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家人卖掉后，我成了将军府的团》 第1章 米歇尔的难忘生日 一日三度的准备饭菜、打扫、洗衣以及庭院除草。 这便是我，米歇尔·特纳尔的日常任务。 特纳尔家虽然从王国那里获得了子爵的爵位，但繁荣也仅止于祖父那一代。如今的生活与平民无异。 不过，父亲无法忘怀过去的荣耀，不断挥霍钱财。只有宽敞能拿来炫耀的子爵府邸——我的家，已经没有钱雇佣仆人了，所以所有家务都由我一人承担。 这倒也没什么…… “米歇尔！过来一下！” 客厅里传来尖锐的叫声，我急忙赶过去。 “请问有什么事？继母大人、姐姐大人。” 我慌张地走进客厅，里面站着眉毛倒竖的继母伊莱莎和姐姐安娜贝尔。 “我的丝绸袜子呢！有花朵刺绣的那双！” “在姐姐大人的衣柜第二层抽屉里……” “别光告诉我地方，叫你拿就赶紧拿来！一点都不机灵，真笨！” “对……对不起……” “哎呀哎呀。安娜贝尔，淑女可不能这么大声叫嚷哦。” 继母责备着正在怒骂的姐姐。我刚松了一口气，可只是一瞬间。 “话说回来，米歇尔。今天早上的煎鸡蛋，蛋黄太硬了哦。” “那是因为昨天继母大人您说不喜欢半熟的……” “喜好这种东西会随心情改变的吧？做饭之前问问要吃的人不是常识吗？就像安娜贝尔说的，你真是个不机灵的孩子。是你母亲没教育好吗？” “那……” 我差点脱口而出反驳的话，又拼命咽了回去。 “……非常抱歉。我以后会注意的。” “你总是只会反省得漂亮。要是有实际行动就好了。你真是特纳尔家的累赘。” “赶紧把袜子拿来！我要和妈妈出门呢！” 冰冷的话语落在深深低着头咬着嘴唇的我身上。 八年前母亲去世，守孝期还未结束，父亲就再婚了。继母带着比我大两岁的姐姐来到了这个家。 自从金发碧眼、容貌美丽的这两人来到这个家后，有着栗色头发和榛色眼睛、长相平凡的我，就再也没得到过父亲的关注。 母亲留下的礼服和首饰都被继母和姐姐夺走，我只能反复修补旧衣服穿在身上。每天做家务，手变得粗糙不堪，只能吃家人的剩饭，皮肤和头发都因为缺乏营养而变得糟糕。 ……但是，即使是这样的我也有希望。 三天后，我十八岁生日的时候，就能拿到母亲为我设立的信托财产了。 虽然不是很大一笔钱，但拿着它我就能离开这个家。 只有虚名的子爵地位什么的，我已经不想要了。离开充满母亲回忆的家虽然很痛苦，但总比留在这里好，我应该能过上属于自己的生活。 我是这么想的…… 然而，我那小小的梦想，却以最糟糕的形式被背叛了。 “米歇尔，从今天起你去加斯塔基将军的府邸当差。” 在我生日的当天，被父亲叫到书房的我，听到了这样的话。 ……一瞬间，我没明白他说了什么，大脑花了些时间才理解过来。 “您说……去当差吗？” 傻傻地反问的我，父亲大度地点了点头。在他旁边，继母伊莱莎和姐姐安娜贝尔正笑嘻嘻地看着我。 “没错。加斯塔基将军，你也听说过吧。他家里在招募住家仆人。你去那里工作。” “加斯塔基将军……” 去年，结束了与邻国战争的功臣。出身平民，从一名小兵凭借自身实力一路晋升为将军的救国英雄。他有着如怪物巨魔一般的巨大身躯和容貌，挥舞战斧能将敌人化为血雾，被称为“战场噩梦”，不仅让敌军胆寒，甚至连己方士兵都为之颤抖。 为什么要我去那样可怕的人的家里呢？ “父亲大人，这是怎么回事呢？仆人……？” 对反应迟钝的我，父亲不耐烦地叹了口气。 “实际上我在期货交易中失败，欠下了债务。所以你必须去工作，不然我们就麻烦了。” “怎么会这样……” 我刚想说什么，突然意识到。 “信托财产！母亲留给我的信托财产不是还在吗？用那个的话……” 那本来是我的独立资金，但如果是家里的大事，也没办法。我本来还想着很乐意拿出来呢。然而—— “那点钱早就解约用掉了！” ——希望瞬间破灭。 被怒吼着，我吓得肩膀一抖。 “加斯塔基将军已经给了预付款。现在不能反悔了。米歇尔，为了家人好好努力吧。” 父亲像哄不懂事的孩子一样劝诫着我，我陷入了混乱。 为什么？为什么是我？ 我快要哭出来，看向他们时，继母和姐姐却无比开心地说： “这是家长的命令哦，米歇尔。你不会说不愿意吧？” “我说我能在妓院卖个更高的价钱呢。义父大人就是太温柔了。” ……！ 听到这无情的话，我感觉脚下一软。 ……我被卖掉了。 我被家人卖掉了……被继母、姐姐还有亲生父亲。 “好了，赶紧去吧。别给对方添麻烦。” 父亲那故作威严的声音在我身后响起，仿佛在驱赶我。 “是。……承蒙您的照顾。” ……算了，怎样都好…… 我恭敬地行了个礼，离开了我出生和成长的家。 第2章 米歇尔的新角色 我迈着沉重的脚步走在街道上。 加斯塔基将军的家在哪里来着？好像是说在城下街的西边吧……？ 我一点也不想再回特纳尔家去问路。 我已经没有可以回去的地方了。 我被净身出户，身无分文地赶了出来，所以也没有别的去处。 ……除了加斯塔基将军的家。 途中，我在架在小河上的桥上停下了脚步。手扶着栏杆往下看，能看到大大的鲤鱼在游动。 ……真好啊，自由自在的。 我也想变得自由。 “妈妈……” 我轻声嘟囔着。 突然“啪”的一声！我的后脖领子从背后被抓住了！ “呃！” 发出了不像千金小姐该有的声音，但现在可顾不上这些。我惊讶地回头，发现自己像只小猫一样被一个陌生男人用一只胳膊拎了起来。 他身材高大如大树，隔着衣服也能看出那隆起的、仿佛要爆开的肌肉。还有那长长的黑发和胡须，脸上有好几道伤疤。 那如传说中的怪物巨魔一般的容貌，让我惊呆了。 完全离开了地面的双脚晃来晃去，鞋子都快掉了。我觉得我的体重应该比平均水平要轻一些，但即便如此，一个成年女性被他单手就拎了起来，这力气可真大。 他用冷漠的眼神看着我，轻蔑地说： “这里水很浅。要跳河的话去别的河比较好。” ……啥？ “不，不是的。我不会跳河！” 我慌忙地连连摇头，他说了句“是吗”，就把我放到了地上。 啊，吓我一跳！ 难道是把我当成要自杀的人了吗？……或者说，是把看起来像要自杀的我给救了吗？虽然救的方式有点粗暴。 “那个……” 我刚想叫住他，抬头一看，他已经离开了桥。 “那个！不好意思！” 我慌忙地追了上去。然后，对着那像墙壁一样宽阔、还没回头的后背，我喊道： “请问您是加斯塔基将军阁下吗！？” 啊，他回头了。 他疑惑地皱起眉头，停下了脚步。 ……呜呜，他的眼神好可怕。 “没错，你认识我？” 虽然是初次见面，但和传闻中一样。 “那个，我从今天起要在阁下府上工作，我叫米歇尔·特纳尔。” 将军微微抬眼想了想，然后“哦”了一声，像是明白了。 “是人才派遣公会派来的仆人吗。……还挺年轻的。” “对不起……” 我下意识地低下头，将军更加疑惑地说： “为什么道歉？年轻又不是你的错。我还以为住家仆人会是年长一些的人来，这是我的偏见。” ……确实是这样，但我就是下意识地……。 “算了，走吧。我家在这边。” 他好像对畏畏缩缩的我失去了兴趣，转身就走。 加斯塔基将军腿长，走得很快。我几乎是一路小跑地追着他的背影。 加斯塔基将军的家位于王都的黄金地段边缘，是一座外观雅致的宅邸。 作为贵族府邸来说不算特别大。在能容纳五到六户平民住宅大小的土地上，有一个宽敞的前庭。从玄关大厅开始，呈“コ”字形排列着客厅、餐厅、会客室等公共空间，还有私人房间。这座两层的宅邸里似乎有二十多个房间。 和特纳尔子爵家的规模差不多。 但是…… 这个家总觉得有些冷清，给人一种寒冷的感觉。 庭院里的树木肆意生长，装饰品虽然昂贵却落满了灰尘。 ……简直就像没有人居住一样。 加斯塔基将军什么也没说就走进客厅，坐在沙发上。我站在门口等待指示。 …… …………。 “你在干什么？” “啊？” “坐下。” 咦！？我是仆人，能和主人坐在同一张桌子旁吗？？ “失……失礼了……” 在他的催促下，我战战兢兢地坐在他对面的沙发上。哇，软软的。比我家的沙发弹簧还好。 啊，是不是应该准备点红茶呢？但是我不知道厨房在哪里。 我正胡思乱想的时候， “喂。” 他突然叫我。 “你叫米歇尔·特纳尔吧。” “是，是的。” 他一下就记住我的名字了。 “从今天起，这个家的家务就交给你了。” “是。我明白了。” 这就是我的工作。 “请问，执事在哪里呢？” “……什么？” “执事或者女仆长之类的高级仆人在哪里呢？我想了解一下这个家的情况。” 在贵族府邸，向高级仆人询问是最好的办法。我觉得自己的发言很正常，但是…… “没有。” “……啊？” “这个家里只有你一个仆人。” “啊！？” 这么大的贵族府邸，只有一个仆人？连执事都没有？ 我家现在虽然也没有仆人了，但母亲在世的时候，通常有八个人在工作呢。 将军微微抬眼思考了一下， “做不了吗？” “不，我会做的！” 啊，我立刻回答了。但是，没有家可回的我不能在这里被解雇……而且预付款也已经进了家人的口袋。 “那就好。” 加斯塔基将军叹了口气，站了起来。 “我在自己房间。你可以随便在府邸里转转。” “是。” “你用的房间也可以从空着的房间里随便选。” “是。我知道了。” 我点头后，提出了一个问题。 “加斯塔基将军阁下，这个府邸有很多阁楼房间吗？” “……嗯？” 将军皱着眉头反问，脸很可怕。 “你为什么关心阁楼房间的数量？” “因为您说我可以随便选自己的房间。” 在大多数贵族府邸，仆人的宿舍都在阁楼。所以我以为是让我从阁楼的房间里选一个自己喜欢的。我想既然说选，那应该不是只有一间吧。 而且我被姐姐夺走自己的房间后，在阁楼住了十年，已经习惯了。 但是……将军的想法好像不一样。 对于我理所当然的问题，加斯塔基将军露出无法理解的表情，歪着头。 “为什么有很多家具齐全的房间，你却想去阁楼睡？” “……啊？” “啊，难道你喜欢阁楼的风景？那我不拦你。” “不，我并没有特别的这种喜好……” “那你就用二楼的空客房吧。头上有人会让人不安。” “……是。” 这样可以吗？我可以随便用床吗？ “还有，别叫我阁下。听起来像在工作，让人肩膀僵硬。” “那，您……” “——也别叫主人。感觉自己变老了。” ……这个人，从外表看不出来，到底多大了呢？ “那我该怎么称呼您呢？” “叫名字就行。” “是。那……” ……嗯……。 “……你不知道我的名字吗？” ……呜呜。 “非常抱歉。” 我拼命低下头。连雇主主人的名字都不记得，这是大失误啊！可能会被打一顿。 他看着惊慌失措的我，淡淡地说： “不，是你先报了名字，我还没自我介绍呢。是我失礼了。” “不，这怎么敢！” 为什么是您道歉啊！ 他不顾脸色苍白的我，大大方方地自我介绍。 “我叫施瓦茨。施瓦茨·加斯塔基。” “施瓦茨先生。” 好，记住了。 “那就拜托了，米歇尔。” “请多关照，施瓦茨先生。” 就这样，我成了加斯塔基府邸的仆人。 第3章 与施瓦茨同行 施瓦茨先生回到自己房间后，我一个人在加斯塔基府邸转了转。 正如第一印象那样，里面是一般贵族府邸的布局，一楼是公共空间和当主的书房，二楼是家族的私人空间。位于中央楼梯前方的玄关大厅很大，足以举办小型聚会。 施瓦茨先生把二楼南边深处的主卧室当作自己的房间，所以我决定使用北边深处的房间。有一张半双人床、沙发、衣柜和梳妆台。从配备的家具来看，像是和我年龄相仿的女性使用过的房间。 我也查看了其他房间，步入式衣橱里挂着礼服和男士晚礼服，还有一间放着婴儿床的儿童房。 ……这些是将军家人的物品吗？咦？话说施瓦茨先生结婚了吗？ 怎么办。我对雇主的情况一无所知。 但是……即使有其他家人，这里也太没有生活气息了。 虽然整理得很整齐，但架子和桌子上都积着薄薄的灰尘，有一种像废墟一样的冷清感。 …… “唉，烦恼也没用呢。” 我不再纠结没有答案的问题，向厨房走去。 马上就要傍晚了。先不打扫没用过的房间，得准备晚饭了。 为雇主准备现做的饭菜是厨师的职责。在老家，虽然被自称美食家的家人不断挑剔，但我做了十年饭，所以我觉得自己的厨艺还可以…… “咦？” 打开料理台下的收纳柜，我惊呆了。 “没有！” 糖、盐、其他调味料、面粉、油都没有！ 看了看地下室的储藏室，也没有蔬菜和熏肉，什么都没有！ 虽然烹饪器具和餐具一应俱全，但没有任何食材。 这个家到底是怎么回事？施瓦茨先生真的住在这里吗？？ 虽然疑问不断，但得先行动起来。 我敲了敲二楼深处房间的门。 “施瓦茨先生，我有事情要商量。” 隔着门板呼喊后，门缓缓打开。 “……什么事？” 他把乱糟糟的头发弄得更乱，发出像猛兽呻吟一样低沉的声音，我吓得肩膀一抖。 看起来非常不高兴。 “那个……我想做晚饭，但是没有食材……” 我一边害怕一边拼命诉说，他像狮子一样张大嘴巴。 ——要被骂了！？ 我正这么想的时候，他打了个大大的哈欠，然后闭上了嘴。 “抱歉，我在睡觉。” ……只是刚睡醒看起来不高兴吗？ “饭啊，确实什么都没有了。去买吧。” 将军回到房间，披上外套后走到了走廊上。 “那走吧。” 他向玄关走去，我很惊讶。 “施瓦茨先生也要去吗？去买东西？……和我一起？” 买食材是仆人的工作，主人不应该去的呀。 对我的困惑，他歪了歪头。 “米歇尔对这一带很熟悉吗？” “啊？不。” 虽然都住在王都，但特纳尔府邸在东北，加斯塔基府邸在西南区域，所以我对这一带的路不熟悉。 “那一起去吧，告诉我市场在哪里。” 说完这些，他大步流星地走出了玄关。 ……施瓦茨先生，也许不像传闻中那么可怕……？ “咔嚓”一声锁好门，确认关好。 我和施瓦茨先生并肩走出大门。 既然从今天起要在这里生活，那必须得好好把周边地图记在脑子里。我一边走一边记着附近的景色…… “啊！” 施瓦茨先生已经走在我前面几十步远了。好快。要被落下了！ 我慌忙去追。但是，以我小小的步幅，根本追不上高大的他。啊，他拐过街角了！ 我急忙跑到拐角处…… “不在……” 那里没有将军的身影。 怎么办，跟丢了。周围是一排排相似的墙壁的住宅区，我环顾四周，不仅没有方向感，连方向感也变得奇怪起来。 咦？府邸在哪个方向来着？ 我迷路了吗！？ 我惊慌得快要哭出来的时候，从里面的十字路口突然出现了一个黑色的巨大身影。 啊，回来了。 施瓦茨先生一脸严肃地走到我面前。 “……为什么不跟着？” 被他用低沉的声音一问，我差点哭出来。 看到说不出话的我，将军叹了口气。 “如果不想和我一起出门，在家里等着也行……” “不，不是的！” 我立刻叫了起来。 “我想和施瓦茨先生一起出门！只是追不上……” “追不上？” 将军重复着我的话，我竭尽全力解释。 “首先，我和施瓦茨先生身体的基本规格不一样。” 一边说着，我站到他旁边。 “看，我的身高还不到施瓦茨先生的肩膀吧？腰也是。施瓦茨先生的腰的位置，大概在我的胸部这里。也就是说，施瓦茨先生比我腿长得多。所以，步幅也比我大。施瓦茨先生走一步，相当于我走两三步！” “嗯，嗯。” “而且，施瓦茨先生走路的速度比其他人快得多。如果我是蜗牛，那施瓦茨先生就是狮子。” 因为，如果我的走路方式是‘噗噗’，那他的走路方式就是‘哒哒哒哒’的感觉。 “所以，我虽然努力跑了，但还是追不上。下次我不会再落后了，请不要丢下我！” 我低下头，将军没有动。我小心翼翼地抬头看，他正手托着下巴，露出惊愕的表情。 “……这么说，工作中移动的时候，偶尔回头，看到部下满脸通红、气喘吁吁，是我的错吗！？” ……在其他地方也这么干过吗。嘛，那个速度，就算是男人也很难跟上呢。 “我还以为他们有什么病，让军医给他们做了健康检查。” 真是个好上司！虽然关心的点不对。 “原来如此……是我的步伐太快了吗。” 好像有了新发现一样，施瓦茨先生连连点头。 “那个……说了这么不礼貌的话，非常抱歉。” 我道歉，他却很坦然地说： “不，如果没有你，我可能不会注意到。我很感谢。” 哇，有人跟我道谢……这是多久以来的事了呢？ “以后我就当自己是蜗牛走路吧。” ……不用那么极端啦。 施瓦茨先生小心地缩小步幅开始走，我也跟着他。 “话说，米歇尔。” “什么事？” “你刚才说想和我一起出门吗？” “是的。说了。” “这样啊……” 他好像有些困惑地挠挠后脑勺， “很多人都不想靠近我。” 他轻声嘟囔着。 有着怪物巨魔一般容貌的、我国最强的将军。 我一开始也很害怕……但现在没那么怕了。 虽然还有很多不了解的地方，但慢慢习惯就好了。 因为施瓦茨先生配合了我的步伐，这次我们两个人一起到达了市场。 第4章 采购 不知该说是不出所料，还是令人失望。 下午晚些时候的市场，生鲜食品几乎都卖光了。 呜呜，肉和蔬菜在上午就基本采购完了呢。 即便如此，为了明天也得先把面粉和调味料买好。 “施瓦茨先生，我想买面粉。” 在面粉店前停下。我没带钱，所以必须得主人掏钱…… 他“嗯”了一声，随意地把皮袋递给我。我解开系绳，往里面看了一眼…… “！？” ……我瞪大眼睛赶紧把袋子合上。 里、里面满满当当都是金币啊！ “够吗？” “您这是要把店都买下来吗！？” 面对平静询问的施瓦茨先生，我忍不住吐槽。 “一枚金币就足够今天买东西还有找零了。这么多钱不能交给我这个仆人啊。要是被偷了怎么办？” 我拿出一枚金币，把皮袋还给他，他微微抬眼想了想， “会被偷吗？” “我不会偷的！” “那交给你也没关系吧。” 将军轻松地回应让我有点眩晕。为什么这个人这么没有危机感呢？ “我说这话可能不太合适，但最好不要轻易相信刚认识的人。” 啊，我对主人提意见了。会不会因为无礼被骂呢？我有点紧张，可他还是很淡然地说， “我也不是随便相信谁。我对自己看人的眼光还是有自信的。” “……！” ……为什么他会这么说呢。在老家的时候，就算是自己落下的零钱，继母也会怀疑是我偷的，数落我好几个小时。 不知为何，我觉得非常凄惨。 “面粉买哪种好？大袋子的能放得更久吧。” 施瓦茨先生扛起最大的麻袋，我差点叫出声。 “啊，那个！我来拿！怎么能让主人拿东西呢……” 我惊慌失措，他突然伸出像圆木一样的胳膊。 “我的胳膊和你的比起来，你觉得怎么样？” 怎么样……？ 我把将军的胳膊和我的放在一起比较。哇，完全不一样。 “施瓦茨先生的胳膊大概有我的三倍粗。” 我诚实地说，他大度地点点头。 “没错。也就是说单纯来看，我和你力气大概有三倍的差距。” ……不，实际上我觉得有十倍以上的差距呢。我的胳膊皮包骨头，不像施瓦茨先生那样有紧实的肌肉。 “所以说，比起你来拿，我来拿能搬运更多的东西。” 这个道理是对的。虽然对，但是…… “但是，施瓦茨先生是我的主人。所以拿东西应该是我这个仆人来做。” 这才是上流阶层的“正确做法”。 但是， “明白了。那这样吧。” 面对固执的我，将军拍了一下手。 “和我在一起的时候，米歇尔不用拿重的东西。这是命令。” “……啊？” “主人我的命令，仆人你不能违抗吧？” “是。是这样……但是……” 有这样的吗？？ “去付钱吧。” “啊？好的！” 先走一步的施瓦茨先生，我赶紧付钱给店主然后去追他。 “下一个去哪儿？” “呃，去干货店……” 他停下来等我，然后和我一起走着，配合我的步幅。 ……为什么呢？ 在老家的时候，和家人一起去购物，父亲会让我拿很多东西，然后得意洋洋地走在前面。 为什么施瓦茨先生和我认识的任何人都不一样呢……？ 买齐了调味料和面粉等物品的时候，周围已经完全黑了下来。 双手抱着沉重的货物（非常抱歉）的施瓦茨先生在一家灯火辉煌的餐馆前停下了脚步。 “已经很晚了，在这里吃饭吧。” 确实呢，现在回去做的话得半夜了，而且也没有满意的生鲜食材了。 “那我先拿着东西回去吧。” 我伸出双手准备接过货物，他却疑惑地皱起了眉头。 “先回去？不喜欢在外面吃吗？” “不是的，不是那样……” 我很困惑。 “仆人不能和主人在外面一起吃饭。” “……真是一堆麻烦的规矩。” 施瓦茨先生不高兴地嘟囔着。 “但是，就算你说先回去，拿着这些东西，你会被压垮的吧？” 他看了看比我扛着还重的麻袋，缩了缩脖子。 虽然不会被压垮，但……有可能会累倒在路上呢。 “那我分几次运吧。” “为什么要做这么费劲的事……” 我们正争论着，餐馆里吃完饭的客人走了出来，我们往两边让开，给他们让路。 “……在这里继续无意义的争论也会给店家添麻烦。不管了，先进去。” 将军迅速走进店里，我也犹豫着跟了进去。 “给我挑十盘能填饱肚子的菜。” “是。” 施瓦茨先生也不看菜单就很随意地向店员点菜，坐在对面的我坐立不安。 过了一会儿，大盘子的菜多到快摆不下桌子了。美味的香气像洪水一样涌来，我的大脑都快麻痹了。 施瓦茨先生拿起叉子把盘子拉过来， “你不吃吗？” “不，我只要喝水就行。” 仆人让主人看到自己吃饭的样子是不礼貌的。我是这么想的。 “如果有不喜欢的东西或者过敏的话我也不勉强你，但回家也没什么吃的，还是吃点比较好。” 他继续劝我，我笑着坚决推辞。 “不，我真的很饱……” 咕噜噜——！ 咦！？ 我满脸通红地捂住肚子，施瓦茨先生面不改色地把一个盘子递给我。 “……那我就不客气了。” 哎呀，给点面子啊！我的肚子。 但是……从早上开始我就什么都没吃，肚子饿是事实。 我把各种煮菜和肉菜每样都盛了一点在盘子里。 “我这些就够了，剩下的施瓦茨先生您吃吧。” 这大概是一人份的量。这比我在老家的时候一天吃的还多呢。好久没吃得这么饱了！我正高兴着， “……就吃这么点吗？” 施瓦茨先生更加严肃地皱着眉头看我的盘子。 “年轻人别这么客气。不长个了哦。” 长大……我已经到了差不多该停止长个的年龄了吧。 “不，这次真的是适量。我没说谎。” 是真的哦。 他盯着我的脸看了一会儿，然后好像接受了似的开始吃自己的食物。 ……这个人，真让人捉摸不透……。 怀着满心的不可思议，我把煮菜放进嘴里。 第5章 施瓦茨先生的故事 咬一口金黄色的煮土豆，汤汁的美味在口中缓缓散开。 啊，真好吃！ 吃别人做的饭是多久以前的事了呢！ 我正幸福地品味着，突然看向施瓦茨先生的盘子…… 没了！？ 十盘大菜中，有一半已经空了。 咦？好快！ 那个比双手还大的炸鲤鱼、根菜煮物、鸡肉炒菜，全都吃完了？ 在我偷偷观察的时候，他默默地把焦糖色外皮的排骨啃得只剩骨头。 好快的速度，好强的食欲。 点菜的时候，点了十盘两到三人份的菜，我还以为像有钱人那样只是随便吃吃就会剩下…… 结果对他来说是轻松能吃完的量。 我正发呆的时候，施瓦茨先生似乎察觉到了我的视线，脸一下子红了，停下了吃饭的手。 “……因为一直在前线基地，养成了有吃的时候就赶紧吃的习惯。因为体力消耗大，所以很快就会饿……” 不用这么慌张地解释也没关系哦。 “不，您按照自己的节奏吃就好。” 我微笑着回应，然后开始吃自己的饭。我才吃了分出来的一盘菜中的一道。这样下去施瓦茨先生会先吃完。仆人不能让主人等啊！ ……我正着急的时候。 “米歇尔也按照自己的速度吃就好。” 施瓦茨先生先开口了。 “你的吃饭方式，怎么说呢……很文雅，很细致。教养很好吧。” “也没有那么好……” 虽然谦虚着，但吃饭的礼仪是母亲严格教导的，被夸奖还是很开心。 “那个，我可以问您一些问题吗？” 我一边吃着一边开口。 “什么问题？” “关于施瓦茨先生您的问题。我在府上工作，有一些想确认的事情。” “哦，随便问吧。” “那么……” 我清了清嗓子， “施瓦茨先生您结婚了吗？” 噗！！ 将军猛地喷了出来！ “您，您没事吧！？” 我赶紧站起来，一边给他拍背一边递上手帕。 “……抱歉，太出乎意料了……” 他用手帕捂住嘴，强行调整呼吸。 有那么奇怪的问题吗？ “对不起。我想在照顾您的时候了解一下和您一起居住的家人人数。” 我解释了自己的意图，施瓦茨先生点点头说：“这样啊。” “我没结婚。也没有一起居住的家人。那个家里只有我一个人。” 嗯，确实感觉不到有人居住的气息。 “但是，衣柜里有女性的衣服，还有有婴儿床的房间呢。” “那是以前的住户留下的东西。那个房子是没落贵族出售的，我连家具一起买下来了。我来王都的时间不长。三天前才开始在那个房子里生活。” “三天吗……” 所以，家具上没有长期使用的痕迹，还积着灰尘。 “那么，在那之前您在做什么呢？是怎么来到王都的呢？” 我继续追问，施瓦茨先生像往常一样皱起眉头， “说起来就长了哦？” “我想听。” 为了以后，我也想了解您。 施瓦茨先生像回忆往事一样，缓缓地开始讲述。 ◆◇◆◇ 施瓦茨·加斯塔基出生在边境的一个小村子里。 在虽然贫穷但很幸福的生活中，悲剧降临到他们家是在施瓦茨六岁的时候。 邻国的入侵让村子毁于一旦。家人被杀，孤身一人逃走的施瓦茨少年被我军的驻地保护起来。从那里开始他作为一名小兵工作。 一开始被分配到补给部队，但因为武术才能被发现，不到十岁就开始在最前线战斗。 从他怪物般的巨大身躯挥出的战斧一击能让士兵颤抖，到了青年时期，他已经有了“战场噩梦”的外号。 而且，战术也很出色的他，在前线指挥官战死，军队即将崩溃的时候亲自指挥，重整军队，击败敌人，因此被授予骑士称号，在战争结束的时候登上了将军的位置。 那是每个军人都向往的晋升之路…… “我攻陷了敌军的要塞，成为了战争结束的契机，和平协定也签订了……” 施瓦茨先生露出苦恼的表情叹了口气。 “国王陛下要给我奖赏，给我爵位，还说把边境附近的一块土地给我治理。” ……那就是让你作为边境伯爵以后也盯着边境的动向吧？ “但是我已经厌倦了战争，也不是当领主的料。所以拒绝了那个邀请。” “啊！？” 爵位能拒绝的吗！？ “然后我说比起爵位我更想要钱。” “啊！？” 不敬！没关系吗？这样！ “所以我得到了和领地相当的奖金，本来打算退役的，但是陛下又说‘来王都培养后续的士兵吧’。所以最近我从边境来到了王都。” 施瓦茨先生像要把盘子吞下去一样大口喝着浓汤……第一次看到有人把嘴贴在汤盘上喝。 “一开始我住在士兵宿舍，但是下级士兵抱怨说将军在居住空间里他们不能放松。” ……也是呢。 “所以我随便买了个空房子。” 随便就买了那么大的宅邸吗。 “但是自从参军以来我的生活都是随从照顾的，所以不知道一个人生活怎么办。我问了我的副官，他给我介绍了仆人介绍公会。” “所以我就被派来了吧。” 我接着他的话说，他点了点头。 ……原来如此。 因为一直没用过，所以那个房子里都是灰尘，充满了不像施瓦茨先生的东西。而且，因为没有过贵族的生活，所以对我这个仆人也很特别。 ……施瓦茨先生虽然拒绝了爵位，但还是阁下大人呢，所以还是当贵族对待吧？ “——就是这样。我对王都的生活和物价都不太了解。说实话，我只要有个能吃能睡的地方就行，其他事情浪费时间很麻烦。所以我希望米歇尔能在我不觉得困扰的程度上帮我处理家务。” 这个指示很明确易懂。 “是。我明白了。为了让施瓦茨先生舒适地生活，我米歇尔会尽力的。” 对不知不觉已经把所有盘子都清空的主人，我拍着胸脯保证。 第6章 加斯塔基府邸的早餐 仆人的早晨很早。 东边的天空开始泛白的时候，伴随着第一声鸡叫起床，准备早餐。 呼——！因为吃了很多，睡在软软的床上，身体很轻快！平时总是懒洋洋的，起床都很痛苦呢。 用昨天买的面粉做面包。昨天在面粉店分了一些酵母，但之后还得准备自制酵母。 “嘿哟。嘿哟！” 揉面包面团是相当重的体力活。 “好啦。” 把揉好的面团进行第一次发酵的时候，去市场。 不出所料，早市开了，所以买了鸡蛋、一大块培根和蔬菜。因为白天还会再去一次市场，所以早上买的东西比较少。 货款用从施瓦茨先生那里预支的买东西的钱支付。 ……昨天晚上，回到家后，他说“生活费用从这里出就行”，然后把我带到书房的时候，我惊呆了。 因为角落里放着二十个左右一抱粗的麻袋。而且，每个里面都装满了金币。一瞬间，我还以为自己误闯进了盗贼团的据点。 他说因为没地方放奖金，所以先放在一个有锁的房间里……但根本就没放好。就放在地上。我都恳请他赶紧存到保险柜或者银行里了。 但是，那个宅邸里虽然有前住户的保险柜，但是不知道转盘式的解锁密码。银行好像也没有账户。 ……之后一起去开个银行账户比较好吗？ 但是，仆人这么多嘴是不是越权行为呢……。 但是，和那些麻袋一起生活，我的神经都要崩溃了。 “本来，对不是执事的仆人公开全部财产，是不是不太好……” 我买完东西回来，把成型的面包放进烤箱的时候， “你一个人在嘟囔什么呢？” “呀！？” 突然从背后传来声音，我吓了一跳。回头一看，施瓦茨先生站在那里，一脸凶恶，好像刚吃了两三个人似的……他起床气好像很大。 “早上好。您睡得好吗？” “早上好。床太软了，让人不安。感觉身体一直往下陷。” ……和我的感想一样，却是因为相反的理由睡不好呢。 “您以前睡的是什么样的床呢？” 前线要塞和贵族府邸的寝具应该不一样吧。 为主人提供舒适的睡眠也是仆人的职责。我还想着把床垫调整到您喜欢的硬度呢……。 “木板。” “……木板？” 那还是……您适应现在的床比较好。 “早餐马上就好，请在餐桌边等一下。您要什么鸡蛋料理呢？” “什么？” 他歪着头，我解释道。 “煮鸡蛋、炒蛋、煎蛋、蛋包饭、水波蛋，都可以为您准备。” “鸡蛋料理有这么多吗？” 施瓦茨先生皱着眉头，好像很麻烦的样子， “那就煎蛋吧。” “是。那么，种类呢？” “种类？” “单面煎太阳蛋、双面煎半熟蛋、双面煎蛋黄稍硬一点的、完全煎熟的、双面煎得很老的、单面蒸蛋、一个鸡蛋、两个鸡蛋、三个以上也可以……” “等等等等！” 施瓦茨先生突然抱着头叫起来。 “那是什么咒语？我只是在说煎蛋的事吧？” “是，所以……” “不，算了。今天煎蛋也不要了。” “？……是。” 怎么了呢？将军还挺情绪化的呢。 他手托着下巴思考。 “米歇尔喜欢什么鸡蛋料理呢？” “我可能喜欢蛋包饭吧。” “那给我做那个。” “是。” 我回答完后， “那么，里面加什么呢？原味、奶酪、肉末、蔬菜、土豆……” “呜哇——！！” 将军终于抓狂，抓着头发大喊。 好可怕。 他紧紧抓住泪眼汪汪的我的肩膀，急切地说： “给我做个普通的，最普通的那种！” ……是原味蛋包饭吗？ “是，我知道了……” 我连连点头，将军松了口气，然后说“我去洗脸”，离开了厨房。 ……总觉得他非常疲惫的样子……。 “是没睡好吗？” “让您久等了。” 在坐在餐桌旁的施瓦茨先生面前，我放上了用篮子装着的十个手掌大小的白面包、原味蛋包饭、厚切培根和蔬菜沙拉。考虑到昨天将军的食欲，我用了四个鸡蛋，不过我自己也觉得这个蛋包饭煎得很不错。 拿着刀叉的施瓦茨先生，把我的早餐盘子和他的作比较。 “你的那份呢？” 那当然是， “仆人不能和主人……” “这是命令。” “……是。” ……结果，我们还是在同一张桌子上吃了同样的食物。 宽敞的餐桌主位上坐着施瓦茨先生，我坐在他右手边开始吃饭。 我正咬着蘸了自制蛋黄酱的西兰花时， “嗯！？” 突然，旁边的施瓦茨先生嘴里含着叉着蛋包饭的叉子愣住了。 “这，这是……什么……” 嘴唇颤抖着，发出低沉的声音。 ……难道，是我做错了什么吗？ “那个，是有什么不合您胃口的地方吗……？” 我小心翼翼地询问，将军猛地睁开眼睛， “蛋包饭太好吃了！鸡蛋竟然能做成这么美味的料理！” “啊，谢谢夸奖。” 只是很普通的原味蛋包饭而已。 “我以前一直只吃煮得蛋黄周围都黑了的煮鸡蛋。” ……那是煮过头了。 “面包也很好吃。温热的，香气扑鼻，很柔软。即使什么都不抹，咬一口也有淡淡的甜味。” “刚烤出来的特别好吃哦。” “不，不只是这样。前线要塞的面包有股霉味，硬得能钉钉子。” ……呃？您说的是面包吧？？ “来到王都后我也吃过面包，但刚烤出来的还是第一次吃。” 施瓦茨先生一个接一个地把白面包放进嘴里。 “培根也烤得恰到好处，酥脆可口，油脂很香。我以前一直觉得腌肉之类的就像咸鞋底。还有沙拉！原来真的有不蔫的蔬菜啊！” 施瓦茨先生一边给出一个个夸张的评价，一边吃完了早餐。 这个人明明是个吃货，却好像一直没有过很充实的饮食生活。 ……以后希望他能多吃点。 “要再来一份吗？” 我看到他的盘子空了，便伸出手问，他瞥了一眼我的盘子， “不，不用了。差不多该出门了。” 他装作不经意地站起来。 ……啊，他是看到我还没吃完，所以才拒绝的。为了不让我中断吃饭去给他做加餐。 其实不用这么照顾仆人的。 但是……谢谢您。 “施瓦茨先生今天有什么安排呢？” “工作日在军总司令部上班。休息日和节假日按照日历来。” “知道了。” 原来是在政府部门工作呢。也就是说，下班大概要到傍晚吧。 “我回房间换衣服，你慢慢吃。” “谢谢。” 我目送着施瓦茨先生离开餐厅，然后继续吃饭。 他的饭量是我的一倍多，却比我先吃完，施瓦茨先生真厉害。 “话说回来。” 我瞥了一眼，篮子已经空了。 “……我本来还打算一起烤些晚餐吃的面包呢……” 除了我留的一个，施瓦茨先生把九个面包全吃完了。 有点小看他的食欲了。 不过……他能吃得开心我也很高兴。 “晚上多烤点面包吧。” 我带着放松的表情，把蛋包饭送进嘴里。 第7章 温馨晚餐 “那我走了。” “祝您一路平安。” 在玄关处鞠躬行礼，送走施瓦茨先生。 等看不到他的背影后，我关上门，给自己打气道：“好！” 从今天开始要认真打扫房子了！ 只有我一个人的话，一天能完成的工作量有限，那就从必要的事情开始吧。首先是打扫现在正在使用的居住空间。 ……其实我很想先打理一下从外面就能看到的荒芜的庭院……但现在先忍忍。必须优先保证室内的舒适度。 所以。 我进入施瓦茨先生的卧室（当然是得到了进出许可的），把床单、床罩、窗帘等布制品全部扯下来！把我房间的东西也同样收集起来，一起拿去洗。 在晾衣场挂满大块的布，用夹子夹住，把床垫也放在阳光好的地方立起来，然后开始打扫房间。 “大概是这里吧。” 爬上阁楼，正如我所想，那里是个储物间，一套打扫工具都在那里。在靠里面采光窗户的旁边有四张简易的床。果然这个府邸的仆人以前也是睡在阁楼房间的呢。 “啊！” 没有装饰的衣柜里挂着几件女仆的制服。 我是穿着身上这套衣服被从老家赶出来的，今天已经是穿同一套衣服的第二天了。我想要有换洗衣服。 “我可以借来穿吗？” 我是仆人，在工作的地方穿这里的仆人制服应该没错吧？ 因为有点霉味，所以把这些也洗了，等施瓦茨先生回来问问他我能不能穿。 把几件深蓝色的连衣裙式围裙装、女仆帽和几双袜子洗了之后，我继续打扫室内。 把窗户全打开，拂去天花板的灰尘，然后进行扫地和擦地。 等我打扫完施瓦茨先生和我的卧室、走廊、楼梯、一楼的客厅、餐厅和厨房的时候，已经是下午了。 “糟糕！得把洗好的衣服收起来然后去买东西了！” 再晚一点市场就要缺货了，傍晚的时候将军就会回来了。 我慌忙提着购物篮向市场跑去。 ◆◇◆◇ 下午的市场挤满了来买晚餐食材的顾客。 我正想着今天做什么菜的时候， “那边的年轻夫人！我家进的货都很新鲜哦！” 鱼店老板向我打招呼。店门口摆着一整条大鳟鱼。好厉害，大概有我的腿那么长。 鱼鳞闪着彩虹色的光，看起来很肥。 但是，一条会不会太多了？施瓦茨先生能吃完吗？ …… ……嗯，他能吃完。 “这条鱼我要了。” “好嘞，谢谢惠顾！” 年轻的店员用废报纸把鳟鱼包起来递给我。 “夫人，看你面生，是这附近的人吗？” 店员一边收着钱一边问道。 “我不是夫人，我是仆人，在附近的府邸工作。在前面第二个路口右转，有个带枪栅栏的府邸……” 我一边接过找零一边回答，他惊讶地瞪大了眼睛。 “那个鬼屋有人住啊！？” ……果然是被这么看待呢。 庭院是府邸的门面，得赶紧整理一下了。 我抱着沉甸甸的鱼，摇摇晃晃地踏上回家的路。 回到家后，开始准备晚餐。 首先是面包。早上做了白面包，晚上就做黑麦面包吧。 在老家的时候，因为白面包看起来更高级，所以只让我做白面包。但我也喜欢黑麦的香味。希望施瓦茨先生也会喜欢。 把小麦粉和黑麦粉以五比五的比例混合其他材料，不停地揉面。在等待发酵的时候，开始做主菜。 把整条鳟鱼的内脏取出，撒上盐和胡椒粉，再尽可能多地塞进香草和蔬菜。然后放在有盖子的烤盘里烤，这样鳟鱼香草烤就完成了。因为是贵族府邸，有齐全的大型烹饪器具真是太好了。 然后用土豆和洋葱做土豆浓汤，因为看起来他喜欢脆脆的口感，所以在准备上生蔬菜沙拉的时候，在最后一刻把生菜切碎，把西红柿切开。 比早上做得更大的黑麦面包，刚好塞满了烤箱能容纳的数量。 所有的政府部门傍晚都会关门，施瓦茨先生也差不多该回来了吧。 从烤盘和烤箱里都飘出了好闻的味道。 要是能正好在做好的时候端上餐桌就好了。 我满心欢喜地等着将军回来，但是…… “……好慢啊。” 我轻声嘟囔着，声音在厨房里回荡。 窗外一片漆黑。我以为傍晚就会回来的施瓦茨先生还没回来，已经完全是晚上了。 “是工作太忙了吗？还是迷路了？难道是突然生病倒下了……” 各种无端的想象涌上心头，我不停地站起来又坐下，走来走去。 “要去接他吗？但是，去他工作的地方会添麻烦吧……” 我自言自语着，试图克制快要失控的自己。 再等一会儿，再等一会儿他应该就会回来了。一定…… 我趴在桌子上，这样对自己说着，不知不觉就睡着了。 ◆◇◆◇ “……喂！” 有人从背后摇晃我的肩膀，我猛地惊醒。 咦？这是哪里？啊，对了。是加斯塔基府邸的厨房。 “在这种地方睡觉会感冒的。” 我回头一看，是皱着眉头的施瓦茨先生。我……在等他的时候睡着了。 现在几点了呢？大概是深夜了吧。他这么晚才回来，一定饿了吧。 “欢迎回来。我马上准备晚餐。” 我急忙站起来，将军却很随意地说： “啊，饭的话我和部下吃过了。” ……什么？ 我一下子觉得血都凉了。 他应该是刚刚回来。我呆呆地看着若无其事地脱下外出大衣的将军。 ……也是呢。施瓦茨先生也有应酬的。他也有不在家吃饭的时候呢。 是我不好，早上他出门的时候我没有确认。 我自己瞎高兴，又自己瞎失望。 我真傻…… 看到我因为震惊而沉默，施瓦茨先生疑惑地看着我。 “脸色很差啊？快去自己房间休息……” 他话说到一半……就像石头一样僵住了。他的视线落在了装满面包的篮子和装着鳟鱼的大盘子上。 “啊啊——！！” 施瓦茨先生抱着头大喊。 “喂，这难道是我的晚餐吗！？” 啊，被发现了。 让主人有不好的感受，作为仆人真是太糟糕了。 “不，那个，是。但是，完全没问题的……” 我语无伦次地想要掩饰，施瓦茨先生抓着头发，然后说： “对不起！” 他深深地低下头，额头都快碰到膝盖了。 “我没想到米歇尔会做晚餐。是啊。我今天早上什么都没说就出门了，你准备晚餐是理所当然的。但我还是习惯性地在外面吃了回来。” “不！没关系的！请抬起头来！” 主人的行为让我也慌了。 “这不是施瓦茨先生的错。是我自己误会了。” 我拼命地安慰他，他却说“不是的”。 “这是我的失误。我没有做好沟通。一个小小的传达失误都可能导致一个师团毁灭。” 请放心，我不会毁灭的。只是……有点受打击。 “我没有理解请你来住家工作的意义。以后我会提前告诉你我的安排。真的很抱歉。希望你能原谅我。” “原谅什么的……我从一开始就没有生气啊。” 施瓦茨先生如此沮丧，让我反而有些不知所措。 这个人一旦认识到自己有错，对我这个仆人也毫不犹豫地低头道歉呢。虽然不知道这对将军的威严来说好不好……但我觉得这是很了不起的事情。 “已经很晚了，请去休息吧。我稍微收拾一下就去睡。” 我微笑着说，施瓦茨先生却皱起眉头。 “但是……难道米歇尔是在等我，所以还没吃自己的饭吗？” 我一惊。 “没有这回事……” 我笑着想要掩饰，但是， 咕噜噜——！ 哎呀！我的肚子，你怎么又这么不懂事！ 看到我的脸比苹果还红，施瓦茨先生温和地眯起眼睛。 “虽然很晚了，但我们现在开始吃晚餐吧。” “啊？您不是在外面吃过了吗？” “一条鱼而已，不算什么。我现在想喝点酒。陪我一起吧。” 虽然是一条很大的鳟鱼…… ……他是不想让我一个人孤单地吃饭吧。 “我不会喝酒，但是我陪您。” 其实我一点也不生气……大概，这样我们就和好了吧。 “话说起来，仓库里有几瓶看起来很旧的葡萄酒呢。希望没有变成醋。” “去看看吧。” 施瓦茨先生调皮地翘起嘴角。 打开陈年葡萄酒，以鳟鱼烤为下酒菜，举行了一场小小的宴会。 鳟鱼已经完全凉了，但是……比在老家做的时候好吃好几倍。 ※吃不完的面包和配菜成了第二天的早餐。 第8章 将军的蜕变 穿上深蓝色的连衣裙式围裙装，系得整整齐齐。把栗色的头发盘成一个团子，戴上女仆帽。 完美的加斯塔基家仆人的形象就完成了！ 果然穿上制服感觉整个人都精神了起来。我虽然是个千金小姐，但这还是我第一次穿女仆服，没想到比想象中要舒服得多。衣领和袖口可以拆卸，能够进行局部清洗，很实用。 来到这个府邸的第三天。 今天施瓦茨先生说会早点回来，所以我一大早就开始准备炖牛肉。 用牛腱肉和蔬菜熬制高汤就花了一上午的时间，在这期间做好的浓汁肉卤和食材一起再煮半天。一边注意火候，一边在炖煮的时候快速完成其他家务。 不过，只是洗了衣服和打扫了空房间，时间就不够了，又没能去打理庭院。 ……好想快点摆脱这个“鬼屋”的称号。 今晚的面包是法棍。烤两根，一根就那样放着，另一根打算做成蒜香吐司。没加任何东西的法棍可以蘸着炖牛肉吃。不会喝酒的我，用去掉酒精的料理也没问题。 在餐桌上铺上熨烫好的桌布，准备好了银餐具和盘子。炖锅中满满当当的炖牛肉已经准备好了。 差不多了吧？正这么想着的时候，从玄关处传来了声音。 “欢迎回来！” 我像跳起来一样跑向玄关，那里站着施瓦茨先生。 他似乎有点困惑，小声说道： “……嗯。” “什么？” “……‘我回来了’这种话还不太习惯说。” 咦？害羞了？？ 将军有点不自在地低下头，我也不知为何脸颊发热起来。 但是！再在玄关站着的话饭菜就要凉了！ “饭菜已经准备好了，请去餐厅吧。” “嗯，刚才就闻到让人受不了的香味了。” 我们高高兴兴地走向餐厅。 ◆◇◆◇ “明天下午要出门，早上不用叫我。” 施瓦茨先生这么说的时候，炖锅中的炖牛肉已经下去一半了。 “工作是从很晚的时候开始吗？” 我把炖牛肉舀到空盘子里递过去，问道： “被召到城堡里去。要参加有国王出席的防卫会议。” 接过盘子的施瓦茨先生把脸凑到盘子边，都快碰到炖牛肉了，用勺子把肉块送进嘴里。 不愧是将军阁下。要在王城和国王陛下以及政府首脑们商讨祖国防卫的事情呢。我都觉得很自豪。 “啊？那这么说，明天要穿正装军服吗？” “嗯。” “那我先熨烫一下吧。” 施瓦茨先生房间里挂着的那件有很多勋章的立领军服，那就是正装吧。 “不用那么麻烦。” “那可不行。” 进入王城去拜见国王，这可是大事。必须不能有任何差错。军服是用优质的羊毛做的，要检查一下有没有污渍，注意温度熨烫好……。 我一边想着这些一边不经意地抬起头，看到施瓦茨先生正努力地吃着炖牛肉。 除了做高汤用的牛腱肉，我还加了很多牛腿肉，看来是正确的选择。 我正心情愉快地看着他尽情享受着炖得入口即化的牛肉，突然，像被雷击中了一样震惊。 “施瓦茨先生……难道您打算就这么去见国王陛下吗？” “嗯？” 将军嘴里含着勺子歪着头。 “有什么问题吗？” “问题大了！” 我忍不住叫了起来。 因为，施瓦茨先生的头发，虽然勉强能看到眼睛，但整体乱糟糟的，还缠成一团。胡子也长得很长。 “不能就这么去拜见国王陛下啊！” 我的祖父，去城堡参加领主集会的时候，对穿着打扮比参加晚会还要讲究呢。 看到我脸色发青，将军却满不在乎地说： “我一直都是这样啊。” “啊！？” 这不是有问题吗？ “会被卫兵拦住的。” 果然有问题啊！！ “得想个办法。嗯……” 我双手托着脸颊思考着……好，下定决心。 “施瓦茨先生，我们去理发店吧！” 理发店的早晨很早。 这在今天真是太让人感激了！ 第二天早上，我拉着刚起床、凶恶程度增加了 1.5 倍的施瓦茨先生，冲进了理发店。 ……不，实际上就算我拉将军，他也纹丝不动，这只是一种比喻的说法。 “请您用最好的技术给他弄一个和这身军服相配的发型！麻烦您了！” 闯进刚刚开门、正在做开店准备的理发店，把施瓦茨先生和军服推过去。 “喂，米歇尔……” “加油啊，施瓦茨先生！” 我鼓励着不服气的将军，然后关上了理发店的门。 呼，这样就放心了。 穿着和发型虽然是个人自由，但在这个国家有“礼节”这个词。根据不同的时间、地点和场合整理自己的仪容是很重要的。 ……但是。 （强行把他带来，施瓦茨先生不会生气吧？） 就算他生气……也比他在城堡里被人在背后指指点点要好得多。 先冲动行事然后又沮丧，这是我的坏毛病。 转换一下思路，去做自己的工作吧。 我回头看了一眼理发店，然后朝着有早市的街道走去。 ◆◇◆◇ “呜呜，买太多了……” 肩膀都快脱臼了。因为便宜，一不小心就买了两颗卷心菜和一箱土豆。 今天做包菜卷和土豆泥怎么样呢？施瓦茨先生很能吃，要不就不一个一个地卷了，直接在双耳锅里把卷心菜和肉末交替铺好，做一个“巨大的不卷的包菜卷”吧。 把卷心菜放在有一抱那么大的土豆箱子上，让身材娇小的我都看不清前面的路了。 差不多施瓦茨先生的理发也该结束了，得去接他了。我吃力地走在小路上，突然。 咚！撞到了一棵大树上。 “呀！” 啊，卷心菜从箱子里滚了出来！圆圆的蔬菜就要撞到地面的时候……就在那一瞬间。一只大大的手掌接住了它。 “啊……” 还没等我惊讶，卷心菜就被放回了箱子里，接着箱子直接被从我的手里夺走了。 “……我说过禁止拿重物吧？” 从头顶传来的带着无奈的声音，是。 “施瓦茨先生……？” 没错，我撞到的大树就是他。……但是。 我的手还保持着拿着土豆箱子的姿势僵在那里，因为……抬头看到的那个人……。 深绿色的立领军服包裹着他强壮的身躯，金色的肩章。胸前闪耀着灿烂的勋章。头发剪得短短的梳成大背头，没有胡子的脸颊和下巴上留着深深的伤痕。 眼神的锐利和精悍的气质没有变，但这身打扮甚至还散发着一种高贵的气息……。 “是施瓦茨先生……对吧？” “……米歇尔，你还没睡醒吗？” 他疑惑地皱起眉头，果然是施瓦茨先生。 “太厉害了！简直像变了一个人！” 真想给理发师送一大笔钱！这样的话，就是一个完全能融入王城的完美的“将军阁下”了！ “非常适合您！” 对我大力称赞，施瓦茨先生把头扭到一边。 “脸好冷，感觉要感冒了。” 因为没有胡子，脸颊红红的很明显。 “真的，非常帅气。” 我笑嘻嘻地说着，他一脸不高兴地说： “平时的我就不行吗？” “平时也很棒，但是穿正装的时候就需要有适合正装的发型。我觉得不是好坏的问题，根据情况改变自己也是有必要的。” “确实……穿上这身军服，感觉比平时更挺直了背。” 施瓦茨先生微微眯起眼睛点点头，他的服装和发型很搭配。……不过抱着土豆就不那么搭配了。 ……话说回来。 “施瓦茨先生很年轻呢。” 一直被头发和胡子遮住，让人看不出年龄，但露出额头和脸颊的脸非常有朝气。 “是吗？也没那么年轻吧。26 岁。” “咦！？” 啊？哇！因为他地位高，我还擅自以为他年纪更大呢！ “这么年轻就升到将军的位置，施瓦茨先生真的很厉害呢。” 对我表示钦佩，他撅起嘴。 “我又不是想升职才努力的。只是上司都死光了，我就自动成了指挥官而已。” ……这方面，他好像不太想让人多提。 我不再追问，这次施瓦茨先生开口说： “米歇尔是……” 话说到一半，又停住了。 “嗯？什么？” 话说一半停下让人很在意。我反问他，他小声说： “不，我的副官说，随便问女性年龄会被刺的。” 我不会刺你的。 “我 18 岁。” “啥！？你成年了啊！” 这次轮到施瓦茨先生惊讶了。 “看着小小的却很能干，我还很佩服呢。” 顺便说一下，我们国家 15 岁就成年了。……你到底把我当成多小的孩子啊？ “不过，知道了年龄，你还是小小的很能干。” ……这是夸奖吗？有点让人不太满意呢……算了，就这样吧。 “如果离上班还有时间，回家吃午饭再走怎么样？番茄意大利面很快就能做好。” “吃。” 他立刻回答让我很开心。 “啊，吃饭的时候请把军服脱了哦。要是沾上番茄的污渍就糟了。” ……糟了。说了多余的话。 我刚说完就后悔了，施瓦茨先生大度地点点头。 “米歇尔很机灵，帮了大忙。” “……！” 被没有胡子遮挡的脸夸奖，感觉比平时更有杀伤力……。 我只能红着脸低下头。 第9章 将军府的温馨时光 熄灭收拾完毕的厨房的灯。 只有两个人居住的加斯塔基府邸，夜晚十分安静，让人感觉有点寂寞。 解开围裙，我今天的工作就结束了。 一放松下来，就忍不住大大地打了个哈欠。好了，回房间早点睡觉吧。 走到走廊上，看到客厅里透露出灯光。难道施瓦茨先生还没休息吗？ “施瓦茨先生，我先告退了。” 我从门后探出头向房间里打招呼， “嗯，晚安。” 坐在沙发上的施瓦茨先生回应道。他上半身赤裸着，毫不吝啬地露出漂亮的胸肌和肱二头肌……！？ “呀……！” 我下意识地用双手捂住脸差点叫出来，但是从手指缝间看到的景象让我回过神来，急忙跑过去。 “这是怎么回事啊！” 他的左肋处有一处很新鲜的擦伤。 “今天在和部下锻炼的时候不小心弄的。” 只是不小心？！ “这不是很严重的伤吗！” 看到脸色发青的我，将军却满不在乎地说， “对方的伤比这严重五倍。” ……哇哦。 “虽然不是什么大伤，但我在涂药。从军医那里拿到的膏药很有效。” 施瓦茨先生从马口铁罐里用手指挖出半透明的药膏，涂在伤口上。 “我来帮忙吧？” “那你帮我贴上纱布吧。” “遵命。” 我用纱布保护涂了药的伤口，然后在他的身体上缠上绷带。被太阳晒得黝黑、结实紧致的施瓦茨先生的身体。上面布满无数旧伤，虽然让人觉得很心疼，但不知为何又有一种异样的性感……不知怎么的，我的心跳加速，不敢直视。 “好，好了。” 我系好绷带后像逃跑一样拉开距离，而他似乎没有注意到，只是说了声“谢谢”然后穿上衬衫。他即使是很小的事情也一定会道谢，这让我很开心。 “身体上的伤会好起来，但受伤时穿的衣服也破了。我已经把它放到洗衣房了。” “那我来缝补一下吧。” 我说了之后，突然想到，像施瓦茨先生这么有钱的人，破了的衣服是会扔掉买新的吧？不过。 “那太好了。适合我的衣服不太好买，少一件都会很麻烦。” ……啊，确实施瓦茨先生的体型，不是现成的衣服能有的尺寸呢。 “我明白。我虽然成年了但身材比较娇小，普通店里卖的衣服不修改长度的话我也穿不了。这件女仆服的裙摆也是折起来的呢。” 肩膀和腰围也需要调整一下。 “米歇尔会做针线活吗？” “只是业余爱好啦。在老家的时候我会缝家人的衣服。” ……实际上，是因为没有钱买现成的衣服，所以才被要求自己做流行的衣服呢。 “那很厉害啊。我就不擅长缝缝补补。” “施瓦茨先生也做过针线活吗？” “嗯。” 这真让人意外！他很自然地补充道。 “军医不够的时候，我就自己缝。” ……。 ……他手臂上旧伤口上那锯齿状的痕迹，难道是……？ “那个，像施瓦茨先生这样的体型，与其找现成的衣服，不如找裁缝做更好呢。” 我强行转换话题。 “现在的裁缝有缝纫机，做衣服也很快呢。” “缝纫机？” “用脚踩，针和线就会动起来自动缝衣服的机器。” “哦，很方便啊。” 虽然非常贵呢。 “那我差不多该回房间了。” “啊，对了，米歇尔。” 施瓦茨先生抓住了正准备走向门口的我的手。 “……！？” 我的手被他大大的手掌包裹着……然后被揉来揉去。 咦！？这是在摸我的手吗？！ “那个？？” 惊慌失措的我面前，施瓦茨先生面不改色， “药膏还剩了一些。” ……莫名其妙地被涂上了军医的药膏，我的手变得黏糊糊的。 “晚安，米歇尔。” “晚安，施瓦茨先生。” 带着满心的疑惑，我上床睡觉了，但是……。 ……第二天早上，原本粗糙无比的我的手指变得光滑无比。 “多谢款待。” “粗茶淡饭，不成敬意。” 两人的晚餐结束，我开始收拾盘子。 洗完餐具后，剩下的就是自由时间了。施瓦茨先生大多在客厅或自己的房间里休息，我则在房间里读书或者做些缝补的活儿。 施瓦茨先生说我可以随意使用府邸里剩下的衣物，所以有时间的时候，我就会修改那些看起来能穿的衣服的尺寸。我从老家带来的只有身上穿的这套衣服，所以如果有除了女仆服之外的家居服和外出服就好了。 但是，府邸里留下的衣物，似乎都是因为不需要了才留下的，大多是过时设计的礼服等。 礼服的布料虽然很好，但要改造成日常穿的衣服很难。 我想要布料或者现成的日常衣服。还有，内衣也不够了。 “……要不回趟老家去拿吧。” 我轻声嘟囔着，然后又用力地摇摇头。 不，我不想回那个家。肯定……我的东西应该都被处理掉了吧。 虽然有点奇怪……但和生活了 18 年的老家相比，只住了一周的加斯塔基府邸却让人感觉舒服得多。 因为在这里，不会有人对我大喊大叫或者瞧不起我……。 “米歇尔。” “是！？” 正在洗碗的时候，突然听到有人叫我，我吓了一跳。慌乱中，满是泡沫的手上的陶瓷盘子滑落，在盆里摔得粉碎。 啊！我这是在干什么！ “非常抱歉！” 我慌忙低下头。就算是在想事情，也太不注意了。 “我会赔偿这个盘子的，请您……” “没关系。盘子这种东西本来就容易碎。倒是你有没有受伤？” 施瓦茨先生拉起我的手，查看我的手掌和手背。 “没受伤就好。突然叫你，不好意思啊。” 他第一时间就关心我，不知为何我突然很想哭。 “那个，您有什么吩咐吗？” 收拾好碎盘子后，我问道。我还以为是他忘了说明天的安排呢，结果。 “啊，这个我还没给你呢。” 他拿出一个小皮袋。打开一看，里面有七枚金币。 “这是什么？” 我疑惑地歪着头，他轻松地说： “这是这周的工资。” “咦……！？” 我忍不住惊呼，施瓦茨先生疑惑地皱起眉头。 “不够吗？” “太多了！” 一天一枚金币的工资……平民一个月的工资大概也就两枚金币左右啊！而且，本来就很少有机会拿到金币的！ 还有， “那个，我已经拿了筹备金了，不应该再拿工资了吧？” 因为那是能还清老家债务的金额，肯定里面也包含了预付款。 “人才派遣公会的合同上没写吗？” “我没看。” 看啊！确认合同很重要！ “总……总之！我不能拿这个！我没有拿的权利！” 我要把皮袋还给他，施瓦茨先生露出奇怪的表情。 “为什么觉得自己没有拿的权利？” “……嗯？” “以前我在的堡垒里，会根据战功除了工资之外还给予个人奖励。我也是因为这样才升职、拿到财物的。工作了就应该有工资，工作不好就会减薪，工作出色就会有更多报酬。米歇尔你比我期望的还要努力工作。我不太会夸人，所以想用看得见的方式来回报你。” 他拉起我的手，再次把皮袋放在我手上。 “这是我对米歇尔你的正当评价。不要有顾虑，收下吧。” 从手掌传来的金币的重量，让我……， “呜，呜呜……” “怎，怎么了！？” 看到我泪流满面，施瓦茨先生惊慌失措。 “我，我说错什么了吗？还是你哪里疼！？” 看到他惊慌得毫无章法，我又哭又笑。 “不是的。我是太高兴了……” 在老家，不管我做什么都是一堆抱怨……从来没有因为工作被夸奖过。 “谢谢您，施瓦茨先生。我以后也会诚心诚意地工作。” 我深深地低下头。 “嗯。但别太拼命了。对我来说，你能长期工作比勉强自己弄坏身体要好得多。” 我对着点头的他微笑。 虽然在这个世界上钱不是万能的……。 但“金钱”成为重要的评价标准，这也是真理。 既然施瓦茨先生评价我，那我就接受这份评价，并且更加努力地回报他。 “但是，这个太多了，所以我暂时不会再接受任何东西了。” “嗯？是这样吗？” ……有点担心将军的金钱观呢。以后我想和他一起确认一下人才派遣的合同。 不过，很高兴呢。有了这些钱，我可以买衣服和内衣了。 我紧紧地握住手中的皮袋。 还有……给施瓦茨先生买个礼物吧。 第10章 休息日 热水中“噗通”的声音让人心情愉悦。 “呼……” 我一边叹气一边在浴池中伸展手臂和双腿。 这里是街上的公共浴场。在这个国家，私人住宅里没有浴室，大家都去公共浴场。虽然浴场一般从早上营业到傍晚，但上午来的人比较多。 我也总是在送施瓦茨先生出门后去浴场，然后再开始家里的家务。作为仆人，自身的整洁很重要。不保持干净的话会让主人感到不舒服呢。 顺便说一下，施瓦茨先生据说在工作结束后会在军队设施的公共浴场里泡澡。 平时因为有工作，所以会快速洗完就出来，但今天可以泡到肩膀，悠闲地享受热水。 因为，今天是休息日！ 一周一次由国家规定的休息日。政府部门——当然施瓦茨先生也——在休息的日子里，他命令道：“米歇尔今天也不许做任何家务。” “工作要有张有弛才是关键。休息日就好好休息，养足精神应对平日的工作。”这是施瓦茨先生的话。 所以，今天不用洗衣服也不用打扫卫生，吃饭就在外面吃或者买外卖。 因为早饭只让我吃昨天剩下的面包，连鸡蛋都不让我煎，所以……有点无所事事呢。 ……我啊，不工作的话就不知道该干什么了……。 在老家的时候，总是不停地被吩咐做各种事情呢。我得变得更会自己思考才行。 所以，在家里的话一不小心就会开始打扫，于是我就出门来到了街上。 休息日学生和上班的人都休息，市场比平日更加热闹拥挤。 我有足够的零花钱，所以先去买些自己的衣服和日用品，然后再去找给施瓦茨先生的礼物。将军喜欢什么呢？我完全不知道他的兴趣爱好呢。 一边想着各种事情一边走着，突然有人叫我。 “小姐，你掉了手帕哦。” 我回头一看，一个清爽的青年拿着一条我没见过的花手帕递给我。 “那不是我的。” “啊？不是吗？” 他急忙把手帕放进裤子口袋里，然后说：“不过，既然这么巧认识了，就感谢这份偶然吧！你是这附近的人吗？一起去喝杯茶怎么样？” 他突然这么热情，我下意识地往后退。啊，这是搭讪呢。 “不，不用了。我有点急事。” 其实我一点也不着急。 “是吗？刚才我就看到你好像很闲地在看商店呢。我陪你去买东西吧？” 哇，被看到了！有点可怕。 “不，真的不用了。” “没关系嘛，走吧。会很开心的。” 他紧紧抓住我的手腕。 “不要……” 我正拼命挣脱的时候，突然。 “你在干什么？” 突然头上有一片阴影。 我抬头一看，像巨树一样的……施瓦茨先生站在那里。 “你对我的人想干什么？” 经历过无数战斗的英雄发出的低沉声音，让搭讪的青年脸色瞬间由青变白。 “什、什、什么也没有，对、对、对不起……！” 青年因为恐惧说话都不利索了，然后像逃跑一样逃走了。 ……明明我什么也没做，却有这么大的破坏力。 看着我的施瓦茨先生有点不好意思地挠了挠后脑勺，问：“……我打扰到你了吗？” “没有！您帮了我大忙了！” 我忍不住对施瓦茨先生表示感激。 “但是，你怎么在这里？” 早上起来心情不太好的施瓦茨先生在我出门的时候还在自己房间休息呢。 “肚子有点饿了，出来找点吃的。” 现在是中午。因为家里什么也没准备，所以出来吃饭了。 “是这样啊。” 虽然很想说那一起吃饭吧，但今天是我们各自的休息日，可以自由行动，不邀请他是不是比较好呢？施瓦茨先生也想享受独自的休息日吧。 “那我先走了……” 我正要打招呼离开的时候，突然发现施瓦茨先生正盯着某个地方。 顺着他的视线看去……那里有一家外观像小木屋一样可爱的自助餐厅。在露天座位上，和我年龄相仿的女孩子们正在吃着水果圣代。 ……嗯。 “施瓦茨先生，您渴了吗？我们去那家店休息一下吧。” 我指着自助餐厅，将军发出“咦！？”的惊讶声。 “不，那个……既然米歇尔都这么说了……” 虽然我没这么说，但就顺着这个势头吧。 “拜托了！” 我带着有点不情愿的将军走进了自助餐厅。 店内装饰着蕾丝和褶边，满是女性顾客和情侣。 我们被带到店内深处的桌子旁，我打开用圆圆的可爱字体书写的菜单。 “施瓦茨先生要点什么呢？” “……随便。” 将军闷闷不乐地把嘴唇弯成倒八字，看也不看菜单。 ……咦？邀请他来是错了吗？ 我心里有点不安，叫来了店员。 “嗯，我要这个‘森林妖精的小秘密圣代’和‘烤成金黄色的松软松饼’。饮料要奶茶……施瓦茨先生呢？” “一样的。” “好的呢！” 穿着和我工作时及踝的古典风格设计完全相反的、膝盖以上长度且带有头饰的可爱女仆装的店员低头走向厨房。 在这期间，看着抱臂而坐、有点无所适从的施瓦茨先生，我心里想着是不是做了多余的事……这时， “久等了呢！” 活力满满的女仆端着菜过来了。 看到比我坐着还高的水果圣代，施瓦茨先生的黑眼睛亮了起来。 ……哦？ “我开动了。” 把圣代放在他面前，松饼放在我面前，就在我刚拿起刀叉的瞬间。 施瓦茨先生的勺子一下子挖走了圣代的三分之一！然后以肉眼几乎看不清的速度放进嘴里，以让人不知道嚼了几下的气势吞了下去。 用拟声词形容的话，就是“吧唧！吧唧！吧唧！”三口，圣代的杯子就空了。 ……我，松饼一片都还没切开呢……。 “店员！” 我慌忙叫服务员。 “从这里开始到这里，全部给我端过来。” 我先把八种甜点菜单全点了，然后开始吃自己盘子里的食物。 施瓦茨先生转眼间就把陆续端上来的甜点全吃完了。 “施瓦茨先生……难道喜欢甜食吗？” 我一问，他脸颊泛红，眼神游移。 “在战场上很少能吃到甜食，所以现在有时会特别想吃，算是一种反弹吧。” 原来是有这么个不简单的原因呢。 “这家店离得近，随时都能来呢。” 我本是想安慰一下他，但他却皱着眉头，似乎有点不高兴地说： “以前我一个人想去甜品店的时候，客人都吓跑了，店员也很害怕，我连座位都没坐上就回去了。” ……确实，以前的施瓦茨先生有点……像从山上下来的怪物巨魔呢。确实不太好进可爱的店呢。 “今天有米歇尔在真是太好了。” 他看起来不高兴，是因为一直在担心什么时候会被赶出去吗？ “能帮上忙就好。” 我也松了一口气，开始进攻自己盘子里的食物。 三层的松饼散发着香甜的味道，看起来非常好吃。 哇，用刀一切，松饼软软的！里面是加了蛋白霜吗？下次我也在家里试试做。 先直接吃一口。牛奶的香味在嘴里散开。 接着抹上黄油。再接着抹上浆果果酱。再加上很多枫糖浆和鲜奶油吧！ 我正一小块一小块地切着松饼享受着，不经意间发现对面的施瓦茨先生正盯着我看。 “那个……怎么了？” 我，做了什么奇怪的事吗？ 我歪着头，他温和地眯起眼睛。 “米歇尔吃东西的样子看起来很美味呢。” “啊？” “吃东西的动作很优雅。长久以来，对我来说食物只是补充营养，所以只要能填饱肚子就满足了，其他的都没在意。但原来吃东西的方式也有让人愉快或不愉快之分呢。以后……我要向米歇尔学习。” 说着，施瓦茨先生有点生硬地一勺一勺慢慢地吃着。 我倒觉得就算将军直接拿汤碗喝也没关系呢……。 不过，这个变化应该不是坏事。 如果能像走路速度一样，让各种价值观也慢慢接近就好了。 不只是施瓦茨先生改变，我也想理解他。 ……从明天开始，晚餐后一定要加上甜点。 第一个休息日，变成了非常有意义的时光。 第11章 温馨点滴与意外之喜 “嘿咻！” 从烤炉中取出烤盘时，我不禁发出一声鼓劲的声音。 今晚的主菜是一整只烤鸡！ 在老家只有在节日的时候才会烤整只鸡，但在加斯塔基家，这是日常菜单中的一道菜。 ……话说回来，从食量考虑，买一整只鸡比买鸡肉切块要便宜呢……。 在烤盘中央的烤鸡周围摆上蒸蔬菜，一道美观的菜肴就完成了。 “哦，看起来很美味啊。” 我正在盛玉米浓汤的时候，施瓦茨先生兴高采烈地坐到了座位上。他对任何菜肴都很高兴，但当有大块的肉出现在餐桌上时，他会不经意地兴奋起来。 男人果然都喜欢吃肉呢。 话说回来，施瓦茨先生有不喜欢的东西吗？不管我做什么菜他都能吃完，这让我很高兴。 上菜完毕后，我们一起开始用餐。 “那么，我来把它切开吧。” 我想用切肉刀和叉子把整只鸡切成容易吃的大小，但是……。 “咦？” 切到骨头了，很难切。 “嗯……嗯？” 啊，好不容易烤好的鸡肉变得破破烂烂的！ 我正着急的时候，施瓦茨先生伸出手说：“让我试试。”我把切肉工具递给他，他迅速地把烤鸡切成了熟悉的部位形状。 “好厉害啊。” “我在你出生前就开始挥刀了。” ……确实，经验值不一样呢。 “前线常年物资短缺，所以我们经常去打猎。” 施瓦茨先生轻声说道。 “虽然没有这么肥的鸟，但瘦的水鸟也是美味。特别是鸡腿肉很受欢迎，大家会争抢呢。” 说着，他把一块带着香脆外皮和骨头的鸡腿肉放到了我的盘子里。 “那，吃吧。” “好的。” 我大口吃着切得很漂亮的鸡肉。 虽然有两只鸡腿，但他把最喜欢的部位最先让给了我呢。 ……他一定也对其他人这样吧。 看着默默把整只鸡吃得只剩骨头的施瓦茨先生，我的心跳加速……感到有些难受。 ……我最近有点奇怪……。 看着虹吸式咖啡壶里的咖啡从漏斗滴落到烧瓶中，我将香气四溢的液体倒入杯子里。 晚餐后，我要给在客厅里休息的施瓦茨先生送去甜点。 自从知道他喜欢甜食后，我每天都会做一点小点心。因为还有其他家务和做饭的任务，所以做不了太复杂的东西。 “请用。” 我把咖啡和甜点杯放在躺在长椅上（虽然他的身体有一半都露在外面）的施瓦茨先生面前。 坐起身的他，疑惑地看着这些东西。 “……这是什么？” 什么？ “这是布丁。” 在凉爽的带脚玻璃杯里，是一个山形的蛋奶布丁。山顶上覆盖着像黑色雪花一样的焦糖酱。 “……布丁？” 施瓦茨先生拿起杯子，仔细地观察着里面淡黄色、颤巍巍的布丁。 咦？难道他不知道布丁吗？ 这么说来，之前在自助餐厅吃的甜点里好像没有布丁呢。 “这是用什么做的？” “是用鸡蛋、牛奶和糖蒸出来的。” “蒸鸡蛋？像茶碗蒸蛋糕那样的东西吗？” “嗯，差不多是那种感觉。” 施瓦茨先生漫不经心地“嗯”了一声，用勺子舀起一勺布丁放进嘴里—— “什么……这是！？” ——他的眼睛一下子睁大了。 “好吃！这真的是鸡蛋做的料理吗！？” 他倾斜杯子，一口气把剩下的布丁喝了下去。 “甜甜的、软软的，口感很好。上面的酱汁有点微苦，是很好的点缀。太厉害了，鸡蛋。不仅可以做早餐，还能做成点心！我服了。我从现在开始信奉鸡蛋！” 这么崇拜吗？ “难道像煎鸡蛋一样，布丁也有很多信徒吗？” ……信、信徒？ “嗯，算是吧。刚才你吃的是蒸的蛋奶布丁，还有用明胶做的不用蒸的布丁、水果干布丁、面包布丁、可可布丁……” “鸡蛋果然是神啊！” 施瓦茨先生非常兴奋。他的信仰之心爆棚了。 “嗯，我做了很多，还有哦，你要再来一份吗？” 对于我的问题，将军有点脸红，说： “……要。” 现在害羞也没关系啦。 “那我去拿哦。” 我一边往厨房走，一边忍不住嘴角上扬。 ……能让他多吃点、开心点，我真的很高兴。 “下次做个桶那么大的布丁吧。” “有人在家吗——” 玄关的门环被敲响，是在某一天的午后。 加斯塔基府邸有客人来访是很罕见的事。 “来啦——” 我放下手中的掸子，去打开门。在玄关处，有两个男人，抱着一个似乎有到我胸口那么高的木箱。 “这是给加斯塔基先生的包裹。放在哪里好呢？” “辛苦你们了。先放在这里吧。” 虽然不知道里面是什么，但先让人把箱子放在玄关大厅的角落里。 “那么，期待您再次惠顾。” 送货员离开后，我围着箱子看了看……这箱子大得我一个人都能钻进去。 “嗯——！” 想搬动却抬不起来。大概重量也和我差不多。 如果是管家的话会查看里面的东西，但我只是一个女仆，打开不太好吧。那就先这么放着吧。 我把箱子放在一边，继续去做家务了…… ……但里面的东西却不得了。 ◆◇◆◇ “我回来了。” “欢迎回来！” 傍晚，我迎接回家的主人。 施瓦茨先生一边脱外套，一边突然注意到角落里那个巨大的箱子。 “这是什么？” “这是给施瓦茨先生您的包裹。” 我告诉他后，他像是想起来了一样点了点头。 “这是给你的。” “给我？” 他一边说着，一边不用撬棍就直接用手打开了那个钉着钉子的木箱盖子（好厉害！），我也往里面看去。里面是…… “缝纫机……！” 黑色金属机身，带有可折叠工作台的脚踏缝纫机。而且还是能调节五种缝纫方式的工业用缝纫机！ “这是怎么回事啊？” “之前听米歇尔你说起过，觉得很方便就买了。” “买、买的！？” 我惊讶得目瞪口呆。 “买这个肯定很贵吧！？” “比房子便宜。” 那是当然！ 但是……和房子价格能相提并论的价格呢。 “咦？这个我可以用吗？” “用不用都行。你不知道怎么用吗？” “我知道……” 为了补贴家用，我曾经在裁缝工厂做过缝纫工，用过缝纫机。 “那你想用的时候就随便用。我不会用。” ……随便用……。 “但是，这个是最新款吧？应该有更便宜的款式吧？” “既然要买，还是好一点的能用得更久吧。” 这话的意思是……我也可以在这里长住下去吗？ “放在哪里呢？” “嗯……要有足够工作空间的地方……” “那就二楼的空客房吧。” 两个男人抬来的缝纫机，施瓦茨先生一个人就轻轻松松地举起来走上楼梯。 “……谢谢您，施瓦茨先生。” 有了这个，府邸里的旧衣服改造就能更顺利进行，也能给他做更多新衣服了。 但是……但是！ （只是因为和仆人聊天就买了自己不用的机器！？） ……要是不小心说错话，说不定会给我买座城堡呢…… 从现在起我一定要格外注意自己的言行。 我在心里暗暗发誓。 第12章 将军府的小意外 宣告日落的钟声响起，差不多到了施瓦茨先生回家的时间了。 今天的晚餐是炖牛肉。我还用深平底锅煮了满满一锅黄油米饭！ 我记得餐具柜上层有一个有宽边的大盘子。就用那个来装盘吧。前一任居住者留下的各种东西真是非常有用。 我从餐厅搬来一把椅子，站在上面去够高到天花板的餐具柜。个子矮的话，拿高处的东西还真是费劲。 啊，在稍微里面一点的地方呢。 我踮起脚尖，把手伸向柜子深处……就在这时！ “嘎吱！” 椅子大幅度倾斜了。 “哇！” 随着椅子向后翻倒，我也被抛向空中。 我会摔到地上！ 就在我这么想的瞬间，从两侧伸出的强壮手臂像从背后抱住我一样接住了我的身体。 “咦？” 我发出傻乎乎的声音回头看去，那里是皱着眉头、表情严肃的施瓦茨先生。 “欢迎回来。” 被他抱着的我反射性地这么说道， “笨蛋！！” 回应我的是震耳欲聋的怒吼。 “你在干什么！？” “那个，我想拿个盘子就站在椅子上……” “那个椅子怎么看都不是能让人站上去的设计吧！稍微重心一歪，就会像现在这样轻易地倒下去。要是撞到脑袋怎么办？可能就不只是受伤这么简单了！” 面对像恶鬼一样的施瓦茨先生，我忍不住眼泪汪汪。 “真的非常抱歉……” 我的声音颤抖着，还夹杂着呜咽。这是我第一次看到他这么生气。 施瓦茨先生看到我紧紧抓着围裙拼命忍住眼泪，一下子说不出话来…… “我不该吼你。那个……以后小心点。” 他把我放到地上，轻轻拍了拍我的头然后走出厨房。 大概是去房间放行李了吧。 ……明明施瓦茨先生没有任何错，却让他道歉了。 但是……他是在担心我呢。 对不起……谢谢您。 我把没能说出口的话留在心里，收拾起倒下的椅子。 “下次休息日，我来做个踏脚凳。” 施瓦茨先生说出这句话的时候，是他在盛第二碗炖牛肉的时候。 顺便说一下，为了让我不用为了添饭再回厨房，餐厅里的送餐车上放着炖锅（炖牛肉）和平底锅（黄油米饭）随时待命，将军亲自在盛饭。 虽然我觉得添饭是我的工作，一直请求让我来做，但在这一点上他就是不让步。呜呜呜~。 ……嗯，言归正传。 踏脚凳，是因为刚才我差点从椅子上摔下来才这么说的吧？ “那个，我以后会注意的，所以没关系的。我不能因为自己而让您这么麻烦……” 面对惶恐的我，施瓦茨先生疑惑地皱起眉头， “注意了之后还打算再站到椅子上吗？” “不，我会想其他办法努力的……” “你努力一下就能长高吗？” ……那是不可能的。 “这次虽然没出大事，但要是稍有差错可就是大灾难了。不只是取餐具柜上的东西，之前打扫其他高处的时候你都是怎么做的？” ……要是说我也是像这样站在椅子上做的，他会又生气吗？ 看着沉默着低下头的我，他深深地叹了口气。 “总之，在做出有稳定感的踏脚凳之前，禁止你去高处。想要拿东西的时候就找我。” “……好的。” 我又多了一个只有我需要遵守的禁止事项。 “但是，没必要特意让施瓦茨先生您来做吧？杂货店也有卖的，找木材店或者家具店的话也能做出您喜欢的款式呢。” 对于我很合理的提议，他露出为难的表情停下了勺子。 “其实……最近有点运动不足。” “……嗯？” 突然说什么呢？ 面对困惑的我，施瓦茨先生继续说道： “在前线的时候日夜奔波，饭也吃不好觉也睡不好。王都很和平，饭也好吃。再这样下去身体只会越来越胖。” 不，不会那样的……。 “咦？但是，您不是在单位还教部下练剑吗？” 我问他不是有在充分运动吗， “那种程度，跟对着稻草人练没什么区别。” 这位身经百战的豪杰说的话就是不一样。 “而且我是那种没有目的就动不起来的人。做平时不做的事情也能转换一下心情。” 原来如此，所以才想做木工活呢。 “如果施瓦茨先生您能享受做木工活的过程，我没有异议……” 我先铺垫了一下，然后说出正题。 “如果您觉得在意的话，要不要减少饭量呢？” 听到这句话的瞬间，施瓦茨先生惊愕得倒吸一口气，嘴唇颤抖着。 “那是酷刑吗？” ……看来这个选项是不行了。 第13章 日常休息日与特别计划 ——好了，休息日到了。 我比平时稍微晚起了一点，在厨房开始准备早餐。 把黄油融化在热平底锅里，正在煎浸泡在蛋液里的面包时， “早上好。” 像是被香味吸引过来，施瓦茨先生从二楼下来了。 “早上好，您吃早饭吗？” 我一边拿着平底锅一边回头问他，他满脸刚睡醒的不高兴， “不是说了休息日不要照顾我吗？” ……话是这么说。 我立刻用向上看的眼神恳求他。 “这份早餐是昨天剩下的面包做的。我一个人吃不完，放着也只会坏掉，施瓦茨先生能不能帮我一起吃呢？” “……既然是这样的话。” 他无奈地点点头。 好。我记住了让施瓦茨先生不拒绝的引导方法了。 在餐厅泡好红茶，我们两个人一起吃早餐。 今天的菜单是法式吐司。 “这软绵绵的东西是什么？” 他疑惑地动着刀叉，咬了一口涂满蜂蜜的法式吐司后，一下子僵住了。 啊，这个场景以前也见过呢。 “……米歇尔，这是什么食物？” 施瓦茨先生身体前倾，用认真的眼神看着对面的我。哇……脸好近。 “这是法式吐司。用鸡蛋、牛奶、糖做的蛋液浸泡面包，然后用黄油煎……” “果然是鸡蛋！” 施瓦茨先生恍然大悟地拍了一下手。 “真厉害啊。鸡蛋不会背叛我！” 他们之间产生了绝对的信任关系。 我也不会背叛您啦！（有点对抗心理） 他似乎等不及用刀切开，直接把大片的面包放进嘴里。 ……因为材料几乎和布丁一样，我就觉得肯定是他喜欢的味道呢。 所以昨晚多烤了一些面包这件事要保密哦。 “吃完饭，我去买木材。” “啊，我也想去布店，能和您一起去街上吗？” “可以。” 平时一直都是一个人，能在白天一起度过的休息日让人很开心呢。 不过……这是仆人不应该有的想法吧。 我为了不让他发现我在偷笑，大口吃着法式吐司。 第一次被丢下的那条路，如今我们并肩走着。 虽然已经是熟悉到不会再迷路的街道，但和一个人的时候看到的景色不一样。 “那，回家再见。” “是。” 到了市场，我们就各自前往目的地分开了。 其实我也很想一起去木材店，但又觉得会不会打扰他呢？所以没说出口。我总是分不清客气和干涉的界限，所以和人相处的距离感真的很难把握。 振作起来。我一个人朝着布店走去。 “哇……！” 店里堆满了五颜六色的布料，光是在里面就让人心潮澎湃。 “选哪个好呢？” 我的目标是给施瓦茨先生做衬衫的布料。我自己的衣服目前用府邸里剩下的改改就够了，所以先放一放。光荣的缝纫机作品第一号，必须得是给出资人的礼物呀。 什么样的布好呢？ 棉布和麻布，哪个好呢？ 颜色呢？施瓦茨先生穿米色的衣服比较多，不知道他喜不喜欢有花纹的呢？ ……果然应该让他一起来就好了……。 纠结了好久，我买了白色的棉布。虽然很普通……但我觉得会很衬施瓦茨先生的黑发。 选了一整匹布花了一上午的时间，等我回到加斯塔基府邸的时候，施瓦茨先生已经在院子里开始切割木材了。 将军用脚踩着木材，像伐木工人一样熟练地切割着方木。 他发现了看入迷的我，抬起头来。 “欢迎回来。” “我……我回来了。” 哇，被说欢迎回来，感觉好新鲜。 走近一看，能看到木材旁边放着一张画着踏脚凳图纸的纸。 “那是施瓦茨先生画的吗？” “嗯。” 两层阶梯式的踏脚凳，看起来非常有稳定感。 “马上就做好了。也没怎么运动到啊。” 施瓦茨先生把切好的木材组装起来，钉上钉子。我也帮忙扶着木板，让腿和台面不偏移。 “您很熟练呢。” 我对他快速准确地挥动锤子的样子很佩服，他理所当然地回答。 “嘛，在前线的时候做过各种东西。” “做过什么东西呢？” 我还以为是做些小家具什么的，结果他说： “配合进军建堡垒，一晚上架起一座桥。” 做的东西规模完全不一样。 “我喜欢做出点什么东西。我……更多的时候是在破坏。” ……有时候，施瓦茨先生不经意间说出的有点寂寞的话很沉重，让我的心有点疼。 “接下来，只要用砂纸打磨一下就行了。” 可能是一直蹲着身体僵硬了，施瓦茨先生站起来伸了个懒腰。转眼间就做好的踏脚凳。 看着有点舍不得完工的他，我突然想到一句话就说了出来。 “施瓦茨先生，要不要试试打理一下花园呢？” “……打理花园？” 他有点惊讶地反问，我有点后悔是不是说错话了。让府邸的主人做花园的工作是不是不礼貌呢？ 但是……。 “那个，我觉得您对建筑很了解的话，可能对园林也会有兴趣。您看，这个花园很久都没人打理很荒芜了，我也因为家里的事情忙得不可开交，还没有时间整理花园。啊，不是说让施瓦茨先生您亲自做，雇个园丁然后您指挥一下也行……” 我语无伦次地说着，他手托着下巴，皱着眉头思考。 “园林啊……” 我好紧张。 “……这不错啊。” 果然，他有好的感觉呢！ “其实我也一直觉得这个花园有点问题。想着王都的房子都是这样就没管它，但自己改造一下也不错。” “当然可以！您可以按照自己的喜好改造。” 因为这里是您的家呀！ “是吗。” 他大大方方地点点头，然后环顾花园，在脑海里勾勒图纸。 “那首先，把正门旁边的树枝砍掉。外面的视线太差了。” 这是个好主意。 “然后，把杂草除掉铺上鹅卵石。” 嗯嗯。 “在周围挖条壕沟，埋上尖刺武器。” ……啥？ “在正门前建一堵墙，不能让人直接冲到玄关。把外墙的枪栅栏弄得更锋利，缠上有刺铁丝网或者荆棘……” “等、等一下，施瓦茨先生！” 我忍不住叫了出来。 “壕沟什么的，正门前建墙，这到底是……？” 面对惊慌的仆人，主人一本正经地说。 “我一直觉得这个府邸的安全有问题。特别是白天只有一个女人在很不安全。必须改造成能防止敌人入侵并击退他们的结构。窗户要装上百叶窗，再从地下仓库挖一条能通到外面后门的秘密隧道……” ……。 ……怎么办，优雅的贵族府邸要变成要塞了……。 想担心入侵者的话，首先给那堆金币山找个保管的地方吧。 ……这话又说不出口，我只能闭嘴了。 第14章 做衣服 “不好意思，要量一下您的后背。” 我把卷尺放在他宽阔的后背上。 在晚上的空闲时间，我请求施瓦茨先生让我为他量尺寸。 身高和衣服长度要站着测量，对于个子矮的我来说，踏脚凳立刻就派上了大用场！ 平时只能仰望的我，站在踏脚凳的第二层就能俯视施瓦茨先生了。 这次我要做的是无领有袖的长上衣。因为是第一次做，所以选择了简单的款式。这样做出纸样后，还可以进行各种变化呢。 我在量肩宽的时候，穿着家居衬衫的他稍微回过头来， “要脱衣服吗？” “不、现在不用！” 站在踏脚凳上视线离得很近，让我心跳加速！ 我觉得他是为了让我量得更方便才这么说的。我用力地摇头表示不用，施瓦茨先生露出疑惑的表情皱起眉头。 “……现在不用？” “是的。等裁剪好布料，在缝之前再根据身体调整，到时候再脱。” 试穿调整很重要。 他“嗯”了一声，然后转回去面向前方。 “做衣服要多久？” “看情况。这次要从做纸样开始，可能要花几天时间。” 如果集中精力的话也许一天就能做好。但因为是在做家务的间隙做，所以进度不会很快。 “我的衣服可以往后放，你先给自己做就好了。” “大块布料的部件比较好缝。我也想试试缝纫机的状态。” ……这只是个借口。其实我一开始就决定先给施瓦茨先生做衣服。 “嘛，米歇尔按你自己的想法来就好。” 施瓦茨先生淡淡地说， “做衣服的时间可以在平时，随你喜欢安排就行。多亏你每天打扫，家里很干净。几天不打扫也不会变乱吧。” “……谢谢您。” 管理家务是我这个仆人的职责，当然我不会疏忽工作，但他信任我让我自由行动让我很开心。 我一下子充满了干劲！ 快点做好，让施瓦茨先生穿上吧。 量了身高、衣服长度、袖子长度、胸围、腰围，顺便还量了臂围。将军的肩膀和二头肌很发达，所以要比现成的纸样留更多余量。还有……。 （要不要量一下脖子周长呢） 领口宽一点似乎比较好呢。 “不好意思，要量一下脖子这里。” 我正要把卷尺绕到他的后颈……就在这时！ “……唔，啊” 他肩膀猛地一抖，施瓦茨先生小声叫了出来。不，与其说是叫，不如说是……喘息。 “啊，那个……？” 被他突然的娇声弄得僵住的我，他一边低下头一边揉着后颈。 “抱歉。我从小脖子就很敏感。那个……很痒。” 耳朵都红透了，小声地辩解着的我国最强将军阁下。 ……怎么办，太可爱了吧……？ “是、是我不好，突然就碰您。现在已经量好了，没关系了。” “是吗……” 他的脸颊还是红红的。 没想到，就这样知道了施瓦茨先生的弱点呢…… 这件事，就作为我们两个人的秘密藏在心里吧。 ——结果呢。 昨晚熬夜做纸样和裁剪。早上，在施瓦茨先生上班前让他试穿半成品调整尺寸。上午全速做完家务，利用傍晚的时间用缝纫机缝制。 两天时间，第一件长上衣就完成了！ 晚饭后，马上让他试穿。 “这真的是一天左右就做好的吗？跟卖的一样呢。” 施瓦茨先生仔细地看着递给他的长上衣的里外，然后不慌不忙地脱下了身上穿的衬衫。 ……这个人脱衣服的时候一点都不犹豫呢。我都慌了。 看着他满是伤痕、紧实的身体，我有点慌乱，偷偷地用余光观察着， “唔！” 在把胳膊伸进袖子的姿势时，施瓦茨先生发出了困惑的声音。 咦？还有别针没拆下来吗！？ 他不顾独自慌乱的我，露出不敢相信的表情， “胳膊一下子就伸进去了！以前总是卡在二头肌那里。” ……是吗？ “脖子周围也不紧。转动肩膀也不紧绷。胸口也不觉得难受！” 你以前都穿的什么上衣啊。 “厉害啊。挺胸或者弯腰衣服都不会破。” 一般情况下是不会破的。 施瓦茨先生抬抬胳膊、伸伸懒腰，确认着穿着的舒适度。嗯，看起来很合身呢。 “这是我穿过最舒服的衣服。真的可以给我吗？” “嗯，可以。” 这是专门为施瓦茨先生做的呢。 “谢谢。非常舒服。今天就穿着这个睡觉吧。不，但是明天就没有衣服穿了。” 你到底有多喜欢啊。 “这个太随便了，当家居服穿吧。下次我给您缝外出穿的衣服。有了纸样，下次会做得更快哦。” 他这么高兴让我有点得意忘形，感觉会想缝很多各种各样的衣服呢。 施瓦茨先生有点试探地看着我， “米歇尔会做裤子吗？” “嗯。” 我给父亲做过几条裤子呢。 “那这个也拜托你了。街上卖的裤子，裤脚短，大腿那里卡住提不上去。” ……这也是因为肌肉发达才会这样吧？ “好的，遵命。那我现在就去量尺寸吧！” 被他拜托很开心。我兴高采烈地正要去拿卷尺，但是—— “不，今天不用了。” ——我的胳膊被施瓦茨先生拉住了。 “从早上就注意到了。你昨晚没睡吧。都有黑眼圈了。” 他用粗壮的大拇指肚轻轻抚摸我的下眼睑，我的心跳“砰！”地一下子跳得很快。 “很感谢你给我做衣服，但是晚上要好好睡觉。不重视吃饭和睡觉的人不会长寿。” “……是。” 施瓦茨先生也有好好地看着我呢。 “晚安，米歇尔。” 他轻轻拍了拍我的头，然后回自己房间去了。 “晚安，施瓦茨先生。” 我深深地低下头，目送着穿着白色长上衣的背影离开。 ……一想到睡眠不足，突然就觉得眼皮很重。 今晚早点上床好好休息……。 明天做一顿稍微复杂点的晚餐吧。 第15章 将军参谋官的考察 烤箱中开始飘出美味的香气。 今天的晚餐是肉糕。这是一道把肉馅放入模具中烤制的菜肴。肉馅里加入了大量切碎的蔬菜，中央还放了一个煮鸡蛋。配菜的热蔬菜也准备得很齐全。 我正在餐厅布置餐桌，这时听到玄关的门打开的声音。 “欢迎回来。” “嗯，我回来了。” “我来帮您拿外套吧。” 我像往常一样迎接他并伸出手准备拿外套，这时， “外套我自己来。这个给你。” 施瓦茨先生递过来的是一盆小仙人掌。我一开始还以为是个微型玩具，接过来一看，是普通的四号大小的花盆。……我和施瓦茨先生的手大小相差太大，让我对尺寸的感觉都错乱了。 “这是什么呢？” “这是一种叫仙人掌的南方植物。” 这个我知道。 “是别人送的吗？” 为什么去上班的将军会拿着一盆盆栽回来呢？ 我双手拿着长着毛茸茸尖刺的圆滚滚的仙人掌，歪着头疑惑。他有点脸红， “嗯……作为衣服的回礼。我问我的将军参谋，要向女性表达感谢送什么好，他说花是最好的……” “所以就选了仙人掌吗？” “我去花店问有没有容易养活的花，他们说这个品种几天浇一次水就行，即使不管它也能生长，所以就选了这个。” 没有系丝带，只是一个素烧的花盆。 ……那个，你完全没跟花店的人说这是“送给女性的”礼物吧？ “嗯？但是花的话……” 我手里的仙人掌绿油油的很有活力，但没有花。 “据说大概三年开一次花。是黄色的花。” ……。 “……噗。” 我忍不住笑出了声。 “怎、怎么了？你不喜欢吗？” 施瓦茨先生被突然笑起来的我弄得很慌乱，我摇摇头说“不是”。 因为一想到他努力挑选花的样子就觉得太好笑了……又开心得快要落泪。 我擦掉眼角浮现的泪水，笑着看着他。 “谢谢您，施瓦茨先生。这是最好的礼物。” 这是他为我挑选的礼物。怎么办，幸福得让人有点难受。 “我会好好珍惜的。把它放在我房间阳光最好的窗边。” “那就好。你喜欢就好。” 施瓦茨先生也放心地微笑着回应。 ——据说三年开一次的黄色花朵。 虽然不知道下次什么时候开花……但我希望能和施瓦茨先生一起看到。 我是托马斯·贝恩。22 岁，单身。算是下级贵族家的四儿子。 我家没富裕到能一直养着当不了继承人的儿子。所以，我靠着亲戚的关系当上了武官，在王国政府就职。 工作地点是王都的军队总司令部。虽说是武官，但不是战斗人员而是做事务工作的。 被分配到总务部门两年了。文件工作和多方联络等工作也渐渐能熟练完成的时候……突然被告知人事调动。 下一个工作地点是本期调到王都的边境出身的将军的办公室。 施瓦茨·加斯塔基将军。结束了与邻国的长期战争，凯旋回到王都的祖国英雄。我的新头衔是他的参谋官。 我在王都也经常听到他的传闻。 高到能冲破云霄，有着像从山上下来的怪物巨怪一样的容貌。战斧一挥就能劈开敌人的脑袋，徒手就能把人撕开。他简直就是“战场的噩梦”。 听到这些的时候，我老实说觉得“太夸张了吧”。 童话里的怪物不可能真的存在。我一直这么不以为然……。 ——现实有时会远远超出想象。 第一次见面，非常震撼。 有着让成年男子平均身高的我都要仰视的高大身躯。一直没打理乱糟糟的头发和胡子。从缝隙中能看到的脸满是伤痕，眼睛有着仅凭眼神就能射杀别人的锐利。和传闻不同的只有身高没到云端这点。 将军突然从走廊拐角出现，把女职员吓得大哭，这事儿很有名。 ……大概我要是半夜突然遇到他肯定也会吓尿。 成为我直属上司的加斯塔基将军阁下，是个奇怪的人。 首先，对什么都不在意。 穿得像被关在地下牢十年的犯人一样就去王城。当然，被卫兵拦住，结果我不得不低头道歉。 然后，走路很快。 同时出发，一不注意就被远远甩在后面。每次拼命跑着去追，有一天他问我“你有什么病吗？”然后把我拉到医务室。都是你的错啊（内心呐喊）。 还有，大吃大喝。 总之就是吃。特别能吃。光吃就算了，还一点礼仪都没有。在宫廷晚宴上不切开牛排就直接咬，对着汤碗直接喝，看到的时候我差点晕倒。要不是英雄肯定会被赶出去。 但是……他似乎不是坏人。 在他的欢迎会上，和同部门的十几个人去街上的酒馆的时候。 大盘菜不点超过人数平均量的，酒直接拿着瓶子喝不给别人倒酒的机会，把纠缠女服务员的男客人真的单手拎出去，以为他不见了，结果不知什么时候已经付完钱还留了二次聚会的费用走了。 习惯了之后，发现作为上司意外地好相处。 ……不过穿着和一般常识还是很危险。 这样的救国怪物加斯塔基阁下开始改变是在几周前。 那是……他从军队宿舍被赶出来，开始住独栋房子的时候。 ◆◇◆◇ “我买了个房子。” 加斯塔基阁下这么说，是在某个工作日午休结束的时候。 他来到王都后一直住在士兵宿舍……基本上那个宿舍是单身下级士兵住的地方。我也住在那里，将军早晚在私人空间晃悠让人没法放松。 所以，那天上午，作为居住者代表委婉地提议他搬家。 将军板着脸（超级可怕！）听了我的话，上午工作一结束就突然消失了。 然后，就有了前面那句话。 “啥？买了房子……什么时候？” “就现在。吃午饭回来的时候，在城下街往西走看到一个挂着‘出售房屋’牌子的府邸就买了。家具也都齐全。” “啊？这是签了合同的意思吗？” “钱也付了。” ……这个人吃午饭顺便就买了个房子。而且还是现金！ 完全不明白啥意思。规模太大了，让人目瞪口呆。 不过这样就不用在宿舍也小心翼翼地生活了！我正心里高兴呢…… 事情却朝着意想不到的方向发展了。 “衣服堆着没洗。” 加斯塔基阁下这么抱怨，是在买了房子第二天。 “下班回来再洗再打扫就来不及了。世上独居的人都是怎么生活的？” ……这个人日常生活能力不行啊。 嘛，在军队集体生活的时候有随从和宿舍管理员照顾，倒也不是不能理解……。 “一个人很辛苦的话，雇个仆人怎么样？” “仆人？” 听到他反问，我点点头。 “把家务交给专业的仆人，阁下您也能有更多自己的时间。我家有合作的人才派遣公会的话，马上就能介绍。” “嗯，拜托了。” ——没想到这不经意的对话成了一个转折点。 第16章 将军参谋官的考察【2】 人才派遣公会介绍完后的几天。 加斯塔基阁下的步行速度变慢了。 不，与其说变慢了，不如说是开始配合同行者的步幅了。一不注意就又回到原来的速度，但他会突然反应过来然后停下，等着我追上去。 “加斯塔基阁下，您最近走路变慢了呢。” “嗯。我决定在心里养一只蜗牛。” ……蜗牛？ “真是不可思议。有意识地放慢脚步后，经常有人来跟我搭话，和人相撞时对方也不会被撞飞了。” ……别把人撞飞啊。而且自己还毫发无损吗。 不过，不会被丢下的话，走路的时候就能聊天了，也容易叫住他了。 还有，他的穿着也变好了。 在王城开防卫会议的那天。我怀着又会被卫兵拦住的黯淡心情在城门前等着…… ……然后出现在那里的，是穿着没有一丝褶皱的正装军服、头发整齐梳好的伟岸男子。 “啊！？是加斯塔基阁下……对吧？” 看到我惊讶的眼神，他疑惑地皱起眉头， “托马斯，你也没睡醒吗？” ……“也”是什么意思？ 哇，没胡子的脸，我第一次见。这个人还挺帅的。 有伤痕的脸很有男人味，“精悍”这个词很适合他。 “您是有什么心境变化吗？居然刮胡子了。” “家里的人说‘穿成平时那样不能去拜见国王’，就把我拉到理发店了。” 家里的人，是说仆人吧？干得好，仆人！ 今天一起在城里走也不会觉得丢脸了。 而且……我可没错过路过的女官一瞬间看将军看入迷的样子。 还有，吃饭的方式也变好了。 本来也不是吃得乱七八糟，只是感觉面前的食物一下子就被吞下去了，不是那种邋遢的吃法。 现在喝汤会用勺子舀了，肉也会用刀切成一口一口的，仔细咀嚼着吃。 “最近，您吃饭花的时间变长了呢。” 在总司令部的食堂面对面吃午饭的时候我这么一说，将军像想起来了一样有点害羞， “家里的人每次吃很少量，但是看起来吃得很香。看到那个，我也想慢慢品尝着吃了。” ……哦。 顺便说一下，将军拿东西的时候会说“谢谢”，吃很多，还会自己收拾餐具，所以在食堂的员工中很受欢迎。 接下来让人在意的是工作评价。 加斯塔基将军主要是做士兵的训练教官。 在最前线战斗了十年以上的英雄和那些为了骑士爵位而当士兵的王都少爷兵们，对职业的态度不一样。一开始都是不满…… “哎呀，那个将军来了之后训练太严格了！” “确实很严格，但是我感觉自己体力变好了很多。绕着城的外周走一圈也不会气喘吁吁了。” “教的方法也很实用啊。挖战壕比赛很激烈呢。冠军队伍的午饭是他请的呢！” “没错。因为搞了堆沙袋比赛，上次下大雨的时候，在堤坝决口之前就修好了。” “但是，那个人太强了吧。我们一群人都打不过他。今年内赢他一次是目标！” ……评价越来越好。 走路方式变了，仪表变了，吃饭方式变了。 本来就不是坏人，只是让人难以接近的加斯塔基将军随着时间一天天变得亲切起来。 而且每次变化的契机都是“家里的人”这个词。 还没见过的加斯塔基家的仆人。 ……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人呢……？ 有一天，我进入办公室的时候，加斯塔基将军正在吃饼干。 “这是怎么回事？那个饼干。” “我说午饭前肚子饿了，家里的人就给我带了这个。” 又是“家里的人”。 确实，陪着士兵们晨练之后会肚子饿呢。嘛，只要不弄脏文件，随便吃多少零食都没关系。 将军对着在旁边开始准备工作的我，像小鹿一样露出有点不舍的表情，把堆满饼干的餐巾纸递过来， “……吃吗？” ……为什么用那种好像很痛苦的表情邀请我啊。不想给的话就别分享嘛。不过，因为很好奇所以我还是要了！ “那我就不客气了。” 我拿起一块烤得色泽诱人的圆形饼干。 咬一口，先是脆脆的口感，接着就碎了，黄油的香味扑鼻而来。 “好吃！跟卖的一样！” “是吧。” 听到我的惊叹，将军像这是他的功劳一样很得意。 “家里的人做饭很好吃。” 你得意个什么劲儿啊？ “那让家里的人给你做午饭便当不就好了。” 对于我的突发奇想，他一本正经地说， “那样的话行李就太多了，会妨碍上班。” ……你到底打算带多大的便当盒啊？ 不，看平时将军的食量的话，倒也不是不能理解。 “说起来。之前按照托马斯你的建议送了花，家里的人很高兴。谢谢。” 啊，想表达感谢的人是仆人啊。我还以为是恋人或者追求的对象呢。 “不客气。送了什么花啊？” “仙人掌。” “……” ……我应该跟着一起去选的。 我又塞了一块超级好吃的饼干，突然想到。 “阁下，您今天的衬衫是新的吗？” 领口有开叉的蓝色衬衫很适合身材魁梧的将军。平时总是穿要么太紧要么太松的衣服很土气。 “啊，是米歇尔给我做的。” 哦，出现新的关键词了。米歇尔是家里的人的名字吧。 “加斯塔基阁下家里的仆人是个什么样的人啊？” 将军微微抬头思考， “小小的，很能干。很会照顾人，工作也很快。” ……赞不绝口啊。 把目前得到的信息总结一下，“家里的人”也就是加斯塔基家的“仆人米歇尔”是…… 做饭好吃，擅长裁缝，家务万能。会关心人，还把将军的外表打理得很好，甚至教吃饭的礼仪。 ……也就是说…… 那个叫米歇尔的仆人，是亲切的小精灵布朗尼吗？ 因为，这么完美的人不可能存在吧？小小的又很能干，只能想到帮忙的小精灵布朗尼了。 不，我知道这个世界上没有小精灵。 但是，像巨怪一样的将军也坐在这里呢…… “啊，对了。” 我突然想到。 “今天我和詹姆斯他们去喝酒，加斯塔基阁下也一起来吗？” 住在宿舍的时候经常去酒馆，将军也不是不擅长与人交往的人……只是默默地在角落里吃喝而已。 我本来想那个时候再详细打听一下“家里的人”的事情，但是， “不，今天不行。” 被干脆地拒绝了！ “我没跟家里的人说我不吃饭。明天的话可以。” “啥？是仆人吧？还得每次出去吃饭都要得到许可吗？这也太过分了吧。” 这是越权行为。 将军对着皱着眉头生气的我摇摇头。 “米歇尔不会对我抱怨什么。正因为这样，我才觉得自己应该多考虑一下。” …………。 什么？这是什么关系？ 才工作几周啊，“家里的人米歇尔”到底是怎么赢得主人这么大的信任的啊！？ 啊啊！加斯塔基家那个住着的亲切小精灵布朗尼，我越来越好奇了！ 第17章 将军府的神秘访客 “嗯！好吃。” 尝了一口小盘子里装着的锅里的食物，发出满足的声音。 今天的菜单是鸡肉奶油炖菜。有点酸味的奶油和鸡腿肉的油脂很搭呢。把洋葱和三种蘑菇一起煮，再加上另外煮好的西兰花和胡萝卜作为色彩点缀。 为了搭配主菜的颜色，主食是白面包。配菜是满满一碗生蔬菜沙拉。 最近蔬菜很贵呢，要不要在院子里弄个菜园种点菜呢？ 但是，院子里阳光充足且适合开垦菜园、遮挡物少的一角，施瓦茨先生说过“是设置陷阱火坑的好平地”，所以之后会用来做什么吧。 ……陷阱火坑是什么呢？ 晚餐已经准备好了，但是施瓦茨先生还没回来。 今天没说会晚回来吧？ 因为工作或者社交的原因计划有变是常有的事，平时我也不会在意……但今天不知怎么就很在意。 要不要去外面迎接一下呢？ 因为被说过天黑了不要一个人外出，所以就到大门前吧。 打开玄关的门，一股冷风灌进来，我不禁打了个寒颤。 在黄昏变成夜晚的蓝色天空下，看到府邸大门前有一个高大的身影。那是施瓦茨先生。 “施……” 我刚要出声打招呼的瞬间，就发现他在和谁说话。那个样子并不平和……是在争吵吗？ “……所以我说了你回去。” “有什么关系嘛。让我稍微打个招呼……” 面对不耐烦地回应的施瓦茨先生，还有一个身材矮小的男性在坚持。……不，只是因为和施瓦茨先生对比所以看起来矮，实际上大概是平均身高。 我从玄关的门廊小跑到大门前。 “施瓦茨先生，发生什么事了？” 对着跑过来的我，他从关闭的大门另一边说：“回家去。” “但是……” 我正困惑的时候，从施瓦茨先生高大的身影后面突然冒出一个金色头发的脑袋。 大概二十岁出头，身材纤细的青年。是现在很流行的那种帅气的长相。 青年看到我的身影，像看到了难以置信的东西一样惊呆了。 “真的存在啊……” ……嗯？ 下班时间一到，加斯塔基将军立刻起身离开座位。 在之前的部门有“不可能准时下班！”这样的氛围，所以刚当参谋官的时候我对他的行为很惊讶。 不禁问道： “这么早就回去，是有什么安排吗？” 结果他露出疑惑的表情反问我： “工作结束后有留在职场的理由吗？” ……确实没有呢。 也曾有旧体制派的大人物抱怨说军队高层的将军这么早就回去不像话，但加斯塔基将军一句“那我辞职”就把他们怼得无话可说。 这个人本来想退休的，但是被国王陛下极力挽留所以还留在军队里，从某种意义上来说他是无敌的呢。 托他的福，我们这些加斯塔基阵营的底层人员也能准时下班，让其他部门的人很羡慕。 ……所以呢。 “您辛苦了。” “辛苦了。” 送将军离开办公室后，我也迅速收拾准备回家。 好了，作战开始！任务启动！ 今天的任务是亲眼看看加斯塔基府邸的小精灵布朗尼。只是想确认是不是真的存在，所以要悄悄地进行哦。 顺便说一下，阁下刚买房子的时候我问“我能去玩吗？”，结果被他以“很无聊”拒绝了，所以这次是强行突破。 “哟，托马斯。” 我正在锁办公室门的时候，同事詹姆斯打招呼过来。 “今天的聚会，在南街有个不错的店……” 啊！我忘了！ “不好意思，詹姆斯。我有急事。你们去吧不用管我。下次我再补偿你们！” 我把同事“诶！”的不满叫声抛在身后，跑了出去。 ◇◆◇◆ 从军队的大楼出来后，在大街上叫了一辆马车。 “去城下街西边。” 我告诉车夫目的地后，靠在马车的靠背上。 因为是我办理的将军搬家的文件手续，所以知道将军家的地址（滥用职权）。我打算提前到他家前面等着，看看出来迎接将军回家的人。 其实跟着步行回家的将军是最直接的办法。但是没有同行者的时候他走得像短跑运动员一样快，根本追不上，就算追上了，敏锐的他也很可能会发现我在跟踪。所以选择了坐马车。 我深知这有点像犯罪！但是，作为一个纯粹的年轻人的求知好奇心，希望这次能被原谅。 ……我一边这样跟不知道谁解释着，一边马车到达了目的地。 被枪栅栏围着的前庭对面，是有着深红色屋顶的优雅贵族府邸。 哦，还挺大的。就是院子有点荒芜，有点像鬼屋。 我躲在栅栏的角落里盯着正门。 过了一会儿，看到加斯塔基将军回来了。 在暮色中耸立的身影，像大树怪一样。 将军在大门前停了下来。 ——终于要和“家里的人”见面了吗！？ 我紧张地看着，这时……将军突然像被什么吸引了一样，猛地转过身面向我这边。 ……咦？ 然后径直朝我走了过来。 诶？被发现了？这么黑都能发现！？ 根本没时间逃跑。等我反应过来的时候，上司已经在眼前了。 “……为什么在这里？托马斯。” 让人脚底发麻的低沉声音从头顶传来。 呜，唔！我可能会被杀掉……。 “那个……！” 我拼命地张开嘴。 第18章 将军府的神秘访客【2】 “那个……！明天下午的会议地点从第二会议室变更为讲堂了，我来传达这个消息……” 对于我的艰难借口（这不是谎话），将军皱起眉头， “……那个，明天早上说也来得及吧？” 嗯，确实是！ “是、是这样呢。只是被参谋官的使命感驱使着，觉得必须早点通知您。” 我一边哈哈笑着，一边让自己镇定下来。 “但是，您还真能发现我呢。我还没打招呼呢。” 先不说是躲起来了。 “那么明显的视线，不可能注意不到。” ……是我太迟钝了，还是将军太敏锐了。 “总之，我知道了。特意来通知，谢谢。小心点回去吧。” 上司干脆地转身朝家走去，我不禁追了上去。 “等一下！难得有这个机会，能让我去您家坐坐吗？” “不行。” 立刻就被拒绝了！ “为什么不行啊？” “我没跟家里的人说有客人来。吃饭的时候会打扰到他们。” 一直以来像不懂常识的化身的人，现在说出这么正经的话。 “那我不进家门。就在玄关那里。跟家里的人简单打个招呼。您看，是我介绍的仆人吧？” 准确地说，是从我家介绍的人才派遣公会来的仆人。 将军微微抬头思考， “今天已经很晚了。改天吧。” “真的不行吗？” “所以说，回去。” “有什么关系嘛。让我稍微打个招呼……” 我拼命地缠着有点不耐烦的加斯塔基阁下的时候—— “发生什么事了吗？施瓦茨先生。” ——突然，响起了像铃铛滚动一样可爱的声音。 我移开视线，看到那里站着一个穿着女仆装的小个子少女。 从女仆帽下露出的柔软的栗色刘海。她用那双像要溢出来一样大的榛色眼睛担心地看着这边。 ……这个女孩就是加斯塔基府邸的亲切小精灵布朗尼……家里的人。 “真的存在啊……” 我不自觉地嘟囔着，同时， （和我想的不一样啊！！） 在心里大喊。 咦？真的是这个女孩是将军说的“家里的人”？ 好年轻！刚成年左右吧？ 因为将军说小小的、做饭好吃、会裁缝、礼仪还很完美，我还以为肯定是个可爱的老奶奶呢。 不，不是说和想象不一样就失望，反而……。 ……啊。 等一下。 将军雇的是住家仆人吧？ 也就是说，这个女孩和将军一起生活？两个人！？ ……犯罪？ 这里是犯罪现场吗？？ 不顾混乱的我，巨怪和小精灵在小声说着什么。大概是在决定闯入者我的处置吧。 看到仆人微笑着点头，将军不高兴地回头看着我， “托马斯，这是负责家里家务的米歇尔。米歇尔，这是我的参谋官托马斯。” 互相介绍了一下。 “初次见面，托马斯先生。我是米歇尔。请多关照。” 她捏着裙子的下摆屈膝行礼很优雅，像贵族家的小姐一样。 “我是托马斯。久仰大名。” 我伸出手，她苦笑着握住。 “如果不是坏的传闻就好了。” 只有好的传闻。 “您肚子饿了吗，托马斯先生。晚餐已经准备好了，如果不嫌弃的话。” 哦，对突然来的客人也能应对啊。不愧是家务万能的小精灵布朗尼。 虽然能强烈地感觉到在小女仆身后高出两个头的将军正用眼神施压（回去！）……。 哎呀，上了贼船就下不来了！ “非常乐意。我饿坏了。” 我微笑着，踏入了加斯塔基府邸。 我把托马斯先生带到会客厅，让他在那儿喝着餐前酒吃着小吃等着，我则开始准备晚餐。 我家祖父喜欢招待客人，所以我知道如何应对突然来访的客人。 饭菜总是准备得很充足，即使一个人的时候也会把自己收拾得在人前也不觉得丢脸。平时不用的会客厅也经常打扫，这真是太好了。 我做的饭菜总是够五个人吃的，所以能确保有客人的那一份。为了不让施瓦茨先生吃的分量减少，我从自己的那份里调整吧。 我正在布置餐厅的餐桌时，施瓦茨先生进来了。 “不好意思啊。突然有人来。” “没关系的，您别在意。” 我笑着对有点不好意思的他摇了摇头。 “这里是施瓦茨先生您的家呀，您不用顾虑，可以随意邀请客人来。” 主人因为考虑仆人的情况而拒绝客人来访可不行。听了我的话， “……是我不好。” 他板着脸说， “意料之外的客人就像在准备不足的情况下被夜袭一样，让人胃疼。” ……没关系的。我家意外地能应对突袭哦。 “我马上就能准备好饭菜，施瓦茨先生您去陪陪托马斯先生吧。” 把客人一个人丢下不好，而且我也挺忙的。 我催促着，施瓦茨先生有点无趣地“嗯……”了一声，走出餐厅。看到他的背影，我突然想到什么叫住了他。 “我今天不会坐在同一张桌子上吃饭，我会专心为二位服务，请您知晓。” “……什么？” 最强的将军带着危险的气息回头。哎呀，好久没觉得这么可怕了。 “为什么不一起吃饭？” 施瓦茨先生弯下高大的身躯，把有伤痕的脸凑近，充满压迫感，但我不害怕。 “我是仆人呀。仆人就是要招待主人的客人。为此，我不能坐下。” “但是……” “我作为仆人拿着薪水呢。请让我工作吧，施瓦茨先生。” 我不避开他的目光，他不高兴地撇了撇嘴……， “知道了。” 虽然不太情愿但还是妥协了。 看着离开餐厅的施瓦茨先生，我松了一口气，轻抚胸口。 ……仆人本来就不应该让主人看到自己吃饭的样子。 如果客人看到我在同一张桌子上大模大样地吃饭，会有损施瓦茨先生的尊严呢。公私必须分明。 我正在摆放餐具的时候，刚才出去的将军又从餐厅的门那儿探出脸来， “喂。” “什么事？” “托马斯的那份从我的份额里出。一定要确保米歇尔的那份。” 说完这句话，他又把头缩了回去。 “……” ……我家主人对我这个仆人也太保护过度了吧？ 第19章 将军府的神秘访客【3】 “好吃！” 食物入口的瞬间，我不禁叫了出来。 鸡肉表皮烤得恰到好处，口感鲜嫩多汁，搭配浓郁却又清爽的酸味奶油，味道简直绝了。 “这个奶油炖鸡，是我吃过最好吃的。” “谢谢您的夸奖。” 对于我的赞美，仆人米歇尔微笑着给我少了一些的酒杯里倒上葡萄酒。 加斯塔基家的饭菜每一道都好吃得让人想把脸颊都掉下来。取消了詹姆斯的聚会真是太值了。 而且，服务既可爱又周到。 不用我开口就能察觉到我需要续杯，又不会打扰到我们的谈话。 住在宿舍的时候，阁下看起来有点邋遢，但在整理得井井有条的家里稳稳地坐着的时候，还是能让人感受到将军的威严呢。 “现在我去把甜点拿过来。” 收盘子的时机也把握得非常完美。 “哇，加斯塔基阁下一直都能吃到这么美味的饭菜吗？好羡慕。” 我在官舍只能吃到没什么味道的量产饭菜。 “嗯。我很感谢米歇尔。” 将军一只手拿着葡萄酒杯，表情微微缓和。 ……咦？这是在炫耀吗？ 啊，真好啊。我也想有个可爱的女仆来照顾我。 我家也有十来个仆人，但都是从祖父和父亲那一代就开始服务的老手，没有和我同龄的。 “我也很感谢你，托马斯。” 突然听到这句话我抬起头，加斯塔基阁下眯起黑色的眼睛， “你一直都很好地辅佐我。不只是人才派遣公会的事情。” ……人与人的缘分真是奇妙。 一开始我还很不喜欢这个边境来的将军……现在却开始觉得被分配到这个人手下是一种幸运。 “这是当季水果果冻拼盘。” 可爱的女仆把用圆形和星星形状模具切好的、满满都是水果的甜点放在我面前。 果然这个也很好吃。 ◇◆◇◆ 喝完餐后茶，就到了回家的时间。 “多谢款待。” “嗯，小心点回去。” “欢迎您下次再来。” 在玄关抱着胳膊的加斯塔基阁下旁边，米歇尔轻轻低下头。 ……这个小精灵一样的仆人，我也想要一个。 “嗯，有机会一定再来打扰。” 如果上司允许的话。 “啊！中午烤的玛芬还有呢。我给您包起来当礼物吧！” 女仆像突然想起来一样拍了一下手，然后跑向厨房。 ……真是个好孩子。 “阁下，这个府邸里只有米歇尔小姐一个仆人吗？” 趁着她不在，悄悄确认一下我一直好奇的事情。 “嗯，是这样。” 这么大的府邸只有一个人维持，应该很辛苦吧。但是…… “也就是说，阁下和米歇尔小姐晚上也是两个人独处吗？” “是啊，怎么了？” ……哦哦。 我不自觉地嘴角上扬。 “阁下也不简单呢。” “嗯？” “您也是正当壮年嘛。有那么可爱的女孩子在身边，肯定很难忍耐——” 我只是想开个小玩笑，但是， “——呃！” 一瞬间，眼前一黑，呼吸都困难了。 ……等我反应过来的时候，将军一只手掐着我的脖子把我提了起来。 喉咙好痛。勉强够到地面的脚尖在微微颤抖。 “米歇尔还是未出嫁的姑娘。不要侮辱她。” 将军用能把人心脏冻住的锐利眼神瞪着我。 “下次再说出这种下流的话，我就勒死你。” “勒……！？” 对不起对不起。我再也不敢了！！ “让您久等了！” 米歇尔拿着系着丝带的餐巾包，悠闲地回到玄关的时候……是在我被狠狠地教训了一顿之后。 “那么，我打扰了。阁下，明天见。” “嗯。” 确认门关上了，我一下子放松了肩膀的力气。 真是充实的一天。……主要是下班后。嘛，虽然发生了很多有趣的事情。 我恢复得很快，这是我的特长。 肚子里装满了美味的食物，心里也暖暖的。我迈着轻快的步伐踏上回家的路……， “嗯？” ……脑子里突然有个疑问，我回头看向加斯塔基家。 “总觉得那个女孩，以前在哪里见过……？” 我用沾满细腻泡沫的海绵仔细地擦拭着盘子。因为今天拿出了招待宾客用的盘子，所以必须比平时更小心地清洗呢。 因为是第一次有客人来，我有点过于紧张了。要是托马斯先生能满意就好了。 把盘子立在沥水篮里，我松了一口气。正用围裙擦着湿手的时候，施瓦茨先生跟我说话了。 “辛苦了。” “不，这是我的工作。” 我是仆人。能为主人效劳就是我的生存意义。 “下次要提前确定好计划。年轻人总是这么莽撞可不行。” ……您也很年轻呢。 我对着嘟囔的将军苦笑着，突然想到， “托马斯先生是贵族吧？” 施瓦茨先生微微扬起眉毛。 “为什么这么认为？” “我能看出来。” 因为他非常自然地使唤我这个仆人呢。平民不习惯被人伺候，要么会很慌张畏缩，要么会变得傲慢无礼……就像我的继母和继姐那样。 托马斯先生吃饭的方式和接受服务的样子都很优雅。要求续杯葡萄酒的动作也很有气质呢。在那种能培养出这种举止的环境中长大，肯定是天生的上流阶层。 施瓦茨先生用手托着下巴思考。 “就像我能看出举剑对手的实力一样吗？” “……大概吧。” 虽然不太清楚这个比喻是不是正确答案。 “我差不多该把厨房的火熄掉了，施瓦茨先生也请去休息吧。” “嗯。但在那之前还有件事要做。” 他坐在凳子上，抬头看着我。 “米歇尔还没吃完饭。等你吃完我们一起。” “……啊。” “不，不！没关系的！我很快吃完，很快收拾好就行！” 我慌张地推辞，将军却摇了摇头。 “是我想在这里待着。” “……” 您这么说我会哭的哦。 施瓦茨先生默默地看着开始吃饭的我。 ……托马斯先生告诉我，他在工作的地方称呼我为“家里的人”。 主人这么为我这个仆人考虑，我虽然有点过意不去…… 但果然，被关心还是很开心呢。 第20章 土豆可乐饼，点亮施瓦茨的味蕾 晴朗的午后，在收取散发着太阳芬芳气息的衣物后，就该准备晚餐了。 平日我的时间安排几乎都一样。 起床→做早餐并吃完→送施瓦茨大人出门→洗衣服→洗澡→购物→打扫以及处理各种琐碎杂事，然后在天黑之前就开始着手准备晚餐。总之因为量很多，所以不早点开始准备可不行。 在大锅里放入堆积如山的土豆以及能没过土豆的水，煮到用竹签能轻松戳进去的硬度。在这期间，炒洋葱和肉末。 土豆煮好后从热水中捞出来，用布包起来…… “你在这里啊。” “哇！？” 施瓦茨大人突然出现在厨房，我吓得肩膀一耸。 “欢迎回来。今天好早呢。” 明明还是很亮的时候。 “啊。因为在附近视察，所以就直接回来了。” 还有这样的事啊，真是意外地灵活的工作呢。 ……白天没人的时候我会放松警惕，不小心哼着歌，或者一边跳舞一边打扫，还好没被看到…… “离晚餐还有时间，您慢慢休息吧。要我把茶拿到客厅吗？还是拿到施瓦茨大人的房间呢？” “嗯……” 他若有所思地环顾四周，突然目光停留在那堆土豆上。 “在做什么呢？” “是土豆可乐饼。” “土豆的？里面不是奶油吗？” 在这个国家，说起可乐饼的话，以奶油白酱的奶油可乐饼为主流呢。但是， “土豆可乐饼也很好吃哦。” “……土豆啊。” 施瓦茨大人的表情微微有些阴沉。……咦？ “您讨厌土豆吗？” 到现在为止用土豆做了很多菜呢。 “倒也不讨厌……” 他有些含糊地说， “在前线的时候，补给线被切断，有几个月只能啃土豆和树根度日。看到这堆土豆，就想起了那个时候。” ……树、树根？ “那我做别的菜吧。” “不用。” 我正要把土豆挪到看不见的地方，施瓦茨大人制止了我。 “对土豆可乐饼有点兴趣。让我看看怎么做的……不，我也来帮忙可以吗？” 施瓦茨大人要做料理！？ “啊！？那个，好的。如果您希望的话。” 我虽然有些慌乱，但还是点了点头。 两人一起在厨房并肩做料理。 “那么，首先剥土豆皮。把煮好的土豆用布包起来，像这样手指往两边滑，就能很容易地剥开皮。凉了就不好剥了，所以要尽快。” 一直盯着我示范的手看的施瓦茨大人，照着样子把土豆放在布上。然后用力往两边一挤， “……碎了。” “啊！？” 他手里的土豆，已经变成了漂亮的土豆泥。……握力差距太大了。 “没……没关系的！反正后面也要压碎，省了一道工序呢！” 我全力鼓励有些沮丧的施瓦茨大人。 “啊，就算碎成这样，芽一定要去掉哦。” “芽？” “就是这个。” 我指着土豆上的几个凹坑。 “用勺子挖出来。” “为什么要做这么琐碎的事？” “土豆芽有毒哦。” 听了我的回答，他微微抬起眼睛想了两秒， “到现在也没什么事啊？” ……您没事真是太好了。 “要是出了什么事就不好了，所以都要去掉哦。” “唔。剥土豆皮还真费事。砍树筑堤可轻松多了。” ……对比对象好豪迈啊。 身经百战的将军和毫无力量的用人，一起努力攻克那堆土豆山。 去除皮和芽的土豆放入碗中压碎，再和冷却后的炒洋葱与肉末混合在一起。 “光这样看着就觉得很好吃啊。” 施瓦茨大人一边用铲子搅拌材料一边感叹。确实很好吃哦。因为用盐和香料调整了味道。 但是，为了追求更高的境界，再忍耐一下吧！ 材料混合好后，就开始塑形。 “像这样把它们整形成椭圆形。” 我双手捏着可乐饼的形状，施瓦茨大人也从碗里取出材料。 “这样吗？” 他展示给我看的，是比我做的大三倍的成型材料！ “施瓦茨大人的可乐饼，看起来很有饱腹感呢。” “米歇尔的一口就能吃下。” 我们对视一眼，同时笑了出来。 一起做同样的事情，真开心啊。 把塑形好的材料满满地排列在三个大盘子里，接下来就是最后的大工程了！ 在深底煎锅里热油，开始炸制。 因为量非常大，所以这次的外皮不是面粉→鸡蛋→面包粉，而是面糊→面包粉。 “这是什么？” 看到我准备沥油的盘子，施瓦茨大人指着碗里装满的淡黄色液体问道。 “这是面糊。用面粉和鸡蛋加水调成的，用作炸物的外皮。” “哦，这里面也有鸡蛋啊！” 将军很是佩服。 “鸡蛋的通用性真是不可估量啊！” 他对鸡蛋的信仰又加深了。差不多也该把面粉加入到崇拜的对象里了吧。 面包粉是把剩余的面包干燥后磨碎制成的。 “那么，开始炸吧。” 我一只手拿着材料快速地在面糊里蘸一下，然后埋进面包粉里，迅速地放入油中！等一会儿，浮起来就完成了。 把炸得金黄的第一批可乐饼排列在沥油盘里。面包粉烧焦的香味刺激着鼻孔，不可避免地刺激着食欲。 “受不了了……” 施瓦茨大人咽了咽口水。我也快到极限了。 “……尝尝味道，可以吗？” “……可以吗？” 面对我的恶魔诱惑，他像少女一样心跳加速。 “可以的。炸物就是要趁热吃！” 错过了最佳状态，就是对可乐饼大人的不敬！ 我们咬了一口黄金宝玉般的可乐饼。 酥脆的外皮带来轻微的口感，接着是醇厚的土豆和肉的油脂的美味，以及洋葱的甜味在口中散开。 “~~~！” 好吃得说不出话来，不自觉地手舞足蹈！ 虽然很烫，舌头都快被烫伤了，但就是停不下来。一边呼呼地吹着气，一边瞬间就吃完了一个。 “……这可不得了啊。” “……不得了呢。” 刚炸好的就是最棒的。 “接……接下来我来炸可以吗？” 不知为何，施瓦茨大人像在密谋一样压低声音问道，我也恭敬地点点头。 “可以。但是，有可能会爆开，所以要小心。” “什么！？可乐饼是爆炸物吗！？” 在某种意义上，算是危险物品呢。 施瓦茨大人小心翼翼地把可乐饼放入油中……幸运的是，油没有溅出来。 看着在金色海洋中漂浮的土豆块，他轻轻地笑了。 “？怎么了？” “啊。……觉得很愉快。” 他眼神飘向远方， “对土豆本来没有什么好的回忆……现在知道了，也可以把它变成愉快的回忆。” “施瓦茨大人……” 以后肯定还会有更多愉快的回忆哦。 “我，下次想吃施瓦茨大人塑形后炸的可乐饼。” 比我的大三倍的可乐饼。 他皱起眉头， “……吃得完吗？” 唔…… “绝对能吃完！” 因为，这是施瓦茨大人的第一次下厨呢！ 在厨房里，我们站着也不坐椅子，直接偷吃。虽然非常没有礼貌……但很开心。 我们两个人一起把像山一样多的可乐饼都吃光了。 ……然后不出所料。 我在晚餐前就已经吃得饱饱的了。 （施瓦茨大人却像平常一样吃了晚餐。好厉害！） 第21章 特别互动 西边的天空开始染上红色的时候。 加斯塔尔吉将军虽然面无表情，但明显兴高采烈地开始准备回家。这个人啊，真的是那种一到下班时间，一秒钟都不想在工作场所多待的类型呢。是非常讨厌工作呢，还是很喜欢家呢。 ……大概两者都有吧。 工作倒是做得很扎实，所以也没什么可抱怨的。 在下班的钟声响起、他像风一样消失之前，我提起了私事。 “加斯塔尔吉阁下，前几天的晚餐非常感谢。” “嗯。我可不记得邀请过你。” 还真是犀利呢。 “我也没准备礼物，很失礼呢。这个，和米歇尔小姐一起享用吧。” 说着我递出的是王都流行的糕点店的糖果礼盒。将军应该不会吃甜食吧，但送礼物按照女性的喜好来选比较保险呢。 “不用这么费心的。” 将军露出像鹿一样的表情接过了礼物……不知为何看起来很高兴。 “话说米歇尔小姐，明明很年轻却很稳重呢。她多大了？” “她说十八岁。问了也没被刺。” ……啊，是记住了我之前说的注意事项吗。不过，那个只是社交界的礼仪，我可没说雇主不能询问员工的年龄哦。 但是，十八岁，真是妙龄少女呢。从将军的态度来看，不是作为爱妾养着这一点我知道了……不过那两个人，明明氛围很奇妙，真的没有在交往吗？ …… 心里痒痒的，好奇心开始作祟。在不被绞死的程度上，再试探一下吧。 “米歇尔小姐有恋人吗？” “谁知道呢？我没问过这个问题。” 你倒是问问啊。这里很重要！ “哎！那我可以追求她吗？” 那么可爱的女孩子，我也想让她做我的恋人呢。半认真地这么一问， “追求……吗？” 加斯塔尔吉将军突然挑起眉毛， “用命追吗？” 为什么啊。 将军用凶猛的狼一般的眼神瞪着我，我吓得差点尿裤子，同时也很无语。 “为什么会有这么危险的想法啊。我说的追求是问可不可以去追求她的意思。” “那你就这么说啊。” 将军很不耐烦地回应，但一般我说的话能传达出那个意思啊。 “托马斯你对米歇尔有意思吗？” “那当然了，那么可爱又温柔的女孩子，谁都会想交往吧。阁下不是这样吗？” “不知道。” ……什么不知道啊？这个人难道对恋爱很淡漠？还是很迟钝？ “阁下对米歇尔小姐怎么看呢？” “是一个可以把家里的事情托付给她、值得信赖的人。” 标准回答呢。 “只有这些吗？” “只有这些？是指什么？” “就是作为女性怎么看她啊。米歇尔小姐在初次见面的我看来也是很有魅力的女孩子呢。其他男人可不会坐视不管哦？说不定哪天她突然就说要和别的男人结婚了呢！？” 对于我激动的追问， “米歇尔……和别的男人结婚？” 将军一边动摇着一边用认真的眼神…… “到时候，嫁妆是我来准备比较好吗？” “为什么啊。” 啊，我不自觉地喊出了声。 “嫁妆应该是父母准备的东西吧。为什么加斯塔尔吉阁下是保护者父亲的视角呢？” 明明只是雇主，却一副要当监护人把她嫁出去的样子。 “不是，米歇尔帮了我很多，我这么做也是应该的吧。” “照顾你本来就是米歇尔小姐的工作吧。” 因为她是用人啊。 “话是这么说……” 将军把手放在嘴唇上，严肃地说， “对只知道战场的我来说，米歇尔是第一个给我创造了能从心底感到安宁的地方的人。我希望她幸福，这是我的自以为是吗？” “……” ……你们干脆结婚算了。 小心地按住缠绕在针上的线并拉出来，用珠子固定住，然后“啪”地剪断多余的线。 “……完成了！” 拿在肩头展开的是一件嫩黄色的连衣裙。 这是我用版型制作出的第一件属于自己的衣服，大功告成！ 虽然我给施瓦茨大人缝了不少衣服，但我自己的一直都是改造留在宅邸里的旧衣服，还没有从布料开始制作过呢。 在做家务的间隙用缝纫机制作，晚上睡觉前再手工缝制，花了大概两周时间。终于做出了自己心仪的一件衣服。 有着泡泡袖，腰间有同布料的腰带装饰，裙子自然下垂形成好看的褶皱。而且衣领和袖口用波浪图案的刺绣做了镶边。施瓦茨大人的衣服简约到连扣子都不喜欢用，所以我给自己做衣服的时候就忍不住在装饰上多下了些功夫。 刺绣部分费了不少时间，但努力没有白费。 “好可爱！好棒！还得熨一下！” 我把刚做好的连衣裙贴在身上，在自己房间的梳妆台前看着镜子里的自己，开心得手舞足蹈，这时， “米歇尔，发生什么事了吗？” 突然传来敲门声。 施瓦茨大人来到我的房间还真是少见呢。或者说，可能这是第一次。 “是，怎么了呢？” 我从门后探出头，穿着睡衣式长袍的他有些困惑地说， “听到有声音和脚步声，我还以为有谁闯进来了。” …… 哇啊啊啊啊！是我啦，因为连衣裙完成了太兴奋，一个人在房间里又喊又叫又开心地跳起舞来了！！ 现在是晚上，虽然宅邸很大，但只有我们两个人住很安静，声音很容易就传出去了……他会担心地过来看情况也是正常的呢。 “吓到您了真不好意思。只是新衣服做好了有点兴奋。” 哎呀，好害羞。 我诚实地说明了情况，施瓦茨大人很干脆地说“没事就好”，就不再追究了……他的温柔让我心里一暖。 “你自己做的衣服吗？” “是的。就是这件……” 作为解释的延续，我把嫩黄色的连衣裙展示给他看。 “我觉得做得还挺不错的呢。啊，不过也没有要去哪里穿的计划啦。” 自我夸赞完又苦笑着说。平日我的制服是女仆装，这件当家居服又太夸张了，在现在的生活中，这件连衣裙的设计似乎很少有机会穿。但是，有一件漂亮的外出服备着，万一有什么情况也会很方便呢。 “很抱歉打扰您了。晚安。” 我深深地鞠躬，想要结束这件事，施瓦茨大人手托着下巴思考了一下， “那下次休假的时候去那个自助餐厅吧。” “……咦？” 我没明白他话里的意思，一脸茫然，他也困惑地歪了歪头。 “我以为你是想要有机会穿这件衣服……给你添麻烦了吗？” “没有！绝对没有！” 我拼命地摇头。 没想到施瓦茨大人会邀请我！ “我很开心！非常期待！” “那，那就好……” 可能是我的反应太热烈了，将军有点被吓到的样子，但我才不管呢。因为我真的很开心！ “那，快去睡吧。不睡觉就长不大哦。” “好的。” 虽然我觉得我大概不会再长多少了。 跟转身离开的施瓦茨大人再次道了晚安，我关上了门。 抱着连衣裙，一下子倒在床上。 离休假明明还有好几天呢…… “怎么办，太期待了根本睡不着。” 第22章 特别的一天 高空中飘着白云。晴朗的假日，今天要和施瓦茨大人一起出门。 虽说只是去附近的自助餐厅吃早午餐而已。 明明一起生活每天都能见面，但一起出门这件事却让人觉得很新鲜……心里还有些小激动。 对于施瓦茨大人来说，可能没什么特别的感觉吧。 在镜子前整理着装时，心里越来越不安。 ……啊。难道我说的“也没有要去哪里穿的计划”这句话，是在暗暗地强行要求他邀请我吗？难得的休息日，会不会给他添麻烦了呢？但是…… “准备好了吗？” “是，准备好了！” 听到玄关那边传来声音，我单手拎着包从自己房间飞奔而出。 “让您久等了。” 在玄关大厅向施瓦茨大人打招呼。平时我会把头发盘起来放在女仆帽里，但今天为了搭配新的连衣裙，在侧边编了辫子把头发放下来了。 ……会不会用力过猛让他反感了呢？ 小心翼翼地抬眼偷看，他手托着下巴，仔细地低头看着个子矮小的我， “我一直都在想……” 用大大的手掌在我的背上轻轻拍了一下。 “你总是很快就弯腰驼背。再把胸挺起来，把头抬起来。” 因为这一拍，我的背一下子挺直了。总是低头，这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养成的我的坏习惯呢。 “向前看的话，视野会更开阔，遇到意外的敌人袭击也能应对。” ……呃，敌人袭击？ “姿势正确的话，肩膀和腰部的负担会减轻，呼吸也会更顺畅。让身体看起来更大，也能威慑敌人。” “是，是这样。” 对于施瓦茨大人平淡地讲述，我一边混乱着一边点头。 这是在批评我吗？今天的我，有那么糟糕吗？难道他其实并不想出门吗？ 被说了之后我又差点沮丧地低下头，这时， “也就是说，我想说的是……” 他把头转向一边， “……我虽然不懂女人的衣服。但难得很适合你，要是一直低着头就太可惜了。” 咦？我抬头看去，他的耳朵变红了……我的脸颊也热了起来。 ……施瓦茨大人真是让我振作起来的天才。 “那么，走吧。” “是！” 挺直了背，感觉世界比平时更加明亮了。 我走在施瓦茨大人旁边，努力克制着想要蹦蹦跳跳的心情。 “非常感谢！” 在可爱的服务员的送别下，我们走出了店。 “只用甜食填饱肚子，偶尔这样也不错呢。” “是啊。” 看着心满意足地摸着肚子的施瓦茨大人，我想起他把特大号圣代续了三次的情景，忍不住偷笑。 “真的很好吃呢。” 我感慨地说道，他有点不好意思地说： “米歇尔做的饭也很好吃哦。” ……在这方面不用有竞争意识啦，没关系的。 因为冰淇淋和巧克力在家里的设备做不出来，所以就尽情享受外出就餐的乐趣吧。我个人对被人伺候着吃饭非常满足。专业做的饭就是棒。 “接下来怎么办呢？” 现在刚过中午，离天黑还有很长时间。我本来还想再在街上逛逛，但是， “我想回去整理院子。趁着天还亮，想挖挖埋埋做点事。” ……你想埋什么呀？ 不过，施瓦茨大人有自己要做的事呢。那也没办法。也不是说休息日就得一直在一起嘛。虽然有点小失落……但还是尊重他的自由比较好。 “米歇尔你呢？” “我去买点东西。因为休息日会有和平日不一样的集市。” 偶尔还会有异国的商队来，要是有罕见的布料就买一些。 “这样啊。那待会儿见。” “是，您小心。” 我们在那里分别朝着不同的方向走去—— “那边的小姐，对美容不感兴趣吗？” ——刚走三步，就从巷子里传来一个声音。 “有进口的好东西哦。” “现在免费提供试用装呢。来这边的店里看看吧。” 突然出现的穿着花哨的男女挡住了我的去路，不由分说地要把我拉进巷子里。 “那个，我对这些不感兴趣。没关系的。” “来嘛来嘛。” “免费的哦！很划算哦！” “不，真的不用了……” “别客气嘛！” 我拒绝了他们还是一个劲地拉我。怎么办……我正惊慌失措的时候， “喂！！” 突然头顶传来像打雷一样的怒吼。我觉得大概是喊了一声“喂”，但实际上听起来像“吼——！！”的咆哮。我抬头一看，果然是施瓦茨大人在那里。 “你们在干什么？我要叫宪兵了！” “咿！！” “对不起！！” 被这一声吓得差点瘫倒的男女屁滚尿流地逃走了。 “那个，谢……” 我正要道谢，他却明显地叹了口气。 “为什么你每次来街上都会被人纠缠呢？” “呃？只……只是碰巧吧？” 我平日来买东西的时候，可没有这种事。只有在休息日人多的时候才会这样……大概。 但是，将军似乎并不相信， “什么碰巧。我看到你的时候每次都被人纠缠。两次都这样，概率百分百！” 呜呜。虽然有点强词夺理，但只看这两次的话确实是事实。 施瓦茨大人骂了一句“真是的……”，像放弃了一样挠挠头。 “我陪你去买东西吧。” “啊！？” 这个出乎意料的提议让我大吃一惊。 “不，不用这么麻烦您。” “我已经决定了。要是米歇尔被拐走了可不得了。” 面对过度担心的施瓦茨大人，我只能苦笑。 “被拐走什么的，我又不是小孩子。” “……不是小孩子才麻烦吧。” “啊？” 这是什么意思呢？最后那句话声音太小了，我没听清。我想再问一遍，他瞥了我一眼， “你想去哪儿？” ……这个人一旦决定了就不会改变呢。那好吧…… “去布店。” 难得有机会，就让他帮我选一下下次做衣服的布料吧。 “嗯。” 施瓦茨大人点点头开始走，我也跟在他旁边。 让他陪我去办事有点不好意思，但是……能一起度过时间，还是有点小开心呢。 ……下周，我帮你做院子里的活吧。 第23章 将军的生日派对【1】 ……这件事是从一次不经意的对话中发现的。 “早上好，施瓦茨大人。今天的鸡蛋料理做什么呢？” “双面煎半熟煎蛋两个，配上芥末。” “遵命。” 最近早餐的点餐也越来越顺畅了。 “这是山莓吗？” 依旧没睡醒的施瓦茨大人无精打采地在面包上涂上深红色的果酱。 “是的，因为院子里长了，所以我做成了果酱。” 我坐在对面一起吃饭，回答道。 宅邸的庭院里有几棵果树。即使多年无人照料也能好好地结果，植物真是顽强。在打理庭院的时候，还是请求不要砍伐这些果树吧。 “这样啊，现在是山莓结果的季节啊。王都都没什么季节感呢。” 施瓦茨大人一边把圆面包一口塞进嘴里，一边说： “今天几号？” “5 号。” “……啊。” 他像突然想起什么似的小声嘟囔了一句，然后又像什么都没发生一样继续咀嚼。 ……那个“啊”是什么意思啊？好让人在意啊。 “那个，施瓦茨大人，您怎么了？” “嗯？” “刚刚您好像说了什么又停下了？” “没什么大事。” 他一边起身一边随意地说： “只是想起今天是我的生日。” “谁的生日？” “我的。” …… “什么！？” 我惊讶得差点从椅子上摔下来。 “恭喜您！呃？咦？为什么不早点告诉我呢！？” “我也是刚刚才想起来。” “咦？但是，这是生日啊，生日！一年可只有一次啊！？” 对于突然得知这个消息而陷入恐慌状态的我， “要是一年有好几次生日，光长岁数可受不了吧。” 施瓦茨大人轻飘飘地回应着，然后像平常一样开始准备去上班。 为什么这么冷静啊？明明是生日啊？ “今天有会晚回来的安排或者邀请客人的安排吗？” “没有。没什么特别的话就和平时一样。” 没什么特别的……这可是生日啊？不应该有个派对什么的吗？ 咦？是我的认知有问题吗？？ “那我走了。” “是，祝您一路平安。” 像平常一样在玄关送他出门，对着关上的门我陷入了沉思。 施瓦茨大人是不喜欢生日吗？ ……但是！ 既然知道了，就不能当没这回事！ “好，加油吧！” 时间限制是傍晚之前。 我握紧拳头给自己打气，然后提着购物篮跑出了宅邸。 “那么！开始吧！” 把刚买回来的大量食材摆在料理台上，挽起袖子。 因为今天是生日晚餐，所以要准备比平时更豪华的菜单！ ……话虽这么说，但买菜的钱是施瓦茨大人出的，所以还是要调整在一个月的预算范围内。 说到庆祝的主菜，那当然是肉。总之就是肉！ 这次就做烤牛肉吧。大块的肉，视觉冲击力十足呢。 把沉甸甸的腿肉腌制入味后，在平底锅里煎至全面上色，再放进烤箱慢慢烤。之后，让它休息一下。 这是一道等待时间很长的菜，所以趁这个时间准备配菜、甜点和礼物。 房间的装饰怎么办呢？挂个横幅写上“生日快乐”会不会太夸张了？叫个小丑来会不会惹他生气呢？ 施瓦茨大人好像对自己的生日不太感兴趣……但我还是想为他庆祝。 虽然只是自我满足，但这是我的心意。 在做日常家务的同时，我也努力地为生日派对做准备。 ◆◇◆◇ 傍晚时分，施瓦茨大人如预期般回来了。 “欢迎回来。” “我回来了。” “晚餐已经准备好了。” “嗯，开饭吧。” 在玄关迎接他并接过外套，然后走向餐厅。这也是平常的流程。我若无其事地跟在走在前面的他后面。 ……好了，现在才是重头戏。 施瓦茨大人把手放在门把手上。 当巨大的橡木门打开的瞬间， “生日快乐！” 我一边大力鼓掌，一边大声说道。 长长的餐桌上摆满了菜肴，在烛台的灯光下闪耀着。装饰品的壶里插着应季的鲜花。虽然只是从院子里摘来的花，但布置得还挺不错。 这是我竭尽全力的款待。施瓦茨大人会喜欢吗？ 我紧张地看着，他却保持着开门的姿势，一动不动地僵在那里。 ……咦？ 等了一会儿他还是一动不动，我渐渐不安起来。 ……我是不是做了多余的事呢？ “那个，施瓦茨大人……” 我小心翼翼地抬头看向他的脸—— “……！？” ——我猛地倒吸一口气。 因为施瓦茨大人一直凝视着装饰好的餐桌，一动不动，右眼流出了一滴眼泪。 “施、施瓦茨大人……？” “抱歉，……我很惊讶。” 他注意到惊慌的我，用手背擦去眼泪。 “是啊，生日是应该庆祝的呢。” 他感慨地深深叹了口气。 “一直以来我都只把生日当作计算去世年份的东西。” ……施瓦茨大人从小就失去了家人，一直在战场上，所以被庆祝生日的记忆可能已经遥远到被遗忘了吧。 “奇怪。现在竟然会因为又长了一岁而感到高兴。” 看着低头害羞的他，我摇摇头说： “一点也不奇怪哦。” 他睁大眼睛，然后困惑地四处张望， “……我的辅佐官说过，如果不小心碰到女人会被起诉……” 他喃喃自语着，双手环绕到我的背后。 “就让我这样抱一会儿吧。” “……” 他用高大的身体像要把我包裹起来一样紧紧拥抱我，这次轮到我僵住了。 “施、施瓦茨大人……？” 他的手臂像抱着易碎品一样小心翼翼但又很有力，我动弹不得。把脸颊贴在微微颤抖的厚实胸膛上，可以听到有力的心跳声。 像晴朗日子里的草原一样，施瓦茨大人的味道。 “谢谢你，米歇尔。” 他的气息吹在耳边，我的心猛地一跳。 “27 岁生日快乐，施瓦茨大人。” ……我一直依偎在他身边，直到他满足为止。 第24章 将军的生日派对【2】 过了一会儿，施瓦茨大人深吸一口气，从我身边离开。 “……那么，开始吃饭吧。” 他微微移开视线，眼角还有些泛红，也许是因为害羞吧。 “是，是啊。” 我也努力装作平静的样子坐下。 平时会一道道上菜的料理，今天一开始就全部摆在了长桌上。因为是生日晚餐，所以这次特别注重外观的华丽。相应地，选的都是即使凉了味道也不会变差的菜品。 主菜烤牛肉搭配了肉汁酱、酸奶酱、醋酱三种酱料，还准备了满满一碗土豆泥。还有满满都是新鲜蔬菜的含羞草沙拉，汤是冷制番茄浓汤。 然后甜点是做成数字“6”形状的天使布丁！ 本来在考虑做经典的海绵蛋糕装饰蛋糕，但还是选了今天主角最喜欢的东西。像甜甜圈一样中间有洞的布丁里塞满了很多水果，用奶油和彩糖装饰成了生日蛋糕的样子。 如果有时间的话还想做个施瓦茨大人模样的杏仁膏人偶呢，不过这次只能放弃了。真遗憾。 “好吃！如果能有这么美好的体验，每天都过生日也不错啊。” 心情很好的施瓦茨大人大口吃着像牛排那么厚的烤牛肉。虽然有点担心，但举办这个派对真的太好了。 大致吃完了饭，只剩下甜点的时候，我拿出了系着丝带的包裹。 “施瓦茨大人，只是一点小小心意。” “这是？” 他接过包裹打开，惊讶地睁大了眼睛。里面是一双软木底的夹趾凉鞋。因为施瓦茨大人热的时候会在宅邸里光脚走来走去，所以我之前就一直在抽空做室内穿的鞋子，这次赶紧完成了。 我觉得这样穿起来很方便，又凉快，应该很好用…… 他双手小心地把室内凉鞋抱在胸前，看着我。 “谢谢，米歇尔。这比我之前收到的任何奖励都让我感动。” 我开玩笑地说您太夸张了……但很高兴他能喜欢。 “你为我做了这么多，等你生日的时候一定要更隆重地庆祝。” 看到施瓦茨大人莫名地充满干劲，我只能苦笑。 “不用这么费心啦。这只是我自己想做的事情。” “不行，我要在意。你的生日是什么时候？” “今年已经过了哦……” 说完，我突然， “……啊。” 我小声嘟囔着，施瓦茨大人没有错过这个声音。 “刚才那个‘啊’是什么意思？” “没，没什么大事……” “说出来。” 被他严肃地追问，我没法再敷衍了。 “那个，我就是突然想到，那天是我的生日呢。” “什么时候？” ……那个是…… “就是我第一次见到施瓦茨大人的那天。” …… 他愣了两秒—— “为什么不早说！？” ——然后大发雷霆。 “咿！！” 突然的怒吼让我吓得缩了缩脖子。 “因、因为……一般不会这样做吧？在见面的当天，用人对雇主说自己生日什么的……” 我拼命地辩解，但雇主大人却不罢休。 “谁管那些常识！问题是，我被米歇尔庆祝了，而米歇尔却没有被我庆祝，这是事实！” “那……那是因为我不知道嘛，所以也没办法啊……” “知道了就不能不管！那是你的生日啊！一年只有一次啊！？为什么不明白事情的严重性！？” 喂，你说的话和早上完全相反啊！？ 他不顾被他的气势吓到呆若木鸡的我，四处张望，目光落在装饰豪华的布丁蛋糕上。然后，紧紧咬着嘴唇，把蛋糕架推向我。 “哼。这……这个作为给你的礼物……” “请不要露出世界末日一样的表情把你最喜欢的东西递给别人（我）啊。” 感觉像是强行接收一样，罪恶感爆棚。而且，这个布丁是我做的呢。 但是……他愿意让出最喜欢的东西的这份心意让我很感激。 “那么，这个布丁就作为我们两个人的生日蛋糕吧。” 我的生日是一个月前，但一起过也没关系吧。 “如果米歇尔觉得可以的话。” 对于用人的妥协方案，主人不情愿地点点头。施瓦茨大人啊，比起他自己吃亏，他更不希望我吃亏呢。真是个奇怪的人。 “蜡烛怎么办呢？” “什么怎么办？” “生日蛋糕上要插和年龄一样数量的蜡烛哦。” 给生日会新手传授派对的规矩，他抬眼思考了一下， “在这个蛋糕上插上我和米歇尔年龄的蜡烛的话，会引起一场小火灾吧？” ……他理所当然地考虑到我的那份让我很高兴，但是从物理上来说插 45 根蜡烛也插不下吧。 不过，没关系。我有合理的解决方案。 “那么，在中间只插一根，我们一起吹灭吧。” “一根就可以了吗？” “只要包含年龄的那份心意就没问题吧。” 凡事揣测心意很重要呢。 “要想着是 45 根蜡烛然后吹灭吗？” “……蛋糕可能会被吹飞哦，所以风量请控制一下。” 我把插着蜡烛的烛台插进蛋糕里，熄灭了其他烛台的灯。 “在心里许愿然后吹灭蜡烛。” “嗯。” 昏暗的橙色火光中，施瓦茨大人认真地皱着眉头的脸摇曳着。 “那么，开始吧。一、二！” 配合着时机，同时吹气，房间瞬间陷入黑暗。 静静地看着微微飘动的白烟一会儿后，我点燃了附近的烛台。 ……像这样围着生日蛋糕庆祝，是多久以前的事了呢。 “我来切蛋糕吧。” 我一边感慨一边拿起刀，施瓦茨大人问道。 “米歇尔许了什么愿呢？” 我把食指放在嘴唇上，说：“这是秘密哦。” “告诉别人的话，愿望就不会实现了哦。” “是这样吗？” 将军抱着胳膊，觉得生日的仪式好复杂，我脸上露出了笑容。 ……希望明年也能一起庆祝。 “……那，你想要什么呢？” 施瓦茨大人一边用勺子把一大块布丁送进嘴里，一边问道。我疑惑地歪了歪头。 “您说什么呢？” 对于反应迟钝的我，他有些着急地继续说。 “礼物啊，生日礼物！只有我收礼物而米歇尔什么都没有的话不公平吧。” ……这件事还在继续呢。 “真的不用在意啦。您看，我也吃到了生日蛋糕布丁呀。” 我苦笑着回应。我的盘子里是切成八分之一的装饰布丁的一块。毕竟刚吃完饭，这一块就足够让我饱了。 但是，施瓦茨大人似乎并不满意， “布丁本来就是要分着吃的。我自己并没有为你庆祝生日。让我做点什么吧。” ……您的话和这份心意就足够了呀。 “啊，对了，之前不是给了我一台缝纫机嘛。那个就当礼物吧！” 我觉得这是个好主意，立刻说道，但， “缝纫机是我自己想要才买的东西。不是你个人的所有物吧。” 呜呜。虽然只有我在用缝纫机……但确实所有权在施瓦茨大人那里。 仙人掌我也收到了，不过那是因为别的事情的感谢，不会被当作礼物呢。 “就没有什么想要的吗？个人想要的东西？” 被催促着，我真的很苦恼。 我拿着不少工资呢，日用品自己也能买得起。其他想要的东西……我嗯……地绞尽脑汁想着， “啊！” 突然想到了。 “我想要一个面团轧辊！” “……面团轧辊？” 施瓦茨大人重复着我的话，我把手臂张开到和肩膀差不多宽， “大概这么大，有上下两个金属滚轮，转动手柄的话滚轮就会旋转，从中间通过的面粉面团就会变成片状出来的机器。” “有那个会怎么样呢？” “做派皮会变得超级轻松！” 我不自觉地强调着。 “派或者可颂的面团，要把黄油包起来反复折叠拉伸很多次，很费功夫呢。” 我没什么力气，光是拉伸面团就很费劲了，而且摸多了面团的话手的热量会让黄油融化。 “但是如果有面团轧辊的话，只要转动手柄就能均匀地拉伸面团，可以减少劳动力大量制作派皮呢！肾形派、樱桃派、可颂都可以随便做啦！” 我们家总之食量很大，所以想用便利的工具提高工作效率呢。多余的时间还能用来做其他家务。 “调整滚轮的位置的话，还能做生面条呢。怎么样呢？能作为我的生日礼物送给我吗？” 对于我的全力请求，施瓦茨大人“唔”地沉吟着，露出为难的表情仰头看着天花板。 “米歇尔……你根本就错了。” “……咦？” 我惊讶地瞪大了眼睛，他一脸严肃地说， “你想要的那个东西，不是个人的礼物。是宅邸的设备！” 什、什么！？ 施瓦茨大人的话让我像被雷击中一样震惊。 “烹饪器具之类的，和缝纫机是一样的吧。不能称之为礼物。” “但是……那是我现在最想要的东西呀？” “所以我会买给你。设备是在经费里的。我在设备投资上不会吝啬钱。礼物的话，要选更充满个人私欲、充满趣味的东西。” 话虽这么说…… “啊！那我想要一本版型书。可以做新衣服……” “那也是经费。” ……加斯塔尔吉家的会计，对用人的花费也太宽容了吧？ 结果，今天礼物还是没定下来……只能日后再说了。 第25章 将军的烦恼 “打扰了。阁下，明天会议的资料……” 平日的午后。我抱着文件走进办公室，加斯塔尔吉将军手托着腮，正心不在焉地望着窗外。 “怎么了，阁下？您看起来没什么精神呢。” “没精神是什么意思？” 就是这种感觉。 他懒洋洋地叹了口气， “托马斯，你了解女人吗？” “说不上很了解，但还算知道一些。” 我毕竟也是年轻的贵族子弟，多少知道一些风花雪月的事情。现在只是恰好没有女朋友而已。 “其实家里的人——” 哦，和小精灵布朗尼有进展了吗！？ 我兴奋地向前探身，将军不紧不慢地继续说。 “——前几天过生日。我正为送什么礼物而发愁呢。” ……真是个无比平和的烦恼呢。 “前几天是指什么时候？” “一个月前。” “这么说，是在雇佣米歇尔小姐之前？” “是她上班第一天。” “那现在送也没必要了吧？” 都已经过了一个月了。如果是见面当天，不知道生日很正常。 “可以找别的机会以别的名义送嘛。都过了一个月了，不必再纠结生日这件事了。” 对于我的提议，他有些犹豫地说， “话虽这么说……但昨天米歇尔为我庆祝了生日。所以，对方的生……” “等一下！” 有重要信息！ “咦？阁下，昨天是您生日吗？” “嗯。” “为什么不告诉我呢？” “没必要吧。” 不是，你说一声啊！我完全错过了上司的生日！ “恭喜您。今晚去喝一杯庆祝一下怎么样？” “不行。” 是是是，因为“没跟家里的人说不用准备晚饭”对吧。我知道！ “那么，因为米歇尔小姐为您庆祝了生日，所以您也想送她礼物？” “嗯。” 将军一脸严肃地点头。终于明白重点了。 “那直接问本人想要什么不是最好吗？” 对于我的合理建议，他抱臂叹了口气。 “可她只想要家里的用品，不要求私人物品。” 是个很谦虚的人呢。 “顺便问一下，加斯塔尔吉阁下从米歇尔小姐那里收到了什么？” “手工做的室内拖鞋。” 连鞋都做啊。真是个越来越亲切的小精灵呢。 “一直等对方的意向只是浪费时间，我本想直接送个礼物，但就是不知道送什么能让女人开心。” 毕竟是会选仙人掌当礼物答谢的人呢。不过，仙人掌本身没有错啦。 嗯。说到送女人会开心的经典礼物…… “首饰怎么样？” “珠宝首饰吗？” “是的。带宝石的首饰，没人会不喜欢。” 我的历任女朋友也都很喜欢宝石呢。因为容易换成钱嘛！ “首饰吗……但我不知道选哪个好啊？” 那是当然。 “这种时候问店员就好了。他们会帮你选个好的。” “有道理。” 将军恍然大悟地点头。 “城里的街道上有个珠宝店。回去的时候去看看吧。” “这样很好。” 那家店从高档货到底档货都有。店员肯定会推荐个合适的商品。问题似乎解决了，我刚松了口气……但只是一瞬间。 “跟店员说‘把店里最好的给我’就行了吧？” “千万别！” 我吓得脸色发白，忍不住叫了出来。 那家店里有国宝级的皇冠在展示呢！？贵得能建一座城堡了！ ……糟糕。这个人吃个午饭都能顺便买座豪宅，经济观念让人很不放心…… “对不起，首饰还是算了吧。选别的东西吧。” 要是因为我的轻率发言让将军破产了可就糟了。 “嗯，选礼物还真是难啊。” 回到原点的状况让将军又托着腮，苦恼地嘟囔着。 “这比攻打施泰尔要塞还难。” ……给用人选生日礼物难道是能载入战史的传奇作战级别吗。 “那么，改变策略吧。” 我深吸一口气，重新开始。 “考虑‘女人’喜欢的礼物会很复杂。如果考虑‘米歇尔小姐’喜欢的东西，自然就会有答案。” “嗯。有道理。” 得到同意后，我开始提问。 “那么，米歇尔小姐喜欢的颜色是什么？” 如果知道了喜欢的颜色或设计，就能缩小礼物的范围。 加斯塔尔吉将军黑眼珠向左上方看去，回忆着， “之前她做了一件绿色的衣服。” 哦，有力信息。自己做的衣服一般是自己喜欢的颜色呢。也就是说，用人米歇尔喜欢绿色。 我在心里记下来，突然，一种不好的预感掠过脑海……虽然觉得不太可能…… “阁下，那个，您看是什么颜色？” 为了确认，我指着窗外郁郁葱葱的榉树叶。 “绿色。” 上司毫不犹豫地回答。 “这个呢？” 这次我拿出深绿色的皮革书皮。 “绿色。” “这个呢？” 亮黄绿色的手帕。 “绿色。” …… “不、不行啊啊啊！” 我绝望地抱着头蹲下。 这个人，感性和词汇量太匮乏了。太笼统了。这样根本无法判断米歇尔小姐喜欢哪种饱和度的绿色啊。 “怎么了？托马斯。头疼吗？” 对垂头丧气的我，加斯塔尔吉将军关心地问道。都是你的错。 “……我知道了。” 我带着放弃的心情一下子站起来。 “别再拘泥于有形的东西了。礼物是送礼物的人的心意。不一定非要是物质的。” “你的意思是？” “简单来说，就是时间。” 我干脆地竖起食指。 “时间和金钱一样有价值。把时间作为礼物送给米歇尔小姐怎么样？比如，给她放假。” 对于我的提议，他歪着头思考。 “每周都有休息日啊。” “那是固定休息日吧。我说的是连续几天的假期。米歇尔小姐年纪轻轻就离开父母住在这里工作吧？偶尔也会想回家吧？” “……是吗，米歇尔有家人啊。” 将军恍然大悟地喃喃自语。孤独的他似乎都没想到还有分开生活的家人的存在。 “顺便问一下，米歇尔小姐的老家在哪里？” “好像是王都，但具体不清楚。” “如果在同一个城市，回家就很方便呢。那个宅邸只靠一个用人维持很辛苦的，得让她好好休息一下。” “……是这样吗？” 将军疑惑地反问，我肯定地点点头。 “以加斯塔尔吉阁下家的规模，一般需要五到十个用人呢。她一个人能把房子打理得那么好很厉害啊。” 虽然院子有点荒呢。 “……这么说来，雇佣米歇尔的时候，我还惊讶没有其他用人呢。之后她也没抱怨过，我就没注意到，原来给她这么大负担啊……” 将军惊愕地垂下肩膀。 ……加斯塔尔吉阁下没有作为普通人生活的经验，所以我们认为是‘常识’的知识他都不知道。贵族的生活方式就更是如此了。 不过，他基本的理解力和行动力都有，合理的意见和要求他都会马上采纳。只是完全不擅长理解委婉的表达和人的微妙心思。 巧妙地引导他在这方面改进，就是我这个将军辅佐官的本事了。 “谢谢，托马斯。很有参考价值。” “不客气。随时问我。” 上司真诚地看着我表达谢意，我很得意。 ……但是…… 我现在还不知道，这个建议会在加斯塔尔吉宅邸掀起波澜。 第26章 惊吓 晚餐时间是一天中我最喜欢的时刻。 因为吃完后只要收拾一下就可以睡觉了，不用在意之后的日程安排，可以悠闲自在地慢慢享用。 能和施瓦茨大人面对面交谈也很不错。 这是一成不变的每一天中，最为幸福的时刻。 甚至会让人产生一种错觉，觉得这样安稳的日子会永远持续下去。 但是…… 失去了之后，才第一次意识到……现实可没有那么美好。 “今天有很好的鲷鱼，所以我做了海鲜杂烩！” “哦，看起来很美味啊。” 看到大盘子里盛着一整条煮好的鲷鱼，施瓦茨大人咽了咽口水。 我还准备了辛辣的白葡萄酒哦。 把没有鱼刺的大块鱼肉分到餐盘里，我们一起开始吃起来。一起煮的番茄和甜椒吸收了鱼的鲜味，非常好吃。 “在王都第一次看到红色的鱼时，我很惊讶。前线基地周围没有海，河里的鱼都是颜色很暗淡的。” 王都离海很近，交通也很便利，所以市场上有各种各样的鱼。对于从未离开过家乡的我来说，来自远方的施瓦茨大人的故事很有趣。 “在前线能捕到什么样的鱼呢？” “鲫鱼、鲶鱼、泥鳅之类的。每一种都滑溜溜的，很难抓住。” “施瓦茨大人会钓鱼吗？” “与其说是钓鱼，不如说是跳进沼泽里用手抓。夏天的时候很凉快哦。” “啊！？” 我想象着将军浑身是泥和巨大的泥鳅搏斗的画面。这感觉就像童话故事里的一个场景。 正当我沉浸在自己随意想象的田园画面中时， “米歇尔……我有话要说。” 施瓦茨突然一脸严肃地开口。 “什么事呢？” 感觉到气氛不寻常，我也端正了坐姿。 “你来这里一个月了，米歇尔把我的生活照顾得很好。我很感谢你。” 再次听到这样的话，心里有点感动呢。 “也没有那么好啦……” 看到我有点不好意思地动了动身子，施瓦茨大人接着说出了让我意想不到的话。 “所以我决定给你放假。” ……什么？ “你一直都在工作，回趟老家放松一下吧。” “……老家吗？” 我呆呆地反问，他大大方方地点点头。 “对。想回去多久就回去多久。然后，我打算再增加一些用人。这段时间你一个人很辛苦吧……” ——视线突然变得昏暗摇晃起来。 就像沉入水中一样，声音在耳朵深处嗡嗡作响，听不清楚。 施瓦茨大人在说什么呢？ ……放假……老家……增加用人…… 这些零碎的词语在脑海里不停地打转。 “不用担心家里的事。你不在的时候……” “……不要。” 我呼吸困难，脑子一片空白。 “……米歇尔？” 看到他疑惑地探头看我， “我不要这样！” 我忘乎所以地叫了起来。 脚下传来“咔当”一声金属声。我甚至都没意识到那是从我手中滑落的叉子掉到地上的声音。我的手脚变得冰冷，渐渐麻木起来。 我拼命地挣扎着说出话来。 “我……我没有帮上忙吗？我做了什么让您不开心的事吗？” “你在说什么？” 在施瓦茨大人困惑的眼神中，映出了我卑屈扭曲的脸。 “我……我这是被解雇了吧？” “啥？” 因为他说给我放假让我回娘家，还要雇新的用人！ “我哪里做得不好？我有什么不足？我该怎么做才好！？” ……我一直一直在想。为什么我努力了却得不到认可呢？继母、继姐，甚至是我的亲生父亲也是。 我本以为终于遇到了需要我的人。 我本以为终于找到了自己的容身之处。 “请……请不要说让我回娘家……那个家……” ……我再也不想回去了。 泪水止不住地流下来，我抽泣着。 “求求您。不要解雇我。我会改正不好的地方。我会听从您的吩咐。所以，请不要……” 面对我的恳求，他皱起眉头，伸出手来。 “怎么了？米歇尔。是不是有什么误会……” 他大大的手掌快要碰到我的肩膀……瞬间。 “啊！” 我感到一种难以言喻的恐惧，从椅子上摔了下来。 “米歇尔！？” 他惊慌地跑过来，我连头都不敢抬。 怎么办，我让施瓦茨大人不舒服了。他一定对我失望了。他会生气的。我又会被抛弃了。 “对不起。对不起。请原谅我。我会更加努力的。我会努力为您效劳的。所以请让我留在这里。求求您。求求您。求求您……” 我的身体和声音都在颤抖。 怎么办。我肯定被讨厌了。不应该是这样的。我不是故意的。 是我的错。都是我的错。所以我被嫌弃。 结果我无论到哪里都还是不行。 我呼吸困难。吸了又吸还是喘不过气来。手脚麻木，使不上力气。 “米歇尔，呼气。” 他在蹲着哭泣的我身边跪下。 “慢慢地呼气，呼气，然后吸气。没关系，别着急。” 沉稳厚重的声音在耳边响起。我跟着他呼吸，痛苦一点一点地消散。 等我抽泣着的后背不再那么耸起，施瓦茨看着我的脸问道。 “……冷静下来了吗？” 被冷静地询问，我的肩膀猛地一抖。 “是……” 我移开目光，小心翼翼地回答，他轻轻地叹了口气。 “好像有什么误会，我没有要解雇米歇尔的意思哦。” ……什么？ 这是什么意思？我搞不清楚状况。 惊讶地抬起头，施瓦茨大人像是很困扰地眯起眼睛。 “如果是我说的方式不好，那我道歉。” “不，不是……那个……” 然后他犹豫着，握住了处于失神状态的我的手。 “能走吗？” “是……” “那去你自己的房间休息。躺着会比较好。” 他扶我站起来，我惊慌失措。 “那个，施瓦茨大人，我……” “明天我们好好谈谈。今晚先睡觉。” “但是，餐具还没收拾……” “睡觉。” “……是。” 我的小小反抗被他那不容置疑的有力声音压了下去，就这样被强制带回了自己的房间。 “好好休息。” 我回头看着被推进房间后关上的门，看到施瓦茨大人疲惫地低下头。 ……我到底做了什么啊。 身体像被常春藤缠住一样沉重。我怀着阴郁的心情，倒在了床上。 第27章 谈话 我睁着眼睛，听着窗外传来的云雀鸣叫声，窗外已经亮了。 ……结果一夜未眠……。 穿着女仆装躺在床上的我，强行撑起疲倦的身体。 ……一想到昨天的丑态，就冲动得想从窗户跳出去。 “回娘家去吧。” 仅仅因为这一句话就如此慌乱，这是我完全没想到的。 加斯塔尔吉宅邸的生活太舒适了，每天都很快乐。不知何时起，我产生了能一直在这里生活下去的错觉。 而且……关于新用人的事情。 一直以来，我就觉得以这个宅邸的规模，只有我一个用人是不够的。虽然能保证提供充足的食物，但打扫要分区进行，花好几天才能完成，院子的打理也没什么进展。金币也还堆在书房里。 但是，一旦真的听说要增加用人，我全身的血液都仿佛凝固了。 一想到至今积累的一切……我的容身之所会被陌生人夺走，就害怕得不行。 这个家是施瓦茨大人的，他是我的雇主。 我只是一个用人，根本没有权力对人事安排说三道四。 因为现在的生活很愉快，所以我不想回娘家。 因为不想有其他人可以依靠，所以我觉得用人只要我一个就好。 所以……因为无法忍受失去容身之所的恐惧，我惊慌失措地大哭大叫起来。 ……结果我终究只是一个只考虑自己利益的人。 多么卑劣啊。像我这样丑恶的人，被讨厌是理所当然的。 ……施瓦茨大人虽然说没有解雇我的意思……。 但肯定只是因为他善良，在照顾我的感受，实际上一定已经对我厌烦了。 无论到哪里，我都是不被需要的人呢。 “我真想去一个谁也不认识的地方。” 虽然嘴里说出了自暴自弃的话……。 ……施瓦茨大人说今天要谈谈呢。但是， “谈谈，会说些什么呢？” 明明只是我在无理取闹，施瓦茨大人也有话想说吗？ ……虽然很害怕，什么都不想听。 但无论如何，得准备早餐了。 我换上新的女仆装，走出了房间。 ◇◆◇◆ “啊……” 去厨房的时候，看到穿着家居服的施瓦茨大人在那里。平时起床气很重的他，这么早活动还真是少见。 他看到我，表情稍微缓和了一些。 “早上好，看起来没睡好啊。” 本来是问句，说到一半变成了陈述句……被看穿了呢。 “早上好。” 我一边打招呼一边看向水槽，沥水篮里放着昨天的餐具。让主人洗碗了……。 “昨天给您添麻烦了，非常抱歉。我现在马上准备早餐……” “不用了。” 我深深鞠躬，他打断了我。 “今天有早会，我马上要出门，不吃早饭了。” 有这种安排应该在前一天晚餐的时候告诉我呀，是我没听到呢。 施瓦茨大人稍微弯下腰，和我视线平齐。 “身体怎么样？如果不舒服，我也可以请假在家陪你。” “我没事。” 我微笑着回应。身体哪里都没有不舒服，也不能让他翘掉会议呀。 他似乎有话要说，张了张嘴，又说起了别的。 “你早午饭可以用我早餐的食材凑合一下。晚饭我会买回来。米歇尔今天一整天什么家务都不用做，好好休息。” 施瓦茨大人总是很在意吃饭的事情，据说他的观点是“人只要有饭吃就死不了”。……大概他非常担心我呢。真对不起。 但是……如果不做家务，作为用人的我就没有存在价值了呀。 “那个，我真的没事……” “这是命令。” “……是。” 我家主人有时候真像个暴君。 施瓦茨大人轻轻地把手放在我低垂的头上。 “我回来后要好好谈谈昨天的事情……不准一声不吭地离开哦？” 咦？我抬起头，他微微苦笑， “你现在的表情就像一个马上要逃跑的新兵。” ……这个也被看穿了吗。 但是……他会问我什么呢？ 昨天话说到一半脑子就一片空白了，施瓦茨大人的话我也没好好记住。 ……如果又慌乱起来怎么办。这次肯定会被讨厌的。 “那我走了。” “是，祝您一路平安。” ——这可能是最后一次送他出门了。 送走施瓦茨大人后，我怀着走向刑场的心情，走上了通往自己房间的楼梯。 ※※※※※※※※※※ ——被从玄关传来的声音吵醒。 施瓦茨大人回来了。 早上送他出门后，我穿着只解下了围裙的女仆装，像一摊烂泥似的沉沉睡去。 ……明明昨晚一夜未眠，却在白天睡了个饱，我还真是好命。对自己的心大感到无语。 天空还很亮，看来他回来得挺早。 “欢迎回来。” 我在楼梯上打招呼，两手提着满满当当东西的施瓦茨大人抬头看过来。 有装着桃子和橙子的袋子、好几种小饭馆的家常菜包裹。有提手的盒子大概是甜点。 虽然说过会买晚饭回来，但这也……。 “买了好多东西呢。” “不知道你能吃什么，就各种都买了点。” 他对惊讶的我若无其事地回应。 ……没有“不吃”这个选项呢，我没什么胃口啊。要是他知道我早午饭都没吃，会生气吗？ “现在吃晚饭还早，要吃点吗？” “不了，我还不饿……” 对于递过来的橙子，我张开双手婉拒。 内心深处沉甸甸的，好像什么都咽不下去。 “那我们聊聊吧。” 我跟着先走的施瓦茨大人，走进客厅。 暖炉边的长椅是他喜欢的固定位置。我在对面的沙发上坐下。这个坐的位置和第一次见面那天面试时一样，不知为何……我有些坐立不安。 施瓦茨大人拿来虹吸式咖啡壶放在小桌上，点燃酒精灯。 “我来做吧。” “烧水我还是会的。” 他对惶恐的我一笑置之，加热烧瓶里的水。 “关于昨晚的事。” 一边往漏斗里放咖啡粉，他一边开口，我身体一僵。 “不知道你是怎么理解的，但我完全没有要解雇米歇尔的意思哦。” 把从烧瓶里升上来的热水倒进漏斗，搅拌咖啡粉。 “只是，你来到这个家后一次都没回过家，所以我想给你一段集中的假期。我听辅佐官说，在王都一般有‘生日假期’这种东西。” “是这样啊……” 我松了口气，放下心来。那解雇什么的完全是我的误会了。因为他说给我放假让我回娘家，我还以为……。 “对不起。我都没确认清楚就胡乱惊慌。” 我傻笑着挠挠后脑勺。 ……太好了。我还能留在这里。 “谢谢您的关心。但是，我不需要假期哦。我每周都有一天休息，而且娘家也不是很远，不用特意回去。” 我努力对施瓦茨大人露出灿烂的笑容。 接下来只要把昨天的大吵大闹糊弄过去，赶紧恢复日常就好。 我已经不想再想起那些讨厌的记忆了。 明明是这么想的……。 “那么，米歇尔你是怎么想的呢？” 把完全滴下来的咖啡倒进杯子，放在我面前。 “为什么你那么害怕回娘家？” 喉咙深处猛地一紧，难受起来。 ……别说了。别再深入问了。 他没有察觉到我无声的恳求，那双仿佛能看透一切的黑眼睛紧紧盯着我。 “我说了要谈谈吧？告诉我，米歇尔的事情。” 我一边看着施瓦茨大人眼睛里映出的、胆怯的自己的脸，一边……。 第28章 谈话【2】 “……没什么大不了的哦。” 我拼命压抑着颤抖的声音，装作平静。 “我和家人相处得不太好。” 为了转移视线，我往咖啡里加糖。 “有点……我算是被家里赶出来后才成为这里的佣人的，所以不太想回娘家……” ——是啊，说出来也没什么。我只是一个“和家人关系不好的女儿”而已。 “被娘家赶出来了吗？” 他皱起粗粗的眉毛反问，我笑着辩解。 “其实本来我就打算离开家的。所以，反而觉得能在施瓦茨大人这里工作很幸运。” ……这是真心话。 我转向他，低下头，额头几乎要碰到膝盖。 “这次的事情，真的非常抱歉。很奇怪吧，只是因为被说了一句回有点不和睦的娘家，就大吵大闹。施瓦茨大人在前线经历了那么多更艰难的事情呢。” “……无聊。” 听到施瓦茨大人唾弃般地回应，我露出自嘲的笑容。 ……我的烦恼，在他看来根本不值一提吧。虽然这么想……。 但当我抬起头时，看到的是施瓦茨大人认真的眼神。 “把自己的痛苦和别人的痛苦相比较是愚蠢的。就算我经历过痛苦，也不代表你的痛苦会减少吧？” 面对说不出话的我，他像是在斟酌用词般继续说道。 “‘家人的事情’对米歇尔来说，是‘痛苦到让人无法呼吸的事情’吧？不可能没什么大不了。你的痛苦是属于你的。忍耐有时候是美德，但忍耐过头了就没人会注意到。痛苦的时候就应该好好地表现出痛苦。” “施瓦茨大人……” 看着我的他，眼角柔和地弯了下来。 “我比较迟钝。所以，痛苦的时候就说出来。让我能体会到你的心情。” “……” 被那温暖得仿佛能包容一切的声音触动，我一直压抑着的情绪涌了出来。 “我……被家人嫌弃，在家里没有容身之所。一直被说不懂事、没用。我努力想让他们喜欢我，却总是做不好。结果最后被当成还债务的工具卖掉了……” “……债务？” 他疑惑地皱起眉，但我停不下来。 “但是，遇到施瓦茨大人来到这个宅邸后，做什么都能得到认可，一点小事也会被感谢。我很高兴终于找到了一个我可以存在的地方，一想到要被送回娘家就很害怕……” 我抽泣着，语无伦次地说着。 “而且，一听说要雇新佣人，我就觉得自己是不是不再被需要了……” “不是那样的！” 施瓦茨大人急切地插嘴。 “增加用人是为了减轻米歇尔的负担。是因为我不知道这个规模的家需要多少员工。如果你不希望，那就保持现在这样就好。” “是……是这样吗……” ……昨晚的话，真的全都是为我考虑才提出的建议呢。 松了一口气后，对自己内心深处那阴暗丑陋的东西感到恶心。 “我真是有很严重的误会呢。” 头很痛。只有后悔不断涌上心头。 “……我不想回娘家，害怕被解雇。讨厌自己不再被需要，害怕其他用人的出现。明明是被施瓦茨大人雇佣，却只想着自己的利益……我真是差劲呢。” 像我这样丑恶的人，被讨厌是理所当然的。施瓦茨大人肯定也会对我失望吧。 一只大手突然放在我低垂的肩膀上。等我反应过来，施瓦茨大人已经坐在我旁边了。什么时候过来的呢。 “米歇尔，把自己放在第一位，不是坏事哦。” 他像是在教导我一样说道。 “我曾经在为了几里的土地都要拼命争夺的世界里，所以很理解你想守护自己的容身之所的心情，还有那种会被夺走的危机感。这种防卫反应是正常的。把自己放在最重要的位置是本能，没什么可羞耻的。你会因为以自我为中心地生活而有罪恶感，是因为你一直以来都太压抑自己了吧。” ……这样也可以吗？像我这么任性的人也可以吗？ 我惊讶地看着他，他接着说， “你刚才提到了债务。有多少？我去和你娘家谈谈吧。” “不行！” 我立刻尖声拒绝。 “那已经是过去的事情了。和施瓦茨大人没有关系！” 绝对不能让施瓦茨大人和娘家有牵扯。 我摇头拒绝，他露出复杂的表情，但还是同意了。 “那米歇尔你想怎么做？说出来，用你自己的话说。” 被催促着，我咽了口唾沫。我的愿望是……。 “我想留在这里。像以前一样，在这个宅邸里，和施瓦茨大人在一起。” 听到我的话，他缓缓地眨了眨眼， “嗯。我也希望你这样。” 他有力地宣布。 ——说出自己的意见，倾听对方的意见，让彼此的想法靠近。这就是“谈话”。 结果，现状什么都没有改变。只是我自己胡乱误会、爆发、乱了阵脚……最后又回到了原点。 在别人看来可能只是白白浪费了一天。但对我来说，却是像天翻地覆一样的大事。 ……就算被谁嘲笑说我大惊小怪，因为我确实感受到了痛苦，这也是没办法的事。 不管我怎么向家人诉说，他们都一直无视我的痛苦，而施瓦茨大人却正视了它。 一放松下来，眼泪又要流出来了。 “对不起，我……” “没关系，你没有错。” 他轻轻地拍着我的头，然后张开一只手臂， “……上次是我借了你的肩膀。” 他把我抱进怀里。 哇！ 我的脸埋进他厚厚的胸膛。隔着衣服，我能听到他的心跳声。虽然心跳有点快……但非常安心。 “谢谢您，施瓦茨大人。” 我放松身体，靠在他身上。 ……他一直抚摸着我的背，直到我停止哭泣。 第29章 心灵慰藉 ……停止哭泣的时机好难把握。 在施瓦茨大人粗壮的臂弯里抽泣着的我，渐渐感觉到自己的心情平复了下来。但与此同时，羞耻心也涌了上来。 ……该怎么抬起头呢？ 说“我好了”这样可以吗？ 但是，被看到哭肿的脸也很不好意思。 可是，又有点想再这样待一会儿……。 正当我脑海中混乱的思绪不停打转的时候—— “咕噜噜~~” ——生理需求比理性先一步有了反应。 哎呀，我的肚子总是这么不会看场合！ 施瓦茨大人微微松开我，探头看着满脸通红按着肚子的我。 “肚子饿了吗？” “……其实，从昨天晚上开始我就没吃东西……” 因为昨天晚饭的时候发生了那样的事情，所以也没吃多少。 他会生气吗？我小心翼翼地抬眼观察，施瓦茨大人却一脸淡然地露出洁白的牙齿。 “肚子饿了正好。吃了东西，大部分事情都会变好。” 吃货的意见有着不可思议的说服力。 “那去吃饭吧。” “是。我去准备！” 不过，也就是把买回来的家常菜摆到盘子里而已。 “啊，但是在那之前……” 我在沙发上重新坐好，端起咖啡杯喝了一口。难得施瓦茨大人为我泡了咖啡，不品尝一下可不行。 看到我突然放松下来，施瓦茨大人也端起杯子喝了一口。 虽然有点凉了，但那沉稳的苦味让人很舒服，这时， “……嗯？” 施瓦茨大人皱着眉头，一脸疑惑。 “今天的咖啡比平时豆香淡，还有点涩味。” “是这样吗？” 我觉得没什么太大变化呀……大概是搅拌、火力和萃取时间的问题吧。一直都是大火煮着呢。 “非常好喝哦。” 对于我的补救，将军不以为然地撅起嘴， “我还是更喜欢米歇尔泡的味道。” “……！” 哇，这是故意讨好我吗！！ 我拼命压抑着差点尖叫欢呼起来的冲动。 “先去吃饭吧。我也饿了。” “是！” 把杯子放到托盘上的时候，我的脸上一直挂着笑容。 ……刚才还在哭呢，现在心情却轻松得像假的一样。 饭后的咖啡，我来泡吧。 ----------------- 晴朗的休息日，要整理庭院。 上午我和施瓦茨大人一起除草、在花坛里种上花苗。下午他说“到处乱走很危险，回宅邸里待着”，所以我在宅邸里有了自由时间。 ……到底在做什么工作呢……？ 难得有时间，我来做些点心。 在碗里把面粉、砂糖和泡打粉混合，再加入鸡蛋和黄油搅拌，最后放入坚果。 “在做什么呢？” 我正在预热烤箱的时候，施瓦茨大人突然出现在厨房。 “您辛苦了。庭院的工作做完了吗？” “做到一个合适的阶段了。” 他用毛巾擦着脖子上的汗， “啊，出去的时候，除了从玄关到大门的石板路，其他地方不要走。会掉下去。” 哦……掉下去？ “米歇尔掉下去可爬不上来。” ……到底有多深啊？ 等会儿让他画一下设陷阱的地方的地图吧。 “我现在在做点心呢。我去泡茶，您在客厅等一下吧。” 让主人一直站在厨房也不太好，但是， “我在这里看着可以吗？” “嗯，可以。” 喜欢做手工的施瓦茨大人，似乎也很喜欢看烹饪的场景。他拿来凳子坐在工作台前，我也再次动起停下的手。 我正把混合好的面团揉成一团的时候，旁边有了动静。 回头一看，施瓦茨大人的手指从工作台下面伸了出来！ 肯定是被甜香吸引了。看到他正要抓面团，我急忙举起面团块大喊“不可以！”。 他大概没想到我会这么激动。天下的大将军露出惊讶的眼神， “对、对不起。看起来太好吃了，忍不住……” 一边惊慌地道歉。但是，我不是因为他要偷吃而生气。 “生面粉很危险的。没煮熟就吃会吃坏肚子的！” 我皱着眉头跟他解释，他像是被泼了一盆冷水一样震惊。 “什么……面粉不能生吃吗？” 他小声嘟囔着。 “以前在前线堡垒饿的时候，从仓库里抓了一把面粉，用水和了吃，之后肚子难受得厉害……原来是这个原因吗？” 将军，你在干什么呀。 “为什么不花点时间烤一下呢？” “用火的话会冒烟被发现。” ……偷吃也这么拼命呢。好孩子可不能模仿哦。 我做的点心会充分加热的。 把揉好的面团整成椭圆形放进烤箱。 “好香啊！” “还需要再加工一下哦。” 看到施瓦茨大人迫不及待的样子，我苦笑着从烤箱里取出烤好的面团。 等稍微凉一点后切成细长条，把断面朝上摆好再次放进烤箱。 “要烤两次吗？” “这是一种叫比斯科蒂的烤点心。” 也叫坎托乔呢。 “因为烤两次，水分会蒸发，能保存更久。我做了很多，您带去单位吃吧。” “那太好了。” 施瓦茨大人仔细看着刚烤好的细长半月形比斯科蒂，咬了一口。 “好硬！但是很好吃。” “泡在咖啡、红茶或者葡萄酒里吃也很美味哦。” 我拿起放在烤架上的水壶，倒进茶壶里。 在狭窄的厨房里，我们围着比斯科蒂开了个小小的茶会。 “这个硬度让我想起了军队的便携食品。” 施瓦茨大人一边嚼着满是坚果的硬点心，一边感慨地说。 “是什么样的食品呢？” “是把谷物烤硬的东西。又硬又难吃，把嘴里的水分都吸干了。” 从他撇嘴的样子也能看出，味道相当糟糕。 “那可真惨呢。不过，以后会变好吃吧。” 听到我的话，他露出疑惑的表情。 “为什么这么想？” 被反问，我也歪着头想。 “因为施瓦茨大人是军队里很厉害的人物吧？也能让饭变得好吃不是吗？” “……哦。” 他像是恍然大悟一样嘟囔着。 “是啊。被召回王都后，国王陛下让我把在前线的知识活用起来，推进治水工程、确保补给线、增设驻地……粮食的味道也可以改善一下呢。一直都觉得战斗粮食难吃是理所当然的。” ……想起刚来到王都时施瓦茨大人吃饭的样子，能看出他对食物很不讲究呢。 “我一直以为自己只懂打仗，在和平的王都没什么可做的……但正因为在基层，也有能做的事情呢。” 他嘴角上扬，露出英雄的风范。 本来想退役的施瓦茨大人。希望能在新的工作岗位上找到价值呢。 施瓦茨大人看向我，温和地眯起眼睛。 “米歇尔很厉害啊。总是能给我不一样的视角。” “没、没那么厉害啦……” 从没想到的方面被夸奖，我的脸颊发热。 ……我也被你影响了很多呢。 第30章 米歇尔的提议 “那个，施瓦茨大人。我有话要说。” 喝了一口红茶后，我开口说道。他嘴里咬着比斯科蒂，“嗯？”地转过头来。 “之前我说不希望雇新的用人……” “啊，如果有米歇尔就够了，那就没有再雇人的打算。” 对一脸疑惑为什么又提起这件事的他，我下定决心， “但我还是觉得需要除我之外的用人。” 施瓦茨大人扬起眉毛。 “为什么？你不是说不需要吗？” ……是这样没错。是这样的，但是！ “那个时候我是感情用事，说了不恰当的话，非常抱歉。但是，冷静下来想想，只有我一个人的话，在宅邸的运营中也有一些业务会出现问题……” 虽然一直都害怕人多起来会失去自己的位置，但因为我那无聊的吝啬，不能再给施瓦茨大人添麻烦了。 ——通过这次的事情，我深刻地体会到。 施瓦茨大人愿意听我说话，是因为他认可我之前的工作表现。 我是加斯塔尔吉家的用人。就算主人很宽容，我也不能因为他的温柔就懈怠工作，不然下次肯定会被解雇。 人的心意是会改变的。所以我要回归初心，诚实地面对自己的工作。 为此……。 “首先，用人是有等级之分的。” 我一边给施瓦茨大人的杯子里倒上新的红茶，一边解释道。 “用人的最高职位是管家，其次是执事。根据宅邸的规模，有时候管家和执事的职责会由一个人兼任。管家不仅要照顾主人、管理用人，还要管理宅邸、领地和财产。” 加斯塔尔吉家没有领地。 “哦。” “然后是女管家和女仆。女管家在女性用人中地位最高，就像字面意思那样，掌管所有家务，还负责教育其他女性用人。女仆又分为厨房女仆、洗衣女仆等，根据不同的工种完成特定的工作。现在这个家的女管家和女仆的工作都是由我一个人在做。” “嗯嗯。” “还有男仆、侍从、园丁等等，不过这些就先不说了。” 我清了清嗓子，进入正题。 “这一个月来，我一个人操持着宅邸的家务。也就是说，如果现在的状况不变，这个宅邸的舒适度全靠我一个女仆来维持。” 这不是自负，而是事实。 “但是，如果施瓦茨大人以后还要在这个宅邸长期生活下去，社交活动肯定会增多吧。” 施瓦茨大人是将军。就算没有爵位，也肯定享受贵族待遇。就算自己不想，有地位的人也会有各种人脉和社交往来。 “宅邸里人来人往多了，我一个人肯定应付不过来。到时候就必须增加做杂活的人。” 他手托着下巴。 “我不擅长社交，所以我觉得不会有那么多客人来啊？” 他又补充说，托马斯只是自己随便过来的。 “嗯。所以这是将来的事情，不是现在必须马上着手处理的事情。” 低级用人是很容易找到人的工作，人员补充应该不难。 “但是，我们家无论如何都需要一个能承担我无法完成的工作的人。” “那是谁？” 对皱着眉头感到疑惑的施瓦茨大人，我恭敬地回答。 “是管家。” “管家？” 施瓦茨大人重复着我的话，我点了点头。 “我觉得这个宅邸需要一个能管理财务的人。” ……说实话，将军的金钱观很危险。 他对自己觉得需要的东西从不吝啬花钱。这也许算是一个优点……但是，他那种能马上用现金买下宅邸和缝纫机的行动力简直让人害怕。 我每天都记录开销并交给施瓦茨大人，但从没见过他查看账本。 大概他自己都不清楚自己有多少资产。说不好，就算在书房藏一袋金币他可能都发现不了。 作为将军，肯定能从军队拿到相当可观的薪水。但是……。 （施瓦茨大人完全没有储蓄的概念呢。） ……这是很严重的情况。 他肯定有足够的资金，就算明天失业，不工作一百年也能生活下去。但是，还是希望他能好好管理每个月的支出。 还有，希望他能好好保管金币！ 为此，我觉得需要一个能负责财务的人。 对于我的主张，他抬眼看着上方思考了一会儿， “这个工作，米歇尔做不了吗？” “做不了。” 我立刻回答。 在特纳家，所有财产都是父亲管理，所以我没有财务方面的知识。日常购物也只给我最少的零钱，也没有零花钱。 ……所以，我都没发现父亲投资失败欠下债务，甚至连以我的名义的个人资产被夺走了都不知道。 顺便说一下，在娘家有一个从祖父的父亲那一代就开始侍奉我们家的高龄管家，但祖父去世后，父亲就把他赶走了。……从那时候起，没有人劝谏的特纳家就开始走向衰落了。 “我说这话可能有点冒昧，但我觉得现在宅邸里的资金最好存到合适的机构……比如银行。我觉得我可以帮忙到开设账户这一步，但再进一步的管理我就力不从心了。” 有那么多资产要存的话，和银行的往来也会很多吧。到那时候我就不能作为加斯塔尔吉家的代表了。现在开始学习也可以，但如果因此疏忽了女仆的工作就本末倒置了。不要承担超过自己能力的工作。分工很重要。 “而且，管家还是主人的商量对象……嗯，也有军师和参谋的作用。和我不同，也许能从不同的角度帮助施瓦茨大人。” 我只是一味地追随，所以有时候有其他的意见也许会更好。 “军师啊……” 施瓦茨大人感慨地用手指摸着嘴唇。 “确实我在资金周转方面很不擅长。一直跟着我的军师是个很擅长物资和资金筹集的人，经常劝谏我的鲁莽。” “军师大人吗？” “那家伙聪明得像个恶魔。让刚刚出人头地的年轻的我连说话方式都要改变，说什么‘没有威严！’。” 所以施瓦茨大人才会明明很年轻却用那么夸张的说话方式呢。 ……啊，但是，这么说来……。 “那位军师大人现在在哪里呢？” 从说话的语气能看出施瓦茨大人很信任他，如果能让那位军师大人来当管家就好了……！ 我是这么想的，但是。 “死了。” 听到他淡淡地说出这个事实，我屏住了呼吸。 “……非常抱歉。” “？为什么要道歉？” 对着低下头的我，施瓦茨大人若无其事地托着腮。 第31章 生日礼物 “先把增加用人的事情放一边。” 施瓦茨大人重新开始话题。 “你的生日礼物决定了吗？米歇尔。” “啊！？” 还要继续这个话题吗！？ “我是个会记仇的人哦？既然接受了你的祝福，不回礼我心里不舒服。” 将军对着困惑的我，堂堂正正地宣布。 不是吧，这种喜事也要记仇啊。 ……嗯，怎么办呢。 烹饪器具和缝纫工具会作为备品被采购，在附近下馆子也会被说成是经费支出……。 啊，对了！ 我苦恼之后，得出了一个结论。 “那我能得到休假吗？” “那当然没问题……但你确定可以吗？” 对我疑惑地皱起眉头的施瓦茨大人，我自信地摇摇头。这次我不会再因为不安而叹气了。因为， “不是我的休假，而是把施瓦茨大人您的休假给我吧。” “……啥？” 他因为不明白我的意图而一脸茫然，我解释道。 “把施瓦茨大人您下次的休息日给我一天吧。我们出去玩吧。” “出去玩……去哪里？” “去海边怎么样？” 从王都到最近的海岸坐马车要几个小时。如果清晨出发，白天在海边度过，傍晚前出发，就能在不太晚的时候回到家。 “海边啊……” 施瓦茨大人小声地说， “我还没见过海呢。” 这就是我的目的！ 他驻守的地方是内陆的边境地区，附近没有海。所以，既然好不容易来到了这么远的地方，我想让他去王都周边观光一下呢！ 祖父和母亲在世的时候经常带我去海边，所以我对路线很熟悉。 海边的市场有很多在城市市场看不到的五颜六色的鱼，施瓦茨大人肯定也会喜欢的。 他抱着胳膊看着天花板，然后点了点头。 “如果米歇尔觉得这样好的话。” 太好了。生日礼物的问题终于解决了。 “那去海边要怎么去呢？” “坐马车大概三四个小时吧。” 从王都到港口城市有好几班公共马车。交通应该不成问题。……我正这么想着， “那买辆马车吧。” “啊！？” “马的话普拉托产的比较好。那个产地的马腿很有力。车厢用耐火金属框架，再挂上防箭网……” “等、等一下！” 我惊慌失措地站起来，差点把椅子踢翻。 “为什么只是去个一日游就要买马车啊！？” 而且，车厢的规格明显是装甲车啊。 “我觉得家里有一辆会比较方便。” 面对毫无愧疚感的将军，我有点头晕。 “……不要把马车当成手推车一样随便买……” 冲动购物的规模大了两位数呢。 ……好险。就因为我不小心说了一句，差点就要收到比旅费还贵的马车当礼物了。 最后，在我的强烈反对下，施瓦茨大人妥协了，决定租一辆马车。 -------------------- “管家吗？” 在加斯塔尔吉将军的办公室。 上午的工作时间快结束的时候，上司在房间角落的座位上处理文件的我搭话。 “米歇尔说那个家需要一个财务负责人。” 听到将军毫无抑扬顿挫的话语，我在心里拼命点头（就是啊！！）。 不是“那个家”，而是“将军自己”应该配一个财务负责人！ 果然米歇尔小姐也对阁下的惊人冲动购物感到头疼吧。 “不能从人才派遣公会找个合适的人吗？” 对于将军的请求，我不禁露出为难的表情。 “我会去登记一下，但是恐怕不会那么快找到。” “为什么？上次米歇尔委托之后第二天人就来了啊。” “那是因为低级用人有很多人愿意做。” 我缩了缩脖子。 “但是高级用人……特别是管家可就没那么容易了。基本上，高级用人是在宅邸里培养出来的。从男仆到执事，再从执事到管家这样。每个宅邸的工作和规矩都不一样，所以是上级培养下级，然后把自己的工作交接下去。” “和军队组织很像啊。” 将军的话让我连忙附和。 “确实就像下级军官由上级干部培养一样。好不容易培养出来的人才，谁也不想从自己的阵营放走啊。而且内部信息也会被知道。所以管家和执事在派遣公会的登记很少。” “嗯。” “而且，就算有一个有着辉煌履历的高级用人出现在面前，能马上就把家财管理交给他吗？毕竟管家要管理的可不只是财产，还有整个宅邸呢。” “……确实。把从敌对阵营逃过来的将军立刻安排到自己阵营的核心位置确实会让人犹豫。” “就是这样。” 我对自己的解释很满意，刚要把目光放回文件上继续工作，刚才一直皱着眉头思考的将军突然说： “托马斯，你来当我家的管家怎么样？” “不要。” 哎呀，我回答得太快了。 “我是靠关系进的军队，现在也不能马上辞职啊。啊，等我到了能领全额退休金的年龄退休之后再雇我吧。” “谁能考虑到几十年后的麻烦事。” 我傻笑着试图补救，却被他果断拒绝。 不过，有这个邀请说明他在财务方面还是挺信任我的吧？虽然我不会当管家，但还是有点小开心。 “话说回来，米歇尔小姐喜欢你送的生日礼物吗？” 提到新用人的事情，那应该也说了给假期的事情吧。出于好奇我问了一句， “差点就跑了。” “啥！？” 将军你做了什么啊。 “后来经过各种事情，决定下次休假去海边。” “啥！？” 到底发生了什么啊。好想知道那个“经过各种事情”是怎么回事！ “……话说，去海边是和米歇尔小姐两个人去吗？” “你也想去？” “我全力拒绝！” 虽然不会一起去，但还是有点想偷看呢。 ……哦。这两个人，终于发展到这种关系了吗。 我拼命忍住快要露出的笑容。 “去海边要怎么去呢？” “打算租一辆马车。” “那我从军队准备一辆吧。” 我们军队作为福利的一部分，也会出借私人使用的马车哦。我以前是总务，这种手续很拿手。 “顺便帮你们预订附近疗养设施的房间吧。打算住几天呢？” “当天往返。” “啥！？” 那也太可惜了！ “难得有机会，好好放松一下怎么样？住个一个月左右！” 夏天的旅游季节休个长假是很正常的权利。加斯塔尔吉将军要是提交休假申请应该也能通过……虽然我这么想。 “那可不行。” 阁下一脸严肃地瞪着我。 “米歇尔是到了适婚年龄的姑娘。我一个男人和她一起住宿，要是周围传出不好的谣言怎么办？” ……。 ……你们俩，还没在一起啊……。 第32章 向海边出发 当闪烁的星星渐渐融入泛白的天空之时。 “好啦！” 我合上装着三明治的篮子盖，向玄关跑去。 脚步轻快，不自觉地嘴角上扬。因为今天是和施瓦茨大人一起去海边的日子！ 夏天尚未完全破晓的空气清新而凉爽，让人心情愉悦。 其实，考虑到起床气很重的施瓦茨大人，我提议可以晚一点出发……但是他却说“夜袭晨攻是我的强项！”，于是就定在了这个时间。 ……他这是准备去奇袭哪里吗……？ “让您久等了。” 我锁好宅邸的门来到门前，看到施瓦茨大人站在那里。旁边停着一辆马车，在马车旁边还有， “托马斯大人！” “哟。早上好，米歇尔小姐。” 将军的辅佐官带着爽朗的笑容。 “早上好。今天托马斯大人也一起去吗？” “不不，我可没那么不识趣哦。我只是来送马车的。” 托马斯大人摆摆手，苦笑着说。嗯？什么叫不识趣呢？ 从王国军那里借来的马车是一辆有顶的双驾马车，看起来很结实。咦？但是车夫的位置是空着的。 “施瓦茨大人，车夫呢？” “没找。我来驾驶。” “啊！？” “放心，我对驾驭马匹很熟悉。” 那是当然……但是乘坐一国将军驾驶的马车，也太奢侈了吧？ “那么加斯塔尔吉阁下，我就先告辞了。祝您有个愉快的假期。” “嗯，辛苦了。” 施瓦茨大人潇洒地回应后，托马斯大人转向我。 “米歇尔小姐，阁下就拜托你了。” “谢谢您，托马斯大人。我会努力不给施瓦茨大人添麻烦。” 我鞠躬行礼，辅佐官苦笑着说“太拘谨了”，然后不经意地靠近我小声说。 “将军在这方面很迟钝，你要加油哦。” “啊？” ……加什么油啊？ 我一脸茫然，他冲我眨眨眼，然后转身准备离开—— “那个，托马斯大人！” ——却被我叫住了。 “如果不嫌弃的话，请吃点早餐吧。” 我递出小篮子。这是我为车夫准备的三明治。如果知道托马斯大人会来，我就准备更像样的礼物了，现在只有这些，很不好意思。 他惊讶地接过篮子，看了看我，又看了看篮子，然后看向施瓦茨大人……， “加斯塔尔吉阁下，我可以抱抱米歇尔小姐吗？” “你想上吊吗？” 什、什么！？ 听到施瓦茨大人低沉的怒吼，托马斯大人笑着说“开玩笑的”，然后离开了。……我的脸颊上流下冷汗，这可不是错觉。 “好了，出发吧。” “是。” 施瓦茨大人登上车夫的位置，我也打开马车车厢的门。 靠在硬邦邦的椅子上，听着车轮的嘎吱声。 从行驶的马车上以比平时更高的视角看着街道不断后退， “……啊！” 我突然想到。 ……刚才，托马斯大人说“不识趣”“加油”之类的话，难道是……。 （他以为我是在邀请施瓦茨大人去约会！？） 才不是呢。我只是借着自己生日的机会，想让施瓦茨大人去附近观光一下而已。 我可没有什么邪恶的念头……。 但现在想辩解也来不及了。 我拼命用双手捂住发烫的脸颊，缩在车厢的角落里。 马车的右侧渐渐被朝阳照亮。 清晨的街道上没什么人，只能听到马蹄声和车辙声。 能坐四个人的车厢里只有我一个人，显得很寂寞，于是我向车夫的位置喊道： “施瓦茨大人，我可以到那边去吗？” 车夫的位置能坐两个人。我本想坐在他旁边，但是， “待在后面。前面重心太重的话后轮会翘起来。” “……好的。” 一般情况下应该不会翘起来，但施瓦茨大人超出常规。要是出了事故可就惨了，所以我乖乖地听从他的指示。 他轻轻地拉着缰绳，让马缓缓前行。 “借了一辆双驾马车呢。” 在王都，无论是公共马车还是私家马车，单驾的比较常见。对于我不经意的感慨，将军头也不回地说， “我块头大。让一匹马驮着我会不好意思。” 对马也很温柔呢。 “施瓦茨大人在前线的时候也骑马吧？” “嗯。是堡垒里最大的马。马鞍也是特制的。看起来很威风，但性格很随和，和我很合得来。” 施瓦茨大人怀念地说着。他们还真是相似呢。 “那匹马现在在王都的马厩里吗？” “不，送给附近村子的农夫了。在战场上让它吃了不少苦。希望它作为农耕马能悠闲地度过余生。” “是这样啊……” 真的是放下了很多东西，只身来到王都呢。 “啊，对了。吃早饭吧？我做了三明治。找个地方停下来……” “就这样吃就行。” 他伸出空着的左手，我打开篮子。 “里面有什么馅料呢？” “有煮鸡蛋和蛋黄酱混合的沙拉馅，还有两面煎得很熟的煎蛋、生菜和番茄馅，以及甜甜的厚煎蛋馅，三种。” “完美！” 鸡蛋爱好者很满意。 他一只手操纵缰绳，一只手拿着三明治大口吃着。 “这条路真好。” 风吹动着他的黑色刘海，施瓦茨大人感慨地小声说。 “很宽敞，路面也铺得很好，不怎么颠簸。在边境的时候，坐在马车上吃东西，结果咬到舌头，惨不忍睹。” ……路有那么差吗？ “这里和同一个国家的其他地方比起来真是太和平了。” 他平淡的声音让我的心里一阵难受。 “……王都这三十多年来都没有遭受过战火。” 在我出生之前，这一带就很和平。 “那是因为施瓦茨大人和历代的王国军将士们守护着边境。我们王国的人民都非常感激你们。” 听到我的话，他轻轻叹了口气， “听到你这么说，那些死去的人也算是有了回报。” ……希望活着的人也能得到回报。 “唔，好刺眼……” 刚爬上一个平缓的山丘，他就停下了马车。 在开阔的视野下，是像玩具一样有着五颜六色屋顶的港口城市。而在那后面……是在朝阳下闪闪发光如地毯一般的大海！ “那就是……” 施瓦茨大人咽下颤抖的声音，给马发出信号，让马车加快了速度。 把马寄放在有马夫照料的马车停放处后，我们朝着海岸出发。 每走一步，潮水的味道就越发浓郁。脚下的白色沙子让鞋子陷了进去。接着，出现在眼前的是一片分不清界限的澄澈天空和蓝色大海。 “好厉害啊……” 施瓦茨大人望着一望无际的水面，呆呆地喃喃自语。 “这到底延伸到哪里啊。看不到对岸。” 那毕竟是大海嘛。 “我待过的前线也有一条很长的河流，勉强能看到对岸，还能游过去。这里要游到什么时候才能到达终点啊！？” “……大概游不到尽头，要去远处的话还是坐船吧。” “啊，对哦。还有船这种办法！要装多少粮食才够呢？没有补给路线啊！？” “冷静点。又不是去远征。” ……大海的广阔让施瓦茨大人有些混乱。 “那看不见的对岸也有国家和人吧。” 年轻的将军感慨地叹了口气。 “我这样的，还真是渺小啊。” 不，您已经很伟大了哦。 不过……我能理解这种心情。 施瓦茨大人盯着遥远的地平线看了一会儿，然后转向我。 “那，接下来做什么？” “啊？” 对于我的反问，他理所当然地说， “今天是作为你的生日礼物才来到海边的吧？米歇尔你想做什么呢？” ……啊！ 我完全没有计划啊！！ 只是想着来到海边应该会很开心，但观光的话如果不做些计划就会浪费时间。 “呃，呃……” 我环顾四周，看到在海边玩水的几个男女。有了！ “那先去海水浴怎么样？” “海水浴？” “嗯，好不容易来了嘛。和河水不一样，海水有盐分，身体很容易浮起来哦。” “这个我听说过。最近都没机会练习游泳，去游一下也不错。” 太好了。施瓦茨大人意外地很有兴趣。不过，请不要努力游到对岸的异国去哦。 “但是没带换洗衣服啊。” “泳衣的话可以在当地买哦。” 我指着沙滩上排列的小摊。不愧是旅游景点，那里挂着各种颜色的泳衣。 “图案还真是华丽呢。” “港口城市贸易很繁荣，所以有很多不同国家的文化混杂在一起哦。” 施瓦茨大人拿起一条短裤款式的泳衣，皱着眉头。我一边挑选自己的泳衣一边回答。因为有很多罕见的布料，等会儿可以买回去当纪念品。 “啊，施瓦茨大人，这个怎么样呢？” 我拿出一件橙色花朵图案的泳衣，给他看。他瞥了一眼， “米歇尔你喜欢就好。我别说女人的衣服了，自己的衣服都不太懂。” ……这回答一点参考价值都没有。 难得有机会，我还想选一件他会说适合我的衣服呢。 “那我去试穿一下哦。” 我无精打采地向店铺里面的试衣间走去。 在用帘子隔开的简易试衣空间里，我迅速穿上泳衣。 是一件短款的胸衣和及膝短裤，再搭配同布料的纱笼，这种分体式泳衣。在沙滩上能看到很多比这个更暴露、系带或者三角形、露肤度更高的泳衣，所以这个设计相对比较保守吧？ ……嘛，毕竟穿的人是我，我本身就很朴素，太花哨的泳衣也不适合我。 我把手放在相对于布料面积来说质量有点不足的胸部上，轻轻叹了口气。 ……话说回来。施瓦茨大人喜欢什么样的女性呢？ 现在才想到这个问题。 已经确认过他未婚，那他有恋人吗？如果有的话应该会带回家吧？ 他是将军还单身，应该会有很多人来提亲吧？ 贵族的婚姻比起本人的意愿更看重政治因素。 难道说……我这个用人随便跟着他，对施瓦茨大人来说不是好事吗？ 我沉浸在这些无端的想象中，心情越来越低落，这时， “米歇尔？换好衣服了吗？” 帘子外传来低沉的声音。我慌忙强行让自己振作起来。 “是、是！换好了。” 我小心翼翼地拉开帘子，露出脸。 我把棕色的头发松松地编成三股辫，穿着夏日风格的橙色泳衣，放下手臂站在他面前。 “怎……怎么样？” 比起当女仆的时候，这身衣服通风好多，但明明没做什么坏事，心脏却怦怦直跳。 原本很无聊的施瓦茨大人看到我出现，惊讶地瞪大了眼睛，屏住了呼吸。 ……这是什么反应呢？ 他的视线从我的头顶移到脚尖，然后不自然地移开了目光。我感觉他的喉结动了一下。 “那个，施瓦茨大人？” 我很疑惑，抬头看着他……， “……不行。” 他身体一震，突然吼了起来！ “这打扮不行！太不像话了！不可以。去换衣服！” 诶诶诶——！？ “为、为什么啊？不好看吗？” 我莫名其妙地快哭了，施瓦茨大人激动地说。 “不是好看不好看的问题！肚脐都露出来了，穿成这样在外面走会着凉肚子疼的！” 就、就因为这种像保护孩子的父亲一样的理由！？ “啊？但是大家都穿这样的泳衣啊……” 我尽力辩解， “我们家是我们家，别人家是别人家！” 施瓦茨大人毫不留情。 “今天我们家禁止游泳。快去换衣服。” 说完，施瓦茨大人“啪”地拉上帘子。透过随风飘动的帘子，我听到他不满地嘟囔着“那种样子怎么能让别人看到”。 ……呜呜，有那么糟糕吗？ 本来想创造快乐的回忆，却突然惹他生气了。 我垂头丧气地换上米白色的夏日连衣裙，脑子里反复想着刚才的事情……突然意识到。 （咦？但是施瓦茨大人，没有说“好看”呢……？） “那接下来想做什么？做你喜欢的事情就好。” 傲慢的主人大度地问道。 ……明明一开始的提议海水浴被拒绝了……。 我心里虽然有些不满，但也不能一直闹脾气。毕竟，这里是盛夏的海边！不玩就太可惜了！ “那去港口那边看看怎么样？” 我指着沙滩尽头的岩石后面。 “港口有很多异国的船停泊哦。” “哦，那听起来很有趣。” 意外地很有兴趣的施瓦茨大人和我一起朝着港口走去。 ◇◆◇◆ 我们沿着高高堆积、没有缝隙的石堤旁边走，到达了港口。 海湾里停满了数不清的船。 “真壮观啊。” 陆地上的将军对着在强风中飘扬的船帆发出感叹。 “我以前只见过渡船之类的。” 从只能坐两个人的渔船到能容纳几百人的客船，船体的形状和桅杆的数量各不相同。漂浮在远处海面上的有五根桅杆的大船，因为不能进入浅滩，所以在远处下锚停泊着吧。 来来往往的人们穿着和语言各不相同，让人有种虽然在国内却仿佛走进了异国的错觉。搬运货物的水手们都很强壮，晒得很黑，施瓦茨大人混在里面好像也不会有违和感。 “那么大的东西能浮在水上真是不可思议。” 他用手遮挡着强烈的海面反射的阳光，用憧憬的眼神看着大型帆船。虽然没有明显地表现出兴奋，但看起来很喜欢船呢。 施瓦茨大人像生了根一样站在那里看着帆船不动，我也悠闲地坐在堤岸边上，享受着海风的吹拂，这时， “呜——” 一声有点走调的海螺声响起。 “要出发了哦！想坐的人快点！” 头上缠着头巾、身材魁梧的男人大声喊道。他手里拿着的木板碎片上写着的字是……！ “施瓦茨大人，我们走吧！” 我猛地站起来，也不拍掉裙子上的沙子，拉着主人的袖子就跑了起来。 “嗯？怎么了？” 突然的举动让施瓦茨大人差点摔倒，但还是跟着我跑了起来。 我回头对着一脸困惑的他甜甜地笑了。 “现在有游览船要出发了哦！” 第33章 出海 我们踏上摇晃的跳板，登上一艘有三根桅杆和三角帆的中型船。 包括我们在内，乘客大概有二十人左右。有年轻人的团体、带着小孩的家庭，还有看起来很优雅的老夫妇。 像观光船一样，水手们穿着统一的条纹衬衫，头上缠着头巾，正在整理甲板，拉起锚。 “那么，出发了哦！” 刚才招揽乘客的魁梧男人似乎是船长。他夸张地转动着舵轮，船开始前进。 展开的帆兜满了南风，船一下子加速，很快就驶向了大海深处。港口已经像豆粒那么小了。 “这一带小无人岛很多，是候鸟的休息地哦。啊，客人！不要那样探出身子，会掉下去的。这片海域有很多鲨鱼，要小心哦。运气好的话还能看到海豚群呢。” 船长用诙谐的语气解说着。穿过原生林小岛的间隙，在翠绿色的海面上疾驰的爽快感令人惊叹。 “施瓦茨大人！刚才有条鱼……” 我在强风中提高音量回头看去……， “施、施瓦茨大人！？” 他趴在船边，无精打采的。 “怎么了？！” 我惊慌地跑过去，他脸色苍白，脸上还有伤， “……没什么。” 很明显是晕船，这可不是没什么啊！ “您没事吧，施瓦茨大人？” “没……呕！！” 他差点从船体上掉下去，我拼命地抱住他。 ——海浪拍打的声音哗哗作响。 过了一会儿，脸色稍微好了一些的他，背靠着船边坐在甲板上。 “施瓦茨大人，真的没事了吗？” 我把从船员那里拿来的水递给他。 “嗯，没事了。” 施瓦茨大人接过杯子一口气喝下去，然后喘了口气。 “把胃里的鸡蛋献给了海神，现在舒服多了。” ……说法还真是特别呢。 “对不起，施瓦茨大人。我不知道您晕船……” 我本想让他玩得开心，结果却事与愿违。 “别在意。我自己也不知道。” 施瓦茨大人无力地微笑着，轻轻拍着泪眼汪汪的我的头。 “但是……” 现在他这么难受都是我的错。我被罪恶感压得几乎喘不过气来……就在这时。 “哗——！！” 前方一道冲天的水柱升起，船体剧烈摇晃。 “呀！” 我不由自主地紧紧抱住施瓦茨大人。 晴朗的天空瞬间暗了下来。 我们仰头看到的是……背对着太阳闪耀着光芒的巨大鲸鱼的身影。 从黑暗的海底跃向闪闪发光的天空的海兽，像鸟儿一样张开胸鳍，尽情享受着夏日的阳光，然后就这样倒向背面消失在翠绿色的海水中。 像奇迹的余韵一样的大浪，像摇篮一样摇晃着船体。 这突如其来的海洋神秘景象，不仅乘客，连船员都瞪大了眼睛一动不动。 “……哎呀呀，在这片海域鲸鱼这么靠近可是很少见的哦。今天的客人运气真好！” 听着船长哈哈大笑着说话，施瓦茨大人温柔地眯着眼睛看着还紧紧抱着他的我。 “如果不是米歇尔邀请我来，就看不到这样的景象了。坐这艘船真好。” 施瓦茨大人的微笑让我的心里满是感动……。 我什么都说不出来，只能尽力回以微笑。 “那么，差不多该回到令人怀念的陆地了。请悠闲地享受这最后的航海吧。” 随着船长的信号，船头甲板上摆好了桌子，端上了葡萄酒和开胃菜。因为放下了帆，船的速度也慢了下来。 在大海上享受野餐的氛围，似乎是这艘游览船的特色。 游客们各自拿着酒杯谈笑风生。有大浪打来时盘子掉到地上，也算是一种别样的趣味。 我和还没完全恢复的施瓦茨大人坐在桅杆下的阴凉处，这时一位女性走过来搭话。 “哎呀，是晕船了吗？” 她穿着丝绸夏装，戴着宽边帽子。和我年龄相仿的她，一眼就能看出是位贵妇人。 “来颗糖吧。虽然只是心理安慰，但会感觉好一点哦。给你也一颗。” 她从玻璃小瓶里拿出两颗琥珀色的糖果递给我们。 “谢谢。” “谢谢。” 含在嘴里，熟悉的甜味让人安心。 “呐，你们是旅行者吗？从哪里来的呀？我呢……” 她正要开始闲聊时， “罗克珊！” 甲板那边传来一个声音，她回头看去。 “你在干什么呢？过来这边。” 穿着昂贵麻质衬衫的青年叫她，她轻轻挥挥手说“再见”就离开了。 “那家伙是谁啊？” “和我们一样是乘客哦。他们好像晕船了，所以我给了他们糖果。” 青年瞥了我们一眼， “那么大块头还晕船啊，真丢人。中看不中用的男人。” ……唔。 “太没礼貌了！你说的话我们能听到哦！” 被叫做罗克珊的她立刻斥责同伴的无礼，但青年却笑得更厉害了。 “听到又怎么样。罗克珊，你可不能随便跟那些寒酸的平民搭话哦。会降低你的品位。” 咔！ “喂……” “别冲动。” 我气得差点站起来去抗议，施瓦茨大人拉住了我的胳膊。 “随他说去吧。生气也只会让肚子更饿。” 现在肚子空空的施瓦茨大人满不在乎地说。 “但是……” 晕船跟体型和性别都没关系啊。而且施瓦茨大人是天下的大将军，既不寒酸也不是平民。虽然平民也没什么不好，我好歹也是子爵家的小姐呢！ “我不喜欢施瓦茨大人的地位被无端贬低。” 我噘着嘴，将军苦笑着。 “也说不上无端贬低，晕船晕得像个水母是事实啊。” 他懒洋洋地缩了缩脖子，果然很成熟。……让我为自己的冲动感到羞愧。 仔细一看，甲板上的乘客很多穿着都很讲究。大概这艘游览船比一般的稍微面向富裕阶层一些吧。罗克珊他们似乎是六个人的男女团体，从穿着看像是贵族子女。 今天施瓦茨大人和我的衣服是我自己做的。 ……应该准备更漂亮的现成衣服的。 我抱着膝盖暗自沮丧着，突然施瓦茨大人猛地站了起来。 “……那是什么？” 嗯？什么？ 我抬头看去，只见施瓦茨大人皱着眉头，脸上露出从未见过的严峻表情，盯着船尾的方向。 “施……” “待在这儿，米歇尔！” 他踢了一下船板跑了出去—— 咔！！ ——几乎同时，一根钩绳挂在了船体右侧。 他们的工作一直都很简单。 像往常一样在小岛的阴影处等待游览船经过，像往常一样用小船靠近，像往常一样登上游览船进行控制，从乘客那里夺走财物后逃走。 ——这就是他们“海盗团”的日常业务。 在广阔的海面上。如果被武器威胁，对方就无处可逃。不想死的话就只能乖乖听话。 实在是很容易的买卖。 今天也打算快点完成工作，用战利品当本钱在酒馆里让美女陪伴着喝个痛快。 他们本来是这么打算的，但是……。 ◇◆◇◆ 不知何时靠近游览船右侧的小船上，扔出了钩绳。 一个男人顺着挂在船边的绳子，轻盈地跳到了游览船上。 戴着有骷髅标记的眼罩、光头、穿着快要被肌肉撑破的背心，他简直就是画里走出来的“海盗”。 这个与船上派对格格不入的闯入者，让乘客们瞪大了眼睛，倒吸一口凉气。 海盗像往常一样，夸张地舔了舔弯曲的巨大刀刃。 “你们都给我老实点！这艘船被我们海盗团占领了！哦，抵抗是没用的哦。我们还有同伴呢。听好了，乖乖听话就能平安回到陆地。把钱包和首饰都放进这个麻袋里。小姑娘，你那闪闪发光的耳环也拿过来。敢反抗的话就喂鲨鱼。别磨蹭，赶紧动手！” 海盗本应该像这样把一贯的威胁话语砸向惊恐的乘客……大概吧。 但是，今天却不是这样。 眼罩男刚张开嘴， “哦” 的瞬间。 就消失在了遥远的地方。 不，不是比喻，是真的物理意义上的消失。 海盗的脚刚踏上游览船的甲板，施瓦茨大人就猛地向男人撞去，就像要把他顶飞一样，直接把他吹飞到了海里！ 男人画出一道漂亮的抛物线，飞过了他来时乘坐的小船，然后“扑通”一声消失在了激烈的白色浪花中。 这突如其来的一幕，让乘客们，甚至海盗的同伴们都惊呆了，一动不动。 然后……我们国家最强的英雄不会错过这一瞬间。 施瓦茨大人单手把另一个正要爬上船边的瘦海盗扯下来，扔向了天空。 “这、这家伙……呃！” 接着，对于刚登上船的长发海盗，施瓦茨大人头也不回地用鞋底狠狠地踢了过去。 长发海盗在痛苦中昏厥的时候，施瓦茨大人又用一记面部重击把正要递绳子的海盗打晕，然后用从眼罩男那里夺来的刀把连接游览船和海盗船的带钩爪的绳子一刀两断。 哇！那根绳子有我的手腕那么粗呢！ 在船头那艘以速度为优先的小型海盗船上，能看到的海盗有九个人。已经有将近一半失去了战斗力。 “可恶！你这家伙！” 留在小型船上的五个海盗各自举起粗陶瓶子，拉开弓。瓶子里肯定是高度易燃的油。他们打算把瓶子砸向船体然后点火吧。 在没有退路的船上如果起火的话……！ 但是，即使乘客和船员们都惊恐万分，施瓦茨大人也不为所动。 他一边盯着武装小船上的海盗，一边抓住还在甲板上呻吟的长发海盗的头发，把他拉到船边站着。 “别追这艘船。如果你们照做，我会在合适的地方放了这个人。” 施瓦茨大人的声音像冰刃一样，让小船上的海盗们动摇了。 不等他们回答，施瓦茨大人回头看向操舵室。 “船长，开船。” 回过神来的船长向船员下达命令。 “快，升起帆！赶紧回港！” 三角帆兜满了风，游览船开动了。 海盗船没有追来。在小海盗船快要从视线中消失的时候，施瓦茨大人把人质海盗推到了海里。 ……加油和同伴汇合吧。虽然这里好像是鲨鱼很多的海域……。 完成了一件大事的施瓦茨大人，拍了拍手，转身要对—— “太棒了！你是英雄！” ——在说话之前，就被一大群人围住了。 “谢谢你！你是我们的救命恩人！” “啊，神啊！感谢你！” “请一定要告诉我们你的名字！” 掌声和喝彩声此起彼伏。 能在一瞬间掌握战局的能力。这就是英雄。 ……海盗们的失算，就是这艘船上有施瓦茨·加斯塔尔吉在。 我的主人真的是很厉害的人……。 我在远处静静地看着被乘客和船员们一起称赞的施瓦茨大人。 第34章 意外发现 当看到有着五颜六色屋顶的港口城市时，大家都松了一口气。 “感谢各位乘坐。被海盗袭击这种‘娱乐项目’，在其他船上可体验不到哦。各位客人运气真好！” 船靠岸后，船长愉快地哈哈大笑着送别乘客。 ……把意外事件当成娱乐项目，坚决不接受客人的投诉和退还船费的要求，这种商业头脑还真是厉害。 下船的时候，罗克珊想过来和我们打招呼，但是被那个骂人的青年拉着胳膊带走了，最后也没能打招呼。肯定是看到了之前瞧不起的施瓦茨大人的强大，害怕被报复吧。 施瓦茨大人完全没放在心上……我因为这件事有点小优越感，我性格真不好。 “感谢乘坐，客人。” 施瓦茨大人最后一个下船，魁梧的船长恭敬地低下头。 “如果没有您，这艘船不知道会变成什么样。这是一点小小心意。” 船长递过来的是一个单手大小的皮袋子。里面应该是金币吧。 “不，我只是碰巧在而已。没什么值得感谢的。” “您太谦虚了！看您一定是有名的战士，能告诉我您的名字吗？” “我只是个旅行者。还有，今天海盗袭击的事情，一定要好好向宪兵报告。” “那是当然！在这么近的海域还有海盗出没，根本没法安心做生意。必须让海军严格取缔！” 船长气得满脸通红。 最后施瓦茨大人既没说出名字也没收下礼物，我们离开了港口。 “施瓦茨大人，您太厉害了！一瞬间就打倒了拿着武器的海盗！” 走在通往海岸的路上，我蹦蹦跳跳地走着，兴奋地和他说话。 “你不害怕吗？” “有点惊讶，但是您很强很帅气。看到您没受伤我就放心了。我对施瓦茨大人您一直保护着我们国民更加尊敬了。” “……是吗。” 施瓦茨大人有点不好意思地挠了挠脸颊。 “不过，那艘游览船真的很幸运呢。因为有施瓦茨大人在。船长也很感谢您呢。” 我笑着抬头看他， “不，恰恰相反吧。” 他一脸不高兴地看着我。 “啊？为什么呢？” 我歪着头问，他只说了一句话。 “那个船长和海盗是一伙的。” “……。” “什什什什什！？” 我惊讶得瞪大了眼睛，施瓦茨大人递给我一张纸片。 “这是什么？” “是长发海盗拿着的海图。” 纸片上有几个歪歪扭扭的圆圈和一个叉号。圆圈是小岛的位置，叉号是袭击地点吗？ “海盗知道游览船的航行路线，在那里埋伏。坐游览船的只有富裕的旅行者。是个很划算的副业。为了不每次都被发现，袭击的频率和地点会变化吧。” “怎么会……但是，说船长是共犯有证据吗？” 我追问着， “没有证据能直接把船长和海图联系起来。但是，在那么晴朗的海上，一个船员都没发现小船靠近，这很奇怪吧。把乘客集中到船头甲板的也是船长。” 海盗船是从游览船的船尾方向靠近的。 在派对上吸引乘客的注意力让他们集中到甲板上，然后让海盗袭击，抢夺财物。真是很有效率的方法。 “海盗也没打算要乘客的命，对反击也没预料到吧。他们太轻敌了，所以我的奇袭很容易就成功了。” ……诶，他们也没想到在放狠话之前就被扔到海里了吧……。 “啊？但是，如果发现了，为什么施瓦茨大人不在当场追究船长呢？” “因为太危险了。” 将军很干脆地回答。 “如果船长是同谋，船员也可能是同伙。以那些船员的数量，我一个人能制服他们，但是之后呢？如果把船员都控制了，谁来开船？如果船被点着了呢？如果船被抛弃了呢？如果他们拼命反抗，让乘客有了伤亡呢？” 在陆地上还能请求救援，但是在海上就无处可逃了。 施瓦茨大人为了乘客的安全，放弃了对船长（以及船员）的指责。 “那把抓住的海盗放了也是因为这个吗？” “如果把犯罪的海盗这个‘证据’带回去，共犯船长可能会在途中把‘证人乘客’全部处理掉。在船上的敌占区不能冒这个险。嘛，也可能只是我胆小吧。” 施瓦茨大人自嘲地笑了笑。 ……他一直说‘只是碰巧活下来才出人头地的’，但根本不是这样。他是‘应该活下来所以活下来的人’。 这次施瓦茨大人的应对在法律和舆论上是否完美，我无法判断。但是，他瞬间做出的选择带来了‘所有乘客和船员都安全返回港口’这个纯粹的事实。 而这个事实，让我对他的敬爱之情更深了。 “能去海军驻地一趟吗？报告这件事。” “嗯，当然可以。” 这是王国军人的义务。 “施瓦茨大人也会参与调查吗？” 在港口没有追究船长，一定是为了找到确凿的证据。 游览船这种观光业和海盗勾结的自导自演的袭击事件。这难道不是一个大阴谋的线索吗……！？ 我一个人兴奋地想着， “不，这不在我的管辖范围内，我就做到这里。” 施瓦茨大人很干脆地退出了。 “其他部门的将军大人对别人的工作指手画脚真的很麻烦啊？向管辖部门报告，回到王都再向总司令部报告就结束了。” 施瓦茨大人一脸厌恶地皱着眉头。……以前发生过什么吗？ “还有。” 他停下脚步，回头看着我。 “今天是米歇尔的生日旅行礼物。不想被杂事浪费时间。” “……” 这句话犯规了吧。 ……这个生日礼物，没有牵手的选项吗？ 我在心里告诉自己脸颊发热是因为阳光，然后跟上了步伐，走在施瓦茨大人旁边。 第35章 海边一日游【1】 施瓦茨大人去海军基地的时候，我在繁华街购物。 据说施瓦茨大人不带我去军事设施是因为“如果被对方挽留，一个人的话比较容易逃走”。 施瓦茨大人是我国传说中的将军。他的名字在整个王国都广为人知。无论在哪个地方，只要在军事设施表明身份，就会受到款待，被带着四处去向上层打招呼，甚至还有可能举办招待会。 ……我的主人，真的是国家的重臣呢……。 我一边自豪地想着，一边在心里告诫自己，最近和主人关系太亲近，有些过于随意了。 但是，今天一定要好好享受这次小旅行。 我悠闲地走在满是沙子的街道上，逛着路边摊。 我买了各种新奇图案的布料，最大的收获是一块大尺寸的帆布。虽然它又硬又厚不适合做衣服，但是可以给施瓦茨大人做庭院工作用的围裙、手套和工具包。……我家的缝纫机针能穿透它吗？努力用粗一点的针手工缝制吧。 还有盐和香料。因为靠近海边，所以便宜的盐很让人感激。港口和王都周边主要流通海盐，所以都是白色的盐，但我听说施瓦茨大人居住的地方使用红色的盐。即使在同一个国家，饮食文化和生活方式也各不相同，真有趣呢。 我双手抱着买得过多的行李，气喘吁吁的时候， “姐姐，看看嘛。” 突然从下面传来一个声音。 我低下头，看到路边有两个孩子坐在一块水蓝色的织物上。一个是十岁左右的女孩，另一个是比她小两三岁的男孩。是姐弟俩吗？ 两人面前摆放着用贝壳做成的饰品和摆件。 “这些是我们做的哦。很可爱吧？” “嗯，真漂亮。” 我蹲下身子，拿起一个用贝壳串成的手链。这种工艺品大概是海边孩子们的收入来源吧。 “这个粉色的贝壳叫什么名字？” “樱花贝哦。” “这个有花纹的石头呢？” “是海胆石。它不是石头，是海胆的一种。” “哦，真有趣！” 小时候，和家人一起来海边的时候，我曾在沙滩上痴迷地捡贝壳呢。 一边沉浸在怀念和惆怅中，一边看着工艺品，突然我发现了一个手掌大小的黑色鲸鱼摆件。 “这是什么？” “这是黑蝶贝哦。很棒吧，是我做的！” 男孩得意地挺起胸膛。 那个呈卵形、形状光滑的贝壳，让人想起从游览船上看到的那头鲸鱼。 ……这个送给施瓦茨大人的话，他会高兴吗？ 但是，一起去一个地方然后给对方买礼物，会不会很奇怪呢？ 但是……。 “这个我要了。” “好！姐姐，谢谢！” 旅行是一期一会。结束后可不能后悔呢。 我重新抱好已经膨胀到极限的购物袋，继续往前走。差不多该去海军基地前面，等着施瓦茨大人了。……正这么想着的时候，从人多的大街深处，一个高出别人一头的黑发脑袋朝这边走了过来。 不用找就能马上看到，真让人省心。 这么一看，施瓦茨大人真的好高大啊。不仅是体格，怎么说呢，散发出来的气场也不一样。堂堂正正，好像完全不在意别人的目光。 而我呢，马上就会消失在人群中，成为普通的一员。 得赶紧打招呼，不然他就要走过去了。 我急忙向他走去，但是人太多了，走得不太顺利。 “啊！” 和对面的人肩膀相撞，我差点把购物袋弄掉，这时一只胳膊扶住了我。 “没事吧？” 等我回过神来，原本径直朝这边走来的施瓦茨大人正向我伸出手。 “真是的，你总是买超过自己承受能力的东西。” 他理所当然地从我手中夺过购物袋，单手拿着往前走。 “……您怎么这么容易就找到我了呢？” 我像被狐狸迷住了一样问道， “我怎么会注意不到米歇尔你呢。” 他好像觉得很不可思议，不明白我为什么这么问。 ……这是特殊能力吗？ “我饿了。找点吃的吧。” 已经快到傍晚了。没吃上午饭的施瓦茨大人不高兴地皱起眉头。 “军队那边没有提供食物吗？” “被邀请去参加聚餐，但我拒绝了。难道休息日还要拿着刀叉一点一点地吃饭吗？” 可以拒绝吗？还是一如既往地豪放呢。 但是，如果不想用餐具吃饭的话，我有个特别的地方哦。 “嗯，有股好闻的味道。” 还没等我介绍，施瓦茨大人的嗅觉就先察觉到了美味食物的存在。 “那边有一家不错的店哦。” 我把这个抽着鼻子、眼睛闪闪发光的饿肚子将军引诱到了乐园。 第36章 海边一日游【2】 接下来我们来到的是这次旅行的最终目的地——鱼市场！ 虽然面向商户的拍卖早已结束，但这里也有面向游客的商业设施。 在长长的遮阳棚下，狭窄的空间里摆满了一个个水槽，里面游弋着五颜六色的鱼和甲壳类动物。 “哦！有好多没见过的鱼啊！” 施瓦茨大人像个孩子一样眼睛发亮，探头看着注满海水的水槽。 “在这里可以选鱼，然后在海边的炭火烤架上烤着吃哦。” 也就是所谓的“海边烧烤”。 “这里的鱼都能吃吗！？” “嗯。” 只要付钱就行。 “是吗，都能吃啊……” 施瓦茨大人用仿佛在瞄准猎物的眼神打量着鱼。那眼神就像熟练的渔夫一样。 太认真了吧。 “米歇尔，这种鱼能吃吗？” 将军难得露出有点胆怯的样子，他指的是有着橙色、水蓝色、黄色条纹，非常漂亮的彩色中型鱼所在的水槽。既然是在市场上卖的鱼，应该是可以正常食用的。 “有什么问题吗？” “不知道有没有毒。” “毒？” “我住的地方有那种仅仅触碰就会致命的、有着漂亮花纹的毒蛙栖息。” 仅仅触碰就会！？那可太可怕了。所以才对彩色的鱼有所警惕吧。 “这里的鱼都是渔港那边挑选过的，应该不会混有毒鱼……如果不放心的话，选其他鱼比较好。” “不，我要吃。” 真的要吃吗？ “我不能输给青蛙后又输给鱼。” 这是什么奇怪的对抗心啊。 “还有，这个生物是什么？” 接着他指的是紧紧贴在水槽底部的、茶褐色的软体动物。 “这是章鱼哦。” 因为在王都的市场上只有干货，所以我也是第一次见到活的章鱼。 “能吃吗？” “听说很美味哦。” 我也只是听说过传闻。 施瓦茨大人哼了一声作为回应，然后若无其事地把手伸进了水槽……瞬间！ 章鱼猛地张开八条腿，缠上了施瓦茨大人肌肉发达的手臂！ “呜哇！？” 刚刚还勇猛冲向十个海盗的我国最强将军，发出了狂乱的悲鸣。 “这是什么！？奇怪的，是魔物之类的吗！？” 只是海产品而已。 施瓦茨大人疯狂地挥舞着手臂，但触手和吸盘紧紧吸着不松开。 他想用像海星一样的手掌抓住章鱼的头，但因为滑溜溜的粘液而抓不住。 “这家伙，是想把我吃掉吗！？米歇尔，这家伙要怎么才能制服啊！？” 施瓦茨大人一边拼命扯着伸到脖子和脸上的海洋恶魔，一边大喊。 被这么一问，我既不是军人也不是渔夫啊……。 “嗯，章鱼呢。章鱼是……” 面对陷入绝境的主人，我拼命转动脑筋。有什么关于章鱼有用的知识呢……。 啊，对了！ “听说章鱼有三个心脏哦！” 听到我脱口而出的话，施瓦茨大人在和章鱼搏斗的状态下停了下来。 “……那我只有一个心脏可赢不了啊。” 人类最强的将军，向大海的怪物宣告了失败。 ……最后，章鱼是由市场的工作人员用火把烤了一下才取下来的。 所以呢。 我们在鱼市场选好食材后，来到了沙滩上的炭火烤架处，开始进行网烤料理。 把大鱼切成块，小鱼则整只穿在串上，放在网上。鱼皮烤出漂亮的焦痕就完成了。 “嗯！好吃！！” 施瓦茨大人咬了一口色彩鲜艳的彩虹色的鱼，咂着嘴赞叹。新鲜的海鲜即使不用复杂的调味，只要稍微撒点盐就十分美味。 “这个也不错，很有嚼劲……” 将军接着咀嚼着刚才和他战斗过的章鱼腿，感慨地说道。 “不愧是用那么大的力气缠住我的手臂，很有弹性。虽然是敌人，但也值得称赞。” 施瓦茨大人称赞着被烤得通红的好对手，一边怀着敬意吃着。 “蛤蜊也烤好了哦。” 我把啪地一下打开的大蛤蜊递过去，他一口就把蛤蜊肉吃进嘴里。 “哦，这个也很美味！前线河里的蛤蜊很小，吃起来沙沙的，很难下咽，这个很有嚼劲，不错。” ……吃起来沙沙的不是因为产地的问题，只是因为没有好好吐沙吧……？ “虾也很大！在沼泽里捕到的只有这个的十分之一大！” 就算把小龙虾和龙虾拿来比较也不行啊。我喜欢在这两种虾上滴点柠檬汁吃。 “世界真大啊。有好多我不知道的东西。” 施瓦茨把连壳的龙虾折成两半，把尾巴递给我，同时望着开始染上黄昏色彩的大海。 “今天来这里真是太好了。” 在海风中，他轻声说道。 “这都是因为米歇尔你邀请我，托你的福。” 当他转过身来与我对视时，我的脸颊发热。 “是施瓦茨大人的功劳哦。我只是被您带着来而已。” 面对我着急地辩解，他温柔地微笑着。 “我们下次再来吧。去海边……还有其他地方。” “……好。” 即使只是口头约定也好。现在，我只是很高兴他希望和我一起度过同样的时光。 这次旅行是我的生日礼物……如果施瓦茨大人开心的话，那就和计划的一样。 潮湿沉重的风吹动着我的头发。 “差不多该回去了吧。” 把像山一样多的海鲜变成了骨头和壳后，施瓦茨大人说道。 如果不在太阳落山前出发，回家就会很晚了。 “是啊。” 我抑制住不舍的心情，开始收拾炭火烤架。 不要露出难过的表情。我想把快乐的心情带回家。 ——就这样，施瓦茨大人和我的第一次小旅行似乎要落下帷幕了……但其实还为时尚早。 现在结束这个故事还太早。 我们两个人正在处理炭火的时候，突然从海上刮来一阵强风。瞬间，与天空相连的海的尽头变成了漆黑一片，暗灰色的云开始翻腾。 云在眨眼间就把明亮的蓝天染成了暗灰色…… 哗——！！ 像把水桶打翻一样，大颗的水珠像砾石一样砸向地上的生物！ 在海岸上的人们发出尖叫，纷纷逃进有屋顶的建筑物里。我和施瓦茨大人也慌忙跑进鱼市场。 “这可真是一场猛烈的暴雨啊。” “是夏天的特色呢。” 只有游客们惊慌失措，当地人却很悠然。 雨势越来越大，以要冲破鱼市场遮阳棚的气势四处飞溅。 “阿嚏！” 偶尔吹过的强风让我身体颤抖。大雨瞬间就把我变成了落汤鸡。 “冷吗？” 为了把体温分给我一点而把我搂过来的施瓦茨大人也浑身湿透了。 “大叔，这雨什么时候停啊？” 将军向鱼市场的中年男人问道，他缩了缩脖子， “这是阵雨，不会下太久的。但是这么大的雨量，街道上会积水，暂时会禁止通行哦。” 怎么会这样……如果街道被水淹了，我们就回不了王都了。 “施瓦茨大人，怎么办……阿嚏！” 我的话还没说完就变成了一个喷嚏，施瓦茨大人用他拧干的自己的衬衫擦着我的头。 “没什么怎么办的。待在这里只会感冒。” 他毫不犹豫地做出了决定。 “找个旅馆住下吧。” ……什么？ 第37章 夜宿【1】 在大浴场温暖冰冷的身体，换上在露天小店随意买的衣服。 我们被突然降临的大雨追赶，躲进了附近的旅舍。 这个港口城市是旅游胜地，所以住宿设施很多。然而，因为现在是暑假旺季，几乎没有空房间。被满房拒绝了三次后，终于在第四家找到了房间……。 “有浴室的旅馆真是太好了。” 我在梳妆台前梳理着洗过的头发，这时施瓦茨大人走了进来。他的穿着不再是今天早上的麻质束腰外衣，而是一件鲜艳的红色底色、上面有无数鲨鱼游动图案的开襟衬衫。因为只有这件衣服适合他的体格……他严肃的面容和华丽的图案搭配起来毫不逊色，非常合适。 “据说街道还是被水淹了，马车很难通过。” “是这样吗？” 窗外的雨已经变小了。短时间内集中降雨是这个地区季节性降雨的特点。 明明还没到傍晚，但被云层覆盖的天空很暗。在视线不好、泥泞的道路上乘坐马车移动很危险。施瓦茨果断地决定找个旅馆住下是正确的……但是。 “对不起。都是因为我邀请您，结果被困在这种地方。明天您还有工作呢……” 我垂头丧气地说着，他却奇怪地问： “米歇尔能操纵天气吗？” “啊？” 为什么问这个？ “不，我做不到……” 我摇了摇头，施瓦茨从容地回答。 “那这场雨就不是米歇尔的错。不要为自己无法控制的事情负责。与其为过去的事情烦恼，不如考虑下一步该怎么做。” “……是。” 家里的人即使在我不在的地方被石头绊倒也会责怪我……和施瓦茨大人说话的时候，我的心情总是很轻松。 “还有，我明天也休息，不用在意。” “啊？” “我家的副官说难得有机会，从今天开始给我放一周的假，帮我提交了休假申请。” 将军嘟囔着早知道这样就提前预定军队的疗养所了。 ……副官托马斯大人真是个办事周到的人呢。 “嘛，幸好找到了房间，不用露宿街头，运气还不错。” 施瓦茨大人从墙上的架子上拿出一瓶威士忌，开始自斟自饮。 “前台说房间里的东西可以随便吃喝。” “是，是……” 看着施瓦茨大人连皮都不削就咬一口艺术般摆放的欢迎水果——苹果，我有些退缩。 环顾四周，这个占据了一整个楼层的宽敞房间里，有皮革沙发、高脚餐桌。相连的客厅里还有一个吧台。而且，在房间的最里面，有一张施瓦茨大人三个人一起睡都不会坏的特大号带顶篷的床。 ……总……总统套房……！！ 哎呀，一进房间我就头晕了！ 就算只有这里有空房间，为了躲雨就订最豪华的房间吗？正常吗！？ 一晚要多少钱啊？虽然我觉得比马车便宜，但好不容易计划了一次节省开支的旅行，最后却有一个巨大的陷阱等着我！ 不，施瓦茨大人是有地位的人，这样的房间很适合他。 ……如果只有我一个人，能挡风避雨的仓库就足够了。 “怎么了？米歇尔。不吃吗？” “……我等会儿再吃。” 在潇洒的吊灯下像在自己家一样自在、有着豪爽金钱观的主人面前，有贫穷习惯的我悄悄抱头蹲下。 “差不多该睡了吧。” 施瓦茨大人这么说的时候，我正拿着一杯柠檬水开始昏昏欲睡。 呼。尽情享受了这设施完备的高级酒店，真是太棒了。按一下呼叫铃，饮料和食物就都送来了，好厉害。 ……我虽然是贵族小姐，但因为长期过着被人使唤的生活，所以被别人照顾的时候总觉得很不好意思。 在烈日下走了一天后，施瓦茨大人觉得光吃烧烤不够，又点了客房服务吃了晚餐。这时，夜已经很深了。 今天在烈日下走了一整天，感觉比想象中更耗费体力。身体和眼皮都很沉重。 “我在那边的长椅上睡吧。” 这个可以开小型派对的套房里，房间的各个地方都有休息的空间。我指着房间深处的长椅。 那里有突出的墙壁，可以遮挡住和主卧室的视线，应该正好。 “那么，晚安。” 我拿着可以当毛毯用的膝毯，正兴高采烈地准备过去的时候…… “等等。” ……施瓦茨大人拉住了我的胳膊。 “主卧室的床米歇尔你睡。” “啊？” 套房里只有一张大床。没有其他专用的寝具。主人睡床，仆人睡其他地方不是很正常吗？ 我惊讶地看着他，将军果断地说： “让女人孩子受委屈，我一个大男人能心安理得地在床上伸展四肢吗？你睡床。” 哇，骑士精神来了！ “那，那施瓦茨大人您睡哪里呢？” “我出去坐在门外面睡。” 什么！？ “为什么要去走廊啊！？” 主人睡在室外，仆人睡在室内，这怎么行！ 我惊讶得目瞪口呆，他却若无其事地回答。 “王族去前线视察的时候，就是这样护卫的。” “我又不是王族！” “我知道。我的意思是你和王族一样重要。” “什……！？” 什，什么？说了不得了的话！？ 我瞪大了眼睛看着他，但施瓦茨大人脸色一点都没变。也许他没有别的意思……但这位大人，希望他能多考虑一下自己的话会给别人带来什么影响！ “那个，我觉得房间不会被袭击的。这个旅馆也有很多警卫……” 我惊慌失措地四处张望，拼命地劝说。 “我是仆人。不能把主人赶到走廊去。请您留在房间里吧。” “唔。” 他似乎不太满意地哼了一声，我接着说。 “而且，住宿费是施瓦茨大人您付的，您不用客气，睡在床上吧。您从早上开始就驾驶马车，肯定很累了。我睡长椅就足够了。” “那我心里过意不去。那我睡长椅，米歇尔你睡床。” “那也不太好吧。” 长椅是两人座的。身材小巧的我稍微弯一下膝盖就能完全坐在上面，但他身材高大，身体会有一半露在外面。如果是床的话，施瓦茨大人伸展四肢也有足够的空间。 “请施瓦茨大人您睡床吧。我真的没关系。” “我怎么能让女人睡在一边，自己却独占床呢。你不睡床的话，我就睡地上。” 哇！好固执！ 明明有这么高级的大床，太浪费了！ 有什么办法能让施瓦茨大人睡在床上呢……啊，有了！ 我灵机一动，直接说了出来。 “那我们一起睡在床上吧！” “……什么？” 施瓦茨大人的表情瞬间凝固了。 “那个床很宽，两个人睡也有足够的空间。我会在角落里不打扰您，施瓦茨大人您可以像平时一样休息……” 施瓦茨大人紧紧抓住我正兴奋地说着好主意的肩膀。 “米歇尔，你知道自己在说什么吗？” “……啊？” “年轻女人不要随便邀请男人同床。” ……啊？ ……啊？ “啊啊啊啊啊！？” 我双手捂住脸尖叫起来。脸都要着火了！！ 我，我，我，怎么说出这种话！！ “对不起！我只是想让施瓦茨大人您能舒服地休息，一点邪念都没有……” 我泪眼汪汪地语无伦次地解释着。 怎么办，邀请男人上床，肯定会被认为是不检点的女人。我不是那个意思，但我的言行不就像在诱惑主人的仆人吗！ 施瓦茨大人轻轻拍着我这个因为犯了大错而低下头、肩膀颤抖的人的头。 “冷静点。我知道你不是那个意思。” 听到他温柔的声音，我抬起头，看到他带着困扰的黑色眼眸和视线。 “但我是男人。和女人睡在同一张床上，我可能会被欲望控制而做出过分的事。所以我不能在你旁边睡。” 他又拍了拍我不知所措的头，然后离开了我。 “我睡那边的地上。米歇尔你睡床。” 施瓦茨大人拿着一条备用毛毯，消失在了房间深处。 看不到他高大的背影后，我一屁股坐在了地上。 第38章 夜宿【2】 躺在像云朵一样柔软的床上，我多次闭上眼睛等待睡意，又放弃地睁开眼睛。 豪华的总统套房虽然是仿照贵族宅邸的格局建造的，但里面摆放的家具比我家或施瓦茨大人的宅邸里的家具要高级得多。 这张床的框架虽然是古董风格，但床垫却是崭新的，弹簧很有弹性。 ……施瓦茨大人原本就应该是在这样的大豪宅里，被几十名仆人伺候着生活的人啊……。 一想起刚才的对话，我就羞愧得想消失。 我把头埋在床单里，在宽敞的床上翻来覆去。 从遮挡视线的墙壁另一边，传来轻微的鼾声。 将军似乎已经睡了。 我在柔软的羽毛枕上翻了个身，深深地叹了口气。 （我怎么这么愚蠢呢） 在他说那些话之前，我都没有理解和男性一起生活的意义。 施瓦茨大人作为雇主是最棒的。 他给我的报酬比我的工作价值还高，而且在很多事情上都很通融。 因为是住家工作，所以我也从未感到贞操有危险。 虽然偶尔会有拥抱或摸摸头的举动，但那都是在双方同意的情况下的身体接触。 施瓦茨大人不会做我不喜欢的事情。 倒不如说……是我搞错了距离感。 无论是作为异性还是仆人，我都和他走得太近了。 我对他有好感。 被他认可我很开心，难过的时候他会亲切地听我倾诉。 但是……说到性方面的爱情呢？被问到这个问题我却无法回答。 施瓦茨大人是主人，我是仆人。想到这一层之后，我的思维就停止了。 一起出门很开心。在人群中被他拉近肩膀时我会感到安心。 但是……除此之外呢？ 在灯光熄灭的房间里，我又深深地叹了口气。 我大概是希望施瓦茨大人扮演保护者的角色吧。 也许是和对我漠不关心的父亲做了比较。 我擅自抱有亲近感，亲近他，一旦遇到这种情况，就惊慌失措地说“我没有那个意思”然后逃跑……。 （我是不是非常狡猾呢？） 事到如今，我为自己的行为感到苦恼。 但是，施瓦茨大人理解我的言行。 而且，他根本没有对我提出过要求。 再说，他说“和女人睡在同一张床上”，所以也许换做其他女人也可以吧。 “……” 我的脑袋一片混乱。 自从母亲去世后，我身边就没有同龄的孩子了，我不仅没有恋爱经验，甚至几乎没有听过恋爱故事。 和唯一年龄相近的继姐也从未聊过私人话题……。 在这种情况下，怎样应对才是正确的呢？谁来告诉我正确答案啊。 ……要是时间能一直这样静止就好了。 我把混乱的思绪推到心里的角落，紧紧地闭上了清醒的眼睛。 在浅浅的半梦半醒中，我醒来了。 ……也说不清到底是睡着了还是没睡着，感觉很模糊。 抬头看，采光的天窗还是黑的。好像是黎明前。 我从格外柔软的床上翻身爬起来，来到客厅，突然一阵冷风吹过，我不禁打了个寒战。顺着气流找过去，通向阳台的窗户微微敞开着。 我悄悄把头探出去，看到施瓦茨大人手托着腮，靠在阳台的栏杆上望着蓝色的大海。 对人的气息很敏感的他在我开口之前就回过头来。 “早上好。” “早，早上好。昨晚多谢您让我睡床。” “是我让你睡的。” ……是呢。 施瓦茨大人的态度和平时一样。 结果，尽管我们在同一个房间过了一夜，但我们之间完全什么都没发生……。 可为什么只有我觉得超级尴尬呢！！ 不，这完全不是施瓦茨大人的错哦？原因全在我的迟钝。 说出口的话无法收回。如果我没说“一起睡吧”这种话，就不会像现在这样在意了。 “您睡得好吗？” “嗯，好久没睡硬床了，感觉还不错。” 说是床，其实是地板啦。地板。 这么说来，以前在前线要塞的时候您说过是睡在木板上呢。 我想起这件事，不禁露出微笑，他奇怪地歪着头。 “怎么了？” “没，没什么。” ……对，这没什么。 施瓦茨大人没有变。 他是我的雇主，我的主人……也是个男人。 我得好好认识到这一点。 我们的关系和昨天没有任何变化。但是，我觉得……大概在我心里，有什么已经变了。 ——作为仆人的我，还不知道这份感情是该培养还是该掐灭。 “风很舒服呢。” 施瓦茨大人带着休息日满脸胡茬的侧脸说道。 “去沙滩上散散步吧。据说能看到太阳从地平线上升起。” “那很不错呢。” 因为他的语气和平时一样，所以我也用平时的状态微笑着回应。 这是远离日常的小小旅行的延续。 我们走向依然黑暗的海岸。 第39章 早晨的沙滩 蓝色夜空中闪烁的星星，渐渐融入从东方泛白的天空。 傍晚的时候还下着那么大的雨，现在却一片云彩都没有。 我和施瓦茨大人听着海浪的声音，悠闲地走在白色的沙滩上。 虽说现在是夏天，但清晨的海边空气很冷，我把昨天买的作为纪念品的针织围巾披在肩上。 可能是因为时间还早，海岸上一个人影都没有。远处海面上能看到的帆，是渔船吧。 “哦。” 施瓦茨大人轻声叫了一声停下来，我也在他旁边停下脚步。 分隔天空和大海的地平线闪耀着金色光芒，刚刚升起的太阳缓缓露出脸来。 无限广阔的大海连每一个泡沫都闪烁着光芒，变成了一片光之地毯。 天空也在复杂地混合着红色、紫色、橙色等颜色，不久就染成了一望无际的蓝色。 庄严的一天开始了。 我凝视着这梦幻般的景色，连呼吸都忘记了。 对于生活在这片土地上的人来说，这是习以为常的景色。但对我来说却是第一次的感动。而且对施瓦茨大人来说也是…… “在前线的时候，我一直以为太阳是从山那边升起的。” 施瓦茨大人眼睛没有离开逐渐升高的太阳，轻声说道。 “在王都，建筑物很多，不知不觉太阳就升得很高了。同样是太阳，从不同的角度看却像不同的东西。” 根据角度不同，能看到不同的一面。这和人际关系也很相似呢。 “下雨也挺好的。如果昨天回去了，可能都不会注意到错过了这日出，就这么度过一生。” “是啊。” 他夸张的台词让我露出笑容。 施瓦茨大人这种积极的思考方式，我觉得非常好。 太阳完全离开了地平线，大海平静无波。夜晚不知何时已退到西边的远方，天空晴朗湛蓝。 “那么，回旅舍吧。我饿了。” 施瓦茨大人大大地伸了个懒腰，我轻声笑了起来。不管去哪里都这么健康呢。 “旅舍的早餐说是在大食堂自助呢。” “随便吃吗？可以全部吃光吗？” “从规定上来说应该没问题……但如果能给其他客人也留一些就更好了。” 不然可能会被禁止入内呢。 我们一边闲聊着一边走在海浪拍打的岸边，突然， “哇！” 一个大浪突然涌过来，我惊慌地往后跳。但是，往后退的脚在泥泞的沙子上滑了一下， “哇！” 我一下子失去了平衡。 身体摇晃着大幅度往后仰。就在我准备迎接背部着地的瞬间，一只强有力的手抓住了我的胳膊。 接着我就像被紧紧拥抱一样被拉了过去。 “没事吧？有没有哪里扭伤？” 传来担心的声音。 “没，没事……” 不愧是我国最强的将军，反应速度真不是盖的。多亏了他，我才免于浑身湿透、沾满沙子。 “谢谢您。施瓦……” 我抬起头，却和比想象中更近的他的眼睛对视上了，说到一半的话停了下来。 哇……我现在，被施瓦茨大人用一只胳膊抱着，在他怀里……。 一瞬间，昨晚的对话浮现在脑海里，我的大脑快要爆炸了。 “米歇尔？” 他不安地看着我涨得通红的脸。 好近！太近了！ 他叫我名字时嘴唇吐出的气息拂过我的脸颊。 “……怎么了，米歇尔？” 他微微歪着头，脸又凑近了一些。 哇！怎么办……。 他的眼睛里映出我湿润着眼睛仰头看他的脸。 他的喉结上下动了一下。 “米歇……” 他粗糙粗壮的手指正要托起我的下巴……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 “啊。” 我透过他的肩膀，看到了一个奇怪的东西。 沙滩的尽头，在崎岖的岩石上挂着一块黑色的破布。在拍打的海浪中半沉半浮，勉强挂在尖锐的岩石上，那是……！ 在认出的瞬间，我立刻叫了起来。 “施瓦茨大人，有人倒在那里！” 我们在柔软的沙子上艰难前行，急忙向岩石区域跑去。 不过，施瓦茨大人像野猪冲锋一样卷起沙尘狂奔，我和他的速度相差太大，等我赶到的时候，施瓦茨大人已经把倒在那里的人从不稳定的岩石区域抬了下来。 平躺在干燥沙滩上的是一位上了年纪的男人。白发很多的头发被海水浸湿，乱糟糟的，但漂亮的胡子却整理得很整齐。他瘦弱的身体没有血色，呈土黄色，穿着三件套的燕尾服。 施瓦茨大人蹲下身子，把手指放在男人的脖子上，又把手掌放在男人的嘴边。 “那个，还活着吗？” 我小心翼翼地问道。 “没有呼吸。” 他冷静地回答，然后把耳朵贴在躺着的男人胸口。他露出为难的表情，抬起头后，双手放在男人胸口，有节奏地按压起来。 重复了几次后，突然男人猛地吐出大量的水！ 溺水的男人恢复了呼吸。 “米歇尔，去拿水来！那边的巷子里有一口井。” “是，是！” 按照正在处理男人脸侧向一边以防呕吐物堵塞喉咙的施瓦茨大人的指示，我向城里跑去。正如将军所说，爬上沙滩，在巷子的尽头是一个洗衣场，那里有一口公共水井。昨天逛街的时候他可能就看到了，但我完全没有注意到。 施瓦茨大人以前说过“确保有水是野营的基本”……在日常生活中，他也时刻为紧急情况做好准备。 我提着一桶水回到沙滩时，施瓦茨大人正在用漂流木生火。他用刀在打火石上滑过，打出火花，点燃了木柴。 “让您久等了。” 我跑过去，男人似乎恢复了意识，微微睁开眼睛，茫然地望着天空。 “清洗伤口。” 施瓦茨大人未经男人同意就打开了他的燕尾服外套，用刀割开了背心和衬衫。刚抬起来的时候因为被海水浸湿没注意到，现在可以看到这位上了年纪的男人的侧腹涌出大量鲜红的血。 我差点叫出声来，又忍住了。 “去叫医生！我去叫人来帮忙！” 不管怎么看，这都不是外行能处理的伤口。我正要转身回城，手腕却被像冰一样的手指抓住了。 “啊！？” 我终于发出了一声压抑的尖叫。 “请不要，千万不要叫人来……” 用沙哑的声音恳求的，正是这位溺水又身负重伤的老绅士本人。 “施，施瓦茨大人……” 我泪眼汪汪地看向他，将军静静地点了点头。 “止血。米歇尔，来帮忙。” “是，是……” 看来没有别的选择了。 施瓦茨大人用火烤着刀的时候，我慌乱地用水冲洗着男人沾满沙子的腹部。伤口明显是斜着裂开的，随着呼吸肚子一动，鲜血就喷出来。 “要烫了。” 拿着烧热的刀的施瓦茨大人宣布，男人点了点头说：“拜托了。”听到肉被烧焦的声音和男人咬紧牙关的呻吟声，我不忍地移开了视线。 刀拿开后，男人还多次大口喘气，痛苦地呻吟着，不久他摇摇晃晃地站了起来。 “谢谢你们。我还有急事，就此告辞。” 他把可能是在海里被冲走时只剩一只的鞋子和袜子穿好，整齐地鞠了一躬。 咦？咦？虽然血止住了，但伤得这么重，而且刚才心脏都停了的人，这是要去哪里啊！？ 我立刻想拦住他，但 “嗯，没事就好。” 施瓦茨大人大大方方地送他走了，我也没法反驳。 话说，这个人现在根本就不是没事啊！ “那个，至少把这个拿着。” 我把自己肩上的围巾取下来，递给了男人。他浑身湿漉漉的，衣服也湿着，看起来很冷。 男人第一次正面看着我的脸，惊讶地睁大了眼睛。 “不好意思，我们是不是在哪里见过？” ……咦？ “不，可能是第一次见面。” “是吗……” 男人像是放弃了一样垂下满是皱纹的眼角，又一次恭敬地向我们道别。 “愿光明之神保佑你们二位。这份恩情我日后一定……” “活着再说吧。” 施瓦茨大人很冷淡。 我们目送着摇摇晃晃地消失在海岸线的男人，我放松了因紧张而僵硬的肩膀。 “那个人是谁呢？” “谁知道呢。” 对于充满疑问的我，施瓦茨大人似乎不太感兴趣地耸了耸肩。 “谁知道呢……什么都不知道就救了他吗？” 我还以为在我去打水的时候，他已经问清楚情况了呢。 “不知道。最好不要随便插手。” 将军干脆地说： “那个男人的伤，是刀伤。” “啊？” “而且那个男人是个军人。” “啊！？你怎么知道的？” “看一眼就知道了。” 我可看不出来。 早市开始了，沿海的路上人渐渐多了起来，施瓦茨大人处理完篝火，把刀插回背上，走了起来。刀插在衬衫下摆遮住看不到的裤子腰部的刀鞘里。 “那把刀，你什么时候开始带着的？” 还有打火石呢。 “一直带着。” “坐游船的时候也带着？” “没用到真是太好了。” 施瓦茨大人满不在乎地说。 ……我的主人，似乎还有很多我不知道的事情呢。 “话说回来。” 他停下脚步，调皮地回头看着我。 “和米歇尔在一起，总是不断有事情发生，真不会无聊。” 他像是很感慨地说，我鼓起了腮帮子。 “这句话应该我说才对！” ——然后，在我们尽情享用了旅舍的自助早餐，以至于厨师长哭着恳求“别再吃了！”之后……我们离开了这个港口城市。 第40章 纪念品 把栗色的头发盘成一个圆圆的发髻，塞进洁白的女仆帽里。 在背后系好围裙的带子，身心自然就紧绷起来。 从海边回来的第二天。换上战斗女仆装，女仆米歇尔·特纳重新开始工作啦！ 明明应该只是一晚上两天的行程，却发生了很多事情，感觉像过了半个月一样。 施瓦茨大人的暑假还有几天，他让我也别工作了…… 但对我个人来说，工作的时候反而更能放松！ 所以呢。 趁着还在自己房间睡觉的施瓦茨大人没醒，我一大早就悄悄开始打扫宅邸。 虽然才两天，但也不至于积多少灰尘。从玄关大厅到巨大的楼梯，我清扫了地面，又擦拭了扶手和装饰架。要轻轻地打扫，不能吵醒睡着的施瓦茨大人哦。 打扫完玄关，就开始打扫居住区域。旅行前我推着将军去银行存了金币，所以书房里堆满金币的地面也可以用拖把拖了。 ……那么多金币堆在那里，出门的时候实在让人不放心。施瓦茨大人好像不太在意，但我可不行。 开了账户后马上就有人来推荐投资，但我当场拒绝了。那么大一笔钱，好好运作的话应该会更好吧……但经济观念淡薄的主人和因为家里投资失败被卖掉抵债的仆人去碰这些实在太危险了。真想快点有个专门的财务负责人。 一边漫无边际地想着这些，一边在客厅的架子上拍打灰尘，突然发现窗帘轨道上挂着一个不熟悉的东西。 那是用细线串着五颜六色的贝壳和圆形玻璃片的东西，也就是所谓的“捕梦网”装饰。一有光就闪闪发光，在室内投下梦幻般的影子。 樱花贝、章鱼壶。光滑的玻璃碎片是海玻璃，是破碎的玻璃在海里经过长时间冲刷，锋利的断面被磨平了。露天小店的孩子们告诉过我。 为什么这里会有这个东西呢？ 出发旅行前应该没有的呀…… 我正好奇地看着这个闪闪发光的装饰，突然， “为什么穿着女仆装？” 背后传来不高兴的声音。我一回头，看到刚睡醒、一脸不悦的施瓦茨大人。 ……不，他不高兴可不只是因为刚睡醒吧。 “我说了放假的时候别工作。” “呃，是，我知道。但是，这就像平时穿的衣服一样……” 我对着施瓦茨大人的低沉嗓音赔着笑解释，又绞尽脑汁转移话题。 “比起这个，施瓦茨大人，这个是怎么回事呀？” 我指着窗边的捕梦网。客厅的门开着，风吹进来，晃动的贝壳相互碰撞，发出可爱的声音。他瞥了一眼，嘟囔道：“这个啊。” “是纪念品。为了防止忘记给你，就挂在显眼的地方了。” “谁送的呀？” “我送给米歇尔你的。” …… “什……什么！？” 过了两秒钟我才理解他的话，然后惊讶地叫了起来。 “纪念品？从海边带回来的？给我的！？” 我太惊讶了，说话都语无伦次。 看着瞪大了眼睛的我，施瓦茨大人有点不好意思地挠了挠脸颊。 “我是第一次去观光旅行……难道有规定不能给同行的人买纪念品吗？” “没有！完全没有！一点问题都没有！” 对于他这个奇怪的问题，我拼命地摇头。 “等，等一下！” 我把施瓦茨大人留在客厅，飞奔回自己的房间。然后回来的时候手里拿着—— “哇……我也给施瓦茨大人买了纪念品呢。” ——一个黑色的宝贝螺鲸鱼摆件。 看到这个椭圆形的光滑贝壳，他微微扬起眉毛，然后温和地笑了。 “谢谢。这个不错，一看就想起游船了。” 虽然当时闹得很厉害……但平安结束后就是美好的回忆呢。 “我才要谢谢您。我会把这个放在房间里阳光最好的窗边哦。” ……和仙人掌放在一起。 一起度过的回忆能以实物的形式保留下来，真是太好了。 下次再一起去远一点的地方吧。 第41章 制作木浪 假日的午后。 因为施瓦茨大人说“想吃甜食”，所以我们两个人一起做点心。 主要食材当然是鸡蛋！今天要挑战的是…… “做木浪吧。” “木浪？” 听到不熟悉的词，施瓦茨大人歪着头。 “是用打发的蛋白霜烤成的点心。很简单又好吃哦。” 材料只有蛋白和砂糖。如果喜欢的话可以混入杏仁粉或者巧克力，不过这次就做得简单点。 我们并排站在料理台前，开始动手。 对我来说有点高的料理台，对施瓦茨大人来说却低得需要弯腰。 “首先，把蛋黄和蛋白分开。” 把椭圆形的鸡蛋在台面上轻轻敲一下，让蛋壳出现裂缝，然后小心地从中间掰开。把蛋黄在两半蛋壳之间来回移动，让蛋白流到碗里。最后把蛋黄移到另一个容器里就完成了。 “像这样。” “哦。” 施瓦茨大人照着我的样子，拿起一个生鸡蛋。把鸡蛋往台面上一敲…… 啪叽。 ……我就知道会这样。 “碎了！” 看着手中蛋壳、蛋白和蛋黄混在一起的生鸡蛋，天下的大将军惊愕又沮丧。 就像看到了炸肉丸的似曾相识的场景呢。 “鸡蛋很脆弱的。轻轻地敲出裂缝就好。” 我递给他一块湿抹布，他说： “唔，我做了过分的事。愿你安息。” 施瓦茨大人垂头丧气地擦着手。 大概是未受精的鸡蛋，没关系的。下次小心点吧。 “分离蛋黄和蛋白的时候，注意不要弄破蛋黄哦。蛋黄混进去的话蛋白就不容易打发了。” “……如果不小心弄破了怎么办？” 我这边正说着，好像蛋黄就破了。 “这种情况下就把整个鸡蛋放到另一个容器里。可以用在其他菜里。” 我们家鸡蛋消耗量大，很快就能用完。 “这次好像只用蛋白，那剩下的蛋黄怎么办呢？” 对鸡蛋爱好者来说这是很在意的地方呢。 “等会儿我们可以用蛋黄做晚餐的沙拉酱。” “能做成不同的菜啊！鸡蛋果然厉害，对人类的贡献真大。” “蛋壳可以碾碎当花坛的肥料呢。” “一点都不浪费啊。我在生活中也要学习一下。” ……鸡蛋成了人生的教科书。 施瓦茨大人真的很喜欢鸡蛋呢。 鸡蛋打完后，终于到了繁重劳动的时间。 大碗里装着六个鸡蛋的蛋白。一个人吃的话，一两个鸡蛋的量就足够做出很多了，但今天施瓦茨大人在，所以要大量制作。 “一边打发蛋白，一边分两三次加入砂糖。” 大致说明步骤后，开始动手。 “首先，用打蛋器轻轻打散蛋白，然后加入第一批砂糖。” “好，开始干。” 施瓦茨大人单手拿着打蛋器，干劲十足。 往像啤酒泡沫一样的蛋白里加入三分之一分量的砂糖。 “接下来，打到蛋白变成白色的浓稠奶油状。” 从这里开始就很辛苦了。我虽然很喜欢木浪，但自己不常做。原因就是“做蛋白霜太累了！”。 我的手臂力气小，要把奶油状的东西打发好需要花费很长很长的时间！ 所以，即使想做也会退缩。 但是……今天有施瓦茨大人这个最强帮手在！ 当然，我没打算把繁重的打发工作都让他一个人做，但有个能替换的人真是从心底里觉得感激。 施瓦茨大人累了我就马上换他。我是这么想的，但是…… “做好了。” “啊！？” 好快！ 因为，现在，我只是移开视线几秒钟而已吧？？ 惊讶地往碗里一看，里面是微微起伏的蛋白。 为什么这么快就做好了？ 有种被狐狸迷住的感觉，我加入砂糖。 “那，那么，接下来打到稍微能立起一点尖角的程度……” “嗯。” 他点了一下头，然后—— 咔擦咔擦咔擦！！ ——以惊人的速度开始转动打蛋器！ 好快！！手腕以让人眼花缭乱的速度旋转着！ 施瓦茨大人无视我惊讶地凝视，从肘部以上完全不动，面不改色地把碗里的蛋白变成了蓬松的泡沫。 “这样可以了吗？” 他举起打蛋器，上面粘着的白色泡沫立起来变成了尖角，马上又弯了下去。 “可以了，这样就可以了。” 把剩下的砂糖全部加入。 “最后，打到尖角能稳稳立起来的坚硬程度就完成了。” “哦！” 将军重新鼓起干劲，挥动打蛋器。那气势，感觉打蛋器的金属丝部分都要飞出去了。 “这样怎么样！” 搅拌完后，碗里装着的是尖尖的、有光泽的蛋白霜。 “完美！太棒了，施瓦茨大人！我第一次看到有人这么快就做好蛋白霜！” 我用闪闪发光的、充满尊敬的眼神看着他，他有点不自在地抽动了一下脸颊。 “这有什么值得这么夸张地夸奖的吗？” “当然值得！” 对于施瓦茨大人惊讶的语气，我追问道。 “因为，我花多少年都到不了的境界，施瓦茨大人您第一次做就达到了呀？怎么能不感动呢！我也想要像施瓦茨大人您那样有力的手臂！” “……不，我觉得米歇尔你现在的手臂就很适合你的身体哦？” 对兴奋不已的我，施瓦茨大人有点退缩。 但是…… 他一边握拳又松开，一边感慨地嘟囔道： “……我的手臂不仅能挥战斧，挥料理器具也很有用啊。” 说完，他把手轻轻放在我的头上。 “米歇尔你是能增加我特技的高手啊。” “啊？” 这是在夸我吗？ 虽然不太明白意思。但看到施瓦茨大人露出洁白的牙齿笑了，我也跟着笑了。 蛋白霜做好后，终于要开始烤了。 把蛋白霜装入带有裱花嘴的裱花袋，然后挤在烤盘上。 “像这样做出形状。” 我从八瓣星形的裱花嘴挤出一勺蛋白霜。这样就完成了像花一样的白色小山。 “哦！” 施瓦茨大人露出惊叹的表情，我接着说：“可以按照自己喜欢的形状挤出来哦。”然后演示了波浪形、八字形、叶子形等，之后把裱花袋递给他。挤蛋白霜或奶油很有趣呢。 其实为了避免烤的时候颜色不均匀，最好做成同样的形状，但在家里吃的点心还是以娱乐性为重。 “能做出各种形状啊！” 施瓦茨大人像个好奇心旺盛的孩子一样拿着裱花袋。然后，在把蛋白霜挤到烤盘上之前—— 噗！！ ——裱花嘴从裱花袋上弹飞了，蛋白霜一下子喷了出来！ “哇！？” “啊！？” 我们手忙脚乱地把溢到烤盘上的蛋白霜放回碗里。 “这，这是怎么回事？” “可能是袋子挤得太用力了……” 裱花嘴脱落是常有的事，但像吹箭一样有破坏力地发射出来还是第一次见到。 不愧是施瓦茨大人，什么都能变成武器呢。 “因为用双手拿袋子所以很难控制力度。用一只手拿着袋子，另一只手扶着裱花嘴会比较容易挤哦。” “嗯，嗯。” 他按照建议重新拿好，皱着眉头一脸认真地再次把蛋白霜挤到烤盘上。 在他微微颤抖的大手支撑下，洁白的泡沫在黑色烤盘上画出图案……但是。 “喂，停不下来了啊？” 蛋白霜像蛇一样在烤盘上扭动。 “松开拿袋子的手，快速地把裱花嘴拉出来。” “啥？还在出来啊！” “呃，那把裱花嘴朝上……” “哎呀！又溢出来了！” “等等，施瓦茨大人，别用力挤袋子！” 我们又一阵慌乱。 ……结果，直到烤盘上被前卫的波浪状泡沫纹路填满，蛋白霜才停止喷出。 “就这样烤了吧。” 如果反复挤蛋白霜会让它消泡呢。 “……真没用。” 我把装有蛋白霜的烤盘放进烤箱，施瓦茨大人手托着腮，很沮丧。 “米歇尔能轻松做出花的形状，我却连裱花袋都握不好。” “挤奶油是要靠熟练的。” 我鼓励他，将军却更加不高兴了。 “我感觉不管过多少年我都不能像米歇尔这么灵巧。” 听到这句话我忍不住笑了。 “那我也做不到像施瓦茨大人那样快速打发蛋白霜啊，所以我们扯平了。” 我在新的烤盘上把剩下的蛋白霜挤成玫瑰形状，同时说：“如果施瓦茨大人不擅长用裱花袋，那就我来挤。所以当我在打发蛋白霜或奶油遇到困难的时候，施瓦茨大人再帮我。人虽然自己能做很多事情会比较容易生活，但互相弥补做不到的事情也是一种快乐的生活方式呢。” “互相弥补吗？” 施瓦茨大人像在回味一样重复着。 “米歇尔有很多我没有的东西呢。” “我也总是被施瓦茨大人惊到哦。” 我们对视着，笑了起来。 第一批烤好后，把剩下的蛋白霜放进烤箱，然后马上休息一下。 喝着浓茶，品尝刚烤好的木浪。 即使是挤得长长的部分，烤硬后也能很容易地用手折断。 “很轻呢。” 施瓦茨大人拿起一个像云朵一样感觉不到重量的木浪，随意地放进嘴里……突然！ “啥！？消失了？脆脆的然后‘唰’地一下就消失了，‘唰’地一下！” ……连词汇量都消失了呢。看来是很震撼的体验。 施瓦茨大人像在确认一样，又吃了几个木浪碎片。 “甜甜的。虽然硬但一咬就很容易碎掉然后融化。第一次吃到这样的食物。” 他好奇地嘟囔着，我抬眼看着他问道：“您喜欢吗？” “嗯。我喜欢这个。” 施瓦茨大人用力地点点头。 ……我是为了看到他这个反应才选了这个点心，这是个秘密哦。 这次热闹的木浪制作，结果是大成功。 “但是，鸡蛋真厉害啊。能变成这么多种料理。” 鸡蛋爱好者施瓦茨大人一边回味着木浪一边感叹。 “如果这么喜欢的话，在院子里养鸡怎么样？也许每天都能收获新鲜的鸡蛋哦。” 我开玩笑地说，他认真地考虑了三秒钟…… “还是算了吧。如果鸡在眼前，我会当场吃掉。” …… ……施瓦茨大人在这方面还真是一点都不改变呢。 第42章 惊喜不断 “加斯塔基乌大人，有您的包裹。” 运输业者的马车停在宅邸前，是在一个晴朗的日子。 “好，放在那里就……” 话还没说完，我就愣住了。 运进来的有五袋谷物、三桶葡萄酒、一大块生火腿、一抱那么多的硬奶酪、各种干果以及其他各种东西…… 咦？什么？家里要举办大规模派对吗！？ “施，施瓦茨大人，施瓦茨大人！” 我惊慌失措地去叫宅邸的主人。 “不知道为什么，有大量的货物送来了！” 在自己房间的施瓦茨大人从挑高的二楼俯瞰着堆在玄关的食材，问道： “可以吃吗？” ……我也想知道呢。 还在休假中的将军头发乱蓬蓬的，懒洋洋地打着大哈欠走下楼梯。 “寄件人是谁？” “是，嗯……” 我查看包裹上的标签。 “格兰·卡诺普斯大人。” 施瓦茨大人“哦”了一声，像是明白了一样点了点头。 “是我曾经赴任之地的领主。” 赴任之地的话，是有前线要塞的那个地方吧？ 我查看堆积如山的货物，发现一个木箱里有一封信。 “施瓦茨大人，有封信。” “念给我听。” 他毫不犹豫地吩咐，我反而犹豫了。不是管家而是下级仆人的我打开主人的信，需要点勇气呢。但既然是施瓦茨大人的要求，我就照做吧。我用裁纸刀拆开信封。 信的内容是对施瓦茨大人的问候，以及卡诺普斯大人的近况。边境附近恢复了和平，能够开垦土地了。逃到其他地方的领民也回来了，城镇充满了活力。还有，他的女儿的婚事定下来了。最后以对施瓦茨大人的感谢之词结尾。 “这些大量的礼物好像是为了庆祝小姐的婚礼呢。” 在亲属结婚的时候，给关照过自己的人送礼物是这个国家的习俗。也就是所谓的“结婚报告和分享幸福”。 当然，我们这边也会回赠相应的礼物。 但是这个有点……作为送给个人的礼物来说太豪华了。施瓦茨大人一定为卡诺普斯大人的领地做出了很大的贡献，才会让人这么感激吧。 施瓦茨大人微微垂下眼角，露出怀念的神情，说道： “是吗，那位小姐的婚事定下来了啊。太好了。” 他像是松了一口气一样嘟囔着。 “施瓦茨大人和卡诺普斯大人的家人关系很好吗？” 我不经意地问道，他摇了摇头。 “除了工作没有更多的交往。特别是那位小姐第一次见到我的瞬间，就尖叫着昏过去了。从那以后我就没再见过她。” ……嗯，以前的施瓦茨大人确实像从山上下来的怪物巨魔一样呢……。 “搬到仓库去吧。暂时不用担心食物问题了。” “嗯，真是太好了。” 施瓦茨大人率先搬起一袋谷物。 我一边挑选着分类存放的架子，一边心里突然觉得有点奇怪。 （咦？） 我突然想起一件事。 记得施瓦茨大人之前说过，国王陛下要给他爵位和边境附近的土地治理权，他拒绝了吧？ 那个土地……是卡诺普斯大人的领地吧？ 因为施瓦茨大人拒绝了，所以卡诺普斯大人的领地没有被没收？ 但是，边境周围的贵族通常拥有强大的武力和权力，不会轻易被政府没收土地吧。 ……也就是说……。 （难道说，施瓦茨大人和卡诺普斯家的小姐有过婚约吗……？） 要获得爵位和领地，这是最快的途径。 然而，因为施瓦茨大人拒绝了来到王都，这件事就不了了之了。 这只是我的猜测……。 这样的话，送来豪华的庆祝婚礼的礼物也说得通了。 …… ……如果小姐没有昏过去的话，施瓦茨大人会结婚吗？ 如果小姐没有尖叫，有机会交谈的话，肯定会发现施瓦茨大人的温柔之处呢。 我因为自己的无端猜测而心里乱糟糟的……不知为什么有点失落。 货物整理好后，马上来尝尝这些礼物的味道吧。 一桶葡萄酒放在客厅作为常设饮品。硬奶酪烤一下，搭配面包或者蒸红薯。生火腿是带骨的大腿肉，称为原木火腿，把它挂起来用刀削着吃。 “大白天就这么奢华啊。” “这是假日的乐趣呢。” 施瓦茨大人打开桶装葡萄酒，很是满意，我也喝着蜜饯水果汁陪着他。 “这个不能直接咬着吃吗？” 施瓦茨大人对像削薄片一样削下来的生火腿有点不耐烦，但是， “……这个不太推荐这样吃哦。” 在吃到红色的可食用部分之前，还有皮和肥肉呢。而且也有咸味。 顺便说一下，肥肉可以收集起来，作为其他料理的油来用。 不过，想象一下施瓦茨大口吃着巨大的肉，还挺合适呢。生火腿原木从形状上看也有点像棍棒。 ……好了，这种不礼貌的想象就到此为止吧。 “施瓦茨大人，给卡诺普斯大人的回礼您觉得送什么好呢？” “回礼？必须要送吗？” “也不是必须啦。” 但这是礼节嘛。 “随便送来东西，还得回礼，真麻烦啊。” 施瓦茨大人有点不耐烦地抱臂。将军真的不擅长上流社会的交往呢。 “那礼物我来挑选，施瓦茨大人您只负责写回信怎么样？” 安排礼物是仆人的职责嘛。 “您知道卡诺普斯大人和他的家人喜欢什么吗？” “谁知道呢？不知道。” “那从一般的婚礼庆祝礼物里选一些送过去可以吗？” “嗯……” 对于我的问题，他有点不自在地嘟囔道， “……一定要写信吗？” “有信的话收礼的人会更开心哦。” 我点头，施瓦茨大人像是放弃了一样说道： “我不会读写啊。” ……啊？ “因为工作需要签名，所以我只会写自己的名字。再就是能认一些数字。现在在跟副官学习写字，但长的文章还写不了。” 这么说来，施瓦茨大人在外面吃饭的时候不看菜单点菜，送货的标签也是让我念给他听。原来是这样啊。 我明白了，他移开视线， “很惊讶吧？明明担任着将军这么了不起的职位，却不会读写。” 看着低下头的施瓦茨大人，我摇摇头说：“没有。” “您一定很辛苦吧。” ……我能够读写是因为出生的环境好，只是偶然。在这个阶级社会的国家里，贵族和平民的识字率差别很大。施瓦茨大人小时候失去了家人，失去了学习的机会。 “我觉得施瓦茨大人您是与将军这个职位相匹配的人。而且，学习和年龄没有关系。现在您跟副官学习写字这件事本身就很了不起。” “是吗……” 施瓦茨大人轻轻呼出一口气，然后抬起头。 “再给我读一遍信吧，米歇尔。然后帮我写回信。” “是！” 我用力地点点头。 第43章 将军归来，暧昧依旧 暑假结束，加斯塔基乌将军回来上班了。 “托马斯，这是给你的特产。” 在办公室一见面，将军突然递过来一个瓶子，里面满满当当装着棕色的贝类肉干。 “这是什么呀？” “佃煮。当下酒菜不错。” 这选择还真是有够特别呢。我老老实实地接过来说：“谢谢您。”说实话，真没想到将军会买特产回来。很意外。 “对了，港口城市的海军那边有消息传来。” 我一边准备今天的工作，一边汇报将军休假期间的事情。 “听说阁下在剿灭海盗一事上出了一份力呢。” “没剿灭海盗。只是遇到了而已。” 将军淡淡地回应。 在旅行的地方偶然遇到海盗的概率有多大呢？不管怎么说，海盗们真不幸…… “海军说他们会加强周边海域的巡逻，提醒游客注意安全，也会对旅游从业者进行指导。” “嗯。” “还有，从军队总司令部也派了一些卧底去海军那边。” 很遗憾，有组织的犯罪活动中，军队和地方政府常常牵涉其中。比起正常工作，默许犯罪行为然后从坏人那里收受贿赂更容易赚钱。 所以有必要调查一下海军和海盗有没有勾结。 “要让他们随时汇报卧底调查的结果吗？” 对于我的问题，将军摇了摇头说：“不用。” “那不在我的管辖范围内。只要海盗不再祸害平民就好。” “明白了。” 既然不感兴趣一开始就别插手嘛，加斯塔基乌将军这位王都的将军特意跑去海军那里投诉海盗的危害，结果海军和王都总司令部都不得不行动起来。 ……这个人到底是工作热心呢还是懒惰呢，真让人搞不懂。 好吧，业务联络就到此为止，赶紧进入正题吧！ “话说，和米歇尔小姐的旅行怎么样？” 我装作不经意地问道。 “很开心。大海真大啊。” “做了什么呢？” “坐游船看了鲸鱼，在海边吃了章鱼。你知道吗？章鱼有三个心脏呢。” “有九个大脑哦。” “什么！怪不得打不赢呢。” ……为什么要和章鱼打架啊，将军？ 不过，我想问的不是这个！ “那，就没发生别的什么吗？” “什么别的？” “和米歇尔小姐呀！” 对于迟钝的上司我有点着急，最后终于爆发了。 “蓝色的大海！白色的沙滩！从无聊的日常中解脱出来的感觉！健康的男女在盛夏的海滩上，怎么可能什么都没发生呢。没有才不正常吧！” 我都忘了自己的身份，一个劲地逼近。 “肯定有什么事情发生吧？比如被夏天的魔物捉弄的意外事件！” “遇到海盗了啊。” “不是这种让人毛骨悚然的凶恶犯罪，是让人激动的情节啦！” “……托马斯，你有时候说话真夸张。” 对于把手撑在办公桌上、脸凑过来的我，加斯塔基乌将军连人带椅子往后仰，说： “可能是夏天的魔物作祟吧，下了暴雨街道被封锁，我们多停留了一晚。” “什么！？” 我就等着这个发展呢！！ “那就是说，终于……！？” “你期待的事情一件都没发生。” 将军的话像针一样毫不留情地刺破了我充满期待的心，让它瘪了下去。 “啊！？为，为什么啊？明明是难得的机会。阁下您不是也不讨厌米歇尔小姐吗？” “不是这个问题。” “那是什么问题啊！” 哎呀，真急人，这两个人。 将军肯定对那个小精灵有好感，米歇尔小姐也是稍微推一把就会倒的感觉嘛！ 都准备到这个份上了还不行动，也太没出息了吧。明明长得那么吓人，还这么胆小吗？将军是胆小鬼吗！？ 加斯塔基乌将军用冷静的眼神看着内心暴走的我，说： “听好了，托马斯。” 他像是在斟酌用词一样慢慢说道。 “我是个成熟的大人了。因为一时冲动就发生关系然后不负责任地承担后果，这对对方是很不礼貌的行为。明明有可以按部就班推进事情的环境。” …… ……我收回前面的话。 这个人不是胆小鬼，是个绅士。 在任何场合下，都把对方的立场放在自己的欲望之前的绅士。这么有自制力的人，怎么可能不小心就把女人推倒呢。 “……对不起，我失言了。” “没关系。” 在谈话中断的时候开始工作的加斯塔基乌将军，让我在心里叹了口气。 ……这两个人，要怎么才能让他们有进展呢？ 第44章 少年抢劫案 天气好的假日，打造庭院是经典的度过方式。 拔掉杂草、修剪草坪，终于让这所曾经像鬼屋一样的房子有了人类居住的样子。 只是，因为太注重视野而修剪了庭院树木的枝叶，导致外观有点歪斜，这点有点遗憾。施瓦茨大人好像并不在意，但我觉得从宅邸围墙外面能看到的树木还是让园艺师来修剪比较好…… ……因为围墙周边好像有很多陷阱，所以贸然让别人进入宅地有点可怕。 “施瓦茨大人，休息一下吧？” 我拿着一杯冰柠檬水喊道，正在花坛蹲着干活的施瓦茨大人回头。他戴着宽边草帽，脖子上围着毛巾，手里拿着镰刀。正在摆弄泥土的他摘下帆布做的工作手套（我做的），向我走来。 我们直接坐在玄关的门廊上，一起喝着柠檬水。 “这个果汁很清爽，好喝。” “里面加了薄荷糖浆哦。” 发现后院长满了薄荷的时候我都有点头晕，但还是以驱赶的势头摘了很多做成了糖浆、利口酒和干香草。……大概明年春天又会再长出来吧。 薄荷用途很多，但种在地里一下子长得太多是个缺点。我老家也有，我以前经常拔掉，但现在不知道怎么样了。我也不会去看就是了！ “变漂亮了呢。” 我看着平整好的庭院由衷地感叹，施瓦茨大人拿着杯子，轻飘飘地回应。 “是啊，这样就不会让人轻易发现附近埋着的那个东西了吧。” ……那个东西是什么呢？ “为了让陷阱不那么显眼，想弄出一个像普通庭院的区域。有什么想种的东西吗？” 原来只是为了伪装呢。既然这样， “我想要一块菜园的地方。” “菜园？” “在家里种蔬菜。刚摘下来的蔬菜很好吃哦。” “哦。是为了有备无患的自给自足吗？” 施瓦茨大人像很佩服一样扬起眉毛。 ……也没那么夸张啦。不过看起来能划出一块菜地的区域呢。 “还有，我想在露台上放一套桌椅。这样像今天这样的日子就能在庭院里喝茶了。” 直接坐在玄关门廊上休息有点不太得体呢。 对于我的第二个提议，施瓦茨大人也很有兴趣地点头。 “这样啊，那再放一个户外烤架吧。随时都能烤肉。在外面吃饭虽然以前让我想起野营不太喜欢，但在没有敌人袭击的地方就能好好品尝了。” 在海边烧烤好像很开心呢。 不过，如果有一个宽敞的庭院，就可以不用在意烟雾烤大一点的食材，料理的种类也能增加呢。让人做一个熏制窑也不错。 “有户外烤架的话，还能举办小型的花园派对呢。把托马斯大人也叫来怎么样？” 我一提到认识的施瓦茨大人的部下的名字，他马上皱起眉头， “不用叫那家伙。” ……施瓦茨大人为什么对托马斯大人的态度这么冷淡呢……？ “那我去买点东西哦。” “一起去吗？” 休息后，正在收拾杯子的我听到施瓦茨大人问道。 “不用啦。我只是去买晚餐的东西而已。” 假日里施瓦茨大人尽量不让我做饭，所以大多是买外卖或者出去吃。……不过，有食材的时候自己做会更轻松一些呢。 但是，平时总是吃自己做的饭，所以也喜欢吃别的味道。了解了其他味道，也能增加料理的花样。 今天预计要做庭院的工作直到日落，所以准备一些可以直接吃的家常菜吧。 “有什么想吃的东西吗？” “肉。” 简洁的要求呢。 “知道了。” 我向又开始翻土的施瓦茨大人行了个礼，然后拿着购物篮离开了宅邸。 我没有从正面坚固的大门出去，而是从后面的便门出去，突然注意到。有个人站在路上，盯着加斯塔基乌宅邸。 大概十二三岁吧？头发随意地长到肩膀，扎成一束，穿着皱巴巴的上衣和裤子的男孩。他一直盯着栅栏里的宅邸看。 是有什么事吗？ “啊……” 还没等我打招呼，他就像是要避开我的视线一样，匆匆忙忙地消失在人群中。 这是怎么回事呢？是因为庭院树木的形状太奇怪而吸引了他的目光吗？ 我歪着头想也想不出答案，就不再在意，向市场走去。 ◆◇◆◇ “欢迎光临，米歇尔。今天香草鸡肉很不错哦！” “哇，看起来很好吃。三个……不，给我五个吧。” “好嘞。你总是买很多，送你一些炸土豆吧。” “谢谢！” “替我向你家那个大块头主人问好哦。” 肉店老板娘帮我把家常菜包好。我在市场里也渐渐脸熟了。总是大量购买食材的加斯塔基乌家的主人和他的仆人，被当作重要的顾客对待呢。 ……不过，她肯定没想到那堆积如山的食材几乎都是我一个人在消耗吧。 广阔的王都有很多个市场，分布在不同的区域。我老家附近的市场生鲜食品店比较多，而这里的市场食品店很丰富。……难道施瓦茨大人是考虑到这一点才选了那个宅邸吗？ 我又挑选了一些配菜，然后回家。 虽然我被禁止拿重物，但购物篮里装满了家常菜，不可避免地让拿着篮子的右手重心倾斜了。 我的周围飘着家常菜的美味香气。唉。明明离晚餐时间还早，却觉得肚子好饿。 我摇摇晃晃地走着，视线的边缘掠过上衣的影子。 咦？那个男孩还在呢。 在便门附近，那个男孩还站在那里。 一直盯着看不太礼貌，所以我尽量避开视线，打开便门走进去……瞬间！ 咚！！ 突然背后传来一阵冲击。 “哇！” 我向前扑倒在便门里。幸好我立刻抱紧了购物篮，里面的东西才没有洒到地上，不幸中的万幸。我好厉害！但是，好疼！ “呜呜……” 好像肘部和膝盖擦伤了。我泪眼汪汪地想要站起来，这时突然有一只细细的手臂伸到我面前，抓住了购物篮。 “呀！” 他猛地一拉，我拼命抓住篮子不放手。抬头一看，那个男孩满脸焦急地出现在眼前。是这个孩子把我推倒的吧。 “放手！把那个给我！” “不要！” 男孩挥舞着手臂，我也被连带着拽来拽去。 “你这个……” 就在少年恶狠狠地瞪着我的时候！ “你在干什么！？” 一声地动山摇的怒喝响起。让人血液冻结的低沉怒吼。 我回头一看，施瓦茨大人站在那里，背后是西斜的太阳。 逆光中浮现出的巨大身躯。变成漆黑影子的将军，和宽边草帽融为一体，仿佛不是人类，像是一头大象。而且，粗壮有力的手臂前端是一把凶恶弯曲的镰刀……！ “呀啊啊啊！！” 男孩面无血色地大声尖叫。 ……也难怪。就算是习惯了的我，刚才都差点哭出来。 “呀，你……别过来！怪物！” 男孩吐出无礼的话，一步一步地慢慢后退。然后，他下定决心一转身，像脱兔一样向庭院深处逃去—— 扑通！！ ——啊，消失了。 他正好掉进了施瓦茨大人设置的陷阱里。 “你没事吧？米歇尔。” “没事……” 我抓住将军伸过来的手，摇摇晃晃地站了起来。 ……真是吓了我一跳。 “那家伙是谁？” “我觉得可能是抢劫的……” 我在施瓦茨大人的搀扶下，避开其他陷阱来到陷阱边，一起往里看。 里面是掉进了有自己身高两倍深的陷阱里、头晕眼花的男孩。 “……掉进了没有尖刺的那边，算他运气好。” 施瓦茨大人嘴角微微一歪。 ……加斯塔基乌宅邸，不管是进来还是出去都得赌上性命呢。 ——于是。 给我处理好伤口后，把掉进陷阱里的男孩拉到地面上，进行情况询问。 施瓦茨大人单手拿着镰刀，俯视着盘腿坐在地上、一脸不高兴地把头扭向一边的男孩。我在稍远的地方看着他们两人。 “你是谁？为什么要针对米歇尔？” 被像猛兽咆哮一样的声音询问，男孩微微抖了一下肩膀，但还是固执地移开视线，不屑地说：“没什么。只是……莫名其妙。” 他声音颤抖，是因为害怕吧。即便如此，他还是虚张声势，顶撞施瓦茨大人：“行了吧。让我回去！又没造成多大损失！” “损失的大小不是由加害者决定的。无辜的米歇尔受了伤。” “她摔倒只是因为她自己笨吧！” 我被这突如其来的话中伤，而男孩还在继续说。 “总之，你们贵族都是用从平民那里搜刮来的税过着奢侈的生活吧？所以就算我们拿一点也不会有什么惩罚吧。这点程度就了事你们应该感恩……呜啊！” 他的话突然中断，是因为施瓦茨大人像要捂住他的嘴一样，单手抓住了他的下巴。 “因为我是贵族，所以你就觉得自己犯罪了？” 施瓦茨大人用仿佛能让人心跳停止的锐利眼神瞪着他。 “……这个国家的法律规定，盗贼要赔偿被盗物品两倍以上的金额，并接受相应的刑罚。” 用极其冰冷的声音说着，把手里的镰刀压在男孩的左手臂上。 “受害者肘部和膝盖受伤了。对罪人相应的惩罚应该到什么程度才合适呢？” 看到闪着钝光的刀刃，少年冒出冷汗。 “这……是开玩笑的吧……？” “看起来像开玩笑吗？” 施瓦茨大人面无表情地反问，男孩开始紧紧咬着后槽牙。 “别……别这样！对了，叫宪兵来。把我交给宪兵吧！” 他大概觉得比起眼前的怪物，宪兵还有救吧。面对恳求的男孩，施瓦茨大人淡淡地笑了。 “放心吧，我是这个国家的将军。比宪兵厉害得多。我直接裁决你，也不会有人有怨言。” “你……太蛮横了！” “是啊。” 施瓦茨大人毫无愧疚地说着，举起了镰刀。男孩激烈地扭动身体，但手腕被紧紧抓住动弹不得。 强烈的阳光下，金属刀刃反射着光芒。 “施瓦……” 我尖叫着想要跑过去，但来不及了。 挥下的镰刀划出一道银色的弧线，眼看就要碰到少年的皮肤……就在千钧一发之际！ “住手！！” 他不顾一切地尖叫起来。 “对不起！原谅我！只是，我很生气，肚子也饿……我没打算让她受伤的！对不起，对不起……” 在男孩的手臂边，镰刀停了下来，只差一根头发丝的距离。 大概……不，肯定是故意停下的吧…… 这巨大的压迫力让我也吓得瘫坐在地上。 施瓦茨大人蹲下来，和他平视，说：“你道歉的对象错了吧。” 男孩一惊，转向我。 “……对不起。” 他一边抽噎一边低下头，这让我很为难。 只是擦伤而已，而且他虽然威胁了我但也在反省，原谅他完全没问题，但是……就这样放了他感觉不太好。 “嗯……” 我想了一下，说：“你刚才一直在看这个宅邸吧？而且你说对我生气……你和我有什么过节吗？” 他摇摇头说：“没有。我不恨你。只是，这个房子……” “这个宅邸？” 我反问，他点点头，然后断断续续地开始说话。 第45章 少年抢劫案＜2＞ “我的名字是亚历克斯。我的父亲以前是这个宅邸的园艺师。” 亚历克斯的父亲勤劳，母亲性格温柔，还有可爱的弟弟妹妹。亚历克斯一家虽不富裕但生活幸福。父亲不住在宅邸里，而是和家人住在王都郊外，每天来打理庭院。 ——亚历克斯的生活在去年初春发生了巨变。 一天早上。父亲去宅邸时，雇主伯爵一家却不见了踪影。 他们因为事业失败，连夜逃走了。 ……上个月的工资还没发呢。 当时正值经济不景气，一旦失业就很难再找到工作。失去了稳定收入来源的父亲，尽管如此还是靠打零工支撑着家庭。 然而……被夺走了一直引以为傲的园艺师工作，这个打击很大。父亲想托同行帮忙找工作，但在这个时代很难找到满意的工作。在失意中，父亲开始借酒消愁。 随着酒量增加，父亲变得无精打采，也不去打零工了。 每天酗酒还大声嚷嚷，母亲对父亲失望只是时间问题。 然后，一个月前。母亲终于带着年幼的弟弟妹妹，回了远离王都的家乡。 “亚历克斯。一直待在这里，会和你父亲一起垮掉的。我们和爷爷一起回家吧。” 他当然也被母亲邀请了，但他摇了摇头。 亚历克斯很喜欢做园艺师的父亲，总是跟着父亲去工作，还帮忙。 他相信父亲总有一天会变回原来那个勤劳的人。 但是，父亲一直没有改变，还把亚历克斯在附近商店帮忙和送货好不容易赚到的一点小钱抢走买酒。 这样下去，干脆连父亲一起…… 正当他这么苦恼的时候。 突然，他听到了一个传闻。 听说那个宅邸有新的住户了。 亚历克斯自从父亲失业后，有几次去过那个宅邸前面。但是，随着时间推移，庭院里的树木越来越荒芜，到了夏天长得非常茂盛，像鬼屋一样，他实在看不下去，就不再去了。 然后，今天。 亚历克斯很久之后又来到了这个宅邸——加斯塔基乌宅邸。 “一开始我只是想从远处看看就回去。看看是什么人住在里面。但是……” 亚历克斯颤抖着把红色的头发扎成一束的细肩膀—— “那是什么啊！？” ——突然指着正门前左右高耸的特别大的庭院树木。 “这剪得也太过分了吧！这哪是修剪，这是砍伐！父亲花了好几年才培育出这么好的树形，全被破坏了！” 面对泪眼汪汪指责的亚历克斯，施瓦茨大人满不在乎地说： “没办法啊。视野不好嘛。” “才不是没办法呢！只去掉叶子就能改善视野，透过树枝让阳光照进来也能改善采光啊！但你们却不管嫩叶花芽全给剪掉了。树会受伤的吧！” 刚才还很老实的态度全没了。园艺师的孩子对着比自己大两圈的将军大声叫嚷。 “其他树也是。把考虑色彩搭配种下的开花灌木拔掉，到处挖沟挖洞。为什么贵族宅邸的庭院里要设置这么危险的陷阱呢？这里是魔窟吗？有勇者要来攻打吗！？” 请不要轻易把施瓦茨大人当成魔王啊。 “然后，我正生气的时候，你从宅邸里出来了……” 亚历克斯有点尴尬地瞥了我一眼。 “我本来想回去的，但不知怎么就是不想走。然后，你回来了……” 紧紧地握着膝盖上的裤子。 “看到你穿着漂亮的衣服，若无其事地走着，拿着散发着美味香气的篮子，而我已经好几天没好好吃饭了，实在忍不住了……！” ……所以，他做出了冲动的行为。 我假日穿的衣服是没有装饰的自己做的连衣裙，也不是特意打扮得很时髦。而且，我也不是没有烦恼…… 但是，从“别人的眼光”看，这样的我也会让人羡慕呢。 亚历克斯整个身体转向我，深深地低下头。 “推了你很抱歉。我真的不是故意要让你受伤的。” 然后抬起头，说： “我知道不是你们的错。但是看到这个宅邸，对以前的住户的怨恨就忍不住涌出来，没办法控制。还有，庭院被弄得乱七八糟真的很让人生气。” ……在这一点上他绝不退让。 真是个顽固的孩子。 听完这些话，施瓦茨大人深深地叹了口气，严肃地开口了。 “你的说法我理解了。但是，不能因为有情况就容忍犯罪。你也到了能明白这个道理的年纪了吧？” “……嗯。” 在深沉而有分量的声音下，亚历克斯低下头。 “犯罪就要受到惩罚。要么被宪兵抓住入狱或被绞死，要么被私刑折磨或杀害。不管怎样，你因为自己的行为，会把重要的父亲独自留下。” “……” 亚历克斯咬着嘴唇，肩膀颤抖着。他在忍住不哭。 “……我现在该怎么办？还是把我交给宪兵？或者……” 他带着求助的神情问道，施瓦茨大人从购物篮里拿出一个香草鸡肉的包裹扔给他。 “先吃吧。肚子饿的时候想不出正经办法。” 说得太对了。 接过包裹的亚历克斯交替看着施瓦茨大人和散发着香味的包裹……然后慢慢地撕开包裹，咬向鸡胸肉！他肯定是非常饿了。几口就吃完了。 看着舔着手指尽情享受酱汁味道的男孩，施瓦茨大人问： “你会用梯子吧？” “啊，那当然了。” 作为园艺师的孩子，亚历克斯有点得意地仰着头，宅邸的主人把刷子和装着涂料的桶递给他。 “那去给外围的栅栏涂上防锈漆。工钱嘛……三个银币。” “太便宜了！这算什么啊？” 亚历克斯撅起嘴。 “你要是想让我帮忙，涂防锈漆还不如修剪庭院树木呢。我比你干得好。” 但是，施瓦茨大人果断地打断了他的不满。 “在没得到信任和认可的时候就挑工作，太狂妄了。先把给你的工作做好，做出成绩来。要提要求等那之后。” “唔……” “怎么样？不做就算了。” “我又没说不做！” 亚历克斯虽然用少年特有的高声调骂着，但还是从施瓦茨大人正要收拾的手中夺过涂料。 “但是从现在开始到天黑肯定涂不完啊。” 太阳已经开始西斜了。户外工作必须在有太阳的时候做，不然不行。对于亚历克斯合理的说法，施瓦茨大人若无其事地回应。 “明天再来就行。期限是三天。提前完成也全额支付报酬。超过期限就减少。” “……知道了。” 早点完成工作就能早点拿到报酬，所以也不是坏事。亚历克斯一脸不高兴，但不知为何脚步轻快地走出了正门。 庭院里只剩下我和施瓦茨大人。等亚历克斯的背影远去后，将军清了清嗓子。 “对不起啊。受害的是米歇尔，我却擅自决定了那家伙的处置。” 他有点不好意思地说。 “没关系。只是擦破了点皮而已。而且饭也没事。” 我把购物篮举到眼前，笑着说。就像亚历克斯说的，如果我不那么笨，可能就不会摔倒了。 “我的做法可能不对……只是想起了以前。” 将军感慨地看着栅栏外认真涂防锈漆的少年，眯起了眼睛。 ……施瓦茨大人小时候失去了家人。他一定为了生存经历了很多……也被人救过吧。 “我不知道社会意义上的对错，但我支持施瓦茨大人的想法。” 不只是讲道理，我觉得有一个可以绝对信任的人也挺好。 施瓦茨大人温和地放松了表情，轻轻拍了拍我的头。 “不过，晚饭没事真是不幸中的万幸。” 看着购物篮，贪吃的将军感慨地说。我则得意地挺起胸膛。 “我拼命守住了！” “……守住？” 面对疑惑的他，我得意洋洋地说： “我摔倒的时候，为了不把篮子掉地上，拼命抱住了。所以没来得及用手撑地，膝盖和肘部擦伤了，但多亏这样饭才没坏……” 在我兴高采烈地说着的时候，施瓦茨大人的眉毛越挑越高，变成了恶鬼的模样…… “笨蛋！！！” ……终于大发雷霆！ “你为什么要做那么傻的事！？有比命还重要的东西吗！？首先应该确保自己的安全。如果有人要抢你的财物，就给他！要是米歇尔出了什么事，我……” 他紧紧咬着后槽牙，把话咽了下去，然后转身向庭院深处走去。从重重的脚步声也能听出他很生气。 ……我又做错了…… 出于好心做的事，却触到了他的逆鳞。 我垂头丧气地耷拉下肩膀。 夕阳渐渐临近。 我正在宅邸里准备晚餐（虽说今天只是加热一下然后装盘而已），这时， “米歇尔。” 施瓦茨大人用搭在肩上的毛巾擦着额头的汗，出现在厨房。 “差不多那个孩子也该回来了。把今天的工钱先给她吧。” 他递过来一枚银币。报酬总额是三枚银币，所以这一枚是预支的部分吧。这种工作一般为了防止中途被扔下，大多是完工后给报酬，但施瓦茨大人肯定是觉得就算预支的部分被拿走也没关系吧。 “如果明天以后我不在的时候她完成了工作，就把剩下的两枚给她。如果比规定日期提前完成，就再多加一枚银币。” “是。” 这是要根据成果额外增加报酬呢。那很不错啊。 “话说，施瓦茨大人知道雇佣园艺师的行情呢。” 亚历克斯抱怨给栅栏涂漆三枚银币太便宜了，但一般来说这个价格是合理的。 对于我不经意的话，他也很随意地回应。 “嗯，住一段时间就能大概了解这个城市的物价了。” 和刚认识的时候比，真是很大的进步啊。 “那，我的工资是不是也该调整一下了呢？” 既然知道物价，那肯定也该意识到给仆人一天一枚金币的工资太高了吧。对于我的提议，他摇摇头说“不用”。 “那是根据米歇尔的能力给的工资。再多点也可以。” “咦……” 再增加的话，我就要变成大富豪了。 经常听到因为工资少而有争执的情况，因为太多而烦恼还真是奢侈的烦恼呢。 施瓦茨大人把头从厨房门缩回去，又像想起什么似的探出头来。 “给那个孩子报酬之外再给点洗澡的钱。还有，如果有能借的衣服也给她换一下。” “是。” 亚历克斯掉进陷阱又用了涂料，身体和衣服都脏兮兮的呢。如果回去的时候能去澡堂洗个澡肯定很开心。但是…… “但是，我觉得家里没有她能穿的衣服呢。” 施瓦茨大人的衣服明显太大了。个子矮的我和年纪比我小的亚历克斯身高差不多，所以衬衫可以借给她，但我只有裙子没有裤子…… 我很为难，施瓦茨大人疑惑地歪着头。 “那个孩子是女孩哦。” “什么！？” 这个惊人的消息让我跳了起来。 “她是女孩子吗！？” 因为她的说话方式，而且在这个国家女性穿裤子的情况只有骑马服之类的，所以我一直以为…… 但是，回想起来，确实她长得很可爱，声音也很高。 对于惊愕的我，施瓦茨大人淡淡地说： “从骨架能看出来吧。” ……从衣服外面能看出骨架吗？ “咦？那施瓦茨大人知道亚历克斯是女孩还那么严厉地斥责她吗？” 您还拿镰刀指着她呢！ 对于混乱的我，施瓦茨大人一本正经地回应。 “她的罪过和性别无关吧。我只是根据她的行为推测，采取了我认为有效的处理方法而已。” ……我家主人就是这样的人。 “喂！天黑了，今天就到这里吧！” 听到声音我走向玄关，看到拿着涂料桶的亚历克斯站在那里。她用毛巾遮住脸，还戴着手套，所以皮肤上没有沾上涂料，但因为热出了很多汗。因为掉进陷阱，头发也沾满了泥土。 不过，被汗水浸湿的刘海间露出的眼睛很大，睫毛很长，仔细一看果然是个女孩。 “我把涂料和梯子放回仓库吧？” 她很熟悉地问道，但我温柔地苦笑着回应。 “我来做吧。去仓库的路有点……和你知道的时候不一样了。” 在黑暗中要是中了陷阱会有生命危险。亚历克斯露出像吃了苦虫一样的表情点了点头。 “辛苦了。这是今天的工钱。” 我递给她一枚银币，亚历克斯惊讶地睁大了眼睛。 “给我？我还没涂完呢！” “嗯。所以这只是今天的部分。工作完成后会全额给你。” 她还是一脸惊讶， “你觉得我明天还会来吗？” “你不来吗？” “不，我会来。” 那就没问题了。 看着一脸疑惑的亚历克斯，我递出另一个包裹。 “这个袋子里有换洗衣服和洗澡的钱，你用吧。衣服是我的旧衣服，不用还了。” 亚历克斯往手提袋里看。里面是一件简单的衬衫和一条喇叭裙。这两件都是我为了试缝纫机的状态缝的，所以给她也不可惜。她微微皱着眉， “……被发现了？到现在为止都没被别人发现过呢。” 因为我家有个这方面的“达人”（？）呢。 “你是故意穿成男孩子的样子吗？” “……这样比较容易找工作。” “亚历克斯是本名吗？” “正式的名字是亚历山德拉。” 原来如此，爱称是亚历克斯呢。 “话说，我还没问你们的名字呢。” 红发少女像突然想起来一样说道。 确实，还没自我介绍呢。 “这个宅邸的主人是施瓦茨·加斯塔基乌大人。我是米歇尔。” “是加斯塔基乌大人的宅邸啊。知道了。” 亚历克斯在嘴里嘟囔了几遍，牢牢地记在脑子里。 “那我明天再来，帮我向老爷问好！” 看着爽快地挥着手要出去的亚历克斯，我叫住了她“等等”。还有最后一个包裹没给她呢。 “这个，给你。” 我把两个包裹放在少女长满茧子的手上。那是用面包夹着家常菜的食物。刚才得到施瓦茨大人的许可，为了让她能带回家准备的。 “和你父亲一起吃吧。” 说完我正要抽回手……亚历克斯像抓住救命稻草一样握住了我的手。 “……谢谢。” 大颗的眼泪从还带着稚气的脸颊上滚落下来。 “对不起，我……我会好好干的。不会浪费这个机会。再也不做傻事了……” 看着满脸泪水哭起来的她，我紧紧地抱住了她。 “嗯。我知道。已经没事了。” 我像哄小孩一样轻轻拍着比我稍微矮一点的她的后背。 ……很辛苦吧。 从还应该被庇护的年纪就开始工作。 还要养活本应该庇护自己的大人。 没有人帮助自己。 但又不能抛弃家人。 我懂。 ……我以前也一样。 我就像曾经施瓦茨大人对我做的那样……一直抚摸着亚历克斯的后背，直到她停止哭泣。 第46章 米歇尔和亚历克斯 第二天。 施瓦茨大人去上班后不久，正如她所宣称的那样，亚历克斯来了。 “早上好。今天也请多多关照。” 我在门口把涂料递给她，她瞪大了眼睛—— “你竟然是个仆人！！” ——发出了巨大的惊叫声。 “你穿着漂亮的衣服，和那个‘怪物’……不对，和老爷看起来很亲密，我还以为你肯定是夫人呢……” “怎么可能，我只是个仆人而已。” ……嗯，昨天的我穿着连衣裙，头发披散着，是假日的打扮呢。 亚历克斯从上到下仔细地打量着扎着整齐发髻、戴着白色头巾、穿着女仆装的我，说： “……难道说，你是老爷的情人？” “不是。” 这姑娘说话也太直接太没礼貌了。 “今天你父亲没和你一起来吗？” “啊。” 亚历克斯一边打开梯子一边回答我的问题。 “那个酒鬼不到太阳高照的时候是不会起来的。” 亚历克斯的父亲曾是这个宅邸前主人的园艺师。施瓦茨大人已经同意如果她父亲来帮忙干活的话可以给同等的工钱……但看起来进展不太顺利呢。 “有什么我能帮上忙的吗？” “没什么。这是我们家的问题。” 被拒绝了，我也不好再多说什么。 ……我自己也不想把家里的事情跟别人说呢。 “那我去里面干活了，有什么事叫我哦。” “好。” 跟开始涂防锈漆的少女打了个招呼，我回到了宅邸里。 ◆◇◆◇ 晾完衣服打扫完玄关周围，太阳已经很高了。 “亚历克斯，不休息一下吗？我给你准备了冷饮和点心哦。” “嗯，谢谢。” 跟还在干活的亚历克斯打了个招呼，我把放着薄荷茶和饼干的托盘放在旁边。 回到宅邸打扫居住区域，买完食材回来，已经中午了。 “亚历克斯，吃午饭吗？” “可以吗？吃，吃！” ……于是，眼睛发亮连连点头的她和我一起坐在玄关的门廊上吃午饭。 不在房间里吃是因为施瓦茨大人严厉命令还不能让亚历克斯进屋里。在将军看来，园艺师女儿的抢劫伤人罪还在缓刑状态呢。同样因为这个原因，也还没告诉她庭院里陷阱的布置。 “获得别人的信任很难。一旦失去了信任，就更难了。” 这是施瓦茨大人的说法…… 我开玩笑地试探着说：“但是我被雇佣的当天就看到了一堆金币呢？”他满不在乎地回答：“我说过我看人的眼光很准吧。”……我不明白有什么不同。 “多谢款待！” 吃完炒蛋和火腿三明治以及胡萝卜浓汤的亚历克斯拍了拍裤子上的灰尘站了起来。 “那我接着干活去了。今天好像能做完。” “加油。” 我看着跑向栅栏那边的她的背影，开始做下午的家务。 做完一些琐碎的杂事，叠好收进来的衣服后，开始准备晚餐。 切好材料放进锅里煮的时候，揉面粉。面包面团发酵的时候做两个配菜。发酵完了把成型的面包面团放进烤箱，顺便把甜点也一起烤了……在做这些的时候，不知不觉已经快傍晚了。 “亚历克斯！不休息一下吗？” 我向在快要涂完栅栏一圈的位置挥动刷子的少女喊道。 “我烤了各种口味的司康饼哦。你想要哪种？原味、巧克力、坚果、香蕉、芝士、薄荷、干果、红茶、咖啡、白兰地……” “等等！太多了，太多了！” 看到我拿出铺着餐巾的满满一篮子司康饼，亚历克斯惊慌地叫起来。 “你烤了多少啊！你是要开店吗！？话说，从刚才开始你就一直给我东西吃，太多了吧！” “咦！？” ……没想到在加斯塔基乌家竟然会因为食物的量多而被抱怨…… “完成了！” 亚历克斯这样喊道的时候，是在傍晚之前。 她背靠着闪闪发光的栅栏，骄傲地挺起胸膛。 “变得漂亮了呢。谢谢你。” 因为宅邸的围墙是从外面最容易看到的地方，所以看起来美观让人很高兴。 “那么，这是主人让我交给你的报酬。” 我把一个小皮袋递给她，亚历克斯当场查看里面的东西后，扬起了眉毛。 “咦？多了一枚！” “因为你比规定时间提前完成了，所以给你加了一点。” “这样啊！谢谢！也帮我向大块头老爷问好！” 毫不害羞地兴奋不已的亚历克斯。这孩子真的什么都不怕呢。 “还有这个。和你父亲一起吃晚餐吧。” 我递出一个带盖子的篮子，里面有刚烤好的圆面包和装着炖菜的小锅。亚历克斯高兴地接过之后，有点不好意思地扭扭捏捏起来。 “那个……我知道这样拜托很厚脸皮……” 她难得地吞吞吐吐起来。 “以后也……希望能雇佣我。不只是庭院的工作，什么杂活我都干！工钱嘛……太低了我会很困扰，不过差不多的话我可以忍耐！” ……哇哦。真是个非常直接的姑娘呢。 不过，我在她这个年纪的时候也在工作，所以深知找工作的艰难。关于这一点，我也已经和施瓦茨大人商量过了。 看着不安地抬眼看着我的少女，我缓缓地开口。 “我们有在庭院一角建造菜园的计划。你能帮忙吗？日薪是四枚银币。” 亚历克斯的表情瞬间亮了起来。 “我干！我做这个！太好了！” 少女毫不掩饰喜悦地蹦蹦跳跳。这么晃的话炖菜的汤会洒出来的。会洒出来的呀。 但是，一阵闹腾之后的亚历克斯突然冷静下来，凝视着我。 “但是在贵族宅邸里建造菜园什么的……这个家，难道很穷吗？” ……真是个说话毫不留情的孩子呢。 我苦笑着，然后表情严肃起来。 “亚历克斯。” 我压低声音，直直地看着她的眼睛。 “这个宅邸的主人，施瓦茨·加斯塔基乌大人是我们国家的将军。虽然没有爵位，但公职待遇和贵族同等。敬称是阁下。在这个宅邸工作，要时刻怀着对施瓦茨大人的敬意，努力提升自己的品格。” 亚历克斯一开始觉得夸张想笑……但看到我认真的表情，她把到嘴边的玩笑话咽了回去。 “知道了。……不，我明白了。我会作为这个宅邸的仆人努力工作，不丢脸。” 她挺直了脊背。 嗯，很好。 虽然是孩子，但在这个有身份制度的世界里，划清界限很重要。 “那个，米歇尔小姐。不对，米歇尔大人？” 突然变得慌乱的少女让我笑了出来。 “叫我米歇尔就好。我和亚历克斯都是仆人。” 我故意用轻松的语气回应。其实我也是贵族，不过这有点复杂，就先不说了。 “那，米歇尔。以后也请多多关照……拜托了。” “好，也请你多多关照。” 我们握手，微笑着看着对方。 加斯塔基乌家，增加了一个新的仆人。 第47章 两人的晚餐 夜晚的餐桌由两人围坐。 “那个孩子怎么样？” 施瓦茨大人一边将叉子插入今天的主菜——猪内脏和鹰嘴豆番茄炖菜中，一边问道。 “是亚历克斯吗？她很努力工作哦。栅栏今天也涂完了。” 我一边撕着面包一边回答。 “嗯，变得漂亮了。” 施瓦茨大人点了点头，想用叉子叉起一小块内脏，但……有弹性的部位凹了下去，餐具的尖端插不进去。 “从明天开始，让她帮忙建造菜园。” “嗯，随你便。” 将军这次又想用叉子叉起一颗鹰嘴豆，裹着红色番茄汤汁外衣的球体弹开了叉子的尖端，在盘子里蹦跳着逃走。 “那，你和那家伙能好好相处吗？” 施瓦茨大人用叉子捞起被逼到深盘边缘的内脏，再次问道。 ……因为以前我因为新仆人的事情大闹过，所以他在担心我吧。我很惭愧。 “是的。我们相处得很好。她工作认真，是个直率的孩子。” 虽然嘴巴有点坏。 “关于仆人的工作内容，交给米歇尔决定。有问题的时候报告。” “是。” 这么说来，我的地位是不是相当于女仆长了呢？感觉有点帅气。但是，如果冒失地向施瓦茨大人确认的话，好像会给我加上职务津贴，所以还是保持沉默吧。 施瓦茨大人小心翼翼地把放在叉子上的猪内脏送到嘴边—— 啪嗒。 ——啊，掉了。 内脏掉进盘子里溅起红色的飞沫，他突然用一只手拿起深盘，把边缘凑到嘴边，一口气把食物倒进嘴里！ ……好久没看到了。直接喝汤汁的场景。 好像内脏和豆子用叉子很难吃。但是，在这种时候不用勺子而直接喝下去，这很有施瓦茨大人的风格……。 “对不起。下次我会用更容易吃的食材。” 对于感到惶恐的我，施瓦茨大人一边盛第二份炖菜，一边露出困惑的表情歪着头。 “为什么米歇尔要道歉？味道无可挑剔，是我不擅长使用叉子。把这当成熟练使用不熟悉工具的训练，就会有动力了。……刚才是我急躁了。” 他露出不服输的笑容，再次挥动叉子。 ……在我老家的话，这种情况盘子都可能被扔过来……。 施瓦茨大人不是那种因为自己的情绪而对别人发脾气的人呢。 他生气的时候，总是……。 “……” ……能来到这个宅邸，我必须要感谢我的家人呢。 看着努力与炖菜战斗的施瓦茨大人，我深切地体会到幸福的滋味。 “雇了个园艺师。” 加斯塔基乌将军这么说的时候，是在一个慵懒的午后。 初秋温和的太阳暖暖地照着，在将军的办公室里，困意让我的眼皮变得沉重，为了提神，我泡了一杯浓茶。这时，将军说出了这句话。 “哦。那个庭院，终于要正式整理了吗？” 之前去拜访的时候那里还是一片杂树林呢。 我把放在茶碟上的茶杯放在将军的桌子上，他像是在表示感谢一样打开了带来的篮子。里面满满地装着小巧的司康饼。五颜六色的，是因为口味种类很多吧。 我毫不客气地拿了一个，掰成两半放进嘴里。 “好吃。” 酥脆可口的外皮在嘴里轻轻一咬就碎了。我吃司康饼的时候喜欢加很多凝脂奶油，但这个不加也非常好吃。大概是为了将军带到工作场所当零食，所以即使没有奶油或果酱也不会吃腻的味道吧。顺便说一下，我吃的这个是加了混合坚果的。下次我要吃加干果的。 “本来没打算特意雇人，但是米歇尔带来的。” 加斯塔基乌将军一边大口吃着巧克力豆司康饼一边回答。 虽然这不重要，但一口吃下司康饼嘴里不会变得乱糟糟的吗？ “那个园艺师是米歇尔小姐的熟人吗？” “不是。是那个宅邸前主人的园艺师的孩子。” ……好复杂，不太明白。 “是什么样的人呢？” “小。” 是指身体小吗？ “和米歇尔小姐差不多高吗？” “比她还小。” 好小！ 比身材娇小的米歇尔小姐还小，那是个什么样的园艺师呢？ ……啊！我想到了。 是小矮人。 就是每个家庭的庭院里肯定会有一个的，戴着尖顶帽子、留着白胡子的老爷爷人偶。 帮忙的小精灵布朗尼带来的园艺师，肯定是大地精灵·庭院小矮人·花园小矮人无疑了。 好厉害啊，加斯塔基乌家。主人是巨魔，手下是布朗尼和小矮人！ ……这是什么人外魔境啊。 “那以后就是那个老爷爷来管理庭院……” “……你从哪里得出这个结论的？那个‘老爷爷’这个词是从哪里来的？” 我完全沉浸在小矮人人偶的想象中继续说着话，将军一脸奇怪地责问我。 “园艺师是个女的。” “啥？” “好像说是十三岁。” “啥！？” 小孩子！还是个女孩子！ 啊，所以比米歇尔小姐还小啊。 ……但是，小孩子又是女性的园艺师，在王都里也很难找到吧。 米歇尔小姐也好，小矮人小姐（暂定名）也好，为什么加斯塔基乌家会有这么多稀有人才呢？ ……小矮人的实力还是未知数呢。 “下次请让我去阁下的家里拜访一下吧。” 我突然来了兴趣，但是， “不行。” 果然今天也立刻被拒绝了。 第48章 马车上的浪漫 亚历克斯开始常来加斯塔基乌家已经过了几天。 今天是施瓦茨大人的休息日，我和亚历克斯在宅邸约好，大家一起去园艺店采购。 那家店在王都郊外，是亚历克斯父亲以前常去的店，据说她自己也经常跟着去。 “那是专业园艺师常去的店，什么都有。蔬菜苗、庭院树木、驱鸟的稻草人！” “我想要一套适合在庭院里的吉利服。” “……那还是向军部申请比较靠谱吧。” 你这是要奇袭谁啊。 趾高气扬的亚历克斯和一如往常的施瓦茨大人。跟在他们后面的是我，米歇尔。 今天的目的是买菜园和花坛用的幼苗，以及肥料和缺少的物资。听说这家店有各种园林用品，所以也想买放在露台上的长椅和桌椅套装。 所以，考虑到会买很多东西，这次出门是坐马车。而且为了省去还马车的麻烦，还雇了车夫。 宅邸前已经停着一辆马车。 走近一看…… “早上好！加斯塔基乌阁下，米歇尔小姐。” 穿着便服的将军副官托马斯大人轻快地从车夫座位上跳下来，爽朗地笑着挥手。 “早上好，托马斯大人。这……” “……你为什么在这里，托马斯？” 我还没来得及提出疑问，施瓦茨大人就用危险的声音问道。 “为什么？阁下申请借马车，我想难得有这个机会，就自告奋勇当车夫啦！” “……哪里‘难得’了？” 对于毫不羞愧的托马斯大人，施瓦茨大人无奈地叹了口气。 ……他又强行跟来了。 副官大人心情很好地转移视线……看到了我右边的亚历克斯，目光停了下来。 “……没有尖顶帽子也没有胡子。” “啊？” 对于这句神秘的话，我反问回去，托马斯大人歪着头说： “咦？阁下不是说雇了个女园艺师吗？信息有误？” 带着调皮的语气，亚历克斯立刻撅起嘴。 “米歇尔，这个轻浮的男人是谁？真没礼貌！” “等等，亚历克斯！” 你也很没礼貌好吗！ 我慌张地捂住她的嘴，他却满不在乎地回答。 “我是托马斯。加斯塔基乌将军的副官。好歹也是个贵族，随便叫我托马斯大人就好！” ……托马斯大人也不是一般人呢…… “谁要……” “哦。” 贵族青年打断了气得大喊的少女的话。 “对方都自报家门了，你不报上名来可就不礼貌了哦，女士。” 园艺师咬着嘴唇…… “……亚历克斯。” “亚历克斯酱呢。请多关照！” 托马斯大人露出洁白的牙齿，微笑着。 托马斯大人什么都不怕，让人捉摸不透……感觉就像个老练的驯兽师。 我有点明白他为什么会被选为从边境来的未知将军施瓦茨大人的副官了。 “施瓦茨大人！把这家伙埋在院子里行吗！？” “估计成不了好肥料，不过我不阻止哦。” “是是是，商量坏事的时候请在目标不在的地方进行哦。” 对凑在一起大声商量犯罪计划的加斯塔基乌家主仆，托马斯大人若无其事地开始准备马车。 ……至于我呢…… 虽然不太合适，但我觉得很热闹很开心，心情也放松了。 美丽的铺砌路面上，传来轻快的马蹄声“噗噗”作响。 两匹马拉的有篷马车在经过规划整理后笔直延伸的王都街道上快速前行。 “果然还是应该买辆马车。每次都申请从军队借太麻烦了，还会莫名其妙地附带一些东西……” 施瓦茨大人重重地坐在货台上设置的长椅上，手托着下巴小声抱怨着。 ……如果主人施瓦茨大人真的想要的话，作为仆人的我也不再多说什么，但是考虑到马车的使用频率以及照顾马匹的人员和马厩等设备的投资费用，就让人头疼。 嗯，这次的发言其实并不是真的想要马车，只是因为托马斯大人跟来了让他不高兴而已。施瓦茨大人在工作上似乎很信任托马斯大人，但私下见面的时候为什么这么冷淡呢？ 这次借的马车也不是载客用的，而是带篷的运货马车。车夫座位上坐着托马斯大人和亚历克斯，货台上坐着我和施瓦茨大人。 货台原本不是让人坐的结构，只是放了一个可以拆卸的长椅，所以稳定性很差。 突然“咯噔”一声！货台猛地一震。大概是车轮压到了小石头吧。 “呀！” 这突如其来的颠簸让我的身体从椅子上弹了起来。就在我差点被甩到地上的时候，将军的大手瞬间抓住了我的胳膊。然后我被稳稳地放回椅子上，接着就被紧紧地拉到了他的身边。 不愧是我国最强的将军。身体核心力量很强，纹丝不动。 “很危险，抓住我。” “是……是。” 我按照他说的，紧紧抱住施瓦茨大人的胸膛，身体僵硬着。 好近啊。 近到比起车轮的声音，呼吸声和心跳声都听得更清楚！ 施瓦茨大人单手支撑着像煮熟的章鱼一样僵硬的我，向车夫抱怨。 “喂，你驾车太猛了。” “马车本来就会摇晃哦。重要的东西要好好抱着。” 托马斯大人从篷布的缝隙中笑嘻嘻地回头看。 ……就是这种地方呢，施瓦茨大人烦躁的原因。 顺便说一下，亚历克斯也笑嘻嘻地从运货马车里探头看。 真是的，回去的时候一定要让他们换座位！ 但是，在这一段时间里…… 我把头靠在施瓦茨大人的胸膛上，怀着紧张的心情度过了去往目的地的路程。 第49章 烧烤派对 “哇，好厉害！” 我不禁发出感叹之声。 以拥有王都最大规模商品种类而自豪的园艺店非常广阔，放眼望去满是鲜花和树木。店铺深处林立着温室。 “种苗区在这边哦。” 对被如地毯般铺满的花苗吸引住目光的我，亚历克斯很熟悉地招呼道。她带我来到的是一个天花板较低的温室。 “你想种什么呢？一到两个月就能收获的叶菜？冬天收获的根菜？还是要精心培育到春天的豆类？” 亚历克斯拿着装在麻编花盆里的种苗和装在袋子里的种子，一边介绍一边说着。听说她父亲失业后，她为了赚日薪曾在农场工作过，所以对蔬菜也很了解。 施瓦茨大人借给我用于菜园的地块在南侧，阳光充足，面积也相当大。 “能不能各种种类都种一点呢？” “米歇尔意外地贪心呢。” 对于我的提议，园艺少女调皮地笑着说。 “可以哦，一起种几种相性好的蔬菜吧。不过，第一年可别期望有太好的收成哦。田地是要花好几年从土壤开始培育的。” “好的。我会努力的。” 年纪比我小的女孩以得意的神情对年长的我说话，让人觉得很可爱。如果有个妹妹的话，是不是就是这种感觉呢？能看出她很仰慕我，所以即使有点任性也很可爱。 我曾经当了十年没有血缘关系的女性的“妹妹”（准确地说现在也是），但从未觉得她是亲人姐姐。……大概，她也是这么想的吧。 “米歇尔？” 看到我低下头，亚历克斯担心地探头看过来。 ……不行，稍微陷入沉思了。 我笑着掩饰说没什么。 菜园的安排好了之后，接下来是整个庭院的事情。 “我想在宅邸周围种一些带刺的植物。” “那样的话，种藤蔓玫瑰怎么样？施瓦茨大人。让它爬在栅栏上可以当树篱，花也很漂亮哦。同时在脚下种一些柊树，把壕沟隐藏起来。” “嗯。还有，为了改善后面通用门前面的排水，铺上沙石怎么样？” “沙石也不错，不过既然好不容易挖了壕沟和陷阱，不如做出让雨水流进去的坡度更好。通过调整草坪让人看起来是平的。” “有道理。” 商量着的施瓦茨大人和亚历克斯意外地关系很好。虽然初次相遇的时候情况很糟糕，但他们似乎都有工匠的气质，很合得来，最近还告诉她陷阱的位置，一起考虑庭院的布局。 “咦！加斯塔基乌阁下的家有陷阱吗？我之前去的时候什么事都没有啊？” “别以为下次也会平安无事哦。” “要是你掉进去就好埋了！” 毫无关系的托马斯大人也凑过来，大家和和气气地聊起来。我在稍远的地方看着打闹的三人，脸上露出微笑。 这种时候，我没有自信能很好地融入人群中，总是会退后一步。总觉得好不容易大家这么开心，不能破坏气氛。 这是我至今的人生中养成的习惯…… “带刺的树的话，比起柊树，石榴不是更好吗？我喜欢石榴。” “你的喜好怎样都好啦！外行人闭嘴。” “客人大多都是外行人哦。不尊重一般大众意见的专业人士，只是自以为是罢了。” “唔！尽是歪理！施瓦茨大人，把这家伙真的沉到堆肥箱里去吧！” 在亚历克斯和托马斯大人小吵小闹的时候，施瓦茨大人叹了口气，然后抬头思考……和我的目光相遇了。 他对两个年少的人无奈地耸耸肩，眯起眼睛像是在寻求我的同意，我的脸颊发热。 ……即使是在这种小事情上，他也会在意我的存在。 虽然只是很细微的事情……但仅仅如此，就让我有了自己在这里是被需要的肯定感。 买完苗木和肥料之后，终于要挑选庭院家具了。 园艺店的一角，像露天咖啡馆一样摆满了时尚的桌椅套装和长椅。和样品凉亭、花架一起摆放的家具，就像绘本里描绘的理想花园风景一样。 要是能在这里喝茶，肯定会非常优雅吧。 ……实际上我家的庭院是布满陷阱的危险地带呢。 加斯塔基乌宅邸面向玄关东侧的露台不是很宽敞，所以能放得下的庭院家具大概就是一张桌子和两把配套的椅子，如果还有空间的话，有一张三人座长椅就好了。 对家具不感兴趣的施瓦茨大人说了句“随便选”，就早早地坐在了藤编沙发（商品）上，于是剩下的三个人开始挑选桌椅套装。 “我绝对选实木的！” 亚历克斯把手放在白色木质桌子上主张道。 “能感受到木头的温暖，还能享受随着时间变化的乐趣。用得越久越有味道哦。” 对自信满满的她， “不不，我推荐大理石的。” 接着托马斯大人介绍的是厚重的石质矮桌套装。 “因为是在户外用的东西，所以得是防水的材质才行。而且很结实。加斯塔基乌阁下坐上去也不会坏。” ……请不要用你的上司来衡量耐久力啊。 “哎呀。石头又重，冬天冷夏天热。还是木头好！” “木头会腐烂、长霉、长蘑菇哦？石头的稳定性才是永恒的呢。” ※亚历克斯和托马斯大人的意见只是个人感想。 互相瞪着的两人，不久就转过身来面向我。 “米歇尔肯定选木头的吧！” “米歇尔小姐喜欢石头的吧！” “那个……” 被他们逼问得有点胆怯， “……我觉得这个好……” 我指的是有着猫爪形状铁艺框架，桌面和座面是马赛克瓷砖的桌椅套装。用彩色瓷砖做成的几何花朵图案非常可爱。 对于我的心头好，两人对视了一眼， ““这个不行。”” 什么！？ “金属制的保养起来很麻烦哦。” “太可爱了，和阁下的宅邸不搭吧。” ※只是个人感想。 ……呜呜，被全盘否定了。 “差不多决定好了吧？” 在垂头丧气的我身后，施瓦茨大人问道。 “三个人意见不一致呢。施瓦茨大人您觉得哪个好呢？我绝对选这个！” 亚历克斯展示的是设计简洁的白色木质桌椅套装。 “我选石头的。质朴刚健，很适合加斯塔基乌阁下。” 托马斯大人一边说着奉承话一边推荐的是膝盖高度的光滑大理石矮桌和凳子套装。 “我还是喜欢那个呢……” ……被批了个遍之后，有点难以启齿。 施瓦茨大人快速地扫了一眼三个人选的不同物品， “就选米歇尔选的那个。” ““什么！？”” 瞬间表示不满的是除了我之外的两个人。 “您现在根本没有好好考虑就决定了吧？” “因为是米歇尔选的，所以就选那个了吧！偏袒！” 对于托马斯大人和亚历克斯的抗议， “偏袒又怎么了？” 施瓦茨大人若无其事地回应。 “米歇尔在宅邸里待的时间最长，贡献也很大。我优先考虑米歇尔的意见是理所当然的吧。” 对于身为一家之主和上司的人的主张，仆人和部下瞪大了眼睛对视了一下…… “喂！能得到宅邸主人这么大信任的家人，那不就是夫人了嘛。施瓦茨大人和米歇尔难道已经结婚了吗！” “不是，据说他们好像还没交往呢。” “什么！？” “而且，认识还不到两个月呢。” “真的假的！？但感觉他们就像已经相伴几十年的老夫老妻一样有威严呢！” ……他们好像以为在悄悄说话，但我全都听到了哦。 “好了，决定了就去下一个地方。还有东西要买呢。” “明白。” “啊，等等我呀。” 施瓦茨大人安排店员把商品搬到马车上，然后迅速离开了户外家具卖场。托马斯大人和亚历克斯在后面追着。 我跟在他们三个人身后—— ……其实，一个普通的仆人被主人特别对待而感到高兴是不应该的事情…… ——但我还是费了好大劲才抑制住忍不住上扬的嘴角。 最后拜访的是户外烹饪器具区。 在这个经常举办花园派对的国家，户外烹饪器具也属于庭院工作的工具之一。 “哦！阁下，要买户外烤炉吗？” 托马斯大人兴致勃勃地跟在正在查看可以更换铁板和烤网的大型烤台的施瓦茨大人身边。 “那今晚就在阁下家举办烧烤派对吧！” “别擅自决定。” “很好啊。我去买肉。” “你会破产的。” “别让我破产啊。稍微有点节制吧。” 听到施瓦茨大人的宣言，托马斯大人吓得脸色苍白，浑身发抖。 ……虽然不至于破产，但一个月的工资好像很容易就没了呢。 “要烤肉吗？我也想吃！” “好啊。多吃点，快点长大哦。” 托马斯大人摸了摸举手自荐的亚历克斯的头，却被她怒吼“别把我当小孩！”。 来到这里之后，我提醒过亚历克斯好几次注意言辞，但托马斯大人说“只有我们自己人的时候没关系”，所以我也就没再管了。 ……先不说托马斯大人不知什么时候已经把自己当成加斯塔基乌家的一员这件事。 不管怎么说，施瓦茨大人也没法赶走部下，所以我觉得今晚应该会举办烧烤派对。 还有卡诺普斯大人送的礼物剩下一些，食材应该不缺吧？我在脑海中确认着储藏室的储备物品。 “米歇尔，这个台子怎么样？” 听到呼唤，我跑向施瓦茨大人。 他选的是一个圆柱形带盖子的烤炉。是不仅能烤，还能当熏制器用的那种。 “你不是说想要个熏制窑吗？” 他还记得不经意的对话，还考虑我的意见，这让我很开心。 “是的。我觉得这个很好。” 在活力满满点头的我身后，托马斯大人和亚历克斯在闲聊着什么。 “啊，买这个吧。一家一个必需品！” 将军副官指着无数个排列着的陶瓷做的戴着尖顶帽子、留着白胡子的人偶。 “就这个吧。名字就叫‘亚历克斯’酱。” 托马斯大人拿起一个眼睛圆圆的很可爱的人偶，园艺少女明显地皱起了眉头。 “为什么要给小矮人偶起我的名字啊？” 对于亚历克斯的抗议，托马斯大人很自然地说： “这有庭院守护者的意思哦。加斯塔基乌家的庭院是由你管理的吧？” “嘛，算是吧！我是专属园艺师嘛！” 亚历克斯有点不好意思地笑着，看起来也不是很反感。 虽然她好像被巧妙地哄好了……但我感觉这里面有别的意图，是我想多了吗？ 在一个家里，人们相遇，产生联系，然后向外扩展。 虽然这是很平常的事情，但人生真的很有趣。 “那么，回去吧。” “是。” 买完所有东西，踏上归途。 马车的座位和去的时候一样排列……嗯，算了。 晚上如预告的那样，用托马斯大人提供的肉愉快地举办了烧烤派对。（托马斯大人好像因为钱包的事情有点想哭的样子） 然后…… 放着猫爪形状桌椅套装的露台成了我最喜欢的地方。 第50章 不速之客 “呜呜……” 从烤箱中取出烤盘的瞬间，我失望地发出声音。 做好晚饭，现在只等主人回来的时间里，想着难得就再做一道甜点吧，结果……却漂亮地失败了。 “啊啊……” 垂头丧气的时候， “怎么了？” 上方传来低沉的声音。 “啊，欢迎回来。” 我都没听到玄关的门打开的声音。慌忙转过身低下头，施瓦茨大人回应着“我回来了”，同时看向我的身后。 “发生什么了？发出像世界末日一样的声音。” 虽然没到那么夸张的地步…… “我想做泡芙来着，但是皮没有膨胀起来。” 我把烤盘上烤得焦黄的点心展示给他看。本应该膨胀成圆顶形状的泡芙皮，却瘪瘪地塌了下去，变得扁平。 “这样里面就没有空洞，不能装奶油了。” 我试着掰开一个给他看，断面只有一层小小的空气层，里面是实心的。 “米歇尔做饭失败可真少见啊。” 对于施瓦茨大人意外的低语，我更加沮丧了。 明明做过很多次都成功了，却突然有一天做出了这种瘪掉的东西，泡芙皮真是反复无常。 还好还没做卡仕达奶油，这算是不幸中的万幸。 “很抱歉让您担心了。我马上准备饭菜。” 我急忙收拾起那堆瘪掉的泡芙皮，施瓦茨大人歪着头问： “这些失败品怎么办？扔掉吗？” “那怎么行！” 我拼命地摇头。食材是用施瓦茨大人给的生活费买的。即使做出来的东西不能给别人吃，也不能浪费。 “我会负责处理好这些。” “处理？” “是的。比如……” 我掰着手指头在脑海中想出各种食谱。 “和糖还有黄油混合后再烤一下做成面包干，或者浸在蛋液里烤一下做成不是面包布丁的泡芙布丁，还可以铺在模具里当蛋挞、乳蛋饼或者芝士蛋糕的底……” “听起来都很好吃啊！” 啊，上钩了。 “这些再利用的料理你是打算一个人吃吗？” “作为工作餐，我想让亚历克斯也来帮忙一起吃。” “算我一个！” 什么！？ 我吓了一跳，施瓦茨大人却步步紧逼。 只是因为做了不能给主人吃的东西，我才想收拾掉，没想到…… “但是，这……是失败品哦？” 我再次确认， “那又怎样？” 施瓦茨大人拿起一个瘪掉的泡芙皮，一下子放进嘴里。 “失败谁都会有。问题是之后怎么挽回。如果能由此开拓新的道路那就是幸运。就这个泡芙皮来说，味道不错，所以不算失败。而且我觉得，减少吃到米歇尔做的菜的机会才更可惜。” “……” ……施瓦茨大人真的是让我振作起来的天才呢。 “那，那么……饭后甜点就做泡芙皮布丁吧。” “好，我很期待。” 我看着把行李拿到自己房间去的将军的背影，兴高采烈地开始准备晚餐。 ——因为失败被夸奖，这还是第一次的经历呢。 和施瓦茨大人聊天，总是让我的心变得温暖。 虽然失败的作品也被夸奖了，但下次还是想让他吃到成功的作品呢。 ——再会总是突然降临。 “那，明天见！” “嗯，路上小心。” 夕阳将庭院染成红色的时候。做完植物养护工作的亚历克斯回去了。 加斯塔基乌家的菜园已经播完种，现在只需等待发芽。仅仅是蹲下来看着还很平坦的田垄，心中就充满了期待。 据说叶菜下周就会发芽，到时候要进行第一次间苗。间下来的嫩叶也可以吃，很让人期待。 一边在心里默默祈祷着快点发芽，一边想着差不多该准备晚餐了站起身来的时候—— “……请问。” ——门那边传来一个声音。 我迎着逆光眯起眼睛。黄昏中模糊的人影，看起来像纤细柔软的柳树。 “请问这里是施瓦茨·加斯塔基乌将军阁下的宅邸吗？” 那沉稳的声音，带着一种似曾相识的感觉。 “是的，这里是。” 我轻轻拍掉女仆裙上的泥土，向门走去。对方那如笼罩在雾气中的脸渐渐清晰起来，轮廓也显现出来。 穿着笔挺上衣、脚跟并拢笔直站立着的初老绅士，张开被半白的胡子遮住的嘴唇。 “在下是杰拉尔德·奥布赖恩。请务必让我拜见一下宅邸的主人。” 当我的视线与他灰色的眼睛对上的瞬间，我不禁“啊！”地叫了一声。 “你是，海边的……” 就是那个时候，被冲到礁石上的人！ “您没事真是太好了！我一直很担心呢。您的伤怎么样了？” 我把脸凑近门的格子，初老的他惊讶地扬起白色的眉毛。 “……米歇尔小姐吗？” 咦？我有自报姓名吗？ 话说，为什么你会知道施瓦茨大人的名字和家呢？？ “前几天多谢您的帮助。托您的福，我才能活着来到这里。” 他恭恭敬敬地低下头，就像一块诚意的集合体。 “我也想向加斯塔基乌阁下当面致谢。” “不巧，主人现在不在。” “那么，请问他什么时候回来呢？” “这个……” 我正要说“马上就回来”的时候，突然一片黑暗笼罩在他的头上。将被染成金色的风景切出一块漆黑阴影的，不用说也知道是…… “施瓦茨大人！” 将军站在来访者的正后方，俯视着他的头。他也算是高个子，但和施瓦茨大人站在一起，就显得很矮小了。 “你来我家有什么事？” 可能是把他当成上门推销的了吧，施瓦茨大人突然发出危险的低吼声。 ……说实话，即使是习惯了的我也觉得很可怕。多亏他这样几次赶走了可疑的商贩，我们家都没有行商的人敢靠近了。 但是，白胡子的他毫不畏惧地转过身，直视着将军的眼睛，然后深深地低下头，几乎要跪下去。 “突然来访实在冒昧，请您原谅。我是杰拉尔德·奥布赖恩。前几天承蒙您的关照。加斯塔基乌阁下。” “前几天？” 对将军的疑惑，我隔着门用嘴型告诉他“海！”。 “哦，是那个时候倒在路边的人啊。” 这表达也太直接了。 明白过来的施瓦茨大人指示我打开门。 “站着说话也不是个事，先进来吧。” 加斯塔基乌家的主人豪爽地邀请客人进门。 “那我就恭敬不如从命了。” 他恭敬地打过招呼，走进了门。 这就是后来成为家令的杰拉尔德·奥布赖恩先生，第一次踏入加斯塔基乌家的瞬间。 第51章 震撼的前半生故事 “请用。” 杰拉尔德先生对着放在桌上的红茶低头说道：“多谢。”他的语气恭敬且带有一种时代感。 施瓦茨大人回家后在整理仪容的时候，我把杰拉尔德先生带到了会客厅。这位头发银灰的绅士直直地盯着端茶过来的我。 “……那个，有什么事吗？” “不好意思，失礼了。” 我被他盯得有些不自在，便反问了一句，他有些不好意思地移开了视线。 “在海边见到你们的时候，我还以为你们一定是夫妻呢。” ……最近也有人有这样的误会呢。看到我穿着女仆装，他很惊讶吧。 “我只是一个普通的仆人。” 为了避免传出奇怪的谣言影响单身的施瓦茨大人的未来，我赶紧明确地否定。 “这样啊。那么……” 杰拉尔德先生正要说什么的时候，会客厅的门开了，施瓦茨大人走了进来。 “那么，你来有什么事？” 施瓦茨大人连招呼都不打，就在来访者对面的沙发上重重地坐下。我赶紧给主人的杯子倒上红茶，行了一礼正准备离开房间的时候—— “米歇尔，留在这里。” ——却被施瓦茨大人叫住了。 在客人面前听他们谈话真的好吗？ 我有些犹豫，但看到施瓦茨大人似乎不打算改变主意，我只好有些无奈地在沙发的角落坐下。 哇！在客人面前，让仆人坐在主人旁边，真的可以吗！？ 虽然我有些慌乱，但施瓦茨大人看起来不会改变主意，我只好有些无奈地在角落坐下。 呜呜，不知道客人杰拉尔德先生会怎么想呢？ 不过，在这里我要是闹起来的话谈话也没法进行，所以我尽量像空气一样待着，看着他们两个人。 “那么，你怎么知道我的名字？为什么来我家？” 施瓦茨大人再次询问，初老的绅士端正了一下坐姿，深深地低下头。 “前几天多谢您救了我的命。我无论如何都想当面感谢您，所以冒昧地根据在海边听到你们互相呼唤的名字找到了这里。” ……那个时候，在海边我有叫施瓦茨大人的名字吗？在那种濒死的状态下还能记住周围的对话，真厉害呢。 话说回来，施瓦茨大人是祖国的英雄，所以只凭名字和外貌就能确定身份也不奇怪……但是能找到宅邸，这调查能力也太强了吧。有点可怕。 “多亏了你们恰当的处理，我才能活下来，并且……实现了我的心愿。” 恰当……是用火烤了一下呢，用火烤了一下。 “所以，我想来这里表达我的谢意。有什么我能为你们做的吗？虽然我只有这副身躯，但我会尽我所能满足你们的要求。” 作为救命之恩的报答，要实现愿望，这人就像童话里的魔法师一样。 “比如呢？” 对于施瓦茨大人的反问，杰拉尔德先生微微眯起眼睛， “如果有什么困扰的事情，我会从根源上解决它。” 他那冰冷的眼神，就像锋利的刀刃一样。解决困扰的事情，这是像万事屋一样吗？ 施瓦茨大人翘着二郎腿，摸着下巴，然后这样提议道： “那么，说说你的事情吧。” “……什么？” 对于一脸疑惑的来访者，宅邸的主人又重复了一遍， “你说实现了心愿。说说你是怎么受伤的，又是怎么来到这里的。把这个当作报答吧。” 听到施瓦茨大人的话，初老的他先是惊讶地睁大了眼睛，但不久就叹了口气，像是放弃了一样。 “我明白了。那我就讲讲吧，我那愚蠢的前半生。” “这是在你们出生很久之前，在我比你们年轻的时候的故事。” 杰拉尔德·奥布赖恩出生在我国福尔米亚王国南海位置的一个小岛上。 奥布赖恩家族是军人世家，据说杰拉尔德自己从十几岁前半段就开始从事军务，也深受君主的信任。 但是，在他成年的时候内战爆发，国家崩溃。失去了应该侍奉的国家、人民甚至家人的他，独自一人来到了这个国家。 既没有金钱也没有身份证明的他在异国过上安稳的生活很困难。杰拉尔德作为雇佣兵在王国各地辗转。 在那之后过了十多年，他因为被雇佣去剿灭某个地方的盗贼团而结识了那个地方的领主。 据说领主非常欣赏杰拉尔德的性格和工作态度，让他住在自己的宅邸里。 “虽说是领主，但领地也只是三个乡村大小的小地方。不过对我来说那也是很重要的地方。” 杰拉尔德先生怀念地望向远方。那个靠近海边的领地让他想起了已经灭亡的祖国。 福尔米亚王国很广阔，而且贵族也很多。光记载在名鉴上的世袭贵族就有一千家。公爵侯爵级别的贵族名声在外，但伯爵以下的贵族数量太多，而且新兴和没落不断交替，要全部掌握实在是难上加难。……我的娘家，在最新版的贵族名鉴上有没有名字都很可疑。 在众多贵族家庭中的一个，从异国漂泊而来的军人找到了安身之所。 “我的主人是个诚实的人，对家人和领民都尽心尽力，一直致力于领地的发展。能侍奉他，至今都是我的骄傲。” 被雇佣担任门房兼警卫的他不久后成为了随从，最后甚至升为了执事。这时距离他离开祖国已经过去了四十多年。 高龄的领主寿终正寝后，杰拉尔德决定等守孝期满就离开宅邸。他打算在领地的角落找个地方隐居，过着安静的退休生活。 ——直到那个消息传来。 “我隐居后不久，继承领主之位的前代领主的子嗣一家去世了。” 表面上说是海难事故，但明显是谋杀。 下一任领主是前代领主的外甥。 杰拉尔德为了揭露新领主的恶行开始独自调查…… “在那个过程中遇到了你们，之后……表面上什么也没发生。只是领主又换了人而已。” 说完故事，杰拉尔德先生微微放松了肩膀的力量。 我不知不觉间喉咙干得不行，用冷掉的红茶润了润嗓子。 ……怎么说呢，太壮烈了。如果写成小说，大概会有十卷，是波澜壮阔的半生。 皱着眉头默默听着的施瓦茨大人点了点头，说道：“原来如此。”然后缓缓站了起来。 “米歇尔，客人要走了。把他送到门口。” “……什么？” “什么！” 我的反问声和杰拉尔德先生惊愕的声音重叠在一起。 “这是怎么回事？我对阁下有什么失礼之处吗？” “没有，没什么。我只是听完了故事，你可以走了。” “这可不行！” 杰拉尔德先生对冷淡的施瓦茨大人不依不饶。 “在没向你们表达完谢意之前我不能回去！” “我说了把你的故事当作报答收下了。” “那种东西，根本算不上什么。我想做更具体的报答……” “米歇尔，去准备饭。” 施瓦茨大人无视步步紧逼的老绅士，对我下达指示。 “阁下，请务必！这样我心里过意不去！” 将军瞥了一眼拼命诉说的杰拉尔德先生， “我饿了。” “……什么？” “如果还要继续说下去，那就边吃饭边说。要是妨碍我吃饭，你会为来到这个宅邸而后悔。” ……好厉害的威胁话语呢。 杰拉尔德先生呆呆地看着大步走向食堂的施瓦茨大人的背影。 “那个，如果不嫌弃的话一起吃个饭怎么样？” 施瓦茨大人说边吃饭边说，应该是在邀请杰拉尔德先生吧。 在我催促下去食堂的时候，杰拉尔德先生犹豫了一下…… “那我就恭敬不如从命了。” 第52章 温馨的夜晚 长桌上放着一个巨大的双耳锅。 今天的晚饭是普罗旺斯鱼汤。番茄汤底中满是大蒜和香草，还有快要溢出来的各种海鲜。把厚切的法式长棍面包浸在味道浓郁的汤里吃，简直太棒了。 “请用。” “多谢。” 把一个深盘放在杰拉尔德先生面前，盘子里以一只大的带头海虾为主，搭配着带壳的贝类和白肉鱼，摆放得很均衡。他恭敬地低下头。 我家总是准备着能提供十人份食物的量，所以即使有突然来访的客人也能应对。但相应地，主人的那一份就会减少一份。 餐厅桌子的上座坐着施瓦茨大人，左右相对而坐的是我和杰拉尔德先生。这次有客人在，我也一起吃饭……感觉相当尴尬。 杰拉尔德先生用勺子和叉子巧妙地剥着海虾的壳，优雅地送入口中。和直接连壳带头带尾巴一起咬的施瓦茨大人形成了强烈的对比。从营养价值来说，连壳一起吃也是有好处的。 “味道非常棒啊。” 杰拉尔德先生用手帕擦着被番茄染红的白胡子说道。 “有着温柔细腻的味道。让我想起了故乡。” 杰拉尔德先生来自一个被大海环绕的小国，长期侍奉的宅邸领地也在海边。海鲜对他来说应该很熟悉吧。 “是吧，米歇尔的厨艺很棒。” 不知为何，听到杰拉尔德先生的话，施瓦茨大人得意洋洋起来。 ……有点不好意思呢，拜托在人前的时候就别夸我了。 “那你之后打算怎么办？” 施瓦茨大人一边艰难地对付着煮得软烂的白肉鱼，一边问道。 “向两位表达完谢意之后，我想开始旅行。” 杰拉尔德先生淡淡地回答。 “去哪里？” “还没决定去哪里。” “在王都的落脚处呢？” “我今天才刚到。接下来要去找旅馆。” 施瓦茨大人抬眼思考了一下， “住我家吧？” “……什么？” 白发绅士提高了语调，微微歪着头。 “没有住的地方的话就住这里好了。房间还有很多。对吧，米歇尔。” 被问到，我连连点头。 “是的，有三间左右的客房现在就能用。” 还好把空房间都打扫干净了！ “那就这么定了。” 施瓦茨大人擅自决定，杰拉尔德先生有些困惑。 “让我做到这种程度……” “反正你想做的‘报答’，我现在还不能马上决定。如果你对我和米歇尔有什么用处的话，住在这个宅邸会更方便吧。” “但是……” “不过，这不是无偿的帮助。这个宅邸人手不足。作为提供住宿的交换，希望你能帮忙做一些家里的事情。当然，会给你工资。” “……提供住宿，然后让我提供劳动力？还能拿到工资？” 杰拉尔德先生露出不理解的表情。嗯，我也不理解。但是，既然施瓦茨大人这么说了，那肯定有他深刻的考虑吧。 白发绅士一瞬间露出严肃的表情，然后轻轻叹了口气。 “我明白了。我就在这里暂时住下吧。” “请使用这个房间。” 我带杰拉尔德先生去的是二楼走廊中央的房间。在南边施瓦茨大人房间的南侧和我在北侧角落房间的中间隔两个房间的位置。 这个房间原本是前住户的私人空间，所以室内宽敞豪华。 “真的可以用这个房间吗？像我这样的人住阁楼就足够了……” ……我刚入职的时候也这么想过。 “您别在意，这是主人的决定。” 按照一般贵族宅邸的常识来看，加斯塔基乌宅邸总是充满让人惊讶的事情呢。 “长途旅行您也累了吧。请好好休息。等会儿我给您送水壶来。” 说完例行的问候语，我离开了房间。在关上门之前，我看到杰拉尔德先生把包放在边桌上，然后像松了一口气一样坐在床上。 回到客厅，看到施瓦茨大人一个人在喝着葡萄酒。他看到我后，表情柔和了下来。 “今天真是忙乱啊。” “意外的重逢让人很惊讶呢。不过，您平安无事真是太好了。” 施瓦茨大人示意我坐下，我在他对面坐下。 “从明天开始可能会给你添麻烦，拜托了。” “是。” 对于话不多的主人，我也没有多问，只是听从他的安排。 ……我大概能猜到施瓦茨大人留下杰拉尔德先生的理由，还有不马上指定报答方式的理由。 故乡已经毁灭，从他的讲述来看，这位曾经的雇佣兵、贵族家的执事大概也无法再回到已经住习惯的领地了吧。 只带着一个对于旅行来说太小的包出现在恩人家中的他，在实现目的之后一定…… “……抱歉啊。让你陪着我的任性。” 施瓦茨大人突然这么说，我歪着头表示疑惑。 “为什么要道歉呢？这个宅邸的事情应该由主人施瓦茨大人您来决定。作为仆人，我没有异议。” 实际上，人手不足也是事实。 施瓦茨大人“话是这么说……”含糊地嘟囔了几句后，突然把手伸向我的头。犹豫了一下后，用他大大的手掌温柔地抚摸着我的头。 “米歇尔总是在帮助我。我非常感激。” 再次听到他这么说，我的脸颊发热。 “……我能感受到您的心意哦。” 我能充分感受到他对我的珍视。将军看着有些害羞的我，接着说： “我只是想用语言表达出来。” ——施瓦茨大人总是为了不让我不安而考虑周到。 所以我才能安心地度过每一天。 “我去做点下酒菜吧？” 桌子上只有葡萄酒杯。我询问他，他摇了摇头说不用。 “不需要下酒菜……再在这里陪我一会儿。” “是。” 安静的夜晚空气包围着我们，这是无比美好的一刻。 我们享受着只有两个人的聊天时光。 第53章 加斯塔基乌家的仆人(1) 仆人的早晨总是很早。 当东方的天空开始泛白的时候，就要起床，首先去打水。然后准备早餐…… “啊。” 当我提着从井里打来的水走向厨房，准备把水倒进瓶子里的时候，发现杰拉尔德先生站在那里。 他把灰色的头发整齐地梳向脑后，身着三件套的燕尾服，站姿笔挺，毫无一丝歪斜，完全就是“执事”的风范。据说他有三十多年的仆人经历，所以很有威严。 “早上好，杰拉尔德先生。” “早上好，米歇尔小姐。” 他从我手中接过水桶，把水倒进瓶子里。 “我只是个仆人，直接叫我的名字就好。” “那我就称呼您为米歇尔阁下吧。” 真是个固执的人呢。除了“小姐”以外，随便他怎么称呼吧。 “早。” 比平时更早的时候，施瓦茨大人走下楼来。 他交替看着向他打招呼的我和杰拉尔德先生，说道： “杰拉尔德，今天一整天你跟着米歇尔，学习这里的工作。” “遵命。” “在这个宅邸里，米歇尔是你的上司。要尊重她。” “明白。” 杰拉尔德先生恭敬地低下头，我差点叫出声来。这，这位怎么看都是高级仆人的人成为我的下属，这怎么行！我可没有信心能管理好他。 “那就拜托了。” “是。” 施瓦茨大人去整理仪容离开了，只剩下我和杰拉尔德先生。 “那么，我们要做什么呢？” 听到他低沉的声音询问，我的心脏砰砰直跳。因为我不习惯命令别人，所以很紧张。 “嗯，那你来帮忙做早餐吧。” 既然说跟着我，那一起工作比较好吧？我在操作台上准备了一个大碗。 “今天早餐做煎饼。请在这个碗里打十个鸡蛋。” 我在筛面粉的时候，杰拉尔德先生看着面前的一堆鸡蛋，瞪大了眼睛。 “这是要做多少人的份呢？” ……差不多是一个人的量。 堆积如山的煎饼，还有配菜培根、新鲜沙拉和清汤。看到连仆人都一起坐下吃的早餐，他也很惊讶……而看到施瓦茨大人一口吞下一个煎饼的豪迈吃相，新来的仆人拿着刀叉僵住了。 “祝您一路平安。” 送走施瓦茨大人后，开始洗衣服。清洗亚麻制品是每周两次。因为床单和毛巾每天都要更换，所以洗衣服的日子负担很重。 在洗衣场用力踩踏清洗大件物品，衬衫之类的则轻轻手洗，然后挂在后院的晾衣处。 洗完衣服后，去早市的时候顺便去公共澡堂。清爽一下之后去购物。今天有杰拉尔德先生在，所以可以比平时买更多的食材。 “澡堂从黎明开到深夜。早上的时候浴缸比较干净，所以推荐早上来。蔬菜的话市场入口的店比较新鲜，但是很快就会卖完。街角的水果店偶尔会进一些罕见的水果哦。鱼的话在里面的店。很新鲜，还可以按照你的要求切成你想要的形状。小巷里的肉店油炸食品很好吃。加斯塔基乌宅邸在休息日禁止做饭，所以记住食堂和熟食店会很方便。” “休息日禁止做饭……吗？” “是的。根据施瓦茨大人的工作安排，周末是固定休息日。也禁止工作。其他时间商量一下也可以休息。” “啊，是这样啊……” 杰拉尔德先生一脸茫然地走在我旁边。……嘛，加斯塔基乌家有很多奇怪的规定呢。自己家有自己家的情况，别人家有别人家的情况。 把大量的食材收拾到厨房后，接下来是打扫。 正在打扫玄关门廊的时候， “喂！米歇尔！” 亚历克斯推着一辆装满稻草的手推车从通用门进来了。 “早上好，亚历克斯。那是什么？” “覆盖物用的稻草。铺在田里的田垄上。” 据说铺上稻草可以防虫，还能防止雨水冲走肥料。 “亚历克斯，你头发上有稻草屑哦。” 我用手指摘下缠在她刘海里的枯草。她那一如既往没有梳过的蓬乱红发随意地用麻绳扎成一束，穿着领口皱巴巴的上衣和腰围不合适的肥大裤子（好像是她父亲的旧衣服）。 “等一下哦。我现在去拿梳子，重新给你扎一下。” “没事没事。” 我正要回屋里去的时候，她笑着说。 “头发只要不碍事，怎么扎都可以嘛。” 对于这个年纪的女孩来说，这是很不拘小节的发言呢。 “比起这个，这个老头是谁？” 她指着随意站在我旁边的杰拉尔德先生。 “不能用手指着别人哦。这位是从今天开始一起工作的杰拉尔德先生。杰拉尔德先生，这位是园艺师亚历克斯。” 我一边责备年少者的无礼，一边介绍两人。 “哦，新人啊。那我就是前辈了。多多关照哦，老头。” 少女傲慢地仰着头打招呼。而对面的年长男性，原本低着头微微颤抖着肩膀，没想到—— “岂有此理——！！” ——突然发出像雷声一样愤怒的吼叫。 我和亚历克斯被这突如其来的情况惊得目瞪口呆，呆立当场。初老的绅士就这样以怒涛般的气势对着她斥责起来。 “你这无礼的举止，完全没有在高贵之人的宅邸工作的觉悟！要有礼貌！” 哎呀。这强大的气势，连没被骂的我都吓得缩起了脖子。 但是，性格倔强的亚历克斯虽然有些胆怯，还是反驳道。 “什、什么嘛，突然挑毛病。我想怎么样就怎么样，关你这老头什么事！？” 然而，杰拉尔德先生也不甘示弱。 “当然，如果是私人时间私人生活，我不会干涉。但是，这里是工作场所。理应保持适当的仪表举止。你要意识到你的态度可能会损害宅邸主人加斯塔基乌阁下的威严！” 唰！ 这位有三十多年执事经验的老绅士的话，像利刃一样刺进了我的心里。呜呜，好痛好痛，对不起。我允许她这样的举止，我也有错。 即使是亚历克斯，脸也涨得通红，眼看着就快哭了，但是…… “谁管你啊！笨蛋！” 她抬起头，把抓着的稻草扔向杰拉尔德先生，然后逃跑了！ 哇！我在旁边也被稻草弄得一身都是。 “站住！” 杰拉尔德先生追着像脱兔一样跑向庭院中心的亚历克斯也跑了出去。 “不行啊！” 我慌忙叫道。把他引到庭院里是亚历克斯的计策。因为…… “有陷阱吧？我知道。” 回头的杰拉尔德先生，被白胡子遮住的嘴角露出一丝自信。 “诶？为什么……” “能看到标记。” 这位曾经的雇佣兵很轻松地说， “排列的小石头、枯树枝、颜色不同的草。有眼力的人一看就知道哪里有什么样的陷阱。这是山岳游击队常用的手法。” ……我家主人是正规军呢。 我和亚历克斯拿着地图，也知道标记，但没想到也有第一次来就能发现的人。 “所以，不用担心。” 杰拉尔德先生以让人难以想象他已经六十多岁（从昨天的谈话推测）的敏捷身姿潇洒地向前走去。 我在玄关门廊呆呆地看着大人和小孩的追逐。 亚历克斯一边不时回头一边在庭院里跑来跑去，但渐渐地被追上…… 啪。 啊，摔倒了。 她被用草系着的简易陷阱绊倒了。这不是因为亚历克斯忘记了陷阱的位置，而是在不知不觉中被杰拉尔德先生巧妙地引导至此的结果。 杰拉尔德先生毫不气喘地抓住亚历克斯的胳膊，把她押回玄关门廊。他抓人的手法比宪兵还利落。 ……今天的加斯塔基乌宅邸从早上就一片混乱…… 之后，我介入调解，好不容易让两人平息下来，仆人们又回到了日常工作中。 第54章 加斯塔基乌家的仆人(2) 庭院的工作交给亚历克斯，我和杰拉尔德先生开始着手打扫宅邸。 首先从作为房子“脸面”的玄关开始。拂去灰尘，擦拭门扉，清扫地面。有个子高高的杰拉尔德先生在，高处房梁的掸灰工作就轻松多了，真是帮了大忙。 “这座宅邸里，除了米歇尔阁下和园艺师之外，还有多少仆人呢？” 杰拉尔德先生一边仔细地擦拭着黄铜门把，一边询问道。 “算上我和亚历克斯，再加上杰拉尔德先生，一共三人。” “什么！这么大的宅邸到现在一直是只有两个人在维持吗！？” “宅邸内的工作只有我一个人在做。” 听到我的回答，这位曾经在其他人家担任执事的人惊得说不出话来。 ……嘛，以这个规模来说，有十个人也不奇怪呢。 “米、米歇尔阁下在这里工作多久了呢？” 杰拉尔德先生有些不自然地转换了话题， “大概两个月左右。” 我的回答让他再次哑口无言。 ……我也觉得这两个月的经历比一般时候都要丰富呢。 白发绅士轻轻叹了口气， “我可以问问米歇尔阁下来到这里的经过吗？” “可以呀。是通过人才派遣机构介绍来的。” 因为也没什么好隐瞒的，我如实回答后，他瞪大了黑色的眼睛。 “人才派遣……吗？冒昧问一句，我觉得米歇尔阁下出身高贵呢。” 啊，果然能看出来呢。我也能从氛围中感觉出来。 但是，我接受淑女教育已经是十年前的事情了。小时候有家庭教师，本来计划从中学开始进入贵族学院，但是祖父去世后，入学的事情就不了了之了。之后我就到市井中工作补贴家用，所以我是一个实际平民生活时间更长的只有贵族名号的小姐。 贵族身份只是来自父亲一方，母亲是平民，而且我自己也还没有在社交界正式亮相呢。 话虽如此，祖父因为缘分把儿子的妻子——我的母亲——带来，说实话，母亲比父亲更有贵族气质呢。我能学到在社会上也不会尴尬的素养，也是多亏了母亲。 “算是有贵族的身份地位吧，但实际上娘家已经快要没落了。所以我出来工作。” 我苦笑着回答。 我没有说谎。下级贵族的子女到上级贵族家当差并不罕见呢。 “是这样啊……” 杰拉尔德先生表情复杂，沉默不语。我也不想再被追问下去，就默默地继续工作。 玄关打扫完后，开始打扫一楼。每天都要用的客厅和餐厅要仔细打扫。会客厅和书房是两天打扫一次的节奏，但今天有人帮忙，就全部打扫干净吧。 实际上，从房间数量来说分成两组效率会更高，但第一天为了让杰拉尔德先生记住房间布局和物品摆放，我们就一个房间一个房间地打扫。 不过，杰拉尔德先生不愧是经验丰富的老执事。他对餐具和装饰品的了解以及处理比我高明好几倍。有经验的人在真是太好了。 “一楼打扫完后，就去二楼的房间。打扫工作最好在上午完成。我和杰拉尔德先生的个人房间各自打扫。施瓦茨大人的房间需要得到许可，所以我们两个人一起进去吧。如果有乱扔的衣服就收起来……” 我擦完地拿着拖把回头，看到杰拉尔德先生拿着抹布，一脸惊讶地看着我。 “那个……怎么了？” 我歪着头问他，他皱着眉头， “米歇尔阁下一直都是一个人做这些工作吗？” “是的。不过……” 我点点头，杰拉尔德先生轻轻叹了口气，然后为了换水离开了。 ……他好像有话要说……但到底是什么呢？ 午饭不想生火做饭，所以经常把早餐剩下的食物或者快过期的储备食品重新加工一下。 今天的菜单是在薄薄的煎饼里卷上熏香肠、奶酪和生菜做成的卷饼三明治。 因为买了带熏制器的户外烤炉，所以肉和鱼都可以尽情熏制，常备食物的制作也更加顺利了。非常适合作为施瓦茨大人晚上喝酒时的配菜。 “杰拉尔德先生，一起吃午饭怎么样？您也可以出去吃，没关系的。” “那我就恭敬不如从命，享用您的美食了。” 就这样，完成了上午工作的加斯塔基乌家的仆人们开始午休。 把食物搬到露台的桌椅处，享受片刻的放松时光。 “哇！今天看起来也很好吃！” 正在田里干活的亚历克斯中断工作，满身是泥地跑了过来。看到她毫不犹豫地伸手去拿盘子， “喂！先去井边把手洗干净！然后吃饭要好好地坐在椅子上吃！” 杰拉尔德先生立刻斥责道。 “真是的，这个老头真麻烦。” 亚历克斯嘟囔着撅起嘴，但还是照他说的做了。 ……两人之间的气氛很紧张，让我很担心。 “饭菜是米歇尔阁下做的，那茶就由我来准备吧。” 杰拉尔德先生率先用酒精灯烧开水，准备茶具。把水倒进装有茶叶的茶壶里，然后把沙漏翻过来。这个沙漏是他的私人物品，据说他有好几个不同时间的沙漏，会根据茶叶的种类分别使用。 “老头，你这个资深执事只是外表像吧，不看着时间就不会泡茶吗？” 少女用手托着腮，一边吃着卷饼三明治一边说。年长的男性淡淡地回答道： “前人经过反复尝试整理出了形式，流传至今的知识是有意义的。要创造出自己的风格，首先要把基础做到极致。我泡了四十年的红茶，领悟到了这一点。我所追求的最好就是忠于基础。水的温度、茶叶的量和不同品牌茶叶的浸泡时间。为了做到完美，我会使用沙漏这样的工具。” 沙漏里的沙子全部落下后，把红茶倒进有滤网的服务用茶壶里。倒完最后一滴，最后分别倒进三个杯子里。 “为了让客人在最好的状态下享用，这就是最佳的泡茶方法，这就是黄金法则。” 他用优雅的动作把茶杯放在每个人面前。 “哼！装模作样。红茶不都一个样……” 亚历克斯嗤之以鼻，随意地放了些糖进去搅拌，然后把杯子凑到嘴边，但她的动作突然停住了。 我也用手指捏着杯子的把手，把杯子拿到面前。刚泡好的红茶有着像鲜花一样的浓郁香气。喝一口，嘴里充满了茶叶的甜味和柔和的涩味。明明是平时经常用的茶叶，不同的人泡出来差别竟然这么大！ “非常好喝，杰拉尔德先生。” 听到我的大力称赞，老绅士一副理所当然的表情，闭上一只眼睛。 “米歇尔做的手套，非常好用哦。” 亚历克斯咽下嘴里的香肠，跟我搭话。 从开始吃饭已经过了几分钟。 “不要用手肘撑着”“咀嚼的时候不要张嘴”“嘴里有食物的时候不要说话”“好好咀嚼”“挺直脊背”“坐着的时候不要叉开腿”。 多亏了杰拉尔德先生严格的提醒，亚历克斯的用餐礼仪有了显着的改善。 ……要是让杰拉尔德先生看到施瓦茨大人直接从盘子里喝汤的样子，他会不会气到血管破裂呢？我祈祷不要出现这种情况。 我摇了摇头，把注意力转回到和亚历克斯的对话上。 她说的是前几天我给她的帆布工作手套。 “我的手很小，店里卖的手套手指那里都太长了，不好用。” 我能理解。我也是不合现成尺码的体型，所以有适合自己的东西会很开心呢。 “能做个和这个一样但是拇指和食指指尖剪掉的手套吗？” “可以呀。我有纸样，还可以再做。” “太好了！做精细工作的时候能摸到指尖就很方便呢。” 虽然年轻但也是个手艺人呢。对自己的工作很有讲究。 “在宅邸里不要说‘我’，要说‘我’或者‘在下’。” “被一个自称‘某’的人这么说真让人不爽。施瓦茨大人也自称‘俺’呢。” 面对不断挑毛病的杰拉尔德先生，亚历克斯咂舌。 ……拜托你们好好相处吧。在施瓦茨大人回来之前，我的胃都要被他们气出洞了。 “米歇尔阁下，再来一杯红茶怎么样？” “好呀，麻烦了。” 我刚把空杯子递出去的时候， “呼——” 突然一阵冷风吹来，我小小地打了个喷嚏。 “你没事吧？” “没事，只是有点冷。” 秋天到了，气温渐渐下降。 我苦笑着，杰拉尔德先生担心地皱起眉头，然后说了句“稍等一下”就进了宅邸。回来的时候手里拿着一条颜色柔和的围巾。 “请用这个吧。” 我下意识地接过来，却有些困惑。 “谢谢。那个，这是……？” “这是为了上次的事情道歉和表示感谢。我本来想着下次见面的时候给你。之前借的那个因为弄脏了就处理掉了，希望这个合你的心意。” “啊……” 是代替上次那条围巾吗？不用这么在意的呀。不过， “那我就不客气地收下了。很漂亮的花纹呢。我很喜欢。” 看到我开心，杰拉尔德先生也会安心吧。我微笑着，杰拉尔德先生也微微扬起眼角。 “哟，给前辈送礼物，真是个懂事的新人呢。” 不知道情况的亚历克斯调侃我们的互动。 “我也冷啊，就没有我的份吗？” 面对傲慢的少女，老执事淡定地指了指她带来的那堆稻草。 “钻到那里面的话应该会暖和吧。” …… “米歇尔，这家伙性格真差！把他赶出去！” “米歇尔阁下，仆人的品格代表着宅邸的品格。雇用人的时候得好好考虑一下。” 亚历克斯和杰拉尔德先生立刻又开始争吵。夹在中间的我，只能泪眼汪汪地不知所措。 ……施瓦茨大人，快点回来吧……！ 第55章 加斯塔基乌家的仆人(3) 下午要把晾干的衣服收进来熨烫。 难得准备了炭火熨斗，那就把给亚历克斯做手套的布也裁剪好一起熨烫了吧。然后…… “杰拉尔德先生，你的燕尾服有几件可以换着穿的吗？” “没有，我只带出了这一件……” 老执事一脸为难地回答。 也是呢，他的行李只有一个小皮包，所以只有最基本的换洗衣物吧。我刚来这个宅邸的时候也是穿着身上的衣服就来了，从娘家带出来的只有几件内衣，在拿到工资之前买衣服和日用品都很困难。 “那你用宅邸里的执事服可以吗？我觉得稍微改一下尺寸应该能穿。” 我向他说明前住户留下的衣物的情况。 “那真是太感谢了。” 于是，我马上从衣柜里拿出一套三件套的绅士服。 实际上，杰拉尔德先生现在住的房间，从留下的衣物和家具推测，应该是前住户家执事住过的房间。高级仆人通常会被分配和家人同等的房间。 让他试穿了一下，虽然袖子和裤脚有点短，腰围也有点宽松，但也不是尺寸完全不合不能穿。 “这样的话把袖子和裤脚改一下就可以了。腰围也稍微收一下。” 把上衣的袖子和裤子的裤脚以及后面的缝拆开，调整长度后熨烫。腰围用缝纫机缝，袖子和裤脚用手工缝。 在杰拉尔德先生熨烫洗好的衣服的时候，我进行缝纫机作业。 “这个宅邸里竟然还有缝纫机吗？” 老绅士一边熟练地把床单的褶皱熨平，一边感叹。 是的呢。这个家在设备投资上很舍得花钱呢。 在杰拉尔德先生完成工作的时候，我也完成了缝纫机部分的缝制。虽然还有一些需要手工缝的地方，但可以先放一放。 叫上亚历克斯一起喝杯咖啡吃点饼干休息一下后，终于要开始准备晚餐了。 今天的主菜是肉馅派。 首先，把面粉和黄油混合，变成松散的状态后加水揉成一团。 在让派皮休息的时候，制作馅料。 在大锅里放入等量的肉末和切碎的蔬菜炒熟。做肉菜的时候也尽量多放蔬菜。 “今天是要开派对吗？” 看到大量的食材，杰拉尔德先生瞪大了眼睛。 “不是哦，这是平时的一顿饭的量。” “……难道说，今天在市场上买的食材要全部用完吗……” 听到我的回答，他惊愕地小声说道。 看来他以为是买了几天的量囤起来呢。 ……嘛，一开始看到这个量确实会很惊讶呢。 “杰拉尔德先生，麻烦你接着做派皮。把黄油包在派皮里，用擀面杖擀开，折三折，然后再擀开，重复六次。” “知道了。” 基本上，做饭是厨师或者厨房女仆的工作，对身为执事的他来说应该是不熟悉的工作吧。但即使如此，他也没有对年轻的我的指示露出一丝不满，认真地完成工作，他是个认真诚实的人。 而且，本来要作为我的生日礼物结果没送成的擀面杖，前几天也顺利地搬进了加斯塔基乌家的厨房。 派皮做好后，铺在陶瓷派盘里，倒入馅料。这次准备了三个大盘子，一个是普通馅料的，一个是多放香料的辣味的，最后一个是加了奶酪的。因为量多容易腻，所以稍微变变口味。另外还在小耐热盘子里做了一些肉馅派，放进烤箱。 “每天都要做这么多吗？” 杰拉尔德先生一边调整石窑的火力，一边问道。 “是的。今天多亏了杰拉尔德先生帮忙，做饭进展得很顺利。” 平时都是在施瓦茨大人快回来的时候才能做完饭，今天因为把派皮的工作交给他，在这段时间里我还做了两道副菜，土豆泥和西兰花沙拉。 啊，有人帮忙真是太好了！ “啊，麻烦你看着烤箱的火候好吗？我去把刚才的缝补工作做完。” “是……是。” 在烤箱前放一个凳子，我离开了厨房。 杰拉尔德先生好像有话要说……但最后还是没说话，坐在了凳子上。 “好了，今天也辛苦大家了。” “哇！谢谢！” 在日暮之前，把当天的工钱和装着两人份肉馅派的篮子递给亚历克斯，今天加斯塔基乌家的庭院管理工作就结束了。 目送着蹦蹦跳跳地朝城里方向跑去的少女离开后，在施瓦茨大人回来之前布置好餐厅的餐桌。 对我来说，在这个宅邸的工作中最重要的就是晚餐时间。 如何能让饿着肚子回来的主人对饭菜的味道和分量都满意，是我最关心的事情。说实话，说我从早到晚每天都在想晚餐的菜单也不为过。其次是早餐。 正在摆放餐具的时候，听到玄关处有声音。 “欢迎回来。” 我立刻跑过去，我们两个仆人一起迎接主人。 “请把外套和行李给我。主人要在客厅喝点餐前酒吗？” “不，马上吃饭。” 杰拉尔德先生熟练地从施瓦茨大人手中接过包，我慢了一步。 ……那个工作，平时都是我来做的…… 不过，这种竞争的心思还是放在心里吧。人际关系不是一开始就合拍的，必须一点一点地磨合，确立彼此的位置。 晚餐按照昨天的座位顺序坐下。 “冒昧地从酒窖里选了和菜肴搭配的葡萄酒。” 杰拉尔德先生优雅地把葡萄酒倒进杯子里。我对酒完全不懂，所以这种服务方式对我来说是一种学习。 “好香啊。” 施瓦茨大人对着从三个大盘子里散发出来的热气咽了咽口水。 “今天是肉馅派。派皮是杰拉尔德先生做的。” 用刀把派切成大块，和土豆泥一起放在盘子里。香喷喷的烤焦的派让人食欲大增。 咬一口，派的酥脆口感和溢出的肉汁完美结合，奏出美妙的和谐之音。 “我只是按照米歇尔阁下的指示做的。米歇尔阁下的厨艺可以和王都一流餐厅的厨师媲美。” 哇，夸过头了啦！ 对于杰拉尔德先生的奉承，施瓦茨大人也大度地点点头。 “确实。米歇尔的厨艺很棒。” 所以，不要像夸自己一样得意洋洋啦。 因为我的人生中很少被夸奖，所以这种时候不知道该做出什么反应，我害羞地低下头。 “哦。” 将军几乎一口就把一块派放进嘴里，然后扬起眉毛。 “里面有个小煮鸡蛋。” “啊，被你吃到了。” “吃到了？” “在肉馅里混了鹌鹑蛋。吃到的人是幸运的。” 话虽这么说，我混了五个鸡蛋进去，而且施瓦茨大人能吃掉三分之二的饭菜，所以他吃到的概率很高。 但是， “是吗？我运气真好。” 看到施瓦茨大人天真地高兴起来，作弊的事情就保密吧。 顺便说一下，我和杰拉尔德先生的派里也有煮鸡蛋……我们悄悄对视一眼，然后默默地把派吃进肚子里。 在摇曳的烛台灯光下，三人共进晚餐。 仅仅是多了一个人的餐具声响，就感觉格外热闹。当然，杰拉尔德先生的礼仪非常完美，只会发出最必要的声音。 “米歇尔，今天和杰拉尔德一起工作感觉怎么样？” “啊，呃！” 突然被问到，我发出了傻乎乎的声音。 “那个，他的工作表现非常出色。他对家政了如指掌，根本不需要我教，所以工作进展得很顺利。” 我有些慌张地回答。在本人面前评价对方真的很紧张，即使都是夸奖的话也一样。 杰拉尔德先生微微低头表示惶恐，施瓦茨大人点点头，然后又看向我。 “没有什么问题吗？” “没有，特别的问题没有。” ……要说问题的话，亚历克斯和他的关系糟糕得一塌糊涂算是个问题……但人际关系不是一朝一夕就能建立的，所以再观察看看吧。 施瓦茨大人喝了一口葡萄酒润了润喉咙，这次又看向杰拉尔德先生。 “杰拉尔德呢？今天工作下来感觉怎么样？” 经验丰富的前执事用手帕擦了擦嘴角，神情严肃地看着雇主。 “我可以实话实说吗？” “可以，随便说。” 杰拉尔德先生瞥了我一眼，然后又把视线转回到施瓦茨大人身上，开口说道。 ……什、什么？我做了什么不好的事情吗？？ 我不安地背上冒出冷汗，这位老绅士果断地说…… “米歇尔阁下工作过度了。” ……咦？ “说实话，今天一整天和她一起工作，我非常惊讶。米歇尔阁下一直在忙碌。忙到几乎没有休息的时间。” “没、没那么夸张吧。” 杰拉尔德先生平静地叙述着，我急忙辩解。 “午饭和下午的茶歇时间我都有好好休息呀。” 但是，他不改变自己的观点。 “那是为了给我们员工休息时间吧。一个人的时候肯定不会在椅子上坐那么久。” ……唔。他明明只看了今天一天，为什么能这么肯定呢？确实，我一个人的时候因为没事做，不会悠闲地吃午饭。 “即使有一点点空闲时间，她也会找些事情做继续工作。我觉得她做的工作量相当于我以前工作的宅邸里三个女仆的量。勤奋是美德，但有点太过拼命了吧。” “没、没那么——” ——没那么回事！我还没来得及反驳， “果然是这样！” 施瓦茨大人一副恍然大悟的样子，双手抱在胸前。 “每天看她毫无怨言地忙碌工作，我还以为是她本来就这样，差点误会了，果然米歇尔工作过度了！” “勤劳的仆人有很多，但米歇尔阁下在其中也是特别的吧。” “等一下，那个……” “那应该更严格地规定休息时间。如果米歇尔累坏了身体，那可是我们家的存亡危机。工资也得重新考虑一下了。杰拉尔德，感谢你的忠言。” “哪里哪里。一切都是为了加斯塔基乌家正确的家政管理。” “诶？等、那个……” 在我惊慌失措的时候，这两个军人却意气相投。 那个严格规定，是指强制休息这种宽松方向的管理吧（？） ……怎么办，本来就很宽松的工作环境，现在又要加更多的“糖”了…… 我沉浸在自己掉进黏糊糊的蜂蜜浴的幻想中，一时之间抱着头不知如何是好。 第56章 神秘世界大揭秘 街路树开始染上秋色的一个秋日早晨。 听到直属上司加斯泰基将军突然说出的话，作为辅佐官的我差点把拿着的文件掉落在地。 “男的！？将军您没问题吧？” “什么有没有问题？” 与惊慌的我相反，将军稳稳地坐在办公桌前，十分镇定。 “什么……就是说，您府上不是只有米歇尔女士在吗？您不担心吗？” 我很担心啊。先泡杯茶，详细问问情况吧。这种时候，闲职还挺方便。我立刻开始烧水。 “与其说担心，不如说安心吧。白天都是女眷，在治安方面让人不安。” “虽说有个男人帮忙会方便些，但异性之间不也会有特殊的问题吗？” 将军的毫无危机感让我一边往茶壶里放茶叶，一边感到惊讶。 “那个男佣人是个什么样的人呢？” “比我年纪大。大概六十多岁。据说以前在别的府邸做管家。” 哦。和将军您年龄差得像祖孙辈呢。不过， “恋爱可不分年龄！” 我强烈地表达着自己的观点，撑着脸颊的将军冷冷地瞪了我一眼。 “……托马斯，你在说什么呢？” ……是很俗气的话题。 嘛，白天亚历克斯也在，应该不会发生奇怪的事情吧。 “不过，终于有家令被派来了呢。” 我把刚泡好的热茶放在将军的桌上。之前说想要个财务负责人，在人才派遣公会登记了，终于来人了吗？我擅自觉得问题解决了，还挺高兴，这时， “不是。” 嗯？ “还在试用期，不是家令。不能把财政大权一下子交给刚来的人。” 在这方面谨慎些是应该的。不过， “但您对米歇尔女士一开始就给予了完全的信任呢。” 我故意调侃着问，加斯泰基将军很干脆地回答， “米歇尔怎么看都是可靠的人。就算路边有一枚铜币，她也肯定会交给宪兵，绝对的。” ……啊，我懂。 毫无悬念地被秀了一脸，我。谢谢款待。 将军接着说， “而且，这次的佣人不是人才派遣公会的人。” “是吗？” “是自己找上门来的。” “自己来的？您家门前贴了‘招聘家令’的告示吗？” “没有贴。夏天休假的时候不是去海边了吗？就是那时认识的。” “怎么认识的？” 将军微微抬起眼睛回忆着。 “被冲到海岸上。” 嗯？ “没气了。” 嗯？ “进行了急救后又有了呼吸。” “啊啊啊！？” 将军轻描淡写地继续说着，我则双手捧着脸颊，发出惊愕的叫声。 “这是什么老套的故事发展啊！？海盗袭击、留宿意外、人命救助！两天一夜的小旅行里塞进太多特殊事件了吧！” “这些都不是我的责任。” 对兴奋地叫嚷着的我，加斯泰基将军露出厌烦的表情。 ……为什么这个人走到哪里都能创造传说呢……？ ——不过，下一个佣人，是‘从海上来的、死过一次又活过来的男人’啊……。 这次是这个情况。 不死者诺斯费拉图。 继巨魔、棕精灵、侏儒之后，终于连诺斯费拉图都出现了吗。 加斯泰基家的非人魔境化也太严重了吧。我满怀期待地向他请求。 “我可以再去阁下府上吗？” “不行。” ……但我可不会泄气哦！ “话说托马斯，你知道最近有哪个贵族家庭换代或者没落了吗？” 将军突然转换话题，我皱起眉头，“啊？”这个问题太模糊了。 “你觉得福尔米亚王国内有多少贵族家庭？光是记载在名鉴上的世袭贵族就有一千家，如果再加上骑士爵位、公爵侯爵随意增设的地方爵位，数量多到无法准确把握。这些家族每代都有更替、没落或者新兴的。你不告诉我家族名和出身地的话，要确定可需要不少时间。要向政府申请查阅家族名册吗？” “不用，不用做到那个地步。” 加斯泰基将军很干脆地放弃了。他到底在调查谁呢？嘛，要是有兴趣的话他会再问的吧。我正准备重新开始工作—— “话说，你知道在这四五十年里灭亡的岛国吗？” “……啊？” ——面对这个更进一步的问题，我的眉头皱得更紧了。 “岛国吗？” “在王国南部的海域。” 这次倒是比较具体。但是， “南部有很多岛屿呢。在福尔米亚王国成立之前就有好几个国家，有的灭亡了，有的被强国吞并了。四五十年前的话，大概是阿基佩拉戈群岛国或者布朗什维尔公国分裂的时候吧。”国家还真是意外地容易消失呢。 “你很清楚嘛。” 将军难得地夸奖我，我有点得意。当时因为没有很多详细资料，写毕业论文的时候可费劲了，但也是个不错的回忆。 “那，那个灭亡的岛国让你很在意吗？” “不，也不是。” 每次我进一步追问，他就退一步。……真是让人有点烦躁。 “你从刚才开始怎么了？净问些奇怪的问题。说说理由吧。” 我把手撑在办公桌上，身体前倾，坐在对面的加斯泰基将军表情更加严肃地瞪着我……真的很吓人。 “和托马斯你没关系。” 被这么明显地拒绝，反而让人一边害怕一边更想追问下去。 “是有什么事情被我知道了会不好吗？” 我挑衅地一问，他便垂下眼睛，轻轻叹了口气。然后睁开眼睛，直直地看着我， “谁都有不想说的事情。我有……你也有吧？托马斯。” ……啊，果然被发现了啊。 “是啊。” 被这句话刺痛，我隐藏起自己的动摇，微微露出笑容。 “人有秘密才会显得更有魅力，而且知道了也不一定都是好事呢。” 我识趣地不再追问，转过身。 “阁下，再来一杯红茶怎么样？” “嗯，来一杯吧。” ——今天就到这里。 当空杯子里倒满新的红茶时，我们又恢复成了平常的上司和下属的关系。 第57章 落叶与心跳 秋，那是色彩斑斓的季节。 郁郁葱葱生长的树木变换成红色和黄色，让人们赏心悦目。并且，通过将五彩斑斓的树叶落到地上，催促着大家为即将到来的冬天做准备。 ——我以前并不是很喜欢这个季节。 因为每年都被扫了又落、落了又扫的枯叶掩埋，让人厌烦。但是，今年却…… “好嘞！把树叶放进这个洞里！” 随着亚历克斯的声音，用扫帚把庭院的落叶扫进洞里。 “啊，太粗的树枝不能放进去哦。等树叶堆积起来后，混入生活垃圾，用脚踩一踩减少体积，然后再放落叶，再踩……” 亚历克斯身高那么高的洞，不断被落叶填满。 “最后盖上土就完成了！” 用铲子把堆积到接近地面的落叶洞掩埋起来，亚历克斯露出洁白的牙齿。用沾着泥土的手背擦额头的汗，结果脸也变得满是泥土。 吃完午饭后，所有佣人（虽说只有三个人）一起打扫庭院。 因为昨晚风很大，庭院树木的叶子落了很多，所以决定一口气打扫干净。 在处理大量落叶的时候， “我们来做腐叶土吧。” 提出这个建议的是园丁亚历克斯。 “你看，这个家的庭院到处都是洞，所以可以尽情地放落叶哦！” 最近庭院的布局在一定程度上由亚历克斯负责，所以毁掉一个陷阱问题不大……但是如果把所有的陷阱都变成堆肥坑，施瓦茨大人肯定也会生气吧？ 总之，作为庭院专家的亚历克斯和军事顾问泽拉尔德先生选择了排水良好且在治安方面没有问题的陷阱，把它变成了温床。 “这样的话，偶尔搅拌一下，到春天就会有很好的腐叶土了。啊，米歇尔，小心别踩进去哦？发酵中的温床和陷阱一样危险。” “嗯。” 我一边点头回应拉着绳子和木桩设置边界线的亚历克斯，一边……她有点奇怪地歪着头。 “米歇尔，你在笑什么呢？” “啊！？” 被指出后，我慌忙捂住脸颊。哇，表情表现出来了吗？ “没，没什么。只是……觉得扫落叶很开心而已。” “开心？哪里开心了？” 亚历克斯毫不掩饰地皱起脸，似乎觉得这只是麻烦事。我一边用手帕擦去亚历克斯额头上的泥土，一边苦笑着回应。很开心呀。 因为去年还总是对着无穷无尽落下的树叶叹气，而今年一下子就打扫完了，还想到了落叶的活用方法呢。 “小姐们，累了吧。我来泡茶。” 泽拉尔德先生一边收拾打扫工具一边喊道。 “我要樱桃味的茶！” 亚历克斯立刻活力满满地向露台跑去。她在后脑勺扎成一束的头发像小狗的尾巴一样一甩一甩地晃动着。 秋高气爽的天空无比高远澄澈，平淡的日常闪耀着鲜明的光芒…… “真开心啊。” 我自然而然地露出了笑容。 在极上的红茶陪伴下，在露台的桌子边享受短暂的休息时光。 “亚历克斯，头发乱了，我给你重新扎一下。” “嗯。” 少女顺从地把身体靠在椅子背上，让站在她身后的我为她整理头发。 我用刷子仔细梳理她那如柔软的红色猫毛般的头发，扎成一个马尾辫。 我也为继母和继姐梳过头，所以很习惯整理别人的头发。 亚历克斯的头发我有时会在侧边编辫子或者扎成丸子头，但太复杂的发型会被她喊“太可爱了！” 然后弄乱，所以大多时候只是简单地扎一下。不过，她能让我给她梳头发已经是很大的进步了。 因为每天都被泽拉尔德先生提醒，亚历克斯的头发、衣服和态度都沉稳了很多。 说话方式虽然没变，但这也算是一种个性吧。 她对施瓦茨大人会用敬语。 “头发和衣服的尺寸都调整了。亚历克斯可不能忘记每天对米歇尔大人的感恩之情啊。” “烦死了！米歇尔才不像老头一样爱邀功呢！” 在我给亚历克斯扎头发的时候，两个佣人伙伴在前方开始了小争吵。 ……不用感恩，只求你们别吵架。 不过，他们似乎吵得很开心，所以我就不管了。顺便说一下，泽拉尔德先生据说在见到亚历克斯的当天就知道她是女孩。 据他说，“从骨架一眼就能看出来” ……和施瓦茨大人有同样的特技呢。吃完带点心的下午茶时间后，还要再干一会儿活。 “那剩下的落叶怎么办呢？” 用来做腐叶土的只是全部落叶的三分之一左右。剩下三分之二的落叶堆成一座小山，堆在庭院的角落里。 “烧掉怎么样？草木灰也是很好的肥料呢。” “烧落叶是秋天的特色活动呢。” 难得亚历克斯和泽拉尔德先生意见一致，于是决定烧落叶。 泽拉尔德先生熟练地用刀在打火石上一滑，飞溅的火花点燃了薄薄的枯叶，一下子落叶堆就燃烧起来。 “哇，好厉害！没有助燃剂也能这么快着火。这是怎么做到的？” 亚历克斯由衷地佩服，泽拉尔德先生亲自指导她。 “首先，要一次产生很多火种。然后要提前制造空气流动，让它容易燃烧。” “哦。” “如果计算得好，即使是这座府邸，五分钟也能变成一片火海哦。” “真的吗！老头好帅！” 因为一个危险的话题，爷孙俩却和和气气。……拜托，请不要这么做。 太阳开始落山，气温下降，篝火让人感觉暖洋洋的。 差不多该做晚饭了……但又不想离开。 “好暖和~” “让人很平静~” “很有风情呢。” 围着篝火蹲着，加斯泰基家的三个佣人各自沉浸在这份宁静中。今天没有风，细细的白烟直直地升向天空。 悠闲自在，即使不做特别的事情也很愉快的时光。 ……如果施瓦茨大人也在这里，那就更开心了……我在摇曳的火焰对面，恍惚中浮现出他那张有很多伤痕但眼神清澈温柔的脸。 高大的将军在热气中逐渐清晰轮廓，向这边走来…… “啊！？” 我发出一声惊叫，跳了起来。 “怎么了？米歇尔。” 我没法回答抬头看着我的亚历克斯。因为—— “……你们在干什么？” ——从栅栏外，真正的施瓦茨大人正看着庭院呢！ “欢迎回来，施瓦茨大人。发生什么事了吗？” 我慌忙跑过去打开门。现在距离平常的回家时间还很早。 “我回来了。因为工作来到附近，所以就直接回来了……” 施瓦茨大人若无其事地回答后，疑惑地皱起眉头。 “从栅栏的缝隙看到你们几个一脸茫然地围着篝火，我还以为你们在进行什么奇怪的仪式呢。” ……大白天的可不会举行魔宴。 “哎呀！施瓦茨大人，欢迎回来。我马上准备茶。” “不、不是的……我们没有偷懒……只是在处理庭院的落叶而已。” 主人的突然出现让被篝火迷惑的两个佣人猛地回过神来开始行动。而且，一着急亚历克斯的敬语就更加危险了。 面对惊慌的佣人，主人大度地回应。 “你们每天认真工作，看看家里就知道了。我不会责怪你们在自己的判断下休息一下。相反，该放松的时候就放松。” 在这方面，施瓦茨大人非常宽容。作为被强制增加休息时间的人，我听了有点不好意思。 “施瓦茨大人也来烤烤火吧？很暖和哦。” “嗯。” 我邀请将军，走向平稳燃烧着的落叶堆。 没想到，加斯泰基家的人齐聚一堂围着篝火。只是和大家在一起，就不知为何很开心。 “这种简单的篝火让人想起行军途中的野营。” “如何不产生太多烟地燃烧是关键啊。” 施瓦茨大人轻声说着，旁边的泽拉尔德先生深有同感地点点头。这两个人似乎有很多相通之处，有时会营造出他们自己的世界。 “难得有这么大的篝火，烤点什么吧，比如红薯。” “厨房里有几根山药……” 听到亚历克斯的提议，我抬头看着施瓦茨大人，他愉快地眯起眼睛。 “那不错。米歇尔，要是有其他能烤的食材也拿来。偶尔忘记礼仪吃的食物也不错……当然，如果还没准备晚饭的话。” “是，没问题！” 晚饭还只准备了汤，其他食材就用来做篝火料理吧。虽然有很棒的户外烤炉，但只用篝火的火力也许会很有趣。 ……果然，有施瓦茨大人在，开心好几倍呢。 篝火的燃烧时间是有限的。 我赶紧开始准备食材。 我把三种香肠、厚切培根、切成一口大小的奶酪和焯过水的蔬菜放在银托盘上。熏肉多做一些保存起来，这种时候就很方便。山药用湿纸包好放在旺火上慢慢烤。其他食材直接在火上烤。 “就是这样，这样！”亚历克斯找来一根大小合适的树枝，在前端绑上叉子，叉起香肠放在篝火上烤。烤得金黄后涂上大量芥末，大口咬下去。 “啊！好烫！好美味！”亚历克斯一边闹腾着，一边满脸笑容地吃着香肠。 “香肠好吃，芥末也好吃！这是米歇尔你自己做的吗？” “嗯。在院子里除草的时候长出了很多芥菜，就利用起来了。” “米歇尔看起来悠闲又优雅，却意外地很有生活能力呢。” ……这是夸奖的话吧？ “顺便说一下，香肠也是自家做的哦。有基本的猪肉香肠、加了香草的香肠还有血肠。我和米歇尔大人一起合作做的。” “合作？你只是转了转香肠机的把手吧？” “还有更重要的任务呢。我的舌头很敏感，米歇尔大人也对我的意见赞不绝口……” “不就是尝味道嘛！” 我看着又开始小吵小闹的泽拉尔德先生和亚历克斯，对正在啃培根的将军说：“施瓦茨大人，这个也烤好了哦。”我递给将军的是把面包面团缠在木棒上烤的东西。 “棒面包啊，很怀念呢。”接过棒面包的施瓦茨大人微微眯起眼睛，把嘴唇凑近螺旋状、有着焦香的面包。 “在野营地偶尔会有这种面包。但没有这么软，更……硬得咬不动。” ……每次我都在想，施瓦茨大人以前任职的地方的面包是怎么做的呢？ 秋天的夕阳很快就落到西边天空的边缘，清冷的夜晚静静地笼罩着城市。 “烤山药好吃，不过也想吃烤栗子呢。”亚历克斯一边嚼着冒着热气的甜山药，一边嘟囔着。这么说来，现在是街角有烤栗子摊位的季节呢。 “烤栗子很好吃呢。我也很喜欢。”我一边用装着汤的铜杯暖着冰冷的指尖，一边赞同亚历克斯。亚历克斯眼睛一亮。 “那下次我们一起去捡栗子吧？然后再在院子里点篝火烤栗子！怎么样？施瓦茨大人。”满怀期待看着雇主的庭园少女，却看到雇主的表情僵住了。 “……栗子不行。”冷冷地吐出这句话。 “咦？为什么啊？”亚历克斯一脸茫然。施瓦茨大人一脸严肃地继续说：“栗子很危险。是爆炸物。一步走错就会造成巨大的损失。” “发生了什么事吗？”我反问。他垂下眼睛，用手指抚摸着右脸颊上的伤疤。 “这个伤，是在森林里野营的时候，把栗子扔进篝火里，栗子爆炸了……” ……烤栗子的时候，一定要在皮上划一刀。不然会引发重大事故。 篝火的火也变小了，快乐的时光也差不多该结束了。 “那么最后用甜点来结束吧。”我这样说着，拿出了软软的点心。 “这是什么？”施瓦茨大人拿起有弹性的白色物体，疑惑地问。我公布答案：“这是。”他更加疑惑地皱起眉头。 “奇怪的触感。材料是什么？” “嗯，有明胶、糖、蛋白……”我一说出这个词，施瓦茨大人就大力地点头。 “那肯定很好吃。”这是有信誉和实绩的蛋制品呢。 “像这样轻轻烤一下，里面就会融化，很好吃哦。”我用叉子叉着靠近篝火演示。表面稍微有点焦的时候就拿开火源。咬一口，被加热的软软地拉长，甜味和香味的绝妙和谐在口中散开。 “原来如此。很有趣。”将军咽了咽口水，把自己的叉子伸向篝火。在冒烟的火上，白色的慢慢变色。 “那个，施瓦茨大人。差不多该把拿开了……” “别着急。做什么事都不能急躁……”施瓦茨大人悠然地回答我……就在那一瞬间。 “砰！！”小小的燃起了火焰！ “怎么回事，米歇尔。变成火球了！” “请冷静。很容易燃烧哦！” “什么！竟然是燃烧剂吗！？” 不，只是可爱的点心哦。不管怎样，火熄灭的时候，像雪花一样的融化崩塌，从叉子上掉了下来。 “……要记住烤过头很危险。” “……哪里都潜藏着危险呢。”我认真地点头回应一脸严肃的施瓦茨大人……然后对视着毫无顾忌地笑了起来。亚历克斯和泽拉尔德先生也在笑。 ——好开心啊。 开心得快要流泪了。希望这样的日子永远持续下去。被大家的笑容包围着，我由衷地这样想。 篝火熄灭的时候，周围已经一片漆黑。 “那么，我送亚历克斯回去。” “嗯，交给你了。”在施瓦茨大人点头回应举止得体地低头的泽拉尔德先生时，当事人亚历克斯不满地撅起嘴。 “哎呀！不用特意送我啦。我一个人能回去。” “那可不行。”灰发绅士果断地告诫红发年轻庭园师。“你是还没成年的女性。庇护年少者是大人的责任，不能让你一个人走在黑暗的夜路上。”对于这位极为正直的成年男性的意见，少女一时语塞，然后说：“既然你这么说，那就让你送吧……”接着高傲地把头扭到一边。亚历克斯因为成长在无法依靠父母的环境中，所以也不擅长依靠别人呢……我也能理解这种心情。泽拉尔德先生耐心地劝导她，是很珍贵的存在。老绅士和少女离开后，开始收拾。确认火完全熄灭后，把用过的餐具搬到室内。 “不好意思，让您帮忙了。”我对率先拿起放着盘子的托盘的施瓦茨大人感到惶恐，他若无其事地回应我。“我为自己家做事，你为什么要道歉？”……因为那是我的工作呀。其实，主人帮忙做佣人的工作并不是好事，但他毫无架子地伸出援手的态度让人单纯地感到开心。夜晚的风不知不觉让身体变得僵硬，回到家后，我松了一口气，肩膀也放松下来。 “给您拿点喝的吧？” “嗯，麻烦了。”把盘子放回厨房后，我给在客厅休息的施瓦茨大人泡咖啡。 “咖啡里加也很好喝哦。会有柔和甜美的味道。” “哦。”施瓦茨大人拿起一块作为茶点的，放进杯子里。白色的在深琥珀色的液体中扩散出波纹，像雪花一样无声地融化着。 “嗯，好喝。”看到施瓦茨大人端着杯子，温和地眯起眼睛，我也不禁微笑起来。 “那么，我先告退了。如果有什么吩咐，请随时叫我。”我行了一礼，正要转身离开客厅，施瓦茨大人叫住了我。 “米歇尔。” “什么事呢？”我疑惑地看向他，他用认真的眼神看着我。 “最近，家里的环境变了，你觉得怎么样？有没有负担？”被他如黑玛瑙般清澈的黑眼睛注视着，不知为何我的脸颊发热，心里一阵难受。……施瓦茨大人为了不让我感到不安，认真地询问我的感受。所以我也想诚实地回答他。我悄悄深呼吸，然后慢慢地开口。 “我……一直觉得自己的世界很狭小。” 我开始断断续续地说着一些没有条理的话。 “我生活的世界一直很局促、渺小，总觉得如果有其他人从外面进来，就会被赶走。我一直这么想……实际上也确实如此。”因为继母和继姐这些新的家人出现，我被从出生起就生活的特纳家这个世界里排挤了出来。 “但是……遇到施瓦茨大人，在这个府邸生活后，一切都慢慢改变了。”我抬起头，看着他。 “施瓦茨大人认可我的存在，即使是小事也会感谢我，还真心地为我担心。每次感受到施瓦茨大人的心意，我就会意识到自己视野的狭窄。我一直感到不安的脚下变得坚实，我能感觉到世界在逐渐扩大。”我自己说着都觉得语无伦次，但还是希望他能听到最后。他也默默地听着我的话。 “因为施瓦茨大人守护着我的容身之所，所以我能安心地待在这里。因为施瓦茨大人配合着我的步伐，所以我不会走丢。因为施瓦茨大人拓宽了我的世界……所以我再也不会因为害怕有人来夺走我的容身之所而恐惧。”让我的世界变得狭小的其实是我自己。只要坚定地保持自我，就不会失去容身之所。不，无论在哪里都能成为自己的容身之所。而且在广阔的世界里，会产生接纳他人的余地。是施瓦茨大人教会了我这些。 “嗯，要说我到底想说什么呢……总之，我现在非常开心！”我语无伦次地努力把话说完。 “和亚历克斯、泽拉尔德先生一起工作很开心。所以我……没问题的。”我在言外之意中强调自己不会再哭泣和胡闹，施瓦茨大人温柔地垂下眼角。 “是吗。米歇尔开心就好。”他静静地站起来，把手伸向我的脸颊。 “你总是夸奖我，但我也尊敬你，米歇尔。”手指在快要触碰到我的皮肤时停了下来。 “我遇到你之后，看待事物的方式也改变了。毫无疑问，是米歇尔创造了我现在安宁的容身之所。” “施瓦茨大人……”我的心中满是感动，抬头看着他，他有点尴尬地移开视线。 “……我可以碰你吗？” “……可以。”得到许可后，他的手指触碰到我的脸颊。 “很柔软呢。”那当然，这是脸颊嘛。 “和的触感一样。”……能被比作蛋制品，我很荣幸。 他张开手掌，用一只手轻轻捧着我的脸颊。哇，脸这么热会被发现的。 “那个，施瓦茨大人？” “嗯？”这是什么情况啊！？ 在我混乱的时候，微微歪着头的施瓦茨大人的脸靠近过来。 咦？等……等一下！ 我无法呼吸也无法动弹，僵硬地紧闭双眼……就在这时！ “我回来了……”客厅的门“咔嚓”一声打开，泽拉尔德先生探出头来。他看了一眼直立着的我和弯下高大身躯让脸与我齐平的施瓦茨大人。 “……晚安。”他恭敬地低下头，立刻“砰”地一声关上了门。我们对视了两秒左右…… “你今天也累了吧。米歇尔也早点休息。” “是……是。”我们不自然地分开身体。 “那，那我也先告退了。”我拿着用过的咖啡壶，慌慌张张地离开房间。 “嗯，晚安。”我看着施瓦茨大人有点泄气地坐在沙发上，关上门—— “……对不起。”——在关门的瞬间，我听到了微弱的低语。 ……您没有什么需要道歉的呀……我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总之先跑回自己的房间，度过了一个无眠的夜晚。 第58章 上山【1】 “早上好！我来啦！” 在加斯泰基府邸正门前。将军辅佐官托马斯大人带着如澄澈秋空般爽朗的笑容挥着手。他身旁停着一辆带有车篷的豪华双驾马车。 从玄关走出来的施瓦茨大人，看到部下的出现，明显地皱起了脸。 “……为什么又是你？托马斯。” 对于将军不悦的询问，辅佐官满不在乎地说： “您向军部申请了马车借用吧？所以这次我也把马车带来了。” 对于理所当然这么说的托马斯大人，施瓦茨大人毫不掩饰自己的不高兴。 “这次我应该是没有通过你申请的才对。” “我可是将军的辅佐官兼原总务啊？阁下的信息我都清楚得很。” ……他就这么自然地滥用职权啊……这种强大的内心我有点想稍微学习一下。 真的只是稍微学习一下。 托马斯大人微微伸长脖子，看向被高大身躯的施瓦茨大人挡住的我们。 “早上好！米歇尔女士、亚历克斯。还有……” 被注视着，穿着管家服的老绅士恭敬地低下头。 “初次见面，托马斯大人。我家主人一直承蒙您照顾。我是泽拉尔德·奥布赖恩，以后还请多多关照。” 面对泽拉尔德先生完美到一分一毫都无懈可击的行礼，托马斯大人小声嘟囔道：“原来如此，正统派吸血鬼诺斯费拉图啊。虽然年纪有点大了。” ……他的言行充满了谜团。 “请多关照，泽拉尔德先生。我算是这个府邸里和加斯泰基阁下相处时间最长的人呢。” “我知道了。请多多鞭策我这个无知的老家伙。” 一开始就占据上风的托马斯大人，被泽拉尔德先生以成年人的沉稳应对过去。 在一旁看着的我，胃都开始隐隐作痛了。 “好了，赶紧走。我不想再浪费时间了。” 在施瓦茨大人的催促下，我们走向马车。 “我坐这里！” “亚历克斯，上座是施瓦茨大人的位置哦。” “随便坐吧。” 我责备坐在面向前进方向右侧深处座位上的亚历克斯，施瓦茨大人却满不在乎。在车夫座前，托马斯大人和泽拉尔德先生正在商议。 “那么，今天去哪里？远吗？” “马车由我来驾驶，请放心。” “这样啊？我今天还想着自己驾驶马车呢。那我就在客车里休息吧。” “……为什么你要跟着来？回去。” “哎呀。难得来了，带我一起去吧！哦，亚历克斯，往旁边挪一挪。” “啥？托马斯大人要坐我旁边啊。” 强行挤进客车的托马斯大人让施瓦茨大人一脸厌烦，亚历克斯也显得很不耐烦。加斯泰基家一行人加上一个人，从早上就开始热闹非凡。 我看着大家的互动，心里想着：（多了一个人，便当够吃吗？）同时，目光投向放在载货区的三个野餐篮里的东西。 ——在一个晴朗的秋日。 今天大家要去远足。这件事的起因是上周。 “去山上吧。” 从施瓦茨大人的这句话开始。 “山，是吗？”我一时没能理解这句话的意思，鹦鹉学舌般地反问。 施瓦茨大人一边吃着鸡肉焗饭，一边微微点头。 那是大家一起围着火堆几天后的事情。 将军下班回来后，我和泽拉尔德先生一起围着餐桌吃晚饭的时候。 “家里的人也渐渐多了起来，我觉得大家一起出去增进一下感情也不错。当然，不是强制的。” 对于泽拉尔德先生的疑问，施瓦茨大人简洁地回答。 “亚历克斯说想去捡栗子。去森林也行。”我家主人会认真倾听佣人的需求呢。 “但是，施瓦茨大人不是不喜欢栗子吗？”我担心地询问，他摇了摇头。 “不是不喜欢。倒不如说味道是我喜欢的。只要不变成飞射的暗器就没问题。” ……请千万不要直接把栗子扔进篝火里。 “那我去问问亚历克斯的安排吧。” “嗯。如果有想去的地方也可以决定下来。对王都周边的森林最熟悉的应该就是那个丫头了。” 于是，我去问了庭园少女，她高兴地要求“城墙西边的山林就很好！”，这样目的地就决定了。 ——在我回忆的时候，泽拉尔德先生驾驶的马车穿过城墙的通行门，来到了街道上。 福尔米亚王国的王都是一座城郭都市，整个城市被高大坚固的城墙包围着。 向西偏离街道后，很快满眼都是绿色。 这里是王都周边最大的森林区。 有小山和山谷，是狩猎和林业兴盛的地区。 沿着开辟了一定程度的山路前进，在一个柴房前面停下了马车。 “从这里开始要步行了哦。再往里走有一片栗子树的聚集地。以前和我爸爸来采集植物的时候发现的。再往前走一点有泉水，我们就在那里吃便当吧！” 意气风发地走在前面带路的亚历克斯。 她说起和爸爸的回忆的时候总是很开心。 “行李我来拿吧，米歇尔大人。” “谢谢。” 泽拉尔德先生提着两个野餐篮，跟在亚历克斯后面。 托马斯大人也被施瓦茨大人要求“既然强行跟来了那就干活”，拿着其他行李。 ……作为佣人的我却两手空空，实在不好意思。 但是……即使从视觉上看是平缓的道路，只走了一小段我就开始气喘吁吁了。 对于只在王都平坦的地面上走过的我来说，山路相当难走。 今天我的穿着是麻质的衬衫、及膝的半身裙、厚袜子和系带短靴。为了调节温度我还带了一件针织开衫。 这双短靴是为了今天特意准备的。 我来到加斯泰基家的时候穿着原来的衣服，只有从家里穿来的带跟的绑带鞋，当然，我本来是打算穿着那双鞋出门的……但是被主人和两个同事一起斥责“不要小看大自然！！！”，给我买了登山鞋（用加斯泰基家的经费），我花了几天时间来适应。 顺便说一下，施瓦茨大人和亚历克斯也穿着登山装，但只有泽拉尔德先生穿着燕尾服管家装和黑色皮鞋。 据他说，“我这双鞋是商务鞋，即使在雪山上行军也没问题。” ……我觉得在那种情况下还是穿雪地靴比较好。 不过，正如他所说，即使在崎岖不平的道路上，泽拉尔德先生的脚步也很稳健，真厉害。 而我，只是走了一小段路就摇摇晃晃的了。 “没事吧？”施瓦茨大人停下来等我，我比大家落后了很多。 “没事。只是因为不习惯走这种路所以有点难走。不过我马上就会赶上的。” 我勉强微笑着回答，施瓦茨大人严肃的脸变得更加严峻，然后伸出手说：“来。” “……嗯？什么？”我疑惑地看着他。 他粗鲁地说：“抓住。” ……这是……！ 我很困惑，施瓦茨大人像是不耐烦了又加了一句：“是要我拉着你的手，还是把你扛在肩上，你选一个？” ……难道就没有背着这个选项吗？ 虽然我不敢让他背。 我小心翼翼地把手放在他手上，他的手指紧紧握住我的手。 哇，好大。 又硬又厚……和我的完全不一样。 “手好小。” 他小声嘟囔着。我抬起头，看到正面朝着前方的施瓦茨大人的侧脸。 他的耳垂有点红……我也一下子满脸通红。 “注意脚下。”施瓦茨大人紧紧拉着我的手向前走。 走在前面的亚历克斯、泽拉尔德先生和托马斯大人时不时回头看着我们偷笑，我害羞得低下头。 明明是因为紧张手心都出汗了很困扰……却又不想放开。 因为和走山路的运动量不同的原因，我的心脏怦怦直跳。最后我一直和施瓦茨大人牵着手，来到了休息地点的泉水边。 第59章 上山【2】 “哇——！” 亚历克斯朝着波光粼粼的水面跑去，凉爽的风吹动着她的马尾辫，她大大地伸展着手臂，深呼吸着。 到达泉水边的时候，太阳已经升到了很高的位置。 在山毛榉树的树荫下铺开垫子，稍作休息。 偶尔会有枯叶和橡子落下来，但也别有一番风情。 不用自己收拾的落叶，让人心情格外平静。 在柔和的透过树叶洒下的阳光下，大家一起吃午餐。 野餐篮里有法式长棍面包、早上采摘的嫩叶沙拉、奶酪、香肠、肝酱、鸡肉火腿、胡萝卜、洋葱和煮鸡蛋做的泡菜等。 把长棍面包切成适当的厚度，夹上喜欢的食材吃。 “施瓦茨大人、托马斯大人，请用。” 泽拉尔德先生用带来的小锅和油灯制作了香气浓郁的热香料葡萄酒。 “我尝尝。”施瓦茨大人端起铜杯，轻轻地舒了一口气。 “好喝。” “您过奖了。”听到主人的赞扬，老管家露出了笑容。 “这个超级好喝！泽拉尔德先生，还有吗？” “有的，马上给您倒。” “我也想喝！” “你还小，等会儿用剩下的材料给你做香料茶，乖乖等着。” 泽拉尔德先生一边回应托马斯大人的要求，一边告诫亚历克斯。 我在靠着山毛榉树、看着吵闹的部下和佣人的施瓦茨大人身边，把长棍面包切成大片。 夹上嫩叶、肝酱和煮鸡蛋泡菜递给他，他大口咬下去。 “这个鸡蛋是醋腌的吗？” “是的。味道不喜欢吗？”我有点不安地抬头看他，他说：“不，很好吃。”施瓦茨大人对着我露出温和的笑容。 “我来到王都后，尝到了很多种鸡蛋做的料理呢。” ……还有很多哦。 下次去图书馆查查烹饪书，增加一些菜谱吧。 “啊，那边有一条很大的鱼跳起来了！亚历克斯，泽拉尔德先生，抓住它！”托马斯大人叫上两人，在泉水边并排蹲下。 施瓦茨大人看了他们一眼，咽下三明治后说：“真是个美好的休息日啊。” 他眯着眼睛看着像雨滴一样洒下的透过树叶的阳光。 “在来王都之前……不，在住进那个府邸之前，我从没想过在休息日和别人一起出门。”我静静地听着他像独白一样的话。 “我有着让人敬而远之的容貌和态度，我也没觉得有什么不好。但是……”施瓦茨大人轻轻地笑了一下，然后看向我。 “现在我觉得和别人一起度过时光也不错。一个人的时间很重要，但和别人一起分享的时间也同样珍贵。”他轻轻地用手指拂去我被风吹到脸颊上的头发。 “我明白米歇尔说的话了。因为米歇尔拓宽了我的世界，所以我也有了接纳别人的余地。” “施瓦茨大人……”黑色的眼睛里映出了脸颊微红的我的脸。 “今天很开心。因为和米歇尔一起去海边很开心，所以我又想出来远行了。” “……我也是。”我对着有点害羞的施瓦茨大人，由衷地点点头。以后也多做一些开心的事情吧。我们对视着，心里暖暖的，却又不知为何有点难受，我慌乱地移开了视线。 “那个……吃甜点吧！我带了苹果。现在就切……”我紧张得手指都在颤抖。从篮子里拿出苹果的瞬间，施瓦茨大人从我手中夺过了苹果。然后，像敲开鸡蛋一样轻松地把红色的果实一分为二。 “给。”他一边吃着其中一半，一边很自然地把另一半递给我。 “谢谢您……”……苹果不用刀也能分成两半啊……我感觉自己又见识到了一个新的世界。 悠闲自在、轻松舒缓的氛围弥漫着，这是一个宁静的休息日。 我吃完一个夹着肝酱和奶酪的三明治后，猛地站起身来大声说道。 “啊，那边有一条很大的鱼跳起来了！亚历克斯，泽拉尔德先生，抓住它！” “咦！哪里哪里！？” “嗯，这个时节的话，是鳟鱼吧。” 被我吸引过来，和我一起靠近泉水边的加斯泰基家新佣人。 ……嘿嘿，成功了。 “呐，鱼在哪里？” 认真地看着清澈见底的泉水的亚历克斯问道，我也蹲下来凑近她。 “骗你的。” “啥？你骗我们的吗！？” 瞬间暴跳如雷的庭园少女面前，我竖起食指“嘘”了一声。 “别吵。难得有这个机会，我是想让他们俩独处一下。” 我从肩膀上方窥视山毛榉树的树荫下，看到穿着便服殷勤服务的女仆和完全放松下来的将军的身影。 亚历克斯似乎也意识到了自己的冒失，闭上了嘴。 泽拉尔德好像一开始就知道，还是那副悠然的样子……这个不死者总让人觉得不能掉以轻心。 “那，到底怎么样啊？” 我左边是亚历克斯，右边是泽拉尔德，压低声音问道。 “什么怎么样？” “加斯泰基阁下和米歇尔女士。在府邸里是什么感觉啊？” 亚历克斯仰起头思考了一下。 “一直都是那样啊。我在施瓦茨大人回家之前就回去了，所以没怎么见过他们俩在一起的样子。”这是个没用的回答。 “那泽拉尔德先生呢？你和他们一起住吧？没有什么好的氛围吗？” 我问这个有着比我年龄还长的管家经验的老绅士，他面不改色地说。 “我只是一个佣人。不会干涉主人的私生活。我想米歇尔大人也是一样吧。” ……啊，这家伙绝对不会说的。 听说他被救过命，但从一开始就忠诚值爆表啊。 “反过来我问问您，托马斯大人为什么这么关心我家主人的私生活呢？” 不死者眼神锐利地反问我，我满不在乎地回应。 “只是知识上的好奇心。” “痴的好奇心吗？”……怎么感觉这话里有刺呢？ “不过，看着他们不觉得着急吗？”我一边往泉水里扔小石子，一边小声嘀咕。 “阁下和米歇尔女士明明那么好，却一点进展都没有。难道你们不觉得他们应该赶紧在一起吗？” 我偷偷抬头看，亚历克斯和泽拉尔德面面相觑，露出为难的表情。 “嗯，确实有点这么想……但是……” “……我这个老家伙没什么可说的。”这就是不说的意思。 庭园少女和管家都对主人和女仆的恋情持赞成态度。 被周围人支持的关系，还挺珍贵的呢。 “那两个人肯定也不讨厌对方。但是他们俩都很迟钝，很难有进展。所以……我们帮他们一把怎么样？” “帮忙？”反问我的庭园少女面前，我得意地扬起嘴角。 “你看，在困境中才能体会到对方的重要性嘛。所以，比如说假装让米歇尔女士遇难，让阁下去找她……怎么样？” 话还没说完，头上就有阴影笼罩下来。 等我反应过来，已经被站着、一脸可怕表情俯视着我的加斯泰基家的两个佣人围住了。 “……你在想什么啊！！”第一个发火的是亚历克斯。 “遇难？在这个冬天来临前有很多野兽的山里！？你疯了吧！？这里的山路稍微走偏一点就会迷路啊！施瓦茨大人就算了，米歇尔一个人的话马上就会累倒的！怎么能让她陷入那样的危险呢！” 她的愤怒还没平息，泽拉尔德又接着攻击我。 “就是啊！百战百胜的施瓦茨大人还好说，把没有经过任何锻炼的平民米歇尔大人扔在地形不好、天气和气温变化剧烈的山里，简直不可理喻！是残忍的行为！即使是假装也不行！你身为军人怎么连这都不懂！” 在这两人的气势下，身为将军辅佐官的我…… “对……对不起。我再也不说了……” 只能全面投降。 ……这两个人，对加斯泰基阁下忠诚是一方面，但最重要的是喜欢米歇尔小姐。 被佣人这么爱戴，和女主人没什么两样了。 都到这个地步了，他们俩怎么还不在一起呢？ ……姑且算是贵族的我，在察觉到异常赶来阻止的米歇尔小姐到来之前，一直抱着膝盖听着加斯泰基家的佣人滔滔不绝的训斥。 第60章 上山【3】 吃完午饭，终于迎来了今天的主要活动——“捡栗子”。 “像这样用双脚踩开栗子壳，把裂缝弄开，只取出里面的栗子。有洞的是被虫子咬过的，要注意哦！”亚历克斯举起用火钳夹起来的栗子，说道。在最年轻的她的指导下，大人们弯着腰在地上寻找掉落的栗子壳。亚历克斯推荐的栗子林在山路稍微往里一点的地方，除了我们没有其他人。当然，满地都是带刺的栗子壳，多得让人无处下脚，不过也可以随便捡…… “栗子壳里没有栗子的情况还挺多呢。”我用火钳尖端翻动栗子壳，庭园少女笑着说。 “那是当然啦，又不是只有人类吃栗子。松鼠、獾、鸟、野猪还有熊都会来吃呢。” “熊、熊会出现吗！？” “这是山嘛，当然会有熊啦。”亚历克斯满不在乎地回答，我战战兢兢地环顾四周。呜呜，风吹动灌木丛的声音都让我肩膀发抖。 “米歇尔小姐不喜欢熊吗？”托马斯大人一边熟练地把栗子扔进麻袋，一边问道。 “不是不喜欢……是以前看过一本绘本，讲熊袭击村子的故事，所以有点害怕……”我泪眼汪汪地说，辅佐官大人苦笑。 “咦，每天和比野生熊还可怕的人在一起，还会怕熊，真意外呢。”……托马斯大人有时候会说出让人不知如何回应的不敬言论。 “不过没关系哦。就算有熊出现，加斯泰基阁下也能徒手解决。对吧，阁下！”对于部下的无理要求，将军一本正经地回答。 “徒手有点难，不过我带了战斧。”为什么一副要战斗的样子呢。而且我就觉得行李怎么那么多，原来是因为这个啊。 “我也带了组装式短弓和用惯了的武器。”泽拉尔德先生打开燕尾服的扣子，露出手掌大小的圆筒和两把弯曲的细刃小刀。他的夹克是怎么收纳这些东西的？？ “我也带着剑呢。”托马斯大人像是要攀比一样掀开防寒披风给大家看。 “军人准备得真充分啊。”亚历克斯对男性们的装备发出无奈的叹息。 “我就只有这个哦。”她说着拿出一把和自己上臂差不多长的斧头。连亚历克斯都……我呢，就只带了一把小水果刀。而且还和篮子一起放在泉水边了。有准备是好事，但是…… （希望今天什么事都不要发生，顺利结束。）我不禁对着蓝天默默祈祷。 “话说起来。”亚历克斯一边挑选栗子一边不停嘴。 “有传闻说这座山上有比熊还可怕的传说中的野猪呢。” “传说中的野猪？”我反问，她调皮地露出洁白的牙齿。 “据说比熊还大还凶猛，长着三根角和两根牙，皮毛像钢铁一样硬。名字叫三角铠大牙猪三角铠大牙猪！” “这名字真是要素满满啊。”得意地宣布的亚历克斯，被泽拉尔德先生毫不留情地批评。……就我个人而言，普通的野猪也和熊一样可怕呢。 “野猪会长角吗？”我歪着头问，亚历克斯大笑着说：“怎么可能嘛！这只是传说啦。不过要是真的有，我还真想看看呢！”但托马斯大人严肃地告诫她：“在任何故事和戏剧里，只要提到怪物，怪物就会登场，这可是约定俗成的。更何况这里是远离人烟的山中……你看，说不定现在它已经听到了自己的传闻，正悄无声息地靠近呢。”故意用低沉吓人的声音说话的辅佐官，让庭园少女紧张地咽了口唾沫。 “什、什么嘛。我才不会被这种恐吓吓到呢，我又不是米歇尔！”太过分了。 “这可不是恐吓哦。你看……”托马斯大人突然眯起眼睛像一条线—— “那里！！”——猛地指向亚历克斯的背后。就在这时，时机恰到好处地从低矮的灌木丛中蹿出一个黑影！ “哇啊啊啊啊！！”亚历克斯发出巨大的尖叫声抱住了我。我也因为惊吓动弹不得。但是…… “……咦？”很快我就发现了不对劲，放松下来。从灌木丛中出来的，是一只还没完全换上冬毛的野兔。 “啥？兔子？”呆若木鸡的少女面前，幼稚的青年抱着肚子大笑。亚历克斯的脸一下子变得通红，举起火钳向托马斯大人冲过去。发出“呜叽！”“噼叽！”之类奇怪的叫声，挥舞着火钳的少女，青年一边笑着一边轻松地躲闪着。 “那个……施瓦茨大人？”我询问是不是应该阻止他们，施瓦茨大人却兴致缺缺地回答：“随他们去。”……好吧，看起来也没什么实际危害，就这样吧。看着两人的追逐，我重新开始捡栗子。 “施瓦茨大人，您觉得真的有三角铠大牙猪吗？”我试着问他，他说：“谁知道呢。” “我只相信自己看到的。不过，传闻和传说中，有时候有真实的成分，也有时候包含着警告的意思。比如在不想让人进入的地方散布‘有怪物出没’的传闻，让人远离。” “这是为了引起注意或者进行信息操纵吧。”旁边的泽拉尔德先生也表示同意。……那么，这个野猪的传说是什么的暗喻呢……？突然刮过的一阵秋风，让我打了个寒颤。 第61章 上山【4】 “呼……累死了。” 亚历克斯在疯闹一番后，一屁股坐在地上。 庭园师和辅佐官的追逐似乎以现役军人获胜告终。 不过，嘲笑累瘫的亚历克斯的托马斯大人被施瓦茨大人斥责“别跟家里人闹”，所以算是两败俱伤。 “好渴啊。行李那里还有喝的吧？”亚历克斯一边把空了的便携水壶倒过来，一边问道。 “嗯，还有几瓶果汁。”施瓦茨大人吩咐要多带些饮用水，所以除了各自带着的皮水壶，还另外准备了一些。 “那我去拿。” “啊，我也一起去。”我跟上朝泉水方向走去的少女，和她并肩而行。 虽然放行李的树荫处就在不远处，但在山里还是不要一个人行动比较好。 “啊！气死我了！”亚历克斯一边咒骂着，一边大步走在山路上。 “托马斯大人为什么总是跟着我们家的活动啊？他很闲吗？没结婚吗？贵族不是应该忙着参加舞会和晚宴吗！？” ……这么说来，施瓦茨大人也完全没在社交界露面呢…… “但是他把马车带来还是很感激的嘛。” 我试图缓和气氛，但亚历克斯却立刻反驳：“那是军马吧？又不是他的功劳。啊啊，我们家也养匹马就好了！” 庭园少女的观点，一下子就把我的话给压下去了。 我认真地劝导和我身高差不多的年少者。 “亚历克斯，托马斯大人是我们国家的贵族。就算他很随和地和我们相处，也不能忘了尊敬。而且，一旦说出口的话就收不回来了。要知道背后说人坏话，一定会留在听到的人心里。” “……唔。”亚历克斯不甘心地点点头，又撅起嘴。 “米歇尔有时候真像在说教。就让我发发牢骚嘛！” 她把头一扭，把我丢在后面，快步朝山毛榉树走去。 ……没有能让所有人都信服的魔法，说话真难。我慢慢地跟在走在前面的庭园师后面。 能看到她不高兴地一蹦一蹦晃动着的马尾辫，所以不会走丢。 穿过高高的树木的缝隙，反射着光芒的泉水水面映入眼帘。 亚历克斯朝着附近山毛榉树的树荫走去……突然停了下来。 “怎么了？亚历……”我正要询问她奇怪的样子，却张着嘴说不出话来。 我们两个都像变成了石头一样动弹不得。视线的前方……有一座小山。 不，实际上那不是山。 在秋天的阳光下闪着暗灰色光芒的毛发，像鞭子一样晃动的尾巴。那个比熊还巨大的身躯背对着我们，正呼哧呼哧地把脸伸进篮子里。 周围散落着被踩坏的餐具和剩下的篮子的残骸。 ……这情况不妙吧？对方还没发现我们。得悄悄退回去。 我正要轻声呼唤亚历克斯，就在这时。 ——“啪”的一声。亚历克斯无意识地后退时踩断了一根小树枝。 那东西立刻竖起三角形的耳朵，粗壮的脖子——和身体的分界不明显——转向我们这边。 “……！”我吓得连尖叫都发不出来。额头上两根，眉间还有一根尖尖的角。 嘴巴两边是弯曲的锋利獠牙。用鲜红的眼睛恶狠狠地盯着我们的是——（三角铠大牙猪！）——传说中的凶兽。 ……施瓦茨大人，传说既不是信息操纵也不是暗喻，只是单纯的所见即真实。 三角铠大牙猪（名字好长）喷着鼻息让落叶飞舞，怒视着亚历克斯。 “啊……唔……”少女口中因恐惧而不自觉发出的呻吟毫无意义。 从紧张的空气中，可以感受到这只野兽从一开始就很生气。 巨大的野猪一直盯着人类小孩，低下头，用有蹄子的前脚刨着地。 然后身体猛地一缩……像射出的箭一样径直朝亚历克斯冲去！ 这只凶兽的重量大概是少女的十倍吧。 要是被撞上，肯定会有被马车碾过一样的冲击力。然而，亚历克斯却睁大眼睛呆在原地。 ……这个时候，我觉得可以表扬一下自己。 平时被认为反应迟钝的我，只有今天——这个瞬间——不一样。 在野猪的蹄子即将蹬地的瞬间，我捡起了一块手掌大小的石头。 然后朝奔跑的野兽扔了过去。 虽然没什么力气，但尖尖的石头幸运地击中了野猪的右眼皮。 对凶兽来说，这点攻击可能就像被蚊子叮了一下，但却足以惹恼它。 野猪在眉间的角即将碰到亚历克斯身体的瞬间停了下来，猛地转过头看向我。 愤怒的圆眼睛盯上了我。 “亚历克斯，快跑！”我一边喊，一边朝着远离她的方向跑去。 我是前辈，年纪也比她大，有保护年少者的义务。 而且，亚历克斯比我更熟悉山，我争取时间的时候，她可以去叫施瓦茨大人他们。 在此之前，我必须想办法吸引野猪的注意力。 背后野猪猛烈的呼吸声迅速逼近。 ……那对角和牙，被刺到哪个会更疼呢？ 我想着这种无聊的事情，脚却被绊了一下。 我来不及采取保护姿势，就脸朝下扑倒在落叶地毯上。 正要起身时，背上像被铅块砸中一样沉重，我瞬间无法呼吸。 坚硬冰冷的感觉，这是……野猪的蹄子。 ……可能不行了。 它是想吃了我吗？ 野猪是肉食动物吗？ 还有，三角铠大牙猪和普通野猪的生态系统一样吗？ 各种像是别人的事情一样不真实的情感在脑海中盘旋。 走马灯不是应该出现更幸福的回忆吗？ 但是……反正都到最后了，比起回忆，我更想直接看到那个人的脸。 ——在我曾经灰暗的人生中，为我点亮灯火的人。 野猪长长的鼻尖像要窥探我的脸一样压在我的脸颊上。 像新月一样的獠牙闪着诡异的光，长满锯齿状牙齿的下巴张开了。 “施瓦……”我做好了面对惨剧的准备……就在这一瞬间。 一阵黑色的旋风刮过。旋风撞到凶兽的身体，把它巨大的身躯掀翻在地！ 野猪重重地摔倒在地上。 “啊……”安心的同时，我全身力气都消失了……泪腺也放松了。 “没事吧？米歇尔。”施瓦茨大人伸出一只大手，我颤抖着把手放在上面。 ——这就是这个人的伟大之处。在危险的时候，一定会赶来。我怀着敬畏之情，看着在透过树叶洒下的阳光下闪耀的黑发。 我们国家的骄傲，也是我的主人。 救国的英雄，施瓦茨·加斯泰基将军。 第62章 上山【5】 “退后。”施瓦茨大人站在我面前，从敞开的外套里伸手到背后。 缓缓拿出来的是一把柄短但很宽的战斧。 ……原来是藏着斧子，所以才没有背着人的选项啊……真的，这武器到底是怎么收纳的呢？ 不过现在可没工夫悠闲地想这些。 被施瓦茨大人撞倒在地的三角铠大牙猪（后文省略）正用短腿乱蹬，眼看就要站起来了。 “亚历克斯，和她一起找有遮蔽的地方躲起来。” “是。”将军眼睛盯着野猪说道，我毫不犹豫地点头。 没有战斗力的人，至少不能成为累赘，必须自己确保自身安全。 我带着脸色苍白瘫坐在地的亚历克斯，躲进迷迭香灌木丛里。 凶兽只是瞥了我们一眼，但看到施瓦茨大人向前一步像是要牵制它，就没再动。 超规格的野兽和人类对峙着。 比熊还大的三角铠大牙猪自然比施瓦茨大人要大上两圈。 不过，虽然是出其不意，但能把这巨兽撞倒，将军的力气也很惊人。 施瓦茨大人和野猪相互瞪着，一点点缩短距离。 正想着另外两个人去哪儿了的时候，天空中飞来三支箭。 锋利的箭头准确无误地射进野猪的后背，但是——“咔！”——发出一声清脆的声音被弹开了。 与此同时，绕到野猪背后的托马斯大人跳出来，把剑砍向野猪焦茶色的皮毛，但是——“呜叽！？” ——剑刃没能砍破野兽的皮肤被弹了回来。 “阁下，这家伙好硬！”托马斯大人按住被震得发麻的手腕喊道。 不愧是三角铠大牙猪，这满满当当的名字可不是白叫的。 被偷袭的野猪像鞭子一样甩动尾巴，向辅佐官反击。 “呀！”被打到腿的托马斯大人慌忙从原地跳开。 哇，看起来好疼。正要追击的野兽，施瓦茨大人立刻看准时机把战斧砍向它的头顶，但敌人一扭头用角挡开了这凶猛的一击。 那只野猪好强。 调整好姿势的凶兽，直直地向施瓦茨大人冲过去！ 他一直把野猪引到最后一刻才敏捷地闪开。 野猪收不住冲势直接撞上了一棵云杉幼树……撞断树后又若无其事地回来。 野猪喷着鼻息让树叶四散，挥舞着像三根长枪一样的角向施瓦茨大人逼近。 将军左右躲闪，看准时机抓住了两根獠牙。 战斧的柄上系着皮绳，穿过手腕，所以即使松手也不会掉。 如果是两个人类的话，现在就是双手互相扭住的状态吧。 人和野兽开始用手臂和獠牙较力。受伤的托马斯大人和拉着弓严阵以待的泽拉尔德先生都不敢贸然靠近，只能在一旁观望。 “唔……”施瓦茨大人咬着牙，太阳穴上青筋暴起。 愤怒的样子简直就像怪物巨魔。 虽然打得很顽强，但施瓦茨大人毕竟是人类，而对手是传说中的凶兽。 拼命支撑的人的脚，在野兽的力量下一点点后退。 “唔！”可能是因为出汗手滑了，施瓦茨大人抓着獠牙的手一瞬间松了一下，野猪立刻把眉间的角对准施瓦茨大人的胸口刺过去。 “……唔！”施瓦茨大人向后仰躲开，但失去平衡一屁股坐在地上。 巨大的野猪抬起有蹄子的脚，想要踩扁地上的大汉。 下一瞬间，一支带着银色尾羽的极速之箭贯穿了野猪的鼻子。 “唧——！！”野猪发出一声惨叫，扬起了下巴。这样的好机会，我们国家最强的将军自然不会错过。 “哼！”施瓦茨大人使出全力的膝击，顶向野猪的腹部。 然后，趁着野猪气息凝滞、动作停止的时候，用战斧的平面部分猛击野猪的侧头部！ 被有刃的钝器击中，野猪的大脑一阵摇晃，身体大幅度倾斜。 像喝醉了一样的野猪，还是努力用四条腿支撑着，不让自己倒下。 趁着这个间隙，施瓦茨大人站起身来，重新举起战斧，准备下一次攻击。 野猪似乎犹豫了一瞬间……但不甘心地低声吼叫着，脚步不稳地摇摇晃晃地向山的深处走去。 “等……” “别追。”将军制止了正要追上去的辅佐官。然后，把战斧背在身后，环顾众人。 “有人受伤吗？” “有点撞伤。”托马斯大人举起手，施瓦茨大人随意地说：“吐口唾沫抹上。”接着下达了下一个指示。 “收拾行李，下山。”这里已经不再是悠闲的捡栗子的地方，而是有凶兽潜藏的密林。在太阳还高的时候下山是明智之举。 “不过，刚说完就遇到传说中的野兽，这也太巧了吧。” “这是只懂看气氛的野猪。不过，我们这边也有传说中的巨魔率领的妖精军团呢，这点怪异在预料之内吧？” 托马斯大人用神秘的轻松口吻回应正在回收没折断的箭的泽拉尔德先生。 我把完好无损的野餐用品用垫子包起来捆成一捆。 有食物味道的篮子被野猪翻得乱七八糟，全毁了，不过能保住性命已经很幸运了。 大家捡的栗子，虽然很遗憾，但也只能留下了。 这是为了避免因为重量而让下山的脚步变得迟缓……毕竟，那些栗子总重量大概有三个亚历克斯那么重呢。 对于满心期待着尽情享受栗子甜点的日子的我来说，真是痛心疾首。 “出发。” “是——！……嗯？”听到施瓦茨大人的声音正要站起来的时候，我的腰上突然传来一阵轻微的撞击。 低头一看，那里有一条红色的马尾辫紧紧缠着。 “嗯……亚历克斯？”我奇怪地叫了一声，她像兔子一样瑟瑟发抖。 然后抬起红红的眼睛看着我。 “谢……谢谢你，米歇尔。要是没有你，我……” 在拼命的亚历克斯面前，我的心里突然涌起一股热流。 这种感觉，就是所谓的保护欲吧？ “你没受伤真是太好了。”我像施瓦茨大人对我做的那样，摸了摸她的头。 “我是年长的姐姐，保护年幼的亚历克斯是理所当然的。” “米歇尔……”少女看着微笑的我，眼睛湿润了。 “这份恩情我不会忘记！下次你有困难的时候，我一定会帮你！我每天晚上都会朝着加斯泰基府邸的方向，为你的健康和幸福祈祷！” “不，不用做到那个地步——”这份感谢太重了，让人有点承受不住。 施瓦茨大人走在前面，泽拉尔德先生殿后，大家排成队列下山。 就这样，加斯泰基家的第一次亲睦旅行落下了帷幕。 ……不过，现在下结论似乎还有点早。 第63章 上山【6】 被施瓦茨大人牵着的手，曾缓缓攀登过的山路，如今我们正快步下山。 在下坡时，身体自然地加快了脚步，不知为何膝盖开始微微颤抖……明天可能都站不起来了。 但是，现在必须应对的是比未来的肌肉酸痛更明显的危机。 走到山路大约一半的时候，施瓦茨大人突然停了下来。 我没能及时停下，脸撞到了他的背上。 “施瓦……”我一边捂着鼻子一边抬头看，他“嘘”了一声制止了我。 在脚步声消失后寂静的山林中，棕腹蓝仙鹟的叫声远远传来。 “泽拉尔德，察觉到了吗？”走在前面的将军头也不回地问道。 “被跟踪了。”殿后的老管家轻声回答。 旁边的托马斯大人也一脸厌烦地耸了耸肩。 施瓦茨大人轻轻呼出一口气，从扛在肩上的行李中拿出一根绳子。 “亚历克斯，能爬树吗？” “哦，很擅长……！”他把绳子递给敬语都说得有点混乱的亚历克斯。 “那你带着米歇尔爬上树。找一棵尽可能粗壮、结实且高的树。能做到吗？” “是！”庭园少女立刻开始挑选树木，选中了一棵合适的楠树，敏捷地爬了上去。 “那个……施瓦茨大人？”我看着亚历克斯在树枝上系绳子，疑惑地歪着头。他平静地开口说道：“那头野猪跟过来了。” “啊！？”被野兽跟踪了吗！？ “它保持着一定的距离，等待着袭击的机会。所以我们也要做好迎击的准备。” “可是，迎击很危险啊！赶紧下山去附近的村子请求救援不是更好吗？”我的外行提议被职业军人否定了，他摇了摇头。 “贸然带着它下山会给村子带来危害。而且，你想想为什么那样的怪物到现在都只是被当作传说一样对待？” “那是……” 我还没回答，施瓦茨大人接着说：“因为目击的例子只有传说的程度。那家伙很可能高概率地把遇到它的人都解决掉了。如果是这样，在下山之前它一定会袭击我们。” 所以要在那之前准备好对我们有利的迎击态势。 “米歇尔！”在树上垂下绳子的亚历克斯喊道。 应该是让我抓着绳子，以它为支撑和着力点爬上去吧。 虽然一开始就被认定为没有询问就肯定无法自己爬树的人……但因为这是事实，也没办法。 我和亚历克斯这两个非战斗人员被安置在树上的安全区域，男人们准备迎接战斗。 “祝武运昌隆，施瓦茨大人。” “嗯，很快就会结束。” 我握住将军的手，轻轻地在他的指尖上落下一个吻。 这是自古以来流传的幸运咒语。 然后我没有回头，朝着楠树走去。 接着……虽然多次滑落，但还是被亚历克斯拉到了高处的树枝上。 我和亚历克斯靠着楠树粗壮的树干，从树上俯瞰着地面。 因为如果坐在同一根树枝上可能会压断树枝，所以亚历克斯坐在我左边高一点的树枝上。 “要怎么战斗呢？阁下。那只野猪的皮毛刀都刺不进去啊。” 草丛中，三个男人凑在一起小声商议着。 “确实如此。不过踢它的时候发现，那只野兽的腹部相对比较柔软。” “这么说来，目标就是腹部了。鼻子上也能让箭射进去，所以没有毛的部分防御比较弱吧。” 作战计划确定后，三个人各自散开回到自己的位置。 在只有风吹动树梢声音的深山里，突然，野蔷薇丛沙沙作响。 泽拉尔德先生射出了一箭！瞬间，野猪冲破灌木丛冲了出来。 鼻子上还插着断箭的野兽发出威吓的咆哮，朝着站在正面的施瓦茨大人猛冲过去。 它低下头，想用额头上的双角刺穿将军……就在那一瞬间。 突然，野猪向前栽倒。 托马斯大人猛地拉紧了横跨在草丛中的绳子，野猪的前脚被这古典的陷阱绊住了。 由于冲势无法停止，野猪像倒立一样后脚悬在空中。 施瓦茨大人的战斧朝着野猪毫无防备的腹部横向砍去！ 但是，凶兽即使身体不稳也扭动身体，用侧面坚硬的皮毛滑开了凶猛的攻击。 好可惜！ 我在树上紧张得手心出汗，攻防还在继续。 重重倒在地上的野猪迅速站起来，朝着为了追击而跑过来的托马斯大人冲过去。 “呀！”被野兽撞到的辅佐官向后飞去。 可能是被角刺伤了，能看到他上衣的胸口被撕裂，渗出血来。 而且，从背后摔到地上的冲击让他似乎动弹不得。 施瓦茨大人冲到正要给托马斯大人最后一击的野猪和托马斯大人之间，牵制住敌人。 “托马斯，能站起来吗！？” “有点难。”上司头也不回地询问，部下诚实地回答。 但他还是像爬一样靠自己的力量脱离了战线。 我很想马上下去给他包扎，但我下去也只是添麻烦，只能强忍着。 什么都做不了的自己让人很焦急。 “米歇尔……”亚历克斯不安地伸出手。 我紧紧握住她的手，紧张地注视着人与大自然的战斗。 喷着仿佛带着热气的鼻息，凶兽步步逼近。 施瓦茨大人一边抵挡着野猪的攻击，一边一点点后退。 野猪脸上仿佛长着五根长枪一般的角，而将军只有一把战斧。无论怎么想都是人类处于劣势。 施瓦茨大人身后的灌木丛里，泽拉尔德先生站在那里进行着援护射击。 然而，箭全都被钢铁般的皮毛弹开了，完全没有造成伤害。 偶尔擦过鼻子和眼睛周围的箭头，让野兽更加烦躁和凶猛。 “唔。”和野猪的角交锋了几个回合，可能感觉到形势不利，施瓦茨大人猛地转身。 然后全速朝着泽拉尔德先生的方向跑去。野猪看着施瓦茨大人飘动的外套下摆，更加兴奋地发出怒吼。 野兽把闪闪发光的眼睛焦点对准施瓦茨大人，以弹弓发射石子般的速度猛蹬大地。 只回头看了一眼的施瓦茨大人露出焦急的侧脸。野猪张开长着獠牙的大嘴，要把可怜的人类撕碎—— “噗通！！”——啊，掉下去了。 掉进了藏在落叶下的陷阱里。一直从一个方向攻击，就是为了把野猪引入这个陷阱。 短时间内挖的陷阱只有能让野猪一只脚陷进去的深度。 但即使如此，对于身经百战的猛兽来说，这点空隙就足够了。 他朝着失去平衡倾斜的野兽喉咙，像舀水一样从下往上挥起战斧。 ——周围陷入了仿佛能让人耳鸣的寂静。 施瓦茨大人甩掉战斧上的血，闭上眼睛调整呼吸。 微微动了动嘴唇，大概是在低声祈祷吧。然后，他朝着树上的我们露出快活的笑容。 “今天的晚饭有着落了。” ◆◇◆◇ 马车在“咯噔咯噔”令人愉悦的节奏中摇晃着。 客车的上座是施瓦茨大人，旁边是我。 对面座位上的托马斯大人和亚历克斯相互依靠着肩膀，发出轻微的鼾声睡着了。 ……今天他们都累了呢。 幸运的是，托马斯大人的伤并不严重，休息一会儿就恢复到可以自己走路的程度了。 原本以为被角刺穿了，实际上只是擦伤，他还很有精神地抱怨“明明是新做的衣服！”。 我悄悄窥视着比来的时候更重的马车货台。 在那之后，我们只把三角铠大牙猪的内脏取出来带了回去。 占据着狭窄货台空间的是传说中的野兽和……两个鼓鼓囊囊的麻袋。 这是在施瓦茨大人和我处理野猪的时候，泽拉尔德先生独自回到泉水边回收的栗子。 被施瓦茨大人责备不要擅自行动的泽拉尔德先生恭敬地低下头，但大概并没有在反省。 ……老管家的这种地方，我觉得自己绝对学不来。 “米歇尔也累了吧。睡一会儿没关系。” 在毫无顾忌地熟睡的辅佐官和庭园师面前，施瓦茨大人说道。 “我没关系哦。施瓦茨大人您才应该休息一下。” 我笑着回答，他回应道：“我也不困。” 施瓦茨大人是个很容易入睡的人（起床气却非常大）……大概是因为驾驶马车的泽拉尔德先生不能休息，所以他也醒着吧。 我家主人就是这样的人。 而我也是那种不能在主人还醒着的时候自己去睡觉的性格。 “那么，请陪我聊一会儿吧。” “好啊。” 在黄昏的归途中，我们聊着一些无关紧要的话题，度过了一段宁静的时光。 第64章 难搞定的栗子 ——之所以会觉得休息日特别，是因为有平淡而又不断积累的劳动日子。 所以，今天是愉快的休息日的收尾工作，准备加工栗子。 上午完成日常工作后，三名用人聚集在厨房，围着料理台，开始剥经过除虫和催熟处理的栗子。 “要做糖浆渍和白兰地渍的栗子，分别有带涩皮和不带涩皮的两种，所以请各剥一半吧。” 听到我的指示，亚历克斯露出嫌弃的表情，吐出舌头。 “我说，这些全部做成烤栗子不好吗？” 料理台上堆着像要塌下来一样的栗子山。确实，如果是烤栗子的话，只需要切开一个口子然后烤就行了，很简单…… “但是，在处理之前就已经做了和这些栗子差不多量的烤栗子了。” 在捡栗子的当天晚餐就烤了栗子，现在烤箱里也不断飘出香喷喷的坚果香气。 应季的食材很美味。新鲜的栗子非常好吃。 ……但是。 说实话，采得太多了！ 就算是施瓦茨大人，在这个季节里也不可能（不是物理上做不到，而是连续吃的话确实会腻）把这些栗子都吃完，所以为了能长久享用，决定把栗子加工成便于保存的形式。 而且糖浆渍和白兰地渍的栗子，直接吃或者作为点心的材料都很美味。 顺便说一下，三只角的大野猪，只留下在新鲜度还没下降时能吃完的量的肉，剩下的做成熏肉和盐渍肉，皮则送到皮革店鞣制。 看到那个比熊还大、像钢一样硬的毛皮，专业的鞣皮匠人也困惑地说：“这是野猪？野……猪？？”大概是野猪吧，大概。 ……哎呀，话题跑远了。 我们各自握着刀，向棘手的栗子发起挑战。 虽然预先用水浸泡让皮变软以便容易剥开，但这仍然是相当繁重的工作。 “亚历克斯，从栗子底面把刀插进去，朝着尖端剥去外壳比较好哦。” “呜呜，这种细致的工作我最不擅长了。” 危险地挥舞着刀的庭园少女。在她旁边，杰拉尔德以熟练的手法把栗子剥得光溜溜的。这个人，做什么都很完美。难道就没有不擅长的事情吗？ “啊——有没有什么能自动剥栗子的装置卖啊。” 对着发出大大叹息并把栗子皮吹飞的年轻人，最年长的人淡淡地说： “没有的东西再怎么想要也只是徒劳。倒不如放空心灵，把自己变成装置，这样就不会感到痛苦了。” “……也不用把自己逼到那个地步吧……” 还是适度地休息一下再继续工作吧。要在施瓦茨大人回来的傍晚之前收拾好料理台。 我们默默地埋头剥着栗子…… ……。 …………。 “你们在干什么呢？” 被这惊讶的声音一惊，我回过神来。 回过神来才发现，周围已经完全黑了……施瓦茨大人正从厨房门口探出头来。 哇！完全忘记时间了！ “欢、欢迎回来！现在正在准备晚餐……” “非常抱歉，都没有去迎接您！” “呃，已经傍晚了啊！” 好在上午已经准备好了炖菜。我和两个同事惊慌地站起来，主人露出苦笑。 “三个人都没注意到我回来，还真是少见啊。” “对不起。我们剥栗子太投入了……” 看着我语无伦次的解释，他看向料理台上的栗子山。大概有四分之三的栗子已经剥去了外壳……但还有一些仍然穿着闪亮的棕色“铠甲”。 “本来打算在施瓦茨大人回来之前完成的。” 垂头丧气的我面前，将军微微扬起下巴。 “那我也来帮忙吧。” “啊！？” 惊讶的是我们三个用人。 “不行。怎么能让主人做这些下人的工作呢！” 脸色苍白的杰拉尔德面前，施瓦茨大人轻松地说： “人多的话会完成得更快吧。我很擅长使用刀具哦。” 他接过亚历克斯的刀，拿起一个被外壳包裹的栗子。被他粗壮的食指和拇指夹住的栗子，看起来就像一个小橡子。 施瓦茨大人把刀放在栗子侧面，用力一压……瞬间！ “哦？” 坚硬的皮让刀滑了一下，刺进了他的食指指腹。 看着不情不愿地流着血的手指，我们一阵大乱。 “施瓦茨大人，把手，把手举到心脏以上！我，现在去拿急救箱！” “卫生兵！卫生兵在哪里！？” “院子里有止血草！我去采！” “冷静点，你们。” 当事人反而最冷静。 ……总之。 比起传说中的凶兽之战，一颗小小的栗子反而更难对付。 第65章 园丁父子(1) 秋天渐深，强劲的北风将紧紧攀附在树梢上的树叶一下子吹散的时候，王都也差不多该为冬天做准备了。 王都虽然雪下得并不多，但即便如此，早晨地面也会被一层厚厚的霜覆盖，井里也会结冰。 去年还被荒废的这座宅邸的庭院，今年种上了很多新的植物，所以必须要仔细地做好过冬的准备。 在做家务的间隙，我和亚历克斯一起用细木条搭建起菜园的围栏，挂上防寒布制作温室的时候。 “那个……” 一边用绳子系着布的边缘，庭园少女有些难以启齿地开口说道。 “这次，可以把我爸爸叫到这里来吗？” “嗯？” 听到这话我反问了一句，亚历克斯有些慌乱地掩饰着。 “不是，我从来没有一个人做过过冬的准备！有爸爸在的话会更安心……而且还能教我修剪树枝！” 她有些语无伦次，但还是拼命地诉说着。 “我在这里工作后，爸爸好像也有了一些想法，最近酒也喝得少了，不喝酒的时间也多了起来。而且，我跟他讲工作的事情时，他也会很热心地听……他肯定现在也还有想重新当园丁的心思。所以……” 看着拼命的她，我不知为何有些羡慕。 ……亚历克斯，真的很喜欢她的爸爸呢。 和我这个再也不想见到亲人的人完全不同。 “拜托了，米歇尔。给爸爸一个机会吧！就像你给了我机会一样。” 看着这个头发和脸一样红，急切地请求的年轻人，我微微垂下眼角。 “我没有雇佣人的权限呢。今天施瓦茨大人工作回来后，你直接去请求他怎么样呢？我也会帮你说几句好话的。” 她的表情一下子亮了起来，抱住了我。 “就这么办！谢谢，米歇尔！” 施瓦茨大人很重情义，而且好像也挺喜欢无所畏惧的亚历克斯，应该不会拒绝她的请求吧。 “天气这么冷，年轻人还真是有活力呢。差不多该休息一下了吧？” 在露台上摆好红茶的杰拉尔德用有些无奈的声音喊道。 “太好了！今天的茶是什么？” 看着像兔子一样活力满满地蹦跳过去的亚历克斯，我的脸颊也放松了下来。 ……往好的方向发展就好了呢。 我还是希望身边的人都能幸福。 我苦笑着走向又像往常一样开始争吵的亚历克斯和杰拉尔德。 然后……正如我所料，施瓦茨大人决定雇佣亚历克斯的父亲。 第二天早上，比施瓦茨大人上班时间还早，和亚历克斯一起来到宅邸的是一位三十五六岁左右的男性。 他在玄关门廊处，看到施瓦茨大人出现的瞬间，猛地挺直了身体。……我们已经完全习惯了，但和将军初次见面的人，通常都会有这样的反应呢。 “爸爸，这位是这座宅邸的主人施瓦茨·加斯特尔吉大人！” “初次见面，加斯特尔吉阁下。我是吉姆·伍德沃德。小女承蒙您的关照。” 经女儿介绍，他曾是这座宅邸前主人的园丁，深深地鞠了一躬。他个子不高，身材消瘦，脸色不佳，给人一种怯懦的印象。与强势的亚历克斯形成鲜明对比。 “这次承蒙您雇佣我，非常感谢。亚历克斯的工作表现怎么样呢？她没什么教养，实在让我羞愧，希望没有给大家添麻烦……” 对惶恐的吉姆先生，站在施瓦茨大人身后的杰拉尔德微微皱起了眉头，但现在什么也没说。取而代之的是施瓦茨大人开口了。 “亚历克斯做得很好。父母没必要为了谦虚而贬低自己的孩子。你应该为有这样出色的女儿而感到骄傲。” “啊，谢谢您！” 亚历克斯的父亲脸一下子红了，身体更加缩了起来。 “真的，我一直很没用，让女儿吃了很多苦。从现在起，我也会诚心诚意地工作，守护好家庭。” “嗯，好好努力。” 施瓦茨大人微微颔首，差不多到上班时间了。 “那么，剩下的就交给你们了。宅邸里用人的负责人是米歇尔。一切听从她的指示。” “咦？不是那边的执事吗？” 听到主人的话，这位新园丁交替看着穿着女仆装的我和穿着三件套燕尾服的杰拉尔德。……嗯，一般人都会这么想吧。我带着父辈的男性工作也确实有点累呢。 “加斯特尔吉家就是这样的规定。有不满的话随时可以辞职。” “不，我没有任何不满！” 吉姆先生连忙摇头。 对于长期在普通贵族宅邸工作的园丁来说，加斯特尔吉家的做法总是让人惊讶呢。我一开始也总是很惊讶。 不知为何……这种符合常理的反应反而让人觉得新鲜。 “那么，我走了。” “祝您一路顺风。” 四名用人在门前列队送行。 天下的将军阁下没有专用马车，步行去上班，想想还真是奇特的景象呢。 “以后还请多多关照，米歇尔大人。” 对恭敬地打招呼的吉姆先生，我苦笑着回应。 “请不要加‘大人’。彼此彼此，还请多多关照。” 好了，今天的工作又开始了。 第66章 园丁父子(2) “那么，麻烦你和亚历克斯一起去打理庭院吧。因为有危险，在习惯之前请不要离开亚历克斯。” “遵命。” 听到我的话，吉姆先生像是很惶恐地低下头，然后说： “但是，这座宅邸的庭院从我的父亲那一代就开始打理了。说什么习惯不习惯的……” 他苦笑着环顾四周……突然僵住了。 “什……什……什……” 他嘴唇发青，颤抖着说： “这……这是怎么回事！？” 他抓狂地挠着头发，大声喊叫起来。 “正门前的松树怎么变得这么难看！紫杉树篱也被拔掉了！草坪到处都有被剥掉的痕迹，在那么显眼的地方还有不搭调的菜园！” ……那个反应，似曾相识。 极度兴奋的父亲怒视着女儿。 “是你干的吗？亚历克斯。把庭院弄得乱七八糟的是你！” “不是，是施瓦茨大人。” “啥？为什么宅邸的主人会做出这种暴行！？” 惊愕的吉姆先生又发现了更不可思议的景象。 “啊，那里竟然有个壕沟！在那里通水的话，树会烂根的……” 一旦发现就停不下来，这位前宅邸主人时代的园丁完全不顾周围，直接穿过草坪朝着栅栏冲过去。现在的用人都吓呆了。因为，那边……！ “爸爸！危险……” 亚历克斯拼命地追上去伸手去拉，但是……太晚了。 “啪！！” 一个踩上去板子就会弹起来的陷阱，准确无误地击中了吉姆先生的脸。 “爸……爸爸！” 亚历克斯忘记了一切朝着倒下的父亲跑去…… “噗通！！” 看吧，你把陷阱里还有个坑给忘了吧！ 倒下的中年男性和从视线中消失的少女。 我和杰拉尔德先生避开陷阱，急忙冲向事故现场。 “吉姆先生！亚历克斯！” “哎呀呀，这可真是……” ……不管怎么说，这两个陷阱里都没有尖刺，这也算是不幸中的万幸了。 我和杰拉尔德先生花了一上午的时间来救助和照顾掉进陷阱里的园丁父子。 “……让你们看到了我丢脸的样子……” 中午时分的露台。面对奶油意大利面，吉姆先生垂头丧气。他的额头上贴着一块大大的湿布药。幸运的是，他的伤只是起了个包而已。 “爸爸一涉及到庭院的事情就容易激动。加斯特尔吉宅邸很特殊，不注意可不行。” 一边嘟囔着抱怨，女儿一边大口吃着意大利面。 亚历克斯和吉姆先生看起来不太像……但回想起和她初次见面的时候，还是能切实感受到他们是父女。 “但是，在治安良好的王都设置那么多陷阱，施瓦茨大人是被人盯上性命了吗？” 吉姆先生的疑问很有道理，但是。 “不是，只是兼作防范的爱好而已。” 杰拉尔德先生给出了毫不留情的回答。 “以防范为特色的庭院吗？那样的话，应该有更美观地隐藏陷阱的方法……比如把陷阱和草坪的接缝弄得自然一点……” 父亲开始喃喃自语陷入沉思，女儿则露出苦笑。 “爸爸，意大利面要凉了。米歇尔做的菜很好吃，趁热吃吧。” “哦，对。” 吉姆先生有些不好意思地动起了叉子。看着这样的父亲，亚历克斯开心地吃完自己盘子里的食物后站了起来。 “我还是有点饿。有什么吃的吗？” “厨房里有早餐剩下的面包。” “那我去拿！” 目送着蹦蹦跳跳地跑进宅邸的马尾辫女孩，父亲轻轻地叹了口气。 “米歇尔小姐，杰拉尔德先生，真的非常感谢你们。” 他郑重地低下头。 “因为我失业后自暴自弃，老婆和小孩子们都离开了，也让那孩子过着艰苦的生活。但是……” 抬起头，交替看着我和杰拉尔德先生。 “自从在这座宅邸工作以来，亚历克斯变得开朗了。穿着也整洁了，甚至还得到了本该由父母来做的照顾……” 泪水让他的话语有些哽咽。 “我也会和亚历克斯一起竭尽全力为宅邸效劳。并且努力有一天能再次和家人一起生活。” “……请务必不要忘记这份心意。” 对于杰拉尔德先生郑重的话语，我在一旁也点了点头。 原本就是个手艺很好的园丁的吉姆先生。虽然一度走错了路，但如果能重新开始就好了……为了亚历克斯也是。 “我回来了！咦？爸爸还没吃完吗？下午的工作要开始了哦。” 一边啃着面包一边回来的亚历克斯发出惊讶的声音。 “啊，马上……” 慌张地把意大利面剩下的部分塞进嘴里的吉姆先生，突然噎住了。 “啊——真是的！你在干什么啊，爸爸。” 一边无奈地拍着父亲的背，一边递水的亚历克斯看起来很幸福……我的脸颊也放松了下来。 第67章 亚历克斯的决断(1) 没有事情的休息日，就在家里悠闲地度过。 比平时起得晚，换上喜欢的衣服，兴致来了就随便吃点小零食。 这是无比颓废却又无比美好的时光。 在自己房间待腻了的话，换个心情去客厅放松也不错。要不把前几天采购的、还没喝过的产地的咖啡豆磨一磨吧。 在被山和海环绕、不同地区气候各异的福尔米亚王国，东北部盛行茶树种植，西南部则咖啡树的栽培很兴旺。作为物流枢纽的王都，有各种各样的茶叶和咖啡豆流入，让人可以尽情挑选。 杰拉尔德先生绝对是红茶派，但我也喜欢咖啡。 把浅烘焙的咖啡豆放入研磨机，慢慢地转动手柄。这个咖啡研磨机是前住户留下的东西。虽然是老物件，但保养一下还是能很好地发挥作用。 随着嘎吱嘎吱的悦耳声音，浅烘焙咖啡豆的清新香气在室内弥漫开来。 “哦，好香啊。” 像是被香气吸引，施瓦茨大人走进了客厅。明明已经是下午了，他穿着像是睡衣又像是常服的束腰外衣，头发乱蓬蓬的，也许之前一直在睡觉吧。 “我正打算煮咖啡呢。一起喝吗？” “嗯。” 他在常坐的长椅上坐下，我又把手放在手柄上。 嘎吱嘎吱。以稳定的节奏研磨着咖啡豆。 “杰拉尔德呢？” “好像一大早就出门了。” 休息日的杰拉尔德先生不怎么在家。他来到王都的日子还不长，据说“正在到处探索”。 嘎吱嘎吱嘎吱。 “……要不我来换你？我感觉我比米歇尔你能更快地把豆子磨碎。” 对我缓慢的动作感到着急的施瓦茨大人，我苦笑着回应。 “没关系的。研磨机转得太快会发热，慢慢以稳定的速度转动比较好。” 如果因为摩擦热让咖啡豆的味道和香气下降就太可惜了。 平时我会一次磨好几天的量，但为了一杯咖啡花费时间，这就是休息日的美妙之处。 嘎吱嘎吱嘎吱嘎吱。 “……说起来，我曾经在这里喝过施瓦茨大人您煮的咖啡呢。” “嗯，不是很好喝就是了。” 施瓦茨大人突然想起似地笑了。 “在我的赴任地，咖啡是很难得到的珍贵物品。我以前一直很奇怪为什么大家那么珍惜那种豆子煮出来的汁水……来到王都，喝了米歇尔你煮的咖啡后，我才第一次明白其中的原因。” 这是最高级的赞美呢。 ……我也因为施瓦茨大人那天的咖啡而得到了救赎哦。 “我去烧点水吧。今天我来煮，你告诉我煮出不那么难喝的咖啡的诀窍。” 看着从橱柜里拿出咖啡壶的他，我笑着点头说：“好！”。 时间仿佛慢得要停下来，只有我们两个人的时光缓缓流淌。 我尽情享受着这看似平常却又特别的休息日。 ★★★★★★★ “呜呜，好冷。” 用刚打上来的井水拧干抹布的手变得通红。冻僵的指尖呼出的气也是白色的。 晚秋的王都，今天早上降下了初霜。 我来到加斯特尔吉家是在春末，新的季节即将开始。 因为经验丰富的园丁来了，之前一直没完工的壕沟也被改造成考虑到整个庭院排水、不会伤害植物，还增加了更多巧妙伪装的陷阱，更加美观了。 ……宅邸的要塞化刻不容缓。 不仅如此，庭院的树木也都盖上了防寒的稻草和布，为冬天做好了充分准备。 当然，不仅是庭院，宅邸也换成了冬季的布置。 我和杰拉尔德先生分工，把窗帘从夏天用的换成了厚的冬季用的，寝具也换成了有棉花填充的。 一边擦窗户一边从二楼往庭院看，能看到亚历克斯和吉姆先生在仓库前友好地劈柴。 “米歇尔。我想写封信。” ……亚历克斯这么对我说，是吉姆先生刚来宅邸不久的时候。 “我想告诉妈妈爸爸已经好好振作起来了。这样的话，她肯定会回来的……” 面对这样年少者真诚的请求，我不可能拒绝，于是我帮亚历克斯写了信。 但是，王都以外的邮政情况不是很好。信是和其他物资一起由商业公会在各个城镇间传递的，小村子的话不知道什么时候能送到，还可能在经过的地方丢失。但如果雇专递的话费用又太高。 于是，和施瓦茨大人商量后，决定把信放在军队的物资运输队里运到附近的驻地，再从那里直接送到亚历克斯母亲的娘家。 从遥远的任职地给家乡的家人写信是常有的事，所以军队的邮政制度很完善。施瓦茨大人说：“这种手续托马斯很擅长。”军队的重臣和事务处理能力强的部下，真是最强的关系网。我们这些身边的人也跟着沾光。 ……信应该早就送到了，但还没听说有回信。 亚历克斯说不管有没有回信，春天的时候都要和父亲一起去母亲的娘家看看。 孩子有孩子的情况，父母有父母的情况。即使有血缘关系，也是有着各自想法的不同的人。我深知即使是亲人也有无法相互理解的时候，那种痛苦我很清楚。 但是…… （希望亚历克斯的愿望能实现。） 努力的人，希望他们能得到回报。 眼下，吉姆先生把长柄斧头当拐杖靠在肩上喘气，亚历克斯则开心地抬头看着他。 劈柴累了吗，吉姆先生突然剧烈咳嗽起来。女儿苦笑着给他拍背，但……她好像发现了什么，眼睛睁得大大的。 “爸爸！？” 隔着窗户都能听到她那紧张的叫声。 从吉姆先生捂在嘴边的手的缝隙里，有红色的液体滴下来……！ 意识到的瞬间，我转身就跑。 “米歇尔小姐，在走廊上不能跑……” 途中遇到的老执事提出劝告，我只回头看了一眼。 “杰拉尔德先生，快来！吉姆先生他……” 话还没说完，执事也跑了起来。 第68章 亚历克斯的决断(2) 我挨着憔悴的少女，在简陋的长椅上坐下。 她的肩膀微微颤抖着，不是因为寒冷，而是出于不安。 “亚历克斯……” 我把手放在她放在膝盖上紧紧握着的拳头上，但她依然低着头。 我正不知该说些什么好的时候，从走廊深处传来了脚步声。 “亚历克斯！米歇尔！” 听到这有力的声音，我像被弹起来一样站了起来。 “施瓦茨大人！” 啊，这声音多么让人安心啊。 大步走近的将军身后还能看到杰拉尔德先生的身影。 ……在宅邸里吉姆先生倒下的时候。我们急忙把他送到了附近的诊所。 然后，我陪着亚历克斯，杰拉尔德先生则去厅舍叫施瓦茨大人了。 “吉姆的情况怎么样？” “现在吃了止痛药睡着了。” 我看向紧闭着的诊疗室的门。看完病的吉姆先生正在简易床上休息。 “医生怎么说？” “说是不节制的生活害了他，内脏都虚弱了。” 亚历克斯一脸苦涩地说道。 “最近虽然有所节制，但之前每天都喝那么多……” 曾经很认真的吉姆先生，失业后迅速堕落了。短时间内的不节制让身体发出了悲鸣。 “目前还没有生命危险，但如果放任不管就糟了。医生说他必须静养一段时间。” “这样啊……” 施瓦茨大人点点头，亚历克斯抬起头，然后犹豫着开口。 “那个……施瓦茨大人。我……” 还没等她说完，将军就把手放在了庭园少女的肩膀上。 “别担心治疗费，吉姆是加斯特尔吉家的人。如果需要住院，我会安排军队的疗养设施。” “……” 亚历克斯终于忍不住哭了起来。 “谢谢您。谢谢您，施瓦茨大人……” 我支撑着哭泣的她的身体。 还没成年的亚历克斯，这件事对她来说太沉重了。附近有可以依靠的大人真是不幸中的万幸。 “杰拉尔德，传话给托马斯，让他在离宅邸最近的疗养设施准备一个房间。” “遵命。” “米歇尔，你带着亚历克斯回家。我去听听医生的说法。” “是。” 按照施瓦茨大人的指示，我们各自行动起来……但是。 “我可以留在这里吗？” 亚历克斯小心翼翼地提出要求。 “爸爸醒来的时候，一个人会很孤单吧。” “……嗯，这样比较好。” 将军温和地眯起眼睛，接受了她的话。 ……那天，施瓦茨大人回到宅邸的时候，已经很晚了。是在吉姆先生被转移到疗养设施之后。 傍晚临近的时候，拿着扫帚的红发园丁开始坐立不安起来。 “差不多可以下班了哦，亚历克斯。” 我一说话，她就露出了如果是狗的话肯定会耳朵竖成三角形那样的灿烂表情，然后兴高采烈地收拾起庭院工具。 ——吉姆先生倒下已经三天了。 幸运的是，他的病情没有那么严重，医生说几天后就可以出院了。 从住院当天开始，每天亚历克斯下班后都会去军队的疗养设施看望父亲。虽然宅邸方面允许她请假一直守在父亲身边照顾，但她说“爸爸在这种时候会让我好好工作”。 虽然吉姆先生很快就能出院了，但问题是之后。 为了调整虚弱的内脏，必须改善饮食习惯，通过适度的运动恢复体力。维持健康很不容易，可破坏却只在一瞬间，所以健康很重要。 总之，在吉姆先生身体完全恢复之前，让亚历克斯和他一起住在宅邸里，已经得到了施瓦茨大人的同意。 “那我走了哦！” “啊，等一下。” 收拾好准备出发的亚历克斯正原地踏步，我叫住了她。 “我也去看望一下。” 现在时间还早，去看看吉姆先生的情况后再回来，应该能赶在施瓦茨大人回家之前。 杰拉尔德先生出门办事了，但我拿着钥匙，所以没问题。 我只摘下女仆帽和围裙，和亚历克斯一起离开了宅邸。 ◆◇◆◇ 军队的疗养设施在离加斯特尔吉宅邸两个街区远的地方，在城下的大道边上。 简朴的石制建筑，在附近很少见地有三层楼高。 随着“噔噔”的脚步声走上坚硬的楼梯，就来到了有很多相同门排列着的走廊。这里是住院部。冷冷的白色墙壁，无论什么时候来都让人不习惯。 吉姆先生的病房在里面第四个…… “咦？” 我看到一个熟悉的身影，歪了歪头。 站在园丁病房前的是头发整齐地梳成白色灰色相间、穿着燕尾服身姿挺拔的老绅士。 “杰拉尔德先生。” 听到我的声音，老绅士转过身来。 “什么啊，老爷爷你也来探望爸爸了吗？” 正要爽朗地笑着跑过去的亚历克斯的脚悬在空中突然停住了。 棕色的眼睛惊讶地睁得大大的，一动不动。顺着她的视线看去……在杰拉尔德先生旁边，突然冒出了一个女人的头。 扎成一束的红色头发，眼角微微上扬、看起来很有主见的面容，她是—— “妈——妈！？” ——哇，简直一模一样。 她是吉姆先生的妻子，也就是亚历克斯的妈妈。 第69章 亚历克斯的决断(3) “真是的！我家那口子给你们添了这么大的麻烦！！” 哎……那口子？ 对着不断鞠躬的亚历克斯的母亲，加斯特尔吉家的一行人都有些不知所措。 “把头抬起来，伍德沃德夫人。我们并没有觉得被添麻烦。” 虽然施瓦茨大人这样劝解，但。 “哎呀呀！别这么郑重地叫我伍德沃德夫人啦！叫我罗丝就好。罗丝！” 亚历克斯的母亲……罗丝女士的气势丝毫不减。 似乎不畏惧他人是亚历克斯家族的特点。 ……伍德沃德夫妇和女儿重逢是在仅仅一个小时前。 为什么罗丝女士会在疗养设施呢？是因为…… “收到亚历克斯的信后，我就想来看看情况。然后下了驿站马车正要往宅邸走的时候，这个人叫住了我。” “看到她手里拿着亚历克斯的信封，就忍不住搭话了。” 罗丝女士的话被杰拉尔德先生接着说了下去。 这么说来，寄信的时候，为了显眼不容易丢失，从杰拉尔德先生那里拿了有花纹的信封呢。看到有印象的信封和长得那么像的脸，敏锐的老执事不可能错过。而且疗养设施比宅邸更近，所以就先带着她来了。然后等下班后又把施瓦茨大人带来了，杰拉尔德先生的行动力真是太强了。 “真是的，听说他在认真工作我才来看看，结果却是喝酒把身体搞坏了。我真是失望得只能叹气了。” “……很惭愧。” 对着大大地叹了口气的罗丝女士，在床上只坐起上半身的吉姆先生沮丧地垂下了头。 他这失落的样子让人觉得可怜，但比起三天前脸色好了很多，这让人放心。 罗丝女士作为配偶，也从医生那里了解了吉姆先生的病情。 “你都一把年纪了，还想给女儿增加多少负担啊？暂时不能工作了吧？你打算怎么生活啊？” “这个……” “我、我来照顾！” 终于，被单方面指责的父亲面前，亚历克斯插嘴了。 “我现在是施瓦茨大人宅邸的园丁，工作得很出色呢！也有工资拿。我来养爸爸。不，不只是爸爸，妈妈和弟弟们我也养。所以……” 母亲故意大声地叹了口气，打断了拼命的女儿的话。 “……你看看，有这样的女儿你怎么想？” 罗丝女士目光锐利地回头看着吉姆先生，吉姆先生“唔”地呻吟了一声。 “一直被过去束缚，抓着那点小小的自尊心不放，也不会有什么结果的。” 妻子用一种像是看开了但又充满慈悲的声音劝说着丈夫。 “所以……和我们一起生活吧。” “……啥？” 吉姆先生惊讶地抬起头，罗丝女士温柔地微笑着。 “我们的家乡，土地很广阔，能种出很好的作物呢。你可以一边帮忙做家务，一边悠闲地养身体。小孩子们在大自然里也能过得很自在，也很想见爷爷。我知道你一直以我们家世代都是王都贵族宅邸的园丁家族为傲。但是，先把这个放一放，为了自己和家人生活一段时间不是也很好吗？” ……这是在吉姆先生沉溺于酒的时候无法听到的家人的劝说之语。 “罗丝……” 吉姆先生握住妻子的手，感动得像个男人一样哭了起来。 “对不起！一直以来我固执己见，让你们受苦了！我现在完全清醒了。对我来说最重要的是家人。我们重新开始吧。……我们一家人一起生活！” “你啊……！” 罗丝女士眼睛也湿润了，抱住了丈夫。 确认着彼此的羁绊的夫妇，让病房充满了温暖的气息。杰拉尔德先生悄悄地用手帕擦着眼角。 ……太好了。这样亚历克斯的梦想就实现了呢。 心里满是感慨地看着庭园少女，她却低着头，肩膀在颤抖。 是在哭吗？ “亚力……” 我正要说话的时候。 “开什么玩笑啊啊啊啊！！” 亚历克斯突然大发雷霆！ “什么啊！爸爸和妈妈这都是怎么回事啊！？为什么什么都擅自决定！” 突然大喊起来的女儿让父母相拥着只把头转过来，一脸茫然。 “怎、怎么了？亚历克斯。” “一家人能生活在一起你不开心吗？” “开心啊！” 立刻大喊道。 “开心……但是。但是……” 紧紧咬着后槽牙，把接下来的话咽了回去，女儿转身跑出了病房。 “亚历克斯！” “米歇尔。” 我正要去追那红色的马尾辫，背后传来沉稳的声音。 “如果亚历克斯问起，告诉她‘自己决定’。” ……这是什么意思呢？ “是！” 虽然不明白但还是应了一声，我也离开了病房。 ◆◇◆◇ 黄昏把街道染成金色。 我飞奔着跑下楼梯离开疗养设施，在建筑物后面的长椅上很容易就找到了我要找的人。 ……大概是想被找到吧。 我在抱着膝盖坐着的亚历克斯旁边一言不发地坐下。 ……。 夜晚悄悄来临，从脚下夺走了热量。 “……我明明很努力了啊。” 伴随着白色的气息，她说出了泄气的话。 “我以为只要我努力，爸爸就会变回原来的爸爸，妈妈和弟弟们也会回来，我们又能回到原来的生活。” 把脸埋进放在膝盖上的手臂里。 “但是……好不容易如愿以偿了……却感觉有点不对。” 肩膀微微颤抖着。 “我什么都不想改变啊。我努力的话，爸爸就能去工作，大家又能在王都生活了。爸爸把身体弄坏了没办法，离开王都环境会更好我也知道。妈妈的老家，空气好是个好地方。而且弟弟们也在那里。” 亚历克斯像是在说服自己一样，列举了很多好处。 ……但是。 “但是，对我来说，在王都也有很多重要的东西。工作也是，我觉得自己为宅邸做出了贡献。可是，他们完全不听我的意见就擅自决定……” ……虽然开心，但也不能完全接受。人的心情很复杂。 “呐，米歇尔。” 亚历克斯抬起头，用求助的眼神看着我。 “我该怎么办？好不容易爸爸振作起来了，妈妈也原谅了爸爸。我不想因为我的任性让家人又分开。但是……但是我……” 既想尊重对方的意见，又不想放弃自己的想法。那是因为……彼此都很重要。 “亚历克斯。” 我紧紧握住她冰冷的双手。 ——对了，原来是这么回事。现在我清楚地理解了他的意思。 “这是施瓦茨大人的传话。‘自己决定’。” “……啥？” 亚历克斯先是瞪大了眼睛，然后脸颊一下子鼓了起来。 “什么啊，这算什么。完全不管我嘛。” 看着她撅起的嘴。 “不，不是的。亚历克斯。” 我苦笑着然后又严肃起来。 “施瓦茨大人的‘自己决定’的意思是，‘我支持你的决定’。” “支持？” 她重复着我的话，我点了点头。 “施瓦茨大人相信你的决定，一定会站在你这边。当然，我也是。” 把体温从握着的手传递过去。 “所以不要害怕，和父母好好谈谈。不管你做出什么决定，我们都是亚历克斯的伙伴。” “……嗯！” 亚历克斯一下子站起来，双手拍了拍脸颊给自己打气。 “谢谢，米歇尔！也谢谢施瓦茨大人！” 然后全速沿着来时的路跑了回去。 ——几天后。 “真的是承蒙各位关照了！” 在驿站马车前一起鞠躬的是红发的伍德沃德夫妇。脚边放着两个大行李箱。 ……出院后的吉姆先生决定离开王都的家，去罗丝女士的家乡生活。今天是出发的日子。 我们加斯特尔吉家的一行人来到城下大道的驿站为他们送行。 “明明安排了包车而不是经停很多站的驿站马车。” 对于一脸不以为然（其实这表情对他来说很平常）的施瓦茨大人，吉姆先生连忙说：“这已经足够了！能拿到驿站马车的车票就很感激了！连我妻子的那份都有。我都不知道该怎么感谢才好了……” 园丁不停地惶恐着……但施瓦茨大人的金钱观可不止如此哦。 “亚历克斯，要好好的。别给大家添麻烦。” “知道啦。放假我会去玩的。” 母亲一边给扎着马尾辫的女儿围上围巾，一边说着，亚历克斯笑着回应。 ——那天，回到病房的亚历克斯，在一家人进行了漫长的谈话后，做出了结论。 “我要留在这个宅邸。我不在的话施瓦茨大人会在庭院里不停地挖坑，杰拉尔德老爷爷又总是唠叨，米歇尔就太可怜了！” 对于像晴朗天空一样直率的最年少者的这番话，施瓦茨大人点了点头说“这样就好”。杰拉尔德先生嘟囔着“我只会提醒无礼之人”，但隐藏在胡子下的嘴角似乎微微上扬了。我当然也没有异议。 亚历克斯没有争吵着分别，而是通过充分的交谈直到大家都接受后决定走自己的路，我觉得她很勇敢。伍德沃德父女即使分开也不会失去家人之间的羁绊。 ……这是我做不到的事情。 挥着手送别远去的马车后，亚历克斯转向我们三人，并拢脚跟深深地鞠了一躬。马尾辫的末梢都快碰到地面了，非常恭敬。 “施瓦茨大人、米歇尔、杰拉尔德先生。再次请多多关照！” 之前住的房子已经处理掉了，所以从今天起她要住在加斯特尔吉宅邸。 “嗯。家里的事情问米歇尔就行。她比我清楚。” 本来就人手不足的加斯特尔吉宅邸，既然要成为住家用人，除了庭院的工作，宅邸里的事情也必须要学会。 “没问题！我比这里的任何人都更长时间地和这个宅邸有联系呢。” 这位从宅邸前主人时代就开始当园丁的人拍着胸脯骄傲地说。 一边说着一边走着，加斯特尔吉宅邸已经在眼前了。 走进大门，杰拉尔德先生取下钥匙，打开向内开的门。 “欢迎回来，施瓦茨大人。” 施瓦茨大人看了一眼恭敬鞠躬的杰拉尔德先生，走进了宅邸。接着是我。然后，最后…… 不知所措地抓着束腰外衣的下摆，在门廊处僵住的亚历克斯。 “那个……我……” 对现在才开始犹豫的她，我笑着伸出手。 “欢迎回来，亚历克斯。” 她的脸颊和头发一样变得通红—— “我回来了！” ——迈出了新的一步。 第70章 宅邸的怪谈 那么，事情是这样的。亚历克斯搬到了加斯特尔吉宅邸。 “二楼有空着的喜欢的房间可以随便用。” 一边走上从玄关大厅延伸上去的大楼梯，我一边回头看着她。 “咦？不是阁楼房间吗？” “在我们家，用人也是睡客房的。” 我一开始也很惊讶。本来施瓦茨大人就不知道该怎么对待用人呢。 “施瓦茨大人使用南端最边上的房间。” “那是主人的主卧室。” “杰拉尔德先生在那旁边第二个房间。” “那是执事的房间。” “我的房间在北边最边上。” “那是娜塔莉小姐的房间。” 我在解释的时候，前园丁的女儿在旁边做着注解。 ……有点在意呢。 “亚历克斯，你认识以前住在这里的人吧？” “嗯。” “对宅邸里面也很熟悉吗？” “嗯，也不是很熟悉啦。我第一次上二楼呢。但是，经常在玄关进出的话，大概能知道是谁的房间。” 确实，这座宅邸的构造，从玄关大厅的挑高空间能完全看到二楼的走廊。 “他们是怎样的人呢？” “帕斯托尔伯爵一家是让人讨厌的典型贵族。对用人很蛮横。” 原来前住户叫帕斯托尔这个名字呢。 “他们家人关系不好吗？娜塔莉小姐在女子学校的宿舍，只有长假才回来，小少爷也还很小呢。” 我现在住的房间是十几岁女孩的房间。隔壁房间里放着婴儿床。 “但是啊……小少爷出生后，争吵就渐渐多了起来。现在想想，从那个时候起事业就开始走下坡路了吧。” 亚历克斯一边回忆一边感慨地说着。 ……我家以前也是因为没钱而关系紧张呢。其他三个人把我当成人质才和睦相处。 “但是，我们这些下级用人又不知道这些情况对吧？执事可能知道，但他嘴很严。所以我们就传言说，这是不是前代的诅咒呢。” ……诅咒？ “之后不久，伯爵一家就连夜逃走了，可麻烦了！女仆和男仆都乱成一团，很多要债的保镖来了把宅邸封锁了，执事好像也趁机带着值钱的装饰品跑了！” 之后的事情我知道。因为雇主没付工资，亚历克斯遭遇了家庭离散的悲惨境遇。但是…… “前代的诅咒……是什么？” 我不自觉地压低声音问道，她微微歪了歪扎着马尾辫的头—— “你不知道吗？这座宅邸可是有故事的哦。” ——嘴角像弯弓一样上扬。 亚历克斯把行李放在我旁边的房间——据她说那是埃迪小少爷的房间——之后，我们两人下到一楼。 在客厅泡了红茶，围着矮桌相对而坐。加斯特尔吉家的用人也可以随意使用宅邸的公共空间。 “那我就告诉你吧。帕斯托尔家被诅咒的原因。” 她喝了口红茶润了润嗓子，微微垂着眼开始充满氛围地讲述起来。 “……这是我爸爸还小的时候，我爷爷还是园丁头儿时候的事情。” 亚历克斯的爷爷在亚历克斯的爸爸还是孩子的时候，就已经是这座宅邸的出色工匠了，从帕斯托尔家上一代伯爵的时候就经常出入这里。 帕斯托尔伯爵和他的夫人有一个儿子。儿子非常聪明，以王都高等学院第一名的成绩毕业，是夫妻二人的骄傲。 但是……一帆风顺的帕斯托尔伯爵家开始乌云密布是从儿子开始帮忙打理父亲的领地经营开始的。 儿子反对父亲陈旧的经营方针，策划开展新的事业。在努力调和争吵的丈夫和儿子的夫人因为操劳过度病倒，然后就这样去世了，父子之间的裂痕变得无法弥补。 ——然后，有一天。事件发生了。 儿子拉拢亲戚和领地的有权势的人，逼迫父亲让出伯爵之位。被老臣背叛的父亲愤怒地满脸漆黑，还是在爵位转让文件上签了字。 把文件扔给儿子的时候，老伯爵这样喊道。 “我绝对不会忘记这个屈辱！帕斯托尔伯爵家在你这一代就结束了！我会让它结束！” 然后他就直接上了阁楼…… “北侧庭院的角落，总是湿漉漉的吧？据说在那里发现了尸体。” 亚历克斯的话让我咽了下口水。 ……那里，就在我房间的正下方啊…… “从那以后，夜里宅邸各处都有人说看到了白色的影子……说是看到了前代伯爵的幽灵。” 庭园少女继续说道。 “但是，当事人儿子并不在意，继续在这座宅邸生活，结婚了事业也一帆风顺。不知不觉间传言也消失了……” 传言再次出现是在现任伯爵夫人的第二个孩子，也就是儿子出生的时候。夫妻二人因为期待已久的继承人而高兴，第一个孩子娜塔莉小姐也非常喜欢这个年龄相差很多的弟弟。 但是…… “娜塔莉小姐开始说奇怪的话了。” “有个可怕的老爷爷在瞪着埃迪！” ……这样。 听到这话的伯爵想起了前代的诅咒之语。“让帕斯托尔伯爵家在现任主人这一代结束”的喊叫。 伯爵对用人大发雷霆，认为是有人教唆女儿说这些胡话。 从那以后伯爵家的气氛一下子变得糟糕，小姐也不怎么从寄宿学校回来了，夫人也一天天憔悴下去。伯爵也变得神经质，因为一点小事就大喊大叫。 然后，终于到了连夜逃走的地步…… “这个故事是真的吗？” 一边喝着已经凉了的红茶一边询问，亚历克斯满不在乎地回答。 “谁知道呢？这是听爱八卦的女仆说的闲话。” 然后，突然眯起眼睛。 “但是，前代的死是真的。爷爷是这么说的。” ……真实和虚构交织在一起，成为了被传颂的传说。 难道市场上的人说的“鬼屋”，不是指荒废的庭院，而是这个传言吗……？ 古老的房子总会有一两个传说。但是，我从来没有想过这些…… 我轻轻地叹了口气，正要把茶杯凑到嘴边……瞬间！ “嘎吱！” “呀！” 突然，客厅的门打开了。 “发生什么事了？你们两位。” 走进客厅的杰拉尔德先生看到的是，一脸平静地喝着红茶的亚历克斯和泪眼汪汪抱着她的我的样子。 “我跟米歇尔说了这宅邸有幽灵出没的传闻，然后她就变成这样了。” 年少的少女坏笑着向年长的执事告状。 ……因为可怕的东西就是可怕嘛。 但是，觉得鬼怪传闻很孩子气，本以为会被沉着冷静的大人杰拉尔德先生笑话呢，没想到…… 他坐在空着的椅子上，自顾自地把茶壶里剩下的茶倒出来。 “这很有趣啊。我对怪谈故事也略知一二。” ……出乎意料地，他很感兴趣！ “在我的故乡，有一座很久以前住着穷凶极恶的领主的被称为‘斩首城’的建筑……” “呀！” “哦，厉害！我也听爷爷讲过，在某个宅邸有一棵被称为‘掏内脏的柳树’的树……” “呃！” “发生过惨事的地方会有与之相关的名字呢。以前路过的一个村子里有个叫‘吃公主的沼泽’，那里有向魔物献祭的风俗……” “哇……” “我听过一个传闻。深夜在城下大道上走，在林荫道第三棵树下会有浑身湿透的……” “……你们在干什么？” “呀——！！” 突然传来低沉而响亮的声音，我终于吓得跳了起来。 从门口探出头来的施瓦茨大人一脸奇怪地看着突然尖叫的我。 “怎么了？米歇尔。发生什么事了吗？” 皱着粗眉，发出危险的低吼声威吓着除我之外的人，亚历克斯和杰拉尔德先生都吓得脸色发白。 “不、不是啦，施瓦茨大人。我们没有欺负米歇尔哦！” “是、是的。我们用人之间只是在增进感情而已……” “真、真的！我们关系很好！” 被这强大的气势吓到，不仅亚历克斯和杰拉尔德先生，连我都拼命地辩解起来。好久没看到施瓦茨大人发火了。 “只是刚刚在讲怪谈故事，有点兴奋而已。啊，对了。施瓦茨大人您有没有什么可怕的故事呀？” 被亚历克斯这么一问，他眼珠往右上转了转，稍微思考了一下。 “……无聊。” 干脆地拒绝了。 “今天是亚历克斯搬过来的庆祝，出去吃饭吧。” “真的！？好开心！施瓦茨大人真棒！” 刚刚还紧张的气氛一下子消失了。亚历克斯兴高采烈。 “那我马上去准备出门。” 杰拉尔德先生跟着先走出客厅的施瓦茨大人和亚历克斯也站了起来，我收拾着茶具。 杰拉尔德先生小声地对正在把杯子放在托盘上的我说。 “……话说回来，在边境好像有几个以施瓦茨大人命名的地方呢。” 我倒吸了一口气。 杰拉尔德先生是靠着施瓦茨大人的名字找到了这座宅邸，所以对将军的事情很了解吧。 ……有着‘战场噩梦’别名的施瓦茨大人。从不谈论自己武勇的他，肯定…… “米歇尔，快点！” “啊，好！” 我摇了摇头，赶走快要低落下去的心情，把托盘拿到厨房后急忙去追大家。 第71章 怪谈，后续 “咔嗒咔嗒”，就连寒风摇动窗户的声音都能让我的肩膀猛地一颤。 我被从脖子处悄悄钻进来的冷气冻得把毛毯拉到鼻子处。 ……呜呜，就是因为白天讲了怪谈故事，现在眼睛莫名地很清醒，怎么也睡不着啊…… 一闭上眼睛，眼皮后面似乎就能看到蠕动的白色影子，好可怕。 已经完全熟悉的房间天花板上的污渍，今晚看起来也像是空洞的亡者的眼睛。 ……不行，不行。 不能因为这样的胡思乱想而减少睡眠时间。 用人早上起得很早。必须好好休息，以万全的状态投入工作。既然领了工资，就不能偷懒。 我翻了个身，蜷缩起身体，像蛹一样裹在毛毯里，紧紧闭上眼睛。不想可怕的事情了，来数羊吧。软绵绵的很可爱，还很温暖呢。然后，我迷迷糊糊地把自己交给渐渐袭来的睡意—— “哐当！” ——就在这时，不知从哪里传来了一个声音。 一开始我以为是风声，但是。 “哒哒哒……” 声音更近了……是从建筑物里面传出来的。仔细一听，声源似乎是天花板。 是阁楼里的清扫工具倒了吗？ 但是，就算是那样，声音还在持续就很奇怪了。 是老鼠吗？还是…… ——前代帕斯托尔伯爵是从阁楼里…… 亚历克斯的话在脑海中浮现，我用双手捂住了耳朵。 ……没有鬼。没有鬼。肯定是因为风太大，屋顶在摇晃而已。 我像念咒语一样在嘴里反复说着。 就是因为觉得可怕，风声才会变得怪异。只要心态强大就没事。 ……不知不觉间，声音停止了。 你看，果然是这样。 我轻轻地呼出一口气，放松身体。把毛毯拉到肩膀处，仰躺着把头靠在枕头上。 好了，已经很晚了，真的得睡了。 明天也很快就会——…… 我不经意地抬头看向天花板……然后僵住了。 从房间的角落，房梁的缝隙处，我感觉到有视线。 只用眼睛去追寻，那里有在夜色中也依然鲜明的两道金色光芒……！ “……！？” ——我能记得的就到这里了。 “真是的，米歇尔真是个胆小鬼啊！” “……可是……” 一边走上通往阁楼的狭窄楼梯一边回头的亚历克斯面前，我撅起了嘴。 施瓦茨大人去上班后，我把昨晚的事情告诉了用人伙伴们。然后，年少的园丁就说“我去调查一下！”…… “你看，一个人都没有哦。” 亚历克斯环顾狭窄且天花板很低的室内，缩了缩脖子。 四张床、一个衣柜，还有几个堆在一起的木箱。这是和平常一样的阁楼景象。角落里立着的水桶和扫帚倒在地上， “米歇尔只是被这个倒下来的声音吓到了吧？” “……是这样吗？” “觉得可怕的时候，飘动的窗帘看起来也像幽灵呢。” 对我将信将疑的态度，在楼下的杰拉尔德先生又补了一刀。 ……完全把我当成胆小鬼对待了。 “小姐们，该开始工作了哦。亚历克斯先学习擦拭银器的方法。” “哎——，好像很无聊。” “还有，米歇尔小姐帮忙改短了长度，去换上女仆装吧。” “哎——！我讨厌裙子！” 看着一边斗嘴一边走下一楼的杰拉尔德他们，我又回头看了一眼阁楼。 ……。 突然感觉有个小小的影子嗖地一下从眼前闪过，我颤抖着身体去追他们两人。 ——然后。 早晨来了，夜晚也会再次到来。 “呼……” 换上睡衣的我坐在梳妆台前，解开扎成丸子的头发用梳子梳着。 今天也辛苦了。 对着镜子中的自己表示慰问。 今天是亚历克斯作为用人的第一天。虽然本职是园丁，但从现在开始也要帮忙做宅邸内部的杂事。 多亏了杰拉尔德先生担任指导，我的工作得以顺利进行……最费劲的就是让她穿上女仆装这件事。明明裙子很可爱呀。 看着像山一样的食材、烹饪的过程以及吃得很满足的施瓦茨大人，亚历克斯的第一天结束了。 我觉得加斯特尔吉宅邸越来越有贵族宅邸的样子了。 这是……我一个人无法做到的事情。 以后，如果宅邸越来越繁荣，我…… ……啪嗒。 天花板上传来轻微的声音，我的肩膀猛地一抖。 ……感觉有视线从某个地方传来，但我害怕得不敢回头。 什么都没有。什么都没有。 虽然拼命地这样告诉自己—— “……果然，不行啊！！” ——我抓起手边的围巾，从自己的房间逃了出去。 深夜的宅邸，光是这样就很可怕。 即使穿着有棉花填充的室内鞋，脚尖也冻得生疼，走廊里的空气十分寒冷。我呼出白色的气息，朝着一楼走去。 想着先去客厅避难到天亮……却发现目标房间里透出灯光。 “施瓦茨大人……” 我探头一看，宅邸的主人独自在那里，正倾斜着果酒的杯子。 “是米歇尔啊。” 只有一根微弱的蜡烛的灯光，把坚毅脸庞的阴影映照得更加浓重。 “您还没睡呢。” “有时候就是想喝点酒。” 施瓦茨大人把盛着朱红色液体的杯子举到眼前，苦笑着，他的眼睛微微泛红……不知为何很有魅力。 “米歇尔怎么了？睡不着吗？” “啊，不是！……嗯，其实是有点睡不着。” 一不小心看入迷了，被他一问，我惊慌失措地低下头。 “有点……在房间里觉得害怕。” “害怕？” 他反问，我紧紧地握住睡衣的下摆。 “那个……感觉阁楼里有什么东西……” “……是入侵者吗？” 将军发出危险的低吼声，准备起身，我慌忙否定。 “不、不是！大概是我的错觉。昨天听了怪谈故事，所以有点神经敏感。早上让亚历克斯去看了，也没发现有什么异常。只是我自己胆小而已……” 我苦笑着掩饰。不能因为这种无聊的事情麻烦主人。但是…… 施瓦茨大人把喝了一半的杯子放在桌子上，一脸认真地说： “即使是错觉，米歇尔感到害怕也是事实。我再去确认一下吧。这样米歇尔就能安心了，这是很轻松的工作。” “……” 施瓦茨大人为什么这么温柔呢！ 心跳因为不同于恐惧的原因而加速起来。 “还有……别穿成这样到处走。会感冒的。” 被他别过脸指出，我突然觉得从及膝睡衣下露出的光脚很不好意思。 脸颊热得感觉不到夜晚的寒气了。 他嘎吱嘎吱地踩着地板走上通往阁楼的楼梯，我也紧张地咽了口唾沫，跟在后面。 阁楼房间有穿堂风，比下面的客房温度更低。 我把围巾的前面拢在一起，在黑暗中凝视着。 从采光的窗户透进来的，是像吸了血一样的红色月亮，空洞地照着我们。 ……真是很有要出现什么的氛围呢。我有点快要哭出来了哦。 夜晚的寂静中，只有施瓦茨大人和我的呼吸声在回响。 施瓦茨大人以轻盈的步伐在房间里踱步。平时他都是堂堂正正地让鞋跟发出声响地走路，但原来不发出脚步声的走路方式他也会呢。 我正莫名地在奇怪的地方感到佩服的时候，走到里面的他又回来了。 “什么都没有啊。” “是这样吗。谢谢您……” 我刚松了一口气……瞬间。 “咔哒”。 床底下有什么东西动了一下。 “唔！？” 施瓦茨大人立刻回头—— “砰！！” ——伴随着巨大的声响，他膝盖一软倒了下去。 “施、施瓦茨大人！您怎么了！？” 这冲击力大得感觉宅邸都晃动了，是受到什么攻击了吗！？ 惊慌地跑过去的我面前，他一只手按着额头， “没什么。只是……头撞到了房梁。” 阁楼的天花板很低，是配合着屋顶的形状倾斜的。对我来说除了房间的边缘，其他地方都是正常能站直的高度，但施瓦茨大人一直都是弯腰的状态。只是挺直了背就受到这样的伤害！ “您没事吧？找个什么凉的东西……呀！？” 我正要往楼下跑的时候，一个温暖的东西从我脚边掠过。 “米歇尔，在那边！” “啊？啊！？哦，朝着施瓦茨大人那边！” “唔，好快！” 一个黑色的影子在狭窄杂乱的房间里快速地跑来跑去。 “真是的！大半夜的这么吵！” “这是紧急情况吗！？” 听到吵闹声的亚历克斯和杰拉尔德先生也赶来了。 “你们两个，帮忙！” “啊？” 我的叫声让亚历克斯一脸茫然。在她面前，两道金色的光芒猛地飞了出来……！ “呀！？” ……在快要撞到脸的瞬间。施瓦茨大人伸出大大的手掌，接住了它。 “抓住了。” 他把手掌向上，给我们看。用人们围过来看着。 在杰拉尔德先生举过来的灯光中，正毫不客气地咬着大将军手指的是—— “猫”。 ——原来是只猫呢。 大概出生还不到半年吧？这只还带着稚气的金色眼睛的柔软小兽，有着棕色和黑色混杂的复杂毛色。 ……好、好可爱！ “可……可以抱抱它吗？” 被可爱得举止都不自然了，我伸出手，施瓦茨大人轻轻地把猫递给我。 哇，软软的。滑滑的。有阳光的味道。 “这家伙就是幽灵的真身吗？是从屋顶进来的吗？挺厉害啊，你。” 亚历克斯抚摸着我怀里猫的下巴。 从天花板的缝隙里看到的，是这只小猫的金色眼睛。……这么可爱的“鬼”真是太受欢迎了。 “哎呀呀，事情解决了。这样米歇尔也能安心睡觉了吧。” 杰拉尔德先生摸着胡子准备结束这件事。 ……确实，是大团圆结局呢，但是…… “施瓦茨大人。……这只小猫怎么办呢？” 抱着咕噜咕噜叫着的小猫，我抬眼询问， “能穿过我们家这么严密的警备进来，是个老手吧？作为重要成员欢迎它吧。” 这个巧妙的安排让我和亚历克斯不禁击掌。 “好了，赶紧去睡觉。天都要亮了。” 听到主人的解散命令，亚历克斯和杰拉尔德先生回房间去了。 而我呢， “施瓦茨大人，额头不处理一下不行哦。” “现在多一个小伤也没什么。” “我会在意。” 我和施瓦茨大人一起下到一楼。还得给小猫准备水和吃的呢。 “谢谢您，施瓦茨大人。相信我。” 相信我这荒唐无稽的话。 对于我像自言自语一样的低语，他面朝前方傲慢地笑了。 “我说过我看人的眼光很准吧。” ……你的自信，变成了我的自信。 温柔地抚摸着打着大大的哈欠、感觉下巴都要脱臼了的小猫的额头。 加斯特尔吉宅邸，增加了一个新的家庭成员。 第72章 鲁尼耶带来的惊喜 深深地吸一口冰冷的空气，身体里的睡意一扫而空，精神为之一振。 一天从做早餐开始。把井水倒进瓶子里，给炉灶生火，切食材。 在料理台上打着鸡蛋的时候，一个柔软的东西轻轻地蹭了蹭我的脚踝。 “早上好，鲁尼耶。” 我把煮好的鸡肉丝递给从昨晚起就成为我们家一员的它。 在人很多的王都，有很多猫和狗。但是，我家从来没有养过，所以能和动物一起生活很开心呢。 “你有着漂亮的花纹呢。” 我蹲下来，观察着正吧唧吧唧努力嚼着肉的猫。黑色和棕色复杂地混合在一起，这种在这一带很少见的毛色， “是玳瑁猫呢。” 走进厨房的杰拉尔德先生告诉了我答案。 “这种美丽的花纹被称为玳瑁色呢。” 玳瑁，记得是海龟壳的加工品吧。确实，颜色很像呢。 “在受海洋恩惠的我的祖国，这种猫被称为幸运之猫。” “那真是太棒了。” 杰拉尔德先生来自曾经在福尔米亚王国南边的岛国。 这么说来，妈妈也有一把玳瑁梳子呢……不过被继母偷走了。 在感叹的我旁边，老执事一下子把吃完东西的黑褐色花纹的猫抱起来，露出无畏的笑容。 “而且玳瑁猫中的公猫非常罕见。和个性强烈的这座宅邸很配呢。” ……那这强烈的个性里也包括我吗？ “话说，这只猫的名字定下来了吗？” “定下来了。昨晚，睡觉前——” ——在给施瓦茨大人处理额头的伤的时候，让他给取了名字。我还没说完，亚历克斯就冲了进来。 “早——上好！啊，在这儿在这儿。幽灵的真身！” 她一看到猫就马上伸手去摸它的下巴。猫似乎也不讨厌，眯着眼睛，咕噜咕噜地叫着。它们关系好真是太好了。 “喂，名字定了吗？叫什么名字？” 亚历克斯一边摸着猫一边抬眼问我，我郑重地公布了名字。 “叫‘鲁尼耶’。是施瓦茨大人取的名字。” “诶，名字很好听呢。不会是施瓦茨大人前女友的名字吧！” 杰拉尔德先生用胳膊肘捅了一下调侃的亚历克斯…… “不是哦，是‘阁楼房间格吕尼耶’里的‘鲁尼耶’。” “……” 听到我的话，两个人沉默了三秒钟左右对视了一眼。然后， “真是很有施瓦茨大人的风格呢。” 杰拉尔德先生说出了诚实的感想。 加斯特尔吉家的新伙伴，鲁尼耶君。 他整天要么躺在阳光充足的窗边，要么趴在软绵绵的凳子上，看着忙碌的人们。 那么他目前最喜欢的是什么呢…… ◆◇◆◇ 听到门轴轻微的嘎吱声，他立刻竖起三角形的耳朵。 无声地从凳子上下来，以风一般的速度冲向玄关。然后，在门打开的瞬间， “我回——” “——喵！” 鲁尼耶大声地叫着，盖过了施瓦茨大人回家的声音，泪汪汪地在施瓦茨大人脚边蹭来蹭去。 这只玳瑁色的小猫对主人大人情有独钟，施瓦茨大人在家的时候总是黏着他。 吃饭的时候也会跳到膝盖上，一开始还想把它带到别的房间去，但将军说“没关系”，所以现在就放任它了。 话说回来，施瓦茨大人能完美地牵制住想要伸手去抓盘子的鲁尼耶，同时自己吃饭的节奏也一点都不被打乱，真厉害。 啊，给鲁尼耶准备了专门的食物，没有给它吃人类的食物哦。健康第一。 鲁尼耶无论去哪里都竖着尾巴跟着施瓦茨大人。高大的将军和小小的猫的互动，让人看了心里也很温暖。 但是……有点不公平呢。 明明是我给它喂饭。在它抓我的时候给它洗澡，检查有没有跳蚤，每天还给它梳毛，为什么它却比我更亲近施瓦茨大人呢！？ “咦？米歇尔，你在嫉妒鲁尼耶吗？” 亚历克斯调侃我，但其实我更嫉妒施瓦茨大人呢。 “猫喜欢不怎么管它的人哦。” 杰拉尔德先生给我建议，但我一看到它就忍不住想抱抱它呀！ ……当然，它不愿意的时候我不会碰它。 施瓦茨大人无论是对人还是对猫都很自然地相处，被大家信任，真让人羡慕。我要怎么做才能成为那样的人呢……？ ◆◇◆◇ “这样就好了。” 吃完晚饭收拾完厨房，熄灭炉火，把茶具放回客厅的装饰架上，今天的工作就结束了。 之后只要回到自己的房间睡觉就好了，但在此之前先休息一下。我坐在沙发上，转动着僵硬的肩膀。 明天的早餐做什么呢？沙拉配上半熟的鸡蛋…… 正漫不经心地想着，突然感觉到膝盖上有柔软的重量……不，说是重量其实一点也不重…… 低头一看，一只玳瑁色的小猫在我的膝盖上缩成一团，它抬头看着我，好像在说“快摸摸我”。 ……人类无法违抗小猫大人。 我这个小跟班荣幸地被赐予了抚摸美丽毛发的机会。 温柔地抚摸着那长得能把手指埋进去的兽毛。 鲁尼耶咕噜咕噜地叫着，舒服地闭上眼睛。 “呼……” 膝盖上很温暖，我也变得困了起来。差不多该回自己房间了，但又还想再这样待一会儿。 在慵懒的纠结中，我不知不觉…… “……喂。米歇尔，起来。” ……熟悉的声音在耳边响起。 “别在这种地方睡觉。” 眼皮很重。努力睁开，但只能睁开一条缝。模糊的视线中映出皱着眉头的施瓦茨大人。 “真是的。你可真狡猾。” 修长的指尖轻轻挠着鲁尼耶的额头。 “我都很少能摸到它……” ……什么？ 下一瞬间，我的眼睛一下子睁开，施瓦茨大人往后退了一步。 “咦？我……” 分不清是梦还是现实。刚才的话是……？ “要睡就回房间睡。别把身体搞坏了。” “啊……好的。晚安。” 说完就离开客厅的施瓦茨大人，鲁尼耶也以和跳上我膝盖时同样轻松的姿态从我膝盖上下来，跟着他走了。 被留下的我，对着他们消失的门小声嘟囔道。 “……果然，好羡慕啊。” 第73章 将军的相亲(1) “加斯特尔吉将军！” 这句话响起的时候，是在王城长长的走廊上。这是在国王陛下也参加的防卫会议之后。 回头看去，视线的前方是一位穿着法袍、身材适中的中年男性正朝这边走来。 将军眉毛微微一皱，似乎在疑惑这是谁。在旁边的我，作为辅佐官，无声地小声说道：“是科尔内尔伯爵。”不动声色地辅助上司是我的职责。他是拥有地方领地的同时，在王都也担任官职的贵族之一。 “在之前的战争中您真是大显身手啊。您的武勇之名在我的领地也广为传颂。” “……嗯，多谢。” 面对热情搭话的科尔内尔伯爵，将军冷淡地回应。 “找我有什么事？” 只是一句简单的询问，却莫名地让人觉得很有压迫感。伯爵的身高大概比平均身高的我还要矮一点。而现在，他被这个留着黑色短发、脸上满是伤痕、高大的男人用锐利的眼神盯着，要是我，肯定会像脱兔一样逃走。 ……不，实际上将军并不是在瞪他，只是平常眼神就很凶而已。 即便如此，伯爵还是不动声色地把颤抖的手放到背后，保持着和蔼的笑容继续说道： “我一直以来都想和您聊聊呢。今天偶然看到您，就忍不住打招呼了。” 说谎。科尔内尔伯爵并没有参加防卫会议，所以他肯定是在这等着将军呢。 刚刚在王都崭露头角的加斯特尔吉将军，收到了来自各个派系的很多邀请。在贵族兴衰激烈的福尔米亚王国，没有被卷入纷争的有实力的人很珍贵。如果是被国王赏识的人就更是如此了。 嘛，我们的将军对这种权力争斗完全不感兴趣就是了。 这次也一样，不管什么诱惑都会果断拒绝。 “能见到您很荣幸，科尔内尔阁下。祝您身体健康。” 将军生硬地念着我教给他的社交辞令，然后擅自结束了对话，转身就走。 将军的干脆利落是优点……但每次看到这一幕，我都觉得胃疼。 我也低下头，正要去追将军的背影……就在这时。 “请、请等一下！” 被逼急了的伯爵用夸张的语气喊道。 再次回头的年轻将军面前，比他年长二十岁的伯爵恳求道： “加斯特尔吉将军，能不能请您见见我的女儿呢！？” “……事情就是这样。将军阁下要和科尔内尔伯爵家的小姐见面了。” 托马斯大人一边大口吃着切得很大块的鹿肉牛排，一边讲述着事情的经过。 ——傍晚，像往常一样的时间，施瓦茨大人回家了，还带着辅佐官大人。 因为主人说“不用对这家伙客气”，所以这次用人也一起坐在同一张桌子上吃晚餐…… “下次休假，加斯特尔吉阁下的相亲定下来了。” 托马斯大人在餐桌上说出的内容令人震惊。 据说施瓦茨大人在因工作前往王城的时候，偶然遇到了科尔内尔伯爵，伯爵向他提议让他和自己的女儿相亲。 “当然，阁下一开始是拒绝的哦？但是，就在这时，国王陛下恰好路过……” 国王陛下看到追着比自己年轻的将军恳求的伯爵，说道： “这不是挺好的嘛，施瓦茨卿。去和科尔内尔伯爵家的小姐见一面吧。别那么固执嘛。” ……面对国王的这句话，即使是将军也无法违抗。 “但是，这只是一个见面的场合，并不是确定结婚。陛下也不会干涉相亲的结果。我们已经向陛下和伯爵都确认过了，完全尊重双方的意愿。” 福尔米亚王国的贵族大多是政治联姻，但也不否定自由恋爱。没有婚约的贵族子女通常在夜会上寻找对象，而施瓦茨大人从不参加社交活动。所以有人私下提议相亲，在某种意义上也是理所当然的发展。 施瓦茨大人一边喝着汤发出声音（最近开始用勺子了），一边不满地瞪着说完这些的托马斯大人。 “那确实是事实，但你为什么要特意跟我的家人说这些？” ……看来这次又是他强行跟来的。 但是，面对似乎很困扰的上司，部下淡定地反击。 “因为如果让将军您来解释，您只会说‘下次休假去相亲’吧？加斯特尔吉宅邸的人肯定会陷入恐慌。所以我先一步详细地解释了一下。” ……啊，能想象出那种情况。施瓦茨大人是那种只简洁地说出结论的人。 “真是太感谢您的体贴了。托马斯大人。” “谢礼就是超级美味的饭菜，不用找零了。” 对着恭敬低头的执事，客人满不在乎地回应。 和直率实在的施瓦茨大人形成鲜明对比，托马斯大人擅长处理各种事情。说不定他其实经历过很多辛苦呢。 “那如果施瓦茨大人的相亲成功了，伯爵家的小姐就会成为我们的女主人吗？” 亚历克斯一边嚼着土豆泥一边问道，了解情况的辅佐官摇了摇头。 “科尔内尔家几年前失去了嫡子。现在只有一个女儿，所以可能是想让阁下入赘吧？你看，阁下没有爵位嘛。” “什么！？那如果施瓦茨大人进入伯爵家，这座宅邸会怎么样呢？我们会失业吗！？” “亚历克斯，别这样。一切都由施瓦茨大人决定。” “但是……” 被杰拉尔德先生斥责，亚历克斯还是很慌乱……她用求助的眼神看向旁边的我。 “我不喜欢这样。施瓦茨大人要是去了别的地方！米歇尔你也这么想吧？” 被庭园少女拉着袖子，我…… “……怎么办呢。” 我颤抖着嘴唇小声说道。 第74章 将军的相亲(2) “施瓦茨大人要去相亲。怎么这么突然……” 大家的视线都集中到了我身上。 “米、米歇尔小姐。没事的哦，又不是说阁下的婚事就这么定下来了……” 托马斯大人像是在安慰我一样微微垂下眉梢，但我完全没理会他，脸色苍白地用双手捂住脸颊大喊。 “没有能穿去的衣服！！” …… “……啥？” 施瓦茨大人一脸茫然地发出疑惑的声音，我急切地说道。 “怎么办呢？没有相亲用的外出服！必须得准备一套时尚又好看的衣服才行。在哪里见面呢？是其中一方的宅邸吗？还是在外面呢？不管是哪种情况，有夹克和有领衬衫都是必须的吧。裤子的话，修身款会比较时髦吗……？” 我开始嘀嘀咕咕地烦恼起来，亚历克斯惊慌地抬头看着我。 “咦？米歇尔，施瓦茨大人要去相亲哦？你不讨厌吗？” 对她这种不能理解的态度，我断言道。 “比起那个！施瓦茨大人作为绅士得到恰当的评价才更重要！施瓦茨大人的为人和品格的出色之处只要一交谈就能马上被理解吧。所以，给人第一印象的服装也必须完美！” 以前，施瓦茨大人说过在赴任地被介绍给领主的女儿时，对方一眼就昏过去了。这种情况必须避免。 “但是，如果施瓦茨大人被小姐喜欢上了，那米歇尔你不也……” “亚历克斯。” 我双手放在快要哭出来的她的肩膀上。 “我们用人的使命是为主人服务。不能优先考虑自己的私欲。” ……不管未来会怎样，我都不能因为自己的情况让施瓦茨大人丢脸。 “我去看看有没有能用的纸样！” 饭也没吃完，我就跑出了餐厅。 ——留下的是将军、辅佐官和两个用人。 “……米歇尔小姐的高度职业意识值得尊敬呢。” 辅佐官由衷地感叹道，将军则无言地仰望天空。 在寒冷稍有缓解的小阳春午后。 “……今天本来计划在庭院里埋那个东西的，结果却……” 休息日被占用的将军阁下，不停地抱怨着……但这可不是我的错哦。 科尔内尔伯爵家小姐与将军相亲的当日。 我来到加斯特尔吉宅邸迎接阁下，看到他的瞬间我不禁愣住了。 ——好一位绅士。那里站着一位绅士。 大大的衣领的长大衣，搭配着马甲和修身的裤子，身形挺拔。脸上虽然满是伤痕看着还是很吓人，但短发也梳理得整整齐齐，恰到好处地凸显出一种英武之气。 “阁下像变了个人呢。” 我夸赞道，将军却不高兴地撇了撇嘴，伸手想去抓自己的前发—— “不行！好不容易弄好的发型会被弄乱的！” ——被身后的米歇尔小姐尖叫着阻止，只好放弃。 能把将军打扮成如此完美的军人贵族模样，肯定费了不少功夫吧。 “没能给他系上领结，真是遗憾。” 女仆小姐紧紧握着白色的布，痛心疾首地说道。仔细一看，他的衬衫只扣到了第二颗扣子。 “嘛……反正也不是正式的社交场合，应该没关系吧？” 我随意地安慰着不甘心的米歇尔小姐。 ……这姑娘，明明和阁下感觉很有戏，却对这次相亲异常积极呢。真是个谜。 “那么，我就把阁下接走了哦。” “晚饭前我会回来。给我留着饭。” 在正门前回头的我们面前，加斯特尔吉家的用人一起低头行礼。 “祝您一路顺风。” “施瓦茨大人，祝您幸运。” “请快点回来哦！” 接受了三人的送别，我们离开了宅邸。 ◆◇◆◇ 从加斯特尔吉宅邸坐马车仅仅几分钟。 科尔内尔伯爵指定的是城下大街上专供上流阶层的茶餐厅。这里没有太过拘谨的氛围，以边吃点小吃边聊天为这次相亲的主旨。 所以，作为父亲的伯爵，把两人介绍完后就打算早早离开。 “……和初次见面的女性聊什么好呢？” 平时的豪爽仿佛不知丢到哪里去了，将军困惑地问道，我给出了适当的建议。 “正常聊就好啦。就像在家里和米歇尔小姐聊天那样的内容。” 加斯特尔吉阁下抬眼思考了一下， “今天的晚餐菜单，或者明天早上鸡蛋的煎熟程度吗？” ……那是工作交流吧。 跟店里的员工打了个招呼，马上就被领到座位上。 “那我就在旁边的座位等着。” “托马斯你不坐同一个座位吗？” “今天是阁下相亲呀。” 部下也不能代替上官的保护者吧。不过为了以防万一，我还是会在旁边监视着。 我在能看到他们的座位上随意地坐下。 加斯特尔吉阁下被带到的是里面的沙发座。已经坐在那里的一男一女站了起来，向将军打招呼。 一个是科尔内尔伯爵。在他旁边的是…… 有着长长的亚麻色头发微微编起来的高个子女性。年龄和米歇尔小姐差不多吧。有着意志坚定的蓝色眼睛，是个相当漂亮的美人。 她就是科尔内尔伯爵的女儿，罗克珊小姐吧。 第75章 将军的相亲(3) 店内天花板很高，桌子摆放得间距很宽敞，营造出一种私密的空间感。为了达到这种效果，店里不经意地摆放着观叶植物和隔断屏风。在能看到将军他们座位的位置上，只有我和另一位男性客人。 好了，终于到了我家上司和科尔内尔父女初次见面的时候……不过。 “很高兴你能来，加斯特尔吉将军。这是我的女儿罗克珊。” “初次见面，我是罗克珊·科尔内尔……” 有着亚麻色头发的美女优雅地弯腰行礼，抬起头的瞬间。 “哎呀。” 惊讶地睁大了眼睛。 “你是那个时候的……” “……啊，在海边的时候。” 将军也像是想起了什么一样眨了眨眼。 ……什么情况？这反应是怎么回事？ “哎呀，你们俩认识吗？” 看到年轻男女的样子，伯爵和我有着同样的疑问。 “嗯，夏天我和凯西她们去海边毕业旅行的时候偶然遇到的。你看，之前我也跟父亲您说过的吧？就是被海盗袭击的时候救了我们的人。” “没想到竟然是女儿的救命恩人！不知道这件事真是太失礼了。真不知道该怎么感谢才好……” “不用在意。只是碰巧遇到而已。” 面对激动得快要流泪、握住他的手靠过来的绅士，加斯特尔吉将军脸颊抽搐。……加油，将军。别露出一副马上就想走的表情！ “科尔内尔家和加斯特尔吉家真是有着奇妙的缘分啊。简直就是命运！来，坐下吧！哎呀，真是太让人高兴了！我第一眼看到将军的时候就知道了。将军简直就是福尔米亚王国的英雄中的英雄！” 科尔内尔伯爵一个人滔滔不绝，不仅将军，就连他的女儿罗克珊也插不上话，只能默默听着。 “……好了，我的话就说到这里，接下来就让年轻人自己加深了解吧。” 伯爵说完这句话离开座位的时候，已经独自演说了足足三十分钟。 ……啊，加斯特尔吉将军和罗克珊小姐都显得很疲惫。 “那么，罗克珊。千万不要有失礼的地方。” “好的，父亲。” 微笑着，女儿送走了父亲。 看到伯爵离开店铺后，罗克珊小姐像是松了一口气一样靠在沙发背上。 “……我父亲太失礼了。” 叹了口气低下头，然后又坚定地抬起头。 “而且，虽然晚了点，但那个时候谢谢您救了我的命。没能好好向您道谢，真是非常抱歉。” “不用放在心上。我也因为你的糖得救了。” “哎呀！” 听到将军一本正经的回答，小姐咯咯笑了起来。 ……什么情况？他们俩在用我不知道的梗聊得很开心吗？ 咦？气氛还挺不错的嘛？ 嘛，毕竟是相亲，如果合得来交往一下也可以啦。可以是可以啦……但就是让人心里有点烦躁。 “被父亲的长篇大论弄得茶都凉了呢。我叫点别的东西……” “罗克珊小姐。” 正在寻找服务员的小姐面前，加斯特尔吉阁下把拳头放在膝盖上，在桌子和沙发之间狭窄的空间里坐得很不自在，他端正了姿势转过身来。 “我先说清楚。我不能和你结婚。” ——突然的宣言让我和在能听到对话的距离内的另一位男性客人都愣住了。 将……将军在相亲的场合说什么呢！ 我差点站起来，但加斯特尔吉阁下接着又开口了，于是我又坐回沙发上。 “请原谅我的无礼。只是，关于这件事，你没有任何过错。都是我们这边的情况。我会再次正式地向科尔内尔伯爵传达拒绝的消息。但是，如果由我们这边拒绝会损害你的名誉的话，希望你那边提出解除婚约。” 将军目不转睛，用真挚的语气说出拒绝的话，而罗克珊小姐则—— “哎呀！真是太巧了呢。我也没有和阁下结婚的打算！” ——双手一拍，毫无芥蒂地微笑着。 我不禁下巴都掉了下来。 ……这，这两人是怎么回事？ 在我目瞪口呆地看着的时候，她笑嘻嘻地开始说话。 “对不起。我父亲很过分吧？但是，请原谅他。三年前优秀的继承人哥哥去世了，最近，我和原本要作为女婿迎进门的男性的婚约也被解除了，父亲急于找到下一个继承人，所以很着急。” ……哦，哦。科尔内尔伯爵家好像很不容易啊。 “大概，说不知道在海边救我的是加斯特尔吉阁下这件事也是假的。只是想制造一场命运的相遇而已。” 伯爵家的小姐有条有理地说明情况。 “一开始意见就一致真是幸运。相亲解除婚约的理由就说是因为彼此人生观不同吧。我不会因为今天的事情传出阁下的坏话的。所以，请放心。……那边的先生也是。” 最后一句话明显是对着我说的，我吓了一跳，肩膀颤抖了一下。我在这里是为了向加斯特尔吉宅邸的家人们汇报情况……当然，也是为了在有奇怪传闻的时候，作为将军清白的证人。 社交界是丑闻的宝库。必须采取安全措施。 “啊，不用说，我也不会碰你一根手指头。” 加斯特尔吉将军也大度地点点头。 “所以，那边的人也安心继续监视吧。” 听到阁下的声音，这次旁边的男性客人猛地一抖，用菜单遮住了脸。……和我年龄相仿的青年。咦，是科尔内尔家的监视者吗？ “他是克里斯，我的专属执事。父亲说即使制造既成事实也要把这门亲事定下来，所以我很担心就跟着来了。” “小，小姐！” 被小姐轻易地说出不得了的事情，执事青年惊慌失措。 ……我们将军差点中了美人计吗。我就觉得让贵人单独相处很奇怪。 虽然福尔米亚是家长强权的国家，但让年轻小姐做这种事，科尔内尔伯爵父亲也太过分了吧。 加斯特尔吉阁下在一部分贵族看来是“立下战功却没有得到爵位和领地，默默无闻”，所以他们可能认为以入赘爵位为诱饵很容易就能让他上钩吧。但实际上他对地位和名誉都不感兴趣呢。 “这边这个是托马斯。算是我家的辅佐官。” “算是”就不用了吧。被草率地介绍，我轻轻点头示意。 “太好了。阁下是个好人呢。” 松了一口气的罗克珊的指尖微微颤抖着。 我们将军，虽然从山上下来变成了穿着得体的巨魔，但对于深闺中的小姐来说，单独面对还是很可怕的吧。 “那么，我先走了。” 或许是察觉到了气氛，又或许只是单纯想回家。将军正要起身…… “请等一下。” 罗克珊小姐优雅地挽留。 “能不能再陪我一会儿呢？这里的巧克力蛋挞非常好吃哦。” 面对伯爵小姐的邀请，加斯特尔吉阁下稍微犹豫了一下，又坐了回去。 第76章 将军的相亲(4) 新的红茶被倒上，蛋糕盘子也被摆上。 已经确定解除婚约的贵族男女的相亲，不知为何还在继续。 我放松下来，换了个座位，坐在科尔内尔伯爵家小姐的专属执事克里斯的正对面。 “哦。这边再加两份蛋糕套餐。” “等……” 看起来一本正经的栗色头发执事慌了神，但我没在意。 “哎呀呀。难得双方主人都开始融洽起来了，我们这边也友好相处吧。” 面对友好的我，克里斯露出复杂的表情，移开了视线。他的视线前方，小姐和“巨魔”正面对面坐着。 罗克珊小姐睁大眼睛看着将军把叉子直接插进一整块蛋糕中间，一口塞进嘴里， “哎呀，好厉害！很能吃呢！” “……肚子很快就会饿。” “我的哥哥也很能吃，不过我还是第一次见到比哥哥还能吃的人呢。” 看着加斯特尔吉阁下把追加的蛋糕也一个接一个地吃进肚子里，伯爵小姐忽然露出怀念的神情，微微眯起眼睛， “其实我一直很期待能和加斯特尔吉阁下聊天呢。” 寂寞地说道。 “……我的哥哥也是军人。” 科尔内尔家的嫡子比罗克珊大八岁……正好和将军同岁。 “代替在王都官职繁忙的父亲，我们领地的领主职责由哥哥承担着。聪明又诚实的哥哥深受领民爱戴，是我的骄傲。我为了让哥哥多关注我，一起学习了很多领地的事情呢。” 小姐心不在焉地用叉子切着蛋糕。 “我们的领地虽然是远离王都和边境的乡下小镇，但科尔内尔家属于北方边境伯爵的旁系。四年前，之前的战争激化的时候，接到边境伯爵的援军请求，我们领地也有很多士兵奔赴战场。” 担任这次行动的阵前指挥的，是科尔内尔家代理领主的嫡子。 ……然后，三年前传来了讣告。 “哥哥和阁下一点都不像，但是不知为什么会让我想起哥哥。所以今天……能见到您真是太好了。” 对着一直沉默不语、神情严肃聆听着的将军，罗克珊小姐勉强露出微笑。 “对不起，说了这么沉重的话题……” “不。” 将军打断了想要补救的她，开口说道。 “是吗……你是朱利安大人的妹妹啊。” 一听到这个名字，罗克珊小姐立刻睁大了眼睛，屏住了呼吸。 “您……认识我哥哥吗？” 颤抖的声音泄露出来。 将军用力地点点头。 “嗯。他是旁边堡垒的副官。我和他直接交谈的次数屈指可数，但他对出身平民的我也很亲切，是个心地善良的人。你们的发色很像。” “……” 她终于忍不住，用双手捂住了脸。 我在脑海中回忆着之前战争的年表。朱利安大人所在的，应该是被敌军奇袭而陷落的堡垒吧。 “加斯特尔吉阁下，请您讲讲我哥哥的事情吧？只要是您记得的就好。” “……我会尽我所能。” 罗克珊小姐闭上眼睛，被泪水浸湿的眼睑微微颤动，继续全神贯注地倾听着将军讲述回忆的片段。 用手帕擦着眼角，罗克珊小姐抬起头微笑着。 “谢谢您，加斯特尔吉阁下。等我回到领地，我会把和阁下见面的事情告诉哥哥。” 当然是在先祖的灵庙说，她补充道。 “能见到阁下，成为了我在王都的美好回忆呢。” “你近期要回领地吗？” “嗯，本来我从王都的贵族学校毕业后，就打算回领地的。” 对于将军的问题，小姐点点头。 “哥哥还在世的时候，我本来打算到了适婚年龄就嫁到别的地方去，但情况变了，我也不能离开家了。父亲急忙决定了让我和同等级的伯爵家的次子入赘的婚约，但那个也解除了……” “你说婚约解除了？” 面对加斯特尔吉阁下直言不讳的追问，罗克珊小姐咯咯笑起来。 “是的呢。我的前未婚夫凯西是我的同学，前几天，他和另一个同学侯爵家的小姐出轨了。” ……厉害，社交界的大丑闻来了。 “那边的侯爵家也没有儿子，而且侯爵是我父亲的政敌。肯定是科尔内尔家被他们恶意针对，把人抢走了。我的前未婚夫也觉得，反正要选的话，侯爵肯定比伯爵好呢。” 她满不在乎地说着，看起来完全放下了。 加斯特尔吉阁下虽然没有爵位，但在公开场合受到侯爵级别的待遇……所以科尔内尔伯爵才希望将军成为下一个女婿吧。 将军被无端卷入政治和社交界的派系问题中，但他看起来一点也不在意。 “是那个吗？那个叫凯西的，是在游船上的家伙吗？” “嗯。” “那没结婚是正确的。” “真的呢。把人抢走的侯爵家小姐连句感谢的话都没有。” 两人对视一眼，爽朗地笑起来。 又在用我不知道的梗聊得很开心呢。 “说起来，在海边的时候你身边有个很可爱的人呢。那个人是阁下正在交往的对象吗？如果是这样的话，今天真是非常失礼了……” 哦，罗克珊小姐，和米歇尔小姐也认识吗！？ 我竖起耳朵听着，将军露出像鹿一样的表情， “那是我家的用人。没有不正当的关系。” “哎呀，恋人关系完全不是不正当的关系呀？” 被和米歇尔小姐同年龄的女士反驳，阁下发出“唔唔”的声音。我也觉得这方面还是说清楚比较好呢！ “那么，你要回到领地像朱利安大人一样管理领地吗？” “哥哥去世后，我是最了解领地情况的人。父亲以王都为据点，我会在亲戚的帮助下，努力到出现合适的继承人。” “……为什么一定要找到继承人呢？” 对于科尔内尔伯爵家小姐的话，没有爵位的将军疑惑地歪着头。 “你不是学习了领地的事情吗？你继承不就好了吗？” 对于这个出人意料的提议，罗克珊惊讶地愣住了。然后笑起来—— “怎么会！我是女人呀……” ——说到一半停了下来。 “……是啊。为什么我没有想到呢。又不是没有先例，而且如果得到当地有势力的人的支持，父亲也会……” 她认真地喃喃自语，然后突然转向将军。 “谢谢您，加斯特尔吉阁下。我会按照自己的想法去做。我已经受够了被别人的想法左右。结婚对象我也要自己选！对吧，克里斯？” 突然被点名，小姐的专属执事“咦！？”地跳了起来……这边也似乎有很有趣的人间百态呢。 “加斯特尔吉阁下也是边境出身的吧？会一直留在王都吗？” 被问到的他交叉着粗壮的手臂。 “说是出身地，但我只是在战场上辗转，没有特别留恋的地方。现在我很喜欢王都的生活，一转弯就有市场和饮食店。” 确实，治安好交通便利什么都有的王都，一旦住下来就很难离开。 “而且……这里有我回去的‘家’。” 他望向远方，眼睛里映着什么呢。 看着温和说话的将军，罗克珊小姐像是想到了什么好主意一样，调皮地微笑着。 “阁下，最后有一个请求，可以吗？” “什么？” “作为在王都的回忆，能不能请阁下带我去你最喜欢的地方呢？” 第77章 将军的相亲(5) ……普通的呼吸变成了叹息。 太阳开始西斜的时候，我像往常一样开始准备晚餐。 加斯特尔吉家在休息日是不做饭的，有各自随意吃饭的规定。但最近，晚餐的时候大家自然地都聚集到餐厅。菜单是负责采购的人挑选的食物，有时候还会在庭院里烧烤。 不是强制的，有事情的人也可以不参加。但是，果然在家的时候还是想看着大家的脸一起吃饭。 今天是休息日。所以随便买点现成的配菜，随便摆一摆，大家随意吃就好了…… ……不知怎么的，就是想好好做一顿饭。 施瓦茨大人也说晚饭在家里吃。那比起现成的食物，还是想让他吃我做的饭。 “……” 一放松，就会发出大大的叹息。 施瓦茨大人，现在这个时候…… “米，米歇尔！” 被慌张的声音叫住，我猛地停下了手。 “你到底要打多少个鸡蛋啊！” 我回过神来，发现自己在一个能抱满怀的大碗里打了五打鸡蛋。 ……糟了。连明天早上的份都打了。 “有点发呆了……” “发呆的时候还以眼睛都跟不上的速度左右开弓单手打蛋呢？要是有打蛋比赛，你绝对能得冠军。” 我苦笑着，亚历克斯说着让人分不清是惊讶还是称赞的话。我家鸡蛋的消耗量很大，所以熟练度也提高了。 “打这么多怎么办？能用完吗？” 庭园少女看着透明的蛋清海洋中无数的黄色蛋黄，惊恐地问道。我一边说一边构思菜单。 “没关系。肯定能用完。主菜做肉馅的乳蛋饼，配菜是番茄和菠菜的茶碗蒸。清汤的配料是蓬松的炒蛋。把蛋清混入炸白鱼的面糊和面包面团里，甜点做布丁的话……你看，还不够呢！” “……米歇尔做鸡蛋料理的花样真多呢。” 那当然，我可是鸡蛋料理的信徒用人呢。 “要我帮忙吗？” “那你把水烧开吧。” “好嘞。” 穿着便服只系着围裙的亚历克斯站在厨房里。虽然是休息日，但我还是穿着平常的女仆装。 “施瓦茨大人的相亲怎么样了呢？” 一边煮菠菜，亚历克斯一边问道。 “谁知道呢？托马斯大人也跟着去了，我觉得应该不会有不好的事情发生……” 我一边切胡萝卜一边回答，她气鼓鼓地撅起嘴。 “为什么你这么一副事不关己的样子？要是米歇尔阻止的话，施瓦茨大人就不会去相亲了。” “我没有那样的权力哦。” “这不是权力的问题，是心意的问题。” 对于想要岔开话题的我，年轻的庭园少女不放松追问。 “米歇尔不是跟我说要和父母好好谈谈吗？还说不管我做什么决定都会支持我。我可高兴了。但是，米歇尔呢？米歇尔根本就不跟我说真心话！” “不是那样的……” “不是那样的话，为什么打那么多鸡蛋呢？现在还一直在叹气！” “那是……” ……我自己也不知道。 “米歇尔不讨厌施瓦茨大人去相亲吗？施瓦茨大人要是结婚了，可能就见不到了呢。” “那是……” ……嚓。 “啊。” 磨得很锋利的刀尖划过我的左手食指。瞬间，鲜血汩汩流出。 “阿，亚历克斯！把食材拿开。别让血沾上！” “笨蛋！比起那个，先止血！爷爷！爷爷，快来一下！！” ……厨房一瞬间陷入一片混乱。 “……不是需要缝针的伤口真是太好了。” 杰拉尔德先生固定好缠好的绷带的一端，我在沙发上缩着身子。 “给您添麻烦了……” 这里是加斯特尔吉家的客厅。在厨房切到手指后，听到亚历克斯的呼喊声赶来的杰拉尔德先生为我处理了伤口。 “我家的刀具打磨得精度很高，无论是舒芙蕾还是带骨的腿肉都能以同样的力度切开。施瓦茨大人不在的时候，米歇尔小姐的手指没有掉下来，真是不幸中的万幸。” ……怪不得最近觉得刀很锋利呢。不，锋利的话用起来确实更方便。 “如果这么担心的话，不让他去不就好了。” 一边合上医药箱，老绅士说道。 “施瓦茨大人这次相亲肯定会拒绝的。但是，下次呢？高贵的大人一直单身可不行哦。如果你明确自己的立场，这样的事情就不会发生了。” ……这是说让施瓦茨大人找个未婚妻或者伴侣的意思吧…… “别乱说。我和施瓦茨大人又没有在交往？” 我为难地垂下眉梢，杰拉尔德先生故意夸张地缩了缩脖子。 “米歇尔小姐这样的态度，所以才没有进展呢。” 他忽然眼神飘向远方， “我在很久很久以前，也有一个重要的人。是青梅竹马，一直若即若离。虽然没有说出口，但我们都相信迟早会在一起。但是……” 他重重地叹了口气。 “在内战中与她走散后就再也没见过。……即使过了四十年的现在，我也后悔没有把心意传达给她。” 杰拉尔德先生拿着医药箱站起来，半侧着身子回头。 “米歇尔小姐是贵族出身吧？施瓦茨大人虽然是平民出身，但也是有着无可挑剔的地位和人格的人。将军和贵妇人的恋爱有什么阻碍呢？这是老人的忠告，我不想让年轻人和我有同样的后悔。” “……谢谢您，杰拉尔德先生。” 这份心意我先收下了。 “米歇尔小姐最好休息一下。食材的准备工作就交给我和亚历克斯吧。调味的时候会叫你的。” “拜托了。” 在执事离开后的客厅里，我心情低落，整个人陷在沙发里。 第78章 将军的相亲(6) “将军和贵妇人的恋爱有什么阻碍呢？”杰拉尔德先生的声音在脑海中不停回荡。 对施瓦茨大人来说没有任何问题。 “……是我有问题呢……” 轻声说出这句话，心情一下子沉重起来。 低下头的时候，脸颊被轻柔的绒毛轻轻拂过。不知什么时候来到脚边的鲁尼耶，竖着长长的尾巴看着我。 “是来慰问我的吗？” 把玳瑁色的猫抱到眼前，它骄傲地“喵”了一声作为回应。把它放在膝盖上，轻轻抚摸着它的背。啊，猫真的很治愈。 尽情地抚摸着发出咕噜咕噜声的小兽，我心不在焉地想着。 ……我……很珍惜施瓦茨大人。 要是他也这么想就好了。 被说成是恋爱或者爱情的话我不是很明白……但确实很特别。 但是…… 福尔米亚王国并不否定自由恋爱。贵族和平民的婚姻也不少见。所以，贵族之间的恋爱结婚应该没有任何障碍才对…… ……但那终究是在家长认可的情况下。 福尔米亚是家长制国家。恋爱是自由的，但只有家长有权转移子女的户籍。即使本人之间想要签订婚姻契约，如果双方家长不许可，王国教会也不会受理。 也就是说，施瓦茨大人自己就是加斯特尔吉家的家长，所以和谁结婚都自由，但我的结婚需要父亲的同意。 如果我说我想和施瓦茨大人结婚，父亲肯定会以结婚许可为筹码索要巨额钱财。不仅如此，还会仗着将军的权力耀武扬威，或许还会以岳父的身份随心所欲地操纵施瓦茨大人。泰纳家只有女儿，说不定会求着让他入赘。 ……只能想到最糟糕的情况。 施瓦茨大人在知道我被当作抵债品卖掉的时候，说过会和我娘家谈谈。 如果我和娘家起了争执，施瓦茨大人肯定会来帮我。 所以…… “不想把施瓦茨大人卷进来。” ……这是我最大的愿望。 离开娘家已经半年了。没有那边的联系让人觉得不安，但如果没有接触，我希望就这样被遗忘。 好不容易得到的安稳之地不想离开。我害怕这种生活被破坏。 我需要的是“维持现状”，而不是“关系进展”…… “……我真是自私呢。” 我知道亚历克斯和杰拉尔德先生都是为我着想。但是…… “……” 我弯下身子，把脸埋进鲁尼耶毛茸茸的背上。阳光的香气让我纷乱的心平静下来。 “施瓦茨大人，快点回来吧……” 虽然我什么结论也得不出…… 但只是想尽可能长久地待在他身边，这是真的。 “亚历克斯，洋葱切得太大块了哦。” “爷爷你切得太碎了！炒一炒就看不出来了嘛！” 听到厨房传来的声音，我悄悄从门后探出头来。 在食材面前友好地并肩站着争吵的两人，就像真正的爷爷和孙女一样。 “交给你们真不好意思。我也回去继续做饭了哦。” 我一边重新系好围裙的带子一边走向烤炉，亚历克斯有点不安地问： “你没事吧？” “嗯，好好地抱了抱鲁尼耶，现在充满活力！” 猫咪大人是最好的治愈良药。 我在一个大的耐热盘子里铺上派皮。把两人切好的食材和肉馅炒熟，和蛋液混合后倒入耐热盘子里，放进烤箱。之后只要注意火候，乳蛋饼就完成了。 汤的话，平时会用高汤慢慢熬煮，但今天只要把炒过的材料和干制的自制颗粒状浓汤宝溶解就好。为了节省时间而平时做的准备，一点也不觉得可惜。 “杰拉尔德先生，麻烦您把面包整形一下。烤之前在表面涂上蛋液哦。” “知道了。” “亚历克斯，用滤网过滤一下茶碗蒸的蛋液。” “好嘞。” 我一边给用人伙伴们下达指示，一边准备炸鱼饼。 看着在厨房里忙碌的亚历克斯和杰拉尔德先生，不知为何有一种奇妙的感觉。 ……就在不久前，这个地方还是只有我一个人的空间呢。 “亚历克斯，杰拉尔德先生。谢谢你们。” 停下手中的活，转向他们。 “你们为我担心，我真的很开心。今天给你们添麻烦了，对不起。但是……” 坦诚地说出自己的心里话。 “关于这件事，请先不要管我。……等我自己能得出结论的时候再说。” 我知道自己是在拖延问题。但是，我还不想放弃现在这种舒适的生活。 听到我的话，亚历克斯刚想说什么，却被杰拉尔德先生用胳膊肘轻轻捅了一下，闭上了嘴。 “……面包差不多快烤好了哦。” “哦，茶碗蒸看起来也很不错嘛。” 杰拉尔德先生和亚历克斯像什么都没发生一样回到自己的工作中。 我……能遇到这么温柔的人真幸福。 甜点布丁先做好放凉，白鱼炸饼在开始吃饭前再炸。 一道道菜肴陆续做好的时候，躺在厨房角落的虎斑猫突然竖起耳朵。它用柔软的肉垫从凳子上下来，迈着轻快的步伐向玄关跑去。 “鲁尼耶？” 我刚转过身，瞬间。 玄关的门打开的声音响起。 第79章 将军的相亲(7) 听到开门的声音，加斯特尔吉家的用人停下手中的工作，向玄关跑去。 走进宅邸的，当然是—— “欢迎回来！” ——宅邸的主人施瓦茨大人和陪同的托马斯辅佐官。而在他们身后跟着的是…… “带了客人回来。” 将军回头，向前一步走出的是一位有着柔顺的亚麻色长发和令人印象深刻的蓝色眼睛的美丽女性。年龄和我差不多。咦？这位是…… 她对站在玄关大厅的用人微笑着，优雅地行了一个贵妇人的礼。 “大家好。突然来访请多包涵。我是乔纳森·科尔内尔的女儿，罗克珊。这位是我的随从克里斯。” 随着她的介绍，站在后面像执事模样的青年也低下了头。 ……科尔内尔？是施瓦茨大人的相亲对象？那，带到家里来是……！？ 我像石化了一样的时候，亚历克斯行动了。 “咦？难道是施瓦茨大人相亲对象？” 对一脸疑惑的少女，小姐露出灿烂的笑容。 “嗯。不过请放心。我们是在双方同意的情况下圆满地决裂了。” 她说了一句语法很奇怪的话。而且，这对两家来说是让人安心的因素吗？？ 还有，这位小姐是…… 察觉到我呆呆的视线了吗？她这次把目光转向了我。 “又见面了呢。……真的是用人呀。” 对穿着女仆装的我惊讶地扬起眉毛的小姐，我屈膝行礼。 “好久不见，罗克珊小姐。我是米歇尔·泰纳。上次多谢您了。” “该道谢的是我这边呢，米歇尔小姐。” 对着咯咯笑的罗克珊小姐，我很惶恐。 “那个，请不要用‘様（大人）’这样的尊称……” “哎呀，那你也直接叫我罗克珊吧，米歇尔。” 被她调皮地眨了眨眼，我很为难。虽然我也是子爵家的小姐，但在这里我是用人，而她是上级贵族小姐。不用尊称很难叫出口呢。 “欢迎您的到来，罗克珊小姐。您的随从也请在那边的房间里休息一下吧。” 看到一直不知所措的我，杰拉尔德先生立刻引导客人去客厅。真可靠！ 走在前面带路的老执事身后，科尔内尔伯爵家的小姐天真地说： “难得来一趟，要是可以的话，我想在天黑前看看庭院呢。南边有个菜园对吧？种了些什么呢……” “不行！” 在这位别家的小姐说完之前，我们家的庭园师脸色大变地叫了起来。 “现在最好不要去庭院！正在埋各种东西的时候，不小心走进去的话……会被刺到。” “刺……刺到？” 用手捂住嘴，罗克珊小姐惊愕地脸都抽搐了。 ……对不起。我们家的宅邸，是个危险地带……。 杰拉尔德先生带着客人去了客厅后，留在玄关大厅的是我、施瓦茨大人、托马斯大人和亚历克斯四个人……哦，还有虎斑猫鲁尼耶在主人的裤子上磨爪子。那条裤子是新做的，快停下。 “……这个，是特产。” 不知为何有点尴尬的施瓦茨大人递出一个有提手的扁平盒子。散发着香甜气息的这个是， “是巧克力蛋挞哦。是相亲的那家店的招牌点心。” 话少的将军旁边，辅佐官补充说明。 “阁下把菜单上的甜品从上到下全吃了一遍呢！” ……这在我们这一带是很有名的事。在相亲的场合也一如既往真是太好了。 “谢谢您。等会儿我和茶一起端出来。” 我笑着伸手去接……但是施瓦茨大人不放开盒子。 “啊，那个……？” 我疑惑地抬头看去，他正一脸严肃地盯着盒子的边缘。 “怎么了？” “嗯？……啊！” 经他这么一说我才发现，他盯着的不是盒子而是我的左手。 “没，没什么！” 我慌忙藏起左手，食指上缠着崭新的绷带。 “只是，有点……” “做饭的时候切到了。很少见呢。” 亚历克斯笑嘻嘻地调侃。……别多嘴呀。 “伤得怎么样？” 他轻轻地拉过我藏在背后的手，抚摸着绷带，我的心猛地一跳。 “没，没事。杰拉尔德先生给我处理过了。” “是吗……” 我满脸通红地低下头，施瓦茨大人重重地叹了口气。 “……是我的错。” ……嗯？ 惊讶地抬起头，我看到他一脸苦涩地咬着嘴唇。 “我今天——” 心跳加速。 “——说要在家里吃饭……！” ……。 “……咦？” 听到完全没想到的话，我、亚历克斯和托马斯大人同时发出呆愣的声音。 把愣住的我们三人丢在一边，施瓦茨大人继续忏悔。 “大概是连续工作太累了。休息日还工作所以才会出事故。这次完全是我的指挥失误。对不起，以后我们家休息日禁止拿刀具！” ……等，这也……！ “等一下，施瓦茨大人。不是这样的！” “不是？怎么想都是我的责任吧。” “不是，虽然是阁下的错，但是后悔的方向偏了！” 亚历克斯和托马斯大人对着疑惑的施瓦茨大人一个劲地吐槽。 “……我的伤不是任何人的错，是我自己不小心……” 没人听我的话。 但是……看着大家的互动，我沉重凝滞的心变得轻松起来。 太好了，施瓦茨大人一点都没变地回来了。 我自然地露出笑容……但是，麻烦的是，加斯特尔吉家好像又要增加一个莫名其妙的禁止事项了。 第80章 将军的相亲(8) 傍晚来访的客人要被邀请共进晚餐是这个国家的习俗。 新贵族加斯特尔吉家也不例外。 “哎呀哎呀！你们是知道我们要来吗？还是本来就有派对的计划呢！？” 被带到餐厅的罗克珊小姐看到满满一桌的菜肴，惊讶得睁大了眼睛。 ……不，这是我们家每天的餐桌。 因为主人一个人能吃十人份，所以即使突然有客人来，分一下菜也能应付，很方便……少掉的部分，之后我会给施瓦茨大人准备夜宵。 “请坐。随从也一起吧。” 杰拉尔德先生拉开椅子，邀请大家入座。施瓦茨大人、罗克珊小姐和托马斯大人坐在上座，稍微靠下一点的位置为用人也准备了座位，就在同一张桌子上。 本来用人是不能和客人同桌用餐的，但这次也是应主人施瓦茨大人的强烈要求。 ……科尔内尔伯爵家的小姐不会觉得不舒服吧？ 我内心忐忑地偷偷观察她—— “用人也一起吃饭，好棒！” ——没想到她却非常高兴。 看来罗克珊小姐是一位很前卫的女性呢。什么都能天真地感到佩服并接受，是个非常可爱的人。 “我也跟父亲提议我们家也这样吧？对吧，克里斯！” “……请别这样，小姐。” 对着笑眯眯征求同意的小姐，专属执事脸色发青地摸着胃部。有个不按常理出牌的主人，随从真是很辛苦呢……我很能理解这种感受。 “这个炸鱼饼的蘸酱，香料很提味，很好吃呢。是米歇尔做的吗？” 罗克珊优雅地把切成一口大小的白鱼放进嘴里，我回答“是”。 “米歇尔做什么都好吃哦。” ……所以，施瓦茨大人不要像夸自己一样夸我呀。 我害羞地低下头，伯爵小姐意味深长地微笑着。 “我明白阁下说这里是他最喜欢的地方的意思了。” ……施瓦茨大人说了什么呀！ “之后能把食谱教给我吗？我也想让家乡的人尝尝。” “很乐意。罗克珊小姐会做饭吗？” 我趁机转换话题。 她苦笑着说“叫我罗克珊就好啦”，然后回答： “嗯，科尔内尔家的传统是女主人掌管厨房。在我转学到王都的贵族学校的前两年，我每天都和母亲一起做饭呢。” “……偶尔会炼出黑暗物质就是了。” 对着自豪的小姐，专属执事小声吐槽。……看起来是很融洽的主仆关系呢。 她大方的性格也许是领地的环境造就的吧。 “罗克珊小姐要回领地了吧？” 被托马斯大人问到，小姐点点头。 “嗯，但是要等‘星巡之祭典’结束后，父亲才会同意呢。” 星巡之祭典是福尔米亚王国的年末年初的庆祝时期。从冬天到晚春的社交季中，夜会最多的时期。也就是说，是贵人们相遇的季节。 “得想办法巧妙地躲过那些缘分呢。” 罗克珊手托着脸颊，慵懒地叹气，这发言一点也不像适龄的贵妇人。今天的相亲，肯定从一开始就打算拒绝的吧。 这位小姐，总觉得思考方式有点像施瓦茨大人呢。是因为这个吗？和她聊天很开心。 虽然她和将军的“姻缘”断了…… 但作为人与人的相遇的“缘分”，我希望不要断呢。 吃完饭后的茶，宴会也差不多该结束了。 “今天非常感谢，加斯特尔吉阁下。能见到您真好。” “我才是。请代我向令尊问好。” 在玄关门廊处送别。罗克珊小姐和施瓦茨大人进行最后的寒暄。 “大家的款待也非常感谢。饭菜很美味。” 看向主人身后站着的用人的宾客，我低下头。 “谢谢。欢迎您下次再来。” 虽然这是发自内心的话…… “不，不会再来了哦。” ……她有点为难地垂下眉梢，但果断地拒绝了。 “单身的我作为未婚的贵族小姐不能多次出入单身男性的宅邸吧？而且相亲也告吹了。” 上流社会是丑闻的世界。如果传出无端的谣言，受伤害更大的是女性。 “非常抱歉！” 我慌忙为自己轻率的发言道歉，她咯咯笑起来。 “所以，下次在别的地方见面吧。我觉得我们很快会再见面的。” 她那像预言一样的话听起来像真的一样，罗克珊小姐真不可思议。 科尔内尔伯爵家的小姐和执事带着如精灵般轻柔飘动的银发离开了。按照计划，托马斯大人会在送还马车的路上把他们送回去。 看不到马车后，我们回到了宅邸。 我对躺在客厅固定位置的长沙发上的施瓦茨大人说： “要给您拿点喝的吗？” “嗯，想喝浓一点的茶。” ……好像有点累了呢。 我按照要求选了有点涩味的茶叶来泡茶。 “如果您还觉得饿的话，要把巧克力蛋挞切开吗？” 我想着是不是晚餐没吃饱， “那是给你们的特产。你们三个人分了吧。” 在这方面他很固执。 “那么，晚餐的甜点布丁还有剩的。” “吃。” 这个回答很迅速。 ……太好了。多做了一碗呢。 “还有别的吩咐吗？” 把茶和布丁放在矮桌上后我问道，坐起身的施瓦茨大人稍微抬眼想了一下，然后拍拍两人座长沙发的空位。 “米歇尔。” “……是？” “过来这里。” ……是要我过去吗。 在他的催促下，我小心翼翼地在他旁边坐下。 “果然，家里的饭最好吃。” 看着施瓦茨大人豪爽地用勺子消灭着布丁，我的脸颊放松下来。 “先说清楚，我哪里也不会去。不管发生什么，我都会回到这里。” “……是。” 因为他亲口说了出来，我很安心。 没有什么特别的事情发生。 只是我……静静地依偎在他的身旁。 第81章 冲动购房 即使穿着有棉花填充的室内拖鞋，脚趾头也冻得生疼。 最近天气越来越冷了。 到了早餐时间，施瓦茨大人还没下楼来餐厅，我便上楼去叫他。 基本上起床气很大的他，冬天的时候尤其不想从床上起来。 走到南边最里面，主人的寝室前时，看到门微微开着。 已经起来了吗？ “早上好，施瓦茨大人。早餐已经准备好了哦。” 我一边轻敲门板一边走进房间。 床上，像巨大的毛毛虫一样隆起的床单在动。 “……唔，早上了啊……” 从厚厚的毛毯中慢慢露出脸的，是头发乱蓬蓬的施瓦茨大人。因为眼皮太重只睁开了一半的眼睛，看起来太锐利了，有点吓人。 上半身坐起来的他，缓缓地伸着胳膊打哈欠，这时脚边盖着的毛毯又动了起来。从里面突然冒出来的是， “鲁尼耶！” 玳瑁色的猫前爪撑地做出前倾的姿势伸了个懒腰，然后坐下开始洗脸。 我还以为今天早上没看到它呢，原来在这儿啊。 “最近它好像学会了跳起来转门把手的技能，半夜会钻进被窝里来。” 施瓦茨大人一边揉着脸一边说。 “开门倒是没关系，但是它不关门，所以有冷风吹进来很冷。” 能打开门就已经很厉害了呀。 “不过这样一来被窝里倒是暖和了。” 天然的毛球暖炉嘛。 “那鲁尼耶一直和施瓦茨大人一起睡吗？” “不知不觉它就会在肚子上了。” 还是一如既往地被猫咪大人深深喜欢着呢。 他若无其事地回答，我不禁小声嘟囔“真好啊”。 我也想和鲁尼耶一起睡呢。暖暖软软的肯定很幸福吧~。 “真想有一次能和您换换呢。” 说着我把虎斑猫抱了起来。我抚摸着柔软的猫咪下巴，施瓦茨大人歪着头问。 “想换？米歇尔想换？” “是。” 我用力点点头，他露出奇怪的表情， “米歇尔想钻进我的被窝？” “是——” 我刚要点头， “——喵！？” 意识到理解有偏差，我像猫一样发出惨叫。 “不不不，不是那个意思！不是想和猫换，是说想换一下立场……” “……那我去你的房间就好了吗？” “喵！！” 绝对是故意的吧！？ 施瓦茨大人一脸淡定地看着满脸通红、惊慌失措的我。 “真是的！别开这种玩笑了！不快点下来的话早餐要凉了哦！” 之前我开类似玩笑的时候还被他骂了呢。 我鼓着腮帮子，抱着猫走出了房间。 一边下楼一边回应着从一楼传来的“怎么了？”的亚历克斯说没什么。 从敞开的门那里—— “……玩笑吗。” ——我好像听到了他有点闹别扭似的小声嘟囔。 “亚历克斯，亚历克斯！” 晚餐时分。我拿起她的汤盘，是因为拿着勺子的少女开始像划船一样挥舞起来。下一瞬间，她全身无力地趴倒在桌子上。好险，再晚一点她就要脸朝下栽进汤盘里了。 “亚历克斯，困了的话就回房间休息吧？” “嗯。好……” 我从她紧握的手中抽出勺子，亚历克斯迷迷糊糊地摇晃着身体点了点头。今天从早上开始就打扫宅邸，她可能是累了吧。擅长高处作业的亚历克斯，在打扫天花板、架子上方和吊灯的灰尘时大显身手呢。 向同桌的两人打过离席的招呼后，我把脚步虚浮的庭园少女送回房间，然后重新开始吃晚餐。 我回到座位上时，杰拉尔德先生一边把刀插进烤猪肉里，一边和主人说话。 “施瓦茨大人，那个房子找到租客了哦。” “哦，挺快的嘛。” “因为位置很好。以后的管理也交给我可以吗？” “可以。只要能维持建筑物的状态就行。” ……他们在说什么呢？ 我默默地继续用叉子吃东西，以免打扰他们。这时施瓦茨大人突然对我说： “郊外有亚历克斯的老家吧。” “……？是的。” 话题突然转到我身上，我虽然困惑但还是点了点头。 “那个房子我租出去了。” “……是！？” 嗯？什么？这是怎么回事？？ “亚历克斯的家，是吉姆先生去罗丝小姐的老家时卖掉的吧？” 我惊讶地确认， “是的。” 施瓦茨大人若无其事地肯定， “我买下来了。” ……。 “什什什什什么！？” 我惊讶得跳起来，杰拉尔德先生用像鹿一样的表情责备我。 “米歇尔小姐，安静点。亚历克斯会被吵醒的。” “对……对不起。” 我缩了缩身子。 ……这么说来，吉姆先生出院后到搬家这段时间，时间特别短呢…… “吉姆先生要处理房子卖掉的时候，施瓦茨大人把土地和房子一起买下来了。这样吉姆先生就能带着一笔可观的资金去女方家了。” 房子因为价格高，如果没有买家可能会搁置好几年呢。能快点卖掉的话他肯定很感激。 “通过我认识的一个中间人买的，所以伍德沃德家的人不知道买家是施瓦茨大人。……不过，我觉得在评估价格上大幅加价买下来有点过头了……” 听到执事轻声提出的批评，主人皱着眉头不说话。 “反正没人住的房子只会损坏，所以就租出去了。” 亚历克斯的老家，伍德沃德家是三代相传的庭园师家族。虽然是一个小而温馨的民宅，但随着城市的发展，附近建起了市场和马车停车场，位置变得很便利。 “不卖掉而是租出去，是施瓦茨大人考虑到如果伍德沃德家以后再回到王都还能有地方住。” “说不要让房子空着，要进行资产管理的是杰拉尔德吧。” 主人把夸赞自己的执事又抬高了一层。 ……原来如此，在我没注意的时候，杰拉尔德先生已经参与到加斯特尔吉家的运营中了啊。 那可真是名副其实的完美“家令”了…… 虽然我有点像被落下了一样感到寂寞……但还有一件更让我在意的事。 ——施瓦茨大人，又冲动买下一栋房子！？ 对他一如既往的豪爽，我有点轻微的眩晕感。 第82章 在质疑中找到肯定 晚餐收拾完毕后，接下来就是自由时间。 把擦好的盘子放回架子上，我在厨房的桌子旁稍作休息。烧好水，只为自己泡了一杯茶。 一边用杯子温暖冻僵的手，一边喝着热饮时， “原来你在这儿啊。” 施瓦茨大人突然出现。 “喝什么呢？也给我一杯。” “好。” 我给坐在对面凳子上的他拿出一个新杯子，把茶壶里剩下的红茶倒进去。 “有水果的香气。” “我在茶叶里混了干燥的苹果和橘子皮。” 经常制作一些果皮干或者香草干，做饭或者泡茶的时候都能用，很方便。在娘家的时候会被嘲笑穷酸…… “嗯，好喝。” 施瓦茨大人微微扬起眉梢，露出满意的表情。 有人喜欢让我很有成就感。 “那么，有什么事吗？” 突然被这么一问，我抬起头，看到他用手撑着脸，直直地看着我。 “晚餐的时候你就一副心事重重的样子。” ……啊。被发现了吗。 “没，没什么呀。” 我笑着想要岔开话题，但是施瓦茨大人不转移视线， “其实也不是什么大事啦……” 实在没办法再掩饰下去了。 “只是有点……深深感受到了自己的无能。” “怎么回事？” ……被追问让我更加难受…… 我喝了一口红茶润润嘴唇。 “……杰拉尔德先生很厉害。博学多才，什么事情都能干净利落地完成。简直就是完美的高级用人。虽然来到王都的日子还不长，却已经掌握了宅邸的资产状况，甚至还结识了一些商人。” 我认识的人也就只有附近的邻居和市场的店员之类的。 “亚历克斯也一样，植物知识丰富，身体灵活，对园艺工具的使用方法也很熟悉，所以高处作业也很拿手。总是率先去做那些我做不到的事情。” 如果是她的话，就不会像我一样站在不稳的椅子上还被骂。 “他们两个人来了之后，我真的轻松了很多。可是……我来到这里之后一点都没有改变。……这样下去真的好吗？” 忍不住发出一声叹息。 因为一直过着被否定的人生，所以很容易因为一点小事就感到不安。 “我……能帮得上宅邸的忙吗？” ……我对某个人……对你来说是必要的吗？ 一直默默听着我吐露软弱的施瓦茨大人…… 缓缓地伸出右手食指，轻轻点了一下我的额头。 “哎呀。” 虽然不疼，但吓了我一跳。 “你，你干什么呀。” 他用无奈的眼神瞪着按住额头抗议的我。 “事到如今还说这种傻话，我还以为你睁着眼睛在睡觉呢。” “啊……傻？” ……被说了很过分的话呢。 “听好了，米歇尔。” 施瓦茨大人用沉稳的声音说道。 “自从你来了之后，我的每一天都很充实。饭菜好吃，房间干净，被子总是干爽柔软。也不用为穿的衣服发愁了，而且饭菜好吃。” 饭菜的事说了两遍呢。 “这都是你的功劳。我很感激。” “施瓦茨大人……” 再次听到他这么说，心里一阵感动。 “还有，杰拉尔德和亚历克斯。雇佣他们虽然是偶然，但他们留在这里都是因为你的功劳。” “啊？” “如果一开始只有他们两个，亚历克斯十分钟就会从宅邸跑掉。” ……嗯，好吧。他们两个确实都有固执的地方…… “每个人都有自己擅长的领域。杰拉尔德对经济很在行，亚历克斯虽然年轻但却是个能干的庭园师。但是，只有他们两个的话，我家可运转不起来。是米歇尔你在中心位置，为我家奠定了基础，所以其他人才能充分发挥作用。……而且，这其中也包括我。” “我，我没做什么特别的事情……” “能把特别的事情做得理所当然，这就是米歇尔的厉害之处。” 他靠近过来的手，轻轻地碰到了放在桌子上的我的指尖。 “你就连抱怨的时候，对象都是在夸奖别人呢。这一点，我真的觉得很厉害。” “那是……他们两个没有可贬低的地方呀……” ……我心里其实也对抛弃我的那些人怀着说不出口的恶意呢。 对着低下头的我，施瓦茨大人只动了动嘴角露出微笑。 “雇佣你的那天，你承诺会为了让我过得舒适而努力呢。” “是。” 确实，我说过这样的话。 “你实现了我的愿望。我喜欢这个家。一直辗转在战场上的我，第一次有了想回去的地方，那就是……有米歇尔在的这个家。” “施瓦茨大人……” “米歇尔现在这样就很厉害，我保证。与其数着自己做不到的事情，不如为自己能做到的事情而自豪。当然，努力去做自己做不到的事情也很可贵。” ……施瓦茨大人每次都在我掉进自己挖的坑里快要窒息的时候，把我找出来拉上去。 “而且，我也不能像杰拉尔德那样管理资产，要是砍了庭树还会被亚历克斯骂。也做不出像米歇尔那样好吃的饭菜，但作为这个家的主人，我可不会贬低自己哦？” “……那是因为大家都知道施瓦茨大人是值得尊敬的人。” “我也这么认为米歇尔。” ……施瓦茨大人很会说服别人呢。 “谢谢您，施瓦茨大人。我有精神了。” “是吗。” 他像哄小孩一样轻轻拍拍我的头。就在这时，女仆帽的边缘褶边缠到了他的袖口上。 “唔，不好意思。” 他慌张地一拉胳膊，帽子一下子掉了下来。 “没关系哦。我也准备要去睡觉了。” 我笑着解开扎成丸子的头发。有自然卷的栗色头发散落在背上。 施瓦茨大人微微睁大了眼睛，屏住了呼吸。 “……头发，长长了呢。” “啊，是吗？” “刚认识的时候大概到肩膀吧。” 那时候因为连吹干头发的时间都觉得可惜，所以剪得很短呢。现在已经过肩了。 “我也觉得差不多该剪了……” 我摆弄着发梢，他“什么！？”地叫了起来。 “？怎么了？” “不……发型你喜欢就好……不过我觉得就这样也不错哦？” 不自然地移开视线的他，耳垂红红的。 ……呃。 那，那就先这样吧……嗯？ 第83章 火鸡宴上的热闹 加斯特尔吉家的晚餐前总是像暴风雨般忙碌。 因为要在施瓦茨大人回家坐到座位上的那一刻，把数量惊人的菜肴以合适的温度端上来，这是理所当然的。 今晚的菜单是香草烤火鸡。 “亚历克斯，把盘子摆好！” “好嘞！” 抱着平盘的庭园师兼女仆见习生少女从我的面前跑过。 ……咦？总觉得有点奇怪。 “喂，亚历克斯等等。” “嗯？” 我站在停下脚步的她旁边。 ……居……居然……！？ ◆◇◆◇ “被亚历克斯超过身高了？” “……是。” 在加斯特尔吉家全员齐聚的餐桌上。 施瓦茨大人用切肉刀熟练地把整只火鸡切成不同部位，我沮丧地垂下了头。 夏天遇到亚历克斯的时候，我还比她高一颗蚕豆那么多呢…… 现在她的视线比我高了。 和我的头发一样，亚历克斯的个子也长高了。 “亚历克斯正在成长期，以后还会快速长高吧。” “照这样下去，爷爷也会被我超过哦！” 听到杰拉尔德先生的话，亚历克斯开心地挺起胸膛。 她的成长让人高兴。非常高兴的事情，但是…… “没想到这么快就被超过了……” 我和亚历克斯相差五岁。我还一直觉得她是个孩子呢，现在却感到一阵寂寞。 “这也没什么不好呀。小巧玲珑也是米歇尔的魅力所在嘛。” 长高了的亚历克斯露出从容的笑容。呜呜。 “我也想再长高一点呢。” 垂头丧气的我让施瓦茨大人歪着头想了想， “米歇尔来到这里之后也成长了不少哦。” “啊！？” 低落的情绪一下子高涨起来。 “哪里成长了呢？个子长高了吗？变得更成熟了吗？” 头发是长了，那还有其他成长的地方吗？ 满怀期待地看着他的我，施瓦茨大人一本正经地说了一句。 “长肉了。” …………。 我突然一下子趴在桌子上，将军慌张地站了起来。 “怎、怎么了，米歇尔！？” “刚刚是施瓦茨大人不对。” “有罪。” 用人一起吐槽。 “为什么？我只是在夸她变得健康了呀？米歇尔刚来家里的时候就像干枯的芒草一样。” 施瓦茨大人拼命地辩解，但是， “说话方式有问题。” “用词太糟糕了。” 在用人联军面前被打败了。呜呜，确实比起在娘家的时候摄取的营养多了…… “……我决定了。” 原本沮丧的我一下子坐直了身体。 “我要减少饭量！” “什么！？” 我的宣言让施瓦茨大人突然拍着桌子激动起来。 “那怎么行！本来就吃得少，再少吃点怎么办？会消失不见的！？” “可，可是，都说我长肉了……” “还不够！再多长点！” “你也太霸道了……” “呐，现在可以吃火鸡了吗？” “我来切吧。” 一脸凶相的施瓦茨大人、泪眼汪汪的我、肚子饿的亚历克斯和不为所动的杰拉尔德先生。 在一片喧闹的加斯特尔吉家的餐桌上，躺在窗边凳子上的玳瑁色猫无趣地用后腿挠着下巴。 “施瓦茨大人不留胡子吗？” 亚历克斯这么说的时候，是在早餐的餐桌上。她一边大口嚼着把半熟的煎蛋蛋黄裹在脆脆的培根上，一边问道。 现在的将军，除了休息日以外，上班前都会刮胡子，每个月还会去一次理发店…… “以前留过哦。” 施瓦茨大人一边把圆面包塞进嘴里，一边若无其事地回答。 “倒不如说，以前在任职的地方，刮胡子才是少见的情况。” ……所以才会有从山上下来的怪物巨魔的传说呢。 亚历克斯来到宅邸的时候是在整理好头发之后，所以她不知道那个时候的施瓦茨大人呢。 “诶，是这样啊！我好想看看施瓦茨大人留胡子的样子啊。是吧，爷爷？” 庭园少女回头看向旁边，老家令表示同意。 “施瓦茨大人英武的面容，留山羊胡应该会很合适呢。现在就已经很威风了，要是留了胡子肯定更有威严。” 自己也精心打理着胡子的杰拉尔德先生很是赞成。 施瓦茨大人“嗯”了一声，若有所思地摸着有伤疤的下巴。 “米歇尔你怎么想？” “啊！？嗯……” 突然被问到，我慌了一下。 突然被问到，我一下子慌了神。突然想到第一次见到施瓦茨大人时候的样子。半年过去了，他还是一如既往地温柔，以后也会一直是我敬爱的主人。 所以，我觉得除了正式场合以外，他可以按照自己喜欢的样子打扮…… “……我觉得不留胡子比较好。” “诶——！？为什么？” 亚历克斯立刻不满地叫了起来，我说道： “因为……这样能更好地看到脸……嘛……” 说着说着我才意识到。 咦？我是不是说了很大胆的话！？ 突然觉得很害羞，说话的声音越来越小，最后低下头。小心翼翼地抬眼偷看， “……是吗。既然米歇尔这么说，那就暂时保持现状吧……” 施瓦茨大人用力地摆弄着刀叉，发出很大的声响，他那刮得干干净净的脸颊红红的。 哇啊！我是不是闯祸了！？ “……总觉得嘴里甜甜的，还有沙沙的感觉呢？” “今天的加斯特尔吉家也很和平呢。” 庭园师和家令就这么任由我和施瓦茨大人尴尬着，继续平静地吃着饭。 第84章 学习护身术(1) “咔嚓！” 初冬清澈的蓝天下响起清脆的声音。 在加斯特尔吉宅邸的前庭。面向露台的草坪上，对峙着身着燕尾服的执事杰拉尔德先生和……穿着朴素束腰外衣的宅邸主人施瓦茨大人。 他们各自手持木剑。 “……挺有两下子嘛，杰拉尔德。” 施瓦茨大人黑色的眼眸直直地盯着目标，举起右手的木剑。 “施瓦茨大人的剑术果然名不虚传。能与您切磋，我深感荣幸。” 杰拉尔德先生胡子下的嘴角露出微笑，双手握住剑柄，摆出下段的姿势。 脸颊微微刺痛不只是因为寒冷。紧张的气氛也传到了这边。 我站在猫脚桌套装前，紧张地注视着保持着距离的两个男人。我旁边是亚历克斯，她也和我一样凝视着他们。 不过，和每次木剑相击就吓得肩膀一抖的我不同，亚历克斯始终一脸兴奋，为两人加油助威。 杰拉尔德先生轻轻地吐出一口气，率先行动了。 他从斜下方如舀水般挥出剑，施瓦茨大人毫不畏惧地向前迈出一步，以闪电般的速度击飞对方的剑……但是，杰拉尔德先生立刻重新握住被击飞的剑，顺势将剑尖刺向主人的喉咙。将军歪着头躲开，接着横向挥剑砍向执事的身体。杰拉尔德先生向后跳开躲避，但被剑刃擦过的上衣纽扣飞了起来。 “好厉害！好厉害！！” 面对持续不断的剑击，亚历克斯红色的马尾辫一蹦一蹦的，兴奋不已，但我可没有心情欣赏两人的对战。确切地说，速度太快了，我的眼睛已经跟不上剑击了。 总之，我只希望他们能平安无事地结束。 ……事情的起因是在今天早上。 “找到了这个！” 亚历克斯从仓库深处拿出几根木棒，这就是事情的开端。 扁平细长的木板一端是尖的，另一端有护手和握柄。即使我没用过，也知道这个形状。 “这是木剑训练剑呢。是前任主人帕斯托尔伯爵的东西吗？” “我在的时候没见过有人用过，可能是上一代的吧。” 和这座宅邸相处时间最长的亚历克斯说道。 剑术是贵族子弟的爱好。几把木剑中还有儿童用的，也许是父亲在教导儿子剑术吧。 一瞬间，脑海中浮现出在庭院里父子挥舞着剑的和谐景象……但是帕斯托尔家因为父子爵位继承之争发生了大惨案呢。……每个家庭都有自己的故事。 “都很干燥呢，把它们切成小块用来生火怎么样？” “米歇尔你总是只想着厨房的事呢。这是橡木做的哦。而且经过打磨，非常硬……” 我们蹲在地上，把长短不一的木剑并排放在一起，讨论着它们的用途，这时， “——哦，这是让人怀念的东西啊。” 老家令的声音突然从我们头顶传来。 杰拉尔德先生拿起一把木剑，以熟练的动作摆出正眼的架势。 “以前就是用这样的武器进行训练呢。” 他挥剑斩断风势，左右挥舞，轻快地转身，然后蹲下身子，以剑尖到手臂成一条直线的突刺姿势停下动作。他那看不出年龄的华丽演武，让亚历克斯和我都拍手喝彩。 “哇！爷爷，好帅！” “像舞蹈一样漂亮！” “哎呀，都是以前学的本事啦。” 有点害羞地抚摸着胡子的老家令，似乎也不是完全不在意我们的称赞。 “话说，这是怎么回事呢？” “收拾仓库的时候发现的。可能是上一代的……” 杰拉尔德先生和亚历克斯正在交谈时， “你们在干什么？” 接着出现的是宅邸的主人施瓦茨大人。他今天下午要去上班，所以早上没让人叫他起床，似乎是听到我们在庭院里的吵闹声才下来的。 “早上好，施瓦茨大人。我马上准备早餐。” 向我打招呼的施瓦茨大人说“等会儿再说”，他的注意力已经在别的地方了。 “木剑啊。家里还有这种东西呢。” 施瓦茨大人从排列着的木制武器中捡起最粗最重的一把。他拿着的时候，长剑看起来也像细长的小刀。 “刚才，杰拉尔德爷爷挥剑的样子超帅的！” 旁边的家令用胳膊肘顶她示意她别乱说，但庭园少女却拿着儿童用的木剑模仿杰拉尔德先生的动作。 施瓦茨大人用手掌拍打剑身确认强度，然后看向燕尾服。 “来一战如何？杰拉尔德。” 对于主人的邀请，家令扬起白色的眉毛。 “我这样的人，怎么能……” 刚要谦虚推辞的话停住了。 “……不，能与天下闻名的加斯特尔吉将军切磋，是武人的荣耀。我很乐意奉陪。” 杰拉尔德先生抑制不住好奇心和自尊心，眼睛像少年一样闪闪发光。……啊！平时会阻止的人反而更积极了！ “那个，虽然是木头的，但武器还是很危险吧……” 我慌忙想要劝阻，但是， “那边的草坪不错。没有陷阱。” “好久没练了，可能控制不好力度，还请见谅。” “哦，你觉得我需要你手下留情吗？” “这只是言语上的委婉说法。难得能与施瓦茨大人切磋，我会全力以赴。” “两人都加油！” 哎呀！没人听我的话。不，他们两个都是军人，可能习惯了这种锻炼吧……但我不习惯啊！ 不顾我满心担忧，主仆二人摆好剑。 ……就这样，怪物巨魔和不死者诺斯费拉图（托马斯先生这么称呼）的单挑拉开了帷幕。 第85章 学习护身术(2) ——面对施瓦茨大人的猛攻，杰拉尔德先生一度后退拉开距离，重新调整姿势后再次举剑冲上前。施瓦茨大人用没有刃的剑身滑开家令的攻击并顺势卸力，接着反击。 经过几个回合的交锋，两人的距离拉近。在剑锷激烈相抵、力量相互抗衡之后，打破僵局的是施瓦茨大人。 “哼！” 施瓦茨大人用力将交叉的木剑横向拉倒。 “什么！？” 杰拉尔德先生双手紧紧握住自己的剑，却因反作用力单脚离地，失去了平衡。而将军没有放过这个机会，他修长有力的腿踢向老家令的皮鞋。 杰拉尔德先生不堪重负，从肩膀处摔倒在地。他刚迅速撑起上半身，橡木剑尖就已经抵在了他的喉咙处。 “我赢了。” 施瓦茨大人背对着上午闪耀的太阳，露出洁白的牙齿。抬头看着的杰拉尔德先生在逆光中眯着眼睛，举起双手说：“我认输。” “哎呀呀，您真强。不愧是救国的英雄啊！” “你刚才也没发挥出全部实力吧。如果武器不同，结果可能也会不一样。” 主人拉起对他赞不绝口的家令。 ……总之，两人似乎都没有受伤，这让我松了一口气。 在放心地轻抚胸口的我旁边，亚历克斯跑了出去。 “施瓦茨大人，好强啊！爷爷也很厉害！好帅啊。我也想学剑术！” 对于兴奋得像要扑上去的庭园少女的提议，宅邸的主人干脆地说： “可以。” 可以！？ 亚历克斯欢呼“哇！”，而脸色发青的却是我。 “施瓦茨大人，这样没问题吗？要是受伤了可怎么办……” 对担心的我，他豪迈地笑了。 “武道之路受伤是常有的事。如果本人想学，那就去挑战，觉得不合适就停止。但只要做了，就要认真对待。” “是，施瓦茨大人！” 亚历克斯给出了前所未有的好回答，但我的担忧并没有消失。 “但是，亚历克斯是女孩子呀……” “那又怎样？我认识的一个女人单手就能挥舞比她身高还长的大剑呢。” “真的吗！？好帅！” 太棒了！我也很想见见！ 施瓦茨大人的话让亚历克斯兴奋不已，连我都忘了自己的立场，被吸引了过去。 “不管怎么说，如果真心想学剑术，先在杰拉尔德手下学习基础吧。” “咦？不是施瓦茨大人教我吗？” 对于明显不满的庭园少女，主人摇了摇头。 “我是野路子的力量型打法。与其一开始就养成奇怪的习惯，不如让懂教学方法的人来培养更好。杰拉尔德很适合。” 施瓦茨大人是偶然上了战场的人，而杰拉尔德先生出身军人世家。而且似乎长期负责贵族宅邸的警卫工作，应该也懂得培养后辈吧。 “要跟爷爷学啊……” 亚历克斯皱着眉头，施瓦茨大人接着说： “如果觉得杰拉尔德不行，那就跟托马斯学学看？” “啥！？” 听到这个意外的名字，少女惊讶得眼睛圆睁，红发都竖了起来。 “为什么是托马斯先生啊？抓野猪的时候，他不是很弱吗！” 对于亚历克斯的不满，施瓦茨大人一本正经地反驳。 “托马斯的剑术是初代剑圣的源流派，动作非常优美。就是很弱。” 一边夸一边贬呢。 据说初代剑圣是奠定福尔米亚骑士道基础的人。贵族托马斯先生的剑术流派也很贵族呢。 “切。比起托马斯先生，我还是勉强跟爷爷学吧。” ……亚历克斯啊，请稍微委婉一点妥协吧。 “那等我变强了，施瓦茨大人也要和我切磋哦。” “好，好好努力吧。” 主人对充满干劲的最年轻庭园师微笑着。打断这和谐的主仆对话的是老练的家令。 “不声不响地听着的时候还大放厥词，我的修炼可是很严格的哦。你不会马上就逃跑吧？” “哼！爷爷才跟不上十几岁人的体力吧？” “可笑。那首先来个劈柴一百根比赛。看谁更快。” “好啊。我会让你好看的！” 一边对骂一边朝柴房走去的老爷爷和孙女。不知怎么的，突然就进入了修炼模式……不过，如果能在工作中锻炼，那就没问题。冬天燃料消耗很多呢。 留下的我和施瓦茨大人对视一眼，缩了缩脖子。 第86章 学习护身术(3) 在亚历克斯和杰拉尔德先生以修炼之名进行劈柴和打水的时候，我做着家里的工作。 “早餐怎么办呢？” “现在时间有点尴尬。等你们吃午饭的时候我一起吃了再出门。” “遵命。那我先准备茶吧。” 一边确认下午要去上班的施瓦茨大人的安排，一边回到宅邸。只有用人的时候，午餐随便应付一下就行，但如果主人也要一起吃，那就得做量大的食物。把晚餐用的肉提前用了，下午再去市场…… 一边想着菜单一边看向窗外，看到杰拉尔德先生正在给面前放着粗柴的亚历克斯指导斧头的挥下方法……我家的剑术教室还能兼顾实际利益，真是太好了。 但是，主人是将军，家令是前军人。连庭园师都成了剑士见习生…… ……非战斗人员只有我一个人吗？ 宅邸都像要塞了，只有我一个人毫无防备，作为将军家的女仆这样合适吗？ 海盗袭击的时候，还有抓野猪的时候，我都只能躲起来看着。 就算不能一起并肩挥剑战斗……但至少能保护好自己比较好吧？ 一边烦恼着一边走着， “喂，米歇尔！” 突然，一只大大的手掌猛地遮住了我的视线。 “哇！？” 在快要撞到鼻子的距离，我慌忙停下脚步。 “怎、怎么了？施瓦茨大人。突然……” 抬头看向走在旁边的他， “这话应该我来说。” 传来无奈的声音。 “你打算走到哪里去？” 被他拉回视线的手引着，我看到了视线前方的走廊尽头的墙。 “你走得那么毫不犹豫，我还以为那里有通往看不见的异世界的路呢。” ……不会出现那样开启另一个故事的发展啦。 “对不起，我有点走神了……” 如果不是施瓦茨大人拦住我，我可能就要鲁莽地撞墙了。 他对我露出苦笑。 “小心点。危险的时候我可不一定总在你身边。” ……是呢。我得更小心点。为了这个…… “施瓦茨大人，我有个请求。” 我下定决心开口道。 “请教我护身术吧！” “护身术？” 对我的话感到疑惑，施瓦茨大人皱起眉头，我点了点头。 “是的。虽然正规的剑术可能学不来，但我觉得至少要能保护自己。” 听到这句话，他用手托着下巴思考了一下，然后说： “……明白了。我教你。” 太好了！我也能成为加斯特尔吉家可靠的用人了！内心兴奋的我，将军则平静地继续说着。 “那么，我来袭击米歇尔，米歇尔就叫出来。” ……嗯？ 不明白他的意思，我呆呆地站着。这时，施瓦茨大人突然用力抓住我的肩膀！身体因反作用力猛地晃动了一下。 “那个……？” 我惊讶地歪着头，他说： “看，你被袭击了。叫出来。” 施瓦茨大人把有伤疤的脸凑近，凶狠地看着我。哎呀，真的有点吓人。 “呃……呀……？” 用平常说话的音量叫了一声后，他立刻指出问题。 “声音再大一点。” “呀！” “从腹部发声！” “呀！！” “拿出气势来，还能更大声吧！” “呀——！！” 我拼命喊叫的瞬间，面向庭院的走廊窗户被猛地拍打。 “米歇尔，怎么了！？” “发生什么事了？你们两个都没事吧！？” 脸色大变、贴在窗外玻璃上的是在柴房前的亚历克斯和杰拉尔德先生。 施瓦茨大人替还在喘着粗气的我打开窗户，向窗外的家令和庭园师解释。 “没什么大事。刚才鲁尼耶突然穿过走廊，米歇尔被吓了一跳。” “是这样啊。我还以为有贼呢，吓我一跳。” “真是的，米歇尔太胆小了！” 听了施瓦茨大人（虚假的）解释，杰拉尔德先生和亚历克斯露出放心的苦笑，然后回到柴房。 送走他们后，关上窗户的施瓦茨大人转向我。 “对吧？” “……什么对？” 听到他寻求认同的话，我歪着头表示疑惑。他理所当然地说： “米歇尔一叫，人就来了吧？” “是。” “这就是护身术。” “……啊？” 对我的疑惑，施瓦茨大人解释道： “陷入危机状况时，很多时候因为恐惧身体会僵硬发不出声音。平时就训练自己在紧急时刻能大声喊叫，这样就更容易向周围求助。而且，突然被人大声喊叫，对方也会害怕。趁这个机会全力逃跑。当然，也有不能出声的情况，所以要学会判断。” “是……” 确实很有道理。但是…… “那个，还有其他我能做到的护身术吗？” “有很多。” 面对抬眼询问的我，他掰着手指开始数。 “首先，天黑后尽量减少外出。避开没人的小巷，选择人多的路走。外出时告诉家人目的地和大概的回家时间。打开家门的钥匙时，先回头看一下，确认有没有人跟踪……” “等、等一下，施瓦茨大人。” 我困惑地打断主人的话。 “那些不是平时就应该注意的事情吗？” “对。” 施瓦茨大人干脆地肯定。 “米歇尔不是想学护身术吗？所以我在教你日常的‘保护自己的方法’。” 一脸严肃的他说的非常有道理…… ……但是，为什么我有一种被巧妙说服的感觉呢？是我的错觉吗？ 第87章 学习护身术(4) “那个……施瓦茨大人。日常的防范措施确实非常重要，但是如果可以的话，我希望您能教我一些实际……或者说‘实战’方面的内容。” “这么说的话？” “比如快要被抓住的时候，把敌人扔出去之类的。就像刚才施瓦茨大人把杰拉尔德先生绊倒的技巧。” 说到护身术，应该有这样帅气的技巧吧！满怀期待的我，他轻轻叹了口气，又点了点头说“明白了”。 “那我教你一个腿法吧。” 施瓦茨大人和我面对面站着，抓住我的衣领和袖子。 “和对方扭打的时候，看准对方失去平衡的时机——” 说着，他把我的手臂拉近。 “哇！” 在强大的力量下，我踉跄了一下……瞬间。 “把前伸的腿扫出去。” 在迈出的右脚还没着地之前，“啪”的一声！我的右脚被施瓦茨大人的左脚踢飞了。尽管是几乎没有冲击力的轻快踢法，但我的身体还是横向飞了起来。 “呀！？” 根本没有悠闲惊讶的时间。我以为要摔到地上的时候，我的身体被施瓦茨大人用双手托着手臂和后背，没有摔倒，而是从脚开始稳稳地落在了走廊上。 “就是这样。明白了吧？” “是，大概……” 被问到，我反射性地点点头。 “那你来把我摔倒试试。” “什么！？” 我几乎是被甩出去的，什么都没看清呢！ 尽管很慌张，但想到难得他教我，我还是拼命模仿施瓦茨大人的动作。 嗯，抓住袖子和衣领……可是，身高差太多了根本没法好好扭打！尽管如此，我还是尽力抓住他的束腰外衣。嗯，接下来拉一下推一下让对方失去平衡…… …… 完全纹丝不动啊！ 不管怎么拉，束腰外衣的布料只是被拉长了。 “那个……施瓦茨大人……” “嗯？” 面对一脸平静微微歪着头的最强将军，一个小女仆恳求道。 “麻烦您能不能把一只脚向前迈一步呢？” “嗯。” 他领会了我的意思，迈出了右脚，瞬间！我用左脚侧面扫向他的脚！ ……但是。 “动都不动！” 他的身体像千年大树一样，我的攻击完全没有效果。更确切地说，踢出去的我的脚更疼。 “……这下明白了吧。” 施瓦茨大人平静地劝导垂头丧气的我。 “能使出技巧，只有在自己和对方的时机对得上的时候。敌人可不会配合你的时机露出破绽哦？为了关键时刻有战斗的知识是好事，但对于米歇尔来说，学习避免危险的方法比过度自信地挑战敌人要安全得多。” ……是呢。我深刻理解了轻率地陷入危险只会遭到反击。 “还有这个。” 施瓦茨大人把手伸到背后，拿出夹在腰带上的小刀。刀身有我手掌那么长，他在手中转了一下，把刀柄朝向我递过来。 “拿着这个防身。如果快要被谁抓住了，就用力刺过去然后逃跑。” “诶！？” 听到这话，正要接过小刀的我，慌忙把手缩了回来。 “我、我做不到刺人！” 面对泪眼汪汪的我，将军露出疑惑的表情。 “是吗？你做饭的时候应该习惯用刀具了吧？” ……那个，虽然我杀过鱼和鸟之类的…… “可是……刺进去会很疼啊。” “不疼的话，就不是攻击了吧。” ……话是这么说…… “但是……不管是自己还是对方疼，我都很害怕。” 我是在被扔东西、被大声呵斥中长大的……所以我很怕暴力和大的声响。 看到垂头丧气的我，施瓦茨大人干脆地点了点头说“是吗”。 “但是，拿着这个。这把刀多次救过我的命。就当是个护身符吧。” ……这么重要的东西，我能收下吗？但是…… “那我就恭敬不如从命了。” 我觉得还是收下比较好。施瓦茨大人看到我接过小刀，微微眯起了眼睛。我还拿到了挂在腰带上的刀鞘，等会儿改成适合我的尺寸。 “如果害怕的话，米歇尔不用勉强战斗。” 施瓦茨大人一边走在走廊上一边说。 “战斗是我的工作。只是，你要时刻注意避免危险的行为。我不希望在我不在的地方，米歇尔发生无法挽回的事情。有时候逃跑和战斗一样，都是需要勇气的行为。” “施瓦茨大人……” ……他在为一时冲动、莽撞说出要求的我担心呢。 果然，不管是力量还是内心，我都比不上施瓦茨大人。 “是。为了让施瓦茨大人毫无牵挂地去工作，我会一直保持活力！” 看到微笑的我，他也露出洁白的牙齿说“嗯”。 “话说回来。” 打开客厅的门时，他突然停下脚步。 “米歇尔既然害怕别人受伤，那为什么刚才还看着我和杰拉尔德比试呢？躲进屋里不就好了。” 对这个理所当然的问题感到疑惑的他，我也歪着头回答。 “诶？因为我想如果施瓦茨大人和杰拉尔德先生受伤了，我能马上进行处理，所以才在那里的……” 听到我的话，他像看到了不可思议的东西一样瞪大了眼睛—— “……我感觉我赢不了米歇尔啊。” ——轻轻拍了拍戴着女仆帽的我的头，然后趴在了他最喜欢的长椅上。 “？？？” 不太明白……是我赢了吗？ 第88章 家庭的味道 准备晚餐是工作中我最喜欢的一项任务。 在料理台上准备材料的时候， “米歇尔，我来帮忙吧？” 做完庭园工作的亚历克斯来到厨房。 “谢谢。那你来把锅里的食材用这个派皮包起来吧。” “好嘞。” 她系上围裙，和我一起料理。今天的菜单是雉鸡肉炖煮肉酱的派皮包烤料理。通常手掌大小一个是一人份，但为施瓦茨大人准备了五个，正在长身体的亚历克斯也有两个。 “小姐们原来在这里。那我也来帮忙吧。” 杰拉尔德先生也加入进来，厨房一下子热闹起来。 “那亚历克斯和杰拉尔德先生就负责包派吧。” 把包派的工作交给他们，我开始准备配菜土豆泥和温蔬菜。 “啊，这个肉好好吃！” “喂！不准偷吃！” 庭园师抓了一把雉肉放进嘴里，立刻就遭到家令的斥责。因为炖煮的食材本身调味就可以直接吃呢。 “别那么死板嘛。在给主人呈上之前，试吃一下有没有毒也是用人的职责吧？爷爷你也尝尝嘛。” ……我可没下毒哦。 在亚历克斯的诱惑下，杰拉尔德先生皱着眉头，但还是用勺子舀了一口炖煮雉肉吃进嘴里。 “确实很好吃。” 看到老家令露出满意的笑容，我也微笑起来。 “现在为了方便包起来，食材是冷却的，烤过之后会更美味哦。” 料理的食用温度也很重要。要在施瓦茨大人回来的时候，以最美味的状态呈上。 “米歇尔小姐料理的手法非常好，是跟母亲学的吗？” “是的。不只是料理，还有所有家务。” 对于杰拉尔德先生的问题，我一边削土豆皮一边回答。 “‘会的事情越多人生越容易’是母亲的口头禅，从我小时候起就教了我很多东西。” “真是位了不起的人呢。” “嗯，非常了不起。” 记忆中的母亲是个无所不能的人。多亏了她，身为贵族小姐的我也能自己处理身边的事情。 “米歇尔小姐做的料理有种让人怀念的、温柔的味道呢。是家里的传统味道吗？” “母亲很早就失去了家人，是被养母养大的。母亲的教育方针似乎是从养母那里继承来的。” 那位养母也在母亲成年前就去世了，所以我实际上并没有见过她。 “自立的想法非常棒。米歇尔小姐的娘家是在王都吧？有机会的话一定要去跟家人打个招呼……” “啊……” 我的心脏猛地一跳，突然觉得呼吸困难。这个话题……我不想聊。 “我的母亲很久以前就去世了。和其他家人也有点疏远……” 看到我说话吞吞吐吐，亚历克斯撅起嘴。 “爷爷，你对别人家里的事情管得太多了！一点都不体贴！” “哎呀！实在抱歉。我绝没有恶意！” 看到脸色大变、惶恐不安的杰拉尔德先生，我只能苦笑。 “能得到对料理的称赞我很开心哦。杰拉尔德先生和亚历克斯，你们自己家里有喜欢的味道吗？可以把它加入加斯特尔吉家的菜单里，创造新的‘家庭的味道’。” 现在这个家里只有我的味道。人多了，我想多听听大家的意见，拓宽视野。然后……打造一个大家都住得舒适的家。 ……当然，这里是“施瓦茨大人的家”这个大前提是不会改变的。 “自己家里的味道啊……我家的鱼肉丸子汤很好喝哦。里面还加了很多蘑菇。是伍德沃德家冬天的经典菜单！” “哇，听起来很好吃。” “我其实喜欢吃辣的东西。有一道把加了很多香料的炖菜浇在米饭上的料理。” “诶！？听起来好辣！不过，下次请告诉我做法。” 一边笑着一边料理，时间过得很快。 把包着雉鸡肉炖煮肉酱的派放进烤箱的时候，已经到了施瓦茨大人回家的时间。 听到外面细微的声响，玳瑁猫从凳子上站起来，用人也赶紧来到玄关大厅。 随着门打开，我们一起开口道： “欢迎回家！！” 第89章 加斯特尔吉家的庆典?准备(1) 冷风吹来，鼻子冻得生疼。 平日的白天，我和施瓦茨大人来到市场购物。 “总觉得街上的样子不一样了呢。” 戴着有耳罩的帽子的施瓦茨大人好奇地环顾四周。 “从这周开始，进入了‘星巡之祭典’的时期呢。” 我对着戴着手套的冰冷指尖哈着白气，回答道。 星巡之祭典，是根据在福尔米亚王国流传的创星神话——“天空中旋转的星星碎片降落到大海，创造了大地并给予各种恩赐”而举行的一年一度的活动。 年末年初的一个月被称为星巡之祭典，人们庆祝过去的一年和即将到来的一年。 在这个期间，街道被以星星为主题的装饰点缀得五彩斑斓，到处都有热葡萄酒、热水兑水果糖浆、糖果等供人享用。 政府部门的休息日也增多了，所以施瓦茨大人在家的时间必然增多。因此今天我们也能一起来购物……真开心。 “先生，来杯葡萄酒吧。米歇尔小姐来杯热果汁怎么样？” “哇！谢谢！” 路过的酒铺前，店员递给我们装在木杯子里的热饮。在这里生活了半年，市场上的人我们都认识了。嘛，也有因为加斯特尔吉家买的东西多比较显眼的原因。 “王都的祭典期间这么热闹吗？” 透过热葡萄酒的热气，他看着热闹的街景眯起了眼睛。 “施瓦茨大人之前任职的地方是什么样的呢？” 我抬头问道，他想了一会儿，说： “这个时候，井都冻住了，连饮用水都很难弄到。” ……不管什么时候听都觉得环境很艰苦呢。 “没有特别的庆祝活动吗？” 在祭典期间，不管是贵族家庭还是平民家庭都会频繁举办派对，互相邀请，一边享用美食一边加深友谊。还会给家人、亲密的朋友、有恩于自己的人送上礼物以表达平日的感谢…… 施瓦茨大人又微微低头想了想，说： “这么说来，新年第一天，晚饭会多一道菜呢。” 啊，果然有庆祝呢！我心情愉快起来，但他接着说： “但是，第二天开始汤就变得很淡了。” ……这弥补的方式也太狠了吧。 这么说来……施瓦茨大人和过生日的时候一样，从来没有和谁一起庆祝过星巡之祭典吗？ 难得来到王都，真想让他好好享受一下王都风格的祭典呢。 我的干劲和使命感渐渐涌了上来。 施瓦茨大人喝完，把杯子还给店员，我握着变温了的热果汁，提议道： “施瓦茨大人，我们在家里举办派对吧！” “……派对？” “是的！” 面对疑惑的施瓦茨大人，我用力地点点头。 “现在准备的话，可能来不及举办邀请客人的大型活动了，但是在家里小小地庆祝一下怎么样呢？” “庆祝，吗？要做些什么呢？” “可以吃模仿溯河鱼在星巡时回到同一地点而做的蒸鱼料理，还有放了很多切成星星形状水果的甜甜圈形状的薄荷果冻。还会做很多其他美食哦。” “……真是不错的风俗呢。” 将军的喉咙咕嘟响了一声。 “还有，大家互相送礼物怎么样呢？” “礼物？” “是的。在祭典的时候，按照惯例会准备礼物以表达平日的感谢和亲爱之情。” 如果人多的话，不知道谁会拿到什么礼物的交换活动也很有趣，不过加斯特尔吉家只有四个人，各自挑选礼物也不错吧，我是这么想的…… “这个嘛……不好说啊。” 施瓦茨大人突然皱起眉头，露出为难的神色。 “送礼物不行吗？” 我是不是说了什么不好的话呢？不安地抬头看着他，他露出为难的表情。 “你们员工之间互相送礼物没什么问题。但是，如果作为家里的活动，雇主的我来带头的话，那就变成强制的了。雇主给员工带来经济负担可不好。” ……他的理解非常严肃呢。 施瓦茨大人嘟嘟囔囔地烦恼了一会儿，突然抬起头。 “那我给大家钱，让大家各自准备送的礼物怎么样呢？” “……那样的话，实际上不就都变成‘施瓦茨大人送的礼物’了吗？” 加斯特尔吉家的福利太好了。 “但是，送礼物的习惯不坏。有机会把感谢以实物的形式表达出来是好事。我也想给米歇尔你们送点什么。” “……我已经得到很多了，您不用这么费心……” 对着温柔微笑的施瓦茨大人，我的脸颊发热，不自觉地低下头。……其实我也想找个借口给施瓦茨大人送点什么呢。 向店员道谢后，我们继续走。 “那回去后和亚历克斯还有杰拉尔德先生商量一下怎么样呢？” “也好，民意很重要。嘛，先不管礼物的事，在家里一起吃庆祝的饭菜的话，我不反对。错过吃美食的机会太可惜了。” “是呢。” 施瓦茨大人毫无顾忌地把我们用人说成“自家人”，让我很开心。 “啊，对了。” 在水果店前看着一个大南瓜，我突然想到，回头看向旁边的施瓦茨大人。 “虽然说是自家人，但如果您有想邀请的人也没关系哦。多些客人也没问题的。比如托马斯先生。” 将军的副官他好像很喜欢这种活动呢，我只是随口一说…… 上司瞬间收起黑色眼眸中的感情，说： “别叫他。” ……三个字就拒绝了。 第90章 加斯特尔吉家的庆典?准备(2) “星巡之派对！？要办，要办！” 一边吃着雉鸡和南瓜炒菜一边探出身子的是亚历克斯。 在大家都聚齐的晚餐桌上。我把和施瓦茨大人的谈话内容也告诉了她和杰拉尔德先生。 最年轻的庭园师深绿色的眼睛闪闪发光，说： “果然庆祝期间就得有派对嘛！加斯特尔吉家跟邻居也没什么往来，也没有要装饰屋子的迹象，我还以为施瓦茨大人不喜欢派对呢。” ……嘛，这个时期到处都是庆祝的氛围，像我们家这样和平常没什么两样的生活大概也只有我们家了吧…… “我不喜欢吵闹，但并不讨厌庆祝。只是以前没什么机会参加这种活动而已。” 对于亚历克斯毫无顾忌的发言，施瓦茨大人一边喝着葡萄酒一边轻松地回答。他似乎更喜欢少女直率的说话方式，所以只要不是特别无礼的说法，我也不会阻止。 “我也赞成举办宴会。作为为加斯特尔吉家服务的人，能和敬爱的主人一起与同事加深友谊，是个令人开心的机会。” 杰拉尔德先生一边用熟练的刀法把蒸蔬菜切成一口大小送进嘴里，一边说道。太好了。大家都赞成。我正暗自松了口气，老家令接着说： “但是，施瓦茨大人您方便吗？” “怎么了？” “不会有其他人家晚上的聚会邀请让您很忙吗？” 对于杰拉尔德先生的问题，我内心也表示同意。 “星巡之祭典期间”是福尔米亚社交界的黄金季节。每天都有贵族宅邸举办晚会。杰拉尔德先生曾经做过地方领主的执事，所以知道这个时期的忙碌吧。 这么说来，我的娘家特纳家也是子爵贵族，在祖父和母亲还在世的时候，会举办派对或者被邀请参加派对。 但是，这几年特纳家突然从社交界消失了。原因是什么呢？ 1只被邀请参加晚会，自己不再举办了。 2即使没被邀请也空着手闯进晚会，大吃大喝之后，向出席者不分对象地提出借钱的请求。 3前妻的丧期还没结束，就把王国教会还没受理的爱人当作正妻带去参加晚会。 4特纳家的当主被周围人劝告这种行为时，他口出恶言还大闹了一场。 5和从祖父那一代就有交情、一开始还会援助的其他家族也逐渐断绝了关系。 6渐渐地连举办晚会的资金都没有了。 7到处借钱不还，所以也不好意思再在晚会上露面了。 嗯……有多个答案哦。 一想到这些就有点不好意思，真想跳进院子里的陷阱里。 把沉浸在回忆娘家黑历史而郁闷的我拉回现实的是施瓦茨大人的声音。 “不知道。除了王城的召唤，所有需要穿正装的聚会我都拒绝了。” ……都拒绝了……？ 社交界是拓展人脉的地方。大概有很多人想和施瓦茨大人交好，但他自己没有野心，所以对晚会也不感兴趣吧。……也可能只是单纯觉得正装很拘束。 不过，大家都对只有自家人的派对很感兴趣，这很好。 我停下手中的叉子，抬起头。 “那在派对的时候，大家互相送礼物怎么样呢？” “全员一对一交换礼物吗？那听起来很有趣！” 果然最感兴趣的还是最年轻的亚历克斯。 “啊，但是我可买不起太贵的东西哦？我还要给老家寄钱呢……” 看到突然泄气的勤劳少女，主人苦笑了一下。 “我没打算给你们增加经济负担。这是家里的活动，家里会出预算。你们只需要选自己想送给对方的东西就好。” 听到施瓦茨大人的话，亚历克斯摇晃着马尾辫“嗯”了一声。 “让别人出钱总觉得不太好。但是我也想给大家送点什么。如果在我能力范围内的话，我想自己准备礼物。” “心意不是用金钱能衡量的。我也赞同亚历克斯的想法。我也会送大家我力所能及的礼物。” 家令温柔地看着和自己孙女差不多大的同事，微笑着点了点头。 ……这个家真的很温暖，真好。 “那就在不给自己和对方增加负担的范围内互相送礼物吧。如果要花钱，也尽量少花。送的礼物不一定要是有形的东西也没关系。” 最后，施瓦茨大人像家长一样主持大局。 对哦，礼物不一定要是“物质”的东西呢。这样选择的范围也更广了，也许是好事……不过对优柔寡断的我来说，烦恼也更多了。 “那派对什么时候举办呢？还要准备礼物呢。” 对于杰拉尔德先生的问题，施瓦茨大人微微低头，在脑海中确认着日历。 “三天后怎么样？” 正好和周末以及施瓦茨大人的休息日重合，很不错。 “遵命。” 杰拉尔德先生恭敬地低下头，我则看向亚历克斯问道： “但是，真的可以吗？亚历克斯不回老家吗？” 星巡之祭典期间也是返乡的季节。因为各种原因远在他乡的家人会在这个时候回到老家，聚在一起聊聊近况和往事。 施瓦茨大人和杰拉尔德先生已经没有故乡了，我也有不想回去的原因，但是亚历克斯不一样。主人已经允许她如果想回母亲的家乡，可以随时请假。 “嗯，这次就算了。” 庭园师很干脆地回答。 “秋天的时候见过妈妈了，爸爸的身体也好像不错。不过，明年夏天我想回爷爷家一趟。” 每周都会给家人写信的她的话让施瓦茨大人点了点头。 “嗯，想去就去吧。” “不，我会很快回来的。如果夏天我长时间不在，这个家很快就会变成鬼屋了……所以。” 这位加斯特尔吉家专属庭园师还是一如既往地不太会用敬语，露出洁白的牙齿笑了。 ……虽然大家出生和成长的环境各不相同，但是这个家的人相互尊重、相互信任。 能和这些人一起庆祝过去的一年，我由衷地感到幸福。 第91章 将军与猫，还有毛线球 晚餐过后，施瓦茨大人通常在客厅里休息。 “打扰了。” 厨房的收拾工作结束后，在睡觉前的空闲时间。我敲了敲门，然后把头探进客厅。 “我可以在这里待一会儿吗？” “嗯，没关系。” 将军把坚硬的扶手当枕头，躺在长椅上，只把头转向我这边。对我来说足够宽敞的长椅座位，对身材高大的他来说，脚都伸到外面了。 在他仰躺着的肚子上，一只小灰猫暖暖地蜷成一团。就像长椅是施瓦茨大人的固定位置一样，这里似乎也是鲁尼耶最喜欢的地方。 我坐在他们对面的沙发上，把拿着的藤篮放在脚边。里面有很多毛线团。 我拿出一团毛线，在膝盖上展开，抓住毛线的一端，用一只手缠绕起来。 “你在做什么？” 施瓦茨大人好奇地看着我，我回答道： “我在把毛线绕成球。” “……嗯？” 他皱着眉头表示疑惑，我解释道： “这附近能买到的毛线，大多是把一定长度的毛线缠绕成束，这种状态叫做‘绞’。但是就这样的话，编织的时候毛线容易缠在一起，所以要重新绕成毛线球。” “哦。” 他似懂非懂地应了一声，我则把毛线纵横交错地缠绕起来，做成一个圆球。 每年冬天，我都被迫给家人织新毛衣……不对，是我自己织的，所以我比较擅长编织。因为没钱，所以会把前一年的毛衣拆掉或者重新染毛线，所以我也很习惯把毛线绞绕成球。 今年我要为自己织点东西。 我在客厅开始做这件事，只是因为我自己的房间很冷。施瓦茨大人在的客厅，总是生着暖炉的火。我的房间也有暖炉，但是……只有我一个人的时候用柴火会觉得很不好意思……贫穷的习惯，真的很难改掉。 我专心地绕着毛线，突然从毛线绞里伸出的毛线被挂住了。啊，里面缠住了。我用指尖小心地解开毛线束，这时， “要我帮忙吗？” 施瓦茨大人轻轻地把肚子上的猫挪到膝盖上，然后坐了起来。 “不用了，怎么能……” 让主人帮忙实在太不像话了！我虽然很惶恐，但是……他直直地看着我，一点也没有退让的意思……呜呜，感觉赢不了他。 “……那，可以请您真的‘帮把手’吗？” 我立刻举白旗，拿着毛线绞站了起来。 “手？” “请您轻轻地举起双臂……” 我把环状的毛线绞挂在他弯曲着胳膊举到脸前的双臂上。 “我来拉毛线，施瓦茨大人请您为了让我拉毛线更容易，动动胳膊。” “好。” 我在矮桌上架起毛线桥，开始绕毛线球。 “喂，这可不是你的玩具。” 中途，醒来的鲁尼耶扑向毛线，施瓦茨大人动了一下。看来身经百战的他，对小猫却强硬不起来呢。将军和猫的和平攻防让我的心也平静下来。等会儿用剩下的毛线给鲁尼耶做个玩具吧。 把三绞毛线绕成毛线球的时候，夜已经很深了。 “谢谢您的帮忙。” “这没什么。” 我一边道谢一边收拾毛线，施瓦茨大人打了个大哈欠。 “不过，编织前需要做准备工作，大量做的时候还真累人。” “是呢。如果是编织工作室的话，会有绕线机和绕球机。” “绕线机？绕球机？” 施瓦茨大人重复着我的话，我解释道： “把毛线绞放上去，转动手柄，就可以做出毛线球。又快又漂亮……” 说着，我突然意识到“糟了！”。现在是派对前的礼物准备时间呀！说了这样的话……！ “啊，那个！我绝对没有强求的意思！所以请您千万不要把这个当作礼物……” “那是当然。” 我着急地解释，他淡淡地回答。啊，太好了。又没有让施瓦茨大人多花钱。 我的安心只是一瞬间。 “绕线机和绕球机作为家里的设备买下来。礼物另外准备。” …… 啊啊啊啊啊！真是的！！ 加斯特尔吉家对我这个用人也太好了！ 对于不断进行毫不留情的设备投资的施瓦茨大人，我只能无奈地抱头。 第92章 加斯特尔吉家的庆典?准备(3) “喂，米歇尔！我现在可以出去吗？” 上午很早的时候，亚历克斯说着这句话冲进了家里。那是在完成庭院清扫工作之后。 “嗯，可以呀。有什么事吗？” 在我们加斯特尔吉家，只要完成自己的工作，空闲时间的行动是不受限制的。我像闲聊一样询问着，庭园师少女咧嘴一笑。 “我想去街上选礼物。之后还要和朋友聚会，所以晚饭就不用准备我的了。” “好的。” 土生土长的亚历克斯在附近有很多朋友。她那平易近人的性格可能也是原因之一吧，而同样是王都的居民，我却一个朋友都没有，真让人羡慕。 ……嘛，我的情况是，家人不喜欢我和别人亲近…… 真希望亚历克斯能尽情享受青春。 同事离开后，我在宅子里继续工作。现在的工作完成后，还要打扫走廊和补充柴火。因为年末年初市场会关闭，所以还得检查一下储备食物的剩余量。今天中午只有我和杰拉尔德先生，那就准备点简单的食物吧……我一边在厨房擦着盘子一边思考着安排，这时， “米歇尔小姐。” 突然被家令叫住。 “恕我冒昧问一句，后天晚餐的菜单定了吗？” ……嗯？ “是的。我在想以传统的鱼料理和庆祝糕点为主，再准备一些配菜怎么样？” 听了我的回答，他一边抚摸着漂亮的胡子，一边若有所思地点点头。 “那么，主菜就交给你了，主食能让我来准备吗？” 主食是指面包或米饭之类的吗？ 我惊讶地睁大了眼睛。 “那倒没关系……但是杰拉尔德先生要做饭吗？” 虽然他偶尔会在厨房帮忙，但只是切切食材或者给做好的菜装盘，从来没有直接参与调味呢。 “是的。我虽然不太擅长做饭，但这是个好机会，我想给大家做一道我以前服务的领地流传下来的秘传菜肴，以此作为庆祝的礼物。” “哇！那很让人期待呢！” 杰拉尔德先生做的菜，肯定充满特别感。双手合十、满心欢喜的我面前，家令意味深长地扬起嘴角。 “所以，我想借用烤炉台的一角来放锅，可以吗？” “嗯，当然可以。” 我们家的烤炉台上铺着网，有足够的空间可以放三个锅。只要调整好烹饪时间，即使烤炉台稍微变窄了，应该也不会影响我的工作。我是这么想的，但是…… “那我现在就开始准备烹饪。” “……啊？” 杰拉尔德先生的宣言让我瞪大了眼睛。 “啊？现在就开始吗？派对可是两天后呢？？” 听到我的反问，穿着三件套燕尾服的他坚定地点点头。 “两天都有点晚了！本来应该煮三天呢。必须尽快开始准备！” 什么！？是这么大工程的一道菜吗？？ “我会负责管理好的，所以在派对当天之前，请不要熄灭厨房的火。” “是，是。” “还有，能不能让我一个人待会儿。香料的调配是不外传的。啊，午餐我也会自己随便解决。” 说着，他从上衣内口袋里拿出几个麻布袋，放在料理台上。他这口袋是怎么收纳的呀？ 解开袋口，干的植物种子掉了出来。 那是……小茴香籽吗？从味道判断，里面好像还有肉桂、胡椒、豆蔻。乍一看好像有十种香料呢……到底会做出什么样的菜呢？ 我悄悄离开厨房，留下一脸认真地用研钵研磨材料的杰拉尔德先生。 ……杰拉尔德先生还挺有匠人气质呢。很期待成品。 我在上午的工作结束后，把沙发搬到客厅阳光充足的窗边，开始编织。大家都很用心地准备礼物，我也得加油了。 一个人的房间安静得让人耳朵发疼。来这里之前，只有一个人的时间能让我安心……但现在一个人有点寂寞。 我数着棒针上的针目，脚边传来“喵”的一声。毛茸茸的小灰猫轻盈地一跃，跳到我的膝盖上，发出咕噜咕噜的声音蜷缩起来。 “……对呀，不是一个人呢。” 我微微一笑，偶尔被鲁尼耶拉扯毛线，继续编织着。 第93章 加斯特尔吉家的庆典(1) 一边在餐厅各处摆放星星装饰品，不自觉地嘴角就上扬了起来。 今天是加斯特尔吉家家庭派对的日子。虽然没有邀请客人的计划，但从早上开始就干劲十足地打扫和装饰。 这么兴奋地准备星巡之祭典，不知是多久以前的事了。 在祭典期间，王都的居民会用星星主题的小物件装饰家里。现在我正在装饰的星星饰品，是放在阁楼深处的东西。据说前主人悲惨地放弃了这座宅邸，但看到这么多大小不一的装饰品，让人感慨他们也曾有过幸福的时光。 虽说是派对，但也只是围坐在一起吃一顿稍微丰盛的晚餐，所以白天并不是很忙。休假的施瓦茨大人也说午餐自己随便解决，所以我按照自己的节奏准备晚餐。 我继续准备着薄荷果冻和三文鱼与冬季蔬菜的蒸烤料理，而杰拉尔德先生则像铜像一样守在烤炉台角落看着大锅。 下午还早的时候，就只剩下给准备好的料理点火了，这时， “米歇尔，爷爷。有空吗？” 红发马尾辫晃动着，亚历克斯把头探进厨房。 “现在能去庭院吗？” “怎么了？” “我想把礼物送给大家。我的礼物在太阳高的时候送比较好。” 听到这个不可思议的庭园师的话，我和杰拉尔德先生对视了一眼。虽然不知道怎么回事，但还是跟着亚历克斯出去了。 来到庭院，施瓦茨大人已经在那里了。 家长、女仆、家令并排站着，站在正面的庭园师“嘿！”地一声转过身。 “这是我送的礼物！” 她身后放着四棵小树苗。树干还很细，根部缠着麻布。 “这是什么？” “象征树！” 面对歪着头的我，她得意洋洋地回答。 “我按照大家的特点选了不同的树哦。” 一边说着，把小树苗放在每个人面前。 “爷爷是柳树。感觉有种悠然的气质。” “哦。” 杰拉尔德先生似乎不是很满意地扬起眉毛。 “米歇尔是金合欢。黄色的毛茸茸的花很像米歇尔。” “谢谢。” 虽然我不知道自己哪里毛茸茸的，但我喜欢金合欢，所以很开心。 “施瓦茨大人是红橡木。又坚硬又高大的树。还会结橡子哦。” “嗯。” “而我是橘子树。单纯是因为我喜欢橘子。” 亚历克斯嘿嘿笑着转向我们。 “我想把这些树种在庭院里。虽然不会马上长大，但总有一天会比我们都高，会开花、结果、红叶。我希望我们能一起看到这些。” 想到很多年、几十年后的未来，心里就一阵发热。 “很棒的礼物呢。真的很感谢。” “嗯。非常好的礼物。亚历克斯，感谢你。” “谢谢你，亚历克斯。我这把老骨头能收到这么棒的礼物……” “喂，爷爷你太夸张了！” 看到用手帕擦着眼角的杰拉尔德先生，亚历克斯很着急。 我和施瓦茨大人看着他们俩微笑着。 加斯特尔吉家的庆典，就这样幸福地拉开了帷幕。 “那，赶紧种吧。” 庭园师开始指挥植树。 “施瓦茨大人的树种在正门附近。爷爷的种在后面便门旁边比较好。我和米歇尔的种在屋子左右两边。我现在去拿铲子……” 正要往仓库走的亚历克斯被施瓦茨大人叫住：“等等。” “正好，把这个给你用。” 说着，他单手拎来放在玄关角落的一个大麻袋。 “用这个。” 亚历克斯打开咚地放在地上的袋子一看， “哇！好厉害！” 里面有单手用的铲子、移植用的小铲子、修剪剪刀，还有镐、大铲子、耙子等等，庭院工作必不可少的工具满满当当。 “这是军队土木部门的处理品。” “金属部分亮晶晶的！而且很轻！” 看到全新的工具，亚历克斯兴奋不已。她工作的时候一直用父亲用过的旧工具或者仓库里剩下的工具，所以这是她第一次有自己专用的工具呢。 “这个给我吗？” “嗯。” 面对眼睛亮晶晶的庭园师，主人点了点头。 “哇！谢谢，施瓦茨大人！这是最好的礼物！” 亚历克斯抱着大铲子蹦蹦跳跳。面对这样的少女，将军说了一句。 “不对。” …… “……啊？” 亚历克斯一脸茫然地愣住了，施瓦茨大人面不改色地继续说。 “那是家里的设备。不是礼物。” ……是呢。我就猜到是这样。 “庆祝的礼物是这个。” 他拉起呆若木鸡的她的手，把一个形状像刀柄的木制品放在她手掌上。侧面好像夹着一块金属板，那是， “这是什么？” “多功能工具，叫多功能工具刀。是军队里出入的武器工匠做的，那个刀柄侧面有很多实用的工具。” “多功能？” 亚历克斯疑惑地用指尖拉出一块金属板，那里露出一把锋利的刀刃！ “哇，好酷！变成刀了！还有剪刀、锥子、锉刀和锯子！” 亚历克斯把收纳的工具一个个拉出来，每次都惊喜不已。 “喜欢吗？” “喜欢！谢谢施瓦茨大人！” 对着双手紧紧握住礼物、满脸笑容的少女微笑回应后，施瓦茨大人转向杰拉尔德先生。 “杰拉尔德，这个给你。” 递出的是一个黑色小盒子。 “听说你和大海有缘。” 里面是螺钿镶嵌的袖扣。 “这真是……！感激不尽。” 杰拉尔德先生深深地低下头，额头都快碰到膝盖了。 虽然我只觉得“好漂亮啊”，但眼光独到的家令这么感激，肯定是相当不错的精品。 施瓦茨大人对着杰拉尔德先生用力点了点头，然后把目光转向我。 第94章 加斯特尔吉家的庆典(2) “米歇尔，这个给你。” 一件白色及膝的披风轻轻搭在了我的肩上。披风的领口和下摆镶着毛茸茸的浅棕色毛皮，前身有四颗胡桃木纽扣。 “哇！好可爱！” 我情不自禁地在原地转了一圈。披风的下摆随风飘动，像翅膀一样展开。 “你现在穿的外套好像长度不太合适。” 施瓦茨大人有点不好意思地挠了挠脸颊。 我平时穿的外套和女仆装一样，都是前主人留在衣柜里的旧衣服。上次购物的时候，他看到我因为袖子太长而折起来穿的样子了吧。 这个长度的披风能把我的指尖都包裹起来，而且前身的开叉处可以把手伸出来，很方便。 “谢谢施瓦茨大人！我会好好珍惜的！” 我欢快地抖动着披风的下摆，满心欢喜。旁边看着的亚历克斯和杰拉尔德先生点了点头。 “那件披风真的很有米歇尔的风格。颜色让人感觉很温暖呢。” “非常合适。配色和刚烤好的面包一样，真的很有米歇尔小姐的风格。” “嗯，我也是偶然在服装店前看到觉得很像米歇尔。” 听到他们俩这么说，施瓦茨大人也表示同意。 ……这算是夸奖的话吧？不，我真的很高兴。 在太阳落山之前，我们开始植树。 种金合欢的时候，我很小心不让白色披风沾上泥点，但在傍晚之前，我们把所有人的树都种好了。 “好，这下完美了。” 庭园师给还不太稳固的小树苗立上支柱，松了一口气。 虽然不知道什么时候会开花结果，但能一起看着它们成长就好了。……当然，春天施瓦茨大人送我的仙人掌也一起。 “各位，身子都冷了吧。我去准备茶，请大家在暖炉前休息一下。” 听到杰拉尔德先生的话，我们回到了屋子里。我和杰拉尔德先生还要准备晚餐，不能太悠闲。 “施瓦茨大人，您要喝葡萄酒吗？还是加了肉桂的热白兰地之类的？” 在庆祝期间，白天就喝酒是很平常的事。家令这么问着，主人正用手指摸着嘴唇思考着……这时。 “我要热葡萄酒！” 一个熟悉的声音从正门那边传来。 我猛地回头，看到前庭对面的街道上，一个身材修长的美青年正朝这边张望。 他双手抓着间隔很窄的铁栅栏，把脸凑近的样子，有点像笼子里的囚犯。 “托马斯先生！您什么时候在那里的！？” 我惊讶地问道，将军副官托马斯先生微微抬起眼睛回忆了一下， “大概是阁下给米歇尔小姐披上披风的时候吧？” ……您看了很久呢。 “为什么在外面一声不吭地观察我们？你是可疑人物吗！” 这次亚历克斯疑惑地问道，托马斯先生微微一笑， “不是啦，加斯特尔吉阁下早就发现我了。我一到这里，他就瞥了我一眼。虽然没跟我对视。” “……啊？” “杰拉尔德先生也向我点头示意了哦。” “……是吗？” 我不明白什么意思，这次回头看向家里的两位男性。 “施瓦茨大人，您知道托马斯先生来了吗？” “嗯。” 加斯特尔吉家的主人若无其事地点点头。 “但是一跟他打招呼他就会凑过来，所以就当他不存在。” ……这对待方式像对待附身的鬼魂一样呢。 “杰拉尔德先生也知道吗？” 我姑且确认一下， “既然施瓦茨大人没打招呼，我就觉得应该采取这种态度，所以效仿主人。” ……我家的家令对主人很忠诚呢。 而即便如此还一直待在这里的托马斯先生心理素质也太强了。 “那么，在休息日来到别人家里，到底有什么事呢？” 既然被搭话了也不能不理。上司很不情愿地回应部下， “今天，阁下家里要举办派对吧？我是来应邀参加的。” “什……么！？” 施瓦茨大人露出受伤的表情，脸明显地抽搐了一下。 “你为什么会知道？我在工作的地方可没说过啊？” 将军怒目而视，副官嬉皮笑脸地摆摆手。 “看就知道了呀。平时不去的军队处理品市场您都去了，视察的时候在街上走还会往服装店和珠宝店看。要办的话肯定是最近的休息日吧，我猜对了呢。” 托马斯先生看起来很轻浮（抱歉这么说），但其实很敏锐呢。 “是吗，恭喜你猜对了。那你回去吧。” 施瓦茨大人冷冷地说完，转身就走。 “你们也快点进屋。会感冒的。” 主人对用人说了句关心的话，就大步朝宅邸走去。 诶？就这么把他丢下不管可以吗？ 把客人丢在寒冷的户外我心里过意不去，但是主人的命令又不得不从。我正不知所措的时候，托马斯先生嘴角上扬笑了笑，对着径直走向玄关的施瓦茨大人的背影喊道： “多功能工具刀。” 将军的脚步一下子停住了。 “……的工匠是我介绍的吧。” 施瓦茨大人像生锈的铁皮人偶一样沉重地转过身，托马斯先生露出今天最灿烂的笑容， “处理品市场的信息也是我告诉您的吧。还有，给堆满您办公室的如山一般的晚会邀请函写拒绝信的也是我呢。” ……哇哦。 “……杰拉尔德，开门。” “遵命。” 在副官的邀功攻击下，将军妥协了。 ……就这样，今天的晚餐多了一个席位。 第95章 加斯特尔吉家的庆典(3) ——所以呢。 这是加斯特尔吉家邀请了特别嘉宾举办的庆祝晚宴。 托马斯先生带来了几瓶上等葡萄酒作为贺礼。 而晚餐的话题焦点当然是杰拉尔德先生的拿手菜！ “哇！辣得嘴里要喷火了！但是好吃！” “嗯，虽然辣但味道让人回味无穷呢。” 亚历克斯和托马斯先生在寒冬里吃得额头冒汗。 “嗯，怎么都吃不够，身体也暖和起来了，真好。” 上座的施瓦茨大人已经在吃第三碗了。 “很好吃，杰拉尔德先生。和这种黄色的米饭很配。” “这是藏红花米饭。各位，还有很多，请尽情享用。” 杰拉尔德先生表面上一本正经，但掩饰不住好心情，倾斜着葡萄酒杯。 “但是，是不是做太多了？” 亚历克斯一边被热和辣弄得呼呼喘气，一边问道。大锅里面还满满地装着秘传的香料炖菜。确实，我也觉得这个量连施瓦茨大人都很难吃完，这时， “不用担心。” 杰拉尔德先生自信满满地回答。 “剩下的可以和面条搭配，或者和米饭一起炒成炒饭，或者把水分炒干后包进面包面团里炸，能随意变换做法呢！” 哦！那很厉害。 据说这个和肉、海鲜、蔬菜都很搭，作为配菜的变化也很多，味道很不错。 我正在切凝固成天使形状、蓝色透明的夜空里点缀着许多水果星星的薄荷果冻，这时， “差不多想看看米歇尔的礼物了呢。” 最年轻的庭园师少女天真地催促着。还没送礼物的就只有我了。上完甜点后，我去自己房间把准备好的礼物拿了过来。 “嗯，和大家的礼物比起来可能很普通……” 有点不好意思地把系着丝带的包裹递出去。 “这个是给亚历克斯的。” “谢谢！是什么是什么？” 打开包裹，里面是耳罩。她说不喜欢帽子，但这个时期在户外工作耳朵都要冻掉了，所以我用毛线在木质发箍上编织了这个。耳罩部分塞了很多棉花。 “哇！好暖和！” 亚历克斯立刻戴上感受了一下。 “这个是给杰拉尔德先生的。” “感激不尽。” 家令恭敬地行礼后解开丝带。里面是一件灰色的针织背心。为了能穿在燕尾服里面，厚度控制得比较薄，但用细线紧密编织，我觉得应该挺暖和的。 “最近肩膀和腰有点冷。有了这个应该能抵御寒冷了。” 看到杰拉尔德先生宝贝似地把背心抱在胸前，我露出了笑容。虽然不是为了得到感谢才做这些，但被感谢还是很开心。 然后接下来……终于轮到施瓦茨大人了。 说实话，给施瓦茨大人的礼物让我很苦恼。我给他做的衣服都会作为费用报销，所以不能作为礼物。 所以，绞尽脑汁想出来的结果是…… “这个……” 施瓦茨大人接过递出的包裹打开后，看到里面的东西瞪大了眼睛。 那是……一个能抱在怀里那么大的靠垫。 “我想您在长椅上躺着的时候可以用。” 客厅里有主人喜欢的长椅。他在家的时候大多在那里休息。他总是把坚硬的扶手当枕头，所以我做了一个让他头能舒服放着的靠垫。布料选了和长椅协调的颜色，还绣了金盏花。 施瓦茨大人像确认靠垫的硬度一样紧紧握住，然后黑色的眼睛突然温柔地眯了起来。 “谢谢。感觉更离不开那张椅子了。” ……能让他喜欢真是太好了。 但是，晚上请好好在卧室睡觉哦。身体弄坏了可就糟糕了。 大家能喜欢我很开心。 我松了口气，脸上露出笑容，这时在围成一圈的加斯特尔吉家的人几步开外看着的托马斯先生撅起嘴。 “真好啊。大家都有礼物。” 嘟嘟囔囔地抱怨着。 “不请自来的客人，说什么呢。” 施瓦茨大人很无语，托马斯先生不甘示弱地回嘴。 “但是我也带了葡萄酒来啊？好伤心。我还以为我也是加斯特尔吉阁下的自家人呢。” “我才不要你这样奇怪的自家人。” “不请自来还要求礼物，你这是强盗啊。” “好了好了。礼物就用晚餐抵消吧。” 毫不留情的施瓦茨大人和亚历克斯，还有想敷衍了事平息这场风波的杰拉尔德先生。 “大家好冷淡啊。我觉得我的贡献度还挺高的呢！” 故意鼓起脸颊的托马斯先生，大概是在逗大家玩。但是…… “……那个……” 我小心翼翼地举起手。在四个人的目光集中过来时，轻轻地递出系着丝带的包裹。 “有，这是给托马斯先生的礼物。如果不嫌弃的话请收下。” 那是用粗毛线粗略编织的室内袜。 ……在被骂没眼力见中长大的我养成了采取保险措施的习惯。这双室内袜是预先准备好的。用有弹性的毛线织得比较大，所以女性和男性都能穿的尺寸。……不过要是像施瓦茨大人的脚那么大可能会破洞。 也就是说，我准备了谁都能送的礼物。在娘家的时候，这种自我保护被轻蔑地说成“下贱”，但这次派上用场了。 托马斯先生一副不敢相信的表情盯着毛线袜子，然后看向施瓦茨大人他们。 “看，就是这里。就是这里！大家，好好向米歇尔小姐学习！” ……让他得意起来了。 “米歇尔，别惯着他。他要是赖着不走怎么办？” 将军斜眼看着得意洋洋的副官，瞪了女仆一眼。 “……对不起。” 被家长批评了。 吃完甜点，派对也到了结束的时候。 “谢谢款待！我还会再来的！” “别再来了。” 在杀气腾腾的问候中送走客人。 施瓦茨大人双手抱在胸前，催促他赶紧走，我和亚历克斯站在他身后。杰拉尔德先生不紧不慢地打开门。 正要往外走的托马斯先生突然回头，在大家都以为这个热闹的夜晚要结束的时候，他给了我们家一个惊人的冲击。 “对了，王城举办晚会的那天，要我安排马车吗？” ……啊？ 第96章 加斯特尔吉家的庆典(4) “马车不需要。我走着去。” “啊？您也不带个陪同的人吗？” “为什么我需要带谁去？” “啊？可是……” “那个……” 在上司和部下说不到一起的对话中，我犹豫着插了话。虽然不太明白情况……但是感觉绝对是重要的事情。 “城堡的晚会是怎么回事呢？” 对于我的问题，托马斯先生很惊讶地看了施瓦茨大人一眼，好像在说“你没跟她说过吗？”，然后转向我。 “这个时期，王城每天都在举办派对。其中有一个‘星连之夜会’，阁下被邀请了哦。” “星连……！” 我知道！是新年举办的、国王主办的晚会。以王都为据点的有势力的贵族和前一年的有功之人等，对王室贡献度高的人会被邀请参加这个特别的晚会。曾经祖父很自豪地说他被邀请过一次。能被这样的大活动邀请，不愧是施瓦茨大人！ 我感激地抬头看着，眼中映出加斯特尔吉家主人皱着眉头一脸疑惑的脸。他歪着头， “邀请……？我还以为是作为警备人员被叫来的呢。” ……啊？ “不是的！” 托马斯先生变了脸色，纠正上司的误解。 “是作为嘉宾被邀请的！一般来说，王城的警备是近卫骑士团负责的吧？” “年末年初回乡的人很多，我还以为是人手不足呢。” “就算人手不够也不会借用将军您啊！” 副官给出了非常合理的回答。 施瓦茨大人明显不高兴地撇了撇嘴。 “不是警备的工作吗。那我说过所有派对之类的都拒绝掉的吧。” “从王城来的召唤是例外。而且，有国玺的邀请函能拒绝吗？” ……作为福尔米亚国民确实很难拒绝。 “那我先安排马车吧。啊，会场还有舞厅，最好练习一下跳舞比较好哦。” 舞舞舞舞蹈！？ 施瓦茨大人跳过舞吗？ 我悄悄抬头偷看，将军像块石头一样。……啊啊！绝望！ 但是……唯一让人安心的是，有军服在呢。制服在任何场合都是绝对的正装。不用准备服装，负担就大大减轻了……我刚安心了一会儿。 “还有，着装要求是‘军服以外的正装’。这是国王陛下特意要求的，可别弄错了。” …… 托马斯先生给出致命一击后离开了。 看着关上的门，我感觉眼前一黑。 “米歇尔小姐，冷静点！” 我脚下一软，被杰拉尔德先生扶住肩膀才回过神来。 “杰拉尔德先生……怎么办啊……！” 我用颤抖的手指抓住家令的袖子。 “距离星连之夜会只有一周了。在那之前准备正装什么的……” “嗯，确实是很严重的事态。” 我和杰拉尔德先生脸色铁青，施瓦茨大人却一脸茫然地歪着头。 “只是不能穿军服而已吧？上次相亲穿的衣服不就可以吗？” “不行！” “太不像话了！” 对毫无危机感的主人，女仆和家令大喊。 “那是白天的休闲外出服。这次是晚礼服啊！” “啊？白天和晚上穿的衣服还不一样吗？” “不一样！甚至上午、下午和晚上穿的都不一样！” 我和杰拉尔德先生交替着大声说道。 “怎么办啊，现在开始准备晚礼服……” 我心情阴郁，施瓦茨大人还是不太明白状况。 “有那么难吗？让米歇尔这一周其他家务都不用做，去做衣服不就行了……” “我做不到！” 我忍不住尖叫。 “正装的衣服部件很多，缝制也很难，和平时穿的衣服花费的功夫不一样。连纸样都得从头开始做，我一个外行在一周左右的时间里做出来，根本不可能……” 但是，在社交界黄金季节的繁忙期，现在要在一周内找到愿意承接制作正装西服（而且还是超规格尺寸！）的裁缝店几乎是不可能的吧。而且，从体格上来说，适合施瓦茨大人的现成衣服或者租来的衣服也找不到吧…… 杰拉尔德先生轻轻拍了拍快哭出来的我的肩膀。 “米歇尔小姐，放心吧。我去拜托我认识的裁缝店试试。” “但是……” 面对困惑的我，老家令俏皮地眨了眨眼。 “没关系，交给我吧。我对裁缝店有恩，所……咳咳。好好拜托的话他们会想办法的吧。” ……刚才，你是要说施压吧？ 周旋屋的事情也是，杰拉尔德先生明明来王都的日子不长，却人脉很广呢。虽然有点深不可测让人有点害怕，但现在真的很可靠。 “被邀请参加王城的舞会，施瓦茨大人，像王子一样呢。” “不是王子，从称号上来说是骑士吧？不太清楚。” 不明白事情严重性的亚历克斯和施瓦茨大人悠闲地谈笑。我按着阵阵作痛的胃，杰拉尔德先生站在主人面前，严肃地开口。 “那么，施瓦茨大人，您会跳舞吗？” “不，完全不会。” 主人摇了摇头，家令把手臂背到身后，脚跟并拢宣布道。 “那么，从明天开始我来教您基本的舞步吧！” 什么！？ 然后转向我， “米歇尔小姐也来帮忙吧。” “是……是。” 被他的气势吓到，我只能连连点头。 “那么，明天一早我们就去裁缝店量尺寸，然后去买舞鞋。可以吧？施瓦茨大人。” “嗯……嗯。” 不知怎么就没法拒绝，施瓦茨大人也同意了。 “那么，收拾完晚餐，今晚早点休息吧。亚历克斯，把盘子拿下去。” “好嘞。” 杰拉尔德先生精神抖擞地走向餐厅，亚历克斯也跟了上去。我一边担心着呆立着的施瓦茨大人，一边也去收拾了。 杰拉尔德先生出身于军人家庭。……看来他的魔鬼教官之魂燃烧起来了。 我还以为今年的跨年可以悠闲度过呢……结果可能会比往年更忙。 第97章 夜会的准备(1) 第二天起，加斯塔尔基家就为夜会忙得不可开交。 清晨，正如预告的那样，泽拉尔德先生带着施瓦茨大人去了裁缝店，量完尺寸后紧接着就去军队总司令部提交了到年初的休假申请，回来的时候已经是中午了。 有着“将军”头衔但目前没有直属部队、处于军队顾问立场的施瓦茨大人，似乎很容易就能请到假。 不过，原本在节庆期间，政府机关基本都处于关闭状态。 “……总感觉被各种量尺寸了啊。米歇尔给我做衣服的时候，都不会量那些地方。” 在大家围坐的午餐桌上，施瓦茨大人一边大口吃着奶酪焗饭，一边皱着眉头，满脸不悦。 ……到底量了哪些地方呢？ “定制服装的魅力就在于合身感。如何凸显施瓦茨大人强壮的身躯，展现出美丽的一面，这是非常重要的。所以细致的量体是必不可少的。” 旁边的泽拉尔德先生紧紧握着勺子，热情地说道。 这位管家非常重视自己的美学。实际上，他对自己的衣着打扮一丝不苟。 在节庆期间基本等同于放长假的福尔米亚王国，有人会和家人悠闲地度过年末年初，也有一些行业会迎来繁忙期。 在这个聚会众多的时期，裁缝店、美发师、厨师等职业忙得不可开交。 在这种时候，从零开始制作夜会礼服全套的裁缝师傅肯定非常辛苦吧。布料估计也要用平时的 1.5 倍吧…… “那个裁缝，脸就像被审讯前的俘虏一样。等衣服做好了，给他三倍的价钱吧。” “遵命。” ……看来是很强硬地让人家接下了订单呢。对于主人和管家的对话，作为女仆的我只能苦笑。 “施瓦茨大人的夜会礼服啊！一直看他穿差不多的衣服，好期待啊。” 亚历克斯一边用叉子叉着通心粉，一边兴奋得眼睛发亮。我虽然责备她“这样很没礼貌哦”……但其实我也非常期待。 施瓦茨大人身材高大，昂首挺胸地走路，奢华的衣服很适合他。正装的军服也很帅气，夜会礼服肯定也很合身吧。 总之，服装的问题算是解决了，剩下的问题是…… “话说，米歇尔小姐。” 泽拉尔德先生用纸巾擦了擦嘴，锐利的灰色眼眸看向我。 “你当然会跳舞吧？” “是，是的。三拍子和四拍子的慢节奏舞会舞蹈的话还凑合。但是，我是大概十年前学的……” 我正想说舞步已经有点记不清了，他就“很好！”一声，把纸巾放在桌上站了起来。 “那么，下午就开始特训！施瓦茨大人和米歇尔小姐午休后在玄关大厅集合。” ……果然会变成这样呢！ 面对干劲十足的老管家，我有点头疼。我偷偷用余光看了一眼，施瓦茨大人正趴在桌子上，真的是字面意义上的趴在桌子上。 “……早知道这样，还不如在堡垒透风的房间里迎接新年呢。” 从他下垂的嘴角里，轻轻地吐出了悔恨的话语。 施瓦茨大人，别这么绝望嘛！ 于是，在泽拉尔德先生的召集下，来到玄关大厅的有施瓦茨大人、我，还有看热闹的亚历克斯。 贵族府邸的玄关大厅也会被用作家庭聚会的场地和舞池，所以地面设计得便于跳舞。 “首先我来教一下标准舞步吧。米歇尔小姐，可以吗？” 泽拉尔德先生一边说着，一边伸出手。 “是，是的。” 我们双手相握，摆好姿势。泽拉尔德先生一边嘴里数着节拍，一边迈出一步。 如果是标准舞步的话，我也知道。我配合着他的动作，也迈出一步向后退。 “哇，好帅！” 看到我们随着节奏轻快地舞动，亚历克斯拍手称赞。 泽拉尔德先生一脸镇定，稳稳地支撑着我的身体，准确地引领着我，气息丝毫不乱…… 而我光是跟上就已经竭尽全力了。 重复着同样的舞步绕大厅走了一圈后，管家和女仆这一对在最初的位置停下了脚步。 “……就是这种感觉，您明白了吗？” 泽拉尔德先生歇了一口气，回头看向主人，施瓦茨大人一脸茫然， “不明白。” ……也是呢。刚才看我们跳舞的时候，他就一副没兴趣的样子。 但是，既然施瓦茨大人是这个国家的高官，以后奉王命参加的夜会是无法避免的。 现在学会跳舞不会有坏处。所以，仆人们会为了主人竭尽全力！ “那么，我们开始实践吧。米歇尔小姐，换舞伴。” “是。” 我们交换舞伴，这次是施瓦茨大人和我面对面。 哇，视线完全不一样了。泽拉尔德先生也很高，但现在仰头的角度更陡了。 “那么，施瓦茨大人，请用左手握住米歇尔小姐的右手，右手放在米歇尔小姐的背上。” 这是福尔米亚王国舞会的基本姿势。距离比平时更近了，让我感到一种和与泽拉尔德先生跳舞时不同的紧张感，喉咙发干。 “手好小。” 将军看着被他厚实的手掌完全包裹住的我的手，小声说道。我的心猛地一跳，刚抬起头……的瞬间。 “一不小心就会捏碎呢。” ……请不要捏碎它。 第98章 夜会的准备(2) “施瓦茨大人请配合着拍手的节奏，按照指示行动。米歇尔小姐配合施瓦茨大人的动作迈出舞步。那么，首先左脚大大地迈出一步……” 泽拉尔德先生一边打着有节奏的拍子，一边发出信号。施瓦茨大人正如他所说，生硬地把左脚向前迈出。 作为他的舞伴，我相应地把自己的右脚放下。 这是基本舞步的第一步，但是…… “咦？哇！” 没想到施瓦茨大人的这一步迈得太大了，我的脚放不下去。他也察觉到了，慌忙想要停下脚步，但没控制住势头。 他现在穿的不是平时的军靴，而是崭新的舞鞋，鞋底踩到了我的脚趾。 “呀！” 一只脚被踩在地上的我身体失去了平衡。 就在我觉得自己要摔倒的瞬间，一双强壮的手臂从背后支撑住了我。 “没事吧？米歇尔！” “是……是的。” 施瓦茨大人扶起向后仰的我，然后单膝跪在地上。 “没受伤吧？骨头没断吧？” “没，没事！只是稍微擦了一下而已。” 他的手指碰到我的鞋，我觉得很不好意思，急忙把脚缩了回来。真的，我的脚上连一点擦伤都没有。 施瓦茨大人松了一口气，站起来看向管家。 “泽拉尔德，算了吧。跳舞对我来说难度太高了。再这样下去米歇尔的脚趾都要没了。” ……请不要说这么吓人的话。 面对认真抗议的施瓦茨大人，泽拉尔德先生露出为难的表情。 “但是，如果在正式的夜会上连一支舞都不会跳的话，加斯塔尔基家的威严就……” “谁管那个。我对出人头地和权力都没兴趣。” 施瓦茨大人本来就想退休呢。对他来说，社交界和夜会可能都只是麻烦。但是…… “那个……施瓦茨大人。” 我小心翼翼地对满脸不高兴、比平时看起来更吓人的主人说道。 “教我跳舞的是我的祖父，祖父曾经说过，‘跳舞是很快乐的事情’。” 施瓦茨大人惊讶地扬起眉毛，我对他微笑。 “先别管记住舞步的事，先享受跳舞的乐趣怎么样？只要随着音乐动动身体就好。” “嗯……” 将军还是有点不情愿。在一旁看着的亚历克斯好像想到了什么，“啊！”了一声就跑上了二楼。 然后，她从阁楼里拿出了什么东西，顺着大楼梯的扶手滑了下来。 “喂！没规矩！” 管家立刻斥责道，亚历克斯吐了吐舌头说“对不起”，然后举起一个黑色的盒子。 “这是娜塔莉小姐——以前的住户——学东西的时候用过的东西。还放在那里呢。” 打开一看，里面是一把有着艳丽光泽的小提琴。 “哦，这个是……” 泽拉尔德先生饶有兴趣地小声说道，他拿出小提琴，拿起琴弓。拨了一下弦，清澈的声音响起。 “虽然不是很贵的东西，但音色很不错。” 泽拉尔德先生熟练地拉动琴弓，开始演奏一首舒缓的曲子。他竟然还会拉小提琴啊……他总是有这么多让人惊讶的才能。 现在演奏的是舞会上的经典曲目。 “施瓦茨大人。” 我不顾礼仪，主动伸出手。 握住他有些犹豫的手指，配合着音乐只是轻轻晃动身体。 ……我跟祖父学跳舞是十多年前的事情了。 施瓦茨大人为了配合矮小的我微微弯下腰。 这种身高差让我想起了小时候和祖父在一起的日子，令人怀念。 我们目光交汇时，他有点害羞地微微扬起嘴角，我的脸颊发热。 在小提琴的旋律中，我们暂时享受着自由的舞蹈。 “嗒、嗒、嗒。” 在身体放松下来的时候，我一边用声音打着节奏，一边配合着小提琴的独奏迈出舞步。 施瓦茨大人小心翼翼地伸出脚，生怕再踩到我的脚趾，虽然动作还有些生硬，但比刚才更有跳舞的样子了。 “施瓦茨大人，不要只盯着脚下，抬起头来。” 我对总是低头的他说道。 “但是，如果我再踩到你，这次说不定真会把你的骨头踩断。有没有给米歇尔准备那种脚尖有铁板的鞋子呢？” ……没有那种安全靴样式的舞鞋哦。 “没关系的。施瓦茨大人运动神经很好，很快就能熟练地迈出舞步。我也很会躲避呢。” 我开玩笑地笑着说，他也放松了脸颊，卸下了肩膀上的力气。一开始还担心会怎么样呢，现在感觉在夜会当天之前应该能有点样子了……虽然这只是充满希望的猜测。 “那个，施瓦茨大人。” 在一首短曲结束的时候，我开口说道。 “要不要和其他人也跳一跳呢？比如亚历克斯。” 单身贵族会和很多人跳舞。所以我觉得除了我之外，他也和其他人练习一下比较好，但是。 “咦——！” 反对的声音从另一个方向传来。 “不行不行不行不行不行！我绝对不跳舞！” ……庭师比将军还要坚决地拒绝了。 “亚历克斯比我高，而且很敏捷，我觉得会是个很好的舞伴呢。” 以我的身高，施瓦茨大人的腰看起来会很吃力，但最近快速成长的亚历克斯的话，站在一起的轮廓看起来会很漂亮。 但是，她像个孩子一样撅起嘴。 “不·要！跳舞不在我的工作范围内！” 她生气地把头扭到一边。 “好了好了，米歇尔小姐。现在没有时间。亚历克斯的淑女教育以后再说，现在先专注于施瓦茨大人在夜会上的首次亮相吧。” 听到停止演奏的泽拉尔德先生的劝解，亚历克斯惊恐地瞪大了眼睛。 “啥？淑女教育是啥啊！？” “贵族家的仆人在自家举办的家庭聚会上有时也会担任客人的舞伴。亚历克斯作为加斯塔尔基家的仆人，也必须学会上流社会的举止。” 管家淡淡地说着，庭师少女泪眼汪汪地看着主人。 “……施瓦茨大人啊……！” “嗯，我们加斯塔尔基家绝对不会举办家庭聚会。” 施瓦茨大人用力地点点头。……请不要在奇怪的地方两个人联合起来啊。 不过，我们家现在还没有足够的人手来举办聚会呢。 “那么，我们从头开始吧。” 拿着小提琴的泽拉尔德先生说道，我和施瓦茨大人把手合在一起……就在这时。 “扣扣。” 门环发出清脆的声音。 第99章 夜会的准备(3) “来了来了！” 亚历克斯打开门的瞬间。 “大家好啊，加斯塔尔基家的各位！我今天又来了！” 带着无比爽朗的笑容登场的是托马斯·贝恩先生。不用说，他是施瓦茨大人的副官。 “啧！” 红发的庭师正面迎上这位琥珀色头发的美青年贵族，发出了明显很嫌弃的声音……喂喂，对客人不能这么没礼貌哦。 “……你来干什么？” 施瓦茨大人还牵着我的手，嘟囔着问道。这位不请自来的客人完全不在意，大摇大摆地走进了玄关大厅。 “听说加斯塔尔基阁下从今天开始休假，我就想肯定是在练习跳舞呢，所以来参观学习一下。你看，我是将军的副官，阁下不在我也没工作可做呀。” 一如既往，是个直觉很准的人呢。 “不巧，我们不招募参观者。回去。” 施瓦茨大人还是一如既往地态度冷淡，但是。 “别这么冷淡嘛。这可是社交厌恶者加斯塔尔基将军的舞会首秀哦！请一定让我在近处开心……不，是为您加油！” ……把我家的大事完全当成娱乐了呢，托马斯先生。 “而且，我还带了慰问品哦。当晚饭吧。” 他递出一个有一抱那么大的篮子，里面有两根像是在市场熟食店买的猪肉馅饼，一份混合豆子沙拉，还有两根法棍面包。哇，好开心！差不多快到傍晚了。我们专注于练习，下午茶时间都没顾得上，晚饭也还没准备呢。有了这个慰问品，再加上点汤和一些小菜，就能做出丰盛的晚餐了。 托马斯先生真的很会关心人，也很擅长事前铺垫呢。 施瓦茨大人瞥了一眼托马斯先生打开的篮子里的东西。 “那这个谢了。把吃的放下赶紧回去。” “收下慰问品了呢。” “我讨厌人，但不讨厌食物。” ……至理名言啊。 “跳舞怎么样了？练习顺利吗？” 托马斯先生完全无视施瓦茨大人再三让他回去的话，轻飘飘地转换了话题。这个人的内心真的很强大，好让人羡慕。 “我现在只希望夜会当天有扫帚星落在王城里。” 别绝望到希望出现国家存亡的危机呀。 对于施瓦茨大人的话，托马斯先生回以苦笑。 “舞会舞蹈比起技巧更在于表现力。只要堂堂正正的，就会很有样子。” 说着，他弯腰优雅地行了一礼，然后向我伸出手。 “能和我跳一支舞吗？女士。” 我有些困惑地看向施瓦茨大人，将军不情不愿地点了点头。我犹豫着把手搭上去，托马斯先生以熟练的动作把我拉近。然后，哼着节奏很快的舞曲，开始跳舞。 哇。这种曲子，我跟不上啊！ ……虽然这么想，但是托马斯先生的引领很巧妙，我被带着很好地跳了起来。泽拉尔德先生也立刻用小提琴配合。 一边加入旋转和托举动作，一边在玄关大厅里纵横驰骋，一曲结束。 我调整着有些急促的呼吸，耳边响起了热烈的掌声。 “好厉害！托马斯先生第一次看起来这么帅！像王子一样！” “哈哈，尽情地尊敬我吧！” 对于亚历克斯兴奋的赞美之词，托马斯先生毫不羞涩地接受了……不过，她这句话，对施瓦茨大人也说过吧？ “米歇尔也像公主一样！” “啊，谢谢……” 严格来说，我作为贵族的女儿，从某种意义上是可以被称为“公主”的地位呢。 放开我的手后，托马斯先生走向一脸淡然地看着我们的施瓦茨大人。 “阁下，只是记舞步的话，我来当您的练习对象怎么样？我两种站位的舞步都懂哦。” 咦？托马斯先生代替我成为施瓦茨大人的舞伴？有这种操作吗？？ 将军明显皱起了眉头，但是。 “好吧。米歇尔也累了吧，去休息吧。” 意外地接受了托马斯先生的提议。 “那个，这样可以吗？” 确实，和他们这些军人不同，体力不好的我跳了几首曲子就累得不行了……真的没关系吗？ 施瓦茨大人轻轻拍了拍不安地看着他的我的头。 “没问题。反正托马斯随便踩也没关系。” “以被踩为前提吗！？” 托马斯先生立刻抗议道，我忍不住笑了出来。 “那我先退下了哦。等会儿给你们送茶来。” 太好了，这样也有时间准备晚饭了。 我看着一脸不耐烦地双手抱胸的施瓦茨大人和愉快的托马斯先生，微笑着离开了玄关大厅。 点燃炉灶，把水壶放在烤架上。 “米歇尔，有什么我能帮忙的吗？” 正好水开的时候，亚历克斯突然在厨房露面。 “把茶具拿到起居室去，跟男士们说一声休息一下吧。” “好嘞。” 看着端起放着茶具的银托盘的她，我问道。 “施瓦茨大人他们情况怎么样？” 亚历克斯像是一直在等我问这个问题一样，立刻回答。 “超厉害！施瓦茨大人一副要踩下去的样子伸出脚，托马斯先生拼命地躲避。那个攻防很有魄力呢！” “这……这样啊……” ……怎么办，舞蹈在我认知里已经不是我熟悉的那种运动了…… “而且，激烈的两人互动让泽拉尔德爷爷也兴奋起来了，弹的那个什么曲子？超难的曲子超快地弹奏！” 那是什么啊，错过这个场景好遗憾啊。 不过，不管怎样，施瓦茨大人能习惯跳舞就太好了。 先让亚历克斯把茶具送过去，接着我拿着装在点心盘里的黄油酥饼走进起居室的时候，施瓦茨大人和托马斯先生各自在沙发上悠闲地坐着。 泽拉尔德先生正在用准备好的茶具泡红茶。 “施瓦茨大人，您辛苦了。托马斯先生也谢谢您。” 我打招呼后，将军副官露出微笑回应。 “小事一桩。而且我的脚尖也完好无损呢。” ……看来是一场激烈的课程啊。没演变成流血事件真是太好了。 “啊，作为感谢，晚饭请您务必留下一起吃。” 果然是要留下来吃饭呢。当然，我有准备哦。 “不过说实话，比军队的训练还累呢。阁下一副要踩烂我的脚的架势。” ……这感想不是关于舞蹈的吧。 “话说回来，阁下跳得也意外地不错嘛。比我担心的好多了。” 这夸奖有点勉强呢。听到托马斯先生的话，施瓦茨大人一边喝着热红茶，一边说。 “是米歇尔和泽拉尔德教得好。” 这意外的夸奖让我和泽拉尔德先生对视了一眼，有点害羞。 “是是，加斯塔尔基家一如既往地团结，这是最好的。” 托马斯先生有点无奈地耸耸肩，咬了一口黄油酥饼。 壁炉里的柴火熊熊燃烧，有人聚集的起居室像春天一样温暖。也许是被这氛围吸引了，冬天毛茸茸的玳瑁猫从门缝里溜进了室内。 “啊，猫咪！” 托马斯先生注意到后，急忙跑向鲁尼耶，熟练地把它抱了起来。 “阁下家里还养着猫呢？” 这么说来，上次托马斯先生来的时候，还没见过鲁尼耶呢。 “不知不觉就住下了。” “这个家的人都是这样呢。” 托马斯先生一边大笑着回应施瓦茨大人的回答，一边抚摸着猫的下巴。 “我也悄悄住下来怎么样。呐，凯特·西？” “……一旦发现，立刻驱逐。” 对和猫说话的副官，将军发出危险的声音。对于他们的互动，最年轻的庭师歪着头。 “托马斯先生，凯特·西是什么？这只猫的名字是鲁尼耶哦。” “是吗，鲁尼耶啊。好帅气的名字呢！” 托马斯先生无视亚历克斯的问题，继续和鲁尼耶玩耍。 凯特·西……是猫妖精的意思吧？ ……我总觉得托马斯先生有时候会用奇怪的爱称来称呼加斯塔尔基家的我们……？ 第100章 夜会的准备(4) 蒜香薄切法棍面包、冬季蔬菜浓汤和混合豆沙拉。主菜是表面烤得香脆的猪肉馅饼，配上芥末酱。 今天加斯塔尔基家的餐桌又多了一位客人，比平时更加热闹。 “这里不管什么时候来都能吃到热乎的东西，真好啊！这个时期，官邸的厨师也放假了，食堂都空着。” 托马斯先生一边说着，一边优雅地切开馅饼送入口中。 据说节庆期间军队里很多人也会回乡。 我曾担心王都的防卫怎么办，但好像人员都有妥善安排。 而且，在王都过冬的有权势的贵族守护兵团也在城市周边待命，据说军事力量比平时还强。 “托马斯先生不回乡吗？” 亚历克斯一边用叉子叉着鹰嘴豆，一边天真地问道。 “贝恩家离王都很远，单程就要一个月呢。回去太麻烦了。” 托马斯先生缩了缩脖子，施瓦茨大人立刻说：“想回去的话随时给你放假。” “又来了！没我在的话三天工作就转不动了。” 自信满满地断言的副官很厉害呢。实际上，据说施瓦茨大人职场上的日程管理和各种谈判都是托马斯先生的工作。 施瓦茨大人在工作上也很依赖托马斯先生，但是……为什么在私人生活中对他这么粗暴呢？ “你这么说，其实是在老家做了什么不好的事不敢回去吧？” “亚历克斯，你对我是不是有奇怪的偏见啊？” 对没大没小插话的庭师，贵族青年回以苦笑。 “我是家里最小的，和哥哥们年龄差很多，所以在老家备受宠爱。父母和哥哥们都很宠我。真的是那种我稍微感冒一下、摔倒擦破点皮都会引起大骚动的程度。” 托马斯先生好像是地方贵族的四儿子。 “那你为什么离开老家呢？” “待得太舒服了，反而会想离开呢。我们家的继承人早就确定是大哥了，在我成年之前二哥和三哥也都各自成家了。我觉得自己也得独立，就去了王都的骑士学校，然后就直接工作了。” “哦，托马斯先生还挺有对未来的规划呢。” “是吧。对我刮目相看了？” “没有，一点也没有。” 看着亚历克斯和托马斯先生的互动，我心中涌起一种奇怪的焦躁感。托马斯先生是自己选择离开老家的。 亚历克斯也是自己决定离开家人，留在这个府邸。泽拉尔德先生也是自己选择来到这个府邸。 ……只有我，是随波逐流来到这里的。 我反省着自己必须要更能按照自己的意愿行动。 “但是，被保护得那么好，还能被允许离开老家，真不容易呢。” 对于亚历克斯的疑问，有着琥珀色头发的美青年眯起了绿色的眼睛。 “嘛，离开领地的话，就算我出了什么事也不是老家的责任了。” 他满不在乎地说完，一口气喝干了葡萄酒杯里的酒。 “泽拉尔德先生，能再给我倒一杯吗？” “遵命。” 老家令恭敬地行礼，倾斜着酒瓶倒酒。 就这样，加斯塔尔基家宁静的夜晚渐渐深了。 与始终心情愉快的托马斯先生相反，施瓦茨大人一脸阴沉。他把一整块馅饼整个放进嘴里，皱着浓眉默默咀嚼着。 顺便说一下，托马斯先生带来的两条磅蛋糕形状的猪肉馅饼的分配情况是，托马斯先生、亚历克斯、泽拉尔德先生和我分一条，剩下的一条全部分给了施瓦茨大人。 我和泽拉尔德先生吃不了那么多，所以比托马斯先生和亚历克斯切得少一些。 虽然大家吃的量不同，但都能吃得很满足。 “阁下为什么那么讨厌夜会呢？” 或许是察觉到上司情绪低落，部下开口问道。施瓦茨大人用黑色的眼睛瞥了一眼托马斯先生。 “与其说讨厌，不如说只是觉得麻烦。” 他又深深地叹了口气。 “我理解贵族社交很重要。通过社交拓展人脉，为自己的地位提升和领地发展谋划是好事。” 他停顿了一下，用锋利的叉子叉住馅饼。 “但对我来说那都是没用的东西。” 然后放进嘴里。 “强忍着哈欠听那些没兴趣的话，看着那些没完没了地说着不想说的奉承话还满脸堆笑的人，都很麻烦。” ……施瓦茨大人在我们国家是无人不知的英雄，但他刚到王都，在社交界的地位还没确立。 肯定有很多人想把这个未知数的他拉进自己的派系，或者利用他的名声接近他吧。 从他的性格来看，很容易理解他不擅长这种互相试探的世界。 “还有，那些老是想介绍女儿的人很讨厌。” 啊，他明确地表达了讨厌。 “虽然是有血缘关系的孩子，但也是独立的人。像献祭品一样把女儿推出来的人让人无法理解。” ……唔，心里一紧。其实我也是被推出来的那一方…… 我来到这个府邸很幸福，但能有这样的想法，是因为了解了施瓦茨大人的为人。 施瓦茨大人以前任职地的领主卡诺普斯大人的女儿，还有科尔内尔伯爵的女儿罗克珊小姐……大概，只是我不知道而已，还有很多向他提亲的吧。 罗克珊小姐还比较友好，但卡诺普斯家的女儿据说都晕倒了。 对施瓦茨大人来说，违背双方意愿的提亲只是麻烦而已吧。 ……不，我也不了解施瓦茨大人的恋爱观啦。 “本来夜会就很麻烦了，这次还要加上跳舞吧？更麻烦了。” “咦，和漂亮的小姐们跳舞不是比只是坐着吃饭更开心吗？” 施瓦茨大人狠狠地瞪了一眼轻佻说话的托马斯先生。那眼神太锐利了，被瞪一眼感觉会被石化。 “今天练习之后我就知道了。我不适合跳舞。虽然是王命所以会出席夜会，但我不会和任何人跳舞。” 将军果断地宣布，但。 “自己不邀请别人是可以，但如果被别人邀请可就不能这样了。随便拒绝的话可能会让年轻的小姐们丢脸呢。” 副官的回答让他一时语塞。 ……对，在福尔米亚王国的舞会上，对单身贵族来说是个邂逅的场所。 不管施瓦茨大人再怎么讨厌，他也是有实力的贵族，即使父母不强迫，也会有很多人想接近他。完全不被邀请是不可能的。 “……不能拒绝吗？” 大概是“让年轻的小姐们丢脸”这句话让他在意吧。施瓦茨大人皱着脸颊反问，托马斯先生意味深长地扬起嘴角。 “基本上不能。但如果有理由拒绝就不会显得无礼。” “理由？” 将军歪着头，副官像个调皮的孩子一样眯起眼睛。 “带着特定的舞伴出席的情况。” 他把视线转向我，微笑着。 ……咦？ 我突然发现，亚历克斯和泽拉尔德先生也都在看着我。 ……呃……？ 战战兢兢地看向上座，正好和施瓦茨大人四目相对，就像对上了锁一样。 为……为什么用那种被抛弃的小狗一样的眼神看着我呢？ “米歇尔，拜托了。” ……拜托什么呀……？ “和我一起参加星牵之夜会吧。” ……。 “什——么——！？” ——我抱着头尖叫起来。 “不行不行！绝对不行！！” 瞬间脱口而出的是这样的话。 “我绝对不可能去参加夜会！” 严格来说，我有夜会的礼仪知识。但是，我接受淑女教育已经是十年前的事了，也还没有在社交界亮相过。 在这种情况下，要我直接去参加国王陛下主办的重大活动还能应对自如，那是不可能的。 “有没有其他办法……” 我慌乱中环顾四周，目光落在了灰发绅士身上。 “对了！让泽拉尔德先生陪您去吧。然后让他委婉地拒绝……” 贵族在派对上带着管家或随从是很平常的事。不一定非要女性舞伴。对于我急切的请求，泽拉尔德先生尴尬地移开了灰色的眼睛。 “我来到这里的日子还不长，对王都社交界的规矩还不熟悉。” ……他逃了！平时什么都能完美处理，偏偏这个时候。 束手无策的我，接着向琥珀色头发的青年贵族求助。 “托马斯先生是施瓦茨大人的副官吧？将军陷入困境的时候您的职责不就是支持他吗？” 对于满怀期待的我，他摆摆手。 “我又没被邀请，就算被邀请了，比起陪严肃的上司，我更想和美丽的女士们交流。毕竟我也是适婚年龄的单身贵族。” ……请您说话再委婉一点，副官大人！ 话说回来，在这件事上，托马斯先生从一开始就不是我的盟友…… 退路渐渐被切断，我感到焦躁。施瓦茨大人被要求学跳舞的时候，也是这种心情吧？ “但是，我也没被邀请啊……” 我拼命地反驳，但。 “被邀请的客人带同伴是不需要许可的。” 我紧紧抓着最后一点希望，却被托马斯先生轻易地打破了。 “施瓦茨大人啊……” 我泪眼汪汪地看着主人，主人慢慢地眨了眨眼。 “如果不愿意我也不勉强。但是……如果可以的话，希望你能帮我。” ……唔。 他用这样充满悲哀的表情说的话……让人无法拒绝。 施瓦茨大人也在忍耐。如果他请求帮助，那我也一起掉进这个谷底吧。 ……虽然说，目的地是人人羡慕的国王主办的夜会。 “我知道了。” 我双手紧紧握住刀叉。 “我陪您参加星牵之夜会。” 第101章 米歇尔的礼服 ——就这样，为了迎接新年而忙得不可开交的加斯塔尔基家变得更加忙碌了…… 晚饭后，送走托马斯先生后，我把餐厅的收拾工作交给其他仆人，急忙跑上二楼的服装间。 这里胡乱塞着各个房间里遗留下来的前住户的衣服。 平时能穿的连衣裙、衬衫和裤子，我们已经为我、亚历克斯和泽拉尔德先生改了长度（没有施瓦茨大人能穿的衣服），但正式场合穿的礼服还没动过。 “手套、袜子和鞋子可以买新的……” 关键是礼服。那么……该怎么办呢？ 站在挂着十几件礼服的衣架前，我手抵着嘴唇，小声嘀咕着思考着，这时。 “米歇尔。” 红发的庭师突然在房间里探出头来。 “泽拉尔德爷爷说让我来帮你。” 她一边说着，一边站到我旁边看着礼服。 “这是帕斯托尔家的夫人和小姐的礼服吧？你要在这次夜会上穿其中一件吗？” “嗯，我是这么想的。” 我点点头，亚历克斯“哼”了一声，无聊地拎起旁边一件礼服的裙摆。 “这布料很高级呢。前住户帕斯托尔家都穷得要连夜逃走了，为什么还留下这么贵的礼服呢？” “那是因为这些礼服不容易卖掉呀。” 我回答着年少者的疑问。 礼服基本都是定制的，即使是现成的也必须改尺寸。 而且礼服的设计流行变化很快。 所以，不管用多好的布料，如果不合身又过时了，旧礼服是卖不出高价的。 而且，在匆忙搬家的时候，占地方的衣服很麻烦。 所以比起一件一件地卖，把它们作为家产留下，让房子的收购价更高一些更划算吧。 留下餐具、家具和练习用的小提琴也是同样的原因。 顺便说一下，这个家里没有留下贵重金属。 虽然饰品也有流行趋势，但宝石的价值变动不大，很容易拆开来卖，所以他们好像都带走了。 “也就是说，留在这里的都是过时又没用的礼服咯？你要穿着这样的礼服去有国王出席的夜会吗？” 亚历克斯用惊讶的声音说道，我苦笑着回应。 “不会就这样穿啦。我会改得适合我再穿。” 幸运的是，帕斯托尔家的娜塔莉小姐和我年龄相仿，这个房子变成空屋也才大约两年前，所以礼服的款式也不会让人觉得很过时。 娜塔莉小姐好像比我高，把裙摆长度和腰围改一下，再加上一些现在流行的装饰，应该能变成一件漂亮的礼服吧。 “问题是选什么颜色呢……” 我拿起一件吸引我目光的礼服，放在身上比了比。 “这件怎么样？” 我拿出一件深紫色的礼服，亚历克斯“唔唔”地沉吟着。 “不像米歇尔的风格呢。更淡一点的颜色比较适合你。” “这样啊。” 说着，我在一堆衣服中继续寻找。 “礼服的话，能衬托出头发和眼睛颜色的比较好呢。发型也得想想。我的头发是朴素的栗色，就算装饰了也不会太华丽……” 我像在自言自语地嘀咕着，亚历克斯“咦！？”地发出抗议声。 “你说什么呢？米歇尔的头发很漂亮啊。软软的，是丰饶的大地色！” 被有着鲜艳美丽的红发的少女这么强调，我有点不知所措。 虽然有深浅之分，但棕色是这个国家最常见的发色。 在我看来，其他发色更让人羡慕呢。 父亲也是，比起遗传了母亲的栗色头发和榛色眼睛的我，他更以金发碧眼的继母和继姐为傲。 “我觉得亚历克斯的头发才棒呢。是秋天的红叶色。” “是吧？这个颜色是伍德沃德家的骄傲呢。” 庭师那自信满满的样子很耀眼。我也希望自己能像她那样为自己的出身而自豪。 “你们在吵什么呢？” 我们正在礼服前聊天的时候，施瓦茨大人走了过来。瞬间，亚历克斯坏笑着说： “我们在说米歇尔的头发很漂亮呢。” 竟然说出这种话！ “喂，亚历……” “施瓦茨大人也这么觉得吧？” 不顾慌张的我，调皮的庭师继续说道。主人干脆地点点头。 “嗯。我喜欢栗色头发。” 听到这个回答，我的心“咚”地一跳！喜……喜欢？ 我的脸一下子红了，刚用双手捂住发热的脸颊……紧接着。 “我以前任职地骑的马也是栗色的。脾气很温顺，干活也很卖力。” 听到后面这句话，我“嗯”地一下冷静了下来。 “啊，谢谢……您？” 这算是被夸奖了吧？但总觉得有点不能释怀呢。 “那，你们在干什么呢？” “在选礼服呢。” 在并不宽敞的服装间里，我侧过身子让他看挂着的一排礼服，施瓦茨大人露出无奈的表情叹了口气。 “不用从这些旧衣服里选，买新的不就好了。费用当然从家里出。” ……我也想这样呢，但是。 “这次没时间了。” 现在定制装饰很多的晚礼服根本来不及，夜会旺季卖剩下的现成礼服也可想而知。 反正都要改尺寸，那还不如自己动手改造现有的礼服呢。 我在娘家的时候，就经常把母亲旧的礼服改成适合继母和继姐穿的，所以我很熟练。 “礼服我自己准备，希望能给我一些小物件的费用。” “小物件？” “鞋子和手套之类的。” ……还有，矫正内衣呢。 “还有，首饰也需要。我觉得从珠宝店租比较好。” 昂贵的首饰就算是贵族也不是轻易能买得起的。 所以，珠宝店有交保证金出租贵重金属的服务。 因为只是用一次，所以我觉得这次这样就可以了…… “买宝石不就好了？总之有个大宝石就行吧。” “别这么做。” 我忍不住严肃地阻止像下班买块牛肉那么轻松就答应下来的施瓦茨大人。 ……小瞧宝石的话，家会破产的哦？ “话说，施瓦茨大人的夜会服是什么颜色的呢？” 在福尔米亚，男性的夜会服基本是礼服衬衫、夹克、马甲和长裤，但颜色和装饰是自由的。和淑女的礼服一样，也有很多绅士通过色彩和刺绣展现个性，很是时髦。 这次我是施瓦茨大人的陪衬，所以我想选一件能衬托他的颜色的礼服…… “黑色。” 毫不犹豫回答的施瓦茨大人，背后传来了反驳的声音。似乎已经收拾完餐厅的泽拉尔德先生大步走进了服装间。 “施瓦茨大人您的衣服选的布料是黑橡木色。” 被纠正的将军疑惑地皱起眉头。 “那不就是黑色嘛？就像你穿的衣服那样。” 指着管家的燕尾服，泽拉尔德先生立刻否定道：“不一样！” “请您仔细看。我穿的衣服颜色是漆黑色，施瓦茨大人定制的夜会服是带点蓝色的黑橡木色。完全不一样。黑色的深邃是无限的！” “……黑色不就是黑色嘛……” 面对激动地反驳的泽拉尔德先生，施瓦茨大人更加困惑了……总之，知道是黑色系的了。 “这次因为时间紧只有最基本的装饰，领子和袖口会有金线刺绣。” “哇，听起来好帅啊。” 虽然一周内就要加上刺绣很是残忍，但希望裁缝师傅加油。 “那我选一件和黑色系搭配的礼服吧。” 我又开始在挂着的衣服中寻找，亚历克斯咯咯笑起来。 “没问题的。米歇尔不管穿什么都和施瓦茨大人的衣服很配。” “为什么？” 我歪着头问，庭师自信满满地回答。 “因为，橡木以前也叫橡实吧？和坚果有关，和米歇尔很配啊！” ……确实我的头发是栗色，眼睛是榛色…… 我微微抬起头确认，施瓦茨大人轻轻点了点头。 “我虽然不太懂这些细节，但我觉得米歇尔喜欢的颜色是最适合你的。” ……唔。 一直优柔寡断、随波逐流地接受现状的我不擅长做选择。但是……有了选择的机会，并且自己的意见被尊重，这种生活让人很有充实感。 “就选这件了。” 花了足够让亚历克斯在地上蜷成一团开始打盹的时间，我终于选了一件水蓝色的礼服。 第102章 大家一起去购物 商店街上关门的店铺越来越多，来来往往的人们脚步匆匆。虽然年末的王都装饰得很华丽，但不知为何总弥漫着一种忙碌的氛围。 还有三天今年就结束了。星牵之夜会在新年的第二天举办，所以我们只有五天的时间了。 问题堆积如山，但我们决定先从能做的事情做起，所以今天来采购所需的物资。 早饭后，加斯塔尔基家的四个人一起出门，在商店街的入口处分开。施瓦茨大人和泽拉尔德先生去试穿临时缝制的衣服，我和亚历克斯去买礼服的小物件。 ……昨天才开始做纸样，今天就到了试穿的阶段……真担心裁缝师傅的睡眠时间。 在很多服装店都关门的情况下，我们走向了唯一一家开着的高级内衣店。因为是社交季，所以即使在年末，也有卖礼服内衣的店在营业，真是太好了。 话虽如此，因为缝制工厂都放假了，所以库存很少。我们只能从现有的东西里挑选。 “看呀看呀，米歇尔！超级透！这穿了有啥意义啊！？” “……把它放回原来的地方。” 我一边责备着展开带蕾丝边三角布的少女，一边拿起丝绸袜子。 ……唔，好贵。 如果有时间的话我可以自己织，但这次只能当作必要的花费了。就不看价格了吧。接下来是衬裤和紧身胸衣。为了以防万一，衬裙也买了吧。 “亚历克斯，帮我试试紧身胸衣好吗？” “好嘞。” 我们在试衣间的镜子前忙得不可开交。 “好多系带！这简直就是铠甲嘛。真的系紧了没关系吗？这是苦修吧？” “……这就是礼服的一部分呀。” 福尔米亚的紧身胸衣和其他国家比起来好像已经算比较宽松的了呢？ “哇，真的穿进去了。米歇尔，好瘦！” “……嗯，不过这样一来，也没有那种能聚拢前面的东西呢……” 那就用其他东西塞一塞来调整吧。 接下来再买手套和鞋子…… “唔。” 在内衣店结完账，一边思考着接下来的购物计划，我突然感到一阵头晕，跪在了地上。 “怎么了，米歇尔！？” 惊慌失措地跑过来的亚历克斯面前，我呻吟着。 “……今天一想到为自己买东西花的钱的金额，就觉得不舒服了。” “……米歇尔你呀，有时候就是穷酸气太重了。” 庭师少女不耐烦地说道。 因为过了十年左右都没为自己买过东西的生活，所以后遗症很严重呢。 “好了，别歇着了，赶紧去下一家。不然要和施瓦茨大人他们会合的时间就晚了！” “嗯，嗯……” 我双手拿着虽然很轻但特别占地方的商品包裹，追着先走出店门的亚历克斯。 男性组和女性组各自办完事后会合一起吃午饭。 “裁缝那边怎么样？” 走进一家看到的餐馆，点完菜后我问道。施瓦茨大人微微抬眼思考了一下。 “……是黑色的。” “是黑橡木色。” 泽拉尔德先生立刻纠正道。在这一点上他似乎有着不可退让的执着。 “尺寸没有问题，制作工作也进展顺利。真的很期待成品呢。” “……我比较在意裁缝店的老头脸颊比昨天更消瘦了呢？” 面对满意的管家，主人的表情阴沉下来……希望能平安无事地完成啊。 “那么，米歇尔小姐这边呢？” “嗯，没有问题。” 我点头回答，旁边的亚历克斯愉快地说。 “很有趣哦！有很多带花边的、很透的、还有有洞的！” ……请不要这样汇报啊。我买的商品只有很普通的功能呢！ 礼服内衣和小物件都买好了。鞋子找合适的尺寸费了点时间，但需要的东西都买齐了。 然后，最后的难关是…… “哦，来了。” 看到服务员陆续端来不知道是几人份的大盘菜，施瓦茨大人咽了咽口水。 我们暂时忘记了年末的忙碌，享受着在府邸之外的餐桌时光。 ◆ ◇ ◆ ◇ 吃饱后，接下来终于要去最后的目的地了。我们向珠宝店走去。 “欢迎光临。” 穿着紧身制服的女店员很干练，像舞台女演员一样美丽。 她微笑着迎接最先走进店内的穿着燕尾服的泽拉尔德先生……接着看到走进来的施瓦茨大人、亚历克斯和我后，她的脸颊抽搐了一下。 ……这也难怪。休息日的施瓦茨大人头发乱蓬蓬的，还有胡茬，衣服也很随便。 完全不像是来买高档商品的客人。 还有同样不讲究穿着的亚历克斯和穿着女仆服的我。店员肯定也很困惑吧。 “请……请慢慢看。如果有看中的东西请叫我。有客人买得起的价格……不，有符合您眼光的东西就好了。” 一边优雅地笑着，一边投来最大程度的警惕目光。 ……完全被认定为和这家店格格不入的客人了呢。 施瓦茨大人完全没在意这种让人不自在的气氛，悠然地环顾店内。 “……眼睛被闪得生疼。” 施瓦茨大人眯起黑色的眼睛，店内实在是太过耀眼。 他看向旁边的展示柜，数着一枚镶着蓝色宝石的戒指价签上的零，发出感叹的声音。 “哦，这一个戒指能买五十辆马车的麦子呢。” ……物价的标准是军粮…… “那，米歇尔想要哪个？” “吓！” 突然被转过身来的他看着，我吓得肩膀一抖。 “那个……最低限度的就好。尽量选价格适中的……” 仆人向主人索要宝石实在是太不像话了。在畏畏缩缩的我旁边，泽拉尔德先生笔直地站过来。 “米歇尔小姐，请好好挑选。施瓦茨大人是我国的将军，星牵之夜会是很有规格的夜会。同伴也必须佩戴与之相应的物品。” ……是这样呢。如果我太寒酸，被笑话的就是施瓦茨大人。那……绝对不行。我小小地深呼吸一下，下定决心。 “顺便问一下，预算大概是多少呢？” 悄悄问负责财政的管家，他把留着小胡子的嘴唇凑近我的耳朵小声说。 “——。” “……！！” 比五十辆马车的麦子还贵呢！ 好吧，既然这样那就尽量不看价格来选吧。大概，按照常理选的话应该不会超出预算。大概。 “喂喂，姐姐。这个能试戴吗？” “呀！别用手直接摸！那是国宝级的展品……” 在亚历克斯让店员很为难的时候，我仔细地看着各个展示柜。然后，在一个柜子前停下了脚步。 展示着的是珍珠的发饰、项链和耳环的三件套。有像藤蔓一样的金色装饰，既不过分华丽又很优雅的设计。 “这个就好。” 我指着说，施瓦茨大人走过来。 “这个吗？有颜色的宝石也可以哦。” 看到价格的他这样劝我，但我摇头拒绝。 “我就喜欢这个。而且，金色的装饰和施瓦茨大人黑色的衣服——” “黑橡木色。” “——黑橡木色的衣服也很搭。” 中间虽然被泽拉尔德先生纠正了一下，但我还是说完了。 施瓦茨大人微微一笑。 “也是。这个最能衬托米歇尔的头发。” 轻轻用指尖抚过没有被女仆帽遮住的我的刘海。 “那，顺便把这个同款的袖扣也买了。泽拉尔德，去付款。” “遵命。” 决定好要买的东西后他就好像没兴趣了。把恭敬低头的泽拉尔德先生留在那里，施瓦茨大人转身走出店外。 “那个……不好意思，我们店不接受新顾客分期付款哦。” 从一开始就被认定为低档次顾客的店员面前，加斯塔尔基家的管家把一个皮袋子重重地放在柜台上。故意解开袋口的绳子。 “……那么，多少钱呢？” 露出让人眼花缭乱的满满一袋金币的光芒，微笑着问道。瞬间她的眼睛变成了福尔米亚的货币标志。 “哎呀，太感谢了！能不能请您在我们的顾客名单上留下名字呢？下次商谈的时候我们会带您去贵宾室。有好东西进来的话，我们也可以去府上拜访……” 瞬间变成对上等顾客的接待态度的她面前，泽拉尔德先生保持着完美的营业式微笑说道。 “不用了，谢谢。这次是因为急用不得已才选了这里，但下次我们会选一个符合我们家身份的店。” ……笑容，原来可以是这么可怕的表情…… 从脸色苍白的店员那里接过商品，我们离开了珠宝店。 第103章 米歇尔的礼服【2】 时间不管愿不愿意都在不停流逝。 从今天开始正式着手礼服的改造。素材是紧身胸衣式的礼服。裙子是有很大蓬松度的线条，所以要改成现在流行的减少内衬、裙摆自然散开的样式。话虽如此，如果把蓬松度压得太低，和身材高大的施瓦茨大人站在一起又会显得很寒酸，所以必须考虑好平衡。 “这样差不多了吧？” 把礼服穿在和自己身高一样的人体模型上，从各个角度观察，确认轮廓。细微的调整就用单独的衬裙吧。 然后…… “领口的线条怎么办呢？” 深 v 领口的紧身胸衣对我来说难度有点高。我想巧妙地加上布料掩饰一下。 “用蕾丝做个挂脖领怎么样？但是又想让好不容易买的项链显眼一点……” “哦，又在自己开会呢？” 我在放着缝纫机的二楼客房（我擅自把这里叫做缝纫间）里烦恼的时候，和往常一样亚历克斯出现了。但是。 “什么？自己开会是什么意思？” 我歪着头问，少女嘿嘿一笑。 “因为米歇尔烦恼的时候总是自己一个人在说话呀。” ……我是那种把想法说出来才能整理清楚的类型呢。 “那，今天的议题是什么呢？” “这里的设计……” 我指着礼服的紧身胸衣部分。 “我想把这里弄得稍微低调又华丽一点。” “这什么矛盾说法。” 对于我奇怪的福尔米亚语，亚历克斯明显地皱起眉头。她撅起嘴“嗯……”地思考着，突然像想到了什么一样拍了一下手，开始在缝纫箱里翻找起来。 “这个怎么样？” 一边说着一边毫不犹豫地用剪刀剪白色的碎布，涂上手工胶水，和珠子组合在一起…… “看。” 看到她手掌上放着的东西，我惊讶地叫出声。 “这是茉莉花呀！” 刚刚做好的白色小布花，简直和真花一模一样。 “用这样的花做装饰怎么样？” “太棒了！用和礼服同色系的布做花的话，会是不过分张扬的好点缀。” 从意想不到的地方，蹦出了解决问题的办法。步入式衣橱的角落里还剩下几块丝绸碎布，应该能派上用场。 “好厉害啊。亚历克斯还有这样的特长呢。” 我由衷地称赞她，她得意地挺起胸膛。 “在花比较少的冬天的婚礼上，会用这样的布花做装饰花呢。” “是这样啊。” “爸爸没工作的时候，庭师伙伴的老板娘介绍我去做过一段时间这个工作。大家都夸我很有品味呢。” 天真地自夸的亚历克斯让我心里一阵难过……我忍不住抱住了她的脖子。 “哇！干嘛突然这样。” “……就是突然想抱抱你。” 我抱住挣扎的亚历克斯的头，抚摸着她的红发。 这孩子也很辛苦呢。希望她以后能因为努力而得到很多回报。 表情复杂地任由我抱了一会儿的亚历克斯，看准时机把我拉开。 “好了，不赶紧干活的话时间就不够了。” “是啊。” 我也调整好情绪。 “这种花什么种类都能做吗？” “我知道的花就可以。这次礼服是水蓝色的，蓝星花怎么样？” “蓝星花？” “就像名字一样，是星星形状的蓝色花。” 那和星牵之夜会很配呢。 “那先做花的纸样吧。” “好的。亚历克斯老师！” 我们开始认真地做起布花来。 “哦，米歇尔做得不错嘛。这样的话交货的时候，收购价格说不定能加点呢。” “真的吗？” 被亚历克斯夸奖，我嘿嘿笑了起来。 跟着庭师少女学习做布花。沉浸在制作中时，不知不觉蓝色的绢花已经多到能铺满脚边了。 当然，这些花不会交给任何人，全部都会成为礼服的装饰。 “不光是前身，在裙子上也缝上花怎么样？” “不错啊？不过，太多了会显得很吵，太少了又会显得寒酸，所以缝多少很重要呢。而且，全是一样的颜色和大小会很单调，再混点白色和稍微深一点的蓝色的花吧。” 不愧是庭师，审美很敏锐。和别人一起做东西很开心，因为能接触到我没有的感性。 “这里什么都不装饰会不会比较好？” “这里缝上大一点的花会更有冲击力。” 我们把做好的花放在人体模型的礼服上，一边讨论一边调整，这时。 “小姐们，小心点……！” 走进缝纫室的泽拉尔德先生差点踩到散落在地上的蓝星花，慌忙把脚缩了回去。 “哎呀呀，真壮观啊。” 突然出现在房间里的花田让管家瞪大了眼睛。 “这些花是要装饰礼服的。” “那一定会是很可爱的成品吧。” 听到我的话，泽拉尔德先生满意地点点头，然后突然表情严肃起来。 “话说两位有没有看到施瓦茨大人呢？” “早饭后就没看到了。” 现在是中午。因为今天大家各自做事，所以早上准备了两篮子三明治放在厨房，方便大家在喜欢的时间吃午饭。 施瓦茨大人今天本来应该是让泽拉尔德先生教他夜会的礼仪的…… “刚才就没看到人了。我去看了一下，发现一篮子三明治不见了。” ……跑掉了呢。 “肯定晚饭的时候会回来的。” “那太晚了啊。” 面对垂头丧气的泽拉尔德先生，我只能苦笑。施瓦茨大人不擅长被条条框框束缚呢。 “亚历克斯，休息一下吧。” 我放下手中的布花，对同事少女说道。 “好啊。我肚子饿死了！” 正在长身体的庭师蹦蹦跳跳地回答。 “泽拉尔德先生，如果您还没吃午饭的话，一起怎么样？反正找施瓦茨大人也找不到了。” 既然已经在机灵的管家眼皮底下逃走了，那应该是不可能找到了。对于我的提议。 “……那我去泡好喝的红茶吧。” 泽拉尔德先生无奈地叹了口气。 第104章 米歇尔的礼服【3】 吃完午饭继续工作。 把家务交给因为主人不在而空出时间的泽拉尔德先生，我和亚历克斯开始完成礼服的最后制作。 虽然是业余的改造作品，但原来的礼服就是高级货，装饰用的布花也有实际在婚礼上使用的那种完成度，虽然有制作者的偏爱，但看起来和现成的礼服没什么两样。 “不过啊，穿着这么占地方的衣服走路、跳舞，小姐们可真辛苦。而且还要穿那么高的高跟鞋。” 亚历克斯一脸麻烦地看着人体模型上的礼服。 “对贵族来说社交也是工作的一部分。” 在祖父那一代，特纳家的主人和儿子夫妇有时也会被邀请参加夜会。小时候的我只能看家，但穿着晚礼服的母亲非常美丽，让我很是憧憬。 “亚历克斯对礼服没兴趣吗？” “完全没有。我喜欢能爬树的衣服。” ……那有衬裙的裙子可不行呢。 “话说，贵族出门的时候会有随从跟着。” 我一边往礼服上缝花，一边说道。 “泽拉尔德先生虽然以不熟悉王都社交界为由推脱了，但我觉得为了辅助施瓦茨大人，他应该会跟到会场吧。” 大型的派对会场有出席者的准备室和随从的等候室，随从可以随时在主人有困难的时候赶到。 “嘛，就算那个爷爷说不让跟，他也会躲在某个地方跟着吧。” 对自己的话深信不疑地点头的庭师，我接着说。 “所以，我也想让亚历克斯作为我的随从参加派对。” “……啥？什么意思？你是要我也穿礼服跳舞吗？” 她突然发出奇怪的哼声，我吓了一跳。 “不是。亚历克斯还没到能在社交界亮相的年龄，这次就作为侍女。啊，如果参加舞会的话，超过十五岁以后就可以像这次的我一样作为施瓦茨大人的舞伴……” “我不会参加也不想参加。” 亚历克斯果断地打断了语无伦次的我。 ……看来亚历克斯和施瓦茨大人一样讨厌社交界呢。 “嘛，只是作为随从跟到会场的话还可以。看着米歇尔别踩到礼服的裙摆摔倒就行了吧？” “……是这样，不过……” 我会尽量不摔倒的。 “但是，侍女要穿女仆服吗？那我可不干。” “我记得阁楼的衣橱里有外出用的侍女制服……” 我的话让亚历克斯眼睛一亮！然后突然跑出缝纫室，在走廊上跑起来。以出去时的气势又跑回来的时候，手里拿着挂在衣架上的一套衣服。 “这个的话我可以穿！” 装饰很多的长下摆夹克搭配同色的马甲和及膝长裤的组合…… “那不是男性随从的制服吗？” 我惊讶地看着她，亚历克斯把随从的衣服比在自己身上。 “不错啊，很适合我吧？” 露出洁白的牙齿笑着。确实，身材苗条、面容清秀的她穿这套衣服很合适。 ……如果本人想穿的话，也行吧？ “亚历克斯，试试吧。可能稍微改短一点长度比较好。” “好嘞。” 亚历克斯愉快地穿上制服。 不管怎么说，夜会的准备都在稳步进行着。 冬天的夜幕降临得很早。 在从窗户透进来的黄昏日光中，我停下了手中的工作。 “好累啊~休息一下，差不多该准备晚饭了吧。” 我伸着懒腰，活动着僵硬的肩膀，亚历克斯用一种无奈的半睁着的眼神看着我。 “做裁缝活累了就去做饭来休息……米歇尔，你的思维有点不正常哦。” “呃……” 话虽这么说。 “做不一样的事情会转换心情嘛。我喜欢做饭呢。” “就算喜欢，每天做也不会厌烦吗？每餐的量都跟派对上的一样多呢。” 嘛，我们家基本上十个人的量才算是一人份。确实，做那么多很辛苦…… “不会厌烦哦。因为领了工资就得好好干活，不过更重要的是看到大家吃得很多还说‘好吃’，我就很开心。” 还有，不计较伙食费这点也很感激。在娘家的时候，资金少还要求做精致的料理，做了也总是被抱怨，所以现在这样很好。 “要说能吃这方面，我们家主人那可是无人能及啊！” 亚历克斯说出了让人感觉不知是在夸奖还是别的什么的话。 “今天做烤香肠和冬季蔬菜番茄炖菜怎么样呢？” 我在脑海中搜索着储藏室里的东西。 节庆期间虽然很热闹，但年末年初很多店都关门了，珍贵的物资会优先供应给贵族的派对，所以平民很难买到新鲜的食材。 因此，从秋天开始我们就会在储藏室里储存能长期保存的食物。 加斯塔尔基家虽然是贵族，但除了资金比较充裕这一点，生活和普通百姓没什么两样，所以到春天为止都会以储备食物为主来做饭。 今晚要用的香肠和番茄酱也是在节庆前大量做好储存起来的。 “啊，我喜欢番茄炖菜！热的时候上面放上奶酪，一边吃一边让奶酪融化。” 亚历克斯舔着嘴唇，但……秋天做番茄酱罐头的时候，让她剥了三木箱的番茄皮，那时候她还感叹“这辈子都不想再看到番茄了！”能吃得这么香，番茄也算是得偿所愿了吧。 “那把缝纫室这里收拾一下，然后来帮忙做晚饭吧。” “好嘞！让你看看爷爷真传的刀工！” “……食材不要乱切，要切得均匀一点。因为火候会不一样。” 看着做出帅气挥刀姿势的少女，我苦笑。泽拉尔德先生的格斗技讲座还在继续呢。 合上缝纫箱，亚历克斯走下通往厨房的楼梯。 我带着有点小激动的心情回头看了一眼穿在人体模型上的缀满花的礼服，然后关上了缝纫室的门。 第105章 暖炉边的跨年夜 晚饭后在起居室悠闲放松是施瓦茨大人的日常。 我给躺在长椅上、脚伸出一半的主人送去饭后茶。 今晚的点心是咖啡和黄油酥饼。 只用面粉、黄油、糖和一点点盐就能做成的烘焙点心在物资不足的时候很让人感激。 “请用。” “哦，谢谢。” 施瓦茨大人坐起高大的身躯，看向摆在矮桌上的餐具。 ……今天谋划从府邸逃走的将军，在日暮时分提着空篮子若无其事地回来了。 泽拉尔德先生一直一副有话想说的样子，但最后什么也没说。 “那么，有需要的时候请叫我。” 我正要鞠躬离开，他叫住了我。然后，有点犹豫地说： “……我会去参加夜会。因为你也在协助我。只是……频繁地被拉去参加这样的活动，实在是有点心累。” ……他还是在意今天的逃跑呢。 “人都有擅长和不擅长的事情，没必要勉强自己喜欢。施瓦茨大人能履行义务，我觉得很了不起呢。” 我慢慢地斟酌着用词。像施瓦茨大人这样身份的人，也不能违抗王命。 如果只是以最低限度的礼节出席星牵之夜会，那我也不会再有更多要求。 “地位高有时候也挺麻烦的。” 将军叹着气咬了一口黄油酥饼。 “我对这个家的生活没什么不满，只是偶尔会想抛开一切，去一个谁也不认识我的地方。” 难得地说出有点软弱的话。 ——施瓦茨大人原本是想退役后自由生活的人。如果他真心想从这里逃走，他有行动力也有资金做到。但是…… “……那样的话，会很寂寞呢。” 我轻声说出这句话，施瓦茨大人“嗯？”地露出惊讶的表情抬起头。我含糊地微笑着回应。 “因为，如果施瓦茨大人不在了，就没办法再去想明天晚饭做什么菜单，或者为春天准备亚麻上衣之类的事情了，这样的乐趣就没有了。那会……很寂寞。” 这个家的生活就是我的全部。 如果这些都没有了……我会变成什么样呢？ 曾经因为害怕被赶出这个家而惊慌失措的我，现在比起考虑自己的未来，想到失去他的那种空虚感更加难受。 但是，即使那个时候到来，我也没有权利阻止…… “……对不起。说了这样的话。” 话一出口，我就后悔了。向仆人抱怨只会让主人困扰。 “咖啡凉了呢。我去给您拿新的……” 我急忙想转换话题，突然发现施瓦茨大人的样子很奇怪。他不知为何惊讶地睁大眼睛凝视着我。 “……？怎么了吗？” 我歪着头问，他的脸一下子红了。 “……不，我是对自己的傲慢感到震惊，或者说是无语……” 施瓦茨大人用手捂住嘴，含糊地说： “……我一直以为如果我去了什么地方，米歇尔当然也会跟着我……” …………！！ 去一个谁也不认识的地方，也是以我会跟着为前提吗！？ “忘了我说的话吧。” 施瓦茨大人羞愧地低下头，我握紧拳头全力说道： “不！没问题！我去！只要和施瓦茨大人在一起，去哪里都行！” 面对拼命的我，他有点不好意思地说： “嗯，嗯。……到时候就拜托了。” “是！当然！……吧。” 咦？说着说着我也觉得害羞起来了呢？ 脸颊越来越热。 我们红着脸对视，害羞地笑了。 远处传来教堂的钟声。 今天是一年的最后一天。 在熊熊燃烧着暖炉的起居室里，我用手指擦了擦模糊的窗户，凝望着外面。深蓝色的天空中闪烁着几颗星星。 这个时节福尔米亚的天空满是仿佛随时会坠落的星星。 在充满节日氛围的星巡庆典期间，一年的最后一天晦日和新年第一天朔日是特别的。 不会举办大型派对，而是庄严地和家人一起度过。 我今天也遵循福尔米亚的传统，白天去王国教堂做礼拜，下午准备新年的菜肴。 至于其他家人。土生土长的王都人亚历克斯和我一起去做了礼拜，但泽拉尔德先生说想一个人去教堂，所以我们分开行动。 施瓦茨大人说“会想起葬礼”，所以没有来教堂。 没有血缘关系的人在同一个屋檐下迎来的第一个新年。……感觉很奇妙。 基本上，在任何家庭，跨年这天晚饭后大家都会聚集在起居室，一边喝着茶或酒，一边回顾这一年，直到新年到来。 “施瓦茨大人，这个请用。” 我把倒在白铁杯里的热饮递给已经喝空了几瓶果酒的主人。 施瓦茨大人喝了一口冒着泡泡的饮料，眼睛一下子睁大了。 “甜甜的！好喝！这是什么饮料？” “这是蛋奶酒。把鸡蛋、牛奶和糖混合加热……” “这不就是布丁嘛！” ……其实是卡仕达酱啦。 “里面还加了一点肉桂和很多白兰地。” “原来如此。和酒也很搭，不愧是鸡蛋。今年知道了鸡蛋的伟大，真是很棒的一年。” 施瓦茨大人满意地喝光了蛋奶酒。对鸡蛋的信仰更深了……如果国教的主神是鸡蛋，施瓦茨大人也会去教堂吧？ “能再给我一杯吗？” “很乐意。” “米歇尔，我也要！” 在我身后接过杯子的亚历克斯叫起来。 “好好。亚历克斯的那份没有白兰地哦。” “咦！”十三岁的少女不满地叫着，我苦笑着看向站在房间角落的老家管。 “泽拉尔德先生要来一杯吗？” “……那就来一杯吧。” 穿着平时的燕尾服的他，微微露出笑容，走到暖炉前的沙发边。 “哎呀呀，没想到今年能过这么优雅的跨年。” 泽拉尔德先生一边擦着胡子上的蛋奶酒泡沫，一边感慨地叹气。 ……第一次见面的时候，他受了很严重的伤呢。能恢复健康真是太好了。 “我也是！没想到能有每天都能吃到美食的日子！” 亚历克斯也差点成了罪犯或者花园陷阱的牺牲品。 而我……也被从绝望中救了出来。所有的一切…… 双手捧着自己温暖的杯子抬起头，和黑色的眼睛对视。坐在长椅上的他温柔地眯起眼睛。 “真的……这是前所未有的一年呢。” 他像是在回味一样地喃喃自语。 “遇到了很好的人。是很好的一年。米歇尔、泽拉尔德、亚历克斯。明年也拜托了。” 施瓦茨大人一边看着每个人一边说着，我的心里充满了感动。泽拉尔德先生和亚历克斯也有同样的感受。 “是，明年也请多多关照。” “以我的生命起誓。” “交给我吧！” 我们用各自的话回应着他的心意。一只琥珀色的猫突然跳到施瓦茨大人的膝盖上。 “喵。” 一只大手抚摸着抬头的猫的脑袋。 “啊，你也多多关照，鲁尼。” 真是有点不搭调却又……很温暖的我的家人。 教堂的钟声激烈地响起，宣告着日期的变化。 我们学着施瓦茨大人把白铁杯举到眼前。 没有任何信号，大家自然地齐声说道。 “新年快乐！” 第106章 新年夜会 夕阳下的街道上，一辆由四匹马拉着的豪华马车轻快地驶过。 马车拐过大街的拐角，进入安静的住宅区，我在熟悉的被栅栏围着的宅邸前停下了马车。 “新年快乐！新的一年里托马斯第一次来了哟！” 殷勤的管家为我打开门，我走进加斯塔尔基府邸，华丽地向我的上司送上新年的问候。 站在玄关门廊处的我国最强的将军明显地皱起了粗眉。 “……什么？第一次的托马斯？” “这是新年里我和您的第一次见面呀。阁下您也是第一次以加斯塔尔基阁下的身份迎来新年呢！恭喜您！” 面对满脸笑容的我，他露出像是咬碎了上千只苦虫一样的表情，说：“去年你就很烦人，今年更是变本加厉地烦人。” 啊，好过分。 “新年伊始，连让人放松的时间都没有就给人强烈的冲击，不愧是托马斯大人。” ……泽拉尔德先生，这不是夸奖的话吧？ “准备好了吗？今晚城里的主要街道会很拥挤。不早点出发的话……” “啊，我这边没问题。” 这么说着的阁下穿着黑色的夜会服。夹克的下摆比较长，关键部位有金线刺绣。虽然很简约，但很有气势，对于有内涵的加斯塔尔基阁下来说，这种没什么装饰的衣服反而更合适。把刘海梳上去的脸，即使有伤痕也显得很英勇、很帅气。 “这次也打扮得很出色呢。” 正装的军服和相亲的时候就很让人惊讶了，夜会服也很有样子。将军参加夜会今天是第一次。在社交界，加斯塔尔基阁下“是误入王都的怪物巨魔”的印象还很强烈，所以很期待今晚出席者的反应呢。 “黑色很适合您呢。” “是黑橡木色。” 我的话刚说完，加斯塔尔基家的管家就立刻补充道。 ……黑橡木到底是什么？ “是吗？很拘束，让人喘不过气来。” 这次主人又要去松一松领口，泽拉尔德先生又故意“哼”地大声咳嗽来提醒他。 “施瓦茨大人，不要解开领结。” ……比起穿衣服，保持现状好像更难呢。 我苦笑着，提起今晚的另一个让人期待的话题。 “话说，米歇尔小姐呢？” “在二楼和亚历克斯一起准备着呢。” 平时总是穿着女仆装的小帮手仙女今晚也计划盛装打扮。虽然是个不怎么化妆的女孩，但长得很标致，我觉得华丽的装扮也会很适合她。 我望着从玄关大厅通往二楼的大楼梯，突然走廊深处的门开了。 鲜艳的水蓝色布料飘动起来。 在随从的引领下，缓缓地走下楼梯的是…… 在身材纤细的随从的引领下，那位淑女一步一步缓缓地走下楼梯，我不禁发出一声叹息。 旁边传来咽口水的声音。我抬起头，看到救国英雄的视线紧紧地钉在楼梯上。 ……这也难怪。连我都被震惊了呢。 水蓝色的礼服从高腰处自然地蓬松散开，上面点缀着无数同色系的花朵。 有点卷曲的栗色头发松松地绾起，用和礼服相同的花以及珍珠发饰装饰着。 她大概穿着很高的高跟鞋吧。平时视线比较低的她来到加斯塔尔基阁下面前，屈膝行了一个淑女的礼。 然后抬起头，微微张开涂着淡粉色口红的嘴唇。 “让您久等了，施瓦茨大人。” 对着微笑着的她，被点名的他睁大眼睛，一动不动。 “那个……？施瓦茨大人？” 对着不安地歪着头的她，我急忙开口。 “哇！非常漂亮呢，米歇尔小姐！简直就像花之妖精。” 这是真心话。她纤细的身体配上虽然低调但很有存在感的花饰礼服，实在是可爱极了。 “谢谢您，托马斯大人。” 在向我道谢的米歇尔小姐面前，我戳了戳旁边将军的胳膊。 “阁下您也这么觉得吧？” 被我这么一说，加斯塔尔基阁下像从梦中醒来一样猛地抖了一下肩膀。 他凝视着不安地抬头看着他的妖精小姐的身影，然后移开视线，小声地说： “……很漂亮。” “喵！” 瞬间，米歇尔小姐的脸好像冒出了热气……不，不是物理上的，是心情上的哦。 “谢……谢谢您……” 满脸通红、扭扭捏捏地低下头的巨魔和棕精灵。 嗯嗯，好可爱的童话呢。 “那么，我们出发吧。” 我转身的时候，米歇尔小姐叫住了我。 “为什么托马斯大人您会在这里呢？您不是不应该参加夜会吗……？” 顺便说一下，我今天也穿着正装呢。对于她的疑问，我干脆地回答。 “今晚我是负责接送大家的。这个时候车夫人手不够，所以我来代替。夜会期间我会在马车里等着，回去的时候也会送你们哦。” “……” 米歇尔小姐露出非常复杂的表情，说不出话来。 啊，她觉得自己被骗了。 她的表情像是在猜测，如果要去会场的话，我自己作为将军的陪同参加夜会不是也可以吗。 ……嘛，她猜对了。 但是，比起我去，米歇尔小姐去不是更有意思吗？还能帮将军挡掉相亲呢。 “来吧，快点上车吧。” 我打开客车的门，这时。 “我要坐前进方向的里面！” 穿着有点奇怪制服的随从元气满满地主张着。看到那一跳一跳的红色马尾辫，我终于反应过来。 “咦？亚历克斯？” 我还以为是临时雇来的少年随从呢，仔细一看原来是加斯塔尔基家的庭师少女。 “穿得很帅气呢，很适合你。” “是吧！” 我立刻对着得意洋洋的少女说： “就像在纪念品店卖的小猴子吉祥物一样。” “你说什么！？” “别闹了，亚历克斯！” 愤怒地挥着拳头要打过来的同事被管家一把抓住制止了。 ……真是的，加斯塔尔基家好热闹，永远不会让人觉得无聊呢。 我看了一眼拼命把大吵大闹的随从少女塞进客车的管家，轻盈地跳上了车夫的座位。 第107章 美丽礼服下的羞涩 ——胸口难受，可不只是因为紧身胸衣勒得太紧吧。 星牵之夜会当天。我在亚历克斯的帮助下，穿上了新做好的礼服。 为了不让蓝色的布花被压坏，我轻轻地把手放在礼服胸口处，深呼吸。 ……心里只有不安。 我这个冒牌的所谓贵族小姐，成年后从来没被邀请参加过派对，却突然要出席国王陛下主办的夜会，实在是太离谱了。 虽然以前母亲和家庭教师教过我夜会的礼仪，但那也是将近十年前的事了。 在母亲和姐姐被禁止参加各种派对之前，我帮忙给她们准备过，所以穿衣打扮和化妆我大概会一点，但一到自己身上就完全没自信了。 “米歇尔好厉害！像公主一样！” 看到我把头发盘起来，戴上珍珠发饰，亚历克斯说出了那句老台词。 镜子中的自己眉毛低垂，像是很害怕的样子，但外表看起来确实像个贵族小姐。 “为了和礼服更搭配，把多余的布花插在头发上怎么样？” 比我小五岁、身高却超过我的少女，轻快地把布做的蓝星花插在我微微卷曲的栗色头发上。 “嗯，完美。” 亚历克斯和我并肩站着，对着镜子微微一笑。确实，这样可能和礼服更配。 我打扮好后，就轮到亚历克斯了。不过，随从的制服她一个人就能穿好，我只需要帮她弄一下头发。 我仔细地梳理她长长的红发，在比平时高一点的位置扎成马尾，用丝绸手帕代替丝带系上。 “下面一楼好像很吵呢。” 完全打扮成随从模样的少女回头看向关着的门。侧耳倾听，能听到从玄关大厅传来的说话声，虽然听不清内容。 “是来接我们的人到了吗？” 托马斯大人说过会安排马车。肯定是马车到了。 “我们也该走了。亚历克斯，帮我把鞋拿过来好吗？” “嗯。” 我坐在凳子上脱下室内拖鞋，随从少女拿来白色的高跟鞋。 “这鞋跟好细好高啊。简直像锥子！穿这个能走路吗？” “……我会努力的。” 我苦笑着回应惊讶的亚历克斯，把脚伸进鞋子里。我也不习惯穿高跟鞋，但是考虑到和施瓦茨大人的身高差，如果不穿高一点就会比例不协调。 主角毕竟是施瓦茨大人，我只是陪衬。为了让他看起来更帅气，我也得努力。 “来。” 亚历克斯拉着我的手，我站了起来。虽然拖着的裙摆和不稳的鞋跟让人害怕，但好像还能走。 “哦，米歇尔变高了！” 看到因为高跟鞋而变高的我，被超过身高的她开玩笑地笑了。 “这双鞋不错啊。下次也借给我吧。” 哎呀，亚历克斯对时尚感兴趣还挺少见的。 “嗯，好啊。随时都可以用。” 我开心地点点头，少女高兴得欢呼起来。 “春天在菜园播种的时候，在田垄上挖洞肯定很方便！” …… ……用途竟然是农具……！ 走在熟悉的楼梯上，今天却战战兢兢地迈着步子。 “米歇尔，没事吧？” “还……还好。走慢一点。” 我紧张地回答着一脸关切看着我的亚历克斯。 从腰部开始蓬起来一直覆盖到脚尖的裙摆，完全看不到脚下！ 女仆服是到脚踝的长度，所以和平时的视野完全不同。 世上的各位淑女们，穿着这样的衣服是怎么上下楼梯的呢？ 我左手被亚历克斯扶着，右手提着缠在脚上的裙摆，小心翼翼地走下楼梯。 因为高跟鞋的缘故，更加不稳。我只顾着不踩空，根本没有余力去注意周围。 终于来到玄关大厅，看到加斯塔尔基家的主人已经完全准备好了。 我捏着礼服的裙摆，屈膝行了个礼。 “让您久等了，施瓦茨大人。” 抬头一看，他穿着黑橡木色的夜会服，头发梳得油光发亮，刘海向上梳起…… （不愧是泽拉尔德先生。干得漂亮！） 看到他那帅气的绅士模样，我在心里暗暗握拳庆祝。 施瓦茨大人准备得很完美。现在就出发去星牵之夜会吧！ ……正这么想着，不知为什么他只是盯着我，一动不动。 ……咦？我哪里不对劲吗？我做错什么了吗？ “那个……？施瓦茨大人？” 在不安的驱使下我问道，突然旁边传来一个声音。 “哇！非常漂亮呢，米歇尔小姐！简直就像花之妖精。” “谢谢您，托马斯大人。” ……等等，咦？我之前都没注意到托马斯大人在？？ 在我提出疑问之前，将军的副官用胳膊肘碰了碰直属上司。 “阁下您也这么觉得吧？” 被这么一说，施瓦茨大人猛地睁开眼睛，然后垂下眼睛，小声地说： “……很漂亮。” ……！！ 那一瞬间，我的脸好像冒出了热气。 感觉喉咙里也发出了奇怪的声音！哦，冷静，米歇尔。这只是社交辞令。 只是礼服做得很成功而已！ 我拼命地安慰自己。……即便如此， “谢……谢谢您……” 难为情和喜悦涌上心头，无法抑制，我因为不想让人看到我红着脸傻笑的样子，低下了头。 第108章 星牵夜会 “那么，我们出发吧。” 被托马斯大人这么一催促，我突然意识到。我对着他转身的背影提出疑问。 “为什么托马斯大人您会在这里呢？您不是不应该参加夜会吗……？” “今晚我是负责接送大家的。这个时候车夫人手不够，所以我来代替。夜会期间我会在马车里等着，回去的时候也会送你们哦。” “……” 啊，我被骗了。 “因为没被邀请所以不能去”只是借口，他只是单纯地想让别人来当施瓦茨大人的舞伴吧。 实际上托马斯大人穿着即使突然参加派对也不会逊色的正装。他是贵族。肯定是作为车夫去会场，但为了遇到上流社会的熟人时不失礼才穿成这样的吧。 那一开始托马斯大人作为施瓦茨大人的助手参加夜会不也可以吗？ 对我感到困惑的样子，他露出恶作剧般的笑容。 ……这个人绝对是个喜欢恶作剧的人呢。 虽然心里不太舒服，但事已至此也没办法了。我不再追问，上了马车。 在施瓦茨大人旁边坐下，我轻轻地叹了口气。 ……去夜会是可以，但有一件让我担心的事…… “怎么了？没兴致吗？” 施瓦茨大人注意到我的叹气，看着我问道。我笑着掩饰。 “不是的。只是，有点……我在社交界有不想引人注目的原因……” 他微微皱起眉头。 “是因为你娘家的事吗？” ……哎呀，好敏锐。 我因为娘家的事大闹是半年前的事了。……还记忆犹新呢。虽然我什么都没详细说过，但如果说有原因的话，他能猜到也不奇怪。 王室活动“星牵之夜会”父亲基本不可能被邀请，而且“特纳”在王国是很常见的姓氏，娘家的子爵家知名度也不高，所以我觉得应该没问题…… ……但还是无法消除不安。 我不想因为娘家的事给施瓦茨大人添麻烦…… “别担心。” 对低头的我，他用温和的声音说。 “这次让你一起来是我的任性。我会最大限度地为米歇尔考虑。” “施瓦茨大人……” 我抬起头，他眯起眼睛，用戴着丝绸手套的手掌靠近我的头。指尖快要碰到我的刘海的时候……瞬间！ “不可以！” 严厉而厚重的声音打破了刚刚缓和的气氛。 “施瓦茨大人，请您自重。现在如果摸米歇尔小姐的头，好不容易弄好的美丽发型就会乱了。” “嗯，嗯。是啊……” 被泽拉尔德先生的话弄得有点尴尬，用刚刚缩回去的手挠挠脸颊的施瓦茨大人。也许是因为觉得自己刚刚的行为不妥，管家接着说： “但是，回家之后的话，无论怎样弄乱头发的行为都……” “我才不会做！” “我也不会！” 施瓦茨大人和我同时喊道，坐在泽拉尔德先生旁边的亚历克斯哈哈大笑。 像往常一样的互动让我也忍不住笑了起来…… 感觉肩膀稍微放松了一点。 □□□□□ 穿过大开的正门，进入王城的区域。托马斯大人在宽阔中庭的一角停下马车。 “我就送到这里了。我去马车等候处吃点行为规范餐吧。” 他向从客车下来的我们打招呼，然后潇洒地离开了。 这次的夜会在王城的西栋派对大厅举办。虽然我是第一次来，但据说在广阔的王城中有大大小小各种派对大厅分布在各处。 中庭里有好几位王城的工作人员和警卫兵，正在引导出席者前往会场。 “在那边呢。” 加斯塔尔基家的主人正要一个人向会场走去，就在这时。 “请等一下，施瓦茨大人。” 管家郑重地拦住了主人。 “您得护送米歇尔小姐。” “嗯？” 听到泽拉尔德先生的话，施瓦茨大人回头看向刚从马车上下来、独自站在那里的我，歪着头。 “……护送是指什么？” 啊！这里他还没学过呢！ “就是和舞伴挽着手臂入场哦。施瓦茨大人把惯用手的右臂肘部微微弯曲，米歇尔小姐把手放在那里。” 泽拉尔德先生迅速地指示着，让他和我挽起了手臂。 哎呀，好……好紧张。缠在施瓦茨大人像粗壮的橡树枝一样的手臂上的我的手微微颤抖着。 “这样靠得这么近走路不会不方便吗？要是被敌人突然袭击怎么办？” “……这里是王城，警备很严密，应该没问题吧。” 对于他这种无端的担心，我只能苦笑回应。 顺便说一下，女性站在男性惯用手一侧是因为男性会在与惯用手相反的一侧腰间佩剑。……虽然在这个夜会禁止携带武器。 “那么，走吧。” 他右手挽着我，后面跟着两个随从，加斯塔尔基家的主人再次迈出一步……瞬间。 “哎哟！” 施瓦茨大人的皮鞋尖踩到了我的礼服裙摆！ “呀！” “唔！？” 他慌忙扶住突然向前倾的我。 “没事吧，米歇尔！” “是……是的。” 因为我瞬间紧紧抓住了挽着的手臂，所以避免了摔倒。 “施瓦茨大人，请您走在我半步前的位置。这样应该就不容易踩到礼服了。” “唔，没想到只是走路都这么困难。” 他沮丧地小声嘀咕。 “……我想回去。” 施瓦茨大人，可别在到达会场前就失去信心啊！ 他轻轻叹了口气，然后突然低头看着我。 “米歇尔，你是不是变高了很多？” “靠毅力长高的。” “……毅力？” 高跟鞋就是靠毅力。 听到我的话，他嘴角微微上扬。 “今天能看到和平常不一样的米歇尔，就觉得来夜会有意义了。” “嗯？” 我嘴里含糊的声音听不太清楚。 他眯起眼睛看着我，仿佛要一雪前耻似的，小心翼翼地迈出了第三步。 第109章 星牵夜会(2) “哇……！” 看到华丽的会场，我不禁发出一声感叹。 星牵之夜会的会场“夕星之间”，是一个与王家权威相匹配的豪华派对大厅。 天花板上悬挂着好几盏水晶吊灯，场内如同白昼般明亮。 踩在打磨光滑的大理石地面上，我的脚有些发颤。为了不让人看出我不适应这种场合，我努力不表现出紧张感…… “喂，米歇尔。那边有吃的哦！我可以去拿吗？” “……等会儿吧。” 亚历克斯，你能不能稍微紧张一点呢。 这个夜会没有固定的出席者座位顺序，大家可以坐在任何空着的桌子边，吃着小点心，或者去跳舞。 作为新年第一场由国王主办的夜会，感觉有点过于随意了，但据说这正是为了强调这是一场“自家人的聚会”。 “这就是在年初最忙的时候，把这么多有权有势的人聚集起来，展示王家虚荣的聚会哦。” 这是在马车里托马斯大人的看法……不敬的言论就不要放在心上了。不过，被邀请的一方也能感受到被王家优待的特别感，所以算是互利吧。 顺便说一下，春天举办的宫廷晚宴和这个夜会宗旨完全相反，据说非常严格且格调高雅……去年，听说施瓦茨大人在那里直接咬着牛排吃的时候，我差点晕过去。 话虽如此，这个夜会上使用的装饰品和餐具都是一流的，看到摆满了新鲜的夏季水果和鲜花的桌子，让人惊叹不已，仿佛忘记了现在是物资匮乏的冬天。 “亚历克斯，你作为主人的随从，职责是伺候主人。不要想着自己吃东西。” “咦？不能吃吗？” “基本上随从不能让主人看到自己吃东西的样子。” 面对不满的新随从，经验丰富的管家详细地解释着。 ……加斯塔尔基家的餐桌确实很特别呢，我都有点感觉麻木了。 “随便吃。这里食物多得像山一样。” ……今天可不能这么做哦。 我正要下意识地反驳施瓦茨大人随便说的这句话……就在这时，我眼前出现的东西让我惊呆了。张着的嘴都忘了合上。 会场中央有一颗“星”。 当然，这不是真正的星星。全长大概有两个施瓦茨大人那么高。七根金色的藤蔓从地面螺旋状向上伸展，像花朵绽放一样形成了一个底座。而在上面，摆放着一个有一抱那么大的星星装饰品。这个由无数宝石做成的星星，在吊灯的灯光下反射出绚丽的光芒，如梦如幻。 我知道这个像万花筒一样的星星的真面目。 “王家的‘巡星’……” 大约一百五十年前，为了庆祝现王朝的成立，召集了全国的名工匠制作而成，是王家财富和荣耀的象征。只有在重要的庆典上才会展示，虽然现在已经不这么做了，但据说以前会把这个星星的碎片作为奖赏赐给忠臣。 每个福尔米亚国民都知道它，但实际上几乎没有人见过。这样传说级的国宝竟然在这里……！ 在我斜后方，泽拉尔德先生看着这颗被蜡烛火光映得色彩变幻闪烁的星星，发出一声感叹。 “这就是福尔米亚的星。多么美丽啊。” 真的，仅仅是能看到这个就已经不虚此行了。 在我们被艺术品吸引住的时候，旁边传来一阵窃窃私语。 “喂，施瓦茨大人。我知道这种场面。在街头戏剧里看过好多次呢。” “哦，是什么样的？” “嗯……在豪华的派对上，当有非常昂贵的艺术品展示的时候，一定会有怪盗出现把它偷走！” “原来如此。……这还真是个有趣的情节。” 对着眼神中充满期待的亚历克斯，施瓦茨大人嘴角上扬露出一丝笑容。 ……可不能发生这种事哦，所以请不要做出这种让人不安的预告…… 环顾宽敞的会场，在美丽盛装的绅士淑女中没有看到国王陛下的身影。 被邀请的客人通常要向主办者问候，是还没到来吗？ 虽然我没有直接见过陛下，但我作为福尔米亚国民，从肖像画中知道陛下的容貌。 在主办者不在的情况下，乐队开始演奏，在巡星之树的根部，被邀请的客人手牵手开始跳舞。围绕着中央舞池设置的餐桌旁，也能看到被邀请的客人一边喝着酒一边谈笑的身影。西侧的大窗户外面是阳光房，可以坐在沙发上一边眺望被篝火照亮的中庭一边休息。 总之，正常地享受夜会就可以了吧？ “接下来怎么办呢？施瓦茨大人。” “找个地方坐下吃点东西，然后找个合适的时机离开。既然已经制造了‘应邀参加夜会’的既成事实，而且看起来也没必要勉强去跳舞。” 施瓦茨大人平静地回答抬头看着他的我……大概是想敷衍了事吧。 嘛，如果能不引人注目地离开会场，对我来说也很感激。 “施瓦茨大人，那边的座位怎么样？我来为您带路。” 瞬间泽拉尔德先生就找到了一个空着的桌子。跟着不动声色地把我们引向靠近食物柜台的座位的管家走出去时—— “请问，您是加斯塔尔基阁下吗！能见到您真是荣幸啊！” ——刚迈出第一步就有人打招呼。 “……你好。” 施瓦茨大人回应穿着满是刺绣、看起来很沉重的夜会服的中年男性……但大概不知道对方是谁。 “阁下的众多英勇事迹，我一直想当面听听呢。请一定要来我的桌子这边！” “不，我……” 他正要淡淡地说出拒绝的话……就在这时。 “哎呀！这不是施瓦茨卿吗！你出席夜会还真是少见。来这边聊聊吧。” “什么，加斯塔尔基将军来了！正好，我有个人想介绍给您……” “哎呀，那位就是传说中的加斯塔尔基将军？真的好高大啊。” “但是不像传闻中那么像巨魔……咳咳。也不是充满野性的人呢。” “反而比传闻中……我要不要试着邀请他跳舞呢？” 瞬间，绅士淑女们一拥而上！ 施瓦茨大人很少在社交界露面，但他是祖国的英雄，地位高又有资产，还是适婚年龄的单身贵族……所以，想接近他的人当然很多呢。 转眼间他就被人群包围，站在他半步后面的我完全被将军的身影遮住了。没有人对我感兴趣，我就像变成了透明人一样……虽然我已经习惯了被忽视。 在家里的时候觉得很平常，但施瓦茨大人果然是很厉害的人呢。 ……我这样的人一起来，还真是不搭调呢。 就在我要低下头的瞬间，一只强有力的手猛地把我的肩膀搂了过来。 “非常感谢你们的邀请，但今晚我已经有约了。” 听到那低沉的声音，我抬起头，看到施瓦茨大人正用期待同意的眼神看着我。 ……不行。我没有时间随便沮丧。今晚我的任务是为施瓦茨大人开路。 我悄悄地调整呼吸，带着从容的微笑点了点头。我不能只是个陪衬，必须扮演一个配得上将军的舞伴。 “走吧。” 施瓦茨大人拉着我的手走向舞池，包围着的人群让开了一条路。 “……结果还是不得不跳舞了。” 他一边摆好跳舞的姿势一边撅着嘴。我苦笑着说： “嘛，跳舞的时候谁也不能跟我们说话了。” 要突破那个包围圈，跳舞是最好的借口。 但是，即使是为了不让人靠近……能在这么华丽的舞台上和穿着正装的施瓦茨大人跳舞，还挺让人开心的呢。 乐队演奏的是福尔米亚王国社交舞的经典曲目。以前泽拉尔德先生在府邸的玄关大厅弹奏过这首曲子。 我们像练习时一样在嘴里数着拍子，随着音乐迈出了第一步。 第110章 星牵夜会(3) 一转圈，裙子的下摆就轻飘飘地展开。 现成的高跟鞋尺寸有点大，即使在脚趾处塞了东西，脚在鞋里还是会滑，脚后跟被磨得生疼。 紧身胸衣很紧，让人呼吸困难，头上戴着的布花、珍珠和自己头发的重量让脖子感觉快要断了。 ……时尚就是忍耐。 但是，不能表现出这些努力，要继续扮演优雅的贵妇人。感觉自己就像浮在湖面上的白天鹅。 “施瓦茨大人，您的舞跳得越来越好了呢。” 我用只有他能听到的音量小声说道，他微微垂下眼角，露出苦笑回应我。 “这是被泽拉尔德狠狠特训的结果。” 加斯塔尔基家的主人很信任一板一眼的军人气质的管家，基本上会接受年长的他的建议和指导……虽然偶尔也会逃跑。 话说回来，在吊灯下跳舞的施瓦茨大人，和我第一次见到他的时候简直判若两人。 那个时候的他，头发和胡子都很长很乱，穿着皱巴巴的军服…… “怎么了？” 施瓦茨大人疑惑地看着微微露出回忆笑容的我。 “没什么。” 他脸上有很多伤痕，看起来很严肃，但那黑色的眼睛中既有锐利又有温柔，和那时一样没有改变。 一曲结束的时候，我们离开了舞池。 “辛苦了，施瓦茨大人，米歇尔小姐。” 我们走向餐桌的时候，泽拉尔德先生立刻拉开椅子，让我们坐下。 “请喝饮料。我也准备了一些可以简单吃点的东西。” 迅速地递上高高的香槟杯和盛着几种小点心的盘子。真是无微不至。 “米歇尔，你听我说。老爷爷说我不能坐下，也不能吃东西。” 站在我身后抱怨的男装随从，被老家管斥责道：“你这！” “随从在夜会上坐在邀请客人的座位上是不可能的。而且现在要称呼为‘米歇尔小姐’。” 被泽拉尔德先生责备，亚历克斯的脸颊鼓得更厉害了。 ……哎呀呀，带她来夜会是个错误吗？ “对不起呢，是我硬把你带来的。” 对有点沮丧的我说，泽拉尔德先生回答道：“不。” “这个会场是亚历克斯作为加斯塔尔基家的随从成长的好实践场所。我会严格指导她的！” 啊，泽拉尔德先生进入魔鬼教官模式了！肯定在我们跳舞的时候他也在指导亚历克斯吧…… “亚历克斯，如果你饿了就去随从的等候处吧？托马斯大人说那里有一些小吃。” 听到我支援的话，少女抬眼思考了一下，说：“那我可以去中庭吗？我想看看那里的庭院是怎么建造的。” “嗯，可以。有需要的时候我会去叫你。” “好！那我去了！” 亚历克斯立刻兴高采烈地蹦蹦跳跳地离开了会场。看着她离开后，泽拉尔德先生摸着胡子冷冷地小声说道： “……今晚米歇尔小姐是加斯塔尔基家主人的舞伴。作为随从，‘有需要的时候去叫你’，这作为女主人来说是本末倒置了哦。” 呜……不想让人讨厌而总是和颜悦色是我的缺点呢。 “我会更加努力……” 在不像贵妇人而有点垂头丧气的我旁边，施瓦茨大人吃完了盘子里的食物。 “需要我再为您拿点吃的吗？” 泽拉尔德先生一边指示侍从把空盘子拿走，一边说道。 “吃的东西我自己什么时候想吃了就去拿。不用照顾我。” 老家管严肃地回应有点不耐烦的施瓦茨大人：“那可不行。照顾施瓦茨大人是我的工作，不能让主人亲自动手。” 泽拉尔德先生转向我，看到我的杯子也空了。“米歇尔小姐的杯子也空了呢。饮料柜台有不含酒精的水果宾治，怎么样？” “好的，麻烦了。” 我点头回应，他微微皱起眉头。“对随从不用敬语也不用这么客气，米歇尔小姐。” ……“那就这样吧”才是正确回答呢。 看着泽拉尔德先生像在人群中穿梭自如地去拿食物，施瓦茨大人露出无奈的苦笑。“泽拉尔德，看起来你很享受啊。” “如鱼得水呢。” 据说曾是地方领主管家的他，非常重视礼仪和规矩。这种正式的场合很适合他吧。 “我怎么都不习惯派对。去年的晚宴的时候，后面的人一直不停地换盘子和杯子，烦死了。我跟侍从说别这么麻烦，把所有的盘子一次都拿过来，结果不知为什么那人哭了。” 施瓦茨大人一脸不解地托着腮。 ……那侍从肯定也很困惑吧……加斯塔尔基家为了不让侍从离开，会把所有菜都摆在桌子上，但那是很特别的情况哦。 我有点想向托马斯大人打听去年晚宴的各种事情，但……还是有点害怕不敢问。 遇到施瓦茨大人之前的他，是什么样子呢？ 如果没有遇到施瓦茨大人，我现在会…… 我正陷入沉思，突然背后传来一个清冷的声音。 “日安，加斯塔尔基阁下，米歇尔。” 回头一看，加斯塔尔基家在社交界为数不多的熟人，罗克珊·科内尔伯爵小姐站在那里。她的斜后方还有她的随从克里斯先生的身影。 “罗克珊小姐！好久不见。” 我慌忙站起来，捏着裙子的下摆向她行礼，她笑着回应我。 “哎呀，也没有很久不见吧？” 她笑着用眼神示意我们桌子旁的空椅子。“我可以坐下吗？” “可以。” 听到施瓦茨大人的话，克里斯先生拉开椅子，罗克珊小姐坐下。 “克里斯，拿点喝的来。” “遵命，小姐。” 果然是真正的贵族小姐，对待随从很自然。 ……不，我大概从出生起也应该是贵族小姐才对。 第111章 星牵夜会(4) “又见到你们真开心。你看，我的直觉很准吧？” 罗克珊小姐调皮地眨眨眼，自我夸赞着，却不会让人觉得讨厌，反而有点可爱。 “我也很高兴见到您，罗克珊小姐。” 听到我由衷的话，她故意扬起眼角。 “哎呀！说了不用叫‘小姐’啦，米歇尔。” “啊，非常抱歉，罗克珊……” “不用道歉啦。” 面对惶恐的我，罗克珊甩了甩戴着蓝色宝石的亚麻色头发，爽朗地笑着。 “不过，你们能找到我们还真厉害呢。” 虽然说是自家人的聚会，但实际上是有几百人规模的夜会，会场也很大。感觉要遇到熟人还挺不容易的呢。 对于我的疑问，她摆摆手说：“很简单呀。因为加斯塔尔基阁下在这个会场里就像‘巡星之树’一样有存在感呢。” ……我家主人被当成地标了。 “而且，你们俩的舞蹈也很引人注目哦。” 哇！被看到了！ 我红着脸用双手捂住脸颊，罗克珊小姐意味深长地笑着。施瓦茨大人则面无表情地喝着杯子里的饮料。 “罗克珊是和谁一起来夜会的呢？” “和我父亲。他还是一如既往地忙着给我找夫婿呢。” 她微微回头看了一眼右后方，缩了缩脖子。视线前方那个身材魁梧的绅士应该就是科内尔伯爵吧。 “阁下和米歇尔是第一次参加星牵之夜会吗？” “嗯。” “是。” 我们点头回应，罗克珊微笑着。 “我是第二次来哦。第一次来的时候，被那个巡星的美丽惊艳到了呢。支撑星星的大树是用非常坚硬沉重的合金做成的，据说要十个卫兵一起才能搬动呢。” 那七根螺旋状的金色藤蔓被称为大树。 “巡星也非常重，据说和一个十岁的孩子差不多重呢。” 罗克珊热情地说着，施瓦茨大人小声嘟囔道：“哦，那偷起来可有点费劲啊。” “嗯？” “没，没什么！” 我慌忙转移她的注意力。 所以说，不会有怪盗出现啦！ “那个，嗯……今天的夜会主办者国王陛下也会来吗？” 我拼命转换话题，罗克珊毫无怀疑地回答了我的问题。 “是呀。通常陛下会在夜会开始的时候出现，然后在中间的时候离开……” 据说这是陛下为了让被邀请的客人能自在地度过夜会而做的考虑呢。 罗克珊拿起随从不经意间放在那里的苏打水杯，润了润嘴唇。 “不过，据说今年不知道陛下会不会来呢。也难怪啦。” “有什么理由吗？” 我歪着头问，她的父亲在王都担任官职，所以她很自然地回答道：“陛下的第十一个孩子马上就要出生了。” “哎呀，真的吗？” “是的呢，据说莉兹夫人快要生产了。” “那真是可喜可贺啊！” 福尔米亚王国国王布拉姆韦尔陛下目前和王后共育有三位王子和一位公主，和三位侧室共育有两位王子和四位公主。 国王的第三位侧室莉兹夫人怀孕的消息在夏天的时候由政府公布，没想到这么快就要生了。这在新年可是个很棒的话题呢。 顺便说一下，陛下的十个王子和公主中，有一半已经成年，很多人也都组建了家庭。 “陛下说哪怕稍微露个面也好，宰相阁下和我父亲这么说过呢。” 和宰相阁下有交流，不愧是伯爵家！ 啊，不过施瓦茨大人也经常和王国的领导团队交流呢。或者说，施瓦茨大人自己就是领导团队的一员……再次觉得我来到了一个很厉害的地方呢…… 正和罗克珊小姐愉快地交谈着的时候， “打扰你们谈话了，请问您是加斯塔尔基阁下吗？” 又有人来打招呼了。这次是个中年男性。他恭敬地行礼后，用沉稳的语气说道：“我是克劳德伯爵家的索隆。有件事想请教阁下，不知您能否赏光到我的桌子这边来一下呢？” 施瓦茨大人厌烦地皱起眉头。大概是想说“我有同伴在”来拒绝吧，他刚要开口—— “听说阁下在北方边境管理着好几座兼具堤防功能的要塞。我的领地也有相似的地形，所以想在建造堡垒的时候请您给些建议……” ——听到这里，他闭上了嘴。 这是没法拒绝的事情呢。 夜会的目的是社交……也就是建立人脉。人脉也和工作相关。施瓦茨大人既然作为福尔米亚王国的将军领俸禄，就会有无法避免的情况。而且，克劳德伯爵的领地离王都很远。好不容易有机会来到王都，想听听防卫专家的意见也是理所当然的。 “我知道了。” 施瓦茨大人点点头站了起来。然后，有点为难地低头看着我， “我去去就来。” “是。” 不用在意我哦。我会乖乖地当一个不是壁花而是桌花呢。我微笑着回应他，他微微眯起眼睛然后离开了。 “走了呢。” 同席的罗克珊小姐有点遗憾地叹了口气，“还想再聊一会儿呢。”我对她露出笑容。 “罗克珊如果有事情的话随时可以离开哦，没关系的。” 我觉得一直让她陪着我很不好意思，但是， “哎呀，别赶我走嘛。我和米歇尔还没聊够呢。” 罗克珊小姐笑着喝了一口苏打水。她是为了不让我一个人孤单所以才留下来的吧？虽然有点不好意思，但我很开心呢。 “让你们久等了。请慢用。” 泽拉尔德先生拿着五个大盘子回到了我们这一桌，现在是两位小姐的桌子了。他右手拿一个盘子，左手拿四个盘子，走路的时候一点瓷器摩擦的声音都没有就把菜上好了，真不愧是他。 摆满四人座圆桌的五颜六色的卡纳佩、皮丘斯和小巧的玻璃甜点让罗克珊瞪大了眼睛。 “哎呀哎呀，米歇尔也很能吃呢。” ……那是误会！ 第112章 星牵夜会(5) “米歇尔的礼服真漂亮呢。” 罗克珊一边吃着用小番茄和生火腿串成的一口大小的开放式三明治，一边看着我这件装饰着很多水蓝色花朵的礼服。 “很少见的设计呢，设计师是谁呀？哪个工坊的？” “嗯……不是哪个工坊的，算是无名新人的试作品吧……” 总不能说这是加斯塔尔基家的两个随从把旧衣服改出来的吧。 “很华丽但又不会太甜腻，很沉稳，很适合米歇尔呢。” 能得到家人以外的人的夸奖，努力没有白费呢。 “谢谢。罗克珊的礼服也非常漂亮哦。” 不是客套话，她那柔软的亚麻色头发和鲜艳的橙色礼服很相配。美人穿什么都好看呢。 “谢谢。不过，礼服虽然穿起来和挑选的时候都很开心，但要注意颜色和设计不能撞衫呢。一个季节里同一件礼服不能穿两次，可要说第二年再穿又会过时……” 她说出了贵族小姐才有的烦恼。 我只是今晚穿一次，但在社交季里经常被邀请参加各种派对的贵族小姐可就辛苦了。 不只是夜会，还有午餐会、茶会、从早上就开始的典礼等等，每次都要穿不同的礼服……当贵族，如果没有财力可不行呢。 ……话说回来。 我一边悄悄把奶油芝士卡纳佩放进嘴里，一边观察着罗克珊和她周围。 有着蓝色眼睛、身材高挑的罗克珊很优雅，成熟得让人不敢相信她和我同岁。作为科内尔伯爵家的长女，她肯定有很多追求者吧…… 虽然我不算在内，但在只有包括这么出色的罗克珊在内的两位女性的桌子旁却没有一个男性来搭讪，似乎是因为加斯塔尔基家和科内尔家的随从在阻止男性靠近我们这一桌。 仔细一看，加斯塔尔基家的管家泽拉尔德先生和科内尔家小姐的专属随从克里斯先生站在那里，挡住了周围人的视线，巧妙地改变着朝我们走来的男性的路线，引导他们往别的方向走。 ……他们什么时候关系这么好了？我们家和他们家的随从。 罗克珊似乎察觉到我注意到了随从们的举动，嘴角上扬，露出调皮的微笑。 “不用管我哦，米歇尔如果有想跳舞的对象就去邀请嘛。” 原来这个“驱虫阵型”是罗克珊的指示啊。 “不用了，我只是作为施瓦茨大人的舞伴来的。在施瓦茨大人回来之前我会待在这里。” ……看来泽拉尔德先生也是考虑到了我的心情才和克里斯先生配合的吧。施瓦茨大人也说过会为我考虑呢。 只是，在以交流为目的的夜会场合，妙龄的贵族小姐一直待在餐桌旁不出去，确实是个奇怪的情况呢。 听到我的话，罗克珊更加觉得有趣了。 “哎呀，加斯塔尔基阁下这么爱管着人吗？米歇尔和别的男士跳舞他会吃醋吗？” “不，不是这样的！” 我下意识地叫了出来，被自己的音量吓了一跳，慌忙闭上了嘴。他不可能因为我而吃醋。施瓦茨大人总是很淡然，执着的大概只有蛋类料理吧。 “施瓦茨大人是很宽容的人。我觉得他不会在意我和谁去哪里。” 我红着脸低下头，拼命地辩解着，罗克珊则像是很无奈地叹了口气。 “不会是——” ——不是这样的吗？她刚要说出口，却突然停住了。 我对这突如其来的沉默感到奇怪，抬起头来，只见她张着嘴，像个“啊”的发音的样子，整个人僵住了。 “……罗克珊？” 我叫她，她突然一把抓住了我的胳膊。 “哇！？” 她把我连人带椅子拉向她，躲在我的肩膀后面，脸凑了过来。 “罗，罗克珊……” “……米歇尔，怎么办……” 伯爵小姐用颤抖的声音在我耳边小声说。 “会场里，有我心仪的人在……！” ……什么？？ 这个会场里有罗克珊的心上人！？ “啊？在哪里呢？” “在那里……” 我顺着她的视线悄悄看去，只见食物柜台旁边站着三个穿着装饰很多的白色军服的青年。 白色的立领上衣搭配金色肩章，白色长裤和及膝的黑色长靴。 那是近卫军骑士团的制服。在禁止携带武器的会场里只有他们腰间佩着剑，是因为近卫军骑士团负责这个会场的警备工作。 近卫军主要负责王族和王都周边的警备工作，他们纪律严明、举止优雅，因此别名也被称为“王国的白鹭”。 ……和“战场的噩梦”这个别名完全不同呢。 罗克珊在夏天的时候和交往的对象解除了婚约，现在应该是单身。难道她在近卫军骑士团里有了意中人吗？ 福尔米亚的贵族如果得到家长的认可，可以无视身份差异自由恋爱结婚，而且本来在王城任职的骑士中贵族子女就很多。 近卫军骑士肯定经过了身份调查，所以作为伯爵小姐的对象是比较安全的。 “是谁呀？” 我实在按捺不住好奇心问道，脸颊染上玫瑰色的罗克珊害羞地把手放在嘴边。 “那边有三个近卫军骑士吧？” 嗯嗯。 “站在他们前面的……” 嗯嗯……嗯？ “穿紫色礼服的那位。” ……啊？ 仔细一看，除了三个穿白色军服的人之外，还有一个人。 及腰的如银河般的银色长发扎成高高的马尾，用令人惊叹的复杂工艺的金色发饰固定着。 即使不算高跟鞋的高度也比三个骑士高，那如美术馆女神像般婀娜多姿的苗条身材被有光泽的浅紫色鱼尾裙包裹着。年龄大概在二十五六岁左右吧。 即使是同性的我也不禁被吸引住了…… “很漂亮吧？” 罗克珊轻叹着问道，我下意识地点了点头。她确实是一位非常美丽的女性。 银发美女挺直脊背，微微扬起下巴，一只手放在腰间，正在和三个骑士说话。那姿态……看起来像是在下达什么命令呢？ “那位是费恩伯格侯爵贝尔纳蒂亚大人。” 诶——……！？ “啊？侯爵？侯爵吗？？不是侯爵小姐也不是侯爵夫人，而是侯爵大人！？” 那位绝世美女！？我还以为自己听错了，再次询问，罗克珊陶醉地点头确认。 “是的哦。贝尔纳蒂亚大人是费恩伯格侯爵家的当家人。同时还担任王国近卫军骑士团的总长呢。” 这额外的信息也太丰富了吧！ 我的大脑一下子接收了太多信息，感觉快要爆炸了。 “穿着礼服，说明今天是以侯爵阁下的身份出席的呢。平时穿军服也很帅气，穿礼服的样子也很美啊！” 罗克珊双手合十，像在朝拜一样看着贝尔纳蒂亚大人。她的样子完全就是一个怀春少女。 “那个，罗克珊。你说的心仪的人是……” 我再次确认道。 “当然是贝尔纳蒂亚大人啦！” 她立刻回答道。 第113章 星牵夜会(6) “很厉害吧？身为女性却继承了家督，站在了拥有五个分团的近卫军骑士团的顶点！我也想像她那样强大而骄傲地活着！” ——科内尔伯爵家失去了作为继承人的长子，罗克珊必须招婿来延续家族名号。 而她希望以“科内尔女伯爵”的身份守护娘家，而不是成为“科内尔伯爵夫人”。 然而，在这个国家，罗克珊的愿望很难实现。在这样的情况下……那个叫贝尔纳蒂亚·费恩伯格的女人，实现了罗克珊所向往的未来。 也就是说，她是罗克珊在“理想”意义上的“心仪之人”，而非单纯的“恋慕对象”。 “真是一位了不起的人呢。” 我把心中的感想直接说了出来，“就是啊！”罗克珊握住我的手，把脸凑得更近了。 “费恩伯格家原本就是近卫军骑士团总长的家族，不过贝尔纳蒂亚大人可不是仅仅因为血统就当上总长的哦。 当然，对于女性继承家督以及统领骑士团，肯定是有反对声音的吧？你看，就像我们科内尔家一样，不管在哪里，那些老顽固们思想都很僵化。但是她凭借实力把这些都压制下去了！ 她以王立骑士学校第六十二期的首席毕业生身份毕业，加入骑士团后迅速建立功绩，不到十年就登上了顶点。 我来到王都后才知道贝尔纳蒂亚大人，听到她的那些英勇事迹，我心中热血沸腾。我特别喜欢的一个故事就是丝柏溪谷剿灭盗贼团的行动！那简直就是传说。 而且，传说还在不断增加呢。在每年夏天举办的枪术比赛中，她已经四连冠了！骑着白马的样子那叫一个英姿飒爽！ 骑马时那银白色的头发飘动的样子，就像驾驭着天马的女神！据说在御前比试中还和加斯塔尔基阁下对战过呢，不过因为是不公开的，所以像我这样的普通人看不到。 要是像枪术比赛那样卖门票的话，我们科内尔家一定会全力去弄一张的！” “那真是……很厉害呢。” 罗克珊语速极快却一个字都不结巴，发音清晰流畅，滔滔不绝地说着，我只能不停地点头。她的热情真是不一般。 就在我们说着的时候，贝尔纳蒂亚大人结束了和近卫军骑士的谈话，转身准备离开。 看到她向我们这边走来，似乎要经过我们的桌子，我小声对旁边的罗克珊说：“那个，要不要跟贝尔纳蒂亚大人打个招呼呢？邀请她到我们这桌来坐坐什么的……”我觉得这是个难得的能和她心仪的人亲近的机会，但是，“不行！” 罗克珊满脸通红，用力地摇头。 “不行不行不行！我还没准备好呢。不过你别误会哦，我也很想跟她说话，也非常尊敬那些有行动力能主动去搭话的人。毕竟是夜会嘛，积极拓展交友关系才是正确的。但是我做不到。我现在要是和她面对面，会蒸发掉的！” ……蒸发？ “所以，在我继承伯爵之位，能以领主的同等身份和她说话之前，我要隐藏自己的气息，默默地关注着她。” 罗克珊把我当成墙壁，从背后偷偷看着她心仪的人。她那慌乱的样子和真诚的决心形成了一种不平衡，让人觉得有点可爱。 “喜欢”的心情因人而异。“因为喜欢所以想靠近”的心情，和“因为喜欢所以不敢靠近”的心情，两者同样重要且珍贵。 而且，人的内心可以同时拥有这两种矛盾的心情。复杂而难解……谁也无法否定这种心情。 有着自己成为伯爵这个梦想的罗克珊。有目标并且能坚持自我地向前迈进的人是闪闪发光的……真让人羡慕啊。 不管这种动力是“信念”“憧憬”“野心”还是“恋慕”。 希望她的梦想能够实现。 第114章 星牵夜会(7) 突然，高亢的喇叭声在会场内响起，被邀请的客人一同站了起来。 “啊，国王陛下好像来了。我要回到父亲身边了。” 和与克里斯一起消失在人群中的罗克珊交替，施瓦茨大人回来了。 “没出什么问题吧？” “没有。” “一切安好。” 对于主人的询问，我和管家点了点头……真的是密不透风的严密护卫呢。 在被邀请的客人的关注下，轻快的号角声过后，卫兵高声宣告。 “国王陛下、卡梅隆殿下，入场！” 看到入口处的身影，所有人一起跪下。陛下悠然地走到巡星之树的下面，然后回头看向众人。 “众人平身。” 厚重却又清晰悦耳、让人听着很舒服的声音。 福尔米亚王国国王布拉姆韦尔陛下。比巡星还要耀眼的金色头发和漂亮的络腮胡，透明度很高的祖母绿眼睛。深邃的眼窝、左右对称的美丽容貌，看起来比我父亲年轻很多，让人难以相信他们是同一代人。在陛下旁边的是第三王女卡梅隆殿下。和我年龄相仿的她有着和陛下一样的金色头发和绿色眼睛，温柔微笑的样子如同天使般可爱。福尔米亚王室以成员容貌出众而在各国都很有名。 “大家能来真是太好了，我的同胞们。今晚尽情吃喝、畅所欲言，好好享受吧。” 随和的问候让被邀请的客人站了起来，大家都围上去想和陛下交谈。王女殿下周围也围了很多人。平时绝对不能主动和王族搭话，但这个夜会似乎比较随意……对我来说，王族太神圣了，我吓得腿都软了。 我正因为第一次近距离看到陛下和王女殿下而紧张得僵住时，被很多人围着谈笑的陛下突然看向了这边。 圆圆的绿色眼睛变成了高兴的弓形。 “施瓦茨！终于把你拉到夜会来了。” 瞬间，围着陛下的人群让开了一条路。 “国王陛下，感谢您的邀请。” 对于恭敬地低下头的将军，陛下快活地笑着说：“别说违心的话！”……被看穿了呢。不过陛下这么随和地和施瓦茨大人说话，看来陛下和施瓦茨大人关系很好吧？ “尽情吃这里的美食吧。为了让施瓦茨你满意，准备了很多呢。” ……施瓦茨大人的大食量连国王都知道啊…… 陛下一边笑着和施瓦茨大人交谈，一边注意到了在旁边像石头一样僵住的我。 “话说施瓦茨，这位小姐是谁？” 哇，太惶恐了！ 对于陛下的询问，我因为紧张而动作僵硬地行礼，施瓦茨大人介绍道：“她是我的亲戚，米歇尔·特……” 还没说完， “陛下！” 突然一个穿着官吏制服的青年跑过来，在陛下耳边说了些什么。陛下点了好几次头，然后看了看周围的客人。 “各位，我差不多该走了。很快就会有新的王族成员诞生了。” 会场里响起一片欢呼声，人们跪下送别我们的国王。 陛下披着有羽毛装饰的披风向出口走去，像是突然想到了什么一样回头看了一眼。那个视线的前方是…… ……咦？感觉和我对视了一下。 “嗯？在哪里见过……” 陛下微微歪着头，带着王女离开了星牵夜会。 “好了，回去吧。” 施瓦茨大人瞬间吃完了桌子上剩下的食物，说道。 宴会还正热闹，但他似乎觉得已经向国王陛下问过好，没有什么遗憾了。 “那我去让托马斯大人把马车准备好。” 泽拉尔德先生朝着车夫的等候处走去，我也抬头看着施瓦茨大人。 “我去把亚历克斯接回来。” “我也去。” 这种小事我一个人去就行，可我家主人有点过度保护了。但是，我们刚要一起走出去的时候， “施瓦茨卿，一定要来我的座位这边！” “不不，来这边。有个人想介绍给阁下……” 不断有人来打招呼。 “抱歉，我们要回去了。” 将军冷淡地拒绝，但邀请的人还是不停，我们被拦住了脚步。我和他一起走的话，速度也会变慢，所以很难摆脱。这种情况下，单独行动可能效率更高。 “您先去入口处等我吧。” 我对着皱着眉头随意应付着邀请者的施瓦茨大人用口型这么告诉他，然后离开了他，朝着通向中庭的西侧大窗户走去。 ◆◇◆◇ 穿过通用口的玻璃门，是一个阳光房。里面准备了长椅、毯子和水壶，可以一边醒酒一边欣赏美丽整齐的中庭。 因为设置了小型暖炉，所以即使是晚上也很暖和。 从木地板连接着的低台阶下去就能走到庭院里。 现在阳光房里没有人，仅仅走了几步，却感觉派对会场的喧闹像假的一样，非常安静。 “亚历克斯？” 我从室内向外呼喊，但没有回应。 是走得太远了吗？ 我小心翼翼地走下台阶，来到中庭。好冷！夜晚冰冷的空气让我抱住自己裸露的肩膀。 “亚历克斯，在吗？” 呼出的气是白色的。被篝火照亮的夜晚庭院充满幻想，让人感觉像是走进了童话世界。 常绿树的灌木丛里，好像随时会有小精灵探出头来。 要是带了披风来就好了，现在实在是太冷了，不能在这里待太久，不然会感冒的。 “阿莱……” 我正要第三次叫同事的名字—— “唔……” “呀！？” ——从脚边传来的声音让我跳了起来。 惊讶地低头看去，在修剪整齐的矮树根部好像长出了一双人脚。不，不只是脚。 从擦得发亮的皮鞋尖开始，顺着优质的羊毛裤往上看，出现了一个有身体、有胳膊、有头的人。 这个青年有着柔顺的金色头发，长长的睫毛下隐约可见低垂的绿色眼睛。他穿着以奶油色为主调的优雅夜会服，无力地躺在庭木的根部。 第115章 星牵夜会(8) “您、您没事吧！？” 我慌忙跑过去，他微微睁开眼睛笑了笑。哇，好漂亮的人。一瞬间，我甚至产生了遇到了妖精的错觉。 “嗯，没事。” “不，这不行吧！” 对无力地点头的他，我忍不住反驳道。因为这个人的脸色苍白得吓人，已经不是发青那么简单了！ “您怎么了？” “有点不舒服。别在意。” 这怎么能不在意呢！ “躺在这么冷的地上，会让身体更不舒服的。您能站起来吗？” “嗯……我试试……” 看起来比我稍微年长一点的青年摇摇晃晃地坐了起来。 “您没有随从跟着吗？” 从他的穿着来看，应该是夜会的被邀请者。如果是这样的话，附近应该有随从才对，我这么一问， “在我倒下之前让他去叫人了……” 结果在等人来的时候就倒下了吧。 我扶着他瘦弱的身体，好不容易把他带到阳光房的长椅那里……还好这位不像施瓦茨大人那么高大。 一开始我还以为他是喝多了，但他身上一点酒味都没有。 “不好意思啊。” 看着他痛苦的呼吸，我犹豫了一下，解开了他的衣领，给他膝盖上盖了一条毯子。他微微露出的脖子像冰一样冷。 “要喝水吗？” 我拿着水壶问他，他有点不好意思地皱起了眉头。 “对不起啊，给你添麻烦了。” “别这么说。” 要是就这么把他扔在那里冻死了，我也会做噩梦的。 就在我拿着杯子要倒水的时候，一阵匆忙的脚步声传来。 “奥利！” 以冲破玻璃门的气势进入阳光房的是……穿着紫色鱼尾裙的女人。 啊，这位是罗克珊心仪的人贝尔纳蒂亚大人。 她跑到长椅边，用双手捧着他像雪一样白的脸颊。 “感觉怎么样？没事吧？” “别这么担心，我的蒂亚。没事的。我是想来看你可爱的礼服样子才这么着急赶来，结果失败了。” 面对满脸焦急的贝尔纳蒂亚大人，他温柔地笑了笑。 “是这个人救了我。” 顺着他的视线，她好像才第一次注意到我，回头看着我。 “是吗，感谢你。” “不，我没做什么……” 我真的没做什么了不起的事，所以请不要行那么大的礼，头都快碰到地了！反而让我很慌张。 “真的很感谢你。接下来我们会处理的。” 从她的声音里能听出“不要再插手了”的意思，所以我行了个礼就回到了派对会场。 我看到有几个穿着白色长袍的男女进入了阳光房，像是王城的医生……和我交替着。虽然还是有点担心，但医生来了应该就没事了。 所以，我现在该做的是…… “亚历克斯，你去哪儿了呢？” 在王城的中庭转了一圈的亚历克斯正准备回到夕星之厅。 “那个龙的绿植雕塑好厉害啊！把好几棵树连起来修剪的技术真是让人起鸡皮疙瘩。真想在更亮的时候从上面俯瞰一下。跟施瓦茨大人求求情的话，他会让我爬上了望塔吗？” 她一边心情愉快地小声嘟囔着，一边准备回到加斯塔尔基家众人所在的座位，这时， “喂，你！” 背后传来一声呼喊。她回头一看，那里站着四位年轻的贵妇人。 “有什么事吗……？” 亚历克斯一边疑惑着，一边勉强用敬语反问。贵妇人们对视一眼，发出 “呀” 的欢呼声。 “你好可爱啊！几岁了？” “哎呀，要说帅气才不会失礼嘛。你是哪家的孩子呀？” “在今天来的随从里你绝对是最棒的！” “你那红色的头发，是天生的吗？染的？还是假发？” 突然被穿着华丽礼服的贵妇人围住，被一连串问题轰炸，她有点惊慌。从对话中可以推测出，她似乎被误认为是少年随从了。 参加派对的随从和侍女们都很注重外表，所以很多来参加派对的绅士淑女也很期待看到他们。随从也是衡量贵族家庭地位的一个指标。 …… 不过，这些事情，作为才做了一年仆人的亚历克斯是无从得知的。 “那个，我…… 我有点急。” 面对贵妇人们的压迫感和令人窒息的香水味，亚历克斯结结巴巴地想要逃跑，但对方没有放松攻势。 “呀！还说‘我’呢！好可爱！” “反应都好纯真！” 完全被当成稀有动物对待了。 “喂，一起去那边喝点东西吧？” “你会跳舞吗？一起跳舞吧。” “我说了我得回去了。” 她轻轻地把贵妇人摸过来的手推开，尽可能礼貌地想要离开这个地方 —— “喂，那个小鬼！吵死了！” —— 但事情没那么顺利。 一个年轻的贵族站在了正要逃跑的亚历克斯的前进方向上。 年龄和托马斯差不多。这个穿着缀满宝石、看起来很沉重的黄绿色夜会服的青年，恶狠狠地瞪着她。 “一个下等人被女人围着就得意忘形了。认清自己的身份。” 亚历克斯差点回嘴说 “这又不是我的错”，但还是忍住了。 红红的眼睛，摇晃的身体，即使隔着几步远也能闻到酒气。 …… 这家伙，完全喝醉了。 亚历克斯根据经验知道，不能靠近喝醉的人。 “是是，对不起。那么，再见！” 她只是形式上地低下头，想要赶紧离开，但， “什么态度！” 亚历克斯被这个喝醉的贵族拦住了！ “喂，你。去给我拿酒来。” 他蛮横地命令道，亚历克斯皱起眉头。 “啥？为啥是我？” “下等人不能违抗贵族！让你做什么就做什么！” 就算不大声嚷嚷也能听见啊。眼前的这个年轻贵族和以前的父亲重叠起来，让她很生气。 如果是以前的她，在这个时候肯定已经对这个蛮横的男人动手了。但现在她是加斯塔尔基家的仆人，她紧紧地握住手指，指甲都嵌进了手掌里，努力忍耐着。 一边是单方面恐吓的贵族，一边是低着头、肩膀颤抖的随从。 注意到这一幕的派对服务人员为了平息事态走了过来。 “不好意思，客人。如果您要喝的东西，这边有……” 他端着放着几种杯子的银色托盘递过来，但， “别碍事！” 年轻贵族把托盘挥开了。 第116章 星牵夜会(9) ——那个时候我正在会场里寻找亚历克斯。 一边环顾着中心的巡星之树和舞池，以及外侧散布的餐桌，一边走着…… 咦？ 我好像看到谈笑的贵妇人中间有一条红色的马尾辫跳动了一下，于是停下了脚步。往回走了几步确认，看到了被穿着礼服的女性们围着的少年随从的打扮。 亚历克斯在同龄人中算比较高的，今天还穿着厚底靴子，更高了一些，但是被周围贵妇人的高跟鞋、宽大的礼服布料以及高高盘起的头发遮住了，所以一开始没看到。 啊，终于找到了！ 我松了一口气，正要走过去带她回来的时候， “下等人不能违抗贵族！” 突然一声尖锐的恐吓在周围响起。 嗯？什么？起争执了？ 我定睛一看，一个穿着黄绿色夜会服的年轻贵族站在亚历克斯面前，他一边叫嚷着什么，一边把旁边服务人员手里的饮料托盘打掉了。 噼里啪啦！！ 玻璃碎了一地，银色托盘也滚落一旁，发出很大的声响。大理石地面上出现了五颜六色的水渍。这突发的情况让贵妇人也发出了尖叫。 “非常抱歉！” 服务人员脸色大变，想要去捡玻璃碎片，但是刚蹲下的他被年轻贵族一脚踢开。 “这里的打扫就让这家伙来做！” 年轻贵族伸出黄绿色的袖子，指着亚历克斯。我很想马上跑过去，但是被骚乱吸引而停下脚步的人以及巨大的桌子挡住了去路，不能随心所欲地行动。 “为什么啊？” 亚历克斯不客气地反问。 “因为你才变成这样的。快捡起来。我的鞋子也湿了，跪下擦干净。” “我不明白什么意思。为什么我要……” “你是哪家的随从？” 亚历克斯的反驳被年轻贵族压了下去。 “把国王陛下的夜会搞砸了，就让你的主人来赔偿吧。” “啥！？施……和我家主人没关系吧！” 年轻贵族立刻抓住了惊慌的随从的弱点，开始恶意地继续攻击。 “那你就道歉。舔我的鞋子的话我就原谅你。” ……！ 面对嘻嘻笑着的青年，亚历克斯肩膀颤抖着。 “快点快点。不然我就告诉你家主人哦？” 她很苦恼。在对恩人的情义和自己的自尊之间纠结着。然后…… 亚历克斯咬着嘴唇，咬得都要出血了，正要跪下的时候…… “请等一下！” 我终于挤开人群，滑到了他们两人中间。 “您……请问我家随从做了什么吗？” 呜呜，声音有点尖。但我还是尽量挺直脊背，像要护住亚历克斯一样与青年贵族对峙。 ……不过，亚历克斯比我还高呢。 “啥？你是这家伙的主人？” 看到我这个寒酸的贵族小姐出现，黄绿色夜会服的青年更加嚣张了，气势汹汹地说道。 “这个小鬼以下犯上顶撞我！真是个态度恶劣的随从。还把好酒给打翻了。把国王的夜会搞砸了，这个责任你打算怎么承担！？” 他的怒吼让我的腿有点发软。但是……害怕先放一边。 “如果我家随从让您不愉快了，非常抱歉。这完全是我的教育不足，我衷心地向您道歉。” 我捏着礼服的裙摆，屈膝行了个淑女礼。背后传来亚历克斯不甘心地咬牙的声音。青年满意地扬起了嘴角。 “是吗，既然你明白……” “但是。” 我打断了他愉悦的声音，直直地看着他。 “把杯子弄掉这件事，我们没有错。” 听到我毅然决然地这么说，他瞪大了眼睛。 “你说什么？你要护着这个随从吗！” “如果是我们的错，我们会诚心诚意地道歉。但是，据我所见，把杯子弄掉的是您，我家随从既没有碰过杯子也没有碰过您。这肯定没错吧？” ……如果被斥责的是我自己，我可能会把额头贴在地上请求原谅。不反抗，压抑自己的内心，等待对方的怒气过去。我一直以来都是这样保护自己的。 但是……我不想让亚历克斯有这种不合理的遭遇。她的尊严，作为年长者的我必须要守护。 “你，你是在瞧不起我吗！？” “不，我只是非常认真地在确认事实。” “你，你，你……！” 他的脸涨得通红，这时，一开始就在场的贵妇人小声说道： “我也看到了。是他单方面找那个孩子的麻烦。” “是啊，把服务人员踢开也有点……” “怎么了？起争执了吗？” “那个男人找小孩子随从的麻烦。” “在国王陛下的夜会场合，大人找小孩子吵架吗？” 议论声一圈圈传开。在周围人的白眼下，这次轮到他咬嘴唇了。 “哼，算了！真扫兴！” 他虽然气得发抖，但可能也感觉到形势不利，转身要走。我也不想引人注目，正好趁这个机会带着亚历克斯混在散开的人群中离开这里，但是—— “喂。你，叫什么名字？” ——他只转过头来，问了最后一个最讨厌的问题。贵族之间，被问了名字就不能不回答。我犹豫了一下， “我是特纳子爵罗伯特的女儿，米歇尔。” ……与其把施瓦茨大人牵扯进来，还不如报出自己娘家的名字更好。 “给我记住，侮辱查宁伯爵家的罪，我会让你后悔的！” 他怒气冲冲地踩着仿佛能把大理石踩裂的脚步声消失在人群中。 ……“给我记住”这种狠话，还真有人用啊…… 我有点头晕，和亚历克斯朝着和他相反的方向走去。 第117章 星牵夜会(10) 我扬起下巴，故作镇定地走着，等来到远离喧闹的地方，就软绵绵地趴在一张空桌子上。 “呼……紧张死了。” 现在全身都使不上力气。连我自己都觉得，做了一件不适合自己的事情。 亚历克斯担心地轻轻拍着我像水母一样软塌塌的后背。 “对不起，米歇尔。变成这样。” 看着有点沮丧的她，我微笑着说。 “别在意。啊，不过也有点希望你在意一下呢？不管怎么说，把你一个人留下是我的错。” 明明泽拉尔德先生说了那么多次，我却还是纵容了她，这是我的责任。后果应该由我来承担。 “而且，也不是亚历克斯主动去招惹那个人的吧？” “我才不会那么做呢！” 做园丁工作的随从拼命否定。 “是那家伙突然来找茬。我也不想给施瓦茨大人……还有米歇尔你添麻烦。” 嗯嗯。我很明白这一点，也相信她。 “不管怎么说，亚历克斯没事就好。我们回去吧，施瓦茨大人还在等我们。” “好！” 活力十足地点头的亚历克斯拉着我软绵绵的手，让我从座位上站起来。紧张是一方面原因，还有就是因为穿着不习惯的鞋子又跳舞又跑，膝盖直打哆嗦。鞋跟那里磨得也快到极限了。 虽然有礼服的裙摆挡着看不见，但要是新的丝袜破了洞或者渗出血来就不好了。 “那个，米歇尔。” 一边走着，亚历克斯一边说。 “我要学习。不光是关于花园的事情，家里的事情我也要学。泽拉尔德爷爷虽然总是唠叨很烦，但我会好好跟他学。我也要向米歇尔你学习。” “……嗯。” 亚历克斯还在成长中。让小树苗笔直地成长是大人的责任。 “话说，米歇尔你原来是子爵家的小姐啊！为什么要做女仆呢？” “为什么呢。” 对于知道了这个事实的同事，我含糊地回避了这个问题。不是要隐瞒什么，只是……这是我不想回忆起来的事实。 ——今天报出自己的身份，还真有点难受呢。 不过，我想应该没人知道特纳家吧。 充满各种活动的“星牵之夜会”，对加斯塔尔基家来说也差不多该结束了。 接下来只要和大家会合然后回家就好。 “好想快点脱掉鞋子和礼服。” 我已经完全进入回家模式小声嘟囔着…… ……但是，今晚的主要事件，从现在才开始。 “米米米米歇尔！” 亚历克斯像蝉鸣一样叫着我的名字，拉着我的胳膊。 “啊，那是！！” 她惊愕地瞪大了眼睛，拼命指着刚才我们所在的地方——就是亚历克斯卷入争吵的附近——在她剪得短短的指甲指向的地方，我看到了…… “火？” ……那是会场的一个角落熊熊燃烧起来的火焰。 ——他很生气。 最近在王都崭露头角的地方新兴贵族家的少爷他，对今晚充满了期待。 这是他第一次参加王都的社交界，而且还是国王主办的夜会。 当然，受到邀请的是他的父亲伯爵，他只是陪同而已，但这都是小事。 重要的是现在他出席了“星牵之夜会”这个事实。 看到作为王家象征的“巡星之树”，以及极尽奢华的装饰、美食和音乐，他兴奋不已。 酒杯一空就会有人自动送上酒来，他喝得有点多，变得趾高气扬，充满了毫无根据的自信。 能在这么特别的场合的我肯定是特别的人。 他心情愉快地在会场里走着，看到前面有一群打扮得很漂亮的贵妇人。华丽而优雅的都市女性。 他像被吸引了一样朝那边走去……然后发现了被贵妇人围着的红头发随从。 “可恶！一个下等人竟然被众星捧月！” 仅仅是想起刚才的事情，他眼前就一片通红。那些贵妇人明明应该是和自己相配的存在。 “我没有错。我只是在教训一个不知天高地厚的小鬼随从而已。我没有错。我是正确的。可是……” 那个穿着水蓝色礼服的小姐突然出现在正在教训随从的他面前，指责他。因为那个女人，他在众多贵人面前被当成了坏人。所以他只好无奈地离开了那里。 那个女人、那个随从，还有帮那个女人说话的那些人，全都是低级的垃圾。 “竟敢让我丢脸！我不会原谅你的，那个傲慢的女人。名字好像是……” 一边发泄着愤怒一边走着的他，肩膀撞到了一个手拿酒杯正在谈笑的绅士的肩膀。 “喂，你。很危险啊！” 他想无视对方直接走过去，就在这时，他的胳膊被绅士抓住了。瞬间。 “烦死了！” 他那已经快满到溢出的愤怒之杯，在这最后一摇之下彻底溢了出来。像是被无法阻挡的激情之浪冲走一样，他挥拳打向绅士。 绅士完全没有防备，被拳头打中，踉跄着后退了两三步。 周围响起一片尖叫声。 “你，你这家伙！干什么……” 嘴角流出血的绅士，为了稳住身体把手撑在旁边的桌子上。 ——就在这时，负面的多米诺骨牌效应开始了。 只有一条腿的圆桌因为重心只在一个地方，失去了平衡，上面堆满食物的盘子翻了下来！ 而且，非常不巧的是，一个路过的淑女踩到了洒在地上的奶酪酱，滑倒了！ “哎呀！” 向后大幅度仰倒的淑女，为了不摔倒拼命地挥舞着双手……结果，她手里的羽毛扇子飞了出去！ 羽毛扇子高高地飞向天花板，掠过点着几十根蜡烛的吊灯，带着火星继续飘飘悠悠地飞着……最后落在了窗帘上。 然后—— 砰！！ ——窗帘瞬间燃起了红色的火焰。 第117章 星牵夜会(11) 眼前这不可思议的景象让我的思维停滞了几秒。 ……不，即使思维恢复了，我也无法理解。 为什么夜会会场会着火呢！？ 起火点在离出入口最远的西北角附近。火焰像舔舐着易燃的窗帘和壁纸一般迅速蔓延，顺着天花板上垂下来的装饰蕾丝瞬间扩散开来。 “着火了！” “着火了！” 看到火焰的被邀请者们纷纷叫嚷起来。 黑烟升起，一股不同于蜡烛的刺鼻气味飘散开来，会场一下子陷入了恐慌状态。福尔米亚的着名贵族们不顾形象地朝着出口跑去。 尖叫声、怒吼声、餐具破碎声、翻倒的桌子、被人群挤倒的人。 在这样的混乱中，我的心和身体有一瞬间像是被遗落了。 “米歇尔！快跑！” 被亚历克斯拉着胳膊，我回过神来。 对，得赶紧跑。我也想跟着周围的人往出口跑，但是—— “砰！！” “呜！” ——我被自己礼服的裙摆绊倒了。 “你在干什么啊，米歇尔！” 她的抗议很有道理。 做随从的少女扶着我想让我站起来。 “快点跑啊，米歇尔！” 嗯，我也想跑。但是，脚很疼，动不了。 “亚历克斯，你先走吧。” 我想把她的手推开，但是， “说什么傻话！” 亚历克斯带着快哭出来的表情继续扶着我的肩膀……“傻话”有点多余了。 我的脑海中有一角还保持着冷静，这大概就是我陷入恐慌的证据吧。不知为何，我对周围的世界有一种不真实感。 “哇！？” 突然，随着亚历克斯惊愕的声音，我的视线暗了下来，我疑惑地抬头看去。 ——在那里看到的是……满眼的星光。 据说由十个卫兵抬进来的巡星之树。有着七根缠绕在一起的粗壮树干的沉重金属树，在惊慌逃窜的人们的碰撞和绊倒下失去了平衡，像快要停下的陀螺一样开始大幅度摇晃……朝着我这边倒了下来。 ……在那个瞬间，我很想表扬一下自己能迅速地把扑过来的亚历克斯推开。 “米歇……” 坐在地上的少女惊愕地瞪大了眼睛。 大概，我也是和她一样的表情吧。 ……玩砸西瓜游戏时的西瓜，会是这种感觉吗…… 看着逼近的金色大树，我突然这么想到。 小时候，一到夏天，我就会和母亲、祖父……还有父亲一起去海边。 那是一片蓝得让人分不清与天空界限的大海。热得仿佛能烫伤人的白色沙滩。还有那不知为何让人觉得很怀念的海潮的味道。 “记住哦，米歇尔。大海是我们生命的源泉。” 戴着宽边帽子，温柔微笑的母亲。祖父在沙滩上铺好垫子，呼唤着我。一脸不情愿的父亲也在。 “喂，米歇尔！来玩砸西瓜吧！” ◆◇◆◇ ——这是那个时候我砸的西瓜来报复我了吗？ 那个西瓜后来我们一家人吃得很开心呢。 时间的流逝感觉异常缓慢。 我连眨眼都做不到。我忘记了呼吸，一直注视着不断逼近的金色“死亡”。 ……被国宝压扁，从某种意义上来说算是很有缘分吧……？ 被星星的光芒吸引的我的视线……突然被黑暗笼罩了。 “……嗯？” 我又一次无法理解眼前的状况，眼睛眨了两下。 像旋风一样突然出现在坐着的我面前的，当然是施瓦茨大人…… “唔！” ……他轻轻哼了一声，对着倒下来的巡星之树伸出右手，单手就接住了它！ 冲击使得他脚下的大理石地面发出“啪”的一声。哇，出现了像蜘蛛网一样的裂缝！ 如此惊人的一幕让正在惊慌逃窜的被邀请者们也停下了脚步，目光都集中在了他身上。 但是，事情还没有结束。大幅倾斜的大树，以及它上面的宝石块——巡星——从底座上滚落下来。 围观的被邀请者们倒吸一口凉气…… 然而，在王国的至宝砸到地上之前，被施瓦茨大人空着的左手接住了。 瞬间，尖叫声变成了欢呼声。 在掌声和喝彩声中，他淡定地把大树放倒在地上，然后抬起头开口说道： “卫兵，上前！” 声音大得仿佛让会场内的所有空气都震颤起来。 将军对着出现的卫兵们毫不犹豫地下达命令。 “你，敲响警钟。你去联系王族居住区的主楼，守住通用门。进入非常警戒级别‘鹰’，把王族的安全放在最优先。你去把所有的卫生班和军医都召集过来。其他人引导被邀请者疏散。一小队去进行灭火行动。按照程序来。对已经疏散出去的被邀请者一定要通过名单确认他们的安全。” “是！” 卫兵们利落地敬了个礼然后散开了。 混乱的会场恢复了秩序，在迅速的疏散引导下，被邀请者们一个接一个地被带到了会场外面。 西侧的大窗户被打开，手推式的洒水车被运了进来。把水管连接到中庭水池的洒水车，据说不仅可以用来浇树，在发生火灾的时候也可以使用。 下达完指示的施瓦茨大人轻轻呼出一口气，低头看着我。 “没事吧？米歇尔。” “没事……大概。” 虽然我的腿软得动不了。 他微微眯起眼睛说“很好”，然后向我伸出右手。我正要把自己的左手放在他的手上—— “哇！我就知道你会来的，施瓦茨大人！！” ——就在这时，亚历克斯紧紧地抱住了他强壮的胳膊。 黑烟刺激着眼睛，喉咙也很痛。 “别吸进烟。” 说着，施瓦茨大人蹲下身，毫不犹豫地一把将我抱了起来！ “哇！？” “别乱动，会掉下去的。” 他像在责备在他怀里乱动的我。 我当然会乱动啊，我被公主抱了呢！ “喂，请放我下来！我自己能走！” “能走的话早就跑了吧？一直瘫在这儿会碍事的。老实点接受救助。” ……呜呜。 被他的道理说得无法反驳，我只能缩起身子。 “没错没错，米歇尔被施瓦茨大人抱着是最好的。” 喂，亚历克斯。别笑嘻嘻的！ “离开你身边是我的错。” 施瓦茨大人用只有我能听到的音量小声说道。 “让米歇尔陷入危险了。” ……他是觉得没能给我“最大限度的照顾”吧。 “这种情况谁也想不到啊。” 所以别责怪自己了。 在不熟悉的夜会上忙得焦头烂额的施瓦茨大人。但是，在紧急时刻能指挥卫兵的他很帅气……果然，比起“贵族”，他更像是“将军”，我再次有了这样的实感。 “施瓦茨大人！米歇尔小姐，亚历克斯。你们没事吧。” 一出会场，泽拉尔德先生立刻跑了过来。他身后还有托马斯大人。 “突然看到很多人从会场跑出来，我们进不去，很担心你们！” “发生什么事了？警钟响了，主楼也被封锁了。” “不太清楚具体情况。发生火灾了。会场的警卫负责人是谁？” “今晚应该是近卫军骑士团的第一到第三分队在执勤。负责人是费恩伯格总长。刚才看到她从主楼往这边跑过来了。穿着礼服还跑得超快！” 将军对副官的回答点了点头。 “那把情况告诉她，之后就交给她吧。托马斯，你先去告诉费恩伯格总长我发布了‘鹰’级警戒令。我把家里人送上马车后也过去。” 听到施瓦茨大人的话，托马斯大人像是忍不住了一样，把秀丽的脸扭向一边。 “我本来想着紧急情况就不吐槽了……阁下，这一晚上发生了什么啊？感觉你们像是要去度蜜月一样！” 呀！怎么能这么说！ 施瓦茨大人重新抱好惊慌失措的我，面无表情地说： “米歇尔走不了路，我只是帮个忙。没别的意思。” “是啊。胳膊和胸膛都借出去了呢。” 托马斯大人，别再说多余的话了！ “那个，施瓦茨大人，请放我下来。我和亚历克斯还有泽拉尔德先生在这里等就好。施瓦茨大人您先去忙工作吧……” “比起托付给他们两个，我抱着米歇尔走更快。” 我的提议被驳回了。 “那我先去传令了，阁下您慢慢来。” 托马斯大人用在紧急情况下也不紧张的语气挥挥手。施瓦茨大人对着离开的他的背影喊道： “托马斯。” “什么事？” 将军用手腕轻轻一抛，把和我一起抱着的东西扔了出去。 那个东西划出一道平缓的抛物线，被反射性张开双手的托马斯大人接住—— “砰！！” “呜！” ——太重了，他的上半身猛地一沉。 这也难怪。那个巡星，差不多有十岁孩子那么重呢。 ……希望他的腰没受伤。 “喂，阁下！这是巡星！国宝！您这是干什么啊！？” “偷的。” “偷！？” “还回去。” “啥！？您在干什么啊，阁下！等等！” 把惊慌失措的托马斯大人留在那里，加斯塔尔基家一行人朝着马车走去。 第118章 温情满宅【1】 施瓦茨大人和托马斯大人向警卫负责人说明完情况后，乘坐马车回到加斯塔尔基府邸时已经过了半夜。 “那么，各位。晚安。” 目送托马斯大人的马车在门前把我们放下后疾驰而去，我们终于踏入了宅邸。 ……虽说如此，我还是被施瓦茨大人抱着。 这次夜会全是意想不到的事情，回家后的安心感深入骨髓。啊，我的家最好了。 “泽拉尔德，把药箱拿来。亚历克斯，烧点热水用桶提过来。” 施瓦茨大人一边命令两个仆人，一边把我放在客厅的长椅上，然后跪下来亲自给我脱鞋。 “哇！施瓦茨大人！” “别动。” 我惊慌地想把脚缩回来，却被他紧紧抓住了脚踝。 “嗯，这很严重啊。” “没想到会磨破到这种程度……” “哇！我还是第一次见到这么大的水泡。” 袜子被脱掉，被三个人看到光脚，真是无比羞耻。 我自己也小心翼翼地确认，脚后跟的皮都磨破了，脚趾和脚底分别起了好几个大水泡。 “这不是摔倒受伤，而是正常走路时磨出来的吧。为什么磨成这样了都不说？” “……对不起。” 面对皱着眉头的施瓦茨大人，我沮丧地垂下肩膀。因为……好不容易成为了施瓦茨大人的搭档，所以想让自己尽可能看起来漂亮一点。 “果然鞋子还是得定制的好。” 泽拉尔德先生拿着高跟鞋仔细端详着评价道……这只是碰巧不合脚而已，现成的鞋子里也有适合我脚的。这次只是没有时间把鞋穿习惯。 施瓦茨大人用桶里的热水仔细地给我洗脚，涂上药膏缠上绷带。被他比我的脚大很多的手掌包裹着触碰，痒痒的……我真想乱动一番。 “总之，在伤好之前，除了室内鞋，其他鞋子都禁止穿。长时间走路和购物也都禁止。交给泽拉尔德和亚历克斯去做。” “……好的。” 禁止事项又增加了。作为一个被剥夺工作的仆人，我的存在价值是…… 给我缠上一圈圈的绷带，穿上袜子和毛茸茸的毛线室内鞋，治疗结束。 “那么，去换衣服吧。一直穿着这身衣服，比被关进监狱的时候还让人喘不过气。” ……施瓦茨大人，您到底做了什么啊？ “我也累垮了！好想快点脱掉这沉重的衣服睡觉！” 做园丁随从的亚历克斯赞同地松开衣领。 我也想快点换衣服，但是有换洗衣服的我的房间在二楼。以我现在的脚，爬楼梯得花不少时间吧，我正这么想着。 又理所当然地被施瓦茨大人一把抱了起来。 “今天的施瓦茨大人是米歇尔的搬运工呢。” “比平时买的小麦大袋子轻多了。” 亚历克斯调侃着，他却满不在乎地回应。 ……请不要把少女和面粉相比。 “啊！累死了！” 一到我的房间，亚历克斯就把随从的衣服脱得乱七八糟。 “喂，别把衣服弄皱了，挂到衣架上啊。” “等会儿再弄。呜呜，好冷！” 她迅速地只穿着一件睡衣，毫不客气地钻进了我的被窝。因为刚刚才点上暖炉，室温还很低，她大概是想用毛毯暖和身子吧。 ……看来她所谓的“好好表现”是从明天开始呢。 我把她叫到我的房间是想让她帮我换衣服，结果她自己倒先舒服起来了，真狡猾。 男性的衣服自己一个人能脱能穿，但是女性的礼服没有别人帮忙的话很难穿脱。 “亚历克斯，帮我解开背后的扣子好吗？” 我在梳妆台前解开头发一边问道，但是没有回应。 “喂，亚历……” 这次我回头叫她， “呼……” ……果然，正处在成长期的少女早就进入梦乡了。 要是平时我就会让她这么睡了，但是今天可不行。我也是各种紧束、系扣、勒紧，身体已经到极限了。 “亚历克斯，起来！帮我脱礼服！” 就算在她耳边吵闹，戳她的脸颊，她也完全醒不过来！ 怎么办，就这样到早上我可受不了。必须想办法把礼服脱下来…… 我绞尽脑汁想到的办法只有一个。那就是“叫泽拉尔德先生过来”。 虽然让男人帮忙有点抵触，但是他做执事很久了，照顾贵妇也很有经验吧。 我把头探出被夜幕笼罩的走廊，叫着同事的名字。 “泽拉尔德先生——” …… 寂静笼罩着宅邸，安静得让人耳朵疼。 “泽拉尔德先生——！” 这次我提高了音量，但是回应我的只有微弱的回声……唔，他是在听不到的地方吗？ 虽然脚很疼，但也只能去找他了吧。 我正要悄悄从自己房间出去的时候…… “怎么了？这么大声。” “呀！！” 突然旁边传来声音，我吓得跳了起来。走廊的黑暗中，施瓦茨大人拿着灯笼站在那里。 最近习惯了他在身边所以有点大意了，从下面被昏暗的灯光照着的满是伤痕的施瓦茨大人的脸太有压迫感了，我差点以为心脏要停止跳动了。 我掩饰着自己的惊慌抬头看着他。 “不好意思，吵到您了。我有点事找泽拉尔德先生。” “泽拉尔德的话在一楼准备红茶呢。如果有我能帮上忙的事就说吧？” 这么说着的他已经从夜会服换成了平时的衣服。 ……呃……怎么办呢？ “那个，其实亚历克斯在我的房间睡着了……” 听到我的话，他往房间里看了看。 “要把亚历克斯搬到她自己的房间去吗？” “不用！那个没关系！” 虽然裹着厚厚的毛毯，但是亚历克斯只穿着睡衣呢。不能让男人看到。 “呃，我一个人换衣服有点困难，本来想让亚历克斯帮忙的，但是她睡着了……” “……所以你就想叫泽拉尔德过来吗？” 我解释完后，施瓦茨大人发出低沉的哼声。 咦？怎么感觉……他心情不太好？ “帮你换个衣服，我也能做到。” 听到他有点赌气的声音，我不由自主地回答“好的，那就拜托您了”。 “那去服装室吧。” 礼服和首饰都要放在那里，而且也不想叫醒亚历克斯。 我捡起扔在地上的随从的衣服，和主人一起朝着服装室走去。 第119章 温情满宅【2】 “我该做什么？” “那首先，请把项链的搭扣解开。” 我把头发撩起来，背对着施瓦茨大人，露出后颈。我好像听到了一声轻微的咽口水的声音。 “那我开始了。” 他的手指小心翼翼地触碰到项链—— “啪！” ——与此同时，也碰到了我的后颈，那冰冷的触感让我不由自主地缩了一下脖子。 “什、什么！？” 听到我的惊叫，施瓦茨大人连忙把手缩了回去。 “不、不是。没什么……请继续吧。” “嗯……” 我的心脏怦怦直跳。紧张得身体僵硬，我一动不动地等着他解开项链。 ……但是。 “嗯？嗯？这是怎么回事？” “捏住搭扣一端的突起，按下去之后再拉，就会有一根细金属杆被拉出来。” “啥？按下去再拉？” “把它往回推的同时斜着往上一拉就解开了。” “啥？斜着？等等，我都不知道哪个是突起。” 房间里很昏暗，只有灯笼的光。本来就很难看清，用将军那又粗又厚的手指做这种精细活儿就更难了。 而且项链的搭扣本身就是像一个珠宝饰品一样的设计。 努力了一会儿的施瓦茨大人，无奈地叹了口气，小声嘟囔道： “可以扯断吗？” “不可以。” 您以为这条项链多少钱啊。 几分钟后，项链终于被顺利地解开了。 那么，接下来…… “请帮我把礼服的扣子解开……” 提出请求的我也很不好意思。 礼服的背后是和礼服同布料的圆形扣子。沿着脊椎的线条，用短的绳子环扣得紧紧的……但是。 “很难解开啊！” 布料很滑，小小的扣子又间隔很小地排列着，所以对于将军的手指来说，情况和刚才一样。 施瓦茨大人额头上青筋暴起， “……可以撕开吗？” “不行。” 请不要在只有“系上”和“解开”两个选项的部件上增加“破坏”这个选项。 “那个，要不还是叫泽拉尔德先生过来吧？” 我小心翼翼地询问， “不用叫他。” 立刻就被否决了。 ……好吧，反正之后就是睡觉了…… 今晚看来会是一个漫长的夜晚。 亚历克斯傍晚帮我穿礼服的时候都没花这么长时间，施瓦茨大人艰难地解着礼服的扣子。 “这就完了吗？” 他把最后一个圆形扣子从绳子环里取出来，长出了一口气。虽然刚刚经历了一场激战很不好意思…… “还有，想请您把束身衣的带子也解开……” 真是的。让主人做这种事，亚历克斯，我真的会记恨你的！ 满脸通红低着头的我身后，我们国家最强的将军正在解着紧身内衣的结。……从旁人看来，这真是一幅超现实的景象呢。 “简直就像胸甲一样。你竟然穿着这种东西。” 施瓦茨大人对有鲸鱼骨的硬束身衣感叹道。嘛，从某种意义上来说确实是一种防具呢。 “真没用啊，我。” 他一边从上往下松开束身衣的系带，一边小声嘟囔着。 “让米歇尔这么辛苦。对亚历克斯和泽拉尔德也是。今晚的我真是一点用都没有。” 在回来的马车上，我把亚历克斯被贵族青年纠缠的事情报告给了他。 从准备夜会到回来。他大概是在为没能掌握仆人的行动而懊悔吧。但是…… “施瓦茨大人已经很努力了。” 我传达着自己的想法。 “虽然是第一次参加夜会，有不熟悉的地方，但您表现得很得体。在您看不到的地方发生的事情也没办法。但是，在我最需要帮助的时候，您确实赶来了。我觉得今晚的火灾也是因为有施瓦茨大人在，才能把损失控制在最小。” 听说今晚的火灾在我们回来的时候就被扑灭了，也没有蔓延到其他建筑，虽然有伤者但没有死者。 “我要是没有施瓦茨大人，就变成被砸烂的西瓜了。” “……西瓜？” 那是我的比喻啦。 “总之，我也很感谢施瓦茨大人。” 他虽然叹了口气说“是我没看好你们，是我的错”，但又说： “谢谢，米歇尔。你可真是惯坏我的高手。” “我才是……谢谢您。” 我也一直被您惯着呢。 “不过，夜会真是让人受够了。再也不去了。” 听到施瓦茨大人厌烦的声音，我轻声笑了起来。 “话虽这么说，但肯定还会有躲不掉的邀请呢。好不容易学会了跳舞。” “不，不去。米歇尔你也不想再和我跳舞了吧？” 施瓦茨大人的话让我惊讶地回头。 “不是那样的！我，还想和施瓦茨大人多跳……” 就在我激动地喊出来的瞬间。 “啪！！” 松开的束身衣和礼服一下子都掉了下来。 因为衣服脱掉而感觉身体轻了一些的我，和瞪大眼睛僵直在那里的他直直地对视着…… “@#￥%……&*！？” 对着发出不成声的惨叫蹲下去的我，他慌慌张张地跑出了服装室。 “快，赶紧换好衣服睡觉。晚安！” 门被大力关上的声音和快速远去的脚步声响起。 啊啊啊啊啊！我这是做了什么啊！！ 在这最后的最后出了大丑，我把身体缩进脱掉的礼服里，好一会儿都动不了。 ◆◇◆◇ 稍微冷静下来后，我收拾好服装室，换上睡衣回到自己的房间。 我在床中间睡得正香的亚历克斯旁边躺下，蜷缩着身子闭上眼睛。 ……今天发生了好多事，好累啊。 希望从明天开始能回到平静的日子。 一边这样想着……我很快就进入了梦乡。 ——然后。 我不经意间扔出的小石子，在平静的水面上泛起涟漪，不久后发展成一场席卷加斯塔尔基家的大骚动，这些…… 现在的我还无从知晓。 第120章 午后的温馨 新年的第三天，醒来的时候已经是中午了。 从窗帘的缝隙中射进来的强烈阳光让我愕然。 “……睡过头了！！” 嗯？现在几点了？一起睡觉的亚历克斯也不在！我慌忙从床上下来…… “好痛！” 脚底的水泡碰到地板，疼得我差点昏过去。还好没有破裂。 我急忙换上女仆装，把脚伸进有棉花的室内拖鞋里，紧紧抓住扶手，慢慢地走下楼梯。为什么没有人叫我起床呢？ 如果被解雇了怎么办！ 焦虑感涌上心头，我的脚也不听使唤，走得很慢。 好不容易走到玄关大厅的时候，从厨房那边传来了人的声音。 我悄悄地从门里往里看，在料理台、烤架和水瓶前分别有一个人影。 是施瓦茨先生、亚历克斯和泽拉尔德先生。 施瓦茨先生看到呆呆地望着他们的我，苦笑着说： “起来了啊。其实你还可以再睡一会儿的。” “……呃。” “早上好。” 其实已经是中午了，但我还是傻傻地打了招呼。这次是亚历克斯对我说话： “咦？你已经起来了吗？” “……这是什么情况呢？” “米歇尔大人看起来很疲惫，所以施瓦茨先生吩咐让你自然醒。”回答我疑问的是泽拉尔德先生。 “所以现在大家在做午饭呢。”亚历克斯补充道。 ……这是怎么回事。我的工作竟然让大家来做了。而且连主人施瓦茨先生也在做！ “那个，我来做饭吧！”我拼命想走进厨房，但是： “你这样的脚还走不稳吧。今天你休息。”施瓦茨先生高大的身体挡住了我。 “但是，大家也都很疲惫啊……”我还想坚持，但是： “没关系啦，偶尔有这样的一天也不错。今天米歇尔就负责照顾鲁尼吧！” 亚历克斯把一只茶色的猫递给我，让我坐在凳子上。 我一边抚摸着柔软的毛，一边看着加斯泰格家的主人和两个仆人做饭。 午饭的菜单好像是干面条的意大利面。 ……但是。 （啊，水溢出来了！） （哇，大蒜炒过头了，烧焦了！） （哎呀，那个培根，我还想留到周末呢，竟然全用了……！） 我非常想插手！当我实在忍不住要从凳子上站起来的时候： “今天感觉像妈妈的生日呢。”亚历克斯想起了什么，笑着说。 “你妈妈的生日？”家令听到后反问。庭师少女点点头。 “我家基本上都是妈妈做饭，但是只有妈妈生日的时候，我和爸爸还有弟弟妹妹一起做饭。”她怀念地说着。 “不过，小弟弟和小妹妹基本上帮不上忙，我和爸爸除了做园艺工作也不擅长做饭，所以做得很糟糕。但是妈妈还是说‘很好吃’，然后吃了下去。” ……虽然亚历克斯曾经走过一点弯路，但是她是在一个温暖的家庭中长大的呢。 “这是个好习惯。”施瓦茨先生眯着眼睛，微笑着说。 “我们家也这么做吧。在谁的生日的时候，其他人做饭。” “好啊，赞成！谁的生日最早呢？” “我的手都痒痒了。得赶紧去买些香料备着。” 厨房里响起了笑声。 这过于温馨的场景，不知为什么让我非常想哭……我重新坐在凳子上，一边抚摸着鲁尼的背，一边看着三个人。 第121章 庆典的落幕 星巡之庆典期间也接近尾声。 新年的氛围渐渐平静下来，政府机关和市场都恢复了正常业务的时候。 我正在整理厨房的地下储藏室。 因为很快就能正常买到新鲜的食品了，所以必须按照日期的先后顺序使用保存食品。 虽然考虑到紧急情况会多准备一些储备食物，但如果在关键时刻食物变质了就没有意义了。 定期检查和更换是很重要的。 因此，今天我取出了几瓶夏天腌制的泡菜。 在市场上蔬菜种类多且价格便宜的夏天大量腌制泡菜是我每年的惯例……留在老家的泡菜现在怎么样了呢？ 不过，现在已经没关系了。 看着透明玻璃瓶中浸泡在泡菜汁里的五颜六色的蔬菜，我心里很高兴。我很喜欢泡菜呢。 直接吃也很美味，可以切碎了放进沙拉里，或者做成调味汁，也可以用在肉菜的酱料里。 切成薄片可以做三明治的馅料，也可以炒着吃，或者做成汤。 总之，今天的午饭就做水煮蛋、加了蛋黄酱、黄瓜、甜椒和洋葱泡菜的三明治吧。 再做一道用鲱鱼罐头做的腌菜怎么样呢。 用很多材料做料理很有趣，但从有限的食材中探索如何做出更多种类的菜也别有一番乐趣。 今天早上我还烤了中午吃的面包，现在只需要准备馅料了……就在这时： “你在干什么呢？” 今天还在休息的施瓦茨先生突然出现在厨房。 “我在整理储备食物呢。想着把旧的先用完。” 听了我的话，他哼了一声，从摆在料理台上五颜六色的泡菜中拿起一瓶小胡萝卜泡菜。 “这是夏天做的吗？” 他看着我贴的手写日期标签，扬起了粗眉毛。 “是的。这些胡萝卜是在市场上便宜买的。” 我记得是因为胡萝卜大丰收，卖不出去，所以用箱子装着便宜卖。 我买了很多回来，大量腌制了。 一共腌了七瓶，现在只剩下这一瓶了。 “我可以吃吗？” “请便。” 施瓦茨先生不等我回答完就打开了瓶子。真空密封的瓶盖明明很紧，他却像拧纸一样轻松打开了……我有时候要费半天劲才能打开呢…… “嗯，很好吃。” 他用手指捏起一根小胡萝卜，直接放进嘴里。清脆的咀嚼声让人感觉很舒服。 “我以前以为泡菜只是酸的保存食品，没想到可以腌制各种食材，而且可以直接吃不会噎着。我是来到这个家，在餐桌上吃到泡菜后才喜欢上的。” “那太好了。” 被夸奖我很高兴。但是……直接吃会噎着，施瓦茨先生以前吃的是什么泡菜啊？ “啊，说到夏天腌制的……” 我想起来了，又一次钻进地下储藏室。 “这个也快没了呢。” 我拿出一个比泡菜瓶大两圈左右的瓶子。 “这是什么？” 施瓦茨先生接过瓶子，疑惑地往里面看。瓶子底部有大约一杯透明的红色液体： “这是山莓酒。” 这是用这个宅邸里采摘的山莓加上酒和糖腌制的。 实际上，两个月左右的时候取出来，再放一个月左右，然后加水稀释，可以作为餐前酒喝，也可以用来给料理和点心增添风味。 “这是家里自己腌制的果酒啊。” 施瓦茨先生一边感叹着，一边看着瓶子，目光落在了贴在上面的标签上。 “原来如此，这是那个时候的山莓啊。” 他感慨地喃喃自语。标签上写的是……他生日的前一天的日期。 “早知道的话，我就更珍惜地喝了。” 听到主人的抱怨，我微笑着说： “今年也会做的哦，山莓酒和果酱都会做。因为亚历克斯一直在照顾，肯定会比去年结更多的果实。” “嗯，很期待。” ——希望今年也能像去年一样度过。这就像是一个类似祈祷的约定。 “话说亚历克斯和泽拉尔德呢？” “他们在院子里借着劈柴的名义在进行剑术指导呢。” “那我们中午就在院子里吃吧。今天阳光很温暖。” “好的。” 对于这个很棒的提议，我立刻开始准备。 季节流转，留下了很多回忆。我们尽情享受了这个宁静的假日。 第122章 亚历克斯的淑女教育 在某个平常的午后。我一边叠着刚收进来的衣服，一边想着差不多该开始准备晚饭了。这时： “不对！” 从玄关大厅传来泽拉尔德先生尖锐的声音，还有“咚”的一声硬物落地的声音。 我慌忙跑过去，看到穿着燕尾服的家令和正在捡起掉在地上的书的少女庭师。 亚历克斯头上顶着一本硬壳书，为了不让书掉下来，她张开双手摇摇晃晃地保持着平衡。 但是： “不要只盯着书！视线要直视前方！挺直脊背！”泽拉尔德先生立刻斥责道。 “就这样往前走！不要低头！……看！” “哇！”亚历克斯迈出一步的瞬间，从头顶滑落的书，让泽拉尔德先生发出失望的声音，亚历克斯也同时发出焦急的声音。 “真是的！这根本不可能嘛！” “说想要学习作为贵族家仆人应有的举止的人是亚历克斯你哦。正确的姿势和优雅的走路方式是基础！不许抱怨。” 泽拉尔德先生平淡地告诫着跺脚发脾气的亚历克斯。 看来年轻的同事正在履行夜会上的约定呢。 这两个人总是一说话就像在吵架，让我很担心，不过性急又好奇心旺盛的亚历克斯和有耐心又博学的泽拉尔德先生似乎还挺合得来。 ……但是，不喜欢大声说话的我，还是希望他们能更温和地聊天…… “话说，优雅的走路方式到底是啥样的啊？光用嘴说我也不明白啊。”噘着嘴的庭师问道。 家令点了点头，捡起书……然后和在走廊角落偷看的我对视了。 “米歇尔大人。” 他招手把我叫过去，然后在我头上轻轻放了一本硬壳书。 我的女仆帽是柔软的布制的，所以放个东西也没关系。 “走几步看看。” 我按照他说的走到玄关大厅的尽头，然后转身走回来。 “哇！米歇尔好厉害！” 看到我头上的书一点都没晃动就走完了，亚历克斯夸张地惊叹道。 “这就是淑女的走路方式。” 泽拉尔德先生满意地从我头上拿下书。 嗯，我从懂事起就接受淑女教育呢。 虽然母亲去世后我总是垂着头，背也完全驼了，但是被施瓦茨先生指出后，我就一直注意保持正确的姿势，所以走路方式好像也自然而然地恢复了。 多亏了这个，在夜会上我也能表现得很好……虽然麻烦不断。 “呐，亚历克斯。向前看的话，视野会变宽，也能应对突然的敌人袭击哦，施瓦茨先生这么说过。” “咦？施瓦茨先生说的？”我点点头，把书放在她头上。 “抬起头，视线看向远方。步幅稍微大一点，膝盖不要弯曲。” “哦，好。”亚历克斯深吸一口气然后开始走， “哇！”走了三步书就掉了。 “啧，一点都不顺利啊。”她又不高兴了，但是： “不是这样的哦！有进步了！” “进步相当大呢。照这样下去很快就能赶上米歇尔大人了。” 我和泽拉尔德先生全力鼓励她，她有点不太相信地挠了挠后脑勺。 奖励和惩罚都很重要。 对亚历克斯来说多给点奖励效果更好。 “那我去准备晚饭了。” “我们再练习一会儿就去帮忙。” 我正要把他们留在那里去厨房的时候，就在这时。 ——咔啷。玄关外面传来清脆的声音。 第123章 贝尔纳蒂亚总长来访(1) “咔啷、咯啷。” 发出清脆悦耳声音的是门的门铃。 在治安良好的王都，没有门房的宅邸在家人在家的白天很多时候会把门打开。 加斯泰格家在我刚来的时候也是这样…… 但是，虽说在白天，只有一个女人在家还是不太安全，而且院子里的陷阱增多了，所以从早到晚都上着锁。 现在仆人增多了还好一些，要是邻居不小心走进来成了陷阱的牺牲品可就是大问题了。 所以，有事情找加斯泰格家的人就会按门柱上挂着的门铃。 “好像有人来了呢。” 家令率先走出门去。 可以看到一辆带篷的马车停在门口。 泽拉尔德先生和车夫交谈了一两句，打开门闩，几个男人拿着大包小包走进了宅邸。 “是加斯泰格先生的家吧？这是送来的东西。” “请签收一下。” “这些东西放在哪里呢？” “好的。嗯，放在那边的角落里吧。” 我手忙脚乱地在一沓单据上签字的时候，玄关大厅里堆起了货物。 有葡萄酒、培根、小蛋糕的礼盒，还有夹心巧克力的包裹、糖艺品，甚至还有花束和装在篮子里的水果。 “这是怎么回事怎么回事？是要开始什么庆典了吗？” 看到豪华的礼物，亚历克斯眼睛发亮。 确实，如果是在庆典期间收到礼物也不奇怪，但是刚刚才结束没多久呢。 难道又是施瓦茨先生的旧相识送来的祝贺礼物之类的吗？ “是谁送的礼物呢？” “呃……” 亚历克斯探头看过来，我看向单据上的字。 收件人是加斯泰格家。 咦？ 仔细一看，施瓦茨先生的名字并没有写在上面。 然后： “寄件人是……” “是我。” 突然，一个清脆响亮的声音传入耳中。 在泽拉尔德先生的陪同下出现在玄关的，是一位身着上下白色立领军服、脚穿黑色长靴的女性。 她把如丝般的银发扎成高高的马尾，有着蓝色的眼睛—— “范伯格侯爵阁下！” ——我情不自禁地叫出了她的名字。 突然被人叫出名字的银发美女惊讶地扬起了柳眉。 “你认识我？” 是的，我对您的了解比您想象的还要详细。 “久仰大名，范伯格侯爵阁下。欢迎您来到我们的宅邸。”泽拉尔德先生回来后，站在我和亚历克斯旁边行礼问候，我们也一起低头说道：“欢迎光临。” “那么，今天您有什么事情呢？” 把她迎到玄关的泽拉尔德先生似乎也还不知道她的来意。 但是，因为在夜会的时候他在我旁边，从和罗克珊的对话中他已经知道了她的身份。 他大概是不敢对本国的侯爵不敬而把她拒之门外吧。 旁边的亚历克斯一脸茫然地看着比泽拉尔德先生还高的女侯爵。 她面向我们，并拢脚跟。 “请原谅我的突然来访。我再自我介绍一下，我是贝尔纳蒂亚·范伯格。是加斯泰格将军介绍我来这里的。” 施瓦茨先生的介绍？泽拉尔德先生把我内心的疑问说了出来。 “非常感谢您不辞辛劳前来。但是，现在主人不在家。”对于恭敬的家令的话，女侯爵点了点头。 “啊，我知道。他去工作了吧？我今天来不是找施瓦茨卿有事。” 她只用眼睛环顾了一下宅邸，“我听说这里有一个叫米歇尔的女人。” ……什么？绝世美女口中说出的名字让我身体一震。 “那个……您有什么事情呢？”我战战兢兢地问道。 “这件事要直接和米歇尔小姐说……” 贝尔纳蒂亚侯爵有些困惑地看着我，然后惊讶地睁大了蓝色的眼睛。 “咦？你，是那个时候的！？咦？女仆！？” 她不止看了我两遍，而是看了三遍。我捏着裙子行礼。 “是的，我是加斯泰格家的仆人，米歇尔·特纳。” 贝尔纳蒂亚侯爵用手捂住嘴，凝视着我的脸，过了一会儿似乎明白了情况，深深地叹了口气。 “不好意思。我听说有人住在施瓦茨卿家里，还以为一定是他的夫人或者即将结婚的未婚妻呢。”这种误会很常见呢。 “请别在意。” “是的，她还是仆人这件事是我们的过错。” “对对，错在我们。” 对于我的回应，有过同样误会的两个人附和着。 ……这是什么意思呢？ “那个……我做了什么吗？这些礼物是？”突然的来访加上昂贵的礼物，让我很混乱。 侯爵轻松地回答道：“啊。这是给你的谢礼。你能收下我会很高兴。” 谢礼？ “谢谢您。但是……”我还没来得及追问，贝尔纳蒂亚侯爵就继续说道：“我不知道这里住了多少人，就随便准备了一些，够吗？” 她送来的东西，光是食物就足够三十人吃了。 大概是把主人及其家人，甚至仆人的份都准备了吧……但在这个规模的宅邸里，她应该不会想到这里的员工只有眼前的三个人吧。 算上主人，全员也只有四个人。 不过，我家就算东西多也不会浪费，所以完全没问题！ “当然足够了。您的关心让我很感动。米歇尔，带侯爵阁下过去。” 不能让高贵的客人一直站着说话。 泽拉尔德先生恭敬地向贝尔纳蒂亚侯爵低头，然后命令我。 “遵命。” 今天的泽拉尔德先生是同事模式，所以直接叫我的名字。 虽然在仆人中我算是地位最高的，但对外还是有风度的年长的泽拉尔德先生出面比较方便。 在玄关大厅和泽拉尔德先生、亚历克斯分开后，我带贝尔纳蒂亚侯爵去了会客室。 会客室比客厅小，但相应的装饰品很豪华。 在客人极少的我家，这个房间很少使用，但打扫得很干净。 “请进。” 我请客人坐在隔着矮桌相对摆放的有扶手的沙发上，自己站在门附近的墙边。 我想着因为她找我有事，所以等她先开口，这时： “米歇尔小姐。”她有些为难地开口了。 “你能不能过来坐？这样说话很累。” “啊，好的。”这种对话以前好像也有过。 不知为什么，贝尔纳蒂亚侯爵和施瓦茨先生的气质有点像。 “失礼了。”我刚坐下，家令就端着茶进来了。 从茶壶里倒出香气四溢的红茶到杯子里，然后放上一盘点心，说道：“一点小小心意，不成敬意。” 那不是单纯的拿出礼物，而是以小蛋糕为中心，装饰着饼干、千层酥和水果，像宝石盒一样的甜点盘。 烤点心是我提前做好的，能在这么短的时间里装饰得这么好，真厉害。但是，高级的礼物和自己做的朴素的烤点心放在一个盘子里，有点微妙的尴尬。 贝尔纳蒂亚侯爵往红茶里加了一勺糖，优雅地喝了一口。 “很好喝。”她秀丽的脸颊微微放松。 轻轻呼出一口温暖的气息，把杯子放回茶碟上，然后她双手放在膝盖上，挺直脊背，正面看着我。 第124章 贝尔纳蒂亚总长来访(2) 夜空般深邃的深蓝色眼眸凝视着我，我不由得屏住了呼吸。 “米歇尔小姐。”那声音虽不大却令人印象深刻，清澈动人，呼唤着我的名字。淡红色的娇艳嘴唇轻轻吸气—— “这次你救了我的未婚夫，我非常感激！”——突然，她深深地弯下腰，额头几乎要碰到膝盖！ “当时没能好好向你道谢，实在失礼。我想再次向你表达我的感激之情。多亏了你，他才得救。真的非常感谢。”贝尔纳蒂亚侯爵抬起头，隔着桌子紧紧握住我的双手。 哎呀，这发展有点出乎意料啊！ “那个，未婚夫是……？”困惑的我问道。她像是回过神来，脸颊微红，松开了手。 “对、对不起。一时冲动。” “没、没关系……”没关系啦，不知怎么的，感觉有股很好闻的味道呢。我也不由自主地红了脸。 贝尔纳蒂亚侯爵在沙发上坐直身子，轻咳一声让自己平静下来。 “前几天的夜会上，在阳光房里倒下的那个男人，是你照顾的吧？” “是的。”严格来说是在院子里倒下的呢。 “那是我的未婚夫，奥利弗·奎因·福尔米亚。” 原来如此，是这样啊……不过。 “福尔米亚！？”我反问。她郑重地点点头。 “他是我国的第三王子。” 罗克珊可没跟我说过这个啊！不过，作为国民，我知道奥利弗殿下的名字。现在想想，他那英俊的面容、头发和眼睛确实和国王陛下很像呢。 “那个，奥利弗殿下的身体状况怎么样了？” “躺了几天，现在已经恢复了。” “那真是太好了。”一直很担心呢，恢复了就好。 “从那天晚上开始就一直很忙乱，都没有时间好好向你道谢。今天才来拜访，实在抱歉。” “您千万别这么说。”她又深深地低下头，让我都觉得不好意思了。 国王的第十一个孩子即将出生，而第三王子却在这个时候倒下，再加上夜会会场还发生了火灾，作为警卫负责人的贝尔纳蒂亚侯爵肯定很辛苦吧。 顺便说一下，我们回到加斯泰格家后不久，王都里的教堂钟声响起，王城的了望塔上升起蓝色的狼烟，向国民宣告第六位王子的诞生。 之后的几天，王城的大门敞开，向市民分发祝福的葡萄酒。 再加上正处于庆典期间，可以想象作为守护王城的近卫骑士团总长的她一直忙到现在。 “不过，您还真厉害，能找到我的住处呢。” “我询问了夜会的参加者。得到消息说有一个和你特征相符的人跟施瓦茨卿在一起，我向他确认后，就找到了你。” 所以说是施瓦茨先生介绍的呢。 “本来应该有王室送来的感谢信……但是奥利弗殿下本应该在夜会上代替早早离开的陛下招待宾客，可他在进入会场之前就倒下了，所以官方上说他并没有参加星牵之夜会。因此，作为他的未婚妻，我只能私下里来向你道谢。” 国王主办的夜会上，喜事和坏事同时发生。王室不想让坏事太显眼，这种想法也可以理解。 “我明白了。非常感谢您特意前来。礼物我就不客气地收下了。” 封口费我很乐意收下哦，这件事我绝对不会说出去的。 看到我露出善解人意的微笑，贝尔纳蒂亚侯爵眨了眨眼表示同意。 这样，星牵之夜会的后续就处理完了呢。 “我去给您拿新茶吧？如果您愿意的话，还有点心。”我放松下来，正要起身，想着好好招待客人，让她愉快地回去……这时： “等一下。”贝尔纳蒂亚侯爵用和刚才不同的、若有所思的表情叫住了我。 “实际上，米歇尔小姐，我还有一件事想拜托你。” “拜托，是指……？”我像鹦鹉学舌般反问。她像是下定了决心般深吸一口气—— “拜托你，把你身上那件礼服的设计师介绍给我！”——她再次深深地低下头，幅度和刚才差不多！ “礼服？”是指那件装饰着很多人造蓝色星星、水蓝色的礼服吗？ “这个嘛……有点……”我有些犹豫地回答，贝尔纳蒂亚侯爵急切地追问。 “啊，我明白。在确定你的身份的时候，我询问了参加夜会的女士们，有没有人知道你那件礼服的制作出处，但没有人知道。 也就是说，你的礼服是由不为人知的设计师或工作室制作的吧。 对于女性来说，礼服是充分展现个性和品味的地方，不想把自己喜欢的东西分享给别人的心情我能理解。但是我还是想拜托你。 我绝对不会告诉别人。 所以能不能给我也做一件和你一样的礼服呢？” ……嗯。我不是因为担心礼服撞衫而犹豫回答，只是单纯因为觉得不好意思，不想让人知道我穿着自己改造的旧礼服去参加国王的夜会…… 而且： “做一件一模一样的恐怕很难。” 原来那件礼服是二手的，没有足够的布料再做一件新的，而且我也没有制作晚礼服的技艺。 如果有足够的时间也许可以试试，但一边做仆人的工作一边做礼服是不可能的。 而且，我和贝尔纳蒂亚侯爵身高相差太大，她也很难直接穿我的礼服。 “那个，如果您不介意的话，我可以把礼服借给您，您可以让您熟悉的工作室照着做一件类似的，您觉得怎么样？” 侯爵家应该有常合作的服装店吧。这样的话，对我来说也会轻松一些。 对于我的提议，她好看的眉间皱起了像峡谷一样的纹路。 “如果可以做复制品的话，介绍设计师给我不也是一样的吗？”她很固执呢。 “为什么您对那件礼服这么执着呢？”对于这个纯粹的疑问： “这个嘛……”贝尔纳蒂亚侯爵显得有些慌乱，眼神游移不定： “……对了，还是把情况告诉你比较好。”她一口气喝光了已经凉了的红茶。 第125章 贝尔纳蒂亚总长来访(3) “打扰了。我给您拿来了新的红茶。” 时机恰到好处地出现的泽拉尔德先生倒上新的红茶后退出，贝尔纳蒂亚侯爵开口说道。 “二十五年前，我作为当时范伯格家族的家主的独生女来到这个世上。”她缓缓地回忆着。 范伯格家族是深受王室赏识的近卫骑士团总长的家族。 她的父亲当然也担任着这个要职。 她为自己的家族感到骄傲。 继承了历代英杰浓厚血脉的她文武双全，从骑士学校毕业后理所当然地加入了近卫骑士团。 然后在身为总长的父亲手下，稳步积累着功绩。 范伯格家族作为历史悠久的名门望族，族人众多。 分支的堂兄弟和再堂兄弟有的觊觎本家的家主之位，试图把她拉下马，有的则想讨好她以获得入赘的机会，但她把这些对手都轻松击败了。 在福尔米亚王国的贵族社会中，女性继承家主之位并不常见。 但是，她凭借着不把那些无聊的习俗放在眼里的实力成长着。 然后在二十三岁的夏天。 父亲因腰疼决定隐居到领地，于是她继承了近卫骑士团总长之位和范伯格侯爵的称号。 世袭贵族的家主交替需要向王国政府报备。 政府批准后，在由王国教会管理的贵族名录上登记上新家主的名字，爵位的转让才算完成。 为了获得新侯爵的认可，她和父亲一起前往王城。 在谒见厅里，被国王和重臣们包围着，范伯格侯爵的爵位本应顺利地从父亲传给女儿……本该如此。 “贝尔纳蒂亚·范伯格，我认可你的侯爵爵位继承。但是，有一个条件。”用庄重的声音这么说的是布拉姆韦尔国王陛下。 “你要从我的儿子中选一个做你的丈夫。” ——这是王室对虽为贵族却拥有强大权力的范伯格家族打出的楔子。 范伯格家族是福尔米亚王国屈指可数的大贵族和资产家。 而且还是王都防卫的关键——近卫骑士团的总长。 再加上下一任侯爵贝尔纳蒂亚在其他贵族中也很受欢迎。 所以王室希望通过让她与王室联姻来显示范伯格家族对王室的忠诚不变。 这完全是一场政治联姻。 然后，被选为她伴侣的是…… “第三王子奥利弗殿下。” 随着贝尔纳蒂亚侯爵咀嚼千层酥的声音，我从过去的故事中被拉回到现实。 “奥利弗殿下生来身体就很虚弱，在成年之前就已经放弃了王位继承权。” “啊？”听到微微垂着眼帘一边吃着烤点心一边平淡讲述的贝尔纳蒂亚侯爵的话，我小小地惊讶出声。 对于臣子来说，与王族联姻是极大的荣誉，但如果对方没有王位继承权，情况就又不同了。 能得到的只有脱离王籍的第三王子的个人资产，既不会增强对王室的发言权，也没有“将来登上王位”这样的梦想。 只是成为了王室的旁系而已。 政治联姻是为了家族之间的利益而产生的婚姻关系。 如果这是和其他贵族的联姻，也许有助于扩大领地或权力范围。 然而，如果拒绝君主的命令，就无法继承侯爵之位，甚至可能被定为叛逆罪。 也就是说，这场婚姻是为了将权力过大的范伯格家族置于王室的监视之下的计谋。 也许正因为罗克珊知道这些情况，所以才没有跟我提及贝尔纳蒂亚侯爵的未婚夫吧。 对于不知该作何反应的我，她面无表情地继续说道： “福尔米亚王国在很久以前，有一位拥有强大权力的公爵带领自己的领地和周边自治区建立了独立国家。我们范伯格家族被警戒也是理所当然的。” 我在喜欢古董的祖父的书房里读过那本历史书。 但是，那个公国应该在很久以前就灭亡了。 把过去的事情拿出来，对毫无关系的现在的侯爵家族施压…… 但这就是繁荣了一百五十年的福尔米亚王国的生存之道。 不过，把范伯格家族的内情告诉只是见过几面的我真的好吗？ 我有些不安。 但即使是不太了解情况的我，只听到一点皮毛也能明白其中的意思，所以在社交界肯定是无人不知的事情吧。 “我从出生在侯爵家并决定继承家主之位的时候起，就认为婚姻不是自己的而是家族的。而且我对王国的忠诚也从未动摇。所以无论对方是谁我都不在乎。我只是为了范伯格家族履行义务而已。” 这就是“贵族的婚姻”。 “但是……” 双手像捧着温暖的茶杯一样拿着杯子，贝尔纳蒂亚侯爵的表情微微柔和下来。 “第一次以‘未婚妻’的身份见面的那天，奥利笑了。” 作为近卫骑士团总长经常出入王城的她，当然和奥利弗殿下认识。 但是，她和常常待在自己房间或疗养室的他没什么交集，对话也屈指可数。 只是觉得他是在王族居住区很少见、在近侍和女官中口碑极好的人。 在国王召见后的几天，贝尔纳蒂亚侯爵被传唤到王城的贵宾室，与成为她未婚夫的他见面。 先在房间里的奥利弗殿下站起来握住她的手，微笑着说： “嗨，贝尔纳蒂亚。能和你结婚我真高兴。让我们一起幸福吧。” ——她从心底感到惊讶。 第126章 贝尔纳蒂亚总长来访(4) “那是我第一次看到那样如鲜花绽放般毫无烦恼的笑容。” 毕竟，这只是一场政治联姻。无论对方是谁都无所谓。对方应该也是这么想的…… “他明明清楚自己的处境，却还是由衷地为能和我结婚而高兴。” 对于王室和范伯格家族来说利用价值都不高的奥利弗殿下。 作为被当作弃子入赘的他没有丝毫的自卑。 “叫我奥利吧。我可以叫你蒂亚吗？” 当时的奥利弗殿下二十一岁。 据说在王城疗养的同时处理事务性公务的他，一有时间就以送东西为由拿着点心去近卫骑士团总部看望未婚妻，也给范伯格家送礼物。 休息日还在王家花园举办只有他们两人的茶会。 “奥利弗殿下聪明博学、体贴入微，和他聊天非常愉快。一直以继承家主之位为目标生活的我，他教会了我各种价值观。而且在那之上，他还支持我的生活方式。” 他热心地听她说话，时而产生共鸣给予鼓励，时而给出恰当的建议。 在枪术比赛和剑术大会的时候，他会在最前排为她加油。 亲切的他很快就和近卫骑士团以及范伯格家的家人们打成一片。 “说实话，我到这个年纪都对恋爱之事不感兴趣。也有因为我的家世而接近我的好事者，但大多数男人都对权力和武力都比自己强的女人敬而远之。我只要能守住自己的地位就好。但是……这一切都改变了。” “蒂亚好厉害！我能和蒂亚订婚真的很幸福。”对肯定自己、明确表达爱意的未婚夫，她越来越被吸引。 即使是政治联姻，她也对指定第三王子的国王心怀感激。 然后第二年，二十四岁的她顺利地正式继承了范伯格侯爵之位，与奥利弗殿下结婚。 她先继承侯爵之位，是因为以贵族小姐的身份迎入王族做女婿的话不够有面子。 婚礼本计划邀请王公贵族，在王都最大的教堂举行…… “在婚礼的几天前，殿下病倒了。” 贝尔纳蒂亚侯爵深深地叹了口气。 一度病情严重到危及生命，恢复花了好几个月的时间。 直到现在他的身体状况稳定下来，他们还没有结婚。 “本来想先登记结婚的，但教会不批准。” 在福尔米亚王国，国民的户籍由王国教会管理。 国民的出生和婚姻要向教会报备，受理后会登记在市民名册上。 顺便说一下，因为婚姻手续很麻烦，所以很多平民夫妻不报备而选择事实婚姻。 贵族除了市民名册还有贵族名录，更加复杂，不过付钱的话司法神官会代为办理手续。 王室和王国教会关系密切。 而且在福尔米亚，结婚被特别推崇为神圣的事情，所以举行仪式是被提倡的。 仪式应该受到重视。 所以国王的第三王子不能在没有在神面前宣誓爱情的情况下只通过文件就结婚。 ……这么说来，父亲和继母再婚的时候我不记得有举行婚礼……我是没被邀请吗？ 嘛，贫穷贵族只通过文件结婚也是有可能的。 把我这些漫无边际的回忆从脑海中赶走，现在集中精力听侯爵的话。 贝尔纳蒂亚侯爵继承爵位的条件是和奥利弗殿下结婚。 即使不考虑这个条件，她和他也希望结婚。 第一次婚礼延期后，他们多次制定婚礼计划，但每次都因为殿下的身体状况或参加者的情况而计划流产。 然后在今年，迎来新的一年的她终于下定决心。 不再考虑参加者的情况。 在奥利弗殿下身体状况好的时候，他们两个人赶紧举行婚礼。 “所以，我们准备在王都郊外的一个教堂尽快举行婚礼。” 那个教堂坐落在宁静的地方，虽然小但历史悠久，据说和王室有渊源。 “然后——”终于回到正题了。 “——我希望你礼服的设计师为我制作礼服。” ……嗯。 “也就是说，您是想把那件礼服作为婚纱来穿，对吗？” 为了确保理解没有偏差，我认真地确认道。 贝尔纳蒂亚侯爵点头说：“没错。” “但是为什么呢？”如果是资产丰厚的侯爵家，应该能准备出比那件由业余人士加工的礼服好得多的上等服装才对。 而且为延期的婚礼准备的礼服应该也还在吧。 所以，实在没有必要执着于那件礼服啊。 “那、那是因为……”她低下头，小声地说：“……他说很可爱。” “什么？”我反问。 她红着脸抬起头，说：“夜会之后，我去探望他的时候提到了你…… 奥利说：‘那个女孩的礼服，像花田一样可爱呢。’”她湿润了蓝色的眼眸，努力地组织着语言。 “大家一直都说我很强势没有可爱之处。我自己也这么认为。蕾丝和褶边都不适合我。而且，我比奥利年纪大，个子也高。站在一起肯定也不般配。 但是，这是和重要的人一生一次的婚礼，我想让奥利哪怕有一点点觉得我可爱。想让他在我面前觉得我是最可爱的，让他觉得和我结婚是正确的选择。所以……” 她放在膝盖上紧紧握着的拳头在颤抖。 “我需要那件礼服。” 从她唇间溢出的声音也在颤抖。 ……怎么办，我现在好想立刻跑过去紧紧地拥抱她！ 多么可爱的女人啊。 明明这么美丽，又有地位和荣誉，却在眼前的爱情面前如此胆怯又如此努力。 “……我明白了。” 我下定决心。 “为范伯格阁下制作礼服，我来帮忙。” 如此深情的少女的愿望，怎么能拒绝呢。 听到我的回答，贝尔纳蒂亚侯爵的表情一下子明亮起来—— “谢谢！！” 她隔着矮桌紧紧地拥抱了我。 哇，力气太大了！ 她抱着挣扎的我，不停地表达着感谢。 我的脊椎咯吱作响，脸被紧紧地压在柔软的双峰之间，呼吸困难…… 但是，味道非常好闻，算了，就这样吧。 第127章 贝尔纳蒂亚总长来访(5) “那个，先说明一下。” 在意识快要模糊的时候，我轻拍贝尔纳蒂亚侯爵的手臂，让她松开那紧紧的拥抱。 ……好险，再晚一点我就要被勒得喘不过气来了。 “我毕竟只是加斯泰格家的仆人，所以只能在不影响工作的范围内帮忙。” “啊，那样也行。”她松开手，这次把手放在我的肩膀上，用力点了点头，然后又好奇地歪着头。 “但是，介绍设计师给我和你的工作有什么关系呢？”……这次轮到我从一开始就说明情况了。 “嗯，请稍等一下。”我向贝尔纳蒂亚侯爵行礼后走出了会客室。在门旁不远处的玄关大厅里，能看到正在往花瓶里插玫瑰的专属庭师的身影。 “亚历克斯。”我叫她，她一手拿着修枝剪，满脸笑容地转过身来。 “米歇尔！你看这个，是夏天的玫瑰哦。肯定是温室栽培的那种。王城夜会的装饰花也很厉害呢，但在这个季节能准备这么多花，那个人肯定相当有钱。啊，我也想要个温室呢。跟施瓦茨先生说说他会给我们建一个吗！？” “……谁知道呢？”我觉得他有可能马上就决定建一个呢。自己动手建。 “要把这些花都插起来花瓶不够啊。先插在厨房的锅里可以吗？” “嗯……锅不能被占用，插不完的玫瑰在还新鲜的时候做成果酱怎么样？” “这个主意不错！”哎呀，先把考虑这些收到的玫瑰的用途放到后面吧。 “呐，亚历克斯。我想请你也来参与一下我和范伯格阁下的谈话，你来会客室一下好吗？” “我？为什么？” “等大家都到了我再解释。泽拉尔德先生，我借用一下亚历克斯，之后的事情就拜托您了。” 我朝着走廊深处喊了一声，穿着燕尾服的家令回应道：“遵命。” 我上到二楼把蓝色星星礼服拿下来，然后带着共同制作者回到了会客室。 “——这位就是负责制作人造花的亚历克斯。” “你好。” “这竟然是你们亲手制作的！太厉害了！”在我旁边讲述事情经过的同时微微低头的亚历克斯，以及拿着花礼服夸张地惊叹的贝尔纳蒂亚侯爵。 “做得真好啊。近看也像真的花一样。” “那是工匠的执着。”对于不停赞叹的她，亚历克斯得意洋洋。……我一直担心她会不会失言。 “那么，侯爵大人您想什么时候做好这件礼服呢？” “叫我贝尔纳蒂亚就好。嗯，这个月内吧。” “啊！？”我差点叫出声来，赶紧捂住嘴。这个月，都已经过了一半了。现在从零开始裁剪布料做礼服还要加上做花，这对我们这些业余人士来说根本不可能完成。 “那个，我和亚历克斯可以教您制作人造花的方法，您还是在自己家雇工匠来完成比较好。”对于我的提议，她的表情阴沉下来。 “我也很想这么做，但是我想低调地举行婚礼，不想让周围的人知道我在准备婚礼。”如果礼服工匠频繁出入范伯格宅邸，会让人怀疑是不是有什么大活动。 “婚礼拖到现在，一方面是因为奥利弗殿下的身体状况，另一方面也是因为参加者对日程有很多意见。”本国的王子和有威望的侯爵结婚。贵族都是好面子的人。有权势的人会像小孩子一样为“那个人被邀请了而我没被邀请！”这种事优雅地争吵。被卷入其中的人可受不了。 “所以这次的婚礼就我们两个人举行。婚礼结束后登记结婚，然后再向周围宣布会举行盛大的婚宴来敷衍过去。那样的话，就算日程再拖延也没关系。”这真是个强硬的策略啊。 “至少我们已经得到了双方父母的许可。”双方父母是国王夫妇和前侯爵夫妇吧。 这种不经意间总是出现高高在上的人的日常对话，我的大脑有点处理不过来……不，我大概也是贵族小姐吧。大概。 “也就是说，只要在这个月内悄悄做好花礼服就行了吧？”亚历克斯轻松地确认，她毫不畏惧的性格真让人羡慕。 “没错。能做到吗？” “不可能。”干脆地说出来的年轻同事让我从沙发上跳了起来。 “喂，亚历克斯！”说话能不能委婉点！我着急地跳起来，她举起一只手制止我，然后若无其事地继续对失望的侯爵说：“和那件蓝色星星礼服完全一样是不可能的。因为没有基础。但是，还有其他办法。” “什么意思？”贝尔纳蒂亚侯爵急切地问道。亚历克斯凑近她，说：“第一次延期的婚礼时的礼服还在吧？” “嗯。” “给那件礼服加上人造花吧。” “但是，我觉得我的礼服和那些花不搭。”困惑的贝尔纳蒂亚侯爵说，亚历克斯轻松地回应：“贝尔纳蒂亚你执着于米歇尔的礼服，但你的未婚夫对蓝色星星花有什么特别的感情吗？” “没有，他只是说有很多花的礼服很可爱。” “那用其他花不也可以吗？适合贝尔纳蒂亚你的礼服的花。” “……也许可以。”啊，感觉她被说服了。 “顺便问一下，贝尔纳蒂亚你的礼服是什么颜色和款式？” “白色的简约鱼尾裙礼服。”感觉和星牵之夜会的礼服是不同颜色的同款呢？那件礼服她穿也非常合适。 “白色的话用同色系的玫瑰或者百合装饰怎么样？这个季节雏菊也不错……啊！”一直在小声嘀咕烦恼的亚历克斯突然眼睛一亮！ “呐，这个怎么样？”小声说出自己的想法的最年轻的人，让我们两个凑近仔细听的人脸上渐渐露出笑容。 “这是个好主意！” “太棒了！一定要这么做。”三个女人兴奋的声音让拿着新红茶的泽拉尔德先生打开门后站在门口犹豫要不要进来。 ……就这样，秘密的婚礼礼服同盟成立了。 第128章 允诺侯爵之托 傍晚，贝尔纳蒂亚侯爵在太阳落山前离开了加斯泰格宅邸，仿佛是交替一般，施瓦茨先生回家了。 “欢迎回家，施瓦茨先生。”今天的晚餐是砂锅菜。 砂锅是指有盖子的厚底锅，也可以指用这种锅做的料理。 所以，餐桌上摆着三个需要双手才能抱住的砂锅。 直接把砂锅放在餐桌上是砂锅的优点之一…… “对不起，下午太忙了，晚餐准备得有点晚。”冒着热气的鸡肉番茄炖菜、芝士焗烤通心粉和蔬菜烩饭的砂锅摆在面前，我有些沮丧。 我充分利用了厨房的烤炉、烤箱以及客厅的暖炉火力，总算是在晚餐时间赶上了，但没有色彩鲜艳的沙拉，也没有适合搭配酒的精致小菜。 在我看来，这顿晚餐有点不及格。不过： “和平常一样好吃。” 对沮丧的我毫不在意的施瓦茨先生自己盛着菜，转眼间就把食物送进嘴里。 主人这么说，但我偷懒的罪恶感还是无法消除。 不，砂锅菜是美味的料理，砂锅也是很棒的烹饪器具。说到底这只是我的心理问题。 今天晚餐准备晚了的原因是…… “对了，贝尔纳蒂亚侯爵问起了米歇尔的事情。”他一边喝着葡萄酒，一边说道。 “是的。她今天下午来过了。”我的回答让将军扬起了粗眉。 “今天来了啊？我被问到的时候还是中午呢。”毕竟是有急事嘛。 “她送了很多礼物，稍后我会把礼物清单给您看。回礼要我们这边准备吗？” “嗯，交给你了。”施瓦茨先生对一边用餐巾擦嘴一边询问的泽拉尔德先生点了点头。 我们和贝尔纳蒂亚侯爵见面的时候，收拾工作已经全部完成了。有擅长处理事务工作的家令在真的很省心。 “贝尔纳蒂亚侯爵说找米歇尔有事，是什么事呢？” “那个……”我解释了在夜会上照顾奥利弗殿下的事情以及贝尔纳蒂亚侯爵的婚礼的事情。我已经得到了施瓦茨先生的许可，可以告诉他这些。 “所以，我决定帮忙制作贝尔纳蒂亚侯爵的礼服……”我有点不好意思，说话有些结巴。 “没和施瓦茨先生商量就决定了，非常抱歉。我会在不影响家里工作的范围内进行，可以请您原谅我吗？” “拜托了，施瓦茨先生！”旁边的亚历克斯也和我一起恳求。施瓦茨先生“嗯”了一声，点了点头： “没关系。”很干脆地答应了。 “那，作业在哪里进行呢？” “范伯格侯爵宅邸亲戚出入频繁，容易引人怀疑，所以说是要在外面租个房间。” “那就在这里做不就好了。”他又很干脆地说道，我惊讶得瞪大了眼睛。确实，如果考虑到材料准备和移动时间，能在这个宅邸里作业的话效率会很高。 “可以吗？这是拜托我的事情，和施瓦茨先生没有关系呀……？” “没问题。房间空着也是空着，随便用就好。而且，在礼服制作完成之前，家里的事情可以先放一放。” “不行，不可以放着不管！”我不自觉地大声反驳。 “我毕竟是加斯泰格家的仆人，这个家的事情应该是最优先的。帮助贝尔纳蒂亚侯爵只能在工作之外的时间进行。” “工作之外的时间几乎没有吧。减少休息和睡眠时间把身体累垮了可就没有意义了。那还不如在我家把帮助她的事情当作工作时间的任务来完成。” “但是那样的话，家里的事情就会被疏忽了。”今天就是因为没时间准备晚餐，所以没能做出满意的料理。 “不过就半个月而已。泽拉尔德也在，总会有办法的。”他看向泽拉尔德，老家令回应道：“请交给我吧。” “但是……” “米歇尔。”我还想继续反驳，主人严肃地宣布。 “米歇尔和亚历克斯优先处理贝尔纳蒂亚侯爵的事情，这是命令。还有，如果因为她的事情出现什么问题，就来告诉我。我作为你们的雇主会从中协调。” 这是施瓦茨先生考虑到万一贝尔纳蒂亚侯爵提出无理要求，我们因为身份差距无法拒绝的情况而做出的安排。 加斯泰格家的福利一如既往地丰厚。 但是…… “但是，为什么施瓦茨先生对贝尔纳蒂亚侯爵这么好呢？是有什么把柄在她手上吗？”明确地提出我的疑问的是亚历克斯。 “亚历克斯！”在脸色苍白的我对面，施瓦茨先生一边用叉子叉着鸡肉，一边说：“不，没什么特别的原因。”很轻松地就带过了。 “我和她在军事会议上会交谈，在联合训练的时候也会切磋，但没有私人的交集。如果说有恩情的话，那也是奥利弗殿下那边。” “奥利弗殿下？”对这个意外的名字，我像鹦鹉学舌一样反问。 他没有点头，而是眯起了眼睛。 “刚来王都的时候，每次去王城，他都会关心地和我打招呼。如果可以的话，我也想帮他一把。” ……那个时候施瓦茨先生的样子就像从山上下来的巨魔，“战场的噩梦”这个别名作为恐怖的象征在城下都很有名……我想起了奥利弗殿下温柔的笑容。 在不熟悉的王城，殿下亲切地和他交谈，施瓦茨先生也许内心得到了救赎。 “我明白了。那我们就优先制作礼服吧。”我对施瓦茨先生微笑，然后看向家令。 “泽拉尔德先生，我想接下来一段时间您的负担会增加，拜托您了。有困难的时候请一定要告诉我。” “善有善报。为了做好事，吃点苦我也不介意。”我低头致谢，泽拉尔德先生愉快地接受了。 看着我们的互动，施瓦茨先生小声嘀咕：“干脆在作业期间雇个临时仆人吧。” ……不管怎么说，这也有点本末倒置了吧？施瓦茨先生。 第129章 婚礼筹备，与侯爵同行 第二天上午，贝尔纳蒂亚侯爵再次来到了加斯泰格家。 “我从施瓦茨卿那里听说了。非常感谢你们借给我作业场地。”今天的她穿着衬衫和修身长裤。 在福尔米亚的女性中很少见地私服也是裤子。 贝尔纳蒂亚侯爵手里拿着一件盖着防尘罩的礼服。 看来她一大早从工作单位得知情况后，先回自己家取了礼服再来了这里。 “那个，您不用工作吗？”今天是工作日呢。 “我请假了。庆祝活动结束后工作会清闲一些，骑士团的人也会轮流休假。我这个月都休假了。” “那我们赶紧开始吧！” “好的。这边请。”我正要带心情很好的贝尔纳蒂亚侯爵去作业场地所在的二楼，这时，她突然注意到楼梯角落的水桶和拖把。 正好在打扫玄关大厅的时候她来了，所以还没来得及收拾。 贝尔纳蒂亚侯爵的脸一下子红了，向我低下头。 “对不起，你们在工作吧。明明说好不打扰你们工作的，我一着急就忘了。” “不，您千万别这么说！”侯爵向我道歉，我反而慌了。 “施瓦茨先生已经同意了，您随时来都没关系。”我赶紧安慰低头的贝尔纳蒂亚侯爵。 大概她平时是很会体贴人的、很靠谱的人吧。 为了婚礼这么努力的样子很可爱呢。 如果有这样的想法，罗克珊会生气吗？ 不，她可能会把这种反差当作萌点接受呢。 这是秘密，我不能说出口，希望在不久的将来，罗克珊的梦想能实现，贝尔纳蒂亚侯爵能和她聊聊婚礼的事情。 我请在附近的泽拉尔德先生叫亚历克斯过来，然后把贝尔纳蒂亚侯爵带到收拾好多余家具、用作作业的客房。 把小心翼翼地从服装间拿来的人体模型上，给那件没有褶皱和脱线的婚纱礼服穿上。 “哇，好漂亮！”一眼就能看出是最高级丝绸的鱼尾裙婚纱。 从胸衣的胸部到腰部、臀部那令人惊叹的曲线美，以及从大腿到脚下像天鹅羽毛一样展开的裙摆和长长的拖尾。 这确实是女侯爵该穿的、至高无上的婚纱礼服！ 虽然是这样，但我们这些我和亚历克斯这样的业余人士要对这件礼服动手，难度会不会太高了？ “那个，果然这件礼服，就这样穿比较好……”我战战兢兢地提议。 “这样啊，果然我不适合可爱的花吗？”贝尔纳蒂亚侯爵明显很失望。 “不，不是这样的！贝尔纳蒂亚侯爵和礼服都很完美！只是我不完美而已……”我对着情绪低落的侯爵手忙脚乱，这时，门适时地开了。 “让你们久等了！哦？”不敲门就进来的是亚历克斯。少女庭师从上到下仔细地打量着穿在人体模型上的礼服，露出洁白的牙齿笑了。 “好漂亮的礼服啊。要把这件礼服变得更漂亮，我都兴奋起来了！”我喜欢亚历克斯的这一点。 “非常抱歉，贝尔纳蒂亚侯爵。让您担心了。”可靠的伙伴出现了，我也重新下定决心。 “我也会为了一场美好的婚礼全心全意地努力。” “啊，谢谢。”贝尔纳蒂亚侯爵看着我和亚历克斯，像花一样笑了。 面对实物礼服构思方案，然后去市场采购材料。 吃过午饭回到加斯泰格宅邸，在会客室一边喝茶一边进行进一步的预演。 “这边这块布有光泽挺好的，但是太薄了，不好做形状呢。” “这块布虽然容易处理，但是可能看起来有点廉价。” 我和亚历克斯拿着手掌大小的裁剪好的布，争论着各自的意见。 我们准备了几种材质和手感不同的布，制作人造花的样本，以确定哪种最适合贝尔纳蒂亚侯爵的礼服。 在会客室进行是因为作业房间禁止带入食物和饮料以免弄脏礼服。 从候选的人造花中选出几个，最终确定与实物礼服搭配进行量产的款式。 “是这种感觉吗？”亚历克斯在裁剪好的布中央加上珠子做的雄蕊和雌蕊，整理好形状，转眼间手中就绽放出一朵小花。 “哦，很厉害嘛。” “是吧！”被女侯爵夸奖，庭师少女得意起来。 “果然还是丝绸材质的好呢。” “为了防止脱线，在边缘薄薄地涂上浆糊比较好。”并排坐着的加斯泰格家的仆人们头挨着头制作人造花样本，坐在对面的客人静静地看着。 这时，随着一声轻微的“咔嗒”声，门轻轻地开了，一个玳瑁色的毛球溜进了房间。看来是自己转动了门把手。 “啊，鲁尼耶，你来了……”长着尾巴的虎斑猫一下子就跳到了贝尔纳蒂亚侯爵的膝盖上，让人来不及阻止。 “非常抱歉！”我慌忙起身，她却用手制止了我，“没关系。”然后抚摸着舒服地缩成一团的鲁尼耶的背。 “我不讨厌猫。”一边说着，一边挠着鲁尼耶的下巴。 贝尔纳蒂亚侯爵逗弄着鲁尼耶，鲁尼耶眯着眼睛，喉咙发出“咕噜咕噜”的声音，看起来非常舒服。这可不是“不讨厌”，而是“很喜欢”吧。 “……很开心呢。”一边尽情感受着兽毛的触感，她一边微笑着。 “和别人一起出去买东西然后吃饭，这是多少年没有过的事情了呢。 感觉像回到了学生时代。”在采购回来的路上，提出去一家很普通的大众食堂吃饭的是贝尔纳蒂亚侯爵。 虽然担心侯爵去平民食堂会不会不合适，但如果她能开心那就是我们所希望的。 “贝尔纳蒂亚侯爵是近卫骑士团最厉害的人吧？要上什么样的学校才能成为那样呢？”制作人造花的手没有停下，亚历克斯兴致勃勃地探出身子问道。 “我能成为总长有家族背景的原因，但我也为自己是经过不断锻炼的结果而自豪。我毕业于王都的骑士学校。”她一边眯着眼睛看着打着大哈欠的鲁尼耶，一边开始回忆往事。 第130章 骑士柔情 王都的骑士学校是贵族子弟以及市井中武艺精湛之人聚集的地方。理论课程也与其他高等教育机构水平相当。 军部的核心人员中有很多是骑士学校出身。我在那里与同窗们相互切磋共同进步。 “我知道你以首席的成绩从那所学校毕业。” “平民也能进入吗？” “如果通过考试就可以。” “贝尔纳蒂亚大人果然非常强大吗？” “我家是初代剑圣的直系后裔，源流派的宗家。如果不强大就不能自称是芬巴尔格家族之人。” 对于这充满自豪的回答，亚历克斯“咦？”地察觉到了一些事情。 “那个名字，我听说过。是托马斯大人的剑术流派。贝尔纳蒂亚大人，你认识托马斯大人吗？就是施瓦茨大人的辅佐官。” “啊，托马斯·贝恩啊。我认识。他确实是比我低两届的学弟。骑士学校教授的剑术是源流派，所以军队中有很多同流派的人。” 世间还真是小呢。 “是学弟啊？学生时代的托马斯大人是什么样的呢？” 面对充满好奇心的园丁，侯爵微微抬眼，回忆着过去。 “他入学的时候，女生们都很兴奋，都说来了个帅气的新生。” “啊，托马斯大人确实只有脸长得好看呢。” 亚历克斯，你这样很失礼哦。 “在那之后，无论是实战还是理论课程，我都没有听到过关于他的引人注目的传闻。” “那个人真的只有脸拿得出手呢。” 所以说你很失礼啊，亚历克斯！ “这只是我的主观感受，我觉得奥利更帅气。” 贝尔纳蒂亚大人也别争了。她一边让猫在手指上嬉戏，一边问道： “你们和托马斯·贝恩关系很好吗？” “他对我们很好。” “他经常跟着施瓦茨大人一起来玩。” 对于我和亚历克斯的回答，贝尔纳蒂亚大人点了点头，然后微微皱起眉头。 “我和那个人不太……” “嗯？” 在我反问之前。 “对了，贝尔纳蒂亚大人和施瓦茨大人谁更厉害呢！？” 亚历克斯已经转移到下一个话题了。近卫骑士团总长靠在沙发上，露出意味深长的笑容。 “这么说吧，如果在竞技场按照规则比赛，我大概能赢三分之一的次数吧。” “哇！”亚历克斯兴奋地向前探身，她接着补充道。 “但是，在战场上我绝对不想与他对峙。施瓦茨大人就是这样的对手。” 被她认真的眼神注视着，吓得浑身发抖的园丁打了个冷战。 “好了，继续工作吧。我该做什么呢？” “那请选几个你喜欢的人造花吧。” “我要再来一杯茶。” 以贝尔纳蒂亚大人的话为信号，我们各自回到了自己的工作中。 制作完人造花的样本后，鲁妮埃将其交给泽拉尔德，然后三位女子转移到了工作室。 “这块布看起来最适合礼服呢。还有，因为颜色会比较单调，所以把绿叶作为点缀加进去吧。会很衬白色。” 亚历克斯一边说着，一边用笔在纸上快速移动，在婚纱的素描上添加花朵。 “亚历克斯画画很厉害呢。” “因为在园林设计中要画设计图和完成后的想象图。我从以前就很擅长这个。” “你有各种各样的才能呢。我就只会剑术。” 贝尔纳蒂亚大人对笔走如飞的亚历克斯频频表示钦佩。我觉得能成为近卫骑士团总长也是非常厉害的才能哦。 确定了用于制作人造花的布料、零件以及在礼服上的布置构想后，终于要开始制作了。 “所以说，贝尔纳蒂亚大人可以回去了哦。” “什么！？” 听到这话的侯爵惊讶地叫出了声，亚历克斯一手拿着素描转过身来。 “为什么啊？我妨碍到你们了吗？” 贝尔纳蒂亚大人露出一副不明所以的表情，亚历克斯也一脸茫然地回应。 “因为接下来我们自己就能完成了呀。” ……我也是这么想的。设计和材料确定后，剩下的就是我们这些仆人的工作了。 除了从加斯泰格家得到的报酬外，还能从贝尔纳蒂亚大人个人那里得到工钱，这可是一份正式的雇佣合同呢。 所以我想着只要在交货日期前完成就好。 但她的想法却不同。 “都到这一步了，别把我排除在外呀。我也来帮忙。我可是为此请了假呢。” 就算你这么说……。 “这是个单调又很费时间的工作哦？会花费很多时间的。” 制作晚会礼服“蓝星”的经历现在还会出现在我的梦里呢。 “对对对，这种工作交给习惯了的我们就好啦，侯爵大人您就大大方方地等着不就好了嘛。” 我的话得到了亚历克斯的附和。但是， “如果可以的话，我也想一起工作。因为……” 她扭扭捏捏地搓着手指尖， “这样我感觉能更好地把心意传达给奥利……” ……这个人真是格外可爱呢。 “这个家是不是有吸引超甜情侣的什么东西啊？就像虫媒花一样。” 我用胳膊肘捅了一下露出像吃了一大块糖似的表情的亚历克斯，让她闭嘴。 第131章 温馨之夜 晚餐后，施瓦茨大人通常会在起居室悠闲地放松。 给躺在心爱的长椅上享受宁静时光的主人送上甜点是我的日常任务。 “打扰了。” 我走进起居室，支起暖炉用的烤架，放上小巧的平底锅和直火用的茶壶。 虽然冬天寒冷让我不喜欢，但增加了暖炉这种火力源是个好处。今天已经熄灭了厨房的火，所以就在点着暖炉的房间里进行烹饪。 今天的菜单是松软的煎饼。将小心不弄破蛋白霜而混合好的面糊倒入平底锅，盖上锅盖用小火慢慢煎。在甜美的香气弥漫整个房间的过程中，翻面后再继续慢慢煎。在此期间，用先烧开的水来泡茶。 “请用。” “谢谢。” 施瓦茨大人坐起身，喝了一口热红茶，轻轻地呼出一口气。 “今天贝尔纳蒂亚卿也来了吗？” 话题转向我，我回答道：“是的。” 近卫骑士团总长最近每天从早上就来到加斯泰格家，傍晚前回去。特意选择不和施瓦茨大人碰面的时间过来，似乎是因为她作为有婚约者的人，不想让人觉得她老是待在单身男性的家里。……虽然事实上她确实是老待在这里。 “工作进展顺利吗？” “是的，已经很有样子了。亚历克斯很亲近贝尔纳蒂亚大人，还兴奋地说下次要让贝尔纳蒂亚大人教她剑术。而且，泽拉尔德先生被介绍了芬巴尔格家经常光顾的茶叶专卖店，买了堆积如山的茶叶……” 施瓦茨大人静静地看着轻声偷笑回忆着这些的我。察觉到他的视线，我慌忙收起表情。 “对、对不起。说了这些话。” 向他低头道歉，他却露出奇怪的表情，歪着头。 “为什么道歉？” “因为，施瓦茨大人在外面工作的时候，只有我在享受。” 对感到惶恐的我，将军更加露出疑惑的表情。 “我工作的时候米歇尔能开心有什么不好？帮助贝尔纳蒂亚卿也是米歇尔的工作吧？开心地工作是不好的事情吗？我不在的时候米歇尔能愉快地度过我反而会很高兴。” “……” 我的心仿佛被紧紧抓住一样难受，我低下头。因为生活在“别人幸福自己就感觉吃亏”这种观念的家人身边，所以才会对快乐的心情感到内疚。 “施瓦茨大人，今天有什么事情发生吗？” “和平常一样很无聊。” 他靠在椅背上，倾斜着茶杯。 ……施瓦茨大人，无论是他自己开心的时候还是不开心的时候，都会为我的幸福而高兴。 所以我也总是希望施瓦茨大人能一直幸福。 将飘着香气的平底锅从火上拿下来，小心地把里面的东西移到盘子里。加上鲜奶油和玫瑰果酱，松软的煎饼就完成了！ “哦！这是什么！” 表面是金黄色，侧面是奶油色。看到有一定高度的煎饼，施瓦茨大人眼睛一亮。 “和早餐的煎饼厚度完全不一样啊！就像店里卖的那种。” 因为早餐的煎饼要搭配培根和蔬菜，所以减少了甜味，并且做得比较扁平。这次无论是外观还是味道都是甜点的规格。 “在面糊里加入了蛋白霜，烤得松软可口。” “果然鸡蛋很厉害啊。根据不同的用途改变形态，总是能发挥很好的作用。” 真是万能选手呢。被将军这样夸奖，鸡蛋也算是得偿所愿了吧。 “这味道让人受不了啊。” 施瓦茨大人咽了下口水，拿起了刀叉。刀轻轻切入柔软的煎饼。 嗯，里面也完全熟透了呢。 我正悄悄观察着断面的时候，把切成大块的煎饼涂上了厚厚的奶油和果酱的施瓦茨大人，正要把它送入口中……突然像是察觉到了什么，停下了手。 “没有米歇尔的份吗？” 嗯？ 被这么一问，我愣住了。 “没有。这是为施瓦茨大人准备的东西。” 听到这个回答，他微微皱起眉头，像是在思索。 “来。” 他把插着煎饼的叉子递给我。 “吃。” “什么！？” 为、为什么？啊，难道是他看到我确认煎饼的火候，误以为我想吃！？ “不，没关系！我已经吃饱了！” “别客气。” 我会客气的！ 施瓦茨大人直直地盯着惊慌失措的我。啊，怎么办。 “那、那我就吃一口……” 我下定决心，咬了一口递过来的叉子上的煎饼。浓郁的玫瑰香气从鼻子中飘过，充满蛋白霜的煎饼在口中轻轻化开。 “怎么样？” “好、好吃。” 施瓦茨大人切的一口大小对我来说太大了，很难咽下去。 他看着我的脸满意地点点头，然后又要把叉子直接扎进剩下的煎饼里……！ “唔——！！” 我慌忙抱住他像圆木一样的上臂。 “怎么了，米歇尔？” 施瓦茨大人惊讶地看着我，我一边拼命地拿走叉子，一边咽下嘴里的食物。 “我去拿新的叉子。” 一边喘着气，一边好不容易说出这句话。 “新的？就这样也没关系啊。” 我觉得有关系！ 我对还不明白状况而困惑的施瓦茨大人说了句“请稍等一下”，然后走出了起居室。 ……真是的，施瓦茨大人在这种地方就是这么不讲究。 我背对着关上的门，看着手中的叉子—— “嘻嘻。” ——不自觉地嘴角上扬。 之后，我马上拿了新的叉子过去…… 施瓦茨大人让我吃的那个叉子，我洗了洗，不知怎么地就放在了自己房间抽屉的最里面。 第132章 意想不到的访客(1) “啊啊啊……” 毫无顾忌地伸着胳膊，大大地打了个哈欠。午饭后真是不管怎样都困得不行啊。 阳光暖暖地洒进来的午后，加斯泰格将军的办公室很安静，看不见的睡魔温柔地引诱着身为辅佐官的我——托马斯·贝恩，进入梦乡。 虽然很想就这样顺从睡魔的诱惑……但无奈，办公桌上堆着如山的文件。 必须赶紧把这些处理完，不然就要加班了。 先把麻烦的申请文件写完，之后一起拿给将军签字吧。 一边这么计划着，一边把羽毛笔浸入墨水瓶中……哎呀！笔尖伸进红茶杯子里了。 “啊，真是的，没干劲了。” 不由得趴在文件上。干脆睡个午觉算了吧。 现在也没有可怕的上司盯着。稍微睡一会儿让脑袋清醒一下，工作效率肯定会提高的，一定！ 就一小会儿。就一瞬间…… 就在我任由眼皮的沉重感，慢慢闭上眼睛的时候。 “咚咚。” 从门的另一边传来轻快的敲门声。啧，有人来打扰了吗。 “请进。” 我右手拿着笔，左手拿着文件，装出一副“超级忙碌”的样子回应道。 门把转动，一个有着阳光般白金发色的青年探出头来。 有着白皙得仿佛透明的肌肤和祖母绿般眼睛的他， “奥利弗殿下。” 他是我们国家的第三王子，奥利弗·奎因·福尔梅亚。他走进将军办公室，对着我露出亲切的笑容。 “你好啊，汤米。” 别用爱称叫我。 “您这是怎么了？殿下。特意来到这种地方。” 奥利弗殿下很少离开王城。来到城墙外的军队总司令部还真是少见。 他微笑着说： “别叫得那么生硬嘛。叫我奥利就好。” 我才不叫。 “我是来找施瓦茨将军的，他不在吗？” 王子看着空荡荡的办公桌，我站起身来，把他带到门旁的会客区沙发那里。 “加斯泰格阁下出去视察了，直接就回去了。今天不会回来了。” “汤米你没一起去吗？” “我这边还有事呢。” 我让奥利弗殿下坐下，同时用大拇指指了指自己的办公桌。 每次都跟着出去的话文件工作就会越积越多，所以只有在近处且不太重要的视察时我才会让其他部下跟着去。 “如果殿下有话要带给将军，我可以转达哦。” 所以赶紧回去吧。完全没在意我厌烦的样子，王子笑嘻嘻地说： “最近我听说我的未婚妻经常去将军家，汤米你知道些什么吗？” ……哦，这可麻烦了。 关于贝尔纳蒂亚总长的传闻我也有所耳闻。不过我还没有直接就这件事向上司询问过。 “我不知道呢。不过我们将军和贝尔纳蒂亚总长都不是会有二心的人吧。” 我用无奈的语气回应道，他理所当然地点点头。 “嗯。我也不担心这个。蒂亚对我可是一心一意呢。” 还真有自信啊。 “但是，我还是很好奇她在做什么呀。” ……嘛，多少有点好奇。 奥利弗殿下露出天使般的笑容，像个小恶魔一样眨了眨眼。 “呐，汤米。你能听听我的请求吗？” 避开直射阳光的纱质窗帘透过来的光线，给丝绸礼服增添了梦幻般的光泽。 “终于到了这一步……！” 贝尔纳蒂亚大人仿佛感慨万千一般，凝视着穿在人体模型上的自己的礼服，轻声说道。 从她第一次来到加斯泰格府邸已经过去了半个月，期间也有因为休假或者其他事情没来的日子，实际上大概也就十天左右。 原本纯白的礼服被小巧的花朵和纤细的叶子装饰着，已经有九成九的完成度了。 把细小的零件缝上去实在是很需要耐心的工作。 只剩下左胸一角的装饰了。 “这样的话今天傍晚之前应该能完成呢。” 担任指挥的亚历克斯看着即将完成的作品，也满脸自豪。当她说“顺便也给面纱装饰一下吧！”的时候，我真的有点头晕，但最终也还是赶上了。 “亚历克斯、米歇尔，真的非常感谢。” 贝尔纳蒂亚大人一只手紧紧握住我们的一只手，近卫骑士团总长的眼睛湿润了。 “我们才要感谢您呢，这很开心。” “感动的泪水还是留到婚礼上吧，贝尔纳蒂亚大人。” 完成一件事情的充实感是任何东西都无法替代的。 “好了，再加把劲。赶紧完成它吧。” 亚历克斯挽起袖子，贝尔纳蒂亚大人却说“等一下”，制止了她。 “从这里开始……我可以一个人完成吗？” 身材高挑的她微微弯着背，用窥探般的眼神向上看着问道。 制作人造花非常辛苦。因为预计会使用比制作“蓝星”时多很多的量，所以贝尔纳蒂亚大人回去后，我和亚历克斯也做了很多小花。我们还教了不擅长针线活的她缝补的方法。这件礼服可以说是我们三个人的共同作品。所以…… “当然可以！” “嗯，这样很好！” 我和亚历克斯高兴地表示同意。 一起度过了半个月，我们感受到了贝尔纳蒂亚大人对婚礼……对奥利弗殿下满满的思念。所以，我们很能理解她想要自己亲手完成最后一步的心情。 “谢谢！” 贝尔纳蒂亚大人张开双臂，拥抱了我和亚历克斯。集体拥抱有点痒痒的，但感觉很舒服。 “那么，继续工作吧。” “我去收拾剩下的材料。” “我去做家里的事情吧。” 我们各自散开，开始工作。 我走出工作室的时候，正好听到“叮铃铃”的门铃声。这个时间的话，泽拉尔德先生是出去买东西了吗？ “来啦。” 我飞奔出家门，朝着正门跑去。透过栅栏，可以看到一辆有顶棚的豪华马车停在那里。是谁来了呢？正想着的时候， “你好啊，米歇尔小姐。” 从车夫座位上下来的是， “托马斯大人！” 因为还没到中午过后很久，离施瓦茨大人回家的时间还早。而且，他平时都是步行上班的呀。 “那个，施瓦茨大人出什么事了吗！？” 我急忙打开正门的锁。托马斯大人坐着马车来，难道是施瓦茨大人受伤了让人送过来的吗？ 在焦急的我面前，马车的门打开了。托马斯大人牵着一个人的手，从马车的踏板上走下来的是…… “你好，米歇尔小姐。又见面了呢。” 带着温柔微笑的梦幻般的美貌。 是第三王子奥利弗殿下。 第133章 意想不到的访客(2) 突然有王族来访，紧张得我全身都像石头一样僵硬。 “请、请进！” 我好不容易行了个淑女礼，然后僵硬地转身，引领着贵客们进入府邸。 在玄关大厅按响室内的门铃后，从二楼工作室探出头来的是亚历克斯。她从围绕着挑高空间的走廊扶手上探出身子，俯视着楼下的我们。 “怎么啦？” “亚历克斯，去把贝尔纳蒂亚大人叫来。” “我怎么了吗？” 在园丁回头之前，当事人出现了。贝尔纳蒂亚大人瞥了一眼玄关大厅—— “奥利！” ——看到未婚夫后，突然越过扶手！ 等、等一下，从二楼到这里有我身高三倍多的高度呢。 但是，不愧是近卫骑士团总长。她在空中漂亮地转了一圈后稳稳落地。 “哇，好帅！” “亚历克斯，从楼梯下来！” 看到脸上闪着光、把脚放在扶手上的少女，我拼命阻止她。好孩子可不要模仿哦！ 在加斯泰格家的仆人们喧闹的时候，高贵的恋人们的对话还在继续。 “怎么了？奥利。为什么来这里？” “突然很想看到你的脸。给你添麻烦了吗？” “怎么会！只要能见到奥利，我随时都很开心。” ……不知怎么的，感觉空气都染上了粉红色，到处都是飞舞的心。 “我听说蒂亚最近经常去施瓦茨将军家，就来看看。” 听到奥利弗殿下的话，贝尔纳蒂亚大人的脸色阴沉下来。 “如果让你担心了，我很抱歉。但是，我发誓我没有做任何亏心事。” “嗯，我没有怀疑你哦。” 面对认真辩解的她，他笑嘻嘻地说： “但是，你在做什么呢？” “呃……保密。” 贝尔纳蒂亚大人还没把事情告诉未婚夫吗？ “很快你就会知道了，现在先保密。我来这个府邸不是为了施瓦茨卿，而是因为这里工作的米歇尔和亚历克斯。” “现在不能告诉我吗？” 奥利弗殿下用可爱的上目线看着她，贝尔纳蒂亚大人“唔”地一声差点后仰过去。感觉被电到了呢。但是， “不行。我想给你个惊喜。在……婚礼上。” 努力忍耐的贝尔纳蒂亚大人。但是，我觉得刚刚那句话基本已经暴露了。 “话说回来，你是怎么到这里来的？” “是汤米哦。” 奥利弗殿下只转过头回答，贝尔纳蒂亚大人这才终于注意到另一个来访者的存在。 “他安排了马车，送我到这里。” 听到随和的王子的话，总长微微皱了下眉，但马上又恢复了严肃的表情。 “贝恩殿，谢谢你。我的未婚妻承蒙你照顾了。” “哪里哪里。保护王族是臣下的职责。要是殿下有个三长两短，我可就要以谋反罪被绞死了。” 对轻松回应的托马斯大人， “不会被绞死啦，更优雅一点的话应该是斩首吧。” 奥利弗殿下轻飘飘地接着说道。 ……优雅的处刑方式是指……？ “再一会儿这里的工作就结束了。结束后我们一起回去。所以奥利，你能在这里等我一下吗？” “嗯，好呀。” 对于贝尔纳蒂亚大人的请求，奥利弗殿下很干脆地答应了。她松了口气，眼角微微下垂，然后转向我。 “米歇尔，让他在暖和的房间里休息一下吧。” “是。” 奥利弗殿下虽然披着毛茸茸的披风，但在没有暖气设备的玄关大厅待久了对身体不好。我和回二楼的贝尔纳蒂亚大人分开，带着殿下来到会客室。跟在后面的托马斯大人悄悄对我耳语。 “米歇尔小姐，准备一把能伸腿的椅子和一条膝毯。还有热的茶。比起咖啡，红茶更好。” “遵命。” 在我答应的时候，第三王子轻声笑了起来。 “很麻烦吧？我的朋友们都过度保护我。” 那确实让人担心呢。我在晚会上发现您晕倒的时候，心脏都快停止跳动了。如果您能提前告知需要的东西就好了。 我把会客室的暖炉火力调大，在能躺的长椅正面放置了脚凳。为了让殿下即使伸着腿也能拿到，在边桌上放了茶具和茶点。托马斯大人的红茶放在矮桌上准备好了。 “突然来到主人不在的府邸，真不好意思。” “不，随时欢迎您来。” 王子一边用热茶杯温暖着冰冷的指尖一边说话，我给他盖上膝毯。没有哪个王国的国民会拒绝王族的来访呢。 “真是的，要来的话必须提前通知一下吧。” 代替没在意的我抱怨的是托马斯大人。 “我们这边也有自己的安排呀。因为殿下，工作都堆积起来了。” “是吗？我还以为我给你找了个从无聊的工作中逃脱的借口呢。” 第三王子轻松地化解了将军辅佐官的抱怨。 ……汤米？ 这两个人，关系很好吗？ 我看着他们两人的互动，可能是察觉到了我的视线，托马斯大人把手里拿着的篮子递给我。 “这是奥利弗殿下带来的礼物。” “谢谢您。” 我掀开上面盖着的餐巾，里面有大概三十个大鸡蛋。 “哇！好棒的鸡蛋啊。” 看到我惊讶的样子，奥利弗殿下笑眯眯地说： “汤米说如果带鸡蛋或者肉来这个家会很受欢迎。” 托马斯大人，您都教了些什么呀。虽然是事实。 “这是从厨房拿来的。本来想拿烤箱里的烤猪肉来着，但是厨师长哭着说‘这是国王陛下父亲的晚餐，请饶了我吧’，所以就换成鸡蛋了。” 奥利弗殿下调皮地吐了吐舌头。 ……王室御用……。 第134章 意想不到的访客(3) “那么，请您慢慢休息。” “啊，等一下。” 我正要行礼离开房间，奥利弗殿下叫住了我。 “坐下来聊聊天吧。汤米都不怎么陪我说话。” 我为难地看向托马斯大人，站在窗边的他像是无奈地耸了耸肩。这是让他陪着殿下的意思吧。 “那我就恭敬不如从命了。” 我准备好自己的红茶后坐下。我坐在殿下正对面的下座，托马斯大人也在我斜对面的沙发上坐下。 有着如透明般白金发色的殿下和琥珀色头发的辅佐官。被不同浓度的金发美青年包围着，就像坐在皇家剧院特等席上观看歌剧一样耀眼。 “那么，虽然有点晚了，还是要感谢你之前救了我，米歇尔小姐。” “您能恢复健康真是太好了。” 面对神圣的笑容，我一直很惶恐，奥利弗殿下紧接着说： “我可以叫你米歇尔吗？” “请便。” “那你叫我奥利吧。” “我不会这么叫。” 我还没来得及思考，托马斯大人就瞬间拒绝了。 “为什么汤米你来回答？我是在问米歇尔呀。” 奥利弗殿下气鼓鼓地鼓起脸颊，托马斯大人淡淡地回应他。 “请不要问让人难以回答的问题。米歇尔小姐是一位谨慎且有常识的小姐。” 他看向我寻求同意，我露出含糊的笑容……说实话，我松了一口气。面对王族的请求，我当面无法拒绝，但又没有勇气用爱称称呼他。 “那个，你们两位关系很好呢。” 为了打破尴尬的气氛，我转换了话题。 “是呀。” “不是。” 两人同时回答。 “我和殿下在学生时代曾经同桌过。” 听到将军辅佐官的话，我想起来了。 “托马斯大人是王都骑士学校出身的吧？” 这是从贝尔纳蒂亚大人那里得到的信息。 “没错。骑士学校是离王城最近的高等教育机构，奥利弗殿下偶尔会来旁听理论课程。” “一直在城堡深处跟着家庭教师学习太无聊了。偶尔也得和同龄人交流一下。” 奥利弗殿下补充了托马斯大人的说明。 “但是，旁听也只是一年几次而已，而且本来也不能参加实践课程，所以殿下并没有从那里毕业。” “所以，我和殿下只是认识而已。” 托马斯大人无趣地说着，奥利弗殿下一边喝着红茶一边愉快地说： “只是认识说得太见外了吧。你从骑士学校毕业后进入军队工作，每次在城堡里迷路的时候，不都是我给你指路的吗。” “别总是拿以前的事情来说事。” 据说这是托马斯大人在担任施瓦茨大人的辅佐官之前的部门的事情。据说城堡为了不容易被攻破，内部结构很复杂。 “我不是要你感恩，但你这么冷漠我会很伤心的呀。” “本来我们之间就没有深厚的感情。” “真过分啊，汤米。我很受伤……哦！” 奥利弗殿下苦笑着刚要说什么的时候，把杯子放回茶碟的时候杯子晃了一下，里面的茶溅到了手上。 “你没事吧！？” 王子惊讶地叫出声的同时，将军辅佐官以踢倒沙发的气势站了起来。 “烫伤了吗？疼不疼！？” “茶已经很凉了，没事。只是袖子湿了一点。” 托马斯大人脸色苍白地握住奥利弗殿下的手，殿下悠闲地回答。正如他所说，洁白的手一点也没变红。不过，上等的衬衫袖子上有了污渍。 托马斯大人仔细确认王子没有烫伤后，松了一口气，然后像是闹别扭一样说道： “请小心一点。如果殿下有什么闪失，我会被追究责任的。” “是啊，如果烫伤了会被处以火刑吧？” 王子用王族的笑话轻松地化解了不坦率说出“我很担心”的臣下的话。 ……我还是不太明白这两人的关系。 总之，我说道： “我现在就去拿毛巾。” 我赶紧去亚麻布室拿毛巾。 “没有酿成大祸真是太好了。” 我小心地用毛巾擦拭奥利弗殿下被红茶弄湿的手和衬衫袖口。为了以防万一，我还拿来了冷敷的东西，但看来并不需要治疗。 近距离看到王子的手像雪一样白，修长的手指和修剪整齐的指甲就像精致的玻璃工艺品。 和因为做粗活而变得粗糙的自己的手指一比，我有点小失落。 “我去给您拿换的衣服吧？” 我提议道，因为袖子湿着会不舒服吧，奥利弗殿下轻声笑了起来。 “你要把施瓦茨将军的衣服借给我吗？对我来说不会太大吗？” “这个……” 确实会很大呢。虽说王都很大，但能穿得下和将军一样尺寸衣服的人可不多。 奥利弗殿下身材纤细，身高和亚历克斯差不多。把她平时穿的男装借给殿下也行，但是对于王族来说，那些衣服的布料实在是有点太廉价了。我记得衣柜里还留着前主人伯爵的衬衫…… “没关系，很快就会干的。谢谢你的关心。” 对着在脑海中各种纠结的我，奥利弗殿下依然保持着温柔的笑容。确实好像很快就会干，但是一想到这件上等的衬衫上会留下污渍，我就心里难受。如果可以的话，我真想先把它洗一下。王族可能不会穿同一件衣服两次呢…… “别在意，米歇尔小姐。这是殿下不小心弄的。” “对对。要被处以火刑的是汤米，所以别在意。” 两位不同发色的美青年异口同声地说。……如果托马斯大人被火烤，那确实让人在意呢。 “比起这个，能再给我来点茶和点心吗？这个芝士蛋挞真是美味极了。我都想带回去给母亲当礼物。” ……母亲说的是王妃殿下吧。 “我马上就拿来。” 被这高雅的社交辞令弄得有点晕乎，我站起身来。 走出会客室，我松了一口气。看来我比想象中还要紧张呢。虽然举止很温柔，但果然还是会被王族的气场压倒。 贝尔纳蒂亚大人的工作还没结束吗？ 我从一楼走廊抬头看向二楼的时候……突然，玄关的门开了。 第135章 意想不到的访客(4) “哎呀，米歇尔小姐。” 抱着一大堆东西走进府邸的是泽拉尔德先生。看到买东西回来的他，我松了一口气。独自接待王族让我满心不安。 “泽拉尔德先生，现在……” 我刚跑过去，就听到一个熟悉的声音响起。 “我回来了。” 比泽拉尔德先生扛着更多东西走进门的是： “施瓦茨大人！” 没想到会在这里重逢，我又惊又喜。 “欢迎回来！今天回来得真早呢。” 明明还只是午后时分。 向主人解释情况的同时，家令说道：“劳烦您帮忙拿东西，实在不好意思。” “话说回来，家门口停着一辆军车，是贝尔纳蒂亚卿的吗？” 她来加斯泰格府邸都是秘密前来，所以通常都是步行或者乘坐王都循环的公共马车。 我接过他脱下的外套，同时说道： “不是，那辆马车是托马斯大人……” 话说到这里的时候， “托马斯来了？我不在的时候你让他进家里了？” 施瓦茨大人的眉间明显皱起深深的纹路。哎呀，好可怕的气场！我拼命辩解。 “不是！不是这样的，托马斯大人是带着客人来的。” “客人？” 他重复我的话，我终于说到正题。 “奥利弗殿下在这里。” “殿下？” 刚刚还皱着的浓眉，现在扬了起来。 “有什么事吗？” “听说殿下是来见贝尔纳蒂亚大人的。” 施瓦茨大人手托着下巴，“嗯”了一声点点头。 “不管怎样，得去打个招呼。” 大步走向会客室的他，我小跑着跟在后面。敲了敲门打开后，施瓦茨大人恭敬地向第三王子低下头。 “奥利弗殿下，欢迎您大驾光临。” “你好啊，施瓦茨。打扰了。” 即使不知道社交界的行为规范，对王族的礼仪还是很清楚的。面对表示敬意的将军，王子回以温柔的微笑。 “这里是你的家，不用这么拘谨。过来坐吧。” 奥利弗殿下这悠闲自在的样子，都让人分不清谁是主人了。 “今天是我硬让你的辅佐官带我来的。所以别责怪他哦。” 被先一步牵制住，施瓦茨大人只是用复杂的表情瞪了一眼站起来等待将军和王子打完招呼的托马斯大人。 我拿着施瓦茨大人的茶具和给奥利弗殿下续的茶回来后，我的任务就完成了。 “那么，请您慢慢享用。” 我拿着银托盘正要离开会客室，却又被王子叫住。 “哎呀，先别走嘛。” “我还想和米歇尔聊天呢。” 奥利弗殿下像个孩子一样撅起嘴，托马斯大人责备他。 “殿下，别任性。米歇尔小姐也有工作要忙呢。” 没错，从这个时间开始，最辛苦但也最有成就感的准备晚餐的工作就要开始了。但是，奥利弗殿下绷着脸想了一会儿，突然像是想到了什么，表情一下子亮了起来。 “那这样的话，让汤米代替米歇尔来帮忙做家务不就好了嘛。” “什么！？” 将军辅佐官发出惊讶的声音，第三王子笑嘻嘻地说： “就这么决定了！好了，汤米。加油哦。” “喂，为什么是我？” “王族的命令绝对要服从！” 真是个暴君呢。 托马斯大人嘟囔着“真是的！”，一边把琥珀色的头发抓得乱糟糟的，一边向门口走去。 “那个……” 我惊慌失措地想要叫住他，他却头也不回地挥挥手说： “米歇尔小姐你留在这里吧。对我来说，给泽拉尔德先生帮忙比陪殿下聊天轻松多了。” 看着关上的门，奥利弗殿下转向我和施瓦茨大人，露出灿烂的笑容。 “好了，进入正题吧。” ……正题？ 然后，他翠绿色的眼眸中闪烁着真诚的光芒。 “施瓦茨，贝尔纳蒂亚承蒙你照顾了。” “我没做什么。只是提供了房子，我和她都没见过面。” 对于将军的回答，王子又说： “那就是米歇尔了。” 这次他把视线转向我。 “谢谢你和蒂亚友好相处。” “不、不！我没做什么特别的事情……” 再次被感谢，我紧张得心脏都要从嘴里跳出来了。怎么说呢，这真是有杀伤力的美貌。 “最近，蒂亚看起来很开心呢。” 奥利弗殿下一边想着未婚妻的脸，一边带着温柔的笑容说道。 “她为了继承侯爵之位，成为近卫骑士团总长，从小就一直努力。无论是男人还是女人，能比得上她的人不多。我尊敬这样的她，觉得她很了不起。但是……” 他轻轻叹了口气。 “我觉得要是蒂亚也有能让她放松做自己的地方就好了。” 然后，他温柔地眯起眼睛。 “现在的蒂亚好像有了除工作之外能让她痴迷的东西，我很喜欢这样。如果这是因为你和你的同事，那我很感谢你们。我今天就是来向你们表达感谢的。” 第136章 意想不到的访客(5) 亲近的人幸福自己也会开心。 这和施瓦茨大人的想法很相似。虽然出发点完全不同，但将军和第三王子说不定意外地很合拍呢。 奥利弗殿下接着说： “我听说我出生的时候，别人都说我可能活不到下一个生日。” “啊！？” 对惊讶的我，他像在说别人的事情一样轻声笑着， “从那以后，每次有事就有人说‘活不过三岁’‘活不到五岁’‘活不到十岁’‘活不到成年’‘活不到二十岁’，但我还是活到了今天呢。” 他掰着手指头数着。 “不管怎么说，我活到了现在。” 对着目瞪口呆的我们，他满不在乎地笑着说：“我不太会看气氛呢。” “我的人生从一开始就像是余生一样，所以我不害怕死亡。但是把蒂亚丢下会让我很遗憾吧。” 他的声音里透出一丝寂寞。 “她是个重感情的人，我不在了她肯定会很失落。我觉得她迟早会振作起来，但可能需要一些时间。在那时候，有更多的支持会更好。” 清澈的绿色眼眸中映出我的身影。 “米歇尔，和蒂亚做朋友好吗？我知道这不能强求，但我希望以后你们也能好好相处。” 听到他恳切的声音，我…… “我喜欢贝尔纳蒂亚大人。” 我慎重地选择着措辞。 “虽然有身份的差距，我不知道能不能称之为朋友，但这几天一起度过，我非常开心。如果贝尔纳蒂亚大人也这么想，我会很开心。如果贝尔纳蒂亚大人需要我，我愿意帮忙。” 对于我的回答，奥利弗殿下眯起眼睛直到变成一条缝， “米歇尔是个好孩子呢。” 露出洁白的牙齿。 “今天来这里真是太好了。” 王子“嗯~！”地把僵硬的手臂伸向天空伸了个懒腰，然后毫无预兆地说： “好想快点有孩子啊。” ……什么？ 被吓了一跳的我们面前，奥利弗殿下爽朗地说： “无条件地爱自己和被爱的存在很重要哦。虽然不是代替我，但我希望蒂亚被很多爱包围着。还有，我和蒂亚的孩子绝对很可爱！” 这位绝世美男美女夫妇候选人断言道。 说完想说的话后，奥利弗殿下喝了一口红茶调整呼吸，然后转换了话题。 “那么，你们的关系进展到什么程度了？” 噗！！ 我旁边的施瓦茨大人把红茶喷了出来！ “施、施瓦茨大人！您没事吧！？” 我惊慌地递上毛巾，给他拍背。还好刚才从亚麻布室多拿了几条毛巾。 “什么关系不关系的，我只是个仆人而已。” 我这个女仆代替说不出话的主人回答，王子无奈地耸耸肩。 “人生很短暂哦。想要的东西不拼命去争取会后悔的。” “……我会牢记在心。” 与病魔和战场这两条不同的生死线抗争过的两个人。 深深地吸了一口气后，施瓦茨大人终于吐出了这句话。 “奥利，让你久等了！” 贝尔纳蒂亚大人从二楼下来是在傍晚前。 “身体还好吗？这袖子上的污渍是怎么回事？” 她握住未婚夫的手，确认他的安危。不愧是近卫骑士团总长，一点细微的变化都逃不过她的眼睛。面对担心自己的未婚妻，王子笑着展示给她看。 “只是茶不小心溅到了。没问题的。” 托马斯大人也不用被处以火刑了呢。 “米歇尔，今天多谢你照顾了。完成的东西明天我会让家里人来取。” “遵命。能顺利完成真是太好了。” 贝尔纳蒂亚大人悄悄对我耳语，我回以微笑。 “那么，我们回去吧。” 侯爵和王子立刻就要向玄关走去，我慌忙拦住他们。 “那个，请等一下！” “现在时间还早。难得有这个机会，不如在我家吃个晚饭怎么样？” 在我旁边，主人邀请客人。施瓦茨大人的判断很正确！一定要好好招待高贵的客人到最后，不然会有损加斯泰格将军家的名声。但是奥利弗殿下一脸愧疚地垂下眼角， “不好意思啊。我甩开了随从，而且没有试毒就吃外面的东西的话，会被御医狠狠地骂，还会被父亲下令禁闭的。” ……那吃了很多芝士蛋挞当茶点也很危险吧……？我有点担心之后自己会不会被惩罚。 “下次有机会吧。下次我来举办茶会邀请你们哦。” “在芬巴尔格府邸举办也不错呢。” 兴奋的未婚夫妻。不管是被邀请到王城还是大贵族的府邸，都让人有点胆怯呢。 “贝尔纳蒂亚大人，下次再教我剑术哦！” “好啊，随时都可以。” 完全亲近起来的亚历克斯让总长笑着点头。 我们在宽敞的玄关大厅并排送别。 “那么，再见啦。” 奥利弗殿下正要做最后的告别……就在这时。 “我留下。” 托马斯大人从走廊角落突然探出头来。施瓦茨大人立刻露出疑惑的表情皱起眉头。 “你回去。” “我不回去。我帮忙做了晚饭，我有吃饭的权利。” 部下对上司的不满言辞挺起胸膛。 “你不在谁来驾驶马车？” “贝尔纳蒂亚总长可以啊。她经常骑马呢。” 被托马斯大人这么一说，奥利弗殿下发出“诶”的不满声音。 “我还想难得坐马车和蒂亚卿卿我我呢。” “我不想听你们卿卿我我。” 单身士官果断地拒绝。真是世事艰难啊。 “没关系，我来驾驶。这样也不会有多余的打扰，能只有我们两个人。” 对于接受了托马斯大人意见的贝尔纳蒂亚大人，奥利弗殿下也表示同意。他们已经开始卿卿我我了呢。 “谢谢，加斯泰格家的各位。我很感激。” “欢迎下次再来。” 转身离开的贝尔纳蒂亚大人的长马尾像柳枝一样摆动。 “咦？蒂亚，你头发上有东西哦。” 奥利弗殿下摘下缠在她发梢上的一个小东西。然后，翠绿色的眼眸睁得大大的……露出灿烂的笑容。 “怎么了？” “没什么，什么都没有。” 对着回头的贝尔纳蒂亚大人微笑着，奥利弗殿下小心地握住手中的东西。 指尖上那个小小的白色丝绸人造花，那是…… “奥利弗的名字来源是橄榄吧？那用橄榄花装饰婚纱怎么样呢？” ——这么说的是园丁亚历克斯。 被无数橄榄花装饰的礼服，是贝尔纳蒂亚大人真心的证明。 我看着渐渐远去的两人的背影，脑海中浮现出洁白的燕尾服和盛开着橄榄花的礼服重叠的画面。 想必很快，福尔梅亚最幸福的新郎新娘就要诞生了吧。 第137章 意想不到的访客(6) 送走客人，整理完工作室后，就到了晚餐时间。 “来吧，尽情品尝我的拿手好菜吧！” 坐在上座的施瓦茨大人斜右方座位上的托马斯大人，张开双手，指着面前的菜肴。 今天的晚餐菜单是糖醋鲤鱼、土豆泥培根焗烤、意式蔬菜浓汤以及一些小菜和白面包。 “什么叫‘我的拿手好菜’啊。调味是米歇尔做的吧。” 亚历克斯坐在对面的座位上，拿着叉子托着腮，嘴里嘟囔着。嘿，这样可不好哦，太没礼貌了。 确实，小菜是常备菜，糖醋汁、土豆泥和意式蔬菜浓汤是我今天早上做好的，分别处于只需浸泡、只需烤制、只需加热的状态。 最近，我会在贝尔纳蒂亚大人来访时间之前准备好晚餐，这样她离开后我就能马上完成烹饪。冬天食物不容易坏，这点真的很让人感激。 但是，不耐放的生鲜食品我想在当天用完。 今天决定做糖醋菜，所以我提前准备了适合搭配肉类和鱼类的、富含蔬菜的糖醋汁，还拜托泽拉尔德先生去市场买主菜的食材。 眼光独到的管家买回来的是两条大到可以抱在怀里的鲤鱼。 “我把鲤鱼的内脏清理了，所以这是我的菜吧？泽拉尔德先生。” 被征求同意的管家一边优雅地用叉子和勺子分鱼，一边微笑着。 “确实如此。托马斯大人的刀工真是精湛。” “对吧！”将军副官得意洋洋。泽拉尔德先生真是成熟稳重的应对啊。 顺便说一下，贝尔纳蒂亚大人和奥利弗殿下回家后，把处理好的鲤鱼炸了再浸泡在糖醋汁里的是我。 “怎么样？阁下。我的菜好吃吗？” 托马斯大人急切地看着把拌着切碎蔬菜的鲤鱼块大口放入口中的施瓦茨大人。 将军表情复杂地认真咀嚼，慢慢咽下后才开口。 “嗯，鲤鱼是无辜的。” ……这是夸奖吗？这话。 “哈哈！坦率地说好吃就行了嘛！” 托马斯大人这种积极的态度真值得我学习。 淡淡的鱼肉与酸甜的糖醋汁十分契合。和切成细丝的洋葱、胡萝卜、彩椒一起放入口中，鲤鱼的鱼肉松软易散，蔬菜则爽脆可口，两者结合营造出美妙的口感。 “从明天开始贝尔纳蒂亚大人就不来了，还真有点寂寞呢。” 亚历克斯一边用勺子舀着焗烤土豆泥的小锅，一边轻声说道。在几乎没有外人出入的加斯泰格家，每天都有客人来访确实让人感觉很新鲜吧。我也觉得这半个月很愉快。 “话说回来，奥利弗殿下真的很漂亮啊！我还是第一次见到真正的王子殿下呢！感觉闪闪发光的！” 对于兴奋地说着的亚历克斯， “那位殿下是最有王族气质的人呢。” 托马斯大人苦笑着倾斜着酒杯。 “贝尔纳蒂亚大人看起来也很幸福呢。我还以为政治联姻都是很冷漠的感觉，没想到也有顺利的情况啊。” 对于亚历克斯的发言，泽拉尔德先生意味深长地眯起眼睛。 “贵族的婚姻不属于他们自己。然而，如果只有不幸的事情，这种文化也不会长久延续下去吧。有因为相爱而结婚的夫妻，也有结婚后才相爱的夫妻。即使没有强烈的爱慕之情，建立家庭、培养信任、为家族的繁荣而努力的关系也并非错误。” “也就是说关键是彼此的相性吧。我父母虽然是自由恋爱结婚的，但关系也快破裂了呢。” 亚历克斯，你这话的分量太重了。 “不过，他们两位真的很和睦很般配，看着他们我们也觉得幸福呢。” 我真心这么认为。因为王命而无法拒绝的婚姻。即便如此，贝尔纳蒂亚大人和奥利弗殿下看起来是真心相爱。 “这简直就是命运之恋啊！就像童话故事一样！” 虽然语气很随意，但亚历克斯也像同龄的少女一样高兴地表示同意。 “即使相遇的契机是政治联姻，但只要两人的感情是真实的，那就是最好的事情。他们一定会成为一对好夫妻。费恩伯格家的未来一片光明呢。” 我们家会怎么样呢？ 泽拉尔德先生的话中隐含着这样的意思，施瓦茨大人则淡然地选择无视。 当管家把脸转向这边时，我也急忙移开了视线。 晚餐收拾完毕后，加斯泰格家仆人的今日工作就结束了。 亚历克斯早早地回到自己房间，而我则在睡前去起居室向施瓦茨大人道晚安并送去甜点。 泽拉尔德先生有时在书房看书，有时则和施瓦茨大人一起喝着果酒。这是我们家的日常……但今晚有点不同。 “打扰了。” 我端着银托盘走进起居室，那里有在长椅上悠闲坐着的施瓦茨大人，还有分别坐在单人沙发上的托马斯大人和泽拉尔德先生。三人手里都拿着铜制酒杯。 晚餐后，男人们换了房间继续喝酒。所以我带来的也不是平时的甜食，而是奶酪、酸黄瓜和咸味饼干的拼盘。 “谢谢！米歇尔小姐。” 托马斯大人立刻伸手去拿小吃盘子，施瓦茨大人则无奈地叹了口气。 “你打算待到什么时候？” “我会在适当的时候离开的，您别担心。啊，要不我今晚就住下吧？” “不让你住。米歇尔，去把扫帚倒着立在门口。” 那是让访客早点离开的魔法吧？ 顺便说一下，加斯泰格府邸有几个客房，为了应对突然来访的客人也打扫得很干净……不过多余的话我就不说了。 “米歇尔小姐也来这边喝一杯吧。今天突然来了大人物，你也累了吧？” “没有，没那么累……” 对着招手的托马斯大人，我含糊地笑了笑。确实，贝尔纳蒂亚大人来的时候我很惊讶，而奥利弗殿下的来访更是让我惊愕。 “带他来的你还好意思说。” 对于施瓦茨大人的吐槽，托马斯大人满不在乎地回应。我不自觉地在附近的凳子上坐下，加入他们的对话。 “不过，能和王室的人有联系，对加斯泰格家来说是很光荣的事情。费恩伯格阁下和米歇尔小姐的偶然相识，给加斯泰格家带来了很大的缘分呢。” 泽拉尔德先生激动地说着，胡子都在颤抖，托马斯大人则苦笑着说： “嗯，虽然契机是偶然，但我觉得之后的行动都是精心策划的。” ……嗯？ 他不经意的语气让我们的视线都集中在他身上。副官调皮地用舌头舔了舔被果酒沾湿的嘴唇。 “今天奥利弗殿下来到这个府邸，是事先安排的一部分。” “事先安排？”对于摸不着意图的我们，托马斯大人说道： “原本，王家和费恩伯格侯爵家的联姻是奥利弗殿下提出的。” ……这是怎么回事呢？ “我听说两人的婚姻是贝尔纳蒂亚大人继承侯爵之位的条件，对吗？” 对于我的确认，他点了点头。 “没错。这场婚姻被说成是王家为了监视和牵制费恩伯格家，防止他们权力过大。所以才把没有王位继承权且体弱的王子强加给他们。” 副官环顾了一下寂静无声、神情严肃的起居室—— “……表面上是这样。” ——然后露出了一丝坏笑。 “但实际上，这次的婚姻对费恩伯格家只有好处。” “此话怎讲？” 在泽拉尔德先生的追问下，托马斯大人继续说道： “奥利弗殿下是王妃最小的孩子，因为他的性格，和三位侧室关系都很好。早早地放弃了王位继承权，避免了和兄弟姐妹之间无谓的权力争斗，正因如此，他的高洁赢得了周围人的赞誉。” 一边咬着奶酪，一边说： “而且他一直住在王城，从大臣到出入王城的商人，所有在王城工作的人他都认识。说不定没有他不知道的王宫丑闻呢？因为他在任何部门都能畅通无阻，秘密文件也能随意阅览。总之，他拥有令人难以置信的信息和人脉。即使没有王位继承权，他在王国的重要性也不会改变。他随时都能以回乡为由回到王城。” 我想起了像妖精一样可爱、待人亲切的奥利弗殿下的模样。……嗯，谁都会毫无防备地接纳他吧。 “这次贝尔纳蒂亚总长继承侯爵之位，也是殿下通过王妃从中斡旋，让那些犹豫不决的旧体制派同意的，而且在这个过程中，以对费恩伯格家的牵制力为由提出下嫁王子这个方案的，正是奥利弗殿下本人。” 然后国王陛下采纳了这个方案。 ……总觉得，和从贝尔纳蒂亚大人那里听到的故事外壳相同，但内容却完全不同。 如果不和奥利弗殿下结婚，贝尔纳蒂亚大人就无法成为侯爵。 这是不可动摇的事实，但在结婚决定之前，奥利弗殿下就一直在支持贝尔纳蒂亚大人继承侯爵之位吗？不，说不定……。 “但是，为什么奥利弗殿下要如此支持费恩伯格阁下呢？” “奥利弗殿下有时会来骑士学校旁听，那时他对我说过这样的话。” 对于疑惑地询问的泽拉尔德先生，托马斯大人意味深长地笑了。 “‘贝尔纳蒂亚总是那么努力，真的很棒呢。被她爱着的人一定很幸福吧。’” …………。 我拼命抑制住想要趴在桌子上的冲动。 “人生很短暂哦。想要的东西如果不拼命去争取，会后悔的。” 奥利弗殿下的声音在耳边响起。 ……原来是这样啊。 也就是说，奥利弗殿下为了和贝尔纳蒂亚大人结婚，把她变成了侯爵。 从什么时候开始的呢？在骑士学校的时候吗？不，贝尔纳蒂亚大人是前近卫骑士团总长的女儿，所以更早的时候在王城就有认识的机会吧。 在某个地方遇到她的他，为了实现她和自己的梦想，尽了最大的努力。 ——除了用‘爱’或者‘恋’这样的感情，还能怎么表达呢？ 表面上是普通的政治联姻。但是，反过来却能看到不同的一面。 “这次殿下亲自来到这个府邸，也是为了两家的关系更加密切。费恩伯格家以王城为中心，在地方上的影响力较弱。而加斯泰格阁下在边境附近的贵族中有着极大的支持。两家友好相处只有好处。” 也许，我在夜会上帮助奥利弗殿下，还有贝尔纳蒂亚大人来访，都是偶然。但是王子却最大限度地利用了这些。一切都是为了让费恩伯格家……让贝尔纳蒂亚大人的地位更加稳定。所以才说是事先安排。 这么说来，施瓦茨大人也说过在王城受到过奥利弗殿下的亲切对待……知道了可能有算计之后，会不会心情不好呢？ 我偷偷地用眼角余光确认，却听到： “费恩伯格家为了守护王城采取各种策略，作为指挥官这是正确的做法。” 他强烈地表示认同。 即使对相遇的认识和感情的比重不同，奥利弗殿下和贝尔纳蒂亚大人现在幸福相爱这个事实也不会改变。 奥利弗殿下正如他所宣称的那样，竭尽全力得到了心爱的贝尔纳蒂亚大人。 “哎呀呀，巧妙地布局的手段。真希望我家主人也能实践一下。” 听到管家的总结发言，这次我真的趴在了桌子上。 第138章 再次见面 “嗯！” 取下窗钩，推开沉重的窗户。轻柔的窗帘飘动起来，温柔的风拂过脸颊。 这里是加斯泰格府邸的阁楼房间。即使是平时不用的地方，也会每隔几天通通风，简单打扫一下。灰尘总是不知不觉就堆积起来了呢。 从坚固却小巧的窗户往下看，上午明亮的庭院里，能看到亚历克斯和泽拉尔德先生正在耕菜园。 虽然离得远听不清他们在说什么，但感觉他们先是提高了声音在争论，接着又突然肩膀颤抖着笑了起来。那两人不管怎样关系都很好呢。 那种无需拘束的关系真好啊。我只要听到怒吼声，不管内容是什么都会畏缩。 在熟悉的景色中感到宁静，正要拿起扫帚开始打扫时，眼角余光看到一个黑影动了一下。 “嗯？” 惊讶地回头，发现一只玳瑁色的猫正惬意地躺在四台并排摆放显得很局促的床的最里面，优雅地舔着毛。 “鲁尼，你在这里啊。” 它总是吃完早饭就到晚饭时间一直在宅子里自由散步，今天却来到了阁楼房间。 我坐在床上，抚摸着它毛茸茸的毛。它好像在我来之前就已经在了，可门是关着的，它什么时候进来的呢？我和鲁尼第一次见面也是在这里，说不定它知道只有它知道的秘密通道呢。 “明明是我先来这里住的，你却比我更熟悉这宅子呢。” 用手指挠挠它的下巴，它舒服地咕噜咕噜叫着。现在不用的旧仆人的四张床中，阳光照得最亮的就是鲁尼躺着的那张床。猫真的很擅长找阳光充足的地方。 温暖的阳光让人心情愉悦，我也不由得打了个哈欠。今天才刚刚开始。明明有很多事情要做，可现在却想就这样和鲁尼一起躺着，悠闲地度过一整天。 偶尔吹过的风也让人感觉很舒服。就在不久前，天气还冷得刺骨，没有供暖设备的阁楼即使是白天也不能久待。最近已经完全有了春天的气息……。 “……春天啊。” 说出这个词，心里突然像吞了块石头一样沉重。 我来到加斯泰格府邸是在去年春天快结束的时候。马上就快一年了。 然后，马上……我的雇佣期就要满了。 ——来到这座府邸不久的时候。 我让施瓦茨大人给我看了人才派遣公会的契约书。 上面写着一年的雇佣契约、报酬的预支以及额外的安置费金额。说实话，对于一个普通的仆人来说，这是相当高的金额了。 这个人才派遣公会是专门为贵族服务的，据说契约金的行情比一般的仆人要高。介绍人托马斯大人说： “因为是紧急招募，所以在安置费上给了很高的价格。而且你看，刚来到王都的加斯泰格阁下的名声不太好。” 似乎是预料到找不到合适的人选，所以从一开始就用高额的报酬来招募。然后我父亲就上钩了。 顺便说一下，这个人才派遣公会是一个非常正规、有业绩的职业介绍团体。以合理的手续费，为想雇佣的人和想工作的人牵线搭桥。 只是，在这个国家，家长掌握着一家的全权。父亲擅自和公会签订了我的雇佣契约，把安置费和契约金都装进了自己的口袋，我身无分文地被扔到了加斯泰格家。 ……也就是说，不正规的只有我父亲而已……。 “我在那个家里真的只是一个工具啊。” 被随意使唤，为了眼前的一点钱就被轻易卖掉。 一想到如果我服务的不是施瓦茨大人的家，我就不寒而栗。就这一点来说，我甚至有点感谢父亲。 然后，马上就快一年了。 契约书上写着，期限届满的时候，可以通过公会续签契约，也可以转为直接雇佣。 从我们两个人确认契约书的时候起，施瓦茨大人就有直接雇佣我的意向。如果这样的话，除了已经付给我家的契约金之外，我还能直接拿到工资，那种让人心里不安的双重收入的生活也将结束，我可以更有成就感地投入工作。 ……但是。 “马上就一年了。” 我温柔地抱住爬到我膝盖上的鲁尼。 ……我觉得那个父亲不会轻易放过这棵摇钱树。 对于平民百姓来说，即使拿到了足够生活一年的契约金，如果不是做了非常过分的事情，那个只有自尊心高却很会挥霍的家庭，到现在都没有来联系我，这也让我很担心。 他们不会是奇迹般地忘记了我的存在吧？ 如果要解除和派遣公会的契约，失去了收入来源的父亲肯定会找上门来。最坏的情况，他可能会给我找新的工作。那样的话就会把施瓦茨大人也卷进来。 ……这是我最想避免的事情。 到目前为止，我想了很多避免的方法，但总是在这道障碍前停滞不前。 只要我还是米歇尔·特纳，就无法摆脱家长父亲的束缚。现在这样的话，工作的地方、银行账户……甚至结婚都不能由自己做主。 一想到最后父亲对我的所作所为，我就害怕得手指发凉。但是， “我不想离开这里。” 我把脸埋进鲁尼有着阳光味道的黑色毛发里。在我失落的时候，鲁尼总是在我身边呢。 ……要是时间能停在这一刻就好了。 我怀着无法实现的梦想。 但是……。 我和父亲的再次见面，比我想象的要早……以一种意想不到的形式到来。 第139章 向河流进发(1) “去捡贝壳吧！” 亚历克斯说出这句话的时候，是在大家围坐的早餐桌上。 “贝壳？” 我歪着头重复了一遍，而她嘴边还沾着煎蛋的碎片。 “现在正是威尔士贝最美味的时候呢。我啊，每年都会和弟弟妹妹们去捡贝壳赚零花钱，所以我很擅长找贝壳哦。大家一起去吧！” 威尔士贝是生活在王都周边河流里的一种双壳贝类。这么说来，最近在市场上也经常能看到有大量的贝壳在按重量售卖。 “这附近能捡到吗？” “附近的河里也有，不过上游有更多哦。米歇尔你没去捡过威尔士贝吗？” “嗯。” “诶！你可是王都的人呢。” 王都很大。我的生活圈子里只有修缮好的水渠，附近没有能下到河滩的大河，而且家里的事情太忙了，我只有买东西的时候才有时间出门。 “施瓦茨大人呢？” 话题转到将军身上，他说： “我在地方的堡垒的时候去过一次，不过吃起来沙沙的，很难吃。” “那是因为你没把沙子弄干净就吃了吧？” ……大概是这样。 “那，爷爷呢？” 最后被问到的泽拉尔德先生，像是等这句话很久了一样，骄傲地挺起胸膛。 “老夫可是海的男人，在海鲜方面可有一番见解。去赶海的时候如果给我一把耙子，一个小时我就能堆起和我身高一样高的贝壳山！” “赶海是什么？” 没去过海边的园丁好奇地反问。顺便说一下，在祖父和母亲还在世的时候，他们经常带我去海边，所以我有在沙滩上捡贝壳的经历。 捡到漂亮的螺旋贝壳正高兴的时候，里面突然爬出一只小螃蟹，把我吓得大哭，这是一段美好的回忆。 “难得有这个机会，我们去稍微远一点的上游看看怎么样？下次放假的时候去如何？” “最近天气也暖和起来了，出去远一点也不错呢。要安排一辆租来的马车吗？施瓦茨大人。” “嗯……” 他稍微想了想，说： “这次我不去了。你们好好玩。” ……诶！？ 在大家的注视下，施瓦茨大人若无其事地继续说： “租马车和其他费用从家里出。” “施瓦茨大人，您不方便吗？那我们换个日子吧。” 园丁不甘心地追问，主人苦笑着说： “别在意。我不在也没问题吧。” “但是……” “哦，差不多该走了。” 一边说着，施瓦茨大人把相当于十个鸡蛋的煎蛋吃得干干净净，然后起身离开了。 “祝您一路平安。” 送走了去上班的主人后，亚历克斯不满地用手托着后脑勺，“唉”了一声。 “施瓦茨大人不来的话，好无聊啊。” “没办法呀。施瓦茨大人也有自己的事情吧。他也没有必要在休息日还陪着我们这些佣人。” ……是啊，他没有理由在难得的休息日还和我们一起度过。 “米歇尔你会去吧？” 被亚历克斯问到，我从沉思中回过神来。 “嗯，嗯。我会做便当哦。” “太好了！我要火腿三明治。” 我微笑着看着兴奋的同龄人，然后开始了今天的工作。 “啪嗒，啪嗒。” 夜晚的厨房里，传来把面包面团摔打在操作台上的声音。 在放假的前一天晚上，我正在为明天去捡贝壳做准备，制作便当要用的面包。 从秋末到初春，夜晚的气温会明显下降，这个时候可以进行面包面团的低温发酵，所以我会在晚上把面团揉好。让面团发酵一晚上，第二天早上只要整形后烘烤就可以了。 我把揉好的面团放进碗里的时候， “你还没睡啊。” 施瓦茨大人从门口探出头来。 “我在准备明天的便当呢。” “这样啊。我要去睡了。别弄得太晚。” “好的，祝您晚安。” 我低下头，突然想起什么，叫住了正要转身离开的将军。 “那个，我会做很多便当，也给施瓦茨大人准备一份午餐吧。” 他有些惊讶地转过身来，我又突然想到了什么，接着说： “啊！但是明天施瓦茨大人也有外出的安排吧？那样的话，您就在外面吃饭了吧。” 既然拒绝了去捡贝壳，那他应该是有安排的吧。那也就不需要准备午餐了。对于我撤回刚才的话，施瓦茨大人露出有些不好意思的表情，眼神游移着， “……不，我没有要出门的事情。如果你给我准备午餐的话那就太好了。” 他一边挠着脸一边小声嘟囔着。 咦？没有事情要做吗？ “好的，我当然会做的，但是……如果您没有安排的话，为什么不来一起捡贝壳呢？” 也许追问下去有些失礼，但我实在是很在意，就问了原因。施瓦茨大人更加难以启齿的样子， “最近，因为我的原因，经常让你们陪着我到处跑。” 他深深地叹了口气。 “本来就已经是同吃同住了。休息日的时候，你们大概也想在没有雇主我的地方放松一下吧。我在当低级士兵的时候，也觉得在工作时间之外还要陪着上级参加活动很麻烦。” ……。 ……是在顾虑我们！施瓦茨大人，这次是因为顾虑我们才拒绝去捡贝壳的吗？ 得知了这个真相，我非常惊讶。 确实，捡栗子是施瓦茨大人发起的活动，从星巡节开始到今天，有很多“作为加斯泰基家的活动”，我们很少有各自度过休息日的时候。 在这个家里，施瓦茨大人是主人，而我、亚历克斯和泽拉尔德先生（先不考虑具体的职责分工）都是员工。 这次去捡贝壳是亚历克斯提议的。施瓦茨大人作为雇主，如果和我们这些员工一起去，大家可能会觉得不自在，所以他才拒绝了吧。 ……我在自己家的时候，也觉得被迫陪着父亲和继母姐姐去买他们感兴趣的东西很痛苦……但是， “不是这样的！” 我坚定地说道。 “我觉得如果出去的话，施瓦茨大人一起去会更开心。提议的亚历克斯从一开始就是把施瓦茨大人也考虑在内来计划的，泽拉尔德先生也是这么想的。 重视个人的安排是很好的事情，但是大家一起度过也很开心啊。所以，如果您没有安排的话，非常希望施瓦茨大人也能一起来！” 对于我一口气说完这些话，施瓦茨大人惊讶地睁大了黑色的眼睛，然后……眼神变得柔和起来。 “仓库里有钓鱼竿呢。我在深山里的堡垒的时候，为了筹集食物曾经在溪流里钓过鱼，希望我的技术没有退步。” 看着有些害羞的他，我回以微笑。 ——希望明天是个晴天。 第140章 向河流进发(2) “哇，好刺眼。” 从敞开的窗户中，满满的朝阳照射进来，我不由得用手挡在脸前。深深地吸一口清冷而清新的空气，驱散睡意。 今天是晴天！正如我所期盼的，是个绝佳的捡贝壳的好天气。 想到能和大家一起出门，我很开心，急忙换衣服。 今天的服装是原色的麻质衬衫搭配高腰及膝的灯笼裤。我直到最近都没有裤子，被亚历克斯劝说“去河边的话绝对要穿裤子！”才买了这条。再加上厚袜子和捡栗子时也穿过的短靴。因为还很冷，所以必须再披上一件外套……。 “这个已经过季了呢。” 我展开挂在衣架上毛茸茸的披风的下摆，遗憾地叹了口气。初春不能穿冬天的披风了。这是施瓦茨大人好不容易送给我的，我还想尽量多穿一段时间呢。 差不多该换季了，得好好用刷子刷一刷，小心保管起来以免被虫子咬坏……希望明年还能经常穿。 我把披风重新放回衣柜，拿出一件薄针织外套。这是和灯笼裤一起为春天买的。 刚来加斯泰基府邸的时候，我穿着随身的衣服，没有适合季节和场合的服装，但这一年里，衣柜里自己尺寸的衣服增加了不少。 有自己做的嫩黄色连衣裙、现成的衬衫和裙子。有长袖和短袖，有厚的也有薄的衣服。从家里穿来的满是补丁的衣服也还留着。 这个双开门衣柜里的东西，是季节流转一圈的证明。 因为开始在这里生活的时候的季节原因，春季的私服比其他季节的少，得再买一些了。也给施瓦茨大人定制几件春天颜色的衬衫……。 “马上就一年了……” 我不由得叹了口气，脚边传来“喵”的可爱叫声。 “鲁妮耶！” 啊，它自己打开门进来了。还是那么聪明的小家伙。 “对不起哦，你饿了吗？” 不能再沉浸在思绪里了，得赶紧做人和猫的早餐以及便当。 我在外出的衣服外面系上平时的白色围裙，追着催促的猫咪向厨房走去。 “那鲁妮耶，我走了哦。” 吃完早饭，和留下来看家的猫咪打完招呼后我走出家门。 今天的便当是三个篮子装的三明治。量有点少（以我们家的标准来说），不过听说男人们还要钓鱼，所以期待能有现场获取的食材。 ……昨天，施瓦茨大人决定也去河边之后，睡前我偶然碰到泽拉尔德先生，跟他说了这件事，他就特别兴奋地从仓库里拿出钓鱼竿和烤网，一直清理到深夜。平时总是很冷静沉着，但看来我们家的管家很喜欢水边的活动呢。 当然，发起者亚历克斯也干劲十足。 “今天要把河里的贝壳采到灭绝为止！” “可别这样。” 请考虑一下环境，适可而止吧。 我苦笑着跟在挥舞着空水桶向正门跑去的亚历克斯后面，突然从右边伸过来一只手，把我拿着的午餐篮子抢走了。 抬头一看，在逆光中，施瓦茨大人的脸带着淡淡的微笑。 “今天天晴真是太好了。” “是啊。” ……嗯，果然施瓦茨大人一起去更开心。 我们并肩向大门走去。 在枪栅栏的另一边，事先安排好的租来的马车停在那里。为了装行李先从大门出去的泽拉尔德先生正在和车夫说着什么。 戴着宽边草帽、穿着亚麻休闲长袍的车夫，看到我们后抬起头，露出洁白的牙齿，大大地挥了挥手。 “早上好！阁下、米歇尔小姐。你们好慢哦！” 有着像朝阳一样的琥珀色头发和满脸笑容的美青年，其实不是车夫，而是加斯泰基将军的副官托马斯大人。 ……这种情况，说实话我有点腻了，不是吗？ “早上好，托马斯大人。您怎么在这里？” “我听阁下说你们今天要去河边，所以我也想来一起。” 我想向将军确认副官的话，抬起头看他。 “确实闲聊的时候说了。但我说了我不去，没想到他会来。” 施瓦茨大人有点困惑地回答。这就像捅了草丛引出了一条欢快的蛇呢。托马斯大人自信满满地挺起胸膛。 “因为阁下说您不去嘛。让女士、孩子和老人单独去郊外太危险了吧？我这个有骑士爵位的现役军人得作为护卫跟着去！” “我觉得比起托马斯大人，我这个孩子更有用呢。” “老夫可没老到不能保护同伴哦。” 托马斯大人的发言让亚历克斯和泽拉尔德先生一下子散发出紧张的气氛。……托马斯大人，请不要在各个方面都播下争吵的火种啊。 而且，他居然理所当然地想混入和他没有直接关系的人们的“没有施瓦茨大人”的聚会中，这点真厉害。 “这样啊。感谢你的关心。但我今天也决定一起去了，所以你可以回去了。” 施瓦茨大人淡淡地拒绝，托马斯大人抗议道：“诶！？” “我都来到这里了，一起去吧。有阁下在的话可能会有更愉快的事情发生……咳咳。而且，有我在的话，防守也会更严密。” “你的防守力和纸没什么区别。” “太过分了！我觉得我还是挺能干的。” 这时，亚历克斯看着和施瓦茨大人争论的托马斯大人，歪着头嘟囔道： “托马斯大人总是跟着我们家的活动，你很闲吗？没有休息日一起玩的朋友或者恋人吗？” “什……” 他一下子接不上话，亚历克斯接着说： “施瓦茨大人，今天带他一起去吧？他一个人怪可怜的。” “是啊，一个人回家也挺凄凉的。老夫也请求您这么做。” 被两个家人请求，主人不情愿地点了点头。 “知道了。托马斯，允许你同行。” 得到许可的副官，发出了和高兴不一样的声音。 “等一下！我既不闲也不可怜哦！我朋友很多，也还挺受欢迎的！” “那，你不来吗？” “我去啦。” 鼓着腮帮子上了马车的托马斯大人。在他身后，管家和园丁偷偷地对视一眼，露出了微笑。真是的。 ……话说回来。 我一边走上客车的踏板一边突然想到。 托马斯大人长得帅，又是贵族，在军队总司令部工作，还很亲切，是个很不错的人，看起来交友关系真的很广……可为什么总是围着我们家转呢？ 第141章 向河流进发(3) 泽拉尔德先生驾驶着马车，在亚历克斯的指引下，来到了城墙西门出去不远处的森林边缘。 这一带我们之前来捡过栗子，不过这次不会深入到深山里。从森林中涌出、横穿王都的大河的一条小支流，一条多岩石的小溪潺潺流淌，这里就是今天的目的地。 “在城墙内的河里也能捡到贝壳，但是那里人很多，而且有些地方水深会突然变深。” “城墙的水门附近设有防止入侵者的机关，不小心靠近会很危险。” 施瓦茨大人对亚历克斯选择这个地点的理由进行了补充。原来在我不知道的地方有这么多陷阱呢。王都的防卫也做得很到位。 所以，我们就在没有陷阱的宁静小溪边捡贝壳。 “把这些沙石挖开……” 亚历克斯一边说着，一边用耙子耙着靠近水边的多沙的河滩。然后， “看！” 从沙石之间，出现了一个又黑又亮的大颗双壳贝类。 “是个很棒的威尔士贝呢。” “这么大的尺寸，一桶能卖两枚铜币，小一圈的能卖一枚铜币。比这个还小的就不值钱了，要放回河里。” 不愧是每年都靠捡贝壳赚零花钱，亚历克斯对收购价格很了解。不过这次我们就捡够吃的就好啦。 我在蹲着的亚历克斯旁边弯下膝盖，把手指浸入水中。 “好凉。像冰一样。” “这是山上的雪水融化形成的。用富含营养的这些水养出来的贝壳和鱼都很美味哦。” “哦。” 亚历克斯不仅对植物很了解，还懂博物学知识。这似乎是在日常生活中积累起来的。 她说很早就开始帮忙家里做事，在市井的私塾里学过读写和基础算术，但也许去更高等的教育机构进一步提升学力也不错呢。亚历克斯才十三岁。 也许我有点多管闲事，但下次要不要和施瓦茨大人商量一下她升学的事情呢？ “好啦好啦！大家注意！” 我正在沉思的时候，被一个欢快的声音打断了。 站在一块大石头上的托马斯大人高声宣布。 “难得有这个机会，大家来比赛吧。从现在开始一个小时，捡到最大贝壳的人获胜。获胜者会得到加斯泰基阁下给的好东西！……大概。” 哇，主办者把奖品的准备完全推给了出资人。 “那个，这也太……” 这也太乱来了吧？我刚想说， “预备，开始！” 托马斯大人一声令下，亚历克斯和泽拉尔德先生立刻趴在地上，用耙子翻起河滩来。 诶？大家都这么有干劲吗？ “那个，施瓦茨大人……” 举办这么随意的活动，您不会觉得不舒服吧？我不安地看向主人，却发现—— “嗯，可惜。是块石头吗？” ——他也弯着高大的背，专心致志地捡贝壳呢。 我不知怎么松了口气，在施瓦茨大人旁边蹲下，悄悄地和他说话。 “施瓦茨大人，您没事吧？那个……” 我不知道该说什么好，正在找词的时候， “我很开心。” 将军一边挖着沙石，一边嘴角露出微笑。 “决定今天来这里，决定带托马斯一起来的都是我。所以我要尽情享受这个状况。米歇尔你也尽情享受吧。” “……！” 我恍然大悟。今天是我硬把施瓦茨大人拉来的，所以一直担心他会不会不舒服…… 是啊。如果只是假装关心别人，却只在意别人的眼光，那我自己也不能尽情享受。而且如果自己不能尽情享受，肯定会怪罪到别人头上。 在自己家的时候我总是要讨好父亲他们，但在这里，我可以优先考虑自己的感受，也会得到尊重。 那我一定要尽情享受，不然就亏了。 “那我也不会输哦！” 我对施瓦茨大人回以微笑，挽起袖子鼓足干劲，用力把铲子插进河滩里。 用铲子和耙子翻挖沙石，就会发现像黑曜石碎片一样的威尔士贝咕噜咕噜地出现。适合食用的威尔士贝的直径大约有我的一根拇指那么粗。比这更大的贝壳在市场上也很少见。 “喂——！我找到个大的！” 从岩石的阴影处蹦蹦跳跳地挥手的亚历克斯拿着的是比手掌还大的威尔士贝。 “哇——！好厉害！” 我停下挖掘的手称赞着，托马斯大人立刻凑到亚历克斯旁边， “我可是找到了螃蟹呢！” 他拿出一只比园丁的贝壳还大的螃蟹。 “啊，托马斯大人耍赖！我也要找！” 亚历克斯气鼓鼓地扔下耙子，开始往岩石缝里瞧。 ……这不是偏离主题了吗？ 在喧闹的两人旁边，穿着三件套燕尾服的泽拉尔德先生正平静地耙着沙石。 “真是的，现在的年轻人只盯着眼前的热闹，真让人叹息。重要的是要有能辨别品质的眼光。只图个大却味道一般可没意义。贝壳的形状、厚度、光泽。必须挑选各方面都完美的才行。” 他的桶里已经装满了黑色的贝壳，每一个都又大又饱满。果然，对海鲜很有见解的绅士就是不一样。 大家似乎都在尽情享受闲暇时光，这很好。 虽然早就没有了竞争的认真劲，但离规定时间还有一会儿。我想着回去之后要做佃煮和油渍贝类，所以不管输赢先多捡一些吧。 捡完贝壳之后生个火，一边享受钓鱼一边准备午餐……正想着的时候， “咔”的一声，铲子的前端碰到了一个硬东西。沙石下面藏着一块岩石。我用手拨开沙子确认，这块表面有波浪状凹凸的黑色岩石，牢牢地埋在沙石里。 好不容易找到一个贝壳很多的地方，却因为这块石头不能再继续挖掘了。 施瓦茨大人大概是觉得蹲着戳岩石的我很奇怪，出声问道： “怎么了，米歇尔？” “我挖到一块石头。” 我笑着回答，将军很干脆地说： “挪开它？” “啊！？” 对于这个大胆的提议，我瞪大了眼睛。因为埋在地里的岩石，通常埋在地下的部分比能看到的部分要大好几倍呢！ “不，不用了！我换个地方就行。” 我拼命阻止，但是， “别在意。我在边境整地的时候已经习惯移除石头了。” 施瓦茨大人毫不在意地把手放在岩石边缘。然后， “哼！” 他鼓足力气往上抬，埋着岩石的周围的土地出现了细小的裂缝。但是，虽然岩石摇摇晃晃很不稳定，却还是没有从地面拔出来。 “施瓦茨大人，别弄了。会伤到腰的！” 我紧紧抱住他粗壮的胳膊阻止他，他却疑惑地歪着头。 “没事。而且这个岩石比我想象的要薄。” “啊？” 这次轮到我歪着头，施瓦茨大人再次小心地握住岩石的边缘—— “嘿！” ——再次使出全身力气往上抬。 “噗！！” 扬起一片沙尘，岩石从地面被拔了出来，在正午的阳光下闪耀着黑紫色的扁平椭圆形。 “贝、贝壳！？” 这是一个有一抱那么大的巨大威尔士贝。 “哇——！施瓦茨大人，好厉害！” “真厉害啊。挖到河神了呢！” “这肯定是加斯泰基阁下获胜了！” 看到这脱离现实的景象，伙伴们惊讶地叫着跑过来。施瓦茨大人面不改色地看着他们， “不，这是米歇尔发现的，是米歇尔的功劳。” 他一下子把贝壳递给我。 “啊！” 好重！我要站不住了！ 我摇摇晃晃地抱着贝壳，生怕掉下去，托马斯大人坏笑着。 “那么，获胜者是米歇尔小姐。阁下，奖品是什么呢？” 被问到的施瓦茨大人抬眼想了想， “吃这个巨大贝壳的权利？” “……还是把它放回河里吧。如果真的是河神会被诅咒的，好可怕。” 最后这个怪物贝壳被放回河里，我们享用了普通大小的美味贝壳。 第142章 向河流进发(4) 采完贝类后，便是自由时间。 男性们带着钓鱼竿前往上游。亚历克斯则拿着网，去寻找螃蟹和虾。我铺开厚厚的垫子，摆好午餐篮，同时准备着篝火和烤网，以便能直接烹饪钓上来的鱼获。 “亚历克斯，小心点哦！” 看到在不稳定的岩石上蹦跳着向河深处走去的少女，我大声喊道。 这条河在河滩附近比较浅，但据说河中心的水深能达到成年人的身高。而且由于是雪融水，水流也很快，看着就让人担心。 听到我的声音，亚历克斯回头，露出满不在乎的笑容—— “没事没事！……哇！” ——话还没说完的瞬间，她的脚在湿漉漉的石头上滑了一下。 唉，真是不听老人言。 “哇！哇！哇！” 亚历克斯挥舞着手臂，身体前后摇晃，在不稳定的石头上努力保持平衡。 “亚历克斯！” 我为了救她，急忙跑上不平整的踏脚石……噗通！ “咦？呀！” 我很不幸地被青苔滑倒，掉进了河里。 “哗啦！”一声，溅起高高的水花，我一屁股坐在了河底。 “……米歇尔，你没事吧？” 抬头看去，亚历克斯站在岩石上，一脸无奈地看着我。运动神经发达的园丁已经自己稳住了身形。 ……呜呜，真是无端招来的灾祸。 幸运的是，我落水的地方水深大概到膝盖，所以没有溺水，但湍急的水流和缠绕的水草让我无法轻易站起来。 “米歇尔真是笨手笨脚的。不快点从水里出来会感冒哦？” 本应该是我去救的少女，现在却向我伸出手来准备救我。 “……真是丢脸。” 我握住亚历克斯的手，想要站起来……但是，湿漉漉的衣服沉甸甸的，让我一个踉跄……！ “哇！” “呀！” 我又背朝着河面倒了下去。当然，和我手牵着手的亚历克斯也被连累了。在闪耀的春日阳光下，逆光中的少女焦急的脸向我靠近。 ……对不起，亚历克斯。 在这如走马灯般的一瞬间，我在心里忏悔。就在这时。 空中的亚历克斯静止了。 咦？就在我疑惑的瞬间，我的身体也“哗啦”一声被从水里拉了起来。 “你们在干什么呢？” 在我瞪大的眼前，是施瓦茨先生无奈的脸。他右手抓着我的衣领，左手抓着亚历克斯的衣领，把我们分别提到了和他眼睛一样高的位置。 “哇！施瓦茨先生，好有力气！” 亚历克斯悠闲地挥舞着四肢，兴奋地大叫。 大概，施瓦茨先生是听到了我落水的声音才赶来的吧……。 “现在游泳似乎还早了点吧？” 他用一本正经的语气说着让人分不清是玩笑还是认真的话， “……我也这么认为。” 像落汤鸡一样的我完全同意他的说法。 ＊＊＊ “阿嚏！” 我轻轻打了个喷嚏，身体颤抖了一下。 掉进河里的我，在马车里脱下了湿漉漉的衣服，裹上了毛毯。还好我带了一条大毛毯，想着傍晚可能会冷，没想到大白天就用上了。 在篝火旁，施瓦茨先生和亚历克斯用捡来的树枝做了一个晾衣架，把我的衣服挂在上面晾晒。 “施瓦茨先生，好厉害！我拧的时候已经拧不出水了，施瓦茨先生一拧，就像瀑布一样又有水出来了！” “竖着拿起来拧会比较好。” ……他们正为我衣服的脱水问题而兴奋不已。 能在不损伤布料的程度下帮我拧干衣服，我真是感激不尽。 顺便说一下，内衣之类的我自己拧干后夹在毛巾里让它干燥。 看着晾完衣服的亚历克斯为了和钓鱼的人们汇合而离开，我远远地望着她的背影，然后把身体埋进毛毯里，在马车的角落里抱着膝盖。 马车虽然有顶，但窗户只有框架，处于通风状态的车厢里因为在阴凉处所以很冷。早知道就多带几条毛毯了。 更重要的是，如果我没有掉进河里就好了……。正当我为自己的失态而沮丧时， “米歇尔。” 施瓦茨先生打开了车厢的门，探进头来。 “在那里会很冷吧。到篝火边来。” “啊！？” 我怎么能出去呢。因为我现在可是光溜溜地只裹着一条毛毯啊！ 他似乎没有听到我内心的呼喊，一把把惊慌失措的我连同毛毯一起扛起来，带到了篝火前。 呀！就算我光着脚，也不能像搬货物一样搬我啊！ 然后，把我放在篝火附近的垫子上的施瓦茨先生，自己也在垫子上盘着腿，拍了拍膝盖。 “？什么意思？” “坐这里。” ……。 ……咦，膝盖上！？施瓦茨先生是让我坐在他的膝盖上吗！？ “不行不行！绝对不行！！” 我使出全力拼命摇头。 但是，这种时候将军是绝对不会让步的。 “快点坐上来。” “哎呀！” 他用一只手把裹着毛毯像个毛毛虫一样的我拉过来，让我坐在他的膝盖上。 施瓦茨先生和我的体型差距就像大人和小孩一样。 即使坐在他的膝盖上，施瓦茨先生的头还是比我的头位置高。 他的肩宽比我宽一圈甚至两圈，我的身体完全被他的膝盖包围着。 “这样就可以挡风了吧。” 确实，正面有篝火的温暖，左右和后面又被施瓦茨先生包围着，很暖和……。 被王国最强的防风墙保护着，我却感到非常不自在，缩起了身子。 第143章 向河流进发(5) “啪！” 河面一条鱼跃出水面，闪闪发光的鱼鳞四处反射着光芒。 “那个，施瓦茨先生也去钓鱼吧。” 难得您满心期待这次活动呢。我微微转过头对他说， “就算我自己不钓，等会儿有烤鱼吃就行。” 施瓦茨先生的回答很冷淡。在如此近的距离听他说话，让我有点……不，是非常心跳加速呢。 ……衣服啊，能不能快点干呢？那样我就能从这膝盖上下去了……。 我正局促不安地四处张望时，看到上游有个人影渐渐靠近。远远地就能看到那鲜艳的琥珀色头发，是托马斯先生。 “阁下！我听说米歇尔小姐掉进河里了，没什……” 看来是从亚历克斯那里听说了情况的将军副官朝着稳稳坐在篝火前的将军跑来，然后…… “……看起来没事呢。” ……他发现了被毛毯和施瓦茨先生包裹着的我。 托马斯先生立刻眼角下垂，嘴角上扬，露出无比开心的表情。 “米歇尔小姐，这椅子不错啊。简直就像王座。我也想坐坐呢。” 呀！您别乱说啊！ “不是的，我没有那个意思……” 我惊慌地想要跳起来离开，可刚一起身就被从后面伸过来的施瓦茨先生的手抓住，又被拉了回去。 “我不会让你坐。” 将军用危险的语气低哼道。 “我决定由谁来侍奉我。” 听到这句话，托马斯先生挑了挑眉，露出钦佩的表情，可我却陷入了巨大的恐慌。 “我，我可从来没有想过要让施瓦茨先生侍奉我啊！” 我从来没有过那样可怕的想法。对拼命否定的我，他若有所思地“唔”了一声，然后说： “那，‘我决定让谁坐在我的膝盖上’，这样如何？” “就算换个说法也只会让人更加误会啊！” 我含着泪喊道，托马斯先生则像是忍不住了一样，“哇哈哈”地抱着肚子大笑起来。 “这哪里是误会啊，这不是明摆着的情况吗！” 哪里是明摆着的情况啊？话说，在托马斯先生眼里我们到底是什么样啊？？ “嘛，您没事就好。午饭前吃了太多甜得烧心的东西，我去再钓会儿鱼消消食。二位请慢慢享受。” 留下一个调皮的眨眼，将军副官向上游走去。 ……感觉和他有很大的认知差异呢……。 我一下子疲惫不堪，叹了口气，突然意识到。 “那个，施瓦茨先生。您的手……” 施瓦茨先生的双臂还在我身前交叉着……也就是说，还是从后面抱着我的状态。 我小心翼翼地动了一下，施瓦茨先生从肩膀上方探头“嗯？”了一声看着我。 哇，脸贴过来了。胡茬扎得有点疼呢！ “怎么了？你的脸很红哦。” “……没什么。” 都是因为您我才快要着火了呢。 算了，就这样吧……。 各种事情让我应接不暇，我一下子没了力气，软绵绵地靠在他的手臂上。 我穿上干衣服后，和钓鱼归来的三人汇合了。 打开装满三明治的篮子，开始了迟来的午餐。说到钓鱼组的收获，有十只不同种类的河鳟。托马斯先生钓了两只，亚历克斯一只，其他的都是泽拉尔德先生钓上来的。 “输给托马斯先生真不甘心啊！” 亚历克斯一边闷闷不乐地把虾和螃蟹放在烤网上，一边说道。托马斯先生则露出得意的笑容。 “我是在乡下长大的，所以很擅长在野外玩。” 托马斯先生的举止给人都市派的印象，但他其实是地方贵族出身。 泽拉尔德先生默默地把河鳟的内脏去掉，插上竹签，然后把鱼串插在篝火周围。今天他也穿着轻便的衣服，那把用来处理鱼的刀到底放在哪里了呢？ 威尔士贝的吐沙不完全，但难得有这些贝，就少量地用来做了网烤贝和海鲜汤。 “贝的汤汁，好鲜！果然热汤就是好啊。” “虾也烤好了。夹在面包里吃吧。” “鱼也烤得恰到好处。施瓦茨先生，请尝一个。” 托马斯先生和亚历克斯都沉浸在美食中，泽拉尔德先生递给施瓦茨先生一串河鳟，施瓦茨先生直接从鱼头咬下去。 “嗯，好吃。” “能得到您的夸奖，我深感荣幸。” 在这郑重的主从二人旁边，我也开始吃鱼。哇，鱼肉鲜嫩多汁，非常美味。 “泽拉尔德先生，下次请教我烤河鱼的方法。” “遵命。在鱼料理的种类方面我可能不如您，但在烤鱼的方法上，我比米歇尔大人更有经验。” 泽拉尔德先生意外地有不服输的一面呢。 大家在蓝天下一起烹饪、享用美食，真的很开心。 而且，今天的食材不知怎么的……。 “让人想起去海边的那一天呢。” 我也正这么想。 施瓦茨先生不经意的一句话，让亚历克斯追问道。 “海边？什么意思？” “阁下和米歇尔小姐去年夏天去海边旅行了哦。” 消息灵通的托马斯先生一说完，园丁更加好奇了。 “那是在我进入府邸之前的事情吗？施瓦茨先生他们去婚前旅行了！？” “不，只是职场旅行。” 施瓦茨先生的回答很冷淡……嗯，毕竟是雇主和员工一起出门嘛。 “咦，但是年轻男女两个人在夏天去海边旅行吧？不可能什么都没发生吧？肯定有什么特别的事情发生了吧！？” 面对好奇心满满的亚历克斯，施瓦茨先生抬眼想了想。 “这么说来，我们两个人在海边散步的时候……” “什么，什么！？” “捡到了泽拉尔德。” “……啊？” 在下巴掉下来的亚历克斯旁边，穿着燕尾服的管家恭敬地低下头。 “啊？什么？泽拉尔德爷爷是海产品吗？” 从某种意义上来说，他也算是大海的恩赐呢。 吃完饭后收拾好火堆，就到了回家的时间。太阳落山后气温会急剧下降，所以必须早点回到城墙内。 “泽拉尔德先生，回去的时候我来驾驶马车吧。我在回官邸的路上把马车还回去。” “非常感谢。” “托马斯先生，开车稳一点哦。不然水桶里的水会洒出来。” 大家把行李装上马车的时候，施瓦茨先生突然皱起眉头，看向自己的脚边。 “怎么了？” “总觉得走路有点不舒服。” 我也被他吸引，盯着他的脚边看。只见及膝长靴的鞋带中间卡着一块石头。大概是他为了救我跳进河里的时候，石头缠到鞋带上了吧。 他把石头捏出来，正要扔掉的时候， “咦？” 那块闪闪发光的石头让我惊讶地叫了出来。 “施瓦茨先生，那不是翡翠吗？” “嗯？” 他把放在手掌上的小石头伸过来，我凑近观察。那块带着鲜艳绿色的小石头，果然是翡翠原石。 “哦，不愧是施瓦茨先生，运气真好。” “这么说来，我听说山那边有翡翠矿脉呢。” “早知道能找到宝石，我就不找贝类去找那个了。” 听到发现宝贝的消息，泽拉尔德先生、亚历克斯和托马斯先生纷纷说道。虽然以这个大小和透明度来说，市场价值几乎没有，但不管怎么说也是翡翠。 “太好了，施瓦茨先生。” 看到我由衷地高兴，将军微微颔首，然后很随意地把翡翠放到我的手上。 “那个……？” “这是刚才的奖品。” 咦？？ 说完这句话，施瓦茨先生就迅速上了马车。我慌张地环顾四周，大家却都装作不知道，继续干活。 …… 这是大家都没有异议让我收下的意思吗？ 我轻轻地握住手中的绿色碎片。 把它和夜会上用过的珍珠首饰一起放在宝石箱里吧。 来到这座府邸后，我的宝物又多了一件。 第144章 米歇尔的归来(1) ——那一天，是极其平常、一如既往的一天。 作为佣人的我，平日里的日常事务基本是固定的。 早上起床后准备早餐。送施瓦茨先生出门，然后洗衣服，接着在去购物的时候顺便去市场的公共澡堂洗澡。 购物有时候会在下午进行，而且通常亚历克斯也会和我一起去洗澡。回来后打扫府邸。 室内的清洁工作由泽拉尔德先生和我分担，庭院则是亚历克斯的负责范围。 我们三个佣人一起吃完午饭后，我就开始准备晚餐。 亚历克斯和泽拉尔德先生也会在空闲的时候叠衣服或者补充备品，总是能找到事情做。 趁着空闲时间，管家为我们泡的下午茶是一段惬意的时光。 然后，等施瓦茨先生回来，大家一起吃晚餐。 吃完晚餐收拾好后，就是自由时间。大家各自在客厅或者自己的房间里随意度过，最后钻进被窝熄灭灯。 这是理所当然的日常。平凡的日子。 今天也像往常一样开始，本以为会像往常一样结束……。 “哎呀？” 吃完午饭的下午，我准备做晚餐的时候查看调料架，发出了失望的声音。 “肉豆蔻用完了。” 我摇了摇空的保存瓶，虽然还有余香，但里面已经没有东西了。我忘记之前已经用完了。 怎么办呢？我本想着今天做肉丸奶油炖菜，上午还买了肉馅呢。要不没有肉豆蔻就做吧？嗯……但是总觉得不太好。 经过短暂的内心挣扎后，我“好！”地做出决定，拿起购物篮。 走出玄关，就看到亚历克斯在正门前修剪庭院里的树木。 庭园少女把梯子靠在粗壮的树干上，剪掉高处的枝叶。 泽拉尔德先生在地上扶着梯子，防止它摇晃。 最近白天出门都不需要穿外套了，天气越来越暖和，完全是春天的样子，植物的生长也很快。 加斯泰居家族的专属园丁干劲十足地说：“趁这个机会把去年施瓦茨先生弄乱的树枝整理好。”今天也很努力呢。 “亚历克斯，泽拉尔德先生。我去买点东西哦。” 我跟他们俩打招呼准备走过去的时候，上面传来声音。 “米歇尔，你去买什么呀？一起去吧？” “去香料店哦。我一个人没问题。” 听到我和亚历克斯的对话，泽拉尔德先生无奈地摇摇头， “米歇尔大人，你是想跟着她去，让她给你买点心吧？亚历克斯。” “哈！？才不是呢！” 少女立刻愤怒地反驳。 “我是怕米歇尔东西买多了会很辛苦！” “哦。刚才喊着肚子饿的是谁呢？” 泽拉尔德先生冷静地调侃着生气的亚历克斯。 刚刚才吃完午饭，果然是正在长身体的时候呢。 “那我顺便买点烤点心回来吧。我回来后我们就休息一下。” “哇！太好了！” “喂，亚历克斯！乱动的话会掉下来哦。” 泽拉尔德先生拼命地扶着亚历克斯摇晃的梯子。 “那我走了。很快就回来哦。” 我微笑着对他们俩说，然后离开了加斯泰居家。 ——然后。 ◆◇◆◇ ——傍晚的时候，加斯泰居家的管家冲进了军队总司令部将军的办公室。 正好是快下班开始收拾的时候。 他没敲门就打开门，平时那副冷静的脸完全不见踪影，满脸憔悴，颤抖着嘴唇说道： “我来禀报。米歇尔大人失踪了！” 第145章 米歇尔的归来(2) “欢迎下次再来。” 在店员的送别声中，我走出了香料店。购物篮里放着装满整粒肉豆蔻的玻璃瓶。我属于那种尽量买整粒的香料和香草，在使用前现磨的人。因为这样风味完全不同。 买到了想要的东西，我松了一口气。接下来只要买些点心就可以回去了。 亚历克斯想吃什么呢？听说面粉店拐角处开了一家新的糕点店，去那里看看怎么样呢？再为施瓦茨先生多挑一些当夜宵……。 只是这么想着就不禁露出笑容，还哼起了歌。 在明媚的春日午后，微风带着小鸟的歌声温柔地拂过脸颊。仅仅是走在路上就能感受到幸福，今天就是这样的一天。 ——然而……。 “米歇尔。” 突然从背后传来的声音让我瞬间僵住。手指和脚趾尖一下子变得冰凉，身体不由自主地颤抖起来。明明不热，却能感觉到额头和后背冒出了汗。 为什么？为什么？为什么！？ 一只粗鲁的手抓住了我如同石化般的肩膀，强行把我转了过来。 “米歇尔，原来你在这里！我好想你啊。” 他穿着下摆磨损的、曾经应该是上等的外套和裤子。头发勉强整理过，但给人一种强行打扮的空洞感。他用比以前更加凹陷的脸颊和闪闪发光的凹陷眼睛凝视着我，那是……。 “父……父亲……” 我的喉咙一阵刺痛。我好不容易才挤出这个词。 他是罗伯特·特纳，我的亲生父亲。为什么这个人会在这个地方呢？ 我陷入混乱，而父亲却自顾自地说个不停。 “穿得这么寒酸！特纳家的女儿穿着佣人的衣服，真是丢脸。你肯定受到了很惨的待遇吧！” ……这个人在说什么啊？是你把我送去当佣人的，女仆装是我的工作服。 “那个……父亲，你这是……？” 我拼命想问清楚情况，但是……。 “放心吧。我这个父亲会救你的！” 父亲尖锐的声音打断了我的话。然后他带着疯狂的笑容，说出了让人意想不到的话。 “回来吧，米歇尔。你不用再在那个野蛮的将军家里工作了。” “……！” 眼前一片漆黑。 什么意思？他刚刚说了什么？ 让我离开施瓦茨先生那里，回自己家……？ “……不。” 还没来得及思考，否定的话就脱口而出。 “不，我不回去。我的家是施瓦茨先生的家。我不会回特纳家。所以，父亲你……” 我本想说让他回去，但……。 “你这孩子，怎么这么不听话？” 他用力抓住我的双肩，脸上依然挂着笑容，却压低声音说道。 “违抗家长，你想干什么？你这孩子从以前就没出息。看来有必要重新好好管教你了。” “唔……” 父亲的指尖深深地掐进我的肩膀，很疼。手臂麻木，我把购物篮都掉在了地上。 “你只要听家长我的话就行了。别再给我找麻烦，笨丫头。” 恐惧让我的舌头都僵住了，连眼泪都流不出来。 “走！别磨磨蹭蹭的！” 严厉的斥责让我的思维都停止了。我想捂住耳朵却动不了。 我的手腕被紧紧抓住。被脚步匆匆的父亲拉着走的我，就像一个没有意志的人偶。我什么都想不了了。感情被黑暗吞噬。 我深知违抗父亲会有可怕的后果。 “所有的决定权都在家长手中。” 在这样的价值观下生活了十八年的我，没有办法违抗父亲的命令。 “快点，上去！” 在马路上被父亲推搡着上了一辆马车，我回到了久违的家。 第146章 米歇尔的归来(3) 从徒步需要好几个小时才能到达的加斯泰居府邸到自己家，如果坐马车的话很快就到了。走下马车踏板，我从门扉的另一边抬头望向一年未归的家。树木肆意生长的庭院。我曾经开辟的家庭菜园已经被杂草掩埋。 跟着父亲走进房子，里面一片杂乱。各种小东西散落在地上，一些高档的装饰品不见了。墙角堆积着灰尘。第一次走进加斯泰居府邸的时候是“没人住的积灰状态”，而这里是“有人住但没打扫干净的状态”。 但是……看起来并没有我想象中的那么穷困。因为有我的预付款支撑了一年，这也许是理所当然的。 本应感到亲切的家却像别人家一样。“我回来了”这句话怎么也说不出口，我默默地站在玄关大厅里，这时…… “哎呀，你回来了。” 从二楼俯瞰玄关大厅，嫂子安娜贝尔用尖锐的声音说道。 “嫂子……” 有着金发碧眼的美丽的她，依然穿着与经济状况不相符的高档衣服。 安娜贝尔穿着高跟鞋走过来，居高临下地看着矮小的我，夸张地噗嗤一声笑了出来。 “哎呀，这是什么土气的打扮！你真的在当佣人吗？” 被嘲笑穿着女仆装，我紧紧握住围裙低下头。她接着对我说…… “有什么好事吗？我可没有输给你哦，别得意忘形！你的价值也就只有那么一点，好好履行作为父亲女儿的职责吧。” “……嗯？” 这是什么意思呢？和我被带回这里有关系吗？ 我正茫然的时候，父亲又叫我了。 “米歇尔，我有话跟你说。到客厅来。” “是。” 我小心翼翼地走进客厅，站在门旁边，等着坐在沙发上的父亲说话…… “你在干什么？” “啊？” “家长都坐下了，你连一杯茶都不知道准备吗！” “是，是！” 被怒吼的我瞬间挺直了脊背，跑向厨房。 ……对了，这个家就像建在薄冰上一样。不知道什么时候会踩破冰面掉进深渊。因为过了一年安逸的生活，我都忘了。自从母亲去世后，我一直都是这样在被折磨中生活着。 没有人会给站着的我让座。 我一边烧开水，把茶叶放进茶壶，一边用颤抖的手指思考着。 ……这样不行。 我必须回到加斯泰居府邸。 但是，现在这样的话又会被带回来。 我必须好好和父亲谈谈。 反正雇佣合同更新的时候也会有一场对决。只是时间稍微提前了一点……。 “……合同更新” 我把这种不协调感说了出来。更新日期应该还有一个月左右。 为什么父亲现在这么强硬地把我带回来呢？而且还说我不用再在施瓦茨先生家工作了。可以中途毁弃雇佣合同吗？ 还有，嫂子也说了一些让人费解的话……。 “喂！烧个水要多久啊，笨蛋！” “是，马上就来！” 我被从客厅传来的怒吼声吓得发抖，手里拿着茶具托盘跑回父亲那里。 “让您久等了。” 我颤抖的手让托盘上的杯子咔哒咔哒地晃动着。倒上红茶后，四仰八叉坐在沙发上的父亲哼了一声，默默地喝了一口。 施瓦茨先生总是会对我说“谢谢”呢。一比较就觉得很空虚。 我等着喝了一口茶的父亲说话的时候，门开了。出现的是继母伊莱扎，她瞥了我一眼，看向父亲。 “带回来了呢。” “啊，这样一切就都顺利了。” 继母皱着眉头，一脸厌恶地说： “不顺利可不行。别再让我们丢脸了。” “那是当然。申请也已经重新提交了。我们家会安然无恙的。” 面对语气强硬的她，父亲有些慌乱地回答。 “希望如此。今晚我和安娜贝尔出去吃饭。你和女儿好好聊聊吧。” 继母一脸冷淡地扬起下巴，然后离开了。 ……这是怎么了呢？气氛异常尖锐。 基本上，父亲、继母和嫂子关系都很好……因为有我这个共同的敌人而团结在一起。 这一年里特纳家发生了什么呢？ 原因是……。 “米歇尔。” 父亲的声音打断了我混乱的思绪。他露出下流的笑容，得意地说道： “高兴吧，你的婚事定下来了。” …………。 一瞬间，我的大脑没反应过来，僵在了那里。渐渐地理解了这句话的意思后，不安和混乱也随之不断膨胀。 “那个，结、结婚？是我的吗？” “没错。” 父亲不耐烦地皱起脸，似乎嫌我让他重复。 “某个地方的伯爵非常希望特纳子爵家的女儿能成为他儿子的妻子。我已经答应了。” ……“某个地方”……子爵家对身份比自己高的人家用这样的说法可真过分。 “请等一下。” 我焦急地想要了解情况。 “是和伯爵家的婚姻对吧？对我们家来说应该也是很大的利益。那样的话，嫂子安娜贝尔出嫁才比较合理吧？” 嫂子虽然没有继承父亲的血脉，但依然是特纳家的长女，而且比我漂亮得多。而且喜欢奢华的她，比起做落魄子爵家的女儿，肯定更想成为下一任伯爵夫人吧。 我们家因为欠债名声不好，在王都的社交界也无人问津，也没有人家来提亲。因为是弱小的低级贵族，所以在地方上也没有坏名声传得那么广，和伯爵家的婚姻对我们家来说是求之不得的机会。 ……然而。 “我也想那样做。” 父亲沉重地叹了口气。 “但是，那是不可能的。” 父亲做出苦恼的表情，开始讲述…… 第147章 米歇尔的归来(4) “一定要让泰纳子爵家的千金成为我儿子的妻子……” 带着这样一封信的使者前来，就在前几日。 泰纳家的家主罗伯特和妻子伊莱扎满心欢喜，将爱女安娜贝尔精心打扮一番，一同前往伯爵府邸。据说在地方领地拥有据点的伯爵家，为了社交季来到了王都。 伯爵家在王都居住所用的客房位于城市的黄金地段，豪华得令人惊叹，一眼就能看出他家非常富有。 怀着满心的期待，泰纳一家走进了这座豪宅的大门。 然后，在贵宾室与对方初次见面时—— “不是这家伙。” ——此次联姻的当事人之一，伯爵的儿子一看到安娜贝尔就这么说道。以这句话为导火索，伯爵大发雷霆。 “这是怎么回事？你们想欺骗我们吗！区区子爵竟敢侮辱伯爵家！” 对着唾沫横飞、大声叫嚷的伯爵，罗伯特脸色苍白。他拼命想要平息伯爵的怒火，竭力辩解。 “我们没有欺骗您。这就是安娜贝尔，我家的宝贝女儿。” “你还在说谎！” 伯爵终于将一个昂贵的装饰品花瓶摔在地上，指着罗伯特大声斥责。 “你们以为我们不会事先调查吗！在福尔米亚的贵族名鉴上，泰纳子爵家的子女只有一个，就是你的女儿米歇尔·泰纳！” “……嗯？” 听到这里，我瞪大了眼睛。 “那个……这是怎么回事呢？名鉴上只登记了我的名字？” 九年前，母亲去世后不久，父亲就与继母伊莱扎结婚了。 在我国，子女的户籍随父母，所以安娜贝尔自然而然地成为了父亲的养女。 她比我年长，所以在户籍上安娜贝尔是泰纳家的长女，也就是我的姐姐……应该是这样的，可是？ 对于我的疑问，父亲一脸沉痛地说： “我确实和伊莱扎结婚了……我是这么认为的。然而，王国教会驳回了我们的婚姻申请。” “啊？？” 在福尔米亚王国，只有一家之主才有权力迁移家庭成员的户籍，而户籍由王国教会管理。 “为什么会被驳回呢？” “好像是因为你母亲安杰拉的丧期还没过，我们就提出了申请，这似乎不妥。” 在福尔米亚王国，婚姻是神圣的，贵族的婚姻是国民的典范。 就连贝尔纳蒂亚公主，也因为没有举行仪式而未获得与王族结婚的许可。 如果有被认为是不谨慎的理由，就会毫不留情地被驳回。 “但是，不管申请是否通过，不是应该会收到通知信吗？” “我不记得了。” 在我们家，以前是祖父、母亲和管家负责筛选收到的信件。 父亲当家后，就由他来管理……大概是和催款单混在一起扔掉了吧。 顺便说一下，自从父亲成为家主后，我就没有被允许拆看家里的信件了。因为他不信任我。 但是， “你们没有去确认市民登记簿或贵族名鉴吗？那是由教会管理并每年更新的呀？” “你以为查阅要花多少钱啊！” 父亲冲我发火，我吓得缩了缩肩膀。 ……怎么办。我的父亲，真是个无可救药的混蛋……？ “现在，我正在重新申请和伊莱扎的婚姻。自从知道还没有再婚成功后，那家伙心情就一直很不好。” 父亲毫不掩饰自己的烦躁。 那是当然的啦。自己竟然不是子爵夫人，继母大人肯定也觉得被骗了。 在福尔米亚王国，婚姻手续需要花费时间，所以事实婚姻的夫妻很多。也有人嫌更改姓氏麻烦，就自己随便取个新姓。 所以，在平常生活中，如果不特意去查，不知道自己户籍的情况也不会有什么问题。 ……但像这次这样仔细一查就会发现了。 然后，话题又回到了正题。 “所以，米歇尔，你要作为这个家的女儿嫁给伯爵家。” 第148章 米歇尔的归来(5) 这荒谬的解释让我头晕目眩。 我就是因为这样的理由被带回这个家的吗？ 我对父亲的所作所为完全惊呆了……接着，一股怒火涌上心头。我在这里干什么呢？我得赶紧回家准备晚饭啊。 “那个，父亲……” 我正要表达想要离开的意愿，父亲却没有停下来。 “那个伯爵，钱宁家答应如果我们把你嫁过去，就会照顾我们的生活。他们说等我和伊莱扎再婚成功，安娜贝尔获得贵族身份后，还会帮我们安排与亲戚的联姻。而且他们还说，和你的这门婚事，即使没有嫁妆，他们也会准备一笔破格的聘礼！” “这……” 这话说得也太好听了。我们家不是历史悠久的名门望族，现在已经濒临没落。 小小的领地已经转手他人，只是勉强保住了贵族身份。 像我们这样既没有资金也没有土地的子爵家，伯爵家为什么要花大价钱来建立姻亲关系呢？ 这对他们来说没有任何好处，只有坏处。 不过…… “钱宁伯爵家” 我好像在哪里听说过—— “啊” ——我想起来了。 “父亲大人，这门亲事您最好再考虑一下。” 我小心翼翼地开口，父亲却用锐利的目光瞪着我。 “你说什么？” 他冰冷的声音让我的喉咙仿佛被冻住了。即便如此，我还是竭尽全力动了动嘴唇。 “我曾经见过钱宁伯爵家的公子……他给我的印象不太好。” 没错。在星夜舞会上纠缠亚历克斯的那个年轻贵族，他确实自称是“钱宁伯爵家”的。 他知道我的长相和姓氏。 所以看到义姐安娜贝尔时才会说“不是这家伙”。 这样一来，这门亲事肯定也不是出于好意。 大概，我是被他怨恨着的。而这样的他特意来找我做结婚对象，这意味着…… “我不相信这样好的条件会降临到我们家。这门亲事肯定有内幕。我不知道他们跟您说了什么好听的话，但父亲大人，您被骗了……” “闭嘴！！” 突然，父亲把茶杯里的红茶朝我泼了过来！ 我急忙扭头躲开，但温热的茶水还是溅到了我的头发和肩膀上，白色的女仆帽和围裙上留下了橙红色的污渍。 我甚至忘了去擦顺着脸颊流下的水滴，只是呆呆地望着父亲。 “父，父亲……” “闭嘴闭嘴闭嘴！！” 父亲抓着夹杂着白发的头，把桌子上的东西都扫到地上，最后甚至把桌子都踢翻了。 “别用那副自以为是的样子来教训我！你真的和你父亲还有那个女人一样可恶！” 那个女人说的应该是我的生母吧。祖父在世时，曾多次制止儿子的挥霍行为，母亲也再三阻止父亲一次次陷入那些甜蜜的投资陷阱，导致财产不断减少。 “别把我说得一无是处！我是有能力的男人。只是运气不好而已。终于转运了，别来捣乱。你只要听我的命令就行了！” 他猛地抓住我的衣领摇晃着。我踮起脚尖，被掐得喘不过气来，下巴扬起，拼命地诉说着。 “别，别这样，父亲。” 如果在这里屈服了，我就回不到加斯泰格家了。有施瓦茨先生、亚历克斯、泽拉尔德先生和鲁妮在的那个家，才是我的归宿。不是这里。 “我……我和加斯泰格家还有合同在身。如果毁约的话，是要支付违约金的呀？” 这是无奈之举。总之是想找个离开特纳家的借口。我无论如何在父亲面前都会害怕得发抖。现在就因为恐惧快要昏过去了。 所以我无论如何都想逃走，想要在安全的地方想办法应对。我想施瓦茨先生一定会帮助我的。 然而我没想到…… 父亲轻易地粉碎了我的期望。 “别担心，违约金钱宁伯爵家会付的。” 他嘴角上扬，露出卑劣的笑容。 “据说伯爵家非常富有。我们终于可以摆脱贫困的生活了！不用再通过中间人一点点地向那个怪物将军索要追加的钱了！” ……追加？ 我花了几秒钟才理解这句话的意思。 “追加是什么意思？父亲您不是已经收到了包括预付金在内的全部合同金吗？难道……您还向施瓦茨先生索要了其他的钱吗！？” 面对气势汹汹的我，父亲用更大的声音吼道： “我把重要的女儿送去当差，就那么点钱怎么够！” “……！” 我仿佛听到了一直以来建立起来的世界崩塌的声音。 这种时候说什么“重要的女儿”，真是可笑。 父亲突然放开了不再反抗而变得无力的我，唾弃道： “别再啰嗦了，你只要照我说的做就行了。这是你作为特纳家的一员唯一能派上用场的地方。和伯爵家见面是三天后，你最好想办法让他们的儿子喜欢你。” 明明离得很近，父亲的声音却感觉很遥远。 “把房间收拾一下，伊莱扎！如果出去吃的话，我也去。你也差不多该消消气了。” 父亲似乎对我失去了兴趣，看都不看我一眼，用温柔的声音呼唤着妻子，离开了客厅。门关上的同时，我瘫倒在了地上。 “为什么？从什么时候开始的？” 我的身体不停地颤抖。我用冰冷的手掌捂住脸。 从什么时候开始的？父亲从什么时候开始向施瓦茨先生索要超过合同金的钱的呢？ 我除了父亲收到的合同金之外，还另外领了工资。 施瓦茨先生到底给特纳家付了多少钱呢？ “……他知道的。” 他是知道的。关于我真正的家庭的事情。我一直想隐藏的事情。我一直不想让施瓦茨先生卷入其中的那些事情。 施瓦茨先生全都知道。 所以才会应父亲的要求不断地付钱。 ——为了保护我。 他到底从什么时候开始知道的呢？ 我真是太愚蠢了。对不想看到的东西视而不见，建造了一座沙堡，还误以为自己很幸福。 我的幸福，是建立在施瓦茨先生的牺牲之上的。 我没有察觉到。不，是我装作没有察觉到。 明明知道父亲他们不会轻易放过我这个摇钱树，却沉浸在每天的快乐中，对问题放任不管，直到无法挽回。 ……这是报应。 是对懒惰的自己的惩罚。 “对不起。对不起，施瓦茨先生……” 泪水不停地涌出。 我只是一个存在就会给别人带来麻烦。 只要我还是父亲的女儿，只要施瓦茨先生还想保护我，父亲就会不断地从施瓦茨先生那里榨取钱财吧。 “对不起。” 所以，我已经……不能再回到加斯泰格家了。 第149章 米歇尔的归来(6) 窗外的风景在夕阳的余晖中渐渐融成淡淡的金色。 身为将军副官的我，托马斯·贝恩正将桌上散落的文件收拢起来，“咚咚”地把它们的边缘对齐，然后捆成一摞。 马上就要到下班时间了。我们部门因为上司总是最先下班，所以没有加班，真是谢天谢地。 “啊——今天一天也平安无事地结束啦——！” 我猛地抬起手臂，大幅度地转动肩膀。今天文件工作太多，肩膀都僵硬了。在房间深处的办公桌前，加斯塔古将军正大大地打着哈欠。 “不知道签了多少份文件。最后签的字都跟蚯蚓爬的似的。” 是的，您可是一边拿着笔一边大幅度地“划船”呢，将军。 “案头工作不适合我。比起羽毛笔，我更擅长使用战斧。” 像您这样的人可不多见啊。 “没办法呀。文件工作积压下来，那也是阁下您自己的原因嘛。对了，费恩伯格总长说希望您能去看看近卫骑士团的训练呢？” “随时都可以去。多给我来点这样的工作。别总是开会和签文件。” “开会和签文件也是将军您重要的工作呀。升职这件事也是有好有坏呢。” “唔。” 将军皱着眉头，交叉着双臂，我不禁轻声笑了出来。讨厌升职，真是个奇怪的人。 “肚子饿了啊。” 突然，心里想着的事情不自觉地脱口而出。 “晚饭吃什么呢？阁下您回到家就有美味的饭菜等着，真好啊。” “嗯。真是值得感激的事情。” 这个人啊，毫无顾忌地就把感谢的话说出口了。 “真羡慕啊。我也想吃米歇尔女士做的菜。今天我能去您家吗？” “不行。” 瞬间就被拒绝了。 “诶——，您再邀请我一次嘛。明天怎么样？” “还说什么再邀请，我一次都没邀请过你好吧？明天也别来。” “真冷淡啊！我觉得我对加斯塔古家还是挺有贡献的……” 我正说着，突然“嘎吱”一声，办公室的门被猛地推开了。 我们下意识地把手放在剑柄上，回头看去，只见加斯塔古家的管家泽拉尔德冲了进来。他平时一丝不乱的灰色头发此刻凌乱地散开着，面容憔悴，他环顾了一下房间，发现了主人后，脚跟并拢，利落地敬了个礼。 “启禀，米歇尔夫人失踪了！” “什么！？” 将军毫不犹豫地拍着桌子站了起来。 “怎么回事？详细说来！” “是，事情是这样的……” 泽拉尔德刚要开口的瞬间， “找到了，在这里！” “抓住！” 一群士兵蜂拥而入，将泽拉尔德按倒在地，反剪双手进行束缚。 “喂，这是怎么回事！？” 面对这突如其来的状况，我大声喊道。管家抬起头来。 “非常抱歉。事情紧急，所以没等相关人员引导就来到了这里。” “什么！？” 强行突破了军总司令部的警备来到这里的！？这里可是和王城齐名的要塞啊！你居然还能活着到达这里！？ 在惊愕的我面前，士兵正要给泽拉尔德绑上绳子的时候， “等等。” 加斯塔古将军低沉的声音响起。 “这人是我家的人。放开他。” “可是……” 试图反驳的士兵在将军的瞪视下颤抖起来，“对、对不起！”说着，敬了个不自然的礼就退下了。 加斯塔古将军跑到管家身边，握住他的手让他站起来。 “真是不好意思，施瓦茨大人。” “没关系。告诉我米歇尔的事情。” 焦急的主人面前，管家痛苦地清了清嗓子，然后开始讲述事情的经过。 第150章 米歇尔的归来(7) “米歇尔，好慢啊！” 亚历克斯抱怨之时，距离她出门购物已经过去了大约两个小时。 “都快没时间吃点心了。” 他一边收拾修剪过的庭木树枝，一边撅起嘴。 太阳渐渐开始西斜。要是再不开始准备晚餐，就赶不上主人回家的时间了。 “她是迷路了吗？我要不要去接她？” “不，还是我去吧。” 正打算扔掉扫帚的亚历克斯听到刚收拾好梯子的泽拉尔德这么说。 “所以亚历克斯你要在我们回来之前换好衣服。” 因为她在树上的时候，衣服袖子被树枝刮破了。 “知道了，你们快点回来啊！” “包在我身上。” 家令向年龄如同孙子辈的同事挥了挥手，便朝着市场走去。 ◆◇◆◇ “——然后，发现了这个。” 泽拉尔德神情沉痛地递出一个藤编购物篮。篮子里有几个装在小玻璃瓶中的类似植物种子的东西。 “这是什么？” “是肉豆蔻。” 肉豆蔻原来是这种样子的啊。我只见过它作为粉末加入料理中的样子。 “米歇尔大人出门去了香辛料店后，就下落不明了。这个篮子是在市场路边发现的。我询问了周边是否有人看到过米歇尔大人，结果得到了有人看到米歇尔大人和一个男人交谈，之后两人一起离开的证言。” “男人？” 将军皱起眉头反问，家令点了点头。 “据说是一个身材消瘦的中年男性，穿着得体，给人一种很强势的印象。根据这个证言绘制了画像。” 泽拉尔德从燕尾服的内口袋里拿出一张叠好的纸。他居然还能画出画像啊。 将军一边打开接过的纸，一边询问泽拉尔德。 “亚历克斯现在怎么样？” “我立刻把这件事告诉了他，让他在宅邸里待命。因为说不定米歇尔大人或者犯人会联系我们。我首先赶来向施瓦茨大人您报告了。” 作为初步行动，还算不错。不愧是曾经的军人。 泽拉尔德用了“犯人”这个词。这么说，他是认为她的失踪是被绑架了吗？ “是吗，辛苦你了。” 将军重重地呼出一口气，然后将视线转向我。 “托马斯，立刻召集总司令部的所有兵力。去寻找米歇尔。让所有人都知道这幅画像。” “明白……咦？” 我看着眼前递过来的画像，歪着头思索起来。 “我好像对这个人有印象。” “……你说什么？” 加斯塔尔阁下发出了如同猛兽般的低吼声。 突然一阵冷风刮过，我微微颤抖了一下。 我正在打扫特纳家的玄关大厅。我摘下了被红茶弄脏的围裙和女仆帽，穿着深蓝色的连衣裙。为了吹干头发，我解开了发结让头发披散下来。 我心想，还好不是热茶……父亲还算冷静，还能考虑到不要在即将出嫁的女儿脸上留下伤痕。 毕竟我是重要的“商品”。 父亲他们出门了，只剩下我一个人。他们大概认为我没有逃跑的胆量吧，真是被小瞧了。但是…… “我已经没有可以回去的地方了。” 当我说出这句话时，一种真实感涌上心头，心情也变得沉重起来。 我的户籍在父亲手中。他可以随意把我嫁到别的地方。实际上，现在这种事情已经确定要发生了。 就算逃到加斯塔尔基家，情况也不会改变。 施瓦茨大人肯定会庇护我的吧。但是……到那时，父亲会向将军索要比钱宁伯爵家的准备金更多的钱吧。 ……那是我无法忍受的。 我不自觉地紧紧握住拖把柄，几乎要把它折断。 大致检查了各个房间，发现从先辈时代留存下来的装饰品和艺术品几乎都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继母和继姐的衣服增加了。总体来说，家里的生活水平和我在的时候似乎没有变化。 祖父热衷于古董收藏，甚至会在全国乃至国外四处购买。而父亲却积极地变卖祖父留下的这些遗物。祖父在和母亲结婚后，虽然在家里安定了下来，但以前却热衷于自己的爱好，四处奔波，不顾家庭，甚至没能见到妻子（我的祖母）的最后一面。 父亲把祖父留下的物品从家里清除出去，这大概是他的报复吧……当然，也有金钱方面的原因。同时，祖父选定的结婚对象——母亲，以及作为女儿的我，也成了他憎恨的对象。 就像祖父对他做的那样，父亲决定了女儿的结婚对象。 基本上贵族的婚姻是家族之间的联系。虽然并不否定恋爱结婚，但原本应该由父母来决定才合适。这是作为享受王国俸禄之人的义务。 ……如果我和父亲的关系更好一些，我是不是就能欣然接受他带来的婚事呢？ “呵呵。” 我用自嘲压下了自我质问。 不可能了。已经不可能了。 无论给我安排条件多么好的对象，我都不会满意。 因为我心里已经有了决定的人。 那个人，我肯定无论在哪里，无论和谁在一起，一辈子都不会忘记。我心里永远只有他。 “……” 我的鼻子一酸。我用袖子擦去眼角浮现的泪水。 好了，得在父亲他们回来之前把暖炉生上火。虽说已经是春天了，但夜晚还是很冷。 客厅的暖炉里满是灰烬和煤灰，看得出已经有整整一年没有打扫过了。我在的时候，即使是淡季也会打扫烟囱的。要是明天还不清理煤灰，万一着火了可就糟糕了。 即使受到这样的对待，我还是想着为娘家尽心尽力，这种根深蒂固的观念真是可怕。 暖炉旁边没有柴火了，得去仓库取。 在加斯塔尔基家，每当室内柴火存放处的柴火变少，亚历克斯和泽拉尔德先生都会积极地补充。 “对不起，亚历克斯，泽拉尔德先生。” 我说了马上就回去，结果却食言了。 请你们二位好好照顾施瓦茨大人。 我向不在场的两人道歉。 我放下拖把走了出去。 时隔一年的庭院，和我第一次去的加斯塔尔基家的庭院不相上下。 不知不觉间，太阳已经开始落山了。 我眯着眼睛看向巨大的夕阳。蓝色的夜晚和金色的白天相互交融的神奇天空。一切界限都变得模糊的黄昏时刻。 就在这黄昏的静谧被打破之时，一阵响亮的马蹄声响起。那强有力地踢踏大地的声音逐渐向这边靠近……然后在特纳家门前停了下来。 在金色的街道旁伫立的骑马身影，在逆光下漆黑一片，但……我不可能认错。 牵着缰绳安抚马匹的他——！ “施瓦茨大人！！” 第151章 米歇尔的归来(8) “施瓦茨大人，施瓦茨大人！” 你来了，你真的来了！ 回过神时，我已奔跑而出。隔着环绕宅邸的铁栅栏呼喊着。 “米歇尔！” 从马上下来的他，也将脸凑近了我。 “你在这里啊！太好了。你没事吧？” “嗯，我没事。” 听到你的声音，我就安心了。明明今早才分别，却感觉好像已经多年未见。 “是吗，没事就好。” 他的手覆上了我抓着栅栏的手。施瓦茨大人微微放松了表情，说道： “我们回去吧，米歇尔。” 听到这句话的瞬间，我感觉体温一下子降了下来。 ……为什么，施瓦茨大人会在这里呢？ “那个，施瓦茨大人。您为什么知道我在这里呢？” “我得到了你和特纳子爵一起离开市场的消息，所以就来这里了。” 消息？ “施瓦茨大人认识我父亲吗？还有，为什么来我家？您知道我是特纳子爵家的人吗？” 面对我连珠炮似的提问，他似乎有些心虚地移开了视线，说道： “我和他没有私交。家里的事……是让托马斯去调查的。” 调查了我的家世？ “什么时候？” “……大概夏天的时候。” 去年夏天。那是……我误以为自己被放假，又哭又闹的时候。原来那么久以前，施瓦茨大人就已经知道我的身份了。 所以施瓦茨大人才会同情我，听从父亲的摆布付钱。父亲说是通过中介提出的要求，施瓦茨大人也说和他没有直接往来。 虽然没有直接交流，但这显然是敲诈勒索。 ……只有我不知道。 “米歇尔，把门打开。我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但我会和领主谈谈。总之，我们先回去吧。泽拉尔德和亚历克斯也很担心你。” “……” 我拼命忍住涌上眼眶的泪水。 我想回去。现在就想走出这扇门，扑进你的怀里。但是…… “施瓦茨大人，请您回去吧。” 从我嘴里说出的，是与我的心情完全相反的话。 “米歇尔？” 他黑色的眼眸中满是惊愕。我抬起头，微笑着说： “我，已经决定结婚了。” 施瓦茨大人瞪大了眼睛，倒吸了一口气，而我依然保持着笑容。 “是伯爵家的公子。对于我们这样的家族来说，这是求之不得的良缘。所以事情很突然，我要回娘家了。没能提前告知您我要辞职，非常抱歉。” “米歇尔，这……” 我打断了他未说完的话，说道： “被高门大户求婚出嫁，是贵族小姐的荣耀。” 我用欢快的声音继续说道： “一直以来都非常感谢您。也请代我向亚历克斯和泽拉尔德问好。我房间的桌子抽屉里放着您给我的工资，我会还给您的。虽然已经用了一些，但剩下的部分我日后会补上。” “这种事怎样都好。米歇尔，我……” 我不让他把急切的话说完，只是温和地微笑着。 “施瓦茨大人。我会幸福的。” “……！” 我感觉到施瓦茨大人猛地屏住了呼吸。但是，我装作没有察觉。 “所以，施瓦茨大人也一定要幸福。我会一直祈祷您的每一天都充满喜悦。” ……请快点忘记我吧。 “您快走吧。出嫁前的女儿在庭院里与人私会，要是传出这样的谣言，我会很困扰的。” 对不起，对不起，施瓦茨大人。 我甩开交叠的手，像什么都没发生一样转身离开。 “等等，米歇尔！” 他隔着栅栏伸出手。 “这样真的好吗？这真的是你所期望的吗！？” 是假的呀。其实我想和你在一起。我不想待在这种地方。救救我。我想回去。我想回去。 ……但是不能哭。我要笑到最后。 我转过身，轻轻提起裙摆，行了一个贵族小姐的屈膝礼。 “祝您一切安好，加斯塔吉阁下。” 施瓦茨大人的脸瞬间痛苦地扭曲了一下，然后他跳上马，像疾风一样疾驰而去。 不要走。不要丢下我！ 我强忍着想要对着他逐渐变小的背影呼喊的冲动。 “施瓦茨大人……” 直到他的身影完全消失，我才蹲在高高的草丛阴影里，一直流泪到天黑。 第152章 米歇尔的归来(9) 此后的两天，我像往常一样度过。 打扫卫生、洗衣服、给家人做饭。这些是我每天都要做的事情。只是……没有任何成就感和乐趣。 明明做着同样的事情，为什么在加斯塔尔基家时却那么充实呢。 （施瓦茨大人……） 我时不时地望着窗外叹气。 明明他不在那里。 明明我把他赶走的方式那么恶劣，却还期待着他会再来接我。 ……我讨厌这样的自己。 “米歇尔！我说过要换床单了吧？赶紧去做！” “是，是，继母大人！” 被怒吼后，我惊慌失措地跑开了。 这个家一年来毫无变化。 在加斯塔尔基家度过的时光就像一场梦。从梦中醒来的我，如今身处现实之中。 工作了一天疲惫不堪的我，用兑水的剩汤填饱肚子，然后抱着膝盖蜷缩在没有暖炉的阁楼房间的角落里。 为什么忧郁的时候时间总是过得那么漫长呢。 明明没有牢笼，却感觉像被关在监狱里一样令人窒息。 真希望这段时间快点过去。 ——然后。 “哎呀，为什么我要帮这家伙打扮呀！” 姐姐安娜贝尔毫不掩饰她的不满，用梳子梳着我的头发。这样拉扯很疼的。我听到头发被扯断的声音了。……虽然我心里不满，但不敢说出口。 “没办法呀。为这孩子请个发型师太浪费了。而且，安娜贝尔，说话要更优雅些。” “没关系啦，又没人听。我们以前又不是贵族。” “平时的准备很重要。你像我一样善于社交，又长得漂亮。以后，你肯定会比这孩子嫁得更好。” “哎呀，妈妈，您说的是实话！” 我茫然地透过镜子看着这对母女无聊的对话。 今天是与钱宁伯爵家见面的日子。 作为特纳家的“商品”，我从早上开始就被涂上厚厚的粉，盛装打扮。 我连一件礼服都没有，所以借了姐姐的，但我身材比较娇小，所以在很多地方都缝了起来进行调整，为此她还不停地抱怨。 华丽的发型、鲜艳的口红、装饰繁多的礼服。被包装成贵族小姐模样的我走向在门厅等候的父亲。 “你只要安静地微笑点头就行了。” “好的，父亲大人。” 我微笑着点头，回应亲生父亲那宝贵的教诲。 先是被卖到别人家做工，然后是被当作结婚对象。我已经被家人卖了两次了。我已经没有任何感情了。 我把继母和姐姐留在家里，和父亲一起上了马车。我们要去的地方是钱宁伯爵一家下榻的宾馆。 在豪宅前下了马车，我们被仆人领进了屋内。 “打扰了。特纳子爵一家到了。” 贵宾室厚重的门被打开。 高高的天花板上有一扇大窗户的房间里，摆放着一看就很昂贵的会客家具。钱宁家的人就坐在那里。——然后。 “……嗯？” 看到眼前意想不到的情景，我忘记了行礼，呆呆地站在那里。 ................ 故事要追溯到三天前。 “啊！？所以你就这么空手回来了！？”双手猛地一拍桌子，情绪激动的是火爆少女亚历克斯。 这里是加斯塔尔基家的客厅。 得知米歇尔小姐失踪的消息后，加斯塔尔基将军阁下只身前往她的娘家……却被她拒绝，然后回到了家中。 哦，我是为了关注事件的动向才来将军家拜访的，可不是什么看热闹的人哦。 “米歇尔不是在那里吗？就算强行把她带回来不就行了！” 听到事情经过后，大声叫嚷的园丁，将军坐在长椅上交叉着双臂，紧闭着嘴一声不吭。 “亚历克斯，不要说些不懂事的话。”年长的管家劝解着发脾气的孩子。 “据说米歇尔小姐有婚约在身。这样的话，对于即将出嫁的女儿，家人是不会加害于她的。所以施瓦茨先生才没有采取强硬手段，而是退了回来吧。” “但是，那是在米歇尔购物时把她掳走的人的家吧？谁知道他们会做出什么事来！” “嗯……这次阁下的选择或许是上策。” 对我打圆场的话，亚历克斯狠狠地瞪了我一眼。 “为什么啊？” “因为，米歇尔小姐是特纳家的千金，是她父亲把她带回娘家的吧？如果我们把她夺回来，这边反而会被控告绑架罪哦。” “呃……” 听了我的解释，亚历克斯皱起了脸。 “而且，就算确保了米歇尔小姐的人身安全，掌握她户籍的也是她父亲哦。有可能会在她不在场的情况下擅自办理结婚登记呢。那样的话，就不只是和米歇尔小姐的娘家，还要和她的夫家起争执了，加斯塔尔基阁下。” “唔……” 亚历克斯的脸涨得像她的头发一样红。 “什么啊，这复杂的情况！烦死了！” “这就是福尔米亚的贵族社会啊。” 家长强权，这就是我们国家的秩序。 “就算是这样！也不打算就这么放过米歇尔吧？施瓦茨先生！” 园丁用求助的眼神看向主人…… “米歇尔并不讨厌结婚。” 将军一直盯着自己的脚尖，喃喃自语道。 “如果米歇尔没有回到这个家的意愿，我也无能为力。这次就算强行带她回来，也只会重蹈覆辙。” 泽拉尔德对将军毫无起伏的语调点头表示赞同，说道：“贵族的婚姻是家族之间的契约。违抗家长的话，受苦的只会是米歇尔小姐吧。” 确实是这样啊。家庭内部的问题，外人很难轻易介入。 我调查过特纳家的情况，知道把她放在那里让人担心，但也许在夫家她会受到重视。 对于这些总是兜圈子却无法触及真相的男人们—— “……你们都是笨蛋吗！？” ——最年轻的女性爆发了。 “什么嘛，你们都正常吗？装成熟，对这种奇怪的状况视而不见！” 她的眼眶里蓄满了泪水，竭尽全力地诉说着。 “和父母决定的对象结婚，米歇尔怎么会幸福啊！米歇尔喜欢的是施瓦茨先生啊，这大家都知道的吧！” 然后她瞪着将军，说道：“施瓦茨先生明明也喜欢米歇尔，为什么这么轻易就放弃了？米歇尔就要不在了啊！这样真的好吗？我，我讨厌这样……” 大颗大颗的泪珠滚落下来，最后她哽咽得说不出话来。 “亚历克斯……” “别碰我！” 不知所措的泽拉尔德递出手帕的手被她拍开。 “笨蛋笨蛋笨蛋！我讨厌你们所有人！！” 哭着跑出客厅的亚历克斯。泽拉尔德慌慌张张地向将军行了一礼，然后追着同事去了。 寂静的房间里只剩下我和加斯塔尔基将军。 “……那个，怎么办？” 我可是被说了三次笨蛋哦。 “在这群人里，最聪明的就是亚历克斯了。” 将军闭上眼睛，深深地叹了口气……然后嘴角微微放松。 “只是，她有点太急于下结论了。” 是啊。嗯，她是个坦率的好孩子。 然后……正如亚历克斯所说，不能就这么算了。 “托马斯，我有个请求。” 将军看向我的眼神深邃而平静，就像谨慎地逼近猎物的肉食动物一样。 ……这才对嘛。我全身都起了鸡皮疙瘩，从喉咙深处涌起一股兴奋的笑意。 “无论什么事，阁下。” 我并拢脚跟敬礼，等待着命令。 第153章 米歇尔的归来(10) 我再次拜访加斯特·吉尤宅邸的时候，已经是日落之后了。 “嗨——嗨！我来啦——！……哇，好黑啊！” 刚一踏入宅邸，我就忍不住叫出声来。 点亮的灯数量本来就少，而且氛围特别昏暗、沉重。没有了帮忙的小精灵，这房子竟变得如此冷清孤寂。 “欢迎您的到来，托马斯大人。您用过餐了吗？虽然只是现成的食物，要不要我给您热一下汤呢？” “不必费心了。我随便吃了点东西就来了。” 我对前来迎接的管家的话报以苦笑。连吃的都是外卖食品吗。 “加斯特·吉尤阁下呢？” “在客厅。” “亚历克斯呢？” “从昨天起就一直把自己关在房间里。” 泽拉尔德面带沉痛之色。青春期的孩子可真难管啊。 “泽拉尔德先生，我的茶里请加些坚果糖浆哦。” “遵命。” 我与去厨房烧水的管家告别，朝着熟悉的宅邸客厅走去。 打开门，看到躺在长椅上的将军坐起了身子。与其说他在悠闲地休息，不如说他在努力让自己平静下来。他端正坐姿，注视着我。 “怎么样了？” “嗯，应该能如您所愿吧。” 我未经许可就坐在将军对面，咧嘴笑了笑。然后，趁着泽拉尔德恰到好处地端来红茶的时机，我一边往茶里加糖浆，一边开始讲述。 “首先，特纳家的经济状况和我们之前调查的一样，依旧是支出与收入不符。另外，向特纳家提亲的贵族也已经确定了。是钱宁伯爵家。” 喝口红茶润润喉。嗯，香气扑鼻。 “家主是布兰登·钱宁，他有个独生子叫比尔。这个比尔就是米歇尔小姐的配偶候选人。” “……嗯。” 听到“配偶”这个词，将军的一边眉毛微微抽搐了一下。别瞪我呀。怪吓人的。 “这个钱宁伯爵家呢，是来自西北地区的新兴贵族，最近靠矿产资源发了财，为了进入中央社交界，从星巡庆典期间就一直待在王都……但是呢。” 我故意卖关子，又喝了一口红茶。 “好像发生了一件相当棘手的事件，导致他们不得不从王都撤离。” “事件？” 将军身体前倾，急切地追问。我压低声音说： “星牵之夜晚会那天，会场不是发生火灾了吗？似乎这件事的部分原因与他们的儿子比尔有关。” “怎么回事？” “因为这是国王主办的晚会上发生的稀奇事，负责警卫的近卫骑士团进行了相当细致的调查。结果，有多名目击者指出当天比尔的行为不端。 虽然好像他并没有直接放火，但因为这件事，钱宁家在接受连日调查期间，处于被软禁在住宿设施的状态。在社交界的声誉也一落千丈。刚一进入王都，就被迫撤离了。” 有个不省心的儿子，当父亲的可真不容易啊。 “那么，那样的伯爵家为何要向特纳家提亲呢？” “这也是我感到疑惑的地方啊。” 对于将军这个理所当然的问题，我把手绕到后脑勺，身体靠在沙发的靠背上。 “大概是想通过迎娶王都出身的女子来给家族增添光彩吧。毕竟毫无成果地逃回本地实在太丢脸了。只是，钱宁伯爵家已经恶名远扬，所以无法期望与他们家门第相当的小姐。 因此，他们才把目光投向了在社交界没什么人脉且经济上陷入困境的下级特纳子爵家。” “唔。” 对于我的推测，加斯特·吉尤将军皱着眉头抱起双臂。我也不能完全理解，但别人的想法不可能全都明白。 就像拼图游戏中，总会有无论怎么找都找不到的碎片。只能纵观全局，靠想象填补缺失的部分，然后考虑善后措施。 仿佛要打破这沉重的气氛一般，泽拉尔德给杯子里续上了红茶。 “话说回来，托马斯先生。您这信息收集能力真是厉害啊，仅在昨天之后就有如此成果！” “嗯，还行吧。” 就是就是，尽情地毫无保留地夸奖我吧！我觉得自己值得更多的赞扬。 “从昨晚开始我就到处奔波，累得要死。加斯特·吉尤阁下，这可是工作之外的任务，所以我个人要收取报酬哦。另外，费用也要单独报销。” “啊，要多少都给你。” 真阔气啊。 顺便说一下，我和将军从今天开始都休假了。王都太平真是太好了。 “似乎钱宁伯爵家已经在向特纳子爵家提供金钱援助了。虽然不知道他们为什么要做到这种地步，但钱宁家似乎无论如何都想促成这门亲事……” 就在这时，门那边突然传来一声巨响，房间里三个男人的视线一下子都集中了过去。 站在那里的是亚历克斯，她脸色苍白，浑身颤抖着。 “亚历克斯，怎么了？” 泽拉尔德走近她，她颤抖着发紫的嘴唇说道： “米歇尔的结婚对象，是叫钱宁吗？” 我和将军不由自主地对视了一眼，就在这时，亚历克斯喊道： “那家伙，在夜会的时候来纠缠我！他说自己是钱宁伯爵家的。米歇尔为了保护我，当时也自报了姓名！” “……什么？” 将军惊讶地站起身来，园丁亚历克斯则头发凌乱，像是要扑上去一样紧紧抱住将军。 “都是我的错！都是因为我，米歇尔才被带走的。施瓦茨大人，求求您。救救米歇尔。不要让她和那种家伙结婚。救救米歇尔吧！” “亚历克斯……” 将军对着哭泣的少女露出有点为难的表情，然后轻轻拍了拍她的头。 “如果是善良的亲家，多少会有些心痛……但这样一来，就可以毫无顾忌地将他们摧毁了。” ——两家都是。 丢失的拼图碎片竟然从意想不到的地方出现了。最后一块碎片是亚历克斯所拥有的。 亚历克斯泪流满面地抬起头，加斯特·吉尤阁下则悠然地微笑着。 “安心等着吧。我去准备一下，然后去接米歇尔回来。” 第154章 米歇尔的归来(11) ——钱宁家下榻的宾馆。 这座为了配合社交季而建在王都供贵族住宿的设施，其构造如同私人宅邸一般。有可供几组贵族家庭入住的房间数量，也有为了增进情谊而设的客厅和游戏室。 比我之前住过的海边旅舍更有家的感觉……而且更加豪华。 父亲和我被带到了一楼的贵宾室。这个房间是用来招待住宿客人的客人的。 来到厚重的门前，我的心跳开始加速。 一旦打开这扇门，就再也无法回头了。 ……最后，还是想再见他一面啊。 “打扰了。特纳子爵家的各位到了。” 仆人打开了门。 我努力想要挥去脑海中浮现的他的面容，抬起视线—— “……嗯？” ——然后就那样呆立在了原地。 他在。 直到刚才还在想着的他，就在那里！ 贵宾室里豪华的接待套装。隔着擦得锃亮的大理石桌子，右手边的沙发上坐着一位中年男子和一位二十多岁的青年。而左手边则是……。 施瓦茨大人坐在那里。 嗯？为什么？他为什么会在这儿？ 我惊讶得说不出话来，这时他突然站起身来，向我们这边走了过来。 他把黑发整齐地梳向脑后，刮得干干净净的脸颊上那道大伤疤十分显眼。身着熨烫得笔挺的军装的他，胸前和肩上挂满了多得快要溢出来的勋章。 许久未见他身着军装的正装，我差点忘记了当下的状况而心动不已……。 我需要走十步的距离，他四步就跨了过来，施瓦茨大人站在了我们的面前。然后，他的表情突然缓和下来， “初次见面，特纳子爵。我是施瓦茨·加斯特·吉尤。” 面对他伸出的右手，父亲微微颤抖了一下肩膀。 这也难怪。身材普通的成年男性父亲，正被比他高大两圈、面容严肃的将军俯视着。……我在习惯之前也觉得很害怕。而且身着军装的他气势又增强了三成。 “你，你好。我女儿承蒙您的关照……” 父亲的声音也在颤抖着，握住了施瓦茨大人的手。将军带着从未见过的假笑与父亲亲切地握了握手，然后立刻松开了。 “那么，今天有什么事呢？加斯特·吉尤将军。” 坐在沙发上、衣着讲究的中年男子不耐烦地问道。那个人应该就是钱宁伯爵吧。他旁边的青年，就是在夜会上纠缠亚历克斯的那个人。 “今天是我家人的重要日子。请无关人员离开。” 听到钱宁伯爵不悦的话语，将军知道自己是不速之客。 ……那，施瓦茨大人为什么会在这里？ 陷入混乱的我不知所措地四处张望时，才发现刚才施瓦茨大人坐过的沙发后面，还站着一位身着军装的青年。 有着琥珀色头发的他，与我目光交汇时调皮地眨了眨眼。 怎么连托马斯大人也在啊！？ 如果这不是订婚的见面场合，我真想大声尖叫出来。 我好不容易才把差点脱口而出的尖叫咽了回去。 “抱歉，钱宁伯爵。今天我也有重要的事情。” 双手背在身后，身体向伯爵微微侧了半步的施瓦茨大人，从我的角度也能看到他表情庄重地宣布道。 “我希望能将两家的婚约作废。” 第155章 米歇尔的归来(12) “嗯？” 听到的话语，大脑却无法理解，我愣了好几秒。 而且，今天这场与婚事相关的所有人，似乎都是如此…… “什么？你竟敢开这种玩笑！” 片刻之后，钱宁伯爵愤怒地拍着桌子站了起来。 “你擅自闯入此地就已经很无礼了，还说要把婚事作废？我不记得有让你这种无关人士插嘴的事，滚出去！” 伯爵的主张合情合理，他的怒吼可怕到让人几乎要哭出来。 “然而，此事与我关系重大。” 施瓦茨大人却悠然地承受了这一切……甚至还以更加强硬的态度回击。 “事实上，我和米歇尔小姐已经互许终身。” “嗯？？” “就在我打算近期去向令尊泰纳子爵大人汇报婚约之事时，没想到你们钱宁家却突然提出了这门婚事。所以我才特意前来，想向两家好好解释清楚。” “真的吗？米歇尔。” 父亲摇晃着我的肩膀，但我却僵在那里无法动弹。 这一切我都是第一次听说啊！？ 我望着施瓦茨大人，但从他毫无表情的黑色眼眸中，却看不出任何真实想法。怀着一丝希望，我把目光转向托马斯大人……喂！他低着头假装咳嗽，其实在偷笑呢！ 我，大概是当事人吧，却完全搞不清楚状况。 在混乱的我面前，钱宁伯爵的儿子也站了起来。 “喂，你这家伙！你是想侮辱我们钱宁家吗？我已经决定要娶那个女人了。别来捣乱！” 从指着我的这位少爷身上，感觉不到一丝爱意，反而透出一股憎恶。果然，他是因为在星之连接夜会的怨恨，才选择我做新娘的吧。家族的事由家长决定。只要我的户籍转到钱宁家，我的人身就可以任由他们摆布了。 然而，气势汹汹的伯爵少爷在施瓦茨大人面前，就如同向熊挑衅的老鼠一般。 “别那么大声嚷嚷，比尔少爷。” 施瓦茨大人轻松地化解了他的怒火。 “太激动的话，又要着火了哦。” 少爷顿时哽住了喉咙。着火？这是什么意思？ 把我晾在一边，事情继续发展着。 “话说，钱宁伯爵大人。听说您差不多该回领地了。” 话题突然转变，伯爵疑惑地皱起了眉头。 “王都的水我喝不惯。这又怎么了？” 面对不悦的伯爵，施瓦茨大人接着说： “伯爵大人好像是来自西北地区吧。” “没错。” “那么……您应该很了解我吧。” 将军微微眯起眼睛，压低声音，伯爵的脸色顿时变得苍白。 我仿佛产生了气温下降了一两度的错觉，身体不由自主地颤抖起来。这是一种令人窒息的紧张气氛。他的可怕之处不仅仅在于外表。这是我第一次切身体会到，这就是施瓦茨大人的威压感。 “我和边境伯爵格兰·卡诺普斯大人交情匪浅。而且，那一带的各个关卡和堡垒里，都有我的几位朋友。我虽然是个只知道打仗的男人，但能活到现在，也算是交友广泛。如果您不仔细考虑我的请求就回复的话……以后您的领地经营可能会出现不便哦。” 最后这句话，显然是一种威胁。 施瓦茨大人在国境沿线的激战地区声名远扬，拥有“战场噩梦”的别名，是我国最强的将军。即使是像我这样事先没有任何信息的人也能明白。他从一开始就以一种让钱宁伯爵别无选择的状态，逼迫他做出决定。领地的利益和贫穷子爵的小女儿，孰轻孰重不言而喻。 伯爵的脸涨得通红，嘴唇咬得几乎出血…… “哼！子爵的女儿从一开始就和我们家门不当户不对。这种婚事，我们家主动放弃！” ……他额头上还挂着冷汗，却仍逞强地扭过头去。 “父亲！这怎么行。我要那个女人……” 儿子对父亲的回答发出可怜的抗议声。 “闭嘴！本来就是因为你的鲁莽，才不得不从王都撤退的。你给家里丢尽了脸，我已经帮你收拾了太多烂摊子！” 父亲像是在发泄怒火一样，驳回了儿子的请求。 “泰纳子爵，你们之前援助的钱也得还给我们！” “这，这太为难了！” 我们家的父亲受到这对父子争吵的波及……果然已经收了他们的钱。 “米歇尔，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就在父亲狼狈地想要抓住我时，施瓦茨大人像一堵墙一样挡在了我们中间。 “泰纳子爵大人，关于此事，我会改日再来拜访并向您解释。” 从那高得仿佛能遮住光线的位置俯视下来，父亲连反驳的话都说不出来。仅仅是那道视线，就让我的心脏几乎停止跳动。 施瓦茨大人就这样无视了已经完全畏缩的可怜子爵，向我伸出了手。 “我们走吧，米歇尔。” ……一切都还是那么让人摸不着头脑。 但是，施瓦茨大人来接我了，这是事实……！ “好的！” 这次我毫不犹豫地握住了他的手。 第156章 米歇尔的归来(13) 走出民宿，就看到一辆马车停在门口。站在马车前等待我们的，是杰拉尔德先生。 “杰拉尔德先生！” “哦，米歇尔大人！看到您安然无恙，真是太好了。” 明明只是三天未见，他却眼含热泪，高兴地迎接我们。 “各位，请上车吧。我们赶紧回家。” 按照施瓦茨大人、我、托马斯大人的顺序上了马车后，轻盈地跳上御者台的杰拉尔德先生拉起了缰绳。 马车启动后，从车窗望去，我好像看到了父亲从民宿追出来的身影，但坐在我旁边的施瓦茨大人把我的肩膀拉近，让我离开了车窗。 “施瓦茨大人……” 我抬头看向他，他微微眯起眼睛点了点头。那应该是让我放心的信号吧…… ——怎么办，我做了一件不得了的事情。 一时冲动握住了施瓦茨大人的手，越冷静下来，不安就越发膨胀。 婚事已经告吹，和钱宁伯爵家的缘分就此结束。 但是……还有一段最棘手的缘分残留着。 在我发呆的时候，马车到达了加斯塔格尤宅邸。听到声音从宅邸飞奔而出的是亚历克斯。 “米歇尔！！” 她摇晃着红色的马尾辫，以要撞上来的气势抱住了刚下马车的我。 “啊……哇！” 我努力想要接住她，但由于冲击力太大，我踉跄了一下。扶住我的是随后下车的施瓦茨大人。 “亚历克斯，你轻点。好不容易平安把她带回来了，你可别把米歇尔弄伤了。” 听到主人的责备，园丁嘿嘿笑着抬头看向他。 “感谢您遵守约定，施瓦茨大人。” “嗯。” 施瓦茨大人轻轻拍了拍她的头，亚历克斯开心地眯起了眼睛。 “呐，今天开个派对吧！庆祝米歇尔回来。我去市场买好吃的。” “好啊。当然我也被邀请了吧？” “托马斯大人是这次的功臣，您意下如何？施瓦茨大人。” “随便你们。” 施瓦茨大人的回答让欢呼声响起。 热闹的，一如既往的加斯塔格尤家的景象。不知为何，让人觉得既怀念……又感觉非常遥远。 穿过前庭，走向玄关的大家身后，我的脚步变得沉重。 “米歇尔？” 在玄关门廊处，察觉到我落后的施瓦茨大人叫了我的名字。 再这样下去，我…… “施瓦茨大人，我有话想和您说。” “请放松些。” 矮桌上放置着茶具。从热气中散发出来的，是肉桂和生姜的香气吧？喝上一口，身体似乎从内部逐渐暖和起来。杰拉尔德先生挑选的红茶总是那么绝妙。 回到加斯塔尔基宅邸的我，与施瓦茨先生在起居室相对而坐。这是在这座宅邸里最能让人放松、最能促膝长谈的空间。 “这次的事，非常抱歉。” 我对着对面的施瓦茨先生深深地低下头。 “一声不吭就跑出去了，让大家都担心了。” 我那几近消失的声音，让他故意移开视线，啜饮着红茶。 “都过去了，别在意。” 把它当作什么都没发生，这就是他的温柔吧。 “不，还没有结束。” 我摇了摇头。相反，这是正在进行时。 “关于父亲的事……我竟然不知道父亲从施瓦茨先生那里额外收取了钱财……” “那是我自己擅自做的事。与米歇尔无关。” “有关系！” 我不由自主地大声喊叫，盖过了施瓦茨先生的声音。 “因为我来到了这个家，给施瓦茨先生带来了麻烦。” 这也是没办法的事。出身是谁都无法改变的。但是， “只要我还是父亲的女儿，只要我还是‘米歇尔·特纳’，父亲就会一直从我这里榨取钱财。” 无论怎么想，都会得出同样的结论。只要我还是我，就会一直给施瓦茨先生添麻烦。 “如果我还留在这里，同样的事情还会再次发生。所以，我果然还是不能留在这个家里。不可以留下。” “米歇尔……” 施瓦茨先生像是在劝导任性的孩子一样说道。 “我不在乎。只要你留在这里，我不介意给你的家人钱。” “那样的话，我讨厌！” 一直以来，都很痛苦。 “施瓦茨先生很温柔，所以不会抛弃我吧。但是，因为我的缘故给施瓦茨先生增加负担，我实在无法忍受。我本想为您做点什么，可现在已经做不到了。我不想再给您添麻烦了，却还让您撒那样的谎。” ——说什么是未婚妻。 “现在与钱宁伯爵家的婚事告吹了，父亲肯定会盯上这个家的。因为他肯定误解了我和施瓦茨先生的关系。他会以我为挡箭牌，要求更多的钱。对我来说，这里是个重要的地方，我不想让任何人破坏它。所以我不能留在这里！” 后半段的话已经因为泪水变得模糊不清了。只是，我不想让他卷入我的事情当中。因为施瓦茨先生对我来说是最重要的…… 一直凝视着哭泣的我的他，突然站起身来，走到我身边跪下。 “米歇尔，我不想让我说的话以谎言结束。” 他那大大的手握住了我的手。 “我喜欢米歇尔。” ——诶？ 我一瞬间忘记了哭泣，抬起头来，只见施瓦茨先生温和地眯起了黑色的眼睛。 “对我来说，米歇尔是比任何人都特别、都重要的存在。” 低沉而清晰的声音在我耳边响起。 “自从你来了之后，我开始期待回到这个家。我明白了食物有各种各样的味道，知道了鸡蛋的珍贵。衣服和寝具都变得舒适了，在宅邸的任何地方都能感到安心。最重要的是，每次回来都能看到你的笑脸迎接我，我很高兴。” “施瓦茨先生……” “米歇尔，你不是说过希望我幸福吗？” 握着的手更用力了。 “我的幸福就是米歇尔。现在这里的所有幸福，都是米歇尔创造的。没有你，我就不会幸福。” 他那认真的眼神注视着我。 “怎么办才好？怎么做你才能留在我身边？金钱和名誉都不重要。只要你能留在这里，我什么都愿意做。我想让给我带来幸福的米歇尔也幸福。” “施瓦茨先生……” 已经停止的泪水又涌了出来。 我很高兴。高兴到胸口满满的，几乎无法呼吸。施瓦茨先生竟然如此思念着我。 “我……我也……喜欢施瓦茨先生。” 我一边抽泣，一边拼命地说出这句话。 “我也想留在这里。这里是我的归宿。不在施瓦茨先生身边，我就不会幸福。但是……” ……但是。 “这样下去不行。还会给您添麻烦的。只要我还是特纳家的女儿，就没有退路。” 只要我还是我，就无法守护自己的归宿。我的愿望就无法实现。 施瓦茨先生轻轻地抱住了不停抽泣的我。 “……米歇尔，现在我要问你一个残酷的问题。” 他在我耳边低语。 “我和你的娘家，你选一个。如果你选择我，我会竭尽全力把特纳家从你的人生中排除掉。” ……诶？ 他打算怎么做呢？被不安驱使的我，头被他温柔地抚摸着。 “别担心，我不会做粗暴的事。不过，你父亲可能会恨我吧。” 施瓦茨先生露出痛苦的表情，大概是因为我要与亲生父亲决裂而感到心痛吧。但是，那没关系。因为根本不用问，我的心已经决定了。 “我选择施瓦茨先生。” 我直视着他的眼睛，清楚地说道。 “我相信施瓦茨先生。我把我的命运交给您。” 如果这就是施瓦茨先生所认为的最好的选择。 “嗯，我明白了。” 他点了点头，然后露出了开朗的笑容。 “欢迎回来，米歇尔。” 听到他亲口这么说，我突然有了一种真实的感觉。 我，可以留在这里。我回来了。 “我回来了，施瓦茨先生。” 虽然绕了很大一个圈子，但我不会再迷茫了。 我带着灿烂的笑容回答他，他再次微笑着，慢慢地把脸凑近我—— “……！” ——我反射性地微微抖了一下肩膀。他露出有点受伤的表情，想要离开我，但这次我拉住了他的袖子。 不是那样的！不是讨厌，只是有点吃惊而已！ 我无法用言语解释，只能闭上眼睛，抬起下巴。 我感觉到他的双手像捧着易碎品一样，小心翼翼地捧着我的脸颊。 然后……。 他温暖的嘴唇，轻轻地触碰到了我的嘴唇。 在仅仅一瞬的亲吻之后，嘴唇分开。 缓缓地睁开眼睛，看到的是近在咫尺的施瓦茨大人的脸。 ……感觉好害羞啊。 我急忙低下头，施瓦茨大人也局促不安地移开了视线。我偷偷确认了一下，他的耳朵都红透了。 “你……今天应该累了吧。家里的事情交给泽拉尔德他们，你回房间休息到晚餐时间怎么样？” 将军清了清嗓子说道。 “好，好的。那就照您说的做……” 我也心慌意乱地点点头。实际上这三天，在老家又是被使唤又是因为不安而睡不着觉，已经疲惫不堪了。 “那么，我先告辞了。” 我努力压抑着狂跳不止的心跳，深深地低下头准备离开客厅—— “米歇尔。” ——却被从背后伸过来的强壮双臂紧紧抱住。 “施，施瓦茨大人……” “你说要结婚的时候，我感觉脚下一空，仿佛坠入了地底。” 他把脸凑到我的肩头，在我耳边低语。哎呀，他的气息吹过来了。 “再也不要离开我了。” 脸颊与脸颊相触。我感受到施瓦茨大人的体温从后背传来。 “……好的，我答应你。” 我点头答应，他微微露出笑容，松开了手臂放开了我。 我走出房间，关上了门。 ……呼啊！好激动啊！ 没想到施瓦茨大人会那样……。 “呀，米歇尔小姐。” “呀啊啊啊！！” 正在回想的时候突然被人叫住，我吓得跳了起来。惊慌失措地回头一看，看到托马斯大人从走廊深处走了过来。 “谈完了？阁下还在里面吗？” “是的。还在客厅里。” 我竭尽全力装作平静地回答。 “这样啊，谢谢。” 托马斯大人敲了敲门，对正要转身离开的我说：“那么我先失陪了。” “啊，对了。米歇尔小姐。” 将军副官叫住了我。他对回头的我只说了一句话。 “恭喜你。” ……。 “~~~~！？” 听到了！这个人绝对听到了我和施瓦茨大人的对话！！ 我的脸一下子变得滚烫，像是要冒出蒸汽一样，我把笑嘻嘻的托马斯丢在那里，跑上了楼梯。 回到自己的房间，背靠着关上的门调整紊乱的呼吸。 今天发生的事情太多了。 “好累啊……” 我一下子倒在床上。 接下来还得脱掉紧绷的紧身胸衣和礼服，还得卸妆，但是已经没有力气了。而且，还担心老家的事情，还有很多事情需要思考。 但是现在……。 “我和施瓦茨大人……！” 啊啊，幸福满溢得让人没有余地去想象不幸的事情。 我抱着抱枕，在床上翻来滚去了一会儿。 第157章 回来之后的事情(1) 所以。 我作为加斯特基乌家的佣人成功复职了。 “一路走好，施瓦茨大人。” “嗯，我走了。” 第二天早上，像往常一样送主人去上班。 从那以后，施瓦茨大人和我就没再谈过我家的事。我离开客厅后，他好像和托马斯大人聊了很久，但我没问聊了什么。之后马上就开始了我的“欢迎回来派对”，大家玩得很开心，不知不觉夜就深了。 既然我决定一切都交给施瓦茨大人处理，我想我还是不要插嘴比较好。如果我稍微表现出对娘家的感情，他可能又会去援助我父亲他们。 但是，作为当事人的我真的什么都不用做吗？ （今晚找施瓦茨大人抽点时间，再好好聊聊……） …… 哎呀，一想到要和他单独相处，我的心突然就砰砰直跳！ 昨天的事，我还没跟大家说。不知道该怎么说……而且也没什么特别的变化。 “我以后该怎么办呢？” 我正在收拾早餐的时候，一个红色马尾辫从我身后经过。 “啊，亚历克斯。能帮我洗下盘子吗？” “……我先去打扫玄关。” 我叫她的时候，她冷淡地转身离开了。哎呀，真冷淡。不过，工作分工做效率会更高呢。我没在意，继续收拾厨房。 然后，到了中午， “我出去吃午饭。” 下午休息的时候， “今天我不喝茶。” 每次我想和亚历克斯说话，她都会突然消失不见。 “我感觉亚历克斯在躲着我……” 我在院子的露台上喝着泽拉尔德先生泡的奶茶，不禁叹了口气。昨天她还那么高兴我回来了，今天却很冷淡。 听到同事的抱怨，管家先生摸着胡子，一脸为难地说： “亚历克斯大概是觉得没脸见米歇尔小姐吧。” ……咦？ “这是什么意思？” 我歪着头问，泽拉尔德先生斟酌着用词说： “米歇尔小姐相亲的对象，就是在舞会上和亚历克斯起冲突的那个人。因为这件事，亚历克斯非常自责。她觉得米歇尔小姐离开都是自己的错，在你回来之前，她大哭大闹，谁都拿她没办法。” “怎么会……这又不是亚历克斯的错。” “她是个很敏感的孩子。过段时间就会好起来的。” 我努力装作不在意，但微微皱起眉头的泽拉尔德先生看起来还是很担心。 我不在的时候，竟然发生了这样的事。我低下头，泽拉尔德先生又给我倒了一杯热茶。 “对了，刚才军队来传令了。说施瓦茨大人因为工作的原因，要在司令部住两三天。” “这样啊。” 为了通知在外留宿而派快马过来，这就是施瓦茨大人的严谨之处。不过，因为工作而留宿还挺少见的。我还想着好不容易过几天能让他尝尝我亲手做的菜呢，真可惜。 “那今天的晚餐就做亚历克斯喜欢的菜吧。再加上泽拉尔德先生喜欢的辣炖牛杂。” “我现在再次感谢上帝让米歇尔小姐回来了。” 我们开着玩笑，一起笑了起来。 然后我们像往常一样努力做家务。 夜幕降临。 我确认了宅邸内所有门窗都已关好，然后逐一熄灭了灯盏。 最后我走上二楼，正好看到穿着睡衣正要回自己房间的亚历克斯。 “啊。” “喂，亚历克斯。” 我叫住了正一脸尴尬、匆匆忙忙要进房间的她。 “今晚一起睡好吗？” “……啊？” 我拉住亚历克斯的手，把她带到了我的房间。我的房间原本是所有住人中伯爵小姐使用的，所以床比较大。 我把有些拘谨的她推进床上，自己也滑进她的旁边。 “偶尔这样也不错呢。” “什么这样啊？” 亚历克斯背对着我，仰望着天花板躺下。我轻轻地抚摸着她的后背。 “对不起，亚历克斯。” 在寂静得让人有些难受的夜晚，我轻声说道。 “突然就不见了，对不起。但这不是亚历克斯的错。错的是我……” “不是的！” 亚历克斯打断我的话，转过身喊道。 “不是米歇尔的错！都是我的错。都是因为我总做傻事，大家才都离开了。都是因为我……” “亚历克斯。” 我抱住一边大哭一边挥舞着双手的她。 “没关系。我在这里呢，亚历克斯。” “我好害怕。一想到米歇尔会离开，我就非常害怕……” “嗯。已经没事了哦。” 我温柔地安慰着这个抽抽搭搭哭泣的少女。 亚历克斯虽然已经十三岁了，却经历了家庭离散。不工作的父亲，对父亲失望而离开的母亲，还有年幼的弟弟妹妹们，她曾拼命地想要维系这个家。那些伤痛的痕迹一定还留在她的心里。 而这次我又消失了，她所受到的打击简直无法估量。 虽然她的身高已经超过了我，但亚历克斯还只是个孩子。她是个敏感、脆弱又善良的孩子。作为成年人的我，必须要保护她。 对不起，让你这么不安。 “我在这里哦。不会再有可怕的事情发生了。” “嗯。” 她像是在确认一样，连连点头。 我一直抚摸着她的后背，直到她哭累了睡着。 第158章 回来之后的事情(2) “我回来了。” 施瓦茨大人回到加斯塔尔基宅邸，是在那之后第四天的午后。 “欢迎您回来。” 当我伸出手想要接过他的外套时，他却把几张文件放在了我的手上。 “这是什么？” “这是复印件。原件现在正由执行官送往特纳家。” 送回我家？ 看到这些不同寻常的文字，我急忙看向文件，只见上面写着“剥夺罗伯特·特纳的子爵爵位及家族名号”！ “这这这，这是怎么回事啊！？” 面对像鸡叫一样发问的我，施瓦茨大人淡淡地说： “从今天起，米歇尔就只是‘米歇尔’了。那里边都写着呢。详细情况你去问托马斯吧。” 咦？托马斯大人？ 我惊讶地回头，看到托马斯大人正站在玄关门口，举手打招呼说“你好”。我刚才只顾着先进来的施瓦茨大人，都没注意到后面跟着的托马斯大人。 “欢迎光临，托马斯大人。……那个，施瓦茨大人，您要去哪儿？” 我正招呼着客人，主人却大步流星地走上了楼梯。 “我睡会儿。晚饭时叫醒我。” 一只玳瑁色的猫跟在头也不回地离开的施瓦茨大人身后。 “啊，那个……？” “唉，就让他稍微休息一下吧。这几天，阁下为了拿到各处的签名，一直在奔波。” 托马斯大人对惊慌失措的我耸了耸肩。 “而且，他大概是不想看到米歇尔你的反应吧？” 他说的反应，是指我看到这份文件内容时的反应吗？想到这句让人不安的话，我握着文件的手更用力了。 “托马斯大人，这到底是……” 我正要在玄关处质问他，这位将军副官却用手掌挡住了我，微笑着说： “我们边喝茶边慢慢聊吧，米歇尔小姐。我想要浓一点的咖啡。” ……啊，一涉及到老家的事，我就真的乱了分寸，变得毫无从容可言。视野变得狭窄，整个人也慌乱起来。 托马斯大人怎么说呢……转移话题的方式真是高明。 “遵命。我马上为您准备，请您在客厅稍等。” 恢复冷静的我遵守作为佣人的礼节，引领客人前往客厅。 “嗯，谢谢。” 托马斯大人像往常一样，悠然自得地坐在客厅的沙发上。 散发着淡淡香气的咖啡那温暖的水汽，让我的心渐渐平静下来。 “话说回来，杰拉尔德先生和艾丽克斯呢？” 托马斯大人问我，此时我正把饮料和玛德琳蛋糕放在桌上。 “他们去市场了。” 因为几天前在购物途中逃跑的缘故，我不知为何被禁止外出了。托马斯大人“嗯”了一声，咬了一口玛德琳蛋糕。 “先看看文件吧。” 在他的催促下，我坐在他对面，开始逐字逐句地看文件。那是给父亲的判决书。 虽然尽是些难懂的专业术语，但简单来说，就是“拖欠税款”“非法出售和出租领地”“债务违约”“欺诈罪”“种种不符合福尔梅亚贵族身份的行为”等等。……一长串让人头疼的罪状，以及针对这些罪状的刑罚，即“剥夺罗伯特·特纳的子爵爵位及家族名号”。文件最后一页有贵族院法官、司法神官以及高级大臣的签名栏。这只是复印件，所以没有签名，但送到父亲手中的原件上应该是有签名的吧。 “嗯，文件里写的就是全部情况了。” 我看完的时候，托马斯大人正喝着咖啡，他轻描淡写地说出了结论。 “总之，特纳子爵家被取缔了。” 然后，他向还没有完全搞清楚状况的我详细地解释起来。 “爵位被剥夺就不说了，这个‘剥夺家族名号’在福尔梅亚的贵族法里也是相当严厉的。不能再使用家族名号，就意味着从贵族名册和市民登记簿上被删除。也就是说，户籍没了。虽然还能作为平民正常生活，但再也不能成为贵族，就算以后立下什么功劳，也不能担任高位了。” “是这样啊……” 父亲一直以自己是贵族而自豪，并且十分固执。如果他的地位是像这份文件里写的那样通过不正当手段维持的，那么被剥夺也是理所当然的。……话说回来，我还在想特纳家怎么还能保住子爵的爵位呢，原来是做了这种事啊，父亲啊……我真想朝着法院的方向下跪道歉。 “还有，因为家族被取缔，特纳家的俸禄被没收。现在住的房子的土地、建筑、全部家产也都被没收，你父亲被逐出王都。” 逐出王都…… “父亲会怎么样呢？” 失去了地位、财产，甚至连住的地方都没有的那个人，会去哪里呢？ 我忍不住问道，托马斯大人意味深长地眯起眼睛， “米歇尔小姐你想怎么办呢？” 他用问题回答了我的问题。……呜呜。我知道，如果我在这里乱发慈悲，施瓦茨大人他们费尽心力的结果就会化为泡影。 “我什么都不会做。只是作为亲人，有点担心而已。” 听了我的回答，托马斯大人笑着点了点头。 “别担心。据说租种特纳家领地的一个远房亲戚，愿意做罗伯特先生的担保人。虽然特纳家的领地被没收了，但国家会继续出租，所以事情已经解决了。” “是这样啊……” 如果他能离开王都，去遥远的地方生活，那就太好了。 “还有，这是最重要的一点。” 托马斯大人先做了个铺垫，然后得意洋洋地说道。 “家族被取缔就意味着不能继承家业。根据福尔梅亚现行法律，子女依附于家长，所以作为家长的罗伯特先生被剥夺了家族名号，这就意味着米歇尔小姐失去了特纳这个姓氏和子爵的世袭权。你明白这意味着什么吗？” 也就是说，现在的我既不是“特纳子爵小姐”，束缚我权利的“家长”这个存在也消失了…… ——施瓦茨大人的声音在我耳边响起。 （从今天起，米歇尔就只是……） “从今天起，我就只是一个普通的‘米歇尔’了，对吧？” 我确认道，将军副官满意地点了点头。 这就是施瓦茨大人所说的“不会做粗暴的事，但会被你父亲怨恨”吧。 我再也不会被父亲的阴影所威胁了。 我，自由了。 我缓缓地松了一口气，感受着渐渐蔓延开来的解脱感。但是……与安心感成反比，一个个疑问不断涌上心头。因为，我回到加斯塔尔基家，才不过几天而已…… “托马斯大人，为什么父亲的处罚会这么突然地决定呢？” 第159章 回来之后的事情(3) “托马斯大人，为什么父亲的惩罚突然就决定下来了呢？” ……嘛，会这么问也不奇怪啊。 对于米歇尔小姐这个极其正常的疑问，我装作喝咖啡的样子，把叹息隐藏了起来。毕竟我也不想做让女孩子消沉的报告啊。将军，这可是您欠我的一个大人情啊。 “说白了呢，是早就准备好的。” 听到我轻松的口吻，她歪了歪头。 “准备，吗？” 我点点头说“没错”，然后深深地靠在沙发背上，翘起了二郎腿。 “按时间顺序来说吧，米歇尔小姐来到这座宅邸是春天。加斯塔基乌阁下调查你的身份是夏天。然后……秋天过半的时候，通过人才派遣公会，特纳家提出了给你追加薪水的要求。” 我听到她倒吸一口凉气的声音。 “那个派遣公会是我介绍的，所以最先联系的是我。这个要求明显违反了合同，本来米歇尔小姐应该就此被解雇的。但是，阁下支付了要求的金额，把你留在了宅邸。与此同时，还对你的老家进行了进一步的调查。” 我停顿了一下，然后说出了沉重的话语。 “为了得到把你从特纳家带走的手段。” ……说实话，这次调查简直轻而易举。因为那个家族的名声差到让人发笑的地步，真让人怀疑米歇尔小姐是不是真的在那里长大的。 “本来是打算在你原本的合同结束期，也就是一年后，把信息告诉你，让你选择去留的——” “——结果父亲先行动了呢。” 这也出乎我们的意料。托他的福，作战计划提前了。嘛，反正证据都已经集齐了，之后只要利用将军的地位，让相关各方批准就行了。权力万岁。 “我只是受阁下所托而已。阁下真的是为你着想才采取行动的哦。绝不是从一开始就希望米歇尔小姐和你的老家断绝关系……” 我不由自主地为自己辩解起来，米歇尔小姐紧紧地握着带围裙的深蓝色裙子，低下了头。 ……那肯定很受打击啊。一直拼命隐藏的事实被擅自揭露，虽说成长环境恶劣，但毕竟已经在谋划让老家没落了。 “我只是按照阁下的命令行事，你没必要感谢我。” 虽然我喜欢被夸奖啦。我喝着咖啡，米歇尔小姐接着说： “施瓦茨大人真的很信任托马斯大人呢。” “谁知道呢。我只是个副官，因为对法律和文件制作比较熟悉，所以这次才被拜托而已。” “我不这么认为。” 她强调完后，突然， “啊，但是……” 话刚说到一半，玄关处传来“我回来了——！”的充满活力的声音。似乎是亚历克斯他们回来了。 “已经说完了，你可以走了。” 我对留意着玄关方向的米歇尔小姐这样说，她行了一礼说道“请您在晚餐时间之前好好休息”，然后离开了。 留在客厅的我，一口气喝光了变凉的剩余咖啡，长舒了一口气。 “啊，但是……” 我想象着刚才米歇尔小姐没说完的话。 “施瓦茨大人为什么要对托马斯大人那么冷淡呢？” “那大概是……我平时的行为导致的吧。” 对自己擅自的自问自答，我独自笑了起来。 晚餐收拾完毕，我终于松了一口气。 我手里拿着银托盘，朝着客厅走去。 “打扰了。我把茶端来了。” 就寝前的片刻。看到舒瓦茨大人躺在长椅上放松的身影，我的心也平静了下来。久违地，往日的景象又回来了。 他坐起身，面对着放在矮桌上的红茶和甜点。今天的茶点是奶油布丁。因为是用做焗菜的大角盘满满地做了一份，所以相当有分量。 “哦！这可真厉害。” 舒瓦茨大人黑色的眼眸闪闪发光，立刻用勺子挖起了奶油布丁的“大地”。被挖开的洞里，底部铺着的红茶焦糖酱溢了出来。 “好吃。真切地感觉到米歇尔回来了啊。” 舒瓦茨大人忘我地吃着布丁。在家里不管做什么他都会抱怨（但还是会全部吃完），所以他能开心地吃我做的东西，我很高兴。 今天做了他最喜欢的食物，是为了表达我的感谢。 “那个，舒瓦茨大人，可以稍微和您说说话吗？” “嗯。” 等到他的回应后，我在他对面的沙发上坐了下来。 “关于我老家的事情，我已经从托马斯大人那里听说了。非常感谢您为我做了这么多。” “没什么。这一切都只是因为我想把米歇尔留在身边的自私想法。米歇尔不用在意。” 他避开了深深低下头的我的视线。他这么说，大概是为了让我在这件事上不要有罪恶感吧。他真的很温柔。 托马斯大人回来了，亚历克斯和泽拉尔德先生也都回到了各自的房间，宅邸里非常安静。 “父亲，什么时候会离开王都呢？” 我轻声问道，声音在天花板上回响，心中涌起一股苦涩。听到我的问题，他停下了勺子。 “具体不太清楚，不过应该就在这几天吧。” 因为执行官已经介入了，所以已经超出了舒瓦茨大人的管辖范围。 家族没落，被逐出王都。束缚了我十八年的东西，就这么轻易地崩塌了。发展太过迅猛，以至于一切都结束了的现在，我都还没有真实感。 “舒瓦茨大人，如果您能允许的话……” 我小心翼翼地开口。 “在离开王都之前，我想……和父亲以及家人见一面。” 听到这句话的瞬间，将军扬起了粗粗的眉毛。然后，用仿佛能让人心脏冻结的锐利眼神瞪着我，咬着后槽牙发出咯吱咯吱的声音，之后， “我不需要你的许可。那是你的家人，你想怎么做就怎么做。” 他强行说出了这句话。 ……完全感觉不到他同意了呢。他那强大的气势让我有点想哭。但是， “请不用担心。我只是想在最后稍微打个招呼而已。” 如果就这样分别，我一定会后悔的。 舒瓦茨大人皱着眉头，一脸不情愿地看着我， “我一直都很担心米歇尔。所以，” 最后他无奈地叹了口气。 “我也一起去。” 这是对我的意愿最大限度的尊重，也是他竭尽全力做出的妥协方案。 “谢谢您，舒瓦茨大人。我感到非常安心。” 因为他给了我选择的权利，所以我可以走自己坚信的道路。 我要……和家人诀别。 第160章 回来之后的事情(4) 那天，从早上开始就一直在下雨。 父亲离开王都的这一天，我来到了自己的老家。因为爵位被剥夺了，所以这里现在是旧特纳子爵府邸。 虽然没有被关进监狱，但作为刑罚要被逐出王都，所以在前往担保人住所的这段路上，会有押送的警卫兵跟随。在马车准备好之前的短暂时间里，我得以和父亲见面。 几天没见，他身上之前那种咄咄逼人的傲慢消失了，给人一种像冷却的壁炉灰烬般的感觉。 “父亲大人……” 我轻声呼唤他，坐在玄关大厅角落凳子上的他，默默地抬起了头。由于家产也被扣押了，他大概是无处可去才坐在了这样的地方。当他空洞的眼神聚焦在我身上时，父亲的嘴唇因憎恶而颤抖起来。 “这是你的错吗？是你做的吗！？你这个不孝女！都是因为你，特纳家才完了！” 他嘴角喷着唾沫，大声怒吼着。他本想伸手抓住我，但又惊慌地停住了，大概是因为我身后的舒瓦茨大人投来了威慑的目光吧。 “这一切都是父亲大人您行为的结果。您明白的吧？” 我平静地回应他，他低声咒骂了一句，嘴里嘟囔着“我没有错。我一直是为了家族在努力”，为自己找着借口。 低下头的父亲显得那么虚弱，我不禁感到奇怪，为什么以前每天都会害怕这样的一个人呢。 “继母大人和姐姐呢？” 我试着询问另外两个不见踪影的住户的情况， “我被告知要被执行官逐出王都后，她们立刻就离开了。那些忘恩负义的家伙，我对她们那么好！” ……我就知道会这样。她们又没有入籍，自然没有理由一直待在别人这条即将沉没的破船上。 “我什么都没有了。什么都没有了……对了。” 父亲咬着大拇指的指甲，咬得都快出血了，突然停了下来。他突然想起了，自己还有唯一的亲人。 “米歇尔！我不是还有你吗！我亲爱的女儿，帮帮父亲吧。” 他突然露出谄媚的笑容，站起身来，向我靠近。 “你不是和加斯塔基尤将军订婚了吗？养活我一个人应该很容易吧？我们一家人好好生活吧，好吗，米歇尔！” 听到他恳切的话语，我的心像被揪住了一样疼。为什么我一直渴望从儿时起就听到的这些话，非要在这样的场景下听到呢。我也一直，很想依靠您啊。 “别再说了，父亲大人。” 我摇了摇头。 “无论做什么，时间都回不去了。我们都向前看吧。” 对于我决然的态度，他惊愕地瞪大了眼睛……然后像疯了一样大笑起来。 “哈哈哈！你这张脸，和那个女人一模一样！明明是个出身不明的平民，还装出一副高雅的样子来指使我！表面上像圣女一样清正廉洁，背地里还不知道做了什么见不得人的勾当，真是个肮脏的女人。” 看到他眼中渗出的疯狂，我下意识地后退了一步，而他却得意地向前迈了一步。 “你也一样，轻而易举地就笼络了将军，获得了权力。真是有其母必有其女啊。我真不该和那样的女人结婚。如果我没有爱上那个女人，就不会这么不幸了。如果没有你出生……” 我的肩膀突然被他抓住。然后父亲……说出了恶毒的话语。 “米歇尔，你是我父亲和我妻子的私生子。” 玄关大厅高高的天花板下，回荡着父亲的喊声。 ……啊，果然如此。 我等待着回声消散，静静地开口说道。 “或许，我之前就想到会被这样怀疑。” 我的母亲安吉拉，是祖父为父亲挑选的妻子。据说祖父在收购古董时途径某地结识了她，两人关系亲如母女。也许正因如此，父亲和祖父的关系才看起来不太融洽。 “自己的妻子竟是亲生父亲的情人”。 如果他这样想，那么他对我的态度对他而言或许就是合理的吧。 “但是，为了母亲和祖父的名誉，我想说，我不认为他们之间存在不当关系。还是说父亲您有什么证据吗？” 父亲对我直言不讳的回应报以嗤笑。 “你只是个孩子，所以不明白。即使没有证据我也能明白。他们总是偷偷说我的坏话，对我做的每一件事都挑毛病。” ……那只是因为他们在劝诫您不要反复无度地挥霍钱财吧……？ 祖父是个经商奇才，将特纳家发展得极为壮大，但父亲却没有继承到这份商业才能……祖父去世仅仅十年，他就几乎耗尽了家产，还欠下了债务。母亲虽然为人低调，但聪明且踏实。 父亲对祖父怀有强烈的自卑感，这一点连我这个孩子都看得出来。祖母在我出生前就去世了，祖父热衷于工作，经常不在家，甚至没能见到祖母最后一面。这或许也是祖父和父亲关系不睦的原因之一。 而且，因未能为祖母送终而懊悔的祖父，对身为儿子妻子的母亲倍加珍视。而这对父亲来说，只是陷入了恶性循环。 我不认为父亲和母亲从一开始夫妻关系就不好。至少，我已经出生了。 然而，日积月累的不信任感渐渐掩盖了现实，眼前只剩下猜疑和怨恨。 后来，祖父和母亲相继去世，这份憎恶便直接转向了作为女儿的我。 ……话虽如此，这也只是我的猜测。我也同样没有证据。当事人都已不在人世，真相也就无从知晓了。 不过……能弄清楚父亲憎恶的根源，也算是好事。 这样我就没有什么遗憾了。 “父亲，我无法改变您的想法。” 我甩开他搭在我肩上的手。 “我一直渴望得到您的爱。母亲去世的时候，我希望您能陪伴在我身边。我只是希望您能像珍惜女儿一样珍惜我。” 我强忍着泪水，不让它流下来。 “但是，既然您不把我当作女儿，那么从现在起，我也不会再把您当作父亲了。” “米歇尔……？” 他露出一副仿佛第一次见到我的惊讶表情，而我则对他微微一笑。 “愿您身体安康。希望您在新的地方能过上平静的生活。” “喂，等等！米歇尔……” 父亲突然惊慌失措起来，然而， “时间到了，走吧。” 他被卫兵抓住手臂，拖了出去。 “等等，等等，米歇尔！你要抛弃你的父亲吗？你唯一的父亲！” 我背对着他的呼喊声，低下头，紧紧握住裙摆。 ……虽说我们是父女，但并不是所有的亲子关系都能靠无偿的爱维系。相互关爱、相互扶持固然是理想状态，但我和父亲却没能做到。仅此而已。 我已经受够了他只在对自己有利的时候才强调“父女”关系。 随着门关上，男人的叫嚷声也消失了，我感觉到背后有一股温暖。原来是施瓦茨大人从后面抱住了我。 “你做得很好。” 听到他的安慰，我的眼泪流了下来。 “让您看到我如此狼狈的样子，真是不好意思。” 我轻轻地把脸颊贴在他环抱着我的手臂上。 “谢谢您，施瓦茨大人。您一直默默地守护到最后。” ——您给了我自己结束这一切的时间。 施瓦茨大人微微苦笑了一下，说道： “我可没打算阻止米歇尔揍那家伙两三拳哦？” 听到他的话，我忍不住笑了出来。 “我不会动手的。要是手受伤了，就没法给大家做饭了。” 我再也不会为父亲做任何事情了。如果我有打人的力气，我更愿意用它来做让大家开心的事情。 我抛弃了与生俱来的家人，选择了珍视我的加斯塔吉家族。 “那么，我们回去吧。” 将军握住我的右手，向门口走去。 “施瓦茨大人，手……” 我有些慌张，然而， “米歇尔的手是我们家的宝贝。我必须要好好保护。” 听到他这直白的情话，我的耳朵都红透了。 我们手牵着手走了出去。 不知不觉间，雨已经停了，庭院里阳光透过树叶的缝隙闪烁着光芒。 第161章 酥脆面包干 “啊啊啊！！” 某个假日的午后，宅邸里回荡起亚历克斯的叫声。当时大家都在悠闲地享受着优雅的时光。 “出什么事了！？” “是有事件发生吗！？” “怎么了！？” 在客厅里打盹的舒瓦茨大人、在书房里读书的泽拉尔德先生，还有在自己房间里绘制衣服纸样的我，一同冲进了传出声音的厨房。 亚历克斯开着储物柜的门，不好意思地转过身来。 “哎呀，我就是有点饿了，想找点吃的，结果就发现了这个。” 红发少女递出的是一整条长长的法式长棍面包。 “这是几天前晚餐剩下的面包，我放在橱柜里了，结果给忘了。” 说到几天前，那时候舒瓦茨大人还住在军队里。因为习惯了做大量的饭菜，所以在减少分量的时候失败了，导致有剩余的情况。剩下的食物会留到第二天的早餐或午餐吃，但好像还是有遗漏的。 “虽然没长霉……” 亚历克斯用手指弹了弹法式长棍面包的表面两三次。发出“砰砰”的干燥而清脆的声音。 “变得像柴火一样硬了。这肯定没法吃了吧？” “是吗？” 一脸困惑的园丁把变成木材一样的面包递给舒瓦茨大人，舒瓦茨大人接过面包，若有所思地点点头。 “没问题。前线要塞的面包比这还硬。” 所以那到底是用什么方法做出来的啊？据说前线的面包硬到可以钉钉子哦。 “既然大家都不吃，那我来吃吧。只是硬了点，和平时的面包没什么区别吧？” 舒瓦茨大人满不在乎地说着，但我觉得这个硬度就是最大的问题。不过，他很珍惜食物，就算阻止他，他也会吃掉的吧……嗯…… “啊” 我突然灵机一动，拍了一下手。 “那我们就用这个面包做面包干吧。” “面包干？” 舒瓦茨大人重复着我的话，我点了点头。 “就是把面包再烤一次做成的点心。很好吃的哦。” 听了我的话，他像是想起来了一样点了点头。 “啊，是那个啊。之前用没发起来的泡芙皮做过的那个。” 呜！ 他不经意的一句话，却让我暗暗受到了伤害。不，我知道舒瓦茨大人完全没有恶意…… 但我也不是总用失败的作品来重新制作啦。 首先，要把像柴火一样的法式长棍面包切成便于食用的大小。 因为法式长棍面包的外皮又硬又脆，用力过猛就会碎成粉末，可要是不用力又切不开。小心翼翼地把刀刃压在面包上的我，听到泽拉尔德先生说：“要我来帮忙吗？”并向我伸出了手。 握着刀的家令，像切硬质奶酪一样迅速而均匀地把法式长棍面包切成薄片。好厉害，几乎没掉下什么面包屑。 “您真厉害啊。” 我夸赞道，家令则意味深长地眯起眼睛，似乎在说这是理所当然的。 “我以前削过很多比这更难切的东西。” ……这个话题，还是不要追问下去比较好吗？ 今天要做两种面包干。面包切好后，在两个烤盘上各放一半。本来在这里应该先用小火烘干一下，但这次面包里面已经完全干了，所以就省去了这个步骤。 第一种是糖霜面包干。在面包表面涂上融化的黄油，再撒上砂糖，然后放入烤箱。烤到表面有焦色就完成了。 “哇！闻到砂糖烧焦的甜味了！” 我把烤制火候交给眼睛发亮、紧盯着烤箱的亚历克斯，然后开始做下一种。 另一种是蒜香面包干。把切碎的大蒜和欧芹放入融化的黄油中搅拌均匀，然后涂在面包上。再撒上芝士粉和黑胡椒也很好吃。 糖霜面包干烤好后，把蒜香面包干放进烤箱替换。 “嗯，这可真是让人受不了啊。” “这里应该配上麦芽酒。我去从储藏室拿。” 被加热后散发出来的蒜香，让两位成年男性也有些迫不及待了。这种面包干烤到表面微微呈金黄色就烤好了。 难得有这个机会，大家一起移步到客厅享受下午茶时光。虽说只有我和亚历克斯喝的是红茶，舒瓦茨大人和泽拉尔德先生喝的是酒。但因为是假日，就不拘泥这些了。 “大白天就能享受这样的顶级奢华啊。” 舒瓦茨大人就着蒜香面包干，喝着香味浓郁的麦芽酒，发出了欣喜的叹息。 “这也多亏了我从橱柜里发现了面包啊！” 亚历克斯一边说着邀功的话，嘴边沾满了砂糖。 无论是香甜的面包干，还是咸味十足的面包干，都酥脆可口，让人吃个不停。 “哎呀呀，没想到剩下的东西能变成这么美味的食物。” 泽拉尔德先生的胡子上还沾着麦芽酒的泡沫，他感慨万千地看着手中的面包干。 “即使无法再发挥原本的作用，也能以新的形式重新崛起。这简直就像我的人生写照啊。” 虽然用点心来比喻似乎有点过于宏大了，但是， “和我在边境的时候相比，现在的生活真是天壤之别啊。” 舒瓦茨大人也深有感触地表示赞同。听他这么一说， “我来到这片新天地后，也找到了不一样的人生。” 即使偏离了原本想象的未来，也有可能意外地邂逅幸运。 无论发生多么痛苦的事情，只要结局好，一切就都好。 我们一边吃着点心，一边沉浸在各自的回忆中，想着在黑暗的橱柜里变硬的法式长棍面包那光明的余生。 “为什么大家拿着点心突然就开始伤春悲秋起来了？” 未成年的亚历克斯似乎不太能理解，歪着头问道。 第162章 托马斯的频繁来访 早上，大家一起吃早饭，送走施瓦茨大人。 傍晚，大家一起迎接归来的施瓦茨大人，然后一起吃晚饭。 加斯塔尔基家恢复了平静的日常。虽然单调，却是安稳而让人内心宁静的每一天。最近，这样的我家也有了一点小变化。 “我回来了。” “欢迎您回来。” 像往常一样在玄关迎接回家的主人，这时， “我回来啦！今天的晚饭是什么呀？” 从施瓦茨大人高大的背影后，冒出一个身材纤细的美青年。 最近，托马斯大人常常在晚餐时间来访。 “……不好意思。” 施瓦茨大人一脸痛苦地咬着嘴唇，把上班用的包递过来。看来因为与我相关的那些麻烦事，让副官大人帮了极大的忙，所以似乎不好拒绝他的来访。 “没关系，别在意。随时欢迎您来。” 毕竟从根本上来说是我的责任。 我微笑着接过包，将军皱起眉头， “别欢迎他。要是忍耐一个月，就强制把他排除出去。” 说完，他就上楼回自己房间换衣服去了。 ……一个月是极限吗。那我可得注意别再欠下更多人情了。 留在玄关的是客人和三个佣人。 “托马斯大人，你又来了？” 对于这让人惊讶的迎接，不请自来的客人毫无羞愧地笑着。 “说‘又’有点过分了哦。其实我本来想一周七天都来，现在克制到一周来两次呢。” 对于他这种毫不客气的态度，亚历克斯更加惊讶了。 “托马斯大人你很闲吗？很寂寞吗？下班之后就没有约会的对象吗？” “我秉持着往快乐的方向走的原则。现在没有比这个家更有趣的地方了。” 我家是娱乐设施吗？ “放心吧，吃完晚饭我就回去。哦，这个是礼物哦。” 托马斯大人把手里的袋子塞给泽拉尔德先生，不等别人带路就朝客厅走去。 “你说想每天都来，军队的宿舍伙食有那么难吃吗？” 看着客人的背影，园丁少女歪着头。施瓦茨大人说过食堂的午餐很好吃呢。 “我赞成托马斯大人来。他选礼物的品味很好。” 泽拉尔德先生看着礼物袋里的葡萄酒瓶上的标签，一脸高兴。施瓦茨大人属于只要能喝醉什么都行的类型，所以对于带来有点讲究的酒的托马斯大人，他的服务精神似乎被激发了。 礼物袋里除了葡萄酒瓶，还有一盒糖果。这应该是给不能喝酒的我和亚历克斯的吧。 有点强硬但又会关心人、工作能力也强的托马斯大人。 他的私生活是怎样的呢？ “话说回来。” 施瓦茨大人说出这句话的时候，大盘的鹿肉排已经被他吃掉了一半。他一边用叉子叉起鹿肉片和配菜的葱，一边淡淡地说道。 “我和米歇尔不久之后就要结婚了。” “噗！！” 听到这突如其来的宣言，我正在喝的汤一下子呛进了气管，咳个不停。而亚历克斯和杰拉尔德先生依旧很淡定地回应道。 “这样啊。终于要结婚了呢。” “这边的担子也终于可以放下了。” 托马斯大人什么都没说，只是愉快地看着大家的脸。而我却濒临崩溃。 “那，你们什么时候结婚呢？施瓦茨大人。” 对于亚历克斯的提问。 “还没具体决定，什么时候比较好呢？” 施瓦茨大人在接到问题的瞬间，就把这个问题抛给了我！ “呃，我倒也没有什么特别的意见……” 我手忙脚乱地回答着，将军则用探究的眼神看着我。 “难道你不想结婚吗？” “想结！” 我下意识地立刻回答道，结果大家的视线一下子都集中到了我身上。 哎呀呀！好想收回刚才的话！不对，如果收回的话又会很困扰！ 无可奈何的我，只能用双手捂住脸低下头。啊，我已经真切地感受到大家都在偷笑的氛围了。 “但是，实际上，结婚还是需要花费一些时间的吧。” 听到冷静的托马斯大人的声音，我小心翼翼地抬起头来。副官一边优雅地切着鹿肉，一边说道。 “米歇尔小姐现在处于没有户籍的状态。” ……是啊，因为父亲被剥夺了家名，作为直系亲属的我也失去了身份的依托。 “加斯塔尔基阁下是贵族，王国教会是不会允许身份可疑的人与他结婚的。所以首先必须要给米歇尔小姐办理户籍。” “没有户籍的话，直接加到我的户籍里不就行了吗？” 施瓦茨大人的主张很简单。 “但那样的话，按照福尔米亚的法律就会变成养子了哦。” 世间之事往往不能尽如人意。 “如果想让米歇尔小姐成为配偶，首先要给米歇尔小姐办理户籍，然后和证明身份的文件一起提交婚姻申请书，等待受理。” “真麻烦啊。” “如果是相同身份的话还会稍微轻松一些，但贵族和平民结婚的话，审查需要花费更多的时间。” ……我好像明白了父亲和继母的婚姻没有成立的原因。 “那这样的话，不加入户籍不也可以吗？” 这是亚历克斯说的话。 “我家虽然以‘伍德沃德’作为商号，父母也都用这个名字，但我不知道他们有没有登记结婚。而且，‘伍德沃德’这个姓氏好像是爷爷自己随便起的，所以我到底有没有户籍都是个谜。” 一般来说，如果人生没有什么重大转折，是不会去确认自己的户籍的。考虑到登记户籍的繁琐，在这个国家事实婚姻比较多也就不足为奇了。但是。 “亚历克斯是在王都出生并长大的吧？如果在教会接受过洗礼的话，名字应该会登记在市民名册上哦。” 年轻的武官轻而易举地解答了平民少女的疑问。 “王都的事实婚姻比较多，人口流入也很频繁，所以在个人识别和家庭数量的掌握上会投入更多的精力。这都是为了确保不会漏收税款啊。” “会擅自给我办理户籍吗？” “其他领地有不同的管理方法，贵族法也不一样。不过我觉得亚历克斯应该是作为王都市民登记在册的。” 毕竟税收是王国的基础啊。 “我也不知道自己的户籍。” 来自远离王都的地方的施瓦茨大人说道。 “阁下在获得功勋勋章的时候就已经被记录在军人名鉴里了。” 他的身份已经得到了明确的确立。 “我来自其他国家，长期在其他领地生活。” “……那个，就当我没听到吧？” 对于有些复杂的杰拉尔德先生，托马斯大人无奈地放弃了。 顺便说一下，据说因刑罚而失去户籍的人，会随着身份担保人一起被征收税款。也就是说，如果父亲不工作而逃跑的话，远房亲戚就会受到牵连……希望他在遥远的地方不要惹出什么麻烦。 而我现在也处于施瓦茨大人的庇护之下。 “说了一堆复杂的话，总之就是要给米歇尔办理新的户籍吧？那要怎么做呢？” 急于得出结论的将军问道。 “在法院接受审讯，提交雇佣证明，找几个能保证身份的人等等，按照正常的手续来办的话需要几个月的时间，但是……” 副官调皮地眨了一只眼。 “最快的方法就是给行政机关的负责人送钱哦。” ……这样真的可以吗！？ 第163章 新身份 “我不是很清楚啦，不过现在的米歇尔，是因为父亲做了什么事所以没有户籍了吧？那样的话，随母姓不就好了吗？加入亲戚的户籍不就可以马上结婚了吗？” 亚历克斯一边嚼着沙拉一边说道。我已经告诉过她我的亲生母亲去世了，但并没有告诉她详细情况。 “我的母亲是平民出身，而且和母亲的娘家没有来往，所以我觉得依靠亲戚是不可能的。” 听了我的话，托马斯大人似乎有点为难地说： “实际上，在调查特纳家的时候，我也查看了米歇尔女士母亲的户籍，但是无法追溯到相关亲属。” “无法追溯？” 我重复着他的话，副官点了点头。 “贵族名鉴上会记录能够追溯到的家族图谱，但是你母亲那一侧的栏目是空白的。即使是平民出身，在名鉴上登记的时候也会写上父母的名字之类的，但你母亲的什么都没有。只记录了你母亲旧姓的全名。也就是说，你母亲可能是为了和罗伯特先生结婚才创建了户籍吧。” ……就像现在的我一样。 母亲是经祖父介绍和父亲结婚的。大概，是祖父为母亲创建了户籍。 “但是，即使不能依靠亲戚，也是可以创建户籍的。可以使用母亲的姓氏，或者像‘伍德沃德’那样自己取一个也可以。用你喜欢的名字提出申请就好，你有什么想法吗？” 托马斯大人似乎愿意帮我处理之前他说过非常繁琐的手续。即使他说可以自由决定，但我无论如何也不能再用“特纳”这个姓了。和施瓦茨大人结婚后姓氏就会改变，虽然不会长时间使用……。 “我就用母亲的旧姓‘艾拉’吧。米歇尔·艾拉。” “我明白了。那么我就按照这个来准备文件……” 就在托马斯大人对决定了新姓氏的我点头的时候。 “哐当！” 一声剧烈的金属撞击声响起。我们的视线一下子都集中到了声音传来的方向。视线的尽头是杰拉尔德先生， “非常抱歉。我不小心手滑了。” 他一边交替看着掉进汤盘里的勺子和被溅起的汤汁弄脏的燕尾服，一边惶恐地说道。 “失陪一下。” 他一边用餐巾擦拭衣服，一边离开了座位。 “爷爷失误可真是少见啊。” 园丁趁机不怀好意地嘿嘿笑着，而默默无视他离开厨房的管家……看起来似乎非常慌张。 ……他没事吧？ 我也正要从椅子上站起来去看看情况，就在这时！ “恭喜你们订婚！” 杰拉尔德先生端着一个银色托盘回来了，托盘上放着五个长笛形的玻璃杯。 “复杂的事情就先说到这里，首先让我们来庆祝一下。我拿来了我们家最好的起泡酒。米歇尔女士和亚历克斯的是加了水果糖浆的苏打水。” 放着漂亮粉色液体的玻璃杯被放在了桌子上。 “我也想要酒啊——！” 未成年的亚历克斯不满地嘟囔着，但却掩饰不住脸上的笑意。 “这一天真的到来了呢。我很高兴我最喜欢的两个人能一直在一起。施瓦茨大人，米歇尔，恭喜你们。” 亚历克斯眼眶湿润，杰拉尔德先生苦笑着说：“因为之后还有婚礼，现在哭还太早了哦。”但我看到他的眼角也闪着泪光。 虽然最初听到这个消息时他们的反应看起来很平淡，但他们似乎都一直在期待着这个时刻。 杰拉尔德先生清了清嗓子，拿起了杯子。 “再次恭喜你们订婚。祝愿施瓦茨大人和米歇尔女士拥有光明的未来！” “干杯！”举起的杯子在烛台的灯光下闪烁着光芒。 ……来到这里真是太好了。 我一边细细品味着满心的幸福，一边喝光了杯子里的酒。 于是，放下苏打水杯后，亚历克斯抛出了疑问。 “米歇尔要辞去女仆的工作吗？” “诶！？” 我惊讶得跳了起来，而她却理所当然地说道： “因为米歇尔要成为这个家的女主人了吧？雇主混在佣人里工作很奇怪啊。” “也该不再穿女仆服，换上合适的礼服了吧。” “嘎———！！” 连杰拉尔德先生都这么说，我感到绝望。 “那样的话，不工作我该做什么呢？女仆服有很多换洗的，很方便啊……” “像贵族夫人那样在沙龙里悠闲地喝茶不就好了？” “作为我家的女主人，您应该优雅美丽地度过。” 听着这两位同事的话，我泪眼汪汪地看着主人。 “施瓦茨大人啊……” “按你喜欢的样子随心所欲地生活。我家是我家，别人家是别人家。” 对贵族生活毫无兴趣的施瓦茨大人，依旧保持着自己的节奏。不过， “然而，实际上，米歇尔小姐要在完成现在的工作量的同时，作为女主人管理贵族宅邸，恐怕是不可能的吧。既然要结婚，米歇尔小姐作为施瓦茨大人的伴侣，这一角色将是最优先的。这样一来，就必须考虑增加佣人了。” “成为正式的配偶后，米歇尔小姐作为‘加斯塔基乌夫人’，出席社交场合的机会也会增多吧。” 杰拉尔德先生和托马斯先生所说的也很有道理。结婚伴随着责任。我不能因为“害怕变化”这种任性的想法而损害加斯塔基乌家的名声。 “我明白了。虽然不可能一下子全部改变，但我会努力做到作为这座宅邸的女主人而不丢脸的行为举止。所以，杰拉尔德先生，亚历克斯，请帮帮我吧。” “遵命。” “哦！交给我吧！” 杰拉尔德先生恭敬地低下头，而不知为何亚历克斯却自信满满。之后，她被管家斥责道：“你首先得学学怎么说话！” 呜呜，在登记结婚之前，我得准备好除女仆服之外平时能穿的衣服。 “还有啊。” 亚历克斯接着说， “米歇尔什么时候把卧室搬到施瓦茨大人的房间啊？” “噗！！” 听到这个最年轻者的话，我不由自主地趴在了桌子上。 “什什什……卧室……！？” 陷入大恐慌的我，亚历克斯却满不在乎地回应道： “因为，现在施瓦茨大人用的卧室和米歇尔的房间，在走廊的两端吧？中间还有我和杰拉尔德爷爷的房间，半夜频繁走动的话脚步声会很响吧？” 什什什……走动……！？ 我满脸通红，说不出话来，施瓦茨大人瞥了我一眼，冷静地帮我解围道： “这种事情，到时候夫妻两人商量着决定。你们不用担心。” 撅着嘴说“真无聊”的亚历克斯显然是在享受这一切。 ……结婚，或者说恋爱，真的很累人。 我对施瓦茨大人的喜爱之情没有改变。不，我觉得比以前更强烈了。 ……但是。 面对周围瞬息万变的状况，我还是有点跟不上节奏的感觉。 第164章 在他身旁的紧张心跳 解下围裙，今天的工作就结束了。 就寝前的自由时间。在我上二楼之前，我向独自在客厅里休息的施瓦茨大人打招呼。 “那么，我差不多该回自己房间了。” “嗯。” 我打开门打招呼，躺在长椅上的他坐起身来，像往常一样正要说“晚安”的时候， “……要是有空的话，聊一会儿怎么样？” 他有些犹豫地邀请道。 “好，好的。” 我找不到拒绝的理由，便走进了客厅。 “坐这儿。” 施瓦茨大人没有指对面的沙发，而是拍了拍长椅座位的一半。 “那……失礼了……” 我紧张得声音都变尖了。三人座的长椅，将军一坐上去就占了一大半的面积，坐在他旁边的我，手臂都碰到了一起。 哎呀，心跳得好厉害。 施瓦茨大人从近处低头看着把紧握的拳头放在膝盖上一动也不敢动的我， “我很可怕吗？” “不，绝无此事！” 我立刻完全否定。 “能在施瓦茨大人身边我很开心。聊天也很愉快。只是……我不知道该怎么做才好。” “什么怎么做才好？” 他这么一问，我用双手捂住快要烧起来的脸颊。 “我没有和男性交往过，不知道一旦成为恋人或者夫妻之后，该怎么和施瓦茨大人相处，越是在意就越紧张……” 声音越来越小。看到缩成一团快要消失似的我，他说， “原来如此。” 像是明白了一样用力地点点头。 “最近总觉得你有点在躲着我，我还以为你讨厌我了呢。” “怎么会有这种事！” 我又喊了起来。 “我讨厌施瓦茨大人这种事，就算天地颠倒也不可能发生！” “那就好。” 被我的气势吓到，施瓦茨大人苦笑着，我的脸颊更红了。 “说实话，我也不知道‘正确的夫妻相处模式’是什么。” 他把手臂搭在比肩膀还低的长椅靠背上，翘起长腿。 “只是头衔变了而已，本质没必要改变。像以前一样和我相处就好。好不容易能结婚了，要是因为这个变得别别扭扭的……我会很寂寞的。” 哇，施瓦茨大人竟然说出这样的话。 我呆呆地仰望着他有点闹别扭的侧脸。视线对上的时候，我害羞地低下头。 “我也在努力让自己自然一点，可就是忍不住心跳加速。” “努力的时候就不自然了。” 他尖锐地指出，我被打败了。 “这种事只能慢慢习惯吧。” 他微微苦笑着，把手伸向我的脸颊。 “我可以摸摸你吗？” “可以。” 我点头，他张开手掌，用一只手温柔地抚摸着我的脸颊。只是这样我的心脏就砰砰直跳，脑袋都要炸了。 感觉到我微微颤抖的肩膀和脸颊的热度，他轻轻地把手拿开。 “在正式结婚之前，卧室还是分开比较好吧。” 他突然提起晚餐时的对话。咦？我抬头看着他，施瓦茨大人温柔地眯起眼睛。 “贵族不是很注重步骤吗？那我们就遵循惯例吧。不用着急，反正我已经等了很久了，现在再等几个月也没什么区别。” 确实，在这个国家，结婚前保持贞洁被认为是好的。但是，等了很久了……？ “施瓦茨大人，您从什么时候开始喜欢……我的呢？” 我忍住羞耻心问道，将军只是嘴角微微上扬笑了笑。 “不告诉你。” ……好狡猾。 “嘛，在那之前，希望你能再放松一点，别那么紧张。” 施瓦茨大人开玩笑地想要结束这个话题， “……我还不想习惯呢。” 我小小地反抗了一下。嗯？他露出疑惑的表情，我微微低着头继续说。 “因为心跳加速的时候，我才能真切地感受到自己喜欢施瓦茨大人……” 听到我满脸通红的告白，他一脸严肃地僵住了—— “别太撩我。我也是有极限的。” ——然后无力地靠在我的肩膀上。 喂，施瓦茨大人，很重啊！ 第164章 邂逅往昔 春天的傍晚，风渐渐变得有些凉意。 我和亚历克斯提着购物篮，走在从市场回加斯塔尔基府邸的路上。 “啊，买了好多好东西呀！” 亚历克斯满脸欢喜地朝购物篮里看去，里面是一堆散发着红宝石般光泽的大颗草莓。 “今天傍晚，悬崖草莓预计会到货。虽然大部分都会送到贵族专用的点心店和餐馆，但米歇尔小姐家是老顾客，所以特别分给你们一些哦。” 上午去采购的时候，水果店老板这样对我们说道。 所谓悬崖草莓，正如其名，是只生长在悬崖峭壁上的稀有草莓品种。由于无法人工栽培，采集也十分困难，所以在市场上极为罕见。不过它的味道堪称一绝，据说每年到了这个时候，就会有“草莓猎人”不惜冒着生命危险去攀登悬崖采摘。 回到家后，我把这件事告诉了亚历克斯和泽拉尔德先生。 “绝对想要！！” 最先表示强烈兴趣的，是这位既喜欢种植植物又喜欢品尝美食的园丁少女。 于是，就出现了前面所说的情况。 “我一个人去就好了呀。” 平日的傍晚是准备晚餐最忙碌的时间段。原本我打算让亚历克斯和泽拉尔德先生在家负责家务，自己快速去买完东西回来。可是， “不行！米歇尔你一离开我的视线就会被绑架，我必须跟着你！” 亚历克斯强烈反对我在太阳快落山的时候独自外出。看来前几天我的失踪事件对他影响很大……他都这么说了，我也只好妥协。 总之，我已经把晚餐的前期准备工作都做好了，餐桌布置也交给了泽拉尔德先生，所以应该没问题。但我们必须在施瓦茨先生回来之前回到家。 “哇，这就是传说中的悬崖草莓啊！酸甜的香味真好闻。不知道味道怎么样呢？看起来好好吃……” “不许偷吃哦。这是要作为饭后甜点的。” 这么珍贵的东西，当然要先让一家之主品尝啦。听到我这么说，从购物篮里抬起头的亚历克斯撅起了几乎要流口水的嘴唇。 “切，我知道啦。只是有点好奇嘛……” 说着，亚历克斯露出疑惑的表情，皱起了眉头。 “有人在那里。” “嗯？” 顺着她的视线望去，在加斯塔尔基府邸的大门前，确实站着一个人。 在暮色中浮现出的，是一个穿着修长连衣裙的身影。她正透过门缝窥视着府邸，突然察觉到走近的我们，便转过身来。 金色的长发如扫帚星般拖着长长的尾巴闪闪发光。她认出我后，蓝色的眼睛眯了起来，涂着漂亮口红的嘴唇绽放出笑容。 “找到你啦。” 那声音犹如歌唱，又带着几分调侃，抑扬顿挫。 她咯咯笑着注视着我—— “嫂子……” ——她就是我曾经的嫂子，安娜贝尔。 “你住在这里吗？真是个不错的房子啊。虽然庭树的形状很奇怪。” 从宅邸外面仰望宅邸的安娜贝尔，亚历克斯发出了低沉的哼声。 “米歇尔，这是谁？这家伙。” 大概是因为自己管理的树木被侮辱而感到生气吧，园丁毫不掩饰警戒心，怒视着嫂子。……嘛，庭树的形状是因为施瓦茨大人砍伐了，现在还在维护中。 “是我的嫂子。” 对于简洁的介绍，亚历克斯越发皱起了眉头。 “那么，就是那个啊。这家伙就是米歇尔的爸爸那恶毒的再婚对象带来的孩子吧。” 我可没跟亚历克斯详细说过我家里的情况……消息来源肯定是托马斯大人吧。 “那，事到如今你找米歇尔有什么事？” 亚历克斯向前一步，像是要保护我一样站着，安娜贝尔则愉快地笑了起来。 “哎呀，米歇尔啊。听说你被怪物将军吃掉了，连这么年轻的孩子也吃了吗？装出一副老实的样子，手段还挺高明的嘛。” 看来嫂子似乎把亚历克斯误认为是男孩子了。 现在亚历克斯的穿着是束腰外衣和修身长裤。齐肩的红发扎成了马尾辫。 不管怎么说都不肯穿女仆装，而且从实际操作上来说，穿裤子行动更方便，所以就由着她喜欢的样子穿了，但也没有义务特意把这些信息传达给嫂子，所以我就放任她的误解不管了。 “您有什么事呢？嫂子。” 我试着问了和亚历克斯同样的问题。她耸耸肩说。 “真虚伪啊，没必要叫什么‘嫂子’吧。一开始就没入籍。叫我安娜贝尔就好了。” 然后她开始讲述自己的现状。 “你和钱宁，是吧？和那个伯爵家的婚事告吹之后，我们家可就惨了！来了好多官员，房子都被扣押了，你父亲又吵又闹，还和妈妈吵架，以前就已经很不宽裕了，现在更是没钱，简直糟透了！现在连住的地方都没有了！” “那个……继母呢？” 我问她不是应该一起离开了特纳家吗，她说。 “一开始我们俩住在便宜的旅馆里，可等我发现的时候，她已经不知道去哪儿了。那个人啊，很擅长找可以依靠的人。虽然看男人的眼光不怎么样。” 安娜贝尔自嘲地笑了笑。 “你父亲也是个十足的笨蛋呢。妈妈和有钱的贵族结婚，本以为终于可以过上好日子了，可实际上能奢侈的也就最初那几年。家道越来越没落，最后竟然家破人亡。” ……对此我无话可说。 “我还以为自己能幸福呢。” 我听到了她紧咬牙关的声音。 “你知道在妈妈和你父亲结婚之前，我们过的是什么样的生活吗？住在只有屋顶还算完好的破房子里，吃的穿的都很困难。妈妈每天晚上都在酒馆工作到很晚，不回家也是常有的事。我在那些有流氓出没的地方，晚上一个人瑟瑟发抖地等着天亮。” 这是我第一次听到安娜贝尔如此恳切的声音。 “能在你父亲家里生活，我当时觉得自己赢了。觉得人生可以重新来过。但是，打开盖子一看，里面却是个空壳。 当家的是个笨蛋，我也没能上好学校，也没被邀请参加派对，连结婚对象都找不到。我把自己宝贵的时间都浪费在你们身上了！” 祖父在世的时候，我本来预定要接受家庭教师的初等教育和淑女教育，从中等课程开始进入贵族学校学习。 但是，祖父和母亲相继去世后，这件事就不了了之了。父亲和继母好像曾打算把我的入学名额让给安娜贝尔，但是因为学费太高而放弃了。 市井中也有便宜的学校和私塾，但是父母们不愿意让孩子和平民坐在一起学习。 没有接受过淑女教育的继母和嫂子，只是在外表上打扮得花枝招展就去参加真正贵族的派对，结果会怎样是不言而喻的。 由于父亲没有经商才能，再加上新家庭的种种行为，特纳家的名声瞬间一落千丈。 从祖父去世十多年后，现在连家族的名号都不复存在了。 如果是真正的贵族小姐，在成年之前就会有门当户对的未婚夫，二十岁的时候就会带着堆积如山的嫁妆嫁到夫家去吧。 但是安娜贝尔却作为一个虚假的贵族小姐，虚度了辉煌的青春时光。而之后什么都没有留下。 “太过分了。我明明什么都没做错。为什么要遭遇这样的事情呢？” 她带着悔恨的神情看着我。 “呐，米歇尔。你要成为这座宅邸的女主人了吧？那你就雇佣我吧。” 第165章 归家遇阻，旧人求职 “我拒绝。” “嗯……工资要日薪三枚银币以上。房间不能是阁楼之类的，要准备一间像样的客房。不要把我和普通佣人安排在一起哦？毕竟我曾经是你的家人呀。我可不穿别人给的旧衣服，饮食也要和你一样。 还有哦，如果这个家的主人对我有意思，你可别抱怨呀？那个乡巴佬将军或许是对你这种杂草般朴素的样子有亲切感，但要是旁边有更华丽的花朵，他移开目光也是没办法的事吧？” “等等，米歇尔！你打算雇佣这家伙？我反对。绝对反对！这家伙，一看就不是好人！言行也让人讨厌！别因为她稍微吃了点苦就心软。就算你答应，我也不会答应的！” 安娜贝尔和亚历克斯充分表达了自己的主张后，两人同时发出“咦？”的声音，这才注意到被他们忽略的我的话。 我看着她们的脸，再次断言。 “本宅邸不会雇佣你……安娜贝尔女士。” 两人思考了两秒钟我说的话的意思。 “这样啊——太好了。” “为什么啊！？” 亚历克斯如释重负的声音被安娜贝尔的怒吼声淹没了。 “你为什么要说这么刻薄的话？我们曾经可是姐妹啊，雇佣我吧！” ……话虽如此。 “可是安娜贝尔女士，你不会做家务吧？” 事实上，我从未见过她做饭或洗衣服。 最近我被带回去的时候看到了特纳家的内部，房间角落里积满了灰尘，也许一个月会请一次清洁工，但似乎平时并没有打理房子。 “目前，加斯塔尔基家需要的是家政女佣。雇佣一个既不知道工作方法又没有学习意愿的人，有点……我认为你还是去找一份与你能力相匹配的其他工作比较好。” 对于坚决拒绝的我，她悲伤地扭曲了脸。 “太过分了。我都这么困难了，你都不帮我。你是因为你父亲和我母亲的事而恨我吧？所以才拿我出气！” 也谈不上出气吧。我可没忘记你说我在妓院能卖个好价钱哦？不过，现在说这些也没什么意义了。 “这不是我和安娜贝尔女士的关系问题，而是从现实角度考虑，作为本宅邸的佣人，你是否能成为有用的战力……” “太过分了，太过分了！变成这样全都怪你父亲！你作为他的女儿却不承担责任。” 哇，这论点转移得也太厉害了吧。安娜贝尔双手捂住脸，肩膀一抽一抽的，但从手指缝里看，她的眼睛里一滴眼泪也没有。 “米歇尔。我有点怕这家伙。” 我也有点怕。 就在亚历克斯开始害怕反复提出任性要求的前嫂子时。 “米歇尔小姐，亚历克斯。发生什么事了吗？” 可能是听到了吵闹声，从玄关门口探出头来的泽拉尔德先生朝我们走了过来。 “那边那位呢？是客人吗？” 就在泽拉尔德先生准备从里面伸手去开门锁时。 “爷爷，别开！” 亚历克斯尖锐地制止道。 “才不是客人呢。这家伙是米歇尔的前嫂子。” 对于同事园丁简单粗暴的介绍，家令顿时皱起了眉头。 “什么！她就是曾经虐待米歇尔小姐的那伙人之一吗？” ……托马斯大人，您到底是怎么解释的呀。 听到泽拉尔德先生充满敌意的话，这次安娜贝尔反咬一口。 “米歇尔，你到处跟这里的人说我的坏话！？太过分了，你真差劲！” 不，我什么都没……面对这混乱的局面，我都想抱头了，但也懒得特意去否认。 “安娜贝尔女士，请你离开吧。我没有什么能为你做的。” 我尽量用平和的语气劝说道， “……你可真是好命啊，米歇尔。” 她停止了假装哭泣，开始瞪着我。 “在特纳家的时候，你又笨又没用，是个被家人讨厌的家伙。结果就因为巧妙地巴结上了怪物将军，就对我们进行阴险的报复。现在我这么困难，你却想抛弃我。 明明一个人的时候就胆小得什么都做不了，就因为有了强大的盟友就得意忘形了，你这个卑鄙的家伙！” “我没有——” 我下意识地想要否认，但又改变了主意。 “——有这回事。” 我重新肯定地说道。 她惊愕地看着我，我则平静地继续说道。 “确实，现在的我因为有了盟友而变得大胆了。但是，这里的每一个人关心我，都是因为我在这个地方赢得并培养起来的信任。 这是值得骄傲的事情，而不是应该感到羞耻的。请回吧，安娜贝尔女士。这里是我的归宿，而不是你的。” 当我再次说出诀别的话时，她咬住了嘴唇。 “你真狡猾。为什么只有你能幸福？就因为我被那样的父母养大，什么都没剩下。你和我有着相同的境遇。可你却要抛弃我，自己一个人快乐地生活吗？你的心不会痛吗！？” 确实，安娜贝尔和我都是被任性的父母折腾的受害者。但是， “安娜贝尔女士，你到现在都做了些什么呢？” 我静静地问道。 “在和你们是一家人的大约十年时间里，我一直在拼命地生活。为了不成为你们的麻烦，为了让你们喜欢我，我每天都在努力。 虽然那份努力在娘家没有得到回报……但在别的地方，我遇到了认可我的人。” 那是一个小小的偶然，也是莫大的幸运。 “所以，安娜贝尔女士，请你也找到适合自己的归宿吧。” 第166章 施瓦茨大人的深情宣告 我的腿在颤抖。说实话，我不擅长与人争吵。其实我很想逃走。但是……只有这个地方我绝不让步。 对无论恐吓还是哭闹都不屈服的我，恼怒的安娜贝尔气得咬紧了后槽牙。 “狡猾，太狡猾了。不能只有你一个人过得称心如意。不能容忍你比我过得更好。” 从她那端正的嘴唇里吐出怨恨的话语。在这异样的氛围中，亚历克斯竖起了脖子上的毛警惕着，泽拉尔德先生则像随时准备冲出去一样，以临战的姿态紧贴着门扉。 周围越来越暗了。怎么办，该怎么收场才好呢？ 被焦躁感驱使的我注视着前义姐的脸……然后注意到从她身后朝这边走来的人影。 逆光中如漆黑的山一般高大宽阔的轮廓。头也不摇晃，迈着从容的步伐走来的那个人是……！ “施瓦茨大人。” 我不自觉地轻声说出这个名字，最先有反应的是安娜贝尔。她转过身确认了远处的将军后，立刻露出了明朗的表情，转向我。 “对呀，让将军来决定吧！米歇尔还只是个未婚妻而已，就算你反对，只要主人说行，就能雇到我了吧。你这种程度的反对根本不算什么。只要我去求他，肯定没问题！” 拥有着金发碧眼，让人擦肩而过时都会忍不住多看一眼的美貌的安娜贝尔自信满满地说道。然后，她想要转身直接向施瓦茨大人申诉—— “噗！” ——就在那一瞬间，她猛地撞上了一堵巨大的墙。 “诶？啊？” 安娜贝尔完全不明白发生了什么，她一边捂着高高的鼻子，一边仰头望去……与他的目光交汇了。 “嗯？没事吧？” 从如百年巨木般身躯上那满是伤痕的严肃脸庞上，投下锐利的目光，如岩石般坚硬的嘴唇里说出低沉的关切话语，她……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发出了仿佛撕裂旧窗帘般的惨叫，瘫倒在了地上。看样子是吓得腿软了。 大概安娜贝尔一开始转身的时候，看到施瓦茨大人在远处，所以想比我们先去和他说话就跑了起来。但是，施瓦茨大人一个人走路的速度堪比驿站马车呢。所以，她以远超常人想象的速度撞上了正快速接近的他。 “没受伤吧？” 施瓦茨大人向跌坐在地上的安娜贝尔伸出手，但她却“呜！”地流着泪向后退缩……难得他关心你，你这态度也太差了吧？ 我虽然有点生气，但还是代替他去扶安娜贝尔站起来。 “施瓦茨大人，非常抱歉。我义姐太失礼了。” 我深深地低下头，将军则像什么都没发生过一样收回了手。 “不必在意。突然被人撞到尖叫这种事我已经习惯了。” ……请不要习惯啊。 “话说，姐姐是什么人呢？” 我向询问缘由的施瓦茨大人介绍她。 “这位是安娜贝尔小姐，是我曾经的义姐。” 施瓦茨大人像是恍然大悟般点点头，然后看向门内的管家，说道： “泽拉尔德，撒点盐。” “喂，施瓦茨大人！？” 我惊讶得目瞪口呆，而他却轻飘飘地说： “听说在某个国家，会用撒盐的方式驱赶讨厌的客人。” 我倒是听说过，可施瓦茨大人现在的应对本身就跟撒盐一样啊！ ……托马斯大人，您到底是怎么跟大家说我娘家的事的呀？ “请……请等一下，加斯塔基乌将军阁下。” 安娜贝尔好不容易让自己镇定下来，甩开我的手，故作姿态地扭了扭身子。 “我叫安娜贝尔。您应该知道的，因为米歇尔父亲的缘故，我变得身无分文，也没了住处。所以，我想能不能让我住在这个家里呀。” 她用比刚才更高的声音，双手合十，抬眼恳求着。那姿态，就连身为女性的我都不禁怦然心动，然而， “驳回。” 施瓦茨大人毫不留情。安娜贝尔皱起了脸，但她可不会就此罢休。 “别这么无情嘛。我会努力照顾阁下的哦。肯定会比米歇尔更让您满意……” 说着，她就扭动着身子靠了过来，施瓦茨大人后退半步躲开了。踉跄了一下的安娜贝尔顿时不高兴地鼓起了腮帮子。 “太过分了！为什么要这么刻薄呀！？” 她抗议着，施瓦茨大人瞥了她一眼，然后问我： “米歇尔，你想和这家伙一起生活吗？” 我毫不犹豫地使劲摇头。 “那，就是这样。别再来这里了。” 听到加斯塔基乌家主无情的宣告，失去住所的美女涨红了脸，直跺脚。 “什么嘛，什么嘛！你们都帮着米歇尔欺负我！” 然后她瞪着施瓦茨大人说： “你是将军吧？我不知道米歇尔给你灌了什么迷魂汤，但你只相信米歇尔的话，不听我的解释，这太不公平了！国家的大人物怎么能这样呢！？” 安娜贝尔的申诉乍一听似乎有条有理，但施瓦茨大人却嗤之以鼻。 “如果这里是法庭，我会斟酌双方的意见，但在私生活中，优先考虑什么由我决定。没必要公平。” 面对这毫无回旋余地的回答，她只能呻吟。 “……为什么呀？” 她愤怒得声音颤抖。 “为什么米歇尔就行啊？她那么土气、寒酸、矮小、自卑、胆小，总是在房间角落里哭哭啼啼，一点用都没有！” 她指着我破口大骂，可她说的都是事实，我无言以对。 “明明我更漂亮！明明我更可爱！米歇尔就是个连亲生父母都讨厌的没用的孩子！明明我更优秀，为什么选的是米歇尔呀！？” 施瓦茨大人冷静地俯视着用几乎能震破耳膜的高音喊叫的安娜贝尔。 “为什么非要对不感兴趣的事情特意进行比较和选择呢？对我来说特别的只有米歇尔。其他的都无所谓。” 他说完，突然意识到什么，又补充道： “当然，我也很重视你们。” “我们知道啦，所以这种牵强的补充就不必了，施瓦茨大人。” 亚历克斯对园丁和管家说的话，表现出了成熟的态度。 “如果你想找工作，就去城下街的派遣公会。米歇尔也是从那里开始的。” 加斯塔基乌家招募佣人的消息，是通过托马斯大人张贴在那里的。 “我饿了。吃饭吧。” 以施瓦茨大人的话为信号，泽拉尔德先生打开门，邀请我们进去。 “米歇尔。” 我走进家门，安娜贝尔在路旁叫住了我。 “我从第一次见到你就讨厌你。你穿着漂亮的衣服，住在好房子里，是个不知人间疾苦的幸福大小姐。所以我当时就想把这一切都夺过来。” 她们母女来到特纳家的时候，是我母亲刚去世不久，其实我也挺不幸的。不过， “我当时很高兴哦。” 我看着安娜贝尔的眼睛，第一次说出了心里话。 “我是独生女，所以有个年龄相仿的姐姐，我很高兴。要是可以的话，我其实想和你好好相处的。” 如果不是争夺彼此的地位和父母的爱，而是能够分享的话，也许会有不一样的未来吧。但我们没有找到那条路。所以，一切就在这里结束吧。 门像隔开我和她一样关上了。安娜贝尔似乎想说什么，张了张嘴……但还是闭上了，转身走了。我望着在暮色中闪耀着金色光芒的头发，心想，果然很漂亮啊。 “施瓦茨大人，今天的甜点可厉害了哦！超级稀有的草莓！是吧，米歇尔？” 亚历克斯蹦蹦跳跳地向主人报告着自己的功劳。被问到的我悄悄呼出一口气，调整好心情后露出笑容。 “嗯。晚饭后就吃吧。” 大家笑着回到了宅邸。在玄关前回头看，已经看不到义姐的身影了。 第167章 他的气息，我的心跳 ——偶尔，也会有无法入眠的夜晚。 一天的工作结束后回到自己的房间，解开头发换上睡衣钻进被窝。往常的话，一边在脑海中确认储藏室的食材一边思考明天早餐的菜单，然后就会进入梦乡…… 然而今天，睡意却迟迟不来。 我无奈地从床上下来。想着喝点热的东西让自己平静下来吧。这样想着走出房间时…… “呀！” 我在漆黑的走廊角落发现了诡异闪烁的金色光芒，吓得跳了起来。战战兢兢地确认后， “鲁尼耶，别吓唬我呀。” 原来那是我家的偶像猫咪。它对我的抗议调皮地把圆圆的眼睛眯成一条线。 “你在散步吗？有空的话陪陪我好吗？” 深夜独自去厨房有点害怕。试着邀请这只熟悉夜路的玳瑁色猫咪，它却傲娇地把头扭向一边，朝着楼梯的反方向走去。哎呀，真冷淡。 没办法，只好自己去了。正这么想着，鲁尼耶竖起长长的尾巴，一边摇晃着一边回头冲我“喵”地叫了一声。是想让我陪它玩吗？ “喂，鲁尼耶。不是那边，我们去一楼吧。还有点心哦。” 我拼命地哄着它，跟在它后面走。鲁尼耶时不时地回头看看我，但对我的劝说却不理不睬继续走着。不过，这里是家里。空间也是有限的。沿着一条笔直的走廊走着的它，终于走到了尽头的墙壁前。 我追上停下脚步的猫咪，张开双臂。 “来吧，陪我开个茶会吧。” 说着我弯下腰，抱起了鲁尼耶……就在这时。 “嘎吱”一声。 我旁边的门开了。 那里是宅邸主人的卧室，使用它的当然是加斯塔基乌宅邸的主人…… 从门里探出头的施瓦茨大人，看到了在房间前呆住的我，目光停留在了我身上。我们短暂地对视着，沉默无言。 施瓦茨大人露出疑惑的表情，微微歪着头， “是来夜袭的吗？” “不是的！！” 我下意识地大声叫了出来，抱着鲁尼耶的同时慌忙用一只手捂住了嘴。 “那个，我睡不着，就和鲁尼耶一起散步来着。” 我一边向他展示怀里的猫，一边压低声音解释道，施瓦茨大人微微地笑了，然后大大地打开了门。 “要进来坐会儿吗？” “……！” 怎么办怎么办？拒绝吗？可是，之前说好了要等到结婚的，也许只是单纯的邀请…… “打扰了……” 在还没弄清楚他的意图的情况下，我迈进了他的卧室。 虽然平日里每天都会打扫，所以对房间的布局很熟悉，但在夜幕笼罩下的房间却仿佛是另一个世界。 “坐那儿吧。” 虽然有双人沙发和书桌旁的凳子，但施瓦茨大人一边打开灯，一边示意我坐到特大号的床上。 ……我是不是选错了？但是，毕竟是未婚夫…… 各种想法在我的脑海中团团转，理不出头绪。总之，我按照他说的坐到了床边，然后他轻轻地给我披上了毛毯。 “那样会冷的吧。” 我抬头一看，施瓦茨大人温和地递过来一个杯子。 “只有水。” 我知道。放在床头柜上的水壶是我准备的。我把猫放在膝盖上，用双手接过杯子。 让我坐到床上，是为了防寒吗？ 虽说已经是春天了，但夜晚还是很冷。坐在有弹簧的床上，裹着毛毯非常暖和……只是。 从寝具上能闻到施瓦茨的味道，让我的心砰砰直跳！ 晴天的时候我会洗床单，也会晒床垫，所以没有难闻的气味。只是，也许是因为他刚刚还躺在这儿，我能从与皮肤接触的布料上清晰地感受到他本人的气息，心脏一直跳个不停。 他似乎并不知道我的慌乱，若无其事地在我旁边坐下。由于床垫很软，他那边陷下去得更多，我的身体也跟着倾斜了。 “睡不着，是有什么烦恼吗？” 他这么一问，我才意识到他邀请我进房间是因为担心我。 ……可我却怀疑他别有用心，真是太丢脸了。 “并没有什么特别的烦恼。现在的我无比幸福。” 我已经确定要和喜欢的人结婚了，身边还有善解人意的同事，也和曾经沉重的枷锁——家人断绝了关系。 所以，不可能有什么烦恼的…… “但是，有时候还是会感到有些不安。” “不安？” 施瓦茨大人重复着我的话，我轻轻地点了点头。 “最近，因为家里的各种麻烦事，我的很多缺点都暴露出来了，所以我担心施瓦茨大人是不是快要讨厌我了……” 刚听到这儿，他就大声地笑了出来。 “别说傻话了。我怎么可能会讨厌米歇尔呢。再说了，你哪里性格不好了？” “可是……我一直以来都只考虑自己的幸福。说到底，我还是借着施瓦茨大人的权势向那些人复仇了。我对父亲和嫂子都说了很过分的话。” 如果是童话故事里的公主，也许会原谅坏人然后和睦相处吧。但我却做不到。即使现在已经把他们排除在外了，心底还是沉淀着一些阴暗的东西。 然而，对于情绪低落的我，施瓦茨大人却豁达地一笑置之。 “我之前不是说过吗，优先考虑自己并不是坏事。能用的权力当然要用。要彻底打败敌人。如果有所保留而遭到反击，那就惨了。而且，如果说米歇尔的话很过分，那我简直就是比地狱恶鬼还要暴虐。” 我可不认为施瓦茨大人是恶鬼…… “但是，不管怎么看，我的行为都不能称之为善良。” “那也没关系。那些自认为是好人的人，往往更容易伤害别人。” 这也是一种极端的说法呢。 “我倒是对这次的事情很佩服。米歇尔没有逃避，而是勇敢地面对过去，这很了不起啊。” 被他这么一夸，我反而觉得有些不好意思了。 “其实我是想逃避的。我的理想是逃避一切然后彻底忘掉。可即便我逃了，他们还是追了过来。” 讨厌的事情，不管怎么逃避，都会主动找上门来打击你。 “逃避也是战术的一种。逃到一个地方后巩固自己的地盘，能够击退敌人的袭击，这就很好了。” “施瓦茨大人，您总是能把我说的话都变成肯定的呢。” 对于他巧妙的反驳，我虽然有些惊讶， “是米歇尔太过于否定自己了。你所说的缺点，在我看来都是优点。” 被他这么一说，我只能满脸通红地低下头。我一直以来做什么都被否定，所以很难有自信。 “我……其实很讨厌别人知道我家里的事情。” 我小声地嘟囔着。 自己不被家人所爱，受到很糟糕的对待。我害怕告诉别人后会被他们同情或者拒绝。 “但是，能遇到施瓦茨大人，能依靠您，真是太好了。” 一个人无法应对的事情，如果有可以分享的人，就能够克服。 “我也很高兴能遇到米歇尔。” 在昏暗的灯光下，我们对视着，微笑着。 “施瓦茨大人，您心里也有沉重的负担吗？” 当我触碰到他放在床单上的手时，他的身体紧绷了一下。 “有。但是……我不想说。” 他比我活得更久……应该经历了更多的苦难。 “那好吧，我现在不问了。” 我静静地说道。 “但是，如果您觉得快要承受不住了，请告诉我。就像您关心我一样，我也想支持您。” “……嗯。” 施瓦茨大人的手反过来握住了我的手指。 有一个可以相信无论发生什么都不会离开的人，让人感到安心。 我松了一口气，突然觉得全身无力。似乎我的心比我想象的还要疲惫。 他握着的手、膝盖上的猫、肩上的毛毯都很温暖，我感到无比幸福…… ——不知不觉中，我被带入了温柔的梦乡。 第168章 梦醒，新一天的慌乱开始 ……暖乎乎、热乎乎、暖洋洋的。 我想起了以前爷爷带我去的人偶店，那天我抱着店里装饰着的一只巨大的毛绒熊。 真想就这样一直下去……。 “嗯……？” 脸颊上传来粗糙物体抚摸的感觉，我从惬意的微睡中恢复了意识。微微睁开眼睛，室内微微有些光亮。 已经早上了吗？ 我正要起身—— “~~~~！？！？！？” ——却察觉到了温暖的来源。 施瓦茨大人！在我的旁边！睡着了！ 诶？什么？为什么施瓦茨大人会在这儿！？ 我惊慌失措地环顾四周，发现自己身处一个布局与自己房间不同的房间，脸色瞬间变得煞白。随着头脑渐渐清醒，血液似乎也在倒流。 ……我竟然就那样在他的房间里睡着了！ 怎么办。该怎么办才好……？ 我坐在床上抱头苦恼，突然与旁边那只正愉快地注视着我的玳瑁色猫咪四目相对。 啊，刚才那种粗糙的感觉是鲁尼耶在舔我的脸吧。 鲁尼耶“喵”地可爱叫了一声，似乎是在催促吃饭，我把食指竖在嘴唇上，“嘘”，示意它安静。马上就给你拿吃的，安静点哦。 然后我尽量不发出声音地从床上下来，带着饥肠辘辘的猫咪离开了房间。 在门前回头望去，透过重新盖好的毛毯，可以看到隆起的后背和有规律的呼吸声，我这才松了一口气，关上了门。 ……呼，好紧张啊！ 这也算是清晨才回家吧？ 黎明的光线让走廊变得发白。我抱着鲁尼耶，压抑着想手忙脚乱的心情，轻手轻脚地回到了自己的房间。 ◇ ◆ ◇ ◆ 戴上女仆帽，利落地系好围裙背后的蝴蝶结，我这个加斯塔基乌家的女仆就准备完毕了。 “久等啦，鲁尼耶先生。” 我迅速收拾好自己，和这只虎斑猫一起下楼前往一楼的厨房。 女仆的早晨总是很早。尤其是我还要准备早餐，所以经常比其他人更早开始工作。今天虽然发生了意外情况，但起床时间和往常差不多。 所以，我像往常一样打算先给猫咪喂饭，然后再开始准备人类的早餐，然而…… 炉灶里已经生好了火。 在噼里啪啦响着柴火爆裂声的厨房里，留着小胡子的管家穿着三件套的燕尾服，外面系着围裙，正用搅拌器搅拌着碗里的东西。 “早上好，泽拉尔德先生。您真早啊。” 我打招呼道，他则露出了爽朗的笑容。 “早上好。米歇尔小姐，其实您再多休息一会儿也没关系的。” 虽然在加斯塔基乌家饮食是最重要的事务，不能睡懒觉。 但即便如此，平时只是协助我做饭的泽拉尔德先生竟然亲自下厨，这还真是少见。 “您在做什么呢？” “我不太会做复杂的东西，只是在做一点蛋糕。” “一大早就做蛋糕吗？” 我歪着头表示疑惑，管家则微笑着说： “为加斯塔基乌家繁荣的第一步，献上一点小小的祝福。” “………。” “什、什么都没发生啊——！！！” 我的大声尖叫，在清晨的加斯塔基乌宅邸中回荡。 第169章 餐桌上的矛盾 晚餐，在加斯塔基乌家是最重要的时间。 大家围坐在一张桌子旁，一边用餐一边谈论今天发生的事情。不必是特别的事情，只需倾听对方的话语，传达自己的想法。这是一段看似微不足道却又无比珍贵的幸福时光。 ——本应如此。 “喂，亚历克斯！别把胳膊肘放在桌上！别整块肉咬着吃，别撕扯着吃！别拿着叉子又去拿杯子！” 今天，管家也对着吃饭方式豪放的园丁少女大声斥责。 “烦死了，你这么啰嗦饭菜都变难吃了。对吧，施瓦茨大人！” 被寻求同意的主人，略显尴尬地把正要用手抓着吃的炖鸟肉放回盘子里。 “我本想说随便吃就好，但用餐还是有适合场合的吃法吧。” “正是如此！” 对于施瓦茨大人的回答，泽拉尔德先生用力地点头。 “为了我们加斯塔基乌家作为贵族能够长久繁荣，家人的品格也很重要。仆人是家族的脸面！在迎接夫人到来之际，我会好好地重新教育这方面的！” 泽拉尔德先生昂首挺胸地宣布，而亚历克斯则厌烦地嘟囔着“啧”。施瓦茨大人似乎被管家的连珠炮攻击得默默承受着伤害……毕竟，将军直到一年前还直接从盘子里喝汤汁呢。 “但是，在家里也不必那么讲究规矩吧。” 我觉得日常晚餐至少能让大家放松地享用。可我刚这么一说， “平常不这么做，在外面就能做到吗？” 泽拉尔德先生坚决地反驳我。 “礼仪只有自然而然地展现出来才是美好的。要养成自然的举止，唯有日复一日地实践。您能理解吗？” “……是的。” 他说得确实有道理。 “还有，米歇尔小姐。既然要成为一国将军的妻子，您也不能总是对仆人太宽容。今后，请直接叫我‘泽拉尔德’或者‘老爷子’。我也会称呼您为‘米歇尔小姐’或者‘夫人’。” “……好的。” 啊，我好像受到了牵连！成为将军夫人还真是不容易啊。 不过，因为一直以来都比较宽松，所以有个能严格管理的人也是好事。既然要在王都担任相应的地位生活，一定程度的约束是必要的。所以施瓦茨大人也认可泽拉尔德先生吧。 即便如此，亚历克斯还是无法接受。 “就算你这么说，突然让我改变也不可能啊。对我来说这样才是正常的。” 她撅着嘴，用叉子使劲戳着炖肉，完全是固执己见了。 这是因为泽拉尔德先生太积极了，所以她反而更加顽固了吧。 亚历克斯和泽拉尔德先生的关系并不差，甚至可以说还不错。但正因为关系好，她才对这种从上往下压制的说话方式强烈反感。 就像星之连接晚会之后开始的淑女教育，最终也没能持续下去。 我倒是可以教她，但从工作量来看，很难抽出足够的时间，而且如果可能的话，接受专业讲师的课程会更好……我正这么想着， “亚历克斯。” 一直默默看着我们交流的施瓦茨大人，突然开口说道。 “你有没有想去学校试试的想法？” “啊，这样吗？” 对于一脸茫然重复着话语的亚历克斯，施瓦茨大人点了点头。 “没错。以你的年龄，很多人都在上学吧。去学校的话自然而然就能学到礼仪，还能交到更多朋友，不是吗？” “呃——，没必要做到那种程度吧。” 她完全没有兴趣。 “现在要去上的学校，是高等教育的学校吧？那是贵族和有钱人的孩子才去的地方。我只在初等教育的私塾上过学，读写方面能达到不困难的程度，乘法、除法，甚至三角测量我都会，没必要再去学习了呀。” 在福尔梅亚，平民在完成初等教育后的十四五岁就开始工作的情况很多。亚历克斯是这样，出身贵族家庭的我也曾如此……不过，我的情况有些不同。 亚历克斯一边在私塾上学，一边帮忙家里的生意，作为园艺知识的延伸，算术很拿手。 但是，学校不仅仅是获取知识的地方。亚历克斯虽然被大人包围着工作看起来很开心，但在青春期，和同龄人共度时光也是很重要的事情。 也许这是我的私心，但我希望能把我渴望却无法得到的机会给予亚历克斯。而且，施瓦茨大人似乎也有同样的想法。 “我小时候就和家人分开，直到现在这个年纪，只知道战场。来到城市后，我对自己所具备的常识的狭隘感到震惊。” 他直视着园丁的眼睛，坦率地说。 “学习的意愿与年龄无关，但如果要做，越早越好。眼前有好机会的话，抓住它不是很好吗？” 虽然在主人的劝说下，亚历克斯还是有些动摇，但她还是说：“可是，学费……” “学费我来出。毕竟这是我的提议。” “亚历克斯的教养会成为加斯塔基乌家的财富。” 对于出资者的话，管家表示赞同。 “但是，为了学习礼仪而去上学，我感觉自己坚持不下来。” 对于仍然犹豫不决的亚历克斯， “那么，去骑士学校怎么样呢？” 一个悠闲的声音从旁边传来，增加了一个选择。 在我们的视线一齐集中过去时，看到的是优雅地切分着炖鸟肉的大腿肉并送入口中的托马斯·贝恩大人，他是将军的副官。 今天他也理所当然地参加了加斯塔基乌家的晚餐。 “骑士学校？” 对于再次鹦鹉学舌般重复的亚历克斯，托马斯大人解释道。 “骑士学校校风注重礼节，所以能学到礼仪，而且亚历克斯喜欢的剑术也能在那里学到哦。” “但是，我是园丁，可没打算成为军人啊？” “就算从骑士学校毕业，也没有必须要在军队就职的规定。贵族子女大多只是为了获得‘毕业生’的头衔，然后就回到领地去了。” 似乎还挺灵活的呢。 “此外还有一般教养和高等学习过程的课程。” “呃——，只有剑术的话还好，学习好像很无聊啊。” 对于兴致不高的亚历克斯，托马斯大人意味深长地眯起眼睛说： “骑士学校啊，在选修课程里有建筑土木和测量的课程哦。” “嗯？” “因为要建造堡垒、架设桥梁、修整马车能通行的道路啊。在这些方面都能详细地学习到。还有，为了野营和筑垒，地理和地形的知识、树木的砍伐和土地的开拓技术也会学到。我觉得这些都和造园有相通之处，你觉得呢？” 不愧是托马斯大人，很擅长说服别人。亚历克斯已经两眼放光，兴奋起来了。 “啊，但是入学需要考试吧。我能考上吗？” 对于稍微有些退缩、感到不安的她，将军副官轻松地打消了她的顾虑。 “如果是那样的话，我来写推荐信。我毕业的学校在王都，从加斯塔基乌家这里可以去。如果我的推荐不够的话，还可以拜托费恩伯格总长推荐。那个人可是以第一名的成绩毕业的哦。而且，” 他斜眼瞥了一下施瓦茨大人， “亚历克斯的监护人是加斯塔基乌阁下嘛。作为最大的就业去处——王国军的大人物的亲属，基本上不会被刷下来的。” 我们家的关系网很强哦。 “那这算是走后门入学吗？” “推荐名额是正当的哦。贵族大部分都是通过关系入学的啦。” “能用的东西就用，关键的不是手段而是结果。” 施瓦茨大人支持着还有些犹豫不决的亚历克斯。 “去能学到自己想学的东西的环境，只要亚历克斯能比现在更成长就好。” 与真挚的黑色眼眸对视后，她稍微犹豫了一下，但还是明确地说： “我……想去骑士学校。” 亚历克斯之前如此犹豫，是因为对让别人出学费有所顾虑。但是得到了这么多人的支持，前进也没关系了吧。 对于她的回答，家长用力地点了点头。 “嗯。好好努力吧。” 看到两人的交流，泽拉尔德先生感慨万千地眯起了眼睛。 “那么，下学期的入学是在秋天，我先把申请表交上去吧。啊，就算是推荐名额，也有面试和简单的考试，亚历克斯要好好学习哦。” “啊！还是有考试啊！？” “面试练习的话就交给我吧。我以前在工作的宅邸里负责过佣人的招聘，任何细微的破绽都逃不过我的眼睛哦。” “你这是满满的要刷掉我的意思啊！” 对于泽拉尔德先生和托马斯大人的话，亚历克斯大喊起来。 ……太好了。亚历克斯未来的道路拓宽了。她还很年轻。希望她今后能经历各种事情，尽情享受青春。 “如果亚历克斯学会了剑术，加斯塔基乌家的防卫力量也会进一步提高呢。” 泽拉尔德先生心情很好地给施瓦茨大人的杯子里倒上葡萄酒。 “我能变得比施瓦茨大人还强吗？” 对于兴奋地探出身子的亚历克斯，将军轻描淡写地说： “要打败我，需要相当程度的锻炼哦。” 施瓦茨大人意外地好胜呢。 “但是，要像轻松砍掉托马斯的脑袋那样应该是能做到的吧。” “真的吗！？我会努力的！” “不，这个可别那么有干劲啊！” 看着加斯塔基乌家一如既往的景象，我面带微笑，细细品味着幸福。 第170章 甜蜜气息 “施瓦茨大人和米歇尔，难道不去约会吗？” 亚历克斯说出这个疑问，是在晚饭后。收拾完厨房，大家在客厅休息的时候。 “约……约会？” 这孩子又说出这种离谱的话了。最年轻的人一边掩饰着内心的动摇，一边反问。 “因为你们俩总是待在家里呀。就像一对老年夫妇一样，悠闲地在客厅里喝茶。出门的时候，大多也是我们一起。” 经他这么一说，最近的活动和外出就餐，确实大多是全员一起去的。 施瓦茨大人是统领众多士兵的王国军将军。据说他对待部下一视同仁，以免产生不满，对我们家仆人的待遇也大致相同。 “偶尔两个人单独去约会不是更好吗？” 对于亚历克斯的提议，杰拉尔德先生表示赞同：“确实如此。” “如果您是因为顾虑我们而犹豫是否只带米歇尔大人出去，那完全不必担心。二位的和睦才是我们家安宁的保障。请务必珍惜二人独处的时光。” 在咄咄逼人的庭师和管家面前，主人一边喝着加了很多糖和奶油的咖啡，一边皱着眉头说： “米歇尔，你想和我出去吗？” 哇！这个问题抛给我了吗！？ 的确，自从杰拉尔德先生和亚历克斯来了之后，我们两人单独出门的机会就少了很多，而且在家里有人的时候，也会注意说话的内容和音量…… “……想。” 就算不考虑最近的这些情况，偶尔也想像以前一样两个人一起出门。 我用力地点了点头，他也跟着点了点头，说：“是吗。” “那么，下次休假我们就两个人出去吧。” 哇！好开心。 看到我高兴得差点跳起来，施瓦茨大人接着说： “想好想去的地方。” “不行！” “不可以！” 亚历克斯和杰拉尔德先生立刻提出反对。 “为什么把事情都推给米歇尔啊，施瓦茨大人！这可是约会，约会啊！施瓦茨大人应该主导才对！” “但是，去米歇尔想去的地方不是最好的吗？” “体贴固然重要，但在这里，还是应该由邀请的施瓦茨大人掌握主导权。准备几个米歇尔大人可能会喜欢的计划，当天随机应变且巧妙地引导，肯定会成功的。” “唔，好难啊。约会就像攻城一样吗？” 被仆人从左右两边说得不知所措，施瓦茨大人显得很无奈。 ……不管怎么说，还是很期待那天的到来。 ★★★★★ 有一丝稍强的风，带来了甜甜的香气。 春天的王都，繁花似锦，仅仅是走在平日常走的小巷里，心情也会雀跃起来。 今天是休息日，温暖的阳光倾泻而下，是绝佳的外出游玩的好天气。 我独自一人走在通往广场的道路上。 明明住在同一个屋檐下，却被亚历克斯的那句“在外面见面肯定会更开心！”的强词夺理给说服了，不知为何就变成了在广场碰面。 休息日的早餐是各自解决的，所以我今天从早上开始就没见到施瓦茨大人……感觉有点怪怪的。 穿过商业街，前面就是广场。只要在这个地区住上一年，就会对这里非常熟悉，从加斯塔尔基宅邸到这里，步行不到 10 分钟。 这次的碰面是施瓦茨大人先出门，我随后再去会合。但是，让主人在户外等我，让我有相当大的罪恶感……其实一起出门不就好了嘛，在家里和在外面，也没什么太大的区别呀。 我一边在心里嘟囔着，一边朝着广场中心的榉树走去。 啊，他在那里。 休息日的街道从早上开始人就很多，但他那高出一头的身影，绝对不会看错。我不自觉地小跑了起来。 “施瓦茨大人，让您久等——” 话还没说完，我的呼吸就停住了。 因为站在树荫下的他，留着修剪得很短的清凉黑发，巧妙地穿着一件质地柔软的浅蓝色夹克和深蓝色休闲裤…… “怎么了？米歇尔。” 他向在稍远处站住的我走过来。我下意识地低下头。 “那个……因为看到您穿了没见过的衣服，所以有点惊讶……” 脸颊越来越热。对于我拼命找的借口，他像是明白了似的，目光落在自己的夹克上。 “哦，是杰拉尔德介绍的他熟悉的裁缝店做的。” 他轻描淡写地说道，我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啊？是为了今天特意做的吗？！” 看到我如此惊讶，他好像有点着急地说： “不，也不是专门为了今天……只是这个季节能穿的衣服比较少而已。” 然后，他又说： “倒是你，穿了我没见过的衣服。” 这次轮到我“呀！”地发出一声慌乱的尖叫。我穿着一件橙色小花图案的连衣裙，头发用同色系的丝带编起来，扎成了半马尾。 “这，这是在精品店偶然看到就冲动买下来的……” ……其实是在说谎啦。因为没有适合约会穿的衣服，所以在这之前的几天里，一有空我就去各种服装店逛，找了一件自己喜欢的。这次因为时间太紧，只是把现成衣服的袖子和下摆的长度改了一下，如果有时间的话，我本来是想从纸样开始做的。 但是，要是被他知道我只是为了一次约会就这么大费周章，会觉得很不好意思的，所以这件事我要保密。 一直盯着我看的施瓦茨大人，稍微移开了视线，挠了挠后脑勺，说： “是吗。衣服很漂亮，很适合你。那个……很可爱哦。” 哇！？？？ 从我国最强的将军口中听到这个不熟悉的词，我差点叫出声来。他这么一说…… “施瓦茨大人也很帅气。啊，不过您今天也很帅气，平时也一直都很帅气……” 啊啊啊，我这都说的什么多余的话呀。 我语无伦次，满脸通红地低下头，施瓦茨大人也露出为难的表情，耳朵也变红了。 从见面的那一刻起，我的心跳就没停过。 虽然我也很喜欢在家里度过的平静时光…… ——但偶尔在外面碰面，也有一种新鲜感，还挺不错的呢。 第171章 爱的勇气 “那么，走吧。” “是。” 施瓦茨大人转身，我也跟在他身后。 “我们去哪里呢？” “这个嘛……” 刚要说话的他，突然用力把我的肩膀拉近。下一刻，一辆运货马车从我身旁驶过。这个广场在休息日会有很多摊位和自由市场，除了游客，马车和运货马车也频繁经过。 “别走散了。” 施瓦茨大人说着，微微弯曲右臂，向我伸过来。 “……是。” 我心跳加速，把自己的左手搭在他的手臂上。在公众面前做这样的事，简直就像恋人一样！不，我们毫无疑问就是恋人！ 在明亮的天空下，同样是护送的行为，却和夜会时有不同的紧张感。 施瓦茨大人穿过人群，缓缓地向前走。我正常走路都会经常撞到人，可施瓦茨大人完全不会碰到任何人。这一方面是因为他身上散发的威压感让别人主动避开，另一方面我觉得也是因为他会自然地留意周围。 他会预测朝着我们走来的人的路线，选择不会相撞的道路。大概是无意识的。这和心不在焉走路的我完全不同。 ……这就是所谓的再次爱上他的感觉吗？ 我把脸颊轻轻地靠在他强壮的手臂上，沉浸在幸福中，突然他停下了脚步。 “？怎么了？” “我在想是不是走得太快了。” 抬头看去，温柔的目光落在我身上。小小的关心让我很开心。 “没关系，速度正好。” 一年前被丢下而迷路的事情仿佛是假的。 “话说回来，您要带我去哪里呢？” 今天的行程都由施瓦茨大人决定。他点了点头，说： “我向托马斯打听了最近年轻人可能喜欢的观光景点。” 最近的年轻人……施瓦茨大人也很年轻呀。 “听说今天这个广场有流行的歌剧团来演出。去看看吗？” “歌剧团！” 我不禁眼睛一亮。王都有带屋顶的国立剧场和小剧院，不过在户外搭建临时舞台进行的大众演艺也很盛行。在休息日和节日的时候，有名的表演团体来演出，能让游客很开心。 因为爷爷喜欢演艺，我小时候看过各种戏剧，心里很激动。 “非常想去看。施瓦茨大人也喜欢歌剧吗？” 我兴奋地问道， “比较喜欢。在前线的时候，偶尔有大众演艺团体来慰问演出，很让人期待。” 感觉很不错。但是， “只是，我因为地位比较高，总是被安排在舞台最前排的正中央座位。后面的人因为看不到舞台而有怨言。” “啊……我明白。” 我用力地点头。和他的情况相反。从小就很矮小的我，如果前面的座位有人，视线就几乎被完全挡住了。 “那么，我们在哪里看呢？” 在国立剧场的话有阳台座位和有倾斜度的观众席，但在以坐在地上或站着看为主的大众演艺中，选择观看地点很难。 如果在前面，高大的施瓦茨大人会在意后面的观众，在后面的话矮小的我会被人群挡住完全看不到舞台。 他想了一会儿，说： “米歇尔去前排，我在最后排看。” “……那样还有一起看剧的意义吗？” 这完全颠覆了约会的定义呀。 “那么，我把米歇尔扛在肩上……” “不要！” 我穿着裙子呢！而且，这不是服装的问题呀。 “但是，你不是想看歌剧吗？” 施瓦茨大人露出为难的表情问道， “想看，但是不一定要今天看。” 如果非常想看的话，戏剧一个人也能去看。 “今天，我想做我们两个人能一起做的事情。” 他为了让我开心而考虑计划，我很开心。但是，只有今天，如果分开了就没有意义了。……至少对我来说是这样。 听到我的回答，施瓦茨大人微笑着说： “那么，去那家店重新考虑一下今天的计划吧。” 他指的是一家木屋风格的自助餐厅。那是我们第一次一起度过休息日的地方，现在已经是我们常去的店了…… “是！” 我精神饱满地点了点头。 第一次来的时候，着实被那惊人的食量惊呆了，但如今已经习以为常。 在自助餐厅里，会把食物菜单上的菜品从顶到底全部点一遍，然后两个人一起分享。 当然，我只是每样吃一口而已。 “接下来去哪里呢？” 我一边切着松软的煎饼，一边问道。施瓦茨大人一边大口吃着当季的冰淇淋甜点，一边说： “听说城下大街开了一家进口陶器店。米歇尔说想要一个自己用的马克杯，去看看吗？” “非常想去呢。” 他还记得我想要的东西，真开心。店铺的信息来源是托马斯大人吧？因为平时他只去附近的商业街，所以新的店铺也让人很期待呢。 我们吃完眼前的食物，离开了自助餐厅。 ◆◇◆◇ 作为王都中心的城下大街，街道景色华丽，散发着精致的氛围。 施瓦茨大人带我去的是一家外观很漂亮的店，有着古色古香的木门和黄铜把手。 进去一看，不算宽敞的店内密密麻麻地摆放着五颜六色的餐具。各种设计精美的陶器让人眼花缭乱……。休息日的店里非常热闹，人很多。从商品的倾向来看，顾客中有八成是年轻女性。 店内到处都是易碎品。与人擦肩而过时，衣服很容易碰到商品，担心它们会从架子上掉落下来，真可怕。 “稍微在店外等一会儿空位吧？” “也好。” 就在施瓦茨大人转身要走的时候，他的手臂被一位一边专注看着商品一边走着的女顾客的肩膀撞到了。 “唔，抱歉。” 他下意识地道歉，而那位穿着高档连衣裙的女士却狠狠地瞪着他—— “你小心点！太危……” ——责备的话语却突然哽在了喉咙里。 她撞见了这位有着“战场噩梦”别名的最强将军在这家时尚的进口陶器店里。 “啊！对……对不起……请原谅我！” 脸色变得煞白的她，尖叫着连滚带爬地跑出了店。看到这一幕的其他顾客，也一边远远地避开我们，一边匆匆忙忙地逃到了店外。 转眼间，店里只剩下我和施瓦茨大人。店员躲在柜台下面，偷偷地观察着我们的情况。 施瓦茨大人环顾了一下冷清的店内，说： “这样商品看起来就清楚多了。” 当事人倒是满不在乎，可我却有些生气。 “……那种态度太失礼了。施瓦茨大人明明什么都没做。” 高大的身躯上满是伤痕的脸，他那被称为怪物巨魔的容貌，会不由自主地让人疏远。可施瓦茨大人本身是个温和诚实的人啊。 “别在意，我都习惯了。” 他轻轻地把手放在撅着嘴的我的头上。 “别人怎么想都无所谓。只要和理解自己的人相互理解就好。而且，我这副外表也有很多好处呢。” 就像现在这样，他开玩笑地笑着说，这位将军不仅体格高大，胸怀也很宽广。 “觉得不舒服的话我们出去吗？” 他问我，我摇了摇头说：“不。” “好不容易人少了，那就好好看看商品吧！” 其他顾客是自己随便离开的，我们没有必要有罪恶感呀。 我索性坦然起来，悠闲地在被我们“包场”的店里逛了起来。 第172章 繁花中的浪漫 “啊，这个平盘，看起来很好用呢。” 我拿起一个边缘带有几何图案的大平盘。我家的餐桌上大盘菜比较多，所以一直想要一个大小合适的分装盘呢。 “这个的话，施瓦茨大人也能一次盛很多食物了。这个长方形的深盘很适合用来盛杰拉尔德先生做的辣炖菜。那个焗烤盘能放下比较大的食材，亚历克斯会喜欢的。这边的小碗底部很稳，很适合鲁尼耶当饭碗呢。” 我兴高采烈地挑选着商品，抬头一看，施瓦茨大人正愉快地看着我。 “怎么了？” “没什么。只是觉得米歇尔总是先挑选别人用的东西。” 被这么一说，我不知为何有些着急。 “不是的，那个，我并没有要强迫别人接受我的好意。只是为别人挑选东西会让我感到很开心……” 我语无伦次地解释着。 “我一直以来都被那些认为别人为自己做什么都是理所当然的人包围着，所以和施瓦茨大人一起生活后，即使是一些小事，他们对我说‘谢谢’，我也非常开心。现在，我和亚历克斯、杰拉尔德先生一起工作，他们都对我很好。所以我也想为大家做点什么……” 我不擅长表达自己的内心，话说得有些乱。 “这种想法，有点傲慢吧。” 我苦笑着想要结束这个话题，施瓦茨大人却微笑着说。 “也没什么不好。如果这就是米歇尔的风格的话。” ……虽然我不太清楚自己的风格到底是什么样的， “谢谢您。” 能得到肯定我很开心。 选完大家的餐具后，我也开始挑选自己的东西。我想要的是一个在独处时可以毫无顾忌地喝茶的马克杯。在加斯塔尔基府邸里，只有旧帕斯托尔伯爵家留下的带茶碟的茶具套装，一个人用总觉得有些不好意思。所以我想要一个大一点、结实耐用、可以随便日常使用的杯子。 “那个好可爱。” 我看中的是一个画着森林里熊和兔子在晒太阳的马克杯。虽然设计有点孩子气，但是杯口很宽，把手也很粗，看起来很好用。施瓦茨大人皱起了眉头， “离得这么近，这只熊不吃兔子吗？” “不吃。” 请不要把现实中的生态系统带到童话世界里来。 这个马克杯有两种颜色，一种是以橙色为主色调的，另一种是以绿色为主色调的。 “嗯……选哪个好呢。” 我盯着并排摆放的两个马克杯发愁。 温暖的橙色很不错，绿色又有一种森林的清爽感。两种颜色都让人难以割舍啊。但是必须得选一个…… 我正哼哼唧唧的时候，施瓦茨大人突然说， “既然这样，那就两个都买好了。” “啊？” 我还没来得及说“这样有点……”， “一个我用。” “什么！？” 那也就是说……是情侣款吗！？ “不喜欢吗？” 被问到的我拼命摇头。 “不！我赞成！就这么办吧！！” 和施瓦茨大人用情侣款的马克杯！怎么办，太幸福了。 施瓦茨大人冷静地叫来店员结账，完全不理会在一旁暗自激动的我。 “买了很不错的东西呢！” 我心满意足地走出了商店。因为易碎品拿着走有点害怕，所以我拜托店家送货。 “好像还有很多想买的东西呢。” 兴奋劲儿还没过的我说道，施瓦茨大人则温和地与我并肩走着。 “再来就好了。反正随时都可以来。” “是啊。我可喜欢陶器店和杂货店了。光是看着就觉得很幸福呢。” 我满脸笑容地看向他，他却一本正经地说， “这么喜欢的话，要不要把整个店都买下来？” “……” “请不要这样。” 毕竟是曾经冲动买下两座房子的人说的话，一点都不像开玩笑啊！ 从陶器屋出来，沿着平缓的斜坡向上走去，映入眼帘的是高高的墙壁，以及比它更高的了望塔的三角屋顶。 “接下来要去哪里呢？” “听说城堡的花园正繁花盛开。去看看吧。” “城堡的花园！” 听到施瓦茨大人的回答，我瞪大眼睛。 “可以进去吗？” 毕竟在没有受到邀请的日子里，突然来到王城，这实在让人有些惶恐不安。对于我因敬畏而瑟瑟发抖，他却平静地回应道。 “陛下说过随时都可以来参观。” ……将军您的记性也太好了吧。 虽然每天在一起似乎会让人习惯，但我的恋人可是举世无双的救国英雄。 我向门卫打招呼，跟在走进城内的施瓦茨大人身后。据说以前他经常在城门前被拦住，但经过一年的时间，他似乎已经和卫兵们非常熟悉了。……嗯，毕竟和一年前相比，他的衣着打扮也有了很大的变化。 这座作为国王居住地和政治中心的城堡，是汇聚了福尔米亚文明精粹的庄严建筑。 施瓦茨大人朝着广阔场地南侧、被蔓生蔷薇覆盖的围栏所环绕的一角走去。 “哇！” 从敞开的大门迈出第一步的瞬间，浓郁甜美的绿色香气便充盈了我的胸膛。那里是一个被五颜六色的植物环绕的巨大迷宫。 “好厉害，太棒了……” 这是让人惊叹不已的壮观景象，以至于我的词汇量都不够用了。这个迷宫的宽度足以让两个人并肩行走，玫瑰、杜鹃、女贞树篱构成了迷惑行人的墙壁。 无论朝哪个方向看，被花朵环绕的景色都宛如置身于童话世界之中。 “施瓦茨大人。我们来比赛看谁先到达迷宫的终点吧？” 我兴高采烈地提议道，然而， “抱歉，我已经能看到终点了。” 他似乎有些抱歉地拒绝了我。 比我的头高出一个头的树篱，对于施瓦茨大人来说却只到他的头以下，所以他似乎能够看到前方的情况。 “米歇尔，你尽情享受迷宫的乐趣就好。我就欣赏在迷宫中徘徊的米歇尔。” “真是的，您太坏了！” 面对语气平淡的施瓦茨大人，我鼓起了脸颊，但这种毫无拘束的交流才是最让人开心的。 在阳光透过树叶洒下的宁静花园中悠闲地散步。 “施瓦茨大人，您看。这里种的雏菊，组成了一幅马赛克画呢。” 我的目光停留在脚下的圆形花朵上。树篱不仅是简单的墙壁，还很好地起到了划分花坛的作用，每拐过一个弯，都会有新的惊喜。 “这真有趣。” 他也在我身旁弯下腰，窥视着地面上的花朵。 “如果我一个人走的话，肯定会错过这些的。” 他与我视线平齐，微笑着说道。平时总是仰望的脸突然离我这么近，我慌乱地移开了视线。 “肯，肯定亚历克斯也想来这里吧。” 为了掩饰自己的羞涩，我转换了话题，他温柔地点了点头。 “下次把亚历克斯也带来吧。据说其他季节也会有各种各样的花朵盛开。” 在做出下次再来的约定之后，施瓦茨大人牵起我的手，弯着身子向前走去。 “能看到前方就没意思了。我也从米歇尔的视角前进吧。” 这虽然是个让人开心的提议，但是， “您的腰不会疼吗？” 看到他以一种不自然的低头姿势走路，我有些担心，但他却爽朗地笑了起来。 “没关系。在前线的时候，我曾经在地下水道里匍匐前进了一整晚。” ……每次他讲起过去的事情，都太惊心动魄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