名琛苦思半晌,以前次会谈协议正在履行之中,且观双方履行成效再做决定为由推脱了过去。 此刻见冯天养对英人习性、弱点以及真正目的了解透彻,分析起来如观掌纹一般清晰明了,叶名琛一时间竟又动了惜才之心,想要将冯天养重新留用于幕府,帮助自己处理与英人交涉事务。 “你即为平泉兄门下弟子,论起来唤我一声师伯也是应当,今后但有条陈可放心直言,勿须作此生份模样了。” 叶名琛原本和苏峻堂已经商议好,问完话后便要宣布冯天养的任命,然后在好言鼓励一番,今日之谈话便算是结束了,但此刻心中摇摆不定之间,改变了原定的步骤。 “中堂大人对晚辈一路苦心栽培,晚辈铭刻于心,不敢忘怀,定当竭尽全力办好这两件提案,不负诸位长辈厚望。” 冯天养不知叶名琛心中如何作想,还是按照苏峻堂原先所教的恭敬致谢。 此言一出,却恰巧唤醒了处在犹豫之中的叶名琛,让他想起红单船厂和钟表厂当下唯有冯天养才是唯一操办人选,心中不由解脱出来。 刚才他是真的陷入了两难之中。 放走冯天养他心有不甘, 但想留用却也难以张口。 毕竟前两月刚将冯天养礼送出府,如今召回,叶名琛多少有些面皮上挂不住。 “我原想召你回府为我参谋谈判之事,奈何你所提两案确为时下所需,且用心办理,今后若有良策,尽管直接写信予我。” 叶名琛略带惋惜的开口,说完即令赵寒枫宣读委任冯天养以从七品官身署理新安县令的文书。 赵寒枫面无表情的宣读完毕,不知为何心中却总有些异样的感觉,瞧见冯天养恭谨又熟练的从自己手中接过文书,才蓦然惊醒。 这已是自己第三次宣读这小子的任命文书了! 第16章 持利刃以备有患 带着自己的任命文书回到按察司衙门,冯天养先是写了两封信。 一封让两名衙兵亲自骑马去小泥岗送给黄胜,让他尽快定下红单船厂的详细建设方案,争取在自己回到小泥岗之前拿出草案,这样两个人有时间共同磋商。 另一封则是让衙兵交给相熟的海商,捎送给此时刚回到香港的容闳,让容闳尽快按照三人原定方案,贿赂那位背景深厚的商人塔特, 同时谋求接替因黄胜请长假而空出来的一等翻译职位,并尽可能的在总督府内广交人脉,以备后续所需。 此前两月,三人信件往来不断,已然商定了今后的一系列行动计划。 黄胜会在冯天养能够执掌一县后辞去香港总督府的翻译职务,以冯天养师爷名义加入冯天养的幕府,走上前台,帮助冯天养统筹推动两个工厂的建设。 而冯天养则要尽量以严防会匪破坏或者其他合适的理由,想办法从赵寒枫处谋取筹办团练的资格,以此来建立属于自己的合法武装力量。 容闳则要尽快接手黄胜走后遗留的岗位空缺,利用黄胜早先铺设好的人脉去尽快的在香港总督府谋取更重要的地位。 三人各有分工,谁的担子也不轻。 冯天养却不知,他离开总督府后,叶名琛、苏峻堂、赵寒枫三人讨论之内容正是两广团练名额一事。 太平军攻破南雄,虽说是事发突然,但所暴露问题确实不少。 州县绿营不堪使用便是最大问题。 足足五千人编制的南雄州绿营兵,实际兵员竟仅有两千人,吃空饷达到六成之巨! 军事训练更是差到极致,毫无战斗力可言! 两千人,列阵城头,一枪未放。 被太平军为数不多的几门小炮轰击了一个时辰不到,竟然一哄而散! 原因是守城的游击将军烟瘾犯了,偷偷跑回府内吸食大烟,被手下士兵误以为弃城逃跑,引得流言纷飞。 手下两名千总也是酒囊饭袋,无力控制局面,守城士兵在流言之中争相溃散。 而等到游击将军过完烟瘾之时,太平军都已经攻破城门了! 若不是被同样弃城而逃的知府拉上驴车,朝廷怕是还要给这游击将军发上一份殉职武官才享有的世禄皇粮! 得知真实情况后的叶名琛气的火冒三丈,一度想要请出王命旗牌直接斩了那游击将军。 但考虑到此人乃是皇后母族中人,为了顾全皇帝体面,叶名琛还不得不在请罪奏疏中为此人遮掩,将太平军的数量夸大到五万,同时闽浙军情通报有误,以至于猝然无防。 叶名琛先前积极谋划收复赣州,其目的就是为了将广东隔绝战火之外,避免直接和太平军对垒。 为了防止赣州再次被太平军攻陷,叶名琛还从两广清军中抽调了五千精锐去赣州助战。 也是如此,才导致粤北空虚,仅有本地绿营守备。 按下心中恼怒情绪,叶名琛认真思考着赵寒枫两个月前提出的广设各地团练的建议,有些举棋不定。 团练自然是有战斗力的,这一点从两湖两江战事上便足以看出。 当下两湖两江战事能够勉强维持,多赖本地团练之力。虽然各地团练各自为战,指挥系统分散,无法形成合力反攻太平军。 但用来守城,足以应付分散扫荡的太平军偏师,可以让朝廷从容集结主力与太平军对垒,不用再分兵驻守各地,减少了被太平军各个击破的风险。 其优秀者,如曾国藩所领团练,亦可编成一军,协助清军主力作战。 但两广情形自有其特殊之处。 广东一地毗邻香港,海商众多,与南洋贸易往来频繁,采买枪支火炮有些过于方便了。 而省内豪商众多,恰恰又有实力购买大批量的武器装备。 叶名琛担忧一些本土势力控制下的团练怀有二心,借机扩张,最后势大难治。 而广西则是另一种情况。 广西的情形实在太过于复杂了些。 天地会、白莲教、土客械斗、流民盗匪四股势力之间彼此交织不断,错综复杂。 甚至一些基层官吏,地方豪族,其本身就是会党和教徒之中的骨干。 去岁洪兵大暴动之时,广西几乎全省皆反,县城被攻破者十余座,连州城都被攻陷了一座! 为了尽快平息暴动,叶名琛不得不放弃犁庭扫穴的想法,允诺凡放下武器之乡民均属被叛匪蛊惑,概不追究。 但此举也种下恶果,如今的广西官府仅能控制州府和一些重要节点的县城,其余各处均被本地势力所把持,其中不乏暂时潜伏下来的天地会匪徒。 在此情况下筹备团练,岂非放任匪徒扩充势力? 若是筹备团练,弱干强枝,太阿倒持,早晚必生祸乱。 若是不筹备团练,南雄陷落之事随时可能重演,且两广本土势力早晚必提此要求! 两害相权,轻重难分,让叶名琛陷入为难。 甚至商议如此要务,他也只敢让苏峻堂和赵寒枫二人帮助自己参谋,连和商人群体交往密切的谈元益都不敢让其参与此事,更别提仲喆和毕澄二人。 君不密则失臣,臣不密则失身! 后堂之中,三人都是眉头紧皱,一时之间谁也说不出什么好办法。 赵寒枫作为此提出建议之人,更是愁眉不展,想起刚才滔滔不绝说的叶名琛心花怒放的冯天养,甚至起了将冯天养喊回来出主意的想法。 毕竟这小子向来鬼主意多,说不定就有什么好办法。 心中想着冯天养若是参与会如何献策,赵寒枫脑海之中突然灵光一闪,将冯天养刚才的提案文书翻开查阅一番,然后目放精光,吐出心头郁闷之气。 “立光,可有良策?” 叶名琛对赵寒枫十分了解,见状赶忙问道。 “稍有所得,说来还是托了平泉兄佳徒的福气。” 赵寒枫抿了口茶平复了下情绪,然后拱手建言: “中堂,依我之见,我两广团练筹备已是箭在弦上不得不发,不如以试点之名,选择忠诚可靠之人先行筹办团练如何?” “若是今后两广无大战事,则试点之团练不必过多,能够协助朝廷主力支撑局面便可。” “若是今后战事扩散,必须要广设团练之时,则倾力扶持忠诚可靠之团练,以便对后续本土势力控制的团练形成压制。” 叶名琛听后缓缓颔首点头,这确实是一个解决问题的办法。 但这个办法虽然可用,却由一关键问题须解决。 谁忠诚? 谁可靠? 见叶名琛颔首之后沉默不语,共事多年的苏峻堂和赵寒枫也很快想到了这一点,一时之间也不敢多说。 毕竟兵权一事过于敏感了,向来只适合主权者一人独断,即便是幕僚也不适合过多参与意见。 “莫不如先圈定出一个范围,然后在其中慢慢挑选?” 苏峻堂斟酌片刻,试探着提出建议,见叶名琛颇为意动,然后才继续开口: “莫不如先查访我两广官员之出身,若有宗室王爵以上之门人子弟,亦或京堂三品以上的门人子弟,则纳入备选,然后观其品行能力,择其优者授以团练筹办差事。” 赵寒枫闻言颇为敬佩的看了苏峻堂一眼。 这一建议提的实在是妙。 以宗室王爵和三品以上京堂的门人子弟执掌兵权,不仅能让朝廷感受叶名琛之忠诚,也会获得朝廷之更大支持。 而所用之人自会明白其权力来自于朝廷,会自发的向代表朝廷总督两广的叶名琛靠拢! 如此则不必有兵权旁落之忧。 更关键的额是,这一建议还巧妙的将苏峻堂摘了出来。 毕竟两广诸多官员之中,只有叶名琛一人有着殿阁大学士的一品京堂官职。 广西巡抚劳崇光虽是二品,却刚由布政使升任,尚未按照惯例加太子少保衔。 苏峻堂更只是按察使,虽然也是堂堂三品官员,但地位要比巡抚差不少,而且不是京师堂官。 “此计甚佳,且劳烦立光吾弟尽快将此备选名单整理成册。” 叶名琛沉思片刻,点了点头,吩咐赵寒枫按照苏峻堂的建议整理名单,赵寒枫刚要开口应诺,却见叶名琛继续补充道: “广州将军德纳、广西巡抚劳崇光,以及尚未到任的广东巡抚柏贵等人的门人子弟,还有平泉兄佳徒冯天养,虽放外任,却是我幕府出身,一并列入名单。” 却是叶名琛为了稳妥起见,选择适当放权给粤桂两省的巡抚,以争取两人之支持。 但同时也假公济私,将冯天养以出身幕府的名义也列入了名单。 给足了苏峻堂的面子不说,还多能多拉拢一个可用之才。 苏峻堂替弟子道谢后,三人又商议一番细节,然后各自散去忙碌不提。 回到按察司衙门,苏峻堂在后堂没看到冯天养,询问差役才知道冯天养正在按察司案牍库中查阅卷宗和舆图,于是让人将其喊来。 “你查舆图就算了,查阅卷宗何故?” 苏峻堂知道自己这个弟子不做无用之事,于是开门见山问道。 “禀恩师,新安县沿河沿海良田码头均为本地豪绅所占,若是建造船厂必有纠纷,学生查卷宗,自然是为了有备无患。” 冯天养回答的理直气壮,毫不讳言自己的目的,话语之直白让苏峻堂有些无言以对。 “为师知道你忧心国事,但办差但求周密稳妥,岂可轻用如此激烈手段。” 一阵扶额无语之后,苏峻堂继续向徒弟苦心劝解道。 “老师不必过于忧虑,学生只是有备无患而已,老师须知,手中有剑不用和没有剑是不一样的,学生只是提前展示锋刃,免得旁人欺我手中无剑。” 冯天养其实心中早已选好动手目标,但为了安抚老师还是如此回应道。 “好吧,为师知道你办事素来谨慎,但还是那句话,狮子搏兔亦用全力,莫要以为背后有倚仗便可小觑他人,破家灭族之仇不共戴天,若不尽全功,必定后患无穷。” 苏峻堂当然能看出冯天养心中所想,干脆也不再劝,提点了他两句,让其不要轻视任何对手。 “多谢师父教诲,弟子谨记于心。” 冯天养见师父识破自己托词后不但没有训斥自己,反而好心提醒自己,不禁些羞愧,起身拱手应下。 “你自去忙吧,今晚若是有暇,不妨去赵府台家中拜访一番。” 苏峻堂点点头,又提醒了冯天养另一件重要的事。 “可要准备些贵重礼品?” 冯天养不明所以,有些紧张的问道。 倒不是他心疼钱财,只是他的钱都用来买武器弹药了,现在手里只有三百两银子,若是购买名贵物件话,这些钱还真不够。 “只需两兜时鲜水果便可。” 苏峻堂见冯天养一副吝啬表情,突然觉得有些心累,挥手将冯天养赶了出去。 “恩师切莫过度劳累,若有事情尽管吩咐弟子。” 冯天养关切嘱咐两句,然后拱手而退。 到了晚间,冯天养提了一捆甘蔗和一兜荔枝,来到赵寒枫宅院门口递上拜帖,等待召见。 且说,赵寒枫作为总督府现任幕僚长,又刚补了苏峻堂四品道台的缺,家中自不乏前来拜访之人。 单是冯天养目视所及,便有十余人在前院闲坐,都是投了拜帖等候召见的。 而旁人所带之礼品颇为讲究,或为名家字画,或为孤本古籍,或为上佳文房用具,端称的上是用心良苦,雅之又雅。 唯独冯天养一兜荔枝一捆甘蔗,颇为另类。 加上其投的拜帖上写的还是八品县丞身份,不禁门房对冯天养白眼相向,院中众人更是一阵指指点点。 冯天养见状也不生气,人穷志短,马瘦毛长,秦二爷卖马时比自己寒酸多了,反正自己是奉了苏峻堂的命令拜访的,大不了就说买这些水果是苏峻堂的意思。 赵寒枫此刻刚刚归家,看到书房内一摞拜帖有些头疼,见到门房一脸鄙夷的又送来一张拜帖,放在那一摞拜帖的最下方,心中有些诧异,将此拜帖抽出一看,不禁哑然失笑,吩咐门房将冯天养喊到二进院的正房品茶稍候,自己换身衣服就去。 门房一脸不解,却见自家老爷不似玩笑,心知必定有原因,也不敢多问,快步回到前院,恭恭敬敬的请冯天养去二进院品茶。 “陈管事,可是赵道台回来了?” 门房前倨后恭,自是引得众人侧目,有心思转得快的开口询问道。 “回王通判老爷,小人尚未见到老爷,看时辰估计也快了。” 那陈姓门房自是机灵的,口风咬的虽硬,态度却极为恭敬。 “那怎地让这八品小官去二院品茶,老爷我这六品通判都得排在他后面?” 那王姓通判不依不饶的问道。 “回通判老爷,是小人方才瞎了眼,没看出这是我们老太太本家亲戚,怠慢了贵客,请诸位莫见怪。” 门房脑子转的飞快,朝众人做了一圈揖,然后拉着冯天养离开前院。 这一耽搁,冯天养来到二院正堂时,赵寒枫已到房中,正在亲自沏茶,见冯天养手中所提之物,不禁又是一阵失笑。 “我说,你好歹是新上任的县令,给我这四品道台送礼也太抠搜了点吧,中堂给你的赏银呢?都留着娶媳妇儿了?” 赵寒枫忍俊不禁挖苦起了冯天养。 “师叔莫怪,恩师说君子之交淡如水,让弟子只买两样时鲜水果便可。” 冯天养将手中水果交给门房,自己边接过赵寒枫手中茶壶沏茶边还嘴。 “苏兄于某乃是生死之交,定是你这小子吝啬,也罢,家中恰缺些水果,就用你买的东西招待你吧。” 赵寒枫哼了一声,端坐主位,让门房将甘蔗荔枝拿下去洗好剥好。 “师叔说什么便是什么吧,便是只喝白开水弟子也甘之如饴。” 冯天养见赵寒枫非要争这个口风,只好卖乖服输。 “你可知苏兄为何让你来找我?” 玩笑过后,赵寒枫将话题扯回正事。 “自然是来感谢师叔的,弟子屡次升迁,皆是师叔在其中操持,弟子理应前来拜谢。” 冯天养有些不明所以,一五一十的回答道。 “你小子倒是嘴甜。” 赵寒枫并不知道苏峻堂没给冯天养交代其中细节,只以为冯天养还在卖乖,当下不以为意,把三人商量的事情中冯天养能听的事情说与他听。 冯天养听得有些讶然,这才知道苏峻堂让自己来的用意,也明白赵寒枫将此事说给自己听,定然是已经把自己列入首批筹办团练官员名单之中了,于是正色起身,恭敬行礼。 且不论出自公心还是私心,赵寒枫对自己照拂有加,受得起自己这一礼。 从赵寒枫家中出来,冯天养感受着习习晚风,随后漫步回到自己家中,却见平日早就歇息的三叔尚未入睡,正在院中来回踱步,神态颇有些忧愁。 冯云木见到侄子回来,神色先是一喜,想要张口说话,却又突然叹息一声,将嘴边之言咽了回去,转身回到厨房去给冯天养端来晚饭。 “三叔,怎么了,莫非是相中哪家婆姨了?侄儿刚升了官,正合为你说媒。” 冯天养开着玩笑的询问道。 冯云木不擅说谎,重重叹了一口气,然后开口道: “这几日城东五仙门处新开了一家药铺,我听人说那里药价低些便去抓药,结果被那药房主人家的小姐认了出来。” 冯天养乍一听有些迷糊,但随之明白了三叔话中之意,眼神变得冷冽。 第17章 云山雾绕隐旧事 穿越到这个时代以来,那堪称离奇的出身对于冯天养来说一直是个隐患。 让其多经历了许多波折,一度险些难有出头之日。 但好在苦尽甘来,凭借接连立下的功劳和个人能力的展示,冯天养终于熬出了头。不仅如愿谋取到了县令的身份,还成为叶名琛心中可靠之人才。 时至今日,出身问题终于不再是冯天养前进之阻碍,以致于他甚至都有些忘了此事。 只有碰巧看到太平军的战报时才会想起自己和太平军还有这一层关系。 但三叔的这番话却让冯天养瞬间想起那阵惶恐不安的日子。 沉下心来思考片刻,冯天养细细询问一番,得知了事情的经过。 三叔冯云木到那药房抓药时,恰逢那药房主人外出诊疗,且那药房主人家的女儿本在后院。 因伙计给冯云木同行的邻居算错了账,那药房主人的女儿出来道歉时看到了三叔的面容,然后下意识的用家乡俚语喊了冯三叔。 冯云木则是下意识的应了,看着那女孩那熟悉的面容,认出这是老营同袍曾天养的孙女曾绾娘。 冯云木应声之后,双方都是一愣,只有伙计恍然未觉还和邻居纠缠。 冯云木不敢多留,将邻居带出药店后不敢直接回家,找借口去洋行巷绕了一圈才回到家中。 而那药房主人的女儿也并未追出,冯云木返回一路上也并未发现跟踪之人。 听完冯云木所言,冯天养心中略定,估摸着这应该只是一次突发事件,那处药房或许是太平军在广州情报人员的一处据点,亦或许只是有脱逃太平军之人投奔亲戚让自家三叔撞上了而已。 唯独曾绾娘这个名字好生熟悉,仿佛是原身记忆中极为重要之人,但冯天养却死活想不起来。 好言安慰了一番三叔,叔侄二人各自睡去,冯天养计划在明日差几个衙兵过去试探一二。 且说这边叔侄二人正在谈论此事同时,日间冯云木买药的那间药房后院正堂内。 药房主人正凝神听着伙计和曾晚妹说着日间的情况,面色逐渐严肃起来。 “绾娘莫嫌老夫啰嗦,你确认今天所见那人是故南王亲弟,后军浔州老营副将冯云木?” 药房主人司马运锋是太平军在广州暗探网络的首领,是金田举义的元老,虽然从官职上来说不如曾绾娘所任检点高,但司马运峰和曾天养是结义兄弟,自然也是曾绾娘的长辈,彼此关系十分亲近。 “司马叔公,永安一战,我和天养陷在城中,是冯三叔折身杀回将我和天养从死人堆里扒出来的,我岂会认错!今日我唤他,他明明都答应了的,怎会不愿相认了呢?” 曾绾娘脸上满是焦急委屈之色,让司马运峰不由也是黯然一叹。 “司马指挥,确如曾检点所言,其人显然也认出了曾检点,只是未开口而已,俺在旁听得一清二楚,那人走后俺还出门瞧了瞧,只是情况不明,不敢尾随而已。” 一旁的店伙计也在旁边附和道。 “那人穿的什么衣服,是官服还是商人衣服,还是普通百姓的衣服?” 司马运峰沉吟片刻,问起了当时的细节。 “那人穿的只是普通百姓的衣服,不过甚是整洁,且与那人同行而来之人对其颇为尊崇,称呼他为老大人,想来可能是此人家中子侄有做了清妖伪官的。” 这伙计也是个伶俐的,此刻将当时情况回忆的清清楚楚。 此言一出,曾绾娘委屈的面容瞬间明亮起来,刚想开口却听司马运峰抢先开口,将那伙计支到院外放哨把风去了。 司马运峰亲手关上院门,待到回到屋中,曾绾娘已是迫不及待的迎上来开口询问: “司马叔公,张大方才所言,此人家中子侄有做官的,莫非天养尚在人世?可他要是活着怎不去天京找我们?又怎会做了清妖的官儿?” “绾娘,就算那人真的是冯副将,不敢相认也必有隐情,但为了安全计较,你都不适合在这药铺待了。不只是你,我也要以下乡出诊的名义躲两天,今日连夜收拾行装,明日早间不要去前堂露面,趁着午间人多的时候到城北码头酉字十一号仓库找一个叫赵瘸子的人,他是我们的兄弟,身份他会替你安排好。” 司马运峰没有回答曾绾娘的问题,而是先安排起了两人撤离的事宜。 曾绾娘闻言点了点头,她十五岁就拿刀杀过清妖了,多少尸山血海都经历过了,知道什么是轻重缓急,可还是有些不甘心的追问: “那天养呢?司马叔公知道我奔波这么几年为的是什么,好不易找到一点线索,难道要我放弃吗?司马叔公要是不愿惹上事端,我便去信给翼王殿下禀告此事,左右不给广州的兄弟们添麻烦便是了!” “绾娘!当年的事情晦暗难明你是知道的!翼王是当初老营的主将,多少双眼睛正盯着他呢!如今能在江西扎下根脚已是不易,你就不要给他惹麻烦了!” 司马运峰压低着声音解释,情绪中带了几分焦急,见曾绾娘面上仍然不服气之色,只好耐下心来再做劝解: “天养的事情,老夫自有打算,但须得先躲过这一阵子再说,两月之内,我必给你一个交代如何?但在此期间,你务必小心隐藏,曾老哥将你交到我手上,我必须保证你之安全。” “那就依司马叔公所言。” 曾绾娘见状不再争辩,但脸上神情仍是倔强不服。 第二天睡醒,冯天养早早来到按察司衙门,先去后堂给苏峻堂请了安,见老师正忙,便自寻了一间清净公房,将在此等候的自己衙兵召来嘱咐一番,然后来到按察司经历处,让衙役通传求见佟士刚。 “唉呀我说冯老弟,什么风把你吹来了,愚兄刚刚听闻喜讯,正想着这几日去府上恭贺一番,你看,这不巧了吗?” 身着官服的佟士快步从公房中走出,人还未到,其声先闻,走到跟前挽着冯天养的手,一副亲热模样。 “前次听闻佟大哥荣升正六品顶戴,小弟不才,沾了大哥的福气侥幸升任,这不赶忙来道谢了。” 两人好一番相互恭维,来到佟士刚公房中落座,待仆役呈上茶水退去后,冯天养开门见山道明来意: “佟大哥,小弟此番前来,是来求助的。” 佟士刚闻言一愣,但随即笑容更胜开口道: “冯老弟客气了,你是臬台爱徒,又是总督眼中红人,能用的着咱老佟那是咱的福气,咱老佟办不了什么大事,但力所能及之内的冯老弟尽管安排便是。” 这番话说的滴水不漏,既应诺了帮忙,却也说清楚自己帮不了大忙。 “确是有一桩事情,有些不情之请。” 冯天养将一份自案牍库抄录的卷宗递给了佟士刚,佟士刚接过卷宗凝神一看,眉头微微皱起,思量一番开口言道: “冯老弟,恕老哥直言,若是有不开眼的乡绅碍了你的事,需要咱老佟给你撑腰,咱老佟义不容辞。但这早已结案的事情,一旦翻出,就必须得做成铁案,否则后患无穷。不知何事竟惹得老弟大动肝火,非要下此狠手?” “老哥,恕小弟不能直言,但小弟敢保证,此中详情小弟业已调查清楚,人证物证俱已在手。其罪累累,其恶昭昭,正要做成铁案以匡正本县风气,请老哥务必相助。” 佟士刚话说的在理又贴心,却不料冯天养心意已决,执意相求,让佟士刚一时有些为难。 这件案子并不难办,仅从卷宗之中便足以看出其中纰漏不少,更何况冯天养已将人证物证掌握齐全。 让佟士刚为难的是这案子翻出来,必然要严惩涉案乡绅和此前案件经手人员,他也势必会和涉案乡绅及经手人员结下死仇! 除非是将涉案的乡绅和官员彻底整倒,让他们再无翻身之机会,否则打虎不死,必受其患。 一番左右思量过后,佟士刚还是决定应下此事。 毕竟冯天养是苏峻堂的弟子,轻易得罪不得,而涉案乡绅和官员虽然也很麻烦,但只要案子办的扎实,祸患铲除干净,说不得还能再能赚上一大笔银钱。 作为一名老资格的按察司官吏,对如何将案子做成铁案自然是得心应手。 见佟士刚应下此事,冯天养大喜过望,接连感谢一番,两人商量了一番案情,约定好行动时间,有差役前来传达苏峻堂的召唤,冯天养才告辞离去,来到按察司后堂。 “这是你立光师叔让我给你的,让你先照此做些准备,总督府的文书须得请了圣旨再下。” 苏峻堂将一张信笺递给自己徒弟,冯天养接过来一看,是分配给他的团练编制名额。 按照总督府第一批团练试点的计划,共有六个州县试点筹办团练,总兵额共有正兵两万四千人。 冯天养由于官职最小,所以分配到的名额也最少,只有两千人的正兵名额和一千人的民夫名额。 但这对于冯天养来说已经够用了,满足这两千人装备训练的花费已然是冯天养下一步能承受的极限,在两个厂子建起来之前,冯天养暂时没有稳定的经济来源支撑他养兵,只能依靠总督府发放的钱粮来支应。 从苏峻堂处出来,冯天养刚要出府,接到了那几位衙兵打探归来的消息,冯天养听其汇报一番后,眉头深深皱起。 几名衙兵根据他的吩咐都更换成了寻常百姓的衣服,或单人,或结伴,分次去了那间药房打听,但药房之内只有两名伙计在忙碌,询问后得知大夫一早便下乡出诊了,一时说不清几天回来,而一名衙兵借口尿急去了后院,也未发现冯云木口中药房主人的女儿曾绾娘。 一顿打探无功而返,冯天养有些拿不准情形,一番思量之下决定先返回家中,让三叔收拾好行装,明日便跟着自己一起返回新安。 惹不起,还躲不起么! 这边主意打定,冯天养带着几名衙兵匆匆离开按察司衙门去通知三叔。 但在按察司门外一处隐蔽的街角,曾绾娘看着那道熟悉的身影和面孔,整个人怔在原地,捂住嘴巴掩盖哭声,却也拦不住眼角泪水滑落。 回到家中,冯天养将自己打算说给三叔,冯云木听完后并未反对,只是沉默片刻,叹息一声,便按照侄子的安排去收拾行装了。 冯天养见状,留了两名衙兵把住巷子口,自己带着几名衙兵来到了位于广州城东门的兵备所,找到了刚刚升任五品守备的柏兆忠,以明日赴任为由,找他借兵护卫。 柏兆忠见冯天养亲自上门求助,爽快答应下来,让一名精干把总带了百人兵勇明晨一早在东门相候。 将诸般事务安排妥当,冯天养回到按察司衙门向恩师苏峻堂辞行,陪苏峻堂吃了顿晚饭,然后返回家中休息。 翌日清晨,将不多的行李装入马车,冯天养一行人在东门外汇合了护送兵勇,沿着官道向着新安县一路前行。 沿途商队见此队伍有兵勇护送,情知是有重要人物出行,于是纷纷让道。 一路行来,颇为顺利,赶在傍晚前来到将要歇息的驿站,一众人等各自忙碌,饮马做饭。 冯云木则是坐在车厢内颠簸的有些劳累,左右无事干,闲转一番来到驿站门口,远远望见距离驿站外的官道上有一年轻女子骑马停驻。 冯云木定睛一看,认出那女子面容,不由长叹一声,转过身去找了个衙兵把自己侄子唤了过来。 片刻之后,匆匆赶来的冯天养和自己三叔交流一番,再望向那骑马女子身影,与原身有些模糊的记忆中一道熟悉的身影渐渐对应起来,冯天养情不自禁的自己迈步迎了上去。 几名衙兵还想跟上,却被冯云木拦住,见那女子也已翻身下马,迎上冯天养,且手中并无兵刃,便也放心下来。 冯天养和那女子越走越近,脑海中记忆越来越清晰,到了近前却又突然有些情怯,停下脚步,轻轻唤了一声绾娘,一路尾随而来的曾绾娘登时泪流满面,整个人再也把持不住,直接飞奔扑入冯天养怀中,放声哭泣。 半晌之后,收拾好情绪的冯天养领着曾绾娘回到驿站,让衙兵在自己房间外远远的警戒,自己和三叔、曾绾娘聊起了各自这些年的变化。 “天养,你怎会当了清妖的官儿?听那些官兵的称呼,还是县令了?” 情绪平复之后,曾绾娘第一个问题就问的冯天养有些回答不上来。 毕竟根据原身的记忆,曾绾娘可是他正儿八经的未婚妻。 两人自幼便是娃娃亲,自己老爹冯云山和曾绾娘的父亲是结义兄弟,早在太平军尚在秘密传教,曾绾娘的父亲曾七虎就为掩护冯云山逃脱官兵追捕而死,因此曾绾娘从小便寄养在冯家,冯云山也拜了曾绾娘的爷爷为干爹。 太平军起义后,曾绾娘的爷爷原本是老营主将的首选,但他以自己年龄过大为由,主动让贤给了冯云山。 后来永安建制,冯云山封为南王,后营主将的位置又交给了结义兄弟石达开。 而也在永安建制,受封南王的当日,冯云山便让石达开替冯天养向曾家提亲,双方婚事早就正式定下。 但命途多舛,永安突围后,太平军转战多地,两人也未及成婚,后来全州一战,老营损失惨重,冯云山身负重伤,冯云木带着冯天养不知所踪,没想到再见已是沧海桑田、物是人非。 冯云木见侄子面色略带尴尬,轻咳一声,接过话题,说冯天养自海外回国时曾经跌船落水,救上来后便有些失忆。又说起当年全州一战自己奉石达开的命令领了一支兵马刚刚杀退围攻冯云山大营的清军,见到自己大哥时他已经只剩最后一口气,嘱咐他不可再回太平军,让其带着冯天养出海避难,直至去年方回。 这也是冯天养穿越后为解释自己对原身记忆不熟悉编造的说词,冯云木初闻虽有不解,后来见侄子除此之外无他异状,慢慢也深信不疑。 曾绾娘听完冯天养这几年遭遇,眼眶不禁又是一片通红,对冯天养当上清廷县令一事也停止了追问,说起了自己这几年的经历。 曾绾娘当年一直跟着杨宣娇在女营之中,全州一战太平军损失惨重被迫转移,直到围攻长沙之时他才听闻南王病重死在蓑衣渡的消息,当时传言老营副将冯云木和冯天养也死在了乱军之中。 悲痛不已的曾绾娘无数次找人打听当时那一战的详情,想要为冯天养收敛尸骸下葬,但几乎所有人都对此讳莫如深,曾绾娘一度心存死志。 只有翼王石达开传密信于她,告诉他冯云木和冯天养或许并未死去,而是为了死中求活不得不脱离太平军,这才让曾绾娘存续了活下去的念头。 为了寻找冯天养的下落,几年来曾绾娘根据石达开的建议,往来奔波于上海、杭州、福州等地的太平军暗探网络之中,遇到的生死危机不下几十次。 原本曾绾娘已有些心灰意冷,抱着试试看的心态来到最后一处太平军沿海暗探据点广州,没想到老天开眼,竟真的让她心想事成。 发现冯天养自按察司衙门出来后,曾绾娘一路跟到家中,原本想趁冯天养外出先于三叔相认,但却碍于冯天养留在巷子里的衙役,没敢露面,于是只好先按照司马运峰的安排前往码头仓库落脚。 今日一早曾绾娘刚来到巷子口,正巧撞见冯天养一行人往马车上搬运行李,曾绾娘跟到城门口见护卫兵勇甚多,更不敢相认,情急之下只好回到药铺,找伙计要了一匹快马,沿着护卫兵马在官道留下的痕迹一路追了上来。 双方各自说完经历,不觉已是深夜,三人都是有些饿了,好在亲兵衙役早就留下了三人的饭食,见冯天养让人盛饭,赶忙端了进来。 三人用过晚饭后,三叔自去回房休息,冯天养看着自己房中的曾绾娘不由有些头疼。 凭心而论,自己原身记忆对曾绾娘自然是感情深厚不提。 而即便是抛开原身记忆,曾绾娘如此重情重义的女子,也足以让他感动不已。 更何况绾娘容貌颇佳,虽然不是国色天香,但配冯天养却着实绰绰有余。 但总不能两人刚见面就在同住一间房间吧? 冯天养总觉得这样对曾绾娘有些不太尊敬。 悄悄把脚步挪到门口,冯天养刚想开口说自己去三叔房间睡,却见曾绾娘面色神情既可怜又委屈,眼泪在眼眶中打着转儿开口: “冯天养,婚约定下好几年了,你到底什么时候打算娶我?” 第18章 卧虎初啸惊煞人 冯天养到底是没敢跑到三叔房间里睡觉。 但他也没敢睡在自己房间的床上。 反正夏天打地铺也挺凉快的,去冯云木屋里不也照样是他打地铺。 去哪儿打地铺不是打呢? 谁能拒绝一个含着眼泪委屈巴巴又萌又漂亮的女侠呢? 冯天养自觉不是什么正人君子,所以也不没什么心理负担,四目相望时,也就勉强坚持了一秒,然后就在那可怜又委屈的眼神之中沦陷了。 于是当即给了明确的回应。 娶! 一定娶! 至于什么时候娶,要稍后再定,毕竟两人现在刚刚重逢,无论将来往何处去,都需妥善为对方编织一个天衣无缝的身份。 好在曾绾娘虽然年纪比冯天养还小,只有十九岁,但却是个明事理的,知道冯天养刚刚升任清妖的县令,又出身于那清妖总督府,身份不说紧要,却也定有人眼红盯着,自己要是行事不慎,说不得会给两人惹来泼天祸事。 见冯天养爽快应下,又在自己屋内睡下,虽说是打的地铺。但曾绾娘却也忍不住又是热泪盈眶。 只觉得自己这么多年不避生死辛苦寻觅,刀山火海辗转奔波,到这一刻一切都值了。 二人带着各自心中思绪昏昏沉沉睡去,到了第二天清晨一早,众人用过晚饭,车队再次出发,不过与昨天不同的是,马车之中坐着的人换了。 几个衙兵知道那马车内坐的可能是将来的县令夫人,因此对冯天养小心护卫的命令格外上心,警戒的严严实实。 车队出发约有两三个时辰,几匹快马从冯天养等人来时之路了过来,为首老者正是司马运峰。 几人匆匆掠过驿站,沿途追了一番,眼看追上了车队的尾巴,却因胯下马匹疲惫不堪无力再追。 正要折返之时,司马运峰瞧见道左凉亭之中,一道熟悉的身影正立在其中等候,心头紧张消散几分,回头嘱咐身侧下属分别散开,隔着一里距离远远警戒。 自己则翻身下马,一步一步走到那人身前,单膝轰然一跪。 “标下,后军浔州老营,振威都都头,司马运峰,参见冯副将!” 冯云木立在原地,往日木讷的神情今日却有了一丝生气,看着跪在自己身前的司马运峰,面露感怀之色,哽咽开口: “天下一家。” “同享太平!” 司马运峰并未起身,但跪在地上依旧回应的掷地有声! “有田同耕。” “有饭同食!” “有衣同穿!” “有钱同用!” “有贼同杀!” “有难同死!” 二人你一言,我一语,竟是背起了当年太平军在金田发布团营令时的口号! 这口号,是当年冯云山一字一句,亲口教会的他们! 口号背完,冯云木已是饱含热泪,将跪在地上痛哭流涕的司马运峰一把拉起,两个早生白发的老男人抱在一起嚎啕大哭,泪流满面。 二人好生痛哭一番,稍稍平复情绪之后,却也很明智的没有问起对方近况和这几年的遭遇。 “晚娘我带走了,你找个妥当方式,与曾家老叔说一声。” 冯云木轻声开口,打消了司马运峰的忧虑。 “本就是你老冯家的儿媳,曾老哥那里听闻此信,只会高兴。” 司马云峰颔首允诺,随即又惋惜道:“可惜我怕是喝不上这俩孩子的喜酒了。” 冯云木闻言微微一叹,没有说话。 山河破碎,命如草芥。能保全自身已是千难万难,谁知道两人这次相见之后,此生又能否再见呢? 两人一番沉默后,没有人再提此话题。司马运峰只是想起那日冯云木所拿药单,关心的询问了冯云木的身体,亲自为其把了把脉才放下心来。 一番唏嘘感慨过后,两人各自告别,冯云木牵着马离开凉亭,翻身上马正要离去,却听见身后司马运峰略带犹豫的开口: “冯副将,我无意打听你们将去何方,但若是往新安县官府中落脚,还望小心一些,十月之后,最好能暂离新安。” 此言说完,司马运峰仿佛卸下了一桩天大心事,朝着转身过来的冯云木深深一躬,然后不待对方回话,大踏步走出凉亭,来到自己马匹跟前,翻身策马远去。 冯云木将此话记在心里,朝着司马云峰离去方向正色抱拳,然后调转马头,沿着官道方策马前行,在下一个驿站追上了停宿于此的大队人马。 吃过晚饭,冯云木将和司马运峰见面的情况简单说与冯天养,见侄子面色不改,沉稳依旧,冯云木感慨一声,自回房间休息。 此后一路无事,冯天养到达县衙后,先以县衙的名义开支了三百两赏银,一百两给带队把总,其余分给随行兵勇,将护送自己上任的兵马高高兴兴打发回去,随后带着三叔冯云木和曾绾娘搬进了县衙后院。 且说,新县令上任,自然引得相熟县衙胥吏纷纷趁夜拜访恭贺,就连本县的豪绅大户也纷纷递上拜帖,相约求见时间,但冯天养却端足了姿态,只见人,不收礼,谈事只在正堂,大开门窗,不避他人。 六房吏员们都是在县衙里厮混久了的,权只当冯天养在端架子立规矩,倒也见怪不怪,毕竟之前的县令老爷之中,也有像冯天养这般刚来之时架子摆的十足的,久了自会现出原形。 反倒是县学里的举人出身的黄教谕,原本看不上冯天养恩贡身份,听闻此事后倒是连番拜访起了冯天养,两人谈话只喝清茶,吃饭也朴素的很,那黄教谕不仅不生气,反而赞扬冯天养深得徽派朴学精髓。 冯天养也不知什么叫徽派朴学,只是尽快将县衙诸事安排妥当,叫上在县衙后院闷的发慌的曾绾娘,精挑细选了十几名衙兵,带着一车肉食来到到小泥岗,见到了正带着第一批衙兵们训练的黄胜和阿方索。 时隔短短十日,在阿方索的训练之下,第一批衙兵们已经操练的有些模样了,不论是队列还是动作,都能按照阿方索鼓点的要求做的整齐划一,就连黄胜也变得精瘦不少,整个人晒得黝黑,但气色却比刚来之时好多了。 或许是认为冯天养来检查训练成果,阿方索难得的为衙兵们发放实弹,在村外的荒地上用稻草扎了十几个草人,然后在第二批衙兵的围观下,领着第一批衙兵来了一次实弹演习。 有着冯天养在一旁观看,第一批衙兵们自然表现的十分积极,按照阿方索的要求放了三轮枪,将所有的草人悉数打烂,然后不约而同的欢呼了起来。 冯天养见状自然满意,跟随而来的曾绾娘也是不禁惊呼,没想到冯天养手下还藏着这么一支洋枪队。 众人都是喜笑颜开,唯独阿方索皱着眉头,从一个衙兵手中拿过一把米尼枪,瞄准八十米距离左右的一棵树,装药、压实、装弹,瞄准射击,然后再次填装弹药、瞄准射击,一连完成了十次射击,才停下了手中的动作。 清脆的枪声回荡在旷野中,让一旁兴奋的众人慢慢冷静下来。 “怎么了,阿方索,有什么问题吗?” 冯天养见状上前问道。 “雇主先生,我刚才射击十次用了多久?” “两分钟左右?” 冯天养回想了一下,大致估了一个时间。 “一百四十个呼吸,大概两分半的时间。” 阿方索用肯定的语气回答道,见冯天养眉头微微皱起,于是吩咐了一名衙兵去检查那棵树上的弹痕。 “命中六发!“ 衙兵不待跑回,便远远的高呼报靶。 冯天养瞬间动容。 近些日子他好生恶补了晚清时期国内外的军事装备水平,对当下枪支的性能还算了解。 但还从没见过射速如此之快,准确性又如此稳定的步枪! 要知道,即使是一战时期技术完全成熟的栓动步枪,在瞄准射击的情况下,每分钟也不过10发子弹左右。 “先生,有一个好消息和一个坏消息,你想听哪个?” 阿方索见冯天养已经有些明白,反而卖起了关子。 “成年人不做选择,你要对自己的雇主保持诚实。” 冯天养没惯着他,直接怼了回去。 “好吧,先生,好消息是你购买了一批性能非常优秀的步枪,这甚至欧洲目前可能是最先进的步枪了。” “坏消息呢?” “坏消息是我们因此将不得不调整训练计划,也就是说训练一批勉强合格士兵所需要的时将要从四十天延长到大概五十天。” “我可以给你六十天时间,但我不要士兵,我聘用你不是让你训练士兵的。” 冯天养直截了当的给足时间,但也提出自己的要求。 “我要班长和排长,差不多一百名班长和四十名排长,我要你把他们训练成能帮我训练新兵的班长和排长。阿方索,我雇你就是干这个的,是时候展现你的价值了。” 阿方索闻言抬头和冯天养对视了一番,见对方目光深邃而坚毅,一副不容商量的态势,将到了嘴边要求加钱的话给咽了回去,点点头应诺了下来。 反正他也早有心理预料,冯天养给他这么高的薪酬肯定不是白给的。 处理完阿方索这边的事情,冯天养宣布今日加餐,让黄胜将肉食中的一半拿出来用在午饭上,剩下的一半则留着用来奖励日后训练和学习优秀的,引起衙兵们一阵欢呼。 随后,将围观的众人打发回去训练,冯天养和曾绾娘在黄胜的带领下来到村内一处刚刚搭建起来的茅草屋前,将其中居住的一对夫妇唤了出来。 和其他从香港返回小泥岗居住的饥民不同,这对夫妇虽然一样分到了田土和农具,还有衙兵们帮着搭建房屋,却依旧选择建了一间昏暗潮湿的茅草屋,两个人身上的衣服也都是破布片缝起来的。 夫妇二人神情呆滞,形同朽木,毫无生气,简直像是两个活死人。 “陈三一,毛陈氏,你们儿子的仇,到了报的时候了。” 冯天养看着这对夫妇,轻声开口说道。 那对夫妇听人喊他们的名字,先是吓得浑身发抖。待到听清冯天养所说内容后,两个人不约而同的僵住,然后泪流满面,接着跪在冯天养跟前,磕头如捣蒜。 傍晚之前,带着和黄胜一同商量过后的两个工厂建设方案,冯天养一行人赶回了县衙,将陈三一和毛陈氏暂时安置在了后院。 冯天养照例在前院将前来拜见送礼的乡绅客客气气打发回去,刚回到自己房间,却见曾绾娘不知何时趴在自己书桌上睡着了,脑袋下面垫的正是自己和黄胜商量的两个方案。 点上烛火,将绾娘唤醒,冯天养见其睡得有些呆萌,一时忍不住竟然想要亲上去,却被对方发现了。 “你干嘛?” 曾绾娘有些害羞又有些后悔,觉得自己刚才似乎不该躲开。 “咳,没什么,看看你是不是睡迷糊了。” 冯天养轻咳一声,装作正人君子的样子坐在书桌另一侧,指了指曾晚娘刚才垫脑袋的东西转移话题。 “看得懂吗?” “看不懂。” 曾绾娘回答的很诚实,脸上红扑扑的,冯天养忍不住用手指刮了一下对方的鼻子。 “那你还看?” “我想帮你嘛...谁知道这玩意儿比天王画的符还管用,看着看着就困了。” “不反对我当这清廷的官儿了?” “唔...我虽然看不懂,但也晓得,我的天养哥哥是要准备做大事的。” 曾绾娘托着下巴,水汪汪的大眼睛眨了又眨,神情既希冀又惆怅:“要是我能给你帮上忙就更好了....” 冯天养心中感动不已,将所谓的正人君子形象抛到一旁,站起身来直接将曾绾娘拥入怀中,看着怀中佳人羞红的脸庞,直接吻了上去。 且说,冯天养两世为人,穿越前更不是什么正人君子,吻技虽说不是上乘,却也不是曾绾娘这种怀春少女等遭受住的,一番激吻过后,整个人都似蒸熟了一番。 但冯天养却没有进行下一步动作,而是在其额头上轻轻一吻,扶着有些脚软的绾娘坐了下来。 “再等些时日。” “嗯?” “等我们成亲之后。” 绾娘开始还有些呆萌,此刻彻底羞红了脸,白了一眼冯天养,却又带着满脸幸福的笑意离开了冯天养的房间。 几日之后的清晨,四五艘官船停靠在了距离新安县城大约二三里的城西码头上。 码头上此刻早被冯天养的衙兵团团围住,闲杂人等一律不得靠近。 佟士刚、严信伯二人为首迈下官船,身后按察司的兵勇如潮水一般从官船上涌入码头。 县衙中,一众衙役早早的将议事的正堂收拾完毕,然后各自勤勉的回到自己公房内小心办公,只有六房的典吏留在了大堂之中,落座于左侧一排太师椅上,交头接耳的小声议论个不停。 今日是冯天养召集全县士绅开会的大日子,除了六房书办外,共有五家乡绅和十六家豪商也来开会,说是商议筹办朝廷旨意,这让众多县衙里待久了的官吏纷纷觉得有些诧异和不解。 朝廷的旨意已经下来好几天了,说是要办什么船厂和钟表厂,要征用码头和河边的好大一块良田,那可都是几个首要士绅豪商的心尖子,岂会轻易相让? 有好心的胥吏曾经相劝,县令应该私下和这几家豪绅谈好交易,无非就是多花点朝廷的钱财罢了,只要让双方满意,大家高兴,此后自然一番风顺。 便是借着朝廷的名义强行压了下来,若是县内乡绅心中不服,日后多的是腌臜的招数用在这劳什子工厂上。 到了那时还不是要坐下来和这周边的豪绅好好商量? 何不将这好人做在前面? 或者说,何苦坏了自家体面呢? 奈何这新来的冯县令却似乎铁了心,听不进去旁人的劝,和那几家豪商士绅们并未好言相商,而是颇为强硬的提出要求。 在遭到几家共同的反对之后,不仅没有调整策略,反而开起了这大会,让一干胥吏纷纷摇头叹息,想着此番合该是县令栽个跟头的时候了。 低声议论之中,诸多士绅按照事先通知的要求,按时来到了衙门的公堂上,各自谦让一番,却又分别找到自己合适的位置坐了下来。 三声鼓声落定,冯天养来到公堂,宣布议事开始。 “诸位,朝廷的旨意和总督府的公文,各位已经知道了,今日请诸位前来,便是商议此事。如何办理,冯某不才,愿听诸位乡绅高论。” 冯天养语气温和的开口,毫无意外的遭遇了冷场。 不论是有举人功名的士子们,还是乡绅豪商,亦或是县衙六房的典吏,纷纷闭口不言。 其中有事不关己者,眼观鼻鼻观心,置若罔闻,占了大多数。 有在工厂选址中被占了良田和码头者,面含怒意,眼神冰冷。 冯天养坐在高位,将堂中众人反应皆收入眼中,此刻仍是温和开口,点中了其中一人,道: “周总商,听闻去岁洪兵暴乱时,贵商号出钱出力,帮助官兵击退匪徒,房知县特地赐了贵府一块牌匾,上书“赤心报国”四个大字,令郎周汉元还因此被府学教授邬向平收入门下。” 冯天养慢悠悠的边喝茶边说,堂内众人闻言神色稍有缓和,还以为冯天养碰了个软钉子后知趣了,却不料冯天养话锋一转,说出了一番让堂内众人骇然之言论: “此次建造船厂,贵商号之码头就在征收范围之内,是否愿意捐献码头解圣心之忧,且劳烦周总商表个态吧。” 却是直接逼着县里最大的豪商周治斌表态是否愿意捐献码头! 捐献便是什么补偿都不给,这和强夺有什么区别! 须知,周家在广州府虽称不上什么大户,但在这新安小县之内,还是称得上土霸王三个字的! 商号名下,在广州拥有商铺、仓库十多处,海商船队中仅红单船便有七八艘,雇佣的船员伙计等等多达一千多人。 此外更有良田近四万亩,儿子还拜入了府学教授的门下,一番银钱砸下去,谋个举人身份给儿子换个官身,今后也是士绅之家了。 他日宦途之上,未必不能走在冯天养的前面! 但冯天养就是这么不管不顾的逼着对方表态了! 周治斌气极反笑,本欲起身反驳,商海浮沉多年的经验让他怒火中烧之下却依然保持了冷静,知道当众和县令翻脸绝非良策,于是起身朝着周遭诸多熟人一拱手,拂袖离迈步就要向堂外走去。 未及走到大堂门口,几十名衙兵自院中涌出,持刀拦在了大堂门口。 为首一人,身材消瘦,皮肤黝黑,脑后辫子极短,像是刚刚蓄辨不久。 堂中有人认出,此人正是县令刚聘的师爷黄胜。 “周总商,听闻令郎前岁牵扯入了一桩案件,坊间纷言,令郎找人顶罪才脱得官司,黄某冒昧,不知可有此事?” 黄胜朝着周治斌一拱手,露出洁白牙齿。 “县尊大人,今日莫非是鸿门宴吗?” 周治斌根本不理黄胜,转身回过身来朝着冯天养发问。 “周总商不如先回答黄师爷的问题再说,本县也很好奇。” 冯天养装模作样的品着茶说道。 “犬子前岁乃是受了歹人诬告,那诬告的歹人已经伏法,此案已由按察司衙门查核结案,黄师爷若想了解,不妨且去省里问按察司去吧。” 泥人还有三分火气,周治斌见状也按不住心中愤怒,转头对着黄胜怒目而视。 “巧了,好叫诸位知道,本县在按察司恰巧有几个熟人。” 冯天养撂下茶碗,起身将那惊堂木向案上猛的一摔,冷酷开口: “新安商贾周治斌,贪欲蒙心,教子无方,败坏国法,残害乡民,屡有劣迹,本县有心开化,奈何此人冥顽不灵,乃至阻挠国策。本官奉按察司钧命,即刻将此人缉拿入狱,一干家产悉数查抄,凡涉案之人,尽皆打入臬司大牢!” 话音刚落,县衙门口如潮水一般涌入一支兵勇,将整个大堂团团围住。 为首的佟士刚身着按察司六品官袍,迈步进入堂内,然后轻轻颔首,身后严信伯会意,随即侧身让兵勇押出三人,按住跪在堂下。 周治斌定睛一看,初时有些不信,眼神不住的在在冯天养和那三人之间来回打量,随后面如死灰惨笑一声,整个人浑浑噩噩昏倒在地。 堂下三人,正是他那宝贝儿子周汉元,和那理应早就沉了海的替死鬼的父母! 第19章 缓急并用论初心 看着周治斌宛如死狗一般的被戴上镣铐拖出大堂,伴随着他儿子丧家之犬一般的哭嚎声的渐渐远去,堂内再次恢复了鸦雀无声的寂静。 冯天养将佟士刚和严信伯二人让在自己上首,自己缓步踱在堂中,脸上带着看似温和却宛若死神一般的微笑,轻声开口又点起一人: “段总商...” “鄙....鄙人愿将沿江四千亩良田悉数无偿捐献,供朝廷筹办工厂之用,鄙商号还...还愿意再捐献白银五千两,以供建厂使用。” 佟士刚和严信伯注视之下,段安贵脸色煞白的站起身来,肥胖的身躯抖个不停,哆哆嗦嗦的说道。 “当真甘心?” “甘心,冯县尊,哦不,朝廷若是还有所需,鄙人必定全力供应,无有不从!” 段安贵脸上汗如雨下,却不敢擦拭,见冯天养缓步走到身前,更是恭恭敬敬的躬身俯首,丝毫不敢和冯天养对视。 好在冯天养并未继续针对他,而是拍了拍他的肩膀让他坐回位置。 “其他被圈占到的士绅和总商,且请各自表个态吧,莫让本县逐个相询了。” 冯天养环顾堂内众人,被他话语点中的几人赶忙起身,其中还有一名中年举人,在那中年举人的带头下,先后表态支持。 冯天养略有惊奇的瞥了一眼那中年举人农玉亮,并未出言,只是示意黄胜将一早准备好的地契交割文书取来,安排户房典吏依次为表态的人办理相应手续。 不过两刻钟,手续极为顺利的办完,冯天养见目的已达到,坐回堂中宣布了另一件事情。 原本县衙和几个大户共同经营的向英国人提供生活物资买卖,自下月起由不再与各大户合营,由县衙户房督办,物资由衙兵运送,利润收归县衙藩库。 这项买卖成本不大,利润却不小,英国人这方面给钱还是很痛快的,一向都是现银,每年能有三万多两白银的利润。 虽然户房的吏员可能会在其中贪墨,但只要盯好了,抓几个典型,利润的大头还是能够保住的。 这笔银子将是冯天养日后施政办事的重要财政支撑。 借着刚刚拿下周家的余威,此事亦是毫无悬念的通过,冯天养随即宣布散会。 与会众人忙不迭的散去之后,冯天养带着黄胜和佟士刚、严信伯,还有六房的所有书办一起来到周治斌位于城外的庄园之中。 此时,庄园内外早已被按察司的兵马们尽数控制,周治斌家族中的核心成员和诸多产业的管事们大多都已收押,只有几个在外地经商的同族管事尚未归案。 但冯天养还面临一桩必须要尽快处置且相当棘手的事情。 即如何处置周家为数众多的商铺、海船、田产。 换句话说,如何妥善处理周家商铺的伙计、船员、佃农们。 好在冯天养早有准备,三叔冯云木和曾绾娘正带着从县衙里抽调的一批年轻吏员忙碌不停,详细计算着周家的财产和从业人员,此刻又有六房的老成书办们助力,进度自然不慢。 冯天养到来不久,便有一张简略统计的财产单子交到了冯天养的手中。 共计有:现银六万三千六百两,金四百七十二两,田产三万九千四百亩,县内商铺九间、外县商铺三间,码头一座,广州商铺四间、仓库两座,红单船八艘。 雇佣商铺伙计一百二十六人,船员一千零七十一人,佃农四千六百人。 佃农高利贷借条两千三百二十四张,粗略算完总数约白银一万六千两。 此外还从护院队伍中缴获了一些武器,有足以武装几十人的刀枪弓弩,还有七杆老式抬枪。 冯天养看完之后,先是将清单传阅给佟士刚和严信伯,然后当着此二人的面干脆利落的做出划分。 首先八艘红单船悉数充公,由臬司衙门报总督府充作军用,先把总督府的嘴糊上再说。 其次将广州的四间商铺和两座仓库从财产单子上划掉,任由佟士刚和严信伯分配处置,当做二人鼎力相助的报酬。 应付完了上面,冯天养腾出手来处置下面。 首先周家的所有田产统一登记造册,暂仍然由原佃农种植打理,只要不弃地逃荒,收完粮食后会酌情免除部分地租,亦或优先发卖给原佃农,所得资金充作船厂和钟表厂的建设启动资金。 其次是原红单船那一千多名船员,非新安县的去留随意,也可由县衙开具介绍信,推荐到正在编练的水师之中协助训练民夫。 新安县本地的船员则先统一登记,待船厂建设启动后,优先聘用建设船厂,后续船厂正式运行后再根据各自所能分配岗位。 再次就是那装了满满一箱子的佃户欠条,这是所有佃农都关心的重点,越来越多的佃农闻讯赶来,想要看县衙如何处置这些欠条。 冯天养略一思量,让衙兵将箱子抬到那些佃农群体的跟前,倒上火油,当着所有在场佃农的面将欠条全部付之一炬。 现场顿时跪倒一片,砰砰的磕头之声响个不停。 最后的最后便是那些原来商铺的伙计们了,冯天养一时间抽不出这么多人手去管理商铺,一番思量之下,只好将外县的几间商铺交由佟士刚帮助发卖,贵贱不论,只当一份额外收入了。 县内的商铺暂且一律封存,伙计登记姓名后发放本月钱粮,然后一律遣散,所有货品易保存的封入县衙藩库,不易保存的赏赐给了此次前来帮忙的书办和吏员们收揽人心。 事情说起来容易办起来难,即便冯天养将诸般事项划分的颇为合理,但现场还是显得乱糟糟的。 哭天抢地者有之,想要浑水摸鱼者有之,甚至有人盯上了周家后院的女婢们,只是看着众多官兵在场不敢妄动而已。 佟士刚见惯了抄家的场面,此刻早早看出苗头不对,一面令严信伯都押着众多涉案人员去码头登船,一面将所带的按察司兵勇中抽出两百人留给冯天养,协助他弹压现场,维持秩序。 冯天养得到提醒,自然是赶忙谢过,然后让一名把总带着兵勇将登记完后仍滞留不散的人群驱散。 此次拿下周治斌,虽是铁证如山下的有心算无心,但冯天养却也是玩了一遭惊心动魄的蛇吞象。 能够动用的人手已经用到了极限,为了不打草惊蛇,连抽调的年轻吏员都是让三叔和绾娘带着前来。 好在佟士刚是个老成的,利用周治斌来县衙参会的短暂空隙,干净利落的拿下周家庄园,然后稳稳当当控制现场,清点财货,传唤诸多管事掌柜归案,最后又能早早发现苗头,留下兵马协助弹压。 只能说广州的商铺和仓库给的一点都不亏! 周家的佃农和船员、伙计加起来四千多户,一天时间自然是登记不完的。 但看到官府给了出路,现场又有兵丁维持秩序,迷茫的佃农和雇工们便安定了下来,按照秩序排队登记起来。 待到傍晚,冯天养带着兵马押运着财货返回县城,交由黄胜盯着入库,自己则坐在后院台阶上,仰望璀璨星空,长长吐出一口浊气,让自己紧张的心情舒缓下来。 此番如此劳心费力拿下周治斌,冯天养当然不是心血来潮,而是做了反复的权衡和思量。 若是不拿下周治斌,想要办成船厂和钟表厂,无非便是和这些大户蝇营狗苟,妥善商量好利益分配,然后依靠这些大户的支持,尽快完成船厂的开工建设罢了。 这样看起来,貌似比冯天养强行拿下周治斌留下诸多隐患矛盾,让全县士绅豪商警惕乃至于敌视要稳妥的多。 但冯天养却依旧这么做了。 不只是他看不惯那些所谓士绅大户道貌岸然的虚假面孔,更重要的是冯天养想清楚了。 今日船厂和这些大户们妥协,明日筹办团练要不要妥协? 此后在新安县施政作为,逐步发动民众,将之打造为自己的根据地又该如何妥协? 难道自己苦心谋取这县令,是为了给这些狼心狗肺的士绅大户们当看门犬的吗! 冯天养想的很清楚,自己今后的诸多施政作为势必会引起本县士绅大户的不满和反对。 这些士绅们和亲朋故旧书信往来中败坏自己声名是必然的。 甚至串联向广州府请求将自己调离也并非不可能。 自己和他们早晚必然是水火不容之势! 既然如此何不趁着那些士绅大户没有防备的时候,先下手为强,杀鸡儆猴呢? 先杀了最强的那个借此立威,趁着士绅大户恐惧胜过不满之前,抓紧把自己的正事办了再说。 届时若是船厂和钟表厂顺利运行,凭借自己立下的功劳保住自己目前的成果还是可以的。 几经权衡,并且和黄胜多次沟通甚至争辩之后,黄胜终于在冯天养的坚持下同意了这一方案。 冯天养也随之定下决心。 打得一拳开,免得百拳来! 这也算是那位给自己的思想启迪之一了! 也不知道自己这一拳打对了没? 有没有学到了那位思想的一丝皮毛? 思绪放空之下,冯天养忍不住胡思乱想起来,直到曾绾娘轻轻倚靠在自己身边才回过神来。 将同样疲惫不堪的绾娘拥入自己怀中,二人相视无言,却互相感受到了彼此的心意,感受到温暖和安慰。 片刻之后,一阵疲惫的脚步声自藩库处由远及近的传来,惊醒了正在拥抱的二人。 “我知道我来的不是时候,但我确实不是故意的。” 黄胜一手持油灯,一手持入库清单,边走边核算,猛然间发现灯下有两个人影,提灯一照,却是冯天养和曾晚娘二人。 “你这师爷今晚要是不来,我这县令可睡不着觉。” 冯天养一面开着玩笑,一面让绾娘去后面堂中点灯沏茶。 “你这县令刚刚立下这么大的官威,我这小小师爷怎么敢得罪,就是贪也不能选在这时候。” 黄胜也不介意,反过来拿冯天养的玩笑来打趣他自己,两人来到后堂落座,冯天养接过黄胜手中入库清单,简单看了便签上自己名字,随后与黄胜商议起了今后要办的三件急务和三件虽缓却更加重要的要务。 首先便是要抓紧建设船厂,折腾出这么大一番动静,要是建不好船厂,冯天养虽不至于被叶名琛扒皮拆骨,但罢官夺职绝非不可能,今后也再难有独当一面的机会。 码头要扩建,干船坞要新建,河道要拓宽,这些都是小工程。 最大的工程是要在深圳河新开一条入海的支流,利用地势落差兴建十二座大型水车! 毕竟这时候整个东南亚只有马六甲和香港有少数的几台蒸汽机,每一台都至关重要! 就算塔特本事通天,也不会有人将之出售给他们! 好在黄胜学的是工科,亲自了解水文数据并测算好之后,以十二座水车代替蒸汽机作为工厂需要的动力源。 所幸需要开凿的支流不算长,还利用了原有的一条浅溪,大概是七千人一个月的工程量。 这项工程冯天养打算摊派给县内豪绅大户,自己只负责分段抓总,腾出精力干别的事情。 建设工厂的事情,冯天养挂名,实际上由黄胜抓总,但后面两项却是非得冯天养亲自办理不可。 第二项是要抓紧招募团练,赵寒枫已经来信,授意冯天养利用毗邻香港的优势,想办法在香港找到购买枪支火炮的稳定渠道,不求性能多先进,只要能够匹敌太平军所用武器便足以。 这一点并不难办到,黄胜在香港待了两三年,很清楚其中门路,并不需要打点关节。 冯天养当然不会放过这种良机,打算向总督府申请先拨款两万两,其中八千据说两用于疏通关节,一万二千两用于购买第一批枪械。 先黑他总督府八千两银子再说! 但招募团练的事情却必须快点进行,冯天养打算从三类人群中招人。 第一类是原先周家的佃农。周家原先的地租高达七成,冯天养计划配合招兵政策将之逐步降低,佃农家中有孩子当兵的,第一年先降到四成,第二年降到一成。 第二类便是流民穷苦出身的人群。冯天养的衙兵队伍几乎都出身于这类人群,这也是冯天养目前正在着力培养的低级军官群体,今后他还打算继续扩充这一群体,以中和团练中出身周家佃农的人员比例。 第三类则是周家船队的海员。借着修建船厂的机会,冯天养也想趁机打造一支属于自己的水师,规模不用大,四五百人,十条左右船就只可以了。 毕竟南方地带水网密集,船只的机动性优势太明显了! 第三件急事是要发展自己的情报组织。此次拿下周治斌,情报优势至关重要。首先是容闳从自己救活的陈氏夫妇口中得知了周治斌的罪状,才有了冯天养在按察司的按图索骥,让这次行动有了一个情法理都说得过去的交代。 但也因此冯天养察觉到了自己情报方面的不足,今后他想要新安县的施政作为还很多,不说别的,就说降地租一项,无疑是和本县所有士绅站在了对立面。 为了提防日后可能存在的小动作和阴谋,拓展自己的信息渠道,建立自己的情报组织,势在必行。 三件急务之后是三件相当重要却需要徐徐图之的缓务。 其一是开办蒙学班,收纳团练士兵、工厂工人等人群的家中孩童子弟,编制教材,免费入学,统一教授,这是举足轻重的百年大计,但现在一无校址,二无教材,三无师资,只能和容闳在书信中提出要求,慢慢筹备,毕竟要到船厂建成,工人和团练士兵群体稳定之后才真正开办。 其二是周家剩余土地的处置。根据冯天养的预期估算,招募完团练士兵后,还将有一万五到两万左右的田产空缺,到时候如何处置是一个大麻烦,冯天养暂时还没想到好办法,但必须提上日程,寻找解决良策。 其三便是三叔所提十月之后天地会在新安县可能会有动作一事,依照冯天养猜测,无非便是制造动乱,煽动民众造反一类事端,此事虽然重要,却也需要慢慢观察苗头,小心准备,如果发现自己力量不足,提前向师父和赵寒枫求援调兵,应该可保无事。 毕竟船厂是叶名琛的心尖子,看在船厂的面子上应该会护住自己。 三急三缓六件要务讨论完,冯天养已是困得不行,却见黄胜轻揉眉心,强忍倦意沉思不语,情知对方还是对自己的作为有些不理解,于是拍了拍对方的肩膀,两人并肩来到院中乘凉。 “黄大哥好像还想劝我莫要凡事强求?” 冯天养看出黄胜似乎在考虑要不要开口,干脆先将话题挑明。 “确实如此,你的才略、胆识以及做事之周全谨慎都比我和容闳强出太多,我们二人心甘情愿以你为首,我绝无他意,但总觉得此事用更温和之方式来处理,似乎更佳一些。” 黄胜略一犹豫,先是解释了一番然后开口。 “黄大哥,你我容闳三人既已共谋大事,理应剖心置腹交换彼此想法。坦诚说吧,即便是我自己,也认为你的办法要比我的办法成熟可行的多。” 冯天养听后却笑了笑,承认了自己的办法不如对方办法妥当。 按照黄胜的设想利用手中掌握的把柄,逼迫周家投效于己方,既可以保证先期船厂建设之时效,也可以日后逐步分化拉拢其他士绅家族,这样对日后之发展更有利些。 “可是心中有不平之气,想要为民做主,不愿放过这等残民恶商?” 黄胜见冯天养承认的很痛快,心知必有其他理由,于是试探着猜到。 “黄大哥不必多猜,其实并无那许多理由。” 冯天养在地上坐的脚麻,起身在院子里慢走几步缓解一下,同时开口让黄胜不必多想。 “黄大哥,你听说过太平军的施政理念吗?” 脚麻稍缓,冯天养坐在院中石凳身上,开口反问起了黄胜。 “自然听过,听闻其发展势头强劲,目前已占据长江下游三四个省的地盘,其中名将如云,杨秀清、韦昌辉、石达开等等,打的清廷只敢深壕高垒死守,不敢松懈片刻。” “你认为他们有推翻清廷,占领全国的可能吗?” “不太确定,观其发展之事态,或有可能,但听闻其政教不分,内政紊乱,或许会阻碍其发展劲头。” 黄胜略一沉吟,给出回答。 在遇到冯天养之前,他曾经一度动了去太平天国内部考察的念头,因此事先做了许多调查了解。 “那如果我们想要占据全国,你觉得应该怎么做?” 冯天养似乎问上了瘾,接着追问个不停。 “我认为明主朱元璋深筑墙、广积粮、缓称王一策似乎为上策。” “那首先应当如何呢?” “首先?首先应当占领一个相对富饶的地方,然后尽快凝聚社会各阶层共识,制定法律,理顺内政,发展生产,训练军队。” 对于造反,黄胜显然是有过研究的,此刻被冯天养追问个不停也能答得井井有条。 “黄大哥,你说的是很对,但这仍不是首要的事情。” 出乎黄胜意料,冯天养停下追问,在黄胜疑惑的目光中以一种自己从未见过的认真神色轻声开口: “黄大哥,我认为首先应当明确我们所做这一切的初心。” “什么初心?” “为了谁!依靠谁!” “为了谁?依靠谁?” 黄胜乍一听颇有不解,但看着眼前冯天养面孔上从未有过的严肃,于是认真思考起了这个问题。 想着想着,黄胜不知为何,却突然回忆起了自己幼年时父亲遭遇海难后,那商号的老板让管事打发乞丐一般将扔了几串铜钱在自己母子二人面前的样子。 想起了自己在香港总督府任职之后,那海商的儿子听人说和自己是同县老乡,揣着足足一千两银票在自家门前等候自己,极近恭维之所能事讨好自己的样子。 想起了自己和容闳在海滩上救活的那些人,那些或麻木、或仇恨、或嚎啕痛哭、或赌咒发誓的一个个逃难饥民,一张张面孔。 想起了今日登船前对自己连连叩首,将头都磕破了的陈氏夫妇。 黄胜觉得这些面孔在自己脑海中来回轮转,他们彼此交融,然后又消散在自己回忆之中,变成了自己记忆之中的每一张面孔! 黄胜从深思之中猛然惊醒过来! 他明明记得所有人的名字,此刻想要说出他们的名字却张不开口,只觉得心口有一股火焰在燃烧,让自己胸膛发烫,整个人都变得躁动难安! “为了人民,依靠人民。” 一个轻轻的声音在黄胜耳边说道。 黄胜抬起头来,映入眼帘的是冯天养坚毅严肃的目光。 第20章 初心知易行之难 黄胜听后沉默半天,默默回到自己的县衙旁的小院中。 冯天养也没挽留,他知道黄胜还需要好一段时间才能揣摩透这两个字的含义。 这两个字,是整个中华文明史的总结。 接下来的几天,冯天养和黄胜亲自盯着将周家的剩余事项收了尾巴,然后各自忙碌不停。 容闳带着塔特来了县衙,冯天养只是匆匆一见,然后在已经谈妥的合作建设协议上签了字,随后就将此事全权委托给了黄胜,自己带着曾绾娘和第二批接受训练的衙兵来到小泥岗。 “先生,这些人还未完成训练,我毫无干扰您决定之意,但请您相信我的判断,这些士兵还差至少二十天的训练才能称得上勉强合格。” “我没有那么多时间,阿方索,至少现在没有,缺的训练时间以后再补上,我充分相信你的专业性,但请你务必支持我。一个月后,我还需要来接这第二批,到时候我们新的训练基地也好了,你会有更多的士兵需要训练,我打算把你的月薪调整到七十银元。” “好吧。我会服从您的命令。” 面对加薪的大饼,阿方索果断放弃争执。 老板虽然听不进去劝咋了,加薪不就行了。 给阿方索加薪也是无奈之举,冯天养、容闳、黄胜三人没一个有时间能在小泥岗常驻的。 这次前来冯天养便觉得阿方索多少有点飘了,酒糟鼻都出来了,一看就是没少喝酒。 考虑到这个月阿方索属于无人监管的状态,再多的制度也约束不住他,那就只能靠金钱调动他自己的积极性了。 将这批衙兵接回县里,冯天养开始着手筹办团练的事宜。 先是和户、兵、工三房的典吏书办们碰了个头,安排在县城的正西偏北三里处划出五十亩地建设军营的事情。 规划图冯天养已经设计好,由工房以县衙的名义招人筹建,给足钱粮的情况下,预计二十天内能够初步完工。 其次由户房统计全县十八到二十四之间的青壮男子,尤其是家中兄弟较多且未婚的,由户房负责统一筛查并通知他们十日之后在城外兵营工地前集合报道,待县衙派人检验身体,同时户房还要负责通知原周家佃户适龄青壮年,到时候一并集合。 随后兵房要负责筹备将来筹办团练的建制番号方案,冯天养为此提出专门要求,要以第一批训练归来的衙兵们为骨干,分批招聘,第一批先招聘三百人,名字就叫第一营,下面设三个连,每个连设三个排,每个排三个班,每个班十人,班长统一由训练完的衙兵们担任,加上传令兵等刚好三百来人。 一番安排之后,看着参会的三房典吏和书办都带着一脑袋问号离去,冯天养也是颇为无奈。 缺人才啊! 船厂钟表厂的建设都有了眉目,招募团练也在按部就班的推进,县衙中每个人都忙的恨不得脚底生风。 冯天养见状干脆以充实人手的名义将衙兵队伍整个换了血,自己担任县令之前的那批衙兵全部淘汰下去,充实到六房之中担任吏员,新的衙兵由第一批训练完的衙兵从自己亲朋同乡中各自择优推荐,少则一人,至多五人,经冯天养亲自面试筛选后加入衙兵队伍。 这次面试也是冯天养繁忙之中唯一可以聊以慰藉的开心事。 刚刚接受了训练和教育的衙兵们此次推荐参加面试的人之中,只有寥寥几人因太穷导致营养不良所以体能未达标,其余的全部符合冯天养先前招收衙兵的标准! 于是冯天养大手一挥,将所有面试人员全部留下,将衙兵队伍扩充到了三百人。 同时容闳采购枪支火药的事情也有了眉目,英军驻扎在印度和马六甲的部队正在大规模列装米尼枪,多的是被淘汰的枪械。 这些枪械原本打算免费为当地土人仆从军更新武器,现在有了买主自然更好,各地总督都能借此分一杯羹。 冯天养见状也藏了个心眼,自己团练装备的武器自然要米尼枪,供应给总督府的武器却是落后一代的火门枪。 一番忙碌过后,很快到了招募团练的时候。冯天养带着全副武装的衙兵队伍来到现场。 招兵的告示早就提前了好几天贴出,条件给的极其优厚。 凡是被选上的人,一律按照每个月五块银元的标准发放饷银,按两计算差不多是每月三两五钱银子。 比绿营兵募兵的标准高出了足足二两! 而且还管吃管住,不用自备衣服和武器! 若是出身于原周家的佃户,不仅粮饷同样按此标准发放,更可以与官府优先签订二十亩地的租地契约。 新契约大大降低了地租!从原来的周家的七成降到四成! 而出身于别处的人一旦被选上,也可以选择成为官府的佃户,签订同样的契约! 如此优厚的待遇和条件,一经贴出,犹如将火炬扔进了柴火堆,在穷苦人群和原周家佃户中引发了极大的报名热情! 若非提前筛选了合适人员,卡住了入场关,怕是非得来上两三万人不可! 饶是如此,来参加报名的人也足足达到了八千人!而冯天养原本只计划招募三百人! 冯天养看着台下乌泱泱躁动不安的人群和努力维持秩序的吏员衙兵们,眉头紧紧皱起,明白自己估计错了。 来的人太多了! 即使是按照衙兵的标准筛选,符合条件的恐怕也能在千人以上! 心中思量一番,冯天养召来维持秩序的书办,让其在衙兵的护卫下向来应征的人群宣布了今日扩招的消息,凡是能够满足条件的都可以加入团练! 这一消息果然安抚了人群的躁动心理,人群变得逐渐安静下来,冯天养见状赶忙命令衙兵们趁机将人群切割分成四大块,然后从第一块中以百人为一批,分批进行绕圈十公里跑和负重的测试。 趁着测试的进行,冯天养又抓紧安排户房的书办去城西码头找黄胜,让安排船厂工地的伙房抓紧准备八千人份的饭食送到现场来。 测试一点一点进行,通过的留下,未通过的垂头丧气离开,没轮上的则吃着官府提供的糙米饭等待,总算让现场的秩序稳定下来,冯天养这才算是松了一口气,自己紧急培训第一批训练完的衙兵们如何对测试合格的人进行面试筛选。 两天之后,体能测试全部完毕,通过体能测试的足足有三千多人,冯天养这边的紧急培训也只能宣布告一段落,勉强将鸭子赶上架的冯天养不敢远离,处理了一个又一个让人哭笑不得篓子之后,总算是完成了团练士兵的招聘。 共招募团练士兵一千五百七十四人,离赵寒枫所限定的两千人名额已是不远。 冯天养还打算给炮兵水师各留一些名额,因此步兵实际上已经招满了。 好不容易搞定了团练招募的冯天养本以为自己能轻松一些,没想到新兵刚刚入营的第二天就出了大乱子。 临时充当教官的第一批衙兵们仅有三十人,对统筹一千多团练士兵训练事宜完全没有头绪! 仅仅是第一天,就爆发了十几起因排队打饭和洗澡而引发的械斗! 冯天养无奈之下来不及等待第二批衙兵训练结束,就派人将阿方索和他们召唤了过来。 “阿方索,现在是展现你能力的时候了,我把全部的训练权力都交给你,六十天后,我需要见到一千八百名初步完成训练的士兵,其中还要有两百名班排连级军官,我的要求说完,你可以提条件了。” 冯天养干净利落的和阿方索讲明要求,然后静静等待对方开口。 “两百块银元,每个月。” 阿方索闻言一耸肩,开了个相当高的价格。 “可以,如果你能如期达成目标,我还会给你一些惊喜的报酬,训练效果越好,惊喜也就越大。” “亲爱的雇主先生,我愿你每天为你工作二十个小时!” 看着训练迈上正轨,冯天养总算是松了一口气,到正在建设的码头、船厂查看了一番,颇为满意的离开后又来到了开凿支流的工地视察进度,眉头不禁深深皱起。 进度自是不慢,甚至比原计划的还要快一些。 毕竟冯天养借为朝廷筹办船厂一事将周家拿下还不到一月,余威仍在,谁也不敢在此工程上给冯天养找不痛快。 那无异于觉得自己活够了,给自己找上吊绳。 因此各家士绅豪商对此工程格外上心,生怕自己进度落在后面给了冯天养借口,推动的十分卖力。 但也就是这个格外卖力,让冯天养来到现场的第一时间,便眉头紧皱! 目视所及之处,因劳累过度倒毙于工地现场的尸体便不下十个! 这还是每日将倒毙尸体及时收敛掩埋之后的现场! 冯天养看着那些倒毙的尸体,只感觉自己心脏一抽一抽的疼,却一时无法开口! 这些人大多数是士绅豪商家的佃农,而且相当一部分都是年老体弱之人! 为了在这粮食尚未收获的时候给家里省一口粮食,多赚那一钱银子,便这样顶着炎炎烈日终日劳作在工地上,丝毫不顾自己身体是否能够支撑。 甚至有人明知自己支撑不住快要死了,为了给家里赚一份烧埋银,又强撑着劳作,只为死在工地之上! 冯天养一直以来以坚强著称的心脏都有些承受不住,闭上眼睛不忍心看那装入薄皮棺材的一具具尸体! 片刻之后,将自己那无能无用的愤怒压制住的冯天养沙哑开口,让人将工程进度最快的段家商号主人段安贵喊了过来。 段安贵其实早就知道冯天养来了,但是一直没敢靠近,此刻听闻召唤,赶忙一路气喘吁吁的小跑着赶来,见冯天养面色阴沉,一脸的诚惶诚恐。 “段总商,劳烦你通知所有豪绅几件事情。” 冯天养闭上眼睛以自己内心的愤怒和痛苦,声音低沉开口。 “请县尊示下。” “其一,工期延期十天,所有豪绅一律不得提前完工,施工期间所有劳工伙食标准照旧,不得苛减!” “其二,现在所有劳工,一律不得辞退更换,今日下午户房派吏员来登记造册,每人每天发放多半钱银子薪水,由县衙支出,工程完工后现场发放!” “其三,工程期间所有死亡人员,各家协助户房据实统计,烧埋银一律再添二两,其中一两为官府支出,由衙兵陪同到死亡人员家中发放!” “其四,今日之后,凡有工段新死亡一人,所属工段的士绅商户罚银二百两!” 说完之后,冯天养感觉自己话中怒气有些过重,于是勉强打起精神,拍了拍面前神情惶恐又呆滞的段安贵肩膀,温和开口: “段总商,以上四条标准提的确实有些仓促,执行起来也颇有难度,本县希望你能在士绅富商中做个表率。” “鄙人....鄙人一定谨遵县尊教诲!” 从支流开凿工地离开,冯天养因情绪起伏过大,一时无心再去他处,回到县衙后堂歇息了一会,脑海之中仿佛有无数思绪在翻腾。 自责,羞愧,无奈,愤怒! 自己前几日刚用人民二字说服了黄胜,今日却见到了那一具具倒毙的尸首,冯天养只觉羞愧难当。 这件事也让冯天养重新认识到了自己作为一名上位者的责任。 办事情走一步看三步是最起码的。 想要办成一件事情,就要能够知道措施最终落地会变成什么样子,经过哪些波折,造成哪些后果。 如果不能思虑成熟,拍脑袋做决策,事情必定办砸不说,拿好心办坏事做遮掩也只是掩耳盗铃。 反思了足足半个时辰,冯天养勉强打起精神,处置完近些时日忙碌而积压的县衙文书,开始考虑一直没有进展的情报组织建设问题。 凭心而论,冯天养穿越前虽说工作经验丰富,但也只是个国企的海外项目负责人罢了。 虽说看的谍战特工电视电影不少,心里面对情报组织也有个大概预期目标,但如何建设并达到这个预期目标却实在是一窍不通。 前期构思了几个方案,但都是纸上谈兵,没有什么可操作性,冯天养此时思考半天,依旧是一无所获。 正苦恼时,去小泥岗送信的曾绾娘回到县衙,让冯天养顿时眼前一亮! “绾娘,过来。” 冯天养隔着窗户将想要回自己房间的绾娘喊了过来。 “怎么了?” 曾绾娘一身短打装扮,配上朝气蓬勃的面孔,像个英姿勃发的女将军。闻言后有些好奇的走进房间,却见冯天养在其进来后忙不迭的起身,将房门和窗户全部关上,立时霞飞双颊。 “你干嘛?” 曾绾娘的声音细若蚊咛。 “绾娘,我记得你在太平军的暗探网络里面待了好几年吧。” 冯天养第一句话就让曾绾娘明白自己想错了,脸上的表情又羞又怒,恨不得能有个地缝钻下去,片刻之后才抬起头来狠狠瞪了让她出丑的冯天养一眼。 “你打听这个干什么?” 害羞归害羞,曾绾娘对太平军还是很有感情的。 她爷爷、叔伯、堂兄乃至于她本人都投身太平军,为之血战数年,战死沙场的便有好几人。 冯天养是自己心上人不假,但眼看马上就要自成一系,曾绾娘虽然已经决心跟随冯天养,却也不想伤害太平军。 “我是说,如果我想创建一个情报组织,你能帮我吗?我对此一窍不通。” 冯天养心思转的快,见曾绾娘犹豫,干脆挑明话题,免得她误会。 “可以。” 曾绾娘闻言松了口气,爽快的答应下来。 “不会很麻烦吗?” 冯天养有些纳闷的问道,很好奇曾绾娘为什么答应的这么轻松。 “不会啊?无非就是培训些探子,教一些潜伏技巧,再教约定好联络方式不就行了?又不用打打杀杀。” 曾绾娘回答的越发轻松,让冯天养一时有些无言相对。 “会花很多钱吗?如果需要大笔的支出你尽管说,我不问去向。” 半晌之后,冯天养总算找了个一话题挽回颜面。 “用一点,但不多,这事儿主要靠自愿,探子们去潜伏,生死都不要了,还在乎什么银钱,无非便是贿赂些关键人物和给兄弟们丧葬银子了。” 曾绾娘这次反倒认真的回答道,说道最后也有些感慨,想起了当初同生共死的那帮兄弟。 冯天养听完越发感觉自己是个外行,也干脆利落的当起了甩手掌柜,将自己对于情报网络的要求和曾绾娘交代清楚,又给她批了一张两千两银子的条子,先任由对方折腾去了。 一番忙碌到九月初三,冯天养接到了总督府行文,体仁阁大学士叶名琛委任四品候补道台赵寒枫为督办团练大使,将于本月出巡两广各处团练试点,检查各处试点筹办情况。 第一站便是新安县。 接到行文后,饶是冯天养最厌恶形式主义,却也不得不提前让各处工地和正在排练的士兵们中断各自计划,彩排演练了一番。 九月初六清晨,冯天养难得听从了县衙胥吏的劝说,整了个净水洒街、黄土铺路的动静,带着全县入流官员和士绅在新安县界迎接赵寒枫的到来。 伴随着一阵锣鼓喧天,鞭炮齐鸣之声,赵寒枫的督办仪仗进入了新安县界。 让冯天养有些愕然的是,本应坐轿的赵寒枫骑着一匹高头大马来到他面前,身上也不是官袍,而是一身便服装扮。 “冯县令,让仪仗和你的属吏去县衙,咱们直接去船厂。” 赵寒枫第一句话就改变了原定的所有计划,且其人说完后立刻拨转马头出发。 赵寒枫身后总的督府亲卫骑士纷纷跟上,将迎接官员和仪仗队伍甩在道旁,向着船厂方向策马赶去。 冯天养虽是一愣,却也只是微微一愣,然后转身招了招手,便有亲兵将自己的马牵了过来,待到其上马后,几十名衙兵也纷纷翻身上马,护卫着冯天养一路向着船厂狂奔。 策马赶路了一个多时辰,赵寒枫和冯天养来到船厂门口,刚刚得到消息的黄胜匆匆赶到门口,将两人和身后骑士迎入厂内。 骑兵们下马后自去饮马喂料,赵寒枫轻轻拂了下长衫上的尘土,不顾赶路劳累,径直往正在施工的码头和船坞方向走去。 “现在船厂的建设进程如何?” 赵寒枫边走边问,不停的左顾右盼,打量着正在兴建的船厂。 “回禀道台,应建干湿船坞共八个,已建成三个,其余五个本月可完工” “码头扩建已完工,入海支流已经挖通,等待安装水车进行正在调试。” “分水闸门正在修建还需十五日左右,第一个船只维修车间已经完工,修炮车间在搭建,其所需设备已从马六甲启航,约二十天抵达广州。” “总施工进度完成约为三成五左右,预计今年腊月之前可以完工,比预期工期提前一月。” 伴随着黄胜条理清晰的汇报之中,赵寒枫也走到了码头旁的维修车间外,映入眼帘的是十个楷体大字。 “苦干一百天,杀猪过肥年!” 看着这句四六不通的打油诗,就连严肃了一路子的赵寒枫哑然失笑。 亲自将船厂正在建设的每一个角落走遍,赵寒枫才在一处临时搭建的凉棚下略作歇息,端着一碗工地上的大碗茶一饮而尽。 “冯县令,你过关了。” 放下茶碗的赵寒枫瞥了一眼旁边装作老实孩子的冯天养,冷声开口。 第21章 暂借荆山栖彩凤 听着赵寒枫冷冷的开口,冯天养面色紧绷,并未回话。 黄胜则是装作什么都没听到小心翼翼的退出凉棚。 赵寒枫见冯天养脸上表情紧绷,又瞧他月余时间整个人便黑瘦了一大圈,知道冯天养这些日子肯定也受了不少苦,心中怒气消散大半,按下继续训斥的念头为冯天养解释起来。 还是冯天养前些时日强硬拿下周家的事情,原以为是十拿九稳之事,结果却在广州引发了一场政坛风暴。 周汉元的老师邬向平知道此事后,自觉面上无光,厚着脸皮找到粤秀书院山长仲喆求情,希望尽量将周汉元择出这桩案子。 倒不是邬向平爱护这个徒弟,他是为了自己名声考虑。 当初他收周汉元入门的时候可是收了足足四千两的程仪,而且每年的束脩高达一千两。 这要是传出去,他的名声也就坏了。 仲喆原也以为是一桩小事,向邬向平询问案情却了解到此事乃是冯天养所为。 知道苏峻堂和冯天养关系的仲喆明白此事难办,于是干脆授意门人弟子和庠生贡生们攻讦起了按察司残害良绅,欺辱府学士子。 甚至还知会了毕澄,让其授意海商相互串联相应。 想要凭借清流舆论和本土势力相互呼应,将此案翻转过来。 事件一发酵,苏峻堂很快将佟士刚召来详细询问了情况,先是细细梳理了一番卷宗,确保铁证如山后,才算是松了口气。 但即使是铁证如山,也有些抵不过清流和本地豪商们串联之下的众口铄金。 官司打到叶名琛跟前,苏峻堂碍于身份不好出言,赵寒枫有些独木难支,眼看就要被仲喆和毕澄二人得逞。 好在新到任的两广巡抚柏贵向叶名琛建言,说两广乡土势力向来难驯,正该借此事好好杀一杀彼方的威风,说服叶名琛以此案匡正本地风气,树立督抚威严。 于是叶名琛授意下,按察司将此案一应卷宗直接抄写几十份,张贴在了广州城内各处城门和交通要道之处,将周家丑事全部曝光。 还让那陈氏夫妇二人日夜在府学教授邬向平家门口喊冤叫屈,这才扭转了坊间舆论。 随后,叶名琛和广东巡抚柏贵共同核准了按察司苏峻堂依律对周家父子二人判处的剐刑,现已移文刑部请求核准。 事情发展到这一步,毫无疑问已经成为了两广最大的政坛风暴,而且是代表朝廷的官府和本土势力之间的一次直接碰撞! 虽然叶名琛最终取得胜利,但案发始料未及,过程险象环生,让叶名琛对始作俑者冯天养恼怒不已。 其人内心一度起了将冯天养撤换的念头。 赵寒枫察觉到苗头,于是匆忙请了个差事离开广州,来到新安提醒冯天养。 之所以第一站就到船厂视察,也是为了亲自了解实际进度,以便必要时为冯天养在叶名琛面前转圜。 听赵寒枫讲完,冯天养也无颜绷着脸,诚心诚意起身向着赵寒枫躬身拱手:“多谢师叔。” “哼哼,现在知道叫师叔了?” 赵寒枫哼哼两声,脸上重新挂上讥讽之色,开口道: “我这师叔怕是入不了你冯大才子的眼,听说你都快娶媳妇了,还不打算领过来让我见见?” “师侄知错了,今晚家宴,我让内人做几个拿手小菜,再让三叔陪您喝点。” 这句话冯天养更无法反驳了,只能好生哄着。 赵寒枫见冯天养知趣,便不再用言语欺他,在冯天养的陪同下,详细问起了船厂建设中的困难,以及目前是否有他能帮助解决的地方。 冯天养也不藏着掖着,将几件需要赵寒枫亲自出面照会有司的事情做了汇报,如设备抵达后不去广州,直接来新安县码头停泊,通商大使衙门派员在码头等待直接现场报关一事。 单是省下的报关排队时间和报关后的转运时间便足有十天。 赵寒枫也乐得如此,将诸般事项此刻一一记在心里,允诺到时候亲自出面照会相关衙门。 且说,船厂的确是叶名琛的心尖子,船厂开工建设当日,叶名琛便派了一整套账房班子进驻,一同而来的还有十万两现银,出手可谓大方至极。 随后的建设之中,那套账房班子也只是兢兢业业的记账奏销,并未干涉船厂一干用度开支,任由冯天养支配所有银钱,只要保证船厂的进度能够尽快推进便可。 哪怕是冯天养前几日刚刚下令,给每个劳工每个月加半两银子的暑热补贴,账房也从未质疑,直接当日便按照冯天养要求支派了银钱。 要知道,仅船厂一处工地之上,便有四千多人在此务工。 每个人半两银子,每月便要两千两。 从财务方面来说,冯天养无疑获得了相当大的自由度,只为保证船厂能够如期竣工投产。 换言之,叶名琛给了冯天养相当大的包容,但前提是不能影响到红单船厂! 因为这关系到清军能否挽回整个长江中下游的颓势! 尤其是在第一批红单船已经抵达长江下游,正在与太平天国水师激烈交锋的情况下。 上午看完船厂简单吃了点饭,下午赵寒枫便来到了刚刚落成的兵营详细视察了一番。 无论是士兵们的宿舍、澡堂、食堂,还是训练场的各项设施,赵寒枫都亲自过眼经手,检查的极为详细。 还不时的随意找出队列中的士兵,询问其他们的饷银是否能够足额发放。 在得知冯天养不仅提高了原有饷银的标准,还配合了减租等政策之后,赵寒枫头一次露出了震惊的神情。 “周府的所有田产都已查抄入了官府,士兵们家人种着官府的低租田,自然会为官府效死力。” 冯天养如是解释道。 “是个好办法....,就是太冒失了。” 赵寒枫认真琢磨了一会儿,点点头评价道。 看完士兵们列队将所有训练课目演示完毕后,赵寒枫对干的热火朝天的阿方索产生了兴趣。 “这个洋人怎么干的这么卖力?” “他一个月差不多要合两百两银子。” 赵寒枫闻言少见的沉默了。 这比他在总督府的幕酬都高,他一个月才一百五十两银子。 当然,赵寒枫位置关键,其他收入自不是阿方索能比的。 “你还真是,把好钢用在刀刃上了。” 赵寒枫半天憋出一句评价,心中却十分高兴。 今日之所见所得,足以让他在叶名琛面前为冯天养挽回信任! 在外巡视了整整一天,赵寒枫和冯天养赶在日落回到了县衙,见到了被他们抛弃了整整一天的随从和属官们。 见诸多新安县的士绅豪商业在此等待,本不想讲话的赵寒枫心念一转,换上官服,打起督办大使的全套仪仗,将冯天养任职以来的表现大夸特夸一番,话语中着重强调了冯天养出身总督幕府,恩师是现任三品按察使的背景。 夸完之后,赵寒枫鲜明表达了对冯天养的全力支持,告诫新安县士绅豪商冯天养办的乃是圣旨上的皇差,要本县士绅豪商心怀忠君之念,必须无条件支持县衙,如有阳奉阴违,就是违抗圣旨,抄家灭族的大罪! 将在场所有人吓得噤若寒蝉之后,赵寒枫又格外开出恩典,表示如果新安县今年能够如期办完圣旨上的几件大事,他将会向中堂大人禀报,给予新安县多两个参加乡试的名额。顿时引得诸多豪商们纷纷兴奋起来! 能够参加乡试的必须是秀才,赵寒枫此言无异于表明将额外给新安县两个秀才的名额。 这些豪商家族之中谁没有三个五个的儿子? 家里出个秀才,置办上万八几千亩地,大门的牌匾上也能挂上耕读传家四个字了! 带着这四个字进棺材,死后也有面目见先人了不是? 只能说,比起冯天养那笨的要死的施政手段,赵寒枫恩威并用四个字玩的确实是炉火纯青。 替冯天养把人心稍稍挽回了些,将所有与会人员打发走,安置完自己的随员属官,赵寒枫和冯天养两人来到县衙后院。 曾绾娘早就得了消息,知道冯天养的师叔要见她,此刻也是略显紧张,时不时看看自己亲手调的几个小菜,怕色泽味道上不了台面丢了人。 正在后院来回的踱步,却见后院门口迎候的三叔冯云木轻轻咳了一声,曾绾娘深呼吸两三次,放下紧张迎了上去。 “见过师叔。” 后院门口,曾绾娘恭恭敬敬的朝赵寒枫行了个拱手抱拳礼。 赵寒枫愣在原地,不知如何回应,将目光看向冯天养。 “师叔莫怪,内人自幼习武,见到您有些紧张。” 冯天养强忍笑意,出言解释道。 曾绾娘这才反应过来自己应该做个万福的,一时间又羞又气,垂着脑袋跟在冯天养身后走进院子。 赵寒枫和冯云木、冯天养三人各自落座,曾绾娘将自己调的几样小菜给端上来,然后又给三人沏茶倒酒,冯天养见她情绪不高想去帮忙,却被赶了回去。 冯天养向来是不喝酒的,赵寒枫和冯云木两人也只是浅浅喝了两盅便停了,冯云木话不太多,便听侄子陪着赵寒枫聊天。 期间赵寒枫问起了曾绾娘的身世,冯天养顺势将早就思虑周全的说辞拿了出来。 无非是早年间两家便已指腹成婚,后来官军和太平军在浔州府大打出手,两人因此断了消息,曾绾娘听乡人说冯天养可能被冯云木带到海外避祸去了,于是这几年便一直在上海、杭州、福州等地辗转给人做工,只为有机会再见到冯天养。 也是皇天不负苦心人,恰巧赶在冯天养上任之前,曾绾娘来到广州,见到了自己朝思暮想的未婚夫。 “姻缘自有天定,吾今始信不疑。” 赵寒枫听完之后,也是感慨不已,旋即让冯天养将曾绾娘从厨房领出来,然后从怀中两个小巧精致的锦囊递给曾绾娘。 “这是临来前,你师娘和师婶两人准备的一点心意,一人二百两银票,算是给侄媳妇的见面礼。” 赵寒枫见曾绾娘有些生怯不敢来接,便看向冯天养。冯天养也不扭捏,从赵寒枫手中接过,然后亲自放到曾绾娘的手中。 “好好待她,家有贤妻旺三代。” 赵寒枫拍了拍冯天养的肩膀,迈步离开县衙,在门外等候亲兵的护卫下回到驿站歇息。 第二日一早,赵寒枫便带着全套的仪仗和随员离开了新安县,临行前特地嘱咐冯天养务必专心办好船厂,早日支应前线便是大功一件。 省城那里,有他和苏峻堂在,定不会让冯天养受到半点干扰! 师叔匆匆而来,师叔匆匆离去。 帮着冯天养解决了治下人心不服的大问题的同时,还给了自己媳妇两封红包。 在县城门口挥手相送的冯天养回过神来,掰着手指头数起了自己师父苏峻堂有几名结拜兄弟。 多好的师叔啊!再来一打呗! 将心中不切实际的念头打消,冯天养突然想到了一个被自己忽略的问题。 天地会的事情好像忘了给师叔说了? 考虑到赵寒枫这次出巡差不多要一个月才能回到广州,到时候已经是十月上旬了,若是到时候再报,时间上可能会有些紧张,冯天养考虑了一番,决定再过上几天先给师傅苏峻堂去信禀报此事,让他为自己提前备下一支兵勇进驻船厂。 他担心天地会暴动的规模过大,团练的力量有些独木难支,提前求援军是明智之举。 冯天养想的是最好天地会能将矛头对准那些豪绅大户,等他们先打的你死我活,冯天养再出来收拾场面。 胳膊挥累了的冯天养转过身来,笑眯眯的看着身后随自己一起来送别的豪商士绅们,满脑子都是如何将他们干掉的奇思妙想。 接下来的日子忙碌且充实。 九月十日,第一批扫盲夜校在钟表厂空闲的厂房中举办了简短的开课典礼。新安县令冯天养到场致贺词,同时宣布对学习优秀的予以奖励,士兵优先考虑提拔为班排长候选,工人优先考虑纳入技工培训班,激发了士兵和工人群体参加夜校的广泛热情。 九月十七,第一架水车在即将竣工的入海新渠上成功安装。新安县令冯天养到场剪彩,与承办此项工程的优秀商人段安贵亲切握手,嘱咐段安贵一手抓生产质量,一手抓生产安全,两手都要抓,两手都要硬。 九月二十三,入海新渠全线竣工。新安县令冯天养到场剪彩,亲自摇动入海闸门的最后一圈,清澈的深圳河水随之涌入新渠,驱动水车转动,标志着新安船厂动力源一期规划全线完工。 冯县令强调,这标志着新安县已经一只脚迈入工业化时代的大门。 另据县衙户房消息人士透漏,此次新渠建设,劳工死亡人数创下历年最低。尤其是自冯县令做出指示后,各分段所属士绅豪商积极落实指示精神,全力保障施工劳工人身安全,及时发放各项补贴,为今后新安县各项工程创办新渠样本。 九月二十七,第一批班排长示范班结业典礼在新安县团练军营校场举办。新安县团练总指挥冯天养亲自为第一批完成学业的班排长们授予指挥刀和班排长军装。 冯指挥根据本期班排长培训中各学院表现,现场宣布了三名排长晋升连长的名单,并表示下个月训练成绩前三的班长,将会递补三个排长的空缺岗位。 冯指挥同时宣布成立新安团练一营,营长暂时由他兼任。 九月二十九。新安县船厂维修车间所有干湿船坞全部竣工。第一批设备抵达广东外海,闻讯后的赵寒枫中断巡视团练行程,自广西快马赶回,亲自照会通商衙门报关人员来到新安县码头现场办理入关手续。 经过两天忙碌,第一批设备顺利进入船厂安装完成,在四台水车同时提供的动力下完成了第一次车床试加工,为一门炮箍开裂的8磅炮重新安装了炮箍。这标志着新安船厂设计合理性得到实践验证。 督办团练大使赵寒枫、协办商务副使谈元益亲自到场观看,并宣读了来自体仁阁大学士、太子少保、两广总督叶名琛的贺信。亲自操作车床的英人工程师更是获得了五百两白银的高额封赏,船厂全体员工也分别获得了至少一两银子的封赏。 十月初七。 多云、凉爽。 冯天养来到新安县城外的小荆山上,眺望四周。 县城西侧偏北二里处,团练兵营之中杀声阵阵,枪炮齐鸣。第一营的三个连正逐个演训新课目——八磅火炮支援下的战场控制。 通过塔特的关系,冯天养花费重金从香港进口了四门英制八磅野战炮。平日里金贵的不行,毕竟发射的药包只有五十发,今日难得拿出六发来训练。 县城正西三里处,新安船厂和刚刚具备雏形的新安钟表厂一大一小两个厂区忙碌异常。 深圳河上船只往来不停,将各种物资运到两个厂区,然后再有其中的工人们分解拆运到各个厂房区安装。 忙而不乱,像极了分工明确各司其职的蚁穴。 “怎么样,是不是很有成就感?” 黄胜站在冯天养身侧,颇为自豪的开口道。 他在美国耶鲁大学学的工科,虽然只学了两年就因为身体原因回国,但全套的书本和相关资料他可都带了回来 回国之后也没有将学的东西撂下去,凭借在香港总督府任职的优势没少在英国人的厂子里面进行实践,经验可谓相当之丰富。 船厂和钟表厂的整个规划布局、施工顺序、人员调配,乃至于全套的生产操作流程都是出自黄胜之手,花费了他大量的心血。 冯天养本来睡得够晚的,但没有一次黄胜是比他早睡的,整日顶着两个大黑眼圈忙个不停。 县衙里多嘴的吏员给黄胜起了个外号,叫乌眼师爷。 黄胜好不容易改善了的身体素质也再次衰落下来,此刻秋风一吹,竟让其有些受寒。 “十个船厂也换不了一个你,照顾着点自己身体。” 冯天养瞥了一眼受寒轻咳的黄胜,没多唠叨,吩咐卫士取来一件骑马时穿的披风为其套上,然后带着众人离开山坡,来到兵营,为刚刚结束演训的三个连队评优颁奖。 将一等奖的奖牌和十两银子的奖金亲自发放给了此次演训最优秀的班长,冯天养却突然觉得此人有些面生,竟不是从自己衙兵队伍出身的,于是有些好奇起来。 “你叫什么名字?” “报告指挥,标下叫甘二牛!现任二连三排七班班长!” 那班长脸庞涨的通红,大声回答道。 “我记得你,上次阿方索教官向我推荐过你,说你是训练中表现极其出色,破格把你纳入了第一批班排长示范班。” 冯天养听名字有些耳熟,脑海中思索一番,想起阿方索曾经推荐过这个人。 现在的班排长之中,九成以上出自于他的衙兵队伍。 因为有两批衙兵是接受过训练的,虽不完整,但足以和其他穷苦出身的人拉开不小的差距。 甘二牛能以刻苦的训练脱颖而出,挤进这个竞争激烈的群体,足见其本人之努力。 “谢谢指挥夸奖,小人...不,标下继续努力!” 甘二牛脸色更红了,说话都有些不利索,下意识的想要跪下磕头,却被冯天养托住双臂没能跪下去。 “好好努力,希望你能进入下一批排长的晋升名单。” 冯天养拍了拍甘二牛的肩膀,对其鼓励一番离开校场。被他鼓励的甘二牛神情更加激动,看着冯天养离开的背影怔怔出神,眼睛之中全是感激的神色。 他们全家原来都是周家的佃户。除了妹妹弟弟尚小外,甘二牛在周家做长工,父母二人给周家种地,一家人终日劳作却仍然食不饱腹、衣不蔽体。 去年的夏秋之间,甘二牛家里揭不开锅,弟弟妹妹差点饿死,无奈之下甘二牛借了周家的高利贷,一番利滚利过后,全家签完卖身契却也不够还周家的债,眼看弟弟妹妹差点又要面临饿死的惨境,甘二牛已经萌生了去周家抢些吃食然后全家当个饱死鬼的念头。 绝望之时,冯天养来了,不仅将不可一世的周家拿下,且将所有欠条付之一炬,还从周家原有的佃农之中招募士兵以及船厂的工人。 如同救世主一般,将甘二牛全家从生死线上拉了回来。 成功当上团练士兵之后,甘二牛日夜苦练,就是为的有朝一日报答冯天养的恩情,现在得到其亲自颁奖和鼓励,回想往日经受的那些苦难,甘二牛突然有一种置身梦境的不真实感。 甘二牛心中如何作想,冯天养并不知道。 他现在每天朝思暮想的,就是如何在鸦片战争到来之前尽可能的发展的再快些,让自己再强大些。 第22章 聊将紫水活蛟龙 回到县衙的冯天养屁股还没坐稳,便收到了自己师父的来信,看完之后,冯天养沉思片刻,将曾绾娘找了回来。 自从被冯天养安排了个建立情报组织的活,绾娘比原来忙碌了不少,整个人倒也活泼了不少。 先是招了一帮出身穷苦人家十五六岁左右的的小伙子和小姑娘,给他们找了些两个工厂的零碎杂活。 小伙子们在工厂里面打杂,跑腿帮闲。 小姑娘们给单身没婆娘的工人们浣洗缝补衣服。 曾绾娘甚至还和冯天养提要求,想把工人们冬装的制作给揽下来,也不知道她哪儿来的底气吃下这么大的工程。 要知道两个厂子投入建设的工人现在已经突破四千人了。 就算是投产后会只挑选一部分成为生产员工,也会保持一千五百人至两千人的规模。 曾绾娘这边忙碌了不到一个月,将七八个小伙子和小姑娘领到冯天养跟前磕了头,让冯天养多了好几个只见这过一面的义弟义妹。 然后这些人就不知去向了。 一些奇奇怪怪,零零碎碎的本县士绅大户的情报也开始陆续出现在冯天养书房内。 穆举人家扎了他的小人,涂地主家打死了个姓冯的仆人不敢报官,私下里赔了二十两银子等等。 “让你见一面是怕人家为你死了,你却不知道;不让你知道人家去哪儿,是怕你害死人家。” 曾绾娘如是对冯天养解释道。 冯天养被自己媳妇儿呛的不轻,却也只能承认,专业的事情确实得交给专业的人办。 将曾绾娘喊了回来后,没待冯天养说话,便有一张三千两白银的批条递到了他跟前。 “干啥用的?” 冯天养一边签字一边问,然后接着反应过来:“要是不方便说就当我没问。” “方便啊。” 曾绾娘嘿嘿一笑,对冯天养的态度很满意,然后坐在他旁边解释道: “我打算在钟表厂后墙那里在起一排房子,容三哥不是说能帮忙买到纺纱机和织布机吗?黄大哥帮我算过了,你把水车的动力分我一点,我这边招一批纺惯了纱的女工,秋装和冬装的事情基本就算接下来了。” 冯天养听得一愣一愣的,下意识的想挑些毛病,但是转念一想,这个计划其实也还行。 自己原本就有搞纺织业的打算,只是因为事情忙,没来的及弄。 毕竟眼下机器织布的成本实在太低了,从印度运来的棉布正在迅速占领广东的市场,价格低廉,质量更好,本地土布溃不成军。 只有高端一点的丝绸还能在洋布攻势面前稳住,但消费人群太少。 洋布都是自印度运来,虽然国内用工成本和印度差不多,但少了这运输的成本,自己应当能从其中抢下一些市场份额。 “行吧,以后少麻烦黄大哥,他身体不好,让他多休息。” 冯天养最终点点头,同意了曾绾娘的方案。 “知道了。可惜司马叔公不在,要不让他给黄大哥瞧瞧就好了,连天王都找他看病。” 曾绾娘下意识的说道,随即又捂住嘴。果不其然遭了冯天养一个脑瓜崩。 这是冯天养和她约定,如果无意间说起太平军内部事务的惩罚。 事以密成,言以泄败,不得不谨慎。 把绾娘拉到怀里,揉了揉被弹红的额头,冯天养扶着她坐下,和她聊起了十月之后天地会的事情。 “你想怎么做?难道真的要打吗?” 曾绾娘颇有些忧心忡忡的问道。 如果是冯天养刚上任的那段时间,曾绾娘连问都不问,乱了更好,趁乱她好带着未婚夫和冯三叔一起投翼王去。 但见冯天养和黄胜日夜操劳的所作所为,见到蒸蒸日上的这一切,曾绾娘也知道自己未婚夫决计不是个甘心做凤尾的人。 如果天地会真的闹出了动静,冯天养很难做到置之不理。 不说别的,船厂是叶名琛的心尖子,必须得护住。 县城也是不能丢的,要不然难逃一个失职之罪,政敌攻讦之下,难逃罢官夺职。 甚至连在船厂劳作的工人也必须集中起来保护,避免影响整体工程的进度。 从这三点来说,冯天养和天地会存在很难调和的矛盾,要想不正面碰撞几乎不可能。 除非双方主事之人都有意于此,否则早晚必有一战。 “必要的防备已经在做了。” 冯天养叹息一声,他已于昨日下令,向全县士绅大户摊派两千名劳工,十天内要在城北以及城西南侧挖出四道野战壕沟。 新安县城地理位置不错,城南和城东被深圳河环绕,城门外就是滩涂地,根本没法用于军事行动。 城西靠南的沿河区域是工厂区,预计那里到时候会有一支不下于两千人的广州绿营精锐进驻。 城西靠北是团练兵营,新挖掘的野战壕沟将会和兵营外常备的野战壕沟连接起来,然后再向南延伸直到深圳河的河堤,形成一个相对完备的防御体系。 兵营和县城只隔了两里地,完全在火炮的射程内,遇到战事将会互为犄角,彼此援护,同时将工厂区牢牢的护在身后。 曾绾娘越发心事沉重,看冯天养的部署,其实已经做好和天地会大打出手的准备了。 曾绾娘心事重重的同时,正在广州的司马运峰彼时接到一封密信,看完之后长叹一声,陷入两难。 “翼王麾下左军主将彭大顺密令,闻清妖在广州建船厂,其新战船甚难纠缠,着令立即查访确切消息,天地会兄弟举义之时,务必捣毁!” 密信上滑落在地上,显露出其中字迹,司马运峰叹息一声,将其捡起扔进火盆。 如果说前两个月他还可以故意不去打听冯天养等人的下落,但如今是再也无法装作视而不见了。 上月那全城沸沸扬扬的新安县周氏父子案件,主办之人正是冯天养! 告示贴的满城都是,其出身轨迹也成了坊间热谈。 同名同龄,出海避祸,还乡报国,幕府献策,拜师臬台,出任一方。 加上那日追曾绾娘时见到的车马粼粼护送上任的官兵车队。 这....,这还用打听吗? 让司马运峰略感庆幸的是,冯云山死去多年,冯天养又未曾在太平军展露头角,即使是天国内部,知道冯天养姓名的也不多,只有执政的几位才见过冯天养。 一番犹豫之后,司马运峰先后唤来几名下属,将密令分头安排了下去。 军令如山。 这是当年冯云山教他的第一条军纪。 十月十一,冯天养意外接到了赵寒枫的来信,于是立即带上曾绾娘,在一队亲兵护卫下匆匆赶往广州。 进城之后,先到臬司衙门后堂领着曾绾娘见了师娘,然后来到二堂和师父叙话。 “看出来你确实辛苦了。” 苏峻堂看着自己两个多月未见的弟子,既欣慰又心疼。 这几个月虽说折腾的动静不小,但确实是有成效的,新安船厂现在已经具备了火炮和船只的修理能力,只是因为后续设备尚未到齐,没能正式投入使用而已,但相应的员工正在紧锣密鼓的培训之中。 宁肯人等设备,不让设备等人。 这句口号和“大干一百天,杀猪过肥年”一样,是叶名琛最喜欢的两句口号,为冯天养在其心中印象加分不少。 “此次让你回来,无非两件事情。” “其一,采办军械。两湖团练现已有六万之众,所需军械缺口甚巨,本月初,前礼部侍郎曾国藩遣心腹持其亲笔信拜谒中堂,请求帮助采办军械,愿以四府厘金相抵。中堂已经允诺,安排立光兄在为粤桂两省团练采购军械时一并办理,此事由你经手。” “其二,天地会暴动。接你信件后,我和立光兄立即多方打探,现已基本确信,晚稻收割之后,天地会将谋划第二次洪兵暴动,范围甚广。粤东,闽西、赣南、以及广西全境,基本都要受到波及,中堂忧心船厂安危,召你来询问布防措施。” 苏峻堂一边提笔挥墨不停,一边对着旁边端砚台的弟子嘱咐道。 “多谢老师提点。” 冯天养回答的有些心不在焉,不时望向后堂。 “你师娘不吃人,别担心。” 苏峻堂边小心翼翼的吹干墨迹,边调侃道,见冯天养回过头来,便继续开口:“ 跟为师去一趟广东巡抚柏贵府上,今日是他父亲七十寿诞,柏贵在家中设薄宴遥祝,邀为师和立光兄前去赴宴。你正好趁此拜见一下中丞,也和巡抚衙门的属员们熟悉一番,日后须少不了打交道。” 冯天养知道师父这是在为自己铺路,忙不迭的小心应下,苏峻堂见他仍未反应过来,冷哼一声,干脆将里面事情挑开了说给弟子听。 广东巡抚柏贵是关外远支宗室出身,被咸丰帝四年间由五品官一路简拔至二品的广东巡抚,来给叶名琛做副手,圣眷正隆。 叶名琛碍于身份,不好亲自拉拢,于是授意总督府的属官们出面交好。 柏贵也乐意于此,毕竟叶名琛督抚两广也快五年了,天下岂有十年不调任之总督乎? 以叶名琛如今蒸蒸日上的功绩和满朝赞誉的清名,过个两年,最多三年估计就得调任京师,甚至有可能问鼎首辅之位。 柏贵想的明白,只要自己和叶名琛打好关系,继任督抚也是顺理成章。 于是便有了这一番遥祝酒宴。 听完这里边关节,冯天养心中毫无波澜,只有申遗二字。 真真就应了那番话,为了这碟醋,才包的这顿饺子! 小心翼翼的将苏峻堂刚刚写完的贺寿词装进卷筒,喊来衙门仆役备好轿子,冯天养伺候老师出了门,快步转回后堂给曾绾娘打了个招呼,然后在师娘的取笑声中落荒而逃,骑马跟上了苏峻堂的轿子。 到了巡抚衙门,又是一番热闹喧嚣。 即便只是四五个人的小宴,但赴宴之人的属员依旧将巡抚后院门口处站的满满当当,冯天养也位列其中,和一群之前未成某过面的所谓要员亲信们互换名帖,然后序齿论交。 好在赵寒枫的属员和冯天养颇为熟稔,此刻见到他前来帮着介绍一番,减少了不少尴尬。 那边酒宴,这边属员自然也饿不着,吃饱喝足之后,柏贵一手挽着苏峻堂,一手挽着赵寒枫,亲切的将两人送出门外。 苏峻堂看见刚从人群中挤过来搀扶他的徒弟,于是趁机向柏贵介绍: “正要向中丞大人禀报,这便是刚才宴间提到的劣徒冯天养。” 冯天养赶忙上前拜见,然后站回苏峻堂身侧。 “自古英雄出少年啊!” 柏贵眼睛一亮,自打来了广州,已不下十次听到这个名字,此刻见到真人,认真打量一番。 见冯天养虽然面貌一般,但神情坚毅,皮肤黝黑,目光深邃,整个人的气质犹如破土之笋般有一种昂扬之态,颇为赞赏的评价道。 “劣徒而已。中丞大人谬赞。” 苏峻堂话虽谦虚,但脸上颇有自得之色,随后再次拜别,带着冯天养离开巡抚衙门。 回到臬司衙门的冯天养和曾绾娘互相说了下各自今天的见闻,情知对方都无事后,两人各自睡去。 原先的小院早就退了租,因此两人只能暂住在师父家客房。 第二天一早,冯天养依旧早早起来,活动活动身体吃过早饭,跟着师父来到总督府,这次不再用排队等候了,直接被领到了后堂水榭。 堂中只有四人,叶名琛和赵寒枫冯天养自然认得,一名身穿一品武将官袍的应是广州将军德纳、还有一人便是昨夜见过的柏贵。 “卑职冯天养,见过中堂大人,见过大将军!见过中丞!” 赵寒枫上前为冯天养介绍一番后,冯天养依次挨个见礼。 “确实是瘦了不少,整个人也黑了,可见着实用心了。” 叶名琛打量着冯天养,点点头开口道。 “卑职不才,蒙中堂恩遇,惟愿报答恩情于万一,敢不效死?” 冯天养回答的十分谦卑,态度让叶名琛很满意。 “两件事,中堂想要听听你的意见。” 赵寒枫接过话题开口,然后将采办军械和提防暴动的事情分别问起。 有了苏峻堂的提醒,冯天养心中早有腹稿,于是将能采购到的所有枪械之价格、性能、是否便于维修和所需训练时间等诸多要素娓娓道来,最终叶名琛选定,选购了冯天养和赵寒枫之前商量过的那款英制前装滑膛枪。 粤桂两省共采购火枪六千支,每支白银二十两。 为曾国藩采购火枪两千支,每支按白银三十两,自厘金中抵扣。 采购子弹二十万发,每发三钱银子。 在火炮的选择上叶名琛有些犯难了,英方只愿意出售两款火炮。 一款是三磅的小炮,射速很快,操作便捷,价格也合适,唯一的缺点是射程较劲,威力太小。 另一款是英军淘汰了快二十年的老式八磅野战炮,威力确实巨大,射程也远,能够达到一千三百步,但是操作转移笨重,需要五十人和十匹驮马来操作和拖运,且价格颇为昂贵。一门就要四千两白银。 虽然叶名琛很认同冯天养提到的射程、准度、射速是火炮选择三大要素一说,但一门炮就如此昂贵,叶名琛还是决定致信曾国藩,让其自己拿主意。 商量完第一件事,紧接着便是如何应对天地会暴乱一事。涉及军务机密,冯天养没资格参谋整体战略,因此赵寒枫也只问了他关于新安县的布防问题。 冯天养回答的颇为干脆,请求派援兵,越多越好。 这一回答连叶名琛都愣住了,随即哑然失笑,明白冯天养这是明着表忠心,暗地里叫屈,瞪了对方一眼,冯天养赶忙做惶恐状,正色回答。 他打算和官府的援兵分兵驻守兵营、船厂、县城,深挖壕沟,坚守不出。 县城、船厂、兵营三处呈品字形分布,彼此相距最远不到三里地,且正在挖掘相互联系的交通沟,可以从容调配兵力相互支援。 为了减少城内粮食消耗,冯天养还打算将所有大户撵出县城,让他们各自回自己庄园凭借家丁护院死守。 而那些参与船厂施工的工人及其家属,还有团练士兵们的家属将会被迁移到工厂区暂避,以免工人死伤太多影响进度。 听完冯天养的建议,叶名琛不由再次愣住。 一则冯天养的策略和他设想的不一样。他原本想在通过水路秘密向船厂调集大量兵力,天地会一旦起事,就以雷霆万钧之势在短时间内将新安县所有天地会分子彻底消灭,然后再由此出兵,扫荡粤东其他州县。 二是心惊于冯天养措施之狠辣。将诸多船厂工人和团练家属接到船厂暂避无可厚非,毕竟是收拢军心和保证进度之所需,但是将所有士绅大户全部赶出县城这条就太毒辣了。 简直就是明摆着让这些士绅大户去死,毕竟天地会分子恨他们入骨,双方必定会打的你死我活,而冯天养则坐收渔利。 略一沉吟,叶名琛示意赵寒枫提出了自己集中兵力先扫荡新安的方案,却不料冯天养听完后立即就提出了反对意见。 “卑职以为,当稳妥起见。万一天地会暴动之后得到新安县有船厂的消息,其背后的太平军命令他们不惜代价倾巢来攻,而我方大兵已远离新安县,到时候岂非痛悔莫及?” 冯天养将自己考虑了很久的理由拿了出来。 为了能够让那些士绅大户顺理成章的死在天地会手里,冯天养可谓煞费苦心。 “持正言之有理。” 沉思片刻,叶名琛改变了主意,同意了冯天养的部署方案。 船厂是维系整个长江战局不倾覆的关键,也是他当下的头号政绩工程。 自开工建设以来,已有不下十道圣旨和廷寄催问船厂建造进度如何,可见朝廷和皇帝重视程度。 一旦有失,即便是他,也难逃失职之罪。 柏贵一开始只是安静的在一旁听着赵寒枫和冯天养问答,并未插话,此刻见到叶名琛出言支持冯天养的意见,面上虽无惊愕之色,脑门上的青筋却是猛然抽动。 叶名琛向来是以谋定而后动,虽千难万阻不改其志著称,今日却因为一个区区七品县令的意见改了主意,这让柏贵心中对冯天养之重视不由再次提高了一个等级。 商定诸般事情后,冯天养也得到了叶名琛的肯定答复。 广东绿营将会抽调三营精锐,十日内分批开拔进驻船厂,以备不时之需。 剩下的话叶名琛没有说,但冯天养心中明白,其人已经默认了自己驱虎吞狼之策,也识相的没再问。 回到总督府,将绾娘从师娘那里领出来,两人带着亲卫匆匆启程返回新安。 此次来广州的目的已经全数达到,冯天养要抓紧回去布置相应安排,力求自己这一番苦心能够取得最佳成果。 有道是,暂借荆山栖彩凤,聊将紫水活蛟龙。 通过黄胜建立的渠道在此次军火交易中为他赚了大量的钱财! 仅仅是在这一次,冯天养每把枪就赚了四两,加上子弹的回扣以及日后火炮交易中的利润。 粗略估计可以达到四万两银子,相当于又抄了一个周家! 有了这笔巨款,冯天养心中盘算已久的新安县工业计划第一期所需要的启动资金就够了! 但在此之前,还有哪些盘踞在新安县的地主豪绅们尚未清除,是冯天养下一步计划实施的绊脚石。 冯天养已经打定主意,利用这次良机,将整个新安彻底变成他的铁板根据地,为今后的发展创造出足够的时间和资源窗口! 第23章 苍生如笔谁挥墨 县衙门外的大街上,平日里是没有人摆摊的。 倒不是不允许,而是因为县衙门口整日车水马龙的,没有不长眼的跑到这里去摆摊。 也因此,一旦有个不长眼的来摆摊,就会显得格外显眼。 曾绾娘随冯天养回到县衙门口下马时,下意识的瞥了一眼大街上摆摊的老药农,立即面色一变,悄悄拽了拽冯天养的袖子。 冯天养起初不以为意,回头见曾绾娘面色严肃,这才意识到不对。随着曾绾娘低垂素手指的方向望去,看到了那卖药老农。 “司马叔公。” 曾绾娘轻轻吐出四个字。 “请他过来吧。” 冯天养叹息一声,说完之后见曾绾娘孤身就要去请人,赶忙拉住,挑了两个机灵的亲卫陪着她前去。 片刻之后,得到消息从城外军营匆忙返回的冯云木来到了后堂,却见后堂之中只有冯天养和曾绾娘两人。 “人呢?” 冯云木脸上难得有了焦急神色,开口问道。 “走了,绾娘亲自送到县衙门口,给了他一匹马。” 冯天养起身扶着焦急的三叔坐下,给他端来一盏茶。 冯云木这才放下心来,将茶水一饮而尽。 方才他还真有些担心冯天养下了狠手将司马运峰灭口。 “他此次前来是何意?” 冯云木平复了下心情说道。 “报信的,他信不过别人,也担心我们不信,亲自来的。” 冯天养面色平静,正在消化刚才司马运峰传递的信息。 太平军从俘虏口中已经知道了清军新装备的红单船来自广州,而且听闻广州附近有一个清军控制的维修厂。目前正在全力查访此处船厂位置,并将之列为天地会暴动的几个重要目标之一。 冯天养并不怀疑这个消息的真实性。 因为如果是假的,司马运峰没必要给自己提这个醒。 作为对司马运峰此番好心提醒的回报,冯天养同样提醒了司马运峰,让他届时务必不要参与到新安县的任何行动中来。 这其实也算是对天地会的一番提醒,冯天养相信司马运峰会明白自己的话中隐藏之意,并能够以妥善方式提醒天地会。 但最终结果不一定如人愿便是了。 凭心而论,冯天养还真不怕天地会前来围攻船厂。 新县县城和兵营两个据点将船厂牢牢护在身后,凭借事先构筑的工事,这仗其实没什么悬念可言。 即便冯天养手头只有一群训练了两个月的新兵,但天地会能发动的人无非便是那些被地主豪绅逼得走投无路之佃农饥民。 所谓武器,可能只是菜刀竹竿罢了。 冯天养选用驱虎吞狼之策,其中目的之一就是为了避免和天地会的直接碰撞,为其保留几分元气。 万一再有和绾娘、司马运峰一样和自己亲近之人误伤其中,岂非抱憾终身。 现在看来,双方直接碰撞已是在所难免。 冯天养心中不断的考虑着应对之策。 对待豪绅大户,冯天养堪称心狠手辣,但是对待这些走投无路的农民,他实在是下不了手。 只是事到如今,他也没有几条路可以选择。 万一波折到船厂,亦或是暴露了自己不想镇压天地会的态度,前功尽弃不说,杀身之祸怕是不远。 见冯天养陷入沉思,明白其态度和心意的曾绾娘也不敢多言,只有悄悄来到冯天养身后,为其轻揉太阳穴,让他稍稍放松一些。 时间一天一天过去,伴随着晚稻即将成熟,一些事情也开始慢慢显露出苗头来。 首先是因工厂建设招募了大批人员而得到缓解的土客械斗再次爆发了。 并无什么争水争地作为缘由,一场波及三四千人,五六个村庄的土客械斗毫无征兆的就突然爆发。 直接死伤三十多人,一家小地主的庄园被攻破,库存的几万斤粮食被洗劫一空。 涉事的几个客家村落一夜之间人走屋空,连一张布片、一粒稻谷也没留下。 冯天养亲自看完这几个村落,叹息一声,然后一言不发回到县衙。 这哪儿是什么土客争斗,分明天地会在为起义做预演! 而随着城外防御工事的逐步完善,以及兵营中终日不断地火枪演习之声,时间来到十月十九,这时的晚稻已经逐渐染上了金黄色,按照往年惯例,再有半个月左右便可收割了。 而新安船厂也日渐忙碌起来,终日有官船驶来,卸下满满一船人,在新搭建的一片简易营房之中居住。 据说是准备出发前往杭州征讨太平军的绿营,因为广州人多眼杂,怕被探子发现,所以在这里短暂集结,三五日便要乘船出发。 十月十九当日,船厂贴出告示,简明扼要回应了工人们普遍关心的晚稻收割是否准假的问题。 本月底所有工人放假四天,抢收晚稻,且这四天不扣工钱。 若是四天未收割完返回船厂的,迟到一日则加罚一日工钱。 作为对应,早到一日加发两日工钱! 这账很快被人算清,早到两天能比迟到两天多赚十天工钱! 相当于扣完地租的情况下,一亩半稻子一年的收成! 一众工人们纷纷兴奋起来,各个互相约定到时候相互帮忙,日夜不睡也要赶在前两日收割完返回船厂! 这日,冯天养刚刚从城外制衣厂返回县衙,还未下马,就意外的在门房处被两个等待许久的人抱住了马头。 “我说,农先生、段总商,两位这是何意?” 冯天养将二人领入二堂,一边喝水解渴一边问。 来的两人,正是拿下周家之时带头签字的两人,本县举人农玉亮、富商段安贵。 “求县尊活命!” 二人连坐也未坐,一个作揖,一个叩首,脸上表情诚惶诚恐。 “怎么了?二位,有什么话好好说。” 冯天养很好奇,不知道这俩人葫芦里卖的什么药。 “县尊,鄙人田产靠近河边,近日见常有官船停靠,听闻有不少官兵来了咱们新安县?” 段安贵小心翼翼的试探着开口。 “是啊,不都说了么,近日就要前往杭州征讨太平军,怎么,二位可是要助军?还是有什么事情找冯某办?” 冯天养依旧是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开口问道。 两人闻言顿时松了口气。 “回禀县尊,俺还以为,县尊是因为前些时日土客械斗一案,决心再将那些为富不仁的劣商顽绅整治一番,故此才调来如此多的兵马。” 段安贵小心翼翼的说道,农玉亮也在一旁点头附和。 历来土客械斗,大多是由土家地主欺压客家引发,而两人印象中冯天养对穷汉子们向来偏心惯了,而此次引发土客械斗的地主,正是段安贵的本家亲戚,因此他有些反应过度,拽上一贯交好的农玉亮来帮着自己说情。 冯天养不禁哑然失笑: “我要是有这心,费那麻烦干什么,直接调动团练不就成了?” 两人都是一愣,明白自己想错了,忙不迭的认错告辞,刚要离开二堂,却被冯天养叫住了。 “农先生,段总商,有一桩事情且还真得劳二位相助。” “请县尊尽管吩咐!” 两人忙不迭的转过身来,俯首听命。 “五日之后,本县团练第一营将在城外七里坪进行一次实弹演训,请两位协助组织士绅和富商们前去观礼。” 冯天养淡淡的开口说道,刚才他们二人被绿营兵吓到的事情让冯天养受到启发,打算来一手敲山震虎。 “县尊可要鄙人带头劳军?鄙人愿意出白银三千两为本县商户做个表率,县尊大人觉得低了还可以再加....” 段安贵先是试探开口,然后越说越啰嗦,最后在冯天养面无表情的目光下闭口不言。 “可是要学生组织县学生员前去夸耀军威?” 农玉亮也试探性的问道。 “不必,只是通知便可,若是乡民想要前去观看也不要阻挠,只是一次操演。” “如果非要找个理由,就说本县团练是为了防范太平军而筹办,现已成军,拿出来让县里父老都看一看。” 冯天养不敢多说,怕他俩又脑补出来什么东西给办歪了,将两人给打发走。 少顷,冯天养将绾娘和黄胜二人喊来,简单说了自己的想法。 “我觉得可以。” 黄胜点了点头,对待太平军的态度上,他和冯天养基本一致,不愿多做杀戮。 “还有一事,船厂内需要做些准备了,既然天地会已经瞄上了船厂,难保工人之中没有他们的会众。” 冯天养接着开口安排道。 “不妨这样,将原有的工段分组改为按五十人左右为一班组,以团练士兵家属中表现优秀的为主,授予班组长之名,作为一种监视手段。” 黄胜考虑一番后提议。 “可以。但不要大张旗鼓,分批进行即可,而且原工段长应继续保留,级别在班组长之上。” 冯天养稍作思考后点头同意。黄胜的事情说完,见曾绾娘一脸心事重重的样子,知道她还有话和冯天养说,于是便起身离开。 “绾娘,怎么了?” 冯天养把自家媳妇儿拉至身前,见其眼圈泛红,关切问道。 “是不是这次演训若是无用,就真的要打了?” 曾绾娘低着头开口,声音有些啜泣。 天地会和天平军向来同气连枝,转战两广之时帮忙安置了许多太平军的负伤老兵,所以两广历次天地会起义,这些老兵都是骨干和主力。 若是双方真的打起来,对曾绾娘来说,等同于和自己昔日同袍自相残杀。 “我找你来就是此事。” 冯天养想着法儿的哄着绾娘开心。 “让你手下的那帮半大小子和姑娘们尽最大努力散播要演训的消息,都是穷苦人家出身,里面肯定有天地会之人。说不定看了演训,知道这边准备充足,便能打消念头。” “真的?” 曾绾娘的眼神瞬间有了光彩。 “我还能骗你吗?” “那我这就去办!” 曾绾娘转涕为笑,轻轻在冯天养额头啄了一口,然后羞红着脸离开。 冯天养看着绾娘离开的身影,也是叹息一声。 尽人事,听天命。 这件事他已经做到最大努力,再多往前走一步,都有可能是万丈雷池。 五日之后。 七里坪前人山人海,彩旗招展。 得到通知的本县士绅和豪商们悉数到场,而且还组织了不少乡民佃农前来观看。 生怕现场冷清,惹得想要显摆一手的冯天养不愉快。 段安贵甚至还弄来了舞狮舞龙,可惜还没开场就让冯天养赶走了,让前来围观的乡民们各个觉得可惜。 打枪放炮有什么可看的! 演训场地布置的十分简易,一个指挥台,百十个扎好的草人,以及提前划好线的射击区域,就构成了整个演习场。 冯天养和阿方索两人并肩站在指挥台上,口哨一吹,便看第一连在鼓点的指挥下迈着整齐步伐进入了射击区域。 “一排听令,三段式,放!” 第一连连长石大山举着指挥刀高呼口令。 “砰砰砰!” “砰砰砰!” “砰砰砰!” 四十多支米尼枪分三批开火,将一百距离上的十多个草人靶子打的草屑纷飞,连支撑的木桩都打断了几根! 一排开完火之后在鼓点指挥下迅速离开,二排紧跟着登场,在此期间民夫们迅速将打坏的草人靶子收起,将十个崭新的草人靶排成一列放在场地上。 “二排,单列式,放!” “砰砰砰砰砰!” 二排的士兵们排成一列,所有火枪同时开火,密集的火力将新放的草人靶子悉数打倒! “三排,前进队列,轮次开火,放!” “砰砰砰!” 伴随着鼓点之声,第三排士兵们按照三段式站好,得到口令之后,却没有站在原地开火,而是前进之中轮次开火。 第一列的士兵开火后侧身装弹,任由第二列和第三列从自己身侧向前迈进,然后第二列开火,装弹,第三列再开火,装弹。 待到第三列开火之后,第一列的士兵们已经装完弹药,此时再向前进发,走到最前一列,开火、装弹。 这种前进之中轮次开火的战术瞬间吸引了围观之人的眼睛。 称不上行云流水,却也算相当熟练的开火、装弹、交替,就算是外行也能看得出来这支部队训练水平确实不错。 而待到最初第三列士兵都放完三轮枪的时候,第一列和第二列的士兵们早已停止开火,装好刺刀半跪于地,形成了一堵长矛之墙。 只有第三列的士兵依旧还在重复装弹开火,只是不再统一开火,而是换成了自由射击。 一连演练完之后很快退场,紧接着二连和三连依次上场演练了连级作战单位的几种战术,其整齐划一的战术动作引发了围观人员的阵阵喝彩。 到了最后更是三个连一起登场,演练了一次营级战术,三个连排成一条二百米宽的三段式列兵线,先是轮次射击,然后自由射击,再是前进队列加轮次射击。 火力过于密集,将用来当靶子的草人全部打坏,以至于最后只能朝着空地开火。 冯天养趁着所有人都在看这场精彩激烈的演训之时趁机观察,果然在乡民之中发现了不少面露严峻之色的精壮汉子。 尤其是那被他赶下舞台的舞狮队伍,十几个头戴红巾的精壮汉子站在一起,为首之人面色铁青,见到冯天养目光扫来之后,先是下意识的对视一眼,然后迅速低下头,悄然混进人群之中。 演训结束后,冯天养在一片吹捧之声中进行了简短的演讲,故意夸大了自己的兵力,宣称这样的营自己手下还有七八个,加上新安县完善的守备工事,据城死守可抵挡十倍之敌,且新安县距离广州陆上行程不过三日,水师更是只需一日半,便有源源不断的援军抵达云云。 在南雄州被攻陷两个多月以后,用一场实兵演训安抚住了本县士绅豪商们的心。 放了个大大的马后炮。 混在人群之中观看完整场演训的司马运峰眼眶有些湿润,朝着正在指挥台上滔滔不绝的冯天养注视片刻,脸上浮现出一抹坚毅之色。 小南王已经把事情做完了,现在是他这把老骨头该干活的时候了! 演训过后的时间过得很快,七八天的时间很快便要过去,期间来了一场大风,但好在稻田并未出现大面积的倒伏,而是在稍稍倾斜后又倔强的直起身来。 接下来的时间既无风也无雨,稻田已经全部染上了一丝金黄色,预示着今年是个丰收的年份,但这并不意味着佃农们明年就能吃上饱饭。 许多豪强士绅们已经开始磨刀霍霍,账房先生们忙碌不停,打算趁着今年丰收,一次性收齐往年拖欠的稻谷了。 伴随着整个广东都有可能迎来丰收的消息逐渐明确,稻谷的价格已经开始了大幅度的下跌,比今年的高点要便宜出一倍还有余。 意味着去年借了三石谷子的债,今年用六石谷子却还还不清本金。 看似丰收的年份,却隐藏着更大的危机。 面对着工人们和士兵们的关切,冯天养再次重申了自己四成地租的承诺不变,往年的欠账已经付之一炬,绝不再追,稳住了工人和士兵们略显躁动的心。 七成地租和四成地租,两者之间差了家破人亡四个字。 重申完承诺没几天的冯天养再次登上小荆山,这次不是来登高望远,而是来躲避麻烦。 说是麻烦,其实也不是。 只是冯天养这几日不论去哪儿,总是有士兵的家属,亦或者工厂工人的家属,甚至只是承包官府土地的佃农,莫名其妙的走到他跟前,磕上两个头就走。 什么也不说,什么也不求,就是单纯的磕两个头就走。 一开始还只是在冯天养去工厂、乡下、兵营等地视察的路上,等着冯天养办完正事再来磕头。 后来似乎变成了一种风气,无论冯天养走到哪里,在干着什么,就有人上来就磕头。 以至于现在每天县衙门口都有人来磕头,磕完便走,也不管县令在不在。 “...当年天王在紫荆山传教的时候,顶破天也就是你这样了。” 曾绾娘这几天一直跟随在冯天养的身边,略带惊羡的评价道。 “我也没做什么啊。无非就是干活给钱,降点地租啊。” 冯天养难得陷入了手足无措之中。 两世为人,哪见过这场面? 走在路上平白无故过来俩人给你磕完头,磕完啥话不说直接走了! 把他当许愿树了? 别管有用没用,见到了先拜一拜? “你把他们当人。” 曾绾娘脸上露出灿烂笑容。 “当年就是因为天王把我们当人,我们才跟天王走的。” 十月三十,傍晚。 伴随着最后一声代表下班的小号声落下,蓄势待发的工人们如同潮水一般涌出了工厂的大门,连夜赶往各自的家中,不要命般的劳作在地里,想要尽快收割完家中的稻谷。 家中的婆娘、老人、小孩早已在田间地头等待多时,婆娘们为刚刚赶路归来的自家男人端上饭食,老人帮着布置收稻谷用的麻绳和板车,孩童踮起脚尖给父亲递上水壶,希冀着今年的丰收能让来年多吃两顿饱饭。 所有人都在拼命的活着,今年似乎比往年有希望了些。 小荆山上。 在此处发呆了一整天的冯天养依旧沉默,他借着落日的余晖欣赏着那金黄色的大地,一遍又一遍,似乎怎么也看不厌倦。 只是那金黄色大地之上,尚有一块块阴影错落,像是潜伏的危机,也像是贪婪的猛兽。 忙碌了一天的绾娘骑马匆匆赶到山上,将一件斗篷披在了他的身上,陪他一起看着这日落前的美景。 “所有的士绅大户都下乡催粮催款了。” 绾娘轻声说道,见冯天养转过身来,于是继续开口: “司马叔公传来消息,起事时间定在了大后天,也就是我们工人返厂后的第一天。” 这时黄胜和阿方索两人也骑马赶到了山上,黄胜率先翻身下马,和冯天养对视一眼,并未说话,只是重重的点了一下头。 他们二人刚刚检查完兵营,全体团练士兵已经做好实战准备。 “三日后下达戒严令,除延期返厂的工人及逃难的工人家属外,一个人也不允许回到县城!” 冯天养轻声开口,然后从山上飞驰而下,一马当先,像是一柄刺向山脚黑暗的利剑。 第24章 世事浮沉苦难多 起义。 爆发了。 起初是一个寻常的减租要求。 演变成村民和护院的一场小规模械斗。 演变成被打死的客家村民集体到地主家讨说法。 演变成其他同样要求减租的村落民众闻讯赶来点燃了地主家的大院。 演变成豪绅们按照惯例联合起来派出家丁武装们对所有抗租乡农群体的集体镇压。 演变成整个新安县北部和东部不论土客百余个村落都参与了的一场声势浩大的乡农抗租大起义。 最讽刺的是,各地乡农们会师的地点就是七里坪。 起义像是龙卷风一般横扫新安东部和北部乡村,然后将途径的一切都裹挟了进去。 仅仅是四五天的时间,二十余家地主坞堡、庄园被打破,起义人员的规模迅速膨胀到了一万多人。 当然,据绾娘的密探回报,实际的核心力量应该在四千左右。 见势不妙的士绅豪商们纷纷逃往县城,却在离城三里外的野战壕沟前被拦住,同时得知了一个让他们雪上加霜的坏消息。 为防止天地会分子混入,工厂、县城、兵营三处均已下达戒严令! 擅入者死! 当一位不信邪的举人真的被打死在壕沟吊桥上后,所有人都不再怀疑这道命令的真实性! 全县的士绅们纷纷涌向了深圳河边,不惜抛掷巨款,只求路过的船只能让他们上船逃离此处。 除了农玉亮和段安贵两人。 两人早在第一家地主庄园被打破的当日,便像是闻到气味一般,不约而同的只带着老婆孩子匆忙返回了县城。 伴随着当夜戒严令的下达,原本还对两人埋怨不已的妻小很快停止了嘴上的牢骚。 就连冯天养在县衙门口看到这两人的时候,也是一脸的惊奇,围着两人左右打两个不停。 冯天养啧啧两声,压下自己想问两人是不是属兔子的想法,将两人带入了内堂。 “两位,这次来又是何事?最近世道有点乱,本县军务繁忙,还请直言。” 冯天养心情颇佳,一边让人倒茶,一边悠闲的看书,一点也不像口中军务繁忙的样子。 自从得知起义爆发之后,冯天养似乎毫不忧虑,一天比一天心情好,除了绿营兵那摊子烂事让他感到心烦。 “禀县尊,鄙人得知那些乱匪....” “哪些乱匪?段总商,说话不要太大,当心闪了舌头。有些事不上称没有四两重,上了称可是一千斤都打不住。“ 段安贵小心翼翼的开口说话,不料刚开口就被冯天养的冷言冷语打断了。 “那些....刁民?” “那些....佃户?” “那些善良的乡农?” 看着冯天养拧着的眉头慢慢舒缓开,段安贵知道这次自己总算蒙对了,擦了擦额头的汗,刚想要继续开口,却忘了接下来的说辞,急的他面色涨红。 “禀县尊,学生和段总商愿意各出五千两劳军。同时愿意配合县尊,化解乡农怨气,平息此次风波。” 农玉亮倒是颇有静气,站起身来将两人来意一五一十的表达清楚。 “有劳二位费心了,只是外面情形莫明,还是再等等,让乡农们稍稍冷静之后再施为如何?” 冯天养略做思量,觉得还是有必要留下几个士绅富商充下门面,全死光了怕是不好遮掩,放弃了找茬将两人撵出县城的想法。 “那在此期间,鄙人和段总商先将劳军的事情办好,然后在城中静待县尊差遣如何?” 农玉亮接着开口询问。 “自无不可。” 冯天养点头应下,心中感慨读书人不仅眼光好,说话还有水平,买命钱都说的这么好听。 将二人打发走后,冯天养喊着绾娘一起出门视察县城、兵营和厂区三地的防务,随后两人又一起慰问起了在临时窝棚之中居住的工人们,尽量消除工人隔绝在厂区产生的担心浮躁情绪。 毕竟工人们返厂的第二天,起义就爆发了,期间虽然开了口子允许工人和团练家属进入厂区避难,但还有很多人的家属没有赶来。 但出乎意料的,厂区的工人们不但不担心外面家属的情况,反而有家属赶来的工人埋怨妻小没能看护好家里的东西。 “你们不担心家里人的安危吗?” 冯天养午间逮住一个埋头吃的正香的工人问话,但其人只是笑了笑,却不答话。 一连问了三四个,都没人说话,冯天养正纳闷时,却见人群中站起来一人憨笑着回应。 “县公放心好了,那些人也是为了乡农们打抱不平,未曾坏过乡农的性命。” 这话说完,那人随即嘿嘿一笑,钻进人群中溜走了。 冯天养不禁哑然,但也没再追究。恰巧此时传令兵到来,在其耳边轻声说了一事,冯天养立刻赶往码头,迎接总督府派来处置绿营兵闹事的特使。 绿营兵闹事的缘由已非一天,素质之差,连一贯办事稳当的黄胜都有些忍耐不住。 今日嫌饭菜不可口,明日嫌没有酒水,后日嫌营房闷热。 桩桩件件都能成为找事的借口。 甚至一名千总公然让黄胜为其召妓! 黄胜虽然不想违逆,却也实在不愿办此事。 虽是风尘女子,但好歹也是一条性命,进了那虎狼窝,又岂能囫囵个的出来? 万一闹出人命,又是一桩麻烦事。 这边拖着不办,那边便鼓噪士兵们闹事,前日将送饭的厨师和伙夫给打的不轻,桌椅板凳也砸坏了不少。 甚至公然放出话来,要冯天养亲自来赔罪,否则就将这鸟船厂给拆了。 冯天养忍了好几天,等的便是这番话。一封亲笔信告到总督府,总算等来了总督府派来处置此事的特使。 “万老哥,怎么是你亲自来了?“ 出乎意料,来人竟是冯天养先前在总督府的熟人,万祥鹏。 “托县尊的福,中堂老爷说咱们共事多次,彼此熟稔,于是便派我来配合县尊,狠狠惩办几个败坏军纪的刺头!” 万祥鹏脸上笑容灿烂,嘴上说的更是客气。 这次出来他对他而言也是一个难得的机遇,总督府管事何其之多,但是能代表总督外出处置事务的却鲜有几人,都是老资格的管事,有的甚至是叶名琛自汉阳老家带来的。 若是此番事情处置得当,说不得他也能再向前一步,成为管事当中抓总的那几位之一。 两人携手走下码头,万祥鹏从怀中取出苏峻堂让他带来的亲笔信,冯天养见信封上有吾徒持正即启六个字,只稍一愣,然后立即当着万祥鹏的面拆开信件。 万祥鹏自是识趣没有凑上前看,但脸上的笑意却更加灿烂。 苏峻堂信中简略说了些当下天地会大起义的形势,整个广西已有十几处打出造反旗号,攻陷了五座县城,还有四个县城和一座州城正在遭受围攻,目前广西自顾不暇,劳崇光已经正式请求叶名琛派兵支援。 粤东情况稍好,尚未有县城被攻破,叶名琛集结大兵在肇庆府待命,准备等起义军风头暂消,被裹挟附从的饥民佃农们起了回家念头之后,再做雷霆之击,势必要一击而成,为粤东一带打出个三五年的太平时光。 而闽西、赣南情况就糟糕的多,闽西汀州官军被起义军围困在城内,治下县城已有一半被破,而闽浙总督手中机动兵力全部投在了杭州一带争夺长江的控制权,没有任何成建制兵力可支援汀州,甚至连闽南州府的防御都是依靠本地团练在维持。 而赣州府正遭受着江西两万太平军和十万起义军的疯狂围攻,领兵之人正是三月之前刚刚声名鹊起的彭大顺,而为其充当后援阻拦清军援兵的江西太平军,赫然打出了翼王石达开的旗号。 总的来说,清军和太平军、天地会义军的战斗虽然犬牙交错,但总体上还是一南一北两条战线。 在北线,战事主要集中在汀州和赣州一线,尤其是汀州,虽然只是双方偏师之间的战斗,但只要汀州一破,太平军便没了侧翼威胁,可以从容从宁都调派江西的大量人力物资,用于围攻赣州,到时候即便肇庆府清军挥师北上,也无法独力解赣州之围。 在南线,战事主要集中在广西,天地会义军正在疯狂围攻桂东和桂北的几个重要节点州县,力图隔绝粤桂之间联系,让广西清军失去援军,届时可以利用广西绿营因内应太多不敢出城野战的心理,席卷落单县城和州府,逐步壮大自己力量,形成对广西清军的压倒性优势。 用一个比喻来形容,现在的清军战局就像是一个脆弱的扁担,挑着两个沉重的箩筐,而且随时有断裂的危险。 而这个脆弱的扁担,是叶名琛集结在肇庆府的那两万广东清军主力。 而那两个沉重的箩筐便是赣南和广西。 这也是叶名琛对待粤东天地会必须要一击而成的原因,因为他只有一次机会,一旦一击不成僵持在粤东,则两线战局都有可能崩盘。 为冯天养介绍完战局之后,苏峻堂重新提起了当日叶名琛的那个提议,是否有可能联合现有的三千绿营,先将新安县的天地会义军镇压下去,亦或者击溃,然后以本地团练维持战局,将三千绿营兵抽调他用? 毕竟当前形势之下,能增添一分机动兵力都是好的。原以为只是天地会照旧利用减租抗租的口号发动的一次起义,但没想到广西和赣南的形势过于糜烂,太平军战机把握的太好,战局已经到了十分紧张的时候了。 略一沉吟之后,冯天养不动声色的瞥了一眼万祥鹏,心中醒悟过来,这封信应该是叶名琛授意苏峻堂写给自己的。 叶名琛的性格惯是如此,拿不准的事情轻易不表态,因此才让师父重提旧议,免得自己亲自张口再被冯天养找出理由拒绝。 而万祥鹏来,也是因为和自己有过交往,相对熟悉自己的性格,因此才在一众管事之中选择了他。 想明白此中关节,冯天养当即示意左右随从散开,将万祥鹏拉到身前,小声询问。 “万管事此来,中堂大人可有指示?” “总督老爷来前确找小人吩咐过,此次前来凡事皆听您的安排,唯有一条,若是您这边事情了结,局势稳妥,这三千绿营还需尽快调回广州。” “兹事体大,容冯某静思一日再做答复,今日先将闹事之绿营兵处置了如何?” “那是自然。总督老爷吩咐了,小人一切听您的安排。” 两人边说边走,离开码头,来到绿营军营区,万祥鹏负起双手,也不入营,吩咐随从将自己腰间一块令牌送了进去。 半刻钟也无,清远游击将军马万宗,也就是这三千绿营兵的主帅便从营中匆忙赶来,出了营门之后一路膝行来到万祥鹏和冯天养跟前。 “老爷说了,你的军棍先记下,将那些个败坏军纪的军痞拉出来砍了,以儆效尤!” 万祥鹏看冷眼看着眼前的马万宗,负手淡淡开口。 马万宗不敢多言,匆匆返回营内,不消片刻,便有十余个五花大绑的官兵被押出营门,其中一人身着千总官袍,也随他人一样被破布堵住嘴,按倒半跪于地。 不待那千总将口中破布吐出喊冤,身后押送士兵早已高举大刀,猛然挥下,地上便多了十几个满地乱滚的脑袋。 “冯县尊,我就不去县衙叨扰您了。后续如何办理,还请您尽快拿个章程出来,小人好一并帮您了结。” 万祥鹏依旧是笑意盈盈的模样,仿佛地上的那十余具尸体都不存在,朝着冯天养拱手告辞,然后跨过地上无头尸身,在马万宗的陪同下进了军营。 冯天养也没多留,带着有些目瞪口呆的黄胜返回县衙,琢磨着该如何回复万祥鹏。 毋庸置疑,叶名琛对自己多少还是有些疑虑的。毕竟自己这个县令的屁股歪的太明显了,几乎是明着坐在了穷苦人那一边,和那些依靠士绅豪商的州县长官全然不同。 这很难不让出身士绅阶层的官员群体对自己起疑心,甚至是戒心。 凭心而论,叶名琛此番处理手段已是相当柔和,亦是展现了对冯天养的充分信任。 当此非常之时,若是寻常县令,说不定便直接拿下了。 恩师苏峻堂的信,对自己既是劝诫,也是示警。 当下最好的办法就是按照苏峻堂的建议,与绿营兵一起出兵扫荡新安县境内的天地会义军,哪怕只是击溃,也足以让自己挽回在叶名琛处的信任。 但匪过如梳,兵过如篦,冯天养十分清楚绿营兵的军纪败坏到了何等程度。 一旦放出去,仗打的怎么样不好说,新安县的乡民怕是要遭逢灭顶之灾。 冯天养本就想将盘踞在新安的士绅豪商势力一扫而空,然后在这张焕然一新的白纸上重新作画,又怎么会允许绿营兵肆意妄为,乱加涂抹。 一时之间,事情又回到了两难局面。 冯天养这边陷入两难局面之时,就在七里坪义军仓促建立的营寨之中,司马运峰也陷入了两难之中。 “司马老叔,今日我不称职务,咱俩就以叔侄论称,烦老叔您今日给我个明确交代,为什么不让我执行进攻船厂的军令?” 大帐之中,只有司马运峰和一名义军将领,此刻那将领正对着司马运峰发出质问。 “老夫有难言之隐,况且如今咱们这里义军形势不错,打破了这么多土豪劣绅的庄园堡垒,缴获了这么多金银财货,将粮食分一半留给乡民,剩下的带着,和愿意跟着咱们走的这几千汉子一起带到粤东整合当地义军,不一样是大功一件吗?何苦抛洒了那许多同袍性命!” 司马运峰苦口婆心的劝诫道。 “这可是传达的翼王军令,如今清妖大兵都被我天国天兵牵扯住了,正是我们围攻船厂的良机,虽然那年轻县令的团练火器确实精良,但成军不久,士卒未必愿意效死力,我们总不能试也不试吧?” 那义军将领和司马运峰争执多日,又岂会轻易被说服,当下立即开口反驳。 “翼王那里老夫自有担待,秀成啊,当初我和你爹....” “我知道,您和我爹是结义兄弟,当初我爹战死,是您把弟我妹从死人堆里刨出来的,老叔,别的什么都能依您。但这可是翼王下给我的军令,不是下给您的,便是真的依您抗命不遵,军法之下,您别让我当个枉死鬼成不?“ 那将领正是石达开的亲信嫡系将领李秀成,此番受命前来主持粤东起义一事,同时兼着捣毁船厂的责任。 若是冯天养在,定能认出,此人正是那日和自己对视的舞狮汉子! “那船厂之前,尚有县城和兵营作为遮掩,壕沟挖的又宽又深,得多少人命去填?城中官军并无出来攻打我们的意思,任由我们围攻那些土豪劣绅,秀成,听老叔一句劝,还是抓紧去粤东吧,翼王那里,老夫拼了老命,不会让你受到半点责怪。” 司马运峰被李秀成说的有些哑口无言,沉默半晌,才沙哑着声音开口。 “这正是我不明白的地方,老叔,您跟我说个实话,这城里的官军怎么回事,莫说不出来扫荡,连逃回县城的大户也不收留,反倒收拢了不少民夫,搞得像是怕我们残害乡民似的。再加上您这番作为,此中必定有事!” 李秀成冷哼哼的坐在案几之上。 他早就察觉出了不对,只是前几日尚未将各乡的地主坞堡全部打破,因此一直憋着没有追问,今日一定要刨根问底不可。 两人正僵持着,帐外士卒领进来一个只有十四五岁的孩童,这孩童进入帐内后,先是脱口而出说了两句广州天地会密探的接头暗号,司马运峰神色一愣,随即张口回应。 三个接头暗号都对完后,那孩童从破烂衣服夹层中取出一张纸条递给司马运峰,司马运峰看完面色大变,随即传给李秀成,李秀成看后也是面色一变,两人先后走到地图前,研究起了那纸条上的军情。 翌日清晨,船厂码头。 冯天养和万祥鹏笑意盈盈的看着分别朝两个方向出发的绿营和团练士兵,各自微笑拱手告别。 “还望万管事好生约束军纪,将来船厂还要扩建,此处乡民今后大多要成为船厂工人,不可欺压过甚,否则难保不会坏了今后造船大计。” 临别之际,冯天养依旧谆谆嘱咐着万祥鹏约束军纪,丝毫也不掩盖自己偏袒乡民的立场。 “冯县尊请放心,小人一定遵从,还望冯县尊也一路小心,务必谨慎为上。” 昨日经过大半日的思考,冯天养总算拿定了主意。 打是必须的,但是尽量不要真打。 一番思量过后,冯天养决定分兵左右两路。 左路由两千绿营兵组成,经县城向北进发,在县城到北方海岸线大概三十里的宽度上,选择几处交通要道定点设防。 右路是冯天养的团练组成,兵力有三个营和一个两百人的民夫队,共约一千五百人,自码头出发,沿着深圳河向东向海岸线扫荡,逐步压缩起义军的活动范围,将他们逐步赶到绿营兵设置的防线上去。 至于剩下的一千名绿营兵和五百名团练,依旧留守县城、兵营、船厂三个要点,避免老巢被偷袭。 这个策略并不出奇,是绿营兵常用战术之一。但是能在当日拿出,并且第二日就迅速出兵,而且亲身担任最危险的一路,足以证明冯天养的态度,让代表叶名琛而来的万祥鹏十分满意。 为了保证冯天养这一路的安全,万祥鹏贴心的将几艘装备了8磅炮的官船配属给了右路军,一来能够提升右路军的实力,二来可以为其保留一条退路,以免遭遇起义军围攻时有全军覆灭之危险。 目送着绿营兵远去,冯天养回过头来,大手一挥,身后亲兵随之纷纷上马,跟着大部队向东进发。 第25章 劫波荡尽英雄血 选择这种出兵策略,也是冯天养无奈之下的选择。 既然打已无可避免,冯天养能做的,只有将绿营兵对地方上的损害降到最低。 若是让绿营兵将新安县东乡和北乡扫荡一遍,新安县差不多得是十室九空。 还不如自己亲自带兵扫荡,让绿营兵分地固守,免得荼毒四方。 至于给起义军传信,虽有较大风险,但即使事发亦可有团练之中有天地会内应这一理由作为遮掩。 只是希望司马运峰能够说动义军尽快撤离,避免遭遇较大损失。 冯天养却不知道,司马运峰此时和李秀成却因为他的情报产生了新的分歧。 在哨探打探清楚,清军的确在船厂内还隐藏着三千绿营精锐并已经出动后,李秀成和司马运峰都知道,他们已经错失了转移的最佳时机。 打是肯定打不过的,虽然双方人数差不多,但对方一半是训练日久的绿营精锐,一半是装备精良的团练。 自己这方只有四五千拿着菜刀和竹竿的精壮汉子,充其量有几杆子抬枪土炮罢了。 真打起来,必定是个全军溃散的结局。 司马运峰的建议议是收拢愿意参加义军的人员,携带物资尽快突围到粤东,然后在那里打开局面,争取支援到闽西和赣南的战局。 但李秀成却提出了另一个让他震惊的计划,就是趁着清妖主力分兵两路出动,意图围歼己方的良机,打一个时间差,集结义军主力,攻破县城或者兵营其中一点,然后直扑河边,捣毁船厂! “老叔,你且听我一言!” 昨日还颇有些焦急的李秀成今日却稳当了下来,耐着心劝起了司马运峰。 “探子已经打探清楚了,清妖果然如同情报中一样出兵了。所以眼下只有俺的办法,才能救的了咱们这些人,也能救得了城中给咱送情报的那位。” 营寨中依旧是只有李秀成和司马运峰两人,李秀成坐在案几上,神态严肃的开口: “俺知道,那城中定有你关心的人物,这人能送出这般情报,说不得便是主事几人之一,所以老叔,咱们越是按照他的建议走,他就越危险!” “咱们在这七里坪待了四五日都未动,偏偏清妖一出兵咱们就动了,还动的这般迅速,这般准确,这不明摆把传消息的人给卖了?“ 李秀成越说越冷静,司马运峰也从焦急之中醒悟过来,顾不上责怪李秀成早先不听他的话撤离,专心听起了对方的计划。 “那依你该如何?” “要么依照俺的意见,执行军令打船厂,但清妖已经提前戒备,咱们这些人怕是全部死在城外也攻不进去,要想让这几千青壮活命,当下只有两条路可走。” 李秀成嘿嘿一笑,居然还有心思卖起了关子,见司马运峰急的要动手,慌忙开口: “第一条路,就是咱们点起这全部的四千精壮,今日午后动身,然后趁夜摸到那团练宿营地的左近,先以小股兵力骚扰其营地,让其不得休息,主力歇息一宿,然后明日凌晨发动总攻!” “只要那团练营地的挖不了三重以上的外壕,俺就有七成把握冲垮了他们的阵型,若是兵力配置得当,或许能趁乱捉了他们的县令。” 谈起军事,李秀成身经百战,从一个微末伍长一路被石达开提拔为心腹第一爱将,就连司马运峰也只能选择信服。 “不行!” 司马运峰果断开口否决了这个建议,刚想解释一番,却见李秀成并未追问,而是直接说起了第二条路。 “那就选第二条路,咱们得做好分兵的准备!” “分兵?” “对,分兵,俺带着两千精壮,今日正午过后就出兵,赶在天黑之前摸到县城附近,管他三七二十一,先搅他个鸡犬不宁,然后第二日再大模大样的装作主力围攻县城。” “那另一路呢?” “另一路则由老叔您带着,俺给你留下一半精壮,您带着愿意跟咱走的那些人,还有这全部精壮的妇孺老小,傍晚动身,趁着俺大闹天宫的空隙,潜伏在那绿营兵哨所的附近,只要看到对方天明拔寨去支援县城,便不管不顾的掩护着妇孺老小先突出去,转到粤东再说。” 李秀成嘿嘿笑着说出了他的第二个计划。 司马运峰听完后沉默了。 毫无疑问,李秀成这是在用自己的生命为那些老弱妇孺打开突破口。 “我带第一路去,你带第二路!” 沉默不过数秒,司马运峰果断开口说道。 “老叔,你不成的,你打仗的本事不如俺,这天宫只有俺才搅的动!” 李秀成嘿嘿笑着继续开口。 “你不让俺打第一路,俺啥也不问听你的便是。但老叔你想一想,若是咱们既不打船厂,也不打最弱的那一路,更不打县城,如何洗清给咱报信之人的嫌疑?人家不顾生死的给咱透消息,没有把人家卖了的道理!” “只有真打县城,打的狠了,甚至俺作为起义军的指挥死在县城下,才算是洗清了那报信人的嫌疑。” “俺也不会白白抛洒了这些跟着青壮的性命,等到清妖的大兵围上来,俺就自尽,然后下令跟着咱的青壮们都投降,俺估摸着那报信的兄弟权位应是不低,应是有法子让他们活命。” 李秀成说的越来越轻松,已然是将自己生死置之度外了,见司马运峰依旧有开口与他相换的意思,于是面色一肃,正容开口: “老叔,俺还有一番话,只能说给你听。便是你到了粤东后,务必找到杨辅清,将手头的人马钱粮都与他,让他尽快攻陷一两座县城,想尽一切办法调动粤北清军东进,给翼王创造战机!这才是俺先前死活要打船厂的原因,俺知道这里是清妖的命根子,不打这里,清妖屯在肇庆府的大兵不会动的!” 一番话说完,李秀成不待司马运峰开口,便直接阔步走出营帐,中气十足的威严下令。 “立旗、擂鼓、聚兵!” 且说冯天养这边,依照原计划出兵之后,一路沿着海岸线向东扫荡,沿途经过了十几个村庄,所到之处虽然多有地主庄园坞堡被打破,但村庄之中却人烟声息反倒更加繁盛了些。 虽然乡民们见到大兵过境免不了的恐惧,但在见到这些兵马不是绿营而是团练,于是便都慢慢镇静下来。 该在田间劳作的劳作,该在村中忙碌的忙碌,只是劳作和忙碌的多为妇孺,村里的男人少了许多。 而在大队人马的周围,果不其然也出现了监视的起义军探子,隔着三五里远远观望,并不靠近。 下午三四点钟左右,冯天养便依照之前和阿方索商量的下令安营扎寨。 先是深挖四道壕沟,其中一道上铺干草,与平地无异。 然后再用民夫大车拉运的圆木竖起寨墙,寨墙里面又一道壕沟和鹿角,最里面才是士兵休息的营帐。 忙碌了两个多时辰,几乎是用了半个下午的时间来搭建营寨,终于是达到了阿方索口中一般水平的宿营标准。 用过晚饭,冯天养紧接着按照阿方索的要求,让民夫们烧了百十锅开水,让不负责警戒的所有士兵都轮流用热水洗过了脚。 随后亲自带着卫士检查了各个外壕的所有明暗哨位,又和将巡视了一番各营连休息的情况,清点一番人数确定没有开小差的逃兵,这才回到自己营房准备休息。 许是初次带兵有些兴奋,纵然是满身疲惫,冯天养依旧是翻来覆去睡不着,直到三更时分才囫囵睡去,第二天早晨刚刚从起床号声醒来,便接到了一个让他震惊不已的消息。 “义军去打县城了?” 冯天养翻来覆去看着通讯兵送来的纸条。 若非上面的字迹的确是黄胜书写,且用中英文各写了一遍,冯天养简直不敢相信上面的内容是真的。 “禀县尊,确实如此,昨日晚间,义军便兵临城下了,先是击鼓喧哗了半夜,然后纵火焚毁了城西的驿站,还趁夜填平了第一道外壕,人数有好几千之众,今日一早已在填第二道外壕了。” 传令兵一五一十的将了解到的情况详细汇报。 “黄县丞何在?” “今日一早,已护着老叔公和县尊夫人去兵营了,那农举人和姓段的也带过去了,此信便是县丞在兵营之中写的。” 冯天养顿时安下心来。 守县城的绿营兵只有六百人,军纪还很差,万一县城真的被攻破,义军不一定能伤到三叔和绾娘,但那些溃散的绿营兵反倒是最大危险。 黄胜将两人护送到兵营是最佳选择,那里有自己的五百人驻守,防守面积更小,更利于防守。 “县尊,我们要回去救县城吗?” 几个营长纷纷围了上来,颇为关切的问道。 冯天养顾不得猜测义军为何会围攻县城,只能就眼下的局势猜测后续的动态发展了。 “哨骑一班即刻出发,前往兵营附近打探最新情况,最好是能够和黄县丞见上面。” “哨骑二班,将此消息传递给绿营游击马万宗,就说本县不擅兵事,不知是否此为天地会声东击西之计,后续用兵方略如何,还望不吝赐教。” “其余所有人先吃早饭,所有物资装车,清点人员武器,听候命令!” 冷静片刻,冯天养做出了最稳妥的决定。 船厂是叶名琛的命根子,此刻外围屏障之一的县城遭遇围攻,万祥鹏必定已经得到消息,不论对方究竟奉了叶名琛什么样的指示,守卫船厂肯定是最重要的。 也就是说万祥鹏和马万宗必定会回军,以解县城之围。 事实上,县城只要不是当日就被攻陷,到了晚间援军就到了,而且可以对攻城的天地会形成夹击态势。 而自己若是同样回兵,夹击态势就会变成包围圈,天地会义军说不定会有全军覆没的危险。 自己这边能拖一会儿是一会儿,义军还有可能利用包围圈不完善跳脱出来,寻机逃离新安。 一切的关键就在时间! 只要自己今日傍晚不出现在新安县城之下,义军就还有活路! 考虑清楚这一切的冯天养甚至有了继续东推进的念头,但看到深圳河上伴随而来的官船之后,却是直接放弃了此念头! 他现在要么收拢兵马向县城移动,要么就只能按兵不动,否则便是百口莫辩。 巳时四刻,一队绿营兵的骑士出现在地平线上,带来了马万宗的出兵命令,让他即刻回兵县城,进驻县城西侧偏北的兵营,堵住天地会西逃之路。 冯天养心中叹息一声,却也无可奈何,只是沉默的将此命令传达各营,然后带着早已收拾好行装的部队,迅速按照马万宗的命令进军。 一下午的行军途中接连遇到了好几拨通讯兵,将战场的最新消息接连不断的传递而来。 义军上午填平三道壕沟之后,先是围攻了一阵县城,带头的将军亲自指挥,一度都攀爬上了城墙。 但可惜此处守城的绿营兵却也都是老兵,在一名千总的调度下,很快发起反扑,挡住了义军的攻势。 而万祥鹏和马万宗接到报信后,由正北向南回师,堵住了义军的北逃之路,预计酉时左右能够和攻城的义军交上火。 由于兵营堵住了义军西逃之路,因此只有西北处尚有缺口未堵上,所以冯天养的命令已更新为了傍晚前在兵营北侧设防,堵住西北缺口。 而此时的天地会攻城义军由于几次爬城的失利损失较大,加之分出一部分兵力充作警戒和后卫,城下的义军已经无力攻城。 在城外略作休整之后,或许是通过哨探察觉到了官军主力的逼近,攻城义军正向西北缓慢移动,试图借助即将来临的黑夜脱离战场。 申时五刻,冯天养已经率兵来到了距离兵营不足七里的一处村落,此处已经远远的能听到县城方向传来的阵阵炮声。 那是官船上的八磅炮在利用其三里多的射程进行射击,也意味着此时的天地会义军尚未完全脱离县城,更别提离开包围圈了。 此时离天黑还足有一整个时辰,太阳的光芒仍然照耀着大地上的每个角落。 “打仗的本事不知道怎么样,壕沟挖的是真他娘深!” 城下义军的临时指挥部中,李秀成看了一眼县城外的壕沟,恶狠狠的骂道。 就是为了填上这三道壕沟,阻碍了他爬城的时间! 守城的绿营也是打老了仗的,从填平壕沟铺设进攻通道的速度上就发觉天地会的兵力其实不多,因此不再慌乱,在长官的指挥下从容不迫的组织起了防御。 “禀报将军,司马老将军传来信息,另一路的主力和妇孺都已经突出去了。” 有浑身带伤的传令兵传来消息。 “北路清妖到哪儿了?” “距此已不足五里,正和赵头领的人隔着我们先前挖的壕沟对峙,估计再有两刻就能填平壕沟发动进攻。” 发动进攻也就意味着赵头领麾下士卒的末日。 一方装备精良,一方只有大刀长矛,双方未打胜负早就注定。 “传令,让老赵带着后卫的弟兄们先撤,他们离缺口近,跑的快的话还能逃出去。” 李秀成毫不犹豫的下令道。 这道命令给了后卫一条活路,却无异于亲手堵死了自己最后一条的生路。 几个传令兵都在一旁却没人动,李秀成咧牙一笑,选了一个年龄最小的传令兵,一脚踹在屁股上,刚才那几个沉默的传令兵顿时喜笑颜开的将那人架上了马,然后狠狠一鞭子抽在马屁股上。 “兄弟们,咱们不能死在这里给人家添麻烦,咱们还得跑,哪怕跑着被清妖打死在半路上,也算死的有价值,但有一点,俺要是被打死了,你们就不用跑了,投降之后会有人想办法让你们活命的。” 李秀成看着身后一众都挂了彩的义军兄弟们,咧牙一笑,最后看了一眼县城西侧的船厂,带着人向着缺口处跑去。 以常理而论,李秀成此刻的逃跑早已是无用功。 无论包围圈是否形成,他此刻已被夹在了各支清军的正中心,无论向哪个方向逃跑,清军都有足够的时间和兵力去调动和堵截。 但匪夷所思的是,李秀成即将从包围圈的中心跑到距离缺口处不足三里的地方时,他仍然没有见到前来堵截的清军部队。 “将军!” 一匹快马飞奔而来,背上的骑士正是刚才被他踹了一脚的传令兵。 “老赵这狗儿子的是不是没撤?” 李秀成从传令兵飞奔来的方向便判断出了事情的真相,不待传令兵开口当即反问道。 传令兵重重点头,满脸血泪,泣不成声。 赵头领听完令后只是嘿嘿一笑,然后带着担当后卫的几百人冲着正在填壕沟的绿营兵发起冲锋,成功冲入绿营兵阵型的同时,也放弃了自己唯一的生路。 “兄弟们,还能动的就抓紧跑!别让老赵和后卫的兄弟们白死了!” 李秀成狠狠一跺脚,带着身后的几百残兵再次奔跑起来。 然而这次却没这么好运气了,在李秀成他们离缺口大概两里左右时,已经斜斜发黄的夕阳照耀下,一支千人规模左右的部队出现在了兵营的北侧,其先头部队离未曾堵上的缺口只有不足一里距离。 其先头旗号正是先前探子回报的新安县团练。 李秀成长长呼出一口气,他知道自己跑不出去了,但只是稍作停顿,依旧领着人向前跑。 他想好好看看这支团练部队,他有一种感觉,这支团练的领头人应该就是司马运峰拼命掩护的那个人。 他想要把这几百弟兄带到那支部队面前投降,如不出意外,身后大多数人应该都能活下来。 至于他自己,早已做好了随时自刎的准备。 兵营寨墙上的曾绾娘看着这一幕,无助的跪倒在地。 身旁的冯云木,双拳紧握,面目痛苦,恨不得将牙根咬碎。 而恰在此时,一块云彩短暂的遮住了夕阳,让战场的光线顿时变得有些昏暗,等到夕阳重新照在大地之上时,一支四十人左右的马队不知何时出现在了团练的正前方约三百米处,拦住了那支团练堵住缺口的举动。 为首的骑士是一名苍发老者,此刻其人一马当先,单臂举着一杆临时缝制的大旗,在晚风之中猎猎作响。 大旗之上八个大字! 天国老卒,司马运峰。 “一营,列阵!” 冯天养自然也看到了这一幕,但他只能铁石心肠的下达了列阵的命令。 先头营迅速列阵,然后也因此影响到了后续部队的前进速度。 “小子,以后年年想着给老子上坟!” 司马运峰朝着看到他之后疯狂跑来的李秀成等人大吼一声,话语之中豪气十足! 随后其人轻踢马腹部,带着身后这支许多连马都骑不稳却自愿组成的马队士兵们轻缓的加速,朝着三百米外团练列队的方向发起冲锋。 马匹在旷野上冲锋提速很快,不到片刻便进入到了米尼枪的射程范围内,一营长想要找冯天养请示在什么距离开火,但见其人铁青面孔,却一时愣住没敢开口。 一百五十米、一百米、八十米、五十米。 眼看骑兵们就要冲到按照训练需要安装刺刀的三十米距离上。 “开火。” 冯天养轻声下达命令,他已经能够看到司马运峰脸上的神情。 他正因李秀成跑出缺口哈哈大笑,浑然视自己的死亡为无物。 “一连!三段式,放!” “砰砰砰砰砰!” “砰砰砰砰砰!” “砰砰砰砰砰!” 伴随着尖锐的哨子声,一百多支火枪依次开火,密集火力毫无悬念的将面前所有的骑士纷纷打落马下。 那支大旗的旗杆也被打断,子弹的冲击力将其抛掷到空中,无力的旋转几圈之后随风落下,伴随着最后一丝落日余晖,盖在了刚才举着他的那位老者脸上。 太阳终于落山。 第26章 心潮滚烫风雷急 十一月十二。 伴随着最后一批绿营兵登上返回广州的官船,冯天养也接到了自己最新的表彰和任命。 “新安县令冯天养,谋建船厂、剿灭会匪、亲毙匪首、功勋卓著,特升正七品衔,仍任新安县令,协办外交、工厂、军械等诸事,着即扩充团练至四千人,勤加训练,听候调遣。” 一封叶名琛的亲笔升迁信摆在了冯天养的面前,但他连一点看的心情都没有。 万祥鹏在战斗结束的当日就向总督府书信汇报了详细的战况。 战报被例行夸大了,其中着重夸赞了冯天养亲自带兵击毙匪首的功劳,说其人与绿营配合得当,全歼会匪主力三千人,除几百残余借着天黑溃逃不便追索,其余匪徒全部被剿灭。 字面意义上的剿灭,绿营兵没有留下一个义军活口。 城下的、后卫的、悉数被杀掉当做军功。 只有少数被团练士兵俘虏的侥幸存活。 送完绿营兵,将白日的诸般琐事处理干净,落日之前,冯天养和曾绾娘两人来到乡民自发收拢的义军遗骸墓地,按照冯云木的要求,在司马运峰的墓穴前倒上一杯浊酒。 祭拜完司马运峰之后,两人并未久留,迅速返回了县衙。 仅仅在司马运峰战死的三天后,整个粤东的形势就发生了巨大的变化。 原来各自为战的粤东天地会起义似乎突然有了灵魂,三个县的义军汇聚在原本还算平稳的花县城下,在内应的配合下趁夜夺取了城门,然后迅速占据全城。 开府库、杀大户、分粮食、换武器,一切后续动作迅速跟上,仿佛有一种时不我待的急迫感。 各地义军迅速向花县靠拢,只是区区两日,便在花县汇聚了一支人数高达一万四千人的义军主力! 这股力量已经可以轻易扫荡任何一个县城了! 而后续这支力量也没有丝毫停留,主力毫不做遮掩的由花县直扑从化,连同大批义军妇孺老幼都随军进发,队伍行进规模达二十余里,连同民夫、妇孺在内已经高达四万人! 从化县虽然提前得到预警,但没想到起义军来得这么快,来的这么多! 守军寡不敌众,勉强支撑两日,在十一月十三日,被义军攻破。 由于惠州府的长宁和连平两地先前已被天地会起义军攻陷,从化县的沦陷也意味着粤东天地会义军成功和闽西义军取得联系,双方下一步如果合兵,将是让闽粤两省都无法忽视的一股庞大力量。 势必要调动万人规模以上的清军主力才能压制住义军势头,想要剿灭,恐怕需要的力量更多。 能否制约这股义军的发展,已经成为北线战局变化的重要砝码。 因此新安县的三千绿营精锐被抽调北上,增援增城县,避免闽西义军和粤东义军合兵南下,进犯广州。 好在是赵寒枫先前提出的试点团练此次发挥了较大作用,绿营兵力薄弱的惠州府没有被天地会义军全数攻占,大半县城和州城还控制在清军手中,限制了天地会义军的进一步发展。 然而下一步肇庆府的清军主力该投向何方,是叶名琛最为头疼的难题。 广西、赣南、两处战场需要他支援,粤东的火一时半会儿灭不了,稍有不慎,战局便会恶化甚至崩盘。 叶名琛该如何头疼,冯天养已经管不了,外面的形势纷乱,反倒给他提供了一个相对平静的发展良机。 心潮滚烫风雷急,十万年太久,只争朝夕! 祭拜完司马运峰的第二天,冯天养便召集了全体吏员,宣布成立了一个新机构。 农绅审案局! 专职处理此次起义之后残留的佃农和地主家属之间的土地纠纷问题。 局长由农玉亮担任,一应吏员都是冯天养亲自从县衙中挑选的年轻吏员,这些吏员都由他和黄胜亲手培训出来的,清楚的知道该把屁股放在哪条板凳上。 局内除了相应审案的机构外,还有一个监督案件审理是否公平的机构,名字起的很奇怪,叫监审代表委员会。 会长由仅存的富商段安贵担任,除了他之外还有十四名监审代表,一半是死亡的乡农家属,一半是工厂工人家属。 农玉亮和段安贵两人先后被冯天养叫去耳提面命一番,然后不约而同般大汗淋漓的从县衙离开。 县令的屁股已经歪的不能再明显了! 冯天养清楚的告诉二人,此次纠纷完全是由于地主群体肆意打压佃户群体,恶意降低粮价,让佃农群体陷入更大的债务陷阱导致的! 判案局的核心宗旨就是要符合佃户群体意愿,必须让地主群体认识到自己错误,赔偿佃户死伤损失,取消一切不合理债务,将地租降到和官府地块同一水平线上! 并且今后也要跟随官府脚步进一步降地租! 如果还有地主群体想不明白,就将那些残余的地主及其家人之财产全部扣押,什么时候想明白什么时候再判案! 得到如此鲜明态度的二人各自回家,随行的还有县令派来负责保护二人的团练士兵们,心中已然明白,这是自己唯一的活路。 要么自己帮着冯县令干完这桩差事,然后成为他刚才许诺的可以携手共行的好伙伴。 要么去和那些死了的地主们作伴。 千古艰难唯一死,两人不是什么硬骨头,自然也不可能做出什么让冯天养惊奇的事情,只是谈完话的第二天,审判局便隆重的开门办案了。 先是接待了一波以为遇到救星的地主群体,接着在其惊愕神色之中将来告状的地主全数打进大牢并扣押财产,然后农玉亮和颜悦色的坐到了原本愤愤不平的佃农之中,亲笔记录他们的诉求,毫不迟疑的给予了照单全收的承诺。 而作为监督机构的段安贵表现的更为积极,不仅义正言辞的驳斥了地主群体的无理要求,而且当众宣布自己将带头响应县令的号召,将所有土地的地租全部降到官府标准,同时宣布免除自己佃农的所有债务。 主观能动性直接拉满! 让冯天养派来协助的吏员和代表们都有种有力无处使的感觉。 冯天养得知这番情况后只是嗮然一笑,然后投入了更大的忙碌之中。 首先是制衣厂的正式建立和投产。 伴随着水车的全部落成,制衣厂期待已久的动力源终于有了保障,黄胜在规划之中充分利用了船厂和钟表厂的设计冗余,使得制衣厂的动力得到充分保障,可以提供月产两千套棉服的产能。 冯天养为了减轻黄胜的工作量,苦学了半个月的工业知识,终于勉强拿出了一套生产培训流程。 而制衣厂之外,黄胜已经在规划后续的制茶厂、制糖厂、酿酒厂等等一系列易于采购设备的轻工业加工厂。 桌案上厚厚的设计图纸足有一人高,作息极其不规律。 为了日后的发展打算,这些工厂的设备将使用新安县官府的资金去购买,由官府独资控制,不再和塔特合办。 冯天养对黄胜的操劳颇感愧疚,但是自己也抽不出更多时间去帮助他。 起义虽然已经过去,但是需要做的事情还很多。 一张白纸好做画,大刀阔斧开新篇。 当下的时机千载难逢,整个新安县确实如同一张白纸一般可以任由冯天养作画,但想要开好新篇却不是大刀阔斧四个字便行的。 冯天养打算将全县土地按统一标准重新划分,地主手中的土地由官府强制赎买,然后地给农民,然后再次降低全县地租。 而且还要趁机重塑底层的乡村结构,将一部分在工厂里面扫完盲受过初步教育的工人派回去,担任底层的村长等职务,打破地主和宗族交织共权的原有乡村治理结构,建立县、乡、村三级直通治理体系。 还要建立底层的预备役体系,作为基层乡村维持治安的力量,并为更往后的团练扩充积蓄力量。 这些都需要合适的人去执行,而冯天养手中最缺的恰恰就是合适的人! 冯天养现在已经兼任了基层军官学校、士兵工人扫盲夜校、县府吏员学校、村、保长培训学校等七八个学校的校长。 以至于走在工厂和兵营之中,多数人已经不再称呼其为县尊,而是改称了校长。 一时之间,整个新安县都陷入平静的忙碌之中。 男人争先恐后的想要早日被招入工厂,好在农闲时刻赚上一份工钱。 女人和老人们则承担起了男人进入工厂后的田间劳务。 就连平日里在村落里打闹的孩童也在不住追问大人。 什么时候免费的识字班能够开到自己村呢? 在这种安静而忙碌的氛围之中,日子一天一天过去,时间悄然来到了农历的十一月底,而建设进度飞快的新安船厂完全竣工的日期也只剩十天。 一封来自广州的书信将似乎已经隔绝于世外的冯天养唤醒。 苏峻堂的信足足写了七八页纸。 先是介绍了近一个半月的战况。 粤东的义军在打通和闽西联系之后迅速合兵,双方兵力达五万人,成功击退了闽浙总督好不容易为汀州拼凑起来的援军,并控制了外围据点,使义军主力得以专心围攻汀州。 攻城义军隐蔽挖掘多条地道直到城墙根脚,十几名死士钻入地道点燃火药炸开城墙,汀州城尚未支撑到十一月便被攻破,成为此次天地会起义之中第三个被攻破的州府。 在此之前,广西天地会已经攻破了两座州府。 攻陷汀州的义军得到进一步的发展和壮大,于十一月初七正式挥师南下,进攻粤东首府惠州。 叶名琛无法承担惠州被攻破的后果,于是无奈命令肇庆府的清军主力加入粤东战场,历时二十天,经过多番苦战,终于将义军逼退回了汀州。 但随之而来的是赣南和广西战局的急剧恶化。 早已等待多时的石达开率领江西太平军主力迅速出动,浩浩荡荡自宁都南下,但出乎所有人意料,不仅没有前往赣州帮助攻城。 反而神兵天降一般的在赣州北部的万安县包围清军援军主力——自湖南支援而来的湖南绿营和曾国藩湘军各一部约一万五千人。 随后彭大顺也将攻城主力移兵万安,只留少数部队凭险设防,避免赣州清军出城支援万安。 自己和石达开合兵一处,猛攻清军营寨四个昼夜,全歼了清军在整个北线唯一的机动力量。 赣州城也于十一月二十三被石达开亲自带领太平军主力攻破,宣告江西全境再次被太平军纳入囊中。 广西更是陷入了一个几乎不可逆转的局面之中。 自十一月十日到十一月二十五日,短短的半个月内,广西又有十一座县城和三座州府被先后攻破。 各地义军总兵力已达十二万人! 若不是广西天地会起义的首领被眼前的胜利迷住了双眼,自建国号称大成国,放弃了对其他义军战场的支援,反而和太平军争夺起了义军的领导权。 而江西太平军经过连番大战,师老兵疲,弹药短缺,一时间也无力支援其他战场。 只怕战火已经燃烧到了广东境内。 赵寒枫抓住这千载难逢的良机,建议叶名琛暂时搁置广西不管,先与福建合兵收复汀州,避免整个粤东暴露在太平军的视野之中。 听进劝说的叶名琛派赵寒枫到前线全权督办军事,与福建清军一起围攻汀州,经过多日苦战,终于将义军主力逼出汀州,取得了两个月以来清军的第一次大捷。 汀州的剩余义军约两万多人则在李秀成、杨辅清的带领之下加入了江西太平军。 连番大战之后,各方都无力再战,于是战线重新陷入僵持之中。 两个月的战火不休,七八万条人命的抛洒,百十万人无家可归,换回了一个短暂的停战间歇期。 双方都在舔砥伤口、积蓄力量,酝酿着下一次大战。 而苏峻堂给冯天养来信的目的除了告知战况,还有催他即刻赶回广州的命令。 因为叶名琛接到了一封来自香港总督包令的非正式会晤邀请函。 包令提议为新安船厂的成功落成举办一次庆功酒会,他和叶名琛借助这次酒会进行非正式的会晤。 可以是闲聊,也可以是对前期协议执行意见的反馈,聊什么内容都可以。 只要聊了,就标志着双方会谈层级的提升和关系的进一步密切。 叶名琛拿不定主意,因此让苏峻堂急召冯天养回广州为其参谋此事。 因为不知道这次去广州要待多久,冯天养用了多半天时间将手头的诸般事项一一交代妥当,然后带着一个排的卫兵登上了一艘由船厂维修完成的红单船,溯江直上,在第二日的清晨来到了广州。 来不及去按察司拜见师父,冯天养在码头就被早已等待多时的总督府管事万祥鹏拽上了马车,然后在广州一路疾驰来到总督府,无需任何通报等候便直接来到了后堂水榭。 后堂水榭一切布置照旧,只是墙上新悬挂了几幅作战地图,堂中众人都显得有些疲惫而已。 堂中只有五人。 叶名琛、柏贵、苏峻堂、赵寒枫、谈元益。 但却摆了六把椅子。 “坐吧,持正,中堂等你多时了。” 进入后堂之后,冯天养刚刚鞠躬,就被自己师父拉着坐到了空着的椅子上。 “多谢中堂。” 面对叶名琛,冯天养依旧打起十二分的警惕来应对。 因为他尚无足够实力能够在和叶名琛分道扬镳后保下现有的发展成果。 为了这些发展成果,已经死了太多的人了,由不得冯天养不珍惜。 “英方总督包令提议,你如何看?其用意究竟如何?” 冯天养刚一落座,赵寒枫作为叶名琛的幕僚长,就代替开口询问道。 “卑职来的路上也仔细思量了。其用意无非有三。” “其一,如卑职前言,借助船厂和钟表厂一事为突破口,继续扩大合办工厂之试点和规模,为其在港商人谋取利益。” “其二,便是利用我方急需对方继续供应武器之软肋,要求我方启动下一步的修约谈判,而且势必为正式谈判。” “其三,借此次会晤,试探我方虚实,为今后之正式谈判积累优势。” 冯天养干脆利落的说出了自己的三个判断。 堂中之人一时陷入沉思之中。 且说,自冯天养凭借自己在外交事务上得天独厚的优势之后,叶名琛已经十分注意收拢海外归来之人才,外藩司长官的级别也由主事一级提升到了赵寒枫亲自兼领的地步。 可惜,收拢的人虽多,像冯天养这样具有丰富对外谈判经验的人还暂时没有看到第二个。 虽然较之以往的外藩司,其水平已经突飞猛进,可以为叶名琛在处理外交事务上提供一些必要的提醒和帮助。 但不怕不识货,就怕货比货。 冯天养一出口,便让外藩司前几日那些云里雾里的判断和猜测通通沦为笑柄。 堂中众人几乎是在冯天养刚刚说完的瞬间就相信了冯天养的判断。 “那依你之见,当以何种回复为宜?” 赵寒枫稍停片刻继续问道。 “这要看中堂大人的态度。中堂大人若是想拖,借口其实好找,无非是一个让双方都下的台阶罢了,只是英方既然以船厂落成为由发出邀请函,其暗藏之威胁意味也不难看出。” “所以最好还是谈?” “如果能谈,尽量还是谈。若非要拖,亦以先谈再拖为宜。” “先谈再拖是什么意思?” “可以同意谈,但要提出要求,如我方可以要求英方有明确女皇授权之后再启动正式谈判,为避免英方猜透我方意图,我方可以允许和英人举办非正式谈判,如扩大商品交易范围,要求英方就违反先前协议内容道歉或赔偿等等。如此可以将谈判拖到明年八月左右。” “那明年八月之后呢?” “即便正式会谈开始,仍然可以拖,毕竟外交谈判本就旷日持久,涉及关键内容,往往好几个月的时间反复交锋才能谈成一条,整个谈判谈下来,估计拖个一两年不成问题。” 赵寒枫和冯天养两人一问一答,将其中内情掰开揉碎了讲给众人听。 “也就是说最好还是谈?” 叶名琛听完之后,罕见的打破沉默开口问道。 堂中众人正惊讶于叶名琛亲自开口询问之时,却不料冯天养举动更为惊人。 但见其人端正神色离开座椅,走到叶名琛身侧,单膝跪地,面容恳切出言: “中堂简拔卑职于微末,赐出身,晋品级,授以船厂建设独断之权,对卑职恩犹再造,卑职不敢隐瞒,有心腹之言呈上,愿中堂见纳。” “何至于此。你乃我夹袋中人,有什么话尽管说便是了。” 叶名琛亲自起身将冯天养扶了起来,态度相当亲热。 “以卑职之浅见,早谈胜于晚谈,真谈胜于假谈!其因亦有三点!” “其一,会匪和发匪虽然分道,然则其内中关系错综复杂,日后仍有携手之可能,且广西局面崩坏,陆上联系已与广东隔绝,唯有水路尚可联系,今后我方军械弹药仍需英人源源不断提供,若是能早日谈定后续军火协议,于我有利,若是拖延日久,局势糜烂之后被英人拿捏痛楚,则悔之晚矣!” “其二,英人虎视眈眈,且和法、美、荷等诸国已在彼此联系,今年年底,望厦条约之十二年条款到期,届时各方势必以此为理由要求修约,而我则无言可相辩驳。与其坐等被动,不如主动出击,先于英人谈判,而其余诸国皆暂待其后,待英人谈判结束之后再逐个相谈。有利于我方分化瓦解西洋各国同盟,不至于被其群起而攻。” “其三,英人即已提出谈判,如我方无正面回应,则势必有所动作,或为贸易纠纷,或为人员冲突,其中船厂必为其突破之重点,一旦影响到船厂之运营,我十七万两白银白白浪费不说,影响长江战局亦是在所难免,届时我方再被迫与其谈判,则必定受制于人。” “此三利三弊,轻则危及一省局势,重则影响全国战局,唯中堂一人能担此万钧重担,卑职冒昧相求,恳请中堂早做决断!” 后堂之中,刚刚被扶起的冯天养再次单膝跪地,恳切相求。 第27章 且把新安先红遍 后堂之中,随着冯天养言辞恳切的开口,堂中众人顿时陷入沉默之中。 便是苏峻堂,想要开口帮着弟子找补一些,却也一时不知如何开口。 且说,冯天养说的情真意切,必定是其真心话,而且其分析的十分有道理,堂中众人对此都相当认同。 但许多事,不是情真意切和有道理便能决定了的。 譬如冯天养刚才所劝的谈判之事。 单论本心,叶名琛何尝不想放开手脚,和英人好生谈判一场,上解圣忧,下慰黎庶。 英方、法方或者其他欧美列强想要谈判的目的很明确,冯天养早前就曾为叶名琛分析过,无非两者。 一则让中方扩大进口商品范畴,将本国生产出来的廉价工业制品向中方倾销,逐步摧毁现有的中方农耕产业结构,使之沦为欧美列强商品倾销地。 二则通过修约谈判,从中方索取更多特权,弱化国防,腐化政府,使之逐步向半殖民地和殖民地转变。 在此之前,为了麻痹中方,他们会用一些惠而不费的好处,来表达自己那虚伪的善意。 而一旦进入正式谈判亮出意图之后,他们便会各种下作手段频出,甚至不惜发动一场战争来逼迫清廷答应条约。 冯天养的建议则是先将能拿到的好处拿到手,然后谈判之中再想办法拖延,尽量不给对方动武之借口。 但一旦开启谈判,难免要背上卖国之名。 纵使拿到了前期的胜利果实,后期进入正式谈判之时,稍有不慎,也会直接将卖国的名头坐实了。 到那时,皇帝是不会为他说一句话的。 就在上个月,在京师被清流轮番骂了数月的牛鉴,用三尺白绫给自己了一个了结。 而耆英已沦为野狗腹中之餐。 就连和英人合办工厂之事,也已惹得清流舆论汹汹。 京师之中甚至已经有了针对叶名琛的传言,说起耗费巨资结交英人,势必养虎为患云云。 若非军机大臣肃顺处事果决,当即上奏,将散播此等言论的几名翰林和御史罢官夺职,开革出京,流言是否会继续传播还未可知。 答应谈判,于国百利,于己百害。 叶名琛知道迈出这一步才是对的,但也知道,这一步迈出,莫说问鼎首辅之路断绝。 自己身败名裂之日怕是也快来临。 若是后继之君贤明,自己或许还有翻身之日,否则有清一朝,他都会是最大的卖国贼! 堂中之人都明白其中厉害,也明白了刚才冯天养出言之前为何会有那一番作为了。 一片震惊和沉默之中,叶名琛幽幽一叹,扶起冯天养,用力拍了拍他的肩膀。 “苟利国家生死以,岂因祸福避趋之。林公先贤之事在前,吾辈何惜此身。持正且先回新安筹备庆祝酒会一事,择机打探英人消息,为我前驱。” “卑职领命。“ 冯天养面露振奋之色,对着叶名琛深深一躬,先行离开了总督府。 堂中依旧无声,只是众人和冯天养一样,纷纷起身对着叶名琛深深一躬。 离开总督府的冯天养并未立即离开广州,而是先去按察司衙门找到佟士刚和严信伯二人,致谢一番。 上次周家的事情两人虽说是没少拿好处,但却也将两人吓得半死。 由于冯天养不在广州,作为直接处理案件的两人便成了正常政治斗争的风暴眼。 巡抚、按察使、清流领袖、本地豪族等诸般两广真正的权势人物纷纷下场,好一番龙争虎斗。 好在最后是胜利了,否则如今两人怕已革除官身,身在牢狱之中了。 冯天养虽然后来专门写信安慰过二人,但毕竟好几个月没来过广州了,因此借着顺道,对两人还是又好言感谢了一番。 和两人聊了不久,苏峻堂自总督府返回,随后立即将冯天养召到后堂。 “叶中堂不会去的,师父无需担心。” 未等面色严峻的苏峻堂开口,冯天养嗮然一笑,率先谈及早先之事。 “为何?” 苏峻堂一愣,他虽然也如此判断,但那是他出于这么多年对叶名琛的了解,加上冯天养走后众人又谈了一番话,苏峻堂从中隐约察觉到了叶名琛的态度,但亦不敢说能判断准确。 却不料冯天养竟言之凿凿的判定叶名琛绝不会去会晤。 冯天养跟叶名琛接触如此之久,对其脾性特点已是十分了解熟悉,因早就对此人有了清楚的判断。 外宽内忌,多谋寡断,擅于谋身,拙于谋国。 一个典型的晚清官僚,富有权术,毫无担当。 心中虽然对叶名琛做如此认识,但冯天养嘴上却不敢说出口,只能说出自己如此判断的另一番凭据。 “师父,若是中堂真的打算见面,又为何让我去新安筹备那所谓酒会,外藩司难道是个摆设吗?” “当此之时,不留下我细细商榷如何与英人如何会晤之策略,想方设法在谈判之前先从英人手中多要些好处,反而将我打发回了新安,中堂大人这是嫌我在广州碍眼了。” 冯天养颇为自豪的说出这番话,让本来准备了一肚子话打算苦口婆心好好将他教导一番的苏峻堂有些心累,但他却从冯天养无所谓的态度之中察觉到了异样。 “在你劝言之前,可是已经预料到此番结果?” 苏峻堂颇为严肃的开口问道。 许久之前对冯天养野心的担忧重新浮现在他的心头。 “不瞒师傅,确实如此。” 冯天养诚恳回应,反而让苏峻堂更加忧虑起来。 他明白,这是自己这个徒弟对叶名琛的考验,考验叶名琛究竟能有几分担当。 毫无疑问,考验的结果也将影响冯天养今后的抉择。 或是决定日后是否还追随叶名琛,或是滋生其他想法...... 看样子,冯天养心中此时怕是已经做完了抉择。 “师父,请恕弟子冒昧,中堂此时看似风光无限,实则早已是盲人骑瞎马,夜半临深渊的局面,便是现在不和英人会谈,望厦条约到期之后又如何?” “中堂当前其实只有一条路,就是舍己身荣辱,拼力一搏,唤醒朝中那些依旧做着天朝上国美梦的所谓清流官员们,让他们明白当下之朝廷已是内忧外患,生死存亡之时。若是能改变朝中风气,中堂或许还有东山再起之时。” 冯天养没有察觉到苏峻堂的忧虑,而是继续侃侃而谈。 “若非如此,今年拖明年,明年拖后年,拖到国势败坏、错失良机、外敌环伺之境地,莫看中堂今日举国誉之,届时早晚举国骂之。” “那你欲何为?” 苏峻堂心中虽然非常认可冯天养的判断,但并没有接着刚才那个话题,反而问起了冯天养的打算。 “徒儿身为新安县令,自然是暂回新安,先将新安治理好再说。” 冯天养一愣,但还是诚实的回答道。 “那以后呢?” 苏峻堂的面色不知何时严肃起来,追问道。 冯天养看着自己师父严峻的神色,在短暂的愣神之后很快意识到了对方的担忧和真正想问的是什么,没有立刻回答,而是沉默片刻,好生想了一番措辞才开口回应。 “师父,当此之世,列强虎视于外,民众困苦于内,实乃我神州千年未有之大变局,如果中堂这条船早晚要沉,弟子只能想办法自己造一条船了。” 这次是苏峻堂沉默了。 冯天养没骗他,他对此番回答多少也有一些心理预期,但当冯天养亲口说出这番话之后,苏峻堂还是陷入了长久的沉默之中。 “打算何时成婚?” 半晌之后,苏峻堂打破沉默,却是开口问起了冯天养的婚期。 “暂定的是腊月二十三,凑个小年的吉利,船厂正式投产之后,弟子也能稍作歇息,这几月忙的确实有些过头了。” 冯天养将自己和曾绾娘商量的婚期如实禀报。 “新娘子的家人还是未曾找到吗?” “没有。只怕是很难寻到了。” 绾娘的亲人大多战死了,只剩爷爷和叔叔在太平军中当将领,自然是不能暴露的。 司马运峰死后,冯天养也随之丧失了和太平军联系的间接渠道,为了两人安全起见,结婚的消息也只能暂时隐瞒,不能向绾娘的亲人传递。 “我和你师娘商量过,觉得绾娘等你寻你多年,如此节烈女子,当真为你的良配,因此想要收她为义女,你回去之后不妨问问,是否愿意和我们结个干亲?若是不愿,也不必强求。” 苏峻堂接着开口,开口说出的话却让冯天养有些措手不及。 “多谢师傅师娘垂怜,我回去后和绾娘好生商量一番,寄信给您回复。” 冯天养不知绾娘心中如何思量此事,不敢擅自答应,只好先说回去商量。 “行,你先去吧,为师有些累了。” 临近中午,苏峻堂鲜见的没有留冯天养吃饭,将他赶了出去。 他打算将冯天养关于叶名琛的分析好好梳理一番,找个合适机会再劝一劝叶名琛。 于公,他身居堂堂三品,心中良知不允许他看着局势败坏而无所作为。 于私,他和叶名琛相互扶持近二十年,无法坐视叶名琛真的穷途末路。 冯天养还从未大中午的被师父赶出来过,在按察司门口发了会儿呆,有些摸不着头脑,跟着自己的亲卫在街边随便找了个家饭馆吃了饭,然后便原路乘船返回,于第二天早上回到了新安县。 “怎么回来这么早?” 曾绾娘正在后堂书房苦练冯天养给她布置的英文作业,看到未婚夫比预计提前了好几日返回,颇有些好奇的问道。 “那里已经没有什么努力的需要了,眼下最要紧的事在家里。” 冯天养边回答边拿起绾娘写完的作业检查。 写的不够规范,但每个字母都写的十分认真,显然是下了功夫。 自司马运峰死后,绾娘就变得沉静了许多,伤感了一阵,开口向冯天养提出了学习英语的要求。 冯天养自然不会拒绝。 眼下他最大的难关,其实就是人才短缺的困境。 容闳在香港刚刚晋升为一等秘书,位置不可取代,只能抽出时间帮着编写教材,或者寻找些和阿方索一样的人,将其推荐到冯天养这里来提供助力。 黄胜现在是所有工厂的灵魂人物,一刻也离开不得。 而冯天养肩头更是重任如山。 团练扩编,吏员培训、减租减息。 哪一项都是需要冯天养全力投入的艰巨任务,如果绾娘能帮他分担一下,当然是再好不过了。 好在冯天养知道基层军官和吏员队伍的重要性,从未放松过对年轻吏员和军官的培养,眼下第二批团练的营、连、排、班军官体系已经完善,唯一让冯天养头疼的是扩编之后的编制。 清军老旧落后的那套编制冯天养自然不会再用。 但是四千人这个尴尬的数量让冯天养也有些为难。 一个团有点装不下。 两个团又有些太瘦了。 几经权衡后,冯天养还是决定先把两个团的架子搭起来。 以后早晚还得扩军。 若不是手头没有像样的参谋人才,冯天养都想先搭起来旅一级的架构。 但阿方索不会培训参谋,会当参谋的也不会来投奔冯天养,容闳找遍全香港,也只是找了几个会画军事地图的底层军官送来充当教官。 什么样的人适合当参谋冯天养也不知道,于是选了七八个编筐篾匠出身的班排长先培养一下试试。 而团长的人选在冯天养一番认真选拔之后选了出身自己早期衙兵的两人。 席三宝,外出干活不舍得吃干饭,想要将饭带回家孝敬老娘结果饿倒在路边,被冯天养在路边看到救起,也是他亲手收的第一个衙兵,担任刚刚组建的一团团长。 韩达,原名韩大,身材魁梧,因为得罪了本村地主被欺负,怕惹事没敢还手,冯天养看中其能够忍辱负重和冷静的脾性,吸收到了衙兵队伍,为其改名韩达,担任二团团长。 每个团定额一千八百人。 团下辖三个营,每个营四百五十人,由三个连和一个弹药保障排组成。 团直属两个连,一个弹药保障连,一个由通讯、侦查、警卫组成的直属连,还有一个直属的教导排。 两个团之外剩下来的四百人,冯天养组建了一个炮兵营,营长由阿方索暂时兼任。 主要武器就四门英制八磅野战炮,比曾国藩买的先进一代半,一个炮组定额四十人,冯天养直接按照双倍还多的人员配置,以尽快培养成熟炮手。 容闳接任一等秘书之后,权力大了很多,借助塔特又买了四门同款火炮,十来天左右就能到货,到时候两个炮营列装八门野战炮,也算是有了像样的重型火力。 除了四千人如数配足,冯天养将一千五百人的随军民夫也如数招满,还为其配备了三百匹驮马和二百辆大车,把后勤保障能力拉满。 四千人齐装满员,将冯天养在军火贸易中赚的钱花的一干二净,为了省钱,冯天养不得不放弃了曾经组建水师的想法。 反正船厂内有的是前来维修的红单船,武器、兵员都是现成的,真要有事直接以官府的名义征调,比自己养水师省钱还省事。 将部队扩编的事情办的差不多,英方派出的共同筹办庆祝酒会的代表也已到了新安船厂。 冯天养和黄胜虽然知道必定会不欢而散,但面子工程还是要做的,陪着总督府派来协助的外藩司人员一番好生忙碌,总算将庆祝仪式的流程、仪式后酒会的地点、形式、人员等等诸般事项一一敲定。 为了这场不可能举办成功的酒会,船厂特地支出了六千两白银,将一个暂时未启用的仓库装修成了一个宴会厅,还请来了广东当地名厨,提前数天来制备食材,所需酒水也一并从广州带来。 如此隆重的准备让英方似乎真的相信了叶名琛会来和包令会晤,也相应的提高了筹备等级,连包令的首席秘书也亲自来到新安船厂,和被派来打前站的谈元益举办了一次私下会谈,将两位地方最高长官会谈的形式、内容进行了初步的沟通。 一切似乎都进行的很顺利。 在宴会将要开始的三天之前,冯天养将自己从繁忙的筹备工作之中抽出身来,参加了第一批村长培训班的毕业仪式。 第一批培训的村长共九十三人,全部是船厂工人之中逐步筛选出来的。 培训所需的教材由容闳编写,冯天养进行最后的把关审定,内容虽然比较繁杂,但最主要的有两点。 一是算数,能够进行冯天养眼里小学水平的数学计算,可以完成基础的数据统计工作。 二是职责,教会这些村长如何开展分地、降租、扫盲这三项工作,而其中分地是重中之重。 农玉亮在审案局干的很出色,已经将全县百分之七十以上的土地所有权以平价强制赎买的方式收归到了县衙手中,后续还将继续赎买土地,分地的条件已经初步成熟。 冯天养给土地重新分配设定的原则是七、二、一。 既将七成土地经营权发到村民手中,但所有权仍归县衙所有,而且以此为由禁止土地买卖,避免再次出现土地兼并。 二成土地在县衙手中,作为县里的钱袋子,无论是作为工厂预留地,还是租出去补贴县财政,都是今后新安县财政的主要保障。 一成土地保留给残余的地主和士绅阶层,但限制颇多,如卖地只能平价卖给县衙,地租要和县衙保持一致等等。 经营权分到乡农手中的土地,地租全部设置为二成五。 地租的问题太过关键,冯天养考虑了足足一个月才做决定。 原先设想的一成有些太过异想天开了,单单是摊派的饷银税银和县衙运转都不够,冯天养和黄胜两人粗略算了下,要是将各级的摊派支应过去,至少要一成五的地租才够满足。 这还是没有临时性的加饷加税的情况下。 而若想让县衙有余力继续投资兴办工厂,开展两人准备了许久的后续计划,两成五的地租已经是最低的限度了。 为了搞好分地这项工作,冯天养先将全县行政区域重新划分,根据汉、壮、回、瑶各族聚居情况和地理态势,将全县划分为十一个乡,每个乡大概管辖三十个村,两万人口左右。 由于这项工作太过重要,相当于给整个新安县日后发展的奠基一般的紧要,冯天养谨慎的选择了两个基础较好的乡开展试点。 除此之外的每个乡只有三个村进行试点。 这两个乡的乡长都是冯天养精心培养出来的吏员,冯天养手把手带着教了三个多月,算是手头仅有的几个能用的人才了。 将委任状和代表着各村名字的红旗逐个发给面色激动的村长们,然后目送这些人远去,冯天养也不禁有些心潮澎湃。 欲把日月换新天,且将新安先红遍! 第28章 悲欢苦乐终一年 腊月初八。 新安船厂今日一大早便忙碌异常。 往日在船厂习惯了灰头土脸的工人们都换上了新发的工服,在地面上新画的指示线指引下来到各自的岗位。 厂区中央道路上的青砖早已提前三日用清水洗了出来,此刻连青砖上都铺上了红毯。 棉布红毯,宽三米,厚半指,长度足足快有一里地。 看呆了不知多少工人的眼睛,有刚学会算账的工人默默计算能剪裁出够多少人穿的冬衣。 所有厂房内的设备全部开启进行了调试,各个机器面前围满了人。 操作的、围观的、翻译的、指挥的。 人员驳杂,七嘴八舌,以至于让今天的工人们干活都感到很不自在。 好在今日本就没有什么工作,上工也无非是充场面而已。 黄胜在各个厂房之间穿梭不停,检查着动力分配是否合理。 冯天养则陪着于当日一早赶来的苏峻堂参观起了船厂,先是看了用于船只维修养护的干湿船坞车间,然后又重点看了可以维修火炮的武器车间。 得知修炮车间的浇筑炉其实已经可以用于生产6磅以下轻型火炮的炮管之后,即便是不擅长兵事的苏峻堂也是明白过来为什么叶名琛将船厂视作命根子了。 将船厂所有地方车间全部看了一遍的苏峻堂又检阅了一遍预计充当仪仗队的团练士兵们,有一种隐约感觉哪里不对劲但是又说不出来的感觉。 无论船厂的工人,还是团练的士兵,比别的地方做工当兵的,都显得特别精神。 不只是伙食好导致脸上有了血色的那种精神。 而是一股子源自于内心的精气神。 每个人似乎都在为了自己的工作而自豪一般。 无论走到船厂的何处,只要冯天养陪着,到处都是一片灿烂的笑脸相迎。 苏峻堂饱经世事,自然知道这些笑脸绝对发自真心,不是事先安排伪装出来的。 在心里默默记下这几点发现,苏峻堂打算处理完此次会谈善后事宜之后,找个机会好好转一转新安县。 是的,苏峻堂来的任务就是善后。 因为叶名琛不会来了。 尽管所有人都在按照他真的能来而忙碌筹备。 尽管英方总督包令承诺会比他提前半小时赶到船厂略作等待以显示所谓诚意和尊敬。 尽管他已于今日一早在万众瞩目之下自广州乘坐飞剪船赶来,同船而来的还有英人在广州城的商贸代表。 但午间会有一封紧急军情精准的送到靠泊的码头上,迫使叶名琛不得不十分惋惜的放弃此次会谈。 有了同船而来的英方商贸代表亲自见证,这次会谈虽然临时取消,但对英方来说,也勉强能算是一个交代。 至少无法利用此事当做挑起冲突的陷阱。 为了今天的这次演出,叶名琛已经排练了多次。 知道此中内情的人,全广州也只有叶名琛、德纳、柏贵和苏峻堂四人。 冯天养自然能从师父的神情上察觉到这一点,但他并不知道叶名琛会以何种借口不来,又将以何种交代去面对英人的怒火。 他已经做好最坏的打算,大不了由他出面和英国人嘴炮互喷,反正不让自己师父受委屈就行。 明天的事情明天操心。 种子已经种下,早晚都会发芽。 一切都在按照计划顺利的进行着。 辰时末,英方的厨师带着预备好的食材来到了船厂,在经过多轮的试吃和验毒之后,酒会的主菜正式开始加工。 午时初,英方香港官僚体系当中排名第三的英方对华商务总监亨利·杰伊,作为与苏峻堂地位相当之人,按时来到了船厂。 午时三刻,苏峻堂和亨利两人同时拉住帷幕的一角,在浓厚热烈的喜庆氛围和喧嚣的鞭炮声中为完成了新安船厂的揭牌仪式。 未时末刻,香港方面的翻译人员来到船厂,带来了总督已经准时乘坐火轮船出发的消息,双方再次核对时间进程,确认了对方正在如约按照共同商定的时刻表履行承诺。 酉时三刻,一道明显的黑烟出现在深圳河入海口外不远处,等待多时的瞭望员迅速将此消息飞马报回船厂。 酉时四刻,英方轮船刚刚驶入深圳河片刻,一匹报信的快马慌张的来到了船厂,带来了那个冯天养早已心知肚明却不得不装作大惊失色的消息。 “苏先生,你们似乎在玩弄我们的诚意,这是十分危险的举动,会引起非常严重的后果,我希望您的总督能够清醒的认识到这一点。” 刚才还和颜悦色的亨利迅速表态,措辞强硬,威胁意味十足。 “亨利先生,请贵方不要误解,此次完全是一起突发事件,我方总督与贵方商务代表共乘一船,我方完全按照双方约定的时刻表如期履行,如果不是因为战事紧急,中堂大人一定会如期赶来。” “中堂大人刚才所派信使已经授权本官代表其全权行事,如贵方不了解,本官愿意亲自登上贵方船只,当面向贵方包令总督解释此事。” 苏峻堂将早已打好的腹稿拿出,天衣无缝的说辞让亨利脸上愤怒神色得到了缓和。 冯天养却紧张了起来,没想到自己师父居然有代替叶名琛和英人进行会谈的打算。 “不必了苏先生。” 亨利略作思量之后,轻轻的冷笑起来。 “今天是一个高兴的日子,即便没能举办会谈,我们也不要让其变成伤心的日子。我愿意相信您刚才所说的一切解释,但这是为了展示我们的诚意。我们希望贵方认识到,这座珍贵的船厂来之不易,其基础是我们双方的善意和信任凝聚而成,如果这些信任和善意被辜负,这座船厂也将不存在。” 话语讲完,亨利不待苏峻堂回应,便带着所有翻译和随从离开了酒会现场。 苏峻堂见对方拂袖而去,还想追上说些什么,但对方却压根不再回应,径直走向了码头,顿时有一种心如死灰之感受。 纵然自己和叶名琛等人智计百出,却奈何强弱态势分明,徒惹人笑不说,还暴露了已方弱点。 冯天养见师父意兴阑珊、面色颓败,扶着他先坐下歇息,自己和黄胜二人出门替师父送英方使节去了。 亨利来到码头之后并未立即上船,在看到冯天养和黄胜二人追上来时反倒主动走下码头迎上和两人握手,然后指着新建的船厂评价道。 “冯先生、黄秘书,我很欣赏这座船厂,虽然它比我见过的任何一座船厂都简陋,但它毕竟是这片土地上唯一的工业化产物了,你们应该珍惜它,不是吗?” “船厂的建成的确来之不易,我很珍惜它,这里面凝聚了很多人的汗水和智慧,但如果有需要,我会亲手烧了它。” 冯天养并没有直接回答,而是等黄胜翻译完之后,才不卑不亢的回应道。 “我听说过你的经历,也听说过你的作为,听塔特说过,也了解过很多从新安越界到香港的人说过你,冯先生,你是个聪明人,你知道这船厂对你们意味着什么,可能是全部,也可能是唯一,如果它倒下了,再也不会有第二座船厂建起来。” 亨利笑了笑,说话之间颇有些苦口婆心的意思。 “亨利先生,我曾听人说过一句哲理,想要发展,就不要怕打破那些坛坛罐罐,对我而言,这些勤劳的工人比这座船厂更珍贵。” 冯天养也继续陪他打机锋。 “冯先生,如果你想,这座船厂是有可能保留下来的。” 亨利继续给着暗示。 “亨利先生,你是想让我投靠你们吗?” 冯天养却直接挑破这层言语上的伪装。 “和我们做朋友难道不好吗?冯,你是这个国家仅有的聪明人之一,我相信你能看到事态的发展,难道你真的忍心看着这座船厂毁于战火吗?我了解很多你的施政措施,你是个有大志向的人,如果你愿意和我们做朋友,我们会帮助你去实现它。” 见冯天养挑明,亨利无所谓的耸了耸肩,接着他的话题继续招揽。 “亨利先生,做朋友讲究的是平等,你认为我们之间会存在平等的朋友地位吗?既然朋友无法准确定位我们的关系,何不换一个词呢?” 穿越前和外国人谈判的记忆在逐渐苏醒,冯天养仿佛被自己灵魂附体了,如同一个渣男般先是拒绝了对方的好意,然后开始语言上的拉扯。 “请说,冯先生,我乐意听您的建议。” 亨利猝不及防被提问,反而觉得有意思,言语之中更礼貌了些。 “贸易伙伴,然后是长期贸易伙伴,然后是长期可靠的贸易伙伴。这更符合我们之间的关系发展进程,相比口头的友谊,贸易带来的利益更加牢靠,不是吗?” “冯先生,你真的是我见过最聪明的中国人,在此之前我一直以为中国人中没有人比黄秘书更优秀了,你成功改变了我的看法。” 亨利轻轻笑着评价起了冯天养,甚至拿黄胜做起了比较。 “感谢你对我的欣赏,亨利先生,我的话还没说完,我十分愿意成为贵方的贸易伙伴,但我的祖国永远不会成为我交易的筹码,如果贵方不同意,我也只能表示遗憾。” 冯天养并没有被亨利夸昏了头,利用一个诱饵吊起对方兴趣后果断提勾。 “噢,冯,这并不是个明智的选择。” “那换做是您处在我的位置上,该如何选择呢?” “这....” “亨利先生,我个人十分愿意和您建立友谊,也非常愿意让新安县和贵方建立稳固的商业伙伴关系,但请您体谅我的难处,可以吗?“ “好吧,冯,我赞同你的建议,出于对你的欣赏,我们会尽量不让你为难。” 冯天养简直化身渣男,上一秒冷酷无情,下一秒委屈可怜,挑逗的亨利欲罢不能,最终无奈妥协。 “感谢您的理解,亨利先生,我期待与您建立深厚的私人友谊。” 冯天养此刻已经完全反客为主,反过来安慰起了亨利。 正事谈完,亨利和黄胜稍稍叙了会儿旧,然后返回码头,在一只脚迈上轮船的时候又回身看向冯天养。 “冯,你是个很优秀的谈判专家,我想我们可以达成一条共识。” “什么共识?” 冯天养十分警惕的开口道。 “这么一座辛苦建立起来的船厂,不应该毁于任何一方的炮火下,我努力劝说香港总督不将船厂列入今后之打击目标,这是我对你个人的投资和善意。” 亨利重新提起这个话题,不待冯天养回应,便和两人握手告别,然后登上船只。 冯天养闻言并没有轻松愉悦之感,反而是心底一惊。 亨利先是毫不隐晦的对自己招揽,被自己拒绝后还大方的答应自己要求,最后更是说出自己一直想要的许诺,看似大方,实则是表露出了一种十分危险的态度! 英方已经立足于打了! 或许是以打逼迫谈判,或者是边谈边打,或者是其他形式。 但无论如何英方一定会采取行动,将叶名琛逼到谈判桌上来! 带着沉重心情回到宴会厅,此时所有人都已经知道了双方总督取消会面,英方使节全部离席的消息,在场众人一时之间都愣在了原地不知所措,看到冯天养进来后,所有人都把求救的目光看向了他。 就连苏峻堂也不禁抬眼看向了自己这个弟子,希望他能为自己这方挽回一点局面。 整个宴会厅陷入了死一般的寂静之中,显然被叶名琛无法到场和英国人全数立场的消息给震惊住了。 “黄县丞,召集各车间主任、工段段长开会,原计划不变,明日所有车间全部正式开工。同时让食堂把这些没用到的食材全部拿去加工,煮上几十锅乱炖,给工人们加餐。” “孟主事,带着外藩司的人先回县衙,我和苏臬台稍后就到,我们要整理一份详细的报告给中堂。” “左司库,今日船厂大喜时日,凡在场建设之工人每人发一两银子以示庆贺,今晚务必全部发完,我会调团练协助你们。” 冯天养环视一周,点出自己身侧的黄胜、外藩司主事孟作东,以及账房司库左典辉三人,语气平淡的安排起了工作。 他的声音不大,宴会厅里的众人却好像被惊醒一般,各自按照所属忙碌了起来。 一片繁忙喧嚣之中,冯天养轻轻走到自己师父面前,搀扶起有些疲惫的苏峻堂离开宴会厅。 回到县衙之后,冯天养将和亨利的交谈一五一十给说给苏峻堂听,苏峻堂听后沉默无言,只是让冯天养第二天带着他全县各地转着看了看,然后回到了广州。 .............................................................. 腊月十三,冯天养暂时放下手头的所有工作,带着绾娘、三叔在亲卫排的护卫下返回广州,筹备两人婚礼。 因为曾绾娘已经认了苏峻堂夫妇为义父义母,所以冯天养先将她送到苏府,自己和三叔来到刚刚买下的一间小院暂住。 义父义母,绾娘心底其实是不想认的。 但自从司马运峰死后,曾绾娘很少再以自己想不想作为做事的依据。 她必须帮助冯天养尽快的成长壮大。 腊月十六,良辰吉日,一片新年的热闹氛围之中,冯天养来到苏府,将苦苦等了自己四年多的绾娘娶回家门。 婚礼办的很低调,反正冯天养在广州的熟人不多,只是将有交集的几位通知了一下,摆了两小桌而已。 一桌是叶名琛、柏贵、苏峻堂、赵寒枫、谈元益、冯云木等人。 一桌是万祥鹏、佟士刚、孟作东、严信伯、冯天养等人。 一桌谈笑风生,一桌谨小慎微,酒宴就在一片融洽氛围之中结束。 腊月十八,归宁过后,冯天养带着曾绾娘冒着微微小雪,登上船厂派来迎接的快船,返回新安。 船只驶入船厂之时已经接近半夜,平日里这个时辰船厂早已是一片寂静,但今日却不同。 不止是码头处张灯结彩,有不少团练士兵列队等候,就连船厂内也是灯火通明,人头攒动,甚至有人爬上房顶往这里不住眺望。 若不是冯天养看到等候的士兵都是他亲手选拔出来的底层军官们,还以为船厂被别人给偷偷占了。 “恭祝老师新婚快乐,欢迎回家!” 列队于其后的两个团排级以上全体军官在席三宝和韩达的带领下,高呼贺喜之言。 “恭祝县公新婚快乐,欢迎回家!” 农玉亮和段安贵两人领着二十几名来自全县各地的分地乡农代表,用不甚整齐却十分真诚的声音前来道喜。 “恭祝厂长新婚快乐,欢迎回家!” 黄胜领着三十多名船厂的员工代表走到前列,齐声贺喜。冯天养看着他们的穿着,忍俊不禁笑了出来。 连同黄胜在内,每人穿着一件红色的棉布马甲,颜色和那日铺设的长长红毯别无二致。 “恭祝总校新婚快乐,欢迎回家!” 几十道稚嫩的童声响起,容闳带着他蒙学计划的第一批幼童走了上来。 码头之上,冯天养和曾绾娘携手走下船舷,认真的看着眼前的一张张笑脸,听着他们的一声声祝贺,心潮澎湃,眼眶有热泪滚动。 经过四个多月的努力,从初任县令时的举目无亲,到现在的万众归心,冯天养总算在这乱世狂潮之中打造好了第一块立足之地。 也是他们所有人的家! 年前的日子忙碌依旧,越是临近年底似乎旧越忙碌。 冯天养在忙着兑现他杀猪过肥年的承诺,忙碌一番后发现自己这个承诺似乎真的有点难兑现。 一开始只是说的给船厂的工人们发猪肉,但钟表厂、制衣厂和船厂一墙之隔,总不能不发吧? 县衙的吏员和团练的士兵同样忙碌了一年,也得发。 村长乡长们也得发,这个人数不多还好办,但容闳提议为每个入学的幼童发一份猪肉,这样可以为蒙学班的下一步铺开打基础。 冯天养看着那接近三千人的幼童名单有点发懵。 但是容闳说的确实有道理。 为了办好这些蒙学班,冯天养把全县落魄的读书人全部找了出来,和容闳亲自编制启蒙教材,由于师资不够,只能在全县每个乡选两个村试点开办。 要是有助于明年还要全面铺开的计划,几千斤肉确实不算啥。 黄胜带着制茶厂、制糖厂、酿酒厂的工人名单找了过来,这三个厂子都已经开工建设了,参与的工人也有一两千人,且都是先前参与船厂建设的工人,不给也不好。 工厂、学校之间相互比较,就连团练和县衙吏员之间也相互比较,谁能第一批分到冯县令许诺的猪肉。 冯天养把自己心中一人五斤猪肉的想法打消,认真盘算了下,即使按照一人两斤的标准去发肉,好像也得三万多斤肉。 在这个大肥猪不过两百斤的时代,冯天养要在十天内买够三百头猪,才能把自己吹的牛给圆了。 县财政上的钱倒是足够,但是最大的难题是整个新安县也买不到这么多头猪,只有广州能。 无奈之下的冯天养只好提笔向赵寒枫求援,毕竟好师叔管着整个两广清军的军需补充。 赵寒枫还是很大度的批了条子,三百多头猪赶在腊月二十六之前被装船送到了新安县码头。 同船而来的还有一封赵寒枫笑话冯天养送年礼太抠的信。 早已等待多时的杀猪匠们顿时忙碌起来,一锅锅开水烧开,一张张案板铺开,排队领肉的队伍在厂子里面排成长龙。 冯天养总算放心下来,在所有猪全部杀完分割成块后,带着绾娘一起来到军营,先为所有的士兵们发了一份肉,然后又来到刚刚分完地的两个乡发肉,最后又选了几个办的好的蒙学班,为其就学的孩子们发放了猪肉。 一大圈跑完,已经是腊月二十九,冯天养这天终于忙完了所有事情,和三叔、绾娘一起给家里贴了春联,买了些鸡鱼肉食,开始置办年夜饭。 然后遇到了春节前最大的麻烦。 冯天养从小没学过做饭,绾娘也是十四五就上了战场,冯云木更是一个人吃饱全家不饿,三个人凑不齐一双会炒菜的手,看着满桌子食材陷入了沉默之中。 幸好容闳刚刚请好了假回到新安,他和黄胜两人忙碌一番,总算将一桌子年夜饭给搞定。 大年三十夜,五人在县衙后堂之中浅饮几杯,为忙碌的一年画上了句号。 子夜时分,稀稀疏疏的鞭炮之声在县城中响起,将守夜打起瞌睡的冯天养惊醒,披上衣服后的他来到院中,望着天空如钩明月,回想起今年的点点滴滴和所作所为,长长吐出一口浊气。 悲欢苦乐交织中,咸丰五年过去了。 第29章 人生自古多歧路 新春伊始,诸事顺遂。 年前分到的似乎不是猪肉而是什么灵丹妙药一般,每个人都铆足了力气再工作。 一个接着一个的好消息传到冯天养耳中,然后莫名奇妙的组合成了十几个好坏参半的消息。 “蒙学班报名人数猛增,造成师资紧张,所以预备在四个乡铺开的第二轮启蒙计划只能缩减为两个半乡?” “制衣厂的第二批女工提前完成培训,但是设备还需要一个月来到,为了避免技术生疏,只能轮流上岗?” “第一批试点分地的两个乡效果太好,不在第二批分地名单的乡民自发模仿,然后因为分地不均引发械斗?” 冯天养看着自己书桌上的几份文书,眉头深深皱起,将面前来汇报的几名吏员先打发走,看向身后神情有些讪讪的自家媳妇儿。 “说吧,你那里又出什么幺蛾子了,他们都出了,也不差你这一个。” 冯天养一阵扶额,给自己倒了一杯茶,平复自己此刻无法形容的心情。 “你有个义妹,鹅蛋脸,很俊俏,喜欢吃猪头肉那个,叫姜云妹,还记得不?” 绾娘没直接说事,反而提起了冯天养最初认下的一批义弟义妹中的一人。 “怎么了?出事了?被人发现了还是怎么样?还活着吗?能赎人吗?” 一个怯生生的小姑娘形象在冯天养心中浮现,神色顿然一凛,还以为探子被发现了,赶忙问道。 “没被发现,人很安全。” 绾娘看冯天养神色,赶忙解释。 “那就好。” 冯天养捋了捋胸膛,人没事就好,端起茶杯准备喝茶。 “她成了柏贵的第六房小妾。” “噗~!” 冯天养一口清茶喷出,整个人咳嗽个不停,绾娘赶忙上前帮忙拍背,好一阵子才缓过气来。 “好好说清楚。” 冯天养恢复冷静后,让绾娘将事情原原本本的给自己说清,听完后不禁又是一阵无语。 又是一起主观能动性发挥过头导致的意外事故。 起初姜云妹是被派到广州码头做工的,曾绾娘给她的计划是看看择机能不能去哪家海商大户家中做仆役,比如十三行下面的海商,亦或者管着海商的通商衙门官吏家,都在合适范围之内。 毕竟姜云妹相貌颇佳,为了安全起见,只适合在一些海商和底层官吏家中当干杂务的佣人,要是进了高门大户,反倒有些危险。 姜云妹原本也是这么做的,通过好言巴结码头上的一个杂务管事,眼看就要进入十三行众的一家当佣人。 但年前姜云妹回家里看了一趟父母家人,年后一咬牙一跺脚,直接将自己这几个月攒的钱全数送了那相熟的管事,把自己送进了正在选佣人的广东巡抚柏贵家中。 然后就是老套的美人计了。 只一个月,一个浣洗衣服的小丫头,飞上枝头变凤凰,成了柏贵的第六房小妾。 绾娘一度以为姜云妹失踪或者被害了,还让广州的其他探子帮忙寻找,直到三日前另一个探子接到姜云妹传信,才知道了这番故事,然后赶忙报告给冯天养。 “姜云妹家里人都是什么情况?” 冯天养闭着眼睛想了一会儿,觉得此事其实并无太大危险。 绾娘也只是发展姜云妹作为情报组织的一员而已,并没有暴露自己身份,就算柏贵知道了,也无法明面上指摘自己什么。 但姜云妹回家一趟居然能下了这么大的狠心闯进柏贵后院这个虎狼窝,显然是在家里受了什么刺激。 “父母健在,兄妹六人,父亲姜五六原本是周家的佃户,因为养六个孩子欠了周家不少钱,全家都签了周家的卖身契,前年因为还不起周家的钱,姜五六被扒光了衣服栓在磨上当了十几天的驴。” “周家倒了以后,姜五六在船厂当了工人,姜云妹的大哥姜小山在团练里面也当了班长,姜云妹是老二,其他的几个妹妹弟弟都在蒙学里面读书,家里还刚分了三十亩地。” 冯天养当即黯然一叹,打消了姜云妹因为家里受委屈转投高枝的猜测,然后开口问: “你打算怎么办?” 情报上的事情他不了解,因此不敢擅下决定,还是让自己媳妇儿拿主意比较好。 “只蛰伏,不启用,待时机,见奇效。” 曾绾娘毫不犹豫的回答。 姜云妹现在处的位置太关键了,可以帮助冯天养获取很多有用的情报,甚至在一定程度上能够影响当下时局的发展。 但是姜云妹受到的暗探训练时间太短了,绾娘也不敢确定她能否在巡抚后院那种虎狼窝里生存下来。 定下这个策略的目的,就是为了确保姜云妹能够活下来。 “我完全赞同,是不是再考虑为她安排一条撤退路线。” 冯天养点点头同意,然后提出了自己的建议。 “已经在做了,广州现有的探子全部以她为核心,搭建她的撤退线路,打探消息的事情我再另铺一条线。” 曾绾娘点头应下,把自己后续的安排一并说出,然后又提起一事。 “审案局释放了十几个地主,他们正在串谋去广州喊冤告你,如果想拦下来,最好这几天就动手,否则夜长梦多。” “不用拦,让他们去告。” 冯天养淡然一笑,给自己重新倒上一杯茶,然后给媳妇儿也倒上一杯。 “你让农玉亮放的?” 绾娘眼睛一转,从夫君脸上神情猜出了事情真相。 “否则他哪儿有那么大胆子,我就是故意放他们去告,看看广州能有多大反应。” 冯天养说完,见媳妇儿还是有些纳闷,于是将自己的打算全盘托出。 新安分地的消息隐瞒不住,其实赵寒枫和苏峻堂年前就已经分别书信和口头给自己提出警告了。 本县的心有不甘的地主阶层以及临县的一些地主都早将告状的信塞满了臬司衙门的信箱,甚至广州的一些举人已经在秘密串联了。 这还是目前只完成两个乡的分地的情况下,等到后续九个乡的分地分两批完成,怕是又会掀起一阵不小的风波。 冯天养考虑再三,觉得搞个压力测试还是有必要的。 叶名琛在交恶英方的情况下,必须要依靠两广现有实力自保,但是现在广西自顾不暇,他只能依靠广东的本土士绅豪商们。 而在此情况下,清流和地方势力的话语权将会大大提升。 为了拉拢这些人,冯天养很有可能成为叶名琛向那些士绅地主阶层妥协的牺牲品。 在叶名琛尚未完成对两广士绅地主阶层势力的整合之前,将此事提前引发,利用好苏峻堂和赵寒枫现在的影响力,是很有可能过关的。 毕竟自己目前,在外界眼中,还算是叶名琛的“嫡系”人马。 而且现在船厂还离不开自己。 若是此事能成,冯天养就可以逐步和叶名琛摊牌,一步一步光明正大的独立自主。 要是不能,冯天养就要做好一次性武力摊牌的准备,看叶名琛是否愿意看在船厂的面子上忍住不和自己爆发武装冲突。 冯天养心中觉得这事的成功把握约有七成。 一成赌自己师父和师叔的面子,两成赌船厂的重要性,剩下的四成赌叶名琛好谋无断不敢担当的性格。 当然,做出这个决定之前,冯天养也和自己的师父苏峻堂通了信,争取得到他的理解和支持。 这其实也是冯天养对自己师父的一次无形测验。 他和苏峻堂之间一直有着无法明说但却真实存在的默契,他知道苏峻堂其实对自己的作为一直都很关注。 一开始苏峻堂是以不认同、不反对的态度,到后来慢慢转变成理解,但不支持。 在年前看完新安县的变化后,冯天养能感觉到自己师父的态度其实又有了些转变。 他希望师父这次能够和自己走到同一条道路上来。 处理完这边的政务,傍晚时分,冯天养在后堂意外看到了正等着自己的三叔。 自绾娘嫁过来后,三叔便自己租了一个院子,平日里最大的爱好是去军营里看练兵,要么就去工厂和工人们聊天打发时间,很少再回县衙后堂来了。 “我打算回广西一趟,先祭拜你父亲,把你成亲的事情告诉他,然后择机去江西曾家老叔营中和他见一面,你俩的事情,总得让他知道,再是定好的婚事,咱也不能失了礼数。” 冯云木一改往日沉默性子,没待自己侄子开口问,率先开口说出自己打算。 “那好吧,我派几个可靠的亲兵陪你去。” 冯天养无奈叹气,见冯云木脸上神色便知道他心意已定,劝不回来了。 “不用,今天晚上有一艘回广州的船,我趁夜走,你和绾娘都别去送我,免得引人注意,银两干粮我都备好了,啥也不缺。” 冯云木难得咧嘴一笑,然后罕见的将自己一直随身携带的那块玉佩交到冯天养手中。 “俺也不懂你在洋人学堂里咋学了这么许多本事,但是知道你做的都是好事,见了大哥,俺也有脸说话。” “俺没什么良言劝你,就一条,要是看着事情做不成,就勉强,带着绾娘到海外去,好好活着。” 拍了拍侄子的肩膀,冯云木颇为洒脱的转身离去,往日有些佝偻的脊梁今日都挺直了起来。 自大哥死后的这几年,他从无今日之轻松。 他这次离去,除了完成和侄子所说的两件事外,还有一件事,便是要把当年那件事情的原委弄清楚! 是谁泄露了冯云山大营的位置,致使其遭受清军火炮的集中轰击! 又是谁,逼得冯云山不敢让自己儿子留在太平军中,临死前还嘱托自己带着侄子出海避祸! 三叔离去的当日,黄胜也来向冯天养告别。 容闳已经帮着和亨利搭上线,对方愿意就先前口头承诺进行下一步磋商,设法让新安船厂不会成为英军日后攻击的目标,但也提出了一些要求,比如一旦出现某些特殊变故,新安县应该保证港岛的最低程度的生活供给,同时不得成为清军攻击或者骚扰港岛的前哨基地。 虽然只是一份口头承诺,但许多细节还是要提前商榷好的。 冯天养自己肯定是没时间去谈,容闳身份也不适合谈,只能是黄胜亲自去跑一趟了。 冯天养给黄胜交代了两条底线。 一是英军不得踏上新安县的一寸土地。 二是英军不得堵截新安船厂沿海北上前往长江口的红单船只。 这两条底线是冯天养将来在叶名琛身前的一道保命符。 得益于红单船的可靠威力,清军水师已经夺回了杭州一带的水域控制权,正在沿江而上和太平军逐个城池的进行争夺。 清军高层已经认识到,只有彻底夺回长江控制权,才有可能切割太平军各个战略集团的联系,最终消灭他们。 因此接下来两三年内都将是围绕长江进行的水陆权控制争夺战,红单船的维修保障至关重要。 三叔和黄胜先后告辞,绾娘也要短暂离开前往广州重新铺设暗探网络,正月尚未过完,冯天养已经孤单一人,颇有孤独之感。 好在纷繁的工作很快将冯天养淹没,让他放下了心底的那点哀愁。 第二批分地的工作已经铺开,但是眼下出现了一些矫枉过正的现象,冯天养需要亲自去盯着,以免走样给今后留下隐患。 二月初三。 龙抬头后第一天。 昨日刚刚和叶名琛一起送完第四批红单船队出征的柏贵照例一早来到巡抚衙门坐堂。 坐在软轿中的柏贵心中还在回味着新迎娶小妾昨夜的婉转逢迎,情不自禁的的摸了摸自己年过五旬的老腰。 “昨夜有些放纵过度了,听说云南巡抚给宫里进贡了几种秘方,颇有奇效,要不让家仆去讨要一份试试效果?” 柏贵想的有些入神,连软轿落地都未曾察觉,直到轿外传来几声喊冤声将其惊醒,猛然睁开双眼。 巡抚衙门前喊冤,在他来广东后这还是头一次遇见。 宦海沉浮多年的柏贵已经嗅到了异常的味道。 轿外护卫的亲兵中分出一人询问情况,随轿的管事见柏贵并未掀开轿帘,低声吩咐轿夫重新起轿,直接将柏贵送进入了巡抚衙门。 少顷,二堂之上,刚才去询问情况的那亲兵将事情一五一十禀报完,然后在柏贵阴沉不定的面孔之中小心翼翼退下。 “着理问司主办详细询问那告冤几人,多派两名书办记录,一个字都不要漏,问完之后即刻将告冤之人和记录文稿移送臬司衙门。” 柏贵闭目沉思半晌,决定还是先将问题甩给苏峻堂,自己静观其变。 反正是告的的他苏峻堂的爱徒冯天养,不怕臬司衙门不接案子。 堂下属吏自然拱手应下,然后抓紧办理,下午便有回函呈上,说告冤之人和问案文书均已送达臬司衙门。 柏贵满意的点了点头,看看时辰快到下班时刻,不禁有些犯愁,思量着是否找个借口晚些归家。 昨夜劳累过度,今日一整天都是腰酸腿软,若是早归,肯定难以应付那新娶的小妾了。 正在思量着下班后的借口,广东学政于东初神色严肃的来到堂前求见,呈上一份文书。 “广州府学四名教授、八县教谕集体上书,要求本抚派员查办冯天养,理由是其人纵匪为患,残害良绅,惯坏刁民,有里通会匪之嫌疑?” 柏贵颇有些不敢置信的看向于学东,想起今日早晨发生那一幕,脸色由震惊转为严肃。 “为何要本抚出面?” “自然是臬司衙门故意袒护,新安县士绅求告多次,反被诬陷下狱,因此才不得已求助于本省清流代为发声。” 于学东一脸义正言辞的模样。 “苏臬台故意袒护?” 柏贵眯起双眼,神色看不出喜怒,装作不经意的问道。 他要确认于学东及其背后那些人是否将苏峻堂一并列为攻击对象。 如果真的是这样,这毫无疑问又是一场声势浩大的政治风暴,甚至有可能是两广清流和本土合力准备的一次反击! “苏臬台是否亲自参与,尚未可知,但按察司百般袒护,苏臬台难逃失察之罪。” 于学东神色略显犹豫,但其人还是说出了柏贵最不想听到的那番话。 “新安县令冯天养之罪状可有实证?” 柏贵心中警铃大作,知道不能再问苏峻堂相关的问题,否则自己有可能被逼表态,于是改口将话题拉回冯天养身上, “中丞,空穴来风其必有因,时下舆论汹汹,士绅非议不断,于某忝为本省学政,不能坐视新安县士绅被害无动于衷,今日便代表广州府士绅,请中丞将冯天养撤职,然后派员查办其案情,依律定罪!” 于学东却有些不依不饶了起来,又呈上一份广州府士绅联署的告状信。 见柏贵接过之后并未翻看,更是话语尖锐,要当场逼柏贵表态。 柏贵不禁冷笑起来,于学东的把戏瞒不过他,无非猜测自己不愿接这个烫手山芋,然后以进为退索取办案权罢了,只要自己接下来找出理由推脱,其人必定会想办法举荐自己同谋,或者亲身请命担任办案官员。 一旦办案权拿到手中,冯天养有没有罪都已不再重要,捕风捉影之下,苏峻堂能否坐稳臬台官位怕也不好说了。 将于学东的目的考虑清楚,柏贵顿时也有了主意,脸色由阴转晴,轻笑开口。 “于学台何必动怒,左右无非一个县令罢了,莫说撤职查办,便是杀了又如何?” 于学东闻言一时愣住,正想着如何回话之时,却见柏贵继续开口: “但冯天养却不同,此人握有团练四千之众,又有船厂几千工人在手,万一真的里通会匪,更需谨慎处置、戒急用缓,万一处置不当,岂非割肉剜疮?” 却是拿着刚才于学东编织的罪名当起了说辞,让本来颇为善辩的于学东一时愣住。 他来之前考虑过柏贵以苏峻堂甚至叶名琛的理由推脱,也都做了相应准备,却唯独没想到这个。 “依中丞之见当如何?” 于学东无奈,却也不得不接话。 再不接话,自己这趟就算白来了,提学公署还一大堆门人弟子等着自己呢。 “正要劳烦学台,烦请告知本省士绅,此事事关重大,不可大张旗鼓,而当徐徐图之。凡赴省告冤之人,应好生劝慰,本抚将与中堂尽快会商此事,然则在此之前,不可走漏消息,学台身为本省清流典范,士绅之中久有声望,此事便劳学台办理,还望勿辞。” 却见柏贵好整以暇,面容端正,张口说出了一番让于学东瞠目结舌却又无可辩驳之言。 将心有不甘的于学东打发走,柏贵长长呼出一口气,喊来管事,让软轿在巡抚衙门暗门等候,自己则将于学东那封联署的告状信抓紧看完,待管事回禀软轿备好,便匆匆离开巡抚衙门,直奔叶名琛总督府而去。 这泼天的人情可不能捂着,得趁热乎抓紧卖了! 于学东垂头丧气的离开巡抚衙门,没有回到自己的学政提督公署,而是来到了白云楼,在一处侧门轻轻敲击之后,被迎出的小厮直接领着上了最上层的那间厢房内。 此间厢房极为阔绰,占据顶层接近一半的位置,凭窗远眺,既可以看到珠江口上白帆片片,也可以俯瞰广州小半个城池,堪称风景秀丽,心旷神怡。 厢房内一人正在悠然品茶,头戴贤士高冠,身披清净道袍,一副标准的贤士打扮,却正是此间酒楼主人毕澄。 “凤台兄似铩羽而归?” 毕澄见到于学东一脸阴郁之色,大概便猜出结果,先是递上一盏茶,然后含笑开口,一副云淡风轻的模样。 “可惜辜负了毕兄妙计。” 于学东黯然一叹,接过茶盏微微一抿,然后将和柏贵交谈之言尽数告知。 “不怪凤台兄,怪愚弟小觑了抚台城府,不该耍假借刀的把戏。” 毕澄听完之后,微微一愣,随即安慰起了有些沮丧的于学东。 “依毕兄之见,此后该当如何?难道真要按柏中丞所言,劝慰告冤之人?那岂非弄巧成拙,反帮了苏氏师徒的忙?” 于学东接着又开口询问。 他本就不是来寻安慰的,此事若无后续章程,他在粤省清流之中名声必然大损,因此来寻求毕澄相助,将此事重新发动起来。 “凤台兄着相了。” 毕澄微微一笑,示意于学东安坐品茶不要着急。 “局势安定与否,与我等何干?圣上将南国相托与总督巡抚,又未相托给你我二人,凤台兄身任学台之职,乃本省清流典范,岂能对残害良绅一事缄口不言?便是激起那厮作乱又如何?又无需你我二人担待此事。” 第30章 君向潇湘我向秦 三日之后,夜深寂静之时。 按察司后堂小院,苏峻堂和赵寒枫对坐于院中凉亭。 “平泉兄,部堂之意并不严苛,只要冯天养撤销那什么农绅审案局,发还一些地主田产,哪怕只是一半,此事他绝不再问,如此之宽容与信重,人生能有几回?吾兄何不尽快书信与他,否则悔之晚矣。” 赵寒枫苦口婆心的劝着苏峻堂,希望他能将叶名琛今日露出的意思尽快转达给冯天养,以免做出傻事。 今日一早,刚刚从粤西巡视完前线战事和各州备战情况的苏峻堂甫一返回广州便被叶名琛召到了总督府,将近期广州城内传的沸沸扬扬的冯天养里通会匪一事相关文书和资料拿给他看。 有广州府学士子联署的投书,也有新安县逃出的地主商人联合的陈情血状,甚至还有省内其他府学教授联名的咨文,声称如果总督和巡抚衙门不能查处冯天养,便要直接联署上奏京师。 巡抚衙门和臬台衙门之前,终日有人报案鸣冤,就连总督府门前充当摆设的登闻鼓,昨也被人敲响了一回。 一时之间,满城议论,舆论沸腾,隐隐有一种排山倒海之势。 但看到这些状纸和文书的苏峻堂却出乎叶名琛意料的平静,将每份状纸认真看完,平静的替徒弟将大部分罪状认了下来。 替徒认罪之后苏峻堂直接指出此次大范围的天地会起义,虽然有太平军在幕后统一操纵的原因,但根本原因还是地主豪绅逼迫乡农过甚,丰年所欠债务甚至比灾年更甚,将底层乡农的最后一条活路给堵死。 这才是太平军和天地会能够一呼百应,只是一口吃食一个口号便能号召起数万流民跟随的根本原因。 “历朝历代之民乱,莫不因兼并而起,而我两广如今兼并之风已至不可挽回余地,豪族连州并县,贫者无处立足。民乱之势,如积薪待火,今日不燃,明日亦燃。持正所为,乃吾授意,意欲均土地而开新局,如有罪责,我为师长,当一臂担之。” 最后更是将所有责任自己全部揽了下来,宁愿自己因此辞官也不愿意让冯天养放弃先前的成果。 让原本已打定主意免去冯天养县令而专办船厂事务叶名琛不得不放弃了此种念头。 下面舆论已是纷纷,当前他迫切需要团结上层,共同应对此次政潮。 苏峻堂早先是他的幕僚长,又是他亲手举荐的三品按察使,如果此时两人之间传出不和,将是对他政治声望的巨大打击,后果甚至不比冯天养真的造反要轻。 权衡利弊后的叶名琛只好降低要求,想让苏峻堂写信给冯天养,让冯天养做些暂缓其分田主张,不要授人太多口实,给自己在广州解决此事留出缓冲余地。 但未曾想苏峻堂应下此事后并未立即写信,而是借口需要好生思量一番措辞,叶名琛无奈之下也只能随他,但随之让赵寒枫跟着苏峻堂回到按察司,再好生劝谏一番。 但苏峻堂和赵寒枫两人不知道的是,叶名琛待两人一走,便随之密令广州绿营两千人移防增城县,以防范太平军之名构筑工事。 赵寒枫也没想到,自己这一劝,便直接从下午劝到了深夜。 而苏峻堂尚未落笔一字。 “立光,当今之朝局、战局,你做何观?” 沉默半天的苏峻堂终于开口,问了一个让赵寒枫觉得风马牛不相干的问题。 “战局崩坏,发匪非一日可平,即使朝廷不犯错误,非十年难为此事。” “至于朝局,平泉兄,此事恐非你我所能言。” 赵寒枫叹息一声,知道苏峻堂枯思半日提出此问,后续必定有一箩筐话在等着自己,但若自己不接话,却也着实劝不动了,只好接过话题,边回答边寻机再劝。 “朝局如何便不能言了,立光兄,你我都是本朝官员,一个三品,一个四品,也算是一方大员,为何不能言朝局呢?” 果然,苏峻堂跟的话很快,问出来的话更是让赵寒枫有些瞠目结舌。 往日都是他常有过激言论,而苏峻堂苦口婆心的劝他谨言慎行,今日却反了过来,但其人尚未开口,却听苏峻堂已经继续出言。 “立光兄,即便不论朝局,各省时局你总知道吧?” “平泉兄,你到底何意?若有教诲之言,愚弟洗耳恭听便是。” 苏峻堂又是一问,让赵寒枫彻底摸不着头脑,只好直接开问,却见苏峻堂自嘲一笑。 “我哪儿有什么教诲之言,不过是有所感触于各省时局而已。” “什么感触?” “去岁春四月,陕甘大旱,二十余县绝收,饥民流串,多有民乱,陕甘总督奏报,本省兵、粮、饷均已耗尽,亟需朝廷拨付,否则难以支撑局面。” “夏六月,黄河决于铜瓦厢,寿张、东阿、阳谷三县全境被淹,山东受灾三十余县,流民七百余万,而朝廷无寸银可以用于救济,只能任由流民四散就食,饿死之人约有六成,残余精壮多有参加捻匪者。” “秋八月,捻匪会集于亳州,匪首张乐行建号大汉永王,统一号令,麾下众约数万,占据淮北两州九县,江淮之间多有景从,已成巨患。” “冬十一月,发匪、会匪作乱于南国,两广、湖广、闽浙三总督合六省之力竟不能制,更兼万安县大败,两湖官军精锐俱丧于斯,若非会匪自乱被立光兄把握战机,只怕如今南国局面已崩溃。便是如今,也不过勉强自保而已。” “凡我万里疆土,腹心膏肓之地,或有天灾,或有战乱,朝廷左支右绌,官军疲于奔命,局面未得稍有改观,与前明末年何其之像也?” 苏峻堂滔滔不绝细数去年以来的历次天灾和战乱,然后说出了一番让赵寒枫惊骇不已的论断。 “平泉兄慎言!” 赵寒枫先是低声惊呼,却见苏峻堂神色不变,心中又是猛地一惊,低声试探开口: “平泉兄,难道你有革鼎之意?” “立光兄多虑了,愚兄半生已过,若是改弦更张,将来贰臣传中难逃骂名,何敢有此念?” 苏峻堂摇头轻笑,然后继续开口,不再谈论国事,而是提起了一桩旧事。 “立光兄,道光十五年,你我同赴京师应考,一起投卷于恩师定庵先生府上,自此同门序齿。后恩师辞去内阁中书之职,执教于云阳书院,你我又同往探望,先生曾有一言与我,十几年以来你数次相问,愚兄始终未曾参透,因此不愿透漏,时至今日,总算可以告诉你了。” “请吾兄赐教。” 见苏峻堂提起此桩旧事,赵寒枫神色端正,态度恭敬。 以他多年对苏峻堂的了解,此时苏峻堂必定是肺腑之言,否则不会提起两人共同的恩师定庵先生。 “存一份热忱,行一分好事。” “这便是恩师留给愚兄的赠言。” “持正所为非吾之意,此汝与中堂尽知,但持正所为尽合吾心,此汝与中堂皆不知也。违心之事愚兄已做了半辈子,今日实在不愿再做,何般后果皆愿担待,请立光兄转呈中堂。” 一番言罢,苏峻堂起身朝着赵寒枫微微一躬,赵寒枫叹息一声,但也知道苏峻堂心意坚定绝无回转之可能,只得应下离去。 广州如何纷乱,冯天养并不知道,他给师父苏峻堂去了信,却也只是希望师父在紧急关头帮自己涉险过关罢了,没想到自己师父上来就摆明了对自己的明确支持,反而让局势微妙起起来。 二月九日,绾娘手中的暗探将两千名绿营兵勇进驻增城的消息传回新安,已经数日未接到师父回信的冯天养立即做出反应。 “一团配属野炮一营,随军民夫一千人,即刻前出县界设防。” “二团一营进驻船厂,二营驻守县城,其余两个营配属野炮二营驻守兵营。” 二月十日,一团在新安县界以东大张旗鼓的安营扎寨,构筑防御工事。 此事传回广州,本就扑朔迷离的消息更加纷乱起来。 甚至广州城内有流言说冯天养其实就是太平军培养出来的间谍,只是一时行事不慎暴露了而已,如今形势已经明显,早晚必举反旗,甚至赣南的太平军都有可能参战。 一些为躲避天地会暴动来到广州的粤东士绅刚刚返乡,闻讯纷纷再度云集广州,生怕战火重燃。 “混账!冯天养到底何意!” 后堂水榭,叶名琛罕见抑制不住怒火,当着柏贵、赵寒枫、谈元益、毕澄、仲喆等人将茶盏摔得粉碎。 无论如何他也没有想到,冯天养竟然明目张胆的做出抵抗动作,这举动离造反只差打出旗号了! 柏贵也是目瞪口呆,没想到他前些时日搪塞那于学东之言竟然成了真! 冯天养怎么敢的? 就凭他那几千刚刚成军半年的团练? 便是装备的火器先进又如何? 广东清军虽说打不动太平军,但打你区区几千人的地方团练,还不是手到擒来? “调虎门参将、龙门参将两部八千人,立即开赴增城,听候号令!” 叶名琛难压怒火,准备调驻防广州附近的清军精锐前出,已然下了打的决心。 “中堂息怒!” 赵寒枫脑门青筋一跳,情知此时出言必定讨不了好,且也定会孤掌难鸣,但还是咬着后槽牙出言。 “赵寒枫!速传本督军令!” 叶名琛目露狠厉之色,直呼赵寒枫之名。 “卑职有一言,言毕立传军令,并亲赴军前效死,恳请中堂听完卑职此言!” 赵寒枫冷汗直流,顶着叶名琛的怒火回话,说完见叶名琛并未出言,赶忙接着接着开口。 “中堂,冯天养年轻莽撞,或许其中有人蓄意挑拨也未可知!中堂不可因怒兴师,一旦兵戈交锋,冯天养将不得不挟船厂自保,请中堂三思!” “中堂,就算冯天养真的存心造反,此时开战,船厂一旦毁坏,如何与朝廷交代?船厂乃与英人合建,一旦损坏,英人借此滋事,又如何应对?” 赵寒枫言辞恳切,叶名琛虽然一开始听得有些不耐,但听到船厂之后却猛地一怔,然后慢慢冷静下来。 “中堂,立光言之有理,船厂不容有失,即便冯天养真有反心,也当徐徐图之,请中堂息怒!” 柏贵作为船厂政绩的共同受益人,此刻也是猛然醒悟,出言劝谏。 “请中堂息怒!” 柏贵出言后,谈元益为首、仲喆、毕澄三人先后拱手出言附和。 其中仲喆和毕澄二人虽然心有不甘,但也知道叶名琛已经投鼠忌器,再拱火只会引火烧身,只得无可奈何的随着谈元益拱手。 “是本督怒火攻心了,立光此言实乃老成谋国之论!” 叶名琛借坡下驴,随后又好言安抚了刚才被自己怒斥的赵寒枫一番,环视众人一圈,将柏贵和赵寒枫留下,然后让其他人都退下。 “雨田兄,省城舆论纷纷,不利于此事处置,本督不好出面,劳烦雨田兄以巡抚衙门之名,召集士绅清流消解流言,此事可由仲喆和毕澄二人带头做起。” “中堂放心,下官省得。” 柏贵知道这事只有他出面最好,且此事他和叶名琛本就一体,于是慨然应下。 “立光兄,即刻调那两千绿营去惠州协防,所有设立工事一并拆毁,然后致函冯天养,责令其恢复道路,撤回团练,此外一个字也不要问,更不许私下写信与他。” 叶名琛叹息一声,随即安排起赵寒枫将那两千绿营调离。 赵寒枫说的对,无论冯天养是真反假反,只要一打起来,其人势必挟船厂自保,自己到时候才是真的投鼠忌器,进退维谷。 只要这把火没有真的烧起来,一切就都还好处置。 将化解舆论和停止对峙两番事情一并安排完。叶名琛思量半晌,取了一份文书,换了一身便服,乘着一顶不显眼的小轿来到苏峻堂家中。 且说,自那日苏峻堂拒绝写信之后,其人便已留印于按察司大堂,然后带着妻女搬到了城中的别院。 而此院也立即被总督府派人看管起来,一应来往人员和物品均被严格管控,就连为苏家出门买菜的老仆进出也要被仔细翻检。 推开院门之时,苏峻堂正带着他那年方十三的女儿苏瑀桐在小院空地上开垦一块小菜园。 只是苏峻堂平日少干农活,开垦的菜行又歪又斜,不成方圆不说,两人还都是蓬头垢面。 叶名琛原本进门后颇有些踌躇之状,见此情形反而轻松下来,将苏瑀桐手中锄头接过,然后亲力亲为,和苏峻堂一起将那菜园子修整成方正模样。 两人各自洗了把脸,在院中凉亭坐着歇息,苏瑀桐乖巧的将茶水呈上,然后回到房间帮母亲准备饭菜。 “瑀桐今年十三了吧,快要及笄了,当年来广州时才不过七八岁,一晃五六年过去了。” 叶名琛看着乖巧懂事的苏瑀桐,不禁感慨。 “时光如梭,昆臣兄,你我都已到了知天命的年纪了。” 苏峻堂也是感慨,他和叶名琛三十岁便相知相扶,一晃二十余年,对方年轻时面容犹在脑海,再和如今一对比,真可谓时光如梭。 “圣人五十知天命,你我皆俗人,五十虽至,天命难知啊。” 叶名琛感慨一番,却也不再拐弯,先是谈起了今日在总督府发生的事情,然后开口。 “新安之事如何收尾,平泉兄静居这几日,可曾考虑?” “不瞒吾兄,终日思虑此事,未有良策。” 苏峻堂叹息一口气,表面上的分歧容易拟合,毕竟双方并未真的打起来,但关键的是冯天养和叶名琛经历此事,彼此之间的信任已经荡然无存,绝无单方让步的可能。 若是寻常县令被误解或是犯了错,别的不说,能来总督府陈情自述一番已是格外恩典,但冯天养经此一事,岂敢轻易离开新安? “总得须根本督一个台阶下,冯天养要是不愿来,写一份文书自述其过,贬官半级,将其妻子叔父送到按察司衙门暂住如何?” 叶名琛试探着开出条件。 苏峻堂闻言颇有些惊疑之色,这个条件太过宽松了,近乎谋反的事情被轻轻揭过不说,就连自己已经决心放弃的按察使官位也保住了。 以当前如此凶猛之舆论态势,叶名琛如此处置付出代价必然不小。 “吾兄如此宽容,想必还有其他条件吧?” 苏峻堂试探着开口问道。 以他对叶名琛的了解,其后必定还有条件。 “确实还有条件,船厂乃国家命脉,长江战事维持之根本,断不可操于他人之手,待此番风波平息,从今两个月内,我要逐步在船厂派遣两千驻军,今年端午后两月内,须得将船厂完整移交于我,且不得影响其运转。此为底线,若是冯天养不同意,愚兄只有打一条路可以选。” 叶名琛亮出底线,态度坚决。 “多谢中堂好意,我这便写信与他。” 苏峻堂知道这已经是他能为冯天养争取的最大条件,点头应下,当着叶名琛的面将信件写完,交予对方。 叶名琛自己也不看,喊来随他而来的万祥鹏,命其连夜将此信送到,然后将冯天养的回信一并带回。 信件送出之后,叶名琛颇有些犹疑,但还是自怀中取出带来的那份文书,递给对坐的苏峻堂。 “此事亦须平泉兄为我筹划应对。” 苏峻堂起初不解,打开一看,心中却是微微一叹。 赫然是美国驻华公使伯驾给叶名琛的书信译文,其内容便是冯天养早就提过的望厦条约到期续约一事,信函言辞颇为强硬,要求十日内务必答复,否则将直接北上京津。 外交谈判一事太过棘手,叶名琛手下确实无人可以应对此差事,原来一直是苏峻堂和冯天养经手操办,如今美国人气势汹汹,其背后必很大可能是英国人在作祟,其他人难以应付,还是得由苏氏师徒出面才能应对。 这才是叶名琛为何会选择妥协的根本原因。 先给足苏峻堂面子,让对方对自己略感亏欠,然后再提起此事,让苏峻堂推脱不得,只能接下此事。 到时候再故技重施,将谈判地点设在新安县,而以苏氏师徒感情之深厚,冯天养岂会坐视不理? 只能说,叶名琛此人不愧是晚清官僚典范人物,操弄人心之手段堪称炉火纯青。 且说冯天养这边,得知绿营兵拔营而起之后,虽然不知道此中内情,但也着实松了一口气。 本想着搞一个压力测试,想要给自己多争取一点发展的窗口期,没想到差点玩崩了。 这会儿和叶名琛开打,自己是万万打不赢的,无非赌的叶名琛会不会投鼠忌器罢了。 亲自到县界视察一番之后的冯天养回到县衙,下达的第一道命令就是继续扩军,组建第三团。 兵员都是现成的,甚至还有富裕。 由于分地是按照人头进行的,所以原来为了躲避人头税而隐匿的人口此刻都已登记在分地名册之上,足以满足第三团的两千名兵员需求。 既然已经撕破脸皮了,那先前限制扩军的所谓团练兵额自然也就被冯天养当成了一张废纸。 将扩军的诸般事项安排下去之后,冯天养见到了被团练士兵护送而来的万祥鹏和苏峻堂的亲笔信。 这次前来的万祥鹏正襟危坐,态度恭谨,全然不像上次一般随意。 冯天养也不介意,依旧客客气气的打了招呼,然后接过信件详细看完,陷入沉思。 师父已经为自己尽了最大努力去争取条件,但这并不是冯天养所愿意接受的。 叶名琛的如意算盘他自然能够看破,眼下局势十分清楚,无非是,双方签了一个三个月的停战协议,然后各自拼命准备比谁到时候攒的本钱多罢了。 细细思量了一个多时辰,冯天养当着万祥鹏的面亲笔写下回信,列出了自己的两个条件。 “其一,只要新安县按时缴纳税赋,广州府自此后不干涉自己行政,作为交换,自己愿意按照叶名琛所提,三个月由其逐步在船厂驻军,并逐步交托运营权。” “其二,自己无需将亲属送到广州做人质,可以写陈情书,也可以任由朝廷在公文中训斥,但不接受降级,作为交换,自己愿意在香港武器购买时帮忙再降低一些价格。” 冯天养的回信回到广州,叶名琛看完之后只是哼笑两声,却未找苏峻堂商议,只是将其中一款条件改为冯天养必须接受降级至从七品的处分,否则难以彰显朝廷威严,然后再让万祥鹏当了一趟信使。 一番拉锯之后,双方达成妥协,冯天养接受降半级的处分,但降级的旨意只传达到广州府这一层,不到新安县传达。 二月十二日,冯天养正式呈文广州府,承认自己处置民乱不当,导致大量良绅受害,今后必定注意,好生爱护本县仅存的良绅云云。 而总督府则在二月十五日公文之中历数冯天养施政不当十余处,然后宣布了对其降半级留任的处罚。 二月十六日傍晚,受命前往新安县筹办与美国人会谈的苏峻堂在义女兼徒媳曾绾娘的陪同下,带着妻女和随员来到码头,登上新安县派来迎接的官船。 站在船尾回望越来越远的广州城,苏峻堂缓缓吐出一口浊气,心中思绪渐渐平缓。 人生自古多歧路,君向潇湘我向秦。 第31章 施政定制筑军魂 苏峻堂在船尾眺望一番,感慨完毕,刚回到自己船舱,却见到了一张意想不到的面孔。 “恩师,弟子来接您。” 一身船员装扮的冯天养轻笑着迎了上来。 “好。” 苏峻堂眼眶一红,却也只是说了一个好字。 他不惜辞官相护,弟子不惜以身犯险,师徒之情一切已在不言中。 亲自来接苏峻堂对于冯天养来说的确是一个颇为冒险的举动,但考虑到苏峻堂为自己付出的太多,而自己却没有什么能够回报的,唯有如此作为能够稍安己心。 所幸船只一路风平浪静,即便是有巡逻的船只靠近,看到船只上悬挂了红单船厂的标识旗,便也很快驶离。 一行人在新安船厂上了岸,刚刚自香港胜利归来的黄胜亲自来到码头迎接,在随从护卫下来到了新安县衙旁为苏峻堂安置的新家内。 简单为苏峻堂举办了个接风小宴,苏峻堂有些好奇的问起为何未见到冯云木,冯天养借口他回乡祭祖遮掩过去了。 翌日清晨,冯天养来到苏峻堂家中,询问起了师父打算如何应对与美国人之谈判。 “还是照前次办理,我在广州时已命通译官致函伯驾,让他派一员能全权代表其本人之特使来此与我会谈,伯驾人在福州,即便接信便派员前来,估计也需二十日才会开始谈判,在此之前我正好转一转新安,看看你的得意之作。” 此言一出,冯天养不禁有些羞愧的低下头,而苏峻堂却颇为洒脱的拍了拍弟子的肩膀。 来之前他和冯天养已经通过书信,此次应对美国人谈判结束后,他便正式辞官,加入新安县衙。 将所带的随员安置好,寻找好谈判的地点之后,苏峻堂便带着冯天养安排的一队护卫和几名年轻吏员们在新安县随意转了起来。 或是亲临分地现场,观看完十多个村是如何开展分地的,学的差不多后还亲自上手主持了一个村子的分地工作。 然后又转了十几个村子的蒙学和扫盲班,对着简陋的蒙学和扫盲班深深皱起眉头。 其次还将新建成的几个工厂挨个跑了一遍,甚至亲自动手炒了一锅茶,然后果不其然的炒废了。 苏峻堂在乐此不疲的外面体验起了生活,冯天养却忙的连羡慕的时间都没有。 纺织厂、制茶厂、制糖厂、酿酒厂四个厂子的设备和工人均已就位,可以开工生产,但其生产启动资金和产品销路却成了问题。 纺织厂尚好,随着工人群体的逐步扩大,以及来红单船厂维修战船的水师兵勇,都十分热衷纺织布。 且因其远胜于土布的质量以及和土布相当的价格,其购买市场正在逐步扩大,仅新安县一县的市场便足以让纺织厂连轴转上多半年。 制酒厂也还可以,其低廉的蒸馏酒很快在维修战船的水师兵勇中打开市场,虽然受众偏小,但也足以推动自身良性发展了。 但制茶、制糖这两个厂子生产的产品就明显不是新安县能单独消化的。 于是乎,刚刚从香港归来的黄胜不得不再次返回香港,为这制茶厂寻求订单,毕竟香港是整个东亚茶叶流转的中心,大量炒制好的茶叶在此被装箱运回欧洲。 但制茶厂仅凭香港一条线还不保险,还需要在国内打开销售渠道。 而制糖厂更是主要面向国内生产的。 冯天养抽出七八天时间,以现有的生产加工能力为两个厂子分别设计了几款拳头产品。 制糖厂利用机器制糖的价格优势,主打民间常用的粗糖,砂糖等低端产品,主打一个薄利多销。 而酿酒厂根据冯天养的要求,在有余力的情况下生产了些消毒酒精,配合制衣厂多余产能产出的棉球,充作战略物资储备起来。 无论是制茶厂、制糖厂、还是酿酒厂,由于生产设备的简陋和加工技术的不熟练,并未能如冯天养一开始设想的那样,利用工业化产品的价格优势迅速抢占市场,而是各自先凭借几款拳头产品站稳脚跟后再逐步拓展市场。 冯天养对此并不失望,因为在可以预见的将来,随着这些工厂加工技术熟练与提升,其仍然可以统治一方市场,为新安后续的发展带来源源不断的资金。 工厂的生产方向问题得到解决后,只剩下一个问题需要解决——银子。 要想让这些工厂全数运转起来,起码要两万两银子的启动资金用来购买原材料,以及建设最起码的销售网络。 而县里账上只剩下七千三百两银子,军火贸易赚的钱已经花完了,最近的一笔进项要等到五月初的早稻收割。 远水难解近火,冯天养将目光瞄向了刚刚从自己手中拿走大笔平价赎地银子的地主士绅阶层,打算让他们再出一次血,于是将农玉亮和段安贵喊到县衙,说了说自己的计划。 “县尊的意思是,让我和段兄带头,各自承包其中一个工厂的产品独家销售权,且到期之后有优先续约之权利?” 农玉亮一开始有些不懂,又听冯天养说了一遍后有些明白了,但还是不敢确信,于是开口询问道。 “正是此意,你二人可以联合,也可独自,制茶、制糖每个厂子一年的产品销售权为一万两白银,最多一次可以签订两年。” 制衣厂启动较早,不缺启动资金,单是来红单场维修战船的长江水师兵勇手中便有不少银钱。 而酿酒厂不用来发售销售权的原因亦是同样,低端蒸馏酒不缺销路,那些战场上险死还生的老兵们手中有的是银钱喝酒。 而消毒棉球和消毒酒精属于战略物资,冯天养打算利用这个发一笔横财,暂时还需要保密。 “那鄙人如何发卖,县尊可有要求?” 段安贵也反应过来,抓住关键点继续发问。 “没有任何要求,定价自由,只要不赔本,任由你等发卖,只有一点,凡取货必用现银。” 冯天养干净利落的回应。 段安贵和农玉亮对视一眼,共同起身拱手应下。 农神审案局的事情已经让两人彻底得罪死了所有的士绅阶层,许多人恨他们二人甚至超过了恨冯天养。 事到如今,他们二人是彻底上了冯天养的船,只能跟着一条路走到黑了。 左右无非将年前刚进口袋的赎地钱再拿出来罢了,今日早拿或可无事,明日拿晚了说不定刀就架在脖子上了。 “那便祝二位发财。” 冯天养也是没想到两人同意的如此顺利,心情颇为愉悦,难得给二人说了句玩笑话。 将这边工厂的问题搞定,那边钟表厂也传来了好消息。 在以各种理由进口了相关设备后,钟表厂终于攒出了一条枪械生产线。 这条枪械生产线并非来自英国的米涅枪生产线,而是来自普鲁士的德莱塞步枪生产线。 这款步枪是一款后装针发枪,比米涅步枪更早出现在战场上,但列装普及度却比不上米涅枪,但容闳考虑到英军正在大规模换装米涅枪,不会轻易出售其主力步枪的生产线,因此便东拼西凑,采购了一套德莱塞步枪生产线。 由于关键零件严重需要依赖进口,这条生产线预计在端午之前只能提供每月三百支枪的产能,勉强够基干团训练使用。 这边冯天养将各个工厂生产捋顺的差不多,那边黄胜也再次从香港谈判归来,恰巧苏峻堂体验生活也结束了,于是三人简单的开了个碰头小会,原本是打算商议让师父苏峻堂接手教育和民政两个大块,却没想到苏峻堂语出惊人。 “持正,你眼下的官职体系,即你口中的各个系统过于松散,整个官职体系都需要重新理顺。” 苏峻堂看着自己的徒弟,一字一句的认真说道。 这是这些时日他在下面考察发现的问题,冯天养麾下的各个系统看似朝气蓬勃,但实则相当散乱,其管理制度十分不健全,主要依靠对冯天养无条件的信任和服从去工作。 虽然工作热情高涨,但是一旦出现差错后便手足无措,只能依靠冯天养或者黄胜其中一人抽出时间精力去解决。 这也就是冯天养和黄胜为何会整天忙的像是救火队员一样的原因。 而随着发展的摊子进一步铺开,需要救的火会越来越多,两人也终究会面临救不过来的那一天。 于是一个简单的小会很快变成了长达三天的闭门会议。 按照苏峻堂的建议,冯天养和黄胜两人对各自手下的人员和办事结构进行了大规模的调整。 首先是将所有的杂七杂八机构取消,按照军政两大系统进行了全方位的梳理合并。 军事方面分为正兵(现役)和候补兵(预备役)两条线。 正兵方面成立新安县防卫旅,旅长由冯天养担任,旅下面是混编了新兵的三个团。 考虑到战事很快来临,冯天养决定不再单独组建第三团,而是将原有的两个团老兵和新招募的一个团新兵进行混编,让新兵伴随老兵一起训练。 好处是三个团的建制很快便补充满了,坏处是部队的短期战斗力会下降,需要大量的训练磨合才能恢复。 一团团长席三宝和二团团韩达继续担任,三团团长冯天养选择了出身第一批衙兵的杜小旗担任。 候补兵方面则是在全县成立一个基干团,维持长期训练。在各乡成立一个基干连,平时每月参加三至五天的军事训练,训练日发放部分补助。 一旦遇到战事后,基干团立刻转为为正兵第四团,以各乡基干连合建为新的基干团,各乡重新组织新的基干连以备下次扩兵使用。 候补兵体系由阿方索负责,同时兼任基干团的团长,各乡基干连的连长由其乡长兼任。 政务体制的建立则是掺杂了三人共同意见建立的,苏峻堂虽然觉得政务体制必须要改,但提出的改革步伐却多少有些保守,冯天养和黄胜对此都提出了不同意见,三人用了足足两天才商定最初方案。 总体上是县衙、工业、教育三个版块。 原有县衙六房全部改组。 户房拆分为财科和农业处,刑房转为为巡警队,农绅审案局扩权,改名审案局,负责民事案件审判。 兵房取消,与预备役体系合并。 工房部分人员转为市政科,大部分人员转去工业系统,不再归属县衙管理。 礼房转为教育处。 吏房缩减为人事科。 此外新增设了商贸处和海关科。 县衙下面设庶务处,统一管理财科、衡律所、市政科、人事科、海关科等需要单独设立但人数不宜太多的部门。 庶务长由黄胜担任,同时还担任工业系统的负责人。 农业处和教育处由苏峻堂负责,但不挂名,只在幕后操持,等谈判结束后再说。 为了充实这些新成立的部门,除了原有的吏员直接划拨到新部门外,还需要再招录一部分新的吏员,以及为这些部门任命其长官。 人才不足的弊端再次显露的一览无余。 冯天养不得不将几个原定刚培养好放下去当副乡长的年轻吏员留在了新改组后的县衙。 如原刑房吏员边元进任巡警队长,原工房吏员赵子训任市政科长,原户房吏员丁尚新任财科科长等。 工业系统同样面临着麻烦,所有厂子都是黄胜亲手设计的蓝图,目前技术工人群体虽然已初见雏形,但懂工业调度的管理人才却十分罕见。 黄胜虽然也在着手培养管理人才,但工业体系相对复杂,按照他的预计,这些人至少还有半年才算得上合格的工业管理人才。 三人闭门头脑风暴了三天后,随后召开会议宣布调整后的方案。 参会人员相当之复杂。 团练和预备役系统营以上军官、各乡乡长、原六房的主办,以及县衙改组后预定的部门负责人,以及被喊来后又惊又喜的农玉亮。 会议地点设在了县衙的正堂,来参会人员多达近四十人,大多数之前互相都没见过面,此刻被喊来一起参会,颇有些兴奋的互相打量,然后低声交头接耳讨论着今天会议的主题。 连冯天养和黄胜两人来到正堂之后都是同时一惊,没想到会有这么多人参会。 示意众人安静之后,冯天养随即宣布了县衙各部门的改组计划和人事任命,一时间引得堂中众人议论纷纷。 有人喜笑颜开,有人阴沉不定,有人如听天书,有人如梦初醒。 尤其是原六房的主办,只有三人成功转任新的部门负责人,如人事科长由原吏房主办转任,市政科由工房主办转任,户房主办转任农业处长。 原礼房、兵房、刑房主办则在此次调整中失去了原本的职位。 好在冯天养并还是有心照拂三人的面子,三个人都安置到了庶务处,避免出现在原下属手下任职的尴尬局面。 体制理顺之后,果然颇有些气象一新的意味,冯天养终于能腾出手来将自己的主要心思用到军队方面了。 此前,军队的主要训练都是由阿方索负责,虽说训练颇有成效,但离冯天养心中那支百折不挠的强军,差的还很远。 最显而易见的两个缺陷,便是信念和军魂! 军魂需要靠战场环境去塑造,但信念,却是必须要冯天养亲手根植于这支团练武装骨子里面的东西。 为何而战! 搞不明白这四个字,部队训练再好,纪律再严明,装备再精良,也顶多是一流强军罢了。 想要培养一支打不垮,拆不散的不败强军,就必须要把这四个字牢牢的刻在骨子里。 用了整整五天的时间,冯天养总算整理出了一套整军思路,于二月二十三的傍晚,来到一团驻地,在其团长席三宝的陪同下,来到一营一连,开了一个班长以上军官会议。 “旅长的意思是说,让俺们连搞个试点,让原来苦出身的兄弟们都说一下自己原来受过的苦,而且让俺带头说,俺说完后班排长带再说。” 一连连长甘二牛摸着后脑勺有些发懵,不明白自己旅长这是啥意思。 大家都是苦出身,原来过得都是当牛做马,水深火热的苦日子,现在好不容易过上了好日子,好端端的回忆那干啥。 “就是这个意思,甘二牛,你家原来是干啥的,咋当的周家佃户。” 冯天养微笑点头,看出甘二牛有些不愿意,却是直接点着他开问。 甘二牛又挠起了后脑勺,颇有些张不开口,但看着冯天养鼓励的目光,还是鼓起了勇气开口。 “俺爹俺娘原本家里是有地的,但是官府收的捐税太狠了,俺家交不上,借了周家的银钱,后来为了还账连地卖了,但那滚的利太多了,卖完地也没还清账,便成了周家的佃户。” “那你呢?” 冯天养用鼓励的目光示意甘二牛继续讲下去,甘二牛知道刚才自己没说错,于是挺了挺胸膛,继续开口: “俺自小给周家放牛,等到了十五六会干活的时候就成了周家的长工,后来签了卖身契,连长工也不是了,成了会说话的牲口,俺们当时全家一年得有半年吃不饱,全家拼了命的干活,却慢慢都签了周家的卖身契,连佃户也不是了,成了家奴。” “俺当时不明白,为啥俺干的活越来越多,欠的账也越来越多,头一年赊了三斗谷子的银钱,来年却得用六斗谷子去还本金,再用四斗谷子还利息,直到俺当了兵才明白,那些黑心的粮商和周家那都是一伙的。” “那些人就是吃俺们这些穷人的肉,喝俺们这些穷人的血富起来的,俺不怕大家笑话,要不是咱们旅长来了,俺全家用不了几天就都的饿死了,俺当时整天想着,临死之前抢他一家伙,让爹娘弟妹都吃个饱饭,别当饿死鬼。” “后来旅长来了,周家倒了,俺先当了一个月的工人,后来又选上了团练,家里的日子也慢慢好了起来,俺弟弟妹妹们都进了蒙学,年前俺爹老了,临走前拉着俺的手说,天底下穷人多了去了,能遇到旅长是俺们命好,让俺这辈子都跟着旅长走。” 甘二牛一开始说的还有些羞涩,但随之越说越流畅,仿佛有一箩筐话在就藏在他心里了一样,越说越痛快,越说越动情,整个人都陷入了回忆里面,脸上的表情由痛苦、厌恶、激动再到哽咽,在场所有班排长们都被其感染到那种氛围之中。 许多人甚至和甘二牛一样眼眶中泛出泪花,回忆起了当初自己那宛如地狱一般的苦难生活。 “二牛话说的很好,但是也有不对的,先让其他人说完。” 冯天养亲自给甘二牛递上毛巾擦泪,然后转头环顾四周,看着许多沉浸在其中或痛苦或落泪的一连班排长们,许多人已经跃跃欲试不吐不快了。 “下一个谁说,想说的报名。” “俺来说!” “俺想说!” 一条条手臂高举,各个班排长们争先恐后的报名发言。 原计划开一个时辰的忆苦动员会直直开到了深夜,冯天养等着所有的班排长们全部发完言之后,这才擦干眼泪,轻咳两声掩盖自己内心的激动,站起来重新讲话。 “刚才大家都忆苦完了,都说的很好,但是兄弟们,你们都犯了一个共同的错误,就是把我当成了救星!” “我不是你们的救星,靠我自己,是打不倒那些黑了心的地主和商人的!我刚当县令的时候,他们不是照样吃你们的肉,喝你们的血吗?” “为什么当时我没有办法让他们把欠条全部烧了,没有办法让他们把从你们手中抢走骗走的土地吐出来呢?” “为什么现在他们只敢去省里告我,却再也不敢让家丁护院去抢你们的土地,逼你们还那些打着滚涨利的欠条呢?” 冯天养站在人群中央,面色涨红,语气激昂,右手挥舞着拳头,连发数问。 “因为县令把俺们招来当了兵,俺们手里有了枪!” “对,他们不敢欺负俺们穷人了!” 一个个回答的声音响起,但冯天养只是含笑摇头。 “是因为穷人团结起来了!” 跟随开会的席三宝也不禁开阔回答道。 “对!是因为穷人团结起来了!” 冯天养赞赏的看向这个自己亲手收的第一个衙兵,然后接过他的话继续发问。 “因为我们拧成了一股绳,所以我们强大了,我们有能力保护我们的劳动果实。但你们想过没有,”但要是那些地主和商人背后找到撑腰的,我们怎么办?” “他们带着比我们还多的兵,比我们还多的枪,要把我们手中的这些果实夺回去,让我们重新过回那些猪狗不如的苦日子,给他们当牛做马,我们要怎么办?” 冯天养接连两问,让刚才群情振奋的班排长们有些楞在当场。 “俺跟他们拼了!死也不让他们得逞!” 自发言之后一直沉默的甘二牛猛地起身,脸上青筋毕露。 “跟他们拼了!” 片刻沉默之后,如同火山爆发一般,十几个声音同时响起,惊的营门前站岗的哨兵不住回首。 第32章 谈判波折巧攻心 第一天忆苦教育动员会取得圆满成功,冯天养趁势在一连铺开了忆苦教育的试点。 亲自蹲点了一周,参加完了每个班的诉苦运动之后,冯天养将命令全连集合,进行了一次长达一个多时辰的个人讲话。 这次讲话是冯天养精心准备的,先是总结了这一周以来诉苦运动的成果,然后开门见山的指出,虽然新安县暂时取得了反地主斗争的胜利,地主阶层仍然时刻准备卷土重来,胜利的果实依旧可能被夺回。 而想要保住这些成果,唯一的方式便是团结起来斗争,团结更多的穷苦农民和工人,壮大自己的力量,和一切试图夺取自己成果的地主阶层斗争,将斗争的主题成功升华到了为穷苦大众不再被欺压而战。 一番慷慨激昂的演讲完毕,一连的战士时怒时泣,最后在连长甘二牛的带领下齐声高呼为不再受欺压而战斗的口号,一连的忆苦教育宣告取得初步成功。 冯天养紧接着召集了全旅连长以上会议,将一团一连忆苦教育的经验做了介绍,然后宣布了全旅忆苦教育的开展方案。 具体来说每个团先拿出两个连,先进行为期十天的第一批忆苦教育试点,然后利用三天左右时间总结经验,尔后在各团全部推广,再利用半个月的时间完成全旅的忆苦教育,为全旅战士初步确立为谁而战的信念基础。 将这边的工作布置好,冯天养又将精力放在了整顿自己散乱不堪的旅本部上来。 按照冯天养设想的编制,旅本部应该下辖至少四个营的兵力,即警卫营、特务营、两个野炮营。 这其中,特务营是重中之重,里面至少要包括骑兵通信连、骑兵侦查连、和一个医护连队。而眼下,虽然部队的名头有了,但是实际作用却一点没有起到。 通讯连的兵不会骑马,侦查连的兵不会潜伏,卫生队的兵只会抬着担架猛跑。 没办法,阿方索不会这些个东西,他只能培训步兵,炮兵还是看着操典现学的,让他培训这些特殊兵种确实是强人所难了。 用阿方索的话来说,这不是加钱能解决的事情.... 无奈之下的冯天养只好再次致信容闳,让他寻找相关人才来负责培训。 好在容闳因为多次帮助购买枪械弹药,已经是香港有名的散财童子,很快便找到了几个擅长培养特殊兵种的军官,让旅本部的搭建顺利许多。 而新一批洋教官的到来也让阿方索感到了一丝丝危机,于是在这批新教官到来的第三天,阿方索找到了冯天养,提出了改组团级编制的要求。 “你的意思是我们现在团级的步兵火力太多了,而炮兵火力没有,应该将其中的一个连改组成为装备四磅左右轻型火炮的炮兵连?” 冯天养听完阿方索的建议后眉头深深皱起。 改变编制不仅仅是火力增强还是减弱的事情,而是要增加许多训练科目。 自己部队从未演练过四磅火炮配合下的战术,猛然增添这一编制,并不一定能增添部队的战斗力。 如果非要增加四磅炮作为三百米到五百米区间的支援火力,冯天养觉得集中设立一个轻炮营或许是更好的办法。 “阿方索,设定团级编制的时候我是问过你的,你当时怎么不说?” 冯天养用怀疑的目光打量着阿方索,看的对方有些微微冒汗。 “抱歉先生,当时我也没有考虑到这一点,这是我最近看炮兵操典刚刚领悟到的东西。” 阿方索有些磕巴的回答,这是他撒谎时的习惯。 “好吧阿方索,我会听取你的意见,新来的那些教官也归你管理,我希望你能帮我尽快培训好这三个轻炮连,你知道,我很快就会有仗打了,如果我输了,你很难找到下一个和我一样宽容又大方的雇主。” 冯天养看穿了阿方索的小心思,但没有揭破,而是拍了拍他的肩膀,然后继续给容闳写信,让他协助购买十二门四磅野战炮。 船厂的熔铸炉虽然可以铸炮了,但是工艺还很不成熟,正在拿着几门坏了的废炮翻来覆去的熔炼铸造提升工艺,暂时造不出合格的炮来。 给容闳的信刚刚寄出,冯天养暂时从军事方面抽出精力,准备迎接即将开始的与美国人之谈判上。 三月三日,美国驻华代办华约翰,带着一支三十多人的谈判使团来到新安,向苏峻堂递交了要求开始续约谈判的公函。 不同于上次英国人的循序渐进,美国人的交涉风格十分蛮横粗暴,直接要求开始正式谈判,毫无欧洲外交官惯有的礼仪风度。 双方一番舌枪唇剑后,约定于三月九日开始意向性会谈,就双方正式谈判的内容进行初步磋商。 中方谈判队伍依旧是外藩司主事孟作东领队,冯天养以副领队的身份加入谈判团。 冯天养加入谈判团时已经是三月七日,快速的将先前中美沟通的各类文书看完,眉头深深皱起。 这次美国人的续约谈判绝对是得到了英国人在背后的支持。 其要求完全覆盖了上次与英国达成的商业协定范畴,并且极大的扩展了商品种类,摆明了想把中方当成廉价工业品的倾销地。 还提出了要求开放劳工出口,允许美国购买劳工使用的条款。 把中方之劳工视作美国之黑奴。 同时还要求新增口岸二十处余处,遍布沿海各地。 所有的口岸都要求享有和香港一样的特权。 这样的谈判范围条件,没有任何一个人敢答应。 苏峻堂、孟作东、冯天养三人商量一番,都认为不能放任对方这种狂妄自大和蔑视己方的态度和风气,哪怕谈判就此破裂也不行。。 于是三人共同署名签了一份暂拟驳回美方所列谈判范围的呈文交给了叶名琛,叶名琛犹豫再三,还是犯了那个不敢担当的老毛病。 其人一面让人飞马将谈判范围送达京师,一面让苏峻堂这边尽量维持,既不要答应谈判条件,也不要激怒对方使谈判破裂。 冯天养看了回文,知道叶名琛又犯了那个毫无担当的老毛病,干脆亲自提笔写了一封f开头占了半篇的回函送给了狂妄自大的美国使团。 内容过于粗鲁,以至于气的美方谈判使团的领队华约翰看完之后火冒三丈,亲自登门来到中方谈判团驻地找到苏峻堂直接对喷起来。 冯天养恰巧在场,岂能让自己师父受气,随便拽了一个翻译,当场便和华约翰对喷起来,气的华约翰一度想要和冯天养决斗。 但好在跟随赶来的美方外交使团随员见围过来的团练士兵都是荷枪实弹,拼命将华约翰给驾了回去。 “你们这群黄皮肤的瘦猴子,和那些黑猩猩一样,天生就是当奴隶的命!” 华约翰被架着仍然破口大骂,但话里的信息却让冯天养突然一惊,随之拿着美方谈判代表名单找到了在耶鲁上过大学的黄胜。 “美国现在还是黑奴制吗?废奴的呼声高吗?” 冯天养将在工厂中忙碌的黄胜拽了出来,开门见山的问道。 “是黑奴制,但废奴呼声是挺高的,而且越来越激烈,支持废奴的人新成立了一个党派,好像叫什么共和党?” 黄胜被问的一懵,但知道冯天养这么着急肯定是大事,认真想了一番给出回答。 “共和党这会儿才成立?” 冯天养自己脑子里闪过一个疑问,来不及深究这个事情,继续发问。 “你听说过亚伯拉罕林肯这个人吗?” “听说过,他是上一届的国会议员,曾经在耶鲁大学演讲过,因为支持废奴派被迫辞去国会议员,听说在辉格党内也很受排挤。” “你听说过他要竞选总统的消息吗?” “这个...没有,没有辉格党的支持,他恐怕很难再次当上国会议员,蓄奴派在美国的势力很强大。” “那这个什么美国驻华代办华约翰,你在香港听说过他吗?他是南方人吗?” “他可是个坚定的蓄奴派,南洋各国近几年纷纷向美国出口劳工就是此人的手笔。” 一番问答之后,冯天养得到了自己想要的答案,将黄胜又重新撵回车间,自己回到县衙静思。 虽然冯天养对美国历史不太清楚,对什么辉格党更是一无所知,但林肯和南北战争这种写进教科书的东西他还是知道的。 更何况在曾经的一些公知文章里面,林肯简直就是苦其心志劳其体肤的典范,美国圣人一样的形象,因此冯天养多少也了解其生平。 按照冯天养浅薄的美国历史印象,林肯辞去议员之后,应该不超过十年便当选了美国总统。 而黄胜所说林肯上一届辞去的议员,那么要么这一届,要么下一届,林肯肯定当选了美国总统。 换言之,美国南北战争爆发不远了! 那么美国南北双方的矛盾肯定也到了一个十分尖锐的时刻了! 如果能够利用好这一情报,不仅有助于解决此次谈判僵局,对于今后自己的发展更是一个了不得的助力! 谈判场上,信息即优势! 将自己的思路慢慢捋清,冯天养在傍晚截住了刚从工厂回家的黄胜,给他低声嘱咐了几件事,让他明日以耶鲁大学毕业生的身份去美国使团打探一番消息。 接到任务的黄胜一头雾水,但还是按照冯天养的要求,换上一身美国读书时的衣服,将自己装扮的如同美国学生一般,于第二日来到美国使团。 凭借着出身耶鲁大学的优势以及在香港总督府工作过的经历,很快和使团中人熟稔起来,旁敲侧击的将冯天养所问的消息打探完,然后还带回来一个相当重要的消息。 华约翰在昨日和冯天养骂完架之后便致信正在香港的公使伯驾,要求中断谈判,然后带领舰队直接北上白河口。 美国两艘二级舰此时正在南洋一带巡弋,英国人和法国人也会派军舰跟随,四艘军舰配合上十几艘武装商船,足以抗衡白河口的清军炮台。 而美国驻华伯驾本来便有此念,估计不会反驳,如果没有意外,后天美国使团就会立刻离去,然后不再理会广州这边,直接北上。 但冯天养听完这个消息后却没有慌乱,而是继续有条不紊的做着情报整理。 根据黄胜的先前和冯天养提到过的,以及昨天特地打听的情报显示,美国现在大致应处于历史上西进运动的中期。 1853年的美国刚刚把自己的国境线推到了太平洋,由于加州发现大规模金矿的消息传出,吸引了大量的淘金客,如今正是加州淘金浪潮的兴起阶段。 但同时也是屠杀印第安人的最高峰时期。 以部落形式存在的大量印第安人对美国的西进运动进行了强烈的抵抗,昂撒人的盗匪本性在西进运动中暴露无遗。 为了无偿的使用印第安人手中多达几百万平方公里的地产和无以计数的自然资源,使美国毫无负担地发展经济,人口规模曾达六千万的印第安人在整个十九世纪中被有目的、有计划的屠杀,最终只剩下不到八十万人。 正是因为北方工业州通过西进运动获得了丰富的资源用以发展,为了获取更多的资源,才提出了废奴运动。 南方种植州因为蓄奴利益的束缚,没有在西进运动中获得均等利益,加上双方原本存在的裂痕由于废奴呼声越来越大,最终导致南方州宣布独立,南北战争由此引发。 事实上,就在当下的历史时刻,南方种植州的独立呼声已经非常高了,只是由于南方没有足够的军事部队。 但一些大庄园主和大奴隶主已经私下不断串联,一个谋取独立的南方派系已经形成,且正在暗中积蓄力量。 得出此结论后,冯天养的思路终于大致成型,此时已经到了美国谈判使团即将离开的当日下午,冯天养将自己的想法大致和黄胜说了一遍,让他去禀报自己师父,自己则让警卫营一连拦住要离开驿站的美国使团车队。 “清朝人,你们想干什么!” 美方使团的中文翻译用着半生不熟的中文,看着眼前荷枪实弹将他们包围在路上的士兵们,发出质问。 美国使团的护卫也纷纷拿出武器和一连士兵们对峙,但众寡悬殊,这边只有十多人持枪,而包围他们的足有一个连一百多人,不少人都已经冒出冷汗。 “嘿,清朝人,谁让你们来的,我们是美国使团,你们不知道和我们冲突的后果吗?” 华约翰从马车中下来,和己方的护卫站在使团的最前面,话语虽依旧高傲,但声调却小了很多,旁边的翻译赶忙将他的话翻译成中文。 但一连士兵却不为所动。 僵持了大概有一刻多钟,正当华约翰愈发焦急难耐的时候,冯天养慢悠悠的骑着马来到了现场。 “约翰先生,你不是要和我决斗吗?我来了。” 冯天养骑在马上,轻蔑的看向华约翰,故意说着挑衅的话语。 “冯先生,你是知道拦截我们的后果的,我不信你敢命令你的士兵们开枪。” 华约翰看到冯天养,再次被激起怒火,却也没敢直接扑上来,而是用言语进行还击。 “我知道,贵方无非是打算进犯京师,胁迫我方与尔等谈判而已,还能如何?” 冯天养毫不在意的回应,然后接着道明目的。 “约翰先生,请放宽心,我的确不敢直接打死你们,事实上我今天是想和你谈一桩生意,而带这么多枪来,是想让你看在这些枪的面子上,以平等的地位和我谈生意而已。” “可以,冯先生,希望你所提的生意是我感兴趣的。” 华约翰思考了一番后选择答应。 冯天养把他的目的说的很清楚,自己要是不答应恐怕还要纠缠一番,不如先听听他说的是什么。 大不了先答应下来,事后反悔就是了。 “那请贵使团稍待,我们就在驿站门房处商谈如何?” “悉听尊便。” 随着双方主事之人达成一致,紧张的氛围得到缓解,对峙的双方纷纷放下枪支,而冯天养也和华约翰两人来到了临时腾出来的门房之中。 但出乎华约翰意料的是,冯天养不仅自己没有带翻译,还让美方的翻译离开。 “冯先生懂英文?” 华约翰用英语发出询问。 “是的,可能不太熟练,但足够使用了,毕竟今天的谈判只限于你我二人之间。” 冯天养也用英语回答。 “你是一个很擅长隐藏的人,冯,我知道你参与了很多和英国人的谈判,但我的情报中没有你会英文这一点。” 华约翰脸上的轻蔑消失了不少,他已经认识到,眼前的这个人虽然年轻,但却是个难缠的对手。 “人最大的敌人是自己的骄傲,约翰先生,你对我了解很少,但我对你却了解很多,这也是我为什么敢于找你商议合作的原因。” 冯天养并没有故作谦虚,而是颇为高调的宣称自己对华约翰了解颇多。 “是吗,冯先生,我想听听你对我的了解。” 华约翰无所谓的耸了耸肩,并不认为冯天养能对自己了解多少,就算真的很了解也无法影响自己是否同意合作的决定。 “你是一个南方人,大奴隶贸易商,哦不,走私商,因为你在南洋的劳工贩卖生意并没有获得你的上司伯驾公使的首肯,不算官方贸易,只能算走私。” 冯天养轻飘飘的一句话,让华约翰立刻变了神色,眼神死死盯着冯天养,目露凶狠之意,片刻后又故意装作轻松的样子,背靠椅背上,毫不在意的开口。 这是昨日黄胜在美国使团内打听到的情报,被冯天养毫不吝惜的第一句话便透漏了出来。 “冯,你确实了解很多,但这无法威胁到我,就算你将这件事情告诉伯驾公使,又能怎么样呢,这不会影响我们派军舰前往你们的首都。” 冯天养笑了笑,接着继续开口。 “约翰先生,据我所知,贵方目前在南洋一带并无太多军舰,想要从东海岸派遣军舰在这里,为你们南方州购买人口的事情撑腰,恐怕北方州的那些议员们不会同意吧?” “或者说,议员们甚至有可能都看不到这份提案,因为你的上司伯驾公使不会让这样的议案出现在国会之中,他可是出身于北方核心工业州,利益和你并不一致。” “先前的那份谈判范围也是你制定的吧?如果我所料不差,你制定的这份名单在伯驾公使那里应该很快便审核通过了,你想知道这是为什么吗?” 冯天养的话语不紧不慢,但华约翰的神色却慢慢严肃起来,到了最后一个问题时明显已经上套,追问的话都到了喉咙,只是凭借丰富的外交经验抑制住了说出口的冲动。 “约翰先生,贵国提出如此苛刻的要求来谈判,想必是受了英国人的指使吧?” “那你有没有想过,为何伯驾公使不亲自来谈判,而是派你来谈判,还纵容你提出这么多苛刻的要求呢?” “因为他知道此番谈判必定破裂,所以才会派你来,如果北上成功迫使我国接受谈判范围,他可以拿你的功劳邀功请赏,如果北上无功而返,国会的议员们追问起来,你和你那份提案,便是他最好的替罪羊与辩护词。” 冯天养一字一句的说着诛心之言,对面的华约翰虽然还在勉力维持着表面的平静,但颤抖的双手和不住流汗的额头都已暴露了其内心的额恐慌。 “你是南方人,他是北方人。约翰先生,我听说南方州许多人正在串联独立的事情,作为南方精英人士的你想必也了解此事吧?那你认为伯驾公使会如何判断你是否参与此事呢?” 冯天养轻飘飘的话语,传到华约翰耳中,如同一记记重锤砸在其心神上,击垮了他最后一道思想防线。 静思良久,华约翰抹去额头冷汗,接过冯天养适时递过来的茶水大口喝干,然后用因充血而沙哑的嗓子开口: “冯先生,请你直接说合作内容吧,你说了这么多,无非就是想让我答应你的谈判不是吗?我可以答应,但请你为我想一条脱身的办法。” “这是当然,请约翰先生看一下鄙人所拟定的合作事项,如无意见,烦请既行签字如何?” 冯天养从怀中取出两份来之前用英文拟好的文书,交给华约翰,对方颇为紧张的翻开一看,顿时松了一口气。 无非是要求华约翰帮助采购一些低价的工业车床和设备罢了,虽然里面不少是军工车床和设备,但这都在华约翰能力范围内,并没有使他太过为难。 将名单仔细审查两遍后,华约翰在两份文书上签上自己的名字,将其中一份递还冯天养,自己留下一份,然后满怀期待的看向冯天养。 “约翰先生,请您带着使团回驿站暂住,明日一早,我会邀请贵方继续谈判,我方会有一份新的谈判范围文书递交给贵方,你无需答应,也不可回绝。只需将此文书原样带回,然后无论伯驾公使何种说辞,你都以两国谈判是大事,请他亲自决断是答应还是回绝我方文书。” “只要伯驾公使表态,你自然也就不存在什么隐患了。” 冯天养微微一笑,将解决办法说出,然后朝对面的华约翰伸出右手,华约翰如蒙大赦般双手迎上紧紧握住。 看着华约翰一行人回到驿站将装车的行李纷纷卸下,冯天养也放松下来,在驿站门房中用力握拳轻轻挥舞,宣泄心中的紧张和兴奋。 知己知彼,百战不殆,古人诚不欺我也。 第33章 先驱猛虎后打狼 华约翰在第二日的谈判中一改之前的飞扬跋扈,自己基本不说话,只是让手下的几名外交官代替发言。 只是在中方递交过来的新文书险些被年轻外交官给扔回来时,华约翰终于出声,把中方的谈判范围文书留了下来。 谈判结束,送别之时,冯天养和华约翰寻机悄然见了一面,冯天养将一封写好的信交给对方,让他捎给香港的容闳。 “约翰先生,我老家有句名言,枪杆子里面出政权,你们如果想要建国,只在经济上强大是不够的。” “冯先生,我...我其实不太明白您说的什么意思。” 华约翰明显被冯天养突然开口的话唬住了,脸色骤变,连遮掩的话都磕磕巴巴的。 “约翰先生,我掌控的这个县有二十万人,军队有七千人,如果你、或者说你们能支持我,用不了几年,这个数字就会变成几百万人,十几万军队。” “与其买一些劳工回去充当农奴,然后在与北方工业州竞争西部的主导权斗争中落败,不如用这笔钱扶持一个可靠的盟友,等到你们需要的时候,是几十万农奴有用,还是来自盟友的几万训练有素的部队有用?” 冯天养没有在意华约翰的窘迫,反而给对方画起了大饼。 华约翰明显心动了,以致于冯天养都听到了吞咽口水的声音。 确如冯天养所说,他作为南方州的上层精英人士,确实是参与到了南方种植州的一些秘密谋划之中。 先前从南洋进口劳工,也是因为国内废奴的呼声越来越高才由他主导的。 但令他震惊的是,冯天养作为他眼中一个落后蛮荒国度之人,竟然能够了解到那些即使在上层也属于极端机密的消息。 譬如他们正在秘密训练招募军队! 华约翰一时之间竟不敢和冯天养对视,他感觉对方就像一个洞彻人心的魔鬼一般,将自己心底的秘密全部看光了! “约翰先生,我知道这是一笔巨大的投资,但我们可以一步一步来,比如尽快完成我们昨日签订的那份合作协议,你看如何?” 冯天养再次微笑着向华约翰伸出手,仿佛看穿了对方有心底暗藏的心思一般,惊的华约翰再次双手紧紧握住冯天养的手掌,用力摇晃。 前有大饼诱惑,后有把柄被握,华约翰宛若一匹桀骜不驯的烈马,在马鞭和草料之间徘徊,最终被冯天养成功套上笼头。 看着华约翰离去脸上犹未消散的惊惧和意动夹杂之色,冯天养也总算放下心来。 后世国家强大起来后,还有许多外国人故意违约欺负在海外的国人,如今这个时代,一纸合作协议又岂能栓的住华约翰这个美国的驻华代办呢? 顶多是给对方造成一些威胁罢了,若是对方愿意承担后果,随时可以不认账。 只有利益的诱惑,才会让对方趋之若鹜,自发的履行协议。 美国人的使团回去之后,苏峻堂将自己的谈判团队打发回了广州,自己留了下来,理由是等美国人可能会给予的回复。 但当三月十五日美国人回信说他们将不再和广州方面谈判,而是直接去北京找大清皇帝谈判之后,苏峻堂仍然没有回去广州,只是让人将自己按察使的官印给带了回去。 所有人都清楚,苏峻堂不会再回广州了。 而华约翰反倒是通过容闳给冯天养来了一封信,说自己因为坚持让伯驾表态的事情被伯驾好生训斥一番,此次北上也没带上他,他已经和容闳搭上线,准备想办法帮助采购冯天养所需的设备。 华约翰还贴心的考虑到容闳手中并没有太多钱购买这么多设备,打算分批购买设备,货到了香港之后再付款 如果顺利的话,第一批设备将在三个月左右抵达香港,一些比较大型的设备因为要在美国本土购买的原因,可能要六个月以上的时间才能运到,时间足够冯天养去筹备钱款。 同时容闳也来信传来信息,由于印度起义浪潮凶猛,原定陪伴美国军舰北上的两艘战舰都被抽调去了印度镇压起义,所以美国人北上的舰队规模颇小,只有两艘二级舰和十几艘武装商船,实力不一定足以打破大沽口、白河口一带的炮台。 这一消息也解除了冯天养心中的疑虑。 英国人年前便信誓旦旦将叶名琛逼回谈判桌,但过了三个月还没动静,让冯天养颇有些疑虑。 冯天养给华约翰回了一封信表示感谢,又给容闳回了一封信,让他在端午之前设法回来一趟。 端午之后有一段农闲时光,是叶名琛最有可能动手的时间,为了以备不测,冯天养需要容闳帮忙给师父和绾娘等人安排一条退路。 三月十六日,冯天养接到了姜云妹潜伏两个多月以来传递出来的第一份情报。 “增城、东莞、花县各增设两千团练,由当地县令筹办。惠州增设五千团练,由知府筹办,其驻防绿营四月十日起分批移驻增城。” 这是姜云妹帮着柏贵磨墨时看到的文书。 自从和叶名琛关系破裂后,为了保障姜云妹的安全,冯天养和绾娘商议一番后决定让姜云妹主动向柏贵坦诚出身于新安的情况,并以此为由让柏贵向冯天养张口索要其父母家人。 柏贵虽然素来警觉,但架不住欢好过后梨花带雨楚楚可怜的哀求,于是派家仆私下里来找冯天养索要姜云妹的家人。 冯天养这边也没惯着,先是假装不知道此人需要好生查找为由推脱了一阵,后来又故意视若珍宝的狮子大开口,一度将柏贵前来要人的家仆给气走。 姜云妹成天抹泪人都消瘦了一圈,柏贵又不得不捏着鼻子同意放开对新安县贸易限制和物资管控的要求,才换回姜云妹的家人。 几番折腾下来,彻底打消了柏贵怀疑的念头,反而更加怜惜起了这个苦命的小妾,还为姜云妹的家人在城内置办了一些营生。 这份情报是三月十日姜云妹看到的,为了稳妥和安全,到了三月十六才传到冯天养的手中,但幸好这并非什么时效性极强的情报,还是给了冯天养充足的预警时间。 冯天养将此情报和苏峻堂商议了一番,觉得这应该只是叶名琛准备的一些防范措施,并非叶名琛打算进攻的前兆。 广东的清军数量虽然不少,但需要应付的战略方向也多。 总数约六万人的广东清军,一方面要去协助广西剿灭大成国,一方面又要维持肇庆府的防御,以免江西太平军南下。 还要有全省各个地方要驻兵防止突然爆发的天地会起义。 能从惠州抽调兵马还是因为福建的汀州被清军夺回,粤东一带有了遮蔽,没有直接暴露在太平军的兵锋下。 否则惠州此时也将成为防御太平军的第一线,增兵防御还来不及,哪能抽调兵马来进攻冯天养这边。 冯天养和黄胜各自忙碌,苏峻堂留下来后也没闲着,虽然不经常外出,但却终日在县衙里替冯天养和黄胜处理政务。 没办法,这俩人一个专注于军事,一个专注于工业,只能辛苦苏峻堂这把老骨头来处理政务了。 这天,冯天养刚回到县衙,便被师父派人喊了过去,到之后发现黄胜也刚到,正在核算一本账簿上的数据。 “分地的事情,有两件急务需要你亲自下决断处置。” 见冯天养进来,苏峻堂摘下老花镜,开口便是让一番冯天养有些紧张的话。 分地已经接近尾声了,这个时候再调整政策,恐怕会影响百姓对政策的信任。 “第一桩是收地租的事情,现在的收地租的法子过于繁琐低效,且四处漏风,必须得改。我让财科、农业处的几个人跑了几十个村子,自己又亲自跑看了几个村,总算拿出个可行的方案,只等你首肯,便可以开始推行了。” 苏峻堂说完话,黄胜递给冯天养一份条陈,上面正是他提出来的方案。 整个方案的核心就四个字。 确产定租。 既将先全县各村的土地分为上等、中等、下等三类,然后按照丰年、中年、灾年再次分类,确定出以上九类年景和土地各自的收成,按照每类地块两成五的收成设为地租收取标准,然后再计入每户分到多少亩,就可以得出各类年景下各村各户应交的地租数量。 虽然一开始计算有些繁琐,但是只要推行开来,可以大大减少以后的工作量,还消除了人为操纵的空间。 可以说是一举多得。 当然,再完美的制度也会有弊端,但眼下已经是足以适用。 而且苏峻堂还建议,在测算地租标准时,可以将年产量下浮半成再测产,这半成虽然不多,但是却可以极大调动农户自己增产的积极性,而且更有助于收拢民心。 看完这个条陈,再听完苏峻堂的建议,冯天养再次对治大国若烹小鲜这句话有了全新的理解,然后毫不犹豫同意立即推行这个方案。 见冯天养首肯了条陈,苏峻堂便将第二份条陈递给他,然后边看边为他解释其中细节。 “以村为单位平价赎买地主手中的耕牛、骡马、耕犁等物资,低价让村民使用?” 冯天养看着手中的条陈纲要有些发懵。 这不是合作社吗? 将一脑袋的问号按住,冯天养耐着心思继续看了下去,发现其中章程和后世的合作社还是有很大不同的。 既平价赎买而来的耕牛、骡马、耕犁等生产资料并不分到村民各户手中,由村长负责统一管理分配使用,各户使用时缴纳一部分费用,用来支付平日骡马和耕牛的饲养看护和耕犁的维修更新费用。 而村长一职本身由县衙任命,这相当于将这些生产资料掌握到了县衙手中。 冯天养思虑半天,觉得这个方案还是可行的。 地主手中的那些生产资料是必须要拿过来的,否则将会影响农民种地的收成,以及埋下地主阶层继续剥削农民的隐患。 能够以平价赎买这种不流血的方式拿过来,已是相当稳妥。 但贸然将生产资料交到村民手中并不稳妥,因为当下村民只是分到了地,但并没有被组织起来。 暂时放在这些村长手中实际上是最合适的办法。 真有那么几个利用手中这一点权力胡作非为的村长,到时候直接撤了任命新的村长便是。 虽然平价赎买会暂时加剧县里的财政负担,但是虱子多了不怕咬,眼下各个工厂已经运转起来,财政困难已经得到了初步的缓解,这种为长远打基础的事情,冯天养还是舍得花钱的。 将第二份条陈同样签上字批准通过,冯天养诚心诚意的对着师父鞠了一躬。 家有一老,如有一宝,诚如是也。 两件急务纷纷获得批准后,第二天县衙农业处、财科正式下达公文传递各项,将两项工作布置下去,在全县铺开。 于是乎,刚刚分完地尚未喘息的村长乡长们再次忙碌起来,冯天养和苏峻堂也分开头在各乡各村巡视,盯着这项工作的开展,防止有的地方过火上头,把好不容易制定的政策给执行歪了。 又是一番辛苦忙碌过后,时间已经到了三月底,距离早稻收割还有十多天的时间。 叶名琛派遣的第一支驻厂清军正式抵达了船厂,上次来过船厂的游击将军马万宗亲自带着五百名广州精锐清军来乘船来到码头,然后按照事先约定,在三团的一路武装护送下进驻船厂。 船厂的工人看到上次闹事的那些清军重返,颇有议论纷纷,但好在此次来的清军自行在船厂外空地上搭建营寨,自己起锅做饭,并不干扰船厂的日常运转,也慢慢安定下来。 黄胜在一个营的护卫下亲自进入船厂,将船厂的各工段、班组长召集在一起开会,告知众人日后还会有更多清军进驻船厂,而端午之后,船厂的运营也会逐步移交给广州府直接管理。 会场内顿时一阵议论纷纷,几名提前安排好的工段长趁机提出要求县衙继续管理船厂,否则担心今后会遭到欺压等等。 一番演技十足的推脱后,黄胜把将来重掌船厂的引子埋好,这才放心的离开船厂。 船厂是双方共同的底线,只要冯天养把八磅野战炮部署在小荆山上,凭借便足以覆盖整个船厂和相当长的一段河道,任凭清军驻军船厂人数再多,也不敢轻易在船厂开战。 同样的,冯天养这边也只敢威慑,不敢真打,否则叶名琛势必不顾一切先将自己剿灭再说。 黄胜安抚工人,苏峻堂坐镇县衙,绾娘亲自去了一趟增城县,将那里的暗探网络布置好。 冯天养则亲自带着两个团、一个野炮营,加上刚刚组建好的旅警卫营、特务营足有五千多人,再加上配属的民夫共八千多人,携带着八百多匹骡马,五百多辆大车,浩浩荡荡的开赴县界,在新安和增城县官道左右大张旗鼓的挖壕筑寨,设置防线。 不过七八日,九道相隔一百余米的野战壕沟已经挖掘好,并且迅速向两翼延展,总宽度很快突破了十里地。 一时之间,刚刚消停没两月的冯天养叛变传言再次在广州传的沸沸扬扬,有心人很快联想到了谈判已经结束但苏峻堂却滞留在了新安的事情。 于是乎,本就抑制不住的传言再度升级,甚至连惠州清军马上要移防增城的调兵命令也被传了出来。 就在一片流言纷扰之中,巡抚衙门越过广州府直接行文新安县衙,说惠州清军移防增城是为了防止天地会和英人合谋生事,让新安县不必忧虑,。 冯天养看完之后直接命人将信件送给苏峻堂,让师父替自己去打嘴炮,自己专注于军事方面。 因为他知道,自他上次调兵和叶名琛对垒之后,双方这一战就不可避免了! 而冯天养等这一仗也等很久了,自从他决心自己走出新路的时候,这一仗就已经注定要打! 无非早晚而已! 只有打赢这一仗,冯天养才有能获得和叶名琛谈判的资格! 面对冯天养这边的大张旗鼓,叶名琛反倒保持了相当程度的克制,表示如果冯天养实在不放心,可以暂缓进驻增城,但最晚不得晚于四月二十日。 理由还是原来那个,早稻收割时间快到,须提防天地会暴动。 面对巡抚衙门第二遍解释的公文,冯天养依旧不为所动,继续大张旗鼓的构筑工事。 前虎未驱后狼已至,四月九日,一个意想不到的人来到了冯天养的兵营大帐之中。 英国香港总督府二等秘书安德里斯·伍德。 并为冯天养带来了一封香港商务总监亨利的亲笔信。 “替我谢谢亨利先生的好意,伍德,请帮我转告亨利先生,我拒绝。” 冯天养看完信件后毫不犹豫的说道。 亨利在信中说他已经了解到了冯天养和叶名琛决裂的消息,并且知道双方之间即将爆发战争,作为朋友的他愿意给冯天养提供力所能及的帮助。 如只要冯天养愿意,他们可以出动军舰封锁珠江口,并且免费为冯天养提供五千人的武器装备,甚至可以在冯天养需要的时候,帮助冯天养攻占广州城。 只要冯天养愿意签署一份开放进口的商业协议以及抵押未来的广州海关权。 “冯,如果没有我们帮你,你很难获得成功。虽然你的部队训练程度不错,装备也很先进,但你无法抵抗整个广东省的清军,难道你要眼睁睁看着自己的努力失败吗?” 安德里斯·伍德明显是有备而来,被拒绝后丝毫不生气,反而耐心的劝说。 “我们中国有句古话,叫兄弟阋墙而外御其侮,请你转告亨利先生,这就是我的态度。” “当然,如果亨利先生听不懂,你也可以这么回答他。” “这是中国内政,他无权干预。” 四月十三日,早稻开镰的第一天,粤西三府再次爆发了天地会起义,但由于州、县均已提前组织了团练进行防备,加之此次起义由大成国筹划,起义军指挥混乱,分散作战,仅攻占了一座兵力空虚的县城,并没有引起太大风浪。 叶名琛不仅没有调动粤中和粤东的清军,甚至在福州传来美国北上舰队规模颇小的消息后,命令惠州清军五千人南下增城,广州清军三千人东进花县,使增城县、花县一带的清军兵力达到八千余人。 但赵寒枫却被支派去了粤西,授以全权指挥粤西军事的权力,负责对粤西天地会起义军进行围剿。 四月二十日,肇庆府的清军按照叶名琛授意,对赣州的太平军发起了试探性的进攻,旨在侦查太平军的兵力,探查其是否有南下的意图。 同日,新安县启动第一轮早稻地租收缴,仅用两天时间,完成全县当季早稻地租收缴事宜,刚刚收获的稻谷溢满粮仓,以至于黄胜不得不将部分新粮以平价出售给英国人,避免因仓储破旧导致粮食发潮发霉而浪费。 经过三天小规模战斗,基本摸清了赣州太平军的数量,确信其主力已经抽调北上支援安徽,剩余兵力无力出击。 四月二十五日,原定进驻船厂的两千清军悉数到位,先期开往长江支援作战的红单船队中也有两艘折返回深圳河,将炮口对准了城外兵营。 留守在县衙的黄胜和苏峻堂商议之后,命令第三团进入实战状态,基干团随即转为第四团,由阿方索暂时兼任团长,开赴县界支援冯天养。 而容闳于当日返回新安县,来到县界军营处,和冯天养长谈两个小时,带着满满的心事离开。 四月二十八日,在增城和花县分别驻扎的清军合兵一处,协同两千增城团练共一万人浩浩荡荡东进,在距离新安县界不足十里的黄村安营,经过三日缓慢推进,双方于四月三十日相距五里地相互隔壕对垒。 四月三十日,冯天养自县界军营向叶名琛发出一封亲笔信,声称愿意最大诚意争取和平,同时愿意设法让新安船厂不会成为英军日后攻击的目标,叶名琛看后并未动心。 自上次和英国人关系破裂后,叶名琛便时刻注意英方之动态,往香港派了不少密探暗谍,已经知晓了英军忙于镇压印度大起义脱不开身一事。 此时原本是出兵广西剿灭大成国,亦或者是趁着太平军赣州病例薄弱反击赣州的绝佳良机。 由于冯天养并未打出反旗,就算荡平新安,也只能说是镇压了一县的叛乱。 但镇压大成国或者收复赣州,绝对能让心急如焚的咸丰帝圣心大悦,这可是能封妻荫子的泼天大功。 但叶名琛苦口婆心说服了德纳和柏贵二人,调动上万清军只为了围剿据报只有六千兵力的冯天养团练。 决心之大,可见一斑。 五月一日,历时约二十天的广西天地会起义军最后一个据点被粤西清军攻破,宣告了此次起义的失败,冯天养接到消息时已经是端午节当日。 同日,冯天养接到了叶名琛的亲笔回信,声称其体谅冯天养被逼自保之无奈,相信他绝无反心,打算在五日后亲自来到增城,希望冯天养能够放下戒心前去和他面谈,他愿以殿阁大学士之声誉保证,愿意宽赦冯天养一切过错。 若冯天养愿意,甚至还可以重回总督幕府,他愿以国士待之。 接信时的冯天养正在包粽子,听着亲兵读完信后只是轻蔑一笑,继续包粽子。 叶名琛的伪善面目骗不了他,既然没有他路可选,他也只好一战了。 等到将叶名琛手中这仅有的机动兵力打光,到时候谈判的价码自然也就水涨船高。 傍晚时分,冯天养迈出营门,来到望台上举目远眺,不禁心旷神怡。 风起绿洲吹浪去,雨从青野上山来。 好一片秀丽景象。 第34章 小试牛刀烽烟起 五月初六。 接到叶名琛信件的第二天。 卯时初。 冯天养便在指挥部内召开了战前会议。 指挥部内人头攒动,十几名营长以上军官坐在一起,听着临时充当参谋长的阿方索讲解今日进攻的安排部署。 是的,进攻。 这是冯天养在前线待了多日之后萌生的想法,和带着第四团赶到没几日的阿方索商议过后,更加坚定了这个主意。 这些时间他整日待在前线,发现战士们虽然战斗意志颇高,但毕竟没有上过战场,心底还是有些恐慌情绪的。 阿方索建议,在这种恐慌情绪没有得到消散之前,不适合进行主力决战。 并建议冯天养采取小股部队依托防御阵地轮番上阵的方式,让士兵们感受一下真实的战场体验, 这种方式还可以检验双方的战斗力差距,为之后的主力决战提供决策依据。 冯天养早有此念头,只是不敢下定决心,在得到阿方索的支持后,果断下决心主动求战。 为此他还将留在部署在城外荆山上的另外四门八磅野战炮调了两门过来,只留两门八磅炮,配合新购买的六门四磅轻炮用作留守团的炮火支撑。 具体的打算便是利用事先挖掘好的壕沟和内部交通线,今日下午动员民夫秘密在壕沟中铺设多层木板,搭建炮营前出的秘密通道。 由于双方相隔五里,超过了八磅炮一千八百米的最大射程,火炮必须要前进到九道壕沟的第三道或者第二道壕沟才能够得到清军大营。 只有用炮火打的着清军,清军又够不到己方,对面才会主动出战,寻机破坏己方的火炮阵地。 而明晨一早,民夫们还将在第一道壕沟前三百米左右的位置再挖一条浅壕,并用挖掘出来的泥土在浅壕后面五十米左右筑一道高度约一米左右的羊马墙,为率先出战的一营一连提供遮蔽。 明日清晨,将会有两门八磅炮前出到二道壕沟的火炮阵地轰击清军营寨。 另外四门八磅炮则会在四道壕和五道壕之间布置阵地,待命开火。 若是对面清军在火炮的轰击下出营作战,一团一营则利用战壕和羊马墙两层阻碍的地形优势对清军进行打击。 若清军继续增兵,一团一营适时后撤,将清军引到一道壕沟前,由一团二营掩护后撤。 若清军火炮前出,则前出的两门八磅炮以压制清军火炮为主,如果压制不住,则两门八磅炮和一营全数后撤,由二营和二线火炮提供掩护和支援。 总之,绝不和清军陷入纠缠,哪怕是五十米距离上的对射也不行,只要清军越过刚挖的浅壕,一营就必须后撤。 只要一线的两门八磅炮不能压制清军火炮,那么火炮阵地也必须后撤。 不管清军是避战还是撤退,决不允许脱离掩护出击。 因为对面的清军是有一支八百人左右的马队的。 这个战术阿方索苦思多日,取名为滚筒式战壕前进战术。 在部队训练之初,冯天养也十分不解,挖这么多战壕干什么,但后来亲自观摩了几场演习之后,很快扭转了自己的看法。 战壕虽然太好用了。 须知,无论是古代战争还是现代战争,军队的战斗力固然由训练、装备、士气、后勤等等多方面因素决定,但上了战场上之后,这些因素并不能如同游戏中的数据面板一样呈现在指挥者的眼前。 能综合体现出这些东西的,最明显的,便是阵型。 哪一方的阵型严整周密,无论是进攻、转移、撤退时能够最大程度保持阵型的完整度,发挥出己方阵型和兵种的优势,便足以体现出双方综合实力的高低。 而战壕便是一种打乱对方阵型,降低对方组织度,抵消对方训练优势的一种人造地形大杀器。 管你千军万马整齐划一,到了我战壕跟前就得停下来乖乖填壕,铺设进攻通道。 而我则可趁此时机对你进行杀伤,哪怕你的火力比我强,但毕竟你方要离开遮蔽物,暴露在我方火力之下填壕。 我的伤亡总归是比你小,慢慢的便能降低你的士气,败坏你的军心,让自己一方占据优势。 历史上曾国藩的湘军的所谓结硬寨,打死仗,便是如此。 每逢战事必挖壕,而且是深壕,多重深壕。 一天七个时辰的有效时间,两个时辰用来拔营填壕,两个时辰用来安营挖壕,一个时辰用来休息吃饭,只有两个时辰是用来行军赶路的。 但就这样的乌龟战术,却让不少天国名将铩羽而归。 只能说,虽然丑陋,但是好用。 因为所有人都是第一次上阵,阿方索用了足足半个小时,不厌其烦的将自己的整个战术讲了三遍,让所有人都明白了自己的位置。 总得来说,守卫前三道壕沟的一团打头阵,派出一个连前出骚扰,其余的两个连作掩护,其余部队维持原防守位置不动,保持防线完整,防止清军大举压上。 守卫第四道至第七道壕沟的二团做警戒,如果万一清军压上,一团支撑不住,掩护一团撤退。 特务营侦查连向两翼做延伸侦查,防止清军马队可能采取的迂回。 临时组建的第四团则在第九道壕沟附近做防守态势,充当总预备队,顺便一起感受战场氛围。 所有人明确好自己的位置和任务之后,冯天养宣布了战场纪律。 畏战者杀。 鼓噪者杀。 逃兵杀。 得号令不遵者杀。 未得号令擅自行动者杀。 所有逃兵、畏战者,一律剥夺其家人承包官府土地之权利,家人有在工厂做工者即行开除。 一通杀气凛然的战场纪律宣布完之后,营帐之中所有人都变得脸色肃然,切实感受到了之前一直未曾感受到的战场氛围。 见宣布纪律的目的已达到,冯天养也随之宣布了阵亡及负伤士兵抚恤补偿的办法。 阵亡者,县衙发放烧埋银一百两,其家人承包官府土地免除地租三十年,如有兄弟,只要符合招兵标准,则优先招募当兵。 受伤者,轻伤免除地租一到三年,重伤致残者,免除地租十至二十年。 重伤之人如有兄弟符合当兵条件,同样优先招募。 而在普通士兵之外,班、排、连、营级军官抚恤补偿标准各有所提升。 这个条款是来之前苏峻堂提醒冯天养的,要在大战之前宣布,让士兵来不及仔细思考,才能最大限度消除其畏战怕死的心理。 此刻一宣布,果然效果不错。 将所有纪律、抚恤宣布完毕,冯天养下达正式作战命令,各营按照自己分工,各去忙碌准备不提。 午间吃了饭,冯天养先是来到民夫营中转了一圈,看了下物资准备和民夫动员的情况,随后便稍稍休息了片刻。 申时四刻,太阳已经有了明显的西斜,随着一声低沉的号令,早就准备好了的民夫们如同潮水般涌入了各条壕沟之间的连接壕内,开始铺设多层厚木板,作为火炮前出的道路。 酉时三刻,大概是下午快要接近六点的时间,骑兵侦查连按照前几日的惯例,来到了第一道壕沟正前方,将此处游荡的清军探马哨骑全数驱逐,期间甚至发生了交火。 侦查连三班的一个小组在拐过一个小土坡后发现了正在利用土坡遮掩观察己方动态的清军探马。 双方人数差不多,彼此相距不到五十米,且同时发现了对方。 不只是在米尼枪的射程内,甚至都到了清军骑弓的射程了。 “撤!” 带队的班长按照出发前连长不让擅自接敌交战的要求,大吼一声,招呼着己方的士兵们纷纷调转马头,利用土坡的掩护回撤。 一个士兵似乎走了神,还想着填药装弹,被班长一巴掌拍在脑袋上,然后拽着马头跟着调转了方向,朝着己方一侧狂奔。 清军的骑兵见到敌方怯战,在其哨长的带领下跟了上来。 但由于清军方才为了隐蔽是下马观察,想要追击还需上马加速。 三班则趁此时机拉开了一些距离,彼此的距离拉大到了八十米到一百米之间,这个距离上骑弓已经不能够的到,火枪则是因为在骑马追逐过程中,无法发射。 看着敌人马上就要逃回他们壕沟前面,清军哨长无奈,只好停下追击,免得自己靠对方太近有危险。 这边三班班长见对方停下,也带着全组停了下来,一声低喝,命令小组五人全部装填弹药,然后趁着清军刚刚转身没有防备的时候,共同瞄准了清军队伍拖尾的一人进行齐射。 两朵血花在清军哨长背后爆开,其人身子一僵,便从马上摔落下去,双目圆睁,口吐血沫,死在当场。 剩下的四名清军骑兵见到自己哨长死了,不仅没有逃跑,反而转过身来趴在地上,两人用手中的火枪掩护,剩下两个人一起将自己哨长的尸体给拖行了几十米后,才起身将自己哨长的尸体扛在肩膀上带了回去。 期间三班多次进行射击,但因目标趴在地上,仅仅打中了一匹马,并未取得其他战果。 猝然响起的枪声引发了更大规模的对峙,不仅是双方的侦察兵纷纷向此靠拢,就连各自的警戒部队也分出了一部分前来探查情况。 但天色已渐黑,双方增援的力量并不敢擅自投入战斗,只是进行了短暂的对峙后便各自归营汇报,只留下小股侦察兵分散观察。 晚间。 冯天养召开军议,带着三个团长一起听取了三班长关于此次意外遭遇的情况后,和阿方索略一商议,决心明日计划不变。 不管清军如何应对,临阵怯战是大忌,对士气的折损不可估量。 与之相对应的,清军主帅也召开了军议。 清军主帅惠州总兵毛淇的中军大帐中。 两名参将、四名游击,分列两旁,听着逃回来的清兵详细禀报此次遭遇经过。 “诸位,确如中堂前信提醒,贼军火器颇为锐利,且训练日久,八十步的距离上能有如此准度和威力,看来这还真是场硬仗,大意不得。诸位各自回去后,务必提醒手下小心备战,我将立即书信向中堂求战,若得首肯,即行开战!” 毛淇倒是没想到这是对面要发起进攻的前奏,因为他见对面深沟高垒,防守态势严整,正适合以逸待劳等待清军进攻,没有什么理由脱离掩体来进攻。 今日虽有冲突,但此前双方侦察兵在壕沟前的遭遇已非一次,只是这次离得近交了火而已。 他召开军议,主要是为了提醒麾下将领不要轻敌。 卯时初,天色刚刚蒙蒙亮,一支四百人的民夫队伍前出到了第一道壕沟外四百余米处,开始了浅壕的挖掘工作。 与此同时,一营已经在第一道壕沟潜伏待命,随时等待出击。 炮兵二营一连的两门八磅炮也已到达位置。 卯时四刻,浅壕挖掘完成,民夫队伍开始后撤构建羊马墙,清军哨骑似乎发现了此处的动静,十几名骑兵自四面八方赶来,远远的兜着圈子查探,不时有人策马回去禀报。 卯时六刻,清军做出反应,伴随着命令的下达,整个大营仿佛活过来一般。 两支千人队正在营中列队,候命出营。 几辆笨重的炮车被驮马拉出,在军营外布置阵地,方向瞄准了正在构筑矮墙的民夫队。 “可以让一线炮兵开火了,先不要打他们的军营,打对方的火炮阵地,让民夫队撤回来,不要白挨对方的炮击,一连在民夫撤回来后立即出击。” 阿方索从望远镜中看到这一幕,给冯天养提出建议,冯天养听后立即颔首,吩咐通讯兵下达命令。 “轰~!” “轰~!” 早就到位炮兵稍稍调整标尺,打出了两军开战的第一轮炮弹。 两发炮弹都没能准确命中目标,一发打在了清军火炮阵地后面的空地上,一发砸中了清军营寨的寨墙,将圆木寨墙砸的粉碎,木屑四溅,击伤了几名清军。 正在前线观察的参将谷万诚看着炮弹的落点,眉头一皱,稍一思索,立刻下达命令。 “传令,炮队分四门火炮前出五百步,轰击贼军火炮。” “懋山营分两个百人队,保护火炮前出。” “探马出动,向左右迂回,探查对方阵型疏漏。” “派人禀报总兵,贼军火炮射程比我们火炮要远得多,大概要有一千六百步的射程。” 谷万诚也是久经战阵的战将,看到对手只是一群团练,心中也没有什么畏惧心理,安排的颇有条理和静气,让有些焦躁的左右很快安定下来。 这边命令刚刚下达,第二轮炮弹又来了,这次的精度得到了很大提升,一发炮弹砸在了火炮阵地后面的驮马群中,砸死三匹驮马和几名辅兵,其余的挣脱缰绳四散而逃。 另一枚砸在距离清军火炮阵地不足二十不远的前方,弹地而起的弹丸呼啸着飞跃一众清军炮兵的头顶,然后再次寨墙,依旧毫无阻碍的将其击穿。 “再派人禀报总兵,贼军火炮精准,炮战于我不利,请总兵批准我部全部出营迫敌而战。” 谷万诚再次眉头紧皱,没想到对面的火炮不仅射程远,还这么精准。 在他犹豫的时候,冯天养这边民夫也已全数撤退,一营一连离开第一道壕沟,半蹲于羊马墙后列阵。 但此动作随即被清军的哨骑探查到。 伴随着对方火炮的陆续前进,双方的距离正在一点一点拉进,而二营一连的火炮终于取得了战果。 一枚炮弹直接砸中了正在向前牵引火炮的清军炮队,十几人被砸伤砸死,炮车被击毁,炮管翻落于地。 但这并没有阻碍清军火炮前进的步伐,且越来越多的清军火炮和步兵在营门外列阵,准备随时压上增援。 辰时一刻,清军护送炮车前进的两支百人队抵达浅壕前方两百米处,发现了浅壕后羊马墙处列阵的敌军,由于清军炮车就在其身后不远,射程已经足够摸得到对方火炮。 前出指挥的懋山营千总随即命令火炮卸车布置阵地,两个百人队的清军向前进攻,驱散那支羊马墙后面的敌军。 “敌军距我一百五十米!” 一连观察员看着清军迈过一块代表一百五十米标志的青石,轻声低呼。 “所有人装弹,一百米举枪,八十米三段射击!” 甘二牛左右环顾,见连队里面的士兵面色都有些紧张,只好强作镇定的按照预定计划下令。 “敌军一百二十米了!” 观察员的声音也有些颤抖,但随之被甘二牛一脚踹在屁股上。 “把你的公鸭嗓子给我换了!” 一向温和的甘二牛恶狠狠地开口,凶恶的态度反而让很多人镇定下来。 “敌军一百米!” 被甘二牛教训一顿的观察手这次的声音没有颤抖。 “举枪!” “敌军九十步,举枪列阵了!” 对面的清军步兵也很谨慎,在九十步的距离上便举枪列阵,然后缓步推进到浅壕前方三十米左右的距离上。 和己方不同,清军步兵的阵型不是三列,而是四列,只有前两排放枪,后两排是挂着腰刀手持小盾准备冲击的步兵。 这已经是清军绿营的豪华配置了,火器対射时前两排负责放枪,前两排放完枪,后两排上前用小盾提供一些掩护,然后依次交替前进,等到双方队形接近到三十步时,后两排的步兵便会冲入敌方阵型去肉搏。 而火枪兵也会在安装完刺刀后上前肉搏。 清军绿营配置没有定制,往往根据清军火器和冷兵器的比例而变化,如湖南清军绿营和团练的火器较少,虽然也是前两排士兵负责放枪,但用的都是老式的抬枪,四个人操作一杆枪,火力很弱。 但好在作为对手的太平军火力更弱,连四个人一杆抬枪都分不到。 而粤东清军由于去年年底担负了夺回汀州的任务,因此优先被分配了三千多支火枪,是整个广东清军中火枪比例最高的部队。 这也是他们去年能够夺回汀州的一个重要原因。 “依次起身,三段式,放!” 甘二牛猛地一声低呼,然后率先起身,举起指挥刀向前猛挥。 半蹲在羊马墙后的一连战士们按照之前命令,依次起身,射击完毕后蹲下装弹,然后第二排、第三排再往复如此。 “砰砰砰!” “砰砰砰!” “砰砰砰!” 杂乱零碎的枪声显示出一连士兵们的紧张,不少人端枪的手都在发抖,也严重影响了射击的精度。 但一百多支米尼枪的火力还是相当凶猛,将第一排的清军打倒了八九人,哀嚎之声不断。 只是一连的几名士兵因为过于紧张,射击完之后竟然忘了蹲下,被清军的反击火力打倒在地上。 “蹲下!装药!装弹!” 甘二牛顾不得回头看那几个倒霉蛋,不断地扯着嗓门提醒士兵们填装弹药。 对面的清军射击完后一边装药一边继续向前推进,而大约过了二十秒,一连的士兵们已经填装好了弹药。 此时的清军刚刚推进了十米多,距离壕沟二十米左右,距离羊马墙七十米。 这个距离上,双方的火器精度已经相差不多,但一连手中的米尼枪明显比清军手中燧发枪填装和射击速度更快。 “听我口令,三段式,再放!” 趁着清军火器还没填装好,甘二牛再次下达了射击的命令。 这次的距离更近,士兵们的紧张心理缓解了不少,第一排的清军士兵被打倒了十七八多人,已经占了清军第一排的一半多,巨大的伤亡让清军阵型出现缺口,士气也明显收到损伤。 幸存的士兵们左顾右盼,面露惧怕之色,前推的步伐减缓了不少。 “压上去,不许退,不要放枪,等他们起身再放枪!” 清军带队的把总明显战阵经验丰富,扯着嗓子高喊,稳住了暂时动摇的军心。 一连的士兵们放完枪后再次蹲下装弹,这次没有反应慢的倒霉蛋了,但此时清军也装好了弹药,持枪不放,慢慢推进,让一连的士兵们有些不敢起身。 “连长,敌人到壕沟前面了!” 观察员小心翼翼的探出脑袋,然后焦急的大喊。 “兄弟们,不要怕,放完这一轮我们就撤退,班排长带头起身,所有人听我口令,三段式,再放!” 甘二牛喘着粗气,稍稍安抚紧张害怕的士兵们,然后再次下达命令。 一排的排长和三名班长跟着甘二牛率先起身,其中三人都被清军的火力命中,就连甘二牛也被子弹擦中左腰,但他们后续起身的士兵们猛烈的还击,将对面的清军再次打倒二十多名。 对面的清军纷纷慌乱起来,有人甚至趴在了地上。 三轮射击被对方放倒了五十多人,而自己还才刚刚摸到壕沟跟前。 想要翻过壕沟,逼近羊马墙,至少还要经历好几轮射击,剩下的清军明显没有这么强的战斗意志,把总一连催了两遍都未曾催动前进,只能下令后撤。 刚才还死活不动的清军一听撤退的命令顿时跑的飞快,在一连第四次起身举枪之前便跑到了百米开外的位置,听到枪声后更是全员趴在地上,只有少数几个倒霉蛋在第四轮射击中被击中。 “二排抬伤员,三排掩护,一排带头,依次后撤!” 甘二牛制止住了想要翻越羊马墙追击的一排士兵,忍着腰间剧痛,下达了撤退命令。 刚才的第三轮射击中,率先起身的一排排长和二班、三班班长都中了枪,一排战士明显有些杀红眼。 这边一连的战士们刚刚撤离羊马墙不到半刻钟时间,清军的火炮便直接砸了过来,将刚进入第一道壕沟里面的一连士兵们纷纷吓得不轻。 而此时,野炮二营一连的两门火炮已经离开炮位向后牵引,处在第五道壕沟之中的野炮一营四门火炮正在开火压制清军炮兵阵地,掩护己方撤退。 有了炮兵的掩护,一营一连很快撤了下来,伤员被转到卫生队安置,而已经阵亡的士兵遗体则被装进了提前制作的裹尸袋。 战损和战果很快清点完毕,一连阵亡四人,受伤五人,死者当中包括了一排长和两个中枪的班长。 战果则是打死清军三十二人,打伤三十余人,炮兵击毁清军火炮两门,自己损失驮马两匹。 双方都撤下去之后,由于射程太过吃亏,加上掩护的步兵伤亡太大,清军炮兵不敢久留,也很快退了下去。 巳时三刻,清军向左右探索的马队返回,由于未能发现对方防线上的漏洞,久经战事的毛淇没有犹豫,下令全营西撤二里,放弃当下的营寨,以防止对方火炮前出凭借射程优势炮击军营。 未时四刻,随着侦查兵汇报清军绿营兵全线后撤,营中只有民夫在拆解营寨,冯天养也终于松了一口气,来到卫生连队看望正在修整的一连战士和伤员。 第35章 多番苦战难争胜 冯天养来到卫生队时,一团团长席三宝和一营长胡丙已经到了,正看着卫生队的洋医生给伤员做手术。 甘二牛已经包扎完,腰间裹着厚厚的绷带,双手捧着四块带有姓名和身份的木牌静坐在卫生队门口,目光空洞,眼眶通红。 刚才的战斗中牺牲的两个班长和一个排长,都是因为他的命令带头从羊马墙后起身开火才身亡的。 如果当时他下的是全员起身的命令,或许伤亡会大得多,但他们三人却有可能活下来。 一排的整体士气也有些低落,虽然打死打伤了清军五十多人,但四个朝夕相处的兄弟永远倒下,这群淳朴的士兵又怎能高兴的起来。 冯天养慰问完一连的战士,随后将三个团长和炮兵营长再次召集起来总结经验。 为了让这次试探性的出击能起到更多教育效果,冯天养让营长以上军官都到第一道壕沟内观察战斗,以学习更多的战场经验。 “从火力上来看,清军的火力是明显比不上我们的,如果是在一百米左右的距离上采取前进射击的方式,我们可以在在七十米的行进过程中打出四轮齐射,而对方最多只能打出两轮。” “但清军配有相当数量的刀盾手,一旦我们陷入三十米距离内的白刃战,则我们的伤亡势必要大得多,且因为白刃战的血腥程度,如果清军战斗意志强盛,很有可能在白刃战中以少胜多击垮我们,这点在欧洲战场上并不罕见。” “火炮方面,我们的六门野战炮可以在射程和精准度上轻松的压制住敌人的火炮,但如果对方愿意承受一定程度的伤亡,将火炮抵近到他们的射程内,则我方火炮反而会被敌方炮兵阵地压制,从而不得不后退。” “仅今日一见,敌人先后推出了八门火炮,还不包括其后方营寨中的火炮,综合此前增城的探子回报,清军的火炮应在十六门到二十门之间。” “故此,我方虽然今天取得小胜,但也暴露了已方的优势,提高了清军的警惕心理,因此要教育好全体军官,绝不可有轻敌的思想,同时这几天要抓紧训练白刃战。” “此外,此次战斗也暴露了我们的一些缺陷,如新兵不敢和敌军对射,民夫队动员不充分等等..........” 充当参谋长的阿方索越来越有样子,就今天的战况分析侃侃而谈,分析敌我优势分析的相当全面。 就连冯天养也不住的点头。 但实际上,阿方索是有些高估了清军的战斗力的。 对于时下的大多数清军而言,战斗力几何很大程度上是根据对手是谁决定的。 对手是散乱土匪,那清军自然狼奔虎突,英勇敢战。 若对手是大成国,清军虽然敢战,却也会谨慎许多,不敢随意浪战。 若对手是太平军,那么原本狼奔虎突的清军就压根没了主动出击的欲望,除非汇集两三万人的主力一起行动,万人规模以下的清军少有敢脱离城池掩护主动出击的。 而正是因为对面清军把冯天养这支部队当成了连土匪都不如的团练,所以才会爆发出这么强烈的战斗意志。 等到清军逐渐认识对方的战斗力,就会重新回到原本那副只能打顺风仗,一旦逆风就极易崩盘的模样。 阿方索说完之后,冯天养接过话题宣布了几条备战命令。 第一,按照战前宣布的抚恤和补偿政策,即刻向阵亡人员家属发放抚恤金,向受伤人员发放慰问款,此命令通告全旅。 第二,此次出战立功的一团一连和野炮二营一连全员记功,奖银稍后由冯天养亲自发放。 第三,各部队指挥官要就今日作战经验教训在全体士兵中普及,尤其是要解决新兵第一次上战场,不敢和敌军对射的胆怯心理。 第四,将刚刚训练了一个月的六门轻型四磅炮调到前线来支援,野炮二营一连今日下午调回县城归建,作为对船厂的火力威慑。 虽然四磅轻炮的射程仅仅和清军火炮相当,炮兵更是仅仅训练了一个月,但清军炮手的炮术也不高明,两者堪称半斤八两,旗鼓相当。 八磅炮的火力虽然准,但毕竟数量太少,太容易在対轰中被数量繁多的清军火炮压制。 这边命令下达,各团营纷纷回去准备,而清军也召开了千总以上的军议。 毛淇听完带队把总的汇报后沉默半晌,但在后方安营未亲眼看到战事的另一员参将穆山却有些不信。 “老谷,你的兵莫不是怕死编瞎话?对面的团练火器不仅比我们好,还人手一枪?这得多少银子砸进去才能养的住?” 穆山脸上的神情充满了质疑。 “老穆,这个把总是我亲兵队里出去的,给他十个胆子也不敢给我说谎,更何况战况我是亲眼用千里镜瞧了的,确如方才所言,贼军火器锐利,训练有素,不是我们想象的乌合之众。” “好了,不要吵了,既然贼军火枪锐利,明日便让炮队前出,哪怕顶着贼军的火炮也要和他们対轰,先摸清贼军的火炮数量再说。” 毛淇能做到总兵,战阵经验自然丰富,仅从今天短暂的交锋中便隐约察觉到了敌方的弱点可能是火炮。 因为第一轮炮击对方只有两门火炮开火,即使是掩护撤退时也只有四门火炮开火,如果对方的火炮数量较多,完全可以在己方火炮前进时就将炮队打垮。 第二日清晨,天色刚刚蒙蒙亮,清军炮队的十门火炮在驮马的牵引下早早出发,穿越了昨日尚未拆完的营地,向着昨日交战时的炮兵阵地前进。 而步兵并没有如昨日一般前出掩护,而是在炮队的后方两百米左右列队尾随前进。 这一动向很快被侦察兵得知,但由于清军准备充分,也提前在营中构建了前进通道,等到侦察兵报告给冯天养时,距离第一道壕沟仅有不足四里地。 而炮营的四门火炮皆在第三道壕沟后面布置着,留给冯天养的决策时间甚至不足一炷香。 “所有火炮开火,打击清军炮队,不要让他们站住脚跟。” 冯天养甚至来不及征询其他人意见,只是和阿方索简单商议了一下便立刻下了令。 不管清军想干什么,如果其炮队在前线立足脚跟,对于炮火数量不足的己方来说,只能放弃第一道壕沟,甚至连第二道壕沟也可能要被迫放弃。 这将极大缩短清军在旷野上的冲击距离,使双方陷入白刃战的可能性大增。 因此立即开炮才是最正确的选择。 命令传到炮营的同时,清军炮队已经在驮马的牵引下进入了射程范围,早就蓄势待发的炮营立刻开火。 第一轮的射击就十分精准的砸在了一支牵引炮车的驮马队伍中,呼啸的炮弹在人群和马队中穿过,被击碎的残肢断臂漫天纷飞,炮车也被打翻,直接导致清军一门重炮失去开火能力。 但第二轮的火炮便没能这么精准了,最近的一枚只是砸在距离炮队几十步的位置上,然后弹起折射偏向远方,连驮马都未成惊吓到。 很快,清军的火炮在驮马的牵引下成功到达了自己的射程,开始构筑己方的火炮阵地。 而此处距离第一道壕沟仅有不到八百米距离,以清军火炮数量,如果没有对应炮火还击,绝对可以轻松压制第一道壕沟的守军。 利用清军构筑火炮阵地原地不动的时机,野炮营再次击毁了两门清军火炮,还极大杀伤了清军的炮队炮手。 但好运也到此结束。 随着清军火炮阵地构建完成,七门火炮先后开火,凭借数量的优势,立刻抵消了野炮一营的精确优势。 双方陷入了残酷血性的炮兵対轰之中。 炮战持续了两个多时辰,直到打的清军炮管发热,再打就要炸膛的时候才停了下来。 由于时间临近中午,双方炮兵都筋疲力尽,清军步兵也没有趁此时机发动进攻。 但在双方炮兵対轰的之时,清军的步兵和民夫也在己方炮兵身后两百米位置挖了两条又深又宽的壕沟,作为此后发起攻击的前进阵地。 这样清军的炮兵只需离开壕沟两百米,便可以进入到射击位置,大大减少了在旷野上的暴露时间。 双方炮兵各自停火后,战果和损失也很快估算和清点出来。 清军损失火炮五门,炮队死伤约两百人,损失四十三匹驮马。 冯天养这边借助着提前构筑的坚固工事,仅损失火炮一门,炮营死伤三十七人,但二团二营四连有一个班的隐蔽处被一发炮弹直接命中,全班阵亡。 “对方这是侦查性进攻,他们已经摸清了我们的火炮数量,下一次进攻可能就是要全力进攻了。” 观战了半天多的阿方索凭借经验猜出了清军的意图。 “那六门四磅炮到哪儿了?” 冯天养不假思索的开口问道。 “下午四点大概能到。” 阿方索立刻回答道。 昨天下午的军议便已经下令四磅炮前来支援,县城离他们这里只有不到四十里,又有足够的驮马牵引,下午四点绝对能赶到。 “如果今天下午清军进攻,是否要让第一道壕沟的守军后撤?” 冯天养皱着眉头开口。 他已经在望远镜中看到了清军还有十门火炮推入了刚刚挖掘出的壕沟之中,很有可能在下午继续发动进攻。 “下午进攻时间太短了,我听说对面的士兵大多数都患有夜盲症,他们可能不会愿意打夜战,我认为下午的战斗还是以炮战为主,我方应该保存实力,避免和对方优势火力対轰,可以让一线壕沟的士兵们先撤回来,避免无所谓损伤。” “好,让守一线战壕的二营主力撤下来,但每个连留下一个班,即当观察哨,同时负责清理清军渗透进来的侦察兵,民夫营立刻在第四道壕沟中为四磅炮构建炮兵阵地。” “遵命,旅长,你是天生的军事家。” 阿方索的参谋长工作越来越熟练,不仅能给出建议,还学会了拍马屁。 下午未时三刻,太阳还在正当中,清军的炮队便从进攻阵地出发,仅仅挨了两轮炮击,便到达了上午的射击位置,十门火炮直接进入了上午的射击阵地进行还击,另有四门火炮甚至还继续推进了一百米,然后才构建火炮阵地。 下午开火时的野炮一营均已更换了阵地,但还是很快被清军炮火所压制住,二营长见状不敢多待,于是按照冯天养命令,立即将火炮向后转移到了五道壕沟附近的位置。 没了压制的清军火炮更加肆无忌惮的的开火,十几门火炮的炮口同时瞄准了第一道壕沟,一个下午打出了两百多发炮弹,将第一道壕沟打的面目全非,一片狼藉。 在炮火的掩护下,十几名的清军侦察兵甚至摸进入了第一道壕沟,和二营留下的三个班发生交火后才退出去。 一整个下午的时间,冯天养都没有再让火炮还击,而清军虽然没有发起进攻,但却在天黑之前又在火炮阵地前方挖掘了两道壕沟,让射击完的火炮甚至直接推进了新挖掘的壕沟里。 新壕沟和二营放弃的一道壕沟甚至只差六百米多一点的位置,清军的火炮可以和冯天养的火炮一样,直接在壕沟之中便可以开火。 傍晚时分,双方再次召开军议,只是各自交换了喜忧。 清军这边,虽然没有攻进敌方阵地,但已经构建了出发阵地,明日可以在炮兵火力的掩护下直接发起进攻,为此后的进攻积累了优势,参加军议的将领们自然是喜上眉梢。 当晚清军按照惯例,昨日作战失利的懋字营全营发放五两银子的赏银,并且许下了斩获一人十两银子的赏格。 冯天养这边的军议则颇有些压抑和沮丧的气氛。 下午清军的火炮密度所有人都瞧在眼里,即使是有六门四磅炮赶来支援,也不过是勉强有了还手的资格。 而由于清军前进阵地已经成功构建,意味着己方的优势不再那么明显。 只能依靠各道壕沟逐次进行抵抗,等到被清军占领了所有壕沟之后,便是两支军队最终决战的时刻。 两军对垒打的如火如荼,自然吸引了周边不少人的目光,不仅是新安县和广州的目光凝聚于此,就连香港和赣州也向此处投来了关注的目光。 赣州,府衙。 巡视完赣州下面各县防卫的李秀成刚刚回到赣州城外军营,便被坐镇城中的杨辅清派人找了过去,然后递给了其一份刚刚送到的情报。 “惠州清军与新安团练对峙多日,并于前天下午交火了?” 李秀成接过情报看了两遍才确认自己没花眼。 赫然是冯天养派一连发起试探性进攻那日的情报。 “不是你留的后手吗?那自上次粤东归来后,你便如此留意新安的消息,我还以为是你埋的后手,想找你商议如何支援一事。” 杨辅清见李秀成如此惊讶,反而惊奇了起来。 自上次李秀成从粤东归来后,他便一直让自己留意新安县的消息。 杨辅清便往新安一带派了不少探子,因此也知道了新安县分地、建厂等一系列消息。 而像惠州清军和新安团练对峙这么大的事情自然不会被探子忽略,仅两日便将交火的情报送到了三百多里外的赣州。 杨辅清一直以为是李秀成在新安埋的后手,但今日见李秀成如此神情,恐怕是自己想错了。 “你的亲兵马队还在城里吗?” 李秀成没理会杨辅清的惊奇,径直发问。 “没动,怎么了?” “把他给我,和我的马队一起,我要去新安走一遭。” 李秀成斩钉截铁的要求道。 原来他还有些不确认,但他现确信新安团练的首领,就是那个年轻的县令,一定就是司马运峰想要保护的人。 他要亲自去见一见! 广州,总督府。 由于距离较劲的原因,叶名琛在亥时四刻便收到了下午酉时二刻发出的军报,了解到最新战况的叶名琛总算是露出一点喜色。 此次进攻新安,是他一力决策,为此不惜以殿阁大学士的身份强压了广州将军德纳和巡抚柏贵二人不同意见,迫使两人按照自己的方略用兵和调度后勤。 而不管是广西还是江西,都迫切需要这支万人规模的生力军投入战斗,自己却将宝贵的机动兵力用在了新安,其实已是骑虎难下之势,势必要赢下来才能脱身危局。 回想起冯天养先后为自己解决了诸多难题的过往,叶名琛也不禁微微叹了口气,起了一点惜才之心。 国士难得,可惜有反心,不得不除。 香港,太平山顶。 英国香港总督包令和商务总监亨利两人看着缓缓泊入港口的四艘军舰,面上不禁露出喜色。 来自本土的支援舰队已经抵达了印度,不仅此前被抽调到印度协助镇压起义的两艘军舰得以返回香港,马六甲总督还新增派了两艘二级舰,用以支持香港这边即将发起的军事行动。 事实上,在去年叶名琛毁约之后,包令便已经制定好了挑衅的行动计划,意图迫使叶名琛不得不返回谈判桌。 但印度突然爆发的大起义打乱了他的计划,作为英国最重要的海外殖民地,印度的重要性不言而喻,因此香港这边的行动只能一再推迟。 “亨利,我没有见过你说的那个冯,但看他在新安县做的事情,我其实很期待和他的合作,只可惜他的势力快要不存在了。” 包令将目光转向新安县方向,不无惋惜的说道。 “总督阁下,我见过他们的军队,虽然训练的时间不长,但却是由刚解放的奴隶组成的,他们往往会为解放者甘愿付出生命,或许有奇迹也不一定呢?” “那好吧亨利,我期待你口中的奇迹发生,但不管有没有奇迹,我们的计划也要马上开始,美国人已经抱怨我们没有派军舰陪他们北上了,我们需要在香港弄出一点动静堵住他们的嘴巴。” “如您所愿,总督,所有的一切都已经准备好,只等我们的水手从远途航行的疲惫中恢复过来便可以发动。” 新安县衙之中。 苏峻堂和黄胜一遍又一遍的看着战报和地图,面容中有着掩盖不住的忧虑。 绾娘也是不断地梳理着已经收集的情报,想要提炼出一些有用的线索和情报给前线一点支援。 五月份的夜晚不长不短,第二日的卯时,顶着阴沉闷热的天气,清军在炮火的掩护下发起了全线进攻。 一共十四门火炮,其中六门对准了昨日晚间刚刚修复的第一道战壕猛轰,而另外八门则在等待着对方火炮开火暴露位置后进行压制和反击。 清军的步兵则是一次性出动了两个千人队,列成两条宽度足足有一里地的四层列兵线,依旧是两层火枪兵,两层刀盾手。 前排的火枪兵平举火枪,在己方的火炮掩护下,向前缓慢推进。 守卫第一道战壕的依旧是二营,但仅凭二营的实力根本不足以和对面两个千人队抗衡,冯天养干脆让二营再次放弃了第一道战壕,让一团二营和三营合兵一处,组成了一道三百米宽度的三层列兵线,等待着清军进入射程后凭借壕沟与其对射。 虽然长度比清军的列兵线短,但火力的密集度却强出不止一筹,三百米的长度足够了。 为了给清军炮兵更大的打击,一开始还击的只有三门八磅炮,在第六道壕沟新设的炮位中还击。 这是为了吸引敌军火炮阵地前移,以便让新增援的六门四磅炮能够取的更大战果。 此刻这六门炮都在第三道壕沟中待命,打算给敌人一个突然袭击。 八磅炮的位置这是清军火炮射程的极限,清军原定用于压制的八门火炮虽然数量比对方多出一倍,但在射程的极限位置也没什么准度可言,因此并未能成功压制住这三门八磅炮的火力,只是双方都在开火罢了。 而不多时,一门负责轰击敌方战壕的清军火炮便被摧毁了,这引起了前线清军的警觉。 “总镇,是否让负责压制的那几门火炮前移?” 炮队千总看着有一门火炮被摧毁,不禁有些心疼的建议道。 这个仗打到现在,步兵没死多少人,反倒是自己的炮兵损失颇大,二十门炮只剩十三门,炮兵死了快三百人。 实力折损了小一半,由不得他不心疼。 “可以,让他们装车前出,直接抵近到火枪兵现在的位置,离贼军第一道壕沟有两百米左右就差不多了。” 毛淇也有些心疼炮兵的损失,点头同意了炮兵千总的建议。 毕竟炮兵都是技术兵种,损失十个步兵都比不上损失一个炮兵让人心疼。 得到命令的清军炮队迅速弹丸和火炮发射包装车,将驮马套上炮车的牵引绳,准备跟随清军步兵前出,但就在大多数火炮刚刚装车尚未前出之时,早就瞄准待命的六门四磅轻炮打出了第一轮齐射。 “轰!” “轰~!轰~!轰~!” 六枚炮弹中有两枚直接命中目标,一枚在炮兵队列里穿了个血葫芦,另一枚直接击中了装车的火药发射包,并引发了殉爆。 一场震动整个战场的爆炸声传来,压住了整个战场中所有其他的声音,冲击波之大,甚至掀翻了三十米外的另一辆炮车。 不仅是清军前线的线列步兵纷纷回首,就连各自在军营中等待前线回禀的双方主帅也被此动静惊到,纷纷登上高台,用望远镜瞭望着此处的情况。 一次齐射,让清军的三门火炮丧失作用! 更关键的是,让装车准备前出的其他五门火炮陷入了进退两难的尴尬境地! 不管是前进,还是就地卸下火炮还击,都要顶着对方突然冒出来的几门火炮的炮击进行! 众目睽睽之下发生的这一幕,让双方的士气发生了戏剧性的扭转! 冯天养喜上眉梢,战壕之中等待接战的士兵们自然也士气高涨。 毛淇脸色铁青,连带着前线清军火枪兵推进的速度也缓了下来。 但冯天养很快也笑不出来了。 原本早晨阴沉闷热的天气突然袭来一阵凉风,然后牛毛细雨慢慢洒落,仿佛为战场披上了一层薄纱。 第36章 一朝兵败如卷席 战场上的天气,从来都是影响胜负的决定性因素之一。 酷热、严寒、大风等等极端天气自不必提。 最普遍,但也是影响最大的,是下雨。 只需两刻钟的牛毛雨,就可以让步兵最怕的骑兵无法发动集团式的冲锋。 还可以让弓兵和弩兵的弓弦受潮发软,导致射程和精度降低。 稍微一点大的雨,就可以让战士的体力加速流逝,原本能鏖战半日的精锐,可能一个时辰便脱了力。 而在火器时代,雨水的威力更大了。 火药只要受潮就会影响威力,不管是火枪还是火炮,原本的射程都会大打折扣。 潮湿的火药有可能还会因为燃烧不充分,残留在枪管之中,在下次装药击发时一并引燃,导致枪支或火炮发生炸膛。 因此,当阿方索看到只是牛毛一般的细雨洒下,便立刻变了脸色起来。 冯天养同样注意到了这一点,将一枚米尼枪的纸壳定装药放在地上,观察其被雨水打湿的速度。 “旅长...是不是让二道壕沟的战士们退到三道壕沟去?” 阿方索注意到了雨势正在一点一点增大,而清军列兵线此时还没有抵达第一道战壕,根据战场态势提出了自己的建议。 这是一个十分合理、稳妥的建议。 虽然都处在同一天气条件下,但前行中的清军火枪兵和刀盾手都要遭受更大的战斗力折损。 火药会更快打湿,体力会更快流失。 将二道壕沟的士兵们后撤到三道壕沟,让清军士兵翻越两道壕沟后才能和彼方交战,无疑会加剧这种战斗力折损。 因为壕沟内多少是有一些遮蔽雨水的东西,可以抵消一部分战斗力的折损。 而随着雨势的增大,等到清军翻越了两道壕沟时,可以留给双方的有效交战时间也不会很多。 即使双方陷入白刃战,由于天气的原因,清军也无法夺取太多战果。 但冯天养并没有太多犹豫,便做出了第一次拒绝阿方索建议的决定。 “命令,一团二营、三营,前出到第一道壕沟后方五十米处,一旦敌军进入射程,以前进射击态势向前推进,不要让敌军轻易进入第一道壕沟。” “命令,一团一营,前出至二道壕沟待命。” “一团全体,做白刃战准备!” 冯天养轻缓而坚定的下达了三道命令,阿方索虽然有些愣神,但还是很快将命令传达下去。 “阿方索,如果清军占据了一道壕沟之后不再进攻,只是掩护其后方民夫继续向前掘壕,我们以后就危险了。” 冯天养言简意赅的向阿方索解释了一下自己这么做的原因。 借助着突然袭击的原因,己方的火炮机缘巧合的对敌方火炮造成了较大杀伤,使双方炮兵实力站在了同一水平线上。 但这也意味着,双方的炮兵在决出胜负之前,谁也无力支援步兵的战斗。 而如果清兵不贪图战果,只是让占据第一道壕沟的前锋掩护后面民夫向前掘壕,己方也毫无办法。 这样清军在以后的进攻之中,可以完全避免暴露在旷野中冲锋的可能性,只需要慢慢掘壕推进便可以了。 清军并没有什么时间危机,大成国不成气候,太平军主力远离,他们有的是时间慢慢向前掘壕推进,甚至还可以主动停止进攻,从广州或者其他地方调动更多的火炮和援军过来。 只有击败眼前的这支清军,让叶名琛短时间内拼凑不起更多的清军来围剿自己,才算是站稳了脚跟,打出了可以用于发展的时间窗口。 这个狠心,冯天养不得不下! 伴随着命令的下达,一团一营、二营两个营的战士在尖锐哨声催促下,按照以往训练时的习惯,在第二道壕沟前方排列成三道列兵线,然后在鼓点声中迈步整齐前进。 对面的清兵此时已经推进到了距离第一道壕沟不足两百米的位置了,一东一西长短不一的两条列兵线都发现了彼此的存在。 彼此相距只有两百米。 双方士兵先是不约而同的出现了些犹疑,但随即在各自军官的催促下继续向前推进。 双向而行的两条列兵线只是用了一分钟多点,便将距离拉近到了一百二十米左右的位置上。 “举枪!” 站在第一排列兵线最当中的席三宝高呼口号。 几百支枪口瞄准对方,不少士兵呼吸急促,面色紧张。 但好在看了这几天的战斗,恐惧心理已经消除了不少,至少没有傻蛋听错命令或者擅自开枪。 过了不到十个呼吸,对面清军带队的千总也下达了口号。 “目测敌军距我一百步!” 观察手及时报告了情况。 “三段式,放!” 席三宝立刻下达了射击的命令。 “砰砰砰!” “砰砰砰!” “砰砰砰!” 密集如同爆豆般的射击声在旷野上响起,对面清军的第一道列兵线上爆出阵阵血舞,几十具躯体倒在了旷野上,发出求救的哀嚎和呻吟。 “放!” 八十步的位置上,清军也下达了射击的命令。 正在装弹的一团士兵们顿时在枪声之中倒下几十人。 同样是几十人,但细数之下还是有差别的。 一团士兵倒下了大概不到三十个,但清军倒下的却明显超过了五十人。 虽然清军人数多,列兵线长,但由于其暴露在雨水中的时间更长,火枪也没有一团手中的米尼枪先进,取得的战果反倒不如对方。 清军放枪过后十秒左右,在双方相距七十米之前,一团的士兵们打出了第二轮齐射。 这次的效果明显比上次强得多,多达百人倒在了地上。 双方相距五十米左右,彼此距离壕沟都不到三十米时,清军也填装好了弹药,打出了自己的第二轮齐射。 但与此同时,对面的一团士兵也同样装填好了弹药,打出了自己的第三轮齐射。 五十米的距离上,一朵朵血舞在雨中爆裂,双方均有超过百余人倒在了泥泞的土地上。 血水慢慢流淌,和雨水混合,在低洼处形成血泊。 因为有着第一道壕沟的存在,双方并没有立刻选择继续拉近距离,而是在五十米的位置上形成了对射。 毫无疑问,先跳下壕沟发起进攻的一方将遭受到毁灭性的打击,没有指挥官会下达这样的命令。 这种情况下,虽然人数较少,但装填速度更快的团练士兵们明显取得了更大的优势,平均清军放一轮火枪的时间,他们能打出两轮。 维持了四轮对射之后,清军的用来进攻的两个千人队遭受的伤亡总数已经超过了五百人,火枪兵死伤大半,阵型出现了明显的缺口,指挥也不再流畅,甚至无法形成统一的射击轮次。 虽然一些刀盾手捡起了受伤士兵的枪支进行射击,但仍不能扭转已经十分明显的颓势。 许多士兵在装弹时不住的向后看,若非不远处就有一队督战队在虎视眈眈,很多人此时已经当了逃兵。 “传令,让懋字营撤下来休整。” 一直在观察战场的毛淇面色冰冷的下达撤退的命令,推开了想要为他套上斗篷的亲兵,任由雨滴将自己的脸庞打湿。 这场战斗他败的不冤,没想到对方主帅不是那种初出茅庐的愣头青。 先是在昨日隐藏火炮数量,然后今日趁自己火炮阵地前移时突然发难,把敌我双方的炮兵优势拉平。 随即又果断的派兵前出,在两道战壕间和自己优势兵力对射,不仅将自己前锋拦住在了第一道壕沟之外,还将懋字营的火枪兵消灭大半。 显然是个行家里手! 代表撤退的锣声响起,清军士兵如蒙大赦般慌不择路的往后逃跑,连基本的队形也无法维持了。 更无人在意地上的同袍尸首和伤员。 但一团也实在无力追击,只是勉强打出了又一轮齐射,然后便收到了冯天养的撤退命令。 雨水越来越大,将战场上的血迹不断冲刷,也冲散了战场上的硝烟气息。 一团的战士们沉默的收敛着战友们的遗体,扶起哀嚎的伤员,伤痕累累的回到己方阵地。 战损和战果再次被统计出来。 一团两个营九百多人,战死一百七十七人,受伤二百八十三人,其中重伤员近百人。 而清军的仅留在地上的尸首便高达四百多人,粗略估计伤员不会低于六百人。 炮兵方面损失略小,仅有一门新增的四磅轻炮被击毁,炮组成员阵亡十三人。 而清军的火炮损失却相当之大。 由于三门八磅炮可以在清军火炮射程外发射,安全无虞的炮兵们可以从容测算和修正之后再发射。 仅一个半时辰的炮战,累计击毁了清军火炮六门,将清军火炮数量和自己彻底拉到了同一水平线。 清军除了损失六门火炮,还损失了四百多炮兵,炮队的实力大大折扣,仅剩三分之一的战斗力。 总的来说,双方的伤亡比达到了一比三,堪称是一场大胜。 但冯天养知道,打仗不是简单的算数,实际情况并没有这么乐观。 根据绾娘提供的情报,对方此次一共有三个主力建制。 懋字营、穆字营、锐字营,每营两千余人。 此外还有一千多人的炮队和一支五百人左右的马队。 而组建不久的增城团练因为缺少武器的缘故,所以被当成了民夫队使用。 自己这边一团只剩一营的建制还算完整,真正的主力只剩下二团。 四团刚刚成立不到三个月,不能担当重要任务。 折算下来,自己的战力损失并不比对方小多少。 只是稍微拉近了双方的战斗力差距罢了。 傍晚时分,雨水稍停,对面的清军派来使节,要求准许他们派民夫收拢己方阵亡士兵的尸体。 冯天养并没有多考虑,很快表示同意,但随即派侦查连严密监视。 双方照例各自召开了军议,但却没有一个人再如往日般有笑脸,在没有一个人小觑对手的战斗力,毛淇甚至未等晚间,便写下了求援信,让广州调派至少二十门火炮给他。 如果不能建立明显的炮火优势,他将不再进攻。 天知道这他娘的团练比太平军精锐还难打,再打下去非把老本折了不可! 接下来的两天,由于雨水时常降临,双方都没有再发动进攻,趁着这个时机进行了调整抚恤。 冯天养和阿方索商议过后,将第四团拆出一个营,分散补充到一团中,让战斗力得到了部分补充。 受伤士兵的赏赐被当场发下,阵亡士兵的抚恤被公布在营房门口,然后派人火速通知县衙立刻安排发放。 死亡的士兵被统一安葬,受伤的士兵在短暂救治后被运往后方,一些伤势重的士兵被转运到了香港去救治。 因伤亡导致低落的士气得到了一些恢复。 两天之后,天气转晴,土壤在经过半日的暴晒后很快恢复了干燥,对行军造成的阻碍已经大大降低。 五月十二日,双方交火的第七天,再次展开了炮战。 和前几日不同,这次炮战是由冯天养下令发起的,三门四磅轻炮率先开火,轰击着清军藏身的壕沟。 而在其之后,两门四磅轻炮和三门八磅炮都在虎视眈眈,随时准备向清军反击的火炮位置开火。 清军炮队实力受损,广州增援的十二门火炮尚未赶到,因此清军保持了相当大的克制,仅有一门火炮进行了象征性的还击。 但也只打出两炮,还未来得及转移,便被三个炮位上同时发射的八磅炮弹彻底击毁于阵地上。 此后清军火炮再未还击。 在火炮的支援下,二团派出两个营,加上一团的一营,混编组成了一条四百多米长的列兵线,将清军从藏身的壕沟之中撵了出去,然后民夫队迅速出动,将清军的壕沟彻底破坏填平。 双方的战场态势再次回到了对峙一开始的情况。 不同的是,经过这几天战火的洗礼,冯天养麾下的部队已经消除了对战争的恐慌。 借助阴雨天重新进行了的忆苦教育再次激发了战士们的战斗意志,为战友报仇,保卫亲人家乡的信念让克服了恐慌的战士们迅速勇敢起来。 而清军则因为懋字营的损失惨重,产生了浓厚的避战心理。 而已方的列兵线第一次主动朝着清军发起了白刃冲锋,只是由于清军已经接到了撤退的命令,没有追上而已。 冯天养在望远镜中清楚地看到了清军已经出现了溃兵,这意味着双方的战斗力出现了明显的此消彼长。 最难的一关度过之后,冯天养心里的石头终于落了下来。 和阿方索研究了一番接下来的作战计划,将全部阵地巡视了一遍,回到营房已是深夜,冯天养正在给绾娘写信,却有一个自称故人求见的壮汉被反绑着双臂被带到了他的营中。 此人头裹黄巾,脑后无辫,肤色黝黑,身材矮壮,双手满是老茧,虽然被绑却面无惧色,明显是从战场上下来的老兵。 “我不记得有你这个故人?” 冯天养回想了一下,不管是自己还是原身,都没有这个人的印象。 “自然没有,俺只是奉命求见传信而已,贵驾可是这支团练的主人冯县令?若不是,还请不要耽误时间,速带俺去见他,俺有要紧言语说与他听。” 那壮汉说完后怕冯天养不信,紧接着又开口。 “我便是冯天养,何人派你来此?有何言语说与我听?” 冯天养也没卖关子,示意亲卫给那汉子搬了把椅子让他坐下,但却依旧反绑着双臂。 “贵驾可认得司马运峰?” 那壮汉略带谨慎的开口说道。 “自然认识,你是太平军的人?” 冯天养下意识的回话,然后接着反应了过来。 “看来贵驾的确是冯县令。那俺便说了,俺家将军是翼王麾下右军主将李秀成,今日黄昏时分,俺家将军已经领着马队在九星塘迫降了清妖来增援的炮队,明日一早便会让炮兵轰击清妖的大营。” “俺家将军让俺来通知贵军,战机难得,趁着清妖还未得到消息,请贵军明日务必提早准备,和俺们一起夹击这股子清妖,得胜之后,俺家将军自会亲自来贵驾营中相见。” 那汉子确认了冯天养的身份,将李秀成的派他来的目的如实相告。 冯天养随即精神一阵,立刻将阿方索和几个团长召了过来,一起细细询问了李秀成迫降清军炮队的始末,这才放下心来。 却是李秀成在领着马队在到了粤东后,发现清军团练繁多,防守很是严密,只好昼伏夜出,慢慢前行。 好在天地会在广东网络错综复杂,在增城县一家客家大户的遮蔽下,总算摸到了距离战场约十里的增城县七星塘。 原本打算明日一早再来前线了解战况,但却撞上了看他们马匹众多,想要强行征用的清军炮队。 对方竟然就宿营在二里外的九星塘! 到嘴的肥肉岂能不吃,李秀成趁着天色未全黑,干净利落的领着马队杀进九星塘。 清军炮队被神兵天降的李秀成惊呆了,压根来不及组织反抗就被李秀成控制住了局面,炮队的千总和几个把总在李秀成的威逼下杀了几名带队的鞑官断了退路,于是带着整个炮队归降李秀成。 李秀成从俘虏口中了解到战况后,派亲兵绕过清军大营的区域,摸黑赶到了冯天养营中来报信。 冯天养听完之后一阵无言,只是感叹有些人天生便是打仗的材料。 譬如李秀成,虽说有着内线配合,但能悄无声息的摸到距离战场十里的九星塘而不被发现,其指挥能力也堪称顶级了。 便是没有遇到炮队,对方估计也能够寻找到合适的战机,在清军背后狠狠地捅上一刀。 对于对方提起司马运峰,冯天养并不奇怪。 上次自己给义军报信,义军投桃报李为自己洗清嫌疑,足以让双方产生互信的基础,且司马运峰已死,知道其人在那次起义中作用的人寥寥无几。 能提起这个名字,便足以证明李秀成是那件事知情人甚至当事人。 而且就算没有李秀成的报信,冯天养原本都是要按计划发动进攻的。 不趁着清军支援未到尽量多的累计胜利优势,难道还等着敌军增援到了再打? 和阿方索略作研究之后,冯天养很快制定了出击计划,然后把各团,营指挥官喊过来开会。 五月十三日清晨,卯时二刻不到的时间,正在吃早饭的清军便被一阵猛烈的炮击给惊呆了。 三门八磅炮,五门四磅炮悉数开火。 或轰击清军前沿壕沟,或轰击清军后方营寨,一点不担心清军可能的炮火反击。 “支援的炮队到哪儿了?” 毛淇放下望远镜,并没有立即命令火炮反击,而是先询问援兵的情况。 “昨日傍晚派来了报信的,说是在距我大营十里的九星塘宿营,若是一早拔营,卯时末大概能赶到。” 参将谷万诚立刻禀报。 他此次带来的懋字营因为实力大损,现正在后营休整,他本人则临时当起了毛淇的军事助手。 “炮队暂时不要还击,命令穆字营不要出击,放弃战壕退回营寨,若是贼军火枪兵压上来,就凭借寨墙和对方对射。” “告诉炮队,若是贼军轻炮向前推进,可以开火还击,打他的轻炮!” “本镇就不信,凭他那三门重炮,能把我这前营给砸碎了不成?” 毛淇的应对并无差错,但可惜他并不知道李秀成已经把他的援军给迫降了。 卯时四刻,清军穆字营全部退出壕沟,缩回了营地。 负责轰击战壕的五门轻炮随即前移阵地,但也随之遭受到了清军炮火的打击,好在八磅炮及时给出回应,没有造成太大损失。 卯时五刻,在炮兵抵达阵地之后,一团和二团组成的两条四百多米的列兵线出现迈出第一道壕沟,向清军营寨推进。 在他们身后则是四团二营、三营分别组成的三个百十米左右的列兵线,随时准备填补前面阵线出现的缺口。 冯天养将自己手头的主力基本全部派了出去,手头只有警卫营和从附近的乡抽调过来的四个基干连。 而几乎就在同一时刻,比谷万诚预料的卯时末刻还早了一刻,清军一直期盼的炮队远远的出现在了清军大营后方的地平线。 毛淇接到禀报后大喜过望,第一时间派出亲卫去引导炮队进入早就设好的炮位中,但他很快笑不出来了。 因为他在望远镜中看到,自己派去联络的亲卫被一刀坎翻,然后那炮队中升起了一面他曾经无数次在战场上遇见的红黄色相间的军旗! 太平军旗! “轰!” “轰!” “轰!” 十二门火炮同时开火,如同雨点般砸在了毫无防备的清军后方营地内,在拥挤的大营之中造成了极大伤亡。 “老谷,炮队反水了!带着你的兵顶上去,至少不能让他们这么肆无忌惮的开炮,要不然咱们全都得死在这里!” 望台上的毛淇抓住身边的谷万诚大声吼叫,但后者却似乎被吓傻了一般呆在原地。 “老谷,别犹豫了!让你的兵顶上去,缺多少回去后我给你补!” 毛淇抓住谷万诚使劲摇晃,终于让对方清醒了一点。 “末将去去就来!” 谷万诚随即走下望台,将懋字营的主将喊来,强忍心痛让他整队出营。 他手中一共就两营兵马,懋字营还是主力,今日一战怕是要尽数折在这里了。 对面的炮兵身后,明显有一支数百人的马队在护卫,自己这千余残兵岂有活路? 心痛片刻,谷万诚还赶快回到了主将毛淇的身边。 无独有偶,性格大大咧咧的穆山也以求援的名义来到了毛淇的身边。 两人对视一眼,对彼此暗藏的心思心知肚明。 夹击之势已成,此战必然大败无疑。 步卒肯定是跑不出去了,小股骑兵也不一定能跑成,唯独主帅毛淇麾下还有一支马队,能够冲出一条活路。。 果不其然,片刻之后,败兵回报,前去驱赶太平军炮队的懋字营残兵被马队轻而易举的冲散了。 不仅如此,由于后营防备空虚,太平军的马队直接驱赶着败兵残兵冲了进来,引发了更大范围的混乱。 由于缺乏高级将领统一指挥,混乱很快被加剧,逃兵已经大范围的出现。 炮声隆隆,军旗猎猎,伴随着一团二团两条线列的迫近,清军连最基本的战线都已维持不住,寨墙后面的士兵开始了大范围的逃亡。 望台之上,毛淇亲眼看到太平军的马队被一股数量众多的残兵纠缠住之后不再犹豫,迈步下了望台,带着集结待命的几百马队迅速出营,然后一路向北,冲散了临时组织起来阻拦的侦查连,逃出了包围圈。 主将出逃,前后夹击,至此,所有的清军士兵彻底没了抵抗之心,纷纷跪地请降。 多番苦战难争胜,一朝兵败如卷席。 上架感言 感谢所有兄弟们的支持。 因为是第一次上架,犯了很多错误。 比如上架时间选在了死亡8点钟.... 然后还只更新了一章..... 这一路也基本上是踩着坑过来的,习惯了.... 很感动,踩了这么多坑还有这么多兄弟支持我。 咱不是提前说了吗,这周要更新十一章。 所以明天,后天,大后天,都是有加更的。 但是周六还是得闭关捋剧情,码字。 下周一周二没意外还是继续加更。 下周可能会尝试着吧章节字数缩小到四千字左右,一周的总更新章数可能会达到十二章。 但是总字数不变。 这样改的原因是书友群兄弟提醒我很多人习惯用那个满减折扣读书,四千字左右的章节对大家来说更划算。 我尽量改,但是因为写作习惯的原因,可能不会很快能改过来。 原本是上架感谢的话又说到更新上去了。 说回正题,感谢所有支持我的朋友们。 感谢jamesxu-sbz盟主,你的盟主给了我很强的心里支持。 感谢暮间行者,你能懂我写的那些烂梗真好.. 感谢江枫渔愁,我感觉你写的评论比我的书都好。 感谢子菲雩,你是我的第一张读者推荐票。 感谢武猎大大,给了我很多指点和鼓励。 感谢微风暖暖1,tantai,请叫我发哥,归去也无风雨也无晴,驰骋的骏马,小说家木有,恒源大侠,rg1969,不忘初心牢记使命, i-i4i-i,星之器,凉栀栀叭,不忘初心牢记使命,天下纵横有我,cheliuliang,龙腾升翔,有空睡觉,三峡风,哑巴知秋,浩瀚3393 感谢本性难移跑路了,读书改变人生,知识改变命运,礼夏,神仙不救己,随风潇士,勇敢牛牛向前冲,卖黄瓜的小男孩,小王子乐乐,山村俗子,潇洒杨爷,天线得得b。 感谢温酒煮英雄,盛怀义,左路通吃,天问一号,一身还有一乾坤,别打了这钱我不要,心漂浮,大头山山草驴,黑色渡鸦,黄金左手,202307,海戛口,夕阳江涯,人道农民工,龙翔升腾,lk风景,这个id很熟悉,qy_panzer,改名卡,小猪和狗,在下苏锦鲤,雍耀楠,哦咯咯哦,山村俗子,202007,焕皇,花枫凌,骑牛人,201811,202208,银色溪流,150911,发电发火,202212。202210,黑风洞大王,毳乬,oukei,我是原野,202107,爱吃乌龟的鳄鱼,独爱苍溪,吴山点点,202210,201801,逆天情,dayusan,202207,哀汝生须臾,海里书虫,202010,燃烧灰烬,,大虫子科加斯,202202,拔剑窥美人,fish。 要感谢的人很多,我可能无法一一列举出来,但我对你们感谢的心是一样的。 在此还要感谢下我媳妇儿。 知道我在写书之后一直很支持,每天把孩子和家务全部揽过去,还一直的让我不要太辛苦。 但她才是真的辛苦。 我会用心写好这本书,为了支持我的你们。 谢谢大家。 说一说下周的更新计划哈 rt。 感谢兄弟们的月票支持。 额,这周实在是累坏了,七天七万多字,人都麻了。 中间还出现了地图错误,把增城和东莞位置给搞反了.... 感谢左路通吃兄弟的指正。 然后下周的更新计划是这样的。 周一到周五,每天两更,一更保底四千字。 周六周日,每天一更,也是保底四千字。 这样一周下来差不多能有五万多字的更新。 然后下周末是9月初,希望兄弟们能够给攒一波月票,咱们九月份冲一冲历史月票榜。 下个月的更新计划如果没有意外是和下周大致相同。 一点细小的区别是打算搞一个月票加更的活动。 每天新增超过30张月票,加一更。 如果当日新增月票超过50张,加两更。 所有加更如果第二天可以兑现,就在第二天兑现,当天实在有事情的,确保在当周兑现完。 还有,下周就要裸奔了,木有推荐了,希望兄弟们能够给点追读,我会尽力更新,让大家看的爽一点。 谢谢大家! 《神州1855》说一说下周的更新计划哈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关于九月份的更新计划。 额,这个东西其实今天一早就想写的,但是这两天事情有点多,现在刚有时间写。 首先是九月份计划更新在二十万字以上,争取二十五万字。 大致算了一下,要是二十万字的话,周一到周五每天要八千字,周六周天每天四千字。 这也符合我平时的更新节奏。 如果月票给力的话,在此基础上,周末会加更的。 单日超过30张月票加更一章承诺有效。 每章至少四千字啊,我昨天晚上更新的那一章和今天中午这一章在我眼里算是一章... 咱不搞朝三暮四的把戏。 但是更新时间要做一下调整。 因为闺女上小学的原因,所以更新要调整到中午和傍晚。 每天中午12点更新一章,晚上7点30更新一章。 希望兄弟们理解一下,闺女刚上小学,我早晨起来要送孩子上学,时间调整在所难免。 然后报告下成绩,现在成绩大概是不到600均订,希望养书的兄弟们没事多看我两眼,别把我养死了... 咱们争取这个月冲击八百均订好吧... 谢谢兄弟们的支持,今天的第二章可能要稍晚一点,大概11点更新。 谢谢大家!! 《神州1855》关于九月份的更新计划。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58章 一片风雷惊世界(一) 冯天养忙着消化吸收惠州战果的时候,却不知道自己的大名已经传遍了大江南北。 随着粤东这一场耗时接近两个月的大战落幕收场,整场战事的细节也很快被曝光了出来。 最开始,在得知粤东战役的结局之后,从太平军到清军,从两湖前线的清军大将、疆臣,再到天京和北京的双方势力首脑高层纷纷震惊不已。 一 说完,她跑到另一个机器上,开始进攻一个憨态可掬的熊猫宝宝。 云七夕与云揽月同时来到云风烈面前跪拜,云七夕从盖头一侧看到了跪在一边的云揽月,她浑身珠环翠绕,满满的都是心机。 天庭兴起,必然要与同样在天上的青帝仙庭相互争锋。东王公今日遵从道祖所命,必然会气运折损不可。几位圣人都是高兴了。 也就在此时,一位稍不留神的仙尊又被另外一只守护者给袭击上了,随后口中传来一阵凄厉的惨叫声。 一手拎着东西,一手抱着蔷薇花,艾慕红着脸上了一辆出租车,回去莱茵大厦。 说完话时,陈秋明进入到了传送阵里面,然后光芒一闪之后,陈秋明已是离开了。 雷羽此番自报家门的介绍刚一落下缓口气欲要继续,还未等他接上话,一旁一脸求知欲旺盛的刘飞立马插话问道,丝毫没有给别人一丝做好心理的防备,就这样活生生的发生了。 吴越勾在宁族待了仅仅数日,对宁族中每一人都可谓有恩。无论是部落门口那一条南北山脉中贯通的大路,还是对每一人都救治一番,让宁族人都吴越勾这个仙人公子心怀感恩。 而且许家是名门世家,两家算的上是世交,在薄音父亲们那一辈,许念父亲和他们的关系比的上我父亲和他们的关系。 王雄山被亲戚们你一言我一语的说了一句,心中也是乱了,就看向儿子问了起来。 陆天铭的心绪不宁,他并没有真正的睡着,他听到了孙怡平低声喃喃的话语,他该是为自己而感到开心呢?还是应该为孙怡平感到惋惜呢? ‘厌战’号战列舰上的英国水兵们,纷纷狼狈的向船舱外冲去。大家都很清楚,如果真的是遭到了攻击的话,他们待在战舰上,只会更加的危险。 现在的他,可谓是已经没有半点退路了。如果没有成功的话,后果可想而知。所以,他必须要想尽一切办法来获得胜利才行。 既然决定老老实实的完成系统刚发布的任务,凝雪和凝月需要购买的东西就不仅仅是数位板了,拍摄真人视频需要一些道具,既然准备网购,她们就打算一次性全都买好。 “怎么办!我到底该怎么办!这样下去队长肯定会暴露,我们这边几乎就完蛋了!”红脸在心中大喊。 “无妨,我感觉这位朋友似乎有很重要的话要对我说呢!”蓝海辰回答说。 多媒体大厅里立即响起无比热烈的掌声,北亭众人起立鞠躬数次,掌声竟然还没有停。 挡在德军第8集团军前面的,是俄军的第3集团军和坦克第3集团军的一部。 野狼收起手机,颇有些无奈的叹了一声,看来今晚的对决到此已经告一段落。 刚刚走进来的斯波尔斯特拉看了一眼热火队魂,他微微一笑,尽量隐藏自己的存在感,让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到韦德身上。 走廊两边的窗户也开始随着风摇摆,在寂静的夜里发出摔打在墙面上的“啪啪”声。 第59章 一片风雷惊世界(二) 惠州城的码头依旧是戒备森严,不同的是这次的迎接人群之中多了几名诚惶诚恐的士绅商贾。 他们都是原本签了放弃财产协议之后要走,但又被陈氏兄弟挨个劝说留下来的,此刻正紧张又期待的加入了码头上的迎接队伍。 苏峻堂因为在验收惠州南部的归善、博罗两县分地减租的改革成果尚未回来,带队迎接和护卫的是新任 接着,谢遥本该被打得倒退的身体,完违背常识地往上一挺,恰如一块弹反的积木般从地上跳起。 别看谢遥现在看似财大气粗,但也绝对没到对八万块可以等闲视若无睹的。 “大哥,你下次出现能不能提前打个招呼,吓死了算谁的?”苏七转身伸出一根手指头戳着王越的肩膀。 谢遥虽然抱着邪灵的大腿束缚住它,但一直有关注那边,见状倒吸了一大口鬼气。 抬起头,他不敢置信的看着咕咕往外流血的两肩,又看向手拿紫金色弓弩的童紫。 我伸出手将稻草人拿了起来,然后伸头在稻草人身上脑门上一拍,瞬间它就不动了。 其实当班主任说出刚刚这番话时,苏夏就已经把视线投向了窗外,因为他十分清楚自己这名同学绝对不想被别人以异样的目光看待。 看着天上下个不停的灵气雨,林傲愈发感到惊骇,仅仅出世前的异象就如此不得了,他不敢想象那极品灵石矿究竟大到什么程度。 田闽骑着铁羽鹫从高空清楚地看到狮水领着队伍正在朝这边追赶而来。 他猛地探出双爪,一只抓住了‘泥足深陷’在他胸膛里的谢遥,另一只则是反手抓向谢遥的心脏。 他从一开始就没有轻视的意思,毕竟任何一个真仙都有独到之处,尤其是这种野生的真仙,或许掌握的神通法术不及神庭的那些老家伙,但是某些方面绝对能够完爆一些偏科的真仙。 路人甲一直以来就是这样对待他们这帮教士的,虽然他不让哥布林谢他,但是这只哥布林依旧很感激路人甲。 在成康朝的时候,哪怕成康帝对他再信任有加,也从未提过半句让他进入政事堂,哪怕是成康帝驾崩以后,政事堂也是由陈静之把持,他没有进入政事堂的机会。 “嵩!”刚推着单车走出的莫嵩听到有人叫自己,顺着声音的方向看去,是陈叔。 而杨业的妻子佘赛花还有杨琪、杨瑛两个妹妹都在大殿当中,参加宴会。 那个南宁军大约十五六岁的模样,一张圆乎乎的脸庞上透着些许稚气,此刻他在众目睽睽之下被那老汉指责更是一张脸涨得通红。 那项煜性情残暴,动不动就屠城,儋州距离东州很近,儋州的百姓都有听闻,所以听说有齐军打过来的时候,全州都有些惶恐不安。 尽管时节已入盛夏,阳光灼热天地就像是一座大熔炉,但是此时的豪宅庭院内,却景色宜人清凉如春,宛若世外桃源。 天地为棋盘,众生为棋子……在这一场对抗之中,所有亲近自己之人,都会成为“对方”最后价值的棋子来利用。 而不妙的是,这两人竟然同时将目光盯上了龙行。没办法,龙行施展灵魂法诀后的战力实在是让这二人忌惮。所以他们不约而同的想要先解决掉龙行。 这无关实力,只是因为,三大唱片公司付出这么大的代价,可不是为了捧红一个外人。 第60章 满街红绿走旌旗(一) 天京。 天王宫,后林苑。 洪秀全端坐于方胜亭中,看着手中的一份关于冯天养的卷宗眉头深深皱起。 自从天京事变之后,洪秀全将教权、政权、军权统统收归己有,在当了数年傀儡之后,成为了太平天国实质上的统帅。 但好景并不长,先是湖北战事不利,随后湖南湘军大举援助湖北,集结在武汉周围的清 关雎尔想补充谢滨业余时间学法律,又怕妈妈责怪她多嘴,妈妈早前已经叮嘱她少说话。她只得忍着。 我看了一眼,心突然突突突跳起来,莫非芒康知道了什么,为什么这么早给我打电话? 看见晗月与仲然公时,他微微一愣,向着仲然公点了点头,不过却是没有理会晗月。 其实我们俩都浑身湿透了,可是因为他抱着我,我并没有觉得有多冷。 其实现在我倒不怕那些家伙起什么坏心思了,因为我已经有了自保的能力,再也不像以前,他们要是看中了我的能力想要把我抓走,现在谁来抓我试试?看我不废了他丫的。 露天篮球场,一个穿着运动t恤的男生以帅气的姿势投进了一个三分球。 关雎尔默默地听着邱莹莹在外面摔摔打打,嘀嘀咕咕抱怨,而绝不开口。 不远处的草地上,一只白里透着些灰色杂毛的流浪猫猫慵懒地迎着太阳,趴在草地上迎着明亮的阳光眯着碧色的眼睛,不时有人经过,它却一动不动,似乎在享受这舒心的天气。 下棋时精神抖擞的王樵,在教铁柔新招数时突然变得身娇体弱,他扶着腰,无视铁柔亮晶晶期盼的目光,念叨着年纪大了,体力不行要休息了,转身回了房。 司空琰绯这时面色缓和了不少,他抓起刚才脱在一旁的衣裳,直接将晗月裹了起来。 栗雪眼里透着绝望,但心里不愿意就这么放弃了,她必须要做些什么。 程栋虽然不是临海人,也知道戴宝泰是临海比较有名气的,自然是忍不住问了起来。 凤七七的心中惴惴,眉心紧皱成了一个“川”字,全京城都知道,她凤七七可是黎王殿下未过门的王妃,若是这事儿传入了君莫黎的耳廓当中,他还不得活生生地扒了凤七七的一层皮儿。 艾蜜琳娜说到这里就算是之前一头雾水不明觉厉的南宫荣也已经彻底听懂了,少年忍不住对联盟采取的整合方式竖起大拇指点了个赞。 对此,隐藏在暗处的丝蒂芬妮只是十分淡定地轻轻笑了笑,然后凭空抽出了一支新的弩箭。 唐梓桐也不知道唐晖能怎么办,不过看唐晖刚才的架势,应该不至于想不开了,只是什么时候能迈过这道坎,这是一个未知数。 白衣“徐寒”的每一句话都戳中了徐寒心头的痛楚,他的脸色在那时一变,直直的看向对方,却不再出言说些什么。 忠叔自然是答应下来,这都是自己的事情,完全没有问题的,交工之后别人还要装修,这几家珠宝行只要是拉进来展柜直接布货就行了。 可这徐寒方才想要点头应是,但远处却传来了一阵急促的马蹄声。 锦儿紧蹙着秀眉,如明珠般的凤眸内满是不可置信,没想到,昔日与她百般要好的绫罗,竟然这般暗中加害于自己,顿时一种莫名的哀伤涌上心头。 莫九卿听紫苏这么说,倒是不记得紫苏说的事情了,但对那个刘婆婆心中却有一种说不明的感觉。 第61章 满街红绿走旌旗(二) 二月四日,冯天养在新安县会见了英国代表。 这次不是伍德,而是换成了香港总督的包令军事秘书皮埃尔。 皮埃尔代表英方香港总督府,向冯天养送来了一封措辞严肃的外交警示函。 即当下开展的中英冲突是英国军队基于去年佑安号事件爆发后,因双方谈判陷入僵局的战争回应。 由于清廷的广州官府屡次 李神仆既然没有真醉,自然就先把朵拉送回去。朵拉住在李神仆给她和卡西租的房子里。送朵拉回去之后,李神仆让司机送自己回家。 “二婶,这次也多亏你。”唐枚礼貌的道,不同于与贾氏的亲热,始终带了些冷淡。 郭蓝鸿笑而不语,只是很意味深长的看了看李神仆。李神仆也明白他眼神里的意思——对付花怜雪就得投其所好,就不怕制不了他。 沉睡的谢雨萌嘴角居然还挂着微笑,好像是正在做美梦的样子。这时候的她简直太像睡美人了,而她不就是李神仆心中的公主吗? “这些天你就在家好好呆着,别再出去给我惹麻烦。”夏晋远扔下这句话就走了。 一份潜在的美好奸情摆在眼前,难道要等到失去以后才追悔莫及?人要懂得惜福,现在可是一个趁虚而入的好机会,错过真是ng费了,一抹猥琐浮上吴明眉梢,他开始迂回曲折的打听人家夫妻的家事。 “今天刚回来。”高浩天喝了口水,从下飞机到现在他好像都没好好喝口水。 随后,西王母服下两粒仙丹,契合天地规则,一鼓作气,将赏罚规则和紫色雷电全部驱散。 “这……这是什么东西?古兽墓里怎么出现了这样的怪物?”欧阳胜躲过那一砸之后,望着眼前那巨大的白骨蝎,眼中有着不可置信之芒。 “怎么?欠人钱了?”高浩天好笑地看着她,她不喜欢自己来公司接她,往常他来的时候都是停在对面的停车场里等她。 虽然,她知道飞升之后,岳寒泽就不再是岳寒泽,他有会自己的号,有自己的名……前尘往事对他而言不过是过眼云烟一样。 紫月抓住手里有些轻飘飘的树枝,深呼吸几口气,突然人力而起,将虎爪甩了一个弯儿,相当于助跑一样,用力甩了出去。 宋荣荣点了点头,雨师变化不大,都不擅长言笑。如果说她们三姐妹中,曼珠沙华是最顾人的那个,念青瓷是最洒脱的那个,那雨师便是最冷静的那个,连曼珠沙华都很佩服雨师。 而现在,他们段家的六姑娘,竟然不知道和哪个野男人有了夫妻之实,有了身孕,甚至想让傅家的少爷背锅。 “姐姐!我今晚要跟你睡!”冷七七抱着她的枕头直接躺倒了冷墨曦的床上。 美丽的新娘穿着白色的婚纱,在伴娘贺南桑的搀扶下,缓缓走来。 游客想要赏红枫,必须从山脚的盘山公路上去,到大门才能进入。 而死神也注意到了陆辰远,顷刻间,死神空洞的眼眶变得猩红无比,其中红色的火焰升腾,火舌舔舐着他的骨骼。 两人眼神中都有一丝的疑惑,眼神在空气中交汇,同时,两人的嘴角都挂上了一丝笑容。 “试试便知…”狐狸缓缓的举起手的两把长刀,将刀尖指着黑魅骑士。 “跟我来。”伊兰迪话一出口,众人的目光统一的落到上古三杰身上,他们在我们当中资历最深,关键时刻,还是让他们拿主意。三位对视一眼,无异议,那就走着。 第62章 时来天地皆同力(一) 时来天地皆同力,运去英雄不自由。 在被所有人簇拥着登上南王之位的那一刻,冯天养首先感受到的,是不自由。 尽管冯天养在此前已经明说,不设王府,仍以行署为唯一行政办事机构,以防卫司令部为唯一军事指挥机关。 而且冯天养连家都没搬,依旧是住在了行政公署后隔开的一间小院之内。 但冯天养 苏锦仿佛没有听到一般,兀自盘腿,端坐乱石堆里,双手掐诀,引四周灵气进入体内。 这孩子十来岁,此时全身上下找不到一块完好的地方,狰狞疤痕趴在脸上,遮挡了原来的稚嫩精致容貌,多了一种残忍的美感。 “可以,可以。”唐焉这才反应过来,忙不迭地让开身子,请导演和节目组进屋。 可能是他们都知道对方不够坦诚,这一路上戴恩军没再说话,也没探究他为什么出现这里。 夏琰笑笑,“伍大人你操心操过了!”心想,因为在乎,因为在意,因为想过一辈子,所以才要对她要求严格,否则怎么在世族大家族中生存下去。 言曦从坑里爬起来,将土填回去,把地面收拾的与原来无二便端着枪离开,继续往原始丛林里走。 夏雨霏似乎怔了怔,而后微微的低下了头,抿了抿唇,没有说话。 显然,舞妃娘娘也是看出来了,美眸闪过一丝杀意,转瞬即逝,又恢复娇娇弱弱,楚楚可怜的模样,眼巴巴看着君王,仿佛看不懂他眼中的情绪,等他出手相救。 “这可就怪了。难不成他们真心细百姓?”不然这么好的机会怎么会放过? 它仿佛有股强大的魔力,似再坚硬的人看到都全变得温柔,不忍心拒绝它。 杰拉德的胡子都翘了起来,脸上明晃晃写着四个大字“孺子可教”。 听到了孔迎一家说的那些话,在得知自己已经被肯定了,心神当然就放松下来,这个时候的段少平,已经又是洪琪身边的那个“鬼手”了。 侠士把他放了下来,激动地叫了一声,可以听出,他是在为自己及时赶到,而感到兴奋。 她不杀唐家人是为了让他们尝尝她吃过的苦,可不是让他们逆袭来打她脸的!唐琪本来就有心计,若是让她拥有了这个异能,那就太作弊了。 “秦老板,不是我鸡蛋里挑骨头,今天是我老娘七十大寿,我专门点了份长寿面给她老人家,可这面做的实在不敢恭维,烂兮兮的,不知道的还以为是一碗浆糊,谁吃得下?”一个身穿阿玛尼西装的中年男人语气不爽说道。 而眼前石碑上,竟被人雕刻着“我为天道”四个大字,当真是狂妄至极,不知死活。 洪琪把食指竖在嘴唇上,摇着头,示意她们不要多说,也不要在这里说,既然罗攀他们都同意了,他不想在向外面这些人,再表一次态。 若他再次把自己从这件事中抽离,很明显地感觉到,他一切的愤怒,只是源于颜盈的背叛,少少的一部分,才是因为骆华这个朋友,杀了他另外一个朋友。 这一愣神的工夫,方采薇就只当她是默许了,高高兴兴行了礼,拉着碧丝离去。常夫人待要高声阻止,偏偏让何夫人拉住了说话,这让她心中更升起一股不妙的预感,可又实在脱不开身,一时间就急出了一身的冷汗。 不需片刻时间,铁笼内惊怒交加的达塔怪便安静了下来,似乎沉迷到那绚丽的舞蹈中,牛头人才得以将铁笼继续拉动。 第63章 时来天地皆同力(二) 二月二十八日,冯天养称王的头一天。 湖北,武昌。 汉口江畔的一处别院之中,胡林翼、左宗棠两人坐于凉亭之中饮茶,看着悠悠江水斜斜夕阳,好不悠闲。 天京事变以后,虽然石达开在广东福建一带打了一个大胜仗,威震全国,但湖广清军的压力确实减低了不少。 原本兵锋锐利直指长沙的太平军攻势戛 毓秀天尊也是人族五大至强实力中的大佬,是星海之舟除真神外最有权势之人,虽然身为这次大赛的仲裁者之一,现在不能和信天深入接触,但从内心深处,自然是极其希望能为星海之舟网罗到信天这样的超级妖孽的。 这些年魔族和人族的关系真的是很糟糕,用敌对种族来形容都一点不为过,傲娇娇跨越无尽空间来到地球,自然是和自己有关。 就在高阳心灰意冷的时候,龙液池底下,瞳孔扩散的林亮忽然之间有了动静,双眼之中的聚焦慢慢凝聚了回来,甚至于意识也开始恢复了起来。 战场之上,北冥月三人仍然没有动作,只是一齐看着正中央那个红衣男子,此刻他或许就是黎明之战中唯一地主角。 既然不能杀他,就只能设法处理,处理方法也不难猜,要么帮助他接任太清掌教,要么让他说出太玄真经,让新的继任者修炼,以天德子为首的众人此时讨论的应该也是这个问题。 “叔叔,秀儿的双手被村里的大黄狗给咬了,于是就过来找我看看。”陈旭这时连忙开口解释道。 那些保镖如稻草一般被羽刀划开,仔细一看,俱都是解除战力,并没有割中要害。 大胡子自从挡下第一枪的时候,便知道林枫的力气非常大,本来他就是走的力量型的路线,可是在抵挡林枫那一枪的时候,手掌居然又微微发麻。仅仅是一枪,就有这样的结果,可见林枫的力度有多强横。 唯一的缺陷就是脸部的伤痕,但是这在陈旭看来,却不是个什么问题,因为再过几天,他就有把握帮张娜将脸上的伤痕,彻底的清除掉。 元安宁原本只是想尽可能的多争取一些时间,并没有想过要完全摒弃天界和阴间,听得南风言语好生吃惊,颦眉不语,斟酌这条路能否走得通。 22楼是第一医院的豪华vip病房所在楼层,作为楚州市的大企业家,曾铁牛自然不会住那种普通的病房。 到了第二住院部的13楼,年轻的大夫指着几个病房对蔡成仁说到。 “紫烟,你……你去一趟燕王府,顺便,让王爷将秦王也一起带过来。”萧希微看着紫烟缓缓道。 “父皇眼下承受丧子之痛已经够难过了,你为什么非要往他的伤口上洒盐了。人都已经摆在你面前,你为什么就不相信了?”楚砚之痛心的看着楚穆之道。 如果真的是这样,那就又有另一个问题了,他们为什么会知道自己会带人追踪他们,他怎么肯定自己一定会来到这个地方的。 “我当然是认真的,而且很有诚意,要是能谈妥,马上付款,绝不拖拉半点。”宁拂尘理直气壮开口。 “因为先生在提出阴阳五行说时不是说过么?万变不离其宗。”明月一笑,开始向在场两位阴阳家和田单灌输起“沸点”“冰点”的概念。 更远的都不必多说,眼前旦和尺这两人是无限接近了长生的人,但是他们的疑惑,他们的终极目标,同样是围绕这长生来展开,他们同样想要知道其中的秘密。 第64章 运去英雄不自由(一) “诸军门精忠报国,不到二十日便从各省汇集而来,本都统感激不尽,胡中丞押解二十万两劳军银自武昌而来,请各军抓紧备战,劳军之后,便是与贼决战之日!” “谨遵大帅号令!” 九江东侧的清军大寨之中,多隆阿和左宗棠看着营帐中分列两旁的六位总兵,九位副将,十七名参将,相视一笑,都有一种时来天地皆同力 所谓试香,就是制香师在香制好之后第一次用香,这一次用香,是最初一次,香味浓郁,令人回味,但是也不得不说,这香味会更加的令人记忆深刻,所以试香是会决定,你的香是好是坏的一种标准。 言伯平的眼睛直视着周圻,目中青光微闪,似乎想看到周圻眼睛背后的东西。 至于马尔斯和劳伦斯他们的其他的收藏品都是在地下房间里面的,这也都是非常的安全,不会出现任何问题,但是如果自己的宝贝被人占有的话,或多或少内心都会感觉到非常的不满意。 江沉猛的打了一个哆嗦,接连倒退,他赶忙把嘴巴闭上,不敢再胡言乱语。 “会不会还藏在这里?”聂明月盯着这十个字,她觉得这几个字一定是这石刻主人的刻下的,只是不知道这几个字代表了什么。 拍卖场所在的位置与交易市场距离没有多远,而且在同一方向上,李元从客栈出发,没多久便抵达了交易市场附近。 赵立信是坐着轮椅来的,他暂时不能下地走路,但坚持要到现场看比赛。 这么久了,也不知道她是否还像以前那样躲避着自己,自己不是一个舔狗。 他在ufc打的那几场比赛,最后获胜都是用超强的爆发力,一拳一拳将对手砸倒的。 而且他心中一直有个心结,或许跟随这样的强者就可以轻易的解决吧。 钟馗溜了一圈回到岸上,指挥鬼兵,将自己的所有大旗全部抖开。 顾星宝皱着眉头,尝试失败,竟然失败了,难道她的猜测是错误的吗?还是选择的刀不对?她看了看手中的那第二把选择的刀,感叹了一声,再看钟表,指针已经指到17点,也就是下午五点钟,轮到吃晚饭的时间了。 突然自己感觉林涛的眼睛像是动了一下,抓紧摸了摸他的额头,又抚摸了他的脸,果然,林涛的眼皮再次动了动,像是再努力的睁开。 “万岁”一词是在宋朝才定为禁语,只许对皇帝使用。在宋之前,万岁还是仪表赞美的祝颂词。 越君浩闻言,心里又是感觉到了一股不明的意味,的确,貌似他方才确实没有注意这件事情。这种事情,总是不能较真的。 江宁石化,如果他没记错的话,他刚才好像还“欺负”了眼前这两个大魔头一下。 这一次与上一次江宁被地心火包围不同,这次是元灵境强者出手,众人心中大急,齐齐爆发出十二分的战力,拼了命向江宁冲去。 蛮牛受不了刺激,张天赐这样说,是让蛮牛发疯狂怒,然后于乱中取胜。 说话间,那金袍青年浑身气势绽放,顿时一股狂风凭空乍现,其中还夹杂着滚滚雷鸣之声,使得空间震荡,仿佛承受不住,欲要崩溃。 胖子上来就问,急切的心情,加上这段时间的奔波,自己的声音变得粗哑不堪。 墨衍只在京城住了三天,每天晚上都来跟夏烟见上一面,聊聊天。 第65章 运去英雄不自由(二) “翼王,清妖已列阵滩头,猬集一团,当是发炮良机,何不下令发炮。” 湖口城头,石达开和陈玉成并肩站在城头之上,举着望远镜看着两三里之外的战况,有些好奇的发问。 “别急,等他们第二批船上来。” 石达开放下望远镜,拍了拍陈玉成的肩膀道。 第一批登岸的清军人数多达五千人,除此外还有两 霍子曜觉得,自己误会了,就要道歉,要是若儿不原谅自己,他也没有办法了。 相反,他更是有些期待,宁荣荣长相绝美,如果他能够得到的话,那就再好不过了。 “这证明我爷爷比你父亲更优秀,我爷爷唐晨,那可是注定成神的人物,而你父亲,千道流,终身只能做一个大供奉,这就是两人不可逾越的鸿沟。”唐啸得意的说道。 没有了老师的武魂理论,他区区一个蓝银草魂师,只能永远当一辈子的废物,这种结果,他如何能够接受呢? 沈心玥说的毫不掩饰,半点没给云贵妃面子,她也不需要给她什么面子,本来就是利用了自己,自己不配合罢了,她配合了叫互相利用,不配合,就什么都不是。 沈心玥已经将话说到了这个地步,他们要还是听不出来就是傻子了。 不如就顺了沈凤娇的意思,想要当宫妃就去当吧,被陷害,被针对,或者是做了什么事情被皇帝拿捏的时候,就不要说什么冤枉了。 苏瞻在一辆宝马五系前停下脚步,这款车价格在四十万到五十万之间,以他现在财力,可以全款直接拿下。 段衾屿脚下一顿,这确实也不好跟着,他若是和江岑一同出现,只怕保安就要控制不住现场了。 众所皆知,在所有的魂师里,先天满魂力的拥有者,无疑是最出类拔萃的存在,这种存在,便是具备了成为封号斗罗的可能。 当然,如若运气好的话,再顺便带几具棺材回去,试试看能不能学学胡八一,开点好货出来。 “哼!我才不知道你说的‘过河拆桥’‘忘恩负义’是什么东西呢!”说完还将头扭向了一边。 “思涵姑娘千万别跟他们一般见识,袁兄和邹兄人很不错的,就是爱开玩笑。”赵东志眼看自己这桌受窘,连忙打圆场,边说边作揖,生恐惹得思涵不满。 “不是。适才我为他整理衣领时发现他身上有些发热。”济烈皱眉道。 “好了住嘴!祖宗早就定下规矩,我南茅山后辈弟子不可借法术汲取财物,更不可借法行邪欲之事,违背者尽废修为你还记得吗?”林九英打断朱大常的话语问道。 常言道自作孽不可活,吴国起一家的惨剧可以说完全是咎由自取,让人生不起丝毫怜悯之心来。 李泰和禄东赞都是聪明之人,听到这里,终于恍然大悟,他们再仔细验算,果然发现木子点与码头的连线和李家与码头的连线也呈轴对称,也就是说,长度也是一样的。 段刚拱手行礼,退出屋子,顺手将房门也关上了。他只是个侍卫,知道什么事情该看,什么事情不该看。现在自然就是不该看的时候。 沈默点了点头,心中也想明白了,知道了为什么国家和武道世家为何对立,却也没什么大的风波,这里面的原因就复杂了,它们不仅对立,也掺和在一起,很难分的清楚。 第66章 一从大地起风雷(一) 四月二十三日,围绕着九江和湖口一带控制权的全部争夺战事终于落下帷幕。 清军兵力十三万,太平军兵力八万,双方对峙了二十多天,然后在五天的鏖战之中分出了明显的胜负。 石达开再一次证明了自己卓越无比的军事指挥艺术,以弱势兵力大破清军主力,将四川、陕西、河南等地绿营一网打尽,只有湖北绿营的两万人 否则,格里高利在城外,能够感应到如此之多的中阶异能气息,他不仅不会这么大意,甚至会畏惧和忌惮。 叶一也看出来了,对面这个家伙单纯就是精灵等级高,指挥的水平只能是一般,至于临时的战场判断就更差了。 因此本来就对于易魁洛有着很大的向往,只不过因为对于未来的恐惧,所以一直没有来,而易魁洛如今宣布这些政策,让他们没有了后顾之忧,这自然使得他们对于前往易魁洛有了很多的想法。 耿鬼飘的更高,一只手一颗紫黑色的能量球,朝着阿柏怪扔了过去。 这些商人几乎将城内几家大的客栈,全都给包下来了,基本上都住在一起,通知消息十分方便。 哥们问这番话的时候,是看着张城隍说的,毕竟张老爷肯定审问过了竹满山,至于他是怎么审的,这就和哥们无关了。 但相比起朱勇的新军来说,张献忠麾下的这些流寇的伤亡,要惨重数倍不止。 下一秒,求一败的身子就软趴趴的躺了,而他的魂魄、也在此刻飘了起来。但求一败的魂魄上,仍旧缠着一条锁链,把他绑的动弹不得,只是轻盈且又模糊的飘着。 茯苓姐一心只想着有魔物出现可以将其除去,把我的话当成没听见,只是沿着声音的来源处走去。可是,隔着这扇石门阻挡了前进的脚步,谁也进不去里面。 不管是改造恶魔同类,泯灭掉对方的意志和精神力然后改造成战斗兵器,还是创造出全新的枪械和邪能武器,甚至是开发具有传送功能的战斧和长刀,总之这里有更多获取资源的手段。 蒋曼羽本来还想陪着她,可是想到她是去找她‘二爸’,她还是别做电灯泡了,有这功夫,她赶紧跑去约见一下慕司航。 意想不到的情景令姜爻有些愣神,而此时又一阵气流猛地刮过,姜爻连忙抓紧光索稳住身形,待到气流过去,他突然发现那些原本隐藏在迷雾中的人影竟已悄然显出了真形,只是这一看不得了,差点把他吓得从光索上掉下来。 他们不知道,要是吴铮看到这一幕以及遗迹出现的方式,必然会联想到什么。 “你身上的香水是什么牌子的?”顾梓琛感觉到问道一股熟悉的味道,大概是哪个香水,却怎么都想不起来。 “所以,什么‘助我制造「鬼门」重返地界’……全都是假的!你从一开始就盯上了我体内的‘蚩尤之魄’,对不对!?”司幽怒喝着,拖着爬满反噬纹路的身体摇晃着站起,清俊脸庞上充斥着被欺骗的愤怒。 果然全班所有人都向吴铮行了个注目礼,就连讲台上的韩妃都瞪大了眼睛。 李秀娘闺房里“秀娘,这是我给你的添妆,你自己收好”木棉递过手中的盒子,里面装的木棉之前在镇上买的首饰。 秦军将领中,王翦的用兵,最能体现魏缭的战略要求。王翦能秦军的灭国将领,魏缭在其中可是起了很大作用。 第67章 一从大地起风雷(二) 在对待团练的问题上,冯天养和黄胜、苏峻堂、容闳等人再次产生了不同的意见。 一开始众人都同意杜小旗提出的方案,即以营为单位,将扩军后各旅的各个营逐个拉上战场进行轮战,在实战中练兵,同时消灭团练的方案。 但在冯天养提出是否可以采取三分军事,七分政治的方式解决这一问题后,众人的意见开始产生了分 共天等人纷纷对视一眼,也开始暗暗准备起来。虽然知道位面战场基本都不会传送错,但是万一出错了,乱传送了,传送到异位面军团旁边了怎么办? 听到灵心问起旧事,天血魔尊的眼中不禁浮现出更加狠戾的目光,血色的眸子几乎要滴出血来,他又想起了腐血魔神当初是如何算计他的。 夜天龙淡淡说道,他隐约猜到了许多事情,他也想做一些事情,但是他需要一个理由,夜家,也需要一些理由。 丁叔叔见状大喜,打字道:“比如说猫仰头张嘴打哈欠的时候,就表示它很无聊,闲得蛋疼。 灵心没有立刻说话,似乎是在等待着什么;不多时,一道身影自外急速闪掠而来,出现在灵心的身边,正是灵绝。 也只有冰蟾王能够长时间在其中修炼,而不受到其中剧毒元气的反噬,这是经历了极长时间才适应下来的,一般人只怕刚一进入,就会被毒气攻心,活命都很难。 曲帆轻惊骇的看着从天而降的大刀,吓呆了的他下意识的一把拉过高紫葵,挡在了自己面前。 时迦捏着手机的手在打颤,她咬着牙,硬是狠下心挂断了电话,匆匆的追赶上被护士推入重症监护室的时南,隔着玻璃窗,她看着里头全身c满线的时南,眼泪无声无息的顺着眼角淌过。 飞天蝙蝠正要说话,叶紫灵却从车里出来了,脸色苍白,看样子这次心痛发作得不轻。 “最好追?”林晓天脸色有些不好看了,他在办公室的诱惑手段可是没起到任何作用。 趁着藤蔓收身的空档,刀虫一跃而起,双刀高举,一轮弯月闪过,刀虫迅速下坠,在接触到藤蔓之前,刀虫转瞬间劈出九刀,一刀比一刀重,一刀比一刀沉。 “本人李先锋”一出场,论坛内的活跃度顿时提升了好几个百分点。 弗兰奇听到伊恩的要求以后难为情的道:“这个世界上确实存在让物品吃下恶魔果实的技术。 李青河听族中的筑基期说过筑基期的修炼之事,但是和石真人相比,差的不是一星半点。 “咔嚓”一声响起,刀虫愣神的时机已经被虚空藤抓住,藤尖扎入它暴露出来相对柔软的尾部,贯穿了它的整个身体,它的身体开始变瘪,能量全部流入了虚空藤当中。 不仅如此,弗拉基米尔有意在网络上隐瞒自己是财阀人士的事实。他对外声称自己是一名平民打工人,每个月的大部分工资都拿用来饲养爱犬。 训斥也训斥了,该做的事情一件也少不了。既然事态的发展已经偏离了王妍儿原本的计划,那么也只能把计划调整了。 不过安静的战场马上有吵闹了起来,因为还有魔物在不停的从通道面冲出来。岚星宇看着来向他冲来的魔物,微微一笑,笑的很倾城。 王希尧用木剑一划,虚空中出现一道漆黑的剑痕。倚天世界的空间波动频率,王希尧半年前就研究清楚。 第68章 一从大地起风雷(三) 高层的意见得到统一之后,剩下的许多事情便好办了许多。 尤其是在冯天养已经建立起一方独立的势力,拥有了自己独特但相对高效的政务体系情况之下。 五月二十日,粤东公署计划经济委员会正式成立,黄胜任主任委员。 各个工厂的原料进口、生产计划、销售调控由该部门统一负责协调,取代了原本炙手可热的 沈清如笑了笑,“如果你买了意外伤害保险的话,那你尽管开,不管你怎么疯都可以。 重吾已经开始咒印化了,他和香磷不想看着宇智波佐助死在那里。 二楼没有发现一只丧尸,在三楼的客房里,清理出两头丧尸。对于这些落单的怪物,姜森非常迅速的从它们身上获取了灰褐色的溶液和结石。残破的尸身和断肢扔出窗户,落在外面的马路上。 “我可不管他们同意不同意,不同意那不就是要你的命吗?那些人可不是好相与的,你要没了,永见永宗俩伢子可怎么办哟。”贾秀丽说着说着悲从中来,一时忍不住又哭了起来。 “哗啦……”他们从海面破开来,林清柔浑身没有力气,还好有杜泽明紧紧的抱着她。 略带西斜的七月太阳很残酷地停留在半空,洒下炙肤的热力;每一块石头,每一片沙土,似乎都在喘息。 可是调查组指出的这丘庄煤矿存在的问题太多了,整改起来得花好多钱。 黑狗激动地抓住了陆风的手,见到陆风脸上显而易见的红晕之后不好意思的松开了手。 王安得了令,在好容易回复过来的当下,赶紧的对着天放出了三个信号,在信号放完后,便跟随着顾靖风与带来的影卫敢去营救沈轻舞。 顾靖风拉着沈轻舞坐在自己的怀中,将其紧紧的抱住着,头抵在她的肩膀上,卸下了满身的紧张与疲累,沈轻舞亦靠在他的身上,满足的从心底里轻叹着一口气。 而那被打的嬷嬷在看到沈敬轩的那一瞬间,一把扑倒在沈敬轩的面前,满口鲜血,嘟囔着话语不清的请沈敬轩救救自己。 霎时间,苏贤眼神灼灼,呼吸在陡然间都变得极为粗重,眼底蔓延出一片火热之色。 “使地,”李青尘颠颠投,子易虽燃吧周围数百理路堵清理净呢,总丕螚及百理外地丧尸堵螚赶濄涞吧。 在唐烈想来,这里又不是生死台,苏贤击杀身份超然的内门弟子,已是坏了青丘门的规矩。 一股黑色暴虐恐怖气息冲天而起,犹如火焰一般在摩震身外盘旋,化为一个牵扯万里灵气的旋涡,搅动天地。 方归根甚至不愿意去相信,那个其貌不扬的少年能在这等惊天动地的兽潮下倔强地坚持一整夜,守候在墙头的一分一秒对方归根来说都是煎熬,甚至,即便是他,脑海中都无数次涌出想要动身掠向落日城的冲动。 “不来的话,岳父大人就带着端木世家的人返回世外谷去。”君凌天道。 看着对方平静到没有丝毫波澜的双眼,王晋也不由认真了起来。毕竟此时的对方并不是什么神经病,而是那个房产大鳄。 “流年姐姐,我爸爸真的是盛世杀掉的,你为什么不相信?”黄姗姗突然激动的问道。 “那也不能不打吧!?”金洪使劲挠了挠头皮。别看他神色尴尬,其实是在想明白之后才开口问出来。 第69章 便有精生白骨堆(一) 赵寒枫、冯天养、乃至所有参加那场私人家宴的人都没有想到,因为一个孩童起名字的事情,会真的引起一场不小的风波。 起初只是新安县的一些纯朴的乡农在听闻冯天养有子之后,自发的送来了了一些自家产出的的农产品,之后却慢慢变了味道。 后续的事情很多,先是炼钢厂的工人在完成了各自的工作之余外,为冯天养 男人这才认真打量起她,一头柔顺的长发服帖地垂在两肩,脸蛋被酒气蒸腾得通红,眼眶里的那对瞳仁格外明亮,而此时,她秀眉蹙紧,眉眼里浓浓地都是固执。 这个洞很隐蔽,即便走到跟前也不可以去看也很难发现,而一片地方过大,且陈寂然等人刚才有心急去追顾西西所以没有来得及仔细搜查。 当我和季流年从车里出来,当他站在我的面前,我这才看清他身上那些污迹的东西不是泥,也不是灰,而是血。 一阵大风至西边卷刮而来,地面铺落的灰尘黑榍被吹扬起来,那一片一片的轻薄的灰烬如同灰色的雪纷纷扬扬而起,背景几近浸墨于一片灰黑浅渐色之中,她携其父安之若素,步步踏实,缓步曼行。 苏爸爸这样做,我也有些失望,其实他完全可以当面找苏墨直接谈的,不该用这样的方式,这样比当面找苏墨谈更伤人。 慕苏楠沉默着,没有说话,既然他没有离开和拒绝,就表示他不会拒绝我的要求,于是我没有追问,只是静静的等着他开始说。 ‘咔嚓’一声清脆的细响,冰冷的枷锁束缚在了她手腕上,周芷凝怔怔地看着,不敢相信自己最后竟然落得这种下场。 安娜点了点头:“mg的陈总有事找你。”话说着看向一旁沙发上坐着的三个男人。 子隐无法,转头看向子岚,见他会意的跟了过去,方才放心的舒了一口气。 转身的霎那,我看见季流年站在不远处,单手插在裤兜里,一身的优雅岑贵,那双明亮的眼睛还是那么的具有攻击性。 三人来到跟前一看,此人被发簪射中心口已经没命了,李秀生略显错愕,倒下之人竟然是临安青衣帮最好的探子。 “我怎么觉得你不高兴的成分更多一点?”关御宸哪里那么好骗。 而在大家的注视下,何尊也不卖关子了,直接就把这枚黑色令牌的详细属性分享出去,颜颜和夜煜辰几人和自己关系颇深,在做隐藏也是毫无意义。 宋依依忍不住想往后退,想逃开,然而,他揽着她腰肢的手像铁钳一般钳住她,让她无路可退。 一是叶天羽显然不想把身份曝光在灯光下,曝光在众多媒体下。第二,这样也容易引起一些极其热烈的气氛,造成一些不必要的伤害。 八点四十五分,关宸极抵达宋氏集团‘门’口。他的车子直接停在‘门’口的临时停车位,就朝着宋氏集团内走去。 一切,显然像着一种极为不好的方向而去,他急了,但面对重重包围的军警,根本无可奈何。只能等,等到对方主事之人来。 这无疑是一个好消息,而夜袭全员也是见识到了莎悠的帝具的姿态。 即使是得到吊灯加护的“煌焰之都”也没有例外。干涉箱体的天气是管理该地的“阶层支配者”的任务,不过常春的东区跟北区本来就有气候差异,就算是支配者也有力所不及。 第70章 便有精生白骨堆(二) 江西太平军的一万五千人自赣州龙南县西进,先是兵不血刃攻克了南雄州下的始兴县。 南雄州的知州正是冯天养的老熟人房含章,此人早已在之前的对峙中风声鹤唳起来,接到太平军出动的军报之后,带着两千南雄守军和三千团练在州城之中瑟瑟发抖。 没办法,南雄州地狭人稀,早先被太平军攻克过一次,城内士绅大量被 一时间,十名掌灯使看向林飞的目光都充满了震撼和崇敬,一双双好看的眸子亮晶晶的。 不出意外,修为提升到金丹之后,系统面板上的那些技能又能够加点了。 这让赵云更加残暴,仗着赵家的实力,在天水城肆无忌惮,这才来天水城不到半年的时间,他的凶名就闹得人尽皆知。 见识男人的身体男人的猥琐心理也是第一次,让她怎么能不尴尬不委屈? 一股威压透过阵术,击在慕容林致身上,慕容林致便“哇”的一声,吐了一口鲜血。 华明实在忍不住心中好奇,便给姬瑶光把脉,说是看看她恢复的情况。 杨明阳没有说话,走进房中,来到萧景禹的石塌前,见他双目紧闭,气若游丝。 因为林飞还是很“民主”的,至少给了老鹏王两个选择:一起上路,或者他送老鹏王“上路”。 “你就是君皇?看起来是有些不一样嘛。”她扎着两个翘翘的辫子,显得无比的可爱。 二十万,就这块了,我看着不错。吕岩掏出手机付了二十万过去。 李石有点意外,也自然懂喻玥玥的意思,咨询自己的意见,自然是希望自己能投资。 叶君毫不避讳的将这些玉简放在眉心,观察其内信息,等叶君看完之后,发现这些玉简中的信息都是关于上古战场的。 随着时间的发展,一切都脱离了正常轨道,那人背着我们不知道给梦瑶吃了什么丹药,梦瑶性情大变,完全不认识我们一般,我等不是那人的敌手,最终看着梦瑶被她带走,至于没有及时给你讲,也是不想让你担心。 这会盛情难却,端着先看了看,酒液很纯,在白瓷碗中呈琥珀色,看着晶莹剔透的。 她第一个反应就是,就是让张钰做饭,反正她昨天已经把东西都收拾的差不多了。 早上七点半,李石神清气爽地醒来,去厨房洗了个苹果,一边吃,一边继续学习。 这哥们儿怒吼甩出一记鞭腿,迅猛凌厉,可他的动作落入陈浩眼中,慢如蜗牛,陈浩抓住他脚脖子。 捂着嘴,在所有人的视线中,陆惜面色如霜,拔出匕首,朝丧尸的脑袋刺去。 “这个价格又不是我定的,你瞪我有什么用,用能耐操两块青砖砸那狗日的汪富民去。”杨洪森同样回敬了他两眼,转身又回到了铺内。 听到老妈竟然用出扣自己零钱,这个大必杀技来,赵双玲顿时一脸抓狂模样的对她喊道,说完,还急急忙忙的扑上去,对她老妈不断谄笑着,对其又是揉肩,又是捶腿,又是马杀鸡的,就想要自己那亲妈,亲老佛爷收回成命。 没想到就是这样子一根破棍子就有如此强大的威力,连化神级的海盗神之矛都无法打断。 “男爵大人。您认识我的父亲?”提起过世不久的父亲,达力拿神色黯淡下来。 “姬儿,我以前不是教过你吗,要在任何时候都保持轻松的心情,才能够让大脑清醒,做出最准确的判断。我只是在为大家活跃气氛而已。”萨维两手一摊。 第71章 便有精生白骨堆(三) 英国远征舰队抵达香港的消息,很快震惊了广东各方势力的所有高层。 叶名琛和柏贵难得再次团结,放下了以往的架子和官威,破天荒的将英国驻广州领事巴夏礼请到了总督府中,以去年赵寒枫主导谈判时的最后一份文本为谈判基础,向英方发起了修约谈判邀请。 此时的叶名琛,已经不是历史上那个登上去印度轮船都不知 马瑞有心想看看到底什么情况,于是也没推辞,顺着话走进大门,来到了桃子所住的侧屋。 花生也很怕,杨牧虽然将她抱紧,可她还是没有安全感,牢牢抱着杨牧的脖子。 东海、以及东海沿岸再次被龙族震怒的龙威给覆盖了,生活东海以及沿岸的生灵们,心里极为的不安,感觉自己生活无数年的地方,已经不再安全了。 马瑞早已缩在角落,摒息眯眼,依旧被弥漫的辣味呛得眼泪狂流不能视物。 聂风帆和聂冰冰懵逼了,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只见沈勇和肖欣消失了他们视线之内。 本来刚落下来之时自己的耳膜被刺穿,舌头被割,双眼被挖,鼻子被砍,四肢完全被砍掉,只是不知道为什他不直接杀死自己,还要这样折磨自己。 在大家都觉得陆铭远成为开国功臣,即将荣耀无比、加官进爵的时候,他只挂个将军的空头衔,消失在众人视线中。 孙坚闻言大喜,于是两人命令手下向传檄天下,说孙、刘联军已经击败董卓,光复洛阳,请天下诸侯共同出兵,再西击函谷,谋取长安,迎回天子。 “我是没问题了,就不知道你行不行。”夏夕颜对贺泽涵抛出了一个媚眼。 “那就好!瞧着轩儿也不是很抗拒,你们以后得多接触接触,他懂得照顾你,还是不排斥你的!只要不排斥,那就好!”皇后很满意。 对这样的安排,名青遥是很不满意的,但她没有任何办法,谁叫她的实力那么弱呢? 这壮汉估计得有两米来高了,身体真得非常壮实,高西也判断不出来这家伙多大年纪了,毕竟他对老外的年纪判断一直都是弱项。 在向闪电鸟的老巢赶过去的时候,晨风显得十分忙碌,五百个怪鸟虽然不是很多,但是要想将它们协调理顺了却也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孟翔显得十分大度,并没有因为晨风的忙碌怠慢了他。而表现出不满的神sè。 也不知道她真是这样的想法还是单纯想把空间留给克莱门特和高西,反正她是冲着高西偷笑了几声之后就跑了,她也是请了男伴的,不过不知道是谁。 仪式结束之后,高西在牧场上大摆筵席,让老美也品尝了一番咱老中农村里的流水席是什么感觉。 “待会儿让你去见见大师傅,不过兄弟是来美国留学的?还是旅游的?”店老板突然问道。 “那里是山区,非常缺教师,你如果能想办法给我找些老师来就好了,但那里虽然偏僻,但风景特别好,人也很淳扑,而且新的学校很漂亮。”朱司其给她介绍着道。 因为有了之前的经验,所以在提问的时候,我一直保持着对赵逸轩的搜索状态,明确的搜索关键词使我采信回来的信息始终只保持一个准确的目标。 魏培培不知道。她是否还能再承受住这样地打击。是否在打击过后还有继续生存下去地勇气。所以她要牢牢抓紧。绝不能让昊天再次从她手里飞走!在徘徊了许久后。她最终鼓起了勇气。给昊天拨打了这次电话。 第72章 暮色苍茫看劲松(一) 十月十三日,石达开离开惠州的第二日,冯天养综合了容闳在香港传过来的诸多消息和情报,分别召开了两个会议,就今后可能面临的形势进行了吹风。 第一个会议是兴华会的执委会扩大会议。 经过一年的发展,兴华会已经拥有了五十九位正式会员和七十三位预备会员。 会内的各项制度和机构进一步完善,兴华会 由于妖月兽进行躲避,它所施展的闪灵之眼顿时也被中断,整个洞窟的绿光瞬间消失,由于妖月兽的兽技中断,苏红和苗月也是立即恢复了意识。 本来郭守敬晚年还有下篇,但是没成想撞在了阿秀的身上,本来我们一直往前走,没想到竟然回到了原点。 “不好,是有人又加大了对他的控制。”宋铭脸色一变,英雄之神瞬间反噬,犹如生了一场重病一样脸色陡然苍白了不少。 看到众人的反应,那人脸色变了变,他们的目的就是不和这些人干起来然后取得好处,这样倒是违背了他们的初心了。 “师,师傅!”毁掉了慧觉的丹田,李长林便是跳到了一边,躺在地上的慧觉,便是凄厉地喊了起来。 如果不是虚的东西,那么就应该是实的了,这种不就又等同于把什么实物塞进自己的脑袋里了吗? 梁永白看着张易的表情,顿时感觉自己这个三哥变了,至于哪里变了,他又说不出来。 看到西府的五人从传送门之中走了出来,一众长老,包括雪芙在内,全都惊讶不已,纷纷瞪起了眼睛,一脸的难以置信。 这首歌是齐浩自己的原创,当年就是给秦月写的,唱了之后发到网上去,不成想后来竟然被一些明星给唱火了,惊动大江南北。 太医们已经退下,府上只有沧歌,非基和尚与存在感极其微弱的大黑,大黑正躺在沧离床榻边打盹,忽然它感觉身体一轻,一个暖烘烘的身体把它抱了起来。 虽说陆修这话是有些隐瞒了纳兰紫,不过纳兰紫并没有怀疑,只淡淡一笑,在心里暗暗告诫自己要更加努力后,纳兰紫便转移了话题:“今日怎么这么早,难道又是做了恶梦?”纳兰紫抬起头来看着陆修一脸好笑。 靖婉点头,“阿渊,你直说你想找点乐子就完了,没那么复杂。”说白了,就是某人的恶劣性子又犯了。 想着长歌月幽然的摇了摇头,若不是长歌语嫣已经见过凤殇了,她还真想去好好代替一下。 毕无宗憋足气后,当即大喝一声,脸色愈发变得赤红。眼见先竞月仍不动作,过了半响,他又是大喝一声,一张赤红色的脸已微微泛出了紫色。 阿墨扭过头不理睬他,想起昨晚被他逼得丢盔弃甲,好歹扳回一局,想乘她脑子不清醒时让她答应那什么春宫十八式? 王氏倒也不至于对张氏有什么看法,对于她,王氏也是早就知道得清清楚楚的。 找皇后,找皇后,一起一起,不给个说法,自然也就别指望他们日后办事不尽心了。 青龙看着她轻盈飘出去的背影,只能摇头苦笑,也就只有她,敢在他的面前肆无忌惮。 刑部之人知道池世子与公子曾是挚交,并未对他行刑,但他自幼锦衣玉食,何曾住过刑犯牢房? 瘦高个离开了,风颢掂了掂手里的西红柿,心里想着夏雨橙一会看到西红柿后的那股高兴劲,不由得唇角轻轻向上勾起一个好看的弧度。 第73章 暮色苍茫看劲松(二) 冯天养这边正紧锣密鼓的筹备迎接英方考察团和赴香港的事情之时,叶名琛的处境愈发困难起来。 首先刚刚和他重新合作不久的柏贵,在此关键时刻,再次选择了和叶名琛分道扬镳,拒绝在叶名琛拟好的向咸丰帝请求与英人正式谈判续约权的文书上联署。 理由是现如今英国人已经兵临城下,签的是城下之盟,丧权辱国已是 九天转过头,目光越过这个青年看向了后面,便看到齐飞宇一脸幸灾乐祸的注视着这个方向。不用说,齐飞宇显然是对这个青年说了什么,鼓动对方来找自己的麻烦。 这不是他放不放心的问题,因为他就算不放心,也改变不了什么,他只是想知道,为什么? 在大家跑的时候,老浅回头看了一下,直吓的他不知该如何是好,使出了吃奶的劲,死命的跑,因为马队离他们只有两三百米远了,用不了多久,就会追上了。 “多名修真者?消息的真实性有多高,而且那些所谓的修真者具体情况如何?”贺郑问道,虽然有些压力,但贺郑还是希望通过一些讯息弄清楚点。 “那你们就是用这个训练出了人矛阵的?”阿炎想到,当初这些兵士打配合时,如此的连贯与熟练,原来是用这个练出来的。 说句实在话,洪鹏刚才也被吓的不轻,但俗话说人为财死,鸟为食亡,不达到目的,洪鹏是无论如何也不会甘心的。 沈浚自己倒是不怕泄露自家姓名,毕竟仙易门是隐世门派,即便是岳桐飞这样的修士,也不会知道仙易门的事情。不过沈浚还是将华天的名字隐瞒了下来,也算对华天做了一个保护。 打开手提箱,一颗颗晶莹璀璨的宝参石放在一起,密密麻麻,带给人极大的震撼。 陈碧燕有些失去自我疯狂的情况下,没有怎么闪避的,直接用红润的嘴唇回应了那名她一直有所好感的男生,不过在短暂的回应之后,陈碧燕也是突然惊醒,这种她以前根本做不出的举动却是在这里如此自然的做了出来。 与你同窗,一辈子也就这一次;与你相识,一辈子同样也就这一次。 “放心手术很成功。”看到对方着急的样子,斯特兰奇才微笑说道。 在场的9大元老也不说话了,生怕一句话不对,产生相反的效果。 简单的来说,以前的龙天明,绝对不是现在的龙天明。或者说,遇到大首领之前的龙天明,不是遇到之后的龙天明。 比如末世之前某些合法的大教派,一言一行一举一动都有严格的标准要求,里面的某些大德之士,就能做到完全符合规矩。“随心所欲而不逾矩”,跟这样的人相处,无疑是相当舒服的。 伴随着两者之间僵持的继续,林河此时眉头也是有点微皱,双目之中阴阳图旋即急速旋转,一股更为强悍的灵识配合莲花道台中的灵力,两者融为一体,形成一股更为强大的力量。 那么问题就来了,神马东东一刀下去,从它的侧面看它的截面是一个立方体呢? 所以这次调查程序正式启动之前,就先派出总局里的a级强者,与其他妖王做好事前的沟通。 灵蛇剑光芒闪动,又染上了许多的鲜血,看起来就像是熊熊的火焰在燃烧。 “这……这是你即兴作出来的吗?”甄茜有那么一丝疑惑的询问道。 第74章 暮色苍茫看劲松(三) 在步兵演习结束后后,冯天养又大方的展示起了自己的炮兵,同样让英方军官点出了轻重炮各一个连,进行了紧急出动、部署、射击和转移的训练。 足足两天的武装部队实战演练将英方考察团彻底惊呆住。 他们没有想到在远东落后的国度之中,竟然能看到一支规模达到四万多人、准现代化的陆军部队。 除了列装的 正邪之战,怕是死亦要捍卫心中的尊严,守护心中的信仰。双眸睁大得狰狞地疯狂厮杀,血红色的眼眸如同泛着死亡镰刀之光。相对先前的剑宗山谷一战,这是截然相反的屠戮,一道道魔门强者身影无法支撑下去轰然倒地。 苍穹处同时飞溅起三道冰凉的血箭,三大太上长老并成一排,他们的面前,手的神枪各自挑起了三具尸体,震撼着不少仍然在试图反抗的枪宗公孙一脉的强者,冰冷的寒风吹拂而过。 一声清亮的口哨声响起,只见一团烟雾之中,爱莉的新宠物,一只花羽鹦鹉便是出现在了她的手臂之上。 雷锤旋飞而出,第一个出手的,自然还是冲当箭头的莫雷,只见一道雷光闪过,眼前原本密集的兽人战士,瞬间便是被冲开了一道豁口。 这裤带面是陕省的一种特色面,面很宽,放了炸好的辣椒,吃起来非常的爽,辣得人嘴都是麻的。 当然这和冯雪并没有什么关系,因为留姬家虽然还算富裕,但还真没到那种程度。 姜敏正要起身前往,她的保镖居然紧紧跟着要一起进去观看,可是他们给娜美挡住了去路。 “谢谢老板,我觉得年轻人应该与公司一同成长,而不是贪图现金,我选择股份。”张经理说道。 沉吟了会,陈祎送给老沙的,同样是一柄强大的认主神剑。对于一个剑修来讲,手中的剑有时候起着决定姓的作用。 收起传讯石,现在海皇还在拖着那些虎鲨绕圈圈消耗体力,所以系统判定战斗没有结束,许云只能等那个鲨鱼巨人来再准备动手帮忙解决运输船的问题了。 就在三方都开始行动的时候,萧龙这里也带着人一起行动了,顺着之前研究好的路线,他们直奔百慕大三角,然而就在他们刚刚走出美利坚的国土的时候,就遭遇了意外的变故。 “连夫人,就算如夫人暂时成了王府的夜妾,可却依然是太后亲封的郡主,地位尊贵,不是夫人等人可以随意侮辱的。”沉香乍起胳膊挡在凤于飞面前,一副老母鸡的样子。 莫晓生被送回监舍,冯寒和年春华围了上来,问长问短。胡子坐在墙角,只是冷冷的看着,一言不发。 齐妙顿时哇哇大叫道:“你们俩这也太从容了吧,你就像一个贤惠的妻子在迎接丈夫下班,而他就像回到自己家一样……这不对呀,你们竟然如此默契,到底是经历了什么? “都回吧,让仙夫人好好休息一下。”凤于飞笑吟吟的看了仙儿一眼,这才率先走了出来。 不就是赴约吗?当然去!人家都主动邀请她了,若是她不去,岂不是太不给面子了? “这一巴掌便是惩罚你私自带魔剑出圣域,不过念在你是为圣域着想,着轻发落便是。”叶坤冷着一张脸说道。 宋永全突然说道:“李市长,我听说你下午要召开强拆动员会议,我有一个建议,您姑且听着,我姑妄说之,你看这个会议能不能暂时取消,或者延后再召开。 第75章 乱云飞渡仍从容(一) 第一次会面在轻松的氛围中开始,却在不轻松的氛围之中结束。 额尔金态度鲜明表示,冯天养的这种态度让他无法安心。 一支如此庞大的军事力量存在于香港和广州之间,如果双方无法达成一个稳定、可靠的盟友合作关系,那么双方将不可避免的走向军事对抗的道路。 从军事角度上来说,冯天养的军事实力和部署 我索性不解释了,直接掏出了解封石,将这两件装备解除了封印。人品不好不坏,八块解封石才将两件装备上的封印孔解开。 而在此时,翔宇正处于一个生死攸关的当口之中。这还得从翔宇,在二十多天前,领悟到了那三句,关于天地谵语的意思时说起。 “不是温贵妃还有何人?母后,今日她来过请安没有?”杨绍伦问。 他面色冷峻,轻轻一喝,只觉天地之间,万物都融入到了虚无之境之中。墨清远轻弹手指,便有念头飞出。这念头本就是虚无之物,此刻却变作了一道厉茫,直往释冀图身上扑去。 “二爷爷是不是与你说过他,十三年前,阿昆在湘西苗寨被二爷爷给带了回去……”我问道,但没有继续说下去,因为老爹的反应告诉我,他知道这件事情。 深深的看着木斯塔法,一时间,我也不知道该说点什么好了,这家伙,是今天受伤最多,也最重的一个了,除了面对贝蒂时,只受了点轻伤外,面对阿兰克斯,面对血狼,他都差点死掉,所以……这对他的打击真的很大。 别看洪斌性格鲁莽冲动,但也不是一个莽夫,即便在如此盛怒的情况之下,依然能有条不紊的发布命令。 “活到老,学到老!贪心点也确实能学到更多的东西,让自己变得更加的强大,对于自己来说只有好处,没有坏处!”江一帆自我安慰着。 这一记炮弹砸的相当jing准,居然一下子砸在了那万夫长的身旁,将这朋友直接砸进了大海里。 江一帆没想到老头竟然能从自己的声音上就听出来自己曾经来过,而且甚至对于自己完成的任务都记得如此清楚,心中不由得对老头多了几分佩服。 拢共一千九百九十九层刀梯,每一层都留下了寒食不行磨灭的血与肉的印记。 几百只兽骑来到近前,一字排开,若海浪一般左右分开,其后又涌出百只虎人,手拿九环大刀,不住的咆哮着。这一行队伍浩浩荡荡,声势震天,为数不少。 果不其然,随着后两个字“放肆”吐出,殊明手中出现一泓清水般的仙剑,剑身一转,竟是消失于无形,手中仿佛拿着一柄隐形的剑,但那剑气冲霄,却是真实不虚,将上空来不及跑的白云统统撕裂。 “等等,其实没什么,靠山王给出了两个选择,一个是希望我能够加入到征伐辽北的战役中,另外一个就是将你留在李家。”李德说着将信件直接递回给杨玉儿。 夏离把大粽给迁回了寿春城阴阳家的据点,每天好吃好喝的馋它。 宁伯伦对那个房子没什么感情,他倒是想过把那个房子卖掉了干脆给自己的父亲买下一个工作室重新注册一个公司,这样子他做图稿设计也方便,他手里还是有一些愿意跟着他的人,只是宁薇薇这一块还需要她自己去想通。 郑亦辉无奈地说:“好,好,拿出点儿实在的东西来谢你,真是拿你没办法”。 第76章 乱云飞渡仍从容(二) 冯天养赴港谈判的第七天,一场突如其来的意外,让原本就敏感的惠州人心再一次受到了冲击和考验。 事情其实不大。 无非是长宁县守备营的一个排,在江西九洲河口执行押运铁矿石船队任务时,因对路线不熟,误入了安远县的太平军警戒阵地,两人跌入陷坑身亡。 而其他的士兵由于情绪激动,和当地守备的太平 次日,天还蒙蒙亮,淡蓝色的天空残概几朵不愿离去的黑云,路边的野草挂满了晶莹剔透的露珠,幽静的山坳里,还笼罩起一层薄薄的轻纱,让人置身云里雾里,犹如到访天宫仙境。 盘宇鸿他们的一出现,下面就变得像菜市场一般吵吵闹闹的一时间都停不下来了。 不过,荒天帝每一次大战,最多斩杀一个超脱级混沌魔神,所得报酬远远无法和他,还有游戏光球相比。 有几名太医围上来,却在看到白墨紫的伤势时,都直直的跪了下去。 虽然在真实史上,在一众不顾明朝已国力贫弱且流寇肆虐的情况下,只知道效仿岳飞抗金,一味与清朝对抗到底的明朝官员的强烈反对下,杨嗣昌与清廷的秘密和谈,最终以失败而告终。 卿鸿的眼眸紧紧的盯着紫月,耳畔却在凝神的听着越发接近的脚步声,他们与沐卿宇等人如今也仅仅是相隔着一片灌木丛而已,算准时机,卿鸿的红唇微涨,素齿猛地咬在了紫月的锁骨之上。 张居正变法,这场后世看上去很美的历史事件,而在实际演进过程中,充满着密室阴谋、排斥异己、陷害政敌等等种种丑恶的东西,这才是中国传统政治的真实面目。 蒙颜怀抱着佛狸,笑呵呵地挑了挑眉,像是不期而遇,刻意还装得有些讶异,直到佛狸脸色一白,发现了自己正被这男人抱着。 一时间,那空间中处处充斥着刺耳的炸裂声。这一幕,让在场众人都是口呆目瞪,不敢相信地看着箭雨中的一只只箭矢在空中炸裂。 军兵大惊,他用一种狐疑的眼光上下打量了颜继祖一行人,随即速速入内禀报。 波风水门眉间的郁色随着火影的解释烟消云散,飞一般的速度从楼梯冲了出去。 “皮卡,皮卡,皮卡丘。”皮卡丘大突然大笑了起来,搞得众人一阵莫名其妙。 简宁这时候才发觉,如果她那天真的让清风取消筵席,那还不知道要给他带去多少麻烦呢。 “是很奇怪,他虽然有金丹实力,但是他身上的气息很微弱,就像是一个活死人!”符清源说道。 安平听了,也重新换上了愁眉不展的表情。“没办法,我们目前也只能先把没家可归的都安置好,然后再说别的了。 躲过了几轮攻击,杨武忽然想起,虫族战士的攻击整齐划一,是因为母虫的指挥,它是用精神连接的。想通这点,杨武就有了应对之法。 “将军客气了。请问将军几位?要吃点儿什么?”掌柜一脸笑意的问。 布天澜喊完,发现她大师兄比她还点背,居然遭遇了阴无邪的追杀。 “此乃时光石,稀罕至极,在极道大陆极为罕见,简直是凤毛麟角的存在,珍贵至极。”百剑老人缓缓的叙述道,语气十分肯定。 柏油马路年久失修,坑坑洼洼,甚至有不少路段都已经变为土路。 “说得也有道理!”吴一楠点头,刚想把话说下去,胡子梅从外面走了进来。 第77章 乱云飞渡仍从容(三) 城外的枪声只持续了不到两刻钟便停歇,但已经足够引起所有人的警觉。 即便是城外的枪声已经消失,绾娘还是立即启动了冯天养给他留下的应急手段。 命令警卫团立即在城中核心区域设置防线,禁止任何人靠近,一切等待天明后再说。 同时立即派人去黄胜和杜小旗以及兴华会各部部长家中探查情况。 冯 苏夫人这下是挑不出半点毛病来了,只笑着打了个哈哈遮掩过去。 “最幸福的事情,不是应该和我薄哥在一起吗?”宫泽烨笑着道。 众位大臣们纷纷松了一口气,能够解决一件大事,他们自然是开心的。 朱标看出来自己老爹还想继续培养自己,现在他大哥都回来了,他的心早就飘走了。 慕冰卿面色惨白的虚卧在一个软踏上,他的眼神微闭,密密麻麻的虚汗从头顶冒出。 因为传送的过程中会让人出现失重感和方向感,肖健传送完毕后一不下心就头朝下的栽到了地上。 “不是我别太着急,是你应该着急点!她怀的可是你的孩子!”顾妈妈道。 宇宙中绝对不缺少可以逆行伐上的绝世天才,但是能达到肖健他们这种程度的,也是绝无仅有的。 “丫头,你如今拿着这推荐贴直接去找院长大人,他看到自会明白。”贺云州摸了摸自己的胡子,一脸深奥的说道。 清晨醒来时,大多数村人都因着没休息好,一脸的疲乏,困顿不已。 这段时间以来,南宫云遥也是许久未曾回来过了,按照时间比例来算,这里面便就是过了一个月的时间了,变化极大。 张居正应该不会像原本历史上那样在万历十年重病身亡,毕竟现在他老人家还活蹦乱跳的。 这倒也不能怪他,实在是大明对藩王养猪的政策逼得他们不得不如此。 这是老爷子昨天想了一天一夜,终于狠下心做出的决定,他今天这么问就是想要确定,如果他们难舍的分不开,那他就自己动手,强制性的也无所谓。 陈麻子在心中反复告诫自己。可他仍然不敢去瞧刘阡的尸体,一直侧过头去。 弗朗哥以一种诗人和剧作家特有的浪漫气质,来澎湃的表达自己渴望拯救修道院的姑娘们的拳拳之心。 而守兵的吸灵兵只不过看到一道耀眼的光芒一闪,便即一切如常,跑出来看生什么事时,却没有现有什么异常之处。 要说王峰的体制就是好,让人不服都不行,刚刚还被打的好像弥留之际一样的,这医生给包好了刚走没多大功夫呢,说话的时间王峰就跟没事人一样了。还能下地活动了。 “晚了,我的生日已经过了!”郑熙晨面无表情的说道,现在的时间已经过了十二点了,他的生日已经在刚才的几句争吵中过去了。 所以,现在流传下来的粉红物品,绝大部分都是古魔法帝国时代遗留下来的珍贵古董,就算是抛去了上面的附魔价值,这个戒指,也是一件价值昂贵的古董。 “其他队伍?不会吧?他们怎么知道我们的路线的?我们什么时候暴露自己的路线图了?”胡梓欣紧张不已地道。 “怎么会这样?这咒语、这符箓,自己试过n多此了,不是无效的吗?怎么又有反应了?”心秋不可思议的不住地摇着头。 呜呜的抽泣声从尹秋华的口中发出,最后转变为悲痛欲绝的大哭,苏赞把她抱在怀里,泪水止不住的留在她的肩头。 第78章 雪压冬云白絮飞(一) 冯天养没有想到的事情有很多。 即使他已经归来,但这场叛乱给惠州带来的震荡还在继续。 首先是惊恐的人们真的发现有一场叛变在身边发生了,不仅如此,还将黄胜、杜小旗全部牵连其中。 即便两人都用自己的行动证明了自己的清白。 但叛变这个事情本身就足够震撼了,而且参与到叛变的人数也太过于 “卫阶能侥幸逃过一劫,原因确是只有一个,不过并非如先生所说的那般!”卫阶淡然说道。 卫阶的话再次想起,只是这一次他想到了烟濛濛,想到了和烟濛濛相识相知并在一起的点点滴滴,不禁有感而发,语调之中难掩几分悲凉意味,不知道他和烟濛濛二人的最终结局,又会是如何? “对了,你知道吗?我们学校出了个粉色内裤男。”邱勇看到张易心情有些不好,转移话题道。 “个中原因,一言难尽,士深兄你只管安排便是!”卫阶无奈说道。 但是在罗门接近两个月的时间里,系统没有任何动静,他积攒的属性点早就耗光,除了留下以防万一的两个基础属性点,其他属性点早就被他加在了身上。 我又想了一下朱砂,心说长得太帅也不是一件好事,我可不能耽误了热娜和惠珍,云纹寺这件事以后,我还是要和她们说清楚,就算断绝关系我也不能再让她们对我有想法。 楚炎一脸无语的摇了摇头,看着对面的帅哥还在喷口水,有心想让他退回一滴仙髓,又于心不忍。 “因为安公当皇帝,卫阶最终的下场必是有死无生!”卫阶沉声说道。 “回副统领,荆州军改以骑兵开路,适才城楼上的士兵回报,荆州军骑兵已经遥遥在望,不过他们并没有继续前进,而是停在了原地,应该是等待桓玄的下一步指令!”庞云面色沉重地说道。 胖子刚点了下头,就见青狼的机甲还在拐角的这边,手臂已经伸出墙壁,看都不看的向右开了一枪。 看着那个牌位,心里不知不觉得扩散起点点忧伤,如果我初来时就知道自己是这样的身份,还会有后来的这些故事吗? 这个楚蔷未免太过狠毒,除了芳嫔又如何?难道没有别的甜嫔、香嫔再得宠? “笑两位公主的感情之深,真是让本王子大开眼界”他摊摊自己的手臂表示自己沒有丝毫的隐晦,然而,言行举止之中却带着让人不适的感觉。 索西亚脸上的苦笑没有任何的掩饰,“你就是那个发明抗生素的人吧,所以你才会对这些都这么的了解。”索西亚看着路飞,眼睛一动不动。 远古时,儒家只有一个孔庙,儒家弟子只尊孔圣,但凡是儒家弟子皆为孔庙门徒。 除了工作时间的各种蛋疼事,下班后唐军也不用车,不得闲,需要自己走访收集很多消息。有两个目标,一个是李维,一个是齐天华的老婆。 用不相上下来形容场中的情况,已经说明了慕雄天是个外门,并不懂功夫之道。突然听到身边老者的话,他才幡然醒悟,事实可能并不是这么简单。 地图这么大,哪来那么多敌人呀谨慎过头了吧?某猫表示相当不理解。 “当然如果我能当上船长的话……”星阳非常简短的表达了自己此时的心情和自己的野心。 现在海贼位面的剧情还停留在顶上战争之前,三位大将此时应该都在海军总部,所以严煌准备去那里走一圈,试试自己的各方面能力。 第79章 雪压冬云白絮飞(二) 在开战之前的提醒来的虽然仓促,但毕竟能有提醒也是代表了英国人的善意。 陪冯天养在新安发猪肉的高层不多,只有绾娘和赵寒枫两人,所以冯天养还是匆匆赶回了惠州,让安全部抓紧疏拢广州的暗谍名单,能出城的尽快出城,不能出城的尽量在安全地点集合藏身。 法国远征军这时候已经抵达香港一段时间了,加上英军 “补充2:附近摄像头捕捉到当天除灵协会事务所有一位奇怪的老人出没,现已经对目标进行通缉。 由于张莘异能几乎耗尽,池夏便没有让她在探查周围,而只是让她保留实力,留到万不得已的时候再出手。 她们的态度令米优有些意外,她还以为会有一场宫斗戏,没想到大家素养都很高。 只有拿着话筒时,声音才会传到大厅,店里举办的唱歌比赛,不是窥隐私大赛。 走出来之后,于智魁一脸严肃的走到了台前,冲着台下的观众们做了一个一百八十度的罗圈揖。 听着这带着古韵的歌声,于智魁不由得靠在了乌篷船上,缓缓的闭上了眼睛,仿佛心累了一般。 一抹白色的流光,极速遁去,绿魔族大军的后方,一个巨大的白色门户突然出现。“不好!是战争卷轴!”战斗中的托马斯突然大喊出声。 猛的遇见这只不知是变异的狼,池夏非但没有害怕,反而被逗笑了。 随着把总的话语出口,一百多兵瞬间卒举起长枪,枪尖直逼叶宇等人。 而且,八极拳倒是很符合他的性子,杀伐果断,绝不拖泥带水,这让他十分喜欢。 何晨光也在这时发现了一个目标,立刻子弹上膛,对着那里毫不犹豫的扣动扳机。 根据丁云自己记录的数据分析,这些蔬菜的变化,不是单方面的变化,而是全方位的变化,甚至能用进化形容。 躲在两侧向他们射击的学院教官不但没办法打中他们,而且他们震惊的发现,他们调转枪口的速度居然跟不上人家的速度。 林初峰说,他已经问过了,狗子鸭的做法很简单,就是需要的时间多一点。 魔头见五人围住了他,似乎感到不妙,六口棺材以奇异的位置护住周身。 由于德曼王忙于战事,没有招见她,王妃也在艾米丽的解释下,没有怪罪布兰,这件事总是没有波及开。 马提亚凌空一扭,背后竟瞬间鼓出几片肉膜,借着风阻强行调整下坠角度,狠狠砸向车斗中的陆羽。 “那个家伙踩在地面上的时候,我也感知不到任何声音,还有沙发也是…”持剑光头五老星的声音通电话虫中传来。 感到周围的温度不断增加,缓缓爬行了一阵,陈启再次听到那阵熟悉的、暴雷般的鼾声。 如果对方一口咬定说身上问题是化妆品造成的,他们有理难说清,还会造成更大的负面影响。 几个看猪的村民则发挥想象力,什么省城大老板请大山喝酒,特意派直升机过来。 “才四张3级能量枪图纸。”苏叶看着背包里地3级能量枪图纸,喃喃自语道。 金山找一拳捶在一面土墙上,发泄自己心里的愤恨,土墙被他一拳打坍塌了。 “我不,还要喝……”谢依萱大手在他身上来回扶动,身子完全靠在怀里。那淡淡的香味,撩的徐大山又有些不淡定。 赵一山则面色一肃,紧跟他们两人身后,寻思着说辞,也来到了黑石广场上。 第80章 万花纷谢一时稀(一) 房含章向冯天养请降其实也是迫于无奈。 他这个韶州知府上任不过几个月的时间,接手的却是一个十足的烂摊子。 冯天养攻占韶州之后将带不走的粮食全部分给了百姓,以此雇佣百姓将韶州各县的城墙和城外的壕沟全部拆毁,所有的防御工事毁于一旦。 而且掳走了两万多青壮团练,还将全州的士绅拷掠了一番,导 很多黑帮之间的纠纷,如果冲突扩大化的话,会导致枪战和大量的死伤,大约一年前的时候,一些黑帮大佬、警方人员和政府官员一起想出了笼斗这么个‘和平’解决黑帮冲突的办法。 他收编了其他势力的老大,以及马腾蛟残余的手下,并将云南各省的生意都揽入自己怀中。 孟皈也不和他们多说什么,直接发动车子向市内的方向行驶了过去,看到后面瑟瑟发抖的二位,孟皈把车子里的暖气口给打开了。 “你说谁是癞蛤蟆!?”听楚逍遥这么说自己的儿子,李三江终于忍不住爆发了一下。 而此时的董不凡,他这已经感受到了,在他这里,他这已经将其给而压制了下去了。 没多久突然呯!一声,房门被打开了,几人因没了门的支撑力,纷纷跌在一块。 唐氏这话说的分明,就是想给陆如霜找个台阶,先将事情化了去。 这让王伟部队得到了一些喘息的机会,不过,接踵而来的,遮天蔽曰的杀人蜂,便不是王伟他们能够应付的。 甚至,在如今的这个时候,九大城主,这也都是聚集在了墨灵他这里的大殿当中了。 白起畅想着跟始皇帝一条路走到黑,眼前再度浮现繁花锦簇,祥瑞无限。 “恩,应该是。”她虽然算是出身豪门,但对车子品牌和型号,了解不算多。 先前被那一枚玄通银钱强行撑开的气海丹田变得更加广阔坚韧,可以接受更多来自于天地练气决炼化反哺的精纯灵力。 林颂没有再特意去看陆骁,可身旁那道若有似无得目光太强烈,弄得她想忽略也忽略不了。 不过她印象里,并没有在豪门名单上知晓此类人物,推测不过就是一个不入流的暴发户罢了。 向来风流倜傥的陆聿自然也逃不过商云舒的魅力,亲昵地称呼着。 贺琪琪穿着黑色辣妹装,上身西装,下身热裤,一米七的长腿穿着性感的黑丝,青春的脸蛋上满满的胶原蛋白。 王翦一路上带领八百人,秘密的朝着两军营寨的右侧空缺处而去。 姜念薇也是后来才得知,这是太子联合手下演的一出戏,逼迫谢卓输掉战役,交出兵符,却没想到太子妃宁死也不愿意父亲通敌卖国。 龙阳君这才微微一笑,转身在太子的陪同下坐到了属于自己的位置上。 那青年,正是昔日神出鬼没,杀死幽州袁楚、昔日白马公孙手下的骁将赵影。 “对了,你去查一下秦舞住哪里,她也来了c国。”楚浩渊最想知道的就是秦舞在什么地方,有种迫不及待想要见到她的感觉。 “这周围有很多【噬狼者】。”沈风凌满鼻子都是烈蝶身上独有的花香味。 千钧一发之际,顾不得其他,郑鸣狠狠地踢在了地面上,借着强大的反作用力,他就这么维持着歪斜的倒地姿势,贴地急飞而出。 白涟与那年轻术士明明离有200-300米远,可那声音却如同在耳边轻轻呢喃一般,让人格外不适应,也让白涟深感不适,就好像有人在猥亵自己一般。 第81章 万花纷谢一时稀(二) 咸丰八年的二月二,对于所有的军机大臣来说,注定不是一个好熬的时节。 晚冬的阴云伴随着凌冽的北风,即便是坐在装了火盆的暖轿之中也压不住卯时初刻刺骨的寒意。 但当军机大臣踏进圆明园勤政殿之时,却感受到了另一股刺透内心的寒意。 恭亲王奕?和军机大臣肃顺,两个人一个是朝中最显赫的亲王,一个 老头被路飞编织的惊悚情节吓得张大了嘴巴。何楚耀却感到哭笑不得。 他想好了后续的说辞,也想好了若是唐达不满足于此该怎么应对,可唐达没有再问过他,弄懂了星元力的修炼方法之后,他就自去修炼了,后面见效不见效的,反正他没再逼问过什么。 殷锒戈想错了,温洋并非是现了他,而是被一阵不知从哪来的猫叫声吸引,正环顾四周寻找。 任公子就在院子外面,瞧得清清楚楚,然后他立刻就大喊了起来,冲进去一把抓/住了冯迁,开始喊人说是冯迁杀了他爹。 虽然他知道这的确是个好策略,可是他是多么不希望这个提议来自祁瀚。 前几天她给兴城监狱寄了接见信,到现在还没回信,她实在等不及了,打算去兴城再找那个警察帮帮忙,希望能够见到萧远航。 “少越,你昨晚为何会记得?你以前的雷雨夜,都是忘记了所有,你知道吗?”胡晴鼓着勇气说着,试图让男人想起什么,那可是自己第一次,第一次和他那么亲密的接触,为何他独独忘记了。 剧情中原主受到多方追杀,就好像是大家都闲得没事儿来「打豆豆」一样,怎么鬼冢弟子可以打,鬼冢不可以打吗? 现在,听说这位先生为夫人请来的超级大厨主动做了一桌中式大餐,几个家伙哪里还按耐的住,顾不得再值勤,立刻就大步走进厅来。 所有的火丝都刺中了飞来的蓝色冰莲,轰轰轰,冰火相触顿时爆炸开来,蓝色和赤色的光芒照亮了整片天空,能量波动的强大威压让韩逸和寒千佑脸色有些发白。 唐军宜速战速决,而吐蕃却利于拖延,把唐军拖垮了之后,趁唐军撤退之时再来决战,必会打一个吐蕃历史上从未有过的大胜战。 城市当中有个很操婆的部门,专门管理各种户外广告牌,这个东西太没有什么法律法规的依据了,建与不建都在这个部门的一语之间,可这个户外广告牌又是个含有巨大经济价值的行业,所以这个中间的猫腻就人尽皆知了。 打更人吓了一跳,抬头看了看,漆黑的夜,他自然是什么都看不到的。 如今只好试试“闻”字诀,他让众人来至山巅处的深涧,只见深处白雾弥漫,难测其底,就俯在山壁上,让罗老歪对着山涧开上几枪,以便施展手段,探知山中古墓的大致方位。 慑:分金定『穴』的精要内容,此术古称“观盘辨局之术”,不需要罗盘和金针的配合,便可精准无误地确认风水中的龙、砂、『穴』、水、向,是寻找古墓方位最重要的环节。 陈晚荣一瞧,这篇捷报字数并不多,只有短短两百多字,却把唐军的功劳、进军的艰难,还有此战的意义说得很清楚。 所以陈瞎子的手下,依然都用这些早年间一直留下的手法和规矩,这是其手法使然,传到民国年间已无什么特殊意义了,但这手段极其残酷,看得搬山道人鹧鸪哨也是希嘘不已,搬山倒斗的手段,与摸金卸岭又是截然不同。 第82章 独有英雄驱虎豹(一) 且说,冯天养这边将广州团练赶回城内的当日,石达开的兵锋已经抵达了福州城下。 由于石达开长期在江西备战的原因,福建清军的警惕性其实是很高的。 泉州、龙岩、延平、绍武四府的前线早已壕沟交错,壁垒森严。 石达开过去半年也没闲着,一面整编军队,一面将组织部队在江西至福建的各个州府向着当面清 舰首处,严师凡、李晶亮和石敦也都听到了刚才那一道叫喊声,心一颤,缤纷回头看向船舱进口。 剑云长老之所以会在公共场所下向冰雪宗提亲,直接原因是王欢歌在冰雪宗举行的这次赛大放异彩,一举夺冠。 “你喜欢那样的生活?不觉得辛苦吗?”董成虎好笑地问道,心里却荡漾起丝丝暖意,他的水秀始终是他的水秀,一点儿也没变。 白一没事说话,里奇也没有说话,伊凡诺尔的眉头却皱的更深,却下意识的侧眸看了白一一眼。 那种茅台不止好喝,还强身健体,当然,既然是酒,那就不能多喝,每天稍微的喝上一两杯就够了。 仅仅,他的心中,却也仍是感觉有些不太信任,卢凤云真的像他说的那么宽恕自己。 虽然无法使用芥子空间,但是纪元之中有一种腰带,具有和芥子空间同样的效果的真空袋。 显然跟澹台元的身份匹配不起来,如果他就是那位的儿子,还需要争夺什么遗迹?整个断生大陆都是他家的。 听见老哥直呼自己的本名,王迪知道老哥动真格了,立刻跟在了王启的身后,两人走到一个角落里面。 就是在这样的一种时候,江雨霏也是不想要再与这个秦欣再去多争执些什么,所以就是这般的直接的打了一个马虎眼儿。 冷凌云下意识的晃了一下自己的脑袋,这一刻她怀疑是自己的神智还没有完全清醒,不然怎么能出现幻觉。 他这才把所有的火气都咽下去,意识到自己不该乱发脾气,于是便乖乖地走路,表情也没那么臭了。 所以,她才会判定,流年一定是用了什么暗号告诉言亦,然后让言亦这样说的。 可温佳人完全没想到,蓝灵当晚就去了机场,雷厉风行的行事风格让温佳人哭笑不得。 敢问公主可有证据,能证明一定是我或者我的人做的?!”冷凌云挑眉反问。 叶振雄又走了几步,叶姗姗竟然直接站了起来,两只脚站在栏杆上直打颤,在场所有人都愣了,当然也包括叶振雄和张家铭。 看着洋洋纯真的笑脸,苏亦晴却觉得胸口涩涩的,好像有块大石头堵在那里,让她呼吸不畅。 在一扇比其他的门要大约加宽两倍距离的大门前,奥古斯特停下了脚步。 “云儿,我何德何能遇到你,曾经我不信天、不信命,可是现在我却信了,我感恩上天将你送到我身边来。 原本你们不问出口,老夫也要和你们言明了,现在你们既然都知道了,倒是也省了老夫不少时间,现在说正事儿都给老夫听好了。 眼前这个男生,是自己朝思暮想的人,现在终于吻自己了,感觉幸福来的太突然。居然忘记了反抗。 千树圣尊手掌一挥,众弟子脚下,便是有着灵力成云,将他们身形托起,直接冲入那门户之中。 或许是感觉到了血亲的危险,也或许的是我的杀意刺激了他,白子阳疯狂的挣扎起来,蓝麟风不得不加大灵力,以便控制。 第83章 独有英雄驱虎豹(二) 二月二十七日,叶名琛被容闳从香港带回了新安县。 看着在码头上并肩迎立的两位老友,叶名琛几有无地自容之感。 作为英军此次攻占广州城行动中地位最高的战俘,叶名琛在香港并没有受到虐待,相反,英国人给了相当的尊重,叶名琛拥有独立的房间,甚至还有看报的权利。 但这也让他得知了一些让他震惊莫名 一连串爆响,白玉鞭被拍飞,同时凌越的身体也被逼迫的落在地上。 不过夜鹰也算是条汉子了,手臂被活生生的转脱臼,愣是没有叫出声。只是咬着牙一脸狰狞的看着沈幕雨。 “那里应该就是阴邪洞了。”风少明不敢大意,他连忙收纳起自身的气息,然后借着夜色的掩映,悄然摸了上去。 “一模一样么……”柳辰眼中掠过一抹凝重之色,同时有隐藏了一丝喜色,他从来还没跟自己战斗过,如今可以借助这个机会,看看自己的战力究竟是何种程度。 话一落,全场雷动,瞪着暮雨那瘦弱的样子,一双双眼睛就差直接掉地上去了。 飞燕闻言惊骇的神色终于慢慢平复下来,不过被那个男子掐住脖子,还是很难受,忍不住拼命的挣扎起来。 风少明狞笑着从地上挣扎着爬起来,嘴角还挂着一丝鲜血,他的一张俊脸已经变得苍白无比,毫无血色。 奔腾的骨气七条气旋齐头并进,在呼啸中渐渐的分出一缕细丝,一直盘坐的山十三,心头一喜,这是第八条气旋即将出世的前兆。 “葬龙之地?”柳辰脸色微微一变,每一头真龙都是圣级中近乎无敌的存在,而葬龙之地,本身便有无穷的龙气加持,带来无穷的气运。 但林轩那时的身手也能轻松撂倒两三个成年人,这两三个成年人是练过的练家子。 “玄奘师父,怎么是您?听说您已就任了洪福寺第十任住持,尉迟恭近来军务繁忙,就说过几日便到寺里向您道贺哪!”尉迟恭见了他口中的玄奘师父,立时眼前一亮。 奇异的是两股力量在半空之中居然融合成一道,将周围的茅屋都吹散开来。 而一路上李天佑背着石棺在后背也不见亡灵敢追上来,走到了九幽涧口。 不管如何,傅残心中已有退意,既然不是杀手,自己等人也没必要去招惹。 云墨看着房前郁郁葱葱的竹叶,手里拿着从月老拿起借来的三生石,三生石躺在云墨宽厚的手掌,圆润的石头上刻着林媚娩的名字,可旁边刻着四个字。 冥山依旧是怨鬼恶灵聚集地,但不同的是,这里再没有人去管束,再没有人去压制,只不过京城的街道上多了一个疯子,无名指上带着一枚黯淡无光的戒指。 “唐笑,跟那种人用得着废那么多话么?直接杀了不就行了!”纳兰芊芊坐在桌子旁,惬意地喝着热茶。 只见他双手一阵舞动,掐了几个复杂的手印,擂台光芒一闪,一道透明光罩便轻轻亮起,将纵横二十米左右的擂台笼罩了起来。 生海境与融窍境的区别,不仅仅在于玄力的蜕变,肉身也不知道强悍了多少。 大片的金色火焰与那道道旋风相结合,陶怡婷和杨澜同样动了技能,两人共同控制着,技能竟是产生了融合。 石手触接炎魔天罗网的一瞬,火灵爆起,将石手震了开去,不仅如此,五指中有三指断碎。 第84章 独有英雄驱虎豹(三) 送走容闳,冯天养这边也没闲着,随即召开了军委会,就部队的扩军做出了新的安排。 野战军、军区、预备役的三级体系不变的情况下,部队要进行大规模的扩军和整编。 由于粤北多山区,且相对贫困,分地之后人均还合不到一亩半田地,即便加上茶田也不足三亩。加之是新占领的地域,工厂一时半会儿也建不到那里,因 他其实是故意设了个圈套引周淳入套,待周淳入套、让他利用机会达到想要达到目的后,他便干干脆脆的直接认输、不屑和周淳比试……只是,梁敬贤的目的难不成只是想让周淳的脸上挂点彩? 林沐沨也是第一次将此技能用于实战。这效果,比起想象中的,要强大数倍。 “好吧,不管你说不说,不要这么狠成吗,每次都打一个地方。”胡斐哀求道。 “郭少??????”夏少真的犹豫了,郭少这个身份实在是太重了,而且,郭少也是在为别人做事,那人的关系通天,这到底是不是真的,一旦是真的,那么,真的就会引来天大的麻烦,但是,到底是不是真的? “父王,我愿去黑水捕蛇!”精卫抱拳相言。祝融也紧随之表示愿去巫山将黄鸟捉回来。 “清河一剑,你们找我有什么事吗?”千颂依雪看着清河一剑说道。 “别多礼了!也没有外人在。”釉湮眉开眼笑地朝着梼杌使着眼色。 许娇容的脸色顿时白了一白,勉强才挤出一个笑容,“好……倒是我疏忽了……我这就去准备。”转身便上了楼去,只是身形有几分踉跄,看得出打击甚大。 “那位是秦风秦公子”几人正在说话,一个尖锐的声音传进了众人的耳朵,秦风一看,跟前世看过的电视上演的太监神态举止一模一样,应该是这个时代的太监了,连忙迎上去。 也就是说,贵族官僚要糖除了必须给大把银子外,还得看管理砂糖局的回回商人愿不愿意卖给对方,回回商人不愿意卖、朝廷也无法强人所难。 这时,鸿钧道人一惊,突然才发现虚空中屹立着一位少年,丰神俊朗的绝世少年。 只是这样的可怜人却是可怜不得的,虽说生恩养恩就是天,只是这天要是下了雨,那一样还是得打伞了不是。 而且苏元运起神识甚至能看见他肩头的阳火,如果是死人,绝不可能有阳火,这要是活人又是怎么在这秽阴之地待下去的? “而当电流到了一定的程度,就可以创造许许多多的奇迹。我们用的电,还有雷电,这都是让人敬畏的。而我施展的术法,也就是一个将脑电波汇聚成海的过程。”陈扬如是说道。 殷掌柜见林院长这般就收下佟双双,心里高兴,自是林院长说什么就什么了。 “父亲大人说的是,现在最重要的是要让我们全体人族的人能够镇定下心,绝对不能够在这个时候军心涣散,便成为了魔族的可乘之机!”上官未明说道,随后又将那块石头收好。 一个已经死了的月影堂九先生,还能牵扯出来这样一个高手。这个高手之后,还会不会有别的高手? 无法用任何言语去形容这张俊美的面容,所有人脑海当中,都不由自主地产生好奇。 从那以后,两人再没有说过话。即便偶然遇见,也是视而不见,形同陌路。 第85章 更无豪杰怕熊罴(一) 额尔金自然不可能将这么草率的就把法国人给卖了。 事实上,在起了这个念头后,额尔金发现这可能还真是个好主意,召集总督府的外交官和英军的高层将领进行一番商议之后,很快拿出了一个对英方极为有利的方案。 他们打算将广州城直接让给法国人去管理,允许法国人招募仆从军,同时为广州团练补充军火,加强训练 主裁判制止了富勒姆青年队的疯狂该庆祝的举动,督促富勒姆青年队的球员们赶紧回到场上比赛。而后,重新吹响比赛继续进行的哨声。南安普顿青年队的球员,不得不在下半场第三次到球场中圈开球。比赛继续。 撑伞人回头看了一眼远处的城头,十八镇诸侯更是如坐针毡,冒出夺路而逃想法的不止掐动鎏金佛珠的袁术了。 这位能在皇道剑一骑绝尘的剑道奇才,自作孽的事迹不止一件两件,能以皇道剑称雄天下的吴太阿,偏偏走上了霸道的路子。 但是,维克托的这些进球都是依靠着自己的双脚打入的,而除此之外正确并且合理的其他的进球方式,也就只剩下了头球,这还是第一次。 在神阵的加持下,仙火的威力提升数百倍,融化材料的速度暴增,不到几个时辰,又是一个器鼎成型,原本万里无云的天空,黑色的劫云汇聚。 融汇贯通这几本晦涩深奥典籍,也多亏了跟在王老剑尊身边的那些年,天下各类剑法刀法枪术学了大半不说,还有条有理的叙述了江湖顶尖高手突破桎梏的经历,这相当于有着无数顶尖高手指点明津,在为刘辩做嫁衣。 时瑾环顾一周,八个摄像头,八个保镖,六个侍应,也算得上严防死守。 贼之烙印一愣,笑道:“也是。”他刚才就学着拍卖会数了一二三,弄的像模像样。 而此刻的苏冥,则是抬起头,面色冷漠,静静看着那密密麻麻从天而降的可怕巨剑,没有人知道他在想些什么。 元宝的身边还睡着贺东弋,只要东风身体无恙,贺东弋都可以吃得饱睡得香,他压根不会注意到贺南羽。以肠鸟弟。 莲心看见了蒋依依,但只是淡淡的的瞥了她一眼,便垂下了眼帘。 这边聚在一起的夫人远远的看着仿佛被众星拱月般簇拥在中心的莲心赞叹不已。 饶佩儿发觉冉斯年有些不乐意,竟然直接贴了上来,抱住冉斯年的手臂撒娇。 “废话,在遇到你之前我们怎么可能会见到你”黄俊没好气的道。 凤宸睿身子一转,走入了内间用屏风隔出来的洗漱室里,洗漱了一番,直到将自己收拾干净了才走了出去。 “你放心,强奸者不是你的父亲,否则的话之后夜魔夺去的就不仅仅是他的眼睛舌头和耳朵了,最起码,还应该有双手。”冉斯年胸有成竹地说。 大叫声响了起来,这才刚刚接触,他们就损失了一架直升机,对于这些高傲的美国人来说,这绝对是一个难以承受的事实。 何振中立正,向着四周敬了一个标准的军礼,然后全场立刻就安静了下来。 饶佩儿忙活了一下午,正想着要狠狠宰冉斯年一顿晚餐,便欣然跟着冉斯年出了门。 这里离永春馆不远,沿着河岸一直走就是。水青没有搭律师的车,算自己提前下班,慢悠悠散步。她实在太喜欢这条路,前世今生都钟爱非常。 第86章 更无豪杰怕熊罴(二) 在夺情复出三个月之后,曾国藩终于达成了自己的目标,将骆秉章排挤走,自己接任湖南巡抚。 湖口一战大败之后,胡林翼虽然对湘军多有怀疑,但始终没什么真实凭据,为了鼓舞湘军士气,胡林翼不得不和骆秉章一起,顶着咸丰帝对于大败的怒火余威,请求夺情起复曾国藩。 曾国藩知道自己在咸丰帝心中不受待见,因此 “重力室建造的时候我下了重本,铭刻了多重结界魔法阵,绝对经得起五星魔法师或武将以下等级的全力攻击。”帕尔马将军自傲的说道。 电流喷涌而出,由内而外,哪怕两人的体质异于常人,但也是阵阵痉挛。“看吧,这不怪我,我什么都没做!”李风依旧在乐此不疲的挑衅着。 如韩景坤、洛秋山这几人,都是意识到了此地能带来多大的好处,才会长久停留此地,击败那么多人傀,将自身体魄打磨到暂时无可提升的地步。 知道白凡的强大,但是因为自己的局限性,他们并不知道白凡到底有多强大? 卫星无法动用,这些视频可都是那些士兵用生命拍回来的,自愿的,因为李风让他们看到了胜利的希望,战胜怪兽。 然而上当受骗这种事已是不言自明了,甚至就连最寻常的牧民们都看得清清楚楚,只差有个没心眼的家伙当场挑出来。 因为只要江山还在城市之中,他们就不敢出手,害怕大战毁了城市,那样的话,他们也得受到神盾局的制裁。 若有家人能及时反应过来还好,那样便能及时将其拽回家,并且拿出绳子重重捆绑起来。而若是全家人都呆愣地任凭疯癫者冲出,在事后又不敢到街上将人撤回,那么疯癫之人就会毫无理智地随意游荡。 那些符法都是从钟诗悦哪里学来的青符,这种符是符神华宋离亲自弄出来的制作方法,比一般的符法强大了很多。 当然,完全让克利切投诚是不可能啦——这家伙,只对布莱克家族忠心耿耿……这是无解的。 “那个,要不,我先去洗白白?”想要自己白天运动了一天,身上可是出了好多汗的,虽然,闻不到什么味道,但是污垢什么的可能会有。 他穿越到这具身体上,其实也接收了些“前任”留下的记忆,恍似看了一场电影般。 抬头仰望,白色的高塔上有黑色的纹路深深的嵌入其中,蜿蜒的痕迹仿佛诉说着某种无法触及的遥远恐怖。 窦唯恶狠狠的嘟囔了一句,便把给王靖雯做好的炸酱面盛了出来。 “哥,要不你以后就别喝酒了,因为你和老爸一样,只要一喝多,保准断片!”窦朋一边利索的把炒菜端上餐桌,一边开口提议道。 苏仙茉为她吹时,奇点本来是闭着眼睛的,他这么一直吹,不由得就睁开了双眼。 如切如磋者,道学也,意为如打磨骨器,不断切摩,讲得是君子研究学问时品德。 贾琮做事,只提调纲领,布下监督手段,具体事务,皆由南北镇抚司去动手。 可是自从与那位未曾谋面的亲戚攀上关系之后,便再也没有认真打过一块铁。 “可是她已经没救了。现在她的身体不止是癌症这么一种病,而且她还很虚弱,体力已经无法维持她的身体了,如果不是这些仪器代替她支撑下去,她早就已经死了。就算你是神医,难不成你还能起死回生吗?”林玉婉道。 第87章 更无豪杰怕熊罴(三) 距离停战约定截止日只剩下一个月,但是炮兵的训练效果却始终达不到冯天养的心理预期。 无论是部署转移,还是射速精度,都和冯天养在香港观看的英军操演相差一大截。 而据洪仁玕在香港打探到的情报,法军的炮兵可能比英军还要强一些。 冯天养虽然心急,但看着面有愧色的炮营战士,却也知道他们已经尽了 有些人我们可以主宰自己的道路,可是有些人没办法决定自己的命运,那些已经被安排好了的人生,才是真正的悲哀。 唐韵低着头盯着眼前一脸知心姐姐好闺蜜的‘美人’,只觉的很是无语。 那一丝丝宠溺,或许就连莫九卿也没有发现,但这宠溺确实已经在君琰宸的心中和眼中开始生根发芽。 尽管暂时以秦鸿儒的视角来观察这个世界,秦昊却不能与秦鸿儒感同身受,所以无法得知他是被谁绑在柱子上。 要说这赵野做官也是非寻常人,手里也颇有些手腕,无论是蔡京还王黼更秉政,植党相挤,一进一退,朝野莫有能两全者,惟独赵野处之皆得二人之心,而且蔡京、王黼亦待之不疑。 听到叶知州提醒自己辞去皇城司武职一事,乐天心中只是在盘算那每月的收入,真能听下去多少便不知道了。 然后,我深呼了一口气,整理了一下裤子,尽量让那玩意不突出的那么明显,然后表现正常的走出了洗手间。 身体一个后撤,叶风直接争分夺秒,不浪费时间,一掌再度拍在了光芒暗淡,魂力波动弱了不少的明黄色‘锤头’之上。 南宫玉兰这段时间没见,听说又怀起了龙种,在宫中似乎颇得帝君宠爱,一方面是因为玉兰本就长得不赖,一方面也是因为南宫家将南僚守得稳当,帝君格外照顾的原因。 早朝示散,没藏兀一脸兴奋,几乎是用跌跌撞撞的步伐跑进了西夏的大内,又跑到了金殿之,着急与兴奋之下连事君臣之礼也忘记行了。 林梦却是不以为然的摆了摆手,仿佛丝毫没有将刚才的一幕放在心上。 还不能压住昨天的压痕,连续两天贴一个位置,有可能揭下来的时候会带掉一层皮。 艾伦收到宁萱萱消息后,没再给她回复消息,当然宁萱萱也完全不在乎,以什么样方式跟艾伦结束聊天,对她来说不重要。 在这处的人不少,但是听到这个结果后,如此明晃晃的拍手庆祝的就只有大苗一个。 硬骨最后一斧头砸下来,【时辰的错】连自己的盾牌,都被劈成了两半。 一般人不会注意到,但周羽那个搭档林扣扣真不是一般人,也就一闪而过的事,居然被他发现了。 周昼和师兄听完之后脸色大变,心魔是什么?或许就是修仙世界中的神经疾病吧。 “没事。”吴冕摸了摸楚知希的头,她的头发已经长出来一截,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长发披肩。 时空之力则是传闻中的能力,掌握之人过于稀少,何时觉醒、何种灵者觉醒,完全没有总结出相应的规律。 “话可不是这么说的,婶娘,长宁确实做了许多事,就我知道的都有好几件了,这孩子还是很不错的,懂的为家里分担。”顾源带着赞许的口吻说道。 祝仪白没有被男人吓住,他只是微微低下了头,看着自己眼前的中年男人,冷冷地说了一句。 第88章 白云山中呼声急 六月六日,停战约定失效的第一天,战争立即爆发了。 虽然兴华革命军和法军及其附属武装的主力都未移动位置,但双方的探马之间已经陷入了激战之中。 双方探马的纠缠和厮杀,主要围绕着广州城外的九连山支脉白云山群岭展开。 往日游人登高揽胜的景点,区区只有三百多米高的白云山,在今日成了双方势必争 之前的对话,声音很好,台上台下的人,都以为这对新人在说什么悄悄话。 内容:我听不懂今天上课的所有内容。我不想话别人提起这件事。诺伊尔今天发来私信说他今天竟然听懂了课上讲的所有内容,我什么也不想回给他。真是讽刺。 就在他们收拾好食物准备送给下一个房间时,突然出现的蓝色光辉让他们愣住了。 李向皱着眉,想要给他补一枪时,一声惊天动地的巨吼让他暂时失去了行动。 上次他在封帅盛典上,向叶青萱下聘,但叶青萱却指责自己,有那么多闲钱,不如用来帮助贫苦大众。 言罢,徐祸变没有理会愣在原地皱眉的鬼鬼,抬起的脚直接跨过传送门。 紫枫森林入口处,一座庞大庄园盘踞。这里是超凡界的一个中大型势力老巢所在,戒备森严,常年有强悍的力量驻守。每月都会有势力高层入住。 看到陈寒居然说出如此夸张的谎话,陈雨柔一时间也对陈寒失望透顶。 也就是徐祸没意识到传送门的重要度,不然他也能理解鬼鬼的心情了。 那时已经是九年后了,大舅早就不在了,而沈建明已经承包了酒厂成了省城的首富,不但有权还有钱,踩着罗家的尸骨他活的毫无心理负担。 最终,萧羽这枚铭符,被这古族老者以一个低价拍下,这件事情在这拍卖会当中,甚至连波澜都算不上,因为二品铭符,在这些人眼中实在太一般了,不值得关注,拍卖仍是继续进行。 登记在册了128个位面世界,也就是说在这之前,黑衣人已经最少解决了127个来自异类位面的威胁了。 打黑拳的事情肯定瞒不住了,当时现场昏迷了那么多人,警察到了稍微的一查,就能查到自己。 老爸老妈在厨房弄饭,柳池烟去把老爸换了出来,老爸和夜光带着依依在客厅玩耍聊天。 陈晓宇知道灵看不到自己,自然也不知道如何进入识海,他干脆自己动手将灵拉进了识海。 “本来,我不能百分百确定杀掉胡晶能够让你悔恨一辈子,至少在你来之前,我不能确定,可是当你走进这间屋子之后,我便能够百分百确定了,因为既然你来了,就说明你是在乎她的。”魏仁武觉得自己已经胜券在握了。 “主炮轰丫的!”关飞大叫道,终于知道了自己宇哥的消息,他已经激动的不行了。 “六爷,外国人来了。”黑衣人这个时候突然指着谭六爷背后的工厂门口,提醒着谭六爷。 昆仑狼主要做的也只是让炎阳之力分散开来,再顺着他的经脉回流进丹田而已。 陈晓宇追问道,他现在严重怀疑那什么‘圣使’是天堂的人!又是圣光又是死亡的,除了神界那帮二货谁能搞出这些来? 马骏骤然抬头,眼神中透着极度的不信任,但这也不是沮丧,而是大喜过望前的片刻疑惑。无论是哪个将死的人忽然得了新生,都会自然流露出这种表情。 第89章 枯木朽株不足惜 作为一个在北非服役近二十年,又在克里米亚战争中先后担任过三个法军步兵师师长的六旬老将,孟托其实已经有点看不懂眼下的战况了。 首先是对于敌方的战斗力认知,孟托已经完全放弃了此前的轻蔑心态,以百分百的专注和警惕来对待眼前这支名为兴华革命军的对手。 其次是地主武装和仆从军过于旺盛的战斗意志,让 原振侠一面想着,一面走着,不知不觉间,已经来到了闹市之中。 所以联军的指挥官意识到了,这不是他们能够参与的战斗,能够对付空军的-,只有空军。 众人看着吴凯和叶天辰两人连续喝了三杯酒,都纷纷鼓掌叫好,而他们也都拿起酒杯,开始敬吴凯酒,好在吴凯现在的酒量还行,应付起来自然得心应手。 蛇姬的身上并没有半分的危险气息,或者说是杀机,因此卫风也不能拿她怎么办,他并不想破坏孟虎大校的规矩。 通过品尝料理和食材,完全掌控其中的细节,光是做到这一点,一万个厨师其中九千个这辈子都做不到,而剩下的一千个起码八百个要五十年以上才能做到这份上。 卡莫拉内西撇了一眼中路,然后迅启动,将皮球高高的挑向空中,切尔西队禁区内顿时一片“人仰马翻”,双方互相推挤着抢占有利位置。 脱去了鞋袜,柔软的马草让脚底酥酥痒痒的,蓝子说两人来比一比,看谁受不了先笑出。说完,蓝子率先奔跑,把一串笑声洒满前方。 “现在天气冷,只要止血就有救,等回到西南基地让老段和太岁克隆个新胳膊给她!你现在千万要冷静!指挥官犯浑,这仗怎么打!”黑杀知道自己不是劝人那块料,也只能这么说几句。 你一剑撕碎半个身体,我一口咬断你整条胳膊,你一剑斩去龙翼,我一爪洞穿你的胸膛。 “第一种选择,他想要以自己的性命来换取公主殿下的自由,他合格了。”萨斯丁抬头说道。 舜钰水眸圆睁,有些不敢置信,还道又是在玩笑,可看他眉目深沉,笑容轻柔,作源一贯的儒雅从容,不由心沉了沉,沈二爷是认真的。 看到她娇媚的容貌,一瞬间,我像是又回到了当初,她跑到镇北王府借住的事情。 见虎子目光狐疑的瞅着自己,巴哈尔略显尴尬的冲娜塔莎努努嘴,声音没底气的说:“是她要找你。”说着,目光闪烁的瞅了娜塔莎一眼。 米粒握拳的手心冒出了一层冷汗,她慌张的吞咽着口水,只觉得喉咙里面一阵干痒。 雨夜,穆棉的心便安定了下来,喜欢他,就和他说话,就到他身边去,她觉得心里很踏实。 陆之垣狠狠地握紧了手中的咖啡勺,圆润的勺面直插掌心,一时竟划出血来。 古丘的声音依旧平静,山中的阵法在他说话的时候已经被全数打开了。 张老头让她们先唠着,他先出去忙活,有话晌午吃饭时再说,叶蔓干脆跟着他出去。 她便悄然摒息不敢动,期望着他们别抬眼往上看,就如寻常途经般来又走就是。 云荼眸光温柔了几分,好在她的孩子很坚强,没有因为她的任性而受到分毫的伤害。 “扯什么蛋,他是日本杀手。”白法海从地上爬了起来,但是他的语气并不十分肯定,毕竟那流利的河南普通话不是那个日本人都能说出来的,大家一时都迷茫起来。 第90章 功成自古皆不易 法军将领孟托投降的事情很快传到了冯天养的耳朵之中,一起传来的还有法军炮队被杜小旗包围迫降在广州城外的消息。 广州东门也已落入已方的掌控之中。 柏贵的亲卫队队长姜小山正是广州东门的守将,听到城外传来交火声之后即刻按照计划发动,将发号施令的法国军官一刀砍翻,然后以柏贵的名义下令开城投降。 “可或许,她根本离不开你的保护呢?”黎照临有意撮合似的,一力搅和着。 “哈哈,放心吧,等下我们会专门给你留下几个活口的,让你在你们团长埋骨之地亲自解决他们。”李彦拍了拍达克尔的肩膀,一副自来熟的模样。 “唐府,哼哼,好一个唐府,唐府在其他人眼里或许还能算一些气候,但是在我眼里,唐府什么都不是。”萧天冷哼一声说道。 即便洪德光是自己的仇人,但在明面上,赵敢还得对其有个客客气气的称呼。 过了一段时间,一股轻微的药香扑入鼻间,周围经过的路人纷纷停下脚步观看,像这样随地药引还是第一次见。 本来没有多少武力的他只有不停的躲避着攻击,好不容易找到一个洞穴躲起来,身后又传来沙沙的声音,仔细一看,居然是一只大蜈蚣。 赵母忙乐呵呵的点头应了声,同时双眼如扫描仪般将余菁从头到脚看了一遍,眼神细微但却礼貌,这一看是越看越满意,心里早就乐开了花。 这狙击步枪威力极大,这白人虽说能挡的住普通子弹,但毕竟还是血肉之躯,中弹部位登时出现两个碗口大的血洞。 近来正是汛期,连日来都是倾盘大雨,好不容易雨停了下来。一个身影立在堤岸,望着汹涌的湖水,心里也如涛涛江水般翻滚。 “皇上,这恐怕不妥……”她想起皇上刚刚陡然变冷的脸色,没来由地一阵心慌。 乔恩身躯一震,陈铁散发出的冷咧杀意,让得他汗毛倒竖,第一次感到了恐惧,下意识地,便点了点头。 他们都清楚夏朗的精神状况,也因为心知肚明,所以不敢说什么。 是的,苏安好也怀孕了,比许欢颜还要多一个月,已经四个月了。 满身威严,狠戾的任嘉致,在被她拉住,面对她时,慢慢收敛气势,也松开踩着曾瑞的脚。 她没有休息的好不好,跟他在晚会呆了那么长时间才回来的,她也是累的才睡到现在嘛。 夜斯阴柔的眸子,渐渐变的猩红起来,里面粹了火,喷涌着炙热的岩浆。 “你们该说的都说完了吗?”一道声音悠悠的从龙椅上传来,听不出任何情感,但单单是那一种压抑的气势,就让堂下众人大气不敢出一下。 就是说,用魔灵即将说出来的方式,救回程紫萝能有百分之五十的机会了? 已经强大得可以一指令江河断流的陈铁,此时,却是越想越忐忑。 三人立即战在了一起,双方你来我往,三人兵器碰撞的时候,出现了不少的火光。 敌方的周瑜跳到了自己的后方,现在再转身回头显然不现实。既然不能回头追杀,那就只能走了。现在剑阵布满了屏幕,能保命的也就只有一条路。那就是向前。 滴滴出行有一个信用系统,这个信用系统和久支付的信用系统是相连接的。 接下来的时间里面,陈伟又是跟着杨红梅见了不少人,除了供应商之外,自然也包括一些投资公司的人。 第91章 业败休谈百年基(一) 冯天养对大沽口阻挡不住英国舰队的事情其实早有预知。 和历史上英国人前两次在大沽口铩羽而归不同,这个时空因为冯天养的参与,第二次鸦片战争的走势早已变得完全不同。 首先是英国人早早就下定了攻克清廷首都的决心,额尔金在广州招募到了援朝他预期的成熟仆从军,且因英国人和法国人做了利益交换,北方的利 宁郎中一惊,看到顾青云跑到一个空隙处,二话不说就把球踢到他那边。传球的时候还被别人撞了一下,那球传得不好,飞得高了些。 这时,赵出低叹出声。这一声叹息,含着无穷的苦涩,在殿中袅袅传荡。 玉紫却也不催,她便这般吊着他的颈,撒娇地把脸在他的后颈摩挲。 “你住嘴……”叶宁的神色立刻变得紧张严肃起来,瞪着贺晋年不让他再继续说下去。 这计划实在冒险,如果来的是如姜老汉一家那样老实的人,恐怕连城门都出不去。 “谯王也十六了,广阳王这年岁,嫡长子都二岁了。”柳昭仪急道。 单清凌正在偏殿中踱步,此来,不但没有见到十九夫人,还惹恼了司马惊鸿,她真是成事不足,败事有余。 而在白芷中毒的那一刻,清华宫中,那个鬼魅的身影突然觉得自己的记忆变了。 呃,忘了一点,‘半人间’的二楼,属于老板娘的禁地,从来没有人可以上去,我这举动,自然惹起了下面饿狼们的嫉妒。如果眼光可以杀人,估计我得死上千百回。 ——他都做了这么多明显地动作,她要是再不相信他,也太说不过去了。 “那能一样,我这可都是从家里带出来的西洋物件,大洲就是皇帝也没有。”琴如瑟讲完,得瑟的挑了挑眉。 马果看上去很恼火的样子,他皱着眉头,一拳砸在旁边的土坯墙上面,顿时就有东西簌簌下落。 黑豹一愣,这是怎么回事,他明明瞄准的是纪凌,怎么拳头就打在了李国栋的脸上。 增加奥数问题的想法是王春华提出来的,因为他觉得就单做高中知识,没有一点挑战性。 “你猜?”琴如瑟满眼浓情蜜意的拉满弓弦,顷刻之间,绣球跌落在地。又是一片掌声延绵。 看看跑走的警员,三副的话还在耳边,国际毒贩!国际毒贩!自己窝藏毒贩!完了,完了。 村长他们想要将杨振‘送上山’,当然是有他们的想法的。一方面,杨振现在手脚已经废掉了,如果送上山,自然是死路一条,当然没有办法再回到村子里面,这样一来,他们就算是少了一个威胁。 先拿扫帚扫下地吧?然后拖地?要不要先撒点水再扫地?哎呀,好烦。 天帝微吸口气,猛然一掌击出,翻滚的云海被赤色的火焰气机全部蒸腾蒸发,在一片留影中,鸿落羽身形骤然化作流焰,遁向天地。 当屠走出来的那一刻,远处,太初神树上,那大祭师双眼顿时眯了起来。 她赶赴南疆,乃是为了国事,想必太医那边,只要她提要求,皇上一定会为她安排得妥妥当当的。 陆清寒着实没想到苏辞一会高攀上晋南顾家这样的门第,脸色有瞬间的不自然,不过最后……他还是替苏辞一高兴。 昆卡,俗称船长,力量型英雄,四个技能,洪流:在指定区域召唤水流,2秒后地面喷出水柱,将敌方冲起,造成伤害,落地后减速。 第92章 业败休谈百年基(二) 送走了两个心思满腹的英国外交官之后,冯天养也不顾不上李秀成那边怎么安排的,先来到了总督府的前堂,找到正领着一干人忙碌不停的黄胜。 作为预定的广州行政公署主任,黄胜此刻忙的一个头两个大。 广州和他们接收过的任何一个城市都不同。单单城区内便有着三十多万人口,相当于新安和东莞两个县的总和。 大罗汉寺贵为岛倭国寺,寺院恢宏气派,可也正因为寺院的方方面面都很周全,是以大罗汉寺也必定会有紧急情况下用来逃生的暗道。 这一切发生在不到一秒的时间内,以致火云博士的眼睛都跟不上了,还在寻思怎么一下子“妖徒”1号就飞上了天花板呢。 而一旦人在热血冲头的情况下,自然就顾不得其他了,消费能力会跟随沸腾的血液急速飙升,甚至为了搏红颜一笑,一掷千金也大有人在。 徐长风和闻人老夫人对视一眼,两人都有点儿着急。却也知道这两个孩子不是普通的孩子,两人能在什么都没有的情况下置办出这偌大的家业,又怎么会受人摆弄。 石原武部有些愤怒又有些无奈的点点头。算是承认了萧远山的猜测。他感觉萧远山知道的远比自己知道的还要多。也感觉目前的特高科和萧远山的黑旗门比较起來。双方的实力和能力简直就是高下一目了然。 邱吉离去后,萧雨瑶眉梢轻挑,忙问道“夫君,这家伙看似来合作,我总觉得他没安好心,你真的答应同他一起炼制全神丹吗?”她知道韩斌的能力,炼制全神丹看起来困难,可对于韩斌来说再轻松不过了。 云青枫和风舞天等人此时都是面色一阵疑惑,这是怎么回事?为什么要唉声叹气? 苏芮穿着严俊那宽大的衬衣走到了他的身边想要往外看看,却不想严俊毫无征兆的转过身,一把就将自己抱进怀里,然后就十分霸道的吻住了自己的檀口。 然而就在云清枫要跟着万长空直奔万家去的时候,忽然就被人拦住了。 这蛟龙口吐人言,可怕的气息喷出,地面开始融化,木天感觉肌肤刺痛,连忙撑起防御罩抵挡这股力量。 二人说话见,一行人已经来到了‘花’颜亭,‘花’颜亭内的人见她们来了,停止了说笑,都向她们看来。 \t“哼,那可说不准,敢情这不是你的爹”。曹晶晶是有什么就说什么,所以说话有点不过脑子,这也是跋扈惯了,有这样一个老爹在,谁都会卖他几分面子,这样的后果就是智商急剧下降,说话不过脑子了。 “醒过来了?还以为你能再睡一会儿呢。觉得还好吧?刀口可能有点疼,现在正在给你用抗生素的药来抗感染!”正在检查的护士缓缓的说。 苏风暖在燕北的威望不是一日两日积存的,已经累积了几年,但北周入侵让她更受燕北所有人推崇爱戴。燕北的人,上到燕北王以及燕北苏家所有人,下到燕北百姓,没有人不想她留在燕北。 而这种沉重,是他们平生从来没有经历过的沉重,是他们心头堵塞难受像揪着疼一样的沉重。 “若是被这些人知道自己救了传说中的神帝,还跟神帝勾肩搭背后会做何表情。”陈况看着喝的发酒疯的冒险者们,心中暗暗想着。 试问,作为作者,如果有出彩的角色,怎会忘记这些可爱的妹子? 第93章 试问冯王执何政 咸丰帝下的决心不可谓不大。 在这个他身躯日间衰弱、国家日益败坏的时刻,其人作为一个久经政治斗争的封建帝王,其实已经清楚,在他这一朝恐怕看不到清廷中兴的时刻了。 事实上,其人已经在为自己死后的朝政在布局了。 在咸丰帝静思的那半个多时辰里,他想的最多的,不是眼下的危局,而是叶名琛曾经在 夜凉漪只觉得贵妃的手很冷,就像是蛇皮的温度,那种凉飕飕,渗入骨髓的冷。她没有第一时间甩开,而是笑意盈盈的等待着。 千折盾,可反弹三倍的攻击,凌厉的手指虽然击退了对方,可自己同时面对三根手指,吓得都发出了猪叫声。 圣品云石属于最高端的修炼物资,出产稀少,蕴含着部分规则本源,对领悟规则具有强大的辅助作用。 而在另一边,在厨房里,王轩一边准备着他们一家的食物,一边把李福叫到一旁,冲他吩咐起,近期要他办的事。 姜云无奈地摇了摇头,抓过几个空碗给倒满了,看着于方熊和姜浩笑道:“于叔,二叔,你们也来尝尝吧!味道真的是绝了!!”。 原本这玄王应该是桀骜不驯,冷傲孤寂的性子,可是轮到她这里,这落差也太大了吧,大的让她着实有些受不了。 盛平刚睡下,经过这么一折腾李沉兰心情也不好,再加上尹忱那句梦话导致现在她脸上半分笑容也无。 白家、商家极为恼怒,听闻击杀他们的是一位阵道大师后,只能忍着,不敢妄动。 汾岩见状大怒,脱掉锦绣外袍从身旁一个鲤鱼精手中拿过两把铁叉就向我打来。 “你……你……”曹媛气得浑身发抖,指着刘咏却说不出话来,转身就进入自己的房里,用力的关上房门。 “这一点你大概可以告诉曹孟德,这是确信无疑的。”云霆继续说道。 就这这时,一股前所未有的至尊压威瞬间充斥整个仙界,仙界先前因为叶晨的愤怒而形成的血色云层与充斥整个仙界,让人窒息的死亡之息,在此刻,都被这股至尊压威吞噬的一干二净。 忽然萧峰眼中精光一闪,移动的身影避开对方攻击的一瞬间,一掌重重击在了对方胸口。 见这两个少年面色憨厚淳朴,傅羲知道他们没什么恶意,正巧这个少年又是给他送饭的,说明他有这里的钥匙,傅羲心中顿时有了主意。 “父皇!”逸梦顿时不爽了,,先前被与看光了身躯,刚刚有被叶晨一招击败,而如今,连她的亲生父亲都难她开玩笑,一时间,她觉得自己很委屈,是前所未有的委屈。 此时,众人再看向傅羲的背影,就如同在看天上的神明一般,充满了敬畏。 仍然是那片荒野,方逸在路上换了一件黑袍,改变体型与容貌,最后他易容成了杜勒斯。 穹顶之上有阵法守护,穹顶之下有强大力量拟化出来的太阳力量,滚滚熊熊的火焰绽放,照耀整个宫殿。 就见一队人马疾驰而来,后面扬起高高的尘土,如同一条黄龙滚滚而来。 他现在的境界虽然达到了地仙境后期巅峰,但无论是对大道的领悟还是对力量的掌控,远远达不到这个级别。 凉辰月低垂着头,并不是因为她觉得自己的所作所为有所过错,只是辜负了炼狱城城主而觉得有些内疚,毕竟曾经他那么的看重自己。 第94章 立宪资政向共和 冯天养这话一问,黄胜、洪仁玕两人都放下了筷子,侧目来看。 杜小旗则装作充耳未闻,埋头干饭。 恰巧此时在屋内酣睡的婴儿醒了,传来了哇哇的哭啼之声。 李秀成正不知如何作答一般,脑海之中突然灵光一闪,说出了六个字。 “不知道,听你的。” 这话答的让冯天养也是一愣,旋即莞尔一笑 “好了,我们先进去了,项尚他们来了!”,大力看到后面项尚和助理都赶来过来,迈步进去。 确切来说,在这后宫之中,从来就没有那种会无缘无故为别人着想的烂好人。 被抛飞几十米,摔落地面,又不知打了多少个滚,断了多少根骨头,伤了多少处肺腑。 等赫普斯翻滚一下,刚朝着戴拿原本的方向看去,后面却爆发出巨大的能量波动。 在经历过几把超鬼后,张谷上次好不容易升到的黑铁四,又掉回了黑铁五。 李华做示范,捏起透明玻璃碗上斜插着的木片,在奶油冰激凌皮上轻轻一刮,送入口中,幸福的眯起眼睛,满脸都是陶醉表情。 这么多年,景琳第一次听屠墨初说这样苦涩的心里话,她也是第一次知道他父母离婚的原因,因为他残缺的身体。这对屠墨初来说,是一辈子都抹不去的伤痛。 本来把开山斧舞的很有节奏,也很有信心的李华,感受到了空气中的波动。 达内尔公爵被炸死,著名银行家罗伯特-莱西也死了,这些人跟他没有太深的关系。当然很久以前,资深律师出身的他曾为这两位打过官司,并为此得到过丰厚的奖赏,尽管他总是以平民代言人自居。 但是第二层与第一层的状况一样,无奈之下他只能继续向第三层前去。 “这么慌张,是想去哪?”张伟双目微眯,脸上带着一抹冷笑,杀机浮现。 “该死的,这个家伙意志力也太薄弱了吧,正好趁这个机会好好敲打敲打他,如果可以醒悟,我便赐予他超级血脉,如果就这么一蹶不振,那他根本就不配拥有超级血脉!”萧狂看到陆青现在的样子,心中暗自想到。 “没有,不过我去看了,觉得不错,等最后的拍板什么的,还得你亲自出马。”荆钰冰日夜奋战,给凌宇办事,就连机器设备什么的,也都看好了。 这简直太可怕了,要是这些东西想要消灭这个岛屿,都不是什么大问题。 伏羲受秦君指使,封印时空绝地,自然会分得一些功德,即便不如伏羲多。 自己的苏醒,并不只是一个简单的事情,而是背负了一个巨大的使命。 千年钟乳石笋可遇不可求,其在炼丹中的作用,堪比地极精泉灵液。 “如雪姐,反正你也赚了点钱,不如改行做其他的吧。”凌宇一脸关心,夜如雪开业那么久,赚了大概有七八十万吧。 好不容易逃得一命,他正打算重整旗鼓,回头再找林毅算账,但他完全没想到,林毅的作风竟是有仇不过夜。 那名天铸城弟子,修为在易境八层,见姜预和林欲红,脸色微微缓和,对他们轻轻点头。 实际上,天庭的人间事务管理权在玉帝手中,他有道家教派的鼎力支持,五方帝君只能是占个名份。 让人震惊的是,这股恐怖的气息中,竟然还透着一股一往无惧的战意。 “没有!一分都没有!”面对着萧峰无耻,郭子怡不禁有种吐血的冲动。 第95章 天连五岭银锄落 八月二十三日,冯天养再次回到了新安,参加了新安到惠州的第一条铁路的奠基仪式。 这条线路全程一百六十三里,主要的线路是沿着淡水河的东岸铺设,除了在银瓶山有一段山路需要爆破,剩下的一路上都是坦途,预计工期十个月,总投资金额为九十七万西班牙银元。 一起出席奠基仪式的还有英方商务总监亨利,广州领 14、范昭拜见齐召南,奉上九阳会叛逆名单。齐召南感激范昭和诸先生相救之恩,遂解散九阳会余众。 心中念头转动,林然瞬间就了冷静了下来,脸上的表情却是依旧平静。 而这些思考,连许家几个男丁都不大清楚,唯独日日夜夜跟在许老爷子身前的许蓝能懂。 空羽握着雷修的断手,然后按在了雷修右手的断面上,而大家也一起围拢了过来,将雷修的断手尽可能的和断面保持在原本的位置上,最后直到精确到了毫米的程度,大家才说可以了。 “是你犯了大忌,妖君禁锢法力的初衷,就是制止杀人。”雪夜剑眉如鬓,怒目直视。 只见一道黑影穿过瀑布,直接跃进瀑布下方的水潭中,然而,有瀑布阻挡,众人已经无法看到水中的情况了。于是,只能无奈的转回身,琳一眼就看到的奕放在地上的大棍,她很是好奇的走了过去。 顾风竭力抵挡,可还是被打的横飞了出去,嘴角血迹殷红,刺痛了众人的眼。 事实上,让仙神界众人欢呼,也是那神秘强者听到仙之宇宙众修的议论声后,又做出的突然决定。 我们顿时脸色大变,谁都没有再提晓旭一个字,只是愤怒的盯着那只像是向我们耀武扬威的乌龟。我们陷入两面夹击的困境,来路有玄武堵着,前面又有白虎和青龙。傅世兮拿着剑怒视着那乌龟,一副将要它劈成两半的模样。 玉石被人抢去的一瞬间,林然感觉就像是手里的一大摞钞票被人抢走一般大惊失色,瞪大眼回头一看时,顿时感到心惊肉跳,有种想要后退远离对方的感觉。 旁德一脸尴尬连连点头应着,同时心里边也在猜测着眼前少年到底是不是府主的人。 一座高大巍峨的阴森宫殿内,一个粉缎斗篷覆体的男子端坐在正中间的宝座之上,身下十数丈外,跪拜着一个红眉男子。 金属声音再度响起,而金翎所在的四周雾气当中,开始出现了不同寻常的异动。 很久以前,他就想过了,华夏肯定会有一名强者在守护着这片大地。 可是现在,好不容易从田家堡逃出来的三千余士兵,人人都被吓疯了。骑在一匹大青马背上的郭阳怎么也想不通,怎么就这么败了。 那天因为有紧急的事情要处理,所以秋涛并没有去派对,只是安排在那边的人向他禀告了那天的全部事情经过。 红袖看着高敬宗额头冷汗直流,下意识的拿着手绢去擦。高敬宗伸手去接手绢。不想却摸到了红袖的玉手。 此时,汤亮和幻仇已经分别拿出了事先准备好的药材,开始着手炼制起丹药来。 这些负面的情绪因子让它们的心中充满了暴力,而这些暴力让他们的心理失控,他们想要发泄,同时,也让它们对造成自己这一切的人类,充满了不满,所以,它们才会突然对村民们发难。 在一众天道门人震惊的目光中,苏凡神色轻松的向那名天道门长老走了过去。 第96章 地动三河铁臂摇 自香港归来以后,叶名琛一直居住在惠州城外的一个小村落中,日子过得倒也安逸。 冯天养给了他三间瓦房,一头耕牛,十亩水田,怕他年龄太大自己耕不过来,还特地吩咐看守的士兵帮着他一起耕种。 苏峻堂和赵寒枫不时来此处看他,经常给他带上一些香港的报刊和兴华会内部的理论读物,所以叶名琛平日里也不怎么寂 不过他不能确定那到底是一个什么样的秘密,如果不是没有了办法,他也不会用这样的方式跟眼前这个病恹恹的少年交易了,就算是在他巅峰的时候,都不是人家的对手,更何况是现在了。 \t这一下把万有才说的有些蒙圈,而在万有才有限的生意生涯中,对他指导最多的莫过于是梅艺雯了,但是现在他认识到,这个老头比梅艺雯厉害的多,可以说不是一个等级的人物。 就在我们进城之后的十余分钟左右,所有的鬼物都匆匆的回到了自己的家里,而后门窗紧闭。任凭我们如何敲门,都不会打开。 听了老谢的翻译,阿赞洪班说没什么,取出那个傩面具,给阿育戴在脸上。开始阿育抗拒地躲避,但看到阿赞洪班的目光,又不躲了。 话音未落,张霆邺身形消失,再出现之时,凌空一脚从宋凝后方飞来。 “吹牛也要上税的!”陈昊天手持寒芒缓缓朝着司徒博然大腿附近滑动,一双眼睛死死盯着司徒关。 没有人能想到,两人的最强一击竟然能够爆发出如此强横力量。那恐怖的余威,就连至尊高手都无法抵挡,可见这是多么的恐怖。 几名男村民想上前阻止,两个黑衣壮汉用手一拨,几名村民跌跌撞撞地摔在地上。一个村民发起火,从墙角操起扁担上前就打,那黑衣壮汉稍微侧身,灵活地用手肘打在那村民后脑勺上,村民哼都没哼,就瘫在地上不动了。 “是!”跟随而来的几个安保人员应声,二话不说,抓住三个青年,连推带搡向外走去。 这些衣服本来是赵暖央想要买来自己穿,所以都是她的风格,比如花骨朵身上穿的这件单肩连衣裙,剪裁得非常好。 方才只是流露出攻击意图就遭到了眼前古神那样暴烈的反制,如今真的对它造成了伤害,又会迎来什么呢。 你妹的,虽然我们是囚犯也见过杀人甚至亲手杀过,可也没见过你这么恐怖的。 “谢谢你!你可一定要想办法研究一下对策。”吴校长说完,扭头跑一边呕吐去了。 好吧,声音的主人自己看不见,有没有同伙,有多少人都不知道。由于头盔视线的阻碍而且自己处在躺着的体位,所以自己根本没法看到身后的情况。只能看见院子里面种植的花草树木,以及繁星密布的天空。 北大营、南大营的将士们,你们切莫为人所欺骗!京中确实发生叛乱,不过已经被陛下平息,如今京中正在恢复秩序。 楚先河走到唐悦冉面前,停下脚步,强压心中怒火,阴阳怪气地说道。 风间寒月沉声说道,他那满是褶皱的老脸上,浮现出一丝向往之色。 张谦收拾了一下心情,继续抽奖,结果这次更牛,连着十次全是仙芝。 贾清摸了摸嘴角,宝琴这般羞涩,令他心里有些悸动。虽然他并不是第一次抱宝琴,但都没有现在旖旎。 第97章 一年一度秋风劲 石达开的登基典礼办的庄重而简朴,废弃了原本的那些祭拜天父的仪典,而是以祭告自金田起事以来,为天国建立而牺牲的忠臣将士们为主,誓言禀神民之公愤,继先良之遗志,合南北之义士,灭清妖而复中华。 石达开还特地让陈承瑢在登基诏书中加上了两段特殊的内容。 第一段是对太平天国开创者到底是谁做出了客观评 “公主放心,永远不会有那么一天。”她清楚天与地之间的差距,更不会明明没有翅膀却妄想飞上天,况且那不是她所求,她所求不过是一身平安而已。 “呵呵,走吧。”看着周天尴尬的模样,周函雅却是抿嘴轻笑一声。 “周天,你该不会还要和你们家族的第一天才一较高下吧?”张寒忽然开口询问道。 “这个是自然,我一定会尽全力的。”沐毅笑着说道,他就是朝着第一名去的,倒不是为了虚名,而是为了第一名的奖励去的,听说相当的不错,对自己的实力肯定会有极大的帮助。 这道身影是一个看上去年龄和周天差不多大的少年,他有着一张清秀而稚嫩的脸庞,漆黑的眸子有点木然的看向周围的人,无论何时,少年的嘴角都是带着一丝苦涩。 给她一个魅惑的笑容,还没等宛缨反应过来,柳辰阳抱着她破顶而出。苏铁、暗兰和暗竹立即弃马靠拢过来,将柳辰阳和宛缨围在中间,三个方向保护着他们。 这番话虽然冗长,却也不无道理。从这方面来看,他也算的上是个不错的对手。 的她,此刻泪水终于是划过了脸颊,抬起手掌轻轻的抚着纳兰嫣然的下巴。 刀之后才是持刀之人,他面如重枣,眉若卧蚕,鸀袍金铠,提此大刀,正怒视黄河,杀气惊天。 神秘的事情,但是她根本就不敢确定,因为她都更加没有可能去知道,此刻的萧炎的灵魂已经是超越了神一样存在。 成亲的前一天,孟全那货从百夷那赶过来,代替孟获来给孟双送嫁。 众人立刻就往上爬去,绳子荡在空中,他们拉着绳子,身形很是轻盈,直接就往上爬了上去,只是越往上速度越慢,因为那里的角度越加陡峭,一开始还能够依靠那些山石,但是越往上,那弧度陡峭的根本就没有办法了。 “我认识她的家人,你花了多少钱买的,我可以补偿给你。”叶雨璇想了想回道。 赫尔努一看就知道是什么原因,半人马身上经常会有一些寄生虫,这种能造成毛皮病变的也是非常常见的了。 萨金此时的心情和当初第一次进奥格瑞玛城的时候几乎一模一样,除了惊讶只剩下感叹了。 但是没有人,只有桌子上的一把剪刀,只要这把剪刀刺破自己的喉咙,结束自己的生命,或许这样才能得到解脱吧。 前面才叮嘱过不要玩套路,此刻又玩上了诚惶诚恐这种套路,由不得他不生气。 君莫宸的到来叫大人很是兴奋,之前就是因为他,大家才没有失去上官玥这样一个庞大的助力,更不要说是其余的了。 那人伸手将她的眉间点了点,他的神色看起来并不温柔,但是手指温热,点在她眉心,却有一种奇异的温软。 反正轩辕翰墨决定了,这次做完这事,把纳兰兰抓回去,然后成亲后做个富家翁,钱财他也能赚,再这样跑,真的太累太危险了。 第98章 战地黄花分外香 洪仁玕将亨利送到码头回来后,冯天养已经恢复了冷静,正和黄胜、苏峻堂、李秀成、杜小旗几人在作战室内听着刚刚任命的作战科科长蓝长佑汇报着拟定进攻香港的作战规划。 原作战科科长武方亮早在六月份就去担任第八旅旅长了,作战科科长这个位置太过重要,李秀成和杜小旗两人选了好久才选中了原定接替赵寒枫担任第一旅 沈宝妍长得非常美,紫色的衣裙、称得她的肌肤雪白细嫩富有光泽,乌黑的头发、清澈的眼睛,还有浅红光滑的嘴唇,一看就是过着锦衣玉食的人,让她看起来仿佛是贵族家的千金。 云霞吐吐舌头,挤着眼睛,俏皮的回答母亲,脸上尽是调皮的笑。 “其实这也是一个尝试性的想法。”说着,郭嘉从袖中拿出一张纸。 朱高煦若有所思地点点头,心道:大家都不是神仙,有些事确实难有妙计。 在汉国有李灵灵帮忙,他省了很多的问题,对于她,贺遂山河除了感谢之外还有一丝其他的感情。 叶澜凌的脑袋被气的嗡嗡作响,晏南铭永远就是这样一副死鸭子嘴硬,得了便宜还卖乖。 叶澜凌看着他没有说话,她感觉她的这辈子已经被牢牢的拴在晏南铭的身上,无论怎么样他们转了一个圈又回到了彼此的身边。 恒天之城,全城被屠,让世人倒吸冷气,心中胆寒,太狠了,六七亿人口就这样葬送掉了,人们在想,这到底是一个什么样的势力? “岂有此理!”解缙顿时冷笑了一声,指着高贤宁的鼻子的手又放下了。 安白不知道任何外面的事,更不知他说这些的目的,怕他是故意的,就没说话。 烈焰雄狮身上的火焰着实令人恐惧,但是比起三昧真火来说还是差了些火候。 “年轻人,多多修炼吧,”就在莱恩吹胡子瞪眼打算找林明血拼的时候一道声音悠悠传来,林明踱着步子从黑暗中漏出面容。 后面,还躬着身子的管家听到这个称呼后,心中先是一愣,紧接着忍不住就想笑。 这个突如其来的变故,别说别人,就连萧寒都有些发懵,等确定这一切的真实性后,一个大胆的念头,顿时就从他心头升了起来。 绑的一下,我眼前黑了一下,感觉一种热热的东西顺着我的脑壳流了下来。 罗生一路返回到出租房里,下午他打算再好好打坐修炼一下,然后再去接柳梦甜下班。 “剩下的事就交给下面的人吧。这几天你也是劳累不少,好好去休息几天吧!”,白莎莎还想说点什么,但听到康宇的话,白莎莎只好告辞。 听到这话,冯阵的眼中说不出的喜悦,这么多年秦荡对他什么样子?从下令暗算林明到今天林明的挑战都是他一手造成的,这些冯阵都一直怀恨在心,现在终于可以报仇了。 看来妫燎是猜出了我将素素锁在宫中是另有意图,否则非情急之下,他亦不会这样说。 见县丞大人捧着美酒站了起来,其余人不敢有丝毫的托大,连忙给自己的酒杯倒满了酒,然后站了起来。 但毕竟这次外星之行不知要花费多长时间,且能否顺利平安回到太阳系,所以在离开之前和亲人朋友道别还是很有必要的。 虽然对李渝不爽,但师姐都说话了,只能把东西都塞进了李渝的怀中。 尤其是关于接下来的汽车大规模进入市场的事情,就更加的复杂和困难。 第99章 梅花欢喜漫天雪 石达开的警告迅速引起了当面英军的警惕和全面戒备。 一直在江面上和长江出海口附近游弋的英国军舰迅速靠了过来,黑洞洞的炮口指向了长江北岸。 同时有轮船立刻南下,将这里的事情禀报给了在香港的额尔金。 额尔金在刚接到冯天养在九龙半岛开展军事演习的消息时,还以为是冯天养这边憋不住了,想要以这 张敏身后的司白轩不着痕迹的冲那东撒克逊族骑兵摆摆手,表示不要激动,同时又打了一个特殊的手势。 凌冽的剑风朝着陌白而来,是比之前更为密集的攻击,陌白躲闪不及,一股剑风擦着她的手臂而去,白皙的皮肤之上瞬间留下了一道道血痕。 他朝着门口的方向奔跑而去,不能在清华别苑的行宫门口迎接宋鸾,能够在将军府的门口迎接也是可以的。 “什么情况?末日勇士对时间很有观念的,怎么这么久都没有看到人影呢?”蒋旭浩问道。 牧长泽的声音从身侧传来,或许是因为压低了声音的缘故,陌白竟然有一瞬间以为,是牧南亭在她的身边。 布兰多这个马甲就彻底入了火烧山的眼,开始被火烧山寄予厚望,亲自进行培养。 “我和刘欣雨老师,干什么,不干什么,需要向你汇报么?”一个冰冷的声音传出。 所以对此,让朱蒂一路跟着对方,查清楚对方想怎样行动就成,带上更多的探员,只会让整体变得更加醒目,引起赤井秀一的注意而已。 渊魔之力是无尽深渊自由落体恐慌带来负面能量与暗黑之力结合。 洛安笙想到既然还没有找到好的新的分身遗蜕,那就先将洛雪琴这具分身进行完善一下。 见紫色气团在自己头上漂浮着,便急忙挪开原来所坐的地方,但那气团竟像将他定位了般,紧紧跟着他移动。 他只愣了一下然后背上吉他就往餐厅外走,似乎他只要听见这个名字就会有一种强烈的愤恨。 思虑良久的杨明义终于停下脚步,转过身来,咬着牙宣布了他的最终决定。 刹那之间,他的脸色猛然变得乌青,大张着嘴巴,自己也难以置信地再度摇了摇头。 “不,不认识。”我终究没有喊出来,于是就这么看着她离开楼道,直到走出这栋大楼。 “就是在大街上看见我们几个直哆嗦的效果。”我也笑了笑说道。 我突然停住了手里的动作又把水壶放下,两眼又是一阵无神的盯着这两盆枯萎了的君子兰,并没有回答方婷。 “你没事了吗?以为你真像它说的那样,会暴病身亡,我才把你带回来的。”镜兄见何朗似乎没有多大问题,才长吁了口气。 沙尼哈达沉思着摇了摇头,说道:“来不及了!临来之前我虽然已经将我部族由苍山以南迁徙到了苍山北麓,喀特斯主力十天半月未必能找得到。但是,等我们找到喀特斯部落,我们的部落也危险了!撤兵吧!”。 这些人个个都不是好惹的,一个个杀气腾腾的,自从他出现之后,他们的脸上就没有出现过笑容。 老者举头看了看周围环境,确定真的空无一人以后,心中慢慢平静下来,隐隐的释放出一股体内真元之力压迫面前的三个年轻人,准备适当的教训他们一下。 也难怪宋苑清不相信宋柏宇的话,实在是因为李家的名气太大了,完全不是宋家所能攀比得上的。 第100章 冻死苍蝇为足奇(一) 咸丰八年十一月的这场对峙对参与到局势的四方都产生了深远影响。 英方部队撤离前线三日后,太平军大举进发松江府,占领了除上海租界外的全部地域,石达开也结束了自己的御驾亲征,分遣诸将扫荡浙江剩余州府,然后在天京犒赏此次作战有功的各将,同时颁布了参照兴华革命军设置的军事制度。 新军制的主要内容是 事实证明,方焰不仅仅实力强大,心思缜密,而且的确是个真诚的人,就如同外界普遍谣传的那样。 冯朝阳的地中海上趴着几缕像死老鼠似的灰白的头发,一双老鼠眼转了又转,落在温玉华身上,无框眼镜闪着精光,他吹了吹茶杯里的茶叶吸了一口。 张柔儿愤愤不平地瞪视着叶少鸿,恨不得立刻扑上前去,和以前在中央陆军军官学校时候一样,动手去撕扯叶少鸿的耳朵。 既然棋子们总是遵循着各自的规矩,按部就班地生活,为何不将他们利用起来,以助作为棋手的自己,取得最终胜利呢? 他们怎么也没想到,族长的位置居然会落在了夜的身上,但凭借夜的战功声望,潜力实力,一切似乎又很是合理。 唐雪慌了,她能听出徐缺的不屑,可就在她想解释时,徐缺的身影突然出现在她的面前。 池铮铮经历过的事情太多,她又有那样一双父母,不努力又能怎么办。 不,不可能,就算是富岳,还有当初的镜,也完全不具备这股力量。 最容易实现的途径是消耗海量幸存积分和大量高品质的亡灵精魄。 两者的目光在半空之中形成了一个短暂的交汇,黑绝那令人看不清楚神色的瞳孔忽然微颤,一股无形的波动,笼罩在了夜的身上。 龙青尘估算着自身现在的实力,已经可以和狂龙境以下任何对手一战。 “臣以为应该充分发挥油的威力,如果中玄国真的能够打到城中之下,便用油来给敌军好好地接风洗尘,给敌军留下一段难忘的记忆。”林毅接着道。 地上趴着五六个身穿和穹顶一样颜色的变色服,灰头土脸的从地上爬起来。 程诺冲程言吐了吐舌头,不顾程言频频发出的求救信息,用唇语说了句“自求多福”便转向自己的房间。 莫东笑了笑,“我说过,咱们都是哥们,什么钱不钱的,最近我到有条路子要做些买卖,如果能得到欧阳兄您的帮忙,以后您的事我全包了,怎么样”莫东拍了拍欧阳的肩膀。 弗利萨,天才中的天才,此刻虽然没有表露实力,但比鲁斯已然能够感受到那潜在的力量,似乎不在超级赛亚人蓝色之下。 在四人吃饭的同时,营救工作终于再次有了突破进展——东厂的番子经过摸查,打探到大半个月前,有一伙形迹可疑的外地人在不远的一带出没,他们租住的房子离最后发现手珠的地点不到三公里。 “接下来,就是这里面了。”张山风的视线逐渐飘远,门后面是一个个巨大的玻璃罩子,黄色的液体里面,泡着不知名的生物。 李知尘回头一望,只见那身影通体红色,身高两丈,透发出一种骇人的气息。轻轻一跃之下,竟有五六里远。 虽然不知道缘由,但不同世界合体而成的布罗利力量实在惊人,以至于让他都久违的有些亢奋。 粗壮男子力气很大,而且都是习惯徒手,他刀子用的并不是很熟练。 第101章 冻死苍蝇未足奇(二) 咸丰的决心很大,在宣布完辅政大臣的名单之后,将自己的六弟奕?召到自己的病榻旁,兄弟二人长谈了足足一日后,当着皇后和太子的面,将国事委托给了以奕?为首的辅政团队。 奕?在辅政后主持的第一次朝会上便当众立誓,此生以致力于中兴清廷,今后若生不忠之念、不臣之心,愿遭举国共讨,死无葬身之地。 随后 想到陛下问询后,得知是子衿清查御赐田产而产生的动荡后,满意的表情,苏武不禁有些苦涩和得意。 夜间,万宇坐在胡八一身边,倒是没睡着,这几天时间为了弥补心神损耗,算是睡够了。 这是酥酥从电视上听来的,虽然她也不知道为什么想要成功得骑马。 此话一出,金老还没任何反应,他的学生们倒是不明不白的激动起来。 别管现在御兽组织答应的有多好,这两只异兽从来到这开始就注定了有不同的兽生。 顾泽林走过去打开房间门,一个跟自己长不多高的男孩子在自己面前,头发还有点湿漉漉的。 申明朗写的字有些秀气,魏博远写的字中规中矩,只有付明知写的字七扭八歪,不过还好能看清楚写的是什么。 苏子衿听了,耸耸肩,自己刚才居然试图让面前的人理解自己的说法,看来还真的是对牛弹琴。 在逃跑的过程中,有人发现了魏青他们的意图,愤恨之下,那名士兵向魏青他们扔了一颗手榴弹。 “啧啧,这下真成了老婆奴了。”,陆青云念完,就有人在一旁不怀好意的出声。 说罢满脸不屑的表情,论厨艺除他之外,还真没人能和全素叫板。 “不去,王强现在在哪?”,苏寅政的手紧紧地扣在乔宋的手上,那股狠厉劲在他说话的时候就显露出来了。 “流刃若火,——三千世界皆焦土!”发动一出,雨季的忍刀爆起了一层火焰,火焰逆流而上,顺着下垂的手臂燃上身体,瞬间变成了一只大火球。 宣绍脸上挂着淡淡的笑,烛光里,他原本坚毅的棱角却显得分外柔和。 赵子弦微微摇头,同样压底声音说道:“在那一瞬间,我感觉异样。可是又没有什么事,我也不能确定是不是真的中招了。不过,现在倒觉得神清气爽,没有不适的感觉。”说罢想到巫灵儿那离去时的眼神,心里不禁发毛。 反观英伦,在殖民地独立浪潮后,不仅放弃了殖民政权,最可怕的是他们连殖民市场也一起放弃了。英伦产品从这些殖民市场中纷纷退缩回到本土,英伦三岛才多大点地方?经济增长肯定会缺乏市场原动力。 宣绍嘴角露出一个微不可见的笑容,总算不枉费他回到家,沐浴更衣之后便急急赶来见她。 白念视线落在他那张脸上,怔住了,这么近的距离,她能清楚的看到他的五官,苏慕白不是她喜欢的那一类型,她喜欢比较强势的男人,可苏慕白给她的感觉太温和了,温和的像一潭湖泊,泛不起涟漪惊不起波浪。 鸣人也发现了这个奇葩的伪装,当着这么多外村的忍者,鸣人选择了离这个奇葩的岩石远点。 这事儿就不违道德了,这是白悦婷认为不为道德道德了,白悦婷知不知道这上方的呀?白悦婷白悦婷知不知道这上方的呀?白悦婷把这个跟你讲了,白悦婷就认为白悦婷自己可以没问题了,那你到底是如何的没有原则呀? 第102章 汽笛一声肝肠断 和越南的第一次接触不出意料的遭遇了冷遇。 虽然越南此时的处境和大清一样,都处在了内忧外患之中,此时的国王阮福时也和咸丰一样,是越南最后一任拥有实际统治权的君王。 虽然阮氏王朝风雨飘摇,但阮福时还是毫不犹豫拒绝了冯天养派人传达的善意。 冯天养对此并不意外,嗣德帝阮福时是劳崇光在担任广 清早的超市里,只有数位年迈退休的大叔大妈精明地挑拣着最新鲜的果蔬。 “是!”江蛰带着愉悦的心情走了,他虽然没有把裴炎如何,但是,至少让裴炎放弃了带云歌走的想法。 由于三天后他就要去法国,三天后必须要他出场的应酬全部改到这几天。 总之,我觉得他比我和安琪都想得开,好像无论多大的压力都不会压垮他。 到了七月中旬,博采堂中开始举办一年两次的学考,相当于后世的升级考。 老头很自豪,“那位大人每天下衙的时候都会来我这买一个!他也和姑娘一般,不许别人让他先,就慢慢的在后面儿排队等着!那天我大着胆子问他,天天吃这个可不会腻吗? 事实证明,林延平再大的能耐也挡不住林娇娇一撒娇,来接人的反倒和做客的一起留在了东道主家留宿。 以杨过的智慧,自然是猜到了自家师尊,怕是对这所谓的英雄大会有什么想法。 她刚睡着,刚刚正在“熟睡”的人缓缓的睁开了眼睛,先是下意识的拉着盖在自己身上的外套,才转头看向再次陷入沉睡的左时安,如墨的眸中掠过了一抹暖意。 林娇娇闭了闭眼,是了,这是古代,是重孝重义重誓言的古代,在她看来根本无法理解的事,在他们眼中却是理所应当。 两人的脸似乎都要贴在一起了,这是两人第一次如此近距离的对视,都已经从对方的眼珠里看到了自己的脸。 彭静慈细声细语,优雅得坐在黑色老板转椅上,唇角勾出一抹不怀好意的淡笑。 可是事实不会像是她想象的那样,只见他修长的两条腿,接连踏入。 “废话,你玩游戏的时候会用本名吗?”胡艺没好气的白了廖凉一眼回答道。 关鸿烈离开的很低调,为了掩人耳目,柳强亲自开车将他送出了城。 “我叫骆芹,至于心仪之人,我有,只是他一直不知道。”骆芹越说头低得越下,言语之中也有些不自信。 温瑾怎么变成这样了,按照他的人设难道不是应该怎么都不会放过他们的吗? 很巧,他也正是在纠结这个问题,刘妈为什么要隐瞒孙芙蓉的死,而且孙芙蓉是什么时候死的,他非常想搞清楚,当初都说是因为杨芸轻生自杀后,刘妈心里愧疚,觉得对不起杨芸,最后才离开的明家。 盛卉那时候可真吓坏了,但还是往前走了几步,直到确认温瑾还活着,就想着把他带回家去。 她们起步不久,后面不远不近就跟了一辆黄包车,坐在黄包车上的是一个中年男人,如果不是那个男人一边催促着,眼神一直盯着前面那辆黄包车,她也不会猜测那是在跟踪。 拍摄照片的人倒是非常普通,只是一个好奇心很重的网友。他在图片下方给出的解释是他很好奇视频中计衍说出那样的话后,这个职员的下场是如何。 “我一直以为你不会笑……”无双自嘲的笑笑,不是不会笑,只是从来不会对自己笑。 第103章 天涯相逢旅不孤 将送信的事情安排妥当,容闳将团队成员安置在了港口旁的旅社之中,然后带着几名精干的随员来到了英国外交大臣帕麦斯顿的官邸,递交了由额尔金亲自执笔的介绍信。 帕麦斯顿此时由于英国内部政治格局的变动,刚刚从首相的位置上退下来,但仍然担任着新一届内阁的外交大臣,并且对整个大英帝国的政局拥有着实际上的操控 他在摸摸吴亮的胸口和试了一下呼吸,顿时吓得一屁股坐在了地上。 他比较担心虎头他们那边,万一这边没有遭遇到那些混蛋,说不定他们就是从另外一边,朝着虎头他们过去了。 裴修济是个十分有亲和力的人,一般在机场遇见了这些粉丝,只要他不赶时间都会给她们签名和拍照的。 裴修齐走过来把吱吱从颜伊伊怀里抱出来,又把他放在床上盖好被子。 “我的天,他赐予的名字,居然存在这么大的力量,这完全就是将这个幸运的人类,全身上下,重新塑造了一遍!”河神鱼补震惊的看着光芒之中的铁山真空。 围观的赌客,看着软软倒在地上的杜伦,仿佛看见了一个月前,再现的恐怖场景。 连局长都不敢招惹的人,客客气气对待的,他蔡大红这么一个当地电视台的台长凭什么得罪?有什么资本得罪? 至于那不成功的2%则是因为有些受到专业训练的犯人一心求死,看到有人要催眠他,为了以防万一直接咬破了藏在嘴里的毒药,当场毒发身亡。 举办完婚宴重新回到京市之后,施佳人接下来要做的就是安心养胎了。 片刻功夫过后,外面几个服务员拿着餐点陆续走了进来,等摆放完所有西餐食物,便稍微弯下腰各自褪了出去。 “是!你说得没错,但你要记得一切都没有那么简单!”铁匠神狠声说道,似乎他发现了什么。 “上面?”石易心中雪亮,看来,终于是找到一丝线索了,大光明孔雀说过,天道倾斜,才会降落天赋神通,而男子的出现,却说不会有人来挽救苍生,只有靠他们自己。 “季师兄……你……你要干什么?”任飞燕看着季樾不怀好意地走到她的身边,顿时吓得花容失色,浑身颤抖。 兰香在跟李赵缘一次次的来回抽查,都是运用着极其高难度高深的仙界双修之术,慢慢地将李赵缘体内的千世情劫一一进行淬炼凝结。 其实左丘尘的心中对于自己能在北方宗门大典上能活着,也不是十分确定。在来北方殿之前,左丘尘曾经推演了自己的未来,发现自己并无劫,只有一难。 “别碰我!”金雁翎用力甩开凌祈的手,同时一个耳光狠狠砸到了凌祈的脸上。 注意到石易看着自己,才想到石易问的不是这个,便嘿嘿一笑,即可将头转向别的地方。。 “还要算上其他几个宇宙殖民地的恐怖活动,初步估计死亡人数超过6亿。。。。。。。”艾琳。卡纳巴抱出了一个让郭周义差点当场昏倒的数据。 借由红鼻子老头的手段,石易能够将这力量全部的施展,倾天鬼蜮,作为最后的依仗,石易是实实在在的感受到了其中蕴含力量的恐怖。 ‘准备好了吗?你该上路了。’薛诗倾并没有去听楚辞的话,已经准备出手将楚辞击杀了。 那股冲击着寒冰护罩的炽热岩浆消失了,方才还犹如上古凶兽一般,狰狞可怖的火灵蟒,此刻竟是突然宛如石化了一般,一动不动。就连那仅剩的一只金色瞳孔之中,仿佛也在流逝着生命的光华。 第104章 暂取金瓯一残片 黄宽和容闳商议完之后,很快辞去了在医院的工作,一面搜集建设国家卫生系统所需要的知识、典籍和规章,一面返回爱丁堡大学,招募同样来自亚洲地区的其他留学生。 由于西方国家在亚洲掌控了不少殖民地或者殖民据点,除了香港外,南洋也有不少华人或者华裔来到了英国留学,其中医科学生大多数在爱丁堡大学就读。 “坐吧!”李隆基指了指一旁的空位,命他坐下,这些日子他威严日盛,已渐渐恢复了往日的气度,所来见他的臣子无不三叩九拜,口称陛下,他也怡然接受。 这一次,被粉碎的灰烬中所出现的乌鸦只有一个,而他的手中,两柄斩魂刀已经彻底碎裂成残缺的铁片。 不知道为什么,在那种仇恨恐惧的目光之下,白朔突然有一种自己是反派的感觉。 这晚我们借宿在老刘头家里,虽说条件简陋了些,但有个遮风挡雨的土墙瓦头,人心里也有了依宿,睡的踏实多了。 “二管家的旧府在哪里?又怎么了张府?”李清冻得牙齿上下打架,死命跺了跺脚,还是驱不走身上的寒气。 “没什么。我先谢过你的午餐了咯!”宋毅心想她兴许真不知情,可能是宝卿那丫头胡说的,当然,也有可能是沈映雪掩饰得好。 一想到就要回家了,这是银子在手,老婆孩子热炕头,当下他只觉得天底下再没有比这更美好的事情了。 殷代的帝王宗教观是一元的,即先王和“帝”都统一于对祖先神的崇拜。这种一元性的宗教观,是殷代氏族成员基本一致,没有分裂,人与人之间一元性的反映。 天刚亮,军品码头上便出现了异动,大队士兵登岸,随即江面被封锁,城门出现官兵把守,一队队的士兵开始挨家挨户的砸门搜查,门被砸得震天响。王昌龄和李清作为地方官被叫到军营中问话。 只知道自己的夫君,忽然冲将进来,不由分说便将她推倒,一反常态的生猛,七十二般变化轮番来过,来了一遍还不过瘾,倒着又来了一遍。 于是一阵敲锣打鼓,村子里面的男丁都纷纷拿着家伙跟着几个长者冲到了村口,好在平原上村落距离较远,不然李卫东开枪杀人的心都有了。 “嘿嘿。”大胜的鲨鱼,咧嘴憨厚的一笑,露出满口雪白的牙齿,很自觉的退到了楚隽的身后,样子极为恭敬,做戏做足,这鲨鱼能在雇佣兵界混的风生水起,也非省油的灯。 听到这个,聂振邦顿了一下,却也在沉思起来。临近元月份,红江省两会即将召开,各个地市的人大代表团成员名单都将相继公布。现在,聂振邦的这一些安排,就是为接下来的两会做准备的。 血殇在土地上轻轻的刺下,杨妄没有用上全力,但是以血殇的锐利,也只能刺下地面大约三寸的厚度。连矛尖都没有完全没入。杨妄再试了其他几个地方,都是这样,所以他知道,土地里想要藏人,那几乎不大可能。 “这个地方的守备绝对不简单。”楚隽凭借着多年的经验,隐约已经猜到了什么。 这根本就是一颗没有多少杀伤力的空包弹,看看那漫天的烟尘以及刺鼻的味道,就不难发现,弹壳内装的根本就不是战斗部,而是灭火粉。 长在神州的东西,而且是神魂境以上的人才能服用,杨妄知道自己现在还早呢。不过他疑惑的是,泥巴不是曾经说过,它传承记忆中有一个空白点,就是关于神州的所有信息吗?不过现在它又怎么知道了? 第105章 坐待时机自主张 科技的进步体现在了方方面面,并开始日渐渗透影响到了内政外交的方方面面。 最直观的,便是越南阮氏朝廷开始日渐主动的向着冯天养这边靠拢,以求获得更多的支持。 由于此时冯天养已经放还了一半多的法军俘虏,法军的实力进一步提升,人员达到了五千多人,因此也一改以往的游击骚扰战术,开始集中兵力进攻南圻 可是不管以后是不是会有更大的风雨,她相信宫玄迟都会一直陪着她,不知道为什么,她就是有这个勇气。 众人你一句我一句的,把肖胜的风流史对象,都给一一勾勒了出来。这原本枯燥的工作,瞬即让众人像是打了鸡血似得,有劲起来。 “唰”地一下,能量给她们创造了一个大大的园子,还有一些畜牧的牲畜,以及一大把钱,方便她们过上幸福的生活。 从眼镜男的脖子上抽出如意金箍针,眼镜男这才像被抽气的皮球一样,软倒在地上,死的不能再死了。 草原争霸并不圆满,夕阳落幕却一定是完美,光阴似箭呐,不知不觉一天又已过去。 杨哲冷漠的说道,语气中没有一点懊悔之意,如果他不还手,现在的他可能被活活打死。 一个穿着朱红色甲袍,头戴盔甲的男子正在和旁边一个一身轻装,大红色华服锦袍,坐在毛皮光亮的黑色大马上的男子说话。 其他人从树上跳下来,检查杨哲伤势。冉师直接第一时间给他打了一针止血剂和肾上腺素,保证他的生命安全。 “哼,你想得倒好,儿子儿子,你干嘛不自己生一个。”慕雪依有些生气。 回头莫名其妙的看了看他,只见他不知道从哪里拿出两件披风,“夜晚的风比较凉,注意不要着凉了。”边说边为她穿上了披风,剩下那件披在了自己的身上。 沉默而心思各异的俩人都未曾注意到,远远地,有一抹玄灰‘色’的身影跟在他们身后,默默的,无声无息。 萧何:最近过的怎么样?看你好像不活跃么,是不是遇上烦心事了? 对于许多低收入的泰国人来说,摩托车早就成为他们日常出行的工具,因此,陈虎便在公路上看见密密麻麻的模特车大队。 “只要她能够救我弟弟,只要她想要,我必然就给她。”栖蝶斩钉截铁的说道,眼神之中没有一点犹豫。 “我们的探马还未回来吗?”因为元康迟迟不到,所以原定进军路线上,肯定会派去探马。 其实她的心里更关心凶牙的下一步行动以及肖清寒对她许下的把整个凶牙国送与她的诺言。 我心想,你tmd不会来真的吧?再仔细一想,反正外面还有一件衣服裹着,索性再试一试。 而玉无树,却豁然背转身去。何谓注定不能成为夫妻?如果不是她无理取闹,他们如今说不定已是夫妻!一直以来,他都是主动那方,她唯站在原处;如今他稍作退却,她竟掉头就走,这算什么? 刚刚那一下子,他的牙齿狠磕在她的‘唇’上,把她砸得眼冒金星,痛死了。 叶婉婉找咖啡馆老板要来监控录像,自己把配音剪辑了一番,配上亲子鉴定报告,一股脑全发到了网上。 但是耳麦里源源不断传出来的科普,让她心里不禁感慨:这普普通通的涂鸦竟然能卖这么多钱吗? 2001年10月07日,日曜日。平凡的日曜日对于警察而言并非休假日,刚刚接到报警电话准备出警的藤原侑还没踏出办公室门口,就被一通内线电话给叫走了。 第106章 参天万木千百里 咸丰九年三月末,在部队休整了两个月,完成了新一轮的整编之后,冯天养召集军事会议,决定再次出兵攻略广西。 选择在此时动兵的原因很多,但最重要的还是趁着广西清军士气低落,刁原泽作为被曾国藩举荐的新任广西巡抚,在军事和经济上全面倒向了曾国藩。 不仅将曾国藩的九弟举荐为桂林参将,实际上掌控了桂林 雾气越来弄,车上的热都有这种感觉,就像是被一团团水雾包裹着,挣脱不开的那种压迫感越来越强,一开始的五米可见度,现在就连一米都够呛了。刚刚丢出去的包裹,现在已经完全消失在迷雾当中。 “安静,仪器出了问题,要三天后才能用,你们有什么事三天后在说。”士兵对着外面的人大声喊道。 周剑鳞脸色阴沉无比,也没有资格反驳,目光落在不远处狂奔的所有弟子身上,杀意顷刻间爆发。 心脏在疯狂的跳动,但杜归却感觉不到丝毫热血,只感觉到一片冰冷。 他的黄金巨龙,就是力量型脉灵,怎么走进攻路子,还不是行呢?不是应该将脉灵特性发挥到极致吗? 正所谓,一鼓作气,再而衰,三而竭。这一停下来,陈曦微就提不起劲来,最后还有一些石头,她只能看看。 罢了,定不定罪,定什么罪,如何处罚,还是要看北帝,与她何干,也不知道她为何会问一嘴。 刚到机场,周忆南在候机室等着,突然手机上跳出一条好友申请,修长白皙的手指轻轻点开,[天王盖地虎请求添加你为好友]周忆南嘴角不经意勾起,点了一下通过。 秦城的想法很巧妙,如果对方真的中计,那势必会相互交战,甚至下死手。 周忆南将手心的枪放在她手心,弯腰抱起她,他只想赶紧离开这里。 虽然他们说了这么久,可是杜心茹并没有松开她,直都将她禁锢在墙上。 而苏绮蔓现在则是低着头抚弄着衣裙,她简直要呕死了,自己为什么要来这里,还在他面前出了这种丑!自己根本就不该来的。 殿内气氛如凝胶一般静滞,气压低的可怕,连立在一旁值守的吴长都不由的恭低了腰身,垂着头心惊胆战,越是平静,说明皇帝越是生气。 众人精神抖擞的来到了主院外,看到院子里摆满了求亲的礼品,没有进去,立在了院外。只有崔副将一人走了进去。 要不是因为她,她母亲也不会那么早过世,如果可以,她早就杀了她。 一开始王涛有些犹豫,但是后来不知道什么原因她居然就答应了。 一股异样的感觉涌上孟倩幽的心头,这是自己的孩子,是与自己血脉相连的人,是自己“真正”的亲人,这种感觉是奇妙的,也是幸福的。 前几天她听墨妍说她不是去找杰克斯了吗,难道是在那边发生什么事了? 只要百里炎先行一步,步入京城,那么陷入被动的,反而是睿王石诫。 上官紫灵心里暗暗发誓:她一定会改变她在他们心里的印象,好好修复他们之间的亲情。 可是他忽略了一件事,这些年卫漓堆积如山的恶名,已经让他成了所有人的噩梦。就算没有皇极卫,没有皇极四司,他也是世间最可怕的存在。 皇道之气与九龙之气同时从殿内汹涌而出,铺天盖地,那尊虚空古神瞬间被淹没,盛烈的虚空之光爆发,竟幻化出诸多古神虚影,杀伐向前,却都被悉数镇压下来。 第107章 江山如画人如潮(一) 自湖口一战完结后,左宗棠的家小便被曾国藩抢先掌握在了自己的手中。 或许是为了维持自己谦厚君子、道德楷模的形象,曾国藩在清廷想要将左宗棠家人捉拿流放甚至问斩的时候百般袒护,甚至不惜亲自上疏,称左宗棠在湘人之中素有声望,不宜株连过重,应赦其家小以示朝廷宽仁。 胡林翼虽然不知道曾国藩葫芦里卖的 但是他没有推开我,反而将我的头按在他的胸膛里,无声地摸着我的头发。 她甚至忍不住想,那晚的自己,是不是就是被这张脸给迷惑了,所以才做出那番破格的举动。 “来不及了。”乔震话落,倏地击掌两下,随即进来两个工作人员,推着男士西服架。 “哎呀,你想多了!你放心,我这就走!”乔安反应过来,有点尴尬,迅速解开高跟鞋,麻利扔向窗户。 姜秋兰手里的筷子猛的一下拍在了桌面上,当即发出一阵清脆的响声,安家众人一时间倒是都沉默了下来,意外的看着姜秋兰。 慕灵没想到性子清冷的冷渊,居然会破天荒热心揽活,她禁不住偏头看了冷渊一眼。 可此刻,许多人听见了自慕灵家屋顶处传来的喊叫声,大家非但没有回头朝慕灵家的屋顶看去,而是下意识地趴着镂空围墙,探头探脑地望向水井。 就在地面整个四散的时候,钟仇猛然从地下冲出,来到了刘斌的背面。 几人立刻就醒了,拿出钢刀准备战斗,外面已经乒乒乓乓的打了起来。 如今,整个魔men当中,楚天所在意的人,也只有幽冥魔尊一人罢了。 第二天一大早袁帅将夏沫蕾告诉他有关楼兰古城的消息汇报给玄通真人和众位长老,从他们相互的对话中可以看出,绝大多数人还是比较认可这个猜测的。 “滚!”段尘抬手,一刀直接劈砍在了一个玩家的身上,将其直接击飞了出去,随即,段尘朝着眼前的地方再度走去。 他很是识相,根本不打听我们的任何事,一直到开城我们让放了他,我相信他不会去报警,他混过道上,他知道如果报警他自己也说不清楚,到时候可能还真会把自己搭进来。再说了,他真这样做在道上就混不下去了。 “先生,我已经给您订好了房间,等您看完房间后,稍后我们去吃饭。”郑龙,西南地区的地下世界的实际统治者,整个西南的风云人物,而此时,这位西南的大佬,却对另外一个老者恭敬的说道。 夜晚凌晨时分,丫头又将呼呼大睡的袁帅叫醒,此时刘家村里面已经是漆黑一片,冷清的深夜似乎连家畜都感觉到空气中弥漫着一股诡异的气氛,因此刘家村夜晚是出奇的寂静。 “什么破产不破产的,以后这邪少说,反正把那丫头抓回来就是。”项飞鹰瞪了项上星一眼,唯一的儿子,偏偏是个不成事的,只是孙子的训练还不够,一些事情的处理也使不上劲。 “爸,姐姐出什么事了?”秦凤一听,一下子从椅子上蹦起来,眼里掩不住的担心。 这老太婆敢让她娘亲跟着提心吊胆的担心难过,他一定让这老太婆天天晚上睡不着觉。 “当然,此圆非彼圆。”慕天道彼圆时,脑子里浮现的却是沉鱼的胸前。 夜倾城听着他忽然停下的半句话,心底不由得有些心酸,原来他并没有忘记,只是不想破坏短暂的美好。 第108章 江山如画人如潮 (二) 主持桂林城防守的是曾国藩的九弟曾国荃,其人在曾国藩二次起复之后,凭借本身不错的军事素养很快跻身于湘军的高层将领之中。 在彭玉麟、李臣典先后战死之后,曾国荃更是统帅了两人剩余的部众,一跃而成湘军系统中兵权最重的几人之一。 此次曾国荃来到桂林担任参将,虽然并没有将自己的部众一并带到桂林,但仅 巴尔特攥着唐云的手腕,唐云用一根针刺指着巴尔特的手腕动脉,罗密奇欧斯则裸#穿着他的以太甲,荆棘藤蔓将一个绿色蛇头送向唐云的脖颈处,毒蛇吐出的信子就在唐云脖颈前三到五公分处,似乎随时可以发动致命一击。 因为特殊的环境,自然会让不少地方的环境和人员都不一样,而古槐村虽然在榆林县城的南面,可是却靠近东面,而且这里面还有一个有意思的现象,那就是这个墓地距离那个地方不远。 “你的意思是要让我进入内阵之中?”我愣了一下,随即就回过神来。 我心里隐约有了一个猜测,这么说来,那如泣如诉的声音,也是弄假的了。 唐云和秦水雁之间有着足够的默契,既然对方接了电话不说话,那自然有她的道理。 “什么……”话还没说完,东方倩感觉有些恍惚,眼前的景象渐渐地变得模糊起来,四肢变得非常无力,身体也疲软了下来。 徐曼曼的决定出乎了所有人的意料,金默然虽然感到有些惋惜,但也不会自降身份的去劝她,毕竟刚才徐曼曼很不给自己面子。 这样的人头进账,中单卡萨丁几乎可以说是神挡杀神佛挡杀佛了。 “怎么了,楚云,你想说什么?”看到楚云那奇怪的样子,沈雨问道。 天锤局想要更好的管控超自然世界的一切,最好的方式就是削弱超自然世界的力量,眼前的显然就是个机会。 当第五十五道金色雷霆降临的时候,那金色纹路也是融入黑刀之中。 当一切都被你掌控在手中的时候,那么这一件宝物自然就是水到渠成了。 当时再没了修炼的心思,现在,当务之急是赚取灵石,而不是再修炼了。苏北鸿实在是太可恶了,他养不起这大世界了,竟然将这烫手山芋送给自己。 面对如此强悍的进攻,通天教主意念指挥诛仙四剑爆发出无以伦比的剑气,顿时剑气纵横肆虐整片空间,剑气所过之处,一切全都被撕碎。 罗昊震憾了,岁月之刀果然强大呀,人的成长需要时间的洗礼,可是,时间这东西最难说清,它即可以将你磨炼成最强大的人,可最终也会将你推进万劫不覆的深渊中,任是再惊颜的生灵,也无法逃脱这种宿命。 这老管家也是有着七巧玲珑心,聪明伶俐,只是可惜,从没用在过正道上,若要不然,他也不可能仅仅只是这大少面前的一条狗了。 “老东西,我要给你重复多少遍,我是雷兽,我不是独角兽,独角兽那种东西怎么能和我相提并论呢,你想打架吗?”雷兽果然就怒了。 天元域的修灵者一旦听闻这个称呼,就会下意识地与另外一个名词联系起来:天元通缉榜。 此时,大殿内的左右两侧早已坐满了人,他们全是古心宗的核心人物,或手握实权,或把持资源。 “灵先生,这里不是说话的地方。我们换个地方聊,跟我来吧。”侍者压低声音,朝着柳陌恭敬一拜,说道。 第109章 象山苍茫漓江碧 伴随着双方兵马的调整和落位,战场的态势愈发分明起来。 对于清军来说,其目的并非想要将眼前这支三万多人的敌军精锐歼灭在这里,无论是性格桀骜的守军主将曾国荃,还是年轻气盛的援军主将王鑫,两人都没有这么大的胃口。 能凭借人数优势和部署态势的优势,和当面的这支番号为兴华革命军第一军的敌军打上一仗 这条蟒更是身披鳞片,王庸这一脚纵使力量再大,也别想一脚踢破鳞片的防御。 “但是迫于两家的关系,家里人的压力,又不能撕破脸皮对不对?”陈锋心头暗叹。 天空中再度响起一道惊天爆炸声,那是古辰为了再做拖延,强行再度动用双印,而依如之前,那两道攻击还是被赵旭轻易化解。 u这边没有任何变化,卡尔甚至没有叮嘱什么,众人在场下休息了几十秒,然后上场,比赛继续。 这一边如此腥风血雨。可在皇城那一边依旧是风平浪静。这是暴风雨的前夕。 芈瑶瑟缩了一下。她有些明白芈月的意思了。可是,这个意思是如此可怕,如此令她不能置信:“我,我……母后您……”她真的是这个意思吗? “不!!!不要伤害爹爹!!”雪芝心里很急,她不知道该如何是好了。但是雪芝的身体已经不由自主的开始慢慢的往前走了。 不过时间越来越少,而分差却并没能追上,湖人这边虽然科比和陈锋站出来相继得分,但无奈猛龙能得分的人更多。 直到有人将燕京晨报的报道放上网络,两条信息才骤然发生碰撞。 王庸顺着看过去,目力所及可以看到土包上立着一块碑,却是坟墓。 “终于动手了吗。”齐颜嘴角掀起一抹幸灾乐祸的笑容,脸上的表情,如沐春风。 尖东社团这几年如日中天,自从傍上国际游轮公司后财大气粗,要钱有钱要人有人,而且还传出南哥进军娱乐圈,出手就投资了两部电影,这些大哥,阿图是得罪不起的。 在十二个忍者中唯有红七能够在雷龙雷蒙吉人中不被雷电所伤,因为红七天生便是雷电体质,能够自主地吸收天地间的雷灵气。 “这孩子真懂事,你看看你弟弟,不过这次的事算他做对了,玉民的姐姐肯定也是个好姑娘,我看着不错,老头子你说呢?”碧云的母亲问道。 刘怀毅让部里掌握的u盾上暗网找这个医疗区,结果同样是没有看到。 搬倒是搬得动,格罗姆对自己的力量很有信心,一颗大树而已,没什么难得,关键是偷的过程不能被人发现,还得把那么大的东西悄悄的运走,这才是困难的地方。 古城镇很优美,一个旅游胜地,虽然是在夜晚,车子在城镇中心也是有限速的,就算大街无人也不允许飙起来,车速慢悠悠的前行。 注视着被应旪拖拽过来的萧阳,应曦黛眉微蹙,怎么会有人,躺在这种地方,而且扫了一遍萧阳,也不像受伤的模样。 姚幽虽是主脉之人,但自从她的父亲陨落后,主脉的几位叔父,便日益猖獗起来,尤其是在姚青林卧榻的这段时间内,更为显著。 陈浩然在突破成为炼气化神的修士以后,心中顿时有了信心来收服那头厉鬼。 因此她比任何人都着急祭拜赵老太爷,所以见两位老太太不吵闹了,终于有了机会,她是二话不说就要跪倒在地上。可是全被曹氏几句话给毁掉了,以至于金承业被打了,而她还对赵家人动了手。 第110章 万军辟易谁堪敌 王鑫在晚年之时,对这场战斗的细节还记得十分清楚,能够回忆出自己下达的每一道军令和当时的具体战场态势。 他在无数次复盘后得出结论,这场仗换了任何人指挥应战,其迎敌方略也大体和自己差不多,无非是兵力配置上的细微差别罢了,对真正的战况并不会产生太大的影响。 王鑫的迎敌策略是因为他们两日前刚刚在 宿舍楼下头,刚刚被那些怪物包裹住的同学们,在怪物脱离后都露出了自己原本的模样。 这就相当于有人在你的潜意识里,植入了一个永久的「指令」,而你会不自觉的跟着这个指令走,并且围绕这个指令,不停的进行自我欺骗,直到走向生命尽头。 只是现在这种时候,夏亦没空理会它们,拖着关刀穿过灌木,继续朝前过去,生吃了一条蛇,身上多少恢复了点力气,否则手中的兵器都是累赘。 哆嗦之中,然后,嘭的一下,倒在了地上,身体不时随着冒起电弧,抖动几下。 在返回的路上,赤风长老依旧与杨英一同坐在异特龙的背上,二人一路上边走边聊天,倒也是轻松。 桑若不动声色地接收着多米尼克传递出的信息,忽然想起了刚刚从四面八方流溢过来的恐惧能量,以及奥里预言诗中刚刚出现的那句蜘蛛访友。 但凡是有着无限游戏属性的物品,持有者基本都没有将实物展示出来,而是通过展览的方式将物品的属性和图片用无限游戏光幕显示了出来。 又花了近三天时间,从青州城出发第八日,曹泽领军到了神州与中州的边境,这一路都安安稳稳,无事发生。 巨大的白色巫师帽建筑早已经坐落在这山巅之上,除了恢宏的外表之外,内部还有着三层结构。 两人一言一语的交流,过得一阵,御洗狩带着三花贺美离开,而夏亦也准备告辞。 又是一声长鸣,这吞云虫虚影双翅一阵,居然直接腾空而起,化为了一团白云朝远方飞去。 “……会不会是我记错时间了?”虽说自己还记得应该就是今天晚上,但具体是几点几分,又会不会记错时间……林笑笑可就不敢保证了。 随即,李慕白急步上前,“咚“的一声,在冷傲天的面前重重的跪下了。 “真的吗?”千爱似乎因为托托莉这话而高兴了起来,暗淡的眸子重新有光彩溢出。不知道是不是错觉,托托莉觉得千爱身边的纠结气场突然变弱了,自己的心情也一下子好了许多。 “我先来!一个个子不高,带着三级警司警衔的警察缓缓的站了出来。 冷逸寒被冷籽哲的这个举动,给逗得忍不住放声大笑,心里仅有的一点伤感,也被冲得无影无踪。 似乎习惯了,所以托托莉对老爸老妈没来应援并没有感到什么怨言。 “喂!能逃出去吗?教团给我们的任务根本就是调查吧,能够知道这些东西,应该够了吧?”爱纶面色铁青,却又带着希冀的问道。 这座犹如圣地之于基督徒的学术之城享受了长达几个世纪的美好时光,即便期间遭遇了少许的动‘荡’,也并未‘波’及到这片研究学术追求真理的净土。 “没什么,只是想告诉你,你这样的人,真的是‘狗奴才’这个词的绝配。”奥卡说完,右腿唰的一个上踢,砰地直接命中奴隶的下颌将其踢得凌空360度翻转,然后啪的掉在地上,脸面朝下。 第111章 风卷红旗过大关 战事打到这个份上,王鑫已经很清楚的知道自己必败无疑了,但就算是必败,他也必须坚持一阵再败。 因为他在半个时辰前刚刚回复了曾国荃的信使,信誓旦旦的表示自己会死守叠彩山,让曾国荃务必击破金水湾官道上敌军的阻隔,出现在叠翠山战场的西侧。 按照王鑫战前的设想,在曾国荃出现在叠翠山西侧的情况下,他 “妈!”不思呜咽难平,眼前一昏,重重地伏倒在母亲身侧。地上用血迹写出来的三个字,依稀可辨得是“不要爱”。 张天阡不答他话,轻轻抽出了长剑。这剑一出剑鞘,几人眼前登时划过一道亮光,细一看去,这剑寒光凛凛,好像本该矗立在雪山之巅,而不该出现在这凉亭高台。 徐力补充到,“因此,对方一但找到了这么一个机会,他们就会全力进攻我们,而且也会大量而且加速的增派军队。 “哇”地一声,不思喷出一口脓血,登时面色蜡黄!原是张圭给了她重重一掌。 但是陈易对此却上了心,关于鲲鹏的伤势,它自己并没有对陈易详细的说过,所以他一直以为鲲鹏恢复只是迟早的问题罢了,但既然鲲鹏不想再这件事情多说什么,陈易也不会多问。 十二月是杭二中派出交流团队,而在明年的五月,则是由英国皇家贵族学校派出团队来杭二中交流。 惜芷问:“我这是在哪里?先生救了我?”洛愚点点头,道:“我们是在客栈里。可还好些么?”他是觉得客栈虽然危险,可是张天阡也未必会想到他们如此胆大敢住客栈,所以他还是找了家客栈歇下。 不足三十岁的临界者,虽然不多,但是就周围这一片区域,细细数来,也是不少,那些初等宗门的个别优秀的核心弟子都能达到这个程度,中等宗门的核心弟子几乎个个都能达到这个水准。 这正是燕东的意图,当傍晚的霞光出现在天边时,襄平城西面城墙上过早地点火把,远处的山间隐隐有黑旗于林间呼应,疲惫的鲜卑军并未意识到发生了什么,城中再度响起震天的鼓声,他们还以为这只是另一次佯攻。 芜芫这话说出来,虽然可能影响沈骁勇在画眉爹娘心中的印象分,却能救得了沈骁勇,没有什么比性命更重要了。 那种思念如潮的感觉就像是不受控制的野兽,终于,慕言迟还是选择继续之前的动作。 在经过他的时候,她闻到了一股香水味以及淡淡的酒味,心想着他昨晚一定又是在外面鬼混了。 三年前,是母亲将自己从鬼门关捡了一条命回来,她从那时候开始,便知道,自己此生,绝对不可以辜负母亲,以及给她捐血的易落尘。 但是,为什么他看不到她出现的时候,心底的最深处为何也会涌起一丝丝的喜悦? 这话说的极为狂傲,一个分神初期的家伙,居然说要封印两个分神中期的存在。但胡晓有这个底气。 “一个月以后,本公子会让你知道,这不是九仙坊送给本公子人情,它会达成一个双赢的局面。”赢轩的说着自信说道。 乔沐元懒得说话,她向来知道乔知行这个自来熟的性子,也随便他了。 现在让赢轩苦恼的就是如何给这些酒定价,产量又是多少。如今身在宋国,如果在这里大肆的产酒,而且在市场一片火热,绝对会引来无数匹狼的觊觎。 第112章 雾满神州千嶂暗 历时两个月的桂北湘南战役,以双方人质俘虏的交换作为尾声,终于彻底落下了帷幕。 除在前线留下一定的守备部队,双方前线的重兵集团都开始了大踏步的后撤休整过程。 攻占郴州的两个旅只留下第九旅付尚宁和两个营作为守备力量,其余的部队全线后撤,左宗棠被冯天养放了一段时间的假,将家人在广州安置好之后再 那个茂通散人,同样浑身冒着黑血,和周围的道士那样,在原地歪斜着一动不动,仔细看去却能发现,进气少出气多,眼见就是遭到了重创,马上不治了! 人红是非多大概就是如此。接受了正面的评价和称赞,对于这些恶毒的负面事务也理应一并接受才是。 古凡连声催促,心中没有一点愧疚,如今他只想逃得远远的,带着骗来的两件至宝离开这冥界。 张永看着李莉的身影越来越远,就在这时,他看到了让他心胆俱裂的一幕,李莉追着列车居然摔倒了,列车一闪而逝,张永再也看不到李莉的身影了。 这株花可是用她的异能催生出来的,为了让它出生,也是费了不少的异能,所以必须得找个好人家。 古凡狡黠一笑,对宁欢颜等人使了个眼色,而后连忙逃出赤方城。 “轰隆隆”两股力量的碰撞让大地都为之一颤,恐怖的力量风暴在大堂之中肆虐,叶枫两人的脸色都变得无比惨白,年轻男子更是嘴角挂着鲜血胳膊上的伤口甚至露出了骨头,但依旧咬牙坚持。 他们开始不安起来,若是这些强者都不是古凡的对手,那他们岂不死定了? 不知不觉到了晚饭的时间,顾婆婆端了两盘青菜,一张大饼送到了顾江的房间。 “不错,就是他们,这个组织倒是有些本事,拉斐尔几次派人围剿都被他们逃脱了,这次咱们算是跑到它老巢来了。”周逸笑着说道。 李丹若跟着叹了口气,外公当年是天下闻名大儒,两个舅舅也以学问著称,可惜,都是中看不中用,这采菊东篱、悠然南山背后,是要有厚厚银子撑着。 我将翼冶交给我的“笛子”拿在了手中,在怎么样,最起来最手中还有这个东西。 九天镜上面的画面还在继续闪着,这时候,画面忽然停了下来,在九天镜中,出现了一个头戴平天冠的男子,他长相有些奇特,看上去非常恐怖。 但就在这时,西门碎月和欧阳敢当同时逼了过来,两人的目光里满是淫邪。 “靠,这和‘你养我’完全是两个含义了好不!”凌秒冲苏煜阳做了个鬼脸,苏煜阳“哈哈”笑了两声。 “呵呵,洪少宗主的豪爽在我韶华星谁人不知,不会有问题的。”隆掌柜倒是很会做人,开口奉承的同时,看也不看的将四十二只没有印记的储物袋收了起来。 当真是鸡犬不留!寨子里,鲜血弄得到处都是,而且这些人的死状都很惨,身上的伤痕,像是利器,又像是被某种动物的爪子给抓出来似的,伤口又深又整齐,而且伤口的地方呈现黑色,说明攻击他们的东西有毒。 老队医与王太医连连声称不敢当不敢当,因为王太医已经见识了地龙在皇上与皇太后心目中的地位了,知道地龙时皇上的宠臣,日后必然发达,他更是不敢倚老卖老了。 “你去吧,我让人给你准备宵夜,别太累着。”李金蕊忙体贴道,陈清迈胡乱点了点头,转身出去了。 第113章 二十万军新出赣 陈玉成的来意非常明确,但冯天养却并没有如往常一样这么快的答应下来,因为军工生产能力确实饱和了。 最近这两年以来,虽然扩建了十好几条轻重武器的生产线,将产能提高到了原来的三倍,但部队的扩编同样迅速。 仅以冯天养没有发动桂北湘南战役之前,仅各个守备区就要武装一百四十二个独立守备营,十五个独立 玄霜微微闭合的美眸渐渐睁开,清澈如月华的眸光看着那张充满着担心之意的俊美脸庞。或许是因为意志模糊,此刻的她并未多说什么,只是静静看着洛宇。一张无瑕俏脸无论何种环境都是这般醉人。 而在广场的正中央位置,有着一座三丈高的高台,上面有着一排椅子,仔细数去,刚刚好有十二个。 “如果用‘我们’这个词我只会感觉到自己是躲在队友身后,我是队伍的领袖,必须承担起应有的责任,另外必须说高川能力太棒了,这是我对位过的同年龄段和低年龄段里最最难缠的人。”帕罗极其认真的一字一句的说道。 场内球队队长帕罗不断的指挥着自己的队友,尽管没有嘘声,但是整个卡尔德隆球场带来了压抑!那是一种氛围的压抑!皇马b队的球员们哪里见过这种场面? “是么,我可是连热身都好。”索隆咧嘴一笑,挂了电话,随后一剑朝前方斩出。 于是,似乎是预料到了萧逸的动作,大胡子在收回皮鞭的一瞬间,顺势甩起,挽了一个颇为漂亮的鞭花。萧逸躲闪不及,一阵破空似得鞭响过后,他的脖子上便多了一条长长的鞭印。 山洞高一丈,深三丈有余,倒也算干燥。里面掉着几根鸟兽的羽毛,不过看模样应该是很久以前留下的,此处应该是很久没有鸟兽光顾的了。 张雨萌站在山顶后方的边缘处,风中洒泪,对人生已然绝望,便从悬崖边上纵身跃下。 看来想给剧情增加额外的爽点是没有积分的,想要积分还得从“毁灭不爽点”来看。 念婆婆应道,谁知李安刚刚伸出手来,念婆婆突然扣住了他手腕脉门,随后一道红光打在李安胸口。 不找到卡马亚就没有办法开门,所以花月凌必须去找到对方。但是对方现在在哪还是个问题,在一层寻找了一遍花月凌都没有找到对方的身影,就像是这样凭空消失了一般。 神庙主人也不管她是不是真的在听,似乎那样并不重要似的。他只是在说着话,但是花月凌听了几句之后却发现自己根本听不懂。 说到一顿饭花掉两万三千八,徐厚德的确有些心痛,这的确有些奢侈浪费了,但是之前可是他主动邀请林东阳,他觉得不管怎么样,这顿饭还是该他清的,不过,现在还是要跟妻子刘岚交代一下。 同时她也成了北冥子齐的爱情军师,帮着北冥子齐对墨水研展开了疯狂的追求。 花月凌一脸的不解之色,魔法阵方面的知识还是储备不够,不然的话也不会像现在这样了。魔法方面知识他学习了不少,但是魔法阵方面的知识,他没有向洁露西学习多少,或许是觉得自己不会用到吧。 赫连渊……他真的太猛了,这实力,就是再来两个楚寒,也不一定打得过。 走到床前,拿出银针在黄浦翼身上扎了几针,黄浦翼立即疼得冷汗直流,但碍于王爷的面子,又不敢叫出来,心里面直后悔,他刚才怎么就不喝下那瓶药呢。 第114章 烽烟滚滚来天半(一) 鲁南,单县。 荒凉的黄河故道旁某个小村落里,一支捻军的小股武装顺着黄河故道的遮掩,悄然来到了这个荒凉废弃的村子中。 这伙人也就三十人不到,但各个黝黑精壮,进入村子之后第一时间不是歇息,而是抓紧饮马喂料,然后也未生火,就着水囊里的水吃干粮,显然是担心烟火引来清军的游骑。 这伙人的首领 看到秦风拿出来堆积如山的食物,灵泉和灵石。老白猿老泪纵横,竟一时半会说不出话来。 唐奶奶接到这一对护膝的时候,微微一顿,随即,下意识看了施媚一眼。 婚姻对于一个家庭来讲,也是很重要的。他能够看明白、看得开,着实挺不容易的。 要说最让王风没有想到的是,他身体内的真气,竟然有这么多意想不到的用处,如果搁在以前,就算是王风自己都不敢相信。 四个丫头虽然不明白师傅在说的是什么,但是觉得很厉害的样子。 王风说完之后,也不管叶主任是不是没有回过神来,就直接准备离开病房了,见状,就连郭玉梅也准备一并跟上。 “你们这不是在谈恋爱吗,怎么会就连手都没牵过呢?”施媚将她拉到沙发边上坐下。 内心狂喜,陆轻晚想要跳起来庆祝,她和宝宝有救了,再也不用担心受怕,老天待她不薄,虽然给她艰辛,也给她惊喜。 帝都这边倒是也有几个关系不错的同事,高濂想了想,还是决定蹲在盥洗台角落边上搜索通讯录,可是眼前越来越糊了,睁大眼睛看了半天,就连手机上的字都有些看不清了。 现场如同东方轩雅这样激动的人不只是她一个,狂热粉丝们一个比一个蹦得高,尖叫声一个比一个大,就连掌心都拍红了,都毫无所觉。 这时候曾艺彤终于找到了自己的声音,她不敢置信的看向丁薇说道:“你说什么……你要将我怎么样?”她怀疑她听错了。 妖力结界整个被净化,而那名影妖的身体在白光中化作了点点灰烬……这个过程,影妖半点惨叫都没能发出。 “你知道老子最讨厌什么!”王子凡只是冷笑,自从起家以来,他涵养越来越好,特别是学了道家养气功夫,绝少动怒,今天竟然被一个特工激怒。 陆清漪一愣,直直地看着地上缩成一团的人,她的第一感应同见到陈思允一样,这不出意外还真是她的后代,只是怎么怂成这个样子? 闫拓也在一旁有些着急,要不是听儿子说起过林然的医术,他刚刚早就将父亲给送到他们常常去的医院了。 微微摇了摇头,看着这一幕莫闻就有些失望,他知道雪耐这副反应不仅仅是恶心的缘故,更有心神被震慑的缘故,面对远超自己的存在被活活虐杀,大部分人都是这副反应,只是作为一名战士,这副表现可就有些不合格了。 一只手扛着巨大的水晶棺,另一只手抓着郑吒的手臂,莫闻此时上身穿着简单的t恤衫,下身牛仔裤,样子极为轻松惬意,仿佛来郊游的一般。 木迁同学在继位之前就已经能够碾压老妖王,又活了超过一千年的存在……也不是什么随随便便成长起来的妖王就能媲美的。 话说,你知道那个除灵师会法术还让我监视他……你这是想坑死我对吧? 妖界虽然已经开始普及用电,可工业还停留在农耕时代,这也是让他们妖界的王出走的重要因素。 第115章 烽烟滚滚来天半(二) 武昌城外攻势如潮,黄文金和杨辅清率领的南路兵马也进展顺利,于八月二十日便攻克了醴陵城外最重要的军事屏障插岭关,随后数万大军迅速包围了醴陵城。 黄文金和杨辅清两人亲抵醴陵城外观察,发现醴陵城内虽然有着万余团练守卫,但守军火炮极少,根本无法威胁城外的渌江水道,于是一面围城一面继续西进,于八月二十三 刘峰的新宅子原名叫“景秀园”乃是傅家的私产,两年前建起来的,是整个北地郡最漂亮的宅院,每当夏季来时,王堂都要和夫人与傅氏家族的族人来住上一段时日。 “真的没有回旋的余地?”几人紧紧地看着风杨,希望他能给予一丝希望。 同样的,因为三房冒头的事,跟在后头原本不起眼的几房人似乎也都跟着隐隐有了起来的架势。 何严也不是外人,渔渔就把这个大新闻说给他听,何严听得心里一跳一跳的。 花钱氏好不容易才硬气起来,这会被花贺氏骂了自然心里不开心。 “大人!您……您怎么穿上这身了?莫不是被强行争了兵?”姜老大疑惑道,若是普通人家当了兵兴许还是条活路,可是公孙卞日子过得不差,再去当兵,不是往火坑里跳么。 这些人,能成就大名,显然就不是普通人,拥有的意志品质和智慧都不是常人能及。而在此时,想到张家玉话语中包含的深意,一时之间,众人都是沉默了下来。 男方就是刚刚的蓝衣男,前朝宰相之子,因为护驾有功,也因为被赐婚给公主,现在已经是朝中唯一一位异姓王爷。 顾氏嘴上倒是跟着太夫人念佛不绝,究竟心里在想什么,可就只有她自己才知道了。 马车越来越往偏僻的道路上走去,马车的前后已经看不见任何人的影子。 抬下众人还没有反应过来,台上的曾云源踢了白子宽以后,突然转身,“扑通”一声,给白倾城跪下了,语气恭恭敬敬的说道。 王婉停下了要将白露仍进水里的动作,闻到那恶心的粪水竟兴奋之极。 而就在这时,突然平静的走廊突然传来了异动,不少人急急忙忙的跑了出去,感觉整个刑警队一下就骚动起来。 许衍知晓阮芜的坏心思,心底一喜,他素来喜欢阮芜在自己跟前抖机灵的模样。 一行人已经到达了金刚一族的驻地,那是一个巨大无比的洞穴!完全符合了金刚这种身材。 关于这一点,当然贾敬帮忙做了澄清,毕竟知道李昭原来是自己的“师兄”之后,自然是不能让他担上恶名,于是李昭当初的治疗效果还有医嘱都披露了出来,最后当然是贾珍不听劝告才以至于自食恶果。 旁边的大锅正在烧水,几名士兵抬着袋子,将里面的饲料倒进大锅里,开始熬制。 有了趙熠的吩咐,之后的工作,开展的相当顺利,从京师三大营中各抽掉两万余人,又从禁卫军中抽掉了一万,共七万大军。 现在,宋青等人看重的是完颜光礼这个部落头领,击杀后获得的传说度。 经过这一天的发酵,军营里信‘瘟神’的士兵和不信‘瘟神’的士兵已经互相对立了起来。 红笺决定在这妖兽的腹中转一转。目不能见,她也怕一头撞到肉壁上去,无奈之下只得将“碧血枪”取出来。以真元幻化成丈余长,提在手中用以探路。 第116章 炮火连天摧城郭 李秀成回到广州,和杜小旗领着参谋部里面的一众参谋们研究出什么结果,冯天养和几人商议一番后决定让李秀成带着第一军区衡阳一带待命,同时致信石达开,询问是否需要李秀成带着第一军去长沙助战,并将法国人北上的消息给通报给石达开以作提醒。 清军无论是有没有救援的心思,亦或是联合法国人故布疑阵,最好的办法就 子时十分,也不知怎的,好端端在锦榻上睡着的苏槿夕忽然如鬼魅缠身一般,不断扭动着身子,不安分起来。周身还闪着一团诡异的红光。只瞬间的时间,额头渗出的冷汗浸透了鬓角的发丝。 卫染北就那样狼狈的躺在稻草上,身上的伤口都那么毫无遮掩的呈现着。 冯家塬军营在渭河南边、秦岭北麓,是走出天宝市进入秦岭山脉的口子;距离大后方总督督署所在方1号大院十几大里路。 随后我便直接朝蒙哥所在的位置,大摇大摆的走去,狼的视力非常惊人,所以我就算猫着腰,躲藏的再好,靠近到蒙哥处后,肯定还是会被发现。 “喏,正阳宗下命令了,让我带人去玄古之地灭了叶辰和吕候。”扮演第七分殿殿主古元的凤稚笑了笑。 比如说日轮天的振霄帝君,就曾经在星耀萤火旁边得到过万年芝果王,服用后直接从合体期晋升大乘初期,整整提高了一个境界。 他吃了一颗菩提血果,能够恢复他一些力量,却并不能有太大的作用。 陈琳带着赵铁柱来到了一处偏僻的地方,神色有些茫然的看了一眼天空,随即对赵铁柱说道。 见是太虚古龙和紫萱,紫袍人咬牙切齿,这是第几次了重伤他了,让他勃然震怒。 起码叶栗是娇嗔还是真的和你在说一件事,陆柏庭还是分的出来的。 对江清婉,我已经没有任何期待,最后的一丝感情和惦念,也被她亲手摔了个稀巴烂。 刺眼的灯光不断闪烁,我知道这么刺激的一幕,肯定有记者拍了下来。 接下来的几天里,江承天五人开始修炼墙壁上的功法,本来苏赢、花僧和灵慧也想跟着学,但因为不适合修炼这门功法,便只好作罢。 但是他却没想到,这一点,却在现在,成了利用叶栗最好的办法。 这才把车子停到了停车位上,叶尽欢反倒是也不着急进去,就在原地等着战凤,等着战凤停好车,朝着自己走来。 那只赤麂为什么不能吃?既然不能吃,他为什么不直接没收,还让那些孩子带走了,这不是等于见死不救吗? 除了千年手镯之外,还有其他七件千年系列宝器。传说,这千年系列的八宝器,都是由精灵族中太古时代一位强大的精灵族长,耗费毕生心血所造,其威力强大无比。 这天知道家里来客人,他就没去地里,而是留在家帮忙看孩子,想着做饭的时候还能搭把手。 「忘了好,忘了才是最好的。」季微凉勾了勾嘴角,目光扫过倒下的凌瑾晞。 江屹煊的眼神中冒出了丝丝杀气,眼看着进度就差那么一点就能完成了,但老者的这一声“我不同意”,让进度再次往后推了五个百分点。 随即,李明慧扯下架子上的那件嫁衣,她拿在手上仔细看了看后往地上一扔。 江傅宣重新去绑绷带的结,嘴角说不会,手上还是迅速熟练的,绑了一个好看的蝴蝶结。 第117章 百舰千帆入江河 北方的秋冬总是比南方来的早一些,中秋过后才半个月,便有薄薄的秋霜凝结在了地上,将地上染成白茫茫一片,好似下了小雪一般。 徐惠琛跟随着漫长的新兵队伍,终于来到了河间城外的军营,和他一起混过募兵的,还有他的结义兄弟焦大虎,两人声称是在江南被打散了的团练军官,虽然投降了太平军,但是怕被清算,于是找机 七长老不屑的看了一眼坐在地上的那个弟子,不过将目光转移到杨少天身上的时候,用惊异的眼神看了杨少天一眼。 “血麒军一部请求入列。”鲁丹弓着身体,对着在马车里的叶韬说。 冷漠的声音伴随着一声惨叫,冷漠的声音自然是来自夜星魂,而惨叫就自然是来自前一秒还霸气侧漏的何秋水了。 后氏见到庸王府转瞬倾倒的态势,不由得心生感慨。她并没有在京兆待过,一时间没有想到,当年,上官永平也曾被长泰帝圈禁过,而且一圈就是两年。如果不是后来封王离开京兆,说不定,如今他都不能踏出这里半步。 “呵,老陈你这话说的,金杯官方的声明不是由浪潮引起的吗,我说是借浪潮的东风,就已经包括这些了,你这样的总是怀疑别人的叵测居心,真是让人忧虑。”老王摇了摇头道。 彪三见他们朝自己望来,心神一震,暗道一声不妙,随后恶狠狠的看了一眼刚才说话的那个弟子一眼,所有人都瞅着彪三,直接给了彪三很大的压力。 看着凌老爷子伸向自己的手,夜星魂浑身一震,连忙上前一步扶住了老人的手。 “思暇不怕,爸爸就在路上了。”霓舞伸手轻轻的捏了捏朱思暇几乎吹弹可破的脸蛋儿,温柔笑道,然而眼底却是闪过一丝寥落,他去那么久了,杳无音信…到底何时能回来? 逐渐他们来到了一个城镇的外面,看着此刻在昏暗的夜幕之下城镇内部闪烁的点点灯火和不断的不时的进城的那些平民他嘴角浮现出了一丝的笑容。 “幽炎怎么样了?”这时,朱紫浩耳旁传来潘海龙的声音,回头看去,发现潘海龙几人都重伤累累的半蹲着停在虚空,显然一时间不明白是怎么回事。 林厅长觉得,舟舟也许是一下子不能接受,时间长了就会好些的,所以,他没再说什么,在林舟舟的肩膀上拍了拍,就起身离开了。 “知雨?听的到吗?”宫雪试着呼唤,可面前的人儿却不为所动,依然沉沉的睡着,那叫一个天塌不惊。 光头歹徒抬头看到自己一棍打偏,脸都绿了,骂骂咧咧的他抽回钢棍的同时索性举棍朝着叶萧捅去。 事实上黄子萄也能理解各位长老们的愤懑。不过长老们大多都是老人,用老爷子的话来说就是,落叶终究是要归根的。所以只要黄子萄的安排确实妥当,这些长老们基本上是不会不愿意回到清淮的。 这种地方到底还是三教九流什么都有的,人是自己带过来的,别让她出什么意外才好。 曾骏拿起酒瓶,将剩下的酒一股脑倒进了自己的杯子,再举起杯子,拼命的往嘴里灌,仿佛喝到嘴里的不是红酒,而是白开水。 楚飘飘倒也没有说什么,点了点头,纵身一跃飞到屋顶之上,向着黑夜之中隐去。 下一秒,汤维松开林木,推开车门,下车,关门,然后就朝着中戏大门的方向跑了过去。 第118章 遍地哀鸿满城血 石达开回到天京之时已经是十月十四日,此时的天京城内却依旧是哀鸿一片。 彭大顺此时并不在城中。 回援的两万太平军见到天京惨不忍睹的现状,刚在武昌杀红了眼的将士无法按捺心中愤怒,强烈要求要沿江追击敌军,彭大顺约束不住,为防不测,只能亲自领兵东进。 大军急行两日,总算在镇江以西的旧江口追 对于李云柒的一再追问,萧长风选择了无视。反正到时候谜底就会揭晓的,早一天知道晚一天知道不是都一样吗? “都是兄弟,怕什么?难道是你……”萧长风故意说的含糊不清,果不其然,李云柒连忙反驳了回来。虽然这个说法和他想象中的不太一样。 “什么叫做实实在在的承诺?”朱棣从侍卫手中接过一杯酒,轻轻啜了一口。 “皇上费心了,六年来,子悦的喜好改变了很多,皇上还是抬回去吧!”蓝子悦淡淡的拒绝,她不会接受南宫辰勋的任何馈赠,南宫辰勋必须对她死心才行。 循着一只骸骨狼,林若夕俏丽的身影迅雷般的飞舞过去,粉拳轻扬,三两下砸到残血,我十分默契的冲上去,骸骨短刃连连挥舞,两次攻击,骸骨狼便呜咽着倒地了。 而此时,庆成郡主便等在朱棣大营外的轿子内,等着朱棣的接见。 那么大黑牛和他们就算做一个档次的人了,这说出去可不怎么丢人的。 说着就是一福身,一溜烟的出了门,反倒香儿还没反应过来的傻在那里。 这个“缘”字,一撇一捺,熟悉至斯,右心蓦然揪起撕拉一阵痛……我好像,在哪里见到过,但究竟是在哪里见到的,我一时想不起来了。 抱着她,虽然隔着毛毯,却依旧能感觉到她身上的气息,带着致命的魔力。 闻言,中年男人一下子愣在了原地,这他妈就有些尴尬了,对方压根儿没听过,自然不明白其中的威胁。 “咔嚓!”不等麻子开口求饶,麻子的左手也不禁响起一道清脆的声音。 在他们离开不久,那尊道界强者便已经到了之前的战场,却没有找到任何有用的线索。 一旦战阵崩溃,巨童族战阵所化的巨兽,直接扑进魂族大军之中,必然会造成毁灭般的后果。 “这世上本就不该有长生丹,恰恰就有了,神灵都会死去,人类怎么能创造出永远不死的神药,一切的一切,都是有人刻意安排的。”王宝玉解释道。 其中一枚炮弹,正中星族的飞艇,直接将其打得支离破碎,碎片纷纷落入火山。 老夫人以这个罪名处置花嬷嬷,就是在当众狠狠打了大夫人的脸面,这就是要敲打大夫人的意思了。 好在目前,人族界域还有巨瞳族等几个种族,在浑水摸鱼,让人族忌惮,牵制了一部分人族的力量。 李婉茹感受到李宛灵的情绪和刚才有了明显的不同,却没想明白是什么原因,只是静静的等着李宛灵开口。 先是二十亩地的玉米,都收拾完了,只剩下将玉米粒该晒的再晒一晒,晒好了就收进谷仓储存起来。 “那系统大大,不知道你有什么功能,”魏索两眼冒金星的看着那系统,希望能够得到神器,神功什么的,然后自己就开始纵横都市,驰骋花场。 奥黛丽原本对这位好莱坞明星还有一丝好奇,但看到她风情万种的样子,立刻紧张地紧紧跟着周南,生怕他被勾引跑了。 第119章 何日遂愿救苍生 洪仁玕抵达香港的时候,香港总督府热闹非凡,正在举办额尔金的授勋典礼。 由于在清廷北方战争获得的巨额利益,还有与冯天养签订的长期商业条约,额尔金带领远征军来到东方不到两年的时间内,就已经获得了十倍于出兵成本的利益,并且显著的改善了英方在远东的政治地位。 时至今日,无论是清廷、太平军,亦或是 “北荒子民和其他部洲并未有什么区别,野蛮只是你们的成见而已。”大禹平淡的回答。 “咳咳!”流云不觉地咳嗽了几声,然后朝着花舞走去,他看见了花舞的旁边竟然真的多了一架画台,台面山谷铺着一张纯洁无瑕的宣纸。 林庸不知道她们的命运如何,但本能地感觉到,自己的命运,只会比她们更糟。 雷池中栖息许多‘雷蛟’,这些蛟龙似鱼一般会对行走在雷池上的猎物发起偷袭,齐琪打死了几条,有惊无险走过一段路程。 进入山谷之后,白鹤变平飞为辗转侧翻,用尽浑身解数想要甩掉八爷,八爷紧盯死咬,灵敏应对,始终不曾被白鹤甩掉。 领头的熔炼师仿佛是吓傻了一般,呆呆地抬着头望着李东水,他怎么也想不明白为什么刚刚话语还缓和的李东水居然会冷冷地朝他们说出废物两个字。而在他身后,两个低着头的熔炼师极力的拉扯着他的衣服,想让他低下头。 说完木梓飞就开始直接这个六眼湛獒蚣了,毕竟这个家伙的外壳是比较硬的,所以木梓飞也是废了很大的力气才把最外面的外壳给撬了下来,然后木梓飞就看见白花花的肉了,看见肉之后一切就都好办了。 魂器落地盾护持着迷你韩生不断缩短和灵力光柱的距离,而后在所有人包括在邪尊吃惊的目光下,迷你韩生径直地冲入了巨大的灵力光柱之中,而灵力光柱则是没有任何的变化,似乎迷你韩生的进入并未对其造成任何的影响。 那侏儒一击得手,立刻反客为主,停止奔逃,扬手又扔出两枚圆球。 信天也有自己的域——空间领域,论属性的威力,信天的空间领域甚至还在雷域之上,只是信天的领域仅仅是一重,实际威力比郭峰的三重雷域差多了。 没有理会她,厉爵西走到桌前坐下,端起上面的英国复古茶杯,指尖轻摇,清茶轻轻晃动着,优雅自然散发,不需要任何的乔装。 脚下是乱石和沙土,不时会看到动物的骨殖,那可能是动物在奔跑时,失足掉进这个天然陷阱里面。尸体腐烂风化后,只留下一个骨架。 事出突然,她甚至没有与凰冰凤以及覆天莫细说,便只身来到了天之塔。 其实,他心中已经有了怀疑的对象——晋王,在大隋只有晋王才敢和他作对,其实,不论出了什么事情,杨勇的第一怀疑对象都是晋王,或许之前有过偏差,但这次却是对的。 厉子霆淡漠地颌首,转头轻而易举地捕捉到甘露的位置,示意她过来。 其实猴子和锁柱早就来了。躲在暗处,这事不能急,得让老黄看出来他孙子干不干这活无所谓。 今天就是绝佳机会,下午他让人调查,发现叶飞扬老家要造房子,急需要钱,而她弟弟也正四处找工作。 卧槽,怎么还怪到我们头上来了,这分明是你自己东拉西扯好不好。 厉爵西淡淡地应了一声,脱下外套给管家,朝着遮阳伞下的桌子走去。 夜晚做梦,梦到的是泽清的妈妈,泽昊,还有邓圣淋。每一次醒来都挂着泪水,可是我就是不曾梦到我心里最思念的人。 不过这时候岳隆天却突然发现了另外一个问題。自己身边一侧是淋雨哗啦啦的水声。自己居然还能清晰的听到屋外的脚步声。 瞄的,难道我说得不对?燕飞尴尬的摸了摸鼻子,发现艾米丽亚和暗精灵都投来好笑的眼神,不过燕飞现在的脸皮已经够厚,只当没有看见,他倒要看看凯恩这个家伙要怎么处理。 到现在为止,他仍然没把那玩意儿复原,原因是太败家了,性价比低得可怜,拿来研究还可以,若想普及的话,以他现在的身家,估计能造出两个来,就算不错了。 紫气澎湃如涛,席卷向了天际,那在紫气中的手脚也缓缓地舒展了开來。 虚空崩塌,周围的空气成了碎末,一片压抑,与此同时大御剑术粉碎虚空与天魔攻伐术混沌玄光真正樱锋,两边炽盛的光芒剧烈的碰撞在一起,强大骇人到了极点。 见到楚虚华已然陷入迷阵之中,生命是否有危险还不可知,楚庭川可不想墨凉也发生这样子的状况。他现在就应该在墨凉的身旁,好好的保护墨凉的安全才是。 其实也清楚他们大概在想些什么,可夏天知道就算自己想要解释那也是解释不清楚的。 七鼎同时辅助,八鼎同时发力,将天上的天劫之力吸入进入了离火鼎之中。 “我娘?”不知道他怎么突然想起这个问题了,狄宝宝愣了一下。 废话,如果知道是用什么做毒药的,只要是大夫,他都会制做解药,这还用你说。 冉斯年目瞪口呆地目送饶佩儿妖娆的身姿消失在门口,被对方一针见血地指出了心事,冉斯年难免有些挫败感和尴尬,他反应了几秒钟,回头撞见了瞿子冲理解似的柔软目光,勉强挤出一丝微笑。 港口是鬼子照顾的重点,落下的炮弹就没停过,轰轰轰的爆炸声不绝于耳,海面就像是沸腾了一般,翻涌着,一道道洁白的水柱升腾而起。 大战结束了,海军总部虽然破坏严重,但恢复了往日的平静,被转移出去的居民开始回归,属于各大支部的精英海军开始离开。 没有医生,没有救助,如果没死就拖到一边的阴凉处,死了就直接扔到垃圾车上去,然后运出去烧毁掩埋,谁让这些鬼子是俘虏呢? “走吧,斯年,咱们回家。”饶佩儿拉着冉斯年着急地往停车的地方赶。 韩九阳听到韩君国的声音,顿时吓得一哆嗦,咧嘴笑脸,转过身来。 “好吧,我就相信你了。”欧阳婉兮脸颊飞起一片红霞,她的语气明显好了很多,她没想到秦龙为了解释清楚,竟然说出了这样一番话来,倒是让她以外。 9月份的反思和10月份的更新计划 首先说一下9月初的那个更新计划。 一直跟读过来的兄弟们都记得当初吹了个牛,说9月份保底更新20万字,争取实现25万字,现在跟大家报告一下,9月份更了24.5万字。 事实上,如果不是最后几天的出差,导致28号和30号各只更新了两千多字,这个数字完全有可能达到26万字的。 但是世事难料,突如起来的出差打乱了我的计划。 不过9月份确实有很多值得反思的地方。 首先是每天的更新时间。 由于没存稿的原因,更新时间没法稳定的保障在中午12点和下午6点这个两个时间点。 而且我毕竟有一份干了十年的工作,虽然现在不怎么忙了,但是一旦忙起来或者比如现在出差一样,更加会打乱更新时间和节奏,所以导致兄弟们追读起来感觉不舒服。 在此我向所有追读的兄弟们道歉。 再者就是最近确实工作有点忙,更新的质量下降了,尤其是自9月下旬末段,感觉很多事情没有说清楚。 其实自李秀成打下来桂林之后,到清军和三国联军偷袭天京,这一段是我构思了很久的一段剧情,这一段至少是二十章的篇幅,八万字左右的内容,但是由于工作忙再加上临时性的出差,导致这一段剧情完全没有写出来,很多兄弟们观感很差,对此再次表示抱歉。 确实这段剧情没有描写好,写的太仓促了,本来就卡文,在最后几天更是陷入了一个极度的恶性循环。 因为工作耽误更新,然后想要补更新,接着急功近利推进剧情乱了节奏,最后质量下滑也没有补上更新。 整个九月份更新下来,最舒服的是9月10号到9月22、23号那十来天,工作不忙,白天想剧情,中午和晚上码字更新,时间也充裕,剧情也流畅。 只是没想到最后几天拉了一坨大的。 但不管怎么样,9月份终于还是过去了。 ........................................................................................... ........................................................................................... 简单说下10月份的更新计划吧。 首先是双更变单更的事情,这个在群里已经预告过了。 因为双更和三更压了订阅,导致订阅数据始终一般。 这几天一更反倒是蹭蹭的爬了上来,咱也不知道是啥原理。 虽然双更变单更,但是咱字数还是有保证的。 10月份的更新时间大概在每天晚上的8点到9点之间,最晚不会超过10点,每天稳定更新一章7k左右章节。 原本想说8k的,但是想了想,还是先不吹这个牛了。 整个10月份的目标仍然是保底20万字,争取25万字。 如果周末时间充裕,会适当加更。 但是无论如何,这个月不会再强行追求字数,按下急躁先把质量提上来是硬道理。 ........................................................................................ ........................................................................................ 顺便说一下很多兄弟们说的科技树攀爬太快的事情。 别的不说了,简单说一下铁路和贸易。 有兄弟说啥都没有就建铁路太魔幻了。 中国历史上第一条工业铁路什么时候建设的呢? 1881年,唐胥铁路,6月份开建,9月份竣工,全长9.7公里。 1887年修了唐胥铁路的延长线,一年不到修了80公里。 额,在自己有铁矿,有钢铁厂,有美国人援助的工艺和设备情况下,修一条铁路其实并不是特别复杂的事情。 还有就是和英国人贸易的事情。 拿日本举个例子吧。 日本明治维新的时候,西方对于日本几乎是一边倒的鼓励和欢迎,在李鸿章张之洞他们推动洋务运动的时候,西方也并没有干涉和反对。 他们更愿意借此全面打开东方的市场,西方列强出于对自身利益的考量,更希望和开明的现代国家打交道,他们对积极推行改革的洋务派非常支持,清政府改革失败只能说清政府自己不争气。 叠个甲,重申一下:西方支持洋务运动和明治维新,都是出于对自身利益的考量,绝对不是出自什么善心。 所以很多人觉得主角为什么莫名其妙的能和英国人达成贸易协议,因为这能够让他们以最低成本获得稳定可观的收益。 但有人会问,这不是变相卖国吗? 天上不会掉馅饼的,后发国家不可能平白无故的获得先发国家的科技、人才,甚至都不一定能够获得安静发展的机会。 妥协和利益交换是不可避免的。 当今的世界格局还不够让我们清醒吗? 好了,关于前面剧情的解释到此也结束,别的不再说了。 今天晚上应该还有一更,时间大概在8点左右吧。 明天就只有一更了,时间同样在晚上8点左右。 嗯,9月末总共欠了一万两千字,大概是两更左右,我会找机会补上的,咱一项说到做到。 谢谢所有兄弟姐妹们的支持,再次感谢大家对我的鼓励和包容。 最后例行求一下月票,月初是有双倍月票的,谢谢大家。 第120章 千村薜荔人遗矢 黄河再次重归旧道引发的一系列后果,远比所有人的设想都严重的多。 受灾的豫东、皖北、苏北这一带地域在经历了数年的动荡后,本就是清廷官府统治力量最薄弱的地带。 而在这一带和清军对抗的主要力量捻军,虽然规模不小,但武装性质却是半民半兵,并没有建立起有效的基层统治。 况且清军为了保密,亦只 看到这样的情况,秦莉的父母,极力地克制住自己,才没有笑出声。 听他这样说,董如也就不再坚持,收拾好她待会要用到的东西,便由卫七郎扶着慢慢出了门,向着不远处自家铺子走去。 现在,苏天浩已经跟6老爷子上了同一艘船了,即便是他想拒绝,也是不可能的了。 “妈,我早就跟您说了吧。若风穿上西装是最帅的。”冯沅的眼睛全部扑在张若风身上。 想到这里,李一涵的心里,微微的自嘲了一下。正欲转身离开,男子却转身过来,看到她时,眼里闪过一丝冷漠。 张大壮叫了一声,大家的注意力这才都集中到桌面上,只见桌上主食有两样,一样是牛肉炒河粉,另一样是金灿灿缀着红萝卜的蛋炒饭。 “你去洗澡吧。”到门口,周冥曦拿出药匙,打开门,接过楚轩翼手里的东西,看着他默默地说道。 他擦了一把额头上的汗,慢慢走到狼狈不堪的叶窈窕身边,慢慢蹲下身子,掰开叶窈窕被绑在身后的手,果然看到了一只打火机。 他这话一出口,旁边的黄钧强、顾威赶紧附和,其他球员也围拢了过来。 他原本不想公开身份,但是既然有人闹到这个地步,那么也只能豁出去了。 她一路向东,不知飞了有多久,终在一棵道路松的树荫下,看到了她在寻找的人儿。 在满院的鲜花中间,趴着一名男子,那名男子的周围已经撒了白面警戒线。 是以,风飞扬只能对此敬谢不敏。他可不想和凡德一样,变成他人晋升的垫脚石。 他将那东西呈现于神像的面前,不敢请求原谅,只是想再得到一次启示,叫他能好好的看个清楚……他这次祈祷了好久,方才有了回应,感觉到暖流在体内的涌现。 这么一来,不但是夜行人,就连夜紫姬和章北海也都是愣了一下,不明白杨天为什么要轻易放走这个夜行人。 此时正是月末,一片繁星,无月。高峻在岸上往地下一躺,听着丽容和苏氏在马车的另一边脱衣,低声说着话迈入水中。 等习惯了,适应了,这样辛苦的日子,王组贤竟也觉得过得十分舒心,每天都能保持旺盛的斗志和愉悦的心情走出家门。 可那已经是过去式了!解决掉娜迦那个怪物,凯妮丝有了更多的心思与精力来照料封领。她将风飞扬所说的“笨重又碍事的大玩意”,也即是家传下来的贵重品折价处理后,买来了目前最为需要的人力。 风劲之力连带着离火之力化为两大光斩,一道赤红灵光,一道无色灵光,交叉于一点,大有将天地划分为四片区域的意思。裂……此术是裂之力,裂地裂山裂开空间。 “绝对真的!如假包换!”韩道笑道,如果说红警基地是一个公司的话,所有的红警兵种也确实可以称为公司保安,而且,各个都是最专业的保安。 否则,从他离开羽州到现在,见识到的神兵利器,也不会用十根手指头就能数的过来了。 第121章 万户萧疏鬼唱歌(7K) 纯以军事角度来看待,清廷的这次开掘黄河的行动无疑是相当成功的。 横亘千里的黄泛区,彻底断绝了石达开依托苏南、皖中、浙东等富饶地域财力,由淮南出发沿漕运故道北伐的可能性。 清军可以将自己有限的兵力向西转移,依托南阳、四川、汉中、关中的各个盆地关隘凭险固守,同时以海路袭扰太平军沿海地带,使太 因为他体内有三种血脉的缘故,所以遇到什么特殊的东西可能会有一些变化。 第二天,店员送鱼上门的时候,吴电工是很懵逼的,他老婆以为是儿子儿媳网购的食用鱼,差点拿到厨房里炖了。 听了洪婉儿的话,风千微微松了口气,原来是洪颜盟的人,那还真和他不是敌人。 此外,从进来开始第一句话,赵雅基本上已经摆明了立场:她在避免和找欧阳家打这场官司。 就在这个巨大空间碎裂出现的瞬间,季莫身上的天地元气短暂的剧增,甚至移动速度已经到了极致,而一边的蓝霜凝却因为受到空间碎裂的影响,速度变得极为缓慢。 风千手握长刀,愣愣的看着这一切,完全不知道这一切是怎么回事? 罗婷的八个哥哥,名字从上到下分别是‘天地玄黄宇宙洪荒’,其他几个现在都不在斯顿城,都出‘门’游历去了,只有老五罗宇在家,他也是上个月刚回来。 二人向里面走,只见一名老人正在垂钓,而在他身边,那是一个冒着白烟的黑色炉子。 可是随着开学,曾娇回到学校,一切都不同了,她反而有些间隙的时间能抽出来。 “这……”萨温一时间说不出话来,他万万没想到人鱼国王竟会提出这么一个办法。 众人看着再次站起身的杰马尔,脸上的表情有些震惊。那个男人的脸上,有一道清晰的拳印,脑袋由于克鲁斯刚才的那一拳,不经有了一些变形。 归宁缉毒大队这几个月才稍稍休整了一下,自从上次武登山围捕了老九团伙,毒贩噤若寒蝉,不敢妄动,让缉毒民警们也享受一下按时上下班,接孩子,陪妻子这样难得的平静生活。 钱诚此时还不知道离自己不太远的地方有一直团队正朝着自己赶来。 说着,翔龙打量了一下四周,见四周的墙壁都是用青石砖铸成,想着自己现在应该还在死山这下的石室中。 他话音刚落,人就傻眼了,这僵尸也不知是怎么跳的,只一纵身,一步就从这两米多的坑跳了出去,直接扑向丁丁。 尼罗帕苦口婆心地一句句劝说道。没办法,离总冠军奖杯只剩下七分钟时间了,不由得尼罗帕不心急。 “这么简单就放弃了,你说的话一定是假的。”森洛说着打量了翔龙一眼。 一个月后,第二起空难果然发生了,是一架从马来西亚飞往台湾的航空,跟第一次空难一样,无人生还。 “哼哼,你要积累一个好名声要经历许多事情,可是老子要毁坏你的名声只要一个帖子加几个截图就足够了。”原本只是不喜欢钱诚,可是得知他竟然是捡走自己游戏登录器的人之后,超级波心中对钱诚已经充满了怨恨。 柳茹诗在双龙城也是有名的高手,关于独孤胜看上柳茹诗,也是被很多人知道。 “好啦,我只是想体验体验吵架是什么感觉,看把你吓的。”她攥着衣袖擦去我急出的汗。 第122章 借问额督何处往(7K) “这是霍乱!” 在临时召开的执委会上,黄宽凭借简单的疫情资料,很快给出了明确的判断。 因为这种症状黄宽太熟悉了。 呕吐、腹泻,然后剧烈的腹泻,一天最多可以达到几十次。 由于剧烈的腹泻,导致严重脱水,最多的一天脱水量能达到十公斤。 由于过度脱水,感染者会很快循环衰竭,陷入 不知道怎么了。现在我面对苏含,才几天没见。像是很久没见一样,苏含的眼神很冷漠,让我看着,很陌生的样子。 然而,她脑子里忽然蹦出来一个异常可怕的场景,假如她对面坐的是席煜辰,那会是什么样子? 扬在脸上的自信,语言里透出来的骄傲,一开口就征服了绝大多数人的耳朵。 李长安看在眼里,却不知如何安慰。整个警局都没有人回话,八成是那边已经下手了……自欺欺人的话,李长安实在也说不出来。 那朵雷云凭空出现之后,在高空急速凝聚,然后一个闪烁,便是直接的出现在了灵鹰王的头顶。 谁能想到,一个獐头鼠目的毛脸鬼魅居然是大名鼎鼎的无尘和尚故交,听话语还颇为亲厚。 这个样子让人看了有些渗得慌,而且他一动也不动,就这么瞪大眼睛看着你,这种感觉让谢黎墨想到了墓穴里面的僵尸。 车厢里的天火褪去后,我忍不住上车去看了一眼,只见座位上、过道上堆了一层厚厚的灰白色灰烬。但包括车座、乘客们的行礼在内的所有物品,却都是丝毫无损。 关于合作这个问题,其实我心中是很明白的,那当然是要合作了,必须帮复兴委一把,过渡委想要吞并复兴委,我必须得让其付出代价。 他的动作和他话里的意思一样具有威胁性,他的手往赵晴一挥,一把匕首刹那间出现。 “那这石头蛊打中后不会有啥后果吧?我们林家上上下下无论主仆都被那石子打过,如果有啥病根落下的话那就惨了!”林瑞天满脸担心的问道。 或许因为x战警和复仇者联盟的介入,吸血鬼没有那么嚣张了,伤人事件也越来越少。 随后,一名青年上台,眼神凝重的看着林凡,本来他对于林凡,完全抱着轻视的态度。 林凡的话语,让在场人无语加恐惧,你连子弹都打不死,十叔还有办法杀了你吗。 哪怕他们知道,叶天辰做任何事,可能都埋藏深意,也都感到一头雾水。 但因为我是偷袭,而且双方离的距离不远,这张斩妖符还是打在了他的胳膊上,只见白色的袖子那里被打出了个口子,而且不断的腐蚀。 雷霆道韵的注入,让领域沸腾起来,出现了一片密密麻麻的雷电,与火焰交织,对抗莫名的黑雾。 每当眼见这一幕,沈哲子便不免对兴男公主心生怨念,原因则是这母子早前在建康都中的一桩旧事。 时光流转,就连这位栋梁也老了,墨鲤得变成更老的样子才能入京。 更何况,那个什么“纤魂姐姐”,与他素不相识,如今送这个令牌过来,莫不是出于什么目的拉他下水? “就是……就是学校里他们传的……”虞清雅仿佛耗尽了所有力气说出了这句话。 万通天、夏擎枫、洛月晨、马隆等华夏高玩,均或点头或出声表示支持。 一连串寡淡的笑声冷不丁地冒了出来,各方玩家向发出笑声的方位看去,却是天道骷髅宗宗主云天澜迈着悠闲的步伐来到了周思聪身侧。 第123章 纸船明烛照天烧(7K) 冯天养最终还是食言了,没能亲自参加额尔金的葬礼。 但这并不失礼,因为葬礼办的并不隆重,更没有什么其他国家的使节、高层冒着感染瘟疫的风险来香港吊唁。 即便是百般巴结额尔金的清廷,以及围绕在额尔金身边的那些西欧各国的使节们,在判断出瘟疫有可能是来自香港传播的霍乱时,也在第一时间逃离香港,并立 何云翰和烧饼跟在其身后,也就在刚进入院子没多久后,何云翰就见到在马路边,一众黑衣人端着水枪,站在这里。 至于张欣和赵三行,对罗伯特团队的人都没有好感,也不会管这些事情,就算警戒解除,张欣依旧在练习瞄准,而赵三行则换了个更舒服的姿势晒太阳。 天光已经大亮,一缕璀璨夺目的阳光刚好从东方升起,光照大地,瑞彩千条,整个世界真实得好像在做梦。 在唐朝,炼银技术已经得到了很大的发展,但大规模冶炼并正式作为货币还得要等到宋朝。如果黄庭不缺钱,完全可以等凡间自由发展,可问题是他现在很缺。 车来了以后,所有人兴奋着把东西收拾好,坐上了前往新公司的大巴。 此时第二批开伞的是十万台后勤补给基地车,它们同样拥有电磁悬浮能力,可以在高空中滑翔,最终精准降落。 联谊晚会是自助餐形式,听说还请的是五星酒店的厨师班,晚餐肯定相当好吃。 想到此,曲炳玉心中只觉柳暗花明。今日几番厮杀,通玄观死伤亦是不少,之前退走、实属无奈。若能坐观祆教妖人在别处吃亏,他心中自然乐见其成。 此时唐一州操控着乌鸦先知队长缓缓的向西边飞去,不能在这里久留了,这次他捅的马蜂窝有点大。 这地道大约有三米高,三米宽,非常宽敞,即便是法师蚁都可以顺利通过。 有人身体好好的,怎么也查不到问题,那就证明是灵魂出现了问题,灵魂一有问题,没有灵魂的驱使,身体便会出现问题。 况且他们为什么要走?走的这么匆忙不说,竟然连迷踪门弟子的性命他们都留了下来,这又是什么意思? 似乎是怕东方晓不明白自己的意思,那皮皮虾的身上再度泛起了一丝霹雳啪啦的蓝光。 此时那四人一个个的在地上翻滚着嘶喊着,他们的右手全都被叶宇给割下来了,这是叶宇现在还不想要他们的命,他们的命运他要留给宫羽灵来决定。 以至于主动出击发动两次奇袭的卑弥呼率队返回,这支精锐才歪打正着的杀到神宫这边来。其中的缘由甚是巧合,所以无论是打算决死一战的卑弥呼,还是想要夺回诺顿立功的指挥官,真的就只是机缘巧合而已。 隋念莪突然对静和的吃力感同身受,薛湜和她们还真不是一个世界里的人。 黄明领完命令,已经离开风云楼,似乎传递消息的装置,并没有在风云楼总部,而是藏匿在别的地方。 所有人都发了送消息,给自己的门派报告了这里的一切,不出一个时辰,这里将是人山人海,有可能成为战场。 虽然觉得很无聊,但是我还是极为配合,躺在床上,笑着回答道。 “你们误会了,我真的不是那个意思……”我举手做投降状,苦苦哀求道。 王团团眼睛落在了梅蜜红彤彤的指甲上,很是漂亮只是太过尖长。 第124章 牢骚太盛防肠断(7K) 亨利来到广州的心情是忐忑而激动的。 得益于成功挽救了香港数万人的性命,此刻的亨利已经被誉为了香港的救世主。 远征军、远征舰队、总督府的行政官们,以及香港所有的英国市民,都交口称赞着亨利的功绩。 和亨利绑定最深的外交官们正在为了亨利能够接任总督职位而忙碌,但亨利知道,他虽然立下了大功 很多情况现在都是不同的强者他们采取围攻的方式,那么在这样的情况下必须要有所选择,当然因为这五位强者应不是来自于不同的宇宙,所以他们肯定不会有临时合作的情况,毕竟他们谁都想取得最后的第一名。 庄凉也来了兴致,虞陵她身上有太多古怪的东西,越加探究,越加沉迷。 “在京城而又热心于此道的有兵部添设右侍郎熊明遇、太仆寺少卿李之藻、前顺天府推官王徵,还有新科进士翰林院庶吉士金声。 钟成发作为皮肤科的医师,各种溃疡面,再严重的缺损也经历过,但是像这般急性的迅速扩张的皮肤溃疡,也是有些毫无头绪。 他想看看他爷爷才把id交给林途去安排“补办”,如今还没拿到卡先用着林途的钱也确实比较安全。 方至诚感受到杨初意探究的目光,紧张地咽了咽口水,眼睛还不自觉地眨了眨。 他手上拿着一团布,蹑手蹑脚走到杨初意他们原本规划要建作坊的地方开始刨坑。 从前容衍觉得,旁人的幸福与他何干,今日他认为,潇潇说的都对。 她后来还是通过网络才知道各地人民的智慧,自己也做过两次,已经能掌握这其中的关键点。 说皮岛沦陷,都是沈世魁领导的东江无能,一触即溃,他也根本来来不及救援云云。 嘴上说着,心里也在计较,是不是偶尔放归阴散人,帮秦婉如整合宗门,以还此人情。 南山派的山门同样不高,不过这次第一个出现在众人视线中的不是南山派的掌门,而是南山派的一名弟子,长的相当帅气的男子。 看到恶魔们几乎就要显出原形大肆屠戮了这个不行即便是要吃也要等登上陆地才行。 当他讲那几句话的时候,声音干涩之极,显然说的是别人,但道的却是他自己的心境。 微笑点点头,这次她作为主要的攻击力量随队而来,却没有当队长的觉悟,所有事情都推给乐杀,而乐杀对此却没什么怨言。 想了一下,也没有避讳什么,直接就将自己知道的大概总结了一下,说了出来。 空敞的房间里,非常暗淡,虽然现在是雅典的中午时间,太阳公公的光芒却照不到这里。杂乱的头发,红肿的眼皮,褶皱的衣服。身子卷曲的缩在墙角,眼神警惕的看着周围,象是受了伤的野兽般。凶猛而幽怨。 “对了云峰哥哥,今晚上是血月之日,云家所有有战斗力的人都要去城墙上防守妖兽的进攻,你要去吗?”云惜容说道。 听到李珣说话,商侍仍沉默了一会,才在今夜首度开口。她的嗓音颇为好听,却缺乏情感起伏:「道长手上的东西干系很重,不如早早归去。 尽管效率低的不行生命之树还是在傍晚来临前成功的发芽,接下来只要找个地方将它种下去就算是完成第一部了。 这个星球有着一个特别的地方,那里的科技层次很高,甚至还有三个超人,不过,能源核在外面,她们自然不会去自找麻烦。 第125章 风物长宜放眼量(7K) 咸丰九年的年底过得和往常一样,冯天养和绾娘一起在新安县发了三天的猪肉,然后一起在新安县政府后面的小院中过了年。 事实上,不止是冯天养,许多出身新安的高级军官们也和冯天养一样,到了年底的时候会回到新安县,要么帮着杀猪,要么帮着分发猪肉,这是早期衙兵群体的老习惯了。 当然时至今日,能和冯天养 高元离开之后,现场乱成了一锅粥,本来报道张氏集团发布会的记者,纷纷凑到了张发面前,询问他五年前高家覆灭之事,到底跟他有没有关系。 这一次是纯突袭,所以也要看成功率。不过臻夏说如果她们可以救出麦坤仪的妹妹那么麦坤仪就可以完全的摆脱控制帮助我们。 冲击的无数境界低微者,脸色苍白,体内血气翻滚,满脸惊骇之色。 “病房里不能有这么多人,病人需要休息。”聂轻晚压抑自己的怒火说道。 在这等逆天异象带来的威压席卷之下,赤天神洲除神皇之外,于此刻没有例外,统统被镇压的匍匐在地,身躯瑟瑟发抖。 情绪激动的安靖,尽力的克制着情绪,他的眼泪不争气的落下来。 他们对东方无道颇为尊敬,能让父帝钦点他来教他们,说明此人绝对是有真材实料的。 情况已经说明,颜易知也不再多做停留,临走之前,欲言又止,最后还是离开了。 “三日后,城内元武湖会有端午竞渡的盛会,灵兽螭吻也会出现,任平生和云和公主一定会去那里游玩,到时候,我要不要邀请师姐一起去呢? 月舒婷收拾了一下桌子,便洗漱躺到了床上,她拿出前些天高元送给她的那一个发饰,脑海中回想着高元刚刚说的话。 朴汴坐在大帐内的上首,神色没有任何变化,淡淡的给自己倒着酒,轻描淡写的慢慢一口一口的喝着。 不该如此。成野虽布下许多眼线,可到底不能手长到伸到成墨身边。 陆经竹不了解这宫廷之中的规矩,不晓得一旦轻慢了这二位,恐怕惹上麻烦的,就不只是她陆观澜一人了。 金玉堂说完平静的看着众人,缓缓坐下,也不再开口,恰到好处的留着余地给众人思考。 连越直接从坐着的状态,转身脸朝下躺回了床上,身下还压着那个无辜的枕头。 虽然大家都是一个团队的成员,但此时,所有人都将求生者自私自利这一面,表现得淋漓尽致。 再怎么说凤泽也算是见过世面的人,就连影后身边的助理是一脸倦容,和普通人压根无二差别。 所以一个实力强大团队的保护,对于一个生活职业者来说,在考核任务里是有多么的重要。 “天照大神不愧为大神!生是j国的神,死是j国的灵!”,王宇感叹了一句后,直接开始使用了最后的一次抽奖。 他的行为在理论上没错,这样更容易获得卖家的好感,提高中标率。 万一哪天老王真扛不住了,沐府岂不是瞬间就没了一个忠实可靠的管家? 皇帝大惊失色,不由抹了抹嘴皮,神情显得有些尴尬;而大臣们呢,就更难堪了。 虽然他的心理年龄已经非常成熟,但听到自己准考号那一刻,赵诚内心还是习惯性地咯噔了一下。 赵诚一米八的大高个,被她这么玲珑的一个妹子叫弟弟,看着有种莫名的喜感。 第126章 风雷磅礴惊明月(6K) 石达开的此次进攻清军早有预料。 事实上,战争打到这个份上,双方几乎早就是半摊牌的状态了。 杜翰之所以千里迢迢的自京城跑了一趟四川,就是为了给曾国藩站台,让其能够尽快整合川陕两省的资源,准备迎接石达开的再次西征。 而曾国藩也没有让清廷失望,很快发挥了其人长袖善舞的一面,收拢了此前溃逃 片刻的失神后,思绪再次回到了林清清的身体里。“这是她自己的选择,我们没权利多加议论。”她云淡风轻的答。 林倩倩摆明了蹭程诺热度,程诺什么时候傻到这都看不出来了?对着她就是精明,对着别人就傻里傻气的。 “你不是说请我吃饭么?就这么干坐着?”叶一凌抱了好一会儿才舍得打破这气氛问道。 而在是他之前去过陆宅,里面的下人也是认识他的,跑过去之后就着急的询问陆贝儿的情况。 “白总管,如今有我在九阳神殿,我不会让你们再受到伤害的!”秦云接下这星穹神镜,这也是一份沉重的责任。 刚才被踹跌坐在地上的男人疼痛感已经褪去大半了,看到陈素心泪眼婆娑的样子很是惹人怜爱,便心生异念。 毕竟手腕处扭伤的有些严重,所以无论那医生动作有多轻,都痛的很。 在魂戒亮起来之后,一道飘渺的身影从魂戒中出来,这是将夜的模样。 她抓抓自己的头发。“我可以……不去吗?”如果不是因为真的害怕,林清清是怎么都说不出这句话的。 推开门,刘一飞就看到一个五十来岁的白胖男人坐在办公桌后面,另外在旁边一侧的沙发上,此时还坐着两个男人,都是四十多岁。 在缥缈的仙乐响起后,随即在轮回大殿的后面,传来了冗长且连绵的晨钟之声,足足响了二十五下,生生不息,回荡着以轮回峰为中心方圆百里的山谷里。 程祥接过鬼牙,反手就把抓在他腿上的那个别楞的手给砍掉了。那只断手掉在一旁,蠕动了两下,就变成了一坨白色的泥巴。 四个别楞,程祥和章正一人负责一个,尚舒对付两个。只见那别楞简直和真的活人一模一样,行动灵活,甚至连五官都像活了过来一样。这四个别楞身手了得,再加上他们的武器都是长剑和长枪,不多时就占了上风。 好在距离武松攻打二龙山还有很多天,武植这段时间可以一点点的去想个两全其美的办法。 虽然一行人是来质问丁春的,可进了庭院,走到房屋门口,老五和阿飞还是控制住了焦急与怒气,缓缓的在门上敲了敲。 武植点点头,蓬莱港的建设由山东商会和大宋银行共同出资,各占五成股份,而得意楼集团本身属于山东商会一分子,所以武植这边要出两次资金。 时值正午,太阳就像是一团红色的火球般,隐没在封魔境上空阴郁渗人的雾霾之中,偶尔几道透过云层,斜斜洒下的光芒,衬着这片苍凉肃杀的土地,更显压抑和萧瑟。 相传,南疆是九州的根源所在,在十六万八千年前,盘古大神开天辟地之后,巨大的身子倒下,化为了万里南疆。 然而那又能怎么样——软弱无力的幼童,除了尽可能的保持着和那个男人的关系,从他那里苟延残喘的获取让母亲和自己能活下去的资源外…又还能帮母亲做些什么? 吵了一上午,旁听席上的学生们义愤填膺:英国人、法国人还没怎么样呢,只派了大使不轻不重地说了几句,社会党和部分独立无党派人士就乱起来了,还真是怂得一塌糊涂。 钟灵秀不必说了,她是擅长伪装的刺客,还精研阵法,自然是第十军营的佼佼者。至于武媚儿,最近实力提升得很大,靠自己和团队的努力成为了偏将,因而也被选中。 佐藤拿着火把钻进密道,闻到一股血腥味,看见地上有不少血迹,还有一只木屐掉在那儿。佐藤捡起木屐,返回佛堂。 景长乐在罗仪瑞的建议下选择了郝荣推荐的枪,其实对于他来说,用什么都一样,他连枪都不会拿。 白云子的身体也在脑袋被打飞出去的时候向拳劲冲击的那个方位冲了出去,最后重重的摔在地上,狠狠的抽搐了几下之后,再也没有了一点声息。 今日,为南国立下了无数功劳的两位元帅竟同时出现在苗疆姜家的地盘上,姜家之主岂能不引起重视? 夜幽自然选择凝聚魂针和魂刃,等以后魂力境界高了,就可以凝聚出花草树木这些东西,或许会别有玄机。 羽昊神皇坐在宽大柔软的椅子中,连人带椅都斜侧了过去,朝着被遮住的窗户方向,陷入阴影中的脸,上面的表情让人模模糊糊的看不真切。 “你现在拥有虚神级实力了?”,古源圣神问道,他可以看出,此时杨天的气势威压丝毫不弱于普通的虚神级强者。 “王爷,你去帮紫影他们吧,黎达会保护好我的。”李玉衡拒绝道,他怎么感觉这个王爷这几天有点怪怪的,难不成他真的是同性恋? 这一下,他们可是真的抓瞎了。好不容易看着生意景气了起来,现在忽然少了一半的东西,他们这真的抓瞎了。 下午一下班,黎璃补了个妆之后就出了公司,首先在气势上绝对不能被对方碾压,即便她梁安琪各方面都还不错,可是她黎璃也不差。 els目前并不能理解人类的语言,在这里以语言进行交流,更大的程度上是浪费时间。 就在姜少阳站起来的那一刻,整个匙之国的军队内都发出剧烈的欢呼声,其声音响彻整片枫叶谷。 凌云摇摇头,不管他了,没事就行了,随即带着她们继续深入罗格废墟。 李玉衡懒得辩驳,掀开马车的窗帘子往外望去。云雾缭绕着绿水青山,莺声燕语在林间穿梭,风光旖旎,仙境也不过如此了。 楚仁看着顾月落越来越优秀,刚开始涌现的自豪却被现实打了脸。 第127章 军容浩荡压山河(7K) 裕州,古称汝阳,也称方城,是南阳盆地的东南角的一个垭口,为天下九塞之一。 自裕州出南阳盆地后,向正南不过三百里,经广成、伊阙关两关便是洛阳。 若是继续向东南方向行进,距离许昌不过一百五十里,距离郑州和开封也不过两三百里的距离。 而偏偏河南一地的河流走向多为南北走向,因此无论朝哪个方 丁乾坤看向了陆宣,沉声道:“陆师弟,你说怎么办吧,反正我听你的。”姬玄戈和悟真等人也都纷纷点头,苏雪滢更是默不作声,只是默默的注视着陆宣。 卫度此次来幻城就是为了杜康酒而来,由于事先和张韵婷有过交流,所以在来的路上早就对秦墨禹所定的规则弄清楚了。 赵露慢慢的走着,背对着陆峰,肩头微微的耸动着,泪水止不住的往下流。 会议之后就是各自忙碌去了,托马斯需要坚持整个宫殿,公主也要开始处理相关事宜。艾伦就回房间研究梦魔师的资料去了。只有麦伦大魔法师,他的眼神凝视着艾伦房间的方向,久久没有撤回。 而古辰他们在传送阵法,也就呆了一息左右的时间,他们这便直接被传送了出来了。 天韵老人听闻此话,他面色猛然大喜,向着众人看了一眼,对其点了点头。 陆宣想起三足金乌对自己说的那番话,事到如今他才确认,那竟然都是真的。 “哼,肖峰就给我丢人吧!”道言看肖峰竟然要使禽虎拳,感觉很丢面子,冷冷的说。 而且根据孟捷反映的情况,凶手之前还行刺过艾国良他们,如果幕后元凶是姜治华,那就说名鸡笼山的这位干部已经和米国派来的杀手勾结在一起,念及于此,黄雄军的心里都有些不寒而栗。 陈伟看到林然不回微信,用手拍拍自己旁边的座位,意思让林然坐过来。 大手一挥,楚炎将这枚黑色的巨大妖晶,收入罗刹空间,转身就出了妖兽体内。 说话间,娇躯如灵蛇般滑动,接着项羽便感觉到温热的感觉从那地方传来,一瞬之间传遍全身。 这就是胖子的目的,用一点他不在乎的钱去奖励下属,让他们积极的为自己做事。 这种感受,这种来自内心深处谴责自己的痛苦,没有经历过的人是根本就无法理解的。 天默时候还是不敢直接跳下去的,他又不傻,直接下去来个烤乳猪吗? 这人,如果唐易猜得不错,应该就是之前关公子即将要跟地门少主发生冲突的时候,所喊的‘勇叔’,保镖一样的角色。 不少人看到坦克团整齐的战车列队后,都吓呆了。但也有人在呆了一下后疯狂的向后面跑过去,这些人很可能是去通风报信。 言罢,狂暴冲天的战意,瞬间从龙源宗主身上暴发,气息席卷开来,令黑血神殿莫古等人,全都脸色大变。 “说来也巧,会稽王的吩咐和王大人的吩咐竟然出奇地一致!”卫阶呵呵笑着说道。 “建康城年轻一辈之中,袁湛确是谢玄少有能看得上眼的几人中的其中一个!”谢玄点头说道。 但是这妮子高兴坏了,根本不知道林宇的窘境,一个劲地往他身上蹭,还说是要往他身上沾点运气。 果然如他们所想,又是三五个巨人一族正在狂斗几只巨大的野兽。 “你怎么那么大的胆子敢绑架我?”王雨牙表情狰狞的吼叫,拼命的扭动着身子挣扎。 第128章 为有牺牲多壮志(7K) 祺祥元年三月十日午时初刻,围绕着常捷军的包围圈已经基本成型。 此刻的战场上,常捷军原本紧密连接的两翼均已被击退,反倒是坚守阵线的他们孤零零留在了原地,处在了四面皆敌的境地之中。 位于包围圈中心的常捷军主将毕忠冷着脸站在望台上,看着左右两侧太平军一浪高过一浪的攻击,强做镇定的下达了让常捷军 毕竟修炼资源相当难得,人们更喜欢将修炼资源应用在提升境界而非提升秘籍实力上。 木叉战败,知自己并不是悟空敌手,只能拖着铁棒,飞入了李天王阵中。 “那以后就请余师兄多多照顾了!”从张玉杰抛下修平那一刻,就注定两人不能继续待在天盟宗了,这个时候张玉杰也非常的识相,虽然知道余明远实在利用他们,但双方都心怀鬼胎,完全就是互相利用。 “我也不是很清楚,但我这几个月确实为了公司赚了一点钱。”林时说的时候,还用余光看了看奚蕊,他最怕的就是升职之后和奚蕊的距离越来越远了,这是他不愿意看到的。 沙僧听了就笑,悟空也笑,三藏法师看八戒扭抳生愧的样子,也是觉得十分好笑,并没有说他。 无所事事的,没有选择安静的坐在沙发上,等待着自己和摩洛哥人的压轴大战的上演,而是站起身来,对着空气频繁的开始空击,保持着身体的热量,广安体育场刚刚下了一场雨,气温有些冷。 十太子在一旁静静听着,面无表情,不发一言,如今他从对话中已经知晓了这威化大仙尊的真是身份原来是昔年神界白帝坐下第一大神,主神之灾福,持物之权衡,掌物掌人,司生司杀,掌管神罚,惩戒一切罪恶的司雷之神。 片刻之前还桃腮带笑的施玥,在看到这公子哥的第一眼就变了脸色。 宋千看着银票的面值,眼珠子差点惊掉出来,血盆大嘴张开了闭不上,拿着银票的手都有些微微发抖。身后的几个手下更是不堪,一个个目瞪口呆,眼冒蓝光,甚至有人流出了口水。 前面几天,主播们跟粉丝们都有所保留,真正发力是在最后一天。。 夜无极微闭的双眼中毫无征兆地闪过一抹杀意,让面前的黑衣老者,不禁全身骤然一颤。 他的境界终究是要弱于叶瑾瑜一筹,若是再有藏拙,怕是很难打得赢,李梦舟要的是全力取胜,那么过程中就不能出现任何意外。 若只是那里的山外人逃了出来,倒还不算太麻烦,更麻烦是观主输给了荒原魔主。 他说完这话后,人们也都纷纷停下了脚步抬头看向头顶,有的人脸上浮现出来了同样的疑惑,也有的人脸上则满是惊恐。 洛伊一抖了抖肩膀,想把猪脑袋抖掉,但百里君词显然不会给她这个机会。 “我不会,但是我也不会让别的国家的修士侵犯我们,我会誓死捍卫我们东瀛的和平。”阿枫坚定的回答。 但是张安在暗地里不断的给他威慑的眼神,要让他想办法将王朝镇压。 随着摩天轮越升越高,视野越来越宽广,似乎将济水市所有的景色都收入了眼底。 海城m集团会议室里正在开会,封弈坐在首位,拿着报表,俊脸阴沉如墨,底下的人噤若寒蝉。 说着,李元德眼中闪过一丝精光,脸上满是期待和好奇的神色,似乎是期待着唐易能够做到这件事情。 第129章 敢教日月换新天(5K)(上) 祺祥元年三月初十的这场大战,注定将以其独有的决定性意义而载入神州近代史之中。 以后世史家视野而论,许多人甚至将这场大战称之为神州近代史的转折点。 太平军和清军在方城垭口这个古战场之上,双方主力尽出,鏖战两日,太平军一度取得了压倒性的战局优势。 但就在优势即将转化为胜势的关键时刻,遭 说完这话,他自己都觉得羞臊,对方神通广大,哪还需要他的帮助,不过话还得这么说不是。 “畜生,你不得好死。”老头子听到这,已经一把鼻涕一把泪,再也扛不住了。 可嫣反应了过来,但脸色瞬间就无比的难看。显然,可嫣也有着自己的往事。表面上笑呵呵,可是可嫣毕竟活了几千年了,她所经历过的事情,又岂是我们能够理解? “没办法,你太让我迷恋了,控制不住呀。”陈青帝也不知道是真感到抱歉,还是故意摆出一副自责的样子。 “奶球的,你别这么悲观撒,有老头我打前阵,遇到厉害的玩意咱们就绕道走,打我们是打不过,难道跑还跑不过撒。”风老头吹胡子瞪眼的道。 冥想中,索罗能够感受到周围的魔法元素很是稀少,以至于索罗想要增加一滴的魔力都很困难。幸运的是,索罗并不准备修炼自己的魔法元素,否则的话,索罗在这里修炼到死也无法成为三级亡灵法师。 陈青帝抖动战枪,于天地间拉出一束绚丽妖光,抽身摆动,立即争鸣呼啸,宛若战鼓轰锤,声声击耳。 “形体社?这个,都是妹纸加的吧?”唐饶将表格接过来,笑着说道。 好在上次那部还珠格格收视太逆天,反而让那些本来不怕事大的媒体给集体噤声了,这才没有大肆渲染,要不然现在余光导演绝对是名誉扫地了。 入侵者放在其他地方不太像是个好词,不过放在神界,那就不一样了,入侵是什么,只有实力强大的才叫入侵,实力不强的,人家还不会用这个词去形容,说到底,知道唐饶来慈母山的那些人还抬举了他。 三个神殿骑士也已经在他们身后不到二十米的距离了,即便是继续逃跑在也跑不出多远。而看见目标突然停下,他们也骤然停下。原本飞驰的白色身形说停就停,只是这动静之间的自如转换,就可以看出水平之间的差异。 这个报告让克劳维斯的突然想起刚才还只是臆想的一件事,一种巨大运气的预感涌上心头,他策马过去。 天下没有白吃的午餐,却也还是会掉下来一些馅饼的,而这些从天而降的馅饼就是当时的比赛观众还有所有关注自己的玩家了,在这些人其中尤其是那些原本就对自己实力质疑的玩家更是除了对手之外最了解自己的人了。 他们相互对视了一眼,明显根本就是不知道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我儿昨日累着了,今日显现着精神抖擞,看来我儿昨日休息得不错。”太后呵呵笑道。 光爆在此时终于散去,而在其中,安洁拉依旧完好无损的站立着。虽然依然在承受着数倍压力,但是从她那居然还在轻松的举动来看,显然对方根本就没有把这种程度的压力放在心上。 阿萨看着她,眼里有了笑意却没有回答。他口里正念诵着复杂难明的咒语,飞来的乌鸦全部聚集到了他们两人的身周,密密麻麻地围成了一个球体把他们包围在里面。 第130章 敢教日月换新天(4K)(中) 杨辅清的不同寻常的战场移动立刻引起了僧格林沁和孟托的警觉。 因为这太有些不同寻常了! 要知道,清军对南阳城的炮击已经持续三天,不仅城外工事荡然无存,三面城墙也已基本垮塌,城内的太平军已经失去了所有倚仗。 如果清军将火炮前推,对城内进行火炮覆盖,那么城内的守军势必伤亡惨重。 在 当时的综艺节目虽然没有现在这么多,但是个顶个的质量高,而且内容也十分的新颖,很容易吸引到大批的观众。 至于酒井夏树自己,一直被牧树里呼来喝去地使唤,多次想换工作都被从中作梗搅黄了。 吕宋向来不是那么英勇无畏的势力,因为无政府主义的盛行,民众对国家的归属感也不是很强烈。 要不是监控只拍到一张画面,缺乏有力的证据,苏景行都想当这个曝光人了。 “生意?”那个老板半信半疑的看着石卫国,露出了一丝丝不相信。 依旧是十分细节、体贴的帮峡谷先锋抗塔,当然,只是抗右边的防御塔而已。 世间百态,他都只是旁观者,他看的越是清楚,越是无法融入其中。 “晚辈石卫国不敢!”石卫国故意提出姓名,本来以为嵇氏能卖他父亲一个面子。 昧妮回到庙里,发现画琛已经醒了,她有些惊讶。按道理应睡到半夜,他那瘦弱的身体,睡个两天两夜她都不奇怪。 当然,他决定修改剧本,并不是因为对方现在是他的金主爸爸,而是因为对方编剧的能力在圈内首屈一指,他相信对方的眼光,因此才决定回去修改。 灯光下,裴东来依然露着笑脸,同时紧握着双拳,任由指甲刺破肌肤被鲜血染红。 接线员忙坏了,电话根本就放不下,网友更是攻陷了警署的微博,将这件事的恶劣影响说的天花乱坠。 选择大于努力。这句后世的传销宣讲名言,此时在众多新兵心里,以不同的语句和表达方式,滚滚而过。尤其是原本和海涛认识的人,那更是不知重复了几百遍这句话。 李警官也恼怒崔学忠这货,为了挣钱为了贪便宜,真是不管别人死活了,钟凌羽都那样了,你还给他喝酒,真是!可是人家毕竟是一个卖一个买的,就算是李警官也不能干涉人家自由交易不是? 五行圣殿果然发生了重大变化,光从体积看,比之前大了不止一圈,而且整个建筑显得更加雄伟和立体,连外墙壁的花纹和斑驳印记都纤毫毕现,大殿似乎正在恢复旧有的荣光和沧桑。 而城墙上的那些人则是早已瘫坐在了地面上,即便是圣尊和准帝在这时候也不够看了,都面色苍白无比,嘴角溢出了一丝又一丝鲜血,若不是有帝关的自动防御阵法守护,这些人的身体早就爆碎了。 我迅速往下一看,突然发现一坨粪便被我踩着模模糊糊的。我立刻就被雷到了,之前这块可是一片光泽,啥都没有怎么突然出现了一坨粪便。 龙涎草那是何物?传说中那可是真龙在睡觉时的口水滴在草上,草发生了变比,蜕化为了传说中的“龙涎草”。 “什么玩意儿?哥给你抢回来。”李天畴掏出了香烟,递给臭虫一只。 几千名东海大学大一的新生坐在军营的大树下,难得地享受着休息的时间。 典风知道,“太阴之体”与“太阳之体”,就是以断古时期两位仙王太阴、太阳的名字命名的。而他们也正是第一代这两种体质的拥有者。 第131章 敢教日月换新天(6K)(下) 祺祥元年三月十七日清晨,南阳城外的清军大营之中。 自出征以来一直谨小慎微的僧格林沁难得睡了一个好觉,醒来后翻看了晨间亲校刚刚收拢的军情,心情很是舒畅。 城内退出的太平军主力约两万人依旧在小龙岗一带集结,据探马侦查有朝着溧河口运动的迹象,似乎是想要夺回溧河口以便撤退。 晚了! 阿尔克马尔心中已经判了这位年轻人死刑,仿佛面前站着的是一具尸体。 这么短时间就提升等级显然是不现实的,不升级就没有属性点,没属性点就只没有忍术体术和幻术,那么吴铮如果想加强自己一对多的能力那就只有两种选择。 木凡转头看向四周,只见他已经离开了最初站立的位置,到了墙壁的边缘,而在他四周还站着不少人。 所有人的心都忍不住提了一下,而下一刻,两人几乎同时放出一股道。 低沉的哨音在这方圆百米响起,接连不断的箭支射入了那些前冲的蒙面人身上,前面的两人立时就成了刺猬。 轰动一声,灰尘四起,假山被无情撕碎。一排将士出现,问道发生事,君在策摇摇手,让其退去。 好家伙的,这老头儿也不事先把话说明白,还得张峰和铃铛都以为被骗了一次,真是晕死人了。 他无数次在睡前听过这个故事,任何一个细节都能够生动的讲述,仿佛亲身经历一样。 最后夜无辰出场了,随着掌令官的手一扬,夜无辰催马便跑,大约七十余步时幽云雷光马一跃,而夜无辰双眼一凝弯弓便射,箭似一道流星划过,然后再看靶心一支箭尾正在颤动。 虽然现在夜无辰武力不低了,但是他要是在战场上,那他的武力会大打折扣,因为战场上用的都是长兵器,他这短兵器太吃力了。 如果没点儿智商,没点儿城府,别说成为斗武者了,能否保住命都是另外一回事。 圣山的人要是到了蛮城,那柳若曦此刻怕是也到了蛮城吧,还是有可能为了自己的事情而来。 什么都是成双成对的。只有陆青儿陪在一个自己并不喜欢的人身边。 等到杨明来到西城区楚家刚拍下来的这块地皮,可以看到地基都已经打了一半,但整个工地上面看不到一个工人,倒是在工地中央传来了人声。 “当初您围剿天圣魔宫,只为了紫荆蝶,还有替自己的妹妹复仇不是吗?”秦枫深吸口气,似乎觉得轩辕麟越来越陌生,也不知道是不是错觉。 显然,桐儿的演技能骗过开心过头的陈新却骗不过旁观者的秦婵。 苏逸发现,自己太虚神海之中火液全部消失,而好不容修炼起来的丹田气海之中,漩涡已经几乎停止了转动,稍微使用元气,整个丹田元气就有可能崩溃消散。 章鱼触手接二连三的射向高飞,别忘了,一只章鱼有很多触手。高飞也只是炸断它一条触手而已,对它造成的伤害真的不是很大。 他试着挥舞了几下,虽然剑身沉重,但是还是能驾驭的。相信经过磨合之后,能够成为很好的神兵利器。 傅青阳却是彻底被倒了胃口,说什么也不去吃了。和顾司令就此别过。走掉了。 在世界满神州闲逛的时候,黑崎一护的斩魄刀与虚白却是出乎意料的回来了。 万花点点头,他猜也猜出来了,昆仑五阵之首玉阳,未来昆仑的指定掌门,让他做代掌门也是理所当然的。 第132章 三皇五帝神圣事(5K)(上) 襄阳城外,伴随着全体太平军将士的齐声跪地高呼响彻天地,一些在此之前无法言明、但确实存在于每个人的心中疑问和议论似乎也渐渐有了结论。 按照常理而言,作为太平军当之无愧的首领,天国之主,有着合理天王名份的石达开,是无论如何都不应该向冯天养行礼的。 但其人以超绝的威望直接压下了所有的反对意见, “阿奇他,还好吗?”踌躇的问出了心底一直想要知道的问题,从离开,她就从来也没有问过阿奇的事情,她害怕,也不敢,更加没有立场去问,去关心。 苏珊一眼看去,选项还不少,不光有退出,自杀,献祭几个按钮,还有组队,查询,挑战等模式,此外,还有帮助菜单和区域地图。 木子昂觉得自己这些日子以来,自己无论是身和还是心,都显得极其的疲惫。 一夜过去,发生了不少事,但只是一夜也没有给周围带来多大的变化。 等他知道此事之后,弟子们以圣宫的名义招收的学徒都已经够多了。 听了莫梓涵的话,躺在茅坑上屏气蛰伏的黑衣人和屋外的易无尘同时脸部抽筋。 “想起来了一切,觉得怎么样?事情发展到今天这一步,是你想看到的吗?”若无心最先开口,他的目光沉冷,面对君无邪,毫无惧怕之意。 云清临走前,再次看了看洛倾月,发现她神情无异,就算听到帝尊出事了,她都能这么安心吗? 递给博一个闭嘴的眼神,博就是一个崇尚以拳头解决问题的人,而他喜欢从心里折磨着对方,让他们生不如死,溃不成军。 夜倾城暗暗心惊,忍不住摸了摸自己的脸蛋,似乎最近真的瘦得厉害。 一种悠然的恨意产生在心里,粉拳微微的握紧,嘴唇都几乎咬破。 王破灭更是上前一步,来到叶晓峰的面前,强行稳定心神之下,呼吸却是依旧有些粗重。 如果在内江湖,“徐家主”和“徐夫人”的名头报出来,一定能吓坏不少人。但在这喧闹的世俗界,认识徐寻和梅如烟的,恐怕只有内江湖里跑出来的人了。 \t孙子轩在地狱的法力退了不少,也不知道为何,或许自己是一个医仙,所干的行当完全就是跟阎王抢生意,前面就是三圣殿,孙子轩急忙大叫着无良大叔的名字。 \t盘古大帝看着孙子轩来访,也是非常诧异,不过孙子轩身上的气焰已经跟以前完全不同,这股气焰不是一般的地仙级别能够使出的修为气焰,反而是超出了所有人的认定,因为孙子轩吸收了仙医石。 惜擎天轻轻点头,和普盖世一起离去,空气之中只是残留着一点淡淡的气息。 一口大血,从婆罗古门的一位金刚长老口中吐出,第二位,第三位,第四位,也接连受伤。 但即使如此,叶天也知道东约集团的水滴恐怕还不是这些虫甲士兵的对手。 可是那三个要求又是什么?她能不能做到?她会不会选择去做?都是未知数。 白荷本身在自己的住处没有去哪里,也知道了自己突破到神境的消息已经传出去,对此白荷也没有过多的在意。 吕向明几人身子一僵,都有些紧张的看着柳明亮,生怕他说出让他们不能接受的价格,从而少赚很多钱,再而影响儿子们娶妻。 吕天明轻声说了一句,一个月的时间,应该能返回卧龙秘境的出口。 第133章 三皇五帝神圣事(10K)(下) 冯天养领着苏峻堂三人在己方营地之中商议之时,襄阳城中的氛围却有些混乱。 石达开如此鲜明的表态,虽然事先与陈玉成通了气,确保了军队的稳定,但政务官系统对此却知之甚少。 尤其是和赖文光一起赶来的不少太平军的官员,原本都是留守武昌或者天京等地的重臣,听闻前线战事不利便立刻赶来帮助维持战局,却未 也就是说铁木真是从楼兰国那里抢走的那颗眼珠,很有可能就是夜之巨眼。 首先,霍东会选取白骆驼腹部最柔软的一块地方切割下来,先用火烤,将其中的水分散发掉一些,但不能全部挥发。 “你真的以为有这些人在,我就不能够把你怎么样么?”李东升冷笑着看着陆寻,看着所有的村民。 李二狗全身哆嗦的跪在那里,不敢再说什么,对于他这种生活在最底层的老百姓来说,能够见到皇帝天颜是一件多么不可思议的事情。 “额老大,我没有怪你的意思,只是开个玩笑,开个玩笑。”乌索普见发才没有回应,以为方程伤心了,赶紧安慰道。 原来如此,原来这是我家那头老黄牛的魂魄所化,怪不得我看着这么熟悉。 霸气,蓉蓉现在给我的感受就是无边的霸气,她的气场竟然如此之强。 我一见此,便知道乌褚已经不行了,他本来就被压制了千年,刚刚还被我打伤了,现在他的十成力,连一成都发挥不出。 现在他不仅仅当着太白楼的大掌柜,做着造纸坊的生意、开酒肆,还卖各种东西。 不过在岳毅低吼的时候,陶统早就已经跑远了,所以也根本听不到。 听到龙腾的话后,白麟七人眸子中都是带着一股精光,然后望着龙腾便狠狠地点了点头。毕竟,他们现在连死都不怕了,那就更加不用怕什么艰难辛苦了。 而这时,林悠然便冲容琪儿使了眼色,意思是让她找帮手去救她。 剑身已经刺入了整个剑头,但是似乎还没见底,剑泉继续加力,继续加力,忽然,“噗”一声这剑长驱直入,像是穿透了最坚硬的那层,进入到了最柔软的部分了。 现在,突然出现的天狐帝国骑兵,而且还是如此充满戾气,想来绝对不是天狐帝国的骑兵。 “咦,那是什么?”几天下来,慕容芊芊已经彻底恢复,指着远方山林里散发出来的一团紫光说道。 天狮城,皇宫外的恢弘大门边上,一道青色的身影,就这样很突然地从远处出现,一瞬间,便已经是来到了宫殿门前。 那个少年笑着刮了一下她的鼻子:“调皮,就你事多。”奇怪地看了龙飞一眼,走了出去。 短时间内,两宗的交手,甚至伤亡情况,都没有任何隐瞒,被传了开去。 我撇了撇嘴,轻蔑的说道:“当初是你们用卑鄙的手段留下我,我本就不服,今日,我用千倍还你们的债,从此我龙飞与开封府恩断义绝。”说完,愤怒的掏出怀中的银票摔到公孙策脸上。 如果没有什么太大的问题的话,就可以这么过去了,但是一定要好好的看好芙兰,她会记住这个恩情的。 所有能够尝试的手段都已经被证明是徒劳无功的,被禁锢的灵魂颓然的发出一声哀叹。继而却又不甘、怨怒的咆哮道:“你以为我会像个摇尾乞怜的哈巴狗一般,懦弱的接受你为我安排好的命运? 第134章 骗尽无涯风流客(5K)(上) 被亲卫首领锡明话中信息震惊的屋内二人顿时没了念头,奕?匆忙的只披上一件外衣便来到屋外,劈手夺过了亲卫首领锡明手中的文书,返回屋内,在懿贵太妃亲手举着的烛台映照下仔细的看了起来。 “奴才镶黄旗副都统恒绪泣血拜呈,粤匪冯逆发大军六万至南阳,与发匪石逆合力夹攻我军。奴才孤军万人守卫溧河口,遭三倍于我 那弘业活到现在,也真够凄惨的。安公需要他与自己联手,就承认了他是他儿子的身份。 听到手机里发出“嘟——嘟——嘟”的声音,电话已经拨打成功。宋雅竹害怕曾秋云突然接了电话,于是只好安静下来,只是愤怒地看着章嘉泽,恨不得要把他撕开吃了。 说着,卢向阳当先向着森林的一处方向掠去,那只天兽的巢穴,他早已探知的一清二楚。 皇上说着,一副冥思苦想的模样,眼睛却是瞟向了容菀汐那边……却见,她仍旧事不关己。 白丰茂双手背在身后,人还站在玄关外,目光沉沉的看着施海燕。 之前她对馨兰,的确颇为惦念照顾,每每有机会,也对她着意教导。让她莫要争宠、莫要失了本心。可不成想,却还是出了这样的事情,让她如何不心寒? 殷时修抿着唇,倒是神色淡然,到了此时此刻,还是一副事不关己的模样。 两人久久地凝望着,谁都没有说话,即使连一句礼貌性的招呼都没有打。 上车后,章嘉泽紧张地盯着王中刚的一举一动,生怕他一个不舒服,就会在车上呕吐。但好在王中刚一直老老实实地躺着睡觉,并没有什么奇怪的举动,章嘉泽才稍微放下心来。 这数千黄巾精锐与赵逸所部相击,损失惨重,只有一千残军逃入城中。赵弘下令关闭城门,坚守不出。 他们想要去救夜摘星,朱长老袖子一挥,他们所有人都被扫倒在地。 而孤竹国守将段少华又将周军引入孤竹国城外峡谷中,用了一招请君入瓮,让周军折损了一万人马。 他这也算傻人有傻福,第一时间带回了消息,顾家又出了大变故,不然光是他给顾家仇人带路这种事就够他喝一壶的。 甚至有可能因此生恨,杀了夜摘星,或者将她驱逐离开神龙国境内。 而且,苏奇还出其不意地打了关兴泽一巴掌,这是他们两人都绝对没有办法去忍受的。 而故事里的孙悟空,从南赡部洲乘坐木筏漂洋过海去西牛贺洲,也是顺风顺水,不但没有迷失方向,还一路风平浪静。 他的手放在她的眼尾,因为有些生气,她的眼尾有一点点红色蔓延,这样讲情绪写在脸上,更显得她生机勃勃,朝气蓬发。 九月初的朝阳,金光灿烂,将丁府大厅照得亮堂堂,金灿灿一片。 而且,瓦特身材高大,力量也非常的充足,哪怕是被人提了脖子,一般情况下也可以挣扎下来。 隆庆听到宁缺两个字眼神一紧,宁缺抢了他入二层楼的机会,他如何不恨。 当初简南风见到他穿警服的时间只不过是一瞬间的惊艳,今天她的目光停留在金灿的时间,远比他久,甚至火热。 落雨轩离疏影轩不远,穿过一个花园,再走过两人道长廊,再转一个弯便到了。 腾筠同样给突如其来的变化给惊呆了,以前也有人来看过这种仪式,但是都没有什么问题,怎么这次神龙会发生这种变化。 感受一下自己身体的变化,他也没有觉得有什么,因为这个境界他又不是第一次来,早就知道会有什么了。 但赵豹今天与长安君交谈一番后,见他没有表现出对兵器、甲胄的渴求,便觉得是赵穆多疑了。 村里的集市上,各种叫卖声不绝于耳,平日里少见的热闹感觉,今年却是更增加了不少,不少生面孔的商人,出现在了清水村的集市上。 不过除开这些,他也想看看,那个老头子身边的的年轻人,又有何德何能,居然能得到那一位的青睐。 宁拂尘也懒得多说什么,手掌隔空连挥几下,七个黑衣人的右臂均齐肘而断,跌落在地上。 整个天罪古地,由上古十二位至强者联手打造,里面封印了很多了不得的东西,众多封印之一,就有甘露庙下的那根降魔杵。 几个比较常去的点也已经全部规划好,转移的时候也会更加准确。 “我们家不算还有马,还有祖传的古董,卖了不就有了。”莉迪亚一副理所当然的说道,丝毫没有想过这些东西其他姐妹也占有一份。 因此和戴比尔斯开战的事情,战略部门其实已经模拟了好几种办法出来,各有各的好处,当然也各有各的缺点,毕竟凡事都有两面性,不可能有十全十美的事情。 众人也都知道,接受了向雨田两百年记忆的韩毅,必然积累了庞大的底蕴,正是需要大量典籍助他突破的时候。 过了一会儿还是摇了摇头,他可不想被人发现自己身体变异的秘密。这个世界万一要是有什么疯狂的科学家惦记上了自己,那就不好玩了。 上下五千年来,但凡是能种田的土地得到后从未失去,但凡是失去的都是不能种田的“不毛之地”。 2级头让他的这一波交锋有了一个天然的优势,就算是m416击中了一枪头也只掉了60左右的血量,要是没有头盔的话就直接倒地,根本没有对抗的时间。 哇,这个男人已经帅炸天了,为什么还要这么温柔?到底还让不让人活了? 突然两声清脆的声音响起,谢安阳的巴掌毫不马虎地落在了高原的脸上。高原那张原来还有几分清秀的脸,马上被打出了几个红印子,又丑又狼狈。 房间内有窗户,不过窗户有大拇指粗的钢铁窗条,胡铭晨再是厉害,他也是掰不弯那些钢条的。 第135章 骗尽无涯风流客(5K)(中) 恭亲王奕?的出手来的又快又狠,在京城局势纷乱向好转的关键几天内,悄无声息的串联了朝堂上除肃顺、杜翰两人嫡系以外几乎所有的朝堂高官。 辅政大臣两人,六部堂官四人、督察院资历御史十几人联袂上弹章,即便是在朝堂政局相对稳定的去年,这样阵容也够掀起一波巨大的政潮了,更何况朝堂之上刚刚经历了一波大的动荡 尤其是那两个一直都守着厨房不让人进来的暗卫,蓝香更是十分主动的说要服侍他们洗,吓得两个暗卫本来是累得瘫坐在那里的,闻言一下子就提着水桶健步如飞的跑走了。 为什么,为什么,我继续挥舞着手中的鞭子,狂乱的频率是一种无声的警告。 不经意间的目光沫凝总算是发现了南风爵和费逸辰这两大帅哥的存在她内心深处又找到了多一份安全感她知道有这两大帅哥在她肯定能活着撑到这场宴席结束突然她发现能继续活下去的感觉真的很好很好。 “王师叔真是大人大量,既然如此、咱们就不提这件事情了。”北斗星心想:你还知道自己的行为不妥呀?既然知道不妥还那样做,也不知道为什么? 吃完饭以后我就跟着康本还有那个黑衣男子朝着电梯的方向走去,走在我前面的吴迪故意放慢了脚步。 我的手指一松,手里的手电筒掉在了地上,跑到吴俊身边,抱起了他发沉的头。 欧阳澈脸上竟有了一丝丝的不自在,其实,他是因为接到了依蝶的电话,所以才匆匆忙忙的赶过来。 “那怎么可以,时间也不早了,毛道长还是早些休息,夫人已经醒了,明天再带夫人过来感谢毛道长的救命之恩”。 那条青龙仿佛也是才睡醒,在半空中伸爪抻腰的活动筋骨,盘旋扭动四处游动;忽然间又猛然头下尾上的直扎进水中,溅起的大片水花飞出老远、连北斗星都被浇了一身。 于是楚玺就真坐下来了,看她喝了口茶,就继续剥油纸包里的栗子,真真是悠闲姿态,一点都不急。 紫袍男子露出一抹嗔笑,极度的不以为然,几乎就在无妄大师的掌风要落在他的身上时,他藏在手心的银针一甩,悉数对着无妄大师的命门而去。 苏韵月想起厉衍在她要招聘职业经理人的时候,特地让靳风帮她修改了竞业协议的内容,经验丰富的厉衍其实就是为了避免这种情况的吧? 此刻的丁飞就像一把利剑,锋利又尖锐,可以戳破一切,斩开所有。 将这份地图和自己的地图对比着看了看,大体上没有出入,细节中确实不同,两份地图结合起来,就近乎完美了。 这就是叶晓峰的强项了,他早就梦想过这个情景,所以,各种歪歪了一通,当然,全部都是热血正能量。 “云柏?云柏怎么了?”顾奕阳的注意力成功的转到了陈涛身上。 另个男人就伸手过来摸她的腿,她看起来有些隐忍的为难,却又有些乐在其中。她也不知道怎么办。 君缅尘手中的那深蓝树叶,此刻与不断涌上岸边的潮汐所接触,一点一点竟是化作一汪深蓝色的液体,与海水交融在一起,渐渐失去了踪影。 公良门离岳烽阳的距离越来越近,几乎伸手就能够到岳烽阳的脚脖子。 迦南在镜像空间也朝前赶去,他看到菲尔罗特已经放弃追赶食死徒,反而转身向着树林逃去。看上去是想借助障碍物来躲避蝙蝠们的追击。 听到舒露露这么说,楚歌不禁满头黑线,虽然她说他们已经睡过了是没什么错,不过这话听着怎么就那么别扭呢? 晕?不是吧?秦若晶答应了?就这么简单的答应了?何晴刚才在下面到底和秦若晶说了些什么? 寻思着,我已经走到了炼化之所的中心,我盘腿坐在蒲团之上时,就见有数道光华沿着我身下的蒲团延伸出去,就像是被点亮的霓虹灯,但是,光华在延伸了数米之后,即告熄灭,就像是停电了一样。 虽然她不是很懂车,不过也能看出来这辆a8的配置一定很高,估计怎么也得在两百万左右了。 “奶奶的,辽狗到底在玩什么花招。”此刻的樊哙,陷入了深深的狐疑不解中。 这几天,李哲明的心情一直不错,因为马上就要开庭的关系,他并没有再受到什么“丰盛款待”,毕竟看守所方面也需要考虑到他的身体和精神的状态。 “难道,我大汉朝当真是气数已尽了么,唉……”摇头一声苦叹,诸葛亮一夹马腹,也加入到了败逃的队伍当中。 战鼓声冲天而起,三万多人的步骑铁阵,踏着整齐的步伐,如同一道钢铁长城,轰然向着陶军之阵逼近。 “瑞恩兄弟,这是你的身份卡,上面有你的身份信息以及拥有的点数,我们这里的货币一般都是点数,当然也有直接交易的。”汤姆递给瑞恩一张银白色的卡片,对瑞恩解释道。 又呼了口烟,楚歌下意识的皱了皱眉头,隐隐觉得自己现在的状态有点不对劲。 这是对他们荣誉的侮辱!上次世界大战期间,英国数百万人走上战场,死亡率在十分之一,二左右。而军中英国贵族的死亡率却高达十分之四,五之间。 从进入千羽传媒开始,姜瑜便教了他很多,也曾告诫过他不用过于追求稳健,但这些年王铭似乎进入了害怕失败的死循环里,每部电影都是怎么拍比较安全怎么来,这让他的作品有些像是工厂里的流水线创作了。 上帝似乎真的听到了他的祷告,虽然各种炮弹在他周围爆炸,但是真的对他的坦克有威胁的不过是那些高爆弹,所幸的是,并没有哪怕一发高爆弹是直接落在他坦克车顶上的。 欧阳天风的眼神一直聚在欧阳夺夺头颅之上,直到头颅坠落地面。 而且,大家已经在弹幕里、留言里吵得不可开交了,虽然依旧有人质疑海米开挂,但支持他没开挂的人已经是占了上风。 就好像是黑炭一般的丹药,看不出任何的成效,他却好似宝贝一般握在手中,伸手一展,那寒光乍现,却是一刀直接将大块头的左手砍出一道长口子。 第136章 骗尽无涯风流客(11K)(下) 石达开突如其来的询问让冯天养有些发蒙,但见对方严肃认真之神色,冯天养很快明白对方绝非心血来潮,因此格外认真的思索起来,但这一仔细思索,却让冯天养很是感动。 因为石达开选择这样,做出的牺牲实在是太多了。 从政治角度来说,石达开作为太平天国无可争议的领袖,即便两家合流走虚君立宪的道路,为了安 牛肉干还是没有发下去,陈飞宇在宿舍被吵的心烦,最后放话谁要是没有自己允许动慰问品,就等着自己处理后逃出宿舍。 广场四周是通往各个街区的出入街道,整个边缘被一层铁蒺藜覆盖,形成一道像是囚笼一般的壁障。 农夫福特看了一眼那个脸色苍白、呆若木鸡的男孩,他的嘴唇不停哆嗦,似乎想要说些什么——然而他只看到那道身影缓缓迈开了脚步,走到两位“骑士先生”身前。 因为才是新建不长的司时间所以筑兵城的规模并不大,也就是爱差不多四五个足球场的城墙。有城墙但是只有一面,也就是正门那一面其他几处现在都还是简易的木篱。 不沾衣,乃是一种身法,任凭你多人围攻,凭借此身法必让敌人衣衫都沾不上半分。 听到江阳让他臣服的话语,神龙体内龙族血脉蕴含的高傲瞬间愤怒了,让神龙的大脑里瞬间只剩下愤怒和杀意。 在齐宇峰看着自己时,橘枳毫不怯懦地和他对视,并未受到齐宇峰身份的影响,而齐宇峰和老师谈论他时,他也一点反应都没有,好像没听到一样。 在青龙发现显现之后,陈远的真元要比之前深厚了数倍,甚至比寻常金丹的真元都要高上不少。 虽然说那时候焰灵姬并不是很能理解轩泞的话,但是现在,她似乎有些理解了。 萧夜宁按住了她的手,随后轻轻拿开,温柔细致的替她重新将衣带系好。 虽然在人元境的时候,同样也有提纯精血,但血脉和经脉却是截然不同的两个概念,血脉是修士的本源,一旦经受了提纯,那么本源才能够纯净,汲取天地元力加持进入自身,踏上修行的道理。 雪少鸿回来,何里手不知怎么怂恿了薛狂,两人正在大战断血魂,全凭肉身战斗。 厉崭呼了一声,不曾想到断血魂不逃反腿,轻而易举的越过了他们两人。 挂了赵老头的电话后,苏酥随手将邀请函塞进抽屉里,又想起了简弘的事情,再看看桌子上的教材,一个头两个大。 否则的话,以自己的实力,在不动用出底牌的情况,想要战胜他虽说并不是没有可能,但却也决计不会如此的轻松,刚才的交锋碰撞,对方虽然法力开始匮乏,但却还远远没有达到不济的程度。 不过有件事我始终想不通,就我这两下子,我又不是莽云飞,龙王那老阴逼是耍阴招有瘾还是怎么回事? 海中十四王族,珊瑚族有得天生的利器蟹钳,再加上防御力,排名第四,底蕴丰厚,比之圣地宗门,有过之无不及。 青年并未接话,从怀中掏出牛皮卷扔在桌面之上,秦墨随手拿起,打开瞧了一眼,便收入怀中。 “不行,我现在不能走,要走就一起走。”妖宁儿摇了摇头,倔强的说道。 没见到二哥,只有叶田卓,俩人不像,付昔时觉得不是一个娘的,不像有可能,见了二哥,付昔时觉得她和叶家人不像。 第137章 山河万里一望深(上) 和冯天养这边苦心说服、劝解、拉拢等诸般方式用尽,才算是成功降服了太平军这匹烈马不同,恭亲王奕?在北京的政局之中几乎是予取予求般的顺利。 手握仅存的三万多新军兵权,加上本身还是清廷唯一能够争取到外援之人,奕?的面前没有任何政治对手,有的只有寄希望于奕?能够尽快振作清廷,整合残存力量,保护黄河以北 在bsl的分级办法中,从普通的无害细菌开始一直到最危险最致命的伊波拉病毒一共分四级,每个等级都有着极为严格的资质、设备以及环境要求。 “不是吧,这么简单,我还准备大干一场的呢,没想到这些人这么不经吓,一拳就将他们给吓跑了。”阿豹挽起了自己的袖子说道。 这些,都是陈征一点一点手工加工出来的潮汐门零件。相对来说,这些零件是其中比较好加工的。随着潮汐门的研究制造渐渐进入深水区,一些工艺非常复杂的零件让陈征制作起来分外的艰难。 既知道这是件令人不齿、见不得光的事,还这样大声的嚷嚷是怕人不知道这件丑闻吗? 这让洞青云四人原本以为逃过一劫,听到这话顿时如坠冰窖,浑身冰凉。 普通的至尊之血,一滴化开的话,足以变成一条大江,而他的血更是强大,一滴可化作一片海洋。 见泥浆烤硬了,陈征就用木棍把碗扒出来,放到旁边刚刚用石头砌成的灶台上,铲了点雪放在碗里。 这时,李雪纯忽然想到一件事,难道关雨萱说过在竹青山庄救了她的人,就是林飞? 慕容墨情也是注意到了两人的动作,竟然双腿叉开坐在了昊天明的身上,还有就是自己的臀部就压在昊天明那个部位上,“哎呀!”慕容墨情很是娇羞的说了一声然后就要起身。 此时天色已晚,城门早已关闭,胳膊腿儿利索的,早就躲进城内避难去了。 叶清兰却之不恭,便吃了几口。林侧妃的手艺果然不错,绿豆甜汤甜而不腻,意外的爽口,又冰冰凉凉的,炎热的夏天里吃这样的甜品,确实是一大享受。 昨晚,他就是因为坚持着呀跳舞才扯动到伤口,甚至肋骨刺入肺叶,引起大出血,所以才在卫生间休休克晕倒。 继而,周阳很有规则的连续在这石林之内不断跳跃,如果精心计算的话,便可看的出来,周阳每五十米一顿,然后再下一个五十米的落脚地点。 正在加速布置六阳钟的周阳,突兀间听到最外围2223的喊话之声。 别人紧张的时候大多表现的局促难安,叶清兰却正好相反。越是紧张越表现的淡定沉着,这也是长期做心理医生的职业病了。不管遇到什么样的情况,都不能惊慌失措。 见到竟然是陆翔挡住了自己的攻击,陈冰的脸色猛然一变,当下体内的真气迅速散去,双肩一抱,冷冷地看着陆翔。 她对面,是一位头发雪白的精瘦老人,布满了深深刻纹地脸上看不到一丝喜怒哀乐。看不出他的真实年龄,不过每一个看到他的人都不由自主的会被他深邃的眼神所吸引,仿佛里面是一个极其精彩的梦幻世界。 还有什么撩人的言语,诱人的举止,比这句话还令人血脉贲张,豪气激荡呢? 大家伙也开始疯玩起来,也没有谁在刻意的去踢徐一鸣跟温如玉的关系,不过大家伙都留了一个心眼,看着徐一鸣的眼光多了一些异样。 第138章 山河万里一望深(中) 六月十七日,天王殿内,冯天养领着太平军的高层和兴华会高层们再次汇集于此,就编撰好的《联合公报》进行联合审议。 “夫我泱泱神州,古来百族之所居也,三皇五帝,启迪百族,百族共和,汇于大川,乃成华夏,而华夏者,文明之种族也。” “昔明运告终,而清室入关,虽有天下,实取中原衰落之良机偶得也,既无 “阿弥陀佛”金蝉子再次高呼一声佛号,便不再出声,心中却是暗道,你巫族肉身强悍,乃是盘古正宗,自然不惧神则。任谁都不会想到,这一方佛陀金蝉子居然也会有妒忌之心。 “你慢点吃,又没有人跟你抢。”坐在她旁侧的武俊伟忍不住要念叨几句,语气虽然不算好,但是动作还算是很温柔,手置于她的后背轻轻的拍着,顺气。 但是见到热情高涨的全场突然冷却下来,知道这位嚣张的掌柜八成是有什么大背景,并且来者不善!结果,正好王允的随从来通知这是何进的人!顿时心中了然,起身往凭栏走去。 “怎么回事?那不是慕容天处长的大哥和弟弟么?!怎么他们冲那个年轻人喊家主?”不明所以的其他强者纷纷议论了起来,搞不懂他们到底在干什么。 冷璟天却是对她所说的“感谢”是十分的不悦,“你这么说……我可要生气了。”太过客气了,就显得一点不是真正的爱人了。 “冷先生,现在是立氏的上班时间,有什么事情,请下班之后再解决!我现在需要和lisa讨论几个问题,所以请你暂时别打扰到我们的工作。”立品枫的话语里有着礼貌的成分,也不乏他的认真。 之后赵源手一松,梁德的身体便软绵绵的躺在了地上,喘着大气,如同在鬼门关走了一圈。 高翼回头看了看,这个时候这些动物们在距离水桶百米处围绕两个水桶组成了一个个的圆圈。实力强的距离水桶最近,而距离弱的则是一直排到了山顶。 墨眉泪水吧嗒吧嗒地往下掉落,却是头也不回,任凭身后的庄少游百般呼喝。 敢冒头来挑衅,如果让自己找到机会,便送他与陈洪明黄泉团聚。 依洛娜的拳头瞬间突破了音障,却并没有如众人所想的那样打中孙圆的脑袋,就那样停在了孙圆的面前。 “可是,即便恢复到之前,那也需要时间,如今我的时间仅剩短短一个月,我实在没什么信心。”柴飞说道。 董刀可能是真的很满意董枪这个徒弟,似乎是不愿意看见董枪如此哀求的眼神,一掌拍在他的头颅上,然后就扔向了拘魂钟。 从内心讲江安义真不愿以权谋私,但人生于天地间不可能毫无牵挂,眼前的事情让他难以推脱。刚才李胡氏的举动他也看在眼底,根本不把老丈人一家放在眼里,自己的大舅哥也不能太让人轻贱。 前来禀报的魔修喜出望外,连忙往回走去,想要尽早的通知那些仍旧在拼命的魔修同门们。 此时的龙灵儿已经趴在桌子上睡着了!睡的极为的香甜,而且嘴中还在嘟囔着什么。 阮苍穹这个时候很显然也发现了云尘,顿时就是一愣,然后急忙偏过头对着一旁的老者说了些什么。 泽特不想去打扰她们,她们为了躲避机器人的追杀已经心惊胆战了,现在自己再去打扰人家的话就有些不厚道了。 第139章 山河万里一望深(下) 六月二十日,石达开在天京的各项工作基本都已经结束,所有愿意参加远征军的将士们基本都已开赴广东,石达开也到了马上要离开天京之时。 按照此前商议的计划,石达开和他的远征军将会在广州一直训练十个月左右,前六个月是换装和整编,随后还有一些新式武器的列装应用,以及新式战术的探讨学习。 期间冯天养还 “那说好了,下个月一定。”张丽婉立刻改主意,因为获奖了之后噱头更大。 再加上皇上死得不比皇后晚多久,所以抓着皇后右侧手腕的,自然就是元治。 她的懂事明媚,落在宋初霁眼中就是凄楚可怜,惹人怜惜,让他忍不住想亲亲抱抱她。 虽然对子弹免疫了,但蚯蚓的表皮是呼吸器官,杀虫剂还是能渗透进去。 鬼鬼祟祟的跑到自动售卖机旁边,手忙脚乱的在机器上按了几下。 还有锦衣卫那位,虽说也只是区区三品,可那位抬出来就连宰相见了都要敬他三分。 六点半的时候,直播间打开了,入目便是节目组精心布置的场地。 见李白川如此真诚地这样说,柳禾风也觉内心妥帖,便将几道卤菜都推向李白川面前,招呼他赶紧吃。 不过此事劳民伤财,顶多就是加固各城池了,想要民用,还得等成本降低,产能起来。 “这帮怪物是不是在目送我们进避难所……”孙甜甜默默握紧手中的冰刃。 等到赵显走到皇城门口的时候,初升的阳光把他的身影拉的极长,赵显来了兴致,爬上了皇城楼上,朝着东面看去。 印度雅利安人也好,融入印度教社会的“拉杰普特人”,都成为了印度地缘z治舞台的配角。 项岐神色复杂的看了一眼赵显,眼神中有些愤怒,但是更多的却是畏惧。 要说西辽人的骑兵却也是精锐之选,只是在短暂的混乱之后便立刻重组队形再一次向着宇流明包抄而来。 这实际上荀彧已经拥有了向军方伸手的权利,刘德未归,荀彧调动三方兵马,除了章天朗的兵马没有调动,其他将领皆有调动就是明证。 而理仁在最前面,手上根本就没有盾牌,只见他用脚一踢,把地上一具尸体拿在手中,挡在了自己的身前。 他望了望身旁的楚然和南宫日天,也就是日后他的二弟和三弟,心中有些疑惑。 他从一开始就没有轻视的意思,毕竟任何一个真仙都有独到之处,尤其是这种野生的真仙,或许掌握的神通法术不及神庭的那些老家伙,但是某些方面绝对能够完爆一些偏科的真仙。 要知道,即使西班牙人声称,麦哲伦船队曾经涉足过的岛屿,都应为西班牙领土。 端王去卧室里换下朝服,就来到了厨房,看着围着围裙忙碌的紫苏,他的心里不禁涌起了一股股的暖流。 紫苏看了一出好戏,心情有点复杂。对于方恒,她是同情的,也是欣赏的。喜欢,也不是没有,还是有不少的。只是,一想到他那个倒胃口的母亲应氏,她对他的喜欢,就没法再进一步。 杨巧莲只觉得脸是实在没地方搁了,只能双手捂着,冲出了院门。 一转眼又到了夏天,这日她做了清凉解渴的酸梅汤,装满一只白玉茶碗端过来,并摆了两支银匙。 “不会吧,呈哥都搞不定他?完了完了,这下危险了!”姜飞郁闷的道,而其他几位顺江的学生也都连连点头,看样子他们学xiào的队伍是凶多吉少了。 第140章 报国一生任浮沉(上)(6K) 为石达开举办的饯别酒宴低调而又隆重,在冯天养和李秀成两人的有意推动下,太平军元勋老将,以及在天京的苏峻堂、申可远、左宗棠等兴华会军政高层等人尽皆出席。 就连许久未曾露面的冯天养三叔冯云木,也以太平军老兵的身份来到了此间,以表示冯天养对此次饯别酒宴的支持。 在六月二十一日,石达开带着陈玉成 可惜事情却并没有她想象的那样顺利,就在她准备闭上双眼的时刻,一直化为耳坠的花乐和草曲突然再度现身。 这二人,交换过自己最得意的防御武器,除了武器之外,他们还交换过什么东西? “我看你还是找个男人安定下来吧,虽然受过伤,但不代表不能重新获取幸福。”林雨晴认真地看着于薇,说。 几乎是同时的开口,陈唐有些留恋的看着惠成轩,精致的脸庞落在陈唐的眼中,短暂的沉默之后,惠成轩也是开口说道。 但是这绝对不能成为一个蒙蔽自己视听的一个借口,有第一次就会有第二次,直至自己被架空成一个傀儡。这时逸飞想到这里,在心里说道:给我一个合理的解释。 大师兄一马当先,直接进入传送阵内,主队的四名人员在程星夜的带领下也是进入其中。 但如果是别的地方呢,把宁海转移到他们的大本营,那就麻痹了。 冯家,见王天豪前来,所有人都是轰然不已,毕竟冯良下达了一条家规,今后见到王天豪,除了恭敬还是恭敬,如有谁违抗,便是驱除出家门。 叶然从痴迷当中清醒过来,如此美丽动人的姑娘,也只有白菜能够与之比拟了吧? 忽然喊价的王天豪让他心花怒放起来,如此一来,王天豪拍下了灵石,那间接性的就是进入他的手里。 凌侠原来的部队在战卫军大本营东侧,而利刃师团的营地则在战卫军大本营南侧,两军之间相隔数千米,因为隶属于不同的师团,所以凌侠很难见到杨禄财他们。 一根手指长,细如毛发的灵针在她的指尖竖了起来,呈现出一种透明的白,看上去若有若无。左手凝出一道真元击过去,“噗”的一声,却被那根灵针重重地阻挡分裂。 张潇不屑的转过了头:“老子又不是没看过!”说完,他却连忙带了门,脸有一丝可疑的红晕。 我一听,不觉不觉楞了一下,看着雷声大,只见他用下巴指了指冷不吭,意思是为什么冷不吭不招蚊子,难道他也是ab型血,或者是更神秘的新品种? 可是他不能那么做,那是一己之私,他还有国家,千千万万的子民要考虑。 经过一番血战,几路战卫军虽然全都剿灭了匪徒,但自身的伤亡也是极大,基本上达到了一比一的比例,待所有队伍返回营地后,抚轻云被眼前的损失给吓了一跳。 来到这个世界以来的第一次,马丁开始感到有些头痛起来。他忍不住看了看其他人,但所有人都看着他,等着他拿主意。 剩下的那些骑兵冲出来之后,迎接他们的是十个拒马枪万人队和十个弓箭手万人队,我已经嘱咐过那些士兵了,拒马枪只绊马腿,弓箭手专射对方骑兵。 “有!而且我的底牌,不止一张!”马丁无比笃定,更是瞥了自己的【王之财宝】当中那串扭成一团的锁链一眼。 第141章 报国一生任浮沉(10K)(下) 法国人纠集的这次四国联合舰队,单从实力上来说,已经丝毫不弱于英国远征舰队全盛时期的规模。 共有五艘一级舰,二十二艘二级舰,以及附属的三十多艘武装商船。 为了拼凑这支庞大的船队,法、西、荷、葡四国将好望角以东所有殖民地的主力战舰抽调一空,为的就是给冯天养造成足够的威慑能力。 事实上, “自来水公司是第二大股东不假,但新建项目他们不出一分钱,就这样,还想主持新项目?算盘打得不错嘛。”齐明远说。 经过玄青救治,虽没有根本去除无障的病症,但确使无障身体里有了一些活力,他不知道玄青用了什么方法,使得他的身体比以前轻松了许多。 扬天180级,往后升级所需要的经验值极为庞大,虽然当下随随便便秒杀数百个皇兽树妖,所吸收的经验对于升级进度而来,也微乎其微。 这家伙心可真大,巴里特再度无语,战斗还没结束,居然就想着要睡觉? 幻想世界内,广播连刷三次,令得这个副本内所有人都为之一怔。 这是继蛙怪现世以来,出现的最多的一次,也是死人最多的一次,而且看样子蛙怪就隐藏在海水里,所以国安局把部队驻扎在了海边,严防死守。 发改局两天后答复大清集团,只要补充完善了这两方面材料,马上就能立项。 同时他所获技能点,也多点在了风系土系技能上面,进一步加强。 吸血鬼人看着叶勋,露出一丝狰狞的微笑,獠牙倒射着阳光,换个普通人已经吓的腿软了,果然三次元看到的形象跟二次元的形象差距有点大。 闻着这声音,不必想也知是谁!偏是七娘最恼怒之时,他总在身侧,到叫人生不起气来。 倚着软垫没有动的楚凌,直勾勾的盯着走来的人影,跟在东广场初见时相比,李忠透着疲惫。 影视城周边除了酒店没有高级餐厅,要吃好的得去市中心,或者郊区靠外环的商场。 路上,刘备并未言语,而是使用战争模拟器,摸一摸琅琊方面的底。 钻木起火的燧人氏何等伟大,如今名字却落在一个黑人的头上,这是玩火把自己烧黑了吗? 乔伊娜和忽而贝结伴前来就是为此,这次交易事关重大,不然也不会他们三个岛主一起出动了。 或许是她哭起来太让人心疼,再加上她对每个学生都非常真诚,又能开玩笑,交心,处成了朋友,这帮孩子把她当成了姐姐,愿意听她的。 李沐颜和朋友来吃过两次,好几道菜都是她的强推,我当然不会拒绝。 来到挂号处,“苏圆圆,”报出名字后,苏圆圆从口袋里掏钱出来,准备付挂号费。 在江生的神识感应下,原本已经陷入沉寂的酒店,突然多出来很多不速之客。 其实现在想想,我如果直接开口说明白,不知道我和江清婉会是怎样的发展。 骆询哲怎么也没想到自己睡了一觉就到了一个陌生的地方,还没来得及呼救,他便看见了站在窗边的人。 “不用。”虞唯立即摇头,却扯到了胸口的伤,疼的一张脸都扭曲了起来。 终于,眼看绳子被磨得越来越细了,苏知鱼心也紧紧提到了嗓子眼。 除此之外,萧林的自身实力方面便还有阴阳道人的传承了,对于阴阳意境萧林却是既爱又恨,虽然阴阳意境确实足够强大且能自成体系。 第142章 有田有地吾为主 广州外海大捷的消息让广州城彻底陷入了沸腾之中,欢天喜地的人群涌上街头,连八月十五都未到的光景,却热闹的仿佛是新年一般。 而且不止广州这一地,整个广东、广西、福建、江西,乃至于兴华会和太平军控制的所有地域,都受到了此消息的影响。 连刚接到任命正在由天京赶赴四川途中的左宗棠都忍不住赋诗一首, 明月平日里不知,只当夜北承这般俊美的男子犹如谪仙,没什么脾性,可真当他发起怒来,竟让人如此生畏。 都不用何长宇他们出手,一些星盗自己就为了保命或者抢夺财物打了起来。 原来那些伤残程度较低的,他都完成了改造手术。后面的这些人,伤残程度更高,或者境界较高,以他的机械师等级,再进行改造有些吃力。 季长月有一股无法言说的郁闷,明明是他们奋战后得到的东西,平白无故被人追杀就算了,还要被记住,面临生命危险。 他往休息区走,坐到台阶上,拿了瓶水拧开咕噜咕噜灌,水也不是全部喂进喉咙里,还有些顺着下颌脖颈落入心口,和他的汗混在一起。 然后是毒牙团团长,外号“毒牙”,相貌未知,年龄未知,性别已知为男,实力估算为结晶九阶。悬赏金,一亿五千万,悬赏猎人积分一万点。 眼看已经过去了十分钟,秦远几人还是安然无恙,说明他们真的将品香菇的毒解除了,但是周围的人好像还是不太相信。 何东帆回神,迅速把自己卷到胳膊上的衣袖理好,顺带扯了一下衣摆,让衣服规整一些。 何东帆没回家,是在宁欣坐公交车走之后,坐了下一辆同班号公交车。 变异黑水蟒还在不断的攻击,在能量弹和水柱的绞杀下,何长宇还是受了伤。 画面一转,天使追打野猪,割肉,给他煮肉,赞赏立即变成嫌弃。 以前,他根本就不喜欢唐绾绾,甚至是憎恶像唐绾绾这样天生就得到一切的人,就像是她讨厌唐慕夜一样。 程明又是一副贱笑。别的不说,这副嘴脸得给她灌满了,能够恶心人的地方不能有一点手软。 自此之后她的二哥就努力的想要维持和以往一样的体面,可不管他怎样努力,伤腿却总是折磨他,折磨他的骄傲。 唐慕夜会喜欢叶熏她一点也不奇怪,叶熏和叶琛一样城府极深皮相又好,他们兄妹当初鬼迷心窍一般。 王伦只想报复叶无声和屠厉,至于灭掉叶家和屠家的事,会交给朱家。 “嗨你们瞅瞅锦妮儿,之前还说封建迷信呢,自己也好奇了?”陈二婶笑道。 通明市基因科技医院门口,一辆辆黑色商务车急促地停在街道旁。 不惧寒暑不代表感受不到冷暖,平时不觉得什么,严寒中的温暖搭配上阵阵幽香,仿佛让人回到百花盛开的季节,让人格外留恋。 彭娇一想到这些事情,心里就难过的不行,同时,也暗恨彭家人处事不地道。 “人有骨气自然是好的,可是明知道不可敌,还不想着搞好关系,那就是自不量力了,好自为之吧!”李宏建丢下一句话,便失望地走了。 这爆卝卝榨说起来规模不大,可威力惊人,而且兰修也实在离得太近了。 但李静雪已是总公司人事部的部长,天泽总不能还让李静雪来泡茶吧? 此事是朱慕云一手安排的,其中的缘由他最是清楚。其实,他巴不得陈旺金想吃独食呢。朱慕云也判断,陈旺金一定不会通知自己。昨天陈旺金受了情报处的气,又被李邦藩训斥了一顿,正需要慰藉。 第143章 无法无天是为民(上)(5K) 冯天养是在八月十二日的早晨才看到巩守贤写的这两篇文章的。此时的巩守贤已经结束了休假,八月十一日便在广州码头登上了前往长沙的蒸汽轮船。 得益于赵寒枫此前疏通漓江、桂江和灵渠航道的工程竣工,加之此前太平军地域海运受限,所以自广州经梧州、桂林、永安至长沙的这条内河运输通道得到了很大的发展。 两 “不是元气也不是魔气,你……”亡者昊天很显然根本不知道杨帆到底修炼了什么东西。 场中的其他人用着喷火的眼光看着陈广和田鸡,二人也发现了苗头有些不对劲,急忙闭嘴。 虽然幽冥魂殿这一次发动了数万人,但御剑山庄好歹也是十品势力,幽冥魂殿的人数没有半点占优,反倒是处于下风。 这回许阳知道了,昨天王胖子没少取笑许阳,所以他怕许阳今天报复他,许阳威胁了一顿大餐之后,算是放过他了。 要知道,真元境界之后开始,每一层之间都会是天差地别,否则也不会有那么多人卡在真元境界了,更不会只是凝神境界就可以做到门派长老的位置上去。 只是需要翻过两座山而已,对这些至少都是步尘境界的孩子们来说倒还真不是什么费力的事情。 “东阳,顶不住的话,立即带人撤出来,留得青山在不愁没柴烧”陆建雄估计,这一次拉斯维加斯财团的人,倾巢而出,集中所有精锐,全都来到了新加坡,以陆家社团这点力量,恐怕顶不住了。 随着系统的话音刚落,孙言就再一次感受到了飘飘欲仙的感觉。系统每一次的强化,都令他感觉十分的舒服,仿佛每一颗细胞都在放松并接受着强化,同时一阵微凉之感从身体上传来,让他感觉步入了天堂。 省附属医的一班主要领导,卫生局的彭院长……呃,现在应该称呼为彭局长,一等人也纷纷被邀请出席。 苍茫山脚下漫无边际的平原之上,那夏季里遍地的萋萋芳草、匆匆来去的游蜂浪蝶,如今都已无处可寻。在夜色的映照之下,只有雪松光秃秃的树干映衬着冬季雪山的宁静与孤寂。 如果你退步了,那么你就会被别人超过,你就会被别人压迫,但是如果你胜利了,那么你就是进步了,那么就没有人能够站在你的头顶说话。 王鹏有点头大,今天特殊的到任程序,使他对在座的常委沒法一一对上号。 钟离怎么能不忧郁,昔日繁荣的商业大港温港城里,现在已经没有了繁华,剩下的是一片萧杀。 这丧尸的黑血落在人的皮肤及衣物上之后,并不是很难弄掉,而落在眼睛里,倒似牛皮糖一样,顽强非常。 何来人性,不管是大佛也好,巨魔也好,绝世进化战士,甚至那万尸之王,兽中皇者,他们的本性呢,这是对生命泯灭的无视践踏,也是更加恶毒的残暴摧毁。 “振坤,你要什么药材,尽管说出来。”北斗的副院长,莫流风,也是学院暂时的管理者,开下金口。 这两年来几乎没太休息过,每日操劳,就连妻子如今都成了这般模样。 为什么那些个东西都被别人干不了,就给他们弄回来的东西,还没出去走路的话,怎么也是没用的东西,怎么能只回了二十五零零? 听到鲁思侠的话,于心远心里纳闷,正想看鲁思侠怎么办时,只见鲁思侠扔掉斗笠,甩掉沉重的竹筒救生衣和蓑衣,身形矫健地向杨树林冲了过去。 第144章 无法无天是为民(中)(5K) 西历一八六零年的八月,中秋佳节刚过的几天内,由于日期和月初的广州外海大捷相近,因此不少工厂都难得给工人们多放了一两天的假期,让其能够和家人团聚以作庆祝。 整个广州都因此显得热闹非凡,集市上每天都挤满了人,放了假的工人们切上两斤肉,打上半斤酒,然后再给自家的婆娘和娃娃买上些洋布做衣服。 一 不过这个黑色重剑更加庞大,更是求败的贴身兵器,想来应该是上百年不曾换过了。 霍月沉敛了下眉,抬起头,仔细的看着夏念念,过了好一会儿才把某种情绪压抑下去。 两者均是保持着不变的速度,一者狂冲,一者轻步,形成了极为鲜明的对比。 和他一样不出手的还有十人不到,不过,他们没有发现神羽族的目的。 不一会儿功夫,母子两人浑身都弄的湿漉漉的,但是却画了一地的画。 宝顺光听到杨毅云说话一愣,虽然反应过来,没有太多惊讶,笑笑说道:“很多修为境界较低的仙人其实都是没有听过说的。 她倔强的性子很轻易的就激起了他的征服欲,想要抛开理智,无所不能的用尽手段去欺负她,操控她。 冷寐影没有猜错,许木舟的青焰这般有特点,如果说跟颜如玉没有关系的话,那根本就是不可能的。 这一举动顿时让冷月凤忽略了嘴里的东西,自然咽下,然后追了下去。 夏新是早早的起来了,顺带把忆莎那玲珑起伏的身体给扳了正,盖上了被子,这才敢出门。 如此一来,倒是明确了,成玄祺曾在东北军内部做过幕僚,这摆明是要让东北军上位,入主北平城了。 洛雅这次只想抚额了……楚璕也感觉到了无言,人家一个愿打一个愿挨,他们这些家长就不要再管东管西了。 看到这柴楠离开,历峰嘴角闪过一丝玩味的笑。他可不相信这柴楠会就此善罢甘休,暂时的退却,估计是更加阴狠的进攻的前奏。 大家吃完饭以后,就开始讨论细节。而保镖乙则去准备关于明天易容需要的东西和人样。 齐昱被唤回神思的时候一转头差点将面颊撞到了她的红唇上,这只遮掩半个面庞的蝴蝶面具真的有些碍事。 两人一路高兴的畅聊着,直至回到城市花园,陈二炮一直都有在住的地方准备纱布和药物的习惯,所以回来后索性由曾凡替他处理伤口包扎了一番,根本就不用上医院了。 将灵石粉末全部收起来,莫无忌索性拿出了储星子的阵道解说。这个东西他抄下来后,一直还没有时间去研究过。 班主双手合十,求爷爷告奶奶的只盼望林承能给这个脸,往平润班跑上一趟。 重点是,他觉得,幽冥天的钥匙应该是掌握在大天使之剑剑灵的身上的,彼此之间定然能够有所感应,那些人迟早都会找上自己的。 在这里,历峰可以说完全能够称王称霸,因为那些普通丧尸被他的精神脉冲控制之后,根本不会有丝毫反抗。而那些高级丧尸和虫族此时又不见踪影。钢城废墟,对于历峰和他的战士来说,可以说是最好的藏身之处了。 本来打算跟着春丽去她府内喝一顿送行酒,却是不想,正巧遇到宝姑娘回来了。 上古时期,太玄真人风头无二,盖过仙道所有门派,被视为九境第一人。 第145章 无法无天是为民(下)(4K) 冯天养的文章发表后,原本喧嚣热闹的广州政坛上,一时竟有万马齐喑无所适从之感。 这篇文章内容之深刻,语言之辛辣,以苏峻堂观之,似乎比巩守贤的文章原本还要入骨三分。 冯天养在文章中毫不客气的评价道,现在有相当一批多数的中高级干部,失去了入会时的初心,忘记了入会时的誓言,仅仅因为别人说了几句客 百戏的表演还在热火朝天的继续,各种贺礼堆积如山,流水筵席不曾有丝毫停滞。 “搞定了路哥,网q音乐那边就一句话:全力配合!他妈的比我们还激动,那运营总监一听你要连发十三首,惊得一分钟没缓过来神。 另一边的琳达有些恼怒,美目紧盯着中年胖子的咽喉,想要发作。 温心听罢就朝着四月挑眉,那傲娇的模样,与顾容珩颇有几分相似。 鲁肃虽然也不清楚,这十二将称呼西陵贼将一口一个故人,双方到底有什么渊源。 坐在轮椅上的陈长安,缓缓的摇了摇头,对他们四人伸出了一指。 在场的可不是一个两个,足协成员加上后勤至少40多人,一见面就送出去400多万? 因为在无数次重大的医学研究学会上,在开始前,陈长安都会要求,樱花国必须要为当年侵犯华夏所做出道歉,不然,他此生绝对不会将研究出的所有医学成果,给予樱花国使用。 明夷正被奶娘抱在怀里哄着,见到顾容珩过来,稍微一讶后又连忙将明夷放到了顾容珩的怀里。 在李斌紫煞连环夺命掌法令人窒息地打击下,柳生七海再也没能够缓过劲,腾出手反击。只能全力被动招架李斌那裹挟着奇寒无比的玄冰气劲和九阴寒冰真气的紫煞神掌。 我呆呆地看着桌上的那把刀,下意识将它拿起来,入手就是一阵冰凉,好像触碰鬼魂一般。 “您好,我是天语集团的总裁柳如溪。”一口流利的英语,柳如溪毕竟也是出国留过学的,英语什么的还不是问题。 陈默静下心想了一下,所谓仙神不过是强大的修炼者,不论是纯粹的武修还是炼神武者,只要强大到一定境界都会被人当成什么神仙。 摩尔闭嘴后,迪伦没有打扰周末,整个走廊内又一次陷入到了安静之中,可是,眼下的这个黑人的供述只能证明金泰熙身上的伤痕是在虐打中造成的,那她身上的刀伤怎么解释?在被打之后,遭到了二次攻击? 不敢迟疑孙浩然赶紧将陆飞击杀了周老三这一震撼消息告知了自己父亲。 将计就计,莫紫宸假装不敌,被沈炼拖入宝鼎,然后,她就利用玉佩掩住自己的气息,在宝鼎中消失了踪迹,假装被沈炼所杀一样。 这雷王印是谭紫萧赠予他的,当年封子胤炼成雷王印,九华仙宗诸派均有留赠,这是法华宗的积藏,被谭紫萧取来赠给他,以备这种穷极之行所用。 相比于漫画中这里还有雄霸老爹紫袍老人的存在,陈默查探过整个木楼内并没有此人,看来电视剧情彻底把那些特殊高手给阉割了。 正好一辆公交车从陈默身边驶过,靠窗的一位秃顶大爷看到陈默这般速度,顿时惊为天人,他是体育学院的一名教授,专门训练短跑运动员的。 在一个十分巧合时间回来的陆笑,看着被绳子绑住的凌苗,以及正在解绳子的洛子曦。 第146章 岁岁重阳今又至 九月九日的重阳节当日,对于冯天养来说也是一个注定忙碌的日子。 广州本土本就有重阳节祭祖的习俗,而作为冯天养本人而言,还有一个重大的、仪式性的活动需要举办,那便是亲赴冯云山的墓前祭拜。 从大众认知上说,冯天养马上就要称帝了,临开国前祭拜一下自己的父祖是十分应该的,按照常理,冯天养还应该追封 这不是卖猪肉,让你买两斤送一两的,可能差不多这玩意不值钱的,也不能当干饭吃。 除此之外,还有一点让人注意,那就是他们的气息,全部都强大无极,像是一头头老凶王般,恐怖滔天。 安苒出手叫人心惊胆战的同时,很想要的去研究一番,要是国内一些科学家知道安苒有这样的本事,肯定会想方设法的把安苒请过去配合他们做各种实验什么的。 “就是,你长这么漂亮,万一被导演看中了拉着你去拍几个镜头,说不定你的人生也就从此改写了呢。”林美辰也想把弯弯拐去看热闹。 日后若是晏长澜合该修行,则正可以修炼此法,若是他只愿习武……也是无妨。 它依旧凶悍,烈火熊熊,甚至因为雷霆的刺激,变得更加炽烈了,不断翻涌,猛烈无比。 这时跟过去的冷意已经明白她要做什么,于是立即把柴油发电机的油箱盖打开,在接过安苒手里简易的火把放进柴油发电机的油箱里,让裹在木棍上的衣服侵满了柴油。 “十两银子加五两银子是十六两银子?”那哥们眼睛睁得大大的,一时间都不知道该怎么反驳。 如今这时节是真的军民鱼水情,因他们巡使各区回去吃饭耗油,时常只能吃干粮。后因送物资,顺手送个鱼之类,也会一起吃饭。当然白吃是不可能的,必定每次自己拿了鱼或者其他食材作为交换。 魏帝当年也是一路从众兄弟中间杀出来的,于他而言夺嫡的手段可以有许多,但私下豢养死士,于光天化日下在皇宫附近动手刺杀一个亲王,着实越界了。 知道君麻吕在纠结什么,佐助指着地面上那许多已经死去的辉夜一族的族人,而后劝说道。 沈莹此言一出,屋内所有人脸色顿时大变。尤其是坐在沙发上的那个中年男人,手明显一抖,手中的茶杯直接掉在了地上摔成了碎片。 卢氏没能拦得住姜梨,姜梨走到了屋里。两个丫鬟正在屋里伺候着姜幼瑶,但也只是手足无措的立在一边,什么都不能做。 翌日,当第一缕晨辉倾洒至泷隐村时,那泷隐村的广场,便是变得喧闹起来。 杰西卡虽然觉得制造一个大新闻能分散公众对汉娜的关注。但是明星和汉娜是两种完不同的类型的关注对象。就算有明星出大新闻了,也未必能让那些人减少对汉娜的关注。 她眼神清澈恳切,看着人的时候,让人心中的阴霾也一扫而光。姬蘅瞧了她一眼,忽然展开扇子,挡在了姜梨和自己面前。 王公公一脸委屈,他很少见崇祯皇帝发这么大的火,王承恩哪里知道,这只是因为朱由检担心王承恩死活,不让他太往前靠。毕竟建奴火炮犀利,挨着碰着非死即伤。 漫天大火烧起来了,烧的红楼之上,仿佛九天之上的劫云,戏子们散去,这出戏开场满堂彩,听到曲终的却没有几人。 第147章 覆地翻天启新篇(本卷完) 九月份的北京城虽然还有暑热的尾巴,但连绵的阴雨天气也很快为城中添上了一丝凉气。 摄政王奕?孤身站在紫禁城的城头上,看着阴雨朦胧之下的北京城,心头丝毫没有大权在握的喜悦。 “屋漏偏逢连夜雨,船迟又遭打头风。” 这句话用来形容此时的清廷毫不为过。 南阳之战结束后,清廷经历了一波政 见此,周天的嘴角却是不着痕迹的翘了起来,显然这老者认出了这晶石并且还很是动心,这正是周天所想要的。 温玉蔻的眼睛又深又黑,仿佛猜透了她的心思,莞尔一笑,静悄悄地退后,并没有迎面出击。 耿鬼的隐身只是让对手看不见自己,但这可不代表耿鬼真的是凭空消失了。 “我去你的。”那守在主帅营长外的守卫话还没说完,便被梼杌一脚将那守卫给踢开了,梼杌便这样闯入了无支祁的营帐内。 天绝拱手行礼后,领命离开。天绝离开后不久,九儿从屏风后面能走出来。 姜蕊懒得看金池圣母一眼,因为姜蕊恨不得杀死金池圣母,为炎舞报仇,若非金池圣母,炎舞也不会炼化为丹,若非,封在乾坤混元伞中的凤瑶以死相求,救金池圣母一救,姜蕊懒得理会。 暴鲤龙张开嘴,一个火红色的能量就在暴鲤龙的嘴里开始凝聚,然后都对着大嘴雀发射出去,而大嘴雀则是双翼一挥,使出来的龙卷风夹带着海水撞向龙之怒。 我的想法是好的,不过人家妖灵可是及其不情愿的,在郁闷的接受完炮火的洗礼之后,妖灵居然凭空消失在了我们眼前,这孩子,说走就走,让我们几个情何以堪呢。 在满场那复杂的目光注视下,周天来到了验灵石前,运转玄火诀,丝丝淡红之气,从周天的手掌之上,渗透而出,缭绕其上。 “见者有份,喜欢多少就拿多少吧。”温玉蔻将盒子朝她们推了推,除了华月,都又惊又喜,不过没人敢动,除了夕月——她拿了二十两。 曾经承诺出兵的国家基本上都出兵了。只有阿三太远,而且双方现在还没有正式建交,他们没有使者在大宋。 “瞎说什么!”马晓丽紧张的想要离席而去,刚要起身,可是一只手却被王宝玉从下面狠狠的握住了。 但现在这种状况,必须先离开,李永隽要赶紧送上岸救治,游方也需要养好伤势,只能先委屈秦渔暂时留在海底了。游方已经打算好再度乘船出海,亲自下海一定寻回她。 “哼,你犯了滔天的罪过,怎么可能放过你。”露丝生怕王宝玉心软,连忙说道。 他将背包打开,然后翻了翻,从里面,取出了一只包好的汉堡。将盒盖打开,里面是一只完好的牛肉汉堡。 “这手机是你偷的?”电话另外一头的李隐也听到了理绘的喊叫声。 “不要说这个话题,你知道的,一些话,说的太明了,就没有什么意思,以后,我还是我,你依旧做你该做的事,我就当作不知道这件事就是。”温志高看着那人淡淡的说道。 “队长!”在他身后三个男子,大吃一惊,其中一个将铁毛鼠放在地上,连忙上前将领头男子搀扶起来,看着他呈九十度向背后凸的大腿,忍不住有些心寒。 李永隽在梅岭看见了梅兰德,而且知道他就住在梅岭山庄,这件事梅香观的住持唐万方清楚,但没有对别人提起。身在江湖,他们也很清楚梅兰德如今的处境凶险,平时绝不会用“本来”身份,结伴行游时也不希望被撞破。 七十万字总结兼过去剧情和未来走向的一点说明。 首先,感谢书友群里的每一位朋友,如果不是你们鼓励,可能这本书真的要太监。 原因没啥好说的,本书的走向完全偏离自己当初想写的东西了。 在我刚开始写这本书的时候,编辑就给我提醒了,包括高压线在哪儿什么的,但我是个新手,没有听懂编辑的提醒,更没有认识到会有这么多的困难。 给大家说一下为什么这本书会这么的命途多舛吧。 晚清的红线很多,尤其是1850年,也就是道光三十年之后的高压线,多到让人头皮发麻。 首先是道光三十年之后写书,在原则上已经进入了近代时期,所以不允许搞历史虚无主义,不允许大改历史走向。 也就是不允许直接推翻清朝,建立新国家。 这也是这本书为什么会套太平天国这层皮的原因,不这么写真的无了。 即便是套了太平军的皮,这里面也不能搞党派政治,一点都不能搞的那种,因为容易影射。 很多人可能会注意到,在前期主角当了新安县的县令之后,本书的写作方式几乎是一个大转折。 原本事无巨细的方式不敢用了,直接就是一个剧情推着一个剧情走,甚至五六百字交代一个剧情的那种。 因为土改啥的基本也在高压线上,所以我当时想的打击农村就有的宗族势力和小地主结合体那一段剧情压根不敢展开,只能过渡,导致看起来非常像空中楼阁。 而到了胡丙造反那一段,我其实是想写党派争斗的,因为红线的原因,所以也只能放弃了原定的计划,潦草收场推剧情。 这个时间点也是我第一次想要放弃的点,因为不允公开推翻清廷建立新国,不允许写党派斗争,这本书就太空了。 好在当时写清朝的大神作者大罗罗同期也发新书了。 有同频的大佬给撑着,能够写的空间增长了很多,所以我才想着继续试着写一写。 然后到了现在,成绩起起伏伏,还不到八百均订,但对我来说已经是一个很好的成绩了。 毕竟我是第一本书,能坚持下来就不容易。 但是这个月给我的打击实在是太大了点,让我第二次想要放弃。 这一个月内,这本书光进小黑屋就进了六次,带上中间更改没有被放出来的次数,十次以上。 我数了下这本书自发书以来被屏蔽的次数。 自上架以来,一共十四次。 尤其是这个月十六七号忙完了之后,连着进了两次小黑屋,本来就着急补更新的我直接心态爆炸了。 中间卡文卡了两天,好不容易写出来一章,又进。 压着烦躁又写了一章,发出来二十分钟,再进。 说实话,当时我连手机端的作家助手都卸了。 如果不是群里的读者朋友每天都在关心我,我昨天可能这本书真的就割了。 不是因为成绩不好,现在这个成绩我非常满意,一个新手,第一次写书,能上架就不错了,七十万字能有七百多均订,我还想奢求什么呢? 这几天真的想了很多很多,原来的大纲是彻底不能用了,本书今后的方向也只能向着全球争霸和工业强国的领域去展开了。 国内的东西能写,但是党派政治,国家体制,皇权法统什么的是想都不能想了。 涉及到疆域的地方,尤其是甘、疆、藏,这三个地方肯定也是以过渡章节推剧情为主,不可能苦大仇深的搞农奴翻身那些东西。 这些都是我亲身踩过的红线。 然后和大家说一下抱歉。 这个月想的保底20万字的任务肯定是完不成了。 因为后面的大纲只搞了一点,近期也是没法加更的,肯定是抓紧先把整体的大纲铺出来再说。 但不管怎么样,这本书既然已经决定转型,我就会把后续的内容写好,然后争取以一种不太踩线的方式把自己想表达的东西表达出来。 最后,还是感谢大家对我的包容和支持。 作为本书的作者,我必须要承认,这本书踩线这么多,因为个人的笔力不足以用一种缓和的方式表达出那些思想,所以才导致剧情一再更改,各种虎头蛇尾。 这是我必须认识到并且承认的事实。 这本书写到现在,对我个人的成长,远比拿这几千块钱稿费要重要的多,认识了很多朋友,开拓了很多眼界,也发现了很多自己的缺点,我会认真把这本书写完,让这些努力能够结果,不辜负每一位朋友的期待。 谢谢大家的关心和支持,本书预计完本字数将在两百万字以上。 第1章 坐地日行八万里 西历一八六零年的秋季,惯来习惯因本土和非洲利益而纠缠不休的欧洲外交官们,突然被一系列从远东传来的震撼消息刷了屏。 先是埃及的电报台传来了欧洲四国一支联合陆军在神州内陆被全部俘虏的消息,让欧洲外交官和各国高层认识到了远东正有一个新兴的国家正在崛起。 虽然欧洲各国在开拓殖民地的过程之中也经常 底下掌声响了起来,很热烈,不知道是真支持,还是礼貌性的鼓掌。 此刻,遥远的高老庄,一个肥头大耳的家伙正费力的挪动自己,拉着一车刚刚收割的粮食往庄里跑。 方鸿无奈的摇了摇头,洗漱完毕之后便去找星辰老人了。来到星辰老人的住处。发现他并没有在屋里,一问之下才知道萨拉梅的部下阿飞回来了,他们都在会客室里商议什么事情,于是方鸿就赶往会客室去了。 陆建国和邢斌面面相觑,两人实在难以理解这位老板的思维方式。 八月一日,南线的两个师团并没有向根据地方面发动进攻,一路军方面也没有受到敌人的攻击。另一边,十二军和一路军也没有对敌人发起任何骚扰行动。 “两位仙子,在下手里有上好的疗伤丹药,如果仙子不嫌弃的话……”一道略带阴笑的声音从她们二人身侧传来。 古蕾菲亚的询问只是例行公事·相当于装装样。包括四位魔王和所有观众在内,都认为这场比赛已经结束了。 到这里,敌人已经完成了对十二军的分割包围。如果不出意外的话,敌人在下一步的进攻对象将是第六师。 撒加郁闷了!本可以集齐手下黄金圣斗士的力量,以造反为由诛杀无忧兄等人。可还没等他开口,艾欧里亚就来了这么一出,这让他根本找不到反对的理由。 那派谁去呢?这人必须是自己信得过的人,且最好是早期是个儿童团里边的人。 灵尉这一修为已经算不上低,至少在江平城这里已经属于极强的级别,可这种强者竟然暴毙在大马路上,死相凄惨。 据她所说,偶然有一次看见唐糕跟别人发消息,被她撞见还立马把手机收起来。 在双子湖畔,众人不知所措的时候,欧洲特殊执法机构总会地下审判间里,暗先生被带进了李欢曾经去过的那间裁判所的地下室。 龙观一棍在手就如齐天大圣一般无人能近他身。马闯白沐都不曾领教过龙观霸道,等到他们领教时在后悔已经来不及了。 夏雪幽幽地说道。因为,我没有钱,想通过自身的努力,多赚点零花钱。那个同学,心地善良,一心想要帮助我。另外,也是因为我跟她的外型相貌极为相似,恰好可以做她的替身。 这三个字,听得苏烈诧异,黄昭一直不吭声,这时也忍不住嘟哝了一句。 叶轩的厉害,她可是亲眼所见,连自己男人萧禹都不过是叶先生面前一条狗,她连狗都算不上。 虽然她也搞不懂顾霆渊突然转变的缘故,但随即她也在消息框里输入了一个字回了过去:【喔】。 于是就在任岩和张天聊天完毕,双方都气势攀升至高峰,任岩甚至已经一剑刺出之时。 一切的原因,都是自己天赋不够惊艳,不然她还有机会去其他宗门,离这里远远的。 正如音无所说,在我不知道的时间里,空气当中似乎已经充斥着春天的气息了呢。 第2章 巡天遥看一千河 俾斯麦在离开王宫后便来到了城郊的一处普通农庄,见到了被安置在农庄中的容闳等人。 这所农庄是普鲁士王室的众多资产之一,俾斯麦作为普鲁士王的内相,巡视王室农庄本就在职责范围内,因此并不会引起别人的注意。 容闳等人藏身于此已经有了一段时日,在十月底的时候他们就感受到了处境的变化,先是约定好的访 特别是在自己被选为侍神者之后,那种无依无靠的感觉,一度让她害怕的睡不着觉。不过好在,她的心智也算坚强,最痛苦的时期靠着自己的坚韧,也都给熬过来了。 大家看林峰的眼神,都发生了变化。原先中立的,看他时多了几分欣赏。原先瞧不起的,眼神中多了几分愧疚和心虚。 交代好之后,陈幼廷便离开,一直到斗丹那天早上,他才重新出现在林峰的视野中。 “玉清分身的修炼和被我之前称为一起分身的修炼方式有些类似,这样修炼起来应该不难吧?”按照玉清分身修炼的具体方法,萧墨羽开始修炼起了玉清分身。 那只眼凶光灿灿,占据了整个泉面。其眼神,冷漠、残忍,仿佛它所看到的东西,都不配活在这世上。 这么长的修炼时间,甚至徐宣的骨龄都还要长,徐宣早就想好好修炼一番,沉淀一二,苦于时间法则难修,而一件件大事接踵而至。 “如你所愿,克劳迪娅。”精灵妹子领命后走向了占卜水晶球,开始联系暴风城。 “你不是我的对手,放弃吧!”刀客声音沉稳有力,他试图劝说沐水心放弃夺回密卷。 村长故作轻松地说道,其实村里的情况他再清楚不过了,不过确实也是,活着苟且偷生的人比死去的人要痛苦万分。 在遥远的远方,在白玉京发生的战斗开始的时候,紫微垣就在这里,没有离开过半步。 说完,凛若便向邑东的方向走去。仅仅走了几步,便消失在宁迹恒的视野之中。 刹帝罗莎皱眉,罗网,她知道罗网,在孔雀国,罗网的实力还是很大的,怪不得那个恨人梨花会拿到白孔雀的毒,原来是罗网的人。 她不知道自己睡了多久,好像睡了很久很久,但是她很庆幸自己昏了过去,否则她还真不知道这么漫长的黑夜如果她一直清醒着是否真的能坚持下去。 季灵川揉了下额头,可不是吗?吃了一个多月的开水煮煮白菜和水煮牛肉,肉里还不让放盐。遇到剧组聚餐,他只能看着满桌的菜,吃几口就不能吃了,那种心酸无人能体会。 那水滴以绝对光的速度迅速消失在他们的眼前。并立刻出现再黑的面前。 她默默许下这个愿望,有一天,她登上微博看娱乐新闻时,竟然愿望成真了。 不过,现在有一个非常棘手的问题,那就是闪电霸王虎身上的闪电免疫火焰和青色毒笑蟒身上的剧毒,自己现在攻击它的手段受到了严重的限制,要想把它除掉比登还要难。 “这个凛若怕是留不得了,接下来你应该知道怎么做吧。”皇帝边挽着自己的衣袖,边说道。 “主人,你说师尊,是不是可以保下我们?”没人了,红象开始叫主人了。 而之所以变成这个样子,无非是众人看在京都武盟的实力和威势罢了。 盛安柔生气地看了眼一旁的轮椅,“不坐了!”等她一说完就感觉到自己语气不对。 第3章 天翻地转光阴迫 容闳的获救说起来实在是一场偶然。 在帕麦斯顿看完大部分的情报信息之前,其人甚至都还没有想起还有一支神州考察团拿着英国外交部的照会在欧洲大陆上游荡。 让帕麦斯顿意识到的这个问题的关键,是亨利在关于神州共和国成立的电报之中夹杂的一封冯天养的个人书信。 冯天养以神州共和国皇帝和政府总理的 “这个?”苏月梅不觉一愣,其实她之前有想过,但是经历过这么多以后,她觉得自由离自己越来越远,现在几乎都很少去想关于自由之后的事情。 “放心我以后绝对不这样,就算是有事儿不回来了,也肯定都打电话通知你。”王晨保证道。 纳兰若若一看就知道不对,纵身拦在法海面前,手里的擎天柱举起冷光连连!而对面咆哮着的水蛇几乎在那一瞬间化为乌有。 永恒从倒车镜看了一眼乔夏,这丫头估计在想她那老公,真是不明白,堂堂一个正道君子怎会卷入这个黑暗的世界。 时谦眼底那抹紧张松懈下来,又看到余妃如此紧张他,他觉得,即便再受更重的伤也没事。 夏安宁的语气中透着峥嵘霸气,陆贝甚至从她身上看到了时靳风的影子。 “我刚刚跟负责人谈完项目,对方的公司就在附近,我路过的时候看着背影很像你,所以才会出现在这。”时谦嘴角勾起浅浅的笑意,说话间拿出一份合同以作证明。 这段时间,韩冬因为闯过剑道路,进入华阳宗内的一些举动,令四大势力的弟子深深的记住了韩冬这个名字。 哼,原来如此,这个苏月梅还真是不知廉耻,看来和这人已经不是第一次苟合这么简单了,邱兰香看那人轻车熟路的架势,估计至少也有个三到五回的样子。 夏雪一把推开压在身上的玄司徒,看着床上空无一人,顿时吓的够呛。 “时间~!时间~!我需要时间~!”在天星几近走火入魔的催动‘璞元诀’的时候,他胸口处的‘灵云’似是感受到天星不安的心情,悄无声息地浮现而出,缓缓扩散开来紧紧围绕在他的周身。 曹操自从下令曹彰,夏侯敦攻打鲁山,宛城之后,病情又有所恶化。这两日一直让华佗诊治,不曾升帐议事,也不曾与司马懿大军有所冲突,只等那两处军马的消息。 突然,强子一下扑了上去,朝着王贵就撞了上去,我们看着就知道强子要动手了,被最近亲的人欺骗跟陷害,内心是最愤怒的。 他听我的自然会顺利度过劫难,但是他要是不听呢?知道的是他不听我的,不知道肯定是说我指点不当。所以我不会为这点钱所动。 翟安此刻也已经和医生沟通完毕,医院已经在准备古歆的生产相关,挂断了电话。 武功强的人很多,但是会动脑子打架的人,这前途……不可限量。 实在忍受不了的羽微只好去员工休息室里的淋浴间,打开水龙头将自己从头到脚清理了一遍,又换了身衣服,这下她才觉得好些了。 “难道此事就真的没有商量的余地了吗?”拐杖老人皱着眉头问道。 下星期才有答复呢。有人激昴说,不管早不早迟不迟,只要能发到工资,坐到半夜都没关系。 在他心目中,像叶初这种公子哥根本就不会和他有任何交集,而他们之间能够优点的关系全都在于,莫一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