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穿书后我被四个大佬追着宠》 第1章 小破庙里的妖精 九洲大陆—— 夜色如墨般阴沉,黑沉的夜幕中不时闪过雷光,瓢泼的大雨不断落下。 有风携着雨从破庙的缺口灌进来,带来刺骨的寒意。 季清鸢一边瑟缩着一边往庙的外面挪。 身后传来一声暧昧的呻吟。 仿佛压抑着什么难以言说的欲望。 原本清冷如玉石般的声音沾上了难以言明的情欲,在黑暗的破庙里无端添了几分暧昧。 季清鸢抖的更厉害了。 因为给身后之人下合欢散让对方变成这般模样的,正是季清鸢。 或者说是原主季清鸢。 季清鸢无意间穿进了这本她熬夜看的玄幻小说,刚睁眼就碰上了原剧情:爱慕师兄的小师妹季清鸢趁下山历练偷给师兄下药。 她的师兄则正是来日将大道早成飞升登仙的剑道第一人——宋听澜。原剧情里季清鸢非但未得逞,还被逐出师门废去灵根,再也无缘修仙。 身后传来的呻吟声更大了。 季清鸢转头望去,白衣男子坐着,上半身靠在破庙的一根柱子上,双眸紧闭,面上泛红,墨发散开,紧咬着牙关却仍抑制不住那些令人脸红心跳的呻吟。 朦胧的月光照进这座只有二人的破庙,几缕则颇为偏爱的停在了他的脸上。 月光映在他剑眉星目的脸上,眉目如画,白袍微乱,墨发如瀑四散在身后。 像深山老林中勾人的美貌精怪。 季清鸢咽了口口水,强制转过头来。 合欢散药劲极大,宋听澜竟能撑这么久。 想到原文里的原主最后的结局,季清鸢便心头一紧,赶忙停止乱想,在怀里慌慌忙忙的摸解药。 她可不想遭老罪被剔去灵根。 终于摸到了两瓶贴有“欢”字的小瓷瓶。红瓶为药,蓝瓶为解药。季清鸢倒出蓝瓶里的药,是一颗平平无奇的药丸。 季清鸢小心翼翼走上去,蹲在他身边,轻声唤了句:“师兄?” 宋听澜缓慢地睁开了眼,却撑不住般别开了脸,吐息里带着浓重的、化不开的欲色。 “师兄当是驱逐妖兽时受了伤,我身上带了灵药,师兄可否将其服下?”季清鸢硬着头皮道。 反正他们此前正是遇了妖兽,才与其他人在这林中四散分开,只要在其他人寻来之前给他服了解药,也未必会被发现。 宋听澜仿佛失去了意识般,没有吭声。季清鸢等了会儿,心中挣扎,最后还是决定上手强行喂药。 对不住了师兄。季清鸢在心里默念。 一只手捏住他的下巴,另一只手则强硬将药往他口中塞。 冰凉的手指似乎对他有着强烈的吸引力。宋听澜双手不自觉的抓上了季清鸢的手,紧闭的薄唇也微微张开。季清鸢顺势将药往里塞,却触到了别的东西。 她不小心碰到了他的舌头。 对方无意识的吞咽,似乎舔了一下她的手指。 她慌忙将手松开,心跳如雷,想向后退。 不料宋听澜却不知何故死死的抓住了她的手,她整个人便几乎趴伏在了他身上。 仿佛能感受到身下人紧实却极具爆发力的肌肉。季清鸢心跳如雷。 呼吸交缠,美貌在她眼前被放大,二人姿势更是暧昧。 “大师兄!”一声呐喊由远及近。 “小师妹!”又一声女声响起。 按照原文剧情,来人应当是季清鸢的二师兄沈矍与四师姐孟汀晚。 “那里好像有个庙,去那看看。”沈矍的声音在不远处响起,甚为清晰。 虽然解药已经服下了,但是若被看到此景…… 难免叫人浮想联翩。 季清鸢心头一跳,想用力挣脱宋听澜的手,却挣脱不开,反而将他的白袍弄得更凌乱几分。 洞外脚步声愈发清晰。 第2章 小师妹,是我冒犯了 脚步声越来越近,季清鸢慌乱不已。 背后却已传来却孟汀晚略带犹豫的声音:“小……小师妹?” 季清鸢机械地缓缓扭头,干笑道:“好巧啊师姐……你们……你们有被雨淋到吗?” 雨早就停了。 向来沉稳的二师兄沈矍呆若木鸡地看着姿势暧昧的二人,孟汀晚更是如遭雷劈般震惊。 震惊! 向来清冷疏离的高冷禁欲大师兄居然在破庙里强拉着小师妹的手不放! 季清鸢又用力挣脱了一下。 没挣开。 她只好转头,斟酌片刻,小心翼翼地开口道:“其实吧,事情不是你们想的那样……” 洞穴里的气氛更加尴尬了。 季清鸢绞尽脑汁,脑子里全是“天要亡我”四个大字循环播放。 恰在这时,她的手腕微微一松。 季清鸢下意识偏头望去,正与宋听澜的双眸对上。 他的眼眸是浅浅的琥珀色,似秋天的潭水,平静无波。 二人视线相交。 良久,宋听澜开口道:“小师妹,是我冒犯了。” 看来宋听澜应该是看到他自己强抓着她的手腕,误会成是自己冒犯小师妹了。 她愣了一下,下意识道:“没……没事。” 恢复镇定的沈矍清咳一声,对宋听澜拱拱手,正色道:“师兄,宗门急报,归墟塔异动,师尊要你速归宗门。” 宋听澜微微颔首,站起身来,面如冠玉,肩宽腰窄,白袍如水般柔波荡漾。 他生的颇为好看,气质如松如柏,脸上却无甚表情,更加了几分清冷似雪。 他向外走去,白袍浮动,路过季清鸢时,那一角白袍却停了停。 半晌,季清鸢听到一声:“多谢师妹的灵药。” 她抬头,却撞上了他幽深的眼神。 季清鸢心头颤了颤,宋听澜却已向庙外踱步而去。步伐平稳,好似什么都没说,也未曾停留。 她微微放下心来:应该…没发现吧? 随即,季清鸢又摸摸鼻子,暗自懊恼:这般清冷如谪仙般的剑道第一人怎么会对她有不一般的眼神? 一定是看错了。 沈矍追上去了找宋听澜。 孟汀晚则落后几步,悄悄凑到季清鸢身旁,挤眉弄眼道:“小师妹,平时看你不出手,没想到一出手居然就直接拿下了大师兄这个冷面郎君!” 看着她眼里兴奋的光芒,季清鸢嘴角抽了抽,刚想开口解释,孟汀晚便连连摆手对她眨眼道:“没事!没事!师姐都懂的!” 然后孟汀晚又凑过来道:“给师姐的取个材吧,这下我可就不用发愁新话本写什么了!” 季清鸢:? 师姐你还有副业的吗? 没等季清鸢说话,孟汀晚便眼放绿光兴奋的往外奔去了。 凭借着多年的看小说经验,季清鸢已经能想到她要写些什么了: 《高冷仙君爱上我》 《我与高冷剑修的日日夜夜》 《我和师兄不可言说的破庙秘事》 他们三人已走远,季清鸢停止脑补,向外追去。 天边隐隐泛出鱼肚白。 四人在庙外集聚,然后一同御剑在朦胧天光下赶回宗门。 季清鸢学着他们念咒,凭着身体记忆也御上了剑。 四人同属于四大宗门之首——天极宗。 而十九岁已金丹中期的宋听澜更是宗门内乃至修仙界首屈一指的少年天才。 此次历练,本是四人的师尊要求身为大师兄的宋听澜一同与初入筑基的季清鸢和筑基中期的孟汀晚下山历练,以巩固二人修为。 二师兄沈矍则是由于宗门急报找来,恰是撞破了季清鸢的计划,让她算盘落空,被赶出宗门。 而如今,她已改变了原文,至少改变了季清鸢的结局。 归墟塔是天极宗用来封印作祟的大妖与魔族的地方。 原文中,归墟塔异动,是有大妖出逃。 而此次的归墟塔异动,应当是因为妖王——岑川。 第3章 妖王的真面目 片刻后,一行四人已是御剑到达宗门。 宋听澜一进宗门便被弟子带去了莲山真人的洞府。沈矍亦是同往。 季清鸢则是跟着孟汀晚回了莲影峰。莲影峰正是莲山真人所居的山峰。 未结金丹的弟子没有自己独立的洞府,多居于师父的峰上,分配有自己的居所。 季清鸢循着原文剧情到达居所,将月凝剑放在剑架上。 这是季清鸢的佩剑,剑身流畅线条柔和,通身散发着莹莹的流光,似有月光汩汩流动。 莲山真人倒是十分宠爱这位小徒弟,为她寻了把上古好剑。 季清鸢收回思绪,坐在床上。 她明明已经死了,却偏偏穿越在了一本书中的小炮灰身上。 而原主在书中的剧情已经被改变,她并不知道她的未来会发生什么。 她倒在床上,迷茫不已。 “滴——,数据载入成功,请宿主接受任务,攻略四位男主,并于一刻钟后前往后山幸川林。”一声不带感情的机器音在她的脑海里响起。 她脑子里突然多出了一段原主季清鸢的记忆。 季清鸢猛然坐起:“你是谁?你在哪?什么任务?” “我在你的脑海里,是你的系统。请宿主完成任务,完成后可在原世界复生。”系统依旧是不带感情的机器音。 复生?回原世界? 季清鸢也明白了这个套路。反正她在原世界已经车祸死亡,倒不如放手一搏。 “攻略四位书中的男主吗?怎么攻略?有多长时间?先攻略哪一个?”季清鸢一连串发问。 “原书中的四位男主。即天极宗宋听澜、妖王岑川、魔尊北冥离和天机门江岫白。系统将为宿主提供好感度,期限一百年,同时攻略。”系统回答。 同时攻略四个? 更何况原书主要是修仙,讲的是四位男主如何成为大佬,并没有官配。 季清鸢顿时头大。攻略无非是让他们爱上她,可同时四个……罢了,横竖都得试一试,争取活下去的希望。 “系统会不定时派发副线任务,提供积分奖励,积分可换取道具。”系统又继续道。 不等季清鸢回答,系统的声音又响起:“请宿主前往后山幸川林,救下妖王岑川,任务类型:强制完成,任务奖励:十五积分。” 看来是非得完成了。 季清鸢嘴角抽了抽,有种诡异的开始上班的感觉。但仍然起身,前往幸川林。 借着系统的坐标和原主的记忆,季清鸢很快到达目的地。 后山往日晴朗的天空次日却有些阴沉,稀薄飘渺的雾萦绕着密林,看不清林深处的景象,像是等着猎物送上门来的深渊猛兽。 季清鸢握紧手中的月凝剑,眉头紧皱的走了进去。 迷雾将她的身影吞并。 季清鸢按着系统给的位置不断向前走,这位置十分偏僻,她不断砍去拦路的斜枝荆棘。 最终停在了一处草丛前。 附近没有人。季清鸢蹲下身,缓缓扒开草丛。 里面躺着一只毛发凌乱的小兽。 季清鸢将它翻过身来。它睡的很死,身上有点污渍却没有伤痕。白色的毛发蓬松凌乱,两只尖尖的耳朵软软耷拉着,露出点里面的粉色,四只爪子缩着。 像只小猫一般大,尾巴却是像狐狸一样蓬松的一大条。 这是什么? “滴——,触发第二位男主:妖王岑川。”系统提示声响起。 这是妖王? 季清鸢一只手捉着它的脖子将它提起来,仔仔细细的左看右看。 原文没提过妖王的原形。不曾想,未来大名鼎鼎,统一妖族的妖王的原型……竟然是只如此可爱看起来没什么杀伤力的小兽。 难怪岑川从不以原形示人。 季清鸢一把将它塞进怀里,打算原路返回。 这时,不远处却传来声响。 季清鸢朝声音传来的方向看去,那是归墟塔。 归墟塔离此处极近,岑川不知如何逃出,到了幸川林。但估计过不了多久,他的出逃便会被发现。 届时,他们定会开始搜查,多出来的这只小兽,也怕是会引人生疑。 季清鸢一把将它塞进衣服里,然后迅速往回赶。衣服里好似有东西动了动,忙着赶路的季清鸢下意识拍了它一把。 衣服里的小兽停了停,不动了。 第4章 纯情妖王 季清鸢急匆匆地往回赶。 岑川被她放进怀里时,萦绕密林的雾便开始无声地消散。因此,她很快便有惊无险地赶了回去。 进门后,季清鸢谨慎地拉好门栓,才长舒一口气,将岑川又弄了出来。 小猫依旧闭着眼,季清鸢上手摸了几把。 手感不错。季清鸢笑了笑,垫了块软布,将它放在桌上。 “任务完成,已获取奖励:十五积分。”系统提示声响起。 “如何换道具?”季清鸢心中默默道。 “道具商城。”系统回答。然后季清鸢便看到了琳琅满目的道具,甚至看到了合欢散,它的下面还标着一个十积分的价格。 季清鸢嘴角抽了抽,脑子里浮现出了一些不太美好的回忆。 现在面对宋听澜她还有点心虚,不如先试试感化岑川。 她晃了晃脑袋,打算看看岑川。 那一团毛茸茸仍旧安静地卧在桌上。 季清鸢盯了会儿,默默伸出一根手指头,戳了戳。 没反应。 再戳一下。 …… 季清鸢玩得不亦乐乎。 正当这时,她与一双碧色瞳孔对上了。那是一双像翡翠一样碧绿剔透的眼,带着兽类的竖瞳。 岑川醒了。 季清鸢将手指伸回来,心虚地摸了摸鼻子。 “系统,它会不会吃了我?”季清鸢后知后觉地害怕起来。 系统有问必答:“岑川强行冲破封印,法力尽无,被迫现回原形,暂无威胁。” 季清鸢放下心来。那双猫瞳却仍然戒备地看着她。 季清鸢将手无缚鸡之力的弱鸡版岑川抱起来,点了点它的鼻子:“可是我救了你哦,小可爱。” 听到小可爱这三个字,怀中的岑川瞬间炸毛,却挣扎不出她的怀抱。 叫小可爱都不行? 季清鸢轻轻松松地将它禁锢在怀里,不怀好意的笑了笑:“那从今天起,你就叫狗蛋吧。” 怀中的岑川,或者是狗蛋,挣扎得更厉害了,但反而蹭得跟她贴得更紧密。岑川僵硬了一下,不再动弹。 这个该死的女人,竟然敢叫他狗蛋!还…还敢抱他!岑川咬着牙。 想到他今日刚醒过来时,眼前却一片朦胧,贴着一片柔软馨香。他居然被一个人放进了衣服里,还是个女人!他动了动,却被毫不犹豫地拍了下,又羞又恼又是身体虚弱,他便晕了过去。 再醒过来时,他又被抱了。 从不近女色的纯情妖王慌张地挣扎,却是没舍得用爪子伤她,只是奋力挣扎。 不知道纯情妖王内心挣扎的季清鸢依旧笑嘻嘻的,还伸手撸了几把他身上的毛发,大感过瘾。 僵硬着不敢乱动的岑川听到一声悦耳的女声,像拂过蒲公英的温柔的微风:“既然我在幸川林遇见了你,便叫你小川吧。” 小川…… 岑川身体一颤,脑子里闪过许许多多的画面。他不再挣扎,眼神带着几分复杂,柔顺地躺在了季清鸢怀里。 罢了,她看起来这般蠢,应当不会害他。岑川在心里想着。 尚未统一妖界遇见诸多人间污秽的年轻妖王,小心翼翼地交出了第一份对人类的信任。 “岑川好感度+15,当前好感度:15。”系统提示声响起。 尚是年轻的妖王,剥开外面冷硬的铠甲,内里,是柔软的心脏。 季清鸢抚了抚他的头,将他轻轻地放在软布上。 第5章 一对一贴身指导教学 突然离开那温暖的怀抱,岑川还有些许适应不来。被放到软布上反而有些怅然若失。 怎么不抱他了?他迷茫了一下,反应过来后有些羞恼:她不抱便不抱,他为什么在意这个普通的人类女人? 岑川郁闷地背过身去。 季清鸢并不懂傲娇妖王脑子里的弯弯绕绕,只是看着拿屁股对着她的小兽有些哭笑不得。 但作为深度毛茸茸爱好者的季清鸢并不在乎小妖王的小动作,而是又摸了几把,就起身离开了桌边。 感到她摸了自己的岑川刚打算转过身来理她,就感觉到她的手放下了,随即便听到她离开的声响。 岑川:? 这个善变且无情的女人! 不久,季清鸢就端来一盆水,又找来一块软布,然后笑眯眯地说:“小川,来洗澡啦!” 岑川身体一僵,全身的毛都炸了起来。 季清鸢刚伸手想抱他起来,不料岑川飞速跳下了桌,然后一溜烟钻进了床底下。 季清鸢只好在床边蹲下,往床下看去,便看到他缩在床下最里面的角落,一双竖瞳又羞又恼地盯着她,满是戒备。 季清鸢只好解释道:“我刚从林子里把你捡回来,总得把你洗洗吧。” 岑川气得对她狠狠叫了两声。他堂堂妖王怎能让个女人给他洗澡! “罢了罢了,你出来吧,我给你施个净身诀,不给你洗了。”季清鸢哄着满是戒备的小兽。 正在这时,门外传来声音,有人敲了敲她的门。 “谁?”季清鸢猛然起身。该不会是来搜岑川的人吧?季清鸢心下紧张,将桌子上岑川趴过的软布随手放进储物袋里。 “师妹,是我。”门外的声音如玉石般清冷,正是宋听澜。 听见人声,岑川也静了下来。 季清鸢却是心下紧张。宋听澜来访,无论是来找她关于下药一事,还是关于搜查妖王的事,对她而言都是大不利。 季清鸢看着仍然趴在床角的岑川,将食指竖在唇前,示意他噤声,随即便过去开门。 门外,宋听澜安静地站着,眼眸微垂。 他身形高大,肩宽腰窄,依然身着一身不染尘埃的白袍,三千墨发被一根玉簪束起。他脸上依旧无甚表情,端的是一派清冷似雪。 听到声响,他抬眸看过来,却没有开口。 季清鸢不动声色地看了他一眼,状若不经意般挡在门前,开口道:“师兄来找我,可是有什么要事?” 比起面上的从容淡定,季清鸢内心却是无比的忐忑不安,毕竟岑川还在她房间里面。 以宋听澜的修为,一进她的房间,定然是会发现岑川的。 宋听澜淡淡道:“师妹初入筑基,下月又将下山除祟,师尊让我近日帮你精进一下修为。” 宗门满筑基修为的内门弟子每月需下山做一次除祟任务。 “好,有劳师兄了。”季清鸢松了一口气,还好不是来搜查妖王的。她放松下来:“师兄还有事吗?” 没事就快点走,不然岑川在里面不小心闹出点什么动静她就完犊子了。季清鸢在心里默默补充。 宋听澜顿了顿,眼里掠过一丝异色,道:“每日巳时,我在演武场等你。” 听到此话,季清鸢瞪大双眼,不可置信地抬头望向他。 原文中的宋听澜,少年天才,惊才艳艳,还生得一副俊美绝伦的好样貌。但他却是朵冷淡疏离的高岭之花,对任何人都淡漠无比。 他心中只有剑。 或者说,他对谁都没有什么过深的感情。 原文中他虽会听命于师尊去指点同门的师弟师妹,却从不亲身指点。 大多数是回答下他们修炼时遇到的问题,或者直接演示一遍便告退。 他这般人,气若谪仙,举止得体有礼却处处透着淡漠疏离。 而今,这般人物却主动邀她,想来认真指点她。比起高兴,季清鸢内心更多的是不解和惶恐。 好像有什么意料之外的事情,她却一无所知。 宋听澜看着她,眸色微沉:“师妹不愿?” 无形之中,气压仿佛变低了不少。 季清鸢收敛神色:“并未。只是清鸢修行上较为愚钝,恐扰师兄修炼。为何师尊不来亲自教导?” 宋听澜道:“归墟塔异动,师尊无暇分身。” 季清鸢低头喃喃道:“原来如此。” 宋听澜没再多言,转身离去。走了几步后,他却停下脚步,背对着季清鸢。 “归墟塔有变,师妹近日小心。” 季清鸢听到这句话,讪讪抬头,宋听澜却已经御剑远去。 转身回到屋内,季清鸢看了眼仍然窝在角落的岑川,在心中默念道:“系统,季清鸢和宋听澜原本有什么其他的交集吗?” 她过了一遍原主的记忆。 原主天资过人,十岁入了天极宗,十四岁入练气期,如今十六岁破筑基期。比不上十九岁就金丹中期的宋听澜,却也算是个天才。 再加上原主是世家大小姐,任性妄为。拜入莲山真人门下后,扰过几次宋听澜,但宋听澜对她和其他人一样,不冷不热。 “并未。”系统答道。 “他现在好感度多少?”季清鸢问。 系统:“正在查询…宋听澜好感度:30。” 季清鸢:? “你确定没有查错?”季清鸢不可置信。 “请宿主不要质疑系统。”系统依旧冷冰冰。 魔幻的世界。岑川看起来这么活跃一只好感也就十五,宋听澜居然是三十。 一只爪子伸出来抓了下她的裙角。 季清鸢回过神来,看见岑川不知何时从床角爬出来了。 对上岑川那双碧色的瞳,季清鸢将他抱起来,施了个净身决。 岑川没有躲避。 看来如今岑川对她的警惕少了点。季清鸢暗自思忖着。 她点了点岑川毛茸茸的脑袋,轻声说:“乖一点哦。” 岑川晃晃脑袋,一副不想理她的样子。 夜幕降临。 季清鸢躺在床上,心中不断思考着:岑川如今对她放下了警惕,但是她现在在岑川心里是不知道他的妖王身份的。她必须在岑川伤好之前,取得他一定的信任。 至于宋听澜,他向来沉稳冷漠,但是不会随便伤及同门,稳扎稳打就好。 桌上传来轻到几乎听不见的呜咽声。 那是岑川躺着的地方。 第6章 昨夜你可是热情得很呢 整个房间的温度似乎低了不少。 “小川?”季清鸢试探着出声。 岑川卧在桌上颤抖着,蜷缩成一团,发出小兽断断续续的呜咽声,仿佛在极力忍耐着什么难言的巨大痛苦。 “滴——,恭喜宿主激发隐藏任务:雪中送炭。请宿主为岑川取暖,任务类型:强制完成,任务奖励:二十积分。”系统上线。 取暖? 季清鸢伸手轻轻触了他一下。在碰到他的那瞬间,便感受到了透彻心扉的寒意。 手指疼痛不已。 她猛地缩回了手指。 季清鸢皱起了眉:“系统,怎么回事?” “寒毒。”系统道。 寒毒。妖王幼时身上被种下的毒,这种毒无解且阴毒至极,每月不定时发作,发作起来有如身处极北之地的雪峰之巅,痛苦万分。 后来的岑川实力渐强,统一妖族后也享有世间无数的天材地宝,已经能勉强压下体内的寒毒。 可是如今的岑川打回原形,妖力薄弱,难以压下体内寒毒,发作起来更是容易反噬身体伤及经脉。 季清鸢:“怎么为他取暖?” 她现在碰他一下手都冻得疼痛无比。 系统突然热情:“道具商城火灵丹,原价60积分,特价30积分,可将修士体质改造为纯阳体质,让宿主不惧寒毒,吞下即生效,欢迎宿主购买。” 季清鸢:“……我现在只有15积分。” 系统:“亲亲这边支持赊账哦~” 好好好,在这等着她是吧。 季清鸢咬牙:“买!” “温馨提示:火灵丹只对人类修士奏效,宿主吞服后可用灵力为岑川取暖。”系统补充道。 季清鸢看着手上一颗通体莹润的赤色药丸,闭眼吞了下去。 身体慢慢变得燥热轻盈,刚刚疼痛的手指也恢复了原状。 她呼出一口气,再次伸手触上岑川,只觉得手指微寒,不再如之前那般冷得难以触碰。 她轻轻抱起不停颤抖的岑川,把他放在她刚刚躺过的床上。 被褥依旧温暖。 季清鸢将被子盖在他身上,然后运起身上的灵力,试探着输入他的体内。 妖体与人体不一样,小心为上。 被褥里的小兽身体放松几分,不再呜咽出声。 季清鸢松了一口气,轻柔地将灵力缓慢送进他体内。不过片刻,他就停止了颤抖。 系统提示音响起:“任务完成,奖励20积分,扣除30积分,当前积分:5。” 季清鸢停下手,精疲力尽,也躺进了被褥里,沉沉睡了过去。 被褥里的小兽下意识地往身旁的热源里钻。 一夜安宁。 岑川难得觉得很温暖,一股清幽淡雅的香味萦绕着他,好像躺在漫天的鸢尾花丛中。 温暖? 他明明昨夜寒毒发作,怎会觉得温暖? 岑川猛然睁开双眼。 映入眼帘的是一张女子的脸,眉目娇美,蛾眉敛黛,她闭着双眼,却是难掩雪肤花貌。 是她? 昨天把他捡回来的那个女人。 昨夜寒毒发作时,岑川朦胧中觉得有人抱了他。原来就是她。 昨夜压下寒毒是否与她有关?为什么这个女人能够不惧寒毒?她知不知道寒毒?她会不会猜到他的妖王身份? 岑川目光逐渐警惕起来。 季清鸢刚睁眼就看到一团毛茸茸的小兽趴在她旁边,正警惕地看着她。 岑川在怀疑她。 她一愣,随即便反应过来,非常自然地把它抱进怀里:“你醒啦,还冷吗?” 岑川被她的反应弄得一愣,眼里的戒备转为茫然和怀疑。 随即他听到她自顾自地说:“昨夜你一直抖,身上还冰得不行,幸亏我是纯阳之体,我可不怕冷……” 一个女子,居然是纯阳之体。 难怪她不怕他的寒毒。岑川在心里想着。 然后他又听见季清鸢慢悠悠地说了一句:“于是我便把你抱来一起睡啦。” 一……一起睡? 岑川眼里的茫然尽数化为震惊,颇有种青天白日之下被当街调戏后的良家妇女的羞恼感。他不可置信地看了季清鸢一眼,以及他们现在的姿势。 他正趴在她怀里。 他羞恼地想要挣出季清鸢的怀抱。 季清鸢看他没有再怀疑,也暗地里松了口气,由着他往外跳,然后又笑眯眯地凑过去说了一句:“睡得怎么样?还冷吗?” 岑川瞪了她一眼,往床下跳去。 “唉,昨夜可是热情得很呢,一直往我怀里钻。现在啊,天亮了就不认人咯。”身后传来季清鸢故意拉长的调笑声。 岑川身子一个摇晃,猛地栽在了床下。 季清鸢毫不掩饰地大笑起来。 小东西,还挺好玩。 季清鸢乐得不行。 岑川又缩到床角,不想面对她。 系统却上线提示:“岑川好感度+15,当前好感度:30。” 季清鸢唇角微微一勾。 现在已经是辰时,季清鸢拿起剑架上的月凝剑,向外走去。 门关上前,她回头道:“我去练剑咯,小川好好休息。” 岑川没有回应。 季清鸢也不意外,关上门前往演武场。 系统疑惑:“宿主不设结界,不怕岑川逃走吗?” 季清鸢:“他现在对我有一定的信任。况且他如今修为下降,走不出天极宗。他最好的选择,就是留在这里装作我的灵宠,直到伤好修为恢复。” 系统默默点头。 演武场—— 不少白衣弟子正在场上演练。 外门弟子为白袍,内门弟子则是白袍底上勾了竹纹。 场上多是在练剑的外门弟子。内门弟子分配在师尊的峰上,有自己的居所和场地,结丹前跟着师尊修炼,结丹后可选择下山历练,大多不来演武场练习。 季清鸢看着演武场上三五成群来来往往的弟子,唯独没看到宋听澜。 这人倒不像是会放人鸽子的。 季清鸢打算先找个阴凉地等着。 身后突然传来一声清冷的声音:“师妹。” 她转身看过去。 宋听澜立在她身后。 第7章 教你一些这个年纪之外的事情 季清鸢朝他微微一笑:“师兄来了。” 很快她就笑不出来了。 宋听澜二话不说就让她挥剑练习之前师尊教授的剑法。 大概练了半个时辰,季清鸢累如死狗,彻底舞不动了。 她瞟了眼旁边站得气定神闲稳如老狗的宋听澜,手一松,剑尖撑地,弯着腰大口喘气:“师…师兄,我实在…实在是练不动了。” 宋听澜低头看着她,没说话。 季清鸢拿出从小骗到大的说辞:“师兄你有所不知,我从小就体弱多病,这套剑法实在太累了,我练不来了。” 老师你不知道,我这节课身体实在不舒服,这一千米太累了,我跑不了。 她的说辞拙劣得很。 宋听澜却好似听进去了,他低垂着眉眼,陷入思考。 他迟疑片刻,一双琥珀色的眸子情绪难辨:“不如……我教你些这个年纪之外的事情。” 季清鸢瞳孔地震。 不是,这能过审吗? 一刻钟后,听雪阁—— 听雪阁正是宋听澜的居所。 季清鸢已经是汗如雨下,一些黑发打湿缠在了少女如白玉般的雪颈上,面色也泛上了薄红。 一双清癯洁白的手伸出,轻轻扶住季清鸢差点拿不稳的月凝剑。 宋听澜的手骨节分明,像一件纯净无瑕的绝美艺术品,让人恨不得将其占为己有然后细细把玩。 但就是这样一双手在扶住季清鸢的剑后,缓缓松开,接着她听到了那句比在大润发杀了十年鱼都更让人心寒的声音:“继续练。” 宋听澜平时有如仙乐般悦耳的声音此刻听起来如此的刺耳。 季清鸢生无可恋。 没错,宋听澜所说的这个年纪之外的事情,是一套适用于金丹期修士的高阶剑法。 对于筑基初期的菜鸟修士季清鸢,确实是这个年纪之外的事情呢。 这简直是生命不可承受之重。 不愧是正直的男主,听到她说原本的那套剑法太累,就亲自给她换了套别的剑法。 宋听澜你真的,她哭死。 许是她的浮躁和生无可恋过于明显,宋听澜侧身靠近,调整季清鸢举得有些许歪斜的剑。 他身上带着细微的乌木沉香,像踏雪而归在青灯古佛前虔诚祈祷的僧人,点燃了殿前的那抹虔诚。 他轻声道:“此套剑法名为洛神剑法。” 宋听澜的嗓音清越出尘,清冷柔和,没有半分不耐和烦躁:“洛神剑法讲究剑招如行云流水,挥洒自如,一招三式,两虚一实。偏锋侧进且剑走轻灵,善变奇幻。” “这招洛神舞更是融合舞蹈和剑术,可以一克万,需灵活善变,见式拆式,纵使力不从心也可以柔克刚。”他一边循循教导,点摘其要,一边唤出了自己本命灵剑。 一把通身银光凛冽的剑被他握在手上,刀口呈现若隐若现的星辰图案,一看便知绝非凡品。上面刻着两个小楷:曳影。 这是天极宗剑冢里的万剑之王,曳影。它也是宋听澜结丹时去剑冢里亲自降服的本命灵剑。 长剑一出,银光匝地。 他旋身,长剑盘旋飞舞,犹如银龙入海。剑由左侧偏锋走进,每一招都招里有招,式中藏式。 宋听澜又看了她一眼,示意道:“师妹且看。” 他凌空飞起,挽了个剑花,剑光四射,如寒星万点倾洒落下。万点星光中,他轻灵却有力地向虚空刺出一剑,这一剑刺出的瞬间,忽然化作十柄、百柄剑,一个呼吸间,身周便闪出数千道剑影。 一旁的季清鸢已经看呆了。 这简直比百万大片的顶级特效还要精彩夺目。 “这招便是剑招洛神舞。”宋听澜落地,站定。 这也太帅了! “我要学!”季清鸢眼神亢奋且坚定。 宋听澜眼神柔和了不少:“师妹当前修为有限,无法化出千道剑影,先习其基础。” 季清鸢疯狂点头,照着他之前教的,认认真真地一招又一招地练起基本招来。 微风吹过,听雪阁前的玉兰树散发出醉人的香气,如晚霞般粉红的一团团小花正纷纷扬扬地落下来。 微风花香中,宋听澜清冷的声音好像也柔和了不少,带着些不同寻常的意味:“师妹以前,好像从不爱练剑。” 原本沉迷练剑的季清鸢身子微微一颤,侧身望去。 宋听澜站在漫天飞舞的花雨中,眼神深邃,静静看着她。 像极了之前在破庙时看她的眼神。 他发现了她不是原主吗? 季清鸢避开他的视线,极力掩饰住自己刚才一瞬的慌张。 玉兰树花开得糜烂,花香无孔不入地侵袭进鼻间,像步步逼近又诱人沉沦的勾人精怪。 漫天花雨间,季清鸢后退半步:“人总是会变的。” 宋听澜与原主并不熟识,说不定是在诈她。 她强自镇定,对上宋听澜的视线:“我也想变成像师兄一样的强者,在剑道上闪闪发光。” 不等宋听澜回应,季清鸢就将月凝剑收入剑鞘,拱手道:“师妹体乏,先行告退。” 她逃也似的踏上月凝剑,向着自己的小院飞去。 等到她的身影化作天边看不见的小点,站在原地的宋听澜才动了动。 白袍剑修目光微垂,俊秀的脸上表情不复以往般清冷淡漠。他低头喃喃道:“是你吗……” 是你吗,阿鸢? 未尽的话语还未出口,便被风吹散了在漫天飞舞的花雨间。 另一边,季清鸢连飞带爬地回到了自己的小院。 她给自己施了个净身诀,然后把自己陷进了如云朵般柔软的被褥里,理了理自己的思绪。 要冷静。她深吸了口气。 随即她在脑海里发出尖锐爆鸣声:“啊!系统!怎么回事?他是不是发现了?他怎么发现的?他不是跟原主不熟吗?” 系统慢悠悠上线:“宋听澜好感度+10,当前好感度:40。” 离谱到家了。 “他是不是在怀疑我不是原本的季清鸢?可是他既然怀疑我,为什么还要给我加好感度?”季清鸢百思不得其解。 系统依旧高贵冷艳:“宋听澜与原主并不熟识。当前数据并无错误。请宿主放心。” “那他为什么说那句话?”季清鸢还是心存疑虑。 “请宿主放心完成任务,系统会保证宿主的生命安全。”系统道。 季清鸢松了口气。 她躺在软软的被褥里,长长地呼出了一口气,然后伸了个懒腰。 伸出去的手好像碰到了什么毛茸茸的东西。 然后季清鸢听到了岑川尖锐的猫猫爆鸣声。 差点忘了这只爱炸毛的傲娇小猫了。 季清鸢挠了挠头。 第8章 一场成功的偷鸡之旅 季清鸢一把将它捞过来,揉了揉它毛茸茸的脑袋。 岑川挣扎不出来,瞪着死鱼眼接受了她的蹂躏。 “没事跑我床上做什么?”季清鸢随手撸了几把他毛茸茸的毛发。 “喵!喵!喵!” 谁没事想跑你床上,他堂堂妖王怎么能睡桌子上!岑川反驳。 季清鸢自然听不懂他在叫什么。 两只手穿过他的前爪,将岑川提起来左看右看。 “现在你也算是我的灵宠了。”季清鸢与岑川对视,琢磨着。 要不是为了疗伤和压下寒毒,他才不会呆在这,任这个人类修士为所欲为。岑川心里腹诽,却没有出声反驳。 “我叫季清鸢,从现在开始,是你的主人。”季清鸢把他放下来。 先立个主人身份,有理有据地对他好,打好感情牌。 “你放心,我会对你很好的。”季清鸢含着笑,一双美目晶莹澄澈。 所以你也要喜欢我一点,早点喜欢上我哦。 岑川双眼微微失神,呆呆地看着她。 对他好吗。 不对,他摇摇头,强自恢复镇定。不能轻易相信花言巧语的人类修士。 岑川避开她的视线,在床上找了个角落,背对着她,又趴下了。 系统提示音却是响起:“岑川好感度+5,当前好感度:35。” 看来还是有点用的。 季清鸢看着他的背影微微一笑。 妖族和魔族都采取继承制,强者为尊,统一族群后,世代承袭王位。 当然也有实力更强者取而代之,取代原本统一的王族,成为新的王族。 十年前,岑川原本所在的玄水蛇一族是妖族的统治王族。但是岑川并非当时的妖王的亲生孩子,他是妖王收养的妖,当时已化人形,没有人知道他的原形。 妖王不知道何故收养他作为养子,并将他作为妖族继承人培养。 但在十年前,老妖王历劫重伤,尚还年轻的岑川只好继任成为新妖王。 但继位不久,妖族大变,白头狮鹫一族趁老妖王重伤发动夺权,血洗玄水蛇一族,欲取代其成为新的王族。很快,其他妖族也按捺不住,纷纷出手,都想成为新的王族。 岑川侥幸活了下来,逃过了白头狮鹫一族的屠戮,却被后面其他骚动的想称王的其他妖族追杀。身上中的寒毒更是让他陷入穷途末路,后来的岑川,在逃亡路上阴差阳错之下被一位修士封进归墟塔。 失去自由,却也勉强保住了一条命。 十年后的岑川,冲破归墟塔封印,历经种种磨难,见识各种险恶,统一四分五裂的妖族,成为了真正的妖王。 而现在的岑川,从小被当作妖王继承人培养,未曾接触过女色。刚出归墟塔,未曾历经各种险恶,对人类修士也没有很重的戒心。 比起日后冷酷嗜血的妖族之王,如今的岑川,是最好攻略也是最容易取得信任的。 季清鸢整理了一遍思绪,放下心来。 她下床,坐在蒲团上,双眸紧闭,开始打坐修炼心法。 这毕竟是修真界,要跟在四大男主身侧,必须也要有过硬的实力。否则也别说完成任务,恐怕自身安全都难以保证。 原主本就天资过人,功法一周天运转下来,季清鸢只觉得神清气爽,耳聪目明,灵力使用也更加娴熟顺畅。 真令人沉迷。 季清鸢逐渐熟练起来,且乐在其中。 不知不觉中,暮色降至。 季清鸢睁开双眼,停止修炼。 筑基期修士已经可以辟谷。只不过季清鸢不确定现在的岑川需不需要进食,毕竟他现在修为倒退的厉害,却也没吭过声。 季清鸢起身,绕过隔开外室与内室的雕花屏风,看见岑川仍然卧在内室的床铺上。 季清鸢作为最小的掌门弟子,住所也不差。 虽然没有宋听澜的洞府那般大,但也是相当不错。她的住所名为青溪堂。 她的居所有一方小院,院里摆着炼丹炉。 室内被屏风一分为二,雕花屏风外是打坐用的蒲团和红梨木制的躺椅。对面柜上是琳琅满目的功法书籍。屏风内是挂着层层帷幔的女子床榻,床榻边是上好的梨木桌。梨木桌上摆着一盘绿豆糕,桌角放着铜制的香炉。 整个房间以清新的浅绿色为主,看着十分雅致。 隔壁连着一间小而精致的浴房。 看来原主还是会享受的。 季清鸢走到桌前,拿起一块绿豆糕,品尝起来。 “这绿豆糕闻着就不错,入口清凉,细腻柔软,真是不错。” 季清鸢一边吃着糕点,一边看着躺在床上的岑川。 这绿豆糕,她之前记得可是有六块的,如今只有五块。 剩下一块是谁吃的,答案不言而喻。 他是需要吃东西,还是单纯很馋? “小川,过来吃点。”季清鸢温声细语。 岑川慢悠悠地凑过来,假装很不在意地咬了一口季清鸢喂到他嘴边的绿豆糕。 “系统,会有人认出这是岑川吗?”季清鸢看着舔舔着她手上的绿豆糕的岑川,一边在心里问系统。 “不会。”系统回答。 岑川幼时被保护得紧,很少见于人前。 况且没有人见过岑川的真身。只要岑川不显露妖族气息,不用妖力,应该没有人能察觉到。 思及此处,季清鸢露出一个笑,拿起手帕将手上的糕点碎屑细细擦干净,然后对着岑川狡黠一笑:“想不想吃烧鸡?” 半刻钟后—— 岑川表情古怪地看着季清鸢对着地上的一只活蹦乱跳的鸡上下其手却迟迟抓不住。 季清鸢对着他猥琐一笑,然后带着他去了天极宗的膳房后厨偷鸡。 为什么带他? 当然是带个放风的。 岑川一脸郁闷且无语的猫在厨房外面放风观察有没有人。 还没等他发现外面有人,里面就开始传来鸡叫声和季清鸢的喊声。 岑川进去后就看到季清鸢和一只老母鸡在死死对峙着。 一阵鸡飞狗跳下还是岑川以弱小的猫身一爪子按住比他还大的老母鸡,然后季清鸢哆哆嗦嗦的用绳子把老母鸡绑了起来。 厨房的声响引起了人的注意力。 随着有人走近并呵斥道:“谁在那里?” 季清鸢赶紧趁还没被人发现,提溜起一猫一鸡,翻窗跳出厨房,踏着月凝剑逃之夭夭。 第9章 你可曾为了一只鸡拼过命? 虽然过程并不美好,但是季清鸢还是成功弄到了鸡。 还是活的。 但是怎么烤呢? 岑川看着一脸苦恼地扶着脑袋思考,最后将目光转向了院子里摆着的炼丹炉还笑得一脸猥琐的季清鸢。 季清鸢院子里的炼丹炉整体呈玄色,下有三足,上面雕刻着繁复的花纹。一看便知绝非凡品。 看着她提着活蹦乱跳的鸡一步步走近炼丹炉,岑川面色逐渐古怪。 他只是在归墟塔里面呆了十年,一出来这世道就变成这样了吗? 岑川不理解,且大为震惊。 眼看着季清鸢就要打开炼丹炉把那只死命挣扎且叫得凄惨无比的鸡放进去,岑川终于忍不住,伸出一只爪子,扒住了她的裙角。 直接把这玩意放进去,炼丹炉估计能炸,就算不炸,出来的鸡咬一口也是一嘴毛,难以下口。 季清鸢看着一脸凝重地扒着她的裙角不放的岑川,有些不明所以:“怎么了,小川?” 正在这时,门口传来敲门声,清亮活泼的女声响起:“小师妹。” 这是孟汀晚的声音。 岑川松开爪子,有些警惕地站到季清鸢身后。 季清鸢放下正叫得凄惨的鸡,走过去将院门打开。 门外的少女约莫十六七岁,穿着内门弟子的标志性白袍,一头黑发简单束起,挽了一个髻,一双圆溜溜的大眼睛明澈似水,见到季清鸢便朝着她微微一笑,露出两排整齐洁白的牙齿。 四师姐孟汀晚是个活泼机灵的少女,只比季清鸢大一岁,样貌也生得讨喜。 她看了一眼打开的丹炉和地上叫的凄惨的鸡,有些迟疑地问道:“小师妹,你在炼丹?” 季清鸢微微一愣,下意识点头。 孟汀晚性子很好,对原主也不错,两人关系也算是亲近。 “我刚刚听到你院子里有鸡叫,就过来看看。”孟汀晚顿了顿,道:“你捉只鸡来做什么?” 季清鸢尴尬地挠了挠头,讪讪道:“其实,我想拿炼丹炉烤鸡来着。” 孟汀晚:...... 人不能,至少不应该。 “小师妹。” 孟汀晚幽幽的看着她:“这可是上品炼丹炉啊。” 这简直是暴殄天物! 季清鸢干笑两声。 “我来吧,我会烤鸡,等着吧,师姐今天就给你露一手!”孟汀晚挽起袖子,对她眨眨眼睛。 季清鸢看着她干脆利落的拔毛处理,又将其开膛破肚。 季清鸢连忙提溜起岑川一起去小院后面的小树林捡了点柴火,然后孟汀晚一边架火一边好奇地看了眼岑川,疑惑地发问道:“哪来的这么可爱的小兽?” 季清鸢看了眼蹲坐在她旁边认真等烤鸡的岑川,道:“随手捡的,觉得有缘,就收了当灵宠。” 听到“灵宠”二字,岑川转头略微不满地看了她一眼。 毕竟是妖王,接受不了别人说他是一个人类修士的灵宠。 季清鸢笑了笑,拿起他的爪子捏了捏,道:“当然,比起灵宠,我更愿意将他当作我的朋友。” 岑川刚想挣脱她的爪子,听到她这句话,又安静下来,看了她一眼,随即傲娇地撇过头去。 季清鸢又对着岑川说:“这位是我的四师姐,叫孟汀晚。” 俨然是以一种对待朋友的态度,将孟汀晚的身份姓名介绍给他。 系统提示音响起:“岑川好感度+5,当前好感度:40。” 幼时被严格训练当作妖王继承人来培养的岑川,自然是没有朋友,也没有人关怀,真心对他好的。 只需要从生活中一点一滴补充他幼时缺乏的关怀与爱,便很容易成功。 要的就是温水煮青蛙。 季清鸢放下他的爪子,嘴角弧度更大。 另一边,孟汀晚已经烤好了鸡,然后随手从储物袋里拿几份小料。 季清鸢一脸震惊的看着她的储物袋。 如此齐全,在这群辟谷后就不怎么进食的修士中,居然有同道中人! 季清鸢眼睛瞬间亮了。 孟汀晚在烤得滋滋作响的焦黄色鸡肉上洒上小料,烤鸡的香味更加浓郁了。 季清鸢几乎是崇敬地看着她。 孟汀晚看着她笑了笑,撕了只鸡腿下来,然后吹了吹,小心翼翼地递给季清鸢:“来,小心烫。” 季清鸢接过。 四师姐,我发誓,你就是我此生唯一的姐。季清鸢在心里感动得泪眼汪汪。 闻着烤鸡的香,季清鸢已经忍不住嘶哈嘶哈了。 但是下一瞬,鸡腿就递到了岑川的面前。 岑川有些呆愣地看着她。 他不明白,她不是很想吃吗,怎么又递给了他? 看着被递到嘴边的鸡腿,耳边响起少女温柔灵动的声音:“小川先吃。” 岑川愣愣地凝视着季清鸢笑靥如花的脸。 少女的脸好似与记忆中的某一幕重合。 好像在多年以前,有人脸上挂着温柔的笑,一边将手里的吃食递给他,道:“小川,你先吃......” 那张脸好似被朦胧的雾气遮住。 他看不清,却觉得分外熟悉。 他是不是,忘了什么东西? 很重要很重要的东西。 系统提示音再次响起:“岑川好感度+5,当前好感度:45。” 季清鸢看着岑川,他正盯着鸡腿出神。 他没吃过这东西吗? 可怜的孩子。 季清鸢的眼神顿时充满了怜惜与慈爱。 她轻轻地摸了摸岑川的头,决定以后再对他好一点。 套路可能少不了,但能多一点真诚。 岑川回过神来,在季清鸢复杂且慈爱的眼神下一口口吃着季清鸢手里的鸡腿。 两人一妖很快便瓜分完了一只色香味俱佳的烤鸡。 夜幕降临,孟汀晚回了自己的小院。 明月高悬空中,月影遍地,树影婆娑,夜风轻拂过屋后沙沙的树林。 季清鸢停止修炼,掀开帷幔,上了床。 岑川卧在她的斜对角,在这长七尺宽五尺的大床上只占据了一个小小的角落。 他现在肯上床了,但仍然不会凑得与她太近。 一是没有与女子交往的经验,害羞。 二是好感度还不够高,不够亲近信任。 季清鸢并没有强行将他抱过来。 如今修为倒退的他没有妖力护体,夜深寒气重的时候,他必定会寒毒发作。 她要他学会主动找她,依赖她。 而不是刻意地让岑川被动地、强迫的依附于她。 那样目的性太强了,也过于明显,并且容易起反效。 季清鸢熄了灯,闭上了双眼。 第10章 第一个朋友 深夜,柔和的月光轻轻地抚摸着树枝,落下细碎的黑影。 床角的岑川开始发抖,唇齿间发出抑制不住的断断续续的呜咽声。 他想往季清鸢这边挪,他显然记得对方那温暖得可以帮他缓解寒毒的怀抱。 然而,很快他就痛得动不了了。 季清鸢睁开眼睛,打开神识,关注着身体颤抖往她身边挪了几下就挪不动的岑川。他好像彻底昏过去了。 她轻轻叹了口气。 动不了了吗? 没关系,知道主动来找她帮忙就对了。 季清鸢将神识集中在他身上,确保他现在是真的毫无意识的晕过去了。 她起身,一把将浑身冰凉、冒着寒气的小兽捞过来,抱进怀中。 她抬手,轻柔地将灵力输入他的体内。 几乎是一瞬间,他的身体就不抖了。 “宿主,可以不用为他输灵力了。”系统的声音响起。 季清鸢停下手上的动作,不解道:“为什么?” 系统:“根据数据,宿主抱起岑川的时候,他的身体的各项数据都在缓慢回升。可能是他身体里有宿主之前输的灵力支撑的缘故,再加上宿主现在是纯阳之体。” 不用输灵力,这倒是好事。 但是她也得确保岑川的身体没事。 她将岑川抱在怀里,未关神识,阖上双眼。 神识未关,她便能第一时间察觉岑川的异常与动作。 一夜无话。 第二天醒来时,岑川依旧看到了季清鸢正在安睡的眉眼。 昨夜最后失去意识前,他记得他在吃力地向她靠近。 想到昨日她将她自己最想吃的鸡腿毫不犹豫地递给他,还睁着一双杏眼目光炯炯地说他是她的朋友。 朋友...... 他幼时日日夜夜求之不得的奢望,最后却被一个人类修士实现。 少女的怀抱依旧舒适柔软,淡淡的鸢尾花香萦绕身侧。 是难得的温暖。 好吧。岑川在心里默念道。 就允许你,做我的第一个朋友吧。 系统提示音响起:“岑川好感度+15,当前好感度:60。” 季清鸢忍住想要上扬的嘴角。 其实她早就醒了。 毕竟她昨夜就将神识重点放在了岑川身上。 岑川刚醒她就发现了,但是察觉到他并没有如之前那般又是羞恼又是排斥地急急忙忙地就要跳出她的怀抱,反而是盯着她发呆,好像是陷入了沉思。 她便意识到,岑川这是在逐渐接受与她的亲密接触,这也是一个绝佳的增加感情的机会。 而系统提示声的响起更是证实了她的猜测。 喜悦过后,是对岑川的心疼。 该是怎么痛苦的过往和孤独的童年,才让你对这些如此细微的好都愿意悄悄敞开心扉。 或许让我来攻略你,也是为了让我来弥补你曾经缺少的爱与陪伴吧。季清鸢默默叹气。 压下心头乱七八糟的感慨与想法,季清鸢假装刚醒一般,慢慢睁开眼睛。 看见卧在她怀里正呆呆地看着她的岑川,她眼里刚醒的迷茫恰到好处又自然地转化为温柔和笑意。 “小川,你醒啦。” 她眨了眨眼睛,弯弯的眼睛里像是闪烁着璀璨的星河。 岑川移开目光,低声应了一声。 一人一妖都很默契地没再说话。 季清鸢下了床榻,开始洗漱。 今日起得早,如今还只是卯时。 季清鸢一边梳头,一边在忧心等会儿该怎么面对宋听澜。 宋听澜此人,淡漠疏离,看似得体有礼,实则内心冷漠,很少有人能真正走进他的内心,被他放在心上。 她实在是看不透现在主动单独指导她练剑还敏锐察觉到她与原主不同的宋听澜,也看不懂他意味不明的眼神。 但是她有任务在身,不能对他敬而远之。况且如果此时退缩避而不见,反而显得她心虚,坐实了她有问题。 季清鸢看向对面的铜镜。 镜子里的少女眉目如画,一双杏仁眼晶莹澄澈,秋波流转间甚是灵动。鼻子秀挺,温玉般的肌肤白腻如脂,一身白色软缎中衣衬得她温柔而不失灵动。 原主和她在现实世界的容貌十分相似,名字更是相同。但是二人性格却是毫不相同。 “系统。”季清鸢轻声唤道。 “我会被发现吗?”她实在担心。 “宿主请放心,即使是大乘期,渡劫期的修士大能,也搜不出你的灵魂与原主的灵魂差异。”系统回答。 原文的季清鸢也只不过是个小炮灰,被发现给宋听澜下药后便被废了根骨逐了出去。 宋听澜这般淡漠的人怎么会知道一个小炮灰的性格习惯? 人总是会变的,性格有变也无可厚非。 况且有系统保驾护航,小心为上便是。 季清鸢梳洗好,换好衣服,在青溪堂外练了会儿洛神剑法的基础招式活动了下筋骨,才御剑往听雪阁飞去。 作为已经结丹的掌门首徒,宋听澜如今很少需要掌门的教导,也有自己的独立洞府。 所以听雪阁离青溪堂挺远的,不似孟汀晚的疏雨堂,离青溪堂并不远。 不到半刻钟,季清鸢便看到了听雪阁。 宽阔整齐的院落,只见粉墙黛瓦,葱郁的玉兰树越墙而出,露出扶疏的花枝,淡淡的香气飘散开来,令人心神俱醉。 上一次,他们也是在玉兰树下练剑对望。 季清鸢走到院门前,刚想叩门,便听到宋听澜清冷温润的一声:“进来。” 作为金丹中期修士,宋听澜自然五感过人,神识可覆盖范围也比她大。 季青鸢推门走了进去,宋听澜站在栾树下,依旧是一身清冷的白袍,劲瘦的腰身上别着银色的曳影剑。 二人开始练剑,季清鸢手握月凝剑开始一招一式地练,宋听澜则是在一旁认真看,不时指点她一下。 不得不说,宋听澜是个很好的老师。 基本错了或者季清鸢不懂的地方,宋听澜都能很快指正并简明扼要地给她讲清楚。 一个上午很快过去,宋听澜如往常般淡漠疏离,好似昨天并未怀疑过她。 季清鸢心下松了口气。 正打算告辞之时,她听见宋听澜开口:“师妹。” 季清鸢整个人直接一激灵。 不会吧不会吧,该不会她又露出什么破绽了吧? “我要闭关三日,师妹自行修炼。”宋听澜淡淡道。 季清鸢默默松了口气,道:“我知道了。” 第11章 莲山真人 “闭关三日?”孟汀晚疑惑不已,随手扒了块鸡肉下来递给季清鸢。 “对啊,他就是这样跟我说的。”季清鸢接过被烤的金黄冒油还撒上了调料的鸡肉,咬了一大口,满足地眯起了眼睛。 这也太好吃了吧! 自从前日吃过了孟汀晚烤的堪比人间美味的烤鸡之后,季清鸢就迷上了孟汀晚这一手。 恰好昨日宋听澜说他要闭关三日,今日季清鸢谨慎观望了一个上午,确保他是真的去了闭关后,连忙兴冲冲地邀来了孟汀晚。 老样子,岑川放风,季清远偷鸡,孟汀晚烤鸡。 分工十分明确。 岑川逐渐麻木并且很快就适应了,跟着季清鸢一同“犯罪”,然后享受令人欲罢不能的烤鸡。 此时他们就坐在青溪堂的小院里一起吃刚烤好的烤鸡。 岑川坐在季清鸢身边,舔了舔沾上了油的爪子。 季清鸢注意到了,随手拿了青色的素帕出来,握起岑川的爪子细致地擦着。 岑川乖巧地让她擦。 旁边孟汀晚打趣道:“小师妹你知道吗?入门以来,我是第一次发现大师兄会亲自指点同门弟子修炼。” 宋听澜十四岁拜入天极宗,入门便被直接收为掌门首徒。 原主比宋听澜小三岁,十岁拜入天极宗,但是十四岁进入练气期后才被掌门看中收为了小徒弟。 除了原主,她上面三个师兄一个师姐几乎都是直接被收为掌门徒弟的。 因此他们认识的时间也确实更长。 季清鸢愣了一下,道:“都是师尊的吩咐。” 孟汀晚咧嘴一笑,揶揄道:“大师兄之前可没这么上心过。” 季清鸢把岑川的爪子放下,将帕子叠好,没有再回答。 她也不明白为什么。 但是宋听澜那40的好感度也鲜明地证实了他现在并不喜欢她。 孟汀晚见她没再开口反驳,会心地笑了笑,从储物袋拿出一个被软布包着的方方正正的东西。 她看了看四周,确定没有人后,将它塞到季清鸢手上。 季清鸢下意识接住,不解地看向她:“师姐,这是什么?” 孟汀晚嘿嘿一笑,道:“好东西。” 她又凑到季清鸢耳边,做贼似的小声道:“师妹要晚上自己一个人偷偷看哦,千万不能被别人看到!” 她又补充一句:“尤其是大师兄。” 旁边的岑川好奇地看着她们两个窃窃私语。 季清鸢被她神神秘秘的模样弄得又紧张又好奇。 她将这个正正方方的小东西收进储物袋里,打算晚上看看。 孟汀晚说完就笑嘻嘻地走了。 季清鸢提着剑在院子里开始练洛神剑法。 岑川卧在院里的青石凳上静静地看着她练剑。 经过这几晚,岑川主动夜晚与她同眠,岑川的好感也慢悠悠地涨到了65。 夕阳西下,橙红的光柔和地洒在院落,铺下了一层暖色的碎金。 季清鸢收了剑,抱起正脑袋一点一点小鸡啄米似的打盹的岑川,向内室走去。 施了个净身诀,季清鸢掀开层层叠叠的帷幔,将岑川放在床铺上。 岑川睁开眼睛看了她一眼,又心安理得地闭眼睡过去了。 “系统,他最近怎么睡得这么多?”季清鸢在心里默默呼唤系统。 岑川最近乖巧得很,也不爱动。 “他现在依靠宿主压下了寒毒,妖族血脉不受压抑,正在自愈。”系统回答。 妖族血脉确实强大,越高等的血脉自愈能力越强,愈合速度越快。 “他到底是什么种族的?”季清鸢疑惑问道。 系统这次回答慢了点:“原书未提,暂时不明。” 这么神秘? 等他自愈完后,再等修为恢复,便应该是没有理由能留住他了。 “系统,他大概多久才能完成自愈、恢复修为?”季清鸢问道。 “数据估计,三个月左右。”系统道。 三个月。 季清鸢眉头微蹙,看了一眼床上安安静静卧着的小兽后便轻声走了出去。 没走几步,她突然想起了孟汀晚给她的那个神秘礼物。 季清鸢打开储物袋,一把把它拿了出来,然后一层层剥开它外面缠绕着的软布。 这是一本话本。 上面赫然写着几个大字:《在逃小师妹:高冷师兄强宠我》 季清鸢:…… 难怪不能被别人看到,尤其是大师兄。 季清鸢一脸羞耻地把它丢回了储物袋里。 日升月落,一晃又过了两日。 今日宋听澜出关,又要去听雪阁练剑。 季清鸢早早地爬了起来,一番梳洗过后,季清鸢握着月凝剑开始练洛神舞。 经过这几日的练习,她已经能化出十道剑影了。 虽然比不上宋听澜的数千道剑影。 一道金光飞来。 季清鸢随手接住,是传音符,上面有掌门莲山真人的气息。 季清鸢打开,上面只有五个字:速来问归轩。 问归轩是莲山真人的居所。 岑川还在屋子里睡着。 季清鸢踏上月凝剑,往问归轩飞去。 一刻钟后,问归轩—— 白墙琉璃瓦间,几个洒扫弟子在来来往往地经过。上面一个烫金的匾额写着飘逸大气却不缺秀美的四个字:问归轩。 季清鸢推开院门,一进院,一条青灰的砖石路直指着厅堂,正堂前的雕花木门微微打开。 季清鸢迈步进去,最上方坐着一个约莫二十来岁的年轻男子,身穿宗主服饰,生得俊美无双。墨发被玉冠束起,通身气质温和,像没有棱角的上好璞玉。 这便是莲山真人,天极宗掌门,牧远舟。 修士修得金丹期结成便会驻颜,寿元可达五百载。 牧远舟已是大乘期的修士大能,寿元可达上万载,也没有人清楚他的具体年岁。 他左手下方站着宋听澜。 宋听澜依旧是一身白袍,气质清冷出尘。周身气息却有所不同,好似修为又有所精进。 而宋听澜右侧立着的一个男子,则很是不同地穿着一身黄衫,身形高大,面容清秀,却生得一张娃娃脸,唇红肤白。 季清鸢进来时,黄衫男子还转过头来对她微微笑了一下。 有点害羞拘谨却能看出他的善意。 这位便是季清鸢在外历练刚回宗门的三师兄,贺怀瑾。 季清鸢对着坐在上方的牧远舟微微行礼。 牧远舟温和颔首,并示意她站在右边。 很快,牧远舟的声音便解开了季清鸢刚刚的疑惑:“还没多久,听澜便到了金丹后期。” 他的声音温润醇厚,却带着藏不住的赞赏之意。 宋听澜点头,俊美的脸上也没有被夸赞后的得意或者喜悦。 “怀瑾出去历练一番也结丹了。”牧远舟又看向贺怀瑾。 贺怀瑾不好意思的笑笑,很是腼腆。 “清鸢也这么快就筑基了。”牧远舟也温和地看了她一眼,眼中赞赏。 季清鸢笑着点头。 “这次叫你们来,也是想安排给你们一个任务。”结束夸奖寒暄,牧远舟正色道。 第12章 兰陵挖心案 任务? 牧远舟继续道:“兰陵城派人来报,城中妖邪作祟,多名女子离奇丧命,疑为妖邪作祟。” 季清鸢记起来了,这是兰陵城的挖心案。也是在这一案解决不久,宋听澜入了元婴期。 牧远舟继续交代:“兰陵城请天极宗派弟子援助。由听澜带队,你们今日午时便出发吧。” 人族地界主要分为四个地界,各由四大宗门镇守,平日里各个地界的小城小镇出现妖邪、魔族作祟会向当地的修仙世家或者宗门求助。 只有当地没有修仙世家庇佑或者当地的小宗门解决不了,才会上报对应地界的四大宗门求援。 东面为扶余,由天极宗坐镇。北为江陵,由天机门镇守。西面为元和,释迦殿镇守。南为姑苏,由碧水宫镇守。 兰陵城位于扶余的北面边陲,与江陵交界。离处于扶余中心还偏东的天极宗确实有些远,难怪要让他们今日午时便出发。 宋听澜到现在拜入天极宗也才五年,大多呆在山上修炼,牧远舟让他出远门除祟增加历练经验是没错。 贺怀瑾已在人间游历过几月,能在他们下山时当当向导传授经验也是有用的。 那她呢? 牧远舟为什么要让她一个筑基初期的小菜鸟跟着两个金丹大佬去处理挖心案? 为了让她拖后腿吗? 季清鸢默默腹诽着。 “清鸢。”牧远舟温和的声音传来。 季清鸢骤然被点名,一个激灵就与上方坐着的牧远舟对视。 牧远舟神色温和,好似看透了她心中所想:“清鸢两日后也要第一次下山除祟了,近日妖界大乱,跟着两位师兄更为安全。” 牧远舟当真是心细如发。 妖王出塔,定有不少妖界的大妖四散人间想来杀岑川,更甚者会有大妖趁乱作祟吸食人的精气和修士带有灵力的血肉以提升修为。 跟着有实力又沉稳的宋听澜和有人间游历经验的贺怀瑾,在接触更凶险的案子和获得更多的经验的同时,还能对她的安全有一定的保证。 季清鸢不是愚昧之人,思及此处,已然是明白了牧远舟的良苦用心和为她着想。 她连忙拱手躬身道:“清鸢谢过师尊。” 牧远舟颔首,示意他们下去准备。 三人行礼告退。 正当向外走去时,季清鸢听到有人在身后叫她。 “小师妹。”季清鸢转身回头望去。 是娃娃脸的三师兄贺怀瑾。 贺怀瑾看向她,腼腆地挠挠头,道:“小师妹,听师尊说,这是你第一次下山除祟。” 他说着,从储物袋拿出了一枚圆形的小镜子,成年男子的拳头大小。金边流纹为缀,上方还镶嵌着一块橙黄色的宝石。然后递给了季清鸢。 “这是何物?”季清鸢接过,放在手里细细打量。 “这是琉璃镜,是防御法器,可以抵挡元婴修士的一次攻击。我游历途中碰巧救了一名天机门的弟子,对方为报恩将其赠我。”贺怀瑾解释道。 一次元婴期修士的攻击? 在关键时刻,这可是难得的保命法器。 季清鸢连忙将镜子塞回贺怀瑾的手上:“不不不,师兄,这太贵重了。” 感到女子纤细柔软的手指握住他的手。 贺怀瑾整个人都僵住了。 季清鸢没察觉到贺怀瑾的异常,只觉得有人的视线正强烈的黏在她身上。 季清鸢下意识侧头,便看到宋听澜神色难辨的盯着她。 或者说,他正死死盯着她与贺怀瑾相握的手。 他的眼神比平常还要冷上几分。 季清鸢连忙将手收回。 贺怀瑾清咳了几声,耳朵却悄无声息的红了:“不必。小师妹第一次下山除祟,这是我应当做的。” 再行推诿便不太礼貌了。 季清鸢迟疑道:“那便......谢过师兄了。” 她又下意识转头看向宋听澜。 对方只留给她一个背影。 第13章 河神娶亲 三人各回住处一番收拾过后,便在宗门门口集合出发。 岑川懒洋洋地趴在季清鸢的肩上。 他要靠季清鸢来压制身上的寒毒,现在还离不开季清鸢。 正在这时,有人急急忙忙地从远方奔来,还一面大喊着:“师兄!师妹!等等我!” 季清鸢只觉得这声音熟悉无比,回头一看,正是孟汀晚。 不等她开口,贺怀瑾便问道:“四师妹?你怎么来了?” 孟汀晚气喘吁吁,调整了下呼吸,道:“你们都下山去了,二师兄也不知道跑哪去了,留我一个多无聊啊。” 季清鸢疑惑:“师姐要和我们一起去?” “正是如此!”孟汀晚点点头,眼睛亮晶晶的。 “这......”贺怀瑾面带难色地看向宋听澜。 毕竟在他们三人中,显然是身为大师兄的宋听澜更有话语权。 “放心啦!”孟汀晚摆摆手,一脸小狐狸般的狡黠。她笑眯眯地道:“我早就在来之前求得师父的同意啦!\" 宋听澜开口:“出发吧。” 这是同意了的意思。 孟汀晚笑逐颜开,开开心心地跑到了季清鸢身侧。 下山后一路御剑向北。 季清鸢看着她右前方御剑的宋听澜。 他依旧是一身白袍,如世家大族培养出的世家公子一般身姿挺拔。他侧着脸,只能窥见他流畅锋利的下颚线和高挺的鼻梁。 季清鸢看了会儿,就转回了视线。 而就在她转回视线的下一刻,宋听澜微微侧头,不着痕迹地望了她一眼。 季清鸢毫无所觉。 光线渐渐暗沉,太阳即将下山。 御剑了快一个下午,季清鸢只是筑基修士,自然已经有些吃不消了。 一行人落在一个密不见风的小树林。 “前方有一个小村落。”睁开眼的宋听澜收回神识,开口道。 比起荒郊野外的小树林,明显是在村落借宿更好。 一行人往村落方向行去。 那村落确实不远,穿过密林不久便见到了灯火。 他们三人很是顺利地走近了村子。 这个村子的位置很是偏僻,方圆十里就这一个小村子。 落了些尘埃木头做成的栅栏稀稀疏疏地围了一条线,看上去已经有些年头。正中间则是一扇高高的木制匾额,上方题着字:丰收村。 不同寻常的是,村门口挂着红花与大红灯笼。 里面走动来来往往的几个村民脸上也满是笑意。 从村门望进去,可以看到家家户户的门上窗下都挂着红色的大花和“囍”字的窗贴。 “滴——,欢迎宿主激活副本:河神娶亲。”系统提示音突然响起。 河神娶亲? 季清鸢愣住:原着里可并没有这段剧情。 当季清鸢他们一行腰别佩剑的修士显眼地出现在村门口时,村里许多人都看了过来。 几个孩子蹦蹦跳跳地跑出来,几个老妪婶子也走了出来迎他们。 几个村民都走了上来热情地请他们去家里住。 宋听澜面色依旧很冷,甚至带着点戒备。贺怀瑾则是招架不住村民的热情,手足无措的红着脸。 村民们都很是热情纯朴,孟汀晚也微微放松起来。 最后,还是一位面相和蔼的大婶带着他们去村长屋里居住。 一路往前,村里的布置也就越明显的收入眼中。 村长屋子在村子靠北的地方,正往前走,季清鸢却看到一口井。 村子里有口井并不奇怪,怪的是这井用大红色的绸布围了起来,还戴了一朵大红花。 婶子热情地在一边和他们讲话介绍着村子,而在这时,一个十三四岁的小女孩冲了出来,她疾跑着好似没有注意到他们这几人。 宋听澜忽然站在了季清鸢的身前。 在宋听澜的冰冷的目光下,原本想冲到季清鸢身侧的女孩微微一僵,微微侧身猛地从他们身边擦过,作势就要摔在贺怀瑾身侧。 贺怀瑾下意识地连忙伸手去扶她。 贺怀瑾温和地道:“你没事吧?” 女孩没有回答,站好便不知道跑去哪个不知名的小角落了。 季清鸢隐隐觉得不对劲。 正在这时,贺怀瑾疑惑地“咦”了一声。 季清鸢看向他,只见贺怀瑾举起他的手腕。 他的手腕上,赫然多了一条红绳。 第14章 大师兄确实貌美 与此同时,村里的村民都笑容古怪地齐齐朝这边看过来。 他们看的,是贺怀瑾手上的红绳。 季清鸢惊疑不定,下意识看向宋听澜。 孟汀晚一脸仿佛见了鬼一般的不可置信:“我记得三师兄之前身上没有此物,哪来的红绳?” 贺怀瑾表情古怪道:“进村子之前我还记得没有,但是进村子之后莫名其妙就有了。” 季清鸢心中微动。 系统提示副本时她就已经戒备了起来,宋听澜挡在她身前让她更加仔细地去注意了刚刚那个匆匆来去的女孩。 她也明确记得,那条红绳在一开始,是绑在那个小女孩身上的。 宋听澜眸色微沉地盯着贺怀瑾手腕上的红绳。但是对上面带惧色有些慌张的师弟师妹,还是没有慌乱。 四人依旧跟着带路的大婶到了村长的屋子,一个带着几间房子的大院。 有些奇怪的是,这几间无人居住的屋子很大,而且很干净,好像一直有人在定期打扫。 而在路上,季清鸢也向带路的大婶打听清楚了村子里随处可见的大红色布置的原因: 这个偏远的村子,以种田为生。但是种田看的是天意,为保丰收,祈求风调雨顺,这个村子有挑选新娘投水用于祭祀河神祈求丰收的习俗。 一开始河神并没有反应。 后来的河神却是“显灵”了,根据河神的要求,祭祀由一年一次变成了一月一次。 形式也由村民投水改为河神亲自迎亲。 被红绳绑定拥有了红绳的人,将会是下一个新娘。河神将会于夜晚亥时娶亲。 听到这,贺怀瑾脸色一变。 季清鸢站在房前,冷笑不止。 什么样的神会要活人来祭祀? 他们祭祀的,或许压根就不是神。 站在房门前,众人脸色各异,都明白了这里的不对劲。 宋听澜压低声音嘱咐道:“你们三人先去屋中,我随后就来,有事用传音符唤我。” 距离亥时还有两个多时辰,河神还未出现,村子暂时是安全的。宋听澜应当是想借此时查探一下这个村子。 “万事小心。”季清鸢看着他。 宋听澜点点头,便朝着来时的方向走去。 目送他远去,三人就走进了最大的一间房。 季清鸢关好门,坐到了房内的凳子上。 四张凳子,不多不少,刚好一人一张,给宋听澜留一个。 三人面面相觑许久。 贺怀瑾坐不住了,颤颤巍巍地从手上拿下那条红绳。 他眼中好像有什么碎了:“我......我该不会真的要嫁人吧?” 看着他一张娃娃脸又生得唇红齿白,性子比女修还温柔害羞,季清鸢刚想说“也不是不行”。 但看着贺怀瑾一副三观尽碎的表情,还是咽下了想说的那句话。 她忙不迭地安慰道:“红绳还未绑定,新娘未定,师兄不必担忧。” 孟汀晚也是跟着连连点头。 之前装死不回应季清鸢任何信息的系统却上线了:“宿主,这个院子是用来给等待河神迎亲的人住的。” 村民安排他们住在这,那便是笃定了他们之中,有一人今天晚上要嫁河神。 而红绳目前并未绑定。 但这河神定然是有问题的,参与迎亲娶亲也更方便诛杀妖邪。 看着脸色稍微好点的贺怀瑾,季清鸢一脸真诚道:“师兄,不如我来嫁河神吧。我是女子,修为又最低,能降低河神的警惕心。” 孟汀晚也拍着胸脯接话道:“还是我来吧,我是师姐,没有让师妹挺身而出的道理。” 贺怀瑾感动得眼泪汪汪,又强行忍住眼泪,道:“区区扮作神来作祟是妖邪罢了,师妹们不必多言,师兄定能自己解决!” 正在这时,外出查探归来的宋听澜推门而入。 原本被放在桌子的中间上一动不动的红绳飞了过去,然后自动套在了宋听澜的手腕上,随即自动绑定。 一气呵成。 季清鸢:? 孟汀晚:? 贺怀瑾:? 气氛尴尬起来。 许久,贺怀瑾弱弱道:“师兄,你好像......要嫁河神了。” 宋听澜:...... 季清鸢嘴角抽了抽,也有些迷糊了:“难道......河神喜欢貌美的?” 孟汀晚好像“啧”了一声,幽幽道:“大师兄确实貌美。” 季清鸢默默点头。 宋听澜轻飘飘地看过来一眼。 季清鸢干笑两声,心虚地别开了视线。 第15章 小两口 宋听澜低头看了眼自动绑定的红绳。 他双手掐诀,施了一个小结界。 随即坐过来,面色镇定地道:“我在今日那女孩身上施了追踪印。” 贺怀瑾闻言道:“师兄说的是那个我今日扶过的女孩?” 宋听澜点头。 “结果呢?”季清鸢连忙追问道。 宋听澜眉头微皱:“追踪印消失了。” 宋听澜师出莲山真人,又是金丹后期修为。若他的追踪印都能被人悄无声息的轻易解去,那此处作祟的妖邪怕是比他们都更为强大。 在场众人也都想到了此处。 房间里安静下来。 氛围一时之间有些凝重。 恰在这时,一直趴在季清鸢肩上的岑川动了动。 他睁开眼,略带茫然地扫了一眼陌生的房间布局和陌生的人后,视线微滞,定定的停在了宋听澜手腕上的红绳上。 通身雪白毛茸茸的小兽窝在季清鸢肩上,看似娇小无害,翡翠似的碧眸眼里却闪烁着几分兴味。 季清鸢看到他那幅跃跃欲试的样子,连忙轻拍了下他的小脑袋。 可别被人察觉到他与寻常灵宠的不同。 岑川看了她一眼,又懒洋洋地趴了下来。 “师妹的灵宠倒甚是可爱,颇有灵气。”对面的贺怀瑾倒是眼睛一亮,夸赞道。 季清鸢笑了笑:“我走运,恰好遇到了,他叫小川。” 孟汀晚打趣道:“这小家伙睡了一路了,小师妹昨晚是带它连夜训练了吗?” 季清鸢听了也是哭笑不得:“他只是身体不好。” 宋听澜也看了眼外表温驯无害的岑川。 原本凝重的气氛缓和了不少。 “村子里的地形我大致查探了一遍。”宋听澜道。 “整座村落的屋舍大致呈环状,中心是一口老井,村后是一条河,村民大多去那浆洗衣物和取水。河流正后方便是耕地。”宋听澜讲的无比细致。 “娶亲习俗呢?是真是假?”季清鸢并不完全相信带路的大婶。 “问了几个人,都与带路的大婶说辞一致。”宋听澜也早就考虑过了这一点。 “那娶亲是怎么一回事?怎么娶?”孟汀晚嘟囔道。 修道之人,自然不会相信有这些邪门的神只。 宋听澜摇摇头:“他们不肯透露。” “要不,我们再出去查探一下消息?”贺怀瑾建议道。 如今多知道一些,今晚才更安全一些。 宋听澜点头:“一个时辰后汇合。” 为保安全,四人两两分组。 贺怀瑾和孟汀晚在村内查探更多关于河神娶亲的信息,宋听澜和季清鸢去村后勘探地形,寻找妖邪踪迹。 四人随即出门开始行动。 宋听澜和季清鸢朝着村落外围走去。 原本喜庆的大红色布置在逐渐暗沉的夜幕下无端显得有几分阴森,像浸染鲜血的罪恶之花。 一路上有零零星星的挑着担的壮汉村民或者拿着陶罐的老妪和大娘往外走。 是和他们相同的方向。 季清鸢心中微动,脸上挂笑,上前挽住一个大娘的手道:“大娘,这么晚了你们是去哪呀?” 她生得极美,气质温和,活脱脱一个温软无害的年轻小姑娘。 大娘对她没什么防备,热情地说:“你们是今天刚来村子里的客人吧?我们这是去打水喝呢!” 她看了眼紧跟在季清鸢身侧的宋听澜,眼里笑意更深:“小两口长的可真俊!大晚上的你们这是要去哪?” 小……小两口? 看来这大娘是误会她和宋听澜的关系了。 “不,我们不……”季清鸢刚想开口解释。 宋听澜却突然开口说道:“闲来无事,随便走走。” 季清鸢顿了一下,回头看他。 宋听澜面色如常,红绳隐在袖下,见季清鸢看过来,他也不躲不避的望回去。 季清鸢也秒懂。 她移开了目光,随即配合的露出了一副娇羞的表情道:“是我闹他带我出来走走的。” “二位可有成亲?”大娘看了他们俩一眼。 季清鸢一愣。 宋听澜却并未犹豫,直接点了点头。 大娘笑得合不拢嘴:“小两口可真配!” 随即,她又凑近了一点过来,压低声音道:“丰收河北方有一座不高的小山,树多,适合打野食。” 丰收河应当就是村后的那条河。 大娘一副过来人的样子,洒脱地挥挥手道:“去吧去吧!” 宋听澜点点头道:“谢谢大娘。” 季清鸢表情古怪。 大娘还挺开放。 二人走了几步,身后还传来大娘的感叹:“年轻可真好呀!” 季清鸢微微一僵,还是装作若无其事地继续前行。 两人走的很快,很快就到了波光粼粼的丰收河边。 河边还有零零星星的打水的村民。 宋听澜看了眼四周,轻声道:“走。” 他看向的恰好是先前那个大娘指着的小山。 季清鸢:……该不会真的要去吧? 打住自己的胡思乱想,季清鸢只是点头答应。 二人便抬脚往北方树林茂密的小山走去。 等彻底走进昏暗的小树林,季清鸢便一直跟着宋听澜到了山上地势偏高但却隐蔽的一处树后。 茂密高大的树把他们的身影遮得严严实实。 季清鸢将岑川抱在怀里,一路护着避免他被斜树横枝划到。 等宋听澜停下,季清鸢一直跟着低头护着怀里的岑川,还未反应过来。 她措不及防地撞了一下宋听澜的后背。 宋听澜转身,低头看着她。 原本就昏暗的树林,宋听澜高大的身影更是把照向她的为数不多的光线遮了个透。 站在他身影的阴影里,季清鸢无端感到有几分压迫。 饶是在昏暗的树林,他优秀的容貌却是未减半分,反倒是隐隐加了几分与平常气质相反的冷酷。 宋听澜目不转睛地看着她,眼神专注。 暧昧的气氛在昏暗的小树林里悄声蔓延。 季清鸢心跳一声比一声快。 然后她听到宋听澜轻声说了句: “什么是……打野食?” 宋听澜看着她,眼神专注且单纯。 他是真的在很单纯的发问。 季清鸢的心跳啪的一下静了下来。 许久,季清鸢木着脸:“打野味啊。就……打猎物回家吃啊。” 宋听澜看了她一眼,并未怀疑。 何必多想。 孩子罢了。 看来是时候倒倒脑子里的垃圾了。 季清鸢在心里狠狠给了自己一巴掌。 第16章 宋听澜的挑衅 窝在两人中间的岑川动了动。 原本尴尬的不知道做什么的季清鸢如获大赦,低下头去抚弄怀里的岑川,关怀备至地问:“小川醒了吗?” 岑川真是调节氛围的可爱天使! 季清鸢心里松了一口气。 岑川看着她热情无比的表情和闪闪发亮的眼睛,愣住了。 她是被鬼附身了吗?怎么这么热情地盯着他?岑川睁着一双猫猫眼疑惑地盯着她。 但是察觉到身后宋听澜高大的背影以及过近的距离,岑川还是爬了起来,对着宋听澜呲牙咧嘴。 他喉咙里发出低低的嘶吼声,全身的毛发都竖了起来。 又炸毛了。季清鸢叹了口气。 雄性动物都会对侵略自己领地的别的雄性气息感到戒备和敌意。 况且在这昏暗的树林里,她确实和宋听澜靠得太近了。 好在宋听澜并没有什么反应,只是平静地看着炸毛的岑川。 显然,他并不认为一只张牙舞爪的小兽会对他有什么威胁。 季清鸢伸手轻轻地抚摸着岑川的毛发,又退了几步,与宋听澜拉开了点距离。 有六十五的好感度为基础,岑川没有抵触她的安抚,状态也慢慢恢复正常。 季清鸢安抚好怀里的岑川,抬头却发现宋听澜已经闭上了眼。 估计在开神识。 季清鸢把岑川放回肩上。 岑川也不再睡了,而是窝在季清鸢肩上,他默默盯着宋听澜,也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季清鸢没再去注意岑川,而是戒备着周围,同时又若有所思地看着不远处的丰收河。 宋听澜选的位置极好。 他们站在这里,恰好能够通过略高的地势收尽河面及河边的现状,同时又被大树挡住不会被河边的村民发现。 宋听澜闭眼了几秒便睁开眼。见她若有所思的模样也未打扰。 两人沉默了一会儿。 季清鸢的声音打破了寂静:“你发现了吗?” 宋听澜看向她。 女子的侧脸隐在暗处,看得不甚真切,朦胧的光晕染在她脸上,更显洁白。 像上好的瓷器。 “滴——,宋听澜好感度+1,当前好感度:41。”系统播报声响起。 季清鸢哽住了。 她转头幽幽地望了眼宋听澜。 真抠啊。 季清鸢叹了口气。 她是真的不知道宋听澜的好感度是怎么升的。 “什么?”宋听澜对上她的视线。 看着她略带幽怨的眼神,宋听澜眼里闪过一丝疑惑。 季清鸢意识到他这是在回答她之前的问题。 她清咳了一声,调整了下表情道:“这些在夜里打水的村民。” “有何异处?”宋听澜一错不错地看着她。 “明明村中有水井,他们却要走远路来河边打水,哪怕是天色已晚。”季清鸢道。 按理来说,一个村子里的井,打出来就是为了方便村民的饮用和生活的。 宋听澜安静地听着。 “况且,”季清鸢有些迟疑道,“为什么路上多是些壮年男子和上了年龄的老妪?” 从他们进这个村子起,他们就好像没有见过年轻的女子。 而唯一一个小女孩,却能够抹去宋听澜的追踪印。 宋听澜显然也明白了她的意思。 “师妹聪慧。”宋听澜眼里带着毫不掩饰的赞赏。 季清鸢也对着他笑了笑,也开心了不少。 两人无形之间默契了不少。 肩上的岑川却是冷哼了一声。 居然还没睡? 季清鸢惊讶地转过头去,正巧与岑川略带幽怨和怒意的眼神相遇。 这孩子咋了? 季清鸢伸手撸了几把他身上的毛。 岑川傲娇地转了转身子,却没躲开她的触碰。 季清鸢刚想伸手把他抱下来哄哄他,就听到宋听澜的声音:“我刚刚也有所发现。” 季清鸢的注意力立马被转移了过去。 “发现了什么?”季清鸢迫不及待地问道。 宋听澜刚刚应当是开了神识查探,以宋听澜的修为,神识肯定能查到她查不到的东西。 窝在肩上的岑川见季清鸢没有哄她,反倒被宋听澜引了过去,不由得有些生气。 明明说是他的朋友,这才几天呢居然为了别的男人不理他! 居然不理他! 岑川气到了,刚想发作去扯季清鸢回来,就看到宋听澜挑衅地瞥了他一眼。 岑川:!!! 他怎么敢的! 他怎么敢的! 居然挑衅他! 等他修为恢复,一定要好好收拾这个讨厌的男人!岑川咬牙,瞪了回去,然后闭眼卧回了季清鸢肩上。 他现在一定要好好休息赶紧恢复,然后好好收拾这个讨厌的人类修士!岑川心里默默咬牙发誓。 宋听澜挑衅的眼神隐晦又不着痕迹。 季清鸢并没有注意到。 宋听澜不着痕迹地收回视线,道:“丰收河下,有怨气。” 怨气? 怨气通常由含冤而死或者死状凄惨之人怨念难消汇集而成。 可是怨气的形成,需要大量的怨念。 换句话而言,死去了很多人才能形成怨气。 “强度如何?我们能应付吗?”季清鸢顿时紧张起来。 怨气这东西,相当难缠。 倘若他们对付不了,还是用传音符给宗门传信求助更为稳妥。 “怨气不深,师妹放心。”宋听澜低声安抚她。 也对,要是怨气深重,那她的神识应该也能查探到。 季清鸢放松了下来,长舒了一口气。 “既然怨气来于河下,那迎亲也应当与这条河有关。”季清鸢分析道。 宋听澜点头。 两人对视了一会儿。 季清鸢还是皱起了眉:“我总觉得,还是有哪里不对。” 宋听澜也陷入了沉思。 “师妹可带了琉璃镜?”许久,宋听澜却抛出这么一句话。 琉璃镜正是出发时贺怀瑾塞给她的。 季清鸢下意识摸了摸心口。 她把琉璃镜放在了心口处,用以防身。 宋听澜看着她的动作,也明白了她把琉璃镜放在了心口处护着心脉。 有琉璃镜护着,村中应当无人可取她的性命。 他微微颔首:“师妹先行回去汇合。” 季清鸢不解:“师兄要做何?” “布阵。”宋听澜看向山下正在夜幕中静静流淌着的丰收河。 此时已近戌时,河边已经没有了打水的村民。 只剩下这条河流,在月光下微微折射出粼粼的波光,冲刷着河岸上沿河而生的水生植物。 第17章 红衣少年 丰收河怨气不深。 而且以宋听澜的实力,确实也不需要她来护阵。 虽然不明白宋听澜为什么要让她先行回去,但是以他的人品,应当也不会害她。 他应当有自己的考量。 两人出了山林,到了河边。 “师兄多加小心。”季清鸢也不再犹豫,先行迈向村里。 随即她便把岑川抱下来,抱着岑川慢慢往村里走。 宋听澜看着她在昏暗的夜里慢步前行。 他顿了顿,双手上下翻动,储物袋里便飞出一张符篆。 季清鸢刚走了几步,一只发着光的小鸟就飞了过来。 是一只由符篆折成的小鸟,正发着莹莹的暖光。 季清鸢停下脚步,它便浮在原地,不远不近地为季清鸢照着光。 身后传来宋听澜的声音:“天黑,仔细山路。” 清冷悦耳的声音却无端引得她心里多了几分浮动的燥意。 直到季清鸢的身影远去变成一个再也看不见的小点,站在原地的宋听澜才转身。 宋听澜站在原地,长身玉立,面如冠玉却又清冷至极。 银光一闪,曳影出鞘。 宋听澜右手执剑,神色莫辩地凝视着已略有涌动迹象的丰收河。 河水开始隐隐泛黑了。 下一秒,宋听澜毫不犹豫地直直跃进了河里。 水花飞溅,泛起涟漪的河面却又以极快的速度平静下来。 另一边,季清鸢抱着岑川往村里走。 发着光的符篆小鸟不远不近地跟着她,照亮路上的坑坑洼洼。 戌时的路上除了独自走着的季清鸢外并没有什么人。 黑漆漆的道路上,不远处的村口挂着两个大红灯笼,散发出零星的红光,像空腹的野兽垂涎的眼,虎视眈眈地窥视着每一个过路人。 季清鸢莫名觉得有些不安。 她左手紧紧搂着岑川,右手则按在了腰间的剑柄上。 一步一步走到村口。 红色的光笼罩在头顶,视野中的世界好像扭曲了一下。 季清鸢抬头看去,只看见了一双猩红的眼睛。 几乎在同时,季清鸢按在月凝剑柄上的手就将月凝剑拔了出来。 她向后退了两步,灵力注入月凝,季清鸢猛地往上挥了一剑。 剑气劈去,那双眼就那样地匿在了幽蓝色的剑光中。 余下的剑风散去后,只余下村口孤零零挂着的两只大红灯笼。 空无一物,并无身影。 刚刚,是幻觉吗? 季清鸢握着剑柄的手微微颤抖,心跳快得仿佛快要跃出胸腔。 她也只是个普通人,从小生活在和平年代,接受科学知识教育,从来没遇见过这些事情。 一阵幽怨尖细的哭声突然从身后传来。 黑暗中,隐约有股阴寒的视线正死死地注视着她。 顿时,一股寒意涌向四肢百骸。 季清鸢缓缓转身,身后不远处,几步之隔,一个约莫十三四岁的小女孩正扯着尖细的嗓子哭泣。 披散着的长长的黑发遮住了她大半的脸,她缓缓抬起头来,黑发散开,露出她的脸。 正是今日摔倒在贺怀瑾身侧被宋听澜下了追踪印的女孩。 不同于白日的正常模样,她此刻的眼神涣散,神情疯狂。 她直直地看着季清鸢,口中不断念着:“为什么……为什么!为什么不救救我!为什么不……救……救救我……” 季清鸢被这诡异的一幕吓得愣在原地。 她连忙发动体内灵力,却发现体内灵力滞涩,修为全都使不出来。 怀中的岑川也不知何时消失了,此刻她怀中空空如也,唯有右手还握着一把月凝剑。 女孩却一步步向她靠近,一边癫狂的笑一边振振有词:“都怪你……都怪你们……替我去死吧!替我去死吧……替我去死……” 季清鸢吓懵了。 管他三七二十一,她拿着剑凭着蛮力就是猛地一阵乱劈,还鬼哭狼嚎地嚎叫道:“富强民主文明和谐自由平等公正法治爱国敬业诚信友善!” 剑被挥出了残影。 “现在是社会主义社会!我们要坚信马克思主义!你们都是假的!你们都是假的!” “急急如律令老祖宗护我啊啊啊啊啊啊啊!” 她一边挥剑一边拼了命地跑。 力气很快就被用完了。 用尽最后一丝力气,跨出最后一步,季清鸢再也没了力气,双腿一软便跌坐在地。 身后的东西好像快要追了上来。 算了,去他的,重开吧。 系统居然一声不吭,不救她也不理她。 她视死如归地闭了眼。 意想之中的疼痛并没有到来。 一阵微小的气流带着风卷起她额边的碎发,吹动她的衣角。 好像有人挡在了她的身前。 “笨蛋,这是幻象,你快给我醒醒啊!”明朗急切的少年声响起。 像黑暗里突然直直地照进来的一束光,以破天开地之势直接冲破黑暗。 季清鸢睁开眼,回头看去。 有人正挺拔地立在她身前,将邪祟挡得干干净净,将她在身后护得严严实实。 那是一个少年。 少年红衣似火,红袍墨发,身姿欣长挺拔,眉目俊美,眼睫如同鸦羽,根根分明。 令人惊艳的是他的双眼,一双碧绿色的眼眸如同映着早春柳影的碧湖。 他回身看向她,面带忧色,眼里溢着急切担忧,右手却向前抬,修长的手指完全展开,掌心前是一团如同盛世红莲的妖力。 一掌挥出,原本纠缠追着季清鸢不放的女孩已经是被打散得彻彻底底。 红衣,翡翠般碧绿的眼,一掌拍散邪祟的强大妖力。 应该是岑川。 他来救她了。 季清鸢舒了一口气。 然后干脆利落地晕了过去。 没关系,岑川已经救了她了,肯定不会不管她。况且她也是真的脱力了。 再度睁眼,她正躺在宋听澜怀中,岑川就躺在她的旁边。 他还是一只小兽,不过毛发不再那么蓬松光亮,好像弱了不少。 宋听澜紧紧地抱着她,浑身湿透,一张俊美的脸上再不复往日的清冷淡漠,面带急色一边摇晃着她的肩膀一边急急地喊:“小师妹?小师妹醒醒!” 季清鸢刚睁眼时宋听澜已经抬手准备给她输灵力了。 “……打住。”季清鸢艰难的抬起手来止住他的动作。 见她醒了过来,宋听澜皱起的眉眼终于缓和了下来。 季清鸢低头看了眼宋听澜还紧紧拥着她的手。 两人实在挨得太近了,紧紧相拥,几乎能感受到衣衫下的对方的体温。 季清鸢脸色微微发烫,别过头去轻咳了两声。 顺着她的视线,宋听澜也终于意识到了他还紧紧地抱着她。 仿佛被烫到了一般,宋听澜慌忙松开了她,然后轻轻地将季清鸢扶起来,问道:“可有不适?” “还好。”季清鸢扫了几眼四周,这里还是村口。 刚刚岑川说那些是幻象。 难道一开始到村口时,她就进了妖邪的幻境? 攻击那双眼时,她还使得出灵力,岑川也还在。但那时她为了挥剑后退了两步。 然后便一脚踏入了幻境。 难怪她没了灵力,岑川也不知所踪,系统也毫无回应,只能被追着跑。 思及此处,季清鸢连忙把地上的岑川抱了起来,用衣袖轻轻擦了擦他毛发上溅上的泥灰。 “系统,那个红衣少年是岑川吗?”季清鸢在心里默默问。 “是。岑川耗尽妖力入幻境救了宿主。”系统回答。 心下微动,季清鸢伸手轻轻抚着岑川。 这家伙,傲娇又纯情,却真的耗尽刚养起的妖力哪怕有被她发现妖族身份的风险也要来救她。 “我刚刚应该是入了妖邪的幻境。”季清鸢对宋听澜道。 “师兄怎么这么快就布好阵回来了?”季清鸢又问道。 “我怕你遇险,所以在你身上留了神识。”宋听澜应道。 哪怕在察觉她有险的第一时间就赶了过来,他还是仍觉愧疚。 他不该让小师妹一个人先回来。 “师兄怎的一身都湿透了?”注意到了宋听澜湿透的衣袍,季清鸢心下疑惑,也直接问了出来。 “我入了丰收河。”宋听澜这才意识到衣袍还是湿的,他伸手掐了个避尘诀,衣袍又干爽如初。 所以宋听澜是在察觉她有难的第一瞬间就赶了过来啊。季清鸢在心中想到。 “为何要入丰收河?”季清鸢有些诧异。 宋听澜轻声叹了口气。 第18章 把大师兄嫁出去 “我刚刚察觉到丰收河下的怨气有涌动迹象。”宋听澜微微叹了口气。 河下怨气涌动,极有可能是产生怨气的邪祟出巢。 所以他让季清鸢先走,想独自下去一探虚实,独身与邪祟对垒。 季清鸢也很快明白了他之前的打算,她默了一瞬:“师兄是嫌弃我太弱了吗?” 听闻此言,宋听澜下意识抬头,看见季清鸢那双黯淡了不少的双眼,眼睫如同蝴蝶蹁跹欲动的翅般几不可微的颤了颤:“我只是担心师妹的安全。” 季清鸢明白宋听澜是打算独自下去应付邪祟。 这是他身为大师兄第一时间给自己加上的责任和承担意识。 但她作为攻略者,必须让对方意识到她的存在,并接受与她同行。 说到底,她还是实力太弱,不能让宋听澜放心。 季清鸢心里默默叹了口气道:“我知道。师兄在河下可查探到了什么?河下可有邪祟?” 兰陵挖心案还未处理,他们必须争取今晚除了丰收村的邪祟,早日抵达兰陵城。 宋听澜微微摇头道:“先回去吧。” 毕竟这里也不是适合商讨的地方。 季清鸢没有意见,抱着仍然在昏睡的岑川与宋听澜并肩往村里走。 一路并未再遇见什么诡异的事情。 两人很快到了了在村里的暂定居所,贺怀瑾与孟汀晚已经在里面等着了。 “小师妹!”孟汀晚看见季清鸢便眼前一亮,随即担忧的走过去挽住她的手臂,上上下下的将她看了一遍,“怎么这么晚才回来?身上沾了这么多泥灰,可是遇见邪祟了?” 季清鸢心里一暖:“回来路上不小心进了幻境,好在幻境并不难,加上大师兄来的及时,我便并未受伤。” 说到这,她看了一眼仍然处在昏迷状态的岑川。 他看上去状态很是不好。 “系统,岑川现在怎么样?”季清鸢在心里叫唤着系统。 系统秒回:“宿主放心,岑川只是用尽了刚养起来的妖力,并无大碍。” 好不容易养了小半个月,直接一通输出就霍霍没了。 可怜的孩子。 季清鸢心疼地摸了摸他。 他很缺爱,仅仅只是被她温柔以待,便就真的信任了她,视她为友,入幻境救她。 “小川怎么了?”注意到她的动作和昏迷的岑川,孟汀晚问道。 “路上被吓到了吧。”有了系统的保证,季清鸢现在没有那么担忧。 “你和大师兄路上分开了吗?怎么遇见了幻境?”贺怀瑾也凑了过来。 季清鸢便将他们一路经历的事情完完整整的和贺怀瑾他们讲了一遍。 当然,略去了岑川入幻境救她那一段。 听季清鸢讲完后, 宋听澜也自发补充道:“河下却有涌动迹象,怨气增加,却并无邪祟活动痕迹。” 邪祟不在河中,又哪来的怨气? 贺怀瑾和孟汀晚两两对视了一眼,终究还是贺怀瑾先开口道:“我们在村子里也打听到了些东西。” 他继续道:“我与四师妹在村中打听,他们之前祭祀河神并不是溺水,而是火烧。” 季清鸢有些不解:“火烧?” “村子后的丰收河要用于生活灌溉和生产,很多年前前的村子的老村长请了道士,这才得了个用火烧死祭品再将其骨灰包好放进丰收河下游。” “若河神接受了,骨灰便会消失不见。” “哪有用骨灰祭祀的?况且若无尸体,又是惨遭横死无坟墓,只会加快怨气滋生。”季清鸢颇有些恼怒。 贺怀瑾赞同点点头,然后继续道:“后面河神显灵,给村长和村中多人托梦,甚至给村长留了一条用于选人的红绳。” 众人下意识看向宋听澜的手腕。 宋听澜手抬了抬,袖摆下滑,露出了一节手腕,上面正牢牢系着一条红绳。 “娶亲过程他们也不清楚,只是按村长所说,住在这里的人,会是河神要娶之人。亥时,河神会来迎亲,村民皆不得扰。”贺怀瑾道。 “可是……大师兄是男子啊。”孟汀晚弱弱道。 这河神爱好还挺独特。 季清鸢偷偷瞥了眼宋听澜那张清冷俊美的脸。 “听他们说,好像之前村中,红绳也绑定过男子。”贺怀瑾也有些疑惑。 荤素不忌的祭品。 季清鸢垂着眸子,心思微动。 “还有半刻钟。”宋听澜忽然开口。 距离亥时只有半刻钟了。 屋外寂静无声,只有墨色的夜空,星星少的可怜。 四个人都围坐在木桌旁边。 其余三人都紧紧盯着宋听澜。 宋听澜:…… 原本淡定喝茶的宋听澜愣是被他们仨炽热的眼神盯得端茶的水杯都抖了抖。 贺怀瑾不知从哪抽出来一条帕子,假模假样的擦着眼角并不存在的眼泪:“唉,陪了师兄这么多年,如今终于要看着你出嫁了。我这当师弟的,心里也是高兴和不舍啊!” 孟汀晚颇为嫌弃的看了他一眼:“你最好赔我一条新帕子。” 季清鸢嘴角抽了抽:“三师兄这是从哪里学得这些?” 孟汀晚瞪了贺怀瑾一眼:“我刚刚跟村民打听,他还不好意思的听着我和嫁了女儿的大娘唠嗑,现在倒学起来了。” 难怪一副嫁了女儿的样。 季清鸢啧啧两声。 想不到贺师兄有这种天赋。 “听说百姓间有哭嫁的习俗。”贺怀瑾放下帕子不好意思的挠挠头,又凑过来,“不如我们也为大师兄哭嫁。” 季清鸢:“……我看行。” 孟汀晚邪魅一笑:“好主意。” 三双眼睛虎视眈眈地看向了宋听澜。 宋听澜喝完茶杯里的茶水,淡淡的看了他们仨一眼。 季清鸢发誓,这是她第一次从宋听澜那双平淡无情的眼里看到了类似于无语的情绪。 正在这时,屋外突兀响起的唢呐声打破了寂静。 亥时已到。 成亲喜事确实会吹唢呐。 只不过屋外的唢呐声并不喜庆,反倒像是白事上凄厉哀鸣的唢呐。 三人不动声色地凑近了宋听澜。 右手都不约而同地按在腰间佩剑的剑柄上。 他们都蓄势待发。 第19章 西海碎玉花 纸糊的窗户上不知何时被破了一个洞。 丝丝缕缕的白烟从破口处进来,逐渐在屋子里弥漫。 宋听澜第一时间一掌混着灵力击了过去。 屋子里却瞬间漫起了浓浓的白雾。 季清鸢屏住呼吸,一只手捂住岑川的口鼻,另一只手握着出鞘的月凝剑。 几个呼吸之间,白雾便如潮般散去。 房间里除了季清鸢外空无一人。 岑川仍然安安静静地被她抱在怀里。 贺怀瑾孟汀晚宋听澜等人却都不见踪影。 四周一片寂静,原本夜间隐隐的虫鸣都消失不见。 屋门不知何时便已大开,季清鸢走了出去,屋门前的空地上正放着一顶迎亲的大红色轿子。 季清鸢脚步顿了顿,将月凝剑收入剑鞘,抱着岑川便上了轿子掀开帘子坐了进去。 煞费苦心来迎她,她自然要赴约。 今日那女孩原本想系红绳的对象,便是她。 只不过她被宋听澜挡在了身后,才让贺怀瑾做了倒霉鬼。 而后面红绳绑定宋听澜,不过是为了混淆视听声东击西,让所有人的注意力都放在了宋听澜的身上,再悄无声息地向真正的猎物下手。 有这种灵智,恐怕对方不是什么好对付的。 “系统,我要赊账购买道具。”季清鸢抚摸着岑川的毛发,不动声色地在心里说。 系统很快应答。 琳琅满目的道具商城页面在她面前展开,季清鸢挑挑拣拣,总算做好了选择。 身下坐着的轿子动了起来。 季清鸢掀开窗口的帘子,却见下面并没有什么人。 若是有人在外面看过去,便是有个漂浮着的自己在动的轿子。 真智能。 季清鸢啧啧称奇。 季清鸢翻了翻储物袋里的符篆和法器,这些大多是原主自己原本攒的。 她挑了几张符篆塞进衣服里,又拿了条项链挂在了岑川脖子上。 这条项链看上去平平无奇,实则却是个防御性能较好的防御法器。 它样式普通,一条细线缀着一个菱形的蓝色晶体,却能在佩戴之人受到危及生命的攻击时主动防御,且佩戴后认主。 这是季清鸢的师尊莲山真人牧远舟赠她的筑基礼。 季清鸢割破手指滴了一滴血进去,让此法器将岑川认为主人。 若真与邪祟相斗,她并不确保能完全护他周全。 季清鸢又抓紧时间给宋听澜等人发了传音符。 不多时,轿子就停下来了。 季清鸢抱着岑川,掀开了帘子。 眼前并不是丰收河,而是村中央那口系着大红花的老井。 井口不加收敛的怨气直冲面门。 季清鸢走到井口,俯视下去,下面一片雾沉沉,看不清真切。 直接跳下去,不知道会不会断腿。 深吸一口气,季清鸢还是纵身跳了下去。 季清鸢紧紧抱住岑川,另一只手拔出月凝剑,往井壁狠狠一插。 月凝毕竟是上古名剑,一下便插了进去,季清鸢便紧紧握住剑鞘。 这口井算不上多深,幸亏她反应够快,此刻悬挂在离地面大概四五米高的位置。 季清鸢稳住身形,飞快地看了一眼四周,这是一口荒废了的井,大致呈圆形,唯有西侧有一条窄窄的小道,只可通一人过。 地面平坦,生有杂草,却不易遮蔽身体,此刻也没有那邪祟的影子。 季清鸢轻轻跳了下来,稳稳落地。 “宿主,此祟善于造幻境。”系统主动提示。 善于造幻境? 季清鸢拿着月凝剑打量着周围,心里却很是疑惑。 造幻境一般是某些特定的灵植仙草或者妖兽才有的能力。 灵植仙草? 季清鸢顿了顿,在井内的杂草堆里四处搜寻了起来。 邪祟没有造幻境的能力,它一定是借助了某样东西。 而这样东西,极有可能是生长在这附近的灵植仙草。 这口井应该是它真正的藏身点,那邪祟此刻应该正在对付宋听澜他们三人,等彻底暂时拖住了他们三人,它一回来,季清鸢并不能保证自己的下场。 时间有限,季清鸢按照记忆从储物袋里拿出寻宝盘,然后渡入灵力。 指针缓缓转动起来。 然后直直地指向了季清鸢的正前方。 是那条窄窄的小道。 季清鸢快步走了进去,刚踏进去,她便明显地感觉到小道下的泥土和井底的泥土明显不一样。 小道脚下的泥土松软潮湿,空气也比井底更加湿润,小道四周的墙壁上长满了绿色的苔藓和各类植物。 才走了两三步,指针便急速转向西方。 季清鸢向西一转,看见的是长满绿色植物的土墙。 指针方向却稳稳地指向它。 季清鸢试探地用手触上了那一块土墙,然后慢慢左移。 这两块地方,触感不同。 季清鸢又试着触向右方。 确切来说,是中间指针指着的那块土墙与两边其它土墙触感不同。 墙后有东西。 确定了大致的范围,季清鸢伸手在墙上慢慢抚摸。 什么都没有摸到。 季清鸢有些急了起来,手指稍微用了一点力,扎进了松软的墙壁,却好像碰到了什么东西。 季清鸢下意识将手指抽出,却猛然勾了一下那个异物。 随着一声“咔哒——”声,土墙翻转过来。 这是一道伪装成墙的门。 季清鸢不会折发光的符篆小鸟,她只好借着月凝剑的剑光勉强看清土墙后的景象。 原本她还疑惑为什么邪祟能够造幻境,为什么井底的墙壁上一片光秃秃,狭窄的小道上却长满了植物。 原来是因为它。 季清鸢定定地看着那株散发着紫色光芒的花。 花瓣的紫色从花芯向外逐渐变深,花瓣薄而清透,花瓣中的晶体状结构在微微的荧光下如宝石般清透。茎干细而长,生有细小的绒毛,叶子很少。 越靠近它,四周的植物长势越是好。 这是…… 季清鸢有些迟疑,或者说是不敢相信。 紫光,潮湿环境,造梦能力,以及旺盛附近植物生长力。 这是传说中的西海碎玉花。 这种花食之能够增加修为,但是最令人趋之若鹜,为它带来灭绝灾祸的,是它可传递的造梦能力。 第20章 共对危难 也就是说,吃了它并且将其完全吸收的人,不仅能够修为上涨,还能有一手造幻境的能力。 而这种花原本生长在西海深处,数量极少,被西海深处的海妖所镇守。 西海碎玉花与妖魔邪祟体质相克,不能被他们所吸收,但是光依靠它的能力,海妖们就已经很满意了。 海妖相对西海深处的其它物种来说实力并不强大,但是利用西海碎玉花的造幻境能力,他们一族开始繁衍生息,种族规模逐渐扩大。 直到人类修士发现了西海碎玉花。 狂热的修士们带着避水珠和闭息丹潜入深海,屠戮海妖,抢夺西海碎玉花。 海妖的尸体,族人的死亡,刺目的鲜血,不复清澈的海水,丑恶贪婪的修士嘴脸。 剩余的海妖愤怒无比却无力反抗扭转局势,悲愤交加之下,它们选择以生命为代价合力将修士送进幻境,毁去它们世世代代镇守的那一片盛开的西海碎玉花。 结局是同归于尽。 那一批涌进西海深处屠戮夺宝的修士大多数都葬在了海里,听闻进了幻境后他们在幻境伪造的利益诱惑下自相残杀。 西海一片血腥。 这件事发生在大约四百年前,被称为“海妖之变”。 自那之后再有修士下去西海冒险寻找此花,却再也没看到西海碎玉花的影子。 传闻中,有幸存下来的修士留下遗言说有海妖后人带着西海碎玉花的种子逃亡藏匿。 可惜自那以后,世上再无西海碎玉花的踪迹。 西海碎玉花和海妖一族一并销声匿迹。 此刻,季清鸢也不敢确定眼前这株是否就是西海碎玉花。 尽管它与古籍上记载的外观基本一致。 “系统,这是不是西海碎玉花?”季清鸢上前细细观察。 “是。”系统的回答简明扼要。 “它是从哪来的?”季清鸢又问。 “目前未涉及该剧情,请宿主自行探索。”系统回答。 ……原本剧情里压根都没有这个副本。 季清鸢默默吐槽,但是没敢吱声。 这株西海碎玉花不知从何而来,观其年份,至少有百年。 邪祟恐怕就是靠它来造幻境,托梦给村长说要娶亲。 幸亏西海碎玉花无法被邪祟所吸收,否则他们一行人也斗不过增了百年修为的邪祟。 季清鸢扒开草丛,借着剑光和西海碎玉花的荧光细细观察,余光却恍惚间看到身侧某个地方反光。 她看向身侧,却猛地吓了一跳。 这是一具骨架。 准确来说,是一个死去多年的人的尸体化成的骸骨。 根据构造和牙齿磨损程度,应该是一位女性的遗骸。 系统看着她一下掰开这一下检查那,可能有些疑惑:“宿主是专业人士?” 季清鸢乐了:“诶嘿,没想到吧,我是法医专业的,专业验尸。” 开心完她突然反应过来:系统好像越来越人性化了? 等不及开口质疑,她就听到了系统的警报声:“滴——,请宿主注意!宋听澜贺怀瑾孟汀晚三人即将被幻境困住,请宿主接受任务:铲除邪祟,救出同门。任务类型:强制完成。任务奖励:30积分。” 季清鸢有些不可置信地指着自己道:“……我……我吗?” 铲除邪祟?救出同门? 拜托,他们三个修为全都比她高好不好! 三十积分就已经说明任务难度了。 等等…… “宋听澜向来道心坚定,意志力强,到底是什么幻境能够连他都能困住?”季清鸢皱眉。 “请宿主接受任务。”系统并不正面回答。 季清鸢咬牙:“接受。” “还有多少时间?”她必须有个心理准备。 “邪祟还有一刻钟到达现场。”系统回答。 季清鸢不再犹豫,伸手拔下西海碎玉花,毫不犹豫地吞了下去。 随即,她拿出自己赊账在道具商城购买的超级治愈丹。 没错,它就叫超级治愈丹,系统道具商城独家出品。 名字简单粗暴,却要30积分,硬生生被季清鸢砍到了15积分。 季清鸢一开始的打算就是先用符篆法器配合一身修为拖住这邪祟,然后买超级治愈丹保证血条,撑到宋听澜这个金丹大佬来援救她。 没想到金大腿抱不了,只能靠自己了。 但是生吞下一株百年灵植,凭她这个小破筑基修为,能直接灵力过剩爆体而亡。 这个超级治愈丹误打误撞能用来修复经脉助她吸收。 而剩下的过多灵力,她打算渡给岑川。 之前给岑川渡过一次灵力,是没有问题的。 这样也能加速岑川身体的恢复。 “宿主,我们是可以帮你把它炼成丹药的,只要几秒钟。”系统在她吞了下去后开口说道。 你不早说啊! 季清鸢气得想骂它,却已经说不出话。 刚吞下西海碎玉花的她只觉得一身灵力暴动得厉害,充裕的灵力几乎快将她的身体撑爆,一股剧痛从丹田处爆发。 她喉咙一甜,便“噗——”地吐了一大口血。 一旁被季清鸢放在身边的岑川惊醒过来,正看见季清鸢面如金纸口吐鲜血灵力紊乱的模样。 他急切地蹭了蹭季清鸢盘着的腿,急得团团转。 要不要帮忙? 岑川内心很是犹豫。 妖族是可以吞噬修士修为的,但是一旦出手,季清鸢就会发现他是妖族,而非普普通通的灵宠。 到那时候,她还会把他当作朋友吗? 这样的犹豫只持续了几秒,看着季清鸢痛苦的模样,他便下定决心不再犹豫。 季清鸢努力吸收这些暴动的灵力。 岑川靠在季清鸢腿侧,开始吞噬她周身溢出的灵力。 丹药作用起来,季清鸢体内经脉拓宽了不少,不再那么疼痛。 暴涨的灵力被她吸收了不少,她现在已经直接窜到了筑基中期。 灵力还是过于充裕。 岑川只敢替她分担体外溢出的灵力。 季清鸢睁眼,先是忍着疼用多的吸收不了的灵力在土门上加了一道封印。 邪祟只能在西海碎玉花不远的范围内利用西海碎玉花的能力造幻境,如今西海碎玉花已经被她拔下来了,尽管它之前造的幻境仍能存在,只能靠幻境里的人由内向外来破解。 但是如果它想再造一个幻境就一定会发现西海碎玉花已经不在了。 一旦发现,它在这附近赶回来也不用了多长时间。 要是在它赶回来之前季清鸢还没吸收完,那只有死路一条。 拼的就是时间。 多挡它一会儿,她多些存活几率。接着,她强撑着开始往岑川体内渡灵力。 她不敢渡得太猛,只好忍着疼尽量轻柔地渡。 察觉到季清鸢的态度,岑川明白她应该是接受自己了。 他也不再犹豫,直接开口道:“渡多一点,我可以的。” 磁性悦耳的少年声给了季清鸢勇气。 她好像不是在一个人孤身面对邪祟和暴涨的修为,而是有人与她共同面对磨难。 她加重力道,渡了更多进岑川身体。 岑川血脉优势再加上受伤的状态极其能够吸收,吸收速度又极快,像个大胃王。 季清鸢不知不觉就渡了更多过去。 输了大概四成的时候,土门前传来声响。 随即是强烈的拍打声,结界瞬间弱了一点。 季清鸢心头一跳。 它回来了。 第21章 傻子 季清鸢有些不安起来。 岑川却低声一笑:“区区邪祟,爷收拾它。” 看着他顶着毛茸茸的外表说这副话,季清鸢嘴角抽了抽,收了手。 他打算萌死邪祟吗? 剩余六成的灵力确实难以吸收,但是在超级治愈丹的加成下,对她而言,只是难受,但不危险。 岑川看她情况好了不少,摇身一变,又变成了幻境中她见过的那个俊美的红衣少年。 少年俊逸不凡的外表和睥睨一切的气势无端让季清鸢觉得安心了不少。 岑川理了理本来就没有一丝褶皱的红袍,看了自己身上一眼,满意了不少。 比起妖王,他更像是一个凡世间将相王侯家意气风发的贵公子,是鲜衣怒马的少年郎。 岑川刚满意地勾起了一个笑,就对上了季清鸢复杂的目光。 他愣了愣,下意识解释道:“我是在吸收了你的修为之后才能说话和恢复人形的。” “没事,我相信你。”季清鸢脸色仍旧苍白,她微微扯出一个笑:“请小川帮我拖住一下它,注意自己的安全。” 看着季清鸢唇边的血迹,岑川无端觉得有些刺眼。 听见对方叫自己“小川”,少年也愣了一下。 “放心。”他转过身去,看着逐渐变薄的结界:“你安心稳固修为。” 少年身形挺拔肩宽腰窄,光是站在那里的一个背影,便让人觉得安心。 季清鸢放下心来,全神贯注地运转通身修为吸收体内的灵力。 另一边,岑川见她闭了眼,便注视着被撞得摇摇欲坠的土门。 他并没有过多在意一个小小的邪祟。 外面传来女子歇斯底里的尖叫声。 岑川眸色微沉,给季清鸢罩了个结界,隔绝了外界的声响和危险。 真是吵。 少年形状完美的唇勾出一道微微的弧度,显示着他此刻不太美好的心情。 原本被季清鸢设的结界的光晕已经逐渐薄弱到近乎透明,土门摇摇欲坠。 就在土门倾颓之际,岑川一个闪身便出去了。 摇摇欲坠的土门被人从外面大力地关上,发出“嘭—”的一声巨响。 一门之隔,情景却是完全不同。 门内,白衣女修士安静的吸收着周身涌动的灵力,身边是点点荧光。 门外,红衣少年似笑非笑地打量着那一个黑发披散看不清脸的女子。 对方身上是料子最差的粗布麻衣,双脚赤裸,露出的肌肤惨白至极,没有丝毫血色,身上也是一片死气。 岑川看了她两眼便收回目光,还补充了俩字:“真丑。” 对面的邪祟默了一瞬,然后周身黑气暴动得更厉害了,伸着两只枯槁惨白的手便朝着他扑了过来。 说女子丑,谁都得生气。 无论对面是不是人。 岑川淡定得很,手中红光一闪,便多了一只碧绿色的玉笛。 这是他的法器,名唤两息笛。 幼时的岑川被当做继承人培养,即使训练严格,但依旧生活优渥,活脱脱一个傲娇的贵气小公子。 所以他跟别人打架也不屑于用手,怕脏了手染脏了他一尘不染的衣袍。 于是老妖王斥巨资用碧灵石为他造了根笛子。 碧灵石何其稀有,何其珍贵。族中很多妖不满他的做派,又不敢对妖王发难,于是通通跑过去挑战岑川。 小岑川天赋异禀,用笛子两息之间便打倒了为首最强的挑战者。 他当时便将笛子在手中把玩几下,当场给笛子取名为两息笛。 可以说是很张扬自傲了。 岑川把笛子在手中转了几圈,然后轻轻地往前一挥。 一阵红光随着他的动作从两息笛中劈了出去。 碧绿无瑕的玉笛衬得他的手愈发精致白皙。 他的动作也很轻,轻柔得像恋人间的亲昵温语。 对面披散着发的邪祟却动作一顿,停在了原地,几个呼吸间,她便撑不住似的无力的倒在地上,痛苦地挣扎着,喉咙里发出痛苦的嘶吼和低低的呜咽声。 失去西海碎玉花没有造梦能力的邪祟,并没有多大的反抗能力。 岑川回头看了一眼身后,察觉到身后季清鸢身上的气息已经不再那么紊乱,便知道她应该快好了。 也不知道她能升到什么境界。 算了,还是解决眼下这只邪祟要紧。 岑川握着玉笛的手指紧了紧,眼里一改之前的懒散不屑,透露出微微的杀意。 地上的邪祟似乎是感受到了他的杀意,挣扎得愈发厉害,声音愈发凄厉,却因为伤重而起不来。 岑川掌心凝出一团红光,刚想挥出去,一股疼痛却猛地从身体里袭来。 他眉头一皱,手上聚集的妖力顿时散去。 之前第一次救季清鸢强行入幻境动用妖力已经让他的身体受到了一定的伤害。 如今虽然接受了季清鸢体内吸收不了的西海碎玉花的四成灵力,也难以支撑他在化形和抵抗寒毒的同时大肆使用妖力。 岑川稳住身子,忍耐着五脏六腑传来的剧痛,强行抬手想要再汇妖力。 地上的邪祟似乎是看出了他此时虚弱的状态,用尽全力从地上跃起,伸着惨白的手往他抓去。 岑川来不及反应,体内的剧痛让他连站着都难以维持。 邪祟的手已经近在眼前,距离他的脸仅有一个手指的距离。 他甚至感受到了邪祟的手扬起的风已经扑在了他脸上。 岑川嘴角勾起一抹苦笑。 他堂堂妖王,竟要葬命于此。 就在邪祟将触上他的刹那,一阵耀眼的蓝光在他眼前爆开。 随着邪祟凄厉的一声痛呼,对方被弹飞出去了三尺,倒在了地上。 岑川愣了愣,低头看去,发觉自己脖颈间正挂着一条项链。上面的蓝色菱形状晶体甚是漂亮。 刚刚弹飞邪祟的力量好像正来源于此。 岑川心中讶然,伸手触了上去。 是季清鸢的气息。 在入这险地之前,有人就已经为他铺了一条生路为他做保障。 自己身上不留防御法器,却毫不犹豫地给了他一条上品防御法器护身。 这人当真是……傻得要死。 岑川深深呼出一口气,试图平稳自己不知是受伤还是别的原因所引起的胸腔里狂跳的心脏。 第22章 入幻境溯本因 门内的季清鸢并不知道门外的情形和岑川心里止不住的悸动。 岑川虽然吸收了点力量,但毕竟身体未恢复。 秉持着不能让他一个人撑太久避免出事的想法,季清鸢深吸一口气,竭尽运转浑身修为吸收灵力。 快速流动的灵力强行扩充经脉,经脉被强行胀大的剧痛直冲脑髓。 灵力在体内横冲直撞。 仿佛有数不清的针密密麻麻地扎在她身上。 季清鸢生生忍了下去。 她得撑住。 一刻钟后。 门外的岑川终于稳住身子,勉强站了起来。 地上的邪祟经过两次重击已经毫无反抗之力了。 她也不再挣扎,仿佛失去了继续存活下去的愿望。 岑川拿起两息笛,右手抬起,打算给她最后一击,直接了结了她。 “住手。”一道轻柔悦耳的声音从身后传来。 岑川回头,只见土门不知何时已经被打开,季清鸢正站在他身后。 她面色有些白,周身气息却凌然了几分。 岑川愣了愣,虽然很是不解,但还是依她之言收了手。 他放下右手,看向季清鸢:“你……已经到筑基后期了?” 季清鸢点头:“是。” 距离金丹,仅有半步了。 其实她再趁此机会接着修炼几日,也能结丹。 但此处环境不宜,也无人为她护法。 况且一举从筑基初期窜到金丹初期,被别有用心的修士知晓,会引起不必要的祸端。 而西海碎玉花当年已经引起祸端,如果说出她见了西海碎玉花还直接用了它,季清鸢怕是会被闻风而来的狂热修士抽筋剥皮啖其血肉。 再寻找合适的机会结丹才是上策。 季清鸢一出来也在上上下下地打量岑川,见他状态也不佳,关切道:“你身体如何?可有不适?” 西海碎玉花对她一个筑基修士来说是难以吸收的巨大补品,但那些灵力对妖体受重伤妖力深厚还为她受伤的岑川而言,并不算是什么多大的补药。 “……还好。”对上她一脸关切的神情,岑川耳尖微红,移开了视线,不敢看她。 她好像不在意他是不是妖。 岑川松了口气,开始转移话题。 “为何不杀它?”他收了两息笛,修长的手指在笛子上轻轻地敲了敲。 “我想弄清楚这一切。”季清鸢道。 她看向地上虚弱的无法动弹的邪祟。 在之前为那具骸骨验尸的时候,她便发现,那具女尸颈部过度伸屈,脚踝、胫骨骨折穿肤。 典型的高空摔死特征。 与河神娶亲的祭品死法不同。 那这么深重的怨气如何而来?她又如何摔死在了这村中心的井中? 季清鸢有预感,这整件事情,整个村子的秘密,或许都可以从这个邪祟身上找到答案。 “弄清楚?”岑川敲着笛子的手顿了顿,“你打算如何弄清楚?” 毕竟这邪祟这个样子已经无法沟通了。 季清鸢笑了笑:“幻境。” 她现在虽然只会最基础的幻境,无法根据自己所想设置特定场景。 但入幻境之人,所见之景自然是此生记忆最为深刻、最无法释怀的场景。 这必然能够知道她的死因。 岑川也明白了她的意思:“你既想做,那便做吧。” “但是我也快撑不住人形了,你要注意安全,小心为上。”岑川低头嘱咐她。 这是在担心她的安全。 季清鸢看向他,笑得弯了弯眼睛:“小川放心,我会保护好你的。” 岑川这下整个耳朵都红了。 他不敢看季清鸢笑靥如花的脸,低着头不知道往哪看。 季清鸢大着胆子踮起脚尖摸了摸他的头。 她想试探一下岑川对她的底线和容忍度大概在哪。 岑川身子僵了僵,但没退缩也没拒绝。 季清鸢见好就收,放下手道:“小川先变回原形疗伤吧。” 话音刚落,眼前红着脸的俊俏少年便变成了一只毛茸茸的白色小兽。 小兽碧绿的双眼浸润雾气,雾蒙蒙地看了她一眼,便阖上了眼。 季清鸢把岑川抱起来,看向地上的邪祟。 在系统的指引下,季清鸢闭上双眼,意念而动。 与此同时,她的右手手腕内侧隐隐浮现出一朵花的纹路。 光华流转,紫色的荧光柔和却不黯淡。 紫色花,细而长的茎干。 正是西海碎玉花的图案。 空气里散发出淡淡的异香。 地上的邪祟完全昏迷过去。 季清鸢知道幻境应该是成功了,双手掐诀,自己也一道入了邪祟的幻境。 ——烈日当头,炙热的火舌舔舐大地。 田里的作物已经焉了一片,可怜的农民却仍要压下难受顶着烈日下田。 干涸的田地,土地已经龟裂,像连片成块的蜘蛛网,揪着农人们惴惴不安的心。 一个约莫四十岁的黑瘦村民正坐在田埂上,看着干的不成样的自家土地发愁。 梨子放在一边,他坐在田埂上,愁眉不展,只好从衣兜里掏出一杆自家做的旱烟,吞云吐雾地吸了起来。 “爹——!” 清脆的女声响起。 一个穿着灰色布衣,约莫十五六岁的少女提着一个篮子从远处跑来。 远远的,人未至,声却先到。 少女衣服的布料很是粗糙,上面还打着零零星星不同颜色的布丁。 “招娣,今天送饭怎么这么晚!”黑瘦村民放下旱烟,站起来便是对她一顿训。 季清鸢就站在他们身旁不远。 但是这个幻境里,没人能看见她。 作为幻境主人,她不会被强制成为幻境中的角色,除非她愿意。 季清鸢在心里暗暗思忖着,这位招娣,怕就是邪祟了。 李招娣一路小跑到村民,也就是她爹李大石的身旁,抹了把汗,放下了篮子:“娘亲今天生产,屋里头忙得很!我一直听王婆子的话烧热水,做饭晚了点。” “生了?”李大石打开篮子,喝了一大口水,闻言又急切问道:“男娃女娃?” 李招娣应他:“男娃。” “男娃!”李大石放下水壶,大笑起来:“好好好!终于有男娃了!我李家终于有后了!” 李招娣看着他兴奋不已的模样,也牵动嘴角勉强笑了起来,可是眼里,却隐隐带着一丝担忧。 父亲期待的弟弟终于来了,那她呢? 不受重视的女孩,又该何去何从? 第23章 招娣 李大石没有注意也根本不在意女儿的心情。 儿子的降临让他暂时抛开了对今年庄稼的担忧。 他狼吞虎咽地吃了篮子里带来的饭食,然后一把将篮子扔给了李招娣,背起犁子兴冲冲地往家里赶去。 李招娣默默跟在他背后。 很快,他们就跨过丰收河,入了村。 一座木头做的屋舍映入眼帘,旁边还有一个简陋的用土垒起来的小房间。 门口处两个妇人正走出来。 空气里还隐隐弥漫着血腥气。 李大石将梨子放下,高声地叫嚷起来:“儿子呢?我的儿子呢?” “老李!瞧瞧你急的!”王婆子看了他一眼:“在屋里头呢。你媳妇这一胎胎位不正,可遭罪咯!” 李大石只听到孩子在屋里头,全然不担心妻子的死活,兴冲冲地进去了,一张脸笑得全是堆起来的褶子。 李招娣听见娘是难产生子,连忙急冲冲的进去。 她的娘亲李氏脸色苍白,额角还冒着虚汗,双目紧闭。 李招娣手忙脚乱地给李氏擦汗。 李氏睁眼,看见两眼带泪表情慌乱的李招娣,对着她笑了笑,吃力地抬起手,想为女儿擦去眼角的泪。 屋门却“嘭—”的一声被踹开。 粗犷的男声也跟着传进了屋:“哭什么哭!福气都被你们哭走了!我李家今天有后了,都不许哭!” 说着,李大石又踹了一脚蹲在地上的李招娣,然后对着床上的李氏道:“还躺着干嘛?赶紧起来带万福!” 万福应该就是李大石刚给这个新生儿取的名字。 李招娣猝不及防地被他踹了一脚,也不敢叫疼,闷哼一声便拼命忍下眼泪爬起来道:“我去带万福!我去带万福!让娘再躺会儿吧。” 李大石不再说话,从床头下的罐子里掏出点钱,便转身出门去了。 他要买点酒,去跟那几个酒友好好地炫耀炫耀他终于有儿子了。 床上的李氏心疼地看着被踹了一脚的女儿。 李招娣扯出一个笑:“娘,我没事,不疼。” 隔壁屋的万福哭得格外响。 李招娣忙上忙下地又抱又哄。 夕阳西下,李大石带着一身酒气醉醺醺地进了家门。 看见白着脸躺在床上的李氏,表情顿时狰狞起来。 酒壶被他用力摔在地上发出脆响,他直接掐住李氏的脖颈:“一天天的就知道躺着!老子娶你来是为了让你躺着的吗?” 听见声响的李招娣连忙放下万福从隔壁屋跑过来,看见虚弱的李氏被掐住脖子无力挣扎,顿时红了眼。 她上前抓住李大石的手,想要把他掐住李氏的手扯下来。 可惜力气不敌,李大石微微侧身,一脚踹了过去。 他这一脚用足了力气,直接将李招娣踹倒在了地上。 李大石放开窒息晕过去了的李氏,转过身看向地上抱着肚子疼得直不起腰的李招娣。 他眼神凶狠,面目狰狞:“小畜生!这就敢跟你亲爹动手,看我不打死你!” 李招娣缩在地上,不住地颤抖。 恰在这时,隔壁的万福好像被这动静吵醒了,发出了“哇——”的一声响亮的哭喊声。 李大石经过这些动静,又听见儿子的哭声,酒才醒得差不多了。 他放下想上前掐人的手,狠狠瞪了李招娣一眼:“还不快去带万福!” 李招娣捂着肚子,艰难地爬起来去了哄万福。 人渣。 季清鸢看着喝完酒打完妻女的李大石四仰八叉地躺在床上呼呼大睡,想上前给他一剑。 可惜这是邪祟生前的记忆,她未入其中,无法干涉,也改变不了它的走向和结局。 转眼便是三天,李招娣日日干活还要受打受骂。 李氏生产不顺身体孱弱,却被逼着喂奶和下地干活,李大石也不肯给她补身体或者拿药。 直到李氏无法产奶。 别说奶水,她身体里一点营养都没了,整个人已经是形销骨立奄奄一息。 李招娣不忍看着母亲就此被折磨,趁着李大石下地,想偷偷给李氏杀一只鸡补补身体。 鸡杀到一半,下地的李大石却出其不意地回来了。 看着被杀的鸡,李大石气急,刚想拿犁子砸李招娣,却被人拦下了。 原来李大石身后还跟着一人。 那是一个身量不高的中年男子,衣裳比李大石身上要干净整洁得多。 他一伸手,李大石愣了一瞬,便老老实实地放下了手。 旁边的季清鸢死死盯着这个中年男人。 她总觉得这个人很眼熟,好像在哪里见过他。 李大石有些小心翼翼地看着中年男人开口:“村长,我这就是训训丫头。自家丫头不懂事,就是该教训教训!” 原来是村长。 难怪会觉得眼熟。 村长没理他,而是细细地打量起了李招娣。 李招娣被他这种眼神看得很是不舒服,别过头去。 村长却开口问李大石:“老李,你家丫头多少岁了?” “十六了。”李大石赶忙回答道。然后又观察着村长的神色小心翼翼的道:“村长觉得怎么样?适合吗?” 村长点点头:“不错,可以,明天就开始吧。” 李大石顿时笑了起来,又有些讨好地看向村长:“那……这个价钱?” 村长冷哼一声:“今年大旱,为祭祀河神出力,你还敢索报酬!” 说完,他脸色又缓了缓:“当然,钱也少不了你的。” 原本面带不悦的李大石这才愉悦起来,大笑道:“好好好!村长今天留下来吃饭吗?刚好杀了鸡。” “不用了。”村长摆摆手,跨出门前又回头小心叮嘱道:“明日午时,可千万别出岔子!” 李大石连连点头,脸上堆笑:“村长放心!银钱到位我老李自然尽力!” 然后送着村长一路出了门。 今年大旱,收成不行,庄稼难活。 看来今年他们是打算祭祀河神了,而李招娣,就是被选中,被亲生父亲亲手送出去的祭祀品。 季清鸢看着李大石对着村长满脸笑容,随即跨入家门后,罕见的没有打李招娣。 他只是吩咐道:“收拾干净,今天晚上你别做饭了,好好洗个澡,洗干净点。” 李招娣闻言,却是一愣。 “你真的要把我卖出去吗?”李招娣看着李大石。 她已经不想再喊他一句爹。 第24章 祭品之死 “卖出去怎么了?老子生你养你就已经是对你最大的恩赐了!”李大石闻言也毫不愧疚。 李招娣看着他,双手紧紧握拳,手指甲深深地陷入了手心里。 李氏被李大石赶着下床起来做饭。 难产后喂奶加上长期的被殴打,李氏身体早已经差得不行,几乎是油尽灯枯。 李招娣偷偷跟来小厨房,抹着眼泪和李氏说了今天下午的事。 说完后她一把抱住了李氏,泣不成声:“娘,我害怕……我害怕……” 从李招娣的话里,李氏大概也明白了李大石和村长的想法。 她陷入沉思。 “招娣,吃完饭后收拾收拾东西。”李氏抱住她,低声道。 “收拾东西?”李招娣停止哭泣,握住李氏的双手:“娘是想让我走吗?” 李氏怜惜地摸了摸她的头:“村长是想用你祭祀河神,那样,你就活不成了。” “招娣,今晚走吧,今晚就走。” “不要回来了。” 李氏在她耳边低喃。 这是一个母亲能为她的女儿做的最后的一件事。 晚饭过后,李招娣依着李大石的话去洗澡。 夜深人静,酉时已到。 李招娣背着包袱偷偷地出了门。 等迈出了李家的大门,她死死压住内心的狂乱不休的情绪,疯了似的往外跑。 她不知道去哪,但她要离开这,去找一条生路。 喉咙中像要溢出几声惊叫,她说不出心中是想自由地高喊还是想发出与母亲离别的哀鸣。 美梦被破。 随着一户起夜人撞见她身影后发出的惊叫,一户户人家的灯便接二连三地亮起。 有人声和脚步声逼近。 李招娣往前跑,前方却是一片通亮。 一群人正举着火把拦在那,为首的,正是村长。 她抱着最后一丝希望扭头,只看见李大石也带着一群人堵在她身后。 她腿一软,倒在了地上。 村长高高在上地看着她,眼神里尽是轻蔑,仿佛在看一只不知死活的蚂蚁:“把她绑起来。” 不能。 不能被抓住。 李招娣甩开包袱,用尽全力往人数较少的地方冲去。 那几人猝不及防,居然被她撞开一个缺口。 她闪身从里面跑了出去。 随着李大石气急败坏的怒吼,人群很快反应过来,一片乌泱泱的涌来。 “抓住她!” “不许跑!” 无数双手向她伸来。 瘦弱吃不饱饭的李招娣哪里跑得过身强体壮的村民。 她很快又被拦住,人群又将她围了起来。 “小畜生,再跑老子打断你的腿!”李大石上前,又是踹了她一脚。 仿佛不解恨,李大石抬脚又想用手里的犁子打她。 “招娣!”李氏撕心裂肺的哭喊传来。 不知何时,李氏竟赶到了这里。 她连滚带爬地扑过来,直直的扑在了李招娣的身上,挡住了李招娣的身子。 李大石的锄头落在了李氏的身上。 李氏身子早已孱弱至极,哪里受得住李大石的如此重的一下。 锄头落下,李氏“噗——”的一声口吐鲜血。 “娘亲……娘亲……”李招娣脸侧是鲜红的血。 李大石不解气,用犁子一下又一下地砸了起来。 李氏气息逐渐微弱。 “娘!娘你快起来啊娘!”李招娣被压在身下起不来,看着李氏逐渐苍白的脸泪流满面。 “……爹,爹!”她最后还是忍住心里的不适叫了李大石两声爹:“放过娘亲!放过她,我不跑了……我不跑了……” 李大石砸疯了眼,压根听不清李招娣的苦苦哀求。 直到村长让人将李大石拉开。 李氏背上已经满是鲜血,两眼也紧闭。 李招娣用尽力气把她从身上推下来,不住地哭喊。 李氏没有回应。 李招娣颤抖着用手去探她的鼻息。 没有。 什么都没有。 李氏死了。 唯一爱她护她的娘死了。 李招娣死死抱着李氏,双目通红。 “把这个丫头绑起来,别让她再跑了。”村长毫不在意,冷冷开口:“明天河神祭祀还要用,把她关起来,好好看着她。” 河神祭祀。 用她的命去祭祀河神,让庄稼活过来救他们的命吗? 李招娣大笑起来,双目赤红,泪盈眼眶。 “我李招娣绝不如你们所愿!”李招娣抱住李氏的尸体。 村长轻蔑地看了她一眼。 李招娣用尽力气,将李氏背了起来。 夜空闪过一道惊雷。 “我李招娣,就是做鬼,也绝不放过你们!”她抱着李氏就往旁边的井冲去,纵身往井下跳。 李大石等人上前去抓,却只抓到了李氏的脚。 李氏被他们抓了上来,李招娣却直直落入了井里。 原来她是这么死的。 旁边的季清鸢目睹了所有,不住叹气。 招娣也是个可怜人。 看来她落入井中,怨念深重,又在西海碎玉花的影响下,魂魄未散,成了为祸的邪祟。 难怪村民们只去丰收河打水而不在更近的井里打水。 原来井中有女尸。 难怪村中没什么年轻女子。 原来那些女子要么逃出村子要么命丧祭祀。 李招娣跳下井后,一切人物、场景都静止了。 李大石狰狞的脸、村长不屑的表情、举着火把的村民…… 他们动作、表情都停住了。 场景扭曲,化为碎片。 四周是一片黑暗,只有季清鸢与面前的李招娣。 李招娣还是生前那副模样,十五六岁,穿着灰衣却难掩清秀,不似在井底时阴森狰狞的模样。 但她的眼神满是杀意和滔天的恨意。 “招娣。”季清鸢轻声开口。 她的眼神没有怜悯,只是很柔和:“我想帮你。但是我想知道,你为什么也要做河神呢?” 原本的河神娶亲是村民的封建迷信,但后面所谓的“河神显灵”,娶亲变成一月一次,季清鸢也明白这应当是李招娣化为邪祟后借着西海碎玉花给村长造的梦。 季清鸢眼神温柔,声音又平和。 没有怜悯,没有不屑,没有杀意。 李招娣对着她这副模样下不了手,表情平和了不少:“我想报仇。” “可你这样报仇,不也是在杀害无辜的女子吗?”季清鸢看着她。 “不一样的,不一样的……”李招娣双眼无神,低头喃喃道。 “哪里不一样呢?”季清鸢轻声问她。 李招娣抬起了头。 第25章 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 “我只是想杀了他们。”李招娣抬头看着她。 “杀了他们?”季清鸢心中存疑,心里却在暗暗思考。 “我力量太小了,无法杀尽他们这群浑蛋。”李招娣眼里满是不甘:“于是我给村长造幻境,让他每月给我献人,积攒怨气,不出两年……只要再过一年半我就可以把他们全部都杀光!”李招娣眼里满是疯狂的恨意。 女子偏阴,怨气更容易被她所吸收。 借村长之手积攒怨气,壮大自身,再屠尽全村人。 季清鸢叹了口气:“招娣,你又何苦如此呢?这个村子也并非全都是十恶不赦之徒。” 李招娣听到她这句话情绪顿时激动起来:“你是想叫我不要复仇吗?”她高声尖叫起来:“你休想!” “我并不是这个意思。”季清鸢上前几步,握住她的双手。 “这个村子里也有像你娘一样爱着自己女儿的母亲。”季清鸢缓缓道。 李招娣眼神微动,似有感触。 “该杀之人,当然要杀。”季清鸢语气微沉。 她也不是什么圣母,不会宽宏大量、以德报怨。 “招娣,你愿意信我吗?”季清鸢见李招娣没有抗拒她的接触,便将另一只手也覆了上去:“我会让那些作恶之人……” “以命偿命。” 最后四个字,她说得缓慢而坚定。 “你……”李招娣被她握住的手微微一僵。 她想甩开她的手不信她,可对上对面女子温柔而坚定的眼神,李招娣便不由自主地想相信她。 “你打算怎么杀了他们?”李招娣仍有些犹豫。 季清鸢道:“与其靠自己,不如让他们自相残杀。” “自相残杀?”李招娣面带不解。 “女子行于世,有诸多枷锁。” \"这些枷锁,都是被那些寻求利益的男人加上的。” “既然如此,不如就用利益来让他们反目。” “凡是参与者,一个都别想逃。”季清鸢神色淡淡。 所有他们所给予的枷锁,她都要一个不剩地扔回去。 李招娣愣愣看着她,许久,终于展出一个笑颜:\"我信你。” 场景再次扭曲。 下一秒,她们又回到了井底、 重伤的邪崇,也就是李招娣正躺在地上。 与生前的面貌相比,化为邪祟的她,面目全非。 她躺在地上,好像想什么,最终却只是沙哑地说了一句:“……拜托了。” 如此重的伤,李招娣也知道,她这次是真真正正的消失在这个世界了。 季清鸢抱着岑川御剑飞上了井口。 现在是子时三刻。 夜空一片黑漆漆的,几颗星星零零散散地点缀着夜空。 万籁俱寂,此时正好是人们睡得最熟的时刻。 季清鸢双手掐诀,手腕内侧的西海碎玉花又浮现出来,在黑夜中散发出神秘而妖异的紫色微光。 李招娣是依着西海碎玉花且靠着深重怨念而生的邪祟。 她只能在离西海碎玉花不远的地方造幻境,而且不能同时维持过多个幻境。 而已经吸收了西海碎玉花的季清鸢已经有了造幻境的能力,还有一身修为,只要体内灵力未枯竭,她可以不受任何限制。 点点紫色微光笼罩了这个不大的村落。 季清鸢霎时间脸色苍白了不少,但仍刻下了幻境的内容: “河神娶亲,男女不忌,今尔等屡献女子,吾不喜之。” “汝等听令,每月献一男丁,若敢忤之,吾将降罚。” 李招娣死的那晚,所有村民都在抓她、逼她。 这个村子里的男性村民,都是参与暴行的恶徒。 谁说被用来祭祀的,只能是女子。 活人祭祀都毫不犹豫,那就看看,这群只知道杀伤女子来求得利益的人,会不会为了利益互相残杀。 想到这,季清鸢嘴角微微一勾,又加了句:“明日卯时,祭祀品,李富贵。” 李富贵就是村长。 让你也享受一次被围猎的滋味吧。 此外,她还根据幻境里的场景,找到李大石的住处,单独给李大石加了一笔。 直接让他死了多无趣。 在幻境里享受被折磨被虐待的滋味吧。 精神折磨可比肉体上痛苦得多。 她不是圣母,她只知道以命偿命,以暴制暴。 “系统,三师兄他们如何了?”季清鸢站在原地缓了缓,问道。 给全村造幻境已经耗光了她大半的灵力。 刚刚还是多的快溢出来的富翁,现在就直接变成破产小户了。 季清鸢叹了口气。 系统回答:“贺怀瑾、孟汀晚已经破了幻境,宋听澜还陷在幻境中。” 邪祟重伤濒死,西海碎玉花被她吞了,现在的幻境可以说是脆弱得像蜘蛛网,一戳就破。 贺怀瑾和孟汀晚都出来了,宋听澜怎么还在幻境中? 他绝对看得出这是幻境,也能轻而易举的破了它。 他不可能被困住出不来。 除非,是他不想出来。 他自愿深陷其中。 第26章 相似的她 “系统,宋听澜在哪?”季清鸢问道。 “就在迎亲屋子的后面。”系统回答道。 村子不大,井距离那个迎亲的屋子也不远。 季清鸢抱着岑川往那赶。 不到片刻,季清鸢就到了迎亲的屋子后面。 屋子后面是一大块空旷的土地,长着几棵大树。 几块大石头也零星的散布在地上。 她一眼就看见宋听澜靠在屋后的一块大石上,双目紧闭。 “三师兄和四师姐呢?”季清鸢环顾四周,没看见其余两人,便在心里问系统。 “贺怀瑾和孟汀晚被分在别的地方,他们二人醒了后就开始找你们了。”系统应答。 季清鸢松了口气,然后走过去蹲在宋听澜身边。 对方神情很平静,看不出什么波澜。 这幻境既然是用她吸收的那株西海碎玉花造的,那她自然也是进得去的。 邪祟已除,村中并没有什么危险。 季清鸢双手掐诀,也跟着入了宋听澜的幻境。 —— 花红柳绿,莺飞蝶舞。 这是一个生机盎然的春天。 柳叶抽条,叶子细而绿长。 柳树旁边,是一道半圆形的石拱门。 拱门后,石桌石凳旁,立着一个粉衣女子,看起来很是年轻。 她背对着石拱门,却看得出窈窕的身段,腰肢纤细。 女子的背影清秀端庄,仿佛一副素雅的山水画。 季清鸢却无端觉得这背影有几分熟悉。 女子正抬起手对着身旁坐着的一个黄衣小少年说话,袖子下滑,露出一截白皙的藕臂。 旁边的小少年约莫十一、二岁,穿着一身鹅黄色的衣裳,像初春的嫩芽,满是鲜活的生命气息。 少年身形瘦弱,垂着眸子,微微侧头,坐在石凳上认真的听粉裙少女讲话。 季清鸢往前一步,踩到一根树枝,发出轻轻的一声脆响。 在这个幻境里,她是有实体的吗? 季清鸢低头,看到了自己正踩着一根树枝的脚。 石拱门后的小少年好像听到了声响,正回头看向这边。 琥珀色的眼眸,此时带着几分清澈懵懂,全然不似几年后的清冷疏离。 这是……宋听澜? 眼前的黄袍小少年俨然是年纪更小版本的宋听澜。 “大师兄!” 季清鸢也明白自己在这个幻境是有实体的,既然被发现了,那便直接叫醒他。 “我是季清鸢!” “你现在是在幻境里,快醒来啊!” 宋听澜眼神一开始带着满是诧异和惊讶,随即,眼神里的懵懂和惊色慢慢褪去,变成了她熟悉的清冷。 恰在此刻,旁边的粉裙少女好像也听到了声音,转身欲要回头。 季清鸢看见了她的侧脸。 蛾眉敛黛,琼鼻高挺,白色肌肤晶莹如玉,唇不点而红,生得极美。 季清鸢愣在了原地。 喉咙里好像被什么东西塞住了一样,心脏剧烈的跳动起来。 这……这不是她的脸吗? 季清鸢刚想要看清她的正脸。 可在粉裙女子脸要完全转过来的刹那,场景扭曲。 季清鸢再一睁眼,只看了漆黑夜幕中,丰收村上夜空中的几颗孤零零的星星。 季清鸢心里惊疑不定。 粉裙女子的侧脸、身段都与她太相似了。 世界上不可能有如此相似之人。 而且宋听澜还认识那个女子。 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身侧的宋听澜也醒了过来。 季清鸢看着他,犹豫几许,才问:“师兄怎入了这么久的幻境?” 宋听澜凝视了她几秒,片刻后,垂下了眼眸,随即站起身来道:“忘了。” “……什么忘了?”季清鸢有点不理解。 “昏了过去,忘了遇到了什么。”宋听澜理了理衣袍,神色淡淡。 “原来如此。”季清鸢摸了摸鼻子,松了口气又有点失望。 松了口气是因为他忘了,她就不用费尽心思想理由与他解释她为什么能入他的幻境。 失望是因为他忘了,季清鸢也无法问他关于那个粉裙女子的事。 宋听澜刚站起身来,好像感受到了什么,又看向季清鸢,神色难得有些意外:“师妹……筑基后期了?” 几个时辰从筑基初期到离金丹初期临门一脚的筑基巅峰。 传出去怕是修真界百年不遇的传奇。 她不得被各宗长老围起来研究。 季清鸢掩饰性的咳了咳:“此事,说来话长。” “先找到三师兄他们,我再与师兄说清楚吧。” 说完,她就率先抱着岑川走了出去。 宋听澜看着她的背影,也跟了上去。 对方人高马大,很快就跟上了她。 宋听澜没再问什么,季清鸢提着的心也放了下来。 西海碎玉花一事,说出来最是容易引火上身,甚至又掀起寻宝杀人的狂潮。 哪怕宋听澜贺怀瑾等人的人品都有保证,她也不敢轻易说出去。 系统通知却突然响起: “任务:拯救同门完成。奖励30积分,当前积分35。” “扣除超级治愈丹15积分,当前积分:20。” “岑川好感度+5,当前好感度:70。宋听澜好感度+2,当前好感度:43。由于之前宿主所处环境特殊,本次好感度变动情况延时播报。” 怎么加了2点好感度? 她今天晚上大半时间都在井里,和宋听澜并没有别的过多接触。 除了进了他的幻境。 所以,他真的不记得吗? 他应当是记得发生过什么的,不然不会无缘无故地给她加好感度。 “系统,可以查询好感度是什么时候加的吗?”季清鸢连忙问道。 系统道:“此功能暂未开放。” 好吧。 但是岑川好感度居然只加了5。 岑川幼时缺爱,与人族也没有过多接触,她捡到了他,对他细心呵护弥补幼时缺乏的爱,所以前期加的快。 后期培养出爱意,男女之情,应当会更慢。 七十的好感度,也已经有喜欢的苗头了。 季清鸢伸手摸了两把岑川的头。 二人从迎亲屋子后走到屋前,刚走到门口,便与正赶来的贺怀瑾、孟汀晚二人撞上了。 见到他们没事时,二人明显都松了口气。 季清鸢抢先在他们问她修为变化前时开口:“我没入幻境,而是被迎亲轿子抬走,然后入了井。” “你见到了邪祟?”贺怀瑾问道。 季清鸢点点头,继续道:“那邪祟专挑女子下手,之前是用大师兄为饵吸引走大家的注意力。” “她也是个可怜人,生前被逼迫跳井而死,怨念过重成了邪祟。我与它斗了很久,借着丹药苦苦支撑,有所感悟,最终险胜,修为也升了不少。” “都怪我一时疏忽,让师妹被掳走。”孟汀晚愧疚不已,上前拉过她左看右看:“师妹可有受伤?” 季清鸢揽住她的肩安抚的拍了拍:“没事的师姐,我没有受什么伤。” “也算是因祸得福,师妹当真是天赋异禀,进步神速。”贺怀瑾感叹道。 季清鸢笑了笑,又道:“那邪祟已被除了。” 现在是丑时。 季清鸢看向天空,现在天空已经亮了不少,没那么黑了。 “如今已经在丰收村耽误了一夜,我们不如现在就赶往兰陵城吧。”季清鸢提议。 “不可。”一直没说话的宋听澜却突然开了口。 第27章 抵达兰陵 “为何?”季清鸢有些不解。 “师妹与邪祟缠斗太久,需要休息。”宋听澜看向她,又继续道:“天还未亮,修整两个时辰,卯时再出发。” 宋听澜说得对,她确实很累。 入了村子又是进了幻境被邪祟吓,又是跳井强行吸收西海碎玉花,然后耗尽大半灵力给全村造幻境,最后又进了宋听澜的幻境。 当真是马不停蹄。 时间管理大师都没她能管理。 但是,卯时? 季清鸢一个激灵。 卯时是她给村民定的把村长祭祀给河神的时间。 要是宋听澜等人在,他们看重人命、正道,定然会阻止他们的祭祀。 宋听澜决定了也不会轻易改变。 季清鸢只好休整到寅时尽心尽力劝着众人离开。 贺怀瑾孟汀晚等人向来纵着她这个年纪最小的师妹,如今心里又满是没保护好她导致她被掳走的愧疚,没说几句就同意了。 宋听澜见他们都想早点动身,也同意了。 四人在蒙蒙亮的天色,踏上各自的佩剑,往兰陵城飞去。 卯时到了后,季清鸢偷偷让系统给她播报丰收村情况。 封建的村民们果然都相信了幻境,认为河神对他们昨日提供的祭品不满意。 于是卯时,村民们便自发将村长的屋子围了起来。 李富贵惊慌失措地看着他们,大喊大叫道:“你们这是做什么?我可是村长!” 人群中却叫嚣着: “把他绑了祭祀给河神!” “都怪他!我们村才惹了河神的不喜!” “……” 李富贵震惊地看着昔日里从不敢对他不敬的村民。 几个壮汉从其中走出来,不顾他的挣扎把他捆了起来。 他破口大骂,却被狠狠踹了一脚,然后嘴里被塞了一团布,只能发出模糊的叫声。 村民们扛来木头、柴禾,放在他旁边,将李富贵围在中央。 李富贵挣扎得更厉害,面带惊恐,嘴里被塞了布团,只能呜呜呜地叫。 火点燃了。 一阵灰烟冲天而起。 正在这时,一个披头散发的黑瘦男人冲了出来。 他双眼涣散,面带惊恐,一边连滚带爬地跑一边大喊大叫:“别杀我……别杀我!我错了……我错了……我再也不敢了!” 人群被他吓得往后退,乱成一团。 没过多久,就有人认出来这正是之前打死妻子逼死女儿的李大石。 看他疯魔成这样,村民们只能将他捆了起来。 而得了疯病的男丁,自然是下月祭祀的最佳选择。 —— 系统播报结束,季清鸢叹了口气,没再说话。 纵使村长和李大石得了报应,那些愚昧的村民也将得到报应。 可是李招娣回不来了,那些被害死的女子也回不来了。 纵有报应,难偿当初。 孟汀晚的声音却打断了她的思绪:“我们快到了!” 季清鸢闻声向前看,他们从寅时御剑到现在,总算是看到了不远处兰陵城的轮廓。 兰陵城坐落在一片广阔的平原上,占地面积非常广。城墙高耸入云,由巨大的石块砌成,坚固无比。 城门巍峨壮观,由两扇巨大的铜门组成,门上镶嵌着精美的铜饰。城门两侧是两座高大的城楼,楼内驻扎着守城的士兵。 两扇铜门此刻正打开,门侧是穿着甲胄拿着兵器的站岗和巡逻保卫治安的士兵。 季清鸢等人飞近,刚要落地时,听到楼内有人喝了一声:“何人御剑!兰陵城上空,不得御剑!” 此声刚落,一道剑光就飞了过来。 第28章 受害者x4 季清鸢还未反应过来,就有人飞到她身前,抬手接下了这一击。 这一剑迅疾却不猛,用力不多。 攻击的人没有致死的意思,应当只是想将他们逼下来。 因此,宋听澜很轻易就化解了这一击。 反应过来的孟汀晚飞到她身侧。 贺怀瑾也挡过来,同宋听澜护着二人落地。 几人落在离城门不远的地方。 一队巡逻的士兵同时也围了过来,手上都拿着兵器,随时准备动手,十分戒备。 为首是一个身形魁梧的男子,他走上前问道:“城主有令,近段时间内不得御剑,几位为何公然抗令?” 贺怀瑾上前,拿下腰间挂着的天极宗弟子玉牌,开口道:“天极宗贺怀瑾,我们几人受宗门派遣,前来除祟。 “天极宗?” 看到玉牌,男子面色一变,连忙收了兵器道:“在下城门护卫队队长,陈烁。不知几位是天极宗弟子,此前多有得罪,还望各位不要往心里去。” 他身后的士兵们也跟着收了兵器。 “无妨。”贺怀瑾摆摆手。 季清鸢上前一步,问道:“陈队长,为何城主下令禁止御剑?” 人魔大战结束已有百年,修真界一派平和,由此各大城邦都不禁止修仙者在城池上方御剑。 陈烁转头对着身后的士兵们挥了挥手,示意他们散开去巡逻。 等士兵们走远了,陈烁才叹了口气,面带愁色:“最近这段时日以来,发生了好几起挖心案,城中人心惶惶。城主为了早日抓到罪魁祸首,严加戒备,仔细搜查出入兰陵城的人员,由此,御剑也被禁止了。” 原来如此。 难怪城门两侧的楼里也都是站岗和巡逻的士兵。 “城主早已通知我等各位要来,早已安排好了。”陈烁侧身,让出一条道:“各位请随我入城。” 几人跟着陈烁入了城。 陈烁低声跟城门口的一个士兵低语几句,那士兵就跑去,不一会儿,一辆华贵的马车就被车夫赶了过来。 这辆马车很大,用三匹高大的白马拉着,坐下他们四人完全不成问题。 陈烁拱手:“车夫会带各位去城主府,陈某就送到这里了。” 季清鸢等人上了马车。 车夫驱动马车,马车动了起来, 季清鸢掀开帘子,往外看去,可以看到宽阔的街道和整齐的建筑。街道两旁是一排排高大的房屋,错落有致,风格各异。 琳琅满目的商店铺子,还有各色各式的小摊子,商贩们正在卖力地吆喝着。 当真是一片繁华。 兰陵城地处扶余与江陵的交界地带,来往商贩不少,贸易发达,经济也十分繁荣。 季清鸢在脑子里慢慢地思索了起来。 只挖女子心脏,这是人为还是妖邪所为? 没等她想出个所以然,马车就停下来了。 一座雄伟华丽的城主府映入眼帘。 一个穿着黛色襦裙的女子上前对着他们行了一礼道:“小女子名为抚黛,是城主府的管家。城主大人已在正厅等候,请各位随我来。“ 几人穿过长长的廊道和精致的假山花园,才到了正厅。 兰陵城城主名为兰靖宇,是一个四十多岁的中年男子。 他没有修仙天赋,但善于政事,体恤民生,由此也顺利继承了城主之位。 兰靖宇生得很是面善,依稀能看出他年轻时的英俊儒雅。 “几位一路赶路,辛苦了。”兰靖宇道。 孟汀晚笑了笑,接话道:“仙门子弟,这点苦不算什么。” 季清鸢直入主题道:“这挖心案是何时发生的?目前有多少起了?” 提起这件事,兰靖宇也不住叹气:“上月初四发生了第一起,后面又接连发生了几起,我们加强城中守卫,却找不到什么有用的线索。” 他眼里满是担忧:“现在已经有五起了。” “受害女子在何处?”宋听澜问道。 兰靖宇道:“在护城司处。各位长途劳顿,我给几位道长安排了卧房,可要休息一下?” “不必。”宋听澜向来话少。 季清鸢上前拱手道:“谢过城主好意,但是除祟救人要紧。早点发现也能少一些受害者。” 兰靖宇点点头:“各位不愧是仙门子弟,心有大爱。” 说完,他又挥了挥手,道:“抚黛,送几位道长去护城司。” 抚黛对着他们福了福身,就用马车安排他们去了护城司。 下马车后,抚黛拿出一块城主令,递给了宋听澜:“这是城主的令牌,可调遣士兵和各类卷宗。” 宋听澜接过:“谢过城主。” 四人又进了护城司。 一位士兵带着他们,到了卷宗室。 季清鸢和他攀谈:“大哥,这挖心案具体是怎么一回事啊?” 士兵道:“这挖心案啊,说来也奇怪。首先是上月初四,暖香楼一位名为海棠的花魁娘子不见了。再发现时,是在护城河的岸边,被挖了心剥了皮。” “挖心剥皮?既是剥了皮,那又是如何认出她就是海棠呢?”孟汀晚很是好奇。 士兵答道:“这我也不大清楚,好像是老鸨和楼里的姑娘们根据首饰衣裳才将她认出来。” “然后呢?其它四起又是如何发生的?”季清鸢问道。 “也都一样,都是被挖了心的女子。第二起跟第一起隔了好几天,第三起和四起却是在同一天的上下午发现的。这第五起,则是在四天前。”士兵道。 说着,他从卷宗室里放着一卷卷卷宗的橱柜里拿出几卷,递给了离他最近的贺怀瑾:“这是几名受害女子的相关事件记载。” 贺怀瑾接过,念了起来: “海棠,年十八,暖香楼头牌,死于上月初四护城河边,被剥皮挖心。” “王慧娴,年二十,城西王家二小姐,死于上月初八,死于闺房,被挖心。” “杨凤娥,年二十五,铁匠刘用方之妻,死于上月十五,死于自家房内,被挖心。” “保兰,年十六,城主府婢女,死于上月十五,死于护城河边,被挖心剥皮。” “胡宁宁,年三十,城东的寡妇,死于上月二十六,死于城东荒寺,被挖心。” 第29章 海棠 季清鸢默默听着。 这几个受害人,除了都是女子,好像没有别的很大的相似之处。 受害者从最小的十六岁到最大的三十岁,住处也不同,身份地位有头牌有千金小姐也有寡妇婢女。 这几人好像没有什么必然联系。 “这几位女子生前认识吗?可有往来?”季清鸢听完后问道。 士兵挠了挠头,犹豫道:“好像……并无什么往来,也互不相识。” 找不出规律,如何判断他下一个要对谁下手? 如今又过了几天,对方估计也快出来行凶了。 而他们如今连对方是人还是邪祟妖邪都不知道。 “几位受害人的尸体在何处?”季清鸢问道。 没有线索就从尸体上找答案。 “在冰室那边。我带道长去吧。”士兵应道。 到了门口,士兵有些担心道:“几位女子尸身都惨不忍睹,各位道长当真要进去?” 宋听澜他们三人都是有除祟经验的,见过尸体。季清鸢作为专业人士,自然也不怕尸体。 “不必多言,我们不怕。”季清鸢豪迈地挥挥手。 士兵递给他们几张白布。 几人接过戴在了脸上。 刚进去,便闻到一股止不住的恶臭。 里面放着五具盖了白布的女尸。 第一具旁边放着小木牌,上面写着“海棠”二字。 四人都围过去了看。 季清鸢也掀了白布。 海棠身着红色石榴裙,胸口心脏处被开了一个大口,脸部皮被剥了下来。 身上没有明显的击打伤。 手腕脚踝有被绑过的痕迹,痕迹很深,足以可见绑她的力度之大。 痕迹较深且光滑,不像麻绳绑痕,更像藤蔓之类的绑的。 季清鸢回忆起原着,只记得兰陵挖心案是有一名树妖参与的。 原着她在很久之前读过了一遍,内容忘得倒是七七八八了。 季清鸢又过去看了王慧娴的尸身。 她没有被剥皮。脸部无损伤,和海棠一样,身上没有明显的击打伤,只有手腕和脚踝上有绑痕。 逐一看过去,都是手腕脚踝被绑过。 还有两个被剥了脸上的皮。 季清鸢挠了挠头,眉头皱得更紧了。 “先出去吧。”宋听澜见她皱眉,以为她是身体不舒服了。 季清鸢点头应道:“好。” 反正也没什么别的线索了。 几人出了冰室,又回了卷宗房坐了起来。 第一个死者是海棠。 按理来说,第一次作案应当是经验不足最容易发现缺陷的。 季清鸢眼睛一亮,提议道:“不如我们去暖香楼看看,查探一下海棠娘子生前所经历的事情。” 宋听澜点点头:“可以。” “那我们分头去找吧。”贺怀瑾道:“大师兄和小师妹去暖香楼,我和汀晚去城西王家。” 孟汀晚也点头。 几人又分头行动起来。 暖香楼位于兰陵城较为繁华的地带。 暖香楼整体以红木搭建为主,一扇精美纹着花饰的大门正对外打开,门上方悬挂着一块巨大的招牌,上面写着“暖香楼”三个大字。 暖香楼有三层,二层的木制窗框上倚着不少貌美女子,对着人来人往的大街招手呼喊,吸引着过往的路人。 兰陵城经济发达,民风开放。 所以暖香楼中不仅有漂亮的女子,也有各具风情的男子供顾客寻欢作乐。 所以季清鸢也不必费尽心思扮男装,而是直接大摇大摆地进去了。 二人刚进门,戴着大红花浓妆艳抹的老鸨就捏着帕子迎了上来,直直奔向面如冠玉的宋听澜。 几位姑娘也从老鸨身后围过来,想伸手去拉宋听澜。 老鸨调笑道:“这是哪位公子啊?生得如此俊朗不凡!公子可有想挑的姑娘?” 宋听澜呆了一瞬,默默往季清鸢身后退了两步。 季清鸢:…… 兄弟,你比我高了整整一个头,根本挡不住好吧。 虽然心里腹诽,季清鸢还是上前一步,像个护着鸡崽的老母亲:“我们是想找海棠姑娘的。” “海棠?”老鸨原本笑容满面的表情一变。她有些谨慎地看着二人:“你们是何人?” 季清鸢看向宋听澜,眼神示意。 宋听澜看了她一眼,拿出城主令:“查案。” 老鸨看了二人一眼,道:“二位跟我来吧。” 老鸨领着他们上了三楼,一边走一边道:“这海棠呀,原本是我们这儿的头牌,人称海棠仙子,貌美善舞,一舞便能引得那些个富商和文人墨客一掷千金。” “每月初五的晚上,她都会跳舞。” “直到上月初四,”老鸨叹了口气,“她初四早上出去了一趟,说要自己采买胭脂,心想着那胭脂铺子她也常去,我们就没放在心上,让她去了。” “可下午,她的舞裙到了。她的丫头给她送过去发现她不在房内。我们派人去胭脂铺子寻她,铺子里的伙计却说她见她根本没来。” “然后报了官,结果便……”老鸨面色惊恐:“便被人叫去,在护城河边只见到了她的尸首。” 说话间,老鸨领着他们到了一间房前,推开门道:“这是海棠生前住的屋子。新的花魁还没选出来,她的屋子也一直空着,没怎么动过。” 屋子挺大,梳妆台前摆满了胭脂水粉,不远处还摆着棋盘和古筝。 宋听澜开了窗,四处查看。 季清鸢跟着老鸨:“海棠既然被剥了脸皮,你们又是怎么认出来的?” 老鸨甩了甩帕子:“海棠是我一手调教出来的。她右肩有个粉色胎记,我记得很清楚,错不了。” 季清鸢若有所思:“那这个海棠姑娘生前性格如何?可有与人结怨?” “这……”老鸨细细回忆起来:“海棠性子傲,与他人往来较少,一直想着赎身离开暖香楼,与楼里的姑娘倒没有什么结怨结仇的。” 季清鸢问道:“那外面的人呢?海棠在外可与人结过梁子?” “这倒没有。”老鸨道:“不过几位不妨去找找城东的富商刘老爷。” “刘老爷?” 老鸨点头:“海棠生前与这个刘老爷交往较为密切。” 倒也算一条线索。 季清鸢拉过宋听澜,二人出了房门。 第30章 拯救那个美少年 城东离这还是有一定距离的。 坐城主给他们的马车又过于招摇,御剑又不行。 于是季清鸢和宋听澜二人只好步行过去。 走过了繁华的街道和琳琅满目的店铺,他们走到了相对冷清的住宅区。 正在这时,系统提示突然响起:“滴——,突发任务上线,请宿主接受任务:拯救那个美少年,请救下江岫白并带其步入正轨,任务类型:强制完成。任务奖励:一百积分。任务进度:0%。” 一百积分? 这肯定不是什么简单事。 果不其然,系统提示音又响起:“请宿主前往陋巷,救下江岫白。” 陋巷? 你倒是告诉我陋巷在哪呀? 好像是听到了她的腹诽,系统给出了坐标,又提醒道:“请宿主即刻前往陋巷,否则任务将判定失败。” 季清鸢仔细看了看系统给的坐标。 是在她和宋听澜相反的方向。 事不宜迟,季清鸢把一直睡在她胸前衣襟里的岑川扒拉出来,对着宋听澜道:“师兄,我的灵宠好像有些不舒服,刚刚来的时候我看到那里好像有个药店,我去那里抓些药材。” 她随手指了一个方向。 “不如,师兄自己先去城东吧,我给小川看完病就来找你汇合。”季清鸢一手摸着岑川的小脑袋。 对不住了岑川。 以一个男人为借口骗一个男人离开然后去救另一个男人。 渣女本女。 宋听澜没有怀疑,只是对着她说:“有事传音符唤我。” 季清鸢点点头。 随即抱着岑川回头往来时候的路走去。 “系统,他现在看得见我的背影了吗?”季清鸢心里发问。 “宋听澜拐弯了,看不见你。”系统应她。 听到这话,季清鸢直接拔腿狂奔起来。 越靠近系统给的坐标点,人越少,周围的环境愈加杂乱不堪。 总算接近了系统给的江岫白的坐标点。 这是一条阴暗潮湿的小巷子,角落里生长着苔藓。 巷子里隐隐传来人声。 季清鸢凑过去一看。 几个穿着破烂的乞丐正围着一个人。 那几个乞丐大多都有二三十岁,凶神恶煞地围着一个靠着墙坐在地上的人。 巷子很暗,季清鸢又凑近了点。 地上坐着的那人侧面瘦削,衣衫单薄却算不上很脏乱,一段肤色极白的脖颈与如墨般浓稠的黑发形成了鲜明的色彩对比。 一双眼睛半阖着,眼尾微微上挑,鸦羽似的长睫轻垂,落在苍白的面颊上投成了两道娟秀的剪影。 单看一张侧脸都是容貌极其出色的程度。 对面几个乞丐,为首的似乎是那个脸上带疤的三十多岁的男子。 刀疤男一脸凶狠:“你小子!别给我敬酒不吃吃罚酒!赶紧把你那把剑交出来!” 坐在地上的少年没有说话。 他偏了偏头,露出小半张皎洁的侧脸。光影交错下,一簇纤长浓密是眼睫横斜出来。 刀疤脸见他连个反应都没有,感觉自己被落了面子,顿时气急败坏的一拳便朝他挥去。 拳头直直地往少年的脸挥去。 即将触上的一瞬,一道清冽的光在巷子一闪即逝。 刀疤脸只觉得手臂一麻,整只手臂都没了力气,麻得抬不起来。 “谁!是谁在戏耍老子!有种就出来!”刀疤脸气急败坏地吼道。 地上少年见他手一落,抬不起来了。 漆黑的眼底微微闪过一丝诧异,随即,他按在腰间软剑上的手也不动声色地放了下来。 “是我。” 轻灵悦耳的女子声音响起。 季清鸢走了出来。 刚刚就是她用灵力打了一下刀疤脸的手。 “你?”刀疤脸看向她。 季清鸢直直地走到了刀疤脸那群人和少年的中间,不由分说地挡在了少年的身前。 “没事吧?”季清鸢微微侧脸,看向了他。 地上的少年刚好抬眼与她对视。 季清鸢这才看清了他的正脸。 少年肤色极白,是病态的苍白。一双眼生得很是好看,眼瞳是纯黑色,眼底却黑漆漆的,如同一潭死水。 眉目精致,眉如墨描,唇色很淡,却不减容色,轮廓和眉眼都生得相当出色。 季清鸢被他的容貌一惊,第一次想用“漂亮”来形容一个少年。 他看起来只有十四五岁,很是清瘦,衣裳也单薄得不行。 他们对视的瞬间,系统提示音也响起: “滴——,恭喜宿主触发第三位男主:江岫白。” 江岫白一双点漆似的眼睛望着她,黑得如同最寂静的夜,深远幽暗。 终究是开口应道:“没有。” 似乎很久没有说话,少年声音暗哑却很是好听。 对面的刀疤脸却跳了出来,不怀好意的上下打量着她,挑衅道:“呦!这么貌美的小娘子要跳出来救这臭小子吗?可别救不了人还把自己给搭进去咯!” 他身后的几个乞丐也跟着哄笑起来。 江岫白看着她。 这女子生得真好看。他想。 穿着一身白袍,冰肌玉骨,云发袅袅,像九天之上不染尘埃的仙子。 “你走吧。”江岫白开口。 别为了他这种人沾染污秽,溅上泥点。 他声音暗哑低沉,像低弹的古筝。 季清鸢回头看了他一眼,没说话。 她只是看上去柔弱而已。 对付对面这几个空有蛮力却没有半点修为的乞丐,她连月凝剑都不用拔出来。 筑基后期可不是开玩笑的。 “赶紧走吧。我不想与你们动手。”季清鸢没理会他们恶意的哄笑。 灵力伤人毕竟会给没有修为的人造成一点内伤。 “走?”刀疤脸大笑起来。眼里全是恶意:“别说我走,今天小娘子你也别想走了!好好陪我们玩玩吧!” 他一笑,露出一大口黄牙,令人恶寒。 说着,他们几人便一起扑了上来。 无可救药。 季清鸢也不再心软,右手运起灵力,直接打去一掌。 一掌挥去,几声惨叫同时响起,几人被震飞出去撞到巷子的墙上,口吐鲜血,晕死在了地上。 刀疤脸稍好一点,没有晕过去。 他捂着剧痛的胸口,一脸惊骇的看着季清鸢,眼里满是不可思议:“你……你……” 第31章 美救英雄 刀疤脸打死都想不到,他恃强凌弱这么多年,最后却被一个看起来弱柳扶风的女子一掌打到躺在地上吐血。 季清鸢迎着他震惊的眼神上前一步。 刀疤脸恐惧地看着她,忍着疼努力往后爬。 直到后背抵到冰冷湿滑的墙壁上。 “别……别杀我……”刀疤脸吓得瑟瑟发抖。 季清鸢只是看着他:“若再让我看到你作恶,欺辱他人……” 她右手一掌挥了出去。 原本堆放在巷子角落的几根木材顷刻之间化为了齑粉。 “有如此木。” 最后几个字落下。 刀疤脸心中再无邪念,如同小鸡啄米似的疯狂点头。 季清鸢转身,朝着仍然背靠墙壁坐在地上的江岫白走去。 江岫白愣愣地看着她。 白衣少女朝他走来,小巷里木材已经被震碎,一缕阳光照了进来,映在她浓密乌黑的发丝和白皙的脸上。 她在发光。 江岫白愣愣想着。 直到季清鸢停在她身前,朝着他伸出一只手:“起来吧。” 江岫白看着对方纤尘不染的白袍和素净白皙的手。 他偷偷将手在腰侧还算干净的布料上擦了又擦。 却还是放下来了。 他的手不干净。 手干净了又如何。 他身体里的流着的血液是脏的。 季清鸢看着江岫白盯着自己的手发呆。 怎么了? 季清鸢有些疑惑。 下一瞬,她就看见江岫白好似下定决心一般,自己扶着墙站了起来。 “谢谢。” 少年暗哑的声音响起。 季清鸢也不在意,收回了手。 他站起来,季清鸢才发现他右腿好像有些不正常。 整个人的重心好像都主要支撑在左腿上。 身上衣服不算脏乱,却有多处破破烂烂。 像是在争斗中被人扯碎的。 季清鸢又细细地将他全身都看了一遍。 发现他右颈也有一大块血斑。 那他衣服下的伤,还有多少啊。 季清鸢忽然想起来了原着中江岫白的身世。 他的身世可谓是四个男主中最惨的一个。 他的母亲被魔族强迫生下了他,母亲难产而死。 他被抛弃,被一个樵夫捡到,将他养到六七岁,他的半魔血统暴露,再次被抛弃赶出了村子。 于是江岫白自己流浪捡别人不要的食物充饥。 后来,十岁的他在一个死人身旁捡到一柄软剑和一部修炼秘籍。 天赋异禀的他很快学会了修炼。 靠着修为,他的日子好过了很多。 直到他的半魔血统再次被发现。 这次他直接被追杀围猎,尽管逃了出来,留了一条命,却被拔除了灵根,修为全无,成了废人。 后来的一路艰辛不必多言。 就如季清鸢刚刚看到的一样。 流落陋巷,一身都是伤,瘦得脱相衣不蔽体,连几个乞丐都能将他围起来欺负,抢他的东西。 后来的他加入天机门,是几位男主中实力成长最快的,成了惊艳九洲的天才傀儡师。 精通傀儡术,机甲之术以及医术毒术。 直接buff叠满。 只可惜那时的他,早已成为一个阴郁孤僻、任何人都难以靠近的人。 “你打算去哪儿呢?”季清鸢不由自主地放柔了声音。 江岫白抬眼看她。 少年眼尾微微上挑,一双眼漂亮得像琉璃。 只可惜他的眼底一片黑漆漆地,如同一潭死水。 “我打算去吃饭,你要和我一起去吗?”季清鸢看他没有说话,又换了句话,发出了邀请。 她的搭话有些生硬。 “……不必。”江岫白沉默了一瞬,随即开口。 “为什么?”季清鸢问道。 她想让他至少吃一顿饱饭,披一件暖衣。 兰陵城已是初秋。 他穿得单薄又食不果腹。 “我不习惯。”少年又僵硬地吐出几个字,“也不需要。” 季清鸢愣了愣。 也对,他受过那么多人的欺负,有戒备也是正常的。 而且少年人也有自己的自尊。 季清鸢收了自己想递给他一袋银子的想法。 她从头上拔了一支镂空兰花珠簪下来。 原主是世家大小姐,吃穿用都是极好的。 她头上这支镂空兰花珠簪更是值钱得很。 珠簪都是用珍珠做的,再加上这支簪子的工艺,典当一下能换不少钱。 “我见你便一见如故。”季清鸢说道。 江岫白现在不肯与她过多接触,强行跟着反倒会引起他的反感。 反正男主一般都是死不了的。 她只希望他现在可以过得好一点。 “这支簪子就送给你吧。”一边说着,季清鸢递给了江岫白。 江岫白没有伸手。 “拿着吧。”季清鸢直接将他的手拿起来,然后强硬地把簪子放到他的手上,“不必为难,你若想报答,来日相见,待你有能力了,赠我更好的便是了。” 女子温热柔软的手直直贴着他的。 江岫白陡然有点僵硬。 但是在她松开手的时候,江岫白下意识握住了那只簪子。 那只簪子上好像留有她的余温。 见江岫白接了她的簪子,季清鸢才放下心来。 好像没什么话说了。 季清鸢道:“那,我先走了。” 江岫白握着簪子,看着她的背影消失在巷子里。 巷子里好像又暗了起来。 光随着少女的背影一起离他远去。 江岫白站在原地,许久,他低头,轻轻地闻了闻那只簪子。 淡淡的香味沁入鼻尖。 是她身上的味道。 季清鸢刚走出巷子,系统提示音就响了起来: “滴——,任务一完成,目前进度:25%。” “江岫白当前好感度+30度,当前好感度:30度。” 百分之二十五? 那估计还得有至少三个任务。 唉,美少年哪有这么容易拯救。 任重而道远啊。 季清鸢默默叹了口气。 不过这小子好感度给的倒是挺利索。 解决完江岫白的事情,季清鸢就急匆匆地往城东赶去。 希望能赶上。 季清鸢刚走到去城东的路上,在打算拐弯抄近道去往城东时,忽然听到另一处路口传来一声尖叫。 “啊———!!” 女子的尖叫声急促而尖锐。 像是受到了极大的惊吓。 空气中弥漫着淡淡的血腥味。 季清鸢心头一紧,往那处路口走去。 她此时在靠近城边缘的地方。 季清鸢一路直直地走出去,正是护城河。 浓重的血腥味从护城河边的草丛后传来。 第32章 再次作案 一个女子正跪倒在草丛边,身体抖得如同筛糠。 季清鸢上前,问她:“这位姑娘,你怎么了?” 那女子抖着手指向草丛后,然后控制不住的呕吐起来。 血腥味下,还有淡淡的妖气。 季清鸢拔了月凝,探开了草丛。 草丛后躺着一个女子。 她脸色苍白,胸前被开了一个大口,鲜血淋漓。 被挖了心。 季清鸢神色一凛。 附近妖气很淡,这妖应该刚走不久。 她俯下身看这女子,她脚部维持这并拢姿势,手也被压在身后并在一起。 季清鸢微微掀起她长长的裙摆。 脚踝有绑痕。 又是它。 护城河边风大,水气又重,留在这的妖气很快就会散。 妖气一散,他们就很难在下一次行凶前找到它了。 事不宜迟,季清鸢当即画了传音符给宋听澜传信。 “护城河,妖气,速来。” 传音符飞出去。 季清鸢不再犹豫,迅速循着妖气的方向追去。 护城河环绕着整个兰陵城。 季清鸢刚刚发现在女尸的位置是在兰陵城的东北方向。 而妖气却一路向北。 这股妖气越来越淡。 追到城北的一片树林,季清鸢已经闻不到任何妖气了。 还是没有收获吗? 季清鸢叹了口气,有些失望。 这片树林很大,高大茂密的树遮住一大片天,让树林有些昏暗。 等等,这么高的树,应当遮住了四面的风。 那这里的妖气怎么会散? 除非…… 一根藤蔓突然如蛇一般缠上她的脚踝。 月凝出鞘,剑光一闪,就朝藤蔓砍了过去。 藤蔓一缩,季清鸢的脚又恢复了自由。 能在此隐藏妖气,那证明它老巢在这里。 差点忘了,这是一只树妖。 “出来。”季清鸢拿着月凝剑,冷喝道。 她的目光也在四处扫射着这片树林。 它会在哪儿呢? 地上是一层厚厚的枯枝落叶。 季清鸢刚刚也未看清那藤蔓退去了哪里。 一片寂静。 季清鸢向前迈出一步,就听到了踩断枯枝落叶的沙沙声。 她不由自主地停下脚步。 好像有风吹过地面,发出与叶子的摩擦声。 不对。 没有风。 是有什么东西爬过地面,与叶子摩擦发出的沙沙声。 毫不犹豫的,季清鸢踏上月凝剑,飞出地面好几丈高。 就在她御剑飞离地面的下一瞬,几条粗壮的藤蔓从她刚刚站的位置破土而出。 倘若她刚刚还站在那里,早已被缚住,或者被藤蔓捅穿了。 “还挺警觉啊。”幽幽的男子声音响起。 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赞赏。 “阁下是何人?为何不敢露脸?”季清鸢理了理胸前的衣襟。 可别让岑川那只小家伙掉出来了。 “呵……”男子的轻笑声响起。 下一瞬,更多藤蔓从地底破土而出。 季清鸢刚想动手,却发现那藤蔓并没有往上击她的意思。 中间几根缠绕在一起的藤蔓缓缓散开,一个男子的身影浮现出来。 对方个子很高,站的笔直,穿着一身绿裳,气质却很是阴柔。 长得跟棵树似的。 季清鸢看了他俩眼。 男子也看着她。 俩人大眼瞪小眼。 “挖心案可是你所为?”季清鸢问道。 那些藤蔓光滑粗壮,与遇害女子们的绑痕相符。 男子慢悠悠地答道:“在下白青。” 又白又青,这是什么名字。 季清鸢哽了一下:“我没问你的名字。” 她一点都不想知道他叫什么。 “这个名字好听吧。”白青微微笑了起来,目光缱绻。 “这是我的心上人为我取的名字。” 季清鸢:“……” 季清鸢:“够了。” “那些女子是否是你杀的?”季清鸢不想听他讲他的过往情事。 正事要紧。 白青被她打断了话,表情有些不悦,但是下一瞬又勾出一个笑来:“小姑娘,知道了的话,你可是……” “走不掉了哦。” 对方的话语里隐隐带着几分危险。 藤蔓动了起来,季清鸢一剑劈去。 一条正朝她袭来的藤蔓便被齐根斩下。 不过如此。 季清鸢刚想开口嘲讽他,却发现藤蔓的目的好像不是攻击她。 视线里的风景暗沉了下来,她回头看去,藤蔓已经将她的退路尽数挡去。 季清鸢转头看向他。 白青嘴角笑容更大了:“姑娘,这下,你跑不掉了哦。” “跑?”季清鸢疑惑地看他一眼,“你不过筑基中期,为何会觉得我想跑?” 按照人类修士的修为等级来换算,对面这只树妖,最多也就是筑基中期。 她现在半步结丹,完全能够把他吊起来打。 要不是怕认错妖误伤了别的人,啊不对,是别的妖,她早就动手了。 白青一步一步向她迈来:“那些女子,就是我杀的。” 果然是他。 季清鸢不再犹豫,右手提起灵力,挥去一掌。 灵力有些滞涩。 这一掌被他轻松躲过。 季清鸢刚想再补一掌,却发现已经提不起力气。 头脑一阵阵眩晕感袭来。 季清鸢这下连御剑的姿势也难以维持。 她只好用最后的力气落下来,用月凝剑尖撑着地,有气无力地看他:“你……你对我做了什么?” “姑娘除祟经验不深啊。”白青咧开嘴笑了起来。 “我原形是流纹无香蔓。”白青已经走到她面前。 流纹无香蔓,说是无香,实则香味极淡,且带有毒。闻之片刻便会使人晕眩无力,抑制修士灵力运转。 而且它发作前没有任何症状,一旦发作就是全面发作,没有抵抗之力,极其难被发现。 季清鸢脸色白了白。 是她经验不深,轻敌了。 白青已经走了过来,右手一抬,袖中飞出两道藤蔓。 她双手双脚被缚了起来。 “我本不想杀你。”白青一只手抬起她的下巴,大拇指微微摩挲着她的侧脸。 第33章 英雄救美 “毕竟你生得这般好看。”白青原本摩挲着她的脸的手指一个用力,掐住了她的下巴。 语气也变得凉薄起来:“可惜越漂亮的女人,越会骗人。” 这话什么意思? 他被漂亮的女人骗过? 季清鸢身上还带着琉璃镜,自然不怕他想挖心。 贺怀瑾赠的琉璃镜是连元婴期修士的攻击都能挡的。 他敢挖,能直接被弹飞出去。 所以季清鸢此刻面上慌张,脑子却是在想着如何套他的话。 于是她眼神无辜地望着他:“我可没骗过人。” 一双杏仁眼眼波流转,特意带上的几分无辜更是楚楚可怜,惑人至极。 白青松开了捏着她下巴的手,退了半步。 季清鸢趁机假装不经意的好奇发问:“你被人骗过?” 白青眼神一变。 但在他眼里,季清鸢已经是受控于他,是他十拿九稳的猎物了。 于是他将手背在身后,眼神有些飘忽,似乎在回忆着什么。 “我曾经,爱过一个女子。”白青开口道。 “她是一名人类。我第一次见她,是在十几年前。当时她年纪小,出来贪玩又和玩伴们走散了,在森林里迷了路,急得哇哇大哭。”白青嘴角勾出一抹无奈的笑。 “当时族中有劝告,不要靠近人类。” “可她生得如此可爱,哭得又这么可怜。我还是没忍住,化成一个同龄的小男孩,将她送了出去。” “后来,她经常偷偷来找我。我不现身,她就一直找。直到她找不到开始哭,我无奈才终于现了身。我们成了彼此的玩伴,一起游玩。” “她给我取名白青。她给我带糖葫芦吃,我就带她去树林中最美的地方看风景。” “我一直随着她的长大而改变自己的样貌。后来,她发现了我是妖。但是她没有变心,她接受了我。我们在一起了。”白青眼神缠绵悱恻,好像回到了那段美好而甜蜜的时光。 “我们是那么的幸福,那么的相爱。” “可是你知道吗?”白青眼神一变,整个人阴沉起来。 “她居然骗我。” “她知道我是妖后,说还会爱我。说她要带我见她父母,商量我们的婚事。结果我一进她家,就被道士用符篆定住,挖了妖晶。” “她竟然为了钱财,联合道士,硬生生挖走了我的妖晶。” 白青双目赤红。 妖晶是植物类妖怪的精华凝结,可以使人容颜不改、延长寿命,属于有价无市的珍宝。 但同样的,妖怪被挖了妖晶,几乎是丢了大半条命,难以修复。 “我奄奄一息,被族中长老救出。得幸我是藤蔓类植物,治愈速度极快,否则早已死去。” “我以为她另有隐情,被人所迫。” “于是我回去看她,却见她拿着卖我妖晶所得的钱财,已另觅如意郎君,二人如胶似漆,甜蜜不已。” “我还是不信,我上去问她,她眼神躲闪,哭着说她是有苦衷的。” “让她说出苦衷,她却说不出一句。” “这世间女子……当真是,没有真心。” 白青眼神疯狂起来。 “于是我杀了她,我挖了她的心。” “我要看看,她到底有没有心。” “如果她有心,那她这颗心,到底是什么颜色,才会如此残忍薄情!” 白青整个人表情狰狞不已。 季清鸢听完也不由得叹了口气。 这也是个可怜人。 啊不,可怜妖。 “那那些女子呢?你为何要挖她们的心?她们也曾负过你?”季清鸢还是不解。为什么那些女子也要杀?还要挖出她们的心。 “为什么?”白青重复了这三个字,然后冷笑一声。 “因为她们也是薄情寡义之人。” “负心之人,都得死。” 后面三个字,白青说的咬牙切齿,双目赤红,表情分外狰狞。 “她们是薄情寡义之人?你怎么就知道她们是薄情寡义之人呢?”季清鸢又问道。 “当然是因为我看见的。”白青冷哼一声。 “怎么看见的?”季清鸢又问道。 难不成这藤蔓妖有千里眼顺风耳不成? 白青看向她,似乎是意识到她话太多了,知道的也太多了。 季清鸢看到他眼神里杀意就知道,接下来的话是问不出来了。 她有些遗憾的在心里叹了口气。 “不该知道的,你别知道那么多。”白青轻声道,“乖乖去死吧。” 季清鸢:“……” 季清鸢:“凭啥?我又不是负心薄情之人?” 她可是好人。 “因为你想杀我,而且你知道的太多了。”白青眼神凶狠。 他右手抬起,袖中的藤蔓又窜了出来。 只不过这一次的藤蔓上不再平滑,而是长满了尖尖的刺。 完了。 要被捅了。 尽管知道捅不到她,但是看那玩意儿朝她飞过来,还是挺害怕的。 算了。 眼不见为净。 季清鸢安详的闭上了眼睛。 等会儿你小子就被弹飞吧。 藤蔓吵她袭来,劲风吹过她的脸。 几根碎发擦过脸测,有些毛茸茸的痒意。 风声中,季清鸢听到了剑鸣轻轻的一声“铮—”声。 她睁开眼。 一袭白袍挡在她身前。 原本很是嚣张的两根带刺的藤蔓被尽数斩断。 曳影正发着银光。 刚刚的“铮—”声正是由于它的主人过于用力急切,剑身发出的轻颤声。 白青脸色难看:“你是何人?” 对方身上强大的修为和气势让他意识到这个人绝不是什么好招惹的。 宋听澜没理他,只是看向地上被藤蔓绑住手脚的季清鸢。 两人对视。 看着一袭白袍轻轻松松的宋听澜,再看着自己狼狈的被五花大绑躺在地上。 季清鸢尴尬得很,犹豫道:“……嗨?师兄我们挺巧啊……” 宋听澜看向她,轻轻用曳影割开了她身上绑着的藤蔓。 “没事吧?”宋听澜的声音清越出尘。 他蹲下,将她扶了起来。 有种让人安心的安全感。 “没事没事。”季清鸢笑笑,自己稳住了身子。 旁边被当作背景板一直被无视的白青:“……” “为何多管闲事?她是你什么人?”白青有些恼怒的问。 季清鸢“啧”了一声。 打不过还在这里找存在感。 她要是白青,早在宋听澜没注意他的时候先逃窜出去了。 宋听澜这才抬眸看向他。 一双琥珀色的眸子无波无澜,好像不怎么把他放在心上。 第34章 不止一个 白青被他这眼神看得一怒,双手直接都化成了藤蔓,朝着他们二人袭来。 宋听澜一只手仍然虚扶着季清鸢,保证她不会摔倒,另一只手握着曳影,轻轻一挥。 这看似轻柔的一下,却携着恐怖的威压和强大的灵力。 藤蔓被尽数斩断。 白青跪倒在地,吐了一口血。 宋听澜又用束缚咒将他给捆了起来。 看着倒在地上被缚住,无力反抗的白青。 季清鸢心情甚好。 让你小子绑我。 风水轮流转吧。 她刚想过去给他一脚,身上却还是有些无力。 旁边的宋听澜一直低头看着她,见她又想动,一把拉住了她。 “先站会儿,别乱动。” “好的。”季清鸢摸了摸鼻子。 “对了,师兄是怎么找到我的?”季清鸢开始没话找话。 “看了传音符,循着你的气息来的。”宋听澜目光在她身上徘徊。 她看起来好像没受什么伤。 宋听澜暗暗松了口气。 循着气息? 那宋听澜可当真是比狗鼻子还灵啊。 “师兄没有中毒?” “我吃了龟息丹。” “哦。原来如此。” 看着两人尬聊,没人理他,再次被冷在一边的白青开始叫嚣了:“你们仙门弟子,怎能以多欺少!” “快把我放开!” 这人可真会找存在感。 说得好像一对一他就打得过一样。 “你一只树妖,怎能放毒暗算人!” “快给我闭嘴!” 季清鸢学着他怼回去。 白青:“……” 季清鸢指了指他,对宋听澜说:“这就是挖心案的始作俑者,他之前承认了。” “不过还有些细节得再审审,我之前没套出来。” 宋听澜点点头,又看向她,许久,才说了一句:“师妹下次,切勿莽撞。” 只身一人来追妖,结果反被绑了起来。 好像是有点莽撞。 季清鸢:“师兄放心,我身上还有贺师兄的琉璃镜,所以我才放心追来的。” 宋听澜轻声叹了口气,眼里带着一丝无奈。 “走吧师兄,我们把他绑回去再审审。”季清鸢动了动脚,发现在自己已经能动了。 这个白青已经没有修为继续放毒了。 宋听澜用灵力一把提起白青,跟在了季清鸢背后。 几人回到了护城司。 听闻凶手已经抓到了,兰靖宇也匆匆赶来。 “几位道长当真是神通广大!竟然这么快就抓到凶手了!”兰靖宇有些激动,对他们很是感激。 收到他们传音符的贺怀瑾和孟汀晚也赶了回来。 几人对着城主的感激有些不知所措。 “这个白青,原形是流纹无香蔓。能放毒,他之前应该是先放毒让女子全身无力无法反抗,再用藤蔓缚住女子的双手双脚,然后剖了那些女子的心。”季清鸢分析道。 她可是亲身经历了这些流程。 难怪那些女子身上没有什么伤。 连反抗的痕迹都没有,只有一道致命的挖心伤。 兰靖宇点点头:“道长辛苦了。” 还有些细节没有弄清楚,季清鸢还是放心不下,推辞掉了兰靖宇热情的宴席邀约,打算再审审白青。 宋听澜向来不爱凑热闹,也跟着她来了审犯人。 他们俩都不去,兰靖宇只好去抓贺怀瑾和孟汀晚了。 两人招架不住热情的城主,只好应了。 暗牢环境还是不错的。 季清鸢过去的时候,白青脚上、手上都被镣铐锁着。 铁链的另一端则深深地嵌进了墙壁。 隔着牢门,保险起见,季清鸢还是吞了颗龟息丹。 她是真的不想再被毒一遍。 “你怎么知道那些女子是负心薄情之人?”季清鸢开门见山。 她只想知道她想知道的。 白青闭着眼,听到她说话,抬起眼皮:“就这么知道的。” 他明显就不想配合。 季清鸢也不灰心:“你若不说,我便砍下你一小段藤蔓,去那树林找你的族人。” 季清鸢记得,白青被道士挖去妖晶时,是他族中长老救的他。 白青猛地睁开眼,大吼道:“你敢!” “你想做什么!” 他挣扎着向前,铁链哗哗作响。 原本默默站在季清鸢身旁的宋听澜在白青动作的那一瞬便上前挡在了季清鸢身前,冷冷地看着他。 可惜铁链长度有限,白青离牢门始终差了三步的距离。 季清鸢一点都不慌,而是好整以暇地看着他:“还愿意配合吗?” 白青沉默许久。 片刻后,他开口:“你要保证,不伤我族人。” “我季清鸢以天极宗弟子的身份起誓,倘若你说出实情,绝不伤你族人半分。” 她说着,同时亮出了天极宗弟子玉牌。 天极宗作为四大宗门之首,培养出来的弟子都是除妖祟扶正道的。 由此,天极宗对弟子的天赋资质要求高,对道德方面要求也高。 若有立誓,除非违背天道人伦和道德底线,否则不可背弃誓言。 白青仔细辨别了天极宗弟子玉牌,确认是真后,说道:“我在的那片树林,有一处斜坡,被城里的百姓称为情人坡。” “每年六月,到了她的生日,我会在那一天祈求同族为她开花。满山坡都是花。由此,许多有情人也来这,认为这里是爱情的象征。” “那几位女子,也都是我在那里看过的。” “我第一个杀的那个花魁,她一开始勾引了一个书生。那书生把积攒的银子全花在她身上了,他们也常来情人坡。” “可后来,书生的钱花光了,那花魁不要他了。与他决裂,然后转眼间又与城东的富商厮混在一起。” “这等负心薄情之人,该杀。” 白青脸上全是理直气壮。 原来是情人坡。 难怪他杀的女子各不相同。 从某个角度来讲,白青还真算得上是纯爱战士。 真·为纯爱而战。 “那你又为何要剥去他们的脸皮?”这个点也是季清鸢所一直疑惑的。 负心之人,挖心还说得过去,剥皮又是怎么一回事? 那五具尸体里,有两个女子被剥了脸皮。 “剥了脸皮?” 白青有些疑惑地看着她:“我没剥过她们的皮啊。” 正在这时,有人急急忙忙地从外面冲了进来。 “不好了!”孟汀晚微微喘着气,“护城河上捞出了一具无脸女尸!” 第35章 一直很尊重宋老师 季清鸢心里一惊。 白青没有理由说谎,而这护城河上的女尸也鲜明的证明了他没有说谎。 凶手不止一个。 从始至终,他们一直在关注挖心案,却忽略了被剥掉的人皮。 几人连忙赶去护城河。 远远的,便看见护城河外边围了一群百姓,正在窃窃私语,互相说着什么。 而更靠近护城河的内侧,两列穿着甲胄的士兵正守在那儿,阻止百姓过度靠近。 几人靠着城主令顺利进了最里面。 季清鸢看见地上躺着一个人,被盖着白布。 “道长,你们来了!” 一人热切地跑过来,见到他们就如同见到了救星。 正是在城门口见到过的城门护卫队队长,陈烁。 季清鸢点点头,没有多言,而是直接蹲在了白布边上,问道:“这是打捞起的女尸?” “正是。” 得到了陈烁肯定的答复,季清鸢正抬手打算掀开白布验尸,手腕却被人轻轻握住。 她抬头一看,宋听澜站在了她身侧。 他从储物袋里拿出一条白色方巾,递给了她:“戴上。” 宋听澜当真心细。 要是能再给她加加好感度就好了。 算了,做人还是不能太贪心。 一边想着,季清鸢接过方巾,系在了脸上。 戴上后,她半张脸都蒙在了方巾里。 隔着方巾,季清鸢朝着他眨了眨眼。 可以了吗? 宋听澜看着她,眼神微怔。 她这样,看起来……挺乖巧的。 随即又反应过来,点点头,然后不自然地别开视线。 季清鸢掀开了白布。 同时系统提示音响起:“宋听澜好感度+2,当前好感度:45。” 季清鸢掀白布的手微微一抖。 宋听澜是有读心术吗? 她真的,不明白宋听澜加好感度的点在哪。 抛开杂念,季清鸢认真观察这具女尸。 女子身穿一身白色中衣,长发简单盘着,已经松散得不成样。 看起来死前像是在就寝的时候。 一张脸失去面部的皮,血肉模糊。 季清鸢掰开她的口腔,观察了一下。 根据牙齿的磨损程度,这个女子大概是十七、十八岁。 这间中衣料子也是上好的,手部没有茧子,手指纤细白嫩,应当是没干过粗活的女子,家境不差。 剩下藏在衣袍下的地方,这里站了太多士兵,不方便检查。 季清鸢抬头看向四周。 植被并不茂密,兰陵地势起伏较为明显,但这一块地势较为平缓。 所以漂浮的女尸很容易被发现。 “附近可有血迹?”季清鸢问道。 “查过了,附近并无血迹,也没有可疑之人的踪迹。”陈烁上前回答。 那只能看看女子的鞋子,看看能不能分辨她是哪里人或者去过哪里了。 季清鸢低头看去,只看到一双光着的脚。 没有穿鞋? 兰陵城地处边境,长途贸易发达,鞋子以轻便牢固的靴子为主。 按理来说,应该不会被冲掉。 除非她一开始就没穿鞋子。 一个弱女子不可能独自穿着中衣光着脚出门。 所以她没有出门。 这里不是第一现场。 这个女子应该是在闺房安眠,却突遭不测,抛尸于此。 那她真正死亡的第一现场…… 应当是在她的家中。 再缩小一点,那就极有可能就是在她的闺房。 季清鸢问道:“这护城河的上游有哪些富贵人家?” “这……”陈烁挠了挠头,有些为难。 “护城河环绕整个兰陵城,它上面一段很长,而且富贵人家挺多的。” 季清鸢皱了皱眉,也意识到这样找的话范围太大了。 冒犯了。 她在心里轻声对着地上的女子道歉。 她从储物袋里掏出一把短刀,割下了地上女子的衣角上一块小小的布料。 随即,季清鸢将它递给了陈烁:“根据这块布料去找找试试。” “另外,密切关注城内是否有人家家里女子失踪或死亡。” “是。”陈硕恭敬应道。 这位小道长看着年轻柔弱胆子小,实际上却颇有胆色,对着尸体和凶案都临危不惧、有勇有谋。 他心里也是颇为佩服。 命令下完了,季清鸢跟着士兵一道将地上的女子抬回了护城司的冰室。 几人坐在马车上。 各自都在思考想着事情。 “小师妹,”孟汀晚打破了寂静:“我之前都不知道你会验尸。” 季清鸢摸了摸鼻子:“以前就爱看一些关于仵作的杂谈小说,瞎学的一点皮毛而已。” “没有!超级厉害的好吗?”孟汀晚凑过来,“我第一次下山除祟的时候,第一次见尸体就吓得吐得不行。还是小师妹厉害,镇定自若。” 季清鸢被她夸得脸有些烫:“我没师姐说的这样厉害。” 孟汀晚微微一笑,然后对她眨了眨眼。 下一秒,季清鸢就收到了她的传音:“大师兄对你……有些不一般啊!” 所谓传音,就类似于私聊。 和传音符不同所在就是,比传音符更快,但是能传多远就看自身的修为。 传音符会更慢,但是受修为的影响更小一点。 孟汀晚继续传音:“我第一回见大师兄这么会关心人体贴人!” 是吗? 季清鸢下意识抬头看向了正坐在马车角落,闭着眼假寐休息的宋听澜。 哪怕闭着眼休息,他也依然坐得很端正。 如果说岑川是鲜衣怒马、张扬热烈的少年郎,那宋听澜就是芝兰玉树、如松如柏的世家公子。 下一秒孟汀晚的传音打破了她的思绪:“你和大师兄的书可火了!师妹能不能把你们最近发生的事儿透露点给师姐啊?我感觉你们俩最近进展不少!” 季清鸢:…… 她果断传音:“一直很尊重大师兄,没交往,没暧昧,没故事。” 她可没说谎,她现在确实很尊重大师兄,也确实还没交往。 45的好感度也暧昧不起来。 孟汀晚:? 没等孟汀晚从懵逼中缓过来。 季清鸢先发制人:“就这样,我休息会儿,午安。” 传音刚落,她就闭上了眼睛假寐。 孟汀晚:…… 第36章 师妹请喝茶 城主的马车确实平稳舒服。 原本打算假寐一会儿的季清鸢是真睡了过去。 下山后她就没休息过。 昨日上午下的山,晚上进了丰收村想过个夜休息一下结果遇到了河神娶亲。连夜吸收西海碎玉花突破造幻境,凌晨又继续御剑,今日卯时到了兰陵城。 然后又抓挖心案凶手被绑了起来。 歇歇吧。 就歇一会儿。 护城河离护城司并不远,这一段路,她睡得却很熟。 以至于马车停下来时,她还没醒。 孟汀晚他们几人也不忍心叫醒她,但又有些担心她这么靠在马车上会睡得不舒服。 孟汀晚刚想把她抱起来,寻间护城司的房间,把她放到榻上睡着。 结果她一碰,季清鸢就醒了。 季清鸢猛地睁眼,一见是孟汀晚,刚紧绷的身体又放松了下来。 这才恍恍惚惚的想起来自己在马车上睡着了。 头脑还不甚清醒,强烈的睡意让她又想闭眼睡过去。 不行,还没验尸。 季清鸢伸手拍拍自己的脸。 孟汀晚见她这副迷糊的样子,有些好笑,用食指轻轻戳了戳她的脑袋:“可要再睡会儿?” “不行。”季清鸢用力晃了晃头。 剥皮杀人的凶手还没抓到。 她有预感,这次的凶手是邪祟。 再不抓住它,受害的女子就又要多几个。 “那女子的尸身呢?”季清鸢理理发髻,站起身来。 “在冰室呢。”孟汀晚应她。 季清鸢站起身来。 贺怀瑾和宋听澜已经去了冰室。 季清鸢和孟汀晚也戴了白布面罩,也进了冰室。 宋听澜和贺怀瑾二人好像也在低声交谈着什么。 “师兄们可有什么发现?”季清鸢走上前。 “她身上没什么妖怪或者邪祟的气息。”贺怀瑾道。 “那是人作的案?”孟汀晚听后问道。 宋听澜摇头,道:“她在水中浮了至少两三个时辰,气息早就找不到了。” 贺怀瑾也认同他说的。 “那剩下的就看两位师妹的了。”贺怀瑾道。 只能从尸身上找答案。 贺怀瑾和宋听澜两位身为男子自然也不适宜继续呆在这里。 季清鸢点点头。 待他们二人出去后,季清鸢心里先默默道了个歉。 无意冒犯,谢谢你的配合,我一定会找出真凶,为你报仇。 然后,她除去了女子身上的大部分衣物。 奇怪的是,女子身上并没有什么伤。 这就怪了。 难不成她也是像挖心案的受害者一样失去了反抗能力? 季清鸢心里默默呼唤系统:“系统,她是怎么死的?” 系统回答得十分简单粗暴:“一积分。” ……她现在才二十个积分。 攒不住一点。 “能知道凶手是谁吗?”季清鸢又问。 “这是另外的价格。” “多少?” “十积分。” “……打扰了。“ 生活不容易啊。 季清鸢叹了口气:“我出一积分来换。说吧,她是怎么死的?” 系统只给了一句话:“被假亲人下毒剥皮后抛尸于护城河。” “假亲人?是邪祟还是人?”季清鸢很是疑惑。 “一积分。” “……” 奸商! 季清鸢简单地把了下脉,然后告诉了孟汀晚。 二人便出去了。 宋听澜和贺怀瑾正在卷宗室。 “可有结果了?”见两位师妹回来,贺怀瑾放下手中的舆图,问道。 “她是被毒死的。”季清鸢道。 这种方法最难分辨是谁作案。 留下的气息太少,辨不出是人还是妖怪邪祟。 “毒死?”贺怀瑾疑惑。 “从这位女子身上的衣料和没有茧子的手指,应该能看出来她是较为富贵的。”季清鸢分析道。 几人点点头。 “而且,她是被剥了脸皮。别的皮,身上的别的地方都完好无损。脸皮的用处并不多,最大的可能就是为了遮盖容颜瑕疵或者扮作他人。” “这位女子又被抛了尸,却没人来报案家里有人死亡。那她有很大可能已经被别人……也就是被戴着她的脸皮扮作她的人所顶替了。”季清鸢继续道。 刚刚系统还提示了是被假亲人下毒而死。 那这对方应该是先顶替了这女子的亲人,再杀了这女子顶替其位。 季清鸢斟酌了一下:“而下毒应当是身边之人才有此机会。所以我觉得肯定是有邪祟先剥了她身边人的脸皮,顶替了她的身边人。再在她不注意的时候,下毒,剥了她的脸皮,变成了她。” 孟汀晚听得连连点头:“师妹真棒!” 季清鸢不好意思地笑了笑:“我不确定对不对。” “但是如果按照这样的话,那我们按照那死去的女子的身份特征,肯定找不到对应的人家。” 因为在那家人眼里,这个女子压根没失踪。 他们也很难察觉出来这个女子已经不是原来的她。 “但是死亡日期是确定了大概就是昨夜至今晨。不如全力搜寻城中富贵人家都人员失踪状况。”季清鸢道。 贺怀瑾十分赞同:“有道理。” 随即,贺怀瑾唤了个士兵进来,将季清鸢刚刚的建议说了出来。 士兵点点头就下去了操办。 季清鸢说完一堆话,觉得口干舌燥。 刚想倒一杯茶解解渴,旁边就有一杯茶被递了过来。 “温的,刚好入口。” 宋听澜的声音在她耳边响起,两人离得非常近。 他什么时候凑这么近过来的? 季清鸢低头看过去。 他的手指修长如玉,细长而骨节分明,握着一只碧色茶杯,浓烈的碧色与白玉相映成趣,颇为好看。 季清鸢接了过来,喝了一口。 确实是最适宜入口的温度。 嗓子舒服了不少。 “难怪师兄刚刚倒了也不喝。”贺怀瑾看了他们二人一眼。 “原来是凉着留给小师妹呀。” “你还知道说?”孟汀晚扫了他一眼,“怎么不知道给我凉一杯茶?” 贺怀瑾挠挠头,不知道说什么,只好赔笑。 第37章 容府 季清鸢看着贺怀瑾又开始脸红,忍不住笑了笑。 随即,她又感受到一阵浓浓的困意。 有些不对劲。 修士已经可以辟谷无眠了。 她为什么会这么困? 季清鸢寻了把椅子坐下,喝了一口茶,在心里问道:“系统,我为什么这么容易犯困?” “西海碎玉花功效逐步吸收融入身体。宿主快要结丹了。”系统应答。 结丹? 现在这环境,别说找个人为她结丹做护法了。 有这个结丹的时间都难。 季清鸢叹了口气。 正在这时,一个士兵进来了。 他对着戴着城主令的宋听澜行礼,道:“搜查已出。今日护城河上游河段的富贵人家里,共有十一户人家有人员失踪。” 护城河里捞出的女子一看便是千金小姐或者夫人什么的,能扮作她,地位应该不会太低。 “排除掉下人婢女以及男子失踪的情况,还剩多少户?”季清鸢伸手揉了揉眉心,问道。 “一户。” “哪户?” “容氏玉器,容家。” 随着士兵声音的响起,系统提示音也上线: “滴——,恭喜宿主触发副本:画皮为真。请前往容府,找出作乱的邪祟。任务奖励:二十积分。” 二十积分? 看来也是有一定难度的。 季清鸢头疼的揉着眉心,想努力缓解乏意。 “累了吗?”孟汀晚注意到她的动作,问道。 季清鸢摇摇头:“不累。先去容家吧。” “累了可强撑,要注意休息。”孟汀晚还是有些担忧,叮嘱道。 季清鸢点点头。 容府—— 几人凭着城主令进来了容府。 进容府前,他们也了解到了容府失踪的人,正是容府当家主母:冯淑贤。 容府是做玉器生意的,经营多年,从祖上就传下来了,家底也厚。 容府子嗣单薄,府内主要就是主人容进金,夫人冯淑贤,以及他们唯一的女儿容悦儿。 剩下都是一些下人仆从。 容府的主人容进金外出做长途贸易,三天前外出,今天才刚回来,发现夫人却不见了。 而冯淑贤的贴身大丫鬟说,昨晚冯淑贤去了看女儿冯悦儿,二人聊了好一会儿。 后来冯淑贤就回房休息了。 她们一直守在门口,没见夫人出过门离开过房间。 但是今天早晨夫人却一反常态的迟迟未起。 几个丫鬟后来斗胆推门进去,发现床榻上空无一人。 冯淑贤早已不见踪影。 屋内依旧整洁,财物也未少。 唯独冯淑贤这个人,直接没了身影,整个府都找了一遍也没有她的影子。 仿佛人间蒸发一般。 几人进去后,也直接说是城主派他们来帮忙寻容府夫人的。 佩剑挂在身上过于明显。 修士身份是藏不住的。 容府内,容进金眉目间满是愁意。 “容老爷不必担忧,我们定会寻出容夫人的下落。”贺怀瑾见他这副忧愁模样,开口安慰道。 “容某谢过几位道长。”容进金举起一杯酒,敬了他们一杯。 宋听澜他们几人酒量都不太好,全都是以茶代酒喝了几杯茶。 “容老爷,”季清鸢放下茶杯,“我听闻夫人失踪那夜,去找过了贵千金?” “是。”容进金点点头。 “小女名为容悦儿。悦儿从小就与她母亲感情深厚,夫人失踪,悦儿一听消息就昏过去了。” 昏过去了? 听到这句话,季清鸢抬眼与其它几人对视。 几人眼神交流不过几瞬,便又都各自移开目光。 “那,容小姐可否记得那天夜晚容夫人找她聊了些什么?容夫人是什么时候离开她房间的?”贺怀瑾问道。 “这……”容进金犹豫了一下,“我也不清楚。不过悦儿伤心过度,目前还不便见客。” 不便见客? 季清鸢想了想:“那我们可否进容夫人的房间看看?或许能找到点线索。” 容进金大手一挥:“各位放心,大胆查吧。我容某人定全力配合。” 说罢,他又举起一杯酒:“谢过几位道长了!” 季清鸢几人又与他客气了一番。 终于,几人离开了大厅。 在冯淑贤身边大丫鬟桃红的带领下,几人来到了冯淑贤生前的房间。 容府家底厚,当家主母的房间更是豪华奢侈。 房间很大,厚厚的地毯十分柔软,一脚踩下去漫过脚背。 上好的朱漆家具,红木制成的梳妆台。桌案上摆着甜白瓷的细柳花觚,小凳上铺了胭脂色软缎。 硕大而华贵的花鸟屏风隔开了外室与内室。 名贵的书画和瓷器也林林总总摆了不少。 旁边也有一应俱全的浴室和厨房。 但就是太大了,也不好搜。 “容老爷平常睡这吗?”季清走到屏风内侧,看着整齐的床榻,问道。 “老爷一般睡自己的卧房。”桃红应答。 “容老爷不是只有容夫人一个妻子吗?” 季清鸢记得容进金府内人员构成是相当简单的。 这位容老爷是连位妾室都没有的。 桃红跟着季清鸢的脚步走,听她提问,略微思考了一下,答道: “这……奴婢也不清楚。” “容老爷生意事情多,所以与夫人多是分于各自卧室安睡。” 这个房间太大,一时间都不出什么东西。 宋听澜、贺怀瑾和孟汀晚也都默契的各选一个角落开始搜一块地方。 剥皮的话…… 季清鸢走到了梳妆台。 冯淑贤的梳妆台相当大,胭脂水粉和珠宝首饰摆了不少。 桃红还在旁边跟着,季清鸢略略扫了几眼,没什么特别的。 “夫人消失那夜戴了什么首饰?”季清鸢边看边问。 剥皮需要利器。 她不可能徒手剥皮。 桃红回忆着:“夫人昨夜……好像只戴了几只素簪子。” 说着,她好像也有些疑惑:“夫人平常也是最喜爱奢华的,那夜也不知怎的,只戴了几只素簪子。” 第38章 修仙人的的事情,怎么能叫探呢? 簪子也算尖锐。 可这桃红在这,属实是不太好放开来搜东西。 季清鸢道:“桃红姑娘可否能帮我去看看容小姐是否醒过来了?” 桃红作为丫鬟也拒绝不了府上贵客的请求。 她也没有多疑,点点头,就顺从地走了。 季清鸢拉开梳妆台的几个抽屉,翻找了起来。 “小师妹在找什么?” 孟汀晚被她翻箱倒柜的动作吸引了过来。 宋听澜和贺怀瑾两人没找到什么东西,也被她的动作吸引了过来。 “剥皮需要利器。” “而桃红说,昨夜的''''容夫人''''戴了几只素簪子。” 季清鸢一边翻一边解释。 “那这簪子也不一定在这啊。毕竟现在的容小姐很有可能已经不是容小姐了。” 孟汀晚有些疑惑。 毕竟护城河捞上来的女子,年龄大概就是十七八岁。 而这容府小姐容悦儿,恰是十七岁。 容夫人冯淑贤却已是三十有几。 季清鸢手上动作没停,却仍在分析: “丫鬟的所见是容夫人去了容悦儿的房间,回房后就失踪了。倘若你是那想剥容悦儿皮的邪祟,你会怎么做?” 孟汀晚想了想:“带利器、下毒……” “还有呢?” “还有什么?” “它脸上原本是容夫人的皮,那它换上容悦儿的皮,它需要……” 孟汀晚恍然大悟:“它要先脱掉容夫人的脸皮,再换容悦儿的皮。” 季清鸢点点头:“如果我是邪祟的话,第一次去找容悦儿,是先下毒。确保她完全中毒。” “然后回去,此时它已经不再需要容夫人的身份了。那它需要换下容夫人的皮,然后去剥容悦儿的皮,取而代之,再将其抛尸于容宅附近的护城河。” “那小师妹是在找冯淑贤的皮?”孟汀晚问道。 “我也不确定它会不会放在这。”季清鸢也有些不确定。 “会在这。”宋听澜突然开口。 季清鸢有些疑惑地看过去。 孟汀晚也不解:“大师兄为何如此肯定?” 一旁的贺怀瑾好像懂了点:“师兄怀疑这是画皮?” “是。”宋听澜道。 “何为画皮?”孟汀晚问道。 贺怀瑾在外有游历经验,除祟经验也不少,知道的自然也多。 “画皮是一种少见的祟,这种祟生前一般是貌美遭毁容或者是相貌不佳遭遇冷眼而心中生怨的男子或者女子。” “这种祟,会挑自己喜欢的皮囊,夺去对方的脸皮,而脸皮不是它自己身上长的,用一段时间就会变得皱而丑。” “画皮一般都不喜欢这种皮,会在找到新的脸皮后,直接丢了原本的皮。” 季清鸢听完道:“那它不可能带走容夫人那张皮。” “它回来屏退四周丫鬟仆从后,肯定会卸下原本的皮。” “梳妆台最有可能藏着这张皮。” 孟汀晚点点头。 季清鸢又翻找起来。 小抽屉胭脂盒珍珠粉里都没有。 会在哪? 一张皮,应该是很薄的。 季清鸢突然想到了丰收村井底那个暗室。 她眼神一亮,试着用手在梳妆台平滑的桌面是摸索。 直到梳妆台抽屉的侧面。 这个触感,不像原本的平滑的桌子。 倒像是被人垫了一张纸。 季清鸢屏住呼吸,拔下发簪皮,轻轻将这层纸戳破。 顺着戳破的口,季清鸢将表层的这张纸撕了下来。 里面正是一张人皮。 “还真的在这!”孟汀晚瞪大双眼。 既然人皮在这,那他们之前的推测,大半都是对的了。 现在的“容悦儿”已经不是原来的容小姐了。 而容夫人也估计早已遭了不测。 等等…… 容悦儿的尸身被抛进了护城河,那容夫人呢? 她的尸身在哪? “贺师兄,一张人皮大概能维持多久不腐不皱?”季清鸢问道。 “这个受挺多因素影响。不过一般来看,基本都是七到十天。”贺怀瑾答道。 “小师妹问这个做什么?” “你们记不记得被剥皮还有海棠和保兰?”季清鸢道。 那时他们以为都是挖心案的树妖所为,现在看来,是这只邪祟钻着空子,在树妖杀人后剥了皮。 “海棠死于上月初四,保兰死于上月十五。”季清鸢掰着手指算。 “那这样推来,容夫人应该就是在七八天前被剥皮的。”季清鸢道。 其它三人听着,也都点点头。 “那她的尸身呢?”季清鸢问道。 的确,他们到目前为止,没有看到过容夫人的尸身。 “会不会是在这府中被藏起来了?”贺怀瑾想了想,道。 毕竟兰陵城人流量大,经济繁荣,没什么荒地,曝尸于外不可能到现在都不被发现。 季清鸢点点头。 恰在这时,桃红回来了。 季清鸢将人皮收了起来,又将抽屉拉了回去。 桃红对着他们几人行了一礼道:“各位贵客,实在抱歉,小姐已经醒过来了,但是伤心过度,暂时不想见客。” 不想见客? 这样倒有点欲盖弥彰。 几人对视一眼。 季清鸢道:“没事。辛苦桃红姑娘了。” “听闻容府华贵大气,我们也想在这府中逛一逛,一览美景,不知可否……”季清鸢略略停顿下来。 “自是可以的。几位是贵客,就让桃红带各位赏赏景吧。”桃红道。 “这倒不必。”季清鸢摆摆手,“我们自己随便走走便好,不劳烦桃红姑娘了。” “这……”桃红犹豫了一下,但是也没有什么拒绝的理由,“那几位贵客有事唤奴婢就好。” 季清鸢点点头。 几人在这华贵的容府逛了起来。 府邸很大,以严格的中轴对称构成三路多进四合院落。布局规整,端方有序。亭台楼阁,飞檐青瓦,盘根交错,曲折回旋,精致典雅,又不失磅礴大气。 容府底蕴确实深厚,宅子很是阔气,占地也非常广。 广得他们不知从何找起。 季清鸢看着这宽阔的容宅,叹了口气。 简直富得流油。 几人走远了,贺怀瑾开口道:“那容悦儿一直不肯见人,十有八九就是它了。” “可它一直躲着我们不见。”孟汀晚道。 “不如今夜夜探一下,看看能不能捉住它。”贺怀瑾道。 画皮祟一般武力值不高。 “那你这是要……夜探香闺?”孟汀晚顿了一下,调笑他。 贺怀瑾直接闹了个大红脸,支支吾吾地道:“我……我只是想除祟!” 季清鸢也掺和进来:“就是就是,修仙人的事情,怎么能叫探呢!” “这明明就是访!”季清鸢道。 孟汀晚对着她竖了个大拇指:“雅!师妹实在是雅!” 贺怀瑾被她俩弄得不敢说话,只好躲到宋听澜身侧去了。 倒是颇像个寻郎君庇佑的小媳妇。 季清鸢笑了笑。 宋听澜也往前站了半步,挡住了红着脸的贺怀瑾。 他很是正经的道:“先说正事吧。” 宋听澜不像是贺怀瑾那样容易害羞的,孟汀晚和季清鸢也不敢调笑他。 几人又走了一段。 这一路,倒是金碧辉煌,分外奢侈华贵。 一路上假山园林人工湖倒是不少。四周假山上小瀑布缓缓下流,水声潺潺。 亭台楼阁如云,假山奇石罗列。 他们刚巧走到了一处假山后面,听到了两个丫鬟在压低声音说话。 这处地方比较偏僻,人比较少。 假山上潺潺的流水声掩盖了他们本就极轻的脚步声和说话声。 假山也比较大,将他们的身影遮得严严实实。 “唉,夫人不见了,也不知道,是不是和那事有关……” 一个丫鬟刻意压低的声音响起。 那事? 几人都察觉到这事不简单。 都非常默契的收敛呼吸,噤声听着几个丫鬟说话。 “嘘!可别说了!之前桃红作为大丫鬟都差点没被卖出府去,你还敢说!”另一个丫鬟有些警惕地道。 原先开口的小丫鬟满不在乎地道:“那夫人现在不是失踪了吗?听说后厨买菜的王婶说,护城河今日捞起一具女尸呢!指不定就是夫人……” “那也得等护城司敲定再说。”另一个年纪稍大点的丫鬟依然很是小心。 劲爆的消息直接出来了。 “这有什么不能说的……反正夫人她都不在了……我看啊,她就是被老爷发现偷情了……指不定就是老爷动的手!” 丫鬟的话语落在在他们几人耳中有如一道惊雷。 容夫人冯淑贤与人偷情? 容进金也于此事有掺和? 容夫人到底是死于画皮祟还是容进金的报复? 这怎么又涉及到深宅大院的秘事来了? 季清鸢挠了挠头。 第39章 那些偷情往事 看来只有今夜去见了容悦儿,才能解开这些谜团。 另一个丫鬟则是捂住了刚刚说话的丫鬟的嘴:“老爷的闲话也是敢说的?小心被听到,把你发卖出去!” “怎么会呢!这里又没什么人。” “谁知道有没有人。” 随着声音,两个丫鬟脚步声响起,并逐渐往假山后靠近。 几人互相对视一眼。 季清鸢刚打算轻手轻脚的走到假山背后,到丫鬟的背后去,还没动几步,她就听到一声短促的尖叫。 季清鸢脚步一顿,换了个方向,朝着那两个丫鬟走去。 一看,原来不知道何时,贺怀瑾走到了两个丫鬟身前,还没等两人说出话来,就直接封了她们俩的哑穴。 两个丫鬟抖了抖,刚想走,贺怀瑾眼疾手快给她们贴了两张符篆。 直接就给人定在那儿了。 他们三人看向贺怀瑾。 季清鸢:“……师兄你是真的勇。” 贺怀瑾愣愣看向他们三人,道:“总得问点话出来啊。” 好像有道理。 但是直接上去封人家穴位多少有点吓人啊。 算了。 修仙人的事情,怎么能叫吓人呢。 经过贺怀瑾露出的那一手,两个丫鬟也不敢不说,抖着身子说出了实情。 原来这容府并不是一直生意都很好的。 到容进金这一代,被人骗了钱,做生意亏了本。 于是容进金去了拉投资。 他直接去了勾搭家底厚的富家千金冯淑贤。 冯淑贤不知何故,居然真的对这个相貌平平的凤凰男动了心。 还选择嫁给了他。 冯淑贤嫁给他后,容进金自然得了不少冯家的助力。 更何况冯淑贤是冯家的独生女。 一开始容进金对冯淑贤还算好,但是后来,容进金对冯淑贤很是冷淡。 直到冯淑贤双亲死亡,冯家彻底被容进金吞了后,容进金更是本性暴露,家暴已经是不在话下。 这两个丫鬟进府晚,不过一年光景。 经常看见冯淑贤隔几天便戴着面纱,露出来的皮肤上还有淤青。 而后面,有丫鬟在深夜里起夜,看见冯淑贤戴着面纱,与一个高大的男人在夜里私会,二人还抱了起来,紧紧相拥。 而那天,容进金并不在府中。 更何况容进金没有那个男子身形高大。 容进金回府后也听到了府里的风言风语。 冯淑贤自然少不了这个畜牲的打。 而后,容府里的丫鬟仆从就换了一批。 连服侍了冯淑贤好几年的贴身大丫鬟桃红都差点被发卖出去。 两个丫鬟交代完就颤抖着求贺怀瑾别杀她们。 贺怀瑾撕了符篆,就让她们走了。 她们泄露了府中不可言说的秘事,自然也不敢自己说出去。 “冯淑贤的死会不会与容进金有关?”贺怀瑾有些疑惑。 “那邪祟呢?如果与容进金有关,那容进金应该要与邪祟认识啊。”孟汀晚道。 “可是……”季清鸢摸了摸下巴,“如果容进金与邪祟一同杀了冯淑贤,那他为什么要杀容悦儿?” 他们来容府之前,听八卦的时候,他们对容进金与其夫人冯淑贤的感情避而不谈。 但是对容进金与容悦儿的父女之情,却都是接连称赞。 容进金对这个女儿,是相当宠爱的。 “这……”贺怀瑾想了想,突然眼睛亮了亮:“会不会容悦儿不是容进金的亲生女儿?所以他才要杀容悦儿?” 突然就脑补出了一场狗血大戏。 季清鸢揉了揉眉心:“可这容进金对我们搜冯淑贤的房间的态度,却相当坦荡啊。” “而且提到容悦儿的时候,他神情好像也是比较关心的。” 季清鸢回忆着。 第40章 夜探香闺 “那这容进金到底是否与冯淑贤的死有关?”贺怀瑾有些不解。 “这个嘛……”季清鸢转头看了贺怀瑾一眼,凑近了点,揶揄地笑了笑,“就得看今夜的夜探香闺了!” 贺怀瑾刚平复下来的脸顿时又烧了起来。 宋听澜在一旁看着,只觉得他们二人凑得有些太近了。 他皱了皱眉,站到了季清鸢与贺怀瑾道中间,隔开了两人。 季清鸢只当是宋听澜来护着三师兄了。 她也见好就收,没再调笑贺怀瑾。 容府太大,找不到就撤吧。 几人各自回到容进金为他们准备的客房,养精蓄锐,今夜去探探那容悦儿。 容进金财大气租,给他们安排的客房也是极为舒适的,而且四人离得也不远。 季清鸢在床上打坐,却挡不住困意,沉沉睡去了。 她睡得正熟的时候,朦胧间觉得有什么东西在按她推她的胳膊。 “季清鸢!” “醒醒!” 季清鸢迷迷糊糊睁开眼,看见岑川以小兽的形态在推她。 两双爪子一直按在她的胳膊上。 “小川?”季清鸢揉了揉眼睛,“你醒过来了?伤恢复好了吗?” “差不多了。”岑川下意识回答,又低声道:“你别睡,我感受到有妖的气息靠近。” 妖怪的气息? 季清鸢有些懵。 但是她也清楚岑川没必要说谎,她很快坐了起来。 “大概多远?” “大概三里。”岑川道。 随即他又顿了顿,好像自己也有些疑惑:“它好像停下来了。” “但是你要小心为上。我今夜还要再陷入沉睡恢复修为。” “好。我明白了。”季清鸢抚了抚他的头,“你先恢复身体要紧。” “还有……”岑川停顿了很久,随即小声嘟囔了一句什么。 “什么?”季清鸢没听清。 “不要……老把我放在前面的衣襟里。”岑川这回声音大了点。 季清鸢愣了一下,随即反应过来。 哦。 她之前把他放胸前的衣襟里来着。 岑川说完就趴回去睡着了。 也不知道真睡着了还是假睡着了。 要是他现在是人形,估计害羞的不行。 季清鸢戳了戳他的脑袋:“不然把你放哪儿呢?” “早点化成人形吧。” 她又轻声补了一句。 也不知道他有没有听见。 几里之外就能让昏睡中的岑川感受妖气。 这大概不是什么容易对付的妖。 三里……大概是在容府附近。 很有可能来者不善。 季清鸢又一把将岑川揣了起来,拿起放在枕边的月凝剑,推门走了出去。 外面没人。 现在差不多是申时。 她走到宋听澜的门前,扣了扣门: “师兄,在吗?” 不一会儿,脚步声响起,屋内人走近,门被从里面打开。 不等他问,季清鸢就看着他道:“我有要事相商。” 宋听澜侧身让她进去。 宋听澜的房间布置、走向都与她一样。 季清鸢在桌子旁坐下。 宋听澜倒了一杯茶,放在她身前:“何事?” “我之前有一个能发现妖气的寻妖盘。半刻钟前,那个寻妖盘碎了。”季清鸢睁着眼开始编。 宋听澜握着茶杯的手顿了顿:“你知道了?” 他知道? 季清鸢双眼微微睁大:“师兄早就知道?” “半个时辰前,我才收到了宗门的传音符。” “大妖鬼面蛛逃往兰陵城,宗门让我们小心为上。” 半个时辰前收到的传音符。 天极宗离兰陵城是较远的,那这传音符大抵是最晚半日前就发了。 “鬼面蛛是何妖?”季清鸢问道。 “鬼面蛛是十几年前在扶余、江陵一带杀人的大妖,喜欢盯上一家人,然后屠尽全家。此妖难缠无比,实力强大。六年前,被天极宗三长老沐元真人重伤,失去音讯。” 宋听澜解释道。 他眼底闪过一丝愁色:“我只知道鬼面蛛到了兰陵城,却不知它来了容府附近。” 实力高强的大妖最是会藏匿气息。 要不是有岑川这个妖王能感受气息,她也没办法知道。 “没事,它也不一定就停在了这容府。”季清鸢道。 “这鬼面蛛大概是何实力?” “六年前已经是元婴后期。” 元婴后期。 他们中间就两个金丹。 而且修仙等级初期、中期、后期划分界限极为明显。 一个小等级,实力相差却颇大。 “那画皮祟……”季清鸢有些犹豫。 宋听澜沉默了一会儿。 “我们正道弟子,修行便是为了守正道。” “倘若没遇见鬼面蛛,那也好。” “倘若鬼面蛛确在府内,我们也不能退缩。” 季清鸢听他这话也明白了。 但是无所谓。 跟着男主死不了。 季清鸢想了想,把贺怀瑾与孟汀晚也叫来了。 顺道也给城主传了信。 把这事与贺怀瑾孟汀晚二人说了后,两人面色也凝重起来。 但是两人和宋听澜的选择一样。 几人商量了一下,打算做足最好的出击准备和最坏的心理准备。 几人捣鼓了很久。 戌时到了。 此时人基本都睡下了,府里一片漆黑。 容悦儿所住的地方在府中中间偏北。 首先摸进去的是季清鸢。 她吞了颗龟息丹,然后打晕了昏昏欲睡的几个守在门口和外室的丫鬟,屏住呼吸偷偷溜进去了内室。 屋子里很黑。 有月光从窗子外照进来,给屋子里的摆设都披了层光泽,倒是加了点可视度。 屋内没什么邪祟的气息。 季清鸢也不敢放松警惕,躲在屏风后向内看去。 一个女子正侧卧着面向墙壁,在床榻上安静地睡着。 好像陷入了深眠。 季清鸢稍稍走了几步,又轻声在屋内绕了绕几圈。 床上女子依旧背对着她睡着。 季清鸢拿出缚绳,向床上女子扔去。 只要是活物,缚绳都会自动把它捆起来。 缚绳没动。 季清鸢心头出现了强烈的不安。 她上前掀开了女子的被子,翻过身来一看。 这是个假人。 容悦儿不在床上。 背后传来一声轻笑。 第41章 当马夫爱上千金小姐 有刀携着风刺来。 季清鸢往旁边躲,却还是没有完全躲开,左肩衣裳被划开了一个口子。 季清鸢转身同时拔出月凝剑往那个方向狠狠一刺。 “叮——” 月凝剑与一把短刃撞上,两两相撞,发出清亮的一声脆鸣。 那人被季清鸢逼退几步。 季清鸢趁机用火折子点了蜡烛。 屋内火烛燃了起来,点亮了屋子。 季清鸢看见了一个十几岁的华服女子,正在离她大约五六步的距离。 她脖颈的衣领很高,遮住了大半的脖子。 袖摆下滑,露出的一段手臂与脸的肤色全然不同。 她手上拿着一把短刃,正不怀好意地看着季清鸢。 “你是容悦儿?”季清鸢打量着她。 女子低低笑了一声,脸上的神情与她这张清纯温柔的脸格格不入:“你猜?” 她声音很低沉,仿佛在可以掩盖着什么。 季清鸢也不打算再与她废话,直接动手。 剑被她用的分外灵活。 对面的女子没有害怕,不再收敛气息,与季清鸢缠斗起来。 邪祟的气息。 季清鸢一剑斩过来,明白这就是那画皮祟。 它果然假冒了容悦儿。 女子干脆扔了短刃,徒手接住。 女子手上冒着一团黑气,在这团黑气的作用下,月凝剑竟然未伤她分毫。 尽管如此,她还是被季清鸢的攻势逼得步步后退,坐倒在书架下。 正当季清鸢最后一剑要彻底将她打散时,一把短刃悄无声息的从后方心口捅来。 季清鸢侧身躲去,一脚踢飞了那把短刃。 一个约莫三十几岁的华贵美妇不知何时到了她身后,想拿着刚刚邪祟丢掉的短刃刺季清鸢。 还有别人? 季清鸢一脚踹翻了脚边的花瓶。 几个呼吸间,宋听澜等人也进了屋子。 邪祟早已趁着刚刚的变故起身,站到那美妇身旁。 美妇当即便抱住那华服女子的胳膊,一脸担忧:“郎君可有受伤?” 那华服女子安抚的看了美妇一眼,声音低沉粗犷:“无碍。” 这回季清鸢听清了那华服女子的声音。 明显是男人的声音。 贺怀瑾惊讶的看着这两人:“容夫人?容小姐?” 他入府前是看过画像的。 季清鸢摇摇头:“这不是容小姐,是邪祟扮的。” 系统提示音:“恭喜宿主找出画皮祟,奖励积分:20,当前积分:39。” 那华服女子,也就是邪祟转过头来看他们几人:“你们为何要掺和进这容府的事?” 它眼中隐隐带着恨意。 虽然披着容悦儿那少女的皮囊,声音却是粗犷的男声。 季清鸢有些不解。 这容夫人冯淑贤还活着? 还跟这邪祟搅和到了一起? 孟汀晚显然也对这个画面摸不着头脑:“你们又是怎么一回事?容夫人没有去世?” 邪祟自知打不过他们,但也不想做声。 冯淑贤看着这场景,只好解释了一切。 原来这邪祟生前是冯家的马夫,貌丑且一条腿是跛的,总是遭人唾骂和白眼。 但是天真烂漫的冯家千金没有对他冷眼相待。 冯淑贤生性温柔善良,在马夫被克扣俸禄饿着肚子赶车时,给了他自己车里备着的糕点,还给了他自己的一些银两让他给他自己买吃食。 马夫自此对温柔善良的千金小姐暗生情愫。 可惜一个马夫,永远都配不上千金小姐。 不久后,冯淑贤嫁入了容家。 马夫也再无人庇佑,也自此心中再无活着的念头。 在日复一日的唾骂和欺辱中,他自杀了。 由于生前的怨念和容貌带来的伤害,他成了画皮祟。 但他也无意杀人,只敢取些刚死去的人的人皮。 直到他无意间知道了冯淑贤过得并不好。 容进金对她非打即骂,毫不珍惜她。 容进金答应不纳妾,却在外面养了不少小情人。 连容悦儿,也非冯淑贤所出,而是容进金从外面带回来的私生女。 马夫放不下冯淑贤,又不敢以邪祟的样貌出现在她面前,只好在暗地里偷偷跟着她,守着她。 但冯淑贤发现了他。 她依旧不怕他,于是两人暗生情愫,却不想有一夜被丫鬟给撞见了。 容进金听了这些风声,虽然没有亲眼看见,但也对这冯淑贤动了杀念,想杀了她另娶。 邪祟只好杀了容悦儿,扮作容悦儿,将冯淑贤藏起来,藏在这容悦儿的屋子,再寻机会与她一同逃出去。 可还没有逃出去,宋听澜等人就查来了。 说完后,冯淑贤眼睛也红了,她带着哭腔:“求几位道长,放过王郎。” 马夫姓王。 孟汀晚犹豫了。 这两人都是可怜人。 季清鸢迟疑了,只好看向宋听澜。 贺怀瑾叹了一口气道:“冯小姐,他还是杀人了。” 不论如何,马夫确实是双手沾上了鲜血。 他杀了容悦儿。 冯淑贤面带凄楚,紧紧地抓着马夫的手不放。 宋听澜道:“我会让城主帮忙,让你休夫,夺回冯家被吞并的财产。” 这是他们唯一能为冯淑贤做的。 马夫已经成了邪祟,只能打散。 否则等他彻底失去意志,压不住自己,最先伤的,便是身边人。 冯淑贤眼中的泪已经是簌簌的落了下来。 她紧紧的抱住自己的爱人,想抓住他,好像就能从此永不分离。 马夫回抱住她,片刻后,他松开了抱住冯淑贤的手。 他将冯淑贤紧紧抓着她的手放下来,道:“能得小姐垂爱,此生已无憾。” 随即,他走到宋听澜等人面前:“谢谢几位道长,愿意帮助我家小姐。” 说完后,他闭上了眼,全然做好了赴死的准备。 正在这时,突然传来凄厉的叫喊。 “有妖怪!” “救命啊——!” “……” 一阵强大的妖气散开。 这下连季清鸢都明明白白地感受到了。 “不好,是鬼面蛛。”孟汀晚入门比季清鸢早,也知道这大妖有多残忍恐怖。 季清鸢也明白。 这只大妖,盯上了容府。 这只妖六年躲藏,如今一出来作恶,竟然就刚巧被他们撞上了。 况且鬼面蛛盯上一家,便要全家都屠尽。 这一府的人,估计都在劫难逃。 宋听澜反应极快,踏上曳影剑就朝着妖气传来的地方去了。 那地方不算远,但是救人为先。 季清鸢、孟汀晚和贺怀瑾反应过来,也御剑跟上他的身影飞去。 第42章 生死一线,如何破局 越靠近那鬼面蛛,就越是乱成一团。 地上是凌乱的被撞翻的假山碎块和带着鲜血的人类残肢。 惨叫声、求救声接二连三的响起。 灯笼倒在草地燃起了火,映出一张张惊恐或了无生气的脸。 季清鸢飞近,才远远窥见了那鬼面蛛的模样。 一只十几丈高的巨型蜘蛛,整体呈紫黑色,腹部、背部长着繁复的花纹,八条长而粗的足上长着绒毛。 两只触肢撑地。 最为奇特的是,它长着一张人脸。 面上覆着妖纹,单眼和复眼占了大半的脸。 一抹白衣向人潮相反的方向疾速前进,然后挥剑与它缠斗起来。 曳影发着银光,每一剑捅去都落在实处。 尽管它妖体表面坚硬,难以捅穿。 鬼面蛛却好像被他激怒了,腹部后面三对凸起的纺器吐出蜘蛛丝来,朝宋听澜吐去。 一旦被那些带着剧毒的蜘蛛丝沾上,修士会难以移动,不被吃也会中毒而死。 宋听澜一脚蹬在它的后足上,在蜘蛛丝即将接触到他的前一瞬间借着力气飞到了它的正上方。 鬼面蛛体型庞大,自然不便这么快换到上方向来追击他。 宋听澜飞在正上方,又是一剑劈去。 鬼面蛛怒不可遏,直接掀翻不少地面的东西,砸在落跑的丫鬟仆从中。 蜘蛛丝网飞出去,缠住了几个不幸的正在逃跑的人,尖锐的惨叫声戛然而止。 鬼面蛛蛛网的毒,对没有修为护体的人类而言,可致瞬死。 宋听澜和它过了两三个回合,季清鸢等人也赶来了这。 眼下,看着被误伤死亡的人越来越多,几人都明白不能再让它留在这。 宋听澜的剑依旧很难刺穿它的外部。 但他依然挥剑,然后抓住鬼面蛛体型庞大不灵活的弱点劈一剑就换个方向。 宋听澜还分出心来给他们传音:“怀瑾来助我,将它引出去。” 贺怀瑾也上前,开始跟着宋听澜一起疯狂拉鬼面蛛的仇恨。 虽然没有找到它的致命部位,但是鬼面蛛显然被他们这一波操作给弄得狂怒而失去为数不多的理智了。 这两人配合得很好,季清鸢和孟汀晚也不敢随意上前。 两人拉够了仇恨,对视一眼,共同往外飞去了。 容府往北,是一片偏僻的树林,树林里有护城河。 估计上次冯淑贤和马夫两人也是在那儿偷偷抛的尸。 鬼面蛛果然跟着他们走了。 它想都不想地就直接抛弃了容府,追着宋听澜二人跑去。 这两个人类修士,拉了它太多仇恨。 它势必要将这两人剥皮拆骨。 季清鸢和孟汀晚也收敛气息,隔着不远不近的距离跟了上去。 等彻底将它引入了林子,季清鸢和孟汀晚也加入了战斗。 两人虽是筑基,但是胜在娇小灵活。 鬼面蛛折腾那么久,连他们四个人中的一个人都还没弄死。 那张人脸已是面目狰狞,停下追着他们的攻击,直接仰头发出一阵急促而尖锐的叫声。 携着元婴期的威压,避无可避。 几人都被震了出去。 季清鸢半步结丹,倒还是好受一些,只是退的远了一些。 孟汀晚猝不及防,被震出去,撞到树上,吐了一口鲜血。 鬼面蛛闻到了鲜血的味道,兴奋了起来,不再追着宋听澜和贺怀瑾,而是用八只足往孟汀晚追去。 它速度极快。 季清鸢离孟汀晚最近,见此也顾不得什么,直接挡在了倒地的孟汀晚身前,用尽全力使出了洛神舞。 原本有些滞涩的洛神剑法的绝招洛神舞就这么顺滑而完美的被使了出来。 漫天光点,四面是招。 鬼面蛛分不出虚实,竟也犹豫了几瞬。 这点时间也足够宋听澜和贺怀瑾二人赶来。 宋听澜飞到季清鸢身侧,在鬼面蛛破了季清鸢的洛神舞之前也挥下了一剑。 然后揽着季清鸢飞到了鬼面蛛上方。 贺怀瑾也在他们二人拖着鬼面蛛时迅速抱起了吐血的孟汀晚,带了起来。 鬼面蛛此时已决意要杀了已经受伤的孟汀晚,死死咬着贺怀瑾和孟汀晚二人不放。 任凭宋听澜与季清鸢怎么拉仇恨都不管。 贺怀瑾原本就是金丹初期,扶着还没缓过来的孟汀晚,自然难以对付。 差点就被它击中。 孟汀晚也不想看贺怀瑾被她拖累,她抽身离开贺怀瑾的身侧。 鬼面蛛追着孟汀晚。 宋听澜见此眉头紧皱,传音道:“怀瑾带着四师妹离开,我和小师妹拖住它。” 再这样下去,孟汀晚可能会丢命。 贺怀瑾迅速上前,揽过孟汀晚,御剑往上飞去。 鬼面蛛上不了高空,又想吐蛛丝逼迫他们二人下来。 宋听澜和季清鸢自然不会让它有机会去追。 它的腹部背部和足都坚硬得难以捅穿。 季清鸢忽然看见了鬼面蛛脸上裸露在外的单眼复眼。 那里应该没那么坚硬。 但是贴脸开大,估计小命难保。 顾不了那么多,季清鸢咬咬牙,飞到她那张脸上方,在它想吐丝时将一把短刃快准狠的扔了过去。 专注吐丝的鬼面蛛措不及防,就被飞过去的短刃划到了一只复眼。 “啊———!!” 尖锐的叫声响起。 鬼面蛛疼痛无比。 它还剩了两只单眼一只复眼。 它恨恨地瞪着季清鸢,眼中全是怨毒之色。 口哆嗦着,愤声开口:“我……我要……杀了你!!” 季清鸢被它那闪着怨毒的三只眼盯得吓了一跳。 她一个人可打不过。 打不过怎么办? 跑! 反正已经把它引出来了,跑就完了 季清鸢与宋听澜对视一眼,二人不约而同地一起往上飞。 这时鬼面蛛却发出一声长啸。 强大的元婴威压散开。 季清鸢稳住身子,和宋听澜一起往上飞,却发现好像有一层无形的薄膜,阻挡了他们往上飞出去。 这是怎么回事? 宋听澜面色也有些不佳:“它居然不惜以妖力为屏障,困住我们。” 这鬼面蛛不惜以燃自身妖力为代价,也要把他们困在这林中。 估计是不取他们的命不罢休了。 妖力大概覆住了这整片不大不小的林子。 他们出不去了。 第43章 论修士该如何遛蜘蛛 季清鸢心里慌乱起来。 鬼面蛛毕竟是元婴期,尽管六年前被沐元真人重伤,实力下降,但如今也有元婴初期的实力。 而且两人刚刚都废了不少的力气与它缠斗拖延时间。 如今与它再战下去,在修为差距之下,他们必死无疑。 系统提示音却突然上线:“滴——,请宿主协助宋听澜入元婴期,任务类型:非强制。任务奖励:十积分。” 原来宋听澜是在这里入了元婴期。 不过,非强制? “非强制能不完成吗?”季清鸢咬了咬牙。 现在他们被困在这么片林子,还有鬼面蛛虎视眈眈。 哪有机会给他创造环境让他破元婴期? “可以。但是他不入元婴期,无法杀死鬼面蛛。”系统回答。 那他们二人都别想活了。 季清鸢感觉内心的小人已经在默默吐血。 但是他们此时已经出不去,鬼面蛛也跟着穷追不舍。 两人只好御剑围着林子饶。 鬼面蛛则一直在追。 像是在玩猫追老鼠。 这样下去他们也只会灵力衰竭而死。 季清鸢传音给宋听澜:“师兄是否要入元婴期了?” 宋听澜有些讶异:“小师妹怎么知道?” “师兄气息不似之前。”季清鸢胡诌道。 她其实不知道。 哪有十九岁的元婴啊。 果然,天才男主和她是不一样的。 这才多久,就快破元婴了。 “师兄,我来拖住鬼面蛛,师兄先找个地方突破。”季清鸢道。 宋听澜毫不犹豫回绝了:“不可。” “鬼面蛛是元婴期的大妖,你一个人对付它,会……” “如果不这样,我们二人都会死。”不等宋听澜说完,季清鸢就打断了他。 说着,季清鸢回头指了指。 他们都看到了正在他们身后紧咬着不放的鬼面蛛。 鬼面蛛六年前受伤,现在大概就是元婴初期的实力。 如果宋听澜不突破金丹入元婴期,他们都杀不了鬼面蛛。 “师兄,信我。”季清鸢坚定地看着他。 “……好。” 这个字,宋听澜说得艰涩无比。 他无法确定季清鸢能撑多久。 寻常人入元婴,至少要两天。 他只能以他最快的速度入元婴。 他深深地看了季清鸢一眼。 他这个小师妹,与之前那个眼高于顶、恃才而骄的小师妹完全不一样。 无端又让他感到了几分熟悉。 系统提示音响起:“滴——,宋听澜好感度+3,当前好感度:48。” 季清鸢:…… 我都为你快付出生命了。 才加三度。 她再次深深感受到了宋听澜真的是个看似高洁出尘正道君子,实则内心淡漠疏离难以靠近的人。 “顺便,带走他。”季清鸢把沉睡的岑川抱了出来。 她自身难保,无法确保岑川的安全。 还是让他跟着宋听澜吧。 宋听澜接过了岑川,深深地看了她一眼:“你一定要小心。” 宋听澜飞进了不远处的一个低矮的山洞飞去,又在洞门口掩了点草。 鬼面蛛果然没有理宋听澜,而是毫不犹豫地继续追着季清鸢。 季清鸢:…… 怎么说呢,她这算不算被坚定的选择了。 算了,她不想要这种坚定。 一个人对阵这大妖,季清鸢到底是有些害怕的。 季清鸢摸了摸胸口的琉璃镜,稍稍觉得心安。 没事,有琉璃镜在,她现在有两条命。 她继续踏着月凝剑往前飞,带着鬼面蛛兜圈子。 可惜这林子本就不大,她还不敢去靠近宋听澜的地方。 来来回回的转,头都晕了不少。 没办法,她杀不了它,只能用灵力拖着它。 跟它一对一打斗风险高,耗灵力也多。 不管晕不晕,继续绕下去就对了。 “系统,有没有外援啊?” 地上那玩意依旧追她追得很快,而且不见疲累。 她飞了两个时辰了。 她记得她在容府是给城主传了信的。 “鬼面蛛不死,这层屏障破不了。除非有元婴期以上的修士。” 那完蛋了。 元婴修士本就少,除非天极宗来外援。 季清鸢咬咬牙,打算跟它沟通沟通感情:“这位美丽的姑娘,能稍微停一下吗?我们聊聊?” 鬼面蛛那张人脸像是女子。 鬼面蛛原本平息了一点的怒火好像更甚了:“你说我像女子?” 原本追了两个时辰,慢了一点的步伐顿时又快了起来。 季清鸢:…… 哦豁,猜错了。 事实证明,不要乱猜别人的性别。 她移了下身子,躲过了差点撞到的树杈。 季清鸢被迫加速,一边御剑躲开它一边艰难开口:“这位英俊潇洒的美男子,我们能聊聊吗?” 鬼面蛛冷笑一声:“花言巧语。” 它猛地跳了起来,前足恰好勾住了她脚下的月凝剑。 季清鸢被它一阵大力带下,栽倒在地。 为什么它还会跳啊!! 来不及喊疼,蛛丝就袭了过来。 季清鸢连忙翻了个身,一脚蹬上了旁边的树。 月凝剑通人性,在树边等着她。 她从树上一脚跳到了月凝剑上,刚打算飞到鬼面蛛上方,蛛丝又袭了过来。 碰到一点蛛丝她都必死无疑。 为了躲迎面袭来的蛛丝,她往后倒,却没站稳,直接从剑上掉了下去。 再次摔到地上。 季清鸢只觉得左腿已经快废了。 不行,必须要拖住它。 季清鸢咬咬牙,一把握住月凝剑,挥出一击。 蛛丝又朝她袭来。 季清鸢这才看清了,蛛丝是在鬼面蛛腹部后方的纺器形成的。 而且必须有至少十几秒的间隔时间。 它朝她吐丝,必须要侧面面对或者后面面对她。 只要飞到上方,它的蛛丝就没办法伤到她。 但是现在鬼面蛛好不容易把她弄下来了,绝对不会给她机会让她再上去。 季清鸢突然想起了宋听澜教她的洛神剑法。 洛神剑法可以以弱胜强,化万道剑影。 她现在还是化不出千柄万柄剑影。 但那又如何? 倘若她再改改,将那所有剑意聚于一道呢? 季清鸢看着依旧虎视眈眈的鬼面蛛,嘴角勾起一个笑。 灵力急速注入月凝剑,月凝剑光华大盛。 洛神剑法,招中有招,式中有式。 鬼面蛛看着她这模样,顿时提高了警惕。 一道剑影挥出,直直劈向它的腹部。 鬼面蛛也没有懈怠,聚起通身妖力,长啸一声,便抗住了这道剑影。 不过如此。 鬼面蛛心中得意,正骄傲之际,一道比刚刚强上数倍的剑影携着修士凛冽的剑意以破空之势朝它脸部袭来。 一瞬之际,便到了眼前。 根本来不及躲。 鬼面蛛脸部传来如同撕裂般的剧痛,眼前一片黑暗。 微风扬扬,有叶子轻飘飘的落在地上。 少女清冽而悠扬的声音在林子里响起:“这,才是我的剑招。” 第44章 宋听澜死死抱住她:你是阿鸢 季清鸢并不清楚鬼面蛛的致命点在哪。 但她猜测是它的腹部。 因为鬼面蛛最多是侧面吐丝,一直不敢背对她。 但是以她现在的实力,很难捅穿腹部。 所以她声东击西,先是轻击腹部,放松鬼面蛛的警惕,再一举刺伤它所有的眼睛。 幸好成功了。 鬼面蛛脸上的眼都被刺伤,看不见她。 虽然仍然能够通过气息感觉到她的位置,但绝对没有之前那么灵敏。 季清鸢趁着这个机会跃上了鬼面蛛的正上方。 原本游刃有余的鬼面蛛没想到自己的眼睛会被一个小小的筑基修士尽数刺伤。 失去眼睛的鬼面蛛已经全然疯癫了。 它也不管会不会暴露它的致命点了,直接开始燃自身妖力全方位释放高等威压。 在它上方的季清鸢也没有逃过,屏障阻挡了她向上。 对这威压避无可避,又被震了下来,倒在地上。 喉咙一甜,一口鲜血就吐了出来。 鬼面蛛桀桀桀地怪笑起来:“该死的修士,我一定要把你的肉一口一口地咬下来!!” 季清鸢艰难起身,左腿摔了几次,动一下便疼得不行。 她体内的灵力也所剩不多了。 鬼面蛛闻到鲜血的味道,显然更加确定了季清鸢的位置。 季清鸢咬着牙,汇起体内的灵力,又踏上了月凝剑。 丹田处像有密密麻麻的针在扎。 月凝有灵,剑身嗡嗡,带着她往前飞。 季清鸢死死站住,又带着鬼面蛛绕圈子。 天色已经慢慢的黑了下来。 能拖到现在,还真是不容易。 但是鬼面蛛好像已经是急了。 它不再像之前一样跟季清鸢玩猫捉老鼠,而是直接又用威压把她震下来,然后直接向她的位置赶来。 季清鸢像破布娃娃一样倒在地上。 感觉身上已经没有一处好肉。 蛛丝也准确无误地往她身上抛来。 “叮——” 金光浮现,一道金色的屏障将季清鸢围了起来。 季清鸢觉得胸口微微发烫。 她摸出一看,是琉璃镜。 它碎了。 季清鸢咬牙:“系统,帮我填满体内的灵力。” “十积分。” “成交!” “滴——,宿主兑换灵力充盈药剂,扣除十积分,当前积分:29。” 季清鸢体内灵力充盈起来。 原本灵力近乎枯竭的丹田也顿时充盈温暖。 经过一番苦战,她甚至隐隐有了要结丹的感觉。 她没什么杀招可以杀死鬼面蛛。 只能试一试幻境。 既然这鬼面蛛是高等大妖,开了灵智,应当也可以用幻境来拖住它。 只不过,拉元婴期大妖进幻境,她不知道能不能做到。 金色屏障渐渐薄弱。 一阵灵力波动却传来。 这是……从宋听澜藏身的小山洞传来的。 宋听澜升元婴的灵力的波动。 看来快了。 鬼面蛛自然也感受到了这阵灵力波动。 它也明白要是让山洞里的修士入了元婴期,对它而言,是重大的威胁。 于是它毅然决然地选择放弃了季清鸢,冲着山洞跑去。 不行! 季清鸢瞳孔猛地一缩,也不管别的了,直接将月凝剑朝着它腹部凸起的纺器用力抛了过去。 月凝剑插了一小截进去,就被弹飞了。 尽管伤害不大,鬼面蛛却成功被她激怒了。 它调转方向,朝着季清鸢爬来。 幻境不用念咒,所以能在较短时间结起。 季清鸢调动全身灵力,右手手腕内侧,西海碎玉花的图案也显现出来。 充足的灵力让它光华大盛。 鬼面蛛顿住了,离她仅有一步之遥。 全身的灵力再次被抽干。 季清鸢软倒在地。 维持幻境需要灵力,也要保持清醒。 她刚刚倒下,西海碎玉花的图案便有些黯淡,鬼面蛛也隐隐有些躁动。 “系统,再换灵力充盈药剂。” “交易成功。” “滴——,宿主兑换灵力充盈药剂,扣除十积分,当前积分:19。” 肉疼啊,好不容易才攒了点积分。 季清鸢爬起来,维持打坐姿势,调动着体内的灵力。 手腕内侧的西海碎玉花图案又亮了起来。 给元婴期大妖造幻境当真不一样。 她光是维持着幻境,都觉得困难无比。 要不是有系统这个bug在,她早就挂了。 还剩19积分,应该撑得住。 系统却委婉提示她:“宿主,你的身体快撑不住了。” 能撑得住才怪。 以筑基修为跟元婴大妖斗了快一天。 她应该也算是个难得的天才了吧。 季清鸢心里叹了口气:“我死在这吧。” “宿主再撑一会儿,宋听澜快出来了。”系统道。 季清鸢这下有动力了。 可惜她现在浑身都疼,只能尽力用灵力维持着幻境。 大概又过了半个时辰。 季清鸢只觉得浑身冷得不行,困乏得紧。 她有一搭没一搭地跟着系统聊天:“统啊,完成任务后我真的能回家吗?” 反正和系统聊天不用嘴,直接在心里想。 “能。”系统回答依旧简洁。 “系统啊,给我讲个故事呗。” “……暂无此功能。” 季清鸢撇撇嘴。 又过了很久很久,大概是季清鸢觉得的很久。 她已经快撑不住了。 山洞里传来动静。 掩在洞口的草木悉数飞开。 元婴期修为的灵力也波散开来。 宋听澜抱着岑川走了出来。 他身上气质又凛冽了几分,气势也强大了不少。 一身白袍也比一身是伤是血的季清鸢要干净得多。 转瞬间,宋听澜便到了季清鸢身侧。 终于来了。 季清鸢刚想让他趁着幻境就此将现在没办法反应的鬼面蛛斩杀。 宋听澜却看见了她手腕内侧发着紫色荧光的西海碎玉花图案。 西海碎玉花只有在她造幻境的时候才会显现出来。 他看了眼西海碎玉花的图案后,又一瞬不瞬地盯着季清鸢苍白的脸,一双眼眸里早就失了平时的清冷疏离。 这个图案…… 是阿鸢。 她真的是阿鸢。 那双向来平静的眸子里,似乎燃起了炽热的火焰。 宋听澜手抬起来,似乎是想要碰她的脸。 手微微抖着,想碰又不敢碰。 仿佛她是一场触之即碎的美好幻梦。 他眼睛几乎微微发红,琥珀色的眸子里,交杂着种种的情绪和强烈的情感。 狂喜,深情,心疼,不可置信,诧异…… 终究,宋听澜还是猛地抱住了她,力气之大,仿佛要将她融入骨血。 季清鸢一脸懵。 宋听澜什么时候与她这么亲密了? 宋听澜的白袍沾染了季清鸢身上的血,但他毫不在意,只是紧紧地拥着她,用力到几乎抱着她的双臂微微颤抖。 他开口,声音沙哑得不行: “阿鸢……” “真的是你……” “我就知道是你……” 向来清冷的剑修拥着她,仿佛她是他失而复得的珍宝。 季清鸢被他这用力地抱一下,还没反应过来怎么回事,只觉得心口疼得厉害。 她忍着疼道:“先……杀鬼面……” 还没说完,她就彻底晕死过去。 撑到现在,她早已拼尽全力。 第45章 找到你了,阿鸢 季清鸢醒来时,正躺在柔软的榻上。 入目的是古色古香的陈设,八角宝香炉里正燃着袅袅的香烟。 身上也被换上了柔软舒适的中衣。 月凝剑完好无损的放在她枕边。 她抬眼看去,宋听澜正坐在她榻边。 他好像没有换过衣服,寻常一尘不染的白袍上还带着尘污和血渍。 哦,那好像是她的血。 想起昨日那个用力到仿佛想把她刻进怀里的拥抱,季清鸢耳尖顿时红了起来。 她下意识看向了宋听澜。 他低垂着眸子,面若冠玉,好像在回忆还是沉思着什么,很是出神。 季清鸢想说话,刚一张口,喉咙却干得不成样子。 她动了动,身上也疼得不行。 仿佛被一辆马车从身上碾了过去。 哪哪都疼。 宋听澜发现她醒过来了,一双琥珀色的眸子亮了起来。 他眼里是毫不掩饰的担忧,他小心翼翼地将季清鸢扶起来,又拿过一旁早已经凉好的水,喂着她喝:“来,慢点。” 季清鸢有些呆愣。 什么情况? 宋听澜毫不避讳地扶着她,还这么温柔地喂她喝水。 有点诡异。 明明之前只给她加三点好感度。 就在这时,系统提示音也响起来了: “滴——,任务:协助宋听澜入元婴完成。奖励十积分,当前积分:29。” “好感度延时播报提醒:宋听澜好感度+35,当前好感度:83。” 季清鸢:?!! 季清鸢瞳孔地震。 这个世界玄幻了吧。 季清鸢在思考的时候,宋听澜也目不转睛地望着她。 他的目光过于专注,由此视线格外强烈。 季清鸢回过神来,问道:“鬼面蛛如何了?” 宋听澜低声道:“已经被我斩杀了。” 季清鸢哽住。 这么轻松的吗? 季清鸢四下看了看,没见到岑川:“小川呢?” “我把它放到隔壁屋子了。” “这里是哪?” “城主府。” “那贺师兄和四师姐他们呢?” “他们回了宗门,打算向宗门求援。不过我已经拒绝求援了。” 毕竟鬼面蛛已经被斩杀了。 “我睡了多久?” “九个时辰。” 他记得倒是非常清楚。 等等,记得如此清楚? 季清鸢有些疑惑:“师兄一直,守着我吗?” 宋听澜不闪不避地对上她的视线:“是。” 衣不解带啊。 不对。 “那……那我身上的衣服……”季清鸢这下有些结巴了,原本苍白的脸蒙上了点薄红。 见她有些慌张的模样,宋听澜嘴角勾了勾:“府中的丫鬟帮你换的。” “哦。”季清鸢放下心来。 宋听澜这种正人君子,怎么可能帮她换衣。 “辛苦师兄了。师兄快去换衣,休息一下吧。”季清鸢现在也不太好意思让他守着了。 不知道聊什么,实在尴尬。 而且宋听澜看她的眼神,幽深而温柔,带着点说不清道不明的情愫。 她招架不住。 宋听澜却坐在原地没动,他好像犹豫了一瞬,道:“阿鸢以前,可否失忆过?” 季清鸢对这个问题有些茫然。 他问这个做什么? 他又看出什么破绽了? “不曾。”季清鸢道。 原主自小是被呵护长大的世家大小姐,没有什么受伤失忆的机会。 宋听澜又坐近了点:“那阿鸢可记得,之前与我做的约定?” 约定? 什么约定? 他凑得过近,季清鸢下意识往后靠,却发现已经靠到床背了。 呼吸交缠,季清鸢脸热了起来:“不……不记得。” 宋听澜还是看着她,没有后退的意思。 他高挺的鼻梁几乎要触到她的鼻尖。 季清鸢呼吸有些不畅起来。 宋听澜这才稍稍往后退了退。 “阿鸢想吃桃花酥吗?”宋听澜又问道,眼里也带出几分笑意:“我记得你最喜欢桃花酥。” “好啊。”季清鸢下意识应道。 桃花酥听起来就很雅致。 符合原主这种世家大小姐的爱好。 宋听澜眸中笑意更深,他上前揉了揉季清鸢的发:“阿鸢好好休息。” 他笑起来,颇像是白雪消融,给人如沐春风之感。 季清鸢愣了愣。 宋听澜便走了出去。 系统这才幽幽开口:“宿主,原主不喜梅花酥。” 季清鸢:“什么?” “原主保持身材,不吃甜点糕点,而且最讨厌酥类。” “……” 季清鸢愣了愣,弱弱开口:“这……人总是会变的嘛……” 好像没有什么说服力。 宋听澜是不是来诈她的啊。 季清鸢生无可恋地躺进被褥里。 另一边,宋听澜推门走了出去。 他小心地给季清鸢掩上了房门。 宋听澜内心的种种情绪如同浪潮般涌起,难以平复。 破庙初见,他就隐隐觉得,她和原本的小师妹不同。 她们不是一个人。 她更像是他的阿鸢。 于是他刻意接近她,教她练剑,处处试探。 种种细节多处重合,就连那神态性格都一模一样。 他确定了,她就是阿鸢。 不是原来那个季清鸢,她就是他的阿鸢。 但是她好像失去了他们之前的记忆。 她好像也不想让他知道她和季清鸢不是同一个灵魂。 没关系,她不想说,他便装作不知。 她忘记了,他就等她记起来了。 只要是她就好。 是她就好。 宋听澜深吸了一口气,从贴身的胸口衣襟里拿出一个小小的剑坠。 那个吊坠样式普通,而且有些老旧,像是被人用了很多年不舍得换。 宋听澜将脸贴在吊坠上,眼神充满眷恋与爱意,他喃喃开口:“……阿鸢,我终于找到你了。” 第46章 成为金丹大佬 季清鸢不知不觉地就又睡过去了。 等她醒来时,屋里的小桌上已经放了一个红色檀木小盒。 她刚打开,就是一阵扑鼻的甜香。 是几个桃花酥。 它做成了桃花的形状,还配了花蕊的颜色,花瓣栩栩如生。 季清鸢咬了一口眼睛就亮了起来。 入口甜而不腻,还带着桃花的清香,很是好吃。 看来宋听澜在她睡觉时已经来过一趟了。 季清鸢吃完第一块,刚拿起第二块的时候,宋听澜来了。 宋听澜轻轻地推开门,手上拿着一个包袱,见她坐在桌边吃东西,还有些惊讶:“阿鸢醒了?” 说着,他好看的眉又皱了起来。 宋听澜打开手上的包袱,拿出一件白色的素绣披风,盖在呆愣的季清鸢身上:“你还受着伤,下床要注意保暖。” 他语气里带着点责怪,但更多的是担忧。 披风披上,他又低下头,认真地给她系披风的系带。 凑得好近。 季清鸢愣愣坐着。 她的清冷美人大师兄变成了温柔贤淑大美人。 宋听澜替她系好披风系带,又从包袱里拿出了三套衣裳。 他一一把三套衣裳放在床上:“如今是初秋了,我刚刚去成衣店买了几套衣裳,阿鸢看看可喜欢?不喜欢就再买。” 季清鸢看着床上三套衣裳。 一件是月白色锦缎流云裙,一件藕荷色团花云锦春衫,还有一件鹅黄色锦纱单罗纹裙。 这几件都是上好的料子,质感极佳,一看便知不便宜。 说实话,季清鸢从穿书到现在,穿的一直都是天极宗的弟子服饰。 标志性的白袍。 乍一看到这么好看的衣裳,她内心也很是欢喜。 宋听澜小心翼翼地看着她,观察着她的反应,唯恐她会不喜欢。 他是第一次给女子买衣裳。 不知道她喜不喜欢。 季清鸢走上前,对着自己比了比,尺码也很是合适。 季清鸢道:“可是我们不都是要穿弟子服饰吗?” “阿鸢受了伤,我已向师尊禀明。师尊允我们在此处修整。”宋听澜道。 所以她在这里,可以穿任何她想穿的衣服。 况且兰陵城现在入了秋,他也怕她冷。 虽然她是修士,有灵力护体。 宋听澜小心翼翼看着她问道:“阿鸢可喜欢?” “喜欢!”季清鸢看着这三件,只觉得都好看,挑不出来哪件最好看。 没想到宋听澜这么会挑女子的衣裳。 见她喜欢,宋听澜也放下心来,眼里全是笑意。 她喜欢。 刚去成衣铺子时,铺子里全是姑娘。 老板娘见了他,打趣地问道:“这位小郎君可是要为你家小娘子挑衣服呀?” 宋听澜心颤了颤,心中是一阵隐秘的欢喜。 如果阿鸢是他的娘子该多好。 宋听澜没有反驳,甚至点了点头,由着那份隐秘的欢喜在心里发酵:“劳烦为我挑几件。” 他不知道女子喜欢穿什么样的衣裳。 铺子里挑衣裳的几位姑娘也脸红的看向他,眼神里全是艳羡。 原来这么丰神俊朗的公子也会为了心上人来铺子里为她挑裙裳。 “阿鸢喜欢就好。”宋听澜回过神来,满足地看着她。 季清鸢回头看他。 宋听澜琥珀色的双眸里清晰地映出了她的身影。 他的眼里也只有她的身影。 即便是天之骄子动情,也是像寻常男子一样,笨拙而小心翼翼的,想去哄那个女子的欢心。 两人待了一会儿,宋听澜也不敢打扰她太久,怕影响到她休息养伤。 宋听澜走后,季清鸢将这几套衣服都收了起来。 原本宋听澜好感度一点两点的加,还觉得扣扣搜搜,没想到直接一把喜欢上她了。 八十五的好感度。 季清鸢开始烦系统:“他怎么喜欢上我的?” 系统冷漠无情:“不知道。” “他怎么这么多钱啊?” 那三件衣裳绝对不便宜。 那绣工和布料都是极好的。 “宋听澜是剑道第一天才,修仙界都指望他早日飞升与魔尊北冥离相抗衡,自然是能给的都给他了。” 难怪他不缺钱。 “系统,我的伤什么时候好啊?” 说来也奇怪,她摔了那么多次,腿感觉都断了,而且身上有不少擦伤。 但是现在身上除了丹田内的灵力缺乏了点,身上没什么痛。 而且身上光洁如初,一点疤痕都没有。 系统幽幽道:“那是宋听澜给你用了生肌还骨丹,还给你服了玉髓芝。” 生肌还骨丹让白骨生肉光洁如初,还能让残疾之人重新长出肢体。 玉髓芝是练筑基丹的主要药材,可洗髓锻骨,疏通、修复经脉,增加修为,改善资质。 这两样,都是价值连城的宝物。 难怪她醒来不怎么疼。 “……系统,我当时伤得很严重吗?”季清鸢想不通。 “左腿骨折,灵力使用过度,丹田亏空,经脉过胀。”系统道。 好家伙,拿生肌还骨丹给她治骨折。 这跟拿一万块钱去买一根棒棒糖有什么区别? 简直壕无人性。 季清鸢默默流泪。 “宿主感动了?” “不是,我心疼钱。” 这钱给她多好啊。 “……” 宋听澜这小子,真富啊。 季清鸢倒在床上。 突然觉得小腹热了起来。 她也不甚在意。 直到那阵灼热越来越严重,甚至丹田处也隐隐燥热起来。 系统提醒道:“宿主,你要结丹了。” 结丹? 她没结过啊。 季清鸢有些慌张。 身体里的灼热感越来越明显。 季清鸢打坐起来,维持打坐姿势,让全身灵力在体内运转。 门被打开,宋听澜的声音传来:“阿鸢,别怕,气沉丹田,灵力按照一小周天运转,丹田平稳后运转大周天。” 对方温润清冽的声音抚平了她内心的不安。 季清鸢放下心来,眉头不再紧紧皱着。 “阿鸢,放心,我在门外为你护法,我会守着你。” 话音落下,她没听到什么脚步声。 不过一会儿,季清鸢听到了门被关上发出的轻轻一声“吱呀——”声。 季清鸢没有慌张。 因为她知道,宋听澜守在门外。 他在守着她。 大概过了很久很久。 小腹热度散去,丹田是前所未有的充盈。 一颗金丹正闪闪发光。 结丹了! 季清鸢心中欢欣,觉得浑身上下都充满了力量。 “系统,过了多久了?”季清鸢活动了一下久未舒展的身体。 “两天。” 两天。 在结丹里面还算是速度较快的。 第47章 当岑川变成堂弟 季清鸢推开门。 宋听澜守在门外,见她出来:“身体可有不适?” 季清鸢摇摇头。 宋听澜又递给了她一个储物袋:“里面这些或许对阿鸢有用。” 说完,他也走了。 修炼狂魔宋听澜为她护了两天法,现在当然要回房修炼。 季清鸢转身回到屋内,打开储物袋。 一袋子奇珍异宝几乎闪瞎了她的眼。 果然,他就是去修炼也不会忘了要给她准备东西。 里面还有一小袋子天灵果,这种果子清爽可口,可以当作小零嘴,而且不会像寻常吃食一样给修士身体带来浊气。 但是它价格非常高。 甚至还有一袋子灵石。 季清鸢直接满足了。 原主是世家大族,不缺凡间的财物。 但是她灵石不多。 灵石是修仙界的通用货币。 太感动了。 宋听澜真的,她哭死。 “宿主,你眼里只有吃的和钱吗?”系统幽幽开口。 “这里面还有归元果、聚灵丹、金玉灵桂、瑶姬草、回元丹、玄冰花……”系统念念叨叨了一大堆。 季清鸢摸摸鼻子。 她眼睛里确实只有吃的和钱。 季清鸢觉得她现在活力十足,也不想躺着,也不犯困了。 季清鸢干脆把月凝剑拿起来,打算去外面走走。 她刚刚走出房门,跨了没几步,就有一团毛绒绒窜了出来。 季清鸢刚想拔剑,低头一看,是岑川。 岑川睁着一双菉竹般的双眼看向她,看着很是无辜,眼睛还微微发亮。 配上它一身雪白的绒毛和耳廓深处隐隐约约露出的粉绒,很是可爱。 季清鸢一把将他抱起来,摸了摸:“怎么了小川?” 岑川看起来恢复了不少。 岑川用小声到只有他们二人能听到的声音说:“我可以恢复人形了。” 季清鸢怔了怔。 这么快吗? 果然,妖王实力不容小觑。 季清鸢点点头:“出去再说。” 然后便一路将他抱了出去。 城主府毕竟不是个适合说话的地方。 一路季清鸢问着路过的丫鬟仆从,也算顺利的出了城主府。 出去后,季清鸢寻到一处偏僻的城郊,将岑川放了下来。 季清鸢试着开了开自己的神识。 她现在能看得更远,也更清楚。 附近没有什么人的气息。 岑川落在地上,不过几个呼吸间,又成了一个惹眼的红衣俊俏少年。 他一变成人形,就又比季清鸢高了不少。 季清鸢在女修里算是高挑的了。 但在岑川面前,也只是堪堪能到他的下巴。 少年的身影挡住了光,几乎将她包在了阴影里。 无端有几分压迫感。 岑川看着她,忽然道:“结丹了?” “是。” 看着平常自己抱在怀里摸来摸去的小可爱变成这么个高大少年郎,季清鸢还是有些不适应。 之前见他的人形,都是在危难时刻,环境凶险。 而今,两人平和相对。 “小川打算以后都保持人形吗?”季清鸢问道。 岑川点点头。 “为何?” “是你说的。”岑川看向她。 哦,她上次的确是说了让他早点恢复人形来着。 原来他听见了啊。 而且,人形更方便他用妖力修复身体。 岑川看着她,忽然开口:“你不介意吗?” “介意什么?”季清鸢一头雾水。 “介意……我是妖。”岑川有些忐忑,眼睛一眨不眨地看着她,不放过她脸上一丝一毫的表情。 “这有什么好介意的。”季清鸢愣了一下,随即笑了起来。 她这一笑,让原本尴尬又紧张的气氛顿时放松了很多。 “小川多次救我,我怎么会介意你是什么种族呢?”季清鸢睁着一双亮晶晶的杏仁眼,细心安抚他。 她不在意。 岑川终于放松下来,随着她的笑,也展露了笑颜。 “那小川是打算继续与我为伴,还是……” 他现在能够保持人形了。 季清鸢不知道他恢复了多少。 虽然系统说岑川应该还需要再待两三个月。 她的话没说完,岑川却懂了她的意思。 他有些急切地开口:“与你为伴。” 好像生怕慢一点就被丢下。 如此看来,应该是寒毒还压不下去。 季清鸢笑笑:“好。” 不过他保持人形的话,该怎么把他带回去呢? “小川能收敛妖气吗?” “能。不会被人发现的。” 季清鸢听到他这么说,松了口气。 “那为避免你的妖族身份被人发现,从今天起,你就是我的远亲堂弟了。”季清鸢道。 这是为了给岑川掩盖身份。而且原主家族确实很大,多个远亲,也查不出来。 岑川点点头,试探性地叫了一句:“那从今天起,你就是我……阿姐了。” “阿姐。” 这孩子适应能力很强。 果然有七十度好感度为基础,一切都简单了很多。 季清鸢点点头,很是欣慰的应了一声。 喜当姐。 她在原世界没有亲人,能有人唤她一声阿姐,她自然极为愿意的。 季清鸢想到岑川幼时经历,一定没有逛过人族百姓的热闹的大街。 于是她挑挑眉,对着岑川笑了笑:“走,阿姐带你去逛街!” 岑川收敛了妖气,听话地跟着她走了。 很快,季清鸢就领着他来了城中心热闹的街道。 大街小巷,商人拉着满载货物的货车,琳琅满目的铺子和各色格式的小摊子,四周飘着各种食物的香气。 还有卖着新鲜玩意儿的小摊子,卖艺的大汉一口吐出了炽热的火焰,引得阵阵叫好声。 岑川四处看看,只觉得新奇无比。 看着他一双眼睛亮晶晶的,骨碌碌的四处转,像个好奇的孩童,季清鸢心里就觉得很是好笑。 她想去摸他头,才发现身高不够,又讪讪地收回了手。 岑川的眼睛却突然停在一处不动了。 季清鸢随着他的眼神看去看去。 原来是一处卖糖葫芦的。 第48章 上次姑娘身边可不是这位公子啊 一个白发苍苍的老大爷背着一根长而粗的棍子,最上面插满了裹着晶莹剔透的糖衣的糖葫芦。 他身前挤满了一群孩童,都吵吵闹闹的要这个要那个。 老大爷笑得很和蔼,耐心地一一给他们拿。 孩子们拿了糖葫芦,都开心地笑着,又一起一溜烟地散开了。 季清鸢见他视线都锁在那了,就拉着岑川的袖子,把他带到了卖糖葫芦的老爷爷面前。 岑川跟着她走。 随即季清鸢笑着问他:“小川快选一串。” 岑川身上没有人类用的钱币,有些局促:“……我只是好奇,不是一定要吃这个。” “我想吃这个,小川陪我好不好?”季清鸢侧身,两只手扯着他的袖子晃了晃。 岑川看着她无比自然地靠近他,扯着他的袖子撒娇。 他低下头去,看见的是她灿若繁星的一双美目,仿若春日里的星河,温暖而璀璨。 岑川只觉得心底很柔软,他低声道:“好。” “两串糖葫芦,要大的。”见他同意,季清鸢直接拿了两串,然后付了钱。 她递了一串给岑川,自己也拿起一串咬了一口。 外面的糖衣薄而脆,里面的山楂酸酸甜甜,别有一番滋味。 季清鸢享受地眯了眯眼,她对这些小零嘴很是喜欢。 岑川也吃了一口,见季清鸢吃得很是开心,便也跟着多吃了几口。 很甜。 他在心里想着。 系统提示音也响起:“岑川好感度+5,当前好感度:75。” 正在吃糖葫芦的季清鸢愣了愣。 这只是一串普普通通的糖葫芦啊。 怎就让他如此心动。 系统道:“宿主,七十度左右已经是暧昧期了,好感度很容易升,请宿主加油!” 季清鸢又慢悠悠地咬了几口,就又扯着岑川往前走。 岑川目光停留在哪,她便上去挑东西。 无所谓,在人间,她就是富二代。 逛了一番下来,吃的玩的都买了不少。 当然吃的大部分都是给岑川解决了。 一些小玩具都被季清鸢放进了储物袋。 季清鸢逛得正是开心,突然收到了系统通知: “滴——,拯救那个美少年任务二:请宿主即刻前往暖香楼,救下江岫白。” 暖香楼? 季清鸢瞪大了眼。 他被拐了进去? 可她身边还跟着岑川啊。 季清鸢顿时有些头疼。 她总不可能带着岑川去逛暖香楼吧? 系统已经开始催促了:“请宿主即刻前往暖香楼,否则任务将判定失败。” 算了,不管了。 救人要紧。 季清鸢拉住岑川的袖子:“小川,我之前好像有东西丢了,你能陪我去找找吗?” 岑川点点头。 他当然不会拒绝她。 他依旧顺从地跟着她走。 季清鸢拉着岑川一路急走,还好他们在城中最繁华的街道,离城中心的暖香楼非常近。 走到暖香楼的门口,一阵浓烈的胭脂水粉的香味就扑鼻而来。 几个颇具风情的姑娘正在二楼摇着扇子,对着路过的路人招客。 现在还是白天,人倒是不怎么多。 季清鸢急急忙忙走进去,岑川不知道她为什么这么急,但也没问。 老鸨又迎了出来,刚打算热情地揽客,见到季清鸢时,还愣了一下。 她面上有些疑惑:“这位姑娘……” 季清鸢外貌很是突出,她几日前见了,也总留了点印象。 季清鸢道:“我是之前来查案的。之前不小心丢了东西,我来这儿看看。” 有了上次的经验,季清鸢这回很有眼力见地挡在了岑川面前。 “原来如此。”老鸨了然地点点头,给他们让了路,“那便去吧。” “系统,江岫白在哪?”季清鸢发问。 “二楼。具体位置请宿主自行摸索。” 于是季清鸢果断地拉着岑川上二楼。 季清鸢脚刚踏上第一级楼梯,就听见了老鸨好似疑惑地小声嘟囔了几句: “奇怪,上回这位姑娘身边带的好像不是这位公子啊……” 季清鸢:“……” 她和岑川都不是普通人,自然能听得到老鸨的话。 季清鸢身子僵了僵,没敢回头,装作没听到一般继续上楼。 身后好像隐隐传来一声冷哼声。 岑川站在她身后,眼神深黯几分。 上回不是他? 她和别的男人来过这里? 他沉睡的时候,她在做什么? 岑川越想,就越觉得自己对季清鸢一无所知。 维持了一路的乖顺也有些坚持不下去了。 季清鸢不知道岑川濒临炸毛的边缘,正一门心思地找江岫白。 一间一间找实在是效率太低。 季清鸢干脆开了神识。 以她为中心,神识逐渐扩大,覆盖整个二楼。 她扫过间间屋舍,终于在一间房里看到了被绑住双眼无神的俊美少年。 而此时,正有一个男人推门进去。 兰陵城民风开放,暖香楼自然也会给寻欢作乐的女子提供乖顺样貌好的男子。 但是,也不乏有些男子,爱好样貌上好的小少年。 季清鸢心里急了起来。 那间屋子离她不远,就在她前面直走再拐个弯的左数第二间。 季清鸢越走近,那些声音就越是清楚。 一个恭顺讨好的声音道:“孙爷,这是人牙子刚卖进来的,没被人碰过,这样貌可是上好的。这可是极品货!” 那个被称作孙爷的人没说话。 脚步声响起。 他大概想是再过去点,好看清楚点江岫白的脸。 在孙爷即将碰到江岫白的脸的前一刹那。 门被“嘭——”的一声踹开。 与此同时还传来季清鸢的一声大喊:“住手!放开那个男孩……” ……让我来。 这三个字被她及时卡回了喉咙里。 作为救人的人,不能太猥琐。 岑川站在她身后。 孙爷刚想摸江岫白脸的手硬生生地僵在了半空里。 江岫白也看了过来。 他口中塞了布团,双手双脚都被绳子绑住,脸色有些白,但仍不损少年一张风采俊逸的脸。 只不过他双眼依旧暗沉无神,仿佛被囚在牢笼之中,浑身裹着深深的阴郁。 那孙爷反应过来,有些不悦道:“哪来的小丫头?居然敢跑我头上撒野!” 第49章 收他为徒 季清鸢自然不怕他:“这是我的人,你们偷偷抓来还想卖他,休想!” 孙爷挺起胸膛:“我可是城东富商刘老爷的结拜兄弟!” 季清鸢嗤笑一声:“我还以为你是富商呢。连富商都不是,还敢如此蛮横无理?” “你!”孙爷被她这波嘲讽气的原地破防。 “我是天极宗弟子,今日这事,我管到底!”季清鸢上前几步,越发疾言厉色。 气势不能输。 孙爷再浑,也是知道天极宗的。 “你……你说你是你就是了吗!”看着季清鸢身上的佩剑和气势,孙爷心中已经信了大半,但是还是不死心,落不下面子。 弟子玉牌又拿了出来。 无可辩驳。 孙爷这下认怂,灰溜溜地走了。 一旁一开始就在旁边候着的小厮有些为难:“您这……” “这一开始就是我打算收为弟子的人,被你们拐了去,你们还想有什么意见?”季清鸢转头看他。 小厮顿时不敢说话了。 季清鸢走过去,拿下他口中的布团:“你可还好?” 江岫白一双漆黑无比的眼看着她,许久只哑声道了句:“是你啊。” 他有些狼狈的侧过头去。 是这个给过他善意的姑娘。 像个仙子。 可惜他每一次遇见这位好看的小仙子时,都狼狈得不像话。 季清鸢不知道他在想什么。 像江岫白这种阴郁疯批,很难揣测到他在想什么。 尽管他现在只是一个十四岁的少年。 季清鸢再说话,只是弯腰蹲了下去,给他解开了绑在身上的绳子。 绳子解开,江岫白看起来却仍是很无力。 “宿主,他之前疯狂反抗,被暖香楼下了药。”系统提醒她。 季清鸢低头在储物袋里翻了翻,拿了一颗基础的解毒丸出来。 江岫白仍然侧着脸不看她。 季清鸢道:“吃药。” 江岫白这才转过脸来,看着她手心躺着的药丸,眼里有些警惕。 “我不会骗你。天极宗弟子,若德行有失,必将逐出宗门。”季清鸢认真的看着他。 随即,又补了一句:“还是说,你想留在这,或者被我抱着出去。” 软的不行只能来硬的。 江岫白望着她,许久,低下头来,拿起了药丸,吞吃入腹。 季清鸢在心里默默松了一口气。 “为何救我?”少年就着刚才的姿势,靠坐在床边。 “想救便救。”季清鸢谨慎回答。 江岫白勾勾唇,似笑非笑:“什么人都救吗?” 季清鸢摸不准他在想什么:“并非什么人都救。” “我说过,你合我眼缘,一见如故。” 江岫白嘴角依然勾着。 系统提示音却响起:“江岫白好感度+5,当前好感度:35。” 季清鸢挠挠头,这小子喜欢偏爱那一挂? 后面传来一声冷哼。 从进了暖香楼就不怎么出声的岑川站在门口,神色有些冷。 季清鸢摸了摸鼻子。 她当时也是把岑川捡回来的。 也是合眼缘吗? 季清鸢心里有些纠结。 好像找不出什么好理由。 没关系,只要岑川不问就行。 江岫白也探究的看了岑川一眼。 二人视线撞上,对视几秒,又各自移开。 看上去……挺和谐? 季清鸢也不想耽搁了,直接问江岫白:“这下可起得来了?” 江岫白站起身来。 季清鸢带着他离开了暖香楼。 刚出暖香楼,季清鸢刚想松一下,就觉得不对劲。 她站在中间,左边是面色不佳的岑川,右边是情绪难以摸透的江岫白。 季清鸢:“……” 被夹击了。 想着江岫白估计又饿了好几天,季清鸢干脆找了家店。 三碗面端了上来,加了蛋,清汤里还浮着晶绿的葱花,看上去令人食欲大开。 季清鸢先动了筷子,三人很是和谐地消灭了一顿饭。 吃完饭,季清鸢也在想该以什么理由留下江岫白。 正当这时,系统也播报任务: “滴——,拯救那个美少年任务三:收江岫白为徒,助其恢复灵根。” 还真收徒啊。 季清鸢有些疑惑:“江岫白不是天机门的吗?” “宿主先以合理身份助他恢复灵根,再将他送入天机门。只要恢复灵根,剧情就并未偏移。”系统解释道。 季清鸢心里盘算着。 就又带着他们二人到了处偏僻少人的地方。 季清鸢刚打算开口,就察觉到一股陌生而危险的气息。 月凝剑抽出,她直接转身往右前方的草丛里挥去一剑。 一剑挥出,五个人就跳了出来。 这几个人像是散修,都是几个练气期的小喽啰。 但很快,季清鸢就发现,这几人的目标不是她,也不是岑川。 而是江岫白。 招招致命,专攻弱点。 江岫白抽出腰间的软剑,很是灵活的躲过去了。 他没有修为,但剑招和身手确是不错。 季清鸢上前,挡在江岫白身前,直接用灵力把几人震散。 金丹修士,不是他们能轻易对付的。 几人对视一眼,很是迅速的溜走了。 这几人是谁? 系统提醒道:“宿主,这几人是追杀江岫白的人买的凶。他们高价要江岫白之前捡到的软剑和秘籍。” 原来如此。 这江岫白也确实是惨,灵根被废,修为全散,还被围追堵截,处处受人欺负。 季清鸢叹了口气:“你可愿意拜我为师?” 金丹修士已经可以收徒了。 江岫白注视着她。 对他而言,这是一个百利而无一害的建议,进入天极宗,没有人可以到那里追杀他。 但是,为什么呢? 这个人为什么要给他这种废人一个机会。 从小,他也经历过给他善意的人。 先是假装友善,后面再狠狠的将他碾进泥里。 将他踩在脚下狠狠嘲笑他的傻。 季清鸢也不闪不避的看着他。 她姿态很好,端正而不刻板,身上更是有着一种淡雅却不会叫人忽视的明媚。 信她一次吧。 江岫白这样想着。 至少她救了他两次了。 “好。” 他这样回应着。 没关系,他进过很多个泥潭。 这次这个,再跌一次也无所谓。 就当是一场赌博,赌这一次,他会遇到神明的偏爱。 第50章 出去一趟带了两个男人回来 “滴——,江岫白好感度+5,当前好感度:40。” 听见江岫白如此干脆利落地同意了,季清鸢还有些没反应过来。 但随即,她也想通了。 江岫白树敌太多,自然需要一个庇佑之地。 季清鸢想了想,还是打算将他们先带回城主府。 和大师兄解释解释应该就好……吧? 也不知道宋听澜会不会同意。 “系统,宋听澜他们会不会看破岑川的伪装?” “保险起见,宿主可以为岑川购买气息保护道具哦~。”系统回答。 果然每次推销的时候就是欢脱。 季清鸢:“……你就说多少积分吧。” 系统:“十积分,有效期三个月,童叟无欺哦亲亲~。” 季清鸢:“买!” 攒着不如花了。 季清鸢想了想:“它是如何奏效?” “买下即生效,毫无副作用。” “岑川会发现吗?” “不会的,相信系统的绝佳能力。” “好,买。” “滴——,宿主以十积分购买“猜不出猜不出我”,扣除十积分,当前积分:19。” 这名字……挺别致。 季清鸢撇撇嘴,带着江岫白去买了些衣服。 江岫白衣服太旧太破了。 季清鸢给他买了几身,还给他挑了发带和发冠。 等江岫白穿着一身滚着金纹玄色衣袍,带着长条发带,束起墨一般的长发出来时,季清鸢被小小的惊艳了一把。 少年一身玄色衣袍,腰身劲瘦,眼也极黑,眼尾却微微上挑,肤色如玉,五官精致漂亮却不显女气。 脸上还有点少年的稚嫩,中和了原本阴郁的气质。 季清鸢满意地点头。 养成系还挺好玩。 她刚想再多挑几件,就突然觉得好像突然有点冷。 突然降温了吗? 季清鸢下意识转头,就看见岑川斜靠在店里的架子旁,双手抱着肩膀,一张俊美的脸上此时却好像结了冰。 他好像一直在看她,以至于季清鸢一回头就对上他的视线。 见季清鸢回头看他,他一愣,又哼了一声,别开了脸。 他转头转的快,但季清鸢仍然看见了他眼里的不悦和隐隐约约的委屈。 这是不开心了? 季清鸢这才发觉好像冷落了他。 她心里顿时很是愧疚,就又拉着岑川挑了几件红色衣袍。 季清鸢始终觉得,岑川穿红色的衣袍最是好看。 热烈而充满少年人的意气风发。 两边一起哄,又带着二人吃了些东西,才终于带着二人回了城主府。 如今入了秋,天黑的也早。 此时也已经是晚上,月亮早早的挂上了梢头,洒了一地的银光。 一路上都在想如何与宋听澜说。 她心里还是有些忐忑的。 虽然宋听澜看上去是个好人。 还没到房间门口,季清鸢就远远看到一道欣长的身影站在她门前。 他的身影修长挺拔,穿着一身干净的白衣,神色宁和淡漠,月光下清隽身影卓然而立。 好似感受到了什么,他转过头来,月光在他脸上洒下一层月华。 是宋听澜。 他怎么来了她房间的门前? 宋听澜看到季清鸢,神色刚刚柔和下来,就看到了她背后的两个人。 两个男人。 季清鸢硬着头皮走到门前叫了句:“大师兄。” 宋听澜看了她一眼,就不动声色地打量着她身后的二人。 他虽然暗暗打量,脸上的表情却依旧平和淡漠。 两人外貌皆是不凡,不在他之下。 阿鸢喜欢好看的男子? 这两人又是与阿鸢什么关系? 岑川和江岫白也探究地看向宋听澜。 岑川之前见过宋听澜,在丰收村小树林里。 他还记得宋听澜那个状若挑衅的眼神。 暖香楼应该就是他陪阿姐去的。 这些日子,阿姐应该都与他在一起。 岑川没有宋听澜那般藏得住情绪,不悦和气恼直接浮现在脸上。 江岫白则是饶有趣味的观察他们几人,也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宋听澜开口问道:“阿鸢,这两位是客人吗?” 这一句话,听起来礼貌,实则表明自己与季清鸢的亲密关系,并且以主人的姿态将他们放在了客人的位置上。 岑川虽然不懂宋听澜的弯弯绕绕,但是本能的觉得这句话听起来让他讨厌。 季清鸢摸了摸鼻子,讪讪道:“这位是……季川,我的远亲堂弟,家中蒙难,来投靠我的。” 听到“投靠”二字,宋听澜眼里闪过一丝不悦,但很快就被掩了下去。 这个什么堂弟,居然要长期跟着阿鸢。 “那这位呢?”宋听澜又望向了一旁的江岫白。 “这个是我……新收的徒弟,我觉得一见如故,便收了……”季清鸢有些心虚。 毕竟现在江岫白是没有丝毫修为的。 徒弟? 那就是要经年累月缠着他的阿鸢了。 宋听澜神色顿时冷了半分。 他用神识探了探江岫白,道:“阿鸢,此人毫无修为,且与你认识不长,先别轻易决定。” 季清鸢摇摇头:“师兄放心,我心中自有思量。” 宋听澜听了,也知道没什么能劝的了。 他只好看着季清鸢道:“阿鸢既想做,我便不会阻止。” “对了,阿鸢的那只灵宠呢?” 季清鸢挠挠头:“小川啊,它好像自己跑掉了。” 岑川咳了两声。 宋听澜又抬头看了眼夜幕中悬挂的月亮:“阿鸢先回房休息。身体好了,我们便启程回宗门。” 季清鸢点点头。 兰靖宇给他们划的一片住宅很大。 季清鸢将岑川和江岫白都带去了睡一些空着的屋子,然后便回了自己的屋子。 一直在自己屋内闭眼打坐的宋听澜,实则一直开着神识关注她。 见她回了自己的屋子,才收了神识。 宋听澜睁开眼,往日里时时打坐修炼的修炼狂魔叹了口气。 出去一趟,就直接带了两个男人回来。 他有些气恼,又舍不得怪她。 阿鸢只是心善。 阿鸢不会有错。 而那个季川,看阿鸢的眼神,清白不到哪里去。 江岫白年纪还小,可以敲打敲打。 他寻了她这么久,他不会允许别人来觊觎他的阿鸢。 心思百转千回。 宋听澜终于静下心来,开始了打坐修炼。 第51章 叫师尊 集了三个攻略对象。 而且还在同一屋檐下,说不紧张是假的。 但是无所谓。 生活处处有磨难,实在不行就摆烂。 季清鸢第二天起来的时候,就吩咐了府里的侍女给岑川和江岫白送些吃食。 江岫白毕竟没了修为,不能辟谷。 岑川看着是意气风发少年郎,实则傲娇又纯情,最是爱吃甜糕点。 几人屋子都隔的近,但是季清鸢住的是最宽阔华美的主屋,宋听澜则是住在离她最近的那一间。 岑川这两日都没有找她,看来现在寒毒已经发作的没有那么频繁了。 她的伤在宋听澜砸灵药之下就已经没什么大事了。 兰陵城这一块也没有什么剧情点了,于是季清鸢瘫了一天就跟宋听澜说伤好得差不多了。 来的时候四人一妖,走的时候三人一妖。 兰靖宇安排了马车送他们回去。 因为岑川现在是装普通人,而江岫白是真的没修为。 于是只能坐马车回去。 兰靖宇当真是财大气粗,马车华丽无比,还给他们配了马夫。 一路倒是意外的一帆风顺。 马车赶路没有御剑来的快,几人白天坐马车,夜间宿于客栈。 回到熟悉的天极宗,季清鸢颇有种恍若隔世的感觉。 下山前她还是筑基初期毫无除祟经验的菜鸟修士,现在已经是金丹初期有了除祟经验的小天才了。 正式成为了金丹修士,牧远舟很是惊讶,但察觉她灵力纯正温厚,未走旁门左道,便很是欣慰。 牧远舟很快就给她安排了自己的洞府。 更大且宽阔,配备了洒扫弟子。 季清鸢干脆照着旧名字给它取了名字叫青溪阁。 岑川经过搜查,确认无危险,也顺利进来了。 但是他也投靠不了太久。 天极宗非弟子不得久待。 而岑川也注定不会在天极宗久待,他还要回妖族。 而关于收徒之事,牧远舟看过了江岫白,便先让他出去了,然后告诉季清鸢:“此人身上有魔族血统,清鸢可决定好了?” 到底还是瞒不过牧远舟。 “师尊觉得魔族不可收为徒吗?”季清鸢问道。 “并非如此。”牧远舟摇头,“天极宗招收善意之人,妖魔若向善,自然是欢迎的。” “为师只担心你会后悔。” “你想做,且去做吧。”牧远舟依旧是温润如玉。 季清鸢拱手:“谢过师尊。” 等她踏出问归轩时,也看见了正在门口等待的江岫白。 他依旧是一身玄色长袍,身形瘦削,墨发白肤,极致的色彩碰撞中带着点脆弱感。 魔族就魔族吧。 小徒弟这么好看,不亏。 季清鸢走过去拍拍他:“以后改口叫师尊吧。” 季清鸢也不兴跪拜磕头那一套。 而且江岫白如今十四岁,她也才十六岁,没比他大多少。 江岫白年纪小,现在还只比季清鸢高半个头。 季清鸢看他比看岑川和宋听澜两人轻松了点。 估计过几年就轻松不了了。 江岫白有些意外。 这天极宗,居然真的愿意收他为徒。 难道没看出他的半魔血统吗? 江岫白低头,在心中想,叫师尊。 该怎么叫呢? 好看的小仙子依旧看着他,眼神里并无不耐,而是一片温和笑意。 这次,赌对了吗? 他不敢妄下结论。 “师尊。” 这两个字就这样吐了出来。 好像顺其自然,颇为轻松。 他声音低低的,添了几分轻柔,无端有几分暧昧。 季清鸢含着笑应他,一双杏眼里,满是清澈的笑意。 问归轩离她的新洞府有些远。 而且到底是在山上,季清鸢干脆带着江岫白御剑。 江岫白修炼过,自然有御剑经验。 但到底是第一次上女子的剑。 季清鸢站在江岫白前面。 脚下是一座座古朴的建筑,参天的绿树,和成群的练功的白衣弟子。 天极宗弟子都是统一的白袍,一尘不染,端得一派高洁之气。 而他身前的女子…… 江岫白低着头看去,是浓密的乌发,温玉般的肌肤,还有…… 离他不远的,盈盈一握的细腰。 好像一掐就能断。 离得很近,便能闻到她身上浅浅的香味,像在春天绿茵茵的原野上突然开出丛丛小白花,淡雅清新,浅浅淡淡却无孔不入。 不仅不会令人生厌,反倒想凑近,细细闻一下。 这个师尊…… 挺有意思。 他这般想着。 季清鸢不知道她后面单纯的小徒弟在想着些什么。 她脑子里想着,江岫白毕竟幼时经历坎坷,第一次拜师,也不能过于敷衍。 要整的温馨一点。 但是要怎么整得温馨一点呢? 她多年孤身一人,过得相当随便,从来都没什么仪式感。 不如给他烤只鸡尝尝? “……宿主,你是不是馋了?”系统有些无语。 “不,我只是想多给他一点爱。”季清鸢坚决否认。 系统:“……” 它不信。 青溪阁比起原来的居所宽敞了不少,完全是够住他们三人的。 而且有外门弟子会按时上门洒扫和派发门派给的灵石、修炼资源等等。 果然实力强了待遇也更好。 季清鸢给江岫白寻了两身弟子服饰。 岑川进了天极宗后就一直呆在青溪阁。 这是他作为一只扮人的妖的自觉。 见到他们二人回来,江岫白手里还捧着弟子服。 岑川也知道这应该是拜师成功了。 他挑了挑眉,虽然有点意外,但也没怎么说话。 季清鸢给两人安排了屋舍。 但在安排屋舍上,这两人倒是起了矛盾。 第52章 三个人的世界太拥挤 季清鸢毫无疑问是住最大的主屋,然后旁边带了一个小屋舍。 还有两个屋舍则是离得稍稍远了点,靠近厨房和炼丹炉那边。 岑川自然是想和季清鸢住近点。 他看向了离季清鸢最近的那一间房,还没开口。 江岫白一双黑漆漆的眼眸转了转,不知为何,竟然抢先开了口:“我也想离师尊近一点。” 回天极宗这一路上季清鸢都尽量给他找好吃的,又给他治伤。 几天的好吃好喝,江岫白唇色倒是红润了不少,此时开口,嗓音也清冽了不少。 岑川收敛妖族气息后,一双碧眸就变成了黑色。 听到这句话,他有些讶异地看过去。 江岫白没看他。 岑川顿时有些不悦。 这个人,莫不是故意的? 明明是他更先认识阿姐的。 于是岑川也不甘于后:“阿姐,我也想要离你近点,我想住这间。” 季清鸢:“……” 她觉得头大。 季清鸢别过脸去。 两个都是攻略对象,都不能得罪。 见季清鸢有些犹豫,江岫白不动声色得低了低头。 再抬头时,他的眼角已经微微带上了红:“师尊,我幼时夜间熟睡之时,差点被妖兽所杀……因此到现在,我都怕黑。徒儿只是想离师尊近一点……” 他在外颠沛流离,自然心机更为深重。 比起不谙世事的小妖王,他也更擅长伪装和示弱。 听到这话,联想到江岫白那些悲惨的过去,季清鸢确实不由得心软了不少。 一旁的岑川看见季清鸢明显动容了,有些着急。 而这时,江岫白正以一个季清鸢看不见的角度,朝着他露出了一个隐秘的笑。 岑川:! 这个心机男人!! 明明之前睡客栈的时候他睡得安稳得很!!! 但是说出来,他也说不过江岫白。 万一江岫白又不动声色的说过去了,阿姐对他印象不好了怎么办? 岑川只好看向季清鸢:“阿姐……” 他想说点话,却又不知道说什么。 看着他有点委屈巴巴的,季清鸢也不敢开口说把屋子给江岫白。 与此同时,江岫白也睁着一双眼看向季清鸢。 他本就生得极为好看,微微上挑的眼尾还泛着红,看上去有一种勾人心弦的破碎感。 季清鸢:“……” 杀了她吧。 最后季清鸢硬下心来别开脸叫他们划拳决定。 公正无私,不偏不倚。 结果最后还是江岫白运气好了点。 江岫白这才勾起一个淡淡的笑容:“这下徒儿就能离师尊近点了。” 岑川输了本就有些不悦,听到这话更是给了他一眼刀。 季清鸢现在已经不想说话了。 果然,三个人的生活太拥挤了。 更别说一个傲娇纯情又黏人的岑川,一个是阴郁孤僻的病娇江岫白。 这好日子算是过到头了。 季清鸢无端有些想念宋听澜。 还是师兄温柔啊。 但是宋听澜作为大师兄刚回宗门就被叫走了。 江岫白和岑川二人除了季清鸢给他们买的东西外,都没有什么过多的家当。 季清鸢想了想,干脆下山买了只烧鸡,还买了点白玉糕。 白玉糕甜而软糯,岑川应该是爱吃的。 买好之后,季清鸢把岑川和江岫白二人叫出来。 几人围坐在小院里石头制成的桌子边。 季清鸢扒下一只鸡腿给了江岫白,又扒下一只鸡腿给了岑川。 一碗水端平。 季清鸢泡了壶茶:“岫白,我这人不重视俗礼,所以那些什么下跪磕头就算了。我们一起喝杯茶,就当这是拜师礼吧。” 江岫白接过茶壶,倒了一杯,递给了她:“谢过师尊。” 也不知道他会不会觉得敷衍。 季清鸢怕他多想:“拜师礼我还没想好,来日再给你。” 江岫白点点头。 另一旁的岑川看着他们两人相谈,只好一个人戳着碗里的鸡腿。 季清鸢拿出白玉糕,朝岑川推了过去:“小川尝尝,看看好不好吃。” 岑川最是爱甜。 岑川没想到季清鸢下山也记得给他买吃的,拿起一块尝了尝。 “这可是我特地为小川买的。”季清鸢知道岑川最是好哄。 果然,刚刚竭力绷着脸的岑川神色一下软了起来。 岑川还有些别扭:“还行。” 季清鸢笑了笑,又想过去摸他的头。 但是他现在是人形了。 季清鸢默默叹了口气。 几人一顿吃喝过后,就回了各自的房间。 岑川要修复妖体,江岫白也有自己的秘密。 季清鸢想了想,现在江岫白是没有灵根的。 基础的打斗招式他也基本都会。 想到江岫白以后是修习傀儡之术,不如先给他找点奇门遁甲之类的书先行修习着。 于是季清鸢去了藏书阁。 奇门遁甲之术、医术她都找了点,又从中挑出几本相对好一点的。 然后敲开江岫白的房门,将这几本给了江岫白。 江岫白看着这几本修行古籍,有些诧异。 季清鸢道:“岫白先修习这些,对你有益。待我为你重修灵根,再教你修炼。” 江岫白拿着书的手不由得颤抖了一下。 他抬眼,难以置信地看着季清鸢。 灵根竟然能修复? 她看出来他的灵根是被废的? 江岫白原以为,她只是不知道他没有灵根。 原来她早就看破了一切,还愿意收她为徒。 江岫白第一次有些戴不住平常伪装得死死的面具,说着话也有些颤:“……为什么?” 季清鸢以为他是在问她为什么对他这么好。 她笑了笑:“我说了,我见你便一见如故。” 可怜的人,需要的不是怜悯,而是尊重。 “先好好修习这些吧,等着为师的好消息。”季清鸢说完,就转身打算离开。 身后却传来江岫白有些艰涩的声音:“师尊知道我灵根被废?” “知道。”季清鸢没有转身,“我用神识探过。” “但是你既然不想提这段过往,我自然不会强硬要你道出口。” “过往是过往,不重要。我只在意你的未来。” 季清鸢说完就走了。 江岫白看着她的背影,眸光晦暗不明。 系统提示音响起:“江岫白好感度+5,当前好感度:45。” 江岫白是四人中过往最悲惨的一个,他经受的苦难最多,尝过的绝望最多。 他最是小心谨慎,心防高筑。 所以后面成为了一个阴郁孤僻的疯批。 而现在,他只有十四岁。 她可以试着给他爱,让他站在阳光下,不必一直躲在黑暗里,牢牢守着自己的心防,对所有人都戒备、不信任。 要破开他的防备没那么容易,但总得试试。 季清鸢还在思考该如何帮他修复灵根。 这事从来都不容易。 好像没有什么成功的案例。 看来还是得再去一趟藏书阁。 季清鸢刚打算再出门,就听到了宋听澜的传音。 “阿鸢,出来。” 宋听澜来了? 第53章 为何对我这般好 季清鸢打开院门,正巧与站在门前的宋听澜对上了视线。 “大师兄怎么来了?” 宋听澜望着她:“阿鸢确定要收他为徒了吗?” 季清鸢点点头:“已经收了。” “师尊也同意了。” 她还默默补充了一句。 宋听澜倒是没有再劝,只是拿出了一支白玉簪,凑近她,轻轻地插在了她浓密的发丝之间。 季清鸢还没反应过来。 他动作很生疏,但是却轻柔得很,好像生怕弄疼了她一般。 温热的呼吸淡淡地洒在额头,有些痒。 他身上还是一种好闻的檀香,正如他这个人一般,沉静而清冷矜贵。 宋听澜好像与她越发亲密了。 之前完完全全是高冷勿近,现在完全是关怀备至,还热爱贴贴。 有些暧昧。 宋听澜插好簪子,便微微与她拉开距离,细细端详着:“阿鸢真是好看。” 夸人也越发直白。 季清鸢无端觉得他是在撩他。 “这是何物?”季清鸢伸手摸了摸。 质地偏凉,像是玉做的。 “之前阿鸢与鬼面蛛相斗,琉璃镜已经是碎了。但我一直找不到合适的防御法器赠阿鸢。” “所以……这是防御法器?” 宋听澜点头:“这是冰玉簪,符合阿鸢的水系灵根。平时可以有益于修炼,可以挡下致命攻击。” “若是挡不下,簪碎,我会感应到,前来相助。” 原来还能定位求援。 看来宋听澜着实费了不少心思。 这法器戴着方便,还得女修喜欢,而且戴着也能促进修炼。 季清鸢有些犹豫,还是问道:“师兄为何对我这般好?” 她对岑川、江岫白都以感化为主,送温暖。 但对宋听澜没送什么温暖。 但是宋听澜在鬼面蛛一事后,不再疏远地叫她小师妹,而是唤她阿鸢,还毫不掩饰地展示了对她热烈的偏爱。 宋听澜被她这般问了一句,低垂着眸,没有说话。 看上去有些不知所措。 阿鸢现在,并不心悦他。 他看得很清楚。 她也不记得他们曾经的过往。 他不在意,但是他明白,现在不是适合坦白的时机。 她虽然不心悦他,但也没有偏爱的人。 他现在,只想让她一点一点,慢慢爱上他。 明明他看之前宗门里的男弟子都是这样讨心上人的欢心的。 是哪里没有做对吗? 季清鸢看着他久久没有回话,有些诧异。 就在她绞尽脑汁想着如何打圆场时,宋听澜抬头:“阿鸢之前冒着生命危险为我拖住鬼面蛛。” “我想,报答阿鸢。” 有道理,逻辑通顺。 但是他之前给她的那一大堆东西已经够多的了。 果然宋听澜说滴水之恩涌泉相报的正道君子。 季清鸢点点头:“这是我应当的,师兄报答的已经够多了。” 话说完了,好像该走了。 那以后该以什么机会来找她? 宋听澜在心里想着。 他慢慢地转身走了几步,又极快地回头。 “阿鸢。” “嗯?”目送他背影的季清鸢被他突然回头叫了一声,还有些懵。 “明日记得来听雪阁练剑。” “……” 还要去练剑。 季清鸢勉强笑了笑:“好。” 练剑这一块,宋听澜是真的认真负责。 所以她练的时候也是真的累。 看着宋听澜走远了,季清鸢又去了藏书阁。 藏书阁共有三层,来得大多数是些外门弟子。 因为天极宗是以剑道为主,注重实战和修炼。 而外门弟子有些必考的课业和基础咒令。 内门弟子大多专注于修炼,提高自身实力和下山除祟历练。 现在这个时间外门弟子多在统一练剑和上课。 于是季清鸢一个人来了这冷清的藏书阁。 藏书阁共有三层。 但是只有一、二层对外开放。 第三层虽然也可以进,但是得看你进不进得去。 好像是天极宗的创建人还是某位宗主或者师祖给藏书阁三楼下过禁制。 传闻,这位老前辈在三楼留下了许多珍贵的典籍,只有有缘人或者实力强大到能够破开禁制的人,才能上三楼。 好像宋听澜就上过藏书阁三楼。 但是季清鸢对自己没有这么自信。 她是从第一楼开始找一些关于灵根和修炼的书。 藏书阁是颇大的,一楼藏书更是丰富无比。 当真是浩如烟海。 季清鸢硬着头皮,一目十行扫过去,遇到和灵根相关的书名就停下来翻一翻。 修复灵根的方法没找到,眼睛倒是花了不少。 季清鸢看得头晕眼花,不顾形象地靠着书架坐在了地上,揉着眼睛道:“系统,它在不在一楼?” “一楼没有相关典籍。” “……你不早说。” 季清鸢牙都快咬碎了。 系统:“宿主没有问哦。” 季清鸢:“……” 好好好,没问就不说是吧。 季清鸢调整心态,上了二楼。 二楼藏书少了点,是一楼藏书的一半。 季清鸢这回学聪明了,直接问系统:“二楼有没有关于灵根修复的古书典籍?” 系统这回好像卡了:“有,但是……” “但是什么?” “没有原本,完整的原本在三楼。” 没有完整的原本,那也没有什么大用。 季清鸢将目光转向三楼。 藏书阁三层楼之间,都是以木质阶梯来连接的,倒也符合这古朴的气质。 三楼的楼梯与一楼二楼之间的楼梯不同。 它上面蒙了一层浅浅的灰。 第54章 你不该来这里 一层浅浅的灰尘,恰巧也证明了这里平时基本没有人上去。 能不能上去,总得试试。 季清鸢抬脚,试探着踏上了第一级楼梯。 一层透明的结界亮起,像是隔绝两个世界的屏障。 她踏上阶梯的脚在结界以内,她另外的身体,则在结界以外。 季清鸢看着这层结界,又伸出了一只手。 手指很轻易的从结界穿了过去。 奇怪的是,没遇到什么阻力。 季清鸢没再犹豫,将另一只脚也踏了过去,整个人完完整整地穿过了结界,站在第一级楼梯上。 身体没什么异常。 难道她是有缘人? 一共有十级阶梯。 季清鸢站在第一级,慢慢往上走。 第二级,第三级,第四级…… 直到站上第五级,季清鸢脑子里好像闪过一阵白光。 她看到了自己。 从前的自己。 八岁的她被人从着火的车子里抱出来,烟雾冲天而起。 她趴在别人的怀里,手却倔强的向那辆车伸去,哭得撕心裂肺:“爸爸妈妈……” 是季清鸢八岁时父母车祸死亡的画面。 后来没有亲戚愿意收养她,她经历诸多艰难,活了下来。 可惜最后,她也死在了一场车祸里,来到了另一个世界。 第六级。 季清鸢看见了她穿着一身粉色罗裙,浑身上下却有多处伤口,将那身娇嫩的粉色罗裙染上了大块触目惊心的血渍。 她好像看不见身上的伤,只是红着眼,竭力将一团裹着灵力的东西送进了一座类似于塔楼的高层建筑。 第七级。 潮湿昏暗的小巷子。 穿着一身白袍,腰间别着月凝剑的季清鸢向外走去,消失在巷子的拐角。 貌美少年一双黑漆漆的眸子直直望着她的背影,直到看不见。 然后低头,高挺的鼻凑了下去,嗅着手中精致的簪子。 这个场景她倒是知道,这是她与江岫白在兰陵城的初遇。 第八级。 穿着藕荷色团花云锦春衫的季清鸢眉目如画,原本白皙的脸飞起了两团粉霞。 她好像下了什么决定,上前勾住了白衣剑修的脖子,然后抬头一鼓作气吻住了他的唇。 原本面色隐隐带着不悦的宋听澜愣住,随即反应过来,回吻了过去,反客为主,与她唇齿厮磨。 藕色衣衫与白袍交织,发丝交缠,原先主动的季清鸢身子软了下去。 宋听澜却一反常态,强势地扣住她的腰,让她贴在他身上,进一步加深这个吻,不准她后退。 第九级。 季清鸢看见一个完全陌生的地方。 穿着大红色嫁衣的女子头上盖着一层红布,腰肢纤细,身段颇为好看。 旁边也是一个穿着大红色嫁衣的男子。 他身形高大,刀削般的轮廓五官分明,鼻梁高挺,俊美无比,一双桃花眼却含着诱人的风情。 像个看似风流多情实则冷漠狠心的公子哥。 他侧过头看了一眼身旁穿着嫁衣的女子,唇瓣含着笑,姿态慵懒却带着一种上位者的从容优雅。 虽然没有看到女子的正脸,但她完全能确定,穿着嫁衣的人,就是她。 第十级。 季清鸢面色苍白,穿着一身白袍,眼中满是惊慌和不可置信。 俊美阴郁的少年一身玄色长袍,身形修长挺拔,一只手轻易的握住她纤细的手腕。 他的手微微抖着,却不敢过度用力,只是红着眼看向她,好像生怕一眨眼,她就会消失在他眼前。 这好像是江岫白。 他成熟了很多,更加俊美,也更加危险。 江岫白刚想开口说什么,穿着大红色衣袍的岑川却突然出现,直接揽过了她的腰。 岑川也变化了不少。 他揽过季清鸢的腰,低头细细端详着怀中的季清鸢。 一道凌厉的剑光突然劈向了江岫白握住她手腕的手。 白衣剑修飞了过来。 他依旧是清冷俊朗,但脸上的神色,却比以往都更加冰冷。 三人都互相对峙着。 穿着一身绛紫色衣袍的男子也出现。 正是之前与她成亲的男子。 他没看那三人,只是双目赤红,眼里是深深的思念和卑微。 他小心翼翼地向她伸出手,好像在祈求着什么,往日高高在上的从容早已碎成了泥。 四人互相为敌,又突然停下来,齐齐地望向了被围困在正中央的她。 离开阶梯,踏上三楼。 一切幻梦都在她眼前消失。 刚刚看到的,都是什么呢? 三楼的地板是古朴的红木,与一楼、二楼不同,这里左侧放着一些奇怪的器具,右侧是几个装着书的架子。 书也不多。 正中央,是一个平平无奇的蒲团。 与落着灰的阶梯不同,这里的一切,崭新如初,不染尘埃。 “你来了。”一道苍老而和善的声音突然出现。 眼前原本空无一人的蒲团上,突然化出了一个老人的虚影。 他很是苍老,鹤须白发,浑身却是一种大道已成的圆满。 他闭着眼,并未看向季清鸢。 “晚辈季清鸢,叨扰前辈,在此赔罪。”季清鸢向他拱手。 这一看就是三楼的主人。 老者没有睁眼:“你不该来这里。” 季清鸢有些不解:“可是我上来,除了见到了一些东西,没遇到什么阻碍。难道,我不是有缘人吗?” “不,我说得不是这。” “是这个世界。” 季清鸢心里一惊。 第55章 双修之术 他看出了她不是这个世界的人吗? 季清鸢道:“此非我所愿。” 这不是她能决定的。 她只是想活下去。 老者长叹一声:“既已卷入,难以脱身,小友是聪慧之人。” “惟愿小友,万万不要试图逃脱。既已入,便难逃。” 什么意思? 不要逃脱什么? “小友之前看到的,是你的一生。” 那是她的过去,现在,未来。 “言尽于此。祝愿小友,逢凶化吉,永受嘉福。” 随着最后一句话落下,老者的虚影,也消失了。 季清鸢一脸茫然。 他知道她不属于这个世界,但是又告诉她卷入了就不要试图脱身。 那她应该怎么做? 系统提醒它:“宿主,那本古籍在右侧第三个书架的第二行第六本。” 季清鸢不再纠结之前老者的话,按照系统道提醒走过去,拿下了那本书。 这本书的封面是很罕见的皮质封面。 封面上没有书名。 这本书讲得主要是关于灵根的事。 前面简要介绍了一下各个灵根,后面写了如何让灵根净化等等一系列事情。 直到最后几页,才写了如何修复灵根。 药浴,服药,巩固。 季清鸢很快就将这几页都翻完了。 主要需要的药材灵植有很多。 黄精芝、血灵草、寒烟草、玉髓芝、紫猴花、天灵果、土菇花、灵蚀果、土梨果、九曲灵参、龙鳞果、银角树叶、霓裳草、七霞莲。 这些都不是什么凡品。 就算之前宋听澜给过她很多灵药估计也不全。 “系统,帮我看看我现在还需要什么灵植?” 宋听澜给的灵植仙草她是认不全的,但是有系统在,不用白不用。 “宿主目前还差灵蚀果、九曲灵参、银角树叶,霓裳草。”系统回答。 “这些是什么灵植?” 一个都不认识。 系统开始介绍:“九曲灵参是天地灵气所化灵草,灵性十足。从诞生之日起就会幻化成各种动物或昆虫,能够自行活动,还非常擅长钻土入木,喜欢麝兰兽的粪便。” “灵烛果是数尺高翠绿灵草,拇指大小椭圆形叶片,果实火红,上细下宽,酷似红烛。不可移植,果实摘取后药性很快流失,是炼制造化丹的主材料,生吞也可增进修为。” “银角树是只有主干,银光闪闪,长满三角树叶。可净化空气。” “霓裳草,别名诱妖草,有十三片圆筒状的卷曲叶子,每过百年展开一片。散发一种古怪味道,能吸引八级以下妖兽,有催生妖兽繁殖作用。” 季清鸢听着头大:“有哪些是比较常见的?” “灵蚀果较为常见,可在山下或宗门内购买。” “那其他三个呢?” “较为罕见。” “那我去哪找齐?” 系统难得顿了顿:“……随缘。” 季清鸢:“……” 还得是你啊。 比她还能摆烂。 为了防止忘记内容,季清鸢将那本书放进了储物袋。 时间还早,季清鸢干脆把这些书都看了看。 这些书都是些少为人知的知识秘籍之类的。 季清鸢往下看,一行行的扫过去,直到看到了一个名字后,停了下来。 《碧木行者》 有点耳熟。 季清鸢把它拿下来,仔细翻了翻。 里面讲得是傀儡之术。 季清鸢这才想起来,这是江岫白后期绝学的来源。 原着中,江岫白拜入天机门后,修习各术,又创造出了自己的独门绝学。 他的傀儡忠诚、坚硬、强大,简直势不可挡。 这本书应该就是他后期修出独门绝学的灵感来源。 季清鸢想了想,顺带把它也放进了储物袋。 刚打算离开书架,去左侧看看,系统却突然开始叫:“宿主!请带上你左手下方那本红色封面的书!” 红色封面,很是打眼。 季清鸢刚低下头就看到这本红封面的书以与众不同的封面颜色脱颖而出。 带着好奇,季清鸢把它拿了出来,就看到了整整齐齐的四个小楷的大字: 《双修之术》 季清鸢:“……” 狗系统想做什么啊这是。 季清鸢连翻都不敢翻,刚想把它放回去,就听到系统急急忙忙解释:“宿主,我刚刚才检测到这本书内有藏宝地图。请务必带上这本书,它绝对有用。” 藏宝地图? 把藏宝地图放在讲双修的书中,也真是……别具一格。 季清鸢面无表情地把它放进储物袋。 没关系,不被别人看到她有这本书就好。 要是看到了…… 唉,清誉都没了。 拿完书,季清鸢走到左侧。 左侧是些奇怪的小东西。 看着像是一些机关道具之类的。 看来三楼的主人对奇门遁甲之术颇有研究。 季清鸢也不敢乱碰,怕触发道具。 她正蹲下身仔仔细细看时,系统又开始叫了:“宿主,我们最多只能在三楼待一个时辰,请宿主快快离开,否则很有可能受伤。” 受伤? 季清鸢虎躯一颤。 也不好奇了,站起身就往下走。 她没别的优点,就是听劝。 下楼的过程倒是一帆风顺。 她没再看到那些奇奇怪怪的画面。 里面很多画面都是她不清楚的她的未来。 想到那个与她一同穿着红衣拜堂成亲,后面又着一身绛紫色长袍小心翼翼向她伸出手的俊美男人,季清鸢心里很是复杂。 系统肯定是没有看到那些的。 但是她觉得,那个男人,很有可能就是她的四号攻略对象——魔尊北冥离。 季清鸢开始问系统:“北冥离长什么样啊?” 系统可能词语有些匮乏:“两只眼睛,一个鼻子,一个嘴巴。” 季清鸢:“……” 好像什么都说了,又好像什么都没说。 “你是不是在敷衍我?” 季清鸢咬着牙。 哪有这样形容长相的! 系统夹着嗓子:“没有呢亲亲~人家不会这样啦~” 听到这声音,季清鸢也只想让它闭嘴,不再多问下去。 她一路下楼,打算直接回青溪阁。 刚出了藏书阁,季清鸢却撞见了一女子。 对方大概比她大几岁,一双水灵灵的大眼睛,穿着一身内门弟子的白袍服饰,墨发高束,露出一张清秀白净的脸来。 她直直的看着季清鸢,面色看着温柔,眼底却全是嫉妒和阴狠。 季清鸢看着她许久,才想起来这是二长老的女儿,方韵。 方韵如今是筑基初期修为,二十岁,在宗门内一向以温柔善良的形象示人。 但是季清鸢看过原着,知道她一直喜欢宋听澜。 而且总是暗暗给别的喜欢宋听澜的女修使绊子。 她善于伪装又颇有心计,树立温柔善良形象又是长老的女儿,自然一直都没被揭穿过。 方韵早早就看见了季清鸢头上的冰玉簪。 她知道,那是宋听澜的。 方韵眼里的嫉恨几乎掩盖不住:“听闻季师妹下山归来,短短几日,就从筑基初期变成了金丹初期呢。我等苦苦修炼,都没如此之快,小师妹真令我等汗颜。” 她语调状似无意,身旁几个女修却跟着议论起来:“升这么快,指不定是用了什么阴毒法子!” “就是就是!” “……” 藏书阁此时人多了,来来往往的人都不由得看向这边。 然后指着他们窃窃私语起来。 方韵看着季清鸢,嘴角勾起一抹嘲讽的笑。 挑唆他人肆意造谣,她眼里全是快意。 试图靠近大师兄的人,她都不会放过。 第56章 大战白莲花 季清鸢也不傻,看懂了这方韵是在故意挑唆。 可是她和方韵没有什么仇怨。 季清鸢看着站在她对面不远处的方韵。 方韵对她勾出隐秘而挑衅的一个笑,目光却总是不经意地在季清鸢头上停留几秒,然后眼里满是怨毒。 季清鸢下意识伸手摸去,摸到一只冰凉的簪子。 宋听澜赠她的冰玉簪。 难怪方韵要来针对她。 季清鸢看着方韵:“师姐确实应该汗颜。比我年长四岁,竟然还只是筑基初期,当勤勉于修炼,而非嚼人舌根才是。” 她不想跟方韵绕来绕去。 方韵敢来找她不痛快,她就直接简单粗暴的怼回去。 “你……你!”方韵没想到她会这么直白。 看到周围还有人在,季清鸢怼完后也明白不能过于简单粗暴。 出完气后,也得再解释清楚流言。 这方韵是朵典型的白莲花,又是长老之女,不能解释流言,恐难服众。 演戏谁不会。 季清鸢掩在袖下的手悄悄地用力掐了一把自己的大腿。 原本一身白袍面无表情地立在那里的少女脸上表情很快转化为倔强和满腹委屈不知何处言的表情。 季清鸢眼角也红了起来,像是面对委屈又不知怎么解释,只能忍住眼泪的委屈少女。 她慢慢开口:“师姐说自己一直在山上修炼,可我筑基初期就下山除祟,独身一人面对丰收村的邪祟,兰陵城挖心案的树妖,还独自与鬼面蛛缠斗一天,灵力用尽经脉受损……” 灵力用尽,经脉受损,这些都绝非小伤。 说到这,季清鸢声音里也带了点哽咽:“若非大师兄以灵药相救,我早已落得个残废的下场。” 系统:……宿主你明明只是骨折! “师尊亦是检查过我修为。而师姐一上来就不信任我,认为我走旁门左道……” 方韵听得无法反驳。 她完完全全不知道季清鸢在山下做了何事,也不知道莲山真人给季清鸢检查过灵力。 她只是过于嫉恨,没有完完全全了解情况,就想给她个教训。 而修为上升过快,无疑是最容易遭人揣测、引起公愤的。 听到季清鸢这一番话,原本窃窃私语的人群安静了下来。 “鬼面蛛?那可是元婴大妖!季清鸢跟它斗了一天?” “真的吗?她不会在骗人吧?” “大师兄当时也在啊!她应该不会骗我们。” “……” 舆论渐渐反了过来,反而成了夸她的和一小部分仍然存疑的。 原主本就是宗门内小有名气的天才。 季清鸢看了一眼方韵难看的脸,心里愉悦了不少。 面上却仍是一副委屈的模样:“大家可以找师尊和大师兄查证。清鸢不想再多言。” 说完,她踏上月凝剑,只留下了一个纤细瘦弱的背影。 见她如此委屈的离开,原本议论季清鸢的人顿时愧疚了不少。 “季师妹怎么会骗人呢?” “对啊,我真不该怀疑她!” “刚刚是不是方师姐说那般引人误会的话?我都误会季师妹了!”一名女修道。 她原本就看不惯这方韵,处处装温柔善良的白莲花。 人群也对着方韵窃窃私语起来。 “好像刚刚就是方师姐开的头啊!” “不要乱说!方师妹如此善良,怎么会有这种意思!” “可是她刚刚说话那么引人误会!”有女修开始反驳。 “……” 藏书阁前,又多了些争论。 季清鸢可不想管他们。 她自顾自地回了青溪阁。 随他们去争吧,她现在是天极宗十六岁的金丹,绝对的天才。 她不在意他们的诋毁。 当站的够高,让他们只能仰望时,什么样的诋毁,她都听不见,也受不了伤。 回了青溪阁,院门开着,江岫白正站在门前的一颗大树下。 她的青溪阁和宋听澜的听雪阁不一样。 她门前是一棵很大的百年流苏树。 天极宗有护山大阵,又灵力充裕,因此气候四季如春。 流苏树也是常年开花。 流苏树花白似雪,一大团一大团的盛开,像挂满树梢头的冬雪,皎洁而唯美。 季清鸢看他一个人站在树下,往远处眺望,也不知道他在想些什么。 少年站的笔直,身形欣长而瘦削,像一节不惧风雨的修竹。 可惜江岫白不是高洁不屈的修竹,他是外表风姿特秀内里阴暗腐烂的小疯子。 季清鸢想,也该在树下立个青石桌,再放几个青石凳,桌上面再放酒酿。 应该再摆一盘岑川爱吃的白玉糕,和绿豆糕换着摆。 季清鸢正出神地想着,江岫白却突然转了身,也看见了她。 看见是季清鸢,江岫白眼里的戒备悄无声息的隐去。 尽管没了修为,他的戒备依旧还是有的。 只是他现在到了天极宗,也仍然保持着戒备。 看来江岫白还是对天极宗,以及对她这个便宜师父没什么信任。 依照他的经历,获取信任应该没那么简单。 对待江岫白这种经历太多险恶人心和磨难的人,不能像岑川一样温水煮青蛙。 岑川缺乏爱与陪伴,可以用小事一点一点温暖他,弥补他的爱。 江岫白则更需要绝对而热烈的偏爱。 只有足够热烈的爱,才能打动他。 季清鸢这样想着,望着站在流苏树下的江岫白,笑了笑:“岫白在做什么?” 江岫白回答得很是言简意赅:“赏景。” “青溪阁好看吗?” “好看。” “岫白为何不换弟子服?” 这下江岫白沉默了。 他好像生下来就没穿过几件白衣裳。 好像穿起来,就是一束透明的光,照得他的一切都无所遁形。 季清鸢见他沉默着,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她干脆伸手拍拍他的肩膀:“为师不强求你。但是若出门在外,穿着天极宗弟子服,你就是天极宗的人。” “我们都会保护你。” 江岫白僵了一下,但还是没躲开她伸过来的手。 保护他? 江岫白说不上来是什么感受。 当一个人得到的爱太少,不断被一个绝对的理由抛弃、人人厌弃,那他得每一次得到的时候,比起欣喜若狂,更多是戒备和不相信。 哪怕他渴望这份爱。 他可以接受一辈子活在黑暗,但他不愿意在见过太阳后,再次被丢入黑暗。 季清鸢说完这句话,就进了青溪阁。 江岫白站在原地,神色不明。 保护他? 若是他们知道他是个半魔,还会保护他吗? 会像外面的那些人一样恨不得把他赶尽杀绝吧。 第57章 我会做饭 江岫白的神色重归平静。 另一边,季清鸢走了进去。 岑川房门依旧紧闭。 他在干嘛? 季清鸢抬手,轻轻的敲了敲门。 木质的小门,发出了清晰的“笃笃——”声。 房门内传来轻微的窸窸窣窣的声音。 过了一会儿,门打开了。 岑川穿着一身整齐的红衣,站在打开了一半的房门门边,神色有些紧绷:“怎么了,阿姐?” 不知有意还是无意,对方高大的身子把房间里所有景象都挡了起来,季清鸢看不见一点。 “没什么事。小川一天都没出来吗?需不需要出去走走?” 岑川摇摇头。 见他兴致缺缺,季清鸢也不打扰他养伤:“那我先走了。” 季清鸢转身回了自己的主屋。 刚刚岑川打开房门的时候,她好像闻到了一股若有若无的陌生的妖气。 不像是岑川的妖气,况且岑川妖气收敛得极好。 那是为何呢? 他在房里藏了别的妖? 天机宗护山大阵不是虚设的,哪来的别的妖? 算了,反正岑川不会做有害于天极宗的事。 他虽然傲娇又容易炸毛,但是也心善,后期统一妖族后也逐渐成为了一个成熟而有能力的妖王,让妖族过上了和平安宁的幸福生活。 姑且信任他,若是他屋里那只妖心怀不轨,那她也不会手下留情。 季清鸢回了房门,把那本皮质封面的讲了灵根的书拿了出来。 第一步,药浴。 药浴是为了重塑筋脉,在后期服下药丸的时候更具有抵抗性。 在服下药丸前,需要两个月的药浴,第一个月七日一次进行药浴。 第二个月则变成三日一次。 药浴用的水只需要普通的温水或者热水,药材还好不算太珍贵。 不然她真的会破产。 季清鸢看着药浴的药材: 灵蚀果,土菇花,赤精草,都是比较常见的。 季清鸢松了口气。 灵蚀果可以在门内购买。 这土精草后山上多的是,可以去拔一些回来囤着。 但这土菇花习性特殊,爱在湿润平坦的土地上生长。 天极宗修建在高山上,自然没有。 这倒是得下山买一些回来囤着。 说干就干,御剑也快,季清鸢挑了个略小一点的新的储物袋,然后直接下了山。 到了山下,季清鸢随手买了一大堆土菇花,然后塞进了储物袋。 天极宗山下很是富饶。 越靠近四大宗门镇守的地带,就越是安宁和乐。 山下有不少店在卖吃食。 食物的香气颇为诱人。 差点忘了,江岫白没有修为,是需要吃东西的。 但是他性子孤僻成那样,肯定不爱去膳堂。 热腾腾的包子,飘香的小馄饨,红艳艳的糖葫芦,热乎乎的糖炒板栗…… 季清鸢想了想,买了三份小馄饨,又认认真真地挑了点菜。 他不爱去膳堂的话,可以自力更生。 季清鸢觉得她想得非常周到。 简直是天下第一好师父。 江岫白那小子就偷着乐去吧。 季清鸢满满当当地提溜着一群东西上了山。 一路畅通无阻地回了青溪阁,季清鸢把馄饨放在院内的石桌上,然后去叫他们两个出门。 这俩人都分外喜欢呆在自己房间里长蘑菇。 两个小蘑菇。 但是看到他俩出来乖乖坐下时,季清鸢还是对着这两张帅脸哑口无言。 “岫白饿了吧?我在山下买了馄饨。”季清鸢把馄饨推了过去。 岑川闻着这飘香的馄饨,眼睛亮了亮,舀一起勺汤,尝了尝。 季清鸢忙嘱咐他:“小心烫呀!” 见他继续喝了一口,又问:“味道如何?” “好吃。”岑川毫不犹豫。 季清鸢看一边的江岫白也一口一口地吃着馄饨,脸色并不难看。 她放下心来,安心地吃。 真好吃! 季清鸢一边吃,吃了一口又停下来:“岫白,膳堂在外门弟子那边,明日我带你去逛逛。” “我知道你可能不太爱出门,所以我刚刚买了些菜,放在厨房里了。” 江岫白握着勺子的手一顿,随即点点头。 岑川表示了质疑:“阿姐你要给他下厨?” 季清鸢犹豫了一下:“也不是不行。” 万一能加好感度呢。 岑川睁大了眼:“阿姐,你连烤鸡都不行,还是放过厨房吧。” 季清鸢:“……” 她抬手敲了一下岑川的脑门:“会不会说话?会不会说话!” 看她气恼,岑川撇撇嘴,很识时务地闭嘴了。 没办法,之前季清鸢想用炼丹炉烤鸡的画面给他留下的印象太深刻了。 岑川毫不怀疑,给季清鸢一个厨房,她能炸掉整个青溪阁。 江岫白看着岑川绝对反对的样子,突然开口:“我会做饭。” 季清鸢一脸震惊,但随即也反应过来了。 江岫白在外漂泊,应该是会的生活技巧要比他们都要多的。 季清鸢点点头:“有什么喜欢的菜和我说,我下山去买。” 一餐饭很是快乐地结束了。 季清鸢也回了屋子,打坐调息,修炼了一会儿。 又翻开了那本皮书。 制作药丸还差九曲灵参、霓裳草和银角树叶。 这几株灵草又在哪呢? “系统,帮我找找这几味灵草在哪。”季清鸢干脆开始问系统。 “宿主,霓裳草在《双修之术》那本书里面。” 还真是藏宝图啊。 季清鸢翻出那本相当显眼的红色封面的《双修之术》。 季清鸢翻了翻,都是些密密麻麻的字,偶尔掺着几张图。 再仔细翻翻,发现里面有完全空白的几页。 几张空白的页中间隔着几十张密密麻麻的写满字的纸,共有两页。 “宿主,找到书里第一张空白的纸,撕下来。” 季清鸢照做,小心而缓慢地沿着书缝将它撕了下来。 “然后呢?烤火?泡水?”这些套路她可是门清着呢。 第58章 神罚之地 系统的话却令她意想不到:“用天灵果的汁液涂抹。” 用天灵果? 这么奢侈。 幸亏之前宋听澜给了她一袋子天灵果。 季清鸢翻开宋听澜给她的储物袋,把那一小袋天灵果拿了出来。 这天灵果整体上是青色,摸起来有点软,比婴儿拳头小一点。 轻轻剥开皮就是清甜饱满的果肉和晶莹剔透的汁水。 季清鸢把皮全部剥开,然后擦在了这张透明的白纸上。 随着汁液浸染,一张图徐徐展开。 上面标了几座城池,城池往上,是一片白雪之地。 在这片白雪之地与几座城池的交界,着重标了一片森林。 白骨森林。 这一听就不是什么好名字。 这张图则是细细绘出了这片森林里的一个点。 神罚之地。 季清鸢认出来了。 那几座城池正是地处最北的江陵的边陲城市,而江陵上面那片白雪之地,毫无疑问,正是极北之地——魔域。 魔域与江陵的分界线,一大片的森林,叫白骨森林。 是许多剑仙和魔物的埋骨之地。 去往魔域,要么走正路,要么铤而走险,走白骨森林。 但是正路,路上也有不少邪祟和魔物。 当然,一般没有人会想去魔域。 神罚之地传说是诅咒、惩罚一些犯了错的神,犯了错的神于此受罚,挺过了便是重回神界,没挺过就陨落于此。 陨落于此的神,祂的宝物会留在这,祂的神体也会滋润这一片的土地。 所以多年过去,神罚之地也成了充满宝物、灵植的仙地。 可惜没什么人知道神罚之地的具体所在。 季清鸢也没想到,这传说中的神罚之地,居然在白骨森林里面。 这白骨森林里面各种危险层出不穷。 别说里面的大妖,传说里面有犯罪避世的邪俢,成精吃人的精怪,各种带有剧毒的植物和难以发现的沼泽。 所以它叫白骨森林。 被树木和草地掩盖在下的,是累累的白骨。 霓裳草在神罚之地里面,而神罚之地又在白骨森林里面。 季清鸢深深叹了一口气。 她这个小破金丹都不知道在白骨森林里面能够活多久。 但是要为江岫白恢复灵根,那就必须这样做。 “宿主,你放心,你只要攒够一定的积分,是能换一条命的。”系统安慰道。 “多少积分?” “一百。” “……” 她现在才十九个积分。 连五分之一都没有啊!! 季清鸢把那张地图叠好,塞进了储物袋。 然后她又打坐,闭上眼开始修炼。 想要活命,就赶紧强大自身。 不久,天边已经是霞光初绽。 季清鸢起了身,在院外的流苏树下练起了洛神剑法。 经过上一个对阵鬼面蛛,为了从鬼面蛛手下救孟汀晚,她第一次顺畅而娴熟地用出了洛神舞。 现在洛神剑法已经熟练了不少。 圆圆的红日挂在空中,晨曦微微。 流苏树上皎洁的花像雪一样,遇到剑风后悄声地落了下来。 温柔地亲吻着女子的发丝和剑身。 岑川站在门口,静静地望着她。 季清鸢收了剑,看见了他,一改刚刚练剑时的凌厉气势,对着他绽出一个笑:“小川!” 岑川走近,纤长的手指凑近她浓密的发丝,轻柔地拨弄了一下。 随即,他两根手指夹着一小朵雪白的流苏花,放在季清鸢眼前:“看。” 原来不知道什么时候,流苏花眷恋地停留在了她的发间。 季清鸢下意识捋了捋头发,茫然地问他:“还有吗?” 以岑川的视角,他的阿姐睁着茫然的眼看向他,分外娇小。 岑川喉结动了动,眼神有些幽深:“……没有了。” 系统提示音响起:“岑川好感度+3,当前好感度:78。宿主冲冲冲,撩他!” 刚才她好像没做什么。 那应该只是……美色? 还好她有一张分外优秀的皮囊。 季清鸢收了剑,问他:“怎么起得这般早?” 如果他要疗伤的话,应该还在睡啊。 岑川依旧看着她:“人形恢复得更快。” 季清鸢顿了顿:“恢复后,小川会走吗?” “……会。” 他也不想走,但他必须走。 “好。”季清鸢低垂着眼,似乎很是不舍,“那你走的时候,一定要告诉我。” 岑川见她如此,心中亦是泛起了不舍。 但是他必须要回妖族。 玄水蛇一族待他不薄,白头狮鹫的追杀他也不能忘。 白头狮鹫…… 岑川只觉得一想白头狮鹫的事情,就觉得头晕。 那些事情,好像都模糊不清,像是蒙了一层纱。 怎么回事? 他只记得白头狮鹫一族追杀他,却没有什么清晰的记忆。 他怎么被追杀的? 又是怎么进了归墟塔的? 岑川越想越发现自己的记忆越模糊。 就好像他的记忆,凭空地缺失了一块。 岑川用力去想,却只觉得头一阵阵发晕发痛。 他忍不住用手按压着太阳穴,试图缓解这种难受的感觉。 “小川,你怎么了?”季清鸢见他神色不对,又伸手揉着太阳穴,好像很难受。 “没事。”岑川只好放弃去想,脑子瞬间清明了不少,“只是头晕。” 好端端的,怎么会头晕? 难道是身体还未恢复? 看来最近要小心点,以防他寒毒发作。 季清鸢叮嘱着岑川回房继续休息,又给他泡了壶热茶,才离开青溪阁。 听雪阁前,白袍男子已经立在玉兰树下静静等待。 玉兰花大多是白的,听雪阁前大抵是二乔玉兰,弥漫着晚霞般的粉。 “阿鸢来了。” 季清鸢还未开口,宋听澜就转身唤她。 自从兰陵城回来后,宋听澜看她的眼神永远是温柔的。 好像在这个世界里,所有都是死物,她是他眼中唯一的色彩。 可惜他的好感度没再涨过。 季清鸢依旧在他面前练了一遍洛神剑法。 宋听澜站在一边,眼里含笑:“阿鸢练得很好。” 季清鸢停了剑。 宋听澜很是自然地递了一杯茶给她。 季清鸢很是顺手地接过来喝了一口。 清爽回甘,茶香醇厚。 还是宋听澜这里的茶好喝。 季清鸢慢慢喝着,就听见旁边的宋听澜说了一句: “一年一次的宗门大比好像要开始了。” 第59章 脱衣服吧 宗门大比。 外门弟子一般都是通过宗门大比来进入内门的。 表现好的会直接被内门的长老收为弟子。 内门弟子宗门大比则是进入秘境,进行试炼。 “具体是什么时候?”季清鸢咽下一口茶。 “七日后。” “这么快吗?” 宋听澜这下倒是微微笑了笑:“阿鸢若是害怕,便与我组队。” “四师姐呢?” “她还在养伤。” 季清鸢挠挠头。 孟汀晚没有宋听澜灌天材地宝,自然恢复得更慢些。 “阿鸢,此次试炼,是我们宗门与其它宗门一起进行的。” “你十六岁就结丹,最近名气也大了不少,千万要小心。” 其它宗门的弟子,最是爱挑战有名的弟子。 她一个十六岁的金丹,也算是鼎鼎有名的天才了。 最近还有人称她和宋听澜是天极宗的两大天才。 想来试炼的时候,会有不少人想来打听她。 季清鸢点点头:“我知晓了。” 练完剑,季清鸢又回了青溪阁。 刚进青溪阁,就闻到一股饭菜的香气。 青溪阁厨具齐全,应该是有人用她昨日买的菜做了些饭菜。 季清鸢进去,就看见江岫白端着一盘红烧茄子。 桌上还摆着一盘山药炒木耳。 色香味俱全,看起来就很是不错。 季清鸢挠挠头,忘记买点肉了。 江岫白才十四岁,正是长身体的时候,不能不吃肉。 季清鸢有些愧疚。 但她还是很自觉地坐到桌前,越靠近,菜的香味就越是直直地钻入了鼻子里。 季清鸢直直地盯着桌上的菜,咽了咽口水:“岫白,这都是你做的吗?” 江岫白见她坐在桌前一脸馋样,难得觉得想笑。 但他还是没笑,只是应了一句:“是。” 然后他很是自觉地给季清鸢添了碗筷,还在碗里装了米饭。 季清鸢顿时两眼放光。 她的徒弟也太贴心了吧! 季清鸢刚打算去找岑川,就听见江岫白好似不经意地说了一句:“季川公子好像不太喜欢我做的菜。” 他俩好像关系不算很好。 既然岑川不喜欢,今天早上又身体不舒服,那还是别打扰他了吧。 今天下山买点肉,再给他带点甜甜的糕点。 季清鸢于是又坐了下来。 江岫白见她坐了下来,神色微舒。 他可以接受季清鸢吃他做的菜,毕竟到目前为止,这个女子给了他温暖,而且好像没有露出什么恶意。 但那个季川,他不太喜欢。 他看季清鸢的眼神,可不像什么堂弟。 江岫白此人,警惕、没有安全感,敏感而占有欲极强。 他到现在依旧没有完全信任季清鸢,但是季清鸢是目前唯一一个主动靠近救他的,所以他对她,有着不可名说的占有欲。 连带着厌恶觊觎季清鸢的岑川。 季清鸢夹了一块山药,吃了一口,满足地眯起了眼睛。 “真好吃!阿白你简直太棒了!”季清鸢毫不吝啬对他的夸赞。 他做得好,自然要大力地肯定他,夸赞他。 被夸的小孩才会自信。 江岫白第一次做件小事就得到了别人毫不收敛的夸赞。 好像,有一点以前没感受过的,却很愉悦的感觉。 这是什么呢? 大概是成就感吧。 江岫白见她吃得欢快,如同在吃什么珍馐佳肴。 他也不由得被感染,提起筷子,吃得比以往都多了点。 下午,季清鸢又下了趟山,买了几块猪肉,又顺带买了几块冰,还包了几块白玉膏回来。 季清鸢将几块冰垒起来,又叫江岫白寻了几块木板过来,在外面用几块木板挡住了冰的表面。 随即,她拿出之前宋听澜给的玄冰花。 玄冰花喜低温,但是值得一提的是,它可以维持低温。 季清鸢兴冲冲地把玄冰花放了进去。 猪肉放在了冰块里面。 很好,一个简易版的冰箱大功告成了! 季清鸢满意地看着自己的杰作。 然后拍了拍另一边的江岫白:“阿白想吃什么肉就跟我说一声,我下山去买。” “小孩子多吃肉,长身体!” 江岫白原本在盯着不会融化的冰块细细地看,听到她这么说,居然难得反问了一句:“师尊今年多少岁?” 季清鸢拍他的手僵了僵。 她好像也只比他大两岁。 不行,要维持师尊形象。 金丹修士一般都是一百余岁。 大多数修士筑基寿元便有两百年,如果两百年没能结丹,那就会死去。 结丹便会驻颜,寿元扩至五百载。 但是也很少人能够结丹。 金丹修士是一道分水岭。 季清鸢眼睛转了转:“当然是两百多岁了!” “不许质疑师尊!” 说完,季清鸢转身出了厨房。 江岫白看着她的背影,有些好笑。 两百多岁? 这个师尊,看起来年龄不大。 不仅是外表看起来年龄不怎么大,心智也不怎么老熟。 眼神清澈,对他也不设防,对他好也不求回报。 倒像个年纪不大的小姑娘。 季清鸢回了房,就打算准备准备,给江岫白试一次药浴,看看他能撑多久。 青溪阁三间房都配了浴房。 但是她屋子的浴房最大。 季清鸢放了一点土菇花,灵蚀果和赤精草进热水里。 她放得也不多,主要这三样药性加起来挺强,她担心江岫白受不住。 做好了之后,季清鸢走了出去,去青溪阁的另一侧找江岫白的小屋。 她轻轻叩了叩门:“阿白。” 门很快被打开,房门内点着火烛,桌子上是一本翻开的书。 正是季清鸢之前给的那本。 看来他在认真学习奇门遁甲之术。 江岫白好像是刚刚才沐浴过,略显凌乱的发丝还有些湿漉漉的,穿着松散的中衣,露出了精致白皙的锁骨。 看上去漂亮又诱人。 季清鸢移开视线,不自然地咳了一声:“去我屋里吧。” 又加了句:“不用穿外袍了,直接去吧。” 江岫白很是顺从地跟着她去了。 季清鸢直接把他带到了她的浴房,对着热气腾腾的小浴池,看着江岫白说了一句: “脱衣服吧。” 第60章 第一次药浴 脱衣服? 江岫白神色一变,嘴角勾出一抹嘲讽的笑。 终于还是露馅了吗? 救他性命、收他为徒,原来看上的,是他这副皮囊。 他就不应该再对别人抱有希望。 他差点以为,这个师尊会不一样。 真是可笑,天底下哪里会有人愿意真心实意地对他好? “阿白,你脱了吗?” 少女柔和悦耳的声音响起,带着疑惑。 江岫白被季清鸢的声音叫醒过来,恍然抬头发现浴房里只留了他一人。 季清鸢的声音则是在房门外。 她不仅出去了,还把门关得异常紧。 季清鸢让他脱衣服后就直接出去了,然后用神识观察房间里的动静。 男女有别,她自然是清楚的。 但是她出去后,江岫白在房内便迟迟没有动静。 一直站在原地不动。 他是在害怕吗? 季清鸢觉得不对劲,便敲门:“阿白,我能进来吗?” 她知道他现在应该分毫未动的。 江岫白没应声。 季清鸢干脆直接进来了。 江岫白站在浴池边,保持着刚刚季清鸢带他进来时的姿势,分毫未动。 脸上还带着未散的戾气。 见季清鸢进来,他脸上的戾气又化为迷茫。 “阿白身体不舒服吗?” 季清鸢上前,踮起脚用手摸了摸他的额头。 不烫啊。 那应该还是对她戒备,不敢泡吧。 季清鸢解释道:“阿白,这是促进灵根修复的药浴。今日先让你泡着试试,我在门外守着,若撑不住,喊我就是。” “你放心,这是没毒的。” 季清鸢说着,好像是怕江岫白不相信她,还将手伸了进去。 水温还是刚刚好的。 浴池边还放了一桶花瓣。 季清鸢跟他解释:“我怕你不喜欢放花瓣。但你若是要叫我,便把花瓣都放进去,再叫我。” 这些花瓣很多,足够盖住他浴池下的身体。 而且药浴确实不太好穿着衣服泡。 江岫白看着她,眼里有些茫然和不可置信。 这只是为了给他泡药浴吗? 她竟然,是真的想为他修复灵根。 季清鸢看他依旧愣着不动,有些疑惑的伸手在他眼前晃了晃:“阿白?阿白?” 江岫白堪堪回过神来,喉咙有些艰涩:“……我在。“ “你身体不舒服吗?”季清鸢有些担心。 江岫白摇摇头。 脑中乱长的思绪几乎将他淹没。 “那我出去咯,你早点泡,不然水要凉了。泡半个时辰就好。”季清鸢叮嘱他,然后转身出了浴房,关上了门。 她还隔着门道:“阿白放心!师尊在门外守着你!” 江岫白失神地看着那扇门,像是要盯穿那扇门,去看那扇门背后的人。 她当真对他没有所图? 撇去思绪,江岫白褪去身上的中衣,跨进了浴池里。 氤氲的雾气朦胧了他的脸,也乱了他的心。 他抬手将花瓣通通倒了进来。 花瓣如雨般落下,铺满了浴池表面。 药效渐起。 江岫白只觉得浸泡在浴池里的身体发热发胀起来,还伴着胀痛。 他早已受过生挖灵根之痛。 这些疼痛,不算什么。 他只是执着地在想,她到底是为了什么? 他内心里是渴望的,渴望别人的爱与救赎,但他又不敢相信。 他这种人,爱上一个人,便会为她竭尽心力,钟情一人,一生不改。 他不敢去轻易地去赌。 密密麻麻的疼痛逐渐增加起来。 由下至上。 但是江岫白很快发现,这些疼痛过去后,是隐隐的轻松。 好像许久未运行灵力而滞涩干枯的经脉扩张了不少。 很快,半个时辰就到了。 季清鸢在浴房外,一直没听到什么动静。 直到半个时辰到了,季清鸢才叩了叩门:“阿白,时间到了,你还好吗?” 江岫白出了不少汗,听到她问也应了一声:“还好。” 季清鸢放下心来,安心地等着他穿衣出来。 没过多久,门就被打开。 江岫白身上还带着点湿润的雾气,面色却红润了不少,漂亮的唇更是色泽艳丽,像沾着雨露的玫瑰。 她家徒儿真好看。 季清鸢看他脸色不错,便放心了不少:“阿白觉得怎么样?可还适应?” 江岫白背着浴房的光而站,打开门后就一直低着头看她:“适应。” 季清鸢对上他黑漆漆的眼眸:“这次只放了一半的量,正式开始要放更多,而且要泡一个时辰,你能够接受吗?” 江岫白依旧望着她:“能。” 小徒弟向来沉默寡言。 季清鸢想了想,放他回去了,让他回房好好休息。 希望在将他送入天机门前,好好培养他。 她不希望他未来依旧是个阴郁孤僻没人爱的小孩。 希望能努力把江岫白培养成阳光开朗大男孩。 那样应该很多人都愿意靠近他。 他出生起,就受过太多不公,希望他的余生,能有多一点的爱。 系统提示音响起:“江岫白好感度+5,当前好感度:50。” 季清鸢:“……” 这小子,也不把她当自己人。 季清鸢看了看夜色,回了卧房。 进卧房前,屋里摆着的白玉糕引起了她的注意。 季清鸢一拍脑门。 今天晚上没叫岑川吃饭,买的白玉糕还没给他送过去。 虽然他可能现在不太需要进食。 但是早上岑川看起来身体很是不舒服,季清鸢也担心他的寒毒会不会发作。 夜色朦胧。 季清鸢刚走进,便听到房内有细微而零碎的声音。 像是衣物的摩擦声和紧咬牙关忍耐却不小心泄露出的低吟。 季清鸢敲了敲门。 里面的声音更大了点,却没人开门。 与此同时,季清鸢也感受到岑川的妖气泄露了出来。 不行,不能泄露妖气。 季清鸢不再犹豫,强行推了门。 门内没有燃火烛,月光透过窗子照了进来。 一室凌乱,床上空无一人,枕头掉在了大盆栽下面,桌上的杯子也碎了几个。 窗下,有人裹着被褥,看不见一点,却隐隐地颤抖。 断断续续的低吟从那里传来。 熟悉的妖气传来。 季清鸢关了门,慢慢凑近,轻声叫了声:“小川?” 浅浅的月光照了进来,季清鸢对上了一双如翡翠般碧绿的眼。 第61章 缠人的岑川 眸色都暴露了出来,看来他是快撑不住了,难怪泄露了妖气。 但是天极宗处处是修士,虽然青溪阁偏了点,但若是被人发觉,也难以收场。 季清鸢凑近了点,越靠近,季清鸢越能发觉渐冷的空气。 寒毒发作了? “小川。”季清鸢凑上去,蹲在他身边,隔着被褥轻轻拥住了发着抖的岑川。 熟悉的气息萦绕,岑川眼睛有些涣散,呢喃道:“阿姐……阿姐……” 她一靠近,岑川就好受了不少。 纯阳之体当真是有点用的。 “我在,小川不怕。”季清鸢拍着他的后背,然后慢慢给他渡了点灵力。 渡了点进去,岑川便停止了颤抖。 岑川下意识往她怀里钻。 季清鸢停了输灵力的手,抚着他的背。 妖气渐渐消散。 季清鸢低声哄他:“小川,我们先回床上好不好?” 岑川松了被褥,却往她怀里钻,也不知道听没听见她的话。 季清鸢叹了口气,想揽着他起身。 可她一动,岑川便将她抱得愈发紧,头还蹭了蹭她裸露在外的锁骨,声音低哑:“阿姐……别走……” 黏人属性这时候上线了。 季清鸢只好慢慢哄他。 但是她发现了,岑川黏她黏得紧,她往哪里动,他就紧密地跟着缠了过来。 于是季清鸢慢慢地往床边挪,费劲力气,总算是把他扶上了床。 当然,她也连带着上了床。 季清鸢刚想去把枕头也捡回来,她想下床,岑川的手便按住了她的腰。 季清鸢无奈地叹了口气,只好用手抚了抚岑川的头:“小川,我在的。” 岑川双手环住她的腰,头则埋在了她的脖子上。 季清鸢被他缠得太紧,想往里退。 结果岑川跟着追过来,缠住她。 直到季清鸢的身体抵到了冰冷的墙壁。 季清鸢退无可退。 岑川大概是想离得再近一点,贴紧一点。 于是他整个人都快压到季清鸢身上了。 季清鸢看了一眼空出的大半的床榻,有些无奈。 岑川兽形的时候,毛茸茸的小小一团,抱着还很是舒服。 现在变成了一个高大极具压迫感的青年,她又被缠着抱得很紧,只觉得喘气都有些困难。 季清鸢艰难开口:“小川……松开一点……” 岑川蹭了蹭她温热的锁骨,在她耳边若有若无地呼气:“阿姐……阿姐……喜欢……” 半边身子都酥麻起来。 季清鸢只好抚了抚他的发,也跟着睡了过去。 月落日升。 阳光从小窗里照了进来。 季清鸢先醒了过来。 她晚上做梦梦见有一只八爪鱼缠过来,伸出所有触手死死缠住她。 她被压得窒息,想逃,八爪鱼却直接压住了她。 睡得很不安稳,她醒得也早。 她一睁开眼,眼前便是岑川那张放大的俊脸。 腰间的手臂依旧如烙铁般牢牢焊在那里。 大概是昨日一直乱动,他发丝凌乱了点,松松软软地垂了几缕下来,纤长浓密的睫毛在脸上投出一小片阴影。 难得见他这般乖巧。 季清鸢很想伸手揉几把他的头发,却见他的眼睫动了动。 岑川快要醒了。 季清鸢不知道作何反应,干脆闭眼装睡。 季清鸢闭着眼竭力控制表情。 她只感受到压在身上的人呼吸粗重了几分,喷洒在她的面部和颈部。 很快,腰间的手臂就小心而颤抖地地撤了出去。 岑川这家伙纯情得很,估计他现在比她还紧张。 他一撤下去,季清鸢身上也轻松了不少。 但是她得赶紧出去,不然被江岫白看见了就不好了。 于是,季清鸢假装刚醒般茫然地睁开眼,恰好与红透脸的岑川对视。 岑川都快烧起来了,脸全红了,连带着脖颈都红得不行。 季清鸢实在没忍住,笑了出来。 岑川又是生气又是羞恼:“阿姐!” 季清鸢憋住了笑,凑过去捏了捏他红透了的脸:“小川真可爱。” 随即她穿上鞋,下了床。 岑川呆呆看着她。 季清鸢走到门前,还转头说了句:“小川好好休息,掩盖好妖气。” 随即,她开门走了出去。 门被关上。 岑川终于忍不住,把头埋进了被褥里。 被褥里却全是季清鸢身上浅淡的香味。 他刚睁眼时,只觉得又软又香。 感觉不对劲,才发现他竟然死死地抱住了阿姐。 对方缩在靠墙的最里面,像是被他逼得退无可退。 岑川不想回忆也不敢回忆他昨晚做了些什么。 他居然不让阿姐走,还强行抱着她睡了一夜! 看着有些凌乱的房间,岑川只觉得无颜面对季清鸢。 季清鸢出了房门,见江岫白还未起来,便赶紧回了自己屋内,然后理了理有些散乱的发髻。 系统提示音响起:“岑川好感度+2,当前好感度:80。” 暧昧期一些亲密的肢体接触,最是容易加心动值。 岑川算是这四位男主里最好攻略的一个了,戒心不强,黑化值也不算太高。 季清鸢理好发髻,便又去流苏树下练洛神剑法。 不出几日就要宗门大比了。 进秘境试炼。 如果她没记错的话,原剧情中,试炼的秘境里有一株银角树。 她必须要摘到银角树的树叶。 魔尊北冥离的第一次出场也是在这个秘境之中。 但是原剧情他只是出现了一下,并没有各宗门的弟子发现,好像只是为了找什么东西。 这个秘境试炼,她必须要做好准备。 北冥离身份与其它三位男主不一样,她能接触到魔尊的机会很少。 必须抓紧此次机会,引起他的注意。 但是魔尊北冥离,活了也有两千年了。 虽然在他们族群里,这种年纪算是很年轻,但是毕竟也活了两千年,不是什么好对付的。 这位魔尊,原着里面,他继位之时,政权不算牢固。 但是凭着铁血手段和强横实力,迅速稳固政权,把所有反对的声音压了下去。 这人最是深不可测,表面上邪魅风流,实则不近女色冷漠嗜血。 对付这种人,季清鸢还真没想到还怎么做。 第62章 偏爱 季清鸢正倚在树下慢慢思索,连流苏花落到肩上都未曾发觉。 “在想什么?” 一道声音突然在季清鸢背后响起。 季清鸢下意识回头看,发现是江岫白。 他换上了弟子白袍,站在她身后,也不知看了多久。 江岫白没有修为,但这收敛气息的功夫倒是不错。 也有可能是她想的太入神,才没发现江岫白在她身后。 季清鸢伸手轻轻拈去肩上落下的流苏花:“没什么,就是想着这树下应该立个青石桌,再放几个青石凳。” 江岫白听着,也不再作声。 季清鸢走到他身前:“阿白,过几日我要参加宗门大比,要走几日,你可有什么想吃的菜?我给你买多点存着。” “按之前的就好。” 她之前都是乱买的。 季清鸢也不清楚他爱吃什么,毕竟江岫白基本不爱表露自己的喜好。 季清鸢应下了。 随即,又按往常一般,去了听雪阁。 这回季清鸢走到半路,就遇见了方韵。 她这会倒是自己一个人,身边没有什么别的女修。 季清鸢不打算与她纠缠。 毕竟没什么意思。 方韵却跟了上来。 季清鸢不理会,自顾自地往前走。 离听雪阁越来越近,方韵突然叫住了她:“季师妹又要去找大师兄吗?” 季清鸢顿了一下,然后走得更快了。 听雪阁就在跟前,宋听澜像往常一样提前给她留了门。 季清鸢毫不犹豫地进了门,然后礼貌地关上了门。 一只手却伸出来,挡住了门。 季清鸢这下不可能把门关上了。 她只好看着方韵:“你这是作何?” 方韵嘴动了动,眼神触及到她身后却突然一变,低着头委屈起来: “我刚刚在路上叫季师妹,季师妹都不理我。我知道师妹不是故意的,但是大师兄也要参加宗门大比,师妹总不能日日来烦扰大师兄吧。” “我都不敢常来,唯恐打扰大师兄修炼。” 季清鸢:“……” 她不用回头都知道宋听澜在她身后。 她还不想日日来练剑呢。 宋听澜跟高三班主任似的,每回都要折腾她一身汗出来。 季清鸢顺着她这台阶下,很是干脆地点点头:“有道理。” 于是她松开了手:“那我便先走了,以免打扰大师兄。” “不可。” 宋听澜往日清越出尘的嗓音带了分少见的迫切。 随即,季清鸢的手腕被人握住,她被迫停了下来。 她转过身,看见的正是宋听澜。 见她回头,宋听澜下意识轻微地摩挲了一下她的手腕,随即有些不舍地将手收了回来。 随即温柔地低头望向她,一双眼恍若波光粼粼的春水:“只要是阿鸢,任何事都不是打扰。” “我甘之如饴。” 甚至求之不得。 宋听澜含着笑,望向她。 旁边的方韵没想到事情的走向是这样。 往日清冷对任何人都不假辞色的宋听澜,居然对季清鸢有着格外的偏爱。 方韵不甘被忽视,咬着唇又插了进来:“师妹刚刚在路上,为何不理我?” “我知道师妹不是故意的,肯定是我哪里做的不好了。” “师妹不妨指出来,师姐一定努力改正。” 方韵含着泪,看起来委屈极了。 活脱脱一副受了委屈但是还自己找自己错的委屈样。 为什么不理你? 你都是来找茬的,理你干嘛? 季清鸢面无表情:“风太大,没听见。” “没听见?”方韵脸色难看了几分。 修仙者视力、耳力都会比普通人更强,更何况还有神识。 听不见这种拙劣的借口,太敷衍了。 宋听澜也肯定看得出来。 于是,方韵期待地看向宋听澜: “师兄,难道季师妹真的没有听见吗?她会不会是不想理我……” 季清鸢撇撇嘴,没说话。 宋听澜对方韵,又恢复了之前那副生人勿近的高岭之花面貌。 但是听方韵这般说话,宋听澜难得回了一句:“阿鸢说了,便都是真的。” 摆明了偏信。 方韵听他这句话,满腔的期待都落了空,脸色如同吃了苍蝇一般难看。 季清鸢难得想笑。 宋听澜这人,气起人来,倒也是一把好手。 方韵咬着牙,她也看出来宋听澜是摆明了偏心季清鸢。 她再待着也没用,只好维持着最后的体面,说了声:“先行告退了。” 然后很是不甘地走了。 临走前还不忘记隐晦地剜了季清鸢一眼。 季清鸢也反应极快地瞪了回去。 待方韵走后,宋听澜又极其自然地牵着她到桌前坐下,给她倒了杯茶: “我之前对阿鸢是否太严苛了?” 季清鸢喝了一口,这茶正好是她上回觉得好喝,多喝了好几口的茶。 她听着宋听澜的话,顿了顿:“没有。” “那阿鸢为何直接答应那人要走?” “我只是怕烦扰到大师兄。” 宋听澜听到这句话,轻笑一声,看着她许久,才说了一句:“小骗子。” 季清鸢梗着脖子:“没骗。” “阿鸢每回的借口,都拙劣的很。” 宋听澜若有所思地看着她,眼神有些惆怅。 季清鸢心虚地摸摸鼻子。 宋听澜这么了解她吗? 还是她说假话太明显了? 宋听澜好像不打算继续跟她追究了,换了个话题:“今年的试炼秘境由释迦殿举办,我们明日便要一同赴往元和。” 季清鸢点点头。 “今日阿鸢自行练剑吧。” 季清鸢眼睛亮了亮。 自行练剑,可以没那么累了。 自己练和被别人守着高强度的练完全不是一个概念。 等练完剑,季清鸢又顺道下山,买了许多菜。 等她回到青溪阁,把菜放好,回到自己房间收拾东西。 她没关门,眼见一个红色人影在门口踌躇。 季清鸢心里觉得好笑。 一看就是岑川这家伙。 要是不叫他,估计他还能在那再晃一会儿。 于是季清鸢收敛了气息,轻声走了出去,又在岑川背对着她时突然叫了一声:“小川!” 岑川身子都僵硬了。 过了几秒才转过身,但是依旧别扭地不敢看她:“阿姐……” “怎么了?”季清鸢有些好笑。 这家伙一看就是还在因为昨夜的事情耿耿于怀。 见他还在犹豫,季清鸢干脆一把将他拉了进来。 等关上门,季清鸢才问他:“小川是因为昨夜的事情吗?” 岑川低着头,季清鸢却看见他耳朵红了。 他轻轻地点了点头。 第63章 还可以再抱阿姐吗 季清鸢笑了笑,揉了揉他的头:“没事的。” “可是……我抱着阿姐睡了一晚上……”岑川嗫嚅道。 “我知道你不是故意的。” “那……阿姐不会怀孕吧?”岑川小心翼翼地抬头。 季清鸢愣住了。 见她这般反应,岑川也慌了,他干脆从凳子上下来,扑到她脚下:“阿姐放心,我会负责的!” 季清鸢:“……” 小妖王貌似比她想的,要单纯许多。 也不知道这孩子回妖族怎么办。 他后来到底是怎么统一妖族的? 看来他以前作为妖王继承人训练的时候,没训练到这一块。 认为一起睡觉就会怀孕。 季清鸢叹了口气,低头看到一脸紧张的盯着她的岑川。 她揉了揉岑川柔软的发:“小川,不会怀孕。” “拥抱不会。” 岑川呆住了。 季清鸢伸手扶他:“你先起来吧。” 岑川却握住她的手,脸红透了,却依然压着紧张问她:“那……以后还可以抱阿姐吗……” 最后几个字几乎小声到季清鸢听不清。 季清鸢有些疑惑:“啊?” 岑川紧张地握住她的手:“就是,还想抱阿姐……” 如果没有关系的话,还能抱她吗? 岑川一眨不眨地盯着她,只觉得呼吸都有些滞涩。 季清鸢听清了,只是犹豫了一瞬,便对着他笑道:“当然可以啊!” 岑川整个人都愉悦起来。 原先的紧张都消散了。 他只觉得,他很喜欢和她待在一起。 很喜欢很喜欢。 后来发现,抱着她的时候,胸腔里流淌着一股难以言喻的满足和愉悦。 他想再拥抱她,离她近一点。 但是要问问她的意见。 哪怕很紧张害羞,他也想问她。 还好,还好她同意了。 还好阿姐对他向来善良包容。 季清鸢扶着他起来。 岑川像得了奖赏的小狗一样,双眼亮晶晶地望着她。 眼里是满满的期待。 季清鸢明白,也伸手抱住了他。 岑川下巴刚好在她头顶,他也揽住季清鸢,只觉得整颗心都很是满足。 季清鸢知道他现在得了允,估计黏人黏的更紧。 她听着岑川胸腔里不断加速的心跳,趁着他现在心情好,开口道: “小川,我要去参加试炼,可能要外出一段时日。” 岑川僵住了,抱着她的手紧了紧:“阿姐要去多久?” 来回时间加上试炼时间,少说也要七日。 季清鸢犹豫了一下:“大概七八日吧。” 她听着岑川的心跳声慢慢的降了下来,许久,她的头顶上传来岑川闷闷的声音: “阿姐一定要去吗?” “一定要去的。” 季清鸢松开了他:“我现在也要收拾收拾东西了。” “你这段时日和阿白一起好好呆在青溪阁,和谐相处。” 岑川站在原地不动地看着她,好像浑身上下都被乌云笼罩。 季清鸢却知道是一定要去的。 于是她收拾着衣服。 岑川却突然从后面抱住了她:“阿姐带我一起去好不好?” 他这样祈求着。 与她相处的时日不多了,他不想再与她分离。 少年好听的嗓音带着点委屈和浓浓的不舍,抱住她的身体却很是滚烫。 他身量也高,把季清鸢整个人都笼罩进了他背影的阴影里。 季清鸢硬下心来,掰开他的手:“不行。” 季清鸢把他带到桌边,把他按在凳子上:“坐好。” 哪怕现在很委屈,岑川依旧是听她的话的。 季清鸢看着他俊美的脸,有些犯愁。 这孩子兽形初见时,张牙舞爪,戒备又傲娇得很。 后来初次化人形相救,颇像个意气风发的少年郎。 如今好感度渐渐上升,两人关系愈发亲密,他就越发黏人。 过了八十度就是不一样。 宋听澜之前连衣角都不与她沾边,过了八十度后,牵手、倒茶、喂水做的一个比一个自然。 岑川坐好了,却依旧眼巴巴地盯着她。 眼神里是无声的祈求。 “阿姐,我会藏好妖气的。” 岑川坐在凳子上,像只被主人抛弃的小狗。 尾巴都垂了下来。 季清鸢干脆俯身,一手捏住他的下巴,抬起他的脸,然后在他脸侧落下一吻。 岑川下意识捂住她亲过的脸,然后愣愣看着她。 “给小川的奖励,小川乖乖在青溪阁等我好不好?” “青溪阁是我们的家,我一定会回来的。” 岑川只觉得有什么温软的东西像羽毛一样轻柔地擦过他的脸。 很奇怪,心又跳的好快。 阿姐亲他了? 这是奖励? 岑川红着脸看她。 季清鸢看这招有效:“我回来后,小川乖乖的,就再给小川奖励好不好?” “好。”岑川这回点了头。 季清鸢松了一口气,就叫他回房了。 岑川被她奖励了一下,又听话无比,乖乖地回了房间。 季清鸢则是收着储物袋里的东西。 她房间里有一个很大的书柜。 季清鸢把储物袋里装的书籍都放了进去。 该说不说,她书柜上的书确实不多。 去试炼主要是带些丹药法器什么的。 书籍占位置,清出来更好。 宋听澜给她的一袋子灵植、丹药之类的,季清鸢倒是装了进去。 在一些紧急的时候,这些东西是非常有用的。 季清鸢收拾了些东西,仔细查看了之后,倒在了床上。 此次前去,岑川和江岫白都不能带。 江岫白没有修为,容易受伤。 岑川是妖族,一旦在全是各个宗门精英弟子齐聚的试炼秘境被发现,难以收场。 季清鸢想了想,觉得应该还是再去找一趟岑川。 他这几日状况看起来不稳定,趁着今夜多给他输点灵力。 夜幕很快来临。 季清鸢在夜色下,敲开了岑川的门。 岑川见是她,很是愉悦:“阿姐来了?” 季清鸢点点头:“小川昨日妖气泄露,我有些担心。” 第64章 她若涉险,唤我便是 岑川明白,昨日妖气泄露,是寒毒的原因。 他用妖力修复妖体,寒毒就又会出来作祟。 “阿姐,昨晚只是意外。”岑川有些着急地和她解释。 他不想给她带来麻烦。 季清鸢摇摇头:“没事。” 岑川的事情,她从系统和原着那里基本都知道了。 但是在岑川眼里,她不知道他的身份和身上的毒。 她不问,他也不说,二人就保持着这种默契。 “我只是觉得你体寒,而我是纯阳之体。不如我为你输些灵力?”季清鸢看着他。 这样也更保险。 季清鸢不太放心,要是她去试炼的时候,岑川寒毒发作该怎么办? “阿姐。”岑川有些无奈,“我身上有伤,昨夜我急于治伤导致旧疾复发。而今,我不会急于求成。阿姐放心。” 季清鸢看着他信誓旦旦的眼神,也不再强求。 她应了一声,便道:“那我先走了。” 她还得去找一趟江岫白。 “阿姐。” 袖子被人轻轻拉住。 季清鸢回头。 岑川修长白皙的手指拉出她衣袖的一角,少年郎生的俊美无双,向来恣意自傲的脸上是难言的不舍。 “说好的,回来会奖励我。” 他慢慢的,只说出了这一句。 季清鸢给他一个安心的笑,然后将袖子一点一点从他手指里拉出来:“当然会的。” 岑川松开了手。 季清鸢向远处走去。 岑川看着她的背影,看了很久,直到她的背影彻底被夜色吞没。 他这才关上门。 “出来吧。” 岑川眼里的不舍与柔软化去。 窗外,一只小蛇爬进来,落地,化成一个身穿黑衣的清秀男子。 他脸上还有妖纹,眼瞳与蛇类相像。 毫无疑问,这是一只蛇妖。 “主上。”蛇妖单膝跪在了地上,头低的极低,满是尊敬地对他行礼。 “起来吧。”岑川坐到桌边的凳子上,神色平静。 “妖族那边如何了?” 蛇妖,也就是当年的妖族事变时,在屠戮中活下来的玄水蛇一族之一,玄晟。 玄晟依言起身:“白头狮鹫一族内部争权夺利,妖族各族都各有异心。” “其它族人找到了吗?” “十二使者,五位陨落,找到了六位,还有玄刈大人未找到。” “尽量找到其它族人,不要泄露行踪。收拢其它可用的族类。” “是。” 玄晟得了命令,准备退下。 岑川却突然开口:“元和一地,可有我们的部署?” 玄晟不知道主上为什么问起这个,但依旧回答:“回主上,玄涚使者及部分族人在元和。” “护好季清鸢,若有危险,及时唤我。” 岑川自然知道,季清鸢要去元和试炼。 元和今年试炼的不是释迦殿飞升的大能先祖留下的秘境,而是最新发现不知名的秘境。 极有可能是得道的散修大能留下来的。 这样的秘境,最是没有安全保证。 上回他沉睡太久,醒来时见她,虽然她那时结了丹,岑川也看出来了她结丹前受了不小的伤。 他不想让她有太多危险。 玄晟领命:“是。” 但是说完,他还是忍不住提醒道:“主上,这位姑娘,是人族修士。” 人族与妖族不算矛盾很深。 毕竟妖族一直不怎么统一,和人族也起不了战争,顶多是些不守道德的大妖作祟,会被人类修士斩杀。 妖族也不会去刻意复仇。 但是人族与妖族毕竟不是同族,而且岑川当年,就是被修士封进了归墟塔。 而如今,岑川出来了,也在图谋重获妖王之位。 如果为了那位人类修士暴露,那么很容易被白头狮鹫一族发现,功亏一篑。 “不必多言,是她救了我。” “她若涉险,直接唤我。” 岑川自然明白玄晟的意思。 他可以为季清鸢做很多,但是不能暴露玄水蛇一族其它幸存下来的同胞。 若她有事,让他去便是了。 “是。” 玄晟也不敢再多说,很快就退下了。 岑川看着窗外的月亮,神色复杂。 他该怎么和她说他的身份和事情? 毕竟他们能相处的时间,已经不剩多少了。 另一边,季清鸢去了江岫白的屋子。 她叩了叩门,江岫白便很快来了开门。 毕竟岑川不可能来找他,会来找他的,一定是季清鸢。 江岫白开了门,让开路让她进去:“师尊。” 季清鸢坐到桌子旁,看到书桌上放着她之前给江岫白的书。 “这些书学的怎么样?可喜欢学这些?” 江岫白点点头:“还好,喜欢。” 毕竟人家将来就是走这条路子的。 季清鸢也清楚,他未来几年里,很快就会声名鹊起,成为惊才艳艳的傀儡师,最后与其它三位男主旗鼓相当。 “在宗门内,若是有困难,让洒扫弟子去找沈矍师兄或者贺怀瑾师兄,他们会帮你。” “我试炼回来后,会带着你泡药浴。这几日内,你要好好练练身体。” 季清鸢慢慢嘱咐他。 江岫白听着,眼却描摹着她的脸。 这个师尊,当真是在为他考虑。 为了什么呢? 他在心里茫然地想。 季清鸢说完后,见他没什么反应,只是在看着她。 也不知道有没有听进去。 季清鸢伸出手指戳了一下他的额头:“阿白,听清楚了没有?” 她下手轻的很,只是温和的点了一下。 江岫白只觉得是小猫伸着爪子挠了一下,只是一点痒。 他应道:“清楚了。” 季清鸢有些怀疑地看了他一眼。 江岫白倒是不闪不避,没什么心虚。 季清鸢只好叮嘱他:“早些休息。” 然后往门口走。 江岫白送她到门口。 这两人都嘱咐好了,行囊也收拾好了。 第二天,季清鸢亦是准时出发。 这次去元和参与试炼的,天极宗共有无人。 莲山真人的弟子是宋听澜和季清鸢。 二长老则是派出来了方韵和另一名男弟子,名为于自谷。 这位于自谷是二长老收的第一个徒弟,现在一百多岁了,前不久刚好结了金丹。 这号人在原着中出场较少,季清鸢看他长相也觉得此人不像什么坏人,大抵是个正直老实的。 还有一个女子,冷着脸,是沐元真人座下的弟子,名为杨渐霜。 一百余岁,筑基后期。 一行人中,也不清楚方韵这个筑基初期如何进来的。 大抵是求了二长老。 第65章 狼群的袭击 季清鸢看见她就觉得,这方韵估计少不了要整幺蛾子。 沈矍要替闭关的莲山真人处理些宗门事务,贺怀瑾亦是游历练太久,打算在宗门内修整修整。 几人一路出发去元和。 他们中一个元婴,两个金丹,两个筑基。 宋听澜御剑在最前方,于自谷则是在最后方。 一路御剑,杨渐霜倒是没有说什么。 方韵倒是很快受不了了。 大抵过了一个时辰,方韵开始靠近前面的宋听澜哭诉:“大师兄,我好累啊。我们能否停一下休息一会儿?” 季清鸢倒是没说话。 宋听澜听她这么一说,往后方看来。 筑基后期的杨渐霜倒是没出现什么疲色。 方韵依旧可怜巴巴,好像眼泪立刻要掉下来。 都是同一个宗门一起去参加试炼的,自然不可能让谁掉队。 无奈,大家都只好停了下来。 一路上,就这般地走走停停。 天空的霞光渐渐地淡下去了,深红的颜色变成了绯红,绯红又变为浅红。最后,当这一切红光都消失了的时候,那突然显得高而远了的天空,则呈现出一片肃穆的神色。 夜晚降临了。 一路休息次数太多,他们并没有赶上原来的进程,于是他们也没有赶到有人烟的地方。 最早出现的启明星,在这深蓝色的天幕上闪烁起来了。它是那么大,那么亮,整个广漠的天幕上只有它在那里放射着令人注目的光辉,活像一盏悬挂在高空的明灯。 与这美好宁静的夜景相反的,是此时多少有点紧张的气氛。 因为明日便要赶到元和,虽然后日试炼才正式开始,但是迟到毕竟不是一个大宗门该做的事情。 方韵不蠢,见气氛如此,也出来以她一贯的姿态开始道歉: “宋师兄,于师兄,杨师姐,还有季师妹,实在抱歉。” “实在是我太弱了,才会拖累了大家。” 季清鸢看着她,想了想,还是选择不说话。 她是真的不想看到方韵又装委屈装哭。 于自谷倒是安慰了她几句:“没事,不怪方师妹。” 嗯,这是老实人。 杨渐霜却轻笑一声:“本来这次试炼便是最低筑基后期才能来,你偏要靠着关系赶上来凑热闹。” “如今又拖累路程,坚持一下都坚持不得。” 杨渐霜倒是个直来直往的女子。 季清鸢默默给了一个赞赏的眼神。 她倒是非常喜欢这种平常不搞事情,也不耍心机直肠子的女修。 方韵被她这般直白地一说,脸色顿时难看起来,眼中又蓄起了眼泪。 季清鸢一看便知道方韵这是又打算装可怜来对付杨渐霜了。 于是季清鸢也开口:“不论怪不怪罪,师姐到底是拖慢了行程。若是明日赶不到,便缺席了开幕,这是对东道主释迦殿的不敬,也缺少了我们天极宗的应有的礼仪。” “方师姐今夜好好休息,明日多坚持一下吧。” 一番话将她堵的死死的。 方韵怨恨地斜了季清鸢一眼。 这季清鸢什么时候变得这般伶牙俐齿? 宋听澜下来后就一直站在季清鸢身侧。 于自古被季清鸢这样一点也明白了确实不能迟:“我和大师兄守夜,大家快打坐调整吧。” 宋听澜点点头:“天亮出发。” 天亮能看清路了,就得早些赶路了。 几人寻了处平坦的地方,便都开始调整。 方韵修为不高,又有些疲累,干脆靠着树睡了过去。 季清鸢和杨渐霜坐在不远处修炼。 漆黑的夜,云层慢慢移开,月亮便整个完完整整的显露出来,澄澈而明亮。 平静的夜里,此起彼伏的细微虫鸣不知何时隐去。 黑暗中,埋伏在暗处的危险蠢蠢欲动。 宋听澜首先睁开了眼。 他给在打坐的几人都传音道:“小心。” 几个呼吸间,一只矫健而迅速的庞然大物便窜了出来,直直地咬向最外面的宋听澜。 宋听澜早已经察觉到了。 曳影出鞘,一剑就将它劈了出去。 “嗷——!” 它被劈出去,嘶吼了一声。 这一声,却不像是叫疼,而像是呼唤同伴上前围击。 方韵这才被惊醒,惊恐地看着。 一双双眼在漆黑的树林中亮了起来。 刚刚带头袭击的猛然大吼了一声。 另外一群便像是得了命令一般,从四面八方围攻过来。 杨渐霜一把拎起了方韵,挥手击退了一只刚朝方韵扑过来的银狼。 直到它们都走出漆黑的树林,暴露在月光下,季清鸢才看清了它们。 这不是普通野兽,而是一群妖兽。 而且是群居,喜欢共同作战围剿猎物的银狼狼群。 普通的妖兽还好,若真是这密密麻麻的一大群,那还真不好对付。 待疲累之时,最容易被偷袭成功,然后受伤。 宋听澜传音:“都别各自为战,先都聚集起来,守在外围。” 共同作战,最是保险。 狼群围了过来,虎视眈眈,紧紧盯着他们几人。 杨渐霜松开方韵,几人小心翼翼地朝同伴靠近,围成一个圆圈。 狼群的大圈与他们的小圈形成一个鲜明的对比。 双方对峙了几瞬,几只在前面的狼就扑了上来。 第66章 喜欢贴贴的大师兄 宋听澜和于自谷修为都扎实得很,一剑又一剑地挥出,守得密不透风。 宋听澜则是帮衬着旁边的季清鸢,季清鸢也不觉得有多累。 于自谷靠着杨渐霜,杨渐霜旁边是方韵,方韵边上,则是季清鸢。 刀光阵阵,银狼的尸体散散乱乱地堆了不少。 血腥味在空气中弥漫。 后面的银狼却依旧前仆后继地嘶吼着冲了上来。 尸体的血腥气很容易引来森林里的别的动物。 必须要速战速决。 宋听澜将灵力注入曳影,电光交织,剑身越来越亮。 而后,以他们所处的小圈为中心,曳影猛地斩出雷光。 剑光电闪,电舞惊鸿。 最前面的银狼很快倒了下来,皮毛烧焦,身上还窜着噼里啪啦的电流。 虽然数量多,但是范围有限。 后面的银狼皮糙肉厚,仍然有战斗能力。 而现在,方韵已经隐隐撑不住了。 全靠着杨渐霜和于自谷帮忙勉强支撑。 范围有限? 不如扩大一下。 宋听澜是纯正的雷灵根,季清鸢则是水灵根。 水能导电。 “大师兄,掩护我一下。”季清鸢手执月凝,劈飞一只扑过来的银狼。 “我施一个水凝术,师兄再引雷,用雷霆万钧。” 宋听澜登时明白了她想做什么。 对付两边的银狼,对宋听澜来说,不是很大的问题。 季清鸢趁此机会双手掐诀,手腕翻转。 空气中的水分凝聚成水泉,直至水泉扩大至十丈,季清鸢才猛地将水泉散了下去。 野兽也有灵,见这悬着的水泉,心有忌惮。 但真的这水泉落下时,却只是湿了它们的皮毛,并没有多大的攻击力。 季清鸢自然不是为了用水来击杀他们。 她的目的,只是扩大电击范围,加深雷电伤害罢了。 这个目的,已经达到了。 银狼们放下忌惮,觉得他们也不过如此,更是越发肆无忌惮,扑过来的速度又加快了。 仿佛势在必得。 但很快,闪电的光亮在漆黑的夜里发出刺眼的白光。 雷霆万钧,落了下来。 “嗷——!!” 雷电落在沾了水的皮毛之上,伤害程度大大上升。 一只又一只的银狼倒在地上,浑身痉挛颤抖,然后不再动弹。 皮毛的烧焦味顿时浓郁起来。 以他们为中心,歪七扭八地躺了七八丈的一地的银狼的尸体。 后面的狼也剩得不多了,它们站在七八丈远的地方,终于开始害怕,犹豫着没有上前。 它们凑在一起,低低嘶吼几声,最终还是戒备地慢慢退出了他们的视线。 几人总算松了一口气。 面对这疯狂又数不尽的狼群,他们虽然是有修为的修士,也架不住这车轮战。 季清鸢刚刚施出那么大范围的水凝术,又体会一把玩空灵力的感觉。 虽然没有全部用尽,但现在也是累得不行。 于自谷也是颇为佩服:“宋师兄和季师妹果真是名不虚传,配合得严丝合缝。” 季清鸢被夸了也开心不少,勾起一个笑,身上却已经没什么力气了。 正在这时,变故突生。 几只银狼突然从他们身后的树林里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冒了出来。 它们直直地扑向方韵。 方韵一个筑基初期,刚刚已经耗费了极多的体力灵力,见此画面,她惊叫一声,便往后躲。 而方韵最近的后方的人,正是季清鸢。 方韵躲过来,还手忙脚乱地将她推到了前方。 季清鸢早已没什么力气,被她这么一推,直接暴露在了几只银狼的利爪之下。 变故太过突然。 杨渐霜和于自谷愣了几瞬,便想来帮忙。 可惜银狼有好几只,他们注定没办法及时救下季清鸢。 危难之际,季清鸢只觉得腰间一紧,伴着“当——”的一声响,檀香入鼻,眼前一花,季清鸢就被人揽着腰飞了起来。 腰间的手臂收紧,宋听澜一手抱着她,另一只手极其迅速凝聚灵力猛地挥了出去。 几只狼顿时倒了地。 不知有意无意,方韵也受到了余波的影响,被震在了地上,面色苍白。 宋听澜剑术极好,刻苦修炼,如今又是元婴之境,肯定是能够控制范围的。 估计是故意的。 季清鸢不动声色地看了一眼方韵。 危难关头把同门顶上去保命的人,也不是什么好人。 “阿鸢,有没有哪里伤到了?” 宋听澜的声音拉回了她的注意力。 季清鸢回过头,宋听澜正担忧地看着她,手还抱着她的腰不放。 季清鸢愣了愣,想到于自谷和杨渐霜还在场,顿时咳了一声:“我没事,你先放开我。” 宋听澜这才慢慢地松了手。 于自谷有些呆愣地看着他俩。 杨渐霜则是看向了地上的方韵,冷笑道:“方师妹倒真是反应迅速。” 杨渐霜现在是真的看不起方韵这种人。 地上的方韵反应过来,捂着心口,脸色苍白:“我……我不是故意的,我只是太紧张了……” 宋听澜冷冷地看着她,眼神冰冷得像是在看一个死人。 季清鸢看出了他冷漠面色里藏着的几分戾气。 季清鸢大着胆子,在衣袖的遮盖下,悄悄地捏了捏他的手。 宋听澜手有些凉,像是冰凉而光滑的瓷器。 感觉到柔软而温热的手了凑过来,一向反应迅速的宋听澜竟没有反应过来,呆呆地转头看她。 季清鸢对着他笑了笑,示意他不要太生气。 当前赶到元和才是最重要的。 至于方韵,她现在也算是真面目暴露。 当然,报仇她还是会自己报的。 系统提示音却突然响起:“宋听澜好感度+2,当前好感度:85。” 许久不涨的好感度居然又涨了。 没想到,宋听澜也喜欢贴贴。 季清鸢恍然大悟。 以后多贴贴,说不准好感度就刷满了。 方韵却是不长眼地求到了宋听澜这里:“宋师兄,我当真不是故意的。我只是筑基初期,季师妹毕竟是金丹,我只是想请师妹帮帮忙?” 说着,她还看向了季清鸢,一张柔美的脸上满是清泪:“我知道季师妹不会见死不救,不是吗?” “师妹真的介意吗?我给师妹道歉了,是我不对。我以为师妹是金丹,一定不会任我受攻的。” 季清鸢:“……” 金丹就要被她推出来? 介意了就是见死不救? 季清鸢面无表情地看着她:“介意。” 第67章 元和释迦殿 少跟她讲什么这那的。 她懒得和方韵装。 方韵也没想到季清鸢连装都不装,直接这么直白。 她愣住了,带着泪的眼里,是茫然和无措。 老实人于自谷又出来打圆场:“我们先找个别的地方吧。这儿血腥气太重,怕引来别的妖兽。” 几人也都不想再闹下去。 经过刚刚的缠斗,天也快亮了。 他们找了处平地,修整了半个时辰,便又打算开始赶路。 曳影剑停在季清鸢身前,宋听澜也在季清鸢身侧低低说了句:“阿鸢累吗?” 宋听澜大概是担心她刚刚灵力耗费太多。 季清鸢眼里蕴着笑意:“师兄放心,我可是单斗过鬼面蛛的。御剑我还是可以的。” 她可是雌鹰一般坚强的女人。 别问为什么不是雄鹰,因为雌鹰比雄鹰大。 五人又在朦胧的天光下,赶起了路。 后半段方韵依然喊累,于是她央着上了于自谷的剑。 这次,他们很长都没有停下来休息。 中途停了两次。 终于在下午抵达了元和。 元和偏西,这里古老而颇具异域风情,长着大胡子披着头巾的商贩,拉着骆驼的浓眉大眼的壮汉。 还有戴着面纱,脚腕上带着一串铃铛的少女,笑声清脆。 在古镇的狭窄街巷里,青石板铺就的道路如同历史的时光隧道。 古老的建筑仿佛是岁月的见证者,屋檐斜挑,泥墙斑驳,每一块砖石都饱含着沧桑的故事。 窄巷两旁的小店铺散发着淡淡的檀香,古旧的木门上雕刻着精致的纹样,似乎在述说着家族传承的匠心。 阳光透过屋檐的缝隙洒在地面上,形成斑驳的光斑,仿佛是时光的记号。 屋檐下挂着红灯笼,轻轻摇摆,给这个古老村镇增添了一份神秘的色彩。 很显然,这是一个热闹而美丽的地方。 释迦殿所在的城名为浮岳城。 这名字倒是不太符合这座颇具异域风情之美的城。 几人进了城,便去了释迦殿。 作为元和的镇守大宗,释迦殿自然格外好找。 这释迦殿,多的是些和尚。 但也并非全是和尚,也有带发修行的男修和女修。 释迦殿历史悠久,擅以经文符篆之类除祟惩恶。 门内也有音修、符修、剑修。 剑修是最少的。 释迦殿同天极宗一样,修在很高的山上。 一个巨大的楼梯蜿蜒而上,名为天堂之梯。踏上这座楼梯,仿佛进入了一个仙境。 紫藤树和蓝花楹树的花朵如云海般绽放,点缀着整个景观,给人带来宁静与美丽的感受。 登顶时,是一座华丽的佛教寺庙。装饰精美的雕塑、彩绘绚丽的壁画和寺庙的鲜艳色彩,让人心生敬畏。这里弥漫着一种祥和的氛围,仿佛与万物融为一体。 不远处多是一些木质的建筑,古朴而工艺复杂,屋檐下还挂着挂着几只铃铛。 季清鸢几人凳上这天堂之梯,一阶一阶拾级而上。 大宗门的上山之时,多会设些阵法,一来是为了安全,二来是为了考验想拜师入门的弟子。 这释迦殿除了山下有阵法,进入大殿的天堂之梯却没有设下任何阻碍。 “为何这释迦殿入山的天堂之梯,没有任何阻碍?”季清鸢有些好奇。 身后有一人解释道: “释迦殿历史悠久,受元和民众信赖。传说几百年前,一老妪的女儿被邪祟缠身。当地的镇守宗门查不出来,认定她是在胡言乱语。” “老妪只好抱着日渐消瘦的女儿,入释迦殿,天堂之梯上,被风刃割得遍体鳞伤。但她依然一步一叩首,以求僧人的信任和相助。” “僧人们半道便去了接她,可她年龄已大,不治身亡。她被邪祟缠身的女儿则是被释迦殿救了下来。” “从此释迦殿便关了天梯之堂上的风刃阵,有所求的百姓,经过山下护山大阵的筛选后,皆可入殿。” 这人的声音清朗洪亮,让人心中明彻。 季清鸢回过头去,发现是一个光头小和尚,穿着一剑朴素的僧袍,浓眉大眼,浑身散发着一股正气。 “在下悟净,见过各位。还请各位随我入主殿。”悟净见他们看过来,便开口引着他们入殿。 季清鸢几人都对着他拱手:“谢过小师傅。” 入了主殿,已经有几个年轻女子在与披大红袈裟的老和尚交谈。 几名女子穿着青色纱衣,耳边带着青色流苏耳坠,拿着剑、笛子或者伞。 看着像是碧水宫之人。 很快,碧水宫的几人便走了。 老和尚是释迦殿当今的殿主,慈眉善目,看出修为,却能感觉对方修为高深。 名慧能,法号不空。 慧能师傅为他们安排好住处,就让悟净领着他们去了。 这释迦殿的确是个美丽的地方。 他们的住处也是木屋,木制的窗杦打开,不远处是一片枫林。 火红的枫叶如同燃烧的火焰,烈焰斑斓,灼灼其华。 一大片聚集起来,落叶如同蝴蝶,有一种飘逸的美。 季清鸢干脆走出了木屋,进了那片枫林。 风里夹着落叶的沙沙声,又带着低低的庄严虔诚的吟唱。 吟唱? 这里有人? 抱着好奇,季清鸢收敛气息,慢慢往前走。 一个清雅如鹤的僧人,踏着落叶,站在溪边,垂眉低首,面容如玉。 小溪里是被冲走的随波逐流的几片枫叶。 他修长的手指慢慢扣着那一串沉香木佛珠,一粒一粒的转动。 一身飘逸的月白色僧袍,点尘不染。 这僧人生得俊美,可站在那,就让人觉得心静,满心慈悲,不敢生出半分亵渎的心思来。 大概是季清鸢的视线过于明显,原本低垂着眼的僧人微微侧身,便与她的目光撞上了。 眼眸如同黑曜石,沉静如一汪波澜不兴的泉。 枫叶在两人之间缓慢飘落,如同烈焰般燃烧,却比不过对面白袍僧人的惊艳。 第68章 树枝上的人 两人伫立相望,许久,那僧人对着她微微颔首:“施主心中有惑。” 他的声音清冽干净,像泉水抚平躁动不安的心。 而且,他用的不是疑问句,而是陈述句。 季清鸢看着他清俊的眉眼,有些疑惑。 对方看起来不像是什么普通的僧人。 能得指教,也是好事。 如此想着,季清鸢便谦逊的拱手:“请小师傅指点一二。” “缘起缘灭,皆是因果,善恶自负,报应由心。” “心无杂念,可破障逢。” 对方这般说着,便转身一步又一步地离开了。 季清鸢看着他的背影一点点远去,突然想起还没问他是谁,便提高了点音量:“小师傅是何人?来日相报答疑之恩。” 僧人没有回头。 “谛闲。” 这句话声音不大,却好像响在她的耳边。 谛闲? 季清鸢想起来了。 释迦殿谛闲,清冷佛子,悲悯众生。 此人得经文真传,悟性极高,在释迦殿年轻一辈里,是绝对领先的存在。 而在后期,他的实力达到诵经文便可以化邪祟的水平。 谛闲这个名号,在几百年后的九洲大陆是无人不知、无人不晓的存在。 现在的谛闲,已经隐隐有了几分日后的风采。 嗯,又是一个大佬。 如今的谛闲在门内是年轻一辈,应当也会参与宗门试炼。 谛闲走了,季清鸢在枫林里看了会儿红叶,便也回了木屋。 宋听澜几人也都各自在房内待着,晚上各宗门又集结在释迦殿的大殿主堂。 这边很多都是房屋都是木制的。 大殿做得很高,几根雕着繁复花纹的柱子支撑着大殿。 大殿正上方,是慧能老师傅。 一身月白色僧袍的谛闲坐在他的左下方,后面也坐着几个人。 天极宗安排的位置在右下方,刚好正对着谛闲他们几个僧人。 再下去,是碧水宫、天机门还有几个别的宗门。 天极宗都是白袍,腰上佩着剑。 碧水宫清一色都是女子,穿着青色纱衣,耳上戴着流苏耳坠。 碧水宫是一个只收女子的独特门派,但能名列四大宗门,它也不是什么小宗门。 门内有剑修,音修。 碧水宫将弟子分为两类,一类是冲在前面的攻击型,另一种是跟在后面的辅助型。 类似于战士和奶妈。 由此,碧水宫的医毒之术颇为出名。 天机门的弟子穿着倒不是很统一。 但是天机门以机甲之术出名,擅用傀儡。 有两个弟子身边都各自站着一只傀儡。 释迦殿是唯一有光头和尚的门派,身上气质也非常明显。 释迦殿善以经文、符篆。 门内多符修、音修,也有剑修和丹修。 还有些中等的宗门,也是来参与试炼的。 比如素光谷,这名字比较素净清淡,但是这是一个通过双修提升修为的宗门。 素光谷弟子男男女女容貌都相当出色,光是站在那,都十分亮眼。 他们身上衣服款式并不统一,但都穿着红衣。 慧能先是说了几句客套话欢迎他们一下,然后开始讲关于试炼的事: “本次试炼在浮岳山的秘境进行。此秘境系一年前发现,是不知名的散修大能留下的。” “本次试炼,共五日。各弟子所获灵植、妖丹最多者,为魁首。” “各位弟子进入秘境,随机投放地点,进入秘境后,可互相淘汰,但不得伤人性命。每名弟子都有一传送玉牌,玉牌可以送你们出秘境,但出来了,也代表了淘汰。” 慧能交代清楚了规则,就又让他们回去了。 季清鸢跟在宋听澜的身后。 这次试炼,她只有两个目的。 一是银角树,二是魔尊北冥离。 只不过这秘境入口有释迦殿守着,这北冥离是怎么进去的呢? 算了,这不是她需要担心的事情。 回了木屋,季清鸢刚坐下,就听到了敲门声。 打开门一看,是宋听澜。 季清鸢侧身让他进来,又关上门,问他:“怎么了,师兄?” 宋听澜说道:“秘境试炼,注意危险。” “我进去后,会去找你。传音符联系。” 季清鸢却摇摇头:“师兄,有玉牌在,我不会有性命之忧。” “我也是金丹了,想锻炼锻炼自己。” 宋听澜看着她,见她眼神坚定,也不再说什么。 阿鸢向来不会去依靠他人。 她很独立,勇敢。 这也是宋听澜喜欢的地方。 季清鸢不愿意,宋听澜也不敢去强求。 罢了,他去找她便是。 横竖秘境也就那么大。 一夜平安。 很快,一行人便到了浮岳山。 浮岳山离释迦殿不远,而到了山顶的位置,慧能和几个修为高深的僧人已经站在一起,大致成一个圈。 几人开始念诵经文,随即低空中出现了一道豁口。 参与试炼的各宗门的弟子已经拿到了玉牌。 那道豁口越来越大。 慧能提醒他们:“进去吧。” 各宗门弟子都陆陆续续地进去,然后灵力波动,消失在了光幕中。 宋听澜对着她低声道:“小心为上,护好自己。” 季清鸢点点头:“师兄也是。” 随即,几人进了那道光幕。 一瞬过后,眼前景象已是截然不同。 季清鸢打量着四周。 她四周并没有什么人,她是孤家寡人一个分配到这里来的。 这是一处茂密的森林,参天的古树高大无比。 地上还开着一些不知名的花。 森林深处啊,最多妖兽了。 季清鸢叹了口气,吃了一颗龟息丹。 兰陵城树妖那事她可记得非常清楚,这些个灵植树妖,多的是些有毒的。 森林深处,更是小心为上。 “系统,银角树的生长习性是什么?” 找银角树重要。 “银角树具有净化空气作用,一般喜欢长在光线明亮,温暖湿润的地方。” 净化空气作用? 那这银角树边上的妖兽,绝对不少。 季清鸢有些头疼。 光线明亮,温暖湿润。 那应当是东面,而且靠近水源,有河流溪流这一类东西。 季清鸢想了想,往东面走。 她直直地往东面走,走了一会儿,便敏锐地听到了前方隐隐有打斗声。 是森林中的风传过来的。 那应该离这边还有点距离。 这么快就打起来了? 季清鸢上前了点,终于靠近了不少。 这是一处较为平坦的溪边,有两个人正在缠斗,一人在不远处站着。 季清鸢挑了棵枝繁叶茂的大树,然后干脆利落地爬了上去。 她刚刚爬上前,就听到了一阵笛声。 这笛声并不是那种悠扬悦耳的,而是吹得跟唢呐一样,非常有气势,非常响亮。 季清鸢挠了挠耳朵。 看来其中有一个是音修。 下面是一个绿色身影和两个白色身影。 绿色身影的女子吹着一支笛子,看着应当是碧水宫的音修。 她对面一个白色身影正在不断地缠上来攻击她。 而几步远的地方,另一个白衣男子站在那里。 音修吹着笛子,音波混着灵力攻向缠着她的白色人影。 那人被打了好几下,却不见丝毫停顿。 这个人不知道疼吗? 连稍微的犹豫和停顿都没有。 直到那音修发了狠,直接削下了对方的手臂。 手臂断落下来,像没有生气的机甲。 而那断口处,没有丝毫鲜血溢出。 这是一只傀儡。 难怪三个身影,却只有两个人在打。 原来是另一个人是在操控傀儡和那女子打。 见傀儡受了伤,那白衣男子大为震惊,大喊了一声。 随即傀儡和碧水宫的女子都停了下来。 那白衣男子颤颤巍巍地走到傀儡边上,抱起了那只断臂。 即便隔得很远,季清鸢都能感觉到,他好像非常心疼。 能修傀儡的,都是有点天赋在的。 而且傀儡这东西,非常的难修复。 许多傀儡修士把傀儡看得跟挚爱一样重要,自己省吃俭用,也要给傀儡用最好的锻造,把皮弄得厚一点。 那白衣男子跟碧水宫女子好像在说些什么,似乎是在协商。 碧水宫的青衣女子虽然停止了攻击,笛子却依旧紧紧握着。 二人一直在说着什么。 季清鸢有些离得太远,压根听不清。 她努力伸长脖子,也听不到。 “到底在说什么呢?” 季清鸢有些气恼地小声嘀咕了一句。 “呵。” 她上方突然传来一阵轻微的笑声。 第69章 在下倾慕姑娘 季清鸢愣了一下。 什么? 上面有人?! 季清鸢往上看,一个红衣男子正笑眯眯地往下看她。 一双丹凤眼,眼波流转勾人,右眼下方还长着一颗泪痣,鼻梁高挺,一身红衣衬得他皮肤愈发白皙。 只不过他衣裳穿的有些松垮,腰间系带勾出了细腰,衣襟口却有些松散。 隐隐能窥见精致白皙的锁骨。 他随意地坐在树枝上,就有种勾引人的气质。 “你是谁?” 季清鸢好歹是金丹初期,居然一点都没有察觉到这人的气息。 如果丝毫没有察觉到,那此人的修为,远远在她之上。 季清鸢完全不清楚这人在这里藏了多久。 要是他刚刚想偷袭,季清鸢或许早就被玉牌送出去了。 衣带飘飘,红衣男子轻松的落在了她边上的一根粗壮的树枝上。 “你想听他们在说什么吗?” 他说话有些懒散,声音却很是磁性,凑近她说话时,低沉又动听,便显得分外撩人。 “你先说你是谁。” 季清鸢有些警惕。 她看得出对方目前没有攻击她的意思,但难保有别的目的。 对方落在她身侧,她便感受到了对方的气息。 筑基后期。 但是一个筑基后期,为何气息藏得如此之好? 男子看了她一眼,眼里带笑:“何必如此紧张。” “素光谷。”他报出一个门派,又顿了一下,“南璃。” 季清鸢并不清楚素光谷的人,但想起昨夜素光谷便都是一身红衣。 “南兄,你藏我上面做什么?”季清鸢打量着他。 南璃却勾出一个惑人的笑,丹凤眼对她送着秋波:“姑娘貌美,在下倾慕。” 季清鸢:“……” 流光谷什么名号她还是知道的。 估计是看她修为尚可,打算找她双修,来提升修为的吧。 流光谷的男修女修倒是非常喜欢找些修为高强样貌尚可的修士,然后勾引对方与之双修。 但是流光谷与那些把人榨干的宗门不大一样,他们是双修互助,只不过多是他们谷中弟子得利更多。 双修,多是以强补弱。 除非其中一人,是炉鼎,或者精通双修之术。 因此流光谷也混到了一个中等门派,不是什么邪教。 反正筑基后期对她而言不是什么威胁。 季清鸢干脆盘问起了南璃。 “你气息为何藏得这般好?”季清鸢问道。 为何她一个金丹初期都没发现他? 这很奇怪。 难道此人有什么别的功法? 南璃笑了笑,凑得愈发近:“那是因为姑娘心中无我。” “姑娘若将我放心上,无论我如何藏,都定能发现我。” 季清鸢:“……” 季清鸢:“你颠还是我颠?” 哪来的颠公? 南璃眨了眨眼,好像没听懂,但看着季清鸢的表情也明白这不是什么好话。 他做出一幅受伤的模样:“姑娘当真心狠。” “你能听到前面那俩人在说什么?”季清鸢不想跟他在这方面掰扯,干脆回到之前的话题。 南璃摇摇头:“不能。” 季清鸢有些无语:“……那你问我想不想听干嘛?” 南璃看了她一眼,努力做了个娇羞的表情:“自然是为了引起姑娘的兴趣。” 季清鸢冷笑一声,眼里三分薄凉四分讥笑还有四分漫不经心:“呵,男人。” “你成功引起了我的注意。” 顺便还附带了一个邪魅一笑。 南璃感觉她哪里有点不对,但还是维持着微笑。 在季清鸢和这个南璃扯皮的时候,前面两个人不知何时又打了起来。 看来是没谈拢。 傀儡断了手,但依旧很是顽强。 碧水宫的女子经过前面的战斗,耗费了大半的力气。 很快胜负就分了出来,碧水宫女子按了玉牌,被送出了秘境。 但临走前,依旧在战斗中削下了傀儡的另一只手。 这碧水宫的女子当真是强悍。 对上不知疼痛的傀儡居然撑了这般久。 此次天机门本来就两个弟子会驭傀儡,现在一个弟子的傀儡就被碧水宫的女子差不多打废了。 而这届试炼,当真是卧虎藏龙。 季清鸢第一次见识到了音修,也确实是不必剑修弱。 傀儡的战斗能力也很强悍。 越高阶的傀儡,战斗力越强,表皮越难打穿。 季清鸢无端想起了江岫白。 她的便宜徒弟以后应该非常厉害。 “姑娘是哪个门派的?叫什么名字?”旁边的南璃又开始了。 季清鸢看着下方的天机门弟子抱着傀儡的两只断臂控制着傀儡一同走远,才说了句: “天极宗。” “我姓季。” 季清鸢显然是有所保留,不打算告诉他名字。 南璃却不在意,只是笑了笑:“季姑娘,可否愿意与我合作?” 第70章 吃一堑又吃一堑 “合作?” 怎么合作? 该不会是想勾引她双修吧? 季清鸢顿时警惕地看着他。 南璃被她这警惕的眼神看得顿了顿:“季姑娘何必如此紧张。” 季清鸢往旁边缩了缩:“我修仙喜欢独修。” 南璃愣了一下,面上表情顿时差点没挂住:“姑娘以为我找你是为了双修?” 季清鸢给了他一个“不然呢”的眼神。 南璃表情变了又变:“季姑娘身边竟然没有同伴,不如与我结伴。你先帮我找我的灵植药草,我再帮你找你要的灵植。如何?” “不如何。”季清鸢果断拒绝。 她还要去找魔尊。 这个来路不明的素光岛之人,不值得信赖,不是什么合作的好人选。 说着,季清鸢跳下了树。 结果这南璃也跟着跳了下来,不依不饶地跟在她身后。 季清鸢回头看他,他站在离她半步远的地方。 算了,不管他。 她不信她一直不理他,他还能厚着脸皮跟到多久。 结果南璃越走越近。 最后走到了她身侧。 他也不说话,只是一直笑盈盈地跟着她。 季清鸢有些受不了了,无奈地看了他一眼:“这位南兄,我说了不会与你合作。还请快些离开。” “哦?是吗?” 南璃低头端详了她一会儿,又慢悠悠地道: “姑娘不觉得自己现在灵力有些使不上来吗?” 灵力? 季清鸢试着运转起体内灵力,发现灵力滞涩的不成样子。 完全不受控。 这是怎么回事? 冰玉簪和玉牌都在,她倒是不担心生命安全。 “你对我下毒?”季清鸢不可置信地看着他。 素光谷玩这么脏吗? 该不会是春药吧? 看着季清鸢面色惊恐,南璃却笑得愈发明艳了: “季姑娘放心,我只是想让你配合我找一味灵植罢了。” “我灵力都被你锁了,怎么帮你找?”季清鸢没好气地瞪了他一眼。 南璃在她后脖子上轻轻一点:“好了。” 就这? 季清鸢试着运行体内的灵力,发现可以动了。 下一瞬,季清鸢就一掌拍了出去。 “小娘子脾气真火爆啊。”南璃躲得极快,转瞬之间,就到了季清鸢的身后。 他的手抚上了季清鸢脆弱的后颈。 这人真的是筑基后期吗? 跑得这般快? 这种瞬移,至少金丹后期吧。 “小娘子可不要再乱动手,我只是暂时给你压下了毒性。” “真正的解药,还要我给你配出来。” “这可是我自创的毒药。” “你帮完我,我自然会帮你,不会让小娘子吃亏的。” 南璃语气散漫,手却依然捏着她的后颈。 季清鸢却听出了他语气里淡淡的杀意。 这人什么来头? 受制于人,季清鸢只好开口:“我答应便是。” 南璃松开手:“小娘子最好说到做到。” 这人刚刚的勾引多半都是装的。 下完毒后这表面多情实则冷漠强势的样子才是真的。 “我有个问题,”季清鸢实在想不通,“我明明吃了龟息丹,为何还会中毒?” “小娘子当真单纯。” “有些毒,是通过皮肤接触就可以下的啊。” 南璃似笑非笑地看了她一眼。 季清鸢:“……” 高,实在是高。 她当真是,中了毒,又中一次毒。 吃一堑又吃一堑啊。 “你最好也会做到你刚刚的承诺。”季清鸢有些咬牙切齿。 “自然。”南璃答应得很是爽快。 “那就快走吧。” 南璃笑了一声:“小娘子倒是适应的挺快。” 废话挺多。 季清鸢瞪了他一眼。 南璃带着她,亦是一路向东面走。 刚刚那个天机门的带着傀儡的弟子也不见了。 季清鸢跟着他往上走,路途中看到了一些打斗痕迹。 但令人失望的是,没有遇到别的弟子。 一直往东面,出现了一座山。 南璃继续带着她往上走。 在山脚下,季清鸢却看到了一些血迹。 不远处的一从杂乱的草丛上,隐隐露出了一角红衣。 南璃的五感颇为发达,季清鸢不敢多看,只是暗暗记下了。 “现在能告诉你要找什么了吗?”季清鸢跟着他上山。 按理来说,这山上的妖兽应该不少。 她上山时,也感受到了不少妖兽的气息。 甚至有元婴大妖。 但是它们都没有现身,好像故意躲起来了一样。 妖兽向来有趋安避危的本能,他们都躲了起来,只能证明有更为危险的东西。 “霜火玲珑草。”南璃这下倒是回答了。 “小娘子乖乖配合我,你想要什么别的药草,我为你拿来便是。”南璃没有回头看你。 好大的口气。 这哥好自信。 而且看起来不像装的。 季清鸢在心里暗暗叫系统:“系统!系统!什么是霜火玲珑草?” “霜火玲珑草,草叶翠绿,叶脉清晰。一草生两花,一为冰蓝色冰花,一为火红色火花。” “霜火玲珑草相传为火神与冰神相爱后决裂分开,泪滴于草上而产生的一味仙草。” “它一般只有在半阴半阳之地才能生长,对生长环境要求极为苛刻。传闻它有治愈一切疾病和剧毒的功效。” “但是这种草遇见的条件较为苛刻。” “此草有灵,只有纯洁的火属性与水属性的男女才能吸引它出来。” “什么叫纯洁的男女?”季清鸢有些不解。 纯友谊的男女? 系统好像也卡了一下:“……处男处女。” 季清鸢:“……要求还挺高。” 季清鸢是水灵根,身上是带水的。 那这南璃,身上应当是带火的。 不过,处男? 这人当真是素光谷的弟子吗? 而且这人居然看出了她是水灵根。 这草要求这么多,难怪这南璃要费尽心思把她弄过来。 前面的南璃突然停了下来:“到了。” 不知不觉,季清鸢已经跟着他到了山腰。 这出山腰半面向阳,高大的树木挡住了另外的半面,由此半阳半阴,一半草木茂盛阳光温暖一半草木稀疏阴冷昏暗。 南璃带着她站在这半阳半阴的交界之处。 随后,南璃牵起了她的手。 季清鸢刚想挣脱,就听到南璃淡淡说了一句:“先等着吧。” “你越挣脱,需要的时间就越长。” 横竖也只是拉个手。 季清鸢撇撇嘴,没再乱动。 大概过了半刻钟,季清鸢数了好几遍的大树后,感受到了阵阵的灵力波动。 来了。 两人对视一眼,但都没有动作。 阴阳交界间,灵力波动,甚至隐隐成了一个漩涡。 第71章 魔族 漩涡中心,一个人影渐渐浮现出来。 人影? 不应该是草吗? 系统解释道:“仙草周围都会有妖兽或者树灵守护。” 原来如此。 那是一个女子,额心点着一朵火红色的莲花,身穿霞色衣裳,火红的发丝凌乱地披着。 “吾乃……” 这个霜火玲珑草的守护灵大概是想做自我介绍。 她还没说完,季清鸢身边的南璃突然暴起,一把掐住了守护灵的脖子,将她高高的提了起来,双脚离地。 “霜火玲珑草交出来。”南璃一只手轻松地掐着她。 守护灵一张脸憋得通红,双手无力地挣扎,好不容易使出一招打在他身上,却全然无效。 南璃轻笑一声,眼里满是嗜血:“不知死活。” 霜火玲珑草不是普通的灵植,而是仙草。 它的守护灵至少是元婴级别的。 怎么面对他毫无反抗之力? 想到他快速的瞬移,处子之身,还有山下看到的红色衣角,上山时不敢靠近的妖兽…… 这人绝对不是素光谷的。 霜火玲珑草的守护灵大概是痛苦不堪,终于挣扎着说了一句:“我……我给你……” 南璃这才将她放下来。 守护灵倒在他的脚边,心有余悸地摸着自己的脖子。 “交出来。” 南璃依旧是一身红衣,但季清鸢现在看他,已经不觉得这人是素光谷来的勾引人的小狐狸。 季清鸢默默后退两步。 突然感觉南璃刚刚对她下毒好像也不是那么凶狠。 毕竟没直接掐着脖子把她丢过来。 南璃则依然居高临下地看着守护灵。 守护灵颤抖个不停:“我……我这就把霜火玲珑草……解封……唤出来。” 守护灵手上翻转,南璃望着她。 她手上结印,下一瞬,她的身影就慢慢消失。 在她刚要消失的那一刹那,南璃随手一握,守护灵身上的法印瞬间消散。 看来这守护灵不打算交出来。 但这南璃实力过于强劲,没能让她逃脱。 “呵。”南璃大概是耐心耗尽,眼里满是杀意。 守护灵见他已经彻底动了杀意,慌忙将霜火玲珑草唤了出来,然后消失在了原地。 南璃这回倒是没再拦她,只是展开了手,地上的霜火玲珑草就自动飞到了他的手上。 南璃细细地端详了几眼手上的霜火玲珑草,然后将它收了。 霜火玲珑草消失在他手心。 季清鸢看着他,想叫又不太敢叫。 但是他刚刚虽然一脸杀意,但是守护灵拿出了霜火玲珑草后,他依然放了她。 这人应当是个重承诺的。 季清鸢看着他,语气温柔了不少:“南兄,我身上的毒……” 南璃这才看过来,见她眼巴巴的样子,难得心情好地笑了一声。 远远的,山下传来灵力波动。 这灵力,至纯至善。 南璃轻笑一声:“好像被发现了。” 他凑到了季清鸢耳边低语道:“小娘子,我还会来找你的。” “出秘境前,我会为你解毒。” “不许告诉别人我们的相遇哦。” 最后一句话,他语气暧昧,却带着深深的威胁。 山下的人发现了什么? 灵力波动越来越近,好像山下的人正在往山上赶来。 季清鸢转头,发现南璃早已消失在了原地。 这速度,当真无人可敌。 下次再给她解毒? 还要再帮他一次? 季清鸢真是气笑了。 南璃一消失,山上原本都暗自躲着的妖气便隐隐躁动起来。 这里很危险。 好在,下一瞬间,一股纯善的灵力就将她笼罩。 身后传来清冽平静的声音: “又见面了,施主。” 季清鸢转身一看。 正是谛闲。 他站在那,硬是将那半阴之地都带出了几分佛法的温暖。 “小师傅。”季清鸢对他点点头。 “此处危险,施主先随我下山吧。”谛闲保持着离她不远不近的距离,带着她下了山。 谛闲不愧是悲悯众生的天选佛子。 主动护着她下山。 跟南璃对比起来,简直就是小天使。 有谛闲在,季清鸢顺利下山,没遇上蠢蠢欲动的妖兽上来袭击。 这种至纯至善的灵力,最令嗜血的妖兽和邪祟忌惮。 下了山,谛闲突然问道:“施主可否遇见了魔族?” “魔族?”季清鸢想起了南璃。 但南璃对付守护灵的时候,身上并没有魔气。 他虽然看着下一秒就要大开杀戒,但也没有杀守护灵。 不能冤枉人。 而且那人也不准她说出他们的相遇。 季清鸢摇摇头:“并未。” “这山是秘境里妖气最重的山,施主切记小心,不要轻易上山。” “谢谢小师傅提醒。” 想到谛闲刚刚上了山,季清鸢问道:“小师傅刚刚为何上了山?” “我察觉到一点类似于魔族的痕迹,就上山查看。” “魔族的痕迹?在哪?” 谛闲没有说话,只是指了指不远处。 正是季清鸢之前上山时,注意到的血迹和杂乱草丛里的红色衣角。 季清鸢走了过去,轻轻地扒开了草丛。 那一片红色衣角像是被妖兽撕咬下来的。 按照现场痕迹,至少有四五人在这里和妖兽战斗过,然后突然消失。 谛闲见她一脸疑惑,便在一边解释道:“素光谷弟子遇到了妖兽发狂,全都被玉牌送了出去。” “小师傅怎么知道他们全都被送了出去?” 谛闲面色依旧平静:“佛家弟子,因果回溯。” 因果回溯俗称情景再现。 没想到谛闲连这招都会了。 “那这与魔族有何干系?” 第72章 北冥离 “那些突然发狂攻击他们的妖兽,好像是被魔化了。”谛闲回答。 魔化,这可不是简单。 只有高等魔族能让几只妖兽同时魔化。 而且对方显然非常善于隐藏气息。 季清鸢在这里感觉不到一点魔族气息。 连谛闲因果回溯后都不太确定。 “施主可要与我同行?”谛闲问她。 眼下的秘境,并不安全,不确定有没有魔族。 季清鸢摇摇头:“我还有事去办,不打扰小师傅了。” 谛闲微微颔首,与她别过。 季清鸢看着地上的痕迹,心中也都明白了。 能隐藏气息不被她发现,悄无声息给她下毒,控制妖兽将素光谷所有人逼出去,上山时让所有妖兽瑟瑟发抖不敢上前,随随便便就能轻易压制守护灵…… 南璃,就是北冥离。 系统提示音响起:“滴——,恭喜宿主触发第四位男主,魔尊:北冥离。” 猜对了。 这位魔尊,当真是不好对付。 她还没认出他的身份,就被他给摆了一道。 亏她一直想着去找魔尊,结果魔尊老早就盯上她了。 还编个名字叫南璃。 估计是把素光谷的人赶了出去,又随即根据其中一个人的模样换了一下容貌,但又不知道人家的名字,就瞎编了一个。 她居然没看出来! 季清鸢只觉得心里气闷得不行。 “魔尊会易容?”季清鸢问系统。 他这副样貌,跟季清鸢在藏书阁里的幻象里看见的两模两样。 “会。化神期以上的修士也可以变幻自己的容貌。”系统解释。 季清鸢:“……” 很好。 敢利用她,这仇,她迟早要报回来。 竟然这北冥离说了还要来找她,那以他的德性,肯定还有事需要她帮忙。 北冥离这人不是什么穷凶极恶之人,而且也最是信守诺言。 既然他之前说了,她配合了他,他就会帮她找想要的灵植仙草。 那不如她去找北冥离。 “系统,他现在在哪?” “一积分。” “……兑换。” 又没了一积分,她现在就十八个积分了。 “妖山往南,幻水河下游。” 妖山是她和谛闲刚刚下来的那座山。 这幻水河也是从妖山上流下来的,在地表成河,顺着地势往下流。 季清鸢一路向妖山的南部走去,又沿着幻水河的下游一直往下,总算见到了靠在高树上的一抹红影。 “小娘子在找我?”北冥离一只手支着头,,两条大长腿曲起,随意地倚在树干上。 这人应该是故意被她找到的。 他要是躲起来,她可没这么容易看见他。 “南兄说过,我配合你找到了你想要的仙草后,你会帮我找我想要的灵植仙草。这话算不算数?”季清鸢上前几步,抬头望着他。 “自然作数。”北冥离手一撑,从树上跳了下来,“小娘子想要什么?” 好在这人是个守信用的。 “银角树的树叶。” 妖山在东面,山上又有河流发源,具备了温暖湿润的条件。 而且妖山上那么多妖,也侧面印证了这里环境很好。 银角树就有净化空气的作用。 这银角树,应当在妖山上面。 而妖山上危机四伏,能找个盾牌上去再好不过了。 这北冥离,自然是绝佳的盾牌。 “可以。”北冥离很是爽快地答应了。 北冥离似乎也清楚银角树在哪。 去妖山的路上,季清鸢开口:“南兄何时为我解毒?” “出秘境前。” “你应该还需要我的帮助吧?” 北冥离听到这话,挑了挑眉,有些惊讶地转头看了她一眼:“小娘子倒是个聪明人啊。” 哪有你聪明。 上来就假扮人。 季清鸢心里吐槽,但也没说出来。 两人上了妖山。 妖山上的妖太多了,灵植仙草越多,守护在一旁的妖就越多。 灵植仙草的灵气也强,有助于妖物妖力的增强。 妖山上的灵植仙草确实很多。 有北冥离这个人形盾牌在,妖兽们都缩得跟鹌鹑一样,恨不得藏进地里。 季清鸢也不收敛,看到较为宝贵的灵植仙草就通通塞进了储物袋里。 北冥离在旁边看着,也不阻止。 就目前而言,这个魔尊大人,还是挺有耐心的。 银角树比起刚刚的霜火玲珑草,位置更高,也更偏东面和幻水河那处。 上山后具体的路线季清鸢都是跟着北冥离走的。 她并不清楚银角树的具体位置。 北冥离走在她身前,离她大概半步距离。 “到了。”北冥离停了下来。 季清鸢从他背后站出来,看到了离她大概五丈远的地方有一棵长满三角树叶,闪闪发光的树。 灵气非常浓郁。 这一块的空气也非常洁净。 “它身边有守护灵吗?”季清鸢先问了一句。 她可不敢直接莽上去。 北冥离看着她小心翼翼的样子,轻笑一声道:“我在就没有。” 那是没有吗? 那是被你吓到不敢出来了吧。 这银角树满树都是叶子。 银角树不是药浴所用的药草,而是给江岫白练丹药时要用到的。 那应该不用弄太多。 “系统,大概弄多少?” 拿不准注意,季清鸢还是问了系统。 “三到五片就够。” 三到五片? 季清鸢上前摘了五片下来。 摘完最后一片,季清鸢感到一股危险而强大的气息从后背迅速袭来。 这是妖气。 季清鸢紧紧拿住手中的银角树树叶,然后以最快的速度侧身。 她这一侧身,却将脆弱的心脉暴露了出来。 季清鸢:“……” 不好,转错了。 这时,头上的冰玉簪光华大盛。 耀眼的白光绽放开来,季清鸢被掌风带着,往后退了几步。 身后,是飘着白雾的山崖。 季清鸢想稳住身子,却还是掉了下去。 北冥离一掌拍上了刚刚偷偷袭击季清鸢的妖兽,那妖兽闷哼一声,却跑得飞快。 北冥离顾不上去追,也跟着季清鸢跳了下去。 这倒不是什么深情厚谊。 这人不能丢,他还有事需要她帮忙。 纯粹是有利可图。 而另一边,宋听澜在找季清鸢的途中遇到了一只元婴妖兽。 他与妖兽缠斗时,却感到他原本下在冰玉簪上的禁制被破了。 阿鸢遇到了危险? 密不透风的缠斗中,分心一瞬,他便中了妖兽的一掌。 顾不得正在缠斗的妖兽和身上的伤,宋听澜挥出一剑,趁着妖兽还未反应过来,便向着禁制被破的地方急速御剑飞去。 而妖山之上,季清鸢和北冥离已经跳下了山崖,刚刚偷袭的妖兽也早早躲了起来。 “阿鸢!” 对着毫无人影的妖山,宋听澜心急如焚,悲恸大喊。 空空荡荡的山崖,无人回应。 第73章 神迹 另一边,季清鸢掉了下来,很快就掉在了地上。 落地前她转换姿势,又以灵力护体,加上掉在了厚实的草地上,并没有受什么伤。 季清鸢把手上还紧握着的银角树树叶放进了腰间的储物袋里,才打量起了四周。 与她刚刚在上面看到的萦绕的一片雾气不同,这是一处绿茵茵的草地。 不远处,是一片树林。 树林中的光束像是精灵的指引,它们穿梭于树木之间,给大地带来了一份神秘的色彩。 眼前的树林只有一层薄薄的云雾萦绕,季清鸢向上能隐隐看见山峦叠翠,而山崖下,只见绿树成片,绿草如茵,有少许鲜花装点,似朵朵芙蓉出水。 草坪上荧光点点,是飞舞的小虫。 嗯,还挺浪漫。 季清鸢打量了四周几眼,锤了锤自己的腰,却突然发现自己身上没有什么伤。 应该是冰玉簪替她挡了。 季清鸢摸摸头上的冰玉簪,还在。 并没有同琉璃镜一样碎裂。 宋听澜这簪子,真心不错啊。 还得是大师兄,靠谱。 北冥离那个老东西,还说有他在就没有守护的妖兽。 她就走出去几丈摘个树叶子,人就被偷袭了。 还没等她吐槽完,就有人落了下来。 季清鸢回头看背后的人。 绛紫色长袍,领口袖口都镶绣着玄金丝流云纹的滚边,腰间束着墨色宽边系带,勾勒出劲瘦的腰身。 五官立体如同雕刻般俊美,像是造物主的神作。一双桃花眼不笑而含情,中和了他身上原本的冷漠,带了几分风流魅惑。 一双金色的眼眸此刻正一瞬不瞬地看着她。 “南……南兄?”季清鸢试探着叫他。 这里不知道是什么神奇的地方。 北冥离居然恢复了原貌。 这厮这么能装,善于伪装之人不会主动暴露自己。 那应该是进了这地方后被动的恢复了原貌。 季清鸢只好硬着头皮喊南兄。 北冥离低头看了一眼自己的装束。 然后似笑非笑地看了她一眼。 他的眼神好像在说: 我看你能装到什么时候? 季清鸢:“……” “小娘子不应该早就知道我是魔族吗?” 北冥离这会儿是当真不装了。 “你怎么知道我知道?” 季清鸢疑惑发问,却感觉自己在说绕口令。 “刚刚不知道。” “诈一下罢了。” 北冥离不知何时拿出了一把玄金色的扇子。 这应该是他的本命武器,肆魂。 肆魂是上古神器,也是北冥离的本命武器。 它由一对玄金色的扇骨构成,扇骨上雕刻着精美复杂的上古图案,闪烁着暗金色的光芒。 扇子的扇面由玄金色的薄纱制成,薄纱上绘有流动的玄金色云纹,透露出一种神秘而凛冽的气息。 本命武器都拿出来了。 北冥离是真不打算装了。 诈一下? 大意了。 季清鸢用手挡住了自己的脸,只觉得自己小命不保。 还没攒到一百积分呢。 死了怎么复活啊? 没关系,只知道是魔族应该没什么事。 不知道他是魔尊应该没什么大事。 北冥离这一路并没有大开杀戒,肆意杀戮。 素光谷的弟子他是有能力在玉牌之前把他们都杀干净的。 杀了后他假扮的身份甚至更保险。 但他并没有选择杀戮。 在九洲大陆的传闻中,他是杀人放火、无恶不作、残暴嗜血的穷凶极恶之徒。 但是在原着中,北冥离只有在继位时对那些趁着他刚刚继位大肆作恶的人开了杀戒。 他反倒是个内心冷漠,但却甚少杀戮的人。 应该不会杀她吧。 一边北冥离见她表情变个不停,一会儿开心了点一会儿又面带愁色,看得是饶有兴趣。 那叫一个兴致盎然。 季清鸢看见他在一旁看得甚是高兴,撇了撇嘴: “你虽然是魔族,但是进秘境来,并未伤人性命。我对魔族,亦没有偏见。我不会与你作对,或者告发你,你大可放心。” 系统提示音响起:“北冥离好感度+5,当前好感度:5度。” 闹了半天就只有五度好感度? 还一口一个小娘子语气这样暧昧。 季清鸢哀怨地看了他一眼。 “小娘子知道这是何处吗?”北冥离把玩着手上的肆魂,姿态散漫。 季清鸢打量了一下四周,很诚实地摇了摇头:“不知道。” 你一个活了两千多年的魔尊都不知道,她又怎么会知道? 北冥离将刚刚打开的折扇又轻轻地一点一点折了起来,语气认真了不少:“或许,是神迹。” 神迹? 九州大陆确实有修仙者境界修满,又有道德和仙骨,飞升成神。 但是那已经是好几千年甚至快一万年前的事情了。 随着灵力的衰竭,九洲大陆再无修仙者飞升成神。 而传说的神界的入口,也早已消失,无人知道神界入口在那。 有人说,是藏了起来。 也有人说,是灵力衰竭,暂时关闭了而已。 “飞升成神之人,成神之日,会洒下福泽。祂在人间留下的福泽,蕴含着千年难遇的机遇,这就是神迹。” “神迹多藏在祂飞升前留下的秘境中,有缘人才能遇见。” “小娘子倒是很有仙缘啊。” 说到这,北冥离似笑非笑地看了她一眼。 第74章 神的召唤 掉落山崖,触发机遇进了神迹,也算是机缘。 季清鸢抬头看他一眼:“南兄也进来了,不也是很有仙缘吗?” “我是跟着小娘子跳进来的。” 说着,北冥离还低头,深情款款地看着季清鸢。 虽然这深情的眼神有点假。 季清鸢这会儿也知道北冥离不是什么滥杀之人,也没那么小心翼翼了。 她撇撇嘴,就迈步往前走。 这神迹,处处生机盎然。 想必神迹的主人也是温厚纯善、光明磊落之人。 北冥离跟了上来,在她后面说着:“虽然你是神迹的有缘人,但是也得小心。” “小心什么?” “神迹的机遇并非轻易可得,主人多要设置些关卡,闯不过可是要留在这离开不了的。” 季清鸢脚步一停。 背后的北冥离反应很快,没撞到她,但见她停得突兀,脸上也是有点疑惑。 然后他就看见了季清鸢默默走到了他背后。 北冥离看着突然走到自己背后的季清鸢,一脸疑惑。 季清鸢对他露出一个真诚的假笑,露出了标准的八颗牙齿:“南兄修为深厚,适合走前边。” 北冥离平常挂在脸上风流又散漫的笑容僵硬了一下,差点没挂住。 “……你当真是天极宗的弟子吗?” 北冥离之前所见的正道修士,要么敌对魔族,要么正义凛然、侠气万丈,要么道貌岸然、表里不一。 他第一次见到季清鸢这种对魔族没什么敌对看法,看起来一身正气却坦坦荡荡往魔族身后躲的。 季清鸢礼貌微笑:“嗯……怎么不是呢?” 北冥离是有点风度在身上的。 季清鸢往他身后躲,北冥离就不闪不避地站前面。 两人一前一后从绿茵茵的草地往带着光束的树林走去。 “我的毒你什么时候解啊?”季清鸢看着他的背影,不由得问了一句。 万一在过神迹主人设的关卡时毒发作了怎么办? 北冥离也明白了她在担心什么:“小娘子放心。” “不会发作的,出秘境前我会为你解。” 季清鸢松了口气:“多谢南兄。” 她一直南兄南兄的叫,也不知道北冥离表情如何。 一直被人叫假名应该是开心不到哪里去的。 但北冥离也依旧没有透露真名的意思。 毕竟一透露真名,跟自己爆了魔尊的马甲没什么两样。 原着里面,北冥离在秘境中找了东西,就走了。 过程悄无声息,无人察觉。 压根没有这个神迹的出现。 但是这次可能是由于季清鸢的参与,引发的蝴蝶效应,也触发了这个神迹。 季清鸢跟在北冥离的身后。 两人进入了树林。 树林里,是光束与溪水的邂逅。 光束照耀,溪水清澈,自然的和谐在树林间交织。 走进树林的深处,仿佛进入了一个神秘的仙境。阳光透过枝叶的缝隙,形成美丽的光束,照亮着溪水的波光粼粼。进入这片宁静的树林,仿佛进入了一个迷幻的童话世界。 树林中的光束打在了溪水上,在光束的照射下,溪水泛起了金色的涟漪,水面上倒映着树影,让人沉醉其中。 溪水缓缓流淌,似乎在低语着大自然的秘密。 是一种,季清鸢没见过的、震撼的大自然的美丽。 这里的气息也让人觉得很安然很温暖。 季清鸢深吸一口气。 北冥离却有点警惕。 季清鸢见他很是警惕,不由得问道:“你之前进过神迹吗?” 北冥离右手拿着折叠的肆魂,漫不经心地用肆魂拍了几下左手的掌心:“小娘子当真高看我了。” “我一个普通魔族怎么可能进过神迹呢?” 普通魔族? 普通魔族会对神迹这么熟悉? 季清鸢在心里默默翻了个白眼。 树林里,光束依然穿过树间,溪水依旧清澈地潺潺流动。 温暖祥和之间。 季清鸢隐隐听见,有人在呼唤她。 “过来。” “帮帮我……” “……” 断断续续的话如同呓语,低声着呼唤她。 这声音如同这里的气息一样,令人安心,感到温暖。 “你在哪?” 季清鸢情不自禁地上前几步。 手腕被人一把抓住。 北冥离低头看着她,眼里有些疑惑:“你怎么了?要去哪?” 季清鸢被他抓住了手腕,不能再上前,只好反问他:“你没有听到什么声音吗?” “什么声音?” “有人在叫我们过去。” 北冥离顿了一下,闭眼认真听了听四周。 只有微不可闻的风穿过树林的沙沙声和溪水滴在石头上发出的嘀嗒声。 随后,他睁开眼,眼神怪异:“我什么都没有听到。” “那你跟我来。” 季清鸢反过来抓住他原先握着她手腕的那只手,带着他向前走。 倒是第一次有人敢如此胆大地抓他的手。 北冥离的目光落在季清鸢抓着他的手上。 女子的手细长而白腻,像光滑的白瓷。 尤其是放在他的手旁边,衬得她的手愈发纤细白腻。 北冥离轻笑一声:“小娘子如此没有戒备心吗?” 前面的季清鸢跟随着那个声音寻找着方向,闻言头也不回:“我有预感,这道声音就是这个神迹的主人。“ “这个神迹的主人绝非是用尽阴谋来打杀他人的人。” “况且,就算我一直躲着不去,祂也会找到我们,或者我们就困死在这神迹中。” 综上所言,确实是找到声音的主人,最为重要。 北冥离听不见,也有可能是因为,只有她才是触发神迹的有缘人。 她能听见,并且能确定这不是幻听。 北冥离听着她一顿分析,也没再说话,亦没有松开手,任由她拉着一路走走停停。 困死在这神迹中? 北冥离嘴角微微上扬。 他生来就是上古魔龙的后代,魔族最优秀最强大的血脉,九洲大陆神界之下的第一强者。 一个神迹,当然困不住他。 但他此刻看着季清鸢认真的背影,难得起了几分兴味。 北冥离很好奇。 一个能触发这种光明又温暖的神迹的修士,会是一个怎样的人呢? 神迹的主人,设的又是怎样的关卡呢? 这个看起来弱不禁风的小娘子又该怎样破局呢? 走了多无趣,不如留下来看看。 可怜的北冥离并不知道,对一个女人心动的开始,就是对她好奇,对她有兴趣。 若干年后的今天,他拼命地追溯过往,以求寻得曾经的片刻温存,卑微至极,却换不得她的半分回眸。 第75章 请你替我,走出新的结局 另一边,妖山山崖之上,宋听澜盯着面前的银角树。 白衣剑修伫立在山崖之上,挺拔的身影如同高洁而清瘦的青竹。 可惜他的内心此刻并不是淡然的竹。 宋听澜思绪一团乱,双眼慢慢变得赤红。 阿鸢呢? 明明禁制被破的地方就在这,为什么他找不到阿鸢? 他好不容易等来了她,她现在又消失了? 这次他又该等几年? 宋听澜身上气息变得紊乱,身上负伤,杂念疯长。 在他的气息要更加不稳时,宋听澜身后传来一道沉静的声音: “施主,调整气息。” 宋听澜回头,只看到一个身穿白色僧袍,清冷俊美的玉面和尚。 正是谛闲。 见宋听澜看过来,谛闲不紧不慢道: “贫僧谛闲。” “心无杂念,可破障逢。” 他的声音似乎带了些灵力,很轻易地就让宋听澜不稳的气息平稳了下来。 “谛闲师傅。” 宋听澜显然是听过释迦殿谛闲的名号。 谛闲难得轻叹一声:“因果啊。” 他告诉了季清鸢那人是魔族,却依旧是这般因果。 或许逃不开的,连他也逃不开。 这是命中注定的羁绊。 宋听澜不懂为何这向来如同佛像般悲悯众生无私情无私欲的人也叹了气。 谛闲却开口:“施主心心念念之人,就在眼前。” 眼前? 前方,是山崖。 从山崖之上往下看去,只见云雾缭绕,看不清这山崖有多高。 妖山的山崖,或许下面,是栖息的大妖兽,或者是数不清的成群的妖兽。 阿鸢在山崖下吗? 宋听澜心中微动,看向谛闲。 谛闲微微颔首。 下一瞬,宋听澜毫不犹豫地跳下了山崖。 白袍在山崖的风的吹动下浮出惊艳的弧度。 很快,他的身影消失在了飘渺的雾中。 谛闲站在原地,看着他消失的背影,脸上依旧无悲无喜。 …… 山崖之下。 季清鸢不断变换着方向,终于离那道声音越来越近。 对方的呼唤温柔而亲切。 树林里的光线愈发明亮。 穿过一颗又一颗的树,白袍女修拉着紫袍魔尊在树林里穿梭。 终于停了下来。 面前,是一个圆形的石台。 成荫的茂密的绿树为它做了遮挡的一道墙壁。 而圆台之上,有零乱的开着点点小花的藤蔓,缠绕在了台上的一个石座上。 石座缠了生机盎然的绿色藤蔓,点缀着零零星星的盛放的花朵,这里,美丽的像是童话。 石座上,闭目坐着一个人。 比起一个人,更像是一个人的虚影。 那是一个闭目坐着的女子,穿着浅金色的衣裳,发丝也是柔和的浅金色,长发柔顺地披着。 季清鸢拉着北冥离站到圆台前,便松开了他的手,停了下来。 那女子依旧闭目,似乎在沉睡着。 她看上去,像温暖的阳光。 季清鸢默默看着,也不敢出声打扰。 女子却睁开了眼。 她眼眸也是像阳光一样温暖的浅金色。 女子没有看北冥离,只是目光柔和地看着季清鸢:“孩子,上来吧。” 季清鸢对她并没有什么好防备的。 直觉告诉她,这是一个温柔纯善的神只的虚影。 或者说,是一个神只残存的执念。 季清鸢上前,直直地走到了她身前。 女子站了起来,细细打量着她,目光温柔而和善。 “你是我选中的人……我们太相像了……” “那……请你帮帮我。” “愿你能破开……我这最后的一丝执念。” 一边说着,她看了北冥离一眼,又似有所感,温和笑道:“他们,都为你而来。” 他们? 这里除了她,不是只有北冥离一个人吗? 季清鸢来不及疑惑,就听到了女子最后一句话:“希望你能替我,走出新的结局。” 时空扭曲,光阴流转。 季清鸢眼里的一切景象都如同潮水般逝去。 再一睁眼,映入眼帘的是上好的朱漆家具,落地罩挂着油绿色的杭绸帐子,甜白瓷的细柳花觚。 粉彩茶盅,临窗的紫檀大书案前还放着插着玉兰花的汝窑梅瓶。宝鸭香炉中燃焚一盘篆香。 嵌玉填漆床悬着虫草鲛绡的帷帐,淡淡的晨光自贴着碧罗纸的窗棂透进来,隐隐可见窗边雕红漆多宝阁上摆放的梅瓶花觚和玉石盆景。 这是哪儿? 这家具器物,绝对不是普通人家。 “小姐?小姐?” 脆生生的少女的声音从屋外传来。 怎么了这是? 一夜暴富了? 季清鸢拍拍自己的脸,对着屋外喊了声:“进来。” 门被“吱呀——”一声地打开,一个十五六岁的丫鬟端着洗漱用的铜盆走了进来。 后面还跟着几个穿着普通的丫鬟,各自拿着些东西,站了两排。 “小姐今日要作何等洗漱?” 季清鸢看着两大排琳琅满目的东西,随便指了样。 “小姐今日用哪式的漱口水?” “小姐今日选哪双鞋?” “小姐今日选哪件衣裳?” “……” 光是一个起床洗漱,季清鸢就选的头晕眼花。 几乎什么都没动,就有人为她做这做那。 季清鸢揉了揉眉心。 这何止是暴富啊。 这是她梦寐以求的生活啊! 等她被带到黄梨木小杨花梳妆台前,梳妆台正中间镶着团扇大小的铜镜。 镜中映出一张少女的脸。 眉目如画,体态纤妍,姿容清雅,仿佛精心养在温室里的一株素心兰,正含苞欲放。 季清鸢认真看着,不由得愣了愣。 这不是她的脸。 这是石座上那个神只的脸。 她进入了神只残存的执念。 看来,这就是神只为她的神迹设下的关卡了。 季清鸢记得,神只让她走出新的结局,破开她的执念。 可是,是什么结局,什么执念呢? 若要走出神迹,北冥离应当也进了这神只的执念中。 他又在哪呢? 第76章 娇小姐与凤凰男 梳完妆后,季清鸢借口想自己待着,便让他们都退了出去。 “系统?系统?你还在吗?” 季清鸢在心里唤着系统。 “在的,宿主。” “现在是怎么回事?北冥离呢?” “宿主进入了神只的执念。进入的人会化作执念里的人物,失去原本的记忆。” “但是由于宿主身怀系统,出了意外,没有抹去自己的记忆,也没有继承执念里的人物的记忆。” 那北冥离应该也化作了这里面的一个人。 没有记忆,她不可能走出新的结局。 “系统,帮我继承现在的这个人物的记忆。” 系统有些迟疑:“继承现在这份记忆,你会失去自己原本的记忆。” “没事,继承别人的记忆,不代表我失去了自己。” 每个人都独一无二。 她相信她能走出和神只不同的结局。 系统道:“记忆抹除开始,三、二、一……” 短短几瞬过后,季清鸢就睁开眼来。 但此时,她已经不记得她原来的名字是季清鸢,她只知道她叫林今纾。 九牧世家大小姐林今纾。 大概一万年前的九洲大陆,多数门派尚未壮大,都是一些修仙世家实力强横,权势颇大。 九牧林氏更是鼎鼎有名的修仙世家,修仙资源丰富,拜入九牧世家修炼的弟子数不胜数。 已经隐隐与曲江张氏、宗圣曾氏、延陵吴氏、东海徐氏的较量中占了上风。 而林今纾正是当今九牧林氏家主林浚唯一的女儿,自然是尊贵无比,千娇万宠。 九牧世家能兴盛,自然是离不开强大的实力作为倚仗。 九牧世家一脉都根骨颇佳,林今纾也是极纯的水灵根。 但是正如那些烂俗的桥段和话本子一样,被宠得天真单纯的娇娇小姐爱上一个不怎么样的男子。 林今纾爱上了九牧世家一个普通的小弟子,叫秦勋。 秦勋天赋尚可,但是品行方面却不怎么样。 秦勋家境贫寒,一方面享受大小姐的追捧,一方面故作清高处处贬低,声称自己绝不会靠资源堆上去,他是自立自强好男儿。 而林今纾一旦追累了,想放弃了,秦勋又开始给她一点希望,继续享受大小姐的追捧,给他双手奉上修仙资源。 如今,“林今纾”睁开眼,只觉得有些恍然。 她不觉得自己会是一个为了追逐别人让自己卑微到尘埃里的人。 正在这时,贴身丫鬟玲珑轻轻推开门走了进来:“小姐,秦勋在后山练剑,小姐可要现在去后山?” 去后山? “林今纾”这才想起,自己往常都会在秦勋练剑时前去陪伴,并贴心地定时给他拿一些宝贵的灵芝仙草和丹药。 季清鸢随意地点点头:“那就去吧。” 九牧世家虽然底蕴丰厚,富可敌国,但整体的摆设都是偏古色古香的,看着雅致而颇具格调。 季清鸢刚出了房门,穿过廊道,就远远地看见对面来了一个年轻男子。 身形欣长挺拔,面容儒雅俊秀。 是林今纾的义兄,林博洐。 家主林浚担心女儿今后接管九牧世家会吃力,就收了一个天赋奇佳的义子,从小教导,让他以后忠诚辅佐、教导林今纾。 林博衍看起来温和儒雅,见到季清鸢,温和开口:“纾纾是要去后山吗?” 他一开口,就给人如沐春风之感。 看来,大小姐每日去后山看秦勋的事情已然不是什么秘密。 季清鸢点点头:“怎么了,大哥?” 林博衍见她点头,眼神晦暗,随即又迅速掩下了眸中的异色:“纾纾,父亲已经决定给你订下婚事了。” 林今纾的父亲林浚一直都看得出这秦勋不是什么良人,可惜几番劝告和娇哄,都拉不回女儿的心思。 于是,就起了给林今纾订婚的意思。 “婚事?和谁?” 季清鸢心中没有太多的抵触,更多是好奇。 “扶风陆氏,陆离。” 扶风陆氏。 一个老牌世家,但近些年来,早有衰退趋势,已经大不如前了。 对林浚而言,与扶风陆氏结亲,扶风世家一族不敢欺负他的女儿,又刚好能逼迫着林今纾放下秦勋。 季清鸢点点头:“我知道了,大哥。” 扶风陆氏的陆离如何,她考量考量再说。 而这秦勋,她一觉起来,便觉得好像对他已经没有了什么多大的兴趣。 她得再去看看,确认一下自己的心意。 林博衍见她并没有什么抵触的反应,有些疑惑,眼神复杂地看着她。 但他见季清鸢似乎不想多谈,便也识趣地让了路:“纾纾去吧。” 等季清鸢走后,林博衍才看着她的背影,眼神晦暗不明。 后山,是弟子们修炼最喜欢的场所。 后山有很多块演武场,而秦勋最喜欢占着靠近瀑布那一块的演武场,自己一个人练。 其它弟子顾及着大小姐对秦勋的偏爱,不敢跟他对上。 季清鸢走进去时,练功的弟子们大多见怪不怪,很多都是习以为常。 几个负责在演武场维持秩序的人倒是走过来唤了句:“大小姐。” 季清鸢点点头,示意他们各自回去自己的位置上。 飞流直下的瀑布溅起一些透明的水珠,但又很快滴落了回去,泯然于众,一起往下流去。 瀑布旁,是高砌的岩石。 岩石旁,是一大块空荡的演武场。 和其它几块站了成群结队的弟子的演武场不同,这一块上,只有一个人住练。 九牧世家的弟子衣袍是干净的品月蓝。 秦勋穿着蓝色的弟子服,拿着一把剑,一招一式地练着。 但他练得并不怎么专心,一直分心向后看,似乎想看到什么人的出现。 季清鸢走到秦勋站着的那块演武场,端详了他一会儿,只觉得他勉强算得上是俊秀,但是并没有到能够让她苦苦追求、讨好的程度。 估计魇着了吧。 另一边,秦勋见她来了,眼睛一亮,一张脸上浮出些骄矜和不屑来。 他停下练剑,然后站在那,看向了季清鸢。 毕竟,往常只要他一停下来,大小姐就急匆匆的上前与他说话,用一双亮晶晶的眼睛仰慕地看着他。 但此时,季清鸢正在沉思自己以前的怪异行为,并没有理他。 见季清鸢看都不看他,秦勋脸上有些诧异,随即又觉得估计是这几日冷落她了。 需要给些甜头了。 于是,秦勋昂首走了过去,颇有些纡尊降贵的意思:“大小姐。” 季清鸢被他叫了一句,抬头疑惑地看了他一眼。 秦勋等着她开口讲话,却只得到了她一个疑惑的眼神。 她今天是怎么了? 想到自己需要的东西,秦勋又压下了心中的不耐:“大小姐,那些灵植仙草我最近都用的差不多了。” 修炼资源都是有专人统一分配的。 季清鸢看了他一眼,淡淡道:“哦。” “然后呢?“ 第77章 你的未婚夫婿 她是真的没听懂吗? 还是在装傻? 秦勋享受着林今纾的追捧,毕竟大小姐的追捧让他得了很多利。 他的天赋并不突出,但之前林今纾为了讨他欢心,经常捧些他拿不到的修炼资源送给他。 他的修为了进步了很多。 长久以往,秦勋早就认为这是理所当然。 “大小姐不给我再送一些吗?” 秦勋把话说得相当直白。 “给你送?” 季清鸢皱起眉头。 “修炼资源根据修炼进度统一调配分发,为何要我送你?” 秦勋听到她这话,愣了下,然后难以置信地看着她。 随即,又自信满满地道:“可是因为我这几日修炼繁忙,冷落了大小姐,让大小姐生了气?” 季清鸢从头到脚把他都看了一遍。 她现在可以确定,对这个人是一点感觉都没有。 真奇怪,她之前怎么就看上了这种人。 季清鸢收回目光,开口道:“这有什么冷落的?” 秦勋面上表情一喜,还没等他说什么,就听到季清鸢又说了一句:“你对我,不是向来如此吗?” 这句话让秦勋哑口无言。 “想要什么东西,就凭本事去挣,和我说道并没有什么用。” 季清鸢说完,半分眼神都没有给他,转身就走了。 秦勋自尊心极强,又向来被她高高捧着,听她这句话,只觉得脸上被狠狠打了一巴掌。 周围又有不少弟子,估计全都看见了。 秦勋只觉得颜面扫地,拉不下脸去拦季清鸢,只是狠狠地盯着她的背影。 现在这般嚣张,不过欲擒故纵罢了。 他等着这个愚蠢无脑的大小姐回来求他。 另一边,季清鸢回了林府。 九牧世家,前面是供拜入的弟子修炼和吃住的,而后面,一座华丽广阔又古色古香的宅邸,则是林氏主人的住所。 亭台楼阁如云,假山奇石罗列,漫步于绿荫花径之间,只听清泉潺潺流淌,奇葩异木间传出阵阵莺雀啼鸣,和花草间的虫吟声相互应和,此起彼伏,令人心神俱醉。 有几座宅院都别出心裁地建在了水上。 隔水望去,远处的宅院如在画中,但见春色似锦,绿柳含烟,四周景色倒映入水,形成一幅奇异对称的绝妙画面,仿佛走进九天仙境一般,令人目眩神迷,叹为观止。 庭院深深,曲径通幽,青石铺路,古树成荫,几株古树直矗霄汉,老干虬枝盘曲交错,藤蔓植物犹如绿蛇。 庭院内静谧祥和,琴瑟和鸣,清风徐来,荷香满园。 庭院深深,曲径通幽,青石铺路,古树成荫。 季清鸢慢慢走着踱步,一节一节拾级而上,走上了水上的宅院。 偌大的林府,没有哪里,是她不能去的。 除了秦勋一事外,家主,也就是她的父亲,向来娇惯着她,事事都依着她。 季清鸢慢慢走着,看了一会儿这儿的风景,觉得无趣,便倚着红色的栏杆,靠在那儿。 水下养着红色的锦鲤,红彤彤的,看着颇为喜人。 大抵是被人养着,很胖,也很亲人,见到季清鸢倚在这,便凑了过来。 季清鸢看着,心情突然就好了点。 季清鸢对着身后一直跟着她的玲珑吩咐道:“玲珑,去帮我拿些鱼食来。” 玲珑连忙应了声,转身去找写鱼食过来。 季清鸢没什么东西逗鱼,干脆一只手撑着头向远处看。 亭台楼阁之间点缀着生机勃勃的翠竹和奇形怪状的石头,那些怪石堆叠在一齐,突元嶙峋,气势不凡。 她又随手挑了间屋子,推门进去。 房间四角立着汉白玉地柱子,四周地墙壁全是白色石砖雕砌而成,黄金雕成地兰花在白石之间妖艳地绽放,青色地纱帘随风而漾。 房间内部也看完了,季清鸢怕玲珑找不到她,又回了红栏杆边上。 一群红色的鲤鱼来回游动,在平静的水面上激荡起了一圈又一圈的涟漪。 “我现在可是没有东西喂你哦。” 季清鸢对着水里一大群红色鲤鱼说道。 像是孩子气的自言自语。 “小娘子好兴致。” 低沉而磁性的声音从他身后响起,来人尾音微微上扬,带着些撩人的意味。 季清鸢转头看去。 凛冽桀骜的眼神,波光潋滟的桃花眼,高挺的鼻梁下是两瓣噙着坏笑的薄唇。 一双桃花眼,平添了几分魅惑。 邪魅的脸庞上露出一种漫不经心的成熟。 那人高高绾着冠发,长若流水的发丝服帖顺在背后,微仰着头,背慵懒地抵在朱红的墙壁上,微微一笑。 这是一种不分性别的美丽,如此惊心动魄的魅惑。 一双似笑非笑桃花眼,一张明艳倾城妖精脸。 “你是何人?” 季清鸢问他。 很少有人能闯进林府,而且这人看上去也没有什么敌意。 “我是什么人?” 男子轻笑一声,迈开两条纤细笔直的大长腿,朝季清鸢走了过来。 男子骨节分明的手指间,还夹着一个小小的纸包。 他递给了季清鸢。 季清鸢接过,打开一看,是鱼食。 季清鸢看了他一眼,拿起一些,撒了下去。 底下的鱼儿得了吃食,吃的很是欢快。 “自然是……你的未婚夫婿。” “扶风陆氏,陆离。” 第78章 前尘往事 季清鸢手一颤,整包鱼食连带着外面包装的油纸一同掉入了湖中。 突然得到这么多鱼食,下面的鱼儿纷纷上前争抢,涌作一团。 陆离? 就是那个父亲为她订下婚事的对象陆离? 季清鸢抬头看他:“你怎的这般快就过来了?” “快?”陆离面上有些疑惑,“我们两家可是十日前就互相定下来了。” 说着,他挑了挑眉,眼中有些戏谑:“林小姐不会不知道吧?” 十日前? 都没人与她说。 估计是林浚怕她死活不同意,才没与她说。 季清鸢深吸一口气:“当然知道。” “那就好。”陆离唇角上扬,“小娘子觉得我如何呢?” “适不适合定下终身?” 他说得倒是直白。 季清鸢上下看了看他。 长得挺俊俏,就是人看着有些不大正经。 “再说吧。”季清鸢没有一口回绝,毕竟这人看着比那个秦勋好得多。 “再说?”陆离听了这话又凑近了点过来,低下头直接与她对上双眼。 一双波光潋滟的桃花眼直直地对上了季清鸢的双眼。 这双眼本就不笑而含情,此刻眼里添了点深情,更是叫人难以移开视线。 季清鸢下意识往后退,直到后背抵上了朱红的栏杆。 “小娘子躲我作何?” 陆离直接伸出手,两只手臂放在她身侧,直接将她困在了怀中。 他身上似乎带着点若有若无的冷香,引得她脸有些发热。 “你……你退下!”季清鸢伸手去推搡他,手触在他的胸膛上,却推不开。 自己却被反力推得大半个身子出了栏杆外。 陆离反倒伸出一只手,揽住她纤细的腰肢,轻而易举地带着她往他怀里靠。 “小娘子可当心点,莫要掉进了这池子里。” 磁性的嗓音从季清鸢头顶传来。 她的头贴得离陆离的胸膛极近,近得她几乎能感受到他说话时胸腔里细微的震动。 “陆公子。” 一道温润的声音传来。 季清鸢偏过头去看,那儿立着一个儒雅俊秀的男子,正是林博衍。 她的便宜义兄。 “哥哥。” 季清鸢见他如同见了救星。 林博衍眸光有些晦暗。 以他刚刚的视角,只看见水池边,陆离一只大手紧紧地揽着她的腰肢,垂着眸笑着看她。 而她双手亲昵地放在陆离的胸膛上,面色羞红。 二人紧紧贴着,仿佛热恋中亲昵的恋人。 直到季清鸢唤了他一声,他才回过神来,看着陆离,神色不善: “纾纾只是与你定下了婚事,还未娶亲,还请陆公子不要逾矩。” “如此行事,未免轻浮。” 陆离看着林博衍的脸色,意味不明地笑了一声,然后慢慢松开了季清鸢。 松了她后,才对着林博衍露出一个充满挑衅意味的笑: “无事,反正纾纾迟早要成为我的妻子。” 林博衍眸色愈发阴沉,双拳紧紧握着,又很快松了下来,调整了下面色:“此话,为时尚早。” 季清鸢没注意他们之间的暗流涌动,只是瞪了陆离一眼。 她刚刚被逼急了,忘了自己也是修仙人,能用法术。 季清鸢瞪了陆离一眼:“下次再敢如此,休怪我对你不客气。” 说着,季清鸢也转身走了。 林博衍亦无心与陆离交谈,连告别也不做,追着季清鸢的背影便走了。 林博衍跟上季清鸢,看了看她的面色,问道:“纾纾觉得陆离如何?” “不太正经,但长得挺好看的。”季清鸢顿了下,“比秦勋好看。” 林博衍听到她的话,不由得愣了一下:“纾纾不喜欢那秦勋了?” 季清鸢摇摇头:“不喜欢。” “估计以前是鬼迷心窍了吧。” 林博衍眼里顿时多了些笑意:“纾纾想开了就好。” 但是她现在不喜欢秦勋了,又对这陆离不反感。 林博衍又皱了皱眉。 季清鸢没听见他再说话,抬头看他脸色似乎不太好:“兄长有什么烦心事吗?” “没有。”林博衍扯出一个儒雅的笑,“纾纾先回房休息吧。” “好。”季清鸢点点头。 回房才发现玲珑已经等在了房门口。 “玲珑拿鱼食怎么拿到这里来了?” 季清鸢看着她,皱起了眉。 玲珑慌忙解释道:“是陆家公子让我把鱼食给他,又让我先回这儿等小姐。” “你为何听那陆离的话?” 她才是她的主人。 “这……家主也是这个意思。”玲珑有些为难。 季清鸢顿时懂了。 林浚能有什么意思。 无非就是想撮合她和陆离罢了。 也不好为难人家一个小丫鬟。 季清鸢让她退了下去,就拿起之前在练的功法,开始修炼。 九牧世家家族天赋向来不错。 林今纾从小就有天赋,又有大把的资源,加上她悟性也不差,自然实力也不弱。 修炼到夜间,季清鸢却无知无觉地睡了过去。 她做了一个梦。 九牧世家大小姐林今纾貌美出众,身份尊贵,引得无数人争相追求。 但她从小就做一个梦。 梦见她是一朵花,而有一个人,一个清冷而俊秀的男子,日日对着她抚琴。 后面她终于可以说话,她跟着他去破败的大殿,去他整洁空旷的卧房,听着他念诵经文,看着他日日打坐修炼。 慢慢的,在她的陪伴下,他终于不再冷淡。 他开始对她笑,开始暧昧的与她做着些亲昵的动作,把她放在书桌上缠上来亲吻她。 后面,凤冠霞帔,红烛摇曳。 她看见他冷漠的眼,冰冷的神色,和手中高高举起的一把剑。 梦醒了。 她只记得他那双眼。 后来,林今纾遇见一个人,他的眼,和她梦里的人,很像很像。 那个人叫秦勋。 林今纾认定秦勋是她前世的爱人,她的梦中人。 于是她表达了自己的心意,勇敢地追求他。 可秦勋和梦中那清冷却对她温柔的人不一样,秦勋一边享受着她对他的好,一边在心里看不起林今纾。 他吊着她,享受着被追捧。 后来,秦勋出门历练结识了一个女子。 那女子叫莲儿,貌美而柔弱,与秦勋纠缠不清。 莲儿表面柔弱单纯,实则对林今纾多处诬陷,处处诋毁。 秦勋对林今纾内心越发厌恶,表面却隐而不发。 直到后来,秦勋接受了林今纾,又哄着她退掉了林浚为她定好的婚事。 林浚和林博衍看出这秦勋不是什么好人,先是劝,后面直接把她关了起来。 秦勋教她闹,林今纾闹了起来,闹得天翻地覆要自杀,林浚最后没办法,只好同意。 秦勋又设计逼走了林博衍。 最后,秦勋娶了林今纾,偷偷害死了林浚,又架空了林今纾,成了九牧世家的掌权人。 林今纾被关在暗无天日的地牢里日日折磨,毁容虐待,身上没有一处好皮。 直到后来,地牢再被打开,林今纾看见的,是穿着白袍的僧人和戴着面具的哑奴。 僧人与她梦里的人,一模一样。 林今纾这才知道,僧人才是她梦中的人。 只可惜,此时的九牧,遍地都是鲜血和残肢,宛若人间炼狱。 原来那莲儿,是魔族人。 人魔大战即将爆发,九牧世家却连战场都没能上,就死在了一个魔族的手里,沦为了魔族的养料。 第79章 不知你是哪路人 僧人和哑奴要为她养伤。 林今纾顾不上养伤,直接上了人魔大战的战场。 她只想杀尽妖族,杀死魔族莲儿和堕魔的秦勋。 可惜她实力早已大大下降。 林今纾杀了很多魔族,也受了很多伤,她最后倒在了战场上。 闭目前,哑奴终于忍不住撕心裂肺地唤了她一句“纾纾”。 原来哑奴就是林博衍,他一直不敢说话,怕被认出来。 僧人沉默着将她抱起。 林今纾最后看了眼红着眼的林博衍和面无表情的僧人,就闭上了双眼。 …… 梦醒了。 季清鸢不由得睁开眼。 那些梦太真实了。 只不过现在,莲儿根本没有出现,但她的婚事,却是已经定了下来。 那些梦又是怎么一回事? 原本想帮她继承一些林今纾细枝末节里的记忆,结果一不小心把林今纾前世大半记忆都传了过去的系统默默缩在角落不吭声。 季清鸢慢慢梳理着。 那些梦很真实,但是梦里的林今纾,不像她自己。 或许只是个梦罢了。 但是过了几天,外出历练的秦勋,竟然真的带回了一个叫莲儿的女子。 季清鸢得知这个消息时,失手打翻了手中的茶杯。 林博衍蹙起了眉头,拉过她的手,用布帕细细地为她擦拭被打湿的手指。 可惜不等他擦完,季清鸢就抽回了手,一言不发地往外跑。 “纾纾要去哪?” 季清鸢走得匆忙,头也不回:“我要去看看那个莲儿。” 林博衍看着她的背影,眼里的暗色愈发浓重。 他苦笑一声。 什么不喜欢了,只是她一时置气的话罢了。 她还是喜欢秦勋。 季清鸢并不知道林博衍会把她的行为看成什么,她只是急切着想去看那个莲儿。 莲儿是魔族,无法通过天赋测试。 她是以凡人的身份进来的。 她能被秦勋带进来,不过是因为秦勋有林今纾的偏爱。 演武场上,秦勋正在练剑。 一个貌美而瘦弱的女子正在一边看着他。 秦勋一停下来,她就上去为他擦汗,柔声夸着: “秦大哥好厉害。” 季清鸢赶到时,正是这个场景。 莲儿背对着她给秦勋擦汗,秦勋先看见了林今纾。 纵然他再不喜欢林今纾,他也知道,他需要林今纾背后的资源支持。 见季清鸢一脸紧张,秦勋心中不由得充满了喜悦和不屑。 这个蠢女人上次装得对他冷漠,现在他带了个人回来,她不就眼巴巴地跑过来了吗? 秦勋退开两步,对着林今纾叫了一句:“今纾。” 季清鸢完全没有看他,只是盯着莲儿的背影。 莲儿听见秦勋对她背后说话,也下意识转身。 季清鸢看清了她的正脸。 和她梦里莲儿的正脸一模一样。 看来是真的。 那这个莲儿,极有可能是魔族。 和秦勋一起逼走林博衍杀死林浚,控制了整个九牧世家,让九牧世家成了魔族的炼功的养料。 季清鸢竭力平复下自己的心情,对着莲儿问道:“你是何人?” 莲儿却是无措地看了一眼秦勋,好像是季清鸢要对她不利了一般。 秦勋认定这是季清鸢在闹脾气吃醋,而且莲儿柔弱无措的眼神也激起了他的保护欲。 秦勋不由分说地以一种保护的姿态挡在了莲儿身前:“我外出历练时从妖物手中救下了她,她无家可归,我就带她回来了。” 季清鸢冷笑一声:“九牧世家的规矩你是学到狗肚子里去了?谁准许你随便带人进来?” 秦勋皱起了眉头:“你好歹是个大小姐,说话怎么这般粗鲁?” 这就粗鲁了? 季清鸢都气笑了。 心里承受能力如此之差,等会儿骂他祖坟他不是得炸? 柔儿见此情景,水润的双眼很快就带了泪意,还泛着红:“是我的不是。还请大小姐不要怪秦大哥。” 她咬着唇,故作坚强,不让眼泪留下来,又泪眼朦胧地看向了秦勋: “是莲儿的错,秦大哥只是好心。大小姐千万不要因为和秦大哥生了嫌隙,莲儿现在走就是。” 说完,柔儿抬腿就往外走。 秦勋却一把抓住了她的手腕,满是怜惜地看着她:“莲儿,你并没有错,不必走。” 说完,秦勋又抬头,厌恶地看着季清鸢:“大小姐,你天天高高在上就罢了。莲儿并没有错,她已经无家可归了,你何必要为了我针对她?” 季清鸢:? 高高在上是指她之前每个月定时给他送灵植仙草和丹药吗? 为了他针对莲儿是觉得她还喜欢他吗? 季清鸢瞪了他一眼:“脑子有病就去看。” “还有,进我九牧世家,要么是来修仙的弟子,要么是来服侍的丫鬟仆从。没有随随便便就可以进来的道理。” “你秦勋,又有什么特权?” 说着,季清鸢鄙夷地看了秦勋一眼。 随即,季清鸢又看向莲儿:“莲儿姑娘,不知你是来修仙的,还是来服侍人的?” 第80章 暴打凤凰男 莲儿一个魔族,来的目的,就是为了杀人做养料,提升修为的。 她没有修仙天赋,但以她的心气,但也绝对不愿意为奴为婢。 梦中的林今纾也找了过来,但莲儿装柔弱,秦勋又处处向着莲儿。 林今纾到底放不下秦勋,选择妥协。 莲儿眼中的泪几乎要落下来,只敢看着缩在秦勋身后,伸出纤细白皙的手去扯了扯秦勋的衣袖。 秦勋皱眉看着季清鸢:“大小姐何必如此咄咄逼人?莲儿已经无家可归了。” “她只是普通人,又体弱,救下她又有何不可?修仙之人,本就应心有天下。而非大小姐这般,冷漠无情。” 季清鸢看了他一眼:“天下体弱的普通人多了去了。林府门口乞讨的老奶奶我也未曾见你施舍过半分啊。” 她这话呛得秦勋答不上来。 莲儿哽咽着开口:“大小姐既是不喜我,我走便是,不要为难秦大哥。莲儿从来都没有要与大小姐争抢秦大哥的意思。” 秦勋听到她这番善解人意的话语,心中也很是感动,非常义正言辞地对着季清鸢道:“大小姐不必为了我,再针对莲儿。她是无辜的。” 季清鸢笑了一声:“九牧世家的规矩我说得很是清楚了,别把公事公办说成是我针对你。” “你是个什么人,值得被我针对?” 说完,季清鸢又转头看向秦勋:“什么叫为了你?你和我是什么关系?你的身份给我提鞋都不配。” “我已经与扶风陆氏的公子订下婚事,你少来自作多情。我以前瞎了才对你有点兴趣,现在眼睛好了,见你这张脸便觉得恶心得很。” 她这话说得直白又傲慢。 傲慢又如何? 他们不守规矩胡搅蛮缠,就别怪她不留情面。 秦勋本就自尊心极强,被季清鸢这番话说得,目眦欲裂,狠狠地看向她:“你不过就是出身好了点,凭什么这般说我!” “林今纾,你最好现在就给我和莲儿赔礼道歉,否则休怪我不客气!” 季清鸢翻了个白眼。 这秦勋还以为她对他一往情深呢。 还以为她是那个天真单纯好控制的大小姐。 “道歉?” 季清鸢意味不明地看了他一眼:“那就要看看你受不受得住了。” 林今纾的武器是一条长鞭,名唤星蚀链。 季清鸢将盘在腰间的星蚀链拿了下来,一鞭子就甩了出去,狠狠地抽在了秦勋身上。 星蚀不是普通武器,它的鞭身布满了像星星的棱角一样的倒刺,颇具美感。 但是抽进人的身体里,这倒刺倒带起肉,可就是不一般的疼了。 而且这鞭子鞭身偏寒,寒气腐蚀于肉身,鞭子带来的伤害难以痊愈。 林今纾自小天赋异禀又不缺天材地宝的补给,修为也比秦勋高。 她这带着灵力的一鞭子下去,秦勋当即脸色一白,身上的衣裳破裂,血液浸透了衣裳。 莲儿连忙扶住了秦勋。 季清鸢好整以暇地看着他,故作关心道:“怎么样?受得住吗?” 梦里这两人可是联手骗了林今纾,覆灭了整个九牧世家,还将林今纾关在地牢里虐待得浑身上下没有一块好皮。 别说一鞭子就受不住了吧? 那之后该怎么玩? “你……你这个贱人!”秦勋死死瞪着她。 “嘴可真脏。” 季清鸢也不留情,注入灵力,又是一鞭子打了过去。 这下,扶着秦勋的莲儿也跟着尝了尝挨鞭的滋味。 莲儿惨叫了一声,松开了扶着秦勋的手,二人都倒在了地上,狼狈不堪。 “你……” 秦勋红着眼看季清鸢,想说什么却没说出口。 不用想也知道不是什么好话。 季清鸢拍了拍手,唤道:“林叔。” 林叔是负责带这些弟子在演武场修炼的人。 “把秦勋给我带到训诫堂去,随意带人进九牧,还辱骂大小姐,按规矩罚。” “不必留情,最好往重里罚。” 林叔不知平日里对秦勋向来卑微讨好百依百顺的大小姐为何今日突然态度大变,但还是恭敬地应道:“是。” 这莲儿和秦勋,一个是魔族,一个是堕魔的修士。 但现在也不清楚莲儿是否留了什么暗线,直接赶出府去,还不如把她放在眼前。 “莲儿竟然如此想呆在林府,那就让她呆着吧。把她关在地牢里,严加看管。” “是。” 处理完这两人,季清鸢看了眼旁边不知何时围过来看热闹但又不敢出声的弟子们,没说什么,转身便走了。 她今日的态度也摆在这里了,秦勋为人高傲自私,仗着大小姐的宠爱为非作歹,也没少得罪人。 等他从训诫堂出来,日子应该好过不到哪里去。 出了点心中的气,季清鸢心情总算好了点。 她现在还没抓到秦勋和莲儿的马脚,等莲儿的魔族身份暴露,再让她也尝尝被虐待的绝望滋味。 季清鸢慢慢往回走。 按照梦里,再过一段时日,是秦勋劝她退婚。 然后秦勋又设计,趁着林浚外出给林今纾下毒,逼迫林博衍去为林今纾采仙草。 林博衍九死一生采到仙草,却被秦勋派人追杀,跳下了悬崖。 后面被僧人救了下来,但容貌尽毁,养好伤回了九牧后,也只敢戴着面具装做一个哑奴。 因为在林博衍心里,他的妹妹喜欢好看的男子。 而他那时,已经不好看了。 季清鸢叹了口气,扶风陆家的婚事退不退先另说。 林博衍她一定护下来。 正这般想着,她就听到有人唤了句:“纾纾。” 季清鸢抬头一看,正是林博衍。 “大哥。” 林博衍低头看着她,眼神复杂:“听说,你刚刚打了秦勋,囚了他带回来的女子?” 季清鸢道:“我就是抽了他两鞭子。” 林博衍眉头微蹙:“纾纾亲自动的手?” 感觉到他似有不悦,季清鸢点点头,又想开口解释:“但是是他先……” 季清鸢还没说完,一双大手就捧起了她的手。 林博衍轻柔地牵起她的手,细细察看她纤细白嫩的手指:“手可疼?” 季清鸢愣住了。 “秦勋那小子皮糙肉厚,这种活儿让阿兄来便是,何必纾纾亲自动手。” 林博衍对她露出一个温和儒雅的笑。 第81章 小娘子不如亲自试一下? 林博衍生得极为好看,一张脸俊秀儒雅,温润如玉,往那一站便是玉树临风。 虽然这人并不是表面上那般温和儒雅,但对林今纾这个妹妹,确实是极尽宠爱。 季清鸢迎着林博衍关怀的目光,对他绽出一个真心实意的笑:“谢谢大哥。” “小娘子,这事我也行啊。” 一道磁性的声音很是张扬的响起。 正如他的主人一样,风流不羁。 陆离穿着一身绛紫色长袍,面带笑意地走了过来。 季清鸢见他走了过来,想把手从林博衍手中抽出来,林博衍却不让,反而与她紧紧地十指相扣。 季清鸢有点紧张只好应了陆离一句:“你……你不行。” “不行?”陆离一愣,随即冲着她挑了挑眉。 又凑到季清鸢耳边道:“我行不行,小娘子亲自试一下不就知道了?” 季清鸢很是可耻地想歪了。 林博衍松开季清鸢的手,走到二人中间,强硬地隔开了陆离。 陆离脸上笑容不变:“林大公子与我的未婚妻未免过于亲密了吧?” 他刻意强调“未婚妻”这三个字。 林博衍巍然不动:“我与纾纾并无血缘关系。” “可是纾纾已经有了我这个未婚夫。便不劳林大公子再挂心了。” 陆离嘴角笑容仍在,然后细致地打量着林博衍的面色。 “陆公子也知道是未婚,还未成婚,便休要干涉我林家事务。” 陆离笑了笑,道:“林大公子就算……” “停!” 季清鸢忍无可忍地插到二人中间。 “你们二人有何过节吗?”季清鸢伸手分开他们。 这次陆离倒是很配合,轻易地就被她推开了几步。 “没有。” “并无。” 两人声音一同响起。 “那就好好说话。” 季清鸢各看了两人一眼。 好歹都是世家大族里有名的青年才俊,跟两个小学鸡一样在这互怼。 林博衍和陆离都不约而同地闭上了嘴,没再说话。 季清鸢也觉得疑惑。 梦里她早早地与陆家退了婚,那订婚对象她见都没见过一面。 而陆离却好像对她颇感兴趣,主动上林府来看她。 “相识便是缘。”季清鸢这般说着,左手牵起了陆离的手,右手牵起了林博衍的手。 二人都很是顺从地由着她牵。 直到季清鸢将二人的手叠在一起,说了一句:“既然有缘,不如好好相处。” 林博衍:“……” 陆离:“……” 两个高大俊美的男人面无表情地对视了一眼。 然后同时迅速地松开了手。 好像碰到了什么脏东西一样。 林博衍拿出帕子细细擦拭自己刚刚与陆离握过的地方,陆离没有手帕,只好拿衣袖擦。 季清鸢看着他们二人,挠了挠头。 这两人确实合不来。 季清鸢干脆绕过他们二人,继续往前走。 梦里,秦勋能给她下毒,是因为当时的秦勋有林今纾的信任。 虽然现在季清鸢并不信任秦勋,但也难保他使出些阴毒法子去害她和林博衍。 虽然季清鸢早已辟谷,但还是得提防着点秦勋和莲儿。 如此想着,季清鸢便去了地牢。 身后两人却是追了上来。 陆离开口:“小娘子要去哪啊?” 季清鸢也没打算瞒着:“地牢。” “纾纾为何要去地牢?”林博衍问道,随即又想到了什么,“是去看那个秦勋带回来的女子?” 季清鸢点点头:“她来历不明,我想去看看。” 林博衍犹豫了一下,还是问道:“纾纾还喜欢秦勋吗?” 季清鸢叹了口气:“大哥若是不信,我再去抽他一顿便是了。” “不用,我相信阿鸢。” 一旁的陆离倒是凑过来:“那秦勋是什么人?比我好看吗?” 季清鸢看了他一眼。 她可不信陆离不知道秦勋。 扶风陆氏好歹是个老牌世家,肯定会摸她的底细。 但是看着陆离好奇的眼神,季清鸢还是应了句:“自然没有你好看。” 陆离的心情肉眼可见地好了不少。 甚至还得意地撇了林博衍一眼。 林博衍没理他。 毕竟林今纾幼时没少夸他长的好看。 “大哥,我想起找那莲儿,是因为秦勋说莲儿是他从妖兽手中救下来的。” “可是秦勋未到金丹,此次历练也是让他去无人居住的荒野林间寻找妖兽。这莲儿声称体弱,却皮肤娇嫩细腻,看起来养尊处优,却毫发无伤地出现在偏僻的荒地林间。” “而且又最巧合的出现在了我九牧世家出去历练的弟子跟前,刚好被他救了下来。我始终觉得这不对劲。” 林博衍也不是什么单纯的人:“纾纾怀疑此人别有心思?” 季清鸢自然不打算瞒着林博衍:“此人疑点颇多,而且最近人族和魔族摩擦不断,战争蓄势待发。” “已经出现了不少以人族为养料,杀人修炼提升修为的魔族了。” “边陲地界有几个小家族更是被灭了满门,我们也不得不小心才是。” 林博衍很快也意识到了此事的重要性。 “父亲大人还在外,我先陪你去地牢。” 季清鸢点点头。 陆离听他们这番话也听懂了,一同跟着他们去地牢。 也就秦勋那个蠢货,看不出这些疑点,柔弱美人一落泪哀求,便逞英雄地把人带回来了。 地牢阴暗潮湿,不见天日。 季清鸢慢慢走进去,只觉得这一切都与梦中重合。 烧的滚烫的烙在脸上的烙铁、游走的蛇鼠虫蚁、黑暗中秦勋放肆而变态的笑声、狠狠泼在伤口上的盐水…… 季清鸢胸口闷得发疼,苍白着脸蹲了下来。 “纾纾!” “小娘子!” 在她身后的两人同时伸出手来扶。 然后一人拉着左手,一人拉着右手,同时把她扶了起来。 季清鸢晃了晃脑袋,道:“没事。” 林博衍一脸关切:“纾纾,我扶着你走吧。” 季清鸢摇摇头:“先去看莲儿吧,我只是最近有些累,早些看完我早点回去休息。” 林博衍向来顺着她。 三人只好加快速度,到了莲儿的地牢前。 因为季清鸢下得严加看管的命令,莲儿被关在守卫房附近那间。 第82章 论猛男如何嘤嘤嘤 莲儿身上除了季清鸢那一鞭子没什么伤,只是双脚上戴着沉重的铁链。 梦中,这个莲儿并没有什么本事,只是一个普通的小魔族。 当然,杀了整个九牧世家,后来以那么多青年才俊修士为养料后,她自然实力大增,在魔族地位也水涨船高。 但是这一次,就要看看是谁会变成养料了。 莲儿穿着一身白衣,面目清秀,身形瘦弱,看上去柔弱而无害。 见到有人来,她睁开眼,眼里水光弥漫,楚楚可怜。 但一看到走在最前面的是季清鸢,眼里就闪过一丝憎恨和杀意。 但很快就被她掩了下去。 “莲儿姑娘,这地牢住得可还舒服?” 季清鸢上前几步,打量着她。 莲儿听到她这句嘲讽的话语,眼底满是恨意,却依然挂着一个单纯柔弱的笑: “大小姐想如何便如何,虽然莲儿不知道犯了什么错,但莲儿对大小姐绝无怨言,只求大小姐放过秦大哥。” 这茶香四溢。 “是吗?”季清鸢挑了挑眉,“你们魔族耳朵都不怎么好吗?之前就跟你说过九牧世家的规矩,你还不知道犯了什么错?” “魔族”二字一出口,莲儿脸色大变,慌乱地跪倒在地上: “莲儿知道大小姐因为秦大哥不喜欢我,大小姐想怎么对待莲儿都可以,但请大小姐不要冤枉我是魔族人。” “我因为秦勋不喜欢你?”季清鸢嗤笑一声,“秦勋刚刚还跟我招了说你是魔族呢。” 莲儿猛地抬头,眼里全是不可置信和怀疑。 看她这表情,季清鸢也明白了这个时候莲儿还没告诉秦勋她是魔族。 不过没关系,现在先挑拨离间。 埋下一颗怀疑的种子,心有隔阂,看看他们以后还怎么联手。 季清鸢唤了一声:“来人,把试魔石拿上来。” 季清鸢一开口,身后很快就有人把试魔石拿了上来。 人族与魔族现在并非一见到对方就要将其杀死。 但是当今魔族频频挑事,现在又一个扮作普通人潜入世家的魔族,谁能相信她心中没有一点恶意。 试魔石是一种用来检验魔族的紫黑色石头。 人族或者妖族触上去它不会有任何反应,就像是一块普通的石头,但如果是魔族触上去,那试魔石就会瞬间发光。 魔族力量越强,试魔石光芒越盛。 试魔石这东西不常见,用处也不广,所以很少人有。 但是九牧一个世家大族,自然是有的。 季清鸢看着跪倒在地上的莲儿道:“莲儿姑娘是不是魔族,一试便知。” 莲儿朝着看上去温文尔雅的林博衍投去目光,看上去柔弱又可怜。 她惯是会利用自己的优势,去向男人示弱来达成自己想要的目标,获得利益。 而且骗秦勋骗得过于简单顺利,也增强了她的自信心。 可惜看上去温润如玉的林博衍对外人向来无情至极,更别说是他的妹妹不喜欢的人。 林博衍连一个眼神都没给她。 莲儿又将楚楚可怜的目光投向一旁的陆离,声音婉转又带着若有若无的啜泣:“求这位公子救救我……只要能救莲儿,莲儿为公子做什么都愿意……” 她这话说得可怜又引人无限遐想,能大大激发别人的保护欲。 可惜她这回遇见的不是秦勋那种蠢货。 陆离和林博衍不同。 陆离仔细地看了看莲儿,然后直接走到了季清鸢身后,伸出一只手揪住了季清鸢一小片衣角: “纾纾,怕怕~” 这小声音,含羞带怯。 就是音色不大对。 季清鸢:“……” 别整这死出。 林博衍这下脸顿时黑了,把他挤了出去:“陆公子一个大男人作什么小女儿情态。” 陆离被挤了出去,摸了摸鼻子。 那莲儿装可怜都挺行啊,他装一下怎么不受待见? 大小姐不吃这一套? 地上跪着的莲儿看着他们三人的模样,牙都快咬碎了。 这三人当真是,油盐不进。 “好了,少磨蹭,试试吧。”季清鸢看着她。 守卫端着一个木制托盘,盘上正是一块黑紫色的试魔石。 守卫端着托盘,停在了地牢门前。 隔着地牢的门,莲儿看着托盘上的试魔石。 她盯着试魔石,眸中神色不定。 季清鸢在一边看着她。 倒要看看,她还能使出什么招数。 “莲儿姑娘在犹豫什么?” 季清鸢开口。 莲儿不再犹豫,伸手上去,再碰到托盘时,手却一抖,托盘一斜,试魔石顿时摔在了地上。 四分五裂。 莲儿则好像是被吓了一跳,猛地起身后退了好几步,没被溅上一点碎屑。 “都怪我手笨,不小心弄坏了。” 莲儿好像才反应过来了一般,对着在边上站着的他们道歉。 季清鸢看了她一眼,对着守卫道:“再去拿一块试魔石。” 守卫却没有动,有些犹豫:“大小姐,库中只有这一块试魔石。” “就一块?” 不会吧,九牧世家什么时候穷成这样了? 守卫解释道:“多年未有用处,库中只存了一块,但是我们可以从曲阳那里买。” 只好这样了。 季清鸢问:“最早什么时候能到?” “三日。” 三日,也是等得的。 作为一个世家大族,她也不能轻易杀人。 季清鸢看了一眼地牢里一脸无辜的莲儿,转身往外走。 “看好她,不准有任何闪失。” “是。” 几人从地牢出来,阳光扑面而来。 果然,阴暗潮湿又寒冷的地牢没人会喜欢。 季清鸢深深吸了口气。 林博衍和陆离二人还跟在她身后。 季清鸢转过身,对着林博衍道:“大哥,最近魔族分外不安生。这几日你最好不要出门,若要出门,定要知会我一声。” 林博衍倒是第一回听大小姐板着脸一脸严肃地跟他说这种话。 林博衍唇角上扬,俯身用手指轻轻刮了一下她的鼻子:“我们家大小姐长大了,会关心阿兄了。” 季清鸢对着他那张满是宠溺的一张俊脸,难得有些无措。 陆离黑着一张脸挤到他们中间:“说话就说话,用得着凑这么近吗?” 季清鸢掩饰性地咳了几声。 陆离又看过来:“怎么?喉咙不舒服?” 季清鸢:“……没有,我咳着玩的。” 他这一插科打诨,刚刚暧昧的气氛就散了不少。 季清鸢对着林博衍道:“大哥先回去吧,我有事要与陆公子说。” 第83章 不如我们凑合一下? 林博衍点点头,经过陆离时还不忘说道:“这是九牧林府,还请陆公子不要过于轻浮。” 这是在警告他不要随便乱碰林家大小姐了。 陆离对着他冷哼一声,没说话。 等林博衍走远,陆离才凑过来:“小娘子要与我说什么?” “可是被我的魅力折服了,愿意与我成婚了?” 季清鸢撇了他一眼,慢慢往前走。 陆离跟在她身侧。 季清鸢道:“陆公子想与我合作?” “什么合作?小娘子怎么扯到合作去了?” 季清鸢看了他一眼:“陆公子先前与我并不相识,我在外面还有一个苦追秦勋的名声。陆公子却愿意与我结亲,亲自上林府,对我也分外热情。” “我不相信什么一见钟情,也不信什么无缘无故的好。陆公子此番作为,应当也有理由吧。你有何所求,尽管说出来,我可以试着跟你合作。” 陆离叹了口气:“小娘子当真与外界传言不一般。” 看来她在外面的名声不怎么正面啊。 “我就当你这句话是在夸我。” “那我也坦诚了。”陆离耸耸肩,“我的老父亲风流得很,陆家不止我一个儿子。但是小娘子的父亲,林家主找到了我。” “林家主告诉我,只要我能与你成婚,让你对秦勋死心,他便助我夺得家主之位。” 季清鸢点点头:“原来如此。” 梦中这陆家公子可是压根没出现过,不像什么对她有感情的人。 这陆离一上来就对她热情得很,像小狐狸一样生涩却热情地致力于勾搭她。 原来是因为她的老父亲。 只要不是图她的财和身,或者这偌大的九牧世家就好。 也为难了她的老父亲,因为秦勋这件事,对她操碎了心。 季清鸢微微叹了口气。 陆离却凑到她耳边:“不过一番相处下来,我倒是真对你生出了几分欢喜。” “你很聪明,也很清醒,冷静又理智。我也不差,不如我们凑合一下?” 季清鸢微微转头,看见陆离平时一双含着笑的桃花眼里此时满是认真。 季清鸢一把推开他的脸:“谁要跟你凑合。” “我堂堂林家大小姐,不需要找男人凑合。” 陆离不依不饶地缠上去:“这世家大族的青年子弟里,就我人帅钱多还好拿捏,为人专情又温柔,你不考虑考虑吗?” 季清鸢小跑了起来。 陆离也跟上去:“小娘子考虑考虑我啊!” 路边打扫做活儿的侍女小厮都偷偷看他们,还互相交头接耳私语着什么。 季清鸢:“……” 人可以死,但不能社死。 季清鸢停了下来,她刚停下来,陆离就站到了季清鸢身侧。 他笑吟吟地道:“小娘子……” 话还没说完,季清鸢就一把抓住他的衣襟往她这边扯,陆离很是顺从地弯腰低下头来。 季清鸢扯着他的衣襟,踮脚在他的耳边咬牙切齿地道:“你要是再吵吵,我就让他们把你赶出府去!” 少女的放话并不凶狠,甚至有点娇纵的可爱。 陆离唇角上扬,纵着她:“好,不说了不说了。” “大小姐放心,再说你就让你阿爹把我打出去。” 季清鸢瞪了他一眼,就走了。 季清鸢直接回了她的房间。 她的住处很大,季清鸢一回去就懒懒地躺在了贵妃椅上,玲珑正给她端来一盏水晶葡萄。 水晶葡萄洗得很是干净,看上去晶莹剔透。 季清鸢伸手摘了一颗下来,扔进了嘴里。 “小姐可要吃天灵果,去去浊气?” “不用,我等会儿多修炼会儿就是了。” 葡萄多甜啊。 “对了,玲珑,陆离住在哪儿?”季清鸢突然问道。 玲珑想了一下:“陆公子啊,好像住在西厢房。” 季清鸢点点头。 不让秦勋近身,看看他还怎么下毒。 林博衍一向纵着她,要出远门肯定会与她讲的。 季清鸢吃了几颗葡萄,又爬起来了修炼。 不好好修炼,怎么与魔族厮杀。 日子无波无澜的过了两天。 季清鸢一直待在房中修炼,除了陆离这厮会跑过来烦烦她。 美名其曰,培养感情。 这人也没什么坏心眼,季清鸢也就任他去了。 练了两天,季清鸢打算出门逛逛。 当然,只是在府内逛逛。 林府大得很,够她散步了。 她刚好走到水上院落附近,还未上桥,突然冲出来一个人,以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死死抱住她的腿。 季清鸢一掌拍了出去。 那人闷哼了一声,却依旧死死抱住她的腿,喊了句: “大小姐,是我!” 这声音很熟悉。 季清鸢低头一看。 这不老熟人,秦勋嘛。 “松手。” 季清鸢不耐地看了他一眼。 他身上有一股血腥味。 秦勋没放手,只是又抬头可怜地看着她:“大小姐……” 季清鸢冷冷道:“你还想挨鞭子吗?” “大小姐,我知道错了,求求你……” 秦勋话还没说完,季清鸢就抬起腿,狠狠踹了一脚他的肚子。 这一脚季清鸢用了不少劲儿。 秦勋痛呼一声,栽倒在了地上。 秦勋脸色苍白得很,眼里也没了以往的傲气和高高在上。 “不过就让你进了个训诫堂,怎么混成这副脏样?” 季清鸢饶有兴趣地看着他狼狈的样子。 秦勋进了训诫堂,在季清鸢“往重里罚”的吩咐下,没有人敢对他留情。 而他好不容易挨完罚,被打了一顿。 背上已经一片血肉模糊。 他刚挨完罚,无力起身,睁开眼,看到一双白色的月白色鞋履。 在往上看,是一张温润如玉的脸,俊美而儒雅。 是林博衍。 林博衍含着一抹儒雅的笑,看上去像个温文尔雅的贵公子。 他低头看了看趴着的秦勋,然后对训诫堂的管教人员道:“门中弟子应该多加训诫,锻炼体质,磨练心志才是。” 副堂主忙不迟迭地上前道:“那……您的意思是?” 林博衍温和一笑:“自然是再多加训诫了。” 副堂主连连点头:“好好好!请大公子放心!我们一定会让大公子满意!” 然后比刚才更重的板子又打了过来。 秦勋彻底晕死过去。 第84章 你怎么骑在我头上我都愿意 等秦勋醒来时,没人愿意送他回去,他依旧躺在原地。 林大小姐的态度摆在那里了,没人敢对秦勋伸出援手。 秦勋一个人强撑着回去了。 等他回去时,新的噩梦开始了。 他之前行事嚣张,仗着大小姐的偏爱,无人敢动他。 而现在季清鸢把他当垃圾,其它弟子也都是惯会看人眼色行事。 秦勋被大小姐弃了。 那些他往日得罪过的弟子像疯狗一样围了上来报仇,偷偷摸摸地殴打他、凌辱他,让他受了不轻的内伤。 甚至偷偷摸走了他的灵药,秦勋身上受的训诫堂的伤也没好,甚至加重。 秦勋一开始还心有傲气,等着季清鸢忍不住去找他认错。 他等了两天,季清鸢却没有任何动静。 秦勋心怀侥幸,觉得季清鸢只是欲擒故纵,一定还放不下他。 于是现在,秦勋又来了找季清鸢。 季清鸢勾起一抹笑:“来找我有什么用?我现在对你一点兴趣都没有。” “秦勋,别犯贱。” 秦勋愣愣地维持着原先的姿势,嘴唇哆嗦着:“不……不……怎么可能……” “没什么不可能。”季清鸢拍了拍秦勋刚刚抱过的裙摆,“你以为你有多大魅力吗?” “就是就是!” 一道低沉磁性的声音传来。 陆离手中拿着一把折扇,迈着两条大长腿走了过来。 看见地上的秦勋,陆离还上前几步端详了两眼,啧啧道:“哪来的落水狗?” 这哥损人是真狠啊。 下一秒,陆离又转过脸来,对着季清鸢露出一个带着点痞气的笑: “小娘子,我可比他好看多了。真的不考虑考虑我?聘礼都备好了。” 季清鸢白了他一眼:“少来。” 一个世家大公子,天天来勾引她。 地上的秦勋看着他们,目眦欲裂:“林今纾!原来你就是因为这个男人才变心!” 季清鸢看了他一眼。 秦勋看她的目光跟看给他戴了绿帽子的妻子一样。 “什么变心?我和你有什么关系吗?少给你自己戴高帽!” 季清鸢上前,又踹了他一脚。 “秦勋,别人喜欢你时,你高高在上爱搭不理。别人不喜欢你时,你死皮赖脸凑上来。” 秦勋被她一脚踹在地上。 “贱不贱啊,秦勋?” 季清鸢看着地上的秦勋,将他的脸踩在了脚下。 梦中,林今纾爱他爱得父兄惨死,满门被灭。而秦勋从头到尾,都觉得是林今纾的错。 就因为他那可笑的自尊心。 真有那么强的自尊心,直接点,拒绝掉林今纾送的资源给的优待不就可以了吗? 端着碗吃饭,放下碗骂娘。 而季清鸢不爱他,他却眼巴巴凑过来。 季清鸢恶心得很,把脚放下来,转身招呼道:“把他扔回去吧。” 几个守卫上来,把秦勋拖走了。 秦勋依旧嚷嚷着:“林今纾!林今纾!我一定会让你后悔的!” 季清鸢掏了掏耳朵,没理他。 陆离跟上来:“大小姐以前眼光……” 季清鸢瞪了他一眼。 陆离立马换了个语气,讨好地对她笑了笑:“小娘子做什么都是对的。” “陆大公子与其日日来缠着我,不如好好去修炼。我喜欢强者。” 陆离眼睛一亮:“小娘子喜欢修为高强之人?” 季清鸢点点头,走了几步,上了水上院落。 这下他总能老老实实去修炼了吧。 陆离却跟上前,堵在季清鸢前面,将季清鸢逼得连连后退。 直到陆离将她压在拐角的墙壁上,坚实的胸膛的几乎压到她身上,喷薄的热气若有若无地在她耳边喷洒。 “你……你干什么!” 陆离修为比她高上不少,季清鸢完完全全处于被压制的地位。 早知道把玲珑带出来了。 季清鸢有些懊恼,只能往墙上贴去。 陆离一只手臂却紧紧环住她纤细的腰肢,带着季清鸢往他身上靠。 季清鸢几乎能感觉到他衣衫下滚烫的体温和结实的肌理。 陆离低头看她,一双眼里满是炽热的情绪,好像要带着她一同燃烧起来: “我是陆家百年难遇的天才,小娘子慕强,不如选我?” “你想怎么骑在我头上,我都愿意。” 季清鸢现在被他拥得太紧,她刚想开口骂他:“不……” 她刚说出一个字,陆离就堵住了她的唇。 陆离一只手紧紧环住她的腰肢,一只手扣住她的后脑勺,极具侵略性地抵开她的唇,将舌探了进去。 季清鸢躲不及,便被陆离急切地缠住了她的舌压着吮吸,然后又压着细致地舔过每一处。 压着她后腰的手越来越用力,季清鸢只觉得腰都快被他弄折了。 “唔……” 叫不出声,陆离还死死抱着她不放。 季清鸢干脆用力咬了他一口。 陆离终于松开了她,抹了抹下唇溢出的血,嘴边却沁着一抹痞气的笑:“小娘子当真狠心啊。” 季清鸢扶着墙气喘吁吁,桃腮带粉,像一个被欺负狠了的水蜜桃。 “陆离,你……你简直放肆!” 或许是刚刚亲吻过,她现在开口说话,软糯得不行,没有一点气势。 陆离看着她这副勾人不自知的样子,眼眸微深,不知觉地用舌头抵了抵上颚。 “小娘子嫁与我吧。” “陆府和我,都给你好不好?” 陆离几乎是带着点诱哄的语气。 季清鸢狠狠惋了他一眼:“这几日不许来找我!” “否则爹回来了我就让爹把你打一顿丢出府去!” 季清鸢往前几步。 陆离刚想跟上去,就见季清鸢回头凶他:“不许跟着我!” 好像惹她生气了。 陆离停了下来,有些苦恼。 唉,一时没忍住。 季清鸢也明白这陆离是她作为林家大小姐能选择的最好成婚对象。 有门第,但高不过她,那就不能纳妾,不能欺她半点。 陆离虽然看上去不大正经,但没有什么桃色事件。 就是今日莽撞,让她生气。 季清鸢想到这,又觉得脸上有热意涌了上来。 她刚走过拐角,就看见了一人。 那张向来清俊儒雅含着笑的脸上,此刻没有半分笑意。 季清鸢看向半张脸隐在暗处的林博衍,不由得一阵心悸。 他半张俊美的脸露在光线下,半边脸被阴影所遮挡,季清鸢看不清他的神色。 他站在这拐角,不知道听了多久,看了多少。 “大哥。” 季清鸢下意识摸了摸唇,莫名有种做贼心虚的感觉。 林博衍盯着她略带红肿的唇,眸中一片晦暗。 季清鸢见他没说话,有些不解:“大哥?” 第85章 他可以,那我呢? 季清鸢心里有些紧张。 刚刚的事情,林博衍不会都看到了吧? 林博衍这才回过神来,应道:“纾纾。” “大哥怎么在这?” “我来寻你。” 季清鸢有些不解:“寻我作何?” 林博衍对着她展开手心,季清鸢低头看去,看到了一只暖玉手镯。 “上回见你去地牢里时不太舒服,担心你畏寒,便寻了块暖玉,做了只手镯。” 这是一块独山玉质的暖玉,细腻柔润,光泽透明。 一看便知不是什么寻常的东西。 她上回在地牢只是因为想起了梦中的记忆而头疼,林博衍却将这微末的细节放在了心上。 担心不好看,还特意将暖玉做成女儿家喜欢的手镯。 季清鸢看着一身白袍的林博衍,只觉得林博衍好像与某人的身影叠在了一起。 好像也有人曾经为她做过这种事。 为她千挑万选,甚至考虑到了女儿家的心思。 季清鸢下意识往头上摸去,发间只有一只金簪。 她再去想,却什么都想不起来。 “纾纾不喜欢吗?” 林博衍看她并未接过,神色有些黯然。 季清鸢连忙将玉镯戴了起来。 她伸出戴着玉镯的手在林博衍面前晃了晃,对着林博衍笑了笑: “好看!大哥挑的,我都喜欢!” 林博衍的目光隐晦地扫过了她白皙的藕臂,又克制地只摸了摸她的发,嗓音有些沙哑:“……纾纾喜欢便好。” 季清鸢点点头:“那我先回房了。” “好。” 季清鸢松了口气,往回走。 回去的路上,季清鸢越想越不对劲。 她心虚什么? 她都和陆离订了婚了,亲热一下也不算逾矩。 怎么对上林博衍,就有种心虚的感觉呢? 季清鸢拍了拍脑袋。 想不通的东西,就不去多想。 季清鸢叹了口气,回了住处。 她刚进去,琉璃就又端了盆水晶葡萄过来:“小姐今日还吃葡萄吗?” 季清鸢摇摇头,躺在了贵妃椅上。 玲珑拿来一条小毯子,给她披上。 季清鸢看着这小毯子,嘟囔道:“玲珑,我是修士,不怕冷的。” 玲珑一边细细给她抚平毯子的褶皱,一边回答道:“是大公子说的,说要让小姐注意保暖。” 原来是林博衍。 那不能拂了他一番好意。 季清鸢心安理得地让玲珑盖了毯子。 陆离本性就不坏,嫁过去凭九牧林氏的门第,陆家也不敢欺她一点。 而且林浚也给她看过陆离此人,林浚的眼光不差,陆离应当是靠谱的。 总而言之,比秦勋好。 但她也不一定要嫁人啊。 季清鸢支着脑袋想。 她可以一个人撑起九牧世家。 明日这试魔石也要到了,等试出这莲儿的魔族身份,便让她在地牢里,受受林今纾曾经受过的苦。 至于秦勋,他的把柄倒不难找。 这几日搜集些之前他欺凌同门、带魔族入门以及别的恶行的证据,再一起关进地牢。 季清鸢慢慢想着,莲儿便端着一蛊桂花鲜栗羹上来。 “小姐,来,喝羹。”玲珑把桂花鲜栗羹放在贵妃椅边上的小几上,把勺子递给她。 “这是什么?”季清鸢闻着这甜香,问道。 “小姐幼时最爱的桂花鲜栗羹,辟谷以后就没怎么喝过了。是大公子那边端过来的。” 季清鸢接过勺子,吃了一口。 鲜板栗,糖桂花,又甜又带着点糯。 味道不错。 “好像是大公子亲手做的呢。” “亲手做的?”季清鸢双目微睁。 林博衍当真是好大哥。 “玲珑你先出去吧,等会儿凉了点我自己吃。” “好。” 玲珑端着托盘出去了。 季清鸢从贵妃椅上坐了起来,坐上了蒲团,打坐调息。 约莫一刻钟后,季清鸢停了下来。 林博衍亲手做的,还是得吃完的。 不过,怎么感觉玲珑更听林博衍的话? 季清鸢走到贵妃椅旁边的小几前,伸手去拿,却不小心把那盅桂花鲜栗羹给打落,摔了下来。 距离不高,盅没破。 就是里面的羹洒了。 好歹是林博衍亲手做的。 想到今日林博衍才给她送了镯子,季清鸢不由得有些愧疚。 她把盅捡了起来,又拿出块帕子,把地上的残羹都收拾了干净。 等她再回到屏风后的蒲团打坐,隐隐觉得有些困。 是太累了吗? 作为一个修士,已经许久没感觉到困意了。 季清鸢趁着最后的清醒,爬上了床。 朦胧间,外面传来说话声。 “纾纾喝了吗?” “喝了。” ……好像是林博衍和玲珑的声音。 困意太重,季清鸢撑不住,睡了过去。 不知过了多久,季清鸢半梦半醒,感觉被重物压着。 怎么回事? 有人压着她吗? 带着薄茧的大手抚过她的脸颊,流连过她裸露在外的锁骨,最后又往上,停在了她的唇角。 那手轻轻抚弄她的唇角,又重重摩挲起来,碾压过她的唇珠。 随即,她听到一声若有若无的轻叹:“……纾纾。” 头脑发晕,季清鸢还是睁不开眼。 温热的气息洒在她的脖颈。 那人好像忍不住了,吻上她的唇,唇齿被撬开,温热的唇舌探了进来。 对方的动作生疏而温柔耐心,将她无处躲藏的舌温柔而强势地缠住,然后细细地吮吸,吞掉她发出的细细的呜咽声。 暧昧的水渍声响起。 季清鸢只觉得腿软得不行,呼吸不畅,胸脯已经气喘吁吁地上下轻动起来。 直到男人放开她,她强睁开了眼,看到的是林博衍。 黑暗中,林博衍向来俊秀儒雅的脸带着从未见过的情.欲。 是她从未感受过的压迫感。 “大哥……” 季清鸢努力叫她。 林博衍眸色深沉地看着她: “纾纾不乖。” “哥哥做的羹,没有喝完。” 那碗羹有问题。 还好她只喝了一口。 季清鸢看着他:“大哥……你……” 林博衍低笑一声:“纾纾看到也好。” 随即,他用大手捂住了季清鸢的眼睛。 男人滚烫的吻和温热的气息一路落下。 季清鸢还未反应过来,林博衍就已经一路吻着,延过她的锁骨,进入那一片白雪之中。 蔓延的夜色中,男人轻声的叹息响起: “如果他都可以…那为什么我们不能……” 第86章 纾纾,别怕我 林博衍的声音,带着受伤和爱而不得的苦闷。 甚至隐隐带着一丝疯狂。 季清鸢被亲的迷迷糊糊,浑身无力。 眼睛被挡住,触感就愈发明显。 “大哥……你先停下……” 不能再往下了。 季清鸢竭力压下那些感觉,颤抖着开口。 察觉到她的害怕,林博衍僵了一下,终于停下了动作。 他的手依旧捂着季清鸢的眼睛,人却好像被点穴了一样一动不动。 “纾纾,不要怕我。” 林博衍将头埋在她的脖颈间,像没有安全感的小孩。 “别讨厌我。” 他的声音,带着脆弱和哀求。 季清鸢现在身上依旧软得不行,不知道是药效,还是别的原因。 脑子里就像一团乱糊。 林博衍喜欢她? 可明明梦中,林博衍对林今纾宠爱无比,却一生都未有过半分逾矩。 现在,却疯得有点让她害怕。 先稳住他。 “大哥,我从未讨厌过你。” 季清鸢开口,声音有些微弱,但林博衍是绝对听得清的。 林博衍依旧埋在她的脖颈处。 两人沉默了一会儿。 许久,季清鸢听到他沙哑的声音在寂静的夜里响起: “纾纾喜欢陆家公子吗?” 季清鸢眨了眨眼,睫毛像小刷子一样轻柔地扫过林博衍的掌心。 林博衍手颤了颤,放下了捂住她眼睛的手。 “我只想撑起九牧,做好以后的家主。成不成婚,并不重要。” “此话当真?纾纾真的是这样想着的?” 林博衍终于抬起了头,与躺在他身下的季清鸢对视。 他眼里有惊喜,有怀疑也有挣扎和痛苦。 “当然是真的。” 季清鸢对他笑了笑。 她本就对成婚这事不看重。 “纾纾,对不起。” 林博衍低下头,愧疚地在她耳边喃喃低语。 “对不起。” “阿兄原本只是打算守护你一辈子。” 可惜他高估了他自己。 他原本只想爱她一辈子,护她一辈子。 林博衍只觉得自己面目可憎。 他怎么可以影响妹妹的意愿,让妹妹不嫁人呢? 林博衍垂下了头颅,埋在了季清鸢的脸侧,小心翼翼地蹭了蹭她的侧脸。 “纾纾,你想嫁便嫁吧。” “只要你别讨厌阿兄,别怕阿兄。” 季清鸢动了动,双手环住他劲瘦的腰,又轻轻拍了拍他的背。 林浚从小就夸林博衍,夸他天赋奇佳,夸他冷静卓绝,夸他温和有礼。 可这样的人,竟然也藏着一份炽热的爱,克制了多年。 “大哥从小便待我最好,我永远不会讨厌大哥。” 这话刚刚说完,林博衍就吻上了她的锁骨。 季清鸢不由得颤了颤。 幸好林博衍只是轻柔的亲了亲她,就又捂住了她的眼睛: “睡吧,纾纾。” 这话好像有魔力,他刚说完,季清鸢就晕晕乎乎地睡了过去。 …… 季清鸢再睁眼时,天已经大亮。 晨光从贴着碧萝纸的窗杦透了进来,带进了几分温暖。 她坐起身来。 身上盖着一层薄被。 她昨夜吃了一口桂花鲜栗羹,困得不行,直接随便往床上一躺。 但是现在她鞋子被人脱了,整整齐齐放在床下,身上也只有中衣。 玲珑很少进来夜间服侍。 估计是林博衍帮她弄的。 “玲珑!” 季清鸢唤了一声。 玲珑立马推门进屋:“小姐。” “今日怎么不叫我?” “这……”玲珑犹豫了一下,“是大公子的吩咐。” “你怎么事事都听大公子的?到底谁是你的主子?” 季清鸢皱眉。 若是林博衍是想要她的命,昨夜那盅羹能直接送她上路。 幸亏他只是被陆离刺激到了。 尽管季清鸢知道以他的性格,不会破她的身,不会伤害她。 但是大半夜醒来,也被吓了一跳。 “奴婢下次再也不敢了!” 玲珑立马跪在了地上,对着她连连磕头。 季清鸢揉了揉眉心:“你先起来吧。” 玲珑停止了磕头,站了起来,额头一片红肿。 季清鸢叹了口气:“下去吧。” 她之前除了修炼就只会追着秦勋,府中的事情大多都是林博衍帮着家主处理。 下人们更听林博衍的话也正常。 得亏林博衍没有篡位的心思。 季清鸢心下有些烦,便起身自己洗漱了一番。 至于林博衍…… 他好像知道她对他并没有男女之情。 他的要求不高,只要不疏远他,不刺激他,那就没什么事。 但林博衍昨夜那种压抑许久的炽热的爱意还是让她有些心惊。 季清鸢走出房间。 算算时间,应该是今天下午,试魔石能到。 出了住处没几步,季清鸢就看到一道欣长挺拔的背影立在那儿。 好像是陆离。 “不是让你这几日别来找我吗?” 季清鸢开口。 陆离闻声转过来,对她露出一个笑来: “小娘子可还生气?” 季清鸢看着他,内心斟酌着怎么告诉陆离她不想成婚。 陆离却以为她还在生气,上前几步:“林小姐如果还在生气,那就打我一顿吧。” “抽我几鞭子消消气。” 看着陆离认真的神色,季清鸢哼了一声:“几鞭子哪够。” “那就抽到小姐开心为止。” 季清鸢听了,也没再作声。 陆离对她,应该是动了感情的。 但经过那个梦后,季清鸢不觉得感情有多重要。 九牧世家满门覆灭血流成河的景象,让她记得太深太深了。 嫁给陆离,势必要与扶风陆家有联合。 就算陆离没有野心,也难保其它陆家人没有野心。 陆离也不可能答应她入赘。 季清鸢叹了口气,刚要开口,就听到几个守卫急急忙忙地上来通传: “不好了!大小姐,地牢里的莲儿不见了!” 莲儿逃出来了? 第87章 摸黑上山打架 “封锁大门,带我去地牢看看!” 季清鸢也顾不上陆离了,急匆匆地往地牢赶。 陆离主动跟了上去。 阴暗潮湿的地牢,关着莲儿的那一间的牢门却被打开了。 锁头没有什么外力破坏的痕迹,像是直接被人用钥匙打开的。 “她不是关在离守卫房附近吗?人怎么丢的?什么时候发现丢的?” 一个守卫硬着头皮上来回答:“今日午时三刻,运试魔石的弟子和守卫来信,说有魔族来劫,大公子便带了人去支援。” “守卫房被调走了几人,去巡逻时就留了两人,等我们巡逻回来时,守卫房的两人已经打晕了过去,关押着的人,只少了一个叫莲儿的人。” 季清鸢心下有些慌乱:“大哥出去了?” 守卫点头:“是。” 梦中,秦勋就是先对她下毒,再将林博衍引出去下了杀手。 季清鸢心里有些慌张。 这莲儿又是怎么走的? 等等,九牧世家家大业大,修炼的弟子、守卫、门客多的是。 去支援也犯不着调离地牢守卫房的人。 想到这,季清鸢问道:“是谁来调离的守卫房的人?” 守卫回忆了一下:“是一个弟子,拿着调令牌,脸色有点白,好像叫秦……” 难道是…… “秦勋?” 守护激动地点点头:“对,好像就叫这个名字。” 差点忘了。 林今纾之前对他处处呵护,能给的都给了他。 所以调令牌他也有一份。 虽然权限不大,能调走的人不多,但是加上去巡逻的守卫,那守卫房里的人就不剩多少了。 秦勋为什么要救莲儿? 时间不长,应该还能抓到他们。 季清鸢对着身后的守卫吩咐道:“守好府内各个门,搜查后山、课院、寝屋等各个地方,搜寻秦勋踪迹。” “另外调两队守卫,随我去找大哥。” “是!” 守卫们领命纷纷都下去了。 季清鸢刚刚走出地牢,就看见玲珑和几个守卫急匆匆地跑了过来。 “怎么了?” “小……小姐。”玲珑急得气喘吁吁,“大公子……大公子他被人送到府门口了,好像中了毒。” 林博衍中了毒? “他在哪?快带我去看看!” 等到了林博衍的屋子,一个白发苍苍的府医正在为他把脉。 “李府医,他怎么样了?”季清鸢上前问道。 李府医摇了摇头,面色有些难看:“大公子被下了魔气,需要找到给他下魔气的魔族,取下那个魔族的血给大公子服下才能解去魔毒。” “否则大公子恐怕会……失去神智,堕魔。” 堕魔…… 昨天晚上还有精神给她做羹的人,怎么突然就要堕魔了? 府医摇摇头,转身出去了。 季清鸢上前看他。 林博衍静静躺在床上,脸色苍白,唇色已经开始发乌。 旁边的弟子道:“我们刚刚在看守府门,有人敲门,打开门后却只看见了大公子躺在地上,旁边还有一张纸条。” 说着,他递上了一张纸条。 季清鸢打开一看,上面写着: 今夜戌时,介微山见。 很明显,这是钓鱼的。 去了就是凶多吉少。 梦中,秦勋给她下毒,骗林博衍赴死。 而今,秦勋接近不了她,就与魔族勾结,让林博衍中了魔毒,再诱她赴险。 季清鸢之前最坏的猜测也成了真。 这莲儿,当真有些别的暗线内应在。 不然仅凭她和秦勋二人,做不完这一连串的事情。 季清鸢叹了口气。 陆离上来,拍了拍她的肩膀:“别担心,有我在。” 季清鸢侧身避开他:“此事凶多吉少,而且这是林家的事,你没必要掺和进来。” “我昨夜也想清楚了,我不打算与你成婚,你也早些回扶风陆家去吧。” 魔族那些人不是什么好对付的。 陆离没必要因为这些事情受到伤害。 季清鸢吩咐几人和府医一起照看好林博衍,便转身出了门。 “玲珑,去找府医备一些防魔气防毒的丹药来。” “陈叔,把所有护卫队队长都叫过家主来,再传讯给我爹,让他早日回来。” “把族中几位可信的长老都请过来。” 两人得了令,都转身去办了。 魔族不会无端与秦勋合作。 一定是有足够的利益。 莲儿,应该是秦勋与魔族合作的纽带。 而魔族应该是想吞掉九牧这块大肥肉,那今夜季清鸢赴约出门时,府内一定要有足够的人手。 这次魔族的人数应该不算多,不然不会只让秦勋来救莲儿。 他们主要的目的也挺好猜。 要么是为了引人出去,然后调虎离山,趁机吞了九牧。 要么是为了让她赴约,杀她报仇,或者捉她来威胁林浚。 季清鸢宁愿是第二个。 如果是第二个,她死了,林博衍和林浚也都还在,九牧世家只死一个大小姐,也是值得的。 季清鸢去了府内的宝库,挑了几样东西。 路过了驯兽场,季清鸢看着场内的自由跳动的灵兽,和关在笼子里的蛇和鹰,突然有了些考量。 陈叔正过来通传:“大小姐,府内没有秦勋的踪迹。几位护卫队长也都到了议事堂。” “撤了搜查吧。” 都给她发邀约了,秦勋应该已经出去了。 “陈叔,帮我捉一只飞得最快最隐蔽而且不像灵兽的鹰出来。” 听到这么多要求,陈叔愣了愣。 但是对上大小姐的目光,陈叔只好应了声:“是。” 季清鸢去议事厅嘱咐了些事情,又面见完了长老。 最后的时间里,她在驯兽场,耐心地训着一只鹰。 出门前,季清鸢想了想,还是将玉镯摘了下来,放在了林博衍的枕侧。 玉容易碎。 酉时三刻,季清鸢揣着储物袋出了府。 这几个魔族真是浑啊,大半夜的约人上山。 打架都非得大半夜上山打。 季清鸢提着一盏灯,慢悠悠地晃上了山。 对方也没说在山脚、山腰还是山顶。 季清鸢干脆一路爬,同时也戒备着,等着对方先出手。 爬到半山腰,季清鸢便觉得有人在暗暗窥视着她。 这么不会藏,看起来修为不深。 对方不出手,季清鸢就一路上了山顶。 直到上了山顶,季清鸢才看见山顶平坦开阔的一处空地上,站着几个带着黑色斗篷的人。 季清鸢把灯笼放在了地上,开口道:“几位遮遮掩掩的,是长得丑还是太害羞?” “牙尖嘴利。” “今天就是你这个贱人的死期。” 莲儿摘下兜帽,一张柔美的小脸上满是恨意。 她现在周身的魔气倒是毫不掩饰。 第88章 废话真多,送你上路 季清鸢看了莲儿一眼,有些无奈:“莲儿姑娘,我也没对你用过刑啊。” 在正式确认莲儿的魔族身份之前,季清鸢可是从来没有给她用过刑的。 九牧世家的名声就是公正无私,以事实制人。 哪怕季清鸢知道这人是魔族,但在没有证据、没有作恶之前,只能关起来。 莲儿却怨恨地瞪着她:“要不是你!我早已成了大业!都怪你这个贱女人!” 季清鸢:“……玩不过就骂,大姐,你是不是玩不起?” 莲儿大怒:“你叫谁大姐!” “居然敢说我老!给我上!弄死这个贱女人!” 莲儿身后几人也都摘了兜帽,露出一张张魔气萦绕的脸。 其中一人桀桀桀地笑:“莲儿,你最好没骗我们,不然我们就把你和那个人类丢到魔窟里!” 莲儿气急:“这是九牧世家唯一的大小姐!那个家主把她当眼珠子一样,你把她折磨得生不如死,九牧一定跟你们妥协!” 原来莲儿和这几人是合作关系。 秦勋也从暗处走了出来,深沉地盯着她,许久,才开口道:“林今纾,这是你自找的。” “只要你跪下来和我赔罪,我就考虑让你死得痛快点。” 季清鸢打量了他们几人一眼:“秦勋,你倒是有种,和魔族勾结在一起来祸害九牧。林家先前给了你多少资源?喂条狗都比你懂得报恩。” “还有,就凭你们这几个魔族,还想抓住我?” 莲儿这吸引力恐怕不怎么够,就引来了三个魔族。 加上莲儿和秦勋这俩水货,也就五个。 季清鸢不由得咂咂嘴:“叫这么点人,你们是不是看不起我?” 莲儿:“……” 秦勋:“……” 估计是受不了季清鸢这张嘴了,几人一同攻了上来。 季清鸢收敛了脸上的嚣张,将星痕甩了出去,长鞭通身发着淡淡的荧光。 一鞭下去,被抽到的一个魔族就惨叫着往后躲。 早知道他们是魔族,季清鸢怎么可能不做准备。 星痕身上被她抹了不少蚀魔粉。 九牧世家没别的,就是有钱有资源。 尽管五对一,有些打不过来,但是一旦有人要偷偷攻上来,季清鸢就开始扔各种符篆和暗器装备。 一番混战下来,被星痕抽得浑身腐蚀的莲儿和四个魔族都不敢再上前。 秦勋被她扔中了几根淬了毒的银针,扶着失去知觉的右臂站在一边。 季清鸢先是一鞭子向秦勋的脸抽去:“背叛师门,狼心狗肺之徒。” 她这一鞭子是朝着秦勋的眼睛去的。 秦勋躲不及,左手捂住眼睛一通惨叫。 鲜红的血液从指缝流出。 季清鸢没再管她,甩着手中的星痕,一步步靠近地上抖得跟鹌鹑一样的四个魔族:“说,我大哥体内的魔气是谁弄的!” 她抖一下,鞭子上的蚀魔粉就在他们眼前晃得愈发明显。 蚀魔粉原料罕见,市价极高。 但季清鸢涂的一鞭子都是。 没别的,就是壕无人性。 身后是山崖,四个魔族无路可退。 莲儿瑟缩着,眼珠子却转了转,指着一个魔族道:“是他!” 能信这个莲儿才是有鬼。 季清鸢温柔一笑,然后拿出一把短刀,给每个魔族都割了血。 把这四滴血都放进了四个小小的圆瓶里,又将它们装进了一个小袋子,季清鸢才松了一口气。 另一边,秦勋还捂着自己的眼睛在嚎叫:“林今纾!你这个恶毒的女人!你简直蛇蝎心肠!我一定要杀了你这个贱女人!” “杀了我?巧了,我也没打算让你们活下去!” 季清鸢笑了笑,一鞭子就把秦勋打在了地上。 季清鸢走了过去,秦勋看不见她在哪儿,狼狈得像条狗一样在地上爬:“不要……不要……林今纾!我爱你!我错了……求求你放过我!” 季清鸢被恶心到了。 求饶? 林今纾求饶的时候,他放过林今纾了吗? 她一脚踩上秦勋的胸膛,然后又对着小腹用力踩了下去。 小腹被用力挤压,秦勋的头下意识向上抬了起来,试图挣扎。 就在他抬起头时,星痕迅速缠绕上了他的脖颈。 季清鸢踩住星痕的鞭尾,用力勒住。 秦勋脸涨得通红,说不出话来。 季清鸢气定神闲地看着他痛苦的脸:“我仁慈,就不虐待你了,给你个痛快。” 山崖边的几个魔族趁着季清鸢在勒秦勋的时候,试图从背后偷袭。 季清鸢没回头,却像是背后长眼睛了一般扔过去了几个飞镖。 几个普通飞镖而已。 那几个魔族刚想随手挡开,结果那飞镖突然爆裂开来。 蚀魔粉飞了出来。 秦勋很快咽了气。 星痕将他的脖颈也腐蚀了一圈。 季清鸢转身看向几个刚刚偷袭却反被蚀魔粉腐蚀得倒在地上的几个魔族。 看样子是活不成了。 那就只剩下一个莲儿了。 季清鸢看向地上的莲儿。 莲儿原本清秀的脸被蚀魔粉腐蚀了一块,也毁了容。 此刻,她坐在地上,眼神阴毒:“林今纾,你以为你赢了吗?” 季清鸢挥了挥手里的星痕:“我赢不赢我不知道,但你今天一定会死在这。” 莲儿癫狂地大笑起来:“林今纾!凭什么你一出生就什么都有!我只是想要成……” 她还没说完,季清鸢就一鞭子抽了过去。 “废话真多,上路吧大姐。” 季清鸢看着地上奄奄一息的莲儿。 突然,浓重的魔族气息袭来。 越逼越紧。 莲儿也感受到了,笑得猖狂无比:“哈哈哈哈哈哈!我早就通知了其它魔族!贱人,你今天跟我一起死吧!” 一把短刃飞过来,直直插进了她的心脏。 笑声戛然而止。 莲儿猖狂的表情依然停留在脸上。 林子里的魔族气息浓郁得很。 季清鸢叹了口气,把装着那几个魔族血的小袋子扔进了草丛。 就在她扔完袋子的下一秒,几十道身影出现在了她四周。 气势最强盛的,是一个紫色头发紫色瞳孔的刀疤男。 刀疤男看了眼地上那四个魔族的尸体,不甚在意:“你就是九牧世家的大小姐?” 季清鸢摇摇头:“我不是。” 刀疤男顿住了,随即又不屑道:“骗谁呢?” 黑暗笼罩的草丛,一只鹰悄无声息地落下,叼起了那个小袋子。 季清鸢移开目光,随即挑衅地对着刀疤男道:“骗你啊,孙子!” 此话一出,围着季清鸢的几十个魔族瞬间大怒,一同围了上来。 无人在意的角落,一只鹰叼着装着魔族血的小袋子,在漆黑的夜幕中往远处飞去。 季清鸢终于松了口气。 林博衍的解药送出去了。 她训了那只鹰很久,它也很聪明,一定会送到林家。 第89章 前世今生 比起刚刚那四个魔族,这几十个魔族的水平显然更上一层楼。 几十个人一同围上来,季清鸢手中的星痕抽得啪啪作响,鞭子刚抽倒前面一大片,后面十几人又一齐对着她攻上来。 季清鸢往后扔了一把毒针,却依旧中了几掌。 这些人,招式阴毒。 季清鸢吐了几口血,刀疤男顺势踢中她的肚子。 季清鸢飞了出去,撞倒了一棵树,才终于停了下来,吐出一大口血,只觉得五脏六腑都移了位。 又有一个魔族紧跟着上前,将一把刀直直扔向了她的手腕。 鲜血如注。 手无力地垂落,星痕脱手,掉了下来。 “大小姐,你求饶啊!给我磕个头,我考虑考虑对你温柔点!” 季清鸢已经毫无挣扎之力。 刀疤男狞笑着上前,目不转睛地盯着她姣好的容貌。 季清鸢满嘴都是血腥味,面如金纸,却依旧冷笑一声,口齿清晰地道:“孙子!” “贱人!”刀疤男大怒,一把掐住了季清鸢的脖子。 死就死吧。 季清鸢想。 从一个人赴约开始,季清鸢就没想过活着回去。 铲除了那两个祸患,以一人之命换满门性命,她也算当了一次合格的大小姐。 正在这时,一只金色的箭矢飞了过来。 刀疤男连忙松了手。 一身紫袍的陆离冲了上来,看见背靠大树,口吐鲜血的季清鸢,他向来风流含情的桃花眼里顿时蕴满了杀意。 陆离手握一把金色长剑,冲着刀疤男劈去。 同时,人声和火把声传来。 穿着品月蓝门服的弟子们和带着兵器的守卫们冲了上来。 “杀光魔族,救大小姐!” “大家快上,救大小姐!” “……” 火光映出了一张张勇敢而急切的脸。 前仆后继,争先恐后地涌上来,和魔族厮杀在了一起,竟然有几百人之多。 那一刻,季清鸢只觉得不疼了。 对啊,九牧世家不灭,九牧世家的弟子们,一定会匡扶正义,保护百姓。 季清鸢无力地咳了几声。 几十个魔族到底是打不过几百个热血的弟子。 正在这时,一个魔族不知从何处窜了出来,一把将季清鸢掐着脖子提了起来。 “今纾!” 陆离见状,一脚踹开正在缠斗的刀疤男,扑了过来。 掐着季清鸢的魔族见状,使出最后的力气,将季清鸢丢了出去。 季清鸢如同一个破布娃娃,被甩向了山崖。 坠落感袭来之前,季清鸢用最后的力气对着陆离笑了一下。 可惜陆离表情有点难看。 季清鸢闭上了眼。 …… 季清鸢又开始做梦了。 是之前那个不完整的梦。 关于一朵花和那个僧人的完整的故事。 一个身形高大的男人,穿着一身白色丧服,青丝用一根发带系着,五官俊秀,表情冷漠。 他的眼睛和秦勋很像,却比秦勋更加好看,也更加冷淡。 他跪在烧着白色蜡烛的灵堂前,灵堂上还停着两幅棺椁。 一些哭丧的人在灵堂进进出出,时不时地,对着他指指点点: “路家这小子,简直就是个怪物!亲爹亲娘去世了,也没掉一滴眼泪!” “听说这路谭,还打算去当和尚呢!” “……” 路谭跪在地上,一言不发,好像什么都听不见。 后来,父母下葬。 路谭卖掉了路宅,孑然一身,背着一把琴,上了一座山。 山上有座荒废的小寺庙。 只有一个大殿和一间卧房。 这里杂草丛生,路谭把琴放好,将寺庙打扫了一遍,就住下了。 他日日抚琴,念诵经书,打坐修炼。 过了几日,他除屋外的草时,意外发现一株绿色的草。 这株草会动,躲着他的手,不准他拔。 路谭看着这株成精的草,最后选择把它挖出来,移植到了一个陶罐里。 小草连着陶罐被一同放在了桌案上。 桌案对面,路谭日日抚琴。 过了大半年,小草开始试着和路谭说话。 小妖怪并不清楚人类对妖怪的态度。 但路谭相当冷淡,仿佛不在意。 于是小草,从小心翼翼地试探,到自言自语地烦他,但也在他偶尔的回应中知道了他的名字。 “路谭,我告诉你,我是昙花哦。” “我开花可好看了!” “路谭,你弹得真好听!” “路谭!水浇多啦!笨蛋!” “……” 路谭从不理它,到偶尔的回应,到渐渐相熟。 小妖怪也不在乎。 毕竟路谭向来冷着脸。 后来,昙花不算好养,但路谭也算耐心。 小妖怪在他的照顾下,开花了。 开花那夜,月光照耀,夜深人静的夜晚,月下美人悄悄绽放。 小妖怪没有告诉路谭。 但那天晚上,路谭破天荒地破了他那苦行僧一样的作息规律,大半夜起来了,看了它开花的整个过程。 第二日,小屋里多了一幅画,是月白风清下悄然盛开的昙花。 日子一天又一天的过了下去,平静无波。 直到有一日,小妖怪化了形。 眉目如画,体态纤妍,姿容清雅。 她披着白色裙裳,好像把月光都披在了身上。 路谭第一次失了神。 直到小妖怪扯着他的袖子,睁着天真的眼问他:“路谭,我还没有名字呢。” 路谭收回目光:“就叫今纾吧。” 小妖怪是今日开,叫今。 心地纯真,便为纾。 今纾得了名字,开心不已,又笑道:“哪个今?哪个纾?” 路谭伸出手,在她柔嫩白皙的掌心下,写了一遍“今纾”。 后来的后来,有了名字的小妖怪,化了形更加活泼。 她对着路谭笑,抱着他的袖子撒娇,缠着他给她弹琴。 陆谭也为了她,第一次下山,为她买了裙裳。 可他回来时,小妖怪却不见了。 第90章 那一日,有人成神 路谭古井无波的内心泛起了涟漪。 而在他找遍大殿和卧房都找不到那只爱笑爱闹的小妖怪时,这几圈涟漪,成了翻涌的狂潮。 路谭无措地站在大殿门口。 他平常觉得小妖怪又缠人又爱闹。 可真等这只小妖怪不见了,路谭只觉得这处屋子里处处都是她的痕迹。 连带着心也空了一块。 路谭攥紧拳头,打算出门去找她。 哪怕翻遍这座山,也要找到她。 可路谭刚刚踏出殿门,就与灰头土脸抓着一堆草回来的小妖怪对视了。 小妖怪原本脸上带着笑,眼睛亮晶晶的,但是见到他阴沉的脸色,顿时愣住了。 路谭失神地看着她,随即沉着脸大步上前,紧紧地拥住了她。 偷偷出门想给他采点药草的小妖怪愣在原地。 经过这次事件,路谭再也不让小妖怪一个人出门。 哪怕必须要下山,路谭也带着小妖怪一起去。 而二人的情感,也在缓慢上升。 春去秋来,小妖怪和路谭早已形影不离。 他对着她抚琴,对着她笑,握着她的手教她写字,或者耐心哄着她别乱动,然后认真地为她作画。 小妖怪失手打翻茶杯,纱衣湿透时,路谭也动情地吻过她。 唇齿厮磨,两人皆是心中有情。 吻过小妖怪后,路谭觉得自己不应该如此逾矩。 于是路谭和小妖怪讲了人间习俗。 嫁娶。 第二日,路谭带着小妖怪下了山,他们买了红烛、合卺酒、花生、莲子……还定制了凤冠霞帔。 出了成衣铺子,小妖怪一路蹦蹦跳跳,开心得很。 路谭就牵着她,看向她的眼里,也带着浅浅的笑意。 过了几日,喜服做好了。 两人将衣服拿了回来,打算择个良辰吉日,直接成婚。 在小妖怪掰着手指数日子中,时间很快过去了。 终于到了他们成婚的日子。 卧房布置简单而温馨。 小妖怪很紧张,以至于拜堂时,她直接低头低到红盖头都掉在了地上。 礼成前不能揭盖头。 小妖怪着急了。 她手忙脚乱地去捡,但裙摆繁重,她反倒把红盖头踩了两脚。 路谭将脏了的盖头捡起来,温声安抚急得眼睛都红了的小妖怪。 盖头丢失,不是祥兆。 他细心安抚小妖怪后,便让她去卧室里坐着等,他再去取一张盖头过来。 小妖怪向来听他的话,便乖乖去了卧房,坐在红色的床榻边上等路谭。 这一等,就等了好久。 明明上山下山不用那么长时间。 小妖怪等得越发不安。 终于,卧房的门被推开了。 小妖怪抬头一看,终于放下心来,是拿着红盖头的路谭。 路谭手上拿着红盖头,一步步走过来。 越走近,他的表情越发清晰的映入了小妖怪的眼里。 路谭神色冰冷,看向她的眼里没有丝毫柔情,只有冷漠,好像在看什么毫不相干的死物。 陌生得让人害怕。 小妖怪紧张地看着他,心里不安逐渐扩大。 窗外不知何时打起了雷,风带着雨从大开的窗子里灌了进来。 小屋不再温馨,只余冰冷。 摇曳的烛火被风吹灭了大半。 电光闪过,映出光亮间,她看到路谭高高举起了手中的剑。 “啪——” 雷鸣声震耳欲聋,好像就在耳边炸开。 小妖怪口吐鲜血,看向心口。 那里正插着一把剑,剑柄处,那双骨节分明的手,还曾温柔地抚过她的发。 那夜的雨很大,电闪雷鸣。 后半夜,雨停了。 第二日,佛光漫天。 有人看见一个和尚光着头,穿着大红色喜服,握着一把带着血迹的剑。 天边的金光经久不散,人们传言,那一日,有人成神。 …… 有鸟儿的叫声,叽叽喳喳,好不热闹。 “咔哒”一声,像是有人打开了窗杦,暖意流到了她的脸上。 这股暖意也调皮地爬上了她的眼皮。 脸上的暖意越来越明显,让她的脸都热了起来。 季清鸢缓慢地睁开了眼。 是刺目的阳光。 她下意识伸手去挡,却发现右手手腕被人细致地包扎了起来。 季清鸢大脑空了一瞬,才想起来,坠落山崖前,她的右手被魔族用短刃割了。 身上有点疼,但没什么大碍。 应该是有人给她治过伤。 经过那群魔族的围殴,又掉下山崖,她还以为再睁眼,会看见阎王。 结果看见的是阳光。 这是一个小木屋,屋子里的陈设也很简单,除了一张木桌子,两个凳子,就是一张床。 窗台上还放着一盆草。 真奇怪,竟然做了那个梦的完整版。 季清鸢躺在床上,眼睛转了转,心里也知道,这次救她的,应该就是那个僧人。 梦里是林今纾被下药,林博衍被人追杀坠崖,毁去容貌,被僧人所救。 而季清鸢改变了很多。 成了她被追杀,坠落山崖。 那救她的,应该是僧人。 林今纾的梦中爱人,是那个僧人。 秦勋也就是刚好眼睛长得像了点,才被误会。 季清鸢继续躺了一会儿,又试着爬了起来。 身上还是疼,但是还是动得了的。 季清鸢刚刚爬起来,小屋的门就被推开。 一个僧人拿着一瓢水进来了。 他穿着很普通的布衣,样貌和路谭一模一样。 就是没了头发。 季清鸢猝不及防与他对视,下意识道:“路谭……” 僧人一怔,随即垂眸:“贫僧昙鸾。” 他低着头,不再与季清鸢对视,而是端着那瓢水,走到窗杦边,细致地浇灌那盆草。 季清鸢看着他的背影:“是你救了我吗?” 昙鸾依旧背对着她:“是。” “我们是不是见过?” “我与施主,此生未曾见过。” “那……前世呢?” 她这话刚刚出口,昙鸾的手便轻轻一颤,水瓢里的水,浇到了盆外。 水浇完了,昙鸾依旧维持着刚刚的姿势,未曾转身。 季清鸢轻叹一声。 “路谭。” “为何要装作素不相识?” 又为何……要杀了我? 第91章 陆离也跳下来了? 沉默许久,昙鸾终于开口: “施主,养伤为重。” 说完,昙鸾对她微微作揖,就转身走了。 看他的样子,不想提及,也不想承认。 季清鸢不相信他不记得。 昙鸾绝对也有那份记忆,他那些细微的反应骗不了人。 为什么不敢承认? 难道是心虚? 季看着被关上的木门,想不通。 她干脆下床在屋子内走了会儿,又躺回了床上。 季清鸢朦朦胧胧又睡了过去。 过了很久,她被一阵苦涩的味道熏醒。 她睁开眼,就看到昙鸾坐在床边,不知看了她多久。 见季清鸢醒来,昙鸾垂下眸子,然后起身端起桌上的一碗药,走到了床边: “施主,喝药。” 越凑近,越能闻到那刺鼻的苦味。 季清鸢看着他手里那碗乌黑的汤药,皱起了眉。 不用尝她都知道这药得有多苦。 “其实吧,我觉得……是药三分毒。” 季清鸢看着他的表情,又小心翼翼地继续道:“所以吧,这药还是不必喝了吧。” 昙鸾眼底闪过一丝笑意。 但他依然端着药,一动不动地看着季清鸢。 “施主,良药苦口利于病。” 昙鸾淡淡道。 一眼就看穿了她只是嫌苦。 季清鸢吸了吸鼻子:“那……有糖吗?” 昙鸾愣了一下:“没有。” 好吧。 毕竟是被人家救起来的,也不能挑挑拣拣的。 季清鸢端过药,一口闷。 长痛不如短痛。 那股苦味几乎淹没了她的味蕾,浓浓的苦味直冲天灵盖。 一口闷的下场,季清鸢现在苦得想吐。 季清鸢弯腰干呕,昙鸾手动了动,似乎想去拍她的背。 但很快,手就放了下来。 季清鸢直起身来,像条死鱼一样躺在床上。 昙鸾别开脸:“施主好好休息,可以多出去走走。” 然后,他又转身打算出去。 “昙鸾,你为什么会在崖下?” 昙鸾顿住。 “贫僧苦修于此,不为世俗所扰。” “昙鸾,你先过来坐下,陪我说会儿话吧。” 季清鸢只觉得闷得慌,心里还有一大团谜团。 昙鸾有些无奈,却依然听她的话,转身坐下了。 “你为何要救我呀?” 昙鸾转着手里的佛珠:“出家人慈悲为怀。” “你为何要出家?” 昙鸾的手停了,握着佛珠的手收紧了几分。 “天命难违。” 天命难违? 非他本意吗? “什么意思?” 昙鸾摇摇头:“贫僧不想多言。” 季清鸢又问:“你在哪里捡到的我?” “不远处的河流处。” “你不问问我为何坠崖吗?你不怕我是坏人?” 昙鸾只是摇摇头。 季清鸢叹了口气:“我被一群人追杀了。” 昙鸾面色平静地听着。 季清鸢面色却不大平静:“他们搞偷袭!” “我当时大意了,没有闪,愣一下,他突然袭击我!” 季清鸢说完,看向昙鸾,对方神色依旧平静。 好吧,可能她奇奇怪怪的梗不太好懂。 昙鸾看她没什么话要说了,便起身道:“施主好好休息。” 季清鸢这回没拦,看着他的背影消失在门后。 这回不想睡了,季清鸢坐了起来,打坐修炼。 既然活下来了,那人魔大战,她势必要参与。 时间慢慢流逝。 等天边出现一点晚霞的影子的时候,季清鸢站起来来,推开了门。 她这间小木屋隔壁还有两间小屋。 季清鸢走到一间小屋的窗子边,一看,就看到了昙鸾。 昙鸾坐在桌案前,案上铺了张宣纸,他挽起袖袍,倒水磨墨,在案上摊开一卷经文,提笔抄写。 季清鸢看了会儿,直到昙鸾开口:“施主有事,可以进来说。” 在窗户边看着,确实不大好。 季清鸢摸了摸鼻子,推开门走了进去,叫了一声:“昙鸾小师傅。” “施主有何事?” “我想出去走走,但对此地不熟。小师傅能陪我出去走走吗?” “好。” 昙鸾放下毛笔,又合上了那一卷经文。 两人往屋外走去。 季清鸢看着这小树林:“应该去哪儿?” “施主随心就好。” 言下意思就是她可以随便乱走,他认得路,可以给她带回来。 季清鸢干脆随便挑了条小道。 昙鸾落后她半步,静静地跟着她。 这里是崖底,大概是海拔低,气温高,植物都长得很是茂盛。 茂密的树林,天空被高大的树木枝条割成了一绺一绺的蓝绸缎,斑斑驳驳的光点散射下来,随着树叶的曳动而眨着诡秘的眼。 绿树浓荫,野花遍地。 蔓延的绿意透着满满的生机,蕴含着磅礴的生命力。下山前的太阳,有几缕阳光照在了树枝上,落下斑驳是影子。 清新的空气里,传来小鸟的叽叽喳喳声和流水细微的声音。 季清鸢深吸一口气,觉得放松了不少。 前面有水流的声音。 那应该河流就在前面不远。 季清鸢干脆直直地往前走,越往前,树木越少,直到豁然开朗,眼前出现了一条河流。 季清鸢快步走了上去。 昙鸾应该就是在这条河里面发现的她。 那她摔下来的位置应该就在这条河的上游,总之离这条河不会远。 季清鸢走到那条河流附近,四处张望着。 昙鸾默默跟在她背后。 突然,季清鸢看到水里好像漂着一个人。 远远地看过去,只能看见一大团紫色的衣服。 “小师傅,那里好像有人!” 季清鸢小跑过去。 等季清鸢走近了,赫然发现,此人正是陆离。 陆离怎么也跳下来了? 季清鸢顿时急了起来,刚想下河,手就被人抓住。 回头一看,是昙鸾。 “小师傅,这人是我朋友!我要救他!” 昙鸾道:“施主伤重未愈,不宜受寒,还是让贫僧来吧。” 季清鸢只好点头。 昙鸾这才松开手,下水一把捞起了陆离。 昙鸾探了探鼻息,对季清鸢道:“施主安心,他还活着。” 季清鸢松了口气:“谢谢小师傅。” 第92章 招惹了我,就不许跑 昙鸾将陆离腹中的水都按压了出来,又将陆离背起来,带回了木屋。 幸亏有三间屋子,昙鸾把陆离带到了唯一空着的屋子里。 季清鸢坐在一旁看着昙鸾给陆离把脉,不由得有些紧张。 昙鸾刚放下手,季清鸢就有些着急地问道:“小师傅,他怎么样了?” 昙鸾顿了一下,抬眸看她:“施主很关心这位公子?” 季清鸢还没反应过来。 昙鸾直直地看着她,一双眸子看不出喜怒。 没等季清鸢回答,昙鸾又垂下眸,回答她之前那句话:“没受什么伤,只是摔了下,不严重。” “施主先出去吧,贫僧要为他换衣。” 季清鸢点点头,出去了。 过了一会儿,昙鸾也出来了。 “他醒了,施主进去吧。” “好。” 季清鸢进屋前,不由得回头看昙鸾。 昙鸾往外走,步伐平稳,不曾回头。 好像她刚刚听到的那句“施主很关心这位公子吗”是幻听。 他是否,依旧对小妖怪有情? 若有情,为何不来找她? 为何要隐在这山崖下,见面也不肯相认? “今纾。” 身后一声微弱的喊声唤回了季清鸢的注意力。 季清鸢回头,看见陆离正一瞬不瞬地盯着他。 他换上了一身粗布衣,脸色有些白,但依旧挡不了他那风流俊秀的姿容。 季清鸢走过去他床边:“你怎么也摔下了山崖?” 陆离摇摇头:“是我自己跳下来的。” “自己跳下来?”季清鸢不可置信地看着他,“你不要命了?” 陆离眷恋地望着她,抬手抚上她的脸颊: “今纾在哪,我就在哪。” “生死相随。” 季清鸢看着他的眼睛。 那双向来波光潋滟灼灼风流的桃花眼,漾着毫不掩饰的蓬勃的爱意。 像是要把她淹进去。 季清鸢别过脸:“你个傻子。” “就你这个脑袋,还想去争陆家家主之位。” 季清鸢嘴里小声骂着他。 心里却又软又酸。 明明赴约上介微山前,她还给陆离放狠话,要取消婚约,让他回陆家去。 可是陆离依旧来了救她,还跟着跳了崖。 他视她如珍宝,可她却承不起这份情。 陆离只是笑着看着她。 能看见她活生生的在他面前,他已经很满足了。 看见季清鸢被扔下悬崖时,陆离只觉得心都被人活生生地掏了出来。 痛苦、绝望、无力铺天盖地的涌了过来。 他的未婚妻怎能死在他眼前? 所以他毫不犹豫地跳了下来。 要么同生,要么共死。 季清鸢压下心里那些情绪:“陆离,我已决意要一人撑起九牧,我们的婚约,还是算了吧。” 她越说,头低得越下,不敢去看陆离的眼睛: “我会和我爹说,让他全力助你夺得陆家家主之位。” 季清鸢说完,也不敢抬头看陆离的表情。 屋子里沉默了一会儿。 直到陆离淡淡笑了一声:“呵。” 他生气了? 季清鸢刚想抬头,手腕就被人一把攥住。 接着,一阵天旋地转,季清鸢再抬眼看,人就被陆离按在了床榻上。 陆离将她圈在床榻与他怀里之间。 两只手撑在她身侧,陆离低下头来,几缕青丝垂了下来,晃晃悠悠擦过季清鸢的脸侧。 有些痒。 季清鸢想伸手去摸脸,手腕又被抓住,接着她另一只手也被一起抓住。 陆离一只大手抓住她两只手的手腕,然后将她的手扣在她头上。 这个姿势颇为羞耻。 两只手被束缚扣起来,胸脯就自然而然地往前高挺。 陆离看着她,眼神有些危险: “小娘子是玩腻了我,打算跑吗?” 陆离此时就像瞄准猎物的一头狼,蓄势待发,危险至极。 偏偏季清鸢两只手都被抓住扣起来了,又被压在身下,只觉得自己像狼爪下挣脱不了半点的羊。 “我……” 季清鸢刚开口,陆离就凶狠就凑了上来,堵住了她的唇。 季清鸢还没来得及防他,陆离便直接钻了进来。 炽热的吻带着些失控的热烈,强势地啃咬她的唇瓣,迫不及待地侵入纠缠。 季清鸢手被扣地紧紧的,人也被死死压着,退不了半点,只能被动的承受。 他亲得太用力了。 季清鸢受不住,想用腿蹬他。 腿动了一下,陆离就沉重地压住了。 陆离不知疲倦地又吸又舔,另一只手又扣住她的后脑勺,似乎想往更深处侵略。 季清鸢连合上唇的力气都没有了,眼里泛着水光,像个任由摆弄的精致娃娃。 等她的脸憋得红的不行后,陆离才有些不舍地松开了她。 然后舔了舔她唇边,松开了了她被束缚很久的双手。 白皙的手腕已经被按出一圈红色的手印。 季清鸢只觉得四肢发软,面色潮红,不停喘着气。 陆离捏了捏她的脸,低低笑道:“明明是我出力,小娘子怎么比我还累?” 季清鸢无力地瞪他一眼。 他那都不叫亲了,像是要把她吃了一样,亲得她的唇又酸又痛。 可惜她那瞪人的眼神配上她现在的外表,实在是没有什么威胁力。 陆离反倒被她这面含春.色的一眼瞪的小腹发紧。 陆离抬手摩挲着她的脸:“小娘子别这样看我。” “我怕把持不住。” 季清鸢僵了一下。 她往下瞄了一眼。 这是生命不可承受之重。 随即季清鸢很识时务地选择闭上了眼。 陆离看着她的动作,又笑了出来。 他低头咬了咬她的耳垂:“小娘子,招惹了我,就不许跑。” 季清鸢只觉得耳朵边的热气抚得她有些痒。 季清鸢没睁眼,默默控制自己声音不喘气: “我觉得……我们需要谈谈。” 陆离又捏了捏她的脸:“只要不谈退婚,小娘子想谈什么都可以。” 季清鸢:“……” 真当她的脸是面团捏的! 季清鸢别过头去:“你先让我起来。” 刚刚亲吻过的陆离像餍足的兽,心情很好,直接起身,将她扶了起来。 季清鸢开口道:“我让大鹰传回去的魔族血,你们收到了吗?” 陆离漫不经心地抚了抚她的发:“收到了。” “就是根据你放的那只鹰,我们才确定你去了哪。” “小娘子当真勇敢,只身赴约。” 陆离眼神有一瞬微微黯淡了下来。 “轻而易举地就想跟我断了关系。” 第93章 我曾心悦过一个姑娘 季清鸢有些愧疚。 她只觉得自己像个抛弃妻子的负心汉。 现在听着陆离的话,季清鸢心里更是苦涩。 季清鸢低声道:“陆离,我只是不想拖累你。” “我知道。” 陆离握住她的手:“但我们既然有了婚约,便要共患难。” “福也好灾也罢,我只愿你莫要丢下我。” “况且……”陆离勾起她的下巴,笑了笑,“我在你眼里很弱吗?” “你的未婚夫可是很有用的,小娘子可不要不舍得用。” 季清鸢没好气地锤了他一下。 就知道逗她,没个正经。 但是话还是要说清楚。 季清鸢叹了口气:“可是,陆离,我是九牧世家唯一的大小姐,唯一的正统继承人。” “与你结合,势必少不了与陆家结合。就算你会尊重我和九牧,那陆家其他人呢?我要当好这个家主,护好九牧,就想把这些风险抹杀。这是我的本能。” 陆离定了一会儿:“你是担心九牧世家会被心有不轨的人吞并?” 季清鸢点点头:“是。” 陆离却松了口气:“我还以为是什么事呢,原来是这个原因。” 季清鸢有些不解地看他:“这个原因不够重要吗?” “不是。”陆离刮了刮她的鼻子,“小娘子不必担忧,我可以直接入赘。” 入赘? 扶风陆家好歹是老牌世家,怎么可能准他入赘? 这对世家大族而言,是耻辱。 更何况,陆离之前一直都想当上陆家家主。 季清鸢不可置信地看他:“你要不要确定一下你自己在说什么?” “我确定,我可以入赘。” “不过那时候我就是不是陆家的公子了,小娘子可会嫌弃我?” 陆离捧起她的脸,与她对视。 “自……自然不会。” 季清鸢被他那深情又含着笑的眼神看得心里一紧,连忙扒下他的手。 “你不是一直想当陆家家主吗?” “那是之前。” 陆离手被她扒了下来,只好坐过去一些,离她近一点。 “我那个好父亲处处留情又不负责任,我自小受尽欺凌,便想着要坐到最高的位置,让他们都跪服在我膝下。” “直到遇见了你,你坠崖时,我才幡然醒悟,我一直想要的,不是臣服,而是爱。” “今纾,你让我有了爱。” 他的眼神坦诚而热烈。 季清鸢一把捂住他的眼睛:“别说了,你好好睡会儿。” 陆离将她的手拿了下来:“你也受了伤,好好休息会儿吧。” 季清鸢没再多言,转身出去了。 过几天九牧的人应该会找过来。 不说别的,林博衍哪怕是把这座山挖一遍也要把季清鸢找出来。 届时,就应该好好准备人魔大战了。 季清鸢转身回了自己睡得那间小木屋,然后打坐修炼。 纷乱的思绪扰乱心神,季清鸢心里不定,干脆躺下休息。 陆离一开始是为了林浚承诺的林家的助力而来,可他现在确实动了真情。 那林博衍该怎么办? 不对,应该是她该怎么办。 昙鸾一事,季清鸢也尚未弄清楚。 与其担心这些,不若先想想如何应对即将到来的人魔大战。 季清鸢乱七八糟的想着,然后昏昏沉沉地睡了过去。 等季清鸢再醒来时,闻到了熟悉的苦味。 该不会又要喝药了吧。 这一定是在做梦。 可惜季清鸢一睁眼,就看见了坐在床边的昙鸾。 不知道他坐在这看了她多久。 昙鸾依旧表情淡淡,分不出情绪。 季清鸢却莫名觉得他现在心情不好。 因为现在屋内的气氛,有些低沉。 “昙鸾小师傅,要喝药了吗?” 这种怪异的气氛让季清鸢觉得喝药也没那么恐怖了。 昙鸾没说话,只是起身将桌上的药端了过来,然后递给了她。 季清鸢端起碗,一口闷。 哪怕在喝药,季清鸢也能感觉到对方的视线正一眨不眨地落在她身上。 他是要把她看出洞来吗? 季清鸢心里一急,喝药的速度也快了不少。 等她喝完最后一点时,直接被呛到了。 季清鸢弯着腰咳了起来。 昙鸾接过她手里空了的药碗,随手放在桌上,然后轻轻地拍着她的背。 不久,季清鸢就缓过来了。 季清鸢摆摆手,直起腰来:“谢谢小师傅啊。” 昙鸾收回了手,目光又落在了她脸上。 然后,他抬起手来,大拇指轻柔地擦拭着她的唇角。 季清鸢愣了一下,才反应过来昙鸾是在给她擦唇边的药汁。 昙鸾倒是第一次跟她这么亲昵。 还好她有随身携带手帕的习惯。 季清鸢往后退了退,拿出手帕擦拭唇角:“刚刚喝得太急了,我竟然没有注意到,谢谢小师傅提醒。” 昙鸾的手僵在半空中。 半晌,他收了回来,然后目光幽深地盯着季清鸢的唇。 那张有些红肿的唇。 她向来好看的唇此时像是被人狠狠蹂躏过了一番,红得娇艳欲滴,微微发肿,让人想上去按压。 季清鸢依然无知无觉地用帕子擦着唇角,擦完后,又用手摸了摸,才放心地放了帕子。 见昙鸾依旧盯着她,季清鸢只觉得被他盯得心里发毛。 “小师傅,我脸上可是有脏东西?” 季清鸢犹豫着问。 他今天太奇怪了,哪哪都奇怪。 一直用奇怪的眼神盯着她。 昙鸾握着佛珠的手紧了紧,又移开了视线:“没有。” 季清鸢擦了擦脸,有些不相信:“真的没有吗?” “真的。” 昙鸾垂下眸子,一下又一下地拨弄起了佛珠。 季清鸢也不打算一直追着这个问题。 她想探清楚,那些她做的梦,是不是她的前世。 而昙鸾是不是依旧记得那些事情。 以及,为什么要在大婚当日杀了她。 明明他的动心不像装的。 季清鸢开口道:“小师傅在这山崖下住了多少年了?” 先慢慢问,放下他的戒心。 昙鸾淡淡道:“很多年了。” 这是一个挑不出问题也找不出有用信息的回答。 “小师傅出家前,可曾有过心悦之人?” 昙鸾转着佛珠的手停了下来。 满屋寂静。 许久,季清鸢听到他轻得如同飘落的羽毛般的声音。 “有。” “我曾经……心悦过一个姑娘。” 第94章 他曾深爱过 季清鸢顿时意识到这是个弄清楚这件事不可多得的好时机。 于是她又继续问:“心悦过一个姑娘?” 昙鸾露出一个极淡的笑: “施主,你想不想听一个故事?” 季清鸢有预感,这个故事,大概率不是故事。 而是他的亲生经历。 季清鸢连忙点点头:“想!” 昙鸾轻笑一声:“很久以前,有一个人,叫路谭……” 昙鸾手上的佛珠转的越来越快,淡淡的金光在屋内亮起,光芒越来越盛。 如果季清鸢没有被抹除记忆,应该能认出来,这正是谛闲之前使用过的佛法招式,因果回溯。 大盛的金光中,季清鸢闭上了眼,软软倒了下去。 昙鸾揽住她的肩膀,缠着佛珠的手细细抚上了她的唇角,摩挲她红肿的唇。 “今纾。” 轻柔的一声呼唤,好像穿越了时空与多年的爱恨,藏着深深的执念与嗔痴。 …… 一户普通的小宅院前,一个穿着麻衣的小童坐在门口。 一张小脸稚气又白净。 赫然是幼崽版路谭。 季清鸢四处打量着。 她是又开始做梦了吗? 不远处的墙角,几个六、七岁的小孩头对着头围成一圈,兴致勃勃地看着围在中央的一只小猫崽。 路谭面无表情地看着他们。 墙角那几个小孩子开始争抢着去抱那只瘦小的猫崽。 直到不远处有妇人开始吆喝:“大壮!回家吃饭了!” “二丫!回家吃饭!” “……” 孩子们听了,想到晚回家后母亲的“招待”,顿时作鸟兽状散开。 小孩向来天真而残忍。 最后一个抱着猫崽的孩子走前,直接将它摔在了地上,然后急匆匆地回家了。 小猫被摔在地上,发出微弱的叫声。 路谭坐在门边。 小猫似乎笃定路谭是善良的人,细声细气地一直对着他叫。 良久,路谭起身,抱起了那只猫。 他细心地照顾着这只小猫崽。 路父路母是纯朴而善良的普通农民。 路谭出生后,脸上总是不悲不喜,靠近他的人还总是倒霉,村子里其它小孩子都偷偷说他是怪物。 但路父路母依旧很爱他。 路父路母见他抱了只瘦弱的猫崽回来,也没说什么,而是笑眯眯地凑上来看了看。 然后去找了几块软布和一个小篮子,给小猫做了一个小窝。 瘦弱的小猫崽不会说话,只会用依赖又柔软的眼神看着路谭。 路谭不再孤单。 他终于不用再一个人坐在门前,看着别的孩子围在一起玩,自己却被排斥融不进去。 小猫崽依赖他、陪伴他。 而路谭与路父路母的关系,也在一同照顾小猫崽中,更加亲密。 夜晚,路谭照例摸了摸健康了不少的小猫,上榻安眠。 深夜,床上安眠的孩子开始颤抖。 有金光亮起,包裹着他颤抖的身体。 “汝不得私情过甚!” “玈鸾,快成神吧……” “玈鸾,别忘了你的使命!” “……” 低低的声音像念诵佛经一样,喋喋不休地在耳边响起。 睡梦中的路谭剧烈地挣扎起来。 很快,他满头大汗,猛地坐了起来。 路谭连鞋子都来不及穿,急匆匆起身,去了看桌案上的小猫。 小猫窝在它简易的小窝里,睡得正香。 路谭颤着手轻轻触了触。 温热而柔软。 还活着。 路谭很小的时候,也是有玩伴的。 但一到感情变深时,对方就会无缘无故的倒霉,甚至死去。 他生有善心,有大善,冥冥之中,却仿佛一直有人告诫他。 不得有私情。 不得有嗔痴爱恨。 他应该去做和尚。 路谭倒回了床上继续睡。 第二日起来时,他却再也叫不醒那只猫了。 它的尸体早已冰凉。 路谭面色沉沉地抱着那只再也睁不开眼的猫。 从此以后,他再也不接近任何人,包括他的父母。 原本缓和的亲子关系再次降到冰点。 在别人眼里,他是一个没有感情且不祥的怪物。 直到路父路母死亡。 他跪在灵堂,麻木地听着进进出出的人哭丧,或者对着他指指点点。 路谭没有说话,只是在父母下葬后,只身一人带着一把琴上了山。 那把琴,是路父路母送他的。 他作为一个不祥的人,就远离他们,让他们安心活着就好了。 那个声音一直劝他去出家。 大概是逆反心理,他没理那道声音。 在他快撑不住,打算屈服这天定的命运去出家时,他碰到了一株成精的小草。 它好像求生欲很强烈,东躲西躲,不让他拔。 路谭第一次见草能摇成拨浪鼓。 这么生机勃勃的小家伙,在他身边,能活下来吗? 或许吧。 他抱着一丝希翼和向往,将它种在了盆里。 那株草是真的吵。 一天到晚,好像永远有说不完的话。 路谭大部分时间都是默默听着,偶尔给点回应。 那株草也不嫌他冷漠,只是自顾自地讲。 挺好的。 路谭这样想。 至少这株草的声音让他感觉到生机,不再觉得自己是个死物。 那道一直威胁着他、劝诫着他的声音也消失了。 好像不再催着他走那无私情无嗔痴的出家路了。 日子平淡,却比路谭以前过得要鲜活得多。 路谭一直按照小草的要求照顾它。 它老是嘟囔着自己是特别漂亮的昙花。 但路谭没见过,他看它就一直是绿油油的一株小草。 虽然它长出了花苞。 直到有天,路谭察觉到它的花苞垂直向下。 路谭留了心,结果夜里,它真的开花了。 很美很美。 他看着它在月光下缓慢的绽放,月白风清,像高天上清雅的谪仙。 他画下了它。 后来,小妖怪化形了。 路谭第一次发现,自己的心,居然可以跳得这么快。 路谭捂着自己狂跳的心脏,不由得想:他是生病了吗? 不然他的心……为什么跳得这么快? 小妖怪扯着袖子让他给她取名字。 那双依赖而纯真的眼,像当年那只柔弱而可爱的小猫。 想到那只最后浑身冰凉气息全无的小猫,路谭跳动的心骤然慢了下来。 他给她取了名字,叫今纾。 路谭压不住对她的心动,面上却依旧冷淡。 他不敢离她太近。 小妖怪缠人又爱撒娇,路谭每次教她写字时,都害怕她听到他如雷的心跳声。 路谭想,这样不行的,他不能离她太近。 可是小妖怪向他撒一撒娇,他便丢盔弃甲,毫无抵抗之力。 第95章 他亲手杀死了他的爱人 他们慢慢相熟,两人都慢慢生情。 但路谭还是跨不过心里那一关。 他太怕了,他怕小妖怪也会被他这种不祥之人克死。 路谭考虑着,把她送去一个安全的妖族地界。 直到有一日下山为小妖怪买裙裳,上山时却见不到她的踪影。 路谭如坠冰窟。 他疯了一样翻遍了大殿和卧室,心里全是绝望。 路谭刚出门打算寻她,就碰到了灰头土脸回来的小妖怪。 他再也不想故作冷淡,死死地抱住了她。 去他的命运。 去他的放手。 他只想守着心爱之人,在一座小屋里,过完这平平安安的一生。 路谭想,他会认真修炼,如果小妖怪因为他有危险,他会死在她前面。 他一定会护住她。 两人的情意越来越深。 那道声音也很久没有出现了。 路谭觉得,不应该让小妖怪没有名分。 他要庄重地娶她。 小妖怪同意了。 路谭列了很多东西,又挖了不少药草,攒了足够的银子。 他一件一件,亲自置办,却不觉得累。 能娶到心爱之人,他是全天底下最幸福的人。 路谭买了布料最好最华贵的凤冠霞帔。 小妖怪很开心。 路谭也是。 成婚那日,小妖怪很紧张,紧张到盖头都掉了地,还踩脏了。 她泪眼汪汪,不知所措。 路谭哄着她,让她先去卧室里坐着等,他去取回来就是。 小妖怪的成婚,必须完美。 没有盖头,不是祥兆。 路谭急急忙忙下山,取到了红色盖头。 出了店门,突然开始打雷。 路谭心里有种不好的预感。 他压下心里的不安,加快速度往山上赶。 上山半路,路谭看见了一个背对着他的老和尚。 他不想多管闲事,小妖怪还在等他。 可他绕过老和尚打算往前走时,一道金色的屏障挡住了他。 屏障上隐隐浮现出经文。 路谭转过身,老和尚正目不转睛地盯着他。 “玈鸾,不得有私情,不得有嗔痴。” “醒醒吧,你注定要为众生成神。” “天命难违。” 路谭拔剑砍向了金色的屏障。 什么天命什么成神。 他只知道他的爱人在等他。 耳边传来了老和尚的一声叹息。 路谭失去了意识。 …… 再睁开眼,路谭看见了失去气息口吐鲜血的小妖怪。 她的心口插着一把剑,而剑柄,正被他握在手里。 他亲手杀死了他的爱人。 小妖怪死时没有任何挣扎,她闭着眼,好像只是乖顺地睡了过去。 路谭颤抖着松开了手,不可置信地抚上了她惨白的脸。 不会的。 怎么会呢。 心脏绞痛起来,好像有人一剑捅了进去,又不停地搅动起来。 喉咙哽咽起来,嘴角不自觉地抽动了几下,嘴唇也忍不住哆嗦起来。 眼前的东西开始模糊,有湿润的东西低落下来,路谭才反应过来,他早已泪流满面。 “今纾……” 床上的人穿着大红色的嫁衣,或许死前在疑惑,她的夫郎为何如此绝情地杀了她。 电闪雷鸣。 小妖怪再也不会回应他了。 路谭全身力气被抽干,倒在地上,喉口一甜,“噗—”地吐出了一大口血。 路谭挣扎着爬起来,抽出那把剑,狠狠捅穿自己的心口。 “对不起,今纾。” 他将剑拔出来,又偏移了点方向,再狠狠刺了一剑进去。 小妖怪最怕孤单。 他要快点去陪她。 “今纾不怕,我很快就来……” 血液迅速流失,路谭没有力气再去捅自己一剑了。 路谭用最后的力气抱住了她。 …… 金光大亮。 路谭再度睁开眼,看到的是大亮的金光。 明亮而耀眼。 老和尚再次出现,身后是一条梯子,高高向上,通往云彩之上。 “玈鸾,你已过断情绝欲之关,该受仪式,成神吧。” 路谭没有动:“今纾呢?” “今纾?”老和尚有些疑惑,随即反应过来,“是那只妖怪吗?你是天选佛子,身带佛光,那只妖怪被你所杀,自然是灰飞烟灭了。” 被你所杀……灰飞烟灭…… 这几个字,震的他耳聋发聩。 他转身就走。 老和尚急了:“玈鸾,你去哪?” “你走了不受成神仪式也没用!你现在已成佛子,再无回头之路!” 路谭看向手上的剑。 剑光映出了他的身影。 他身上穿的依旧是喜服,头上却没有头发。 回不去了。 成神,佛子,没有一样是他想要的。 他被劝诫,要心有大爱。 却不准他有私情,有爱恨,有嗔痴。 他要经历无友无亲,杀妻证道。 他只能心怀大爱,做悲悯众生的佛子。 没有人问他愿不愿意成神。 他只想守着心上人过完这平平淡淡的一生。 可惜他回不去了。 路谭没有回头:“我不是玈鸾,我是昙鸾。我不会成神。” “别再来找我。” 昙鸾走了出去,不理会这成神仪式的天梯。 神界没有他的心上人。 老和尚来拦。 可惜昙鸾现在已有神力,一掌便将他挥了出去。 “你们煞费苦心,谋杀我妻。再敢拦我,我就上这天梯,杀上神界!” “你……”老和尚震惊地看着他,“你是神,你应该心怀大善,悲悯众生!” “若不是心怀大善,我现在早已将你挫骨扬灰!”昙鸾回头,双目赤红。 老和尚被他这副样子吓了一跳,不敢再拦。 昙鸾的身影在他眼前消失。 …… 东海—— 传闻东海有一海湾,名碧波海湾。 碧波海湾关着被犯错罚下神界的一位小神,名为白沅仙子。 白沅仙子有一神器,叫浮梦轮回仪。 浮梦轮回仪可驾驭时间流转,引动星辰之力,令万物轮回。 碧波海湾极其隐蔽,又有神界所设关卡,危险重重。 昙鸾不分昼夜找寻很久,不放过任何一个角落。 东海闭关的龙王巢穴都被他翻了一遍。 还未成神的龙王敢怒不敢言。 昙鸾在龙王的自愿帮助下找到了碧波海湾。 龙王不敢进,昙鸾只身一人闯了进去。 他几乎是硬闯,不管受不受伤。 神界设的结界屏障,是能灭神的。 白沅仙子看他一身都是伤,叹道:“痴人啊,又是一个痴人。” 昙鸾躬身:“我为浮梦轮回仪而来。” “我知道。”白沅仙子叹息一声,“浮梦轮回仪的代价非你可承担。况且那小妖怪灰飞烟灭已久,你确定违逆天道而行?” “确定。” 白沅仙子似是有些不忍:“哪怕要削下神骨?” “甘之如饴。” 第96章 世间再无我 浮梦轮回仪需要引动星辰之力,况且回溯时空将灰飞烟灭的妖重新投入轮回,也已经违逆天道。 “昙鸾愿一人担下全责,只愿她来生平安顺遂。” 若不是他,她原本就是一只快乐又活泼的小妖怪。 而不是沦落到灰飞烟灭的下场。 白沅仙子道:“你已成神,何必纠结于过去?” 昙鸾丝毫都未动摇:“她永远都不会成为我的过去。” 白沅仙子叹了口气,细细看了昙鸾几眼。 又仿佛在透过昙鸾,看着别人。 “你们啊,都是些痴人。” 她也不再相劝,而是对着昙鸾道:“跟我来吧。” 白沅仙子带着他进了一间密室。 密室里只零星放着几个照明的夜明珠, 密室中间,正是浮梦轮回仪。 浮梦轮回仪外观是金色,如天穹之下,银河之上,精金铸体,嵌以夜空碎星,中央透明晶体内蕴藏星辰之力,流转不息。 白沅仙子道:“昔有神匠,游历九天,抚摸星辰,铸成一仪。载歌载舞,星尘落凡间,轮回始于斯。” “逆天而行,终有代价。下界不日将有大战,灵气衰竭,通往神界的门在大战后会关闭。”白沅仙子还是没忍住提醒他。 昙鸾只是定定地看着那浮梦轮回仪。 白沅仙子看他的表情也明白,他不听劝。 “你执意如此,便削下自己的神骨,以神骨为祭,旧物为引,为她铸魂,重入轮回。” 昙鸾终于露出一个清浅而温柔的笑来。 他拿起手中的剑,不再犹豫,捅向自己的胸膛。 然后生生地用手去挖出自己的骨头。 血腥气在密室中蔓延。 白沅仙子转过身去,不再看他。 骨骼断裂的清脆声音却清晰无比地在她身后响起。 当真是疯啊。 神界以命格选佛子造神,又逼疯了多少人。 白沅叹了口气,面上全是不忍。 身后,昙鸾手上依旧用力,好像折断的不是自己的骨头。 手上鲜血淋漓,昙鸾却依旧语气温柔: “愿今纾来生,顺遂无虞,不受冻馁之患,不遇大难之事。” “浅子深深,长乐未央。” 神骨被他生生折断从血肉中挖了出来。 手中的剑也被昙鸾放了上去。 这把剑上有小妖怪的血,算得上是旧物。 而以后,它会成为一条长鞭,叫星痕,守护轮回后的今纾。 浮梦轮回仪光芒大作,星辰流转,自此生效。 今纾如昙鸾的愿,轮回身份,是受尽父亲和义兄宠爱、身份尊贵娇养着长大的世家大小姐。 可惜昙鸾忘了,作为轮回旧物的长剑上,不仅有小妖怪的血。 也有他的血。 所以被投入轮回的今纾,成了林今纾,却依然一直做梦,梦到她是一株小花,梦到一个男子对着她抚琴。 昙鸾削去神骨,失去了神位。 他也失去了去神界的机会。 在新的佛子还未降世前,他仍有神力,也仍有责任去悲悯众生。 而他的命格,也依旧是不能有私情。 昙鸾看了林今纾的命格。 今世,她的身份很好,没有人敢欺负她。 昙鸾放心了,他安心地隐居于一座山下。 这次,他再也不敢去靠近她了。 昙鸾就此隐居在山下,打坐修炼,念诵佛经。 他逐渐屈服于命运,努力做好天定佛子应该做的事情。 直到有一日,有一人掉下了山崖。 昙鸾救了起来,却发现,这人身上,有熟悉的气息。 和今纾有关。 这个人叫林博衍,伤得很重,是今纾此生的义兄。 昙鸾有些恍惚。 今纾现在,是什么样子呢? 是不是还是像以前一样,又笨又爱闹? 林博衍醒了过来。 昙鸾救下了他一条命,但还是忍不住内心的思念,对着林博衍用了因果回溯。 她此生的未婚夫指使人谋杀他义兄。 这不是个好人。 昙鸾想去救她,但又犹豫了。 他怕自己的命格又会让她遭遇不测。 但最后,昙鸾依旧选择和林博衍一同出去。 人魔大战要开始了,她那个心怀不轨的未婚夫,太危险了。 林博衍带着昙鸾回到了林家。 可惜来晚了一步。 九牧世家已经成了一片血海。 在地牢里救出林今纾时,她也早已被折磨得不成人样,只剩一口气吊着。 秦勋笃定她活不下去,甚至不屑走几步下地牢去了结她。 昙鸾看着她伤痕累累,瘦骨嶙峋,觉得心疼。 林今纾见昙鸾第一眼便愣住了。 她眼里的东西好像有什么东西渐渐碎去了。 她认错了人,造就了这可笑的一生。 见到九牧世家的惨状,她更是悲痛欲绝,发丝全白。 林博衍因为毁容戴着面具,装做一个哑奴,无声地安慰她。 但林今纾很快振作起来,要赴人魔战场,为父兄、为九牧报仇。 昙鸾和林博衍拦不住她。 因为她始终活在无尽的愧疚之中。 林今纾到底是趁着他们不注意上了战场。 可她身体太弱了,又不要命地跟魔族打。 等昙鸾赶去,只见到林博衍红着眼,再也忍不住,唤了她一句“纾纾”。 可惜昙鸾没有什么唤她的资格。 他与她的纠缠,是她的前世。 他甚至是杀了她的仇人。 昙鸾沉默着将她抱起,林博衍上前来拦。 昙鸾只是对他说:“贫僧有办法,让她活过来。” 白沅仙子说过的。 人魔大战后神界之门才会关闭。 林今纾此生是以他的神骨为引,入了轮回,而她此生又经历了断情绝欲之痛。 她的一生,是父兄惨死,九牧满门被灭,再无私情小爱。 “今纾,这是我最后一次喊你了,前世的事情,你莫要生气,可好?” 昙鸾将她抱到他们曾经住过的殿中,将她的碎发抚到耳后。 有神骨,又已过断情绝欲之关,那就只剩神力。 昙鸾抬起手,将体内的神力一点点传给她。 感受到熟悉气息的神骨躁动起来。 “今纾,成神吧。” 林今纾此生因为他,爱上了秦勋。秦勋又负了她,她应该没有心悦之人了。 那就好。 没有爱欲,她一定会比他这个佛子做得好。 昙鸾的须发慢慢变白,脸上也多了褶皱。 林今纾原本惨白的脸却慢慢红润,身上金光大绽。 直到最后,昙鸾放下了手。 失去神骨,违逆天道,如今连神力都让了出去。 他的身体慢慢虚化,最后像是齑粉,风一吹,就散了。 从此世间,再无昙鸾。 第97章 爱世人,才是神 林今纾睁眼,看到的,是陌生又熟悉的大殿。 她的发早已变成像阳光一样温暖的金色,连带着瞳孔,都是神圣的金色。 老和尚和天梯再次出现,看到她,顿时奇怪:“这新出世的佛子,怎么是个女子?” 林今纾睁眼看着这和尚:“你是谁?” 老和尚觉得她有点眼熟,却想不起来她是谁,只好和她解释:“你命格有变,成了新出世的佛子。” 说完这话,他自己都觉得奇怪。 但确实是这人成神。 但为什么是个女子? 上次那个佛子呢? “成神?” 林今纾低头看了看自己。 前尘往事如同走马观花一般在她脑海中走了一遍。 林今纾再度抬头:“悲悯众生之人一定要是佛子吗?” “我可以是神女,而非得是佛子。” 她记起了昙鸾。 但活了两世,两两纠缠,终究没有好结局。 他为她而死,但现在林今纾的眼里,并不是只有他了。 有更重要的事情。 魔族亲手屠杀了太多无辜的人和修士。 神界没有神肯下界来援助平息这场战争,只知道选出佛子,逼着他悲悯众生。 林今纾转身就走。 “诶诶诶!你怎么也不受成神仪式?”老和尚有些急了。 平常下界的人不都是争着抢着拼命修炼成神吗? 怎么现在这一个两个的,都不受成神仪式? 林今纾张开手,星痕自动飞到她手上。 林今纾没回头,直直往后抽了一鞭子。 老和尚直接被鞭子带起的气流卷起来,狼狈地摔在了天梯上。 耳边传来林今纾柔和却有力的声音: “悲悯众生,才是神。” 神的前提是,神爱世人。 林今纾的背影消失了。 老和尚摔在天梯上,看着她的背影,有些呆愣。 …… 人魔大战的起因是魔族内斗。 青玄魈一族得了一种邪术,凭借着邪术异军突起,以血肉性命为养料助长修为,实力大增。 人族,尤其是修士,是最好的养料。 实力大增,速度快,上手简单,很快吸引了不少魔的加入。 实力壮大,自然就开始肖想魔尊的位置。 青玄魈一边壮大势力,一边跟原本的魔尊所在的族群对抗。 但是魔尊坐了那么多年,怎么可能那么轻易打倒? 于是一些不择手段的魔族,开始溜进人族地界,杀人做养料,提升修为。 一开始是偷偷摸摸杀几个,后来胃口越来越大,直接灭了几个小家族。 灭掉九牧,更是加速了战争爆发。 同时,青玄魈一族也成功挤掉原本的魔尊一族,成了魔族的新的统治王族。 如果说原本的魔尊还有点人性,那么青玄魈一族只能说丧心病狂。 他们热烈地接受了战争,大肆杀人,手段残忍,压根没有俘虏一说。 直接杀光。 魔族修炼速度本来就快,那些邪术杀人的更是实力飞涨。 人族地界一步步被侵占。 直到战场上出现了一个金发的神只。 即将开战时,神只出现在两方兵马之中,生生隔开了他们。 “这个人到底是谁?” “她想干嘛?” “……” 两方人马都窃窃私语起来。 魔族按捺不动,想冲上前,可中间的金发神只手轻轻一动,他们便动弹不得半分。 人族修士这边传出一声呼喊: “这是神!神只大人来救我们了!” “神降世了!” “真的是神吗?” “……” 站在中间的,正是林今纾。 她没有说话,只是闭上了眼。 这种邪术,只要存在世上,别说魔族,哪怕被心思不正的人族得到,都是大害。 哪怕杀掉这些战场上的魔族,只要仍然有漏网之鱼知道这些邪术,那依旧无法停息。 短短几瞬,战场中央的林今纾就做好了决定。 她已经不再是当初那个笨笨的、又缠人又爱撒娇的小妖怪了。 她也不是那个天真热情、勇敢快乐的林家大小姐了。 在其位,履其责。 战场中央的神只开始发布发布神的诰令: “以吾身为祭,以吾体为器,以吾之神力为印,吾愿人界……” “再无此邪术!” 耀眼的金光如同烟花般炸开。 以中央的神只为中心,未曾修过邪术的人,只觉得温暖、舒适。 魔族修过邪术之人,身上却有火开始烧了起来,倒在地上疯狂地挣扎、翻滚,试图扑灭身上的火。 神的咒术起效。 哪怕不在战场上的魔族,只要修过邪术,也一同在别人眼前,身上也开始着火,倒在地上挣扎起来。 哪怕跳进水里,也依旧没有用,最终烧成一堆灰,被风吹散。 神只的身影虚化几分。 人族修士那边也有几个心术不正的修士身上着起了火。 人族修士那边一通闹哄哄,最终通通跪倒下来,感谢着神只显灵。 林今纾只是最后看了一眼战场,便消失在了原地。 林今纾又回了那座她和昙鸾一起住过的小寺庙。 在这里,是小妖怪和路谭过得最开心的日子。 林今纾看了眼大殿,又看了眼那间卧房。 前世,她在这里被一剑捅穿了心口。 如今,以身为祭,虽然她撑一撑也可以不陨落,但她不怎么想活下去了。 林今纾看着这间破败的卧房。 有人从后面走来。 林今纾转身。 是哪个老和尚。 “你来作何?” 老和尚犹豫一下,最后跪在她跟前:“神只大人一番话让我幡然醒悟,我修佛多年,成神多年,却配不上做一个真正的神!” 林今纾看了他一眼:“你先起来吧。” 她不想怪任何人了,她现在只想早点陨落。 林今纾往外走去,老和尚却在身后喊了一句:“神只大人,我该如何做?” 他语气急切又真诚。 林今纾看了一眼这个破败的小寺庙: “建一个修习真正的佛法和大道的宗门吧。” “就叫……释迦殿。” 林今纾走出了寺庙,到昙鸾曾经隐居过的山崖下,安心地等着自己的陨落。 神只的陨落让这里成了秘境,秘境里,神迹中,她留下了一丝残存的执念。 数千年后,会有有缘人,替她解开执念。 第98章 琴瑟永谐,岁岁安好 季清鸢睁眼醒来时,只觉得昏昏沉沉。 映入眼帘的是熟悉的房间。 这是……她在九牧世家的房间? 她刚睁开眼,就听到有人急急忙忙地冲出去大喊着: “大小姐醒了!大小姐醒了!” 这好像是玲珑的声音。 季清鸢微微侧头,星痕正放在她枕侧。 季清鸢刚刚坐起身来,就听见有人的脚步声急匆匆由远及近。 季清鸢抬头一看,林博衍、陈叔、玲珑等人都进了房间。 林博衍上前:“纾纾怎么样?有没有哪里不舒服?” “没……没有。” 季清鸢有些搞不清楚情况,只好问:“陆离和昙鸾呢?” 想到梦中最后昙鸾的结局,季清鸢的心顿时揪了起来。 “人魔大战爆发,父亲和陆离都带着弟子们去了前线战场。至于昙鸾……”林博衍皱了皱眉,“我不认识此人。” 怎么会没看见昙鸾? 季清鸢急起来:“我不是在山崖下吗?怎么又回家了?” “父亲收到你的信就回来了,带着弟子们下崖找到了你们。你已经昏迷了好几天了,陆离送你回来了就去了战场。” 昏迷了好几天? 她的伤不可能平白无故昏迷好几天。 是昙鸾的药! 可昙鸾为什么要药晕她? 药晕她之后为什么要消失? 林博衍看她面色越来越白,探了探她的额头:“纾纾,怎么了?是不是哪里舒服吗?” 昙鸾该不会…… 季清鸢猛地抓住了林博衍的手臂:“大哥!大哥!你快带我去战场!去人魔大战的前线战场!” 她知道昙鸾要做什么了。 林博衍顾忌着她身上有伤,但季清鸢坚持要去,无奈妥协,只好用飞行法器带着她去。 季清鸢坐在飞舟上,愣愣地看着飞驰而过的景象。 飞舟可载多人,带有小屋,而在小屋外,坐在飞舟边缘可以俯瞰不少景色。 林博衍走过来,轻柔地为她披了件妆缎狐肷褶大氅:“纾纾怎么不进小屋里面?担心着凉。” 呼呼的风吹乱季清鸢的发丝和大氅上软软的毛。 季清鸢听到他说话才转过身来:“大哥,我们还有多久能到?” 飞舟已经是最快的飞行法器了。 林博衍坐在她身侧:“大概还要三四个时辰。” 三四个时辰。 来不及了。 季清鸢脱下大氅,站起身来,递给林博衍。 “纾纾,你这是要作何?” 林博衍看着她抽出腰间的星痕。 季清鸢咬破手指,将血滴在星痕上。 “御剑。” “星痕是鞭子,你要如何御剑?”林博衍站起身来,想要拦她。 然而,下一瞬,在林博衍惊讶的目光下,那条原本华美又危险的长鞭,变成了一把剑。 季清鸢看着这把熟悉的剑,眼角更红。 昙鸾这个人啊,想尽办法护她,但就是不敢光明正大爱她。 她没有再和林博衍解释,踏着剑就闪了出去。 人魔大战在她坠崖第一日时就已经打响了。 昙鸾无非是看到过原本的结局,所以拖住她,想要以命换命罢了。 可神骨在她身上,他只有神力,以身献祭,只会当场魂飞魄散,永无轮回之日。 疾风扑面而来,裹着寒意,吹得脸颊生疼。 干涩的眼微微一眨,便有泪意。 再快一点。 再快一点。 …… 两个时辰后,季清鸢生生咽下喉咙里涌上的铁锈味,看着下方漫漫黄沙之上正对峙着的两方人马,松了一口气,慢慢落了下去。 刚落地,她便脱力地瘫倒在地。 她恰巧落在人族修士这方最边缘的前列。 刚落下,不少修士都好奇地看着她。 有人认出她来,开始窃窃私语: “这是谁?” “这好像是九牧世家的大小姐。” “九牧世家不是在那边吗?她怎么在这?” “林大小姐?她来做什么?” “她看起来好像受伤了,脸好白啊……” “……” 强用灵力的下场自然好不到哪去。 季清鸢抚着胸口,压下一阵阵眩晕。 她头昏眼花,也没注意到原本窃窃私语的修士们突然安静了来下。 有一人穿过修士们自发让出的一条小道,直直地走到她身侧,一把将她抱了起来。 季清鸢措不及防被人抱起,抬头一看,对上一张俊美而带着忧色的脸。 是陆离。 季清鸢揪住他的衣襟,强撑着道:“带……带我去找昙鸾……” 声音里是藏不住的虚弱。 陆离看着她没有一丝血色的脸,闷声抱着她往人群外走。 季清鸢意识到不对,声音急切起来:“陆离,带我去找昙鸾!” 陆离顿住:“你身体……” “快来不及了,陆离。” 季清鸢眼尾更红。 看着她快要落泪的样子,陆离叹了口气。 他抬手轻柔地抚了抚她通红的眼尾:“你莫哭,想做什么我都依你。” 陆离再傻,也看出了他们二人之间不简单。 陆离恍然想起了几日前的山崖下: 陆离起身去找季清鸢,她住的小屋的门被虚掩着,没有关。 而透过门缝,陆离看见昙鸾背对着他坐在床边。 房间里弥漫着苦涩的药味,季清鸢毫无知觉地躺在床上。 昙鸾垂着眸,伸手细细描摹她的轮廓。 好像是把她的样貌深深刻在心上。 这和尚在做什么? 陆离推门进去,刚想质问他。 昙鸾却收了手,示意他出去出去再谈。 出去后,陆离细看他,才发现他这双眼,与那秦勋很像。 陆离本能觉得不对劲。 昙鸾对他作了个揖:“请施主帮贫僧一个忙。” “什么忙?你可别打我未婚妻的主意!” 陆离看着他,心里满是危机感。 听到“未婚妻”二字时,昙鸾的表情僵了僵。 随即,他便摇摇头:“贫僧不敢。” 他再也不敢。 “我已向山上放了消息,贫僧只求施主将她带走,不要和她提起我,也不要说我的去向。” 说完后,他第一次露出一个笑。 可惜这笑里,是难言的苦涩: “日后,请施主好好待她。” “祝二位,琴瑟永谐,岁岁安好。” 第99章 水涟漪 陆离到现在依然不懂昙鸾为何要这样做。 他不懂他们二人之间的羁绊。 但如今,对上她欲要落泪的眼,陆离还是心软了。 陆离抱着她跨越过人群往前面走。 季清鸢依然揪着他胸前的衣襟:“他在哪?” “在前面。” 陆离记得今日这和尚为什么跟着他一起来了九牧世家的地方。 而且站得很前。 可当陆离带着季清鸢走到九牧世家的地方时,却没有看见昙鸾的身影。 季清鸢心跳不由得加快几分。 她心里有些不安。 陆离拉住边上一个九牧弟子,问道:“那个和尚呢?” “和尚?”小弟子挠挠头,“好像一刻钟前就走了吧。” 一刻钟? 季清鸢挣扎着跳出陆离的怀抱。 今日风有点大,卷起了一地的黄沙。 铺天盖地的尘灰挡住视线。 季清鸢柱着剑跌跌撞撞往前走,不远处,人魔两族对峙的中间,站着一个人。 他穿着白袍,衣角被风吹得扬起。 被风带过来的更早的,是僧人的虔诚又平静的低吟声: “吾愿以吾神力为祭,以吾魂魄为封……” 以中间的白衣僧人为中心,强烈耀眼的金光如波浪般全面散开。 有金光温和的抚过脸颊。 晚了,还是晚了…… 季清鸢只觉得心都被撕裂了。 “昙鸾!” 季清鸢声嘶力竭。 声音里已经隐隐带着哽咽。 金光照耀,中间的昙鸾似乎听到了她撕心裂肺的呼喊。 白衣僧人转过身来,身后是耀眼的金光,他站在中间,眉疏目朗。 见她通红的眼,昙鸾望着她,无悲无喜的脸上,终于露出最后一个温和而眷恋的笑,然后如同断线的风筝般往后倒了下去。 “今纾。” 轻声的呢喃被风吹散。 这一刻,他不再是昙鸾,只是路谭。 锥心刺骨的疼痛密不透风,喉间的苦涩压不下去。 两边隐隐传来魔族的哭嚎声和人族修士这边的感谢声和欢呼声。 季清鸢哽咽着上前,用力地抱住了倒下的昙鸾。 “为什么……为什么……”季清鸢抱住他,眼泪如同断了线的珍珠,大滴大滴地落下。 九牧世家的结局改变了。 林浚和林博衍的结局改变了。 连她自己的结局都改变了。 但昙鸾的结局改变不了。 他们二人注定是个死局。 …… 漫天的黄沙散去,对峙的魔族和人族的身影、欢呼声也一同消失。 温暖的阳光落下,有小鸟的叽叽喳喳声恍如隔世地在耳边响起。 季清鸢听到非常激动的机械声在不停地叫:“宿主!宿主!宿主!” 如水的记忆涌入脑海。 季清鸢才想起来,她不叫林今纾,她是季清鸢,天极宗的弟子。 执念已破,她出来了。 季清鸢松了口气,却突然意识到,怀中好像还有人。 等等,有人? 季清鸢低头一看,恰与怀中人对上了视线。 她低头看去,怀中人容颜清俊,气质出尘。 这是…… “谛闲小师傅?” 季清鸢连忙松开手。 谛闲原本如白玉的脸,已经染上了层薄薄的红。 不是,谛闲怎么在这? “宿主!宿主!” 系统依旧在激动的鬼哭狼嚎。 估计是好久没人理它了。 季清鸢揉了揉眉心:“你叫什么?” “我没叫啊。” 不远处传来一道散漫的声音。 季清鸢抬头一看,正是北冥离。 在执念里面待久了,季清鸢忘了和系统说话应该在心里默念。 她这是直接说出来了。 北冥离却是看着季清鸢,眸色有些复杂。 神只执念里,他成为陆离时,是真真切切的喜欢上了她。 有人走到她身侧,季清鸢转头一看。 哦豁,宋听澜。 怎么都在? “系统,快解释一下怎么回事?” 季清鸢这下找回正确交流的方式了。 “如你所见,宿主。”系统平复了下心情,“宋听澜和谛闲也跳了崖,跟着你们一同被卷入了神只的执念。” “宋听澜是林博衍,谛闲是昙鸾,北冥离是陆离。” 季清鸢:“……” 不是,谁家好人专门往山崖下面跳啊? 系统继续播报:“宋听澜好感度+2,当前好感度:87。北冥离好感度+10,当前好感度:15。” 季清鸢记得,在神只的执念中她好像还被林博衍和陆离强吻过。 这不就成被宋听澜和北冥离强吻了吗? 一个清冷疏离的高岭之花,一个表面风流内心冷漠的魔尊。 还好不是她主动的。 宋听澜还好说,北冥离估计能将她翻来覆去杀个几十回。 而且居然只加十度。 北冥离着实不好对付。 “谢谢你。” 一道轻柔的声音传来。 季清鸢这才发现,他们此刻站在进入执念之前的圆台前方。 圆台中央的石座上,金发的神只正一脸微笑。 是成神后的林今纾。 “谢谢你,让我看到了不同的结局。” 季清鸢摇摇头:“对不起,还是没能改变昙鸾的结局。” 林今纾依旧带着柔和的笑,浅金色的双眸让她看起来神圣又温柔: “吾的执念,便是他。” “但是谢谢你,你让吾明白,这本就是死局,死局无解。” “吾将赠你两物。” 说着,她又看向了谛闲,眼中有些惆怅: “你是释迦殿的弟子?” 谛闲点了点头。 林今纾叹了口气,一本金色书封的书就出现在了谛闲面前。 “吾能帮你的不多,此路不好走,莫要强迫自己。” 谛闲接过书,脸色平静。 此话说完,她的虚影也慢慢消失,石座之上,空空荡荡。 与此同时,季清鸢身前出现了一条长鞭和一只手镯。 这条长鞭季清鸢很熟悉,正是星痕。 手镯则是整体呈大海般的蓝色,外面像是透明的水晶,内部是涟漪的水波纹动,宛如一池清澈的湖泊。镯子的两点缀着银色的花纹,仿佛是水珠在阳光下闪烁的痕迹。 看起来就不是什么凡品。 季清鸢一抬手,手镯就自动飞来,套进了她的手腕。 北冥离走过来,看着她腕上的镯子:“这好像是……水涟漪?” “水涟漪?”季清鸢晃了晃手上的镯子,里面蓝色的水波便随着她的动作流动,很是好看。 季清鸢问道:“它有什么作用?” “小娘子想知道?”北冥离唇角上扬,勾起一抹笑。 他一叫小娘子,季清鸢就想到陆离。 一想到陆离,季清鸢就想到山崖下被他按在床上亲。 季清鸢下意识摸了摸脸,确定不烫,才微微放下心来:“我想知道。” 第100章 不,我在想你 “想知道?”北冥离笑了笑,又凑近了一点,以只有她才能听见的音量小声道: “小娘子若说一声心悦我,我就告诉你。” 这人是不是在记恨神只执念里的时候她两次开口推拒婚事的事情? 季清鸢看着他笑得跟只狡猾的大狐狸似的,谨慎地往后退了退。 宋听澜走了过来,将季清鸢挡在身后。 两人身量不相上下,对峙站着,剑拔弩张。 但从外面看上去却分外养眼。 北冥离却歪了歪头,唇无声地动了动。 季清鸢按着他的口型默默跟着念了一下,是“解毒”二字。 解毒? 差点忘了,北冥离之前为了威胁她去找霜火玲珑草给她下的毒还没解。 季清鸢心里紧了紧,连忙拉着宋听澜的袖子道:“大师兄,没什么事的。” 北冥离活了两千年,但甚少人见过他的真容,他的魔族气息又收敛得很好,难以看出他是魔族。 更遑论认出他的魔尊身份。 宋听澜却觉得不对劲:“阿鸢,你为何坠崖?可是与此人有关?若是受了威胁不要害怕,有师兄在。” 宋听澜现在才十九岁,四个男主中只有北冥离现在是遥遥领先的第一强者。 直到后来,这四人才成为了不相上下的四个大佬。 与北冥离正面对上没有胜算,况且北冥离还是她的攻略对象。 “师兄放心。我坠崖是被妖兽偷袭,这位……南兄是为了救我,才与我一同坠崖的。” 季清鸢又拉了拉宋听澜的袖子,将他拉了过来,离北冥离远了点。 谛闲听着她的话,颇有深意地看了她一眼,但却没说话。 季清鸢有些心虚。 谛闲早就怀疑有魔族混进秘境了,之前带她下妖山时也与她说过他的怀疑。 但北冥离此人实力恐怖,来此也是为了找药草,没有作恶杀生的念头,老老实实把他给送走就好。 希望谛闲没怀疑到北冥离头上。 季清鸢又看了眼宋听澜:“大师兄为何跳崖?” 宋听澜低头看着她:“我与妖兽搏斗,结果察觉到冰玉簪上的禁制被触动,就寻过来了。” “在山上遇到了谛闲小师傅,他说你在崖下,我便跳下来了。” 季清鸢是被妖兽偷袭才坠崖。 而也是冰玉簪护她,才未被妖兽所伤。 只不过为何谛闲也跟着跳了下来? 季清鸢正低着头思考,就听到谛闲开口道:“秘境试炼共五日,今日是最后一日了。距离秘境关闭还有两个时辰,我们尽早离开山崖吧。” 今日是第五日吗? 在神只执念里呆了太久,外面却只是五日的光阴。 谛闲已经转身往外走了。 一袭月白色僧袍清冷出尘,像不染尘埃又照耀众生的天边皎月。 季清鸢无端想起了昙鸾。 金光照耀中,黄沙漫天飞起,背后是魔族人的哀嚎,他穿着白色僧袍,神力一丝丝抽去,他却转身,对着她露出一个温和又眷恋的笑。 直到宋听澜叫了她一声,季清鸢才堪堪回过神来,跟着他们往前走。 谛闲与他们别过,并告诉他们抓紧时间找自己想要的仙草灵植。 毕竟时间一到,会被强制送出去。 剩下宋听澜、季清鸢和北冥离三人默默往前走。 北冥离又开口,语调慵懒:“小娘子……” 还没说完就被季清鸢打断:“我说过,我姓季。” “好吧,季姑娘。我知道一些关于水涟漪的事情,不知你可有兴趣?”北冥离说着,还意有所指地看了眼宋听澜。 是要把宋听澜支开的意思。 北冥离说过他还有所求,要出秘境时才为她解毒。 季清鸢拉住宋听澜的袖子:“大师兄,我想去听听。” 宋听澜有些担心,眉头微蹙,刚想张口拒绝,季清鸢就晃了晃他的袖子:“师兄放心,我有你给我的冰玉簪呢。” 她语气很软,像是在扯着他的袖子撒娇。 “好。” 宋听澜还是答应了。 季清鸢松了口气,她知道宋听澜向来吃软不吃硬。 一撒娇必定有求必应。 宋听澜还是叮嘱道:“注意安全,我在前面等你。” 季清鸢小鸡啄米似的点头。 等宋听澜大步离开,直到背影都消失不见后,季清鸢才转身看向北冥离。 “说吧。” 北冥离懒散地笑了笑,一双深情的桃花眼里满是笑意:“小娘……” 季清鸢瞪了他一眼。 北冥离只好改口:“季姑娘当真心急。” “你不是要说关于水涟漪的事情吗?还有,我的毒你何时给我解?” 季清鸢一边问他,一边在心里默默盘算。 北冥离大部分时间都待在魔界,能与他接触的机会不多。 这次只加了十度的好感度,并没有留下深刻印象。 必须再与他多些羁绊,否则以她仙家弟子的身份,难以接触他。 “系统,可有什么能让两人产生羁绊的咒术?” 系统当即向她展示了道具商城的页面,并贴心地一一为她介绍: “名称:咫尺心动,作用:对一人下咒,中咒者从此将不能离开施咒者五丈远。时效:三个月,积分:15。” “名称:忠心使徒,作用:对一人下咒,中咒者将对施咒者言听计从,无法违抗,时效:三个月,积分:20。” “名称:心心相依,作用:对一人下咒,中咒者将切身体验施咒者的情绪、疼痛,时效:三个月,积分:25。” “名称:……” 季清鸢打断了它热情的推销:“我现在有多少积分?” “十八个积分。” 季清鸢:“……” 像是察觉到了她的为难,系统语调温柔似水:“亲亲~我们是可以赊账的哦~” 一到花积分的时候,系统就跟打了鸡血一样。 正当这时,一只手在她眼前晃了晃。 季清鸢回过神来,正看见北冥离饶有兴趣地打量着她:“季姑娘怎么走神了?在想你的师兄吗?” 想着因为攻略要赊账花积分给他买东西,季清鸢心里就肉疼。 于是季清鸢看着北冥离,并油腻一笑: “不,我在想你。” 北冥离:“……” 第101章 负债累累 大概是她笑得有些惊悚,北冥离脸上原本漫不经心的表情都僵住了。 北冥离天天嘴里“小娘子”“小娘子”的叫,桃花眼里又含情脉脉,跟个万花丛中过的情场老手似的。 实则就是小菜鸡装老司机。 现在愣是被季清鸢这种油腻的撩法吓得虎躯一颤。 难得见他吃瘪,季清鸢心情顿时明朗起来。 北冥离脸色一僵,总算没再调笑她:“季姑娘还想解毒吗?” “自然是想的。” “那便帮我一个忙。” “什么忙?” “带我出这秘境。” 季清鸢一愣,随即惊讶地望着他:“你都能自己混进来,怎么会出不去?” “我能进,是因为此秘境有两个入口。但是只有一个出口,就是浮岳山。过了时间,我就出不去了。” “可是你这么大一个人,他们又不瞎,我怎么把你带出去?” “我可以化为原形。” 原形? 季清鸢眼睛顿时就亮了。 据说北冥离原形是上古魔龙,成年后的上古魔龙身长百丈,通身布满坚硬的鳞片。 季清鸢从小到大,可还从未见过龙。 “你原形是什么?” 北冥离看了她一眼,大概是想重新找回场子,于是将手背在身后,眼神深邃,俊美的脸上是莫测的笑: “你觉得以本……以我的气质,是什么原形?” 季清鸢恍然大悟:“懂了!” 北冥离看着她惊讶的脸,勾起了自信的笑。 “肯定是孔雀!” 北冥离:“……” 北冥离的笑又僵在了脸上。 他几乎有些咬牙切齿:“……为什么?” “这么自信,天天开屏,不就是个孔雀吗?” 北冥离脸色顿时难看起来。 他冷笑一声,然后阴森森地看着季清鸢:“你再胡言乱语,我就把你抓了,关起来,扒了你的皮。” 季清鸢见好就收:“南兄,南兄,有话好好说,有话好好说。” “但是你为何不告诉我你的真身呢?莫不是……拿不出手?” 龙的原形不多,魔族的龙族更是只有一支上古魔龙。 说出来跟拿着喇叭喊他是魔尊没什么两样。 北冥离抿了抿嘴,没有说话。 季清鸢看了他一眼,露出了“果然如此”的表情。 北冥离刚想发作,季清鸢就摆摆手,故作善良地安慰他道:“没事,没事,你放心!各个种族都是平等的,我不会看不起的,你尽管放心!” 北冥离被她这话堵得更是不知道如何说。 怕惹恼他,季清鸢只好转移话题:“水涟漪的事情呢?你知道些什么?” 北冥离看了她一眼:“现在有求于我了?” “当然,南兄仪表堂堂,学富五车,一定会帮我答疑解惑。” 北冥离听了她的吹捧,冷笑了一声,但是表情缓和不少。 “我在宫……在家中古书翻到过,水涟漪是上古水神之器,但是古籍残缺,我只记得它有储物功能。” 既然是上古神明的器物,那绝对不简单。 北冥离又提醒她:“你最好滴血认主。” 这样确实更为稳妥。 系统却提醒她:“宿主,回去独自一人后再滴血认主。” “为何?” “不便现于人前。况且水涟漪现在已经在你手上摘不下来了,宿主大可放心。” 季清鸢晃了晃手,原本很轻易戴进去的镯子,现在确实是摘不下来。 好像变小了点。 北冥离看着她手上晃动的水涟漪。 季清鸢收了手,对着他道:“多谢提醒。时间不多了,你现在就化形吧,我要去找师兄了。” 北冥离犹豫了一下。 季清鸢打趣他:“你还怕我对你做什么不成?” 北冥离这下没再犹豫,原本立在原地的紫袍公子消失,地上出现了一条小小的……蛇。 季清鸢蹲下好奇地看着他。 他变得很小,通身是黑色,瞳孔确是金色,一如他的眼眸。 头上还顶着两个小小的犄角,在他小小的头上,不仔细看都看不清。 变得这么小? 季清鸢乐不可支,伸手想去点他的头。 小小一条的小黑龙有些恼怒的转开头躲她。 然后她就听到北冥离开口:“把手伸出来。” 季清鸢照做,然后小黑龙爬上了她的手,缠在了她纤细的手腕上。 衣袖盖下来,很容易就把他遮住了。 季清鸢晃了晃袖子,露出他半个身子和一个小小的头,状似恍然大悟地道:“原来你是条蛇啊!” 小黑龙的眼神顿时不善起来。 季清鸢趁着他还没发作,将袖子盖了上去,然后开始走:“没事,挺可爱的!我喜欢!” 她喜欢? 这是什么虎狼之词? 如此大胆且直白的表明心意! 北冥离心里想着。 缩在袖子里的小黑龙闻着她身上若有若无的香气,顿时更紧张了。 季清鸢只觉得手腕上那条小黑龙好像热了点。 怎么开始发烫了? 但是很快,她也不在意了。 她开始暗戳戳地问系统:“系统,龙是不是……有两根?” 系统:“……” 良久,系统才加载出一句:“……你攻略成功后自己看看吧。” 奇怪,原着没提吗? 这都不交代清楚,真是不注重细节! 季清鸢忍住扒开袖子一探清楚的想法,向前走去。 “对了,系统,买心心相依咒。” 咫尺心动咒虽然能束缚他在身侧,但是她的青溪堂里已经有两个祖宗了。 藏了一个妖王,藏了一个半魔,再藏个魔尊太不妥了。 青溪堂估计都翻掉。 忠心使徒虽然能让北冥离听她的话,但这个咒语太明显了,在北冥离还没有较高的好感度前命令他,反而会适得其反。 心心相依能让他学着感知她的情绪,还可以装作不清楚,目的性不强。 系统提示音响起:“宿主购买“心心相依”咒,扣除二十五积分,当前积分:-7。有效时间:三个月。” 现在已经负债了。 季清鸢叹了口气,迈步往前走。 “系统,还有没有什么任务啊?” 再这么下去,都快负债累累了。 系统道:“拯救那个美少年任务进度:50%。宿主只要为江岫白修复灵根,并将其送入天机门,将获得一百积分。” 第102章 送走北冥离 修复灵根,送入天机门。 这两件事不是什么短期内能做成的事情。 况且为他修复灵根后也要为他调养身体,指导他修炼一阵子。 手腕上缠着的小黑龙原本是通体冰凉的,但是一直发热,现在还隐隐有烫她的趋势。 季清鸢拉开袖子,叹了口气:“你很热吗?” 小黑龙垂着脑袋,贴伏着她白皙的手腕。 黑色的小龙缠在白皙细腻的皮肤上,色彩对比强烈,有一种妖异的美感。 见他不回应,低着脑袋装死,季清鸢只好把袖子盖了回去:“出去后记得替我解毒。” 半晌,袖子里传来小黑龙的声音,有点闷:“你叫什么名字?” 季清鸢斟酌着:“我姓季。” “叫什么名字?” 他有些执着。 “问别人的名字之前是不是应该先报出自己的名字?” 北冥离这人来接触她时别说名字,容貌都是假的。 她报的姓,好歹是真的姓。 北冥离沉默了。 如今九州大陆,莫说仙门弟子,就是普通百姓,也知道魔尊北冥离的大名。 袖子里没有动静了。 季清鸢往前走了一段路,就看见了宋听澜。 见她一人出来,宋听澜问道:“那位公子呢?” 季清鸢不着痕迹地瞥了眼袖子:“他自己先走了。” 宋听澜道:“我此前未曾见过此人,他是哪门弟子?” 季清鸢摇摇头:“我不清楚,我们是……巧遇,然后各取所需组了会儿队。” 宋听澜有些无奈:“阿鸢不要轻信旁人。” 季清鸢轻轻抖了抖袖子。 她哪里是轻信,她这是直接被下毒胁迫了。 但面上,她依旧很是乖顺地点头。 “阿鸢可还有什么想要的?” 现在所剩时间不多了。 季清鸢摇摇头:“我们先走吧。” 先出去寻个地把北冥离给他送走。 两人捏碎玉牌,被送了出去。 刚出秘境,几人就被带着前往大殿登记了自己所获得的灵植仙草。 季清鸢只有银角树的树叶。 宋听澜跳崖前倒是找到了些灵植仙草。 记完后,两人都开始往回走,去释迦殿分配的休息的木屋。 季清鸢看着来来往往的僧人,宏伟的大殿。 远处传来肃穆的钟声。 有普通的百姓上山入殿求助,僧人们都在认真倾听。 老和尚没有骗人。 释迦殿当真是一个真正修习佛法大道的宗门。 季清鸢看着来来往往的人,不由得问宋听澜:“师兄,当年那场人魔大战的后续是什么?” 宋听澜走在她身侧:“一万年前,人魔大战中,神只的出现,阻止了邪术的狂潮。青玄魈一族败退,近乎灭族。” “魔族纷乱,原本隐退多年的上古魔龙一族出现,并统一了魔族,与人族签订和平协定。上古魔龙不曾越界,人魔一族止战,和平至今。” “释迦殿在战后安抚流民、超度亡魂,迅速崛起。” 宋听澜说完后,微微侧头,看向她:“阿鸢,你可是还未走出来?” 季清鸢愣住了。 很快,她就摇了摇头:“我只是在想知道,在神只的死亡后,一切变得如何而已。” 昙鸾为林今纾而死,林今纾为众生而陨落。 可惜普天之下,无人知道他们的名字。 幸好这释迦殿,证明了他们确实存在过。 两人回了木屋。 季清鸢拉好门栓,坐在桌边的小凳上,才轻声道:“出来吧。” 小黑龙先是将头探出来,然后在慢慢爬出了袖口,顺着她的手停在了桌上。 小黑龙上半身挺立着,高昂着小脑袋与她对视。 季清鸢道:“今夜会划分各宗门弟子本次试炼的名次,不出意外,我明日便要走了。南兄该为我解毒了。” 北冥离小小的脑袋耷拉下去:“现在还不行。” “为什么?” “带我出释迦殿。” 季清鸢有些气了:“我一路都与同门御剑为伴,如何有机会放你走?” “那就不解毒了。” 这是顺风车搭上瘾了? 季清鸢忍了忍,最后决定不忍了。 她一拳锤了过去。 这一拳她是单凭力气,没用灵力。 小黑龙躲得快,她的拳头重重落在了桌上。 桌子上摆放着的茶壶茶杯震了震,季清鸢手也有些细微的疼。 季清鸢晃了晃手:“出尔反尔!你真当我好欺负?” 小黑龙却有些愣住了。 “说话,发什么呆?” 半晌,北冥离不解的声音响起:“为何你锤桌子,我的手也疼?” 季清鸢凑近了看,乐了:“你还叫疼?你有爪子吗?” 北冥离语调依旧慵懒:“只是化形化的小了点,小娘子看不清罢了。” “一条蛇,还有什么爪子?你是龙吗?” 北冥离这会儿不敢作声了,没再回答。 魔族的龙,只有上古魔龙。 季清鸢见他不敢说话了,玩心大起:“你该不会是魔尊吧?” 小黑龙僵了僵。 连耷拉着不想理她的脑袋都戒备地抬起来了几分。 结果季清鸢啧啧嘴,又摇了摇头:“肯定不是。” 小黑龙的脑袋放心地垂了下去。 下一瞬,他就听到季清鸢正儿八经地道: “听闻这魔尊呀,青面獠牙,奇丑无比,三头六臂,百年都不洗一次澡,而且还爱吃小孩!每顿都要吃一个小孩!” 这下北冥离整条龙都绷直了:“这些,你从哪里听到的?!” 季清鸢甚至听到他隐隐约约磨牙的声音。 她露出一个无辜的笑:“坊间传言。” 魔尊在平民百姓家,可是有可止小儿夜啼的威名。 “好一个坊间传言!” 北冥离冷笑一声。 季清鸢心里乐得不行。 敢把她当猴耍,他就也得受点气才成。 北冥离显然不想与她待一处了:“你把我放到山下,我自己走。” 季清鸢挑了挑眉:“那,我的毒?” “你带我去便是。” 北冥离能当上男主,就定然不是什么言而无信之人。 季清鸢如他所言,下了天堂之梯,带着他下了山,又寻了处无人的僻静地方,打算在这把他给送走。 “现在可以为我解毒了吧?” 第103章 神器 四周无人,小黑龙刚落地就化为了人形。 “解毒?” 北冥离笑了笑。 看见他这个笑,季清鸢心里就觉得有些不对劲。 北冥离勾勾手:“小娘子,靠过来一点。” 朦胧的月光洒落下来,四周僻静无人,他站在那里,姿容绝艳,带着笑招人的样子,看起来颇为些妖艳,又带着点危险。 季清鸢鬼使神差地凑了过去。 北冥离低头,柔软的唇扫过她的耳畔。 温热又带着点痒。 “骗你的。” 季清鸢迷迷糊糊的心顿时清醒了过来。 北冥离却已经立马抽身退了出去,身影迅速消失。 月光朦胧下,只剩她一人。 北冥离人走了,声音却是听得清清楚楚: “小娘子啊,长点心吧。” 季清鸢:“……” 她真傻,真的。 她就应该打爆北冥离的龙头! “系统,他没给我下毒?” 系统道:“确实没有。他之前是靠威压,压得你灵力无法动弹。” 难怪捏一下她后颈就说暂时压下了毒。 这个北冥离,从头到尾都把她骗得团团转。 “系统,心心相依咒是不是只能我的情绪和疼痛影响他?他会影响我吗?” 系统回答:“不会。只有宿主能单向影响他。” 季清鸢不怀好意地笑了笑。 等着吧,北冥离。 天色有些晚了。 原本一轮的小月牙已经露出了大半。 季清鸢慢慢一步一步走上天堂之梯。 紫藤花树和蓝楹花的香味飘过鼻尖。 夜色凉如水。 季清鸢的心也慢慢静了下来。 静谧的夜晚,夜风习习,草丛间的夜虫发出阵阵隐约的鸣叫,此起彼伏,悦耳动听。 释迦殿着实是个颇有意蕴、是人心静的好地方。 木屋并不远,但季清鸢刚想往木屋那条小路走时,突然听到低低的吟诵声。 有些耳熟。 背后是一大片缠着紫藤花的石墙,墙后是一幅石桌石凳。 石桌石凳边,别有心裁地砌了一条圆道,里面是清澈的水,水上浮着些白色的花。 夜风轻轻一吹,白色的花便无根地零落漂浮,随着水波摆动。 几条石道留着让人上去。 季清鸢转过去墙后,就见谛闲背对着他,站在石桌后,停下了吟诵,垂眸看着水里漂浮的白话,不知在想些什么。 月色映在他雪白的僧衣上,衬得他像悲悯众生的仙人。 “谛闲小师傅,夜深露重,为何在此处站着?” 以谛闲的修为,肯定会察觉到她的气息。 况且躲在暗处偷偷看人也不像什么正常人做出的事情。 季清鸢干脆走上那悬于清水上的石道,走到了石桌边。 谛闲转身看她,双手合十作揖道:“施主。” 他又抬头看了看天上明亮的月,道:“夜色正好,出来走走。” 季清鸢点点头,想说什么,又不知道说什么。 两人沉默了一会儿。 寂静中,微微的虫鸣,和一旁注入水道的活水流动声便颇为明显。 季清鸢抬头,便看见谛闲正仰头看着天上的明月。 “小师傅,我可以问你一个问题吗?” 听见她说话,谛闲侧头:“施主请问。” 季清鸢斟酌了一下,还是忍不住问:“秘境中,小师傅为何也要跟着跳崖?” 谛闲告诉她有魔族进秘境,又告诉宋听澜她在崖下。 这些是因为他会因果回溯,尚可解释。 可为何他也要跟着跳崖? 他知道崖下是神迹吗? 谛闲垂眸,修长的手指扣着那一串沉香檀木佛珠,一粒又一粒地慢慢转动。 半晌,到季清鸢觉得他已经不会回答这个问题时,谛闲突然开口: “施主记得我那日说过的话吗?” 之前说过的话? 她和谛闲的交谈不多。 季清鸢想了想,终于想到那日在灼灼如华红叶飞舞的枫林里,白衣僧人立在河边对她说的话。 谛闲看着她的表情,又慢慢道: “缘起缘灭,皆是因果。” 因果? 谛闲看着她一脸的不解,没说别的高深的话,只是道: “夜已深,施主早日回房休息吧。” 季清鸢没什么能说的了,只好起身,满腹疑惑地往回走。 缘起缘灭,皆是因果。 什么因果? 果然,修佛的人,说话都高深得紧。 季清鸢想不通,干脆也不再去想。 她回了房,拉上了门栓。 还有些别的事情呢。 季清鸢看了眼手上的水涟漪。 外侧透明的物质像是水晶质地,里面蓝色的水正流动。 上古水神的器物。 “系统,现在滴血可以吗?大概需要多久?” “可以的,就看宿主想待多久。” 季清鸢有些惊讶:“想待多久?” 想到之前北冥离说的水涟漪好像有储物功能。 季清鸢眼睛一下子就亮了。 “意思是,我也可以呆在里面吗?这是不是空间?” 系统卡了一下,有些犹豫:“是,但也不是。” 季清鸢愣住了:“什么意思?” 系统道:“宿主滴血认主后就知道了。” 实践出真知。 季清鸢割破手指,将血滴了上去。 那滴血很快就融了进去,消失在水涟漪的表面。 原本只是外观好看毫无灵气的水涟漪发出纯净的蓝色荧光,里面的蓝色液体像是活过来了,如有生命般汩汩流动。 接着,一阵吸力传来。 季清鸢还没反应过来,人已经出现在了一处陌生的地方。 浓郁的灵气瞬间袭来。 季清鸢开始打量起周围。 空气中是薄薄的一层雾,脚下是厚实的土壤,长着一层嫩绿的小草,颇有春日的生机勃勃的气息。 不远处是一棵大树,树下种了长了不少花花草草。 而且灵气似乎强得过分。 季清鸢走近几步,苍天大树的右侧,还有一座小木屋。 但比起那座精致的小木屋,季清鸢更快注意到了那颗大树和树下的灵植。 这浓郁的灵气,绝对是灵植。 季清鸢蹲下身来,只认出了寒烟草。 这寒烟草可不是普通灵植,这属于珍品了。 系统有些恨铁不成钢:“宿主啊!寒烟草在这里可不是最珍贵的!麻烦你看看,那几株紫色的,万年紫灵薇啊!还有你脚边那株,千年开一次花的散幽子啊!还有那个那株绿色的,那是上古时期才有的云步草啊!还有……” 第104章 诱敌 季清鸢看着眼前一大丛灵气逼人的灵植仙草,有些恍惚。 “系统,我拿的真不是龙傲天剧本吗?” 系统:“宿主,清醒点,你是来攻略的。” 这些灵植仙草,随便一株,都是能在修仙界引起轩然大波的存在。 季清鸢目光灼灼地看向中央这棵大树。 这些灵植能生长在这棵大树下,那这棵树,也绝非凡品。 “系统,这是什么树?” “宿主,这是扶桑树,蕴有上古灵气,这片空间内的灵气、时间,都是由它来控制的。” “控制时间?” 系统解释:“现在水涟漪内与外面流逝时间比是二比一。水涟漪里呆两天,外面只过了一天。等宿主修至元婴,时间比可以到三比一。” 这么神奇? 系统道:“水涟漪是上古水神之器,水神喜静,为专心修炼便开辟空间,吸纳灵气,铸成此器。她在水涟漪内种灵植古树,增加灵气,闭关修炼时便入水涟漪。” 那也就是说,这个地方灵气充足,时间也比外面慢。 在此修炼,事半功倍。 上古时期灵气充足,灵植仙草数不胜数,神明也不计其数。 可惜后面生灵数量大大增加,各种族征战不断,万年前人魔大战后神界之门又关闭,九州大陆的灵气便越发稀薄。 以至于这万年来,几乎没有什么修士成神。 季清鸢本就是水系灵根,水神所铸的水涟漪内水元素充裕,更是让她舒适不已。 系统又道:“宿主不妨去旁边的木屋看看。” 季清鸢走到旁边的木屋,推门进去。 映入眼帘的是一个满满当当的书架,上面放着很多书。 季清鸢翻了翻,很多都是修炼之法,以及炼丹术,和一些奇闻知识、花草图解。 不愧是为了修炼造空间的水神。 学习面如此广阔。 书架旁是一个很大的软垫,盘腿坐上去刚好修炼。 旁边还有一扇门,季清鸢推开门,腾腾的雾气铺面而来。 这是一口温泉。 系统解释:“宿主,这是灵泉水,可洗髓,改善体质,治愈重伤,促进修炼。” 水涟漪果真是神器。 系统又道:“宿主目前修为有限,只能以灵体入水涟漪。待修至元婴时,便可以用肉身进水涟漪了。” 季清鸢摸了摸温泉,感受到手上的温热。 “意思是,我可以将这里的灵植、温泉带出去,也可以在这修炼,但是我的肉身没办法进来是吗?” 系统道:“是。” 看来得早日修炼至元婴期。 季清鸢待在水涟漪内修炼起来。 对于水灵根的她而言,在这里修炼,确实速度快了不少。 金丹初期越发稳固。 估算着天快亮了时,季清鸢又出了水涟漪。 此次秘境试炼,夺得第一的弟子是碧水宫的一位剑修。 她的妹妹是一位医修,二人配合,夺得不少仙草妖丹。 宗门总量第一是天极宗。 季清鸢的银角树树叶少,但是是珍品。 于自谷和杨渐霜倒是有不少收获,在本次试炼里也闯出了不小名声。 从元和回扶余,路程不短。 宗门大比结束后,几人就启程回天极宗。 宋听澜一路都在季清鸢身侧。 回去的路倒是没有这么着急。 季清鸢留意了下方韵的脸色,然后故作没看见般,靠的与宋听澜相当近。 原本季清鸢是不会与宋听澜凑这么近的。 但狼群偷袭,方韵将她作挡箭牌一事,她可还未忘记。 方韵刚提出要休息,几人落地,季清鸢便拉了拉宋听澜的袖子:“师兄可带了天灵果?” 宋听澜拿出储物袋:“阿鸢想吃?” 季清鸢对他笑:“想。师兄给我剥皮好不好?” 系统:“……宿主你好假。” 季清鸢没理它。 系统肯定不懂什么叫撩。 一旁休息的方韵不由得插话进来,声音尖锐:“大师兄何等人物?怎能为你剥皮?你想吃,自己没有手吗!” 季清鸢没有理她。 宋听澜脸上却没有丝毫不耐,而是找出一个天灵果,仔细地剥皮。 他动作小心,任由着汁水溅湿他那双平日里只会握剑的手。 剥完皮后,宋听澜递给季清鸢,神色柔和。 旁边的于自谷和杨渐霜也看愣了。 在他们眼中,宋听澜向来是清冷疏离的高岭之花,眼中只有修炼的剑道天才。 第一次看见他细心温和地为别人做剥皮这种小事。 季清鸢眯着眼睛笑了笑:“好吃。” 然后以一个宋听澜等人看不到的角度,对着方韵露出一个略带挑衅的笑。 方韵脸色顿时难看起来。 不少女修爱慕宋听澜,方韵向来清楚。 但是之前宋听澜对所有人都一样,不假辞色,不亲近任何人,所以方韵可以接受。 可如今,他对着一个人显露出了不同的态度。 还是个女修。 方韵的脸扭曲起来,眼神里是藏不住的恶毒。 季清鸢不着痕迹地看了她几眼。 方韵屡次作死就算了,上次狼群袭击用她作挡箭牌,若不是宋听澜反应及时,不死也是重伤。 来时忙着赶路,现在没有急事,自然要报复回来。 而且以她现在的脸色,估计也快忍不住了。 季清鸢等着她露出狐狸尾巴。 几人原地休整了一下,就又继续御剑。 只不过这一次御剑途中,于自谷和杨渐霜的眼神都不停地在宋听澜和季清鸢之间来回瞟,眼里是熊熊燃烧的八卦之光。 方韵脸色阴沉,不知道在想什么。 直到夜幕降临,不适合御剑赶路,众人才停了下来。 好巧不巧,正好停在一片树林。 恰好是原先遇袭的那片树林。 几人寻了个平坦的地方,打算在此处度过这一晚。 季清鸢找了个地方坐下,这次她没有靠着宋听澜,反而是挑了个角落,离杨渐霜几人都远了点。 她半阖着眼,手指有一下没一下地敲着腰间的月凝剑。 宋听澜作为大师兄,正在守夜。 不一会儿,季清鸢便听见轻微的脚步声,随即,一道阴影覆住她的脸。 季清鸢睁开眼,便看见方韵站在她面前。 季清鸢故作疑惑:“方师姐,怎么了?” 方韵背着光,神色有些看不清楚,嗓音却是难得的温柔,拉住了季清鸢的手:“师妹,我想去如厕,但不敢一人去,师妹愿意陪我去吗?” 夜色已经覆盖了整个树林。 季清鸢看着她,勾起唇角:“好啊。” 第105章 自作孽不可活 方韵笑:“谢谢师妹,这个是我在秘境里面获得的妖丹。送给师妹,以表谢意。” 季清鸢看了一眼:“这就不用吧。” 方韵强硬地带给她:“师妹不收,我心不安。师妹莫要与我客气。” 现在不收,方韵也会暗暗塞给她。 不如收下。 季清鸢接过道:“那便谢过师姐了。” 方韵见她收下,不着痕迹地松了口气,露出一个隐秘的笑。 季清鸢假装没看到,告诉了一声宋听澜,叫他放心,便起身,跟着方韵往外走。 方韵却仿佛不知不觉一般,越走越远。 夜色浓重,树林里只有鞋子与落叶发出的摩挲声。 方韵不时回头,确保季清鸢没有走。 季清鸢看了看四周,出声道:“方师姐,这有点远了吧?” 方韵顿了一下,脚步未停:“很快就到了。” “哦?狼群就在前面吗?还是别的妖兽?” 方韵身子一僵:“师妹说什么呢?我听不懂。” 季清鸢缓缓道:“这里已经很适合杀人灭口了。师姐还是不敢吗?不敢那我就走了。” 方韵转过身来,面色阴沉:“你知道了?知道了你也走不了了!” 季清鸢打了个哈欠:“好好好,我不走。” 方韵面色狰狞:“季清鸢,你知道我喜欢大师兄有多久吗?你对大师兄耍了花招?竟然敢勾引大师兄!” 季清鸢摆摆手:“没办法,他就是喜欢我。” 方韵果然被她这一句刺激到了。 直接扑了上来:“你找死!” 季清鸢一掌将她拍出去:“师姐,你一个筑基,还敢如此嚣张?” “呵呵。” 方韵冷笑一声。 她站在原地未动:“我是打不过你,但是得看看,你打不打的过妖狼狼群!” 仿佛是响应她的话一般,黑暗的森林中,冒出了一双双绿色的眼。 蓄势待发的妖狼狼群,再次出现了。 方韵大笑起来:“季清鸢,就算你是金丹,你只身一人也斗不过这一大群妖兽!” 很快,几只狼扑了上来。 方韵张狂地笑着,眼中全是得意,但很快,下一瞬间,她的眼里全是不可置信。 因为那几只狼,直直地扑向了方韵。 方韵尖叫一声,慌忙躲开。 在狼群蓄势待发时,季清鸢就已经以迅雷不及掩耳之速跳到了树上。 方韵躲得不大及时,腿部被咬了一口,生生撕裂,血腥味很快蔓延开来。 妖狼狼群愈发兴奋。 方韵不可置信,大叫道:“不可能!不可能……” 季清鸢借着树叶挡了身影,看着地上挣扎着与妖狼狼群搏斗的方韵,嗤笑一声。 怎么不可能呢? 上次狼群突袭季清鸢就觉得奇怪。 妖狼狼群喜欢群居,一般不会主动攻击路过的修士。 除非有仇。 那群狼第一个攻击的人,是方韵。 而且那群狼被击退后,还回来偷袭,偷袭的目标只有一个,是方韵。 这种情况很少见,那么只有可能,是方韵偷了他们的东西,得罪了狼群。 出来前看到方韵强硬塞给她的妖丹,季清鸢便明白了。 方韵递给她的妖丹,应该就是妖狼狼群中的一只妖狼的妖丹。 有妖丹的妖实力都不低,在狼群中的地位也绝对不低。 方韵的实力不足以毫发无损的杀死一只有妖丹的妖狼,极有可能是采取了不光彩的手段。 方韵把妖丹给她,引她过来狼群聚居地这边,就是为了让狼群循着妖丹的气息杀季清鸢。 普通储物袋隔绝不了妖丹气息。 但是季清鸢有一片空间,叫水涟漪。 方韵刚给她妖丹,她就顺手丢进了水涟漪。 比起季清鸢,方韵身上的妖丹气息更重。 自作自受。 哪怕现在妖丹不在方韵身上,她带了多日,身上气息也足够浓厚。 方韵原本的计划确实还算万无一失。 千算万算,没算到季清鸢有水涟漪。 方韵只是一个筑基,在妖狼狼群的攻击下,根本撑不了多久。 很快,她身上的血就越来越多。 季清鸢没打算要她的命。 方韵是二长老的女儿,如果死在这里,二长老势必要查。 查到死前最后接触的人是季清鸢,那就脱不了嫌疑。 看着方韵已经半死不活,快撑不住了。 季清鸢拿出妖丹,御剑飞了出去。 狼群被妖丹气息吸引,跟了上来,季清鸢随手一扔,将妖丹远远抛了出去。 狼群跟着妖丹奔袭,季清鸢趁此机会飞速地飞了回去,一把提起方韵,御剑飞起。 不久,季清鸢落地,一把将她扔在了一条河边。 方韵一身都是血,早已晕死过去。 季清鸢洗了洗手。 方韵被她重重甩在地上,慢慢醒了过来,睁眼看到季清鸢,眼里全是愤恨:“你……你……” 季清鸢好整以暇看着她:“我怎么了?是你自己自作孽不可活。” “方韵,你看清楚,我可不是什么软弱之人。” “念在上次我并未受伤,就放过你这条命。不该有的害人心思,就不要有。” 季清鸢洗干净手,就走了。 把方韵拉出来,她已经仁义至尽。 她不会好心地把方韵送回去。 方韵身上多的是丹药,她自己知道怎么回来。 方韵在她身后疯狂地喊:“季清鸢!你这个贱人!你回来!” 季清鸢毫不理睬。 她的背影慢慢消失在了黑暗的树林中。 方韵心里一阵恐慌。 她不确定这里离妖狼狼群聚居地有多远,无法确定妖狼狼群会不会寻过来。 方韵挣扎着去拿储物袋里的丹药。 可惜她一动,背部、腿部、手臂上狰狞的伤口便裂开渗出血来。 突然,一道阴影覆盖了方韵。 方韵一惊,抬头一看,眼里不由得泛上喜色:“大师兄……” 宋听澜站在她面前,淡淡地看着她,黯淡的月光掩盖不了他的容色,一袭白袍纤尘不染。 方韵像是看到了救星:“大师兄!大师兄!季清鸢她心肠歹毒,妄图杀我!大师兄为我做主!救救我!” 宋听澜看着她,神色莫辨:“是吗?” 方韵有些激动,连连点头。 宋听澜向她伸出手。 方韵顿时激动起来。 下一瞬,宋听澜抓住她的肩,将她扔进了水里。 冰凉的河水呛得方韵惊慌无比,她顾不得身上的疼痛,向上挣扎,想要露头。 她的头刚刚露出来,就被人一把按了下去。 方韵艰难地睁开眼。 宋听澜站在河岸边,神色平静,毫不留情地将她按进水里。 方韵一露头,便再次被按了进去。 “为……为什么……” 方韵看着他,眼里全是惊恐。 第106章 这种事,可以让我来 在方韵眼里,宋听澜是正直的剑道天才,是惊才艳艳的高岭之花。 他清冷出尘,却恪守大道。 但是如今,宋听澜神色冰冷地将她按进河里,眼里甚至有杀意。 他的阿鸢,他等了好几年才等来她。 他舍不得动她一根头发,而这个方韵,两次想杀他的阿鸢。 “方韵。” 宋听澜停止动作,冷冷地看向她。 “阿鸢于我,重于性命。” “若再敢动她……” 曳影剑突然飞了出来,直直地对着她的眉心,仅仅有毫厘之距。 方韵被他这满是杀意的模样吓到了。 她顾不得还在水里,惊恐地连连摇头:“我不敢了……我不敢了……” 方韵呛了几口水,咳了起来。 宋听澜看了一眼她狼狈的样子,转身离去。 方韵瑟瑟发抖地从河里爬了起来。 …… 另一边,季清鸢回到了刚刚休息的地方。 于自谷在守夜,杨渐霜在休息。 季清鸢看了看四周,没看到宋听澜。 可能是有事出去了。 季清鸢坐到自己原本坐着的地方,打算闭上眼睛好好休息一下。 一道强烈的视线却突然不容忽视地落在了她身上。 季清鸢睁开眼,就看见宋听澜站在她面前。 他背着光,季清鸢仰头,看不清他的面色。 “大师兄?” 宋听澜蹲了下来:“可有受伤?” 凑近了点,季清鸢便能闻到他身上若有若无的血腥气。 很淡,像是不小心沾上的。 “什么受伤?” 他这一句,问的没头没尾的。 加上这身上的血腥味,该不会……他刚刚跟着她和方韵出去了吧? 宋听澜摸了摸她的脸:“为何要独身一人去应对狼群?” 大概是常年练剑,他的手上带着薄薄的茧,摸她的脸时有些粗粝,但不难受。 “你……你都知道了。”季清鸢有些心虚,“我只是想……” 宋听澜叹了口气,眼中带着淡淡的愠怒:“若是那些妖狼不顾妖丹,来了追你该如何?” “阿鸢,你不该不考虑你的安全。” 这是季清鸢第一次看见宋听澜脸上带了点生气和责备。 他向来冷静、从容。 但季清鸢松了口气。 她差点以为宋听澜是来说她心狠手辣的。 原来是气她不重视自身安危。 她小心翼翼道:“那方韵……” “她不重要。”宋听澜蹙眉,“阿鸢无论如何,都要以安全为重。” “这种事,可以让我来。” 季清鸢惊讶地抬头,却对上宋听澜认真的眼神。 他好像是认真的。 季清鸢只好点头。 宋听澜放下手:“好好休息。” 季清鸢点点头,看着他过去替于自谷守夜。 天蒙蒙亮时,方韵回来了。 她脸色很白,换了身衣服,头发却还是湿的,身上还带着血腥味。 季清鸢看着她,有些疑惑。 她记得她没有把方韵丢水里啊。 难不成她自己跳的? 季清鸢原本以为她还会不死心地整点动静出来。 结果方韵回来与她对视一眼就哆哆嗦嗦地别开了视线。 看来是吓狠了。 于自谷有些担心,问她:“师妹,你怎么了?” 宋听澜淡淡地看了她一眼,又继续守夜了。 方韵脸色顿时更白:“我自己……遇到妖兽,不小心摔进河里了。” 杨渐霜瞥了她一眼,只扔下两个字:“报应。” 杨渐霜最看不起贪生怕死、背弃同门之人。 方韵一反常态地没有回应,只是又吃了点丹药,然后坐的离季清鸢和宋听澜都远远的。 季清鸢心里惊讶无比。 居然连宋听澜都不敢凑近了。 第二日御剑回去时,方韵身上有伤,不宜快速赶路。 干脆就由于自谷带着她。 宋听澜和季清鸢、杨渐霜等人则继续赶路,汇报本次试炼的情况。 没有方韵拖后腿,三人效率都高了起来。 回到宗门后,杨渐霜与他们别过。 宋听澜去汇报试炼情况,季清鸢也回了青溪阁。 不知道岑川和江岫白怎么样了。 也不知道他们相处得如何。 青溪阁前的流苏树坠满了雪白的流苏花,花开得似乎更盛了,像一大团一大团的雪,趴在枝头。 桌下不知何时被人摆了张圆形的青石桌,旁边还放着几个小巧的青石凳。 这…… 季清鸢突然想起她之前倚在树下发呆,江岫白突然从她身后冒出来,问她在想什么。 她随口提了句要在这树下立一张青石桌,弄几个凳子,再放上壶茶,摆盘白玉糕。 季清鸢不由得走近了点,伸手摸了摸这光滑的石桌。 身后突然传来一声: “……师尊?” 少年的声音里,带着点犹豫和不确定。 季清鸢转身,正好看见了江岫白。 他穿着弟子白袍,墨发束起,手上拿着本书。薄唇微抿,漆黑的眸子里带着点惊疑,还带着点几不可察的喜悦。 季清鸢打量了他一番,松了口气。 没瘦。 面色也红润了些。 看来待的还算适应。 季清鸢露出一个笑:“是我,这桌子是你立的吗?” 江岫白眼睛落在她身上,抿唇道:“是。” 季清鸢笑得更开心:“阿白真是细心!” 江岫白也是季清鸢尽早赶回来的重要原因。 他多次被抛弃,疑心重,又缺乏安全感。 她晚回来一点,江岫白心中的怀疑和不安就扩大一点。 还好,如今是第十天,她刚好赶回来了。 季清鸢走近,看了眼他手上的书。 是她之前给的关于医术毒术的一本书。 季清鸢欣慰地拍了拍他的肩膀,又问他:“小川呢?” 见她又问起另一人,江岫白的神色顿时冷了几分,转过头道:“在他屋内。” 季清鸢没注意到他的神色,刚打算走,突然又转了回来:“这几日,你可有好好锻炼?” “有。” “那今夜准备一下,我打算正式带你开始泡药浴。” 江岫白愣住了。 季清鸢看着他呆愣的脸,又拍了拍他的肩膀,语气轻松:“放心吧!你的灵根,为师一定替你修复好!” 说完,她就转身进去了。 修复灵根…… 江岫白看着她的背影,正拿着书的手用力到指节发白。 第107章 师尊的威严 季清鸢进了青溪阁,站在岑川的屋门口,刚打算敲门,手还没落下,门就突然开了。 她猝不及防地与岑川对视。 看见她,岑川愣了一下,眼里顿时满是惊讶,随即上前猛地一把抱住她: “阿姐,你终于回来了!” 声音里全是激动。 像等到主人的激动小狗。 季清鸢伸手拍了拍他的背:“小川最近过得怎么样?” 岑川低头,蹭了蹭她的脸,声音有些闷:“不好。” “没有阿姐在,过得一点都不好。” “第十日阿姐才回来。” 听着他的话,季清鸢心里不由得生了几丝愧疚:“路上有点事情,耽误了。” 江岫白还在院外,他一进来肯定就能看到他们在屋外抱在一起。 季清鸢轻轻推了推岑川:“进屋说吧。” 岑川只好松开她,带着她进去了。 季清鸢坐在凳子上,问道:“你身体恢复得如何了?” “恢复得不错了。这几日除了洒扫弟子,没什么人来打扰。” 季清鸢点点头。 哪怕敛了妖气,岑川如今气势也强盛不少。 看来岑川恢复速度比系统估计的要早了很多。 那他应该呆不了多久了。 毕竟他有他的责任在身。 季清鸢又陪了他一会儿,便起身打算离开去准备江岫白的药浴。 岑川却突然叫住她,有些小心翼翼地问:“阿姐,你之前不是说过,回来……会给我奖励吗?” 眼神里全是期待。 出发前,为了哄岑川,季清鸢确实这么说过。 季清鸢点点头:“对,小川想要什么?” 她现在有了水涟漪,还有宋听澜之前送的灵植,手上的东西已经不少了。 岑川犹豫了一下:“阿姐今天晚上能来陪我吗?” 今晚要给江岫白泡药浴。 药浴需要一个时辰。 季清鸢思索了一下:“今夜酉时可以吗?” 岑川点点头:“可以。” “那今夜酉时我就来找你。” 敲定后,季清鸢出了门。 泡药浴需要灵蚀果,赤精草和土菇花。 灵蚀果和土菇花季清鸢手上还有很多。 小厨房里倒是还有不少菜,甚至还有肉。 季清鸢也歇了下山的心思,直接去后山挖赤精草。 季清鸢带着赤精草回来的时候,江岫白已经做好了饭菜,正端着放到小院中的石桌上。 一碗荷叶蒸粉肉,一碗油焖春笋,还有一碗千丝鸡汤。 饭菜的香味扑鼻而来,十分诱人。 季清鸢看着色香味俱全的饭菜,有些走不动道了。 可她是师尊,她已经辟谷了。 她要保持师尊的威严。 江岫白看着她又馋又纠结的样子,不由得轻笑一声,给她盛了一碗饭:“师尊可愿与徒儿一同用膳?” 季清鸢战术性地咳了咳,一脸正经道:“这样不好吧,为师已经辟谷了,对这些不感兴趣。” 江岫白眼里笑意更甚:“是徒儿想让师尊陪我用膳。” 季清鸢这才点点头:“那好吧。” 季清鸢坐下,接过江岫白递过来的筷子,夹起一块肉,嚼了嚼,眼睛登时就亮了。 也不管她之前想要保持师尊威严的想法了,下筷都快了不少。 江岫白偏头看着她。 她吃得两边腮帮子鼓鼓的,眼睛亮晶晶的,像一只快乐的仓鼠。 江岫白不由得笑了笑。 她好像很喜欢他做的饭菜。 这个师尊,还挺有趣。 季清鸢吃到了半饱才突然意识到江岫白好像一直在给她盛汤夹菜。 她有些不好意思地把碗盖住:“阿白你自己先吃吧,不用老照顾我。” 哪有让徒弟照顾师尊的。 江岫白收回手,看着她消下去的腮帮子,眼里闪过一丝可惜。 “对了。”季清鸢突然想起来,“厨房里怎么这么多菜和肉?你自己下山买的吗?” “不是。”江岫白又给她加了几勺汤,“我让洒扫弟子定期带过来的。” 原来如此。 洒扫的外门弟子比她靠谱多了。 菜买的新鲜不少。 季清鸢又叮嘱道:“今夜药浴要泡一个时辰,申时你就来我房中。” 她说完低头一看,发现碗里的汤又是满的。 奇怪,她记得她刚刚喝了很多了。 摸了摸有些鼓的肚子,季清鸢还是喝了下去。 江岫白看着她乖乖喝汤,神色柔和了不少。 系统提示音响起:“江岫白好感度+2,当前好感度:52。” 季清鸢有些疑惑地看了江岫白一眼。 吃他做的饭也能加好感度? 吃完饭后,江岫白一个人收拾了碗筷。 季清鸢回了屋子,翻了翻那本双修之术。 药浴的药材够了,但是还需要为他炼丹药。 银角树树叶已经拿到了,还差霓裳草和九曲灵参。 霓裳草在神罚之地里面。 神罚之地靠近魔域,她现在也和北冥离结了心心相依咒。趁着此咒还在,可以借一下北冥离的力量。 不然以她一人之力,很难活着从白骨森林出来。 算着时间差不多了,季清鸢摸了摸水的温度,然后将灵蚀果、土菇花、赤精草都放了进去。 没过多久,门外就响起了敲门声。 季清鸢打开门,江岫白穿着中衣站在门外,看起来应该是刚刚洗过澡。 季清鸢一边带着他进浴房一边嘱咐道:“这次放的量是上次的两倍,你若受不住,便要及时与我说。” “要泡满一个时辰,我会在门外守着。今日准备的匆忙,忘记准备花瓣,今日阿白就穿着衣服泡吧。” 江岫白没有作声,只是认真听着她的话。 季清鸢还是有些不放心:“可能会很疼,你要是受不了一定要叫我。” 江岫白那双乌黑的眼看着她,点了点头。 季清鸢转身出去了。 江岫白坐进了正冒着热气的浴池里面。 热意和疼痛很快就蔓延至全身。 他坐在中间,脸色却没有什么变化,眼睛甚至亮了不少。 江岫白靠着浴池的石壁坐着,一只手放在石壁上,支着脑袋,漫无目的地思考着。 他的这个师尊,天赋不错,挺善良,还……有点傻。 他身上一无所有,就一张脸还看的过去。 但她好像不图他的皮相。 或许,真的对他没有所图吧。 雾气蒸腾,江岫白闭上了眼。 在天极宗这半个月,是他这一生难得的不用担惊受怕、四处躲藏还能吃饱穿暖的日子。 第108章 今夜可以和阿姐一起睡吗 季清鸢守在门外,慢慢等着。 门内并没有什么声音传出。 干等一个时辰实在无聊,季清鸢干脆问系统:“系统,他不疼吗?怎么都不吱声的?” 系统道:“重塑灵根的过程确实疼痛,后面服丹后就不怎么痛了。” “那他怎么不吱声?” “江岫白自小受尽无数磋磨,还被生生挖了灵根,自然不惧疼痛。” 季清鸢沉默了一会儿。 “系统,水涟漪里面的灵泉水能掺进去给他泡药浴吗?” 系统道:“可以。作用更好,也会减少疼痛。但不能放太多,以免被发现。” 季清鸢松了口气。 又过了大半个时辰,江岫白出来了。 他身上的中衣都湿透了,贴在身上,隐约可以看见少年肌理分明的肌肉。 季清鸢连忙去屋内拿了件自己的长披风给他披上。 他如今没有修为,万万不能着凉。 季清鸢一边踮起脚给他系披风带子,一边问他:“感觉如何?疼不疼?” 江岫白没什么反应,只是低着头看她。 她眼睫毛很长,像小扇子。 季清鸢快系完时,才听到他轻声回了句: “不疼。” 季清鸢松了口气,催他回屋换衣。 看见江岫白转身走了,季清鸢才进了屋。 所以她没看见,另一边,江岫白没走几步就将披风解了下来,细心折好,拿在手上。 他快步走进自己的屋内,也没有立马去换掉身上湿透的中衣。 而是捧起那件月白色的女式披风,放在鼻间嗅闻几下。 江岫白不由得挑眉轻笑。 她身上,向来是这种淡淡的香味。 不浓郁也不张扬,像绿茵茵的草地上零星绽放的小白花,却偏偏无比勾人。 江岫白又将披风折的更小,从衣柜最下层找出一个方方正正的木箱子。 箱子上了锁。 他慢慢的打开,里面却只有一把簪子。 正是兰陵城初见时,季清鸢给他的那只镂空兰花珠簪。 而今,江岫白又将那件披风放进去,还细细地抚平上面的褶皱。 好像在完成什么重要的仪式。 放好后,江岫白又把箱子锁好,放进了衣柜最下层。 做好这一切后,他才慢条斯理地开始换掉自己身上的湿衣服。 在季清鸢下山的时候,江岫白就弄清楚了她的过往。 他的师尊,赫赫有名的金丹天才,随随便便就打听到了。 她只比他大两岁。 还有点傻。 这件披风,他不还回去,她也绝对不会想起来拿。 …… 另一边,不知道自己老底都掉光了的季清鸢打了个喷嚏。 她又仔细看了看那张神罚之地藏宝图。 第一个月的药浴她打算陪着江岫白泡完。 第二个月她就打算让江岫白自己泡了。 她得快点找到霓裳草和九曲灵参。 第二个月她就去神罚之地找霓裳草。 系统不知道九曲灵参的下落,那便问问北冥离。 她正冥思苦想着,系统突然开口提醒她:“宿主,你别忘了你答应岑川的事情。” 答应岑川的事? 季清鸢猛地站起来。 忘了今夜酉时要去找岑川了。 如今酉时已经过了一刻钟了。 季清鸢拍了拍头,忙不迭地跑了出去。 她刚到岑川的房门口,岑川就刚好打开了门。 看样子是准备出去寻她。 季清鸢有些心虚:“刚刚有事耽搁了。” 岑川开了门。 季清鸢顺势就进去了。 等到门被关上,岑川坐到她旁边的凳子上,季清鸢才观察着他的脸色:“小川没生气吧?” “没有。”岑川看了她一眼,神色难得有些复杂,“阿姐来了就好。” 季清鸢有些惊讶。 岑川虽然一开始比较傲娇,但好感度上去后就黏人得很。 要是之前,这个时候,他已经开始委屈要哄了。 今天是怎么了? 莫非生病了? 季清鸢伸手想去探他的额头。 手还没覆上去,岑川就一把抓住了她的手。 而且还抓的很紧。 季清鸢疑惑地看着他:“小川,怎么了?” 岑川面色是少见的复杂。 他看着季清鸢良久,才道: “阿姐,我明日就要走了。” “什么?” 季清鸢有些不敢相信。 这比系统估计的早了太多了。 “你的伤好全了吗?” 岑川摇摇头,又点点头:“差不多了。” 若伤还没有完全好,他的寒毒该如何应付? 季清鸢站起身来:“你还没有完全恢复好,我为你输些灵力。” 岑川抓住她的手:“不用。” 随即,他脸色绯红,声音也低了不少:“阿姐,今夜能陪我一起睡吗?” 季清鸢:? 这还是她纯情的小妖王吗? 见她呆住,岑川又嗫嚅道:“我可以变成原形的……” “阿姐,不瞒你说,其实我身负寒毒……” 而季清鸢是纯阳之体。 季清鸢反应过来,他说的是像之前一样,抱着他睡一晚压寒毒。 季清鸢懊恼地拍了拍脑袋。 她绝对没有想什么污秽的东西。 “可以的。” 看着他越说头埋的越低,耳朵也开始红,季清鸢揉了揉他的头。 之前他寒毒发作,季清鸢也抱着人形的他睡过一晚上。 除了压得有点重,抱得有点紧,没什么事。 她一说完,岑川就抬了头,两眼亮晶晶地看着她:“真的吗?” 他现在头发被她揉的有点乱,脸也红红的,一双漂亮的眼里还泛着点水光,抬头看她时,眼睛却亮晶晶的。 该死的美颜暴击。 季清鸢艰难的按下揉乱他的头的想法,再次点点头。 下一秒,眼前的俊美少年就变成了一只毛茸茸的白色小兽。 像一团小雪球。 碧绿的眼水汪汪地望着她,耳朵乖顺地耷拉着,里面粉色的耳绒尤为可爱。 这个样子,她已经好久未见了。 手已经先于脑子把他抱了起来。 季清鸢摸着他身上柔软的毛,恨不得每天晚上都抱着他睡。 岑川兽形的时候,抱着睡觉是相当舒服的。 想着这么一小团东西要去统一妖族,四处征战,季清鸢心里就担心不已。 岑川乖顺地蹭了蹭她的手:“阿姐。” 第109章 我心悦阿姐 季清鸢摸了摸岑川的头,抱着他躺到床上。 她轻柔地抚了抚岑川的头,刚想为他输灵力,岑川就爬起来了。 小小的爪子轻轻按住了她的手。 “不用,阿姐。” 季清鸢对上他坚定的眼神,还是放下手,答应了。 小兽又乖乖窝回了她怀里。 许久未睡,怀里那团毛茸茸又软又乖,季清鸢很快就睡了过去。 直到半夜,季清鸢被热醒。 腰上箍着一双大手,她的脸好像埋在谁的胸膛上,闷的她的脸有点热。 季清鸢心里一惊,才想起来今晚她和岑川睡。 岑川什么时候变成了人形,身上还这么热? 她有些不舒服地动了动。 岑川却箍她箍得更紧了。 有些沙哑的声音在她耳边响起:“……阿姐。” 两个人贴得太紧,季清鸢也不敢乱动,只好结结巴巴地问他:“你……你怎么变成人形了?” 岑川没松开她。 他的下巴抵在她的头上。 岑川蹭了蹭她的发丝,才说:“阿姐,我有事想告诉你。” 有事归有事,你能不能换个姿势。 季清鸢脸越发热,声音闷闷地传出来:“先放我出来。” 岑川这才松了她。 季清鸢上移了一点,深深呼吸了一口新鲜空气。 岑川却又抱住她,将头埋在她脖颈处。 喷洒的呼吸弄得她心里又麻又酥。 “阿姐,其实我叫岑川,是上一任妖王。” 季清鸢愣住了。 她没想过,岑川会和她坦白所有。 岑川却继续在说: “我不是玄水蛇族,但是老妖王待我有恩,如今妖族局势有变,我必须要回去,担负我的责任。” “我也并非是体质偏寒,怕冷。我是因为身上有寒毒,靠阿姐的纯阳之体压制。” “我之前不敢告诉你,怕你不喜欢妖族,也怕你知道我是封印在归墟塔里的前妖王,会认为我是作恶多端的妖。” 岑川又将她抱得更紧了。 “阿姐,虽然我被封进归墟塔,但我可以向阿姐发誓,我之前从未伤害过人族。” 察觉到他有些紧张,季清鸢伸手回抱住他,轻柔地拍了拍他的背:“我信你。” 岑川有些犹豫,低声道: “还有……” 他好像鼓足勇气般,抬头,轻轻地吻了一下她的唇角: “倘若我成功做了妖王,阿姐愿意,做我的王后吗?” 季清鸢顿住。 夜已深,只有朦胧的月光透过窗子照进来。 红衣少年身体紧绷,面颊通红,翡翠般碧绿的眼里,映出她一人的脸。 岑川看着她,定定地说: “我心悦阿姐。” 季清鸢彻底愣住了。 半晌,她才找回自己的声音:“小川……” 岑川却突然捂住她的嘴。 “我知道阿姐现在并不心悦我。” “倘若我死在妖族斗争中,阿姐就当我从未说过这番话。” “倘若我夺回妖王之位……” 岑川松开手,抚上她的脸,眼神是少年郎的炽热:“阿姐便给我一个机会,试着喜欢我,好不好?” 在他期待的眼神中,季清鸢点了点头。 岑川终于满足地笑了。 季清鸢担忧地叹了口气,抱住他:“小川,我不介意你的身份,也不会阻止你参与妖族的斗争。” “但我希望你平平安安,保护好自己,好吗?” 人非草木,孰能无情。 刚穿越过来,确实只是把攻略当做一个任务,把他们几人当作书中的纸片人。 可他们确实有血有肉。 丰收村,岑川耗尽妖力化作人形救她。相互扶持,相处这么久,没有情谊是不可能的。 岑川点点头,答应了她。 后面,两人都没再说话。 离别的一夜,就这样过去了。 第二日,晨光照进来时,季清鸢才醒了过来。 身侧已经空空如也。 昨夜紧抱着她的人已经走了。 屋子里除了季清鸢之前给他买的衣裳,其它东西都并没有少。 季清鸢坐起身来,有些惆怅。 虽然知道他是四大男主之一,最后肯定会一统妖族,登上妖王之位。 可是这条路并不好走。 她不敢想岑川要受多少伤、吃多少苦。 季清鸢下了床,穿好鞋子,理了理发髻,推开了房门。 刚走几步,就看见了江岫白。 他正看着她,面色低沉,眼里带着几分探究:“师尊为何从季公子房里出来?” 季清鸢没有丝毫慌乱,而是面带惆怅:“季川到底不是这里的弟子,没办法久住。如今他找到了投奔的人家,已经走了。我刚刚去清点了一下东西。” “季公子走了?” 眼里的探究消失,江岫白原本低沉的面色好了不少。 季清鸢有些疑惑地看了他一眼:“阿白……很高兴?” 短短一瞬,江岫白就掩下情绪:“并非如此。我对季公子也颇为不舍。刚刚只是想问问季公子要不要吃早膳,我好确定做多少。” 早膳? 想到江岫白的手艺,季清鸢眼睛不由得亮了亮。 “阿白打算做什么?” “厨房里还有很多春笋。徒儿打算做笋泼肉面和鱼片粥。” 季清鸢咽了咽口水。 江岫白不动声色地观察了下她的表情,眼底全是笑意:“师尊能陪徒儿一同用膳吗?” “季公子已走,徒儿不喜一人用膳。” 季清鸢点点头,竭力掩下眼中的期待:“那好吧。” 江岫白又深深看了她一眼。 他好像找到接近师尊的办法了。 天极宗内门弟子大多已经辟谷,膳堂又在外门那边。 季清鸢过这清汤寡水的日子已经过很久了。 孟汀晚自鬼面蛛一事后就在养伤,她伤好时,季清鸢已经搬来了青溪阁。 岑川也走了,偷鸡都没人给她放风。 还好有江岫白在。 手艺好得简直没话说。 早膳端上来时,季清鸢尝了一口,春笋鲜的想把筷子都吞下去。 鱼片粥里鱼的刺都被跳了出来,还去了鱼腥,粥做得又香又甜。 江岫白给她盛了半碗粥,检查了下有没有没挑干净的鱼刺才递给她:“师尊慢点喝。” 季清鸢点点头,豪迈地开口:“徒儿,门中给你例银够不够?不够尽管问师尊!” 买饭菜用的都是凡间的钱币。 灵石她虽然不多,但钱币她多的很。 第110章 练剑 江岫白又给她倒了杯水:“够。” 随即,他带着点试探地问道:“师尊以后,都能陪同徒儿用膳吗?” 他一瞬不瞬地看着季清鸢。 对面的女子穿着白袍,一口又一口地喝着他刚刚递过去的鱼片粥。她吃得比寻常女子快些,却不粗鲁,看着倒是挺令人赏心悦目。 听见他的话,她头也没抬,只是口齿清晰地应了声:“好。” 江岫白看着她愉悦的脸,第一次庆幸自己有一手好厨艺。 等季清鸢放下筷子,江岫白自觉地收拾时,季清鸢才意识到好像一直都是她在吃。 江岫白反而更喜欢在一旁看着她,给她夹菜,吃得倒不多。 季清鸢看着他收拾的背影。 腰身纤细,肩膀却是宽的,初步显示了少年以后的好比例。 太瘦了。 淡淡的愧疚涌上心头。 拜师礼也还未赠他。 季清鸢回房,进水涟漪修炼了一会儿,到快用午膳时,就自行到了小院。 用完午膳时,她给宋听澜递了传音符,告知近日不去找他练剑,又向江岫白提出,教他练练剑。 江岫白也不出所料地同意了。 江岫白之前四处流浪被人追杀,吃不饱是常事,现在被她带进天极宗,气色好了点,吃的却不多,人还是瘦。 教他练练剑,强身健体,也能让他更有胃口。 宋听澜教她的洛神剑法需要灵力。 季清鸢在外门的基础剑法里选了又选,最终选了轻云剑法。 这套剑法讲究灵活性和迅捷性,适合当基础剑招练练。 流苏树下,小石桌上已经放上了一壶酒。 季清鸢站在院门外,手执月凝剑,先演示了整套,再慢慢地开始一个招式一个招式地分解来教。 江岫白手上拿着一柄银色的软剑,跟着她的动作。 当他做得不标准时,季清鸢会扶正他的剑,或者轻轻抬高他的手臂:“这里,高一点。” 风吹花落,卷着她的几缕发丝吹起来时,江岫白看着她一张一合的红唇,有些恍惚。 像不真实的梦境。 系统提示音响起:“滴——江岫白好感度+2,当前好感度:54。” 一个下午晃晃悠悠的过去了。 第一个月的药浴是七天一次,季清鸢又寻了几本心法,让江岫白试着练一练。 药浴是为了改善滞涩的经脉,让丹田能够开始慢慢蓄灵。 心法也是不可缺少的。 季清鸢寻了三本心法秘籍,告诫他:“你现在暂且练着初级心法,那两本中级心法等你药浴第二个月的时候,我慢慢教你练。” 院子里积灰许久的上品炼丹炉也被季清鸢扒拉出来,练了些初级的固灵丹,给江岫白服用,慢慢调养他的身体。 到第二次药浴时,季清鸢谨慎地加了些灵泉水进去。 地点仍然是在她的浴房。 只有她的屋子是有浴池的,江岫白的浴房里只有浴桶。 季清鸢照旧在门外慢慢守着。 这几日相处以来,江岫白对她的好感度依旧停留在五十四。 连个及格都没有。 初次在兰陵城的陋巷中相遇时,江岫白就拒绝了她请他吃饭的邀约。 答应做她的徒弟,也是在她救了他三次之后才答应。 而且主要原因应该是为了躲避追杀。 可现在相处这么久,江岫白从初来时的脸色阴沉到现在主动给她做饭邀她用膳,为什么好感度还是这么点呢? “系统,江岫白到现在还不信任我吗?” 系统上线:“根据好感度来看,是的。” “那他为什么还要天天给我做饭,还让我陪着吃?” 系统开始分析:“原着江岫白几番周折,二十五岁才以练气期修为拜入天机门,刚入门时,好像也喜欢和别人虚与委蛇,改善自己的处境。” 所以江岫白目前并不信任她,在他愿意完全敞开心扉之前,他做的一切是为了给自身谋利。 季清鸢叹了口气。 一个时辰过去,江岫白又出来了。 这次他大抵是脱了衣服泡,尽管身上带着点湿气,身上的衣服却是干的。 “可有不适?” “没有。” “感受一下丹田,可有灵气?” 江岫白凝神细细感受,原本如皲裂的旱地一样贫瘠的丹田,有一丝微薄的几不可察的灵气。 近乎于无。 江岫白顿了一下,还是摇摇头:“没有。” 季清鸢也不气馁,毕竟后面服丹后才能彻底确认是否能修复灵根。 季清鸢很快放了他回房。 回屋后,季清鸢又进了水涟漪。 基本每夜,她都会在水涟漪里修炼。 屋子里的季清鸢看上去躺在床上安眠,实则灵体早已入了空间。 水涟漪灵气充足,时间又多,寻常修士,上了金丹,便很难再跨越一步。 但在水涟漪里修炼,充足的灵气和浓郁的水元素气息,让季清鸢能够清楚地一点点感知自己修为的缓慢上升。 有了水涟漪,她与寻常修士相比,在金丹期没有瓶颈。 …… 另一边,江岫白坐在房中。 书桌上,是季清鸢给他精挑细选的一些奇门遁甲之术、傀儡术、医毒之术的书籍,还有几册心法。 旁边是季清鸢给他新炼出来的丹药。 江岫白拿起那一小瓶丹药,细细摩挲着光滑的小瓷瓶。 她好像之前没炼过丹。 炼丹炉被她推出来的时候,上面还落了层薄薄的灰。 一个初级丹药,她对着炼丹秘籍不停比对该放多少。 第一次炼出来的……不提也罢。 院子一片狼藉,最后还是江岫白拿着扫帚提着水桶收拾了一遍。 后来炼出来的丹药就越来越好了。 她对他很好。 但是江岫白始终做不到彻底信任她,对她敞开心扉。 一是这无缘无故的好,没有缘由,又令人贪恋。 比起得到,他更害怕失去。 他怕他陷了进去,她腻味了时,他甚至不知道用什么缘由去留住她。 二是他的半魔血统。 人族以他为异类,魔族嫌他的血脉不纯。 他是夹在中间的异类,没有一方愿意接受他。 哪怕幼时遇到的愿意养他的樵夫,在他的半魔血统暴露后,也照样毫不犹豫地抛弃了他。 第111章 今日之叔侄,未来之情敌 江岫白已经被抛弃了太多次,如果希望再度落空,再被抛弃一次,他自己都不敢想他会疯成什么样子。 装着丹药的小瓷瓶被放了下来。 江岫白压下心里的情愫,拿起那本傀儡之术,再次看了起来。 …… 第二日,季清鸢用了早膳,便又回了屋。 她直接躺在了床上,捂着圆鼓鼓的肚子感叹:“有徒弟真好啊。” 江岫白这小崽子虽然不爱说话,总是沉着一张脸,还不给她加好感度。 但是他会做饭,而且基本啥活都干。 那两个原本定期来打扫的洒扫弟子的活儿也被他揽了,那两个小弟子现在只用负责买菜和送宗门每月发的修炼资源。 江岫白目前没有灵根,但是掌门师尊不知为何,依旧是按照规定,修炼资源每月都给江岫白发。 水涟漪里的灵植仙草品级太高,江岫白目前只能吃初级丹药。 当初季清鸢吸收西海碎玉花时,也是在系统的超级治愈丹和岑川的分担下才勉强没爆体而亡。 季清鸢想了想,只好每月给江岫白两大叠银票。 是她偶尔下山时去钱庄取的。 伙食愈发丰盛,季清鸢也吃得愈发多。 而且江岫白不知出于什么心态什么癖好,喜欢给她夹菜夹得满满一碗。 季清鸢偶然从美食中抬起头来看他,发现他的眼神带着少见的笑意,全然不似以往的一片黑沉沉。 修士不能进食太多,会在体内积上浊气。 但季清鸢夜夜入水涟漪修炼,浊气在一遍又一遍的灵力运转下散的很快。 她现在的作息规律了不少,一日三餐按时吃,下午教江岫白练剑,晚上就进水涟漪修炼。 以至于宋听澜突然来访时,季清鸢还有些没反应过来。 下午季清鸢按照往常一般,一招一式地给江岫白示范。 江岫白学的很快,有细小的误差指出来也能很快调整,教起来相当顺手。 扶余四季如春,如今天气回暖得快,阳光懒懒的落下来,令人浑身暖洋洋的。 江岫白却在一遍又一遍的动作中,额角冒出了细微的汗。 季清鸢抽出帕子,覆上他的额头,细微地擦拭着。 江岫白身子僵了一下,但依旧保持着剑招的姿势,呼吸却急促不少。 正当这时,季清鸢却突然听到有人唤了一声: “阿鸢。” 季清鸢被他突然一声惊得手一抖,柔软的手帕像深秋飘零的落叶一样,轻飘飘的落在了地上。 几丈不远,宋听澜正站在那儿,脸上如平日般没什么表情。 他只看了季清鸢一眼,便打量着江岫白。 少年穿着弟子白袍,雪肤黑发,连眼眸也是点漆般的黑,眼尾上挑,薄唇红润,面庞此时有些稚嫩,却恰到好处地显出了他不输女修的美貌。 在兰陵城,宋听澜与他见过一次。 但是那时,这个少年面色惨白,沉默不语,身上还有点狼狈。 像流浪许久的脏犬。 现在他面色好了不少,身上也干净整洁,出色的容貌就越发挡不住。 宋听澜记得季清鸢喜欢好看的人。 看着眼前的美貌少年,又想到刚刚二人有些亲密的动作,宋听澜眉就蹙得越发紧。 季清鸢向他走了几步:“大师兄怎么来了?” 宋听澜淡淡道:“冰玉簪上的禁制破了一道,我想拿来再重新加一道禁制。” 宋听澜刚回宗门,身为大师兄,要汇报试炼情况,也要处理一些门内事务。 收到季清鸢的传音符时,宋听澜觉得应该就几天的事情,或许是她想休息几日,偷一下懒。 未曾想季清鸢小半个月都没来找他。 处理完门内事务,又等了几日,宋听澜按捺不住,匆匆找了个借口,便来了。 来了一看,家被偷了。 季清鸢忙不迭地将手上的冰玉簪摘下来,递给了他。 宋听澜接过,却未走:“有些口渴。” 季清鸢让江岫白起身去休息,然后带着宋听澜坐到流苏树下的青石桌上。 江岫白日日都会在这桌上放壶不醉人的好酒,或者泡上一壶醇香的茶。 每日下午练完剑后,两人都会在这树下坐一会儿,喝酒或者饮茶。 江岫白不会问她喜不喜欢,只会根据她喝的多少来判断她的喜好,然后找些她喜欢的口味。 今日大抵放的是酒。 季清鸢给宋听澜倒了一杯。 宋听澜喝了一口,面色稍缓:“树下饮酒,颇有风味。” 季清鸢也喝了一口,今天江岫白放的大抵是桂花酿,清甜又不醉人。 她随口应了一句:“是阿白摆的。” 树枝被风吹得轻晃,几朵花摇摇晃晃地落了下来。 桂花酿很好喝,季清鸢感受着凉风抚过脸颊,鼻子里全是流苏花香和酒香,语气也不由得愉悦起来: “我去试炼前随口一提,回来时他就摆好了。” “桂花酿也是他挑的,好喝得紧,对我口味。” 语气颇有种吾家有儿初长成的自豪。 宋听澜眼神里温柔却褪去不少,放下了酒杯:“阿鸢很喜欢他?” 与平日里温润清冽的嗓音不同,声音低沉不少,带上了点不悦。 季清鸢愣了一下,意识到他的不悦:“这……” “师尊对徒儿,自然是喜欢的。” 她话音刚落,江岫白就从院门端着一碗汤来了。 他还带着几个小碗,旁若无人地给季清鸢装了一碗:“师尊,今日暖和了不少,我提前弄好的酸梅汤,现在喝刚刚好,消消暑气。” 江岫白手艺向来很好,季清鸢也没有犹豫,喝了一口。 凉凉的,入口酸酸甜甜,相当舒服。 宋听澜看着,突然叫了一声:“江师侄。” 季清鸢反应过来,连忙放下碗,对着江岫白道:“阿白,你见过的,这是我师兄,你当唤一声师叔。” 第112章 套路啊,都是套路 师叔? 江岫白对上宋听澜的视线,无甚表情地喊了一句:“师叔。” 两人视线交汇。 一人眼神清冽,一人眼神阴沉。 正在这时,季清鸢拿了一个小碗,装了酸梅汤,乐呵呵地递给了宋听澜:“师兄,很好喝的。” 短暂的视线交锋被打断。 宋听澜面色柔和不少,喝了一口,看着季清鸢道:“确实好喝。” 江岫白垂眸,垂在身侧的手攥成了拳头,又很快松开了。 他微微低着头,季清鸢看不清他的表情。 但一想到他那些苦苦挣扎被人厌弃的过往,季清鸢的心就像被人攥住了一样。 这么乖顺这么好看的一个人,怎么能这般磋磨于他呢? 季清鸢往下拉了拉他的手:“阿白,坐下。” 江岫白顺着她的力气坐下,又看着季清鸢为他盛了满满一碗酸梅汤,递给了他:“辛苦了,多喝一点!” 江岫白又对上她又溢满心疼与担忧的目光。 又温软又柔和,像是春夜的倒映着星光的水,直让人心甘情愿一头栽进去。 这个师尊,又对他好,又用这种心疼的眼神看他。 心疼什么呢? 一个人人避之不及的半魔怪物,怎么可能会有人心疼? 江岫白自嘲着。 但对上她柔软的目光,江岫白还是喝了一口。 凉意里掺杂着丝丝的酸甜,一下唤醒了他,江岫白总算从那些无边的自嘲中出来了。 季清鸢见他喝了,也松了口气。 三人坐在一处,也委实不知道说些什么。 宋听澜开口问她:“阿鸢为何不想来练剑了?” 季清鸢刚放下去的心又提了上来:“大师兄,我收徒了,我肯定要多多帮助我的徒儿啊。” 宋听澜无可奈何地看着她,微不可察地叹了一口气:“阿鸢,你也还未出师。” 季清鸢小声嘀咕:“让咱师尊早点当上师祖也挺好的。” 他老人家应该也挺高兴的,不然为什么接受了江岫白的血统,还在知道他没有灵根的前提下按照规定给江岫白发放修炼资源。 牧远舟确实是一个真正温润如玉的强者。 连她这么离经叛道,初到金丹就收徒,还收个灵根被废的半魔,牧远舟也是在确定她知情后就没有再干涉她的选择。 季清鸢松了口气。 这么近的距离,她说的再小声,宋听澜也都能听见。 但宋听澜也没再说什么,最终也只是像往常一样道:“阿鸢开心便好。” 宋听澜向来无条件的顺着她。 季清鸢笑了笑,碰了碰宋听澜的碗,又碰了碰江岫白的碗:“干杯!” 瓷质的小碗相撞发出清脆的声音。 几人就这样吹着风喝了一会儿。 很快,宋听澜带着冰玉簪起身要走了。 毕竟他往日里不处理宗门事务就是在修炼。 季清鸢也下意识起身,打算送他几步。 不料宋听澜却突然又回头:“阿鸢之前不是爱喝我那儿的茶吗?” 好像是。 听雪阁的茶确实好喝。 季清鸢愣愣点头。 宋听澜唇角微微上扬:“阿鸢想喝,下次来找我。” 季清鸢愣愣点头:“……嗯。嗯?” 不应该告诉一下是哪家的茶叶吗? 系统上线:“啧,套路啊套路,都是套路。” 季清鸢:“……” 季清鸢又坐了回去,今日的桂花酿和酸梅汤都分外好喝。 到最后她喝得太饱了,酸梅汤却还剩了。 见季清鸢强撑着还想继续喝完,江岫白把酸梅汤端开:“用玄冰花冰着,明日再喝。” 季清鸢点点头。 冰玉簪被宋听澜拿去,季清鸢又随手挑了根玉簪。 江岫白这几天多在钻研医毒之术和傀儡之术。 傀儡目前是没办法实践了。 他在小院里围了块地,打算种些草。 季清鸢眼巴巴凑过来:“阿白要种菜吗?” 江岫白顿住了。 于是这块小地又划出一半种了些蔬菜。 另一边是江岫白自己用灵石和钱币买的一些种子。 有一些灵植,也有一些季清鸢不认识的小草。 种子洒下去,还未发芽。 日子又是悠闲又是规律地过了下去。 直到有一日孟汀晚突然来访。 听到敲门声时,季清鸢还在吃碗里江岫白给她夹的满满一碗的菜。 江岫白起身去开门。 季清鸢趁着他还没回来的间隙疯狂吃。 直到她听到一句:“小师妹?” 季清鸢叼着一块鸡翅抬头一看,是孟汀晚。 自从遇到鬼面蛛,孟汀晚受伤被贺怀瑾提前带回宗门后,她们就许久没见过面了。 季清鸢默默理了一下自己,起身道:“四师姐。” 孟汀晚看了眼小院桌上热气腾腾飘香四溢的菜肴,又看了一眼沉默站着的美貌少年,面色有些复杂: “……大师兄知道吗?” 季清鸢:“啊?” 知道啥? 知道她偷偷一日三餐一顿都不带落下哐哐吃吗? 孟汀晚指了指江岫白,有些犹豫:“他……” 看出她眼里的疑问,季清鸢开口解释:“这是我新收的徒弟,叫江岫白。” 孟汀晚惊了惊:“原来是徒弟啊。” 季清鸢:“……” 不然呢? 美貌小厨娘? “我徒弟可好了,什么都会。” 季清鸢领着她进来:“菜也是他做的。” 孟汀晚闻了一口:“确实,闻起来很香。” 季清鸢笑了笑。 她就说她徒弟很好,非常非常好。 江岫白沉默着,然后又给她加了点菜,将她的碗堆满。 孟汀晚看了看四周:“小川呢?” 季清鸢顿了顿。 孟汀晚有些疑惑:“你的那只灵宠呢?它不是很黏你吗?奇怪,今天怎么没看见?” 季清鸢突然有些惆怅。 也不知岑川如今如何了。 他身上背负着恩仇与血债,注定不能一辈子都当一个单纯的小团子。 面对孟汀晚如今的疑问,季清鸢也只能答了句:“鬼面蛛一事后,在城主府修养时,它自己跑掉了。” “他可能有他自己要做的事情,我只盼他平平安安。” 孟汀晚有些可惜:“小川多可爱啊,还没来得及摸它两把。” 季清鸢叹了口气。 见她也不开心,孟汀晚连忙转移话题:“你如今有了徒弟了,你可知下月的初级秘境?” 第113章 不要小看螃蟹 季清鸢一愣:“初级秘境?” 孟汀晚点点头:“就是专门给筑基初期及以下的门内弟子历练的秘境,妖兽不多,为以后踏入筑基期要下山除祟的弟子们积累作战经验。” 这样一说,那去初级秘境的应该多是些练气期的外门弟子。 江岫白如今没什么修为,不去为好。 但这又确实是一次很好的历练机会。 “具体在什么时候?” “下月月底。” 下月月底,正好是第二次药浴结束的服丹之时。 季清鸢看了一眼江岫白,点点头道:“我知道了。” 两人又谈了会儿话,孟汀晚就起身离开了。 还有两日要进行这个月的第三次药浴,季清鸢早早起了床在院子外面练剑。 练完后早膳已经摆在桌子上了,江岫白在他围起来的那一小块地旁边站着,浇了几勺水进去。 这块小地还是光秃秃的。 季清鸢琢磨着要不要偷偷加点灵泉水进去,长的更快,让徒儿高兴点。 她刚坐下,江岫白就洗净手过来了。 季清鸢喝着山药粥,听见江岫白说:“中午吃螃蟹吗?” 季清鸢点点头。 扶余回暖,山下河鲜多了不少,也有人运了螃蟹来卖。 正好好久没尝尝了。 中午季清鸢在水涟漪里修炼了一个时辰,就打算给江岫白再炼点固灵丹。 她技术不算好,小心翼翼,有些慢。 刚好刚练了两颗出来,江岫白就已经做好午膳唤她了。 季清鸢把新炼出来的丹药装进小瓷瓶里,洗了洗手,递给了江岫白,然后坐在了桌边。 今天午膳是一道清蒸大闸蟹,一道西湖醋鱼,旁边放了一小碟蟹酿橙。 季清鸢眼睛登时又亮了。 蟹酿橙全都给了季清鸢,江岫白在一边给她剥螃蟹的壳,将蟹腿肉和蟹黄都剥出来。 螃蟹被蒸得很鲜,江岫白想了想,又给她调了一碟酱料。 饭没吃多少,倒是螃蟹吃了不少。 以至于用晚膳时,季清鸢依旧不怎么饿。 用完晚膳,季清鸢回了屋里,刚打算进水涟漪里修炼,小腹却突然传来痛意。 这熟悉的感觉…… 季清鸢心里有种不好的预感。 季清鸢撑着去了洗与室,果然是每月必来的老朋友上门拜访了。 修炼后体质好了不少,季清鸢在来月事时倒也没什么感觉,可今日却疼得不行。 小腹的钝痛不断加剧。 像有锐器在一下又一下地绞弄小腹,季清鸢缩在床上,疼到冒汗。 …… 魔域—— 魔宫中央最奢华的大殿上,架子上放着暗金色的琉璃花灯,厚重柔软的红毯铺出一条大道,直通最上方。 最高处,奢华宽大的王座之上,正懒懒坐着一个人。 北冥离一身绛紫色纹金袍,花纹繁复而华贵,一只手撑在王座扶手之上,支着他的头。 一双天生风流的桃花眼在金色瞳孔的暗衬,多了几分妖异邪魅,薄唇微抿,两条笔直的大长腿随意地交叠在一起。 他高高坐在上方,而王座之下,正跪着几个人。 还有一人微微低着头站在一边,银发半披,一身黑服,露出大半精壮的肌肉,手上的锤子点着地。 正是魔尊手下最忠心耿耿的属下,仝伯。 仝伯站在下方,恭顺地对着北冥离弯腰,右手贴放在左胸胸前。 这是魔族对尊上的礼仪。 仝伯地位相对更高,不用跪拜行礼。 地上那几人依旧在瑟瑟发抖。 仝伯行完礼,禀告道:“尊上,北部西门氏妄图复兴邪术,吞并附近的魔族部落。” 地上跪着的几个人抖得更厉害,在仝伯说完话时,更是开始疯狂地磕头,将未铺地毯的地板撞的咚咚作响: “尊上,我们不敢了!” “求魔尊大人放我们一命!我们再也不敢了!” “尊上,我们愿意交出西门部落的舆图!求尊上饶我们一命!” “……” 北冥离轻笑一声,姿态是说不出的慵懒:“带下去,按法令处置。” 他话音落下,就有几个全副武装,戴着黑色面罩,手执长枪的魔族士兵上前,将这几人捂住嘴拖了下去。 求饶声很快消失。 仝伯躬身,毕恭毕敬:“尊上可还有事吩咐?” 北冥离刚想挥手让他下去,腹部却传来一阵疼痛。 他皱了皱眉。 作为上古魔龙,他血脉强大,天赋异禀,一身刀枪不入的鳞片,化形之后,更是无人可伤。 腹部钝痛,一阵又一阵,绵延不绝。 北冥离原本脸上随意的表情也有些维持不住了。 这是怎么回事? 仝伯发觉他的不对劲,连忙问道:“尊上?尊上?” 北冥离意志力到底强大,压下那阵疼痛,镇定地唤了句:“去叫??来!” ??是魔宫专属的医师。 很快,一个花白胡子却颇有精气神的小老头便提着一个小箱子过来了。 ??捋了捋自己花白的胡子,有些惊奇:“魔尊大人是提前发作了?” 说完又摇摇头,自己否定了:“尊上服了霜火玲珑草,已经调和了,应该不会有疼痛啊。” 王座上的北冥离只觉得腹部的疼痛让他整个人都烦躁起来,听见??这自顾自的说话声也有些烦躁。 他直接砸了一本册子下去:“快给本尊看看!” 他面上恼怒,那竹册扔得却与??有一段距离,未曾碰到??一根胡子。 ??到底是跟过两任魔尊的医师,见他这样,也不害怕。 虽然有些疑惑魔尊今日的暴躁,但??还是上前,仔细地检查了一下。 一番动作下来,??的眉头皱起来,有些不解:“尊上身体并无异状,不樾天也并无发作迹象。” 没有什么异状,可是北冥离的疼痛又不像装的。 而且北冥离现在不仅是觉得小腹痛,他还觉得格外烦躁。 胃部涌上一阵恶心感,可他不需进食,根本没什么吐的。 ??摸着自己的白胡子,在对着他发出噪音,迷迷蒙蒙中,北冥离只想把他的胡子拔光。 “下去!” 压下心中那些荒唐的想法和挥之不去的烦躁,北冥离闭上眼睛,冷声喝道。 ??摸了摸胡子,心道反正也检查不出来,便提了箱子又出去了。 第114章 论如何猥琐发笑 守在殿门的仝伯见??出来,刚想问??尊上的情况时,??摸着胡子对他摇了摇头,示意他自己看。 殿内传来摔打声。 仝伯也顾不上别的了,踏进殿门。 大殿内,金酒盏和竹册子、暗金琉璃灯都被摔作一团,酒水和碎片混在一起,一团狼藉。 北冥离又倒回王座上,薄唇失了血色,一只手抚着腹部,半弯着腰。 仝伯大惊失色,上前扶住他:“尊上!尊上!你怎么了?” 跟随北冥离多年,他第一次见到北冥离如此狼狈的模样。 北冥离向来实力强大,生得一双多情眼,姿态慵懒,对什么事情都稳操胜券,气定神闲。 仝伯还是第一次见他如此烦躁地摔东西。 北冥离揉着绞痛的小腹,心里的怒火却比疼痛更甚:“去给我查!” 他倒要看看,是谁给他下的毒,让他千年来第一次失了态。 “是!” 仝伯领命下去。 …… 青溪阁—— 季清鸢像只虾米一样缩起来,头上不停冒冷汗,连起身去倒热水喝的力气都没有。 系统又冒出来了:“螃蟹好吃吧?” 季清鸢心里烦躁得想骂人:“你什么意思?” 系统幸灾乐祸:“螃蟹偏寒,你吃了那么多,不痛才有鬼。” 季清鸢:“……” 成为修士后,靠着有修为,月事时从不觉得疼痛。 忌口是全都忘了。 况且江岫白手艺向来好,今日还一直给她剥。 他一直剥,她就一直吃。 季清鸢心里有些后悔,对着系统的幸灾乐祸也颇为烦躁:“你再吵!” 系统嘲笑的声音顿时小了下去:“你先别急,我给你讲个好笑的!” 季清鸢冷哼一声,但还是有点好奇:“什么好笑的?” 系统发出了猥琐的笑声:“北冥离也痛经了!嘻嘻嘻嘻嘻嘻——” 季清鸢原本觉得能有什么好消息,一听也顿时想笑。 号称九洲大陆第一强者的北冥离在跟她一起痛经! 北冥离当初骗她时也想不到他会有今天吧? 这赊账买的心心相依咒果然买的值! 季清鸢顿时想笑,一笑这小腹刚消下去的疼痛顿时又涌了上来。 系统猥琐的笑声还在脑子里回荡。 季清鸢开始烦躁:“真怀念当初那个冷冰冰的系统。” 系统贱兮兮地回她:“感谢宿主的认真攻略,攻略值超过两百点,统统我啊,拖宿主的福升了级,更加人性化了呢~” 季清鸢没再理它。 系统现在没有实体形态,没办法揍它。 季清鸢窝了一会儿,不知不觉就慢慢睡了过去。 直到第二日,季清鸢被木门外传来的一阵又一阵的敲门声惊醒,门外人的还在呼喊:“师尊?” 季清鸢睁开眼一看,才发现天光已经大亮。 小腹依旧疼,但是没有昨日那般来势汹汹的绞痛。 季清鸢也没理发髻,披了外衣便脚步虚浮地下床绕过屏风,开了门。 门外,江岫白穿着弟子白袍,比她高了半个头,看到她的脸时难得一愣。 “师尊身体不适?” 一双黑黝黝的眸子专注地看着她,扫过她苍白的脸,不带血色的唇和些微凌乱的发髻。 季清鸢点点头:“我今日不想用膳。” 说完,她就把门关上了。 季清鸢并非想让江岫白吃闭门羹。 今夜是他第三次药浴的日子,她现在务必要休养好,夜里才起得来。 况且她现在颇为烦躁,凶了江岫白,估计会更加烦躁。 江岫白站在门外,沉默地看着紧闭的木门。 他目前是想讨好她的。 这份讨好,也是为了走向更高处的利用。 他活得艰难,到一个新环境,想的最多的,向来是如何更好的生存下去。 要么杀了不利于他的,要么利用能利于他的。 但是见她身体不适,不想吃他做的饭时,他心里并不是不用为她做饭的放松。 好像为她做饭这件事,已经开始背离最初的目的了。 以至于他现在,竟然发觉有些罕见的苦涩的情绪悄悄涌上来。 良久,江岫白转身离去。 她是腻了他做的饭,还是腻了他这个人? 屋里的季清鸢不知道屋外的江岫白因为她一个关门的动作就想了一大堆。 如果知道她大抵是爬也要爬出去把他做的饭吃了,然后再半夜迷晕他狠狠揍他一顿。 系统突然开口:“宿主,你可以去泡灵泉的。” 季清鸢咬牙切齿:“谁月事期间泡温泉啊?” 系统解释:“灵泉水是会更新的,夜里三个时辰灵泉水会慢慢消失再慢慢升起来,第二天早晨刚好能泡。” “消失?消失去哪?” 季清鸢栽回床上,灵魂已经进了水涟漪。 “化作水涟漪里的灵气或者被扶桑树吸收。” “宿主放心,灵泉水对宿主百利而无一害。” 系统话音刚落,季清鸢已经进了木屋,但她没有直接跳进去。 而是弄了两瓢出来,放进浴房。 今天晚上给江岫白泡药浴用。 然后才放心地进了浴池。 灵泉水是温热的,不会烫人,但也不会让人觉得冷。 没过一会儿,暖意流向四肢百骸,季清鸢只觉得身上是说不出来的舒服,腹中的疼痛也慢慢消弥。 季清鸢长舒一口气。 然后又顿觉不对。 北冥离上次把她骗得团团转,还只给加了十五度好感值。 她现在不疼了,北冥离不是也跟着不疼了吗? 季清鸢有些头疼。 系统暗戳戳出馊主意:“宿主,你可以根据情绪影响他!” 季清鸢:“……展开说说?” 系统道:“你可以疯狂大笑或者捶胸大哭!” 也对,心心相依咒是她的情绪与感受、甚至伤口都会一同出现在北冥离身上。 横竖在这水涟漪里,无人看得见她或者听得见她的声音。 季清鸢酝酿了一下情绪,开始疯狂大笑起来:“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像变异了的死变态。 系统沉默了。 宿主还说它笑得猥琐,其实她自己笑得也挺猥琐。 第115章 她不讨厌 魔域—— 奢华宏大的魔宫中,刚刚摆脱疼痛的北冥离终于感受到了久违的暖意。 那些难以压下的烦躁也少了不少。 仝伯下去查事情,??又被叫了进来守着他。 仝伯刚走不久,坐在王座上的魔尊面色就恢复不少,看起来和平常的样子没什么差别。 ??摸着胡子,啧啧称奇:“尊上不疼了?” 北冥离看了一眼这个不大正经的小老头:“再摸就给你拔光。” ??气得吹胡子瞪眼:“我好歹是上任魔尊留下来的老人!我可是从小看着你长大的!” 北冥离轻笑一声,接着神情一僵。 眼里浮现丝丝怪异的情绪。 ??也知道北冥离刚刚是同他玩笑,见他不痛了刚想跨出殿门去休息。 还没走几步,突然听到一阵笑声。 原本好像是在忍着,最后似乎是抑制不住开始疯狂大笑:“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一个趔趄,不可置信地缓缓转身。 北冥离正坐在王座上拼命地大笑,因为笑得过度用力控制不住得弯下了腰。 他神情有些奇怪,明明在笑,眼里却有些诧异、屈辱和恼怒。 见到??惊恐的眼神,北冥离面色一沉:“哈哈哈……还不……哈哈哈哈……给本尊滚…哈哈哈哈哈……出去……哈哈哈哈……” ??表情复杂,见到北冥离看他的眼神已经隐隐带上杀意时,才连忙面色惊恐地往外奔去。 几千余岁的小老头提着小箱子健步如飞,胡子都飞了起来。 出殿没几步,??就遇到了正拎着大锤的仝伯。 仝伯见他一脸菜色,有些疑惑,道:“怎么出来了?尊上怎么样了?” ??眼神里各种情绪变了又变,到最后,终究只是叹了口气,眼神复杂: “大抵是疯了。” 他拍了拍仝伯的背:“晚点进去吧。” 以仝伯的忠心程度,估计也不会听他的。 小老头摸了摸胡子,又对他道:“进去的时候小心着点。” 仝伯:“……” 仝伯面无表情地进去了。 北冥离已经停止了大笑,但神色却很难看。 仝伯向他行礼,然后汇报道:“禀尊上,各部并未对尊上做小动作,魔宫内无逆党和塞进来的细作。” 王座之上,北冥离面色阴沉,见着进来的仝伯,下令道:“把??,还有魔域内顶级的医师、咒术师、蛊师都给本尊叫过来!” “是!” 仝伯领命下去。 …… 青溪阁—— 季清鸢大笑了一会儿,便停了下来,泡了会儿灵泉,只觉得遍体舒畅。 脑子里,还有系统憋不住的猥琐笑声。 “你在笑什么?” 季清鸢不由得问它。 系统看着魔宫的画面,“嘻嘻嘻”得笑个不停:“嘻嘻嘻嘻嘻……俺才不告诉你魔尊发癫有多好笑嘻嘻嘻嘻嘻嘻……” 季清鸢愣了一会儿:“他……笑得很癫?” 系统回她:“笑得跟你简直一模一样!” 季清鸢:“……” 狗系统不理也罢。 好歹报复到了北冥离。 在灵泉内,好像吸收灵力还会更快一点。 季清鸢在灵泉内待到了下午,浑身都有了力气。 她出了灵泉,又在水涟漪内修炼了一会儿,才出去。 刚出去,季清鸢才发现泡过灵泉后,她身体轻盈了不少,肌肤也更加莹白如玉。 看着时间差不多了,季清鸢把那两瓢灵泉放进浴池,再放热水,又把土菇花、赤精草和灵蚀果都放了进去。 做好后,季清鸢打算去把江岫白叫过来。 小院静悄悄的,季清鸢走过小院,去敲江岫白的房门。 她敲了两下,江岫白才过来开了门。 少年漂亮的一张脸上是季清鸢已经许久都未见过的阴翳。 江岫白看她的那一瞬间,也不由得愣住了。 他眼神微怔,表情有些呆愣。 明明只是过了大半天,她整个人的气质却更加纯净起来,肌肤白皙清透,粉面桃腮,一双杏仁眼又黑又亮,唇色红润,像诱人采撷的玫瑰花瓣。 季清鸢见他面色奇怪,不由得问他:“阿白,你怎么了?” 江岫白回过神来,低声道:“没事。” 季清鸢狐疑地看了他一眼:“走吧,该去泡药浴了。” 他刚刚的面色很奇怪。 季清鸢想了又想,昨天他们俩还是正常相处的。 而今日最早的接触,就是在今日早上。 今天早上江岫白来了找她,她关了门,说今日不想用膳。 他该不会多想什么了吧? 季清鸢不着痕迹地瞥了一眼旁边的江岫白。 他在她身侧慢慢走着,没什么表情。 他向来整个人都没什么表情,气质却总有点阴沉,活脱脱一个阴郁美少年。 季清鸢突然开口道:“阿白,今日为师都没有吃到你做的饭,真可惜。” 江岫白神色微微一动,侧过脸看向她,却没说话。 季清鸢继续道:“都怪阿白昨日的螃蟹做得太好吃了。” 先发制人。 江岫白眉头一动:“为何?” 季清鸢语气带着点幽幽的埋怨:“螃蟹偏凉,我昨夜又来了月事,痛得不行。” 江岫白回想到今日早上她惨白的脸色,脚步顿时停了。 他转身看向她,眼里有些紧张,轻声道:“对不起。” 见他应该是相信了,季清鸢心里松了一口气,拍了拍江岫白:“没事,就是为师今日没尝到你的手艺,有些可惜。” “阿白明日再给我做,好不好?” 江岫白眼里的阴沉无声的散去。 廊下有风吹过,季清鸢挂在廊道里的风铃叮当作响。 江岫白这人向来阴沉沉的,但季清鸢不是。 她总觉着住的地方应该要有些生气。 于是她自己做了一只风铃,摘了几多白色的流苏花风干,下面又坠了些小铃铛。 春风一吹,就叮叮当当作响。 她听到江岫白很轻的说了一句: “好。” 刚生起的细微的隔阂再次消散。 江岫白盯着那只随风摇晃的风铃。 原来她并不厌烦他。 她喜欢的。 系统提示音响起:“江岫白好感度+3,当前好感度:57。” 季清鸢嘴角终于也勾起了一抹笑。 第116章 不觉心动 江岫白照例进了屋子。 季清鸢在外面守着。 攻略渐有成效,江岫白却好像还是心里有所顾忌。 他到底在担心什么呢? 季清鸢守在门外,百思不得其解。 这时,季清鸢突然听到系统叫了一声:“宿主!宿主!你猜猜北冥离现在在干嘛?” 季清鸢应了一句:“在干嘛?” “他在找医师,咒术师、蛊师给他轮番检查!” 北冥离动作倒是快,这么快就察觉到了不对劲。 也对,北冥离能稳住魔尊之位,就绝对不是什么酒囊饭袋,反而是有手段有谋略之人。 季清鸢也有些不放心:“他查的到吗?” 就这十五度的好感度,他在北冥离眼里,大概就是一个见过面的路人。 若是查到她身上,北冥离恐怕会直接杀了她。 系统嘿嘿一笑:“当然查不到!系统出品,绝对正品!他查破天都查不到你身上!” 季清鸢松了一口气。 今日是江岫白第三次药浴,等江岫白第四次药浴后,第二个月的药浴就要由七日一次变成三日一次。 但是第二个月她不能再陪着他了。 她得去神罚之地找霓裳草。 药浴两个月后,需要服丹。 服丹就得想办法把北冥离叫出来。 否则她很难安全地从白骨森林里进出。 季清鸢在心里暗暗思索,系统饶有趣味地在看魔宫的直播。 一人一统难得和谐相处。 直到江岫白再次出来。 季清鸢照例送问了他几句,就让他早点回房间休息。 江岫白也回去了。 他坐在桌前,这一次,他的丹田里,已经有一些微薄的灵气了。 虽然不多,但仔细看,还是看得出来的。 灵根被废的时候,他以为自己再无希望。 他苟延残喘,就是为了不让那些恨他的人好过,让他们也不安生。 他知道那些人都骂他什么。 怪物、疯子、魔物…… 可他偏偏又遇到了她。 她多次救他,收他为徒,为他学炼丹,给他寻药材,教他剑术,给他书籍,帮他修灵根,还总是笑眯眯地夸他。 哪怕他只是做了几碗菜。 身处冰天雪地之人突然遇到了扑上来的一团火。 温暖的像是个陷阱,令人着迷。 他几乎越来越控制不住自己。 他快忍不住陷下去了。 捧在手上的傀儡之术有些看不下去了。 桌上的心法、丹药、书籍都有她的影子。 江岫白放下书,突然想起今日她来唤他时,突然开门看见她的场景。 眉目如画,一双乌黑纯净的眼,就那样直直地撞了一下他心脏的某处。 江岫白磨了墨,提起毛笔,铺开宣纸。 蜡烛燃烧着,不时发出点细微的声音。 满室寂静。 许久,江岫白终于放下了笔。 宣纸上,赫然是一个女子。 墨水勾描出她的衣袍,勾勒出她乌黑浓密的发,炯炯勾人的眼和小巧的唇瓣。 她微微仰着头,似乎是在看他。 江岫白细细看了看,眉头微微皱了起来,似乎不太满意。 未得她三分神韵。 江岫白心中有些气恼。 回过神来,看着这幅画,心中又有些惊。 他为何画了他的师尊? 师尊若是看到,会如何想他? 宣纸上,笔墨已干,江岫白没忍心撕掉,只把它压在了书籍最下方。 夜已深,江岫白熄了烛火。 …… 第二日早膳食物淡了不少。 季清鸢看着江岫白眼下微微的青黑,问他:“阿白昨夜没休息好?” 江岫白肤色极白,属于病态的白皙。 由此他眼下的青黑便格外明显。 江岫白端着一大碗汤,听她发问,身体微微一僵,声音有些低哑:“昨夜……在钻研心法。” 他画完那幅画后,脑子里全是她脸上柔和的笑,她身上浅淡的香,她泛着水光的眼…… 他几乎大半夜都没睡着。 季清鸢点点头,有些欣慰,但也很是担忧:“有不会的来问为师就好了,不要为难自己,要好好休息。” 江岫白没吭声,掀开了那碗汤的盖子。 浓郁的姜味顿时传了出来。 季清鸢愣住了。 江岫白把姜汤推到她面前:“徒儿查了书,姜汤驱寒,师尊多喝一点。” 昨夜季清鸢说了一声螃蟹寒凉,让她小腹疼痛后,江岫白便查了他之前从藏书阁借来的《美食录》和《草木有趣》。 姜是暖性的,刚好做姜汤给她。 季清鸢沉默了。 她真的不喜欢姜。 但是这是徒儿辛苦做的。 季清鸢硬着头皮喝了两口。 然后这一日午膳是炙羊肉,清蒸鱼和茄盒。 季清鸢刚坐好,江岫白又给她端了一碗当归枸杞黄芪饮。 她早上姜汤喝得不多,江岫白自然看出她不喜姜汤。 季清鸢尝了一口:“阿白从哪儿学的?” 江岫白一边给她盛饭一边回答:“我查了书。” 季清鸢喝下一口,小腹生暖。 有徒弟当真是好。 季清鸢心里也分外暖。 连带这几日,江岫白都给她做的是偏暖性的食物。 二人关系越发熟稔。 季清鸢这几日做得最多的事情就是炼丹。 初级固灵丹宗门内比较少,江岫白也不爱出门,季清鸢下个月要出去,干脆想多炼点给他留着。 季清鸢小腹也不疼了,下午就教江岫白在院外的流苏树下练一个时辰的剑。 江岫白把树下青石桌上壶里的酒都换成了当归枸杞黄芪饮。 但季清鸢还是想喝酒。 江岫白就又找了些甜果酒,热着给她喝。 宋听澜也来寻过她一次。 他在冰玉簪上又下了一道禁制,还加了灵力。 上次在妖山被大妖偷袭,冰玉簪未碎,但是上面的光华却黯淡不少。 宋听澜修了修,如今簪子又圆润透亮,看上去就很不错。 江岫白陪她时向来沉默,脸色却是比之前的那般阴沉好了不少的。 但宋听澜一来,江岫白虽然面上依旧没什么表情,周身气质却让季清鸢觉着不对劲。 和宋听澜没聊多久,季清鸢就把宋听澜给送出去了。 很快,七日又是过去了。 今夜,是这个月的最后一次药浴。 过了今夜,第二个月可能大半个月都需要江岫白自己泡药浴了。 第117章 他是半魔 第二个月三日一次,量也比第一个月大一点。 季清鸢把赤精草、土菇花和灵蚀果都装进了一个小储物袋,打算等他泡完再告诉他。 季清鸢还是有些担忧第二个月他吃不消,觉得应该需要为他增强增强体质。 于是,这次药浴,季清鸢放了半桶的灵泉水进去。 毕竟是第四次药浴了,成效好一些,他应该也不会发现。 季清鸢做好这一切后,没过多久,江岫白就自觉地来了敲门。 季清鸢领着他去了浴池,然后又自己转身出去了。 季清鸢也已经习惯了这样,在门外守着。 过了今夜,就要出门去面对那个浑身上下有一百零八个心眼,内心还冷漠无情的魔尊了。 也吃不到徒儿做的美味佳肴了。 季清鸢有些难过,干脆跟系统闲聊:“统啊,你说我应该怎么把他整出来呢?” 系统:“简单。” “你在手上划两道,问他:在吗?” “他肯定会回你!” 季清鸢:“……” 季清鸢恨不得把系统锤扁:“我不怕疼的吗?我不怕留疤的吗?” 系统讪讪道:“……好像也是。” 她的伤会出现在北冥离身上,这的确是一个递消息的法子。 系统又道:“没关系的宿主,划两刀而已,泡一下灵泉立马就消。” 灵泉还能祛疤? 想到她七日前泡了灵泉后,身体轻盈,皮肤也更好了。 灵泉应该能治伤,改善体质,还能养肤美颜。 当真是赚了。 所以还得划刀刻字。 系统又道:“但是此法有一点风险。” “什么风险?” “北冥离修为高强,血脉强大,自身修复能力很强。我怕宿主刚刻下去,他那边没多久就愈合了。” 季清鸢:“……” 她想骂人。 也就是她一定要疼,而且疼了还不一定有结果。 季清鸢颇为生气。 金丹期修为很难上升,哪怕她有水涟漪在手,短时间内也很难再上一个阶梯。 季清鸢叹气:“为什么我没有宋听澜那种天赋?” 小小年纪,已经是元婴了。 “人家是男主,而且人家不是在处理宗门事务就是在修炼。你脑子里都是吃吃吃。” 季清鸢摸了摸鼻子,好像也是。 宋听澜不仅有天赋,而且他比谁都努力修炼。 系统突然停顿一会儿,难得安慰她:“宿主,从小炮灰走到门内有名的金丹天才,你也已经很棒了。” 季清鸢心里好受了不少,感慨道:“系统,你长大了。” 终于会夸人了。 系统哼了一声,没理她。 一个时辰很快到了。 江岫白出来了。 这次不知为何,他脸色红润不少。 他肤色本就极白,如今白里透红,发梢还湿着,好像把浴池里的雾气都一同带了出来。 季清鸢愣了愣,问他:“丹田中如何?” “灵气微薄。” 比之前好了些,但是江岫白泡的时候,只觉得越来越热。 熟悉的感觉让他现在只想赶紧回去藏起来。 少年红润的唇紧紧抿着:“师尊,我先回去了。” 泡药浴以来,这倒是他第一次在她说之前先要求要自己回去。 季清鸢还未说话,他就急匆匆地走了。 只留给她一个夜色里远去的背影。 第一次见他这般急躁。 身体不舒服吗? 季清鸢有些担忧:“系统,灵泉水会伤害他的身体吗?” 系统道:“不会,只会改善体质和血脉,让他早日恢复。” 毕竟还有事需要和他说,季清鸢在原地呆了一会儿,还是打算去找他说清楚。 明日她走了之后,他就要自己一个人泡药浴了。 季清鸢走过小院,往江岫白的屋子走去。 待她走过去,才发现,他屋里黑漆漆的,没开灯。 他休息了吗? 平常按照这个点,他应该还在修炼心法或者看书的。 莫非是灵泉水放的太多,他吃不消? 季清鸢敲了敲门,隔着门喊到:“阿白?” 屋里的人并没有应她。 季清鸢将耳朵贴上门,也只听到了急促又粗重的呼吸声。 这是怎么了? “阿白?阿白!” 心中担忧,季清鸢拍门的声音更大了些:“你是不是身体不舒服?” 里面终于传来沙哑低沉的声音:“……你走。” 微弱的声音里透着点急切。 像缩在角落不想暴露的暴躁的野兽。 季清鸢犹豫了。 她在攻略江岫白的时候就仔细分析过。 江岫白活着的十几年里遇到的善和爱屈指可数。 岑川缺少感情与陪伴,从那些他未曾拥有过的小事入手,用陪伴和温暖去打动他就好。 但江岫白不一样,他现在已经阴郁而敏感,难以对人敞开心扉付诸信任。 他需要直白而热烈的偏爱。 要能炙烤一切融化冰河的爱。 因此,在此时,季清鸢分不清应该进去陪他还是应该顺从的转身。 季清鸢愣在门外,想了许久,还是打算转身。 就在她即将转身的刹那,却忽然感受到了一些不同寻常的气息。 门内传来重物倒地、花瓶摔碎的声音。 季清鸢不再犹豫,一脚踹开了门。 门开的瞬间,魔气扑面而来。 江岫白倒在地上,呼吸急促,丹田处,一团黑气正缓缓上升。 这是……魔气! 季清鸢瞳孔紧缩:“怎么会……” 灵泉水不可能激发他的魔族血脉,让他魔气暴动。 季清鸢掐诀布结界,将他屋子围了起来,隔绝他泄露的魔气气息。 结界刚成的那一瞬,季清鸢就措不及防地被人压住,脖颈传来痛意。 季清鸢抬眼,只对上一双泛着嗜血杀意的红色瞳孔。 原来是地上的江岫白趁她布阵,扑上来一把将她压住,死死掐住了她的脖子。 动作又快又狠。 他身上全是萦绕的魔气,瞳孔是血一样的红色。 那双向来漂亮的眼睛里,此刻看她,除了陌生,就只有杀意。 掐着她的脖子的手分外用力,一阵窒息的痛感袭来。 第118章 很好看 季清鸢提起灵气,一掌将他震了出去。 还好江岫白现在没有修为。 反正以他现在的疯魔程度,估计得弄死她。 一掌将他震出去后,季清鸢也没犹豫,直接把星痕甩出去,将他捆了起来。 扎得不算很紧,能困住他,但不至于伤到他。 江岫白却开始挣扎起来,身上的魔气也在翻涌。 可惜星痕并不是什么普通鞭子,魔气对它不起作用。 “徒儿别动,越动捆得越紧。” 季清鸢拍了拍他。 停止动作后,季清鸢才发觉到脖颈处传来火辣辣的痛意。 臭小子,这是下死手了啊。 季清鸢轻轻地摸了摸脖子,又看向地上被星痕捆紧了才终于老实了一点的江岫白。 “系统,他怎么回事?” 系统有些犹豫:“灵泉水放得太多,又有灵植加成,他没有修为,没办法吸收灵力,灵泉就起主效改善血脉,直接逼得他魔气爆发了。” 季清鸢有些苦恼:“不应该帮他恢复灵根吗?” 系统顿了一下:“……可能他现在修魔资质比修仙资质更好吧。” 季清鸢:“……” 地上的江岫白又开始挣扎,星痕鞭身上的棱角倒刺已经深深扎了进去,他却仍在不知疼痛地疯狂乱动。 季清鸢看过去,便又对上他那血红色充满邪气的眼。 可惜此刻他眼里全是疯狂和杀意。 这孩子,疯起来是真疯。 季清鸢急了:“系统,现在该怎么办?照他现在这个劲,等会儿他别直接被星痕勒死了!” 系统那边一阵噼里啪啦敲东西的声音:“宿主,你等等,我在找。” 季清鸢:“你快找!” 系统:“我知道你很急,但是你先别急。” “……” 没过多久,系统突然道:“找到了!” “要干嘛?” “方法一:当修仙者走火入魔,只需要为他渡灵力,帮他调整经脉,压下魔气。” 季清鸢:“……他没有修为,过!” “方法二:服下一颗混元天丹。” 这可是至尊级丹药。 药圣那个级别才有可能练出来。 现在天极宗内也并没有混元天丹。 没办法,虽然有药圣,但是炼这混元天丹需要的药材又罕见又珍贵。 季清鸢咬牙:“过!” “方法三:唤醒他,让他恢复神志,自行压制。” 季清鸢:“……” 系统道:“宿主你放心,他只是半魔,你再等会儿他应该也清醒了。” 等会儿确实可以等会儿。 但等这死孩子停下来,那他身上估计全是鞭子印。 神器留下的伤可不好消,更何况他是半魔。 季清鸢只好在他面前蹲下来。 原本疯狂挣扎的江岫白见她蹲在他面前,停下了动作,然后直勾勾盯着季清鸢。 可惜那眼神满是凶狠,想要撕了她一样。 季清鸢谨慎地往后退了两步。 她试探着喊道:“阿白,我是师尊啊。” “你是江岫白。” “我叫季清鸢,是你的师尊。” 江岫白依旧保持着那个眼神没有动。 季清鸢愣了一下。 入魔的人听不见吗? 季清鸢伸出手,在他面前晃了晃。 不料下一瞬,江岫白突然身体前倾,一口咬住了她的手掌。 “啊!” 疼痛感袭来。 江岫白咬得非常用力,发了狠想撕咬下她一块肉一般。 鲜红的血液很快流了出来。 嘴里很快有了血腥味,江岫白抬眼,又被那血红色激得一愣。 消散的意识有些回笼。 江岫白愣住了。 季清鸢只感觉咬住自己手的嘴突然慢慢松了。 试着动了动后,江岫白愣愣地放开了她的手,季清鸢赶紧把手抽了出来。 手掌上全是血,一个深深的咬痕也相当明显。 季清鸢“嘶”了一声。 江岫白眼前正是她流着鲜血的手。 白皙的手掌上,那抹红便相当明显。 粘稠的血液落在地板上,季清鸢慌忙去找布想把手包起来。 意识慢慢回笼,江岫白看清了她手上的血和她的脸。 房间的轮廓也渐渐清晰起来。 花瓶碎在地上,身上一阵刺痛感,对面,他的师尊抓着流血的手,正皱着眉起身要走。 他怎么了? 他伤了她? 发生什么了? 他又发疯了? 一连串的疑惑在他脑子里盘旋。 但是见到季清鸢转身的背影,江岫白还是觉得心脏某处,被人深深扎了根刺。 “师尊……” 他轻轻出声,有些不知所措,有些慌乱。 他不是故意的。 可是她现在应该知道了吧? 知道他是个魔族。 他身体里有魔族的血。 季清鸢也听见了他那一声轻喊,她进浴房随手拿了块干净的软布,包住手打了个结就又出来了。 江岫白仍然坐在那,但是已经不再乱动。 星痕由于他之前的挣扎,捆得很紧,在他白色的中衣上留下一道道血印。 他双目无神,发丝有些凌乱,嘴唇上还带着鲜红的血,脸色带着病态的苍白。 他几乎是面如死灰,垂着脸,双目无神地看着地板。 上面还有几滴未干涸的鲜红的血液。 季清鸢叹了口气。 他身上的魔气已经消下去了,除了眼睛还是红的,其它与常人无异。 几乎让人看不出来他是个有魔族血脉的半魔。 季清鸢刚刚还因为身上的疼有些生气,但一见他如今这绝望又破碎的阴郁美少年模样,气就消了大半。 她抬了抬手,星痕就松开了江岫白,回到了她的腰间。 江岫白只觉得身上一松,束缚着他的东西就消失了。 他抬眼一看,季清鸢正站在他身前。 屋子里没有点灯,他看不清她的表情,只看到了她包着布的手掌。 “唉。” 他听到了她很轻的一声叹息。 叹息什么呢? 对他很失望,想抛弃他吗? 江岫白垂下眸子。 下一瞬,季清鸢蹲了下来,抓起他一只手,掀起他的袖子,看着他手臂上的血痕,轻声道: “阿白,疼吗?” 原本如同木偶般任由她动作的江岫白动了动,有些不可置信地看着她。 他幻听了吗? 他不相信她现在没看出他的魔族血脉。 季清鸢也看向他。 今夜的月光很亮。 两两对视,江岫白从她的眼里,清楚地看到了自己血红的瞳孔。 江岫白心里猛地一跳,又垂下了眼。 季清鸢用手抬起他的下巴,抚上他的眉眼。 江岫白闭着眼,几乎自我逃避般地不想让她看到他的眼睛。 他好不容易有了一次温暖,可惜最后,还是要被弃之如敝。 下一瞬,温热的气息靠近。 有人温柔而虔诚地吻了一下他的眼皮。 “阿白的眼睛,很好看。” 第119章 永远不要离开我 大脑好像被人重重敲了一记,晕晕乎乎的。 她嘴里那句“很好看”忽远忽近。 她刚刚说了什么? 他的眼睛,很好看? 汹涌的情绪下,江岫白睁开原本紧闭的双眼,带着茫然和犹豫,正正撞进她温柔又认真的眼里。 在说出那一句话时,季清鸢心里还是有些忐忑的。 直到今夜,她才终于明白江岫白到底在怕什么。 他这一生的坎坷苦难,多是他这个半魔血脉造成的。 所以他不敢透露,也不敢信任她,只是躲在天极宗的羽翼之下,小心翼翼讨好她,想要努力往上爬。 比起什么“我不在意你是魔族”这种直接说出来刺激他,再告诉他一遍他是别的族类的话,展露喜爱才比较适当。 看见他眼里的犹疑,季清鸢心知他疑心很重,不会轻易相信。 季清鸢逼近一点,不容躲避地对上他的眼。 动作强势,眼神却依旧温柔。 “阿白的眼睛,很好看。” “我很喜欢。” 一句温柔的“喜欢”却重的让江岫白的心都狠狠地一颤。 江岫白的手指狠狠抓住衣袍,连声音都有些颤:“你可知道……我是……” “我知道。” 还未说完,季清鸢就打断了他的话。 “我收你为徒,就从未在乎过。” “阿白,血缘是我们生来就被强加的,注定了没得选择。我们只是出生在了不同的地方,但这从不代表你有错。” “你自入门拜我为师以来,从未做过对不起我的事,反而处处照料我。今夜的事,我也知道非你本意。” 江岫白眼里,那妖邪的血色渐渐散去,瞳孔又逐渐恢复成了原来的黑色。 季清鸢抚摸着他的眉眼:“无论你怎么样,我都喜欢,也都接受。” 寂静的夜里,江岫白听到了自己如雷的心跳声,连掌心都渗出了汗。 但他还是压住汹涌的情绪,问出了自己一直想不通的问题: “为何收我为徒?为何选择我这种人?” 看来他得不到确信的答案,他便不会放下心来。 季清鸢面色不变,大脑却飞速运转。 这个理由,要有可信度,而且不掺杂利益。 可一个正道天才为什么要收一个灵根被废、受尽欺凌、性格阴郁的半魔呢? 时间有限。 季清鸢再次对上他种种情绪掺杂又仿佛死死压抑着什么的眼: “我到兰陵城,是为了除祟。除祟途中,我遇到了你。我当时第一眼,只觉得你好看。第二眼,才发觉你一身是伤,遭人欺凌,坐在地上却眼神倔强。” “我当时想,若给你一个机会,你一定能扶摇直上。你应该往高处飞,而不是别人困于陋巷。” 说着,季清鸢叹了口气。 “可惜当时你拒绝了我。” “除祟后我身受重伤,也恰巧得逢机遇,结了金丹,有了收徒资格。幸好,我们有缘,在暖香楼里,我再遇到了你。” “所以,这次,我向你发出邀请,你也终于同意了。” 季清鸢说完时,细细观察了一下江岫白的神情。 黑发黑眸的漂亮少年眼神微微垂着眸子,看不清眼底神色。 季清鸢道:“或许你不会相信世界上有这种不清楚对方来历就敢带回去的人。但是阿白,我偏偏就是。” “我出生于世家大族,自幼被娇宠长大,修仙天赋又极佳,目前为止,我的一切都很顺利,我被保护,所以留有我的天真和热情,所以我可以不顾一切去做我觉得有意义做的事情。” “我这种人确实挺少。” “但是换种说法……”季清鸢看向江岫白。 屋里没有点灯,除了她的声音,就是一片寂静。 “或许,我就是上天派来的爱你的人。” 我的使命,就是爱你。 一句话轻飘飘落在了地上,好像洒在了尘土里,在无声的空气里氤氲。 季清鸢说完后,仍有些紧张。 她刚想仔细观察一下江岫白的脸色,就有人紧紧抱住了她。 江岫白抱她的力气大到仿佛想把她刻进骨血里。 季清鸢鼻子里是他身上淡淡的香气,混杂着血腥味。身体紧贴着少年的有力的胸膛,耳边是他不规律的快速的心跳声。 季清鸢有些懵,就突然听到江岫白低低的叫了她一声:“师尊……” 他的声音又低又哑。 这声师尊,也比之前叫的,都要缱绻。 “要一直喜欢,不能抛弃徒儿。” 江岫白的下巴靠在她的肩上。 是你说的,喜欢我。 所以,不能抛弃我。 季清鸢一听到他说的“抛弃”二字,顿时心疼:“不会的,我不会抛弃阿白。” 江岫白在她耳边轻笑一声。 半晌,江岫白又开口:“师尊永远都不要离开我好不好?” “永远”这个词太重,季清鸢有些犹豫。 仿佛是感受到她的犹豫,江岫白叹了口气,喃喃低语:“我就知道……” 季清鸢心头一跳,不敢再犹豫,轻轻地拍了拍他的背:“师尊不会的,师尊永远不会离开你。” 江岫白终于勾起一个无声的笑。 师尊,答应了……就别想跑。 此时,季清鸢还不知道江岫白在想什么,也完全不清楚这句话让她彻底招惹了一个疯批。 她背对着江岫白,所以没看见江岫白的眼里全是彻骨的疯狂和深深的偏执。 第120章 敞开心扉 系统提示音响起:“江岫白好感度+10,当前好感度:67。” 终于及格了。 季清鸢松了口气:“阿白,快起来吧,你身上受了伤。” 江岫白缓慢地松开了她。 季清鸢看着他身上的血痕,有些愧疚:“今日是我药浴药材剂量没控制好,让你受了罪。” 江岫白却垂眸看向她包着布的手:“疼吗?” 他轻柔地执起她的手。 “你身上的伤可比我重多了,我只是被你咬了一口。” 江岫白没有说话,许久,才将自己的右手递给季清鸢: “师尊打回来好不好?” 季清鸢愣了一下。 江岫白眼神执拗而认真。 这…… 季清鸢拍了一下他的头:“想什么呢?哪有这样的?” 江岫白见她没同意,眼里闪过一丝失落,下一瞬,一道亮光闪过。 季清鸢定睛一看,原来是江岫白抽出了腰间的软剑,递到她眼前,眼神执拗。 季清鸢叹了口气,握着他的手推开了一点:“你手受伤,那我明日吃什么?我明日想吃酒蒸鲋鱼。” 江岫白眼里的执拗终于动了动。 见这招有效,季清鸢赶紧继续道:“你不同意,该不会是不想给我做吧?” 江岫白终于放下了剑:“没有,我愿意给师尊做。” 他万般乐意。 季清鸢松了口气,又从储物袋里找出几瓶伤药,塞进他手里。 “好好治伤,我先出去了。” 神器留下的伤并不好消,她得找找有什么东西能快点治好江岫白身上的伤。 江岫白站在原地,看着她的背影慢慢消失,然后才点了烛火,收拾地上的狼藉。 季清鸢回了自己的屋子。 折腾了大半宿,她虽然不困,但是心里却是各种情绪纷杂。 进了屋,季清鸢锁了门,直接进了水涟漪。 估计北冥离也跟她一起被江岫白咬了一口。 脖子上还有一圈青紫。 刚刚屋子里黑,没点灯,江岫白没看清。 得快点用灵泉消下去,否则明日江岫白看到,肯定又得让她掐回去。 季清鸢进了灵泉,将脖子也一起缩进去。 她边泡边问:“江岫白身上星痕留下的伤该怎么弄?” 系统上线:“宿主可以用云麻草和槿汋花。” “这两个又是什么东西?在哪里?” “这两种灵植都在水涟漪里,就在扶桑树下。星痕所伤带有腐蚀性,云麻草可以麻痹痛感,缓解腐蚀。但是云麻草会让人昏睡失去意识,所以要配着槿汋花使用。” “这两样都沾了上古灵气,可以治星痕留下的伤。” 季清鸢心里盘算着,又开始跟系统聊天:“为什么江岫白目前好感度才六十七?” 系统道:“他本来就不好攻略,疑心重,戒备心强,而且感情凉薄。六十七在他那估计你也是第一了。” 季清鸢嘟囔:“岑川都挺快攻略的。” 系统:“人家是单纯孩子。” 季清鸢:“……” 说着,她突然想起来了宋听澜。 在决定让她来拖住鬼面蛛时,宋听澜只给她加了三点好感度。 哪怕他明白对季清鸢而言那可能是必死之局。 可是出来后,他看她的眼神却与以往都不一样。 好感度还直接从48度一举涨到了83度。 她总觉得奇怪。 如果是感动于她的舍命破局,为何之前只加三度? 除非……他根本不是因为她帮他拖住鬼面蛛这件事而加的好感度。 那又是因为什么呢? 季清鸢心里不断想着。 这些事情就好像一团乱麻。 直到系统叫了她一声:“宿主,可以了。” 季清鸢这才从灵泉里出来,走到扶桑树下。 入目全是灵气四溢的花花草草。 “哪两株是云麻草和槿汋花?” 系统道:“你往前走几步。” 季清鸢小心翼翼地避开长势甚好的灵芝仙草们,往前走了几步。 系统突然开口:“就是这里,停下,就在你的右前方。白色三瓣花绿色叶子的那一片是云麻草,蓝色无叶的那一片是槿汋花。” 云麻草和槿汋花看起来数量不少。 巧妙的是,这两种相克的花,竟然是互相挨着长的。 “大概需要多少?” “各自五株,让江岫白把它们磨成药汁喝掉,五天应该能好。” 季清鸢蹲下来,各自拔了五株,连根部都拔的完完整整。 季清鸢又出了水涟漪,将储物袋里的土菇花、赤精草和灵蚀果都拿了出来。 第二个月三日药浴一次,大概需要十次。 季清鸢找了十个小布袋,仔细分好需要的量,装了起来。 经过第一个月药浴的锻炼,第二个月他应该可以自己药浴。 应该不会出什么问题。 季清鸢把这些做好,又拟了信,向宗门交代自己要出去游历。 筑基期的弟子每月都要除祟一次。 这是强制性的。 但她现在是金丹期,她可以下山游历,这是非强制性的。 但是必须要告知宗门。 收拾好要带的东西后,季清鸢坐在床上打坐修炼。 时辰差不多时,江岫白来了敲门,唤她去吃早膳。 今日早膳是豆腐八仙汤,四水膳,甑儿糕还有一道糖拌藕。 季清鸢坐在桌前,仔细地看了看江岫白。 他皮肤向来是病态的白,大概昨夜又失了血,向来红润的唇如今有些失了颜色,如今静静坐着给她盛汤,手指修长纤细,发丝柔顺,颇像一个柔弱的病美人。 季清鸢赶紧接过碗:“徒儿快吃,不用光顾着给我盛汤。” 江岫白未说话,只是看着她接过的碗。 季清鸢低头喝了两口,他才开始给自己盛汤吃膳。 季清鸢心不在焉地吃着,正想着该如何引北冥离出来。 江岫白却突然开口:“师尊不喜欢徒儿今日做的早膳?” 季清鸢有些不解,看向他,才意识到自己走神被发现了。 季清鸢摇摇头:“没有。” “但是今日的午膳做一人份就好,我要下山历练,下月前回来。” 江岫白握着勺子的手一顿,汤汁微微溅出几滴,洒在桌上和他的手背上。 他却并未在意,眼神有些阴沉:“为何?” 她是要躲他吗? 季清鸢被他阴沉的眼神吓得怔了一下,但很快,眼前的漂亮少年眼底情绪就已经恢复如常。 对上季清鸢愣怔的眼,江岫白悄无声息地敛去眼底的情绪。 季清鸢再看他时,他神色如常。 季清鸢只当自己昨夜没休息好,看错了:“修复灵根还需要炼丹。那颗丹药还需要两株灵植,我得下山去寻,大概一个月就回来。” 想到江岫白容易没有安全感,季清鸢又补充:“天极宗弟子在外最多游历两年就要回来一次,阿白放心,我一个月就会回来,不会丢下你的。” 她毕竟是天极宗的弟子,跑不了的。 江岫白点头:“好。” 吃完早膳,季清鸢又将江岫白带到她的屋子,将桌上的十个小袋子给他:“这里面是药浴需要的药草。” “我按量分好了,这个月三日跑一次药浴,一次一个时辰,你一次放一袋子就好了。” 第121章 如何哄徒儿 江岫白未说话,只是沉默着接过。 季清鸢又把水涟漪里摘到的云麻草和槿汋花装进一个小袋子里,递给了江岫白。 “你身上的鞭伤,可以用这两种灵植来治。磨成药汁,一日服一次,大概五次就能好。” “一定要一起服用,不能单服用一株,这种白色三瓣花的叫云麻草,很容易让人失去意识昏迷不醒。” 江岫白接过,纤长的手指轻微地摩挲了几下小布袋。 季清鸢觉着事情都交待得差不多了,但又怕遗漏什么,便看向沉默不语的江岫白:“阿白还有什么想问的或者不清楚的吗?” 江岫白看向她,开口道:“师尊还想吃酒蒸鲋鱼吗?” 季清鸢愣了一下,才反应过来她昨晚说过想吃酒蒸鲋鱼。 她昨夜只是随口一提的。 山下其实也有很多好吃的,倒也不用再麻烦江岫白做两人份的午膳。 于是季清鸢道:“不……” 她刚说出一个“不”字就对上了江岫白有些黯然的眼。 眼见他表情有些受伤,在惨白的脸色下的更显脆弱。 “不……失为一个好主意。” 季清鸢硬是拐了个弯。 江岫白眼神攸地亮了几分。 到底是十几岁的小少年,不舍是正常的。 季清鸢看着他柔和的眼神,不由得心情也跟着好了点。 “午膳不用做太多,我怕你晚上吃不完。” 漂亮少年乖巧地点了点头。 然后拿着季清鸢给他的那些布袋回了自己的屋子。 转身的一瞬间,眼底的柔和消失不见。 熟悉的阴沉再度涌了上来。 他向来清楚该如何隐藏自己的情绪。 直到回到自己的屋子,江岫白才把袋子放到桌上,面无表情地看着这些袋子。 她要走? 会回来吗? 要给她下药吗? 江岫白从桌子最内侧拿出一个小瓷瓶。 里面是幻灵子的粉末。 幻灵子是一种较为普通的灵植,一般作为迷药使用。 之前江岫白买了些种子在小院里围了块地,其中种的,就有幻灵子。 后面季清鸢看他对那块小地仔细照料无比上心,便偷偷浇了点灵泉水进去。 所以江岫白种下的灵植药草都长得飞快。 幻灵子已经被他磨成了粉末,可以悄无声息地放进午膳里。 江岫白转动着手中的小瓷瓶。 他的师尊,毕竟是金丹修为。 就目前而言,他困不住她。 幻灵子对她也没有多大的作用。 江岫白眼里的焦躁和怀疑越发浓重。 …… 尽管季清鸢告诉江岫白午膳不要做太多,但小桌上依然是满满一桌子的菜。 甚至比平常还多。 一盘荷叶鸡,一道莲蓬豆腐,旁边是一盘五彩牛柳,还有一道三鲜木樨汤和粉蒸狮子头。 酒蒸鲋鱼更是摆在中间,洒了辣椒和晶绿的葱花,散发出诱人的香味。 她向来爱吃肉,江岫白今日做的几乎是全荤宴。 季清鸢闻着味就已经开始咽唾沫了。 江岫白照旧给她盛了饭,又盛了汤。 季清鸢喝了一口汤,有些犹豫:“阿白,这些你吃的完吗?” 江岫白夹了一颗狮子头,稳稳当当地放进她碗里:“有玄冰花。” 就算玄冰花能帮着保鲜,他也得吃好几天。 江岫白看上去却不在意,反倒一直盯着她的碗看,她刚吃完一点,江岫白就又执着公筷给她夹菜。 季清鸢只当他是不舍。 怀着愧疚,季清鸢撑了又撑,最后还是护着自己的碗,让他打住。 用完午膳,季清鸢回屋修炼消食。 一路向北,赶往江陵与魔域的边陲。 白骨森林就在那。 江陵偏北,如今天气寒凉,虽然她如今身上没什么伤,但也难保进了白骨森林受伤挡不住寒气。 季清鸢简单收拾了一下,带了些符篆法器,便打算出门。 刚打开门,一道阴影就挡住了大半的光,落在她身上。 江岫白正站在门外。 见她出来,佩剑也整整齐齐地别在腰间,眼神一暗:“师尊要出发了吗?” 季清鸢点点头。 她平日只觉得江岫白身形瘦削,是个脆弱的漂亮少年。 如今站在她跟前,肩膀宽阔,完完整整地把她拢在阴影里,比她高了小半个头,垂眸看她,带着一丝压迫感。 季清鸢踮起脚,有些费劲地想去摸他的头。 这招哄岑川向来有用,但对上江岫白,倒有些说不准。 之前她是不敢对江岫白这么做,但经过昨夜的事情,季清鸢胆子也更大了点。 江岫白见眼前的人贴上来,身体下意识地往后撤,但闻到熟悉的浅香,意识到眼前人是谁时,身体也下意识松弛下来。 季清鸢揉了揉他柔顺的发丝:“为师向你保证,很快回来。” “记得好好泡药浴,好好服药。为师很快就能帮你修复灵根了!” 说完,季清鸢侧身从江岫白与门的缝隙中挤了出去。 手腕突然从后面被人抓住。 江岫白握着她的手腕分外用力,指节紧绷,连身体都紧张。 季清鸢回头,只看见他松散的几缕发垂了下来,半遮住他漂亮的眼睛。 “你会回来的,对吧?” 饶是隔着发丝遮挡,季清鸢也能感受到对方的视线正强烈而不可忽视地黏在她脸上,不放过她任何意思神情。 “是。” 被多次抛弃的小孩容易没有安全感。 季清鸢用没被抓住的手拍拍他的手:“这里有我的同门,有我的徒弟,我肯定会回来的。” 有了她的承诺,江岫白终于不再那么用力地握紧她的手。 但却依旧没放开。 感受到他的松动,季清鸢抓住他的手。 然后一根根轻柔地掰开:“阿白放心,为师不会骗你。” “阿白快泡完这个月的药浴的时候,为师就回来了。” 江岫白木木站着任她一边温声说话,一边掰开他的手。 他只感受到她抓住他的手,然后一根手指又一根手指地亲密地抚摸着。 很软。 带着点痒,却又让他觉得他们是亲密的。 少年白皙的耳朵,已经慢慢显出了漂亮的粉。 忙着出门的季清鸢却并没有注意到。 觉着江岫白哄住了,她便转身离去了。 江岫白站在原地。 许久,他细细摩挲着被她抚过的手。 他忽然低低地笑了出来。 好喜欢。 原来和她肢体接触会这么舒服。 要是能再亲密一点……就好了。 少年脸上泛上红意,泛着水光的眼,却带着与他漂亮的脸相违和的亢奋和激动。 第122章 尾随者 季清鸢畅通无阻地下了山。 江岫白虽然阴郁,但现在毕竟还是个小少年,不是后期那个毫无生气、孤僻阴霾无人敢靠近的傀儡师。 下山后她也不再耽搁,一路御剑向北。 原本打算用完早膳就出发,但如今用了午膳才走,天黑前必须寻一个落脚地。 季清鸢加快了速度。 一种被窥视的感觉却越发强烈。 季清鸢回头看去,却看不到人。 有人跟着她吗? 宋听澜最近给她送了冰玉簪后就闭关修炼了,应该不会是他。 江岫白没有修为,也不可能是他。 方韵上次被她丢进妖狼堆里后,老实了不少。据说一直待在二长老的洞府里,不怎么出门。 那会是谁? 带着歹意妄图杀人夺宝的修士? 意图不轨的大妖? 季清鸢浑身都戒备起来。 她身上还有冰玉簪和星痕,不至于身死。 但若是受伤,恐怕很难一个月内找起霓裳草和九曲灵参。 她此刻恰巧在一片荒无人烟地森林上方御剑。 天色渐晚。 季清鸢盯着越发昏暗的天色和下面树木茂盛成群的森林,眉头紧皱。 荒无人烟,更方便她身后跟着的东西下手。 眼看天黑了了大半,季清鸢加快速度,却飞得越来越低,然后落地收剑。 这里没什么灌木之类的植被。 季清鸢挑了棵长在大树后的小树,干脆利落地上了树。 这棵树虽然更小,但枝繁叶茂,又有几棵树在旁边挡着,难以看清她的身影。 季清鸢又收敛了气息。 今夜她是不打算睡了。 试试能不能抓到那个跟着她的东西。 她闭目躺在树上,开了神识。 为了节省灵力,她只关注她附近一小块的地方。 过了差不多一个时辰,在季清鸢开始动摇要不要进去水涟漪里修炼的时候,她听到了一些细微的声音。 窸窸窣窣的声音非常之小,若不是她开了神识,很难注意到。 这种声音不像是人的脚步声,更像是爬行动物经过地面发出的极其细微的声响。 地面上有些掉落的叶子。 季清鸢又细细观察,神识扩大,才注意到,就在她不远处的树下,地面上,爬着一条蛇。 这蛇也不算特别大,但比一般蛇稍微大一些,通身布满黑色的鳞片。 这蛇看似寻常,身上却带着点细微的妖气。 把妖气收敛得如此之好,应该不是什么小妖。 换算成修士的话,应该就在筑基后期到金丹初期之间。 季清鸢又收敛了气息,神识却观察着地上的蛇妖。 这片林子附近没什么妖气。 一路上跟着她的东西,极有可能就是这只蛇妖。 妖跟随着修士可不是什么好兆头。 地上的蛇妖爬得很慢,似乎在观察着四周,寻找着什么东西。 估计是在寻她。 季清鸢凝聚全部心神,思考着它会不会往她这边爬。 她不能确定这只蛇妖的修为,如果想不受伤,最好的办法就是偷袭。 但她稍微有动作就有可能会被察觉。 所以她最好的偷袭方式应该是用星痕。 星痕是神器,可随主人意念而动。 只要那蛇妖爬过来,到离她最近的地方,她就让星痕出去缠住它,打它一个措手不及。 能直接捆住它是最好的。 若是捆不住,她也占了先机,可以再趁它与星痕相斗时偷袭,胜算很大。 那蛇妖慢悠悠地爬了过来,动作缓慢,在三个可以选择的方向却犹豫了。 右侧是季清鸢藏着的这边,正前方和左侧则都会离她越来越远。 好歹对付过鬼面蛛,季清鸢此时心里倒也不是很慌张。 她安静而耐心地等待着它的选择,以做出对应它的动作的最好选择。 蛇妖犹豫了一会儿,选择了往右侧爬。 季清鸢心脏微微跳得快了点,随即,用神识关注着它的一举一动。 蛇妖缓慢地爬行,在爬过季清鸢藏着的这棵大树的下一瞬,星痕飞了出来,将它缠了起来。 蛇妖顿住了。 季清鸢从他那僵直的动作里,竟然看出了点茫然。 确保它是被缠住了后,季清鸢才跳下了树。 然后,她还未开口问话,被星痕缠住的蛇妖突然变成了一个男子。 季清鸢皱了皱眉,让星痕松了松。 在没确定对方真实目的前,她不会随便伤人。 男子眉目清秀,脸上还带着妖纹,此刻正有些茫然地看着她。 季清鸢见他茫然的样子,开口问道:“为何一路尾随我?” 修士的感觉不会有错。 季清鸢下树,近距离感受了一下他的妖气,就确定了这只蛇妖确实跟了她一路。 男子的唇动了动,想说什么,眸光一闪,好像又顾虑着什么,一番挣扎后,闭上嘴不说话。 季清鸢皱了皱眉:“你想做什么?你就说你是不是跟了我一路?” 男子犹豫了一下,但还是点点头。 “为什么跟着我?” 男子低下头,不说话。 “你想杀我?” 听到这话,男子一脸惊恐地抬起头来,对着她疯狂摇头。 季清鸢愣住了。 见他摇头摇得跟拨浪鼓似的,不由得有些疑惑:“不要我的命那你跟着我做什么?贪图我的美色?” 蛇性本淫。 季清鸢看他的眼神顿时多了几分杀意。 谁知这男子反倒比她反应还大,脸都白了,被吓得开口道:“属……属下不敢!” 属下? 季清鸢眼睛眯了眯:“你是谁的属下?为什么跟着我?是不是有人派你来跟着我?” 他又开始闭嘴不言了,一幅没听到的样子。 季清鸢冷笑一声:“你若再不说,我便扒了你的蛇皮,然后把你炖了煲汤喝!” 男子被她凶狠的表情和凶残的语气吓得愣住了。 他这才开口:“是……是我的主人派我来跟着你,保护你的。” “属下绝无半分别的心思!” 第123章 不朽城 见男子信誓旦旦的样子,又想到他刚刚被她抓时只是一脸茫然不敢反抗,季清鸢也信了大半。 季清鸢道:“你的主人是谁?” 地上的男子眼观鼻鼻观口口关心又不说话了。 他默默盯着地上的落叶,似乎要把这平平无奇的树叶子盯出个洞来。 能派出蛇妖来保护她的人还能有谁? 季清鸢轻声叹了口气:“是岑川吧?” 男子一僵,急忙道:“不是主人派我来的!” 说完,他好像也意识到这话无异于此地无银三百两。 季清鸢有些好笑地看着他:“你都承认了他是你主人了,你觉得我还会信吗?” 季清鸢看着这么憨的小蛇妖,又想到他那个单纯又傲娇的主人,心下不由得有些担忧。 他们真的能夺回王位,统一妖族吗? 季清鸢收了星痕:“小川为何要派你来保护我?” 男子保持着最后的倔强,还是不说话。 岑川走前那一夜与她说过,如今妖族局势有变所以他必须提早回去。 他身上的伤虽然说是好了大半,但是他之前被关在归墟塔十年,出来后也一直跟在她身边养伤,身边能用的势力和下属应该不多。 能派来保护她的,也一定是他完全信赖的心腹。 因为局势有变提前回了妖族,手下的妖本就不多,还想着派妖来保护她。 傻子。 季清鸢又看向地上的男子:“你也不必装了,横竖我也已经猜到了,你装也没用。” “小川他……最近过得怎么样?” 男子依旧盯着地上的叶子看。 还挺倔强。 季清鸢也看出来了,这人就是一个十足的主人控。 对岑川忠心耿耿,一点都不敢向她透露岑川吩咐的事情。 季清鸢露出一个笑来,嗓音温柔:“你若是再不说话,我就去跟小川打小报告,让他把你丢出去。” 男子这才抬头,瞪大眼睛看着她:“你!” 季清鸢挑挑眉:“现在愿意说了吗?” 反正已经暴露的彻彻底底了,也没有什么好挣扎的了。 男子有些自暴自弃地点点头。 季清鸢这才满意了:“你是谁?小川对你吩咐了什么?” 男子道:“我叫玄晟,玄水蛇一族。主上派我来跟着您,保护您的安全,并且不要被你发现。” 玄晟看上去年纪倒也不大,心机也不是很深。 季清鸢又问道:“小川呢?他在哪儿?最近过得如何?” 玄晟道:“主上已经回了妖族。我不清楚主上最近的情况。” 季清鸢看了他一眼:“你先起来吧。” “我知道他手底下的人不多,能信的妖也不多。我没什么需要保护的,你现在就回去小川身边吧。” 玄晟面带犹豫:“这……” “他若是问起,你就说这是我的意思。” 她有系统,有星痕,有冰玉簪,还有与魔尊结下的心心相依咒。 “顺便替我转告那个傻瓜,让他好好照顾自己,注意保护好自己。他要是敢弄得一身伤回来,青溪阁就不收他了。” 玄晟点点头。 他本来也是想跟在岑川身边的。 玄晟自幼就是跟岑川一起长大,陪在岑川身边的小护卫。 虽然实力不太强,但对岑川向来忠心耿耿。 这次也是岑川坚持让他一定要护好季清鸢,否则他也想跟在岑川身边,一起谋划对付白头狮鹫一族。 玄晟郑重地对着她躬身行了个礼,看向季清鸢的眼神也多了点谢意:“谢谢姑娘!此话玄晟一定带到!” 一语说罢,玄晟便转身离去。 季清鸢看着他的背影迅速消失,也转身回到树上,盘腿修炼。 天黑也可以御剑,但是能见范围低,不适合。 季清鸢让系统替她守着,有异动就叫她,随即自己进了水涟漪修炼。 水涟漪里灵气充足,季清鸢在水涟漪里修炼,往往比在外面修炼更加顺畅进步更快。 更何况水涟漪里的时间也比外面流逝得更慢。 时间在不知不觉中流逝,天很快就亮了。 外面只过了一夜,但对季清鸢而言,她在水涟漪修炼了两夜。 身上的修为在一点点进步。 季清鸢只觉得浑身都是力气,又开始御剑往北飞。 过了一个时辰,她已经到了扶余与江陵的交界。 她进了江陵的地方,又继续北上。 越往上,寒意就愈发明显。 扶余那边回暖,气候也温和。 江陵却是偏冷,偶尔低头,只看见一路上的人们越穿越厚。 午时她在一个繁华的小城停了下来,随便找了个客栈,打算喝点茶坐一会儿再出发。 她刚刚坐下,随便点了道小菜,便开始喝茶。 季清鸢来的时候刚好也快接近饭点了。 不一会儿,就有些人涌进来,有普普通通的老百姓,也有腰间别着佩剑来喝酒的散修。 季清鸢对面一桌正好坐了两个腰间别着配剑的修士,没穿门服,年龄偏大,看起来像是散修。 两人一进来便叫了壶酒,然后坐下开始喝。 两人一个穿着白色衣袍,上面不拘一格地打了两个补丁。 一人穿着件灰色的麻衣,腰间别着把黑色的剑。 两人一边喝一边开始闲聊起来。 白衣散修饮下一口:“李兄啊,最近修为是不是又涨得飞快?” 灰衣散修放下杯子,叹息一声:“王兄可别调笑我,我困在筑基中期已久,苦苦修炼,却始终无法突破!” 白衣散修大饮一口,笑道:“无妨!无妨!我听闻有道友说,不朽城出了灵药,吃了可以帮助突破。” 灰衣修士眼神一动,半信半疑:“此话当真?” 有修行天赋的大都都想着往上爬,可惜修炼不仅需要努力,还需要资源,更需要天赋。 不是每一个人都能拥有这些。 很多人有根骨,侥幸进了修仙这条路,到达一定境界后,已是天赋所能达到的极限,便再也无法再进一步。 不认命的修士们想要突破修为,延长寿元,便会寻些旁门左道。 有需求就会有市场。 所以这些修炼秘药、修炼秘籍都多的是。 但大多要价高昂,还很有可能就是一场骗局。 但即使如此,也依然有趋之若鹜的修士们为了提升修为延长寿元而去赌一把。 灰衣散修明显有些心动,但也有些怀疑。 毕竟要是到了筑基后期,再结金丹,那寿元就会扩至五百载。 再不结金丹,他的筑基修为最多也只能让他活到两百岁。 白衣散修又倒了一杯酒:“千真万确!” “我那个道友,之前好不容易才练气入体,而且费老大劲儿才练气中期,筑基都达不到!” “但自从他去不朽城用五百灵石换了灵药后,便直接到了筑基中期!” 第124章 好久不见 灰衣散修一惊:“五百灵石?!这怎么付得起?” 白衣散修拍拍他的肩膀:“李兄啊,这可是相当值的!一举跨越一大个阶梯!说不定你能直接入金丹期!” 灰衣修士顿时心动,可脸上依旧带着点担忧:“会不会有什么副作用?” 白衣散修摇摇头:“我那个道友到现在都好得很。” 他又提议道:“左右最近无事,不如我们一道去不朽城看看?” 灰衣散修没再犹豫,点点头道:“好!” 在一边默默听着的季清鸢皱起了眉,放下了茶杯。 什么灵药能让人修为一举飞跃从练气中期到筑基中期? 她当初吸收西海碎玉花都差点爆体而亡。 换作普通修士,没有系统这种外挂,根本吸收不了。 而他们口中那种灵药,轻轻松松,毫无负担,就让人修为飞跃。 一定的结果需要一定的付出。 天下绝没有什么白白的收获。 这绝对不是什么好东西。 季清鸢问系统:“系统,不朽城在什么地方?” 系统回答:“在江陵的边陲,靠近魔域。” 季清鸢眉头皱得更紧。 若此事只是个骗局,为了谋取暴利闹出的骗局也罢,可若是真事,甚至与魔族相关的话…… 那估计这九州大陆,又得再起一场风云。 季清鸢叹了口气,把银钱放在桌子上的茶杯下压着,便起身离开了。 系统默默开口:“宿主,你给多了。” 季清鸢脚步未停:“别管,有钱。” 她出门不爱带铜钱,只带银票。 更轻一些。 区区零钱,不找了,当小费。 季清鸢又御剑一路往北飞。 她打算去不朽城看看。 虽然不一定能在日落前赶到,但她也必须要去看看。 若真有魔族人的踪迹,她就必须得早日上报给天极宗早作准备。 一路向北飞,植被更加稀少,苍天碧绿的大树已经很少见了。 季清鸢多见到些裹着一层厚厚的白雪的灌木和树,屋檐上堆满了柔软的雪。 江陵确实严寒。 天机门作为江陵的镇守宗门,也在江陵,虽然不在最北处的边陲之地,但也比扶余要更冷。 也不知道他以后怕不怕冷,能不能习惯。 寒意愈发明显,而且糟糕的是,天好像黑得比昨日更快。 一眼望去,尽是纷纷繁繁落下的枯叶。远方的夕阳穿上了嫁衣,将整片树林染成妖艳的红。残雪覆在落叶上,装点着斑驳的土地。 季清鸢这回赶路用力过猛,也没估算对日落的时间,最后又得宿于野外。 凛冽的寒风席卷苍茫大地,一株株老树疯狂地摇曳,尖锐的呼啸声不绝于耳,鹅毛般的大雪随风乱舞,交织成铺天盖地的雪幕。 此时就像是寒冬腊月,狂风暴雪肆虐苍茫大地,一望无际的山野人迹罕至,只有从西北方向刮来的冷风呼啸而过,凶猛的野兽隐匿了行踪。 季清鸢叹了口气。 当真是生活不易。 季清鸢默默落地,在这裹着雪的荒郊野岭,搓了搓自己的手,哈了一口气。 冷风横扫,风雪漫卷,直直扑面而来,衣袂一角翻飞作响,寒意愈发逼人。 季清鸢从储物袋里拿出之前备好的毛绒绒的大氅,披在了身上。 然后深一脚浅一脚地踩在雪上,留下一串脚印,朝远处走去。 不远处是一个冰住的小湖泊。 渐渐融化的冰层,发出细碎的塌陷声响,雪水流淌开来,冰水混杂,交错生辉,令人眼花缭乱。 寒风在雪野上呼啸而过,吟唱着雪夜里特有的笙歌。 眼前的万物披上了一层白白的绒毯。 季清鸢只愣愣看着那个冻住的小湖,问系统:“统啊,你说湖里会不会有鱼啊?” 系统:“……” 系统可能有些无语:“你说呢?” 季清鸢接话:“我觉得有。” 到底是怕冷,季清鸢也没打算下去捞鱼,便坐在不远处的灌木丛边,安然地等着天亮。 可惜还没等到天亮,季清鸢就敏锐地察觉到了一道阴影覆盖了自己。 她抬头一看,眼珠子都快瞪出来了。 眼前人穿着一身绛紫色衣袍,布料极好,勾了金纹,手上拿着一把扇,正低头,神色莫辨地看着她。 “好久不见啊,小娘子。” 季清鸢眼睛顿时瞪大了,见鬼一样地看着他,有些结结巴巴:“你……你怎么在这?” 北冥离没说话,只是抬了抬手,季清鸢就不由自主地飞了起来。 下一瞬,北冥离手指向里一抓,季清鸢只觉得脖颈一紧,窒息的痛意就铺天盖地地涌了上来。 北冥离神色一变,没过几瞬,就收了手把她放了下来。 季清鸢落在地上,白皙的脖颈上,一道红色的勒痕。 北冥离摸向自己的脖颈。 那里,也浮现出一道一模一样的红痕。 第125章 演技的重要性 季清鸢倒在地上,有些难受地摸着自己的脖子。 北冥离到底是这九州大陆第一强者。 他跟她动手,她压根就没有反抗之力。 北冥离抬手摸了一下脖颈,随即低头看向地上的季清鸢: “小娘子不解释解释?” 那双多情的桃花眼,总是不笑时也像含着笑,可惜多情的假象之下,是刻骨的冷漠。 季清鸢一只手掌贴着地,冰冷的雪顺着掌心传来一股寒意。 她头脑顿时清醒了不少。 她抬头,表情有些愠怒,还带着点突然被掐的惊恐:“南璃!你发什么疯?!” 一幅全然不知的模样。 北冥离唇角微微勾起,眼里满是探究,目光如刀一般一寸寸地扫视过她的神态。 直到季清鸢快撑不住,脸上的表情快挂不住时,他才慢条斯理地收回了那极具攻击性和审查意味的目光。 季清鸢没贴着地面的那只手的手心已经全是冷汗。 北冥离这种人,最难揣测心思,情绪从不挂在脸上,就是杀人,他也能一边温柔而深情地注视着对方,另一边却毫不犹豫地下死手。 此番特意出现在她面前试探她,估计是已经察觉到了心心相依咒,并且怀疑到了她身上。 这个人但凡出现点狠劲,就叫人难以对付。 而她现在,只能扮作不知情的人。 并且还要在心心相依咒有效期间内,成功留下能够让北冥离不杀她的筹码,或者将他的好感度刷到一定程度。 否则心心相依咒一解,北冥离定然会杀了她。 一道力柔和地将她托了起来。 北冥离站在她面前,两人只隔了两步的距离。 他没有回答之前的问题。 反倒是靠近几步,执起了她一只手,修长的手指轻轻抚过她冰凉的掌心。 季清鸢顿了一下,登时反应过来他是在试自己手心的温度。 刚刚她为了保持冷静把手贴在雪里,北冥离同时也能感到手心的冰冷。 不能紧张。 她的情绪北冥离也能感知到。 下一瞬,季清鸢抽回手,直视着他: “秘境那次,我并未向任何人暴露过你的魔族身份,你上次骗我就罢了,毕竟我们也算是互相利用。但如今你无缘无故找到这儿来跟我动手动脚做什么?” 她心里有很多疑惑,北冥离怎么会知道她在这?他怎么怀疑到她身上来的? 这些事情她都想慢慢弄清楚,而在那之前,她得打消北冥离对她的怀疑。 北冥离挑了挑眉:“自然是想念小娘子了。” 一来就掐脖子,算哪门子想念? 季清鸢看了他一眼:“你为何在这?” 北冥离不答,反而细细打量着她:“小娘子跑来江陵做什么?” “你不回答我的问题,我为何要回答你的问题?” 有雪飘扬纷飞,轻盈地落下,砸不出一点声响。 下一瞬,季清鸢就见那人大踏步逼近,然后将她打横抱了起来。 季清鸢还没反应过来人就已经被他抱着往前走。 她开始挣扎起来:“你做什么!把我放下!” 北冥离看了她一眼,下一瞬,季清鸢就说不出话来了。 喉咙像被什么堵住了一样,说不出一个字。 抱着她的人倒是语气淡然:“省着点力气吧。” 季清鸢顿时反应过来,北冥离估计给她下了类似于禁言咒一样的东西。 说不出话,季清鸢又开始挣扎,一拳狠狠锤在了他胸膛上。 可惜对方呼吸半分未乱。 北冥离原形是龙,通身都覆盖了龙鳞,她这带着灵力的几拳压根没什么用。 反倒双手又被缚了起来。 “我只是想查清一些东西,事成后自会放你,小娘子最好配合一点。” 语气里已隐隐带着点威胁。 季清鸢没再挣扎。 反正有心心相依咒在,北冥离杀不了她。 见她不再乱动,北冥离这才飞起,踏着月色幡然而动。 季清鸢看着四周景象飞速倒退,便也安然窝着。 很快,北冥离停了下来。 季清鸢瞥了一眼,是一个宅院,外面是一扇高大的木门,用石砌了高高的围墙。 从上看去,只有几间房点了火烛,透出点暖色的灯火。 院子里没有人。 北冥离显然没有什么敲门意识,直接落在了院子里。 北冥离抱着她落地时,却有一个银色长发拎着把大锤子的男人从无人的院子里突然冒出来。 这应该就是北冥离的左护法,仝伯了。 仝伯一出来,欲要向他行礼,北冥离便抬手制止了他:“将那几人叫出来。” 北冥离则是带着口不能言手不能动的季清鸢走了进去,很随意地放到了一间房内的软榻上。 很快,外面就传来脚步声。 几个各有特色的魔族人走了进来。 几人刚要行礼,也同时都被北冥离拦住了。 有个小老头提着个小箱子,一个人手上攥着张符,还有一人面无表情,眼白上泛。 北冥离站在榻边。 几人都走过来,距离北冥离三步左右的距离,细细观察着软榻上的她,神色颇为认真。 但都并未上前。 只有一个面无表情,腰间挂着一个黑色小袋的人上前,手掌上抬,手心冒出一道紫色的流光,将季清鸢席卷。 季清鸢往里面挪了挪。 这几个人,应该是北冥离带来的医师,来找她和北冥离的关系的。 很快,那人停了手,恭敬地对着北冥离道:“魔……大人,确定了,就是此人。” 北冥离倚在床榻边,听了那人的话,低头来看她,正好与床上躺着干瞪着眼的季清鸢对上视线。 北冥离将她上上下下都扫视一遍,随即挥了挥手:“咒师去门外等我,其余人都退下吧。” 几人顿时又走的干干净净。 嘴巴不能说话,手也不能动。 季清鸢只能看着他。 北冥离开口道:“神迹之中,你可对我做过什么我不知晓的事情?” 季清鸢不能说话,干脆摇摇头。 北冥离一下又一下摩挲着手中玄金色的肆魂上微微凸起的扇骨,看向她的眼中,带着点疑色。 那日,他将医师、符师、咒师、蛊师都叫了过来。 只有咒师察觉到了一些下咒的痕迹,其余人等皆是一无所获。 更为奇怪的是,他手下的咒师,也不知道如何破这种咒。 只告诉他这应该是一个类似于联结双方的关系咒,而且是以对方为主,他为次的咒。 对方遭受的任何伤害,他也都将一起承受。 北冥离活了两千多年,第一次沦落到被迫承受受伤滋味的境地。 更何况,他是从无致命点的魔尊。 倘若有人知道杀了他的结咒对象就能杀了他,那…… 咒师解不了咒,他得将那个下咒的人找出来,尽力解咒。 咒师根据他的咒,问他是否接触过什么人或者什么食物,又探出了对方的几丝气息,让他顺着找。 那人在人族地界。 北冥离干脆将几个医师符师都一同带了出来。 不成想,找到的人,竟然是季清鸢。 而且对方还叫着他的假名字,一脸茫然地质问他为什么突然跑出来跟她动手动脚。 北冥离记得这个女修是天极宗的剑修,应当不会咒。 他对自己也有一定信心,不觉得他会无缘无故中咒。 所以他思来想去只觉得是神只的执念中季清鸢可能对他做了什么他不知晓的事。 可是这个问题也被给了否决的答案。 季清鸢看上去,也对此事并不知情。 那应该是与那神只的执念有关了。 北冥离看着床上的只能转着眼珠子用眼神表达情绪的季清鸢,突然想到了大约七八日前在大殿上那剧烈的腹痛。 “七八日前,你为何腹痛?” 手指轻轻一动,季清鸢顿时感觉喉间的束缚没了。 她咳了几声,发现能说话了,便不着痕迹地看了北冥离一眼,慢悠悠地回忆道:“七八日前……” 季清鸢状似羞赧:“好像是……来了葵水。” 北冥离:“……” 第126章 诱导 季清鸢看着他黑了不少的脸色,心情顿时好了不少。 北冥离这人,第一次见面骗她,第二次见面掐她。 当真是欠。 北冥离按了按手中的肆魂,很快便调整好情绪:“神只执念中,有没有什么奇怪的地方?” 毕竟在神只的执念中,只有季清鸢直接成了神只。 她知道最多关于神只的事情。 季清鸢心思微动,面上却作茫然:“神只执念中,你是何人?” 北冥离顿了顿,似乎想到了什么无法言说的事情,但还是回答了她:“……陆离。” 季清鸢眼睛瞪大了一瞬,随即意味深长地看着他: “南兄……为爱入赘,实在感人。” 陆离可是强吻过她两次,还威胁她,不准退婚,他可以入赘。 北冥离按着扇子的手紧了紧,随即皮笑肉不笑地看着她:“那是陆离,不是我。” 进入神只执念的人,只是会继承原主的记忆同时失去自己的记忆,但并不会改变自身的性格和喜好。 但看在他脸色不太好的份上,季清鸢倒是没敢再说。 毕竟这一点,北冥离肯定比她清楚。 他不肯承认他是恋爱脑罢了。 季清鸢继续说回原本的话题:“我梦见过她原本的完整的一生。她原本的一生,被人诓骗,从始至终,都没有出现什么未婚夫。” 原本的林今纾的一生,是直接开始闹着拒绝了婚事,所谓的联姻根本没有成功。 北冥离踱了几步,坐到离她不远的小凳上,面色认真了点:“原本没有我?” 季清鸢点点头:“你更像是个突然塞进来的。” 北冥离面带疑色。 季清鸢知道以他的性格,定然不会全然相信她的话。 但是过多的解释反而显得更加虚伪。 在北冥离眼里,她目前只是个不知道他身份也不知道心心相依咒的普通修士。 他找不出任何季清鸢要撒谎的理由。 他也只能选择相信。 北冥离想在神只执念中寻找中咒的原因,而她刚好想去神罚之地。 正好推波助澜一把,引他去怀疑是关于神只或者他不知道的某些神界规则的原因,去神罚之地里寻找别的神只的痕迹,以求破解之道。 北冥离坐在凳上,季清鸢躺在床上。 屋里一时沉默,两人都各怀鬼胎。 但没过多久,季清鸢又打破了沉默:“你抓我过来就是为了问我这些事情?你为什么要问这些?” 北冥离也不正面答,只是半是玩笑半是威胁地道:“好奇心害死猫。” 季清鸢也知道得不到答案:“你问完了这些吧?可以放我走了吧?” 北冥离起身,坐到床榻边,居高临下版地看着躺在床上的她:“当然不行。” 他低了低头,语气暧昧:“小娘子这般花容月貌,不如留下,做我的夫人?” 季清鸢瞪着死鱼眼看他:“大哥,有没有人跟你说过你装得很假?” 她不是傻子,北冥离只是长了双深情眼,语气又暧昧了些。 实则最是无情。 不肯放她也只是为了在解咒之前把她看好,否则她一出事,跟着遭殃的就是北冥离。 北冥离温柔含情的眼神顿时停住了。 但让季清鸢意外的是,这次北冥离没有黑脸,反倒是唇角微勾,低头看着她。 眼里还含着几分兴味。 系统提示音响起:“北冥离好感度+3,当前好感度:18。” 季清鸢一脸诧异地看着他。 对上北冥离含着兴味的眼神,季清鸢顿时有些清楚了。 估计他以前比较能装,骗过了挺多人。 第一次遇到个识破他的人,以北冥离那好强的性子,自然是很感兴趣。 季清鸢内心“啧”了一声,偷偷跟系统聊天:“统,我感觉他刚刚的眼神真的很像油腻霸总。” 系统:“?” “就是类似于那种第一次遇到不一样的,然后对着别人说''''女人,你成功引起了我的注意''''的那种霸总。” 系统:“……好像有点道理。” 北冥离看着她愣神,不轻不重地用肆魂敲了敲她的头:“你倒是第一个敢这么直白的。” 季清鸢心思微动:“自然,我这人说话不好听,光会气人。你不如放了我,我有事要去做。” 北冥离后撤了点身子,闲闲地倚着床柱:“什么事?” “我要去白骨森林。” “白骨森林?”北冥离轻笑一声,“你可知那是什么地方?” “我知道,但我必须要去。” 北冥离看了她一眼,姿态慵懒:“不准。” 季清鸢一脸疑问地看着他:“凭什么?” “除非你能保证你不受伤。” 能活着出来都不容易,还谈什么不受伤。 季清鸢冷笑两声,闭上眼没再理睬他。 北冥离目光落在她脸上,半晌,才打破了这满室的寂静:“为何要去白骨森林?” “找仙草。” 要带着他进去,季清鸢自然也不打算瞒他。 北冥离眉头微皱:“你要什么仙草?” 魔宫里多的是奇珍异宝,未必没有她想要的仙草。 季清鸢道:“霓裳草。” 北冥离并不清楚魔宫里有没有霓裳草,只是记下了,又问她:“你怎么就知道这仙草这白骨森林里?” 季清鸢睁开眼看了他一眼,凉凉道:“好奇心害死猫。” 北冥离顿住了。 季清鸢说完也不打算理他了。 没过多久,床榻一轻,随即她感受到北冥离的气息离她越来越远。 直到被隔绝在了门后。 季清鸢睁开眼,看着空荡荡的房屋,松了口气。 刚刚她一番引导,北冥离肯定会去查白骨森林和霓裳草。 如果他查不到神罚之地,那她就得再做口舌之劝。 如果查到了,那自然是皆大欢喜。 手部束缚未解,季清鸢也安然地闭了眼,进了水涟漪修炼。 水涟漪里的灵气、灵泉、灵植仙草都是不可多得的宝物。 再练一练炼丹技术,季清鸢就打算寻一口上品炼丹炉进来,借着水涟漪的灵气练些珍品丹药提升修为。 水涟漪里,季清鸢盘腿而坐,开始运转通身灵气。 第127章 双生戒 而门外,北冥离带着咒师走到了小院。 他先唤了一声仝伯:“找找魔宫里面有没有叫霓裳草的仙草。顺便去查查白骨森林的事。” 白骨森林向来是危险的地方,一般修士们听到都觉得晦气恐怖,万般惧怕。 他倒是第一次听到有修士说里面有仙草,还上赶着进去的。 若是往常,北冥离定不会多管闲事,最多勾着笑看别人送死。 可偏偏这次想去送死的人与他结了咒。 北冥离这一生都是站在金字塔顶端的强者,俯瞰众生,无人敢惹。 他不想他这光明辉煌的一生结束于一个想去送死的小剑修。 仝伯领命下去了。 咒师看着魔尊有些阴沉的脸色,也不敢开口说话。 北冥离摩挲着手中的肆魂:“这咒,是她死我也必须死吗?” 咒师小心翼翼地看了一眼他的脸色道:“回尊上,是。” 握着扇子的手紧了紧。 北冥离道:“我受伤,她会受伤吗?” 咒师战战兢兢道:“回尊上的话,她不会受影响。” “但她若死亡,尊上会……” “咔哒”一声响起。 北冥离手中的玄金色扇子的扇骨依然被他硬生生掰断了一根,发出清脆的声响。 但是下一瞬,扇子又恢复如初。 肆魂能作为北冥离的本命武器,自然有其神妙之处。 比如无限再生这一点。 所以肆魂比剑多一点好处。 再好的剑,哪怕是神剑,遇到绝对的强力袭击,会断裂,剑灵会受伤。 剑碎了,成了废铁,就需要重新锻造。 肆魂相传为上古魔龙一族流传下来的宝物。 倘若魔龙临死,但仍有护心麟,就会献出自己的护心麟。 护心麟是魔龙全身上下最为坚硬强大的一枚鳞片。 通俗而言,也就是顶级防御法器,在魔龙身上还带着回血功能。 肆魂有多代护心麟加持,它只会被它的主人或者远超于它的强大力量所毁。 但是不用重新锻造,过不了多久自己就能复原。 虽然肆魂被掰不是什么大事,但这是咒师第一次见到他掰断肆魂。 他“扑通”一下就跪了下去,头伏在地上,不敢说话。 他也是活了几千年,当年北冥离继位时的铁血手段他是亲眼见到过的。 所以他打心底里就对北冥离这个魔尊充满了惧怕。 北冥离站在他跟前,脸色沉沉。 他向来骄傲,如今结了一个地位如此低下的咒,自是难以接受。 “起来吧。” 没过多久,北冥离脸色便恢复如常。 “去再找方法,解开咒术。” “是!” …… 季清鸢又修炼了两夜,顿时感觉灵力充盈。 差不多天亮了,季清鸢才出了水涟漪。 要入金丹中期,恐怕还需要契机。 季清鸢望着上方大红色的床幔,漫不经心的思考着。 木门被推开,季清鸢转头一看,正是北冥离。 他依旧穿着一身绛紫色衣袍,勾着精致繁复的金纹,与他金色的眸子相得益彰,愈发显得他贵气逼人。 北冥离见她醒了,便踱步到她床边:“醒了怎么不起来?” 季清鸢冷笑一声:“你倒是把下在我身上的束缚解开啊。” 北冥离这才记起,手指一抬,季清鸢手上的束缚就解开了。 季清鸢坐了起来,活动了一下胳膊。 北冥离就站在床榻边看着她。 季清鸢看了他一眼:“怎么了?” 北冥离从袖子中拿出一个透明的琉璃小瓶,上面是一个小小的木塞。 琉璃小瓶被递到了季清鸢跟前。 季清鸢有些疑惑地接过,在手里细细把玩了几下,里面白色像水一样的液体就晃动几下。 “这是什么?” 北冥离道:“朝花露。” 朝花露,顾名思义,第一缕阳光升起时晨夕花上凝出的露水,有改善体质之效。 季清鸢道:“你给我这个做什么?” “喝。” 北冥离一个字简洁明了。 季清鸢看了看手里的琉璃小瓶:“这是何意?” 北冥离难得有些别扭:“改善体质。” “改善体质做什么?” “……怕你下月腹痛。” 季清鸢恍然大悟:“原来如此。” 问过系统确认没毒后,季清鸢将朝花露一口饮下。 看她饮下后,北冥离才开口道:“明日清晨动身去白骨森林,小娘子以为如何?” 看来他应该是确定了魔宫没有霓裳草了。 但是还不知道他有没有查到神罚之地。 季清鸢试探到:“你愿意放我去白骨森林了?” 北冥离看了她一眼,语气又不大正经起来:“小娘子舍不得我?” 没等季清鸢回答,他便打开肆魂,轻轻扇了扇,一派风流肆意:“既是舍不得我,那我便与小娘子同去吧。” 看来他应该查到了白骨森林里有神罚之地的相关迹象。 就是嘴上依旧说着些不大正经的话。 季清鸢看了他一眼:“既要同去,便是同伴。互换个姓名,如何?” “我是天极宗弟子,季清鸢。” 说完,她看向了北冥离。 “魔域无名小卒,北……”北冥离沉吟一声,“姓北,单字离。” 季清鸢对他说的鬼话心知肚明,斜了他一眼,也没再说话。 北冥离倒是坐了下来,抓过她的右手,微凉的触感从指尖被推了进来。 季清鸢低头一看,是一枚浅紫色蛇形戒指,上面一圈镶嵌了十几颗圆润的紫玉髓珠,灵蛇眼部的两颗宝石更是闪着妖异的光泽。 蛇身缠了三圈,戴上去时轻轻松松,现在却好像收紧了,摘不下来。 季清鸢道:“这是什么?” 北冥离语气温柔:“双生戒,给小娘子的定情信物。” 季清鸢嘴角抽了抽。 系统解释:“宿主,双生戒滴了北冥离的血,联结了你们二人的生命力,只要你重伤垂危,他可以瞬间出现在你身边。” 总结一下,就是北冥离怕她死在里边,给她弄了个戒指。 她不戴,北冥离也不会放心她进白骨森林。 季清鸢明白这个道理,也没拒绝,细细看了看这戒指:“这个什么时候能摘?” “待来日小娘子再给我便是。” 第128章 白骨森林 事情的走向这下是完完全全地按着季清鸢的计划走的。 季清鸢松了口气。 借北冥离之力进神罚之地,并获得霓裳草,顺便再刷一下好感度。 一日很快就过去了。 仝伯带着魔宫的几位医师咒师回了魔域。 季清鸢和北冥离则是一同往北面的白骨森林赶去。 与白骨森林交界的,正是不朽城。 在不朽城城郊落下前,季清鸢远远地看了眼城中大致的情况。 不朽城地处人族地界与魔域的边陲,天机门和别的宗门也派了不少修士,常年在此城驻守。 大致略去那些驻守的修士,按刚刚所见,算下来,路上的修士确实也比一般城池的修士更多。 但也并未多得过分。 看来这“灵药”的消息已经在慢慢传出去了,只是范围还不算广。 她在扶余未曾听过,应当是在江陵内部有人在特意而隐秘地传播这种消息。 北冥离唤了声有些走神的季清鸢:“小娘子又在想什么?” 季清鸢转头看了他一眼:“在想你。” 对付虚情假意的人,就比他更加能装就行了。 打不过,就加入。 北冥离顿了顿,识相地没再说话。 季清鸢拿出一张传音符,开始篆刻。 北冥离凑了过来。 季清鸢推了推他:“与你无关,不用担心。” 她在传音符上写下了不朽城“灵药”一事,传给了牧远舟。 北冥离有些稀奇:“天极宗还管打假药?” 季清鸢看了他一眼,没好气地道:“不仅管假药,还管你这种掳掠妇女的。” 北冥离挑了挑眉:“我何曾掳掠妇女?” “那你昨夜在雪地里为什么掐我?为什么把我弄回去不让我走?” 北冥离对着她认认真真做了个揖:“无奈之举,确实无礼,还请小娘子谅解。” 北冥离虽然薄情又自傲,但对姑娘也向来有一定的尊重。 见他道了歉,季清鸢也不再追究,两人便一同出发,往城外走。 人族与魔族的边陲地界本就少有人气。 白骨森林的名声更是传播在外,几乎没有什么不长眼的修士会往这儿来。 越靠近,便越是荒凉。 直到两人走到了一片茂密而毫无人气的森林。 森林前立着一块久经风霜的大石,依稀看出上面刻的是“白骨森林”这四个大字。 石头后,一大片森林,大半都盖了层白茫茫的雪。远远看去,森林里弥漫着点雾气,粗壮的树木枝叶互相缠绕,遮天蔽日,更加暗沉,看不清里面的景象。 还未进去,季清鸢在外面光看着这片森林,就有种不适、想要逃离的感觉。 北冥离往她这边走了半步,绛紫色衣袍与白袍碰撞重叠。 “怕吗?” 这回他的语气里倒没有调笑和刻意装出来的暧昧。 季清鸢深深吸了口气。 不怕是不可能的。 但有些人,总是一边害怕一边勇敢。 季清鸢率先迈出了一步:“来都来了,怕也要进。” 北冥离突然想到跌下妖山进入神迹时,她坦坦荡荡往他后边躲。 几日不见,胆子渐长。 北冥离有些好笑地摇摇头,跟上她的步子,然后抓住了她白色的衣袖,跟着她一同进去。 “你抓我衣角干什么?” 北冥离一双潋滟生光的桃花眼里全是些魅惑的意味:“我害怕,需要小娘子的保护。” 季清鸢瞪了他一眼。 这人不适合当魔尊,适合当祸国妖妃。 两人一进去,便发觉这天暗沉不少,甚至还比外面更加阴冷。 光线昏暗而稀少,遮天蔽日的树木和丛生的藤蔓打下浓重连片的阴影。 雾气遮挡,暗沉之间,身边那看不清的树丛里,发出不甚清晰的沙沙声。仿佛有什么东西在蹑手蹑脚的靠近,令人毛骨悚然。 季清鸢握着星痕,不断斩去拦路的树枝和别的横斜出来挡路的植物。 北冥离却是姿态闲适,气定神闲,恍若春日来出游赏景的贵族甲胄。 但在宽大的袖子下,两人衣袍缠绕,他紧紧地抓着她的一片衣角。 季清鸢照着系统给的定位往前走。 但不多时,树木间、草丛里,窸窸窣窣的声响越发明显。 季清鸢攥着星痕的手更加用力,丝毫不放过四周的任何响动。 她谨慎地往前走了一步,脚却踢到了一个硬硬的东西。 季清鸢下意识低头一看。 脚下是厚厚的草丛与堆积的树叶,里面隐隐透出一点不同于青绿的色彩。 季清鸢砍去了草丛,终于见到了它的真面目。 那是一具没有头的骨架。 第129章 香囊 在季清鸢身后的北冥离显然也看到了这具骸骨。 见她站那不动,北冥离以为她被吓到了。 毕竟还是个小姑娘,被吓到很正常。 这下该轮到他出场了。 北冥离清了清嗓子:“小娘子……” 话还没说完,他就看见身前的季清鸢蹲了下去。 然后细致地看着这具骸骨:“脖颈骨头断裂处较为平滑,像是直接被锋利的刀剑类物品切下的。” 季清鸢又抓起一把土捏了捏:“土壤湿润,这里偏寒多雾,尸身腐烂更慢,死亡了至少有一年的时间了。” 她说完,才反应过后面好像没有人的声音。 北冥离怎么不吱声? 他那么紧张自己的命,不可能丢下她。 季清鸢有些疑惑地转头,正对上了面带惊悚的北冥离。 季清鸢拍拍手,站了起来,有些不解地看着他:“怎么了?” 北冥离看了眼地上没有头的骸骨:“你……你不怕吗?” 季清鸢诚实地摇摇头。 这是她的专业领域。 北冥离看着她皎若秋月的一张脸和纤细的身段。 这个女子…… “小娘子,你当真是有趣。” 北冥离低笑一声,手指曲起,轻轻敲了敲手中的扇子。 哪来这么多霸总语录? 季清鸢有些嫌弃地看了他一眼,转身往前走。 白骨森林有白骨并不奇怪。 可奇怪的是这具尸骨的来处。 他们来的路上,在白骨森林附近别说人影,鸟兽的影子也没有。 白骨森林的凶险是出了名的,不会有人来主动送死。 那这具遗骸又是哪来的? 尸体化骨,最后骨头也会失去蛋白质成分的支持,化为齑粉,尘归尘,土归土。 这具尸骨她刚才摸的时候还有一定的硬度,肯定是近一两年的。 季清鸢正打算离开,却听见系统道:“宿主,先别走,要有任务了。” 季清鸢双眼一亮:“在哪?” 她现在可是还欠着七个积分的。 系统道:“那具遗骸旁边的草丛里,有一个黛青色的香囊,宿主把它带上。” 季清鸢扒了扒旁边的草丛,细细寻找,才摸出一个香囊。 只不过这个香囊已经满是泥污,难以看出原本的颜色。 下面坠着的流苏更是黏在了一起,只有几颗圆润的小珠依旧看得出点原来的形状。 季清鸢用手擦了擦:“是这个吗?” “是的,宿主带上它,有利于激发任务。” 季清鸢拿出一块帕子,将它包了起来。 北冥离看着她一番动作,又捡了个脏兮兮的小东西,不由得不解:“小娘子为何要带上此物?” “这具尸骸多有疑点,这个应该是逝者的遗物,或许可以帮助我们解开疑点。” 北冥离轻笑一声,眼里带上了一丝探究:“小娘子不是来找药草的吗?” 北冥离向来多疑。 季清鸢没有回头,只是站起来背对着他道:“那我也是仙门弟子,见路有遗骸,定然是能查就查的。你若不愿,也可以现在就走。” 有心心相依咒在,北冥离不会走。 况且北冥离应该也知道了一些神罚之地的事情。 果不其然,北冥离语气顿时又暧昧柔和起来,像掺了甜腻的蜜糖:“我怎舍得离开小娘子?” 季清鸢深知此人演技过硬,便没再理会他,只是默默为遗骸掩上了点枝叶。 遗骸为什么出现在这?遗骸的头去了哪里?香囊又具有什么作用? 带着满腹疑惑,季清鸢避开那具尸骨,继续往前走。 北冥离又抓住她的袖子,跟了上来。 两人一前一后地往前走。 季清鸢挥剑斩开面前挡路的灌木。 刚刚斩开时,一个黑影却始料不及地扑了出来。 季清鸢愣了一瞬,身体却先于意识一剑挥了出去。 轻微的“噗嗤”一声响起,剑被直直地插入对方的左胸。 对方却毫不畏惧,仿佛没有痛意一般,继续往前扑。 季清鸢这才看清了它的真面目。 这是不太像人的人。 穿着一身看不出原来颜色的衣服,露出的肌肤上下都呈现糜烂的红色,却裹着一层油脓。 头发很长,却好像被那带着点黄的脓黏在了脸上,看不清脸。 十指张开,双足赤裸,皆是泛着糜烂的肉红色。 凌乱的发丝遮挡了他整个面部,季清鸢只能从他发丝的间隙里隐隐看到他一张一合的嘴。 好像在轻声而魔怔地念叨着什么。 季清鸢把剑拔了出来,掐诀念水咒,然后用剑斩了出去。 水光带着灵力爆开,身上的糜烂的红色更加红艳,仿佛下一瞬就能烂得掉下来,他却毫不畏惧。 他不会痛吗? 系统突然提醒她:“宿主,他不畏水。” 不畏水,还不惧疼。 季清鸢挥剑斩向了他一条胳膊,然后往后退了几步。 这个人,已经不是人了。 正常人哪怕不怕疼也会因为疼痛动作稍微停顿几瞬。 他却好似完全没有痛意。 季清鸢对着他这疯子一般往前扑的动作,只能一边砍,一边往后退。 北冥离揽住她的肩,手握肆魂。 玄金色的暗光流转,他打开了扇子,轻巧地转了下扇面,然后很是随意地对着怪物的左肩将扇子一划。 那怪物的左边整条手臂便如被轻易切开的水果一样掉了下来,落在了草丛中。 那怪物却依旧在往他们扑过来,未曾看过自己的断臂一眼。 北冥离叹了口气,语气里满是无奈:“真不乖。” 季清鸢眉头跳了跳。 对着这种怪物都能撩起来? 还真是……重口味啊。 北冥离当真是刷新了她的认知。 然后她就看到北冥离毫不犹豫地用肆魂斩断了他的右臂和右腿。 只剩一条腿的怪物躺在地上,以一种诡异的挣扎着,却始终爬不起来。 北冥离唇边却依旧噙着笑。 在对方不怕疼且未找到弱点的情况下,确实可以斩去四肢,让他无法行动。 她到底还是没有北冥离狠决果断。 地上的人依旧在动弹。 都这样了,也还是没死吗? 第130章 食人兽 季清鸢蹲下身,稍稍靠近了一点,才听清了他口中几个模糊的音: “骗……爹……别……” 断断续续,且极为小声。 就在季清鸢打算再靠近一点,试图听得更清楚一点时,北冥离握住她的手腕,一把将她拉了起来。 “谨慎一点,不要把自己处在那么危险的环境中。” 季清鸢这才发现地上那人形怪物头剧烈往上昂起,口中在激动地大喊着什么。 她若是刚刚再凑近一点,保不齐就会被咬。 季清鸢顿觉后怕,往后退了半步,对着北冥离道:“谢谢你。” 北冥离没有调笑她,反倒是看着地上挣扎涌动的怪物。 “真恶心。” 他低声说了一句。 肆魂开扇,北冥离干脆利落地切下了地上的怪物的头颅。 头颅落地一瞬,那怪物便停止了动作,再无气息。 死了? 头颅才是致命点? 地上的残肢七零八落,实在难看。 季清鸢小心地避开了,继续往前走。 北冥离反倒拉住了她,然后走到了她前面:“小娘子帮我殿后可好?” 北冥离应当是担心她又会遇到些突然窜出来的东西受伤。 但是系统给的定位只有她知道。 季清鸢走到他身侧:“分什么先后,一起才最好。” 北冥离也没再阻止,只是略略侧身,小心地护着她。 越往里走,只觉得越发阴寒。 入目的密密麻麻的树木和藤蔓交织在一起。 北冥离继续往前走,脚步却突然一顿。 季清鸢还未反应过来,便被揽住腰抱着飞离了地面,与此同时,耳边传来窸窸窣窣的声音。 一双双泛着绿光的眼睛在暗沉的树木间亮了起来。 贪婪的眼直直地盯向半空中的二人。 这白骨森林当真是处处是灾。 “系统,这是什么?” “白骨森林里隐藏的变异食人兽,宿主小心,这些是会爬树的。” 那哪怕御剑也躲不掉了。 这么多根本砍不过来。 “系统,有没有别的办法?” 系统回答:“有一条小道,可保无妖兽无危险。” “在哪?” 系统羞涩一笑:“需要两积分。” 这次对付完变异食人兽,下次不知道还得遇到什么。 不能还没进去神罚之地,半路就一身伤。 季清鸢深吸一口气:“换!” 系统直接给出了坐标。 季清鸢勾住北冥离的脖子。 北冥离呼吸一滞。 季清鸢却并未注意到,而是凑到他耳边:“你听我说,我刚刚好像看到了一条小道,跟着我说的方向走。” 北冥离疑心重,季清鸢原本觉得应该需要多费一番口舌。 结果北冥离却在她说完后几乎没有任何停顿,就答应了下来:“好。” 季清鸢被他的干脆利落弄得有些懵,但是也立马道:“你先往上,对,再往东北方向,到那棵最大的红树后就换,往西北方向……” 在她说话的间隙,变异食人兽们就眼带绿光,四肢并用地沿着粗壮的树干爬了上来。 食人兽爬到高高的树顶,季清鸢和北冥离两人被树上的变异食人兽们围了起来。 变异食人兽们发出兴奋的吼叫声,长着獠牙的大嘴张开,涎水滴落。 很快,它们伸长前面两只腿,后面两只腿用力蹬树,从树干上猛地往半空中的北冥离和季清鸢身上扑。 在它们扑过来的前一瞬,北冥离抱着季清鸢往上飞。 扑过来的变异食人兽们就在半空中与它们的同类相撞,然后掉落下来。 北冥离抱着季清鸢往她说的方向飞。 变异食人兽们大声吼叫,在一棵又一颗树之间跳动,紧紧追着。 第131章 六月澜 季清鸢环着北冥离的脖子,侧过头往身后看了一眼。 狰狞的变异食人兽们正锲而不舍地追在他们的身后。 幸而北冥离速度很快,顺着她刚刚说的方向前行,很快就甩掉了那群食人兽。 收回目光时,季清鸢正看到他那微红的耳朵。 北冥离一手放在她的腰后,一手穿过她的腿弯,只不过掌心倔强而略显无措地张开,不敢握住她的腰。 她则是双手大喇喇地环着北冥离的脖子。 季清鸢记得上回雪地相见,北冥离也是直接把她抱了回去,但是反应颇为平淡。 如今害羞,是因为搂了脖子吗? 季清鸢有些狐疑地看着他线条流畅而锋利的侧脸。 北冥离已经抱着她绕过了红树,往西北方向飞。 季清鸢连忙看向系统给的坐标点。 “红树西北方向有一片开满蓝花却无叶子的树,我们在那停下。” 北冥离按照她说的做。 季清鸢看着那分外显眼的花树,吞了颗龟息丹。 她也拍了拍北冥离:“这花树颜色如此鲜艳招摇,保不齐有毒,你也小心点。” 北冥离轻声应了一声,便停在了那一片花树前,然后将她放了下来。 系统提示音响起:“宿主兑换两积分,当前积分:-9。” “北冥离好感度+2,当前好感度:20。” 负债累累。 季清鸢看着面前一大片花树。 白骨森林里,为什么会有一条小道? 这条小道为什么没有妖兽敢靠近? 一路上的疑惑越来越多,季清鸢只好拉着北冥离继续往前: “这条小道就在这些花树间,我之前看这附近没有妖兽敢靠近。” 北冥离低头看了一眼季清鸢拉着他的手。 动作是越来越熟练了。 她倒是愈发大胆起来。 北冥离顺从地被她拉着手往前走,但嘴上也没停止说话:“没有妖兽敢靠近才是最危险的地方吧。” 季清鸢脚步未停:“危险也代表机遇。与其像无头苍蝇一样在森林里到处乱转砍小怪消耗灵力,不如赌一把试试。” 北冥离有些意外地抬眼:“小娘子倒是胆大。” 他向来这种敢主动博机遇的人。 胆大却心细。 她若是个魔族,倒是非常适合收入麾下。 季清鸢没想到身后的北冥离正莫名其妙地赏识她,她只是看着眼前的花树。 这些树没有叶子,地上的草也相对更少。 所以季清鸢走了几步,便意外地发现地上好像有人的脚印。 季清鸢停下脚步,拉了拉北冥离,指着地上的脚印:“你快看!” 白骨森林常年多雾,土地湿润,如今花树下没有厚厚的落叶,只有一层浅浅未化的薄雪。 所以这脚印也相当明显。 季清鸢看着地上的脚印:“昨夜就下过雪,这脚印却还在,未被雪覆盖,恐怕就是最近的。” 或许就在刚刚不久,就有人在他们前面进去。 北冥离忽然说了一句:“你知道这些花树是什么树吗?” “什么树?” “此树名为六月澜,喜温耐热,无叶有花,常年在六月盛放,满树花开蔚蓝如海,所以名为六月澜。这种树平常没有什么大用,但它却是驱邪阵的好材料。” 此时不是六月,江陵此处更是寒冷。 根本不符合六月澜的生长习性和开花环境。 季清鸢抬眼看去,所有的六月澜长得很密集,却偶尔空出一小片雪地。 驱邪阵。 季清鸢上了月凝剑,御剑飞了上去,才看到这整片六月澜长得密密麻麻,空出的不长树的部分,形状很奇怪。 季清鸢落地道:“有点像一个……眼睛。” 这条没有妖兽敢靠近的小道或许就是人为的。 有人特意在这里用秘术种活了六月澜,布驱邪阵,留了一条小道。 这条小道通往的地方,才是一切秘密的源头。 季清鸢拉过北冥离:“这条小道应该就是人为的。这排脚印有可能就是布阵之人,我们跟着这排脚印走。” 北冥离没反对,两人便一路跟着这排脚印走。 脚印的尽头,确是一个高台。 高台以石砌起,呈四方形,四个角柱在边角凸起,下方左右两边都有阶梯。 脚印沿着左方的阶梯一直到了台上。 薄雪覆盖,那人的脚印,竟就那样的消失在了高台的中央。 像戛然而止的乐章。 季清鸢皱起了眉,一头雾水。 难道这里有什么机关? 系统提示她:“恭喜宿主找到神罚之地的正确方向!” 季清鸢停下脚步,掏出怀里那张藏宝图。 这张图将白骨森林的每一个点都绘得很详细。 这是恰好就是神罚之地的那个点。 但神罚之地那个点,它画的是一个小小的圆,旁边是蓝色的海。 像一个岛。 森林里怎么可能会有岛? 北冥离站在她身后:“小娘子哪里来的藏宝图?” 季清鸢对着藏宝图左看右看,越看越想不通,脑子里一团乱,也不想理他。 “垃圾堆里捡的。” 北冥离顿了一下。 季清鸢求助系统:“系统,这个应该怎么弄?这个图该不会是假的吧?” 系统道:“宿主,高台上有法阵。” “法阵?” “对,你先上去,再找那四个凸起的石柱边角。” 季清鸢上了高台。 北冥离默不作声地看着她东找西找:“小娘子在找什么?” “人总不可能凭空消失,指不定这里有法阵。” 北冥离跟在她身后。 他身形高大,又穿着身紫袍,季清鸢只觉得自己背后跟了个大苍蝇 她挥挥手:“你先去找找另外那边两个石柱有没有什么奇怪之处。” 北冥离被她顺手的吩咐弄得一愣。 他身为魔尊至尊,倒是第一次被人这般顺手的使唤。 但她的语气和态度也很自然,他也不讨厌。 也不知道她知道他是魔尊后会露出什么表情。 害怕还是惶恐? 北冥离摩挲了几下手中的扇子,便依言去了另外两个石柱。 与此同时,季清鸢摸到了石柱中部一个轻微的凹陷。 系统开口:“宿主,把那个香囊放进去。” 季清鸢塞了塞:“太大了,放不进去。” 系统道:“扯几根流苏下来放进去。” 季清鸢依言放了进去。 一瞬,石台上突然刮起大风,一片白光模糊了视线。 再睁眼,季清鸢只看到一片蔚蓝无际的海。 系统提示音响起:“滴——,恭喜宿主激发副本:仙人岛。” “请宿主找出霓裳草并逃离仙人岛。任务类型:强制完成,任务奖励:三十积分。” 第132章 逃离仙人岛 仙人岛? 逃离仙人岛,找出霓裳草。 季清鸢记住了这句话,把香囊塞进了怀里,再细细大量四周。 不远处,有人走了过来:“小娘子?” 季清鸢回头一看,是北冥离。 两人没有被随即拆散。 北冥离面色却有些难看:“这个地方……” “怎么了?” 难道他知道些关于这个地方的事情? 北冥离看着她,面色有些古怪:“这里是神罚之地?” “按照藏宝图上的来说,这里就是。” 北冥离面色更加难看:“那为何,这里基本没有灵气?” 季清鸢一惊,这才下意识去感受。 这座岛的灵气颇为稀薄,几乎没有。 这就意味着在这里很难修炼和调动灵气。 但季清鸢还有水涟漪在,倒是不怕灵气稀薄。 但北冥离的下一句话却更让她吃惊。 “这里,好像在压制我的力量。” 季清鸢愣住了。 北冥离目前可是九州大陆第一强者。 魔族上古魔龙一脉,是神族都要忌惮的存在。 北冥离的实力比她的师尊牧远舟都要更强。 能隐隐有压制他修为之势的,只有神族或者天道规则。 季清鸢赶忙问道:“系统,这是怎么一回事?” 系统道:“宿主,这是这个岛的秘密,得靠你自己去探索。” “那为什么我修为没有被压制?” 她入岛的时候压根没有在意到这里的灵气和修为压制。 “宿主身上有神器。那是上古水神的本命神器,规格极高,这座岛压不住。” 原来是因为水涟漪。 北冥离只是没有上古神明之器而已。 系统道:“友情提示,宿主千万不要说出自己修为不受压制哦。” 季清鸢脑子里迅速消化系统的这句话。 不能告诉别人。 季清鸢又看向北冥离:“你的力量用的出来吗?” 北冥离抬手运作,几瞬后才开口:“这个地方很古怪。” “我实力被压了一半。” 一半? 一半也够他横着走了。 季清鸢看向这个岛屿。 白骨森林是茫茫白雪,严寒至极。 而这里,海水轻轻拍抚海岸,风轻柔,天深蓝,远处的树是浅嫩的绿,像是温和宁静的春天。 不远处,隐隐可以看见小屋的轮廓。 季清鸢看向北冥离:“我的修为几乎是全被压制了。你不要说出还留有一半的实力,这个岛,有问题。” 北冥离点点头:“我们怎么来的这?” 季清鸢挠挠头,轻咳几声,面带茫然:“我不知道,一阵白光闪过,我就在这了。” “但是这里应该就是神罚之地,我们找到仙草就走。” 北冥离跟着她念了一遍:“神罚之地?” 神罚之地,或许有神只。 若能找到神只,或许能有办法解开他与季清鸢身上的咒。 正在这时,季清鸢扯了扯他的袖子:“好像有人要过来了。” 北冥离随着她的视线一看,是一个年轻的女子,穿着白色纱裙,飘飘如仙。 季清鸢小声嘀咕:“我们应该以什么身份相称?” 北冥离睨了她一眼:“主仆。” 季清鸢点点头:“那你从现在开始就是我的小厮了。” 北冥离:? 北冥离打开肆魂,放在胸前轻轻扇了扇。 他本就身形极好,肩宽腰窄大长腿,五官凌厉,是一种颇具攻击性的俊美。金色瞳孔的桃花眼又给他带上几分邪魅多情。 扇子带起他几缕细碎的头发,北冥离昂首挺胸:“小娘子觉得这气质像小厮吗?” 季清鸢诚恳地摇摇头:“确实不像。” 北冥离唇角微勾。 “应该更像只花孔雀。” 季清鸢补充道。 北冥离扬起的唇角又放了下来,抿成一条直线。 季清鸢听到他冷笑了一声。 还未听见他说什么,那女子便远远地看见了他们,走了过来。 这里没有灵气,女子身上却有点修为,虽然不高。 她身穿白色纱裙,容貌清丽,眼神柔和,脸上挂着温和的笑意,一眼看过去便是个温柔美人。 只不过这女子走近了后,季清鸢便敏锐地察觉到她温和带笑的眼神在看清他们两人时闪过一丝隐秘的兴奋。 季清鸢皱了皱眉。 第133章 长老 那女子却对他们款款一拜:“小娘子兰若,是这岛上的人。瞧着二位有些面生,不知从何而来?” 季清鸢敛下眸中的戒备,脸色茫然又带着点恰到好处的警惕:“我们是不小心进来的,这里是何处,为何如此奇怪?” 兰若温和一笑:“这里是仙人岛,常年与外界隔绝,很少有人能进来,二位当真是有缘。” 她说着,又打量了季清鸢和北冥离二人几眼:“二位是什么关系?” 季清鸢抢先开口,眼带羞涩:“他……是我的未婚夫。” 北冥离挑了挑眉,看了她一眼,却也未开口戳穿。 季清鸢回了他一个羞涩的笑。 兰若不动声色地看着他们二人的互动,又引着带他们往岛里走:“仙人岛常年与外隔绝,今日恐怕是难得的长老开了通道的日子,你们才误打误撞掉了进来。” “可惜下次通道开启得过段日子了,不如二位先随我入岛借住?” 季清鸢点点头,走在她身侧。 北冥离则是落后她们半步左右的距离。 季清鸢四处观望,又问道:“这个岛为何叫作仙人岛?” “长老说,我们是神族的后裔,是陨落的神族留下的血脉,所以这里就叫做仙人岛。” 神罚之地是神界给犯错的神处罚、惩戒的地方。 季清鸢原先以为这只是一个地方。 如今看来,这应该是神界专门开辟出的一个小空间。 就和水神撕裂一小片空间弄出的水涟漪一样。 这里不同于严寒的白骨森林,仙人岛有它自己的气候。 但是神界应该也在这里设了屏障,还抽了这里的灵气。所以这里与外界隔绝,并且进来的人修为会受到压制。 但是现在好像不同。 兰若刚刚说的“通道”居然可以打破神界设下的屏障,与外界相连。 回想起白骨森林里被人特意种下的六月澜和驱邪阵,以及那具没有头的白骨,季清鸢只觉得一个巨大的谜团正在向她招手。 季清鸢又开口道:“那这向外的通道,具体什么时候才能打开?” 兰若有些迟疑:“这……具体多久我也不确定,是由长老决定的,反正都会与上一次打开通道隔着一段时日。” 季清鸢若有所思。 三人往前走,越往前,房屋越密集,遇到的人就越多。 这里的屋子大多不高,基本都只有一两层。 屋前檐上,还晒着些渔网。 季清鸢默默观察了一下。 对面几个年轻的男男女女走了过来,其中一个梳着双螺髻,穿着身青色罗裙的少女喊了一声:“兰若姐姐!” 随即便像只欢快的鸟儿扑了过来:“不是说好一起去玩吗?你跑哪去了?” 兰若微微一笑,向她解释:“我刚刚去了海边,想看看今日日头和海势如何。” 少女听了她的解释,转过头来,好像才注意到了季清鸢和北冥离。 少女的眼里闪过一丝兴味,随即好奇地问道:“兰若姐姐,这两位是?” “这两位是我在海边碰到的,来自外面的客人。” 兰若加重了“客人”二字。 两位女子对视一眼,露出一个奇怪的笑来。 季清鸢装作没注意到她们的奇怪之处,上前道:“我叫季清鸢。” 她又指了指北冥离:“这是我未婚夫,北离。” 兰若也向她介绍:“这是我邻居家的小妹,叫知杳。” 知杳向他们露出一个明媚的笑来:“岛上好久没有主动进来的客人啦。” 这话有些怪。 难道这几年还有被强行掳进来的? 季清鸢道:“我们二人是不小心掉进来的。” “不小心掉进来的?”知杳有些不解。 看他们的样子,季清鸢大概能猜测到,这几个人,都是没有出去过的。 进来的方式比较好糊弄。 但是那个能开通道的长老,应该是个知情人,就比较难糊弄过去了。 另外几个年轻人也走了过来。 两个女子,三个男子。 季清鸢大致瞅了一眼。 果不其然,这几个人在看清她和北冥离的时候,眼底都闪过一丝兴奋和贪婪。 他们在激动什么? 心头的古怪越发浓重。 一个年轻男子走了过来。 五官俊秀,身形高大,可看向季清鸢的眼神里,却是赤裸而毫不掩饰的欲望。 他上前,对着季清鸢道:“我是高驰,不知这位姑娘……” 季清鸢被他这种看待猎物似的眼神看得分外不适。 这个人身上的气质,跟他的外貌,当真是不符。 高驰话还没说完,北冥离上前挡在了季清鸢面前,隔开了高驰的视线,似笑非笑地看着高驰开口:“她是我的未婚妻。” 北冥离的声音极具磁性,说出“未婚妻”二字时更是无端让人觉得缱绻含情。 季清鸢脸不由得一热。 北冥离这一站,颇具保护意味。 但另一边的高驰,对着北冥离这似笑非笑的眼神,只觉得被无形的气势压迫着。 这个人是谁? 高驰眼里满是阴霾,面上不甘,口上却只能解释道:“我只是想认识一下新来的客人,没有唐突这位姑娘的意思。” 北冥离意味不明地看了他一眼:“如此最好。” 兰若见气氛不对,也走了过来:“二位是客人,不如先去见见长老?” 季清鸢问道:“长老是何人?” 兰若对她一笑:“先跟我来。” 她又转头,让知杳、高驰等几个年轻人都先回去。 这才开始一边引路一边和他们二人解释:“仙人岛由长老负责决定一些大事,进行管理。长老对仙人岛的事情了解最多。” “我们一共有三个长老,二长老得了疯病,三长老不喜出门,我们现在去找大长老。” 季清鸢若有所思。 第134章 肥鱼 兰若带着他们一直往前走。 这个岛倒是比季清鸢想象的更大。 路上遇到很多年轻的男男女女,看向他们的眼神,热切而兴奋。 像是看到肉的狼。 季清鸢不动声色地观察着四周。 不远处的一个地方引起了她的注意。 季清鸢停下脚步,指着不远处北侧那一座隆起的绿色小山丘道:“那是什么地方?” 兰若顺着她的视线看过去:“那是禁地,千万不能进去。” 季清鸢点点头。 她今晚就进去。 在一个灵气稀薄的地方,她居然感受了灵力波动。 那个地方绝对不简单。 这个岛确实挺大,兰若带着她走了挺远。 大长老的住处出乎意料地偏僻。 海风带着海面上水汽吹拂过来,拂过脸颊,令人生出些舒适感来。 系统突然冒泡:“宿主,这是陆风。” 季清鸢:“……闭嘴。” 大长老的屋子只有一层,带了个小院,门口摆着些小土盆,有的开了花,有的冒了芽,有的还只是一堆土。 季清鸢看了看,有些是她认识的无害的灵植,还有些另外的她不认识。 兰若叩了叩门,提高音量,对着屋内喊到:“大长老,有从外面来的客人来了!” 有脚步声传来。 门打开了。 季清鸢又不免有些惊讶。 她以为大长老应该是个年纪较大、头发花白的老人。 结果这个大长老看起来却像个二八少女,皮肤白皙细腻,穿着一身颜色略显老气的灰色麻袍,显出了几分与少女面庞格格不入的深沉。 除此之外,她的眼神也颇为沉静,像历尽世事喧嚣最后沉寂下来的深水,叫人捉摸不透。 大长老看向他们二人的眼里,带着隐隐的探究:“外面来的客人?” 语调平常疏松,听不出什么别的意思。 季清鸢点点头,面作紧张之色:“我叫季清鸢,这是我的未婚夫北离。我与我的未婚夫两情相悦,家中人却嫌他贫穷,不肯同意,要将我另嫁。” “我无奈,只好和未婚夫从家中私奔,被家中派出的人一路追,慌不择路跑进一片森林,又上了一个石台,再一睁眼,便在这了。” 说着,她好像还有些慌张,像遇见大事便全部慌了神的无措少女:“这里好像还没有灵力,大长老,该怎么办?我和我的未婚夫能出去吗?” 大长老的表情未变,季清鸢却感觉到她周身的气势都松缓了不少。 “姑娘放心,待到下一次通道开启,我便送你们二人出去。” “我会为你们二人安排住处,你们先安心住下吧。” 季清鸢点点头,又有些迟疑和羞涩:“我……我不想离未婚夫太远。” 她脸颊微红,像个情窦初开的羞涩少女。 当了很久背景板的北冥离看了她一眼。 他到现在都不明白,他到底是怎么从堂堂魔尊变成因为贫穷被嫌弃只能带着少女私奔的情郎的。 季清鸢微微侧过脸来,以大长老看不见的角度,偷偷回了他一个眼神。 北冥离上前点点头:“对,我也不舍得与她住的太远。” 大长老道:“二位情深,我自然不会忍心拂了你们的愿。” 季清鸢故作羞涩地低下头。 这座岛处处古怪,北冥离尚有一半实力在,今夜夜探禁地,若是和北冥离住得近些,也能有个照应,让他帮忙遮掩一二。 大长老道:“兰若,把那座空着的小院给客人们住吧。” 兰若却有些不确定:“可是岛上空着的小院只有……” 大长老突然打断她的话:“她已经很久不住了,如今不如拿出来招待客人住下。” 兰若只好点头应下。 兰若正要带他们走时,大长老却突然拦下,问道:“季姑娘方才说岛上没有灵力,季姑娘是修仙之人吗?” 系统提醒的话季清鸢还记得尤为清楚。 不要告诉别人她身上有修为。 季清鸢面作苦恼:“我是练气期的,但是上了岛后,身上的修为半分都用不了。” 练气期是修士的最低级。 但也是初步入了修仙的门,有修炼资格了。 大长老又看向北冥离。 北冥离有样学样,有些烦恼地开口道:“我的练气期修为也全使不出来了。” 他也练气期? 季清鸢挑了挑眉。 他就是被压了一半修为应该至少有化神期的实力。 大长老波澜不动的面色此刻竟然露出了一丝忧色:“距离通道下次被开启恐怕还需要一段时间,修为长期被压制可能会让你们修为倒退。” 季清鸢配合地露出了焦急的神色:“那该如何是好?” 大长老道:“不用担心,这是岛上的禁制的原因。我身上也保持了自己的修为,我会为你们调制我之前服用的药物,让你们的修为尽快恢复。” 季清鸢感激地连连点头:“谢谢大长老!” 大长老眼神露出了一丝满意。 她只觉得季清鸢是个单纯好骗的无知少女。 见一切都吩咐好了,大长老便挥挥手道:“好了,你们先去住下吧。” 兰若便领着季清鸢和北冥离二人下去了。 待三人的影子消失不见后,大长老便关了院门。 待她回头时,身后却突然出现了一个带着黑色斗篷的人。 身形高大,整个人都罩在黑色斗篷下。 大长老却见怪不怪,好似这种事经常发生。 戴着斗篷的人发出桀桀的怪笑,嗓音阴沉:“居然有两条肥鱼主动进来了。” 这声音显然是个男人。 大长老脸上也显出一个诡异的笑:“是啊,这两个都是难得的好货,就是修为低了点。” 她眼中贪婪的光芒闪烁。 说着,大长老突然看向那个戴着斗篷的男人:“还有,那事你处理干净了吗?” 斗篷男发出一声怪笑,满是得意:“自然了,放心吧,我已经把她丢到外面了。” 第135章 挖墙脚 另一边,兰若带着季清鸢和北冥离往外走。 季清鸢问道:“兰若姑娘,大长老分配给我们住的屋子之前有人住吗?” 刚刚在大长老给他们分配屋子时,季清鸢便注意到了兰若未说完的话。 大长老却说那人已经很久不住了。 那人又是哪个人呢? 听到她的话,兰若面上有些犹豫,似乎在犹豫要不要说。 季清鸢上前握住她的手:“我就是有点好奇,毕竟还要在那住一小段时间。” 兰若这才放下迟疑:“其实也没什么。就是那个小院是之前二长老住的小院。” 得了疯病的二长老? 季清鸢有些不解:“她很久不住小院了,那她住哪呢?” “这我就不清楚了,这应该是由大长老安排的。” 但那个大长老也不像个好人。 “兰若姑娘,二长老为什么会得疯病?” 被问到这个问题,兰若面色有些不自然:“不清楚。” 见她没有多言的意思,季清鸢也明白她不会说。 看来二长老应该是个重要人物。 兰若将他们带到一座有些旧的小院前:“就是这儿了,等会儿我会让人给你们送些吃食来。” “谢谢兰若姑娘。” 待兰若走远后,季清鸢才进门,开始打量起了这座小院。 小院不大,入门一个小小的院子,一进门小院的右侧是一个小厨房,厨房对面有一口小井。 里面则是一个正厅,还有一间卧房和小小的浴房。 摆设齐全,但都落了层灰,看来已经许久无人居住了。 北冥离跟在她身后,看到这满是灰尘的屋子不由得皱起了眉。 季清鸢回身看他:“你不是还有修为吗?有没有类似于除尘咒的术法?” 北冥离摇摇头。 他向来养尊处优,也未曾学过这种小术法。 季清鸢轻声叹了口气,手指翻转,施了个除尘咒出来。 正厅很快焕然一新。 北冥离讶然:“你有修为?” “对啊。”季清鸢很干脆地承认了。 北冥离有些恼:“你骗我?” 上岛的时候,她还跟他说她修为全被压制了。 季清鸢耸耸肩:“上岛的时候被压了一会儿而已,现在恢复了。” 北冥离冷哼一声:“小娘子这话,只怕又是骗我的。” 季清鸢理直气壮:“你也没少骗我。” 到现在都不肯告诉她真名,对着她用假名字。 “北冥”的复姓都拆成“北”了。 北冥离顿住。 这姑娘,总是能看穿他,还能一句话堵的他说不上话。 见他顿住发呆,季清鸢以为他被气到了,便过去拍拍他的肩,解释道:“这也不是故意的。就算有修为也不能说出来,这个岛太古怪了。” “我观大长老那副态度,只怕她若知道我们还有修为在身,就不是简简单单让我们住下了。恐怕会直接下死手。” 北冥离听了她的解释:“你觉得大长老有问题?” “不。”季清鸢摇摇头,“这个岛上所有人都有问题。” 北冥离顿时来了兴趣:“何以见得?” 季清鸢看了眼四周,还是抬手布了个小结界隔绝声音传出,才开口: “第一,我们一上岛,见到的所有人,都是年轻人。几乎全是少男少女和年轻的男子女子。没有风烛残年的老年人和中年人。” “第二,这个岛有神族屏障在压制修为,还抽了灵气。在没有灵气且长期受压制的情况下,修为只会慢慢消散,可是兰若、知杳、高驰以及大长老身上都仍有修为。” “第三,那个大长老,她对我们的态度很奇怪,她特别在意我们身上是否有修为,而且她的眼神与她的外貌全然不符。” “第四,岛上的人见到我们的眼神,很热切。但不像看到客人的热情,而是像看到一块肥肉的那种贪婪。” 北冥离听着,看她的眼神便越来越亮。 等季清鸢说完时,他看向季清鸢的眼神里,是藏不住的赞赏。 这个女子,年纪虽小,却谨慎冷静,不缺勇也善谋略。 对他的多番撩拨,也能直接看破他的伪装。 这样的人才,不收入麾下当真可惜。 系统提示音响起:“北冥离好感度+5,当前好感度:25。” 季清鸢听到加好感度的声音登时一愣。 北冥离是智性恋? 她错愕抬头,对上北冥离满是赞赏的眼。 然后她便听到北冥离双目炯炯有神地说了一句:“你可愿入我魔族?” 他好像是真的起了这种念头:“魔尊爱才,用人不疑,且魔尊麾下人才待遇优渥,金银财宝享之不尽。” 季清鸢的面色一言难尽。 最后,她在北冥离略带期待的眼神中回了他一个冷笑:“你最好给我死了这条心。” 这哪是智性恋? 这明明是个事业脑。 还披着马甲自己夸自己。 季清鸢收了结界,转身进了卧房。 将卧房也施了个除尘咒,她才坐在了紫檀平角桌边的凳子上。 正厅和卧房的风格都差不多。 卧房内一眼望去是一个紫檀平角桌,看上去用了多年,有些旧,保存得却很妥当。 桌上是一套乌漆茶具,还摆了个茶盘。 再走几步是一个桃木四扇围屏,屏风后是放了些药书和药盅的桃木桌和百宝嵌柜。 桌边放了张贵妃软榻,几尺远的梨木雕花床上没有挂帷幔,床脚放了个小小的香炉。 摆设很少,色调却很协调,简洁雅致。 北冥离跟在她身后进了屋,有些不依不饶:“小娘子怎的就这么快拒绝我呢?” 他对着季清鸢勾起一个摄人心魄的笑:“能给你的,绝对不会比天极宗能给你的少,不妨再考虑考虑?” 季清鸢挑了挑眉,意味不明地道:“我要什么都给?” 北冥离顿了下:“大部分还是可以做到的。” 季清鸢转身也勾起一个笑,随即走近了北冥离。 她一把抓住北冥离的衣领,微微用力,带的北冥离下意识朝她这边弯腰,然后另一只手抚上北冥离的右脸,红唇却贴近他的左耳,嗓音轻柔又带着点撩拨的意味: “倘若我要你呢?” 第136章 线索 有浅淡又柔和的女儿香钻进鼻间,温热的气息在耳边若有似无的抚弄,直叫人心里都像被羽毛轻轻地扫弄了一般泛着痒。 北冥离反应过来,猛地后退几步,像受惊的猫一般炸了毛:“大胆!” 有热意悄悄的爬上了脸侧。 北冥离忽视掉快得不太正常的心脏,恼怒地注视着季清鸢。 身为魔尊,手下魔域的一些部落和大将也给他献过女人。 那些女人即使心里存着勾引的心思,在他的铁血狠绝的手段下,也从来不敢如此以下犯上地与他贴得这么近。 可这个女子…… 北冥离心第一次乱了几分。 他居然对这个人族修士有些信任,在她抓住他衣领时,他居然没有直接将她推开。 系统提示音响起:“北冥离好感度+2,当前好感度:27。” 季清鸢看着他泛着红的脸,不由得乐了。 平常装的像个风流多情的情场老手,结果她主动贴了贴,他居然慌成这个样。 季清鸢笑眯眯地看向他:“怎么了,北兄?” “不是大部分也都能给吗?” 北冥离咬了咬牙:“不包括我!” “哦。”季清鸢拖长了声调,似是有些失望,“那我便不去了。” “你故意耍我?”北冥离咬牙切齿。 季清鸢摇摇头,表情颇为诚恳:“北兄长得太过俊美,我动心,也是正常之事。” 这只花孔雀,肯定喜欢夸他好看。 果不其然,北冥离脸色好了点,但表情却仍是不信。 他可不相信季清鸢喜欢他。 居然敢如此以下犯上,待咒术解了,他便要让她也尝尝苦头。 季清鸢不知道他心里在想些什么,但估计应该是在琢磨些把她碎尸万段报仇雪恨类的事情。 于是干脆把他拉到桌边坐了下来:“现在没有茶,我们就这样坐着谈谈吧。” 北冥离果然被转移了注意力:“谈什么?” “自然是如何弄清楚这个岛,再找到霓裳草,然后逃出去。” 北冥离面色正常了不少:“你觉得呢?” “我觉得有三个点。第一是那个禁地,值的一探。第二是这个二长老,她的住处应该有些线索。第三,是这个。” 说着,季清鸢拿出了那个被她撤了几根流苏下来的香囊。 北冥离看着这个香囊,才记起这是季清鸢从白骨森林里的那具骸骨边找出来的。 他有些不解:“这个香囊有何用?” 季清鸢转了转这个带着点泥污的黛青色香囊:“它肯定与这个岛有关。” “为何?” “直觉。” “……” 看着北冥离有些无语的模样,季清鸢这才嘿嘿一笑:“当然不止直觉。” 季清鸢正色道:“我刚刚在石台上摸石柱的时候,恰巧这香囊从我怀中掉了出来,捡起来时被石柱上的棱角勾着扯了根流苏下来。” “然后白光一闪,我们便都进了这仙人岛。” “况且,你仔细瞧瞧这香囊。” 季清鸢把香囊递给了北冥离。 北冥离接过,对着这带着点泥污的香囊仔细地翻看。 季清鸢单手撑着下巴看他:“有没有发现什么?” 北冥离回忆了一下,才开了口:“这香囊上的图案,好像与大长老头上的木簪的图案有些相似。” 季清鸢颇为赞叹:“北兄好记性。” 她是提前看过了香囊,也知道香囊是有用的道具,才注意到了大长老的簪子。 北冥离没看过香囊,但居然记下了大长老簪子图案的这种微末细节。 北冥离将香囊还给了她:“那如此看来,外面那具骸骨,应该也与这仙人岛有关。” 季清鸢点点头:“这贴身物品的图案与大长老的相似,而且我一路看来,这种图案在外面那些人身上是没有的。只有大长老有。” 北冥离若有所思:“你的意思是,这个人也是长老?” 季清鸢摇摇头:“未必,也有可能是与她有什么交易的同伙。还不能下定论。” 这一切都还是谜团。 “今夜不妨去探一探那禁地,说不定能找到些里面的秘密。” 北冥离“嗯”了一声。 院外突然响起敲门声。 两人对视一眼,便都起身出去了。 季清鸢打开院门,一看,正是梳着双螺髻的知杳和另外一个穿着纱裙的少女。 知杳一只手上提着一个食盒,另一只手上拿着两个瓷瓶。 身后穿着纱裙的少女则是抱着床被褥和小毯。 第137章 直觉 季清鸢知道这是兰若说的送吃食的人来了,便接过知杳手中提着的食盒,笑着道:“谢谢知杳姑娘。” 说着,她又拉了下北冥离的袖子,示意他去接被褥。 北冥离看了她一眼,但还是上前接过了。 他堂堂魔尊,因为一个咒跟一个人类修士绑在一起。 名声上成了家境贫穷的情郎,行动上成了她的小厮。 北冥离暗暗咬牙,等解了咒,一定要叫她好看! 知杳却还未走,又对着季清鸢介绍起了手中的两个瓷瓶:“这是大长老为你们配的药,可以帮助你们的修为恢复,大长老嘱咐你们一定要记得喝。毕竟这药很难配。” 季清鸢接过那两个小瓷瓶,又道了声谢。 知杳有些不放心:“记得喝大长老调的药,可千万别浪费了我们大长老亲自调配的药!” 季清鸢脸上带笑:“自然,自然,我们进去就喝。” 知杳和身后那个姑娘又隐秘地朝屋里看了几眼,面色古怪,却什么也没说就走了。 季清鸢关了院门,脸上的笑直接收了,有些玩味地看着手中的两个小瓷瓶。 北冥离抱着被褥和小毯往屋里走。 季清鸢也跟着往屋里走,然后将食盒和小瓷瓶都放在了紫檀平角桌上,然后坐了下来。 北冥离把被褥放在床上,也跟着走了过来坐下。 季清鸢没开食盒,而是晃了晃小瓷瓶。 里面是液体。 遇事不决找系统。 季清鸢道:“统,闻一下有毒吗?” 系统道:“没。” 季清鸢放心的拔开了瓶塞,低头凑过去闻了闻。 北冥离伸出手挡在她鼻子前:“谨慎点,不怕有毒?” 她要是中毒了,他也得跟着玩完。 毕竟这个咒一个带俩。 瓷瓶没闻到,季清鸢的脸由于惯性全贴在了北冥离的手上。 她的眼睛从他的指缝漏出来,有些茫然地看了他一眼。 北冥离干脆伸手把她的脑袋推回去,离瓷瓶远了点。 北冥离的手骨节分明,纤细而修长。 可贴着她的脸时,却是轻轻松松地遮住了她整个白皙的脸。 她的脸好小啊。 白白嫩嫩,又小又软。 北冥离将手收了回来,心中却不由得如此想。 季清鸢却开口:“应该没毒的。” 北冥离看了她一眼:“你怎么知道没毒?” 季清鸢刚要开口,北冥离便抢在她开口前极快的说了句:“别告诉我又是直觉。” 季清鸢刚张开的嘴又默默闭上了。 人不是都有点直觉吗? 不闻也罢。 季清鸢又把塞子塞了回去,然后打开了食盒。 食盒共有两层。 上面是汤水和菜,下面是饭。 平平无奇的菜汤和水煮鱼,以及一碗干揙菜。 季清鸢忽然有些想念江岫白。 漂亮徒弟一定会给她做很多好吃的,餐餐不重样,还会挑她爱喝的酒和茶,下午练完剑后就一起坐在流苏树下的青石桌上喝酒或者喝茶。 虽然季清鸢本来也不打算吃这里的菜,但是还是有些想念在青溪阁的日子。 也不知道江岫白有没有按时泡药浴。 岑川那家伙有没有遇到危险。 宋听澜在听雪阁会不会担心她。 北冥离看着她对着几碗菜发呆,不由得有些不解:“你想吃吗?” 季清鸢摇摇头:“卖相太差,而且不安全。” 这里的吃喝,她都不相信也不敢碰。 北冥离这才放心了点。 “他们很有可能在吃食里下了些别的,但这些吃食还是要处理的,以免引起怀疑。” 季清鸢说着,便将把这些吃食通通都倒在了院子里的一株树下,顺便松了松土,掩埋起来。 她转身回到屋子,北冥离已经在屋子里翻找起来。 季清鸢明白他是在找二长老的住处是否还有些未被清理干净的线索。 于是她也跟着转了转。 床上的被褥还堆在那。 也不知道大长老他们送来的东西是否安全。 季清鸢翻了翻被褥和小毯。 没什么怪异之处,应当没有什么东西。 梨木雕花床上没有什么东西,只铺了一层有点旧的薄被。 季清鸢将那层薄被掀起来,打算弄到贵妃软榻上让北冥离过夜将就着睡。 薄被掀起来时,季清鸢却感觉放在床板上的手指意外摸到了点凹凸不平的东西。 季清鸢心里一惊,便挪开手,凑过头来看。 平滑的梨木床板上被人用力地刻上了歪歪扭扭的两个字。 “快逃!” 第138章 找到了门 这两个字刻的歪歪扭扭的,却相当用力。 刻字的这个人刻下这两个字时,心情应该很不平静。 这里,害过别的人吗? 那这个二长老呢? 还是说这两个字就是二长老刻下的? 季清鸢盯着这两个字,心里冒出一连串的疑问。 北冥离见她呆呆的看向床板,便走了过来,也正巧看到了这两个字。 他看了眼季清鸢,轻声道:“怕吗?” 季清鸢摇摇头:“不怕。” 她收回视线,转头看向北冥离,问道:“你觉得这两个字是谁刻的?” 北冥离伸出手,细细摩挲了几下:“也许是人刻的。” 季清鸢道:“……你在瞎说什么?” 还能是鬼刻的吗? 北冥离轻笑一声:“这里说不定还真有除了人之外的怪物呢。” 季清鸢愣住:“你发现了什么吗?” 北冥离道:“这里被人刻意清理过,弄得很干净,但是……” “但是什么?” 眼看着他吊人胃口,季清鸢有些急切了。 北冥离将食指挡在鼻前,对她比了个噤声的手势。 随后又慢慢凑到季清鸢耳边,以极低的声音道:“你觉得……这里只有我们两个人吗?” 季清鸢心头一紧,密密麻麻的惊悚感涌了上来,汗毛倒立。 季清鸢不自觉地攥紧了衣角:“你说的是真话吗?” 北冥离轻笑一声:“我还会骗你不成?” 北冥离修为比她高出太多,能察觉到她未察觉到的气息也是正常。 但是一想到这屋子里可能还藏着别的人在,季清鸢就免不了心头一颤。 北冥离见她紧张,干脆拉过她,一起出了院子外。 季清鸢瞬间领会到了他的意思。 屋子里就那么大,不可能藏了活物还让他们看不见。 最有可能是有密室。 最简单粗暴的方法,以步丈量。 季清鸢从院外的正厅最左侧那面墙开始走,控制好步长,一边走一边口中数道:“一步,两步,三步……” 北冥离看着她的动作。 他察觉到了屋子里有别的气息,但是他不确定密室的打开机关在哪。 只不过小姑娘倒是挺认真。 季清鸢数完外面又去数里面,数完后她才兴冲冲的出来,但仍是压低了音量:“里面比外面少了五步,卧房右侧那堵墙厚度不对,应该有个小密室。” 北冥离点点头,用扇子点了点她的头,脸上带笑:“小娘子真聪明。” 季清鸢被他敲了敲突然反应过来:“你应该一早就察觉到有密室了,为何让我找?” 北冥离把扇子收了回去,姿态闲适:“自然是为了多多锻炼小娘子。” 明明就是懒。 季清鸢斜了他一眼,进屋去了找机关。 若非北冥离提醒,她当真察觉不到这里居然会有个密室。 季清鸢进了卧房,仔细地摸索着卧房里面的摆设。 卧房里的东西不多。 一般而言,机关大多会在靠墙的书柜上。 可季清鸢摸了上面的每一个每一个放东西的小空格,却依旧没摸到什么奇怪的东西。 应该在哪呢? 季清鸢眉头紧锁。 北冥离跟在她身后,见状也上来帮忙找。 大长老知道这个密室的存在吗? 联想到床板上的“快跑”二字,以及知杳不经意说出的那句“好久没有人主动来岛上了”,还有大长老送的丹药。 好久没有客人主动来岛上,那会不会之前有主动来的,也被安排在了这个小院? 主动进来的客人极有可能是误打误撞闯进屏障误入仙人岛的修士。 所以在发现端倪后,有人在床板下留下了“快逃”二字。 客人们进来后,通道就需要隔一段时间才能开启,所以客人们的尸体不可能被扔到白骨森林。 那么那些客人极有可能死在这座小院附近。 客人们喝下了药,那隔壁的密室或许就是作案的地方。 那密室的主人,极有可能就是大长老。 季清鸢轻轻按了按眉心。 “北兄,如果你是大长老,你会把密室的开关地方放在哪呢?” 正在四处观察的北冥离动作一顿:“你怎能确定密室主人是大长老?” 毕竟这是二长老的小院。 季清鸢也不能确保自己的分析全然是对的,干脆也放弃跟他分享她的分析,直接问道:“我是说如果,假设一下而已。” “如果我是大长老……”北冥离若有所思,“我能放心把客人安排在藏着我的秘密的地方附近,那我应该是选择放在一个最不起眼,甚至毫不相关的地方。” 最不起眼? 季清鸢眯了眯眼。 贴着卧房最右侧墙的其实不止有书柜。 还有那张梨花雕木床。 那张床的床头也贴着墙壁。 季清鸢把袖子折起来,折到手肘上方,才走到床尾,然后双手抓住床尾将床往后拉。 大床被她挪开。 原本被床头挡住的墙壁显现出来。 那里恰恰有一个形状奇怪的凹痕。 看形状,像一块玉佩。 季清鸢叹息一声:“门找到了,却没有钥匙。” 正当这时,里面却突然传来细微的动静,好像有什么东西摔了下来,剐了一下墙面。 声音很小,平时可能很难被发现,但恰好此时两人都注意着密室的动静。 里面有人。 第139章 禁地 既然确定了密室,也确定了密室里有人,季清鸢便不想放弃:“不如今夜我们也顺道探一探大长老的院子?” 北冥离倒是没什么意见:“可以。” 季清鸢不确定他们今晚会不会动手,干脆问系统:“系统,今天他们送过来的那个药的份量大概要喝几天他们才会动手?” 系统很冷漠:“一积分。” 季清鸢道:“统,你让我感觉到陌生。” 系统道:“这是友情价了。” 季清鸢眼珠子转了转:“今晚会不会动手?这个时间限度如此之短,应该不要积分吧?” 系统沉默了一会儿,还是道:“不会。” 季清鸢放下了心,又把床挪了回去,把被褥和小毯也铺了上去。 弄完后,季清鸢坐了下来,和北冥离商量:“今夜我们先去禁地,再去大长老的院子。” 毕竟禁地里说不定就有霓裳草的下落。 她一开始注意到禁地的时候,正是因为在这个毫无灵气的地方,那座小山丘面前却有一层灵力结界。 这是颇为奇怪的。 传说中的神罚之地,是充满诅咒、危险,却满是宝物和珍稀灵植的地方。 眼前的这个仙人岛却处处诡异,有种说不出的违和感。 太阳渐渐下沉,但距离天完全黑下来还有一段时间。 北冥离坐在桌边,手上拿着从书柜上抽出的一本医术,正细细的看。 季清鸢打算进水涟漪里修炼一会儿。 毕竟灵气如此稀薄的地方待的她确实不大适应,也不好修炼。 她干脆脱鞋上了床。 她背对着北冥离躺下,刚打算假装睡觉时,就听到背后的北冥离突然冷不丁的说了句:“小娘子对我当真不设防。” 季清鸢转了个身。 便看见原本在聚精会神地看医书的北冥离突然抬起了头,转而注视着她,眼神里带着几分晦暗,分不清里面掺杂了什么情愫。 桌上的烛火为他的脸染上一层暖色,衬得他那立体而极具攻击性的五官的线条都微微的柔和起来。 季清鸢有些没搞懂他说这话的意图,便随意回了句:“北兄是正人君子,我自然是信任北兄的。” 北冥离虽然是魔尊,但作为四大男主之一,人品还是有保障的。 尽管魔尊大人在人族坊间的名声不大好。 毕竟北冥离继位之初铁血手段用了不少,魔域里的魔族都对他充满恐惧,传到人族的流言自然更是夸大了不少。 北冥离没回她的话。 季清鸢干脆又翻过身去了。 她转过身没多久,北冥离便抬起头来,眸色不明地看着她的背影。 正人君子? 倒是第一次有人如此形容他。 小姑娘人挺聪明,就是心眼不多,太容易信任别人。 她信任他,他不知为何,但心里却觉得这是好事。 可是她这般容易信任别人,日后难免容易遭骗。 北冥离皱起了眉。 他的手放在了书页上,却久久没有翻页。 连北冥离自己都没有意识到,他从一开始因为咒语才关心她的生死到现在的逐渐主动去关心她的性格。 季清鸢全然不知北冥离因为她一个动作想了一大堆。 她进了水涟漪便开始修炼。 大半天没有灵气滋润,突然入了水涟漪就如同上岸干涸已久的一尾鱼突然跃入了海洋。 季清鸢在木屋里打坐,开始修炼吸收灵气。 禁地和大长老的院子也不是什么全无危险的地方。 而且经过这些日子以来的修炼,她不再全然摸不到金丹中期的门。 至少她现在已经能隐隐摸索出自己与金丹中期还有多少距离。 时间快到了。 一番修炼过后,季清鸢容光焕发。 灵魂出了水涟漪,她睁开眼,便起了床。 外面的天色已经全然暗了下来。 北冥离不知何时挪到了贵妃软榻上。 季清鸢从储物袋里拿出两张化形符,照着北冥离和自己的样子化了两个人出来。 只不过这人的脸化不了太精细。 毕竟她不是专业的符修。 季清鸢把两个假人放到床上,摆出互相依偎的姿势,脸部背对着门口。 从门口那里看起来应当是足以以假乱真的。 北冥离也从软榻上坐了起来。 季清鸢弄好了假人,便拍拍手道:“走吧。” 北冥离点了点头。 季清鸢吹了烛火,又在床边留了个小小的结界,确保有人闯入她能第一时间知道。 做好一切后,两人敛了气息,在夜色下悄悄地溜了出去。 二长老的小院有些偏僻,但离禁地倒是算不上远。 季清鸢照着记忆中的位置,一路前行。 夜色已晚,路上没有什么人。 二人有惊无险地来到了禁地前。 禁地前,是一层带着灵力波动的结界。 第140章 跟踪 直接破开结界进去,势必会产生灵力波动,引人注意。 季清鸢有些为难。 这结界极有可能是大长老布下的,若是破了大长老的结界,她势必会知道。 北冥离似乎是看透了她的顾虑。 一双大手遮上了她的眼。 季清鸢听到他轻声说了句:“闭眼。” 陷入黑暗后,北冥离带着她前进几步。 挡在眼皮前的手被放下,季清鸢再睁开眼,便已是进了禁地。 她转身往回看,结界正完好无损的在她身后。 季清鸢侧身,惊愕地看了眼北冥离:“你怎么带我进来的?” 北冥离没有正面回答,语气也不大正经:“山人自有妙计。” 系统倒是替她解开了这个疑惑:“宿主,北冥离有撕裂空间的能力,可以打开空间门去任意想去的地方。” 也对。 原剧情里提过,北冥离身为九州大陆第一强者,连神族都颇为忌惮。 他身带玄九天火,还可撕裂空间,实力恐怖。 不过不知为何,他有心在她目前瞒着他的魔尊身份。 玄九天火、撕裂空间一个招都不敢在她面前用。 但好歹是完美解决了如何入禁地这个办法。 面前正是白日里见到的小山丘。 夜晚下,这片葱郁的绿色更加浓郁,直直显出了点浓重的墨色。 两人往山丘上走。 天色很黑,季清鸢刚想折一只发光的小鸟符篆,北冥离便突然拉住她的手,往旁边一带,两人便一起扎进了路边的草丛里。 北冥离同时还一手捂住了她的嘴,挡住了她口中下意识快要发出的几声惊叫。 季清鸢很快反应过来北冥离应该是察觉到了什么。 便收敛了气息,她将落在外面的衣袍都收了收,拢了过来。 北冥离放下了手。 季清鸢给了他一个疑惑的眼神。 北冥离摇摇头,往草丛前指了指。 草丛外,正是他们刚刚在走的那条路。 季清鸢顺着他的视线,聚精会神往那条小路看。 没过多久,一个黑乎乎的人影突然出现在他们刚刚走的小路上。 他们所在的草丛就在路旁。 枝叶遮挡,季清鸢费了不少力看清这是个戴着黑色斗篷的人。 这个人是谁? 斗篷将他遮得分外严实,季清鸢只看的出这人身形高大,根据身量上看,像个男人。 而且她还隐隐约约地从此人身上感受到一丝很淡的魔气。 仙人岛应该是有罪的神族的后裔,怎么可能会有魔族? 修为越高之人,就越容易察觉到他人的窥视。 季清鸢不敢多看,等他背影远了点,才出了草丛。 她二话不说,便拉着北冥离跟上去。 北冥离第一回天天跟踪人,动作略有些僵硬,只好跟着季清鸢的步子。 终于看到前面那个戴着斗篷的人的背影了。 季清鸢又顺势躲在路边的草丛后。 北冥离跟着她躲。 于是他们就断断续续地跟着那个戴着斗篷的神秘人。 到后面,神秘人似乎是察觉到了什么,谨慎地回头朝后看。 季清鸢下意识屏住呼吸,顺便按住了北冥离的头。 待那道目光消失,季清鸢才试探性地冒出半个头,露出一双眼睛。 那个神秘人的背影已经不在原地。 季清鸢追上去,却发现,这是一个岔路口。 那人恐怕是察觉到什么,故意在岔路口前停下,趁他们躲起来走的。 但是也不确定他会不会又偷偷溜回来找他们这两个跟踪的。 季清鸢拉着北冥离在拐角的那一侧蹲下。 她抬头从北冥离头上捉了片他没弄下来的叶子,顺手丢了然后道:“那是个岔路口,现在不确定他走了哪条道,也不确定他是走了还是躲在其中一条路上埋伏。” 北冥离看着那片被她丢下的叶子,脸上带着点怀疑:“你会跟踪人吗?” 季清鸢嘿嘿一笑,有些心虚地挠了挠头:“不瞒你说,我也是第一次。” 北冥离:“……” 季清鸢又道:“那人走路没有声音,气息又收敛得极好,我察觉不出,不如你试试能不能察觉到他的气息?” 北冥离看了她一眼。 季清鸢有些讨好地朝他笑了笑。 有点倒霉。 北冥离面无表情地想。 与这个人族修士待在一起的短短几日,他干过的离谱事比他之前两千多年干的都要多。 但他到底还是同意了季清鸢的话,起身去搜寻那人的气息。 季清鸢站在他身侧。 没过几瞬,北冥离就带着她走了右边那条路。 这次是北冥离走在前面了,季清鸢则是跟在他身后。 小山丘不高,路旁也多是些草丛和大树,偶尔会有几声虫鸣。 路上没有什么落叶,二人一路往前。 季清鸢跟着北冥离拐了几个弯,两人便远远地看见了那个戴着黑色斗篷的神秘人。 黑色斗篷原本在夜里很难看见,但他不知何时手中举了个火把,因此季清鸢在几丈远的地方仍看见了他。 他正停在那儿,大树遮挡了视角,季清鸢还未看清他身前是什么,那人便又谨慎地回了头。 北冥离拉住她,两人借着大树挡住了身影。 再一抬头,那人的身影早已消失。 季清鸢和北冥离上前。 山体被凿出半椭圆的形状,里面透出细微的光亮。 有风从里面吹出来,虽然细微,却带出几分气流。 里面能通气。 季清鸢正打算踏入,北冥离便拉住她:“这不是个简单的地方。” “这里差不多是山腰,后面又背靠着山,后有靠,左右抱。这方位,很像是陵墓。” 季清鸢顿住:“陵墓?” 第141章 两座石像 季清鸢犹豫几瞬,却仍道:“我们要出岛,必然要弄清这些。” 她看向北冥离:“我还是打算进去。” 季清鸢做好被反对的准备,刚打算自己一个人进去,北冥离便迈开了步子:“那走吧。” 季清鸢有些讶异地看了他一眼。 两人刚刚走进去时,洞里是漆黑一片的。 季清鸢拿出符篆折了只发光小鸟,用来照亮前行的路。 发光小鸟一出来,季清鸢才发觉这四周的壁上被人刻上了特殊的图案。 图案呈水滴状,中间却被划出两道向下凸的线条,水滴尖端被加了几个凸出的小点。 这个图案季清鸢并不陌生。 正是黛青色香囊和大长老簪子上的图案。 这个图案也一同出现在了这里。 北冥离自然也看到了。 两人对视一眼,继续往前走。 前方隐隐有光亮透出来。 两人上前,便看到了大致呈原形的大殿,墙壁上挂着几盏琉璃灯,发出光亮。 一眼看过去,墙壁上开了三个侧门,通向不知名的地方,而面前,则共有三个阶梯。 首先季清鸢和北冥离所站的是第一级,正前方的地面上,数不尽的金银财宝绫罗绸缎随意堆放着。 再往上,第二级阶梯上,正竖着十副红漆柏木棺。 再往上,第三级阶梯上,是两座硕大的石像。 石像周围堆满了珍贵的法器仙药。 石像一男一女,左侧男子呈站立姿势,长发披散,身着长袍,眉目线条流畅,手上拿着一柄长剑,剑尖指地。他半阖着眼,神情肃穆,仿佛在低着头俯视芸芸众生。 右侧女子人首蛇身,上半身是人,下半身却是蛇。长发挽髻,五官线条柔和,下颌微抬,双目直视上方。她敞开双臂,两手上抬,神情悲悯,似乎在坦然而凛然大义地阻挡着什么。 眼前的一幕显然有些出乎意料。 季清鸢看着这两座石像还未反应过来,便听见了一声尖叫。 像是从最右侧的侧门传来的。 那叫声尖锐,却极快的戛然而止,像是被人骤然封住了口。 季清鸢被这声惊叫吓得身子一僵。 北冥离低声问她:“要去看看吗?” 季清鸢拉过他:“走。” 那戴斗篷的神秘人极有可能就在里面,而且很有可能在行凶。 虽然他们两人跟踪技术都不大行,但就算被发现了,北冥离也能撕裂空间或者放天火,没有生命危险。 这样一想,也能顺道让北冥离掉马。 两人往右边那道门走去。 也不知道这座陵墓为何还要修出三个侧门来。 季清鸢走在北冥离前面,进了那道小门,先看见的,便是一条长而幽深的廊道,每隔几丈便挂了盏琉璃灯,路的两边还有些承重的石柱。 季清鸢怕地上有什么机关,便一步小心试探。 两人走的慢,过了一会儿,前方才出现一个拐弯。 拐弯处很亮,浓郁的血腥味涌入鼻腔。 与此同时,季清鸢也捕捉到了几丝淡淡的魔气。 那个神秘人就在前方的拐弯后面。 季清鸢停下脚步,收敛了气息。 突然,一声低沉而阴森的男声响起:“何必挣扎呢?” 季清鸢顿了顿,便听到里面传来沉重的呼吸声,接着传来重物落地的声音,那男人泛着狠意的声音也一同响起:“不知好歹的贱人!竟然敢咬我!” 女子的闷哼声响起。 那女子大抵是被封住了口,说不出话,可沉重而急促的呼吸声已然显出了她的痛意。 “啪——” 响亮的巴掌声响起。 男人的声音再次响起:“我再问你一遍,牵机园在哪?” 一阵沉默。 “若再不说,我也抽了你的修为,吸了你的精气,让你跟他们一起变成人不人、鬼不鬼的怪物!” 抽干修为,吸光精气,变成怪物? 季清鸢皱起了眉。 他又不是狐狸精,怎么吸精气? 人不人鬼不鬼的怪物又是指什么样的怪物? 里面又传来声响。 季清鸢拉了拉北冥离,低声道:“他好像要杀人了,救不救?” 北冥离看上去倒是不甚在意:“随你。” 季清鸢见他不支持也不反对的样子,便也只顾着跟自己的心了:“那我就救了。” 里面那女子绝对知道些什么。 季清鸢拔出剑,剑尖聚起灵气,刚一聚灵,便有一道带着魔气的杀招击了过来:“是谁在那!?” 被发现了。 季清鸢只觉得一阵气流吹得她面颊生疼,衣袖翻飞,他们藏身的拐弯处的石壁被人击碎了大半。 季清鸢反应很快,作出防御姿势,又往边上退,但还未退个彻底,眼里便被一抹绛紫色占的满满当当。 短短几瞬,季清鸢便被北冥离抱着压到了用于承重的石柱后方。 碎石纷飞,北冥离抱住她,用手护住她的头。 劲风打碎石壁,搅起一阵石灰,还未散尽,季清鸢便听到那道声音正慢慢靠近:“是谁在那?!” 他出来了。 季清鸢也未意识到此人如此敏锐,她一直收敛气息,刚刚只是稍稍释放,那人便反应极快地打来一掌。 这人修为不低,按刚刚的气息来分辨,他大抵是元婴初期的实力。 季清鸢身有星痕鞭和冰玉簪,还有系统的道具商城,真与他对起来,虽然打不赢,但应当还是跑得掉的。 而且如今有北冥离在她身侧,北冥离但凡放出玄九天火,也能直接让他丧命。 但这就看北冥离愿不愿意显出实力,暴露身份了。 那人的脚步声越来越近。 季清鸢被北冥离揽在怀里,两人都靠在柱子后面,前面还有一大堆的碎石,那人暂时看不见他们。 季清鸢收敛气息,又悄悄抬头看向了北冥离。 对方那一双的桃花眼也正好定定地注视着她。 两人对视间,北冥离面上没有什么紧迫感,却好似下了什么决定。 北冥离抬手捏了下她的脸,只觉得像揪到一团软和的云。 也不知道知道了他的魔尊身份后,她还敢不敢这般怼他气他了。 碎石堆的另一边,脚步声越来越近。 北冥离一手揽着她,另一只手则已经慢慢抬了起来。 轻微的火光闪烁。 正在这时,一道平静的女声响起: “是我。” 第142章 换灵 这道声音不偏不倚从季清鸢和北冥离的右后方传来。 北冥离的手放了下来,刚刚冒出的火星也消失在手心。 石柱和碎石堆遮挡,季清鸢看不见她的身影,也不敢贸然探头。 但她觉得这声音分外熟悉。 直到那人不紧不慢地上前,季清鸢看到那片亚麻衣角停在了黑色斗篷身前,隔着两三步的距离,语气算不上客气,反而是带着质问:“你怎能破坏这里?” 季清鸢这才认出来。 这人赫然是大长老。 两人看起来倒是很熟稔。 季清鸢一时弄不清这大长老有没有发现他们的存在。 她看起来和这个戴着斗篷的魔族很是熟稔,按理而言应该是和那神秘人一伙的。 但却又突然出现为他们挡下了他。 那神秘人不屑地嗤笑一声:“怎么?殒神的陵墓罢了,坏了再修不就是了。” 大长老未说话,只是周身气势凌厉不少:“这是我们全岛的先祖,岂容你置喙?!” 神秘人有些不耐,但也自知理亏,收敛了不少:“再修好便是。” 他说着,语气也算不上多好:“若不是你这般躲躲藏藏,我也不会贸然出手打碎石壁。” 大长老也不落下风:“青魑,你又为何随意出现在这里?这段日子给你提供的人还不够多吗?” “我说过,我要牵机园。” “那你也不得随意进出神冢!” 戴着斗篷的神秘人语气顿时阴狠起来:“昭月,少装这副样子!你们这个岛上活下来的,哪个不是杀人的恶鬼?一群罪神的后代而已,装什么高洁神圣!” 大长老倒也未惧怕,语气强势:“你我是合作,这是仙人岛,是我的地盘,你少自作主张随意进出神冢,动我的人!” “我说过,我要牵机园的下落。如今就剩她一人知道,你却迟迟不把她交出来,你这是想违背我们的交易吗?” “她是浍澐蛇神最后一脉,我怎能随意交给你!” 那魔族冷哼一声:“要么把人交给我,要么三天内给我答案。否则……” “我保证你们全岛,都会被反噬,变成怪物!” 大长老冷冷盯着他,未曾开口回答。 那魔族又舔了舔唇,有些贪婪:“若是你把那两条新跑进来的肥鱼交给我,我可以给你多宽限一日。” 季清鸢一顿。 新跑进来的应该也只有她和北冥离吧。 大长老却未应下:“我已经给他们下了药,他们如今已经归我了。” 那魔族听到这反倒大笑起来:“你倒是动作快。怎么?要给你那死都不肯换灵的二妹用?” 季清鸢皱着眉头,若有所思。 大长老有妹妹吗? 这个二妹,或许是指二长老。 但这个换灵又是什么意思? 大长老的声音传来:“少管闲事。出去吧,三日后给你答复。” 那魔族面目有些阴沉:“你最好说到做到,否则……小心你们全岛的命!” 他放下这句话,便往外走去。 大长老看着他的背影走远,才面无表情地转身,进了拐角。 她大抵是除了那女子的口封,季清鸢很快听到一声沙哑的声音:“昭月……咳咳,你怎能……怎能这样做?” 这声音很是苍老,像个老妇。 空荡荡的石道内,琉璃灯落下不甚明亮的光线,只有飘散的石灰依旧轻飘飘地浮在空气里。 半晌,季清鸢才听到大长老语气略带沉重的一句:“涗?,我未愧对先祖。” 那老妇又咳了几声,嗓音沙哑,似乎说话都有些费力,却仍在声嘶力竭地质问:“你对……对得起昭华吗!” “他们被长生不老迷了心窍……被容颜永驻迷了心窍……”她用力地咳了几声,“但我没想到……没想到你也如此……咳咳咳……” 大长老不再说话,只是很轻地叹息一声:“我带你回小院,你好好养伤。” 老妪咳了几声,声音却很冷:“我不想再看见你。” “我就是死,也要……咳咳咳……和浍澐蛇神大人死在一起。” 接着,瓷与石壁碰撞的轻微的声音响起。 大长老好像把什么东西轻轻地放在地上:“那你在此处好好养伤,这是伤药,我会为你送些吃食来。” “啪——” 陶瓷被打破的清脆声音响起。 与此同时响起的还有老妇的话语声:“我不想……咳咳咳……再看见你!” “你对不起昭华,对不起我,你这个背叛上神的畜牲!” 大长老没有再说话。 季清鸢听到脚步声响起。 大长老好像未曾发现他们。 那片亚麻衣角走过碎石堆,然后不做停留地向外走去。 季清鸢稍稍放下了心。 她不确定大长老有没有发现他们,但目前看来,大长老和那个魔族都走了,他们的危险暂时解除了。 季清鸢又压低声音问北冥离:“她走远了吗?他们俩都走了吧?” 论探查气息,北冥离自然比她厉害得多。 北冥离微微颔首,然后松开了揽着她的手。 季清鸢也稍稍与他拉开距离,但又想起北冥离刚刚将她护在怀里,不由得有些担忧:“你没事吧?有没有被碎石砸中?” 虽然知道他是魔尊,皮很厚实,但是该有的关心还是得有。 北冥离懒懒地靠在石柱上未动:“有啊。” 他装模作样地叹了口气:“小娘子不如对我负责?” 这人向来没个正经。 季清鸢收了关心他的心思,瞪了他一眼,便绕过石柱和碎石堆,往那拐弯处走去。 北冥离慢悠悠地跟在她身后。 拐角后,是三个连在一起的牢房。 第一个牢房里,牢门大开,没有上锁。 里面有一张简陋的小床和一个小凳,而一个头发凌乱年近花甲的老妇正坐在床前的地板上,像是累极了般闭上了眼,面前是散落的瓷器碎片和几颗药丸。 这大抵就是大长老给的伤药了。 老妇脸上还有一个显眼的巴掌印,唇边带着点血。 可这点血,不足以让这里有这么浓郁的血腥气。 季清鸢若有所思,往其它两座牢房走去。 第143章 三长老 旁边的其它两座牢房里,离琉璃灯更远,有些暗沉。 季清鸢放轻脚步,往前走去。 首先入目的,是牢门上硕大的锁头。 季清鸢再抬眼往里看,这里面的布局和老妇所在的那间不一样。 只有一张床,里面还暗得不行。 但最角落的地方,好像缩了一团黑乎乎的东西。 浓郁的血腥气传来。 就是在这两间牢房。 季清鸢上前一点,试图看得更加清楚一点。 里面那团东西似乎察觉到了什么,动了一下。 角落的一团黑里,季清鸢看着那细微的动静,有些不确定地轻轻“咦”了一声。 然而下一瞬,那一团东西好似是听到了她的声音,以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飞快地朝季清鸢冲了过来,两只血红的手臂从牢门的缝隙中直直向她抓来,身体却被牢门死死挡住。 季清鸢反应极快,身体下意识迅速往后退去,并未被他抓到。 饶是如此,季清鸢仍是被吓了一跳。 这人才黑暗的角落里冲了出来,季清鸢才一睹他的真容。 头发散乱挡住大半张脸,全身上下是血红色,表层却是裹着一层油脓,衣服黏在身上,浑身上下散发出一股浓浓的血腥味和腐烂的臭味。 这个人…… 这不是和白骨森林外面那个北冥离斩去四肢的人一模一样吗? 也不是一样。 衣服、面容、身量不同。 像是两个不同的人遭受了同样的对待,变成了如今这颇为相像的惨状。 北冥离也走了过来,细细打量着。 这已经不像一个人了。 无论是外表还是神智,这都已经成了一个怪物。 这怪物仍在乱动,伸出牢门的两只手臂不断向外耸动,似乎是想来抓他们。 他嘴里还在念念有词着什么。 但是声音非常低,季清鸢也不敢凑近去听。 隔壁的牢房,也就是第三间牢房,里面也正有一个怪物,好像是这动静吸引出来了。 好似感受不到疼痛一般,也正疯狂地撞牢门。 这些动静也惊醒了刚刚闭目休息的老妇。 那老妇睁开了眼,静静地朝他们这边看来。 季清鸢往第一间牢房走了几步,恰巧与她对上了目光。 老妇的眼神平静,又带着点老人的混浊,脸颊一侧略微红肿,嘴角带血,周身气质却很是柔和。 看上去是个温和而有气节的女子。 季清鸢记得大长老唤她涗?,说她是浍澐蛇神一脉的最后一人。 而浍澐蛇神,应当是大殿第三阶上右侧的女子石像。 “姑娘。” 涗?很轻地唤了她一声,嗓音有些嘶哑,透着点遍经世事的沧桑。 季清鸢直觉她没有恶意,缓缓上前,但终究停在了牢门前,保持着戒备。 涗?见此也没有多说什么,而是静静看着她,缓缓道:“你们不是岛上的人。” 季清鸢站在牢门前,隔着牢门与她对望:“我们确实不是岛上的人,我们是不小心被卷入这个岛的。” 涗?叹息一声:“快走吧,孩子。” 这个老妇,看上去知道很多关于这个岛的事情。 季清鸢道:“我们也想走,可不知如何走。” 说完,她又故作茫然,有些试探性地问道:“岛上的人看起来都很好啊,况且大长老说了会帮我们恢复修为,送我们出岛。” 涗?坐直了点,表情有些激动,却又重重地咳了几声:“咳咳咳……不要相信他们……” 她竭力平静下来:“这个岛上的人早已面目全非,变成了一群杀人续命的恶鬼。” “大长老给你们的药,你们千万别吃,我会想办法,送你们出去。” 她说完这几句话,又开始咳嗽起来。 季清鸢与北冥离对视一眼,稍微放下心来,上前为她拍背:“您别激动,身体要紧。这个岛上到底发生了什么?您为何又要呆在这?” 涗?稍稍平静下来:“实不相瞒,我是三长老涗?,浍澐蛇神之后。” 不爱出门的三长老? 涗?握住季清鸢的手,面色有些衰败:“孩子,我知道你们来这,是想弄清楚这些事情。” “但是这里太过危险,远远比你们想的要更加麻烦。况且你们现在身上没有修为,自保都难。我会用尽一切方法,让昭月将你们送出去。” 季清鸢看着她脸上的巴掌印:“那您呢?那个魔族对您……” 那个神秘的魔族人执意想要三长老。 若不是大长老阻拦,恐怕就不仅仅只是被扇巴掌了。 三长老摆摆手,脸色苍白,眼神却无比坚定:“我宁死,也不会向他泄露牵机园的下落。” 季清鸢看着她脸上红肿的巴掌印和唇边的鲜血,心里各种情绪掺杂,一片复杂。 大长老与魔族做交易,二长老生死不明。全岛的人都有杀人续命的嫌疑,三长老却苦苦支撑,抱着必死的决心也不愿意泄露秘密。 季清鸢从怀中拿出帕子,想为她擦拭她唇边的血。 三长老却面色一变,原本有些浑浊的眼眸中浮现出亮光,有些不可置信地抓住季清鸢的手:“你……你身上为何会有水神的气息?” 季清鸢看向了自己被三长老抓住的那只手。 上面戴着的,正是水涟漪。 水涟漪本就是由水神亲手打造出的神器。 季清鸢放下手:“曾有巧遇,恰巧得了水神的一点传承。” 三长老一惊:“你既是得了水神的传承,那……” 季清鸢知道她要说什么,点点头道:“我修为不受压制。” “我身上仍有修为,我有自保能力。”季清鸢看向三长老,“或许我可以为您做点什么,所以,您愿意将岛上发生的所有事情,告诉我吗?” 任务是逃出仙人岛,找到霓裳草。 但她不觉得要逃。 她要弄清楚这座岛的秘密,再一举破局,然后自己离开这个地方。 三长老的办法,也仅仅是去央求大长老,让大长老送他们出去,远远没有靠自己破局来的靠谱。 三长老看向她,眉目间仍是犹疑不定。 季清鸢不闪不避地对上她的视线:“岛上之前也进来过客人吧?” 她看着三长老,一字一顿道:“大长老最后……放过他们了吗?” 第144章 牵机园 她这话说得直白而又犀利,一针见血地打破她最后的顾虑。 三长老怕他们被卷入局中失去性命。 可打从季清鸢和北冥离二人踏上这个岛时,他们便已经是局中人了。 三长老眉间的最后一丝犹豫淡去,她又咳了几声,缓缓道:“我明白了。” 她借着季清鸢的力又坐直了点,随即,苍老而平静的声音在空旷的陵墓中响起: “昔有翛桁、浍澐二神,为神界中流砥柱,受人间景仰,也得神界众位小神信服。但是万年前,神族有变,又逢人魔大战,二神请求下界阻止战争,平息战火。” “但天帝表面应允,背后却撕裂空间创造一个囚笼,名为神罚之地,将翛桁上神和浍澐蛇神连同其座下十位小神共十二神悉数以罪神之名剥夺神格,除去神位,囚禁于此。” “神族与天同寿,天帝便抽去灵气,引得十二神修为渐渐散去。神罚之地内灵气稀薄,神力被压制,十二神修为日渐消散,神界之门也无故关闭。” “十二神就此被囚禁于此,与外隔绝,渐渐死去。” “而我们,就是他们的后代。神族血脉可以传递修为和天赋,作为神族的后代,我们刚出生时,是有修为的。” “这点修为来自于我们血肉的传承,承袭于生母的修为。但岛上灵气稀薄,又有禁制,修为在一代又一代的传承中已经越来越弱,甚至到现在,逐渐平庸。” “岛上的人不再像神族后裔,会因为一场小病而在资源贫瘠的小岛上病得奄奄一息,会因年岁渐长而容色衰去,最终沦为一捧黄土。” “直到这个时候,一个魔族人突然打破隔绝来到了岛上。” “他带来了外界的一些治伤的丹药,并趁此机会与大长老,也就是昭月谈话。” “他提出了一个法子,说是可以让岛上的人恢复修为,延长寿命,容色不衰。昭月一开始并没有同意,因为这个法子太过阴毒。” “但他向昭月保证,说这个法子不会让人死亡。” 三长老叹了口气,眼中浮现层朦胧的水光。 “那个魔族人的法子,叫换灵。通过药物和术法,将一个人的修为全数转移到了另一个人身上,另一个人就能得到对方的全部修为,延长寿命,容颜永驻。” “除了我和二长老,岛上的人大多都受不住长生不老、容颜永驻的诱惑,与亲人商量换了灵。” “可惜他的法子根本和他保证的不一样。” “被换走修为的人,如你们所见,像隔壁牢房里关着的一样,成了失去神智、不人不鬼的怪物。” “更糟糕的是,所有经过换灵的人,换灵的作用只能维持十年,再过十年,必须找到新的人换灵。” 如果已经尝试过有修为无病痛,永远年轻长生不老的滋味了,没有人会再想回去。 可是岛上的人是有限的。 “所以那魔族人与大长老做交易,他要求大长老用神冢里的宝物和牵机园跟他换,他则从外面带人回来。有时他看见岛上有合眼的人,也会用外面数量更多的人来和大长老交换。” 这应该就是所谓的主动的外来的客人了。 这简直都是些人命交易。 说到这里,三长老的泪已然是落了下来:“我和昭月、昭华,我们三人一同长大。可惜昭月却变成了这个样子,昭华也不知所踪。” 昭华应该就是二长老了。 “牵机园的下落只有我知道。所以那个魔族人,已经把主意打到我身上了。” 三长老眼里迸射出浓浓的恨意:“即使是死,我也不会将牵机园的下落说出去!” 季清鸢安抚地拍着她的背:“您别激动,您放心,我们一定竭尽全力。” 说着,她又有些疑惑:“但是这个牵机园是何物?” “牵机园是岛上的福泽之地,是浍澐蛇神和翛桁上神真正的陵墓。只有我才有它的钥匙。” “但是只有昭华和我知道它在哪。” 三长老说着,重重地咳了几声,却握住季清鸢的双手道:“姑娘,我老了,那魔族虎视眈眈,我也活不了多久了。” “但我……还是想厚着这张老脸请你帮一个忙。” 三长老开始动作,似乎是想翻过身来给她跪下。 季清鸢连忙揽住她:“不用如此不用如此,您说便是,我会竭力完成。” 三长老道:“钥匙在我小院书桌上的第二个暗格的小盒里。” 她从怀中摸出一把小钥匙:“这是小盒的钥匙。” “孩子,你既能得水神传承,定是品性良善之人。我信你。” “求你……一定要将这牵机园的钥匙交到昭华手中!” 三长老将小盒的钥匙塞到她手里:“但……若是昭华死了……” 三长老双眼无神,视线飘向石壁:“若是死了,牵机园,就拜托你了。” “无论如何,都不能流入那个心思歹毒的魔族人手里!” 季清鸢安抚着她:“不会的。” “但是,二长老的外貌是怎样的?” 三长老咳了几声:“大长老与二长老是双生子。两人是第二代神裔,是岛上修为最强之人。” 那就按着大长老的样子找就可以。 季清鸢点点头。 三长老道:“你们快走吧。” “若是被其他人发现你们来了这,会有麻烦的。” 季清鸢从储物袋里掏出瓶中级治愈丹,递给了她。 三长老叹了口气,没有收:“那个魔族人不会放过我的。孩子,不要浪费在我身上。” 季清鸢有些怔楞:“不如我为您取来钥匙,送您去牵机园?” 牵机园只有二长老和三长老知道在哪,魔族人和大长老找不到,刚好也可以保住她的性命。 三长老摇摇头:“那魔族人早已给我下了蛊,无论我到哪,他都会知晓。” “我只能待在这神冢,守着先祖们。” 她很坦然地面对着她快要到来的死亡。 季清鸢抱住她,松开她后,神色郑重:“定不负前辈所托!” 三长老神色感激:“好孩子。” “但若是遇险,保全自己为上,莫要犯傻,不值得为此付出性命。” 季清鸢点点头。 北冥离走过来,将季清鸢拉了来。 小姑娘在地上蹲了很久。 他腿有点麻。 第145章 反被夜访 季清鸢和北冥离一起往外走。 北冥离伸出一只手给她扶着,季清鸢也任由着他扶,两人就这样往神冢外面走。 季清鸢心不在焉,走出侧门看到大殿那十副棺椁和最上面两座石像时,停了下来。 她揉了几下自己的腿,便在大殿中央郑重地跪了下来,又闭上眼虔诚地拜了几下。 她虽然蹲了很久,但腿上的麻意散得很快。 起身时,也不需要北冥离再伸手拉她。 北冥离在一旁沉默地看着她的动作,也没出声打扰。 往常他会调笑,拜这种陨落的神傻得很。 但今夜,他也大抵知道了她在想什么。 她敬仰这些真正的神,也为他们的遭遇感到惋惜,所以她以信徒的姿态虔诚跪拜。 北冥离很轻地笑了一声。 原来这人族,也有人会愿意不信这高高在上的天帝,去敬仰这些真正的神。 他还以为,人族这些蠢修士,只会愚昧地全心仰望天帝呢。 季清鸢起身时,北冥离面色如常地跟在她身后一同往外走。 季清鸢忽然道:“为何天帝要将十二神囚禁呢?” 剥神格,除神位,抽去灵气,压制修为,关闭神界之门。 完完全全是想置他们于死地。 北冥离有些讽刺地笑了一声:“为了他那可笑的的天帝之位吧。” “这种事他也没少干。” 季清鸢有些诧异地看向他:“什么?” 北冥离倒是没再回答,而是看向前方,强行转移了话题:“到出口了。” 北冥离只活了两千年,而且还是魔族,怎么会与万年前就关闭了神界之门的天帝有联系? 季清鸢不解地瞟了他一眼。 他很明显不想说。 季清鸢秉承着不多问的原则没有再问。 出了神冢,外面的天色已是蒙蒙亮。 身后的神冢依旧孤寂而沉默。 两人走在蒙蒙亮的林间,任由微凉的气息悄悄拂在身上。 季清鸢整理完思路,突然问他:“听完了三长老的话之后,有什么想法?” 北冥离又是没个正形:“我能有什么想法?自然是全靠小娘子啊。” 季清鸢忍无可忍地踢了他一脚:“认真点。” 北冥离被她踢了也不恼,毕竟她动作轻得很,跟调情似的。 他反而把问题抛回来:“小娘子觉得如何呢?” 季清鸢斟酌半晌道:“她的话不能全信。” 北冥离轻笑一声:“小娘子不信任她吗?” 毕竟刚上岛时季清鸢有修为的事情连他都瞒着。 但刚刚却放下戒心全部告诉了三长老,还答应为她帮忙。 季清鸢摇头:“我可以确信她是好人。她没有说谎的理由。但她的话依旧不能全信。” “为何?” “她知道的东西,不一定全是真的,还是有很多疑点。” 万一三长老,也是受骗人之一呢? 三长老并没有想骗他们,但是有些她以为的是真的东西,不一定就是真的。 直到北冥离问了她一句:“还去找密室钥匙吗?” 二长老小院里的密室钥匙还没找到。 得去大长老那儿一趟。 季清鸢点点头:“去。” “你修为比我高,依你看来,那位大长老的修为如何?” 季清鸢看不出大长老的修为。 那么大长老的修为,定是在她之上。 他回答道:“元婴初期。” 元婴初期。 虽然打不过,但是应该还是可以跑得掉的。 季清鸢又问道:“那个魔族呢?” “金丹中期。” 那个魔族倒是会更好对付。 但区区一个金丹中期的魔族,怎么能够打开神界设下的屏障,还想出那么阴毒的换灵之法? 牵机园里到底有什么? 季清鸢脑子里的疑问越来越多。 两人走出禁地,又在蒙蒙亮的天色下往大长老的小院赶。 季清鸢出了禁地,还有些认不出来路,不太清楚往哪去大长老小院那边。 只好变成了北冥离来带路。 不确定路上是否有人,两人便一路警惕。 正在这时,季清鸢却突然身体僵了一下,顿住了。 北冥离察觉她停下,转身看她,可还没问出声,就见季清鸢抬头,眼里难掩紧张之色: “我设在床边的结界被人动了。” 有人进了他们的小院。 而且没被假人迷惑停在门口,直接到了床边。 直接到床边探察,要么是对他们起疑,要么是动了杀心。 这两种都不是什么好结果。 季清鸢话音刚落,便被北冥离一把抱起。 季清鸢脸上的惊讶还没来得及收回去,就被一双大手捂住眼睛。 身下的人动了起来,耳边是呼呼的风声。 风声很快停了下来,她只感觉北冥离抱着她又走了一步,微小的气流嗡嗡声仿佛在耳边擦过。 北冥离移开手,将她放了下来。 眼前赫然是他们住的二长老的小院。 院门依旧好好关着。 北冥离动作如此之快,看来是刚刚是撕裂空间开了空间传送门。 既然对他们起了疑,那么大长老对他们防备恐怕会更足,今夜去大长老的小院探察只会更加危险。 如今要么拦下那个偷溜进来的人,要么就及时解释圆过去。 季清鸢落了地,便推开院门往里走。 小院内此时已经没有人了。 她小心地推开卧房的门,最后发现,卧房也没有人。 床上的假人依旧摆着原来的姿势,连季清鸢随手掖了几下的被子都分毫未动。 从季清鸢感应到结界被动到北冥离带她来小院,前后不过几个弹指的时间。 到底是谁走的那么快? 北冥离关好大开的窗户:“是从这走的。” “应该刚走不久,要追吗?” 季清鸢从床脚拾起那枚露出半边角,微微反着亮光的硬物,轻声道:“不用了。” 结界未破,床褥未乱,屋里的东西也没变。 那人好像只是故意引他们回小院一般。 季清鸢点了烛火,细细看了看手中那枚硬物。 那是一枚玉佩。 北冥离走过来,也看见了她手上的玉佩。 那是一枚淡青色的玉佩,通体温润,上面呈水滴状的图案,正与黛青色香囊和大长老的木簪上的图案一致。 北冥离眼里罕见地出现一丝困惑:“这是……密室的钥匙?” 第146章 三长老的小院 季清鸢把玉佩递给北冥离,道:“我一开始进来见没人,以为那人是发现我们回来了,直接跑了。” “但是现在看来,不尽然。” 在小院内留下的气息很少,而且动作如此之快。 就好像是故意触碰结界,将玉佩丢下给他们,故意引他们回来一样。 北冥离握着玉佩:“要开密室吗?” 季清鸢神色不定:“你觉得呢?” 一开始他们的想法的确是开密室。 但如今有人刻意引着他们如此做,且不知对方是敌是友,那就势必得稍稍警惕点了。 北冥离倒是无所畏惧:“开吧。” 季清鸢愣了一下:“万一是阴谋呢?” 毕竟谁都不确定里面是什么。 北冥离把玉佩放回她手里,又坐到了贵妃软榻上,神色有些倦怠:“那就杀了。” 大不了他烧了这整个岛。 玄九天火可焚尽万物,不达主人命令永不熄灭。 季清鸢看他的表情也大抵知道了他在想什么。 她把玉佩塞进储物袋里,对着床头又加了一道结界。 然后拉了把北冥离:“走吧,去三长老和大长老的小院逛逛,再决定开不开。” 北冥离这个武力值,不用用的话,着实可惜。 北冥离被她拉起来,面带沉思:“小娘子,不如我把这座岛都烧了?” 季清鸢嘴角抽了抽:“那我们怎么出去?” 北冥离道:“我有办法。” 季清鸢一把捂住他的嘴:“放弃这个想法吧。” “岛上虽然大多是些恶人,但好歹是十二神葬身之地,岛上也不一定全都是恶人。” “况且……”季清鸢看向北冥离,“你不想知道,魔族人在这件事中充当的角色吗?” 北冥离低头看她,一双桃花眼里神色难辨。 “我知道你和他们不一样,魔族也有好坏之分。”季清鸢解释道,“但如果你知道这些,或许……” 她还未说完,北冥离就笑了起来。 他反而拉住季清鸢的手:“小娘子当真惹人喜欢得紧。” 若是所有人族都像她一样…… 北冥离垂下眼眸,掩去眸中那些异色。 系统提示音响起:“北冥离好感度+10,当前好感度:37。” 听到系统的提示声,季清鸢抬头怔怔看向他。 北冥离却垂下眸子,拉着她往外走。 “你说服我了。” 他淡淡道。 北冥离讨厌过多的算计斗争。 因为最初继位时,他苦心抓住有异心之人,不想伤及任何人,却被最信任的人利用,狠狠算计了他。 所以后面他改了往常的温和做法,以铁血手段镇压所有人。 那些反对声音通通都弱了下去。 所有人伏在他脚下,敬畏而恐惧地望向他。 看吧,温和良善是弱者的做派。 他们不懂他所坚持的善良和残存的信任,只会反过来利用,再狠狠踩一脚,恨不得将他踩到尘埃里。 后来哪怕他变成了所有人都畏惧的人,一群人在背后恨不得杀了他,他也无所谓。 直到有一日,他突然遇到了一个人族修士。 在这个不为人知的小岛上,他居然在一个人族修士上见到了年轻时的自己的影子。 他曾经那些可笑的坚持和善良,在若干年后,终于见到了同伴。 虽然他已经不再有什么资格当这种人,但他也放肆一次,顺着她。 就当是保护和证明那个曾经的自己。 季清鸢还有些懵。 她深知北冥离这人表面上是风流多情,实则最是冷漠无情。 突然给她十点好感度,砸的她有些不知所措。 北冥离也没跟她解释,只是带着她往外走。 季清鸢回过神来:“等等,我们现在也不知道三长老的小院在哪。” 北冥离已经带着她走出了院门,闻言便停下来转身对她道:“三长老给你的钥匙呢?” 季清鸢拿出来,递给了他。 北冥离接过,放在手心,宽大的手掌包住了那把小小的钥匙。 紫色流光在他手上微微流转。 不过几瞬,北冥离就把钥匙又给了她,道:“跟我来。” 他这就知道了? 季清鸢脑子没反应过来,身体倒是跟上去了。 季清鸢跟着他一路走。 北冥离带着她一路走,走的颇有气势。 季清鸢搞不懂他为什么突然来了劲,跟打了鸡血似的,但还是没说话。 指不定他身为魔尊的事业心突然起来了吧。 两人最终停在了一座小院前。 小院从外面看着还挺干净,院门上了锁,两人翻墙跳了进去。 小院的格局、配置和二长老的小院差不多。 季清鸢走进了三长老的卧房。 桌上摆了些书卷,笔架上摆了只墨已干涸的毛笔,竹雕笔筒里放了几卷画。 不得不说,三长老的院里的东西更多,更有生活气息。 二长老的小院就跟久无人居一样。 季清鸢四处看了看,又按照三长老说的,拉开了书桌上第二个暗格。 里面果然有个黑色的木制小盒子。 北冥离站在她身后,季清鸢也无所顾忌,直接用钥匙打开了小盒子。 里面摆着的,是一枚小小的……鳞片。 季清鸢用符篆折了只发光小鸟,看着鳞片在暖黄色光亮下反光,随着不同的角度闪耀着不同的光泽。 北冥离倒是:“这是蛇鳞。” 浍澐蛇神正是蛇。 那这应该就是牵机园的钥匙了。 鳞片太小,季清鸢干脆连着盒子一块都塞进了储物袋。 盒子被抽走,季清鸢关上暗格,往后退时,衣袖却带翻了正立着的笔筒。 几张画纸滚落下来。 其中一卷已经被立轴装裱好,此刻倒了地,轴头便骨碌碌地滚动,一卷画便徐徐铺开。 第147章 怪人 那是一幅人物画,画上是两个年轻的女子。 一个女子穿着亚麻黑袍,神色冷淡,长发一丝不苟的挽起盘了个髻,正坐在梳妆台的凳子前。 另一个女子相貌和她一样,穿着一身白袍,长发半挽,眼里带着笑意,站在黑袍女子身后,左手拿着一根木簪,正亲昵地往坐着的女子头上插。 两人虽然长的一样,但神情、气质截然不同。 坐着的黑袍女子应该是大长老,站着的白袍女子应该是二长老。 三长老应该是画下这幅画的人。 季清鸢看完后,便又把它卷好,连着那几张掉出来的画纸一起放回了笔筒里。 季清鸢扫视了一遍屋子,便转身往外走:“走吧,去大长老那看看。” 北冥离却拦住她:“先回去吧。” 季清鸢不解地看向他。 北冥离解释道:“这个时间,不合适。” 如今天还未完全亮,按照这个时间,大长老极有可能在卧房内休息。 他说的确实有道理。 季清鸢找不出更好的理由,便也回了小院。 两人回了小院。 季清鸢坐在桌边,手上握着那枚鳞片,眉头紧锁。 北冥离从储物戒里弄出一壶酒来,倒在桌上的小茶杯里,推到她跟前:“小娘子莫要想太多。” 她那股忧虑烦躁的情绪过于浓重。 以至于北冥离也感受到了她深深的焦虑和烦躁。 季清鸢被他的酒吸引了注意力,端起小茶杯嗅了嗅,醇厚的酒香便涌入鼻间。 她刚打算仰头一饮而尽,北冥离便拦住了她:“小娘子酒量如何?” 季清鸢思索了一会儿:“不算好。” 江岫白给她寻的多是些不怎么醉人的果酒甜酒。 她在现实世界也不怎么喝酒。 北冥离放下手:“那你得慢慢喝了。” 北冥离遇到烦心事只会一个人喝闷酒。 但他没想过之后会拿酒去安慰一个姑娘,所以他的酒多是些醉人的烈酒。 虽然今夜给她倒的这杯红曲洒算是他带的所有酒中最温和的酒,但他也不确定她喝不喝的了。 季清鸢点点头,开始小口慢酌。 第一口只觉得刺激,有些呛鼻,慢慢的就开始回甘,别有余味。 季清鸢问道:“这是什么酒?” 北冥离又喝了一口:“红曲洒。” “倒是个好名字。” 回去可以买点放青溪阁。 两人坐在桌上,在一片宁静中慢慢对饮。 北冥离也没有再出声劝慰她。 季清鸢也慢慢平静下来,小口酌了一杯,便给自己施了个净身诀,然后上了软榻。 她背对着北冥离躺了下来,然后进水涟漪开始修炼。 她得有足够的实力。 北冥离则是慢慢地喝了半壶的酒。 季清鸢进了水涟漪便开始修炼。 在灵气稀薄的仙人岛和灵气充足的水涟漪里来回转换,反而让她的身体对灵气感应更加明显。 季清鸢有预感,她再修炼一段时日,然后再炼几枚固灵丹,便可以入金丹中期了。 待到天亮之时,季清鸢坐起身来洗漱。 北冥离不在卧房内,反而在院子里晃。 恰在这时,院门又被敲响。 没响几声,院门就被打开了。 季清鸢快步走出去,正看见北冥离站在门边,而知杳正提着一个食盒,递给他:“你们的早膳。” 北冥离接了过来。 三长老的话仿佛仍在耳边,季清鸢不由得多看了几眼知杳那年轻的少女面庞。 知杳似是察觉到了她的视线,也转头看过来,恰与她的视线撞上。 季清鸢对着她客气一笑,道:“今日的药呢?” 知杳道:“午时才有药,一日一次就可。” 季清鸢颔首,又道:“知杳姑娘,大长老一般何时在小院内?她辛苦为我们炼药,我们想上门对她表达一下我们的感激。” 知杳道:“大部分时候都是在的。” 季清鸢追问:“那有什么时候不在吗?” 她又补充一句:“我们的谢礼还没备完,怕会扑空。” 知杳也未起疑:“这两日应该是午时不在。午时她要去准备祭祀大典。” “祭祀大典?” 知杳点点头:“两日后要举办祭祀大典,祭祀我们的先祖,全岛都有参与。” 季清鸢道:“那我们二人要参与吗?” 毕竟他们两人并不是岛上的土着。 知杳思索一下,道:“你们还是问大长老吧。” 季清鸢点点头,又突然将那个黛青色香囊拿了出来,道:“知杳姑娘,这是我在卧房内的书桌下发现的,你知道这是何物?” 香囊上的鲜血和泥泞都被她洗去了。 季清鸢一边将香囊递出去,一边认真而仔细地观察着知杳的神情。 果不其然,知杳神色大变,眼里是藏不住的惊骇:“这……这不是三长老的……” 季清鸢趁机问她:“这是三长老的东西?” 香囊、木簪、玉佩上的图案都和神冢内的图案一样。 但其它岛民身上却都没有出现这种图案。 那么有机会佩戴这种图案的人,定然有一定的身份。 知杳被她这么一问,犹豫几瞬,神色怪异:“这确实是长老的东西。” 说着,她便上手想拿过来。 季清鸢握住香囊,手往后撤:“那我便一起问问大长老便是。” “不过,三长老在哪?为何我从未见过三长老?” 知杳神色更怪:“她就是个怪人!她也不爱出门,你找不到她的。” 因为她坚持不换灵吧。 季清鸢兀自思索,面上却对着她点头。 知杳转身走了。 季清鸢关上院门,北冥离将早膳倒在了树下。 两人又回到了卧房内。 季清鸢拿出玉佩,将梨花雕木床推开,露出床头那个凹进去的玉佩痕。 里面的活物似乎感受到了外面的动静,发出了细微的声响。 季清鸢不确定里面是什么陷阱,干脆把玉佩递给北冥离:“开吧。” 第148章 二长老 北冥离看了她一眼,有些无奈。 果然,这姑娘依旧坦坦荡荡,理直气壮。 但他到底也没拒绝。 季清鸢站在一边,看着北冥离将玉佩放上去。 玉佩与凹痕严丝合缝,完全贴合,很是顺利地放了上去。 看来这钥匙是真的。 “咔哒”一声响起。 墙壁从中间出现一条缝,分成两块,自动打开。 季清鸢的手按住了月凝剑的剑柄。 入目的是铺满厚地毯的小密室,里面没有灯,只留了一个通风的小口。 一个女人正坐在一把木椅子上,凌乱的发丝遮住了大半张脸。 两条锁链从天花板上嵌着的钩子里垂下来,锁在了女人的两只手腕上。 北冥离迈步走进去。 地毯铺得很厚,季清鸢一脚踩上去,脚便陷下去,隐隐有些没过脚背的趋势。 地上这么软,难怪她被关在这里发不出什么动静。 那女人似乎是听到了动静,抬起头直勾勾地朝他们看来。 凌乱的发丝随着她的动作垂落,她那张隐于凌乱青丝之下的脸也就露了出来。 赫然与大长老一模一样。 “你是谁?” 季清鸢心里有了猜测,却仍不确定。 女人嘴唇张了张,却没有发出声音。 北冥离停在离她两三步的距离,手指一弹,一道紫色流光飞入她的喉咙,破了她的禁言咒。 女人眼里闪过一丝诡异的流光,快得令人抓不住,嗓音是许久没有开口的沙哑:“我……我是二长老昭华。” 季清鸢往前几步,走到北冥离身侧,继续问道:“你为何会被关在此处?” 二长老面上出现几抹痛色和恨意:“是我的姐姐,大长老昭月。她将我关了起来。” “二位不像是岛上的人,或许不知道我是谁。个中缘由我会向二位解释。” “但请二位帮帮我,将我放出来,我必有重谢!” 季清鸢与北冥离对视一眼。 季清鸢朝着他点点头。 毕竟北冥离刚刚解禁言咒的时候就已经暴露了他有修为,那如今由他来做也更为恰当。 北冥离用肆魂对着那两条铁链随意地划了两下。 铁链应声而断。 季清鸢走了出去,北冥离也跟着出来。 二长老见他们没有一个人上来扶她,咬咬牙揉了揉腿,自己有些跌跌撞撞地走了出来。 季清鸢取下玉佩,塞入怀中。 二长老坐到桌边的木凳上,季清鸢也跟着坐过去。 季清鸢倒了杯茶,推到她跟前:“长老先喝茶,我们虽然不是岛上的人,但是有什么难处也尽管说出来,我们定然帮忙。” 二长老右手端起茶杯,抿了一口,道:“二位当真是侠肝义胆!” 季清鸢道:“但二长老为何被关在这儿呢?为何我们初入岛时,听说的是你身有疯病?” 二长老叹息一声:“实不相瞒,我是因为与我姐姐意见不合,才被她编了个理由关了起来。” 季清鸢道:“因为换灵的事情吗?” 她又接着问道:“二长老为何也换了灵?” 明明三长老口中,二长老也是坚持不换灵的。 二长老面色一惊,神色躲闪,似是有些犹豫:“这……我也是被逼的,被她弄晕了过去,也不记得是如何换灵的。” 她又抬眸问道:“不过……你们是怎么知道换灵一事?” 季清鸢道:“三长老说的。” “三长老?”二长老语气有些急切,“你们怎么见到她的?她可还说了些别的?” 季清鸢笑了笑:“巧遇而已。” 她说着,从储物袋里摸出一枚鳞片,递给了二长老:“三长老让我交给你。” 二长老顿住了:“这……这是?” 季清鸢打量着她的神色:“牵机园的钥匙。” 二长老眼里满是不可置信和狂喜:“牵……牵机园的钥匙?” 季清鸢点头。 二长老对上她的视线,才骤然清醒般敛去眸中那些情绪。 季清鸢道:“二长老既然是被大长老关在这,那之后该如何做呢?” 毕竟大长老已经把她关起来了,自然是与她不对付,她就算被放了出来,也不能明目张胆出现在大长老眼皮子底下。 二长老捏着那枚鳞片,缓缓思索着。 季清鸢好似不经意般道:“两日后,好像是祭祀大典。” 二长老眼睛一亮:“对!祭祀大典!如今我已被逼着换灵,只要重新出现在全岛人面前证明我也已经换灵,大长老也没有别的理由再对我动手!” 季清鸢低头喝了口茶,垂下的眼眸间神色不明。 二长老面色诚恳地看向她:“换灵之事,着实可恶!希望二位不要将我的消息告知大长老!” “另外,两日后,还请二位帮忙将我带入祭祀大典。” 季清鸢点点头。 二长老面色感激。 北冥离将床挪了回去,季清鸢劝着二长老好好休息。 卧房是睡不下三个人的。 季清鸢和北冥离两人便走到了院外。 季清鸢脚步未停,往院门走去:“午时快到了,去不去大长老的小院看看?” 北冥离跟上她的步伐,直到离小院有了一小段距离,才开口问她:“你明明……” 话还没说完,季清鸢就似是猜中了他想说什么:“你想问我''''明明知道她有问题,为什么还要相信她'''',对吗?” 北冥离被猜中了,只好“嗯”了一声。 季清鸢道:“毕竟还不确定,去大长老的小院看看才能知道他们到底想做什么。” 北冥离盯着她。 季清鸢挥挥手:“你放心吧,我有把握。” 她继续往前走,就突然听到北冥离在后面轻轻地“啧”了一声。 季清鸢有些莫名其妙地看着他:“你怎么了?” 北冥离晃了晃手中玄金色的肆魂,道:“小娘子当真是心有城府。” 表面上装的是什么也不知道,背地里却什么都把握得清清楚楚。 幸亏这是队友,而非对手。 季清鸢把头转回去,继续往前走:“不会夸人就别硬夸。” 两人继续往前,绕了条僻静的小路,刻意避开了路上的人,确保不被人发现。 很快,他们便到了大长老小院的背面。 待北冥离确定屋内无人时,季清鸢才悄悄上前去开卧房的窗户。 第149章 高驰的赔罪 卧房的木窗已然被支了半边起来。 季清鸢用手将整个窗户撑起来,然后钻了进去。 她轻手轻脚地落地,转身又把窗子支开,探出半个身子,打算喊北冥离也钻进来。 接过话还未出口,身后便传来一声略带戏谑的声音:“小娘子在找我?” 季清鸢转头,正看见北冥离把玩着手中的肆魂,姿态悠闲地看着她。 季清鸢瞪大双眼:“你怎么进来的?” 北冥离轻笑:“你猜。” 不用猜季清鸢也知道他肯定又用了撕裂空间,开了传送门。 季清鸢绕过他,开始打量起了这间卧房。 大长老的卧房东西更多,但摆放的却相当整齐。 季清鸢先走到了书桌边,左侧放了狼毫毛笔,右侧堆了些小册。 季清鸢拿起几本翻了翻。 大多是记载祭祀大典的筹备事宜。 上面还记载了些话: “寅月朔日:得淡黄可燃物于山口。 寅月朏日:半箱。 …… 寅月望日:一箱。” 季清鸢翻了翻,这十几页都是如此记载的。 就像是在记流水账。 朔日是初一,望日是十六。 她大抵有半个月的时间在记载这些。 而如今正是接近月末,两日后正是寅月晦日,这个月的最后一日。 剩下没记载的半个月,大长老又做了些什么呢? 季清鸢将册子按照之前放的顺序放了回去。 北冥离不知何时走到她身后,跟着她看完了册子。 两人对视一眼,又打算往别处看看能不能找出些蛛丝马迹。 季清鸢还在四处找时,突然听到北冥离问了句:“小娘子,你有没有闻到什么味道?” 季清鸢看了他一眼,见他神色认真,没有玩笑之意,便也认真嗅了起来。 好像有些淡淡的异味。 季清鸢走了几步,发现越靠近中间那张大床,这味道就越发明显。 或许就藏在床间或者床底。 季清鸢正打算再往前几步,便被北冥离拉了回来。 北冥离提醒她:“有结界。” 季清鸢发觉床边颇为隐秘地设了一个结界。 一旦她刚刚过去碰到了结界,大长老便会立刻感应到。 但是无法靠近床边,也就不能查明那阵异味的来源了。 季清鸢皱了皱眉,正在这时,院门却传来动静。 有人回来了。 季清鸢打开窗户迅速地跳了出去。 北冥离将窗户恢复成原本的半打开的样子。 院门被打开,有两人的脚步声渐渐靠近,还伴随着说话声。 魔族人阴狠的声音再次响起:“凭什么多要求我给你一日?我说了,如果不说出牵机园的下落,后日就必须把她给我!” 大长老颇为平静:“涗?是三长老,必须活到祭祀大典。” 那魔族人停下了步子,冷笑道:“你当真以为我会听你的?” 大长老也停了下来:“祭祀大典,你若看上什么人,随便挑。” 半晌寂静。 那魔族人声音平和不少,但仍在讲条件:“十个人。” 大长老道:“只能给三个人。” 魔族咬咬牙:“五个人!不能再少了!” 大长老没再说话,大抵是默许了。 两人又开始往前走。 北冥离手掌一动,紫色流光浮动,一个呈椭圆形的黑色漩涡便出现在他面前,中心气流波动旋转,紫色流光在其中浮动。 北冥离迈步进去,身影也被吞噬,随之消失。 时空传送门也消失得干干净净。 下一瞬,大长老和黑衣人进了屋子。 空荡荡的卧房没有丝毫被陌生人造访过的痕迹。 …… 季清鸢钻出窗户,她知道北冥离能任意传送,就直接往小院赶。 她不算很认路,也不记得北冥离带她走的那条小路的具体位置。 于是她直接走了那条大路。 身上没有什么痕迹,季清鸢正慢慢往回走时,却看见前方有三道身影正朝她缓缓走来。 正是知杳、兰若和高驰。 季清鸢有些诧异,等走近了,才发觉兰若和高驰双眼微红,似是不久前才哭过。 季清鸢更诧异了。 这两人莫不是互殴了? 正当季清鸢胡思乱想的时候,三人停在了她跟前,挡住了她的去路。 知杳开口道:“季姑娘,我们有事想问你。” 季清鸢看了看他们三人的表情:“问吧。” 知杳看了四周一眼:“这里不太方便,不如我们换个人少的地方?” 人少的地方? 季清鸢看了眼这三人,掩下眸中的戒备,装出副含羞带怯的少女模样:“换地方什么的也太麻烦了,我未婚夫还在小院等我呢。” 兰若却擦干净眼角的泪,上前道:“季姑娘,你放心,我们只是为了问一些事情,很快就好。” 这几人着实倔强。 不过这三个人修为较低,倒也不是什么太危险的事。 季清鸢指了指不远处的小树林:“那就在那吧。” 几人走了过去,进了小树林。 季清鸢没往里面走,停在了靠外围的地方:“说吧。” 兰若和高驰对视一眼,终究是兰若上前,声音有些哽咽:“三长老的香囊,季姑娘真的是从二长老院里发现的吗?” 季清鸢眉头跳了跳,直觉这二人或许认识白骨森林外的那具骸骨。 她揉了揉眉心:“不是。” 高驰也不再沉默,上前道:“那你是在哪里发现的?” 他有些激动。 季清鸢却不答:“你们问这个做什么?” 兰若和高驰没有回答。 季清鸢继续道:“你们先回答我的问题,我才愿意回答你的问题。” “你!”高驰性子急,手攥成了拳头,直接就要上前动手。 知杳伸出一只手,挡住了他:“祭祀大典在即,不可动手。” 季清鸢挑了挑眉:“这么凶?既然不肯说,那便算了,我先走了。” 她说着便转身欲要往外走。 兰若急了,顿时拉住她:“季姑娘,我们并非此意,是高驰失礼了。我们是真的有重要的事情,才会来打扰你!你先别走,你的问题,我们都回答!” 说着,兰若用另一只手拉了拉高驰。 在兰若这番目光压迫之下,高驰只好走到季清鸢跟前,不情不愿地向她弯腰鞠躬,低下了头:“季姑娘,是我失礼了,我给您赔罪!” 第150章 本色出演 “起来吧。”季清鸢看了一眼不情不愿的高驰,“说吧,为什么要问这个?” 高驰站直身子:“因为……我的兄弟漩泽,是三长老的孙子。” “我们之前偷听大长老和三长老吵架,听到只有用三个长老身上的信物再配上法阵才能打开通道出岛。” “我就怂恿他去偷三长老的信物,也就是那个香囊。” “他偷到了,说只要再找到法阵在哪就可以带着我和兰若、星杳一起出去了。” “可是后来……后来他就和他的父亲一同消失了,我们找遍了整个岛,都没有找到他。” 兰若红着眼:“都怪我们,我们不该怂恿他去偷香囊和找法阵。” 季清鸢若有所思。 香囊出现在外面,那漩泽应该是已经出去了。 但如果他能出去,为什么不回来跟高驰他们一起出去呢? 除非他是被迫出去的。 那极有可能是被杀了,并且是因为某种不光彩且不能泄露的理由遭到杀害,所以只能将他抛尸于外。 那杀他的人…… 不等她沉思多久,高驰就看向她,开口道:“你的问题我们已经回答了。说吧,你从哪里捡到的香囊?” 有出岛方法的,只有跟魔族人交易的大长老。 漩泽生前最后去的地方,也应该是大长老的小院。 而后被大长老杀死,又将尸体弄到岛外。 季清鸢唇角微勾,轻声道:“说实话吧,那香囊其实是我在大长老的小院后面捡到的。” 高驰没有多大反应,只是对着她伸出手:“香囊呢?给我!” 看起来也没有多伤心。 看来得到香囊才是他真正的目的。 怜惜兄弟什么的,幌子罢了。 季清鸢摇摇头:“可惜了,我已经把香囊给大长老了。” 高驰怒了:“你!” 眼看着他脸上的青筋泛起,季清鸢颇为嫌弃,转身就走。 他们应该也能猜到漩泽的死与大长老有关。 就看看他们敢不敢去问大长老了。 若是敢去问大长老,大长老也会知道他们与漩泽的事,那他们也难逃一死。 季清鸢很是干脆地转身往外走。 她突然想起了在白骨森林中遇到的那个怪物。 如今看来,那个不人不鬼的怪物显然是遭受了换灵。 被斩下头颅前,他还在喃喃低语。 季清鸢记得,她当时只听清了三个字。 “骗”、“爹”、“别”。 他喊的是“爹”,那极有可能那个被换了灵的怪物才是漩泽。 而那具白骨,则应该是与漩泽的一起消失的人——漩泽的父亲。 难怪大长老说浍澐蛇神一脉只剩三长老了。 原来是三长老的儿子和孙子一个死了一个变成了怪物。 季清鸢一边想着,一边默默赶路。 她不紧不慢地走到小院,便看到那一抹显眼的绛紫色。 北冥离站在院门口,身姿欣长,正半靠着门,轻轻地扇着手中的玄金色扇子,几缕青丝便随着他的动作小幅度的纷飞。 季清鸢没看几眼,北冥离就抬头,笑意晏晏地与她对视:“小娘子。” 季清鸢走过去,靠在门的另一边:“动作挺快。” 北冥离手一动,将肆魂合上:“小娘子倒是让我苦等。可是路上被人绊住了?” 季清鸢点点头:“确实如此。” 她又接着道:“不过我也有了新发现。” “哦?”北冥离姿态闲适,顺着她的话问,“什么新发现?” 季清鸢把刚刚发生的事情说了一遍。 北冥离听罢,很给面子地赞同道:“你分析得有道理。” 季清鸢却仍有不解:“但是漩泽换灵的对象是谁?大长老房中那本小册和异味又是怎么回事?还有……” 她转头看了眼院中,声音压得更低:“那个二长老也不对劲。” 北冥离道:“不必压着嗓子,我设了结界,她听不到的。” 季清鸢清咳了两声:“二长老不对劲。” “怎么不对劲?” 季清鸢道:“她不是二长老。” 她这话说的很是肯定,不带半分犹疑。 北冥离这下来了兴致:“你怎么猜到的?” 季清鸢瞟了他一眼:“我不信你没看出来。” 北冥离故作苦恼:“怎么办?我还真没看出来。” 他伸出手,扯了扯季清鸢的衣角:“请小娘子指教。” 他这么一动作,季清鸢就想到了在神迹的时候,陆离学着莲儿扯她衣角。 果然,这人就是本色出演。 季清鸢手往后一撤,把衣角收了回来:“只可意会,不可言传。” 北冥离也不恼:“那小娘子觉得给我们玉佩的会是谁呢?” 季清鸢道:“我打听过了,大长老的信物是木簪。二长老的信物是玉佩。三长老的信物是香囊。” 北冥离道:“所以呢?小娘子觉得给玉佩的人应该是谁?” 季清鸢只给了他一个字:“等。” 北冥离重复一遍她的话,语气里带着不解:“等?” 季清鸢捏了捏手里的香囊,看向了远处高高耸立的山和更远处无边无际的海: “等到祭祀大典,一切都会明了。” 她的一切猜测,在祭祀大典上,才能被人证实。 北冥离跟着她的目光看过去,许久,未看几眼,又悄无声息地将视线转移到了她身上。 她侧着脸,轮廓清晰,蓬松浓密的发丝有几绺随意地垂了下来,被细微的风吹着,停留在她白皙的侧脸上。 北冥离突然很想伸手去整理她那几缕碎发。 他压下这种冲动,又突然很好奇,她现在在想什么? 哪怕两人身有咒术,他却只能感觉到她大致的情绪,不能知道她心中所想。 倒是有些可惜。 季清鸢突然转头:“你一直看我做什么?” 北冥离又勾起一个不怎么正经的笑:“小娘子花容月貌,我一时不察,沉迷其中。” 季清鸢撇撇嘴,已经对他这种话免疫了。 她推开院门:“走吧,歇两天,祭祀大典应该要用上修为了。” 北冥离收了结界,跟着她一同走了进去。 第151章 祭祀大典 鉴于房中多了个人,小院变得有些拥挤。 每日的膳食二人也不好在这位可疑的二长老面前倒,便只能偷偷倒。 季清鸢夜间便爬上了小院前的树,坐在粗壮的树枝上靠着树干假寐。 北冥离有样学样,坐在她对面的那棵树上。 二长老那里撬不出什么有用的信息。 季清鸢只有偶尔在深夜里,会看见知杳来去匆匆的身影。 两日很快便风平浪静的过去了。 平静之下,却有暗流汹涌。 今日是寅月晦日,祭祀大典的日子。 祭祀大典在祠堂举行,祠堂在仙人岛的西侧。 二长老则是站在季清鸢和北冥离跟前:“还请二位将我带入祭祀大典。” 她目光炯炯,目光却主要看向了北冥离。 毕竟在她眼里,北冥离是有修为在身的。 祭祀大典卯时开始,所有岛民都要到场参与,祭祀先祖。 他们三人则是选择卯时出发,恰恰避开了所有人。 不多时,他们便到了祠堂。 祠堂只有一层,却修得高大,正中央高高的门上,挂了幅木匾,上面刻了两个遒劲有力的大字:祠堂。 岛上并没有外敌,所以祠堂门口并没有人把守。 北冥离和戴着斗笠的二长老从正门口走了进去。 二长老和季清鸢身形相似,不掀开斗笠的话,倒也不容易被人看穿。 季清鸢看了眼不远处高大的山群,又翻身上了屋顶。 屋顶盖着瓦片,季清鸢拿起几块瓦片,透过一个小口悄悄往下看。 北冥离和戴着斗笠二长老停在兰若跟前,北冥离和兰若交谈几句,便带着二长老往边上走了,站在了一个偏僻的角落。 中央则站了一群人,林林总总上百人,都穿着白衣,身前都有一个蒲团,样貌年轻,没有一个老者。 正前方,中央最上方是两幅画像,一男一女,画的是浍澐蛇神和翛桁上神。 再下面,则是十二个牌位。 牌位下面是一排燃烧的烛火和贡品,香炉里的香正冒着丝丝缕缕的白烟。 却不见大长老的身影。 季清鸢把瓦片放回去,又换了几个位置,总算看到了大长老。 大长老站在祠堂的偏房里,身后正是那个魔族人。 大长老淡淡道:“你挑吧。” 魔族人依旧戴着黑色的斗篷,看不清他的表情:“明日,必须把涗?给我。” 大长老语气未变:“自然,你放心吧。” 大长老要交出三长老了? 季清鸢有些愣神。 魔族人转身出去了,知杳却进来了。 大长老转过身来:“都安排好了吗?” 知杳点点头。 大长老舒了一口气,脸上表情复杂,带着一丝决绝,还未等季清鸢看清,她便已经转身出去了。 知杳跟着她一同走了出去 瓦片上满是沙尘,季清鸢抬手闻了一下手上沾上的沙砾似的东西。 和大长老房间相同的异味。 偏房的木窗也是半开着。 季清鸢跳了下去,打开了偏房的木窗,钻了进去。 刚进偏房,香火的味道便涌入鼻间。 季清鸢靠在门边,便听到大长老的声音:“诸位,万年前,我们的先祖于神界……” 还未等她说完,一道声音便突然响起,直直地打断了她的声音:“慢着!” 她这道声音颇为响亮。 整个祠堂的声音却如同退去的潮水般消失得一干二净。 一片寂静里,季清鸢稍稍打开门,透过细微的门缝向外看去。 她所在的偏房对着的,恰是站在牌位前的大长老。 而说出此话的,正是戴着斗笠的二长老。 二长老一步步上前,停在大长老身前,目光灼灼地看着大长老,讽刺地笑了一声:“假扮我的游戏玩够了吗,昭华?扮演成我,好玩吗?” 随即,她又伸手掀开斗笠,一张与站在台上的大长老一模一样的脸便露了出来。 她高声道:“我才是大长老!” “我的妹妹,二长老昭华,夺了我的长老信物,将我关在她院子的密室中,伪装成我。” “木簪认主有灵,我可以滴血为证!” 她的话犹如一阵惊雷,在人群中炸开。 戴着斗篷的魔族人站在一边,似乎也愣住了。 祠堂里,低语声随着二长老的话迅速响起。 祠堂中站着的人们的目光在二人身上来回转。 季清鸢正静静看着,突然有人凑近她耳边低语道:“这出戏好看吗,小娘子?” 季清鸢被吓得一激灵,北冥离的手就仿佛早有预料般捂住了她的嘴,及时堵住了她那声下意识的惊叫。 看清了北冥离的脸后,季清鸢瞪了他一眼,从怀中扔了张水涌符给他,便转头继续看向门外。 北冥离看清了那张符篆,有些不解:“小娘子给我这个做什么?” “你等会儿用得上。” 季清鸢头都没回,专心致志看向外面。 门外,“大长老”神色平静。 “二长老”看向她,眼里满是恨意:“怎么?不敢承认?” “大长老”脸上没有丝毫慌张,反而带着几丝释然。 在真正的大长老昭月出现后,她就放松了许多。 二长老昭华看向她,拔下手上的木簪,扔在了地上。 木簪摔在地上,发出清脆的声响。 二长老昭华表情终于不再平静,她勾起一个恬淡的笑:“不,我自然是承认的。” 大长老昭月轻蔑一笑,眼里满是得意:“算你识相!不过我绝对不会……” 话未说完,一阵呛鼻浓烟便突然涌起。 灼热感铺天盖地的涌了上来。 昭华唇边依旧带着温和而恬淡的笑,眼里满是痛快。 她轻声道:“姐姐,这是我最后一次这么叫你了。” 昭月脸上满是惊恐,她死死抓住昭华的手:“你……你干什么了?你疯了吗?” 屋子里,燃烧的香散发出浓郁的檀香味,以至于掩盖了那股遍布于整个房间的异味。 那是硫磺的味道。 第152章 焚尽罪恶 火舌已经席卷了进来,木制的祠堂烧得很快,铺天盖地的热意已经涌了进来。 惊人的高温、呛鼻的浓烟和岛民们的尖叫声混杂在一起。 正当慌张的人们试图往外窜时,牌位前的二长老抬了抬手。 地面上荧光亮起,组成一个奇异的水滴状图案。 原本还在试图逃窜的岛民们便如同脚下生根了一般被困在了原地。 这是一个提前画好的束缚阵。 而困住这些人的同时,作为维持阵法的昭华,也必须留在这里。 大长老顿时明白了她的所想,不可置信地看向二长老:“昭华!你疯了?!你要拉着我们一同去死?” 二长老声音很轻,却满是决绝:“不然呢?你以为我为什么要扮成你?” “打开密室只能用我的玉佩,你猜,是谁把玉佩送过去的?” 二长老早就猜到了,以大长老的性子,她会选择在祭祀大典上,当着所有人的面来夺回她的身份。 大长老神色彻底崩溃:“你……你是故意的!你故意引我来杀我!” “不只是杀你。”二长老看向下面一群面容年轻,即使在死死挣扎口中也仍在不停叫骂或者求饶的人,“是这整个仙人岛。” 正在这时,魔族人眼神阴鸷地看向二长老:“你居然敢愚弄我!” 他不知用了什么办法,居然挣扎出了二长老以燃烧生命为代价画下的束缚阵。 火舌已经席卷进来,他已经出不去了。 魔族看向二长老的眼里,是浓重的杀意:“既然我也出不去了,那你就得比我死得更惨!” 他猛得往前一扑,一掌直直朝着二长老打过去。 二长老此时同时束缚这上百人,根本无法与他相战。 在他即将碰到二长老的一刹那,一道人影却直直地冲了出来,出手与魔族相击。 两人相击。 魔族退后两步。 那突然冲出来的女子却往后退了好几步,才堪堪稳住了身子,脸色苍白。 那人,赫然是知杳。 二长老脸色终于变了,她慌张道:“知杳?你怎么在这?!” 她情绪顿时不稳定起来:“我……我不是让你点火后就离开吗?” 知杳脸色苍白,却笑着朝她摇头:“二长老,您于我有救命之恩。我愿与你同生共死。” 二长老眼眶顿时红了。 大长老却突然在身上翻找起来:“对!对!我还有牵机园的钥匙!” 她摸出那片鳞片,劫后余生般疯狂大笑起来:“我有浍澐蛇神的鳞片!我死不了!” 二长老脸色一变。 大长老却对着那鳞片大笑个不停。 作为神物,浍澐蛇神的鳞片可保她不受焰火灼烧。 魔族顿时转变了攻击对象,一掌朝她袭去:“把它给我!” 大长老不慌不忙地将那枚鳞片举起,挡在身前,面上满是不屑。 她笃定有鳞片在,她就不会受伤。 掌风袭来,大长老胸口传来剧烈的痛意,她眼前一花,便一口血吐了出来。 即便如此,她也依旧紧紧抓着手上的鳞片,眼里满是不可置信:“怎……怎么回事?” “当然是因为它是假的啊。” 偏房的门被打开,季清鸢笑眯眯地走了出来。 她身前裹着一层透明的水,水形成一个罩,将她笼在其中。 水灵根修士的优势顿时凸现出来。 “假的?!” 大长老双目赤红,又气急攻心,猛得吐出一口血来。 她的希望再次被打碎。之前有多开心,现在就有多绝望。 季清鸢手指一动,一道蓝色流光飞出,那枚鳞片立马现了原形,变成了一张轻飘飘的黄色符篆。 那是一张化形符。 正和季清鸢之前化出的假人一样,这枚鳞片也是用化形符化出来的假鳞片。 大长老断断续续说不出完整的话来:“你……你怎么……” 旁边的魔族再次转移攻击对象,蠢蠢欲动地看着季清鸢。 季清鸢对他露出了一个友善的笑容,然后抽出星痕猛的甩了他一鞭子。 魔族闪身躲避,右臂却仍然被鞭尾抽到。 季清鸢看了眼北冥离:“别看戏了。” 北冥离站在她身后,身上一张水涌符正发着光。 魔族人捂住右臂,抬眼看过来,看清北冥离的脸时却突然僵住,面上惊愕,口中下意识道:“魔……” “啪——” 他的话还未说完,一道紫色流光就飞了出去,利刃般斩下了他的头颅。 季清鸢愣了一下,看向北冥离。 她只说了动手,没让他灭口。 北冥离笑了笑:“不小心用力过度了。” 北冥离又合了肆魂,脸上依旧带着漫不经心的笑,好像什么都没发生过。 一看就是为了不暴露身份故意杀的。 季清鸢把目光转向一片狼藉的祠堂。 剩下一个大长老,受了重伤,也活不长了。 季清鸢看向仍旧苦苦支撑的二长老:“二长老。” 二长老额上冒出细密的汗,唇色发白,眼里却满是愧疚:“对不起,利用了你们。” 季清鸢摇摇头:“我知道,你也是不得已。” 二长老看向一旁被滚滚浓烟呛得几欲昏厥过去的知杳,眼带哀求:“季姑娘,能否帮我,将知杳带出去?将她带到禁地,禁地有结界。” 熊熊燃烧的火焰即将覆盖过来。 祠堂已经被烧的只剩一半了。 季清鸢点点头,有些犹豫:“你不如跟我们一起……” 她话未说完,二长老便朝着她摇了摇头,语气温和却坚定:“我也是换灵的罪人。” “季姑娘,就让这火焰焚尽一切罪恶吧。” 她颇为决绝,季清鸢也不再相劝。 火太大了,再待下去,她无法将知杳带出去。 季清鸢深深看了她一眼,想说什么,却最后只是说了两个字:“保重。” 季清鸢抱起地上昏厥的知杳,用水诀避开烈火,将二长老那纤细的背影连同火海中的那阵痛叫哭嚎一群丢在了背后。 烈焰远去,灼热炙烤着肌肤的热气也一同消散。 第153章 入牵机园 季清鸢和北冥离带着昏厥的知杳往禁地赶去。 禁地的结界依旧闪耀,季清鸢刚想用剑直接破了结界,便看到三长老正站在结界里。 她抬了抬手,结界就突然消失了。 季清鸢抱着知杳停在她身前,不知道该说什么,只好唤了她一声:“三长老。” 三长老看着远处冒出的滚滚浓烟,面色越发苍白。 季清鸢不知道该如何向她解释。 恰在这时,知杳咳嗽几声,醒了过来。 季清鸢将她放下来,一边扶着她一边拍着她的背帮忙顺气。 知杳咳了几声,看清了所处的地方后,眼睛顿时红了。 她从怀中拿出一封信,递给了三长老:“三长老,这是二长老让我交给你的信。” 三长老接了过去,将信展开,不一会儿,眼泪就大滴大滴地坠落下来。 季清鸢大概也猜到那封信里写了什么了。 三长老看完,又将那封信递给了季清鸢:“季姑娘,你也看看吧。” 季清鸢接过,北冥离也凑了上来。 “见信好,涗?,我是昭华。” “我从出生起一直在这个岛,我熟悉这个岛上的每一个人和每一棵树。我和姐姐,还有你,我们三个人一起长大。我们向来形影不离,岛上也向来是一片欢声笑语。” “可惜修为在一代又一代的血脉传递中越来越弱,魔族人青魑的出现诱出了我们心中的贪婪,唤醒了深藏的欲望。” “姐姐与魔族做交易时,整个岛上的人,全都选择了参与。” “我看着曾经熟悉的人变成怪物,又看着活下的人变成恶鬼,甚至最后,姐姐也选择了换灵。” “我们的先祖为善而慷慨赴死,而我们作为他们的后人,却为生而互相厮杀。” “我做出了一个大胆的决定——我要毁去这一切罪恶。” “从小,我都是姐姐的影子。我从来都没有姐姐那么聪明勇敢,但是这一次,我比任何时候都要坚决。” “我想方设法迷晕了姐姐,夺了她的信物,却又遇到了来偷听的漩泽。” “而我当时正好需要换灵来变得更年轻、与姐姐更相似,所以……我对他用了换灵。” “换灵后我更加年轻,与姐姐一模一样,再无破绽。” “但这恰巧被漩泽的父亲撞见。我没有办法,只能杀了他,然后让青魑将他们父子都扔出了岛。” “后来有两个人从岛外进来了,我察觉到那姑娘身上有水神的气息,便起了利用的心思。” “我特意将他们安排在我关姐姐的小院,在禁地里也刻意掩护他们不被青魑发现。” “我在床板刻字,提醒他们小院还有别的人存在过,然后在祭祀大典快到的时候,给他们送去玉佩,引姐姐去参加祭祀大典。” “我提前在山口挖了许多硫磺,将它们磨成粉末,洒满了整个祠堂,又堆在了祠堂外面。只要让知杳在外面点燃,我再配以束缚阵……所有罪恶,包括我自己,都将被烈火焚尽。” “当你见到这封信时,我应该已经死了。涗?,我未曾愧对先祖。” “但我杀了你的后代,我愧对了你,也愧对了那两个被我利用的客人。” “如果有机会,也替我向那两位客人也道声歉吧。” “对不起,涗?。” 季清鸢看完后,心情有些复杂说不上是什么滋味。 三长老和知杳依旧红着眼。 季清鸢不擅安慰,只能安抚性地抱了抱她们,又将鳞片拿出来,递给三长老:“牵机园的钥匙。” 二长老已死,只能物归原主。 三长老却没有收下,而是擦了擦泪,对着季清鸢道:“孩子,跟我来。” 她转身往前走,但身体虚弱,步伐有些不稳。 知杳连忙扶住她,搀扶着她向前走。 季清鸢和北冥离跟了上去。 知杳扶着三长老,三长老带着他们走入神冢。 神冢里,十副棺椁依旧安静沉睡,最上方两座石像依旧是原来的表情。 三长老带着他们登上最上方,站在第三阶的两座石像旁,大长老不再让知杳搀扶,而是一个人走到两座石像的背面。 她咬破手指,双目微阖,另一只手翻转掐诀,口中念念有词,仿佛在念什么咒语。 她的额心亮起一个奇异的水滴状符号,泛着浅蓝色的微光。 “轰——” 手指上的血低落在地面的一刹那,一阵地动山摇,轰鸣声响起。 两座石像后,原本平整光滑的石壁居然裂开,显露出一个石台。 石台正中央,一个圆盘正浮在半空中。 三长老睁开眼,看向他们:“去吧,孩子。” “将钥匙放在牵引盘上,就好了。” 她的脸上没有一丝血色,身体已经是强弩之末。 “我已经老了,活不了多久了。你们是岛外的人,魔族人已死,只有牵机园里的阵法,才有可能将你们送出去。” 季清鸢握紧手上的鳞片,对着她点了点头。 三长老又看向知杳:“我活不长了,你也跟着出……” 她话未说完,知杳便冲上前抱住了她。 知杳哭着摇头,声音带着压不住的哽咽:“我不要……知杳要陪着三长老……知杳不要……” 三长老叹了口气:“你又是何苦。” 知杳却坚定了决心:“我是岛上的人,我要留下来,守着您,守着岛。” 三长老抱住了她:“傻孩子。” 她转头看向季清鸢和北冥离,道:“既然如此,季姑娘,你们走吧。” 季清鸢上前,从怀中掏出一个瓷瓶,递给了三长老:“这是给您的,作为给您的谢礼,请一定要收下。” 瓷瓶里面,是她从水涟漪里摘下的来年春。 来年春具有延长寿命、治愈内伤的功效。 只要三长老服下它,虽比不上换灵的作用来得明显,但绝对再多活几十年。 三长老没理由拒绝这个谢礼,便收了下来,对着季清鸢露出一个笑容:“去吧,孩子。” 季清鸢看了她们二人一眼,便转身和北冥离一起走向了石台。 石台之上,牵引盘浮在半空。 季清鸢将鳞片放了上去。 牵引盘开始嗡嗡震动,接着蓝光大作,夺目的光让几人都下意识闭上了眼。 等蓝光再次散去,神冢石台之上,牵引盘和台上的人一同消失,只剩下一枚孤零零的鳞片。 第154章 入墓 季清鸢再次睁开眼,眼前是一片是一座高大的石门。 以巨石堆砌而成,上方挂着一个牌匾,牌匾上刻着“牵机园”三个大字。 从外往里看,只见一片幽深黑暗,看不清里面的具体情形。 北冥离站在她身侧,依旧是姿态闲适,全无半分紧张之色:“小娘子怕吗?” 季清鸢挑了挑眉。 该怕的是他才对。 毕竟北冥离这条小命还系在她身上。 季清鸢看了他一眼,随即抬腿就往里走:“我去探路。” 北冥离原本还在悠闲的扇扇子的手顿时一抖,连忙拉住她:“你别冲动,我们一起。” 两人一起往里走去。 霓裳草应该就在牵机园里。 而那个带来换灵之法的魔族人青魑也对这牵机园念念不忘。 牵机园里,到底有什么东西能让他这么着迷呢? 季清鸢细细观察着这高大的石门,然后将月凝剑抽了出来,一步又一步,谨慎而小心地走过了那道石门。 北冥离不知有意还是无意,先于她半步,将她大半个身子都以一种保护的姿态挡了起来。 倒是挺惜命。 跨过石门,眼前一片昏暗。 季清鸢用符篆折了两只发光小鸟,照亮两人面前之景。 他们站在石门之后,而眼前,是一个昏暗的通道,大概有三尺宽,可以供两人并肩通过。 通道内一片昏暗,靠近入口的地方,左右两边各自挂了一个小台,上面放了一截熄灭已久的蜡烛。 两人继续往前走,还未走远几步,便听到了暗处隐隐响起的“嘶嘶——”声。 与此同时,头顶有破空声响起,季清鸢往前跑了两步,北冥离也极快地躲开。 两人避开后,便见几块碎石坠落下来,砸在他们刚刚站着的位置 季清鸢抬头往上一看,碎石掉落,石壁上赫然出现了一个两尺宽的黑洞,一个小小的脑袋探了出来,对着季清鸢吐了吐舌头,似是有些垂涎。 接着,一群蛇头探了出来。 三角头,通身带着斑斓的纹路,腹鳞后是淡青色,张开嘴时,季清鸢窥见了它尖利的獠牙。 最先探出头的那条蛇蛇身扭动,跳了下来,接着数不清的长条蛇通通跟着掉了下来。 系统在她脑海里被吓得嗷嗷乱叫。 季清鸢也慌,她愣了几瞬,颤颤巍巍道:“……统啊,下蛇了。” 系统继续嗷嗷叫。 小蛇落地后以极快的爬行速度朝着二人爬了过来。 季清鸢往后挥了一剑,便拼命地往前跑。 幸亏符篆小鸟是跟着她的速度走的,季清鸢一边跑一边往后看,却发现身后蛇的数量不减反增。 她又挥去一剑,这才发现那些被剑气斩成两截的蛇迅速长出新的部位,又变成一条活生生的小蛇。 攻击它只会让它的数量越来越多。 季清鸢收了剑,没命地往前跑。 北冥离落后她半步,一有漏网之蛇靠近,他便出手。 在偶尔的出手杀蛇,拖延时间下,一路走来,追在他们身后的蛇数量越来越多。 直到季清鸢停在了一堵石门前,被挡住了去路。 季清鸢用剑砸了两下,石门不见丝毫损害。 那群蛇的速度极快,很快就要追上来了。 季清鸢强迫着自己冷静下来,然后开了神识,又不停在石门和附近的石壁上摸索试图寻找开门的机关。 还未等她有所收获,“嘶嘶——”的声音便已然凑近她身后。 季清鸢只得放弃找机关,转身用剑不断斩去扑上来的蛇。 蛇越斩越多。 他们没有退路,如果不动手,蛇会扑上来,他们必死无疑。 如果动手,蛇会越来越多,他们的反抗会越来越吃力,直到被吞吃殆尽。 这个陵墓,怎么如此危险? 季清鸢咬着牙提剑出招,不断斩去扑上来的小蛇。 可惜这蛇数量实在太多,又不畏死般一条接一条扑上来,不留给人喘息的机会,连个布阵的时间都没有。 北冥离手中的肆魂正闪着玄金色的暗光,他一边用扇子斩断攻击他的蛇,一边分出心神关注着身旁的季清鸢。 桃花眼里,金色瞳孔闪过一丝暗芒,眼里除了担忧,还有深深的犹豫,似乎在纠结着什么。 直到一条小蛇爬上了季清鸢的裙摆,季清鸢有些慌乱,迅速砍去一剑阻止它往上爬,又趁着它还在重新长成两条小蛇时将它甩了出去。 趁着这一个闲隙,那些蛇扑得跟前,季清鸢越发吃力。 北冥离神色一顿,一把将她揽住,肆魂发出夺目的亮光,强横的魔气将欲要缠上来的蛇直直震飞了出去。 蛇的数量再次增加。 北冥离手心紫色流光浮动,对准了数量更加庞大的蛇群。 蓝紫色的火焰顿时如同浪潮般喷涌而出,在蛇堆上盛开成一朵朵盛世妖莲。 成堆的蛇在火焰中痛苦地扭动、挣扎。 但无论它们爬到哪,火焰都会跟过去。 更为奇特的是,这火直接将之前无限再生的蛇烧成了灰。 直到将蛇被烧成灰,火才会熄灭。 皮肉燃烧的焦味涌入鼻间,在这个不算宽阔的小空间里分外明显。 季清鸢愣住了。 这是玄九天火。 玄九天火辨识度极高。 蓝得偏紫的火焰,可焚毁一切的强大毁灭力,以及它不烧尽目标就永不熄灭的强势。 原本一心想要隐瞒身份的北冥离居然自己暴露了自己的身份。 北冥离用出玄九天火后,就没再看那群蛇,而是转过头来,视线落在她身上。 季清鸢对上他的视线,又快速地扫过他的脸色。 他神情如常,薄唇却抿成一条直线,手背在身后,似乎用力地握成了拳。 作为修仙子弟,她不可能不知道玄九天火。 季清鸢没再犹豫,神色震惊,又带着茫然和不确定:“这是……玄九天火?” 她望向北冥离:“你……你是魔尊?” 第155章 下不为例 “魔尊”二字一出,北冥离的手便攥得更紧。 他当然知道有多少人视魔族为洪水猛兽。 但面对这群杀不尽的蛇,他除了用出玄九天火暴露身份外,没有别的选择。 北冥离说不清自己为何想瞒着自己的身份,大概是不想看见她害怕的眼神,不想看到她瑟缩着远离他。 他向来薄情,竟也不知何时,对着这个人族修士生出了几分在乎。 季清鸢见他没反应,只是半垂着那双向来潋滟生光的眸子,不知在想什么。 该不会她装过头了,被瞧出破绽了吧? 季清鸢开始戳系统:“统啊,我刚刚演的怎么样?” 系统冷笑一声:“奥斯卡都欠你一个小金人!” 地上的蛇群很快被玄九天火烧尽,蓝紫色的火焰渐渐平息。 北冥离抬眸看她。 她若怕,就把她抓回去吧。 等他们两人的咒术解了,再把她放回来。 他已经不想再骗下去了。 北冥离终于开口:“是。” 低沉磁性的声音响起,向来恣意闲适唇边带笑的人,此刻脸上是少见的沉静。 “我是魔尊,北冥离。” 他一字一顿,看着几步之遥站在石门前的白袍女修,眼底藏着一丝不易发觉的紧张。 季清鸢瞪大双眼,猛得拍了他一下,带着几分气恼:“所以你一下南璃,一下北离,合着没有一个是真名!” 北冥离愣了一下。 他设想过很多种她的反应,但没想到她第一反应的居然是……他的名字? 半晌,他不信邪般低头看她的神色:“你不害怕?” 季清鸢看了他一眼,一脸莫名其妙:“你怎么天天都在问我怕不怕?” “你早说你是魔尊啊,我们也不用跑得这么辛苦。” 她说着,还看了一眼他身后蛇群被烧后留下来的灰。 他要是早点掉马,她之前进去那些个地方,也用不着天天爬窗。 北冥离顿住了。 他突然想不通之前为什么要如此辛苦地隐藏身份。 他想不通,于是他试图解惑:“你难道没有听过我的传闻吗?” 季清鸢道:“在坊间听过些,说你青面獠牙、三头六臂、百年不洗澡、顿顿吃小孩。” 北冥离:“……” 季清鸢拍了拍他:“魔尊大人,人魔两族停战已有数千年,你在位之时,人魔两族亦是维系和平,我为何要无缘无故地讨厌你、害怕你呢?” “你我相处时日不长,但也算不上短,虽然你开始是骗我,但你我一路走来,你护我救我,也不曾滥杀无辜。我自己有眼睛,我能看得出你是什么人。” 她神色认真,直视着他的双眼:“万年前的人魔大战,我也看清了,是青玄魈一族以邪术引起魔族内乱,挑起两族纷争。” “自上古魔龙一族出山接替魔尊之位平息内乱后,便与人族签订和平协定。两族和平,魔族不曾越界半分。我们都看得清真相,所以,我为何要怕你?” 季清鸢伸出手来,握上他的手,然后轻柔地将他攥紧的手一点点松开: “魔尊大人,不妨试着相信人族,也相信自己吧。” 因为你和你的种族,都是很好很好的魔族。 喉咙仿佛被堵塞住,手上的紧绷被人温柔地一点点松开,北冥离只觉心里那些紧张、忧虑也跟着一点点散去,一种不知名的情愫反而像棉花一样盈满了胸腔。 许久,北冥离才找回了自己的声音:“小娘子。” 他这一声,唤得又低又柔,比起以往的戏谑,反而隐隐给人几分缱绻之感。 北冥离的手落在了她发顶:“谁准你随便摸魔尊的手的?” 季清鸢心一颤。 系统提示音响起:“北冥离好感度+10,当前好感度:47。” 下一瞬,她也听到了北冥离带着几分愉悦的声音: “下不为例。” 系统在她脑海里激动得嗷嗷叫:“啊啊啊宿主牛波一!宿主快把他拿下!” 季清鸢忍住捂耳朵的冲动,抬头对着北冥离一笑,然后在心里怒声对系统道:“闭嘴!” 系统委委屈屈地吸了吸鼻子,闭嘴了。 系统安静后,季清鸢才发觉两人的气氛暧昧了许多。 季清鸢有些尴尬地摸了摸鼻子,看向面前的石门:“这石门该怎么办?我刚刚用剑都弄不开。” 北冥离也看向这赌石门,他沉吟一会儿:“现找找机关,如果找不到,我再把它烧了。” 烧了? 嗯,简单粗暴。 她很欣赏。 北冥离走向左侧的墙,季清鸢便走到石门的右侧石壁。 按理而言,陵墓里应该是有危险有机关还有机遇的。 怎么他们就光遇见危险了? 一进来就被一群怪蛇追就算了,只怕石门一打开,门后就是一群追着他们杀的怪物。 但这条通道就这一个门,他们也不可能后退回去。 季清鸢暗暗腹诽着,手却不停,眼睛也跟着四处看。 如果有机关,那会是在哪呢? 季清鸢又看了眼石门,手撑着石门,打算靠着石门,好看得再仔细一点。 不想她的手刚触上石门,一阵吸力就传来。 她来不及叫喊,面前就成了一片白光。 等她再看清眼前之景时,只见有些阴沉却又有星光浩瀚,四周皆是如此,一片无垠。 天上、脚下、身边似乎都是闪烁着的摇摇欲坠的星辰,发出亮光照亮这片空间。 偏偏她一往前走几步,便触也触不到,只见亮光照亮前行之路。 这是哪? 这简直就像是未开化时的天地,一片虚无。 在这里令人觉得荒芜,心里一片孤寂,偏偏又让人生出几分安心宁静。 季清鸢问系统:“统,这是哪里?我应该去哪?” 系统回答道:“此剧情暂未开放,请宿主自行探索。” 好好好,又是什么信息都不给。 季清鸢放弃了求助系统这个想法,观察着四周。 四周都是一样的场景,没有什么奇特之处可以辨别方向。 既然如此,那边从心吧。 季清鸢直接往前方走,一直往前走。 为防止路上遇到危险应接不暇,她还拔出了月凝剑。 她没有改变方向,就一直往前漫无目的地走着,直到她走到了一个岔路口。 这里分出了两条明显的小路,两条路的旁边都各有一个木牌。 中间也立着一个木牌。 第156章 龙傲天罢了 中间的木牌最大,上面写着一个问题: “你会为苍生而弃心爱之人,还是为心爱之人而弃苍生?” 左边那条路旁边的木牌写着“为苍生弃爱人”,右边那条路旁边的木牌则是“为爱人弃苍生”。 这是什么鬼问题? 季清鸢嘴角抽了抽。 系统上线,踊跃回答道:“这个我知道!肯定是选择苍生啊!有大家才有小家。” 季清鸢没回答。 她看了一眼这两条路,然后毫不犹豫地走了中间木牌的后面。 系统震惊:“宿主,你这……你这不走路啊!” 季清鸢未曾停下脚步,但却回答了它的话:“路都是人走出来的。” 系统震惊住了。 居然还可以这样吗? 季清鸢继续往前走,这次,没走多久,就遇到木牌。 这次有四个木牌,四条路。 四个木牌上方,灰暗的天空,突然浮起来了亮光,白色流光组成一行字。 季清鸢跟着念了一下: “苍蝇吃起来……是什么味道?” 第一条路的木牌上写着甜味。 第二条路旁边的木牌上写着苦味。 第三条路旁边的木牌写着酸味。 第四条路旁边的木牌写着臭味。 季清鸢顿住了。 系统也不吱声了。 季清鸢欲言又止,止言又欲,最后还是没忍住骂了句:“什么人才出的这种题目?” 她求助系统:“来,统,你说,苍蝇什么味道?” 系统:“不知道。” 季清鸢:“……” 季清鸢想了想,走了第一条路。 系统疑惑:“宿主知道苍蝇是甜的?” 季清鸢步伐坚定:“不知道。” “但我赌它是甜的。” 系统:“……” 季清鸢走上了第一条路,然后继续往前走,这次荒芜的土地上,她看见了零零星星的小草,发着嫩绿的光,在这一片暗色中这几缕生机就分外显眼。 这条路应该是选对了。 季清鸢放下心来,继续往前走。 这一次,她又遇到了旁边都各自立着一个木牌的四条小路。 季清鸢看向上空中白光拼成的字: “吹牛吹的是牛的哪个器官?” 第一条路旁边的木牌写着胃。 第二条路写的是耳朵。 第三条路是肺。 第四条路则是皮肤。 季清鸢停了下来。 她问系统:“统啊,你觉得哪个更像正确答案啊?” 系统认真思索了一下。道:“肺吧,反正除了皮肤其它看起来都挺对的。” 季清鸢点点头,然后毅然决然地选择了第四条路。 跟系统反着走,一定能对。 系统大惊失色:“宿主你……” 季清鸢走上第四条路,然后笑眯眯地道:“统啊,这是我对你的信任。” 系统没有再回答她。 估计是自闭了。 季清鸢顺着第四条路一路向前,这次一路上,四周没了零零星星却生意盎然的小草,头顶苍穹布着摇摇欲坠的星辰,脚下是一片荒芜的土地。 四周无人,系统也不说话,季清鸢只听得到她自己有些急促的呼吸声。 季清鸢心里有些没底,不确定这回有没有选对。 若是没选对…… 那就重开吧。 反正她不会走回头路。 季清鸢坚定了内心的想法,便加快速度继续往前走。 她不断往前走,终于看到了不远处的亮光。 几尺之外,一颗巨大的古树上缀满了金黄色的树叶,闪着明亮而不刺眼的光。 古树之下,有一副圆石桌,一人正坐在树下,一手支着脑袋,另外一只手好像在把玩着什么。 他穿着一身白袍,一头如瀑布般的青丝便那样随意地披洒下来,垂到腰侧。脸被墨发半遮住,季清鸢只能看到他清隽的侧脸。 这是谁? 季清鸢往前几步,慢慢靠近,那人的轮廓便越发清晰。 石桌上摆着一个方方正正的东西,像是棋盘。 他在下棋吗? 季清鸢不由自主地放轻呼吸,深怕扰了对方的这份清幽宁静。 却不曾想,那人突然转头对上了季清鸢的视线,面若冠玉,黑眸含笑。 季清鸢呼吸一滞,还未来得及说话,便听到这人两眼发亮,兴致盎然道: “居然真有人进来了?” 季清鸢被他这一声给弄愣了,下意识问道:“请问您是?” 男子转过身来,面露感慨:“已经有多少年了啊,总算见到个活人了!” 随后他站到季清鸢跟前,双手背在身后,一幅世外高人之态:“我的名讳,在数万年之前的神界可是无人不知,无人不晓!” 这人不开口就像是一幅隐居山林的仙人,一开口就像个坑蒙拐骗的老神棍。 季清鸢接过他的话,真诚发问:“那现在呢?” 男子身体一僵。 很快,他又迅速调整面色,挺高胸膛:“以前是以前,现在是现在。至少……我曾辉煌过!” 季清鸢这下确定了。 这人当真是个神棍。 那男子反而饶有兴致地盯着她:“姑娘,你是怎么进来的?往常就算有进来的人,也没人能走到我这儿来。” “你是怎么想到在第一个问题时走中间的路的?” 季清鸢收了月凝剑:“苍生和爱人,从来都不需要做出选择。我的爱人就是芸芸众生中的一员,这两个,从来都不是对立的。” 男子听得倒是很有兴致,连连点头:“确实,但这些年来,你应该是第一个做出这种选择的。翛桁和浍澐还笑我,说我等到天荒地老可能都等不来一个活人。” 翛桁上神和浍澐蛇神? 季清鸢再次认真打量他:“你是谁?为何会在这里?” 三长老说过,牵机园是翛桁上神和浍澐蛇神真正的陵墓。 这座陵墓里,正好还有那个魔族人青魑想要的东西。 男子道:“我叫祈安。是翛桁的师父。” 季清鸢有些惊讶:“师父?” 祈安点点头:“我本已站在众神之巅,可无奈被天道所压制,陨落下界,留得一丝残魂,附在一个戒指上,恰巧被当时尚未飞升成神的翛桁捡到……” 季清鸢听着这熟悉的配方熟悉的味道,不由得接过他的话:“当时翛桁上神是不是一个修仙废材,被所有人看不起?然后你一路指点,他从废材成为奇才,一路打脸虐渣,收获无数美女芳心,广开后宫,然后飞升神界,享受人生巅峰?” 祈安一脸惊讶:“你怎么知道?” 季清鸢嘴角抽了抽。 她怎么知道? 这不就妥妥龙傲天吗? 但是男子却继续道:“但其实,也并不是完全你说的那样。” 第157章 仙草到手 季清鸢被他挑起了兴趣,不由得问道:“那是哪样?” 祈安叹了口气:“翛桁当年本就根骨绝佳,不过是为小人所害,被人生生毁了灵根。” 这……和江岫白一样。 毁去一个根骨绝佳之人的灵根,心肠当真是歹毒至极。 他继续道:“翛桁那小子,也直得很,一根筋。我教他装逼他也不理我,就知道修炼,从来不肯认输,对女修也向来不解风情。” “直到飞升神界,遇到了浍澐蛇神,他才开了点窍。” “可偏偏这两人性格相似得很,人魔大战之时,神界众人都知道天帝的态度,不敢掺和,恨不得有多远躲多远。就他们俩不顾劝阻,一门心思要下界救助众生,平息战争。” 季清鸢沉默了。 这十二神,都有凛然大义于身。 可惜他们的后人…… 季清鸢叹了口气。 祈安见她这副表情,便问道:“怎么了,姑娘?” 季清鸢摇摇头:“没什么。” 祈安道:“你为何要来此处?” 季清鸢道:“我徒儿也被人毁去了灵根,我来寻仙草。不想却误入这仙人岛,没办法出去。长老便将我和我的朋友送了进来,寻找方法出岛。” 祈安一惊:“你的徒弟也被人毁了灵根?” 季清鸢点点头。 祈安气得牙痒痒:“现在的鸟人真是一年比一年多!要不是我出不去,我早就把他们都抓起来晒成肉干了!” 季清鸢被他这模样整出了几分笑意,但还是不忘正事:“我寻到了帮我徒儿恢复灵根的方法,你这可有霓裳草和九曲灵参?” 祈安思考了会儿,道:“应该有吧。” “翛桁和浍澐的不少东西都在我这儿,你等我给你找找。” 季清鸢又突然想起来还在外面的北冥离:“对了,我是莫名其妙被一堵石门吸进来的,跟我一起进牵机园的还有一个朋友,他应该在哪?” 祈安道:“进来了的话,你们遇到的第一个问题都是一样的。” “不过选择救爱人而舍苍生应该会遇到翛桁,然后被被翛桁打一顿。” 季清鸢道:“那救苍生而舍爱人呢?” “那应该是被浍澐打一顿。” 季清鸢:“……” 横竖都会被打啊。 还好她不走寻常路。 季清鸢又问道:“那我后面遇见的那两个问题呢?” 什么苍蝇吃起来的味道,吹牛吹得是牛的哪里之类的奇葩问题。 祈安道:“那两个问题无所谓,选错了就会回到原点,多走几次也能走过来。” 所以对第一个问题做出的选择是最重要的。 这直接决定了会遇到什么人。 北冥离虽然是九州大陆第一强者,但也不知道对上这二神会怎么样。 祈安见她面色担忧,又轻声道:“放心吧。” 他叹了口气,眼底的悲哀和无奈几乎有些藏不住:“快过去一万年了吧。翛桁和浍澐或许早就不在了,或许也会残存那么一点。” 他们是分葬的。 那两个互相深爱的人,都不肯见到彼此在自己面前死去。 季清鸢听出了他的哀伤,又不知怎么安慰他。 祈安反而很快便调整了情绪:“翛桁和浍澐的大部分东西都在我这,我放芥子空间里了。我是一缕残魂,不受这里的压制,还有一些自己的力量在。” “等会儿我帮你找出仙草,就将你送出去。” 季清鸢点点头,又将那魔族人青魑的事情告诉了他。 祈安听了之后,面色复杂。 或许他也想不通,十二神的后人,为何与他们的先祖截然不同。 他正色道:“牵机园里最珍贵的,莫过于神器。神族都有本命神器。但不随神明陨落的本命神器,只有天生的顶级神族血脉才拥有。” “那应该只有浍澐的本命神器了。” 浍澐蛇神的本命神器? 祈安一顿:“不过,我早已将那神器融了。” 季清鸢愣住。 祈安道:“我这一缕残魂,脱离了古戒,只好附在浍澐的神器之上。” “没有灵气,光靠吸收浍澐的神器之力了。” 难怪他现在还有灵体,能在树下下棋。 季清鸢松了口气。 看来青魑那些人的想法要落空了。 祈安闭上双眼,不一会儿,手中金光浮现,两株仙草就在他手中显出。 他递给了季清鸢:“这是你要的霓裳草和九曲灵参。” “你是我这么多年来第一个遇见的活人,便送你了。” 季清鸢双手接过,朝着他深深鞠了一躬:“多谢前辈。” 祈安摆摆手道:“没事。” “我现在画阵将你送出去吧。” 季清鸢犹豫:“我还有一位朋友……” 祈安明白了她的意思:“那你先等会儿吧,我现在搜寻他的气息,将你们一块儿送出去。” 季清鸢走了几步,站在了树下。 祈安双手掐诀,半晌才停止动作,面色有些古怪地看向她:“姑娘,你要找的,是不是一个穿着绛紫色长袍的魔族人?” 季清鸢点点头:“是。他可还安全?” 祈安道:“他毫发无伤。不过……” 季清鸢见他这犹豫的样子,心里有些没底:“不过什么?” 祈安问道:“你们是什么关系?” 季清鸢有些犹豫,道:“朋友。” 祈安道:“那这个朋友,你还是远离为上。” 季清鸢怔住,面带不解:“为何?” 祈安应该不会因为北冥离是魔族而有偏见。 祈安叹了口气道:“你们二人,缘分纠缠太深,不死不休。” 他有一定实力,能窥因果,预未来,逆天道。 少年人狂妄,见不得善人遭苦果,所以改了不少因果,违逆天道,最后彻底惹怒了天道。 天道也忌惮他的实力。 所以他被天道强行压制,就此陨落。 而他刚刚在搜寻北冥离气息时,看得分明。 这两人,因果纠缠。 而眼前这个小姑娘,会因那位魔族而死。 第158章 时好时坏的运气 季清鸢一怔。 攻略这四人是她的任务,她是不可能远离北冥离的。 但祈安并非坏人,这句想来也应当是好心劝告。 季清鸢只是笑了笑,道:“多谢前辈提醒,不过前辈说的''''不死不休''''是何意?” 祈安看向她,眼神复杂。 这姑娘根骨不错,又得水神神器,他日必定能有所成。 他不忍见一颗明珠陨落。 但现在的他今非昔比,已经没有改变他人命运的资本了。 他没办法随意向季清鸢透露出她的结局。 祈安最终只是轻声叹了口气,道:“以后你会明白的。” “不管如何,姑娘记住,远离此人才是上策。” 季清鸢似懂非懂。 北冥离的心性,绝对不是什么坏人。 但是祈安却一定让她远离。 她和北冥离后面到底会发生什么,让祈安如此紧张? 受了别人的好心提醒,季清鸢分外感谢:“多谢前辈。” 祈安只觉得可惜,好不容易遇见一个与他英雄所见略同的修士,没想到对方竟然是这种结局。 他坐到石桌边,招呼季清鸢:“小友也算是我的知己了,来,坐下吧,我们聊聊。” 季清鸢一边坐下,一边道:“我叫季清鸢,来自天极宗。” 万年前还没有天极宗这个门派。 祈安应该是不认识的。 果不其然,祈安问道:“天极宗?” 季清鸢点点头:“对。当今四大宗门,天极宗、碧水宫、天机门、释迦殿。” 她说着,余光里突然看到了桌面。 这个棋盘好像……不太对劲? 这个不像棋盘的盘子被人分成格子,上面还刻了小字。 旁边还放了一个骰子。 季清鸢愣了一下,随即冒出个不可思议的念头,道:“……大富翁?” 祈安两眼发亮,不可置信地看着她,颤抖着抬起手来,道:“奇变偶不变?” 季清鸢激动道:“符号看象限!” 祈安猛得上前一步,握住她的手,季清鸢也激动得回握住他的手。 两人抱头痛哭。 祈安痛哭流涕:“老乡!老乡啊!我等你等的好苦!” 季清鸢也没想到这居然是老乡。 稍稍平静下来后,季清鸢开始问他:“你怎么来的这啊?” 祈安从芥子空间里翻出一壶好酒,给她倒了一杯。 他自己也喝了一杯,然后面色惆怅:“说来话长啊,想当年我刚刚考公务员上岸,结果因为备考熬夜太多直接猝死了。” 季清鸢登时反应过来:“所以外面那两道题目……” 祈安点点头,一脸悲愤:“没错,那是考公题。” 果然,够癫。 他继续道:“我认真修炼,站上众神之巅,结果又被天道弄了下来。但我还是没死,我附身在戒指里面,指导翛桁那小子修炼。” “他好不容易飞升了,结果又被天帝整。” 季清鸢叹了口气。 他这一路,不是单单一个“曲折坎坷”能形容的啊。 季清鸢跟他碰了碰酒杯:“辛苦了。” 祈安摆摆手:“都过去了。” 然后一脸兴奋道:“话不多说,来,玩大富翁!好不容易遇见个老乡!” 季清鸢看着桌上的大富翁,也跟他一起玩了起来。 最后祈安玩得倾家荡产。 但两人玩得也很是尽兴,也熟络了不少。 祈安叹了口气:“唉,我这运气。” 季清鸢喝了口酒,笑着不说话。 祈安看向她手上的双生戒:“你这戒指倒不是凡品,不若我在你戒指上留一丝神识,你若日后有难,可以有三次机会唤我。” 季清鸢看了眼手上的双生戒,摇摇头:“不如留在水涟漪上吧。” 双生戒北冥离也没有明确说赠给她。 咒术解除后不一定会继续留在她这。 祈安道:“也好。” 得了大能的三次机会相助,在日后,定然是极为有用的。 祈安站起身来,一缕金光从他指尖飞出,隐在了季清鸢手上的水涟漪里。 他收回手,对着季清鸢道:“我送你出去吧。” “至于你的那位朋友,他的实力已经接近神级了。不需要我送他出去。” 北冥离自己能出去? 季清鸢这才想起来他空间传送的能力。 北冥离在她面前向来是一幅不正经的样子,差点让她忽略了这人的恐怖实力。 季清鸢点点头:“好。” 祈安又递给她一个储物袋:“你快破金丹初期了,这里面有炼丹炉和仙草。” 若不是他经历过三次跌落,实力大打折扣,他倒也想一路指点这个姑娘。 可惜他已经没有能力跟着她出去了。 季清鸢刚想道谢,祈安就摆摆手:“我现在送你出去吧。” “传送到哪,就看命运了。” 看来祈安并不知道出去的方法,而是用传送阵送她出去。 传送阵极耗灵力,季清鸢站在阵中,看着祈安衣诀翻飞,双手掐诀。 传送阵的亮光在她身旁点点浮现。 祈安看着站在阵法正中心的季清鸢,微笑着道:“一鸣从此始,相望青云端。” 祈安的脸和他身后缀着金黄色叶子的古树被亮眼的光所覆盖。 同时,系统提示音响起:“滴——,恭喜宿主完成任务,获得积分:30。当前积分:23。” 季清鸢再睁眼,便闻到一股刺鼻的臭味。 这是肉腐烂的味道。 四周有些黑,她伸手一摸,只觉得潮湿黏腻。 下一瞬,有脚步声响起。 这脚步声很重,像是什么大型猛兽。 季清鸢收敛了气息,借着暗光才看清她身前是一堆动物的尸体,她则被这堆尸体挡住,正缩在一个角落。 粗重的呼吸声依然在这狭小的空间里回荡,妖气也相当明显。 身后是冰凉粗糙的石壁,靠着很不舒服,周围满是腐肉的味道,但季清鸢也不敢乱动。 她这运气,怕是全用在大富翁上了。 传送到了一个如此危险的地方。 这里看着像是一个洞穴。 季清鸢收敛气息,暗暗思考着应该怎么做。 她现在极有可能是落入了妖兽的巢穴,而且这妖兽还是吃肉的。 那她一旦被发现,极有可能成为对方的盘中餐。 不过根据这妖气和洞穴内浓浓的血腥味来看,这妖应该是受了重伤。 打败它应该不难。 季清鸢唯一担心的是落入了妖兽群的地盘内,以她一人之力,杀几只尚能坚持,可若是对上一群,便没有胜算。 第159章 可有受伤 那脚步声和粗重的呼吸声逐渐靠近。 然后停了下来。 接着,咀嚼声响起。 它在进食。 而且好死不死的,正好停在她面前的这堆动物尸体进食。 季清鸢身体紧绷,手已经摸上了月凝剑。 这妖兽胃口很大,若是吃了一大半,定然会看见她。 身前堆放的尸体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越来越少,季清鸢也已经做好了拔剑战斗的准备。 正在这时,洞穴之外,传来一道声音:“别藏了,出来吧。” 紧接着,一击就袭了过来。 季清鸢听着这声音,觉得有几分熟悉。 那妖兽突然遭遇袭击,大叫一声,扑着翅膀飞了起来。 有翅膀? 鸟类不是在树上筑巢吗? 季清鸢一愣,趁着这个机会仰头看。 那是一只很大的鸟,长着一个鹰头,胸脯和翅膀上布着黑色的羽毛,其它是白色的羽毛。生有鹰头,却有狮子的躯体和利爪,眼瞳犹如红宝石,在幽暗的洞穴里如同跳动的鬼火。 这是……白头狮鹫? 这只白头狮鹫背上破了一个大口,羽毛凌乱,鲜血淋漓。 它的翅膀很大,这个洞穴不高,它飞得起来却飞不高。 很快,它就朝着洞穴门口飞去,嘴里发出尖锐的嚎叫声。 未等它飞出几步,混着妖力的一掌便袭了过来。 季清鸢又缩了缩,然后给自己弄了个小结界。 他们打架归他们打架,她是无辜的,不想被误伤。 季清鸢也没有探出头去看是谁在打。 很快,他们的这场战斗就结束了。 重伤的白头狮鹫显然不敌对方。 嚎叫声越来越小。 直到最后,季清鸢听到了一声清晰的“噗嗤——”声。 利刃刺入皮囊,白头狮鹫的叫声彻底结束。 季清鸢立马收了结界。 她听到胜出的那人朝着外面走了几步,但很快,他便停了下来。 季清鸢惴惴不安。 该不会被发现了吧? “谁在那里!” 一声爆喝传来。 季清鸢顿了顿。 受过北冥离的教训后,她不敢确定对方是在诈她还是真的发现了她。 然而,下一瞬,混着妖力的一掌就以迅雷不及掩耳之速打了过来。 季清鸢立马起身,月凝剑出鞘,接住了这招。 对方大概是金丹期的实力。 幸亏这招不重。 她这一出来,也暴露了自己,但同时也看到了对面的人。 那是一个男子,面色冷峻,身穿黑色劲衣,身上散发着浓烈的妖气,此刻正以一种戒备而冷漠的眼神看着她。 季清鸢怕他又开始打,急忙道:“你先别打。” “我是被这妖兽掳进来当食物的,我跟它不是一伙的。” 对面的男子皱了皱眉,犹豫了一瞬,然后又抬起手来,一掌便又打了过来。 这人怎么无差别攻击啊。 季清鸢提起剑来,便听到一声急喝:“住手!” 一团赩炽的流光飞来,直直地与那冷面男子打来的一掌撞在一起,化解了那一掌。 洞穴门口,出现了一个穿着红色衣袍的少年。 他依旧穿着大红色的衣袍,墨发束起,手中是一把通体碧玉无暇的笛子,眼如早春的柳般泛着碧色,眉目俊美,身姿欣长。 季清鸢登时愣住了。 又见面了,意气风发的少年郎。 此刻他脸上满是急色。 岑川大步冲她奔来,向来最是矜贵的人仿佛没看见她身上的脏污,直接紧紧搂住了她:“阿姐?” “你怎么在这?可有受伤?” 他抱了她一下,又松开她,然后细细端详着她。 他的瞳孔在看到她白色衣袍上的血迹时紧缩:“你受伤了?” 季清鸢解释:“不是,这是不小心蹭到的。” 岑川松了口气:“阿姐不是在扶余吗?怎么会出现在这?” 季清鸢道:“这……说来话长。” 她想了想,浓缩了一下:“我下山历练遇到危险,就用了传送阵,然后直接被传送到这来了。这里是哪?” 岑川道:“这里是元和。” 原来是上次秘境试炼来过的元和。 季清鸢道:“你不是回妖族了吗?怎么在元和?” 如同魔域是魔族地界一样,妖族也有专属妖族的地界。 只不过人族与妖族之间的出入口把守不严,所以人族地界中也混了不少妖族。 岑川道:“来完成一些事情。” 联想到刚刚看见的白头狮鹫,季清鸢顿时明白了他在做什么。 她上上下下把岑川看了一遍:“我让玄晟带的话,你可听见了?” 岑川点头:“听见了,一定争取不受伤。” 当然,受伤了也不会告诉她。 岑川看着眼前的人,眼里满是笑意。 岑川的眼神过于温柔,季清鸢不由得想起上次分离的夜晚,对方温柔的告白和炽热的怀抱…… 脸颊泛上热意,季清鸢推了推他,指向对面那个男子:“这是谁?” 对面站着的男子从岑川一出手开始,他原本冷峻的面上就出现了几分错愕和茫然。 第160章 诱饵 岑川顺着她指的方向看过去,道:“这是玄弈。” 季清鸢看了玄弈一眼:“这是你的人?” 岑川点点头,看向玄弈,冷声道:“下去领罚。” 季清鸢拦住他:“别,小川,不知者无罪。” 何况要成大业,也必须得心狠。 将身份不明的目击者斩杀,虽然残忍,但也足够果断。 这个玄弈也是个尽职尽责的下属,就是凶残了点。 岑川被她拦下,也只好改了话:“那你的罚便免了吧。” “这位是我最重要的人,见她如见我。明白了吗?” 玄弈躬身行礼道:“属下明白。” 随即便走出了洞穴。 全程依旧冷着一张脸,但也没有多问什么。 岑川则是拉着她往外走,一边走一边温声道:“走吧,阿姐,我先带你去换身衣服。” 出了洞穴,季清鸢才看清这是在一片林子里。 洞穴旁边还有些被挪开的树枝和干草。 另一边站着几个男子,统一都是一身黑色劲衣,戴着黑色面罩,笔直地站在那儿。 应该都是岑川的人。 明明只过了不到两个月的时间,岑川身上的气质却也发生了不少变化。 之前矜贵又容易害羞的傲娇小公子,如今已经隐隐多了几分上位者的气度。 玄弈站在最前面,目视前方,面容冷峻。 岑川道:“回山月居。” 一行人动身前往山月居,季清鸢照旧御剑,岑川则在她身侧。剩下那几个妖则是守在前面和后面。 很快,他们便落在了一个院子前。 那几个黑衣人过于显眼,于是在之前便落了地。 岑川和季清鸢落在一座宅院门口。 眼前屋顶金漆雕龙,琉璃作凤,红墙黛瓦,站在外,能看见院内里的一棵古树正冒出几尺来,绿叶葱郁。 正上方的红木匾额上正题着“山月居”三个大字。 岑川打开门,拉着她一同进去。 “此处房屋简陋,暂时委屈一下阿姐。” 季清鸢跟着他走进来,看着这挑高的门厅和转角的石砌,错落的假山和精致的亭阁,又听到他的“简陋”二字,心不由得梗住了。 小妖王从小养尊处优,处处尊贵。 也难得他之前蜗居在她的青溪阁也没开口说过一句简陋。 岑川牵着她的手走进了一间主屋:“我此前未曾在元和住过,此处没有多余的衣裳,我已经让玄晟去挑些衣裙来了。” 季清鸢给自己施了个净衣咒,道:“不必,我储物袋里还有衣物。” 这座宅院奢华而精致,就是没什么生活痕迹。 但是这里摆设和物品都很干净,应当是常年有人打扫。 主屋一进来便一脚踩到了厚实而柔软的兽皮地毯,雕花屏风颇为吸睛。 季清鸢拉着他在红木八仙桌前坐下:“小川最近如何?” 岑川坐在她身侧:“过得不错,就是……” 季清鸢被他的停顿勾起了好奇心,心下又有些担忧:“就是?就是什么?可是遇到了什么难事?” 岑川勾了勾唇,眉眼多出几分柔软缱绻:“就是……很想阿姐。” “阿姐想我了吗?” 季清鸢一怔,抬眼只瞥见少年微红的耳尖和盈满期待柔情的眼。 岑川是最容易害羞的,但也最是直白热烈。 季清鸢看着他满是期待的脸,点头道:“自然是有的。” 岑川眼睛顿时亮了,眸若春水,眼底铺满了细碎的笑意和满足。 系统提示音响起:“岑川好感度+3,当前好感度:83。” 他还是很好哄又容易满足。 岑川看向她:“阿姐还记得那夜我说过的话吗?” 季清鸢道:“自然是记得的。” 岑川松了口气,道:“阿姐,我会很快就做到的。” 自前妖王倒台后,妖族内部就大乱了,白头狮鹫一族虽然成功上位,但内部争权夺利,外部妖族又不平静,多是纷乱。 他从出塔后,就不断找机会联系玄水蛇族剩下的势力。 经过一番铺垫,此次动手未超过两月,白头狮鹫一族的势力便被他斩了不少。 虽然这途中的艰险不少,但他也不打算与她说出这个。 季清鸢点头,道:“我相信你。” 敲门的声音响起,玄晟的声音传来:“主上,我买到裙裳了。” 岑川道:“进来吧。” 玄晟推开门走了进来,他依旧面容清秀,穿着一身寻常的布衣,手上正拿着几件姑娘的裙裳。 季清鸢大致看了一眼裙裳颜色,便也有些心死。 她突然想到了宋听澜。 那样清冷出尘的一个人,到底是怎样去成衣店铺里为她挑裙裳的? 而且买的几件都分外好看。 玄晟将衣服放到八仙榻上,又不动声色地瞥了一眼季清鸢,对着岑川俯身行礼道:“主上,有事禀报。” 季清鸢自觉地起身,却被岑川拉住了手,拉着她坐了下来。 随即,岑川面色如常道:“阿姐是自己人。” “不用回避,就在这说吧。” 玄晟这才禀报起来:“逃窜入元和申援的白头狮鹫共有五头,目前总共有四头被杀。还有一头尚未发现。” 玄晟面色凝重:“同时,玄映派人传来消息,嗜骨猿一族被白头狮鹫所联合,正派大批猿妖前来追杀。” 岑川这次来元和是为了杀逃窜出来申援的白头狮鹫。 所以带的手下并不多。 嗜骨猿一族和白头狮鹫一族应该也是清楚这点,所以才趁着这个时间节点来杀他。 岑川面色也凝重了不少:“这次来元和的白头狮鹫,恐怕也是诱饵。” 诱他离开妖族地界,然后再杀他。 岑川站起身来,神色紧绷:“玄晟,你和玄弈带着半队人送阿姐回扶余。” “即刻出发,赶回妖族。” 此话一出,玄晟便跪了下来:“主上,我要跟着您!” 季清鸢也拉住岑川的手。 玄晟和玄弈本就是他身边为数不多的修为中上的心腹。 若都给了她,他自己该怎么办? 季清鸢神色认真道:“小川,我不需要你派人保护我。” “阿姐……” 未等他说完,季清鸢就打断他:“我有传送符,可以直接传送回天极宗,你不用派人护送我回去。” 第161章 是谁? 岑川依旧不放心:“那我等你传送过去,我再走。” 季清鸢一把捂住他的嘴:“你若再说,我现在便去找别的修士结为道侣。” 岑川愣住,眼神哀求。 如果他现在是原形,恐怕他的耳朵和尾巴都会齐齐耷拉下来。 季清鸢别过头去,看向玄晟:“带你家主上离开。” 满脑子都是主上的玄晟充满感激地对她道:“谢谢姑娘!” 她松开捂住岑川的手,正色道:“小川,你再仔细想想。你的人在我身边我才最危险,你早点跟我分开,我还更不容易有危险,对不对?” 她这么一说,岑川眼神顿时出现了几分动摇。 毕竟白头狮鹫和嗜骨猿追杀的目标是他。 他的人在季清鸢身边,只会给她带来危险。 不等岑川再说话,季清鸢就开口道:“我先走了,不许派人跟着我。否则我回去就找道侣。” 说完后,她便立马转身往外走。 她动作很快,岑川伸出去拉她的手与她扬起的衣角轻轻擦过。 岑川心里一紧,急切道:“阿姐,等我!” 再等等我,先不要找别的道侣。 我很快很快,就能捧上这世间至宝连着我的一颗真心都献给你,俯身拜于你身前。 心里的那几句话未能来得及说出,岑川只能看着她的背影消失。 他明白她说的是对的。 怪他关心则乱。 也怪他还不够强大。 季清鸢走出屋子,刚跳上月凝剑时,身后传来玄晟的一声: “诶!姑娘,姑娘!衣服没拿!” 季清鸢一个趔趄,以平生最快的速度飞了出去,变成了一个小点,迅速离开了他们的视野。 岑川作为男主之一,自然是死不了的。 但若真是让岑川将心腹都留给她,那他必定会受更重的伤。 季清鸢踏着月凝剑往远处飞去。 她没有传送符。 传送符价格极高,她灵石不多,自然负担不起。 买两张她应该就囊中羞涩了。 不过目前看来,攒灵石买传送符是相当有必要且有用的。 她可以试着练些初级丹药出去卖。 还有她这多得成堆的灵芝仙草,也可以挑一些卖掉。 元和和扶余一西一东,也算挺远。 幸而她现在所处的地方并不是在元和偏西的地方,而是靠近东侧的地方。 大概御剑飞行一天就能到扶余。 季清鸢一路御剑飞行,直到天色将晚,才堪堪在元和与扶余的交界线附近停了下来。 再往前走,就没有客栈了。 每次赶路在林子里或者荒郊野地里过夜都会遇到些坏事,这次季清鸢没再选择抓紧时间赶路,而是直接在一家客栈宿了下来。 客栈里人不少,都是些赶路去别地做生意的商贩。 幸好还剩下几间房,季清鸢要了间房,又要了些热水。 季清鸢从储物室里又拿了身天极宗弟子的标志性白袍,泡进了浴桶里。 也不知道岑川会不会遇到危险。 季清鸢进了浴桶,一边默默想着。 热水暖洋洋的,暖意流向四肢百骸,季清鸢颇为舒适的依在浴桶壁上。 直到门口突然传来一阵“咚咚咚——”的敲门声。 有人在门口以极有规律的节奏敲了五下。 刚放松不久的身体突然又紧绷起来,季清鸢迅速起身擦干身上的水珠,对着门外喊了一句:“谁?” 门外一阵安静。 幸亏房门被她锁得紧。 季清鸢以极快的速度披上了衣袍,走了出来。 之前被她随手放在床榻边的月凝剑感受到她的意志,自动飞了过来,停在她手边。 季清鸢紧紧握住月凝剑,站到了离房门几步之距的地方。 第162章 坦白 门外此时却安静了。 季清鸢打开神识,往外探去,外面却没有人的气息。 外面没人? 季清鸢心里一阵困惑,她刚动了要开门查看一番的心思,身后便传来一阵熟悉的气息。 耳边一阵温热的气息拂过。 有人悄无声息地到了她的身后,在她的耳边吹了一口气。 季清鸢心一紧,不过几瞬,手便握住月凝剑迅速朝着身后人挥去。 季清鸢抬眼看去,只见那人一身繁复精致的绛紫色长袍,通身气质华贵,此刻他正伸出两根修长的手指正夹住了她的月凝剑。 他勾唇笑道:“反应挺快。” 他看似轻松没怎么用力,季清鸢的剑却被他挡的一寸难进。 季清鸢收了剑,没好气地看他一眼:“你怎么在这里?” 这么快就追了过来,还装神弄鬼地吓她。 北冥离也收了手,自来熟地坐在了凳子上,给自己到了杯茶:“自然是对小娘子相思成疾。” 季清鸢嘴角抽了抽:“我们也没分开多久。” 一天都不到。 北冥离大抵又是因为咒术赶过来追她了。 季清鸢也坐到对面,看着他喝了一口茶便有些嫌弃地放下了杯子,从储物戒里取出壶酒来。 北冥离给自己倒了一杯,慢慢品酌。 这人倒是嘴刁,喝不习惯店里的粗茶。 季清鸢看着他,道:“你在牵机园里遇到了什么?” “遇到了翛桁上神。” 北冥离咽下一口酒,眼神又落在她身上:“你呢?” 遇见了翛桁上神,那应该是救爱人而舍苍生。 不过以北冥离的性子……参考性不强。 这人极有可能是随心乱选的。 季清鸢斟酌着:“遇到了一个前辈,得了一鼎炼丹炉。” 北冥离支着脑袋,也发觉她身上多了个储物袋。 季清鸢见他又不说话了,便又好奇起来:“你得到了什么?” 北冥离回想一下:“跟他斗了一场,然后我……要了一个答案。” 季清鸢疑问道:“答案?” 也就是说,他只是问了个问题? 该不会问的就是心心相依咒吧? 季清鸢心顿时被揪住了,忐忑道:“什么答案?” 北冥离推了一杯茶到她跟前:“当然是如何让小娘子对我芳心暗许的答案。” 季清鸢:“……” 北冥离当真是把风流花花公子的形象贯彻到底。 季清鸢看了他一眼:“所以答案呢?是什么?” 北冥离轻笑一声:“他说小娘子早已对我芳心暗许。” 季清鸢忍住翻白眼的冲动,瞪他道:“少造谣。” 北冥离又倒了杯酒,然后坐直了身子看着她:“小娘子可愿意去魔域?” 季清鸢不解:“去魔域做什么?” 难不成他还没打消挖墙脚的心思? 北冥离正色道:“我有一些必要的原因,必须与你相伴身侧。” 他这话一出,季清鸢便明白了心心相依咒的事情并未解开。 看来他向翛桁上神问的不是心心相依咒。 季清鸢松了口气,同时心里又不禁有些好奇起来。 他若问得不是心心相依咒,那问的应该是什么呢? 北冥离见她愣神,以为她在犹豫,便继续道:“若你愿意随我去魔域,魔宫内的宫殿任你挑,宝物随便你拿,无任何人敢欺你。” 季清鸢坚定地摇了摇头:“我不愿意。” 江岫白的灵根尚未恢复,她不可能去魔域。 何况她是天极宗弟子,跟着魔尊走了,只会让天极宗陷入流言蜚语。 北冥离顿住了。 他不太想强迫女子。 可是让季清鸢一个人呆着,他也放不下心来。 毕竟他循着双生戒的位置找来时,恰巧也发现了客栈外藏着的几只嗜骨猿妖。 那几只妖的目标,好像就是她。 哪怕她再聪慧再机敏,她目前也只是金丹初期。 他实在放心不下。 季清鸢抿了一口茶,状似疑惑道:“你为何非有这种理由?你不跟在我身侧,会出什么大事吗?” 北冥离眉目间露出难色,但还是道:“我们二人,进入过神迹后,便结有了一种咒术。性命相系,同生同死。我若死去,你也会死去。” 这人还改编了咒术。 季清鸢心里吐槽,面上却显出惊讶之色:“什么?竟然有这种事情?” 北冥离颔首道:“确有其事。所以我才去江陵寻你,想解开咒术,但至今不得其法。” “为保你的性命,我想带你回魔域。” 季清鸢顿了顿,道:“这也不必。” 她接着说到:“我身有冰玉簪和星痕鞭,又有你的双生戒,保命的法子不少。” “况且我鲜少树敌,如今回宗门也打算在宗门内呆一段时日,并无危险。” 北冥离望着她的脸,正思索着。 季清鸢道:“我相信魔尊大人不会将我强掳过去的,对吧?” 她叹了口气:“你若真如此,我怕是定得日日以泪洗面……” 北冥离一惊:“我不会强掳你过去的。” 她若是日日以泪洗面,那他该如何处理政事? 对着那群老东西哭吗? 北冥离想都不敢想那个画面。 他轻叹了口气。 他狂妄千年,竟如此栽在了一个小姑娘手里。 北冥离屈服了一般看向她:“我会自行回魔域,不把你强行带过去。但是我有三个条件。” 条件? 季清鸢道:“说。” 北冥离拿出一个瓷瓶,递给她:“这是仙音草的粉末,可改善体质,三日必须服一次。” 仙音草? 季清鸢嗤笑一声,这人到底还是被她上月那次葵水疼怕了。 他又抬了抬手,一道紫色流光就飞入了双生戒:“双生戒小娘子一定要戴着。若遇险境,或者要去往秘境,将血滴在双生戒上,我会立刻出现。” 这应该是怕她一个人出去闯秘境会遇险。 这两个条件都比较容易。 季清鸢有一下没一下地摩挲着手中光滑的小瓷瓶,道:“还有一个呢?” “还有一个……” 北冥离轻咳一声:“不许忧思过度。若是遇到让你心忧的事,便告诉我。” 谁敢让她情绪剧烈波动,他能直接上去把对方的头砍下来。 不过这话倒是说得有些暧昧。 季清鸢笑意晏晏:“魔尊大人怎么如此关心我?” 第163章 分道扬镳 北冥离别过头去,低头匆匆喝了几口酒才道: “是因为咒术。” 季清鸢轻笑一声,揶揄道:“对,是因为咒术。” 北冥离抬头,欲言又止。 他觉得她说得不对,可偏偏她的话又是他解释的那句话。 她这话很正经,语气却揶揄不已。 季清鸢只觉得他好笑得紧,天天满嘴花言巧语,一旦被反撩就无措得不知道做什么反应。 季清鸢将装着仙音草粉末的小瓷瓶放入储物袋里,道:“你的三个条件,我都可以做到。” “过了今夜,我们就此分道扬镳。” 北冥离放下酒杯。 不知为何,听到她淡然地说着“分道扬镳”这四个字时,他内心竟然有一丝说不出的怪异情绪。 她如此坦然,是对他没有一丝情愫吗? 北冥离抬眼看过去。 她坐在桌边,穿着一身白袍,鬓发微湿,此时也正用一双极美的眼朝他看过来,唇角却带笑。 季清鸢只见他脸色微沉,虽然不明白他在想什么,但季清鸢还是接过上一句:“毕竟,魔尊大人也有许多要事处理吧?” “此次你与我共入白骨森林,我也担心占了你太多时日。” 原来是担心。 北冥离心头堵塞的那一丝极其细微的情绪随着季清鸢的两句话轻易地散去。 她说的是对的。 魔尊要处理的事情也并不少。 所以他才动了将季清鸢带回魔域,把人放在眼皮子底下保护起来的想法。 魔族以强者为尊,种族颇多,由此各个种族、部落间的摩擦都不少。 虽然被他简单粗暴地收拾一番后会安静几天,但也老实不了多久。 他也好久未处理那些事情了。 北冥离起身:“我会留下一人送你回天极宗。你到了他就会走,不会过多打扰。” 季清鸢点点头。 免费保镖自然没有拒绝的道理。 他停在季清鸢身前:“双生戒,小娘子一定要戴。” 季清鸢承诺道:“你放心,我以后睡觉都戴着它。” 双生戒是蛇形戒,边角柔和,戴着睡也没什么事。 况且她如今夜里多是在水涟漪里修炼,甚少睡觉。 北冥离说完了后,只觉得怕是很长一段时日都不会见到她。 出于他自己也说不清的缘由,他依旧站在原地看她,见她仰着脸看向他,雪肤墨发,从这个角度看过去,是少见的乖巧。 季清鸢看着他站在她跟前,以为他还有什么要说的。 结果他只是垂眸看着她,却不说话。 她弄不清这人又在想什么,头顶便落了只大掌。 北冥离揉了揉她的头,道:“护好自己,不准受伤。” 也不准受委屈。 季清鸢一愣,他便开了门,走了出去。 他这腿脚倒是极快。 季清鸢看着身后重新紧闭的木门,又看向燃着烛火的屋内。 小屋内安静下来。 北冥离快得让她觉得他跟没来一样。 唯有对面空着的小茶杯,证明那人刚刚还坐在对面。 季清鸢站起身来,坐上床榻准备修炼。 她刚坐好,打算入水涟漪时,却突然想起祈安给她的那个储物袋。 祈安说给她的储物袋里有炼丹炉和一些仙草灵植,刚好可以放入水涟漪用来炼丹药,冲击金丹中期。 季清鸢打开储物袋,往里面掏出了不少她不认识但是看起来就值很多灵石的灵植仙草,但却没有摸到炼丹炉。 炼丹炉呢? 季清鸢干脆将储物袋里所有东西都倒了出来,倒在了床榻上。 一个小小的炉子跟着几株灵植掉出来,滚落在床榻上。 第164章 我回来了 季清鸢将这小小的炼丹炉拿了起来。 这炉子很小,却分外精致。炉身由碧玺晶铸造而成,闪烁着翠虬色的幽光,通身碧绿如玉,仿佛蕴含着碧波荡漾的水之力。炉盖上镶嵌着精致的玄玉石,炉身上刻着些密密麻麻的符文。 季清鸢将仙草灵植又放回了储物袋,端详着这个小小的炼丹炉。 这么小,怎么炼丹? 系统提醒她道:“宿主,这是苍葭玉净炉,炼制出的丹药无比纯净,具有润泽身心、提高品质的功效。请宿主滴血认主,滴血认主后可控制其大小变化。” 这炼丹炉居然是认主的。 果然,祈安给她的绝非凡品。 季清鸢扎了一下手指,滴了一滴血上去。 滴上去的血瞬间消失,炉身却闪着荧光。 几乎是同时,季清鸢就知道了该如何使用苍葭玉净炉。 仿佛无名之中,她便与苍葭玉净炉建立起了某种联系。 能感受到丹炉的呼吸,这对炼丹师而言,是无上的天赋。 季清鸢轻轻地摸了摸手中的小炉。 她有预感,用它炼丹药,她的炼丹技术一定能进步,丹药品质也一定会更高。 她攒下的灵植仙草也很快能发挥作用了。 毕竟水涟漪里的灵植仙草品阶太高,她若直接服下,只会爆体而亡。 但若将其炼化成丹药,吸收的概率自然更大,而且痛苦更少。 可惜她之前炼丹技术太差,以至于每次看见扶桑树下那一片稀有而泛着浓重灵气的灵植仙草时,都有一种太监逛青楼的深深无力感。 再练习下炼丹技术,她就可以试着从水涟漪里挑些品级稍次些的仙草炼丹。 季清鸢在屋子里下了一道结界,拿着苍葭玉净炉,便进了水涟漪。 她寻了处离小木屋和扶桑树都最近且开阔的草地,将苍葭玉净炉放在地上。 然后退后几步,意念一动,苍葭玉净炉就立马变大了。 这炉比她还高了不少。 季清鸢满意地摸了摸炉壁,又转身回了小木屋。 炼丹需要一个安全且寂静的环境。 如今身在客栈,不适合炼丹。 她坐在小木屋的蒲团上,开始打坐修炼。 一夜都分外安静。 次日一早,季清鸢便出了水涟漪,提起剑便出了继续赶路。 季清鸢原本做好了被嗜骨猿妖和白头狮鹫寻上来的准备,结果直到她出了元和,抵达扶余时,也没有遇上什么找茬的。 北冥离给她安排的人气息也隐藏得极好,她一路都没感受到有人跟着她。 进了扶余边界,季清鸢也不再小心防备身后,直接放心地加速赶路。 很快,她便到了天极宗的山脚下。 扶余的气候温暖宜人,四季如春。 季清鸢看着山脚下熙熙攘攘的人群,往来的商贩,和其中夹杂着的下山做任务的白袍弟子,深深吸了口气。 季清鸢想着不应该空手回去,应该买点什么,于是她在山脚下转了转,最后也只买了包杏仁茶。 她这才发觉,她好像不知道江岫白爱吃什么。 反倒是江岫白能精准掌握她的饮食喜好。 系统冒出来道:“宿主,你还是不要带茶叶了吧。” 季清鸢不解:“为什么不带?好歹表明我这一路还是有惦念着他的。” “你带了回去也是他泡给你喝。” “……” 好有道理。 她居然反驳不了。 季清鸢没说话,又默默买了份佛手酥,一起提着上山了。 她上了山,便直接回了青溪阁。 院前的流苏树依然开着一大片雪白的花,院门前被打扫得很干净。树下的青石桌上却没有摆些茶酒。 小院门锁着。 季清鸢保持着从仙人岛里学到的好习惯,翻上围墙,便利落地从墙头跳了下去。 说来也巧,她刚落地,对面江岫白的屋子就开了门,她与打开房门的江岫白两两对视。 少年穿着一身天极宗标志性的弟子白袍,身形依旧略显瘦削,乌木般的黑色瞳孔像上好的琉璃,肌肤如雪,唇色却红艳不少,像开到荼靡的花朵,漂亮得不像话。 只不过那双琉璃般的眼依旧是一潭毫无生气的死水,漂亮却空泛。 直到见到她,季清鸢才发现他的眼像初升的旭日般一点又一点地亮了起来。 季清鸢此刻还有些犹豫,担心她翻墙会不会被江岫白看见。 她感觉她身为师尊的威严已经越来越少了。 况且作为师尊,她怎么能带头翻墙呢? 她正苦恼着该怎么完美地圆过去,便见对面少年有些低哑的嗓音响起:“师尊?” 季清鸢抬眼,便见对面的少年正定定地看着她,眼神落在她身上,含着太多幽深而复杂的情绪。 “是我,阿白。” “我回来了。” 季清鸢对他笑了笑,将手里的杏仁茶和佛手酥都递给他:“这是我给你带的。” 江岫白很少下山,应该看不出她是在山下买的吧。 季清鸢竭力掩下心虚,道:“还有,要找的仙草我已经找到了。现在炼丹的灵植仙草都已经齐全了……” 她自顾自说着,没注意到对面的少年正直勾勾地看着她,舍不得移开的眼里,是几乎压不住的炙热和激动。 她回来了。 这几日里他在不停地怀疑、后悔,他深深地反省了自己。 或许他应该早点种出些品阶更高的灵植,才能困得住她。 他运气足够好,遇见了一个心软的人。 就算她真的有目的,那也没关系。 她主动走了进来,就别想出去。 在日复一日地胡思乱想中,他反复冒出些荒诞的念头,怀疑自己是否再次被抛弃。 但是她回来了。 一种无比愉悦和激动的情绪充斥着他,让他全身都因为这种太过汹涌彭拜的情绪而忍不住微微颤抖起来。 但他竭力压住这些情绪,维持正常的样子,安静地看着她。 季清鸢自己也心虚得不行,以至于没有发现江岫白的不对劲。 她又问道:“药浴如何?可有按时药浴?” 江岫白轻声答:“有。” 季清鸢又仔细地看了看他。 江岫白绷直了身子。 然后他便看到季清鸢松了口气,道:“恢复的不错,之前留下的星痕的鞭伤好像好的差不多了。” 第165章 炼丹 江岫白也无声地放松了下来,轻轻地“嗯”了一声。 她离开了大半个月,但刷到了北冥离好感度,找到了霓裳草和九曲灵参,得了个珍品炼丹炉和一些仙草,顺便还得到了同乡大佬的三次帮助机会。 还算圆满。 系统提示音响起:“江岫白好感度+2,当前好感度:69。” 季清鸢:“……” 这是一个逼死强迫症的数字。 季清鸢调整了下情绪,问道:“还差几次药浴?” 江岫白道:“还差两次,后日要泡药浴。” 季清鸢点点头。 江岫白向来不怕疼。 她之前还担心第二个月让他一个人泡药浴会不会不大合适,但现在看来,完全是多虑了。 季清鸢看了眼小院,突然想起了也有大半个月未见宋听澜了。 于是,她便问道:“我下山这段时日,可有人来找过我?” 江岫白一顿,迅速掩下眼底的暗色,面上恭顺回答:“我多在屋中待着,没有听到过有人来寻。” 其实是有的。 宋听澜来过一次。 只不过他装作午睡,未曾理会。 如今季清鸢回来了,他更不可能告诉她宋听澜来过这里寻她。 他不想让师尊想起宋听澜。 季清鸢有些疑惑。 她以为宋听澜应该会来找她的。 虽然有些疑惑,但季清鸢依旧没有怀疑江岫白,而是道:“天色将晚,我先进去休息了。佛手酥是带给你的,你记得尝尝好不好吃。” 江岫白有些犹豫:“师尊……用晚膳吗?” 季清鸢正转身回房,听到他的话便答道:“今日一路劳累,不想用膳,阿白自己吃吧。” 江岫白提着杏仁茶和佛手酥放进了厨房。 季清鸢不在,他的一日三餐对付得都相对简单。 他拆了外面的油纸袋,拿起一块佛手酥咬了一口。 表皮酥脆,里面是豆沙馅,一口下去,便是绵密的甜。 江岫白心情颇好地勾起了唇角,心里慢慢思索着,明天该给师尊做什么早膳。 另一边,季清鸢回了房间。 看着许久未见的房间,只觉得异常怀念。 她猛得扑到了大床上,然后躺着开始思考。 和北冥离的心心相依咒只有三个月时间,如今已经过了快两个月,好感度却不高。 若有其它转机,便也不用再花积分买心心相依咒。 若是找不出其它的机会,只能加快速度,帮江岫白早日恢复灵根,再把他送入天机门。 可是恢复灵根和重新修炼都需要一定的时间。 完成了仙人岛任务后,她现在有二十三个积分,心心相依咒需要二十五个积分。 系统窥见商机直接闪现,夹着嗓子道:“亲亲~我们可以赊账哦~” 季清鸢学着它的语气:“亲亲~可以免单吗?” 系统冷漠道:“不可以。” 季清鸢:“……哦。” 她就知道。 她站起身来,找出那本在藏书阁找到的关于灵根的书。 季清鸢翻了翻,翻到修复灵根那一页。 总共就是药浴、服药、巩固这三个步骤。 药浴已经快到尾声了。 药浴的时间、次数写得都很清楚,服用的丹药所需要的药材也写得很清楚。 偏偏它不写具体要怎么炼丹。 季清鸢有些苦恼。 这些灵植仙草有很多都是珍贵难寻,她好不容易找了个齐全,自然是怕炼丹的过程中炼废了。 看来还是得多找些炼丹类书籍,顺便再多多实践,提升一下炼丹技术。 第二日一早,江岫白做好了早膳,站到季清鸢房门前,敲了敲门:“师尊,用早膳了。” 无人回应。 江岫白又敲门喊道:“师尊?” 以为她还未醒,江岫白又喊了好几遍,却始终无人回应。 心里有些不安。 江岫白忍不住了,直接推开了房门。 小屋内空空荡荡,没有人影。 第166章 中级丹药 江岫白心头一跳,强烈的恐慌感涌了上来。 他也顾不得什么了,直接进了房间。 房间整整齐齐,江岫白绕过屏风,却没在床榻上见到人影。 他又转身去了旁边的浴房,门开着,里面却没有那个人的身影。 明明昨夜刚回来,怎么又走了? 少年那张精致漂亮的脸上多出了几分阴沉。 他往外走去,眼里带着几分阴鸷。 走过书柜之时,他却突然瞥见有本红色封皮的书没放好,露出半边来。 鬼使神差地,他把那本书抽了出来。 映入眼帘的赫然是四个大字: 《双修之术》。 双……双修之术? 江岫白在外摸爬滚打多年,见过的东西不少,自然是知道双修的意思的。 为何师尊会有这种书? 是误会还是…… 有热意泛了上来,一种奇异的情绪突然在胸腔里炸开,让他不由得兴奋起来。 他怎么没想到呢? 他现在没有强大的实力,光靠厨艺,根本不能完全留住她。 若是让她对他动了心,有了那种更加亲密的关系,她才抛不开他。 江岫白翻了翻手中的书,不由得舔了舔唇,一双眼里已经带了点朦胧的水光。 不管是不是误会,他都更倾向于后者。 至于什么师徒有伦…… 江岫白冷笑一声。 他若真是那么正直,早就活不下来了。 就算冒天下之大不韪,他也不曾有半分惧怕。 院外突然传来细微的声响。 江岫白迅速将那本书塞了回去,然后退出了季清鸢的屋子。 他急匆匆走到院子里,正与抱着几本书回来的季清鸢撞上了。 不等季清鸢开口,江岫白便先问道:“师尊一早去哪了?屋门怎么敲都没人应。” 季清鸢抱着书解释道:“我打算提升一下炼丹技术,所以去藏书阁借了几本炼丹秘籍来。” 她带着些歉意看向江岫白:“我走的急,今日起的又早,忘记告诉你一声了。” “没事。”江岫白摇摇头,“早膳已经做好了,师尊快吃些吧。” 季清鸢把书放进储物袋里,跟着坐了下来。 原本那几本书就可以放在储物袋里的。 她光想着炼丹,一大早就冲出去了找书,挑得不亦乐乎。回来的路上见到外门弟子正三三两两地一起去吃早膳,她才想起来江岫白会叫她吃早膳。 昨天刚回来,要是今天就玩失踪…… 本来好感度就难刷。 季清鸢想到的最好的补救方法就是立马赶回去,然后用借的几本书作证她是去了藏书阁,而不是抛下徒弟跑路。 所以她抱着书,当她推开院门正看见从她的屋子的方向走出来的江岫白时,季清鸢已经在努力想出一个充满真情、打动人心的解释了。 然而江岫白反应非常平淡。 他居然直接就相信了? 更让人震惊的系统提示音响起:“江岫白好感度+2,当前好感度:71。” 季清鸢有些怔楞。 是江岫白转性了还是这个世界突然偷偷进化了? 难道说她对江岫白的性格猜测有误? 季清鸢坐下,不着痕迹地瞥了江岫白一眼。 少年正坐在她对面,修长漂亮的手指握着一把鎏金錾花银勺,然后慢条斯理为她装了碗山药野鸡羹,推过来她跟前。 光是看着,都叫人觉得赏心悦目。 季清鸢心不在焉地吃了一口山药野鸡羹,心思顿时又回来了。 大半个月不见,江岫白的手艺感觉更好了! 之前在仙人岛不敢吃东西,季清鸢这一路都没怎么吃好吃的。 季清鸢感动不已地对系统道:“还是回家好啊!” 系统道:“……宿主,我都不想拆穿你。” 明明就是馋人家的手艺。 季清鸢也没在意它的回答,继续吃早膳。 另一边,江岫白却眸色略沉的盯着她,见她吃得两眼都亮晶晶的,江岫白眼里才带上几分愉悦,然后又给她夹了个玉露团。 一场早膳在两人的心思各异下结束。 季清鸢转身回了房间,细细钻研她从藏书阁里带回来的那几本炼丹秘籍。 她看书速度很快,一个上午的时间就看了很多。 中午江岫白唤她吃午膳时,她也正在继续看书。 以至于用午膳时,她脑子里也都是炼丹秘境上那些密密麻麻的字。 用完午膳后,季清鸢把一些低阶的灵植拿了出来,打算炼几颗初级丹药。 院中的炼丹炉,是牧远舟赠她的,她一同从青溪堂搬了过来。 季清鸢摸了摸院子里的炼丹炉。 好久没炼了,得炼点初级丹药练练手。 初级丹药的炼制相当顺利。 加上季清鸢一上午的知识灌输,这次出炉的初级固灵丹成色意外的好。 季清鸢装进了瓷瓶里,打算给江岫白。 初级丹药炼制得相当顺手,季清鸢看着炼丹炉陷入沉思。 她之前只敢炼些初级丹药。 如今倒是可以慢慢试着炼点中级丹药。 季清鸢清点了一下自己目前有的灵植仙草,打算炼制中级治愈丹。 治愈丹是较难炼制的。 不过她之后要给江岫白炼的丹药也肯定是治愈、修复类功效更大。 季清鸢将灵蛇草、七霞莲、碧光花等所需的材料摆了出来,细致地确定好了份量。 她小心翼翼地控制火候,耐心地一点点炼化材料。 炼丹的过程是无趣且需要极高专注力和极大耐心的。 中级丹药所需时间更长。 季清鸢差不多花了两个时辰,才出了炉。 江岫白早已做好了晚膳,但不敢过来叫她。 季清鸢深吸一口气,慢慢地打开了丹炉。 “轰——” 一打开一阵热气便扑面而来,灼热的气息同着焦灰一起炸开。 季清鸢用手挡住脸,下意识向后躲,江岫白也迅速上前扶住她因为急速后退而有点重心不稳的身体。 季清鸢没看江岫白,而是待那阵热气和焦灰散去,便迫不及待地上前查看状况。 虽然出炉场面炸裂了点,但说不定丹药还是好的。 然而,入目那几颗黑得不成形状的东西还是极大得刺激到了季清鸢的心。 季清鸢看着那几颗不知道像什么东西的药丸,表情麻木。 此刻,她失去了理想。 正当这时,季清鸢突然听到院外传来一道清润的声音: “阿鸢。” 第167章 伪装 这般玉石之声,也只有宋听澜了。 虽然此刻心情非常糟糕,但季清鸢依旧走了出去。 院门没关,宋听澜就静静站在院门外。 白衣修士面庞却朗若秋月,依旧是一身纤尘不染的白袍,清冷出尘,长身玉立。 季清鸢对着他露出一个笑来,露出两排异常洁白的牙齿。 宋听澜眸色很浅,是浅淡的琥珀色,却更显清冷。 所以季清鸢很清晰在他瞳孔的倒影里看见了她自己。 额头、下巴、左侧脸颊都沾着点焦灰,此刻露出笑来,那两排牙齿便异常洁白。 季清鸢:“……” 为什么右脸没有呢? 因为当时她的右脸被手挡得比较严实。 季清鸢沉默了。 《在攻略对象面前丢了脸该如何优雅而不失尴尬的圆回来?急!在线等!》 系统非常没有同情心地嘎嘎直笑:“宿主,嘎哈哈哈哈……你就像那个黑人牙膏的广告哈哈哈哈哈……” 笑就笑吧,还这么大声。 正当这时,季清鸢听到一声轻笑声。 宋听澜唇角弯了弯,修长白皙的手指正拿着一块帕子,轻柔地擦拭着她的脸:“阿鸢还是这么不小心。” 季清鸢愣愣抬眼看他。 他声音里含着一丝无奈,唇边却噙着浅笑。 平日里他不爱笑,人人都敬他是天赋倔强惊才艳艳的天才大师兄,称他是清冷出尘的高岭之花。 如今他这一笑,犹如冰雪消融,春风拂面,添了几分君子温润的意味。 季清鸢愣愣盯着他凑得极近的脸,看着他微垂的眸和浓密的眼睫毛,忽然不自觉地就冒出要数他的眼睫毛的荒诞想法。 恰在这时,一道声音在季清鸢背后响起:“师尊,该用膳了。” 季清鸢一惊,这才清醒过来。 她退了小半步,转身看向面上神色如常的江岫白:“阿白,你师叔应该找我有事,你先自己用膳吧。” 江岫白轻声道:“好。” 宋听澜自始至终都站在季清鸢身侧,在季清鸢转身跟江岫白说话时,才漫不经心地与江岫白对视。 宋听澜神色淡淡。 江岫白面色却阴沉几分。 或许两人磁场天生不合,江岫白见他淡淡的神色,和师尊口中的“自己先用膳”这句话,只觉得心里的不安愈发扩大。 但师尊在场,他不能表露出异色,否则他弱小良善的伪装之下的阴沉、偏执都会暴露出来。 他不敢露出真面目。 江岫白神色如常,乖顺地退下。 转身时,手却已经紧紧攥成一团。 宋听澜的名声,他在外活成一个与恶狗抢食的乞儿时都听过不下数次。 惊才艳艳的剑道修士,号称天极宗千年来不世出的天才。如今年仅二十,便已是元婴。 何况其坚定的道心,以及无数女修称赞的外貌…… 他看得出来,宋听澜看向师尊的眼里,是毫不掩饰的情意。 对上这种人,他真的有优势吗? 江岫白坐在桌前,却迟迟动不了筷子。 另一边,院外的谈话还在继续。 季清鸢脸上的灰已然被宋听澜擦了个干净。 季清鸢看向他:“大师兄今日来找我,是有什么事吗?” 宋听澜将帕子折好:“无事。只是想看看你最近……修炼如何。” “我之前来过找阿鸢。” 季清鸢解释道:“我之前下山历练了,昨日刚回。” 宋听澜其实早就知道她下山历练去了。 他之前来青溪阁没找到人,回去翻了翻,才找到她的历练申请。 不过他还是想来看看她。 宋听澜又道:“怎么弄得满脸都是灰?” 其实也不止是脸。 她的衣服上也沾了不少。 白色衣袍沾上灰更是分外明显。 季清鸢叹了口气:“我打算提升一下炼丹技术,就试着炼了下中级丹药,但是没炼好,就……” 宋听澜道:“阿鸢想学炼丹,不若与我一起炼?” 第168章 过来 与宋听澜一起炼丹? 宋听澜根骨极佳,但却是一个剑修,也不确定他炼丹方面的本事。 不过他既然能说出来,定当是有几分本事的吧? 对面站着的宋听澜似乎是看出了她的犹豫,温声道:“阿鸢,我是管理过炼丹房的。” 炼丹房是宗门内炼丹的地方,同时这里也是宗门内的炼丹师聚集之地。 宋听澜若要帮忙管理炼丹房,那一定也是需要炼丹的技术的。 季清鸢不再犹豫:“好。” 宋听澜眼里染上几分笑意:“那明日见。” 季清鸢怕打扰到他修炼,便问道:“具体什么时辰去找你?” 宋听澜却道:“只要是阿鸢来,什么时辰都可以。” 季清鸢呆了一瞬。 宋听澜在她眼里,向来是只会在细微的行动中表达他隐晦的爱意。 怎么如今她下山回来一趟,宋听澜这撩人能力直线上涨了?居然知道说点甜言蜜语了。 宋听澜见她有些怔愣,眉头微蹙。 他刚刚说了什么阿鸢不喜欢的话吗? 但很快,季清鸢便定了一个时间:“明日辰时,我去听雪阁寻你。” “好。” 确定好时间后,宋听澜离开了。 季清鸢转身关上院门,进了小院。 江岫白正坐在院里的桌子旁。 桌上摆的是一桌子丰盛却有些凉了的菜。 江岫白身前放着一副碗筷,却没动筷子。 桌上的菜也是分毫未动。 他低垂着头,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直到听到院门的声响,他才动了动,抬起头来,朝着季清鸢这边看了过来。 她平常坐的位置前面也摆了一副碗筷。 季清鸢坐了下来,给他加了块鹿肉:“阿白,不是说不用等我吗?你怎么还没吃?” 江岫白夹起那块肉:“谢谢师尊,但我想跟师尊一起用膳。” 这孩子,有点倔。 季清鸢打量着他。 心里不断在想,这样一个吃饭都不想一个人吃的人,后面是怎么长成阴郁孤僻,一人独行的傀儡师的? 他是经历了多少苦难,才习惯了那样的生活? 季清鸢叹了口气,又给他多夹了几筷子菜。 往日总是致力于在她的碗里用菜堆出一座小山的江岫白在这顿饭却吃得分外安静。 季清鸢不太清楚他在想什么。 她只好问道:“阿白明晚要泡药浴?” 江岫白轻轻地“嗯”了一声。 季清鸢交代了些常见需要注意的事项表达一下关心后,便回了房间看炼丹的书。 她一一核对书上写出的要点,逐点分析今日下午炼丹失败的原因。 如果她炼不出中级丹药,那更不用提为江岫白炼修复灵根的丹药了。 那么多灵植仙草,没有过硬的技术和熟练度,根本把控不住。 季清鸢叹了口气,进水涟漪修炼了一会儿,最后才和衣沉沉睡去。 修士靠灵力支撑身体,维系寿命。 但若日日不睡,也是撑不住的。 季清鸢睡到卯时三刻就醒了过来。 她洗漱好之后,推开了门。 下厨房里,江岫白正在忙活。 他长得像一个柔软而娇生惯养的漂亮少年,实际上他会的生活技能最多。 季清鸢喊他道:“阿白,我要出去。早膳你做你自己的那份就好。” 正在熬粥的江岫白顿住了,抬眼看她:“师尊,早膳快……” 早膳快好了。 剩下的两个字还还未能说完,季清鸢道:“我要去炼丹,不吃早膳也没有事。” 话音刚落,她已经转身往外走了。 江岫白面无表情的看着她往外走。 直到她的背影消失在院门后,彻底看不见了时,江岫白才收回视线。 她是修士,早已辟谷了。 果然,光靠厨艺留不住她。 江岫白半垂着眸子,视线虚虚地落在对面因为熬粥而升腾起来的热气上。 …… 季清鸢快步走了出去,御剑飞向了听雪阁。 她并非有意拒绝地那么决绝。 只不过江岫白泡完今夜这次药浴,再过三天,药浴就泡完了。 药浴和服药之间的时间隔的越长,效果就会越差。 所以季清鸢才会着急学炼丹技术。 品阶越高的仙草,炼化的时间越长。 门内的炼丹师都有自己的任务,给全宗门弟子炼丹提供修炼资源。 不得不得已的程度,季清鸢是不想去随便占用炼丹师的时间的。 很快顶着一团团粉色云朵的玉兰树就出现在眼前。 听雪阁一如既往,分外美丽,又充斥着写春日的气息。 院门没关。 淡淡的茶香却从院子里先迎了出来。 季清鸢走了进去,便看到宋听澜正在泡茶。 泡得依旧是她之前夸赞过的那种茶叶。 宋听到倒了一杯茶,放在他身侧位置的桌前:“阿鸢,过来吧。” 第169章 初级延寿丹 季清鸢跟着坐了下来,看了看小院,道:“不是说炼丹吗?” 宋听澜道:“阿鸢先喝口茶,不用着急。” 季清鸢倒不是着急,她主要是扫视了一遍他的院子,没有看到炼丹炉,才会问了出来。 不过听宋听澜这么一说,她还是拿起茶杯喝了口茶。 宋听澜这才起身,道:“跟我来。” 季清鸢站起身,跟着他走入正厅,又越过连着的卧房,继续往外。 宋听澜的小院和季清鸢的不太一样。 季清鸢的小院是有三件独立的小屋的,只不过一间主屋会略大。 宋听澜的小院则是不分成独立的小屋。 但是分成了若干个各个用途的房间。 正厅不远处也有两间客房。 但季清鸢没想到的是,他居然会有丹房。 季清鸢跟着他进了一个小房间,映入眼帘的便是一座占了小屋三分之一位置的玉白色大炉。 这炼丹炉很大,通身都仿佛是用白玉制成的一般,炉顶嵌了汉白玉色的圆润宝珠,通身上下散发着柔和的光泽。 “这是月华宝鼎。” 宋听澜继续道:“可聚集月光精华,减少丹药杂质。” 月光精华? 季清鸢这才注意到它对着的那面上有一个窗户。 那窗户却建的很大,足足快有半面墙,以确保月光能够透进来。 季清鸢却还有些疑问:“为何不直接把炼丹炉放在院子里炼丹呢?” 宋听澜道:“炼丹需要一个相对密闭安全、无人打扰的环境,以确保炼丹过程不出差错。炼丹师有丹房,也更方便管理药材,和提升炼丹时的专注度。” “隔绝外界声音,也可以提高对炉内变化的敏感度。” 季清鸢点点头。 他说的确实都有道理。 她之前在院子里炼丹,实属不是什么明智之举。 “阿鸢,这次先试试炼初级延寿丹。” 初级延寿丹是初级丹药里相对难练的丹药,因为需要把控好用量,注意丹药变化。 若量未控好,这药进炉就已经不可能成功了。 若未能及时注意丹药变化,轻则效果大打折扣,重则炼丹炉出事爆开。 宋听澜看向她,开口道:“需要的灵植我已经备好了,控制好量了。阿鸢不用紧张。” 季清鸢点点头:“好。” 这可以算得上是很好的一次进步机会了。 宋听澜站在她身侧,看着她的动作,一有错漏,纠正得非常快。 这一幕似曾相识。 恍惚让季清鸢想到宋听澜第一次教她练剑的时候。 相当严厉,不带半分怜香惜玉,却也认真负责。 如今站在身侧教她炼丹,依旧认真负责,只不过温和了不少。 季清鸢走神没多久,便立马抛开那些想法,回了神。 炼丹需要极高的专注力,她一走神,手上的灵力便很容易失了正确的力道。 初级延寿丹虽然等级不算高,但炼制却比大半初级丹药都难得多。 大半个时辰过去,季清鸢额头上冒出不少细汗。 宋听澜摸出帕子,轻柔地为她擦拭额上冒出的细汗。 季清鸢有些紧张,却不太敢抬头看他。 宋听澜动作轻柔而小心,不会打扰到她的动作,却让她有些分心。 季清鸢不自觉地就感慨起来,四个大佬里面,也只有宋听澜会随身带着些帕子了。 宋听澜很快就收了帕子。 季清鸢也很快回过神来。 延寿丹好像快好了。 季清鸢试着感受了一下气息,觉得这个时候已经可以出炉了。 她看了一眼宋听澜。 宋听澜像是知道她想问什么,对着她点了点头。 季清鸢收了灵力。 她踌躇了一下,还是打开了炼丹炉。 炼没炼好先临睡前,这次可千万别炸她了。 季清鸢慢慢地打开了炉顶。 第170章 醉酒人 一阵灼热的气息冒出,淡淡的药香也跟着溢了出来。 映入眼帘的是四颗圆润而饱满的丹药。 这是…… 初级延寿丹成了! 季清鸢惊喜不已,下意识地看向了站在她身侧的宋听澜。 宋听澜也染上几分笑意,抚了抚她的发:“阿鸢真厉害。” 季清鸢听到他这种夸小孩的语气,不由得怔楞了一下,但很快又将注意力放回了丹药上面。 这延寿丹并不好炼,但她这次炼制出的这四枚,成色都极好。 虽然昨天下午中级治愈丹炼得有点糟糕,但此刻季清鸢看着这四枚初级延寿丹,又多了几分信心。 季清鸢将丹药装进两个小瓷瓶里,将其中一个小瓷瓶递给宋听澜:“留个纪念。” 宋听澜接过:“好。” 丹房里的灵植仙草相当齐全,宋听澜又拿出一份已经分好量的灵植,又开始教她炼比初级延寿丹更难一点的初级回元丹。 季清鸢对他信任十足,精神奕奕地跟着他的指导炼。 接下来的时间里,这整整一日,宋听澜便耐心的循序渐进,一点点教她掌握炼丹技巧。 在夜色渐深时,季清鸢终于炼制出了今天的最后一炉丹药,也是她第一次炼制成功的中级丹药。 这一日用了不少灵力,季清鸢身体很累,精神上却更加兴奋。 她看着那三颗成色尚佳的中级化毒丹,双眼发亮。 她终于成功炼制出中级丹药了! 而季清鸢身后的桌子上,装着丹药的小瓷瓶已经摆满了大半个桌面。 那是她这一日的成果。 季清鸢看着这三颗化毒丹,松了口气。 炼丹技术总算有了进步。 虽然这中级丹药成色还算不上很好。 宋听澜轻声道:“夜已深,阿鸢快些休息吧。” 这一日多是季清鸢在消耗灵力,不停地炼丹。 他劝她休息,她也坚持继续炼。 炼制出中级丹药,季清鸢也心满意足:“好,谢谢师兄今日的指点。” 季清鸢收起了今日的战绩,然后和宋听澜一起往外走。 听雪阁此时已经被夜色笼罩,唯有淡淡的月华扑洒在地,落了一地的银霜,在墙壁上映出两人相贴的影子。 两人在月色下走过小院,停在了院门口。 季清鸢开口道:“师兄留步,送到这里就好。” 宋听澜依言停住脚步,目光落在她身上,像是斟酌许久,却还是开口:“阿鸢明日……还来吗?” 季清鸢闻言看向他,却撞进他千种意味难以道明的眼神里。 玉兰树粉红的玉兰花在月光下好似也染上了层迷蒙而梦幻的颜色。 白衣剑修看向她的眼里,也染了层说不清道不明的情愫。 季清鸢像是被迷了心智,愣愣点头:“会……会的。” 宋听澜神色舒朗不少,他颔首道:“好。” “我等你。” …… 夜色已深,季清鸢轻手轻脚推开青溪阁的院门。 这个点江岫白大抵已经睡了,所以她尽量动作轻点,不吵到他。 然而,她刚推开门,便看见江岫白正坐在院中摆着的桌子边,身前放着一个茶壶。 他拿着一个茶杯,仰头一口喝尽,然后放下茶杯低头,正朝她看来,对上了他的视线。 这么晚了,他不睡,怎么还坐在院子里喝茶? 季清鸢走近几步,便闻到淡淡的酒香。 他喝得不是茶,是酒。 难怪直接仰头一杯闷。 季清鸢上前,坐在他对面。 她这才看清,江岫白寻常那白得病态的肌肤,此刻正飞上两团红晕。 他身上散发着淡淡的酒气,一张精致却不失少年气的脸白里透红,看向她的眼里仿佛隔了层氤氲的雾气,正失神而有些呆愣地的看着她。 季清鸢愣了一下,险些被美色所惑。 桌边的地上放着一个开了盖的酒坛。 季清鸢看了眼空了不少的酒坛,又看向对面有些呆愣却一直看着她的江岫白,轻声叹了口气。 她走到桌边,将酒坛的盖子盖好。 江岫白却忽然伸出一只手,抓住了她的衣袖:“师尊。” 季清鸢一怔:“我在,怎么了?” 他只抓着她的衣角直勾勾地看她,却不说话。 季清鸢扯了扯衣角。 没想到他抓得很紧,扯都扯不开。 季清鸢只好上手掰开他的手指。 这回他倒是听话,一根一根地松开了。 等到她放手,江岫白的手却又跟了上来,抓住她的手,语气轻柔,像轻飘飘的云朵: “师尊……别走……再摸摸我好不好?” 季清鸢呆了一瞬,看向他酡红的脸。 他生得极为好看,漂亮却不失少年气,只不过以往带着些若有若无的阴郁,如今醉酒,反而多了一丝说不出的勾人。 季清鸢抽出手,伸出一根手指在他跟前晃了晃: “这是几?” “……” 他去抓她的手,却不说话。 季清鸢退了一步,又加了一根手指: “这是几?” “……” “这里是哪里?” “……” “我是谁?” “……师尊。” 他终于开了口,眼尾上挑,漂亮的眼里盈了层朦胧的水光,里面映着月色,和一个她。 醉了,但是还没完全醉。 季清鸢叹了口气,这人明显就是醉了,她居然还试图跟醉鬼说话。 她转身坐到他对面,道:“你还未弱冠,怎么能喝这么多酒?” 她一边说着,一边将他跟前的茶杯收了,连着装了酒的茶壶一同揽了过来她这边。 江岫白却突然起身,有些摇摇晃晃地走了过来,然后在她身侧坐了下来。 季清鸢以为他要来抢酒,便伸手去拿酒,不曾想江岫白却抱住了她伸出去的手臂。 他双手抱住她的手臂,连着自己的脸也一块贴了上前,往她这边靠了靠。 季清鸢刚要躲,便听到少年带着几分委屈和落寞的声音响起: “师尊,今日……是我的生辰。” 季清鸢愣住了。 第171章 生辰礼 江岫白有些难过,或者说是非常难过。 今天是他的生辰。 可是师尊今天不吃他做的早膳。 她出去了一整天。 午膳时,她也未回来。 于是他坐在一桌晚膳前等,但是晚膳凉了,她也没有回来。 江岫白将脸贴在她的手臂上,又没有安全感的小孩一般蹭了蹭。 他是没有灵根的半魔,怎么比得过惊才艳艳的剑道天才宋听澜? 如果厨艺也留不住师尊……那他该怎么办? 醉酒的人最是容易钻牛角尖。 江岫白如此想着,只觉得难过又一阵一阵地涌了上来,让他的心都在一抽一抽的疼。 他求助般地抬头看向季清鸢,茫然而无助:“师尊,我该怎么办?” 他好不容易遇到了个不介意他半魔身份的人。 他以为他终于熬完了那些苦,却不想他注定又要被抛弃。 季清鸢也暗自懊恼。 她居然忘了江岫白的生辰。 去找宋听澜是为了学炼丹,毕竟江岫白的药浴快泡完了,她得早些给他炼出丹药来。 却不想她太过心急,忽略了江岫白缺爱又敏感的性子,还忘了他的生辰。 季清鸢用另一只手揽住他,轻轻拍着他的脊背:“阿白,对不起,是师尊没有注意你的生辰。我明日为你寻生辰礼,可好?” 江岫白抱着她的手臂不放手,此刻垂着眸子,不知道在想什么。 季清鸢怕他胡思乱想,连忙道:“现在也可以!我现在就去……” “去哪?” 少年突然抬眼看她,眼神锐利几分,眼里带着些阴鸷。 不等她回答,他又更用力地抱住她的手臂,认真道: “哪都不许去。” 就呆在他身边,不好吗? 江岫白固执地想。 只要她愿意,他为她做什么都可以。 季清鸢被他这突然的变脸吓得呆了一瞬,才反应过来大抵是那个“去”字刺激到了他。 “哪都不去,哪都不去。” 她低声说着,竭力平复他的情绪。 江岫白这才稍稍放松下来,沙哑地应她:“……好。” 季清鸢拍着他脊背的手缓慢地上移,到了他的后颈。 趁着江岫白此刻放松,她控制力道,极快地劈了一下他的后颈。 少年的身子软软地倒了下去,靠在她身上。 手却依旧维持着抱着她手臂的姿势。 季清鸢用了点力,把已经被抱得有些麻的手臂抽了出来。 江岫白这孩子不知道哪来的一身使不完的牛劲,用力得仿佛生怕阻不断她手臂的血液循环。 季清鸢将他靠在桌子上,揉了揉自己发麻的手臂。 然后将江岫白扶起来,将他的左手搭在她的后脖上,右手揽住他的腰,将他扶了回去。 他虽然瘦,个头却高,依然很重。 季清鸢吃力地把他送到屋里,推到床上。 她脱去他的鞋,又为他盖了层被子,才离开了他的屋子。 今日之事,也算是一个教训。 她不该在江岫白面前,明晃晃地忽略他,还直接去找宋听澜待了一天。 季清鸢揉了揉眉心,回了房间,躺在了床榻上。 江岫白的生辰礼,也不知道送他些什么才好。 送灵植宝物的话,他现在还没有灵根,没有修为,怕刺激到他。 送衣物……她之前给他买过,而且江岫白现在需要穿天极宗标志性的弟子白袍。 送吃的……她只会炸厨房,不会做好吃的。买吃食送他的话,好像又不够诚意。 那还能什么? 系统出招:“宿主,你再想想,其实还有很多可以送的。” 季清鸢顿时来精神了:“关键时候还是你靠谱!统,你说,可以送什么?” 系统咳嗽几声,清了清嗓子:“我送你离开~~” 季清鸢:“……” 她咬牙切齿:“你给我闭嘴!” 系统什么时候靠谱过? 大概只有梦里的时候。 季清鸢冷笑一声,坐了起来,下了床,坐到了书桌前。 以江岫白的性子,大概是更喜欢看到她用了心的东西。 季清鸢沉思了一下,拿起了毛笔。 第172章 部分达成 江岫白想要的,是她用心的礼物。 那么亲手做的东西,应该能算是用心的了吧。 季清鸢拿起毛笔,又寻了块干净的纯白色软帕。 她执着毛笔,一点点地仔细而小心地在软帕上动了起来。 屋子里的烛火亮了一夜。 …… 天光大亮。 江岫白睁开眼,刚醒过来,头还带着一点宿醉的眩晕和轻微的疼痛感。 他昨晚一开始是有些计划在的。 他深知,他能和宋听澜有可比之处的,一是厨艺,二是相貌。 一桌子晚膳放凉了之后,江岫白明白她要回来得很晚,甚至可能不回。 江岫白明白,他的师尊最是心软,所以他开了一坛酒。 如果她回来了,他可以趁机借着酒醉,“不小心”地将他的委屈脱口而出,在他外貌优势的加持下,倒也能算上一出美人计。 如果她未回…… 那他便只能换一出苦肉计,醉倒在这院子里,最好是生点病,这样就有理由缠着她留下来了。 随着时间越来越晚,他心里逐渐没底,担心她今晚真的就不回来了。 所以他有些失了分寸,喝得多了点。 以至于看到她回来时,他原本的计划在酒醉的影响下,只记得个朦朦胧胧,完全失了分寸。 原本他是计划她回来了,便好好地利用相貌装醉倾诉委屈,博她几分愧疚或怜爱。 不想倒是喝多了,美人计和苦肉计各占了一半,成了个四不像,与他原本的想法大有出入。 江岫白有些头疼。 昨夜他想说的不想说的全说了。 什么求摸摸不准她走都说了出来。 万幸他及时晕了过去,没有说出那些更为“大逆不道”的话来。 天色已亮。 江岫白掩下那些纷杂的情绪和想法,起身打算准备早膳。 结果他刚推开门,便看见季清鸢正端着茶壶从小厨房出来往院里的小桌边走。 季清鸢似是察觉到了他的视线,抬头对上他的目光,露出一个温柔而有些小心翼翼的笑来:“阿白醒了,快过来坐。” 江岫白往前几步,闻到些食物的香气。 他这才看清桌上放了些灌汤包,乳糕和如意豆团。 另外还放了碗白粥,旁边配了一碟小菜。 季清鸢又推了一个碗到他身前:“这是解酒汤,还是温的,阿白喝点吧。” 当然,桌上的东西都是买来的。 虽然她没有厨艺,但是她有钞能力。 季清鸢看着江岫白坐了下来,又去仔细看他的表情。 江岫白一只手放在解酒汤碗侧,垂眸看着碗里尚还温热的液体,半晌又抬眼看她,唤了句:“师尊。” 季清鸢道:“师尊在这。” 她给江岫白夹了一块乳糕,道:“阿白,是师尊的不对。你我师徒相处已有不短的时间,我却不曾过问你的生辰。这是我的错。” 江岫白没有说话,只是将视线落在了身前的解酒汤上。 季清鸢又继续道:“但是我还是想和你解释一下,我昨日出去一整日,是为了和大师兄学习炼丹。” “你恢复灵根的第二步,便是服丹。我炼丹技术不算好,但你的药浴已经快要泡完了,所以我有些着急。” 误会和矛盾,需要的,就是开诚布公的解释。 大大方方的说出来,往往会让这些事情容易不少,也更容易化解。 江岫白半低着头,柔顺垂下的短发丝便有些遮住了他的眼。 季清鸢看不清他的眼神,有些难以判断他的情绪,便道:“阿白的生辰礼,我已经在准备了。之前欠下的拜师礼,我也会想办法补上。” 发丝遮挡,所以季清鸢看不清江岫白那双隐在发丝下,泛着喜悦和兴奋的眼。 纵使计划出了纰漏,但幸好,师尊最是心软,也信任他。 他的目的,好像有些达到了。 江岫白低头喝了一口解酒汤,轻轻“嗯”了一声。 嗓音有些哑,但他只说了一个字,不仔细听也听不出来。 季清鸢见他反应平淡,她原本觉得十拿九稳的事情有些难了起来。 她有些忐忑地问道:“那阿白,还生师尊的气吗?” 江岫白开口,回答道:“不生气。” 他怎么会跟师尊生气呢? 他只是想让她眼里多一点他的位置,却从未想过跟她生气。 江岫白道:“生辰礼和拜师礼不必太急,只要师尊有心意在,我便已经很满足了。” 系统提示音也适时响起:“江岫白好感度+2,当前好感度:73。” 季清鸢看他如此懂事乖巧,便愈发觉得愧疚。 她也坚定了要找一个更好的拜师礼送江岫白的想法。 第173章 悬案 在季清鸢毫无保留的解释下,二人的关系又再进了一步。 吃完早膳后,季清鸢又连忙赶去了听雪阁。 昨夜答应了宋听澜今天还要再来寻他,她自然不可能失约。 临走前,季清鸢犹豫一会儿,还是对江岫白道:“今日我会回来吃午膳。” 江岫白神色更加柔和:“好。” 季清鸢走出了青溪阁,等离开院门确保江岫白看不见后,她便迅速地踏上了月凝剑,御剑前往听雪阁。 很快,听雪阁便出现在了眼前。 院门关着,扶疏的花枝依然从院墙边探出头来,在微风吹拂下,带下一阵香气和几片粉霞般的花瓣。 季清鸢上前,发现门已经被锁了起来。 以往只要确定她会来,宋听澜都会提前打开门,或者只是虚掩着门,他自己则是坐在院子里泡她爱喝的茶。 季清鸢敲了敲门。 无人回应。 宋听澜不在吗? 季清鸢有些疑惑。 难道去了处理宗门事务,或者被谁叫走了? 季清鸢站在门前,打算随便找个地方坐下来修炼,等着宋听澜回来。 不曾想她刚刚转身,便听到有人在她身后喊了一声:“阿鸢。” 会叫她阿鸢的人,也只有宋听澜了。 季清鸢转身一看,正看见宋听澜穿着白袍立在她身后,长身玉立。 季清鸢道:“师兄出去了?” 宋听澜挥了挥手,院门顿时被推开了。 宋听澜走到她身侧,道:“是。” “被人叫走了。” 季清鸢不由得问道:“谁把你叫走了?” 宋听澜作为天极宗大师兄,自身又实力过硬根骨极佳,全宗门上下没几个人有资格命令他。 所以季清鸢不明白是谁把他叫走了。 除非是牧远舟。 宋听澜带着她坐在院子里的小桌边,道:“是师尊。” “师尊找你做什么?又有除祟任务了?还是他劝你出去历练?” 宋听澜反而看向她:“这事或许你也知道。” 季清鸢一愣:“我也知道?这是什么事啊?” 宋听澜道:“江陵不朽城,有悬案,恐有妖邪作祟。” 季清鸢呆了一瞬。 难怪说她可能知道这件事,原来这恰恰是她之前像师尊说过的不朽城。 当初不朽城只是有什么让人修为大涨的灵药,但是社会秩序还算不错,没听说出了什么人命。 而如今,还未过多久,不朽城居然多了悬案。 她之前去的时候,不朽城那里还是相当繁华的。 季清鸢支着下巴,看向对面的宋听澜:“所以师尊让你去处理?” 宋听澜将泡好的茶给她倒了一杯,推到她跟前:“还有沈矍师弟。” 让宋听澜和沈矍一起去? 季清鸢喝了口茶,有些心不在焉。 宋听澜问她道:“阿鸢去吗?” 季清鸢斟酌了一下。 当前最重要的应该还是给江岫白炼丹,帮助他恢复灵根。 至于不朽城一事,凭借宋听澜和沈矍的本事,问题应该不大。 于是她摇摇头,道:“师兄,我不去。” 宋听澜握紧了手中的茶杯,语气却依然平静:“为什么?阿鸢要炼丹吗?” 第174章 不过生辰 季清鸢点点头:“对,我要给阿白炼丹药。” 宋听澜眉头微蹙。 她如此看重这个徒弟吗? 还没等他说点什么,季清鸢就问道:“不朽城是江陵地界,为何要让天极宗派人前去处理?” 江陵有同为四大宗门之一的天机门驻守,天机门擅机甲之术,驾驭傀儡更是一绝。 倘若连天机门都需要叫上别的宗门的弟子前去援助,那可不是什么小事。 宋听澜道:“因为这桩悬案涉及范围广,在扶余与江陵的交界地带也有出现,察其源头,是不朽城。” 源头是不朽城? 季清鸢不由得问道:“这个悬案具体是怎么一回事?” “江陵多地出现活死人,如今已经蔓延到了扶余边陲。” “活死人?”季清鸢登时好奇起来,“什么样的活死人?” 宋听澜摇摇头:“师尊未与我说太多,只有到了江陵才能知道具体的事情。” “只不过怀疑是妖邪作祟,吸食精气。” 吸食精气的妖邪? 什么样的妖邪居然能如此大范围的吸食精气? 这妖邪应该怕是有一定数量的。 季清鸢看向他:“师兄此行,小心为上。一定要平安归来!” 虽然知道他是男主,不会死。 但季清鸢还是忍不住担忧他。 攻略对象没了,任务就没了。 任务没了,她也无望获得新生了。 宋听澜眉头又舒展开来:“好。” “对了,师兄,你的生辰是何时?” 她突然想起了宋听澜肯定也是有生辰的,她可以提早做准备。 宋听澜神色一变,眸色复杂几分。 但还是轻声道:“阿鸢,我的生辰上月已经过去了。” 上个月? 季清鸢顿时紧张起来:“师兄,我并非有意忘记。你可有想要的生辰礼?” 宋听澜眸色更沉,看向她的眼里,是难辨的晦暗:“……阿鸢,我从不来不过生辰。” 季清鸢一怔。 宋听澜不过生辰? 难怪他作为掌门首徒,上月生辰时宗门内却一点动静都没有。 季清鸢忍不住问道:“师兄为何不过生辰?” 宋听澜没有回答,只是定定看着她。 那双琥珀色的眸子里,漾着些不一样的情愫。 季清鸢被他这般看着,即使再傻,也察觉到了不对劲。 她适时道:“师兄不想说也没事。我只是问问,没有别的意思。” 宋听澜明日要出发前往江陵,季清鸢也不打算继续打扰她。 很快,她便与宋听澜辞别。 往回走的路上,季清鸢还是想不通,宋听澜为何会不过生辰。 他生辰时,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情? 季清鸢慢慢往回走,但最后又不甘心直接回青溪阁,便跑去了炼丹房。 炼丹房里还算热闹,但没有人指点炼丹。 恢复灵根的丹药所用的灵植仙草等级都颇高,季清鸢不敢自己直接动手炼丹,还是打算来寻炼丹师。 炼丹房里,一些弟子来来往往,有的是来领丹药的,有的是忙忙碌碌在寻炼丹材料的。 季清鸢往里走,想看看能不能寻到炼丹师。 她不断往里走,绕过外面核对单子领丹药的前厅,往后面炼丹的地方走。 药香混杂,季清鸢掀开垂下的帘子,走了进去。 布帘之后,是一个个隔着一定距离的炼丹炉,几个弟子正在炼丹。 季清鸢仔细看了看,都是些初级丹药。 她四处看了看,站到一个正在分炼丹材料的弟子跟前,问道:“你可知这里能够炼中高级丹药的人在别处?” 小弟子停下手中的动作,道:“浮玉真人在里面。” 他指了指前方:“走到最里面的丹房,里面就是浮玉真人了。” 浮玉真人? 季清鸢记下了这个名字,便开始往里走。 她走的越前,炼丹炉就越少,但炼丹炉和丹药品级就越高。 季清鸢不断往前走,又遇到了垂下来的帘子。 她掀开帘子,再往前走了一段,便看见了一间关着门的木屋。 炼丹的过程中不能被外界打扰。 季清鸢开了神识,仔细确定里面不在炼丹后,才抬手敲了敲门:“请问浮玉真人在吗?” 屋内传来一声女声,由远及近:“何事?” 同时,原本紧闭的木门也被人打开。 映入眼帘的是一个面貌清秀,穿着白袍的女子。 她样貌年轻,通身气质却是温婉大气,眼神里却是阅尽世事的睿智与成熟平和。 季清鸢拱手行礼:“弟子季清鸢,莲山真人座下弟子,前来向真人求药。” “掌门师兄的徒弟?” 浮玉真人看了她一眼,便让开身子,给她留出半条路来:“进来说吧。” 季清鸢依言进去,便听到浮玉真人问道:“你要求什么丹药?” 第175章 求药 季清鸢忙不迭地拿出一张纸递给她:“说实话,此番前来,是想让真人帮我炼丹赐药。” 这张纸上写的正是那本关于灵根的书上所写的炼丹需要的灵植仙草。 浮玉真人接过:“银角树树叶、九曲灵参,霓裳草……” 浮玉真人放下那张纸看向季清鸢,眼神微变:“这些灵植都不简单。” 甚至可以说是非常稀有。 难怪这个掌门的小徒弟会跑来求她帮忙炼丹赐药。 但浮玉还是惊奇这小弟子竟然有这么多稀少而珍贵的灵植仙草。 季清鸢点点头:“这丹药炼制难度极大,又没有确切的炼制方法,所以我才想来问问真人,不知真人……” 不等她问完,浮玉真人就道:“你这丹药,是为了什么?” 种种奇花异草相叠加,浮玉真人未见过这种单子,便有些好奇。 季清鸢也不打算瞒她,便道:“为了恢复灵根的伤。” 浮玉真人视线落在她身上:“你的灵根并没有什么问题。” 季清鸢道:“是为了给别人用。” 浮玉真人没有再多问,道:“好,我可以为你炼丹,不过我还需要几日琢磨一下。” 季清鸢没想到她答应地这般爽快,原本准备好的说辞一大半没用上。 季清鸢将炼丹所需要的灵植仙草都给了浮玉真人,又有些小心地问道:“那真人想要什么报酬?” 浮玉真人摇头道:“你是远舟的弟子,我自然不会收你的报酬。” 季清鸢没想到事情这么简单。 季清鸢无比感谢道:“多谢浮玉真人。” 浮玉真人微微颔首:“不必多谢,你先回去吧。” 季清鸢点点头,便出了小屋,一路往外走。 炼丹的事情解决了,那得尽快为江岫白准备生辰礼了。 季清鸢又开始往回走。 她看了看天色,如今回去,大抵堪堪赶得上午膳的时间。 虽说有点晚,但也勉强算得上是午膳的时间。 季清鸢踏上月凝剑,以最快的速度朝青溪阁飞去。 不到半刻钟,季清鸢便落在了青溪阁前。 季清鸢收了剑,进了青溪阁。 她在院门口便闻见了一阵饭菜的香味。 季清鸢忽然想起回来的这几天都未曾好好地吃一顿江岫白做的饭。 季清鸢刚走进去,便看见江岫白正在敲叫花鸡外面裹着的泥。 小院的桌子上面已经摆了道东坡豆腐,一道清炖蟹粉狮子头,旁边放着一道酿茄子和木樨汤。 季清鸢走了进去,江岫白刚好已经敲完了叫花鸡外面的泥,端上了桌来。 他看见季清鸢正走过来,情绪顿时高涨了不少。 他倒了一杯茶,递给她,眼里带着几分期待:“徒儿新找到的龙溪雨前茶,听闻茶香浓郁,清爽回甘,尤为解腻。” 季清鸢接过,喝了一口。 确实茶香浓郁,唇齿留香,余韵悠长。 季清鸢笑了笑:“好喝。” 江岫白一直观察着她的神情,见她展颜,没有半分不悦,眼里才多了几分笑意:“师尊喜欢就好。” 季清鸢道:“阿白别光顾着照顾我,自己也快尝尝。” 她是修士,倒是不容易有什么饥饿感。 江岫白没有修为,如今又正是长身体的年纪。多吃一点才对身体更换。 江岫白依言坐了下来,动筷子吃午膳。 虽然他依旧热衷于用公筷给季清鸢的碗里堆食物。 季清鸢不理解他这奇怪的执着,但如今也由着他去了。 在江岫白再次投喂时,季清鸢眼疾手快地挪开了碗,道:“阿白昨夜可泡了药浴?” 江岫白答道:“泡了。” 那就只剩下一次药浴了。 第176章 软帕 泡完药浴,服丹,再进行巩固。 待江岫白灵根恢复,能够修炼时,便能够拜入天机门门下了。 一百积分也能到手了。 季清鸢慢慢想着,对面的江岫白反倒是突然出声问道:“师尊心不在焉,是菜不合口味吗?” 季清鸢回过神来,见对面的江岫白此刻也停了筷子,正有些紧张地望着她。 季清鸢摇摇头,解释道:“并未,阿白手艺更好了。” 江岫白松了口气。 好不容易能再次坐在一起用午膳,见师尊心不在焉,他便有些担心,是否连他的厨艺都已经吸引不了她了。 他继续问道:“那师尊是有心事吗?” 一边说着,江岫白抬眼仔细去看她的神色。 他并不确定去问这些她的事情会不会引起她的反感。 季清鸢也不打算瞒他,便直接道:“待你泡完药浴,应该就能服丹了。这几日你感觉如何?丹田能轻微聚灵了吗?” 江岫白道:“丹田略有好转,能感受灵气,但无法聚灵。” 没有灵根,丹田也确实聚不起灵气。 但能感受到,也是一件好事,有了进步。 季清鸢点点头,又从储物袋里掏出一块白色的软帕,递给了江岫白。 “我不知道送些什么好,便绣了张帕子。” 江岫白接过,将帕子展开一看,才发现上面赫然绣了个小小的人和一棵小小的树。 一个人手上拿着一柄软剑,穿着一身白袍,浓稠如墨的发与黑如永夜的瞳与泛着粉的薄唇形成鲜明的对比,眼尾微微上挑,给人一种雌雄莫辨的美感。 不远处是一棵树,树干上方顶着一大团棉花似的云团,江岫白一眼看出来了这是院外的流苏树。 这是之前季清鸢教他练剑时的场景。 江岫白捏着帕子的手紧了紧。 这帕子是季清鸢画了好多遍才画出来的。 她本来想画个q版的江岫白,但又觉得不够形象,只好画的写实了一点,画了很多次才画出一个最贴近真人版的。 为确保江岫白能认出来,季清鸢连流苏树都画了上去。 画完后,季清鸢又找了不同颜色的针线绣了一遍。 她忙活了一晚上,只觉得这第一次做出来还算是不错。 但不知道江岫白喜不喜欢。 毕竟一条手帕,她总觉得还是有些寒酸。 想到这,季清鸢便道:“阿白,你灵根恢复后我还会为你寻别的宝物,绝对……” 话未说完,对面的少年便抬起头来。 江岫白如获至宝般捧着这条手帕,眼里是满得几乎快溢出来的欢喜和感动:“师尊,我很喜欢。” 这是他第一次,收到这样的礼物。 想到这是师尊亲手一针一线为他绣出来,江岫白便更是无法压抑住心中的激动。 体内的血液仿佛都有些沸腾起来,他想起低头嗅闻手中的帕子,感受师尊曾留在上面的气息,和她手指曾抚过的温度。 可师尊还在对面。 江岫白控制住自己的情绪,只是又低着声音加了句:“特别喜欢。” 季清鸢有些诧异。 他嘴里说着“特别喜欢”,人却是低下头,仿若不敢看她一般,显得有些虚假。 季清鸢心不由得紧了紧。 她的乖乖徒儿,该不会是不喜欢礼物却怕她不开心,所以在强颜欢笑吧? 直到系统提示音响起:“江岫白好感度+2,当前好感度:75。” 季清鸢一听好感度加了,顿时松了口气。 看来是真的喜欢,不是在强颜欢笑。 虽然反应有点奇怪,但应该是喜欢的。 季清鸢也放松不少:“你近日好好修习初级心法,服用初级固灵丹,明日开始我继续教你练剑。” 她又拿出些昨夜在听雪阁炼制出的初级丹药,挑了些助于吸收灵气改善经脉的给江岫白。 “这些丹药待灵根恢复我带你修炼时再慢慢服用,如今你先妥善保管。” 江岫白应声道:“好。” 午膳用完后,季清鸢又继续回屋修炼。 江岫白灵根恢复后,踏入修炼的第一步便是要引气入体,踏入练气期,才算又重新走回了修仙之路。 待入练气期,她也要带他去寻些机缘,顺便攒些除祟经验,方便他适应以后在天机门的生活。 所以她的金丹初期也必须早日突破。 要攻略四大男主,她自身必须有过硬的实力。 季清鸢坐回床上,直接进了水涟漪。 之前祈安给她的灵植仙草她也都放进了水涟漪。 祈安给她的也是一些难见的珍品,但大概是考虑到了她修为的原因,这些灵植仙草品阶不算太高,刚好是最有利于她吸收的程度。 季清鸢挑了几株出来,打算今夜试试用苍葭玉净炉炼一枚破镜丹出来。 随即,她进了小木屋,坐在灵泉里,洗去一身疲惫,吸纳水涟漪里浓郁的上古灵气。 …… 另一边,江岫白整理好了小院,也回了自己的屋子。 他拉好门栓,才小心地拿出了被他珍重的放在胸口前衣襟里的帕子。 上面的针线走得不算熟练好看,甚至技艺看起来有些生疏,但针脚却密集而整齐,看得出缝制的人的用心和仔细。 江岫白看着上面的小人和流苏树,只觉得如何看都看不够。 他昨夜醉酒,好像也只是提了一句昨天是他的生辰。 她便真的记住了他的委屈,买来早膳与他道歉解释,午膳时便为他送了生辰礼。 帕子绣得如此认真,她定当是花费了不少的心思,才在这极短的时间内为他补上了生辰礼。 江岫白勾起唇角,将帕子贴到脸边,无比依赖地蹭了蹭软帕,露出个温柔而又眷恋的笑来。 师尊,你对我真好。 可你对我越好,我便越抑制不住我的欲望。 越发不想放你走了。 江岫白无声地笑了笑。 他不知道他的师尊会不会后悔被他这么个大逆不道的疯子缠上。 反正他不会后悔,也永不放手。 第177章 送别 正专心在水涟漪里修炼的季清鸢不知道江岫白又在偏执变态的道路上一路狂奔并且有一去不复返之势。 她只是在默默感慨,果然获得江岫白的信任后,攻略难度便降了很多。 也只是最初的让他放下戒心信任她是最难的。 有了江岫白的信任后攻略难度下滑了不少。 季清鸢梳理了这四条攻略线,只觉得北冥离这人最难对付。 其它三位还好说,但北冥离这种早已身处高位,见惯无数人情冷暖阿谀狡诈的人,最难动心。 表面多情之人实则最是无情。 北冥离这人从头到尾都是冷心冷情的。 但这种无情之人一旦动情,那这情意绝对刻骨铭心,至死不渝。 可北冥离这种人,没有惊心动魄的爱恨别离,很难动情。 季清鸢只觉得实在是难对付。 魔域不好进,她的身份也不是魔族,若是失了心心相依咒,很难再与他有交集。 系统道:“宿主放心,你们一定还会有交集哒!” 季清鸢一听来了劲。 莫不是还有什么隐藏剧情? 她连忙问道:“什么交集?统你快说!” 系统夹着嗓子道:“自然是因为系统商城的赊账服务啊亲亲~” 言下之意就是让她再赊账买心心相依咒。 季清鸢没再理它。 每次不长记性相信系统都没什么好结果。 季清鸢安下心来继续修炼。 她修炼了一个下午,不觉得累,反而觉得丹田里的灵力更加充裕,身体也变得更加轻盈。 有种金丹中期已经近在咫尺的感觉。 季清鸢出了水涟漪,与江岫白用过晚膳,便回了屋进了水涟漪。 她之前看的炼丹秘籍让她有了一定的知识储备,宋听澜对她的炼丹指导又完善了细节,让她多了一些实践。 她虽然未炼过破境丹,也还未用过苍葭玉净炉。 但她准备好所需要的灵植仙草份量,摸上苍葭玉净炉时,只觉得自信而从容。 与苍葭玉净炉结契后,季清鸢更是无端与它多了几分联系。 灵力运转,季清鸢开了炉子,将灵植仙草放进去,耐心地炼化灵植仙草。 炼丹炉一启动,季清鸢便觉得她仿佛能感受到苍葭玉净炉的呼吸。 这对她的炼化而言简单不少。 在静谧而安全的环境下,在炼丹炉的加持下,季清鸢等了快一个时辰,终于见到了破境丹的出炉。 察觉时间差不多了,季清鸢怀着无比紧张的心情开了炉。 堪比考试查分时,又紧张又期待。 药香四溢,三枚圆滚滚的中级破境丹成色极好。 季清鸢松了一口气,露出笑来。 她将破境丹收好,放了起来。 季清鸢有预感,大概这几日就能突破,破境但很快就能派上用场,发挥作用。 第二日一早,季清鸢同江岫白用过早膳,便打算去寻今日出发赶往江陵不朽城的宋听澜。 那活死人,一听便不是什么容易处理的。 而且不知为何,听到宋听澜要去处理活死人的事情,她心里就总是冒出些不安来。 季清鸢用完早膳便往听雪阁赶去。 只可惜她好像晚来了一步。 听雪阁内已经空无一人。 如今天色尚早,季清鸢不明白他们为何动身如此之快,但还是御剑下山,怀着一丝期望想在山下出口遇见他们。 可惜,进出口处人来人往,独独不见宋听澜和沈矍的身影。 季清鸢叹了口气,只好往回走。 恰在这时,身后突然传来一道声音: “阿鸢。” 季清鸢转身回头看去。 她一眼便看见了宋听澜。 因为无论何时,宋听澜都是鹤立鸡群,相当出众的。 他正站在不远处,面似皎月,芝兰玉树,一身白袍却清冷出尘,恍若只可远观的高岭之花。 一双清浅的琥珀色的眼正朝这边望过来。 季清鸢再细细看去,才发现二师兄沈矍也站在不远处,只不过和宋听澜隔了些距离。 季清鸢上前几步,站到宋听澜跟前:“师兄,你们要出发了?” 宋听澜微微颔首。 其实出发时间定得较早。 但他心里总觉得,阿鸢或许会来送他。 所以他等了等。 幸好,他等到了。 第178章 突破 季清鸢望向不远处的沈矍。 沈矍看了他们二人一眼,很有眼色地走远了几步,背对着他们看着山下来来往往的白袍弟子。 季清鸢轻咳几声。 她刚刚其实也没有让沈矍回避的意思,不过他好像是误会了。 误会就误会吧,横竖不是什么大事。 季清鸢又看向宋听澜:“师兄,江陵苦寒,照顾好自己。” 宋听澜低头望向她,眸光清浅:“嗯。” 向来清冷的白衣剑仙只有面对她时,眼里才会加上几分柔和的情意,像是平静的湖面上泛起的几圈细细的涟漪。 季清鸢绞尽脑汁,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话。 有些不舍,有些担忧,但又不知什么话是最合适的。 她只好说:“若遇到危险,不要强撑。性命最是要紧。” “好。” “等你回来,我们一起下山去除祟。” “好。” 季清鸢看了眼不远处的沈矍,怕耽误他们的出发的时间,道:“那你们快出发吧。” 宋听澜微微颔首,转过身朝着沈矍走了几步,又突然回身叫了她一声:“阿鸢。” 季清鸢正看着他的背影,突然见他转身唤她,颇有些意外:“怎么了?” 宋听澜深深地看了她一眼:“等我回来。” 季清鸢下意识道:“好。” 他这才放心转身离去,这一次,他没有再回头。 季清鸢压下心头那些细微的不安,站在原地,看着宋听澜的背影逐渐消失在她的视野里。 季清鸢转身往回走。 她将看完的炼丹秘籍还回藏书,便回了青溪阁修炼。 这几日浮玉真人在炼丹,她恰好可以利用这几天的时间配着刚练好的破境丹试着突破修为。 季清鸢和江岫白交待了一句这几日要忙于修炼不打算用膳,便进了屋子。 水涟漪里,季清鸢走进小木屋里,盘腿坐下。 灵力在经脉里运转,每运转一个小周天,灵力都在微弱的增加。 季清鸢全然不管外部的时间流逝,她只一心一意地观察着自己的识海和体内运转的灵力。 过了许久后,季清鸢吞下破境丹。 破境丹虽然是助于修行的丹药,但却没什么苦味,反倒是泛着些药香。 季清鸢吞下一颗破境丹,丹药很快便作用起来,突破的感觉更加汹涌,金丹中期仿佛伸手可触。 季清鸢趁着这个机会,意守丹田,控制着灵力在经脉内有序进行小周天和大周天的循环。 灵力强盛起来,水涟漪内的灵气和众多灵植仙草似乎也感受到了什么。 木屋之外,扶桑树树身轻轻摇晃几下,灵气便越发浓郁几分。 不多时,一团如海般剔透纯净的蓝色流光浮现,将季清鸢裹在其中。 金丹中期,成了。 季清鸢未睁开眼,保持着原来的姿势,继续吸收灵气巩固修为。 灵泉上方冒出阵阵热气。 不知过了多久,季清鸢睁开眼,有些疲惫地揉了揉眉心,脱去衣物进了灵泉。 灵泉水漫过肩颈,季清鸢靠在壁上,放松了不少。 她开口问系统:“系统,现在过去了多长时间?” 系统道:“宿主在水涟漪内待了八天,外面已经过去了四天。” 八天? 居然这么久吗? 季清鸢有些诧异。 但是体内充沛的灵力和上涨的修为让她心情好了不少。 这次从金丹初期到金丹中期的突破,比她想的要顺利得多。 季清鸢又泡了一个时辰的灵泉,洗去一身疲惫,才披衣出了水涟漪。 她睁开眼,推开屋门,发现此时正是白日,大抵是中午的时候。 小院上不见人影,院外传来细微的声音。 季清鸢走出院门,便看见江岫白正握着把柄软剑在流苏树下练之前她教过的轻云剑法。 比起初练之时的生疏无力,她如今的动作更加娴熟而具有力量感,行云流水,招式齐整,更具美感。 季清鸢颇为欣慰。 直到江岫白停下来手中的动作,打算坐到流苏树下的青石桌喝些酒水时,季清鸢才站出来道:“阿白最近的剑炼得很好。” 听见她的声音,江岫白一怔,转过身来:“师尊出来了?” 季清鸢点点头。 江岫白显然察觉到了她身上气息的变化:“师尊这是……突破了?” 季清鸢道:“上了一个小境界。” 江岫白眼神暗沉几分。 金丹期是修士的分水岭。 有些修士终其一生都无法在两百年结束前结丹步入金丹期。 而就算成功结丹的修士,步入金丹期后,修为突破难度就越来越大。 而他的师尊,竟然又到了金丹中期。 江岫白感受着她身上变化不少的气息,有些迷茫。 他何时才能恢复灵根,重新修炼呢? 她走得很远,只靠厨艺与皮囊,他怕留不住她。 季清鸢见他垂下神色,有些不解:“怎么了,阿白?” 江岫白没有说什么只是问她:“师尊可要用膳?我现在去给师尊做。” 季清鸢摇摇头,拉着他坐在流苏树下。 桌上放的是她之前带回来的杏仁茶。 季清鸢倒了一杯给他:“用膳不急。阿白的药浴可有泡完?” 江岫白接过她倒的茶,喝了一口,道:“泡完了。” 季清鸢捧着茶杯。 也不知道浮玉真人的丹药练完了没有。 季清鸢这般想着,突然听到江岫白道:“昨日有炼丹房的弟子来寻师尊,说是有一位真人找师尊。” 炼丹房的真人找她? 季清鸢眼睛一亮。 炼丹房找她的真人,也只有浮玉真人。 这丹药应该是有消息了。 但就是不知道是好消息还是坏消息。 季清鸢站起身来,有些迫不及待。 她寻了这么久的灵植仙草,给江岫白准备了这么多的药浴和心法、丹药,如今自然是无比担心丹药是否出了什么问题。 季清鸢对江岫白道:“既然炼丹房有找,那我便先去一趟。” 说完,她便转身往外走。 江岫白放下茶杯:“那今日的晚膳……” “今晚我会回来吃。” 季清鸢回头对着他笑:“今晚我想吃鲤鱼脍。” 江岫白眼神柔和几分,应道:“嗯。” 第179章 丹成 季清鸢一路赶往炼丹房。 浮玉真人既然昨日派弟子来了找她,那么丹药想必也有了个结果。 很快,她便赶到了炼丹房门口。 季清鸢按照上次的记忆,直接进了最里面的屋子。 屋门依旧关着。 季清鸢抬手,叩了一下门,门便被人打开。 浮玉真人正坐在炼丹炉前,抬眼看过来:“进来吧。” 季清鸢将木门关上:“弟子这几日忙于修炼,未来得及寻真人。” 浮玉真人看向她,眼里划过一丝惊诧:“金丹中期了?” 季清鸢点点头。 浮玉真人有些咋舌,不由得叹道:“先前都称宋听澜与贺怀瑾是天极宗的金丹双骄,如今看来,倒也不尽然。” 未满二十,已经是金丹中期。 这等天赋,已经胜过贺怀瑾。 季清鸢一听她如此说,只觉得这夸耀太重,便连忙道:“不敢当不敢当。” 宋听澜与贺怀瑾都是她的师兄,她也没有去抢风头压自己的师兄一头的意思。 她又谈回正题:“不知我几日前向真人求的药如何了?” 浮玉真人道:“找你便是为了此事。” 季清鸢眼睛一亮。 浮玉真人打开身后木桌的一个抽屉,拿出一个小盒,递给了她:“丹药我已经炼好了,不过……” 季清鸢打开小盒,见这木盒中心,一颗丹药通体莹润光泽饱满,一看便是上品。 然而浮玉真人的“但是”二字却让她心一紧:“怎么了?可是丹药有了什么瑕疵?” 浮玉真人摇头道:“倒也不是,丹药未有瑕疵,只不过浮玉有一个不情之请。” 季清鸢暗暗松了一口气,道:“真人有何难事?只要弟子能帮的上,一定竭力相助。” 浮玉真人已经帮她炼了丹,无论如何,帮回她都是应该的。 浮玉打开另外一个抽屉。 抽屉里垫着软布,里面是多出的两片银角树的树叶和一半的九曲灵参。 她看向季清鸢:“不瞒你说,这些是炼制丹药所剩下的灵植。” 银角树树叶和九曲灵参,都是颇为罕见的,有价无市,一物难觅。 浮玉道:“我想厚着脸皮,用我的宝物与你交换这剩下的灵植。” 季清鸢连忙道:“真人已经帮我炼了丹,剩下的灵植都随真人处理,不用拿信物与我交换。” 浮玉真人收了她的灵植帮她炼制丹药,自然是有剩下的这些灵植的处理权的。 这些灵植本就是为了给江岫白恢复灵根才寻的。 况且这银角树树叶和九曲灵参品阶都太高,她目前的修为根本无法炼化吸收。 浮玉真人却并不同意:“这次炼制丹药对我而言并不难,我怎能如此就收下这等珍稀灵植?” 作为一名高等炼丹师,浮玉向来有自己的坚持。 季清鸢见她颇为坚决,也有些哭恼:“但是弟子目前当真没有什么缺少的。” 灵植仙草她有一大堆,器物她也有了月凝剑、星痕鞭和水涟漪,防身她也有冰玉簪和双生戒。 她觉得自己目前只是缺少与四大男主相当的修为。 听了她的话,浮玉一顿,陷入沉思,随即从腰上解下一块玉佩,递给她:“你目前没有缺少的,以后不一定。” “这枚玉佩是我的信物,日后若有想要的,便用这块玉佩来我这儿换。” 季清鸢心知不收下,浮玉是不会安然接受那些灵植的。 于是她伸出手接过玉佩,道:“多谢前辈。” 浮玉真人也松了口气,道:“不必多谢。” 还是平等交换让她心里来得更踏实些。 季清鸢将玉佩放进储物袋里,手上拿着木盒,向浮玉真人告辞后就出了炼丹房往回走。 这下,江岫白的灵根终于有着落了。 欣喜之间,季清鸢又不由得有些担忧。 她不确定江岫白服丹的过程会不会顺利,会不会遭受很大的痛苦。 季清鸢一边往回走一边呼叫系统:“统!统!出来!你说,江岫白服丹过程会不会遭受很大痛苦?” 系统上线:“这个嘛,理论上而言,从我们的角度来看,从剧情的角度来讲……” 季清鸢打断它:“你直接说答案!” 系统道:“会。” 季清鸢登时愣住了。 她看了眼手中的丹药,回去的速度不由得又慢了几分。 泡药浴的过程中,即使江岫白从不说痛,季清鸢也知道泡药浴很痛苦。 他被逼得魔气爆发失去意识的样子她是见过的。 速度再慢,季清鸢也依旧是到了青溪阁。 季清鸢站在门外,闻着院里传来的那一阵饭菜的香味,有些怅惘。 她走进院里,江岫白正在小厨房里忙碌,此刻正端了碗珍珠鱼丸出来。 见到季清鸢回来了,江岫白轻声道:“师尊先坐,晚膳很快就好。” 他放下珍珠鱼丸,给她倒了杯热茶,又走进了小厨房里忙碌。 第180章 什么都不知道 季清鸢看着他的背影,无意识地摩挲着手中的小木盒。 与季清鸢复杂的心情不同,江岫白见她正坐在桌边等他,心里便满是愉悦。 他将软炸里脊和清蒸江瑶柱端了上来,顺带将碗筷也递给她:“师尊。” 季清鸢接过,夹了个鱼丸放进他碗里:“阿白厨艺越发好了。不过日日下厨,可会疲累?” 她本想让江岫白太累了便不要再一直连带着做她这一份了,这样他也能轻松很多。 不想江岫白却摇头道:“不会。” 季清鸢没了声音,二人沉默着用膳。 江岫白不着痕迹地望了她几眼。 季清鸢开口道:“恢复灵根的丹药已经炼成了。” 江岫白手一顿,筷子“啪嗒—”一声掉落在地上。 清脆的声音唤回了他的注意力。 他呆愣一下,便立马弯腰去捡落在地上的筷子。 季清鸢看着他的动作,继续道:“服完丹药,你的灵根大抵是能够恢复的。” 不知是手抖还是筷子掉得太远,江岫白捡了好几下才将筷子捡了上来。 季清鸢也能明白他此刻内心定然是激动而又不可置信的。 江岫白拿着那双沾了尘灰的筷子,却没有去换,而是坐在原地看向她。 他眸光中似有激动,似有喜悦又似有怀疑,最终也只是问了句:“真的吗?” 季清鸢把桌上放着的公筷递给他,语气坚定:“真的。” 从一开始收他为徒的时候,她便决定要帮他恢复灵根。 他不该埋没,泯然于人群。 他应该是数年后声名鹊起,炙手可热的天才傀儡师。 “不过服丹之后,要经历极大的疼痛。比药浴痛上十倍百倍,你可愿接受?” 江岫白定定看着她,几乎是毫不犹豫:“接受!” 被生生废去灵根时,他只以为他再无生路。 偏偏柳暗花明,他遇到了一个心软的姑娘,愿意护着他,收他为徒,为他寻药,帮他恢复灵根。 贪念在不知不觉中滋长。 只有有了灵根,有了强大的实力,他才能反过来,护住她。 江岫白不想一直在她身后,做被她保护的人。 他也想保护她,留住她,也想像宋听澜一样能与她并肩作战。 季清鸢听到他的回答,也不意外他的选择。 这人泡药浴时一言不发,她便早已看出江岫白这人是极为隐忍不怕苦痛的人了。 季清鸢微微颔首:“阿白,今天下午你好好准备一下,晚上服丹,我会在你身边守着你。” 江岫白应道:“好。” 午膳还未吃完,但自从季清鸢说出“恢复灵根”这四个字后,江岫白便全然没有了用膳的心情了。 激动、震惊、不安这种种情愫充斥着他的心脏,他只觉得此刻他已然踩在了棉花上,分不清虚实。 在天极宗的日子,无数个夜晚里,江岫白也会做梦,梦见被人追杀狼狈地四处逃窜,梦见他饿到与野狗抢食,梦见他被围在阴暗潮湿的小巷毫无还手之力。 梦里没有那个如仙子一般的人出现救她于水火,他苟延残喘,任由数不清的拳脚和刀剑伴随着不屑的辱骂声一同落在他身上。 醒来时,江岫白望着窗外照进来的月光洒落在地板上,看着安谧的小屋,摸着身下柔软的床榻,时常一阵恍惚。 他真的被人救下来了吗? 这是现实,还是他临死前的一场幻梦? 江岫白回过神来,对面已然空了。 季清鸢已经用完了午膳。 江岫白沉默着收拾了桌子,回到了自己的小屋。 季清鸢也回到了自己的屋子,一进去她便有些不安地开始询问系统:“服丹大概会有什么反应?有失败的可能性吗?我能为他做什么?” 她这一连串的问题问得系统措手不及。 系统道:“宿主稍等,正在加载中………” 果然,系统就是一到关键时刻就不靠谱。 季清鸢看着手中的小木盒。 也不知道岑川有没有顺利回到妖族,宋听澜有没有遇到危险。 北冥离……北冥离这家伙应该在魔宫里吃香喝辣吧。 …… 魔域—— 富丽堂皇的魔宫之中,北冥离坐在高高的王座上,单手支着头,姿态慵懒,一双潋滟生光的桃花眼正似笑非笑地落在王座下哆哆嗦嗦跪伏着的人身上。 仝伯站在一边,道:“尊上,此人便是在白骨森林附近所寻到的形迹可疑的魔族人,是沪部落的螭?一族。” 北冥离自不朽城一人回来后,便命令他们查近年来白骨森林是否有魔族人进入过。 仝伯虽然不明白他为什么没有把那个可疑的女修带回来,还着手于查白骨森林,但是依旧不敢多言,按照命令去查。 这一查,倒真查出有几个行踪诡异的魔族人进出过白骨森林。 可惜那几人仿佛察觉到了风声,仝伯等人并未抓住他们,只抓到了一个。 如今这个被抓到的倒霉魔族便跪在魔宫大殿,哆哆嗦嗦不敢抬头看王座之上坐着的北冥离。 北冥离看着地上跪着的人,淡淡道:“抬头。” 跪在地上的魔族人依旧不敢抬头,只是抖得更加厉害了。 北冥离看了一眼仝伯,仝伯会意,里面走到了跪着的那魔族人身后,一脚踹在他背上,强行让他抬头露出脸来。 北冥离接过黄金酒樽,抿了一口酒,道:“你可认识青魑?” 青魑正是仙人岛上,与大长老做交易带来换灵之法,意图夺得牵机园钥匙的魔族人。 一听到这个名字,地上跪着的人反应无比强烈,他一边挣扎着一边大喊:“我不认识!我不认识!” 可惜仝伯实力远在他之上,她无论怎么动,依旧被仝伯踩住,无法离开原地半分。 “哦?” 北冥离见他这反应,意味不明地轻笑一声,重复他的话道:“不认识?” 他放下黄金酒樽,站起身来,走下王座,一步一步,不紧不慢地走了过来,姿态带着久居高位者的从容与矜贵,颇为赏心悦目。 地上的人却仿佛看见洪水猛兽一般,疯狂挣扎起来,口中大喊:“我什么都不知道!我什么都不知道!” 第181章 服丹 “为什么要以阵法联通白骨森林与神罚之地?” 北冥离一步又一步靠近,绛紫色长袍上繁复而精致的花纹在琉璃灯的光下闪着光泽。 他一步一句,道:“为什么要神罚之地里的人?” “为什么要研究出换灵之法?” 地上的人疯狂摇头,声音逐渐变小q,却一直在说:“我不知道……我不知道……” “不知道?”北冥离轻笑一声,多情的桃花眼里,是掩不住的冰冷。 “带下去,用刑审问。” “不愿说便丢入魔窟。” 仝伯领命:“是!” 他一下便敲晕了地上的人,然后将地上的人拖了出去。 大殿重归寂静。 北冥离坐回王座之上。 他有预感,青魑只是无意间撞见的一个点,而这个点之下藏着的,是一场巨大的阴谋。 空空的大殿里,俊美无铸的魔尊坐在王座之上,突然想:那个小姑娘在做什么? 他近日来一切如常,让他差点以为根本没有与人结咒。想来她最近应该是……过得不错。 …… 扶余,天极宗—— 季清鸢屏蔽系统进了水涟漪修炼。 金丹中期远远不够,越往上,越难走,进阶越发难。 四位男主作为这个世界的气运之子,未来的实力极强,相应的磨难也颇为危险,难度极高。 要想活着攻略下那四个人,她的实力必须得强。 等她差不多累了,刚出水涟漪就听到系统叽叽喳喳:“加载成功!加载成功!宿主收到请回话!” 季清鸢给自己倒了杯茶,坐在桌边喝了一口,才回答道:“收到。” 大抵还有半个时辰,江岫白便要唤她用晚膳了。 也不知道等他辟谷后能不能吃到他做的饭了。 不过在他辟谷之前,可能就已经拜入天机门了。 季清鸢还没感慨多久,就听到系统吐槽:“宿主一修炼就屏蔽我!你冷酷!你无情!” 季清鸢握着茶杯的手一顿,道:“少废话。不是加载成功了吗?我之前问的问题可有了答案?” 系统见她依旧冷酷无情,只好扁扁嘴,道:“有了有了。服丹需要一个长期的药效发作过程,期间丹药配合他之前泡过药浴已经扩宽的经脉对丹田作用,进行灵根重塑。整个过程大概需要十个时辰到三日。” 季清鸢一愣:“三日?” 这不把人痛得撅过去? 系统纠正:“是十个时辰到三日。看个人体质,快一点的十个时辰就可以,慢一点的话,硬生生扛三日也是有可能的。” “重塑灵根的过程较为疼痛,不可服用别的丹药,有一定的失败可能性,服用者需靠自身意志撑过去。” 季清鸢皱眉:“不能服用别的丹药,让他靠意志撑过去,那我能为他做什么?” 系统道:“宿主可以帮他提供一个相对安静、无人打扰的环境,提供言语安慰。” 季清鸢喝了一口茶,眉头紧皱。 虽然知道江岫白作为四大男主之一是死不了的,但季清鸢想到他要硬生生疼那么久,便有些心疼和担忧。 但她也没有别的事情能为他做,只能守着他,言语鼓励他撑过去。 季清鸢叹了口气,坐回床上,打算修炼一会儿。 未过多久,门突然被敲响。 屋外传来江岫白的声音:“师尊,该用晚膳了。” 季清鸢应了一声,便穿好鞋袜下床走了出去。 打开屋门,便闻见了小院里饭菜的香味。 有江岫白在,青溪阁便充斥着烟火气。 季清鸢走了过去。 小院桌子上摆着一盘什井苏盘,一盘桂花银鱼,还有一盘蜜丝山药,她常坐的位置前还摆了一碗燕窝薏米甜汤。 季清鸢坐了下来,望向对面的江岫白:“阿白今日晚膳倒是比以往要早。” 江岫白一顿:“打扰到师尊了吗?” 季清鸢连忙道:“并未打扰。” 她又转移了话题:“阿白可有准备好服丹?” 江岫白点点头。 季清鸢道:“服丹过程会有疼痛,而且需要较长时间,期间不可服用别的丹药。” 江岫白道:“弟子知道了。” 季清鸢道:“今夜戌时,我去你房中寻你。” 江岫白应道:“好。” 第182章 通信 季清鸢用完晚膳,也没有回屋,而是走到小院外,看着微风吹拂下树枝轻晃簌簌落下雪白花朵的流苏树。 有些雪白的花的小花落在了树下立着的青石桌青石凳上,季清鸢走了过去,轻轻地将它们拂了下来,然后坐在了凳子上。 她现在有些迷茫,不知道该如何去帮助江岫白减少些服丹的疼痛。 心中的迷惘太多,她有些烦躁,便抽出月凝剑在流苏树下练起了洛神剑法。 洛神舞这一招,她已然能够化出几十甚至上百道剑影了。 她不停地挥剑,待停下时已然是气喘吁吁。 恰在这时,一道金光飞来,季清鸢抬手接住。 是一道传音符,上面有宋听澜的气息。 宋听澜已走了好几日了,不想如今竟然给她递了传音符。 季清鸢展开传音符,上面一行行字错落有致,字体排列舒展,字迹清隽端正,笔意清婉,像极了宋听澜这个人。 果真是字如其人。 季清鸢细细看了起来: “阿鸢亲启: 见字如晤,展信舒颜。 不日前,我已抵达不朽城,但想必传音符到扶余也得过个半日或一日。 赶路途中,我与沈矍师弟经过江陵的一座小城,叫百花城。 过路的百姓说,百花城四季皆有花开,各季各景皆是美不胜收,别有风味。城中的梨花酥,玫瑰红豆酥和海棠糕也都颇有名气。 我从城门口路过,想来你应该是爱吃的。 阿鸢可有喜欢的花糕? 回程之时,我一并带回,或者来日,明年初春之时,我们一同下山游历,入城看看。 江陵偏寒,在雪地里夜宿之时,偶尔能看见圆滚滚的白狐狸,长得很胖,或许阿鸢会喜欢。 活死人一事阿鸢不必过多担忧,如今那些活死人大多已经退出扶余地界,扶余境内并无危险。 若阿鸢不烦我的信,那过几日,我再为阿鸢传信。 阿鸢在天极宗,一切可好? ——宋听澜” 这传音符写得不像传音符,倒更像是一封珍重的信。 宋听澜平日里话不多,甚至有点少,更多的时候是温柔地望着她,或者用行动关心她照顾她。 如今收到这样一幅叙述着琐碎的传音符,季清鸢还有些不太敢相信。 但逐字逐句读着这些琐碎却细腻的话时,季清鸢仿佛能想象到宋听澜那张平日里清冷的脸上是怎样夹杂着一丝温柔然后无比认真地为她写信的。 而且宋听澜好像比她想象中的更懂她,他知晓她喜欢精致的花朵糕点,知晓她喜欢毛茸茸圆滚滚的无害小动物。 系统感动地嘤嘤嘤:“句句不提思念,句句都是思念,呜呜呜呜呜呜把我杀了给你们助助兴吧!” 季清鸢挑了挑眉:“你一个人工智障还能读懂别人的感情?” 系统嘤嘤声变成哇哇大哭声:“你才是人工智障!” 季清鸢被它这无处躲避的大哭声吵得头疼,认输道:“好好好,是我,是我,统你别哭了。” 系统哼了一声,没再说话。 季清鸢将传音符折起来,放进储物袋里。 她想了想,也拿出了一张传音符。 她的字不好看,干脆也不写了,直接用灵力刻上去: “大师兄亲启: 鄙禺均安,可释远念。 最近修为有所突破,入了金丹中期。除此之外,别无大事。 百花城应该很美,来年仲春,我们便下山同游,亲自去尝尝那里的花糕。 江陵夜间严寒,师兄宿于雪地,务必要注意身体。 活死人一事扶余近来亦是甚少听闻,师兄在不朽城也要切莫小心。 天寒露重,望君珍重。 ——季清鸢” 写完后,她将传音符放了出去。 写完信后,季清鸢心情好了不少。 她收了剑,看了看天色,回了屋子。 和江岫白约定的时辰快到了。 季清鸢拿出小木盒,打湿软布擦了擦脸,便转身出去了。 江岫白的小屋里,亮着的烛光透过糊着窗纸的窗户照出来。 季清鸢伸手敲了敲门。 门很快就从里面被打开。 江岫白穿着一身整齐的弟子白袍,视线落在了她手上的小木盒上。 季清鸢知道他在想什么。 她转身关上门,拉着江岫白坐到桌边:“无论等会儿有多疼或者陷入幻觉,你只要坚持不忘记我是谁,我都会帮你努力保持清醒。” 不能喂他丹药,只能言语安慰。 只有他记住她是谁,她的话语才有一定作用。 不然以江岫白的性子,不会听从于一个完全陌生的人。 江岫白点点头:“好。” 季清鸢又道:“你今日里可有吃过些别的丹药?” 江岫白道:“没有。” 季清鸢松了口气:“好,那我们现在就开始服丹吧。” 她将木盒打开,露出了里面那颗圆润饱满的丹药。 木盒递到江岫白身前,江岫白看着那枚丹药,是止不住的紧张。 他伸出手来,拿起丹药,一口吞入喉中。 季清鸢在一旁有些紧张地看着他。 她也不知道这丹药发挥效果快不快。 她看着江岫白目前看起来比较正常的脸色,道:“打坐,感受丹田,试着吸收灵气。” 江岫白依言换了打坐的姿势,闭眼试着去聚起丹田内一些留住的微弱灵气。 季清鸢则是坐在他身侧,观察着他的脸色。 未过多久,江岫白额上便冒出些薄薄的一层冷汗,唇色发白,脸上的红晕正一点点褪去,连整个身子都忍不住地颤抖起来。 偏偏他还保留着一丝清醒,记得自己是在什么地方,一直紧咬着牙关,不肯发出声音来。 季清鸢听着他竭力忍住痛苦紧咬牙关以至于发出令人牙酸的“咯咯——”声。 季清鸢不敢伸手摸他,看着他苍白的脸又很是担忧,便只能放柔声音道:“阿白是不是很痛?很痛就叫出来,不必忍着。” 江岫白终于维持不下去打坐的姿势,头痛苦地低了下去,埋得愈发深,仿若痛到了极限,身体已然紧绷,却硬是不肯叫出来一句。 第183章 灵根重塑 季清鸢看着他忍耐着痛苦,心里亦是无比担忧和心疼。 当初被生挖了灵根,他已是承受过剧痛。 如今恢复灵根,他还要再受一次苦。 可惜在他服丹过程中,不能给他服用别的止疼丹药,也不能用灵力抚慰他。 季清鸢看着他疼得煞白的脸,一阵心疼。 季清鸢手足无措,但江岫白体内的疼痛却没有停止,反而有愈演愈烈的趋势。 他只觉得杂乱无章的灵气在他干涩已久的经脉里横冲直撞,丹田处更是传来撕裂一般的疼痛。 苍白的唇被他紧紧咬着,唇舌间已经尝到了血腥味,可他却还浑然不觉。 季清鸢看见他唇边溢出的一点血色,才意识他已经将唇咬破了。 季清鸢茫然无措,不敢乱动,只好问系统:“系统,我现在能碰他吗?” 系统道:“可以,但是不能对他用灵力。” 下一瞬,江岫白已经是疼得四肢痉挛,软倒在地,狼狈地趴伏在地上。 季清鸢蹲下身去,将他扶起靠在她身上。 她用软布擦去他唇边的血,又擦了擦他额头上的冷汗。 身上只带了一块软布,季清鸢见他仍死死咬着唇,只好“滋啦——”一声用力撕下了自己的一大片衣角,折叠起来,低声对江岫白道: “阿白,我是师尊。你先张张嘴,不要咬自己了好不好?” 听到熟悉的声音和“师尊”这二字,江岫白痛到失去焦距的眼恢复了几分清醒。 他有些无力,说不出话来,只好微微仰头看向她,忍着疼松开了满是血色的下唇。 季清鸢趁机将那一团衣角塞入他口中,另一只手轻轻拍着他的后背:“阿白再撑一会儿,再撑一会儿。” “很快都会过去的。” 等到烟霾散尽,少年定将再见昭昭天光,扶摇直上,乘风破万里。 江岫白咬住口中那团白布,发泄着体内的疼痛,竭力保持清醒。 他没力气说话,甚至没什么力气去思考。 他只记得他身边有一个他很重要的人,是唯一会对他好,唤他“阿白”的人。 背上有一只手,正轻柔地一下又一下地拍着。 他低下头去,以祈求庇护的幼兽般的姿态,埋进了那人温暖的怀抱。 季清鸢一愣,随即用另一只手揽住他的肩。 江岫白将头埋在她的颈窝,两只手则是用力地揽住她的腰,整个人全然与她贴到了一起。 季清鸢感受着他的动作,只觉得整个人除了头其它都江岫白被死死压住,两具身躯紧紧贴合。 她身子一僵,但也不敢乱动,只是慢慢地拍着他的脊背。 急促的呼吸声也慢慢平静下来。 屋内一片寂静。 除了江岫白有些轻颤的身体。 两人维持着这个姿势,直到夜色渐深,季清鸢一直被他靠着,一动未动,只觉得腰酸背痛。 她记不清过了多久,只知道夜色越来越深,月亮却越来越亮。 怀中的人没什么声响,安静地像是睡着了一般。 看来经过刚刚初期的灵力适应,他现在应该好受了不少。 可惜腰间的手臂依旧横亘在那,犹如烙铁,不肯移开半分。 季清鸢悄悄将手松开,小幅度地揉了揉腰。 系统突然出声:“宿主,刚刚不是最疼的。” 季清鸢一愣:“等会还有更疼的?” 系统道:“是。刚刚是初期的引灵,江岫白经脉内长期未有灵力,初步引灵,所以忍痛难忍。待经脉已扩,下一步,便是灵根重塑。” “灵根重塑这一步丹田内会剧痛难忍,极易让人丧失理智,甚至陷入幻觉,请宿主小心。” 季清鸢看向怀中的人。 他正靠在她怀里,如同溺水之人想抓紧自己最后一块浮木一般紧紧抱住她。 刚刚都疼成那个样了,等会儿重塑灵根之时,他该怎么熬过去? 季清鸢揽住他的肩,顿时觉得自己这点腰酸根本算不上什么。 大概又过了一刻钟,怀中人依旧没什么动静。 季清鸢不敢进水涟漪里修炼,但是光坐着,四周又一片寂静,只有月光拂地,她便慢慢涌上几分困意。 她轻轻打了个哈欠,眼皮有些支撑不住。 正当这时,怀中的人却突然剧烈地颤抖起来。 季清鸢一惊,顿时清醒过来。 她睁开眼,下意识低头朝着怀中的江岫白看去。 恰恰对上了一双萦绕着几分魔气的眼。 那双如琉璃般剔透漂亮的眼睛,此刻隐隐带上了几分邪气的红色。 季清鸢一怔。 他该不会又被逼出魔气来了吧? 这半魔血脉确实容易暴露,难怪幼时的江岫白屡次暴露屡次被抛弃追杀。 季清鸢以最快的速度结了个结界,隔绝了气息,以免他的魔气被别人察觉。 她布结界之时,怀中的江岫白只是直勾勾地看着她,没有松开她,一双眼里满是痛苦、疯狂,又掺杂着几分迷惘。 季清鸢抬手布完结界,恰好又与江岫白对上视线。 他身上萦绕的魔气慢慢强烈起来,季清鸢此刻不能对他用灵力,又怕星痕伤了他,不知该如何做,只能试着沟通,唤回他的理智: “阿白?” 她试探性地喊他:“阿白,你疼吗?我是谁,你还记得吗?” “我是师尊啊。” 她一边跟他说话,手一边慢慢往后摸,试图摸到储物袋,好去拿里面的捆仙锁。 捆仙锁是用来束缚修士的,对于有半魔血脉且没有修为的江岫白来说,只是韧性较强的普通绳子,不至于像星痕一样腐蚀他的皮肤,在他身上落下一大圈难消的鞭伤。 季清鸢还未摸到储物袋,便看见江岫白瞳孔已然泛着满是邪气的红色。 他似是有些迷惘,呢喃着重复了一遍她的话:“师尊?” 季清鸢见他对这二字是有反应的,便连连点头道:“对对对!我是你的师尊!” 季清鸢有些怕他像上次魔气泄露一样完全失去理智,却见他在她一句又一句“师尊”二字下,眼里的红色消逝几分,就连身上萦绕的魔气都淡去不少。 这人哪怕是入魔,估计也能死死记住“师尊”这二字。 季清鸢刚松了一口气,以为他的魔气就要散去时,却察觉到江岫白的丹田内正灵力躁动。 灵根重塑……开始了? 第184章 疼痛的过往 季清鸢心一紧,果然看见江岫白原本平静不少的脸色此刻布满了痛苦,已然是失去了理智。 他的丹田处,灵力正在躁动。 灵根重塑开始了,也意味着江岫白新的一轮苦难开始了。 不过这个过程若是任由江岫白半魔血脉爆发魔气泄露,恐怕不利于他的灵根重塑。 眼看着江岫白的瞳孔又失了焦距,染上几分疯狂,身上的刚刚散去的魔气却跟着躁动起来,季清鸢更加着急。 季清鸢伸手去摸腰间的储物袋,江岫白却好像分外敏感于她的动作,一把抓住她的手,嗓音沙哑:“你在……做什么?” 少年那张分外精致的脸上,平日里是无害柔弱的,顶多带着几分阴郁。 如今通身的魔气和染着血色的瞳孔,让他身上带上了几分说不出的邪气,无端让人觉得危险。 攥着季清鸢手腕的手也有些用力。 季清鸢放柔嗓音,刻意显出几分柔弱:“阿白,疼。” 莹莹月光下,她的眼似乎也到了几分水光。 江岫白的心也好似被猛地刺了一下,哪怕此刻头脑不清醒不记得她是谁,也立马就放开了她的手。 可很快,丹田内铺天盖地愈演愈烈的痛苦就又冲了上来,滔天巨浪般试图击垮、淹没他残存的理智。 季清鸢坐在地上,正在愁应该怎么办时,却瞥见他衣襟口出,露出了一角白布。 大抵是今夜一番动作间露出来。 上面半个角的图案分外熟悉。 季清鸢看着那一角白布,心中忽然有了想法。 刀绞般疼痛的丹田和浑身上下翻涌的魔气已然击垮江岫白的理智,江岫白朦朦胧胧间,看见了那个分外熟悉的小村庄。 …… 母亲难产而死,魔族生父四处留情,却不曾负过任何责任。 江岫白出生,附近的人就觉得他这个人魔之恋的畸形产物晦气,把他远远地抛弃在了荒野之地。 结局一般猜得到,大抵会活活饿死,又或是葬身于野狼之腹。 可偏偏他遇上了一个善良的樵夫。 樵夫幼时毁容,年轻时上山摔了一跤又瘸了半条腿,家境贫穷,年过半百依旧独身一人。 他把江岫白捡了回去,视如己出。 六岁那年,樵夫年老,重病缠身。 一老一小自然没什么好日子过,寒冷的冬日,村里的小孩嘻闹着抢了他们屋顶盖着的茅草。 老樵夫颤颤巍巍地握住他的手,劝他不要生气。 那是一个很难熬的冬日。 瘦弱而营养不良的幼子与重病缠身的老樵夫挤在一张简陋的小床上,屋顶少了些茅草,寒冷的夜风灌了进来。 江岫白与老樵夫互相依偎着睡过去,直到一滴水落在他头上。 他抬头一看,对上了一双巨大的兽眼,正从破了个洞的屋顶看进来,与他对上视线。 它正大张着喙,涎水便垂落下来。 不远处,有惨叫声、求救声和人们纷乱的脚步声响起。 是妖兽! 身侧还睡着老樵夫,江岫白并不打算逃。 屋顶被掀翻,那只生着翅膀的巨大妖兽探进头来,尖锐的喙朝他们袭来。 江岫白护不住也拖不动老樵夫,在老樵夫被伤得奄奄一息之际,江岫白竟觉醒了魔族血脉。 魔气暴涨,双瞳血红。 夜袭村庄的妖兽被他一人打跑,江岫白回头,身体透支过度,他撑着身体想回破屋去找老樵夫时,却对上了村子里的人或是惊恐或是厌恶的眼。 他又被赶走了。 瘦弱的孩童光着脚晕在了村外,强大的魔族血脉让他又撑过了一个寒冷的冬夜。 他不死心,偷偷回村去看老樵夫,老樵夫的尸体却早已冰凉。 没人告诉过他,人会死。 也没有人告诉过他死是什么意思。 他以为老樵夫是冻坏了,便跑去偷衣服给老樵夫盖上。 村子里都是人,他再次被发现了。 人们看着老樵夫的尸体,惊恐道:“都是这个怪物!这个不人不魔的东西杀了老樵夫!” “昨夜的妖兽肯定也是他招来的!” “杀了他!” “……” 狰狞的村民们高高举着手中的锄头,拿着木板凳,就这么冲了上来。 …… 此时此刻,江岫白已然又回到了那个永远没有太阳的冬日。 回忆停留在村民们愤怒的嘶吼和狰狞的脸上。 季清鸢只见他身上魔气翻涌,口中喃喃低语:“不是我……不是我……” 季清鸢一愣。 他陷入幻觉了? 下一瞬,季清鸢与他血红色的瞳孔对上了视线。 眼里已然全部是疯狂与痛苦,全无半分清明。 完了,他完全失控了。 季清鸢往后退了一步,手已经摸到了储物袋。 江岫白上前一步,手中魔气翻涌,眼中满是痛苦:“不是我!不是我杀的!” 季清鸢摸出储物袋里的捆仙锁,朝着江岫白扔了出去,捆仙索自动缚住了江岫白的双手。 然而,双手被捆住,江岫白却依然扑了上来,将她重重地压在了地上。 下一瞬,脖颈一痛。 血腥味在空气中弥漫。 江岫白重重地咬在了她脖颈下方的锁骨处,犹如一条丧失理智的疯犬。 第185章 美色勾人 季清鸢痛得呼吸一滞,不由得“嘶——”了一声。 修仙界什么时候出个能堵住嘴的器物? 光捆住手哪里够用。 得亏江岫白没咬在她脖子上,不然按照这力度,咬到脖颈动脉上,她就已经变成一具凉凉的尸体了。 咬都被咬了,季清鸢趁机伸手去摸索他胸前的衣襟。 她摸索着,扯出一块白色软帕来。 季清鸢看了一眼,没看错,这正是她之前绣给江岫白的生辰礼。 唤回对方的理智,自然需要一些重要的东西。 刚刚季清鸢看到那一角白布便猜到只有她送江岫白的生辰礼,他才会如此小心地放在衣襟里日日贴身放着。 果然没猜错,这的确是她送给江岫白的生辰礼。 江岫白也察觉到了她的动作,身体一僵,咬她的力道便小了几分。 季清鸢推了推他:“阿白,我是你师尊。你快看看,看看这是什么?” 下意识地,他松了口,抬头看去。 那是一块软布,上面绣着一个黑发黑瞳的小人和一棵开着白花的树。 几乎在看见软帕的一瞬间,强烈的熟悉感便涌了上来。 “阿白,这是师尊送你的生辰礼!你肯定会记得的,对吧?” 季清鸢趁热打铁,继续在他耳边道。 熟悉的声音、熟悉的软帕、生辰礼、师尊…… 江岫白眼神挣扎起来,那些疯狂正一点点散去,萦绕的魔气一点点消逝。 丹田内,疼痛仍在继续,江岫白却呆呆地盯着那块帕子,没有什么表情。 季清鸢见他清醒几分,用另外一只手捏了捏他的脸,颇有些怨气:“你是小狗吗?每次都咬我。” 上次魔气泄露,江岫白也是咬了她,不过咬的是手。 江岫白愣住了,随着她的动作,眼神茫然地转向她。 此时此刻,他眼中那邪气的血红色已然消失的差不多了。 眼瞳逐渐变成了季清鸢熟悉的纯黑色。 月光洒落的房间,疼痛难忍的丹田,空气里弥漫的血腥味,被他压在身下锁骨处正流着鲜血的师尊…… 数种感官清晰之时,江岫白只觉得乱得不行。 季清鸢见他魔气已散,便放下了举着软帕的手,好整以暇地看着一脸错愕不知所措的江岫白。 季清鸢心里也有些怨气,便不作声,只是仰头看着他。 然而,下一瞬,温热濡湿的触感从脖颈处传来,一种酥酥麻麻的感觉顿时如电流般窜过全身。 江岫白低头,轻轻舔去她锁骨上血,声音沙哑:“……对不起,师尊。” 少年的声音里,满是愧疚和无措,他想不到应该如何去让师尊消气,如何抵消自己的罪行。 于是他以最卑顺的姿态虔诚伏下,吻去她锁骨上的血。 季清鸢愣住了。 少年望向她的眼,漂亮得仿若剔透纯净的琉璃,眼尾微微上挑,苍白的唇边沾了殷红的血迹,像深夜里看似柔弱无害实则步步魅惑勾人的妖精。 季清鸢从美色中反应过来,迅速将软帕递给他,别过脸有些不自然道:“你先起来。” 江岫白接过软帕,小心地放进胸前的衣襟里,又站起身来。 然后目不斜视地直直看着季清鸢,伸出手扶她起来。 季清鸢坐起来:“你还疼吗?” 江岫白犹豫了一下,摇摇头。 季清鸢将手放在他丹田处。 江岫白身体一僵,却不敢乱动,只是继续直勾勾地盯着她。 丹田处依旧灵力躁动。 看来不是不疼,是这人太能忍。 季清鸢放下手:“如今还在灵根重塑,你若不疼,便试着归拢丹田内的灵气,仔细丹田内的动静。” 江岫白点头,又看向她:“师尊……疼吗?” 比起季清鸢,他此刻脸色煞白,唇色也发白,本就病态般白的肌肤此刻更是没有血色,偏偏还哆嗦着唇,忍着疼问她被咬的疼不疼。 季清鸢心下的怨气不由得少了几分。 她站起来,揉了揉他柔顺蓬松的发:“阿白早点灵根重塑,你灵根重塑好,我就不疼了。” 她说的更像是哄孩子的话。 但江岫白好像对她的话不做任何怀疑。 她一这么说,江岫白便立马应道:“好。” 随即他盘腿坐好,试着去归拢体内和丹田内的灵气。…… 魔域,魔宫—— 宽大的温泉里,水汽氤氲缭绕,气泡“咕噜咕噜——”地浮上了表面。 温泉壁上平滑,刻着些繁复的花纹,不远处,琉璃灯高高挂着,点亮这无比宽阔奢华的温泉池。 北冥离倚着温泉壁,身后正放着一壶酒。 他左手拿起一杯酒,黑发披散,金色瞳孔的桃花眼在氤氲的雾气中似乎也多了几分柔情。 他喝了一口酒,颇为享受地叹息一声。一滴水珠顺着他俊美无铸的眉眼往下在锁骨出打了个旋,随即滑过结实的腹肌,顺着劲瘦有力的腰隐入那掩在水下深不可测的地方。 忽然间,锁骨处一阵疼痛。 北冥离眉头微蹙,摸上了自己的锁骨。 一手鲜红。 上古魔龙治愈力极强,趁着伤口还未恢复消失,北冥离幻化出一面水镜,清晰地看见,那是一个牙印。 牙印? 她被人咬了? 还是咬在锁骨这种地方。 北冥离眉头紧蹙,然而,下一瞬,被舔舐的感觉传遍全身。 北冥离身子一僵,手上的酒杯差点洒落几滴。 两千年来,他这是第一次被人咬又被人…… 北冥离面沉似水。 第186章 恢复灵根 温泉池依旧水气氤氲,北冥离放下酒杯站起身来,带起一阵热气。哗啦啦的水珠从他身上掉落下来,隐入池面。 他披上衣袍,几步之间,身上的衣袍与发丝便重回干燥,不见水汽。 他唤了一声:“仝伯。” 仝伯推开温泉池外隔绝外界的门,门口处,两个披着黑甲手执长枪的魔族正低着头守在那。 他走了进来,躬身行礼:“尊上。” 北冥离面色并不好看:“你和苍术守着魔宫,不准泄露本尊离开魔宫的事情。” 苍术正是北冥离座下的右护法。 仝伯一惊,疑惑道:“尊上要出去?” 北冥离狭长的桃花眼微眯:“你有意见?” 他向来不受任何人的置喙。 仝伯顿时跪在地上:“属下不敢!” 他到底是跟着北冥离多年,忠心耿耿的右护法,哪怕此刻北冥离心情并不怎么好,仝伯仍然敢于进言:“只不过如今各部落皆虎视眈眈,尊上的计划尚未收网,望尊上三思!” 他说的话并没有错处。 是他刚刚没有思虑周全。 北冥离沉默一瞬,随即道:“你先下去吧。” 仝伯退了出去。 北冥离仍旧站在原地,目光沉沉。 魔族其它部落并不安分,他近日也正要面临计划的收网阶段,如今贸然离开魔域,确实不妥。 方才锁骨疼痛时,他只以为是季清鸢遇见了危险或者是…… 如今清醒一点,他才想起那个小姑娘聪慧得很,况且若是真的遇见了威胁生命的危险,双生戒早已将他唤过去了。 到底是什么人会咬她的锁骨,还舔舐她的伤痕? 北冥离眉头紧蹙。 …… 扶余,天极宗—— 江岫白仍然盘腿打坐,丹田处一阵灵气涌动。 季清鸢坐在一旁,用软帕一点一点擦拭干净锁骨上的血。 她慢慢擦拭着,正想着要不要用灵泉水直接把这伤口消下去,突然想到她和北冥离的心心相依咒还未失效。 季清鸢手一顿,一个奇怪的念头顿时浮现出来。 那江岫白咬了她的锁骨,不就等于江岫白咬了北冥离的锁骨? 系统嘎嘎怪笑:“不仅咬了,他还舔了。” 这下她不用想,都能知道那位魔尊大人的脸色会有多难看。 季清鸢不由得嗤笑一声,却怕吵着旁边的江岫白,只好忍着笑。 她瞥了一眼脸色煞白额头上还冒着细汗的江岫白,放轻动作,点了烛火,拿了一本江岫白桌上一本医毒之术的书,细细看了起来。 季清鸢不敢睡过去,也不敢进水涟漪修炼,便一边看书打发时间一边关注着江岫白的动静。 不知不觉之间,月亮的光华逐渐黯淡散去,半轮旭日正缓缓地升起来。 季清鸢揉了揉眼,发觉窗外天已亮了大半。 季清鸢压下疲意,问系统:“从昨夜至今晨,他现在已经过了多久了?” 这个“他”指的自然是江岫白。 系统答道:“快六个时辰了。” 六个时辰。 那他还得再撑一会儿。 季清鸢看了眼双眼紧闭的江岫白,又看着书打发时间。 不知过了多久,江岫白身体微微颤抖,发出轻微的闷哼声。 季清鸢抬眼看过去,才发觉他此刻已是流了不少汗。 季清鸢正犹豫着要不要提前用捆仙索将他绑起来,还没等她犹豫完,江岫白便睁开了眼。 那双黑白分明的眼里,正直直倒映出她呆愣而错愕的脸。 此刻他的丹田犹如狂风暴雨之后的一片平静,那些躁动的灵力通通沉寂下来。 季清鸢察觉他平稳不少的气息:“你……好了?” 江岫白有些犹豫,但也不大确定:“应当是。” 季清鸢手覆上他的丹田出,一丝灵力便顺着她的手掌放出,查探他的丹田。 江岫白原本干涸寸草不生的丹田,此刻犹如出现了一条潺潺的小溪,溪流滋润,登时万物都慢慢地生长复苏。 季清鸢感受着他体内丝丝缕缕的灵气,心知他的灵根此刻已经是恢复了。 系统提示音也响起:“拯救那个美少年,任务三:恢复灵根已经完成,当前任务进度:75%,请宿主再接再厉!” 看来灵根确实恢复了,接下来就是巩固,带着他修炼,再将他送入天机门走他擅长的傀儡师之路了。 季清鸢松了口气,细细查探,最后道:“这是……金灵根?” 灵根决定了凡人修仙资质,可分为单灵根,双灵根,三灵根,四灵根,五灵根。 灵根数量越少纯度越高,天赋也就越好。 反之,灵根越多越驳杂,修炼所消耗的灵力越多,修炼难度越高。 所以具有四种甚至五种属性的灵根,也被修仙界称为“杂灵根”。而只有一种属性的单一灵根,则被修仙界称为“天灵根”,是修炼的天之骄子。 就如同宋听澜是雷灵根,季清鸢是水灵根。 而如今,江岫白正是单一金灵根,也是修仙的好苗子。 季清鸢颇为欣慰地拍了拍他的肩膀。 吾家有徒初长成。 江岫白却有些楞:“金灵根?” 他从未做过灵根测试,此番恢复灵根,他也不知道他是个什么灵根,也不知道他资质天赋如何。 季清鸢点头道:“对,金灵根。是很好的灵根。” 金灵根也方便他以后精通机甲之术,成为一名卓逸不群、叱咤风云的傀儡师。 似乎是怕他不信,季清鸢道:“师尊测的也不一定准,待你休息好了,我带你去灵根检测石那里重测。” 听到她说出是“很好的灵根”这几个字,江岫白才放下心来。 季清鸢看了眼他毫无血色的脸和额头上的汗,道:“你先去休息或者洗漱一下,等会儿就用膳。” 江岫白毕竟还没有修为,还没有辟谷,自然还是会饿的。 不等他回答什么话,季清鸢便退了出去。 现在这个时间,恰恰是用早膳太晚,用午膳太早。 外门的膳堂这个时间点估计也没什么吃的。 季清鸢思索了一下,走进了小厨房,打算给江岫白整点能吃的东西。 修炼啊,除祟啊,炼丹啊这些个事她都学会了。 她不信她还征服不了这小小的厨房。 第187章 洋葱 季清鸢看了眼厨房。 之前被她用着玄冰花做的简易冰柜还在。 她掀开一看,里面放着一块肉。 季清鸢顿了顿。 她不会弄肉。 她又合上了盖,看着其它的菜,最后从角落里扒拉出几个圆滚滚头上顶着个尖角的紫色洋葱。 系统屏住呼吸。 那个曾经要用炼丹炉烤鸡的女人要来炸厨房了! 系统缩在角落里,瑟瑟发抖。 季清鸢用水洗了洗,然后开始切洋葱。 切个丝,再炒一炒,应该很简单没什么事吧? 季清鸢拿着刀,小心翼翼地切了起来。 她差不多刚掌握好刀的力度后,眼睛却慢慢地辣了起来。 她下意识想去揉眼睛,手伸到一半,顿时停住了。 虽然她不下厨,但她此刻已然想起了被她忽略的那个常识。 洋葱含有酶,会刺激泪腺流眼泪。 眼泪越流越多,她倔强地不肯停下来,愣是一边嘤嘤嘤地流泪一边继续切洋葱。 她加快了速度,很快就将洋葱切完了。 哭一哭也好,毕竟心心相依咒还在,不能白买。 她目前没办法接近北冥离,刷一刷存在感也不是什么坏事。 等她把洋葱切完疯狂洗手时,江岫白有些迟疑的声音在她背后响起:“师尊?” 江岫白此刻已经洗漱完,换了一身衣服了,身上还带着点皂角的清爽气息。 他走过来,有些慌神地盯着季清鸢含着泪光的眼:“你怎么了?” 这一夜师尊一直守着他,却反被他咬了一口,莫不是因为此事,惹她不开心了? 江岫白登时慌张起来。 季清鸢伸手,指了指案板上的一堆切成丝的洋葱:“切洋葱切的。” 江岫白:“……?” 江岫白顿住了。 松了一口气的同时,他觉得好笑,笑意浮上来时,他看着季清鸢还带着些泪的脸,却愣是不敢笑。 他看向她:“师尊,厨房让徒儿来便好,何必让师尊亲自动手。” 他力道轻柔地将季清鸢推出厨房外:“院里的桌上放了酒,师尊小酌一会儿,等会儿便能用膳。” 季清鸢扒着门,露出个头来,刚刚哭过的眼带着点红,盈着点水光,看起来楚楚可怜。 江岫白语调也比平常软了几分:“怎么了?” 季清鸢露出个笑来:“我想吃八宝饭!” 江岫白轻声应道:“好。” 她的要求,他从来不做任何拒绝,也不会试图去找缘由。 只要她开口,他变成只管动手去做。 季清鸢心满意足,坐到院里的小桌边,端着酒杯慢慢小酌起来。 …… 江陵,不朽城—— 不朽城位于江陵与魔域的边陲。 魔域处于极北之地,终年积雪覆盖,无比寒冷。 靠近魔域的不朽城自然也是无比的冷。 一间小客栈内,窗外,寒风呼呼拍打着窗户,夜雪簌簌落下。 与窗外的寒冷相比,屋内点着烛火,暖色的光晕染了整个不大的房间。 宋听澜坐在桌边,正提着一支毛笔,左手压着一张传音符,专心致志地写着什么。 暖橙色的烛光打在他如画的眉眼上,染在他纤尘不染的白袍上,给这向来清冷的人也添上了几分温柔。 他一边写,一边不时地停了下来,似乎在思考什么。 待写完后,他又细细看了几遍,确认无误后,才将传音符送了出去。 然后,与此同时,门外响起急促的敲门声。 宋听澜面色未变道:“何人在门外?” 沈矍的声音响起:“是我。” 宋听澜推开门,正想问怎么了,沈矍便喊道:“大师兄,不朽城城主之子失踪了!” 失踪? 不朽城城主只有一个独苗苗,平日里对他宝贵的很。 如今失踪,城主定然是方寸大乱,让他们四处寻人。 正逢这活死人乱窜的档口,为何这少城主会突然失踪? 第188章 单相思 宋听澜沉声道:“何时失踪?在哪失踪?” 沈矍道:“这事恐怕只有城主清楚,天机门派来的人也来了,应该都在城主那。” 宋听澜颔首:“去城主府。” 两人向外走去,屋门被关上,发出轻微的声响。 在他们二人走出去后,屋檐上,一抹黑色的身影窜向另一个屋檐,随即迅速消失在迷茫夜空中。 宋听澜若有所感般的,回过头看去。 身后并没有什么奇怪的东西。 沈矍见他停住脚步转身往回看,有些疑惑:“怎么了,师兄?” 宋听澜用神识查探四周,却了无所获。 可他刚刚明明察觉到了一丝细微的魔气。 是错觉吗? 神识扩大几分,依旧一无所获,仿佛这只是一个平静的夜晚。 城主府里还有城主和别的宗门的人在等。 宋听澜不打算再浪费时间,道:“没什么。” “去城主府吧。” 两人继续往城主府赶去。 漆黑浓重的夜色笼罩了不朽城,在平静无波的外表之下,死气正慢慢蔓延,犹如一张网死死包裹住了这座城。 …… 魔域,魔宫—— 琉璃灯高高挂在壁上,照亮殿内奢华而精致的陈设,有洒落的金光从宽阔的户牖照进来,金光中浮着些细微的尘埃。 北冥离正坐在乌木玫瑰椅上,他靠着椅背,手上拿着一本古籍,书页翻动,周围静谧得只有书页摩擦的沙沙声。 然而下一瞬,眼睛攸地浮现出一股辣意,火辣辣的痛意让他下意识捂住了眼睛。 怎么回事? 北冥离喊道:“仝伯!” 走进来一人,穿着一身黑袍,黑发高高梳起,腰上挂着一把剑,褐色的瞳孔配着一双略圆的眼,看上去像个颇有朝气但不怎么靠谱的少年。 此人正是魔尊右护法,苍术。 看起来是少年样貌,实则也有千岁了。 苍术走进来,向他躬身行礼道:“尊上,仝伯已按尊上命令前往沪部落,暂未回来。” 北冥离揉着眼睛,想要缓解那股火辣辣的感觉,可是眼泪却已经不受控制地流了下来。 苍术见魔尊久未回话,有些不解地抬头一瞥,顿时大惊失色,有些怀疑人生般:“尊上,你怎么……” 他从化形就开始跟着北冥离,但他是第一次见这向来居于上位,运筹帷幄的人流泪。 他看向北冥离,见他只是拿着一本古籍,不由得冒出一个大胆的猜测:“难道……难道这书辣眼睛?” 北冥离攥紧了拳头,克制了把古籍扔到他脸上的冲动:“滚!” 苍术听他这声音便知道他心情不好,顿时从善如流地道:“是!” 正当他打算溜之大吉不去触尊上的霉头时,北冥离的声音从后面传来:“慢着。” 苍术身体一顿,定在了原地。 该不会他看见了尊上第一次落泪,尊上要不顾少时情谊把他灭口吧? 苍术的脑子以极快地速度运转,思考着该如何丝滑地抱住尊上的大腿哭诉求保命。 他还没想出姿势,北冥离便已经发了话:“去把??给本尊叫来!” 苍术松了口气,如释重负般道:“是!” 北冥离揉着火辣辣的眼睛,却仍是一直在流泪。 到底是谁在以这种伤害性不大侮辱性极强的方式暗算他? 北冥离咬牙切齿。 正在这时,提着小箱子的小老头已经慢悠悠地走了进来,道:“尊上找我这个老骨头又有何事?” 他抬头一看,顿时愣住了:“这……不樾天有了新的发作方式?” 北冥离放下手:“过来给本尊看看。” 他若知道具体的缘由,也不会叫他这个医师过来。 ??闻言走了过去,开始细细检查他的身体。 一番动作后,他收了手中的魔力,捋了捋他的白胡子:“这……好像不是不樾天。” “尊上已服了霜火玲珑草,至少可保五年不樾天不发作。” 北冥离的眼泪已然止了下来,他问道:“可有中毒?” ??摇头:“并无,尊上身体康健得很。” 不是不樾天,也没有中毒,那是…… 北冥离又开始摩挲手中肆魂的扇柄。 难不成,是那个小姑娘? 她哭了? 北冥离面色一滞,脸上罕见地露出些疑惑来,他问道:“??,你说,如果一个姑娘,锁骨处被人咬了,后面又落了泪,那她这是怎么了?” 他语气里带着浓浓的不解。 ??关注点全然在“姑娘”那两个字上,他兴奋地捋了捋胡子:“尊上有了心悦的姑娘?” 上古魔龙血脉高贵,虽然极难繁衍,但是可活万年,天赋至高血脉至纯者,甚至可以与天同寿。 北冥离虽然活了两千年,但在??眼里,还只是个毛头小子,可他多年来身边不曾有女子侍寝,也不娶妻,日日与那两个护法在一处。 他一度在猜北冥离是喜欢仝伯还是喜欢苍术。 但如今看来,铁树也会开花。 还好,尊上喜欢的是女人。 北冥离想了想那女子的脸,迟疑几瞬,便否认道:“没有。” ??不大相信,但觑着他的脸色,也没多问。 他思索着:这姑娘被咬了锁骨然后还哭了? 现在年轻人都这么玩吗? 而且那姑娘是被尊上咬的吗? 看着北冥离不大知情的样子,好像不是他干的。 该不会他家尊上还是单相思吧? 他刚想提议北冥离他可以传授一些追姑娘的招数时,苍术便颇为好奇地凑上来:“莫不是疼哭的?” 显然不是。 她哭和锁骨被咬隔了好几个时辰。 北冥离道:“不是,咬完了很久她才落了泪。” 苍术挠了挠头:“这么深奥?” 他随即道:“尊上不如亲自问问?” 确实,与其猜测,不如去问问她。 可惜他暂时还脱不了身。 这两人都给不了他什么建议,北冥离也不打算再问,便开口道:“都下去吧。” 两人应声出去了。 北冥离摩挲着手中的肆魂,已然没了看古籍的心思。 但任凭他想破脑袋,也想不到季清鸢只是切了个洋葱。 安静了没多久,门外便传来魔卫的传报声:“尊上,??求见。” 怎么又回来了? 北冥离沉声道:“进来。” 小老头满脸带笑,脚步明显比刚刚进来那次快了不少。 北冥离还没问他,小老头神神秘秘的掏出一个方方正正的小包裹,递给他:“尊上,这个绝对有大用。” 北冥离下意识接过。 ??斩钉截铁:“这可是老夫从一位高人手中得到的。” 这可是他的秘籍。 ??见他手下,心情颇好,转身就出去了:“那老夫就先走了,剩下的就看尊上自己了。” 北冥离看着他离去的背影,又看了眼手中方方正正的小包裹。 ??这模样,确实引起了他几分好奇。 不过手上这质感,好像里面只是一本书。 他拆开了外面裹着那层布,映入眼帘地赫然是有些破的封面,上面还有几个非常夸张显眼的大字: 《如何征服纯情少女?这36招,够了!》 北冥离:“……” 第189章 联系 北冥离脸黑了。 黑成了一层碳。 魔宫外,小老头正联系心情颇好地哼着小曲走出去。 深藏功与名。 …… 扶余,天极宗—— 季清鸢用完了一顿江岫白做的午膳,然后又带着他去灵根检测石重测了一遍,确认是金灵根后,季清鸢松了口气。 先前她已经教他练剑强化体质,又给他吃了不少丹药,学了些初级心法。 加上江岫白之前也修炼过,有一定经验。 接下来,就是带着他引气入体,成功进入练气期。 不过,他该如何去天机门呢? 系统道:“宿主,到了剧情点便会安排。” 季清鸢顿时放心了。 那她先带着他修炼,届时等剧情点到了,一百积分也能到手了。 系统又出声:“不过……” 季清鸢心一紧:“不过什么?” “不过若是剧情出现偏颇时,需要宿主做任务以矫正剧情走向。” 季清鸢道:“有积分吗?” “有。” 季清鸢顿时轻松不少:“任务就任务吧,有积分就行。” 系统顿住了。 差点忘了宿主是满心搞事业的事业脑。 江岫白正在房里休息。 他的灵根刚刚恢复,受了极大的痛楚,又一夜未睡。 用了膳测了灵根季清鸢见他眼下的青黑,便让他回房睡觉。 季清鸢则是在研究应该怎么带他引气入体。 只有引气入体踏入练气期,才算成为了修士。 况且原着中,江岫白擅机甲之术,医毒双绝,一手傀儡术冠绝九洲大陆。 医术、毒术、机甲之术的书籍她也都搜罗了不少,也摆他房间的桌上了。 得看看现在江岫白对傀儡术有没有兴趣,若他现在就有,那她得想办法给他弄些制傀儡的材料。 季清鸢坐在窗边,倚着窗盘算着。 目前四个人都有了些好感度,也就北冥离好感度还没到六十。 但是同时刷满四个人的好感度是一大难事。 窗外是暖融融的春光,季清鸢心也跟着暖了几分,便倚着窗闭眼去闻窗外被风带来的流苏花香。 正当她打算坐好,然后进水涟漪修炼时,一道流光飞了过来。 季清鸢伸手接住。 是传音符,上面还有宋听澜的气息。 季清鸢慢慢展开,依旧是宋听澜手写的,上面的字也依旧清隽端正,如同清雅的鹤。 “阿鸢亲启: 见字如晤,展信舒颜。 阿鸢既然同意了,那便说好了。来年仲春,我们一同下山游历,去看看百花城。 听说春日里,百花城中的广玉兰、栀子花和海棠都会开放,来年,我们便同赏。 听阿鸢又到了金丹中期,甚为欣喜,可惜这次我不在你身边为你护法。阿鸢修炼刻苦,此番修为又是精进一步,待我回去,便为阿鸢带礼。 扶余未听闻活死人,是好事。 不过不朽城多有怪处,活死人的数量大为增加,江陵其它城池里却没了活死人的踪迹。 我还一并在不朽城里发现了魔族人的踪迹。 不朽城这座小城里,混杂着妖族,魔族和数量极多的人族修士,还有修士无端暴毙。 近日多有不平,阿鸢若下山游历,切记小心自身安危。 如果可以,阿鸢最好不要入江陵地界,也不要去扶余与江陵的边陲地界。 谨付寸心,希垂尺素。 ——宋听澜” 季清鸢收了信,心里更加疑惑。 扶余边陲,甚至江陵的别的城池都没了活死人的踪迹,那活死人极有可能聚集在不朽城。 不朽城的活死人数量如此多,又至有魔族人的踪迹,甚至还有暴毙的修士。 季清鸢看着传音符,突然想起之前她前往白骨森林时,赶路途中在客栈停留过。 恰好在客栈里她听过两个修士讨论不朽城能让人修为突飞猛进的“灵药”。 不止“灵药”,还有白骨森林里,也有魔族人的踪迹。 那个死在白骨森林里的青魑,和白骨森林外种的一大片六月澜设的驱邪阵。 这些偶然的事件,联系起来好像便没有那么偶然 可如今她没有确切的证据,只是猜测,并不确定。 活死人真的只是妖邪作祟吗? 若不是妖邪作祟,那此刻身处活死人聚集的不朽城的宋听澜此刻的处境,恐怕会相当危险。 季清鸢心里乱了几分,愈发不安,连忙刻下传音符: “师兄亲启: 我之前去过不朽城外的白骨森林,也曾在那里发现过魔族人的痕迹。 而关于修士无故暴毙一事,我之前亦是在别处听到过不朽城的“灵药”一事。 若此事背后之人不是妖邪,而是魔族,那便请师兄万分小心。 活死人皆聚集在不朽城,不朽城又是魔域与江陵的边陲小城,靠近魔域,万分危险。师兄若发现魔族参与此事,请谨慎考虑,回宗门求援。 愿师兄平安归来,无病无伤。 ——季清鸢” 季清鸢写好信,心里的不安才少了点,她将传音符放出去,希望能尽快到达不朽城,到宋听澜的手中。 然而这张传音符,注定得不到回音。 第190章 该不该用膳 季清鸢放完传音符,便松了口气。 她看着传音符往远处飞,迅速地离开了她的视线。 她这才安心了一点,坐到床上,闭上双眼,便进了水涟漪修炼。 金丹中期还远远不够,待她入了元婴期,才能将外界流逝时间与水涟漪内流逝时间调成三比一。 到了元婴期,她也能以肉体之身进入水涟漪。 倘若肉身能进水涟漪的话,在日后遇到生命危险时,是一条相当有用的退路。 季清鸢闭上双眼,坐在小木屋之中,运转通身灵力开始修炼。 快到了晚膳时间时,季清鸢才出了水涟漪。 果不其然,她出来不久,便听到了敲门声。 江岫白站在房门外:“师尊,该用膳了。” 江岫白非常准时,严格贯彻良好作息。 季清鸢揉了揉额头,便转身出去了。 外院负责洒扫的弟子又送来了菜。 晚膳桌上摆了盘三鲜笋炒鹌,一盘文思豆腐羹,一盘清蒸玉兰片,还给她盛了碗八珍汤,放在了她的位置上。 季清鸢坐下,看着桌上一桌子色香味俱全的美食,不由得感慨。 修士一般进食较少,因为进食太多容易在体内积浊气,影响修炼。 待江岫白筑基彻底辟谷后,便难以吃到他做的饭了。 也有可能他还未筑基便被收入了天机门,那估计能吃到他做的饭的时间更短了。 但她作为师尊,也应该将人往正确修炼的道路上带。 毕竟江岫白没有水涟漪,没有浓郁的上古灵气加快修炼速度化解进食带来的浊气。 季清鸢叹了口气。 听见她的叹气声,江岫白为她夹菜的手一顿:“今日的晚膳,不合师尊的胃口吗?” 季清鸢道:“没有。” “只不过阿白灵根已经恢复,待引气入体后,便要开始慢慢减少每日的用膳次数了。” 听到她的话,江岫白眸色微沉。 修士辟谷,避免体内浊气堆积影响修炼,这个道理他知道。 但很快,江岫白又面色如常地为她夹了一筷子菜,语气里却带着点失落:“徒儿幼时常年食不果腹,如今跟在师尊身边,能吃饱饭,便觉得喜悦无比。每每不用膳,便只觉得,又忆起了小时候……” 季清鸢一愣。 她差点忘记江岫白的幼时经历了。 她抬眼向对面看去,想观察一下江岫白此时的表情。 对面的少年低着头,看着自己面前的饭碗,纤长浓密半垂遮住他的眼,整个人都散发出一股失落低迷。 季清鸢顿时愧疚起来。 她真该死啊。 人家从小就饿肚子,她居然还劝人家少吃饭提前习惯下饿肚子。 季清鸢立马放了筷子,急忙道:“阿白,师尊没有不准你用膳的意思。只要阿白勤于修炼,化解浊气,那日日用膳也并没有什么问题。” 听到她有些急切的解释,江岫白的眼底闪过一丝愉悦,语气却依旧不变,带着点失落和小心翼翼:“那……师尊以后还会陪我用膳吗?” 季清鸢连连点头:“用!绝对用!” 天王老子来了她也要陪着他用膳! 江岫白唇角未勾,眼里的愉悦几乎快掩盖不住。 他轻轻地“嗯”了一声:“谢过师尊。” 师尊可真好骗。 江岫白半垂着眸子,看着季清鸢愧疚地用公筷给他布菜。 他目前找师尊的借口本就不多,不能一起用膳,便少了很多能与她一起待着的时间。 他怎么可能会答应呢? 江岫白的眼神隐晦地扫过女子纤细的手指和衣袖下滑时露出的洁白的手腕。 他掩下眸中的炽热,安静地继续用膳。 用完晚膳,季清鸢对着他道:“今晚好好休息,睡前可以再看看初级心法。明日上午我带你引气入体,下午我教你练剑。” 引气入体? 灵根已经恢复,加上江岫白之前修炼过,引气入体对他而言,其实很简单。 不过师尊要教,他怎么可能拒绝呢? 江岫白应道:“好。” 季清鸢点点头:“早些睡,好好休息。” 说完,她便回了自己的屋子,打算进水涟漪修炼。 房门锁好,季清鸢转身便进了水涟漪。 她修炼了两三个时辰,觉得有些累,便起身进了灵泉。 她坐了下去,灵泉水盖过肩颈,锁骨处的咬痕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消失,然后那一处肌肤又光洁如初,白皙细腻。 锁骨处的咬痕不消,她也不好见人。 而且这灵泉也是相当有用,不仅排污去浊改善皮肤,还能改善体质。 她正泡着,有些舒适地闭上了眼,颇为享受。 然而下一瞬,她清晰地听见了敲门声。 敲门声? 江岫白之前没在晚上来找过她啊。 来不及思考,她目前灵体在水涟漪里修炼,肉身在床上躺着。 要是被发现她只有肉身在床上躺着,那就不好解释了。 季清鸢连忙起身出了水涟漪。 下一瞬,她睁开眼睛,在床上坐起,绕过屏风,目光扫向房门。 这时房门反倒是安静了下来。 她喊道:“谁?” 季清鸢又接着加了句:“是阿白吗?” 门外,敲门声又响起。 门外的人非常客气地回答了她一句:“不是。” 是冷淡的青年声音。 很陌生,却又有一点熟悉。 记不清在哪里听过。 季清鸢握住月凝剑,颇为警惕:“那你是谁?” 门外的青年似乎是停顿了一下:“我家主上派我前来。” 主上? 那是岑川的人还是北冥离的人? 但无论是哪路人,这都是妖族或者魔族,堂而皇之地出现在人族修士聚集的天极宗…… 她并没有什么树敌,况且身上有星痕,冰玉簪,双生戒,还有生怕她狗带的北冥离。 但若是被什么有心人见到她大半夜门口出现个妖族或者魔族,很难解释清楚。 想清楚其中利弊后,季清鸢叹了口气,还是开了门。 门被打开,季清鸢看清门外的人后,不由得愣了一下。 第191章 不一样的任务 门外男子一头银发,手里提着一把巨大的锤子,锤子正点着地。 他面色平静,甚至有点冷漠。 这人季清鸢也见过。 北冥离的左护法,仝伯。 仝伯怎么会跑到扶余? 还躲过护山大阵,跑到了青溪阁,敲她的房门。 如此精确。 仝伯站在门口,看了眼对面的女子。 应该没找错。 他刚做完北冥离吩咐的事情,又带回了情报,人还没在魔宫待多久,便被北冥离召了过去。 他走到大殿门口,便看见??颇为狼狈地跑出来,看都没看他一眼,就跟有鬼在身后追一样往外跑,只给他留下一阵风。 一根白色的长胡子在空气里飘了飘,然后慢慢地落了地。 苍术捻起那根胡须,嘿嘿一笑:“难得阿,??医师宝贝了几百年的胡子终于掉了一根。” 仝伯面无表情。 苍术这才注意到他,揽住他肩膀:“仝伯,我跟你讲,??医师居然惹尊上生气了,然后尊……” 话还没说完,仝伯就颇为无情地打断他:“尊上在哪?” 苍术被他这一打断,也没了分享的欲望,指了指里面:“就在殿内。” 仝伯直接就进去了。 苍术撇了撇嘴,看着他的背影道:“老木头。” 仝伯充耳不闻。 殿内,北冥离正在翻一本书,越看眉头皱得越紧。 仝伯目不斜视,对他行礼道:“尊上。” 北冥离抬眼看向他。 仝伯是他最信任夜最得力的属下。 忠心耿耿,办事得力,只要发令他便忠心去做。 比苍术靠谱得多。 北冥离道:“去天极宗,寻一个叫季清鸢的女修……” 仝伯点头:“是。” 杀人而已,他最在行。 北冥离却继续道:“找到她,保护她。” 仝伯:“?” 北冥离面色有些不自然,但还是强行绷着脸继续道:“抹除一切让她情绪波动和受伤的人或事。” 虽然第一次接到这种命令,但仝伯依旧没有犹豫:“是。” 说完后,仝伯等了一会儿,想看看他还有没有别的想说的。 半晌,北冥离道:“下去吧。” 仝伯转身出去了。 等到出去了,苍术又逮着他在他耳边叨叨八卦:“你知道吗?今天那些魔兽里面好像又出了个狗血三角恋……” 仝伯继续往前走。 “??医师又被他妻子赶出去了……” 仝伯依旧往前走。 “你知道尊上为什么让你去天极宗吗?” 仝伯停下了脚步,转身看向他:“为什么?” 这人只对任务有兴趣。 苍术揽住他的肩膀,絮絮叨叨地把他不在时发生的事情讲了一遍。 于是仝伯来了天极宗。 他循着双生戒上附着的北冥离的气息找到了青溪阁。 按照他往常的任务,他应该直接踹门,然后用罕门流星锤锤爆任务目标的脑袋。 可惜这次任务不一样。 想到北冥离的态度和苍术信誓旦旦地在他耳边说这女子极有可能是魔尊未来的夫人,仝伯尽量客气了下来。 他选择礼貌地敲门。 并且耐心地等待里面的人开门。 季清鸢看着对面的人,随即反应过来,侧身让他进屋:“进来吧。” 虽然仝伯这通身的魔气收敛得很好,但他手上这柄大锤过于显目了。 仝伯依言走了进来,然后站着,有些局促。 季清鸢带他坐到桌边,给他倒了杯茶:“我记得,你是魔尊的人?” 仝伯接过,抿了一口。 虽然他不喝茶,但是这个茶味道还不错。 他回了一个字:“是。” 季清鸢见他颇为配合,便又问道:“是魔尊让你来的?” “是。” “他让你来做什么?” 该不会是洋葱切得太多了,或者江岫白咬得太疼了? 仝伯犹豫了一会儿。 他会伪装,会杀人,会打战,也擅计谋。 可他不太清楚北冥离这次告诉他的“抹除”二字的具体意思。 他犹豫了一会儿,然后道:“杀人。” 季清鸢拿着杯子的手一抖。 “杀我?” 仝伯言简意赅:“不是。” 季清鸢松了口气:“那你要杀谁?” 无论是谁,都不应该杀天极宗的人。 仝伯摇头:“不知道。” 季清鸢愣住了。 不知道杀谁,还来杀人。 她正愣神,仝伯却突然问她:“有影响您情绪的人吗?” 话音刚落,他又加了句:“比如让您哭的。” 季清鸢有些好奇:“你问这个干嘛?” 仝伯沉默。 见他不说话,季清鸢有些好奇:“如果有呢?” 仝伯顿时把杯子放下,眼神亮了起来:“我做掉他。” 这才是他擅长的事情。 季清鸢:“……” 北冥离这人果真是…… 季清鸢揉了揉眉心,有些头疼。 在她再三真诚表明真的没有这样的人后,仝伯才终于相信,离开了她的房间。 但不知道有没有离开天极宗。 季清鸢这下没了泡灵泉的心思了,她只觉得疲累,关好门后便直接躺在床上睡了过去。 直到第二日,旭日东升。 季清鸢被江岫白叫起来,用完了早膳,季清鸢便开始带他引气入体。 引气入体其实很简单。 江岫白修炼过,对灵气有一定感知,又已经提前看过初级心法,所以引气入体相当顺利。 她只提了几句,便见灵力涌入,江岫白浑身被灵力所包裹。 旁人颇为艰难的引气入体,他便这样轻轻松松地做到了。 倘若灵根未废,他现在应该也是个天才吧。 季清鸢在心里叹息一声,又带着他运转灵力滋润滞涩已久的经脉,然后吩咐他用初级固灵丹。 剑法则依旧教授的是轻云剑法。 江岫白灵根恢复后便颇为刻苦,修炼非常认真。 加上他自身的修炼经验,几乎不怎么需要季清鸢操心。 季清鸢上午便带着他一起修炼,下午练剑,晚上自己进水涟漪里修炼,并且为他挑一些需要用灵力的剑法。 时间就这么过了几日。 季清鸢坐在流苏树下的青石桌上,正想着要不要主动培养下江岫白对傀儡术的兴趣时,忽然瞥见了不远处有鸟儿的身影掠过,又飞向了远方。 被她忽略的事情也终于想了起来。 她几日前发出去的传音符,宋听澜好像至今还未回。 以宋听澜的性子,绝对不会这么久不回她的传音符。 季清鸢摸了摸头上的冰玉簪,冰凉的触感却没办法让她的心也平静下来。 季清鸢问系统:“系统,宋听澜是不是出事了?” 系统顿了一会儿:“宋听澜暂无性命之忧。” 暂无? 季清鸢眉头蹙得更紧。 宋听澜极有可能出事了。 她站起身来,打算去找牧远舟。 江岫白见她突然站起来,正以为自己哪里练错了,却见她略过他正往外走,连忙叫住她:“师尊?你去哪?” 季清鸢脚步匆匆:“阿白,我有事要去找掌门师尊,你自己先练着剑。” 很快,她便踏上月凝剑,消失在了他的视野里。 第192章 下落不明的宋听澜 季清鸢踏着月凝剑,往问归轩的方向飞去。 在这之前,她只来过两次问归轩。 一次是牧远舟让他们去处理兰陵挖心案,一次是她来禀告牧远舟想收江岫白为徒。 很快,她便停在了问归轩门口。 她走了进去,一个洒扫的小弟子正拿着把扫把,见到她走进来,便上前问:“季师姐是来找莲山真人的吗?” 季清鸢点点头:“师尊可在里面?” 小弟子道:“莲山真人已经闭关了。” 闭关? 闭关修炼多是要进行很长一段时间的修炼,以突破瓶颈或者疗伤。 像牧远舟这种级别的大能,一个闭关甚至能闭个上百年。 季清鸢连忙问道:“什么时候闭关的?” 小弟子道:“大概六七日前。” “师尊可有说什么时候会出关?” 小弟子摇头:“并无。” 季清鸢心里顿时更加不安了。 见着她有些愣神,小弟子似是有些疑惑:“季师姐怎么了?” 季清鸢回过神来:“没事。” 她转身往外走。 待师尊出关,不知已经是何年了。 系统道:“宿主不用太过担心,宋听澜作为男主,是不会死的。” 不会死,但若是受重伤呢? 宋听澜剑道天才的名号在外,修仙界是存着把他培养成能与魔尊相对抗的强者的。 冲着他这个名号,想毁掉他的人数不胜数。 尤其是见证了江岫白恢复灵根时的痛苦,所以她更不希望看到宋听澜出事。 季清鸢匆匆往外走,刚走出去没多久便远远地看见了孟汀晚的身影。 孟汀晚一见到她,顿时就有些激动,冲了过来抓住她的手:“小师妹,你怎么在这?快去议事堂,好像出事了。” 议事堂是商议大家聚集一些大事时的场所。 但季清鸢年岁不大,之前也未曾被叫去议事堂。 季清鸢有些不解:“出什么事了?” “不清楚,但是就说要叫你过去。” 季清鸢恰好也想问宋听澜的事情,便也不再多问,直接去了议事堂。 议事堂里,已经聚集了些人。 上方正坐着几位看起来辈分较高的长老,下方是几个年轻的弟子。 季清鸢一眼望过去,脸熟的只有贺怀瑾和于自谷,旁边还有一位女子,长着一张有些圆润的脸,连眼睛都是有些圆圆的狗狗眼,看起来颇为可爱,像个小萝莉。 上方坐着的是几位长老。 最上方一位须发皆白,面容慈祥的老者,正是二长老。 也就是方韵的父亲。 旁边是一位年轻女子,朱唇粉面,却坐的笔直,神色平静还带着几分冷冽。 正是重伤过大妖鬼面蛛的三长老,沐元真人,名唤京妙仪。 也是杨渐霜的师尊。 季清鸢看着沐元真人,突然明白了杨渐霜身上的气质是从哪学的。 不过沐元真人看上去更加沉稳也更加寡言,杨渐霜则是更加心直口快。 见季清鸢也到了,上方的二长老开口:“季师侄也到了。” 季清鸢颔首。 二长老清咳一声:“几位弟子皆是已结金丹,是我宗不可多得的天才。” “今日召你们几位前来,是为不朽城之事。江陵不朽城活死人一事,各宗门皆已派人相助。我宗亦派出了宋听澜与沈矍。” “但不日前,宋听澜失踪,沈矍重伤昏迷。” 这话一出,堂下几人都是神色各异。 宋听澜与沈矍这二人都不是什么小弟子,一人重伤一人失踪,可见此次事件的棘手。 二长老继续道:“所以此次叫几位前来,便是让你们一同前往不朽城,协助各派一起解决活死人一案,找到宋听澜的下落。” 他叹了口气:“此次任务凶险,将有沐元真人带队。几位若是有不想去的,可以现在就提出来。” 季清鸢与贺怀瑾对视一眼。 他们二人是绝对不可能不去的。 二长老等了一会儿,见没有不愿意去的人,继续道:“此行凶险,诸位皆是我宗内门弟子,遇到危险,切记以自身性命安危为上。” 二长老又吩咐了一番,告知他们明日一早就要动身前往江陵后,便结束了这次议事。 贺怀瑾走到季清鸢身侧:“大师兄竟然失踪了。” 他眉目间满是忧色,还带着几分不可置信。 毕竟宋听澜在谁人眼里都是天才一般的存在。 季清鸢道:“只是失踪,以大师兄的能力,定然是没有性命之忧的。” 贺怀瑾也听出了她这是在安慰他。 他点点头:“对,大师兄肯定没事。小师妹也快点回去准备吧,明日见。” “明日见。” 季清鸢心事重重地回到了青溪阁。 青溪阁里,江岫白已经做好了一桌子晚膳。 江岫白早已守在门口,听见她回来的声响,连忙走了出来:“师尊。” 见她脸色不大好,江岫白有些疑惑,刚想开口问,便听见季清鸢道:“阿白,我明日要下山。” 江岫白眉头微蹙。 又要下山? 她简言意骇地解释了一遍:“接到了新任务,要前往江陵,明早出发。” 两人在院里的小桌上坐了下来,江岫白忽的问道:“师尊可以带我去吗?” 季清鸢摇摇头:“此行凶险,你不能去。” “我不在这几日,你就好好多看看书,自己修炼,有不会的,去问我的四师姐,孟汀晚。你之前见过的。” 江岫白却问道:“那我什么时候也可以跟着师尊一起出去除祟?” 他有些不甘。 她有很多事情要做,但他却没有资格与她一起出去,只能被动地留在青溪阁,慢慢地等待,等着她的回来。 季清鸢看了一眼他的神色,语气放柔了一点:“阿白,待你筑基,便能下山除祟。” “你第一次下山除祟时,师尊定当会陪你一起去。” 江岫白眸色沉沉。 他讨厌这种抓不住她的感觉。 不过她既然说了,第一次下山除祟会陪他。 那么…… 江岫白攥紧了手,只想直接冲到筑基。 他应了声:“好。” 筑基而已。 他定能做到。 晚膳草草地用完,季清鸢回屋简单地收拾了一番东西。 然而,窗户那边却突然传来敲击的“咚咚”声。 第193章 前往不朽城 有点礼貌,但不多。 一看就是仝伯。 季清鸢开了窗,果不其然对上了仝伯那张冷漠的脸。 他的表情好像一直都没变过。 好好一美男子,却是个面瘫。 季清鸢问道:“你没走?敲我的窗户做什么?” 仝伯面无表情地问道:“您今日心情如何?” 季清鸢:“……” 她突然有点后悔给北冥离那厮用心心相依咒。 她扶额道:“非常好。” 仝伯却道:“您要前往江陵?” 他听到了她和江岫白的对话? 这人是躲在哪里,神出鬼没的。 如此自由地藏在天极宗内,这实力可见一斑。 季清鸢道:“与你无关,你还是回魔域照顾你们尊上为好。” 仝伯巍然不动。 尊上给他的任务就是抹除一切影响她心情和让她受伤的因素。 在新的任务下达前,他会无时无刻地守在季清鸢身边。 季清鸢见他的表情便知道他听不进去。 她开口道:“我要去江陵除祟。” 仝伯重复了一遍,不过语气带着几分疑惑:“除祟?” “什么祟?” 季清鸢道:“活死人。” 仝伯点头:“可以。” 季清鸢一愣:“什么可以?” 仝伯道:“把他们都做掉。” 苍术说对未来夫人要礼貌一点,温柔一点,不能天天喊打喊杀,容易影响魔尊大人的形象。 仝伯不理解,但仝伯愿意为主上照做。 所以他很贴心很礼貌的用“做”字取代了“杀”字。 他确实没有对未来夫人喊打喊杀。 季清鸢揉了揉眉心。 只觉得更烦了。 北冥离那人不是最擅长装出一幅风流多情的花花公子样吗? 怎么身边的人像个木头一样? 季清鸢忍了忍,还是开口道:“谢谢,但是我不太需要。” ”另外,”她看了一眼,“有别人在场时,请勿出现在我眼前,也不要与我说话。” 正大光明地与魔尊左护法来往,她得被抓起来。 仝伯不理解,但仝伯点点头:“好。” “你可以走了,不然……”季清鸢眼珠子转了转,“不然会影响我心情。” 几乎是在她话音刚落的瞬间,仝伯身影就立马消失。 只留下了一阵风,吹起她的碎发。 季清鸢愣住了。 好一个兢兢业业、鞠躬尽瘁的打工人! 季清鸢关上了窗户。 按照这样下去,仝伯肯定会选择跟她一起去不朽城。 算了,就当多了个免费保镖。 魔域那么大,事儿那么多,她就不信北冥离能一直把他最信任的手下扔在她身边。 季清鸢上了床,没有修炼,而是睡了一夜。 接下来的赶路、处理活死人一事,估计很长一段时间都没有休息的机会了。 第二日,旭日初升。 季清鸢出了房门,趁着江岫白还未出来,直接翻墙出了青溪阁然后前往宗门门口。 沐元真人和那个娇小的女弟子已经在那了。 贺怀瑾也正在那。 季清鸢走了过去,那便只剩下于自谷了。 季清鸢先和沐元真人打了个招呼。 那个像小萝莉一样的女弟子也凑过来,对着季清鸢扬起一个友善的笑,笑起来还有两个甜甜的酒窝:“你好,我叫池玥,是沐元真人的弟子。” 池玥是金丹中期,相貌可爱,看起来也颇为活泼友善。 季清鸢点点头,也回了个友善的微笑:“池师妹好,我是季清鸢,莲山真人的弟子。” “我知道你是掌门的弟子。”池玥嘿嘿一笑,“不过我入门早,现在已经一百多岁了,不是师妹哦。” 季清鸢一愣。 池玥长得太可爱了,季清鸢根本看不出她已经一百多岁了。 不过金丹修士寿元已达五百载,一百多岁也不算老,反而很年轻。 池玥笑了笑,对着她眨眨眼睛,眼睛亮晶晶的:“美人姐姐可以叫我玥玥哦。” 美人姐姐? 叫她吗? 季清鸢顿了顿:“那就叫你……玥玥。” 沐元真人抱着剑,站在一边看着山下来来往往的弟子。 不一会儿,于自谷也赶了过来。 人齐了,几人便开始出发,往江陵赶。 在场的修士都是金丹以上,况且事情紧急,所以赶路速度也是相当快。 很快,一行人便到了扶余与江陵的交界。 沐元真人带着他们在边陲的小镇停下,打算稍作修整便跨过交界线,进入江陵地界。 季清鸢打量着这个小镇。 宋听澜让她无事千万别来的扶余边陲,她依旧是来了。 也不知道宋听澜如今身在哪里,又为何会失踪。 一行人寻了个客栈,便在空闲的一个桌子边坐下。 贺怀瑾叫了茶,上茶后,他们便喝着茶水。 大约过了两刻钟,几人都休息好了,打算出发去江陵。 他们走出客栈,然而就在这时,不远处人潮拥挤,人们慌乱的逃窜,东西撒了一地,躁动间还夹杂着几声惊恐:“是活死人!” “又有活死人了!” 尖叫声和逃窜声混杂在一起。 一行人都停下了脚步,然后不约而同地往人们逃窜的反方向走。 他们去不朽城的目的,就是解决活死人一案。 几人往躁动的中心走,沐元真人走在最前面,毫无惧意。 季清鸢跟在她身侧,落后半步。 然而,不多时,还未等他们拨开人群走到中心,就有几个穿着天极宗弟子袍的修士出现。 闷哼声响起。 他们几人走到跟前,便看见那几个白袍弟子已经将那活死人用缚仙索捆了起来。 扶余边陲出现活死人,天极宗自然是派了不少弟子负责保护边陲地界百姓们的安危。 地上,一个穿着布衣的人正被捆仙索缚住,躺在地上挣扎,口中还发出“嗬嗬——”声。 长时间未打理乱得如同一团海藻般的头发打结混在一起,遮住了他大半张脸。 身上隐隐散发出一阵臭气。 季清鸢看不到那活死人的正脸,只能看到那布衣颜色有些不对劲,像沾了些什么。 她又往前一步,打算凑近点仔细看看。 这活死人,到底是为什么叫做活死人? 身体被衣服遮住,便只能从他的脸上找找答案。 第194章 沈矍转醒 季清鸢上前几步,沐元真人伸出一只手,将她拦在身后:“小心。” 季清鸢依言站在她身后,但依旧探出身来往前看。 几个天极宗弟子用捆仙锁将地上那人缚住后,又把他拽起来,用佩剑押着他走。 那人被拽起来时,缠得一团乱的发散开,季清鸢便看见了那人的脸。 他好像没有了皮,一张脸血肉模糊,上面只糊着些黄色的脓水,泛着油光。 季清鸢心头一震,又下意识地看向了那活死人的双手。 裸露出的双手与他脸部一样。 这与她在白骨森林里和仙人岛上看见的那些怪物实在太像了。 仙人岛上那些经历过换灵的人,恰恰是变成了这样人不人、鬼不鬼的怪物。 这活死人被抓住,却依旧在不断挣扎着。 天极宗的弟子押着他走远,季清鸢却迟迟回不过神来。 池玥上前,挽住她的手,甜甜一笑:“美人姐姐被吓到了吗?” 季清鸢回过神来,摇摇头:“没有。” 贺怀瑾一愣,有些不解:“池师姐,你不是比小师妹年纪要大吗?” 池玥转头,剜了他一眼:“少管我,我爱叫什么叫什么。” 可惜她长得娇小可爱,声音也甜糯糯的,哪怕凶人,看起来伤害性也不大,更像是在撒娇。 贺怀瑾自然也没在意,便挠挠头:“好吧。” “不过这活死人长得倒是相当奇怪。” 池玥点点头:“确实。” 像没有皮的怪物,还不怕疼。 旁边一直没说话的于自谷也参与到谈话中来:“听闻活死人不畏疼,断起手足依旧可动弹。” 季清鸢听着他这话,也想到了北冥离之前在白骨森林里遇到这怪物时,也是削了那怪物的手足,又砍了他的头,那怪物才不再动弹。 这活死人怎么这么抗揍? 而且这活死人一事,想必也与那仙人岛一事有关。 沐元真人的声音突然响起:“继续赶路。” 季清鸢收回心思,一行人跨过扶余与江陵的交界线,御剑往北飞。 季清鸢往回瞥了一眼。 不知道仝伯还在不在跟着。 由于事出紧急,几人便一直赶路。 但即使一行人都是金丹修士,也不能一直御剑一整天,加上江陵天气着实严寒,飞得越快,寒风便吹得越猛,刮在脸上犹如刀割。 由此,待众人体力不支再次停下来休息时,沐元真人眉头微蹙,似是在沉思着些什么。 休息过后,几人正要上剑继续御剑飞行,沐元真人便突然拦住他们几人。 随即,她从储物袋里拿出一只小小的船,抬手注入灵力。 顷刻间,小船变成了一只能载人的船。 这是个飞行法器。 正是季清鸢在神迹里时,林博衍待她坐过的飞行法器——飞舟。 只不过沐元真人这次拿出来的飞舟更小。 这座飞舟上没有小屋子,正前方是一个船舵,船上的位置也恰好够他们几人坐下去。 沐元真人道:“坐飞舟吧。” 池玥直接抱住了她的腰:“师尊您简直是天下最美最心善的人!” 沐元真人向来没什么表情,看起来颇为冷漠不好相处。 但此时也没有推开她,只是看了她一眼便任由她抱,然后在她蹦蹦跳跳上飞舟时伸出手护着她。 这位沐元真人不仅实力极强,性格好像也是个外冷内热的。 几人在飞舟上坐下,沐元真人在前方掌舵,控制着飞舟的方向。 光芒浮起,温和纯净的灵力结成一层保护罩,挡住了四面刮来的寒风。 沐元真人手中灵力运转,飞舟便极速前行。 于自谷感慨:“沐元真人当真实力高强,我定要向她看齐!” 池玥看了他一眼,有些嫌弃地往季清鸢这般靠了靠,季清鸢也没躲。 池玥便转头往后看,一看便差点说脏话:“我*,后面是不是有个鸟?” 鸟? 这飞舟的速度也不是什么普通小鸟比得上的。 季清鸢回头一看,果真有一只黑色的大鸟。 那鸟与他们隔着不远不近的距离,没有超过他们的意思,也没有靠得太近的意思,仿佛只是想跟着。 但是什么样的鸟会跟得上大能修士驾驭的飞舟啊? 季清鸢心里突然冒出个不可思议的想法。 她往后探去,果然在那鸟起伏的羽翼间,看见了鸟背上有人漏出了一撮被风吹起来的银发。 季清鸢:“……” 北冥离到底给了他多少工钱? 贺怀瑾原本正躺得像条无欲无求的咸鱼,一听池玥的惊呼,顿时也爬起来:“鸟?哪里有鸟?哪呢?哪呢?” 他往后一看,人也惊了:“现在的鸟都已经这么厉害了吗?” 那他们苦苦修炼的御剑飞行算什么? 池玥真诚发问道:“这鸟是妖兽吗?” 季清鸢摇摇头:“不是。” 这一看就是魔兽。 她又问:“它为什么要跟着飞舟?” 季清鸢嘴角抽了抽:“可能这鸟……性格独特吧。” 池玥看了会儿那鸟,便失去了兴趣,转回身来修炼。 季清鸢松了口气。 得亏前面的沐元真人未说什么,不然仝伯在后面骑着鸟追早就被打了。 一路上,几人御剑飞行和乘坐飞舟不断轮着换,终于抵达了不朽城。 看到城墙上方高高悬挂着的牌匾上的“不朽城”这三个大字,季清鸢才终于觉得这一路的心惊胆战算是结束了。 几人刚到城门口,对着城门口的天机门弟子表明来意后,便有人来引他们,将他们带入城主府。 引路的小弟子带着他们往前走,贺怀瑾忍不住问道:“不知天极宗之前派来的弟子如何了?我大师兄的下落如何了?沈矍师兄醒过来了吗?” 小弟子道:“天极宗那两位弟子,依旧是一人下落不明,一人昏迷不醒。” 贺怀瑾神色黯然几分。 季清鸢刚想去劝他,便看见有个小厮模样的人急匆匆奔出来。 引路的弟子拦住他:“何事如此慌张?” “天极宗那昏迷不醒的弟子醒了!他醒了!” “我得快点去禀报城主大人!” 沈矍醒了? 几人对视一眼,便又一同往前走。 第195章 哭丧 带路的小弟子放下了拦住那个小厮的手,继续为他们一行人领路。 江陵确实比扶余冷了不少,接近魔域的不朽城更是随处可见白雪皑皑,如鹅毛一般覆盖这整个天地。 进城的这一路,季清鸢便发觉这不朽城变了不少,大街上空空荡荡,多了许多空房屋,看上去有几分荒凉。 不朽城的城主府和季清鸢之前看到过的兰陵城的城主府格局差不多,只不过围墙更高更厚,建筑上的色彩也相对更加单调。 带路小弟子带着他们绕了又绕,才停在了一间房门口,他侧身道:“贵宗的弟子便在此间休息。\" 池玥笑眯眯地对着小弟子道了谢,几人便推开门走了进去。一推开房门,房间里淡淡的血腥味和浓重的药味便扑鼻而来。 她一眼看过去,便看见了这不大的房间里正有一张床,床上躺着一个人。 待看清了才发觉床上那人是趴着的,露出来的光滑的脊背上缠着些白色的绷带,绷带被血迹所染,呈现出触目惊心的红。 贺怀瑾走得最快,他先走到了床边,登时惊呼一声:“二师兄!二师兄!“ 既然贺怀瑾认出来了,那就没跑了,床上趴着的这个身受重伤的人,正是沈矍。 贺怀瑾喊得颇为响亮,但床上的人依旧没有回应。 贺怀瑾登时嚎得更响了,声音已经隐隐带着些哽咽:“二师兄!二师兄!他们不是说你醒了吗?为什么你还没有醒?” 难不成,刚刚的苏醒,是回光返照? 贺怀瑾的眼眶顿时就红了。 一片安静之中,一种悲伤的氛围正悄然蔓延。 贺怀瑾抽噎着说不出话来:“二师兄,对不起,你上次借我的灵石我不该不还你……” 一只手突然伸出来,捂住了贺怀瑾的嘴。 沈矍转过头来,一只手吃力地抬起来堵住贺怀瑾的嘴,咬牙切齿道:“你师兄还没死呢,你就搁这儿哭丧了?” 池玥甜甜一笑:“沈师弟再不醒,贺怀瑾就要掉小珍珠咯~” 果然,贺怀瑾这孩子,爱假哭的毛病还是改不了。 宋听澜被河神看上,他哭嫁。 沈矍重伤昏迷不醒,他哭丧。 贺怀瑾见他醒了,一把抓住他的手,哇哇叫道:“二师兄!太好了二师兄,你还活着!” 沈矍皮笑肉不笑:“是啊,我还活着。欠我的灵石什么时候还?” 贺怀瑾立马放下他的手:“灵石?啊?什么灵石?” 沈矍:“……” 池玥在旁边嘻嘻笑。 沐元真人突然走上前来,轻轻抬手,纯净而浑厚的灵力便笼罩了沈矍的身子。 很快,她便收了手:“你们遇到了魔兽?” 沈矍点头道:“是。” “你伤得太重,幸亏如今已脱离性命之忧。”沐元真人拿出一瓶丹药放到他枕侧,“这是回元丹。” 这可是好丹药。 沈矍刚想道谢,沐元真人便淡淡道:“你先好好躺着,说吧,你们遇到了什么?宋师侄呢?” 沈矍又动了动,沐元真人道:“不必道谢,好好躺着。” 沈矍面色露出一丝尴尬:“我这趴着……不大舒适。” 不仅趴着,还露着背。 小师妹、汤师姐、三长老都在。 他这不太适应。 汤玥捂着唇嘻嘻一笑:“怎么?害羞?” 贺怀瑾将他扶了起来,披了件薄衣。 沐元真人手一抬,屋中的火炕也烧得更暖了。 这位沐元真人,好像是单火灵根。 不过她性子沉静寡言少语,季清鸢还以为她是水灵根或者变异冰灵根。 沈矍终于坐了起来,也正色道:“我们初到不朽城时,这里的活死人数量不多。所以哪怕活死人难缠,也应付得过来。可后面慢慢的,城中越来越多的修士突然就肌肤溃烂,变成了活死人。” “与此同时,别的城池的弟子传信说城中没有活死人的痕迹。可不朽城的活死人数量却大大增加,而且这些活死人好像受什么人的操控一样,白天无声无息地躲起来,夜晚突如其来地袭击城中百姓,防不胜防。” “各宗门都派弟子来不朽城保护百姓,可越来越多的修士在与活死人打斗之后肌肤溃烂,一并变成了活死人。” 沐元真人眉头微蹙:“可有查过那些活死人的来源?” 沈矍道:“多是些无名无姓的散修。” 沐元真人又问道:“那城中变成活死人的修士呢?可曾检查过城中的水源、吃食?” 沈矍道:“查过,都检查不出什么问题。” 沐元真人道:“弟子们与他们打斗时被活死人近身做过什么吗?” 沈矍摇头:“我们刻意拉开距离过,但仍有修士肌肤溃烂变成了活死人。” 话音落下,沐元真人眉头蹙得更紧。 查不出任何原因,况且那活死人无比难缠。 屋中一片寂静。 季清鸢出声道:“那大师兄呢?大师兄怎么失踪的?” 第196章 未来的师尊 宋听澜已经是元婴修士,又有一身灵宝,实力高强,怎么会下落不明这么久? 难怪宋听澜出发之日,她心里便总觉得有些不安。 沈矍回答道:“大概几日前,不朽城少城主失踪。我和师兄去城主府听了一遍情况后,便一同去那少城主失踪前去过的地方寻找。结果……” 季清鸢心一跳:“结果什么?” “结果遇见了两个魔族人和扑上来的一群活死人。而且还那几个魔族还带了两只有点像魔豹的魔兽。那魔兽无论怎么打,都伤不了它。我们二人不敌,我又被魔兽打中,大师兄便让我分头跑。” “我们二人分开,他引了那两只魔兽和大半的活死人走,我想追上去,但被活死人缠着。” “等我杀完最后一个活死人时,已经见不到大师兄的踪影,想追上去寻,却重伤晕倒。再醒来时,已经在这城主府。” 众人安静下来。 沈矍拳头攥得紧紧的,无比愧疚:“大师兄也受了伤,一人引开那些活死人和魔兽……” 若是他再强一点,大师兄也不用一人引开那么多活死人和魔兽。 沈矍无比懊悔,他曾羡慕过大师兄的天赋,但同样的,他也看见了宋听澜的刻苦。 若宋听澜真的因他而出事失去了性命,沈矍也无颜再活下去。 汤玥难得没再笑他,只是拍了拍他:“不用担心,他魂灯未碎,还活着。况且与其愧疚,不若我们现在就去寻他。” 沈矍重重点头。 沐元真人道:“你们在哪里遇见的魔兽和活死人?” 沈矍回答道:“在凤鸣山。” 凤鸣山。 季清鸢道:“那我们现在就去找。” 早一点去找他,他也能早一点恢复安全。 正在这时,门突然被敲了敲。 于自谷离门最近,便打开了门。 打开门的瞬间,屋外的簌簌寒风便也跟着进了屋,带着几分凉意。 屋外人举着伞,拂去伞上的雪。 几人跟着进了屋,一个有些胖的中年男子道:“听说沈道友醒了?” 那中年男子挺着隆起的西瓜肚快步走过来:“沈道友可见到我儿了?我儿在哪?” 看来这位就是不朽城的城主了。 眼看着他就要激动地凑到沈矍身边,沐元真人真人微微抬手,一道无形的屏障便挡住了他,让他无法前进半步。 城主急道:“你……你干嘛?!” 沐元真人淡淡扫了他一眼:“我师侄重伤未愈,才刚刚苏醒。城主莫要吓他,否则伤口容易裂。” 城主一听,也退了下来,见她气质不凡,后知后觉地问她:“不知阁下是?” 沐元还未回话,城主身后便有一人道:“妙仪。” 那是一个男子,身形高大,容貌俊秀,穿着一身白袍,神色却有些冷,站在那便犹如寒山上化不开的冰,冰冷至极,可阳光一出来,又无比耀眼。 系统突然上线:“宿主!宿主!这是天机门的门主,楼弃!他是江岫白真正的师尊!” 季清鸢:“……” 真正的师尊? 季清鸢幽幽道:“他是真师尊,那我算什么?” 她是假的吗? 系统干笑:“你也是真的,你也是真师尊。” 季清鸢冷笑一声。 楼弃是天机门门主,是被上任门主捡来的弃婴,他被门主一手抚养长大,继承了门主一手出色的傀儡术,并且青出于蓝而胜于蓝。 上任门主仙逝后,他便毫无异议地接过了门主之位,只不过至今座下还没有徒弟。 楼弃身后,还跟着一人。 那是一个面无表情的男子,身形高大,他跟在楼弃身后。 但细看之时,便能发现这人的双眼无神,带着点死气。 这是他的傀儡吗? 若是不看眼睛,这样看过去,几乎和真人没什么区别。 传闻楼弃修为强大,除却那些普通傀儡,他以心血融合制成的十二只傀儡更是随便一只便可抵金丹、甚至是元婴修士。 季清鸢又趁机多看了几眼。 江岫白未来的师尊看上去有点高冷。 也不知道江岫白跟着楼弃之后会不会也变得冷漠些。 季清鸢暗暗思考着,沐元真人却已经回了他的话:“如今还是叫我沐元真人吧。” 一边的城主惊道:“沐……沐元真人?” 他急忙作揖:“见过道长!在下无礼,望道长见谅!” 沐元真人也并未将他放在心上,便只是微微颔首。 随即,她问道:“近日夜中,活死人还会夜里袭击城中百姓吗?” 第197章 凤鸣山 一听到这个问题,城主皱着眉,重重叹气:“还是会啊!那些活死人神出鬼没的,根本找不到他们藏在哪。又怕凑得太近把修士们也传染成活死人。” 沐元真人很快就做了决定:“于师侄和池玥留在这里,保护沈师侄和城中百姓。” “贺师侄,季师侄,你们随我一起去寻宋师侄回来。” 城主不解:“你们要去寻人?” “我宗弟子下落不明,我自然要寻。”说着,沐元真人扫了城主一眼,“城主想拦我?” 城主被她这一眼看得直发哆嗦,连连道:“不敢!不敢!道长快去吧,我让小厮给你们带路!” 沐元真人没再回话,看了贺怀瑾和季清鸢一眼,便推开门往外走。 季清鸢和贺怀瑾二人懂了她的意思,便连忙跟上她,跟着她一同出去了。 沐元真人直接唤出飞舟,对着二人道:“上来吧。” 天气寒冷,乘坐飞舟确实更加舒适。 小厮还未来,沐元真人直接用灵力控制着飞舟,带着二人远去。 看来沐元真人是知道路的。 飞舟外是疾速往后倒退的风景,季清鸢在心里问系统:“宋听澜现在怎么样?” 系统道:“还没死。” 男主当然没那么容易死。 但一听狗系统这样讲话,季清鸢还是担忧:“他现在在哪?” 系统嘿嘿一笑,声音温柔:“亲亲~三个积分哦~” 季清鸢:“……” 系统一夹,准没好事。 她之前倒欠九个积分,做完仙人岛的任务后加了三十个积分,现在二十一个积分。 稍微晚一点,宋听澜便会伤得重一点。 季清鸢道:“兑换!” 系统提示音响起:“兑换成功,宿主积分-3,当前积分:19。” 与此同时,她的脑海里多了一幅系统给的坐标点。 红色的点,正是宋听澜。 蓝色的点与他隔着一大段距离,此时正朝着他的方向前进,一点点靠近。 红点丝毫未动。 宋听澜该不会晕过去了吧? 很快,飞舟便停了下来,落在地上。 映入眼帘的是一座山,长得不算特别高,越往上植被便越来越低矮也越来越少。 灌木丛和树上都挂着写雪,三人出了飞舟,脚下的雪厚实而松软,一步便落下一个脚印。 此刻也依旧在下雪,但雪一直下,便掩盖了那些痕迹,更不利于他们找到宋听澜。 但对宋听澜而言也是好事,更不容易被发现。 沐元真人走在最前方,握着剑带着他们二人进去:“遇见活死人定要小心,不要追。” 她又递了两张传送符给贺怀瑾和季清鸢:“遇到危险就用传送符,其余的事情,不用再管。你们的安危是重中之重。” 传送符这样珍贵的东西也送? 季清鸢有些稀奇,多看了几眼手中的传送符。 大抵过于严寒,他们走进山里,并未见到什么小动物,有些空空荡荡的山林里,只有警惕的三个修士。 以及暗处离的眼睛,有些戒备的打量着前方的沐元真人。 走在最前方的这个修士,实力太强,让暗处蛰伏着的东西,也在忌惮着不敢贸然出手。 季清鸢分出几分心思注意着手中的坐标点,发现宋听澜的位置并没有改变,如今正在她的东南方向。 应该是藏起来或者昏过去了。 第198章 活死人的弱点 凤鸣山一片寂静,沐元真人却丝毫未放松。 季清鸢看着宋听澜所在的那个小红点,心里有几分急。 她正在想该如何引着沐元真人去找宋听澜时,几人便已经走到了一条岔路口前。 左右两条路皆是一样,并没有什么人存在过的痕迹。 沐元真人停了下来,似乎在犹豫。 季清鸢轻声道:“沐元真人,不如往……” 她刚想提议走右边这条,沐元真人却猛的回头,一剑向她刺来。 剑身入肉的“噗嗤——”声响起,有鲜红的血液溅到了季清鸢的白袍上。 痛叫声响起。 季清鸢愣愣回头,才发觉身后不知何时多了一只魔兽。 这魔兽生着一双翅膀,通体呈黑色,双目血红,一声嚎叫震耳欲聋。 右眼已经被沐元真人一剑刺穿。 刚刚它悄无声息凑近,想偷袭季清鸢,被沐元真人一剑刺穿了眼。 沐元真人将剑拔了出来,将季清鸢拉到身后,那魔兽发出刺耳的一声痛叫,振翅飞了起来,倒退几步,离沐元真人远了些。 对面,森林的各个角落里,已经走出了一个个容貌诡异,面带死气的活死人。 活死人身后,是一头长着翅膀飞在半空中的魔兽,还有一只四肢着地,有些像豹体型却更为庞大的魔兽。 沐元真人手执着一把银色的长剑,剑身闪着凛冽的光泽,她的目光穿过活死人人群直直射向后方那两只魔兽,语气淡然,不带丝毫畏惧:“螭?一族?” 螭?一族? 这好像是魔域某个部落的魔族族群。 季清鸢记下了这个名字,不动声色地摸了摸手上的双生戒。 那长着翅膀的魔兽落地,他落在另一头魔兽身边,转瞬变成一个五大三粗的紫发魔族人。 他捂着流血的右眼,看向沐元真人的眼里满是愤怒,还夹杂着一丝恐惧。 他指着沐元真人对旁边那魔兽道:“大哥!把那个女人给我扒皮抽筋,再剁成一块一块扔去喂秃鹫!” 这两头魔兽都实力非凡,刚刚季清鸢甚至未察觉到他的靠近。 若不是沐元真人出手,只怕她此刻已然被偷袭成功。 面对对方的当面放狠话,沐元真人依旧表情不变,眼却亮了几分。 只有熟悉的人才知道,她此刻战斗的欲望已然被人挑了起来。 她微抬下颌,看向对面的人,明明身形上不占优势,可气势上却硬生生高对面几分:“来吧。” “一起上。” 银剑出鞘,沐元真人握住剑柄,凌冽的剑光挡住了对面冲上来的活死人。 她对着季清鸢和贺怀瑾道:“这里交给我,你们先去寻宋师侄。” “遇到危险,即刻用传送符,不得耽搁!” 季清鸢与贺怀瑾对视一眼,也知此刻犹豫不得,迅速点头:“是!” 随即两人立刻御剑朝远处飞去。 活死人跟了上来。 贺怀瑾飞向了左边那条路,季清鸢便直接选择了右边那条路。 一群活死人也跟着兵分两路。 季清鸢回头一看,不由得有些纳闷:怎么这群活死人一大半都跟着她? 她看起来很好欺负吗? 看来去找宋听澜之前,得先把这群活死人解决了。 她总不可能领着这群活死人去找宋听澜。 季清鸢拉开与活死人的距离,便停了下来,将星痕甩了出去。 星痕作为神器,不用她拿着,也能根据她的命令自动袭敌。 季清鸢则跳下剑,拿着月凝剑,对着那群想要冲上来的活死人一剑又一剑地挥。 很快她便发现,攻其心脏无用,断其双足也无用。 这活死人仿佛不怕疼,也没有弱点。 然而,对着这群丝毫不惧疼痛的活死人,季清鸢突然想起了之前在白骨森林,北冥离悠闲地用着肆魂将那怪物弄死。 活死人与白骨森林里出现的怪物颇为相似。 而北冥离最后一下,削的好像是那怪物的头。 抱着试一试的想法,季清鸢这次直直地挥向了对方的脖颈。 头颅落地,随即失去头颅的身子也像失去支撑一样,轰然落地。 猜对了! 削下头颅,才是正确的方法。 知道了对方的弱点,季清鸢很快便将这群活死人都杀了个干净。 星痕又被收了回来。 季清鸢发传音符给贺怀瑾和沐元真人:“活死人的弱点是头颅。” 传音符写完,她便看着系统给的坐标,朝着宋听澜所在的小红点一点点靠近。 季清鸢一路疾跑,一点点凑近,蓝点终于停在了红点前面。 季清鸢看着正前方。 系统给的坐标显示宋听澜就在她前方。 可她的前方,是一个结了冰的湖。 湖并不大,冰却结得无比厚实,季清鸢团了个雪球用力砸下去,冰面也不见被砸穿,依旧无比坚硬。 这冰面这么硬,又如此平滑,应当没有人吧? 季清鸢又转了转,小小的冰湖过后就是稀稀拉拉的植被,再往前就又是更高的山。 季清鸢又转了回去,围着湖打转,最后忍无可忍地对着系统道:“你是不是给了我一个假坐标?” 系统连忙道:“怎么可能?系统商城出品,绝对正品,童叟无欺!!” 季清鸢:“呵呵。” 不欺童叟,欺她这个老实人。 系统看着季清鸢不大相信的模样,挠头道:“宿主,你听我说,宋听澜绝对就在这里,不可能出错!” 季清鸢半信半疑:“难不成他掉进冰湖里了?” 若是他真掉进了这冰湖,温度如此之低,他身上又有伤,那估计已经是濒死状态了。 系统道:“……有可能。” 反正系统商城绝对不可能出错! 季清鸢围着冰湖转了转,最后还是小心翼翼地下了冰湖。 掉了就掉了吧,她来捞。 季清鸢从储物袋里翻出一把短刃,双手握住刀柄,对着厚实的冰面一顿猛插。 冰面被她砸出一个小小的豁口,随即,这个小小的豁口越来越大。 已经有冰凉的水溢了出来,触碰到指尖,是彻骨的凉意。 季清鸢搓了搓手,打算找块大石头对着这个豁口砸,把冰面砸开。 她全然没意识到在她动作之时,冰面下隐隐约约散发出的亮光。 她正站起来,打算去上去寻块石头,可她刚刚站起来踏出一步,冰面上,便亮起一阵蓝色的光。 第199章 幻海迷宫 光点一点点汇聚,连成平滑的曲线。 而此刻,季清鸢正处于中央。 下一瞬,蓝光迅速亮起,视野里尽是亮得刺眼的光。 季清鸢下意识闭眼,再一睁眼,便处在了一个完全陌生的地方。 她抬眼看去,只见漫无边际的雪原,而前方不远处,正矗立着一座古色古香的宫殿。 系统提示音响起:“滴——,恭喜宿主激发副本:幻海迷宫。任务:请宿主与宋听澜一起走出迷宫。任务奖励:30积分。” 果然,这个湖不简单。 她就说宋听澜怎么可能掉进湖里了。 不过,任务要求与宋听澜一起。 那也证明了他现在并没有事。 但是,他现在应该在哪里呢? 季清鸢缓缓看向了面前高大宏伟的宫殿。 这座宫殿在这座荒凉的雪原上,显得格格不入,却又好像它本来就应该是在这里。 这座宫殿,好像有三层。 季清鸢缓缓踱步,走了进去。 宫门在她身前自动打开,两侧的柱子上跳动着妖异的鬼火。 季清鸢缓缓走了进去。 她刚走进去,便有几个衣着破烂,浑身上下皮肤腐烂得不成样的活死人迎面扑了上来。 奇怪,这里怎么会有活死人? 季清鸢来不及多想,便一剑又一剑干脆利落地斩下了他们的头颅。 待这些活死人消失后,季清鸢才打量了几眼这宫殿的布局。 这里像是一个正堂,朱红檀木桌上放着紫砂胎梅式锡壶,旁边是些黑漆的茶具汤具,几个座位上空空如也。 槛窗被开了一半,窗纱纸上糊着的碧萝青绡也透出些光来。 季清鸢走过去,摸了一把朱红檀木桌,手指上立马沾了层灰。 这第一层,是要她做什么呢? 正厅只有一扇门,季清鸢推开门,便是一条小道。 小道的尽头,是两个关着门的房间。 季清鸢停了下来。 两个房间都一样,所以她也在犹豫,应该怎么选。 她站在那,犹豫不绝时,突然又见几个活死人推开左边那扇门冒了出来,朝着她袭来。 这些个活死人到底是真是假,为何如此阴魂不散? 季清鸢蹙着眉。 正在这时,右边的那扇门也被人踢开。 灰尘散尽,门后站着一个白袍修士。 腰间挂着一把曳影剑,肩宽腰窄,身姿颀长,白袍上带了几分血迹,一张俊美的脸上亦是多了点苍白,显出了几分少见的脆弱感。 那人拔出曳影剑,挡在她身前,低低唤她道:“阿鸢。” 季清鸢微怔,抬眸看他。 少年的脸多了几分苍白,除此之外并没有什么变化。 宋听澜以曳影布下雷阵,将那些活死人打退,随即攥住她的手:“阿鸢,跟我走。” 季清鸢没动,只是看着他。 宋听澜见她不为所动,脸上显而易见的带了几分急色,攥住她的手臂也用力几分:“阿鸢,快跟我走,这里很危险!” 他硬拽着她往右边他刚刚出来的那扇门走,无比急切:“阿鸢,活死人太多了,跟我走,你一定能安全的!” 季清鸢挣开他的手。 宋听澜疑惑地回头,却被她一剑刺中了心口。 剑身深入几分,季清鸢又猛地往后,把剑抽了出来。 宋听澜捂着鲜血淋漓的心口处倒在地上,有些错愕和不解:“为……为什么?” 季清鸢看着他,唇角微弯:“你说呢?” 她看着地上坐着的人,一字一顿道:“你不是宋听澜。” 她很平静地说道:“师兄不会那么随意地碰我,不会用力地攥我手臂,不会不顾我的意愿。” 宋听澜向来纵着她。 他只会默默记住她的喜好,顺着她,给她她想要的。 元和试炼,她想一人进秘境不与他组队,宋听澜也会答应,然后自己一个人去寻她护她。 她想炼丹,他就慢慢教她。 她寻仇方韵,他也不会阻止,只会气她不注意自身安危。 宋听澜任她成长,任她做她想做的,只有她做错了或者受伤了,他才会出来和她说一说,再无比坚定地护住她。 认出一个人的灵魂来,不容易,但也没那么难。 假宋听澜被她戳穿后,身影便虚化,直至完全虚无,就跟之前被她砍下头颅后消失的活死人一样。 季清鸢转身进了左边那扇活死人刚刚出来的门。 她进了左边那扇门后,所有的场景顿时虚化、坍塌。 再睁眼,身前是一望无际的雪原,有人站在她身前不远处,衣袍、剑身上带着血,饶是如此,那双清冷的眼在看到她时也霎时带上了几分柔和的笑意。 白袍剑修轻声道:“阿鸢?” 他喘着气,剑上都是淋漓的鲜血,身上是交错的新伤旧伤。 季清鸢小跑到他身前,眉头微蹙:“怎么受了这么多伤?” 宋听澜剑尖撑地,平缓了呼吸:“无事,看起来严重罢了。” 他看向季清鸢:“阿鸢怎么进来的?” 第200章 送温暖 季清鸢道:“不小心砸了个湖,便进来了这里。师兄怎么来了这里?” 说着,她眉头蹙得更紧:“还受了这么重的伤……” 宋听澜服下一颗治愈丹,然后道:“这里好像是幻海迷宫。” 他曾在藏书阁中的典籍中见过。 幻海迷宫,入口极为隐秘,它可能藏于一口湖泊之下,也可能隐在深深海底,或者在一口废弃的井里。 而幻海迷宫第一关,是一个很小的幻妖考验,若是没认出来,被拉着走了错路,那就永远走不出幻海迷宫了。 他继续道:“幻海迷宫共有三关,刚刚第一关,我们已经过了。” “第二关,则是过幻海泽。幻海泽里有种种幻象阻碍前进,须坚定本心,不为所惑。” 季清鸢道:“那第三关呢?” 宋听澜微微摇头:“典籍有缺,第三关未有记载。但走出幻海迷宫,会得宝物。” 没有记载第三关? 但一看这个就类似于打怪升级拿宝物。 看来这又是一次机遇。 季清鸢环顾四周,道:“幻海泽在哪?” 她话音刚落,簌簌风雪便停了下来。 不远处的冰原兀地裂开一大块来,裂痕一直向前寸寸裂开,清澈的水涌了出来。 几息之间,眼前已然出现了一片汪洋。 季清鸢有些愣:“这是幻海泽?” 宋听澜看着眼前这一大片冰湖:“应当是。” 他继续道:“幻海泽中,幻象种种,阿鸢要小心。游过幻海泽,上岸了,应当就过了这第二关。” 季清鸢点头:“师兄也要小心。” 两人一同往这幻海泽走去。 走近之时,才发现不知何时,水面上已经笼罩着雾气。 远看雾气很淡,走近才发觉这雾气浓重得几乎看不见身旁的人。 季清鸢下意识去抓宋听澜的衣袖,同时,宋听澜好像也伸出手,似乎是打算去牵她。 然而下一瞬,浓雾覆盖,身侧的宋听澜无影无踪。 …… 手上有些粘腻,季清鸢低头,才看见手上拿着一块有些化了的糖。 不对,这手,怎么这么短? 她愣愣地看自己的手,忽然腰一紧,有人便将她抱了上来,放在了凳子上。 一只温暖的大手揉了揉她的头,她抬眼对上对面女人温柔的笑脸。 女人笑意温婉,气质端庄,此刻正抽了一张纸巾给她擦脸:“鸢鸢不哭,爸爸妈妈已经把会议推掉了,等会儿就带鸢鸢去游乐园,好不好?” 这个女人,正是她的妈妈。 八岁那年,父母答应陪她去游乐园,结果一大早就跟她说有一个重要的会议和顾客需要接洽,不能陪她去游乐园。 她一顿哭闹,最后他们把会议推了。 结果在去游乐园的路上,出了车祸,一家三口,只有她一人活了下来。 见她愣神不说话,季母似乎是以为她还在生气,便有笑着哄她:“给鸢鸢买好不好?” 季清鸢回过神来,主动抱住了她,低声道:“妈妈。” 她知道是假的。 季母一愣,随即也抱住她:“怎么了?” 季清鸢摇摇头,道:“我爱你,妈妈。” 她很后悔。 后悔在拥有妈妈的最后一天,她只顾着跟她生气,没来得及说爱她。 在汽车燃气火焰之时,她的母亲至死都在用双臂高高将她举起,送入生路。 季母有些惊讶,随即笑着道:“妈妈也爱你。” 季清鸢笑了笑。 她的右手手腕内侧,散发出淡淡的光。 抱着她的人身影正在虚化,周围的家具也在虚化、消散。 季母面色大变,松开她,对着她道:“鸢鸢?你在做什么?你不想一直和妈妈在一起么?” 她抓住季清鸢的手,有些疯狂:“你不是不想当孤儿,一直想要爸爸妈妈回来吗?现在我们回来了,不好吗?不好吗?!” 季清鸢抬手,右手手腕内侧浮现出一朵花的纹路,紫色荧光流转生辉。 季母身影虚化速度加快几分。 西海碎玉花具有造幻境的能力,但同时,那些力量弱于她的幻境,她可以吸收其力量化为己用。 季清鸢摇摇头:“不好。” 她的爸爸妈妈很爱她,为了她的生命,心甘情愿地牺牲了自己。 所以她更要走出去,活下去。 季母身影完全虚化。 眼前又变成一片水泽。 这水不深,仅仅到腰。 而且出乎意料地是,这水是温热的,并不冰凉。 季清鸢低头看了看手腕内侧的西海碎玉花图案。 之前西海碎玉花的造幻能力只随着她的修为缓慢提高,但如今,她找到了新的增强方法。 季清鸢问系统:“西海碎玉花能喜欢别的幻境的力量吗?” 系统道:“只要弱于它的,或者被破的幻境,都能够吸收。” 季清鸢眼睛顿时亮了,她神色激动几分,有些期待地往前方走去。 这哪是幻境? 这是给她送温暖来了! 接下来她遇到了第二个幻境。 剩下的幻境对她没什么阻碍能力,她一连破了几个,手腕内侧西海碎玉花的图案越来越亮。 最后一段路那幻境似乎是怕了她,连那浓雾都散开几分,躲着她。 季清鸢一脸无趣地上了岸。 她还想多吸收几个幻境的力量。 但这幻水泽好像不大愿意。 岸上并没有人,季清鸢四处走了走,浓雾都躲着她,她看了看四周,没有宋听澜的身影。 季清鸢便在岸边等。 过了半个时辰,她有些等不下去了。 宋听澜被幻境绊住脚了吗? 她突然想起丰收村那次,造幻的邪祟已经重伤濒死,西海碎玉花也被她吸收。 可那摇摇欲坠的幻境,愣是让宋听澜深陷其中,不愿戳破。 该不会这次他也不愿出来吧? 季清鸢有些担忧,便也不打算再等,她走了几步,欲要下水,却突然听见有水花溅起的声音正由远及近。 季清鸢抬头,便见浓雾之中,有人走了出来。 已经算不上走,他步履匆匆,几乎是冲了出来。 水花溅起,打湿他的衣袍和发梢。 很少能见到宋听澜这种急切的样子。 季清鸢心有不解,刚想问,却见宋听澜好像也看到了她。 他的目光死死地定在她身上,然后大步冲了过来。 季清鸢愣住了,还未反应过来,宋听澜便已到她跟前。 一个用力到几乎让人窒息的拥抱就这样落在了她身上。 第201章 骷髅 季清鸢贴着他的胸膛,耳朵里全是他如雷的心跳和喘息声。 宋听澜死死地抱住她,口中低低喊道:“阿鸢……阿鸢……对不起……阿鸢……” 季清鸢想说话,可她的头顶才到宋听澜的下巴,被他拥的这般紧,脸也被埋在他身上,只能发出些口齿不清的呼喊。 她只好抽出手,拍拍他的背,想让他冷静一点。 不想他还是没放开。 季清鸢只好用力掐了一把他的腰。 再不放手,她就喘不上气了。 宋听澜如梦初醒般,松开了她。 季清鸢一边用力呼吸新鲜空气一边揉了揉自己有些疼的腰,脸也憋得一片通红。 不愧是剑修,一身都是使不完的牛劲。 宋听澜看起来有些手足无措,只好不停地道歉:“对不起……对不起阿鸢,你疼不疼?对不起……” 季清鸢连忙放下手,道:“不疼不疼,师兄切勿自责。” “不过,”季清鸢眼里带上几分好奇,“师兄在幻境里看见了什么?为何如此着急?” 几乎是变了一个人一般。 向来清冷克制的人露出如此少见的激动情态,季清鸢忍不住好奇。 宋听澜低头,定定看着她。 见她依旧一脸不解和好奇,才垂下眸子,眼里有几分苦涩。 他摇头道:“没什么。” 季清鸢不大相信:“真的没什么吗?” 他刚刚那副样子,看起来差点就能走火入魔了。 宋听澜却不再说话,只是微微摇头。 季清鸢见他确实不想说,便也不再多问。 别人不想说的,一路追问强迫,总是不礼貌的。 季清鸢看了看前方,转移话题道:“前面应该是第三关了,我们往前走吧。” 宋听澜轻声道:“好。” 季清鸢率先向前走去。 宋听澜看着她的背影,眼里一片苦涩。 阿鸢,对不起。 他渴望着她能想起来,又怕她会想起来。 那是他们朝夕相伴的五年。 宋听澜掩下眸中的情愫,追上前去,走到了季清鸢身前。 幻海迷宫里难免有危险。 他得走到阿鸢前面。 季清鸢见他跟上来,面色已然恢复如常,便道:“师兄,你觉得这第三关应该是什么?” 宋听澜看了看茫茫无际的雪原:“我也不清楚。” 但无论这第三关是什么,他都要护住她。 两人继续往前,在这风雪之中,偌大的雪原之上,只有他们二人。 正当季清鸢胡思乱想脑子里天马行空之际,宋听澜突然停了下来,伸手拦住了她。 季清鸢有些不解,便见宋听澜对她道:“小心。” 几乎就在他话音刚落之时,雪原之上,风雪飞涌而起,在原地变成了六个雪堆成的骷髅。 六个骷髅颇为高大,手中拿着一把雪做成的锋利的冰刃,空洞的眼眶里跳动着两团鬼火。 六个骷髅迅速朝他们二人奔来,速度之快,犹如鬼魅。 宋听澜拔出曳影剑,剑身之上,雷光交织。 季清鸢也拔出月凝剑,两人同时与这骷髅缠斗起来。 宋听澜一剑挥过去,被击中的骷髅的腿部便断了,掉了下来。 然而下一瞬,雪簌簌落下。 它刚刚失去的腿,不过几瞬之间,便又长了回来。 季清鸢一见此景,试着去斩下对面骷髅的头颅。 那骷髅颇为高大,冰刃又锋利无比,季清鸢侧身躲开他挥出的冰刃。 它挥一下冰刃,便有锋利的冰柱直直朝她射来。 六只骷髅,冰柱齐飞,季清鸢侧身闪开,肩侧却仍然被冰柱擦过,顿时皮开肉绽,肩部疼痛无比,鲜血染红了白色的衣袍。 宋听澜眉头微蹙,挡在她身前,手中雷光凝聚,挥出一击,雷球炸开。 靠前的两只骷髅头和手都被炸了下来,但很快,掉下来的头部和手部又重新长了出来。 但这一次,它们似乎记恨上了宋听澜,完完全全地围着宋听澜攻击。 密集的冰柱如雨点般朝他飞去,每一根冰柱都锋利无比,但凡击中,便是重伤。 季清鸢顾不得肩部的疼痛,将星痕甩出去,两个骷髅从腰部被她斩成两半,倒在了地上。 它们迅速长出另一半身体,然后愤怒地朝季清鸢追过来。 季清鸢想再吸引一只骷髅的注意力,但冰柱已经朝着她飞过来。 季清鸢握着月凝剑不断侧身避开,咬着牙问系统:“系统,这群骷髅的弱点是什么?” 系统道:“宿主,这群骷髅没有弱点。雪停,它们才会散。” 季清鸢几乎想吐血:“没有弱点?” 没有弱点怎么打? 系统道:“等雪停。” 季清鸢咬牙:“雪什么时候停?” 系统道:“这得看你们了。” 看他们? 她和宋听澜,一个水灵根,一个雷灵根,怎么能够让雪停下? 季清鸢往后躲,又将星痕挥出去。 星痕帮她引走了一个骷髅的注意力,季清鸢松了口气,又去帮宋听澜引另一个骷髅的注意力。 宋听澜以一敌四,有些力不从心。 此刻被她引走了一个。 饶是如此,雪却下的更大了。 骷髅恢复的速度越来越快,两人的灵力却越来越弱。 动作越来越迟钝,体内的灵力越来越少,躲避的动作更加困难。 稍不注意,身上便又被冰柱擦过,鲜血横流。 喘息之间,喉咙里已经有了铁锈味。 季清鸢压下喉咙里涌上的腥甜味,拿着剑的手已经微微颤抖。 她快撑不住了。 另一边的宋听澜比她好一点,却没有好太多。 季清鸢挥剑速度越来越慢,直到又一根冰柱,打在了她握着剑的手背。 右手一阵痛,鲜血淋漓。 月凝剑再也握不住,和滴落的鲜血一同落在了雪地上。 宋听澜脸色一变:“阿鸢!” 冰柱再一次朝着她袭来。 不行。 不能倒下。 季清鸢颤抖着手想举起剑再战。 下一瞬,宋听澜挡到她跟前。 冰柱刺入肉身的“噗嗤——”声响起,一只大手颤抖着捂住了她的眼睛。 “阿鸢,别怕。” 浓重的血腥气弥漫开来,他的声音,很轻很轻。 她声音发颤:“师兄……” 宋听澜挡在她身前,一只手握着剑,一只手捂住她的眼睛。 未被挡住的骷髅的冰柱射过来,宋听澜的腿部、手臂、肩部已经被冰柱穿过,伤痕累累。 雪该怎么停下? 到底该怎么停下? 鼻间的血腥味越来越浓,泪意泛了上来,翻涌的无助的情绪之中,她似乎听到了有人在对她说话。 把它们冻住吧。 第202章 活一个 把它们冻住? 这个念头在季清鸢的脑子里从模糊变得清晰起来。 强烈的信念支撑着她,落在雪地上的月凝剑似乎也感受到了什么,剑身剧烈颤抖起来,发出“嗡嗡——”声,手腕内侧的西海碎玉花也跟着发出妖异的紫色荧光。 手上的水涟漪越来越烫,神秘而强大的力量充斥着她的身体,一阵蓝色荧光以她为中心爆开。 冻住吧。 半空之中,还未落下的雪在爆开的白光中迅速凝结成冰。 失去雪的补给的骷髅,从腿部开始,迅速消散。 它们倒在了地上,一点点消散。 季清鸢手抖得厉害,头脑一阵眩晕,几乎看不清身前的东西,眼前一片模糊,喉口一阵腥甜,她站也站不住,软软地倒下去。 宋听澜伸手,小心翼翼地揽住她。 桀桀桀的笑声却突兀地传来,在这寂静的雪原里颇为清晰。 还未完全消散的最后一个骷髅咧开一个诡异的弧度:“想要出去吗?” “先进幻宫者,能活下来。” 远处,那座古色古香的宫殿再次出现,像一个美丽而虚幻遥远的梦境。 后进者,将永远留在这个地方。 骷髅的笑声更加猖狂阴森: “你们二人,只能活一个!” 随着话音落下,最后一个骷髅也迅速消散。 雪原之上,只有他们二人,和雪上浓重的鲜血。 季清鸢“噗——”地吐出一大口血来,眼前一黑,便失去意识晕了过去。 她陷入了一个梦境,赤着双足站在黑暗中,追赶着一束移动的光。 耀眼而夺目的光怎么追也追不上,她用尽力气,没追上,反而觉得全身发冷。 越来越冷。 直到被冻得睁开了眼,眼前的世界由模糊变得逐渐清晰。 她嗅到一丝细微的乌木沉香和浓重的血腥味。 身子一晃一晃,好像有人正背着她,深一脚浅一脚地往前走。 季清鸢睁开眼,先看见的,便是宋听澜的发和没有一丝血色的侧脸。 那向来纤尘不染的白袍,此刻正漾开大朵大朵的血花,红得刺眼。 宋听澜腿上、左肩还插着冰柱,饶是如此,他的手依旧越过她的膝弯,手攥得紧紧的,生怕她滑下去。 每一个细微的动作,每一步前行,插着的冰柱便摩擦几分,更多淅淅沥沥的血滴落,他的衣袍上血迹斑斑。 每走一步,雪地上留下的,便是他一深一浅的脚印和鲜红的血迹。 前方,幻宫的轮廓更加清晰。 “师兄……”季清鸢开口,声音有些低,嗓子也有些哑。 宋听澜一顿:“阿鸢醒了?阿鸢现在冷吗?” 季清鸢看着他苍白的唇:“师兄,把我放下吧。” 她也听见了。 先入幻宫的人,才能出去。 宋听澜没有应,大抵是因为没有什么力气,他声音很轻,置若罔闻般说着些别的:“刚刚是阿鸢打碎了那些骷髅,阿鸢真厉害。” 季清鸢清咳几声,语气加重不少:“师兄。” 她重复道:“把我放下吧。” 她的手脚酸软无力,哪怕趴在他背上,都靠他抓着才没有滑落。 宋听澜如今腿部受伤,每走一步,都是剧痛。 放下她,他完完全全可以一人进幻宫。 宋听澜不语,只是沉默着,深一脚浅一脚地背着她往前走。 落在雪地上的血越来越多,他的步伐越来越慢。 季清鸢看着他苍白却倔强的脸,语气里几乎带上哀求:“师兄,放我下来吧。” 你明明可以走你的生路。 眼眶泛上泪意,季清鸢道:“骷髅说的话,我也听见了。” “师兄,别管我了,放下我吧。” 她不断哀求。 宋听澜只是轻声道:“阿鸢,别怕。” 幻宫越来越近。 季清鸢开始问系统:“系统,我刚刚是怎么做到打碎那群骷髅的?” 系统道:“宿主成功融合水涟漪里水神所存的部分力量,将雪冻住。” “那我什么时候才可以动?” 宋听澜想做什么,她也清楚。 他打算将她背过去,送入幻宫,将活着的机会给她。 系统道:“预计宿主恢复身体需要静养七日。” 七日? 季清鸢有些急了:“有没有什么道具能让我即刻恢复?或者让我和宋听澜出幻海迷宫?” 系统道:“系统商城的超级治愈丹只能缩减六日,不能即刻恢复。幻海迷宫有规则限制,无法直接出去。” 季清鸢沉默了。 毫无疑问,她是想活下去的。她一直都想活下去,然后回去看看。 可她做不到踏着宋听澜的鲜血获得一条生路。 从她来到天极宗时,宋听澜付出的,远远比她对他付出的要多。 倘若再欠上一条命…… 幻宫越来越近,季清鸢无论如何,都抬不起手来。 很快,宋听澜停在了幻宫前。 他小心翼翼地将她从背上放下来。 第203章 下次,别这么傻了 幻宫依旧古色古香,恍若一幅美好的画卷。 季清鸢了一眼身后近在咫尺的幻宫,又望向身前已然支撑不住的宋听澜。 白袍上的血色更加深了。 宋听澜脸色苍白,用着最后力气将她轻轻放下后,便支撑不住地半跪在她身前,以曳影剑插地支撑着身体。 尚还未跪地的那只腿上,冰柱在他刚刚的行动间,已然前后进出几分,染上血迹。 季清鸢望着他面无血色的脸,比任何时刻都要深重的无助敢席卷过来,让她忍不住想要落下泪来。 她想伸手去抚他的脸,可她身上已然没有丝毫力气。 宋听澜抬起头来,一双琥珀色的眸子里倒映出她的脸,眼里的眷恋和温柔似乎要溢出来。 “阿鸢,走吧。” 他没有力气再将她送出去了。 季清鸢眼里的泪终于落了下来。 她闭上眼,控制着体内的灵力运转。灵力运转,一个小周天费力地过去。 由于刚刚那场爆发,她体内的经脉已经受了极大的损伤,此刻强行运转灵力,亦是无比疼痛。 一个小周天的灵力运转下来,下唇几乎被她咬出了血色。 每个剑修都有自己的道。 她曾不属于这个世界,所以哪怕她日日努力修炼,也终究与从小便受修仙界耳濡目染、自小就修习剑道的修士不同。 之前她想变强,仅仅是为了任务,为了回到原来的世界。 而如今,重伤的宋听澜和那些强烈的无力、愧疚感,让她一点点的,好像摸到了一点自己的道。 丹田内,灵力震荡,一枚金丹正熠熠生辉。 体内运转的灵力越来越顺畅,经脉以极快的速度修复。 季清鸢双目紧闭。 为什么要成为剑修? 为什么想要获得力量? 体内灵力流转,柔和的蓝色流光将她围在中央,雪原之上,被冻住的雪瞬间落下,又迅速化为水,融入了这美轮美奂的蓝色流光。 为了在困难前,不再无助。 为了在同伴前,不再无力。 为了能够保护想保护的人,成为想成为的人。 灵力流转,季清鸢身上的伤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愈合。 蓝色流光渐渐消失,季清鸢缓缓睁开眼。 顷刻之间,已至金丹后期。 体内灵力充盈,身上被冰柱割开的伤口全然消失不见,肌肤光洁如初。 这是她进阶最快的一次。 竟然没有闭关,便至金丹后期。 或许她一直缺少的,就是没有找到自己的道,没有寻到自己的道心所在。 而这次,她好像隐隐约约地,摸到了一点自己的道。 身前,宋听澜半跪在地上,双目紧闭,以曳影剑撑地支撑着身体。 纤长的睫毛上,已然结了一层冰霜。 季清鸢蹲下,伸手抚上他的脸。 宋听澜受伤太重,又负伤背着她走了一路,灵力近乎枯竭。 没有灵力护体,他此刻受不住寒,身体已然冰冷。 他身上的这些冰柱,必须弄出来,否则他行动之间,伤只会加重。 可弄出这些冰柱,血会流得更多,还会加重疼痛。 季清鸢心疼地握住他的手为他取暖,一边问系统:“系统,现在有什么道具能最快最好地治他的伤?” 系统少见的没有夹着嗓子推销,声音还有些一抽一抽的:“宿主,可以用曼陀丹麻痹他的痛觉,再用超级治愈丹为他治伤。” “多少积分?” “曼陀丹十积分,超级治愈丹十五积分。给宿主优惠,一起算二十积分吧。” 季清鸢挑了挑眉。 系统平时推销得那么起劲,恨不得把她所有积分收入囊中。 但这个时候居然主动给她优惠。 系统此刻正在她识海里“呜呜呜”地默默掉小珍珠。 季清鸢疑惑道:“你转性了?” 系统哭得一抽一抽的:“呜呜……早知道这个幻海迷宫这么虐就不给宿主发这种任务了呜呜呜呜呜,宿主你快救宋听澜呜呜呜呜…” 季清鸢俯身。 曼陀丹和超级治愈丹都是入口即化。 季清鸢又跟系统换了些绷带。 她强行给宋听澜喂了曼陀丹进去,便开始小心翼翼地将冰柱拔出来。 她一边拔一边仔细观察宋听澜的神色,确定他不疼后,才抽出冰柱用绷带为他包扎伤口。 她快速地将冰柱弄出,又包扎好,然后将超级治愈丹也喂给了他。 系统提示音响起:“滴——,宿主成功兑换曼陀丹,超级治愈丹,绑带x3,扣除积分23,当前积分:-4。” 伤口处,血已经止住了。 季清鸢扶起他。 他依旧双目紧闭,唇色苍白。 季清鸢拂去他肩上和发上落的雪。 “宋听澜,下次,别这么傻了。” 除了鬼面蛛那次,她不曾为他做过什么掏心掏肺的事。 可偏偏这人,毫不犹豫地处处护她。 高岭之花对上挚爱之人,一颗真心也是炙热无比的。 没人不想活下去。 但她不想踩着宋听澜的尸骨走出一条活路。 季清鸢扶着他,往幻宫的方向一步一步地走去。 宋听澜睫毛轻颤,却依旧没有醒过来。 古色古香的宫殿正高高伫立,俯视着他们。 季清鸢扶着昏迷的宋听澜走到门前,幻宫的木门正缓缓打开。 古老而沉重的声响,仿佛要通往另一个世界。 季清鸢深深看了他几眼,露出一个微笑,然后力道轻柔地将他推进冷木门。 天之骄子不该在此陨落。 在宋听澜的身体被她推出木门的刹那,木门后便出现一道漩涡。 漩涡越变越大,透过那些旋转搅动的气流,季清鸢隐隐看见了凤鸣山的冰湖。 宋听澜的身影消失在了漩涡中。 在被卷入漩涡前,他似乎挣扎着努力睁开眼,可下一瞬,他已然消失在了漩涡中。 木门合上,季清鸢看着紧闭的木门,态度无比坦然。 死就死吧,只要别太疼。 她既然做出了选择,那就愿意接受这最后的结局。 然而,纷飞的雪突然停止。 雪原上,覆盖着的厚厚的雪以极快的速度融化,掩盖在其下的嫩绿的草冒出了头,生机勃勃地长满了宽阔的原野。 第204章 通过考验 身后的幻宫,木门发出声响。 季清鸢转身,木门正打开,白袍修士双目通红地冲了出来,用力地抱住了她。 嫩绿的草彻底盖满了原野,死气沉沉的幻海泽也长出些植物来,乌木沉香扑鼻而来,如雷的心跳在她耳边响起,是沉重地跳动。 系统提示音和一道女声一同响起。 温和的女子声音响起:“恭喜二位,通过考验。” 系统提示音响起:“宋听澜好感度+3,当前好感度:90。” 季清鸢愣住了。 什么意思? 宋听澜怎么又回来了? 季清鸢推了推他,转头看向那声音传来的地方。 宋听澜慢慢地松开她,却依旧紧紧盯着她,一双眸子里,恰如平静的寒池被人投掷了一块巨石,霎时间冰面破碎,涟漪阵阵叠起。 季清鸢则看向那个女子。 那女子正站在他们右侧,一身鹅黄色长裙,脸上笑意盈盈,浑身上下透着一阵温柔娴静的气息。 季清鸢道:“通过考验是什么意思?我刚刚不是把我师兄送出去了吗?” 女子道:“姑娘莫急,容我解释。我是这幻海迷宫生出的灵,名为怀叙。” “这幻海迷宫前身名为有情殿,是浮屠境里一处殿,由于一次意外,单独隔了出来,也算是个小秘境。” 浮屠境是上古三大秘境之一,传闻这三大秘境里仍有浓郁的上古灵气和满地数不尽的上古珍惜灵植、秘宝、灵兽。 可惜这三大秘境的入口已经无人知晓。 原来这幻海迷宫是浮屠境里的一处殿。 季清鸢道:“那这有情殿的考验方法是?” 怀叙柔柔一笑,道:“有情殿正如其名,取二位有情人入境,前两关是“幻”,最后一关则是“情”。” “真正的出去方法,是二人皆愿为对方献出自己的生命,这样方可得殿内秘宝,出这有情殿。” 原来木门后的出口是假的。 而他们二人,两人皆愿意让对方活下去,所以才成功寻到了真正的生路。 季清鸢看向宋听澜,才发现宋听澜一直在低头看着她。 他眼里纷杂的情绪太多太多,此刻二人共同经过生死,看向对方的眼里,都多了几分情愫,也多了几分感慨。 怀叙的话打断了他们的对视:“二位是这五百年来第一次寻到真正生路的,祝二位,情比金坚,白头偕老!” 季清鸢愣了一下,脸上泛上些热意:“我们不是……” 宋听澜眼里浮出些浅浅的笑意,他直接看向怀叙:“谢谢姑娘的祝福。” 怀叙抬了抬手,道:“这是有情殿的秘宝。” 两束流光飞了过来。 宋听澜手边,是两卷古籍。 怀叙道:“这是失传已久的,万年前飞升的剑道大能翛桁上神独创的剑法《惊雪无常》和高阶心法《万归诀》。” 这种失传已久的剑道大能的修炼心法和剑法,对剑修而言,大有裨益。 好的剑法和心法能让修炼速度再上一个阶梯。 不过,这翛桁上神,恰刚好是个她听过的人。 不久前,她刚刚去过这位翛桁上神的陵墓。 季清鸢身侧的流光,是一枚小镜子。 季清鸢伸手拿住,这小镜子不过巴掌大,看起来小巧精致。 怀叙解释道:“这是化幻镜,姑娘身有造幻之能,这化幻镜可以让姑娘的造幻书更进一步。” 化幻镜可以以镜化境,也能以境化镜,有这化幻镜,配上西海碎玉花,可以用幻境将对方困于镜中,如此也能大大减少维持幻境所需要的灵力。 季清鸢收下化幻镜,道:“多谢怀叙姑娘。” 怀叙摆摆手,一道幻门便在他们身前打开:“就此别过,祝二位有情之人万喜万宜。” 季清鸢朝着她微微颔首,便转身进了幻门。 宋听澜跟在她身后。 两人一同进了幻门,越过幻门,眼前场景骤然转换。 正是季清鸢进来之前所在的冰湖。 季清鸢深深吸了口气,看着这冰湖,有些恍若隔世之感。 虽然经历生死,一路波折,但幸好,他们二人平安出来了,还得了秘宝。 冰湖上被她之前砸出来的小豁口已经消失不见了。 季清鸢给沐元真人和贺怀瑾发传音符,告知他们宋听澜已经寻到,可以回城主府了。 随即,她便带着宋听澜往山下走。 这凤鸣山太过危险,还是早些回去来得好些。 活死人和魔族好像被沐元真人打没了,此刻连个影儿都没有。 季清鸢正想看看沐元真人和贺怀瑾在不在附近,便突然看见不远处的树枝上,露出一撮银发。 季清鸢:“……” 仝伯,一个无论何时何地都能出现在她身边的男人。 就是不知道他俸禄到底有多少。 得亏他记得她之前所说的话,有别的人在时,不能出现在她跟前。 季清鸢有些分神,恰在此时,她听到宋听澜低低唤了声:“阿鸢。” 第205章 回城主府 季清鸢回神,看向他道:“怎么了?” 宋听澜此刻脸色早已恢复了平静,身体在超级治愈丹的加持下,也恢复了大半,只不过失血过多,脸还有些白。 他直直望向她:“这次,是我没有护住你。” “对不起,阿鸢。” 季清鸢一愣:“师兄,你已经做得很好了。” 倘若不是宋听澜为她挡下那些冰柱,奄奄一息躺在地上的人,应该是她。 他已经身负重伤,却依旧想着以命换命将她送出去。 可即便如此,他还要跟她道歉,觉得自己没有护住她。 爱是常常觉得亏欠。 宋听澜想,若不是这次有情殿真正的生路是“情”,他的阿鸢便真的要为他失去生命。 他还是护不住她。 宋听澜垂下眼眸。 待解决活死人一事,他回宗门后更要加紧修炼。 元婴还不够。 得再往上走,才能护住她。 两人各自沉思着,不远处突然传来犹疑的一声呼喊:“大师兄?小师妹?” 季清鸢转头看去,是贺怀瑾。 他看上去狼狈了一点,但没受什么伤。 季清鸢往他身后看了看:“沐元真人呢?” 贺怀瑾道:“真人追着那魔兽打去了。” 说到这,他也有些震惊。 他早已听闻过三长老沐元真人实力强悍,但这次贴切感受了一番,看着那些个活死人和魔兽被一顿暴揍,他都觉得疼。 相当凶悍。 沐元真人当真是典型的,人狠话不多。 尤其是收到小师妹传音符知道活死人弱点后,沐元真人简直是杀疯了。 说到这,贺怀瑾连忙道谢:“多亏小师妹的传音符,我们知道了活死人的弱点,轻松多了。” 就是沐元真人砍脑袋的动作过于凶狠,他有点自卑。 什么时候他也能成为沐元真人那般强悍的剑修啊? 贺怀瑾轻轻叹了口气,走到季清鸢和宋听澜身边,道:“大师兄和小师妹平安就好,只要平安……” 话语一顿,贺怀瑾瞪大了眼,不可置信地看着季清鸢:“小、小师妹,你你你……你金丹后期了?!” 这大半日的功夫,小师妹又升了一个小境界? 上了金丹不是寸步难进吗? 还是他记错了,他和小师妹分别了好几年吗? 贺怀瑾愣住,贺怀瑾挠头,贺怀瑾不可置信。 季清鸢不好意思地笑了笑:“我与师兄不小心跌入了一处名为有情殿的地方,受了些伤,但悟到了一点道,修为才进步了些。” 贺怀瑾一听,连忙道:“你们受伤了?” 他这才注意到季清鸢身后的宋听澜那有些苍白的脸色,和白色绷带上的一些血迹。 宋听澜道:“无事,已经没什么大碍了。” “这怎么行?”贺怀瑾眉头一拧,“不行,咱们得赶紧回城主府。” “小师妹怎么样?伤重不重?疼不疼?” 季清鸢摇摇头。 贺怀瑾眼却红了:“都怪师兄,我身为三师兄,竟然又没有保护好小师妹……” 完了,他又要掉小珍珠了。 贺怀瑾继续道:“回去你四师姐肯定要把我吊起来打呜呜呜………” 季清鸢:“……?” 孟汀晚可不曾对贺怀瑾动过手。 季清鸢幽幽道:“三师兄,你这样说话,回去才会被打。” 贺怀瑾立马捂住了嘴:“我刚刚可什么都没说!” 说着,他看向季清鸢。 季清鸢颇为配合:“我刚刚也什么都没有听到。” 贺怀瑾满意了:“走,我们去找沐元真人,然后一起回城主府!” 系统提示音也响起:“任务:与宋听澜一起走出幻海迷宫已完成,积分+30,宿主当前积分:26。” 积分也总算又回到正数了。 季清鸢松了口气,心情好了不少,跟着贺怀瑾一同去寻沐元真人下山。 在他们身影消失后,仝伯默默从书上跳下来。 他跟过来凤鸣山时,季清鸢的气息已经消失在了冰湖附近。 他找不到,但觉得主上应该不会发现他把人跟丢了。 于是他守在了冰湖边,打算等等,看看季清鸢会不会出现。 没想到没过多久,尊上的暗信就到了。 内容大部分是质问他。 仝伯提取了一下关键信息。 主上说他没有保护好季姑娘,季姑娘受了很严重还非常疼的伤。 仝伯大概不知道有心心相依咒在,北冥离几乎切身感受了一遍季清鸢被冰柱割肤、灵力爆发经脉重伤的疼痛。 同时,季清鸢那些浓重的悲伤、无力、愧疚感让北冥离更加烦躁。 他只能去泡温泉。 越泡越烦躁,偏偏他还不能出魔域,最后只好来信质问仝伯。 让他保护小姑娘,保护成什么样子了? 这么重的伤和这么强烈的悲伤,偏偏双生戒此刻还显示不了她的位置。 就好像她进到了什么隔绝了外界的地方。 北冥离第一次有了一种所有路都被堵死的烦躁感,于是来了几封信。 都是质问仝伯。 仝伯无奈,仝伯无语,仝伯继续守在冰湖边等季姑娘。 好不容易季清鸢出来了,仝伯想上去。 偏偏季清鸢身边有人。 季姑娘说过,她身边有人时,他不能出现在她面前跟她说话。 惹季姑娘生气,又得挨骂。 仝伯默默蹲到了树梢上。 见着他们三人往外走,仝伯才小心翼翼地跟了上去。 …… 几人运气都较好,走出去没多久,便遇见了握着剑,表情冷冽的沐元真人。 剑上是尚未干涸的鲜血,大抵是经过一场杀戮,此刻她眉眼间也多了几分冷然的杀意。 见到他们三人时,沐元真人一顿:“找到了?” 贺怀瑾连连点头:“找到了。” 他继续追问:“对了,那些魔兽呢?” 沐元真人表情平静:“杀了。” 贺怀瑾:“……” 现在的女修,简直恐怖如斯。 三长老实力强悍,小师妹修炼速度也完虐他! 沐元真人没看贺怀瑾,而是看了眼宋听澜,又看了眼季清鸢。 季清鸢正打算解释她的修为,沐元真人便召出飞舟:“先回城主府疗伤。” 毕竟宋听澜此刻体内灵力不多,回城主府好好恢复,休养一番才是最好的选择。 第206章 始作俑者 天色将晚,几人坐上飞舟迅速回了城主府。 季清鸢看着飞舟下方的街道建筑。 天还未完全黑,大街上已经空无一人。 活死人擅夜袭,之前夜间伤人更是让百姓都害怕不安。 所以这大街上无人倒也可以理解。 只不过这些活死人看起来都是些无意识地,不像是会如此有组织有计划地夜袭百姓。 到底是谁在背后做这些事情? 与仙人岛上的换灵有关吗? 季清鸢眉头越皱越紧。 这些,或许还应该问问北冥离。 季清鸢看向宋听澜:“师兄之前失踪,可是因为遇到了魔族人?” 宋听澜道:“去寻少城主时,遇见了魔族人和魔兽。” 那跟沈矍说得相差不大。 宋听澜又道:“沈师弟呢?” 季清鸢道:“他在城主府疗伤,没有性命之忧,师兄放心。” “好。” 飞舟落在城主府前,城主挺着鼓鼓的肚子像个皮球一样冲出来,却没见到他的儿子。 他看向宋听澜,似乎是想出言质问。 沐元真人把剑横在他跟前:“城主,我有要事相商。” 城主被她这突然横出来的剑吓了一跳,连忙道:“商!商商商!现在就商!” 沐元真人带着城主走了。 大抵是想告诉他们活死人的弱点。 季清鸢陪着宋听澜去看了看沈矍,又将他送到疗伤的房间,才转身离开。 贺怀瑾一回来就加入了夜巡的修士队伍,守护街上的百姓。 季清鸢则走出城主府,寻了个偏僻的地方,等了一会儿,轻声唤道:“仝伯。” 有人在她身后落下。 季清鸢转身,果不其然地看见了银发披散、面无表情的仝伯。 季清鸢看向他:“你的主上可知晓活死人一事?” 仝伯摇摇头。 季清鸢蹙眉:“他不知晓?” 北冥离作为魔尊,断然没有消息如此闭塞的道理。 “不是。”仝伯开口,“我只是不知道。” 他最近这一大段时间都在被外调,根本没在魔宫待多久。 季清鸢道:“你不知道?” 仝伯点点头。 季清鸢沉思了一会儿,随即道:“那麻烦你,将这活死人与魔族有关的消息传给魔尊。” 仝伯看上去有些呆愣:“活死人与魔族有关?” “对。”季清鸢想了想,又补充道,“你就告诉他,不朽城活死人一事与仙人岛的魔族人有关。” 仙人岛上的青魑心怀不轨,北冥离能稳坐魔尊之位,自然不是什么酒囊饭袋,回去定然会查。 仝伯点头道:“是。” 事情也说完了,季清鸢看了看天色,打算也去街道上对付那些活死人,便对着仝伯道:“你先回去吧,这些时日不用再跟着我。” 仝伯听进去了前半句,但没有听进去后半句。 季清鸢转身往街上走。 先前的不朽城修士不少,夜间亦是灯笼高挂,街上一片热闹,人们会逛着夜市,在一片喧闹中尽情欢笑。 而如今,街上空空荡荡,店铺通通紧闭着门窗,灯笼发出微弱的光,地上铺着厚实的雪。 修士们分成些小队,四散在城中,守卫着这座小城。 可这一片地方,大抵是有些偏僻,所以只有她一个人。 小街道的两侧是荒废而有些破旧的房屋,身后的雪地上留下她一人的脚印。 季清鸢折了只发光的符篆小鸟,继续往前走。 “啪嗒——” 屋檐上的雪落下,落在厚实的雪地上,发出些声响来。 季清鸢脚步一顿。 寂静的夜里,隐在黑暗中一些无声而隐秘的窥视仿佛正急不可耐地想露出马脚。 一道带着杀意的劲风裹挟着冬夜里独有的寒意从后方袭来。 仅仅一瞬,季清鸢便拔出月凝剑,刀剑相撞的嗡鸣声在雪夜里响起。 季清鸢这才看清,对面是一个戴着斗篷的人,浑身上下都被黑色的斗篷覆盖,只露出半张脸来。 身形高大,哪怕笼在斗篷里,都能看出来对方的虎背熊腰,活像一只壮硕的熊。 而他身上,是毫不收敛的浓郁的魔气。 两人相持着。 这一招,季清鸢便看出来,对方实力并不弱于她,甚至是高于她。 她左手凝出一团灵力,猛得一掌打出。 戴着黑色斗篷的黑衣人迅速后退,避开了她这一掌。 但两人也从相持的状态中解放出来。 季清鸢却提着月凝剑飞上去,一剑刺去。 斗篷下,那人嘴角勾起一抹嘲讽的笑,抬手轻而易举地接下了她那一剑:“你以为,你打得过我?” 阴冷的男声,像幽深湿漉的洞穴里藏着的阴暗生物。 季清鸢却灵活地换了个方向,以极其刁钻的角度又出了一剑。 洛神剑法她可不是白练的。 戴着斗篷的人这下认真了不少,谨慎地接她的招。 季清鸢却勾了勾唇,看向他后方:“我的帮手来了。” 那魔族人不屑地笑了笑:“你以为我会信你?” 他继续朝季清鸢攻来,季清鸢却露出个微笑,站在原地不动,好似已经不打算反抗。 那魔族人露出个不屑的笑来。 先前对招的时候他还觉得这个女修难缠又不好对付。 如今还不是因为惧怕而直接放弃了抵抗? 人类修士,不过如此。 不过这女修资质当真是上乘,现在就把这女修抓回去,便又有了新的药人。 这种上乘药人,也够他立功了。 然而,下一瞬,一股恐怖的力量袭来。 那魔族人意识到不对,还没来得及躲,人就已经狼狈地趴在了地上。 仝伯手上的罕门流星锤伸出段长链,直接快准狠地将那魔族人的脖子勒住,魔族人倒在地上,动弹不得。 季清鸢站在原地,一片衣角都没被他碰到。 季清鸢笑眯眯道:“都提醒你我的帮手来了,谁让你不信呢?” 那魔族人狼狈地倒在地上,艰难地转过头看到了背后的仝伯。 仝伯将他的手脚一并捆了起来。 那魔族人见了仝伯,有些震惊:“你……你……” 仝伯他自然是认识的,魔尊座下的左护法。 北冥离最忠心耿耿的手下,行事简单粗暴,偏偏武力值又极高。 但是他想不通,这个女修怎么会跟左护法勾结在一起? 他想了很多,愣是没想到自己是被同族人给抓住的。 仝伯看向季清鸢,礼貌询问:“要做掉吗?” 季清鸢嘴角抽了抽:“不用了。” 这一看就是就是活死人背后的始作俑者那派的,带回去好好审审。 第207章 灵药 地上的魔族人破口大骂:“你们……你们怎么会勾结在一起?!” 季清鸢挑了挑眉:“什么叫勾结?” “我们这是秉承着友好原则,互帮互助。你大半夜偷袭别人就算了,怎么还诬陷人呢?” 仝伯站在一边,表情难得闪过一丝迷惘。 季姑娘说得好有道理,但好像又有哪里不对劲。 季清鸢上前一步,看向他道:“你们为何要弄出活死人?” 那魔族人顿时不再说话,眼神流转,似乎是有了什么决定。 季清鸢上前,眼疾手快地一把卸了他的下巴。 宁愿咬舌自尽都不愿意说出来? 季清鸢道:“仝伯,封了他身上的魔力。” 她现在使唤仝伯使唤得相当顺手。 仝伯上前,飞快地在他身上点了几下。 那魔族人下巴被卸了,此刻说不出什么清晰的话来,只能口齿不清的发出些模糊不清的声音。 季清鸢拍了拍手,让仝伯松了他,自己用捆仙索捆住了地上的魔族。 季清鸢把他捆完后顺便封了那魔族的嘴,对着仝伯道:“你走吧。” 仝伯依言,飞上屋檐,隐入黑暗。 季清鸢看了眼地上的魔族,便打算带着他回城主府。 刚愁这活死人是怎么一回事,现成的魔族就送上门来了。 这边偏僻,季清鸢有些不认路,带着个熊一样壮硕的魔族人又不好御剑。 她只能慢慢摸索着走,还未走远,头上就突然传来呼喊:“小师妹!” “美人姐姐!” 三道身影一前一后在她身前落了下来。 池玥、贺怀瑾和宋听澜落在她身前,收了剑。 季清鸢有些诧异:“你们怎么在这?” 她又看向宋听澜:“师兄不是在府里养伤吗?” 宋听澜道:“伤不重。” 宋听澜用了超级治愈丹,身上的伤好了大半,他换了那身血衣,却没见到季清鸢的身影,便出来寻。 恰巧遇到城中巡逻的池玥和贺怀瑾二人,三人便一同来了寻她。 正巧便看见季清鸢如无头苍蝇一般在这偏僻的地方乱撞,背后还有个黑乎乎的人。 宋听澜落下,目光直直地朝她身后那人扫去,眉头微蹙。 又是个男人。 果然,不能让阿鸢一个人出去。 他开口道:“阿鸢,这位是?” 捆仙索是黑色的,与那魔族身上的黑斗篷在一处,几乎看不出来。 但很快,他察觉到了对方身上的魔气,以及捆在他身上的捆仙索。 季清鸢看了一眼身后的魔族,道:“这个啊,刚刚抓到的魔族。” “他刚刚想偷袭我,被我抓住了,应该跟这城中的活死人有关。” 大半夜出现在这不朽城偷袭修士,很可能这修士变成活死人也与他们有关。 贺怀瑾一愣:“偷袭你?” 池玥反应更为明显,她走过去踹了那魔族人一脚:“谁给你的胆子?居然敢偷袭?” 贺怀瑾跟上去,补了一脚。 那魔族人被季清鸢卸了下巴,也说不出什么话,只能被踹得连连叫。 季清鸢适时拦住他们:“先带回城主府审审吧。” 池玥觉得有理,她点点头,然后在季清鸢震惊的目光,一只手捉住那魔族人的斗篷,把他单手拎了起来。 季清鸢:“……” 这魔族人的手臂比池玥还粗。 她居然单手把他拎起来了? 贺怀瑾见怪不怪。 他早就知道池玥那娇小可爱外表之下藏着的真实内心了。 修士们仍在巡逻。 四人一同回了城主府,将那魔族交给了沐元真人和城主。 那魔族人头上罩着的斗篷早就被掀开了,脸上的魔纹一清二楚。 沐元真人颔首,便让人带下去审。 城主站在一边,想问他失踪的儿子,但瞅着沐元真人的脸色,又站在一边犹豫着不敢问。 等到那魔族人被带下去,城主便迫不及待地跟着一同下去。 沐元真人看向旁边的于自谷:“跟着一起去吧。” 于自谷也跟了上去。 几人站在这屋内,沐元真人看向贺怀瑾和池玥:“你们今夜,有没有遇见活死人?” 贺怀瑾摇头:“今夜城中安静的很。” “城中变为活死人的修士可有什么共性?” 贺怀瑾埋头苦想:“好像也没有什么共性。大家吃的喝的都差不多,也是一同去巡逻。” 屋内陷入安静。 季清鸢突然走了出来,对沐元真人道:“真人,大约一月前我曾来江陵历练,赶路途中,曾听闻有修士前往不朽城去买“灵药”。” 许多痴迷修仙修为难进的散修,最爱寻些神药,想尽办法让修为进步。 而之前沈矍说过,那些活死人一大部分都是无名无姓找不到根源的散修。 沐元真人一点就通,很快便想到了她的意思。 她抬手招人上来询问,确定不朽城之前确实有“灵药”一事后,便差人下去查那些变成活死人的修士是否都用过灵药。 季清鸢道:“如今仍有修士在变成活死人,如果真的是这“灵药”所致,那城中一定还有人在传这“灵药”。” 沐元真人思索一会儿,便道:“那明日,我们便都一起查。” 她看了看窗外的夜色:“夜色已晚,都先回去休息吧。” 几人都各自散开。 季清鸢没有参加巡逻的修士队伍,所以安排的客房也跟他们几人都不在一处,有些距离。 季清鸢转身出去,打算回去修炼,试一试化幻镜。 不多时,有人却跟在了她身后。 她摸上剑柄,却听到身后传来一声:“阿鸢。” 季清鸢手一顿,还未多久,宋听澜便走到了她身侧。 季清鸢看了他一眼:“师兄的房间不是在北侧吗?” 宋听澜受了伤,安排的房间是靠近沈矍那边的。 宋听澜垂眸看她:“我想送你回房。” 季清鸢有些愣。 城主府内并没有什么危险,特意走反方向来送她,多少有点……暧昧之意。 宋听澜如今,当真是越来越主动了,直白了不少。 季清鸢不知道怎么接他这句话,便道:“那……那走吧。” 夜色渐深,月光撒下,地上是一层厚厚的雪,两行脚印落在雪上,靠的很近。 第208章 谁想你了? 夜晚大抵是寂静安谧的。 两人的步子都放得很慢,突然,宋听澜轻声道: “幻海迷宫里,阿鸢为什么想要救我?” 季清鸢被他这有些突然的一句话说得有些懵。 为什么想要救他? 因为宋听澜对她太好了。 从一开始的清冷到后面温柔细致,到幻海迷宫里一身血仍拼着最后的力气背着她走,都不能不让她动容。 纵使没有动心,她也不想让他因她而死。 她陷入沉思。 身旁的宋听澜的心跳却一点又一点地快了起来。 他的视线不着痕迹地落在身侧人的身上,扫过她的眉眼,注视她的神情,清浅的眸光里,是比夜色还要深比月光还要柔的期待。 她愿意舍生救他,会不会也对他有了一点感情,动了一点心? 抑或是,她想起了他们的从前? 无声中,一些暧昧的氛围悄悄蔓延。 季清鸢想着应该怎么说,却感觉到一直有人盯着她。 她下意识转头,便对上了宋听澜那双柔和得像是揉碎了月光闪着期待的眼。 他一直在看着她。 季清鸢模模糊糊地,好像明白了他好像在期待着她的答案。 但她此刻,并不能给出他期待的答案。 季清鸢开口道:“师兄愿意为我而死,但我的命是师兄救下来的。我自然不愿意让师兄再为我死。” 这是情。 却不是男女之情。 宋听澜眸子里的光黯淡下去,却依旧道:“那阿鸢,可有想起些从前的事情?” 从前的事情? 从听雪阁练剑起,宋听澜好像都在隐隐地试探她。 可她的记忆是完整的,她没有失忆过。 他到底想知道些什么呢? 季清鸢道:“师兄,我没有想起什么,但我好像不曾失忆过。” 宋听澜脚步微顿,眼里的光彻底黯淡下去,神色却依旧柔和:“好。” 他等了五年,但没关系,他还可以再等等。 等到她再次想起他。 宋听澜瞥向她的右侧手腕。 两人依旧向前走,直到走到季清鸢的屋子门口。 季清鸢转身道:“师兄快些回去吧。” 他身上总归是有伤的,却一刻未歇。 宋听澜微微颔首,顿了一会儿,又开口道:“明日见。” “明日见。” 宋听澜这才转身离去,那抹颀长的身影在雪地前行,离她越来越远。 簌簌风雪落下,季清鸢打开房门,进了屋。 屋子不大,但也够她一人住了。 她进屋打算把烛火点起来,可刚刚把门关上,便有一具温热的躯体从后面贴上来。 靠的不近,却足够惊人。 季清鸢下意识拔剑,口中溢出一声:“你……唔……” 手被人捉住,嘴也被人捂住,那人靠近她耳边,轻轻吹了口气:“嘘。” 季清鸢动了动。 身后这人显然是男人,身形高大,浑身上下弥漫着一股危险的气息。 季清鸢刚打算用西海碎玉花造幻境,那人便开口,轻飘飘道:“小娘子。” “别来无恙啊。” 磁性而慵懒的声音里含着一丝刻意的柔,热气拂在耳边,耳根浮上热意。 说完后,北冥离便放下手。 季清鸢狠狠踩了他一脚,才转头看他:“魔尊大人这么闲?” 北冥离打开手中的肆魂,随手一抬,屋内的烛火便亮了起来。 季清鸢这才将他看了个清楚。 北冥离如今稍稍退开了一点,仍旧一身绛紫色长袍,只不过身上的服饰都繁复了不少,大抵是刚从魔宫里赶来。 此刻正低头看她,手中一下一下地摆弄着肆魂,唇边含着一丝若有若无的笑,波光潋滟的桃花眼正看向她。 他开口道:“不是小娘子让我来的吗?” 她今晚确实让仝伯传了信。 季清鸢绕开他,坐到桌边:“你来的怎么这般快?” 话一出,她也想起北冥离能撕裂空间,用时空传送门。 况且不朽城也正靠近魔域。 北冥离坐到她对面:“小娘子喜欢矜持的?” 说着,他轻笑道:“那我下次来晚点。” 季清鸢顿了一下:“那也不必。” “况且这次来,也是与你魔族有关。” “与魔族有关?”北冥离挑了挑眉,“小娘子不是想我了吗?” 季清鸢一顿:“什么?” 她什么时候说想他了? 北冥离道:“传的消息,便是说小娘子想我了,让我快快过来。所以我便快快过来了。” 他唇边勾起一抹促狭的笑:“小娘子脸皮薄,当面说不出口,我自是能理解的。” 季清鸢:“……” 仝伯怎么传的消息? 怎么传的?!! 蹲在屋外树梢上站岗的仝伯打了个喷嚏。 仝伯打死都想不到,他递的消息是“季姑娘说仙人岛魔族与不朽城有关,让尊上速来”。 苍术接到消息,缩成了“季姑娘有事,尊上速来”。 苍术路上,恰巧遇到哼着小调正要进大殿的??。 ??正要去大殿里给北冥离问诊。 于是消息到了??手中,??嘿嘿一笑,打算助力尊上的爱情。 于是消息变成了“夫人想你,尊上速来”。 北冥离接到消息,有些诧异。 但季清鸢此刻就在不朽城,与魔域并不远,并且她都说了想他,那不去的话,她会不会不开心? ??在一边尽心尽力地劝他,表现出了极大的热情。 去见一面吧,总归不会太久。 他如此想着,便动身去了。 况且今日她好像受了很严重的伤,情绪波动也颇为激烈。 他恰好也想问问。 房内一时有些安静。 季清鸢想不明白,到底谁在造谣? 她什么时候想他了? 偏偏北冥离一幅“不用解释,他什么都知道”的样子。 季清鸢深吸一口气,道:“我找你来,不是因为……” 话未说完,北冥离便打断了她:“为什么哭?” 季清鸢有些疑惑:“什么哭?” 她什么时候哭了? 北冥离把玩扇子的手停了下来,他一字一句认真道:“大概小半月前,你锁骨被人咬了,后来还哭了。为什么?“ 锁骨这个位置过于暧昧。 而且她还哭了。 在北冥离眼里,这个小姑娘看似柔弱胆小,实则却聪慧坚韧,遇到尸体都敢下去摸一摸看一看。 这样的女子,是怎么落了泪? 季清鸢被他这一说,才想起了之前发生的事情。 她摸了摸鼻子:“被……被小狗咬了。然后我一时嘴馋去了切洋葱,被洋葱辣得掉了眼泪。” 北冥离:“……” 就因为一个洋葱? 被一只狗咬了? 什么狗能咬到金丹修士? 第209章 不许受伤 北冥离握着扇子的手用力地发出“咔咔”的响声。 最后迎着季清鸢有些心虚的目光。 北冥离笑了。 气笑了。 就算气,他偏偏还不能把她怎么样。 北冥离看着她道:“那今日呢?怎么受了伤?” 他刚刚来时,便不动声色地探了探她的身体。 可她身上不仅没有一点伤,体内灵力还浑厚不少。 想来是修为又精进了不少。 季清鸢道:“我不小心落入了一处名为幻海迷宫的地方,受了些伤,但生死关头有所悟道,便全须全尾地出来了。” 倒也是因祸得福。 季清鸢正色道:“这次叫你来,是有正事。” “哦?”北冥离姿态慵懒,拨弄了几下手中的肆魂,“什么正事?” “不朽城的活死人一事,想必你也有所耳闻。” “这些活死人恰巧与仙人岛上遭受过换灵的人颇为相像,而且此事也有魔族人的参与。” 北冥离脸色微变。 季清鸢道:“我知晓这事不是你授意的,但我想,魔族人所为,你定不会不管。” 活死人数量越来越多,与其一直让城中修士对付他们,不如借一借北冥离的力。 北冥离眸光微闪,关注点却和季清鸢想的不一样。 他目光灼灼地看着她,眼里含着几分探究的意味:“小娘子怎么就知道这事不是我授意的?” 他真是没想到,这个女修,居然如此相信他。 魔域那些部下,都对他无比忌惮、惧怕。 这个小姑娘,偏偏就不怎么怕他,人族多说魔尊是十恶不赦、无恶不作之人,她还对他毫不怀疑。 季清鸢看着他有些意外的神色和带着点探究的眼神,眼珠子转了转。 为什么? 总不能告诉他因为他是男主吧。 北冥离神色中的探究和好奇越发的浓。 在他隐隐有些期待的神色下,他听见季清鸢淡定地给了他两个字: “直觉。” 北冥离:“……” 又是直觉。 仙人岛上她也是这么多直觉。 北冥离望着她理直气壮的脸,忍不住道:“小娘子怎么那么多直觉?” 季清鸢依旧理直气壮:“人不都有点直觉吗?” 她这答案,当真是相当敷衍。 偏偏又极其符合她这性格。 以至于让他生不起气来。 季清鸢道:“所以呢?这魔族的事情你不会不管的吧?” 北冥离有些无奈。 偏偏这小姑娘说得还正对了。 他确实不会不管。 那些魔族人有异心,往小里说是有可能图谋他的魔尊之位。 往大里说此番动作是挑拨人魔两族关系,蓄意破坏人魔两族维系已久的和平。 北冥离颔首:“小娘子放心便好。” 季清鸢稍稍放松了些。 她有心让北冥离掺和进这事情,一是这不朽城靠近魔域,不能确定那些魔族人有没有后援。 二是为了减少修士的伤亡。 有了北冥离的参与,他们就不用过多担心作祟的这群魔族人的后援。 “对了,还有仝伯。” 北冥离有些诧异:“仝伯怎么了?” 季清鸢四处瞅了瞅,确定仝伯不在后,才开口道:“别让他日日跟着我。” 北冥离似是有些不解:“为何?” 仝伯做事,他向来是极为放心的。 话少但靠谱。 季清鸢想了想,最后憋出一句话:“因为烦。” 蹲在屋外树梢上站岗的仝伯又猛地打了个喷嚏。 他难得冒出些疑惑来。 奇怪,身为魔族,他身体什么时候这么差了? 看来还得加强修炼。 屋内,北冥离挑了挑眉:“烦?” 仝伯向来话少,怎么会烦呢? 季清鸢摆摆手:“倒也不是太烦。” 但是他每日例行问她情绪如何,甚至半夜敲门敲窗问,每日跟着她。 她在天上坐飞舟,仝伯就骑着鸟追。 她在地上走路,仝伯就蹲在树梢上等。 季清鸢组织了一下语言,道:“我是女修,男女有别,你日日让一个大男人跟着我,也不大好,对不对?” 听着她的话,北冥离似是陷入沉思。 确实,这毕竟是个姑娘。 可他身边最顺手的两个护法都是男的。 他的手下没几个女人。 北冥离若有所思:“不如我为你寻个女子跟着你?你喜欢什么样的女子?” 季清鸢哽住了。 她道:“不必了。” “我有双生戒,你真不用过于担心我的安危。” 季清鸢晓之以情,动之以理:“况且我是真不喜欢被人跟着。” 若是让北冥离的手下日日跟着她,她去做任务也没有这么方便。 北冥离若有所思。 他向来不是强迫姑娘的人。 双生戒只能保她无性命之忧,却不能保她日日神怿气愉。 所以他才派仝伯来,试图抹去一切让她不开心的因素。 可她不喜欢这样。 季清鸢在一边观察着他的神色。 可惜这人一双桃花眼不笑时看起来也是含情带笑,她看不出他心中所想。 季清鸢绞尽脑汁想找出些更有道理的话来,便看见北冥离突然抬眸。 季清鸢被这突然的动作吓得一愣,便听见北冥离突然冒出一句:“朝花露可有按时喝?” 朝花露? 之前北冥离怕她腹痛叮嘱她按时喝的朝花露。 那玩意儿,好像早就在她储物袋里堆灰了。 季清鸢摸了摸鼻子,面不改色道:“自然是喝了的。” 北冥离望着她。 季清鸢神色不变,面上淡定,心里却有些慌。 北冥离看了她许久,忽然道:“好。” 季清鸢一愣:“好什么?” 北冥离道:“不让仝伯跟着你了。” 本来派仝伯来,便是想让她日日开心。 如今为了她的开心,让仝伯回来,也并没有什么难的。 季清鸢露出个笑来:“多谢魔尊大人!” 北冥离瞥了她一眼。 之前说他花孔雀,现在喊他魔尊大人。 北冥离道:“那我便先走了。” 季清鸢点点头。 北冥离站起身来,路过她时,忽然站定。 然后抚了抚她的发。 “不许受伤。” 季清鸢抬头看他。 那双潋滟生光的桃花眼里正映出她的脸。 难得此时他脸上没有平日里惯常的虚伪的假笑。 季清鸢点点头:“好。” 话语落尽,北冥离推了门走出去。 魔域之中,他还有事尚需处理。 第210章 清水巷 季清鸢看着他离去,便安心了不少。 眼下,只要解决那些活死人就好。 目前杀这些活死人不是什么问题,但问题是修士是如何变成活死人的。 还有那个失踪的少城主。 如果真的是灵药,那会不会与换灵有什么相通之处? 季清鸢揉了揉眉心,拿出了那枚化幻镜。 季清鸢问系统道:“统,这个镜子应该怎么用?” 系统道:“宿主滴血认亲便可以了。” “有化幻镜加持,宿主造幻境速度更快,持续时间更长,范围也会相应扩大。” “宿主也可以将想要困住的对象引入化幻镜,以化幻镜困住对方。一旦进入化幻镜,便不需要宿主额外使用灵力维持幻境了,因为镜里本身便是幻境。” 季清鸢看着手中巴掌大的镜子:“那我可以决定镜子里的幻境内容吧?” 系统道:“自然可以。” 季清鸢放下心来,便咬破手指将血滴了上去。 化幻镜发出亮光,落在上面的血迅速被吸收,消失不见。 而季清鸢右手手腕内侧,西海碎玉花兀地亮了起来,紫色荧光浮现出一朵花的纹路。 这光芒,比她当初在丰收村造幻境时的光芒要强盛不少。 季清鸢心情愉悦了不少,将化幻镜收了起来。 手腕内侧的西海碎玉花图案慢慢黯淡下去。 季清鸢躺在床上,灵体已经进入水涟漪,开始了修炼。 屋外,簌簌风雪落在屋檐上。 又是一个寒夜。 一夜过去,季清鸢丹田内的灵气越发充裕。 天亮时,她起来稍稍整理了发髻,她刚刚洗漱完,便听到了敲门声。 季清鸢打开门,便见到池玥站在门前,脸上挂着甜甜的笑。 “美人姐姐早啊!” 季清鸢被她这甜甜的笑感染,笑着回她道:“早啊。” 池玥揽住她的手臂:“师尊昨日说了让我们去查灵药一事。不如我们俩一起去吧。” 池玥的师尊便是沐元真人。 季清鸢看向她:“我们一起去?” “对啊,”池玥点点头,“于自谷太愣,贺怀瑾太笨,宋师弟太冷。” 其它三人倒是被她说了个遍。 季清鸢忍不住笑起来,旁边却突然传来好大声的一句:“你才笨!” 贺怀瑾走了过来。 池玥丝毫不见说坏话被抓包的心虚:“汀晚也没少说你呆子!” 贺怀瑾脸顿时气红了。 他向来有些呆,脸皮也有些薄,极易脸红,还相当爱哭。 如今面对池玥的话,他想反驳,偏偏说不出反驳的话来,只能看着池玥道:“你……你……” 池玥朝着他翻了个优雅的白眼。 贺怀瑾总算憋出一句话:“你不能和小师妹组队一起查!” 池玥道:“凭什么?” 贺怀瑾梗着脖子:“因为……因为你会带坏我们小师妹!” 池玥气笑了,正打算跟他理论一番,便听到一道声音传来:“好了。” 这声音不大,却让贺怀瑾和池玥二人都停了下来。 宋听澜走了过来。 他面色如常,依旧是一幅清冷谪仙之态,不见昨夜那情绪外露的样子。 他看向季清鸢:“我和阿鸢一起。” 他声音不大不小,用的却是陈述句。 季清鸢看见他便想起昨夜之事,心里还有些说不出的感觉。 宋听澜却直直看向她,道:“阿鸢愿意吗?” 季清鸢下意识点头:“自然是愿意的。” 她如今与宋听澜共经生死,是可以互相信任的同伴,自然没有什么拒绝的道理。 池玥撇了撇嘴。 虽然她年纪比宋听澜大,入门时间比宋听澜早。 可偏偏宋听澜实力比她强,季清鸢又同意了。 她连别的话都说不出来。 季清鸢揉了揉她的头:“贺师兄人很好的。” 池玥颇为嫌弃地看了贺怀瑾一眼。 偏偏于自谷被沐元真人派去一同审问昨夜抓到的魔族了。 她又只能和贺怀瑾一起。 几人分散开来,各自去查。 季清鸢走到宋听澜身侧,看了看他的神色。 昨夜难得他这般清冷克制的人流露出些少见的情绪来,她却只能看着他眼中那些期待的光亮一点点黯淡。 尤其是不久前他刚刚为她身受重伤。 季清鸢心里,一些愧疚的情绪涌了上来。 可她依旧有些弄不懂,宋听澜执着的过去,到底是什么? 宋听澜看向她:“怎么了?” 季清鸢摇头道:“没什么。” 随即,她又有些好奇,两人一路往城主府外走。 季清鸢终于忍不住,问道:“师兄为什么总觉得我失忆过?” 宋听澜微愣。 他低头看她,只能看见她眼里毫不掩饰的好奇。 她是真的不知道。 此刻,宋听澜无比准确的知道,她真的什么都不知道。 宋听澜轻声叹了口气。 “阿鸢,我不知道该怎么说。” “再等等吧,以后,你会知道答案的。” 季清鸢见他这惆怅的表情,只觉得心头有只猫爪子在轻轻地挠,让她心头发痒,好奇得不行。 偏偏宋听澜不打算多说。 二人只好继续往前走,直到出了城主府。 季清鸢不由得问道:“贺师兄他们去查之前灵药贩卖的地方,那我们呢?” 宋听澜道:“那些变成活死人的修士,住所不一样,但大多来过一个地方。” 季清鸢道:“什么地方?” 宋听澜将不朽城的地图在她目前展开,开口道:“清水巷。” 季清鸢往那张地图上看去。 那张地图有些小,正中央是城主府,而在城主府北侧,一个很小的地方被重重圈了起来。 上面的名字正是清水巷。 第211章 眼睛 照着地图所标注的方位,季清鸢和宋听澜二人一同御剑朝清水巷的方向飞去。 如今城中倒是相当荒凉,白日里也没有什么人。 在城北略显偏僻的小巷子前,二人停了下来。 狭小的石板路两边是拥挤而上了年头的房屋,大多看着已经久无人居了,或者是门窗紧闭,如同面对猛兽时紧紧缩在壳子里的乌龟,企图增加几分安全感。 那些变成活死人的修士们都曾来过清水巷。 这看起来有些破破烂烂的小巷子里到底有些什么呢? 两人慢慢地往里走,两边的房屋大多落满了尘灰挂了些蜘蛛网。 一户又一户看过去。 慢慢深入小巷,自始至终,却没有看见除他们二人之外的人影。 这里没有人吗? 两人继续往前,宋听澜观察左侧的房屋,季清鸢观察右侧的房屋。 突然地,宋听澜轻轻扯了一下她的衣袖。 季清鸢转头看他,便见他指了指前面的雪地。 季清鸢顺着方向看过去,只见落了厚雪的地上,正有几个尚未被雪完全覆盖抹去的脚印。 这江陵严寒多雪,倒也是个好处。 季清鸢会意,便与他一同顺着这脚印的方向走。 这行脚印拐了个弯,从两座房屋间隙的小路进去。 再然后,便消失在一座房屋前。 这房屋门窗紧闭,虽说比外面石板路边上的房屋干净点,但看上去亦是普普通通。 季清鸢打量着这房屋,两层高,看上去有些年头,落灰却不多,应当是有人常来。 此刻周围并没有什么人。 门外插着一张旗,迎着寒风和簌簌风雪,轻轻飘扬。 季清鸢看向那旗,旗面上画着些山和树,水墨交映,看上去有些凌乱。 然而,只要远视,便能看清楚,这其中着墨较重的地方,恰好是一只眼睛的形状。 季清鸢觉得这个图案有些眼熟,便盯着这个图案一直在想。 兀地,在记忆深处,她翻找到了答案。 白骨森林里的驱邪阵,那些被种得分布极为不规则的六月澜,在空中御剑低头往下看时,便是像这样的一个眼睛的形状。 这两件事之间的关联当真是越来越强了。 宋听澜见她一直盯着那翻飞的旗,有些不解:“怎么了,阿鸢?” 季清鸢刚想简略地将白骨森林一事说出来,门却毫无征兆地被人推开了。 他们二人正站在这门的正对面,躲也躲不开。 一个浑身上下都被裹在黑色披风的人推开门,脸被黑色阴影所覆盖。 即使看不清他的脸,季清鸢也能感受到,那人的视线正落在他们二人身上。 那人开了口,瓮声瓮气道:“二位可是客人?” 即便这人主动发问,却依旧站在门后,门只打开了一半,姿态有些警惕。 这是不信任和怀疑的意思。 季清鸢与宋听澜对视一眼,她示意宋听澜别动。 很快,她便演技上线,四下看了几眼,似乎是在心虚地检查有没有人。 随即,她上前两步,低声道:“还有药吗?” 宋听澜站在她身后,看着她的背影。 没办法,宋听澜看着不像是会演戏的。 况且在进这巷子时,他们便有意收敛了气息隐藏修为。 如今能顺利进去一探,自然是最好的。 果不其然,门后的人听完季清鸢的话,姿态便肉眼可见地放松了不少。 即便如此,他还是没完全打开门,而是看了一眼季清鸢身后的宋听澜,又问季清鸢道:“要多少?” 季清鸢看了一眼宋听澜道:“我师兄他第一次来,我之前买过一次,至于量,你知道应该用多少。” 她这话说得相当自然熟稔,不带卡顿,似乎是常来的老主顾。 那人又看了他们二人几眼,似乎是在确定什么。 季清鸢心里有些紧张,后背发凉,生怕不过关。 但很快那人便打开门,侧身让了一条路出来,态度恭敬了不少:“二位贵客进来吧。” 季清鸢内心轻轻松了口气。 应当是过了关。 她转头对着宋听澜摆摆手:“师兄。” 宋听澜跟了上来。 两人进了屋。 屋里弥漫着一股有些奇特的味道,是药的味道,却好像掺杂了什么别的,味道便有些奇怪起来。 要不要吃一颗龟息丹? 季清鸢暗暗琢磨着。 另一边,那开门的人已经走到前面为他们引路。 季清鸢摸了摸储物袋,然后不动声色地打量着这周围。 屋子里有些暗,有烧柴火的噼啪声,屋内比外面倒是暖得多。屋内的陈设看起来倒很是平常,没什么怪异,唯独墙上挂了好几幅山水画,有些怪异。 那人停下,季清鸢便站在墙侧,有些随意地看了几眼墙上的一幅山水画,便转回头来。 那黑衣人掀开墙上一幅画,熟练地摸索到了一个暗格,随即打开暗格,轻轻一扭。 那墙便发出“轰轰——”声自动往边上退去,露出一扇门来。 那人掏出一大串钥匙来,找到其中一只,便开始开锁。 季清鸢靠着墙壁,看他的动作,突然间,她靠着的那墙壁传来沙沙声。 随即演变成了拍墙声。 一墙之隔,好像有什么人在疯狂地拍打着墙壁,用手指抓挠着坚硬的墙。 一阵鸡皮疙瘩涌上来,季清鸢一怔,宋听澜便抓住她的衣角,安抚性地往她边上靠得更近。 正在开门的黑衣人好似察觉到了什么,回头看了季清鸢一眼,季清鸢却是早已反应过来,面色如常。 那人打开门,门被打开时的“吱呀——”一声响起,像尖锐的哀乐。 那人侧身,摆出了一个“请”的姿势:“二位贵客,请。” 以他们的角度看去,门后,只见一片漆黑,像野兽长着血盆大口,期待着猎物的自投罗网。 黑暗往往意味着里面极易滋生些不为人知的恐惧。 身后的墙,在那黑衣人出声的那一刻起,便好像极度惊恐一般,停止了动作,也噤了声。 黑衣人依旧维持着那个姿势,好像执意要他们进去。 宋听澜迈开步子,往那门走去。 第212章 打不开的门 季清鸢还在思考着要不要让这黑衣人在前面带路,以防有诈。 但见宋听澜已经上前,季清鸢便跟了上去,跟在他身后。 两人一前一后地进去。 黑衣人看着他们二人进去,眼中闪过一抹诡异的光。 他拔出钥匙伸手关门,却见季清鸢突然转身回头,探出个头来,笑眯眯地看着他。 黑衣人一愣。 下一瞬,季清鸢便直接把他拽了进来,语气却颇为温柔:“一起呀。” 黑衣人没来得及防备,直接一把被她拽了进来。 下一瞬,门被关上。 黑衣人怒道:“你!” 季清鸢依旧笑眯眯地:“我怎么了?” 她还有些疑惑了看了看紧闭的大门:“咦?这门怎么关了?” 黑衣人眼中满是怀疑:“流程不清楚吗?你们到底买没买过?” 季清鸢耸了耸肩:“当然买过,不过这流程倒是有些忘了。” 黑衣人怒道:“怎么可能忘?” 这人是来耍他的吧? 季清鸢道:“我之前可不是从这里买的,是从无沂楼买的,你这里的流程我怎么清楚?” 无沂楼正是之前“灵药”贩卖的地方,贺怀瑾和池玥去查的,正是无沂楼。 黑衣人看着锁上的门,有些恼。 季清鸢却好像没察觉到他的恼怒一般,拉着宋听澜侧身让开,笑眯眯地对他道:“来吧,带路吧。” 进了门,便是一条长长的阶梯,通往下面,只不过没有灯,一片漆黑。 这大概是地下室。 季清鸢看着他,只等他带路,一幅他不带路她就不走的样子。 黑衣人眼中闪过一抹阴狠,随即敛下不耐,走到前面为他们带路。 饶是如此,他依旧满是戒备,紧绷着身子不时回过头来看他们,似乎是怕他们二人偷袭。 毕竟季清鸢刚刚那一把拖他下水实在是打了他一个措不及防。 如今对着他们俩,自然满是防备。 季清鸢则是满脸带笑,一幅温柔无害的样子。 黑衣人眉头蹙得更紧。 宋听澜则是挡住季清鸢,望着这黑衣人。 二人对视,宋听澜眼中有些威胁的意味,毫不退让。 黑衣人被他这周身凛冽气势逼得退了几步,只好转身继续带路。 季清鸢拍了拍宋听澜的手,对着他笑了笑,示意他放心。 宋听澜眼中闪过一丝无奈。 她向来胆大。 却总是不担心她自己会不会受伤。 不过有他在,他替她担心,也不是不行。 黑衣人掏出一把火折子,伸手拿了墙上挂着的一盏油灯,用火折子点亮,然后提在手里。 季清鸢折了只发光的小鸟符篆。 宋听澜跟在黑衣人身后,季清鸢跟在宋听澜身后。 三人一同往这下方走。 这楼梯并不长,大概走了几段,拐了两次弯,便到了底部。 这地下室散发着一阵阵阴气,竟是让人觉得比屋外漫天风雪还要更冷。 三人落了地,季清鸢略略打量了一下四周。 黑黑的,很是空旷。 细细一听,好像还有什么窸窸窣窣的爬行的声音,令人毛骨悚然。 黑衣人转过身来,看向他们二人。 季清鸢开口道:“灵药呢?” “灵药?”黑衣人唇边勾起一抹诡异的笑。 灵药是为了制这活死人,但这二人,看上去不错。 比起给他们服下灵药让他们去给这不朽城添乱,把他们弄成药人,才是真正的物尽其用。 他摆摆手,指着季清鸢和宋听澜身后的一道小门:“就在那里面。” “你们自己去拿吧。” 季清鸢看上去有些不耐:“怎么这么多门?我花灵石买个灵药就这么麻烦?还得我亲自去拿?” 黑衣人面对她这一连串质问,竟然罕见地没有露出不耐烦,而是继续道:“就在门后,二位贵客的药,得由二位贵客亲自去拿。” 季清鸢看了他一眼。 在这阴暗的地下室里,那黑衣人的脸更加看不清楚,可那深重的恶意却犹如实质般落在她身上。 季清鸢却点点头:“好吧。” 宋听澜站在她身侧。 她有自己的主见,他向来不会阻止她做什么决定。 他只负责保护她。 季清鸢往屋子里走去,宋听澜却抢先走到她前面。 季清鸢扯了扯他的袖子,悄悄给他传音:“先别开门,不要进去。” 宋听澜道:“嗯。” 他什么都不问。 两人走到门前,围着这扇门,季清鸢挡住门,抓着门把手拍了拍门,喊道:“这门怎么打不开?” 她又用力拍了拍:“怎么打不开呢?” 黑衣人远远站在他们身后,有些警惕。 但见季清鸢一直拍着门却久久不进去的样子,终于有些不耐烦起来,他边往这边走边道:“怎么可能打不开?!” 带他走到跟前,季清鸢已经悄悄地松了门把手。 右手中,取而代之的,一闪而过的亮光。 黑衣人走过来,轻而易举地拍开了门。 有亮光一闪而逝,快得让人注意不到。 黑衣人在拍开门地那一瞬间,便动作极快地向离他最近的季清鸢袭去,想将她推到小屋子里。 屋子里是窸窸窣窣的爬行声。 它们好似听到了外面的动静,兴奋了起来,爬行的动作越来越快,相当密集,令人毛骨悚然。 几乎是与黑衣人同一时间,季清鸢也极快地动手,一掌朝他拍去。 然后黑衣人身上,浓郁的魔气瞬时涌现,“桀桀桀——”的笑声响起。 他一掌便将季清鸢那一掌化开,速度稍减,却依旧直直地落在了季清鸢身上。 掌风将她带起,她如风筝一般被拍飞出去,落进了那个充满窸窸窣窣声音的屋子里。 屋子里的东西好像在忌惮着什么,不敢出来,在里面却爬得越来越欢。 与此同时,宋听澜也出手与那黑衣人对打起来。 黑衣人将季清鸢解决,这才转过身来全身心与宋听澜对打。 皮肉啃食的声音响起,血腥味弥漫开来。 黑衣人笑得更加猖狂。 宋听澜握着剑的手微微颤抖起来。 他再无心抵挡,很快便一同进了那小屋。 屋门被“嘭——”地一声关上,黑衣人锁了门,眼神里满是激动。 又多了两个上好的药人! 他嘴角笑容越来越大,正在这时,他的肚子却传来一阵尖锐的痛。 怎么回事? 肚子上又是一痛,好像有人又狠狠踹了一脚他的肚子。 “喂!醒醒!” 一道有些耳熟的女声在耳边响起。 眼前的一切有些虚化。 黑衣人睁开眼,便看见季清鸢站在他身边,又是一脚踹在了他肚子上。 第213章 搜神 她这一脚踹得是毫不收力。 黑衣人肚子被她踹的生疼,他下意识想起身反抗可稍稍动一下,身上便疼得厉害。 他低头一看,身上正被一条华美的长鞭绑着,鞭身还布满突出来棱角倒刺,他动的越厉害,那些倒刺扎得更深,陷进皮肉里,疼得他倒吸一口冷气。 怎么回事? 这个女修不是被他扔进毒虫窟了吗? 身侧,季清鸢收了脚正笑眯眯地看他。 他恶狠狠瞪向季清鸢,眼里浓郁的恨意几乎要化成实质生生撕碎了她。 宋听澜眉头微蹙,走过来,挡在季清鸢身前。 季清鸢却没他那么紧张,她从宋听澜身后探出头来,脸上是狡黠的笑:“你肯定以为你如愿了吧?” 她指了指他身后:“可是这门压根就没有打开呀。” 黑衣人尽量减轻动作,扭头看去。 他一脸惊愕地发现,门,根本就没开! 那他刚刚看到的是什么? 其实季清鸢刚刚假意打不开门唤那黑衣人过来,然后在那黑衣人到屋门的一瞬,便迅速用了化幻镜。 化幻镜施法过程可比用西海碎玉花快得多,而且悄无声息。 那黑衣人自以为计划即将得逞,压根没有注意到她怀中那一闪而过的亮光。 那是她在用化幻镜造幻。 黑衣人神情一瞬间呆滞,瞳孔也失去了焦距。 季清鸢迅速用星痕将他捆了起来,然后将他盖在头上挡住脸的披风掀开。 他脸上魔纹顿时清清楚楚。 她刚刚造的幻境,因地制宜,造的是如意境。 在黑衣人眼里,他的计划大抵是非常成功。 以至于幻境崩裂,面对现实时,大抵是接受不了也不明白发生了什么。 她原本担心此人敏锐,会察觉到,还做好了迎接一番苦斗的心理准备。 结果这人当真是个马大哈。 事情的顺利程度出乎意料。 不过对上地上黑衣人那掺杂着怨毒、惊愕和愤怒的眼神,季清鸢还是不打算告诉他真相。 让他自个儿再猜猜吧。 黑衣人怒道:“你对我做了什么?!” “赶紧放开我,不然你别想活着走出去!” “不能活着走出去?”季清鸢挑了挑眉,“你的意思是我们要飞出去?” 黑衣人凶狠的表情一滞。 季清鸢从宋听澜背后走出来,蹲到那黑衣人跟前:“你要是能老实交待活死人一事,我就放了你。” 黑衣人颇为轻蔑地冷哼一声,未置一词。 季清鸢笑了笑,站起身来,曲指叩了叩那小屋的木门。 窸窸窣窣地虫子的爬动声顿时更加明显,一窝蜂地往门边拥挤,却仿佛在忌惮着什么不能冲破屋门。 季清鸢看着他道:“若是不说,我便将你丢进去。” “里面是什么东西,你应该很清楚吧?” 随着她话音的落下,那黑衣人似乎是想到了什么恐怖的事情,脸色一寸寸地变白。 季清鸢看着他的脸色,顿时对小屋里面的东西有了更清楚的认知。 估计是什么能让人生不如死、失去性命的阴毒之物。 黑衣人脸上的神色不断变化。 季清鸢颇有耐心地站在一边,抱着双臂好整以暇地等待着他的选择。 约莫过了半刻钟,季清鸢嗤笑一声,伸手揪住他身上的衣服,欲将他往那间屋子拖去。 黑衣人瞪大了眼。 这女修生得一幅良善柔弱的皮相,看着又是正道修士,他原以为这女修本来只是放放狠话逼他招供。没想到她竟然真的要把他扔进去! 正道修士不是讲究不滥杀,讲究慈悲正义吗? 现在的正道怎么比他们还邪? 宋听澜伸出手拦住她,似是有些不赞同一般叫住了她:“阿鸢。” 黑衣人眼里升起一丝希冀,第一次无比渴望正道修士。 季清鸢也有些愣。 确实,宋听澜向来是恪守大道之人,她刚刚的动作确实有置人于死地的狠。 季清鸢斟酌着怎么跟他解释,说些理由。 不想,宋听澜却轻轻掰开季清鸢的手道:“此人太重,我来吧。” 黑衣人:“……?!!” 黑衣人眼中的光落了下去,碎了个彻底。 宋听澜一只手抓住黑衣人的披风,非常轻松而快速地将他往那间小屋的门前拖。 离那间小屋越近,隔着一扇门后的那些毒虫躁动的爬行声便越发清楚,好像已经贴在他的身上啃食他的血肉。 在贴上木门的那一瞬,铺天盖地的恐惧笼罩住了他,强烈的求生欲爆发,黑衣人顿时再也平静不下去,惊恐地大叫起来:“我说!我说!不要把我扔进去!” 宋听澜动作一停,看向了季清鸢。 季清鸢走过来,站在他身边居高临下般微微低下头看着他惊恐的脸,一双杏仁眼里含着盈盈笑意:“真的吗?” 黑衣人现在却不敢再轻视她,亦不敢再心怀侥幸,心理防线已经全然被击溃,他咬着牙道:“我说!” 宋听澜松开手,退后两步。 季清鸢看着他:“说吧。” 她一幅洗耳恭听的姿态。 黑衣人咬了咬牙,开始说了起来,眼睛却有些漂浮不定:“我知道的不多,只是奉命行事。” “我的任务是给那些散修卖灵药,用了灵药后,他们会肌肤溃烂,变成活死人。除此之外,我就不知道了。” 季清鸢微微蹙眉,开口道:“你不知道?那这地下室是用来做什么的?那间屋子是用来做什么的?” 这人是愿意说,但不愿意说全,关键信息通通闭口不言。 黑衣人眼神躲闪。 季清鸢看着他,冷笑道:“我耐心有限,你最好早点给我交代清楚!” 宋听澜上前,开口道:“阿鸢,可以搜神。” 搜神,即是用自己的神识探入对方的识海,这样可以获得那人的记忆,判断对方所言的真伪。 对魔族人也同样适用。 不过搜神这一术较难学习,也需要强大的修为支撑。 而且被搜神的人后果较为严重,识海被侵,轻则痴傻、重伤半死,重则当场七窍流血而死。 所以这种术法很少人学也很少人会去使用,这种术法多用于比较重要的案情。 季清鸢有些惊讶,看向宋听澜道:“你会搜神?” 第214章 药人 宋听澜颔首:“会。” 他基本什么术法、剑法都学,炼丹炼器他也学,宗门管理他也学。 宋听澜向来沉稳,既然确定了会,那季清鸢也是相当放心的。 搜神一般需要被搜神的人的配合。 不过若是实力相差过大也可以完全压制住,不用管对方意愿。 季清鸢目光转向地上的黑衣人。 那黑衣人自然也懂得搜神是什么意思,顿时惊慌起来:“我说!我全都愿意说!” 这人说的话,也不一定可信。 况且这魔族人好了不少人类修士,也没必要心慈手软。 季清鸢看向宋听澜:“有把握吗?” 因为这魔族人显然是不愿意配合的,虽然这修为强不到哪去,但若是他强烈反抗,也有可能会伤害到宋听澜。 黑衣人情绪却愈发激动起来,他惊恐道:“我说!我真的说!” 宋听澜看向她,开口道:“阿鸢放心。” 季清鸢点点头,然后一个手刀劈在那黑衣人后颈。 原本一直大叫的黑衣人顿时安静了下来,晕死过去。 地下室一片寂静。 季清鸢退后几步,看着宋听澜上前。 他双手掐诀,手指翻飞间流光涌现,其中的一点荧光涌入那晕死的魔族人眉心。 随即,宋听澜伸手,按住那魔族人的天灵盖,闭上了双目。 季清鸢有些好奇地看着他的动作,待他闭目不动后,她便四处打量着这个阴暗的地下室。 地下室的东西并不多,却挖的很深,阴冷潮湿。 旁边那间小屋里,大概是由于屋外这边寂静下来,里面的躁动也很快平息,安静了下来。 那些细微的爬行声只有仔细去听才能听得清楚。 这间地下室藏在一幅山水画后,可一楼挂着的山水画可不止这一幅。 会不会还有别的密室? 季清鸢一边打量一边思考着。 也不知道北冥离有没有行动。 他既然是答应了她,那应当是会做的。 约莫过了一盏茶的时间,宋听澜收回了手,那些流光也跟着消散,他睁开了眼,眼中情绪有些复杂。 地上的魔族人却是“哇——”地吐出了一大口鲜血,面如金纸。 季清鸢又望向宋听澜,见他神色如常,才略略松了口气,开口询问道:“怎么样?顺利吗?” 宋听澜颔首道:“查到了。” “活死人一事是由魔族挑起,这人听从于一个魔族人,先前在不朽城无沂楼卖灵药,将散修吸引过来,一些贫穷的修士就拿来“试药”。” “散修聚集不朽城后,他们抓人当药人,同时在这清水巷抓药人。” 宋听澜眉头紧蹙:“这灵药好像是像是一种用蛊实行的邪术,能够掏空服药人的所有修为,将他们的修为转移到别人的身上,还能让那些变成活死人的修士为他们所用。” 季清鸢指了指那间屋子:“那间小屋呢?里面是什么?” “是毒虫。他们把修士丢进去,毒虫会啃食掉他们的五官和全身大半的皮肉,爬进他们的身体,封住他们的修为,但是能保证他们继续活着,让修士完全被他们所控,逃不出去,只能被当做试验新的“灵药”的药人。” “只有体内的毒虫爬出来了,他们才会死亡。” 季清鸢打了个寒颤。 她转头又狠狠踹了地上那黑衣人一脚。 当真是什么丧尽天良的招数都想的出来。 难怪他死活不敢进那小屋,却敢把别的修士骗进去。 不过这吞噬修为的路数,倒是跟那仙人岛的“换灵”之法有异曲同工之妙。 但这次是让他们吃了灵药就可以吞噬他们的修为。 而且那些修士被吞噬修为变成活死人也依旧听从他们调遣,不再是全然无意识的怪物。 这个“灵药”像是“换灵”的升级版。 她陷入思考,宋听澜却开口道:“这里还有别的密室,关着别的药人和蛊虫。” 那她进来前,在一楼靠着墙站的时候听到的那些挠墙的声音…… 应该是那些遭受毒虫啃食痛不欲生的修士发出的声音。 一墙之隔,他们遭受着的,是极端的痛楚。 季清鸢道:“这应该怎么救他们?可有解决之法?” 若是一生与毒虫为伴,做一个药人,那只会生不如死。 宋听澜叹了口气:“他的记忆里,没有这个办法。” “毒虫维持着他们的不死,若毒虫爬出来,他们必死无疑。” 又一次,季清鸢感到了深深的无力。 这一次,她无限接近那些受害的修士,却没有把他们救回来的办法。 第215章 你好狂 大抵是看出了她的那些情绪,宋听澜温声道:“阿鸢,我们可以再找找办法。” “即使找不到,现在毁了这里,也能避免以后有修士受害。” 他这一番话极有道理,也点醒了她。 季清鸢应道:“好。” 如今应当毁了这里的灵药和那些虫,想办法把药人救出去。 不过这毒虫应该是怕什么呢? 季清鸢蹲下身,从那黑衣人身上摸出了那一大串钥匙。 随即她一剑捅穿了那魔族人的心脏。 确定那黑衣人咽了气后,她才起身。 宋听澜并没有拦她。 两人往回走,顺着那阶梯一步步往上走。 宋听澜接过钥匙,根据那黑衣人的记忆找到地下室的那一把钥匙打开了地下室的门。 从阴冷的地下室重回一楼,见到那些悬挂着的山水画,季清鸢心下有些怅惘。 虽然不是所有挂着的画背后都有密室,但这里藏了太多的苦难。 季清鸢一出来,便直接给沐元真人发了传音符,说了一下大致的事情,并询问那些毒虫和药人应该怎么处理。 毕竟沐元真人作为阅历丰富的长老,知道的东西自然也应该会更多。 季清鸢看向二楼,宋听澜开口道:“二楼放着的是毒虫和制灵药的蛊。” 制灵药的蛊? 那东西太过阴邪,还是早早毁去更好。 季清鸢若有所思,问道:“师兄,蛊一般怕什么?” “蛊虫也是虫,虫应该怕火烧。” 用火烧? 季清鸢心里顿时有了些想法。 现在试试能不能用火烧,若是火烧能够灭了这些蛊,那城中的那些灵药也可以这样毁去。 如此想着,她便往楼梯那处走。 宋听澜跟在她身后。 然而,她刚走过拐角,一股凌厉的风便裹挟着杀意以迅雷不及掩耳之速袭了过来。 这速度相当之快,以至于季清鸢连剑都没来得及拔出来,那人的一掌便已经到了她的天灵盖,一掌下来,只怕头骨都要跟着碎裂。 “叮——” 耀眼的白光亮起,发髻间的冰玉簪自动飞到她身前,散发着炫目的白光,几乎看不清那根小小的玉簪。 白光与那混着强烈的魔掌两两相抵。 清脆的玉石碎裂声响起。 魔气散去。 季清鸢的发丝被剩余那些没多大伤害的掌风吹了起来。 发丝飘动间,她看见那根冰玉簪失去了原本的莹润,裂纹如蜘蛛网一般寸寸皲裂蔓延开来,最后落在地上,发出清脆的一声响。 冰玉簪,碎了。 簪碎的一瞬,宋听澜便已经手持着曳影剑到了她跟前。 对面站着的,正是一个通体被黑雾裹着的人,面容处黑雾最浓,根本看不清他的脸,只能隐隐约约感觉他的身形和气息判断出这是个魔族的男人。 浑身上下散发着冲天的魔气。 季清鸢心中惊骇。 仅仅一掌,便能将冰玉簪震碎。 况且根据这人身上的威压,恐怕已经到了化神期。 她作为金丹修士,对上化神期的魔族,受修为压制,面对来自强者的威压,腿都有些软。 季清鸢稳住颤抖的手,一把将月凝剑抽了出来,站到宋听澜旁边。 宋听澜在冰玉簪上留了一丝神识,如今簪碎,他恐怕也受了冲击。 对面那裹在黑雾里的魔族人似乎是打量了他们一眼,确认守着这里的黑衣人是被他们杀的后,手便轻轻一抬,一团魔气又飞了过来。 宋听澜面色是前所未有的凝重,右手握着曳影,左手轻轻推了她一把,然后持剑迎了上去。 与此同时,季清鸢也听到了宋听澜的传音:“阿鸢,走。” “去找沐元真人。” 她走了,宋听澜怎么办? 强行越级与化神期的魔族缠斗,他不死也得重伤。 传音符已经传给沐元真人了,她如今赶回去也不见得比传音符快。 季清鸢手攥得越来越紧,短短几瞬,她突然有了主意。 季清鸢摸了摸手上的双生戒。 魔族的大能就应该跟魔族的大能打。 宋听澜还在与那魔族人缠斗,即使修为不如对方深厚,但他反应极快,剑术掌握得炉火纯青,目前还应付得过来。 那魔族人看上去却很是悠闲,甚至好像不急着直接下杀手,而是抱着逗猫一样的心态慢悠悠地出手。 似乎是察觉到了她的视线,黑雾后,那人视线也落在了她身上,一种阴沉的、轻蔑的眼神,令人极为不舒服。 季清鸢深吸一口气。 下一瞬,她冲了上去,口中还大喊了一句:“师兄!” 她挑的时机极为准确,恰巧是在那魔族人出下一掌时冲了出来。 宋听澜听见她的声音,下意识侧眸看她,却见她直接冲了过来。 他瞳孔微缩,想让她快走,可她却已然直直朝着他冲了过来。 宋听澜反应极快地想挡住她。 不想季清鸢一把抱住他,还接着力转了方向,将宋听澜挡在身后,自己则是背对着那魔族人。 像是直接送死,不再做任何反抗。 宋听澜顿时僵住了,如同一尾离开水的鱼儿一般呼吸急促起来。 季清鸢感到他箍着她的腰的力量越来越大。 季清鸢用灵力稳住身子,不让他把她换过来。 身后,魔气越来越近。 季清鸢下意识地摸了摸手上的双生戒,胸腔里心脏“砰砰砰——”地狂跳。 魔气逼近,黑雾掩盖下,那魔族人眼里浮现一丝不解和兴味。 下一瞬,原本凌乱的屋子里无端刮起一阵风,将那些落在地上的物件吹的作响。 铺天盖地的魔气如狂潮般涌现出来。 与此同时,原本隐隐压在季清鸢身上的威压也一瞬间消弭无踪。 他来了。 季清鸢松了口气,连忙松开了宋听澜。 华贵的绛紫色长袍被风吹得猎猎作响,北冥离背对着她站着,季清鸢只能看见他笔挺的背影。 他轻嗤一声,手也未抬,几乎是眼神微微一凛,那团原本飞过来的魔气便直接以更快的速度返回,往那魔族人打去。 “嘭——” 自己打出去的一掌措不及防地就以更大的威力打到了自己身上。 那被黑雾裹着的魔族人还没反应过来,便直接被击中了一掌。 可惜他并未吐血,只是身影虚化了几分,整个人变得有些透明。 季清鸢微微蹙眉。 这竟然只是一道虚影,而非本人。 北冥离却嗤笑一声,居高临下,语气不屑:“老东西,还没死呢?” 季清鸢:“……” 这赤裸裸的挑衅和轻蔑。 大哥你好狂。 第216章 他是谁 北冥离向来狂妄。 不过他的确是有狂的资本。 狂就狂吧。 她现在只希望北冥离现在不要转过来,就算转过来也不用露脸,实在不行露了脸就不要跟她说话。 季清鸢心里默默琢磨着。 季清鸢又看了一眼身后面色有些错愕的宋听澜。 宋听澜这几天伤受的不少,如今神识有损的情况下与化神期魔族对战,身体更是有些吃不消。 他脸色苍白,正想往北冥离那边看。 季清鸢连忙握住他的手,抓过一边被吹过来的矮凳,扶着他坐下,语气关切:“师兄,你快坐,身体要紧。” 对面,那魔族人先是面带惊色,最后面色凝重如临大敌一般,下一瞬,二话不说,他的身影便直接消散。 这是直接跑了? 季清鸢有些迟钝地眨了眨眼。 跑这么快? 北冥离眉头微蹙。 他都还没怎么打,这人就已经跑了。 他转过头去看季清鸢,却见季清鸢正紧张地瞅了他一眼,随后以身子挡住身后一个不知名地坐着的男的。 她把那男的挡住就算了,还悄悄给他打眼神,指了指窗户。 北冥离:“???” 这是用完了就赶他走? 恰在这时,楼下传来沐元真人的声音:“季师侄!宋师侄!” 季清鸢眼睛一亮,开口时语气却颇为严肃:“哪里来的魔族人?我天极宗长老已经来了,我劝你快快离开!” 北冥离:“……” 他面色微沉。 季清鸢却双手合十,唇动了动,无声祈求道:“拜托拜托!” 北冥离眼里闪过一丝无奈,深深看了她一眼,身影原地消失。 季清鸢终于彻底放松了下来。 前脚,北冥离身影消失。 后脚沐元真人便走了进来,看着满是废墟的屋子和脸色略白的宋听澜的,她似乎是感受到了屋子里残留的魔气。 斟酌几番,她最终道:“发生什么了?” 季清鸢给她的传音符只说这里发现了毒虫和药人,以及制作灵药的蛊。 如今她过来,见到的却是经过一场恶战之后的一片废墟。 屋檐上有黑影闪过。 季清鸢刚想解释一二,却见沐元真人神色一凛,已然飞身出去了。 季清鸢有些不解,未过几瞬,却见浓烟兀地冒起。 沐元真人也飞了过来,面色不大好看,语气焦急:“刚刚有人在二楼屋檐上放了紫焰火,我们快走。” 江陵多雪,房屋不容易着火。 可这紫焰火是魔族出了名的邪火,为魔族螭?一族所有的火。 此火不惧水,且极难灭,蔓延速度极快,需以灵力压制才能灭掉。 而如今这座房屋是典型的木质建筑,转眼间,那火舌已经蔓延到了一楼楼梯,与他们近在咫尺。 沐元真人抓住宋听澜,带着他飞了出去。 季清鸢也立马御剑飞了出去。 他们刚出去,沐元真人便将宋听澜推给季清鸢扶着。 随即,她双手结印,给这座燃烧着火焰的房屋布了结界,隔离开外界。 毕竟这清水巷房屋过多,火势若是蔓延开来,清水巷都能烧光。 结界刚成,这座房屋便“轰隆——”一声倒塌,成了一座废墟。 季清鸢一愣。 里面还有药人。 可惜了那些药人。 不过如此,也算解脱。 季清鸢垂下眼眸,宋听澜则是低头看她:“阿鸢。” 季清鸢反应过来,见他脸色仍有些不大好看,便从储物袋里掏出一枚中级治愈丹来,喂给他道:“师兄,先服丹药。” 宋听澜就着她的手吞了下去。 季清鸢缩了缩手指,却也没说什么。 沐元真人正以灵力压制废墟之上肆意燃烧的火焰。 宋听澜站起身来,低声问她:“那后来出现的魔族人是谁?” 他没看清那人的脸,但也发现那人帮了他们。 季清鸢微微一顿,随即掩下眸中的情绪,道:“不知道啊。可能是与那个攻击我们的魔族人有仇吧。” 宋听澜低头看着她,平静如水的眸子里,似乎藏着一丝探究。 季清鸢的表情却同样不解,好像也不明白这件事的原因。 他败下阵来,心里那一点隐隐的不安也消散。 阿鸢说不知道,那应该是不知道的。 眼里那一丝细微的探究散去。 可不知为何,他见到那人有些模糊的背影时,心里有些隐隐的不安和威胁感。 甚至冒出来一些他自己也说不清的敌意。 大抵是最近大多都在对付魔族人,心里下意识的反应吧。 紫焰火已经被沐元真人扑灭。 沐元真人走过来,视线落在他们二人身上:“发生了什么?” 季清鸢将事情大致地说了一遍,只不过模糊了一下北冥离的部分。 沐元真人听完后,神色不明地看向那片废墟。 试图杀掉将季清鸢和宋听澜二人杀人灭口,又放火将这些蛊贺药人都烧个干净。 这些魔族人当真是心狠手辣。 沐元真人开口道:“池玥和贺师侄应该也已经在往回赶了,先回城主府吧。” 第217章 养花 三人一同出了清水巷,回了城主府。 刚到城主府,还未进正堂,便见一个皮球突然弹了出来。 仔细一看才发觉那不是皮球,而是挺着大肚子的城主。 他急匆匆地往外跑,步履惊慌,脸上还带着怒意,眼眶却有些红。 见到他们三人,也没作停留,直接与他们三人擦肩而过。 这是怎么了? 季清鸢多看了他几眼,城主步伐踉跄,却越走越快,也不曾回头。 季清鸢只好收回视线,进了正堂。 正堂里,池玥和贺怀瑾正站着,两人表情皆是有些无奈。 沈矍的伤已经好了大半,此刻也正坐在正堂里。 季清鸢道:“刚刚城主跑出去了,他这是怎么了?” 池玥有些无奈地摆了摆手:“我们在无沂楼发现了肌肤溃烂的少城主,恐怕已经服了灵药。刚刚告诉了他,他愣是不敢相信,说这不可能。” 爱子之心。 季清鸢登时理解了城主刚刚那番情态的原因。 沐元真人看向池玥和贺怀瑾二人,开口问道:“你们在无沂楼,可有发现什么?” 贺怀瑾道:“确有人在传灵药,不过我们到那时,传灵药的小贩和魔族人都被杀了,只剩了些活死人在那。” 清水巷藏着药人的地方被烧了,传灵药的无沂楼里面的人也被杀了。 也不知道这背后的人这是打算收手,还是意图做些别的。 沐元真人沉吟半晌,随即唤人道:“派人下去彻查城中有没有别的售卖灵药的地方。” 随后,她看向贺怀瑾和池玥、季清鸢道:“你们依旧负责城中夜巡。” 她转头看向宋听澜道:“宋师侄和沈师侄好好休息,养伤为上。” 几人都各自散了回去。 这次,是季清鸢送了宋听澜和沈矍这两个伤患回屋。 三人一同走在这白雪覆盖的大地上,皆是没什么话可说。 沉默之中,走在宋听澜和季清鸢二人中间的沈矍总是觉得自己很耀眼。 像太阳一样发光耀眼。 尤其是在宋听澜侧头若有似无地看了他几眼之后。 大师兄为何如此看他? 怪瘆人的。 沈矍如芒在背,恨不得御剑飞出去。 可惜他有伤,御不了剑。 沈矍最后一瘸一拐拼着命往前跑,季清鸢一惊,连忙上前扶住他:“二师兄,你别着急,小心伤口裂开!” 背后一道视线又落在他身上。 沈矍一惊,回头一看,见宋听澜的视线正幽幽落在季清鸢扶住他的手上。 沈矍:“……” 沈矍:“!!!!” 后背冒出冷汗,沈矍如临大敌般甩开了她的手:“小师妹,你别碰我!” 季清鸢一愣。 沈矍动作太猛,摇摇晃晃的,季清鸢怕他摔,下意识又伸手上去想扶。 不想沈矍更激动了,他一瘸一拐地往后,几乎都快哭出来了:“小师妹,你不要过来啊!” 大师兄平日里面无表情就算了,毕竟大师兄谁都不在乎,平等地忽视所有人。 如今这视线落在他身上…… 他总感觉大师兄想刀了他。 季清鸢看着沈矍这疯狂往后躲的样子,只觉得自己好像是街头调戏良家妇女的恶霸,沈矍则是拼命想逃出魔爪的贞洁烈女。 季清鸢收了手,讪讪道:“……二师兄你别激动,我不过来了。” 沈矍终于松了口气。 经过这一番折腾,三人废了一会儿时间才到了宋听澜和沈矍他们住的地方。 沈矍内心已经泪流满面。 总算到了。 季清鸢道:“二位师兄,好好养伤。我就不进去多作打扰了。” 宋听澜转头,好像想说什么,嘴唇动了动,他最终还是只说了一句:“明天见。” 季清鸢点头笑道:“好,明天见。” 季清鸢看着他们二人进了屋,才转身回去。 她转身往回走。 雪一点点的飘落,幸好,只是微雪。 她慢慢往回走。 宋听澜和沈矍的房屋与她的房屋是反方向。 她这回去几乎是横穿整个城主府。 她往前走,绕过覆着薄雪的假山,忽然见前面正立着两个人。 一人穿着一身一身墨色的长袍,伸出手,去接那空中纷飞落下的细雪。 另一人站在一边,一动不动。 季清鸢走近看过去,才发觉那是裴郁和他的傀儡。 裴郁,江岫白未来的师尊。 裴郁站在那,手上的雪已经落了一小捧。 他另一只手拿着一只小瓷瓶,俊美的脸上没什么表情,只是沉静地看着手上的雪。 傀儡一动不动地立在一边。 似乎是发觉有人来,他微微侧眸,见是季清鸢后,又平静地转了头继续接雪。 这动作有些傻,偏偏他做的极为认真。 这人毕竟是江岫白未来的师尊,混个眼熟总是没错的。 如此想着,季清鸢便上前,隔着几步微微作揖道:“裴前辈。” 裴郁这回也不曾侧眸看她,只是问道:“沐元的弟子?” 季清鸢道:“我是莲山真人座下的弟子。” 这句话说完,她便继续道:“裴前辈为何要接雪?” 裴郁言简意赅:“养花。” 季清鸢一愣。 养花? 什么花需要接雪去养? 季清鸢默默看了看他的脸色。 这人神色平静,若说宋听澜是清冷疏离,这人便是沉静无情。 都是夏天自带制冷的人。 季清鸢心里思索了一圈。 水涟漪里的小木屋放了不少灵植仙草的古籍,她也没少看。 裴郁用手接雪,不用地上的雪,那证明这花应当是条件要求较高,只要未落地的雪。 以雪为养的花少,用不落地的雪养的花更少。 季清鸢心里有了一个猜测的答案,大着胆子问道:“裴前辈想养的话,莫不是雪割草?” 裴郁这回眼里总算有了点波动,但依旧转头看她,只是淡淡道:“是。” 季清鸢趁着现在裴郁没嫌她烦,秉承着提前打好关系的目的,开口道:“接纯雪喂养,雪割草也难以开放。” 雪割草这种话,美丽而娇弱,对生长条件要求极高,哪怕是雪养,温度、土壤、湿度也有别的要求,一个没符合它就自闭。 季清鸢继续道:“恰巧我也对养花颇有兴趣,所以我有一物,可让花开。” 第218章 兴师问罪 裴郁终于转过头看她,眼神却带着一丝犹疑:“何物?” 季清鸢从储物袋里拿出一个小瓷瓶,上前递给他:“这是灵水,秘境试炼中偶然得之。” 水涟漪里的灵泉,灵气浓郁,草木最喜欢,由此,灵泉可使百花开。 季清鸢看着他,知晓他大抵不会太快相信,便继续道:“裴前辈若不放心,可以用别的花试验一二。晚辈不敢有欺骗的心思。” 她低着头,没去看裴郁的表情。 只见一双骨节分明的大手伸了过来,摊开了掌心。 季清鸢会意,连忙将小瓷瓶放了上去。 裴郁握住,拿在手上看了看:“多谢。你有何所求?” 他这话说得直白,显然是直接且不愿亏欠他人的性子。 季清鸢道:“晚辈倒也没有什么别的所求。不过我座下一弟子,唤江岫白,对傀儡术颇有兴趣。若裴前辈有空,还望指点一二。” 裴郁明白了她的意思,微微颔首:“天极宗的弟子?” 季清鸢点头:“不过他若是打算修傀儡术,他日后也不一定会呆在天极宗。” 宗门弟子,为寻求适合自己的道,换宗门也并不是什么少见的事。 裴郁了然。 看他这是答应了的意思,季清鸢顿时松了口气。 目的达成,季清鸢也没有什么别的想说的话,便告辞道:“晚辈就此告辞。” 裴郁微微颔首。 季清鸢转身往回走。 远在扶余青溪阁的江岫白还不知道他心心念念等着的师尊已经为他找好了下家。 季清鸢加快了步伐,打算回屋子里好好待着,修炼一番。 江陵实在是冷,还是屋子里来得暖和些。 季清鸢刚进了屋,锁上门再转身,便看见有些昏暗中,小桌旁边有一个高大的身影。 她一惊,定下心神细细看去,才看到是北冥离。 北冥离坐在小桌边,也不点灯,也不开窗。 他就那么坐在桌边的木凳上,手上拿着一把肆魂,脸上那惯常带着点笑也不见,就这么好整以暇地看着她,一幅要兴师问罪的样子。 季清鸢倒没注意到他的表情,她只是松了口气,想过去把蜡烛燃上。 没想到她刚走几步,北冥离便兀地到了她跟前。 他站在她跟前,高大的身影背着光,让傍晚本就昏暗的屋子里那稀少的光线夺得更多。 季清鸢抬头也看不清他的表情,便伸手推他:“让让。” 要说话也先得先点灯啊。 不然开黑会吗? 北冥离巍然不动,跟座山似得屹立在她跟前,突得没头没脑地说了句:“为什么?” 季清鸢不解:“什么为什么?” 这问题问得是没头没脑的。 北冥离不说话了。 他就站着。 白日里她装不认识他是因为她是天极宗弟子,在此时这种不朽城处处魔族作祟的情况下,自然不可能与他相认。 这种东西,北冥离不会想不明白。 季清鸢搞不懂他这是想做什么,只当他这是打架没打成想发疯,打算开了灯再跟他好好谈谈。 她打算绕开他,没想到她刚走一步,北冥离就拦住她,将她抵在墙上,双臂撑着墙将她圈在中间。 季清鸢一愣。 便听到他有些咬牙切齿的话从头顶上传来:“我很拿不出手吗?” “那个男人是谁?” 声音里,还带着一丝若有若无的委屈。 季清鸢这才知道这人还当真是没想明白白天的事情。 可这一片昏暗里,她被牢牢禁锢着在这一小块地方,实在是有些奇怪。 她压下心中那些奇怪的感觉,道:“如今不朽城处处有魔族肆虐,况且我同门在我身侧,你还以魔尊容貌出现,我如何能说是与你相识?” 北冥离道:“那些魔族不是我指使的。” “我知道。”季清鸢又推了推他,“但是你也是魔族,瓜田李下的道理,你不会不明白。” 北冥离放下了手。 他当然明白。 可偏偏她背后的,是一个男人。 看样子还是个年轻男人。 所以他忍不住不多想。 北冥离语气松了不少:“那个男人与小娘子是什么关系?” 今天在场的除他之外的男人,也就只有宋听澜了。 什么关系? 她能说是攻略对象吗? 季清鸢道:“同门师兄。” 北冥离总觉得不对劲。 那个白袍背影,偏偏总给他一种不太友好的特殊感觉。 上古魔龙的直觉向来很准。 他还是继续问道:“真的?” 季清鸢这下不再好好跟他解释了,她径直踩了他一脚,语气有些恼:“你不相信我就算了!” 见她恼了,北冥离顿时不敢再问了。 他这才道:“自然是相信小娘子的。” 说完,他轻轻挥了一下手中的玄金色扇子。 屋里的蜡烛登时亮了起来。 系统提示音也响起:“北冥离好感度+1,的确好感度:48。” 季清鸢往小桌边走:“魔尊大人真是闲,跑来质问我来了。活死人一事可曾处理?” 北冥离跟着她过去,脸上已经恢复了惯常的笑:“小娘子吩咐的,自然是不敢不做的。” 季清鸢对他这副模样见怪不怪,“嗯”了一声,便道:“情况如何?” 第219章 沉星雨林 北冥离道:“城中的活死人已经处理了大半,此次作祟的是我魔族内部一些不知死活的小虫子。我已经派人处理了,不过他们跑的快,只抓到了一半人。” 难怪烧了屋子。 她还以为是北冥离烧的,后来想想,北冥离应当是不会采用火烧这种方式的。 也就知晓自己所养的蛊虫弱点的那些个魔族人,才会如此迫切地采用这种方式急于脱身。 季清鸢微微颔首。 北冥离道:“不朽城这件事大抵一两日便能解决。” 他们以为将北冥离拖在了魔域,不想第一次来人族地界兴风作浪就遇上了他。 如今谋划落空还狼狈溃逃,看来这不朽城应该是安全了。 季清鸢道:“那剩余的那些魔族人?” “我会解决。”北冥离拨了拨扇面,目光又落在她身上,“小娘子要注意自身安危。” 小姑娘长得挺乖,却天天往那些个龙潭虎穴闯。 他生怕哪天她把自己玩没了,那他也得跟着玩完。 季清鸢点点头。 自身安危她自然是会注意的。 不过这心心相依咒好像明日就要到期了。 季清鸢揪着一片衣角,心里不断盘算着。 她突然问道:“今日那个浑身裹在黑雾里的魔族人,是谁?” 光一道分身虚影,就有化神期的实力。 而且北冥离好像还认识那人。 北冥离拨弄扇子的手一停,眸中神色不明,随即道:“臭水沟里的臭虫罢了。” 臭水沟里的臭虫? 这比喻,倒是相当不屑。 见他没有说清楚一些的意思,季清鸢也没有多问,只是道:“多谢了,魔尊大人。” 北冥离挑了挑眉,眼中带了几分兴味:“谢?谢就不必了,小娘子不如以身相许?” 季清鸢道:“……你若这么想娶妻,不如去找找媒婆。” 她又不是媒婆。 天天嘴上跑火车,又不给她加好感度。 季清鸢越想越气,直接赶人:“天色已晚,我还要去夜巡。你还是快点走吧。” 北冥离姿态慵懒:“不急……” 话还未说完,人已经被季清鸢推着往外了。 北冥离只好往外走,还不忘哀怨地看了她一眼:“小娘子当真狠心。” 比不得你冷心。 季清鸢将他推到门外,“嘭——”地一声关上了房门。 终于清净了。 她收拾了一番,便出去夜巡。 北冥离说得不假,这一夜搜遍整个城,见到的活死人也只是零零星星。 剩余的工作,便是将那些灵药和蛊虫毁去。 不过这些工作,就得让不朽城守城的修士来做了。 季清鸢夜巡了两天,城中也再难见到活死人。 宋听澜的伤好得很快,如今御剑不成问题。 沈矍的伤还没好全,沐元真人与他们一同商量了一番,打算用飞舟载着他们回去。 飞舟只能六个人,但他们有七个人。 最后商量了一下,贺怀瑾、于自谷和宋听澜三人轮流在外面御剑飞行,跟着飞舟。 毕竟这三个大男人更抗冻。 他们一行人启程回去,速度比来时慢了点,但也很快到了扶余。 从冰天雪地的江陵重回四季如春的扶余,的确是舒服了不少。 季清鸢下了飞舟,脱了身上的大氅放进储物袋,看着天极宗山脚下吆喝的小贩和林立的商铺,默默思索着该给江岫白带点什么。 在江陵她关顾着查案,也未曾去打听打听江陵的特产。 她正思索着,宋听澜走到她身侧:“阿鸢怎么不上去?” 身后几人都下了飞舟。 沐元真人带着池玥回去禀报了,贺怀瑾则是扶着受伤的沈矍。 于自谷则是一人上山。 宋听澜见季清鸢在发呆,不知道在神游什么,便走过来低声问她。 季清鸢摇了摇头:“只是在想该买点什么东西。” 宋听澜看着她:“买东西?” 季清鸢点点头:“给我的徒弟带一点东西上山,他素日里不爱出门,更不常下山,所以我总觉得得给他带点什么回去。” 宋听澜垂下眸,声音有些低:“阿鸢待他,当真用心。” 季清鸢转头看了看已经走远的几人:“师兄还是先上山吧,我买些东西,等会儿就上去。” 宋听澜却道:“我陪着阿鸢吧。” 毕竟沐元真人作为长老辈分高于他,这次的不朽城一事也应该是沐元真人与那些长老交谈,所以他也不用急着回去。 季清鸢没什么理由拒绝,干错就一同与他在这山脚下逛了起来。 算起来,他们好像还没有一起安安静静地逛过街。 虽然是为了给江岫白买东西。 季清鸢走了一圈,没觉得有什么适合买给江岫白的。 直到经过一个小铺,门口是些天极宗的白袍弟子,但都是些男弟子。 季清鸢凑过去一看,才发觉里面是卖男子饰品的。 进去看看也不亏。 她走了进去,宋听澜也跟着一同进去。 倒是铺子里的弟子,见到宋听澜都一愣,随即纷纷打招呼: “宋师兄好!” “宋师兄!” “……” 师兄声此起彼伏,一些视线在他们二人身上徘徊,季清鸢有些不适应,便对宋听澜道:“师兄自己去看看吧,看看有没有合适的。” 宋听澜知道她不大喜欢别人的视线,便依言走到另一边。 季清鸢则是看中了摆着发冠的地方,打算为江岫白挑些发冠。 她正挑着,铺子里多了些白袍弟子。 季清鸢挑着这一堆发冠,正看中了一个墨色的发冠。 她拿起来,放在手中细细看着。 然而,铺子里的白袍弟子开始互相交谈起来: “听说妖界又打起来了。” “什么打起来了?” “你不知道吗?前妖王出塔,已经跟现在的妖王打起来了!” “听说斗得你死我活,妖界大乱,妖界的森林里到处是血!” “真的假的?” “……” 季清鸢挑着发冠的手猛地一顿。 岑川该不会出事了吧? 偏偏这时,系统提示音也跟着响起:“滴——,恭喜宿主激发任务:妖王之忆。请宿主即刻前往妖界沉星雨林,找到并救起岑川。” “任务类型:强制完成。任务奖励:40积分。” 第220章 佛珠 “请问宿主,是否接受任务?” 这都是强制任务了,还问她接不接受。 季清鸢心里堵得慌,也没空怼它,只闷闷说了句:“接受。” 岑川现在怎么样了? 他被关了整整十年,心性又单纯,遇上那些个置他于死地的白头狮鹫,也不知道是个什么情况。 季清鸢心里一片慌张,担忧、忐忑交杂,让她的心更加平静不下来。 可江岫白还在青溪阁等她。 季清鸢的手用力地捏着衣角。 她抬起头,正看到宋听澜就在她不远处等她。 季清鸢将那墨色发冠买下,大步朝宋听澜走了过去。 她将发冠递给宋听澜道:“还请师兄帮我将发冠转交给阿白。” 宋听澜接过,问道:“阿鸢不上山吗?” 季清鸢摇摇头:“我资历尚浅,除祟经验不深,还想再去历练几天。” 宋听澜眉头微蹙:“我与你一同……” 季清鸢连忙道:“我大抵不足半月便回,师兄身上有伤,还是把伤养好再说。” 宋听澜微微颔首道:“好。” 季清鸢犹豫再三,还是拜托道:“我不在的时候,还请师兄,多替我照顾一下阿白。” 宋听澜为人处世都是让她极为放心的。 沈矍受了伤,贺怀瑾又算不上多靠谱,宋听澜无疑是最佳人选。 宋听澜点头应下。 季清鸢转身边往外走,她竭力掩饰住内心的焦急,正听到宋听澜在背后唤了她一声:“阿鸢。” 季清鸢停住脚步,转头看他。 宋听澜手上拿着包好的发冠,定定看着她,眼里不知为何好像也有着几分朦胧的不安之意:“早点回来。” 季清鸢安抚地对着他笑了笑:“好,我很快就回来。” 此刻,他们全然都想不到,这次她这一走,竟是好几年。 季清鸢出了铺子,边向拐角走,边问系统:“快,给个坐标。” 她压根都没去过妖界。 系统道:“三积分。” 季清鸢冷笑一声:“呵呵。” 这价格当真是让她花钱如流水。 系统屈服道:“两个积分,不能再少了!” 季清鸢道:“可以,三个积分。” 系统大喜:“真的?宿主你人真好!” “精确到岑川的坐标,我就付三积分。” 系统弱弱道:“可是……” “没得商量!”季清鸢态度坚决。 系统小小声道:“好吧。” 系统提示音响起:“宿主积分-3,当前积分:23。” 与此同时,她脑子里也出现了岑川的坐标正如同她上次找宋听澜一样。 只不过这次,岑川离她相当远。 季清鸢抽出月凝剑踏了上去。 她上了剑,朝着妖界的方向迅速飞去。 妖界与元和毗邻,不过和元和之间有连绵的山作为分界线。 赶路赶多了,她经验当真是越来越丰富了。 元和她倒也不陌生,而且也比不得江陵,没那么冷。 季清鸢拼命赶路,夜幕来临才停下来打坐修炼,充盈灵力。 天亮她便继续赶路。 过了一天半,她总算到了元和西侧的群山附近。 只不过这妖界也不知道好不好进。 季清鸢停在元和西侧的一个小小的城镇上。 镇里的人少了不少,妖倒是多了很多。 客栈里,街道边,不时看到些小妖怪,大多都躺在地上,或蹲在墙边,更甚者,身上还带着伤,流着鲜红的血。 有些小妖已经维持不住人形,露出尾巴来。 季清鸢看着这不太寻常的小镇,正有些质疑。 她想在路边找个小妖怪问一问这个镇是怎么了,再问一问进妖界可有什么要讲究的,再打听一下如今妖族内部的情况。 偏偏她一上去,那些小妖怪便跑得飞快。 季清鸢只好往里走,试图找到个愿意跟她说话的人或者妖。 她无头苍蝇般往前走,忽然隐隐听到一个熟悉的声音。 “施主再静养一番,便可痊愈。” 如清泉般清冽沉静的声音传来,带着让人信服的力量,心都不由得跟着平静下来。 季清鸢往前走,正看见右边有一个窄巷。 窄巷里,白袍僧人收了手,修长白皙的手上缠了一圈佛珠,月白色僧袍点尘不染,皎若月华。 他身前是一个受了重伤的小妖怪,此刻衣裳上仍有血,脸色却好了不少。 谛闲微微颔首,面目俊美,眼含慈悲,是悲悯众生的佛子之态。 谛闲怎么在这? 季清鸢愣愣看着,却见谛闲突然转过头,面上没有半分惊色,平静唤她道:“季施主。” 谛闲走出窄巷,对着她微微作揖:“好久不见。” “好久不见。”季清鸢应了一声,又问道,“谛闲小师傅怎么会在此处?” 谛闲缓慢地转动着手上缠着的佛珠:“云游经过此地,救人,超渡。” “原来是这样。” 当真是有善心。 “不过,小师傅可知道这小镇为何多了这么多妖?”季清鸢有些好奇,“他们见到我便躲,我也找不到人问。” 谛闲道:“妖族内乱,小妖波及受害,便逃了出来。” 他又扫了一眼季清鸢,收回目光,道:“施主身穿门服,腰带佩剑,小妖自然会躲。” 她这副模样,明摆着是个修士。 难怪都躲她。 季清鸢打定主意等会儿要换身衣服,月凝剑也藏一藏。 她问道:“对了,小师傅,你可知道妖界如今情况如何?可以进去吗?” “妖界与人族道路尚通。”谛闲道。 “不过妖界近日不平,施主小心。” 季清鸢点点头。 那她等会儿换身衣服隐藏修为,便扮作小妖进去。 她颔首道:“多谢小师傅了。那我便先走了。” “施主。” 谛闲却突然叫住她。 季清鸢停住:“怎么了,小师傅?” 谛闲却问她:“施主已决意要进妖界吗?” 季清鸢点头:“是。” 谛闲没劝什么,只是眼里浮现出一丝异色。 随即,他的手腕上,缠着的佛珠突然断裂。 季清鸢一惊。 那佛珠却没有落在地上,滚落开来。 谛闲好像早已预料到了一般,平静地抓住串着佛珠的素绳。 修长的手指捻出其中一粒圆润的佛珠,谛闲将那一粒佛珠递给了她:“施主,一路平安。” 第221章 夜闯森林 为何要给她佛珠? 不过谛闲总归是不可能害她的。 毕竟也没什么理由。 季清鸢接过那圆润的佛珠,有些好奇地看了看,道:“小师傅为何要给我佛珠?” 谛闲却好似有意回避这个问题:“施主以后会知晓的。” 以后? 以后这种词汇,到底是有些宽泛的。 不过谛闲那招因果回溯她还是记得分外清楚,这人是有本事在身上的。 季清鸢将佛珠收进了储物袋,对着谛闲道谢:“那就谢过小师傅了。” 谛闲也对着她微微作揖,两人又就此别过。 季清鸢得了想要的消息,便打算去换身衣服,再扮作寻常小妖进妖界。 可这小镇好像没有什么成衣铺子。 她的储物袋里倒是还有之前宋听澜在兰陵城给她买的衣裳和一套门服。 但宋听澜买的衣裳精致华美,衣服用的料子又极好,穿着到底是有些引人注目。 尤其是处在内乱之中的妖界。 季清鸢最后好不容易找到个普通妇人,买了一身粗布衣裳。 随即,她把代表天极宗弟子身份的玉牌放进了储物袋,又在储物袋里翻了翻,找出了藏灵佩挂在腰间。 藏灵佩,正如其名,可以隐藏修为。 季清鸢在小妖怪聚集的地方呆了会儿,确认身上已经彻底没有修士的气息后,才往妖界的方向赶去。 月凝剑收了起来,季清鸢便将星痕缠在了腰间。 这片阻隔着元和与妖界的连绵不绝的山并没有什么危险,她没用多久,就越过了那群山。 越过群山,她继续往前走。 妖界与元和边陲之地,是一个算不上多繁华却也没有多贫穷偏僻的小镇。 大抵是正处于内乱,门口并没有什么季清鸢想象的把守着大门的妖族。 她相当顺利地就进了这妖族的地界。 季清鸢有些好奇地打量着这妖族的地界。 这个小镇和人族的小镇并没有多大区别。 只不过妖族气息更浓郁,大街上行走的人并不多,甚至有些化形没化好的妖露出些自己的本体特征来。 大街上开的铺子也不多,大有一股风雨欲来的味道。 季清鸢看了一下系统给的坐标。 沉星雨林还得离这还有一段距离。 季清鸢便没再多做停留,继续往前赶路。 月凝剑收了起来,她不能御剑,赶路速度是大打折扣。 她走了一个下午,从一个小镇到了另一个妖族的小城。 这一次,离沉星雨林近了很多。 不过这一次,小城门口有一队人正站在城门口,检查着想要进城的人。 城门口排起了长队。 季清鸢原本有进城打探一下消息的想法,但一见前面有人检查,也有些怕身份会露馅。 于是她走到队伍最后面,跟一个看起来面善的大婶搭话道:“大婶,这是作何?为何城门口还要盘查一番?” 那大婶看上去是个温和的小妖,凑过来跟她解释道:“这是妖王的吩咐。” “好像是前妖王回来了,他们在王城斗了一番,前妖王受伤,逃了出来,如今不知道藏到哪去了。所以城门口都有人盘查。” 季清鸢一顿。 大婶却又压低了声音:“这上面啊,估计又得变天了。姑娘,你孤身一人,要小心点啊!” 面对大婶的好意关心,季清鸢也应道:“好,谢谢大婶。” 白头狮鹫虽然命人盘查,妖界门口却还未有人盘查。 那这命令应该还没下多久,或者说,白头狮鹫如今可用的人也不多了。 这次岑川应当是伤到了白头狮鹫一族的。 就是不知道他如今伤得如何。 季清鸢走出队列,深深吸了一口气。 如今此处离沉星雨林算不上多远,加快下速度,天黑之前,应该能够走到沉星雨林。 季清鸢离开原地,急匆匆往沉星雨林的方向赶去。 不能御剑就是麻烦。 不过白头狮鹫一族既然派人盘查,就证明他们现在应当是不知道岑川的下落的。 那她去沉星雨林也可以稍稍放心,不用担心遭到埋伏。 季清鸢将灵力运于双足,往岑川的坐标点走。 太阳一点点西沉,天色一点点加深,季清鸢也离岑川一点点地变近。 直到太阳完全沉了下去,季清鸢才看到眼前的一大片森林。 如今夜色一晚,她看不清具体多大,只觉目光所及,都是树影。 大半夜的,往森林里窜。 也不知道这林子里会不会有什么妖兽。 季清鸢从储物袋里拿出个灯笼,提着那灯笼往前走。 这灯笼还没她折的符篆小鸟亮。 可季清鸢生怕修士气息会引来妖兽,也怕这林子里有别的妖族,也不敢用法术。 季清鸢提着灯,一步一步走进这黑乎乎的森林。 脚步踩在枯枝落叶上,在寂静的夜里发出些细微的声响,周围一片黑洞洞,树枝上突然传来一阵窸窸窣窣的枝叶晃动声。 季清鸢抬眼看去,对上了几双绿色的眼睛,在一片黑暗笼罩着的森林里颇为瘆人。 她还未叫出声来,树枝又剧烈晃动起来,那几双眼睛也跟着飞走。 原来是几只鸟。 她下意识往腰间摸,却突地想起来月凝剑收了起来。 季清鸢心里毛毛的,毕竟剑修摸不到剑是更没有安全感的。 她不断在心里安慰自己。 没关系,虽然心心相依咒过期了,但还有双生戒在。 实在有事就把北冥离那个老东西拉出来挡挡。 如此想着,她也少了几分顾忌,直接看着岑川的坐标勇往直前。 然后一脚踩进了沼泽。 季清鸢:“……” 星痕与她意念相通。 它鞭身不断延长,一端飞到树上缠住树,另一端缠住她的腰,借着树的力量将她拉了上来。 越往里走,千奇百怪的植物就越来越多。 黑暗中,不时有一双双兽瞳亮起来,却又阖上,并没有上前对她动手。 在被鸟吓,踩进沼泽,遇到倒挂在树枝上飘荡的蛇以及各种离谱事端后,季清鸢终于有惊无险地靠近了岑川的坐标点。 此刻她已经进到了森林深处。 岑川这小子,相当能藏。 此刻岑川的坐标点离她已经相当近了,可此时此刻,前方是一堆更为密集的古树,枝干相交,叶叶相缠。 第222章 来见你 季清鸢深吸一口气,走了进去。 这些树生得茂密,中间却偶尔交杂着些枯树。 季清鸢一直往前走,最后在几棵高大的树前停了下来。 她抬眼望去。 没有山洞。 她又低头看看。 灌丛里也没人。 可岑川的坐标点已经跟她重合在了一处。 季清鸢只好把目光转向旁边的几棵大树。 枝繁叶茂,中间却是一棵巨大的枯树,湿润的树藤垂落下来,遮住大半的树干,那巨树的叶片却有些枯。 季清鸢掀起树藤,这才发现被几株古树围着的这株有些枯的巨树的树干已然空了大半。 她掀开树藤,提着灯闪身钻了进去。 树藤再次垂落,阴影覆盖下来,笼罩之处,是一个奄奄一息的少年。 他穿着一身大红色长袍,肩膀上插着一根断了半截箭矢,肩膀处的红色更深,应当是染了鲜血。 头无力地向一侧垂落,红袍将他的苍白的脸衬得更加白皙,那张形状极为好看的唇也跟着失了点血色。 他躺得分外安静,像一个安静的死人。 季清鸢放下灯,上前看他。 许久未见,竟把自己搞得这般狼狈。 季清鸢轻叹一口气,打算先把他肩膀上的箭处理一下。 她刚在他身侧蹲下来,正伸手打算去拔他肩膀处的箭矢,忽地心里发毛,一种被野兽盯上的战栗感油然而生。 直觉是对的。 下一瞬,地上原本昏迷着的人突然暴起,季清鸢还未反应过来,利刃就已经抵到了她的喉口,想要伸过去拔箭的手也被抓住,力道大得吓人,像是要生生把她的腕骨揉碎。 她对上了一双暴戾而满含戒备和杀意的眼,像剑刃出鞘是一闪而过的冷芒,淬满了冰冷而嗜血的凶光。 这双如早春碧水映柳的眼,看她时有过期待、依赖、爱慕、柔情,如今却是第一次这般无情地看她。 “你是谁?” 这满含戒备的声音。 季清鸢的灯笼不怎么亮,而且她怕放得近会不小心弄倒烧到这些树,所以放得远。 再加上岑川如今是抬头看她,一片昏暗,压根看不清对方的脸。 而且季清鸢来之前特地敛了身上所有气息,还专门蹭了点妖族身上的气息和味道才进了妖界。 所以在回归妖界便一直被追杀的岑川眼里,第一反应,便是杀了她。 季清鸢一愣,反应过来迅速踢了他一脚,有些恼:“你说我是谁?!” 这……如此熟悉的声音。 是阿姐吗? 她怎么可能在这? 岑川呼吸一滞,手上也不自觉卸了力道。 季清鸢一把将他抵在她喉口的利刃推开,将灯笼拿进,好声好气道:“你看我是谁?” 暖黄柔光下,她那一张脸顿时明晰起来。 熟悉的眉眼,虽然脸上不知何处沾了点泥灰,却依旧熟悉到令他心悸。 季清鸢好整以暇地看着他。 这小子当真是胆子大了。 不想,岑川却突然一把上前用力抱她。 季清鸢一惊,下意识抵住他的肩膀:“小心点,你的伤不疼吗?!” 岑川却不管不顾,只是抱着她,语气也委屈起来:“阿姐,阿姐。” 跟之前冷漠嗜血,一下就举刀杀人的样子全然相反。 他又喃喃道:“你又来看我了。” “我好想你。” 季清鸢一愣。 “又”来看他了? 她什么时候来的? 季清鸢推开他,板着脸道:“什么叫“又”?” 岑川却伸手,也不管会不会牵扯到伤口,轻柔地抚着她的脸,痴痴道:“之前阿姐也常常来梦里看我。” 这人还以为他在做梦。 季清鸢一把打开他的手:“做梦暂停,我来拔箭。” 岑川:“……?” 今天梦里的阿姐,好像不太一样。 岑川愣住了。 有些愣地盯着季清鸢的脸,脸上浮现出几分呆滞的傻气来。 季清鸢从储物袋里翻出个天灵果,塞进他嘴里:“忍着点。” 随即,她去了箭矢的尾部,一把将箭矢拔了出来。 一阵痛感顿时涌遍全身。 岑川眼里却浮现出些不可置信的狂喜来:“阿姐,你……你是真的?” 会痛,那这……不是梦。 这不是梦! 这是真的阿姐! 岑川眼里一阵情绪云涌,他上前欲要拥她入怀。 季清鸢提前预判到了他的动作,伸手抵住了他的胸膛,面无表情道:“先包扎伤口,不疼你就把天灵果吃完。“ “好。”岑川颇为乖巧地应了。 季清鸢从储物袋里翻出她在水涟漪里拔的回春桑。 回春桑具有强大的疗愈功能,血肉淋漓处,用回春桑敷,可以迅速止血愈伤,不留疤痕。连附上去的毒素和魔气也可以一盖清个干净。 这株回春桑是水涟漪里所有回春桑里等级最低的了。 她目前用不了,给岑川用倒是刚刚好。 季清鸢拿出条白布来,将回春桑弄碎,包扎了他的伤口,止了血。 系统的绷带太贵,经过幻海迷宫那一茬后,她就找了些干净的软布放储物袋里了。 用来包扎伤口是正正好。 岑川那双眼一直盯着她,眨个眼都不舍得。 季清鸢包扎完,又把灯笼放远了些,看向他道:“怎么了?” 岑川望着她,眼眸湿润:“阿姐怎么在这?” “来见你。” 毕竟也不可能有深入妖界,再深入森林,又钻进树干这种路过。 所以她实话实说。 “阿姐……”岑川想抱她,被她一瞪,只好来拉她的手,“阿姐,对不起,我现在还没能夺回妖王之位。” 季清鸢摇摇头,道:“不必道歉。小川,你已经做的很好了。” 如今岑川一抱她手臂就要动,然后要牵扯到肩膀,季清鸢怕他伤口裂开,就又扶着他躺下,回握住他的手。 岑川依旧看着他:“阿姐怎么知道我在这?” 季清鸢斟酌道:“心灵感应吧。” “我听到妖界的事情,知道你很有可能受了伤,便打算来寻你。” 岑川握她的手更紧。 “阿姐,对不起。” 从扶余来妖界,又深入这沉星雨林。 偏偏她来寻他,他刚刚还那样对她。 第223章 准备 季清鸢叹了口气,对着现在一身是伤的他也生不起气来:“不必道歉,我没有生你的气。” 他刚刚的反应是对的。 追杀他的人那么多,他若是不够机警,不够戒备,手不够快,早已变成了一具尸体,何谈坐上妖王之位。 季清鸢又低头看他。 他肩膀上现在敷了回春桑,问题不大,脸还有点白,应该是失血过多。 季清鸢抽出手来,用衣袖去擦他脸上的灰:“除了箭伤,可还有受些别的伤?” 岑川摇头:“没什么伤了。” 其实他还中了几掌,心肺也疼。 不过这是内伤,他不想让她担心。 季清鸢看着他的脸色,也不大相信他说的话。 她翻着储物袋,想翻出之前炼的丹药来。 她递了一颗中级回元到他嘴边:“张嘴。” 岑川也不问是什么,就乖乖张嘴吞了下去。 一副被卖了还会替人数钱的傻样子。 他吞了药,就要伸手过来握她的手。 季清鸢也随着他,只要他别扯到伤口就行。 她又看了看这空间算不上多大的树洞。 外面的树藤和围着的古树倒是极好的遮掩。 她问他:“玄晟他们呢?就你一人在此处?” 岑川道:“一部分人潜伏在王城。还有一部分人与我分散逃开。” 说到这儿,岑川脸色又苍白几分,又往季清鸢身边挪了挪,道:“阿姐,我这次虽然受了些伤,但做得很成功,不日便能夺回妖王之王。” “但如今妖界动荡,乱象横生,阿姐还是早些回扶余去吧。” 季清鸢对上他有些躲闪的眼神,不太相信。 她看着他,轻声道:“既然胜利在望,我便在这陪你。” 岑川依旧在劝她,语气里甚至带上了几分哀求的意味:“这里危险,阿姐回去吧。” 季清鸢眼神一冷,认真看着他:“你在瞒我。” 若真的胜利在望,为何想要让她走? 如此急切地让她走,想要孤身一人留着。 以岑川的性格,定然是陷入了什么危险,却决意要瞒着她,想要一人面对。 岑川移开眼不看她:“没有……” 季清鸢伸出手来,将他的脸掰正回来,不许他躲:“你实话告诉我,为什么宁愿一个人躲起来也不准我留在这?” “阿姐……” “说!” 她语气也重了起来。 这是她第一次以这么严肃的态度对待岑川。 岑川向来是最怕她生气,见她如今生了气,也只好低头,说了出来:“如今的妖王,白头狮鹫一族的囚酉,在追杀我。” 妖族王位更迭,同样也需要武力的证明。 计谋上,他成功了大半。 但如今的妖王,囚酉,是白头狮鹫一族的族长,已经活了千年之久,实力莫测。 且为人恶毒,心肠歹毒,尤其喜爱将身边侍奉的小妖毒打,或者虐杀一些烦到他的人。 囚酉扬言,要打断他全身的筋骨,再把他放到族山里供族人生生啄食而死。 所以岑川选择与其他人分开。 囚酉是冲着他来的,他一个人尚能躲避,若是带上其他人,落入囚酉手中,只会生不如死。 季清鸢眉头紧蹙:“你一个人,如何对付得了他?” 岑川却道:“阿姐,我可以的。” 你可以个鬼。 宋听澜玩越阶挑战就算了,岑川也玩。 一个个都是拿命玩的主。 季清鸢深吸一口气,把他头放在她大腿上,自己又靠着树干,闭上了眼睛:“事已至此,先睡觉吧。” 岑川一愣,抬头看她,却发现她真的已经闭上了眼,一幅要睡一觉的样子。 他开口道:“阿姐?那你什么时候走?” 季清鸢眼皮都没动一下:“囚酉死了我就走。” 岑川急了,道:“不行!” 她要是受伤了,或者落到囚酉手里该怎么办? 季清鸢眼睛没睁,手却无比精准地捂住了他的嘴:“天无绝人之路,先好好睡一觉吧。睡一觉起来,或许一切都会更好一点。” 至少他好好休息,他的伤能好的快点。 许是被季清鸢这种又怂又勇的处事作风鼓励到了,岑川也闭上了眼睛。 脑袋后面,是温热馨香。 岑川的耳根红了红,小声提议道:“阿姐也躺着睡吧?” 她这样坐着睡,对身体不好,睡着也不舒服。 季清鸢却摇头:“不用,这样就挺好的了,你也快点睡,明日我们想想别的办法对付那个妖王。” 她的声音飘忽了不少,大抵是有些困了。 岑川没再说话,只是轻轻道:“好。” 季清鸢好几天没睡,困得不行,临睡前强撑这告诉系统,让系统有人来就把她叫醒。 交代完她就沉沉睡了过去。 半夜下起了淅淅沥沥的雨,砸在枝叶上,落在土壤里,雨水低落,嗒嗒作响。 倒是颇为助眠。 岑川难得睡了一个安心的觉,心里也颇为满足。 他比季清鸢醒的早,醒来时心肺已经不那么疼了,肩膀也不会一动就疼。 伤被处理了一遍,枕在心爱之人的大腿上,在狭小空间里共眠。 大抵能让他记很久。 岑川小心翼翼地爬起来。 季清鸢依然坐着靠着树干睡觉。 岑川凑过去,用眼一点点描摹她的轮廓。 她安静睡着,头向一边侧着,侧脸线条清隽,一身麻衣也难掩姿容绝艳,几缕碎发垂落,微微遮挡她的眉眼。 他伸出手来,想去抚一抚她脸上垂落的几缕垂落的发丝。 却看见她的眼睫毛如同蝴蝶振动的翅膀一样动了动。 她好像要醒了。 岑川一僵,收回了手。 季清鸢刚睁开眼,便看见岑川已经醒了过来,坐在她边上看着她。 她刚睡醒,困意还未散,便揉了揉眼睛,懒懒问他:“伤怎么样了?还疼不疼?” 岑川摇头道:“不疼了。” 季清鸢晃了晃脑袋,清醒了不少:“囚酉迟早会找过来,你打算如何?” 他是想着一个人对付囚酉,囚酉可不一定是想着跟他一对一。 岑川沉默半晌,道:“先把阿姐送出……” 话没说完,脑袋就被不轻不重地敲了一下。 季清鸢收回手,瞪他一眼:“我已经金丹后期了,也是难得的人才,何必想着把我送走?” 她要实力有实力要计谋有计谋的,又不会拖后腿。 岑川沉默了。 他知道,以她的性格,决定了就绝不可能再改变。 季清鸢正色道:“囚酉迟早会找过来,只不过早晚的问题。我们现在需要做的,是挑出他的弱点,早作准备。” 岑川见她认真起来,便问道:“那以阿姐的看法,应该如何?” 季清鸢道:“主动出击的人定然是他。敌多我少,敌强我弱。作战上,先在作战地点上做文章。” 岑川陷入沉思。 季清鸢继续道:“而今我们身在这沉星雨林里,雨林里树木茂密,层层枝叶互相遮挡,它们飞不高,削弱他们的优势。 “再者,既然把这里定为作战地点,等他们来攻,我们可以提前布阵,就算除不了囚酉,也可以除掉他带来的小妖,减少敌人数量。” “这个过程,最好把囚酉带来的人先全部杀掉。也可以想办法让囚酉一并受点伤。” 岑川却道:“应该布什么阵?” 季清鸢道:“阵法我来安排就好了。” 作为仙门子弟,除妖阵她学的也不少。 况且储物袋和水涟漪里还藏了不少东西。 季清鸢又问他:“囚酉可有什么弱点?心脏生长处可与旁人有什么异同?” 毕竟电视剧里挺多这种桥段。 主角中了一箭,结果心脏与众不同,长在右侧,于是成功活下来了。 岑川道:“好像没什么弱点,心脏也是长在左侧。” 季清鸢点点头:“好。” 那就想办法对着他左心口攻就好。 不过这也肯定是场硬仗。 季清鸢深深吸了口气。 岑川道:“昨夜玄晟已经给我传了消息,他们已经到了附近的小城。” 季清鸢挑了挑眉:“你不是不打算把他们卷进来吗?” 岑川轻声叹了口气:“阿姐都参与进来了,我也没有什么必死的决心了。” “这才对。”季清鸢看了他一眼,“年轻人好好的存什么死志。” “小川可知道这沉星雨林具体的地图?” “知道。” 季清鸢略略思考了几下,道:“若按小川的看法,应该选这林中什么地方作战?” 岑川陷入沉思,随即道:“沉星雨林北侧有一断崖,崖下是沉星谷,长满了沉星花。” 沉星花,沉星雨林得名之所在。 沉星花听起来好听,实则是一种含有剧毒的毒花,碰一下,甚至是靠近闻一下都会身中剧毒药石无医。 更为奇特的是,沉星花附近还会生长一种毒虫,无孔不入,钻进人体内吸食精血,把活生生的人吸成干尸。 倘若能把那囚酉推下断崖,坠入沉星谷,那可以省一大半的力气,还能保他必死无疑。 季清鸢摸着下巴,又问道:“林中可有瘴气覆盖的地方?有几处沼泽?” 岑川捡了一根木棍,标了他们所在的位置,又标了断崖所在的位置,然后圈出几处来:“这里是瘴气。” 他又圈了圈,道:“这几处是沼泽。” 前往断崖共有三条路。 其中两条路上有瘴气和沼泽。 沼泽和瘴气处她可以设置幻境,让他们无声无息地困死在那。 至于没有瘴气和沼泽的地方,她先在前半段路设灭妖阵,后半段路再设幻境。 季清鸢将自己的想法跟岑川说了一遍。 岑川点点头:“阿姐想得周到。” 可惜他既不会造幻境,又不会除妖阵。 季清鸢道:“那我们先在他们来之前提前准备好。” 岑川点头:“那我让玄晟盯着外面的动向,时刻给我们传消息。” “好。” 二人一拍即合。 季清鸢起身,对着岑川道:“先去看看地形,再布阵造环境。” 毕竟这几件事也得隐蔽一点。 若是还没进来,外面的人便看出了端倪而避开,那她辛辛苦苦布下的阵,效果也只会大打折扣。 岑川走在前面,他拨开一大把树藤,站在一边。 季清鸢弯腰走了出去,清新带着点凉意的空气顿时让人舒适。 周围的叶片还在滴水,被雨水冲刷过的叶片格外的绿。 脚下的土壤也有些湿。 岑川放下了树藤,走在了她前面。 第224章 潜伏失败 季清跟着他走了出去。 如今天亮,沉星雨林的全貌她倒是看得比昨夜清楚得多。 参天巨树拔地而起,随处可见,郁郁葱葱,泥泞而松软湿润的土壤上,落了些鸟兽的脚印。 只不过白日里能见到的妖兽好像比夜里见到的更少。 林子里自然也有大妖,但只要不入侵它们的领地,不去觊觎它们守护的仙草,它们也不会主动攻击人。 岑川领着她,打算将这三条路都换着方向走了一遍。 前两条的瘴气和沼泽并不算明显,用上幻境再略以遮掩,应当不会出什么大问题。 最后,岑川又带着她,去走最后那一条没有瘴气也没有沼泽的路。雨水从树叶上滴落,季清鸢正全神贯注地想着该如何在这里设下隐蔽的灭妖阵和幻境。 正当她打算寻一处布下阵时,寻岑川突然拉住她,迅速躲进了路边的一处草丛里。 这草丛生得颇为茂密,无人可知,反正我不是,二人躲进去,完完全全地将他们二人遮了起来。 季清莺正有些疑惑他为何要这样做,却突然听到一阵摩擦声,同时,一股妖气也越来越近。 这是……翅膀与树叶的摩擦声。 季清鸾顿时反应过来,迅速收敛了气息。 岑川蹲在她身侧,树叶遮挡住二人,两人在草丛里紧紧相贴。 一下子翻进这草丛里,露水和昨夜落下留在枝叶上的雨水,都沾在了薄衣和裸露在外的肌肤上。 偏偏二人贴着的地方还有些热。 冷热交加,季清鸢有些不大适应。 偏偏这时那股妖族气息又近了,季清鸢只好抑制住想躲开调整姿势的冲动,聚精会神地看向那逼近的妖气。 翅膀与树叶摩擦拍打的声音越来越近。 不久,一只飞得不高的白头狮鹫就映入眼帘。 红艳如同两颗血宝石般的眼珠子,正滴溜溜地四处乱转。 季清鸢怕与它对上视线,在它转头过来看向他们这一边时提前移开了视线,低头看草丛。 这只白头狮鹫体型不算庞大,妖气也不强,应该只是来搜寻的。 不过这搜人搜的倒是大张旗鼓,不带半点隐藏,这么大动静,傻子都知道躲起来。 季清鸢默默腹诽着。 那白头狮鹫大抵是没看到他们。 草丛茂密,那白头狮鹫虽然没发现他们,却偏偏停在他们藏身之地最近的一棵巨树上。 它落在粗壮的枝干上,扑棱着翅膀。 季清鸢顿时明白过来。 昨夜下过雨,树叶上在滴水,它飞了一段路,翅膀肯定也被弄湿了。 就是不知道它何时才能走。 季清鸢耐下心来,安静等待着这白头狮鹫的离去。 偏偏它慢悠悠地栖在树枝上,不见半分欲要离开之态。 有“嘶嘶——”的声音从后面响起。 季清鸢绷直了身子。 神识扩大,身后正有一条五彩斑斓的蛇吐着蛇信子往这边爬来,恰好就是他们二人的方向。 这是一条无比普通的毒蛇,而非妖。 偏偏在这个时候,比妖还麻烦。 若是出手击杀那蛇,极有可能会被上方的白头狮鹫发现。 若是不出手杀蛇,他们二人之中无论谁被咬,都要花至少一日的时间去休息恢复身体。 季清鸢脑子里飞速运转。 那毒蛇却吐着蛇信子越爬越近,直到已经快贴上季清鸢的后背。 季清鸢后背已经开始冒冷汗,手紧紧攥着,却不敢动手,只是压着狂跳的心脏拼命地收敛气息。 一旦动手,被那白头狮鹫发现,他们的准备时间会大大缩短。 “叮——” 短促的利刃出鞘声响起,轻轻一声,短短几瞬,身后那蛇的“嘶嘶——”声却加快不少,最后了无声息。 有什么东西落在了草地上,却因草地厚实,而发不出太大的声响。 是那毒蛇的头。 季清鸢一惊,看向旁边的岑川。 岑川握着利刃的手已然用力到发白。 上方,在岑川动手的那一瞬,白头狮鹫自然也察觉到了这里的动静和不同寻常的气息。 “嗷——” 它叫了一声,随即振翅直直朝着他们飞了下来。 “对不起,阿姐。” 岑川有些歉疚,却不后悔。 他没办法看着她在他面前被毒蛇咬。 事已至此,现在也不是道歉的时候。 季清鸢抽出腰间的星痕。 那鸟直直地俯冲下来,尖锐的爪子掠了过来。 季清鸢甩开星痕,尖锐的菱角倒刺相当地磨人,陷进肉里也非常稳定。 长鞭一甩,卷住白头狮鹫那相对纤细的脖颈,季清鸢握紧星痕借着力,一把跳到了它背上。 岑川反应也不慢,手中荧光流转,通体如碧玉的两息笛便出现在了他的手中。 流光四散,岑川握着碧绿的玉笛,凑至唇边,悠扬的曲调倾泻而出,落在白头狮鹫身上,却成了一个个跳动的催命的音符。 靠着星痕稳在白头狮鹫身上的季清鸢顿时发觉在岑川吹响两息笛后,这白头狮鹫犹如喝醉了酒一般摇摇晃晃。 原本怒吼着想将她甩下来的白头狮鹫此刻仿佛失了重心一样,卸了浑身的力气。 季清鸢抓住机会,踩住鞭尾,握住鞭柄,用尽力气去勒白头狮鹫的脖子。 尖锐的哀鸣声响起。 脖颈被死死勒住,呼吸被掠夺,那白头狮鹫的翅膀无力地振了几下,随地轰然落地,溅起枯叶飞泥来。 季清鸢没放手,又用力勒了勒,确定它死透了,才收了星痕跳了下来。 岑川没有再吹笛,而是有些歉疚地看着她。 季清鸢知道他在想什么,便对着他道:“小川没有做错什么,不过这前来搜寻的白头狮鹫已经被我们杀了,那他们发现我们的速度应该更快了。” 这白头狮鹫被杀,没回去禀报,他们自然会发现。 甚至有可能明日就来。 季清鸢揉了揉眉心:“小川,我们现在就把阵布完吧。” “至于这只白头狮鹫……” 季清鸢眼珠子转了转,心里突然有了主意。 她之前还有些愁该用什么将囚酉他们引到断崖。 如今是有现成的引子送上门来了。 第225章 囚酉 季清鸢在这白头狮鹫身上割了几刀,血腥味顿时弥漫开来。 随即,她让岑川把这只白头狮鹫拖到断崖边丢下去。 路上有了这只白头狮鹫和岑川的气息,不愁骗不到囚酉。 随即,季清鸢又开始布阵造环境。 布阵和造幻境需要的灵力不少。 幸亏季清鸢如今有化幻镜,维持幻境所需要的灵力大大减少,也不用费太多的精力。 但一下子在这三条路上造幻境,布灭妖阵,还是让她有些吃不消。 在布下最后一个灭妖阵时,她结印掐诀的手已经开始抖了起来,有些不稳。 岑川站在一边,眼里全是心疼。 他也无比愧疚,让她以一人之力做这些事情。 最后一个灭妖阵布完,季清鸢脸色发白,放下了手。 岑川上前扶住她,低声问道:“还好吗,阿姐?” 季清鸢站稳了身子,道:“没事。” 岑川道:“我已经传出消息去了,玄弈已经在集结玄水蛇族族人往这边赶了。” 有后援自然是最好的。 他继续道:“我已经派玄晟盯紧囚酉的动作了。囚酉到小城他会第一时间知会我们。” 季清鸢点点头:“好。” 两人再次回了之前休息的地方。 掀开湿漉漉的树藤,季清鸢弯腰钻了进去,靠着树干坐在地上,盘腿修炼补充灵力。 岑川坐在一边,很有眼色地没有打扰她,也开始了修炼。 岑川应当不会来探她的灵魂。 季清鸢心里再三斟酌,还是进了水涟漪。 水涟漪里浓郁的上古灵气更利于她身体恢复,也能加快修炼速度。 她很快便沉浸在修炼里,直到她突然听到了有人的呼唤声正不甚真切的传来,似乎正贴着她的耳朵在叫她。 季清鸢一惊,迅速出了水涟漪。 她刚睁开眼,眼前便是岑川放大的一张脸。 “阿姐,玄晟传消息来了,他们已经到附近的小城了。” 此刻没点灯,树洞内又阴暗又带着些湿冷的水汽。 季清鸢缓了缓,随即道:“好,我们现在就去断崖。” 两人立刻一同前往断崖。 出了树洞,季清鸢才发觉此刻天已经完全黑了。 那些在黑暗中暗暗觊觎的一双双绿色的眼睛再次出现,在夜色笼罩的森林里像磷磷鬼火。 夜里带着些凉意,季清鸢折了只发光的符篆小鸟,二人一同往断崖边赶,季清鸢一路上顺便将灭妖阵和幻境都检查了一遍。 断崖不远处是连片的森林,树木高大,随着路越来越窄,树逐渐变少直至没有。 季清鸢凑过断崖边看了一眼,断崖下方是浓重的雾气,看不清有多深。 偏偏那浓重萦绕的雾气给人一种想舍身跳下去的感觉。 季清鸢一愣,回过神来,转头不再去看那断崖。 岑川站在她边上,目光也落在她身上。 季清鸢正从储物袋里拿出月凝剑。 他犹豫许久,还是问道:“阿姐,你怕不怕?” 季清鸢将月凝剑挂在腰间,听见他的问题也只是轻笑一声:“我来寻你的时候便早就做好了准备。” 来都来了,有什么可怕的呢? 况且她在水涟漪里修炼一番,时间是在外面的两倍,如今灵力充足,修为甚至隐隐上涨了一些。 不过不知为何,刚刚她将月凝剑翻出来的时候,感觉储物袋里,被她放着的谛闲给她的佛珠,有些微微发烫。 自从她站过来这断崖边,这佛珠便无端有了些温度。 季清鸢伸手进储物袋。 这佛珠确实暖了不少,温度比她手的温度要高一些。 这又是为什么? 季清鸢心中不解。 谛闲当初也并没有说明缘由,不过他既然给了,那应当是有用的。 季清鸢将这佛珠也拿了出来,放进心口处的衣襟里。 二人站了没多久,季清鸢便面色一凛。 不等岑川问,她便面色有些凝重地主动说了出来:“有妖进了灭妖阵。” 这群白头狮鹫当真是恨不得将岑川除之而后快。 早上杀了来探路搜寻的白头狮鹫,夜里他们便已经到了。 岑川传消息时已经将灭妖阵和幻境设置的地方告诉了玄晟。 所以落入灭妖阵的,一定不是玄晟他们。 囚酉他们,已经来了。 季清鸢拔出月凝剑,又不自觉地摸了摸手上的双生戒。 心心相依咒已经解了。 现在双生戒只有在她遇到生命危险时才会被触发。 不过她现在是不太想让北冥离见到岑川的。 北冥离此人,生来就是无上高贵,若是此时感情不深便已经知晓她与岑川关系不浅,以他的性子,定然不会再对她动心思。 那攻略难度只会再上一个阶梯。 季清鸢暗暗沉思着。 不远处,却有冲天亮光亮起。 季清鸢回了神,只察觉一股强大的妖气正在逼近。 灭妖阵和幻境顶多只能除掉囚酉身边的手下,顺便给他制造点小伤。 囚酉修为深厚,光凭她布下的阵法,根本杀不了她。 季清鸢握着剑柄的手紧了紧,眼神充满戒备,直直地盯着正前方越来越近的亮光。 岑川突然握住她的手,低声道:“阿姐,交给我吧。” 声音是难掩的决绝和坚定。 可他被归墟塔关了整整十年,出来的时间也不长,怎么可能去对付一个被妖族资源供奉还活了前年的大妖? 季清鸢没应声,只是对着他道:“小心。” 岑川道:“玄弈和玄晟他们应该很快就能进来了,若是情况有变,阿姐直接跟着玄晟走就好。” “我吩咐了玄晟,他会送你去山月居。若是阿姐不想去元和,和玄晟说一声,他会送你回扶余。” 还没开始打,已经想好她的后路了。 季清鸢不知道说他什么好。 还未等她说出来,前方,一股强烈的妖气就已经逼近到跟前。 那是一个虎背熊腰的男人,面容粗犷,眉目间是难掩的戾气,眼如鹰隼,眼神锋利,直直地打量着岑川和季清鸢二人。 这应当就是囚酉了。 囚酉身边,是零零星星几个妖族。 看来灭妖阵也没有将他身边人全部除掉。 季清鸢微微蹙眉。 对面的囚酉却突然开口,眼里是毫不掩饰的轻蔑: “好久不见啊,小杂种。” 第226章 真身显露 季清鸢眉头紧蹙。 岑川眼里满是恨意。 “你倒是跑得快。”囚酉仿佛说到了兴头上,甚至有闲心雅致跟他继续说话,“你那给你当爹的老妖王可是连头都被我们拿来下酒了!” 囚酉咂咂嘴,笑容越来越大:“味道不错。” “若不是那个多管闲事的臭修士,你也跑不了!” 岑川一愣,眼里闪过一丝迷惘。 囚酉却继续自说自话。 “不过那该死的修士已经被喂了秃鹫了。”囚酉阴森一笑,“今天,你的死期,也到了!” “你再找个修士也没用,受死吧,小杂碎!” 囚酉笑容消失,脸上突然长出毛发,接着,衣裳撑开,林子里的妖气浓重起来,下一瞬,原地便出现了一只身躯庞大的白头狮鹫。 血红的瞳孔里是森森杀意,囚酉振翅,锋利如刃的爪子便朝着他们二人袭来。 外面设下的灭妖阵和幻境虽然没有伤到他,却折损了他带来的大半妖族。 岑川一个妖族,再怎么能耐也弄不了灭妖阵。 所以他连带着恨上了季清鸢。 季清鸢右手紧握着月凝剑,面色凝重,已经打算应战。 然而,下一瞬,月华如水,岑川身上散发荧光,头上冒出两只毛茸茸的狐狸耳朵。 季清鸢一愣。 他那么小一只的毛团子,怎么跟那么大一只丑鸟打? 下一瞬,原本站在她身边的俊美少年已经消失不见。 取而代之的,是一只硕大的白狐。 两只尖尖耸立的狐狸耳朵里是粉色的耳绒,雪白而柔顺的毛发在莹莹月光下显得圣洁而美丽,眉心处是丹红色的莲花印,身后,九条白色的毛茸茸的尾巴正散开。 季清鸢愣住了。 她之前那么小一只,抱在怀里揉捏的小团子呢? 怎么变成了这么大一只的九尾狐? 她以为岑川的原形可能是小猫那一类的娇小又全身长着软毛的小动物。 结果没想到是九尾白狐。 这才是他的原形。 九尾白狐是吉祥之兆,这类种族修炼成仙,历劫成神的不在少数。 不过九尾白狐血脉高贵,甚至很久之前就有“早已灭绝”一说。 老妖王从哪把他捡回来的? 季清鸢终于明白了为何无人知晓岑川的真身了。 不等季清鸢愣神,九尾白狐接住了囚酉刚刚的一击。 见到岑川的真身,囚酉似乎也有些震惊和诧异。 岑川身后的尾巴缠了上去,岑川引着囚酉离季清鸢越来越远。 在他的刻意保护下,季清鸢没有被他们的缠斗波及。 然而,囚酉进来时带来的零零星星剩下的几个妖族却朝她攻了过来。 季清鸢将星痕甩了出去,缠住两个妖族,随即又握住月凝剑与剩下的妖族战斗起来。 总共八个妖族。 不过既然能过灭妖阵,又出了幻境,那定然是经过筛选有一定实力的。 季清鸢也不敢掉以轻心。 岑川一人应对囚酉,那她也要将这些妖族处理好。 季清鸢挥剑的速度又快了起来,一下又一下。 以一对多。 季清鸢忽然想起了洛神舞。 剑影数重,以一克万。 对付鬼面蛛时,她还只是筑基,洛神舞化不出太多道剑影,于是将所有力汇聚于一剑,才堪堪伤了它。 而今她已经是金丹后期,正是一人对付多人,以一对多的洛神舞,是最合适的剑招。 想到此,季清鸢将星痕唤了回来,气沉丹田,辟出一剑。 那几个妖族后退几步。 季清鸢趁机扔了几张定身符。 定身符用在他们身上,根本没有多长时间。 但也够了。 季清鸢深吸一口气,握着剑柄的手用力到骨节发白。 招中有招,式中藏式,以一克万。 灵力汇于剑柄,呼吸之间,数百道剑影凝结,以迅雷不及掩耳之速,朝着对面的妖族袭去。 几个妖族堪堪解了定身符,刚刚能动,还没来得及防御,便被这蕴含着凛冽剑意的剑影袭中打飞了出去。 其中一个实力最强的妖族,并未飞出去,只是倒退数步,唇角溢血。 季清鸢却松口气也不敢,再度将星痕甩出去,缠住那个站着的妖族的脖颈。 她则握着月凝剑迅速上去补刀。 趁他病,要他命。 季清鸢拿下八个人头,松了口气,瘫坐在地上。 刚刚使出洛神舞时,灵力用了大半,几乎是孤注一掷,握着剑的手也并不轻松,虎口被震得发麻。 幸好她练剑练得还算刻苦,不曾倦怠,如今也算是赌成功了。 几丈之远处,九尾白狐与那白头狮鹫正缠在一处,打得难舍难分。 白狐原本干净的白毛上沾了点血红,毛茸茸的脸上也多了道爪痕,在白毛的衬托下分外明显。 季清鸢蹙起了眉头。 囚酉到底是吃了修炼年岁的红利。 若是岑川再过个百年,对付他轻而易举。 可如今的岑川,与他相斗,只能这样胶着,甚至该隐隐处于下风。 可这两人缠得紧密,出招速度又极快,季清鸢根本插不进去。 她正思考着该如何做时,身后突然传来动静。 那八只妖族没死干净? 不应该啊。 季清鸢连忙转头,一看,才发觉是玄晟。 玄弈领着的玄水蛇族大部队还没到,玄晟倒是带着几个妖族先来了。 季清鸢往后看了看,确定他身后只有五个人后,有些难以置信:“就你们几个人吗?” 玄晟虽然有些不好意思,但却依旧认真解释:“我怕主上出事,先带人来。” “还有族人被玄弈带着,在往沉星雨林赶。” 季清鸢点点头。 玄晟四处看了看,突然有些愣,指着不远处的九尾白狐和白头狮鹫结结巴巴道:“那……那是……” 他们当真是都不知道岑川的真身啊。 季清鸢好心解释道:“那只白狐狸,就是你家主上。” 玄晟愣住了。 随即,他很快反应过来,对着季清鸢躬身行礼道:“主上让我们送季姑娘离开。” 不远处,白头狮鹫的攻势越来越猛。 九尾白狐却有些力不从心。 季清鸢眉头紧蹙。 第227章 劫难将至 玄晟见她不答,便又继续唤她道:“季姑娘?季姑娘?” 九尾白狐与白头狮鹫仍在缠斗,灵力波动越来越大,两只妖兽附近,周边的树木被强横的灵力波及,直接被拦腰折断。 尘灰四溅,零落的杂草和树枝树叶也随着波动的气流飞了起来,混着空气里弥漫的血腥味,一片杂乱。 季清鸢收回目光,道:“我不会走的,你不用劝我。” 玄晟却继续道:“季姑娘,这是主上的命令,况且此处危险,您还是……” 季清鸢道:“我留下来,可以帮帮忙。” 她总觉得她应该是有点用的。 玄晟看了她一眼,眼里全是怀疑。 毕竟这两个大妖相斗,以他们的修为,根本插不进去。 季清鸢也明白他在怀疑什么,干脆撇撇嘴道:“我爱看热闹,不行吗?” 玄晟犹豫道:“……行。” 他实在是劝不动季姑娘了。 劝又劝不动,动手肯定会挨主上的削。 玄晟沉默了一会儿,干脆跟着她一起将目光投向九尾白狐和白头狮鹫的对战。 如果说这两人之前是处于胶着的态势,那么此时他们已经快分出高下了。 白头狮鹫脖颈被缠绕出一圈深深的红痕,身上还多了几处血窟窿,羽毛掉了不少。 九尾白狐身上全是利爪留下抓痕,冒着鲜血,严重处深可见骨。 季清鸢绷直了身子。 岑川受的伤要严重得多。 他们再这样下去,岑川一定会受重伤。 季清鸢眉头紧蹙,直接叫过玄晟,对着他吩咐道:“小川大抵还能再撑半个时辰,你们看紧一点,一旦小川力竭,便上去护他,与囚酉一战。” 只有岑川撑不住时,他们二人这密不透风的对战圈才能让旁人进去。 季清鸢声音小了点,让玄晟凑过来点,在他耳边以只有两个人才能听到的声音道: “想办法将囚酉往断崖边引,引到三丈远你们便速速撤退,不要靠近断崖。我会在断崖边布阵。” 如今也只有这样的办法了。 岑川再如何天赋异禀,再如何血脉高贵,也终究是个被关了十年、年岁不大的少年郎。 玄晟似乎有些犹豫。 季清鸢皱起了眉:“你不相信我?” 玄晟直接下意识跪下:“属下并无此意!” 季清鸢:“……起来说话。” 玄晟站了起来:“我只是担心季姑娘的安全。” “你放心,我惜命得很。”季清鸢又指了指岑川,“如今还是先救小川更重要。” 她继续道:“给我打掩护,挡住囚酉的视线,我去断崖边布阵。” 经过一场与八个妖族的对战,她此刻身体算不上多好,灵力也算不上充足。 她布了一个缚妖阵。 以她如今的实力,灭妖阵伤不了囚酉。 用缚妖阵削去些囚酉的妖力,是最好的选择,更利于将他一把推下断崖。 季清鸢差不多将阵布完,还未走回原地,便听见一声巨响。 九尾白狐飞了出去,一连撞断了好几颗苍天巨树才堪堪停了下来。 硕大的九尾白狐再次消失,流光一闪,地上出现了一个面色惨白的少年。 岑川又变成人形了。 另一边,囚酉也恢复人形,单膝跪在地上,大口大口地吐着血,抬头看向岑川的眼里,满是骇然。 他本以为一个被关了十年的来历不明的杂种,只不过是一个它轻轻松松就可以解决的小废物。 偏偏他看不起的“废物”坚持了如此之久,还重伤了他。 此子断不可留。 囚酉眼里闪过一丝坚决和狠意,可还没等他起身去攻岑川,玄晟便带着那些个手下冲了上去,与囚酉缠斗起来。 囚酉受了重伤,此时此刻,竟然没有立马将他们斗拍飞出去。 玄晟谨记着季清鸢说过的话,他们一群人都围住他,连连上前,不怕死一般紧咬着他,只留给他断崖那一个方向。 恰在这时,妖气由远及近,玄弈也带着浩浩荡荡的一群玄水蛇族到了。 见此形势,他也很快明白了他们想做什么。 玄弈配合着玄晟,包围着囚酉的人更多,直接将囚酉往断崖边赶。 囚酉慌不择路,被逼得步步后退。 几丈之外,岑川正捂着心口艰难地爬了起来,红袍上多了不少颜色更深一点的红块。 季清鸢心中担忧,却也无暇去寻他,只是紧紧盯着慌不择路的囚酉。 玄水蛇族显然恨透了囚酉。 一出现,便纷纷化作原形,不管不顾地攻击他,大有与他同归于尽的趋势。 囚酉步伐已经慌乱了不少。 季清鸢松了口气,御剑飞到了玄水蛇族背后。 她本打算以身诱敌,诱囚酉入缚妖阵。 但如今看来,大抵是不用冒这个险了。 囚酉被逼得步步后退,一脚踩入了缚妖阵。 身前,是步步紧逼浑身杀气的玄水蛇族。 身后,是下面长满了沉星花的断崖。 囚酉踩入缚妖阵,面色也绝望起来,眼里却满是疯狂。 玄晟在离断崖三丈远时就让玄水蛇族都停了下来。 两方对峙,囚酉的神色愈发疯狂,赤红的双目里满是癫狂和不甘,他忽地仰天大笑起来,状若疯癫。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你以为你们赢了吗?” 身后是密密麻麻的伤,带来的妖族无一幸免,他此刻也是大势已去。 季清鸢看着他癫狂的样子,心里有些不安。 这疯子,想干什么? 囚酉的动作印证了她心里那些不安。 下一瞬,囚酉双手伸长,变为野兽般的利爪。 他毫不犹豫地用利爪刺向心口,口中却念念有词。 “一起死!都一起死吧!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想打败我?永远都不可能!” 囚酉身上透着一阵说不出来的邪气,仿佛已经走火入魔。 他举高双手,心口处血液汩汩流出,他指尖沾上心头血,口中念念有词。 随着他的动作,原本风还不算太大的沉星雨林,突然刮起了飓风。 季清鸢将月凝剑用力插进地里,握着剑柄稳住身子。 本是蒙蒙亮的天色,此刻不知为何突然被一大团阴云遮挡,暗不见光。 囚酉身后,一个黑色的漩涡缓缓涌现。 劫难将至。 第228章 想起来了 站在最前面的玄晟和玄弈对视一眼,面色凝重。 玄晟似乎有些不可置信,喃喃道:“这……这是无间劫?” 季清鸢稳住身子,却发现不知何时岑川已经走过来,站到了她身侧。 他面色苍白,语气却坚定而不容抗拒:“玄晟,带阿姐走!” 季清鸢却猛地抓住岑川的手:“什么无间劫?” 岑川深深看了她一眼,强行扯出一个微笑来,大抵是想让她安心。 可他这人向来不擅长骗人。 他反握住她的手,又慢慢地一点点松开:“阿姐,囚酉快死了,你该回去了。” 季清鸢望向他,却对上他坚决的眼。 岑川不打算告诉她。 季清鸢无比清晰地认知到了这一点。 系统却自动上线解释道:“宿主,无间劫是白头狮鹫一族的秘术。通过献祭自己的灵魂,以心头血为引,打开无间劫,可用无间劫吞噬万物,无论修为高低,化为齑粉。” 什么缺德玩意儿都有。 季清鸢咬牙道:“办法呢?有什么解决办法?” 系统道:“只有献祭人被无间劫吞噬,无间劫才会闭合消散。” “可无间劫由献祭人控制,且无间劫对献祭人没有强制吞噬的作用。” 也就是他们可能会被吸进去,但囚酉不会被吸进去。 在季清鸢和系统说话的功夫,玄晟已经来到她面前:“季姑娘,走吧。” 季清鸢没动。 “阿姐,快走!” 岑川对着她道,脸上第一次露出如此明显的焦急。 “再不走,就来不及了!” 囚酉最恨的人应该是他。 她只是被他拉来的修士,是最有可能能够逃掉的。 季清鸢却突然抱住他,岑川下意识回抱住她。 然而下一瞬,一张定身符就贴在了岑川后背上。 岑川对她向来没有任何防备。 此刻深受重伤的岑川,挣开这定身符,要用的时间也要比往日长上不少。 岑川一惊,不可置信地看着她:“阿姐,你……” 季清鸢却没和他说话,只是一把将他推给玄晟:“好好看好你家主上。” “不想他死,就千万要紧紧看住他。” 玄晟嘴唇动了动,想说什么,却依旧没说出口。 无间劫没有什么解法。 眼见着无间劫快成了,玄弈正在让玄水蛇族快些往外跑。 季清鸢踏上月凝剑,往前方披头散发状若疯癫的囚酉飞去。 不进去? 那她就把他推进去! 她义无反顾地往囚酉飞去,身后是岑川声嘶力竭地呼喊: “阿姐,回来!” “你回来!” 囚酉双目赤红,如同饱饮鲜血的厉鬼,头发四散飞扬,身后的黑色漩涡越来越大,凑得越近,那些气流和吸力也越来越明显。 阴冷而血腥粘腻的气息从那漩涡里传出来,让人极度不舒服。 漩涡口越来越大,门已经开了一半。 囚酉冰冷而阴森的视线落在她身上,怪笑道:“送死来了?” 季清鸢点点头:“对啊,送你死来了。” 星痕缠上去,捆住囚酉的双手。 无间劫的门已经开了大半。 季清鸢紧握着星痕,用力将他往里推。 囚酉此时已经献祭,身上妖力所剩无几。 他以为无人敢靠近无间劫,就算靠近也会被迅速卷进去。 但季清鸢偏偏身上有神器。 还是上古神明之一亲手造出的器物。 无间劫说白了也是一个吞噬万物的空间,邪术所造的空间,自然比不过水涟漪。 所以季清鸢只要不进去,无间劫也没办法将她吸进去。 星痕缠住,囚酉此时手能动,却被束缚,无法挣扎出来。 他面色一变:“你……你为什么不受无间劫影响?” 季清鸢深谙“反派死于话多”这一道理,于是她没回话,只是挽起袖子,用力地将他往无间劫里推。 无间劫已经完完全全开了。 再不把他送进去,接下来被吸进去吞噬的,就是岑川他们了。 季清鸢下意识回头看了一眼岑川,却发现岑川不知何时拼命挣开了定身符,却被玄晟紧紧抱住,不让他上前。 囚酉很重,但被她这一番推,半边身子已经进了无间劫。 季清鸢觉得胜利在望顿时更加用力了。 囚酉大半身子被推进了无间劫,只剩一条腿还死撑着站在外面。 而她此刻站在无间劫外,神清气爽。 季清鸢推完他,心情好了不少,正打算去再推最后一把就去找岑川。 然而,她手挥出去的最后一下,手却突然被人抓住。 一股大力传来,伴随着一阵“桀桀桀”的怪笑:“屡屡破坏我计划的一贱女人,一起死吧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季清鸢:“…??!!!” 万幸地是,星痕突然出来,鞭身延长,缠住了一棵树。 季清鸢死死握着星痕。 然而下一瞬,无间劫大门彻底开了,那棵树被直接吸了进来,拔地而起。 季清鸢心跳到了嗓子眼。 千钧一发之际,岑川直接推开了玄晟,双手紧紧握住了星痕鞭身。 鞭身上,棱角倒刺将他的手刺得全是鲜血,他却越来越用力,额头青筋暴起,双手鲜血如注。 “小川,松手!” 她忍不住喊道,心像被针扎了一般,泛起密密麻麻的疼。 无间劫吸力越来越大,这样只会害了他。 鞭子一动,身后有人靠近。 季清鸢这才看到,囚酉握着鞭尾,一点点往前走。 不能让囚酉出来。 季清鸢心头一跳,对上岑川固执而决绝的眼神,她厉声喝道:“松手!” “岑川,我命令你松手!” “嗤——” 随着她这一句话的落下,空气中似乎有什么细微的气流波动。 下一瞬,原本固执而决绝的岑川脸色一白,突然就立马放开了手。 岑川不可置信地望着自己的双手,接着,像是遭受无比巨大的痛楚一般,他抱着头蹲了下来。 星痕鞭身收回,没有人再拉着,季清鸢和囚酉一同被这后力影响进了无间劫。 无间劫的大门“嘭——”的一声关闭。 “阿姐!!!” 撕心裂肺的喊叫被隔绝在门外,岑川抱着脑袋软倒在地,眼里是浓郁到几乎化成实质的绝望,一片死寂。 玄晟扑过来,连忙唤他:“主上!主上!您没事吧?” 双目泛上血色,他苍白的唇哆嗦着,化不开的悲怆让他的眼里一片死寂,他喃喃道:“我想起来了……我想起来了……” 为什么偏偏是这个时候,他才想起来? 为什么? 岑川喉口一甜,血气翻涌,下一瞬,“噗——”地吐出一大口鲜血来。 第229章 一条活路 玄晟一惊,连忙扶住他,惊骇叫道:“主上!主上!” 岑川却两眼一翻,昏了过去,唇角是鲜红的血。 另一边,季清鸢被囚酉拽进了无间劫。 这里处处是漂浮的光点混着尘土,一片荒芜,脚下一片坚硬,也不知是什么材质。 一阵惨叫声自她身后传来。 她转过头,只看见囚酉跪在地上,身体一点点消散,血不停地流出来。 令人头皮发麻的啃噬声响起,好像有人在将他的身体一点点啃噬殆尽。 季清鸢心头一震,下意识往后退了几步。 她叫道:“系统!系统!有没有什么办法出去?” 系统沉默一会儿,半晌才回答她:“按照宿主当前修为,暂无可用道具。” 季清鸢咬牙。 她现在能好端端站在这,是因为水涟漪。 可水涟漪也护不了多久,她身体内灵力耗尽,便也会被逼死在这。 季清鸢在储物袋里一阵翻找,最后拿出了一张传送符。 那是在不朽城进凤鸣山时,沐元真人给她的。 季清鸢注入灵力,默念着“扶余”二字。 灵力涌入符咒,光芒刚刚亮起,便又消失殆尽,如同泥牛入海,了无声息。 季清鸢顿住了。 莫非这次,她真的要重开? 眼见着囚酉快要被吞噬完了,下一个被对付的人,就该是她了。 正当这时,水涟漪突然亮了起来,蓝色流光如同蔚蓝的大海,波光莹莹,奇幻而飘渺。 季清鸢一怔。 下一瞬,一道流光自水涟漪中飞出,一道虚影在她身前凝结成形。 身材高挑的男子一身白袍,眉目俊朗,此刻正好整以暇地看着她,面色流露出几分惊奇来:“说好三次,怎料是这般快?” 正是祈安。 在仙人岛千机阁里,祈安留了神识附在水涟漪上,承诺可助她三次。 没想到果真是有了用场。 祈安看了看四周,眉头一挑:“这地方,还当真是少见。” 季清鸢对着他拱手道:“前辈,此处名为无间劫,我被困其中,不知前辈可有方法将我送出去?” 祈安打量了四周,眉头微蹙,轻轻“嘶—”了一声:“这地方不太好弄。” 季清鸢心一颤:“没有办法了吗?” 祈安微微摇头:“有倒是有,就是有些难,毕竟我也没试过。” 季清鸢松了一口气。 只要有办法就好。 祈安瞥了一眼她手中的传送符,眼睛一亮:“这个不错,刚好可以用。” 季清鸢递了递手中的符咒:“这个吗?” 祈安点点头,道:“我会将灵力汇于传送符,配着我的本命神器送你出去,不过送到哪,就看运气了。” 只要能出去,总还有活路可走。 留在这就只能死路一条。 季清鸢躬身:“多谢前辈。” 祈安摆摆手:“都是老乡,没事。” “你握紧传送符。” 季清鸢依言照做,将传送符握得紧紧的。 他咬破手指,挤出一滴鲜血。 鲜血飞入符篆,祈安抬手,金光大作。 季清鸢下意识闭上双目,只觉得自己身处一片温水中,浑身暖洋洋的,冲散了无间劫里的阴冷潮湿。 金光大作,季清鸢的意识有些模糊起来,大脑一阵眩晕,像坐了十几趟过山车一样,说不出的头晕和恶心感涌了上来。 脸旁有些微微的痒,好像有什么东西在刺着她的脸,身下松软又带着点湿润,不远处隐隐传来小鸟振翅高飞的声音。 有什么东西轻飘飘地落在她鼻头上,有些痒。 季清鸢一阵眩晕,缓了一会儿,才睁开眼。 一阵天旋地转,她适应过来,才发现自己鼻头上落了只蝴蝶。 她坐起身来,蝴蝶也飞走。 手下是一阵松软又带着点微微的刺痒,她下意识往四周看去。 不远处是一群苍天巨树,她正躺在一片带着细微初晨露水的草地上,空气清新而湿润,前方是一条涓涓细流的小溪。 像是一片森林。 季清鸢揉了揉额头,站起身来。 身上的东西一样没少。 季清鸢松了口气。 出来了。 而且这所处的地方好像安全得很,比她上一次直接被传送到妖兽的洞穴要好得多。 不过,这里是哪里呢? 季清鸢认不出来,干脆问系统:“统,这是哪?” 系统有些卡顿,过了一会儿才回了她简短的两个字:“妖界。” 还在妖界? 那她得赶紧回去找岑川。 想到岑川不管不顾地用力握着星痕鞭,手上全是血的样子,心里便有点堵。 况且不知为何,她下意识地说出了命令他放手。 而被拽进无间劫时,她看见岑川抱着头蹲下,好似在忍受着什么强烈的痛楚。 她总觉得不对劲。 应该再去看看。 系统大概是加载过来了一些,却仍有点卡顿:“……宿主,当前位置为妖界王城。” 季清鸢双目微睁,有些疑惑:“王城?” 王城也没关系,总归还在妖界。 季清鸢拍了拍衣裳,从储物袋里掏出颗初级回元丹。 得亏她当初炼丹炼的多。 她服下丹药,便顺着溪流往下走。 越走,却越不对劲。 这片林子不像是普通的自然生长的森林,反而像是某种有人特地打理的森林。 不远处,是一道结界。 森林里灵气浓郁,那些原本应该存在的大妖却没有一个,只有些中下级的妖兽。 如今不确定这白头狮鹫的势力是否还掌控着王城,还是先别闯结界要好。 季清鸢思索着,又往回走。 她慢慢往回走,突然听到一阵声响。 不远处的森林里,树木葱郁之间,突然有一群鸟被惊起,细微的妖力波动也随之传开。 闲着也是闲着,看看热闹也不亏。 季清鸢收敛了气息,灵力汇于双足,朝着那阵声响传来的地方奔去。 她小心翼翼凑近了一些,便藏在一棵大树后,借着粗壮的树干遮住身子。 这个距离刚好看得清,还不容易被发现。 确保不会被发现后,季清鸢悄咪咪地探出头去。 她刚探出头,便听到一声张扬而悦耳的少年声,透着少年郎的张狂不羁:“我能有,自然是我配得上!” “打不过就快滚!” 这声音,是说不出的熟悉。 季清鸢悄悄看过去,只看见一个红袍华服少年背对着她站着,墨发被华美精致的金冠束起,骨节分明的手指上抓着一根细长的碧色玉笛细细把玩,浑身上下是说不出的贵气。 这是……岑川? 第230章 哄骗 季清鸢有些不解。 岑川怎么这么快就回了王城? 而且这张扬不羁的少年气,跟当初丰收村她第一次见到他的人形时颇为相似。 甚至少年气更盛。 像未经苦难而年轻气盛的贵公子。 岑川身边还站着一个人,穿着黑袍,有些稚嫩,脸上妖纹未褪。 那黑袍少年喝道:“没听到殿下说话吗?还不快滚!” 嗯,没跑了,这是玄晟。 岑川身前跪着的三个少年狠狠瞪了他一眼,又不甘地看了一眼他手中的两息笛,最终还是转身离开。 玄晟见他们离开,才转身对着岑川道:“殿下,该修习了。” 岑川却晃了晃手中的笛子,对着他道:“你也出去!” “殿下……”玄晟似乎还想说什么。 岑川却眉头一皱:“你还不出去?” 玄晟无奈,也跟着出去了。 原地只剩下他一个人。 他背对着季清鸢站着,季清鸢也看不清他的表情。 她此刻一头雾水。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总感觉有些不对。 不远处,岑川正迈步往前走。 季清鸢也打算跟上去。 她一动,岑川却突然回头,眼神一凌:“谁?” 季清鸢缩了缩身子。 “出来!” 岑川眼神锋利。 季清鸢站了出来,叫了一声,道:“小川。” 少年看向她的眼里,却是完完全全的陌生和打量,看向她的眼神像是在看一个陌生人:“你是谁?” 季清鸢一愣。 她是谁? 她又朝对面的岑川看去。 少年面色冰冷,眼神戒备,神情不似作伪。 季清鸢手死死抓住裙角,内心叫道:“系统!系统!怎么回事?” 系统似乎终于加载成功,上线回答道:“宿主,传送时空出现偏差,这里是十年前。” 十年前? 季清鸢呆住了。 十年前,岑川还不认识她。 但十年前,正是玄水蛇族惨遭屠戮,岑川狼狈逃亡的时间。 对面的少年见她神色呆愣,眼里戒备更重:“快说话,你到底是谁?” 季清鸢眨了眨眼,脸上露出一个微笑:“我是你的朋友。” “朋友?”岑川眼中怀疑更深,“我可从来没什么朋友。” 他从化形开始,便是数不尽的各种修习和修炼。 同龄人只有玄晟。 可玄晟也只是监督他修习的。 族中人表面上叫他殿下,私底下却说他是来历不明的杂种。 但他也知道,他与他们不是同族。 他不是玄水蛇。 季清鸢却表情未变:“我确实是你的朋友,只不过是你忘了。” 她从储物袋里翻出一个荷包,递给他:“你打开看看。” 岑川有些怀疑,但少年人到底是心眼不多,还是接过,打了开来。 打开的瞬间,他登时愣住了。 里面是几根白色的软毛。 他不可置信地捻起一根。 熟悉的气息。 这就是他的毛发。 季清鸢继续脸不红心不跳忽悠道:“你未化形时,我们就是朋友。我还救过你,但后来你不见了,我来找你,你现在却说不认识我。” 说着,她脸上还适时地流露出几分委屈来。 岑川一愣。 他觉得不对劲,可这的确是他的毛发。 只不过这毛发稍短,像他幼兽时的毛发。 而且他只有被老妖王捡到后的记忆。 之前未化形时的记忆,他丝毫没有。 所以此刻对上季清鸢这话和那如假包换的毛发,他心里已经信了大半。 况且她还说是他的朋友。 岑川抿了抿唇。 他还从来没有朋友。 季清鸢观察着他的表情,心里如同吊了几只水桶般七上八下的,有些担忧他会不会信。 半晌,岑川将毛发放了进去,又拉好荷包,还给了她,小声又有些别扭地说了句:“对不起。” 他信了。 季清鸢松了口气,压住上扬的嘴角,故作大方般道:“原谅你啦。” 在青溪堂时,岑川可没少炸毛。 一开始连摸都不给摸,又爱炸毛。 季清鸢干脆将他的毛发收了起来,打算攒起来扎成一个毛球逗逗他玩。 可惜岑川这孩子掉毛少,也没呆到个一年,她收集到的毛发也并不多。 不过现在用来骗他,是相当足够的。 而按时间来推算,白头狮鹫谋反篡位,就在半月后。 如今与岑川相识,一点点熟悉,是最好不过的事情。 况且,没有朋友的岑川,也需要一个朋友。 季清鸢对着他笑了笑。 随即走过去颇为熟稔地拍了拍他:“能够想起我来就好。” 岑川身子有些僵,但出于心虚,还是没躲开他的手。 她刚刚说她救过他。 他还不记得她。 岑川心虚得不敢看她,眼里满是愧疚。 季清鸢则是笑容满面。 岑川这孩子,相当单纯好骗。 季清鸢笑着对他道:“重新认识一次也好,我叫季清鸢,你叫我阿姐就好。” 岑川有些别扭,结结巴巴地喊了一句:“阿……阿姐。” 少年耳根攀上些红意,全然不似十年后喊的那般利索顺口。 季清鸢笑眯眯地应了他一声。 她继续问道:“小川要去干嘛?” 岑川低着头应道:“修习,与妖兽对战。” 季清鸢“哦”了一声。 忽然又对着他眨了眨眼睛,一双杏仁眼澄澈明净,笑着道:“小川,想不想吃鱼?” 岑川一愣,迟疑着点了点头。 季清鸢二话不说,拉起他往来时的小溪奔去。 岑川被她拉着奔跑,他有些呆愣地看着她飞扬的白袍的衣角,像一只展翅蹁跹的灵蝶。 她柔软的手握住他的手腕,长发被微风吹得飘散,哪怕侧脸都能看出她脸上温和的笑意。 被她牵着,跑在这无比熟悉的、走过无数次的森林,哪怕森林的每一个角落他都无比熟悉,但不知为何,此时此刻,他感到了许久未体会到的自由和热烈。 连心都跟着跳得快了些。 第231章 泼水、烤鱼和狐狸尾巴 岑川被她拉着,跑到了林间那条清澈的小溪边。 水流潺潺,鸣蝉嗡嗡,阳光落下来,被扶疏的枝叶打碎,在稀疏草色上投下斑驳的光点。 这是一个极好的夏天。 他在蝉鸣的第一天,遇见了他的第一个朋友。 季清鸢把他拉到溪边,然后捡了两根树枝,大大咧咧地挽起裤腿,唆使着岑川一同抓鱼。 年轻的妖王继承人显然没有什么抓鱼的经历。 但少年人天性调皮爱玩,很快便接过她递来的树枝,折去边上的旁枝,挽起裤腿,跟着她一同步入这水中。 溪水清凉,行动间分外舒适。 清澈水面下,几只鲫鱼和青鱼都各自在水流下游得欢快。 季清鸢眼睛一亮,对着岑川使了个眼神。 岑川收到她的眼神,握紧手上的树枝,全神贯注地看着溪流中那几只大摇大摆游动的鲫鱼。 随即,他猛地扑上去,树枝也跟着叉过去。 鱼没叉到,反而溅起硕大的水花,溅了旁边的季清鸢一身。 水底的尘泥被扰动,那一小片水也变得浑浊。 季清鸢如同落水小狗甩毛一样甩了甩头发,随即捧起一捧水,报复性地泼向岑川。 怎么能只让她一个人当落水狗呢? 岑川一愣,道:“我不是故意的。” 话音刚落,被迎面泼了个透。 随即对面传来季清鸢的声音,有些洋洋得意:“我也不是故意的。” 像狡猾的小狐狸。 真正的狐狸岑川当然不服输,他也捧起一大捧水,朝着对面的季清鸢泼去:“我才不信!” 季清鸢见状连忙躲了几步,又弯腰捧水去泼他。 二人你来我往,最后都成了落汤鸡。 鱼没抓到,两个人倒是湿了一身,精疲力尽地坐在岸边。 最热的时候已经过去了。 季清鸢仰头看了看巨大的古树,眯着眼看漏下的阳光。 岑川坐在她身旁,已经没有那么拘谨了。 岑川转头问她:“你冷不冷?” 季清鸢掐了个诀,身上的衣服顿时又干爽如初。 岑川睁大眼睛,眼里流露出几分好奇来:“这是什么?” 季清鸢解释道:“这是咒术,叫净衣诀。” 岑川倒是第一次接触人类修士。 人族和妖族的关系算不上多友好也算不上多差劲。 不过老妖王肯定不会愿意让岑川与人类修士接触,更何况成为朋友。 岑川道:“那我也可以吗?” 季清鸢笑了笑,对着他掐了个诀,转瞬间,岑川的衣服也干爽如初。 岑川眼睛一亮。 季清鸢笑眯眯地伸手拍了拍他的头:“还有更厉害的,你想不想看?” 岑川毫不犹豫地点头,碧如玉石的眼里流露出几分期待:“想看!” 季清鸢凑近他耳边:“我可以让那些鱼主动上岸。” 岑川半信半疑:“真的吗?” 季清鸢点头笑道:“自然是真的,不过……” “不过什么?” 季清鸢笑得像个骗孩子的老阿姨:“你把你的耳朵和尾巴露出来给我看,我就施法术给你看。” 她还没见过岑川半人半兽的形态。 不过一想到岑川头上顶着两只狐狸耳朵,身后几条毛茸茸的大尾巴的样子,季清鸢就很想上去狠狠揉捏几把。 岑川一愣,犹豫住了:“这……” 老妖王再三叮嘱他,不能在别人面前露出原形。 可这个人是他的朋友,她见过他尚未变成人形时的样子,早已见过他的原形了。 要不要答应呢? 岑川陷入犹豫。 季清鸢见他犹豫不决,顿时脸上露出几分失望,有些控诉地看着他:“我们不是朋友吗?你为什么不愿意满足朋友的小小的请求呢?” “我愿意给你施法术,你却不愿意给我看一看。” 季清鸢一通话说下来,眼里的控诉越来越明显。 日日修习的单纯小少年哪里玩得过她? 岑川顿时愧疚起来,道:“对不起,我给你看就是了。” “但是你不能告诉别人。” 季清鸢点点头:“我嘴可严了,放心吧。” 岑川指了指那片已经清澈的小溪,小声道:“你先施法给我看。” 季清鸢“哦”了一声,然后颇为随意地打了个响指,溪水里顿时水柱炸起,几只鱼被炸了出来,在岸边跳动着。 岑川愣住了。 这么随意? 甚至不用做什么过多的动作。 季清鸢笑眯眯地看着他:“到你了。” 做妖不能言而无信。 岑川低头,头上两只毛茸茸的耳朵冒了出来,身后,九条毛茸茸的狐狸尾巴也露了出来。 配上少年俊俏又泛着些羞涩的脸,颇为赏心悦目。 季清鸢手已经开始痒了。 “可以摸摸吗?”季清鸢期待地搓了搓手,两眼直放光。 系统不忍直视。 它的宿主当真是,越来越猥琐了。 岑川脸更红了,头低得几乎要埋到地里面去:“不可以。” 季清鸢有些失望:“为什么?” 岑川不回答,只是红着脸小声道:“不可以。” 狐狸的耳朵和尾巴是很敏感的地方。 只能给亲密的人摸。 岑川悄悄瞥了一眼季清鸢,见季清鸢也正在看他,复又低下头去。 季清鸢见他害羞成这个样子,也不好意思再欺负他,起身拍拍手道:“那我们烤鱼吧,小川要吃几只?” 岑川抬头,见她真的是打算烤鱼了,脸上红意稍褪,道:“一只。” 季清鸢挑了只大鲫鱼和一只没那么大的鲫鱼留了下来,其它的又放进了水里。 她之前是不怎么会烤东西的。 但是还未搬去青溪阁前,在青溪堂时,她日日跟着孟汀晚吃烤鸡,后面还烤些别的,也跟着学到了点东西。 她有些笨手笨脚地刮了些鳞片下来,又去了鳃和内脏。 岑川被她差使着去找木头架火。 随即又用一积分跟系统兑换了烤料,让系统放她储物袋里。 随即二人架起火来,用树枝串着鱼开始烤。 两人围着烤鱼。 鱼发出滋滋的响声,季清鸢从储物袋里拿出烤料,两面都撒了撒,香气弥漫。 季清鸢满意地笑了笑,将更大的那只递给岑川,道:“小川,快尝尝。” 毕竟她也不确定烤的是个什么味道,但看上去还是不错的。 第232章 无法改变的命运 岑川接过,吹了吹冒着热气的烤鱼,咬了一小口。 随即道:“好吃。” 季清鸢眼睛一亮:“真的吗?” 岑川点点头。 季清鸢这才放心,也跟着尝了起来。 味道确实不错,虽然鱼皮有点焦,但外焦里嫩,也着实美味。 两人坐在灭了的火堆前,一起吃烤鱼,嘴边都黑乎乎的,一边吃一边天南海北地聊。 岑川问她道:“你是从哪里来的?” 季清鸢咽下一口鱼肉:“从人族地界来的。” “我们之前怎么认识的?” 季清鸢瞎扯:“一次意外认识的,等你想起来你就知道了。” 岑川默默思考。 可是他好像想不起来。 季清鸢又问他:“你一般什么时候来这?” 她擦了擦嘴,语气颇有些可怜巴巴的:“我是人族修士,不能被别人发现,只能藏在这,你不会不理我的吧?” 岑川头上毛茸茸的耳朵还没收回去,不知是忘了还是如何。 他动了动耳朵,道:“不会的。我一定每天都来。” 虽然他原本并不是每日都要来这里修习。 但他现在想每日都来。 因为这里,有他的朋友。 这是少年岑川的第一个宝藏。 季清鸢自然相信他,脸上笑容更盛。 二人吃完鱼,捂着圆滚滚的肚子又聊了一会儿,直到结界波动,林外传来玄晟的喊声:“殿下,该去百妖墟里修习了。” 岑川眉头微蹙。 季清鸢见他不悦,连忙安慰他道:“没事,我就在这林子里等你,你明日再来见我吧。” 岑川抿唇:“……那你要等我。” 季清鸢点点头。 岑川又继续道:“不准走。” 季清鸢连连点头:“一定不走。” 少年郎的脸色才慢慢好看起来。 季清鸢趁机询问:“你也要走了,能不能给我摸摸你的耳朵?” 岑川一愣,脸上一热。 季清鸢见他呆愣不语,又加了一句:“尾巴也可以,我不挑的。” 说着,她视线下移,看向他身后那九条毛茸茸的大尾巴。 看起来很好摸的样子。 岑川脸顿时红了:“不行!” 他立马收了耳朵和尾巴,脸却还是红的。 季清鸢有些失望地叹了口气:“好吧。” 岑川见她叹气,又道:“你想要什么,我明日给你带。” 季清鸢想了想:“带点吃食吧,你明日记得来就好。” 岑川点头。 林外传来玄晟的催促声。 岑川看着她,小声道:“那我去了。” 季清鸢对着他笑:“去吧去吧。” 岑川转身,一步步往外走去。 季清鸢看着他的背影消失,又在林中走了走。 夜幕降临时,她寻了棵树,躺在树上,她数了数星星,内心有些迷惘。 她有些惆怅地问系统:“统,我要在这里待多久?” 系统简单干脆:“不知道。” 季清鸢:“……你怎么什么都不知道。” 她总不可能在这里呆到十年后。 这样就与十年后的她重合了时间线,算是时空错乱的事故了。 系统安慰她道:“宿主,肯定能回去的,宿主放心。” 季清鸢沉默了一会儿,突然道:“系统,我既然来了十年前,那我能改变岑川的命运吗?” 玄水蛇族被屠戮,岑川被迫逃亡。 她很开心见到了十年前还是妖王继承人的他。 更加稚嫩,却也更加意气风发,少年朝气。 系统没说话,安静了半晌,却正经了不少:“宿主,这是他们的命运。剧情的主线,是不可能随意更改的。” 更何况这是既定的事实。 十年后,玄水蛇族就是已经被屠戮过了。 季清鸢没再说话,闭上了双目,进了水涟漪修炼。 第二日午时,岑川依言,带着点吃食来了找她。 后来的每日,岑川都来找她。 二人一同将这林子玩了个遍,去树上偷偷摸鸟蛋,又偷偷放回去,结果被发现,被愤怒的鸟追着啄。 或者在小溪里面摸鱼玩水,在粗壮的古树上用树藤搭秋千,或者什么也不干,躺在一处花丛里随意地闲聊。 季清鸢也偶尔有几次忽悠着他,摸到了他毛茸茸的耳朵和尾巴。 毛茸茸软乎乎的,手感分外好。 只不过岑川被她一摸,脸就红得快滴出血来,身子紧绷,呼吸都有些紊乱起来。 后来岑川聪明了很多,她也很难再摸到。 季清鸢为此叹了不少气。 日子一天天地过去,直到有一天,季清鸢在林子里待了一天,岑川却没有来找她。 季清鸢揪着自己做的花环,心中有些不安。 直到夜幕已深,月轮高挂,才有人经过结界,走进了这林中,停在她栖身的树下轻轻喊她:“阿姐。” 少年喊她已经熟稔了很多。 只不过今夜,他语气有些低沉,好似藏了些比夜色还要黑还要沉的情绪。 季清鸢意识到不对劲,跳下树来,落在他跟前,细细看他的神情问道:“你怎么了,小川?” 岑川沉默半晌,复又低声道:“王上受了重伤。” 王上,也就是老妖王。 季清鸢心里顿时“咯噔”一声,强烈的不安裹挟住心脏。 十年前,老妖王重伤,白头狮鹫一族趁机夺权,屠戮玄水蛇族,妖王继承人岑川被迫逃亡,一路被追杀狼狈逃窜,成了丧家之犬。 夜色下,季清鸢看不清他的神情,但几乎能猜到他的表情。 她心里也满是忐忑和说不出来的堵。 她之前和岑川说过,注意好老妖王,让老妖王不要随意离开王城,注意修炼,不要强行闭关突破。 种种原因她都想了一遍,命运却仍未改变。 季清鸢手指不自觉地紧紧攥住裙角。 按时间线算,玄水蛇族被屠戮,就在这几天了。 妖族内部本就算不上多么团结一心,岑川作为一个捡来的继承人,暗地里没少被非议过。 如今坐镇着的老妖王也已然重伤,岑川和部分信服他的玄水蛇族,根本抵挡不住白头狮鹫一族。 季清鸢深吸一口气,道:“小川,你快些离开王城,最好是带着玄晟和那些信服你的族人离开,好不好?” 第233章 希望她不会生气 “离开?”岑川一愣,眼里满是不解,“为何要离开?” 老妖王捡到他,养他长大,这个时候,他更应该留在他身边照顾他才对。 而且,她也在这里。 季清鸢叹了口气:“小川,妖王他……撑不了多久了。” 境界越高,渡雷劫的难度就越大。 老妖王此次渡劫已经是伤了根本。 岑川已经见过妖王了,或许也能意识到这一点。 只不过他不愿意相信罢了,如今事实被季清鸢直白地说出来,撕开了看似仍旧美好和谐的表皮,露出其下血淋淋涌动的残忍灰暗。 岑川低垂着头,一言不发。 季清鸢知道他重情义,断不会轻易离开。 可如今的他,也没有只身应对白头狮鹫篡权和妖族内乱的能力。 妖族内部,本就不算是多太平。 季清鸢上前,伸出手捧住他的脸,定定望着他那双如菉竹般碧绿而泛着点迷茫无措的眼。 “小川,你向来不是愚笨之人。你肯定知道妖王如今的情况,也明白有多少人在暗处蠢蠢欲动。” 十年前的岑川和十年后的岑川一样,重情重义。 十年前,他舍不下重伤的妖王,直至妖王身死才愿意逃。 十年后,他只愿孤身一人对战囚酉,抱着必死之心不肯连累任何人。 季清鸢低声道:“你若不走,玄晟他们该如何?那些相信你的人该如何?” 岑川依旧沉默。 季清鸢心知只能劝到这里,再劝下去便是过多了。 她放下手,转身走了几步:“罢了,决定权在你手上。但是无论如何,一定要早做准备。” 身后传来少年有些干涩低沉的声音:“好。” 季清鸢不语,听着背后的脚步声渐行渐远。 她叹了口气,只觉得心中压了一大块巨石。 她没办法改变岑川的决定,毕竟面临着无限艰难的人是岑川。 她只盼他能够尽力保全他自己。 这一夜相当漫长。 季清鸢也没有修炼,在开满鲜花的平地上岑川给她修的一间小小的木屋里睡了过去。 第二日,草尖上的露水尚未落个干净,就有人轻轻叩响木门,熟悉的声音传来,在门外唤她:“季姑娘!” “季姑娘!” “……” 木门被敲得咚咚响,季清鸢站起身来,随手理了理发髻和衣袍,便开了门。 门外少年恰也是个熟人。 正是玄晟。 季清鸢往他身后看了看,见只有他一人,有些疑惑道:“有何事?小川呢?” 玄晟对她拱了拱手,态度恭敬:“请季姑娘收拾行李,我们午时出发。” “收拾行李?”季清鸢心里隐隐有了些猜想,“要去哪?” 玄晟道:“离开王城。” 季清鸢没有答应,反而问道:“小川呢?” “殿下在照顾王上。”玄晟又多解释了一句,“这也是殿下的吩咐。” 季清鸢当真是要被气笑了。 他又打算把她送走,然后一个人硬扛。 他舍不下老妖王,又不愿见她受牵连。 季清鸢深吸一口气,道:“让你们殿下来见我,否则我不走。” “这……”玄晟面露为难。 “见不到他,我便不走。” 话音刚落,季清鸢便直接用力“嘭—”的一声关上了木门。 玄晟摸了摸鼻子。 差点就被门夹了。 季清鸢翻了翻储物袋。 她的东西不多,没什么好收拾的,只不过要跟着玄晟一同出去的话,月凝剑得收起来。 系统默默看着,突然问道:“宿主真的打算跟着玄晟走?” “不然呢?”季清鸢没好气地回答道。 系统沉默。 它还以为宿主会留下来一同应对。 季清鸢看着储物袋。 走,是要跟着走的。 但不是完全走。 她将月凝剑包好,塞进了储物袋。 没过多久,门就被轻轻叩了几声。 少年的声音从门外传来:“阿姐。” 季清鸢开了门,正见岑川站在门外。 少年眼下,多了些青黑。 看来昨夜,有人难眠。 岑川望着她:“阿姐,为什么不走?” “我没说不走。”季清鸢抚了抚他眼下的青黑,“我只是要见你。” “为何要见我?” 季清鸢放下手,道:“我只想问问你,你把我送走,把玄晟派走,那你呢?” 你要如何护住自己? 你要什么时候离开? 剩下的话,季清鸢没有说出来,不过二人对视间,也已然明白对方那些未尽的话。 岑川移开眼,道:“阿姐,我留了人在我身边,阿姐不必担心。” “你且跟着玄晟离开,我很快会来寻你们,与你们汇合。” 除了玄晟他们,他还有什么可用之人? 季清鸢叹了口气:“你一定要早早来。” “好。”岑川又问她,“那阿姐愿意走了吗?” 季清鸢点头:“自然愿意,但你不许骗我。” “嗯。”岑川轻轻应了一声。 二人一阵静默,相立无言,最终季清鸢开口打破了沉默:“我去收拾东西。” 她转身往屋里走。 岑川却突然开口,声音有些沙哑:“等等。” 季清鸢脚步顿住,转身看他:“怎么了?” 岑川对上她的视线,不自觉地攥紧手指:“阿姐,我可以……抱你一下吗?” 喉头不自觉地滚了一下,少年身子紧绷。 季清鸢不做犹豫,朝他大步走来。 下一瞬,她如同小鸟一般扑进了他怀里。 岑川顿了一下,随即紧紧抱住她。 季清鸢抱住他,低声道:“你一定要来,要早早的来见我和玄晟他们。” “好。”他声音沙哑得不像话。 “……一定会来。” 岑川闭上双目,遮住眼里纷纭复杂的情愫。 就当他第一次,也是最后一次骗她。 希望她不会生气。 第234章 王城之乱 午时快到了。 两人静静相拥,如同缱绻交颈的有情人。 未过多久,岑川最后再望了她一次,便大步离去。 季清鸢看着他的背影,一阵恍惚。 午时已到,玄晟来接她。 季清鸢被玄晟带着出了结界,大半个月来第一次出了那森林。 这林子里有很多她与岑川的记忆,可惜快乐是阳光下的泡沫,泛着鲜艳夺目的光,无比美丽,却一戳即破。 玄晟给季清鸢寻了张面纱。 季清鸢戴上面纱,又坐进了玄晟驾着的马车。 倒也不像是马车,因为那好像也不是普通的马,是一只健壮的四条腿的妖兽,不过看上去性情倒是颇为温和。 季清鸢坐进马车,玄晟在外面驾车。 好似只有他们二人。 季清鸢悄悄掀起帘子往车外看,只见王城街道上热闹非凡,仿佛不知道什么风雨即将到来。 季清鸢放下帘子,马车走了一会儿又停了下来,大抵是在接受城门口的盘查。 不过仅仅停留几瞬,季清鸢坐在轿子里甚至未被查看一二,便又放了他们出去。 马车快了起来,只不过这次路边不再是热闹的街市喧闹声,而是沉默不言迅速往后倒退的杂树灌丛。 马车走得飞快,帘子外景色飞驰倒退。 不知过了多久,马车忽然就停了下来。 这次久久未动。 季清鸢掀了帘子下去,便看见玄弈正领着一群妖族过来。 玄弈跟十年后的样子倒没什么差别,也依旧面无表情。 玄晟早已下了马,与玄弈凑到一处,不知在说什么。 季清鸢看着玄弈和那群妖族,心下已经明了,岑川根本没有留人在他身边。 玄晟和玄弈都在这儿,信服他的玄水蛇族也在这。 季清鸢一言不发,直到玄晟走过来,对她微微躬身道:“季姑娘,请上车吧。” 季清鸢没动,反而问他:“我们要去哪?” 玄晟道:“离开妖界,去元和。” 如今他们已经出了王城了。 季清鸢回头望去,只见绿树成荫,看不见王城城墙和人影。 玄晟见她沉默,复又请了她一次:“季姑娘,上车吧。” “我不去了。” 玄晟一呆:“不去了?” 季清鸢点头:“对,我不跟你们一起走。” 玄晟面上露出几分无措来:“可殿下命令我一定要……” “先送玄水蛇族离开吧。”季清鸢打断了他的话,看向玄弈背后那群玄水蛇族。 岑川一定要将他们都送出城,便可知他们的分量之重。 玄晟也明白这个道理,却还是想最后再劝劝:“季姑娘,妖界怕是快要乱了,跟我们一同走,更为安全。” 季清鸢摇头:“我不是什么弱女子,我一介散修,自有我自己的办法。” 玄弈突然出声:“玄晟,走吧。” 若玄弈来做选择,自然是这些玄水蛇族族人更为重要。 玄晟不再相劝,只是躬身道:“季姑娘,保重。” 季清鸢颔首,随即转身,与他们背道而驰。 身后是马蹄和马车车轮落在地上的踢踏摩擦声,那声音很快消失,季清鸢有未回头,只是慢慢往王城走。 她一边走,一边在脑子里呼唤系统:“系统,白头狮鹫一族现在在哪?” 说不定她还能趁机给他们使使绊子。 系统却道:“宿主,白头狮鹫已在王城,半个时辰前,篡位已经开始了。” 季清鸢呼吸一滞。 “把岑川坐标给我。” “两积分。” 季清鸢来不及跟它砍价:“成交。” “滴——,兑换成功,宿主积分-2,当前积分:20。” 那驾车的妖兽跑得当真是极快,如今她与岑川,隔得是相当的远。 季清鸢看着与她隔得极远的岑川的小点,内心有些急躁。 白头狮鹫竟然已经动了,那证明老妖王已经没什么威胁甚至极有可能已经逝世了。 那岑川呢? 季清鸢将月凝剑从储物袋里拿了出来,御剑往王城的方向飞去。 她走得再快,也比不上御剑来得快。 况且她已经决定去找岑川,既然已经决定与白头狮鹫对着干,她也就不打算再遮遮掩掩了。 季清鸢往王城飞去,约莫过了半个时辰,远远的,她看见王城的轮廓。 原本繁华的城池上,硝烟升起,她还未靠近,却仿佛已经听到了数不清的哭喊声和惨叫声。 季清鸢深深吸了口气。 岑川在城内。 季清鸢落在城外,不远处,城门口,不断有惊慌的居民逃出,往城门口涌。 如今一片混乱,早已没了守城的人。 季清鸢混在人群中,和人群逆向,往城内走。 几个时辰前,她坐在马车里掀开帘子看到的,还是热闹繁华的大街。 而今,已经成了一片混乱。 不远处的房屋上燃着火,居民四窜,天空上,几只白头狮鹫身躯庞大,在天空盘旋掠过,投下一片阴影。 不远处,推搡声和求救声传来。 白头狮鹫都统一穿着槐黄色衣袍,看上去很好辨认。 穿着墨色衣袍的玄水蛇族守卫正与其对战,可惜黑袍越来越少,黄袍越来越多。 街上乱象一片,季清鸢往岑川的方向赶去。 路上她顺手救了几个妇孺,又手持月凝剑不断击杀挡路的白头狮鹫。 岑川身在王宫之内。 季清鸢站在巍峨王宫跟前,宫墙上已经溅了不少血迹,上方,数只白头狮鹫来回盘旋,似乎在寻找什么。 季清鸢混不进去,干脆又转身杀了个白头狮鹫,抢了身黄袍套在了身上,又微微低头快步走了进去。 月凝剑被她收进储物袋,她随手拿了根白头狮鹫的长矛。 她之前身处王宫之内供岑川修习的林子里,从未在这王宫内走动。 岑川的坐标点离她越来越近,季清鸢小心翼翼避开搜寻的白头狮鹫,特意往人少的地方走。 她快步疾走,身后却有一阵脚步声传来。 季清鸢不回头,脚步却加快不少。 “前面那个,站住!” 身后传来一阵喝声。 季清鸢一顿。 “对,就是你,站住!转过头来!” 身后的人声音更大,语气里已经有了几分怀疑。 前方是两条路,季清鸢往右侧跑去。 “别跑!” “抓住她!” 身后脚步声快了起来,季清鸢绕过宫柱,跳下廊道,下方好似是花园,草地上还沾了些湿润的血迹。 第235章 自轻自贱 季清鸢将头上的盔甲随手挂在一颗歪脖子上,然后贴着那棵树,将月凝剑拿了出来,随即屏住呼吸。 身后追兵已经赶来,季清鸢听着越来越近的脚步声,心跳不由得快了几分。 外面的人显然也看见了她放在那的头盔,正一步步靠近。 “快,往那搜!” “族长有令,抓到那杂种,重重有赏!” “是!” “……” 这几人怕是把她当做岑川了。 季清鸢听着“杂种”二字,心里越来越近,几人靠近的刹那,她猛地从树后窜出来,星痕被甩了出去。 惊叫声响起。 季清鸢手执月凝,又冲了上去。 这三个都不是什么大将,季清鸢又打了他们一个猝不及防,很快便被解决。 季清鸢三下五除二地将他们通通杀去,又把尸体拖到花园了草丛后。 她正拖完最后一具尸体,一阵阴冷的被盯上的感觉却忽地传来,锁定在她身上,好似被毒蛇缠绕。 季清鸢下意识抬头,却与一双硕大的血红色兽瞳对上。 是一只兽形的飞在上方的白头狮鹫,正紧紧盯着她,眼里是毫不掩饰的杀气。 估计是刚刚那三个妖族的叫声将它引来了。 季清鸢往宫柱方向跑,打算翻身上廊道。 到屋檐下,才能躲开这只白头狮鹫。 却不想这白头狮鹫速度极快,她转身未跑几步,那白头狮鹫翅膀一振,便低飞利爪也掠了过来。 身后一阵阴寒,季清鸢抽剑,还未来得及转身,便听到身后一阵血肉穿透声,温热的血液甚至溅到了她背部衣服上。 她猛地回头,只见一条硕大的白尾如利刃般穿透了那白头狮鹫的胸脯,血液四溅,那白头狮鹫跟着坠地,“轰然”一声,露出了后面的人。 岑川脸色阴沉,身后向来毛茸柔软的狐尾此刻犹如利刃,白色的绒毛上沾了鲜艳的血红,脸上也溅上几滴血色,在少年白净的脸庞上开出妖艳的花。 季清鸢一愣。 还未反应过来,岑川便一把拉住她的手,往前方跑去。 花园本该是个花香沁人心脾的地方,此刻却处处是血腥气。 季清鸢被他拉着,跑到一处极为浓密的花丛前。 岑川扒开草丛,露出条暗道来。 他看向季清鸢。 季清鸢会意,钻了进去。 里面有些窄,她只能蹲着。 季清鸢往前挪了一小段距离,又停下来回头看。 确认岑川也进来了,她才继续往前。往前再走了一小段,暗道变得开阔不少,能容两人并肩而行。 季清鸢站了起来,停在了那里。 岑川也站了起来。 暗道昏暗,两人相对而立,凑得偏偏又极近。 季清鸢看着他有些阴沉的脸,抬手想起擦拭他脸上的血迹。 岑川却一把捉住她的手,眼里有几分气恼,嗓音是久未开口的暗哑:“你为什么会在这?” “你骗我。”季清鸢挣脱开他的手,“你根本没有在你身边留人。” 岑川沉默一阵,眼眸低垂,神色不明:“……王上去世了。” 季清鸢道:“所以你更应该好好活着。” 岑川却看着她,良久,忽地低笑一声:“我不值得。” “什么不值得?”季清鸢不解。 “我一个杂种,如今连妖族继承人都不是了。不值得你只身涉险,回来寻我。” 他复又低下头去。 季清鸢又狠狠踢了他一脚:“老妖王救你回来,可不是让你自轻自贱的!” 她捧起他的脸:“小川,你相信我,十年后,你还会回来这儿。” “以妖王的身份,回来这里。” 这是她第一次对他下这么重的力气。 但季清鸢此刻不想温情安慰他。 本来被骗了,她便有些生气。 如今若他潜意识里也把自己当“杂种”,他根本不会有再复仇重新当妖王的念头。 岑川低着头,不说话。 季清鸢干脆坐下来,靠着暗道的墙壁闭上眼睛打算好好休息。 对面,岑川的视线一直落在她脸上。 季清鸢全然装作没感受到,闭着眼睛休息。 她睡了半个时辰,补充了精力。 再睁眼,正对上对面岑川的眼。 他好像一直没有合眼。 “……阿姐,你说得对。”岑川一眨不眨地看着她,声音依旧暗哑,神色却坚定几分,“我想明白了。” 他凑过来,挽住她的手臂,像小兽一样蹭了蹭她的肩膀。 季清鸢叹了口气,语气也温和不少:“想明白就好。” “我们既是朋友,便能共对危难。我只气你自轻自贱。”她又继续道,“我们先想办法,离开妖界。” 岑川低声道:“好。” “这个暗道出口是哪?” “王城外。” 王宫竟然有直接去王城外的暗道。 这倒是方便不少,不然他们要在白头狮鹫的包围下出王宫出王城,少不了几番波折。 季清鸢默默思考着,突然道:“城内也有玄水蛇族在对抗那些白头狮鹫,小川为何不将玄晟他们留下,一同抵抗,说不定还能……” 岑川苦笑一声:“玄水蛇族听令于我的,只有一小部分人。其余人等,王上死后便各自为政。我留下玄晟他们,也只会被算计,不如让他们出城去,至少不会白白浪费一条命。” 季清鸢沉默了。 许久,她开口道:“今夜子时,我们出城。” “好。” 子时向来是人深眠的时候,这个时候走,胜算也会更大。 两人不再说话,岑川靠在她身侧,紧紧抱着她的手臂。 妖王去世,玄晟远走,此时此刻,岑川是有些庆幸的。 庆幸此刻有人在他身侧,庆幸有人愿意只身涉险与他共对危难。 季清鸢由着他靠着她。 一团温热缠了上来。 季清鸢一怔,低头一看,才发现一条雪白蓬松的尾巴正缠上来,紧紧缠住她的腰。 小狐狸此刻大抵没有安全感。 另一边,他那八条尾巴有些委屈的放着,其中一条尾巴上还带着刚刚的血迹。 季清鸢叹了口气,给他施了个净身诀,便不再说话。 两人靠着休息,时间慢慢流转,子时将到。 岑川也睁开了眼睛,状态已然好了不少。 第236章 我会负责 两人一同继续往暗道前方走。 这条暗道很长,通往的并非王城那扇正门,而是王城北侧。 而北侧,正是一条护城河。 季清鸢脱了那间沾着血的黄袍,换上之前的麻布衣裳。 这条护城河很长,她和岑川都识水性,恰好可以接着护城河往下游去。 暗道到了头。 季清鸢停下脚步,向系统确认外面的巡逻。 待确定外面的巡逻正值换班空缺时,才动作极快又极轻地开了门往外奔去。 夜色是最好的掩护。 两人借着夜色快速行进,王城上却突然亮起火把。 “那里有人!” “抓住他们!” “……” 季清鸢眉头紧蹙,二人加快速度,往那护城河的方向奔去。 火把接二连三地亮起,破空声传来,箭矢划破长空,飞速而至。 两人闪身避开。 然而下一瞬,无数箭矢如同密密麻麻的雨点般落下,避无可避。 季清鸢抽出剑来,削去快落在身上的箭矢。 然而,城墙之上,衣衫爆裂,几个人迅速膨胀变为兽形,从巍峨宫墙上俯冲而下,硕大的翅膀仿佛要遮盖这本就不明亮的月光,带下一阵黑压压的阴影。 护城河离他们还有数丈。 季清鸢眉心一跳,心里一阵慌乱,她正开始问系统要防护罩道具时,旁边的岑川突然闪身过来。 下一瞬,岑川将她抱起,身上妖力凝结成一层光罩,将箭矢挡在外。 箭矢射在光罩上,便如同碰到墙一样迅速弹开,落在地上。 箭矢如雨,身后白头狮鹫俯冲而下,岑川速度不断加快,光罩被箭雨围攻光芒越来越弱。 季清鸢凝结灵力,透明水罩形成,护住光罩消失后那堪堪射来的几箭。 却不想那箭矢带着妖力,她虎口一麻,水罩坚持多久便迅速裂开。 最后几箭全数射在岑川背上,季清鸢被他抱着,听到了他竭力压抑的一声闷哼声。 下一瞬,岑川抱着她跃入水中。 季清鸢紧紧拉着他。 白头狮鹫怕水,箭矢却依旧入水。 不过在这水中,季清鸢的水系灵根却颇为有用。 季清鸢催动灵力凝结水盾,紧紧拉着岑川往下游处游去。 岑川身上,血腥味弥漫开来,血色在河水里稀释,却仍有几缕飘逸的红。 岑川如今受了伤,如果又要长期在水下,只怕会呼吸不畅。 河面上,箭矢仍在继续。 不能冒头。 季清鸢看着岑川苍白的脸,心下一横,扣住岑川的后脑勺往她这边靠,便朝他唇上覆了过去。 胸腔浮动,不知是不是渡气起了作用,原本面色苍白的岑川猛地睁开眼,原本苍白的脸冒出几分血色,泛着点昳丽的红。 见他睁眼,季清鸢迅速松开他,又拉着他迅速往下游处游。 直到箭雨消失,河面不再有动静,季清鸢向系统确认已经离开王城且河面无人,才拉着岑川上了岸。 一冒出水面,季清鸢便拼命呼吸新鲜空气。 两人都不停喘气,季清鸢调整了呼吸,便拉着他上了岸。 岑川面色更红,连带着耳根都是一片红,低着头不敢看她。 季清鸢没注意他的脸色,而是拿出一个天灵果塞给他:“咬住,我要给你拔箭,可能有点疼。” 说完这话,她有些愣。 十年后,沉星雨林,她好像也这么跟他说过。 历史总是惊人的相似。 季清鸢晃了晃头,用月凝剑小心地斩去剑头,便把箭拔了出来。 幸亏这箭没射到什么关键的位置,否则岑川在水下时便撑不过去了。 季清鸢将那几只箭矢拔了出来,从储物袋里翻出软布和回春草给他包扎好。 包好后,她若有所思地看着岑川通红的脸和耳根。 回春草真神奇。 刚刚在水下还失血脸色苍白的人如今就脸色通红了。 岑川脸埋得更低。 季清鸢捏住他下巴,将他脸抬起来,对着他一顿瞧,又摸了摸他额头:“你莫不是要发热了?” 岑川摇头,却不敢看她:“不……不是。” 季清鸢仍旧担心。 白头狮鹫绝对还会派人追杀他们。 得快些赶路。 顺着护城河倒是最快且最安全的办法。 不过岑川如今伤口刚刚包扎,还不能碰水。 有回春草加持,他大概过个半日便能碰水,不过若是他发热了,他们便很难快些赶路。 毕竟去城中看病养病极其容易被抓住。 他们只能顺着水路走荒无人烟的地方出去,这才是最安全的。 季清鸢拉他起来,给他施了个净衣诀。 护城河两边是些荒无人烟的林子。 季清鸢拉着他进了树林,寻了些枯枝落叶,搭起了火,让岑川围着暖暖。 她皱着眉不断思考。 岑川身上还有寒毒,如果受伤严重,压不住寒毒,寒毒便极易发作。 多取暖总归不是坏事。 季清鸢正想着,却察觉对面的岑川仿佛在看她。 她抬眼看去,对面的人却很快低下头,看不清表情。 “小川,怎么了?” 岑川小声道:“阿姐,你放心吧。” “放心什么?”季清鸢一头雾水。 “我……我会负责的。”岑川支支吾吾,头埋得更低了。 话刚说完,他头上便冒出两只毛茸茸的狐狸耳朵,一动一动地,昭示着主人不太平静的心情。 季清鸢一愣。 岑川这句话……好像之前也说过。 那一次是他寒毒发作,她被他抱着睡了一夜。 事后小狐狸便害羞又坚定地说要对她负责。 当时他还认为一起睡觉就会怀孕。 日日修习,就是不曾修男女之事。 季清鸢这般想着,才突然想到水下那个吻。 季清鸢忍不住笑了出来。 她点了点他的脑袋,笑着道:“你倒是有责任心。” 岑川被她点了点脑袋,有些愣愣地看着她。 却不料她话锋一转:“不过,这不用负责。” 岑川有些急了,眼里满是不解:“为何?” 第237章 惊险赶路 为什么不需要他对她负责? 岁川眼里满是疑惑,他有些不解地看着季清鸢,内心百转千回,突然有些不安起来。 难不成....阿姐讨厌他,不愿意留在他身边? 岑川眼神一暗。 季清鸢看着他呆愣愣的,大抵也明白了他估计又是在胡思乱想。 刚遭遇重大事故的人,内心总是不安的。 “别瞎想。”季清鸢又点了点他的额头,“刚刚水下是为了渡气,我主动亲的你。我主动帮忙,并没有吃多大亏,不需要你对我负责。” 说着,季清鸢叹了口气,语重心长道:“小川,不要随便对人负责。” 她是真怕这人被骗。 岑川应了一声,沉默地看着燃烧的火堆。 季清渊守着他,两人在火堆边蹲坐了一夜。 过了一夜,岑川身体便已经好了不少。 二人起身,灭了烧的已经不怎么旺的火堆,随手掩盖了几下,便沿着护城河往下走。 毕竟路上的小城说不定会有白头狮鹫的搜查,走些荒郊野岭的路倒也更为安全。 二人行走一段,未过多久,远远地,季清鸢便察觉到有些不同寻常的气息。 她拉住岑川,二人迅速藏在树后,借着粗壮的树干挡住身影。 就是还有一些看不清。 季清鸢思索一二,迅速拉上了树树,踩着粗壮的树枝,借着郁郁葱葱的树叶遮挡住身影,然后释放神识,朝前方探去。 远处,河流下游,熟悉的妖气围绕,几只白头狮鹫正拿着弓箭,另一边,两只白头狮鹫拿着一根长竿,竿的另一头探进水里,似乎在捞什么。 季清鸢心中一凛。 白头狮鹫竟然这么快就跟过来了,还赶到了他们前面。 幸亏昨夜他们躲进了林子里。 不过如今而言,这水路也是走不了了。 季清鸢下了树,落在岑川身边,神色不大好看:“前方有白头狮鹫,我们走不了这条路了。” 不走这条路,走别的路,势必要经过妖界的城池。 岑川也意识到了这一点。 季清鸢沉思一会儿,道:“小川,不如你变成原形吧,我带着你的原形赶路。” 那群白头狮鹫没见到她的正脸,妖族上下也没人见过岑川的原形。 她换身衣服,带着岑川的原形赶路,是最好的选择。 岑川点点头,下一瞬,红袍少年变成了一团毛茸茸的小白狐。 和她在幸川林初见时见到的小白狐一样,只不过身后只有一条尾巴。 季清鸢将他抱起来,又对系统道:“统,帮我想办法,在我身上弄点狐妖的妖气。” 系统道:“三积分。” 季清鸢冷笑一声道:“一积分,不然我不换了。” 系统大惊:“你……” “换不换?” 毕竟现在还有时间,她当然要跟它砍价。 狗系统天天坑她积分。 系统有些憋屈道:“兑换。” “滴——,宿主成功兑换道具:狐妖气息,有效时间:二十四个时辰。宿主积分—1,当前积分:19。” 季清鸢翻了翻储物袋,翻出身烟粉色罗裙。 她掐了个净身诀,又换了那身烟粉色罗裙,顿时显眼了不少。 粉色更显娇媚,加上身上的狐妖气息,与刚刚穿着粗布麻衣有些灰头土脸的人截然不同。 季清鸢幻化出水镜,确认自己通身上下看不出一点修士气息且与昨夜截然不同后,便抱起岑川,换了条路。 系统给的道具,时限只有二十四个时辰,也就是两天。 她这两天,必须要出妖界。 岑川默默蹲在她肩膀上,毛茸茸的尾巴团在她脖颈上,力道不大,就是有些痒,远远看上去,有些像一条围脖。 季清鸢换了条路,走了小半日才走到一个城镇。 妖界通用货币与人族不同,季清鸢从储物袋里翻了株中级灵草,典当过后,买了匹马。 一直走下去,太费时间了。 季清鸢买了速度最快的马,是一种叫做天鳞马的妖兽,浑身白毛,额上覆了些透明的鳞,看上去颇为矫健。 季清鸢将灵草典当换的钱交了上去,买下了天鳞马,便带着岑川赶路。 这座小城里人不算多,季清鸢没看见白头狮鹫的踪迹,她正松了一口气,骑着天鳞马到城门口时,却发现城门口排起了长队。 长队尽头,城门处,正是几只白头狮鹫和城中的一些妖族卫兵在逐一检查出城和进城的人。 季清鸢攥紧了缰绳。 岑川趴在她肩上,也见到了这场景,毛茸茸的小脑袋凑过来,在她耳边轻声道:“阿姐,就到这儿吧。不要因为我……” 季清鸢察觉他想走,一把揪住他的尾巴:“别乱动,你要是走了,那我也不走。” 小狐狸身子一僵,揣着爪子有些愣。 季清鸢将他拉下来,抱在怀里,一只手揉他的脑袋,另一边面上带着笑意去搭话后面排队的人:“大婶,他们这是在搜什么啊?为什么还要排队检查?” 大婶人看起来很热情:“你不知道吗?好像是上面有令,要搜一个身上有箭伤的妖。” 白头狮鹫倒也不敢光明正大地说要追杀岑川。 毕竟按身份,岑川才是名正言顺的妖王。 季清鸢点点头,依旧带着笑,一幅恍然大悟的样子:“现在知道了,谢谢大婶。” 她松了一口气,使劲揉了揉怀中的毛团子。 小狐狸身上蓬松柔软的毛发被她揉乱几分,但也没吭声,只是眨巴着一双湿润的眼看她。 有回春草在,岑川身上早就没有伤口了。 岑川也稍稍放下心来,窝在她怀里任她蹂躏。 很快,检查的人轮到了他们。 季清鸢抱着岑川,竭力放松,面色坦然。 她骑着马,身上也没带什么东西,姿态又很坦然,身上的妖气让她看着像一只普普通通的狐妖。 检查的人并没有将她放在心上,而是指着她怀中的岑川问了一句:“这是什么?” 第238章 意外突发 季清鸢扬起一个笑来,道:“这是我弟弟,年岁小,还没有化形。” 他们要找的妖,不是小狐妖。 那妖族点点头,不打算在他们身上浪费时间,便随意地招招手:“走吧。” 季清鸢重新握住缰绳,正打算往前走,其中一个白头狮鹫却面色微沉:“等等。” 季清鸢身子一僵,仍旧停下来道:“怎么了?” 那白头狮鹫妖是个中年男人,光着头,脸上一道疤占了大半个脸,看起来颇为凶狠。 “把它,给我看看。” 他指了指季清鸢怀中的岑川,语气冰冷,姿态却颇为强势。 季清鸢呆了一瞬,随即迅速扬起一个带着点讨好和不知所措的笑来,仿佛只是个普通的胆小的小妖怪。 她笑着道:“我弟弟他胆子特别小,身体也不太好,这也没什么好看的,怕冲撞了几位大人……” 一边说着,她颇为自然地将岑川举起来,翻了翻他身上毛茸茸的白毛。 毛发散开处,皮肤光洁如初,不见任何伤口。 另一个胖乎乎的妖族拍了拍他,道:“这一看就不像!查得这么慢还浪费时间,仔细被扒皮!” 那男子眼中还带着点细微的狐疑,但经那男子一说,只能摆了摆手作罢,转过身不再理他们。 他原本看到那小狐狸一双碧绿色的眼,有些怀疑。 但如今一想,绿色眼睛的妖族也并不是很少,他也没必要过多在意。 早些查完要紧。 季清鸢见此,松了口气,悬着的心总算落了下来。 她紧紧抱着怀里的岑川出了城门。 接下来的时间,她马不停蹄地赶路,从不在城中逗留。 只不过每一次排查,她都有些心惊胆战。 幸好都是有惊无险。 夜幕将临,季清鸢出了城,停留在一片荒郊野岭。 天鳞马被拴在一边吃草,岑川用小爪子轻轻碰了碰她的脸:“阿姐累不累?” 季清鸢坐在地上,确认四下无人后才拿出储物袋,翻了个天灵果出来:“当然累。” 小狐狸一顿,随即揣着两只爪子,面色严肃,好似在思考着什么。 随即双肩传来些被揉捏的感觉。 季清鸢偏过头,脸颊蹭过一些毛茸茸的软毛,对上一双湿润的碧玉眼瞳。 小狐狸正认真地用两只爪子给她揉捏肩膀,小心翼翼地避开利甲。 动作有些生疏,力道却控制得很好。 “这样呢?”他有些讨好地冲她笑,小脑袋微微歪着,“有没有舒服一些?” 季清鸢一口天灵果还没咽下去,便被他逗笑了。 她有些好笑地拨开他的爪子:“我刚刚就是骗骗你,我其实不累。” 她一个金丹修士,骑一天马,也算不上多累,至少比御剑容易得多。 岑川半信半疑。 季清鸢笑了笑,又拿了一个天灵果去逗他。 如今再过两个城池,就能到妖界出口了。 季清鸢看着抱着天灵果有些呆头呆脑的小狐狸,松了口气。 现在岑川呆了点,但至少没有老妖王刚死时那么消极了。 把他送出去,送到玄晟他们那儿去,应该能安全不少。 不过,玄晟他们在哪呢? 季清鸢突然开口道:“小川,玄晟他们在哪儿?” 小狐狸道:“元和。” 元和。 正好刚出妖界就是元和。 季清鸢点了点头:“好。” 白日里季清鸢赶了一日的路,夜里岑川便自动担起守夜的重任。 季清鸢又睡了一夜。 不知为何,到了这个十年前,她反倒是更喜欢睡觉了。 原本她好几日才用睡一次,晚上大多都在水涟漪里修炼。 第二日天亮,露水刚刚滴落时,季清鸢便抱着岑川,继续赶路。 越往外的城池,城门口的白头狮鹫反而越少。 大抵是刚上位,还没有完全控制妖界。 季清鸢又出了一个城,便急匆匆地继续赶路。 最后一个城,城门口,并没有白头狮鹫阻挡。 而这个城,恰恰是十年后的她来寻岑川时走过的城。 就在这座城附近的沉星雨林,她见到了岑川。 城门口并没有白头狮鹫,季清鸢松了口气。 只不过仍有人搜查。 季清鸢带着岑川,拉着天鳞马,等待着搜查。 负责搜查的,是城中几个守城的卫兵。 岑川闭着眼在她怀内休息。 季清鸢本以为这次搜查会很快过去,却不想那卫兵突然拦住她:“你这身份有些可疑。” 可疑? 季清鸢一愣,却见他眼神瞟向另一队盘查的队伍。 只见那盘查的队伍中,一个老实的小妖正从怀里掏出一个钱袋来。 负责盘查他的卫兵掂了掂钱袋子,满意道:“可以了,出去吧。” 季清鸢顿时明白了。 这是要贿赂才能出去的意思。 她将剩余的钱都拿了出来,递给了那卫兵。 卫兵接了,见她没了动作,面带嫌弃,鄙薄道:“就这点?” 季清鸢只能赔笑:“只有这些,麻烦通融一二。” “通融?”那卫兵冷哼一声,“就这点还叫我通融?我看你就很可疑!” 季清鸢有些无奈。 她用灵草换的钱大多买了天鳞马,剩余的钱不多。 而灵草在储物袋里,一拿储物袋,一定会暴露她的修士身份。 大不了再倒回去寻个无人的角落把储物袋拿出来,再去用灵草换点钱。 季清鸢正打算转身离去,却被那卫兵一把拉住。 令人极为不舒服的审视的目光在她身上游走,卫兵打量了她一会儿,露出个不怀好意的笑:“不过也不是不可以通融。” “你们狐妖,不都知道怎么讨好我们吗?” 旁边的卫兵也跟着发出一阵嬉笑来。 “把爷几个伺候开心,就给你们通融通融!” 季清鸢眉头紧蹙,还未等她开口,怀中闭着眼的岑川突然睁眼,兽瞳竖着,浑身毛都炸开。 他以一种极快的速度猛地从季清鸢怀里扑出去,锋利的爪子直接亮了出去。 他快的季清鸢甚至没反应过来拦他。 季清鸢耳边只听到几声惨叫声,随即,血腥味也跟着在空气中弥漫开来。 第239章 传送法阵 她看过去,才发现对面那几个卫兵脸上一片都是血,脸上是几乎深可见骨的抓痕,眼睛几乎被抓烂了,正捂着眼睛惨叫连连,表情扭曲。 地上的小狐狸爪子上都是血,此刻已然睁着一双碧绿色的眼,眼中满是杀意。 它又跳起来,往那卫兵心口处扑去。 看样子是想去用爪子刺那卫兵心口。 这是真的动了杀意。 季清鸢忙不迭地抱住岑川,低声安抚:“别急,别急,我没事的,别生气。” 被抓伤的卫兵正在惨叫:“啊啊啊……我的眼睛………杀了它!杀了这个畜牲!” 另一队的卫兵正凑过来,已经拔了长刀,脸上杀意涌现。 城中还有巡逻的守兵,被抓了岑川必死无疑。 季清鸢抱住岑川,使劲扎了一下手边的天鳞马。 天鳞马吃痛,受惊发狂跑了起来,正对着那几个想要过来捉岑川的卫兵撞过去。 人群也顿时一片混乱。 趁着这一片混乱,季清鸢抱着岑川隐在人流里,急匆匆出了城。 顺利出了城门,季清鸢二话不说,灵力汇于双足,飞快地跑了起来。 岑川爪子上还带着血,一言不发地被她抱在怀里,也不说话。 季清鸢正急匆匆地打算往妖界门口跑,出了妖界,就是元和了。 她正匆匆忙忙地跑去,还未到妖界出口,天上便传来异动。 十几只庞大的白头狮鹫展开翅膀,几乎是遮天蔽日,往妖界出口飞去。 那个方向,也只有妖界的出口了。 季清鸢一顿,抱着岑川有些不知所措。 系统提示道:“宿主,城池移动,白头狮鹫已经收到消息了,妖界入口已被白头狮鹫守住,请宿主做好打算。” 怎么这么快? 季清鸢眉头紧蹙。 她站在原地。 如果妖界出口都被他们堵住了,那他们该怎么出去? 她皱着眉思考,系统却突然插话道:“亲亲宿主,系统道具商城有传送法阵可传送两人哦~特价只要十五积分~走过路过不要错过!!” 季清鸢:“……” 难怪系统这家伙这么好心来提醒她。 季清鸢揉了揉眉心。 她正有些困扰时,不远处却传来喊声: “在那!” “抓住他们!我亲眼看到那只妖的眼睛是绿色的!” “快,抓住他们!” “……” 几只白头狮鹫和城中的卫兵一块追了过来。 被发现了。 季清鸢心里一惊,也不再打算藏着修士身份了。 她直接将月凝剑拿出,在白头狮鹫将要追上来的前一瞬猛地踏上月凝剑飞了出去。 妖界出口不能去,小城里也不能去。 季清鸢心一横,抱着岑川往沉星雨林飞。 沉星雨林的路,她至少还算是有一点熟悉。 况且,她记得,沉星雨林有一古树,被数巨树所围,被树藤所缠绕。 掀开那些树藤,中间一部分空心,刚好可以容他们躲着。 季清鸢用尽最快的速度绕了一小圈,随即钻入深林,往记忆中那个树洞找去。 那些白头狮鹫会飞,却不熟悉地形,加之身躯庞大,沉星雨林树木高大,他们被拦住,飞不进来。 季清鸢也不敢放慢速度,迅速地往那树洞飞去。 雨林里树木缠绕,即使她身形娇小,动作灵活,也吃了不少苦,被树叶树枝打了不少下。 幸亏记忆没有出错,季清鸢落在那巨树前,落下时几乎有些站不住脚。 十年前的沉星雨林和十年后的沉星雨林并没有太大的差别,这群古树年份长,十年于他们而言不过沧海一粟,所以变化并不大。 季清鸢扶住树干,站稳身子,岑川跳下来,满眼担忧地望着她。 季清鸢喘了几口气,掀开那些树藤,带着岑川走了进去。 岑川有些呆愣地看着她。 走进树洞,岑川跳了好几下,看起来很好奇。 季清鸢放了树藤,靠着树干坐下。 小狐狸跑到她身边,用脑袋蹭了蹭她,眼里有些疑惑:“阿姐怎么知道有这个地方?” 这么隐蔽的地方,她作为人类修士,居然会知道。 季清鸢调整好呼吸,转头看了他一眼。 怎么知道? 这不是跟你学的。 但这话也不能说出来。 她只揉了揉他的脑袋:“偶然之间发现的,小川也要记住这个地方,但是不要告诉任何人。” 岑川点了点头,愧疚地看着她:“对不起,阿姐。” 他刚刚闯祸了。 季清鸢也明白他看不得有人侮辱她。 他向来直白,又重情重义,自然是忍受不了。 季清鸢没说话,只是轻声叹了口气,用帕子去擦他爪子上的血。 她一边擦一边问系统:“传送法阵会把我们传送到哪?” 系统回答道:“传送地点不定,而且法阵需要一个时辰的启动时间。” 这么劣质? 难怪搞特价销售。 季清鸢道:“你这道具,质量堪忧啊。” 系统也还嘴:“也有可以指定地点的传送法阵,不过要三十积分。也有不需要启动时间的传送法阵,需要四十五积分。” 季清鸢嘴角抽了抽。 她上次的传送符还是沐元真人送的。 结果这传送法阵居然这么贵。 季清鸢咬了咬牙:“兑换就兑换,兑换十五积分的传送法阵。” 系统提示音响起:“滴——,兑换成功,宿主积分—15,当前积分:4。” 又穷了。 季清鸢叹了口气。 岑川有些忐忑地看着她叹气。 季清鸢收了帕子,摸了摸他的头:“小川,不用担心,没事的。” 可惜这传送法阵需要一个时辰。 季清鸢心里对着系统默念道:“我现在要启动传送法阵。” 第240章 生死对战 系统道:“滴——,传送法阵已启动,一个时辰后将被传送,请宿主指定传送人员。” 季清鸢道:“我和岑川。” 系统继续道:“滴——,启动成功,请宿主耐心等待。” 季清鸢松了口气,原本紧绷着的身子一下子就松了下来。 她摸了摸岑川的头:“再等等,我们很快就能出去了。” 岑川却没有说话。 半晌,小狐狸终于开口,闷闷道:“阿姐,他们不会放过我的。阿姐已经把我带到这儿了,不要再被我连累了。” 季清鸢一愣,随即戳他的脑袋:“晚了!” “咱俩现在已经是一伙了,我走了也得被抓。” 岑川顿了一下,随即懊恼道:“对不起,阿姐。” “这有什么好对不起的?”季清鸢把他抓过来,蹭了蹭他的脸。 小狐狸小得跟只小猫似的。 季清鸢慢悠悠道:“我自己的选择,不需要你来道歉。” 岑川沉默着,一言不发。 半晌才又爬上她的肩膀,给她揉肩,二人正难得气氛好了不少时,雨林里突然传来异动。 树木拦腰折断倒塌在地的声音极为响亮,传得很远,连他们这边都能够听见。 季清鸢听着这动静,心顿时不安起来。 这些白头狮鹫……不会有追过来了吧? 正当她这么想着时,那些动静却越来越近。 同时,一股听着不大却带着妖力响彻整个森林的声音在耳边响起: “小杂种,我知道你在这里!” “现在就滚出来,不然,本王烧光这片林子!” 这无比嚣张的声音和极具压迫感的气息都让季清鸢觉得有些熟悉。 这声音……好像是囚酉? 肩膀上的动作停了下来。 季清鸢一把抓住小狐狸,急急道:“你别出去。” 囚酉人虽鲁莽,但确实是实力强大。 让岑川出去,他必定要吃一番苦头。 外面,那声音却依旧不依不饶,像一根随时要扎进来的针,正跃跃欲试着,闪着银亮的光。 “我数三个数。” “三……” 小狐狸挣开她的手,下一瞬,变成了一个红袍少年。 岑川深深看了她一眼,一个闪身,便离开了树洞。 他动作很快,只能听到少年那极快又极轻的声音,含着极深的情谊: “阿姐,去元和。” 去元和吧。 在那里,他为她留了一条后路。 伸出去的手扑了个空。 季清鸢没抓住他,愣愣地看着那红袍消失在了跟前。 迟疑一瞬,季清鸢连忙问道:“系统,他出去了,传送法阵还有效吗?” 系统道:“不受地点限制,时间一到,自动传送。” 也就是说,不论他们在哪,一个时辰后,都会被传送离开妖界。 季清鸢稍微松了口气,随即掀开树藤,追着岑川跑了出去。 树外,已经不见岑川的踪影。 囚酉大抵是见到了岑川,已经不在这整个森林里传音了。 季清鸢急急地跑了出去,走了很长一段,才发现一片被妖力拦腰斩断的巨树。 囚酉还当真打算毁了整片森林逼他们出去。 季清鸢咬牙,忽地,周边树叶被狂风吹得“哗哗——”作响,地面震动几下,季清鸢稳住身子,待那一阵狂风过去,才发觉这不远处的森林中心,一股强大的气流正冲天而起。 好像在进行一场大战。 季清鸢咬牙,踏上月凝剑,往那边飞去。 她踏着剑,远远地,便看见囚酉与岑川正在对战。 二人都是人形,并未化作兽形。 即便如此,二人对战,招式间散出的妖力也依旧是将四周的树木都毁了个遍。 岑川如今的修为,大抵是元婴巅峰,已经很高了,而囚酉却偏偏是离炼虚期临门一脚的化神期。 以二人为中心,周围的树木连片倒下,尘灰四起,飞沙走石,叫人有些看不清二人的表情。 季清鸢落到地上,距离二人还有几丈远时,便被那疯狂涌动的妖力阻挡着,无法上前一步。 罡风四起,刮得脸上生疼。 季清鸢正想一步步上前,然而妖力漩涡中心,岑川却似乎感受到了什么。 少年一袭红袍被风吹得猎猎作响,如同傲然盛开无比夺目的盛世红莲。 季清鸢只见到他极快的侧眸,瞥了他一眼。 那一眼极快,偏偏在季清鸢眼里,却好像被放慢,成了极慢极慢的动作,慢得她无比清晰地看见了少年眼中赴死的决绝和几分眷恋。 他很快转过头去,好像未曾往这边看过一眼,然而抬手间,一掌便看似随意实则精准地朝着季清鸢的方向袭来。 季清鸢跟前的树木轰然倒塌,挡住了她的身影。 比那一掌更快的,是飞出的一道赤色流光。 那道流光落在她身上,她毫发无伤,连树木溅起的尘灰都没有半点落在她身上。 然而,这道流光也成了一道无形的屏障。 季清鸢无法再上前半步。 季清鸢一顿,登时明白了岑川的用意。 他不想让囚酉看见她。 他想让她快些离开。 倒塌的巨树遮挡了视线,季清鸢看不清树后二人的身影。 她用神识去探,也被屏障拦在外面。 只能听到些二人对战的声响。 衣衫爆裂的声音响起,一声震耳欲聋的兽吼声响起,震得耳边一阵嗡嗡响。 囚酉这是化为兽形了。 季清鸢有些急躁起来,手上凝结灵力,去撞开屏障。 系统见到此刻理智全无,劝道:“宿主,你进去了也会被修为威压所震的。你再等一个半时辰就好了。” 再等一个半时辰? 岑川的命怎么办? 系统见她着急,干脆将二人对战的情景直播共同分享给她看:“宿主,你放心,男主是不会死的。” 脑海里出现了一幅画面。 季清鸢凝神看去,呼吸都滞涩几分。 画面里,正是岑川和一只体型庞大亮着森森利爪的白头狮鹫。 囚酉果然化了兽形。 而岑川却没有亮出原形,只是手上拿着一根通体碧绿莹润的玉笛,一边闪避躲开白头狮鹫的利爪,一边不断反击用笛子朝着对方挥去。 他大抵是记得老妖王的话,不敢露出原形。 第241章 契约结成 不能化为原形,与白头狮鹫相比,岑川的躲避有些狼狈。 他借着身形相对更小的特点,不断躲闪,以周边树木为屏障,然后出其不意地一掌朝着那低飞盘旋的白头狮鹫。 囚酉被打中,气急败坏,直接一声怒吼,翅膀一挥,一片的树木又应声而倒。 岑川却跳出来,落在他后方,随地地上一蹬,又上了那白头狮鹫的背上。 囚酉兽身极为庞大,岑川跳上去,他虽有感觉,却没办法弄下来。 岑川则是用力揪住他背上的羽毛,稳住身子。 白头狮鹫又大吼一声,随即翅膀快速扇动,飞速地旋转身子,试图将背上的岑川甩下来,带动的罡风又是挥动起来,一阵飞沙走石,尘灰四起。 然而岑川极为难缠,抓着他的羽毛坐得稳稳当当。 囚酉身子转了好几十圈才终于停了下来。 他一停下来,岑川便迅速往前,跨到了囚酉的脖颈处。 那一截脖子,对于人形的岑川而言,也是极大的。 岑川双手紧握两息笛,手间妖力凝结荧光流转,随即,他双手向下,狠狠将笛子往那脖颈处插。 血液迸溅。 白头狮鹫彻底发了狂,直接不管不顾地撞向地面,撞向树干,试图将背上的岑川撞死。 岑川第一下没来得及防备,躲闪得不够及时,半边身子被重重压在了地上,受到如此庞大的白头狮鹫的疯狂乱撞,他几乎五脏六腑都移了位置般痛,“噗——”地吐出一大口血来,面色苍白。 幸亏他下意识躲了一下,否则此刻,他的头早已被压碎,命丧当场。 经此一下,岑川终于被他甩到了地面上。 他躺在地上吐血,另一边,白头狮鹫眼里是阴森的杀意。 他猛地低飞,利爪直直地朝岑川的胸膛袭去,似乎要直接贯穿他整个胸膛。 正在这时,随着“咔嚓”一声,画面顿时被中断。 季清鸢面色发白,手指都抖得不像话。 见画面黑了,更是有些抑制不住情绪,偏偏喉咙发堵:“系统,画面呢?岑川呢?” 系统见她神色不对,便“咔嚓”一下直接切掉了画面。 它讪讪道:“宿主,出了点小问题,看不到了。” 季清鸢无语凝噎,差点一口气提不上来。 系统小心翼翼劝她道:“宿主,还有一刻钟就到了传送的时间了,放心吧。” 其实它偷偷用了自己的私房钱缩短了半个时辰的时间。 因为它刚刚检测到的岑川的生命力,极为虚弱。 再这样下去,就接近死亡边缘了。 季清鸢等不了。 她手上凝结灵力,试图毁去岑川设下的保护他的屏障。 第一下打在上面,没用。 季清鸢继续尝试。 她一下又一下,手都抖得厉害,眼眶已经一片通红。 直到系统提示音突然在耳边响起:“传送阵启动倒计时,十、九、八、七……” “启动成功!正在传送中……” 眼前是一道闪现的白光。 季清鸢眼前一片模糊,只觉得自己像条被摇来摇去的鱼,摇的她头昏脑涨。 迷糊中,她闻到草木的清香和土腥味,混杂着浓烈的血腥味。 系统提示音再次响起:“传送成功,恭喜宿主到达传送点:扶余。” 她费力地睁开眼,只看见一片绿影绰绰,身前是一片草丛,还开着零星的花。 扶余永远四季如春。 身边是一条清澈的小溪,里面有透明的小虾一下又一下得游动,沿溪的绿色水草被吹得柔柔飘动。 身侧……身侧是浓烈的血腥味。 系统警报声突然响起:“警告!警告!检测到男主岑川生命值过低!” “警告!警告!检测到男主岑川生命值过低!” “警告!警告!检测到男主岑川生命值过低!” 季清鸢被这一连串刺耳而尖锐的警报声吵得一惊,心跳到了嗓子眼。 她快速看向身侧。 红袍少年正躺在她身侧,因为血的浸染,衣袍的颜色几乎红到像在滴血,少年面色已经没有一丝血色,露出的手臂上细密的伤痕。 最触目惊心处,是胸口处,一个血洞仍然在不停地流血,染红身下的草地。 季清鸢跪在他身侧,头脑一阵阵发晕,几乎有些不相信这是现实。 她用力咬了一下自己的舌尖,强迫自己冷静下来,随即去探岑川的脉搏,又趴着去听他的心跳。 心跳声颇为微弱。 季清鸢疯了似的翻储物袋,将存在的高级灵草都翻了出来。 系统道:“宿主,他好像快要……” 季清鸢塞了一粒丹药入他口中,又手忙脚乱地给他止血敷灵草。 然而岑川的脸色仍然不见好转。 下一瞬,白光一闪,地上的少年变成了一只小小的狐狸,身后的一条尾巴无力地垂着。 他连人形都维持不住了。 季清鸢眼里,眼泪已经一滴一滴地落了下来。 她近乎绝望地望着岑川。 系统似乎犹豫很久,终于开口道:“宿主,还有一个办法,可以救他。” “什么办法?你快说!” 季清鸢这一次无比的想拍死系统。 系统道:“有一种灵魂契约,名为星月誓,缔结契约者一人为月,处于上者地位。一人为星,处于下者地位。” “星月誓结成,下者将随上者生而生,随上者死而死。但下者将无条件听从于上者命令。” 星月誓,最初是主仆契,为了保证奴仆的绝对忠诚。 但这种契约早已失传,且此契镌刻于灵魂之上,需结契者双方都心甘情愿。 季清鸢深深吸了口气。 也就是说,她只要和岑川结了星月誓,岑川就会随她生而生。 她活着,岑川也就会活着。 季清鸢问道:“怎么结?” 岑川的命已经危在旦夕了,容不得犹豫。 系统道:“宿主只需要咬破指尖血即可。” 季清鸢毫不犹豫:“好。” 即便她为月,她也绝不会对岑川做什么坏事出来。 她现在只想他活着。 季清鸢按照系统所说,将岑川扶起来,随即咬破指尖血,抹在了小狐狸毛茸茸的额头上。 随即,她也沾了岑川的指尖血抹在了自己的额心。 系统似乎低低吟唱了几句什么,随即,下一瞬,金光亮起。 金光萦绕,二人之间,点点复杂的文符涌现。 下一瞬,那些符文都涌入了二人的额心。 第242章 玉佩信物 季清鸢只觉得额心一暖,随即,她便发觉自己好像与岑川多出了某些联结。 她睁开眼,只见岑川额头上的血已经消失了个干净。 她又摸摸自己额头,上面的血也消失了个干净。 小狐狸心口处的窟窿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消失。 季清鸢凑过去,小心翼翼去探他伤势。 致命伤口已然消失,但依旧受重伤。 万幸,此刻,他已经暂无生命之忧。 季清鸢松了口气,站起来时,只觉得脚步虚浮不少。 系统解释:“岑川分去了你一部分的生命值,请宿主近期注意休息,调养身体。” 注意休息,调养身体? 季清鸢坐回地上,抱着岑川,露出个苦涩的笑来。 囚酉不会放过岑川的。 她与囚酉接触不多,但也看得出,那是个极为心狠手辣睚眦必报之人。 王位尚未坐稳便直接来了追杀岑川,可见他对岑川的杀意。 妖界如今是白头狮鹫的天下,只有再过十年,妖族百姓无法忍受其暴虐,妖族开始内乱不断时,囚酉才会真正的暂时放下追杀岑川的事情。 就算她将岑川送到玄晟那边去,玄晟和那一点玄水蛇族,也根本护不住他。 说不定岑川还会怕连累他们,又自己偷偷跑掉。 季清鸢揉着怀里的小兽,问系统道:“系统,我能在这里待多久?” 系统大抵猜到她的想法,道:“时空紊乱,归期不明。但是,宿主,你不可能停留在这个时空十年的。” 她不可能留在这里护他十年。 就算她留下来了,她也护不住岑川。 那该怎么办? 季清鸢看着怀中安静的小狐狸,思绪一点点转。 她抱着岑川,一直坐在林子里,直到傍晚,太阳西斜,她才终于做好了决定一般,站起身来。 要想护他性命无忧,只有一个办法了。 她抱着岑川,别着佩剑,一步步往外走。 他们这回被送到的,是扶余中间的一座小城。 恰好就是天极宗附近的小城,所以邪祟少有,生活尤为安定,街上极为繁荣。 夜间,街道上灯火点点,游人满街。 她抱着岑川,寻了间客栈,住进了一间房。 岑川如今是一只很小的狐狸,心口处最大的伤口也消失了,没办法再包扎。 季清鸢干脆用灵草给他敷了敷。 随即,她抱着岑川在榻上安睡。 这一夜,岑川并没有发烧。 第二日清晨,季清鸢刚睁开眼,就对上一双兽眼。 小狐狸的眼睛正目不转睛地盯着她看,小声地叫了一句:“阿姐。” 季清鸢揉了揉他的头,悬着的心总算彻底放了下来:“醒了就好,都过去了。” 她似乎明白岑川在疑惑什么,直接解释道:“我用了传送法阵,如今我们已经离开妖界了,已经安全了。” 岑川依赖地蹭了蹭她。 他的阿姐又救了他一次。 季清鸢摸了摸他,就把他放下来,起身洗漱。 岑川跟着她窜下了床,盯着她看了很久,突然道:“阿姐,我们就此分开吧。” 囚酉不会放过他的。 这次能逃出来,已经是侥幸了。 季清鸢梳发的手顿了顿,随即道:“你在担心囚酉?” 不等岑川回答,她就道:“小川放心,我已经想好了办法。” “什么办法?” “去了你就知道了。” 季清鸢梳好头发,将他抱起来,带着他出了客栈。 清晨,大街上只有一些卖菜的小贩,和冒着热气的早餐铺子。 季清鸢转至无人的角落,一把抱起岑川,踏上月凝剑,朝天极宗的方向奔去。 天极宗并不远。 十年前的天极宗与十年后的天极宗并没有什么两样。 只不过她的弟子玉牌在此时是无效的。 她上不了山。 季清鸢在山下买了帷帽,戴了起来,挡住了脸。 随即,她抱着岑川走到山脚下。 岑川看着眼前的天极宗,有些愣。 阿姐是天极宗弟子? 可是天极宗内,能够有妖吗? 岑川开口,有些不解;“阿姐,这……” 季清鸢却道:“小川,你放心,我们都不会有事的。” 话是这般说着,可此刻,季清鸢内心也带着几分不确定。 这个时间点,“季清鸢”还没有拜入天极宗,只是一个小女孩。 弟子玉牌并没有用。 季清鸢从储物袋里翻出一块玉牌。 那是她当初找浮玉真人炼丹时,浮玉真人作交换赠她的。 浮玉真人说,以此为信物,日后可以换她想要的。 只不过,不知道现在,浮玉真人会不会答应。 季清鸢走到山门前,对着一名小弟子道:“劳烦将这玉佩给浮玉真人,说是有客约她一见。” 玉佩上,是浮玉真人的气息。 弟子不敢怠慢,应了一声,便急匆匆地进去了。 未过多久,那名弟子便折返回来,邀她进了天极宗。 再次回来,季清鸢看着熟悉的景和陌生的人,有些感慨。 浮玉真人依旧在炼丹房后的小屋里。 季清鸢抱着岑川走进去时,正见到浮玉真人坐在炼丹炉前,难得没有醉心炼丹,而是看着那枚玉佩。 看着熟悉的浮玉真人,季清鸢心中感慨,却见浮玉真人抬起头来,看了一眼她怀中的岑川后,微微一顿,便直直看向她:“姑娘为何遮挡着脸?” 季清鸢道:“有一些难言之隐,不便露脸。” 现在哪能露脸? 否则几年后她得撞脸了。 浮玉真人也不打算非要窥探她真容,而是看着玉佩,道:“我们认识吗?为何你会有我的玉佩?” “相不相识,谈不上多重要。”季清鸢继续道,“真人曾用此玉佩,允一桩心愿,不知此言可算数?” 浮玉真人眉头微微蹙起。 这确实是她的玉佩,她绝不会认错,况且此玉佩确实是她的信物。 可是她不记得赠过谁了。 不过既然以前答应过,那作数自然是得作数的。 浮玉真人颔首道:“姑娘且说,有何心愿。” 季清鸢抱着岑川的手紧了紧。 岑川若有所觉一般,抬眸紧紧盯着她。 他总觉得有些不安。 下一瞬,他便听到季清鸢有些干涩却颇为决绝认真的声音响起: “我的心愿是……” “将我怀中的妖,封入归墟塔。” 第243章 点亮魂灯 话音一落,屋内是难言的寂静,落针可闻。 怀中柔软的小兽在她话音落下的一顺,身子便僵硬起来。 岑川呆愣着仰头看她,却见季清鸢只盯着浮玉真人,脸色也带着些紧张,算不上好看。 浮玉真人面色难得凝滞几分,随即脸上显出几分好奇来:“封入归墟塔?你可确定?” 归墟塔是封印妖邪的地方,锁在塔内,虽算不上要饱受折磨,但被限于一方小小天地,自然不是什么好事。 浮玉真人一开始见她抱着一只身受重伤的妖,还以为这姑娘是来求丹药治她怀中的妖。 不成想她却提出要封印怀中的妖。 可这一人一妖之间,看起来关系不错。 为何她要执意封他入塔呢? 季清鸢不敢低头去看岑川的表情,哪怕怀中小狐狸的目光如炬,紧紧盯着她,她也只是毫不犹豫答道:“我确定。” 能护住他的,只有归墟塔了。 囚酉手再长,也伸不进天极宗,打不开归墟塔。 “确定“二字一落,岑川再也无法沉默。 小狐狸语气微颤,小心翼翼问她:“阿姐,为什么……” “小川,你应该活下来。”季清鸢垂下眼眸,敛去眸中情愫。 浮玉真人听见二人对话,有些不解。 入归墟塔,才能活下来? 这妖,到底是什么身份? 浮玉真人眼带探究,望向季清鸢怀中的岑川。 封一个妖怪入归墟塔,倒也算不上是特别大的事情。 浮玉真人这般想着,问道:“封他入塔也并无不可,但我需知此妖的身份和过错。” 若妖没有犯错,那没有关入归墟塔的理由。 季清鸢深吸一口气,正打算与她解释岑川的事情时,一道柔和的流光直直飞了进来。 是一道传音符。 浮玉真人抬手接住,眉目间染上几分惊色。 传音符不是很长,浮玉真人看罢,看向季清鸢的眼神也古怪几分,带着几分讶异。 她收了传音符,对着季清鸢道:“姑娘,掌门邀你相见,不知姑娘可愿相见?” 掌门,正是牧远舟。 她那仙风道骨的师尊。 不过这个时间点,牧远舟还没有收徒。 见她做什么? 帷帽之下,季清鸢脸上满是茫然。 不止她觉得奇怪,浮玉真人也觉得奇怪。 牧远舟向来淡若浮云,大多数日子里都在闭关,一闭关就几十载上百年起步。 今日不仅出关,还邀一个姑娘相见。 着实奇怪。 浮玉真人看向对面一言不发的季清鸢,问道:“姑娘可愿相见?” 牧远舟为人自然是信得过的,况且他想见她,必定是有事。 总之也不可能害她。 思及此,季清鸢不再犹豫,道:“自然是愿意的。” 浮玉真人微微颔首,率先往外走,领着她道:“姑娘且随我来。” 炼丹房离牧远舟的问归轩是有些距离的。 岑川伤重,偏偏一直不肯睡过去,强睁着眼望着她。 他是不相信阿姐会把他当成坏妖怪封印起来的。 所以他在想,她想做什么。 到了问归轩,浮玉真人停在门口,对着季清鸢道:“姑娘,你且进去吧。” 毕竟掌门师兄说的,是只见她一人。 季清鸢颔首,看了一眼熟悉的问归轩,抬脚走了进去。 小院深深,正厅处,白袍男子正坐在上位上,右手边的桌上,是一只小小的灯。 牧远舟容色未改,白袍玉带,墨发被玉冠束起,生得俊美无双,周身气质却温润,犹如一块没有棱角的上好璞玉,一眼便让人觉似春风拂面。 季清鸢不自觉地整了整帷帽,正下意识行礼,却听见那人温润醇厚的声音响起:“你来,是为了封他入塔?” 牧远舟怎么知道她来的目的? 季清鸢错愕抬眼,却对上对方那双眼,情绪淡淡,却不见压迫威胁之意。 偏偏季清鸢与他那双眼对上,便觉得他的视线好似穿透了中间阻拦的帷帽,直直对上了她的眼。 季清鸢压下那几分怪异,答道:“是。” “不过为何掌门会知晓此事?” 上方人轻笑一声,依旧温润:“世事难料,也并非全然不可窥见。” 他继续道:“封入归墟塔第十层,屏障可阻他十年。” 十年。 恰恰是最合适的时候。 他是不是知道什么? 季清鸢抬眼看他:“掌门愿意相助?” “愿意。”牧远舟站起来身来,“不过……” “不过什么?”季清鸢心头一紧。 请人帮忙,自然也要付出点东西。 只不过她猜不透牧远舟会想要什么东西。 毕竟他什么都不缺,也捉摸不透。 牧远舟拿起右手边的小灯,站起身来,一步步朝她走来:“需要姑娘,点亮此盏魂灯。” 魂灯。 天极宗弟子入门后都会点亮自己的魂灯,魂灯与主人生命息息相关。 人活着,灯亮着。 人若死,魂灯也会灭。 这东西算不上多有用,只是为了检测弟子的安全情况。 不过这个要求,有些过于简单了? 季清鸢下意识接过魂灯:“只要点亮魂灯,对吗?” 牧远舟颔首。 点魂灯方式并不复杂。 季清鸢将手覆在魂灯上,灵力探入,很快,魂灯就亮了起来。 季清鸢将魂灯递给了他。 牧远舟接了过去,道:“浮玉会带你去归墟塔。” “不过,他该由你亲自封入。” 亲自封入。 季清鸢念着这四个字,默默看了一眼怀里的岑川。 他不知为何,进了问归轩,便无知无觉地睡了过去,此刻正安静地窝在她怀里。 季清鸢点头:“谢过掌门。” 她转身往外走,却不知牧远舟望着她的背影,又轻轻摩挲了几下手中的魂灯。 最后,也只剩下一声随风逸散的叹息。 季清鸢抱着岑川,一步步往外走。 这是一条生路。 她为岑川亲手挑选出来的生路。 浮玉真人见她如此快地出来了,便也二话不说,带着她往归墟塔的方向走。 季清鸢又将牧远舟的话简要说了一遍。 第244章 记起她,失去她 浮玉真人虽然不明白为何牧远舟要季清鸢亲手封,却也没多问。 二人往归墟塔方向走,途中,正是要经过后山的林子。 十年后,她便在这林子里,捡到了刚刚出塔的岑川。 只不过眼前这片林子树木还都没十年后那么高。 季清鸢看着这片林子,若有所思:“这林子,长势倒是极快。” 十年后长得无比高大。 浮玉真人道:“这林子被毁过,如今是几年前新种的。” 不过扶余四季如春,天极宗更是灵气汇聚,草木都长得极快。 季清鸢道:“这幸川林,倒也看不出被毁过的痕迹。” “幸川林?”浮玉真人眉梢微微一挑,“倒是个好名字。” “那这林子,便按姑娘起的名叫做幸川林吧。” 季清鸢脚步一顿。 好名字? 这个林子,十年后,就叫幸川林。 而十年前,竟然是还没有名字的吗? 误打误撞下,她为这个林子,起了一个名字。 归墟塔离幸川林并不远。 但归墟塔前,是一道古老的结界。 浮玉真人熟门熟路解了结界,道:“姑娘便按掌门说的做吧,若姑娘有不顺,唤我便是。” 季清鸢戴着帷帽,自然不想让人见到脸。 所以浮玉真人极快地退了下去。 季清鸢摘下帷帽,放在一边的地上。 周边寂静,而眼前,是一座极高的塔,层数很多,每一层都呈八角形,刻了繁复的图案和符文。 季清鸢双手攥紧浮玉真人刚刚递给她的开第十层的塔的玉珠,望向怀中的岑川。 小狐狸的身子微不可闻地颤了颤,眼皮动了动,随即,一双早春映柳般的眼便睁了开来。 他一睁眼,见到季清鸢,眼里是显而易见的柔软,然而下一瞬,望见季清鸢身后的高塔,他便愣住了。 季清鸢伸手去抚顺他的毛发:“小川,归墟塔第十层,无患无难,你在里面,可以好好养伤。” “囚酉找不到你的。” 小狐狸浑身紧绷,盯着她的脸:“那你呢?” 他试图去劝她,偏偏从她眼里找不出一丝动摇:“那你呢,阿姐?” 最后一城时,他的身份暴露了,而她也被看见了。 囚酉睚眦必报,定然不会放过她。 找不到他,囚酉只会用尽手段折磨她,发泄在她身上。 他进了归墟塔,那她呢? 季清鸢嗓音干涩:“我不会死。” “小川,我们还会再见的。” “我不要!” 岑川双目通红,字字句句,咬牙切齿:“我不要与你分开。” “阿姐,你明明说过的,我们要共对危难。” 留她一人被磋磨,他做不到。 她处处护他,他也想护住她,而不是被关进归墟塔,再也得不到她的任何消息。 她若受伤,甚至死去的话,他该怎么办? “阿姐,别封我入塔!” 岑川尾巴缠了上来,倔强地用爪子小心翼翼地去勾她的衣角,哀声求道:“求求你了,阿姐。” 季清鸢将他放下来。 岑川仰头去看,却只见她穿着粉色罗裙,脸色苍白地对着他露出一个笑来。 手中的玉珠发亮,归墟塔第十层,正缓缓打开。 岑川双目赤红,一字一顿,无比坚决:“阿姐,你就算封我入塔,我也会出来找你。” 就算她封他入塔,他也会拼尽全力再次出塔。 季清鸢想护他周全,可他又何尝不想护她平安? “我会出来寻你!” 小狐狸松开了她的衣角,倔强地盯着她。 季清鸢开了归墟塔,看着打开的第十层。 若是岑川拼尽全力出来,惹得一身伤,确实关不住他十年。 但倘若他忘记了呢? 他忘记了他有一个想拼尽全力去保护的人,他还会撞得头破血流失去大半条命也要出塔吗? 季清鸢抱起他,在岑川带着几似希冀的眼神中,她轻轻点了点他的额头。 “我知道,你不会听话。” “所以,岑川,我命令你,忘了我。” “我命令你忘却所有与我相干的事。” 岑川一愣,来不及挣扎,头便剧烈地痛了起来。 溪边朝着他泼水的身影,笑盈盈递过来的烤鱼,护城河下温柔交缠的吻,森林树洞里的紧紧依偎不舍诀别…… 一点点地变成了空白。 他痛苦地大叫起来,双目通红:“不要……不要……” 他不要忘记她。 他不要忘记她。 星月誓起效。 季清鸢抬起手,灵力凝结,将他送入归墟塔。 小小的白狐被灵力包裹着往塔里飞去,被卷起来的一瞬,岑川近乎绝望地看着她,眼神哀戚,不顾一切地挣扎起来。 一只小小的爪子挣扎着朝她伸去。 “阿姐!” 未尽的绝望哭喊越来越远,哀戚的眼神随着关闭的塔门消失不见。 季清鸢放下手,才发觉手已经抖得不成样子。 忘了她,他总能再回来。 记住她,才走不了这条生路。 季清鸢望着重新闭合的归墟塔。 没关系,小川。 十年之后,我来接你。 十年之后,初到异世的少女会遇见傲娇的小妖王。 她为他压制寒毒,他入幻境舍身救她。 季清鸢无力地瘫坐在地上,道:“系统,抹除记忆成功了吗?” 系统道:“成功。星月誓已奏效。” “他还会再记起我吗?” “会。” 毕竟记忆并不是什么很容易彻底消除的东西。 季清鸢心头一跳:“他什么时候会想起来?” 若是十年未到,他便想了起来,那…… 系统道:“在宿主的下一次命令时,上一次命令自动解除。” 季清鸢松了口气,身子却兀地一僵。 下一次命令? 她突然记起来,沉星雨林,她被囚酉拖入无间劫时,下意识说过一句“岑川,我命令你放手”。 身体僵硬起来。 季清鸢忽地记起岑川不由自主松开的手,抱住脑袋瘫软在地的痛苦挣扎和那绝望而痛苦的嘶吼。 下一次命令,好像她已经在无意识间下了。 偏偏在岑川重新记起她的那一瞬间,她以一种极为惨烈的方式再次消失在她面前。 在岑川眼里,他记起她的同时,亲手放开了她,让她活生生地死在了他面前。 季清鸢呼吸一滞,几乎有些难以想象当时岑川的心情。 他该有多绝望。 第245章 一个时辰 季清鸢不敢想此时此刻十年后的岑川如今是怎样的状态。 她深吸一口气,却听到系统提示音响起:“滴——,任务“妖王之忆”成功完成,宿主积分+40,当前积分:44。” 妖王之忆? 没想到这个任务,竟然救了十年前的他,又救了十年后的他,才算了个完成。 归墟塔已重归寂静。 她突然想起登上藏书阁时在第六级阶梯看到的情景。 她试图去改变岑川的命运,最后却回归原点。 冥冥之中,一切都自有天定,顺着原定的轨道前行。 季清鸢最后看了一眼这高高的塔楼,目光落在第十层,旋即又捡起地上的帷帽,戴了起来,往外走去。 浮玉真人见她顺利出来,也未作多言,便领着她出去了。 一切事情都做完,季清鸢也没有留下来看看的念头,便自己一个人往山下走。 月凝剑早早地就被她收了起来,她只能慢慢地下山,不能御剑。 她一边往下走,脑子里一直在思考。 她总觉得她回十年前这件事,或许也是命运的一部分。 季清鸢开始问系统:“统,我什么时候才能回去?” 她在这也呆了不短时间了,也不知道什么时候能回原来的时空。 系统依旧很废:“暂且不明。” 季清鸢:“……” 再在这儿混下去,她任务还做不做了! 季清鸢慢慢下山,却在宗门口看见了灵根检测仪和一群排着长队的少男少女,脸上满是期待和雀跃。 倒也热闹得很。 季清鸢随手问了一个年轻姑娘,才得知这是天极宗五年一次的选拔。 天极宗弟子分两种情况,一种是通过选拔,这种是大多数情况。 一种是直接被长老收进来,宗中内门弟子到金丹期,也可以得洞府收徒。 而选拔有一定标准,有修炼根骨且品行端正者入外门。根骨绝佳的弟子,若是运气好一点还能直接被长老收为内门亲传弟子。 五年才招一次,难怪如此热闹。 季清鸢看了几眼那些一脸热切的少年少女们,便又继续往外走。 毕竟她现在这情况也拜不了师。 此刻她脑子里全是攻略任务。 但这个时间点,北冥离身在魔域,江岫白和宋听澜还都是年岁不大的小孩,岑川又在塔里。 那她只能寻个地方好好修炼了。 季清鸢在山脚下寻了个客栈,便住了进去。 在扶余,季清鸢不便露脸。 毕竟这里有天极宗,还有一个“季清鸢”正在长大,只不过还未进入剧情。 季清鸢想了想,干脆往元和那边赶。 离天极宗有了一段距离,季清鸢才拿出月凝剑,御剑飞了起来。 夜晚降临,她恰恰停在了扶余边陲。 这一夜,她有些修炼不进去,边走边在夜市间闲逛。 夜市上灯火点点,行人满街,湖上泊着些画船,来来往往的男男女女,脸上都带着些笑意,孩童则嬉闹着,偶尔好奇地围过去看打铁花。 难得不用攻略,不用做任务。 就当提前养老。 前方,一个华美的糕点铺正大开着门,糕点香甜的气息正散发出来,远远地勾动人心,不少姑娘往铺子里走去。 季清鸢摸出几个铜板,便进了间糕点铺。 好久没吃糕点了。 她走进去,只见琳琅满目、各色各式的糕点和甜饼,她正挑拣的时候,却突然听到系统提示音响起: “滴——,恭喜宿主触发新任务,请宿主选择是否接受。” 季清鸢:“……” 都到这儿了,还有任务? 季清鸢伸手去拿桃花酥,面无表情地回它道:“不接受。” 一天天的要么除祟做任务要么被追杀各种打架修炼,好不容易休息一下。 系统却道:“任务接受成功,请宿主即刻前往元和。” 季清鸢:“……??” 她明明选的不接受! “任务名称:重回正轨。 任务内容:请宿主救下宋听澜,纠正剧情。” 任务类型:非强制 任务奖励:三十积分。” 季清鸢被强制接了任务,刚想生气,却突然听到“宋听澜”二字时,不由得愣住停了下来:“什么意思?宋听澜怎么了?” 系统道:“检测到剧情偏移,男主宋听澜遇险,请宿主即刻前往元和,纠正剧情!” 季清鸢揣了几块桃花酥,付了钱,才问道:“具体点,剧情怎么偏移的?” 她也是记得原书的剧情的。 男主宋听澜,出生于元和一修仙世家,母亲难产落下病根,在宋听澜九岁那年病重。 宋听澜的父亲,也就是当时的宋家家主救妻心切,下海往无忧岛求药。宋家旁系趁此发难,做了手脚,使宋家家主死于“海难”。 宋父死后,宋家旁系趁此机会意图杀尽宋家嫡系,夺得家主之位。宋母得知宋父死讯便发病吐血而死。 宋家事变,九岁的宋听澜失去双亲,无所依靠,幸好最后被一名散修救下。 后来宋家旁系被报仇全数死绝,宋听澜在十四岁那年参加天极宗五年一次的弟子选拔,因根骨绝佳直接被掌门牧远舟收为弟子。 很顺利。 季清鸢捋了一遍剧情,便听到系统道:“剧情偏移严重,原本救下宋听澜的散修不知所踪,请宿主即刻前往元和矫正剧情!” 季清鸢眨了眨眼睛:“我去?” 合着这救人的差事落她身上来了? 不过按现在这情况,她貌似就是一个无门无派到处闲逛的散修。 难怪抓她当壮丁。 季清鸢心里一顿吐槽,便听到系统回答:“请宿主即刻前往元和!” 她一愣,有些迟钝地问道:“即刻?” 她后知后觉反应过来:“宋家旁系,是什么时候动手去杀宋听澜?” 系统冷漠无情道:“一个时辰后。” 季清鸢:“……!!!!” 第246章 密室 季清鸢眼前一黑。 难怪是“即刻前往”! 两个时辰! 大半夜的她御剑本就不方便,如今还要大半夜赶过去元和。 季清鸢揉了揉眉心,颇为烦躁。 季清鸢咬牙切齿:“你们真的找不到元和的散修吗?” 系统理直气壮道:“找不到。” 这非强制的任务倒是直接强制安她头上了。 季清鸢急匆匆地将桃花酥揣进怀里,再不复刚刚的悠闲,急匆匆地出了铺子,走到角落便御剑飞了起来。 她一边小心翼翼地在黑夜中赶路,一边翻来覆去地骂系统。 天杀的她才放松了多久? 现在就给她安排上任务了! 安排任务就算了,到事情快要发生的一个时辰前才告诉她! 季清鸢越想越气,骂得是越来越脏。 系统捂着耳朵蹲在角落里瑟瑟发抖。 季清鸢没骂多久,便把注意力放在了赶路上。 一片黑暗中,季清鸢折了好几只发光的符篆小鸟,又开了神识。 系统大抵是自知理亏,直接给了她宋听澜的坐标点。 两个时辰后,是深夜人睡得最熟的时候。 宋听澜的坐标点是在外面元和靠北侧的地方。 幸好白日里季清鸢就到了扶余便吹,此刻很快就入了元和。 她估算着时间,加快速度,急匆匆地往宋府赶。 希望能够来得及。 要是没救下来,这剧情就不止是偏移了。 时间飞速流逝,一个时辰已经过去了。 纵使季清鸢已经把速度提到了最快,也晚了一刻钟才赶到宋府。 从上方看下去,下面是一座宽阔华丽的府邸,只不过此刻门口两个立着的石狮子上染了鲜红的血,写着“宋府”二字的牌匾摇摇欲坠。 院子里,一群人举着火把,丫鬟仆从四处逃窜,穿着布衣的侍卫家丁们和一群从外涌进来的人缠斗这一处。 地上已经堆了不少尸体。 季清鸢来得晚了些,此刻院子里到处都是血,残肢遍地,守着院子的侍卫们越来越少。 季清鸢小心翼翼地落在了墙根。 她收敛了气息,闪身钻了进去。 院子里是浓郁到令人作呕的血腥气,季清鸢小心翼翼避开那些残肢贺落在地上的头颅,一步步往里走。 宋府虽然不算什么根基深厚的大家族,但也是个修仙世家,这里的人多多少少都是有些修为在身上的。 况且她的目的是救一个人,救下一个九岁的孩子行动本就不方便,更是不能够与对方正面起冲突。 偷偷把宋听澜带走才是上策。 季清鸢贴着墙根,小心察觉别的动静。 看着宋听澜那一动不动的坐标点,她有些疑惑。 他是躲起来了还是晕过去了,怎么一动不动的? 季清鸢顺着那坐标过去,正好到了一个占地极为广阔的小苑前。 那小苑做的很是精致华美,假山楼阁,处处都极其雅致,颇有格调。 季清鸢刚想凑过去,便察觉到一大片人正围在那小苑门口。 她躲在墙根阴影处,悄悄探出头去。 火光映出那群人冷漠而贪婪的嘴脸,为首的,是一个中年男子。 生得并不是粗矿丑陋,五官反而有几分清秀斯文,偏偏眉目间满是戾气,由此气质颇为矛盾,连带着表情看上去都颇为扭曲,十分煞人。 生得和宋听澜倒是有一点相似,不过不多。 “找到了吗?”为首的中年男子冷冷道。 在他身边立着的一个人神色讨好,小心翼翼道:“没有。” “废物!”那中年男子眉头一拧,表情狰狞起来,狠狠踹了那人一脚。 将他踹在地上,他才看着眼前这小苑阴冷一笑:“找不到?” “那就都烧了!” 他的好大哥生前不是最爱那女人了吗? 连带着这小苑都做得无比华贵,据说还有暗道密室。 找不到他们母子,便把这小苑都烧了,看看他们到底能躲到哪里去! 手下人有些犹豫:“可是这……” “这什么这?!”那中年男人转过头来,眼神如同阴冷的毒蛇,“还不快烧!” 那群人再也不敢犹豫,几个人提着几桶油过来倒了上去,其余举着火把的人都纷纷上前,将手中的火把用力地扔了上去。 火把扔上去的一刹那,火光一瞬间高高窜起,与木料燃烧发出“噼啪——”声来。 烧了? 宋听澜的坐标点就在不远处,也就是说他正好在这小苑里面。 小苑正门被这群人围得水泄不通,火光正在蔓延。 季清鸢小心翼翼往后走了几步,随即迅速翻墙跳了出去。 幸好,小苑背后的府墙外,没有人守着。 只不过小苑的背面也被放了火。 季清鸢爬墙翻了进去。 这普通的火,自然也不能把他怎么样。 季清鸢手指一弹,身上便凝结出一层透明的水罩来。 她直直地走进燃烧着熊熊烈火的小苑,高温扑面而来,却闯不过水罩,伤不到她半分。 季清鸢按照系统给的坐标点,往里面走去。 火从外面开始烧,季清鸢也没闲着,凝结水汽,将这火焰都挡在水阵之外。 不过也挡不了太久,挡得太久容易被发现。 小苑的火被她拦了大半,不过滚滚浓烟照旧遮挡了不少视线。 季清鸢走进一间屋子。 这应该是一间女子居住的屋子,卧房很大,屏风华美,卧榻前还摆着一个碗,碗里面是剩余的药渣。 屋子里有些乱,明显被粗暴地翻过了一遍。 此刻,她与宋听澜的坐标正好重合。 季清鸢四处看了看,却也没看见人影。 莫非是有什么机关密室? 屋子里浓烟滚滚,季清鸢四处摸索,最后在系统的提示下,从一团乱的梳妆台里翻出了一只断了半截的梳子。 随即她按照系统所说的,推开了书柜,将那梳子放进空缺口。 书柜缓缓打开,一个密室,缓缓出现在跟前。 季清鸢走了进去。 第247章 拐骗成功 密室里有些暗,季清鸢小心翼翼地走了进去。 她有预感,宋听澜就在里面。 拐角后才能看清密室的全景,季清鸢刚转弯拐过去,迎面便是一棒落下来。 季清鸢早有预感般轻轻松松地单手接下了这一根木棒,随后用力一扯。 对面的人还是个小孩,力气不大,也扯不过她一个修士,木棒被她抽走。 季清鸢顺手往后一丢,木棒便落到了密室外,发出“哐当——”一声落地的脆响。 对面的人还不死心,又是缠了上来。 只不过短手短脚的,力气也不大。 季清鸢也不想打孩子,干脆抬手在他额头轻轻一点,一道束缚咒落下,那孩子便定在原地不动。 季清鸢这才折了只发光的符篆小鸟,借着橙黄色的暖光,看清了这人的面容。 是一个孩子,比她矮了一截,穿着一身鹅黄色的衣衫,如同春日初长成的嫩芽。 一张小脸稚气未消,眼眸是浅浅的琥珀色,眼里满是警惕和戒备,哪怕被定住了,拳头也仍是紧紧攥着。 眉目如画,透着点小少年的精致,气质还没有几年后那副清冷疏离之样,眼里的情绪倒是生动得多。 季清鸢看着矮了她一头的幼崽版宋听澜,眼睛顿时一亮,差点就想伸手去捏捏他的小脸。 但看着小宋听澜那满是戒备的眼神,她才忽地想起她好像是来救人的。 好吧,救人的话应该先树立个好形象。 季清鸢摸了摸鼻子,对着他露出一个温和的笑来:“你好啊,小公子。” 小宋听澜满是戒备地盯着她,一言不发,大有一副视死如归的模样。 但季清鸢一看他便想起十年后的宋听澜,比起十年后的宋听澜,眼前这个小孩她是怎么看都觉得可爱。 季清鸢见他不说话,便直接问道:“外面被人放了火,我恰巧途经此地,算你走运,跟我走吧,我带你出去。” 一直沉默的小少年终于开口: “不要。” 比起十年后清冷谪仙的高岭之花,此刻的小孩显然是带了点稚气,不懂得掩藏情绪的。 季清鸢挑了挑眉,颇有耐心:“为何?” 小少年避而不答,只是冷冷道:“你放开我。” “我放开你,你可不许再乱来。”季清鸢叮嘱他。 虽然这孩子打不过她,但她怕伤到他。 宋听澜是个聪明的,也知晓打不过她,便点了头。 季清鸢伸手在他额心一点,束缚咒解除。 宋听澜动了动手,先是确认自己能动了,才迈开脚步,往密室里跑去。 季清鸢有些不解,存了几分好奇,干脆也跟着他进去。 密室不大,他没跑多久,便停了下来。 季清鸢跟着他,这才看清,这密室里没什么摆设,就一张桌子一张床。 床上躺着一个面色灰败的女人,瘦得有点脱相,却难掩姿容,安然闭着眼,若无唇边残留的鲜血,她看上去仿若沉睡的睡美人。 单单是看着,便也能看出这是个温婉的绝色美人。 这女子,大抵就是宋听澜的母亲了。 看来宋听澜这出色的相貌是遗传来的。 季清鸢瞥了一眼宋听澜,才发现他不知何时已经一言不发地跪坐在床边,握着床上女人无力垂落的手,眼眸低垂看不清表情。 小小的少年跪在那里,看上去分外无助。 季清鸢轻声叹了口气,跟着上去,蹲在他身边,观察着他的表情:“你之所以不想走,是因为她吗?” 宋听澜抬眼看她,眼神戒备,恍若警惕着小心翼翼地保护自己的幼兽:“你是谁?” “我?”季清鸢笑了笑,斟酌回答,“一个无名无姓喜欢到处瞎溜达的散修罢了。” 她又循循善诱:“你要不要跟我走?” 宋听澜抬眼看她,不知道在想什么。 季清鸢竭力露出一个人畜无害的纯良笑容来。 拐小孩嘛,自然得看起来像个好人。 宋听澜却冷不丁问道:“为什么要救我?” 又是这种问题。 江岫白也爱问,他也爱问。 季清鸢颇有些头疼,但还是认认真真地编:“散修行事,哪有那么多道理,想救便救罢了。” “况且我看你根骨绝佳,不忍你就此埋没。” 宋听澜眼中的怀疑却丝毫未散。 这孩子还挺难骗。 季清鸢问道:“你怀疑我?” 宋听澜不回答,眼神里却是明晃晃的戒备和怀疑。 季清鸢叹了口气:“我要是外面那群人派来的,现在想杀了你,易如反掌。” “或者你怀疑我是什么对你图谋不轨的邪修,我现在想把你绑了带出去也易如反掌。” 宋听澜垂下眼眸,也不知道有没有听进去。 季清鸢随他想,毕竟她确实没什么目的。 季清鸢道:“床上的人,是你的至亲吧?” 宋听澜不说话。 她继续道:“外面的人想置你们于死地,你至亲又惨死,你当真要留在这里一起赴死?” “你不想为他们报仇吗?” 听到“惨死”二字时,宋听澜兀地抬起头来。 “报仇”二字一出,他眼中更是有一种不知名的情愫,燃成了火。 季清鸢叹了口气:“我行事全凭喜好,但断然做不出什么害人的事情。” “你且放心,我只救你出去,不会害你。” 季清鸢又想了想。 他呆在这里不愿意出去,还紧靠着母亲,一应该是反抗不过,二应该是牵挂母亲不愿离开。 季清鸢道:“你若舍不下你的至亲,我便将她也带出去,好生安葬,总比被火烧了尸身更好。” 宋听澜这才抬头定定看着她,声音是久未开口的沙哑干涩:“好。” 父母双双离世,那些口头上的亲人迫不及待地想要杀他,他早已走投无路,无依无靠。 原本他也无力反抗,只想和母亲一起死。 但如今,上天又给了他一个机会。 小少年垂着眸,碎发遮挡下的眼里满是坚决。 他本来不会轻易相信别人,但此人说的并无道理。 既然已经确定她不是他的好二叔派来的人,那么无论如何,他都要抓住这次机会。 第248章 第一次哭 季清鸢见他终于松了口,总算松了一口气。 她留下的水结界也撑不了太久,外面的火迟早会烧进来。 季清鸢抱起床上的女人。 她很瘦,也很轻。 季清鸢抱起了她,才回头看了眼宋听澜道:“自己跟上来。” 她抱着那宋听澜的母亲走在前面,刚刚出了密室,便在宋听澜身上也凝结了层水罩。 屋子里浓烟滚滚,季清鸢心知不能再多待,便快速地往外走。 最外层,是一层熊熊烈火。 灼热的温度仿佛能炙烤融化一切。 季清鸢抱着宋母直直走了出去,水罩在,她分毫未伤。 她走了出去,又回头看宋听澜。 她正担忧他会不会害怕而不敢从火中穿过来,便见他试探了一下,就直直地走出来。 聪明孩子就是好,省心。 大抵是小苑背面也放了火,所以背面也没人守着。 季清鸢带着他出了小苑,小苑背后正是高高的府墙。 这里不方便御剑,毕竟不知道小苑前面那堆人还在不在,在的话容易被看见。 她感知了一番,确认府墙外无人守着,才侧头看宋听澜:“会翻墙吗?” 小宋听澜略一犹豫,旋即又坚定地点了点头:“会。” 她看着宋听澜有些笨拙地借着树翻了过去。 随即,季清鸢将宋母背在背上,然后颇为灵活地爬上了墙,小心翼翼贴着墙翻了过去。 翻了过去,季清鸢带着小少年急匆匆地往外走,行至角落,才拿出月凝剑。 剑身变大,季清鸢将宋母抱着,站上了剑,又对着有些呆愣地看着月凝剑的宋听澜唤道:“快上来。” 宋听澜有些小心地上了剑。 季清鸢知道他心中紧张,也怕他害怕等会儿会不小心摔下去,便复又叮嘱道:“你拉着我,不要害怕,小心掉下去。” 待宋听澜站上来,小心翼翼扯住她衣角后,季清鸢才控制着月凝剑飞了起来。 她留了个心眼,没有像之前那样飞得太快。 刚刚飞起,宋听澜身子一摇,下意识地抱住了她的腰,头也贴到了她背上。 他没什么想法,第一感觉就是觉得很软。 等他反应过来他抱住了什么时,像只受惊的猫儿一样下意识想要撒手。 季清鸢察觉到了他的动作,道:“你别松手,接下来可能更加不稳,你小心掉下去。” 宋听澜看着越来越远的地面,感受着越来越快的速度,终究没有放手。 他往后看,还能看到一片火光。 那是他生活了九年的地方。 火光冲天,他想起了被浓烟困在密室里,跪在母亲身前的绝望。 然而此刻,身前抱着的人似乎给了他一点不一样的安全感。 贴着的温热柔软给了他一种莫名的安全感,他转过头,手下不自觉地加了些力道。 季清鸢感受到他的手紧了些,也没说话。 脚下,宋府越来越远。 那一片火光,终究变成了一个小点。 这次算是一帆风顺,比被囚酉追杀的那一路来得顺利得多。 季清鸢趁着蒙蒙亮的天色加快速度,最后落在一片不知名的林子里。 宋听澜有些不安地跟着下了剑。 季清鸢也明白以宋听澜的性子,不可能这么快就是她放下戒心。 她也不着急,只是捡了些枯柴,堆了个小火堆出来。 宋听澜沉默地坐在火堆边,脸上沾了一点黑渍。 季清鸢叹了口气,将宋母放好,道:“我刚刚看了,不远处是一座山,待天完全亮了,我们便去山上为她寻处好地方,如何?” 宋听澜点点头,不知又想起什么,忽然嗓音干涩道:“谢谢。” 季清鸢摆了摆手,从怀中掏出一包油纸包着的桃花酥来。 买了挺久了,就是一直没来得及尝一口。 季清鸢拆开油纸袋,一阵甜香就迅速散发出来。 季清鸢擦了擦手,看向一边早已饿了一天的宋听澜。 他现在还是个小孩,根本就经不起饿。 她递了一块过去:“给。” 宋听澜却摇摇头,没有接。 季清鸢笑了笑,将那块桃花酥掰成两块,递了一块给他,笑着道:“放心吧,很好吃。” 她直接将另外一半吞了下去,笑着看他。 宋听澜这才接过,吃了下去。 季清鸢干脆将那一包都递了过去,看他有些狼吞虎咽地吃了起来。 桃花酥终究有些干,季清鸢又递了水囊上去。 距离天亮还有一会儿,宋听澜却沉默着抱膝坐在火堆边,迟迟不睡。 季清鸢由着他。 被一群妖追杀她也没死,现在自然也不怕那些个小人。 况且那些人估计晚一点才会开始找过来,有充裕的时间安葬宋母。 天亮了些,可见度高了不少。 季清鸢抱起宋母,往山上走。 宋听澜指了一处地方,季清鸢才停了下来,开始挖。 宋听澜挽起袖子,愣是要帮忙徒手挖。 他现在很倔,季清鸢也不劝他。 他总得发泄发泄自己的情绪。 待宋母葬了进去,季清鸢又刻了字上去,才看见宋听澜沉默地站在这简易的坟前。 他手上全是泥,其中混杂着因为挖破了手而流出的血,明明年纪不大,脸上却是说不出的灰败。 他定定望着那座小坟,眼睛一眨不眨的,泛着湿润的红意,却愣是不掉下眼泪来,似乎要把那小坟盯穿,浑身上下都笼在一层阴云里。 季清鸢走过去,伸手拥住他,将他抱进怀里,叹了口气,轻声道:“想哭就哭吧。” 寻常九岁的孩子,这个年龄本该无忧无虑。 偏偏他这个年纪,一夕之间,双亲俱亡,亲人也视他如眼中钉欲要杀他。 小小年纪就亲眼见证母亲的死亡,不疯就不错了。 季清鸢慢慢地一下又一下拍着他的后背,试图减轻他的痛苦。 宋听澜这次没有再生出抵触,而是沉默半晌,随即身子发颤。 最后埋在她怀里,颤抖着发出小兽一样无助又绝望的抽泣声。 竭力压低的抽泣声传入耳中,季清鸢没说话,只是一下又一下地拍着他的背,不断安抚他。 这是她第一次见宋听澜哭。 第249章 再遇妖族 她耐心等着宋听澜哭完,才带着他往山下走。 小男孩哭得一抽一抽的,声音却极力压抑着,加上他姣好的相貌,看起来颇为可怜。 得亏是有人救,不然按着他这副好相貌,落入一些歹人手中,只怕没什么好下场。 季清鸢叹了口气,看了眼不言不语地跟在她身后,稍稍落后于她半步的宋听澜。 小少年穿着一身黄袍,一张脸上稚气未消,身上沾了些泥点,有些灰头土脸的。 季清鸢停下脚步,道:“你以后打算去做什么?去何处安身?” 宋听澜跟着她停下来,垂下头去看自己的鞋面。 他的鞋子用的布料极好,做工也相当精密,可惜此刻鞋子上落了不少灰,还有一个明显的脚印。 季清鸢也发觉十年前的小宋听澜对比十年后的宋听澜虽然没有那么强的压迫感,但这不爱说话、戒备心强的性子倒是没怎么变。 她也不打算强迫他。 反正剧情只说散修救下了他,也没说散修后来要一直带着他。 她刚想到这里,才发觉任务好像没有完成的提示音。 她不由得发问道:“统,任务没有成功吗?” 系统道:“宋家尚未解决,男主仍有性命之忧。” 意思是宋听澜还是会受到生命威胁。 季清鸢不自觉地抚上眉心,思索着提刀弄死宋家全家的可能性。 宋家好歹是个修仙世家,虽不是什么根基深厚的大家族,但好歹是有点得道之人的。 仅凭她一人,可能性不大。 况且她要是挂了,宋听澜在此处无依无靠的,直接玩完。 季清鸢有些头疼。 恰在这时,一道声音传来:“我跟着你走。” 季清鸢下意识看去,只见那小少年抬起头来,目光坚决,看向她时,却有一丝不安和小心。 宋听澜也不确定这个人是不是好人,愿不愿意带他走。 但她愿意认真地为他的娘亲挑选坟地安葬,也愿意认真询问他的意见。 这样的人,应该也坏不到哪里去。 宋听澜潜意识里觉得这个人是可以相信的。 只不过他有些不确定,不确定她愿不愿意带上他这么个结了仇的小孩。 可他已经无处可去。 在刚刚的一阵沉默的时间里,宋听澜做好了决定,也做了最好的心理准备。 但他自然也想试一试,赌一把。 毕竟命运未知。 说不定他遇到了一个愿意带他走的好人。 就算此人心怀歹意,他也绝不畏惧和后悔。 季清鸢愣愣看着他,在宋听澜绞着衣服的手指越发用力时,拍了他肩膀一下:“好主意!” 宋听澜一愣,一头雾水地看向她。 什么好主意? 季清鸢心里却在默默盘算。 五年后天极宗弟子大选宋听澜会被选进去开始男主的逆袭打脸惊艳众人之路。 可惜她不一定能在这待五年。 那她可以先把宋听澜带在身边,一边培养他的自保能力,一边试着暗戳戳搞死一部分宋家人。 这样就算她走了,宋听澜也能撑到新一届弟子大选。 季清鸢越想越觉得这是个行得通的好办法。 她拍了拍小少年的肩膀:“那你就跟我混吧,保你一天三顿不饿肚子!” 宋听澜:“……” 这人看起来,怎么有点不太靠谱? 但看上去没什么心眼,反倒是个好事。 有点实力又心眼不多的人,对他来说,是最好的选择。 季清鸢还不知道宋听澜暗暗给她打上了一个“心眼不多”的标签,放松了不少对她的警惕。 这片地方离宋家还不够远,季清鸢决心要带着宋听澜走远一点,离宋家远一些。 她这般想着,干脆带着宋听澜往山下走。 一大一小正往山下走去。 宋听澜如今还是个孩子,不能辟谷,需要吃些好的。 季清鸢带着他在山下的小镇上寻了家早餐铺。 她之前每月都会额外给江岫白那些人间通用的钱币,加上她平日里在身上放的钱,如今也够他们吃喝一阵子。 先前在山上宋听澜只吃了桃花酥,不顶饱,又干巴巴的。 但她也不知道宋听澜爱吃什么。 她遇见的十年后的宋听澜已经辟谷,而且不重口腹之欲。 如今面对着幼崽版宋听澜,她也不知道该点什么,干脆让店家把所有样式都上一小份。 总有他爱吃的。 店家匆匆忙忙的做了起来。 随即,冒着热气的杂粮粥、飘香的一屉蟹黄汤包、洒着晶绿色葱花的馄饨、几个茶叶蛋和煎茶汤都端了上来。 季清鸢把茶汤端了过来,其余都推给了宋听澜。 样式虽多,但都是小份。 宋听澜显然也饿,吃得很快,吃相却很好,显然是被好生教过的。 季清鸢只夹了一个小小的蟹黄包,便吹着茶小口轻抿。 现在正是清晨,他们二人来的早,此刻街上没什么人,早餐铺里也就他们二人和正在磨豆子的店家夫妇。 铺子里也没什么声音,正是安宁之时,有两人往这边走来,一高一矮。 高的人生得很壮实,一脸凶相。矮个子长着老鼠须,不大的眼睛里闪着亮光,看起来很精明。 二人走进来,恰恰经过季清鸢他们这一桌。 季清鸢下意识低下头,却察觉到一丝极浅淡的妖气。 他们二人刚进来,那高个子便粗声道:“上肉菜来!” 早餐铺也没什么肉菜。 店家夫妇抹了抹额头上的汗,都走过去了一阵好声好气的解释。 高个人明显不耐烦,却被那矮个人拉住,凑近他耳朵低声说了什么,那高个人才压下不耐,就近坐了下来。 铺子不大,那两人坐在对角离季清鸢他们桌最远的地方,但也远不到哪里去。 刚坐下,二人就开始交头接耳起来。 季清鸢端着茶碗的手一顿,悄悄打开神识,探了起来。 神识蔓延,占据这个空间不大的小铺子。 她只能看着那二人嘴唇翕动,张合间,貌似有几个熟悉的字眼重复出现了几次。 她默默跟着念那几个词,只堪堪分辨出了“妖王”“修士“杀掉”这些个词汇。 但这些词汇,透露的信息量也足够了。 第250章 一处密谋 季清鸢有一下没一下地摩挲着手中的茶杯,忽地想到十年后在沉星雨林对峙时,囚酉好像提到过。 他当时嘲讽岑川因为一个修士而侥幸跑了,不过那修士被他抓了活活喂了秃鹫。 季清鸢心中不由得一寒。 囚酉睚眦必报,虽然未见过她的相貌,但出妖界前岑川与那守卫打了起来,那守卫是见过她的。 囚酉不会放过她的。 季清鸢有些头疼。 看来这元和是不能待了,一个宋家一个妖族,都想着要弄死他们。 她这场时空错乱,合着来这里是一直被追杀的。 桌上摆着的早点已经被宋听澜吃了大半,还剩了一个茶叶蛋和两个蟹黄汤包。 宋听澜盯着桌上剩下的食物,眉头微蹙,看起来颇有些苦恼。 他从小被耳提面命,不能浪费粮食。 季清鸢将茶叶蛋包起来,塞入他怀里:“先带着,饿了再吃。” 两个汤包被她几口解决。 季清鸢将银钱放在桌上,有意避开那二人,便悄无声息地走了。 囚酉之事,她一人还是难以解决。 不过这元和,也并非只有她一人。 宋听澜捧着茶叶蛋,跟在她身侧。 见她一直走,似乎是有些忍不住了,终于问道:“我们去哪?” 季清鸢眼珠子转了转:“去找几个我的老朋友。” 找完这几个人,她便带着小宋听澜离开元和,找个远离妖界和宋家的地方,教他些本事,好让他安全长大。 季清鸢走至无人的角落,然后唤出月凝剑。 她踏了上去,又转头看宋听澜:“上来吧。” 待宋听澜有些紧张地上来,她又扭头补充道:“怕摔下去就抱着我。” 宋听澜抿着唇。 男女七岁分席。 他没季清鸢这般大大咧咧,对着一个还不算熟悉的女人,他远远做不到自然地去抱她。 然而,月凝剑直接升空往远处迅速飞去时,宋听澜前倾,吓得一愣,又下意识地抱住了她。 这回他反应比上回好了不少。 没上次那么抗拒。 季清鸢心知这小孩戒备心强的很,没岑川那么好骗。 岑川渴望朋友,而宋听澜怀疑一切,对所有都满是戒备。 先慢慢习惯下肢体接触,后面的自然水到渠成。 季清鸢见宋听澜已经抱稳了她,便也不再分太多心神在他身上,专注地朝着目的地飞去。 她按记忆中的方向飞,过了快两个时辰,宋听澜腿部已经站得有些麻。 在她突然落地停下来时,还有些愣。 映入眼帘是平滑的鹅卵石道,两旁是浓密的树林,树林尽头,一座小院的轮廓隐隐露出来。 季清鸢看着他下剑时有些弯曲不下的腿,眼里满是忧色:“腿疼吗?” 宋听澜小幅度地摇了摇头。 疼倒是不疼,之只是站的太久,有些麻。 季清鸢伸手在他腿上点了几下。 宋听澜下意识要躲,未来得及避开,下一瞬顿觉腿上一阵清凉之意,那些麻痛正慢慢散去。 他眸里闪过一丝惊色。 有点神奇。 季清鸢见他站直了不少,便松了口气,带着他往前方走。 宋听澜跟在她身侧,慢慢只见浓密树木掩盖下小院的轮廓逐渐清晰。 随即,牌匾上的“山月居”三个大字映入眼帘。 季清鸢上前叩门,寂静的叩门声在这略显清冷的地方响起。 未过多久,门被打开,一个人站在门后,只露出半边身子,警惕地看着她。 宋听澜只看见季清鸢与那人说了什么,那人面色一变,便彻底打开了门,迎他们进去。 季清鸢带着他进了那小院。 小院中的布置依旧熟悉的很。 季清鸢看着,轻叹了口气。 她被一个谨慎的玄水蛇族带着引到了正厅。 季清鸢往后看了一眼正跟在她身后的宋听澜,便招手在那玄水蛇族耳侧低语几句。 那玄水蛇族点点头。 季清鸢便转身对着宋听澜微微一笑,温声道:“你先在此处等候,不要走动。我要与人议事,很快就会回来。” 宋听澜看了她一眼,没说话,但也没拒绝。 那玄水蛇族见状便引着他到桌前坐下。 季清鸢又对着他嘱咐几句,便进了内室。 宋听澜向来被教导不能东看西看,四处乱瞟,要君子端方。 但他毕竟年纪小,好奇是压不住的,如今季清鸢一走,他便按捺不住的地悄悄四处看了起来。 这小院十分华贵,置物摆设无一不精美,处处都彰显着背后主人的不凡。 宋听澜垂下眼眸。 这个人比他想的,好像要复杂得多。 但如今他也没什么立场去问。 毕竟此刻无依无靠需要依附别人的人,是他。 在季清鸢不在的时间里,宋听澜反复地掰着手指头,数着院中不时落进来的落叶。 那玄水蛇族复又进来,给他倒了茶,拿了蜜饯。 他有些不自在地收回眼神,垂眸盯着眼前的茶盏,脑子里却一团乱想。 不知过了多久,身后脚步声传来。 他回头去看,正是从内室走出来的季清鸢。 季清鸢见他正乖乖坐在凳子上,面前的茶杯和摆着的蜜饯却一口没动。 她倒是第一次见这位“大师兄”如此紧张又拘谨。 季清鸢身后,还跟着一老人,是在此处的玄水蛇族的领队人物。 那老人顺着她的目光看去,落在宋听澜身上,微微一凝:“这是?” “是我以后带在身边的人。”季清鸢犹豫一二,如此说道。 这个答案,有些含糊其辞的味道。 察觉到她不太想说出来,那老人见状也不多问。 他只是又道:“我送姑娘出去吧。” 季清鸢点了点头,复又对着宋听澜招手。 宋听澜从凳子上下来,走到她身侧,跟着她一同往门口走。 院门再次打开,季清鸢和宋听澜站在门外,对着那老人道:“不必再送,你们在此处切记小心,不要暴露。” 那老人点头应是。 季清鸢又道:“至于那件事……尽力而为便好。” 老人却拱手:“之前万般事由,老朽皆是知晓。姑娘是殿下心中牵挂之人,又救过殿下的性命。姑娘此次吩咐,老朽定尽力而为。” 第251章 前往姑苏 宋听澜在一边,有些听不懂他们二人在说些什么。 那老人又道:“玄晟和玄弈大人去了江陵,姑娘不若一起留下来?” 季清鸢摇头。 扶余还有一个“季清鸢”在长大,她是留不了的。元和仇家太多,江陵又过于严寒。 此次,她也只能去姑苏了。 姑苏在南,由四大门派之一的碧水宫镇守,气候也算不错。 季清鸢谢绝了那老人的好意,便复又领着宋听澜出去。 宋听澜睁着一双眼睛,虽有些不解他们在说什么,但也没打断。 待季清鸢带着他朝着与小院相反的方向走,他才跟上来,似乎犹豫了一会儿才小声问道:“为什么来这里?” 他如今年岁不大,眼睛略圆,看起来还透着几分清澈。 季清鸢下意识想去揉他的头,但想起宋听澜如今应当是不能接受的,便硬生生停住了手,道:“来做事的。” 囚酉势必是要找当初那个带着岑川一起逃亡的人的。 但她一人不一定能够做到骗过去。 就算骗过去也需要时间,若是这段时间里被宋家人找到,那就更糟糕了。 所以季清鸢此次前来,是寻残余的玄水蛇族的帮忙。 这些都是为数不多的岑川的人。 季清鸢给了他们一张延长时效的化形符。 届时,在他们的运转下会有一个毁容的带着岑川气息的假人被囚酉抓住,顶替她受罪。 这就是季清鸢前来求助的目的。 这事说不上多简单也说不上多难。 季清鸢收回思绪,又很快地转移了话题:“小公子,你去过姑苏吗?” 宋小公子一顿,才低低道:“我叫宋听澜。” 闷葫芦倒总算报了姓名。 宋听澜只听见她轻笑一声:“我知道。” 她知道? 宋听澜悄悄看她。 这个人什么都不问他,偏偏又在他最无助的时候从火焰中闯出来救下他。 季清鸢带着他往外走,漫不经心道:“我叫……清鸢。” 清鸢。 很好听。 宋听澜心中默默念着这两个字。 他张了张嘴,想说什么,却还是没说。 他想问她为什么不问他的事情,但一想又觉得她大抵是能猜到的。 他只好换了句话,问道:“我们去姑苏做什么?” 季清鸢从怀里掏出一个天灵果,咬了一口,才笑着道:“去一个崭新的地方,迎接美好的生活。” 他们向着林子外走去,阳光正好,洒落在二人肩头,拖出一大一小的两道影子。 …… 元和边陲,一辆精致的红木马车正驶来,两个车轮在地上留下两排轮印。 坐在马车外扬鞭驾马的车夫戴着一个草笠遮阳的瘦小男子收了鞭子,马停了下来,他转头对着那轿子道:“姑娘,前面便是姑苏了,可要在此歇歇?” 丝绸织成的帘子被从里掀开,一双纤细白皙的手先探了出来。 可惜那探出来的脸却掩在一层面纱下,只露出一双笑意晏晏的杏仁眼。 正是季清鸢。 季清鸢看了眼昏黄的天色,见那火烧云正盛,不远处是一家小客栈,便道:“先在此歇一夜吧。” 总归是不急的。 过了边陲地界,还要跨一大片林子和荒地才能看到姑苏的城池,再走下去,半夜只能歇在荒郊野外。 季清鸢回头看,正与端正坐在轿子里的宋听澜对上视线。 他坐得倒是相当端正,不过坐久了也不好。 赶往姑苏,确实是御剑更快。 但季清鸢有些怕,怕宋听澜这小身板吃不消,于是便租了马车和车夫,打算进了姑苏的小城,就随便寻个平安的地方住下。 季清鸢下了马车,便站在车边,掀了轿帘,让宋听澜下来。 宋听澜跳下了马车,便跟着她一同往那小客栈去。 他比季清鸢想的要坚强得多,在宋母坟前哭过一次后,便再没做太多低落不振之态。 马夫去了拴马,季清鸢进了客栈,要了三间房,便带着宋听澜坐在楼下喝茶。 楼下摆的桌椅不少,主要是供那些不住店单纯路过打酒喝或者吃饭的人使用的。 季清鸢挑了张中间的桌子,只要了粗茶。 这里的过路人大多都是些走南闯北的生意人,偶尔也能看见四处游历的散修和有除祟任务在身的修士。 所以这堂里,喝茶吃酒的人畅聊时消息最是灵通。 季清鸢挑了张中间的桌子下来喝茶,就是为了听听消息。 她对姑苏不熟悉,自然要先打探打探,好决定去哪住下。 宋听澜跟在她身边坐下,换了身靛蓝色衣袍,看起来像是个贵气的小公子。 季清鸢一想到他十年后天天一身白袍,便觉得有些头疼。 十年后的宋听澜她不敢置喙,十年前的小屁孩穿的衣服她总可以管管的。 宋听澜生得好,穿什么都极为好看。 季清鸢一路给他买衣服,几乎他穿一身季清鸢就买一身。 各种颜色都集齐了,就是不买白的。 她甚至蠢蠢欲动想给他买女装,觉得他穿起来肯定好看得紧。 偏偏平日里闷葫芦似的一言不发任她摆弄的小宋听澜在她提出试试女装后便咬着下唇,说什么都不肯穿,羞愤欲死。 季清鸢忽悠不了他,只能扼腕叹息。 迟早有一天,她要看他的女装! 二人坐下,季清鸢慢慢饮着茶。 她从怀里掏出路上买的绿豆糕,打开放在桌上,看着宋听澜掰着绿豆糕慢慢地吃。 店里坐的人慢慢多了起来,许多人傍晚赶路至此时,都会选择住一夜再走。 人慢慢多了起来,五大三粗的汉子和一脸精明相的商贩们便各自几人一桌开始大口喝酒。 酒喝高了,交谈时、吹嘘声都渐渐响亮起来。 季清鸢听着那些个没什么营养的废话吹牛和互捧臭脚的假话,正有些失望,却突然听见斜后方一桌两人的交谈声传来: “王兄,你这货,打算运去镜月城的?” 另一人接话:“对啊,不然呢?你还能不去镜月城?” 那人却连连摇头:“不敢去!不敢去!听说那汀波村,出事了!” “出事?一个小小的村子,能出什么事?” 那人四处看看,才压低声音,谨慎答道:“那汀波村里,每到子时,夜间便有死人从坟头爬出来,在林间巡游,抓活人当替死鬼!” 第252章 镜月城 死人巡游,夜间出坟,抓替死鬼? 季清鸢举着茶杯的手一顿,便将茶杯搁在了桌上,全神贯注去听那二人的话。 那二人后面特意压低了声音。 宋听澜还未引气入体,没有修为在身,耳力不如季清鸢,也听不清楚那二人在说什么,只能一下又一下地掰着绿豆糕小口小口吃。 一双略圆的眼却淡淡地看向不喝茶也不说话,而是在认真偷听别人讲话的季清鸢。 那二人还在继续交谈: “死人复活抓替死鬼?你这不是开玩笑嘛!” 那商贩明显不信。 他可是什么风声都没有听到。 若是造成了巨大伤害的事,早有碧水宫派人去除了。 碧水宫还未动作,证明这事儿尚在地方的手上。 既然还没到碧水宫出手,那应该也不算什么大事。 那人见他不信,有些急了:“真的!千真万确!这是我兄弟告诉我的,目前那替死鬼作恶少,所以这事儿知道的人少。” “我告诉你也就是给你提个醒,王兄,一定要小心!” 那王兄摆摆手,不甚在意道:“没事!我压根不过汀波村!” 季清鸢一手撑着下巴,若有所思。 这汀波村大抵是有邪祟在的。 但这个热闹,她要不要凑呢? 她又看向宋听澜。 大概是绿豆糕甜腻,他正在擦手,去喝那粗茶解腻。 季清鸢正在思考之时,便听到系统提示音突然冒出来:“滴——,恭喜宿主激发副本:鬼村死尸。” “任务内容:破解鬼村之谜。 任务奖励:10积分。 任务类型:强制完成。” 季清鸢:“……” 她都时空错乱跑来带娃了,还有副本任务? 而且就十个积分??? 季清鸢忍不住道:“系统,你可太抠了!” 系统道:“宿主,积分是根据任务难度确定的。任务难度越高,积分奖励才越多。” 难怪江岫白那个任务一百积分。 她做到现在都没做完。 不过这十积分的任务,难度应该也不大。 季清鸢慢慢思考着,又慢悠悠地喝了一口茶。 横竖也就走一趟。 那二人又换了话题,转而聊些别的事情。 季清鸢没心思再听,便直接招了店小二过来,挑了几道菜。 客栈的菜算不上多好吃也没有多难吃。 季清鸢则是看着宋听澜吃,自己偶尔动动筷子。 她有些想念江岫白做的菜了。 也不知什么时候才能回去。 宋听澜抬头看她,只见她拿着一双筷子却不动筷,双目有些无神,定定看着空气里,脸上还流露出一分怅惘和怀念。 她也有伤心事? 宋听澜有些疑惑,不由得多看了几眼。 季清鸢很快回过神来,面色恢复如常。 吃完了晚膳,季清鸢又照例叮嘱了他早点睡,有事便唤她。 第二日,三人又准时起来。 季清鸢吩咐马夫前往镜月城,便带着宋听澜坐进了马车。 马夫应了一声,很快马车就动了起来,摇晃着跨过了分界线,驶向了镜月城。 宋听澜坐在季清鸢的对面,桌上摆了点果子和小零嘴。 他坐的笔直,季清鸢看着都累。 这一路上,他们也会聊天。 不过大多数时候小闷葫芦都不爱说话,要么听她讲,要么偶尔应她一声。 和十年后那清冷却独独会对她一人露出些少见的温柔的人简直是两模两样。 季清鸢有些无趣,马车颠簸又不适合进水涟漪里修炼,便去烦系统聊天。 镜月城倒是离元和不算特别远,中午停车休息时,季清鸢便问了马夫还有多久才能到。 马夫喝了口水,一脸憨厚样:“很快了,下午就能到。” 休息一会儿,几人又上了马车,继续前行。 马车摇摇晃晃,季清鸢靠着昏昏欲睡。 不知过了多久,马车忽地一停,接着,马夫的声音从帘外传来:“姑娘,镜月城到了。” 季清鸢被他这一声叫的忽地醒了过来。 到了? 季清鸢一愣,便掀开帘子,向外看去。 马车正停在一座小城门口,城门以白墙为拦,鎏金色的“镜月城”三个大字格外显目。 站在城外看过去,还能看到城内熙熙攘攘的人群,人群往来,店铺林立,颇为繁华。 宋听澜也跟着跳下了马车。 季清鸢将银钱结给了马夫,与马夫道了别,便带着宋听澜一同朝城门走去。 宋听澜跟在她身侧,目光在“镜月城”三个大字上停留一瞬,看着热闹的城池,面上也没有太多反应,反而问了她一句:“为何来此城?” 季清鸢边走边回答道:“来看看,也顺便找个地方住下。” 此时二人已经走进了城内。 姑苏与扶余、元和、江陵都不同,姑苏多水景,烟雨楼阁,画船游舤,处处皆是美丽如画,别具风味。 同时,姑苏的镇守宗门碧水宫也是四大宗门里唯一一个全是女子的总买。 全是女子,但碧水宫也实力极强。 由此在姑苏,女修数量相比别的地方要多,民风更加开放,无论修仙界还是凡人间,女子也比别的地方更自由更不受束缚。 季清鸢带着他往城内随意走,见不少妙龄少女结伴游玩,擦肩而过留下一串串银铃般的笑声,也看见不少小摊铺子上卖着特色美食。 季清鸢本想带他四处走走,买些东西,再去除祟。 偏生宋听澜对那些好似都没有兴趣,最后只停在了一个碧湖边。 湖里红彤彤的鲤鱼和其他杂色的鱼一见人就凑上来,不怕生,都长得很胖乎乎的,大抵是被投食喂出来的。 湖边有不少游人驻足赏景,顺带喂喂鱼。 由此湖边有不少抓住商机的小贩在卖鱼食。 一个小贩见他们二人停在湖边,在低头看雨,便带着一个笑容凑过来问道:“二位,可要买鱼食?” 季清鸢见宋听澜好像只对这鱼有些兴趣,便道:“买一小袋。” “好嘞!” 小贩开心地给了一袋,季清鸢结了银钱,转头递给了宋听澜。 宋听澜接过,将那鱼食一点点地扔下去,看着一群鱼哄抢上来争食。 九岁的小孩不算太高,喂鱼时眼里流露处的兴味和愉悦倒是很符合他此刻的年纪。 季清鸢偏头看着他,忽地问道:“你想在什么地方定居?” 第253章 汀波村 他说一下喜欢喜欢地方,她也好去找,更好做出选择。 宋听澜一顿。 什么地方。 有家的地方,就是好地方。 季清鸢看着他陷入沉默,手上的鱼食也不再往外撒。 下面的鱼游动着,有些迫不及待地张大着嘴巴等待。 季清鸢见他陷入沉默,也不知是她这个问题让他想起了些什么东西,抑或是触景生情了。 她掩唇清咳两声道:“不想说也没关系……” 宋听澜却忽地回过神来,开口道:“什么地方都好。” 总就是个风景宜人,远离纷争的地方。 季清鸢陷入沉思,最后从他手中拿了一半的鱼食,一股脑地撒了下去。 下面的鱼顿时疯抢起来,水波一圈圈荡漾,溅起些透明的水珠。 季清鸢看着下面那些鱼,拍了拍手,拍净手中残留的鱼食碎屑,道:“那我以后便寻个人少的地方,教你修炼,如何?” 宋听澜一怔,手中的鱼食也跟着一松散落在水中。 季清鸢没听到他的回应,以为他这是有些不信任她,便自顾自推销道:“我虽是散修,但我已经是金丹后期了,不日便可入元婴,定是有实力教你的……” 手臂忽地被人用力抓住。 季清鸢下意识转头,却对上那双情绪纷纭,交杂着震惊、激动与坚决的眼。 宋听澜张着嘴,半晌吐出三个字:“……我愿意。” “愿意便好。”季清鸢伸手揉了揉他的头,道:“我定将所学全力传授于你。” 她也不敢揉太多,几下便收了回来。 纯粹是趁着宋听澜现在年纪小更好骗。 二人喂了鱼,又随街走了走,买了些小零嘴。 当然,大多数都是季清鸢想吃的。 宋听澜小小年纪就已经开始板着一张脸不爱说话了。 只有季清鸢两眼发光地看着街边新奇的零嘴和小玩意。 待傍晚将至,二人才进了一家客栈。 休息了一晚,第二日,季清鸢便带着宋听澜往汀波村赶。 这回,她是直接带着宋听澜御剑。 她站在前面,对着宋听澜道:“待你正式修炼后,也要学御剑。如今先适应适应,练练胆量和平衡能力。” 若是胆量小,或者恐高,那御剑可是非常难学。 不过十年后的宋听澜御剑可是一绝,不像如今,死死抓着她的衣服。 她控制着月凝剑在半空中拐个弯,便身后人猛地抱住了腰。 吓得她差点摔下去。 季清鸢呲牙咧嘴,想回头骂他,却还是忍下了。 一个九岁的孩子,站在一把薄薄的剑上飞在半空中,不怕才怪。 季清鸢顺着系统指示,飞了一个时辰,便落了下来。 姑苏多水景,小村落附近也多河流。 季清鸢在慢慢往地上落时,便看见这不大的村落里不规则地分布着几十户人家,中间是一个巨大的泉,地势低处能见到石隙里涌出的清冽泉水。 难怪是叫汀波村。 季清鸢带着宋听澜落地,对他道:“这个村子里有邪祟,我来此处是为了除祟。你如今虽身无修为,但日后成为一名修士,也将四处除祟。” “进村后,你一定要好好跟在我身边,看我除祟。待你有修为了,我也会找些简单的除祟任务,交由你来处理。” 宋听澜点点头,神色认真不少。 季清鸢松了口气,带着他往村里走。 他们今日起的还算早,如今还是上午,天正晴。 这个村子地势略高,也算不上多高,但要上坡,往上走。 二人一步步往上走,靠近村落时,却感觉越来越凉,暑意消解了不少。 等站在了村口时,这种感觉更为明显。 季清鸢站在村外,往里看。 这个村子颇为诡异,大白天的,村中一个人影都没有。 一片寂静,好像连风声和那些寻常村落应有的虫叫声都听不见。 季清鸢眉头微蹙。 这个十积分的任务,真的简单吗? 这村子看着这么诡异,系统莫不是在坑她? 被质疑了一把的系统冒出来解释道:“宿主,我们的任务难度评定是绝对没有问题的。” 没有问题? 既然没有问题,这作祟的邪祟应该不算多强,那更不可能把一个村落都杀了个干净。 那这村中,应该是还有人在的。 或许是躲起来了。 季清鸢心中猜测,便拿出一张不破符,递给了宋听澜。 她身上的防御法器着实不多。 牧远舟先前赠她的防御法器在丰收村时她便给了岑川戴着,宋听澜赠她的冰玉簪在不朽城便碎了,北冥离给她的双生戒属于是摘不下来的。 季清鸢只好给宋听澜不破符。 这不破符是一种结界符篆,遇险时会主动燃烧化为结界。 季清鸢道:“这张符篆切记要贴身携带,不可弄丢。” 宋听澜接过:“好。” 季清鸢又再三嘱咐他不要跟丢,要紧跟着她。 她絮絮叨叨嘱咐了几遍,才终于放心,带着宋听澜往村子里走。 一进村子,便觉一股凉意袭了上来。 可惜是一种阴嗖嗖的凉。 季清鸢抖了抖身子,心道这邪祟倒也能做个夏日空调。 二人走进去,季清鸢四处看,只见这些寻常的屋子都门扉紧闭,似乎在惧怕什么。 门前屋后,还放着些小板凳和农具,水缸里装着清亮的一大缸子水,磨具上还放着磨了一半的谷物。 季清鸢随意走过去,看了一眼那口水缸。 她上手摸了摸,一种强烈地被窥视的感觉却忽地涌上心头,如芒在背。 最奇怪的是,这种窥视感来自四面八方,分不出具体的方向,好像四处都有什么东西正在阴暗的角落死死盯着她。 季清鸢猛地回头,四处一看,却不见人影,只有静静伫立的房屋和落在门前的农具。 季清鸢看向宋听澜。 小宋听澜身量不高,此刻脸色也有点发白,眼里满是戒备。 哪怕是个孩子,也能意识到一些潜在的东西。 季清鸢上前,捉住他的手:“我们往前走。” 那两人说是死尸复生林间巡游,那也得是在有坟的地方。 先去找坟。 有坟的林子,应当不难找。 二人继续往前走,却不知在他们二人继续往前走时,季清鸢刚刚停留过的屋子,老旧的窗户边,一双眼睛却再度出现,盯着二人离去的背影。 第254章 去那玩玩 季清鸢下意识回头,却只看到那座屋子依旧伫立在原地,并没有什么异常。 是错觉吗? 总感觉那屋子里有人在盯着她。 宋听澜见她回头,便也跟着她往回看。 二人都没发觉什么异常,两两对视,季清鸢低声道:“走吧。” 这村子有古怪归这村子有古怪,他们不动手,那她也不打算主动出击。 先了解此处境况才最为要紧。 季清鸢又转了头,继续往前走。 这个村子不大,但周围的房屋都紧紧关着门,好像在防着什么洪水猛兽一般。 季清鸢一直往前走,偶尔停在某户人家的房屋面前打量几下,或者摸几下屋门口放着的农具。 季清鸢陷入沉思。 屋门上的锁都很新,门口摆着的水缸和农具上都没有落灰,屋角也没有结蜘蛛网。 那么此处应该是有人常住的。 居民还在,为什么大白天的闭门不出? 这个时间点,不应该出门劳作吗? 她想不出原因。 正在这时,不远处的屋子,一个小孩儿玩的蹴鞠球忽地从窗户口抛出来。 木门“吱呀”一声打开,一个看起来五六岁的小孩儿跟着跑出来,去捡那骨碌碌地滚出来的小小的蹴鞠球。 季清鸢愣住,只见那小孩穿着普通的粗布衣,迈着两只小短腿去追那蹴鞠球,两只小短手伸着试图去够到那球。 那小蹴鞠球骨碌碌地滚,恰好滚到了季清鸢跟前,撞到她的脚尖,便停下来不动了。 季清鸢下意识将那缀着红绳的小小的蹴鞠球捡起来。 那小孩走的不快,此刻离她还有点距离,见她捡起了球,便愣在原地,傻呆呆的不敢动。 季清鸢对他露出个柔和的笑,又对着他伸了伸手,道:“来。” 那小孩不再犹豫,正摇摇晃晃地要走过来。 木门却发出一阵更响的声音,一个妇人慌慌张张地从那屋子里跑了出来,三步并作两步,将那小孩捞起来抱在怀中,看都没看季清鸢一眼,便往屋子里跑。 她抱着那小孩往屋子里跑,嘴里还低声骂着去拍打怀中的孩子:“都叫你不要跑出来!你还跑出来!” 孩子在她怀里发出一阵响亮的哭嚎,那妇人用手堵住他的嘴,又匆匆关上了门。 木门“啪——”地一声被人用力甩上。 整个过程也没有多长时间,快得像开了倍速。 这么短的时间,季清鸢面前又重新回归了空无一人的状态。 若不是手上还拿着一个小小的蹴鞠球,季清鸢都要怀疑刚刚那副场景是不是自己脑补的幻象。 她端详了几下手中的蹴鞠球,又抛给了宋听澜:“你玩吗?” 宋听澜下意识接过,脸上闪过几分茫然。 在宋听澜的想象中,修士除祟都是九死一生需要全神贯注、严阵以待的事情。 所以他不太明白,为什么在这个时候,她还能随意地抛了个蹴鞠球给他问他要不要玩。 季清鸢见他抱着蹴鞠球又愣着不说话,便摸了一把他的头,心道原来宋听澜小时候不仅是个不爱说话的闷葫芦,还是个爱走神的小呆瓜。 不过仅此一遭,季清鸢也确定了这些屋子里都是有活人居住的。 不过不知他们出于什么原因才屋门紧闭。 宋听澜抱着蹴鞠球,刚想张口说自己不玩蹴鞠球,便听到她开口道:“走,去那玩玩。” 玩玩? 他仰头看过去,正见她指着不远处。 那是一片林子,远远地,可见一些树木。 宋听澜把蹴鞠球放在原地,道:“好。” 他算是看透了,这人说话不太着调。 两人往那林子走,路过那小孩出来的屋子时,季清鸢还特地多看了几眼。 可惜屋门依旧紧闭。 林子并不远,二人没走多久就进了这林子。 这林子也没什么奇特之处,就是普通的林子,没什么奇珍异宝。 不过一走进这林子,季清鸢才终于察觉到了一点很淡的邪气。 看来这邪祟,应该就在这林子里。 季清鸢也不管宋听澜愿不愿意了,直接握住他的手:“跟在我身边,别走丢。” 九岁的小孩手也小,差不多能被她包住。 宋听澜僵了僵,似是不太适应这般亲密,但最后还是放松下来。 他不是笨蛋,明白季清鸢此举是为了保护他。 林子里没什么稀奇的,不过凉了些。 此刻青天白日,也不知道那些死尸能不能蹦出来。 第255章 林中遇人 季清鸢正这般想着,脑子里也窜出了几个诈尸的僵尸的样子。 手里握着的小手动了动,季清鸢回过神来,拉着宋听澜往前走,道:“除祟也不必过于紧张,慌则生乱。” 宋听澜似懂非懂,却也暗暗记下了。 他毕竟还想去报仇,自然是恨不得即刻就强大起来。 季清鸢顺着这邪祟的气息,一步步往前走。 林子不大,坟应该很容易找到。 二人正往里走,突然,背后传来一点细微的声音。 像是踩在枯枝落叶上发出的细微折断声。 季清鸢脚步微顿,几乎是同时察觉到了背后的窥探。 有什么东西在跟着他们。 但很快,她便如什么都没有察觉到一般继续往前走。 只不过脚下步伐越来越快。 宋听澜似乎也察觉到了什么,努力迈开腿来跟着她的步伐。 倒是相当省心。 显然不是关键时候先问东问西问出个所以然才有动作的蠢货。 小林天色阴沉不少,一大一小步伐加快,在浓密的林子里,很快就离开原地,身影不知消失在了那个转角的树后。 二人身影消失的原地,一道颀长的身影突然从树后走了出来。 那人穿着一身晴山蓝双面绣云纹锦衫,如墨青丝被束带系起,他站在原地,见四处无人,眉头微微蹙起,四下张望间,一阵劲风突地从他肩后袭来。 那人一惊,刚刚回头,一抹冰凉便斜在了他颈上。 季清鸢站在他身后,月凝剑已经抵在了他脖子上。 那人脖颈如玉白的瓷,季清鸢冷声问道:“你是谁?” 似乎是被脖颈上那一抹寒凉所震慑,那人以极慢的速度转过头来,季清鸢这才见到了他的真容。 一双瑞凤眼澄澈温和,眸如辰星,俊逸中透出文雅,润暖如玉,形状极为好看点薄唇呈淡粉色,似乎被她吓到了几分,那人掩唇轻咳几声,仿若文弱书生。 季清鸢看清他这容貌便不由得略略失神,不过很快又回过神来,仔细去感受那人身上的气息。 没有邪祟的气息,也没有妖气。 反而是一种很干净、澄澈的气息。 但是身上却也没有修为。 季清鸢眉头微蹙,手上的剑却也没有拿下来。 这人突然出现在这里,就算身上没有邪祟的气息,也不能轻易放松警惕。 她在打量对面那男子时,那男子也在看她。 那人先是看她一眼,眼里便闪过几分惊艳,随即双目呆滞,有些失神地盯着她。 季清鸢见他不回答,便又重复一遍:“你是谁?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 那人才终于回过神来,像是察觉到失礼了一般,俊逸白皙的脸上浮现点薄薄的粉色,略略低头避过她的视线,出声道:“小生姓兰,名为兰辞玉。” 说话间,他下意识往后退了一点,试图远离那把闪着寒光的月凝剑,又小心翼翼抬眼看她:“不知姑娘可否……先移开此物?” 宋听澜站在季清鸢身边,乖乖捉着她的衣角,板着一张小脸一本正经。 季清鸢挑了挑眉。 这个姿势跟别人说话好像不太礼貌。 但她恰好就是不怎么礼貌的人。 季清鸢手没移开,恍若未闻般就着这个姿势继续问道:“你为何出现在此地?” 兰辞玉见她直直忽视了他的问题,却也脾气极好地回答道:“家中幼妹生病,大夫皆言药石无医。我听闻汀波村中有一口灵泉可愈百病,便前来一试。” 听起来好像没什么问题,但是也没什么能够证明他说的是真的。 季清鸢暂且收了剑。 寒光一闪,月凝剑入鞘。 兰辞玉对着她拱手,温声道:“多谢姑娘。” 居然还来谢她。 倒是个脾气极好的。 季清鸢正打量着他,想再问些别的,便听到兰辞玉犹豫一会儿,有些小心地问道:“不知姑娘的名字是?” 季清鸢正又细看他几分,见他衣着华贵,身上是一股温和儒雅的书卷气,靠近他仿若能闻到书香。 手边还有一个不大的书囊,不知里面装的是什么。 季清鸢对着他的问题,也不觉得有什么好隐瞒的,刚想直接说出“季清鸢”这三个字,忽又看到身侧的宋听澜。 宋听澜拜入天极宗后,也会遇到一个“季清鸢”。 不过那个是原主,不是她。所以她给宋听澜的名字是“季鸢”。 季清鸢硬生生吞下刚刚差点要顺口吐出来的字,道:“季鸢。” 兰辞玉启唇,反反复复念着这两个字,轻声道:“当真是个好名字。” 普普通通两个字,也不知这人是如何看出来这是个好名字的。 季清鸢也没再说话,只是陷入沉思。 这人衣着打扮和身上气息来看,应该是个富贵人家的普通公子。 她低头去看那人的手,手指修长白皙,没有握刀握剑和干粗活的茧子,只有一些写字握笔的薄茧。 季清鸢对着这人的身份和话信了几分,看他的目光也不再那么戒备,便继续问道:“你自己一个人来的吗?” 按理来说,这种富家公子,出门应该有随从才对。 兰辞玉刚想说话,却忽地一哽,随即便掩唇止不住地轻咳几声,原本泛着薄粉色的唇唇色更淡几分。 季清鸢有些惊讶。 这人居然还是个病弱公子。 看起来身体倒是不怎么好。 兰辞玉咳了好几下,才又平静下来道:“确实是我一人来的。” 季清鸢道:“我以为按兰公子的衣着和身体情况来看,应该有一二个随从小厮陪伴在身边。” 兰辞玉有些苍白的脸上露出个温和的笑来:“家中以前确有薄产,不过后来家中生变,谴尽了奴仆随从,只剩下了我和幼妹,还有一个老仆。” “老仆留在家中照料幼妹,我便一人前来寻这灵泉。” 他说着,面上倒是十分坦然,丝毫没有家中破产父母双亡又幼妹重病只能一人担起担子的悲伤。 季清鸢颔首,眼里带上几分歉疚,真情实意地道:“让兰公子回忆起这些往事,实在是相当抱歉。” 兰辞玉脸色如常,脸上依旧是温和的笑,没有半分不悦:“无碍,无碍。” 季清鸢又低头看了一眼身侧沉默不语的宋听澜。 他也在不久前经历了这些,也不知会不会让他触景生情。 季清鸢这样想着,还是没忍住又说了一句:“以后的日子,都会是好日子的。” “一切都会更好。” 她这样说着,也不知是在对谁说。 宋听澜眼神微动,仰头看着她。 会变好吗? 他复又低头,一直板着脸的人眼神却悄悄融化几分。 第256章 温馨童话 林子里,气氛缓和不少,甚至称得上是有几分温馨。 季清鸢对兰辞玉也没了那么多怀疑,便问他道:“兰公子,不知你到了这村子多久?刚刚又为何跟在我们二人身后?” 兰辞玉道:“我是前日到这村中的。” “前日到这村中时,恰好是晌午,日头正盛。我到村前,还有不少人在外头耕地、打水。” 季清鸢眉头一皱。 日头最盛的时候,不应该是农人暂且休息避开这毒辣的日头的时候吗? 她这样想着,也没有打断兰辞玉的话,只是听着他继续说。 “但我进了村子后,那些人却都表现得十分惊恐,纷纷躲了起来,任凭我如何与他们搭话,都一概不理,只是拼命地远离我。” “我费尽心思,才终于与一小儿搭上了话。” “我问那孩子为何村中人都离我远远地不肯与我说话。” “那孩子道他娘亲吩咐他,说不能与没见过的人和已经死去的人搭话,任何问话,一概不要理,否则就会被抓进坟里被恶鬼吃掉。” “后面我问那孩子可知灵泉在哪,那孩子却被他娘急匆匆抱走,我找不到人问话,也没人肯为我开门收留我一二,我便在这村子里四处转,想找出这灵泉的下落。” 季清鸢颔首:“后来呢?” “后来我在这村中走了一圈,天却慢慢地黑了下来,我当时正走到这林中,月亮渐升之时,这林中忽然起雾,还渐渐阴冷。我觉得不对劲,便迅速退了出去,夜间宿在一荒废的破屋里。” 说到这,他面色才有了些变化:“夜间安睡时,我朦朦胧胧,突然听到有人在我耳边轻轻地唤我。” 季清鸢一顿。 三更半夜,耳边唤人,怎么看都有点恐怖色彩在里头。 “唤你?”她抖了抖身上浮起来的鸡皮疙瘩,“怎么唤你?” 兰辞玉也陷入回忆。 那是一个女人的声音,缥缈而幽怨地在他耳边一遍又一遍地唤着他的名字,一边唤一边哀声哭泣着问他道:“我的孩子呢?我的孩子呢?” 这声音怨气满满,他被吓得心神不定,惊醒间下意识想回答,却突然想起白日里那小孩说的话。 那小孩当时一脸天真地看着他,吐出来的话语却令人一阵胆战心惊:“不要回答任何人的呼唤,否则……” 小孩天真一笑,嘻嘻道:“否则会被拖入坟里,被恶鬼吃掉!” 兰辞玉混沌的大脑兀地清醒,紧闭着眼,死死咬着牙,压下那阵惊叫和想要开口应声的欲望,任由那人在他耳边一声又一声地叫。 徘徊在他耳侧的女人越叫越幽怨,冲天怨气,字字泣血。 但他久而不应,不知过了多久,在兰辞玉心理防线即将崩溃时,那女人不甘的怨声越来越弱。 直到彻底消失。 哪怕那女人的声音彻底消失,兰辞玉也依旧不敢动,最后直到一阵嘹亮的公鸡声响起,暖洋洋的阳光照到他身上,他才终于敢睁开眼。 入目是刺眼的阳光,他这才发觉,天已经亮了很久。 醒来的这日,他出去转了转,发现日头高升,村子里也依旧门窗紧闭。 见状,他也意识到这个村子的不对劲。 但想想家里病重的幼妹,兰辞玉还是不想就这样离开。 于是他回到破屋里打算再细细观察一下这个村子。 直到晌午,村子里的人才终于开门出来,开始加紧时间劳作,各司其职。 但村子里的人依旧避他如蛇蝎,远远地见到他就立马躲。 兰辞玉本就病弱,对这些农夫也没办法强逼着他们留下来问话,无可奈何,只能再次孤身一人四处寻找灵泉。 这次,他记着上次林子起雾的时间,小心翼翼地进了这林子。 但不知为何,他迷失了方向,无论怎么走怎么做标记都总是回到原点。 更奇怪的是,这次起雾的时间比上次早了很多很多。 兰辞玉意识到不对劲,便不择方向地狂奔起来。 他身子弱,跑了一会儿便气喘吁吁。 但这么一跑,还真的让他跑出了原来那个走不出的地方。 眼前景象变化,兰辞玉正松了口气,才发现林中黑得可怕。 已经是深夜的样子了。 他跌跌撞撞走着,忽地听到前方传来一些响动。 在林子迷失方向已久的人听到声音,便有些按捺不住的激动起来。 兰辞玉以为遇到了人,在这荒芜又诡异的地方,他存着几分侥幸又带着几分怀疑,小心翼翼地往那声音传来的地方走去。 他慢慢往前走,朦朦胧胧,远远地就见到了什么东西正在动。 “哐当”的响亮声音接二连三地响起。 这声音,不像人。 兰辞玉心中一寒,立马放轻声音趴进草丛里,借着草丛掩映,小心翼翼往前看。 一看他才发现了这是什么地方。 这是一处坟地。 刚刚的声音,正是那些已经破土的暴露在地面的棺材传来的。 浓重的夜色里,月光稀薄,棺材板吱呀吱呀地动,随着响亮的一声“哐铛”声,一只腐烂惨白的手伸了出来。 接着,那腐烂的人形东西以一种诡异的姿势坐起然后爬了出来。 兰辞玉捂住口鼻,放轻呼吸,死死咬着嘴唇以免自己发出声音来。 他向来是个聪明人。 草丛浓密,他此刻一动,便容易被发现,不如隐在此处。 有轻微的脚步声响起。 那些东西走路姿势很诡异,仿佛新生儿一般不知如何控制躯体。 他努力放轻呼吸,然后将耳朵贴在地面上,听着那些有些奇怪的声音一点点地越来越远。 直到一切回归寂静,他才小心地松了口气。 恰恰在这松口气的时候,他忽然感觉身后有什么东西在看着他。 兰辞玉下意识回头,对上了一张腐烂得不成样的人脸,嘴巴张得大大的,裂开到耳根,边上是凝结已久的血痂,此刻正对着他露出一个诡异的笑。 第257章 不要松开 那张脸实在是太诡异恐怖,兰辞玉被吓得够呛,这才意识到,原来他在害怕到极致时,居然是喉咙叫不出来身体也动不了的。 兰辞玉一狠心,用力咬了一口舌尖,一阵痛楚传来,他这才终于清醒,掌握了身体的控制权。 他一介病弱公子,未曾想到这个村子里会有如此多诡异之物。 但幸好他出门前被家中老奴塞了一把短刃进书囊里面。 他昨夜被邪祟诡异所扰,谨慎起见,便将那短刃别在了靴边。 他手往下摸去,想去摸鞋边的短刃。 他刚往下摸,便听到有些沙哑的声音响起:“……你……是谁?” 是对面那张诡异的脸。 直觉告诉他,不能够回话。 兰辞玉不应,去抽靴边的短刃。 他手刚摸到那一把坚硬,便听到一阵冷风直直朝他面门袭来。 他下意识抬眼,只见白光混杂,胸前发烫,脑子里仿佛有什么东西闪过,随即便失去意识,昏了过去。 再睁开眼,天已经大亮。 他昏睡在草丛里,身上还沾着些草屑,躺着的草丛边上,一些未消的透明的晨露正顺着草尖慢慢地滴落下来。 他四下张望,身前的坟地横七竖八躺着几副棺材,棺材盖盖得好好的。 他心中稍定,又摸索了一遍身上和旁边的书囊。 身上没有伤口,书囊里的东西和靴边的短刃也仍然都在。 仿佛昨夜的一切都只是一场幻梦。 他又不信邪地往后看去,只见身后零零星星躺着些白骨和两只圆圆的眼珠子。 好像是……昨夜那个他背后的诡异东西。 他后背一凉,才终于明白昨夜不是一场幻梦,而是真实发生的事情。 兰辞玉也不知为何他就突然晕了过去,又平平安安地醒了过来。 也不知这诡异东西为什么突然变成了这样。 或许是他走运。 但冷静下来,兰辞玉第一个想法便是先出了这林子。 邪祟,只有修士才有能力对付。 再留在这林子里,他能不能活下去,很难说。 兰辞玉站起身来,腹中饥肠辘辘,他随意咬了几口饼,便按着记忆里的方向往外奔去。 然而无论他怎么走,都出不了这林子,甚至又遇到了昨夜的情况。 他无论怎么走,都会再次回到原地。 时间流逝,他一点点看着太阳升得越来越高,又看着太阳开始一点点下坠。 太阳一点点下落,林子越来越冷,寒气弥漫,风里偶尔传来一阵尖细阴森的“嘻嘻”笑声。 他越发绝望,但想起家中病重的幼妹和从小陪他到大的老奴,兰辞玉又咬紧牙关,再次尝试。 他不顾一切地往前走,却忽然隐隐听到了人声。 那是一个女子的声音,轻柔悦耳:“……除祟不必过于紧张,慌则生乱。” 和林中那些阴森的声音不同,这声音犹如太阳初升前的暖光,让他心中一暖,忽地就有了希望。 兰辞玉不顾一切地,望着那个方向追去。 这一次,他惊奇发现,他走出了那个重复回到原地的循环。 那声音越来越近,他不确定这是林中仙子,还是鬼物的骗局。 抱着最后一丝谨慎,他藏在树后悄悄看去。 偷看女子,这不是君子所为。 但兰辞玉此刻已然顾不上这些。 他探头看去,只见一个纤细高挑的背影,是一个女子,穿着一身烟粉色罗裙,如墨青丝垂下,堪堪及腰,更显腰肢纤细,盈盈一握。 那姑娘旁边是一个年龄不大的男孩,站得笔直,姿态端方,沉默寡言。 兰辞玉心中一跳。 这好像是人,而不是那些诡异的东西。 而且跟着他们,恰恰走出了那些鬼打墙。 兰辞玉心下激动,便小心地跟了上去。 跟着他们,或许不会再迷路。 …… 一切讲完,季清鸢挑了挑眉:“没有了?” 兰辞玉脸颊微红:“没有了。” 偷偷跟着人家姑娘,确实于理不合。 他方才情急之下做出的失礼行为,如今当着自己颇有好感的姑娘说出来,更让他面上一阵发烫。 季清鸢倒没有在意他的跟踪行为。 这人还算是谨慎。 只不过半夜呼喊、林中起雾、死人出棺确实够吓死百姓了。 这兰公子看着病弱,心理承受能力还不错。 至于鬼物出棺,甚至夜间去村中游荡,应该极有可能就怨念极大,成了邪祟。 村民们只有晌午才敢出来,那应该说明这些邪祟怕强光。 季清鸢正暗自想着。 便听到兰辞玉的声音又传了过来。 兰辞玉小心翼翼地给她拱手行了一礼,姿势颇为标准:“跟踪姑娘,着实失礼。在此,给姑娘赔罪了。” 季清鸢微微颔首。 她不在意这些东西。 兰辞玉又看了一眼她腰间的佩剑,眼睛有些亮:“姑娘是修士?” 季清鸢点头:“一介散修罢了。” 散修也是修士。 兰辞玉松了口气,眼中光芒更甚:“不知姑娘可否愿意捎我一程,带我出林?在下定当感激不尽,备上薄礼……” 季清鸢摇摇头:“晚了。” 她指了指不远处:“时间,又提前了。” 兰辞玉和宋听澜顺着她指的方向看去,只见薄薄的白雾,正缓慢地移动,弥漫开来。 林中起雾的时间,再次提前了。 季清鸢从储物袋里翻出一张不破符,递给了兰辞玉:“兰公子,拿好这张符,无论它们与你说什么,都不要丢掉。” 这些雾,说不定会让他们走散,将他们分开。 有些邪祟通过杀人壮大自身,有些邪祟则是蚕食人类的负面情绪来强大自己。 足够强大的邪祟受到的限制更少。 这汀波村的邪祟,也不知是如何找替死鬼的。 或许应了它们的呼唤,便是答应了它们,成为它们的替死鬼。 离开坟墓进村子里,力量受到村子里的人气、阳气影响,会被削弱。需要应它们的呼唤,它们才能下手。 但这林中,或许是它们的天下,下手不再受那么多限制。 季清鸢看着越来越浓的雾。 这邪祟可活动的区域,是越来越大了。 眼看着这雾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越来越浓,季清鸢紧紧握着宋听澜的手,道:“无论如何,抓紧我的手,不要松开。” 第258章 真假人 宋听澜小脸紧绷,脸色有点白。 他刚刚听兰辞玉的描述,都有些心惊肉跳。 如今直面这些东西,说不怕,是不可能的。 季清鸢摸了摸他的头,有些后悔把他带到这林子里来。 才九岁的小孩,手无缚鸡之力,面对这些邪祟实在是为时尚早。 天极宗都勒令到了筑基期的弟子才能组队下山除祟,金丹期修士才能一人下山历练。 季清鸢摸了摸他的头,轻声道:“有我在,别怕。” 兰辞玉站在一边,有些不知所措。 季清鸢另一只手要拿剑,只好对着他指了指宋听澜道:“你牵着他。” 兰辞玉依言牵上了宋听澜另一只手。 宋听澜不喜与他人接触,内心有些排斥,但却乖乖地没有反抗。 面临邪祟,生死关头,他从不会耍自己的小脾气。 浓雾袭过来的前一瞬,兰辞玉稳稳牵住了宋听澜的手。 白雾很快将三人包裹,越来越浓,入目一片白茫茫,甚至有些看不清身侧的人,遑论身前的路。 季清鸢一只手牵着宋听澜,一只手紧紧握着月凝剑。 她打开神识,往前覆去。 可见范围不多,她小心翼翼往前走,道:“往前走,跟紧我。” 她确认眼前是一条平坦的路,没有阻碍,才放心带着他们往前走。 却不想没走几步,身侧的宋听澜和兰辞玉忽地像是被什么绊倒了一般,往下摔去。 浓雾之中,他们二人的脚下,仿佛突然多出了什么东西。 她牵着的小手往下掉,季清鸢下意识去捉他的手,顺带着想去扶他。 在这种时候,走散了是无比危险的。 季清鸢正伸手去抓,握住了宋听澜的半只手,耳侧却传来尖细的“嘻嘻”声,一阵阴风从耳边袭来。 季清鸢挥剑斩去。 剑入腐烂的肉,恶臭弥漫,发不出什么太响亮的声音。 一截腐烂生蛆的手臂,被她斩断,落在了地上。 刺耳的尖叫响起,耳侧的阴风消失,她去握宋听澜的手也慢了几瞬。 短短几瞬,指尖滑过她的半只手掌,向下滑去。 季清鸢不管不顾,伸手去抓宋听澜的手。 不能走散。 绝对不能走散。 不然宋听澜该怎么办? 季清鸢心里急得很,幸好她往下一瞬,便触到了一只小小的手。 她重新握入手心,松了口气。 下一瞬,季清鸢身体一僵。 宋听澜的手是暖的,比她还暖一些。 这只手,却冰冰凉凉,冷的刺骨。 她现在握住的人,真的是宋听澜吗? 季清鸢呼吸一顿,试探着问道:“闷葫芦,是你吗?” 她不敢暴露宋听澜的名字,否则被那些抓替死鬼的邪祟听了去,定会对着宋听澜唤。 若是宋听澜不小心应了,后果不堪设想。 她问题一落,旁边却寂静无声。 手里那只小手依旧冰冷,季清鸢心也凉凉的。 她下意识松手,同时神识聚集与身侧,另一只手已经抓紧了月凝剑。 旁边的人察觉到她的挣扎。 出乎意料的,那只冰凉的小手反而抓住她,凉的季清鸢有些哆嗦。 然后她听到身侧传来一声淡淡的回应: “嗯。” 这一声很轻,听不出到底是不是宋听澜。 神识集聚,旁边的男孩穿着一身靛蓝色衣袍,他侧着脸,却是季清鸢熟悉的身量和模样。 季清鸢松了口气:“兰……那位公子呢?” “不知道。” 又是刻意压低的一声,声音有些低哑。 季清鸢心里有一阵别扭的感觉,捏了捏他的手,有些狐疑:“你的手……怎么这么凉?” “我……害怕。” 有些磕绊的声音回应。 这次的声音,更加接近宋听澜,让季清鸢很熟悉。 季清鸢心里的狐疑略略散去:“一定要抓紧我的手,不要与我走散,这里很危险,在我身边我才能更好保护你。” “嗯。” 那人轻轻地应了一声。 浓雾覆盖下,季清鸢看不清的是,她牵着的小男孩,相貌与宋听澜一模一样,眼瞳确实寒夜一般的纯黑色。 男孩面无表情,皮肤是久不见天日的冷白,此刻殷红的唇角正微微勾起,有些愉悦地抓着季清鸢的手,轻轻地捏了捏。 好温暖啊。 男孩舔了舔唇,唇色更加殷红,犹如饮了鲜血。 身边的温热正在絮絮叨叨地说话,他漫不经心地听着,忽地听到了一句“保护你”。 保护他? 男孩唇角弧度更大,一双眼却毫无情绪。 那张脸即使与宋听澜一模一样,气质也完完全全是南辕北辙。 那就看看,你要怎么保护我了。 这个人类,气质纯净,不像那些肮脏的人,也不会恐惧地大声叫着惹他烦。 还算顺眼。 罢了,晚点再杀。 男孩慢慢捏着她温暖的手,默不作声地跟着她慢慢往前走。 季清鸢牵着他,却觉得越来越不对劲。 不对劲,哪都不对劲。 虽然这人的衣裳、身量、垂着眸的脸都与宋听澜一模一样,季清鸢却还是觉得不对劲。 宋听澜即使不爱说话,保持沉默,但也不会像今日这般,如此奇怪。 季清鸢身子有些僵硬。 她一边平稳呼吸慢慢往前走,一边试探着问道:“闷葫芦,你还记得你爹娘吗?” “他们在家中等你,我们要快些回家。” 宋听澜父母双亡,根本没有爹娘在家等他。 旁边的人慢慢地抬了眼皮,有些懒散地随意道了一句:“嗯。” 她的手有点凉了。 男孩这般想着,表情越来越冷。 季清鸢却是心惊肉跳,她复又压下那些惊慌,再次问道:“闷葫芦,你还记得我是你嫂子吗?” 那人再次轻轻地应了一声:“嗯。” 这次,季清鸢听着那与宋听澜几乎一模一样的音色,只觉得遍体生寒。 两遍了,她彻彻底底确定,她身边的人,不是宋听澜。 短短几瞬,宋听澜和兰辞玉怎么就消失了? 身边这个人,如此之快地模仿出了宋听澜的外貌和声音,悄无声息地站到了她的身侧。 普通邪祟,压根没有变换外貌的能力。 修士也只有化神期修士可以以修为变换外貌。 季清鸢身上一阵发冷。 她这是牵了个什么东西! 似乎是察觉到她的颤抖,那人突然停了下来。 在浓浓的白雾中,什么都看不见,但季清鸢还是察觉到了身侧的人一双眼睛正直直地朝她看了过来。 像被毒蛇缠住一般。 男孩面无表情,声音冰冷: “你发现了?” 第259章 送给我 季清鸢身子僵住,手依旧与那冰冰凉凉的小手牵在一起。 这个男孩身上没有一点邪祟的气息,但却能短短几瞬变换容貌到她身侧,定不是什么普通邪祟。 如今与他撕破脸,打不打得过都说不定。 她在脑子里疯狂尖叫:“系统!” 系统嗫嚅道:“宿主你……运气真好。” 一个普通副本,愣是遇到了这种异变。 任务难度直接噌噌噌的上去了。 季清鸢咬牙切齿:“你不是说这任务难度不大吗?” 系统犹豫:“之前检测的时候确实是这样,但是好像出了点问题。宿主这次好像遇见了未知的邪祟。” 狗系统,永远靠不住! 算了,当下最要紧的是如何活下去。 那东西还在她旁边冷冷盯着她呢。 季清鸢有些绝望,又怀着点希冀:“我打得过他吗?” “大概需要一盏茶的时间。” 季清鸢大喜:“一盏茶我就能打败他?” 系统摇头:“一盏茶时间,你刚好能被他打死。” “……” 那人开始轻轻摩挲她的手指,哪怕被她的手暖了这么久,这人的手依旧是冷冰冰的。 他摩挲几下,仿佛觉得很舒服,心情很好般又重复道:“你发现了?” “发现了。”季清鸢点点头。 男孩唇边弧度更大。 发现了那就更好了,他有了动手的借口,也不打算再作伪装。 纯黑的瞳孔中满是亢奋,他舔了舔嘴唇,另一只手微微合拢,已经慢慢冒出了一小团黑雾。 然而下一瞬,他便听到身侧人慢吞吞地说出了下一句话:“发现了你现在有点紧张。” 说着,季清鸢还极其自然地伸手揉了揉他的手:“傻孩子,手这么冷,吓坏了吧?” 男孩:“……” 系统:“……” 季清鸢面不改色:“不要害怕,有我在,我一定好好保护你。” 男孩手心那一小团黑雾慢慢散去,他眉头微拧,一双纯黑的眼里,露出一丝孩童似的茫然。 被季清鸢揉过的手小幅度地动了几下,便没再乱动。 这人没发现他? 真的假的? 男孩眼里的迷茫慢慢扩大。 如果她没发现,他现在要不要杀了她? 温热的手依旧紧紧牵着他,男孩想起刚刚她主动的触碰,心下微动。 还挺舒服的。 算了,再留她一会儿。 眸中亢奋与杀意散去,男孩安静下来,有些随意地跟着季清鸢继续往前走。 若不清楚底细,远远看去,还会觉得这男孩儿可爱乖巧得紧。 季清鸢心里也慢慢地松了一口气。 这邪祟,实力极为强大,但又有点孩子心性。 他既然能如此随意地扮作宋听澜跟在她身边,而没有第一时间杀她,定然是对她有那么一点兴趣的。 季清鸢冥思苦想,发觉这人一直牵着她不放,极有可能是喜欢温暖的东西。 这个东西,喜欢她的体温。 如今拆穿,以这东西的孩子心性,她必会落入死局。 还不如先苟一会儿,拖延下时间,再想对策。 不拆穿的话,她再刻意讨好一二,身边这人应该不会这么快想杀她。 季清鸢默默叹了口气,一脸沧桑。 她永远都在拼命活下去的路上。 眼前依旧一片浓雾,季清鸢小心翼翼地看路,却发觉有这男孩在身侧,前路几乎一片坦途。 她偶尔看见几只游荡的死尸,身躯腐烂,姿势别扭,但远远地就看上去颇为恐惧地避开他们,还发出轻微的“呜呜呜”的哭声。 季清鸢不觉得自己有如此能力能让这些小邪祟通通避开她。 看来旁边这东西实力强大了某种另这些没有灵智全凭执念支撑的邪祟都会被压制以至于下意识害怕的程度。 但即便如此,季清鸢依旧步速极慢。 她还暗暗运转灵力,让自己的手更暖一些。 她牵着的人像块捂不化的冰,只在源源不断地汲取她的温暖,却半点不肯融化。 季清鸢生怕旁边这阴晴不定诡谲难猜的东西觉得她手冷了就立马把她噶了。 她一边放慢速度,一边在脑子里轰炸系统:“系统!系统!你给我出来!” “任务出错,也是你检测错误,否则无论如何我都不会接这个任务!你现在立马出来,对我负责!” 系统唯唯诺诺:“宿主……” “我打不过他,那你好歹告诉我,我现在怎么逃。你给我一个道具让我先从这东西身边离开,再把宋听澜坐标点给我报出来!” 系统自知理亏,颇为肉疼地给她兑换了一个道具,还不忘哭:“呜呜呜……” 它的小金库啊! “不许哭!”季清鸢咬牙切齿,“道具是什么?” “滴——,恭喜宿主获得道具:化气丸。” “时效:一个时辰。” “作用:隐匿气息,让使用者的存在变得像空气一样薄弱,吃了它,任何人都找不到你哦~” 听起来不太靠谱但又有点用的样子。 有道具总比没有道具要好。 季清鸢深深吸了一口气,当前最重要的事情,是先甩开这东西的手,再想办法逃走去找宋听澜。 如今能心平气和地牵着一个想杀她的邪祟瞎逛,纯属是她演技够硬。 季清鸢正绞尽脑汁想着该如何找一个既不会触怒他又能合理甩开他的手的借口,便听到旁边的人突然开口说了一句: “可以把你的手送给我吗?” 男孩轻轻喟叹一声,对着这永远暖融融的手有些满意。 很温暖。 比那些浑身腐烂生蛆散发恶臭的死尸要顺眼得多。 季清鸢身子一僵:“已经给你牵着了。” 什么叫给他? 牵着还不够,要把她的手砍下来送给他吗? 男孩的声音很轻,语调散漫又天真:“砍了送给我,好吗?” 这回他甚至没有再宋听澜的声音,男孩音色是天生的甜腻,像含着蜜糖,在这林中,又显得极为阴冷可怖。 他这是,快装不下去了。 第260章 取个名字 季清鸢依旧牵着他的手,竭力冷静下来道:“不好。” 她放柔声音:“我的手被砍了,就不会暖了,也不能主动牵着你了。” 她大着胆子,主动去揉捏男孩冰冷的手指:“而手臂砍掉的话,会腐烂,会发臭,会变得冷冰冰的。你想要那样的手吗?” 旁边一阵寂静。 男孩似乎陷入了思考。 他仿佛不知道手臂断了会变得和那些死尸一样的这个概念,他单纯遇到了一份喜爱的东西,便想要强硬地永久霸占下来。 经季清鸢此时一说,他才忽然意识到手臂断了会冷。 她死了也会变冷,还会变得和那些死尸一样发烂发臭。 那应该怎么办? 男孩眼里闪过几分迷茫,很快就演变成了烦躁。 他好不容易遇到了一个想要的东西,偏偏这东西不知道该怎么留下来。 季清鸢见他沉默,试探着道:“你是喜欢牵着我吗?那我可以一直给你牵啊。不一定非要砍下来,对不对?” 男孩兀地抬头。 对,这是个好主意。 下一秒,他唇边忽地扬起一个恶劣的笑:“你要一直留在我身边吗?” 季清鸢心头微颤,但直觉告诉她,回答“否”的话,她恐怕会死状凄惨。 于是她颇为自然地点头道:“要。” “那,你看看我是谁?” 男孩忽地停住,笑意恶劣。 季清鸢下意识转头,雾无声间变薄了很多,此时她已然看得清身边人的脸。 季清鸢看过去,颇为顺利地看见了那人的脸。 小男孩身量不高,衣裳没变,一张脸却已经截然不同。 一张小脸皮肤似久不见天日般无比白皙,见不到半点血色,唇色殷红,犹如饮了鲜血。红与白的极致色差,让他身上散发着一阵诡异而惊艳的美,像开到荼靡的花朵,散发着甜腻到快腐烂的香。 男孩瞳孔是纯黑色,眼白分明,右眼下方,是一点小小的泪痣。 五官像个精致的小天使,偏偏此刻那双纯黑的眼直勾勾盯着她,让她有些不寒而栗。 男孩殷红的唇角向上勾起:“看清我是谁了吗?” 他眼里的恶劣更甚:“现在还愿意一直留在我身边吗?” 季清鸢此刻无心去欣赏他的容貌。 明明是和宋听澜一样的衣裳,宋听澜穿起来像个带着稚气的小公子,这人看起来就带了几分诡异。 季清鸢深知,这人就是喜欢玩弄人,看人惊慌失措的孩子心性。 稍不如他意,他必要杀人。 季清鸢嗓音更加温柔,她蹲下身来,毫无畏惧地与他对视道:“自然愿意。” 男孩脸上的表情出现了短暂的空白。 他原本打算把她关起来折磨折磨,玩够了再杀。 但这个人,好像有点不一样。 居然还愿意。 季清鸢心里骂系统骂的越来越脏,脸上却带着诚恳的笑。 这个邪祟虽然强大,但如今到底是个孩子心性。 对付小孩子,能忽悠就先忽悠过去。 忽悠人嘛,她擅长。 男孩眼里的恶劣慢慢消失,面无表情地看着她,打量她几许,才忽地应了句:“好。” “那你就一直留在我身边吧。” 关起来的玩具和主动的玩具,会不会有什么不一样呢? 还从来没有人不怕他,愿意主动陪着他。 季清鸢点点头。 心里总算是松了一口气。 暂时不用再担心她的小命了。 季清鸢又牵着他往前走,脑子里不断想着该如何甩开他的手。 她没话找话,小心翼翼问道:“你叫什么名字?” 男孩此刻心情显然好了不少,不发脾气也没有杀人的念头。 “名字?名字是什么?”圆溜溜的眼睛转了转,颇为好看。他有些迷茫,“我没有名字。” “每个人都会有自己的名字,有了名字你就有了自己的专属代称。”季清鸢说着,“不如我给你起个名字?” 男孩眼里闪过几分兴味:“好。” 季清鸢想了想:“不如就叫,谨弋。” 谨言慎行,弋者何慕。 希望这人能够别再说出些砍手砍脚的话。 “谨弋……”他将这两个字来来回回地念了许多遍,像个得了个好玩具的孩童,颇为兴奋。 季清鸢见他逐渐对她放松,慢慢地吸了口气。 却不想,谨弋却忽地抛来一句话:“你叫什么名字?” 季清鸢一顿:“……你叫我姐姐就好。” 她又不是傻子,怎么可能对邪祟暴露真名。 “姐姐……”谨弋缓缓念了几遍,神色肉眼可见地开心不少,眼里闪着几分新奇。 季清鸢眼里疑惑更深。 他到底是什么祟? 实力如此强大,心智却如同未曾入世的幼儿。 这般天真与残忍皆集中于一人身上,有种说不出来的违和感。 看着如同一个幼儿的谨弋,季清鸢心中感慨。 这人外表极具迷惑性,性子残忍而天真,实力又极为强大,着实不好相与。 季清鸢慢慢想着,忽地想到了一个办法。 她对着神色正愉悦不少的男孩道:“谨弋,不如我背你吧。” 她捏了捏他的手:“我的背上会更暖些。” 更温暖吗? 谨弋心中一动,脸上是毫不掩饰的几分孩童般的期待。 “好。” 他应了一声,然后慢慢松开了她的手。 季清鸢眼睛一亮,心跳得飞快。 就是现在! 在谨弋彻底松开她的手,即将爬到她背上时,季清鸢连忙对着系统道:“使用化气丸!” 同时,她飞快地躺下滚了出去。 她不敢转头去看谨弋的表情,因为直觉告诉她,得快些离开,否则会遭殃。 她滚了出去又飞快地抽出月凝剑,飞了出去。 她也不挑远处飞,而是直直地往上飞。 林中树木太多,形成阻碍。短短几瞬,她飞不远,飞高反而是更好的选择。 就在她刚刚飞高的下一瞬,她和谨弋刚刚所在的地方,炸开一圈黑雾。 附近的树木轰然倒下,叶片飞舞落下,尘灰飞溅,泥土都变成了焦黑色。 刚刚松开手便找不到季清鸢的谨弋站在中央,脚下是一小块唯一完好的土地。 小男孩站在原地,精致的小脸上一片冰冷,眼里的期待早已消失不见,纯黑色的瞳孔直直盯着刚才季清鸢还蹲着的地方,神色阴鸷。 “骗子。” 第261章 惊吓 季清鸢没敢往身后再看一眼,便拿着系统给的坐标朝远处飞去。 时间紧迫,她不想再与谨弋纠缠。 林中白雾早已散了许多,尽管如今是深夜,可见范围也比之前要多得多。 季清鸢御剑往上飞,又迅速掉头,调转方向,往宋听澜那边飞去。 也不知道谨弋是如何做到顷刻之间就将宋听澜和兰辞玉移走的。 不过这林中的邪祟,除了谨弋,应该都不是什么有威胁的,有不破符在,应当不会有生命危险。 就是不知道会不会被吓出点心理阴影。 毕竟林中游荡的这些死尸,虽然实力算不上多高强,但确实是够吓人的。 季清鸢一边在心里想着,一边加快速度往宋听澜那边御剑飞去。 宋听澜离她有些远,几乎是呈对角式。 也不知是什么恶趣味,将他们分得这般远。 季清鸢无心往下看,但不往下看,也能察觉到这林中四溢的邪气。 邪祟不易滋生,除非执念、怨念过强,或者附近有天灵地宝助长此地灵气,让这些东西死去不散借机成祟。 这汀波村她也四处走了走,除了地势原因,村中多泉水,除此之外,与寻常村落无异。 这么大范围的成祟,多少有些离奇。 或许与那个变数谨弋有关。 季清鸢慢慢想着,便发觉已经接近了宋听澜的位置。 她用了化气丸,现在犹如一团空气,别人压根看不见她也察觉不到她的气息。 所以也用不着躲藏,她直接落了下去。 林中暗沉,夜色浓重,乌云遮月,不见月光,薄雾四起间,邪气弥漫。 她刚落地,便看见不远处,好几个穿着破烂布衣的死尸正摇摇晃晃地围绕着什么东西走,尸臭传来,那几人还在口中喃喃念叨着各式怨词: “儿啊,我的儿!你在哪……” “别杀我……别杀我……啊啊啊……” “找到你了……哈哈哈哈哈哈……找到你了……” 句句幽怨,怨气冲天,癫狂大笑,像尖锐的指甲刮在石板上,令人头皮发麻,再配上这些尸体诡异的残肢和保留着的死状,颇为瘆人。 季清鸢远远地看了一眼,都觉得头皮发麻。 她不敢多想,直直地朝着那边走了几步。 宋听澜才多大一个小孩儿,别这么一吓留下终身阴影该怎么办? 她向前几步,便看见一阵亮眼的金光。 这是……不破符。 金光形成一层透明的保护结界,结界之下,一个小孩正蜷缩着抱着脑袋蹲在地上,不住地颤抖。 死尸们进不去,又察觉到人气不愿离开,便围着不破符形成的结界打转,一边转口中一边喃喃念着,怨气冲天,引导性极强。 宋听澜显然是记得他之前的嘱咐,死死捂着耳朵坚持着不肯应声。 但也被吓成了这副模样。 那几个死尸季清鸢看着颇为碍眼。 也不知这些普通尸体是何故成了邪祟。 季清鸢怕她过多动用灵力泄露气息会被谨弋发觉,只好抽了把短刃,趁着那些个死尸察觉不到她的气息,一刀一刀将头割了下来,再贴了驱邪符上去。 每弄一个,耳边的声音就少一句。 就是有点费符篆。 待所有死尸都头身分离,脑袋整整齐齐码在地上,一张张黄色符篆在每个脑袋的正中央贴着,正正好挡住了那些个面目全非丑得吓人的脸。 耳边终于清净,季清鸢拍了拍手,只觉得心情总算好了点。 季清鸢这般想着,转头去看宋听澜,小小的男孩似乎是察觉到了耳边的那些怨声消失,有些小心地抬起头,慢慢地睁开了眼。 倒是挺谨慎。 季清鸢调整了下表情,对着他露出一个温和的笑来。 宋听澜好似没看到她一般,视线越过她,看向了地面上横七竖八的死尸肢体和码在旁边整整齐齐贴了黄符的一摞脑袋。 阴风一吹,符篆吹开,露出其中一张面目全非的脸。 宋听澜身子一僵,随即如惊弓之鸟般更加快速地埋下头去。 好像被吓得更狠了。 季清鸢有些不解,忽地才意识到宋听澜现在看不见她。 季清鸢小心翼翼喊他:“你没事吧?” “已经安全了,别害怕。” 刻意放柔的女声在此刻莫名显得有些诡异。 宋听澜一顿,更加不敢应声。 季清鸢后知后觉意识到这样好像更加吓人。 季清鸢咬牙:“系统,让宋听澜看见我!” 系统不吱声。 季清鸢继续喊:“这次任务可是你的失误!把男主吓坏了我看你剧情崩不崩!” 系统“呜呜”两声,哽咽道:“开了开了,他能看见你了。” 季清鸢转头朝宋听澜看去,宋听澜此刻已然像是被精神折磨了一通,身体紧绷,蜷缩着不肯抬头。 金色结界上还带着些血印,季清鸢能想象到这些死尸一开始拍打抓挠结界试图将宋听澜抓出来的场景。 发觉抓不出来后便围着金色结界打转,口中念念有词,怨气冲天。 季清鸢忍住去把那些死尸脑袋碾碎的冲动,轻声喊道:“闷葫芦,你抬头。” “你不用回答我,你看看我是谁。” “我来了,你别怕。” 不破符是有时限的,幸亏她来得早。 宋听澜谨慎得紧,不敢抬头。 季清鸢深知在此林里不能叫出名字,她有些无奈,只好上前几步收敛气息用灵力抬手破了这结界。 结界被破,宋听澜抬起头来,眼中绝望情愫蔓延,还夹杂着几分临死背水一战的狠意。 他刚抬头,对上她的视线,便愣愣地看着她的脸,有些呆滞。 季清鸢走过去,在他身侧蹲下,心疼地摸了摸他的脸:“好了,不怕了,我来了。” 感受到熟悉的气息和温度,宋听澜终于放松下来,先前竭力紧绷压抑情绪叫都不敢叫一声的人直直地扑进了他的怀抱:“你来了……你来了……” “对,我来了。”季清鸢拍着他的背,感受着他的颤抖,心下愧疚,“对不起,我来晚了。” 他很听话,也很谨慎。 也幸亏他听话,没有回应任何死尸的呼唤声,乖乖带着不破符,没被那些怨念所扰。 但季清鸢此刻多少有些担忧他的心理健康。 第262章 很多,但没用 季清鸢摸了摸他的头,任他在她怀里发泄了一通情绪。 知道发泄情绪,而不是被吓傻了发癔症,就已经好很多了。 季清鸢松了口气,将他脸抬起来,看了一遍他的脸色,见他眼里只有后怕和残留的恐惧,便稍稍放下了心。 她摸了摸他的头,道:“这地方情况太复杂,我先御剑送你出去。” 那位兰辞玉她不会不管,但此刻首要任务是先把宋听澜送出去。 兰辞玉会遇到鬼打墙,但季清鸢是修士,这些雕虫小技也没什么用。 季清鸢抽了月凝剑,踏了上去,随即又嘱咐宋听澜抓稳她。 确认宋听澜站稳了,她便以最快的速度冲了出去。 这次她冲得可谓是极快,丝毫没有顾及宋听澜的意思。 毕竟若谨弋赶过来,她都不知道该如何。 她只能尽力争取时间,快些出去。 季清鸢带着宋听澜往林子外冲去。 系统给她的是这林子的地图,标了宋听澜的坐标点。 如今出去,按着系统的地图走,是绝对没有错的。 宋听澜待的地方离林子外并不远,没过多久,季清鸢便到了林子的边缘,仅仅几丈,便可以出去。 季清鸢松了一口气,却隐隐觉得没这么简单。 她向下看起去,只见林子与外面的边缘,零零星星的死尸正摇摇晃晃地,还有几个死尸正伸手去抓挠,或者直直地用脑袋和身体去撞。 脑袋被撞得掉下来,也被什么无形的东西反弹掉落在林子里。 好像有一层无形的屏障,隔开了林子与外界,阻挡着林子里任何人的离开。 季清鸢看着下方躁动的死尸,放满了速度,堪堪停在边缘,试探性地伸出手指轻轻一触。 一阵阴寒通过手指窜入身体,冷冰冰的。 这熟悉的气息……是谨弋。 季清鸢头顿时疼了起来。 她没想到这个人这么强又这么疯,竟然把整个林子都用屏障锁起来,不许出去。 偏偏这个屏障她只是一触便知道以她的实力是解不开的。 那她该怎么把宋听澜送出去? 季清鸢顿时头疼,只好问系统:“系统,这个结界该怎么解?有没有道具,快上道具,不然宋听澜的命该怎么办?” 留在这里,她可干不过谨弋。 系统不吱声。 季清鸢急道:“你别装死,你拖一秒宋听澜就多了一分生命危险。” 系统唯唯诺诺道:“宿主,这结界与谨弋相挂钩,只有谨弋消散,结界才会散。” “……所以你的意思是,让我去把谨弋干掉?” 系统缩了缩,小小声道:“是。” 季清鸢:“……” 她怎么干得过谨弋? 季清鸢冷笑:“你是让我去给他送人头吗?” 系统急声道:“不是的宿主,我把我私藏的五个压箱底道具都给你。” 季清鸢深深吸了一口气:“说。” 系统提示音响起:“ “滴,恭喜宿主获得道具\"夜视\"x1,道具作用:增加可视度,无论深夜还是水下,雨幕还是雾中,都可以看得清清楚楚。” “滴,恭喜宿主获得道具\"招蜂引蝶\"x2,道具作用:增加吸引邪祟仇恨值的概率。” “滴,\"小孩肚兜\"x1,道具作用:能发出初生孩童一般纯真嘹亮的啼哭声,吸引邪祟,拉高仇恨值。” “滴,恭喜宿主获得道具“强行控制\"x1,道具作用:可控制敌人行动五秒时间。” 季清鸢:“……” 这些道具看上去没什么用,实际上确实没什么用。 垃圾得很。 数量很多,但没用。 谁需要吸引邪祟,拉高邪祟仇恨值的? 季清鸢想骂脏话,但是看着身后的宋听澜,还是没说话。 她看准了一个位置,带着宋听澜落了下来。 有死尸被宋听澜吸引过来,季清鸢也不藏着,来一个就用月凝剑捅一个。 季清鸢寻了个隐蔽的地方,偏偏这里寻不到山洞。 她只好找了出茂密的草丛,宋听澜身量不高,恰好可以被挡住。 宋听澜跟在她身侧,季清鸢没开口,他便只顾顺从。 这孩子显然很省心。 季清鸢叹了口气,半蹲下来,与他对视道:“我们现在出不去了。” “有邪祟布了屏障,杀了他,我们才能出去。去杀他很危险,我没办法带着你去。” “你在这里等我,我一定会回来。” 把宋听澜留在这里,他极有可能会再遇到像之前一样的事情。 但没办法,他留在这里是被吓一吓,但跟着她去找谨弋,那就得有性命之忧了。 季清鸢储物袋里的符篆已经越来越少了,她拿出仅剩的两张不破符递给了宋听澜:“好好拿着。” “你不用怕,我会在这里布置结界,它们闯不进来。” 就算进来了,也有不破符在。 宋听澜一直沉默的听着,看上去很是乖巧。 季清鸢抚了抚他发白的小脸:“别怕,很快都会过去的。” 见宋听澜不应,季清鸢便嘱咐他藏在此处不要乱走,随即迅速起身,打算布好结界就去找谨弋。 却不想她刚起身,手腕就被人紧紧捉住。 她转头,见宋听澜脸上终于涌现出些紧张和害怕,他有些不确定般小心翼翼问她:“你一定会回来的,对吗?” 此刻的他,比以往冷静沉默的人多了几分外露的情绪,显出了他本该有的孩子气。 季清鸢拍了拍他的手,安抚道:“会的,你乖乖等我,我一定会回来。” 第263章 小疯子变成大疯子 宋听澜慢慢松开手,轻声应道:“好。” 季清鸢知他内心不安,便起身,运转灵力,为他布下了一道结界。 宋听澜向来不会任性妄为,她对他很放心。 季清鸢又回头看了他一眼,对上那人有些湿漉漉的眼,便没再说话,转身离去。 纤细的身影慢慢没入黑暗,再觅不到一丝痕迹。 几乎在她身影消失的那一瞬,宋听澜周围,那些死尸的咒怨声又此起彼伏地响起,怨气四溢。 宋听澜蹲坐在草丛里,捂住耳朵不去听那些怨声,竭力忽视附近草丛里逐渐靠近的窸窸窣窣声。 另一边,季清鸢踏上月凝剑,转身往刚刚和谨弋在一起的地方赶。 按照谨弋那天真到极致也残忍到极致的性子,遇上她这么个欺骗过他的人,只怕不会放过她。 化气丸时效未过,她可以利用化气丸隐藏身形,蛰伏杀了谨弋。 但问题在于,谨弋的弱点应该在哪? 季清鸢又将注意力转移到系统身上:“统,说,谨弋的弱点是什么!” 自从进了这个任务,季清鸢对系统可谓是无比凶,系统被她威胁恐吓了一路,私房钱和道具都交出去了不少,只觉得统生无望。 见系统不答话,季清鸢刚想故技重施威胁它,便听到系统开口道:“谨弋的弱点,在于右心口。” 右侧? 若系统不说,按季清鸢的猜测,她只会想去爆他的头或者刺他的左心口。 原来是在右胸。 知道了他的弱点,又有了化气丸和那几个没什么大用但是数量挺多的道具,季清鸢心里多少好受了些,没有之前那般紧张。 她正往林中御剑行去,一边缓慢地低飞,一边低头往下看,想找出谨弋。 她正低头往下看,忽地,却见原本薄薄一层的白雾兀地缓慢浓重起来。 白雾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蔓延了整个林子,月光被乌云挡了个严严实实,季清鸢压根看不清林子的状况。 眼睑这雾越来越浓,升得也越来越高,如今已经到了她的腰。 季清鸢下意识往上飞,她刚一动,脚踝却忽地被一只冰凉的手抓住。 季清鸢下意识挣了挣,同时立马去摸星痕,还未等她张口,那只手就力大无比地拽着她的脚踝将她拖了下来。 季清鸢恰好摸到星痕,她也不伸手护住自己,直接将星痕甩出去,去抽那只冰冷的手。 星痕是上古神器,对妖魔邪道有极强的腐蚀力,打在邪祟身上,自然是够他喝一壶的。 那人手一痛,下意识松开了手。 等他再反应过来忍住疼伸手去捉她,季清鸢早已连人带剑摔在了地上,摔了个眼冒金星。 季清鸢只觉得尾椎骨密密麻麻的疼,她也来不及顾自己多疼,只匆匆喊道:“系统!使用道具\"夜视\"!” 在这浓浓白雾中,伸手不见五指,谨弋不会受这些白雾的阻碍,但季清鸢若是看不清,只怕是要任人宰割。 系统提示音响起:“滴—,道具\"夜视\"使用成功,时效:两个时辰。” 在系统提示音响起的同时,季清鸢睁开眼,眼前场景都骤然清晰不少,那些白雾都消失不见,视物清楚犹如白日。 月凝剑掉在她身边不远处。 星痕在那人放开手时便自动飞回来,缠在她腰上。 季清鸢一边伸手去摸月凝剑,一边转头去看这林子,想找出刚刚拽她脚踝的人。 化气丸可以降低她的存在感,但她使用灵力时,空气多多少少会出现波动,泄露气息。 她刚刚御剑是缓慢低飞,所用灵力不多,但饶是如此,也被察觉到了。 如此快地察觉到这点细微的灵力,季清鸢自己心里也隐隐有了答案。 这林中,强大到变态的人,除了谨弋,还能有谁? 可她用了夜视睁开眼后,却看不见任何人的身影。 季清鸢不知他躲在了哪,只好小心翼翼地探手去摸月凝剑。 月凝剑只有被她拿着,与她身体有接触,才能一同沾染上化气丸的效果。 如今落在地上,离了她的身,定然是暴露在谨弋的眼皮子底下了。 季清鸢知道自己现在不使用灵力的话,谨弋是看不见她的。 所以她没用灵力,只敢用手去小心翼翼地摸月凝剑。 她的手顺利无比地靠近,刚刚摸上月凝剑,却突然听到一道病态轻柔的声音忽地从她手背上传来: “原来在这里啊。” 这声音有些熟悉,却沙哑磁性几分,不比之前的甜腻柔婉。 一道冰冷的呼吸喷洒过她的发顶,季清鸢握住剑,便迅速后退。 腰后却传来一阵大力,冰冷的手臂揽住她的腰,力大无比地将她揽到了前头。 季清鸢只觉得被搂进了冰块里,那些冰凉是隔着几层衣物都无法忽视。 头顶那人声音含了点笑,听起来有些兴奋: “又抓到你了,姐姐。” 季清鸢忍不住一抖,暗骂这小子真会装。 明明之前一幅天真的傻样,如今却知道躲起来,骗她出来捡剑捉住她。 用了化气丸,人家看不见她,她也能被抓住。 怪她,她不该轻视邪祟的智商。 季清鸢暗暗咬牙。 那人偏生搂紧她几分,低低喟叹了一声: “好温暖。” 季清鸢抖了抖,只觉得更冷了。 她想去推他,那人的下巴却忽地抵在她发顶上,季清鸢一愣,忽地才意识到这人身量比之前高了许多。 声音也更加磁性,个子也高了不少。 从一个小孩变成了一个高大的青年。 而且他好像也没有那种一上来就弄死她的决定。 季清鸢还没多想,紧抱着她的谨弋便似乎是有些不满她的沉默,那只手臂箍得她腰更紧,几乎要将她腰勒断: “姐姐为什么不说话?是在想怎么再跑一次吗?” 谨弋松开一只手,摸索着去碰她的头,摸到了她的下巴:“姐姐用了什么好办法呢?居然让我也看不见你。” 季清鸢的下巴强制着被他的手抬起,只好仰视着她。 青年身形高大,一身绀蝶色大袍衬得他身形更加高大颀长,极具压迫感。 偏偏一张脸生得极为好看,肤如白雪不见瑕疵,唇又红到极致,一双纯黑色的瞳孔直勾勾盯着她。 右眼下,一点小小的泪痣更添容色,貌美而不失俊俏,阴柔而不失阳刚。 看着那双极为好看的纯黑色瞳孔直勾勾地盯着她,哪怕季清鸢知晓他看不见她,也被吓呆了几瞬。 这还是她认识的谨弋吗? 怎么忽地变得这么大一只了? 第264章 老手出招 季清鸢不知他为何突然就长大了,但此刻她被他勒得有些喘不上气,脑子也有些晕晕乎乎的,忽又听到谨弋凑近,又凉又软的唇擦过她的耳畔。 似乎是确认了这是她的耳朵,谨弋才停下来,轻声在她耳边道: “你再跑,我就打断你的腿,把你关起来。” 他凑的太近,唇瓣一张一合轻轻擦过她的耳畔,湿润的气息跟着抚过敏感的耳朵,季清鸢不适应地动了动偏头想躲,却被不容拒绝地按回去抱得更紧。 待他这句疯话一说完,季清鸢脑子里嗡嗡作响,只觉得头皮发麻。 她也就骗了他一次,跟他也没见几回,这人为何疯成这样? 感受到怀中那温热柔软骤然僵硬的身子和安静,谨弋这才觉得有了几分满足和隐秘的欢喜。 一开始发现被骗了,他是打算把她抓回来,弄死她,让她知道骗他的下场。 但一抓住她的脚踝,他便改了主意。 气息如此纯净,身体如此温暖这是他第一次见到这种人。 况且她是第一个给他取名字,说会一直陪在他身边的人。 他每次一冒出杀掉她的想法,在想过她死后变成一只腐烂的死尸后,都迅速消散。 舍不得杀掉她。 犯了一次错,他这次原谅她就好。 反正她跑不了。 季清鸢被他勒得脑子都有些缺氧,又被他这么一吓,几乎是要呼吸不顺。 她下意识推了推他:“……兄弟……咳咳咳……有话好好说……” “你……你快勒死我了!” 谨弋不知为何她叫他兄弟,但依言放开了她一点。 也真的就一点。 季清鸢觉得这力道几乎没变多少,心里骂了一堆脏话。 等她变强了,立马送这个死冰块去烤火! 什么玩意儿居然敢恐吓她? 季清鸢挣了挣,调整情绪道:“谨弋,人类很脆弱,我现在很容易……咳咳咳……被你勒死的……” 她有些呼吸不过来,谨弋听她声音如此,下意识放松紧箍着她腰的手和按住她头的那只手。 手却依旧放在她腰上,紧紧抓着。 季清鸢得了空隙,咳了好几声,才慢慢地缓过来。 打也打不过,骂也不能骂,还要遭人吓。 接下这个任务当真是她倒了八辈子霉。 季清鸢脑子里迅速盘算着该怎么作。 谨弋虽然疯,但三番四次没舍得杀她,证明她暂时是没有生命危险的。 竟然她现在暂时没有生命危险,也没必要冒险跟他直接干架。 直接跟谨弋打,她胜算不大。 如果能想办法放松他的警惕,再一举杀了他,无疑会好得多。 成功概率更高,她也更不容易重伤。 他的致命处是右心口。 短刃被她藏在了腰间,月凝剑刚刚掉在了地上。 抽取短刃更方便。 但是短刃也不一定有月凝剑那般大的杀伤力。 季清鸢脑子正想,一只冰凉的手就顺着她的脊椎胡乱地摸上来,那人找准了她的背,有些生疏笨拙地轻拍几下。 这个动作倒是极具人性。 季清鸢突然想起他身上那种不知世事的天真,不像是装出来的。 先打探一二,放松他的警惕。 季清鸢这般想着,对着系统道:“统,我要提前解除化气丸。” 系统有些不解:“你确定?” 季清鸢毫不犹豫:“确定。” 眼下打算走温情路线,自然得拿出些诚意来,否则如何展示她的演技,放松他的警惕。 化气丸提前解除,几乎是同时,季清鸢就感受到背上的手一顿,同时,一道极其强烈令人无法忽视的视线跟着落在她身上。 季清鸢转过头去,苍白的脸上带着几分恰到好处的感激,眼里带着点刚刚咳时逼出的水意:“……谢谢。” 她刚转过头去,便对上谨弋那张极为好看却没什么表情的脸。 他看上去有些阴沉,季清鸢微微弯着身子朝他看去,更是被他这极具压迫感的高大身形弄得有些不适。 但突然见她不再是看不见的一团空气,谨弋面无表情的脸上闪过一丝怔楞。 随即上前,想去揽她的腰。 季清鸢被他这突然的动作弄得一顿,下意识后退几步。 谨弋面色一沉,唇边却绽开弧度极小的笑:“姐姐是想跑?” 他这一笑,虽然惊艳,但季清鸢深知这人的疯子本性。 她连连摇头,一脸真诚:“谨弋,我不打算跑。” 她轻咳几声:“对不起,我之前不该骗你……” 她情真意切地直视着谨弋的眼睛,道歉了一番,眼中莹莹水光,看上去颇为后悔颇为真诚。 系统蹲在角落“啧”了一声。 宿主又开始骗人了。 真是个老手。 季清鸢正滔滔不绝,讲得情真意切,见谨弋缓缓地脸色好看几分,她心里慢慢地松了口气,又将话题拐了拐: “我骗了你,你却还在我难受的时候帮我拍背安慰我。谨弋,都怪我当时头昏,做出了这般错误决定……” 季清鸢猜得不错,谨弋对死尸的接触比人类多得多,所以多少没那么难骗。 但一切的前提是谨弋恰好对她有兴趣,被她身上纯净的水灵根和水神气息所吸引,否则刚见面之时,谨弋压根不会主动扮作宋听澜去牵她的手。 他只会立马杀了她。 谨弋神色越来越软,季清鸢明白这时应该停止了,过多的道歉就有些虚情假意了。 她拐了话题:“不过谨弋刚刚拍背是从哪学的呢?” 这个动作颇为温柔,极具人性。 但他身边都是死尸,拍一下,那些死尸都能摔在地上,肠子落一地。 所以季清鸢才觉得,这个动作,或许是他从别处学的。 谨弋却只是盯着她,良久道:“你还会走吗?” 季清鸢连连摇头:“不会。” 系统“啧”了一声。 季清鸢没空骂它,维持着温柔的表情看向谨弋。 谨弋却忽地走过来,将她抱了起来。 他似乎极为眷恋她的体温。 季清鸢刚想动,却听到谨弋在她耳边轻声道:“跟我走,姐姐。” 他几乎快咬到她的耳朵。 季清鸢没再乱动:“好。” 横竖谨弋暂时不会有杀她的念头。 季清鸢被他抱了起来,但离谱的是,这不是公主抱,而是像抱女儿一样,季清鸢坐在他的手臂上,下意识搂住了他的脖子。 第265章 溯因求果 季清鸢被他以这么个有些奇怪的姿势抱了起来,只觉得有些别扭,她腿挣了挣,便被一只冰凉的大手按住。 那双纯黑色的瞳孔也跟着看了过来,谨弋贴上来,用高挺的鼻梁蹭了蹭她的脸:“别乱动。” 他似是觉得舒服,又蹭了她的脸几下,随即便抱着她飞了起来。 季清鸢觉得他浑身上下都冷冰冰的,像个人形冰块。 待被抱着飞起来时,她有些意外地往下看了一眼,原本想放开他的脖子的手又抱紧了回去。 风吹得谨弋那绀蝶色的衣袍猎猎作响,衣角翻飞。 季清鸢抱紧了他的脖子,又稍稍探出头去往下看。 谨弋只是瞥了她一眼,便没有管她的动作,只是抱着她的手更加用了了些。 身下景色变换得极快,季清鸢心里对他实力的估测又高了些。 这种实力的邪祟,到底是如何产生的? 由活人横死所化的邪祟会保留死时的样貌,极为恐怖丑陋。 而这谨弋,实力强大却犹如初生孩童。 他生得极好,除了浑身冰冷和身上的邪气,根本看不出这人是个邪祟。 季清鸢还没想出个所以然,谨弋就已经落了地。 季清鸢回神,抬眼看去,才发现这是一处坟地。 乱草丛生,乱七八糟的棺材裸露在地表,棺材盖都被掀了开来,露出空空的内里。 周边是浓郁的草堆草丛,看上去极为乱,再夜色下看上去又有些诡异。 季清鸢忽地想起兰辞玉的经历。 兰辞玉上次,阴差阳错来的应该就是此处坟地。 那些死尸,应该都是从这些棺材里爬出来的。 不过既然有棺材,那应该是好生安葬在土下的,为何这些棺材都裸露在地表上? 季清鸢心里疑惑,却听见谨弋开口:“这是我平常待的地方。” “你就留在这里陪我吧。” 季清鸢:“……” 季清鸢脸僵了僵。 无论如何,她应该都不是什么喜欢待在坟地的人。 季清鸢动了动:“你先放我下来。” 谨弋没说话,保持着这样的姿势将她抱了过去,随意坐在了其中一幅较为干净的棺材盖上。 季清鸢无奈道:“我既答应了陪你,你也该对我好些,对不对?” 谨弋面上没什么表情,眼神却微微滞了几分,不仔细看,也看不出来他在思考。 良久,他似是觉得有道理,轻轻应了一声。 季清鸢见他说的通,便道:“那谨弋先将我放下来,好不好?我这样坐着,不太舒服。” 话落,谨弋没动,过了半晌,才有些不情愿地将她放了下来。 季清鸢坐在另外一半冰冷的棺材盖上,松了口气。 总算不用被冰块抱着了。 季清鸢问道:“谨弋,你为什么会在这儿呢?” 谨弋摩挲了几下手指,才回答:“不知道。” 他有些茫然:“我刚睁开眼,便遇见了一群人要捉我。” 他看上去有些漫不经心:“我打伤了他们,但晕了过去,再一睁眼,就在这儿了。” 过去的记忆,不知为何,有些不太清楚。 不过他大部分还是记住了的。 季清鸢听着,越发觉得他不简单。 “那你平常在这儿做什么呢?那些死尸是怎么来的?” 这是季清鸢较为疑惑的问题。 这个村子,没什么天灵地宝,怨气也算不得多。 如此大范围的死尸复活成祟,实在有些悖于常理。 谨弋垂下眸子,不说话。 季清鸢抬眼看他,才发现这人直勾勾地盯着她的手。 季清鸢:“……” 季清鸢有些牙疼,却还是把手递了过去。 谨弋眼睛亮了几分,两只手包裹住了她的手,轻轻捏了几下,低低道:“好温暖。” 季清鸢又被他冰了几下,却还是继续问了一遍刚才的问题。 谨弋这下好说话得多,他捏着她的手,陷入回忆:“我来这儿时,那些丑东西都还不会动。” 那些丑东西指的,或许是那些死尸。 “我会在林子里走,会去那边走。” 他指了指村子那边。 “那里有很多人,他们更热闹,洗衣服、种地。但我第一次跟他们说话,所有人都跑了。” 谨弋当时恰好遇见一群孩子,围在一起玩蹴鞠。 他对那红红的球状玩意很好奇,于是便走了过去,在一边安静看着。 到最后,他有些想加入进去,便在他们的蹴鞠球滚在他跟前时,小心翼翼地捡了起来,试探性地问他们,他可不可以一起玩。 村子里的孩子们第一次遇见个生人。 虽然这个生人看上去有种说不出的阴邪气,但他生得很好看。孩子们也就痛快地答应了。 谨弋在旁观时,就差不多弄清楚了规则。 他与孩童们玩到一处,传球时,蹴鞠滚落到他跟前,他一脚踢了出去,蹴鞠球被一阵大力裹挟着飞了出去,原本笑嘻嘻上来拦蹴鞠的孩子被直直地撞了出去。 幸好他拦得不准,那蹴鞠球只是擦过他的腿侧。 但那孩子仍旧飞了出去。 蹴鞠球撞飞了孩子也没泄完力气,撞透了木板,直直地飞进了不远处的木屋,砸出一个大洞来。 飞出去的孩子摔落在地,后脑勺着地,流出殷红的血液。 孩子们哪见过这种场面,气氛安静几秒,下一瞬,尖叫声响了起来。 孩童们害怕地哇哇大声哭叫着,木屋被撞拦也吸引了村民们的注意。 谨弋站在原地,有些不知所措。 他忘记了收力气,但他一开始,就不知道自己与活人的不同。 后来村民们拿着农具赶他,谨弋不知所措,他逃避了,躲进了林子里。 在后面,他回过那村子几次。 他不是一般的邪祟,只有晌午他才会受限制被削弱,其余时候,太阳对他而言,根本没有任何感觉。 那些与他提过蹴鞠的孩子,都大病了一场。 孩子体弱,受邪气侵袭,自然是高烧不退,上吐下泻大病了一场。 村中人都认为他不详,见他就跑,躲了起来,只有晌午才敢出门。 …… 季清鸢慢慢听着,见他停了,又问道:“后来呢?那些死尸怎么成的邪祟?” 第266章 独占欲 谨弋不说话,捏着她的手指,一张极为好看的脸神色平静,也不知在想些什么。 季清鸢手动了动,又问了他一遍。 她手一动,谨弋就抬起头来,直勾勾地盯着她。 她对上他眼神有些不太寻常的眼,有些愣,还没反应过来,便见他放开了他的手,随即便倾身过来。 他身上没什么特殊的气味,但是一贴过来就觉得冷。 季清鸢正心中警惕,口微微张,正打算唤星痕抽他,便感觉腰间一紧。 随即她整个人凌空,一双大手掐着她的腰将她抱了起来,落在一处怀里。 季清鸢被他抱到怀里,坐在他大腿上,靠着他平坦坚硬的胸膛,只觉得更冷了。 也幸亏她之前被系统道具改造成了纯阳之体,否则真受不了这么长时间的贴冰块。 谨弋面色却肉眼可见地好了不少,原本紧绷的唇角也微微勾了起来,是明晃晃的愉悦。 季清鸢人却有些麻了。 但她深知她打不过他,而且她的目的也是为了让他放松警惕,这些肢体接触更利于放松他的警惕。 况且便宜现在都被占了,她总得问出些结果来,得到点有用信息。 她深吸两口气,趁着他如今新青好,又问了他一遍:“那些死尸是怎么变成邪祟的?” 谨弋一只手放在她的后腰,一只手继续去捉她的手,下巴懒散地放在她肩上,看上去像只慵懒的猫:“后来我便在坟地待着。” “我盯着那些棺材,不知过了多少日,那些棺材就起了异变,那些丑东西爬了出来。” 谨弋不需要睡觉,便日日盯着这些棺材。 季清鸢却明白了其中因果。 坟地本就阴邪,如今受他身上浓郁的邪气影响,那些本就不愿死去的死尸借着怨气成了邪祟,在这夜色林中游荡。 夜深之时,还会去林中抓替死鬼。 事到如今,一切皆已经水落石出。 但谨弋这种存在,甚至能够影响坟地产生异变,生出邪祟来。 这种人,是万万留不得的。 只要他存在于这个村子一日,这个村子就一定会一直滋生出邪祟。 长此以往,怨气只会更重。 季清鸢眼神凝重几分。 谨弋似乎察觉到她的走神,松开她的手,伸手去勾她的下巴:“在想什么,姐姐?” 季清鸢对上那双纯黑色的眼,看见那其中明晃晃的占有欲和细微的几分不悦,有些惊。 她摇头道:“没什么。” 谨弋盯着她,沉默半晌,便放下手,继续若无其事地去把玩着她的手。 季清鸢暗暗松了口气,正以为这事揭了过去。 耳边一冷,谨弋贴到她的耳边,唇凑得极近,气息又湿又冷:“姐姐在想那个小男孩吗?” 季清鸢身子猛地一僵。 谨弋看着她的反应,眼神更冷几分。 他两只手抱紧了她的腰,将她牢牢按在他腿上,固在他怀里,力道大得像是要把她的腰勒断。 这才复又贴着她的耳朵低声道:“没关系,我原谅姐姐。” 这人会如此好心? 季清鸢心中一阵惊奇,耳边那声音又传来: “他很快就会死了。” 季清鸢不可置信地抬眼,对上谨弋冰冷又执拗的眼神,眼里的占有欲几乎要化作实质。 殷红的唇角勾起的弧度更大,他直直盯着季清鸢的眼睛: “我把他杀了,姐姐就不会想他了。” 从一开始,他就是扮作宋听澜的模样去牵季清鸢的手。 这人如此疯狂的占有欲,怎么可能会放过宋听澜? 他舍不得杀季清鸢,但他恨不得立马杀了宋听澜。 季清鸢本想放松他的警惕,再伺机杀他。 可如今,他这话一出,季清鸢便再也忍不下去。 林中死尸皆由他而生,受他压制,又无较高的灵智,自然是受他控制。 但没关系,谨弋人在这里,那些死尸对上她的结界,少说也能撑三四个时辰。 季清鸢竭力平稳呼吸,下一瞬,身子却猛地一颤。 她给宋听澜布的结界,破了。 季清鸢手无知觉地攥紧了衣角,眼里的情绪几乎要藏不住。 宋听澜是谁? 是十年后待她细致入微,教她练剑,陪她炼丹,危难关头拼死相护的最好的师兄。 季清鸢竭力压抑情绪。 她现在立马爆发,谨弋防备只会更甚。 一只冰冷的手顺着她的腰线攀了上来,抚上她的脸:“你心疼他了吗,姐姐?” 谨弋一错不错地看着她的表情。 季清鸢却早已掩下了眸中情愫,两只手抱住他的脖子:“虽然不心疼,但还是有些生气。” 显然,面对她的主动,谨弋心情很好。 他眼神化了几分,仍带着几分疑色,却也有些迷惘:“为何生气?” “一是气你不信任我。我既然答应了你,你还是怀疑我。” “二是气你滥杀。” 季清鸢垂下眸子,声音低落:“他毕竟是我带来的人。” 谨弋心里不想管那人是她的什么人。 他只单纯嫉恨能牵她、能碰她的人。 所以无论如何,他都要杀了宋听澜。 但是见她伤心,谨弋不由得心口又有些涩有些闷。 他之前在村中见过那些孩童咳嗽呕吐时,妇人们会帮着他们拍背。 孩子们哭了,妇人们会拿糖哄,或者抱着孩子轻轻摇晃着哄。 他这般想着,便有些笨拙地将季清鸢的头往他胸膛上靠,手则去抚她的后背避免她坐不稳。 他做着这些有些生疏的动作,全然没看见垂着头靠在他胸膛的季清鸢突然抬起的眼,和眼中藏不住的杀意。 她的手,已经摸向了腰间的短刃。 第267章 动手 季清鸢垂着头,温顺地靠在他肩头。 谨弋一手扶着她的后脑勺,一手放在她的腰后,放轻力道小心翼翼地拍着她的背。 与村中孩子们的那场蹴鞠,已经让他明白了他与人类的不同。 所以在与季清鸢相处时,他都竭尽全力放轻了力道,对待她仿若对待易碎的珍宝。 他眼里有些迷茫。 他不知道该怎么安慰别人,但他现在又觉得他应该说些什么,或者做些什么,好让她笑一笑。 季清鸢头已经靠在了他的右肩,左手看似随意地放着,实则已经摸上了腰间的短刃。 她深吸一口气,身子有些僵硬。 倘若被发现,她也必死无疑。 此刻说不紧张,那也是不可能的。 正在这时,后腰的手突然一紧。 季清鸢心中一动,心几乎跳到了嗓子眼。 他发现了? 谨弋却将她的异状全然当作是在难过,他慢慢想着,只好道:“姐姐,我下次不会……” 季清鸢松了一口气,也没心思去听他在说什么,只是迅速对系统喊道:“使用道具\"强行控制\"!” 系统提示音响起:“滴——,道具\"强行控制\"使用成功,时效:五秒钟。” 谨弋的身子僵住,原本轻轻扣着她后脑勺的手无力地垂落下来。 在对系统喊出的那一瞬,季清鸢左手就极为快速地将短刃抽了出来,狠狠刺向他的右心口。 同时星痕也从她腰间散开,缠住了谨弋的手。 短刃“噗嗤”一声插了进去,没有血流出来,只有丝丝黑气从短刃捅进去的地方泄出来。 季清鸢没去抬头看他的神情。 她只有这五秒。 五秒过后,星痕不一定困的住他。 这五秒她没有杀死他,那么死的人,就会是她。 看着丝丝黑气逸出,季清鸢心中不定,有些不安。 她握着刀柄,又颤着手在他心口绞了半圈。 五秒钟过去了。 按理来说,被人用刀捅进心口,再绞了半圈,应该会疼痛无比,难以忍受。 但季清鸢却没有听到他半点声音。 季清鸢只觉得一道视线落在他发顶,她紧握着刀柄不放,下意识抬头。 谨弋那张脸还是极度的白,唇色却失了几分殷红。 一双纯黑色的瞳孔紧紧盯着她,眼里有茫然,有不解,有失望,却没有杀意。 忽地,他唇角微扬,勾起一个惨淡的笑来。 他随手一动,星痕便落在了地上,鞭身被一团黑色雾气所裹挟着。 季清鸢唤它,星痕却前所未有的黯淡,动不了几分。 星痕是从神只处得来的神器,却被他如此轻松地甩开。 握着刀柄的手开始发颤,季清鸢正欲加大力道,一只冰凉的大手却伸过来,勾着她的下巴,将她的脸抬了起来。 季清鸢对上他的脸。 那张脸表情依旧平静,季清鸢却不知为何,从他那张脸里看出几分破碎来。 好像开到荼靡的艳丽花朵,终于绝望地落进了泥土里,被踏的粉碎。 他开口,声音又轻又哑:“为什么?” 为什么你也想杀我? 为什么你也讨厌我? 季清鸢觉得他此刻不对劲,下意识想从他怀里退开。 谨弋另一只手臂却勒在她后腰,力道很大,让她半分都退不出去。 季清鸢手下又用力几分,握着刀柄的手已经一片通红,短刃已经插到最深,快穿透他的心口,没有一点刀身落在外头。 谨弋面色不变,只是再度问她一遍:“为什么?” 他声音很哑,似乎在压抑着什么难言的痛苦。 只是这第二遍,他眼里的情绪就似乎要压抑不住。 “你明明答应了我,姐姐。”他凑近,想去蹭她的脸,却被季清鸢偏头躲开。 他身子一僵,眼中无尽哀色: “明明我已经想尽方法对你好了。” 季清鸢对上他的眼,他眼里那些如海般汹涌无尽的痛苦和哀伤几乎要将人吞噬,哪怕她只是看着,心也不由得跟着抽动几分。 “没有为什么。”她强硬地压下那几分不舍,“谨弋,从一开始,你就没有给我选择。” “林中初遇,倘若我不答应,你只会杀了我。” “哪怕我答应了你,你也要杀了我身边人,不管他对我多重要,你也不会在意我的意见。” 况且,她能感受到谨弋不是普通的邪祟。 他甚至能影响别的东西成邪祟。 这种能将邪气传播,制造邪气的东西,才是最可怕的。 假以时日,任他成长,恐怕会成为这个世界的灾难。 “是这样吗?” 谨弋低下头喃喃自语,神色茫然。 “是。” 季清鸢低头。 都这样了,他看上去,还是没有很大的变化。 她手用力到几乎再没有力气,手心全是汗。 季清鸢退也退不开,杀也杀不掉他,几乎有些绝望。 谨弋却突然抬起头来,原本勾着她下巴的手松开,覆到了她握着刀柄的那只手上。 季清鸢还没反应过来,那只手就被他带着,一把抽了出来,然后朝右挪了一寸狠狠插了进去。 力道大得好像不是在捅他自己。 季清鸢不可置信地抬头,却见谨弋那张脸上第一次露出那样轻松而带着几分希冀的笑容: “那这样,姐姐会原谅我吗?” 谨弋松开手,冰凉的手抚上她的脸,轻轻摩挲过她失了血色的唇。 他做错了事,那他拿命来成全她的愿望,她会原谅吗? 这是他能给出的最大的诚意。 目的是为了得到她的原谅。 季清鸢看着他那张已经白到不正常的脸,喉咙像是被一团棉花堵住,半个字都说不出来。 谨弋右心口,黑气大团涌出。 她坐在他怀里,能感受到他气息正逐渐微弱。 唯独腰后那只手,依旧执拗地用力不肯放开她。 “姐姐,不管你信不信……”他凑近,轻轻抚过她的脸。 “我真的不知道我做的是错的。” “没人教过我该怎么做是对的。” 没人告诉过他怎么和孩子踢蹴鞠,怎么去爱别人,怎么与人相处。 他诞生于这天地之初,看见的,就是一群人要杀他。 他见到的第一群人类,又想杀他,又害怕着他。 他遇见的第一个愿意牵着他的人,用力地将短刃捅进了心口。 第268章 我们还会再见 季清鸢沉默着,有些说不出话来。 谨弋的这些话,并没有骗她。 但全凭性子行事,无所顾忌,伤人性命,也确实是他做过的事情。 季清鸢也看得明白他性子里的那些偏执欲和占有欲。 他不知怎么爱人,但他的性子无比矛盾。 天真如一张白纸,却有着疯狂的占有欲和对人命的漠视。 邪祟到底能不能活于世上? 季清鸢有些迷茫,说不出答案。 邪祟有些能短暂保持理智,但没有多久就容易丧失理智,控制不住杀欲,成为没有任何理智的害人性命的怪物。 对上谨弋这种,季清鸢有些犹豫。 但她想起谨弋身上那影响阴邪之地滋生邪祟的能力,便很快清醒过来。 谨弋,非杀不可。 她眼中动摇散去,只余下清醒。 谨弋看清她的神情,笑容更加苦涩。 “姐姐,你愿意原谅我吗?” 冰凉的手停留在她的唇边。 他的气息越来越弱,季清鸢到底有些心软于他曾经的遭遇,最终还是点头:“我原谅你了。” 如果人有来生,她只希望他可以出生于一个好家庭。 有父母耐心教养,他定会是一个极好的少年郎。 谨弋眼中明亮几分,透出几分愉悦来。 他似是终于松了口气。 谨弋低低道:“那就好。” “姐姐,我们两清了。” 对与错,都两清了。 季清鸢眉头微微蹙起,正想要安慰他,谨弋却忽地凑过来。 脖颈间,冰凉湿漉的痛意忽地传来,措手不及。 他要杀她? 季清鸢将短刃刺向他的手,手刚刚抬起,谨弋就迅速抬起了头。 他远离几分,细细看着她的脖颈。 眼中是少见的满足。 季清鸢不懂他为何做此神态,也不懂他为何临死要咬她脖子一口。 她想不通,谨弋却笑得满足。 但不等她想通,谨弋的身体就从脚部开始,一点点地化为黑气消散。 “姐姐,我们还会见面的。” 他仿佛不知道疼,也不去看消散的身体,只是紧紧地盯着她,不舍得眨一下眼,执拗又偏执。 下次见面,你只属于我。 我将我的命作为赔礼,亲手献给你,过去对错,一笔勾销。 下次重逢,他会亲手迎回他的宝物,囚于高塔,永世不放。 季清鸢看着他,眸中惊疑不定。 她听不懂他在说什么,只觉得这人像个不在乎自己命的疯子。 谨弋到死都一直紧紧盯着她,偏执地叫人害怕。 很快,他尽数化成了灰,消散在这林中。 季清鸢没了支撑,身子一晃,才坐稳在这棺材板上。 冰凉的气息消失,林中白雾正缓缓散开。 季清鸢坐在棺材板上,惊魂不定。 谨弋临死前执拗的眼神和疯狂的话,叫她回不过神来。 她真没想到,从始至终,谨弋都没动手杀她。 明明他要杀她,易如反掌。 他却没有这么做,甚至还亲自动手帮她杀了他自己。 只为了求得一份原谅。 但季清鸢一想起他死前那句“我们还会再见面”,就觉得浑身起鸡皮疙瘩。 倘若被这种人缠上,只怕是要纠缠不休,被缠上一辈子。 季清鸢看了看四周,坟地空空荡荡,只有她一人。 她犹豫不定,问系统道:“谨弋他到底……死没死?” 系统道:“理论上,死了。” 季清鸢有些不安:“实际上呢?” 系统支支吾吾,最后道:“宿主快去救宋听澜吧,男主他好像陷入危险了呢。” 季清鸢:“……” 系统这是在明目张胆的逃避。 但一想到宋听澜,季清鸢还是放过了它。 她的结界都能被破,由此可见,谨弋绝对是动了力量对付他,想置他于死地。 宋听澜身上虽然有两张不破符,但此刻境况,一定算不上多好。 季清鸢心中担忧,便也顾不上再去追问系统,迅速地离开坟地朝林子里飞去。 林中白雾散开,季清鸢这才发现,原来如今,已经是初晨了。 季清鸢捡了月凝剑,往她之前和宋听澜分开的地方赶。 她往林子边缘赶去,到草丛哪处时,只看见零零星星的白骨、眼珠子和一些带着脏血的腐烂衣物。 这些死尸本就是因为谨弋而生。 如今谨弋死去,白雾散开,白日又将至,这些死尸失了力量支撑,力量弱的自然就地化骨,不攻自破。 怕只怕那些个力量更强的,如今只怕还尚有存活之力。 草丛有些乱,凌乱的脚步朝外延伸,白骨混杂着几片崭新的靛蓝色布料。 那是她给宋听澜买的衣裳,他今日穿的,正是这身。 第269章 白雾尽散 季清鸢弯腰从那堆凌乱白骨中拾起那片靛蓝色的碎衣。 除去上面被白骨沾上的腐朽气和血腥气,确实有宋听澜的气息。 季清鸢沿着那行凌乱的脚印向外走去。 她跟着往前走,脚印变成两行,朝林深处奔去,本就不明显的脚印越来越浅。 季清鸢仔细看了两眼,一行小脚印,另一行脚印更大些,与那行小脚印交织在一处。 但入林深处后,泥沙渐少,那些脚印便消失得一二干净,再也看不清。 季清鸢开了神识,又循着空气里那极淡的血腥味像前寻去。 季清鸢跟着宋听澜逃的这条路,眉头不由得蹙的更紧。 他们逃得毫无章法,极其慌乱,只怕是受到了不少死尸的追逐。 毕竟林中浓雾是在谨弋死后才消散的。 而宋听澜在被那群死尸追得被逼着逃时,只怕满林都是白雾,连路都看不清。 林深处不方便御剑,季清鸢只好加快脚下速度,直接劈开拦路的荆棘和斜枝,往前飞奔而去。 血腥味越来越浓。 季清鸢直觉离宋听澜越来越近,转出一棵树后,便听到沙哑的“嗬嗬”声。 一阵冷风迎面而来,夹杂着腐朽的臭味,颇为难闻。 季清鸢举剑一挡,那人反倒被反力一击,无比脆弱地倒在地上。 他苟延残喘几下,皮肉便在季清鸢跟前慢慢松弛掉落,在细微的晨光下化成灰烬,只留了凌乱的白骨和破烂的衣裳。 季清鸢看着那极快化骨,不堪一击的死尸,说不上心中是什么感觉。 这些死尸在谨弋死后实力大大削弱,却依旧还有些死尸留了在这初晨里行动的能力。 但也都不堪一击就是了。 季清鸢手执月凝剑,继续往前走。 断断续续的怪叫声响起。 季清鸢挑了挑眉,向前走了一小段,逼近几分,躲在一颗树后向前看去。 几只零零星星的死尸正围着正中央一个长满了凌乱的野草的土坡打转,速度是肉眼可见的慢了不少,像一只只僵尸。 那土坡像一个小型的山丘,上面长满了高高的杂草,却没有长树。 季清鸢四处看了看,却没有看到宋听澜。 她正有些疑惑,却突地瞥见那土坡有一处的杂草颜色不对。 土坡上生得都是黄绿色的野草,很是茂盛。 中央却有一大捧绿色的断了的树枝,连带着满枝的茂盛的绿叶,和那黄绿色的杂草颜色尤其不匹配。 好像是人为放在那儿的。 季清鸢聚集神识仰头看去,果然见那浓密树枝后露出一双警惕的眼。 熟悉的琥珀色眸子,眼下一片青黑,眉头紧蹙,眼里尽是警惕与紧张,像一只无比戒备的兔子。 那双眼只是看了几眼,便很快从树枝后退去。 那是宋听澜。 此时,季清鸢也大致明白了。 宋听澜找到了一处洞穴,拿树枝挡住洞口,藏在了里面。 这些力量被大幅度削弱的死尸感知度大大下降,能感受到宋听澜,却不知道他具体藏在哪里,只能围着这个不起眼的洞打转。 确定了宋听澜没被抓,季清鸢也不打算犹豫了。 她握着月凝剑上前,丝毫不收敛气息。 那些活死人感受到她的气息,却只有几只转过身来,其余都继续围着那洞穴继续打转。 季清鸢一愣。 看都不看,这么嚣张? 她提着剑就杀了上去,驱邪符也不用,直接往他们的脑袋砍。 这些死尸的速度和反应慢了不少,季清鸢很快就将他们解决。 她看了一眼洞穴里依旧没有出来的宋听澜,思索了一会儿。 随即,她将那些死尸的脑袋都捡在了一处,整整齐齐的码在一起,堆成一个“三”字型。 宋听澜这次被这些死尸吓了不少。 刚好,拿这些脑袋给他看看,或许能让他好受些。 季清鸢整整齐齐摆好,便拍了拍手,走到那树枝掩映的洞穴口,上前欲要扒开这树枝,好把宋听澜叫出来。 她手刚刚抓住那树枝,只是动了一下,一只握着短刃的小手便迅速刺了出来。 季清鸢没有防备,被吓了一跳,身体反应却极快,侧身躲过那短刃,又一把抓住那人的手腕,往后一拉,那人便由着惯性自己跟着摔了出来。 季清鸢抓住他的手臂往她这边一带,才没有让他摔地上。 果真是宋听澜。 季清鸢看着他被荆棘和树枝划伤的小脸和划破的衣服,他一身泥灰,眼下一片青黑,面带疲色,眼里还留着点未散的惊恐和戒备。 没什么大伤。 季清鸢伸手用衣袖擦了擦他脸上的灰,轻轻道:“不错,反应很快。” 宋听澜却愣愣看着她。 季清鸢好整以暇看着他,但过了空气凝滞似的几秒,他也没说,只是愣愣看着她。 季清鸢正疑惑他是不是吓傻了,思索着该如何带他走出阴霾,怀中便猝不及防撞入一个小人。 宋听澜眼圈迅速泛红,此刻撞入她怀里紧紧抓着她的衣服:“你骗我……你骗我……” 季清鸢不知作何解释,只好慢慢道:“对不起,对不起,我来晚了。” 他确实很乖,真的乖乖等她。 只是她没计划周全,才让他这一夜过得如此艰难。 宋听澜紧紧抓着季清鸢的衣角。 她说了她一定会回来。 幸好她也回来了。 很快,宋听澜便收拾好了情绪。 他眼圈泛红,却没有落下泪来。 季清鸢以为他还需要点时间发泄情绪,不想他这么快便调整了过来。 她正想引着他去看那堆人头,宋听澜却忽然带着她往那洞穴里去。 她有些不知所以然,便问道:“怎么了?” 现在已经可以走了,为何还要往那洞穴里钻? 宋听澜却摇摇头:“兰公子……在里面。” 第270章 他是好人 兰公子在里面? 季清鸢这才忽地想起起雾后她就一直没看见的兰辞玉。 那兰公子生得一幅芝兰玉树好相貌,却是病弱之躯,也不知是发生了什么,竟与宋听澜一处躲进了这洞里。 季清鸢将洞口的树枝彻底扔开,略略低头朝里探去,借着微弱的光便看见黑漆漆的洞穴最里面正仰躺着一个面色苍白的青年。 正是兰辞玉。 那身料子上乘的晴山兰双面绣纹云锦衫已经被划了几条口子,右手手臂衣裳裂开,露出其中的皮开肉绽,暗红色的血凝固在破碎的衣裳上。 季清鸢小心翼翼地将他拖出洞来,搀扶这兰辞玉往外走。 兰辞玉虽看着瘦,但生得高,又是个成年男子,重量自然不是她能负担得起的。 季清鸢自知背不动,便搀着他一步步往外走。 宋听澜默默跟过来,主动扶住了兰辞玉另外一边。 季清鸢有些惊讶地看了他一眼。 宋听澜可是有些洁癖在身上的,而且也不怎么愿意主动碰别人。 这次竟然如此主动地扶兰辞玉? 宋听澜撞上她的眼神,似乎明白她在疑惑什么,不等她问便自己先说了出来:“我被那些死尸追,遇上了兰公子……” 病弱的兰公子自觉不能不顾小孩的生死,便也跟了上来,让宋听澜先往另一边跑,自己去吸引这些死尸的注意力。 可无论兰辞玉怎么去用石头砸那些死尸,那些死尸也不在意一般,眼里只有宋听澜。 兰辞玉无法,只好跟着上来保护宋听澜。 他护着宋听澜进了洞,又寻了树枝遮挡,自己的手臂却不慎被死尸抓伤。 前脚护着宋听澜进了洞,兰辞玉后脚就再也撑不住地晕了过去,只来得及把书囊里的短刃塞到宋听澜手里让他防身。 …… 季清鸢听了,不由得叹了口气。 这兰辞玉倒是个好人。 哪怕与宋听澜并没有那么相熟,也肯相救。 如此一来,兰辞玉的伤她也非治不可了。 季清鸢看了一眼兰辞玉手臂上的伤,又看了一眼抿着唇板着一张小脸不说话的宋听澜。 三人身上都没有来时的齐整。 当真是落难三人行。 天差不多彻底亮了。 村中人只有晌午才敢出来,但兰辞玉的伤耽误不得。 季清鸢一开始寻了一户人家,好声好气敲门道那邪祟已经被解决,那户人却依旧隔着窗户警惕地看着她,不敢出声。 大抵是被之前白日里也能跑出来的谨弋吓得够呛。 季清鸢担心兰辞玉身体撑不住,最后拿了月凝剑,直接踹了门。 横竖她现在也没有穿天极宗门服,只是一介散修,没什么好顾忌的。 季清鸢拿着佩剑解释一通,大意是道那些东西都被解决了。 老实巴交常年种地的村民只敢看着她手中泛着寒光的长剑小鸡啄米似的点头,也不知道是信了还是没信。 季清鸢也不管他信不信,借了一间房,撕了兰辞玉手臂处的衣裳,借了清水和酒,处理了一番。 最后翻了翻储物袋拿出已经不怎么多的回春草给他包扎好。 完事后季清鸢回头看了一眼站在床边盯着兰辞玉的宋听澜。 年纪小不知收敛情绪,眼底是一眼就能看穿的紧张和担心。 季清鸢知道他在紧张什么。 她轻轻道:“放心吧,他不会有事的。” 宋听澜紧绷的面色稍微平缓些。 不自觉地,他对季清鸢越来越依赖和信任。 汀波村住的村民多是种地为生,房屋大多是自建的,空屋不多。 季清鸢看着宋听澜眼下的青黑,有些心疼。 她提剑出去,先礼后兵地进了村长家,解释了一通,并承诺会解决林中剩余的那些极少的游荡的死尸。 随手,她又付了些银钱,最终被被村长分了两间房。 村长媳妇烧了热水,季清鸢吩咐宋听澜洗一洗便早些去睡下。 宋听澜点头。 他年岁不大,是极需要睡眠的。 况且担惊受怕了一夜,如今总算出了险地,又有可依赖之人在身侧,后知后觉的疲累便如潮水般涌上来。 他已是困极了也累极了。 季清鸢跟村长商议一通,又去了兰辞玉的屋子。 兰辞玉身体弱,除了处理伤口,季清鸢还想着看看他有没有内伤。 农户屋里,有些狭小的房间里,兰辞玉正躺在床上,面色苍白。 季清鸢伸出手来,去把他的脉。 这一把,眉头却跟着蹙了起来。 好生奇怪的脉象。 这人身体与常人无异,神魂却好像有些奇怪,偏偏跟被一层雾霾遮挡似的,探不清楚。 季清鸢收回了手,疑惑地思量了一会儿,看他没有醒过来的迹象,便抬手注入灵力探了一遍他的身体。 她正欲要去一探究竟,灵力行走间,却忽地撞上一层汹涌的金光,威严浩荡。 季清鸢迅速收回手,睁开的双目间满是惊骇。 再晚一步,她就要被反噬了。 兰辞玉究竟是什么人,为何身上有此等灵力? 那些东西挡着他的神魂,季清鸢查探不到一丝,反而差点被反噬。 幸亏她反应快,跑得及时。 可没探他神魂时,她也刚刚也探得清清楚楚,这人确实就是个普通人。 没有灵根,没有灵力。 普通得不能再普通的普通人。 季清鸢想不通,但也不敢再大着胆子去再探一遍。 她在那林中也花费了不少心神,自己也是一身疲累,只是想着兰辞玉作为宋听澜的救命恩人,不能让他出事,才撑着要来看他。 如今探不出东西,季清鸢也打算去梳洗沐浴然后睡一觉。 她刚刚动了动,就听见系统提示音响起:“滴——,任务\"鬼村死尸\"完成,宿主积分+10,当前积分:54。” 当真是个“简单”任务。 只值十个积分。 第271章 梨花镇 季清鸢有些气,想去骂它。 系统却也委屈巴巴。 它的小金库也是大吐血啊! 两个可怜兮兮的人互相骂不起来,季清鸢最后还是回去沐浴一遍便睡了下去。 待她醒了,已经快傍晚了。 季清鸢睡得头脑发昏,缓了一阵,才忽地想起来发生了什么。 她站起身来,穿了衣裳去寻宋听澜。 宋听澜醒得比她早些,但也没早到哪里去。 村长一家给他们二人留了饭,普普通通的粗茶淡饭,没什么味道,二人却吃得挺欢。 季清鸢吃完,想着兰辞玉应该醒了,又提着粥和一小碟腌菜去寻兰辞玉。 她猜得不错,兰辞玉已经醒了,且正也是饿了。 季清鸢进来时,他正有些迷茫地看着床顶,似乎疑惑为什么出现在这里。 季清鸢轻咳一声,成功将正在发呆的人注意引过来。 兰辞玉侧头见到是她,一愣,便紧张起来,试图去整理衣服,站起身来。 偏偏他现在衣裳破了好几条口子,手也用不上力,不好站起来。 季清鸢见他乱动欲要站起来,赶紧上前按住他道:“别乱动,仔细伤口再裂开。” 兰辞玉脸微微发红,他被季清鸢按回床上躺着,又瞥见自己彻底裂开的衣袖,更是觉得浑身别扭,别开眼低声道:“让姑娘见笑了。” 季清鸢看着这人迅速红起来的耳根,心道这人倒是脸皮薄。 她将粥和腌菜摆出来,道:“此处是村中一农户的屋舍,多谢兰公子救了我那小弟,此番情义,不知如何还。只要兰公子有所求,皆可说出来,我定竭力相助。” 兰辞玉推拒道:“不敢当,不敢当。” 他面色惆怅:“我家中也有幼妹,见此年纪的孩童,自然不可能见死不救。” 季清鸢点头夸赞道:“公子大义。此番情义,不还我心中也不安。” 她继续道:“全当我欠了公子一个人情,日后定当竭力满足公子所愿。” 季清鸢也猜到兰辞玉会拒绝,便道:“公子莫要再推拒,否则我心不安。” 兰辞玉拗不过她,最终还是微微颔首。 季清鸢笑了笑,没再提这个。 她抽出枕头,扶着兰辞玉坐起身来,将枕头垫在他腰后。 兰辞玉伤在右臂,不方便吃饭。 季清鸢也不在意这些,自己舀了一勺粥,确认不烫后往他口中送。 兰辞玉脸上刚消下去的薄红又爬了上来。 他不去吃,而是断断续续道:“这……这……” 硬是“这”不出个所以然来。 季清鸢却没挪开勺子:“公子先好好养伤,光你一人,怕要吃上不久。” 光他一人,指不定会不会洒地板上。 兰辞玉最终还是张嘴,就着她的手咽了粥下去。 季清鸢倒是无比自在,也全然没有多想。 在她眼里,喂饭两人凑得不近,算不上多暧昧。 待碗见了底,季清鸢收了碗筷道:“公子先在此处好好养伤,过几日手臂应该能好很多。” 其实有回春草在,他手臂很快就能好。 但他身子弱,季清鸢也不放心他走的太早。 “几日?”兰辞玉皱眉道,“幼妹还在家中等我,我既找不到灵泉,便也不打算在此处再多留几日。” 他得再去想想别的办法,再不济,也要回去多陪陪妹妹。 季清鸢明白这人是个重情的。 况且相依为命的妹妹重病在家,他确实也待不下去。 不过兰辞玉妹妹需要灵泉来治的话,或许水涟漪里的灵泉水可以一试。 季清鸢道:“兰公子既然是因我那弟弟而受伤,便由我们将你送回去吧。” 光他一人,着实是有些不方便。 兰辞玉张了张口,似是想拒绝,但沉默几秒,最后还是同意了。 他一人身体健康来时都有些不易,况且如今有伤在身。 况且他也不想这么早就与这惊鸿一瞥的姑娘分开。 季清鸢见他同意了,便问道:“不知兰公子家住何方?” “镜月城,梨花镇。” 兰辞玉答完,又有些担忧地问道:“不知可会误了姑娘的行程?” 季清鸢笑了笑,道:“我本就一介散修,四海为家,没什么好误的。” 况且她跟宋听澜现在是属于四海为家的状态。 还没找到个合适的定居地。 兰辞玉道:“如此便好。梨花镇有些偏僻,我还担心会误了姑娘行程。” 偏僻? 季清鸢眼睛一亮,若有所思。 她想带着宋听澜找的地方,正正是需要一个风景如画却又偏僻少人的地方。 这种地方,最是适合韬光养晦躲避仇家。 第272章 离开汀波村 季清鸢若有所思道:“这梨花镇取“梨花”二字,是因为镇上多梨树吗?” 兰辞玉点头,似也回忆着那个美好的小镇:“梨花镇种了很多梨树,每年花开,洁白似雪,满镇皆是梨花香。” 季清鸢眼睛亮了亮。 这地方听起来倒是不错。 她心中有了些想法,便对着兰辞玉道:“那我应该何时送兰公子离开?” 兰辞玉没有思索太久:“明日吧。” 当真是急着回去见家中人。 季清鸢也没有再劝他,只是点点头:“那我们明日午时便出发。” 天有些暗下来了。 季清鸢看着挂着廖廖星辰的夜空,夜色如墨,她忽地想起了那个眼瞳纯黑如墨的偏执少年。 季清鸢微不可闻地轻叹了口气。 她曾有过几分动摇,但最后还是义无反顾地决定杀了他。 但最后才发现那个少年从始至终都没有反抗过,反而还帮着她捅了他自己一刀。 季清鸢说不上心中是什么感受。 只觉得谨弋没那么可恨。 但就算重来一次,她还是会选择杀了他。 况且谨弋的身世有些蹊跷,季清鸢不知为何,对他那留下的最后一句话耿耿于怀。 谨弋真的死了吗? 夜色之下,季清鸢提着食盒,慢慢走着,回了村长家一趟。 这一夜,季清鸢没有再睡,而是提着剑再次回了林中。 她巡游了一遍,仔细确认林中再也没有游荡的死尸后,才回了村长家。 然后便进水涟漪里修炼了一夜。 她得快些步入元婴期。 可元婴期也不是随随便便就能突破的。 第二日晨起,用过简单的早膳,季清鸢便同村长说明了情况,告知村中邪祟已然解决。 村长半信半疑,但有胆子大的村民探了一遍坟地后带回了消息,说得和季清鸢一样。 村长这才相信了她,对她无比感谢。 季清鸢推辞过他的感谢,便去了找宋听澜。 宋听澜站在院子里,认真地看着……鸡圈里的鸡。 季清鸢见他表情颇为严肃认真,顺着他的视线看过去后,却有些茫然。 他喜欢鸡? 季清鸢正思考要不要也养一笼好让他开心开心,便看见宋听澜似是已经察觉到了她视线一般,转头看过来。 季清鸢上前一步站在他身侧,才看见刚刚被遮挡所以没看见的两只小鸡崽。 出生不久,浑身覆着黄色的毛发,小小一只,走路看起来也有些笨。 季清鸢看了两眼,觉得喜欢,但也没忘记正事:“今日午时我们便离开这个村子。” 宋听澜没问理由,只是问道:“去哪?” “先送兰公子去梨花镇。”季清鸢补充道,“听说也是一个好地方,也可以去看看。” “待我们安定下来,我便教你修炼。” 宋听澜神色这才有了几分变化。 这是他最盼望最期待的事情。 季清鸢将他的表情看在眼里,知道他心里依旧放不下过往的仇恨,便拍了拍他的肩: “没关系,都来得及。” 他年纪还小,日后定能爆锤那些个狼心狗肺贪得无厌的东西。 宋听澜轻轻应了一声:“嗯。” 随即便不再说。 季清鸢置身于这有些别扭的沉默中,心道这人当真就是一个闷葫芦。 当真是非常不爱说话,还老是一个字一个字往外蹦。 季清鸢没忍住抬手弹了一下他的脑壳,然后不等他反应就自己走了进去。 捂着脑壳后知后觉反应过来的宋听澜:“……??” 他露出些茫然,不知季清鸢这莫名其妙的动作是怎么来的。 但季清鸢已经进了屋子,宋听澜也不是会追上去问的性子,只能作罢。 午时很快就到了,季清鸢推拒了村长和一些热情的村民们的挽留和感谢,买了辆有些简陋的驴车便和宋听澜、兰辞玉一起离开了这个村子。 买驴车一大部分原因都是为了加快速度。 季清鸢生怕这两个没修炼过的普通人适应不了御剑,更怕他们二人站在她身后的剑上一个不小心就掉下去。 只好打起了代步工具的主意,买了驴车。 这车有些简陋,头上没有遮阳的顶,就是一块大木板,两边装了围栏,但也坐得下他们三人。 小毛驴算不上壮实,驮着他们三人,驴车慢悠悠地往前走。 季清鸢赶着驴子,又回头看了一眼正襟危坐沉默寡言的宋听澜和他旁边同样坐得端正的兰辞玉。 兰辞玉那身衣服破了,季清鸢从农户手里买了一身半新的粗布衣,但兰辞玉穿着也不损那身温润书生气质。 季清鸢回了头,默默丢了嘴巴里刚刚含着的随后薅来的一根狗尾巴草,稍稍调整了有些不羁的姿势。 这二人都太过正经,正经的都有些无趣了。 驴车晃晃悠悠地前行,不怎么宽阔的路两边生着一些野蛮生长的杂草,狗尾巴草随着风慢慢点头,看起来竟有几分柔软。 梨花镇与汀波村都同在镜月城,说不上多远。 但按照兰辞玉的说辞,那地方是有些偏的。 三人一路上都挺和谐,到有人烟的地方就买粮储干粮,好填饱肚子。 夜间在一家客栈过了一夜,在走出繁华的闹市时,兰辞玉道去镇上的路狭窄,驴车过不了。 季清鸢依言将驴车卖了,打算一同走回去。 梨花镇离这繁华的主城有些远,季清鸢打算多买些干粮再继续赶路。 兰辞玉和宋听澜则是跟在她身后,一人站一边,跟着她一同挑。 兰辞玉会与她交谈,宋听澜倒是大多时候保持沉默。 几人正站在糕点铺门口打算进去买些糕点时,铺子门口却突然走出来一个人。 季清鸢没有留意,继续往前走,却忽地听到一声有些疑惑的男声响起: “玉……玉公子?” 第273章 梨花 “玉公子?” 随着这一声略带着疑惑和惊喜的声音传来,季清鸢和兰辞玉、宋听澜三人都下意识地往那边看去。 便看见一个身穿灰色布衣,面相老实的瘦个男人,看上去大约三四十岁。 男人手上提着一个不大的油纸包,身后背着一个布包袱。 见兰辞玉转过头来,似是完全确认了他的身份一般,不由自主地提高了几分音量,面带惊喜道:“真的是你啊,玉公子!” 兰辞玉也朝他颔首,温和笑道:“是啊,王叔,刚回来,就遇见您了。” 季清鸢看他二人的反应,便确定了这二人应该是旧相识。 她正打算退几步,好让二人叙旧时,却见那王叔目光一转,落到她身上来了:“这位姑娘是?” 他语气疑惑,眼里却带上几分八卦的意味。 他的眼神是属于长辈的打量,并没有别的意味。 兰辞玉介绍道:“这位是季姑娘,我的……救命恩人。” 他又连带着介绍了一下旁边依旧保持沉默的宋听澜:“这是季姑娘的弟弟。” 季清鸢礼貌地微笑颔首,全当作打招呼了。 那被兰辞玉唤作王叔的中年人点点头,道:“原来是这样。” 看出他们二人算不上多亲近,王叔眼里那点八卦之光也跟着消了下去。 季清鸢咳嗽两声,全当作没看到。 王叔又把目光放到兰辞玉身上:“此次可有找到能救阿狸的药?” 见二人一副要详谈的架势,季清鸢朝他示意:“二位先谈,我和听澜先进去。” 兰辞玉点头:“好。” 季清鸢和宋听澜进了糕点铺,打算先挑些糕点,待出去时,兰辞玉他们二人或许也该谈得差不多了。 这处是小城最热闹、繁华处,糕点铺一阵阵甜香。 宋听澜只跟着她,季清鸢走他便走。 他跟着季清鸢慢慢走着,忽地见她停了下来。 宋听澜抬头一看,见那柜子上正摆着些卖相极好,颇为精致的各式甜酥,都做成了花朵状,散着点花香和甜香。 他又看向季清鸢,却只见她认真地盯着柜子里的桂花糕、芙蓉酥和红豆茶花饼这些糕点,神色看起来犹豫不决。 她喜欢这种糕点? 他默默看着,肩膀却被人轻轻一拍,那人有些做不出抉择,求助般地看着他:“闷葫芦,你喜欢哪几个?” 宋听澜怔了怔。 她好像很喜欢叫他闷葫芦。 宋听澜垂下眸子,最后道:“你喜欢哪几样,便买哪几样。” 季清鸢有些不好意思地挠了挠头:“我是问你喜欢哪几样。” 她也不能全挑她喜欢的。 毕竟她能好几日不进食不睡觉,但宋听澜不一样。 横竖也该挑些他喜欢的。 宋听澜随手指了指她刚刚目不转睛盯着的那几样糕点:“这几个看起来不错。” 季清鸢眼睛一亮,拍了一下他的肩膀,道:“有眼光!” 宋听澜见她笑得眼睛亮晶晶的,神情也跟着轻松几分。 季清鸢叫店小二包了这几样,又结了帐,方才走出去。 她刚走出去,四处张望几眼,便在店门右侧看见了兰辞玉和王叔的身影。 二人还在交谈,但兰辞玉的表情肉眼可见的焦灼不少,透出几分急切来。 季清鸢走过去,轻咳一声,二人便察觉到了她的靠近。 兰辞玉见她来,神色平和几分:“多谢季姑娘此番送我回来,如今已靠近梨花镇,王叔可用牛车带我回去,季姑娘不用再送了。此番大恩大德,兰谋谨记于心,来日必定涌泉相报。” 季清鸢听了他一堆文绉绉的话,最后才道了一句:“无事,兰公子也救了听澜,谈不上什么大恩大德。” “不过送佛送到西,好人做到底。我还是觉得将你送到梨花镇希望才能安心。” 兰辞玉斟酌一番:“那姑娘愿意与我们一同坐牛车去吗?” 季清鸢颔首:“自然。” 兰辞玉一顿,又转头看向王叔。 王叔点点头:“坐得下的。” 一行四人又坐上了牛车。 王叔在前边驾车,季清鸢就将糕点拿出来,几人分着吃。 一边吃,季清鸢一边跟他打探:“兰公子的妹妹,唤作阿狸?” 这是她刚刚从王叔那里听到的。 提起妹妹,兰辞玉笑得温柔:“她叫兰倾玉。幼妹出生时就体弱,而且比同龄孩子瘦小,都说她像狸奴,便取得小名唤阿狸。” “原来如此。”季清鸢看着牛车晃晃悠悠地驶向人烟越来越少的地方,只见草不见枯色,日头也算是不错。 “不过兰公子刚刚为何如此着急?” 她刚刚从糕点铺出来时,没错过兰辞玉那有些焦急的表情。 兰辞玉叹了口气,面带愁色:“王叔告诉我,阿狸病越发越重。” 难怪他面带忧色,如此着急。 看来是担忧家中病重的妹妹。 季清鸢沉默半晌:“兰公子,阿狸一定会好的。” 对凡人而言,灵泉有大补。 水涟漪里的灵泉水更是灵气浓郁,她先前拿去给江岫白泡药浴都得稀释几分,一次不慎,还引得他魔气泄露。 兰辞玉是个好人,且对宋听澜有恩。 所以季清鸢也不介意帮忙救一下阿狸。 否则也不知这位温润公子还要为妹妹奔走多少次。 牛车在平坦的土地上慢悠悠地走,不远处一片洁白带着淡淡的香靠近。 待近了些,季清鸢才看清,这竟然是一片梨花林。 洁白芬飞,落花如雪,清香入鼻,缓缓飘落,实在是极美又极惊艳,恍若遗世独立的仙子,漠然立于此地,惊艳每一个过路人。 坐在前面的王叔爽朗一笑:“梨花镇,快要到了!” 他今日是为了给孙女买她爱吃的糕点,才入了这繁华的内城。 如今快要到家,自然是开心得紧。 牛车驶入梨花林,季清鸢仍是有些反应不过来:“这……这怎么还有开着的梨花?” 如今已是夏末秋初,夏秋相交之际,怎会出现春日才盛放的梨花? 第274章 定居 兰辞玉笑着解释道:“这便是梨花镇的特色了。” 他看向前方,轻声道:“在梨花镇只有冬天,梨花才会凋谢。” 季清鸢颇为新奇,连宋听澜都看着这梨花林目不转睛。 雪白细小的花瓣纷飞,王叔驾着牛车七弯八绕,才出了林子,映入眼帘的,是一条横斜在面前的溪流。 溪流潺潺,上方是一座宽大的旧石桥,看着有些年头了,却坚固得很。 牛车上去,又下了桥,季清鸢看着出现的一座座房屋和各自做着活儿的人们。 梨树随处可见,人们似乎也习惯了这默默盛放的洁白。 越进去,看见的房屋和人就越多。 这小镇并不清贫,各个店铺皆是一应俱全,商贩、农民、做活的工人看上去也都颇为和谐。 季清鸢四处打量,又转头去看宋听澜的表情。 他眼里是小孩子藏不住的新奇。 这般风景秀丽的地方,他应当是喜欢的。 况且这梨花镇离繁华的内城也不远,主要是进梨花镇那段路七绕八弯的。 季清鸢暗暗想着,牛车驶了一阵,却忽地停了下来。 前头的王叔回头道:“到了。” 季清鸢抬眼看去,这是一座普通的瓦房,门前栽着一棵看上去有些年份的梨树。 应当是兰辞玉的家了。 兰辞玉下了牛车,道:“谢谢王叔,王叔也早些回家去吧。” 季清鸢和宋听澜也跟着下来。 王叔“诶”了一声,便驾着牛车离开了。 兰辞玉转头,对着季清鸢道:“既然来了,姑娘便进来坐一坐,喝喝茶吧。” 季清鸢也没有推辞。 她是有些想帮兰辞玉的妹妹的想法在的。 兰辞玉上前,曲指敲了敲大门。 没人应。 他便又敲了一遍,喊道:“魏叔!” 门内传来响动,脚步声凑近,大门从内打开,露出一个人影。 那人两鬓的发已见点点斑白,看着年过半百,生得一双鹰眼,虎口覆茧,年轻时应当是个眼神锋利的厉害人物。 背微微佝偻着,面上不自觉地带着愁色,仿佛习惯性的皱眉。 但一见到兰辞玉在,魏叔的眼睛便亮了起来。 他上前,激动道:“公子,真的是你!你回来了?” 他又站直,细细打量,才注意到兰辞玉手臂上的伤,皱眉道:“哪儿受的伤,可疼?” 兰辞玉道:“小伤,不要紧。” 他又将话头转到一旁的季清鸢身上:“这是我的救命恩人,季姑娘。若非有她,我恐怕不能平平安安回来。” 魏叔看了过来,目光在季清鸢腰间佩剑上停留一瞬,又侧身让开,道:“既然是公子的救命恩人,那姑娘不妨进来喝喝茶,聊表感激。” 这位魏叔面目生得有些凶,但开口却是极为热情和蔼之人。 季清鸢跟了进去,魏叔一边引她和宋听澜坐下,一边迫不及待地问了兰辞玉他这一路的境况。 兰辞玉隐瞒了其中一些凶险诡事,跟他交代了一些。 季清鸢则轻声问宋听澜:“你觉得此处如何?” 宋听澜偏头看她,眼里是明晃晃的不解,像是不明白她为什么要问这个。 季清鸢道:“你若是觉得此处尚可,我们便在此处定居下来,我教你修炼。” “若是你不喜欢,我们便再去别处找找。” 她身上还有不少银钱,一个好住处也是买得起的。 听到“叫你修炼”四字后,宋听澜没有犹豫太久便道:“就在此处。” 季清鸢明白他是想早日变强,也没劝他,只是揉了一把他的头:“那我们等会儿去挑屋子。” 现在混熟了点,她摸头倒是摸得愈发熟练。 那厢,兰辞玉和魏叔也终于交代完了。 季清鸢也不打算喝茶,而是起身道:“兰公子,我行走四方,虽不是专业医士,但也知一些先天体弱的救治方法。不若兰公子带我一处去看看阿狸?” 听到这话,兰辞玉和魏叔齐齐看了过来。 魏叔有些激动,兰辞玉怔愣过后,却拦下激动的魏叔,道:“季姑娘此话当真?不要勉强自己。” 季清鸢却面带犹豫之色:“不敢说肯定能治,但愿意一试。” 话永远都不能说得太满,否则极有可能弄巧成拙。 这话一出,魏叔总算比先前平静了些。 兰辞玉竭力抬起受伤的手臂,对着她拱手:“无论如何,多谢季姑娘救人之心和屡次相助。” 季清鸢不敢受此大礼,连忙道:“先带我去看过阿狸再说吧。” 兰辞玉三人住的这屋子也宽阔,三间居室,正厅待客用膳,住人的房间也不远。 季清鸢被带着,进了一间屋子。 屋子里是浓郁的药味,床上睡着一个小小的女孩,八九岁的年纪,看上去像猫儿一样瘦弱,五官和兰辞玉有几分相似,却更加柔美俏皮。 季清鸢轻轻将手搭在她脉上。 这女孩先天体弱,娘胎里带出来的病根,难以解决。 不过灵泉恰恰是改善体质的。 但这女孩太过孱弱,承受不了那么浓郁的灵气。 需少量多次,才能慢慢好起来。 季清鸢收了手,道:“可以一试。我不能保证能治好,但我绝对不会做伤害阿狸的事情。” 兰辞玉一顿,随即郑重道:“谢过姑娘。” 这个姑娘,帮了他太多。 季清鸢道:“我也不一定做得到,也不必谢这么早。” “阿狸的病需要长期才能治好,恰巧我与听澜打算在梨花镇住下,不知兰公子可知镇上哪里有闲置待售的宅子?” 魏叔一听这话,顿时激动起来:“姑娘,我知道!” 原本他是有些担心的。 毕竟他不敢把阿狸的性命放到一个陌生人的手上。 一介散修,行踪难觅。 出了事情,也不一定寻得到她,找不到人负责。 但是季清鸢打算在这住下,那么事情就截然不同了。 他们在此处住下,可信度也会高些。 由此,魏叔自然是颇为激动的。 魏叔道:“姑娘想要个什么样式的宅子?” 第275章 命运 季清鸢思索着,道:“买个大些的宅子吧,最好是有院子的,银钱不是问题。” 她身上的钱财虽然有限,但是钱没了还可以再挣。 日后要教宋听澜练剑,必须得有个大些的院子。 再穷不能穷教育。 季清鸢沧桑地叹了口气。 她要开始鸡娃了。 魏叔点头,不假思索道:“对街的南水路正好有一座空置的大宅子,建得精致。原本在里头住的蒋老爷一家都迁去内城了,宅子正空着。” 季清鸢心思微动:“那边去看看。” 阿狸还在沉沉昏睡着。 兰辞玉动作轻柔地给她掖了掖被角:“我带季姑娘一同去看看吧。” 季清鸢心知兰辞玉是担心她跟魏叔一同走会不自在。 她笑了笑,道:“你已经许久未见阿狸了,还是留下来照顾阿狸吧,魏叔带我们去就好。” 兰辞玉也没想到她如此心细,最后温和笑了笑:“那就先失陪了。” “这谈得上什么失陪?”季清鸢见他这温和礼貌的模样,忍不住笑,“若是以后就住对街,相处的日子可就长了去了。” 兰辞玉顺着她的话,不由得也想象起了这样的场景。不知想到了什么,白皙的脸又爬上点薄薄的红来。 季清鸢有些新奇地看着他。 魏叔目光在他们二人身上打转,露出慈祥的笑来。 宋听澜却忽地揪了一下季清鸢的袖子,轻声道:“走吧。” 季清鸢被他一拉,才想到正事。 她将目光从兰辞玉身上移回来,便跟着魏叔往外走。 兰辞玉一家住的地方算不上在多热闹的地方,但不远处也分布着零零星星的房屋。 门前一大颗梨花树的花瓣飘洒下来,如梦似幻。 魏叔走在前头,带着季清鸢和宋听澜往前走去。 对街并不远,南水路是一条热闹些的小街道,林林总总立着几个店铺。 季清鸢跟着走过,见那不大的酒肆里散发着醇厚的酒香,混着梨花的浅香,发亮的酒缸子上贴着红纸,上头写着“梨花酿”三个大字。 街边的小摊还摆着些花糕,不少都是梨花样式的,还放了花瓣上去。 季清鸢看着,只觉得这个小镇当真是个极适合隐居养老的地方。 魏叔带着他们走过那些小摊和店铺,人烟和喧嚣渐少,他们拐了个弯,在一处浅巷,看见了一座大宅子。 这宅子是典型的水乡风格,柔婉精致,颇具古典风味。 粉墙黛瓦连绵不绝,“蒋宅”两个大字还都立在上头,朱红的大门被从里打开,一个身材矮小却模样精炼的中年男人走了出来,先是看了魏叔一眼,而后视线又落在了季清鸢和宋听澜身上。 “是这位姑娘要买这宅子吗?” 季清鸢颔首:“是。” 那中年人顿时热情起来,带着笑迎他们进去:“姑娘里边请。” 中年人站在季清鸢身前,约莫半步先于她,道:“我是替蒋老爷负责这宅子买卖事宜的,我也姓蒋,姑娘叫我蒋管家就好。” “这宅子二进二出,迎客、住人空间都是足的。姑娘住进来一定会觉得好。” “这宅子是老爷费了大心思监督着工匠建的,来这儿做客的人可是没一个不夸这宅子的景致的……” 蒋管家正在一旁滔滔不绝。 他们进了宅子,第一进是多是用来待客的地方,落着几个厢房和厨房,屋顶雕花,拱窗石砌,处处精美。 这宅子确实不错,至少是好看的。 虽然这第一进算不上特别大,但是他们二人应该也都不是什么喜欢邀人做客的性子,大抵就是在这练剑。 季清鸢偏头看宋听澜。 宋听澜静静看着,看不出太明显的表情,但应该也是没有意见的。 蒋管家见季清鸢不说话,以为她觉得这第一进不够阔,便连忙道:“这后面还有第二进,住人的地儿,处处别出心裁,姑娘定会喜欢。” 他急急忙忙领着季清鸢朝第二件走去。 季清鸢只看见一道半圆形的石拱门,旁边载着一棵柳树,看上去颇有江南风韵,很是精致。 她看着,却不知为何,总觉得十分熟悉。 蒋管家在一旁卖力推销:“石拱门后第二进有正房、厢房,住下姑娘和朋友是够的……” 季清鸢跟着他踏过石拱门,身子却忽地僵住。 难怪她觉得此处有些熟悉。 这个地方,她见过。 石拱门后,有一幅石桌石凳,地上铺着石板砖,小院不大,却很雅致。 季清鸢却全然没有刚刚那欣赏的心情。 这个地方,她很早之前就见过。 在宋听澜的幻境里。 在丰收村时,邪祟重伤濒死,邪祟造的幻境也破了,修为最高的宋听澜却仍陷于这一戳即破的幻境,自愿沉溺其中。 她当时入这幻境,见到的,正是一粉裙女子与年岁不大的宋听澜坐在这石拱门后的桌边说话。 季清鸢呼吸急促几分。 当时她只窥见那女子的侧脸,却发现那女子的侧脸与她惊人的相似。 如今看来,或许不是相似。 那就是她。 “命运”二字再次浮现在季清鸢脑子里,让她脑子有些混沌。 她怔楞着,一声呼喊却由远及近。 “姑娘?姑娘!” 一双手在她眼前晃了晃。 季清鸢回过神来,见蒋管家正担忧有紧张地看着她,见她回过神来,不由得问道:“姑娘这是怎么了?可是对这宅子有哪处不喜欢?” 宋听澜也正望着她,脸上满是忧色。 季清鸢看着他那张已经隐隐有了几分十年后那股清冷疏远气质的脸,不由得叹了口气。 她对着蒋管家道:“无事,只是想到了些事,一时走神。” “这个宅子虽有些小,不过也不是不行。不知价钱如何?” 满意归满意,价还是要努力砍砍的。 第276章 折桃枝 尽管砍价不大熟练,季清鸢最终还是在魏叔的帮助下以一个较为理想的价格与蒋管家成交。 蒋管家做事也干脆利落,二人立契,货银两讫,房契也到了季清鸢手中。 季清鸢摸着储物袋,不由得默默叹了一口气。 她这个储物袋储存空间很大,虽然拿了一堆银钱出来,重量也没变,但她就是觉得这袋子瘪了不少。 她从小小的储物袋里掏出一堆银钱时,魏叔和蒋管家还颇为惊奇。 蒋管家知道的东西倒像是更多些,很快便意识到她是修士,态度又恭敬几分。 这个念头,最不能结仇的,就是修士。 季清鸢也不介意在他们几人面前露出储物袋,毕竟储物袋上有禁制,旁人也打不开。 房契到手,季清鸢松了口气。 这宅子内的一些精致摆设虽然搬走了,但大桩家具都是一应俱全,省了置办。 况且蒋管家在这宅子卖出去前大抵是每日都会派人打扫,宅子现在很干净,堪称拎包入住。 魏叔见她年纪轻轻却有财又是修士,神色间不由得拘谨几分。 他先前看这姑娘身段纤细,生得又白净,腰间佩剑细长,只以为她是学了一点剑招就出门游玩的富家小姐。 并非人人都能修炼,有不少渴望修炼的人四处游历寻找机遇试图洗筋伐髓的。 这种事情不少。 但如今看见这姑娘是货真价实的修士,魏叔不由得心悸几分。 难怪公子说是救命恩人。 季清鸢不知魏叔心理路程变化,只是进了屋子里转了转。 这大宅子,住他们二人绰绰有余,还能空出好几个房间来。 但是大一点也方便以后修炼和练剑。 季清鸢又进了那几间厢房看了看。 出乎意料的是厢房里精致的屏风、梳妆台和摇椅都没有搬走。 季清鸢顿时开心了。 这属于是赚大发了。 魏叔和宋听澜还在院子里站着,季清鸢速度极快地把厢房、书房、厨房都看了一遍。 她走出来,随即看向魏叔道:“魏叔,不知有什么地方会卖被褥、茶具、吃食这些东西?” 魏叔指了指他们刚刚走进来的那条路:“南水路一整条路都是商铺,这些都有卖,姑娘很容易找到。” 季清鸢点头:“好。” 他们这里也没有茶具和茶叶招待,魏叔也很快告辞走了回去。 就住在对街,倒也是方便。 季清鸢带着宋听澜买了一大堆需要的东西。 幸亏宅子不用打扫,也家具齐全,否则他们二人没个一天也歇息不了。 如魏叔所言,商铺齐全,两人很快买全了东西。 季清鸢是修士,体质好,力气也比寻常女子大些。 她觉得宅子不远,装了些进储物袋,又抱着一堆东西往回走。 宋听澜身板还小,却坚持着要多拿些东西。 他倔得很。 季清鸢干脆不拦着他,只是看着他抱着一堆东西没过他下巴挡住他大半张脸时,还是忍俊不禁地把最上方摇摇晃晃的茶壶从他那拿走。 再不拿开,这孩子就要摔了。 茶壶拿开,露出那双眸色很浅的琥珀色眼睛。 九岁的宋听澜相比十年后的宋听澜眼睛略圆一些,没有十年后那般清冷,带了几分稚气,偏偏行坐之间板着张小脸,端方小君子,瞧着有些可爱。 可惜季清鸢如今腾不出手来,否则定要好好揉一把他的头发。 二人进了宅子,将床铺上,一番收拾。 第二进院落里一个主屋,两个厢房,书房厨房正厅倒是阔。 二人收拾好,季清鸢住在了主屋,宋听澜住在了她对侧的厢房。 待一切妥当,已经是晚饭的时候。 之前在糕点铺买的糕点还有不少,季清鸢泡了茶叶,将糕点摆在正中央。 年岁不大的孩子最是不能挨饿。 季清鸢看着宋听澜就着茶水吃糕点,有些头疼。 她不会做饭。 在青溪阁,都是江岫白负责做饭,她只负责吃。 她除了修炼和除祟,基本什么也不干。 江岫白日日换着花样做各种吃食,她被照顾得太好,如今才发现她是只会烤鸡。 烤鱼应该也还算可以。 宋听澜安静吃着,也不抱怨。 给他吃什么就吃什么,看上去一点也不挑,非常好养活。 季清鸢叹了口气,道:“听澜,以后我可能就带着你在外面吃了。” 南水路店铺不少,在外面吃也能吃饱。 就是她的银钱买了大宅子之后少了一大半。 她要卖灵植仙草也得去内城,镇上基本上没什么修士,不收灵植。 可低级灵植和中级灵植之前她拿去炼丹霍霍了不少,高级灵植她现在不能卖。 一个没有门派做依靠的散修,身怀高级灵植,只会惹上杀身之祸。 她正有些愁,宋听澜却点头:“好。” 有些潦草的晚膳吃完,季清鸢带着他出去转了转。 此处民风淳朴,大家伙对他们这两个新搬来的人都很好奇。 季清鸢见默默缩在她身后拽着她衣角的社恐版宋听澜,有些想笑。 这人如今是越来越依赖她,身上那些反差萌也着实可爱得紧。 夜色慢慢降临,季清鸢在路边见到一棵不在开花的桃树。 确认这是野桃树后,她上去用力折了根粗壮的枝下来。 宋听澜只觉得眼前一花,她就像只猴子一样轻巧灵敏地跃上树去,手间一点轻微的盈盈蓝光,往下劈去。 那粗壮的桃枝便被折了下来,季清鸢轻轻巧巧落在地上,没发出一点声音。 像只敏捷的猴。 宋听澜不懂她为什么突然跑上树去折桃枝。 他默默看着,最后低下头去。 不理解,但尊重。 他正低头,却有人凑近,身上还带着几分桃木的清香,混杂着浅浅的女儿香。 宋听澜一抬头,便看见季清鸢折了桃叶,递到他跟前,笑吟吟问道:“好看吗?” 宋听澜不明白她的意图。 但在他眼里,季清鸢是个非常厉害的修士。 这个问题,或许也是别有深意。 或许是,在教他修炼前,想要考验考验他的悟性? 宋听澜顿时身子绷直,神情严肃,板着小脸认认真真地观察着这一束不规则的桃枝:“好看,此物别致……” 他还没说完,季清鸢就忽然将桃枝抽了回来:“好看就对了。” 宋听澜一怔:“为何?” “因为这是我的。” 季清鸢嘻嘻一笑,拿了桃枝,转身往回走,走了两步又招呼他:“快走吧,闷葫芦,我们回家。” 她笑得欢快,粉裙的薄纱在月光下晕染出朦胧虚幻的美。 他远远看着,突然觉得有些不真实。 “回家”二字在他胸腔中震荡,叫他有些说不出话来,也说不上心中是何感觉。 那是他过了很多年都很怀念的一个夜晚。 第277章 相邀 季清鸢之前给宋听澜买了很多衣物,如今倒是不愁衣服穿。 她自己倒是没什么衣裳,除了门服就是宋听澜之前在兰陵城给她买的几身裙裳。 宋听澜沐浴过后,季清鸢吩咐他早些睡,明日早起扎马步。 宋听澜对修炼一事相当认真,对她的话也奉为圭臬。 他被季清鸢从火中救出,汀波村中死尸围绕也是被季清鸢救下,次次经生死,如今对她的信任和依赖倒是深厚。 宋听澜很早就睡下。 季清鸢从储物袋拿出把短刃,将那桃枝砍成几段,拿出其中一段,坐在石拱门后石桌上削了起来。 她技术不大好,拿剑砍人去打架去捉邪祟还行,如今做这等活,倒是颇为小心笨拙。 宋听澜作为初学者,用真的剑只怕会不小心误伤自己。 用木剑是最好的。 季清鸢慢慢削着,月光很亮,她削坏了一段,气的咬牙,又耐着性子拿了一段重新削。 反正她折的桃枝多。 后半夜她便回了主房,进了水涟漪里修炼。 修炼不能落下,得早些时日入元婴才是。 第二日一早,季清鸢就早早起了。 早点铺子离他们的宅子不远,季清鸢买了些粥和鸡蛋,带回了宅子里。 宋听澜已经洗漱完毕,站在她屋前,犹豫着要不要敲门。 他那边正犹豫,季清鸢却刻意加重了脚步声,引他看了过来。 宋听澜看见她,眼睛才忽地一亮。 他如今只剩一个人,有些没安全感。 季清鸢将早膳放到院中的石桌上。 正厅桌子更大,但季清鸢始终觉着屋子里会暗些,在院里吃也不错。 二人慢慢吃着早膳。 宋听澜用膳基本都不怎么说话,安安静静。 但季清鸢若是说话,他也会跟着应几声。 这家早点算不上很好吃,季清鸢被江岫白惯的嘴也挑了几分,此刻也没吃几口,便开始与他讲话: “我们待会儿先试着扎马步,再锻炼些手臂上的力气。待你体质好些,我便一边教你练剑一边教你引气。” 修仙世家的子弟若是测出有灵根,大多数从小就会天材地宝的供奉着,试图进一步拔高修仙根骨。 但是宋家不知为何,测灵根的名额先前没落到宋听澜身上。 宋听澜慢慢听着,忽问道:“我有修仙根骨吗?” “自然有的。”季清鸢敲了一下他的脑袋,“不然我怎么能冲去大火里面把你挖出来。” 她当时用的借口不恰恰就是惜才,不忍此等根骨绝佳之人死在火中。 宋听澜沉默半晌:“那我是……什么灵根?” “上好的灵根。”季清鸢将粥推了推,“别担心了,先吃完早膳。” 宋听澜用完早膳,季清鸢便监督着他扎马步。 得先练练体力,才好练剑。 季清鸢监督着他,又在他臂上挂了两只小水桶,慢慢锻炼臂力。 宋听澜很认真。 他本就不壮实,父母双亡后瘦削了不少。 季清鸢如今打算给他吃些好的,也好好锻炼。 但丹药上也不能短缺了他。 天才也需要资源扶持。 储物袋里仅剩的那些低级灵植,看来也不能卖了。 留着炼丹给宋听澜吃。 有了之前带江岫白的经验,季清鸢如今带起宋听澜来,倒是轻松很多。 夏末秋初,梨花镇除了晌午,其余时间都是不冷不热,属于刚刚好。 宋听澜出了些汗,季清鸢叫他去沐浴,打算沐浴后带他去外面用午膳。 她正坐在院子里等,宅门却被人敲响。 他们在镇上没什么熟人,应当也不会有什么人来找。 季清鸢有些纳闷,推开门一看,才看清是兰辞玉。 温润如玉的公子依旧一身蓝袍,看着一身书卷气,温和俊秀。 他气色好了很多,右臂也没有再包扎着了。 回春草效用倒是极好。 季清鸢打开门,见是他,有些愣,又突地想起来之前说过要帮忙救阿狸一事。 她还没说话,兰辞玉却开口道:“昨日照顾阿狸,今日才来。季姑娘乔迁新居,也不知可有什么地方能够帮帮忙?” 季清鸢道:“一切都安顿好了。” 兰辞玉一怔,似乎没想到他们二人动作这么快。 随即他又道:“为答谢季姑娘,魏叔特地做了一桌子菜,想邀季姑娘过去,不知季姑娘可愿……” 季清鸢很快便答道:“自然是愿意的。” 兰辞玉她倒是信得过,这人确实没什么坏心眼。 第278章 曾经 宋听澜还在沐浴,季清鸢便将兰辞玉引到院子里坐着。 季清鸢道:“阿狸先天体弱,我虽不能保证根治,但也能叫她好受些,多活些时日。” 灵泉水确实可以治愈阿狸,不过灵力太强,得千倍稀释,才能给阿狸用。 兰辞玉面色感激:“多谢姑娘,如有什么药草需要,只管开口。医药费我们也一定不会短缺。” 季清鸢心知这人道德感极强,就没有拒绝,而是应道:“比起银子,还不如让我们多蹭几顿饭。” 她有些不好意思地笑起来:“我这人没下过厨,带着听澜也不知道吃什么。” 兰辞玉见她如此实诚也没忍住笑:“季姑娘倒是坦率之人。” “你也不必一直叫我季姑娘。” 毕竟大家以后就住对街,姑娘来公子去的,也太生疏了。 兰辞玉微微思索:“那……叫你阿鸢如何?” “……阿鸢?” 季清鸢听到这有些熟悉的称谓时,不由得一愣。 “对。”兰辞玉点头。 梨花镇唤亲昵之人多是如此唤的,正如他唤妹妹阿狸。 况且季清鸢留的名字是“季鸢”,唤阿鸢倒是最合适的。 季清鸢一思索,也想通了:“好,那我便唤你辞玉。” 兰辞玉虽已弱冠,比她大几岁,但季清鸢也不太习惯称别人为兄长。 兰辞玉倒也没什么异议。 二人开始聊梨花镇的美食,气氛正融洽,宋听澜便沐浴完出来了。 这人发尾还湿润着,脸被热水熏红了些,换了一身杏黄缂丝水纹缎衫,看上去无害又稚气。 季清鸢见他出来,便对着他道:“走吧,我们去辞玉家,吃魏叔做的饭。” 宋听澜对兰辞玉倒也没什么排斥,只是低低应了一声。 季清鸢对着他左看右看,心想以后挑衣衫一定得给他多买些同色的发带和发冠。 她体验到了给芭比换装的快乐。 对街的兰家也不远,季清鸢一行三人过去时,刚看到门口那一棵梨树,便闻到了飘来的饭香。 这个点儿,家家户户都是炊烟袅袅,不时传来妇人唤在外面撒野的孩子回家吃晚饭的声音,分外热闹。 二人进了院子,魏叔正端着一盘素炒白菜往桌上放。 桌子上几乎摆满了菜,虽大多是家常菜,但色香味俱全,令人胃口大开。 魏叔旁边还跟着一个瘦弱的小姑娘,穿着一身豆绿色裙衫,瘦小得像只猫儿,一双眼睛却圆溜溜的,看上去分外讨喜。 这倒是季清鸢第一次看见醒着的阿狸。 那阿狸像小尾巴一样跟在魏叔身边,她个头不高,只到魏叔的腰,魏叔正小心着不去撞到她。 季清鸢和兰辞玉等人一起踏进这院子时,阿狸倒是第一个就发现了,眼睛亮了起来:“哥哥!” 她如同小鸟一般扑了过来,兰辞玉抱住她,温和道:“这是阿鸢,要叫姐姐。” 他将阿狸转向季清鸢和宋听澜的方向。 “阿鸢姐姐。”阿狸缩在兰辞玉身旁,脆声声地叫了一声。 季清鸢对这种又软又乖的小姑娘没有一点抵抗力,笑得分外灿烂:“你好啊,小阿狸。” 宋听澜板着一张小脸站在后面,没什么表情,无动于衷。 季清鸢把他提溜到前面来,将他介绍给阿狸:“这是我弟弟,叫宋听澜,比你大一岁,叫哥哥就好。” 阿狸圆溜溜的眼珠子看向宋听澜,正对上他那张面无表情的脸。 她怯生生喊了一句:“哥哥……” 季清鸢知这人不爱说话也不爱搭理别人,便伸手暗戳戳地捏了他一把。 宋听澜这才应了一声:“嗯。” 小小年纪,已经开始冷着脸了。 季清鸢有些头疼。 这四个男主,当真是没有一个是阳光开朗大男孩。 阿狸缩得更后,低着脑袋去看自己干净的鞋面。 季清鸢打圆场安慰道:“他就是不爱说话,阿狸不要放在心上。” 没关系,有她在,她迟早把宋听澜养成阳光开朗大男孩。 几人入了座,魏叔将菜上齐了,笑眯眯道:“快动筷子吧,季姑娘也尝尝我这菜烧得如何。” 魏叔年轻时应该是个练家子,如今虽然笑容满面,面容和蔼,但也能从手上看出习武的痕迹。 季清鸢动筷吃了起来,真心实意夸赞道:“魏叔这手艺,相当的好!” 魏叔见她如此捧场,也忍不住笑了。 季清鸢生得本就白净讨喜,是少见的修士,对兰辞玉有恩,还主动提出要帮忙救治阿狸。 在魏叔眼里,季清鸢是哪哪都好。 宋听澜在一旁吃,不说话。 兰辞玉在给阿狸剔鱼块里的骨头,魏叔起身去泡茶。 季清鸢见他吃得一脸认真,没忍住用筷子头戳了一下他的脸。 软软的颊肉陷进去,筷子拿开,又回了原位。 他一愣,有些疑惑地看着季清鸢。 季清鸢道:“你也不必坐得如此板正,不必日日用礼来约束自己,可以多说说话。” 宋听澜停住筷子,最后只是颔首:“好。” 魏叔正泡好茶,走过来恰巧听见了季清鸢的话,不由得笑道:“季姑娘不必担心,我们公子小时候也是如此。” “辞玉小时候?”季清鸢不由得瞅了一眼旁边正耐心给阿狸剔鱼骨的兰辞玉。 “是啊,公子小时候也是被严格教导,端方守礼,饱读诗书。十五岁便被称为\"玉面公子\",可惜后来……” “魏叔。”兰辞玉忽然开口打断了他的话。 兰辞玉面上闪过闪过一丝黯然,又极快地掩了下去:“从前的事情,就莫提了。” 他面色很快恢复自然,复又温和笑道:“我、你、阿狸都在就好。日后也不必再唤我公子,唤我名讳就好。” 他早已不是公子了。 季清鸢察觉这其中隐情,不由得有些好奇。 在汀波村林中遇见时,她看他穿着和气质便猜测此人应该是个富家公子,且受过很好的教养读过很多的书,不然也难有这一身气度和书生气。 但兰辞玉当时却只说家中之前略有薄产,后家中生变,家破人亡。 但这曾经,到底发生过什么呢? 季清鸢觑着兰辞玉的脸色,脑子里暗暗猜测着。 第279章 兰府惨案 兰辞玉将那块挑干净的鱼肉放到阿狸碗里,叮嘱她慢慢吃,才转过头来。 对上季清鸢好奇的脸,他也不生气,涵养极好:“阿鸢想知道吗?” 季清鸢收了收原本满是好奇的表情,咳了几声道:“想知道,但也不是一定要知道。” 若是兰辞玉不愿意说,她也不能去揭人伤疤。 兰辞玉是聪明人,自然也听明白了她的意思,脸上笑容温和:“倒也没什么不可说的。” 他拿了条月白色的软帕,细细擦拭了几下手指,纤长白皙的手指看着分外养眼。 兰辞玉温声道:“我家原在镜月城内,家中从商,有些财富。在城内也算得上是富贵人家……” 镜月城内,无人不知兰家的富庶。 世代从商,却不失本心,凭良心做生意,又乐善好施,美名在外,所以不少商贾都愿意与兰家合作。 偏偏三年前,兰辞玉十七岁时,家中突然变了。 先是身边的书童突然消失,再后是丫鬟夜间起夜便一宿未归,最后被发现溺死在井中。以及之前的奶娘第二日无缘无故吊死在梁上,面容惊骇,像是在死前看到了什么无比恐怖的东西。 种种诡事发生,兰辞玉的父母四处寻求帮忙,最后寻了个修士来。 那中年修士与父母商议了什么,他不清楚。 只知道父母表情大变,然后急匆匆地将他和尚且只有五岁的阿狸送走。 只让他们带上了忠仆魏叔。 魏叔看着兰辞玉长大,年轻时又是身手极好的侍卫。 父母惊慌地一遍又一遍叮嘱兰辞玉要照顾好阿狸,且不准他回来。 无论如何都不准回来。 兰辞玉不想走,却被父母强逼着,带着阿狸和魏叔一起来了梨花镇。 不过半月,便听到镇上有人在聊闲天。 兰家没了。 兰老爷和兰夫人似是有先见之明般谴尽了仆人小厮,宅子起了火,最后烧死的,只有兰老爷和兰夫人。 …… 兰辞玉声音温和,不疾不徐。 “……后来我便借着一点薄产,在梨花镇买了个小院子,和魏叔一起带着阿狸,住在这里。” 他的心愿,全是好好照顾阿狸,才不负父母所托。 季清鸢手一顿。 她没想到会问出这么个故事来。 一朝从幸福富足的生活落下来,跌入泥潭,这人居然还能保持原本的性格,倒也是难得。 季清鸢不由得问道:“辞玉未想过报仇吗?” 兰辞玉苦笑一声:“我也如此想过。我曾回去过一次,可兰府面目全非,我寻不到一点仇人的踪迹。” 他连该去找谁报仇都不知道。 况且阿狸还年幼,魏叔年纪也慢慢大了,他不可能不顾一切地投身于报仇一事。 当年兰府之事,明眼人都能看出来,并非人为,极有可能是邪祟。 他身无修为,就算真找到了那邪祟,又能如何呢? 季清鸢轻叹一声,道:“这事极有可能是邪祟所为。那兰府之前,可曾有过什么异常?” 她并非有心去逼着他回忆那些痛苦的过往。 这种已经沾了人血的邪祟,恐怕实力又会壮大几分。 如果放任其作恶,不知会有多少条人命被葬送。 兰辞玉沉吟一会儿,道:“主屋床下,曾发现八个血手印。” 那一排血手印藏在床下,大小不一,数量正好是八个。 血手印? 季清鸢记在心中,然后道:“事已至此,辞玉不必过于自责,你已经将阿狸照顾得很好了。” 若能遇见这邪祟,她定要灭了它! 难怪兰辞玉当初被那些死尸一通霍霍心态还能如此良好。 换个普通人早被吓成疯子了。 兰辞玉低声应道:“好。” “阿狸的药我过两日便能调好,调好了便送来给你。” 旁边的魏叔大喜,哽咽着道:“多谢季姑娘!” 一顿饭吃完,阿狸便已经有些睁不开眼睛了。 瘦小的姑娘眼皮子耷拉着,看上去困得紧。 这姑娘身体虚弱,大多数时间都在昏睡。 魏叔抱起阿狸,慢慢地一下又一下拍着她的背。 季清鸢见她犯困,也放轻声音道:“那我和听澜先回去了,改日再来。” “好。” 兰辞玉迎着他们到院子门口,站在门前的梨花树下,看着二人身影往对街去。 …… 午饭吃完,下午照旧是要好好练习的。 季清鸢照旧练他的体能,顺带着告诉他,以后若是能早起,不妨早上去跑跑步。 这是个好习惯。 但季清鸢向来坚持不了这个好习惯。 闷葫芦不爱说话,但闷葫芦练功非常认真。 一板一眼,动作、姿势都异常标准。 季清鸢啧啧称奇,心道这人如此上进,就算不修炼去练武也是个奇才。 一日的训练,季清鸢原本怕他受不住,宋听澜却做得比她预计的时间还要长,没有叫过一句苦累。 直到晚上吃饭时,她看着宋听澜抖得不成样的手,连筷子都有些握不住。 季清鸢叹了口气。 闷葫芦就是闷葫芦,打碎了牙往肚子里吞,也不会吭一声。 对面,宋听澜还在努力地稳住手臂,她直接“啪——”地一下抽了宋听澜的筷子。 宋听澜有些疑惑地看过来。 第280章 秋日至 季清鸢没说话,只是握住宋听澜的手腕。 她坐了过去,揉捏了几下他的手臂,又抬手触上他手腕,手指点在腕骨。 宋听澜只觉得从腕骨处开始,一阵清凉蔓延,舒适不已,手臂处的酸疼顿时少了大半。 他抬头朝她看过去,便见她眉头微蹙,脸上神色倒是颇为认真。 季清鸢放轻力道,用灵力为他疏通经络缓解疲累。 她是水灵根,灵力本就柔和些,但这样的事情她实在是少做,生疏之下,只好小心翼翼,生怕伤了宋听澜。 待宋听澜抬着的手有力了些,不再发抖,季清鸢才将灵力和手一并收回。 收了手,她又戳了戳他额头:“闷葫芦。” “现在试试,能不能握筷子了。” 她很喜欢叫他闷葫芦。 宋听澜这般想着,又伸手去拿筷子。 这次他握得很稳。 季清鸢稍稍松了口气。 宋听澜练功当真是不把身体当回事,没有痛觉一般,往死里霍霍自己身体。 看来以后时间上要她来弄个限度了。 晚膳用完,季清鸢照例带他去外头散步。 散完步,她拿了本册子给宋听澜。 这册子是水涟漪中的小木屋里的,木屋里有不少灵植仙草图鉴和修炼方法。 她给宋听澜的这一本,记载了不少灵植仙草的外观、效用,十分全面。 现在晚上她不打算让宋听澜练功,便让他先看些册子,晚上早些休息。 晚上,她照旧拿出一段桃木来削。 小小桃木剑,她到现在都没削出来一把。 系统没有任务发,闲得无聊,叽里呱啦在边上嘲她手笨。 最后季清鸢丢了桃木剑,跟它对骂了一顿。 …… 日子一天又一天的过去,转眼间已是深秋。 宋听澜的小身板在日复一日地锻炼下,结实了不少。 他这个年纪长个儿快,季清鸢给他置办了些好看的秋衣。 空缺的门前被季清鸢掘了个坑,种了棵梧桐树的小树苗。 担心养不活,她日日有空就去盯着,还思索着要不要偷偷摸摸弄点灵泉浇一浇。 宋听澜如今跟她话多了些,不过这也仅限于她,对着兰辞玉和阿狸他们还是幅不冷不热的木头桩子样。 这一日,季清鸢又照例搬了个小凳子坐到宅前,去盯着那梧桐小树苗。 宅前小树苗长得不高,门上“蒋宅”的牌匾被摘了,季清鸢毛笔字造诣不深,也没想到气什么名字,干脆就搁置下来,没起宅名也没挂牌匾。 她看了几眼,便将蒲扇盖在脸上慢慢坐着吹凉风,不远处却走来一人。 兰辞玉从对街走过来,手上提着一个食盒,汤汤水水,分了三层。 是熟人的气息,季清鸢放松得很,眼皮子都没抬一下。 直到兰辞玉走到她身前,含着笑道:“阿鸢。” 季清鸢将扇子拿开,便看见兰辞玉一张俊逸的脸上满是温和的笑。 兰辞玉提了提手中的食盒:“我和魏叔今日要带着阿狸一起去城内置办些东西,今日的午膳先送过来。” 阿狸先天体弱落下的病根确实是可以通过灵泉来改善和治愈。 不过阿狸体弱,灵泉要被稀释千倍,再混着些药草汁,给她服下。 季清鸢每日都会将这些药草汁调好,再给他们送去。 药草都是些普通药草,季清鸢跑去镇后的山上挖,全当是外出散心,不用什么成本。 她不收兰辞玉他们的银子,但阿狸的身体一点点变好,魏叔想方设法报答一二,便每日邀季清鸢和宋听澜去用午膳。 季清鸢便在午膳前带着宋听澜去送药,顺便蹭饭。 如此一来,两家的关系亲近了不少。 阿狸如今倒是很喜欢季清鸢和宋听澜,不过宋听澜不好亲近,大多数时候是季清鸢逗着她玩。 季清鸢抬眼看了看兰辞玉,指了指院子里面:“闷葫芦在里面,药调好了,你叫他拿给你。” 她不起身,说完话眼皮子又垂下去,像只慵懒的猫。 两人关系早就熟稔不少,兰辞玉眼里笑意更深,应道:“好。” 他走了几步,又转过头来提醒她:“别吹太久的风,莫要着凉。” 季清鸢“唔”了一声。 她是修士,自然没那么容易生病。 兰辞玉进了宅子,便恰巧看见了宋听澜。 深秋已经是微凉,宋听澜却发梢微湿,脸上蒸腾些粉红,瞧着又是刚沐浴完。 兰辞玉知道他日日都要在宅子里跟着季清鸢做些训练,练功。 不过如今他也不需要季清鸢看着了。 他人又自律,季清鸢干脆让他自己练。 过了今年冬日,她便教他引气入体。 宋听澜接了食盒,复又端了一个盖碗出来,言简意赅道:“药。” 兰辞玉对他这寡言少语的性子见怪不怪,面上笑容不减,接过道:“多谢听澜,早些和阿鸢一起用膳。” 兰辞玉接了盖碗,端着往外面走。 宋听澜将午膳摆在桌上,又去叫季清鸢。 季清鸢打着哈欠站起来。 也不知为何,她虽然没有要离开这个时空的迹象,身子却在细微的退化。 她的修为明明可以几日不睡,如今只是两日不睡,便开始打瞌睡觉得困乏。 也不知是为何。 下午,宋听澜午睡没多久,便迅速起了,打算开始日常练习。 他刚打算扎马步,便被季清鸢叫住:“闷葫芦,停一下。” 宋听澜早已习惯这个昵称。 他停了下来,便见季清鸢走过来,脸上还带着小小的雀跃。 第281章 陌生客 宋听澜瞥见她脸上那点藏不住的小小的雀跃,眼里不由得染上一点笑意。 季清鸢把他当个小孩,在他面前一贯都是松弛的,也不会刻意去收敛自己的表情和情绪。 她自是不会觉得宋听澜能那么敏锐地察觉她的神色的。 她两手背在身后,没有几步,就到了他身前。 宋听澜很配合,好奇地往她身后瞅。 季清鸢顿时被满足,不再藏着,手伸出前来,捧出一个朴实无华的细长盒子。 “给你的。” 宋听澜目光凝滞半晌,随即缓慢地双手接过。 季清鸢倒是有些期待他的反应:“快打开看看!” 宋听澜听了,便伸手去揭那盒盖。 里面躺着一把桃木剑,削的很直,剑面平滑,剑身算不上很长,通身没什么过多的花纹,只有剑柄前段的护手两侧刻了两团简洁的云纹。 尾部还系着两个红绳剑穗,配着桃木剑,看上去还带着些雅致。 季清鸢觑着他的表情,问道:“喜欢吗?” 宋听澜伸手,慢慢抚上剑身,应道:“喜欢。” 他原先看见这剑时,表情有些呆愣,如今低垂着眸子轻抚盒中木剑,看不清眼底神色,但应当也是喜欢的。 季清鸢心里那些紧张少了些。 若是他敢说丑,季清鸢少不得一拳头锤上去。 这一天下午开始,季清鸢开始教他练一些基础的剑式。 …… 日子去了又来,阿狸身体好了大半,已经能上门来串门了。 偶尔就站在边上拍着手看他们练剑,或者蹦蹦跳跳跑来给他们送饭。 已经是初冬了,季清鸢给宋听澜置办了一堆冬衣冬靴。 但看着储物袋里的银子一点点变少,有些发愁。 魏叔会种地,兰辞玉会帮人抄书挽联,二人都能得些银钱,再加上之前从家中带出来的财物,过得还算不错。 季清鸢不想坐吃山空,但她除了会跟邪祟打架之外,擅长的也不多。 她正发愁时,院门敲响,“笃笃——”两声后,季清鸢扬声道:“进来吧。” 小镇民风淳朴,宅门便很少关着,方便阿狸他们串门。 不过阿狸很少敲门,这般规规矩矩敲门的,多半是兰辞玉。 因此季清鸢也没有起身去看,头也不曾回,便捣鼓着石桌上的药草道:“辞玉今日怎来得这般早?药还没弄好呢。” 她是纯阳之体,不是很怕冷,两只手暴露在寒风里,也嫩白纤细不见半点红肿。 不想身后却传来有些陌生的颤音:“姑……姑娘可是修士?” 这声音倒是陌生得很。 季清鸢回头看去,只看见一个约莫三四十岁的妇人,发里夹杂着几根白丝,穿着一身好干活的麻衣。 是镇子上最常见的妇人。 季清鸢停下手,有些疑惑:“怎么了,婶子?” 那妇人只是又重复了一遍,眼里闪着些急迫和紧张:“姑娘可是修士?” 月凝剑被她放在桌边。 季清鸢不动声色地往后去握住月凝剑,上上下下打量着对方。 囚酉那边有玄水蛇族给她收尾,宋家那群内斗的小人也不至于有这么大的本事如此快就找到她。 那这个人,是怎么一回事? 季清鸢一面将剑攥在手里,握住剑柄,一面问道:“这位婶子,你是有什么何事?” 不料那妇人一见到她那佩剑,登时如看见了希望一般,扑上来一把抱住她的大腿开始嚎:“这位仙人,求求您救救我们家吧!都怪那遭瘟的……不然我们一家子都过得好好的……仙人啊……” 她这直直扑上来,季清鸢下意识拔剑,险些往她脖子上砍。 但见那妇人扑的是她下方,而非面门,季清鸢才险险止住,没有砍上去。 季清鸢从她那只言片语中,也猜测出了什么。 大抵是遇上了些邪祟诡事,上她这儿求助来了。 这妇人的哭嚎实在是响亮,季清鸢有些受不住,连忙使劲后退几步道:“婶子,你先别哭了,快起来说话。” 这妇人大抵是情绪积压已久,哭嚎半晌,叫起来说话时也是语无伦次的。 原本在自己练剑的宋听澜不知何时也急急走了出来,见季清鸢扶额被人抱着大腿哭时,有些一愣。 眼里的忧色凝固,他稍稍放下心来,走了过来。 季清鸢叫他去倒杯热茶来,叫这妇人醒醒神。 宋听澜应了一声,便去了倒茶。 季清鸢则是安抚了她几下,便开始问她问题。 这妇人答得语无伦次,季清鸢费了好大劲,才勉强将这故事拼凑出来。 第282章 昏睡 这妇人姓王,家中以种田和卖猪肉为生,也会酿些梨花酿。 她丈夫前几年逝世了,但幸亏膝下一儿一女也都长大了,女儿半年前出嫁了,儿子也早就成家了。 女儿嫁出去了,但儿子却依旧一起住,家里算上她、儿子和儿媳,以及一个几个月大的小孙子,一共五口人。 一家人日子过得和和美美的,不富裕但也有吃有穿,但不知为何,前些日子开始,家中就散发出一阵恶臭。 细细找了,才发现儿子和儿媳床下多了一块腐肉,散发出阵阵恶臭。 看不出是人还是动物的,觉得晦气,他们便扔了。 但第二日,又出现一块红色的肉,虽没有腐烂,但比上一日更大。 就这么扔了几天,大概有了五六日,这肉终于没了。 王婶还没来得及高兴,原本身强体壮的儿子就忽地昏了过去,面色发青。 怎么叫都叫不醒,叫了郎中来也没有用。 镇子上年纪更大的老人提醒她,说这极有可能是冲了邪祟,得有修士才能解决。 而季清鸢和宋听澜在这也住了些时日了,王婶曾听说过这新搬进大宅子的姑娘是个修士。 为这一线希望,她便求到了季清鸢这儿来。 …… 季清鸢将这故事拼凑出来,宋听澜手中滚烫的茶也变成了温热。 季清鸢接过茶,递给那妇人:“王婶,你先别急。您儿子是什么时候昏过去的?” 这王婶身上并没有什么邪祟的气息。 要么此次为祸的不是邪祟,要么这邪祟较为弱小不足为惧。 所以季清鸢此刻并不是很着急。 王婶哭嚎了许久,此刻显然是渴了,仰头喝了个干净:“昨日午时。” 那也昏了许久了。 她儿子是个青壮年,但如果真的是邪祟作乱,昏睡太久身体也会吃不消。 季清鸢拿了佩剑,起身道:“走吧,婶子,我跟你去看看。” “谢谢仙人!谢谢仙人!” 王婶顿时激动起来。 宋听澜站在一边,季清鸢回头看了他一眼:“听澜要去吗?” 上次汀波村一事可把他吓得够呛,这次她自然是想问问他的意愿的。 出乎意料,宋听澜道:“去。” 这人恢复能力倒是良好。 季清鸢没再吱声,锁了门,便在那王婶的带领下朝外走。 王婶家住得有些偏,靠近荒郊野岭那一块。 王婶解释道:“当初没抢到好位置,开的地就在这一块,为了方便种地,就住这儿了。” 越走越偏中,王婶一边絮絮叨叨:“我们家一直都是下田种地,到我儿子时,我儿有出息,会养猪。成了卖猪肉的,日子可比之前好过不少………” 季清鸢没打断她,宋听澜跟在他们二人身后,像模像样地学着季清鸢提剑的姿势提着他那把桃木剑。 看上去倒是十分正经严肃。 “到了。” 那王婶指了指。 季清鸢看过去,果然看见了不远处一座普通的小院子,旁边还建了一个小木棚和一个猪圈。 季清鸢跟着王婶走到了那院门前,不由得皱了皱眉。 这屋子建得太偏,靠近荒郊野岭,阴邪之气重,确实容易滋生些弱小的邪祟。 但那些弱小的邪祟不至于能够伤人,让一个青年陷入昏迷。 季清鸢跟着那王婶走进了院子,王婶领着她走到了她儿子的屋子里。 一个年轻女人怀抱着一个婴儿,圆圈通红,心神不宁地坐在床边。 正是王婶的儿媳,陈氏。 陈氏无神地盯着床上昏睡的丈夫,眉目间满是忧色。 显然这几日她也被折磨得够呛。 丈夫的面色已经发青,看上去颇为严重。 “仙人,快看看我儿子吧!” 王婶着急忙慌地领着她上前去看她昏睡在床不省人事的儿子。 那陈氏被王婶的话惊醒,回过神来,红着眼睛看向了季清鸢。 季清鸢生怕她也扑上来哭嚎,却不想那陈氏的情绪倒是稳定得多。 见陈氏抱着孩子放开了位置,季清鸢松了口气。 她不是个擅长安慰人的。 季清鸢上前走到那王婶儿子的床边,果然见他身上缠着几丝微弱的邪气。 果然是有邪祟作乱。 看这情形,应当是王婶儿子常年杀猪,日日杀生,身上沾了些煞气,被不知哪冒出来的邪祟借此缠上,欲要杀他。 但不知为何,这王婶儿子只是陷入了昏睡,其它的伤害倒是一点儿都没受。 季清鸢心里有些疑惑。 这邪祟虽然弱,但也绝不至于伤不了这人一点儿。 想不通干脆不想,先再找找线索。 想到王婶之前说过的床底的异状,季清鸢又蹲下身来,去查看床底。 却措不及防地对上了一双水汪汪的眼睛。 第283章 二次壮丁 措不及防间对上了一双眼睛,季清鸢吓了一跳。 待再仔细看去,才发现那是一双水汪汪的狗狗眼。 两双眼睛对上,一人一狗都是被对方吓了一跳。 这是一只小黑狗,浑身毛发都是油亮的黑色,没有一丝杂毛,一双黑葡萄般的眼睛水汪汪的。 此刻被她吓到,喉咙中发出了细细的一声呜咽。 它噌地一下站了起来就要往外跑,季清鸢反应过来,一把揪住它的后脖子将它提溜起来。 小黑狗被她提着,在她手里挣扎了几下,见挣扎不开,张口就要叫,被季清鸢不轻不重地拍了一下狗脑袋:“做条好狗,不准大声喧哗!” 似乎是被她凶到了,小黑狗委屈地吸了吸鼻子,没有再叫。 季清鸢站了起来,转头看向身后亦然也是一脸惊奇和懵圈的王婶和张氏:“这小狗可是你们养的?” 王婶摇了摇头,有些懵圈:“这狗不是我们家养的,只是喂过一回,给了块肉。” 季清鸢又看了一眼床下,果不其然,那小黑狗之前蹲着的地方,身后藏着一块肉这下。 她倒是彻底弄清了来龙去脉。 她登时就将那小黑狗轻轻放在地上,拍了拍它脑袋:“错怪你了,你是条好狗。” 小黑狗被她放下来,敢怒不敢言般,呜咽几声,但也没走,反而来蹭她的裙摆,看上去倒是一点儿都不记仇。 王婶和陈氏看着她的动作,都有些疑惑,宋听澜也茫然地看着她。 季清鸢对王婶解释道:“你们家靠近荒山野岭,不远处还有埋尸地,最易滋生阴邪之气。加上此处人少,你家大郎又是卖猪肉的,日日杀生,身上自然带了点杀气,容易被一些怨邪盯上。” “但是,”季清鸢看向地上还在蹭她尾巴摇的颇为欢快的小黑狗,“黑犬恰好驱邪,所以王家大郎只是昏睡,没有被邪祟噬身,床下的肉应当也是这小狗找来报恩的。” 事情弄清楚了,后面的事情也很好解决。 这邪祟弱小的很,一只小黑狗都能大大地阻碍它。 季清鸢掐诀将那邪气打散。王家人的田产都在这儿附近,况且搬家也不容易,季清鸢在小院四个方位贴了驱邪符,防止再有小祟侵扰。 这事一完,季清鸢婉拒了王婶和陈氏热情的挽留用膳,带着宋听澜回了自己的宅子。 来时两人两手空空,走时季清鸢荷包里多了点碎银,手上多了两坛梨花酿,脚边还多了只摇着尾巴蹦蹦跳跳的小黑狗。 银子是王婶给的酬劳,梨花酿是送的,小黑狗是自己跟上来的。 小黑狗活泼的很,季清鸢抱着东西无暇顾及它,它便跑去舔宋听澜垂下的桃木剑的剑尖。 宋听澜眉头一皱,将剑打横不给它舔,还爱惜地用衣摆擦了擦剑尖。 季清鸢瞥见,有些好笑地看了他一眼道:“你不是会随身带帕子吗?” 这话不假,宋听澜是十年后四个男主中唯一一个会随身带帕子的。 宋听澜没说话,小黑狗在他脚边撒欢,一点都不怕生,也不怕宋听澜那张没什么表情的脸。 或许小狗看得出人心,看得出他外表掩藏之下内里那颗柔软善良的心。 宋听澜倒也不排斥它,季清鸢想着给宋听澜解闷一起玩,便随着这小狗跟着。 二人一块回了宅子,小黑狗倒也是适应良好,在偌大的宅子里四处奔绕,活泼得紧。 又过了段日子,冬日已至,姑苏落了雪,雪花簌簌,年也快到了。 小黑窝在角落,宋听澜用旧衣服给它搭了个简单的狗窝。 屋里烧着炭火,分外暖和。 季清鸢之前帮王婶除祟之后,她也算是有了名头,镇子上不少人都会请她帮忙除祟,事后都会有酬劳。 虽然大多都是些不怎么厉害的小祟,但季清鸢也攒下了不少银子。 屋子里烧着炭火,窗外飘着雪,没有江陵那么冷,却也是有点寒凉。 小黑从窝里被抓起来,宋听澜穿了件品月蓝冬衣,将小黑捉起来,一只手在它身上摸索。 他不知得了什么爱好,爱给小黑做衣服。 季清鸢从刨出了埋在灰里考熟的板栗,喊宋听澜道:“闷葫芦,来吃板栗!” 快过年了。 窗外的雪停了后,季清鸢叫了宋听澜一起出去扫雪。 其实这雪算不上很深,但季清鸢存了想玩的心思,便把宋听澜捉出来了。 小黑像是不怕冷,摇着尾巴跟出来,一头扎进雪里,又被宋听澜从雪里刨出来。 二人一狗正在院子里闹,宅门又被人敲响。 季清鸢开了门,便看见兰辞玉穿着一身蓝袍,手上拿着几副红色的对联纸,身后还探出个小脑袋,正是穿着红彤彤的冬衣的阿狸。 季清鸢让开门道:“你们怎么来了?” “哥哥说要给阿鸢送对联!” 阿狸手上拿着几张大红色的剪纸窗花,脆生生地回答她的话。 季清鸢揉了揉她的脑袋:“快,进去喝些热汤。” 阿狸的身子早已好了,但两家关系依旧很好,互相串门,兰辞玉和魏叔经常给他们送菜送饭。 兰辞玉面容依旧俊秀,脸上笑容也更多了些,比起之前,倒是更加的开朗。 他扬了扬手,温声道:“写了些对联,不知道阿鸢愿不愿意收。” “兰大才子的笔墨,岂有不收之理?”季清鸢打趣他,将对联接了过来。 屋外寒风刺骨,屋内炭火烧得暖融融的。 宋听澜抱着小黑坐在季清鸢边上,腰间别着桃木剑,一边摸着小黑的头,一边去看季清鸢。 季清鸢和兰辞玉正在交谈。 兰辞玉为人温和有礼,相处起来很舒服,季清鸢也十分喜欢他这个人。 阿狸在边上烤炭火,小脸红扑扑的。 只待了半个时辰,兰辞玉就起身带着阿狸走了。 魏叔年轻时身体受过伤,一到冬日就受不住寒,兰辞玉放心不下。 待二人走后,季清鸢看着窝在躺椅上的一人一狗,笑着道:“闷葫芦,想不想去内城玩?” …… 临近过年前几天,内城都是相当热闹的。 季清鸢如今荷包鼓了,自然也打算带着宋听澜去好好玩一玩。 坐了驴车出了梨花镇,至城内时,林林总总的商铺便映入眼帘。 内城很是热闹。 季清鸢寻了客栈定了两间房,才带着宋听澜去外面四处逛。 镜月城贸易繁荣,夜市更是热闹,季清鸢打算带着他在这儿过夜玩闹,过了冬日,便要教宋听澜引气入体了。 天色渐黑,红彤彤的灯笼亮起,小摊子渐多,街上穿着冬衣的男女老少却只多不少,连这寒意都好像散了大半。 人潮拥挤处,几个汉子在表演杂耍。 季清鸢带着他挤进去看了一圈,又带着他去买零嘴。 人流拥挤,季清鸢紧握着他的手,坐在了一处飘香的小店里,点了热气腾腾的羊肉汤和小馄饨。 坐在小店里,满是人间烟火气,季清鸢颇为惬意,心道这样也算是舒适快乐的养老了。 她心情正好时,系统的警报忽地响起:“滴——,检测到男主江岫白当前生命值偏低,请宿主前往引山村矫正剧情!” “任务时限:一个时辰。” “任务类型:强制。” “任务奖励:无。” 季清鸢:“……” 行,又抓上她这个壮丁了。 第284章 血色雪夜 羊肉汤恰巧端上了桌,热气腾腾的,店家做的极好,这羊肉汤一丝膻味都没有。 在这冬日里,喝一碗鲜香滚烫的羊肉汤最是驱寒了。 可惜季清鸢现在不能喝。 她现在要去做一个没有任何奖励的任务。 江岫白自幼就坎坷,她在兰陵城遇见他时,他就又是被人围在巷子里打又是被人追杀,还被人绑了卖进烟花地。 如今天寒地冻的,也不知他会遇到些什么。 季清鸢这样一想,也顾不上和系统对骂吵架,眉头一皱就打算快些赶过去。 她刚起身,又转过头来,看向坐在对面的宋听澜。 半年过去,宋听澜如今十岁了。 把一个十岁的小孩扔在此处,着实不妥。 但江岫白如今身在江陵与姑苏交界地带的一个荒村,御剑也需要大半夜的时间才能到。 季清鸢登时打定主意打算坑系统的传送法阵。 但是传送法阵也不方便带宋听澜前去。 宋听澜半年前经历了一番重大变故,早已变得敏锐至极。 察觉到季清鸢那看向他的带着几分犹豫和为难的眼神,宋听澜手指下意识攥紧:“……怎么了?” 季清鸢将一直围在腰间作装饰的星痕鞭拿下来,递给他道:“听澜,我有事,可能需要出去一会儿,这些吃食我先叫店小二用温盘和食盒装起来,你带回客栈吃,好不好?” 季清鸢平日里大多数都喊他闷葫芦,也叫是说正事的时候,才会叫他听澜。 宋听澜见她这副模样,便知道她是有重要的事情。 但刚刚还一脸惬意的人,怎地突然就换了副表情? 他心有疑惑,但见她眼里急切,便也没再多问,只是道:“好。” 季清鸢松了口气,结了帐,拎着食盒带他回了客栈订好的房间。 她叮嘱道:“在我回来之前,不要轻易出去走动,星痕万万不能离身。” 宋听澜是个聪明的孩子,也向来乖巧,从不好奇作死。 季清鸢对这一点很放心。 她对星痕下了命令,叫它负责保护宋听澜。 星痕有灵,可自主作战,神器之威,非常人可敌。 季清鸢又在放门口布了结界,才稍稍放下心来,正打算走出门去。 她刚转身,身后便传来一声: “等等。” 她回头,却见宋听澜打开了食盒,用勺子舀了一个冒着热气的小馄饨出来。 他举着勺子,小声道:“先吃一口再走吧。” 季清鸢知他被族亲逼得父母双亡后内心诸多痛苦,虽他面上不显,但季清鸢对他向来是能陪着就多陪着。 用膳也日日陪着,也不曾告诉过他,她如今已经辟谷。 所以他在担心她的身体,怕她会饿。 季清鸢怔楞几瞬,明白了他内心的思虑,见宋听澜正因她的怔楞而有些局促,捏着勺子的手用力到指节发白。 宋听澜正有些不安起来,思考自己是否不该打扰耽误她时间时,季清鸢已经上前几步,笑着凑过来,弯腰俯下身来,张开了嘴。 喂她? 宋听澜下意识就用勺子把小馄饨喂进了她嘴里。 季清鸢嚼了几下便咽了下去,拍了拍他的肩膀道:“很好吃!谢谢听澜!” 她面上满足的小人不似作假,宋听澜悄悄松了口气。 季清鸢转身往外走,临走前道:“在这里等我。” “好。” 木门被关上,隔绝了二人的身影。 季清鸢从储物袋里拿出帏帽,戴了起来,挡住了脸。 她下了楼出了客栈,一阵寒气就袭了过来。 正是夜色弥漫,行人如潮,再过久点,就是夜深人静歇息时了。 季清鸢看着系统给的坐标,冷冷道:“系统,传送法阵!” 大冷天叫她御剑,况且从这儿御剑过去,最快也得两三个时辰。 抠门又垃圾但贼爱吵架的系统自然不服,一人一统又开始对骂吵了一架。 半盏茶的时间都未到,系统就败下阵来,给了她两张传送符。 季清鸢踏至无人的偏僻角落,用灵力启了传送符。 系统白给的传送符,果然不是什么好东西。 季清鸢足足站了半个时辰,把系统骂了无数遍,骂得它瑟瑟发抖蹲在角落,这传送符才终于亮了起来。 白光刺目,季清鸢下意识闭上了眼。 再过几瞬,她还未睁眼,便听到了耳边呼呼的寒风呼啸声。 帏帽挡脸的白纱被吹了起来,连带着帏帽都险些被这如刀寒风刮走。 季清鸢打紧了绳结,向外看去。 靠近江陵一些,气候就冷得出奇。 她此时正站在一处有些荒芜的平地,脚下是厚实的雪。白细盐状物纷飞,原是此刻在下雪。 不远处,隐隐可见点点灯火。 应该就是江岫白所在的引山村。 引山村有些偏僻,四周多山,附近只有这一个村落。 季清鸢回忆着原剧情。 江岫白母亲难产而死,刚出生的他因为半魔血脉被嫌晦气,被抛在了荒无人烟的地方。 偏偏这荒野之地藏着一个小村落,恰恰这小村落里有一个善良的老樵夫。 她正回忆着,突然察觉到了雪夜里的妖气。 不加掩饰的妖气。 季清鸢神色一凛。 江岫白比宋听澜小四岁,如今正是六岁。 他六岁那年…… 他六岁那年,恰是妖兽夜袭引山村。 他强行唤醒体内强大的魔族血脉将魔兽打跑,身受重伤回破屋去寻老樵夫时,却被事后冲出来的村民丢到了村外。 雪夜,寒风,身受重伤,衣不蔽体。 季清鸢眉头紧蹙,按着系统给的坐标就向后奔去。 江岫白此刻离她不远,巧的是,那妖兽也离她不远。 或者说,那妖兽就是冲江岫白去的。 雪夜只有无边无际的雪和浓墨勾勒的夜,季清鸢鼻子里都是大口喘息吸进的冷气,冻得一阵哆嗦。 这是一个下坡。 季清鸢奔下坡去,白纱被风吹得凌乱。 坡下,几棵枯树光秃秃立着,枝干上勉勉强强挂了些冰晶,树下正蜷缩着一团半死不活的小人。 那人脸埋在雪地里,小小的身子上穿着单薄的麻衣,一双脚不着丝毫露在外面,裸露的手指和脚已经生了红肿的冻疮。 深色的血在他麻衣上散开,他蜷缩着,一动不动,气息微弱。 几乎是在与季清鸢赶到的同一瞬,一只生着翅膀的的妖兽朝着江岫白飞来,直直地向他扑。 那妖兽通体黑羽,恍若变异的大型乌鸦。翅膀处散发着血腥味,几丝魔气笼罩其上,伤口血流不止。 这应该就是被江岫白赶走的妖兽。 魔气所伤,极难愈合。 这妖兽应当是见江岫白又被丢了出来,寻仇来了。 这妖兽实力不强,却睚眦必报。 季清鸢怒从心起,一把将月凝丢了出去,直直地掷向那妖兽的脏腑之处。 那妖兽专注于报仇,眼里只有地上躺着的人,未注意到一边的季清鸢。 它刚听到破空的风声,兽瞳刚刚抬起,一阵痛意与灼烧感袭来,原来是利刃已插入致命之处。 它还未落地,便失了力气,翅膀停止摆动,轰然倒下,落在江岫白左侧三丈之远。 季清鸢将月凝剑唤了回来,又一掌击了过去,将那妖兽的头拍扁了,让它死透了才作罢。 她奔过去,察看地上的人。 季清鸢将他翻了过来,露出那张熟悉的脸。 精致又秀气的五官,虽面容消瘦,有些营养不良,但也足以窥见少年日后相貌的惊艳。 这赫然是她熟悉的脸,只不过年幼些,周身还没有那么深的阴郁笼罩。 可惜这张脸被冻得发青,唇无血色,双眸紧闭。 季清鸢碰上他瘦得只有骨头的手,只觉冰凉刺骨。 重伤被丢出去夜里,怎么活下来的? 她曾以为,是他的魔族血脉过强大,却忘了除却他的男主身份和魔族血脉,如今的他,也仅仅只是个年幼的孩子。 第285章 命运无解 季清鸢解了身上的大氅,盖在他身上,将他抱了起来。 他很轻很轻,没什么重量。 季清鸢将他裹起来,抱在怀里,一步一步往外走。 这是不是避风的地方。 雪花飘落的夜,厚实的雪地上,一行脚印落在地上。 怀中人很安静,这里实在是寻不到山洞,季清鸢只好停在村子不远处的一座山背面。 呼啸的寒风被挡住,稍微好了些。 季清鸢看着他冻得发青的脸和身上的血渍,皱起了眉。 他伤得太重,若是今夜没人来救,他恐怕早就死了。 悄无声息地死在这样一个雪夜,实在对不起他受的那些苦。 季清鸢掖了掖大氅,将他裹得严实些,只露出一条小缝隙。 江岫白被妖兽所伤,加上他身体本就羸弱,服丹的话,恐怕他受不住丹药的灵气。 季清鸢道:“系统,打开道具商城。” 按照系统扣扣搜搜的性子,之前被她坑了两张传送符,如今肯定是不可能再给她治疗道具了。 早些买了,也省得与它做无谓的的口舌之争。 一提到买道具,系统这动作就麻溜得很。 几乎是话音刚落,季清鸢眼前就出现了道具商城的页面,上面是一水儿的疗伤道具。 甚至一大半是专门针对于魔族的疗伤道具。 倒是挺会做生意。 季清鸢嘴角抽了抽,选了个对所有种族都具有内外伤全方面疗愈作用的风神木汁。 系统提示音响起:“滴——,兑换成功,恭喜宿主兑换道具“风神木汁”x1,积分-15,当前积分:39。” 真贵。 季清鸢手中出现了一个细长圆形的透明容器,最上方是一个透明的塞子,堵住了瓶口,里面是绿色的汁液,看着像西方魔法世界里巫婆熬的绿汤。 看着就跟有毒一样。 季清鸢晃了晃这小瓶子,又听系统道:“宿主,给他喂一半就够了。” 季清鸢:“……那我为什么不能只买一半?” 系统干笑几声:“哈哈哈……说不定以后有用呢?” 季清鸢翻了个大大的白眼。 买都买了,救人要紧。 季清鸢不再理会系统,将那塞子打开。 出乎意料的,塞子拔出,闻到的,是一种草木的清新香气。 季清鸢动作轻柔地掰开江岫白的嘴,小心翼翼地给他灌了进去,差不多灌了一半便及时停了下来。 风神木汁灌了进去,没过多久,江岫白的情况就肉眼可见地好了些。 季清鸢在边上,伸出手去暖他露在外面吹得有些凉的小脸。 江岫白的脸也总算有了些温度。 季清鸢将江岫白的头枕在她大腿上,然后一下又一下地揉捏着他的太阳穴。 她看着江岫白的脸,慢慢地拂掉落在他发上的雪。 不知过了多久,待江岫白脸上稍稍有了点血色时,系统突然道:“宿主,他快要醒了,请宿主即刻躲起来。” 季清鸢眉头一皱:“为何要躲?” 她还打算把江岫白带回去和宋听澜一起养。 养一个她养的起,两个也不是不行。 系统似乎也看出了她的想法,竟然是叹了口气: “宿主,不要试图改变他们的命运。” “原剧情不可更改。” 季清鸢忽地想到被她亲手关进归墟塔里的岑川,全身的血液似乎都冷了几分。 半晌,她找回自己的声音,有些不死心:“那为什么宋听澜……” “原剧情中,宋听澜就有被散修救下教导的经历。宿主只是恰恰成了那个散修。” 季清鸢哑然。 老樵夫是江岫白遇见的为数不多的,也是最后一个爱他的人。 可惜老樵夫死在了今夜。 后来的江岫白,沦落为乞儿,活的艰难。又因这半魔血脉,遭人追杀,夹缝生存,处处被人欺。 她想在离开这个时空之前,尽可能保护他些时日。 但岑川一事,已经让她体会到,无论如何,一切都会回归原点,冥冥之中仿佛有一根线,将他们捆在原定的命运上。 半点更改不得。 他注定要经历那些事。 怀里的人已经好了很多。 季清鸢没说话,眼神复杂地又看了看他,才将他的头放在了雪地上,将她的大氅从他身上拿开,才站起身来。 她抱着大氅,走到了内侧,借着山壁,挡住了自己的身影,时刻关注着江岫白的动静。 任务完成的提示音还没有响起,证明任务还没有结束。 季清鸢浑身裹在阴影里,靠着山壁,关注着外面的动静,脸上却没什么表情。 就算她来到了这里,遇见了幼年的江岫白,也救不了他,改变不了命运。 这让她感受到无与伦比的挫败。 系统也沉默下来,没再说话。 正当这时,躺在外面的江岫白却有了些动静。 睡在雪地上的孩子睁开了眼,恍若琉璃般的黑瞳先是看了看四周。 雪地上的脚印早就被季清鸢抹去。 江岫白自然什么都没能发现。 他眉头蹙了蹙。 明明他记得,有一双温暖的手抚摸过他的脸。 没发现异常,江岫白又低头看了看自己。 赤裸的双足踩在雪地上,直面冰凉,单薄的麻衣贴在身上,有些脏。 这是在村外,麻衣上仍有受伤时的血渍,但身上的疼早已散了大半,脱离了生命危险,但身体还是虚弱的。 他咳嗽几声,一步一步,急切地往村里走。 爷爷还在村里。 那是他的家。 季清鸢看着他离去的方向,心猛地一跳。 这是引山村的方向。 他应该是回去找老樵夫。 可老樵夫现在已经死了。 如今是冬天,树木的叶子少得可怜,没什么阻挡物。 季清鸢只好等他走远了,才小心翼翼地跟了上去。 天寒地冻,江岫白身子还没好全,走得有些慢,却又急切得很。他急匆匆地往村里走。 爷爷还在村子里。 他这样想着,然后深一脚浅一脚地往村子里走。 他全然忘记了村子里的人们在他身上涌现出魔气后,就不顾他救了他们的性命,狠心地将他丢出了村子。 村子不远,江岫白进了村子。 或许是因为妖兽被江岫白赶走了,受过一场惊吓的人们大多都早早地回到了温暖的被窝,待寒冷的夜过去,明日再收拾那些狼藉。 但也有不少人家亮着灯。 江岫白不管他们,毕竟他对村民并不关心,也不感兴趣。 他只是执拗地想去找爷爷。 小老头很穷,但会对着他笑,摸着他的头夸他是世界上最好最惹人喜欢的孩子。 偏僻漏风的茅屋出现在眼前,又破又小。 屋顶上遮挡的茅草被那些孩子偷走,屋顶还被妖兽顶破,弄出了一个大洞。 小屋毁了大半。 江岫白急切地往茅屋里走。 毕竟爷爷还在床上睡着。 他走进去,小床正躺着一个枯瘦的老人,衣衫单薄。 老樵夫躺在床上,江岫白凑上前去,只看见老樵夫发青的脸。 他伸手推了推:“爷爷……” 手下触感是冰凉又发硬。 老樵夫死了。 江岫白又推了推老樵夫,老樵夫不应。 江岫白沉默一会儿,又摇摇晃晃地走出屋去。 爷爷应该是冷了,他要去找衣裳。 他往外走去,往那些屋子走,有一件不知从哪被吹下来的破衣落在地上,江岫白弯腰去捡。 他正弯腰去捡,身后却突然传来“哐当——”一声响。 他身后正站着一个村民,村名手里拿着的家什掉在地上,指着他结结巴巴道:“魔物……魔物……” 江岫白不解地看着他。 村民终于反应过来,连滚带爬往后跑,大喊道:“魔物回来了!魔物回来了!他来报仇索命了!” 喊声惊醒所有村民。 家家户户亮起了灯,人们在慌乱中极为默契团结地聚了过来,手里抄着板凳和农具。 人们显然忘记了袭击村落的妖兽是眼前的孩子拼了命赶走的,他们的命是这个小小的孩子救下的。 在江岫白拼尽全力对抗妖兽时,人们只看见了他身上的魔气,并趁着他赶走妖兽奄奄一息时将他丢出了村落。 他们憎恨魔气,也惧怕江岫白是因为被他们丢出村落而回来报仇索命。 自私与狭隘淋漓尽致,围着的人们越来越多,手里的板凳和农具高高举起。 “杀了魔物!杀了魔物!” “都是这个魔物引来了妖兽!” “大家一起上,快杀了他!” “……” 第286章 送你投胎 这是一个无比漫长又无比黑暗的夜晚,无边墨色蔓延,月亮也不知何时被云层遮挡,就连月光也看不见。 一群村民举着手中的物什,与最前方一个小小的身影对峙着。 江岫白赤着脚,站在雪地上压出两个小脚印。 裸露在外的手脚冻得红肿,让他觉得手脚处又热又痒,江岫白却无心去管,只是盯着面前的这一群村民。 他和这些村民没有多大感情。 毕竟他们不待见樵夫,也不待见他这个樵夫捡来的孩子。 但他有些不解,不解这些人为何拦着他。 毕竟他只是想捡他们不要的破旧衣裳回去给樵夫暖一暖。 大抵是身体没恢复好就起来受冻,江岫白觉得身上很热,脑子也有些晕乎。 眼前的村民们丝毫不退,还慢慢地逼近。 一张张容貌不相同的脸上是一模一样的恶意和杀意,他们紧紧靠近彼此,似乎想要从同伴身上汲取些人多势众对付魔物的底气。 站在最前面的几个人互相看了看,咬紧牙关,同时冲了上来。 江岫白手间,几缕黑气萦绕。 他不知这些魔气如何使用,但自保是本能。 江岫白手边魔气随着他的动作,缠向逼来的几个村民。 几个村民登时惊骇地想要后退,却更快地被魔气缠上,倒在地上,如同上岸的游鱼一般倒在地上扑通挣扎。 有了开头的人,后面村民也登时齐齐冲了上来。 江岫白身体还没好全,年龄尚小,体内魔力也有限。 加上发热迷迷糊糊,他本能的闪躲动作也慢了几分。 这慢几分,铺天盖地的捶打棍棒就重重地落到了他身上。 江岫白往左避开往面门砸来的农具,后背便被一跟板凳腿狠狠砸中。 常年下地干农活的农民力气极大,江岫白支撑不住,被砸的直直跪倒在地上,仿佛骨头也跟着被打断。 头中晕眩更深,江岫白下意识捂住脑袋,只摸到一阵粘稠温热的血。 原来是见他倒地了,先前还心有顾忌的村民们彻底兴奋,狂欢一般往他身上砸,顺便也砸到了他的头。 眼前一片模糊,江岫白眼前一切都化作虚影白光,看不清人影。 血液流失得越来越快,江岫白觉得浑身极冷。 忽地,他听到一声清亮而饱含怒意的女声: “住手!” “谁再敢动他一下试试!” 凛冽剑光飞入人群,村民们惊呼着乱作一团散开,露出跪在中央大半张脸上都是雪的江岫白。 江岫白下意识想抬头去看,却只看见一个朦胧的白影立在那里。 他欲要看清,却眼前一暗,失去了意识。 季清鸢看到中央的江岫白时,几乎都不敢确定他是否还活着。 直到那人抬头看她,对视不过两三秒,他便脑袋一垂,软倒在雪地上晕了过去,不省人事。 季清鸢连忙冲过去,小心翼翼地将他抱在怀里去探他鼻息。 被她一道剑光逼得退在四周的村民们反应过来,再度围了上来,一番接头交耳,有人大声问道: “这位姑娘,你这是什么意思?” “你可知你怀里的是魔物?” “这魔物引来了妖兽,害惨了我们,今日必须杀了他!” …… 七嘴八舌的声音响起,但大多都是一个意思。 杀了她怀中的人。 季清鸢正在翻储物袋里的绷带,闻言也只是冷冷看了他们一眼。 这是她第一次,想要屠村。 本是怕被江岫白发现,她才隔了一段距离远远跟着江岫白,以至于进了村子后短暂地失了江岫白的行踪。 她本以为江岫白不会出太大的事情,顶多是受冻。 没想到这些人如此不放过他。 系统一直在她耳边放警示音,强调不能让江岫白看见她。 但看见江岫白被村民们淹没,季清鸢就不打算听垃圾系统的话,直接就冲了出去。 季清鸢毫不怀疑,她再晚一步,江岫白会被他们活活打死。 季清鸢不理会那些村民,拿出风神木汁,全数喂进了江岫白的嘴里。 被无视的村民们不耐起来:“姑娘,你既然是修士,为何要包庇魔物?” 季清鸢用大氅将江岫白裹了起来,才站起身来,毫不掩饰地嘲讽道:“魔物?” “没有他,你们早就全被妖兽杀光了!他只是无法选择自己出生的半魔,而你们,是一群自私自利、恩将仇报的畜牲!” 有人争辩:“村子里之前从来都没有妖兽,他一来就有了,那妖兽不就是他引来的吗?这是他应该做的!” 季清鸢冷笑两声,月凝一挥,清冽的剑光便袭了过去,不偏不倚地在那村民胸膛处化开一道深可见骨的大口子。 血液哗啦啦迅速流出,一大片溅落在雪地上。 那村民身侧身后都是人,但剑光只落在他一人身上,没有偏移分毫。 剑不是白练的。 季清鸢看着他出气多进气少地躺在雪地上,嘴角稍稍上扬,学着他之前的语调道: “我之前从来都是很高兴的,你一说话我就不高兴了,那这不是你导致的吗?你死了也是应该做的!” 随着那村民的倒地,村民们齐刷刷地往后退了一大半,倒是没有了刚刚对付江岫白时齐心协力同仇敌忾的团结样子。 有人声音颤抖:“她和那魔物是一伙儿的……” 听到“魔物”二字,季清鸢心情顿时又差了起来。 “怎么,他还能选择自己的出身吗?一口一个魔物,你不是魔族你就天生是正道之光吗?你这么正义这么有责任感怎么不去刺杀魔尊呢?” 季清鸢嘲讽完也不再废话。 和生来就自私自利、冷血无情的人讲道理,骂多少遍,他们也不会幡然醒悟知道自己的错。 去改变一个几十年都冷血自私惯了的恶人,让他向善,简直是天方夜谭。 她不负责教化,她只负责送他们重新投胎。 季清鸢握着剑,上前几步,眸光流转,将这群人的表情收尽眼底,笑着道:“既然你们这辈子不好好做人,那就下辈子注意点。” 话落,她提着剑,冲了上去。 第287章 岁时更迭 常年下地的村民体力确实是好些,但对季清鸢来说,还不够看。 她如今只是一个无名无姓的散修,所以并没有什么能束缚住她的。 季清鸢握着月凝剑,神情冷漠,身影犹如鬼魅般穿梭在或攻上来或四处逃窜的村民中。 尖叫声还未响起多久,滚烫的血就落在了雪地上。 一片血腥气中,季清鸢收了剑,沉默着抱起裹着她的大氅躺在雪地上的江岫白,一步一步往外走。 村落不大,她路过的屋子,都极快地关灯紧闭着门。 季清鸢没有去看。 她知道村子里还有些未参加暴行的妇孺和老实人,这些人并没什么致命的过错。 村子里一片漆黑,季清鸢在稀薄的月光下一步步往外走。 她心里全然没有给江岫白报完仇的喜悦和舒爽。 相反,她心里酸涩发苦,像暴雨前灰蒙蒙的天空,压抑又难受。 她只能救他这一次,往后的羞辱追杀颠沛流离,她皆是不能再出现在他面前。 季清鸢抱着他踏上了月凝剑,御剑飞远,不知过了多久,才看到一座不知名字的小城。 季清鸢戴着帏帽进了间客栈,又跑去为江岫白买了件冬衣。 系统提示音响起:“滴——,任务完成。恭喜宿主!” 她守了他大半夜,待他高热退了,风神木汁起效,她才松了口气。 天将亮之前,季清鸢把身上带的所有银钱都放在了一个小小的储物袋里,滴了江岫白的血上去,改了禁制。 储物袋唯有主人才能打开。 储物袋需要灵气,季清鸢缠着系统改了禁制,让江岫白也能打开。 床上的人还在昏睡。 季清鸢捏了一下他营养不良的小脸。 她只能做到这儿了。 季清鸢叹了口气,戴上帏帽,退出了房间。 吩咐店小二第二日给他准备些清淡的吃食,季清鸢才退出了客栈。 雪花纷纷扬扬落下,天边却朦朦胧胧透出一丝光亮了。 天快亮了。 街边挂了些喜气洋洋的大红灯笼,街上的人零零星星,少得可怜。 大多数人都在准备迎接即将到来的新年,阖家团圆。 季清鸢行至无人的偏僻角落,拿出从系统那儿敲诈的传送符,启动了传送符回镜月城。 这回传送符的速度倒是快了不少。 光芒亮起,与此同时,二楼客房上,躺在床上的小人晕晕乎乎地醒过来。 房里烧着炭火,身下垫着软和的褥子,除却身上残存的疼痛,一切温馨得像一场梦。 房间里没有点灯,有些暗。 江岫白只觉得在做梦。 他偏了偏头,打算将这地方再看仔细些,脸侧却蹭到什么东西。 他转头看去。 枕头边是一个小小的袋子,比荷包大些,纹路简单,却很是简洁大方。 他还隐隐约约闻到一股极淡的香。 有些熟悉。 江岫白伸手,将那储物袋攥进手里。 …… 回到镜月城,天已经亮了很多。 季清鸢从角落走出来,头上戴着帏帽,身上的大氅沾着些血渍。 姑苏要暖和些。 季清鸢将大氅脱下,抱在手里,往宋听澜住着的客栈走去。 客栈还未开门,季清鸢叹了口气,干脆御剑飞上去翻窗。 她还记得她订的屋子,就在宋听澜的隔壁。 窗子没锁,她翻了进去,将大氅放在桌上,稍稍收拾了一番,便躺在床上,睡了过去。 她这身心俱疲,睡得极沉。 直到房门被敲响,她才猛地睁开眼。 精神好了不少,季清鸢翻身下床推了门,才看见是宋听澜。 他仔细瞧了瞧季清鸢的表情,眼中担忧。 季清鸢明白他的担心,道:“没事,昨夜出去了一趟,所以多睡了会儿。” “要再睡会儿吗?” “不用。”季清鸢看了看楼下已经吃上午饭的过路客人,“我们先出去吃些东西吧。” 她始终坚持不能饿到孩子这个观念。 经过了江岫白这件事,季清鸢也没了继续玩的心情。 宋听澜似乎也看出来了她情绪不佳,便早早地提议回梨花镇。 二人买了些年货和零嘴,又回了梨花镇。 又过了几天,新年悄然而至。 到处都是一片喜气洋洋,阖家团圆之景。 季清鸢调整好了状态,便早早给兰家和宋听澜都准备了新年礼物。 守岁的晚上,季清鸢和宋听澜围在炉边烤火,往里丢板栗。 宋听澜的脸被烤得红红的,暖烘烘的屋子里,舒适得叫人直想睡过去。 夜色越来越深,钟声敲响,烟花在窗外炸开,美不胜收。季清鸢与宋听澜同时抬头,对上彼此的视线。 季清鸢将手里的盒子递过去,笑意盈盈:“新年快乐,闷葫芦。新的一年,顺遂无忧!” 宋听澜接过,轻声道:“新年快乐。” 屋子里只有燃烧的噼啪声,板栗的香气飘散,季清鸢想着关在归墟塔里的岑川和不知过得如何的江岫白,垂着眸子愣神。 她没看见,她低着头的时候,宋听澜也正望向她。 这是他们一起过的第一个新年。 …… 寒来暑往,春去秋来。 宅前的梧桐树从小树苗长成了大树,小黑从瘦弱小狗变成了胖乎乎的大胖狗。 时间就这么又过去了四年。 正值盛夏,蝉鸣聒噪,空气里都浮着燥热的暑气。 梧桐树下,树荫里摆着一张竹椅,椅子上躺着一个女子,烟粉色罗裙,裙摆随着她的动作落在地上,像天边温柔而璀璨的粉晚霞。 她安静躺着,用一把青竹团扇挡住了脸,就这样在树下小憩。 没多久,宅子里突然走出一个少年。 鹅黄色的袍子配着同色的发带,让他看起来像春日里朝气蓬勃的初生嫩芽,充满少年气。偏偏一张俊秀的脸上没什么表情,倒给人不好接近之感。 年岁不大的少年身后窜出一只胖乎乎的黑狗,乐颠颠地跟在少年身后。 宋听澜走出宅门,便看见季清鸢又躺在树下睡觉。 微风吹拂,发丝和裙摆荡漾,美好得像一幅画,叫他心中柔软。 几年过去,那椅子上躺着的人,早已是他的全部,他的珍宝。 他本想叫她起来吃些东西,但见她睡得正香,便有些不忍心,干脆慢慢蹲下来,就这样安静瞧着她。 小胖狗摇着尾巴正要上去扑她,求安慰求抚摸,却被宋听澜一手拦住。 少年一只手拦住他,另一只手食指竖在唇前,认真而轻声地对着小胖狗道:“嘘。” 风又大了些。 季清鸢脸上的团扇轻,正被风吹得动了几分。 宋听澜知她有光难眠,便上前去,想帮忙拿住扇子。 睡得迷迷糊糊的季清鸢却也意识到了脸上欲掉的扇子,伸手去抓,却抓了个空。 拿稳了扇子的宋听澜,手却一松,扇子“啪嗒”一声落在了地上。 刚刚,他亲眼看见季清鸢用手去拿扇子。 可季清鸢的手指突然透明几分,直直地从他欲要递过去的扇面上穿透过去。 怎么回事? 宋听澜心中骇然。 这一声也惊醒了季清鸢。 她刚睁开眼,没了宋听澜阻拦的小黑便扑上来,欢快地蹭她。 季清鸢用手去呼噜它的毛,笑着逗它。 她一边摸,一边转头想去问宋听澜,却看见宋听澜难看又苍白的神色。 季清鸢手一顿:“怎……怎么了?” 这些年来,她一直都没回去十年后。 但身体越来越嗜睡,从一开始两三日睡一次,到如今日日要睡也白日犯困。 作为修士,先前,只要有人靠近,她必然即刻苏醒。 如今不知宋听澜过来了多久,她却睡得半分都没察觉到。 这不是什么好兆头,但系统给不出答案,季清鸢也想不明白这是为何。 但看见宋听澜这般难看的脸色,季清鸢登时明白,他可能是发现了什么。 但也有可能是遇到了什么难事或者身体不舒服。 季清鸢瞧着他的脸色,道:“怎么了,听澜?” 第288章 药石难医 宋听澜低头去看,却看见她一只手摸着胖胖的小黑的狗头,一只手往地下伸,想去捡落在地上的团扇。 宋听澜想也不想,便伸出手去捉她往地上伸的手。 温热柔软。 触到实处,宋听澜狂跳的心才兀地落到了实地,恍如迷失的旅人终于看见了正确的归途。 季清鸢怔楞着,看着呼吸急促、面色难看的宋听澜脸上一番表情的变化。 他紧紧握着她的手,用力地攥着。 季清鸢被他攥得有些疼,晃了晃手:“听澜,放开。” 宋听澜这才回过神来,放开她的手。 细白的手腕,已经浮出了一圈红痕。 宋听澜目光扫过,不由得充满愧疚,轻轻揉弄了那处几下:“疼吗?” 他用的力道很轻,温热的指腹只让她觉得有些痒,像被羽毛轻轻扫过一样。 季清鸢错开他的手,捡起了地上的团扇,道:“这有什么疼的?” 抓了一下而已,她受伤多了,早没那般娇气。 这几年来,她大多在教宋听澜修炼和炼丹,也带着他一同去除祟。 宋听澜天赋极好,练气入体时只用了几个月。 如今十四岁,就已经是筑基后期了。 也是这般天赋,才能让他被从未收徒的牧远舟收为了首席弟子。 后来不知为何,牧远舟又一连收了四个弟子,两男两女。 就是沈矍、贺怀瑾、孟汀晚以及“季清鸢”。 这一切都是后话了。 季清鸢捡了团扇,又问了他一遍:“你刚刚怎么了?” 为何表情突然那么难看,还过来攥她的手? 用力得好像她下一秒就要消失似的。 宋听澜张了张唇,想要说什么。 但目光瞥过她好好拿着团扇的手,沉默几瞬,还是道:“没什么。” 也许刚刚是他看错了。 她现在明明就能拿住扇子。 人总是会下意识逃避和忽略那些自己不愿面对、不敢想象的事情。 宋听澜也是如此。 他安慰好了自己,表情也终究恢复了正常。 季清鸢看了他一眼。 他这闷葫芦性子倒又是来了。 不过宋听澜向来让她省心,原本她以为的叛逆期到现在都未曾出现过。 所以她对宋听澜管得倒也不多,也不会问太多。 她也不再问,跳过了这个话题:“怎么突然来叫我?” 她如今越来越懒,不会每日都教他练剑。 宋听澜道:“买了些西瓜,想叫你尝尝。” 季清鸢这才想起来。 天气闷热,她不太想用膳,草草吃了几口,用膳后又随便嘟囔了句想吃冰西瓜。 这话她说完就忘干净了,但宋听澜却记下了,还一声不吭地直接付诸行动。 这孩子一直都这样,越长大,越贴心。 季清鸢慈爱地看了他一眼,眼里满是欣慰。 “好,那我们就去吃西瓜!” 她从竹椅上下来,胖乎乎的小黑跟在她脚边,尾巴摇的颇为欢快。 原先季清鸢还会抱着它玩,但随着时间的流逝,在宋听澜哐哐哐的溺爱投喂下,小黑逐渐从细狗长成了大胖狗。 小黑浑然不觉,一直缠着他们撒娇。 两人一狗进了宅子,季清鸢坐在了院里的桌子边。 宋听澜走到井前,将井里的水桶摇上来。 里边正躺着一个圆滚滚的大西瓜,在井水里泡了会儿,入口也是清凉。 宋听澜切开,给季清放了块大的。 小黑在地上馋得很,急的呜呜叫。 宋听澜欲要投喂,被季清鸢挡住了手,掰了一小块下去,丢给了小黑,严肃道: “不能再吃这么多了,你需要减肥!” 小胖狗吃完了那一小块西瓜,又来撒娇。 季清鸢铁石心肠,不理它。 狗不能吃很多西瓜,哪怕小黑喜欢吃。 宋听澜看着一人一狗的互动,唇角微微勾起。 这样的日子,很好。 但他依旧没忘记那些仇恨,没忘记宋家和他惨死的双亲。 宋听澜掩下眸中情绪,推了碗梨花酥过去:“吃些吧。” 碗里放着梨花酥,做成梨花的形状,花瓣栩栩如生,精美雅致,散发着甜香。 宋听澜早就发现了,她极为喜欢这些做成花朵形状的糕点。 季清鸢中午只吃了几口,他放心不下,便顺便买了糕点,劝着她多吃些垫垫肚子。 如他所料,季清鸢果然极为感兴趣,拿起一块,细细尝了。 院子里一片祥和,宅外却突然传来敲门声。 门外同时也传来一声男子的声音:“阿鸢。” 是兰辞玉。 季清鸢站起身来,一边往外走一边道:“进来吧。” 宅门向来都不会锁。 但兰辞玉每回都会先敲门,得了允,才进门。 青年穿着一身挼蓝色双面绣广玉兰锦袍,衣裳不新,料子却很好,腰间束着銙双流苏玉牌腰带,身形高大,一张脸却生得俊美无铸,清贵文雅。 几年过去,兰辞玉年纪大了几岁,气质也愈加沉稳,愈发温文尔雅,像经过打磨的玉石。 他喜爱读书,但身子不好。 季清鸢帮他调理过,但却没什么用。 魏叔年纪也越来越大,身体越来越糟糕。他们三人中,反倒是阿狸成了如今身体最健康的人。 这些年来,季清鸢也会帮宋听澜炼丹,助他修炼。 后来干脆教着宋听澜一起炼丹。 所以季清鸢靠着除祟和卖些初级丹药攒了不少银钱。 兰家反而是两个男人身体不好,阿狸年纪又不大,所以季清鸢每年都借着送生辰礼和节日礼给他们补了不少东西,两家人关系很是亲近。 季清鸢见兰辞玉急匆匆地进来,头上已经是一层薄汗,不由得问道:“怎么了?” 兰辞玉向来仪态最好,脾气也极好,从容处事。 倒是很少见他如此慌张的样子。 兰辞玉喘息几下,道:“阿鸢,魏叔……魏叔他吐血了,阿鸢能不能……” 他话未说完,季清鸢便明白了他的意思,当下便拉着他踏出宅门往对街奔去:“走!” 魏叔年轻受过伤,这些年身子骨越发不好。 大夫看过几次,但后面开的药对这旧伤的效果越发微弱,大多时候是季清鸢稀释灵泉水配着些草药帮忙调理。 但饶是如此,魏叔的身体依旧没有好多少。 第289章 魏叔之愿 见宋听澜之前心神不属的,季清鸢便叫他留在家里和小黑一起看家。 待季清鸢和兰辞玉一前一后踏进兰家的小院时,便看见阿狸正端着一盆水出来,红肿的眼眶里依旧蓄着泪。 阿狸也已经是十四岁的姑娘了,身体健康了不少,已经没有之前那般瘦弱了。 见到季清鸢和兰辞玉进来,她像是找到了主心骨一般,放下盆便扑上来抓季清鸢的衣袖:“阿鸢姐姐……” 小姑娘只叫了一声,便哽咽着说不出话来。 季清鸢拍了拍她的手,安抚道:“没事的,没事的,阿狸别怕。” 阿狸对她极为信任,听她这般一说,心里便稍微安定几分。 兰辞玉也上前,将阿狸扯着季清鸢袖子的手轻轻拿开,温声道:“阿狸别怕,先去烧些热水,待我和阿鸢进去看看。” 阿狸点点头,又眼泪汪汪地看了他们二人一眼,才捡起刚刚扔在地上的盆朝厨房走去。 季清鸢熟门熟路地走了进去,走进了魏叔的房间。 房间内是浓郁的药味,床上的老人再没有之前那般精神,即使闭着眼睛,眉头也是紧紧皱着的。 那样高大的一个人,如今瘦成了一把骨头。 床上的魏叔面色着实不好,季清鸢看着,心中便已经隐隐有了些不好的猜测。 这些年来,魏叔也是把她和宋听澜都当成孩子一样疼的。 瓜果熟了,第一时间给他们送。庄稼卖出去了,给阿狸买糕点,也永远少不了季清鸢的一份。一做好吃的,也定然会叫兰辞玉或阿狸送过来。 见到如此疼爱她的长者变成这副模样,季清鸢心里也如同堵了一块大石头一样,难受得紧。 她收敛心神,慎重地将手搭在魏叔的手腕上,认真把脉。 兰辞玉默不作声,站在季清鸢身后。 他表情也有些复杂。 他不傻,看得出床上的老人已经油尽灯枯。 但多少心里还抱着些侥幸,祈祷奇迹和希望。 过了一刻钟,季清鸢才放开手。 她没有转头,也没有说话。 屋中一时寂静,针落可闻。 兰辞玉最终还是打破了沉默,嗓音干涩:“怎么样?” 季清鸢沉默了一会儿。 魏叔如今恐怕……行将就木。 灵泉恐怕也没有多大作用了,只能延长他的痛苦。 良久,她转过身来,轻轻地叹了口气。 季清鸢放轻声音对着兰辞玉道:“我们出去说吧。” 她话一落,兰辞玉的面色便白了几分。 尽管先前有了些预想,但兰辞玉一时还是有些接受不了这结果。 他白着脸道:“……好。” 二人正打算往屋外走,床上却突然传来一声咳嗽声。 季清鸢脚步一顿,转头看去。 魏叔似乎是被他们所惊醒,此刻睁开了眼,眼睛眯着,许久才看清了她,努力牵动嘴角勾出一个慈祥的笑来: “是……咳咳咳……是阿鸢来了啊。” “是,是我。”季清鸢不敢再看他的脸。 魏叔也看穿了她内心的想法,叹息一声道:“好孩子,不用愧疚。” 他面上没有一丝责怪,反而安慰道:“我的身体,我是清楚的。你已经做得很好了,你是我们兰家的大恩人。” 他清楚自己的身体。 若不是有季清鸢调养,他恐怕活不到现在。 季清鸢对他们一家三口,都有恩。 魏叔说完,又看向另一边面色苍白的兰辞玉:“玉公子……” 兰辞玉上前,紧紧握住他布满老茧的手,语气颤抖:“魏叔。” “老奴时日无多,公子也莫要强求。以后要好好照顾好阿狸小姐。” 兰辞玉点着头应道:“好。” 他又絮絮叨叨地叮嘱着一些小事。 兰辞玉眼圈越来越红。 季清鸢低着头站在一边,尽量不打扰他们二人。 正当这时,她却忽地听到魏叔道:“其实老奴还有一个心愿……” 兰辞玉几乎都快要落下泪来了,听他这般说,连忙道:“有何心愿?魏叔,您尽管说。我一定做到!” 季清鸢站在一边,却感受到一道视线落在她身上。 季清鸢抬头,正对上魏叔有些犹豫和小心翼翼的眼神。 季清鸢心中一紧。 总不可能跟她有关吧? 魏叔收回目光,咳嗽几声,叹了口气,还是慢慢道:“公子已经二十有五,却还未成家。老奴看不见公子成家,心中放不下……” “成……成家?” 兰辞玉语气一顿,眼中含着几分羞赧和隐约的期待,却下意识朝季清鸢看来。 季清鸢连忙低头,看着自己平整的鞋面,似乎是想要将那鞋面盯出朵花来。 兰辞玉相貌好,人品好,“玉面公子”名声在外,这些年来确实也不缺媒婆相看和女子倾心。 但他四年都未曾答应过任何一人。 季清鸢也不是傻子,相处了四年,隐隐约约看出了些兰辞玉对她的心思。 尽管这人君子端方,但不经意间流露出的情愫也足以让人明晰。 季清鸢先前还有些不确定,如今倒是彻底确定了。 所以她低着脑袋不敢抬头看。 兰辞玉人确实很好,对寻常女子来说,确实是佳偶。 可她自己都不确定会不会某一天突然消失回到十年后,怎么敢接受他人心意。 更何况还有四个大佬等着她攻略。 季清鸢低着头,不说话。 兰辞玉见了她的反应,眼神黯淡几分。 但他没说什么,很快就揭了话题,扯到了别处去。 魏叔时日无多,身体也差,说了会儿话,就开始困倦。 兰辞玉给他盖好薄被,便往外走。 季清鸢跟在他后面,一同跟着往外走。 她看了眼身前青年的背影,就匆匆低下头,思索着等会儿如何忽悠掉这尴尬的氛围。 偏偏下一秒,脑袋就撞上男子坚硬的胸膛。 发上立刻覆了一只大手,轻轻揉了几下她的头。 兰辞玉温和的声音在她耳边响起。 “没事吧?” 她下意识摇了摇头,抬起头来,对上兰辞玉温柔而担忧的眼。 这才发觉他们出了屋子,兰辞玉不知何时转过身来,她却陷入沉思只顾着往前走。 见她摇头,兰辞玉便适时放下手来。 他盯着季清鸢的脸,忽地轻声道:“阿鸢,我有些话想同你说。” 第290章 并不在意 季清鸢心不由得一跳。 高大的青年站在她身前,离得不远,俊美的脸上少了之前常常带着的温和浅笑,低着头看她时显出几分少见的侵略性来。 季清鸢有些不适应地往后退了一步。 兰辞玉偏偏跟着上前一大步,一改往日温文尔雅的性子:“阿鸢愿意听一下吗?” 靠的太近了。 季清鸢心突突地跳了几下。 兰辞玉见她不说话,似乎也才意识到自己逼得过紧,退了半步,拉开点距离,歉意道:“对不起,阿鸢。是我唐突了。” 罩在身前的阴影移开,阳光透过来。 季清鸢忽地觉得不对。 她这四年来不曾懈怠修炼,如今已经是元婴期了。在一些中下宗门,已经能当个长老了。 她一个元婴修士,为何会怕一个毫无修为的文弱书生? 当真是睡得太多,脑子睡坏了。 况且魏叔和兰辞玉这些年来对她都极好,人品也都信得过去,于情于理,她也不至于不给人家说话的机会。 无论兰辞玉想说什么,总得说清楚。 季清鸢拍了拍脑袋,清咳两声,正色道:“你说吧。” 阿狸的水烧热了,正从厨房出来,恰恰进来,有些疑惑地看着站在魏叔房门口的二人。 “阿鸢姐姐,哥哥,你们在干嘛?” 被这尴尬的氛围所影响,阿狸不由得心头一紧:“魏叔出事情了?” 阿狸打破了这尴尬的氛围。 二人对视一眼,都互相配合,掩饰了过去。 随即,兰辞玉又带着季清鸢往外走,言简意赅道:“去我房里吧。” “好。” 这倒是季清鸢第一次来兰辞玉道房间,收拾得很整齐,最占位置的是满满当当的古籍书本。 房里没有香薰,只有笔墨书香和淡淡的皂角香,在这夏日里,像扑面而来的清爽薄荷。 兰辞玉站在一侧,轻轻关上了门。 季清鸢叹了口气,道:“魏叔时日无多,阿狸那边,瞒不了多久的。你打算如何?” 兰辞玉关好门,转过身来,闻言身子一僵:“……我会找个合适的机会告诉她。” 季清鸢点了点头。 兰辞玉比她更为温和,也更了解阿狸。 由他说出来,阿狸也不至于太过伤心。 兰辞玉引着她坐到桌边,给她倒了杯茶:“润润嗓子。” “嗯。” 季清鸢接过,有些拘谨地喝了一口。 二人沉默一会儿,季清鸢低着头也不敢再乱看这房间。 “其实……”对面坐着的兰辞玉似乎终于酝酿好了,声音带着几分微不可察的颤,“其实,五年前汀波村一见,我便……” 季清鸢抓着衣角,抬眼去看对面的人。 兰辞玉一张俊秀的脸白里透红,好看的瑞凤眼里也泛出微末水光,眼里平日敛着的情愫连同这水光一起,都外显出来,其中柔柔情意,叫人看一眼便觉得心悸几分。 对上她的目光,兰辞玉似乎也终于下定了决心:“……便倾心于阿鸢。” 季清鸢抓着衣角,道:“辞玉,我是修士,我不可能永远留在梨花镇……” “我知晓!”她话未说完,兰辞玉便有些急切地打断,“我可以留在这里等。” “再过几年,待阿狸长大,无论你去那,我都愿意与你同去。” 季清鸢垂下眸子:“辞玉,你有很多比我更好的选择。没必要选择等一个居无定所的修士。” 万一她是个负心人,留他苦苦等待,一生不归呢? 这人,当真是个傻人。 兰辞玉摇头:“没有别的选择,我只倾心于你。” “玉面公子”的名声在外,这些年来,慕名而来的女子不少。 但他守了那么多年,无数次借着送东西上门,无非是想多看看她。 若能两情相悦,那便是最好。 可惜几年过去,季清鸢依旧将他视作朋友。 魏叔这一次的话,让兰辞玉急切几分,又有了说出口的勇气。 第一次向女子表明心意,他又怯懦又勇敢。 但他不会后悔,因为他至少表达了自己的心意。 兰辞玉又开口道:“阿鸢,这些话,都是我深思熟虑过的。” “这几年来,我都一直倾心于你。所以我敢肯定,我能坚持等你。无论你去游历,还是去除祟,几年也好,归期不定也好,我都等得起。” “待阿狸长大,我为她择得良婿,你想去哪儿,我便跟着你去哪。” 他对季清鸢也了解,她实力高强,但不太会照顾自己。 他虽体弱,但可以照顾她日常起居,绝非无用之人。 季清鸢的手已经把衣角攥成了一团。 话已经说到这个份上,兰辞玉几乎把他自己摆到了最低的位置,她能够看出兰辞玉这份心意的认真、庄重。 面对兰辞玉的真心,季清鸢心里没有一点忽悠的心思。 她深吸一口气,最后还是抬起头来,带着歉意道: “对不起,辞玉。” 话落,屋中安静下来。 对面坐着的兰辞玉,眼里的期待终究是消散,最终露出个惨淡的笑来。 他难掩失落,但还是迅速调整了情绪,故作轻松道:“没关系的,阿鸢。” 人各有所喜,这不怪她。 季清鸢对上兰辞玉的眼,见他笑容温和却难掩失落,只好道:“那魏叔那边……” 她看的出来,魏叔中意的人选,是她。 “我会想办法与魏叔说的。” 兰辞玉道。 魏叔的心愿,他会尽力满足。 但他如今还心属旁人,断不可能误了别的女子。 只不过他不忍魏叔带着遗憾离世,也不愿意用道德强逼季清鸢,更不想误了别的女子。 到头来,为难的,还是他一人。 季清鸢很清楚他的人品,明白如今兰辞玉只怕要留自己一人面对这些,叹了口气道:“不如,我与你假成亲?” 兰辞玉一顿:“假成亲?” 季清鸢点头。 她明白魏叔的想法。 毕竟魏叔怕他死后兰辞玉无伴,也怕他死后兰辞玉找到的妻子会苛待阿狸。 而她与阿狸相处得极好,对阿狸很好,也熟悉她的品性。加上魏叔也明白兰辞玉的心思,存了几分撮合的意思。 魏叔对她也很好,她也不想魏叔带着遗憾离世。 而且假成亲,在兰家院子里摆些东西,走一走流程,叫魏叔看一看安心就好。 她也不是那般在意名节的人。 兰辞玉却眉头微蹙:“不可。这般只会委屈了你。” 一个女子的第一次成亲,过程如此简陋,理由也如此荒唐。 在兰辞玉眼里,这已经是极大的委屈。 季清鸢却道:“这有什么好委屈的?” 她本就不在意那些。 见兰辞玉眉头紧蹙,季清鸢又轻叹了口气:“不然,辞玉还有什么更好的办法?” 第291章 你要嫁他? 还有什么更好的办法吗? 季清鸢话音刚落,兰辞玉便垂下眸子,浓密的眼睫如同扑翅的蝴蝶,颤动几下,唇动了动,却没发出声音。 他想说有,却找不出更好的办法。 他只觉得无力和自责,让临死前的魏叔心中挂念,让对他有恩的季清鸢受委屈假成亲。 季清鸢却不甚在意这些,只是道:“不必歉疚,我不在乎这些。” 兰辞玉嗫嚅几下,最终站起身来,郑重地朝她躬身行礼,眼眶微红:“谢谢你,阿鸢。” 他不知如何表达他的谢意,他读了很多孤本古籍,但偏偏在这时候,觉得言语匮乏又苍白,怎么说都说不出来。 季清鸢没有制止他,坦然地受了他的礼,又扶着他坐下。 她受礼的话,兰辞玉心里多少能好受些。 待兰辞玉坐下来,季清鸢道:“魏叔的药还是继续服用,这最后一段时间便让他开心些,对身体也更好,少遭罪。” “我先回去给魏叔配新的药,待会儿,辞玉就告诉魏叔,说我们二人情投意合,不日成婚。” 兰辞玉颔首:“好。” 季清鸢站起身来,兰辞玉跟着她往外走:“我送你。” 季清鸢不推辞,只是一边走一边继续补充道:“成婚在小院里摆些东西就好,不用购置太多东西。” 她知道兰辞玉和魏叔平日里都省着钱财给阿狸作嫁妆,让她以后嫁人也能有丰厚嫁妆傍身。 兰辞玉不说话,只是认真听着。 到了院门,季清鸢就叫兰辞玉留步。 而后,她便回了宅子。 宅门开着,门前的梧桐树随风摇晃。 季清鸢走进去,小黑正在墙角里活蹦乱跳地扑蝴蝶,一见到她,尾巴便摇成了波浪,欢快地奔上来蹭她。 季清鸢蹲下身摸了几下它的狗头:“闷葫芦呢?” 小黑平常很爱黏着他们二人。 只有一种情况除外。 小黑是一条讨喜且极有眼色的狗,只有在宋听澜或者她炼丹的时候不会黏上去撒娇。 看来宋听澜多半在炼丹。 三年前,她便将苍葭玉净炉从水涟漪中带了出来,放在一间作丹房的房间里。 宋听澜很好学,季清鸢也乐意教,便一步步教他炼丹。 说来好笑,她的炼丹技术,还恰巧是十年后遇见的宋听澜教的。 季清鸢站起身来,朝丹房走去。 正巧,她刚往丹房走,宋听澜就恰恰从丹房出来,手里还拿着个小瓷瓶,身上散发着草药香,脸却由于炎炎夏日憋在丹房里而闷出了薄汗。 季清鸢走上去,道:“夏日炎热,且丹药还够用,你又何必要往丹房里跑?” 宋听澜不答,只是把手中小瓷瓶递给她。 季清鸢拔了塞子,凑近瓶口一看。 “初级治愈丹?” 她挑了挑眉。 季清鸢这些年也会买些灵植灵草给宋听澜炼丹,助他修炼。 但大多炼的都是促进修炼进步改善修炼体质之类的丹药。 倒是少见这治愈丹。 “嗯。”宋听澜应了一声,补充一句,“吃吧。” 给她吃? 季清鸢有些奇怪地看了他一眼。 好端端的,给她吃什么丹药? 她又没受伤。 季清鸢把瓷瓶推回去:“你还是留着自己吃吧。” 宋听澜不接,一双清冷又漂亮的眸子只是静静看着她,眼神不凶,态度却很明显。 非得她吃。 季清鸢有些莫名其妙,但还是仰头吞了。 宋听澜接过瓷瓶,确认她真的吃了,才稍稍松了口气。 下午发生的事,他总觉得不安。 怎么会有人好端端的,身体变透明了? 他不愿意往不好的方向想,却又压不下心中的不安,只好将一切归因于她可能是最近太累了,或者修炼出问题受了内伤。 于是便跑来了炼丹。 季清鸢瞧着他脸色恢复正常,想不出原因,只是往回走:“草药还有多少?” 她得给魏叔配新药。 宋听澜应道:“在厨房,还有很多。” 她点点头,便一门心思地跑去了配药。 宋听澜拿起一把普通的剑,往前院走。 他长大了些,剑法好了很多,季清鸢就给他换了真剑。 但他的本命剑曳影还在天极宗剑冢中沉睡。 桃木剑不知被他放哪了。 宋听澜怕打扰她配药,干脆去前院练剑。 又过了一个半时辰,天色有些暗了。 季清鸢配出了一个最满意的药,顿时心情好了不少。 她伸了伸懒腰,往前院走去,打算叫宋听澜出去买些吃食,或者干脆下点面应付应付晚膳。 她走了几步,未过石拱门,便听到一阵破空的利刃挥舞声,招招用力到割裂空气,发出一阵阵破空声。 这么晚了还如此有精神。 不愧是未来的卷王大师兄。 季清鸢走了进去,前院点了灯,宋听澜正不知疲倦地挥着剑,一招一式,分外熟悉。 练的,正是季清鸢教的洛神剑法。 别的剑法也有,但洛神剑法无异于是最能跨越阶级以一对多的高阶剑法。 季清鸢也暗戳戳存了几分霍霍回去的心思,让小宋听澜体验一把她在大宋听澜那儿感受到的压迫感。 前方,那人还在挥着剑,汗珠滴落,他不知疲倦地继续,脸上却未见几分享受或痛快,反而面色冰冷。 不知是不是夜色的衬托,季清鸢觉得他现在的脸色冷得跟在大润发杀了十年鱼一样。 好重的怨气。 季清鸢出声道:“听澜。” 挥剑的人停了下来,汗珠顺着额角落下,他却侧头看向季清鸢。 季清鸢被他怨气极深的眼神看的身子一振。 大抵是练剑练的。 可这孩子之前挺热爱练剑啊,卷得跟龙卷风似的。 也有可能是偶尔的逆反心理,毕竟她当初被宋听澜揪着高强度练剑的时候怨气也挺大的。 “快去沐浴,沐浴完我们一起去用膳。” 宋听澜收了剑,往后院走,路过她时,顿了顿,道:“饭在桌上。” 季清鸢一瞧,果然院里石桌上摆了熟悉的食盒。 她也不怎么饿,便将食盒里的饭菜一一摆出来。 宋听澜动作快,不久便湿着发尾满身热汽地换了洗衣服出来。 季清鸢招呼他过来:“来,快坐下。” 练了那么久的剑肯定是饿的。 宋听澜沉默着坐下,接过季清鸢递过来的碗筷,吃了起来。 他今日似是胃口不佳,吃的极慢,还抽出空来盯着她。 季清鸢疑惑得很,正当她犹豫要不要问出口的时候,对面的宋听澜突然问道:“好吃吗?” 确实好吃。 季清鸢点点头,但不理解他为什么问这个。 宋听澜见了她的反应,也不说话。 沉默了一会儿,宋听澜忽地道: “你要嫁给兰辞玉?” 季清鸢一愣,拿着筷子有些疑惑地看他。 对面人眸色沉沉,一双清冷的眼似浸染了沉重的墨色。 他怎么这么快就知道了? 季清鸢下意识咽下一口饭菜,才忽地反应过来,这熟悉的食盒好像是兰家的。 兰辞玉或者阿狸,刚刚来过,给他们送晚膳。 恰恰是在前院的宋听澜接的食盒。 第292章 此言当真 季清鸢想通这一层,不由得问道:“谁告诉你的?” 宋听澜紧抿着唇:“兰倾玉来过送饭。” 大家都叫小名,叫阿狸,只有宋听澜,平等对待所有人,坚持叫全名。 兰辞玉告诉了魏叔,那阿狸知道,也不奇怪。 宋听澜又问了一遍:“你要嫁给兰辞玉?” 她与兰辞玉是假成亲,不过见他这反应,倒是极为奇怪。 宋听澜不是个擅长演戏的,还是待魏叔过世后告诉他更好。 季清鸢点点头:“对。” 宋听澜放下筷子,表情却忽地平静下来:“为什么要嫁给他?” 季清鸢眼睛转了转,作认真思考状:“辞玉温润如玉,翩翩君子,待人温和细致入微。这样的郎君,本就是极好的。不是吗?” 是个锤子。 宋听澜额角跳了跳,手紧紧握住刚刚搁在桌上的筷子。 他调整了呼吸,又问道:“你喜欢那样的人?” 季清鸢见他一本正经地问这些,不由得笑道:“温润君子,谁不喜欢?” 她喜欢这样的人。 宋听澜在脑海里回忆着兰辞玉的性情外貌,不由得想象了一下兰辞玉与季清鸢站在一起的场景。 仅仅只是这般想了想,他便觉得浑身不适,情绪躁动得厉害。 他们不合适。 那谁合适? 谁都不合适。 只有他一直陪着她,他们二人一直在一起才合适。 这样才对。 她喜欢温柔端方的君子。 他不是这种人。 那又如何? 他不是这种人,但他又不是不会装。 他什么都学的会,而且能学的又快又好。 宋听澜不是什么内耗的人,他极快地思考了一遍,便捋清了自己的想法和思路。 季清鸢见着他呆坐着一动不动,背对着月色和灯光,眉间一片阴翳。 她正想开口说话,对面的宋听澜却忽地开口,轻声道: “……不要嫁给他。” 季清鸢一愣,不由得失笑:“为何不要嫁给他?辞玉人是极好的。” 宋听澜面色认真:“不合适。” 季清鸢更觉好笑:“论辈分,你算是我弟弟。哪有弟弟评论姐姐姻缘不合适的?要评断也应该是长辈评断。” 宋听澜紧抿着唇。 他可从来没有叫过她姐姐。 他才不是她弟弟。 他想说什么,季清鸢却给他夹了一筷子菜:“好了好了,快些用膳,待会儿就凉了。” 他向来听她的话,见此也沉默下来,认真用膳。 他想说什么,但他年岁尚小,季清鸢一定不会相信他。 可不说呢? 不说,她会一直把他当弟弟,还会嫁给兰辞玉。 宋听澜无法想象那种场景,几乎一想,心就疼得厉害。 她不能嫁给兰辞玉。 兰辞玉平日里那么招人,她受了欺负怎么办? 宋听澜完完全全地忽略了季清鸢武力值最高的这个事实,心安理得地劝说自己,除了他自己,没人能保证一辈子让季清鸢不受委屈。 他先前只觉得与季清鸢一直这样下去就好,也没去认真分辨自己对季清鸢的感情。 过了这么些年,他早就觉得他们二人会一直这样在一起。 可从阿狸口中听来的一句“阿鸢姐姐要嫁给哥哥了,她以后是我家嫂嫂了”让宋听澜崩得彻底。 他恍然意识到自己那些模糊的情感和占有欲。 没有血缘关系,也没有什么好羞耻的。 他在乎的,是季清鸢会不会嫌弃他年纪小,一直将他当弟弟,然后离开他嫁给兰辞玉。 他一边想,一边有些吃不下饭。 宋听澜深吸一口气,收了碗筷。 季清鸢蹲在宅子门口,逗胖乎乎的小黑玩。 宋听澜走了出来。 他们二人一向有晚膳后外出散步消食的习惯。 季清鸢听见声响,回头看见他,不由得问道:“这么快用完了膳?” “嗯。” 目光下移,季清鸢看见他手里两个不大的酒囊,有些疑惑:“你带酒囊做什么?” 宋听澜递给她:“梨花酿。刚搬进来的时候买的。” 然后一直埋在树下,现在又挖了出来。 那是时候尝尝了。 季清鸢也有些好奇这味道,便接了过来。 宋听澜不是笨蛋,他是个聪明人。 酒后吐真言这句话是有一点道理的。 况且他知道,季清鸢酒量不算好。 酒香加上夜色,确实是很好的氛围。 宋听澜把小黑关进宅里,还不忘认真嘱咐一直呜呜叫想跟着他们出去的小黑:“认真看家。” 少年已初见日后龙凤之姿,蹲下身下认认真真同一只小狗说话的画面便显得分外温馨可爱。 季清鸢忍不住笑了笑。 宋听澜站起身来,拿着梨花酿,看着她的笑颜,轻轻道:“走吧。” 季清鸢往外走,还不忘拧开酒囊,喝了一口酒。 梨花酿,醇香无尽,酒香和梨花香尽在口鼻之间,回甘的甜叫人忍不住喝一口再喝一口。 季清鸢觉着这酒不醉人,也不辣嗓子,便一口又一口地喝。 两人走在月色下,路旁随处生长的梨花树细白花瓣纷飞,飘扬似雪。 季清鸢仰头喝了一口,有些微醺,忽地听身旁人有些沙哑地喊了句: “阿鸢。” 这一声仿若跨越时空,与玉兰树下眼神幽深望向她的白袍剑修重合。 季清鸢身子一抖,酒醒了大半,朝身侧看去,看到的,却是熟悉的小小少年版宋听澜。 看着那尚有几分稚气的少年,季清鸢松了口气:“你怎突然叫我阿鸢?” 为什么突然这么叫? 宋听澜垂眸。 兰辞玉也是这么叫的,那他为何不能这么叫。 宋听澜定定看向她:“因为我想让你知晓,我并不是你的弟弟。” 别把他当弟弟。 他也会长大,还能够……娶她。 季清鸢确认没回到十年后就放松下来,脑子顿时在酒精侵蚀下晕晕乎乎,听到他这话顿时不干了。 她用力拍了下他的肩膀:“为什么不是?” 合着这么多年了,她在他眼里,还不是他的亲人? 她这些年做的事情都算什么了? 她算什么了? 宋听澜定定看着她脸上浮出的酡红,嗓音沙哑,带着几分引诱的意味:“因为我也是可以娶你的。” “娶我?”季清鸢朦朦胧胧地,看了他一眼,然后摇了摇头。 “不行,我是要把你送到天极宗的。” 送去天极宗? 宋听澜眉头微蹙:“我不想去天极宗,我们可以就这样生活。如果能一直这样,阿鸢愿不愿意嫁我,都可以。” “不行!”季清鸢头摇得更明显了。 她拽了拽宋听澜的衣袖,醉酒的脑子里只有任务:“天极宗有位真人,是活了千年的大能。他就是掌门牧远舟,你一定要……要拜他为师!” 宋听澜垂眸看她:“一定要拜他为师?” 季清鸢小鸡啄米似地点头:“对!” 宋听澜看着她:“你教我修炼也很好,拜他为师这有何意义呢?” “你若拜他为师,做了掌门收徒,我便……” 她顿了顿。 宋听澜扶住她,靠近了些,压低了声音问道:“便如何?” 季清鸢被他扶着,伸手捏了捏他的脸,不甚清醒:“便与你结为道侣!” 宋听澜眸色微沉。 他知道道侣的意思。 他任她为所欲为,只是揽住欲要继续喝酒的季清鸢:“阿鸢此言当真?” 季清鸢想去喝酒,只好嘟囔一句:“保真!” 手被放开,季清鸢欢快地又喝了一大口,心情大好,豪爽道:“一言既出,驷马难追!” 宋听澜低低笑道:“好。” 他又重复道: “一言既出,驷马难追。” 第293章 又是夏夜 季清鸢只觉得他在嘟嘟囔囔什么,也不去管他,只是捧起酒囊,又想去喝几口。 她刚把酒囊递到嘴边,仰头欲喝,一阵大力袭来,手上一轻,手里的酒囊便没了。 季清鸢有些不解地抬头看过去,便看见宋听澜正拿着她的酒囊,正静静看着她。 季清鸢皱了下眉,不满地伸手道:“给……给我。” 宋听澜不给,还看着她酡红的脸和迷蒙的眼,轻声道:“你醉了。” “我没醉!” 季清鸢反驳,抬手欲抢。 宋听澜却将手中的酒囊高高举起。 季清鸢不甚清醒,甚至忘了平日里装着的老成和矜持,踮着脚去够他高高举起的酒囊。 眼看着她要够到,宋听澜似乎没想到她这么固执,直接仰头将唇印在她喝过的位置,将那酒囊里还剩余的梨花酿一饮而尽。 末了,他还将那酒囊瓶口朝下,晃了晃,道:“没了。” 他态度非常坦诚,面容平静,好似喝了她酒的人不是他一般。 季清鸢愣住了。 季清鸢抢过酒囊晃了晃,确认一滴都不剩后,莫名其妙的委屈感冲了上来。 她将酒囊扔给宋听澜,二话不说就东倒西歪地往前走。 宋听澜抱紧了被她扔过来的酒囊,不觉生气,反而觉得很好笑。 这人生气,竟然也是生闷气。 眼看着那醉酒的人东倒西歪地往前走,宋听澜大步走至她身侧,扶住她,往后转了个弯:“走反了,家在那边。” 他们的家,在那边。 季清鸢不想理他,偏偏她脑子晕乎乎地,分不清方向,走路也跟着晃悠。 她被宋听澜耐心哄着,不知不觉就趴在了人背上。 燥热的夏天,夜风一吹,凉爽便唤醒了她几分意识。 她正趴在宋听澜背上,手搭在他肩膀上。 她看见宋听澜的白发带,便伸手扯了下来。 青丝如瀑散开,宋听澜回头看她,却不生气,眼里甚至还含着点纵容和笑意:“解气了?” 季清鸢忘性大,小仇小别扭从来记不住。 更何况她酒还没完全醒,脑子里一团浆糊,没什么过多的理智可言。 她揪着那根白发带,缠绕在手指上,又下意识搂住了宋听澜的脖子。 宋听澜脸侧划过丝丝缕缕的痒意,耳后便传来她有些咬字不清的声音:“我们……我们要去哪?” 背上的人图舒服,头也靠在了他脖颈侧,发丝抚过他脸侧,说话时的吐息带出来的热意也一下又一下地拂过他的耳朵,若有若无的痒。 宋听澜忍住去揉耳朵的冲动,忽视掉那点痒意和跳得有些快的心脏,将她往上颠了颠,才温声道:“我们回家。” “回家?” “嗯。” “小……小黑呢?” “在家里等我们。” “辞玉呢?” “……” 宋听澜面色一冷,薄唇紧抿,不说话。 季清鸢没得到答案,又问了一遍:“辞玉呢?” “……不知道。” “……” 虫鸣声此起彼伏的夏夜,月明星稀,季清鸢的背被夜风吹得凉凉的,贴着身下人的地方却有些烫。 她昏昏欲睡,动了几下试图离那人的背远一点,却又被人往上颠了颠。 宋听澜青丝垂散,与趴在他背上的人的发丝缠绕在一起,你中有我,我中有你,分不清楚。 季清鸢手上的白色发带随着宋听澜的步子一晃一晃的,身上人睡得越来越熟,宋听澜默不作声,放轻了动作,一步一步往宅子里走。 …… 太阳升起,光透过窗杦,直直照到了还睡在床上的人的脸上。 “汪——汪汪汪!” 季清鸢睁开眼,便是刺目的阳光。 她眯着眼,用手背挡着眼睛,宿醉的头疼叫她有些迷糊。 她晃了晃脑袋,道:“小黑,不许叫了。” 听话的小胖狗果然不叫了。 季清鸢缓了缓,才坐起身来。 天光已经大亮,小黑正蹲坐在地上,见她坐了起来,尾巴摇的更厉害了。 季清鸢揉了揉太阳穴,她是真没想到那梨花酿竟然是会醉人的酒。 昨夜的事情,她忘的有些七七八八了。 只朦朦胧胧记得宋听澜抢她酒喝,最后她睡着了在一个人身上。 喝大了。 还是得少喝些酒。 季清鸢下床,揉了揉小黑的脑袋:“你是来叫我起床的吗?” 小黑“汪”了一声。 季清鸢点头:“那我们快走吧。” 她打开屋门,走出去,便看见宋听澜握着剑在院子里练。 洛神剑法他练得已经很好了,绑着发带的头发随着他的动作一晃一晃,招式间行云流水,颇为赏心悦目。 季清鸢没看多久,宋听澜就发现了她,收了剑,朝她走来:“阿鸢醒了?” 季清鸢“嗯”了一声:“刚被小黑叫醒了。” 说完后,她才忽地意识过来。 宋听澜怎么叫她阿鸢? 还叫得如此熟稔。 他一这样叫,季清鸢就梦回十年后的冰美人大师兄。 初遇时的宋听澜与她倒是保持距离的,疏离得很,一口一个“师妹”。 后来就温柔体贴,买裙裳,教她炼丹,给她剥天灵果,还一口一个“阿鸢”。 如今宋听澜一叫,她便觉得不自在。 宋听澜好似没察觉到她的不自在,只是收了剑,进厨房端了碗过来,道:“蜂蜜水。” 喝些这个,能缓解下宿醉后的头晕恶心。 季清鸢接了,跟他坐到桌边,慢慢喝了起来。 她有点不敢问昨天晚上她记不清的事情。 跟一个小孩抢酒喝这种事情,多少有点损了她平常的成熟靠谱形象。 实际上,这种形象只在她一人的心里存在。 季清鸢正不知说什么,宅子外突然传来敲门声。 一定是兰辞玉。 季清鸢松了口气,道:“进来吧。” 碗里的蜂蜜水甜甜的,但也不是让人腻味的那种甜。 季清鸢大口大口地喝完,就往宅门走。 果不其然,来人正是兰辞玉。 兰辞玉眼下青黑,手里还提着一个食盒。 见到他们二人,便道:“阿鸢,这是我做的午膳。” 季清鸢刚刚上前,宋听澜便将食盒从兰辞玉手里接了过来。 季清鸢瞧着他眼下的青黑,道:“昨夜未曾休息好?” 兰辞玉轻叹口气道:“魏叔病重。” 魏叔病倒在床,他自然彻夜照顾,夜里难眠。 季清鸢也明白过来,顿时道:“我已经配好了药,但是当时有些晚了,就没去送。” “没事,多谢阿鸢。” 季清鸢往厨房里跑,按着她昨日配出的药,磨了药汁,打算先弄出药来。 兰辞玉很自然地上前帮忙。 身形高大的温润青年与纤细秀美的粉裙女子看着分外相配。 宋听澜眉头微蹙,将食盒放在桌上,也进了厨房。 他们两个人都进来帮忙,药很快就弄好了。 季清鸢端着药跟兰辞玉往外走,对着跟上来的宋听澜道:“我去送药,顺带看一下魏叔的情况,你先用膳,我很快回来。” 第294章 再现邪祟 宋听澜闻言,停住了脚步,目光在他们二人身上扫了一圈,轻轻应了一声:“好。” 季清鸢没注意他的神色,直接端着药和兰辞玉一同往宅子外走。 宋听澜走到宅门口,看着二人的背影一同越来越远。 他伫立在原地,神色莫辨。 感受不到奇怪氛围的小黑屁颠屁颠地过来,蹭他的靴子,汪汪几声要讨食吃。 宋听澜转身,弯腰摸了摸它的头,淡淡道:“你说,她会不会不要你了?” 小黑不明所以地“汪”了一声,水汪汪的眼睛里是大大的疑惑。 他怎么会试图从小狗这里得到答案? 宋听澜轻笑一声,拿了吃食喂给了小黑,看着小胖狗欢快地猛吃。 她应当记得她昨夜说过的话。 也最好记得。 …… 兰家小院,季清鸢过去时,魏叔也恰巧正醒着,看上去精神了几分。 阿狸见到她,扬起笑喊了句:“阿鸢姐姐!” 喊完后她才掩唇,眼里带着几分狡黠的笑意:“不对不对,差点忘了,以后要叫嫂嫂了!” 魏叔听了,登时也笑了起来,看向她和兰辞玉的眼里,是说不出的慈爱和喜悦。 季清鸢抬手,不轻不重地敲了一下阿狸的脑袋。 小姑娘年纪不大,倒是会调笑人了。 阿狸笑嘻嘻地躲,一时间气氛欢快了许多。 季清鸢明白阿狸这是故意逗趣,让魏叔开心的,也就作势打闹。 兰辞玉开口道:“还未成婚,阿狸莫要乱喊。” 兰辞玉不同,他心知这是假成亲,心底里更在意维护季清鸢的名声。 阿狸“哦”了一声,接了季清鸢给的药方,便退了出去,将空间留给了他们三人。 兰辞玉接过季清鸢手中的药碗,坐到床边,道:“魏叔,这是阿鸢配的药。” “辛苦阿鸢了。” 魏叔不要兰辞玉喂,直接对着碗沿喝尽。 药碗搁在桌上,魏叔看向季清鸢:“阿鸢当真愿嫁与玉公子?” 他面色严肃:“若是玉公子拿我的病情来逼迫你,阿鸢尽管说出来,我这把老骨头,现在还是能说说话的。” 说着,他若有所思地转头看了一眼兰辞玉。 季清鸢一笑,语气轻松:“辞玉没有逼我。” 她走过去,主动拉住辞玉的手,含羞带怯:“我……本就心悦辞玉。” 最后几个字越说越小声,却恰恰能被屋中的人都听见,更显娇羞。 被她拉住手的兰辞玉身子一僵,听着她足以以假乱真的话语,不由得失了神,呆滞地看着她。 季清鸢转头,对着他笑了笑。 魏叔没有看透季清鸢精湛的演技,看着“深情对视”的二人,欣慰地笑了:“真好!真好!我也死而无憾了。” 这话一出,兰辞玉连忙清醒过来,道:“不要说这种话,魏叔你不可能……” 他说不出那个字眼,只道:“您一定要看到我们成亲。” 魏叔见他如此,只好应下,笑着道:“你们成亲的日子可有定下?” 季清鸢想了想:“不如,后日?” “不可!” “不行!” 魏叔和兰辞玉同时出声。 兰辞玉道:“还没上门提亲,聘礼未下,庚帖也未拿,婚书也未写,怎可后日成婚?” 魏叔也道:“成亲自然得挑个吉日,还有婚服也未定。” 季清鸢摸了摸鼻子。 她倒没想这么多。 魏叔相当精神:“待我好好翻翻,寻个好日子出来。” 说完,他又看向兰辞玉:“玉公子,快些上门提亲,准备聘礼和婚书。” 季清鸢挠了挠头:“……也不必如此繁琐。” 毕竟她并没有亲人在这边。 魏叔和兰辞玉却都不赞同。 季清鸢也拒绝不了他们二人的好意,只好闭嘴,在一边安静地听着他们二人商量。 正当这时,房门口却突然传来阿狸和宋听澜的声音。 “阿鸢呢?” “阿鸢姐姐在里面商量成婚事宜呢……欸!你进去干嘛?!” 随着阿狸的惊呼声,房门被人推开,宋听澜站在门外,目光将屋内人都扫了一遍,才停在季清鸢身上:“阿鸢,有人找你。” 找她? 季清鸢一头雾水:“谁找我?” 如今镇上会来找她的人,要么是为了除祟,要么是为了治病。 “除祟。”宋听澜言简意赅。 他慢慢道:“是来自内城的一家大户,说两日前主屋床底下出现十二个血手印。” 此话一出,兰辞玉和魏叔齐齐看了过来,惊骇不已。 季清鸢也看向兰辞玉,果然见兰辞玉面上表情大变。 全场只有阿狸面带疑惑:“什么血手印?” 她有些奇怪地看着众人,不明白为何他们的反应如此奇怪。 兰府灭门时,唯有阿狸年岁尚小,兰辞玉也未和她详细说过这事。 屋中安静几秒,兰辞玉很快便调整了情绪,面色如常地对着阿狸道:“没有什么事。你先陪着魏叔,我同阿鸢去走一趟。” 季清鸢也知他内心必定一阵汹涌,也配合着兰辞玉道:“走吧。” 阿狸似懂非懂地点了头。 三人走出小院,往对街走去。 果然见那宅子门口停着一辆马车,马车边站着一个个子不高其貌不扬的中年人,身上的衣裳料子极好,看上去很是沉稳。旁边是一个马夫和一个小厮。 季清鸢上前,问道:“可是您来寻我除祟?” “正是。”那中年人极快地打量了季清鸢一遍,“在下镜月城蒋家管事,您称我蒋管事就好。” 这中年人涵养极好,并没有因为季清鸢的外貌而看轻她。 比起之前上门除祟因她外貌而出言质疑的人,这位蒋管事显然倒是更让人舒服些的。 季清鸢引他进去道:“先进去坐下吧,喝口茶再说。” 第295章 熟人相认 那蒋管事跟着进了门,坐了下来。 他抿了一口茶,才开口道:“蒋家是镜月城大户,做药材生意,平日里并无得罪人的。但两日前仆从打扫时从主屋床底下发现了十二个血手印,有大有小……” 说到这,他忍不住打了个寒颤:“恰恰与蒋家十二口男女老少的手印对的上。” “前日里,蒋家小公子身边的奶娘早上未起,最后被发现溺死在洗脸盆里。” 溺死在洗脸盆里,就颇为奇怪。 她只要抬起头,就能脱离危险。 偏偏有什么东西,叫她抬不起头,溺死在那浅浅的洗脸盆里。 蒋管事继续道:“昨日,大公子吊死在房梁上。夫人早晨醒过来时,吓得晕了过去。” 昨日睡在一起耳鬓厮磨的夫君,一早却面目狰狞的吊死在了房梁上,确实够吓人。 季清鸢道:“可有请过修士解决?” 她一个名不见经传的散修,竟然也能叫他们上门来请。 这可不是个好兆头,足以证明蒋家受了挫,此刻正病急乱投医。 蒋管事叹了口气:“请过,但根本寻不到那邪祟的踪迹。” 所以才听了别人的推荐,跑来了请季清鸢。 蒋管事郑重道:“若姑娘能除此邪祟,保我蒋家平安,金银珠宝,房契地产,名贵药材,任姑娘挑选!” 季清鸢眼睛亮了。 随即,她轻咳两声,道:“钱不钱不重要,这邪祟伤人性命,我定要出手铲除了它!” 蒋管事拱手道:“多谢姑娘!” “马车在门外,事不宜迟,姑娘不如现在动身?” 季清鸢点点头。 “我也去。” “我也去!” 两道声音同时响起,异口同声。 季清鸢转头,有些诧异地看向了宋听澜和兰辞玉。 宋听澜面容平静,见她看过来,解释道:“我想学习除祟经验。” 确实,这次的邪祟显然不是平时那种一打就散的小祟,确实很具有学习意义。 她看向兰辞玉。 兰辞玉平复了一下刚刚的激动,恳切地望向季清鸢道:“我虽身无修为,但这邪祟与我兰府灭门惨案太过相似,无论如何,我也要前去看一看。” 若真的是,他也不至于报仇无门。 季清鸢自然理解他的心情,但仍旧有些犹豫:“辞玉,除祟有性命之忧。况且魏叔还病重……” “我不怕死,我只怕死了也没办法亲手报仇。”兰辞玉眼中哀色更深,“魏叔可以让阿狸照顾,我会让街坊王婶帮忙照看他们。” 既然如此,也没有什么推拒的理由了。 季清鸢点了点头:“好。” 她又道:“把小黑带过去阿狸那儿吧。” 季清鸢和宋听澜之前除祟,偶有出远门两三日不归家时,小黑都是送到兰家养着的,叫它不饿肚子。 兰辞玉伸手去抱小黑。 没想到小黑却扑上来,咬住她的裙摆不放。 季清鸢挑了挑眉:“你也想去?” “汪!” “跟我们去的话,可是没有在家里吃的饱的。” “汪!” 小黑叫了一声,尾巴摇得欢快,水汪汪的眼睛里满是坚定。 季清鸢失笑,摸了摸它的狗头:“好吧,那你就也跟着来吧。” 兰辞玉回去交代了一番,便很快又回来了。 幸而马车很大,坐的下他们四人一狗。 小厮和马夫坐在前面驾车,季清鸢和宋听澜坐在一边,兰辞玉和蒋管事坐在一边。 小黑伏在季清鸢和宋听澜中间,乖巧地趴着,被两人同时呼噜着毛。 对面,蒋管事对着身侧的兰辞玉,悄悄瞥了一眼,又瞥了一眼。 下一秒被兰辞玉抓包,二人对视,兰辞玉不卑不亢地回了一个温和礼貌的微笑。 他生得俊朗,清贵文雅,看着就满腹才学,一身书卷气的温和君子。 蒋管事一开始被抓包有些心虚,但在对方的温和一笑下,放松了下来,才开口问道: “我们……是不是在哪里见过?” 另一边表面上摸着小黑实则悄悄竖起耳朵注意着他们那边的季清鸢瞪大了眼睛。 好……好土的搭讪方式! 兰辞玉闻言,转头极为认真地盯着蒋管事,面带思索,半晌眉头微蹙道:“好像是见过。” 真的见过? 季清鸢竖起了耳朵。 蒋管事不由得问道:“不知公子姓名?” 兰辞玉颔首:“姓兰,名辞玉。” 蒋管事一愣:“玉面公子?” 听见这个称呼,兰辞玉一愣,道:“如今已经配不上这个称呼了。” “哪有配不上的道理。”蒋管事摇了摇头,“你可记得我?” “城东蒋家,济世草堂,我曾与家主一起见过你和你父母。公子可想起来了?” “济世草堂?”兰辞玉沉思一会儿,“却有这个地方,只不过我记的不太清楚了。” “公子能想起来就好。”蒋管事叹了口气,“兰老爷当年对济世草堂有恩,蒋老爷一直想帮忙,却寻不到你的踪迹,以为你已经………” 原来还真的是熟人。 季清鸢往后靠了靠,从储物袋里拿出桃花酥来,递给了旁边的宋听澜一块。 宋听澜对她随时随地掏零嘴的反应见怪不怪,接过去,咬了一口,慢慢吃了起来。 趴着的小黑吸了吸鼻子,抬起头来看着他们。 季清鸢拍了拍它的脑袋:“不行,你要减肥。” 小黑脑袋垂下来,有气无力地叫了一声。 梨花镇离内城不远,但离蒋家,却有些距离。 马车晃晃悠悠停下来时,已经快到傍晚了。 蒋宅非常符合商人的宅子,一眼看过去就是财大气粗,奢华无比,门口却挂了引魂幡,府内也挂了白布。 府上大公子凶死,这府中自然是作如此摆设。 几人下了马车,很快就被迎了进去。 蒋管事领着他们往里走。 奢华宽大的府邸里,丫鬟仆从们却不见喜色,反而都沉着脸。 府邸像被一层看不见的阴霾笼罩。 第296章 开始除祟 几人走了进去,蒋管事带着他们进了内堂。 内堂灯火通明,一名中年妇人和中年男子坐在最上位,堂下也坐着几人。 那两人面相很是和蔼,锦衣华服,不过那男子一脸憔悴,眉头紧紧蹙着。 那妇人则是眼睛红肿,一看便知其伤心欲绝。 几人走了进去,蒋管事走在最前面,上前对着那二人道:“老爷,夫人。这是季姑娘,梨花镇上有名的散修。” 随即,他逐一介绍了几人。 蒋夫人神思不属,蒋老爷便与季清鸢客套了几句。 到兰辞玉时,他才面色微微一变,站起身来,走至兰辞玉身侧:“当真是兰家大郎?” 兰辞玉颔首。 蒋老爷走至他身侧,眼眶微红道:“你可还记得我?” 兰辞玉细细看了他一眼,点了点头。 随即,他解释了一番来这儿的原因:“当年我听爹娘的话,带着阿狸魏叔去了梨花镇。此次蒋宅作祟的邪祟与当年将兰府灭门的邪祟极为相似,所以我便请求同来。” 蒋老爷叹了口气:“好孩子,好孩子,还活着就好。” 似乎想起他死相极惨的大儿子,蒋老爷难掩悲痛,行至上位,道:“今日晨起时,蒋府中,又有一位逝世。” 他叹了口气:“请诸位上门,只求保我蒋家平安,若各位可做到,无论想要什么,都定尽我蒋某所能,叫几位仙人满意。” 下首,坐着一对中年夫妇,二人穿着麻衣,风尘仆仆,男子下巴上蓄满了胡子,看上去很是严肃。 女子左眼周围有一大块紫红色的胎记,看上去分外显眼。 这对夫妇对面坐着的,是一个胖胖的老道士,见季清鸢看过来,还对着她笑了笑。 这人她可不面生。 季清鸢挑了挑眉,不动声色地移开了目光。 看来蒋家请了不少人,也不知他们是第几批。 蒋老爷道:“各位尽可大施拳脚,全府上下,定当配合。” 季清鸢若有所思。 蒋老爷为他们准备了晚膳和客房,都在这府邸内。 天还未暗下来。 三方被请来的人,那对夫妇显然没有与他们合作的意思。 那中年男人见了季清鸢,便捋了捋胡子,发出不甚响亮的一声轻笑,眼里满是轻蔑。 那夫妇扭头走了。 宋听澜眼眸微眯地看着他们二人的背影,兰辞玉眉头微蹙,欲要上前,被季清鸢拉住。 季清鸢对着他摇了摇头。 她对这种目光理所当然地忽视过去,只是跟上蒋管事道:“今日府中,逝世的人是?” 蒋管事道:“是蒋夫人身边的老嬷嬷,满脸青紫,憋死在了被褥中。” 季清鸢追问道:“府中血手印可方便一看?那十二个血手印是与府中哪十二个人吻合?” 蒋管事给她带路,一边走一边道:“在主屋。” “那十二个手印没有比对错的话,大致是有蒋老爷、蒋老爷身边的老奴、蒋夫人、蒋夫人身边的老嬷嬷、大公子、大公子的夫人、大公子的两个女儿,还有二小姐、小公子、小公子的奶娘,还有……” 蒋管事话音一顿,道:“还有我。” 如今死的,都是在墙上有血手印的。 蒋管事心理素质倒是不错,至少没发抖。 一边说着,几人就已经到了主屋。 自从发现了血手印,原本住在这的蒋老爷和蒋夫人就搬了出去,住在了别的屋子。 房间里贴着几张驱邪符,蒋管事解释道:“是前面请来的修士贴的。” 季清鸢躬下身去,果然在床下见到十二个鲜红的血手印,有大有小,看上去分外瘆人。 季清鸢开了神识,细细查探。 屋中邪祟气息淡了很多,但也能感觉到这是只极强的邪祟。 但她目前看不出这是只什么种类的邪祟,为何钟爱于逐个杀人。 若这邪祟当真也是兰府灭门惨案的始作俑者,为何又隔几年来这蒋家作祟? 季清鸢揉了揉眉心,道:“蒋管事,将剩余的九人集中于一间大屋子,夜里一起过夜,我来守夜。” 看不出,就努力引出来。 不出意外,这邪祟深夜或凌晨又会前来。 她要看看这邪祟是如何杀人的。 蒋管事闻言一愣,随即连忙道:“我这就去问问老爷夫人。” 季清鸢摆摆手,伸了个懒腰。 她看向兰辞玉道:“辞玉,今夜危险,不如我将长鞭借与你,你今夜在屋中过一夜,若能抓住此祟,我再让人叫你?” “不用。”兰辞玉摇摇头,“我也想帮忙,阿鸢不必担心我,我会尽力不给你们拖后腿。” 季清鸢又看向宋听澜。 宋听澜正把无精打采的小黑抱起来:“先用膳吧。” 小黑眼睛一亮。 季清鸢忍不住戳了一下它脑壳,笑着骂它道:“就知道吃!” 谁家狗胖成它这样的? 几人笑着用完了蒋府准备的膳,那厢蒋管事就带了话过来:“老爷说,同意季姑娘的做法。今夜大家聚在康兰苑,一起过夜。” 季清鸢点了点头:“好。” 小黑蹲在地上咬鸡腿,满嘴是油。 宋听澜摸出一条帕子,擦了擦它油乎乎的狗嘴,叫蒋管事将它送去客房里待着。 夜幕降临之际,康兰苑最大的房间里,挤满了十四人。 九个人是由于血手印,另外五个就是蒋老爷请来的修士。 那对夫妇和胖和尚都在此处。 季清鸢不管他们,只是叫蒋管事吩咐在屋外绑了细绳,上面挂了小铃铛。 风一吹,铃铛就叮铃铃作响,分外有惊悚的氛围感。 蒋老爷和蒋夫人坐在唯一一张床上,蒋夫人抱着最小的公子,神情呆滞。 蒋老爷则是将他们三方人都问了一遍。 三方人都告诉他能够护住他。 蒋老爷松了口气。 夜深了,细线挂着铃铛,中间九人,有几个人正昏昏欲睡。 那对夫妇互相靠着,胖和尚四仰八叉地躺在墙角处。 季清鸢、宋听澜、兰辞玉三人靠墙站着。 “叮铃铃铃铃——” 急促的铃铛声此起彼伏地响起,在夜色中如同鬼物的呼唤,无风的夜里,狂响的铃铛更显诡异。 窗户外“啪啪啪——”的拍打声响起,似乎有人在用力敲窗。 屋内气温骤降,屋中原本昏昏欲睡的那几人顿时被声响惊醒。 季清鸢握紧手中的月凝剑。 它来了。 第297章 相斗 原本紧闭的屋门被无名刮起的风吹得砰砰作响,好似有人在用力踹门。 季清鸢将星痕甩给了兰辞玉,然后迅速站到抱作一团瑟瑟发抖的蒋家众人面前。 墙角里躺得像只大王八的胖和尚一个激灵爬了起来。 那对夫妇修士对视一眼,仍旧站在原地不动。 季清鸢刚刚站定,身侧,宋听澜就跟了过来。 季清鸢眉头微蹙:“你跟过来做什么?此处危险,你和辞玉待在一处。” 宋听澜如今是筑基后期,直面这种大祟很难有自保之力。 “我不怕。” 宋听澜亦是握紧手中的长剑。 季清鸢刚想说什么,紧闭的门和窗户都“嘭——”地一声被吹开,与此同时,房内点着的蜡烛也齐齐熄灭,屋中陷入了一片黑暗。 杀人还要关灯,搞狼人杀呢? 季清鸢心里暗骂了一句,立马开了神识,同时另一只空闲着的手紧紧握住了宋听澜的手。 几乎不用开神识,季清鸢都能闻到一股腐烂的臭气正一点点靠近过来,像变质腐烂的肉和臭鸡蛋堆积到一处。没有脚步声,却有水珠滴滴答答落在地上的声音。 在这伸手不见五指的小屋子里,细微的水滴声和腐烂的臭气更加瘆人。 季清鸢以神识看去,只见一个大体上还有些人形的东西,浑身上下裹着一团黑糊糊的粘稠液体,走一步便掉几滴下来,散发出腥臭。伸出的两只苍白的手如同揉皱的白纸,看不见脸,只见一堆卷曲杂乱的头发。 她细看才发现这东西“走”过的地方都会留下一圈湿痕,旁边滴落几滴粘稠的黑色液体。 或许这东西没有腿,是贴在地上蠕动向前的。 这邪祟爬得很慢。 出乎意料的是,这东西并没有直直朝蒋老爷等人的方向走来,进了房内先犹疑一会儿,似乎在辨别着什么。 竟直直朝着兰辞玉的方向蠕动过去。 季清鸢被这臭味熏的受不了,当即一把将宋听澜推到角落,然后一道剑光就朝那奇形怪状的邪祟挥了过去。 她这一剑光短暂地映亮了一小片区域,几个胆子大抬眼偷看的蒋家人和站在原地的修士夫妇俱是吓了一跳,叫出声来。 房内高昂的男高音和女高音响起,乱作一团,有人腿软瘫在原地,有人吓得想往外跑。 那邪祟移动速度不够快,被她一道剑光所击,却依旧速度不变地向兰辞玉的方向爬。 季清鸢被满屋子的高音吵得耳朵生疼,大吼一句:“都给我闭嘴!” 她这一声大吼,房中的人俱是被掐住了脖子一般,突然一静。 季清鸢松了口气,继续恶声恶气道: “乱跑出了结界,是死是活,我一概不管!” 她先前给这群蒋家人布了结界,以护他们性命。 这两句话说完,不过两三秒的事。 乱跑和乱叫迅速结束,季清鸢手握月凝剑飞身上前,一剑往那东西的脖颈砍。 她速度极快,一剑砍了过去,竟然是直接命中。 剑上的触感却极轻,没有任何砍到肉骨的感觉。 杂草般的乱发被砍下,露出光秃秃的脖子,上面沾满粘稠的黑色液体。 仅仅只是一瞬,脖颈处又乱发疯长,长出一大蓬乱糟糟的黑发来。 季清鸢愣了一瞬。 这东西,没有头。 它的脖子上,只是一堆头发。 剑上沾了一些粘腻的黑色液体,那些液体如有生命一般,顺着剑,想要往上爬。 月凝剑身颤动,季清鸢注入灵力,手一用力,将这些黑色液体通通甩在了地上。 那邪祟转过了“头”,明明没有五官,但季清鸢确实感受到了它的目光。 它在看她。 季清鸢丝毫不惧,提剑往它身上刺。 下一瞬,季清鸢就发现了不对劲。 脖颈上的头发疯长,顷刻就已经拖到了地上,短短一瞬,那黑发就蔓延向兰辞玉,缠上兰辞玉的脚腕。 星痕发亮,上前欲斗,却被那黑发缠了上来。 缠上来的黑发被星痕神光所伤,触上便纷纷掉落,但一掉落,又有新的头发缠了上来。 一时之间,竟也难以脱身。 季清鸢一剑刺中它肩膀,却好似捅进一团黏糊的液体和烂肉混杂物中。 黑液顺着剑身蔓延上来,月凝剑身颤动。 季清鸢迅速拔出了剑,奋力将那蔓延上来的黑液甩了下去。 而兰辞玉那边,黑发已经上爬,束缚住他挣扎的手,缠住他的脖子。 黑发犹如双手,蒙住他的眼睛,伸入他的耳朵。 兰辞玉原本激烈的挣扎忽地停了下来,他忽地拽下腰间的大带,站在小凳上,沉默地将长长的大带抛至梁上。 随即,他机械地打了个结,将头套了上去。 季清鸢总算明白这东西是如何杀人了。 以邪物蒙住生人之眼,捂住生人的耳朵,控制意识,让对方自杀。 另一边的修士夫妇站在原地不敢靠近,季清鸢欲要上前,那邪祟的黑发却转而一部分朝她袭来。 兰辞玉的境况已经十分危险,季清鸢被那乱发和黑液缠得分身乏术,只好对着那胖和尚喊:“张老道,别装死,快救人!” 胖和尚抱住脑袋,脸上肥肉都在抖:“我、我不敢啊!” 季清鸢咬牙:“救人我给你加钱,不救我就把你头拧下来!” 胖和尚颤颤巍巍地站起来。 他真没想到会在这儿遇见季清鸢。 胖和尚平时算是个街溜子,身上有点本事,但不多,干的最多的是牵线搭桥的活,或者借着身上这点本事去除祟帮忙赚点小钱。 季清鸢也在他这里跟他做做长期生意。 胖和尚站起来,腿打着抖,借着微微亮光往兰辞玉那边走。 救人不一定会死,但不救人那位姑奶奶把他头拧下来那一定会死。 真是钱难挣,那啥难吃。 胖和尚往前走,颤颤巍巍地用双手抱住兰辞玉的腿,想借着蛮力把他弄下来。 那邪祟正慢慢蠕动向前,胖和尚腿都得厉害,嘴里一直胡乱念叨着什么东西。 那黑发一部分缠上胖和尚,季清鸢稍微松了松,腰间摸出一把短刃,掷了出去。 短刃隔断大带,直直插在了墙上。 兰辞玉掉了下来,砸在了胖和尚身上。 第298章 她大意了 兰辞玉掉在地上,黑发松动几分,他的手刚动了几下,就又被黑发缠绕。 他慢慢爬起来,机械地一步步往那邪祟的方向走。 一缕黑发顺着她的脚腕爬上来,被一剑斩断。 季清鸢侧头,身侧,宋听澜握着剑站了过来。 “听澜,它现在的目标是辞玉。你不用管我,它移动速度慢,你想办法将辞玉带出去,我拖住它。” “好。” 宋听澜没有任何质疑,握着剑上前不断地斩去缠上来的黑发。 季清鸢掐诀,水雾凝聚,一大团水落下,将地面上躁动着去扑宋听澜的黑色液体冲的零散。 那邪祟似乎很怕她的水诀,离她唤出来的水远远的。 它要么怕水,要么怕干净的东西。 但它先前控制人溺死,那么它是敢靠近水的,可能并没有那么怕水。 季清鸢心中一动,一面斩去缠上来的黑发,一面将储物袋里装了点灵泉的小瓷瓶掏了出来。 她将那小瓷瓶丢了出去,小瓷瓶被她精准地丢到了那邪祟附近的地上,瓷瓶碎开,一大半灵泉溅在那邪祟身上。 果不其然,那邪祟就像被什么东西灼烧到了一样,沾了灵泉的部分黑液褪下,露出腐烂的皮肤。 它终于不再不管不顾地往兰辞玉那边爬,而是在地上痛苦地扭作一团。 被他控制住的兰辞玉和胖和尚身上的黑发也失了控制般落在地上。 季清鸢心头一松。 这是个杀掉它的好机会。 她正欲上前,两道身影却挡在了她前面。 那对自始至终隐于角落的修士夫妇,出来了。 女子用剑横在季清鸢身前,那中年男子则对着她轻蔑一笑:“年轻的小姑娘能有什么厉害的?与其白白送了命,不如让我来!” 这对夫妇都是筑基期,若刻意隐瞒,低阶者看不透高阶者的修为等级。 他们看不透季清鸢的修为,只当她是个刚刚引气入体的菜鸟散修。 季清鸢则是被他们这种无良行为气到了。 前面不出手,直到这邪祟被她伤得在地上胡乱扭动,才拦住她要出手。 季清鸢总算明白了,这是来抢功劳的。 季清鸢没功夫跟他们计较什么功劳,冷声道:“你们的剑伤不了它,不要坏事!” 她这话说的是真的。 不趁此机会用灵泉诛杀,等那邪祟反应过来蓄积力量拼死一搏,难以对付。 那中年男人轻笑一声,似乎将她的话当做笑话,连头都未回,直接往前走。 地上的邪祟已经不再胡乱挣扎,而是又缓缓地“站”起来,黑发以更快的速度又开始生长。 这是被激得发狂了。 季清鸢见此,也不再对这两所谓的同行留情,一掌将那挡在身前的女子掀飞了出去。 然而,还是慢了,她刚将那女子掀开,耳边就听到了那男子的一声惨叫。 “啪嗒、啪嗒——” 粘腻的液体掉落在地上的声音更加明显,腐烂的臭味越来越浓。 那邪祟黑发疯长,迅速蔓延大半个房间。 且来势汹涌,季清鸢为蒋家人布的结界,不过几息之间,就被黑发刺穿。 那中年男子扑过去,第一个被黑发卷起来狠狠丢了出去。 他反应过来,也不管自己的妻子,爬起来迅速地往门外跑。 兰辞玉、胖和尚、蒋家人、女修士……在场的人除了季清鸢、宋听澜和往外逃跑的中年男子,都已被黑发缠绕,捂住了眼、耳,甚至口鼻处也有黑发刺入。 兰辞玉被拖着,一点点往邪祟的方向拖。 季清鸢冷笑一声:“系统,把那俩\"招蜂引蝶\",都给我用到那个男修士身上!” “招蜂引蝶”是系统让她去刺杀谨弋以破树林结界时,免费赠送的鸡肋道具。 这俩“招蜂引蝶”的作用是吸引邪祟,增加邪祟仇恨值。 她曾经恨这破道具没用,现在来看,居然派上了用场。 系统道:“滴——,使用成功。时效:两个时辰。” 两个时辰,也够了。 两个“招蜂引蝶”一齐用在了那中年男子身上,效果十分显着。 原本一心拖兰辞玉过来的邪祟,忽地放下兰辞玉,转头往那中年男人的方向蠕动。 一大半黑发松开了蒋家人,往那中年男人的方向追去。 那中年男人惨叫一声,提剑来挡,小腿却迅速缠上那无孔不入的黑发。 他绝望地叫着,涕泪横流,张开的口鼻、眼睛、耳朵却俱被黑发刺入或蒙住。 宋听澜也稍稍轻松了一些,飞身至她身侧,帮她抵挡部分黑发。 灵泉在水涟漪里,刚刚的小瓷瓶已经用了,她一时难以取出太多。 另一边蒋家人大多昏了过去,部分还未被松开的蒋家人、兰辞玉和胖和尚已经开始被控制着寻死了。 现在,在场所有人只有她和宋听澜还保持着清醒。 先拖住它。 这邪祟印血手印,还执着于兰辞玉,看上去应当也是有一点意识的。 季清鸢双手翻飞掐诀,右手手腕内侧,紫色荧光浮现,一朵花的纹路显了出来。 梦幻而妖异的紫色流光在这空间里分外明显,身旁唯一的清醒人宋听澜在斩去黑发的间隙也不由得分神看了几眼。 衣袍落下,细白的手腕处,紫光莹莹,浮现出细长的茎叶和舒展的花瓣,显示着这朵花的不凡。 宋听澜怔楞一瞬。 他明明记得,她的手腕上没有任何图案。 这又是哪来的? 宋听澜心中正思衬之时,紫色流光已经笼罩住那邪祟。 那邪祟很快就失了神,黑发落下急速分泌的墨色液体也终于停下。 季清鸢松了口气。 只要有神智,有记忆,有意识,幻境就有用。 要是碰到没有神智只残存本能的那类东西,那就没有用了。 幸好她这次赌对了。 季清鸢掏出怀中化幻镜,以镜为境,灵力汇聚,竭力将这邪祟困于镜中幻境之中。 这邪祟比她想的要强,季清鸢费了些力,随即靠在宋听澜身上,灵体入水涟漪取灵泉水。 也幸亏她是水灵根,不用器物也能短时间吸取存放灵泉。 黑发全落于地,邪祟一动不动,宋听澜正有些茫然,旁边的季清鸢就忽地往他身上一倒。 宋听澜连忙伸手扶住她,心中无比焦急担忧,但不过一瞬,季清鸢突然睁开了眼。 宋听澜:“?” 紧接着,季清鸢手往下一压,一动不动的邪祟头上,凭空出现的水便如倾盆而下。 那些灵泉水落在邪祟身上,却如烈火,灼烧着它不成样的躯壳,就好像被洒了盐巴的蛞蝓一样不停蠕动着身躯。 季清鸢解了消耗灵力的幻境,手腕上的亮光随即消散,有些脱力地靠在宋听澜身上。 那邪祟被一番灼烧,脖子上的黑发和身上的墨色粘液通通散落,脖子上终于长出一颗正常的头来。 一张很常见的老实人的脸。 季清鸢挑了挑眉。 灵泉还有这功能? 眼见着危机解除,季清鸢松了口气。 若不是有化幻镜在,她难以将这邪祟拉入并维持幻境。 但尽管如此,她灵力也耗费了大半,此刻身上已经没了什么力气。 黑发一落,胖和尚和兰辞玉就最先醒了过来。 兰辞玉站了起来,第一时间看向了靠在宋听澜身上的季清鸢。 他脖子上一圈青紫,却酿酿跄跄地上前,道:“阿鸢,你受伤了?” 季清鸢刚想说没事,却听见细微的风声正扑上来。 她神色一凛,下意识上前,身子也往兰辞玉那侧偏了偏。 她抬眼对上的,恰恰是那邪祟的脸。 那邪祟一拳击在她小腹,视线却越过季清鸢看向她身后的兰辞玉,口中疯疯癫癫地念叨着: “神魂……神魂……” 腹部传来一阵痛意,与此同时,季清鸢忍痛聚起灵力一掌将它拍飞了出去。 第299章 疑点重重 那邪祟被拍飞了出去,头部着地,原本不甚牢固的头便轻飘飘的断开,骨碌碌滚到了一边,头身分离。 季清鸢捂着疼痛的腹部暗骂了一句。 她向来把敌人弄得死透了才放心,偏偏这回遇上个小强。 宋听澜面色极冷,琥珀色的眸子里是毫不掩饰的杀意。 那邪祟头首分离的同时,他便一剑掷了出去,准头极好,正正插在心口。 季清鸢“啧”了一声。 剑道修士很少会扔自己的长剑。 宋听澜这是有样学样,被她带坏了。 兰辞玉则是连忙搀扶住她另一边身子,急声道:“阿鸢,你疼不疼?走的动吗?我们现在就去看大夫!” 季清鸢哭笑不得:“邪祟所伤,是内伤,一般大夫哪儿看得了?况且,辞玉忘了我自己会配药吗?” 兰辞玉关心则乱,此刻也反应过来,有些懊恼:“那,阿鸢可有需要的药草,我现在就去买来。” 季清鸢道:“不用,我还有药草。” 另一边,宋听澜确认那邪祟死透了,将剑抽出来,用帕子把剑擦干净,收了剑走了过来。 见着脸色苍白捂着腹部的季清鸢,他眉头微蹙,便揽住她肩头,一手绕过她腿弯,直接将她抱了起来。 经过季清鸢的体能训练和高强度锻炼,再加上他日日修炼练剑,力气倒是相当大。 衣袍下的手臂十分有力,抱着她步伐平稳地往外走。 蒋家人还在昏迷,宋听澜对地上横七竖八的人一概忽视。 季清鸢被他抱起来,怔愣一瞬,很快就反应过来:“你干嘛?” 她只是腹部挨了一掌,腿又没受伤。 宋听澜道:“你走路会牵扯到腹部,会疼。” 背着她也会压到她腹部。 所以他选择抱着。 季清鸢明白他的顾虑,但她也没那么娇气,而且大庭广众之下这个姿势也有点太亲密了。 季清鸢回头看了一眼,见兰辞玉正愣在原地,怔楞地看着他们二人。 她看了一眼便没再看,转而看向那个邪祟死了后不再被黑发控制寻死醒过来的胖和尚。 “张老道,处理一下!” 她指了指那邪祟的尸体,扬声喊道。 她一扬声,腹部就被扯了一下,疼痛蔓延,季清鸢僵了一下,在心里把那邪祟又骂了八百遍。 张老道是和兰辞玉同时醒过来的,从醒过来开始就一直缩在墙角努力降低存在感。 他真没想到这姑奶奶都快走了还能想起他来,叫他干活。 张老道苦着脸:“好。” 见张老道不太乐意的样子,季清鸢刚想说给他加钱,宋听澜就抱着她走了出去,还忽地对她道:“别说话了,你想说什么叫我转告就好。” 她跟那张老道隔得远,一扬声就扯到腹部。 宋听澜一如既往的心细。 季清鸢抬头看着他线条流畅轮廓分明的下颚线,和微抿着的薄唇。 她忽地意识到,之前都是她管着宋听澜的,什么时候宋听澜也敢来管她了? 她还没问出口,宋听澜就问道:“你和那人认识?” 季清鸢顿时反应过来,他说的是那个胖胖的张老道。 她眼睛转了转,道:“认识。进内城会找他打探消息。” 张老道业务很广,不仅能买消息,而且能买凶。 但买凶这件事,季清鸢还不打算和他说。 宋听澜将她抱进了一间客房,放到床榻上。 客房门刚刚推开,缩在墙角无精打采的小黑就满血复活扑了过来。 这间客房是给小黑待着的。 难怪他没来过蒋府,却知道这里有间客房。 宋听澜将她放至床榻上,给她泡了壶热茶,道:“你身上还有丹药吗?” “有。” 见着季清鸢服了颗初级治愈丹,宋听澜那蹙着的眉头才总算放松了下来。 季清鸢正想叫他别担忧,手腕却被人捉起。 宋听澜捉住她的右手腕,轻轻抬起,袖子自然而然地下滑,露出细白的手腕。 宋听澜轻轻地用手点了点,眉目间存在几分不解道:“我刚刚看到这里有一朵花,为何现在又没了?” 花? 她右手手腕内侧的,只有西海碎玉花。 造幻境时,才会显现。 平日里,那一块皮肤很正常,看不出一点迹象。 季清鸢一心想着拖住那邪祟,况且当时只有她与宋听澜两个人还保持着清醒,所以她就放心地用了。 原本瞒着西海碎玉花只是担心身怀至宝会惹来杀身之祸。 但对于宋听澜,季清鸢是信任的。 她也不打算隐瞒,道:“听澜,这是我在一次奇遇中获得的机缘。名为西海碎玉花,使用其附带的编织幻境能力时,它才会显现。” “这东西极其珍贵,被有心人听到,会给我带来杀身之祸。所以,你一定不能将这个秘密泄露出去。” 宋听澜一听“杀身之祸”这几个字,面色顿时郑重起来。 他重重点头:“好。” 季清鸢松了口气:“那我先休息会儿,剩余的事情,你和张老道一块同蒋老爷讲清楚。” “嗯。” 宋听澜站了起来,把一边在床边拱个不停的小黑一块抱了出去,然后轻轻关了房门。 季清鸢摸了摸腹部,躺了下来,闭上双目,便进了水涟漪。 她进了水涟漪,泡在灵泉里,只觉疼痛的腹部正被冰凉包裹,疼痛丝丝抽去。 季清鸢闭上双目。 刚刚那邪祟并不是冲着她来的,而是冲着兰辞玉来的。 几年前它盯上兰家,兰父兰母便急匆匆地让兰辞玉带着妹妹离开,估计也是知道了什么。 过了几年,那邪祟再次盯上的,也是与兰家有旧情故交的蒋家。 再加上那邪祟不顾一切扑上来,嘴里还念念叨叨着什么“神魂”。 她不知为何,总觉得它真正的目标,一直是兰辞玉。 但兰辞玉一介文弱书生,为何会被这么一个邪祟盯上? “神魂”又是什么意思,难不成在兰辞玉身上? 第300章 提前选拔 季清鸢慢慢思索着,只觉得越想脑子越乱。 想不出来就干脆不想。 季清鸢泡在灵泉里,运转通身灵力,一点一点疏通经脉。 腹部舒适了很多,季清鸢干脆修炼起来,直到困意再次来袭,她才出了灵泉,沉沉睡了过去。 再度醒来时,是被敲门声所惊醒。 木门被叩响,季清鸢醒了过来,下意识握住床头的佩剑。 待看清了周围,她才想起了来蒋府除祟一事。 她下了床,一边走向房门一边整理着衣裳头发:“谁?” 门外传来一声听起来有些圆滑的声音:“姑娘,是我。” 季清鸢推开门。 果不其然,是张老道。 季清鸢心里清楚张老道定然是有话要说,便侧身让开道:“进来吧。” 张老道走了进来,便从那有些破烂的包里掏出一个不大的包袱来,两手递给了她:“姑娘要的东西。” 季清鸢接了,拆开包袱看了看。 里面是几块上好的衣料和一些名贵药材。 季清鸢看了几眼,便又将那包袱系上,道:“让你杀的人呢?” 张老道嘿嘿一笑,摸着脑袋道:“宋家人能杀的都在竭力杀了,不过这宋家家主惜命得紧,最近修为还有所提升,所以这刺杀……” 季清鸢眉头微蹙:“我给了你那么多银子,你不是说你找的是最好的杀手吗?” 张老道有些心虚,陪着笑道:“这……之前也有几次差点就成功了。” 季清鸢瞪他一眼。 这几年来,她除祟、卖丹药的钱除了日常生活所用及补贴兰家之外,都用去了买凶。 至于这要杀的人,自然是如今名不正言不顺上位的宋家家主。 他是杀害宋听澜父母的仇人,名唤宋立朔。 张老道混的开,人脉极广,包括那些季清鸢难以接触到的刺杀机构。 季清鸢便与这张老道成了合作关系,保持了好几年,大多数都是一个要求:杀光宋家人,刺杀宋立朔。 宋立朔本就是旁系,没掌过权,又极为自负暴戾,宋家这些年来一直都在走下坡路。 加上季清鸢不间断地砸钱杀人,宋家如今的势力与几年前相比,弱小的不止一星半点。 季清鸢又看了一眼张老道:“好几次都是差点成功,那为何一直不能成功?” 只要宋立朔还活着,季清鸢就不放心。 张老道苦着脸道:“这宋立朔极为惜命,还找些旁门左道提高修为,阴招数不胜数,确实是难以刺杀成功。” 好歹暗暗较量几年,季清鸢也明白宋立朔为人阴险。 季清鸢也不打算再为难他,只是道:“算了,不成功就再试试吧。只要别被发现了就行。” 宋听澜目前并不强,没了他,肯定难逃宋立朔的追杀。 她话音刚落,便看见对面的张老道脸色发苦还带着些心虚。 季清鸢心头一跳:“……被他们发现了?” 她打的主意就是远在姑苏,即使买凶,她也并未出面,不易被发现。 张老道嘿嘿一笑:“……好像被察觉到了。” 季清鸢:“……” 她很想一脚踹上去,但还是忍住了。 张老道好像看出了她的意图,后退两步,才小心翼翼道:“姑娘,我们也不想的。但是宋家一直被我们杀,又杀了好几年,能瞒住这么久,我真的已经尽力了啊!” 季清鸢不想听他在这辩解,道:“他们发现了多少?” 张老道挠了挠头:“应该不多,好像只是发现了买凶之人身在姑苏。” 季清鸢稍稍松了口气。 她解了腰间的荷包,递了过去:“继续杀,杀不了家主,就杀别的人。宋立朔身边为他谋事的人,一概都杀。” 胖和尚见了钱本高兴的得很,但听见这满是杀意的声音,还是忍不住哆嗦了一下。 这是活阎王啊! 也不知宋家怎么惹到了这姑奶奶,几年如一日地坚持杀宋家人。 胖和尚心里嘀嘀咕咕,但也不敢打听。 他能混得风生水起,也是明白规矩的。 雇主的事情,尽量少打听,知道得越多,投胎的速度越快。 他接了钱正打算出去,却又忽地转过身来,道:“姑娘,我以后两个月应该不会在姑苏了,有事儿老地方照王老道留消息给我。” “你要去哪?” 季清鸢不由得问了一句。 她这几年就没见过张老道离开姑苏过。 张老道嘿嘿一笑:“我要去扶余。今年天极宗提前一月开始弟子选拔,老道得去卖些好东西,打探打探消息,好赚赚银两。” 张老道爱财季清鸢倒是清楚。 但此刻,她全被另一句话所吸引:“天极宗今年提前一月选拔弟子?” 张老道点点头:“对啊,姑娘,你也对这个感兴趣?我们合作一把,说不准能捞大钱!” 季清鸢现在对赚钱不感兴趣,她将那张老道推了出去,锁上房门,有些走神。 天极宗往日里是每隔五年的八月开始选拔弟子。 今年提早一月,那就是七月便开始。 如今是六月,宋听澜十四岁,今年正好是他拜入天极宗的那年。 况且宋立朔已经发现了他们身在扶余,加上天极宗弟子选拔快要开始,不如现在就带着宋听澜一起去扶余。 做完了决定,季清鸢不由得叹了口气。 上一届弟子选拔时,她还见过。 那日她上了天极宗,亲手将岑川封入归墟塔。当夜便被系统叫去救下宋听澜。 如今又是五年过去,她在这儿呆了五年半,还不知何时才能回去。 也不知十年后,她的师兄师姐们和她的徒弟都如何了。 整理好思绪,季清鸢抱着包袱推门走了出去。 她刚走了半段路,一只胖乎乎的小狗就冲了出来,熟练地扑上来跟她撒娇。 季清鸢低头一看,果然是小黑。 除了小黑,这么胖的狗,实在是少见。 不过小黑跑出来,那么宋听澜也一定就在附近。 季清鸢下意识抬头,果然见正前方,宋听澜正站在几步之远的地方看着她。 季清鸢走了过去:“你来找我?” 第301章 前往扶余 宋听澜“嗯”了一声,道:“那张老道为何找你?” “我托他买了东西,他来给我送东西。” 季清鸢扬了扬手中的包袱。 宋听澜砍了过去,道:“这是什么?” “一些衣料、药材。” 宋听澜闻言,又认真看了一眼那包袱:“给兰家的?” 其实他更想问是不是直接给兰辞玉的。 因为季清鸢压根不会做衣服也不会挑衣料,大多数时候都是直接为他买成衣。 虽然他不知道为什么季清鸢死活不给他穿白袍。 除了白色,几乎什么颜色的衣袍他都有。 季清鸢买的衣料,大多是要送兰辞玉的。 借着各种名义送。 他问了,季清鸢便也直接道:“辞玉生辰快到了,我挑些东西做生辰礼。” 兰辞玉和魏叔一心想着给阿狸攒嫁妆,穿的衣裳都是之前的旧衣裳。 虽然料子好,但是穿久了会破会褪色。 季清鸢不知他们尺码,便每年借着逢年过节以及生辰,给他们送东西。 送的最多的是衣料和药材,阿狸生辰就送些水头好的镯子和贵重的发簪。 她话一说完,便见宋听澜脸色沉了沉。 或许是太过在意,也或许是还年轻,如今的宋听澜并不能很好地掩饰自己的情绪。 季清鸢见他脸色微沉,不由得问道:“怎么了?” “没什么。”宋听澜垂眸,“你真的要同兰公子成亲?” 原来是担心这个。 “我可没想过这么早嫁人。”季清鸢敲了一下他的头,“别胡思乱想。” 原先瞒着宋听澜是因为怕他不会掩饰,被魏叔看出破绽。 如今她打算把宋听澜送去天极宗,扶余离姑苏远,宋听澜没几年很难回来。 除非他极快地到了金丹自请下山游历,或者除祟任务恰在姑苏。 否则他很难再回梨花镇。 待几年后他回来,魏叔大概率也早就病逝了。 但是那个时候,估计她也早就不在了。 季清鸢道:“那是为了哄魏叔的。先前不告诉你,是怕你瞒不住让魏叔看出破绽。” 宋听澜心里也曾这样想过,但听见季清鸢亲口说出来时,还是难掩欣喜。 难怪阿鸢那夜敢许下承诺,拜入莲山真人门下,就与他结为道侣。 她和兰辞玉,本就是假的。 阿鸢不会骗他。 结为道侣…… 宋听澜心跳的极快。 道侣是天下修士最亲密的关系。 生同衾,死同穴,一辈子都不分离。 与阿鸢结为道侣…… 只是这般一想,宋听澜心里难言的悸动就像蚂蚁一样爬了上来,细细密密的酥麻和紧张。 宋听澜呼吸滞涩几分,最后忽地上前,拉住了她的手。 两双手牵在一起,季清鸢有些疑惑,却见宋听澜似是呼吸不上来一般紧张地低头看她,眼睫颤动,他的声音由于紧张带着几分哑:“阿鸢。” 季清鸢下意识“嗯”了一声。 “……我一定会拜入莲山真人门下。” 宋听澜说完,便一瞬不瞬地盯着她。 他不知道这人宿醉早就把自己随口的承诺忘了个干净。 季清鸢看着他这副无比郑重又带着紧张和期待的样子,怔愣一瞬,顿时自豪起来。 不愧是她教出来的,就是有志向! 现在的莲山真人可是一个徒弟都还没收,他便敢下定决心,勇攀高峰。 季清鸢露出一个大大的笑来,将自己的手抽了出来,拍了拍他的肩膀:“你一定会做到的!” 毕竟他最后就是成了莲山真人牧远舟的首徒。 所以季清鸢对他非常有信心。 落在宋听澜的眼里,这话便成了另一个意思。 她一定也是愿意的,也是对他有那么几分情意的。 宋听澜任由她拍,只觉得像被一个巨大的惊喜砸中,唇角高高扬起,竟然显得有几分傻气。 季清鸢见他今日高兴,便道:“快去收拾东西,我们领了蒋老爷的钱就准备去扶余。” “去扶余?” “对,”季清鸢点头,“天极宗今年提前一月选拔弟子,我们得现在出发去扶余。” “好。” 宋听澜点头,便转身回去收拾东西,看上去心情极好。 少年人,就是容易激动,情绪外露。 季清鸢笑着看了一眼他的背影,便打算先去找蒋老爷。 这次邪祟是她解决的,报酬自然得归她。 那对修士夫妇,女子被她击了一掌,伤的不重。 那男子被邪祟侵害太深,邪气难抽,只能在痛苦中慢慢消失。 也算是恶有恶报。 季清鸢伸了个懒腰,继续往前走。 她走了没多久,便听到温润的一声:“阿鸢。” 这是兰辞玉的声音。 季清鸢看过去,果然见前方凉亭边,兰辞玉正大步流星朝她走来。 “阿鸢,你的伤如何了?” 第302章 三人同行 季清鸢见兰辞玉脸上满是担忧和愧疚,便道:“没事,已经没什么大碍了。” 她腹部的伤本来就不算很重,在灵泉作用下也已经好了很多了。 兰辞玉面上依旧满是愧疚。 他不傻,看得出那邪祟是冲他来的。 只是被季清鸢挡下来了。 算上这次,他已经被季清鸢救了两次命了。 再加上这几年来季清鸢对他们一家的帮助,兰辞玉心里更加过意不去。 兰辞玉只当季清鸢说的话都是为了安慰他不让他担忧,道:“你可有需要的药材?我现在去买些回来。” “不用,我的伤是真的好了。”季清鸢面对他的热情有些哭笑不得,“不过我还有一事想同你说。” “什么事?” 季清鸢道:“我要送听澜去扶余参加天极宗的弟子选拔,恐怕没办法和你一同回梨花镇了。” 兰辞玉一顿:“去扶余?那阿鸢大抵要什么时候回来?” 季清鸢想了想:“我也不清楚,但……日后我可能有一段时间不会回镜月城了。” 宋立朔追过来这边,待查到她身上,要是兰家人与她交往过密,必也难逃毒手。 季清鸢左想右想,还是决定离开梨花镇。 答应的成婚可能是做不到了,她心里多少也有点愧疚。 但她不走,也怕牵连到兰家人。 兰辞玉瞳孔微缩,讷讷道:“一段时间……一段时间又是多久?” 季清鸢别过脸去:“我也不能给出一个具体的时间。” 她知道兰辞玉对她的情意,对上对方的失落,她也有些不敢面对。 兰辞玉却追问道:“你们什么时候要出发?” “领了蒋老爷的赏钱就走。” 她刚刚就是打算去找那蒋老爷的。 见兰辞玉不说话,季清鸢叹了口气,正想从他身边走过去找蒋老爷,擦肩而过时,兰辞玉却忽地一把攥住她的手。 手腕被人一把攥住,兰辞玉眸色沉沉,却带着几分决绝:“阿鸢,我送你们一起去,好不好?” “不……” 季清鸢下意识拒绝,只是刚刚说出一个“不”字,兰辞玉就松开她的手,急急道:“我现在就去收拾东西。” 他转身,急切地往屋子里跑。 季清鸢看着他急切又慌张的背影,叹了口气。 她转过身去,正想继续去找蒋老爷,却忽然看见手上的小包袱。 话是说完了,生辰礼倒是忘记给了。 季清鸢揉了揉眉心,干脆拿着包袱继续往前走。 蒋老爷倒是好找,只不过人还被吓得惊魂未定,一见到她就激动地直喊:“大师!感谢大师救我全家!” 蒋老爷涕泪横流,看来也是被那阴暗爬行的邪祟吓惨了。 季清鸢见他激动地一幅直接扑上来的样子,不由得默默后退两步,道:“邪祟已除,不知这报酬……” 提起这个,作为商人的蒋老爷倒是大方得很,大手一挥,道:“大师且说,管它山珍海味奇珍异宝,蒋某都给大师找来!” 季清鸢见他如此豪爽,面上也好看了几分,道:“不需别的,只要蒋老爷能给我们一辆马车和一个马夫,再给些金银就够了。” “这有何难?”蒋老爷大手一挥,对着旁边立着的侍从道:“听见没?快,去给大师办好!” 那侍从下去了,蒋老爷又看向季清鸢:“大师真的不需要些别的?” “真的不需要。” 季清鸢说完,忽又想到些别的,不由得道:“不过我有一事想问蒋老爷。” 蒋老爷很是配合:“何事?大师但说无妨!” 季清鸢道:“蒋家与兰家是旧识,那具体是怎样的关系呢?” 如果那邪祟最开始的目标就是兰辞玉,几年前灭了兰家满门确实没什么问题。 但是为何如今几年后又为何找上了蒋家? 就算找不到兰辞玉,独独找上蒋家,也有些奇怪。 蒋老爷似乎没想到她会问这个,愣了一下,面上涌出几分复杂的神色,道:“我与当年的兰老爷、兰夫人,年轻时,我们三人关系很好。” “只不过兰夫人当年选择了嫁给他,他们二人成了婚,兰老爷便防着我,两家关系疏远了些。” “后来辞玉出生了,我也娶了妻子,妻子很快就怀孕了。我妻子怀孕了好几个月的时候,兰老爷总算防得没那么严了。” “我们两家便约了见面,他们当时牵了兰家大郎过来,还给兰家大郎和我妻子腹中未出生的胎儿交换了信物,指腹为婚。” 他说的这次,应该就是兰辞玉记忆中的那次见面。 蒋老爷叹了口气:“可惜我妻子生的是个男孩儿,后面生下的第二个女儿与兰家大郎年龄又相差太远,两家结亲的事情就此作罢。” “后面两家关系淡了些,我外出转运药材,一段时日回来后便听见兰府被邪祟灭门。我想寻他们那两个孩子,却没找到。” 季清鸢陷入思考,最后问道:“你们两家当时换的信物,有换回来吗?” 蒋老爷摇了摇头:“并未。” 季清鸢顿时明白了。 问题可能就出在这信物上。 邪祟找不到兰辞玉,最后顺着信物上沾染的气息,找上了蒋家。 难怪蒋家遭此横祸。 季清鸢道:“蒋老爷还是尽快将信物换回来吧,毕竟没了婚约,还是物归原主为好。” 蒋老爷奉她为大师,此刻倒是非常听她的话:“好,我这就去拿信物,把信物换回来。” 话说完了,季清鸢便往回走。 她和宋听澜来这儿就是为了除祟,什么都没带就来了,也没什么东西可以收拾的。 他们几人被留着用了午膳,用完膳后,季清鸢便拜别蒋老爷,打算赶往扶余。 驾马车赶往扶余,少说也得十几日。 等到了扶余,没过几日就是天极宗的弟子选拔大会了。 宋听澜如今会御剑了,但练习的较少,且修为还是筑基,没办法长时间御剑。 马车是最好的选择。 蒋老爷的金银财宝足足准备了一车,里面还有不少名贵药材和绫罗绸缎。 拗不过蒋老爷的热情,季清鸢眼角抽了抽,只要了一箱金银,其它的都叫他送到梨花镇的兰家小院。 蒋老爷不是坏人,好歹也是个富商,况且凭着上一代的情谊,对阿狸和魏叔应当也会多多照拂。 一切事了,季清鸢和宋听澜出了府邸,便看见门口停着一辆颇为豪华的马车。 季清鸢正感叹蒋老爷财大气租,却见马车边走出一个拿着书囊的人来。 那人长身玉立,站在马车边,对上她的视线,慢慢地叫了一声:“阿鸢。” 季清鸢看见他也有些惊讶:“辞玉,你真的要和我们一起去?” 兰辞玉应了一声,向来温润柔和的人此刻显出难以被人改变的坚决来:“嗯。” 他知道季清鸢这次走了,可能很长一段时间,或者永远都不会回来了。 他的妹妹被她治好了,他的仇人被她杀了,他愧对的魏叔也被她帮忙心愿圆满。 连他的命都是她救的。 在季清鸢眼里,他只是她一个朋友。 但对兰辞玉来说,她不是简简单单的“朋友”两个字可以概括的。 更何况,她是他此生第一个想要共度一生、白头偕老的人。 他放不下内心那些情感,当即便决定要和她同去。 若错过这次机会,以后再也见不到她,他日后恐怕都会无比后悔。 见兰辞玉神色坚定,季清鸢叹了口气:“好吧。” 第303章 抵达扶余 见季清鸢同意,兰辞玉松了口气:“我的仇人已死于阿鸢之手,这一路,便由我来好好照顾阿鸢吧。” 旁边的宋听澜眉头微蹙。 见季清鸢似乎还面有担忧之色兰辞玉似乎知道她在担心什么,道:“阿狸和魏叔有王婶照顾,我也请求了蒋老爷照拂他们。” 王婶季清鸢也见过,是兰家的热心街坊,女儿好几年前就嫁了出去,一直把阿狸当自家女儿疼。 蒋老爷倒也是个没坏心眼的。 季清鸢松了口气:“那我们现在就启程吧。” 宋听澜眉头紧蹙,神色看上去着实不大好。 虽然知道他们二人的什么成婚什么两情相悦是假的,但见到兰辞玉要跟上来,心里还是觉得不舒服。 原本马车里只有他与阿鸢两人,偏偏现在又加了一个兰辞玉进来。 蒋老爷给他们准备的马车与其说是马车,不如说是古代版房车。 前面有两匹马拉着,两个马夫正站在一边,黑木马车上方是宽大的遮雨顶,两边的两个车轮极高,从外看上去就十分宽大严实。 三人上了马车,才发现这车上不仅有常规的坐人的地方,还有小床,一张四方桌子和窗边一个不大的带着小柜的书案。 不得不说,蒋老爷还挺会享受。 季清鸢看了几眼,勉强遮掩住自己这没见过的稀罕表情,坐了上去。 三人行李都不多,最重的是蒋老爷送的那箱金银和干粮。 马车内部亦是高大宽阔,坐的地方也很宽大,横躺下去倒也能睡一睡。 宋听澜坐在马车左侧,兰辞玉坐在马车右侧。 两人各坐一侧,季清鸢干脆走过去最里面那张挂着帐子的小床。 床上的被褥都是新换过的,染上了几分墙角三足香薰的气味。 兰辞玉开了窗,又点了书案上的油灯。 马车内顿时明亮起来。 三人各自坐稳后,马夫就开始驾马了。 两个马夫都是身强力壮的驾马好手,马车走得很稳。 季清鸢放下了床帐,便躺上去小憩。 她实在是越来越贪睡。 横竖外面都还有两个人在,她便也睡了过去。 镜月城离扶余的天极宗确实是远,季清鸢不知不觉睡了一下午,到用晚膳时,才被宋听澜隔着床帐叫醒。 “阿鸢,起来吃些东西。” 宋听澜很少见她午睡睡得这么久,但一想到她昨夜刚受了伤,便也觉得合理。 季清鸢刚醒过来,下意识轻哼一声,坐起身来,就要去拉开床帐。 手伸了出去,却没触碰到什么东西。 季清鸢心一紧,往自己的手看过去,便看见她的手指如同空气一般穿过床帐。 她伸手抓了抓,却什么也抓不到,什么感觉都没有。 她在做梦吗? 季清鸢慌乱起来,下意识伸手乱抓,还试图去运灵力。 她的手握成拳往帐子外用力一推,便忽地落在了一个温热坚硬的东西,隔着几层布料,季清鸢一愣。 隔着一层薄薄的布,宋听澜有些疑惑的声音传来:“……阿鸢?” 床帐之外,宋听澜低头,只看见床帐上凸起一个拳头的形状,那拳头盯着床帐那层布,抵在了他身上。 季清鸢忽地一下终于触到实感,正百思不得其解之时,听到宋听澜的声音,下意识就把手收了回来。 她手收了回来,脑子里,意识也跟着一并回笼,道:“我在,我现在就起来。” 宋听澜轻轻应了一声:“好。” 她爬了起来,随便整了整衣服,就掀开了床帐。 马车停了下来,此刻正在一座小城外面。 两个马夫正在外面吃干粮。 季清鸢看了看,没见到兰辞玉,便问道:“兰辞玉呢?” “下去了,说去透透气。” “好。” 宋听澜递了一杯温水过来,季清鸢喝了几口,拿起桌上的干粮,有些食欲不佳。 恰恰这时,脚步声传来,有人大步上了马车。 兰辞玉上了马车,走了进来,怀里抱着些东西。 他见季清鸢醒了,温声道:“阿鸢醒了?” 他走到桌边,将怀里捂着的东西放了下来。 还冒着热气的荷叶鸡,新鲜出炉的桃花酥,还有几个羊肉饼。 他一边放下来,一边道:“我进城中看了看,买了些吃食,也找了一家客栈,定了几间房,那儿也够马车停着。” 季清鸢看着桌上散发着香味的荷叶鸡,蠢蠢欲动:“辞玉不是去透气了吗?” “透气,也顺便看了看。” 兰辞玉见她喜欢,面上顿时带了笑意。 他既然说了是为了报答来照顾她的,自然会好生照顾她。 季清鸢拿了一个羊肉饼,咬了一口,真心诚意地道:“辞玉做事当真是细致又贴心。” 兰辞玉唇角扬起,温和地笑了笑,眸光温柔地看着她:“阿鸢喜欢就好。” 宋听澜看了眼开心的季清鸢,又看了一眼旁边笑得温柔的兰辞玉,冷笑一声。 好一个透气。 三人各怀心思。 这一路,白日里赶路,用膳时停下,顺便透透气。 晚上便停在小城里,住在客栈里。 他们这马车实在是引人注目,偶尔会有人见财起意,但几乎都不用季清鸢出手。 首先是身强体壮的两个马夫,马夫打不过就是宋听澜。 基本轮不到她动手。 这一路季清鸢过得相当舒坦,几乎什么事都不用操心,兰辞玉和宋听澜二人都热情的包揽了大部分需要操心的事情。 季清鸢看不出他们二人之间的明争暗斗,只是有些发愁。 她现在,越来越嗜睡了。 身体偶尔变得透明的部分越来越大,她心里也越来越不安。 季清鸢问系统,也只会得到三个字:“不知道。” 或者是:“暂无此查询权限,请宿主自行探索哦~” 季清鸢咬牙切齿,恨不得把它打成橡皮泥。 她担心的宋立朔也并没有找到他们,三人很是顺利地抵达了扶余。 接下来,就是去天极宗。 如今,距离天极宗的弟子选拔,还有四日。 第304章 宋家养子 重回扶余,季清鸢便戴上了帏帽。 兰辞玉和宋听澜不知她为何如此,但都被她搪塞了过去。 马车停在一座小城内,吃腻了干粮的三人下了马车,打算在城内用膳。 蹲坐在两个马夫中间略微消瘦了一点点的小黑一改之前的无精打采,屁颠屁颠地跟在他们身后。 小黑不知为何,一坐在轿子里就萎靡不振,趴在地上开始流口水。 季清鸢后来发现它坐不了轿子,干脆就让两个在外面驾马的马夫好生照看它。 小黑一路坐在外面被风吹,狗头上的毛毛在风中被吹得乱七八糟,将近十日的赶路,它沧桑了些,还瘦了点。 几人下了马车,随便寻了家酒楼坐了进去,上了二楼,坐在了最里面的一桌。 二人都对她口味熟悉得很,季清鸢让他们两人点,上来的却全是她爱吃的菜。 几人坐下,季清鸢揭了帏帽,坐在最里面。 酒楼里的人渐渐多了起来,小二忙前忙后地上了菜。 宋听澜用公筷给她夹了一块肉片,兰辞玉在一边给她盛了碗汤,季清鸢弯下腰,丢了几个熟蛋黄和肉下去,看小黑埋头撅着屁股吃。 她回过神来时,碗里的菜已经堆了小半。 季清鸢叹了口气。 三人正用膳时,堂下突然传来一声男子的怒喝:“你是什么东西!敢跟我在这叫板?!” 这声音含着点天生的高高在上,一听就是被宠惯了无法无天的大少爷。 季清鸢往外侧移了移,探出头去看了看。 一楼正中间,一个华服男子站起来,脸刚刚仰着,盛气凌人,腰间一把长剑,身后站着好几个人,看上去都是修士。 对面是一个普通百姓,被这华服男子指着鼻子一声吼,在众目睽睽下脸涨得通红,看上去分外无措。 原来这几人刚刚就在这一楼起了冲突,只不过刚刚楼下嘈杂,他们没有听到。 现在那男子一声怒吼,酒楼全都安静下来,客人们俱盯着这两方人,旋即窃窃私语起来。 从旁边人的窃窃私语中,季清鸢才明白这华服男子看中了那中间的桌子,便将原本已经坐在那定好了这张桌的普通男子赶下去。 二人就此,起了冲突。 不过随着那华服男子身后几人气势汹汹地涌现,那普通男子顿时变得无措起来。 季清鸢的目光却停留在这华服男子身上,微微一滞。 这男子年纪不大,看上去约莫十六七岁的年纪,面容还算清秀,行事却颇为跋扈,后颈处一块紫红色胎记。 这些年来,季清鸢对宋家颇为关注。 宋立朔本就子嗣单薄,唯一的儿子还给她买的人杀了。 所以她明确记得,宋立朔在族亲里收养了一个儿子,那儿子后脖颈处,有一个紫红色云状胎记。 季清鸢握着汤勺的手紧了紧。 那华服男子,极有可能就是宋立朔的养子。 养子在这,那宋立朔呢? 为何宋家人来了扶余? 季清鸢眉头紧蹙,兰辞玉察觉她神色有些不好看,问道:“怎么了,阿鸢?” 宋听澜也看过来:“身体不舒服?” 他摸了摸茶壶,站起身来:“我去找热茶来。” 他没见过那养子,也认不出来。 季清鸢抓住他的衣袖,用力将他拽了下来:“别下去!” 意识到她语气有些强硬,季清鸢放柔了些声音:“先用膳,着急赶路。” “好。” 一楼的吵闹很快就被劝架的小二和管事的劝了下去。 楼下的争吵平息,季清鸢见那宋立朔的养子一行人坐在了中间那桌,有些烦躁地搅了搅碗里的汤。 小黑吃完了她丢下来的吃食,正在桌下蹭她的裙摆。 季清鸢又丢了些骨头进它的小碗里。 楼下那群人不知要吃多久。 尽管宋听澜现在外貌变化了很多,但眉眼间依稀能看出几分相似来。 三人用膳倒是很快,他们用完了膳,楼下,那养子还在喝酒,喝得满脸通红,已经是醉醺醺的了。 季清鸢只好又叫了一道酒蒸鱼上来,慢慢地剔着鱼骨头吃鱼肉。 待那群人终于离开,季清鸢才松了口气,结了帐带着两人一狗往下走。 她有些不放心,便将帏帽递给了宋听澜戴。 宋听澜有些不解,但还是乖乖戴上了。 几人走出酒楼,往马车那边走,只不过走到一半,便看见那几个随行的修士扶着醉醺醺的养子在街边吐。 季清鸢挡住宋听澜,往里边走,三人正要走远,却忽地听到一声嚣张的喊声:“……那个小美人,给我停下!” 宋听澜欲去摸腰间的剑,被季清鸢一手按住:“我们先走,莫要理会这乱咬的疯狗。” 季清鸢脚下未停,反而走得更快了。 那边,那嚣张的喊声不太清醒,应当是还酒醉着,却更加无理起来:“叫你呢!快给本大爷停下!” 见季清鸢再次忽略了他,那边,他恼了起来,吩咐随行的修士:“去,把那粉裙子的给我抓过来!” “这……” 那几个修士面面相觑,最后还是一个站出来道:“大公子,家主说这次尽量不要太过引人注意……” “啪——” 话未说完,那修士便被狠狠扇了一巴掌。 那宋大公子眼里满是红血丝,身上还带着臭气,却骂道:“你一个下贱的奴才,还敢说教我?信不信我让我爹杀你全家!?” 那修士挨了一巴掌,眼中恨色一闪而过,却不敢反抗,恭恭敬敬地认错。 宋大公子满意了点,见季清鸢一行人都快淡出他的视线,连忙道:“还不快去把她给我抓回来!敢不听本大爷的话,让她知道什么叫后悔!” 那边,三人都越走越快,胖墩墩的小黑都四肢并用竭力跟上他们三人的步伐,最后被宋听澜一把抱了起来。 在季清鸢有意的带领下,几人并未往马车的方向走,而是往偏僻的城郊疾奔。 季清鸢清楚这宋大公子必不会罢休。 她若走出去面对那宋家公子,宋听澜绝对会跟上来,就算那宋家养子认不出来,他身边的修士也能发现端倪。 还不如将那行人一并引到偏僻处杀掉,至少还能保证宋听澜不被发现。 季清鸢脚下速度越来越快。 若宋大公子还存有一丝良知,没有继续跟上来,那是最好。 若是誓死不肯善罢甘休,她也只能这样做。 第305章 你怎么了 城郊处,人越来越少,身后破空声却越来越近。 为了追他们,这些随从的修士御剑倒是极快。 兰辞玉欲要说什么,却被季清鸢一把拉住。 她一手拉住兰辞玉,一手拉住宋听澜,直接带着他们进了这不算茂密的小树林。 进了树林,季清鸢反倒停了下来。 见四面都是树,季清鸢将兰辞玉和戴着帏帽抱着小胖狗的宋听澜推到后方的两棵树后面:“待会儿,不要乱动。” 宋听澜眉头一蹙:“那你……” 季清鸢不打算听他的建议,将他推到树后:“你保护好辞玉。” 她又点了一下小黑的狗头:“你也不许乱吱声。” 小黑乌溜溜的眼睛盯着她,“汪”了一声,也不知听没听懂。 季清鸢一股脑的将他们藏到了树后,刚刚转身出来,身后那跟着的一行人就追了上来。 那位醉醺醺的宋大公子也被一个随行的修士御剑带了过来。 六个随行修士,五个筑基,一个金丹,还有一个筑基初期酒气冲天的宋大公子。 几人落了地,宋大公子脚刚刚沾地就是一个趔趄,被旁边的修士一把扶住。 他却一把甩开,自己站直了,伸出手指着她道:“小美人……嗝……” 他四处看了眼,打了个酒嗝,一张脸红通通的,像红烧猪头:“那两个人把你丢下了吧?” “只要你跪下来跟本大爷认过错,本大爷就勉强饶了你这条小命……” 季清鸢眼睛眨了眨,忽地一笑:“真的吗?” 她语气纯良,像个天真无害的小姑娘。 宋大公子被她这一笑迷了眼,色眯眯地道:“是……是啊……本大爷说到做……” 他话还没说完,就见季清鸢忽地暴起,提着刚刚一直掩在广袖下的月凝剑上来就冲那站在最前面的金丹修士砍去。 她身法极快,出剑又快又狠,与刚刚那纯良无害的样子相差甚远。 那些个随行的修士原本对她放松了警惕,只以为是个手无缚鸡之力,如今她暴起一遭,速度极快。 那站在最前面的金丹修士反应也算快,欲要护住心口,却不敌她,直直被刺穿了心口。 那金丹修士跪倒在地上,季清鸢抽了剑,淅淅沥沥的血从他胸口涌出,他脸色灰败,不可置信喃喃道:“元……元婴……” 季清鸢抽了剑,就继续杀。 她也不分先后顺序,完完全全挑着近的杀。 那金丹修士死了,剩余的几个筑基对她而言毫无威胁。 随行的修士倒是极为忠心,在见识到对面人的修为时,几人互相对视几眼,四人共同围了上来。 一人则护着已经被吓得愣住了的宋大公子往后退:“公子,我们快走!” 季清鸢挽了个剑花,手中剑变换方向,灵力凝聚,几息之间,数道剑影凝聚,直直刺向了扑上来的几人。 几人俱是一同飞了出去,口吐鲜血,再过几息,就咽了气。 剩下的最后一个修士依旧在扶着那双腿瘫软的宋大公子,想要御剑逃跑。 季清鸢自然不会手下留情,一剑刺穿了那修士心口。 那还没踏上剑的修士缓缓倒下,飞溅的鲜血洒了宋大公子一脸。 最后一个人倒下,季清鸢对上了他惊恐万分的脸。 他的酒彻底被吓醒了,直到他自己面对死亡时,他才终于双腿打着颤道:“你不能杀我,我是宋……” 他话还未说完,就被一剑封喉。 他直直地倒了下去,瞪大的眼睛里凝聚着他生前的恐惧。 反派死于话多定律是条铁律,灭口的时候,不要跟对方废话。 季清鸢深谙此定律,不听他废话。 况且宋听澜还在这,若是被宋听澜听到了…… 季清鸢看了眼横七竖八躺在四周的人,松了口气。 境界上碾压确实强悍,杀这些筑基如同砍瓜切菜。 树后,宋听澜和兰辞玉走了出来。 宋听澜抱着小黑,下意识去看地上躺着的那个宋大公子。 他刚刚,好像听到了一个“宋”字。 季清鸢走过去,扯了一把他的袖子:“别看了,我们该毁尸灭迹了。” 话说完,她突然发觉这话说得倒是非常不正派。 但向来温和的兰辞玉却很快应了声:“好。” 宋听澜向来听她的话,几人一块将那些尸体都处理了,才往马车那边赶。 上了马车,他们继续往天极宗赶路。 这次,季清鸢不再敢停下,买了些吃食就没再住过客栈。 宋家人也来了扶余,这绝对不是个好消息。 修仙世家大多有自己的秘法,宋立朔这人身上也有些手段,查到她身上是早晚的事。 但她不这么做,也藏不住宋听澜。 季清鸢低低叹了口气,抵挡不住困意,又昏昏沉沉睡了过去。 第二日,他们终于赶到了天极宗。 天极宗身为四大宗门之首,五年一次的弟子选拔,别说天极宗山脚下,这整座小城都是人来人往,熙熙攘攘。 马车进了也会被人潮堵很久,季清鸢从马车外看了看,便下了车。 她对兰辞玉道:“辞玉,我们已经到了,你可以放心了。” 言下之意,是叫他返程回梨花镇。 兰辞玉眼神躲闪,沉默几秒才启唇:“既然已经来了,我想再留几日,为阿狸带一些扶余的特产。” 季清鸢思索几下:“好。” 旁边的宋听澜冷哼一声。 旁边的小黑睁着乌溜溜的眼睛看他,有些好奇地学着他用鼻子哼了一声。 季清鸢将那箱金银财宝搬了下来,拿了些银子给两个车夫,叫他们返程回姑苏。 因着这弟子选拔,如今城内人满为患,客栈爆满,越靠近天极宗价格就越是高。 三人找了很久,最后找到了正乐呵呵数钱的张老道。 在张老道的人脉帮助下,几人才勉强在离天极宗远一些的客栈找到了三间房。 幸而客栈的酒菜还不错,几人风尘仆仆洗漱了一番,又下楼用了一顿热乎乎的饭,才回了房各自休息。 天已经黑了起来,外边的街道,卖什么“必过符”的小贩,小吃摊、灵植灵器小店倒是都颇为热闹。 季清鸢打了个哈欠。 蜡烛点起没多久,她就已经困意上涌了。 季清鸢正打算吹了蜡烛上榻安睡时,门外传来了敲门声。 季清鸢只好放弃吹蜡烛,拿着佩剑走过去道:“谁?” “是我。” 宋听澜的声音在门外响起。 季清鸢打开门,果然看见宋听澜正站在门外,一身天蓝色锦月袍,青丝被发带束起,大抵是因为沐浴过,身上透着些倦怠舒适气。 “怎么了?” 季清鸢疑心他是心里因为弟子选拔大会紧张,便一边问一边侧身让他进来。 宋听澜走了进来,坐在不大的小圆桌边,昏黄的烛光打在他脸上,他轻声道:“没事。” 季清鸢也坐了下来:“后日就要弟子选拔了,是心里紧张吗?” 宋听澜道:“我若入了天极宗,那你呢?你会跟我一起入天极宗吗?” 季清鸢闻言,沉默了几瞬,道:“会。” 但不是现在,是几年之后。 她拿了两个茶杯,给他倒了一杯,推了过去:“不要担心,天极宗绝对是最适合你的路。” 她推了茶杯过去,又开始给自己倒茶。 宋听澜喝了一口,静静看着她。 季清鸢眼前模糊几分,却忽然听到“啪——”的声音突然响起,衣衫被温热的茶水溅上,一大块布料顿时湿了个透。 她霎时间清醒,回过神来,看着掉在地上摔得四分五裂的茶壶和衣衫上的水渍,却见宋听澜起身迅速走了过来,蹲在了她跟前。 季清鸢见他脸色不对,下意识道:“没事,听澜,不小心没拿稳而已……” “阿鸢。” 宋听澜瞳孔微缩,眼睫颤得厉害。 他死死盯着她的手,颤声道:“阿鸢,你到底怎么了?” 季清鸢顺着他的视线看过去,看见了自己刚刚执着茶壶的手,大半已经变得透明。 第306章 仇家来了 季清鸢哑然,说不出话来。 她也不知道这是怎么一回事,不知道该如何跟他解释。 宋听澜双目微红,又再问了她一遍:“你怎么了,阿鸢?” 他蹲在她跟前,想去碰她的手,却又不敢碰,看上去无比脆弱。 “你告诉我,好不好?” 季清鸢动了动手,有些底气不足:“……听澜,我不知道该怎么和你解释。” 宋听澜抓住了她的衣袖,又慢慢地触上了她的手臂,最后如同一个寻求庇护的小兽,扑进来抱住了她的腰,将头埋在了她怀里。 由此,他心里终于得了几分实感。 “如果没办法说出来,那不说也好。” “只要阿鸢不离开我就好。” 梨花镇梧桐树下,他见到过,却牵强地解释,欺骗自己,不愿面对。 如今再见一遍,他心里的危机感越来越重,几乎难受到呼吸不上来。 若有朝一日,她整个人也这么消失了该怎么办? 宋听澜自己也有些猜想,猜她是得了些少见的疾病,可她平日里身体没有别的状况。 或者她是一缕孤魂。 那也没事,他不在意这些。 他所求的,只要她不像他的双亲一样离开他就好。 季清鸢用另一只手摸了摸他的头:“听澜,没事的,不用担心我。” “那你会离开我吗?” “……” 季清鸢沉默了。 她有心避开这个问题,但宋听澜却不容她躲避。 她不答,宋听澜抱着她的手臂就越来越用力,仿佛她下一秒就会消失。 季清鸢叹了口气,摸了摸他的头,到底不忍心骗他,也不想说得太狠:“听澜,我不能保证永远都不与你分离。” “如果有一天,我消失了,不见了,你不用担心我,我一定会再回来见你。” “我们可能会短暂分离,但我们一定会再见。” 以宋听澜的性子,她若说了假话,他定会当真。 还是不骗来的好。 宋听澜抱着她,不再说话。 季清鸢任他抱着,却越来越困。 刚刚变得透明的手很快就恢复了正常,季清鸢动了动手,捏了捏他耳朵:“听澜,起来吧。” “你看,我的手已经正常了,不用担心。” 宋听澜站了起来,仔细地瞧了瞧她的手,又伸手上去触了触,确认了好几遍,才终于放下心来。 “后日要开始弟子选拔了,回去早些休息吧。” “好。” 宋听澜将地上的狼藉收拾了一遍,看了一眼脸上明显泛着困意的季清鸢。 季清鸢原本等他走了就睡觉,却不想正困得不行的时候,身子突然一轻。 她被人抱了起来,轻轻放到了床上。 她困得迷迷瞪瞪,只看见宋听澜脱了她的鞋袜,给她盖上了被子,仔仔细细地掖了掖被角。 这人胆子越来越大,敢随便抱她了。 她还没多看几眼,一双大手就盖上了她的眼睛:“睡吧。” 本就困得不行的人合上了眼皮。 房中蜡烛被吹灭,门“咔哒—”一声被关上,细微的脚步声越来越远。 宋听澜走了,季清鸢在这昏暗的环境中沉沉睡了过去。 这一夜睡得极好,季清鸢醒来时,已经错过了早膳。 据说宋听澜叫过她,进门后发现她还在睡觉,便没再吵她。 只叫了店小二温着一碗粥,醒来叫她喝下。 季清鸢起来时,便觉得天气冷了些。 如今是七月,扶余却突然冷了不少。 她加了件薄衣,走下楼便喝到了一碗温粥,宋听澜走了过来,旁边跟着乐颠颠的快乐小胖狗。 季清鸢随口问了句:“辞玉呢?” “采买东西。” “嗯。” 两人正慢慢聊着,客栈外,却突然传来一声熟悉的声音:“季姑娘!” 季清鸢回头看去,便看见客栈外,张老道正急急地走进来,脸上头上都是汗。 “怎么了,张老道?” “这……有事。”张老道看了眼四周,见四周都坐着些人,面上表情有些为难。 季清鸢明白了他的意思,将碗里快要见底的粥迅速喝完,道:“去我房里说吧。” “好好好。”张老道也正有此意。 季清鸢又转头对宋听澜道:“听澜,你先带小黑回房呆着,不然怕它跑去客栈后厨偷偷给自己加餐。” 原本季清鸢想让他去街上逛逛,但又怕扶余这儿的宋家人,还是不敢让他上街。 小黑小小地“汪”了一声,好像知道她在说它。 宋听澜看了他们二人一眼,对上季清鸢的眼神,还是点了点头带着小黑走了出去。 季清鸢带着张老道上了楼,锁了房门,压低声音道:“怎么了?” 张老道面上的急切终于不再隐藏:“姑娘,您之前的事情,好像已经被宋家知道了。” “我今日从我那一朋友处得知,宋家出了一幅画像寻人,其身形、面容特点跟您简直一模一样。” “据说昨夜,宋立朔就已经往这边赶来了。恐怕他……已经知道您在哪了。” 第307章 闹脾气 张老道说完,已经做好了被她骂一遍的准备。 毕竟这事他确实做得不好,叫季清鸢被发现了。 出乎意料的,季清鸢却没有说话。 张老道悄悄觑了她一眼,见她好似在沉思着什么,半晌,季清鸢开口道:“辛苦你了,张老道。多谢你能告诉我这件事。” 张老道一愣。 他还以为会挨骂,没想到还得到了一声感谢。 季清鸢给了他一锭银子,便将捧着银子有些恍惚的张老道送了出去。 宋立朔能找到她,应该是因为她杀了宋大公子。 季清鸢开始敲系统:“系统,宋立朔是怎么知道的?” 系统道:“宋家秘法,可召亡魂。宋立朔趁他养子魂魄未散,召回亡魂,问了死因。” 季清鸢松了口气。 幸亏她给宋听澜戴了帏帽,将他们抖藏在了树后。 所以那宋大公子也只记得她,并没有发现一丝宋听澜的痕迹。 她能感受到,她已经快要离开这个时空了。 在这之前,她得保证宋听澜能够安安全全地进入天极宗。 季清鸢打定了主意,又问道:“系统,宋立朔现在在哪?” “天极宗附近,正在四处找你。” 季清鸢揉了揉眉心。 他要是一直待在天极宗,那倒有些不好弄了。 得想办法引开他,最好是直接神不知鬼不觉地杀了他。 但宋立朔好像是元婴中期,并不好杀。 一个小境界,实力相差可是不止一星半点。 更何况以宋立朔那睚眦必报的性格,肯定对她存了杀心。 对上宋立朔,她能不能全身而退,都不一定。 季清鸢有些烦躁,不由得摸了摸手上的双生戒。 心心相依咒是解了,但不知这双生戒有没有用。 如果有用干脆先把北冥离摇过来。 系统道:“宿主,双生戒能感知致命危险唤来北冥离是因为它被北冥离下过契,这个时空的双生戒还在这个时空的北冥离身边,你现在这个是没有用的。” 季清鸢:“……” 她坐在桌边,撑着额头细细思考。 …… 兰辞玉回来时,恰恰赶上了午膳。 他买了不少女儿家的东西,还不忘给季清鸢也买了几份。 季清鸢借着感谢的名义,用过午膳后,便去了敲兰辞玉的房门。 “阿鸢?”兰辞玉推开门,见到是她,有些惊讶,让开身道:“进来说吧。” 季清鸢摇了摇头:“不用,就在这儿说吧。” 她也没有很多想说的。 她将一直没送出的装着生辰礼的小包袱送了出去,里面还多塞了些银票。 季清鸢道:“辞玉,这是生辰礼,一直忘记给你了。” 季清鸢每年都会给他送生辰礼,兰辞玉便接了过去:“谢谢你,阿鸢。” “不用谢。”季清鸢又多嘱咐了一句,“早些回去,好好照顾阿狸。” “好。” “那我先走了。” 季清鸢跟兰辞玉告别,就往回走,打算进自己的房间。 刚刚拐了个弯,就看见宋听澜站在拐弯处,倚着墙壁,正盯着她瞧,神色算不上好看。 季清鸢一愣:“听澜?你怎么在这?” 宋听澜看了一眼她来的方向,见房门已经关上,道:“想来看看你,结果你不在房间。” 季清鸢道:“我没事了,你不用担心,好好休息,准备弟子选拔大会才最为要紧。” “好。” 季清鸢见他应了,便转身欲走,却忽地听见身后传来一声:“阿鸢。” “怎么了?” 季清鸢回头,见少年人脸上是外露的、明显的不悦和浅浅的嫉妒。 宋听澜盯着她,像是想要很久都不明白的答案:“为什么阿鸢从来没有给我送过生辰礼,却年年都给别人送呢?” 兰辞玉有,兰倾玉有,魏叔也有,连小黑在每年收养它的那天都能吃一顿好吃的当生辰礼。 偏偏他就没有。 好像他的生辰没那么重要一般。 季清鸢愣住了。 她记得宋听澜亲口跟她说过,他从来不过生辰。 她自己也猜过,觉得可能是宋听澜的父亲或者母亲的忌日与他的生辰有关,所以从来没有提过给他过生辰送生辰礼,怕惹他伤心。 没想到他居然没那么排斥过生辰。 她的沉默,在宋听澜眼里,仿佛印证了他的猜想。 他的生辰没有兰辞玉的生辰重要。 那他是不是也没有兰辞玉重要? 若是大家都没有就算了,偏偏这几年来,所有人,只有他一人没有。 积压多年的情绪涌了上来,问出口之前,他尚且存了几分希冀,觉得这是有原因的。 但季清鸢如今的沉默,叫他心里的那些负面情绪不可控制地涌了出来。 宋听澜深吸一口气,再生气也没有凶她,只是转身一言不发地进了房里。 季清鸢刚张开的嘴又合上了。 她总不可能告诉他,是因为几年后的宋听澜不爱过生辰,她才不给他过生辰吧? 别的理由,她也想不出来。 当初她存着帮助兰家的心思,借着生辰礼常常补贴兰家,如今,却反倒成了刺激宋听澜的一根刺。 季清鸢叹了口气。 他想要生辰礼,她便想办法给他做一个就好了。 说不出理由,就好好认错,再用行动上去弥补。 季清鸢戴上帏帽,出客栈挑挑拣拣买了些东西,便闷在屋子里给他补生辰礼。 晚膳时,宋听澜脸上神色依旧不好看,惹得兰辞玉都忍不住问了几句。 季清鸢哄了他几句,便让他早些睡。 以后再哄也不是不行,但明日的选拔大会耽误不得。 宋听澜倒是第一次跟她闹脾气,但一个生辰礼,倒是比较容易弥补的。 第二日,太阳升起,季清鸢早早地起来,戴了面纱,手上又拿了帏帽,推开门去寻宋听澜,却发现宋听澜早已穿戴整齐站在楼下等她。 季清鸢将帏帽递给他,等他戴上,才道:“走吧。” 二人出了客栈,一路向天极宗走去。 第308章 宋立朔 扶余今日又冷了些,全然不似七月的天。 但街上人潮拥挤,更甚前几日。 宋听澜的脸被遮挡在帏帽下,看不清神色。 但季清鸢依旧能感受到他身上的冷冽气息,还若有若无的和她隔开了点细微的距离。 还在闹脾气。 人潮如织,摩肩接踵间,有人见缝插针地从他们二人中间挤了过去,后面便顺势跟上了几个人。 二人的距离越拉越远。 季清鸢一惊,便拨开人潮往他那边走去。 隔着几人,那顶白色帏帽也微微一转,似乎正侧头来寻她。 二人同时往对方的方向走了几步,季清鸢拨开人潮,朝着宋听澜伸出手,欲要去拉他。 宋听澜也伸出手来,二人指尖相触,同时系统提示音却突然响起:“宿主,你后方三丈远的的地方,宋立朔在跟着你。” 季清鸢一怔,即将与他相握的手又缩了回来。 帏帽遮掩,季清鸢看不清他的表情,却明显感觉他身子一僵。 后方,宋立朔虎视眈眈。 她不能与宋听澜过多接触。 季清鸢缩回手,遥遥看了他一眼,轻声道:“等我。” 旋即,她被淹没在人海中。 宋听澜僵在原地,半晌,便不管不顾地扎进人海朝她刚刚的方向走去,想要寻她,背后却传来一道声音:“别走。” 宋听澜的衣角被人一把拽住,他转身看去,看见了从人群中挤进来满脸是汗的张老道。 张老道用力拽住他,却也记得季清鸢说过,不能叫出宋听澜的名字。 尽管这帏帽和这身形看着很像,张老道还是谨慎地问了句:“可是季姑娘的弟弟?” 宋听澜冷着脸:“不是。” 这声音,就是他! 人找对了,张老道松了口气,二话不说,拽着他往外走。 宋听澜不动:“你做什么?” 张老道脸上都是汗:“受人所托,季姑娘叫我将你带到天极宗。” 他收了人家的钱,自然也是得办事的。 季清鸢早已做好了两手准备。 没遇见宋立朔还好说,若真遇见了,她便想办法去将那宋立朔引开。 但宋听澜说不定会跟过来找她,虽然他现在还在跟她生气,但为了防止他不去天极宗了也要跟过来找她,她便提前找了张老道。 抛去办事效率而言,张老道这人还是靠谱的至少不会言而无信。 宋听澜却依旧不动:“那她呢?” 叫这个人来带他去,那她要去哪? 宋听澜见她淹没于人海,心里就总有些不安。 尤其是她最后遥遥看过来那一眼,明明他们只隔了几个人,他在那一瞬,却觉得他们之间的距离好远好远。 心下不安,宋听澜转身就要往回走。 张老道急了。 他这都收了钱了,事情办不好怎么成? 本来之前帮忙杀人都没杀成功,带人去也带不成功,他以后的面子往哪儿搁? 张老道一把抓住他,急急忙忙道:“你不能走啊!” “季姑娘她有事要去做,事情办完之后,一定会来见你的!” “季姑娘千叮咛万嘱咐让我一定要带你去天极宗啊!你这不去,季姑娘一定会生气的!” 他一连串的劝,总算叫宋听澜停住了脚步。 听到季清鸢还会回来,宋听澜总算稍微安心。 他现在还在生气,怎么能就这么轻易地去找她? 他要是不生生气,她的注意力全放在那兰辞玉身上了怎么办? 五年了,一年年都给兰辞玉送生辰礼,却不曾问过一句他的生辰。 宋听澜抿唇,转身对着那张老道:“走吧。” 见他终于被劝好了,张老道松了口气,连忙道:“来,这边!” …… 另一边,季清鸢任由人海将自己淹没,看着那一顶帏帽消失在视线里。 希望张老道能靠点谱。 季清鸢深吸一口气,随即她转身,头也不回地朝着和宋听澜相反的方向,越走越远。 面纱依旧没有掀开,季清鸢低着头,脚步匆匆,一步一步往人少的地方走。 离天极宗越远,人便越少。 季清鸢往外走,街上的人已经少了很多,路边的小摊和商铺里却依旧有不少游人百姓正在买东西。 路边蹲着几个小孩,正在玩弹珠。 背后,一道视线正落在她身上,怨毒和恶意如芒在背。 季清鸢不动声色地按紧了腰间的月凝剑,脚下步伐逐渐加快。 能杀了他是最好,但胜算不大。 还是将他引开为好。 路边行人尤在,季清鸢飞快地扫了扫四周,才发现自己只顾着往人少的地方走,现在已经走到远离城中心的地方了。 再往外跑几公里,都是城郊了。 远离繁华的地方,最是杂乱。 身后的人如毒蛇般紧紧跟在她身后,不紧不慢,不论季清鸢步速如何变化,都一直与她保持着一段不远不近的距离。 季清鸢迅速地扫了四周一眼,然后闪身钻进了一条窄小的巷子。 小街暗巷,错综复杂,平时看着杂乱,但最是适合躲猫猫了。 季清鸢进了窄巷,巷子里堆着些落了灰的杂物,散发着潮湿的霉气,两边是高高低低错落不平的小房子。 有些住了人,有些已经荒废了。 巷子连着这儿那儿,季清鸢也不分方向,脚下飞快,七弯八绕地随心选方向,最后才翻进了一处荒废地落了灰的屋子里,躲在了大开的房门后。 她动作很轻,几乎什么灰都没有溅去。 门后空间很小,木板上和墙上都是积了许久的灰。 季清鸢却紧紧贴着,放轻了呼吸,收敛了气息。 躲在密闭的容器里,比如水缸里,虽然更好隔绝气息,但一旦被发现,她很难躲开。 躲在房子里的门后,除非特意来门后找,否则根本看不到她。 就算被发现了,她也有路可退。 季清鸢躲进去,便一动不动,耐心地等着时间的流逝。 宋立朔虽然阴狠,但是也有许多手段,并非心无城府之人。 作为正在被捕杀的猎物,她得再仔细些,才能倒转位置,变成猎人。 不远处,隔着一堵墙,有轻微的脚步声响起。 男人阴柔又带着凉意的声音响起:“躲哪去了呢?” 声音里含着笑意,仿佛在找他丢失的小宠物。 只有看到对方的眼,才能发现他眼里毫不掩饰的杀意。 隔着一堵墙,季清鸢听到他的脚步声停了下来,似乎就在院外。 季清鸢不由得屏住了呼吸。 她不敢动,却听见宋立朔轻轻的叹息了一声,好似是了无所获,有些失望。 脚步声再度响起,只不过是越来越远。 走了? 季清鸢心里松了口气,但谨慎起见,依旧呆在原地,收敛气息没有动弹,以防他突然找回来。 直到过了一会儿,她才稍稍放松了许久都绷直着的身子,然后小心地凑到门缝,想向外看看。 然而,她刚凑近门缝,便突地对上了一只放大的、黑色的眼睛。 “找到你了。” 第309章 公子已逝 扭曲的笑意扩散,杀意毫不掩饰。 季清鸢呆了一瞬,迅速反应过来,左手将那木门往外推,右手一掌混着灵力朝那木门轰去。 木门“啪——”的一声与墙分开,朝外飞去,四分五裂,其间一个男人却忽地从四分五裂的木门后跳了出来。 这人正是她五年前曾在宋家小苑前匆匆一面见到的,命令放火烧了小苑的宋立朔。 他面容年轻,和宋听澜有着些细微的相似,面容清秀,眼神却扭曲又泛着杀意,看上去令人分外不舒服。 这屋子不大,又小又矮,季清鸢也没有与他正面对上的心思,又对着地上轻轻一掌,尘灰四起,屋子里堆积多年的厚厚的落灰顿时飞舞起来。 季清鸢趁着这几瞬的时间,翻了窗极快地跳了出去。 又脏又多的灰尘四散,宋立朔显然没想到她会对着地上来一掌,猝不及防吸了好几口,他面容顿时扭曲几分,面色更加难看。 季清鸢却不管他如何,只是跳了出去,便攀上了屋顶,迅速往外跑。 果不其然,宋立朔很快就追了上来。 刚刚那一招,也只能拖他几秒钟。 季清鸢跳上佩剑,朝外飞去,一掌却也朝她背部袭来,她侧身躲开,身子却有些站不稳,晃了几下,就被他又追了上来。 真是难缠。 季清鸢暗暗骂了几句,直接落了地,往旁边一滚,躲开他扔来的银针,又反手将星痕甩了出去。 星痕是神器,听从于她命令,能够简单的独立作战。 周身带着棱角的倒刺,寻常人摸了被勾进了肉里,没有什么稀罕灵植或者过硬实力,难以恢复。 季清鸢将星痕丢了出去,星痕便也毫不畏惧地不停用鞭身朝他甩去,欲要将他捆起来。 宋立朔饶有兴致:“有灵智?” 眼里满是贪婪的光,宋立朔一把抓住鞭身,手上顿时冒血,鲜血淋漓。 他却依旧紧攥着,趁此机会,一把攥住了星痕没有棱角的柄处。 他刚刚握住,星痕就发亮,腐蚀性越来越强,手部一阵剧痛,他却并不松手,脸上还全是笑意。 与此同时,季清鸢也已经到他身侧,趁他两只手都在抓星痕,季清鸢一剑便捅向了他的心口。 然而,宋立朔反应却很快,往后退了一步,便一脚朝她手部踹来。 季清鸢被他一脚踹了回来握着剑的手大半都是麻的,又痛又麻。 他一出手,季清鸢顿时也感知到了他的实力。 元婴后期。 差一步,就是化神。 差了两个小境界,她一个元婴初期,对上他,根本没什么胜算。 但四年前的时候,她还听说过这位宋立朔,用尽灵植灵药,才勉勉强强进了元婴期。 如今怎么又到了元婴后期? 按理来说,用灵药勉强提高的话,对方的境界,应该是寸步难进才对。 他到底是用了什么手段? 季清鸢咬了咬牙。 当初鬼面蛛时,她也是跨境界对战鬼面蛛,虽然只是为了拖延时间,但也侥幸活了下来。 如今对上宋立朔,也未必不能试一把。 季清鸢握着发麻的手,再度冲上去,欲要与那宋立朔对上时,一阵奇异感却袭了上来。 她瞪大眼睛,往上看去,果然看见星痕周身亮光正暗淡几分。 宋立朔的笑意却越来越大,见她看过来,依旧毫不掩饰:“竟然是神器。” 他笑了笑,一张脸扭曲可怖:“神器的滋味,当真不错。” 季清鸢面色难看。 他竟然在吸收星痕的力量! 她扬声道:“星痕,回来!” 星痕动了动,到底是神器,尽管被宋立朔抓住,却依旧很快的挣脱,飞了过来。 季清鸢握住它。 星痕回来得很快,宋立朔却很不满意,冷下脸道:“拿来!” 季清鸢二话不说,就提着剑迎了上去。 修为她虽然比不上,但如今宋立朔也不会放过她。 跑也跑不掉了,大不了拼死一战。 她招招剑剑,动作都又快又狠。 宋立朔修为高于她,剑法却并没有她那么精湛,不多时,衣袍就被季清鸢割开好几处。 宋立朔冷笑一声:“倒是我小瞧了你!” 他闪身,宽大的袖子不经意地一飞,十几根银针便飞了出来,细小无比,肉眼难以窥见。 季清鸢闪身避开,饶是她动作再快,大腿间也不经意中了一根细小的银针。 这人还好意思叫剑修? 剑修对战,最是光明磊落,以剑为器。 这人却一身的旁门左道。 季清鸢咬牙退开,腿上却一阵剧烈的疼痛袭来。 猝不及防间,整只腿都很快没了力气,季清鸢以剑撑地,才勉强没栽倒在地上。 这银针还有毒! 宋立朔抬步走来,慢慢悠悠如同在郊外赏花:“姑娘身怀神器,当真是个惊喜。” “我也不想杀了你,谁叫你杀了我培养好几年的养子呢?” 季清鸢见他有心说话,一边暗暗运灵力去将那毒针的毒遏制扩散,想办法逼出去,一边面上作不屑咬牙状:“枉你宋家家主,一身旁门左道,还修邪术!” 吸收别的器物的力量,只有邪术能做到。 宋立朔仰天大笑,下一瞬又低下头来,面色阴沉:“那又如何?” “只要能变强就行了,谁会知道我是修的什么?” 他又转了话题,低头看着地上的季清鸢:“这五年间,屡屡派人来杀我宋家人和刺杀我的人,应该也是你吧?” 季清鸢不答,只是恨恨地盯着他。 她这副又恨又无法反抗的样子很好地愉悦了宋立朔,他走上前来,非但没有很快动手,反而继续道:“你为何要针对我宋家?” “莫非你与那久找不到尸首的宋听澜有关系?” 季清鸢不答。 此刻,她腿间的毒素已经被逼到一处了,腿已经刚好恢复控制可以动了。 她猛地暴起,一剑就挥了过去。 宋立朔刚刚靠得很近,她往他脖颈砍,虽然宋立朔躲得快没砍到,却在他胸膛中划开一大条口子,鲜血如注。 季清鸢心里总算痛快了些。 宋立朔面色却极度难看,冷笑一声:“贱人!现在就杀了你!” 他一剑砍来,季清鸢却不惧,与他缠斗起来。 她无暇用幻境,也不敢再用星恒痕,只好凭借着自己的剑法造诣,凭着精湛的剑法与他缠斗,好几次剑尖滑过他的喉咙,却没能刺进去。 然而,宋立朔冷笑一声,银针再次朝她袭来。 那些银针又细又密,肉眼看不见,他放针又极其阴毒,趁着季清鸢无暇顾及时,银针不停飞出。 季清鸢闪身避开,却又中了不少针,动作迟缓几分,宋立朔趁此机会一掌袭来,季清鸢却不往后躲,反而向前,长剑剑尖刺入他心口。 与此同时,她也完完全全中了这一掌,如同破布娃娃一般落在地上,吐了一大口血出来,月凝剑也随之掉落在一边。 宋立朔没想到她这么疯,不闪不躲硬是要杀他。 他眼中忌惮更深,哪怕季清鸢此刻身无反抗之力,也不敢再掉以轻心。 这一次,他打算直接杀了她。 手中丝丝缕缕泛着浊气的灵力凝聚,季清鸢挣扎着爬起来,去摸一边的月凝剑。 她一边抖着手去摸月凝,一边在心里喊系统。 差一点,刚刚那一剑就能完完全全刺入他心口了。 可惜就差那么一点。 系统久久不应,宋立朔掌心灵力却很快凝聚成形。 “轰——” “阿鸢!” 破空声与叫喊声同时响起,季清鸢只觉身上一重,温热的躯体便挡在了她身前。 季清鸢侧头,只看见放大的兰辞玉的脸,一双瑞凤眼里正倒映着她的满面惊骇的脸。 他挡在她身前,背对着宋立朔,两只手臂大大张开,呈护住她的姿势。 一掌结结实实地落在他身上,兰辞玉的脸霎时间变得苍白,一口鲜血便吐了出来。 “辞玉!” 兰辞玉身子倒了下来,季清鸢抱住了他,用手去擦他唇角不断涌出的血:“你怎么在这?你怎么会在这儿?!” 话问到最后,她的眼睛已经红得快要落下泪来。 她明明让兰辞玉好好在客栈待着,买完东西就带着小黑一块回梨花镇。 为什么他会在这里? 兰辞玉身无修为,受这一掌,必死无疑。 季清鸢的眼泪一滴一滴地掉落下来,落在他脸上。 她泣不成声:“你为什么要替我挡……辞玉……” “对不起……对不起………” 兰辞玉溢满鲜血的唇无声地开合几下。 他想说,你别哭。 他想说,你不用说对不起,毕竟他已经被她救了很多次,他只是还了一次而已。 他还想抬手,擦一擦她的眼泪。 可是他疼得厉害,五脏六腑俱被震碎,喉咙间溢满鲜血,他说不出一个字来。 他很庆幸,他今日下午打算回梨花镇,想同她告个别,便带着小黑出来寻她。 幸好他来了。 也幸好他曾表达过心意,所以此刻,他不是很遗憾,只是有些愧疚,可惜他还没有看到阿狸择一个好夫婿。 最终他只是眷恋地最后看了一眼他的心上人,然后慢慢地闭上了眼睛。 一直想去为她擦泪的手也无力地垂下。 兰辞玉曾自私过,曾幻想着假成亲也好,至少能与她拜一回堂,看一看她穿上嫁衣的样子。 只可惜,那位玉面公子到最后,都没能娶到心爱的姑娘。 第310章 再回不去 兰辞玉的手最终垂了下去。 季清鸢泣不成声,去探他的鼻息。 没有了。 他真的死了。 天突然暗沉起来,风无声地大了起来,刺骨的冷意涌现,点点细雪竟然缓缓落下。 刚刚一掌汇聚了宋立朔大半灵力,他下的死手,却没想到最后一点没落在季清鸢身上。 刚刚与季清鸢缠斗,他自己也受了不少伤,刚刚一时没反应过来,而今他又恢复了些力气。 “倒是有情人。”宋立朔冷笑一声,“那你一块下去陪他吧!” 季清鸢运转全身灵力,眼眶依旧红着,脑子里全身杀了宋立朔,为兰辞玉报仇。 但她运功太急,反而刺激了毒素扩散,本就重伤的身子又是一大口血吐了出来。 宋立朔如今比她好不了多少,但依旧有站着的力气。 他拿着剑,一步一步走来:“一块死吧,好好去陪你的有情郎!” 季清鸢坐在地上,忍着剧痛又试图去运一遍灵力。 她还未运气灵力,宋立朔却越走越近。 眼看着宋立朔就要到她面前。 “啊——!!” 没走几步,他突然痛叫一声。 季清鸢抬头看去,却看见宋立朔脚边,一只胖胖的小黑狗,正用力地咬住了宋立朔的脚。 宋立朔痛叫着,拿剑狠狠捅了几下,刀剑刺入血肉,鲜血淋漓。 但平常最怕疼最贪吃最胆小的小狗,却依旧死死咬着他的腿不放。 仿佛它也知道,这样能为它的主人争取一些时间。 哪怕代价是它的命。 季清鸢才发现兰辞玉和小黑是一同来的。 宋立朔被咬急了,发疯似的一剑又一剑拼命捅,鲜血飞溅,落在盖了一层薄雪的地上。 雪越来越大了。 直到最后被生生捅死倒在地上了,它才松了口。 最爱撒娇讨吃的小狗,这一次,被人用剑活生生捅到死都没有叫过一声。 小黑终于死透了,宋立朔一脚踢开,将它的尸体踢得远远的,还尤为生气地冲上去对着它的尸体捅了几剑泄愤: “你这该死的畜牲!!” 他一边骂着,又一边狠狠捅了几剑。 小狗躺在地上,小小一团,黑色的毛发浸了血渍,毛发皮肉凌乱的被剑带起,皮开肉绽。 季清鸢牙咬得“咯咯”作响,身上冷的厉害,心却比任何时候都要愤怒、不甘和愧疚。 若她做的再好一点,兰辞玉和小黑是不是就不会找过来? 如果她再强一点,他们是不是不会死? 这两个问题在她脑子里不断循环,激得她几乎完完全全失去了理智。 灵力逆行,横冲直撞。 经脉几乎承受不住,千疮百孔。 慢慢的,灵力却越发汹涌起来。 正在戮尸的宋立朔突然后背一冷。 一瞬间,胸口一阵痛意传来,他缓缓低下头,只看见一把带着血的长剑正穿透了他的心口。 他机械地侧过头,看到了季清鸢满是恨意的脸。 杀意萦绕,周身灵力暴乱,浑身气息比刚刚强了不知多少。 “别杀……” 他下意识地求饶。 季清鸢却面无表情地将长剑转了转,用力地在他心口一阵绞。 心脏被剑绞成一团的声音似乎在他耳边响起,宋立朔瞪大眼睛,绝望地看着她。 季清鸢面无表情地将他的心口绞了好几遍,又趁着他最后的清醒,一根根地剁下了他的手指。 疼吗? 小黑和辞玉该有多疼? “啪——” 季清鸢吐出一大口鲜血来,经脉的疼痛几乎叫她要晕过去。 她已经是强弩之末,几乎没了大半条命。 她撑着最后的力气,往小黑的方向走去。 那么贪吃怕冷的一只小狗,怎么能够躺在雪地里呢? 她抱起小黑,走了几步,想给它找个看起来暖和的地方埋葬了它。 雪越下越大,季清鸢没走几步就站不稳,一下子瘫软到地上。 头顶一阵晕眩,她什么都看不清,只看见茫茫雪色。 她要死了吗? 她茫然地盯着漫天雪色,忽地,腰间有什么东西在发烫,越来越烫。 储物袋忽然飞了起来,自动打了开来,一个圆圆的散发着金光的小珠子突然飞了出来。 当初,她动身前往沉星雨林找岑川时,在进入妖界前,遇到了谛闲。 谛闲递给了她一枚佛珠。 那枚佛珠飞了起来,金光越来越亮,将季清鸢整个人都裹在里面。 昏迷着的季清鸢只觉得浑身被温水泡着,剧痛稍稍缓和,她朦朦胧胧听见悠扬沉静的念经声和一声轻轻的叹息。 “该回来了。” 随着这最后一句话响起,季清鸢昏了过去。 …… 天极宗—— “单灵根!” “还是极品纯净雷灵根!” “……” 此起彼伏的惊呼声响起,所有人的目光都聚焦在站在灵根测试仪前的小少年身上。 “去汇报给师尊!”一名弟子悄悄对着另外一位弟子耳语。 这种天赋,各位长老一定会争相抢着收入座下。 随后,他对着宋听澜道:“你通过了,跟我们上山吧。” 张老道在一边,与荣有焉。 毕竟测一下灵根就直接破格收了的弟子,可是非常少见的。 正在这时,突然有人惊讶道: “下雪了!” “说什么假话?现在是七月,怎么可能下雪?” “就是,扶余什么时候下过雪?!” “……” 直到雪越来越大,那些人才纷纷惊呼起来。 “师弟,可以跟着我们上山了。”旁边的弟子见宋听澜看着雪不说话,提醒他道。 宋听澜却看向张老道:“她呢?” 张老道没反应过来:“什么?” “她怎么还没有来?” 宋听澜一字一句。 扶余下雪了。 他等的人呢? 为什么还不来? 没等张老道再说什么,他便猛地冲了出去。 身后一阵惊叫声: “师弟!” “宋公子,你别走啊!” “……” 宋听澜充耳不闻,只顾着向外跑。 她去哪儿了? 她为什么还没有回来? 深深的不安将他笼罩,宋听澜一路不知疲累的狂奔,去了一遍客栈,客栈却空无一人。 他茫然地走出了客栈。 她走了吗? 他慢慢走在街上,雪落在他身上,有些凉。 宋听澜如同行尸走肉般走在街上,突然听到了几句游人的交谈声: “城东巷那边怎么那么多人跑出来?” “你不知道吗?据说那里死了人,好多好多血呢!” “真的吗?” “……” 另一个人还没回答,便突然被人用力地抓住了肩膀。 他回神一看,才发现是一个小少年。 那少年死死盯着他,神情看上去有些可怖:“城东巷在哪?” 他哆哆嗦嗦地指了一个方向。 然后便看见那少年疯了似的跑了出去。 …… 宋听澜心里说不出来的慌乱。 他一边告诉自己不可能是阿鸢,却控制不住地想要去看。 阿鸢那么厉害,怎么可能会是阿鸢死了? 他这么劝自己,却忍不住地朝那儿奔去。 城东巷此时已经空落落的了。 没人敢留在那,怕是有邪祟作祟。 只有宋听澜冲了进去。 浓郁的血腥味叫人犯恶心,他一步一步走进去,看见了满地的刺目的鲜血。 再走几步,他看见了一个并不陌生的人。 宋立朔。 他十根手指俱断,心口血肉模糊,死状极惨。 在他几步之遥,躺着一只毛发凌乱的小狗。 心里的不安越发浓郁。 宋听澜几乎站也站不住,用尽力气才又往前走了几步。 小狗旁边的雪被人压出了痕迹,上面都是雪,仿佛曾有一个重伤的人人躺在这,紧紧抱着那只小狗。 不可能是阿鸢。 不可能不可能不可能! 宋听澜手紧紧攥着。 却看见薄雪掩盖下,似乎有什么东西。 他颤抖着拂去那层薄雪,看见了下面的东西。 一个有些粗糙的剑穗,缀着青色的流苏,旁边还有一个剑坠和一张小小的纸条。 纸条上溅了点鲜血,宋听澜呼吸急促起来,慢慢打开了那张纸条。 小纸条上的字熟悉得叫他如坠冰窟,上面正歪歪扭扭的写着: “宋听澜,生辰快乐。” 字后面,画了一个大大的笑脸。 宋听澜跪倒在雪地里,眼尾通红,眼泪一滴一滴落在雪里。 许久,他突然吐出一大口鲜血来。 “阿鸢……” “阿鸢,对不起……” …… 四季如春的扶余在七月下了一场大雪。 他最恨的人和他最爱的人,一起死在了那场大雪里。 他的心也一块埋葬在了那场大雪里。 扶余每年四季如春,但他永远也无法回到梨花镇,无法回到有她的那个春。 第311章 十年之后 季清鸢只觉得漂浮在风平浪静的大海里,随波逐流,浮浮沉沉。 不知过了多久,她渐渐能听到、闻到一些东西。 她闻见浅淡的花香混着悠悠的檀香,听见啾啾的鸟鸣,听见有人轻轻地走了进来,动作轻柔地将窗户关上。 原本沉重的眼皮变得轻了很多,她缓缓睁开了眼。 窗户被关上,但屋子里不怎么暗。 季清鸢有些费劲地睁开眼,眼前光影模糊,忽亮忽暗,她揉了揉眼睛,才总算看清了四周。 木制的屋子,摆设很少,她躺在一张小木床上,身上盖着薄被,木制窗杦被人关上,缝隙里透出几缕金色的阳光,打在地上,落在墙上。 不远处是一张书案,案上放着几卷摆放整齐的佛经。 有人正背对着她,跪坐在蒲团上,僧袍散落在地上,身前檀香袅袅。 季清鸢想动一下,身上却疼得不行,不由得轻哼一声。 她喉咙干涩得紧,这一声痛哼也极轻,轻得几乎叫人听不见。 但那蒲团上的人却立马转过身来。 僧人缓缓站起,转过身来,手上缠着一圈檀木佛珠,月白色僧袍一尘不染。 清雅如白鹤,慈悲若神只。 她愣愣看着谛闲倒了一杯水,朝她走了过来。 “缘主。”他将手伸出去,让季清鸢借着他的力坐了起来,将水递了过去。 季清鸢接过,有些急切地饮下。 水是温着的,温度刚刚好。 温水润了一遍干涩已久的嗓子,季清鸢霎时间好了很多。 “谛……谛闲。”她说话依旧有些轻微的沙哑,“是你的佛珠将我带回来的?” 他是不是早就知道她会去哪,才会在她去妖界前问她一遍? 确定了她一定要去,才递给了她那枚佛珠。 谛闲垂眸,嗓音平淡:“缘起缘灭,皆是因果。善恶自负,报应由心。” 这句话相当耳熟,好像不是第一次听见了。 佛门中人,最擅勘因果。 何况这是释迦殿佛子谛闲。 季清鸢听他说这些话,就有些头疼:“小师傅可否再说得明白些?” 谛闲却道:“一切须得缘主自行勘破。” 季清鸢:“……” 怎么跟狗系统一个样? 但他既然不说,那也定是有原因的。 她总不可能强行撬开人家的嘴。 季清鸢有些头疼:“这是在哪?我为何会在此处?” “释迦殿。”谛闲好似一点都不惊讶她会突然出现在这里,“缘主倒在我禅房前,身受重伤,贫僧便将缘主安排在此处养伤。” 季清鸢连忙道:“多谢小师傅救命之恩!” 谛闲摇头,只道:“缘主且安心养伤。” 季清鸢现在一动身上就疼的不行。 她也明白自己这回玩了一把大的,经脉损伤严重,虽然跨境界杀了那宋立朔,但她自己也丢了大半条命。 也不知谛闲给她用了什么,她现在除了身上的伤疼,也没有什么性命之忧。 屋外,古朴浑厚的钟声响起,只敲了一声。 谛闲起身:“贫僧该去开净了,缘主先在此处安养。” 季清鸢作为一个被收留的病患也不打扰他,应了声:“好。” 谛闲微微颔首,将窗子大开,才走了出去。 木门被轻轻关上,窗子被大开,屋外的啾啾鸟鸣声和紫藤花香便一齐进了屋子,被关在门外的阳光也钻了进来。 季清鸢深深吸了一口气,只觉得浑身暖洋洋的。 释迦殿是一个极美又极能让人心静的地方。 她放松下来,躺在了软和的小床上,开始呼叫系统:“狗系统!狗系统!狗系统!!!” 系统慢慢悠悠上线,道:“任务:重回正轨成功完成。宿主积分+30,当前积分:69。” “好感度延时汇报:岑川好感度+10,当前好感度:93。” 季清鸢一愣,想了半天才想起来这任务是当时系统当时叫她去救宋听澜的时候布下的。 三十积分,她做了五年才完成。 合着要宋听澜拜入天极宗,剧情才算是真正的重回正轨。 但季清鸢现在没空吐槽这个,只是想骂系统:“我跟宋立朔决一死战的时候叫你,你跑哪去了?” 她当时叫了好几遍要买道具,系统安静如鸡,跟掉线了一样。 系统反倒委屈起来:“宿主,当时信号中断,时空波折,我根本联系不上你。” 季清鸢冷笑一声。 她这是第一次听见跟系统联系也需要信号的。 季清鸢气不过,如果她有了道具,说不定能把那宋立朔早些弄死。 想到兰辞玉和小黑,她心里便难受得紧。 活生生的两条命挡在了她面前。 她将系统狠狠骂了一遍。 系统大抵是心虚,不敢吱声,等她骂完才忽地来了一句:“宿主,你什么时候这么有情有义了?” 季清鸢:“……” 她揉了揉眉心,道:“算了,现在情况怎么样?现在是哪一年?我是不是回来了?四个男主现在怎么样了?” 她一连串的问了下来,系统就慢悠悠的回答:“你现在在十年后。距离你当初消失,已经过了差不多五年半的时间了。” 五年半? 也就是说她在另一个时空呆了多少,这个时空的时间也就流逝了多少。 她这五年里大部分时间都跟小宋听澜呆着,但在其他人眼里,她是莫名其妙的消失了五年。 尤其是岑川。 她当初当着他的面,被囚酉拖进了无间劫。 以岑川重情重义的性格,加上这九十三的好感度,不知道该难过成什么样子。 季清鸢叹了口气:“他们四个如今如何了?” 第312章 想收徒弟 系统道:“四位男主都还活着。” 季清鸢:“……” 这不废话? 他们要是死了剧情早就崩了。 她“嘶”了一声,正打算骂系统,系统就道: “宋听澜修为已至化神期,岑川已经登上了妖王之位,江岫白已经得了裴郁的赏识,习得了傀儡之术。北冥离依旧稳坐魔尊之位。” “不过四人都找过你一段时间,江岫白闹得有点大,后来莲山真人提前出关称他派了你下山历练。” 四个人都在找她? 除了北冥离,其他三人应该都是真心实意的。 不过提到牧远舟,季清鸢不由得有些疑惑。 他绝对是知道什么的,知道她这几年去了哪儿,甚至可能知道她并不是原本的那个季清鸢。 不过牧远舟看上去也没有恶意,更没有拆穿她的意思。 倒是有些奇怪。 季清鸢正陷入思考,门却突然被敲响了。 季清鸢一怔,扬声道:“谁?” 外面人隔着门道:“贫僧悟净,扶余有人来寻施主,如今他们正在大殿等候。小僧特来告知。” 有人来找她? 季清鸢动了动,身上的伤却依旧隐隐作痛。 她不想起来,便还是坐了下来:“悟净小师傅,可否告知一下是谁来找我?” 这么快就有人来找她了? “一位是宋听澜,宋施主。另一位公子身穿黑袍。” 宋听澜怎么这么快就知道她在这儿? 但她现在还是很难走动,浑身都疼。 季清鸢调整了一下坐姿,道:“小师傅,我现在身子不舒服,你让他们进屋来见我吧。” “好。” 悟净应了一声,脚步声便远了。 应该是去了大殿那边找宋听澜他们。 季清鸢随手理了理发髻,还没过多久,一阵急促的脚步声就靠近了屋子。 伴随着悟净的声音:“施主,你别急……你别急……” 另一道平淡的声音响起:“就是这间?” 悟净应了一声:“对。” “啪——” 房门猛地被人推开,有人大步流星奔了进来,来人一身月白色长袍,青丝被发带束起,腰间一把长剑,身形颀长,清冷疏离,俊美无铸。 他走的又急又快,一改往日从容冷漠之态。 季清鸢愣愣看着宋听澜走了进来。 面前的人已经是一个俊美又成熟的高大青年了,脸上不见稚气,棱角毕现,犹如一把打磨过的利刃。 乍一见到一个全然不同的熟人,季清鸢还有些难以反应过来。 她愣愣看着,直到那人匆匆扑了过来,捉住了她的手,紧紧握着。 他似乎是想将她拥入怀中,却好似又顾及着什么,只是眼角微红,一瞬不瞬地紧紧盯着她,声音带着几分细微的颤:“阿鸢……” 对季清鸢而言,她跟宋听澜没分开多久。 但对宋听澜而言,从不朽城回来,在天极宗山脚下,她买了发冠告诉他想去历练几天,便一去不回。 正如十年前他在人潮中没来得及拉住她的手,她便直接消失在这世间。 他等了五年,她才再次回到他身边。 但自不朽城回来,她又再次消失。 他苦苦寻找,求而不得,最后被莲山真人勒令回宗修炼,便留在山上,又等了她五年。 季清鸢下意识缩了缩:“听……大师兄。” 她差点就叫成“听澜”了。 宋听澜心情难以平复,也没有意识到她刚刚说的那短短一个字。 他握住她的手,见她脸色苍白:“这五年,你去了哪儿?为何伤得如此之重?” 季清鸢的忽悠技能随时触发:“去了历练,进了一个秘境,五年才出来,不过也受了点小伤。” “这是小伤?”宋听澜眉头紧蹙,将她的手捉了过来,一缕灵力探入她身体。 那灵力颇为柔和,仿佛生怕伤着她。 季清鸢只觉得经脉被暖洋洋的阳光照了一遍,也不抗拒。 但见宋听澜眉头越蹙越紧,便小心翼翼地想要把手拿开。 宋听澜按住她的手:“你的经脉为何会伤得这么重?” “与秘境里的妖兽斗的。”见宋听澜总算放开她的手,季清鸢连忙将手缩了回来,转移话题,“师兄怎么知道我在这儿?” “谛闲发的传音符。” 季清鸢“哦”了一声,正思考着该怎么揭过她受伤的这个话题,木门那边却忽地传来一声轻咳声。 季清鸢看过去,见到了身穿墨色长袍的高大男子,和一边脑袋快埋到地里去默默念“非礼勿视”的小师傅悟净。 她愣了一下,才想起来,那墨袍男子是江岫白未来的师尊,裴郁。 原来刚刚这两人一直在旁边啊。 见悟净小和尚的都快变成鸵鸟了,季清鸢有些尴尬,道:“悟净小师傅,你先回去吧。” 悟净如蒙大赦:“好!” 悟净小师傅匆匆退下,季清鸢将目光转向一直未开口的裴郁: “好久不见,裴前辈。不知裴前辈为何会来此处?” 裴郁是天机门之人,天机门远在江陵,他怎么会跑来元和? 裴郁淡淡地扫了一眼满眼都是季清鸢的宋听澜,道:“有事要与季姑娘商谈。” 与她商谈? 季清鸢愣了愣,看了一眼正坐在床边的宋听澜,轻声道:“那大师兄不如先行回避一二?” 宋听澜似是有些不愿,但还是站起身来,克制地抚了抚她的发:“好。” 他转身往外走,临出门前,与裴郁短暂对望了一眼。 二人本是路上相遇,但裴郁偏偏说有事要找季清鸢,便跟着他一同入了释迦殿。 季清鸢坐在床上,道:“裴前辈现在可以说了吗?” 裴郁面上没什么表情,也向来是有话直说的,他单刀直入道:“我想收江岫白为徒。” 第313章 有妖气 想收江岫白为徒? 这完完全全是大好事! 江岫白拜入天机门,她那一百积分就到手了! 裴郁继续道:“当年季姑娘让我对他对他多多照拂,我便有心指点。” 一开始他是单纯因为季清鸢,才顺手去指导几下江岫白。 但后来他也发现,江岫白在傀儡之术方面,当真是个奇才。 何况季清鸢在不朽城也曾告诉过他,江岫白日后不一定会留在天极宗。 所以从不收徒的裴郁,也第一次动了收徒的心思。 季清鸢强行遏制住上扬的嘴角,道:“裴前辈想收阿白为徒,也是好事,毕竟阿白对机甲之术也颇有兴趣,入天机门自然也更是合适。” 裴郁颔首:“他在傀儡之术上,是个奇才。” 季清鸢笑了笑:“能得裴前辈赞誉,那阿白当真是极为适合修这傀儡之道。” 裴郁微微皱眉:“但他不愿意。” 季清鸢一愣:“不愿意?” 江岫白自己也对傀儡感兴趣啊,更何况在这方面的又极有天赋。 裴郁身为傀儡第一人,天机门的傀儡术、机甲之术又是出了名的强。 江岫白为何要拒绝? 难怪裴郁会找到她的头上来。 裴郁颔首,继续道:“他修傀儡之术,但不愿意拜入天机门。” 季清鸢有些不解:“他想留在天极宗修傀儡之术?” 裴郁言简意赅:“嗯。” 季清鸢:“……” 他继续补充道:“他说,他要等他的师尊回来。” 话说完,裴郁的视线落在了季清鸢身上。 季清鸢竟从他这冷漠的扑克脸上看出了一丝探究来。 季清鸢摸了摸鼻子,叹了口气道:“阿白大抵只是依赖宗门。我回去会跟他再谈谈的。” 原着中,江岫白的师尊就是裴郁。 在裴郁的教导下,江岫白的傀儡术才登峰造极,惊艳九洲。 原本她还有些担心该如何将江岫白送入天机门,但如今是裴郁主动提出来,那事情就好办得多。 江岫白那边,稍加劝解,他应该也会愿意的。 只不过他入了天机门,刷好感度的机会恐怕会少很多。 况且回去面对江岫白,她肯定得再解释一遍这五年不归的原因。 裴郁得了答复,便不再说什么,微微颔首,便退了出去。 木门再次被关上,季清鸢揉了揉腰,躺了下来。 回到十年后,她身子便好了很多,没什么嗜睡的毛病。 她躺了没多久,就有人敲了敲门。 “谁?” “缘主,是我。” 木门被推开,谛闲端着一碗乌漆麻黑的药走了进来。 隔着老远的距离,季清鸢都闻到了一阵苦涩的气味。 她往后退了退,试探道:“这是?” “药。” 似乎是看出了她的不喜,谛闲竟淡淡道:“良药苦口利于病。” 季清鸢这下也没办法说什么,刚想闷头喝掉,木门又被敲响。 二人不约而同抬眼看去,见宋听澜走了进来。 “大师兄。”季清鸢忙不迭地放下了药碗。 宋听澜扫了一眼,先对着谛闲微微颔首,才端起那药碗道:“先喝吧,阿鸢。” 她苦着脸喝完,谛闲便接了空碗,走了出去,似乎是打算留给他们二人独处的空间。 宋听澜倒了杯温茶递给她:“还苦吗?” 茶水冲淡了苦涩的味道,季清鸢摇摇头:“不苦。” 宋听澜坐在了床边,从储物袋里掏出一个小瓷瓶,递给了她。 季清鸢接过,打开一看,是一枚浑圆的丹药。 “这是高级治愈丹。我问过谛闲师傅,可以吃。”宋听澜看着她把玩那小瓷瓶,“待你伤好了,我们便回宗门。” 季清鸢道:“早些回去吧,我有点想师兄师姐他们了。” 宋听澜对她向来百依百顺,略微思索一下,道:“待你身体能赶路时我们就可以走。” “好!” 宋听澜看着她满面微笑,忽地叹了口气。 季清鸢正想问他怎么了,下一瞬,却被人轻轻抱住。 高大的青年将头埋在她颈窝,力道小心翼翼,显得有些脆弱无助。 季清鸢登时身子一僵,有些不敢动:“怎么了,师兄?” 宋听澜深深吸了一口气,只觉得有些颓废。 五年不见,她什么都没变。 好像患得患失的,只有他一个人。 但宋听澜也明白,情出自愿,他的感情,不该赖在她身上。 但他还是有些抑制不住自己,便稍稍逾矩,放纵自己抱住她。 温热的触感,满怀都是。 只有此刻,他才能稍稍心安,知道她还在身边。 季清鸢见他不说话,也不敢动,便也小心翼翼地回抱住了他。 半晌,宋听澜才哑声道:“阿鸢。” “如果下次要走,阿鸢能不能提前告诉我?” 他不怕等,他只怕等不到。 “师兄,其实我也没想到会掉入秘境。” 她当初也没想到会离开这么久。 “不过倘若有一天我要离开很长一段时间,我一定会提前告诉师兄。” 宋听澜仍旧抱住她,轻声道:“好。” …… 宋听澜与她待了一会儿才离开。 经历过十年前的事,季清鸢也明白了宋听澜当初的试探。 她离开的那些年,宋听澜一直在找她。 两人都没有失忆,只不过时间不对。 难怪鬼面蛛那次,好感度暴涨。 是他借着她手上的西海碎玉花,认出了她。 十年前,九岁的宋听澜双亲惨死,遇见了救他于水火的散修季清鸢。 她教他练剑,和他一起炼丹,只身为他报仇送他入天极宗。 十年后,十九岁的宋听澜遇见了初到异世的季清鸢。 他教她练剑,教她炼丹,在秘境中一步一个血脚印为她踏出一条生路。 二人的羁绊早已结下,分不清是谁先帮了谁。 夜色已深,季清鸢还是没有想到该在一个怎样的时间下恰当地告诉他,她想起来了。 她吹了灯,便和衣躺在木床上,进了水涟漪。 她躺进灵泉里,未泡多久,身子便一僵。 外面有人,在摸她的脸。 虽说灵体身在水涟漪里,但她对自己的本体还是有感知的。 能如此轻松地闯进她屋子里不被发觉,修为定远高于她。 但修为高于她的宋听澜应该也不会大半夜跑进她房里。 是谁? 季清鸢心下忐忑,出了水涟漪回了本体。 脸上,一只大手正在轻柔而眷恋地抚着她的脸。 还未睁眼,季清鸢便感受到了屋子里的那极浅的妖气。 第314章 反被欺负 这妖气,有些熟悉。 那双手轻柔地抚摸着他的脸,带着微不可察的颤,足以窥见这双手的主人难以平复的心情。 对方看上去并没有恶意。 季清鸢心中已经有了答案,她轻微地转了转头,朝床外边的方向转过去,面向了他。 她的脸稍稍一动,脸上那只手就受惊一般迅速地退了下去。 季清鸢好似刚刚清醒一般,睁开眼睛,就见一人正坐在她床边。 墨发红袍,一双秧色的碧眸在夜里闪着细微的亮,夜色将他的五官遮了大半,但季清鸢依旧能看出他眼里细微的水光。 依旧是少年样貌,气质却消沉了些,也冷厉了些。 猝不及防与她睁开的眼对视,岑川整个人都怔住了,似乎不知道该说什么,只怔愣坐在原地,一双眼却不舍得挪动半分。 季清鸢伸出一只手,摸上他的脸,脸上带笑: “小川。” 她刚刚叫出来,少年紧绷的情绪便如决堤的洪水,泄了个彻底。 他猛地扑入她怀中,肩膀微微耸动:“阿姐……阿姐……” “还好你还活着……还好你还活着……” 季清鸢被他压着,有些费劲地伸出一只手,拍了拍他的背,安抚道:“我还活着,小川不必担忧。” 岑川只觉得有千言万语想与她说。 他自责没能护住她,让她被拖入了无间劫。 他懊悔没能早些想起来,与她对面却未曾相识。 他想诉说这几年苦苦寻她累积的思念,想问问她这几年去了哪儿,过的好不好。 但是真到了在心里念了千千万万遍的人面前,他笨得什么都说不出来,脑子里一团浆糊,只想抱紧她,再不放开。 季清鸢被他压着,有些呼吸不畅,推了推他道:“小川,先起来说吧。” 岑川闻言,连忙将她扶起来,又往床里面凑了凑,贴到她身侧。 季清鸢对他这黏人的行径没什么意见,只是摸了一把他的头。 岑川却又紧紧地贴过来,道:“对不起,阿姐,我不该忘了你,更不该叫你被拖入无间劫。” 眼睁睁看着她被拖入无间劫,岑川在那一刻心如刀绞。 偏偏在那一刻,他才终于想起了记忆深处他一直看不清的人。 他竟然……忘了那个舍命救他的人! 她不在的这五年,岑川几乎什么都不想管,只想去找到她。 但偏偏被玄晟死命相劝,才勉强登了妖王之位,整顿白头狮鹫余党。 五年,他都在无比的懊悔中煎熬着。 手中放开的星痕成了他挥之不去的梦魇,他无数次后悔:如果他当初抓得再紧一些,她是不是就不会被拖入无间劫? 每一次,都叫他恨不得立刻死去。 但天极宗内,他得了消息。 她的魂灯未灭,她还没有死。 所以他才有勇气继续寻找她。 季清鸢叹了口气。 暗的只有淡淡月光洒下的房间,少年炙热滚烫的身体紧紧贴着她,眼眶是晶莹的水光。 她看着岑川眼底的泪光,摇了摇头:“是我叫你放的,这不怪你,小川。” “你的记忆也是被我封印的。你可会怪我,强行将你封入归墟塔,还封了你的记忆。” “不会!”岑川连连摇头,眼睛更红了,“阿姐都是为了救我。” “是我没用,三番四次都让阿姐冒着生命危险来救我。” 如果没有她,恐怕他早已死在十年前的逃亡路上,死在白头狮鹫的追杀之下。 他说着,忽然抓着季清鸢的手,摸上了他的头。 季清鸢手下立即传来一阵毛茸茸的触感。 她抬头一看,只见少年头上不知何时冒出两只毛茸茸的白色狐耳,看上去极为柔软。 她下意识捏了捏,贴在她身侧的岑川身子便一僵,脸红了个透。 但尽管如此,岑川依旧没有反抗,只是小声道:“阿姐,以后我的耳朵和尾巴,你都可以摸。” 毛茸茸的尾巴不知何时冒了出来,小心翼翼地缠住了她的腰。 “妖族的王后之位,阿姐也随时可以来。” 少年连带着脖子都开始红,却依旧紧紧贴在她身上。 他记得,十年前她就很喜欢他的耳朵和尾巴。 那时候他不肯。 因为九尾白狐的耳朵和尾巴是他们最敏感的地方。 只能给亲密的人碰。 比如……伴侣。 季清鸢对这毛茸茸的耳朵和蓬松的大尾巴几乎没有任何抵抗力。 触感温热又柔软,季清鸢捏了几下他的狐耳,另一只手又抚了几下他蓬松柔软的尾巴。 岑川身子一颤,几乎大半个身子都没有力气般地靠在她身上,急促地喘了几声,说话的气息都不稳:“阿姐……” 贴在她身上的人身子又烫了几分,紧紧相贴间,季清鸢也被弄得热了些。 但她依旧伸出手,捏了捏他的脸:“怎么了?” 少年湿漉漉的眼睛望着她,显出几分委屈来:“阿姐……” 她顺着他蓬松的尾巴,摸到了他尾巴根部,轻轻捏了几下。 少年身子一下便紧紧绷住,剧烈地喘了一声,整个人都软倒在她怀里。 季清鸢连忙去看他:“怎么了,小川?捏疼你了吗?” 她刚刚纯属是玩心大起,这是第一次岑川主动给她摸耳朵和尾巴,她便东摸摸西摸摸,觉得好玩得紧,手感也极好,像只可以随便撸毛的大型猫猫。 她刚去扶岑川,想看看他如何了,人却忽地被人反压住。 唇被人狠狠压住,后腰被人大力箍着,滚烫的躯体紧紧贴着她,热度好似透过衣裳,将她烫得有些受不住。 黑暗的房间,淡淡月光洒落,她耳边全是岑川急促的呼吸声,唇却被人紧紧压着不放。 分开之际,季清鸢还未回过神来,只听见岑川抱着她,在她耳边喘息着,有些委屈和羞恼地道: “阿姐就会欺负我。” 第315章 妖族王后 季清鸢登时有些疑惑。 被强吻了的人明明是她,怎么他还委屈说她欺负了他? 季清鸢依旧被他抱着。 岑川不知何时整个人都挤到了小木床上,现在季清鸢反倒被他搂在怀里。 耳朵和尾巴还没收回来,但岑川的尾巴紧紧缠着她的腰。 真是跟它的主人一样黏人。 季清鸢戳了戳他的肩膀:“我刚刚哪里欺负你了?你这叫倒打一耙。” “还有,你何时学的,还会强吻人了?” 岑川捉住她的手,贴在脸边蹭了蹭。 季清鸢被他的脸烫了一下,觉得他浑身上下都烫得像火炉,刚想把手抽回来,就被他攥得紧紧的。 岑川贴着她的手,看起来有些委屈:“阿姐刚刚怎么能那样摸我的尾巴?” 季清鸢挑了挑眉:“不是小川说可以随便给我摸吗?” “不能……不能摸得太厉害。” 岑川的声音越来越低,最后小得几乎听不见。 季清鸢见他这副羞涩小美人的模样,便有些手痒,抽出手,勾起他下巴道:“为什么?” 她一副认认真真极有求知欲的模样,叫岑川唇嗫嚅着,说不出话来。 季清鸢戳了戳他额头:“还会强吻人了。” 岑川被她说得脸上刚褪下的红潮登时又涌了上来。 他不是故意的。 但九尾白狐的耳朵和尾巴极其敏感,尤其是耳根和尾巴根部。 被心悦之人如此蹂躏着,他只觉得浑身血液沸腾,身体里的欲望都在叫嚣着做出些什么来。 但他也不知道怎么做,他之前只与她亲过,便一把将她拉住吻了上去。 如此,他才觉得舒服了些。 欲望稍稍平复,他现在清醒了些,便羞得抬不起头来。 季清鸢见他这副纯情小少年的模样,登时有了几分罪恶感,道:“好了好了,不说你了。” 岑川低低“嗯”了一声。 之前的话都说开了,他见到了心心念念的人,而且季清鸢也没有怪他当初放开了星痕鞭,岑川现在浑身都开心得紧。 比他登上妖王之位还要开心,开心千万倍。 要不是尾巴舍不得放开她的腰,他的尾巴现在高兴得能翘上天去。 季清鸢被他贴得太紧了,有些热,推了推他。 岑川却又贴上来,小心翼翼地道:“阿姐,你愿不愿意做我的王后?” 季清鸢一愣。 岑川见她不说话,将她抱得更紧,道:“九尾白狐的耳朵和尾巴只能给最亲密的人摸,阿姐,你知道我对你的心意的,对不对?” “我现在是妖王了,我的修为也比五年前要高很多很多了,就算再来一个囚酉,我也一定可以护得住你,不让你再受任何欺负!” 季清鸢依旧不说话。 她现在不可能答应岑川。 四个男主,没有一个好感度满了一百。 最低的北冥离甚至现在的好感度只有四十八。 攻略没有完成,在没有想到更好的办法之前,她不可能答应的。 但面对岑川的心意,她也说不出狠话来。 季清鸢面带难色,道:“小川,对不起。” 岑川听了她的话,眼里的希冀顿时慢慢落了下去,像被黑暗吞噬的最后一缕夕阳。 季清鸢叹了口气,刚想说什么,却被岑川抢先开口:“阿姐现在,还没有喜欢上我,对吗?” 季清鸢脑袋飞速运转,随即面带犹豫道:“我自然是……心悦小川的。” 岑川眼睛一亮。 季清鸢深吸一口气:“但是,小川,结为夫妻并不是随随便便就能答应的。你我之间,也有很多事情并未解决。” “我们本就并非同族,而且你登上妖王之位也没有太久,我们现在也太快了。待你坐稳妖王之位,待你的族人都愿意接受一位人族王后,待我们都能确定对彼此情深不移,我们再结为夫妻,好不好?” 她这一番话,叫岑川陷入深思。 随即,岑川松开她,郑重道:“阿姐,是我想得不够周全。” “阿姐说得对,我不该什么都没做好,就想着让阿姐来做我的王后。” 他望着她,少年的眼神赤诚而认真:“阿姐,相信我。” 岑川握住她的手,缓缓地放到了他的心口。 剧烈的心跳在季清鸢手下颤动,一下又一下的,显示着少年的赤诚。 “我一定会将万事都做好,再迎娶你做妖族最尊贵的王后。” 对上他满腔赤诚,季清鸢有些说不出话来。 心里一阵情绪蔓延,季清鸢最终轻轻应了声:“好。” 系统提示音响起:“岑川好感度+5,当前好感度:98。” 她话刚落,岑川便复又紧紧抱住她,尾巴也跟着一起缠了上来:“阿姐也喜欢我就好。” 他将下巴放在季清鸢肩窝,像只大型犬一样蹭了蹭:“阿姐心悦我,愿意做我的王后,我便比什么都满足。” 听到她一句心悦于他,他便已经满足得紧。 第316章 天亮离去 岑川犹记得当初在青溪阁,离别前的一夜,他求着她和他一起睡一夜。 那一夜他表明心意,若他能登上妖王之位,就要一个机会。 要一个她愿意试着喜欢他的机会。 如今他已登上妖王之位,他的阿姐也亲口说了心悦于他。 岑川抱着怀里的人,满心欢喜,犹嫌贴得不够紧,往她那边凑了凑。 季清鸢被他挤到了小床最里面的小角落,推了推他:“过去些。” 岑川被她推远了点,有些委屈:“我想离阿姐近一点。” 如今正是夏季,他浑身滚烫,毛茸茸的尾巴也缠着她不放。 她嫌热得紧,但看着他一脸渴望的样子,还是没再推开他。 岑川和她隔着一点点的距离,满脸期待道:“我今晚可以留在这儿睡吗?” 季清鸢将薄被掀开,道:“你上释迦殿之前住哪儿?” “没有住的地方。”岑川可怜兮兮地看着她,“我是收到消息说阿姐的师兄来了释迦殿,我才想着来看看,说不定能见到阿姐。” “我是连夜从王宫赶过来的。” 季清鸢挑了挑眉:“所以你是临时抛下妖族中的事物跑过来的?” 岑川一愣,似乎没想到自己无意间暴露这个,连忙低下头不敢看她,连带着头上两只毛茸茸的耳朵都抖了几下。 季清鸢见他这副模样顿时清楚了,揉了一把他的耳朵,道:“小川,明日回妖族去吧。” 岑川闻言立马抬头,不可置信地看着她:“阿姐?我们才刚见面。” 季清鸢不疾不缓道:“你承诺过要早日娶我当王后,那你是不是应该先做一个好妖王?” 岑川点头,又道:“但是妖族今日并无大事,而且玄晟玄弈都在宫内。” “但你是妖王。”季清鸢叹了口气,“况且我也要回扶余,你总不能跟着我回扶余,再藏在青溪阁吧?” 听着她的话,岑川陷入沉思。 季清鸢也不急。 岑川向来一点就通,刚出归墟塔时便自己与玄水蛇族余部联系,一步步登上妖王之位。 如今只是对她执念太深,劝几句,他自己也能想明白。 果不其然,岑川最后还是应了声:“好。” “我明日就回妖族。” 两只耳朵耷拉下来,少年坐在床上,看上去有些失落。 季清鸢揉了揉他的头:“今晚留在这里睡吧。” 闻言,岑川心情总算好了些:“好!” “但是你明日要早些走,这里还有小和尚,还有我师兄。” 岑川躺下来,试探性地抱住她,见她没有拒绝,便将头埋在她肩窝:“好。” 人族和妖族关系虽然没有人族与魔族关系那般紧张,但修士与妖族过于亲密也不是好事。 岑川明白这个道理,他也不介意先躲着。 只要阿姐与他情意相通的就好。 其它的他不在乎。 二人静静躺了半晌,岑川的尾巴也悄悄地缠了上来。 季清鸢半睡半醒之间,突然听到背后抱着她的岑川问道:“阿姐,我可以亲亲你吗?” 若有若无的热气呼在她耳畔,季清鸢随意应了声:“可以。” 岑川心跳得厉害,凑过去轻轻吻了一下她脸侧。 一触即逝,他却更加躁动。 不同于季清鸢的昏昏欲睡,此刻与心悦之人确定了关系的岑川,激动得根本睡不着。 但怀里的人呼吸逐渐轻缓而绵长,岑川便还是抱着她不动作,小心翼翼不去吵她休息。 一夜无话。 …… 季清鸢被敲门声吵醒时,身边已经没人了。 被她嫌热弄开了好几次的薄被正盖在她身上,被角被人掖得严严实实。 今日天亮的时候,她模模糊糊听到岑川说了几句什么,最后唇角被人亲了亲,被角被人掖了掖,随着轻微的脚步声响起,门就轻轻地关上了。 岑川当真听了她的话,早早就走了。 只不过临走了还要讨个吻才舍得走开。 季清鸢伸了伸懒腰。 门外敲门声响了三声,季清鸢道:“谁?” 她下了床,披了衣裳往外走。 门一打开,她便看见悟净捧着一盆热水和软布:“施主,早膳和药待会儿就送来了。” 季清鸢接了热水道:“辛苦小师傅了。” 她匆匆洗漱完,宋听澜和谛闲便一前一后走了进来。 谛闲是来送早膳和药的。 宋听澜则是刚练完剑,来看看她。 释迦殿的素粥看上去很清淡,季清鸢喝了几口,看着那苦涩的药,不由得有些好奇:“小师傅,这是什么药?” “佛门秘药。”谛闲将药递给她,淡淡道。 这么神秘? 季清鸢端起碗,一口气一饮而尽。 她身上的伤不怎么疼了,但还不适合赶路。 她喝完了药,谛闲就离开了。 宋听澜掏出一个小纸包,递给了她。 季清鸢打开一看,才发现是蜜饯。 她顺手丢进嘴里一颗,口腔里的苦涩顿时少了很多:“师兄什么时候买的?” 宋听澜望着她:“练完剑下去走了走,便顺手买了。” 昨日见她喝药被苦到,宋听澜便问了谛闲。 与谛闲确定了可以吃蜜饯,他便特地下山买了蜜饯回来。 季清鸢则是有些匪夷所思地看了他一眼。 释迦殿这山极高,天堂之梯也长,他这么快练完了剑买完了蜜饯,也不知他起的有多早。 这孩子,打小就是卷王。 宋听澜又问道:“味道如何?” 季清鸢道:“不错,很甜。” “阿鸢喜欢就好。” 喜欢他就再买。 “师兄,我现在身上的伤已经不疼了,再过个一两日我们就回扶余吧。” 宋听澜应了声:“好。” “你先好好修养,不用急着回去。” 季清鸢叹了口气:“我有些担心阿白。” “这五年我不在,也不知他过得如何。” 第317章 剑上相依 宋听澜面色一顿,最后还是道:“宗门的修炼资源照常都会给他发,自你离开后,他很快就结了金丹,经常在外历练。” 旋即,他又补充道:“他很得天机门裴郁前辈赏识,裴前辈有意收他做弟子。” 季清鸢道:“这个我是知晓的。裴前辈昨日找我,谈的就是此事。” “那阿鸢的想法呢?”宋听澜看向她。 他与江岫白的接触不多,但识人这方面,他还是能看的很清楚的。 那江岫白表面生得精致无害,但内里心机深沉,又身有半魔血脉,极不稳定。 以他的私心来说,他不想让季清鸢与这种人相处过多,或者用心太多。 但牧远舟也把过关,季清鸢显然是知道她那个徒弟的魔族身份的。 所以他也不好说出那些话来。 但如今遇上这种问题,他也想听听她是什么想法。 季清鸢好似没有多想什么,没有思考多久就道:“自然是答应的。” 她道:“他擅傀儡之术,那自然更适合在天机门受裴前辈的教导。” 宋听澜眼里不由得带上轻微的笑意。 “不过,裴前辈说阿白好像不愿意。”季清鸢揉了揉眉心,“我得回去再好生劝劝他。” 宋听澜道:“阿鸢不必过于忧心,先安心养伤。” “过些日子,我们便回扶余。” “贺师弟和孟师妹他们都说想你了。” 季清鸢眼里露出几分怀念:“我也是。” 宋听澜揉了揉她的发顶:“那就好好休息,努力养伤。” 转眼间,又是两日过去。 谛闲那极为苦涩的药极有效果,季清鸢身体好的很快。 她身体好了很多,虽然还没全好,但已经能御剑赶路了,便打算回天极宗。 裴郁与她谈过后便早早下了山,听说是回江陵养花去了。 也不知道他的雪割草养的如何,开了几朵。 两人打算走时,都打算给谛闲留些东西作报答,但都被谛闲推拒了。 季清鸢想留些东西做那枚佛珠的补偿,谛闲却摇摇头,只对她道:“缘主,日后再会。” 日后再会? 单纯客套,还是谛闲笃定他们还会再见面? 季清鸢有些想不清楚该如何解读这句话,最后和宋听澜一起告别了谛闲和悟净小和尚。 二人下了山,离开了释迦殿。 宋听澜看向她:“阿鸢,你等我一会儿,我去租一辆马车。” “不必。”季清鸢拦住他,“我可以御剑。” 宋听澜眉头微蹙:“你身体还没好全。” 季清鸢心里惦念着那一百积分,便扯了扯他袖子,软声道:“我们早些回去宗门吧,御剑更快些。实在不行,我就站你的剑上,好不好,师兄?” 宋听澜向来抵抗不了她的撒娇,略略偏头,有些不自然地道:“好。” 季清鸢露出了一个真心实意的笑。 江岫白拜入天机门,最后一个任务完成,就能得到一百积分。 这一百积分,可以购买心心相依咒,或者别的道具去攻略北冥离。 这四个人中,她最担心的,就是北冥离。 北冥离的身份便叫她很少有机会能够靠近,更何况他大多数时间都呆在魔域之中。 接触时间太少,加上这人本就是不轻易交心的性子,如今除了心心相依咒,她很难再找出别的更好的法子。 季清鸢叹了口气,有些无奈。 二人一路御剑往扶余赶去。 释迦殿和天极宗,一个在元和一个在扶余,赶路要不少时间。 宋听澜担心她的身体,基本上走一段便要停下来问她的身体如何。 到最后,季清鸢直接上了曳影剑,站在他背后。 宋听澜站在前面,身形高大,将风挡了个彻底。 季清鸢站在背后,看他随风飘扬的袍角和被吹得乱飞的白色发带,总想伸手去抓他的发带。 最后她忍了下来,但是站久了,便有些困意。 宋听澜在前方专心致志御剑,季清鸢忽地轻声喊道:“师兄。” 宋听澜身子一顿,极力控制住剑的稳定,才背对着她道:“怎么了?” 季清鸢打了个哈欠,懒懒道:“我有些困,想靠着师兄休息。” 宋听澜轻轻应了声:“好。” 季清鸢如愿从后面贴上去,抱住了他劲瘦的腰。 她刚刚抱上去,便感觉到宋听澜浑身上下都是紧绷着的。 薄薄的白袍下,是青年紧实的肌肉。常年练剑的人看似身形颀长削瘦,实则极有力气,一身都是锻炼得当的肌肉。 季清鸢不由得想起破庙初见,她给他喂合欢散的解药时,被他抓着手不小心扑到他身上。 那时候手下的触感便让她觉得宋听澜全然不似外表那般清瘦。 季清鸢抱着他的腰,整个人靠在他身上,阖上眼休息。 却没看见被她抱着的宋听澜耳根逐渐变红,呼吸也轻微的急促了几分。 感受到后背贴着的柔软,宋听澜全然没有面上表现得那般冷静自持。 心跳的一下比一下快,宋听澜竭力平缓呼吸,控制着灵力,让脚下的曳影剑再平缓一些。 别惊了他背后人的安睡。 宋听澜不由得生出些懊悔来。 宗门对他给予了厚望,他得到的资源、灵石可以说是全宗门最多的。 但他平日里没什么需求,用的灵石也少,日日穿的是门服,用的也是有什么用什么。 如今他第一次后悔,应该买一个沐元真人那样的飞舟来,这样也不至于让她站着休息。 宋听澜欲要落地时,季清鸢便睁开眼。 她半睡半醒,也没睡死过去。 她睁看眼,便看见宋听澜正望着她,眼神难掩愧疚。 季清鸢:“……?” 这孩子又想到什么了? …… 后来大半段路季清鸢都站在宋听澜的剑上搭顺风车,她轻松了不少。 宋听澜如今是化神期,御剑速度快了不少,且又快又稳,她一路都抱着他的腰在后面偷懒。 第二日中午,他们便到了天极宗山脚下。 再次回到天极宗山脚下,季清鸢掏出弟子玉牌,感慨良多。 这回,她的弟子玉牌是有用的。 宋听澜跟着她一起上了山,来来往往,多了不少生面孔,见到宋听澜,都面带崇敬地打招呼道: “师兄!” “师兄好!” 季清鸢不由得四处看了看,宋听澜以为她在找孟汀晚他们,便道:“贺师弟他们带着外门弟子下山除祟去了,应该很快就回来,阿鸢先回去休息。” “流苏树的花越开越多了,一不打扫就堆得树下石桌上全是花,阿鸢等会儿可以看看。” 她不在的日子,他都会命外门弟子去打扫青溪阁。 江岫白大多时候都不在,一般在的时候,都不准许洒扫弟子进去。 不过这些,宋听澜没有和季清鸢说。 他正要陪季清鸢一块去,却见一个内门弟子急匆匆走过来对着宋听澜道:“宋师兄,二长老有事唤您前去。” 宋听澜看了一眼季清鸢:“何事?” 那弟子道:“是关于双月灵谷一事。” “好。” 季清鸢也知道这是有事寻他,便道:“师兄快去吧,我先回去休息了。” “好,有事给我传音。” 季清鸢“嗯”了一声,看着他往议事堂的方向去,才转身往青溪阁走。 青溪阁门前,流苏树果真开的花极多,像一大团一大团的雪,又像聚在一起的云朵,缀在这树枝上。 树下的石桌上没有摆放着的佳酿,只堆了薄薄一层花,大抵是有人清理过。 院门被人锁了起来,季清鸢看了一眼,正要翻墙跳进去,却听到背后传来犹疑又小心翼翼地一声: “……师尊?” 这道声音有些熟悉,却又有些陌生。 比起她记忆中的少年音,这声音多了几分磁性低沉,更像是长成的青年。 季清鸢身子下意识一僵,回神一看,便看见一身形颀长的玄袍男子,正立在她身后。 青年身形高大,将一身玄袍更显笔挺,五官比起先前的精致多了几分俊美,一双琉璃似的眼正一瞬不瞬地望着她。 季清鸢怔楞几分:“阿白?” 第318章 善解人意 和五年前刚满十五岁的少年比起来,如今的江岫白看起来没了当初的孱弱,肩宽腰窄,身形颀长。 季清鸢叫了一声阿白,便看着江岫白一步又一步地走了上来。 俊美无铸的青年面上并没有什么表情,一身玄袍,靴子底部还沾了星星点点的湿漉尘泥。 二人的距离不远,竟是被他短短几步就走了过来。 季清鸢看着他越走越近,仰头去看他,只能看见青年优越的面部轮廓和墨一样漆黑的眸子。 五年未见,江岫白竟又长得这么高了。 青年微微低头看着她,面上没什么表情,一双眸子落在她身上,犹如幽深得引人陷进去的沼泽,带来浓重的压迫感,让她竟想往后退小半步。 脚刚刚动,她便清醒过来,立在了原地。 江岫白修为进步极快,如今已经是金丹中期了。 但也没有让她一个元婴害怕的道理。 犹记得五年前去往不朽城时,她还再三保证很快回来。 江岫白最是不舍与她分开,如今她这么个“背弃承诺”的人再次出现,面对他,不由得有了几分心虚。 季清鸢看着他,刚想开口解释,骨节分明的大手确忽地触上了她的脸颊,又流连至她的唇角。 季清鸢也摸不清这是什么时候情况,她观察着江岫白的表情,脑中思衬着该做出什么反应,却见江岫白又抚上她眼角,二人对视,季清鸢看见他眼里浮出几分迷茫:“……是梦吗?” 大抵是许久没开口说话,他声音有些沙哑,吐出的几个字又低又哑,季清鸢没听清楚,下意识问:“你刚刚说什么?” 江岫白忽地一笑。 他笑起来极为好看,像幽幽盛放的夜昙,可这笑里,却带着几分讥讽。 “今日师尊竟能白日来入我梦。”江岫白唇角弧度明显了些,眼里的讥讽越来越明显,带了几分悲凉。 季清鸢这下倒是听清楚了。 这人竟然以为他在做梦。 季清鸢拍下他的手,踮起脚伸手拧了下他耳朵:“没大没小!” 江岫白被她突然的动作弄得一愣,怔在原地,看上去有几分呆萌。 季清鸢见他不动,又伸手掐了一把他的胳膊:“醒醒了,阿白。” “我是活的,不是你做的梦!” 她没有用多大力气,所以江岫白手上并不疼,只是那些清清楚楚的触感明明白白地告诉他:他不在做梦。 江岫白怔在原地半晌,才忽地反应过来。 季清鸢看着他的瞳孔微缩,一双眼死死盯着她,眸中种种情绪混杂在一起,好似在酝酿着一场巨大的风暴。 “阿白,五年前其实我……” 话未说完,她肩膀一重,就被人大力揽着拥进了怀。 淡淡的甘松香在她鼻间萦绕,季清鸢僵直着身子,站得如同一根笔直的木头。 然而她这跟笔直的木头很快就不怎么直了,一双大手紧紧箍着她的腰,力道大得好似要折断她的腰。 季清鸢被迫整个人都埋在他怀里,严严实实嵌合。 她好歹是师尊,怎么能就这样被人强行抱上了? 季清鸢刚想抬脚踹他,就听见耳边,传来一声极小的抽噎声。 季清鸢刚刚抬起的脚又默默收了回去。 “师尊……”江岫白抱着她的力道丝毫不减,语气却好似个无助的孩子,“你终于回来了。” “对。”季清鸢拍了拍他的背,“你先放开我,我和你好好解释一下。” 江岫白这次听话得很,没有再多说什么就乖乖放开了她。 季清鸢惊讶与他此刻的乖巧。 按理来说,江岫白应该是最难哄的。 她回到十年后面对这四个人,预想的最难哄好的人应该是江岫白。 岑川虽然有点傲娇,但很好哄。 宋听澜则是会把自己哄好,再来关心她。 而北冥离……可能正在魔宫里跟他那俩护法在一处吧。 没想到江岫白现在看起来竟然如此乖巧。 或许是长大了,也有可能……是更会装了。 季清鸢瞥了一眼他的神情,道:“我们进去再说吧。” “好。” 江岫白拿出一把钥匙,打开了锁着的院门。 小院里摆设并没有变多少,看上去也依旧很干净,应当是有人定时来打扫的。 小院的角落,江岫白当初围的那一块小地方已经种出了不少东西,长得很少茂盛,散发着幽幽的香气。 季清鸢看着这熟悉的小院,只觉得恍若隔世。 江岫白立在她身侧,目光紧紧跟随着她,见她面带惆怅,才轻声道:“师尊不在的时候,我便常常想着师尊何时会回来。” 他看向院中摆放着的小桌子,“我每日都想着,若是师尊能回来,我便再做师尊喜欢的饭菜。” 可惜他等了五年,桌子对面,也没有出现他等着的人。 他在流苏树下练剑,风起花落,恍惚间总能看到有人轻轻给他扶正了剑,笑着喊他阿白。 他如平日一般下意识做了她爱吃的饭菜,端上了桌,下意识先盛了一碗汤递给了对面。 碗沿微斜,热汤洒在手上,他才恍然想起她不在。 季清鸢攥紧了衣角,有些愧疚地看着他:“阿白,其实我当初从不朽城回来了,但是……” “我知道。”江岫白打断了她的话,脸上不见阴霾,看上去并无不悦,“掌门说了,他派了师尊前去历练,要几年才能回来。” “我知师尊并非有意为之。” 季清鸢松了口气:“阿白知道就好,当初我确实不是有意不归,只是我自己也找不到回来的方法。” 江岫白只微微低头看着她:“我知道的,师尊不必愧疚。” 他这幅善解人意的样子叫季清鸢更加愧疚了些。 直到系统冷漠无情地出声道:“醒醒,宿主,他明明超在意的。” “他可是一点好感度都没有给你加。” 季清鸢顿时清醒过来。 他嘴上说着原谅了她,但如今她回来了,确实是一点好感度都没有加。 季清鸢揉了揉眉心。 第319章 双月灵谷 江岫白却带着她往主屋走。 季清鸢跟着他的脚步,也不知他想做什么。 江岫白轻轻打开了房门,季清鸢只看见她熟悉的房间,她离开时的东西都原原本本地摆着当初的位置。 小桌上一尘不染,被褥被人换了新放置的,就连窗子边随手摆的一盆文竹都长的极好。 季清鸢看着主屋,旁边,江岫白静立在她身侧。 “屋子打扫过,师尊先休息,我先去为师尊做些吃食。” 他昨夜刚刚回来过。 每一次回来,他总要来她的房间看看,看看她有没有回来。 没有回来,便在她的房间待一会儿,再整理和打扫一遍她的屋子。 房间里,她的气息越来越淡,江岫白的耐心也日渐一日的渐少。 然而此刻,他偏头看向季清鸢,看上去温驯而无害:“师尊想吃什么?” 按理来说,江岫白如今也是金丹修士了,应该也辟谷了才对。 但他们也好久没有一起用过膳了。 季清鸢看着他琉璃似的眼,最终还是没拒绝。 她不想一回来就说教他,也不想太过麻烦,便道:“我没什么胃口,煮些清粥就好。” 江岫白微微颔首,便退出了房间。 季清鸢掀开垂地的床幔,倒在了厚实的被褥上。 她深吸一口气,放松得很。 以江岫白的性子,他此刻绝对没有面上那般善解人意又温驯无害。 季清鸢深知,这人从小的心思就诡谲难猜。 只不过少时遮掩不住自己的猜忌,如今长大了,面上更加滴水不漏了。 现在一回来就贸然提出叫他拜入天机门一事,效果肯定是不好的。 季清鸢盯着床顶,思维不断扩散。 得在过几日,先缓和一下,再试探他的想法。 她躺了一会儿,江岫白便煮好了粥,配了两碟小菜,泡了一壶杏仁茶,来了她门前唤她。 季清鸢起身,跟着他坐到了院里的小桌边。 江岫白坐在她对面,骨节分明的手正握着汤匙为她盛粥。 碗装了大半的粥,他递给了季清鸢,唇角微微勾起:“这样的光景,已经好久不见了。” 此刻他脸上的笑倒是真心实意得多。 他五年来日日夜夜所期盼的,终于又再成了真。 季清鸢面色有些复杂,接了茶,道:“你也快吃吧。” 五年未见,作为师尊,她还有许多东西想问。 比如他修行现在如何,可有遇到什么不解之处。比如他下山游历,都去了哪里。 这些她都想问一问。 只不过她刚刚喝了小半碗粥,院门外,就有脚步声和人声一齐传了过来。 院门如今是开着的,季清鸢朝门口看去,人还未见到,声音倒是先进了门,到了耳边。 一道雀跃又耳熟的女声响起,听上去很是兴奋: “小师妹!” 另一道男声道:“四师妹,你慢点!” 那女声又反驳:“你怎么不说大师兄呢?他走的比我还快!” “………” 紧接着,熟悉的身影接连映入眼帘。 最前面的是宋听澜,后面是好久不见的孟汀晚,和跟在孟汀晚身后看上去有些呆头呆脑的贺怀瑾。 孟汀晚一见到坐在桌边的季清鸢,便里面雀跃地扑了过来:“小师妹!” 季清鸢站起来,笑着去拥她。 孟汀晚狠狠地抱了抱她,才放开她,将她浑身都看了遍:“一声不吭出去历练这么久,你可吓死我了!有没有受伤?” 季清鸢身上的伤好了大半,如今倒是不怎么容易看得出来。 她自然也不会告诉孟汀晚,白白叫她担心。 季清鸢道:“没怎么受伤。师姐这五年过得如何?” 孟汀晚撇撇嘴,嫌弃地看了一眼后面的贺怀瑾:“没有你在,他们几个都无聊死了。” 说着,她又捏了捏季清鸢的肩膀:“瘦了这么多,快好好补补!” 后面充当背景板的贺怀瑾站了出来,拿出了一个锦盒。 里面是些灵植。 季清鸢没有推拒,接了下来,便道:“比起灵植,师姐还不如多给我烤几只鸡。” 孟汀晚闻言不由得失笑,作豪迈状道:“行!咱有空就多烤几只,好好给你解馋!” 坐在桌边的江岫白静静盯着亲昵的二人,眸光闪烁。 烤鸡? 他也会。 可惜他先前不知道,如今才知道。 “四师妹,你别带坏小师妹。”贺怀瑾弱弱道。 孟汀晚瞪他一眼。 季清鸢生怕他又掉小珍珠,却听见贺怀瑾又小小声道:“我们还有正事呢。” 孟汀晚一拍脑袋:“确实有正事。” 季清鸢一愣:“什么正事?” 在旁边久未开口的宋听澜道:“半月之后的双月灵谷将开,我们要进行弟子大比。” 双月灵谷? 弟子大比? 见季清鸢一脸疑惑,贺怀瑾又道:“双月灵谷是一处秘境,百年一现,半月后就是它即将开放的时候。” “金丹中期的修士可以进去,不过各个宗门能进去的人数有限,所以门内金丹中期及以上的修士要进行大比,前五名才能进去。” 季清鸢恍然大悟:“原来如此。” 第320章 你的打算 季清鸢又问道:“那这弟子大比何时开始呢?” 宋听澜道:“三日后便要开始。” 三日后。 季清鸢记下了这个时间。 双月灵谷既然是百年一现的秘境,那自然是有珍宝奇遇在的。 若能进去,那也是一次提升修为的机会。 孟汀晚往她身后看了一眼,落在那圆桌上,不由得诧异道:“阿鸢怎么只喝粥?” 季清鸢摆了摆手道:“是我胃口不好,暂时不想吃荤腥油腻。” 孟汀晚应了一声,贺怀瑾又凑上来道:“小师妹这五年历练可有遇到什么趣事?说来听听。” 季清鸢下意识瞥了一眼旁边的宋听澜的。 趣事也算是有。 不过她属于是被到处追杀,被白头狮鹫一族追杀,被宋家追杀。 况且她消失在那一场大雪中,连给他备着的生辰礼都没能送出去。 也不知道后面的宋听澜如何了。 大抵是顺顺利利进了天极宗。 她这么想着,便有些走神。 宋听澜见状眉头微蹙,以为她还尚未休息好,便对着贺怀瑾和孟汀晚二人道:“先回去准备弟子大比吧。” 贺怀瑾一愣:“可是我们刚来还没待多久呢!” 孟汀晚的视线在宋听澜和季清鸢身上快速地徘徊一二下,便扯了扯贺怀瑾袖子:“就你话多!走了走了!” 她推着有些摸不清状况的贺怀瑾往外走。 宋听澜却站在原地未动。 季清鸢抬眸看向他,却见他微微垂眸,递过来一个小纸包。 季清鸢伸手接了,才觉这纸包还是温热的。 宋听澜的声音在她耳边响起,很是温和:“山下刚刚出炉不久的桃花酥,你最爱吃的那家。” 季清鸢接了,轻声道:“谢谢大师兄。” “嗯。”宋听澜又细细看了看她的脸色,叮嘱道,“好生修养,有什么事情记得传音符唤我。” 季清鸢点了点头:“好。” 宋听澜这才往外走,季清鸢跟上去,送到院门,二人交谈几句,季清鸢才走了回来。 桌上的粥已经有些凉了。 季清鸢转身回来时,江岫白正将清粥端去厨房,见季清鸢回来,他唇角微勾,眼里不见丝毫阴鸷:“粥有些凉了,我拿去厨房温一温。” “师尊坐一会儿,粥很快就热好了。” 季清鸢摇了摇头,道:“阿白,你如今也是金丹中期了,三日后的弟子大比,也好生准备准备。” “好。” “我听说你这几年,经常下山除祟和历练?” 青年微微颔首:“是。为了多多锻炼自己,不负师尊教诲。” 其实也不是。 他四处历练,是为了找她回来。 他当时将这天极宗上上下下翻了一遍,好笑的是,掌门闭关,身为大师兄的宋听澜也无心管他,其余长老对他不熟悉,也不是他的师尊,竟也让他闹了一闹。 后来牧远舟出过一次关,告知了季清鸢的下落,又将宋听澜叫了过去,不知二人谈了些什么。 后来牧远舟很快就又闭了关。 他找不到任何人问,便自己下山。 他在天极宗,本就不怎么出门,沈矍和贺怀瑾闲暇之时会来找他,但江岫白只想找到师尊。 除了师尊,没人能管他。 季清鸢听了他的话,脸上不由得带上几分赞许。 她教的好,她的徒弟也上进得很。 一看就是新时代好青年,社会主义接班人。 她又问道:“那阿白这些年可有为自己做什么打算?” 江岫白抬眸,似有不解:“打算?什么打算?” 季清鸢清了清嗓子:“我听裴前辈曾言,你在傀儡之术上极有天赋。阿白是打算当剑修,还是修习傀儡之术?” 第321章 试探 江岫白闻言,未曾思考多久,便明白所谓的裴前辈是裴郁。 他微微垂眸,掩下眸中纷纭情愫,轻声开口:“修习哪一道,重要吗?” 她为何突然如此问? 裴郁想收他为徒,他自然知道这件事。 他不知道裴郁为什么会在他告诉过对方他有师尊的情况下还提出收他为徒这件事。 他也完全想不到是季清鸢曾暗示过裴郁。 但他也聪明,季清鸢只是试探性地问了问,他便已经隐隐察觉到这句话里试探的意图。 他说完,便直直对上季清鸢的眼。 季清鸢眼神躲闪几分,又迅速回归了镇定,道:“怎会不重要?” 她眉头微蹙,全然是一幅关心徒弟修行的模样:“若决定都没做好作对,修炼更是没有目标,越到后面举步维艰。” 她语重心长:“阿白,这些年来,你当真没有想过该修习什么?” “那师尊呢?”江岫白直勾勾盯着她,唇角依然带笑,配上他那张精致而无害的脸,看上去竟是意外的温和。 只不过那眼神温柔地有些令人毛骨悚然。 他缓缓道:“师尊希望徒儿修什么道呢?” 她在试探他。 试探什么呢? 江岫白有些困惑。 他如今早已全然信任了她,难不成她听了那裴郁的话,想让他另拜师尊? 江岫白心中讥讽,面上却依旧平静,唇角带笑。 季清鸢被他这绕来绕去愣是不肯说个答案的话弄得有些头疼。 她认真道:“你的道,要你用心去悟,去求。你的路,不应该是我替你选,也不能说我给你做决定。” “你现在想不出来也没关系,阿白,修士总会给自己选一条最适合的路。” “你先慢慢想,我等着你的答案。” 季清鸢说罢,便起身往屋里走:“我有些累了,先回屋休息。” 江岫白依旧坐在圆桌边。 季清鸢一走,他唇边噙着的温和的笑便落了下去。 他面无表情地盯着身前的茶杯,眼里显而易见地浮出几分烦躁。 裴郁到底和师尊说了什么? 为何师尊现在如此试探他? 茶凉了,粥他也不打算再热了。 江岫白摩挲了几下脖子上挂着的菱形坠子,面上没什么表情。 许久,他起身将圆桌收拾好,转身回了房。 …… 季清鸢坐在了床上,闲闲地倒在了软榻上,呼唤着系统道:“统,北冥离这五年都做了什么?他现在在干嘛?” 心心相依咒在不朽城最后一日就解了。 这五年他们二人没有任何联系,但双生戒还戴在她手上,摘也摘不下来。 系统道:“滴——,查询中………” 半晌,系统道:“宿主,北冥离这五年曾找过你,但是后面牧远舟放了消息。” “然后呢?”季清鸢挑了挑眉。 北冥离可不是会随便相信别人的性子,他这人无情得很,最相信的人应该只有他自己。 果不其然,系统道:“他后面继续派人找,最后没有找到。” 季清鸢陷入沉思。 心心相依咒好几年没有动静,北冥离那边,极有可能认为这咒已经解了。 想来北冥离这几年定也过得舒坦。 是时候给他整点死动静出来了。 季清鸢又问道:“他这几年,在做什么?” 系统道:“他在找西海碎玉花。” 季清鸢一愣,随即眸光闪烁:“西海碎玉花?他为何要找西海碎玉花?” 系统道:“五积分。” 季清鸢:“……” 北冥离这老东西,当真是贵啊。 她刚刚还打算趁着现在积分足够再买一个月的心心相依咒。 系统循循劝导:“宿主,这个是关于北冥离身上的大秘密哦!” 季清鸢沉默一瞬:“一积分!” 系统气急败坏:“你这是打劫!最低也要三积分!” 季清鸢立马点了点头:“行,成交!” 系统:“?” 反应过来的系统哇哇大叫:“你不讲武德!” 季清鸢打了个哈欠:“快点的,我都有点困了。” 系统哼了一声:“兑换成功,宿主积分-3,当前积分:66。” 季清鸢动了动,调整到了一个最舒服的姿势躺着,道:“来吧,快说。” 这可是花了积分才能听到的魔尊秘闻。 系统道:“龙属于血脉最尊贵的神族之一,上古魔龙一族其实是神族太古渊龙的一支,但龙族血脉珍贵难以繁衍,后龙族便越来越少,踪迹难觅。” “上古魔龙便成了当今下界最强大的种族,其实万年前上古魔龙并不是主动隐居,而是因为实力强悍,被天帝所忌惮,降下咒术,名为''''不樾天''''。” 好一个“不樾天”。 当真是生怕有人越过他去。 系统继续道:“受此咒影响,上古魔龙世世代代活不过万年,也永远无法飞升成神,且实力越强咒术发作的频率越高。咒术发作时,心口绞痛,实力倒退。” 那北冥离身上定然也背着这个咒术了。 季清鸢忽地想到仙人岛上,他们进了十二神的陵墓。 她当时听了十二神陨落的故事,恭恭敬敬在那些神只的棺椁面前磕了头,起来时,她下意识问了一句“为何天帝要这样对待十二神”。 毕竟他们只是提出下界去终止人魔大战。 当时北冥离说了什么来着? 她如今想想,还记得北冥离当时讽刺地笑了笑,说了两句:“为了他那可笑的天帝之位吧。” “毕竟这种事,他也没少干。” 原来一切都是有原因的。 季清鸢叹了口气,问道:“所以呢?这和西海碎玉花有什么关系?” 系统道:“不樾天是天帝所下咒术,以天道规则为庇护,解除方法无人可知。” “除了那位令天帝都惧怕的翛珩上神。” “北冥离从翛珩上神那得知了不樾天的解法,所以五年来,四处寻找。” 季清鸢这下搞明白了。 当初入了牵机园,她不走寻常路,走了中间那条路,最后遇见了祈安。 北冥离则是遇见了翛珩。 她当时问北冥离向翛珩上神求了什么,他只说求了一个答案。 没想到,是破除不樾天的答案。 季清鸢若有所思:“那按你所说,不樾天的解法,是西海碎玉花?” 西海碎玉花多年前就因为海妖之变一事,几乎都灭绝了,难以寻觅。 她倒是吸收了一株。 系统否认道:“当然不止。解法自然没有这么简单。” 第322章 不樾天解法 没这么简单? 季清鸢疑惑道:“那具体的解法是什么?” 系统道:“不樾天真正的解法,是西海碎玉花,再配以纯阳之体的水灵根修士服下无归草后的血,饮血三次,不樾天才能解除。” 季清鸢一个激灵,坐了起来。 天帝当真是总结了所有不可能的条件。 西海碎玉花几乎灭绝。 水灵根修士体质偏寒,几乎不可能是纯阳之体。 如果是这种矛盾的体质,冰火两重,根本活不了多久。 除了她。 她是为了救岑川,买了系统的道具,才改造成了纯阳之体。 如果没有系统这个外挂在,她也不可能是纯阳之体。 季清鸢揉了揉眉心。 这三样条件加起来,几乎世间难觅。 天帝这定的解法确实刁钻,几乎无解。 但他大抵想不到,有季清鸢这个世外之人。 恰恰她这个世外之人身上有外挂。 这三个条件几乎是为她量身定做。 季清鸢沉思半晌,眼睛亮了亮。 这下,她好像找到新的办法能找到进展了。 北冥离这种人,想走进他心里,太难了。 她得冒险试一试。 季清鸢又倒回了床上。 这三积分倒是花的值,叫她有了新思路。 季清鸢又道:“系统,未来的剧情中,北冥离什么时候会来人族地界?” 系统很是干脆地道:“没有。但是一百年后他会与剑道第一人宋听澜决战,二人缠斗三日,两败俱伤。” 季清鸢:“……” 这两人居然会打起来。 一百年都不涉及人族地界,真是叫她头疼。 他既然不主动出来,那只能她把他引出来了。 省积分的机会是没了。 季清鸢叹了口气:“系统,购买心心相依咒。” 系统提示音响起:“滴——,兑换成功。宿主积分—25,当前积分:41。心心相依咒有效时间:三个月。” 积分又没了。 她现在真想把江岫白打包丢进天机门。 她又躺了会儿,便进了水涟漪修炼。 与宋立朔决一死战,小黑死后她强行逆用灵力,虽然经脉损伤严重,但好似又有了新的进步。 且在释迦殿醒来时,她的经脉便不知为何好了许多。 谛闲给她喝的药对经脉也有很大的修复作用,现在她身子好了很多,得借着这次机会冲击一下元婴中期。 季清鸢刚想进水涟漪,却忽地想到,在刚刚拿到水涟漪时,系统说过,待她修为至元婴时,可以以肉身进入水涟漪。 她顿了顿,双手掐诀,一晃眼,她便进了水涟漪。 和灵体进来的感觉并无不同,但季清鸢扔有些新奇,又掐诀回了屋内。 能以肉身入水涟漪,就相当于她有了自己的安全屋。 遇险时,她可以躲进水涟漪里暂避追杀。 她又多了一条退路。 季清鸢真心实意地笑了笑。 真好,她现在也总算有了新的保命方法。 但青溪阁中还有江岫白在,季清鸢还是以灵体入水涟漪修炼,这么一待,便一直待到了日落。 傍晚之时,江岫白又来了她房前敲门。 第323章 一个疯子 季清鸢早有预感,出了水涟漪,打开房门,便看见他站在房门。 青年眉间的阴郁很淡,几乎看不出来,尤其是面对着她时,看起来温驯而有礼。 一点都不像是一个孤僻阴暗的疯批。 季清鸢想起他五年前的模样,看着他现在的样子,却总觉得有些违和。 江岫白对着她勾了勾唇角,头颅朝着她低下,明明比她高了整整一个头,姿态看上去却像一个居于下位的臣服者。 他开口道:“师尊,晚膳做好了,有粥,还有烤鸡,师尊要不要尝尝?” 说着,他便低头望着她,眼里带着几分显而易见的期待。 季清鸢见他这副模样也拒绝不了,便道:“走吧。” 出房门没几步,季清鸢就闻见了一股浓郁的烤鸡的香味。 刚走到圆桌前,季清鸢便看见了桌上摆着的清粥和旁边一大盘烤鸡。 那烤鸡极大一只,经过烤制后外表金黄,散发出一阵诱人的香味。 季清鸢只是看着便觉得食欲大动。 虽然不理解江岫白为何将这清淡的粥和油腻的烤鸡摆在一处,但季清鸢还是走了过去。 江岫白在旁边,一直默默观察着她的面部表情,见她加快步伐走到桌边,不由得唇角微扬。 他摸不清她想吃什么,便做了这两种。 还好她是喜欢的。 二人坐到桌边,季清鸢擦了擦手,正打算上手去撕鸡肉下来,江岫白却提醒道:“师尊,小心烫。” 他摸出一把锋利的短刃,道:“我来吧。” 季清鸢看着他骨节分明的手握着那短刃,干脆利落地将那一大只烤鸡切成若干块。 他刀法极好,一刀下去便切的干干净净,干脆利落,给人一种杀人也是一刀毙命的暴力美感。 江岫白将两只特地没有切碎的鸡腿放到她碗里,道:“师尊,小心烫。” 季清鸢小心地吹了吹,才下口咬了一口。 外酥里嫩,表皮烤的微微酥脆,内里却不干燥,里面的鸡肉鲜嫩多汁,加上烤制时放了些佐料,尝起来一种味蕾的极致享受。 季清鸢颇为满足,心想着若是现在再加一口冰饮便好了。 江岫白看她吃的畅快,连眼睛都微微眯起,看起来颇为愉快,像只偷到了腥的猫。 这样真好。 江岫白递过去一杯温好的茶,面上恭顺,眼底深处却是浓重的占有欲。 就这样多好。 没有那宋听澜在他们之间,没有什么历练将他们分离,就这样一起住在这青溪阁,日日如此。 若能一直这样,不去奢求别的,那他也是愿意的。 季清鸢见他面色微滞,不由得问道:“阿白,你身子有不适吗?” “没有。”江岫白回过神来,摇了摇头。 季清鸢松了口气:“那就好。” 江岫白却看着她道:“师尊觉得这烤鸡做的如何?” 季清鸢毫不吝啬自己的夸赞:“好吃!” 简直比孟汀晚做的还要好吃! 比起她那点塑料厨艺,简直好了不知道有多少。 江岫白面上表情更加柔和:“那徒儿以后日日都做给师尊吃。” 季清鸢刚想应一声“好”,话到嘴边,却又硬生生停住了。 江岫白如今有了修为,不能吃太多东西,否则体内会积浊气,影响修炼。 她好歹可以靠水涟漪内的上古灵气和灵泉净化自身,但江岫白并没有水涟漪。 季清鸢正色道:“阿白,你如今也是金丹修士了,不可日日进食,最多也应该两三日一次。” “我之前一直陪你用膳是为了多陪陪你,如今你已是弱冠之年,不需要我再日日陪伴。你也有了修为,以后我们也不用再日日用膳。” 江岫白垂下眸子。 季清鸢不在的时候,他确实不怎么用膳。 但如今她回来了,用膳是他们待在一起最好的方式。 饶是如此,江岫白依旧敛去眸中的郁色,恭顺应道:“师尊言之有理,徒儿谨遵教诲。” 季清鸢见他如今态度比以前好了不少,便又有了再趁此试探的心思:“阿白可有想好,自己的修行之道?” 他如今已经是金丹修士了。 一般的修士踏上修行之路时便会给自己做好决定。 但他实在是有些晚了,季清鸢心里也有些为他担忧。 江岫白垂着头:“师尊,我还没有想清楚。” “但无论我修什么道,我都是师尊的徒弟。” 若他一直是她的徒弟,不拜裴郁为师,那他永远都无法成为惊艳九洲的傀儡师。 他本就不适合修习剑道。 而季清鸢身为剑修,根本不知如何教他傀儡之术。 季清鸢轻咳两声:“我未必是最适合你的,阿白先确定好自己的路,再下定论。” 未必是最适合的? 江岫白眸中情绪纷纭,脸色愈发低沉。 他几乎有些忍不住,抬头便道:“师尊是想让我修习傀儡之术,拜裴郁为师吗?” 像是一条小狗终于忍不住要质问欲要抛弃它的主人。 季清鸢顿了一下。 她说的有这么明显吗? 她之前只说了裴郁夸过他在傀儡之术上有天赋,问他有没有决定好自己的道。 没想到他竟然能直接猜到她心中所想。 季清鸢沉默半晌,最终道:“阿白,或许你更适合傀儡之术。裴前辈精于此道,且有意如此,是绝好的机会。” 江岫白眸色沉沉,眼里似乎在酝酿着什么:“所以师尊的想法是什么?” 季清鸢叹了口气,站起身来,道:“师尊只是想你能越来越好。” “阿白,我知道你舍不下这里。但踏上修行之路,便要学会舍一些东西。你也能感受到,你并不适合做剑修,不是吗?” “阿白,你再想想吧。一月之后,你再做决定。” 她说完,便起身往屋子里走。 江岫白盯着她的背影,半晌讽刺地笑了笑。 越来越好? 除了她,谁都不好。 是什么道不重要,永远都在她身边在重要。 他就是死,也要死在她身边。 江岫白摩挲一下手中的菱形坠子,在原地坐了很久,才站起身来。 …… 季清鸢回了屋子,没过多久,便进了水涟漪。 她修炼到很晚,便睡了过去。 伤还未好,她还是需要补充睡眠。 夜半时分,床上的人睡得很熟。 房门却悄悄被打开,高大的青年在黑暗里,一步又一步地靠近床上熟睡的人。 他步子极轻,气息也收敛得极好。 但待他走到床边时,床上躺着的人眉头微皱,仿佛下一秒就要醒过来。 哪怕他藏得如此好,床上人也隐隐察觉到了陌生的气息。 江岫白大半身子隐在黑暗里,他坐在床边,看着床上的人,眼神温柔得有些恐怖。 床上的人眉头紧蹙,似乎下一瞬就要醒来。 江岫白不紧不慢地打开自己项链上那个菱形的坠子,凑到熟睡的季清鸢鼻下。 下一瞬,她眉头舒展,完完全全睡死了过去。 江岫白手慢慢抚上她的脸,摩挲着她的唇,慢慢凑近至她耳边,声音温柔至极: “休想离开我,师尊。” 他就是一条疯狗,沾上便永远跑不掉。 他可以藏起自己的獠牙,装得温驯又无害,但不代表他是这样的人。 第324章 碰到月亮 乌云遮住了大半的月亮,青年坐在床边,衣袍垂落于床,昏暗的微光为在他脸上打下一层阴影。 床上人青丝铺散在身后,一张脸莹白如玉,黑与白的极致对比,叫他看得心又躁动了几分。 江岫白摩挲着她红润的唇,眸色幽深。 大抵是受不了他这若有若无的骚扰,熟睡中的人嘤咛一声,翻了个身背对着他。 江岫白被她这突如其来的动作惊得整个人都僵硬在原地。 他坐在身侧,半晌见她没有动静,才放下心来。 他小心地将她刚刚翻身带落的薄被重新盖好。 半张侧脸在他面前,近若咫尺。 江岫白盯着她那张在微暗的月光下莹白如玉的脸,心跳得又快了几分。 好近。 近得仿佛他一口就能咬住。 近得仿佛他稍稍伸手,就能够到他心心念念、不敢触碰的月亮。 鬼使神差地,江岫白一点又一点地靠近她的脸。 熟悉的浅香萦绕鼻间,他呼吸急促几分,胸腔振动,心跳快得仿佛要直接蹦出来,好在月光下诉说他见不得人的爱意。 如雷的心跳声中,江岫白的唇,轻轻碰上了她的侧脸。 温软的触感叫他生出些破坏欲,那些欲望叫嚣着让他再用力一点。但床上人安谧的睡颜叫他舍不得用力。 江岫白紧紧抿着唇退开,逃也似的奔了出去。 幸好床上人熟睡,并没有被惊醒。 他关上门,一门之隔,大口大口地喘息着,贪婪地呼吸着新鲜的空气。 白皙的脸上泛起红潮,青年喘息着,最后靠着门慢慢平静下来。 他不敢再看身后一眼,便急匆匆地往自己屋里走。 兰陵城初见之时,女子一掌劈开脏乱潮湿的巷子里堆放的木材。 被遮挡的阳光闯了进来,落在她身上,每一根发丝都在发光。 云鬓袅袅,冰肌玉骨。 像误落凡尘的仙子。 在她对着他伸出手来时,他将手在身上还算干净的那块布料上擦了又擦,最终却还是不敢握上去。 他是一个半魔,一个乞丐,他多脏啊。 阴暗里苟延残喘的臭虫,怎么去敢触碰天边干干净净的月亮。 直到今夜,他终于悄悄地触碰到了他的月亮。 尽管是以一种见不得人的方式。 江岫白紧紧攥着手中的菱形坠子,连那些棱角深深扎着手都没有在意。 …… 季清鸢睡到自然醒,刚刚睁开眼,脑子还有些昏昏沉沉的,就听到系统提示音响起:“滴——,好感度延时播报提醒,江岫白好感度+10,当前好感度:85。” 季清鸢:“……???” 什么玩意儿? 她一个激灵坐了起来,脑子一片清醒:“你再说一遍?” 十点好感度?? 江岫白疯了还是她想任务成功想疯了? 季清鸢抓了一把头发,百思不得其解,开始质疑系统道:“你确定数据没有弄错?” 按照江岫白昨天的反应,没给她当场黑化就不错了。 一大早醒来突然给她加十点好感度,整整十点好感度。 他莫不是疯了吧? 系统高冷回应道:“请宿主不要质疑系统的能力!” 还不要质疑。 就这破系统最垃圾。 季清鸢暗暗吐槽了几句,又开始回忆昨日。 她昨日确实没做什么事情,顶多吃了烤鸡,和他谈了谈话,其它的并没有了。 这好感度一下窜这么多…… 难道江岫白背着她做了什么对不起她的事情? 季清鸢越想,眉头皱得越紧。 她下了床,理了理发髻和衣裳。 刚起床时的那一点头晕早就没了,季清鸢洗漱好就推开了房门走了出去。 她得看看她小徒弟的精神状态如何。 季清鸢有些后悔昨日就对他进行试探。 因为五年不见,加上如今江岫白的温驯无害姿态,叫她忘了这个人的本质属性。 江岫白如此机敏,她试探几句便被察觉到了。 归根结底,她还是放松了警惕。 季清鸢刚走出去,便看见江岫白立在小院里。 他拿着一把小小的木制水瓢,正在给院子里围出的那一块种植灵植药草的地方浇水。 阳光落在青年极具迷惑性的脸上,恍然间,只让人觉得岁月静好。 不过很快,江岫白便察觉到了她的到来,侧过脸来,目光停留在她的右脸一瞬,又极快地转移了视线,对着她微微一笑:“师尊。” “早膳在厨房热着,师尊可要用膳?” 季清鸢出来才发觉已经快到晌午了,下意识问道:“阿白今日怎么没叫我?” 江岫白微微一顿:“宋师伯说师尊受了伤,我不忍打扰师尊休息。” “师尊身体可有不适?” 季清鸢摇了摇头:“没有。” 江岫白不着痕迹地松了口气。 季清鸢见这小小一块地里的灵植药草长得相当茂盛,不由得道:“阿白倒将它们种得极好。” 江岫白唇角微勾,未做回应。 他不止可以将这些花草种的极好,他也可以把师尊照顾得很好。 季清鸢心里还是疑惑他突然加好感度,见他如今面色看起来很正常,甚至眼角眉梢还存着些淡淡的喜悦,便问道:“师尊昨日说的话,阿白可还记得?” 江岫白握着水瓢的手忽地抓紧,脸色却未变,“自然是记得的。” 季清鸢继续道:“师尊没有逼迫你的意思,只希望你能再好好想想。” “我明白的,师尊不必担忧。” 他知道她只是为了他好。 他当初质疑她的好,觉得她另有目的,浑身戒备,连那些刻意的讨好都是为了多得一些她的庇护。 如今他真真切切想照顾她,恨不得她穿衣用膳都由他来代劳。 他现在只觉得懊悔,若是她当真对他那尚有几分好颜色的皮囊有一点图谋该有多好。 可惜她就是把他当徒弟,没有一丝别的想法。 唯有他几乎压抑不住满身对她的渴求和欲望,却不敢叫她被发现,只能像臭水沟里见不得光的虫子一样躲在阴暗处,试图一点点蚕食她的生活,在阴暗处悄悄触碰她。 第325章 弟子大比 他看上去确实没有多想什么,季清鸢松了口气。 比五年前成熟了不少。 确认他没有多想,季清鸢便道:“这两日我都不用膳了,阿白也记得为弟子大比做准备。” “好。” 她说完,便转身回了屋子。 如今要好生修炼,至于北冥离…… 待进完双月灵谷,她便下山历练,将那北冥离引出来。 最好“不经意”地暴露自己的体质。 但如果是在双月灵谷里受了伤,或许他也会被引过来。 但季清鸢也不想为了引他出来而刻意受伤。 毕竟办法多的是。 她这两日大多数时候都在屋内修炼,早晨起来会在院外流苏树下练剑。 江岫白早已把流苏树下的青石桌收拾了个干净,她早上练完剑,江岫白会端上一壶温度恰好的杏仁茶放在桌上。 理由是她身体还未完全好,不能喝酒,只能喝茶。 宋听澜来过一回,又给她送了丹药过来。 季清鸢面对着他,还是不知道该在怎样的一个合适的时机下告诉他自己已经知道了当初的事情。 说出来,好感度一定会加。 但她之前在宋听澜问她时曾信誓旦旦地说过自己没有失忆,如今不知道该如何解释。 在几人心境不同的情况下,弟子大比,如约而至。 弟子行列中,金丹中期及以上的人并不多。 况且还有几个修炼年头较长的已经下山历练,四方除祟去了。 除却莲山真人座下的宋听澜、贺怀瑾、季清鸢三人,就只有江岫白,沐元真人座下的池玥和一名女修,还有二长老座下一男一女两名弟子。 一共八人,几乎都是年轻一代中的翘楚。 这次弟子大比的形式也相当新颖,并不是采取一对一的擂台制。 而是八名弟子共同进入归墟塔。 归墟塔三十六层,层层封印的都是曾为祸人间的妖、邪祟或魔族人。 层数越高,罪恶越重,实力越强。 被困在塔中,千年万年不得逃脱。 季清鸢看着这有些熟悉的地方,面前不由得浮现出当年岑川哀声求她的模样。 当真是光阴似箭。 八人都来齐了,皆是站在归墟塔前,贺怀瑾见了她,刚问了一句“小师妹身体如何了”便被池玥挤开。 宋听澜安静站着,目光落在她身上,很是专注。 江岫白看着跟季清鸢贴得极近亲亲热热说这话的池玥,眉头微蹙,却又很快恢复了平常的面色。 二长老站在最前面,一名弟子走了过来,给了他们每个人都发了一个传送符。 季清鸢接了传送符,便听见二长老道:“各位弟子,本次弟子大比,是各位共同进入归墟塔,随机传送到归墟塔某一层,杀掉遇到的一名关押重犯,便可传送至下一层。先到达第二十层的前五名,为胜出者。” “归墟塔三十六层,共三十六路径可通上一层,每人传送的路径皆是不同,诸位弟子不可残害同门,不可使用旁门左道,否则从重发落,逐出宗门!” “除却第十层没有妖兽、邪祟和魔族外,每层都有关押的重犯。若遇生命危险,请诸位弟子立即使用传送符,切莫为此白白丢了性命!” 季清鸢闻言,不由得有些走神。 归墟塔第十层,她当初问过牧远舟。 他说过第十层无任何枷锁,无任何阵法,会护岑川十年无忧无患。 一个变相的保护地。 “……请诸位保存好自己的传送符,现在,请诸位弟子入塔。” 二长老手中,一颗圆圆的玉珠发亮,随即三十六层高的塔,忽地浮现出一个灵力交织的漩涡。 季清鸢和宋听澜对视一眼,又看了一眼江岫白,随即便一跃而上。 很快,八人的身影皆是一同的消失在了这灵力漩涡之中。 …… 季清鸢还未睁开眼,便觉一阵寒风吹来,冰凉的东西落在发间。 刺目的白光消逝,她睁开眼,环顾四周。 眼前一片风雪,白雪茫茫,细雪纷飞落下,落在厚厚的雪地上。 没有妖气,也没有魔气和邪祟的气息。 季清鸢又转身看去。 她背后立着一个有些年头的巨大石块,上面积了很多风雪。 上面鲜红地刻着:第十五层。 第十五层。 好处是,只要走五层。 坏处是,一上来就有可能被秒。 季清鸢握着手中的月凝剑。 幸亏她伤好得快。 但也不知道这十五层,究竟是个什么实力。 每走一步,雪地上便落下一个脚印,季清鸢一步一步往雪里走,却忽地听见一阵癫狂沙哑的笑声。 “哈哈哈哈哈哈哈……” 这笑声有些沙哑,在这大雪中像是从很远处传来的,听起来是个男人的声音。 笑得这么癫狂,一看就是被关疯了。 季清鸢握紧月凝剑,小心翼翼地往前走。 第326章 让人省心 她慢慢往前走,这雪下得倒是很大。 扶余四季如春,她现在穿的还是轻薄的弟子门服。 也不知这归墟塔是不是每一层都是不同的时节。 那癫狂的笑声此刻又没了,但季清鸢依旧按照着它传来的方向往前走。 不知道那东西明确在哪,她便一路保持着警惕。 她走了一阵,终于远远地,窥见见这苍茫大雪中,出现了一座宫殿。 这宫殿建的很是宏伟,但却不知为何,一般富丽堂皇,一般像是被毁过,露出烧焦的石壁。 两厢对比,更加诡异。 季清鸢握着月凝剑,推开沉重的石门,抬步往里走。 宫殿外处来看,一处是繁华,一处是废墟。 内里则是所有东西都胡乱倒了一地,看起来杂乱不堪。 季清鸢握着剑往里走,又忽地听见一阵癫狂的笑声:“哈哈哈哈……” “我才是……魔………哈哈哈哈” 癫狂笑声里夹杂着几句疯话,但却口齿不清,有些听不清楚。 季清鸢眉头微蹙。 应该就在这座殿内,但却不知道具体在哪。 大殿杂乱不堪,烛台酒樽倒了一地,季清鸢再往里走,却忽地又听见一阵笑。 只不过这次,这笑声是从她的头顶传来。 季清鸢头皮发麻,反应极快地往后退开,同时一剑朝她刚刚头顶的位置劈了过去。 “啪——” 一阵尘灰溅起,那笑声却依旧没停。 尘灰散去,季清鸢才看见,那是一张脸。 那张脸正贴在屋顶上,颇为诡异。 看上去约莫三十多岁,嘴角高高咧起,几乎咧到耳根,露出两排尖利的牙齿。 一双眼睛只见眼白,不见瞳孔。 似乎是,看不见的瞎子。 季清鸢又是一剑劈了过去。 这次,屋顶被她一剑劈开,那块带着人脸的木板掉落在地上,人脸顿时消失不见。 季清鸢皱眉看着那木块,抬头看去,一大块窟窿显现在眼前。 通过这空缺,她看见了一个人的半边身子,脚腕上戴着沉重的镣铐,浑身萦绕着魔气。 在二楼。 季清鸢小心观察了一遍四周的一切。 没有人脸再出现。 那窟窿并不够大,她也只能看见那人的身子,看不见头。 不过她动静这么大,上面那个被铁链锁着的魔族人都没有动静,就有些奇怪了。 那人脸又是什么东西? 季清鸢猜不透,权衡一二,最终还是打算直接上去。 如果刚刚那人脸的出现是那个魔族人有意为之,为了引她打破一楼屋顶看见他,那她更应该上去看看他想做什么。 杀了他,她才能进入下一层。 再不济,她也有传送符。 实在不行…… 季清鸢摸了摸手上的双生戒。 这戒指依旧取不下来。 但是毕竟还是有点用的。 季清鸢提着剑,找到了通往二楼的楼梯,一步一步,贴着墙小心地往上走去。 一上来就遇见一个魔族人。 指不定还是北冥离认识的人。 二楼不算很大,空旷得几乎没什么东西。 季清鸢刚上楼,便看见一人被铁链锁着,脚上戴着巨大的镣铐,铁链穿透琵琶骨,将他整个人牢牢捆住,钉在墙上。 周身魔气萦绕,他低垂着头,凌乱的发垂落,看不清神情。 季清鸢自然也不想去看清他什么神情,那人却忽地慢慢抬头,同时开口道:“你知道我为什么会在这吗……因为……啊………” 他正沙哑地说这话,却不想话说到一半,一道剑光就迎面劈来。 季清鸢自然不想知道他长什么样,也不想知道他为什么被关在这里。 反派死于话多,好奇心害死猫。 她这直接动手似乎惊到了那魔族人。 剑光劈在他身上,却被魔气所话。 他周身萦绕着的魔气淡了许多,身上却没有受伤。 季清鸢眉头微蹙。 倒是比她想的要强一些。 “咳咳咳……”那魔族人咳了几声,嗓音沙哑,却又怪笑起来:“哈哈哈哈哈哈哈……好一个人族修士……” 他缓缓抬头,动作机械又吃力,如同慢慢蠕动着的蜗牛。 铁链晃动起来,簌簌作响。 季清鸢剑光一转,灵力流转,数道剑影便化了出来,直直地朝那魔族人刺去。 海藻般的乱发散开,露出那张她曾在一楼看见过的那张一模一样的人脸。 那双没有瞳孔只有眼白的眼却不管那即将刺来的剑影,而是仿佛能看见她一样,直勾勾盯着她,唇角裂开,张合几下:“过来……” 季清鸢对上他的眼,心中顿时一阵不好的预感,但是接下来大脑一阵晕眩传来,她失去了意识,直到一只冰冷的手掐住了她的脖子。 她怎么就走到这魔族人跟前来了? 刺痛感叫她微微回过神来,下意识挣扎起来,一双眼却又看了过来,对上她的眼睛。 季清鸢差点爆粗口,熟悉的晕眩敢却又涌了上来,仿佛被人塞进了洗衣机里。 一阵晕眩中,她听到那人嗓音沙哑,缓缓说:“来,杀了你自己……” 大脑一阵晕眩。 那魔族人没有瞳孔的眼紧紧盯着被控制的季清鸢的动作,脸上是肉眼可见的兴奋,嘴角咧得极大,两排尖利的牙齿像极了兽类的尖牙。 “啪——” 月凝剑忽地被人打掉落在地上,无风的室内忽地吹起一阵狂风,铁链簌簌作响,似乎在哀鸣。 比屋中原先魔气要强上数百倍的魔气涌了出来,一大片紫色流光中,一只墨底暗金绣登云靴从中踏了出来。 控制着季清鸢的魔气像被火烧到了一样迅速退避开来,季清鸢有些恢复了意识,还没睁开眼,就被人一把拉了起来,耳边传来一声调笑,慵懒又带着点肆意: “真不让人省心啊,小娘子。” 第327章 共同闯塔 由着惯性,她靠在了那人身上,肩后放着一只大手,维持着她身子的稳定。 季清鸢刚刚被打掉了手中的剑,如今一脱离那邪祟的控制,右手虎口住便传来一阵疼痛。 她刚刚睁开眼,便看见那人线条极为流畅的下颌线,鼻梁高挺。 察觉她的视线,他侧过头来,一双天生风流含情的桃花眼潋滟生光,映出她微微睁大的眼和错愕的神情。 “北冥离?”她站稳了身子,“你怎么来了?” 北冥离似笑非笑:“再不来,小娘子恐怕要引颈自刎了。” 季清鸢一愣,下意识抬眼看,一只大手却罩了上来,捂住了她的眼睛:“别看。” 季清鸢反应过来。 她第一次与那魔族人对视,再清醒过来就已经自动走到了他身前,被他掐着脖子。 季清鸢当时已经发觉了这人或许有控魂之术,但她刚刚清醒过来,下意识睁开眼又对上了那魔族人的眼睛。 还没来得及骂一句就失去了意识,借着便是手上一痛,被北冥离扶了起来。 结合北冥离刚刚的话来看,是她刚刚被控制了神志,拿着月凝剑自刎。 难怪北冥离会突然出现,打掉了她的剑。 季清鸢听话地闭上了眼睛,问道:“那魔族人能通过眼睛来控制别人的意志?” “嗯。”北冥离放下了捂住她眼睛的手,转而虚虚揽在她肩后。 对面的魔族人却嗓音沙哑地开口道:“嗬嗬……你……魔族……” 北冥离似乎也毫不意外,语气里带着几分不屑:“关了万年了,你都还舍不得死。” “也罢,让本尊送你上路。” 对面人似乎不甘地挣扎起来,铁链随着他的动作哗啦啦地作响:“不……我是……我是魔尊……啊啊啊啊啊!” 沙哑的声音最后以一声尖锐急促的尖叫声结束。 北冥离放下落在她肩后的手:“小娘子可以睁眼了。” 季清鸢睁开眼来,首先朝对面看了过去。 刚刚还被铁链锁着的魔族人已经消失不见了,只余下几丝还未完全消失的黑色雾气,转眼间又消失不见。 “这……”季清鸢看向他,“你们认识?” 她刚刚也听到了,那魔族人疯疯癫癫地念叨着他是魔尊。 北冥离站在她跟前,身形颀长,闲闲地拨弄着手中的玄金扇子,目光却含着笑落在她身上:“他不认识我。” 季清鸢一愣:“那你知道他?” “自然是知道的。” 季清鸢问道:“他是什么人?” 北冥离挑了挑眉,语气里带上几分轻佻:“小娘子竟如此迫不及待要了解我了?” 季清鸢眼角抽了抽:“正经点。” 北冥离叹了口气,面上作受伤状:“比起这个,我倒是更想知道小娘子这几年去了哪,竟然一声不吭地丢了我。” 一声不吭地丢了他? 说得好像她是什么负心汉一般。 当真是三分情意都能被他演出个十分来。 季清鸢暗暗翻了个白眼,面上却耐心解释道:“师尊派我去历练,进了个秘境,与所有人都失了联系。” 北冥离眼里闪过一丝探究,又迅速消逝:“原来如此。” 难怪他用双生戒也感应不到她。 只有前段时间才感应到她在元和。 季清鸢说完,道:“那该到你了吧。” 她指了指那空空荡荡的铁链:“那人是谁?” 北冥离道:“青玄魈一族,万年前被关了进来。” 青玄魈一族。 万年前带来邪术,以修士为养料,对内篡权得魔尊之位,对外屠戮世家大族,挑起人魔大战的魔族。 “万年前?”季清鸢有些疑惑,“万年前你不是还未出生吗?怎么会认识他?” “没有见过,但也能猜出来。”北冥离眼里闪过一丝讽刺,“青玄魈族第三护法青蜉,以瞳控魂,控人神志。在青玄魈一族的族主即将登上魔尊之位时,他曾以此术迷惑青玄魈族的族主。” “不过他还未坐上魔尊之位,魔族就战败了。” 人魔大战的决战战场上,凭空出现的金发神只以身为祭,终止了这场战争。 青玄魈一族靠着邪术起势,在神的诰令下,死伤惨重。 接着,就是隐居于世的上古魔龙一族出世,接过了魔尊之位,维持了人魔两族的万年太平。 原来他没登上魔尊之位就被关了进来。 被关了万年还想着那魔尊之位。 季清鸢看了那空空荡荡的铁链一眼,摇了摇头。 执念深重,未必是好事。 北冥离看了看四周,道:“小娘子怎么跑到这归墟塔里来了?” 他上下看了她一眼:“莫不是做了什么坏事被关进来了?” 季清鸢瞪了他一眼。 北冥离轻笑一声:“不如入我魔族麾下,定叫小娘子过得顺心如意。” 季清鸢:“……” 这人脑子里都是挖墙脚。 连天极宗的墙角都想挖。 要是搁她的那个时代,定然是个四处挖墙脚的大奸商。 “我这是弟子大比。”季清鸢没好气地解释道,“先抵达第二十层的前五人胜出。” 北冥离微微颔首,收了扇子:“既如此,那便走吧。” 季清鸢顿了顿:“你要和我一起走?” “不然呢?”北冥离意有所指地看了一眼还摆在地上的月凝剑,“若是小娘子又引颈自刎,我该如何是好?” 季清鸢手一抬,地上的月凝剑便自动飞了过来。 她握住剑柄,上上下下地擦拭一番:“只是没防备好罢了。” 她也是第一次遇上这种路数的。 况且每层都关了重犯,随机性极强。 就她误打误撞地,一来就碰上一个万年前的魔族大将。 “嗯。”北冥离不置可否,“那走吧。” 他的命还拴在她身上,加上刚刚一来就看见她拿着把刀欲要自刎的场景,实在是叫他放心不下。 季清鸢本就要刷他好感度,有时机与他相处自然不会拒绝,但她面上还是欲言又止地看着他。 北冥离见她这幅犹豫的样子,不由得问道:“小娘子有何为难之处?” 季清鸢道:“我尚有同门在塔内,到第二十层时,你不能上。” 虽然上塔路径各自不同,不会提前相遇,但是会在第二十层相遇。 北冥离这次倒没有再调笑她,道:“第二十层,我会自行离去。” 季清鸢这下也没了别的意见,走向那空空荡荡的铁链处,道:“那我们走吧。” 跟着她走了几步,他忽地反应过来。 他堂堂魔尊,什么时候沦落到需要低声下气跟着别人的时候了? 前面的季清鸢见他愣在原地,不明所以地催促了一声:“快走啊。” 还能怎么办? 命都拴她身上了。 北冥离有些无奈地跟了上去。 二人站在铁链之下,季清鸢正想着该如何传送到第十六层时,眼前刺目的白光亮起,空间扭曲。 她下意识闭上了眼,再睁开眼,便身在黄沙之上,尘灰被风带得四起,不见绿色,唯见黄沙。 第328章 六足蜥蜴 北冥离立在她身侧,左手握着合拢的玄金扇,有一下没一下地打在右手的掌心。 季清鸢握着月凝剑,仔细地观察着眼前这漫漫黄沙。 旁边站着的北冥离浑身上下都透着一股慵懒劲儿,整个人看起来懒懒散散:“这层是妖。” 季清鸢应了一声。 北冥离修为远高于她,对这些隐藏的东西确实更容易察觉到。 季清鸢转头看了他一眼,道:“让我来打,你等会儿尽量不要出手。” 这毕竟是她的弟子大比。 北冥离知她有自己的坚持,微微颔首:“那我便在小娘子身后,护着你。” 说完,他脸上一双桃花眼微眯,对着她勾出一个惑人的笑来。 男狐狸精。 季清鸢没再跟他贫,握着剑往外走。 风从沙漠深处吹来,卷着热浪,拂在人身上都是一阵叫人烦躁的热意。 淡淡的妖气跟着风传了过来。 季清鸢踏上月凝剑,便御剑朝着那风吹来的方向赶去。 她身后,北冥离闲庭信步,好似在庭院里散步。 见着她连头都不回就御剑飞远,步伐不由得一顿。 这姑娘,当真是一点都不想管他。 打架都比他重要。 北冥离面上流露出一丝复杂。 他就这么没有吸引力吗? 直到季清鸢的身影变成一个小点消失在天边,北冥离这才回过神来。 他不紧不慢,借着双生戒感受了一下季清鸢的位置,随即手一动,一直合着的肆魂便扇面铺开。 他拿着肆魂,玄金扇一扬,面前就出现了一个呈椭圆形的黑色漩涡,中心气流波动旋转,紫色流光在其中浮动,交织着细细的电光。 他一步跨了进去,下一瞬,便又重新出现在漫漫黄沙上。 飓风四起,不远处,身穿白袍的女修与一只六足蜥蜴正在缠斗。 那蜥蜴极为庞大,犹如一座小型宫殿,衬得它面前执着剑出招的女修犹如一只扑着翅膀的小鸟。 北冥离站在原地,看着这一人一妖斗,手中肆魂却并未合上。 季清鸢刚刚追着那些妖气深入这大漠,那妖气却消失在这一块。 有了先前兰陵城面对树妖的除妖经验,她不敢大意,也没有落地,只是做好了防御和出击准备。 大漠依旧平静。 季清鸢对这下面平整的黄沙挥了一剑,随即便听到一阵声音。 伴随着嘶哑的叫声,一只巨大的爪子从黄沙中破土而出,紧接着,黄沙掉落,尘灰四起,庞大的妖兽站了起来。 巨大的蜥蜴妖有六只足,此刻如人一般立起来,只靠着两只足支撑着身子,浑身都布满鳞片,一张巨口张开,又尖又利的齿便露了出来。 一双兽瞳带着明晃晃的杀意,看向了季清鸢这个闯入它领地的外来人。 “啪——” 随着破空声,一条舌头就飞了出来。 季清鸢这次躲得比任何一次都要快,唯恐被沾到了边。 她躲了过去,也不收着,利落地挽了个剑花,刺了过去。 鳞片极其坚硬,用了极大的力量,才稍稍捅了进去。 第329章 缠斗 这妖兽差不多是介于金丹后期与元婴初期的水平。 与她实力相当,对付起来虽然比那魔族大将容易得多,但也不好对付。 修为差不多相同的情况下,妖兽往往比人更具有优势。 譬如它们厚厚的鳞片和更加优秀的恢复能力和生命力。 六足蜥蜴见第一次攻击被她躲了过去,反倒它中了一剑,怒叫一声,最上面那对足便如同手一样抓了过来。 巨大的爪子,布着锋利的甲,若是被拍上了,恐怕能直接变成肉饼。 季清鸢二话不说拔了剑,绕了方向,落在它头顶。 六足蜥蜴对这打不到还在它身上乱窜的小蚂蚁十分烦躁,被她激怒了连舌头都忘记伸了,举着爪子便追着她打。 眼见着那爪子朝她打来,季清鸢心头一跳,将剑朝着它眼睛掷了出去,同时自己借着这力往后飞了出去。 月凝剑极为准确地刺进了它眼里,没有鳞片保护的眼睛脆弱至极,受伤也是疼痛至极。 季清鸢见刺中了,堪堪停住,稳住了身子,抽出了腰间的星痕鞭。 星痕鞭往前一甩,套住了此刻慌乱不已想去拔掉眼睛上的剑的六足蜥蜴的脖子。 六足蜥蜴此刻大乱,没来得及拦她。 星痕套了上去,季清鸢松了口气,将星痕绑的紧紧的。 布满棱角倒刺的鞭身开始发亮,神器的腐蚀作用一点点显现,季清鸢踩住那一截鞭尾,双手用力拉着鞭子。 脖上的腐蚀比眼睛上要疼痛百倍,六足蜥蜴伸手碰一下却被腐蚀,欲要抓季清鸢却抓不住。 鞭子碰不得,眼睛插了剑,人也抓不到。 六足蜥蜴开始狂乱地挣扎起来,庞大的身躯胡乱挣扎着,“嘭——”地倒在了地上。 季清鸢死死抓着鞭子不放,措不及防间被一同带着飞了出去,差点就被压在了它那庞大的身躯之下。 一阵尘灰随着它的动作四处飘扬,措不及防吃了土的季清鸢胡乱抹了把眼睛,还没来得及把月凝剑召回来,那六足蜥蜴就开始疯狂地在地上乱滚,企图将她甩飞或者压死。 季清鸢被带着摔在了地上,骂都还没骂几句,差点便被压在了身下。 她往上跃起,星痕鞭身拉长,她一手握着鞭子,另一只手接住了召回来的月凝剑。 灵力涌动,顺着她的手涌入星痕鞭,腐蚀越来越快,六足蜥蜴脖颈上全是血,滴滴答答随着它的动作落在了黄沙上。 它的动作越来越慢,季清鸢一剑混着灵力用力刺了进去。 尖锐的叫声响起,脚下的躯体挣扎动作大了几分,叫原本就脱了力的季清鸢几乎抓不住鞭子。 但很快,它的临死挣扎就到了极限。 它的动作逐渐变小,最后再无任何动作地躺在了黄沙上。 季清鸢依旧不敢放松,继续用力勒着鞭子,又继续补了几剑。 直到系统弱弱出声道:“……宿主,它已经死的不能再死了。” 季清鸢这才泄了气,脱力地坐倒在一边,撒了鞭子直接躺倒在了黄沙上。 她喘着气,直到眼前苍茫的天空前出现一张倒着的脸。 北冥离不知什么时候走了过来,站在她脑袋前边,饶有兴趣地看着她:“小娘子?” “你为何要躺着?” 躺着还能干嘛? 脱力了呗。 灵力和体力都遭到了极大的消耗,季清鸢在地上滚了好几遭,身上全是黄沙,脸上还沾了点那六足蜥蜴的血,此刻有气无力,狼狈得很。 她喘了几口气,道:“躺着看风景,别有一番趣味,魔尊大人不如也来躺躺看?” 她现在没什么力气,表情都懒得做,语气也是淡淡的,瞧着还挺正经。 不过一听“魔尊大人”这四个字,北冥离也知她此刻心情并不美丽。 北冥离不置可否:“是吗?” 季清鸢含糊不清地“嗯”了一声。 反正以北冥离那龟毛性子,肯定不会跟她一起躺下来。 果不其然,北冥离轻笑一声,道:“此等好风景,小娘子一人欣赏就好。” 季清鸢心里默默翻了个白眼。 “不过小娘子这作战能力,倒是极强。” 他这回说话,面上倒是难得有了几分认真。 季清鸢闭上了眼睛,默默恢复体力,不理他。 用脚趾头都能猜到,这货又想着挖墙脚了。 北冥离不知何时就习惯了被她忽视,继续道:“我第一次见这种作战方式。” 她与妖对战,角度倒是刁钻。 与仙门弟子只用剑招剑法或者扔符篆不同,这姑娘完完全全利用自己身形小的优势,也不顾及后果,不考虑风险,对着妖兽的弱点猛刺。 有一种脑袋拴裤腰带上不顾死活的疯感。 而且妖兽死了也得补上个十几下才肯松手。 胆大却心细。 北冥离暗暗叹了口气。 是个好苗子。 可惜不是他魔族的人。 季清鸢正等着他下文呢,半晌,一阵阴影笼罩,细微的脚步声极近地在耳侧,踩在软绵厚实的黄沙上。 一只大手捉住了她的手腕,将她往上一把拉了起来。 季清鸢睁开眼,就被丢了个小瓶子。 季清鸢下意识接了,问道:“这是什么?” 北冥离长话短说,道:“恢复体力的。” 季清鸢一把丢了回去:“不必。我还是有药的。” 北冥离又一次被她拒绝,心态良好多了。 季清鸢念了避尘诀,身上总算干净了些。 星痕饮血,力量会越来越强。 季清鸢擦了擦月凝剑,道:“走吧。” “等等。”北冥离手一扬,那六足蜥蜴的丹田处爆开,橙黄色的东西飞了出来,又圆又小,散发着亮光。 那东西在北冥离的控制下,飞到了季清鸢面前。 “这是……妖丹?” 季清鸢伸手接了。 她的战斗成果,自然是拿了。 妖丹可入药,也可以换灵石,总之也是有不少用处的。 第330章 用情 季清鸢接了妖丹,放入储物袋。 她从储物袋里掏出一枚回元丹,仰头吞了,便对着北冥离道:“走吧,下一层。” 北冥离却没有依言上前,而是站在原地,目光落在她身上:“小娘子不再休息会儿?” 季清鸢摇了摇头。 她躺了会儿,此刻也算是好了很多。 况且这次弟子大比,想要得胜,速度也至关重要。 北冥离顿了顿,最终还是没说什么,跟着她一同往前走。 两人往前走了几步,白光大绽,下一瞬,二人又消失在原地。 季清鸢刚刚睁开眼,面前便是一阵寒风直扑面门。 “锵——” 月凝剑与对面伸来的利爪撞在了一处,发出清脆的一声响来。 对面人受挡迅速退开,季清鸢抬眼看去。 是一只虎妖。 季清鸢拔了月凝剑,正欲再度追上去,那虎妖却看了他们二人,转身便欲要逃走。 这只虎妖实力算不上多强大,季清鸢追了上去,手持月凝剑往它身上刺去。 利剑刺入毫无遮挡的皮毛,未来得及深入,便被虎妖的动作避开。 季清鸢反坐在它身上,双腿紧紧夹着虎妖的背,稳住身子,蓄积灵力一掌往天灵盖拍了下去。 这场较量没多久就结束了。 季清鸢收了手,又剖了它的丹田取了妖丹,两手都是血。 北冥离在旁边做了一个闲闲的看客,最后有些闲不住,点评了一句:“小娘子当真凶悍。” 脑浆都给那妖怪拍匀了。 季清鸢正在擦手上的血,听到他说话,抬头瞥了他一眼:“魔尊大人介绍几个温柔似水的死法?” 北冥离倒也是厚脸皮的,朝她走了几步,凑近她跟前,一双桃花含情脉脉道:“自然是用情。” “若小娘子有情,定会叫人甘愿死于温柔乡。” 季清鸢嘴角抽了抽,侧身让开,指了指地上死状极惨的虎妖:“来吧,用情。” 北冥离:“……” …… 第十八层。 白光一闪,耳边是锣鼓喧天,伴随着吵吵嚷嚷的人群喧闹声,交谈声与锣鼓唢呐声交织,喜气洋洋。 季清鸢面前一片红色,朦朦胧胧,旁边有一人搀扶着她,正小声道:“姑娘,跨火盆。” 她下意识一步跨了过去,又被人扶着走,头上顶着什么沉重的东西摇摇晃晃,面前盖了层布,看什么都又红又模糊。 季清鸢停住脚步,一把扯了头上罩着的红布,往四周看去。 满室红色,两边是熙熙攘攘的人群,皆是面带喜色,高台上坐着一对夫妇,两鬓已经见白,却满身贵气,中间摆着些喜庆物品。 她手上握着红绸花绳,身上是大红色的嫁衣,勾着金线,凤冠霞帔。 旁边有一个年龄相当的小丫头正搀扶着她。 对面,北冥离穿着一身大红色的喜服,手上牵着红绸花绳的另一头,墨发高束,夺目的红色将他本就摄人的容姿衬得更加惊心动魄。 二人两两对视,她清楚地看见了北冥离眼里凤冠霞帔的自己和一闪而过的惊艳。 短短几瞬,维持仪式的喜娘就急匆匆靠了过来,强硬地将盖头盖上,嘴里还念念叨叨着:“王家新妇,你这是做甚?!还没入洞房便私自掀盖头,这可是天大的……” 后面的“不吉利”这三个字她不敢说出来,她只得噤声了,拧了一把季清鸢广袖下的小臂:“王家既然是卖了你,你就得老实点!别想着再寻死觅活整些幺蛾子出来!” 她这话说得极为小声,但堂下自她掀了盖头开始人们就如同被掐住了脖子一般寂静,她这小声的絮絮叨叨,耳力好的人也都能听得清清楚楚。 尤其是旁边的北冥离。 季清鸢感觉手里牵着的红绸花绳动了动,便知道是另一边的北冥离在动作。 季清鸢知道这是北冥离的示意。 小臂被用力地拧了一把,季清鸢忍着当场还手的冲动,同样轻轻用力牵了牵红绳。 二人顺着喜娘的话,往前走了几步,又停了下来。 “一拜天地!” “二拜高堂!” “夫妻对拜!” 喜娘拉高了嗓音高声喊着,季清鸢听着她的声音,寻着方向拜。 二人执着红绸花绳夫妻相拜,她头上的凤冠轻轻碰到了对面人束起的发。 季清鸢心里顿时有种奇异的感觉。 什么奇怪的地方? 她为什么出现在这里? 她第一次成亲为什么是在这种境况下跟着北冥离夫妻对拜? 她心里一连串地三连发问,正有点走神,喜娘却高声喊了一句: “送入洞房!” 季清鸢直起身来,有人立马过来搀扶着她,先前的小丫头的声音再次出现:“姑娘,小心。” 季清鸢被搀扶着走,看不清路,眼前红红的一片,只能看一点大概的轮廓。 第331章 找出它 旁边的小丫头一边扶着她走,一边仔细提醒她脚下。 季清鸢被她扶着,心里却满是疑惑。 归墟塔第十八层,为何没有出现妖兽或者魔物? 这是幻境吗? 既然有能力将他们拉入幻境,那为什么不直接动手? 不过看北冥离刚刚的示意,他应该是知道什么的。 先别轻举妄动吧。 季清鸢被扶到了一间屋子,坐在了床边。 床上一些硬硬的突起有些硌人,季清鸢伸手一摸,便摸到一些大枣、花生、桂圆。 扶着她的那丫头还未走,见她捻着一颗枣子,以为她肚子饿,道:“姑娘可是饿了?” 季清鸢还未说话,手里就被塞了一块有些碎的冷糕点。 那小丫头小声道:“姑娘快吃了吧,我得出去了。” 季清鸢手里拿着那块糕点,秉承着少说少错的原则,点了点头。 那丫头转身离开,随着房门关上的一声“吱哑——”声,房中安安静静。 灵力依旧可以正常使用,季清鸢确认屋中没有别人的气息之后,一把将盖头掀了下来。 房间里的摆设俱是一应俱全,看上去像是一家大户,不过没什么风雅意味,富丽堂皇,看上去有点像暴发户。 大红色的布置衬得整个房间都喜气洋洋。 季清鸢随意地将红盖头扔在床上,将那块碎糕点放在桌上,拍了拍手。 她吃了一颗床上的枣子,就将床上的枣子桂圆之类的通通扫下床去。 再坐一会儿,季清鸢便听见屋外传来声音。 “少爷,少夫人已经在里面了。” “嗯。” 北冥离随意应了一声。 木门自外被打开,骨节分明的大手扶住门边,北冥离穿着一身大红色,走进屋来。 刚刚走进来,目光便与坐在床边的季清鸢对上。 他唇角微勾,正转身关上房门,门外却有丫鬟怯怯出声:“少爷,还没服侍新妇吃生饺。” 北冥离面色一变,语气蛮横,一幅嚣张跋扈二世祖的模样:“用不着你们来打扰!” 那丫鬟只得小心翼翼应了一声是,便不敢再说话。 北冥离这才关上房门,朝着她走了过来。 刚刚走进,便踩到一颗桂圆。 他挪开脚看了看,才揶揄道:“小娘子怎么不等夫君来掀盖头?” “还将这枣子桂圆撒了满地。” 季清鸢拿起床上的盖头,一把朝他丢了过去:“给你。” 北冥离接了,顺手放在桌上,道:“小娘子当真一点都不害羞。” 季清鸢没接话,只是问道:“这是哪?” 北冥离踢开了那些个桂圆莲子,坐在了她边上:“小娘子可曾听说过诡域?” “诡域?”季清鸢思索一会儿,还是摇了摇头。 北冥离解释道:“怨气深重,便化为邪祟。邪祟怨气深重,又无法宣泄自己的杀人欲望的时候,会形成一个独立的时间和空间,不断地重复着它死前那段时间发生的事情或者它印象最为深刻的事情。” “只有找出它,杀了它,诡域才能被打破。” 季清鸢若有所思:“所以这个诡域的主人,就在我们身边?” 北冥离颔首:“对。” 季清鸢沉思半晌:“这里的一切是原原本本地照着它生前的事情发生吗,还是……” 北冥离知道她想问什么,道:“不完全是,它也会在诡域中宣泄自己的杀人欲望。” 它生前想改变却没办法改变的事情,生前想杀却杀不掉的人,在这个属于它的小小空间里,让它有了能够满足愿望的机会。 季清鸢陷入沉思。 邪祟关入归墟塔,没办法宣泄自己的杀欲,便滋生此诡域。 接下来他们要做的,在不被邪祟杀掉的前提下,将它找出并杀掉。 她刚刚一路都蒙着那个破盖头,基本没看见什么东西,连自己在这个地方是什么身份都不清楚。 季清鸢又看向北冥离:“你可有打探到些什么?” 既然北冥离知道什么是诡域,那他刚刚在外面,肯定会打探些东西的。 第332章 夜探 北冥离微微颔首:“我是吴家独子,平日里嚣张跋扈。你是我见色起意强抢来的姑娘,叫王翠花。” “王家贫穷又多子女,王家二老收了吴家的钱财把你卖了过来给吴家少爷当妻子。” 他说的倒是一本正经,语气也颇为严肃。 季清鸢嘴角抽了抽:“我叫王翠花?” “对。”北冥离唇角带笑,一双桃花眼含情脉脉,凑近她些,深情款款地低声喊道:“翠花。” 季清鸢冷笑一声,把他推开了些:“你也不赖啊,富贵。” 北冥离难得呆滞一瞬:“你怎么知道我叫富贵?” 季清鸢道:“我被搀着去房里的时候,听到小厮喊你去敬酒,叫了一声富贵少爷。” 人生地不熟的地方,她满身警惕。 眼睛看不清楚,自然格外注意周围的动静。 二人半斤八两,谁也说不是占了上风。 季清鸢也不纠结这个了,道:“你在外面可有看见什么可疑的人?” 北冥离摇了摇头:“并未。” 目前一切看起来倒是都正常。 季清鸢沉思半晌,道:“其实我觉得有些奇怪。” 北冥离做洗耳恭听状:“小娘子请讲。” 季清鸢道:“王翠花既然是穷苦人家的姑娘,为什么能嫁给这吴少爷做正妻?” 依着堂上喜娘的话来看,这王翠花应该是不愿意嫁给吴少爷的,而且之前应该做了不少反抗,不然那喜娘不会这么紧张。 王翠花不愿意,吴少爷又是嚣张跋扈、强取豪夺的人,那这二人肯定不是两情相悦的一对痴心人。 既然不是两情相悦,吴少爷应该不会去主动求吴父吴母让王翠花做正妻。 王翠花最多就做个小妾,甚至是做一个小小的通房丫头。 怎么会直接娶上来做正妻呢? 她不信这吴父吴母会有多喜欢这王翠花。 北冥离微微颔首:“小娘子言之有理。” 二人穿着大红喜服坐在铺着鸳鸯红被的床榻上,却没有半点旖旎之意,都各自沉思着。 直到门外突然出现两道鬼鬼祟祟的身影,模模糊糊的人影映在窗纸上,看上去鬼鬼祟祟。 两人一靠近,二人就同时感受到了异样。 季清鸢刚摸上月凝剑,就被北冥离拦住了。 她不解地看了过去,北冥离却对着她摇了摇头,随即站起身来。 季清鸢看着他一点点凑近,拆了她发上的发簪,然后一边深情款款地看着她一边用一种略带猥琐、急不可耐的声音道:“我们该洞房了,翠花。” 季清鸢:“……” 这玩意儿是魔尊? 北冥离手一抬,床就轻微地摇动起来,发出嘎吱嘎吱的声音。 果不其然,没过多久,那两道身影就走远了。 季清鸢也反应过来:“刚刚屋外是来看我们情况的?” “嗯。” 北冥离手上,玄金扇再次出现。 他手一抬,床就停了下来。 “其中一个是吴母。” 他在外面呆的更久,对吴父吴母的气息都熟悉。 北冥离打了个响指,身上那显眼的一身大红色喜服便变成了一身玄袍。 他把玩着手中的玄金扇,眼带玩味:“时间有限,小娘子不打算出去探探情况?” 季清鸢没他这一秒换装的本事,从储物袋里翻了身标志性的天极宗的弟子白袍,绕到屏风后换上。 她刚出来,便见北冥离似是有些惋惜地摇了摇头:“还是红色更衬小娘子容色。” 季清鸢没理他,拿出两张化形符,按照二人的身形化出了两个假人,摆成互相依偎、背对着门口的姿势。 她弄好后,便握着月凝剑,道:“走吧。” 宾客们都散去了,此刻正是满府的人刚刚睡下的时候。 守夜的小厮丫鬟早被北冥离赶走了,只守在耳房里打盹。 二人动作又快又轻,一同走了出去。 诡域里的夜色格外的深重,见不到一点星星。只有挂着的摇摇欲坠灯笼发出些昏黄的光。 两人对这府邸都算不上多熟悉,季清鸢戳了戳北冥离:“我们先去找吴父吴母,如何?” 北冥离倒是没有意见,直接道:“跟我来。” 季清鸢顺势跟在他身后,看着他的背影,忽地出声道:“以你的实力,分明可以直接出去。为何要留在此处?” 北冥离未转身也未回头,只轻轻回了一句:“小娘子不是不希望我动手吗?” 这姑娘有实力,但与之对应的,她也很要强。 她既然说了不要他动手自己来的做这弟子大比,那他自然也不会强人所难偏要动手。 季清鸢看着他的背影,心情有些复杂,道:“可是……” 话未说完,北冥离脚步猛地顿住。 季清鸢眉头微蹙,刚想问他怎么了的时候,忽地反应过来,身子也一瞬间僵住。 断断续续的尖细的哭声传来,飘渺地好似从远处传来,却又不停在耳边萦绕着,仿佛有人在耳边细细哭泣。 二人对视一眼,齐齐朝着那声音传来的方向疾步走去。 夜晚的吴府,安静得近乎诡异。 还未拆下的大红色“囍”字在昏黄的灯笼下如同殷红的血迹,显得有些瘆人。 二人这一路,竟然一个人都没遇到。 二人未走多久,那声音却又变成了男声,正高声唱着,又哭又笑:“盼得花烛共谐白发,谁个愿看花烛翻白浪……咿呀呀……” 第333章 小院唱曲 两人越走越近,面前便出现了一座小院子。 小院地处偏僻,门前堂后却没有什么杂草,门前挂着一盏灯笼,灯笼上写着一个又大又红的“囍”字。 院门紧紧关着,门上贴着两张显眼的黄符。 黄符看上去有些年头了,上面的朱砂早已黯淡得几乎成了棕色。 先前他们听到的声音正从小院子里传来。 男声雄浑,唱腔却意外地哀婉,仿佛万千愁绪悲思都凝结于心,郁郁不得平。 二人站在门外,季清鸢上前一步,看着上面的黄符。 驱邪镇宅。 里面有什么邪物吗? 她刚看清楚这黄符,耳边“啪嗒——”一声声响传来。 季清鸢一步退开,月凝剑已经拔了出来,直直对着刚刚传来异动的地方。 下一瞬,她才看清,原来是挂在门前的灯笼掉了下来。 随着灯笼“啪——”地一下掉在地上,小院里的哀婉的唱曲声便一瞬间戛然而止。 门前灯笼落地,烛火熄灭,唯一的光亮消失,那唱曲声也消失,此时此刻,无声也无亮。 北冥离开了扇子,站至她身侧,轻笑一声:“小娘子,你说这里面会有什么呢?” 他意味不明地看向看上去有些荒凉破败的小院。 季清鸢很诚实地摇了摇头。 她怎么可能知道? 北冥离凑了过来,声音压的很低:“说不定,有鬼呢?” 似乎是为了应和他的话,凉凉的夜风吹过,溜进她的袖间,带走几分温度。 季清鸢看了他一眼,微笑道:“放心,有鬼你只管躲在我身后就好。” 她转身走了两步,一下就攀上了墙,翻了过去。 她动作又快又灵活,北冥离顿了一下,便看着她的身影消失在墙后。 反应过来,他有些哭笑不得,又追了上去。 季清鸢翻过了墙,见着院内无人便直接跳了下去。 她刚刚落在地上,就觉得脚下好像踩到了什么东西。 她眉头微蹙,折了只符篆小鸟,挪开脚往下看。 整个院子里都没有灯,诡域里又极暗,就连这符篆小鸟也没办法照亮太多的地方。 她低头,才看清,这是一块布。 恰在这时,北冥离也已经落在了她身侧。 他顺着季清鸢的视线看了过去:“红盖头?” 眼力倒是好。 季清鸢移开脚,往里走。 院子里也黑漆漆的,季清鸢确定无人后大致看了看,院中一口水井,前面是主屋,旁边是一间小小的耳房。 看着不算很大,但也应该是类似于主人家的人才能住上。 季清鸢往那口水井边走了走。 那井里,好像有尸气。 她走了几步,幽幽的唱曲声却又再度响起,哀婉泣泪:“回首繁华如梦渺,残生一线付惊涛……” 这次的声音更近了,几乎是贴着她的耳边响起,在她耳边幽幽地诉说着自己的百般愁绪千般怨恨。 那唱腔里含着的怨恨极强又极深,似乎要将她整个人吸进去,将她浑身也浸染那样的哀怨仇恨。 季清鸢狠下心咬了一下舌尖,唇齿间的血腥味让她迅速回过神清醒过来。 北冥离亦步亦趋跟在她身后,看上去有些违和的乖巧。 他看上去倒是不受任何影响。 季清鸢心下烦躁,握着剑就往耳边一刺。 锋利的长剑似乎是要将空气都斩成两半,季清鸢挥了两下剑,还低声骂了一句: “唱什么唱?难听死了!” 若不是怕有人来,她早就大声开麦了。 她这突然的挥剑动作,叫她身后点北冥离往后跨了一大步。 随着她话音的落下,那幽幽唱腔又再次戛然而止。 季清鸢看了一眼身后的北冥离:“你去看看那屋里是谁一直唱个没完,我去那井边看看。” 井里的尸气太重了,况且井本就阴气极重,如若无辜惨死又被埋于井中,尸体藏于深井,被水所压,不见天日,确实容易化祟。 北冥离跟她隔着一个大步的距离,听到了她的话,下意识问道:“我?” 季清鸢握着月凝剑,眼睛眯了眯:“你害怕?” “行,”她点了点头,一副很好说话的样子,“那我去屋里,你去井边。” 北冥离:“……” 使唤他做事就算了,还说他害怕? 她忘记了他是魔尊吗? 若不是因为这是她的弟子大比,他早就直接撕碎这个诡域出去了。 北冥离心里一番话未说出去,最后只是往屋里走。 一切都是为了那个该死的咒。 待这咒解了,他一定…… 季清鸢看着他一言不发地往屋里走,便直接朝那井边走去。 那井不大,井沿落了灰,正上方的井盖微微向外斜,露出小半的井口来。 离那井口越近,这尸气,就越来越重。 季清鸢站在井边,眉头微蹙。 这井不大,大概能容一个成年壮汉子下去。 但贸然下井,能不能再上来也很难说。 先把这井盖推开再说。 如果这邪祟藏在井里,那一切都会简单很多。 季清鸢两手扶住沉重的井盖,吃力地往边上推。 井盖触手冰凉,季清鸢用力往边上推,直接将那井盖推落在地上,发出“啪——”的一声砸地的声音。 井口完完全全暴露在视野中,但这天色太黑,符篆小鸟照亮的地方有限,季清鸢仍旧很难看清井底。 她眉头微蹙,控制着那符篆小鸟往井底飞,越飞越下。 井算不上特别深,且好久之前便已经枯了。 符篆小鸟越飞越下,季清鸢看见一闪而过的大红色布料和反光的金色东西。 她正欲细看,几乎整个人都往井口探。 正在这时,一双冰凉的手却忽地抓住她的肩膀。 “你在看什么,姑娘?” 幽幽的女声在她背后响起。 第334章 丫鬟 季清鸢背后一凉,反手抓住搭在她肩上的手往前一撤,她自己则往边上一站。 “啪嗒——” 那人提着的灯笼落在了地上,人则直直顺着力道往前扑在井沿,季清鸢将那人的手臂反剪在身后,将人按在了井边。 季清鸢眉头微蹙看去。 原来是一个清瘦的姑娘,穿着洗的发白的丫鬟衣裳,头发有些发黄卷曲,就连她抓着的手也是瘦巴巴的一把骨头。 那小丫鬟似乎有些惊愕,头靠在井沿上,有些狼狈地侧过头来,发着抖喊了一句:“姑……姑娘?” 这声音,好像还有点耳熟。 季清鸢刚刚被惊了,符篆小鸟已经直接落在了井中。 季清鸢没松开手,将她按在井边:“你是谁?为什么会出现在这?” “姑娘。”那丫鬟挣扎几下,却挣扎不开,有些恐惧地看了一眼进口,“姑娘,你快放开我!姑娘!” 瞧着她脸上的急切和恐惧,季清鸢没松手,只牢牢抓着她,继续问道:“你很害怕这里?” 那丫鬟更加急切:“这……这地方不能来,被老夫人知道的,会被老夫人打死的!” 季清鸢对着她嘘了一声:“不想被老夫人发现,就小声一点。” 那丫鬟后知后觉,咬住唇,含着泪点了点头。 季清鸢将剑藏在广袖下,继续道:“这小院里,先前住着什么人?” 那丫鬟连连摇头:“我不知道!我真的不知道!” 季清鸢见她被吓成这样,只好松开手,将她提了起来。 丫鬟惊魂未定地靠着井滑坐下来,又后知后觉地站起身来,有些神经质地拉着她往外走:“姑娘,我们快走,姑娘……” 这会儿她的力道是说不出来的大,紧紧握着她手臂,力道大到仿佛要折断她。 季清鸢心下疑惑,刚刚被她带着转身,就看见一道黑影正立在她们身后。 季清鸢微微一滞,便看清了那是北冥离。 她松了口气,旁边的丫鬟却身子一僵,似乎想要尖叫。 季清鸢一把捂住了她的嘴:“别叫,这是富贵。” 北冥离嘴角一抽。 他走了几步,看了过来,但也极为配合,迅速入戏换上了一幅吊儿郎当的神情:“哪来的小丫鬟?” 季清鸢见这丫鬟安静下来,便松开了手:“富贵问你话呢。” 这丫鬟声音有些耳熟,似乎跟今天在大堂扶她去房里、给她糕点的那丫鬟声音一样。 但她没有记忆,自然不认识这丫鬟是谁。 她认不出,有些说不出来。 但吴富贵吊儿郎当的德行,不认识一个小小的丫鬟也是理所当然。 所以这话由北冥离来问,自然是合适不过。 那丫鬟往季清鸢边上靠,嗫嚅着道:“我是做杂活的丫鬟冬儿。” 季清鸢道:“你说这地方不能来,那为何跑到这里来?” 一阵凉风吹过,刚刚被冬儿丢在地上的灯笼“啪——”地一声就灭了。 小院顿时一片黑暗。 冬儿声音抖得几乎都要变调了:“姑……姑娘,我们先走好不好……” 季清鸢眉头微蹙,回头看了一眼那口井。 她还没来得及看清。 她正要说话时,墙外却有窸窸窣窣的脚步声靠近,还伴随着几个小厮的话语声: “你确定那院子里有人?那里可不能进去!” “我刚刚看到有人提着灯笼进去了!” “……” 季清鸢看了一眼身边的冬儿,又看了一眼被她扔在地上已经被风吹灭了的灯笼,暗暗骂了一句。 这下是真的得走了。 季清鸢捡起地上的石子,朝着相反的方向一扔。 “咚——” 一声闷响果然将那几个小厮吸引了过去。 她一手牵过北冥离,一手抓着冬儿,往墙边跑,低声道:“这边。” 她迅速跳上了墙,又将冬儿一把拽了上来。 幸亏冬儿人比较瘦小,加上她经常练剑,将她捉上来也算不上太吃力。 她带着冬儿一起从墙头跳了下来,刚落地,就被北冥离扶住:“小心。” 季清鸢站稳了身子:“多谢了,富贵。” 北冥离一顿,随即回之以微笑:“你我夫妻用不着如此客气,翠花。” 二人一边低声说着,一边带着冬儿沿着墙根迅速跑。 吴府假山假水倒是多,三人悄悄走出去,藏在假山后,安静等着那几个小厮离开。 偌大的吴府,竟也就那几个小厮发现了他们的动静。 那几个小厮似乎也并不敢在此处多待,在刚刚发出声响的地方的墙外转了转,就迅速离开了。 连院子都不敢进去。 见他们走了,季清鸢刚想起身,又被北冥离拉了下来。 肩膀被人揽住,她转过头想说话,北冥离偏偏也在此时转过头来,似乎是想跟她解释。 二人同时侧过头来,高挺的鼻梁擦过,温热柔软,又带着痒。 二人同时愣住,两两对视,凑得极近,炙热的呼吸相互交缠抚过脸颊。 季清鸢身子一僵,只觉得她肩上放着的那只大手都在发烫。 季清鸢反应过来,往后退了退,低声道:“你刚刚是想说什么吗?” 她声音极小,不知是因为害怕外面有人听到,还是因为别的。 北冥离有些不自然地轻咳了一声,声音极为镇定,不过也是故作镇定。 他移开目光道:“没事。” 他刚刚拦住她只是想叫她再等等,以防有诈。 却不想不经意间,二人靠的如此近,唇都差点印了上去。 鼻间似乎还有残留的香,脸上似乎还有她呼吸的温度,北冥离竭力平复下来,不去想刚刚映入眼帘的那张在他面前放大的脸和带着错愕的眼。 她虽生得一张美人面,但他也绝不是为美色所困之徒。 北冥离很快就平复下来。 季清鸢脑中,系统提示音却突然响起:“北冥离好感度+2,当前好感度:50。” “哇塞塞~宿主竟然还没有及格呢~” 季清鸢:“……” 听着系统欠欠的声音,季清鸢忍住跟它对骂的冲动,看向北冥离道:“我们先回去吧。” 附近没有那些个小厮的气息了。 北冥离颔首:“好。” 冬儿在他们二人后面,一直不敢抬头。 直到被季清鸢叫起来,才抬起了头,跟着他们二人一同回到了婚房。 第335章 曾有少爷 冬儿一路都有些畏畏缩缩地往四处看,往地上看,但就是不敢看季清鸢和北冥离二人。 季清鸢走快几步,赶在北冥离和冬儿前面将那两张化形符收了起来。 她刚刚收完,北冥离和冬儿也进了屋内。 冬儿有些拘谨地站着,北冥离坐在了桌边,坐姿不羁,自顾自地倒了一杯茶,还对着季清鸢道:“来喝茶啊,小娘子。” 他这人平常慵懒却矜贵,带着上位者的气度与高高在上,尽管面上经常笑,大多数人也不敢看轻了他。 但如今演起个混子少爷来,还演得有模有样。 莫非是无师自通? 季清鸢坐了过去,没喝他推过来的茶,只是看向了冬儿:“说吧,你为何会去那儿?” 明明一幅很害怕的样子,但为什么敢半夜过去? 冬儿对上她的目光,眼神竟然也不躲闪了。 尖细的下巴,脸上并没有多少肉,一双眼睛却睁得大大的,直直看着她:“我只是路过,姑娘。” “路过?”季清鸢有些狐疑地看了她一眼。 冬儿双眼有些无神:“我睡不着,起来逛逛,刚好路过那里,听到有人在唱曲,就进去了。” 季清鸢与北冥离对视一眼,本能地感到有些不对劲。 她表现得如此害怕,不像是敢主动进去的人。 “姑娘,”冬儿直直看着她,“不要靠近那个院子。” “为什么?” 冬儿看了旁边的北冥离一眼,有些忌惮地迅速低下了头:“会被老夫人发现的。” 季清鸢观察着她的神情:“老夫人为何不准别人进那院子?” 冬儿有些神经质地抬头,看了四周一眼,最后目光落在北冥离身上。 好像在顾忌着什么。 二人皆看出了她心有顾忌。 北冥离一幅吊儿郎当的混子模样:“说吧,有本少爷在,我娘不会把你怎么样的。” “那院子……先前死过人。”冬儿压低了声音。 季清鸢接着问:“死过人?死了谁?” “是……是大少爷。” 季清鸢一顿:“大少爷?府中不是只有富贵一个少爷吗?” 旁边坐着的“富贵”手中的扇子一顿,目光有些意味不明的看了过去。 她是真喜欢叫他富贵。 季清鸢看都不看他一眼,只认真地看着冬儿。 冬儿面色有些苍白,“其实老爷和夫人之前有过一个儿子,那就是大少爷。” “大少爷自幼不爱经商,也不爱读书,独独爱戏曲。他不顾老爷和夫人的反对,学了戏曲,登台唱曲,还爱上了梨园里的一个戏子。” “后来他执意要娶那戏子进府做正妻,老爷和夫人怒不可遏,坚决不同意,还动用过家法。但大少爷宁愿受家法,也要娶那戏子为妻。” 季清鸢喝了一口茶:“后来呢?” “后来大少爷被打得半死,赶出了府。老爷和夫人觉得那戏子只是贪图府中钱财,便想凭借着这个方法让大少爷吃吃苦。没想到二人靠着唱戏,竟然勉勉强强过了下去。” “二人琴瑟和鸣,感情愈发深厚。那戏子还怀上了大少爷的孩子。这是,老爷和夫人才终于让步,同意大少爷娶她为妻,但不准大少爷再去梨园唱戏,将他们二人接了回来。” 看上去倒是兜兜转转,终成眷属的美满故事。 冬儿却语调一变:“但是,那戏子身体弱,腹中的孩子不知怎的就没了。落了胎之后,她郁郁不得,愈发消瘦。” “老夫人见她独子落了胎,且过了大半年肚子里都没有动静,便生出了诸多不满,处处刁难。” “大少爷为了改变她的处境,让她过的好些,便主动学着经商,打理家里的生意。” “但随着时间的流逝,那戏子肚子里还是没有动静。老夫人心生不满,打算为大少爷另娶,于是……” 说到这,冬儿话语一顿,眼里闪着诡异的光。 季清鸢正听到兴头上,道:“于是怎么了?” 冬儿笑了笑,面色苍白,眼睛却睁得大大的,突起的眼球在削瘦的面上显得极为不协调:“姑娘可曾听说过……''''打生''''?” 季清鸢一顿,面色有些难看起来:“打生?” 所谓“打生”是一种陋习。 若有女子成婚后始终不孕不育,未诞下子嗣,那么婆家人便会认为是这女子沾上了什么不干净的东西,需要请这女子的娘家人、邻居之类的人来“打生”。 一群人团团围住这女子,用棍棒、拳头、荆条打她,或者各类东西砸她,一边打一边责问“生不生?”“生不生?” 打得越用力,她身上“不干净的东西”才能跑掉,女子才能诞下子嗣。 然而打生的度量难以掌握,打生甚至成为将女子苛待致死的手段。 冬儿看着她有些难看的面色,顿时笑了笑:“姑娘知道啊。” 她慢悠悠地,继续讲道:“老夫人趁着大少爷外出运货,请来了梨园里那戏子曾待过的戏班子里的人……” 那戏子自小就被卖进了梨园,无父无母,只与戏班子里的人有些交情。 老夫人用钱又用权,半是诱惑半是威胁,将那戏班子里的人通通收买了。 夫郎去蜀地运些布料刺绣回来,要离家几天。 他心疼妻子消瘦得能被一阵风吹跑的身体,拉着她的手承诺回来一定给她买些东西作礼物,让她在家里好好待着等他。 可他刚走的第二天,在床修养的病弱戏子就被拉了起来,说故友来访。 她难得欣喜,穿好了衣裳勉强有了精神,刚刚出门,就被她昔日里的熟人和老夫人带着几个家丁围了起来。 她面带欣喜地看着那些故交,那昔日里的故交却面色沉沉,说不出来的怪异。 她觉得有些奇怪,接着,就一棒落在了她背上。 她扭头看去,竟然是从小教她唱戏的班主。 班主的这一棍下来,似乎是打响了什么信号。 原本还在犹豫的人们顿时撕破了脸皮,重重的、毫不留情的棍棒,带着倒刺的荆条,不管不顾地往她身上落。 她挣扎不了半分,身前身后,四周皆是躲不开的疼。 熟悉的声音一声比一声大: “生不生?” “生不生?” “你生不生?” “……” 鲜血流了出来,人们不被禁锢,反倒勾起了心中最原始的恶念和欲望。 她奄奄一息倒在地上,无力地抱着头,脸上、身上是荆条刮出的血,腿被打折,她无助地哭着:“我生、我生……” 天旋地转,脑子里嗡嗡作响。 不见往日熟悉的脸,她只见一张张罗刹的脸围在她四周,将她赶向深渊。 第336章 诡域主人 屋内一时陷入了寂静。 哪怕是北冥离,也是第一次听见这种骇人的习俗。 冬儿嘴角挂着莫名的笑,看上去有几分怪异。 季清鸢手不动声色地贴在腰间剑鞘边,道:“后来呢?” “后来?”冬儿似乎是陷入了回忆,“后来啊,那戏子被活生生打死了。” 季清鸢看着她,暗暗猜测。 那这诡域的主人,或许就是这戏子? 冬儿继续道:“她临死前跌跌撞撞,想躲又无路可逃,最后竟然直接跌进了井里。” 所以那井里…… 冬儿也不看她的神情,只是自顾自地继续讲道:“后来大少爷也回来了,可是妻子已死。老夫人命人封了井,告诉大少爷那戏子只是病重而亡。” “后来呢?”季清鸢思索着那小院里响起的唱曲声。 “再后来呀……”冬儿轻笑一声,“再后来,大少爷在老夫人和老爷的安排下,与另一家商户女定了婚约。” “偏偏在婚约定下的那晚,大少爷的院子里,闹了鬼。” “大少爷当晚梦到妻子魂归,说明了死因,还告诉他自己腹中有了一个孩子,只可惜孩子还未出世就跟着她一起死在了井里。” “大少爷醒了便疯疯癫癫,哭着闹着要开井挖尸。老夫人不承认自己杀了儿媳,也不同意开井,大少爷悲愤欲绝,竟然一头撞死在了井边。” “从此,大少爷的小院每到夜间,就有人在唱曲。” 季清鸢深深吸了一口气。 那这邪祟,应该是那活活被打死的夫人,或者心有怨气的大少爷。 就是不知道,是他们中的哪一个了。 季清鸢暗暗思索着,却又忽地抬头,看向了冬儿:“你为何会知道这些事情?” 她原先还有些疑惑这吴父吴母一把年纪,怎么会有吴富贵这么个年轻的独子。 原来是先前有一个大儿子。 不过这大儿子死时,吴富贵都尚未出生,属于很久远的一桩事件了。 冬儿看起来年纪不大,怎么会知道如此久远的秘辛? 冬儿轻微地歪了歪头,看上去有些茫然,重复了一遍她的话:“我怎么会知道?” 她复又直勾勾看向季清鸢,一双眼睛黑沉沉:“当然是为了你啊。” 季清鸢按住腰间的佩剑:“为了我?” “姑娘猜猜,那小院的井中,有什么?” 季清鸢不假思索:“有那戏子的尸身。” 冬儿忽地大笑两声,又摇摇头:“不止,不止。” “不止有那戏子的尸身,还有你的尸身。” 季清鸢手一颤,月凝剑已经往上拔出一小截。 冬儿却没有什么试图攻击于她的意思,只是自顾自道:“其实刚刚的故事还没有结尾。” “真正的结尾,是老夫人为了家宅安宁,请了道士,求了符篆和秘法。黄符贴于院门,以镇邪。秘法则是……” 她看向季清鸢:“将孕有吴家血脉的女子投入井中,折煞气,以保宅宁。” 季清鸢一顿。 难怪吴家愿意让吴富贵娶王翠花这种贫家女作正妻。 难怪新婚夜吴家老夫人特意来婚房外窥探他们是否圆房。 事已至此,冬儿已经把话说的如此清楚。 诡域的主人,就是他们面前的冬儿。 星痕忽地飞出去,将冬儿捆住。 季清鸢手一抬,右手手腕,紫色流光浮现。 出乎意料地是,从始至终,冬儿都没有反抗的意思。 紫色流光顺势没入冬儿眉心,冬儿不再死死盯着她,只是慢慢闭上了眼。 一边闲坐着听故事的北冥离却按捺不住,有些失态地站了起来,一晃眼便到了她身侧,一双桃花眼满是惊奇地盯着她的手腕。 细白的手腕,紫色流光浮现,连成一朵花的形状。 他目光落在那花身上,半晌才稍稍敛了神情,神色莫名地盯着她:“……西海碎玉花?” “正是。” 季清鸢看着他的神色。 其实按照她平常的做法,她更想直接杀了这个邪祟。 但与北冥离接触的机会实在是太少,能引起他注意、与他有联结的法子也太少。 过完这层,便只剩一层。 现在用,正是最好的机会。 陷入幻境的冬儿几乎没有任何反抗。 季清鸢一边控制着幻境,一边对北冥离道:“我想看看,她到底是不是诡域的主人。” 毕竟这个冬儿直接为他们送上了答案,而且没有任何攻击他们的意思。 如果她真的是那戏子或者大少爷,她的诡域重复的画面,应当是那戏子与大少爷死前发生的事。 而不是呈现现在这隔了若干年的画面。 系统提示音响起:“滴——,北冥离好感度+3,当前好感度:53。” 季清鸢嘴角抽了抽。 感谢富贵哥送来的三点好感度的。 怪磕碜的。 她正闭了眼,一同入了环境。 不久,她睁开眼睛,面色有些复杂。 北冥离见她望着冬儿和桌子的方向不说话,出声道:“怎么了?” 季清鸢轻叹了口气:“冬儿就是冬儿,不是那戏子,也不是那个大少爷。” “她的执念,是王翠花。” 幻境里,冬儿一生最重要的那些片段显现。 瘦弱的杂活丫鬟,天天吃不饱,被大丫鬟欺负。 恰好嫁进门来闷闷不乐的王翠花,遇见了饿得没力气的小丫鬟。 她给了冬儿一块糕点。 后来便开始偷偷给她吃的。 冬儿要被发卖出去的时候,也是王翠花出言救下的她。 她成了唯一对冬儿好的人。 可惜后来王翠花诊出了喜脉。 她被老夫人下令,投入了井中,以镇邪驱魔,保家宅安宁。 冬儿想给她报仇,却敌不过府中家丁小厮,反被打死了。 纵然这样,她也执念难消,怨气难平,化为邪祟。 季清鸢面色复杂地看向了桌上那一块被她随意放在那儿的有些碎了的冷糕点。 那或许是她自己舍不得吃的,觉得能给她的最好的东西。 难怪冬儿从始至终都不对她动手。 到最后,她也觉得惊诧。 到最后,诡域的主人,不是那戏子,也不是大少爷。 而是一个小丫鬟。 而她执念的起因,仅仅只是一块糕点。 人的执念,总是如此的奇怪。 季清鸢叹了口气,最终还是一掌朝着那闭目的冬儿打了过去。 北冥离默默看着她手腕上的西海碎玉花痕迹消逝:“你是从何处得的这西海碎玉花?” “一次机遇,机缘巧合罢了。”季清也不打算说太多,只是补充道:“此物不宜过多宣扬,还望魔尊大人莫要随意说出去。” 北冥离挑了挑眉:“你既然怕我说出去,为何还敢在我面前用?” 季清鸢脸不红心不跳:“自然是因为信任魔尊大人。” 北冥离听了这话,不由得轻笑一声:“小娘子惯会讨人欢喜。” “不过,”他话锋一转,目光灼灼朝她凑近几分,“要让我守口如瓶,小娘子是否也该……给点好处?” 第337章 好处 “好处?” 季清鸢抬眸看他:“魔尊大人坐拥万千珍宝,还想从我这讨什么好处?” 北冥离轻笑一声:“自然是只有小娘子才能给的好处。” 季清鸢沉吟半晌,道:“话先说好,杀人放火不干,背弃宗门不干,背信弃义堕入魔道不干。” “小娘子当真谨慎。”北冥离笑了笑。 不谨慎些,只会被人当枪使。 季清鸢看了他一眼,道:“说吧,除了我说的那些,你要什么?” “要……”北冥离一双波光潋滟的桃花眼暧昧地在她身上转了转,又俯身朝她凑过来,不容闪躲地对上她的眼。 季清鸢被他这一番动作弄得下意识往后退了小半步:“你要什么?快说!” 见她有些恼了,北冥离唇角弧度加深,仿若风流又矜贵的世家公子。 他抬手,骨节分明的手指勾了勾,上面还戴着与她双生戒样式相似的戒指:“小娘子且附耳来听。” 许是被他这一幅好皮囊所迷惑,季清鸢看着他红润勾着的唇,鬼使神差地将耳朵凑了过去。 她凑了过去,却只听到一声轻笑,借着,那人在她耳边轻轻呵了一口气。 从耳朵开始,一阵酥酥麻麻的感觉涌上来,麻了半边身子。 北冥离贴着她耳朵道:“以后再告诉小娘子。” 说完,他不紧不慢地退开,把玩着手上的玄金扇,好整以暇地瞧着她的表情。 季清鸢在原地怔楞半晌,才回过神来。 这人…… 看着笑吟吟立在她跟前的北冥离,季清鸢那份又惊又羞终于转化成了又气又恼。 同样的招数,在元和释迦殿,北冥离用过。 那时她也上当了一回。 如今重来,她照旧又上当了一回。 偏偏她也打不过他。 季清鸢瞧着他一脸笑,最后上去一脚踩在他靴面上。 墨色靴面上倒是显不出什么脏污。 北冥离一顿,随即唇角弧度加深。 最后以玄金扇掩在面前,笑得肩膀都微微颤了几下。 他含着止不住的笑意,道:“小娘子当真……娇俏可爱。” 季清鸢登时只觉一拳头打在了棉花上。 你娇俏可爱。 你全家都娇俏可爱。 系统提示音响起:“滴——,北冥离好感度+1,当前好感度:54。” 季清鸢一听这声音,心情顿时好了些。 北冥离的笑也没有那么碍眼了。 季清鸢盯着北冥离平整的靴面,心里思衬着若是踩一脚加一点好感度,她一直踩能不能直接加满? 这样的想法自然有些不切实际。 季清鸢也只幻想了几秒就放弃了这个想法,转而拉着他往冬儿的方向走。 “走吧,最后一层。” 过完十九层,北冥离就该走了。 北冥离合了玄金扇,跟在她身后。 白光一闪,再次睁眼,耳边是微小的气流,只觉一片阴暗潮湿。 季清鸢睁开眼,看见的,就是有些黑乎乎的石壁。 她正仔细观察,却见北冥离正微微俯身。 她抬头看,才发现这地方不高,大概两米高。 北冥离本就戴了发冠,笔直站着发冠几乎要触到顶。 季清鸢悠哉悠哉站着,看他有些狼狈地微微俯身,很没眼力见得笑了出声。 当真是风水轮流转。 北冥离看着她笑,伸手正了正发冠,道:“小娘子不若先猜猜,这是什么地方?” 季清鸢伸手,轻轻摸了一下枪毙。 冰凉,表层有些湿。 附近应该有水源,应该是人为建造的,有些历史了。 季清鸢折了只符篆小鸟。 光亮将这有些暗的地方照亮了起来。 季清鸢又细细看了看墙根、地面这些地方。 墙根生了绿色的苔藓,地面有些湿润,人走上去或多或少都会留下些痕迹。 但此处没有丝毫痕迹,应当是许久未有人踏足此地了。 季清鸢看了看,便抽了月凝剑握在手中,直直朝前走。 她倒要看看,这通道尽头是什么。 北冥离难得不调侃她,只微微俯身,跟在她身后。 季清鸢现在满眼都是想找到这层的要解决的东西,也没心思继续去嘲笑他。 二人倒是难得和谐静默。 未走多久,季清鸢就停下了脚步。 眼前,出现了两条通道。 两条路,两个选择。 原来是个迷宫啊。 季清鸢暗暗思衬着,最后搓热掌心,张开双臂,站在两条通道中间。 北冥离在一旁看着她的动作,片刻之后,季清鸢就放下了手,指了指左侧那条路:“走这边。” 北冥离挑了挑眉,跟着走了上去。 接下来,二人又遇到两次这般情况。 季清鸢负责选方向,北冥离也不吱声,就默默跟着。 季清鸢心里一时也有些拿不准是对是错,一般不是思路的通道都能有风,有风吹的那边,掌心热度会降得更快。 她靠着这般方法,一路走了过来。 通道笔直,尽头处,好似有细微光亮。 季清鸢握紧手中的月凝剑,站在前头。 她走在前面,小心翼翼试探着迈出了第一步。 出乎意料,依旧没有任何事情发生。 季清鸢又迈了几步,最后完完全全走了进去。 第338章 血色曼陀罗 待完完全全走了进去,映入眼帘的,便是灰白色的地面和石壁。 正中央是呈阶梯状的圆台,共有三级,周围均匀分布着五根坚硬的石柱。 季清鸢仰头看去,玄铁所铸的铁链自石柱高处垂下,另一端,是圆台最高一阶处的一个冰棺。 这地方极高极空旷,和外面只有两米高的石道截然不同。 季清鸢四处观察,确认没有什么机关,才小心翼翼一步一步往前走。 这次要面对的人,应该就在那冰棺之中。 北冥离自后跟了上来,到了这处,他总算不用微微俯身扶着发冠了。 他随手整了整发冠,见季清鸢正小心翼翼送出观察,便直接大步向前。 他走了几步,便超过了季清鸢。 季清鸢瞧着他这幅极为放松的样子,跟了上去,道:“你知道这是哪?” “不知道。”北冥离脚步一顿,桃花眼微眯,“不过此处气息,有些奇怪。” 季清鸢追问道:“哪里奇怪?” 她作为闯关人,自然紧张这些风吹草动。 北冥离顿了顿,却没说话。 奇怪之处就在于,他刚刚进来时,这里是没有任何别的活物的气息的。 但在刚刚,季清鸢说了句话后,圆台之上,冰棺之中,又多了点奇怪的气息。 这点气息微乎其微,若不是他在,几乎察觉不到。 北冥离抬眸,望向高台之上。 身后,季清鸢见他不说话,只直直望着圆台最高处上被玄铁绑着的冰棺,便举步向前。 她一步踏上圆台第二层,便生出些说不出的奇怪和惊悚之感。 好似魂魄被人缠住,骨子里开始发凉发颤。 季清鸢握紧月凝剑,又缓慢地,踏上了第三级。 圆台正中央,是一幅冰棺。 冰棺散发着幽幽的寒气,棺身上缠着千年不朽的玄铁,透明的冰棺之下,正有一人在沉睡。 那人身穿墨色长袍,边缘处勾了金线,长发披散在身后,鸦色长睫在冰冷苍白的面皮打下轻微剪影。 像沉睡的睡美人。 季清鸢往下看,却看见他与苍白面皮截然不同的殷红的唇。 这是…… 一眼看去,熟悉感便涌了上来。 季清鸢眉头微蹙,低下头揉了揉眉心,却感觉一道冰冷又粘腻的视线缠绕着她。 她抬头看去,只见冰棺中的俊美男子不知何时睁开了眼,黑漆漆的眸子正一眨不眨地盯着她,恍若冰冷的毒蛇正窥伺着自己的猎物。 殷红的唇微微勾起,那人轻轻绽开一个意味不明的笑。 他笑起来极为惊艳,带着几分开到荼靡的绮丽艳色。 他看着她,殷红唇微微开合,似乎轻声说了什么。 季清鸢只觉得一阵眩晕,身子一软,往下倒去,下意识一手扶在了棺上。 肩膀被人揽住,一只大手扶着她的肩将她揽入了一个温暖的怀抱,北冥离的声音传来:“你没事吧?” 季清鸢醒了醒神,却没回答,只是定睛朝那冰棺看去。 冰棺之中,不知何时开始腐化。 她如今看过去,不过几瞬,棺中躺着的,就只有一具枯骨。 季清鸢有些惊魂不定。 那人……那人…… 她想起来了,那棺中人,和她五年前见到的那个诡异的邪祟谨弋有些相似。 却非全然一模一样。 谨弋右眼下,有一点小小的泪痣。而且谨弋五官长得比棺中人更为俊美精致。 时间已经过去了五年,刚刚那棺中人也并不是和谨弋长得一模一样,所以她一时没想起来。 她如今想要细看,可棺材里躺着的人,却变成了一具枯骨。 季清鸢直愣愣盯着眼前这副枯骨。 难道她刚刚看到的,都是幻觉吗? 她呆呆地,有些回不过神来,却听见北冥离的声音自她头顶传来:“小娘子……你的脖子?” 季清鸢回过神来,却见北冥离的目光正落在她脖颈上,唇边没有以往惯常的笑意,反而带上几分严肃。 季清鸢心中有了几分不好的预感,抬手往自己的脖子摸去。 脖颈上没有什么奇怪的触感,依旧平滑温软,唯有脖颈左侧一小块皮肤,摸上去比周遭要热些。 季清鸢有些不解,北冥离抬手便在季清鸢面前化出水镜。 她往水镜看去,才发现自己脖颈上,不知何时显现出一个玫红色的曼陀罗花印。 开的艳丽的曼陀罗,绽放的肆意又妖艳,带着血腥的美,强势而不可阻挡,疯狂而又绝望。 季清鸢用手抚上去,那曼陀罗花印却在极快变淡,随即很快就消失了。 那块皮肤变得跟别的地方一样瓷白无暇,没有丝毫痕迹。 “曼陀罗……” 尽管它消失得快,但北冥离依旧看见了那曼陀罗花印。 季清鸢依旧魂不守舍地摸着那一小块皮肤,几乎将它摩挲得红肿。 她记起来了。 五年前,谨弋握着她的手将刀捅进自己心口,他身体快要消散时,曾拼命上前咬了一口她的脖颈。 就是那个位置。 咬完后,他似乎还仔细看了看,又偏执地盯着她,笑了笑,道:“我们还会再见的,姐姐。” 季清鸢如今回忆起来,更觉毛骨悚然。 或许谨弋压根就没死。 曼陀罗花印是他亲手刻下的记号。 有朝一日,他会寻着这份他亲手刻下的记号,再次寻上门来。 难怪他当时执着地说他们两清了。 他可能觉得,两清了,他们下次就能重新开始了。 季清鸢头疼地抚了抚眉心。 本来完成攻略任务就难,还不小心招惹上了个疯子。 偏偏她对谨弋如今一无所知。 北冥离看着她神色变换,最终还是问了出口:“这曼陀罗花印是哪来的?你刚刚又看到了什么?” 用曼陀罗花印的人,很少。 就他知道的,只有那一个。 他刚刚守在台下,是因为那气息太微毫,且没有任何杀意。 就算有危险,他也能即刻挡下。 但是刚刚,在他眼里,季清鸢一步一步上了圆台,随即失了魂一般盯着冰棺,最后直直软倒下去,往冰棺扑去。 他意识到不对,转眼便至她身侧,一手扶住了她往怀里带,一手拿着玄金扇看向冰棺准备动手。 可冰棺里只有一具毫无生气的枯骨。 连他刚刚稍稍感受到的气息,都再感受不到一点。 冰棺里的,确确实实就是一具毫无生气的枯骨,无任何东西附着。 北冥离只好收了手去看季清鸢,却见她双目无神,脖颈上,血红色曼陀罗开得妖艳而血腥。 季清鸢缓缓回神,却不知该如何说出谨弋一事。 在她的时间里,她见谨弋,是五年前的事情。 可在正常的时间里,这已经是十五年前的事情了。 十五年前,原主只有八岁,连天极宗都未入,待在扶余季家内好好修炼,怎么可能跑到姑苏去除祟? 这样一说,北冥离一查,定然露馅。 短短几瞬,季清鸢脑子里百转千回,把这些都想了一遍,最后道:“我先前也未曾见过此印。” 这话是真的,她确实也是第一次看见。 她本人也是刚刚才知道谨弋在她身上留了东西。 “至于刚刚……”季清鸢下意识瞄了一眼冰棺,“我看见一墨袍男子,对着我笑。” 不仅笑了,好像还说了什么。 只不过她脑子一片眩晕,也不记得他的口型了。 只记得好像有“姐姐”二字。 “然后我便觉得天旋地转,一阵眩晕,再反应过来,就是现在了。” 季清鸢不掺任何假话地说完,便看向北冥离。 北冥离一下又一下地摩挲着手中的玄金扇,似乎陷入了思考。 “曼陀罗花印很少见。”半晌,北冥离抬眸,“若此印再次出现,切记唤我。” 他还得再回魔宫查询一番,验证自己的猜测。 若真是那人的印……恐怕是个大麻烦。 季清鸢第一次见他面色这般凝重,便也点头应下。随即又问道:“你知道这个曼陀罗花印?” “古籍中看过,但不确定。”北冥离道。 况且那印刚刚消失的太快,也不知道细枝末节处是否有异样。 所以他才叮嘱她下次那印再出现,一定要叫他。 一来他好确定,二来也好护着她。 第339章 神秘壁画 季清鸢看向他,道:“若你有所发现,可否告知于我?” “自然。北冥离微微颔首,目光若有所思地在她脖颈上徘徊一二。 他抬手,手指轻轻抚在她刚刚用力摩挲的那一小块皮肤。 曼陀罗花印早已消失,但这一小块皮肤被季清鸢刚刚摩挲得红肿不堪。 与周遭瓷白如玉的肌肤比起来,这一小块红分外显眼。 大抵是身带玄九天火,他的手指温度也极高,抚在她脖颈上,干燥又温暖。 季清鸢下意识往后缩了缩,北冥离顿在原地,手空落落地举着。 季清鸢反应过来,刚想着该怎么找补,就见北冥离手上突然冒出个小小的白瓷瓶。 他将瓷瓶递给她:“抹在脖颈处,会好些。” 季清鸢一顿,讷讷道:“我是剑修,别说磕磕绊绊,打打杀杀都是常事。用不着这般浪费魔尊大人的好东西。” “我知晓。”北冥离倾身过来,掰开她的手掌,将白瓷瓶放在她掌心。 他唇角含笑:“这是我对小娘子的心意。” 说罢,他眼眸微深地扫过她有些发红的脖颈那一块嫩肉。 轻轻摩挲几下,就红肿得跟受了什么欺负一样,当真是娇气。 若是再重一些…… 他跟前,季清鸢正有些好奇地转了转手中的小瓷瓶,水润润的眼睛又大又黑,脸却像猫儿一样小,肌肤瓷白细腻。 她这一身的细皮嫩肉,还是算了吧。 北冥离压下心中那点不知何时升起的细微的欲望。 季清鸢端详手里的小瓶,也没注意到他刚刚的神情。 她端详几下,便对着一脸沉思不知道在想什么的北冥离道:“此处已经是第十九层了,第二十层无需对付邪祟妖魔。” 言下之意是,他该走了。 “小娘子这就开始赶人了?”北冥离“啪——”地一下打开玄金扇,一扇掩面,一幅被负心郎狠狠辜负的心碎女子模样。 戏精。 又演上了。 好感度连六十都不到,及格都没有,只能算个眼熟的、不咸不淡可有可无的朋友。 季清鸢心里默默翻了个白眼,反问道:“不然我留着你,带你回天极宗喝茶?” 北冥离一顿,似乎还真的在思考这件事的可能性:“……未尝不可。” 季清鸢:“……” 谁家魔尊跑修仙界第一宗门里面喝茶啊? 季清鸢看着他一脸认真的表情,语塞了半晌,最后憋出来一句:“魔尊大人……还挺闲的。” “过奖,过奖。”北冥离唇角微勾,“只对小娘子一人有此空闲罢了。” 季清鸢受不了他这幅不给加好感度又表现得无比深情的模样,正忍不住想直接赶他走时,一阵带着潮湿凉意的微风自通道吹了进来。 经过墙壁,绕过石柱,吹至他们二人面门上时,便带了一层浅浅的灰尘。 北冥离手握玄金扇,轻轻一挥,那阵风便换了个方向,消弭于无踪。 季清鸢站在他身后,眉头微蹙,看向石壁。 刚刚被风吹过的石壁上,附着在表层的尘灰已经被吹了些下来。其余灰尘便被连带着跟着一同落下了些。 隐隐约约地,露出些线条轮廓来。 她回头看了一眼冰棺。 冰棺里只剩一具枯骨,再没那种熟悉的灵魂都被死死缠绕的颤栗感。 季清鸢总觉得,这枯骨不是谨弋。 谨弋不在这儿了。 虽不清楚他是如何出现的,又是如何离开的,但季清鸢此刻不打算去猜测这些。 她一步一步走下圆台,来到刚刚一直被她所忽视的石壁前。 第340章 过往 北冥离自然也看到那隐隐露出些线条图案的石壁。 季清鸢正一步步走下石台,转至那石壁跟前。 她抬手轻轻抹了抹,就又是一层灰尘掉落。 扑面而来的灰尘有些呛人口鼻,眼前也一片迷蒙。 季清鸢稍稍退了一点,一只手抬袖掩住口鼻,一只手往墙上擦去。 一只手伸出来,捉住了她往墙上擦的手。 季清鸢转眼看去,才发现北冥离不知何时也走了过来,立在石壁前。 “我来吧。” 北冥离带着她,稍稍后退几步。 玄金扇轻轻一挥,满墙尘灰尽散,空空荡荡的大殿,尘灰飘舞,一时之间,空空荡荡的石殿内满是尘灰。 北冥离站在她跟前,见此场景,有些嫌弃地手往下轻轻一按。 尘灰尽归于沉寂。 视线里再也没有任何阻挡,一大片刻上去的壁画便显露出来。 北冥离力道控制的极好,只震下表面那些尘灰,其下壁画却没受什么损。 季清鸢往石壁上那些壁画看去。 壁画没什么颜色,只以一些简单的线条大致刻出了一些画面,虽不怎么精美,但也生动传神。 大概是从他们进石殿的那处入口右侧开始。 第一个场景,周端云彩缭绕,一个苍老的老者戴着日月九冕旒,坐在最上方的宝座之上。 尽管画的不大,却看得出慈眉善目,却又气质庄严。 他坐于上首,目光庄严地往下看。 下方,立着两个人。 一人手拿紫云古尺,墨发高梳,端得清雅正直。 另一人手执御龙青玄索,额前两撇龙须刘海,站得笔挺。 两个人都躬身,姿态恭顺,似乎在听什么教诲。 第二幅场景,只有那留着两撇龙须刘海的人。 他一个人站着,周端似乎有丝丝缕缕的东西缠绕着。 而他背后,则是一个浑身上下严严实实裹在斗篷里的人。 斗篷里的人只露出一只枯槁粗大的手,手上捧着一个小小的类似于迷你版炼丹炉一样的东西。 第三幅画面,是手拿紫云古尺的人跪倒在地,唇边溢出鲜血。 留着两撇龙须刘海的小人则是站在原地,下巴微抬,看上去有些自傲和得意。 第四个场景,是无数衣诀翻飞,飘飘若仙。 许多小人或跪拜于地,或微微躬身,或站得笔直。 这些小人最上方,有一人居于上首,坐在一张宽大的宝座上,头上戴着冕旒,背后画了一个不规则图形,似乎是在散发着什么光芒。 而这次坐在宝座上的人,正是那之前留着两撇龙须刘海、手拿御龙青玄索的人。 季清鸢眉头微蹙,再往下看,画面却好似中断了一般,壁画像是被蓄意破坏过一样,模糊不清。 无奈,她只好略过那一大片模糊不清的壁画,往后看。 再下一幅,是那带着冕旒的小人站在最前面,周端云彩缭绕,身后站着一群小人,身前是一块两人高三人宽的巨石,石面好像正演示着什么画面。 戴着冕旒的小人背着手站在前面,看着那石镜不言不语,一群小人站在后面,或低垂着头,或张开嘴仿佛在说什么。 再下一幅画面,和刚刚那幅画面没什么区别,只不过多了十二个人,跪在了那戴着冕旒的小人身后。 戴着冕旒的小人面色冷凝,似乎非常不悦。 接着又是大片的模糊不清的壁画。 季清鸢挪动步伐往后走,在那些模糊不清的壁画后,只在结尾处,看到有人用力而缠斗地刻着几个字: “放过我……” “求求你……” “求求你……” 前面的壁画或多或少都被腐蚀地模糊不清,这几个字却好似用尽了力气,刻进石壁里,即使现在看,也依旧清清楚楚。 就是有些歪歪扭扭的,好像是在经历了极大的恐惧且情绪极不稳定的时候刻下来的。 季清鸢看完,叹了口气。 近乎一半的壁画都是看不清的。 这倒不是北冥离刚刚震下尘灰时造成的,而是时间久远,历经腐蚀。 但也有可能是有人蓄意破坏。 她揉了揉眼睛,便看到另一边,北冥离出神地看着壁画,眸光不定,神色有些复杂。 季清鸢见他这模样,不由得好奇发问:“魔尊大人可看懂了这些壁画?” 北冥离将目光从壁画上移开,转向她时,唇边已经带上了平日里惯常的笑意:“你想知道?” 季清鸢观察着他的表情,反问道:“你愿意说吗?” 北冥离哂笑一声:“小娘子。” 他唇边笑意淡了些:“好奇心,可是会害死猫的。” 季清鸢耸了耸肩:“所以猫才有九条命。” 北冥离不由得轻笑一声,目光扫过了她的脖颈,微微一顿,道:“那我为小娘子讲个故事吧。” 季清鸢顿时来了精神,极为捧场道:“魔尊大人但讲无妨。” 北冥离目光落在第一幅壁画上:“万年前,神界之主天帝膝下有二子,一子以紫云古尺为神器,名紫玉神君。一子以御龙青玄索为神器,名御玄神君。” “天帝将陨,意从二子中择出一人继位。” 季清鸢看向壁画里那两个小人。 “二子皆品格高洁,受众身称颂。于是便凭二子实力高下做出决断。决战中,原本实力更弱的御玄神君一举赢得紫玉神君,继位为天帝。” “而紫玉神君,则在与天帝对战后下界巡游,寻不到踪迹,直至若干年后神陨,也不知道其踪。” 季清鸢看向壁画上那两个人。 她目光落在紫玉神君身上,又看了看那御玄神君与那个不知名的黑袍人,道:“那这御玄神君的获胜背后,是否有隐情呢?” 她总觉得,那位紫玉神君,有些熟悉。 壁画画得粗劣,可那一双清雅温和的瑞凤眼,实在是极少见,又与她之前见过的那人太相似了。 那人为救她,死得那般惨烈,眼里却没有一丝不甘,叫她难以忘记。 北冥离似笑非笑地看了她一眼:“小娘子倒是直觉敏锐。” 第341章 三足鼎 北冥离迈步向前,停在第二幅壁画处,下巴微微上扬,抬眸看向那壁画,道:“你知道这人是谁吗?” 季清鸢顺着他的视线看过去,才发觉他目光正落在那浑身上下都裹在黑袍里的那神秘人身上。 那黑袍人只露出一只枯槁的手,手上捧着一只三足小鼎,鼎两边缀着两条铁链,身上刻着些繁复的花纹。 只不过这鼎画的太小,也看不出来是什么纹路。 季清鸢思索半晌,看着前方北冥离的背影,冒出个大胆的想法:“莫不是……魔族人?” 北冥离侧头,挑了挑眉,波光潋滟的桃花眼和勾起的薄唇都含着笑意:“小娘子是如何知晓的?” 当着他一个魔尊的面,猜这背后参与神族秘事的人是魔族人。 也就她有这个胆子了吧。 季清鸢微微一笑:“直觉。” 北冥离顿了一下。 这人一身都是直觉。 季清鸢见他顿住,笑了笑,指了指后面那副御玄神君,也就是天帝站在石镜跟前,身后跪了十二个小人的那幅壁画道:“其实是因为这个。” “我猜这十二个人,应该就是十二神。” “这应当是十二神请求下界终止人魔大战的场景。而天帝却面露不悦,应当是因为这十二神触犯了他的利益。” “当时人魔大战中,人族处于劣势,十二神下界自然是对人族更有利。他不支持十二神下界,自然是站在魔族那一方,与魔族人有利益关系。” “所以,”季清鸢转头,目光落在那手拿三足小鼎,身披黑袍的人身上,“我猜这个人就是魔族人。” 天帝与魔族人达成了什么交易,使原本实力不如紫玉神君的他实力突然提升,从而打败了紫玉神君,登上了天帝之位。 不过从天帝这因为忌惮翛珩上神和浍云蛇神而把十二神囚于神罚之地,致他们于死地这件事来看,这天帝疑心极重。 所以后面下界巡游、不知尸首在何处的紫玉神君,他的神陨也定然是有蹊跷的。 神族生命力极强,寿命可达万年。 突如其来的神陨,绝对跟天帝脱不了干系。 北冥离微微颔首,眼里满是赞赏之意:“小娘子聪慧。” 他就喜欢跟这种聪明人说话。 几乎用不着提点几句,她就能把真相摸出个八九不离十。 可惜了,不是他魔族人。 季清鸢不知北冥离此刻又在因为挖不到墙角而惋惜,只是看向那三足小鼎,道:“所以,你知道这是何物吗?” 看起来,这个东西好像就是提升御玄神君神力的关键所在。 魔族人与御玄神君交易的内容,或许也在这里。 北冥离颔首,道:“此物名为化煞须弥鼎,辅之以青玄魈一族的秘法,可移去欲念,拔去心魔,促之悟道。” “神族一族,越是纯善爱人,神力越纯,实力越强。” 季清鸢登时明白了:“所以御玄是通过这个鼎,移走了心中滋生的那些贪念欲念?” 北冥离也认同了她的话:“此鼎就是容纳煞气和各种贪念欲念的容器。” 可若本性不移,心怀不改,贪念欲念照旧会源源不断的滋生。 北冥离目光扫过她的脖颈:“你觉得这个鼎如何?” 季清鸢细细看了看那壁画上的三足小鼎:“能容纳煞气,也定不是凡物。” 北冥离道:“人的欲念,被鼎化为煞气,裹挟着神族之力,和各式各样的力量,封印与鼎内。” “如此千年,鼎便有了自己的灵性,化为人形。” 季清鸢心忽地漏了一拍:“化为人形?” 由煞气所化,被的欲念所堆积出来的东西,当它变成了一个人,又该称之为什么? 北冥离深深看了她一眼:“化煞须弥鼎承受之力,由煞气而生,哪怕被联手压制,也化成了人形。” “它由煞气所化,煞气无解,无法根除。” “所以它不生不死,不老不灭。” “魔宫秘史古籍有载,它可化欲念为力量,神秘而强大,连天帝也无法将其杀死。” “千年前,自它化作人形后,便被天帝带着众神围剿,它不仅没死,还强硬冲破人神两界的封印,离开神界,落至人族地界,陷入沉睡,不知所踪。” “它没有名字,只知道化煞须弥鼎上,刻了血色曼陀罗,所以它惯用的印记,是血色曼陀罗。” 季清鸢慢慢听着,几乎连呼吸都屏住了。 不生不死,不老不灭。 无人可杀死他。 她再傻,这下也明白了谨弋的来头。 天帝都杀不死的东西,她居然还招惹上了。 谨弋根本就没死。 他作为不死之身,顶多就是陷入沉睡。 就如他冲出神界众神的包围,强硬突破封印闯至人族地界。 经历了众神围剿,他也只是落在一处不知名的小村庄,沉睡了千年。 他刚醒没多久,恰好被她这个又倒霉又老实的壮丁碰见了。 季清鸢慢慢梳理着这些东西,一时不知道该作何感想。 由煞气所化,那他当初,承受了多少的煞气、多少丑恶的欲望。 难怪当初她觉得谨弋这人十足的矛盾。 单纯到极致,也残忍到极致。 难怪他干净懵懂得如同一个孩童,什么也没做就能影响周围的东西化为邪祟。 当初谨弋为了求得她的原谅,选择自己“杀”自己。 但他是不死之身,就算是致命伤,他也只是再度陷入沉睡。 等他醒来时…… 季清鸢心中一紧。 那个偏执的小疯子,虽然什么都不懂,但开口就是要砍她的手。 她不觉得自己能招架住这种疯子。 北冥离见着她陷入沉思,伸出手在她跟前,轻微晃了晃:“小娘子为何走神?” 他唇角含笑,语气轻松,似乎是在开玩笑:“莫非,小娘子认识他?” 第342章 第二十层 季清鸢回过神来,果不其然,在他那含着笑的眸子里看出了一分藏得极深的探究。 这老狐狸。 季清鸢反问他:“你既然特意跟我说了关于这人的这么多事,应该是确定了这人就是我脖上曼陀罗印的主人吧?” 北冥离懒懒抬眸,扫了一遍周围的壁画:“先前不确定,看到这些壁画后,才确定的。” 季清鸢道:“怎么确定的?魔尊大人不妨详细说说。” 北冥离双手交叉,抱着肩:“世间众生能以血色曼陀罗的,屈指可数,而与壁画有关的,唯有他了。” “不过,”北冥离忽地抬眸,直直看向她,“我只在古籍记载中看见过,他数千年前落入人族地界,生死不知。小娘子是如何与他有了干系?” 季清鸢抬手,欲要去摸鼻子,发觉这个动作容易显得心虚,又硬生生停下,放下了手来。 她不闪不避地对上北冥离的眼,眼神看上去倒也是坦坦荡荡:“你若要问我,我也说不出来有什么干系。” “我先前并未欺骗于你,我也是在刚刚才知道自己身上有这么个印子。你若不信大可亲自去查。” 以北冥离的性子,自然会去查。 但他再怎么查也不可能查到她穿越了时空,在十年前扮作了一个小小的散修。 她又叹了口气,作哀愁状:“被此等人缠上,不知其目的,我自然也心中难安,怕是夜里都不敢睡一个安生觉。” 北冥离眼中探究散去,唇角勾起,笑得有些轻佻:“不若我陪小娘子安寝?” 他生得俊美无俦,这样调笑,也不觉轻浮,反而如桃花流水,似梅花香雪,杏花微雨间,搅动了一汀烟雨。 换作普通女修,恐怕会他这幅好皮囊迷惑,被他这直白的话引得脸红羞涩。 但四位男主哪一位都是一幅顶好的皮囊,季清鸢早已见惯了美色,此刻对他这蓄意的挑逗也丝毫没晃神。 她往后退了退,才道:“十九层妖物已死,我该上第二十层了。” 前五名才能进双月灵谷,得抓紧时间。 虽然这十九层的冰棺中人不是她杀的,但也算是过了这关。 不过,宗门中人不知这地方关押的重犯已经死了吗? 千年玄铁、冰棺为缚,这里关着的定不是什么简单的人。 还是待出塔后,再问一问吧。 季清鸢思衬着,却不想另一边的北冥离正作怨妇状,有些哀怨地看了她一眼,好似非常不舍:“小娘子就又要赶我走了?” 季清鸢:“……” 这厮日日都在她面前装来装去,别到最后装得自己都分不清楚是装的还是真的了。 她斜了他一眼:“你不走,要跟我一起上第二十层,好给我扣下一个私通魔族的大罪名吗?” 这可不止是魔族,这还是魔尊。 北冥离啪嗒一下合了手中的玄金扇,道:“我自然不舍得委屈小娘子。” 季清鸢咽下“那你还不赶紧走”这几个字,只给了他一个眼神。 北冥离看懂了她的意思,也不接招,只是颇为深情款款地看着她,道:“小娘子若遇险,切记唤我。” “那曼陀罗纵然可怖,但有我在,他动不得你。” 季清鸢颔首:“那就多谢魔尊大人。” 北冥离含笑,目光不着痕迹地撇了一眼她的手腕,又飞快地移开了目光。 季清鸢自然没错过他刚刚的目光。 这老狐狸,应该是还惦记着她身上的西海碎玉花。 既然惦记上了,那之后把他引出来应该更简单了。 北冥离手轻轻一拨,玄金扇“咔哒”一声打了开来。 他横了扇子,朝着身后轻轻一滑,透明的空气,空间好似被他划开,一个呈立着的椭圆形漩涡出现在他身后,漩涡呈逆时针方向转动,细小的电光在其间滋滋闪烁,紫色流光掺杂浮动。 风从漩涡里吹出来,吹得他那勾着绣线金边的紫袍衣摆前后摆动。 北冥离也不回头看那漩涡,立在漩涡前,唇边含笑,俊美而矜贵:“若小娘子要谢,不若以身相许。” 他说完,也不听季清鸢的回答,便转身,一步向前跨进了那漩涡。 墨发和衣摆一同被风吹着往后飞,他迈步进去,身影便消失在她跟前,漩涡以极快的速度缩成一个小点。 最后什么都不见,原地只伫立着季清鸢这一个人。 季清鸢也没注意他最后说的话,只是还沉浸在刚刚那消失的漩涡。 这应该就是他撕裂空间的空间通道了。 之前在仙人岛,闯禁地时,北冥离曾带着她用过,但是当时她被捂住了眼睛,也没有看见。 如今这倒是第一次亲眼所见。 季清鸢看着他背影和这漩涡一同消失,在原地顿了一顿,便迈步离开。 待传送至第二十层时,层里已经聚集了几人。 季清鸢抬头看过去,见宋听澜正背对着她立在那儿,身穿白袍,腰斜曳影,清冷出尘。 贺怀瑾像只呆头大鹅一般站在他旁边四处张望,见她出现,立马大声道:“小师妹上来了!小师妹上来了!” 第343章 落选 季清鸢刚上来,见到他们二人本来面上还带着点终于闯完关的喜悦,但经贺怀瑾这么一嚷嚷,季清鸢脚步不由得一顿。 也幸亏这里只有他们三人。 在贺怀瑾开口说话的前几秒,宋听澜就已经感应到了什么似的,极快地转过身来,眼神直直落在她身上。 白袍剑修专注地将她全身都看了一遍,才道:“阿鸢,可有受伤?” 季清鸢摇了摇头:“师兄放心,并未受伤。” “好。” 宋听澜微微低头,即使一身清冷,唯独看向她时,眉目间总是多了几分少见的温柔和小心翼翼的珍惜。 贺怀瑾站在一边也将她上上下下看了一遍,最终一拍脑门,像个发现盲点的捕快似的指着她的手叫道:“小师妹,你的手!你的手受伤了!” 他又转头看宋听澜,眼睛里带着几分求夸奖的意味:“大师兄,我发现小师妹受伤的地方了!” 季清鸢:“……” 盲生,你发现了华点。 她转头看去,果然见宋听澜正看向了她的右手。 她这手不知是与那魔族人还是与那六足蜥蜴相斗时伤的。 剑修受伤是家常便饭的事,她受伤受惯了,这种小伤也没什么感觉。 晚上进水涟漪泡一泡灵泉,身上什么痕迹都不会留。 右手握着剑进攻,多多少少都容易受伤。 她右手虎口和手背一小块地方被拍得一片青紫,掩在袖下,只露出一小点地方,几乎很难看见。 也就贺怀瑾这个眼尖的。 季清鸢欲言又止地看了一眼贺怀瑾。 这厮刚见面的时候那叫一个害羞腼腆,现在就…… 季清鸢叹了口气。 算了,不能说,说了等会儿他啪嗒啪嗒地掉小珍珠怎么办。 宋听澜正低垂着着眉眼,望着她的手,季清鸢下意识掩了掩手。 她正不知道说什么时,身后气流波动的轻微嗤嗤声响起,身后一阵脚步声传来,伴随着一句灵动娇俏的女声:“美人姐姐?你这么快就到啦?” 季清鸢转头,便见池玥脸上挂着甜甜的笑,像只小鸟一样朝她扑过来。 她生得娇小,长得也可爱,连声音也是蜜糖一样甜甜的。 如果忽略她当初在不朽城单手提起一个熊一样壮实的魔族人这等壮举,季清鸢可能真会把她当成可爱无害的小萝莉。 但此刻池玥一发话,季清鸢便如蒙大赦,转身往后去迎池玥。 不知怎么的,明明受伤的是她,但看见宋听澜那般,她反而生出几分莫名其妙的心虚和不自在。 池玥没注意她上来之前的气氛,拉着季清鸢的手,欢欢喜喜地道:“美人姐姐,我告诉你,我刚刚一拳干翻了一只这么大的三目土蝼!” 她用手比划着,看起来相当兴奋。 宋听澜向来话少,贺怀瑾跟她们俩都是熟人,干脆凑过去,很没眼力见地插了一句:“你都多大了,还管人家小师妹叫姐姐……” 池玥毫不掩饰地对他翻了一个大大的白眼。 几人正聊着,随着气流波动,又有两人一前一后上了第二十层。 季清鸢抬眼看去。 走在前面的是二长老座下的弟子,五官刚毅,身形高大强壮,弟子门服穿在他身上,都好像快被他那发达的肌肉撑爆了。 而他身后,紧紧跟着的,正是江岫白。 他也穿着门内统一的内门弟子白袍,头上戴着的是她五年前亲手为他挑选、由宋听澜代为转送的墨色发冠。 季清鸢大致看了他一遍,却见他眉间有几分急躁和说不出来的狂乱。 他身上的白袍也有几处被割破,弄出了几条长长的口子,隐隐看见内里的割伤和血渍。 季清鸢眉头微蹙。 江岫白却第一时间将屋中人都看了一遍,确认自己是第六个人时,脸色也不由得变了变。 只差了一步。 可惜,差了一步,一个名次。 二长老座下的弟子是第五名。 而他,是不能前去的第六名。 季清鸢见他一言不发,便站起身来,朝他走去。 她行至他面前,道:“阿白,怎么受的伤?有没有服丹药?” 听见她的声音,刚刚沉浸在自己思路里不知道在想什么的江岫白才回神看她。 唇动了动,他轻轻道:“师尊……” 季清鸢拍了拍他的肩膀:“没事,你做的很好了。” “伤怎么样了?” 江岫白摇摇头,看上去有些低落:“没事。” 季清鸢正欲再安慰他几句,衣袍却蹭上了别人的衣袍,淡淡的乌木沉香闯入鼻间,季清鸢侧头一看,才看到宋听澜在她身边站定,二人靠得极近。 季清鸢还未说话,便听见宋听澜的声音自她耳侧传来:“她也受了伤。” 言下之意,是叫他这个徒儿不要再烦扰她。 季清鸢一顿。 她手上那块淤青在剑修看来,基本都算不上伤。 只能叫家常便饭。 江岫白自然也听出了宋听澜话中的意思,眼波流转,垂着头小心翼翼地看着她,显出几分无措和可怜来:“师尊,你也受伤了吗?” 他抿了抿唇,看上去有几分无措,一双琉璃似的眼极为好看,仿若雨湿梨花,蒙了雾气,我见犹怜。 “我是不是打扰到师尊休息了?” 他垂下头去,声音更低:“都怪徒儿,若是徒儿能像宋师伯那样厉害,就不会让受着伤的师尊来替我忧心了。” 季清鸢见他这模样,哪里敢怪他,连忙上前,拍着他的背道:“没有,没有!” “你已经很棒了,你也没有打扰到我。你是我的徒儿,怎能说是打扰呢?” 垂着头的江岫白唇角微微勾起,又很快地掩饰了神色,低着脑袋,看上去依旧可怜兮兮的,像只落水小狗。 宋听澜立在一边,目光落在季清鸢拍他的那只手上,眸色微沉。 池玥在一旁,看着他们三人,眼神有些微妙。 贺怀瑾左看看右看看,又吸了吸鼻子,戳了戳旁边的池玥道:“你闻到了吗?” 池玥满头问号:“什么?” 贺怀瑾贼兮兮地小声道:“杀气!” 池玥:“……?” 第344章 绿茶徒弟 贺怀瑾声音虽然小,但是在场的都是金丹以上的修士了。 这么个不大的地方,他这么说话,无异于贴脸开大。 季清鸢正在拍江岫白的手僵了僵,回过头来,才看到宋听澜正站在她背后。 他大多数时候都是安静的,不爱说话也不爱笑,像冰天雪地里独自绽放的雪莲花,清冷自恃,不为冰雪多动,不为寒风所扰。 季清鸢见他站在原地,唯有一双眸子落在她身上,专注地注视着她。 哪怕他什么都没说,季清鸢也能察觉出,他现在应当是不怎么高兴的。 季清鸢向宋听澜走去,口中道:“师兄……” 未走两步,袖子被人拉住。 季清鸢转头一看,便看见江岫白正揪着她一小块衣角,脸色有些白:“师尊,我有些难受。” 她刚刚才说了她作为师尊,江岫白对她来说不是打扰。 如今肯定不能拒绝,否则刚刚的话便是假话了。 季清鸢顿了顿,艰难地看了一眼脸色苍白的江岫白和站在她几步之隔处的宋听澜。 白衣剑修立在那里,容颜如玉,脸上神色一如往常,唯有浅浅的琥珀色的眸子带着几分不易察觉的期待。 见她停住了脚步,宋听澜眼里闪过一丝失落。 季清鸢当即从储物袋里拿出装着丹药的小瓷瓶,递给江岫白,随即向宋听澜走过去:“师兄,你一路闯塔,可有受伤?” 宋听澜垂眸看她,眼眸带着雪光初霁的微微亮色:“阿鸢放心。” 出乎意料地好哄。 季清鸢见他神色不似作假,便松了口气,勾出一个笑来:“如此就好,如此就好。” 江岫白捏着小瓷瓶站在一边,像是有些失落,有些小声,仿佛是在自言自语:“不愧是宋师伯,真是实力高强啊。” “不像我,我只会给师尊添麻烦。” 季清鸢闻言,朝江岫白看去,江岫白好像才发觉自己的“自言自语”被她听见了,扬起一个笑来,试图让她安心。 不过这笑容看起来,多多少少都有些勉强。 二长老的弟子站在一边,一张刚毅的脸上眉头紧锁,似乎有些费解,不理解他们在做什么。 池玥和贺怀瑾二人不知何时凑到了一起,两个人抱着手臂正嘀嘀咕咕。 “我怎么感觉这个气氛这么怪呢?”池玥匪夷所思,戳了戳贺怀瑾,“快,用你的狗鼻子嗅一嗅!” 贺怀瑾闻言用力地吸了吸鼻子,没几下突然反应过来,脸涨得通红,结结巴巴道:“你才是狗鼻子!” 就在这说不明道不清的氛围中,白光闪过,又有一名弟子走了上来。 “叮——” 在场七人腰上的玉牌同时发亮,白光一闪,周身场景置换,几人便已经出了塔。 二长老站在最前面,身边是几个弟子,还有一个有几分眼熟。 季清鸢多看了几眼,才分辨出这原来是最后一个参赛者,大抵是遇了危险无法抵抗,提前出了归墟塔。 二长老看着他们,肃声道:“名额已定,本轮大比胜出者为宋听澜、贺怀瑾、季清鸢、池玥、欧阳义。可有异议或不实?” 静默半晌后,二长老微微颔首:“既如此,本轮大比便暂定此结果。若有徇私舞弊者,一经发现,取消前往双月灵谷资格,思过崖禁闭三年。情节严重者逐出宗门,废其灵根。” 他照例这样叮嘱了一通,便结束了这次大比,让众人都早些回去修炼。 季清鸢叮嘱了一句江岫白用丹药,刚打算去找二长老却发现二长老早已消失在原地。 大抵是回了洞府。 掌门闭关,沐元真人又是个修炼狂魔,所以他这个长老要处理的事情着实不少。 宋听澜见季清鸢愣在原地,道:“阿鸢在想什么?” 季清鸢回过神来,道:“我在十九层,见到一幅冰棺,被千年玄铁缠绕着。我觉得有些奇怪,便想问问二长老。” 壁画上记载的可以说是天帝的丑闻了。 鉴于神族在人族中的高大上形象,季清鸢也不打算直接说出壁画一事。 这种事情,知道得越多,死得越快。 宋听澜提取了几个重点词:“十九层,冰棺,玄铁?” 季清鸢点头:“对。” “好。”宋听澜拿出拿出一个小圆盒,递给她道:“我会替你问的。你先回去休息。” 淡淡的香气从那小圆盒出传来,像女子身上的脂粉香。 “这是?” 宋听澜放在她手上,语气不知为何比以往要急促几分,似乎是有些紧张:“玉颜霜,可用于消肿化瘀。” 季清鸢拿着那盒玉颜霜,还有些没反应过来。 宋听澜清咳一声,道:“我先走了。阿好生休息。” 季清鸢下意识应道:“好。” 宋听澜踏上了曳影,消失在原地。 季清鸢捧着那玉颜霜,才想起来这玉颜霜是女修们最爱的一类用品。 这类似于药膏,涂抹在肌肤上,不仅可以用于治疗外伤,还可以用于美容养颜,使肌肤更加细腻水润。 不过季清鸢是剑修。 众所周知,剑修是修仙界最穷的,也可以说是最糙的。 所以季清鸢如今也是第一次见到这价格不菲却对剑修有些鸡肋的玉颜霜。 宋听澜……竟也会送这些小玩意了。 季清鸢将玉颜霜放进储物袋,对着江岫白道:“走吧,阿白,我们回青溪阁。” 江岫白看着她将那盒玉颜霜放进储物袋,面上却依然恭顺:“好。” 青溪阁—— 江岫白坐在屋内,赤裸着上半身,露出青年流畅的肌肉线条,肩宽腰窄,紧实的腰腹上,一道刀痕相当显眼。 季清鸢刚走到门口,便看见江岫白正背对着她,赤着上半身坐着。 江岫白穿着衣服时总显得修长而清瘦,脱了衣裳,身材却出乎意料的拥有力量感。 季清鸢看着他宽阔的背,明显的背肌和线条分明的肌肉,背上,一大条血迹干涸的割伤横亘其上,不破坏美感,反而增加多了几分野性。 这孩子…… 到底是长大了。 季清鸢轻咳一声:“阿白。” 她走了进去:“怎么不关门?” 江岫白目光紧紧跟随着她,温声道:“此处除了徒儿,只有师尊在。徒儿便不自觉放松了许多。” 温和柔顺的姿态,满是依赖的眼神,藏住了他一身的侵略性。 一只猎豹收住了爪子,姿态温顺,紧紧盯着猎物,试图让猎物放松警惕。 待一取得信任,猎物便会被毫不留情叼在口中。 獠牙刺入脖颈,血肉滋养爱意。 江岫白抑制着上前的冲动,看着季清鸢将外敷的药和清水布带之类的用品放在他床榻边的桌上。 待季清鸢抬步,刚刚要走时,便听到江岫白轻声道:“师尊可以帮我上药吗?” 季清鸢回眸,见他正仰视着她,锁骨清晰,结实但不夸张的腹肌边是清晰的人鱼线,沾着血迹刀痕,带着一种欲色,仿佛在诱人上前细细安抚或狠狠蹂躏。 江岫白抬头仰望着她,额前碎发微微凌乱,恢复了些血色的唇开开合合,吐息轻缓又暧昧: “有些地方,徒儿不好上药。” 第345章 上药 季清鸢停住脚步,回身看他。 已经过了好几年,江岫白早已从当初那个瘦弱阴郁的少年蜕变成一个精壮有力、身形高大的青年了。 季清鸢忍住不往他微微起伏的胸肌上面看,道:“背上的伤口吗?” “对。”江岫白抬眸,一双眸子雾蒙蒙的,“是不是麻烦到师尊了?那我还是自己来吧……” 季清鸢一开始还觉得他有些怪异,仿佛在蛊惑她。 但江岫白态度一软,又如此善解人意,她心中那几分怪异感就消散而去。 看着那双琉璃似的漂亮的眸子泛起雾气,季清鸢心一软,道:“好。” “你转过身来,背对着我。” 江岫白唇角扬起一点弧度,又极快地落了下去。 他依言,转过身来,背对着她,露出青年人宽阔的脊背。 江岫白这一身肌肉线条不夸张,且极为流畅,肌理分明,让人想上去摸一摸。 靠近后腰处,一道长长的割伤横亘其间,血肉外翻,血渍干涸,看上去有些可怖。 季清鸢用软布沾了清水,一点一点清理上面的干涸的血渍和脏污。 纯白的软布被水打湿,她捻着一个小小的角,小心而轻柔地擦拭着。 手刚刚触上去,季清鸢便觉得手下的躯体紧绷得厉害。 季清鸢以为他疼,便又放轻了动作,道:“很快了,阿白再忍一忍。” 轻柔又温热的呼吸洒在后背,青年身子紧绷,半晌才恭顺地回了一句:“……好。” 伤口极长,季清鸢一边擦,一边问:“你是怎么被伤的?” “被妖兽和魔族人所伤。” 他天赋极好,但灵根毕竟遭过摧毁,灵力恢复更慢,所以并不适合与他人缠斗。 随着与对方对战的时间的流逝,时间越长,他的灵力就越发跟不上,越容易滞涩。 他的天赋不比任何人差。 他只差在他曾被人废过灵根,他只苦在没办法选择自己的出身。 季清鸢沉默几瞬,轻柔地擦拭着血渍:“疼吗?” “……不疼。”江岫白说话声音很轻,带着几分难以察觉的喘。 “师尊可以……重一点。” 她越轻,就撩拨得他越发坐立难安,脑海里全是些无法言说的念头。 季清鸢一顿:“好。” 她稍微加重了些动作,将药也一块敷了上去,再用干净的布为他包扎。 她抽了一条长一些的布,微微倾身,带着布条缠他的腰。 干燥微凉的手指不经意间触碰过青年劲瘦的腰,浅淡的香气将他围绕其间,江岫白身子紧绷得厉害,呼吸加重几分,有些急促,似乎有些呼吸不过来。 季清鸢刚刚将布条缠好,正在打结,听见他粗重不少的呼吸声,手一顿:“怎么了?是不是缠得太紧了?” “……没有。”青年低低喘了口气,半晌,有些沙哑的声音传来,“师尊缠得刚刚好。” 季清鸢放下心来,干净利索地给他打了个……蝴蝶结。 往上是形状极好的背肌,往下是紧实的腰腹,后腰缠了一个可爱俏皮的蝴蝶结。 季清鸢端详几下。 不错。 非常合适。 她正端详着,越看越满意,便听到系统提示音响起:“江岫白好感度+2,当前好感度:87。” 季清鸢眉头挑了挑,她倒是没想到帮忙包扎上药也能加好感度。 她正心情大好,便听到江岫白的声音再度响起。 江岫白声音柔和恭顺,像紧紧依靠她以寻求庇护的柔弱菟丝花:“师尊,前面的伤也能帮徒儿包扎吗?” 他转过头来,悄悄瞥着她的神色,看上去极为小心。 但甫一对上她的目光,他便似烫到了一般转过头去。 刚刚加了好感度,季清鸢此刻心情极好,应下道:“好。” 江岫白转过身来。 他胸膛上有一条很长的割伤,还有一些细小的伤口。 季清鸢照例先为他擦干净血渍,再帮他敷药包扎。 江岫白坐在床上,低着脑袋,垂眸看着身前正认认真真为他清理伤口的季清鸢。 二人凑得很近,江岫白看着近在眼前的发顶和根根挺翘的眼睫毛,目光又流转至她红润的唇。 看起来很软,也很好亲。 若是亲上去,会是什么感觉? 江岫白眸色微深,五根手指紧绷,紧紧抓住床褥上的薄被,以平复喧嚣不停的欲望。 他们靠的太近了。 这个姿势,就像师尊在主动靠入他的怀抱一样。 季清鸢刚擦干净那些血污,便擦了擦手,打算上药。 纤细白皙的手指又长又细,指节和指尖泛着粉,她打湿擦了擦,上面残留的不舍的水珠被一一拭去。 江岫白呼吸慢慢急促起来。 想做一粒水珠。 想舔她的手指。 季清鸢将药敷上去,耳边便是江岫白急促的呼吸声。 她抬头,看见江岫白还没来得及收回的带着欲色的目光,和泛起潮红的脸。 这样子……跟被人狠狠蹂躏过一样。 莫名的色.情.。 季清鸢哽住了。 当初重铸灵根时面临剧痛斗能一声不吭忍下来的人,怎么可能会因为上药而觉得痛? 这小子根本不是因为觉得痛。 怪她离开了太多年,竟有些忘了江岫白的本性。 季清鸢最后低下头去,照旧用布条为他包扎,一边包扎一边道:“阿白,我之前问你的事情,你的想法如何?” 经历这次弟子大比,他应该比谁都能理解到自己修炼的问题所在。 他的灵根受过重创,在遇到同等级的敌人以及持久战时,他处于劣势,不适合与他人近战、缠斗。 第346章 坦白相谈 季清鸢问完,便低头继续为他包扎,江岫白却并没有立马回话。 屋中一时陷入静默。 半晌未得到回话,季清鸢扎好一个蝴蝶结,抬头看去。 她刚抬头,便猝不及防的对上江岫白的眼。 原来他刚刚一直在看着她。 江岫白面色平静,平静得好似在静默中消亡倾塌,一双眸子又黑又沉,仿若看不到尽头的长夜。 “徒儿没有什么想法。”江岫白静静地看着她,薄唇轻启,嗓音柔和,态度却无比执拗,“徒儿只想永远留在师尊身边。” 此刻,季清鸢才发觉,这人远远比她想的还要偏执。 她知江岫白依赖她,不想离开她。 倘若她刚回来就提出叫他拜裴郁为师,修习傀儡之术,那江岫白定然接受不了,只会跟她反其道而行之。 所以她选择先缓一缓,只隐晦地提一提,让他好好思考。 他多修习些日子,再多多与他人对战,以他的聪慧,定然也能明白什么是适合他的。 可季清鸢没想到,这人竟然真的宁愿放弃自己所爱的傀儡之术,宁愿弃了自己真正适合的道路,也不愿意另拜一个师尊。 “阿白,你不适合做剑修。” 这几个字终究还是吐了出来。 迂回婉转并没有用,这次,她选择直说。 江岫白手紧紧攥着被褥,五指深陷,青筋爆起:“师尊……” 季清鸢偏过头去,不看他的神情,只一狠心将话都摆到明面上统统说出来:“阿白,你更适合修习傀儡之术,以你的身体,剑道并不适合你。” “机甲傀儡,天下宗门,莫若天机门,集大成者莫过于裴郁。况且,你本就钟爱于奇门遁甲,喜欢傀儡之术。” 对面,江岫白脸色一点一点地沉了下去。 季清鸢放柔声音:“裴前辈也有意收你为徒,阿白,这是再好不过的事情了。” 话落,她看向对面的江岫白。 江岫白紧紧盯着他,眸中一片惊涛骇浪,半晌,他眸中情绪一点一点沉寂,无波无澜,道:“师尊真是这样想的?” 季清鸢摸不准他现在脑子里具体在想什么,看了几眼他的表情,见他还算镇定,并未失控,便道:“是。但是我这样,只是为了你能更好。” “阿白,你终有一日要下山,要离开天极宗孤身游历。你身上的血脉不可能永远都不被人发现,只有拥有更强大的实力,你才能护住自己。” 季清鸢轻叹了口气:“我只愿你顺遂无虞、平平安安地活下去。” 她说了这么多,无非也是想让他知道她并没有抛弃他的意思。 面对一个从小到大都被抛弃,极度没有安全感的人,季清鸢不得不小心些。 江岫白目光落在她身上,细细地用眼神描摹着她的眉眼轮廓,好似要将她从头到底从里到外都细致地看一遍。 季清鸢被他这幽深又极具侵略性的目光盯得头皮发麻,有些不自在。 她刚想再开口说些什么,便听到江岫白轻声道:“师尊先回去吧。” 闻言,季清鸢刚想再说什么,便看见江岫白拿过一边干净的衣袍,往身上批:“徒儿会再好好想一下的。” 季清鸢眼睛一亮。 这是终于松口了?终于要认真想一想要不要接受拜裴郁为师了? 季清鸢心里暗暗松了口气,眼睛微亮。 她仿佛看到一百积分已经在向她招手了! 季清鸢压抑住心里的万分激动,控制着表情,维持着原先打算沉稳表情,道:“好,那我就先回屋了。阿白好好歇息养伤。” 她起身向外走去,临走前还不忘轻轻地把门给带上。 待出了屋子,季清鸢才有控制不住自己内心的喜悦,一路走一路无比傲自豪地同系统炫耀:“一百积分!一百积分!” 系统给她泼冷水:“宿主,我可不觉得有这么顺利,而且他还没完全答应你。” 季清鸢闻言想了想,又怼道:“那他至少也同意了先想一想。” “既然他都这么说了,总是有一点点的兴趣在的。总不可能是为了先麻痹我再偷偷报复我吧?” 说完,她也觉着很有道理。 江岫白虽然偏执,但历经五年,他的成长肉眼可见。 情绪更稳定,脾气更温和,态度更恭顺,也更惹人怜惜。 而且以江岫白的性子,也绝对不会做出什么伤害她的事情的。 话说开了,且取得了一定的进展,季清鸢此刻心情大好。 她进了屋子,便去了沐浴。 蒸腾的热水洗去一身疲惫,季清鸢湿着发梢,披衣出了浴池,往外走去。 她刚往屏风后走,只一个转弯,一只温热的大手就从后袭来,紧紧抱住了她的腰。 那人一手搂住腰肢将她圈在怀里,另一只手执起一小撮还带着湿润水气的发,捧到鼻前眷恋地嗅了嗅,才将下巴搁在她发顶,带着点撒娇意味地轻轻喊道: “阿姐,我好想你。” 季清鸢紧绷的身子在听到这熟悉的声音后放松下来,已经掐诀的手也默默收了回来。 原本突然被人抱住,发现自己的屋子里进了人,且她自己没有察觉到这人的丝毫气息时,季清鸢是惊慌的。 她丝毫没有察觉到,那只能证明,这人的修为,远在她之上。 她下意识掐诀,想袭对方命门,但在听到这熟悉的声音后,终于放松,也放下手来。 她动了动,扒开腰间的手臂,转身道:“小川。” 第347章 狐狸撒娇 岑川任由她扒开自己的手臂,听见季清鸢叫了他一声,便眼睛亮晶晶地盯着她:“是我,阿姐。” 他身形高大,着一身朱樱色蹙金云锦袍,一双碧色的眸子亮晶晶地盯着她,眼里的思念和柔软情意几乎要溢出来。 话刚说完,岑川就又凑到她脖子边,像小动物一样嗅了嗅:“阿姐,阿姐,你有没有想我?” 自上次在释迦殿,二人“定情”后,他倒是不用掩饰情意了。 刚与心上人定了关系的人,最是黏人。 季清鸢脖颈被他呼出的热气弄得痒痒的,心里知道他是真的思念至极,便没推开他,只是应道:“自然是想念小川的。” 闻言,岑川唇边的笑意几乎藏不住,整个人都仿若被阳光照亮,又一把抱住她:“我就知道,阿姐也想我。” 他将下巴搁在她发顶,耳朵微微发红,眼睛却很亮,絮絮叨叨地讲着:“我知道阿姐也很想我,所以我把妖族那些事务堆到一起处理,处理完我就来找你了。” 听到这话,季清鸢从他怀里出来,细细打量着他的脸,果然见他眼下一片青黑,虽然此刻眼睛里满是光彩,但也难掩那几丝疲惫。 季清鸢摸着他眼下青黑,有些心疼又有些气恼:“你这是一股脑把堆积的事情都做完了?” 察觉到她的心疼,岑川连忙软下声音,手搂住她的肩,软声撒娇:“也没有,阿姐。那些事情本就不多。” 看他这黑眼圈,也知道他定然是耗费身体,熬了不少通宵。但他此刻软着声音撒娇,季清鸢也没办法凶他。 她一开始张口想要质问,但见小狐狸紧张兮兮地盯着她,见她看过来还讨好地对着她笑了笑。 季清鸢最终还是没有说什么,只是捏了一把他脸上的软肉:“好了,不说你了,快去睡会儿吧。” 如今正是夜晚,他定是一口气处理完所有事情就匆匆忙忙从妖族赶来扶余见她。 赶到这儿,天都黑了。也就他还不觉得辛苦,还笑得一脸傻气。 岑川却摆手,不舍地看着她:“我不困,阿姐,我想跟你多呆一会儿。” 其实管理一个种族,要处理的事情多的很。他登上妖王之位不久,加上血脉存疑,自然也受到不少非议,不少妖族趁此机会浑水摸鱼,试图搅乱局势。 加上白头狮鹫一族还有不知踪迹的余孽,散落至人族、魔族地界,甚至藏在妖族内部,勾结妖族王宫内的叛徒,企图杀了他。 他要处理一堆事情,要时时提防身边人,要听各类族群在他面前争议各自的利益问题。 镇压很多事情,需要魄力,需要无情,需要屠戮,需要血腥。 他逐渐变得冷漠很多,变得戒备,提防着很多人。与当初那个傲娇又意气风发的少年郎渐行渐远。 他觉得很累,但一见到她,他又觉得没那么累了。 阿姐在,阿姐无数次护着他,阿姐永远会温柔地摸摸他的头鼓励他。 也只有在她面前,他才能放下心防,当回那个无忧无虑又意气风发的少年郎。 季清鸢有些无奈地看着不肯去休息的岑川,道:“你在这儿睡,不也是跟我一起待着吗?” “不一样。”岑川小声反驳。 他都好久好久没有看见她,没有抱抱她了。他想多看看她,再多抱抱她。 第348章 晚安 季清鸢对他的话有些无奈地道:“有什么不一样?” 岑川不说话,只揪着她的衣角,摆明了不想去休息。 见他可怜兮兮地盯着她,还揪着她衣角不放,季清鸢还是没再强求,拍了拍他,道:“你快去沐浴,一路赶来,憔悴了不少。” 闻言,刚刚还几乎挂在她身上的小狐狸立马窜开,看了看自己身上,确认没什么脏污后,又嗅了嗅自己,确认没有异味后,他又看过来:“阿姐是不是嫌弃我了?” 季清鸢挑了挑眉,这许久不见,他倒是多愁善感了些。 “没有,没有。”季清鸢道,“只不过想着泡个热水,能让你舒服些。” 见她脸上不见任何嫌弃之意,岑川总算满意,笑容重现,不知想到什么,脸忽地红了几许:“那……那我在阿姐的浴房沐浴吗?” 季清鸢点了点头:“你跟我来。” 她将岑川带到浴房,换了浴池里的热水,指了指浴池边的皂角、胰子和香料之类的用品,就退了出去。 岑川身上有一枚储物戒,也是有自己的换洗衣裳的,倒不用她来操心。 季清鸢往回走。 虽然江岫白从来没闯过她的屋子,但岑川这个妖王毕竟在这里,还是小心为上。 季清鸢抬手,一道结界就笼罩住了整个屋子。 一有风吹草动或有人试图闯入,她都会第一时间发觉。 布置完结界,季清鸢才放松下来,坐在桌边,从书架上拿了一本炼丹秘籍,一边喝茶一边慢慢看。 未看多久,岑川就湿着头发,穿着象牙白对襟中衣就出来了,轻轻地唤了一声:“阿姐。” 他一凑近,季清鸢就闻见了他身上和她相似的浅浅淡淡的皂角香,柔软又舒适。 季清鸢带着他坐在软榻边,自己坐在他身后,拿了一块软布来给他拭发。 发梢的水珠被软布吸去,岑川不知不觉就往后靠在她怀里,感受着她的手指一下又一下地弄着他的头发,他这样子倒是像极了一只黏人又慵懒的猫,软软地卧在怀里任由摆弄。 季清鸢手上动作没停,问道:“小川最近过得如何?” 怀里的岑川不知不觉沉迷于这舒适的氛围,几乎刚闭上眼睛,听见她的问话,睁开眼睛,犹豫几瞬,就道:“过得很好。” “要是能再早一些将阿姐娶回来做我的王后,就更好了。” 季清鸢如今观察别人的微表情的能力已经是相当厉害,也没错过他那几分犹豫。 看来他过得没那么好了。 但依照岑川的性子,问了他也不愿意说,他报喜不报忧。 季清鸢只好当作没看见,将软布放在一边,将他的长发铺散开来,手指穿过发间,按摩他的太阳穴。 “你能在这儿待多久?” 闻言,岑川顿了顿:“大概能有两日吧。” 但若是玄弈玄晟他们找过来,那就另说。 妖族那群老家伙,一群种族,没有一个是安分的。他想挤出时间来,实在是太难了。 他只盼那些老家伙能多安分些时日,否则他恐怕待不了多久。 如此想着,岑川轻叹了口气,将头埋在她的脖颈间,柔软的唇擦过她的脖颈:“我如今越想,越觉得阿姐当初的说的是对的。” 他自己坐在这个位子上,就应对重重危险,尔虞我诈,遑论立一位人族王后。若他当初真的直接将她带去妖族,恐怕她也得经历那些暗杀和阴谋。 季清鸢“嗯”了一声。 岑川在她肩上的手慢慢下滑,放在她的腰上。 季清鸢被他的动作弄得有些痒,便将他的手扒开来。 小狐狸被她拒绝了贴贴,有些委屈,黏黏糊糊凑过来,叫道:“阿姐。” 季清鸢戳了一下他的额头:“你的头发已经干了,我们也相处得够久了,你该休息了。” 她这话好像说得很有道理。 岑川虽然更想看着她,更想和她一起说说话,但也觉着她的话无法反驳。 有些心不甘情不愿地,岑川低低应了声:“好。” 季清鸢见他同意了,便起身,吹了蜡烛,又躺了回去。 岑川凑过来,像个小火炉一样,拱到她身边。 季清鸢以为是他位置不够,又往里躺了躺,没想到岑川跟着黏上来,严丝合缝地贴着她。一来二去,季清鸢直接缩在了床最边上靠着墙的一小块位置。 退无可退,季清鸢拍了一下他:“你做什么?” 黑暗里,她看不清岑川的表情,只听见岑川可怜巴巴道:“阿姐,我能牵你的手吗?” 季清鸢犹豫几下,将一只手递了过去。 刚递过去,就被两只暖而干燥的大手包住,捧在胸膛处。 季清鸢在归墟塔折腾了太久,也觉得困乏,不想进水涟漪修炼,便道:“晚安。” 岑川像好奇宝宝一样,发问道:“阿姐,什么是晚安?” 季清鸢躺在床上,有些困:“晚安就是,祝你好梦,睡一个好觉。” “嗯。”岑川听了,又轻轻道,“阿姐,晚安。” 季清鸢闭上眼,睡了过去。 半晌,又有一颗脑袋凑了过来,小心翼翼道:“阿姐,我可以抱着你睡吗?” 季清鸢正快要睡着,闻言,止住了踹他一脚的冲动,朝他那边移了移,进了他怀里。 岑川如愿抱着她,黑夜里,唇角久久放不下来。 季清鸢耳边是他胸膛里如雷的心跳声,待过了会儿,那心跳声安静了些。 她松了口气,忽地,耳边又传来岑川小心翼翼的声音:“阿姐,我可以亲一下你吗?” 季清鸢:“……” 季清鸢手放在他肩头,借着力往上,不管不顾地朝声音来源处亲了一口。 她没亲准,亲在了下巴上。 季清鸢没在意亲在了哪里,亲完后就捂住他的嘴巴:“不许再说了,睡觉。” 牵也牵了,抱也抱了,亲也亲了,该睡觉了。 岑川嘴唇动了动,但被她捂着,也没说出来。 第349章 敲门声 次日,待阳光透过窗纸,薄薄一层亮光充盈在屋内,季清鸢才悠悠转醒。 这一觉,季清鸢睡得不算舒适,因为岑川半夜的时候不知为何,九条尾巴齐齐放了出来,死死缠着她。 毛茸茸又干燥的尾巴,缠住她的腰,缚住她的双腿,蓬松的雪白色毛发刺激着光裸的一小截小腿和露在外面的脚,带来轻微的痒意。 没法弯腰去拂开那尾巴,也推不开这只黏糊糊的小狐狸,季清鸢被缠了一晚上,还做噩梦,梦见自己因为血液循环被阻变成了一具邦邦硬的尸体。 季清鸢一醒,旁边的岑川也醒了。 她刚要起身,岑川就又抱住她的脖子,声音还带着刚醒的沙哑,浑身上下一股慵懒劲儿,撒娇似的喊了声:“阿姐。” 季清鸢还未起身就被他抱着往下带,又重新躺回了床上。 季清鸢有些无奈:“小川,我该起床了。” 她推了推他:“你别忘了,我还有个徒弟在青溪阁内,我也得练剑。” 岑川依依不舍地放开了手,嘴上依旧想着些借口:“阿姐也可以在屋内修炼。” 季清鸢哭笑不得:“那我也是剑修,总该出去练剑。” 岑川松了手,也跟着她一同起身。他的尾巴一起身就收了回去。 季清鸢有些好奇地看了一眼:“你这尾巴倒是收放自如。” 就是不知道每次漏尾巴出来的时候,要换多少件衣服。 岑川道:“那是因为它们喜欢阿姐,才出来的。” 季清鸢笑了笑,便去穿衣洗漱。 她一动,岑川便幽魂似的跟在她身后,跟着她一同洗漱,走哪跟哪。 季清鸢坐在梳妆镜前簪发,他便从后抱住她。 季清鸢无奈,只好道:“我练完剑就回来。” 她现在是真明白了,或许是因为不久前确认关系加上异地恋,才让岑川现在黏人得紧。 之前还会傲娇和害羞,现在属于是已经会撒娇会反撩,光明正大地黏人了。 岑川刚要说什么,季清鸢却眉头微蹙,迅速起身。 窗户边上,有什么东西,在轻轻拍窗。 岑川拉住她:“不必紧张,阿姐,是玄晟他们给我传的消息。” 季清鸢收了结界,窗外的东西才飞了进来。 是一只小小的鸟,羽毛是窗子一样的木棕色,落在岑川手上,浑身羽毛又变成了七彩色。 那小鸟落在岑川手上,岑川伸出另一只手,那小鸟便会意一般,张开鸟喙,一张被透明气泡裹着的的小纸飞了出来。 接触到空气的一瞬,外面那层气泡迅速消失,干燥的卷着的小纸落在岑川手上。 岑川将卷着的小纸打开,面色顿时难看起来。季清鸢有些好奇,走过去道:“怎么了?” 纸上的妖族文字她自然看不懂,但她刚过去,岑川就有些垂头丧气地抱住她,极为高大的人挂在她身上,道:“玄弈传信,说发现了白头狮鹫余党,唤我回去。” 小鸟顺着窗子飞了出去,变成和白云一样的白色,隐入天空,再看不见。 季清鸢顺手摸了一把他的头发:“那你便快去吧。” 她叮嘱道:“妖族事务更为重要,你日后不用难为自己,想尽办法来见我。待你做好这一切,我们才有可能长长久久在一起。” “好。”岑川依旧抱着她,不撒手。 季清鸢知道他不舍得,心想着也正是离别,便让他多抱一会儿。 正当这时,门却突然被敲响了。 季清鸢身子一僵,道:“谁?” “师尊,是我。”敲门声停下,门外传来江岫白的声音。 “有何事?” 门外,江岫白道:“宋师伯前来找您,说师尊问的事情已经得到了答案。” 宋听澜也来了?还给她带了答案? 季清鸢这才想起她昨日想问二长老关于归墟塔第十九层的冰棺一事。宋听澜当时接了这事说会替她问个清楚,再转告给她。 宋听澜向来行动力极强,效率当真是高。 似乎是不满她被门外男声吸引了注意力,岑川一把搂住她的腰。 另外两个男主也都在青溪阁,季清鸢这下也有些紧张,刚想回答江岫白的话,又措不及防地被带着点醋意的岑川搂住腰,差点惊呼出声。 幸亏她反应快,没唤出声来,只推了推岑川,小声道:“你该走了。” 她这一推,不仅没推开岑川,还反被岑川搂着腰一把带进怀里,手搂住她的腰,直勾勾地盯着她道:“那阿姐吻我一下。” “阿姐,你亲亲我,我再走,好不好?” 阿姐的徒弟是男人,师兄也是男人。 小狐狸此刻有些吃味,急需证明自己是与她亲昵的,在她这里是与那些男人都不同的。 季清鸢不知他为何此时突然提这个,她的反应下意识是想先说几句话把外面的江岫白打发走,再来哄现在正抱着她的小狐狸。 不想岑川见她不来亲他,反而似乎是想先和外面的人说话,便一把按住她后脑勺,吻了上去。 季清鸢瞪大了眼睛,嘴还没来得及闭上,便被人亲了个彻底。 岑川压着她,将她困在怀里,对着唇肉又舔又咬,原本只会碰碰嘴唇的人,这次竟然是发现了新天地。岑川顺着她未来得及闭合的唇探了进去,细细的吞下她微小的呜咽声。 门外,江岫白没听到她的回答,静等半晌,心里的怪异感越来越浓重,最终开口问道:“师尊?” 没有人应。 他又敲了敲门,这次敲门声重了很多,也急促很多:“师尊?” 季清鸢用力推开岑川,迅速平了平喘气声,才竭力放平声音道:“我在。” 敲门声停了下来。 “我还在穿衣洗漱,等会儿就过去。” 门外,江岫白眉头微蹙。 他总觉得有些不对劲,但毕竟得了她的答复,他只好隔着门应了一句:“是。” 脚步声响起,季清鸢确认他走远了,才没好气地瞪了一眼被她推开的岑川。 后者得到了满足,见她好像生了气,也不吃醋了,又凑过来满面通红地跟她道歉:“对不起,阿姐。” “我刚刚就是有些太冲动了,舍不得阿姐,才这样的。” 他是记得江岫白的。 好几年前,他以季清鸢远房表弟的身份借住青溪阁时,与江岫白争夺谁住离季清鸢更近的房间时,由于江岫白的绿茶战术,他惨败一局。 当时他不懂,但就是觉得那江岫白的表情、话语都不对劲。 看起来意外的隔应他,意外的让他讨厌。 现在想起来,他才明白,那货就是装的!那个什么徒弟在耍心机! 面对一个跟他的阿姐耍心机,意图接近他的阿姐的人,他自然是又反感又吃味。 所以在季清鸢想要先跟外面人说话时,直接一把抱住她亲。 如今见季清鸢生了气,便老老实实地凑过来,低声下气地开始道歉求饶:“阿姐,我错了。” 第350章 记得想我 季清鸢瞪了他一眼。 这小子刚刚绝对是故意的! 若不是她装的好,否则定会被发现,也不知刚刚门外的江岫白有没有察觉什么异常。 季清鸢摸了摸自己的唇,走到梳妆镜前,对着镜子照自己的嘴唇。万幸,没有红也没有肿。 若是肿了,她该怎么去见江岫白和宋听澜。 岑川见她不理他,也知道自己错了,又跟在她后面,软着声音道:“阿姐,我错了,我下次不敢了。” 季清鸢照完镜子,也放松了许多,闻言懒懒回头看了他一眼:“真的?” 小狐狸信誓旦旦:“真的,我可以对天发誓!” 季清鸢心下好笑,面上还是严肃道:“若是我被发现了,下次你便别想再进我的青溪阁。” 岑川连连点头:“好好好,只要阿姐能消消气,要我怎样都行。” 说完,他又紧张兮兮地瞧着她神色,试探道:“那……阿姐还生气吗?” 既然他知道了错,季清鸢也不会揪着他不放。 她点点头:“不生气了,你快些回妖族去吧,莫要误了事情。” 岑川见她好像真的不在生气了,也稍稍松了口气:“好。” 季清鸢复又叮嘱道:“一路上注意安全,路上小心。” 岑川听着,默默点了点头,又闷声上前抱住了她。 季清鸢对他这粘糊劲有点招架不住,推了推他:“我的师兄和徒儿还在外面等我。” 闻言,岑川眼神一暗,又亲了亲她的侧脸。 似乎是觉得一边脸不够,另一边脸也跟着用嘴唇碰了碰。他亲完了,还闷闷道:“阿姐要记得想我。” “一定要想我。” 季清鸢刚想点头,又听到他继续碎碎念,声音自她头顶传来,听上去有些傻气:“算了,也不要太想。阿姐身体安康最重要。” 季清鸢心里一块地方似乎是被他这话戳到了一般,兀地变得很柔软。 她轻轻应了声:“好。” 待岑川依依不舍地离开,季清鸢整了整衣袍,又推门出去。 她刚刚走到小院,便听见宋听澜的声音自她左前方传来:“阿鸢。” 季清鸢抬头看去,便看见宋听澜的正站在青溪阁门口,依旧一身白袍,白色发带束起如墨青丝,光是站在那儿,都清冷出尘。 季清鸢快步上前:“师兄怎么站在门口?快些进来。” 她带着宋听澜往里走,领着他坐下,将江岫白晨日里泡的杏仁茶给他倒了一杯,道:“我今日起晚了,让师兄等久了。” “并未。”宋听澜接了茶杯,浅酌一口,道:“阿鸢问的事情,我已问过了二长老。” 季清鸢闻言,“嗯”了一声,继续问道:“二长老说什么了?” 宋听澜道:“二长老说,归墟塔第十九层,关押的,皆是人魔大战中被活捉下来、身受重伤的魔兽和魔族人。” “其中以以冰棺玄铁封印的,是一个魔族人。不过这已经是万年前的事情了,那位的身份早已无法查明,只能知晓是魔族人。” “宗门只偶尔会派弟子入归墟塔中低层除一些妖魔,并不清楚其具体的死亡时间。” 季清鸢眉头微蹙。这人是魔族人,她已经是能够确定的。 但那冰棺中的人,曾参加过人魔大战,那那人就绝对不是谨弋。 谨弋在化煞须弥鼎中承受贪欲和之力,历经千年才化了人形,以一身蛮力闯破神界之门,落至人族地界,陷入沉睡。 他是在人魔大战后神界之门关闭后才化了人形,离人魔大战至少隔了两三千年。 可如果那棺中人不是谨弋,那她那天看到的难道是幻觉吗?如果是幻觉,她脖颈上的血色曼陀罗花印如何解释? 季清鸢脑中一团乱麻,眉头越蹙越近。 “阿鸢。” 宋听澜的声音叫她回过神来。季清鸢抬眼,便看见那双清浅的琥珀色眸子里是显而易见的忧色:“阿鸢,你怎么了?” “没事。”季清鸢摇了摇头,“只是有些好奇什么样的魔族人竟然需要冰棺和千年玄铁。” “既然那魔族人已死,那阿鸢也不必过于在意。”宋听澜温声道,“我会替阿鸢留意,若以后有消息,我再知会阿鸢。” 季清鸢点点头:“好,多谢大师兄。” 宋听澜看向她,目光温和,道:“你我之间,无需言谢。” 季清鸢望着他,不由得想起了终年梨花似雪飞的梨花镇,想起了胖乎乎的小黑、病弱却温和的兰辞玉、俏皮却懂事的阿狸。 她当年的突然消失,也不知宋听澜当初是什么感想。 季清鸢有些无神地抿了口茶,便又听见宋听澜道:“对了,阿鸢,还有一事要告诉你。” 季清鸢回过神来:“师兄但说无妨。” “双月灵谷开启时间有误,好似推迟了半个月。” 季清鸢一愣:“推迟?” 双月灵谷这类秘境,每隔百年才开启一次,时间是相当规律的,怎会无缘无故有变? 宋听澜抿了一口茶:“二长老说过了,好像是……浮屠境现世。” 浮屠境,三大秘境之一。一般要千年才可能会现世,时间不定,看个人机缘。 她当初为救宋听澜,在不朽城凤鸣山砸破冰湖,入了一处叫幻海迷宫的小秘境。 那处小秘境的守护灵曾告诉过他们,幻海迷宫前身为有情殿,是浮屠境里的一处殿,因为一次意外才脱离浮屠境,单独成了一处小秘境。 三大秘境是九洲大陆最为玄奇罕见的秘境,级别更低的秘境宝地受其影响,开启时间变化异于往年,倒也说得过去。 季清鸢若有所思,道:“那这浮屠境,是什么时候现世?” 第351章 论茶艺 宋听澜抿了口茶:“长老们尚未探出具体时间,不过这双月灵谷大抵会在一月后现世。” 大抵,那应该也是不太确定的。 季清鸢颔首:“多谢师兄提前告知于我。” 对于她的言谢,宋听澜看上去有些无奈,难得的,他又重申了一遍,神色认真:“阿鸢,你我之间,不必言谢。” 你我之间……这四个字倒是拉进关系,破了同门友谊,试图往更近一步的方向发展。 季清鸢微怔,唇动了动,刚想说,便听见“哐——”的一声不大不小的响声。 一只茶壶忽地被放在季清鸢和宋听澜中间的桌上,季清鸢顺着茶壶口的袅袅热气往上看,便看见江岫白的脸,雾气模糊了他五官轮廓,却没磨平他的棱角。 原本自她回来时就一直恭顺体贴的人,此刻兀地显出几分凌冽锐气来。 江岫白摒弃以往的轻拿轻放,将茶壶放在二人中间,响声终结了二人刚氤氲起来的暧昧氛围。 他未看季清鸢,而是与宋听澜对视,唇角微微勾起,笑得温和无害:“宋师伯来访,忘记给师伯奉茶了,如今才添上,还望师伯、师尊莫怪。” 他这一番话,倒是礼貌得紧。打断了他们二人说话,偏生还怪不得他。 宋听澜原本温柔的神色也如水褪去,显出平时的疏远来,甚至眉眼间还多了几分冷漠。 他又不傻,若江岫白是真的想奉茶,怎不早点将他带入青溪阁?那江岫白不仅不带,还装什么都不知道一般,让他站在院门口等待。 宋听澜笑也未笑,江岫白对他冷淡的表情也没什么反应,面上依旧带着笑,拿着茶壶就欲要往宋听澜面前的茶杯里添热茶。 宋听澜握住杯子,挪了挪:“不必。” 江岫白脸上的笑容顿了一下,凝结在脸上,有些受伤似的放下了茶壶。 他退了两步,转到季清鸢身侧,脸上勾起一个勉强的笑来,看向季清鸢,小声道:“徒儿是不是做错什么了?宋师伯好像……不太喜欢我。” 坐在对面的宋听澜眼神一冷,目光有若实质般,越过季清鸢,对上她身后站着的江岫白。 无声的小院里,二人视线交锋,在无声间对峙。 季清鸢揉了揉眉心,打破了这安静,道:“阿白,你师伯他只是不太爱喝热茶,待凉了些就好。你不必亲自为他奉茶。” 江岫白放轻了声音,轻声又难过:“师伯他是不喜欢我的茶,还是不喜欢我?” 季清鸢刚想开口讲话,江岫白便好似才意识到自己刚刚说的话的不对,又补上,继续道:“师伯定然只是不喜欢我倒的茶,是徒儿多想了。” 季清鸢一时不知怎么接他的话,只好道:“阿白给我倒茶吧,刚好我的茶凉了。” 江岫白给她倒了茶,又递给她,姿态温顺,眉目精致而昳丽,微微上挑的眼尾柔美不失刚气,甚是养眼:“师尊,小心烫。” 季清鸢吹了吹,才喝了一口入喉,道:“好茶。” “阿白泡茶的手艺当真是一如既往的好。” 江岫白眉眼含笑:“师尊喜欢就好。” “阿鸢。”宋听澜忽地开口,“听闻裴前辈近日还身在元和游历,再过几日半月,或许会来扶余。” 闻言,季清鸢挑了挑眉。 如今的裴郁在她眼里,妥妥的就是行走的一百积分。 不过他此时当着江岫白的面提出来,这个意味,就有些引人深思。 季清鸢回头看了一眼江岫白,在她转过头来的那一瞬间,江岫白原本阴沉几瞬的脸色就迅速收敛下去,只对着她微微颔首。 季清鸢轻咳一声,道:“阿白,我今日想吃荷叶粉蒸肉和炒玉笋。” 江岫白知她有心支开他,但依旧应下:“是。” 无妨,反正今日也恰好可以同师尊用膳了。 江岫白唇边笑意加深,往外走去。 小厨房里储备的食材不够,他打算自己下山去买些回来。 待江岫白走后,宋听澜才看向她,道:“阿鸢,你这个徒儿……” 他斟酌了一会儿,道:“你得小心他一些。” 同为男子,他完完全全看得出江岫白的心思,以及江岫白那城府极深、善于伪装的性子。这种人,太过善于伪装,偏执又不择手段。 且他先前就知晓江岫白的半魔身份。 半魔,半人半魔,血脉相冲,一旦魔族血脉压过人族血脉,两方失衡,就会魔气躁动,届时他失去神志,只会狂乱伤人。 季清鸢早体会过他的魔气躁动,手和锁骨都被咬了个遍,但此刻面对宋听澜的关心,还是道:“师兄放心,我会小心的。” “裴前辈有意收他为徒,阿鸢考虑得如何?” 季清鸢道:“阿白此前由于血脉被抛弃过很多次,性子也敏感了些,裴前辈之前与他相谈也被拒绝了。我担心直接说出来他会更不愿意,如今便只是委婉说了几次,给他留些考虑的时间。” 宋听澜微微颔首:“阿鸢有自己的主意便好。” 他说完,起身道:“我需回去修炼了,阿鸢若有事,记得唤我。” 季清鸢跟着他一同往外走,一边应道:“好。” 走至门口,宋听澜顿了顿,眸光微闪,低声道:“……可以来听雪阁练剑,炼丹也可以。” 他其实是有些想念的,想念能日日同她一起练剑,看她炼丹的日子。 可惜。 宋听澜又深深看了她一眼。 可惜她已经不记得他是谁,也忘记了他们的过去。 季清鸢停在小院门口,看着他往外走。 宋听澜走了,但江岫白半个时辰后却回来了。 他难得发自内心的喜悦,买了一大堆食材,许久未用的用玄冰花搭的简易冰柜又派上了小小的用场。 除却季清鸢点的那两道菜,他还买了别的食材,林林总总做了一大桌。 季清鸢虽然一开始只是为了将他支开,好谈谈裴郁的事情,但如今看到这满满一桌子色香味俱全的菜,也是忍不住胃口大开。 但由于这一桌子菜做得太多,中午二人没吃完,以至于晚上还要再吃。 晚膳时,江岫白将热好的菜一道道端上来,又为她盛了一碗汤,递给她,眉眼间全是笑意:“师尊,小心烫。” 他微微俯身,脖间一条细细的线便掉了出来。 是一条细长的链子,中间缀着一个菱形的坠子,那坠子有棱有角,看上去比平常的坠子要大些,最上面的棱角与下面几个棱角连接处有一条颜色不一样的浅浅的缝隙,看上去,这个角就好像可以打开一样。 季清鸢被吸引了目光,不由得道:“阿白,这坠子是哪来的?” 第352章 入梦来 听到季清鸢的问话,江岫白微微一僵,随即便面色如常地坐下来,道:“这坠子,是我游历时经过一家小店,见着形状独特,便随意买下的。” “原来如此。”季清鸢看了看,也随意道了一句,“果真形状独特。” 江岫白微微一笑,道:“若师尊喜欢,我便也为师尊做一个。” 季清鸢摇了摇头:“这倒不必。” 她又揭过了话题,道:“还是先用膳吧。” “好。” 江岫白执着公筷,不断给她加菜,在她的碗里高高的叠起来。 大多数时候,他都不在吃,而是盯着对面的季清鸢,以及给她碗里加菜。 季清鸢几乎没自己夹过几筷子菜,暗道这人爱投喂的习惯哪怕是过了几年也是一点都没变。 晚膳用完,季清鸢在桌前坐了会儿,看着他收拾了桌子,净了净手,又去侍弄小院角落里那种着灵芝药草的一块小地。 季清鸢不由得站起身来,跟过去看了看,见这些灵植药草都长得极好,不由得道:“阿白侍弄花草当真是厉害。” 这一片小地里的灵植药草都长得茂盛,有些她认识,也有些她不认识的药草,每一株都各有特点。 季清鸢默默看着,便被这各色花草所吸引。 江岫白唇角微微勾起,从旁边的架子上拿下一把小剪子,随着轻轻的一声“咔嚓”,他便剪了一朵幽蓝色点花来。 那花开的正好,幽蓝色花瓣层层叠叠,晚间刚浇上去的晶莹圆滚的水珠还在上面,犹如稀碎的一闪一闪的冰钻,煞是好看。 季清鸢看着他剪下这朵花,带着枝叶,递到了她面前。 幽蓝色的花朵连带着枝叶被一同剪了下来,恰好是可以放在瓶里用水养着的长度。 季清鸢接过,凑到鼻间闻了闻:“这是什么花?” 她在水涟漪里没少看关于灵植的书,但是没看到过这种花。 江岫白道:“这是凡间一种药草,名唤夜无失,放在床头、房间里,可安神助眠。” 原来是一种少见的药草,难怪她没见过。 季清鸢接了,道:“可要用水养着?” 江岫白对这个似乎不太在意:“徒儿这儿种了很多,要不要养,全凭师尊喜好。” 就算枯了一朵,他还可以种很多朵,一一送给她。 季清鸢捻着那花细细的茎叶,转了转。 这么好看的花,多养几天,也不浪费。 她低头看着手里的花,江岫白就在一边专注地看着她,低声道:“师尊喜欢吗?” 季清鸢点头道:“喜欢。” 江岫白唇角上扬:“喜欢就好。” 他会种花,也会下厨,也更加贴心,更懂得示弱。他不信,他争不过那光风霁月的大师兄。 季清鸢不知他内心这暗戳戳的竞争意味,嗅了嗅这花,见天色也开始黑了,便心情极好的拿着花回了房。 她回了屋里,找了一个长颈瓷瓶装了起来,放在了桌上。 随即,她便进了水涟漪,打算修炼。双月灵谷和浮屠境都即将现世,她得好好修炼。 如此想着,季清鸢便躺在床上,双目紧闭,又进了水涟漪。 水涟漪中,她盘腿静坐,缓缓吸收天地灵气。 但不知为何,只过里一个时辰,她便开始越来越困,到最后困得几乎睁不开眼睛。 或许是夜无失的效果太好了些,也或许是她最近太累了些。 季清鸢晃了晃脑袋,最厚还是支撑不住,退出了水涟漪,便无知无觉昏睡了过去。 又过了一个时辰,待天色已经黑的伸手不见五指,连月亮也被乌云缠住,清冷的月光被漆黑的云遮住了大半。 夜深人静,正是人睡得最熟的时候。 “吱嘎——” 房门被人打开,有人迈着步子,一步又一步,轻轻靠近床上睡得正熟的人。 第353章 入我梦来 夜色正深,万物俱寂,以至于来人闯入的气息和刻意放轻的脚步都极为明显,带着一身屋外的夏夜寒气。 床上人睡得毫无防备,完完全全睡死过去,浓墨青丝在她身后散开,铺了满床,巴掌大的脸微微侧着,莹白如玉。 江岫白未走几步,便到了她的床边。 一只手举了起来,遮住窗杦透进来的微光,在床上人的脸上打下一片阴影,原本如月亮般莹白的脸,忽地被乌云缠上,大半被拖入阴影中。 江岫白垂眸,目光落在她身上,缓慢而深长的,扫过她的每一寸每一处。 半晌,他将手收了回来,自胸前衣襟里拿出那条菱形坠子的链子,轻轻旋开上方那个棱角,又凑至她鼻间。 季清鸢昏昏沉沉睡着,无意识的呼吸几下,便将那菱形坠子里的细小粉末吸了进去。 几瞬过后,江岫白又收了那菱形坠子,便坐在床边,又慢慢趴伏下来,侧抱着她。 修长的指节缠绕起床上一把散乱的青丝,他捧到鼻间,细细嗅了嗅。 他的师尊身上,总是有这种浅浅淡淡的香味,和山下的香料的艳俗香味毫不相同,明明很浅,慢慢闻上去一点都不喧宾夺主,偏偏最让人魂牵梦萦挥之不去。 江岫白细细嗅了嗅,见她还依旧沉睡着,毫无半点反应,又凑到她后脖间,呼吸声越发粗重。 轻微的喘气声在寂静的夜和不大的房间里响起。 “师尊……师尊……” 江岫白动了动,大着胆子,心一颤一颤地,手慢慢扶上了她的腰,慢慢地圈住。 好细。 细的好像他再用用力,就能折断。 十四岁那年,他站在她的佩剑上,被她带着御剑往青溪阁飞。当时他站在她身后,想着她的腰太细,细得他想用力折断。 有美感的事物,越发刺激他的摧毁欲。 但如今,真真切切的拥入怀里,他心里的想法却全然不一样了。 江岫白抱着她,只觉得身上温度越来越烫,抱着的人温温软软,像软绵绵的云朵,叫人忍不住陷进去,想重一点用力一点,又怕太重了。 胸腔里,心跳快得已经不想他自己的了,仿佛要跃出胸腔。 在无声的夜里,他轻轻颤栗,又紧张又兴奋。 “师尊。”他凑到她耳边,目光幽深而偏执,落在她侧脸。 季清鸢近日来说的,他都懂。 尽管她没有直说,也没有强迫,理智告诉他,她已经做得够好了,他完完全全没有生气的理由。 她全然考虑到了他内心的不安,也充分为他的前途考虑。 可不一样。 他吃醋于她和宋听澜的亲昵,尤其是她在五年不归后,再回来时,他总能觉得,师尊待宋听澜,好像更加亲近了些。 他难过于不能与她久伴,比起能不能更强,他最想的,无非是与她永远在一起,哪怕只能做师徒。 只要她的身边没有别人,那他做她一辈子徒弟又何妨? 可是她的身边不止有他一人。 不离开她,不换一种道,他受灵根限制,没办法更强,很难越过宋听澜。 可离开她,无疑是给了宋听澜可乘之机。 江岫白目光沉沉,落在她身上。 “师尊。” 呼吸喷薄在她脸侧,江岫白用唇碰了一下她的额头,又依次吻在她的眼皮、侧脸和唇角。 红潮慢慢涌现,他喘息几声,觉得好似呼吸不过来,心里却是一种几乎全部被填满的诡异的满足。 这种完完全全将她掌握、无所顾忌的亲昵,让他觉得,他们本就是一体的。 他们天生一对。 江岫白偏了偏头,含住她的耳垂,细细的舔舐。 暧昧的氛围在夜里越发浓郁,季清鸢浑然听不到耳边几乎压抑不住地喘息声和身后坚实胸膛处的剧烈心跳声。 她只陷入一个黑甜的梦境,犹如陷落沼泽,爬也爬不出去,在梦中迷迷糊糊。 她恍恍惚惚,睁开眼便是一片光怪陆离,待光影不再模糊,便看见四周全是高大茂密的树,脚下是厚实的腐叶新叶堆积,好似来到了原始森林。 她深一脚浅一脚地乱走,却迟迟看不见森林的尽头,精疲力尽,最后靠在一棵树下打算休息。 “嘶嘶——” 随着细微的叫声响起,她仰头,便与盘在粗壮树干上,浓密枝叶间的一条巨蛇对上了视线。 黄金竖瞳死死锁定住她,季清鸢只在它眼里看到一个微缩的小点。 那是她自己。 颤栗感传遍全身,好像一身都开始起鸡皮疙瘩,她浑身都软得站不住。 “呜……” 再回神,浑身都被死死缠住,不留丝毫缝隙,密不透风的缠绕叫她几乎呼吸不过来,在窒息的边缘竭力呼吸。 濡湿感从耳边传来,耳垂被舔舐濡湿,一阵被缠绕的窒息感和寒意从脚底开始,传遍全身。 “呜呜……” 她难受地仰着脖子,却被缠得紧紧的,眼尾水汽被轻轻舔去,耳边是粗重的气息,腰间的束缚越来越重。 梦境越来越深,原始森林里,树木越长越高,阴影越来越广,覆盖有光的角落。 满目黑暗,无限痴迷,不得逃脱。 就此沉沦。 …… 再睁开眼,刺目的光亮让季清鸢眼前一晃。 她还陷在梦境中,被那身临其境的窒息感所操控,久久回不过神来。 如今满目光亮,身下是软绵厚实的床褥,屋子内是她最熟悉的摆设,月凝剑正放在离她最近的剑架上。 原来是梦啊。 季清鸢猛地松了一口气,心终于踏踏实实地落下了。 仿若劫后余生,她瘫软在床上,说不出此刻内心是何感受。 她正放松时,系统提示音突然响起:“滴——,江岫白好感度+3,当前好感度:90。宿主再接再厉哦~~” 季清鸢:“??!” 不对劲,绝对不对劲。 江岫白不可能无缘无故给她加好感度,他肯定是做了什么。 她昨天莫名其妙的困意也很不对劲。 难不成…… 一个大胆的猜测缓缓浮现在脑海里。 季清鸢沉思半晌:“系统,江岫白……” 不等她说完,系统仿佛就已经知道了她想问什么,道:“三积分。” “……” 季清鸢咬牙切齿:“算你狠!奸商!” 第354章 事在人为 系统倒是极为期待,也不在意被说是奸商,道:“宿主买不买?” 季清鸢摇了摇头:“不买。” 不用系统这儿买,她也能大致猜到些。 身上并没有什么不适,只是睡太久而有些晕眩,季清鸢揉了揉眉心,便起床披衣。 她到底是被江岫白这幅恭顺体贴的表象迷惑,放松了警惕。 少年时期的人,虽然心思难猜,但至少没那么善于伪装。 而如今的江岫白,面上恭顺,叫她放松了警惕,做得滴水不漏,背地里恐怕…… 若不是好感度的变化,她恐怕也很难发现。 季清鸢轻叹了口气,一番洗漱后,便推门往屋外走去。 太阳早早出来了,倒不是最适合练剑的时间了。 季清鸢刚走出去,便看见江岫白袖口半挽,一手拿着水瓢,眉目低垂,细致地浇小院角落里那一块小地。 季清鸢放轻脚步走了过去,停在他身后,隔着一两步距离,默不作声。 江岫白却好似背后长了眼睛一般,握着空了大半的水瓢,侧过头来,面上带着微微笑意,看上去十分恭顺:“师尊。” 看上去,倒是一如往常。 季清鸢对上他的眼,那双极为好看的眸子里,一片坦然,全无任何心虚之意。 季清鸢移开目光,走至他身侧:“怎地日日浇花?” 江岫白又舀了一瓢水,眼神落在那一大丛灵植药草上:“有些灵智药草须得日日浇灌,才能开花结果。” 季清鸢深深看了他一眼,道:“也非任何花草都需要。有时候,遵循自然规律,才最为重要。” 江岫白握着水瓢的手微微一停,顿在原地,不过几瞬,他复又笑起来,声音轻柔,道:“师尊。” “徒儿只相信,事在人为。” 季清鸢眉心一跳,下意识抬眸看他,江岫白却并没有看她,只面色如常地低头浇花。 季清鸢没再说话,或许是不知道再说什么,只好转身往外走。 原本低着头专心致志照顾灵植药草的江岫白,在她走后,却兀地抬头,一双眸子又黑又沉,落在她背影上。 师尊太警惕了。 没关系,他不会再被发现的。 …… 季清鸢转身往青溪阁外走,走出院门,流苏花的香便扑鼻而来。 原来这流苏花不知何时,就落了满地。 季清鸢随手捡起一朵,正打算清了这满地残花练练剑,便有一束光符自外传来。 这传音符上面的气息倒是她第一次见到,却也有点熟悉。 季清鸢抬手接了这传音符,打开一看,便见上面落着一句话:“劳烦,元和无令谷一见。” 署名是裴郁。 裴郁为何邀约她去无令谷? 他要邀约,应该也是邀请江岫白却。 为何给她传音? 季清鸢心下疑惑,系统便上线解释,道:“宿主,无令阁是裴郁幼时炼制傀儡的一处场所,外含毒瘴,内设机关。” 所以呢? 这么危险的地方,是想把她交过去,然后暗杀吗? 季清鸢心里顿时冒出一大堆稀奇古怪的念头来。 第355章 无令谷 传音符在被读完后后便化作点点金光消散,季清鸢看着那传音符散去,心里的疑惑却是半点都未曾消散,反而更加浓郁起来。 裴郁为何邀她去元和无令谷? 她与裴郁,算不上熟识。 那裴郁此番约她,想见江岫白的可能性,比想见她的可能性要大得多。 季清鸢揉了揉眉心,清了地上的堆的一地的流苏花,抽出月凝剑便开始练剑。 她的剑谱其实不少,但众多剑谱中,还是洛神剑法最为适合她。 招式翻转,季清鸢挽了个剑花,剑压低贴着地面掠过,带起一微风,几多落花贴过剑面,抚过发梢。 练了半个时辰,随着时间推移,太阳也越来越大,待停下动作时,季清鸢额上已出了一层薄汗,微微喘着气。 “师尊。” 一声呼唤自后方传来,季清鸢收剑入鞘,侧头便看见江岫白正端着温茶,噙着淡淡的笑意,两步至她身前,堪堪停住,道:“不久前泡好的杏仁茶,正好入口。” 季清鸢接过茶杯,入口前略略停顿几瞬,确认没什么细微的怪于茶味的气味,才一杯入喉。 江岫白又自怀中拿出一方月白色的软帕,上面用细线勾了几团花,看上去很是素雅。 他颇为自然上前一小步,低下头来,拿着软帕轻柔地为她拭汗。 季清鸢被他这突如其来的动作弄得有些措不及防,但还是未避开。 见她不闪不避,江岫白唇边笑意微微加深,却忽地听到她开口道:“裴前辈可有给你发过传音符?” 江岫白垂眸,与她目光对上,最终收了帕子,微微别开头,道:“发过。” 季清鸢看着他,道:“裴前辈与你说了些什么?” 江岫白面色慢慢冷下来,对她的话也刻意回避,只道:“没说什么。” 难怪裴郁联系到她这儿来了。 原来是江岫白对裴郁的传音符置之不理,裴郁看出他心中在意之处,才退而求其次联系她。 季清鸢抬头盯着他,半晌,才道:“裴前辈邀我前去无令谷。” “双月灵谷开启在即,师尊不如……” 季清鸢打断了他的话:“你明知我的意思,阿白。” 江岫白的手紧紧攥住软帕,将帕子攥成了一团,有些自欺欺人地道:“徒儿愚钝,不明白师尊的意思。” “天极宗不适合你。”季清鸢认真地看着他,“修士应该走适合自己的道,你年岁尚小,一切都来得及。” “再过几日,我便送你去无令谷吧。” 她原先想再拖拖,但经历了昨夜被下药,以及江岫白的刻意回避,她总算明了哪怕她做得再委婉,他也是不愿意的。 原先已经铺垫得够多了,如今,她已经不太想等了。 再等下去,结果也只有一个。 她的等待,只会让他趁机做出些极端事情来,若事情脱离控制,才最是处理。 江岫白脸色一点点变白一双眸子又黑又沉,有哀有怒,最多的却是惊慌失措:“可徒儿不想!” “我身为你的师尊,应该引你走上正确的道路,走上适合你的道路,否则我也不是一个合格的师尊。” 季清鸢微微仰头,闪现不闪不避,与他对视着:“既然不适合剑道,那为何不试试别的路呢?裴前辈的傀儡之术无人不晓,他既赞你有天赋,那必然是可以一试的。” 她语气软了下来:“阿白,我知道你舍不得这里,舍不得我。” “但就算你走了,我们的师徒之情也依旧不会因此而变化,天极宗依旧是你的家。” 江岫白一直低着头看她,眼睛也不眨一下,黑沉沉的眸子乌云密布,就只死死盯着她:“师尊,你不要我了?” 她刚刚那一大通话,他倒是半点都没有听进去。 季清鸢看了他一眼,道:“若我不想要你,我当初为何要带你回来?” 她轻轻叹了口气:“阿白,我知你重情义,但日后你依旧可以回天极宗看看,天极宗随时欢迎你。” “你如今舍不下这里的一切,我自然是非常理解的。你先好好冷静一下,若你还有想说的,我们明日再谈。” “师尊。”江岫白嗓音有些沙哑,执着地望着她,眼里带着几分期许,试图为她的话找些理由出来:“是不是因为裴郁和师尊说了什么,师尊才会……” 季清鸢摇头,直接解释道:“阿白,就算没有裴前辈,我也不会留你继续修剑道。” “你的灵根,不适合修剑道。裴前辈只是我目前看到的最适合你的路。否则就算没有裴前辈,我也会想别的办法。” 江岫白不再说话,低垂着头,目光无神地游离漂浮在空气里,像盛放过后零落坠地被随手清走的花瓣。 季清鸢不再看他,转身进了屋子里面。 她的委婉和耐心反倒让他有了时间和机会给她下药,所以如今,她打算改变之前的委婉,激他一把。 江岫白若拜入天机门,见面的机会势必会减少。 她得在他拜入天机门,想办法将他的好感度提到最高。 江岫白并非乖乖听话的良善之徒,她今日的话,他定然不愿接受,肯定会做出些反抗的事情来。 说不定,还能通过这些事情来想办法提好感度。 季清鸢慢慢想着,便进了屋里,坐在床上,便进了水涟漪修炼。 一修炼,时间便过得极快。 直到夜间,季清鸢才恍惚想起该去看看江岫白的状况。 太阳已经落山了。 季清鸢点了烛火,便往外走了几步,刚刚推开门,还未黑得彻底的门外,江岫白的脸便映入眼前。 青年正跪在她门前,上半身的脊背挺得笔直,俊美无俦的脸上一片阴沉死寂,原本低垂着的眸子在察觉门前动静时忽地抬起,锁定住她。 季清鸢看着跪在她门前的江岫白,眼睛不可置信地睁大,脑子里一团乱,最后看着他语无伦次:“你……你……” 她反应过来,猛然问:“阿白,你这是做什么?” 青年满目偏执,声音轻柔温和,却透着彻骨的执着:“徒儿不愿离开师尊。” 他只认一个师尊。 而这个人,必须是她。 第356章 哀求 屋里点着暖香,八宝鎏金香炉上,细微的烟流淌。季清鸢坐在床前,点了火烛。 窗外天气阴沉沉的,忽地闪过一道闷雷。 扶余下雨倒不算频繁,不过看这阴沉沉的天色,恐怕等会要有一场大雨了。 季清鸢走到窗前,将木窗支得更开了些,有些忧心忡忡地望着窗外阴沉沉的天。 江岫白在她屋前跪了三日了。 他不吃不喝,只跪在那儿,任凭她如何劝。 委婉劝说也劝不过,强势一点也未成功。季清鸢曾蹲在他身侧,想与他好好谈谈,但江岫白只定定看着她,说他只认一个师尊。 他实在执着,季清鸢担心他的身体,便趁他不注意将他打晕扶回了他的房间,给他跪得满是淤青的膝盖上了药。 但未过多久,他一醒,便重新回来,又跪在了那儿。 后来他生了警惕,也没再让她成功打晕过他了。 如今,看这窗外的天色,恐怕要下一场大雨。 跪了三日,他膝盖不知得伤成什样子,若再淋一场大雨…… 又是一道闷雷划过天际,蜿蜒的亮光将阴沉的天空照亮几瞬,随即又融入这阴沉暗色。 季清鸢心里跳了又跳,终是推开了推开了房门,走了出去。 门一推开,季清鸢便看见了照旧跪得笔直,一动不动的江岫白。 他面色苍白,好似从画中走出来一触即碎的美公子,墨发披散在身后。 听到动静,江岫白微微仰起头看她,一片死寂的眼里泛起细小的涟漪,带着几分希冀,毫无血色的薄唇动了动,嗓音是久未进水的沙哑:“师尊。” 季清鸢面色有些复杂:“阿白,你先起来,好不好?” 江岫白却只仰头看着她:“师尊的想法……还是未曾改变吗?” 季清鸢面色复杂,最后收敛了神色,一字一句看着他道:“你若再不起,从此以后,我便再没有你这个徒弟。” 她的话如同刚刚开始滴落在地面细小的雨滴一样,砸在江岫白的心上,将他的心滴得坑坑洼洼,千疮百孔。 江岫白嘴角勾了勾,早已未进水的薄唇无比干燥,稍微动一动,一经拉扯便渗出血来,为他原本苍白的脸增添几分血色。 他笑得比哭还要难看,他望着季清鸢,慢慢道:“可徒儿起来了,师尊才真的不是我的师尊了。” 季清鸢道:“就算你拜入天机门我们的师徒之情照旧不变,但你若如此执意要伤害自己的身体,我便不再将你当作我的徒弟。” 有雨丝落下,随即又变成更大了些的雨滴,随着一道雷光划过天际,雨滴便很快落下,砸在地上。 院外的流苏花,坠在湿润的泥土里,落了满地。 江岫白浓密的鸦色长睫被雨水打湿,愈发根根分明,面色苍白:“师尊,为何不要我了?” 微凉的雨丝落下,季清鸢低头望着他,道:“我从未说过这种话。” 眼看着雨越来越大,季清鸢上前拉他:“你先起来。” 青年人身形高大,也极重,此刻用了力气不愿意起来,季清鸢拉也拉不动。 拉不动他,但雨却越来越大,季清鸢只好转身想先去屋里寻把伞来。 却不想她一转身,未走几步,身后就有一具湿热滚烫的身子黏了上来,双手紧紧抱住她的大腿。 季清鸢侧头,才看见江岫白膝行几步上前至她身侧,原本跪了好几日的膝盖与地面狠狠摩擦,殷红的血沾湿了弟子白袍,几丝血色顺着雨水在地面上往后流。 季清鸢瞪大了眼睛,江岫白却如同溺水之人抓住了浮木一般紧紧抱着她的腿,声音沙哑:“师尊……别不要我。” “别不要我。” “……我会死的。” 血腥味涌入鼻腔,雨水打湿了面门,他又哑又轻的声音,让季清鸢怔在了原地。 他的脸色越发的白,声音轻得好像下一秒就能被雨水冲散。 话音落下的下一瞬,季清鸢便觉得腿上力气一松。 原本紧紧抱着她的腿,跪在她身后的人,忽地双眼一闭,往侧边倒去。 “阿白!” 季清鸢一惊,慌忙蹲下身,伸出手去捞他。 她反应快,动作也快,及时搂住了他,没让他摔在地上。 季清鸢将他抱在怀里,见他已经失去了意识,连忙将他往屋子里扶。 两人身上几乎都湿透了,待季清鸢半扶半拖将他弄进了屋子里,外面的倾盆大雨才彻底下了起来。 雨声迅疾,落在地上,季清鸢便在哗啦的沉闷雨声中,擦了擦江岫白的脸。 他脸色苍白,季清鸢探了探他的脉搏,发现他是三日滴水未进又不曾休息,浑身虚弱。 膝盖以下的白袍上都是血,跪了许久的膝盖本就青紫,如今直接磨破,全是血。 他膝盖破了,又沾了雨水,得好生处理。 季清鸢给他施了咒术,清了他一身脏污,又将他膝盖上的伤处理了一番,又将他搬上了她的软榻,才开始处理自己身上湿答答的衣服。 她喂了一颗回元丹给江岫白,又喂了些水进去,才放下心来去泡泡热水。 床上被江岫白占了,季清鸢泡了个热水澡,坐在床边,看着江岫白稍稍恢复了些血色的脸。 这崽子,是真的犟。 哪怕她前面铺垫了这么久,他也照旧不买账。 季清鸢叹了口气,守了他一会儿,摸了摸他额头,确认他没有发热,便起身将贵妃椅挪到软榻边,躺上了软榻,闭目养神。 第357章 妥协 屋外雨声哗啦,落在屋檐上,拍在木窗前,一片安谧中只余沙沙雨声,倒是极为助眠。 季清鸢躺在贵妃软榻上,原本只是想闭目养神,这样若是江岫白醒了她也能第一时间察觉到。 但或许是这雨声过于催人安睡,又或是她早已被烦扰得筋疲力竭,竟迷迷糊糊险些睡着了过去。 待一声轻咳声忽地响起,季清鸢才猛地惊醒过来,条件反射地睁眼往床上看。 江岫白躺在榻上,盖着她的薄被,窗外雨声沙沙,他睁开眼,唇色还有些苍白,咳了几声,见她看过来才轻轻喊了声:“师尊。” 季清鸢起身,倒了杯水,又坐至他旁边,将他扶起来坐着,才将茶杯递到他唇边喂他喝水:“来,慢点喝。” 江岫白低头,随着喉结上下滑动,茶杯里的水都被他全部喝尽。 季清鸢将茶杯搁在桌上,转头便看见江岫白正安静地看着她。 季清鸢面色有些复杂,一时也不知道说什么。 到底是看着他一步步重塑灵根走过来的,她自然不舍得他受这种苦,也不想看见他受伤。 但剧情无法违背,若江岫白最后跟着她做了个剑修,那恐怕是剧情的严重偏移。 可如今她不管怎么做,江岫白都不愿意拜入天机门,更不愿意离开她身边。 屋中一时沉寂,江岫白安静地看着她,季清鸢则垂着头,面色复杂,满是忧虑和纠结。 在这一片沉默的氛围中,季清鸢额上忽地传来一阵微凉的触感。 她抬眸,才看见江岫白不知何时朝她靠近几分,正伸出一只手,去轻轻抚她的微蹙的眉。 他动作很轻,指尖微凉,一下又一下将她蹙着的眉头往眉尾顺。 季清鸢呆滞一瞬,便听见他轻轻道:“师尊,不要皱眉。” 季清鸢看着他认真的神色和动作,心里愧疚更甚:“阿白……” 她刚想说出心中愧疚,安抚安抚他,却被江岫白直接打断:“师尊。” 江岫白放下手,定定瞧着她,面上一片释然,似乎是下定了某种决心:“我愿意入天机门,拜裴郁为师。” 季清鸢只觉得脑子里某根紧绷着的弦忽地一下断掉,惊得她以为自己出现了幻听:“你说什么?” 江岫白又重复了一遍,道:“徒儿愿入天机门,拜裴郁为师。” “只要师尊不再皱眉,不再因我忧虑烦扰,徒儿什么都愿意为师尊做。” 他低低地叹了口气,浑身都松了一般,原本坐得笔直点身子也微微下滑放松了些:“之前是徒儿太过执拗,不懂师尊的苦心,让师尊为我担忧。徒儿如今已经想明白了,师尊待我从无半点不好,我不该违逆师尊。” “徒儿先前不该耍性子。徒儿只愿师尊如今能原谅我之前的违逆之举,今后还能将我当作曾经的弟子。徒儿……徒儿不想今后连与师尊之间的情意都不在了。” 话说完,江岫白的头也慢慢地低了下去,看上去满是愧疚,又带着些失落。 他这一番话说完,季清鸢心里的愧疚更是如排山倒海般涌来。 季清鸢抓住他的手,道:“阿白,你我之间师徒情意,永远都在。” “师尊未生徒儿的气就好。” 江岫白终于抬头,有些释然地笑了笑,反去抓住季清鸢刚刚放在他一直手腕的手。 两人的手交叠在一处,季清鸢有些不适应,刚欲要抽开,便听见江岫白有些小心翼翼地道:“师尊几日前就曾说要送我去无令谷。” “对。”季清鸢颔首,又想了想,“不如……三日后?” 他膝盖的伤用灵泉虽然很快就能好,但到底也得让他休息休息,收拾收拾东西。 来回元和也需要时间,她也需要留出一些时间为双月灵谷做准备。 “后日就好。”江岫白似乎是又恢复了善解人意的体贴模样,“师尊送我去无令谷,已是要耗费很多时间了。不能再叫师尊耽误了修炼时间。” 季清鸢眉头微蹙:“与你有关的事,怎能说是耽误时间?” “师尊待我真好。”江岫白又凑近了些,头也往她这边靠。 季清鸢下意识想后退些,便听到他似乎是压抑不住似的咳了几声,脸色有些痛苦。 季清鸢登时没动,任由他把头靠在她肩上。 她微微低头,见往日身形高大的青年有些依赖地靠在她肩头,显出几分脆弱来。 江岫白靠在她肩上,才道:“师尊待我太好了,徒儿无以为报。明日,我再为师尊做一次饭,好不好?” 季清鸢摇头:“你现在身子还受着伤,怎能跑去下厨?” 江岫白有些失落:“徒儿只是想和师尊再一起用一次膳……” 尾音渐渐变小,江岫白垂下头去:“是徒儿思虑不周,师尊说得对,怪我不该想这么多……” 他这招极为有用,季清鸢几乎是马上就愧疚起来,道:“都依你,只要阿白能开心便好。” 江岫白唇角微微勾起:“多谢师尊。” 他似是有些困倦,脸上显出几分显而易见的困意。 季清鸢抽出自己的手,扶着他躺好,又给他盖好了被子,才往外走。 走了几步,才意识到这好像是她的房间,她的床。 季清鸢回头,床上的青年却已经闭上了眼,脸色还未完全恢复。 季清鸢心里叹了口气,最终还是不忍心打扰,轻手轻脚地转身出去了。 待季清鸢的脚步声消失在门外,木门被人紧紧关上,床上躺着的青年才睁开眼睛。 他眼里不见丝毫困意,只直愣愣地呆看着床顶几瞬,才侧过身,将头也埋进被褥里。 鼻头耸动几下,江岫白深深吸了几下气。 师尊的味道。 好喜欢。 …… 屋外的雨还在下,不过比之前小了很多。 季清鸢走到正堂,又干脆去小厨房弄了些存着的药材捣鼓起药来,打算配着灵泉给江岫白敷一敷,没几个时辰就能好。 她正捣鼓着,待她弄好后,雨已经差不多停了。 下过雨后的空气,湿润又清新,天空也如被洗刷过一样明澈,季清鸢拿了把扫帚,打算把院外一地被雨打下落在地上的流苏花清一清。 流苏树上挂着的花少了些,寻常满树都是挂着一团又一团的云朵似的白花,如今花少了些,时不时往下低落几滴透明的水珠。 树下的青石桌也坠了些落花,困扰她许久的江岫白拜师这件事终于被解决,季清鸢此刻心情倒也挺好,便悠哉悠哉的清理落花。 她正慢悠悠扫着,却突然感到身后有动静。 熟悉的气息到来,季清鸢转头,恰恰听到有人轻柔的一句:“阿鸢。” 第358章 晔苓珠 宋听澜正立在她身后,一身白袍,腰斜曳影,此刻眸子落在她手中的扫帚上:“洒扫弟子呢?阿鸢怎么自己来清理落花?” 自她回来后,那些个洒扫弟子就连个影儿都没见过了。 天极宗弟子倒是从不曾犯懒,主要是江岫白不太喜欢别人进这小院,所以青溪阁没有洒扫弟子,一切活儿都是包揽在江岫白的身上。 季清鸢对着他笑了笑,道:“左右无事,自己扫一扫,当个乐趣。” 院外青石桌还是湿润的,流苏树上的花还在往下滴水。季清鸢放下扫帚,带着宋听澜往院子里正堂那面走:“师兄来找我是何事?” 宋听澜跟着她往里走,在正堂落座,道:“浮屠境的事情,有了些眉目。” “什么眉目?” “浮屠境此次现世与双月灵谷相关,传闻此次双月灵谷内藏有十八枚晔苓珠,携带晔苓珠,可进入浮屠境。” 这浮屠境难得现世,一经现世,竟也非人人都可入。 双月灵谷各门各派都有一定名额,四大宗门各有五六个名额,除却那些个没有金丹期弟子的小宗门,其它中上的宗门人数不等。林林总总加起来也有七八十人。 这七八十人,都是金丹期,也都是各门各派年轻弟子一代中不可多得的精锐。 原本秘境内只有灵宝之争,若非必要,各派弟子也还可以秉承着别处也有的原则礼让礼让,维持着表面的和和气气。 但如今一出现这浮屠境和十八枚晔苓珠一事,腥风血雨,估计在所难免。 季清鸢若有所思:“那双月灵谷此行,恐怕不大平和了。” 宋听澜道:“若阿鸢不感兴趣,这浮屠境也并非一定要进。” 闻言,季清鸢有些诧异:“浮屠境作为三大秘境之一,灵宝珍器无数,其内灵气也是上古灵气,人人皆是趋之若鹜。师兄何出此言?” 宋听澜面色认真道:“此次入浮屠境,晔苓珠便会将修士与浮屠境困在一起,五年之后,晔苓珠逐渐化为灵气为浮屠境所吸收,修士才能被传送出去。” 浮屠境虽内含上古灵气且珍器灵宝无数,但同时也危险丛生,千年万年的妖兽数不胜数,化形的灵也极多,对人具有攻击性的不在少数。 在其内生活五年,虽然在上古灵气滋润下修行速度能大大提高,但浮屠境内的危险也不可小觑。 五年,只要一个不慎,便容易丧命无名之地。 季清鸢明白了他的意思,轻叹了口气:“危险与机遇都是并存的,我们还是要尽力一试。” 宋听澜为她的安危着想,但季清鸢心里对这种地方多少存在着点向往。 过惯了被人天天追杀的日子,跑去秘境里跟各种各样的妖兽打架总是要有趣得多的。 宋听澜从不干涉她的决定,见她这般说了,也没再说些别的,只道:“那阿鸢切记好好为双月灵谷做些准备。” 季清鸢点头道:“好。” 说完了正事,二人也不知道该谈些什么。 这种事情其实可以用传音符,不用自己跑一趟,但宋听澜还是亲自过来与她当面说。如今正事说完了,他一个不善言辞的人,找不出什么能说的话。 最后只问了几句状况,又叮嘱几句她注意身体,便站了起来,离开了座位。 季清鸢跟了上去,送他到院门口,待他背影完完全全消失,才又重新回了屋子里。 江岫白还在她屋子里躺着,季清鸢在正堂坐了会儿,最后又起身往院子里走。 江岫白平常最小心他那一块种灵植药草的小地,今日淋了大雨也不知那些个灵植药草有没有几株被淋倒了的。 她走过去,停在那块小地。 有几株娇贵难养的灵植看上去萎靡了些,季清鸢见过它们平日被照料得极好的鲜亮精神模样,此刻见它们耷拉着,心里也有些可惜。 灵泉水也是水,今日又下了一场大雨,季清鸢怕再放灵泉水会对它们的根茎不好。 旁边放着木桶和水瓢,季清鸢四处看了看。 她倒是记得,江岫白制了些肥料的。 周围都没看见,季清鸢干脆进了江岫白的屋子。 江岫白的屋子比她要小一些,但配置也都差不多。 屋子内收拾得很干净,季清鸢本着来找肥料的想法,本想直接往他书桌那边走。 但经过屏风,她便闻到一种奇怪的味道。 淡淡的花朵的香味,两种互相相反排斥的味道纠缠在一起,闻起来依旧是花香,却有些怪异。 季清鸢描述不清楚这感觉,只觉得这味道有些熟悉,可偏偏又想不起来。 她有些迟疑地,想往屏风后走,一瞬又顿住脚步,犹豫这样会不会窥探江岫白的隐私。 她正犹豫间,身后不知何时传来一声:“师尊。” “你在看什么?” 江岫白的声音突然响起,季清鸢下意识往后退了一步,便撞上身后人坚硬的胸膛。 第359章 撞破 背后的触感叫季清鸢心里有些发虚,她恍然回头,见江岫白正站在她身后,脸色还有些病态的苍白,乌发如墨,正微微低头看她。 季清鸢掩住不知从何而来的心虚,道:“阿白?你怎么这么快就起来了,身体可还有不适?” 她这转移话题的手段算不上多高明,江岫白垂头看着她:“没什么不适。师尊为何在徒儿房内?” 季清鸢道:“我见阿白种的灵植有几株被雨压得有些焉了,便想进来找些肥料。” 这确实是实话,她进来确实只是想着找肥料。 江岫白应了一声,轻轻道:“徒儿来做这些便好,师尊先好好休息。” 季清鸢见他也轻易地揭过了这个话题,便将自己调好的药递给他,然后如蒙大赦一般往外走,直到走出了屋子,才觉得奇怪。 受伤的人又不是她,为何要她好好休息? 况且他房中的味道,着实有些奇怪。 像是两种截然不同的味道交织着,这气味也不浓郁,她隐隐觉得有些熟悉,但又想不起来这是什么。 想不出,便干脆不再多想。江岫白早已弱冠,有些自己的秘密也是正常的。只要他不杀人放火滥杀无辜,那也都是没事的。 季清鸢如此想着,便回了自己的屋子。 被褥被叠得整整齐齐,一丝褶皱也无,平整干净得好像压根没有人在上面躺过。 她坐在软榻上,闭上眼睛,便进了水涟漪。 后日要送江岫白去元和,此遭分离,也不知何时再见。多少还是为他准备些东西更好。 水涟漪内,上古灵气浓郁,灵植仙草生机勃勃,半透明的水汽氤氲,脚下是厚实柔软的绿草,木屋边扶桑树正散发点点荧光。 中间正立着一方炼丹炉,正是苍葭玉净炉。 季清鸢走到苍葭玉净炉边,开始炼丹药,好给江岫白留些东西。 练了一炉回元丹后,季清鸢托着下巴想了想,走向木屋边那一大片长得甚是繁茂的灵植仙草。 寻个年份适合的仙草,给江岫白炼一炉好一些丹药,帮助定是比普通丹药要大很多的。 她走到木屋边,一路看着这些灵植仙草,一面思考着选哪些好。 不知不觉,她便到了扶桑树下。 扶桑树下的灵植仙草都是些千年万年的,季清鸢看都未看,正打算略过,脚步却忽的一停。 她好像,闻到了一种很熟悉的气味。 类似于江岫白房里的那种气味。 她停下脚步,循着这气味看了过去。 扶桑树下,一大片白色三瓣花长得分外茂盛,星星点点开着花,惹人怜爱。旁边则是一大片冰蓝色的无叶花,与那白色三瓣花形成鲜明对比。 二者界限分明却互相相依,长得非常近。 季清鸢总算想起来了。 白色三瓣花是云麻草,冰蓝色花是槿汋花。云麻草可麻痹痛感,缓解腐蚀,但其气味会令人失去意识,陷入昏迷。必须要配着与它相克的槿汋花使用。 这两种仙草,是当初江岫白魔气失控她用星痕捆了他,致使江岫白身上留下了被神器所腐蚀的伤口。 神器所伤,难以痊愈。 季清鸢便询问了系统解法,从水涟漪里寻了这两种药草,拔了不少给江岫白,效果用法都一一讲了个清楚。 按理来说,她当初给他的仙草应该都被他拿来治伤才对。 如今看来,江岫白没有全部用完,还留了些下来。 难怪她回来后有几天晚上会无缘无故昏睡过去。 恐怕不是睡过去,而是晕过去失去了意识。 她当初给他治伤的云麻草,居然被他用在了她自己身上。 季清鸢蹲坐在那一大片云麻草和槿汋花面前,有些说不出话来。 她以为她心眼子够多了,没想到江岫白这心眼子是更胜一筹。 系统见她一脸麻木,上线冒泡道:“宿主,你没事吧?” 季清鸢一脸恍惚:“唉,我真傻…真的……” 系统“哦”了一声,道:“宿主没事就快点做任务吧。目前魔尊进度尚未达百分之六十,请宿主再加把力!” 季清鸢:“……” 她竟然还以为狗系统会安慰安慰她。 …… 季清鸢没了心思炼丹,出了水涟漪便坐在床榻上修炼。 她今夜不进水涟漪修炼,在床上坐着修炼,她倒是要看看这次江岫白要怎么迷晕她。 出乎季清鸢的意料,她坐了一晚上,修炼了一晚上,江岫白连个人影都没看见。 季清鸢想拆穿他,也找不到把柄,只得悻悻进了水涟漪修炼。 直到午膳时,江岫白才又来了敲她房门,唤她出去用午膳。 季清鸢听见敲门声,有些诧异,出了水涟漪,道:“阿白,怎么了?” 江岫白的声音自门外传来,一如既往,恭顺有礼:“师尊昨日答应了,今日陪徒儿用膳。” 季清鸢这才想起来。昨夜误打误撞发现了云麻草一事,冲击太大。她便把她昨日答应的话抛在了脑后。 她理了理衣裳发髻,便转身出去,跟着江岫白一同往外走。 小院桌上摆着一大盘人参乌鸡汤,一道水晶肘子、五味杏酪鹅和清撺鹌子,还做了一盘菱白鲊和蜜渍豆腐。 倒是满满当当,色香味俱全。 季清鸢看着几乎要摆满整桌的菜,道:“阿白,这会不会有点太多了?” 江岫白盛了一碗汤,放在她跟前:“明日就要走了,徒儿心中不舍,便想着做多一些。” 季清鸢不动声色观察着他的表情。 江岫白坐在她对面,神色平和,举手投足间皆是为人弟子的恭顺,修长的手指握着一把汤勺,为她添了一勺汤。 看上去倒是恭恭敬敬,没什么异常。 不过这人太能演,倒是不好相信。 季清鸢端起那碗汤,不着痕迹地嗅了嗅,才慢慢送入了口。 这汤也没下药。 这下季清鸢有些摸不透了。 难道江岫白当真打算乖乖听话离开青溪阁? 哪怕是面对一桌子珍馐美食,季清鸢吃得也有些心不在焉,而江岫白今日也并未多说什么。 一场午膳草草过去,季清鸢回了屋子里修炼,直到夜间戌时,江岫白才又再度来了敲她房门。 如今正是太阳下山月亮升起的时候,季清鸢跟着他走到小院见桌上摆了些热气腾腾的菜肴和茶,道:“今日怎么比平日都晚了些?” 江岫白垂着头,道:“今夜有月。” “徒儿还未曾与师尊一起赏过月。” 只是赏月的话,并没有什么可以拒绝的理由。 季清鸢微微颔首,便拿着筷子,夹了一筷子菜。 江岫白坐在她对面,眼眸微深,望着她:“师尊,若非有你,徒儿恐怕还在苟活着,或者死在某个肮脏的地方。” 煽情环节来了。 季清鸢咽下喉咙里的东西,清了清嗓子,道:“那证明阿白有自己的造化,阿白日后修习了傀儡术,定当更胜一层楼。” 江岫白微微摇头:“若非师尊,我从哪来的再度修炼的机会。” “我知师尊真心待我,我亦是真心对待师尊。” 他微微俯身,勾起一个酒坛子,打开坛盖,浓郁的酒香便散发出来。 季清鸢吸了吸鼻子。 这酒闻着不错,有点甜甜的味道,分外吸引人。 江岫白给自己倒了一杯,又给她倒了一杯:“师尊,明日徒儿将离开天极宗,今日,请让徒儿放纵这一回。” 季清鸢挡住他递过来的倒了酒的杯子,道:“阿白喝一些就好,为师酒量差。” 她的酒量本就不好,况且她也不放心喝江岫白递过来的酒。 她总觉得江岫白今日安静得有些不对劲。 第360章 纠缠 江岫白神色微微一顿,道:“师尊,这是以玲珑果酿造的果酒,并不醉人。” 季清鸢斟酌着,接过一杯,凑到鼻间闻了闻。 甜甜的馥郁果味。 季清鸢又嗅了嗅,没云麻草的味道。 江岫白坐在对面,瞧着她的动作,苦涩地笑了笑:“师尊若是不愿意也没关系,怪徒儿不该胆大妄为,强求师尊。” 他这话,倒是让人不好拒绝,但季清鸢依旧有些谨慎。 这酒没有什么奇怪的味道,玲珑果酿的酒确实也不醉人。 季清鸢斟酌着,浅尝了一小口,道:“那为师便陪你一起喝吧。” 江岫白眼神幽深,目光落在她被酒水润泽过后又红又润的唇上,喉结轻轻动了动。 但他面上依旧一片恭顺:“谢过师尊。” 天色慢慢黑了些,乌云之下,月亮展露的部分越来越多,明亮而皎洁。 季清鸢握着杯子,只偶尔浅浅抿一下,大多数时候,都一边吃着桌上的菜肴一边听着对面的江岫白说话。 今夜的江岫白,或许是因为即将分离,话格外得多。 她只浅浅地抿着杯子里的酒,但今夜江岫白的话格外得多,且确认了这酒不醉人,她便慢慢喝完了这一杯酒。 见她喝完这杯酒,江岫白微微垂眸,复又唇角微勾,道:“时辰不早了,怪徒儿情难自禁,说的太多,误了师尊的时间。” “无碍。”季清鸢摇摇头,“你早些休息,明日还要赶路。” “好。” 季清鸢起身往回走,心里默默舒了口气。 今夜那菜肴和酒水都没什么问题,看来江岫白并非她想得那般深于谋算心有不甘。 季清鸢回了屋子,天色已经有些晚,她收拾了几样东西,泡了泡热水澡,便吹了烛火,进了水涟漪修炼。 然而不过半个时辰,身上传来的异样感叫季清鸢又迅速出了水涟漪,灵体回归了身体。 她刚回到身体,身后便被一具滚烫的躯体贴上。 一只坚实的手臂揽住她的腰,身后人滚烫的喘息喷薄在脖颈间,耳垂间一阵濡湿痒意。 季清鸢眼睛睁大,一脚往后踹去,身后人退开了些,一只手却捉住她踢出去的脚腕。 季清鸢回神,借着窗外透进来的皎洁月光,看见江岫白正坐在她身后。 青年墨发披散在身后,身上只穿着对襟中衣,松散的衣襟露出青年精致的锁骨,俊美的脸上泛着红潮,微微上挑的眼角散发着媚意,不加修饰却美的动人心魄。 季清鸢往后动了动,脚腕却依旧被他牢牢捉在手里,没办法再跟他拉开些距离。 季清鸢不可置信地看着他:“放开!” “你知不知道你在做什么?!为何半夜偷进我的房间?” 江岫白脸色没有半点羞恼的神色,手顺着脚腕向上钻进裙摆,握着她光洁的小腿往他这边用力拉了拉。 季清鸢直接被一把拉到了他身下。 危机感将她笼罩,季清鸢怒视着他道:“你别逼我对你动手!” 她一边说,一边去运灵力。 江岫白如今是金丹期,而她是元婴,对着他有绝对的压制能力。 头顶传来一阵闷笑。 江岫白俯身,撩起她一把绸带似的长发,凑到鼻间嗅了嗅,又亲了亲,才道:“师尊有没有觉得,身子很热?” 季清鸢一顿,忽地明白了些:“你……” 身体里隐隐一阵又一阵的热潮和谷欠.望。 季清鸢不可置信,最后有些诧异:“你……什么时候……” 她今日小心得很,所有吃食酒水都细细看了闻了,确认没有被下药才入了口。 江岫白对她这幅模样似乎颇为喜爱,身子又低了些,轻轻趴在她身上,手指落在她脸侧,抚了抚她的下巴,声音柔和,还带着几分撒娇似的委屈。 “徒儿今日不小心将醉笙香当作玲珑果酒呈上来了。师尊可会怪徒儿?” 他唇角微勾,笑着轻掰过她的下巴,骨节分明的手指摩擦着她的唇,眼里幽幽暗色,比这夜色还要幽深。 季清鸢顿时明白了。 玲珑果酒不醉人,但醉笙香不同。 醉笙香由与玲珑果相似的笙香果酿造,玲珑果不醉人且味甜,笙香果则能勾起人的情.谷欠。 笙香果是有解的,但酿成笙香醉,便是世上最难缠的无解春药。 笙香醉没有解药,唯有交合可解。若修士饮了笙香醉还运用灵力,只会促进笙香醉的在体内的发散,进一步被谷欠.望控制。 不过这笙香醉酿造方法早已失传,且笙香醉鲜为人知。 季清鸢到底是没想到江岫白居然找到了早已失传的笙香醉,还当作玲珑果酒喂给她喝。 江岫白似乎是不满她的走神,捏了捏她的下巴,直勾勾盯着她,眼里是浓烈的占有欲:“师尊,看着我。” “看着徒儿。” 季清鸢回过神来:“你分明就是故意的。” “故意的。”江岫白似乎心情极好,重复了一遍她的话,随即毫不遮掩地笑了起来。 琉璃似的眸子里全是笑意,江岫白垂头看着她:“徒儿是故意的,所以徒儿任凭师尊责罚。” 季清鸢压着体内的涌上来的热潮,道:“你还记得我是你的师尊?” “师尊又如何?”江岫白低头,形状好看的唇落在她脸侧。 “徒儿爱上了师尊,那便是爱上了。” “徒儿不只想当师尊的弟子,徒儿日日想的,都是……” 他忽地抬手,翻乱了自己的衣襟。望向她的眼里,是难以掩饰的狂热。 单薄的中衣被修长的手指撩开,皎洁月光下,青年精致的锁骨,流畅的人鱼线和形状分明的肌肉皆展示在眼前,罩上一层月色。 江岫白抓着她一只手,抚上他的锁骨,又顺着肌理线条慢慢下滑。 季清鸢用不了灵力,论力气也挣脱不开他的手。 轻柔的抚摸却让他剧烈喘息着,面上又痛苦又愉悦,看向她的神色里几乎满是痴迷:“徒儿只想与师尊白头偕老……耳鬓厮磨……” 季清鸢的手指被他抓着,掠过坚实的小腹,缓缓下滑。 青年喘息声越来越大。 她教他练剑的时候,他只想亲吻舔舐她的手指。 她帮他治伤的时候,他只想将她压在软榻上纠缠。 他的渴求,他的欲念,他的着迷,他的信仰,不过就一个人。 “师尊……师尊……” 第361章 欺师 季清鸢手被江岫白的手抓着,顺着小腹往下游走。 青年明明居上位,却垂着头,眼眸半闭,面带潮红,好似他才是承受的那一方。 他中衣敞得极大,季清鸢别开脸,趁着他此刻有些失神,腿用力向上一蹬。 江岫白似乎没想到她现在还没被他挑起情.谷欠,但反应也极快,迅速起身避开,但一只手依旧飞快捉住她的脚踝,不叫她逃离。 青年握着她纤细的脚踝一扯,又将还未退开多远的季清鸢一把扯了回来。 几番挣扎,两人皆是青丝散乱,季清鸢身上的外袍凌乱了些,露出半个穿着中衣的肩头,江岫白则是中衣都已敞开,眼尾都泛着媚意。 季清鸢又被一把扯到他怀里,他浑身都是烫的,她被烫得一抖,下一瞬,江岫白又捏着她下巴,幽深的眸子盯着她的唇,随即凑近过来。 季清鸢想也未想,抬手便是一巴掌打了过去。 “啪!” 响亮的一声在沉静暧昧的夜里颇为清晰。 江岫白被她这一巴掌打得偏过头去,瓷白的脸上显出些红印来。 她这一巴掌丝毫都未收手,反应过来时连她自己打人的那只手都带着一阵麻痛,也可想而知江岫白脸上有多疼。 到底是她辛辛苦苦培养出来的徒儿,季清鸢心里不由得生出一丝心疼,但下一瞬,江岫白轻笑一声,捉住她刚刚打人的那只手。 温热柔软触了上来。 季清鸢脑子里一片空白,看着江岫白近乎虔诚地吻着她每一根手指。 青年面色潮红,左脸还带着些红印,墨发散乱间,他一边轻柔却强势地亲吻她的手指,一边抬起眸子露出一双湿漉漉的眼睛直勾勾的盯着她。 江岫白直勾勾望着她,润如朱果的唇微微张开,季清鸢心头一跳,用力将手抽了出来。 遇到疯子不可怕,遇到这种打他一巴掌他还追上来舔手的人才是真的可怕。 季清鸢瞪着他:“你可知道我为何打你?你可知道你现在犯下的是什么错?!” “我知你一时蒙昧,你最好现在收手,否则……” 给自己师尊下药,半夜爬床,加上他之前的行为。按照天极宗的门规,逐出宗门都是轻的了。 “否则什么?”她的话说完,江岫白反倒是更加兴奋了。 他有些自暴自弃地意味,轻笑一声,道:“师尊,我做的可不止这些。” 他直直瞧着她,神色近乎疯狂:“师尊知道徒儿做过什么吗?” 季清鸢心里有些不好的预感,双手撑着床,并拢着腿下意识往后退。 “药浴时,师尊给我披着的大氅,徒儿私自留着,自此夜夜伴我入眠。” 江岫白轻笑着,她越退,他便越逼近。 “师尊教我练剑时,徒儿想把师尊的手指、师尊的唇,都用唇舌膜拜一遍。” “师尊不在时,徒儿日日躺在师尊曾经睡觉的榻上,想象与师尊共同入眠。” “师尊回来后,徒儿在膳里下药,用云麻草迷晕师尊,夜夜抱着师尊入睡。” 他每讲一句,季清鸢便后退一分,江岫白跟着步步紧逼,如同狩猎的狼一样靠近。 直到后背顶上了墙壁,季清鸢退无可退。 江岫白喉结动了动,嗓音沙哑:“徒儿心悦于师尊,想……以下犯上,想将师尊抵在床榻上,对着师尊做尽我心中所有的肮脏想法,再……” 他自然可以有更好的计划得到她的身体,但他就是要她清醒着,诱着她自愿地与他共同沉沦。 季清鸢打断了他的话:“你闭嘴!” 脑子忽然接受一团信息,她呼吸急促,身体里的醉笙香发作得也愈来愈快。 她给他的大氅、她的屋子、她的睡觉的床,竟然都被这人…… 江岫白看着她脸气的通红,呼吸急促,眼里还带着盈盈水光,眼眸便深谙几分。 “师尊。”他喉结动了动,再也忍不住,一手握住她两只细白的手腕扣在她头顶,一手揽着她的腰,吻住了她的唇。 鼻间相抵,未尽的话语都被打断,江岫白恍如狼崽子一般,亲得极为凶狠,撬开齿关就一寸一寸的搜刮,不容她躲闪半分。 氧气被夺走,季清鸢瘫软下来,只被腰后的手臂支撑身体,江岫白揽着她的腰带着她往上,让她被迫迎合这个几乎让人窒息的吻。 不知过了多久,嘴唇已经麻得没有什么知觉,她才被江岫白放开,躺在他怀里有些大口地呼吸着新鲜空气。 江岫白舔了舔唇,手依旧搂在她的腰后,看着她微张的唇眼神幽深,手便摸上了她的腰带。 季清鸢按住他的手:“阿白!” “就算你今夜得逞,待醉笙香一解,明日你要如何面对师门?” 江岫白唇角上扬,只痴迷地望着她,一只手摸上她的侧脸:“只要师尊能爱徒儿,那些又算得了什么?” 他原本跪了三天三夜,是打算叫她心软,也试探试探她的态度。 她的心疼也证明了她是在乎他的,于是他借着她的心疼和纵容,求与她共同用膳饮酒,再把笙香醉假扮作玲珑果酒呈给她喝。 笙香醉没有解药,且不得运用灵力。他要慢慢挑拨起她的谷欠.望,让清醒的她一点点跟着他沉沦。 江岫白不是傻子,他早已求得相悦蛊。 母蛊在他体内,只要他们二人交合,季清鸢便会中子蛊。子蛊情意随母蛊变化,且子蛊不得离母蛊十丈远。 也就是说,只要他成功了,那他的师尊就会爱上他。 正如他这样爱着她一样的,爱上他。 从此以后,她不得离他十丈远,他可以时时刻刻陪在她身旁,永不分离。 江岫白滚烫的大手紧紧抱住她的腰,将她往怀里按,仿佛想将她揉入骨血,融为一体。 “徒儿就是死,也要和师尊死在一起,生同衾,死同穴。这一世,下一世,生生世世,纠缠不休。” 季清鸢被他这些毛骨悚然的发言弄得一顿,开始一通分析:“所以你今日所为,是因为不想离开我,是想要我的……爱?” 江岫白抱着她的腰,嘴唇一下又一下地亲着她的侧脸,喉咙里轻轻发出一声“嗯”。 “那,阿白,你可曾想过……”季清鸢手慢慢搂上他的脖子,“其实师尊也心悦你呢?” 第362章 两情相悦 随着季清鸢话音落下,屋里顿时再没一点动静。 原本顺着她脸侧慢慢下滑亲吻的江岫白浑身都僵住了,竟是连看都不敢抬头看她一眼。 季清鸢感受着原本紧紧抱着她的人浑身都变得僵硬,原本处于被动的她反倒主动起来了。 她一只手依旧搂着他的脖子,另一只手却勾起他的下巴,将他的脸抬起来,与他对视道:“阿白。” 江岫白整个人都是僵硬的,眼中情绪纷纭,震惊、欣喜、怀疑交织在一起,颇为复杂。 “……师尊。”江岫白此刻的声音又低又哑,“你说的,可是真话?” 季清鸢只感觉后腰的力度一瞬加大,腰后的手臂如同烙铁般箍在她腰间。 季清鸢神色毫不躲闪,反而还迎合着又与他贴近几分,几乎鼻尖相抵,呼吸缠绕,神色又眷恋又温柔:“阿白觉得,我会骗你吗?” 江岫白的瞳孔瞬间缩小几分,一把将她拉入怀里:“……再说一遍。” 季清鸢没听清:“什么?” 江岫白的呼吸一点点急促起来,甚至身体在轻轻颤着,声音沙哑得不像话:“师尊刚刚说的话,再说一遍。” 季清鸢想了想,试探着说出他最想听的那句话:“我也心悦阿白。” 话音刚落,便觉一阵天旋地转,背后一片软,身上却覆了具滚烫的躯体。 粗重灼热的呼吸喷洒在面部,又落下至脖颈、锁骨。 江岫白急切地吻过她的脸、唇,又往下去亲她的锁骨,呼出的热气将她弄得浑身一片酥麻,又热又痒。 季清鸢被他压在床榻上,还未反应过来,人便被亲得晕晕乎乎。 江岫白原本喝的醉笙香便比她多了些,原本支撑着未直接对她动作,只是想挑起她的欲望,叫她心甘情愿、主动沉沦。 但如今听到她一句突如其来的告白,几乎就有些控制不住身体里的欲望了。 季清鸢反应过来,喘息几声,连忙抱住他的脑袋:“……阿白,停下。” 江岫白被她制止,慢慢抬头,拨开她面上缭乱的发丝,轻喘几口气,垂眸看着她:“怎么了?” “师尊……不愿意吗?” 还是说,她刚刚说的心悦他,不过是为了暂时安抚他,哄骗他的假话? 江岫白眸色渐暗,深深望着身下之人。 若她是在说假话骗他…… 季清鸢抬起一只手,轻柔地摸着他的侧脸:“阿白,其实我从前,便也在不知何时就悄悄对你动了心。” “但你知道,师徒相恋,乃是不伦。” “所以我一直掩藏着心中所想,不敢被你发现,只能尽所有能力帮助你走的越来越远。” 季清鸢叹了口气:“但情至深处,难以自抑,我怕被你发现,也怕自己会控制不住犯下错事……” 江岫白垂眸盯着她,面上没什么表情,身子却紧绷着。 季清鸢苦笑一声,笑容里全是苦涩:“我便想着,让你拜入他人门下,更利于你修行,也免得我这不可见人的情意被你发现……” 话已至此,她一双眸子里,已全是水光,面上的笑,也全是苦涩和无奈。 江岫白将头埋在她脸侧:“徒儿心里,一直都是师尊。” 原来他一直渴望的人,也对他有情。 哪怕一点,那也够了。 原来她也爱他,只是因为师徒的身份,不敢宣之于口,才默默躲避,想送他离开。 “滴——,江岫白好感度+8,当前好感度:98。” 季清鸢眼睛微微睁大,唇边苦涩的笑容差点没维持住。 幸亏江岫白此刻没有在看着她的脸,季清鸢轻轻回抱住他,便听到江岫白轻轻道:“原来师尊只是担心我们的身份。” 季清鸢叹了口气:“阿白,师徒有伦。” “那又如何?”江岫白抬头,眸子里满是偏执。 “只要师尊与徒儿两情相悦,其它的,都无所谓。” 去他的伦理纲常,师徒有伦。 就算冒天下之大不韪,也没人能阻他半分。 “师尊。”江岫白撩起她垂落的发丝,缠绕在之间,一双眸子又黑又沉,认真而又无比偏执,“我们隐居,永远在一起,好不好?” 季清鸢叹了口气:“阿白,不可能的。” 天极宗原本的金丹双骄,指的便是宋听澜与贺怀瑾,只不过宋听澜名气要大得多。 但五年前,季清鸢十六岁结丹,已经超过了贺怀瑾。 她的天才名声,不输贺怀瑾。若她消失,天极宗怎么会放弃寻找? 别说天极宗,宋听澜、妖族妖王,连带着魔界那位,恐怕都会一齐找过来。 “我是掌门的弟子,我的失踪,不可能不被人注意,届时一定会有人来寻。”季清鸢认真看着他,“遑论我们一起失踪。” 师徒二人一起失踪,总有些人会喜欢从桃色角度大肆猜测。 江岫白眉头紧蹙。 季清鸢被他压着,正想说什么话时,却感觉到了他身体的某处。 季清鸢一顿,随即满脸通红。 她连忙道:“阿白,你先起来,我们去浴池。” 江岫白一愣,旋即抬眸看她,喉结动了动,眼神暧昧不明:“师尊喜欢在浴池?” 季清鸢脸更红,推着他起来:“说什么胡话,你先起来。” 江岫白喝的醉笙香更多,再不解决,恐怕很难撑下去。届时她的人身安全就需要掂量掂量了。 醉笙香无解,但醉笙香是酒水。 这世间,就没有上古水神的灵泉净化不了的水。 江岫白依言,站起了身,被她拉着绕过屏风,进了浴房。 季清鸢从储物袋里翻出装了灵泉的水壶,倒在浴池里。 她把平时装灵泉的瓶瓶罐罐都到了个干净,才加了些普通的温水进去。 江岫白起身,进了池子里。 季清鸢脱了外袍,也进了池子里泡着。 她刚进来,江岫白就凑过来,将她抱在怀里:“师尊,我可以找一个绝对不会被人发现的地方。” 水汽朦胧,衣衫湿透,薄薄的衣裳下,二人肌肤相贴,江岫白的唇贴着她的耳朵,又轻轻问:“好不好,师尊?” 季清鸢被加了八点好感度,现在看他亦是无比顺眼,也没推开他,只是面上作难为情,无奈地叹了口气道:“阿白,不可能的。” “躲藏只可能一时,不可能一辈子。”季清鸢认真看着他,“你若想永远同我在一起,还是要拜入天机门。” 江岫白把玩着她的青丝,眼神却攸地冷了下来:“师尊还是要我拜入天机门?” 季清鸢叹了口气道:“师尊也不想。但是阿白,只有你站在修仙界顶峰之时,只有你足够强大之时,才能保护好我。我们才能永远永远在一起。” 她循循善诱:“待你拜了裴郁为师,修成傀儡术,变得强大,我们光明正大在一起。那时我们都足够强大,无人敢提及我们当初的身份,无人敢伤害我,不好吗?” 江岫白微微垂着眸子,似乎也在思考着。 第363章 笙香醉解 季清鸢见江岫白已经将她的话听了进去,也不再步步紧逼。 说的太多,反而更有嫌疑,不如待他自己想想。 果不其然,未过多久,江岫白的神色便软化了些:“师尊的话,确实有道理。” 季清鸢露出个真心实意的微笑,道:“阿白能理解师尊就好。” 她正轻轻松了口气,江岫白却忽地将头埋进她怀里,手放在她腰上。 季清鸢只听到他有些闷的声音传来:“但徒儿不想与师尊分开。” 季清鸢拍了拍他的背:“你入了天机门,我也不会忘了你。我会一直等着阿白的。” 江岫白没有抬头,落在季清鸢后腰的那只大手却开始上下慢慢摩挲。 季清鸢被他弄得有些痒,抓住他的手,道:“我以后多给你发传音符。” 江岫白终于抬了头:“好。” 季清鸢继续道:“那你的行囊可有收拾好?明日就要出发了。” 闻言,原本安静抱着她的人忽地抬眸看她,一手紧抱着她的腰,一手抚着她脸侧,琉璃似的眸子一眨不眨望着她,带着几分不悦:“师尊就这么想赶徒儿走?” “没……没有。”季清鸢几乎整个人都贴在他身上,两人身上衣衫尽湿,对方滚烫的体温透过薄薄的衣衫传过来,叫她下意识想往后退。 她将手撑在江岫白胸膛上,稍稍拉开了些距离,道:“只不过这是我们先前约定好的时间。” “你知道的,为师还要为双月灵谷做准备。” 她刚拉开点距离,就被江岫白一把拉了回去。 季清鸢紧紧贴着他,良久才听到头顶传来一声“嗯”。 虽然听着不太情愿,但好歹也是答应了。 季清鸢松了口气,感觉体内热潮和蠢蠢欲动的情欲都已经散去,便道:“阿白,我们现在泡的泉水可以解醉笙香。为师的醉笙香已经解了。” 江岫白一直紧抱着她,他身体某处的存在一直相当明显,以至于季清鸢此刻有些怵他。 她拉下江岫白横亘在她腰间的手臂:“为师先出去换下衣裳。” 季清鸢说完,便转身往外走,她未走几步,手腕一紧,接着便是一阵天旋地转,水花四溅,人便复又落入一个滚烫带着湿润水汽的怀抱。 腰后落了只大手,季清鸢还未反应过来,便听到头顶传来一道又低又哑的声音:“……师尊的解了,我可没有解。” 满是水汽的浴池里,季清鸢被抵在冰凉的池壁上,江岫白滚烫的身子紧紧压着她,手扣着她的后脑勺让她不得不迎合这个吻。 冰火两重天,氧气被剥夺,她腿软的站不住,身子刚刚滑落些,又被一把捞起来。 待江岫白好不容易放开了她,季清鸢喘了几口气,就慌忙地抬手去挡他的唇。 江岫白倒是从善如流,欣然地抓着她的手亲了亲,又垂眸看着软在他怀里喘气的人,眼中笑意加深。 也难为她站着的力气都快没了,还要伸手来堵他的唇不准他再亲。 季清鸢伸出手结果手也被他捉着亲之后,深感挫败。 她使了使力气,将手扯回来,有气无力道:“……阿白,别闹。” 江岫白此刻心情极好,抱着她低低笑道:“徒儿只是跟师尊讨个补偿。” 谁让她明日就让他走。 明明刚互诉衷肠,他一心亲昵,恨不得与她融为一体无时无刻都在一起。她却只想着分开。 所以他要个补偿,不算过分。 江岫白如此想着,又拨开她额前几缕被打湿的发丝,摸了摸她绯红的脸,拇指微动,摩挲了几下她红润的唇。 季清鸢却挣扎几下,道:“这泉水怎地对你没效果?” 这人身上的欲望,都快把这温水煮成热水了。 季清鸢不抬头看他,也能感觉到一道极具侵略性的目光正落在她身上。 好像恨不得把她拆吃入腹一般。 江岫白唇角微勾:“大抵是……因为师尊吧。” 说完,他又极快地吻了一下她的唇角。 果不其然,在他的话说完,季清鸢反应过来后便迅速后退,想出浴池。 江岫白这回没再拦她,只是看着她往外走,轻笑着道:“师尊,慢些。” 那人在听到他声音后,倒是跑得更快了些。 江岫白没去拦,毕竟再把她拦下来留着,他自己能不能控制住,也是个问题。 他原本就是想得到她的心,如今既然确定了她心里也有他,那么其它的,他都可以慢慢等。 待他们二人堂堂正正站在一起…… 江岫白唇边笑意更深。 不同于往日装乖巧恭顺时的假笑,他这次笑得无比真心。 季清鸢的背影已经消失在浴房门后,只在地上留下一串水珠。 江岫白站在浴池里,良久,他站起身来,捡起季清鸢入浴池时脱掉挂在旁边的外袍。 他抓着那件外袍,嗅了嗅。 没有师尊,但师尊的衣裳也可以。 …… 季清鸢出了浴房,便躲去屏风后,迅速换上一套干净的衣裳。 尽管身上的衣裳可以用法术烘干,但她还是习惯性换一件。 她换完衣裳,略略松了口气,又坐在软榻上,拿了软布擦拭自己湿润的发尾。 她擦着没多久,身前便覆了道阴影。 季清鸢侧头往后看,果然见江岫白正站在她身后,一身水汽,脸上带着些残存的红,对襟中衣微微敞开,墨发披散在身后。 看上去倒是莫名的柔软温和,带着几分引人蹂躏的欲色。 江岫白唇边依旧带着笑意,在她身边坐下,颇为自然地从她手中接过软布为她拭发。 季清鸢这几天可谓是跟他斗智斗勇,又被他抓着轻薄了一晚上,好不容易解了体内的醉笙香从水里出来,此刻也犯懒。 慢慢地,她便躺了下来,头枕在江岫白的大腿上,闭着双目假寐。 江岫白坐在软榻边,一下一下地用软布为她拭发。 直到头上那双手的动作停下,已经朦朦胧胧有了睡意的季清鸢才睁开眼。 她坐起身来,还不忘道:“阿白快回去吧,早些休息。” 经过今晚才知道被爬了很多次床的季清鸢可不敢让爬床惯犯睡在这。 江岫白有些好笑又有些无奈地看了她一眼,在她脸边亲了亲,道:“好。” 他转身往外走,季清鸢睁着眼睛见他走了出去,门也被轻轻关上,才松了口气。 她伸了伸懒腰,走过去将木门检查了一遍,确认关紧了后才又回了软榻边。 她复又回了软榻边,检查了一边明日要带的几样东西,随即又躺倒了在软榻边。 未躺多久,季清鸢忽地睁开眼睛。 窗边,有陌生气息。 季清鸢起身,握住枕边放着的月凝剑,收敛气息往木窗边走。 那气息极淡,但季清鸢能够确定这不是她熟悉的气息,应当不是她认识的人。 心下有了主意,季清鸢一掌往木窗打去,木窗“啪嗒——”一声被掌风掀开。 木窗的掀开的同一瞬,季清鸢另一只握着月凝剑的手迅速往窗户外刺去。 “诶诶诶!哎呦!” 随着一声颇具朝气的少年音响起,季清鸢的剑遭反弹,不轻不重地被打了回来。 季清鸢握住月凝剑,蹙着眉头往窗外看。 窗外是一个十八九岁模样的男子,墨发高束,一双褐色的瞳孔略圆,就像个性子直的朝气少年郎。 此刻那人正左手握着右手,捧到唇前龇牙咧嘴地吹了几口气。 这人竟然是徒手接的她的剑? 而且手上一点口都没破就接下来了? 季清鸢眉头蹙得更紧。 窗外那人似乎察觉到她的目光,连忙放下手,调整表情,还装模作样整了整衣裳,清咳几声,道:“夫人……未来夫人好,在下苍术。是魔界最为俊俏最为强大最令人崇拜的魔尊大人……的右护法,苍术。” 话说完,他还一边偷偷朝季清鸢身后的屋里看。 季清鸢:“……???” 第364章 护法来访 这是北冥离的护法? 季清鸢打量着对面这个看上去很是精神却有些傻气的耿直少年,心里也开始问系统:“这是北冥离的护法吗?” 得到了系统肯定的答案后,季清鸢才放下些警惕。 她和北冥离生死相关,性命相连,北冥离是不可能会让他的护法来杀她的。 不过北冥离的护法为何要来她这儿? 对面的苍术也趁着季清鸢沉思的间隙,暗戳戳地伸长脖子透过季清鸢身子的间隙往屋子里看。 季清鸢察觉到他的动作,一开始本还有些疑惑为何北冥离要派他的护法来。 如今一看,恐怕是因为心心相依咒。 不过心心相依咒是让北冥离能够切身体验她的情绪和疼痛,今夜江岫白并未强迫于她,她身上也没什么疼的地方。 看这苍术往她屋里看的动作,好似在怀疑她屋里有人似的。 季清鸢挡住他的目光,道:“你叫苍术?你们魔尊大人为何叫你来?” “是的,夫人。”苍术立马小狗立正,“尊上命属下前来看看夫人的……情况。” “……别叫我夫人。”季清鸢揉了揉眉心,“什么情况?” 苍术没了声音。 季清鸢有些诧异,抬头看去,便见对面的少年正有些苦恼地思索着。 苍术摸着下巴,踌躇不定。 他回想起今日,原本他叼着根野草茎,极为欢快地打算去偷偷挖??那埋了不知多少年的酒来喝,再去跟仝伯狠狠炫耀一番。 结果他还没开挖,魔尊大人的传唤就来了。 他急急忙忙赶去,便看见北冥离正坐于乌木玫瑰椅上,身前是一册摊开的古卷。 他悄悄抬眼瞥了一眼,见上首通身矜贵的青年指节微曲,正轻按着眉心,向来风轻云淡的脸上此刻有些显而易见的烦躁。 北冥离当然烦躁。 原本好好看着古籍,忽地心中一片恼怒、紧张的情绪涌上来,连他的心也是紧绷的。 久久定不下心来,心神被扰乱是他遇见那人族女修前从未发生过的事情。 不过那姑娘向来聪慧,处事不乱,并非心情浮躁、易怒之人。 除非是……遇到什么她也无法解决的困难。 但双生戒戴在她身上,此刻没有反应,也证明她目前没有性命之忧。 莫非有人欺辱于她,才叫她如此? 北冥离脸色有些冷了下来。 他自出身便是至尊无上的存在,又有叫人臣服的资本,骨子里便带着傲。 没有人可以欺负他护着的人。 下首,苍术低着头不敢看,老老实实维持着行礼的姿势。 他不明白北冥离今日唤他前来又半晌冷着脸不发一言的缘由,心中乱七八糟地想着莫非是??那老头告他状还是苍术出了什么事。 他越想心里就越沉重,忽地听到一道声音响起:“去寻天极宗一女修,唤季清鸢,看看是否有人欺辱于她。” 他语气有些冷,是上位者惯来的不容拒绝:“若有,即刻诛杀。” 他抬手,一光点便落入苍术眉心。 这是双生戒上附着的气息。 顺着双生戒的气息,苍术便可以精准的找对人。 苍术眼睛瞪得像铜铃。 女修? 女修?? 女修!!! 尊上背着他们找了一个人族女修? 北冥离说完,没听到反应,才终于抬眸,一双金色的桃花眼满是冷肃:“你有话想说?” 一道淬了冰一般的目光落在他身上,苍术一个激灵,才反应过来连忙道:“没话说,没有话想说。“ “属下告退。” 他忙不迭起身往外走,面上却有些恍恍惚惚。 人族女修,不能叫人欺辱她。 苍术眼睛一瞪,就觉得这事绝对不简单! 他忽地想起了之前尊上问的“一个姑娘锁骨被咬后哭了”以及不朽城传来的“季姑娘”的信。 原来如此! 苍术恍然大悟,立马有了精神,飞也似地往外奔去。 他,苍术,将成为第一个见到未来夫人真容之人! 这不得好好跟??那个老头子和苍术那个呆子好好炫耀。 …… 回忆结束,苍术默默思考。 魔尊大人是叫他来看看夫人今日如何,可否有人为难。 但是这么说,会不会显得他家尊上没有亲自来不太真诚? 季清鸢见他久久不说话,出声道:“为何要来看我的情况?” 苍术挠了挠后脑勺,又站直身子,咳了几声清清嗓子道:“尊上命我来看看夫人的情况,问问夫人是否安好,以表达对夫人的相思之情和挂念之心。” 季清鸢面上出现半刻的空白。 北冥离派他来表达对她的相思? 派他来暗杀她都比这个可信。 季清鸢扶额,最终揉了揉眉心,退后一步道:“你先进来说话吧。” 虽然有院子挡着外人看不到,但她还是不放心一个魔族人光明正大地站在她窗外。 苍术一手撑着窗,极为矫健,利落地翻了进来。 跟他那主子一样,除了正门不走,什么都走。 季清鸢心里有些好笑,便听见苍术站定后对她拱手极为恭敬地道:“多谢夫人。” 季清鸢心里不知是何感受:“……别叫我夫人。” 苍术认真点头:“好的,夫人。” 他一边应着,有些圆圆的眼滴滴溜溜地转,将屋子都扫了一遍,最后目光落在那屏风上。 屏风挡住了后面一大片空间,他自然是看不见的。 季清鸢注意到他的目光:“你在找什么?” 第365章 启程 苍术有些尴尬地笑了两声,道:“夫人,可曾有人在我来之前对你做过什么?” “并未。” 有人对她做过什么? 他为何要问这个? 季清鸢心里一阵疑惑,同时心也跟着提了起来。 莫非北冥离还在她身上留了什么监视她的东西,知晓了她刚刚与江岫白的事情? 她正一阵胡思乱想,便看见苍术眼神在她身上细细转了几圈,似乎是确认了什么,随即郑重地点了点头:“好的。” 随即他走向窗子,往外走去,他手已经放在了窗台上,却忽地又转过身来,露出一个迷之微笑,道:“夫人。” 季清鸢:“?” “尊上说,他十分想念你。想念得不能自己,但苦于事务缠身,无法亲自来见你。” 季清鸢:“??” 他继续维持着那副自以为和善真诚的迷之微笑:“夫人,下次再见。” 季清鸢:“???” 直到苍术利落地翻了窗子在蒙蒙亮的天色中迅速消失,季清鸢才有些恍然的回过神来。 就这么走了? 如此轻易地走了,那北冥离应当是没有发现她与江岫白的事情。刚刚到更像是来确认她的安全的。 季清鸢后知后觉松了一口气。 这傻小子居然是魔尊护法。 不过忽略他刚刚谜之发言,光从他身手来看,确实是极有实力的。 季清鸢关上窗子,莫名叹了口气。 这些个人,一天天的,都在天极宗来无影去无踪。 她先前觉得天极宗的护山大阵厉害,但如今也发现挡不住这些个魔尊妖王和护法。 她揉了揉眉心,最后关了窗子,又躺回软榻上。 一晚上和江岫白那小子斗智斗勇,又被北冥离的护法吓了一跳,此刻她倒是觉得世界终于清静了。 她躺倒在软榻上,没过多久就睡了过去,直到房门被人敲响,才幽幽转醒。 季清鸢起身一边披衣一边往外走:“谁?” “是我。” 微微上扬的青年音在屋外响起,带着藏不住的笑意,听上去便是心情极好。 季清鸢打开门,果不其然便看见了江岫白站在门外,与往常的表情完全不同,眼角眉梢都带着发自内心的柔和笑意。 他生得好,如今这副样子看起来当真是柔和了不少。 季清鸢一见到他,便想起江岫白昨夜爬床将她禁锢在怀里的疯劲。 白日里倒是全然不一样的乖巧。 季清鸢收敛心神,道:“怎么了?” 她将他浑身看了一圈:“阿白的东西可有收拾好?我们早些出发,才更快到元和。” 经过昨夜她“情真意切”的一番劝解,江岫白在她提起离开天极宗这件事时已经没那么抵触了,但脸上的笑依旧僵硬了一瞬。 “师尊当真如此舍得徒儿离开?”江岫白靠近了些,低着头看她。 季清鸢最怕痒,往后缩了缩:“你别闹。” 她语气不凶,还带着晨日里刚醒的软和,比起平日里的正经,此刻看上去反而带了几分娇。 江岫白轻笑一声,一双眼又黑又亮,低头看着她笑。 季清鸢见他还在笑,便横了他一眼:“快些收拾东西,我先换身衣裳。” 江岫白应了一声:“好。” 季清鸢把门关上,把江岫白关在门外,自己换了身衣裳又仔细洗漱了一番。 第366章 抵达无令谷 元和离扶余有些距离,无令谷所处位置也有些偏僻,且外有毒瘴和阵法,内有机关。 二人从扶余出发时,江岫白已然换下了天极宗的弟子门服,季清鸢倒还穿着弟子门服。 弟子离宗要做的事并不复杂,加上季清鸢早有准备,其他的东西都已完成,只需要打碎了魂灯和收了弟子玉牌。 二人一个是金丹,一个是元婴,赶路倒也是极快的。 出乎季清鸢意料的,是江岫白并没有蓄意拖延,唯独路上与她更亲近黏糊了些。 一路风平浪静地寻到了无令谷,二人站在一片竹林前。 微风吹过,竹叶摩擦,娑娑作响。旁边立着块大石,刻着“无令谷”这三个大字。 竹林有阵法,裴郁出自天机门,奇门遁甲之术向来拿手。 季清鸢对这些高深的迷阵了解得不多,但也知道凭她现在点实力,是进不去的。 二人站在竹林前,江岫白侧着头看她。 季清鸢则是则是打算传音唤裴郁出来,她刚引起灵力,尚未传音,竹叶便乱舞起来,娑娑作响得比之前还要厉害。 一阵风从中间吹来,两旁的竹子都向着里侧弯了腰,季清鸢似有所感,抬眸看去,就见一人面无表情地从中走出来。 那是个高大的男人,皮肤是冷调的白,一双眼睛如同死物,看上去没有丝毫生气。 那人见到他们,拉扯嘴角,扬起一个僵硬而怪异的笑,道:“久等,里面请。” 他的声音有些怪异,一听便知他不是个活人。 季清鸢见着他倒觉得眼熟,细细看了几眼,便想起来了这是当初不朽城时曾见过的跟在裴郁身边的一个傀儡。 这傀儡做得极为生动,肌肤与头发都与人一般有光泽,只有死寂的眼睛能看出这不是活人。 季清鸢侧头,恰对上了江岫白的眸子。 青年一双琉璃似的眸子里,此刻正分明地倒映出她的身影来,眼神亦是极为专注。 季清鸢道:“往后,拜入裴前辈门下,也切记要勤恳修炼,早日得道。” 她手摸向储物袋,从中掏出了那本《碧木行者》。 这书是她之前在藏书阁三楼一块带下来的,江岫白未来的独门绝学便是从这本书中感悟的。 她对傀儡之术了解并不多,如今江岫白恰要拜入裴郁门下,这本书现在给他倒是刚刚好。 季清鸢将书递给他:“一直忘记赠阿白拜师礼,如今就当作是补上了吧。” 江岫白接过那本书,却还是看着她。季清鸢没听见他说话,心里正有些诧异。 抬头便见江岫白正垂眸看着她,一双眼犹如幽深广袤的海,仿佛在压抑着什么,种种情愫纷纭交织。 手腕一紧,季清鸢便被拽着拉入了一个怀抱。 发顶上轻轻落了什么东西,江岫白将下巴放在她头顶,另一只手一下又一下抚着她的发:“师尊。” “等我。” 等他变得强大,等这天下无人敢指责他半句,他便昭告天下,与她结为道侣,生生世世,永不分离。 第367章 仪式感 季清鸢被他抱着,体温相交,半晌才应了一句:“好。” 一旁的傀儡依旧立在原地,面上表情不变,唇角向上拉扯,笑容僵硬而冰冷,眼神木讷而毫无生气。 尽管知道那傀儡是没有灵魂的活物,但做得过于逼真,被一个人形点器物盯着还是有些不自在。 季清鸢推了推江岫白,道:“快进去吧。” “裴前辈是天下傀儡之术的集大成者,你定要好好珍惜这次机会。” “每隔一段时日,我会给你写信。” 江岫白垂眸看着她:“好。” “从此以后,我不再是你师尊。”季清鸢望着他,“往后要记住,你的师尊,是天机门裴郁。” 江岫白眉头蹙起,刚想说话,对上她认真的眼神,到底还是没说出口些什么话来。 这一切都是对的。 她不再是他的师尊,他将拜入天机门修习傀儡术,得道后也更好与她结为道侣。 但在那之前,他们要长久的,连那一层师徒关系都抹去。 他总是有些不安的。 江岫白压下心里那些不安,低头将唇印在她额心。 似乎是看出了她的不自在,他动作很轻,一触即分。 他深深看着她:“记得给我写信。” “好。” 江岫白松开她的手,慢慢转身,走向那立在竹林前的傀儡。 那傀儡笑不见齿,走在江岫白身前半步。 “呼——” 灵力涌开,竹林向两边退去,露出中间一条路来。 那傀儡率先一步踏了进去。 江岫白回身望了她一眼,终是跟上了那傀儡。 竹林恢复之前的样子,茂密得好似一切都未发生,从未有人进去过一般。 季清鸢站在原地,看着二人身影消失在竹林后。 被风吹起的衣角重归原地,平静无尘,在一片寂静只余细微竹叶沙沙声中,季清鸢听到了系统提示音响起: “滴——,任务“拯救那个美少年”进度:百分百。任务完成,宿主积分+100,当前积分:166。” “恭喜宿主!” “江岫白好感度+2,当前好感度:100。攻略进度:1\/4。恭喜宿主!” 季清鸢脑子里接二连三的系统提示音响起,伴随着好感度满值提示音响起的,是放烟花的声音。 季清鸢揉了揉眉心,道:“谁准许你在我脑子里放烟花的?” 系统“嘿嘿”一笑:“生活,要有仪式感。” 这还是个懂得仪式感的系统。 季清鸢有些哭笑不得,但最后也深深吸了口气,眉头也跟着放松下来。 江岫白能加满好感度,实在是令她有些意外。 赶路的一路上,她对他极为纵容,不拒绝他的亲昵,但也未加满。 本来她已经做好以后多写些信,或者多来看看他以刷满好感度,没想到在无令谷前,他终于彻底敞开心扉。 她以为他偏执难以对付,却没想到这人在得到他想要的情后,反而更加重视她的感受,更加尊重她的想法。 季清鸢有些感慨,最后看了一眼这竹林,便转身往来时的方向走。 第368章 共饮 元和自扶余的路季清鸢已经无比熟悉了,她白日里大多时候都在赶路,夜间便随意找处地方修炼。 加上这次路上是她一人赶路,速度快了不少,未过两日,她便风尘仆仆地到了扶余。 天极宗山脚下依旧热闹,间或混杂着些穿着天极宗标志性白袍门服的弟子,大多数是外门弟子,都极有生气,朝气蓬勃。 这次上山,就没有人在青溪阁等她了。 季清鸢长吁一口气,虽然没有人在青溪阁等她,但她多了一百积分啊。 那可是一百积分! 这是她迄今为止做过的时间最长的任务,季清鸢自觉是个有仪式感的人,便麻溜地去提了一坛屠苏酒。 她提着酒上了山,虽有些赶路的风尘仆仆,但面上却极为精神。 临近青溪阁,季清鸢原本轻快的脚步却忽地一顿。 小院前,流苏花瓣飞舞,有一人背着她立在院前,身形颀长,腰斜曳影。 细小的花瓣掠过他被风吹得轻轻上扬的月白色发带,那人慢慢转身,见到她时,琥珀色的眸子含着清浅的笑:“阿鸢。” “师兄。”季清鸢提着酒上前,“你怎么来了?” 宋听澜却没有回答,只问道:“江师侄走了?” 他作为内门大师兄,这些事情自然是能知道的。 季清鸢点点头:“对,修仙者各寻其道。裴前辈和天机门都是适合他的地方。” 宋听澜眸底笑意更深,好似轻松了许多,顺手接过她手里提着的一坛子酒:“阿鸢说得极对。” 修仙者各有其道,那人不适合做剑修。 也不适合待在他的阿鸢身边。 手里的酒被人接了过去,季清鸢不由得抬眸看了他一眼。 总觉得他今日心情极好。 季清鸢推开院门,便听到跟在她身后的宋听澜道:“阿鸢一直赶路,元和回来,累不累?” 季清鸢摇摇头:“不累。” 她指了指宋听澜手里的酒:“我这还有心情买酒喝呢。” 二人在院里桌前面对面的坐下,宋听澜没说什么,只打开了酒坛子。 浓郁的酒香散发出来,宋听澜道:“屠苏易醉,阿鸢莫要贪杯。” 他很清楚地知道这人酒量有多差。 天极宗内弟子也不得饮酒过多,毕竟饮酒伤身,还会阻碍修炼。 不过宋听澜向来不是铁面无私的大师兄,大多时候都更在乎她的身体健康,所以季清鸢在他面前喝酒是无比放心。 季清鸢拿了小茶杯倒酒,道:“无碍,只喝一点。” “再过几日,便要到双月灵谷开启的日子了。” 宋听澜微微颔首:“双月灵谷危险重重,大多宗门都选择结伴而行。” 各门各派都会派人进去,在有利益冲突发生时,大多会自发抱团。 而这个团,大多都是同宗门。 他们这一行人大多都是熟人,结伴而行也并无不可。 季清鸢平日里大多是喜欢单打独斗的。 无他,唯任务多尔。 不过这次系统目前并没有发布任何任务,她没必要支开别人以方便做任务。 季清鸢明白宋听澜是有些担心她想独自一人闯双月灵谷,所以才点一点她。 她笑了笑:“自然。” 第369章 双月灵谷开启 “嗯。”宋听澜看了看她面上神色,见不似作假,才垂头拿起了酒杯。 他握着酒杯,却不喝,只是放在手里,眼神则又落在对面的季清鸢身上。 他话少,多数时候是不怎么说话的。 季清鸢亦是不大擅长闲聊,宋听澜平日里来寻她也大多是说完话便走,今日却依旧坐在她对面,二人相顾无言,一时间倒是极为安静。 季清鸢脑子里正绞尽脑汁想着该说什么来打破这寂静的氛围时,手上拿着的杯子却忽地传来一阵力。 她抬眸,却见一只手正按在她的杯子上。 宋听澜的声音响起,雨打青瓷,平淡却不冷漠:“你喝的够多了,阿鸢。” 原来是她刚刚走神,手上便一直倒酒喝个不停。 季清鸢体会到他的意思,便将杯子搁在桌上,道:“好。” 宋听澜从储物袋拿出一个小瓷瓶,递给了她。 季清鸢没接,道:“师兄给我的东西已经够多了。” “只是普通的葛根粉。”宋听澜将瓶子放在她面前的桌上,“解酒的。” “阿鸢酒量浅,用一些,能好受些。” 季清鸢打开瓶子嗅了嗅,确实是普通的葛根粉。 葛根粉是普通药草磨成的粉末,很常见,也不怎么值钱。 季清鸢抬眸看他:“师兄怎么知道我酒量不好?” 宋听澜正起身欲要往外走,听到这话,脚下微微一顿,侧过头来看她。 细微碎发遮挡着他的眼尾,季清鸢只瞥见那双往日里平静无波的眸子里正荡开涟漪,是说不出来的温柔、怀念和忧伤,掺杂在一处。 “阿鸢……以后会知道的。”宋听澜将她的呆愣看在眼里,眼神微黯,只深深看了她一眼,便一步一步往外走去。 季清鸢站在原地,看着宋听澜一步一步往外走。 那人依旧挺拔的背影,但却透着说不出的孤寂。 几日时间一晃而过,季清鸢待在水涟漪里修炼,间或炼些丹药。 日子一日又一日,转眼便到了双月灵谷开启的日子。 半月前,天机门的长老就已经探出本次双月灵谷的现世之地在扶余鹿鸣山。 鹿鸣山离天极宗不远,由此天极宗的一干人不需要赶路,都是当天在宗门集合共同御剑赶往鹿鸣山。 扶余四季如春,境内的山都是郁郁葱葱,一眼望去满是绿意,生机盎然。 不过今日的鹿鸣山,倒是有些奇异的灵气波动,昭示着这里的异象。 季清鸢和宋听澜贺怀瑾等一行五人远远地,还未落地,便看见山脚下正站着若干修士。 只有少数宗门没有门服,大多宗门的弟子都穿着不同的门服,各自隔着一定的距离,泾渭分明。 先前参加过元和的弟子试炼,季清鸢此时也认出来几个,比如碧水宫的一众女弟子穿着青色裙衫,身形纤细却挺拔,赏心悦目,犹为出众。 不远处,天机门、素光谷、释迦殿等也都极为显眼。 季清鸢和宋听澜等人落地,恰好便落在释迦殿旁边那一处空地。 释迦殿此次也有五人进双月灵谷,有两个是带发修行的弟子,另外三个都拥有反光的大脑门,其中一个,便是季清鸢唯一认识的谛闲。 第370章 四大宗门 谛闲依旧穿着一成不变的僧袍,手上缠着一圈檀木佛珠,面若冠玉,眼眸半垂,站在一众嘈杂人等间如同山峰间一捧圣洁的雪。 季清鸢落地,不由得多看了他几眼。 似乎是察觉到她的目光,白袍僧人侧头看来,对着她微微颔首。 季清鸢愣了一下,也跟着颔首示意。 二人的交流迅速且毫不起眼,很快就过去了,季清鸢也收回目光,不再看他。 天极宗左边是释迦殿,右边则是个不大眼熟的宗门,只有三人。 季清鸢四处看了看,见大家都极为默契地呈圆形分布,中间则空出一大块地方来。 正是灵力波动最剧烈的地方。 再过一会儿,双月灵谷的入口就将从那打开。 季清鸢收回目光,却感觉自己的手肘被人轻轻地戳了戳,一个小脑袋凑了过来。 “美人姐姐,你看!” 原来是池玥忽地凑了过来,站在她身侧,半靠在她身上,一只手还指了指右前方。 季清鸢顺着她刚刚手指的方向看过去,便见一男一女正身着赤缇色衣袍立在那儿。 男子金眸墨发,眉眼狭长却极俊俏,青丝松松垮垮,慵懒而俊美不羁。 女子光洁额上戴着颇具风情的异域流苏头饰,眼眸含媚,鼻梁高挺,好似大漠上引人追逐的骄阳。 两人站在一处,引得旁边不少年轻弟子频频侧目。 季清鸢看了几眼,收回目光,小声问池玥道:“怎么了?” 池玥见她没什么反应,才道:“他们长得实在俊俏,若能结识一二就好了。” “算了吧。”一旁抱着臂的贺怀瑾忽地插了进来,“赤缇色门服,那可是素光谷,池师姐不怕被骗去双修啊?” 贺怀瑾结了金丹后便自请下山历练了很长一段时间,见识得更多,对人族地界内的各事各物也更了解。 池玥大多数时候都跟在沐元真人身边除祟和修炼,但对素光谷亦是有所耳闻,听了他的话后,声音小了些,却依旧道:“素光谷可没什么强迫人的……” 她声音小了些,俨然是打消了要去结识一二的念头。 贺怀瑾对此只是笑了笑,又转移了话题,道:“四大宗门的天才基本都来了。” 季清鸢一听,顿时来了兴致,池玥问得最快:“都是谁啊?在哪呢?” 贺怀瑾也将脑袋凑过来,三个人凑在一起,贺怀瑾指了指他们正对面,道:“那是碧水宫,看到没?那青衣抱琴的姑娘和那手执长笛的姑娘,是碧水双姝,一人以琴音御敌,名为疏月。一人以长笛愈伤,名为繁星。二人联手作战,天衣无缝。” 季清鸢顺着他指的方向看过去,果然见碧水宫最前方立着两青衣女子,一人抱琴,一人执笛。 “还有我们旁边的,释迦殿。那月白色僧袍在转佛珠的,唤谛闲,是释迦殿千年难见的天才,据说有佛子之象。” 谛闲握着佛珠,一粒一粒地转动,不理俗世喧嚣,仿佛自动与外界隔绝开来。 “还有天机门,看见没,背着手站着的那个紫袍修士,名为骆无忌。他的法器名为银织,是梭子,以银丝杀人,实力强劲。” 天机门外侧,骆无忌两手背在身后站着,头戴金色发冠。 第371章 银角灵鹿 季清鸢和池玥都看向了那骆无忌,但也不敢多看,毕竟修仙之人,修为越高五感就越为发达。她们二人只看了几眼记了个大抵的相貌,就匆匆收回了视线。 贺怀瑾又轻咳两声,道:“咱们宗门就不必多说,那自然就是大师兄和我......” 贺怀瑾的话还没说完,各宗门所围成的圆圈中央,就传来一阵灵力波动,与此同时,阵阵低呼也不约而同响起,如同平地惊雷般炸响,迅速传遍这个由不同宗门组成的圆圈。 宋听澜几乎是一瞬就到了她身边,低声道:“通道要开启了。” 季清鸢点了点头,目光落在正中央那块平地的上方,只见原本空无一物的半空,灵力正疾速集聚,如同漩涡般纠缠流转,速度越来越快,漩涡中心的小点逐渐变大,直到变成几人可容纳通过的巨大椭圆。如波浪般扭曲的水雾镜面后,隐隐窥见扭曲半透明雾气后的原始绿意。 “我们一起进去。”宋听澜侧眸看了她一眼,“若被打散,切记以自身安危为上。” “好。” 几乎在她话音落下的同时,半空中的漩涡扩大到极致,一阵风伴随着强烈的灵力席卷开来,几人被卷向那漩涡,季清鸢连忙用灵力护住周身,避免被灵力所冲击。 耳边是不同的修士或大或小的叫喊声,刺目的白光越来越近,季清鸢眼前一花,鼻腔里满是与刚刚全然不同的新鲜空气。 周身环绕的灵力缓冲了落地时的冲力,季清鸢平稳落在草地上,脚下是松软又厚实的绿茵。 确认四周没有妖兽的气息,季清鸢才仔细瞧了瞧周围的环境。 她大抵身在一处山谷,两边皆是两座看上去极为高大的山,不远处是些看上去年岁久远的古树,附近还有溪水流动的细微声响。 幸亏没有传送在什么危险的地方。 不过,她身边好像也没什么人。双月灵谷的传送似乎是随机的,她一人被传送到了此处。 季清鸢深吸口气,小心翼翼观察着周遭的幻境,拔了月凝剑握在手里,才一步一步往前走。 灵植仙草和法器可遇不可求,得看机缘,她现在想找的,是晔苓珠。 晔苓珠总共才十八枚,且各门各派都得了消息知晓了晔苓珠可入浮屠境一事,争抢定然是会有的,只不过不知晓会不会有被利益所蒙蔽双眼而不择手段的修士。 季清鸢握着剑,往溪水边走。 溪水边是最多妖兽会去的地方,留下的妖兽痕迹极多,同时溪水湿润,附近多会生长些怕热喜湿的灵植。 季清鸢握着剑往溪边走去,隔着一段距离便听见一些动静。 季清鸢四处瞧了瞧,走了一段路,在离溪边不远时,脚一踩树干就上了一棵树。 她上了树,便拨开些树叶,只露出眼睛往那溪边看过去。 小溪水流潺潺,清澈见底,边上长着些浓密而低矮的草植,数十只长着银色鹿角的鹿正低着头在溪边喝水。 那银角鹿极为好看,浑身毛发都是雪白的,一对银色的鹿角,看上去温顺而纯净,仿佛能净化人的心灵。 季清鸢想了想,才想起来这是银角灵鹿。 银角灵鹿可称之为祥瑞,可遇而不可求,传闻会给人带来巨大机缘。它们生性喜欢纯净的事物,所以对生长环境要求也极高,难以存活。 银角灵鹿对洞天福地有天生感应,但自身攻击力却不强,只是有极快的奔跑速度。加上银角灵鹿的鹿角鹿皮都是难得的仙药和法器锻练材料,所以银角灵鹿往往极为少见。 即便出现,也会迅速被修士抓来以作寻宝罗盘,若是银角灵鹿不配合,便剥皮取角,或者卖个好价钱。 溪边只有银角灵鹿,并没有别的灵兽妖兽。 银角灵鹿不具有攻击性,季清鸢思索了会儿,最终跳下树来,往溪边走去。 银角灵鹿不会主动攻击人,况且银角灵鹿能感应到修士难觅的机缘福地,只不过它们并不会告知自己不喜的生物。 若能得机缘,那就再好不过,但若是不能,那便在溪边找找别的兽类的活动痕迹,挖些灵植仙草回去,总归是不吃亏的。 季清鸢如此想着,便迈步往溪边走去。 溪边只有这数十只银角灵鹿,季清鸢刚出现在溪边,便有几只鹿抬起头看向她。 它们的眼睛是海一般的蔚蓝色,纯净无暇,如同水神遗落世间的珍珠。 季清鸢微微一顿,便看见那几只鹿又慢慢低下头去像之前一样喝水。 第372章 指引 见那几只银角灵鹿都低下头去喝水,季清鸢稍稍松了口气,往溪边走去,更靠近了些。 溪水潺潺,清澈见底,溪水底部柔软的水草随着水流柔软地弯腰摆动,圆滑平整的石块反射着太阳光。 季清鸢蹲在水边,与那些鹿保持着几尺的距离。 溪水映出她模糊的轮廓,季清鸢转头继续看了那几只银角灵鹿几眼。 离她最近的一只看上去体型是最小的,浑身雪白的毛发看上去极为柔顺,头上是喝水时溅到的几滴晶莹,一双小鹿眼水灵灵的,是小动物不带攻击性的柔软。 毛茸茸的东西总是格外吸引人。 季清鸢见对方并不排斥,便狗狗祟祟地挪了几下,靠近了些。 那只小小的银角灵鹿依旧在喝水,直到季清鸢挪得与它只隔着一小步的距离,到了它身边的时候,才忽地转过头来。 澄澈的蔚蓝色鹿眼,好似宁静旷远的蓝天,季清鸢顿了一下,膝盖上便传来一阵毛发软和的触感。 原来是那只小鹿低下头,温驯地蹭了蹭她,动作很轻,鹿角也没有碰到她身上。 季清鸢一愣,随即小心翼翼地伸手摸上那只银角灵鹿的头顶。 手虚虚落在它头顶,季清鸢等了片刻,见它并不反抗,才慢慢地落实,轻轻揉了几下。 银角灵鹿在她手心蹭了蹭,又忽地慢慢抬起头在她手腕处嗅了嗅,便转头往身后走。 季清鸢有些摸不清头脑,却见那小鹿在走了几步后回头来看她,一双小鹿眼亮晶晶的,似乎在看她有没有跟上。 要她跟上来吗? 季清鸢犹豫几瞬,便抬腿跟了上去。 在双月灵谷里遇到人她或许没办法放下警惕,但遇到这种出了名的不攻击人族还温良纯善的动物,她并不会有十足的戒备和抗拒。 季清鸢跟着它走了几步,便看见那银角灵鹿不时回过头来看她,见她跟上来,便放心地继续往前走。 四只纤细而矫健的足落在地上,轻盈地往前,往溪后的林子里而去。 原本在喝水或休眠的其余银角灵鹿也在季清鸢选择跟上时默默抬头,旋即,有的收回目光,有的跟上来蹭了蹭她的腿。 季清鸢满腹疑惑,跟着那银角灵鹿往前走,却见绿意越来越盛,满目繁茂的树和草丛。 银角灵鹿轻盈地跃入一片深深的草丛,又扭头看她,这草丛恰及她膝盖,季清鸢跟着它进了草丛,便听到她前面这只小鹿忽地轻轻叫了一声。 随即,几步之远处,跟着传来一声有些虚弱的叫声。 前面也有一只银角灵鹿? 季清鸢小心翼翼跟着往前走了几步,带路的那只银角灵鹿停了下来,季清鸢站在它旁边,蹲下身来,慢慢扒开浓密的草丛,果然看见一只银角灵鹿正卧在地上,一双鹿眼雾蒙蒙的,似是有泪即将落下来。 轻微的血腥味钻入鼻腔,季清鸢眉头微蹙,视线下移,便看见卧着的小鹿脊背处干涸的血渍已经凝结成血痂,竟是缺了一块皮。 第373章 治伤 卧在地上的银角灵鹿哀鸣一声,眼里满是疲意和痛苦。旁边给季清鸢带路带过来的小鹿则是低下头,小心翼翼地蹭了蹭它的头。 看着那只背上缺了一块皮的小鹿,季清鸢这才完全明白这只银角灵鹿为她带路的目的。 地上受伤的银角灵鹿身上缺的那一大块皮边缘不太规则,是从一段切口切开,再用蛮力硬扯的。 既然看见了,就没有见死不救的道理。 旁边带路的银角灵鹿正抬起头来看她,一双澄澈的小鹿眼里有哀求的意味。 季清鸢轻叹了口气,拍了拍它的头:“多谢你的信任。” 银角灵鹿的鹿皮和鹿角以及它们本身的寻宝能力对人族都是极大的诱惑,这些鹿却如此地信任她。 季清鸢在储物袋里挑挑拣拣,最后还是闭目,快速地进了水涟漪拔了株千年回春草,又取了一罐子灵泉出来。 水神留下的水涟漪,其内灵泉自是世间至纯,可化百毒,净万物。 季清鸢用灵泉冲洗了一遍银角灵鹿身上的伤口,洗去血渍,将伤口弄干净又简易地磨碎了回春草敷了上去,作了一个简易的包扎。 灵泉冲洗伤口的时候,地上卧着的小鹿身子明显一颤,紧绷得厉害,却依旧没有挣扎,只是安静地卧着,喉咙里发出细微的哀鸣,鹿眼安静地望着她。 季清鸢不知不觉放轻了动作,待处理完才缓缓松了口气。 带路的那只银角灵鹿低头,鼻头微微耸动,嗅着同伴身上的气息,似乎是确定了对方的好转,它放松了许多,看上去雀跃了些。 季清鸢看着不停蹭她腿的小鹿,捋了把它的头,又忍不住摸了摸它的鹿角,道:“得亏你们遇见的是我。” 灵泉洗净了物资,而千年回春草足以治愈那只银角灵鹿身上的伤。 季清鸢又找出个小瓷瓶,摘了片荷叶,将瓷瓶里的灵泉水倒在荷叶上给那只受伤的银角灵鹿喂了水。 一切完毕,季清鸢站起身来,拍了拍衣服,也不管它们听不听得懂:“好了,我该走了。” 伤已经处理好了,银角灵鹿的请求她已经完成,她该去找晔苓珠了。 她刚走几步,还未跨出草丛,便听到身后传来小鹿“呦呦”的叫声。 衣角一紧,季清鸢顿住脚步,回头便看见那只带路的银角灵鹿正咬着她的衣裳下摆的裙角。 季清鸢拽了拽衣角,没拽开,心里也有些疑惑:“怎么了?” 银角灵鹿见她终于回过头来了,有些高兴地晃了晃头,往草丛深处那边走了几步。 莫非还有伤患? 季清鸢蹲在原地,便看见前面带路的银角灵鹿正转过头来看她有没有跟上,一双澄澈的小鹿眼满是静谧和宁和。 算了,再救一只也好。 季清鸢揉了揉眉心,跟着那小鹿往草丛深处走。 见她跟上来,那银角灵鹿终于放心,加快了些步子,但依旧时不时转头看她有没有跟上。 季清鸢跟着它往里走,草丛深处,草越来越高,且不时有暗沼。 这银角灵鹿倒是比她还要小心得多,一直小心地领着她踩正确的地方。 眼看着银角灵鹿雪白的皮毛溅上泥点,季清鸢眉头蹙得越来越紧,身前半步的银角灵鹿却忽地停了下来。 季清鸢停住脚步,往前看,却忽地顿住了。 他们不知何时穿过了这一大片危机暗伏的草丛,草丛之后,是一座被瘴气所围绕的山。 修仙人眼力极好,一眼便能看见薄薄瘴气下萦绕在外围,而其下,是满山的灵植仙草。 第374章 昙华山 满山的灵植仙草在其下,看不清具体的模样,但站在山外,也能从其气息中感受到这些几乎皆是珍品。 仅仅从外就能看见珍品仙草,那其内藏着的东西是不是更加令人…… 这莫不是什么藏宝山? 站在一边的银角灵鹿用鹿角轻轻碰了碰她的腿,季清鸢俯身摸了摸它的头,道:“谢谢你。” 那银角灵鹿一双蔚蓝色的鹿眼看着她,头小幅度地动了动,两只鹿角之间的正上方忽地浮起蓝色光芒,一颗珠子慢慢从蓝光中浮现。珠子慢慢向季清鸢这边飞去。 那珠子剔透,好似不含一丝杂质,在阳光的照射下呈淡淡的蓝,像水晶凝成的宝石。 珠子慢慢向季清鸢这边飞去。 季清鸢会意:“给我的吗?” 银角灵鹿极通任意,轻轻发出一声哼鸣。 季清鸢接过珠子:“多谢了。” 看她接过了那珠子,那银角灵鹿才最后看了她一眼,便放开四条腿往来时的方向奔去。 它这次跑得极快,不似带她来时的一步步慢慢走,显然对这路极为熟悉。 银角灵鹿的身影很快消失在草丛之后,季清鸢也迈步出了草丛,往那座被瘴气围绕的山走去。 这山远看着瘴气缭绕,近看那瘴气却并没有明显,似一片薄雾,只盘踞于这山上。 季清鸢走进了些,才看见山前有一块大石,爬满了青苔,旁边满是丛生的杂草,将这大石挡了大半。 季清鸢从靴边抽出短刃,刮开那些青苔,才看见这石块上的三个大字:昙华山。 系统提示音同时响起:“滴——,恭喜宿主触发任务:昙华有言。 任务内容:找出昙华山遗存的秘密。 任务类型:非强制。 任务奖励:十积分。 请问宿主是否接受任务?” 季清鸢擦拭着短刃,道:“接。” 谁会嫌积分多呢。 况且这地方是银角灵鹿带她来的,里面定然是有宝物在的,无论有没有任务,她都会往里走一遭。 虽然艺不高,但胜在人胆大。 季清鸢抬头看向这瘴气缭绕的昙华山:“系统,昙华山的秘密是不是有些过于笼统了?任务内容能不能再讲详细些?” 系统依旧不做人:“请宿主自行探索。” 季清鸢压下想跟它吵一架的冲动,手里轻轻摩挲着银角灵鹿给的小圆珠,若有所思:“系统,这珠子是何物?” 系统冷漠无情且抠门:“一积分。” 季清鸢:“……” 花积分还不如让她自己猜一猜。 季清鸢握着珠子,见那瘴气只围绕着山,山以外没有分毫,便又上前了几步。 瘴气一般是由蛇虫、蜈蚣等尸体腐烂产生的毒气,有瘴气,定是有不少毒物、尸体在里头的。 况且瘴气就是毒气,人体碰到瘴气就会中毒,久待更是容易小命不保。 季清鸢双手掐诀,须臾之间,一层水罩就凝结起来,将她包裹起来,犹如一个茧,将她牢牢护住。 她现在能够以灵力引水涟漪中的灵泉水,灵泉水可净万物,有灵泉水为盾,她不用担心瘴气。 但一直维持水遁,需要灵力,若在其中遇到强大的妖兽需要与之作战,很容易受牵制施展不开。 季清鸢深吸一口气,一步踏了进去。 一进来,视线便昏暗下来。高大的树和遮天的瘴气将这座山的光挡了大半,季清鸢走了两步,确认身体没有任何问题后,摸了摸手中的珠子,轻轻丢在了地上。 第375章 七彩藤 珠子轻轻落在地上,以珠子为中心,旁边的瘴气如潮水一般转瞬间退开,一片不被瘴气笼罩的区域就明显地腾了出来,展露了它的原貌。 她猜对了,这珠子能够对付这瘴气,保她不受瘴气侵袭。 季清鸢弯腰捡起那珠子,放进衣襟内侧贴身缝制的口袋里,随即撤去了水盾。 即使撤去了水盾,以她为中心的三尺之地都没有瘴气。 季清鸢走了两步,对着她的离开,她刚刚站着的地方顿时又恢复原来的样子,满是瘴气。 这珠子简直是一个移动的防护结界,将那些瘴气防得严严实实。 季清鸢心情大好,在山脚晃悠了一圈,落叶之下,白骨堆积。 山脚多是些中等品阶的灵植仙草,而且都在一定程度上受到了瘴气侵染,对修炼无益,无法化为己用。 季清鸢晃了晃,握着月凝剑砍去拦路的荆棘,往山上走。 既然任务是昙华山的秘密,那她势必要爬到顶,将这山给翻个遍。 季清鸢握着剑一步步往上走,月凝剑削铁如泥,一下一下除去拦路的荆棘。 越往上走,瘴气就越浓,哪怕三尺之内瘴气无法侵袭她,但三尺之外可视度越来越低。 “沙沙——” 细微的摩擦声与风声缠绕在一起,隐在砍去荆棘的声音中,辨不明分不清。 季清鸢握着剑往山上走,身后,一阵危险的气息却在一瞬间传来。 人类的本能反应让她后背一冷,刺激之下,身体比脑子先反应过来,季清鸢蹬了一脚旁边粗壮的大树,借着力跳上了对侧另一棵大树。 她落在粗壮的树干上还未站稳,耳边便传来一声巨响。 “啪——” 竟是一条粗壮无比的藤蔓重重落在了她刚刚站着的地方,绿得发黑的藤蔓极其粗壮,上面开着七彩斑斓的小花,颜色极其妖异。藤蔓落在地上,一时尘泥和枯枝落叶都被拍起在空中飞舞。 这是什么东西? 季清鸢还未来得及彻底稳住身子,身后又是一阵破空声。 她暗道一声不好便将月凝剑一丢随即跳下树干踩着月凝剑往上飞。 刚刚飞出去,她刚刚站着的那棵树便被一条藤蔓抽得四分五裂,轰然落地。 季清鸢控制着月凝剑往上飞,劫后余生的惊悸叫她胸腔中的心脏扑通扑通地跳个不停。 她飞到半空,才明明白白看清了底下,越来越多的藤蔓从瘴气中涌出,如蛇一般灵活地扭动着,似乎在找寻着她的所在。 似乎是找到了她的所在,那些藤蔓开始拼命往上涌,朝她这个位置追来。 其中最为粗壮的一条打得极高,季清鸢下意识往后退了退,差点落下剑去,却见那藤蔓擦着她的脸而过,腐朽的臭味涌入鼻腔。 季清鸢也看清了上面七彩斑斓的花,那花朵的中央,竟然不是花蕊,而是一张张长满尖牙的小口,一动一动,似乎恨不得咬下她一块肉来。 月凝剑往上,瘴气却越来越浓,三尺变为半尺,瘴气离她越来越近。 这珠子的庇护能力是有限的。 这到底是什么东西? 第376章 火烧 越往上,珠子能护着她的范围就越小。但不往上,这藤蔓就会逼得越来越近。 季清鸢咬咬牙,压低身子,身体绷得宛若拉紧的弓,蓄势待发。将重心压低后,她蓄起灵力,整个人如同小炸弹一般弹射出去,往前飞去。 越往前,离藤蔓越远,才慢慢地往下飞。随着离地面越来越近,珠子的庇护范围肉眼可见地扩大了一圈。 身后沙沙摩挲声越来越近,系统的声音忽然响起:“宿主,这是七彩藤,由污浊血气而生,喜食血肉。” 难怪追着她跑。原来不止是想杀她,还想吃了她。 想到藤蔓花朵中央那长着尖牙的密密麻麻的小口,季清鸢心里一阵恶寒,御剑速度不减,手迅速摸向储物袋,翻出张御火符来。 灵力一点,季清鸢将符咒向后抛去,轻飘飘的黄纸无视了风,在灵力控制下飞进了如同触手般挥舞集结在一处的藤蔓中。 季清鸢侧头看了一眼,确认那御火符已经飞了进去,食指间一点莹莹灵力流转,她轻叱一声:“散!” “滋拉——” 随着季清鸢话音的落下,藤蔓中,那张御火符忽地化作窜起的大火,火焰与集结在一处的藤蔓亲密接触,黏附着藤蔓灼烧,烧焦的味道涌入鼻间。 那藤蔓如同疯了一般胡乱挥舞起来,仿佛在尖叫挣扎,看起来极为痛苦,正努力往外离那燃烧的火远一些。 用火有用。 季清鸢松了口气。 乱作一团的藤蔓此刻都努力往外试图离那火远些,被拖住了脚步无心追她,让季清鸢得到了片刻的喘息。 不过她是水灵根,对火的运用并不娴熟,刚刚那张御火符也只是初级法术,火不大,并不能拖延那些藤蔓太长时间。 趁着这七彩藤被绊住这一小会儿,季清鸢蓄起灵力片刻不敢停留往前飞去。 打不过也得试试跑不跑得过,藤蔓总是有根的,飞出这范围,她不信这藤蔓还能捉得住她。 那张御火符果然拖不了那七彩藤太长时间,季清鸢往前飞出没多久,便复又听到草叶的哗啦摩挲声。 或许是季清鸢先前的行为激怒了它,这些藤蔓竟是比先前还要快。 季清鸢手心满是汗,却见前方树木茂密,枝繁叶茂,对她的御剑更是造成了阻碍。 茂密树林外隐隐有一线光芒穿过树叶,斑驳透光,再飞出一些,或许就能逃离这藤蔓的范围了。 季清鸢咬牙直直撞入这枝繁叶茂的树枝中,从这树叶树枝中穿过,树叶哗啦啦擦过脸侧,数不清的或细小或粗壮的树枝打在脸上身上,划破一条口子渗出血来,她感受不到疼,只能听到身后摩挲声越来越近,心跳一下比一下快。 她心中默念着,再飞快一点……再飞快一点就能出去了。 “咻——” 茂密树叶后,忽地探出一双阴森绿眼,兽瞳幽幽蛇信子嘶嘶探出。 是一条巨蟒,正对着她张开了口,等着她直直撞入它口中,再享用一顿大餐。 季清鸢瞪大眼睛,强行扭身往旁边避开,却撞在粗壮的树干上,随着“啪——”的一声,她连续撞断几截树干,最后重重摔落在地上。 第377章 再遇熟人 身后草叶摩挲声越来越近,七彩藤越靠越近,季清鸢摔倒在地上,胸口一阵闷痛,后背亦是火辣辣的疼,一片头昏耳鸣,脑子里想着站起来身体却全然动不了。 月凝剑剑尖指地,自她摔下来就跟着飞下来悬浮着围着她打转,剑身颤动嗡嗡不停,似乎也在着急。 身后,藤蔓割破空气的声音正疾速靠近,季清鸢不用回头看便知道那藤蔓正吵着她打了过来。 身上一阵麻痛依旧起不来,季清鸢强压下那阵眩晕,心中喊道:“系统,兑换道……” “兑换道具”四个字还未说完,一阵有点陌生的气息忽地一瞬间便将她裹挟,右肩搭了一只手上来,随即眼前景象飞速模糊成圈,风吹起脸侧的碎发,树叶模糊成影往后退。 背后虚虚靠着坚硬的胸膛,似乎顾忌着什么,极有分寸未与她贴在一起。 浅浅的檀香味隐隐约约入了鼻腔,季清鸢才反应过来有人一把将她提了起来。 未过几瞬便落了地,季清鸢还未来得及扭头看清身后人,便被带着进了一个小洞穴,她被轻轻放在地上,靠着石壁,终于有了实感。 视线暗了暗,季清鸢眯了眯眼睛,看见白袍男子挪过洞口旁的干草堆掩在了洞口,才转身往她走来。 他背着光,一步一步走近,步伐很轻,仪态却极好。 “缘主,可还无恙?” 温和的声音响起,季清鸢总算看清了那张脸。 不染俗尘,眼含慈悲,面如玉却叫人生不出指摘一二的心思。 正是她见过好几次的人,谛闲。 “……谛闲小师傅。”季清鸢张了张口,有些提不起力气,开口才发觉声音沙哑得厉害。 谛闲走过来,停在她身侧,缓缓蹲了下来:“缘主身体虚弱,暂且闭目休息为好。” 季清鸢看着他玉白的手指靠近,食指在她额心轻轻一点,一小点金色荧光飞入她额心,一阵暖流随即缓缓流过四肢百骸,疏散了不少痛意。 好在她只是摔了一跤加上疲劳过度,剑修身体大多都极为扛造,季清鸢虽说摔得重了些,但坐了一会儿又被谛闲施法疗愈,此刻面色肉眼可见地好了许多。 “多谢谛闲小师傅搭救。”她气色好了很多,此刻声音也明朗许多,“不过,谛闲小师傅为何会在这里?” 她是被银角灵鹿指引,得了珠子才能过这瘴气入山的。那这谛闲又是如何进来的?为何会出现在这儿? 谛闲见她好了些,便退开身子,道:“入山求药。” 求药? 昙华山山上灵植仙草数不胜数,为了找某一位药也是理所当然。 不过他说得如此简短,应该也是不想透露太多的意思。 季清鸢咳了几声,没再继续追问,只看着堵在洞口的干草堆道:“我是得灵鹿指引,才寻到此处,便想着进来看一看。” 谛闲道:“释迦殿藏经阁内,记有双月灵谷内有一山,名昙华,外罩瘴气,内藏宝殿,妖兽横行,仙草无数。” 他声音清冽干净,仿佛能抚平所有急躁不安,也不似念经那般听着叫人昏昏欲睡。 原来昙华山是有记载的,谛闲也是有目的而来的。 系统道:“宿主,昙华山的存在及路线图各大宗门都有记载,此外,昙华山的入口不止一个。” 都有记载,且入口不止一个。那么进来的人,说不定也不止她和谛闲。 本就要寻这数量有限的晔苓珠,如今若是同在这昙华山中撞上,利益冲突下,斗争恐怕是在所难免。 第378章 山中宝殿 季清鸢不由得叹了口气,从储物袋里翻出一粒回元丹吞了下去,又闭目养神。 幽暗的山洞里一时静默,只有外面不时传来沙沙声,季清鸢掀起眼皮瞥了一眼边上的谛闲,发现他正垂着眸子,无声地一粒一粒转动手上的佛珠。 季清鸢打破了沉默,轻声道:“谛闲小师傅,你是如何躲开这瘴气的?” 谛闲手上动作未停,神态也未变,却答了她的话:“佛家有二式,一为闭气功,二为金钟罩。” 这谛闲虽然看着是位高高在上的清冷佛子,实则并不冷漠,愿意说的也都会回答。 人比较老实。 季清鸢又继续道:“谛闲小师傅是如何发现此处洞穴的?” “我入谷便进了此山,山下长有七彩藤,七彩藤白日活动夜间休憩,活动范围逾五十里。” 五十里? 谛闲将她拎起来后也并没有飞多久,加上她奔逃的时间,如今大概也就三四十里,还未出七彩藤的活动范围。 似乎在这短暂的沉默中看出了季清鸢的疑惑,谛闲解释道:“我设了金钟罩,七彩藤无法发现我们。” 他抬起头,慢慢地看了一眼干草堆叠的洞口:“天快黑了。” 季清鸢心里也顿时明了了谛闲所有的情况:谛闲入山寻药,有地图典籍所以先她一步入山,遇到七彩藤后他打算天黑后出这山洞往昙华山更深更高处探寻,白日里则养精蓄锐。 也幸亏他在此处养精蓄锐,才能感应到离这山洞不远处的季清鸢的气息,将她救了下来。 谛闲既然往深处走,应该能确定他想找的东西所在的位置。 而这昙华山深处,正藏着一座宝殿。 她的任务是找出昙华山的秘密,这秘密,应该也藏在这宝殿里。 捋清了所有,季清鸢目光灼灼地看向洞口,随即又收回目光,从储物袋拿出软布来擦拭月凝剑上沾到的脏污。 天色越来越晚,外面几乎已经没有了什么声音,山洞内越来越黑,即便没有那堆干草挡着洞穴内也亮不了多少。 时间差不多合适了,季清鸢两手撑着地站起来,拍了拍手上和身上的灰,对着谛闲点了点头,道:“小师傅,我先走了。” 谛闲为求药而来,虽然目的地极有可能与她一样,但目的不同,没有同行的必要。 谛闲颔首,沉默着站起身来,看着她推开那干草堆弯腰钻出那低矮的山洞口。 那背影纤瘦,出了洞口后却又站得笔直,如同夏日里缀满新叶的树枝,未有树茁壮,却比树更挺直有力。 手腕上缠着的一圈佛珠忽地亮了亮,金色流光一瞬而逝,疾若流火。 谛闲回过神来,拨了拨佛珠,速度却比以往快了不少,显出了几分慌乱。 他慢慢垂下眼皮,最终抬眼迈步往外走去。 金色流光密不透风地将他包裹起来,隐隐可见密密麻麻的符文,消解着试图腐蚀金钟罩的瘴气。 …… 季清鸢走出来才发觉这山洞外比山洞内要亮上不少,究其原因,是头上的一轮明月。 夜晚的昙华山寂静的很,连虫鸣声都极少,安静的叫人心有些发慌。 走路哪有御剑快?季清鸢一横月凝剑,便御剑往前飞。 第379章 宝殿 月明星稀,柔软的月光透过树叶树影落在地上,树影斑驳,虫声微鸣,却在有人靠近时迅速消逝。 季清鸢一边御剑往前飞,一边观察着四周的境况。 现在她虽飞出了七彩藤的活动范围,可也不知道这里是否还有别的妖兽精怪在。 谛闲所言的山中宝殿,也不知道具体在何处,若是像藏在什么幻象之后,恐怕极为难觅。 季清鸢加快御剑速度,身后却突然传来尖锐的一声鸟叫声。 身后翅膀拍打的声音伴随着一阵风吹了过来,季清鸢来不及转身,便握着星痕一鞭子向外抽去。 尖锐的鸟兽的痛叫声响起,鞭子的另一头力道极大,正往后挣扎。 季清鸢侧头,便看到一只体型极大的鸟,翅膀用力地扑腾着,一双血红色的竖瞳在黑夜里极为醒目。星痕好巧不巧正甩在了它相对纤细的脖子上,鞭身上的倒刺扎入脆弱的脖颈,渗出血来,它痛的挣扎更甚,力度之大仿佛要将季清鸢连人带剑甩下去。 季清鸢深知不能放手,便咬牙紧握星痕勒紧那鸟妖。 星痕饮血,鞭身发亮,能清楚地看见它在主人的指令下一圈又一圈地缩紧。 手上的阻力越来越小,伴随着最后一阵临死前的发力挣扎,那妖兽不甘心地哀鸣一声咽了气。 季清鸢松开星痕,深吸了一口气。 这口气还未完全松,耳边便传来一阵拍翅的簌簌声和树枝晃动树叶摩挲的沙沙声。 季清鸢低头,便看见原本黑漆漆一片,月光照不透的树上忽地飞出许多黑影,一双双血红色竖瞳亮了起来,在幽幽黑夜中犹如森森鬼火。 这还是群居动物? 季清鸢差点一口老血喷出来,二话不说便卯足了劲往前飞。 打不过就跑,跑不过就用积分,积分也干不过就给魔尊大人结一下出场费。 季清鸢往前飞,后面一片乌拉拉的黑影便紧跟着她飞。这些妖兽飞得极快,其中几只身形最为巨大几乎已经能挨到她的衣角。 “唰——” 头顶一阵阴影覆盖,随即那黑影越来越大,竟是一只鸟妖不管不顾地自她头顶俯冲下来,尖锐的爪子正幽幽放着寒光。 季清鸢双手飞快地掐诀结印,与那鸟妖一掌对上二者抗衡,那鸟妖被她逼退一二,随即季清鸢迅速抽出腰间的断刃朝着它心脏的位置用力投掷了出去。 短刃极准,又快又狠正中它心口。 那鸟妖再维持不住,翅膀再也无力摆动一二,直直坠落下去,轰然落地。 尽管一人一妖对战时间并不长,但这几息之间,足以有几只鸟妖同时追了上来。 季清鸢握着星痕,不断逼退试图扑上来的鸟妖,但她此刻被困原地无法再前行,后面跟随的一大群鸟妖已然追了上来,乌泱泱一大片。 在天上飞着还要用灵力维持御剑,眼见着这些鸟妖越来越多,扑的越来越凶狠,季清鸢咬咬牙,抽出月凝往下落去。 鸟妖擅空中作战,落在地面上虽然也会被围攻且跑得没有御剑快,但落到地面上借着树林阻挡总能得到几息之间躲藏逃生。 第380章 千年妖丹 季清鸢控制着速度往下坠去,手上动作也不停,星痕鞭身发亮,猩红的血溅上去又很快消失不见,只转化为鞭身上的点点光亮。 一些较为弱小的鸟妖被星痕打过,已经生了些畏惧之心,唯独是那些体型更大的鸟妖杀红了眼,越战越勇。 “啪——” 又是几只鸟妖扑了上来,季清鸢身子往下坠,星痕往那几只鸟妖抽去,却不想一只鸟妖忍着神器腐蚀之痛紧紧咬住了星痕。 季清鸢还未抽动,另一边几只鸟妖便在另一侧群起而攻之。 “嚓嚓——” 背上和手臂传来灼痛感,季清鸢也不控制着下坠的速度,手一抬,月凝便飞了出去,箭矢一般擦过鸟妖脆弱是脖颈处。 鲜血喷溅,与此同时,月凝抽出,下落速度也骤然加快,身子仿佛失去了重量,季清鸢只觉穿过重重树叶最后摔落在了地上。 算她走运,没撞上细树枝,也没掉进妖兽窝。 “啪——” 重重一声响,尘泥四溅,几根黑色的羽毛跟着飘起,又随着风的消逝而落下。 是那只最大的鸟妖,刚刚它强行咬住星痕,受神器腐蚀,此时喙部已经腐烂的不成样子,脖颈上还在汩汩冒血。 季清鸢站起身子,不由得痛的“嘶”了一声。 星痕受令,随她意念直接勒在了那鸟妖已经冒血的脖子上。 季清鸢摸了摸腰间,才意识到短刃被她杀第一只鸟妖时丢掉了。 来不及再找,季清鸢拿着月凝剑迅速剖开它的妖丹处,将那颗还冒着一丝浊气的妖丹剖了出来。 这只鸟妖妖力最强,体型也最为大,一看便处于这群鸟妖中的领头地位,是最强者。 千年妖丹可遇不可求,既然遇到了,那怎么着也得先挖了再跑路。 季清鸢飞快地剖了它的丹,软布一包塞进了储物袋里,便如兔子一般迅速窜入了林中。 头顶鸟妖的吱嘎乱叫越来越远,季清鸢深一脚浅一脚踩在灌木丛中,手上被倒刺划出了不少细小的伤痕。 尽管那群鸟妖没有追上来的迹象,季清鸢依旧不敢松懈,揣着妖丹胡乱往前跑了许久,跑得实在没有力气了才敢稍稍放慢速度。 昙华山的黑夜无比的黑,季清鸢越跑越冷,双手环抱自己,却摸倒手臂上一手湿润,她扭头一看才发觉手臂上早已被鸟妖抓破,伤痕极深,她跑的急,伤口扯着压根没时间愈合,此刻正汩汩冒血。 处于极致险境时,压根意识不到疼。 但紧绷的身子放松下来后,痛感和虚弱后知后觉如潮水般一股脑地涌了上来。 这伤口必须处理,否则血腥味会吸引林中妖兽。 季清鸢有些无力地坐倒在草丛里,扫了扫四周的环境,仰头见天上明月高悬,低头摸储物袋时余光却看到一闪而逝的金光。 她顿时警觉抬头,便见右前方不远处有一团金光越来越近,越来越明晰。 如阳光般温暖的金色在林中格格不入,却引人凑近,试图获得温暖。 季清鸢晃了晃脑袋,身子再度紧绷起来,原本伸进储物袋的手退了出来,摸上了剑柄。 她如猫一般警戒地绷直身子,却见树枝交错间,那团金光从树后走出,月白色僧袍在幽幽黑夜里颇为显眼,外罩一层淡淡的金光,慈悲而神圣。 季清鸢短暂地愣了一下:“谛闲?” 谛闲没什么反应,好似早已知道她在此处一般,朝她微微颔首:“缘主。” 第381章 同行 人可以仿,这通身金光却是仿不了的。 季清鸢高高悬起的心安稳地落了下来,舒了口气,身子也跟着放松下来,道:“又撞上了,谛闲小师傅。” 谛闲走上前来,眉头微不可察的蹙了蹙,道:“你受伤了。” 这次谛闲没再客气地叫她季施主或缘主,但季清鸢没注意到,一门心思伸着手去翻储物袋里的回元草和软布,还一面回答着他的话:“御剑撞上了一群乌羽红瞳的鸟妖,便斗了一番。” 谛闲思量几下,道:“应该是……血瞳鸟妖。” 乌羽红瞳,乃血瞳鸟妖。血瞳鸟妖喜食生肉,多群居,作战往往是全巢出动进行猎杀,耗光猎物力气,再将猎物瓜分。 群居的血瞳鸟妖往往都有一只千年鸟妖为领头者,实力强悍,在外极为少见,没想到却在这昙华山出现了。 也难为她,先是遇见七彩藤再是撞上血瞳鸟妖,次次一身伤,却全都活了下来。 谛闲正沉思着,季清鸢的话便叫他回过神来,她一边擦血一边道:“血瞳鸟妖?倒是没听过,先前也未曾见过。” 这次谛闲没搭话,只看着她有些费力用一只手去擦另一只手臂上的凝固了些的血痂。 季清鸢拿软帕打湿了擦手臂上的伤,将伤口清理干净,又将磨碎的回春草敷上去,又将软布放了上去,正试图包扎,一只手却不方便打结。 季清鸢停顿了几瞬,下巴努力地朝那边凑了凑,正打算咬住软布的另一角时,谛闲忽地开口了。 “缘主。” “我来吧。” 季清鸢嘴刚张开,闻言顿了一下,脑子还没反应过来,与谛闲那双古井无波的眼眸对上,下意识点了个头。 谛闲缓缓蹲下,一只手捏住软布一角,季清鸢另一只手能动的手还下意识捏着软帕的另一角,谛闲似是看了一眼,手放在软布另一角下面,与她的手指隔着点距离,随即慢慢地将软布从她手里一点点往外抽。 手里捏着的布料动了动,季清鸢登时反应过来立马松了手,头也一并跟着往后撤了撤。 谛闲没说话,动作很轻地给她打结包扎好,包扎完便立刻起身,整个过程中速度极快也未曾触碰到她。 季清鸢心里的奇怪感稍稍退了些,也跟着站起身,道:“多谢小师傅。” 她翻了翻储物袋,拿出一株水涟漪里的珍品仙草,道:“谛闲小师傅救我的次数太多,还望小师傅收下这株仙草,全了我的感谢之意。” 谛闲摇头,朝后退了一步:“行善之事,不求回报。” “缘主有心便好。” 他看上去虽是脾气极好胸怀极宽的圣人,但脸上的神色却极为坚定。 季清鸢心知他不会动摇,便又将仙草放回了储物袋。 天色依旧很暗,季清鸢朝着谛闲身后望了望,道:“也不知那血瞳鸟妖会不会追过来,还是先走为上。” 谛闲忽地问道:“缘主可是杀了其中一只千年血瞳鸟妖?” 季清鸢诧异道:“你怎么知道?” 谛闲解释道:“血瞳鸟妖盯上猎物便是不达目的誓不罢休,唯独杀了领头鸟妖,才能摆脱。” 第382章 伤 血瞳鸟妖极为难缠,但谛闲刚刚一路走来却未曾见到过循着气味来追捕猎物的血瞳鸟妖,足以证明季清鸢是杀了那只千年鸟妖才得以逃脱的。 闻言,季清鸢恍然大悟,不由得松了口气,感觉肩膀上的担子忽地就没了:“原来如此。” 既然这样,她就不用再逃命了。 季清鸢舒了口气,摸了摸月凝,正打算继续赶路,谛闲却仿佛看出了她想做什么,开口道:“缘主的伤才包扎好,最好先休息一晚。” 季清鸢瞅了一眼手臂上的伤,道:“一点小伤,不打紧。” 剑修没别的,就是扛造。 况且这不是内伤,再重的外伤,只要她进水涟漪里多泡一会儿,也会好得很快。 她有些随意,却见谛闲正半垂着眸子看她。 谛闲比她高了一个头,如今天色又暗,虽有金光浮动,但他脸上多少比平常要暗些,多了些见不着的阴影。墨色的眸子如同黑曜石,半垂着看她,如同闷热的夏夜里流淌着的一条泛着凉的河,平静无声却叫人不可忽略。 他虽不说话,季清鸢却不知为何从他的沉默里看出了不赞同的意思。 季清鸢抹了抹鼻子,道:“小师傅可知晓那宝殿在哪?” 谛闲移开目光,下意识地拨了拨手上捻着的一圈乌木佛珠:“典籍记载,在昙华山最中央。” “……最中央。”季清鸢默默念叨着这几个字,背过身走了几步,一边走嘴里还一边念念有词,反复咀嚼其中之义。 谛闲看着她念念有词,在她转过身背对着他时,他手上无意识拨着佛珠的手却忽地一顿:“缘主。” “你背上也有伤。” 原先谛闲未看见,只看见她手臂上那几道鸟妖留下的抓痕,血肉翻飞。 在她背对着他,不经意抬头却看见了她背上几道鸟妖爪子所留下的抓痕,划破了衣裳,露出里面的血肉和早已凝结颜色变得暗沉的血痂。 季清鸢下意识扭过头去看了他一眼,没受伤的手往背上摸去。 手伸得太长,背部肌肉扯得用力,背上原本凝结的血痂又被这翻动作撤得裂开,季清鸢这才痛得“嘶”了一声。 她握剑下坠的时候,好像确实被鸟妖抓了背部。 季清鸢这才想起这么回事,谛闲看着她的动作,出声道:“缘主,今夜先休息吧。” 出了七彩藤能触及的地方,没必要太着急赶路。 况且背上的伤口再不处理,血腥气恐怕会引来林中的妖兽。 季清鸢点了点头,二人往里走,找到一处隐秘的山洞,季清鸢确认里面没有妖兽久居的痕迹,才放心进了洞里,慢慢坐在了地上。 没过多时,谛闲抱着一堆干柴走了进来,月白僧袍上沾了些尘灰,他却依旧自若,未见异色。 他将干柴放在地上,点燃了干柴。 季清鸢坐在角落看着他。 谛闲如今外罩金钟罩防瘴气,满身金光,像一个行走的橙黄色电灯泡。 季清鸢正如此想着,冷不丁地,谛闲忽地开口叫她:“缘主。” 第383章 古钟有灵 季清鸢一顿,下意识移开目光,察觉到这样显得有些心虚后又停住了动作,道:“怎么了?” 谛闲却垂眸拨弄腕上缠绕的乌木佛珠:“缘主先处理背上的伤。” 这伤她进水涟漪泡灵泉处理便好,由此,季清鸢想都不想就拒绝道:“背上的伤不方便处理,况且只是皮肉伤,我服丹药再好生调息修炼便可。” 谛闲没有答话,只慢慢地伸出手,摊开了掌心。 火光跳跃在幽暗的山洞里,浅浅的赤色火光蒙在手掌上,下一瞬,一个浑身冒着金光的小人就出现在他手里。 这小人眉目俊美端正,五官与谛闲一样,脸却圆了些,头上乌黑的长发用木簪定着,像一个幼小版有头发的谛闲。 那小人出现在他掌心,呆呆坐着,懒懒地打了个哈欠,揉了揉眼睛看了看四周,目光在季清鸢身上停住,颇为好奇地看了几眼。 谛闲伸出手,只一根手指轻柔地摸了摸小人的头,小人立马亲昵地抱住他的手指蹭了蹭。 谛闲抬眸看向季清鸢,道:“这是贫僧的钟灵,谛听。它通人性,可触实物。” “让它为缘主处理背上伤口吧。” 钟灵? 季清鸢有些好奇地盯着那小人看,小人被她盯着看,也松开谛闲的手指转过头来好奇地瞧着她,一时大眼瞪小眼。 系统解释道:“释迦殿有千浮钟,千浮钟会择出释迦殿下任殿主及守钟人,为考其心志,便生钟灵。若钟灵异动,心思不纯,道心破碎,钟灵将会消散,千浮钟将会感受到,弟子也将失去守钟资格。” “而钟灵具有灵性,反映其主人的本性和情感。” 也就是为了验其道心,谛闲一个和尚,无法帮她处理背上的伤。 如此看来,这钟灵确实是最好的选择。 季清鸢站起来,上前几步:“你好啊,谛听。” 谛听的眼睛比谛闲的要大一些,圆溜溜的,像乌黑的葡萄,闪着清澈的光。 这大抵是她见过的最清澈干净的一双眼睛,清澈却不愚蠢,柔软但不怯懦。 谛听小小的脑袋歪了歪,大大的眼睛望着她。 又小又乖,脸带着点婴儿肥,一样的五官,谛闲清雅如鹤,慈悲神圣,谛听看上去却软软的,极为可爱。 季清鸢一时手痒,极想戳一戳它,谛闲看着她蠢蠢欲动的模样,道:“缘主觉得如何?” “很可爱。”季清鸢下意识回答,却忽地反应过来谛闲问的好像是上一个问题,连忙道:“让它为我处理背上的伤吗?” “它这么小,拿得动东西吗?” 谛闲颔首:“谛听大约有七八岁儿童的力气。” 他又继续补充道:“缘主放心,钟灵由千浮钟所生,并无男女。” “贫僧会守在洞外,绝不逾矩。” 谛闲确实是为了她的伤着想,不然不会特地劝她休息又寻山洞唤钟灵,再推辞反倒显得介怀。 季清鸢没理由再推拒,道:“好。” 谛闲颔首,退出了这个小小的山洞,寻了干草堆堵住了洞口,只留了小孔通气。 而他则坐在洞穴外,背对着干草堆,一下一下地拨弄手上的佛珠。 谛闲一出去,谛听好似知道谛闲想让它做什么一样。 第384章 谛听 小人谛听慢悠悠地飞了起来,轻轻停在她跟前,浮在空中,视线与她齐平,像一只飞舞的小精灵。 季清鸢侧头看它,试探着说道:“谛听,你帮我把背上的伤口清理干净就好。” 谛闲一双葡萄一般水灵灵的眼睛极为缓慢地眨了眨,小幅度地点了点头。 果然如谛闲所说,这钟灵是极为通人性的。 季清鸢将软布打湿递给它,小人的手更小,却轻轻拿住了正在滴水的软布。 她背上留了一道血瞳鸟妖的爪印,在靠近肩膀的位置。 季清鸢躺在谛闲铺好的蒲草上,把盖住大半个后背的长发撩开,露出靠近肩膀的肌肤来。 谛听人很小,动作却挺快,伤口面积不大,很快,带着血污的软布掉落在季清鸢肩侧的干蒲草上。 季清鸢扭头看了它一眼,便看见它正往洞穴门口的堆积着的干草堆飞,它似乎是想出去找谛闲,季清鸢看见它上上下下转悠了几圈,最后锁定那个小孔,似乎是想从谛闲留着的通气孔那里钻出去。 季清鸢将头发撩回去,整理好衣裳坐了起来。 谛听的身子相对谛闲留的这个通气的小孔大了点,只钻出去了个脑袋,身子成功卡住,一般在外一半在内,两只小脚正卡在洞穴内拼命晃悠。 季清鸢没忍住轻笑了一声,听见她的声音,那小脚晃悠地更快了。 季清鸢忍俊不禁,握住它小小的脚,将它从那小孔里拔了出来,放在手心。 它摸上去像正常的人类小孩,软乎乎的,但却特别轻。 谛听晕晕乎乎地坐在她掌心,原本梳得整整齐齐的头发已经炸毛,变得毛毛躁躁的。 洞外传来动静,谛闲似乎也听见了她的声音,但却没有直接进来,而是隔着干草堆出声道:“缘主如何了?” 季清鸢单手推开干草堆,便看见谛闲正站在洞穴门口,白袍沐浴在月光之中,垂眉低首,恍若增添了一层神性。 “已经好了。”季清鸢晃了晃自己拖着谛听的手,笑道:“不过这个小家伙好像有点晕。” 谛闲目光落在炸毛版谛听身上,摊开掌心,还有一点晕乎乎的谛听就飞了过去。 谛闲垂眸看着他炸毛的头发,顿了顿,看了看季清鸢,第一次欲言又止。 季清鸢知道他在疑惑什么,解释道:“应该没什么事,这是它刚刚钻干草堆钻的。” 谛闲微微一怔:“钻干草堆?” 季清鸢点了点头:“应该是想去找你。” 谛闲没再说话,手轻轻一点,原本坐在他手心的小人就化作一团金光飞入他额心。 动作结束后,他才看向季清鸢,微微颔首:“缘主有伤在身,先进洞休息吧。” 季清鸢摇了摇头,道:“洞内刚刚闷着又点了火堆,还是先在外面坐会儿吧,透气。” 说完,季清鸢将另一边还堵着洞穴的干草堆推开,掀了衣袍直接坐了下来,又仰头看着谛闲:“小师傅,你能陪我坐会儿吗?” 谛闲自然不会拒绝这种请求,在她身侧盘腿坐了下来。 第385章 结伴而行 月色正好,季清鸢转头瞥了谛闲一眼。两人坐得不近也不远,但衣袍却没有挨上分毫,如同谛闲这个人,如神明般慈悲,也如神明般遥远不可攀。 季清鸢收回目光,看向前方,夜华如流水,风吹草簌簌,她开口道:“小师傅可有遇见什么妖兽?那些妖兽有何需要注意的?” 谛闲缓缓摇了摇头,道:“贫僧入山,未与七彩藤正面撞上。” 季清鸢不信邪:“也未遇见其它大妖?” 谛闲摇了摇头。 季清鸢:“……” 季清鸢叹了口气,有些心累:“小师傅,我一来就遇见这七彩藤,又遇见这血瞳鸟妖,当真是倒霉。” 谛闲没答话,沉吟半晌:“若缘主不介意,贫僧想与缘主同行。” 季清鸢转头,见他目光坦荡而诚恳,道:“自然不介意。” “小师傅是否是想去那山中宝殿?” 谛闲轻轻颔首:“是。” 季清鸢眼睛一亮。她留谛闲坐下来可不是单纯聊天的,而是为了打探更多消息。毕竟老实的谛闲可比狡猾抠门的系统划算多了。 她继续问道:“释迦殿的典籍中可有更多对昙华山和宝殿的记载?” 谛闲坐在她身侧,长睫在眼下打上一小层阴影:“昔日有闻,昙华山起于深海,海去潮退,昙华山自此显于地表。” “山中有宝殿,据说是海底大妖的居所,典籍记载大妖不知所踪,或许葬于深海,或被囚于宝殿。宝殿内有各类深海奇物,水生仙草,不过昙华山外罩瘴气内有妖兽,鲜有人迹,只在若干年前有一位散修大能误入双月灵谷,遇见过这宝殿。但那位前辈未能进去,没有更多对殿内的记载。” 季清鸢听得入神,脑子里迅速抓去信息。 她的任务是找出昙华山的秘密。 这些秘密肯定大多藏在那宝殿里,而这大妖一定是核心人物。 季清鸢慢慢思索着,谛闲有问必答,但若季清鸢不说话,他便只安静坐着,手上的佛珠一点一点的转动。 季清鸢回过神来时已是一片寂静无声,她揉了揉眼睛,道:“小师傅,我们日出时便出发寻那宝殿吧。” 谛闲没有什么意见,点了点头:“好。” 季清鸢道:“那我们轮流守夜。” 若是普通历练,她设个结界便敢安然休息,但这昙华山的妖兽确实太过强大,与大妖对战,一息定生死。唯有轮流守夜最为恰当。 谛闲颔首,没说好也没说不好:“缘主先去休息吧。” 季清鸢转身,弯腰进了有些狭小的洞穴,坐在了蒲草堆上,闭上了眼睛。 她身上的伤还得进水涟漪泡灵泉,况且她今日受的伤太多,奔波太久,早已精疲力竭。 季清鸢灵体进了水涟漪,一入水涟漪,熟悉的上古灵气便涌入身体,丝丝缕缕的修补创伤的身体和干涸的丹田。扶桑树依旧繁茂,浓郁纯净的灵力自它周围逸散而出。 季清鸢踏入灵泉,缓缓闭上了眼。 紧绷而疲惫的身体迅速放松下来。季清鸢长舒一口气,慢慢闭上了眼睛。 …… 洞穴外,谛闲背对着洞口席地而坐,月华流淌在白袍之上,晕开柔和的光。 他半垂着眼睛,周身的金钟罩的光慢慢淡了下去。 半晌,洞穴内没有什么异响传出,谛闲却缓缓睁开眼睛,有些探究地看向洞穴内。 他站起身来,走入洞穴。 洞内,女子正躺在蒲草堆上,青丝散开,嘴唇有些苍白。 谛闲的目光却只停留在她的额心。 灵体出窍,肉体却在没有任何介质维持的情况下不陨。 谛闲顿在原地,最终还是没有伸手去探她识海。确认她肉体无损,谛闲才复又走出洞去,席地而坐,开始修炼。 每个人都有秘密,他能看透很多人身上的因果机缘,但也有看不透的。 季清鸢算其中一个,他知晓她身上的一些因果,却又不能完全看透这些因果。 通透如谛闲,偶尔也有看不透想去拨雾见云的时候。 但师父教他遇因果要顺自然,从本心。 谛闲闭上眼睛,灵台中灵力运转,剥离杂念,大脑慢慢变得清明起来。 …… 天边出现鱼肚白的时候,季清鸢才醒过来。 她昨日太累,进了水涟漪泡在灵泉里,便昏昏沉沉睡了过去。 虽说谛闲是个靠谱的不会伤害她的人,但在别人面前睡得如此熟还是叫季清鸢心里有些忐忑不安。 或许是被江岫白那小子坑多了,留下点阴影了。 季清鸢揉了揉眼睛,往洞外走了出去。 谛闲背对着她坐着,脊背挺得笔直,坐于荒郊野外,却安然如同居于佛寺,让季清鸢生出一种还住在释迦殿木屋里的错觉来。 季清鸢见他端坐着,便放轻了脚步以免打扰到他修炼,不想谛闲如同后脑勺长了眼睛似的,轻声道:“缘主。” 谛闲转过头来,朝着她微微颔首:“昨夜休息得如何?” 季清鸢顿了一下,道:“昨夜都怪我睡得太熟,未曾起来守夜,辛苦小师傅守了一夜。” 谛闲摇头:“贫僧习惯夜修,自作主张没有唤醒缘主。” 季清鸢摸了摸鼻子,道:“那我们现在出发吧。” 谛闲没有异议,二人都不是磨蹭的人,很快就出发了。 不知除了七彩藤和血瞳鸟妖还会不会有什么别的妖兽,季清鸢手握在剑柄上,时刻提防着周围的动静。 谛闲比她平静许多,站于她身侧,二人共同并肩前行。 第386章 他在哪 山林寂静,瘴气弥漫,但可见范围比夜里要远得多。季清鸢握着月凝剑,目光不断打量着四周的景象。 “小师傅,我们已经走了许久,不知何处是山的中间?” 他们虽走了许久,但或许是带了个谛闲这么个功德在身的人物,竟没再遇见大妖主动来袭,而一些小的妖兽也能被二人轻轻松松解决。 谛闲沉吟半晌:“不妨再走走看。” 典籍记载,宝殿在山中,但古籍多亡佚,具体位置并无记载。 二人又继续往前,昙华山与别的山不同,越往山上,树木反而生得越来越高大。 林荫遮阳,丝丝寒意越来越甚,二人正一步步往上走,若有若无的血腥味却透入鼻间。 脚下是半腐的落叶,季清鸢刚踩上去却顿住脚步,谛闲注意到她的动静,抬眸看过来:“缘主?” 季清鸢没说话,缓缓低头,她挪开右脚,鞋上几片湿润的叶子沾着鞋底一同离开了原地,腐叶之下,赫然是一截断裂的小指。 那手指的断口处是黑血,血还未完全凝结,看上去这件事刚发生不久。 季清鸢眉头微蹙,谛闲也看见了那根断指,沉默半晌,道:“缘主小心。” 季清鸢握紧剑柄,望向四周,她走了几步,用剑挑开旁边一棵树树枝上的树叶,见树叶正背面都有飞溅的鲜血。 不止她和谛闲入了这昙华山,也不知这人是生是死。 二人继续往前走,未走多远,却听见不远处传来断断续续的咳嗽声。 “咳咳咳……咳咳咳………” 谛闲与季清鸢两人脚步同时停住,二人对视一眼,往那声音传来的地方走去。 那声音若远若近,藏在浓密树林里,两人绕了好几圈,那声音终于越来越清晰。 是一个男人的咳嗽声,听着极为虚弱。 季清鸢走在谛闲前面,见前面有亮光,似是密林尽头,便先一步踏了进去。 映入眼帘的是一片冰蓝色花海,一朵朵花开得娇艳欲滴,似乎无声与这密林分开了界线,彼此间泾渭分明。 季清鸢看一眼无端觉得这花海有几分眼熟,但下一瞬便被躺在花海前的前的紫袍男子的咳嗽声吸引了注意力。 那人躺在地上,面色苍白,听闻人声时抬起头,看见季清鸢时眼里闪过一丝奇异的光。 然而,下一瞬,谛闲跟着从山林中走出,那男子神色顿时一怔。 季清鸢犹疑了一会儿,道:“……骆无忌?” 这人,正是在进双月灵谷前,贺怀瑾曾介绍过的天机门骆无忌。 骆无忌有些诧异:“姑娘认识我?” “有所耳闻。”季清鸢上前几步,瞥向他那两只手,“你这是怎么了?如何受的伤?” 骆无忌叹了口气:“我与一位道友从灵谷碧霞涧同时进来,遭遇树妖袭击,那位道友入了花海消失不见,自此分散。” 见骆无忌左手小指处空空如也,想到江岫白以后也是天机门的弟子,季清鸢从储物袋里掏出一枚初级回元丹,递给了他。 骆无忌愣了一下才接过:“多谢姑娘,不知姑娘是何门何派?” 季清鸢道:“天极宗,季清鸢。” “天极宗?”骆无忌动作一顿,“刚刚与我走散消失在这花海里的道友,也是天极宗的。” “也是天极宗的?”季清鸢睁大了眼睛,有些急切,“是谁?” “宋听澜。” 季清鸢呼吸一滞,猛地抓住他的肩膀:“……是谁?你再说一遍!” 骆无忌被她的反应惊到了,整个人都愣住了一会儿才结结巴巴道:“宋……宋听澜。” “就是天极宗的那个宋听澜。” 第387章 花海 宋听澜……宋听澜…… 这三个字落在季清鸢耳里,叫她有些慌了神。 宋听澜怎么进了昙华山?又为何进了这花海? 旁边的骆无忌的声音唤回了她的注意力:“季姑娘,你很担心他吗?” 季清鸢回过神来,继续追问骆无忌:“他与你走散时可有受伤?你最后见到他时是什么情况?” 骆无忌回忆道:“我们遇到了树妖,我受了伤,血腥味引着树妖疯狂追我,宋道友为了救我引着树妖往另一个方向走了,我追过来时,只看见他与这树妖一同消失在这花海里。” “我受了伤,难以抵抗瘴气,不便行动,便留在此处,想着能否再等到他出来接应一二。” 冰蓝色的花多娇艳欲滴,连成一片如同盛开的汪洋,美丽而危险。 颜色鲜艳又聚集成片,在这处处危险的昙华山中,估计不是栖息着大妖就是有毒。 季清鸢二话不说,就要往里去,骆无忌却一把拉住她的袖子,几乎同一瞬,谛闲的声音也同时响起:“缘主且慢。” 骆无忌与谛闲不由得向对方看去,二人目光对上,骆无忌双手合十作礼道:“古虚大师。” 季清鸢有些诧异地看了一眼二人,谛闲朝着他微微颔首,算作回应,转头看见她不解的神色,道:“古虚是贫僧的法号。” 人家叫谛闲大师,她一口一个小师傅,季清鸢思及此处,正有些汗颜,谛闲却面上神色一贯如常道:“缘主唤我法名也好,遵从本心便好。” 季清鸢摸了摸鼻子,最后看向骆无忌:“你刚刚为何拦住我?” 骆无忌反应过来,咳嗽几声,道:“咳咳咳……我是想提醒季姑娘,这花海好像有毒,季姑娘切莫随意进去。” “多谢提醒。” 她扭头看向谛闲:“小师傅,我想进去寻我师兄,你先去找你想找的东西吧,我们就此分道扬镳,多谢你的搭救之恩。将来小师傅若有需要我的地方,我一定竭尽全力以作报答。” 谛闲道:“缘主莫急,贫僧要寻之物,也要经过这个地方。” 旁边的骆无忌大概听懂了一点他们的对话,眼珠子转了转,对着季清鸢道:“季姑娘,里面实在危险,反正古虚大师也要进去,不若让古虚大师替你寻你师兄,你留在这稍作休养?” “危险?”季清鸢眉头微蹙,“多谢道友的好心,不过自保之力我还是有的,不劳道友费心。” 她自己已经是元婴,作战经验也算是丰厚,有系统外挂,就算真遇到生命危险,她想死北冥离也不会让她死。 骆无忌的话被她驳了回来,但也没有再说什么,最后只道:“那二位小心。” 谛闲与季清鸢二人刚转身要进去,骆无忌却忽地又开口:“等等!” 他面色看上去有些难堪,低着头道:“古虚大师,我丹田内灵力所剩不多,难以抵抗这瘴气出昙华山,不知……” 谛闲明确了他的意思,抬手一点,一道淡淡的金光飞向骆无忌,将他裹了起来。 谛闲声音依旧温和:“佛光境可保施主半日平安。” 骆无忌顿时肉眼可见地松了口气:“多谢古虚大师!” 谛闲回头,二人对视一眼,不约而同往里走。 大抵是被谛闲这种泰山崩于前而色不改的性格所感染,季清鸢镇定了许多,二人同时踏进这花海里,瞬间如置身汪洋,鼻子里是花蜜般的甜香,入目皆是蓝。 刚踏进来,谛闲便神色一顿,季清鸢却没什么感觉。 直到她侧头,才发现谛闲周围的金钟罩正在被这雾气所消解,谛闲正双手合十,合十的手掌间灵力涌出,隐隐可见密密麻麻的佛文篆刻于上。 这花香这么毒? 为何她没有受到任何影响? 似乎想到什么,季清鸢往他走了两步,二人的白袍贴上,谛闲面色微微一变,正要说什么时,季清鸢却道:“现在怎么样了?” 谛闲欲要后撤的动作止住,因为他也不可置信地发现了,刚刚他不断用佛力努力维持金钟罩去抵抗这花海里的毒气,在季清鸢轻轻地靠近下全都消弭于无踪,仿佛被什么东西一丝不剩地挡在他们之外。 难得从他古井无波的眼里看出这么大的情绪波动,季清鸢解释道:“应该是因为我进来的时候银角灵鹿给了我一颗珠子,所以这里的瘴气和毒气都对我不起作用。” 她敢告诉谛闲这颗宝珠的存在,一是谛闲玲珑佛心,不会起觊觎之心,二是珠子昨夜便被她放进水涟漪,水涟漪只有她能进去,旁人想拿无论如何也拿不走。 而珠子只在以她为中心的一定范围内起作用,谛闲向来会与她保持距离,连衣袍都不曾沾上她的衣袍半分,明明近在身侧却远如天上月。 想庇护他,只能缩短距离。 谛闲喃喃道:“……原来缘主不是以灵力抗瘴气。” 季清鸢点了点头,道:“失礼了,小师傅。” 触不到却仿佛能感受到的温度、陌生却又有些熟悉的气息、若有若无的女儿香都如此陌生,刺激着他身上每一处,让他心里某一处深藏着的不安被惊醒不断蔓延。 谛闲微微垂眸,耳根刚泛起的红在他默念的清心咒中一点点消褪。 季清鸢不见他说话,以为他吸入了花毒,小心翼翼观察他半晌,正要说话时,谛闲却忽然抬眼,道:“缘主心善,没有失礼之谈。” 她未逾矩,只是凑近了一点,只衣袍相触,未曾皮肉相贴。 她只是因为毒气,只是为了救他。 是他太过不安,才生心乱。 灵台在清心咒的作用中又一点点恢复清明,谛闲面色如常,直视前方道:“缘主,宝殿或许就在前方。” 有毒的花海,毒性如此之强,后方藏着的,一定是重要的东西。 季清鸢道:“小师傅怎么知晓?” 谛闲道:“蓝花海似汪洋,大妖曾居于汪洋,宝殿随山离海,思故居必定做相似之物以解相思。” 第388章 花后宝殿 谛闲这一番话着实也有些道理,若这宝殿当真在前方,那宋听澜会不会也进了宝殿里? 可这花海里的花毒如此之强,连谛闲的金钟罩都难以抵挡,若宋听澜进来了…… 季清鸢心不由得紧了起来,脚步加快几分:“小师傅,那我们快些往前看看。” 谛闲淡淡看了她一眼,眸间闪过一丝复杂。 她向来不是急躁之人,此刻着急,恐怕……是为了她那位师兄。 季清鸢加快脚步,二人原本把控得刚刚好的距离便不由得越凑越近,她脚步愈快,却又要保持着不离谛闲太远以免他受毒气侵染。 谛闲心不知为何冒出些异样感来,二人心思各有不同,直到季清鸢脚步太急,肩膀轻轻撞上了谛闲,随即很快又一触即分。 谛闲身子极不自然地僵了一下。 他侧头望了一眼季清鸢,却见那人依旧满心满眼地往前走,面上是极其明显的几分焦急与担忧。 两侧是美不胜收开得张扬的冰蓝色花,纷纷扬扬连成一片开成了花海,她穿着白色裙裳走在他身侧,眼里却只有前方。 谛闲不再看她,配合着她的脚步往前走。 这片花海很大,季清鸢觉得这花有些眼熟,但连成一片看多了好似也就一个样。 直到远远地,二人终于看见了前方有亮光。 季清鸢本就一直在注意附近花海是否有宋听澜的痕迹,心惊胆战直到快出了这花海也没看见什么奇怪的痕迹。 花海里的花完完整整,没有没压倒的地方。 既然宋听澜未倒在这花海里,那他应该在…… 二人此刻已经走到花海尽头,季清鸢缓缓看向面前出现的一座如同由水晶铸造晶莹剔透的宫殿。 冰蓝色花海后正伫立着一座高大的宫殿,外墙由方解石、萤石铸成,昙华山林中被瘴气阻挡的阳光却在此处落了下来,落在殿上,萤石熠熠生辉,梦幻迷离。 离开花海,行至宫殿前,许久未曾抚摸到的阳光落在身上,是难以言喻的温暖。 谛闲站直了身子,慢慢地往旁边挪了一步,恢复到平日里的距离。 季清鸢察觉到他的动作,才发觉这宫殿所处之地没有瘴气没有花毒,在这危险密布的昙华山中恍如隔世桃源。 谛闲望向那宫殿,缓缓道:“我们到了。” 昙华山的秘密,就藏在这座宝殿里。 季清鸢四下环顾,未曾见到宋听澜的身影,轻叹了口气。 她下意识摸了摸月凝剑剑柄,才向前几步:“走吧。” 二人靠近殿门口,两丈高的窄长形大门质感似玉,却晶莹剔透许多,没有过多的雕绘,大门紧紧闭着。 谛闲顿住脚步,看着紧闭的大门,季清鸢却径直上前靠近这殿门,这殿门看着犹如水晶铸成,晶莹剔透。 谛闲停在原地,道:“释迦殿典籍记载,那位散修前辈行至宝殿前,用尽手段,大门却巍然不动,未曾漏出一丝缝隙……” 他的话还未说完就停了下来,随着沉重的一声“轰——”戛然而止。 季清鸢放了一只手上去,她刚想试试能不能用力推开,却不想她的手刚刚放上去,殿门好似受到什么冲击一般,两扇门间轰然露出一条缝隙,随即,古老沉重的大门缓缓向两边打开。 季清鸢一愣,有些懵地回头,转头对上谛闲同样难得也有些呆愣的目光。 季清鸢:“……” 谛闲:“……” 二人有些相顾无言,最后谛闲道:“想必缘主与这宝殿,是有缘之人。” 季清鸢讪讪笑了笑,两手背在身后,直到谛闲迈步向殿里走去,才快速地摸了一下右手手腕内侧。 刚刚,在触上殿门的时候,她的右手手腕内侧隐隐发烫。 而那里,是西海碎玉花的位置。 只有她造幻境的时候,西海碎玉花的印记才会显于人前。 而今日里,刚刚发烫的西海碎玉花,总让她觉得有些不安。 季清鸢悄悄撩开衣袖瞥了一眼,手腕内侧依旧是细嫩的皮肉,没有西海碎玉花的印记浮现出来。 她这才默默松了口气。 第389章 鲛人 殿门大开,迎面吹来潮湿的风,入目是凌乱的宝石珍珠随意丢在地上,墙角正摆着水晶大鱼雕塑,镶嵌了两颗成色极好的夜明珠,给殿内增添了几分光亮。 眼前的一切都极具有深海龙宫的风味,季清鸢走在谛闲身后,有些好奇地打量了几眼那夜明珠。 地面满是白色的丛状珊瑚,像一只只鹿角,季清鸢蹲在地上瞧了瞧,道:“这珊瑚白化了这么久,也不知这殿离海多久了。” 她现在信了这宝殿原本是身在深海的,这里残留的物什确实都是深海才有的。 谛闲离她不远,此刻接话道:“大约几百年前。” 几百年前? 季清鸢站直身子,也不知道这里有没有大妖,宋听澜又在哪? 季清鸢看向谛闲:“小师傅可有看见你想寻的药?” 谛闲轻轻摇头:“再往里走吧,缘主。” 二人达成共识,皆往里走,却没看到在他们离开原地往大殿深处走时,原本伫立在角落静若死物的水晶鱼雕眼眶里镶嵌着的两颗夜明珠闪过一丝亮光,犹如看见了他们一样。 季清鸢和谛闲继续往里走,狭长的通道,两侧高墙上镶嵌着照明的都是极其珍贵的夜明珠,甬道尽头,隐隐传来水声和空灵的风声,吹来咸腥的潮湿。 季清鸢手摸上了剑柄,警惕地看着前方甬道尽头的亮光处。 谛闲在她身前半步,背着光站着,有些看不清表情。 直到走到甬道尽头,谛闲脚步顿住,身子却僵了一下。 季清鸢刚想问他怎么了,抬头却也顿住了。 眼前是一个大大的圆台,圆台下是珊瑚贝类,白化的珊瑚和依旧活着的各色珊瑚生长杂乱,潮湿的地上长着说不出名字的仙草和藓类,圆台再升一阶,是一个圆形的水池。 或许不能称之为水池,蓝到发黑的颜色足以看出这它的深度。 而圆形水池中央,伫立着一座雕像,似由萤石制成,通身剔透发亮。 那雕像上半身是正常的人类,微卷的长发随意而慵懒地披散着,几乎垂到臀部,腰线以下,是一条长长的的鱼尾。精细的雕像几乎能看出每一片在夜明珠光亮下熠熠生辉的鱼尾鳞片。 眉眼唇鼻皆若造物者的精心勾画,堪称人间绝色。脸侧尖尖的鳍更为其增添了几分似人非人的妖气,那雕像上半身是男子赤裸的胸膛,两只手高高向上捧着,似乎正举着什么东西。 雕像底部连着水面,沉在水下,看不清底下的光景。 人首鱼尾…… 这就是传说中的……鲛人? 此时,谛闲却喃喃出声:“海妖……” “海妖?”季清鸢一顿,她好像……记得海妖。 忽地想起什么,季清鸢下意识捂住越来越烫的右手手腕,不可置信地望向谛闲:“你是说,西海海妖?” 随着“西海海妖”这几个字落下,谛闲还未来得及说话,随着“哗哗——”的水声,平静的水面忽地被打破,一只只蛇头忽地从水面露了出来,从水面爬上了圆台,竖瞳不善地盯着他们。 越来越多的蛇头冒了出来,通体黑色的长蛇如同雨后春笋一般爬到了圆台上,立着上半身,“嘶嘶——”吐舌。 这是准备打他们了。 季清鸢早料到有这么一茬,毫不犹豫把月凝剑拔了出来,道:“只是未开智化形的普通蛇妖,小师傅你先去寻你的药,这些由我来对付。” 第390章 海妖之墓 立起来的身子足足有半人高的黑蛇源源不断地从水底爬了上来,幽幽竖瞳锁定他们二人。 谛闲立在原地不动,季清鸢二话不说正提剑上前,耳边却传来轻轻一声:“封。” “叮——” 极为轻声平淡的一句落下时却仿佛有音波穿过耳膜,季清鸢脑中混沌一瞬,便见这些原本还迅速前爬的蛇一瞬爆开成血雾。 季清鸢下意识往后退了退,避免那血雾溅到身上。 天极宗弟子门服本就是统一的白色,而且拢共就发那么几套,全霍霍完了还得拿灵石再换。 她回过神来时,那些黑蛇已是一条不剩,空气里残存着熟悉的血腥气,季清鸢早已习惯这血腥臭味,此刻有些呆呆地回头望了一眼谛闲。 谛闲右手横放于胸前,拇指拨弄着手上缠绕的佛珠,双眸闭着,口中念着些叫人听不懂的佛经梵文,一派慈悲为怀的模样。 季清鸢挠了挠头。 她还以为就他们剑修杀人搞暴力美学,没想到修佛道的也主打一个慈悲为怀但简单粗暴。 “嘶——”手腕内侧依旧发烫,季清鸢将手腕掩在袖下,一看到那池子,视线便不由自主地黏连上去,甚至内心不断冒出想跳进那个池子的冲动。 海妖雕像依旧伫立在池中央,唇角弧度似笑非笑。 季清鸢强硬将目光从那池子和雕像身上移开,谛闲大抵是给那群死去的蛇诵完了经,此刻也睁开眼来。 季清鸢将摸着右手腕的手收回来,掩饰着手上的动作,嘴上便打趣他转移注意力:“我还以为小师傅不得杀生呢。” 谛闲摇了摇头,随即望向那海妖雕像:“缘主可知晓四百年前的\"海妖之变\"?” 季清鸢很快点头:“这我是知晓的。” “这里,恐怕是当年几近灭族的海妖的墓穴。” “海妖的墓穴?”季清鸢一怔,“这里离西海甚远,怎么会……” 谛闲解释道:“西海海妖其中有一只大妖,名为望沧,年少时犯下大错,被族人驱赶出西海。他便游离西海,居于非凶海。” 他死在了自己的宫殿里,后来山移海退,深海宝殿成了昙华山山顶的秘处,引人探索。 宝殿主人原来是西海海妖,难怪殿外蓝花海她一开始看觉得有些眼熟。 那蓝花长得和她手腕上的西海碎玉花极其相似,望沧被逐出族群,离开故地,后来更是故乡与族人皆亡于世间。 思念之下,种出一片蓝花海,怀念他们曾经世世代代守护的那一片西海碎玉花。 季清鸢叹了口气,正当这时,奇怪的响声引起了二人的注意。 季清鸢抬眼望去,却看见原本平静的水面忽地泛开涟漪,咕噜噜的水泡涌了上来,似乎正有什么东西要上来。 “哗啦啦——” 巨大水花忽地溅开,随着水声,一个浑身长着青色毛发的猴子从水中跃出,它如人一样站立着,青面獠牙,粗壮的手臂和肩上缠着锁链。 这是什么怪物? 季清鸢还未反应过来,那青色猴子扫了他们二人一眼,随即锁定季清鸢,一下便跃了过来。 它直逼面门而来,季清鸢提剑迎上,长剑先碰到它的胸膛处,却无法深入几分,反而如触到坚硬不可摧之物一般反弹回力,落到了地上。 那猴子似乎知晓她的剑对它没有什么伤害,竟是躲也不躲,手用力抓住季清鸢的肩膀。 季清鸢只觉得左肩一痛,随即整个人腾空,未过一瞬,周身冰冷,竟被抓着直直跳入了那池里。 谛闲打在它身上的金光咒没有引得那青毛猴子的任何注意力,眼看着它不管不顾地抓着季清鸢跳下了池子,谛闲一顿,终究也是纵身跳了下来。 季清鸢猝不及防呛了几口冰冷刺骨的水,察觉入水,季清鸢闭气,努力睁开眼,只见水下一片暗色,阴影覆盖,原来是那青毛猴子还抓着她的肩膀往下游。 原本发烫的右手腕入水后反倒没那么烫了,修道之人对杀意向来敏锐,季清鸢直觉被它抓着只有死路一条。 她用力挣了挣,挣脱不得。月凝剑掉落在了岸上,季清鸢没法,唤出星痕,去勒它脖颈处。 水下当真是极其便利她这个水灵根,星痕缠上它脖颈,那青毛猴子一只手去用力拽星痕,季清鸢便催动灵力,手心汇聚,一掌用力拍在它胸口处。 这一掌她用了极大的力气,那青毛猴没有做任何防备,吃痛撒开了手。 时间有限,季清鸢身上也未带闭气丹,那青毛猴一松手,她便攀上了它的背,一手拉着星痕以免被躁动的青毛猴甩下去,一手直直去戳它眼睛。 这青毛猴一身皮肉刀枪不入坚硬无比,但眼睛总不可能也刀枪不入。 季清鸢的短刃早已在对付鸟妖时丢了出去,此刻只好直接用手戳它眼睛。 如她所料,它的眼睛处最为脆弱,血丝弥漫,漾开一片红,吃痛的青毛猴越发用力地挣扎起来,狂乱得几乎要将她甩飞出去。 季清鸢握紧星痕,虎口发疼,一只手抽出发簪,轻轻一按露出尖锐的刃口,然后混着灵力往它脖颈上重重一拍。 簪子成功插进了它的脖子,季清鸢用力握着发簪,那青毛猴也胡乱甩动身子数拳砸了上来。 有限的躲避叫季清鸢背上被重重砸了好几圈,缺氧和疼痛让她脑中一片眩晕,强硬压下喉口的腥甜,季清鸢死死咬着唇维持清醒,灵力凝聚,簪子用力在脖颈处滑动。 星痕越绞越用力,簪子在皮肉中被灵力推着滑动,最后不堪重负被灵力震成了齑粉。 “啪——” 季清鸢被重重甩到水池壁上,未过多久,青毛猴被簪子划开大半的脖颈处,头颅终于被星痕绞了下来。 血色染红一大片水。 季清鸢下唇被咬得全是鲜血,脑中闷痛眩晕,求生欲驱使着她往上游让她疲累又缺氧的身体获得一口氧气。 正当这时,一串佛珠擦过她的额角,季清鸢下意识往下看了一眼,却见谛闲正如破败的风筝一般往又黑又沉的深处坠。 谛闲怎么下来了? 前前后后,谛闲救过她三次,她不能不管。 忽略身上的剧痛,季清鸢强行保持着清醒,奋力往下游去。 二人的距离越来越近,季清鸢伸出手,刚碰到他飘扬的袍角,眼前却突然一花,刺目的白光映入眼眸。 季清鸢再睁眼,却不再有窒息感,如同上了岸。 入目是一片白,什么都没有,只有一片白。 季清鸢眨了眨眼睛,正要确定这是不是死前最后的幻觉,空灵悦耳的男声却忽地响起:“姑娘。” 季清鸢猛地抬头,发现身前不知何时出现一个男人。 不能说是男人,流光溢彩的鲛纱之下,一条夺目的蓝紫色鱼尾极为美丽。 男子眉目皆若造物者最精心雕琢的做品,倾国倾城,海藻一般浓密的发垂至臀部,与她先前见到的那座海妖雕像一模一样。 季清鸢愣了愣,随即冒出一个猜测:“你……望沧?” 第391章 请求 如同海藻般的长发柔顺地披在背后,望沧面上微微一愣,眼里闪过一丝讶然:“你认识我?” “有所耳闻。”季清鸢四下看了看,“谛闲呢?” “谛闲?”望沧饶有兴趣,“你是说那个和尚吗?” “对。”季清鸢连忙点头,“他刚刚不是落水了吗?他现在怎么样了?” 望沧轻笑,一张脸顿时让这纯白的空间都多了几分色彩:“你有了西海碎玉花,竟也分不出幻境与真实?” 季清鸢被他的笑晃了眼,怔楞几瞬才反应过来:“幻境?” 谛闲落水是幻境?如果谛闲是幻境,那只青毛猴子呢? 望沧似是看出了她心中所想,喉咙里发出很轻的一声笑:“无支祁是真的,不过你那位和尚落水是幻境,他还好好活着。” 无支祁,被锁链困于水下的巨大青猴,身长青毛,是为祸一方的水妖,好作恶。 季清鸢看向望沧,眼带探究:“你为何要给我编织幻境?” 按理来说,西海海妖最恨的,就是抢夺西海碎玉花的人族修士。 他知道她身上有西海碎玉花,派了无支祁抓她入水,存了杀意。可给她编织幻境用谛闲骗她下水后,这么一个绝好的机会,他却没有再下手。 望沧收起笑,面色有些复杂:“因为我,有求于姑娘。” “有求于我?” 望沧颔首,解释道:“姑娘能入殿,是因为身有灵珠,是纯善之人。” 灵珠是银角灵鹿给她的,所以她能走过蓝花海,而散修大能进不去的宝殿自动给她开门。 而无支祁和幻境不过是他不放心的再次试探,无支祁是想看看她是否有足够高强的修为和实战能力,而那幻境,是想看看她是否是敢舍命救同伴的可信之人。 “我只剩几缕残魂,离不开这非凶殿。” “所以我想求姑娘,去西海,帮我救下一个人,好洗去我身上的孽。” 季清鸢蹙眉:“我为何要帮你?” 她还没闲到多管闲事的地步,况且谛闲曾说这望沧是因为犯下大错才被昔日族人驱逐出西海的。 既未确定对方善恶,便不轻易插手他人之事。 望沧叹了口气,伸出手来,修长白皙的手指微曲,一颗湛蓝如海的圆珠便出现在他指尖处,光滑剔透,看上去无一丝杂质。 “这是我的鲛珠。” 望沧的身子模糊几分,如同萦绕山头轻飘飘的雾,风一吹就散得一干二净。 他望向季清鸢:“鲛珠可大幅度增长修为,姑娘既是水灵根,肯定知晓鲛珠能给姑娘的修行带来巨大的好处。” “只要姑娘答应帮我,这枚鲛珠,便归姑娘所有。” 海妖本就在水下生存繁衍,他们的鲛珠对水灵根修士来说可谓是灵丹妙药。像望沧这种几百年的大妖的鲛珠,足以让她跨境界入化身境。 这确实是一个很大的诱惑。 季清鸢目光在鲛珠上停留半晌,最后看向他:“你当初,为何被逐出西海?” 望沧手颤了颤,眼里满是痛苦,但还是道:“当年,是我年少,向往外界,私自上岸。” “然后……暴露了种族的繁衍生息之地,引来了人族修士。” 季清鸢沉默了,半晌,她道:“你需要我帮你做什么?” “海妖一族,几近灭族。”望沧抬头,眼含泪光,“族长曾留一子,封在西海则苏山,我想求姑娘把它带出来,待它成年,再放归西海。” 季清鸢心里最后一丝怀疑慢慢落了下来。 若这世上最后彻底失去海妖,才是人族修士最大的耻辱事件。 一己私欲,灭其种族。 季清鸢深吸一口气,郑重道:“我答应你。” 望沧松了口气,露出一个真心实意的笑了,眼里还带着泪光。 手指一动,鲛珠便直直飞入季清鸢手中。 季清鸢握着手上冰凉光滑的鲛珠,心里有些复杂。 “多谢姑娘。”白色空间开始一点点崩塌,望沧看向她,“我信得过姑娘,但鲛珠上有禁制,若姑娘百年内未曾履约,鲛珠将反噬。” 活了几百年的老妖,就是清醒。 系统提示音响起:“嘀——,任务“找出昙华山的秘密”完成,宿主积分+10,当前积分:176。” 任务完成了,季清鸢将鲛珠收进储物袋,见望沧身影快要消失,忽地急急问:“你可曾见过一白袍剑修入这宝殿或蓝花海?” 望沧摇摇头:“近几年,未曾有人过蓝花海。几百年来,只有你与那和尚入了这宝殿。” 宋听澜没进这蓝花海? 骆无忌骗了他们! 回想起骆无忌那不太对劲的眼神,季清鸢眉头紧蹙。 “姑娘,快出去吧。”望沧的身影自鲛尾开始虚化,白色空间也崩塌地越来越快。 “非凶殿将塌,昙华山也将重新归海。” “愿姑娘,则苏山一行,平平安安。” 白色空间彻底崩塌,季清鸢睁眼,发现此刻正身在水中,谛闲一只手拉着她的手,拽着她往上游。 这刷新地点可真够差的。 大抵是鲛珠在身上,季清鸢下意识吸了口气,才发现她现在竟已能在水中呼吸了。 眼看着谛闲一张脸憋的通红,季清鸢反客为主,反而带着他往上游。 背上的伤仍旧在隐隐作痛,但她此刻大脑氧气充足,反而比谛闲更有力气。 谛闲正奋力往上游,一只手却忽地用力抓住他手腕,随即带着他往上。 他侧头看去,便看见季清鸢不知何时醒了过来,如同一只鱼儿般有力地带着他往上游。 她的发簪早已扯去,此刻青丝在水中散开,白袍带血,红与黑的鲜明对比,反倒像极了海底以美貌惑人的海妖。 谛闲怔楞几瞬,就被她带着靠近了圆池顶。 顶部光亮越来越近,谛闲这才慌张回神,想起来该松开她的手。 他手挣扎几下,恰好此刻已经到了顶,季清鸢松开他的手,双手撑壁上了岸。 满地都是黑蛇的尸体,月凝剑正躺在她之前被无支祁抓走的地方。 季清鸢手一张,月凝剑剑身发亮,飞来她手中。 她一把收剑入鞘,一边转头看向谛闲:“这里要塌了,我们快走。” 谛闲依旧站在圆池边,他微垂着头,袍角还在滴水,他眼神呆愣不知在想什么。他另一只手握着一株无叶的花,根茎细长,艳红色的花苞此刻紧紧闭者。 听见季清鸢的话,他这才回过神来,却没与她对上视线,只道:“好。” 季清鸢看了一眼那仙草:“这是你要找的仙草?” 谛闲道:“在池底发现的。” “轰——” 整个殿都开始晃动起来,上方,殿顶忽地一整块屋顶掉了下来,落在谛闲脚边,砸出一个深坑。 季清鸢一把将谛闲拉过来,避开不断落下的碎块,往外奔去:“快走!” “缘主……”谛闲下意识跟着她跑,想起什么一般,提醒她,“宋施主……” “被骆无忌骗了。”季清鸢咬牙,“师兄根本没进来!” 若有树妖追着宋听澜入蓝花海,有打斗动作,花海定然会扁平几块地方,留下痕迹。 怪她关心则乱,忽略了这些,轻易被那骆无忌骗了去。 不过这骆无忌也歪打正着,反倒把他们指进去了宝殿。 非凶殿不大,二人合力不断打去要落在他们身上的碎块,极快地出了非凶殿。 蓝花海依旧开得娇艳欲滴,一出殿,季清鸢就将月凝剑拔了出来,二话不说拉着谛闲上了月凝剑,随即从蓝花海上飞了出去。 蓝花海有毒,出了蓝花海有瘴气,御剑比两只腿跑要快得多,而且谛闲在她剑上,在她身侧就不会被花毒和瘴气所扰。 季清鸢一路往山下飞,一面低头看下方。 整个昙华山都剧烈的晃动,山崩石塌,惊起一群妖兽慌乱奔逃。 季清鸢本就受了伤,只能维持着御剑,幸亏谛闲站在她身后,她只听到复杂的经文声,金光闪过,那些发疯冲上来的妖兽便都飞了出去。 第392章 姑娘 身后尘烟滚滚,山崩地裂,季清鸢咬着牙御剑俯冲,直往山下逃。刚与无支祁斗过未多久,背上疼痛难忍,丹田内灵力也在一点点减少。 幸亏这次未曾出现七彩藤和鸟妖拦路,季清鸢拼尽全力俯冲下去,在昙华山尽数塌入海底前几瞬落在了山下空地上。 离开了昙华山,季清鸢连平稳落地都维持不住,月凝剑斜了过去,谛闲伸手去拉,却只拽到她的袍角。 季清鸢早已做好摔地的准备,却不想腰间一紧,脸便埋入一个温热的怀抱,头顶传来笑盈盈的调笑声:“姑娘真是不小心。” 季清鸢睁开眼,见一貌美女子,身着青衫,耳边带着青色流苏耳坠,眉眼含笑,娇美的一张脸无端透露出几分风流潇洒来。 季清鸢顿了顿,有些诧异地看了她一眼,最终只是道:“多谢……姑娘。” 青衫女子慢慢将她放了下来,谛闲平稳落地,走过来道:“缘主可有受伤?” 季清鸢摇了摇头,视线落在那青衫姑娘身上。 好眼熟的人。 谛闲见她无事,才看向那青衫女子,颔首到:“繁星施主。” 他一唤出口,季清鸢才想起来,这是贺怀瑾介绍过的碧水双姝之一,繁星。 繁星以长笛为器,擅疗愈。与其姐姐疏月并称为碧水宫的两大天才。 落在地上的月凝剑飞了过来,季清鸢擦了擦剑上沾到的灰尘,一边看了几眼繁星,道:“久仰大名,多谢姑娘此番出手相助。” 繁星朝着她眨了眨眼睛,笑道:“应该的。” 季清鸢嘴角抽了抽,望向谛闲,道:“小师傅,接下来我要去找晔苓珠,便不同路了。” 距离双月灵谷关闭还有两日,还有时间找晔苓珠,若非同门同派,很难一路结伴同行,顶多因为共同利益而暂时结伴。 谛闲也未多说什么,只望了她一眼:“缘主多仔细些身上的伤,贫僧就先告辞了。” 季清鸢应道:“好。” 待谛闲转身离去,季清鸢才反应过来好像这是谛闲第一次这般叮嘱她。 大抵是关系近了些。 “那位小和尚很关心姑娘呢。”俏皮又带着揶揄的声音将季清鸢的注意力唤了回来,季清鸢转头,就看见繁星面带微笑,眼里含着几分探究。 见着谛闲走远了,且四周无人,季清鸢直接瞪了站在旁边的繁星一眼:“装什么装?” “哦?”繁星面上表情疑惑,一副听不懂的样子,“姑娘在说什么?我为何听不懂?” “魔尊大人癖好独特,上次扮素光谷男子就算了,现在竟喜欢上扮女子了。”季清鸢瞅了一眼他高耸的胸脯,觉得有些自卑,又白了他一眼,“我还有几套女装,不知你喜不喜欢?” “魔尊大人?”繁星一愣,慢慢收了面上的笑容,语气冷了很多,“看姑娘的门服,应当是天极宗人,为何会认识魔尊?” 繁星手摸上长笛,眼带敌意:“仙门弟子与魔族牵扯,你与魔尊是何关系?!” 气氛顿时紧张起来。 季清鸢挑了挑眉:“什么关系?” 她上前一步,食指戳了戳她的肩窝:“自然是成过婚,富贵与翠花的关系了。” 繁星黝黑漂亮的眸子盯着她瞧,见她表情依旧自信,不卑不亢地瞧着她。 一片静默中,他才忽地轻笑出声,不轻不重地捏了捏她脸颊的软肉:“小娘子。” “你可真是让我越来越喜欢了。” 熟悉的腔调入耳,季清鸢把他还在捏脸的手打掉:“少动手动脚。” 北冥离被她打了手也不恼,他早已习惯了她这副样子,如今面对她的拒绝也适应能力良好,摸了摸手上幻化出的长笛,饶有兴趣看着她:“你是如何认出我来的?” 季清鸢道:“疏月与繁星两姐妹一人主攻一人疗愈,二人形影不离,以配合作战闻名。在双月灵谷这种危险遍布的秘境中不可能分开。” “而且,”季清鸢瞅了他一眼,“这眼神,这笑容弧度,一看就知道是你。” 这眼眸脉脉含情却不到眼底,唇角惯常含笑却不似真情,也就北冥离这么个脸上常年带十八层面具的人会有这副神态了。 北冥离唇角弧度更甚:“看来是小娘子心中有我,不然断不会如此熟悉我。” 废话,先前元和试炼她可是被他骗得团团转。 如今再来一次,吃一堑长一智,怎么可能还上当? 想起元和试炼被骗的惨痛经历,季清鸢看着他的笑就更烦,道:“你怎么跑这来了?繁星姑娘呢?” 北冥离脸上的笑容淡了淡:“你受伤了。” 这是陈述句,显然是明白她身上受了多少次伤。 有心心相依咒在,季清鸢心知瞒不过他,便道:“小伤罢了,并未危及生命。” 她晃了晃手上的双生戒:“有这个在,你就放心吧。” 说完,季清鸢看向他,道:“别转移话题,那位繁星姑娘如何了?” 前来入秘境的都是各大门派年轻一代的翘楚,都是未来各大宗门的掌门或长老。 北冥离上次可是控制魔兽将那素光谷弟子逼出了秘境才扮作素光谷弟子的,虽未伤及性命,但也被谛闲所察觉到了。而繁星好歹也是一位天才,此次云集的皆是精英,所以季清鸢心有担忧。 “小娘子信不过我?”北冥离挑了挑眉,“我扮作的这位姑娘受了重伤,被她同门用传送法阵送出去了。” “这与我可没有干系。” 听了他的话,季清鸢才松了口气,道:“既然她被送了出去,你也不能堂而皇之出现在这,你还是快些走吧。” 北冥离面上露出几分幽怨来:“我这才刚来,小娘子就催我走?” 季清鸢摸了摸鼻子:“并非有意之举。你且放心,秘境而已,我会保护好自己的。” 北冥离看了她一眼,眸光微闪,却不说话。 先前归墟塔季清鸢闯塔他是全程陪伴,他自然知道这是她这次是入秘境,也知晓她不喜欢别人插手,所以他未曾直接干涉。 牢牢护着的雏鸟是学不会展翅飞翔的,北冥离有信心能护她毫发无伤,但她既想成为鹰隼,那他便成全。 但她连着受了三次伤,二人疼痛共享,他放不下心,直到第三次背上传来剧烈疼痛才终于忍不住循着双生戒的气息撕裂空间过来寻她,却被挡在昙华山外不得进。 这姑娘,看着娇气柔弱,却什么都敢硬抗。 北冥离望着她散乱的一头乌发和白袍上的点点血迹,她发尾还是湿的,脸色又带着些失血的白,看上去尤为脆弱。 北冥离拉着她往外走,似是有些无可奈何:“小娘子向来不知疼惜自己的身体。” 季清鸢被他带着走到林中林中一棵古树下,粗壮的树根扎地,北冥离一摆宽袖拂去尘埃,轻按着她肩膀,让她坐在了树根上。 知晓心心相依咒尚在,北冥离不可能伤害她,季清鸢一面顺着他的力坐下,一面仰头看他,问道:“你这是作何?” “你猜。”北冥离将她发丝别在耳后,“你的发簪呢?” 季清鸢这才想起她此刻鬓发散乱,抓了抓头发,道:“在水下和无支祁打架,弄丢了。” 月凝剑落在岸上,剑修失剑,无法,她只能用发簪去划它脖子。 北冥离身上没有女儿家用的发簪,也不会挽发,闻言顿了顿,最后只好手指落在她手腕脉搏上。 眉头微蹙,北冥离这次脸上一点小笑容都不见:“丹田亏空,失血过多,血气不足,你这是小伤?” 他不笑了,季清鸢反而生出点心虚,不敢正面瞧他。 北冥离瞧她缩得像只蔫巴的鹌鹑,也没再说话,只是自储物戒拿出一个小瓷瓶,递给她:“你先喝了这个。” 季清鸢拔了塞子,凑到鼻子前面闻了闻:“这是什么?” 闻起来倒是清甜。 “小娘子竟然不信任我?”北冥离瞧着她鼻头耸动的样子,笑了笑,“仙域琼浆,没有毒。” 一听就是个好东西。 季清鸢“哦”了一声,仰头一饮而尽,入口甘甜清透,极为润泽,一股暖意顺着经脉游走全身,恍若甘露滴在干涸的丹田上,极为润泽。 第393章 有报有还 丹田处顿时暖融融的,季清鸢身体好受了许多,面上气色也肉眼可见好看了些。 北冥离盯着她脸瞧,见她面色好看了些,道:“小娘子还是生龙活虎时要好看些。” 她面色那般苍白时,叫他看着心里也不舒服,总觉得她就该是这般鲜活,这般生动的。 季清鸢闻言,抬眸看了他一眼:“魔尊大人的意思是,我受了伤的样子就不好看了?” 北冥离语塞几瞬,找补道:“当然不是。” 薄唇上扬,含情的眸子里好像有一把小勾子在慢悠悠地勾动人的心弦,他轻笑道:“小娘子什么时候都好看得紧。” 季清鸢嘴角抽了抽:“我没有磨镜之好。” “魔尊大人还是莫要顶着这副皮囊来勾我。” 他现在顶着一副美人皮囊,虽神韵相似,但到底不如那双潋滟生光的桃花眼来的漂亮。 而且顶着一副美人皮囊来撩拨她,真是不担心把她撩拨成磨镜。 北冥离靠着树,双手抱臂,懒懒散散地站着低头瞧她,一张脸背着光看得有些不太真切,只听到他语气依旧含着惯常的笑。 “我的皮囊可比现在这副皮囊要好看得多,若小娘子真能轻易对这副皮囊动心,早在先前就愿意跟我入魔族了。” 季清鸢坐在树根上,撇了撇嘴:“魔尊大人真是满口花言巧语。” 每次见面都要撩拨她,光口头上花言巧语,好感度是一点都不见涨的。 季清鸢拍了拍衣服,站了起来:“不知这仙域琼浆价值几何?我用灵植仙草抵给你可好?” 人族、妖族、魔族的通行货币都不相同,但价值高的法器仙草都是硬通货。 季清鸢水涟漪里最不缺的就是珍稀的灵植仙草,有一大部分有的是她目前这个修为所用不了的,拿来“抵债”,倒是刚刚好。 北冥离幻化成繁星的样子,个头倒是与她差不多,二人站着时倒不用季清鸢再仰视。 但他身上莫名有一种久居高位的气度,慵懒却不敢叫人轻看。 北冥离轻嗤一声,依旧极不正经:“何必见外。” 手中长笛打了个转,他用长笛轻轻挑起她下巴,端得一副风流公子样:“小娘子以身相许就好。” 季清鸢:“……” 她有些一言难尽地看了他一眼,最后伸手将他的长笛挪开:“你别这样,我真的没有磨镜之好。” 北冥离顿了一下,最终还是没再说什么。 季清鸢看了一眼他这与那样繁星姑娘一模一样的笛子,道:“你的那把玄金扇呢?” “肆魂在这。”他手一扬,玄金色的铁扇就出现在他手中。 季清鸢正在翻储物袋,看到他把扇子拿出来,眼睛顿时瞪大几分:“你快收起来,我就问问,你别拿出来!” 谁人不知魔尊的本命武器,玄金铁扇肆魂。要是被人看到就真说不清了。 北冥离挑了挑眉,有些好笑地看了她一眼。 若真有人靠近,他也能第一时间察觉到,但这姑娘谨慎小心得很。 季清鸢从储物袋里翻出妖丹,递给他,道:“给你。” “小娘子这是要给我定情信物吗?”北冥离接在手上,摩挲几下。 “千年妖丹。”北冥离眼里闪过一分诧异,“还是血瞳鸟妖的。” 血瞳鸟妖如今可是相当少见,这种鸟妖惹上也极其的麻烦。 第394章 晔苓珠? “小娘子何时惹上这种妖兽了?”北冥离站直了身子,没有再懒懒散散靠着树站着,手上还把玩着季清鸢刚刚递过去的妖丹。 “不久之前,在昙华山里。” 说到这儿,季清鸢不由得轻叹了一口气。 她这运气是真逆天,不是被人追杀就是遇见各种大妖和邪祟,若不是后半段路与谛闲同行,还不知道她这么个逆天运气能再开出个什么妖兽盲盒来。 季清鸢看他没拒绝,继续道:“既然你不缺灵植仙草,便送你这颗妖丹吧。” 千年妖丹对他来说不算稀有,但血瞳鸟妖如今倒是少见得很,物以稀为贵。 北冥离轻笑:“那便算是我与小娘子的定情信物了。” 季清鸢道:“……你看这天色好像也不早了,要不你就快走吧。” 跟这人沟通了下来,光撩拨她,不给她加好感度。 北冥离轻摇了摇头,极为悠闲:“何必急于这一时。” 季清鸢无奈:“繁星姑娘已不在灵谷内,你还能大喇喇地待在这瞎逛不成?” 北冥离正要说话,不远处,却忽地传来人声:“救命啊!” “救命啊!” 刀剑铿锵和疾跑声越来越近,似乎正朝他们这个方向跑来。 季清鸢面色一变,看向北冥离道:“你还不快走!” 北冥离幽幽叹了口气,捏了捏她的脸:“不许受伤。” 好似料到了季清鸢的反应,在尾音落下的同一时间,他便化作一团黑雾极快地消散在原地。 季清鸢打出去的一拳扑了个空,有些恼地摸了摸脸,才两三下跳上了树。 求救声依旧在耳边不断响起,由远及近,跌跌撞撞地朝她这边靠近。 不确定是敌是友,季清鸢也不敢贸然行动,缩着身子蹲在粗壮的树干上,借着浓密的树叶遮挡身影。 她动作幅度很小,待树叶不晃后,才悄咪咪扒开眼睛两片树叶子往外看。 北冥离拉着她来的这块地方是树林中树木最高大最密集的地方,层层叠叠的树叶遮天蔽日,确实是个隐蔽的好地方。 这也就导致,若是这附近无人,这求救声很难被听见。 她蹲在树上,听着那求救声愈发靠近,是两男一女的声音,伴随着匆忙的脚步声和喘息声,紧随着的是兽类的怒吼声。 层层叠叠树叶,三人一兽自她蹲着的这棵树的前方两丈处疾速跑过,季清鸢通过间隙,只看见那妖兽一身棕色长毛,四肢着地追着他们三人。 修士纵使有修为傍身,两腿也跑不过四只脚的妖兽。 眼看着这四人就要被追上,忽地,十几根极细的银丝线割开林中被溅起而漂浮在空中的落叶,死死地缠在那妖兽身上。 那妖兽轰然一声摔倒在地,恰恰停在季清鸢右前方两丈之外。 季清鸢眉头微蹙,便看见一男子手拿一个两端尖锐的梭子,慢条斯理地自那倒地的妖兽身后走了出来。 妖兽倒在地上,身上被银丝缠绕的地方已经渗出了血,给棕色的皮毛加重了一层阴影色。 第395章 熊妖 以梭子为本命武器,银丝杀人,这样的人,本次双月灵谷里面只有一个。 果不其然,一个身影自那熊妖身后走了出来,手拿梭子,面带微笑,左手包着软布,看来是为了遮他那失去的小指。 天机门,骆无忌。 果真是他。 季清鸢想到昙华山里他用宋听澜骗她和谛闲进有剧毒的蓝花海,便觉得心中生厌。 更别提那骆无忌一开始似乎是打算让谛闲一个人进去,将她留在外面。也不知道打的是什么算盘。 季清鸢摸上了月凝剑剑柄,放轻呼吸,全神贯注盯着树下呈两方对峙的四个人。 熊妖倒地,依旧还在挣扎,骆无忌一脚踏了上去,踩着它的头,眼神却看向对面三个人:“听说你们找到了晔苓珠?” 对面三人大抵是几个中等宗门的独苗,进秘境后抱团在一块儿,三人身上都有或轻或重的负伤。 三人皆是一脸警惕地看着他,中间的女修伤得最轻,最先说话:“骆无忌,你想干什么?” “不干什么。”骆无忌一脚踩在熊妖的头上,“只不过我救了你们,你们是不是也该给点报酬?” “报酬?”一旁的男修忿忿不平地跳了出来,“明明是你引诱我们去熊妖的巢穴里找灵植仙草的!” “就是!”另一个男修也出来说话,“若不是你先引诱我们去它巢穴,再故意将熊妖引回来,也不会害得我们被熊妖追杀!” 骆无忌不屑地轻哼一声,道:“我可没叫你们杀了它的幼崽,而且是我救下了你们。” 女修不服道:“你不故意将熊妖引回来,我们根本不会与熊妖对上,也不会在跟熊妖的打斗中误杀了它的幼崽!” 骆无忌不耐烦了:“少废话,你们是不是在它巢穴里找到了晔苓珠?快点交出来,否则……” 他阴恻恻盯着三人,冷笑了两声。 骆无忌早已猜测到那熊妖巢穴里有东西,但熊妖本身具有一定实力,骆无忌与它对战,虽然能赢,但必然要两败俱伤。 借着那三人削弱熊妖的力量,在他们力量都消耗了大半的情况下,他再现身,坐收渔翁之利。 季清鸢看明白了前因后果,不得不暗叹一句这骆无忌当真是心狠手辣,将道友的命看作草芥。 下方,骆无忌耐心消磨了个干净,手上灵力汇聚,已是打算动手。 手上不大的梭子上,数根银丝忽地冒出,锋利而细如发丝的银丝线直直朝着那三人飞去。 三人立即各自用本命武器阻挡,但实力不济,加上先前与熊妖相斗受过伤,未撑多久,一男修就吐出一口血来。 季清鸢摸了摸剑柄。 她和下面那三位修士不认识,但此刻对骆无忌多少有些生厌。 这骆无忌看修为大抵是元婴初期,杀不了她。 她想了想,摘下一片树叶,混着灵力往下扔去。 劲风袭来,一片轻飘飘的树叶疾速划过银丝线,前面几根丝线应声而断,只留后方几根银丝被割得半段。那树叶最后如短匕一般插在一棵树上,砸出浅浅的凹痕。 骆无忌见势不对,里面操控梭子收回了银丝,警惕喊道:“谁?!” 第396章 现身 骆无忌警惕地扫视着四周,手上蓄势待发。随着他刚刚警惕万分的一声呼喊过后,林子里陷入了一片寂静,无人言语,落针可闻。 见没有人出来,骆无忌更加戒备,但却找不到人影,一阵寂静过后,对面三人中,右侧的男修御剑往外跑。 但他刚刚站到剑上,骆无忌便迅速反应过来,一掌击了过去,那男修便晃晃悠悠地自剑上掉了下来。 “你还想跑?!” 骆无忌语气里是说不出的愤怒,横竖找不到偷袭的人,说不定已经走了。骆无忌回头欲要收拾对面三人,耳侧却传来破空的风声。 “钉——” 骆无忌下意识侧过头,放大的瞳孔里,一把长剑直直朝他脖颈处袭来,他惊骇地侧身,那长剑便划过他侧脸,割断几缕长发,又打了个回旋,落到了他右后方。 他右后方,繁枝茂叶的大树上,忽地跳下一个人影,披散着长发,身着白袍,笑盈盈接了回旋转了回来的长剑,目光里带着审视:“又见面了,骆道友。” “不久前骆道友给我指了路,所以我想问问骆道友……”季清鸢眼神一边,露出几分冷意来,“为何蓝花海后,不见我师兄身影?” “你……”骆无忌一愣神,才反应过来,“你还活着?” 那蓝花海有剧毒,他随手丢了柄灵器进去都被消解得一点不剩,所以他才不敢进去寻宝,可这人是他亲眼看着进去的,为何还活着? “我为什么不能活着?”季清鸢双眼微眯,“莫非骆道友是故意坑骗,想让我葬身于那蓝花海?” 天极宗可不是什么好惹的中等宗门可以比的,骆无忌满心忌惮,脸上晃过几分心虚:“我……我不是这个意思。” 在他们二人对话的间隙,骆无忌对面三人见势就想趁骆无忌不注意他们的时候跑掉,却不想骆无忌立马反应过来,银丝探出:“不准跑!” 中间的女修见势不对,一咬牙,仿佛做出什么抉择似的,将一枚东西抛起,扔给了季清鸢:“姑娘,多谢你的相救之恩,这晔苓珠,就送你了!” 季清鸢下意识接住,摊开手一看,是一枚光滑圆润的珠子,又白又圆,散发着点点荧光,底部还有一个若隐若现的“苓”字。 这好像是真的晔苓珠。 但这哪是报答救命之恩?这是想躲避骆无忌的追杀才将这烫手山芋抛了出来。 果不其然,晔苓珠落到了季清鸢手上,骆无忌也不再去管那逃跑的三人了,而是直勾勾地盯着季清鸢道:“季姑娘,把晔苓珠给我,否则别怪骆某无情!” 季清鸢摸了摸手里光滑的晔苓珠,极为敷衍地嗤笑一声:“我倒要看看你能把我怎么样。” 骆无忌先前坑骗她的事,她还没来得及算账呢。这人一开始就是打算将谛闲骗入蓝花海,再留她一人下来像对待刚刚那三位修士一样搜刮她身上秘宝。 可惜他们二人执意要进去,他便坑了谛闲的佛力为庇佑,安全出了那昙华山。 否则他怎么能在那瘴气弥漫的昙华山待这么久,还安全活到下山? “人不为己,天诛地灭。修仙界本就胜者为王……”骆无忌手上灵力蓄积,一双眼贪婪地盯着她手上的晔苓珠,嘴上却仍在道貌岸然地说话,“季姑娘,莫怪我心狠手辣了!” 数根银丝探了出来,朝着季清鸢飞过来,细小如发,季清鸢一手拿着晔苓珠,一手握着月凝剑,剑一挥,落在她跟前的银丝便断了个干净,轻飘飘地落在地上。 银丝落下,对面的骆无忌一脸呆愣。 季清鸢站在原地,小声嘟囔道:“我还以为你有什么本事呢。” 他这银丝虽锋利,但也算不上有多坚韧,在更锋利的东西面前,他的银丝照旧能被割破。 比如树叶在灵力和速度加持下都能一举划破他数条银丝,何况是莲山真人亲自为她寻来的月凝剑。 短暂愣神后,骆无忌回过神来,咬牙道:“是我小瞧了你。” “但季姑娘,你想错了。我的银织,可将银丝线无限再生。”他冷笑两声,似乎势在必得,“你得意的……太早了!” 随着他话音的落下,他手中的梭子浑身发亮,数万根银丝让原本肉眼难瞧见的银丝极为明显地现在了眼前,聚合在一处,如滔天巨浪般朝她扑来。 然而这巨浪还未扑到她跟前,便忽地停了下来。 “啪——” 数万银丝一瞬断裂,如满天细雪般落了下来,好似那年梨花漫天飞舞的小村落。 季清鸢提剑的动作还未来得及收回,便看见一道剑光飞出,骆无忌瞪大了眼睛满面惊骇地死死瞪着她后方,却挡都挡不住那道剑光,远远飞了出去,撞倒在大树上,粗壮的大树晃了晃,簌簌落叶落了下来。 季清鸢下意识回头,对上一双浅浅的琥珀色眼眸。 那人依旧一身白袍,眉疏目朗,长身玉立,宛若画中仙,眉间一点冷意也在与她对视间消融。 薄唇动了动,那人清冽的声音在她耳边响起,带着几分缱绻。 “阿鸢。” 第397章 玉竹发簪 季清鸢惊愕地望着眼前人,半晌才找回自己的声音,喃喃道:“师兄?” “是我。” 宋听澜垂眸看了她一眼,随即眼神一冷,看向前面正缓缓爬起来去摸银织的骆无忌。 骆无忌唇边满是鲜血,正伸长手试图去够落在离他不远处的银织。饶他一个元婴初期,在化神期修士毫不留情的一掌下,也是身受重伤。 宋听澜对其他人向来都没什么耐心,加上自小就受季清鸢影响,给敌人补刀时绝不废话一句。 他抬手,便是一团灵力凝聚,骆无忌也不是什么不留后路的人,眼见来不及摸起自己的本命武器,便自衣襟前极快地摸出一个小球,往上一抛,这小球便炸开成一层保护结界,将他笼罩在内。 几乎在结界成行的下一瞬,宋听澜的一掌便落了下来,打在结界上,整个结界都颤了颤,却顽强地没有消失,只是透明了些。 季清鸢在一旁,不由得挑了挑眉。这骆无忌不愧是天机门出来的,随手抛出来防御结界竟然能抵挡化形期修士一次以上的攻击,这防护结界也是个不可多得的法器。 “宋……宋道友!”骆无忌一手撑地,一手捂着心口,坐在地上有些狼狈地抬头望向宋听澜,“你断我一指,我受你一掌,我们就此扯平,可好?” 他那小指竟然是宋听澜断的? 季清鸢有些诧异地看了眼宋听澜,便听见身侧的宋听澜淡淡道:“我断你一指,是因你为一己之利而屠戮山中精灵。何来扯平之谈?” 季清鸢见不用自己动手了,便在一边吃瓜,还不忘煽风点火,颇有几分告状意味道:“师兄,他还用你的下落坑骗我,将我骗进有剧毒的蓝花海!” 闻言,宋听澜眉头紧蹙,眼神落在她身上:“可有受伤?” 季清鸢摇摇头:“没有。” 宋听澜上上下下将她打量了个遍:“你的发簪呢?” 她此刻青丝全散,披落于肩,着实不像是没受伤的样子,反倒像经历了几次九死一生的恶战。 季清鸢一边在心里默默想着下次不能只在储物袋里备衣服也得多备点发簪首饰,一边尴尬一笑道:“在昙华山的时候不小心弄丢了。” 宋听澜问道:“阿鸢也进过昙华山?” “对。”季清鸢点点头,“我知道你也进去了,急着找你,骆无忌骗我说你进了蓝花海,把我骗了进去。” 宋听澜顿了顿,自储物袋摸出一只玉竹发簪来,递给了她:“闲时候买的,阿鸢看看合不合心意。” 这发簪雕的极好看,雕了几片栩栩如生的竹叶上去,最外一截嵌了与竹同色的玉,看上去青翠欲滴,带着柔美古韵。 季清鸢捧在手心看了看,不由得道:“好看!” 刚夸赞完,季清鸢忽地想起什么,抬头看他,眼带怀疑:“师兄储物袋里怎会有如此好看的发簪?” 宋听澜有些不自然地移开视线,耳尖微红,垂落在一侧的手下意识捏紧了衣角,道:“……随意买的。” 他偶尔会看见些好看的发饰,或者看见一些师弟买些胭脂去讨好自己心悦的女修,便会不由自主跟着偷偷买一些。 季清鸢知道他的性子,刚刚问也不过逗弄他一二,她抬手将满头青丝簪上,对着宋听澜笑了笑:“我很喜欢这个发簪,谢谢大师兄!” 宋听澜唇角微扬,语气恍若暖日微风吻春水:“阿鸢喜欢就好。” 另一旁被无视许久看着他们二人自顾自暧昧冒粉红泡泡的骆无忌忍不下去了:“喂!你们要卿卿我我能否先商量一下放我走?” 骆无忌身受重伤,难以行走,也知晓对上宋听澜他没有丝毫胜算,知道自己逃不过,便存了谈判的心思。却不想这二人当着他的面柔声细语卿卿我我,将他晾在一边视作无物。 骆无忌的声音一响,刚刚的氛围便荡然无存,宋听澜眼神冷了下来:“坑害道友,妄图杀我天极宗弟子,死不为过。” 骆无忌狡辩道:“我是器修,你断我一指,我铸器也将大大退步,这对我而言是一辈子的损失。还有你那个师妹表面柔弱,实则毁我银织不少细丝,还毫发无伤。我可是连她一根头发都未碰到!” 他也觉得冤,宋听澜惹不起他就想挑个女修行骗。谁知天极宗的女修也如此不好惹,什么都没捞到还被宋听澜给追了上来。 宋听澜从来不被他人洗脑,只缓缓握住曳影,正当这时,一声响亮的鸟叫声由远及近,含着无限愤怒与焦急。 第398章 火凤 这声鸟啼声十分嘹亮,带着极为强悍的穿透力,一听便知不是寻常妖兽。 “哗哗——” 翅膀扇动,带起的大风刮的野草折腰树叶晃动,哗啦作响。 一只火红色的鸟出现在天空,身形巨大,浑身的羽毛绚丽夺目,整体呈火一样的红色,长长的的尾羽摇曳在空中,恍若舞动的彩带。它展翅高飞,如同一大团熊熊燃烧的火焰划过天空。 这是…… “火凤……火凤来了……”骆无忌一愣,随即癫狂大笑,在怀中找了找,找出芥子空间袋,自里捧出一个椭圆形的蛋,比鸡蛋要大很多,呈金色,上面一条条似有似无的缝隙,自内透出点点金光,一看便知不凡。 好像是凤凰蛋,而且观其裂斑,应当是快要破壳出生的小火凤。 “本来想收作灵宠的,如今……”骆无忌阴冷一笑,“便宜你们了,哈哈哈哈哈……” 季清鸢心里莫名生出不好的预感,果不其然,骆无忌话还未说话,便解除结界,双手高举,将这凤凰蛋朝着季清鸢和宋听澜的方向狠狠砸来。 火凤实力强悍,即便是非纯种的火凤,也至少是化神境的实力。但火凤一族也极难繁衍,刚孵化的小凤凰尤为脆弱,孵化前也是受坚硬的蛋壳保护。 但如今骆无忌手里这只凤凰蛋,正临这小凤凰破壳而出的时候,壳是最薄弱的,骆无忌这样一砸,小凤凰很难活下来。 季清鸢想也没想,便上前扑,想要将这凤凰蛋接下来。 但骆无忌似乎料到他们会上前来接,用了灵力将凤凰蛋望着地上砸,季清鸢速度再快,也堪堪在它碰到地的下一瞬触摸到这凤凰蛋。 “啪嗒——” 蛋壳破裂的声音响起,蛋壳底部已经破开个口子,碎落的蛋壳落在旁边,季清鸢心里也随之咯噔一声。 这清脆的蛋壳破裂声刚响起,一声更为嘹亮饱含愤怒的凤鸣声便响了起来,连翅膀疾速挥动带起的风声都愈来愈大。 骆无忌在原地,勾起一个满意的笑容。 他原本费劲千辛万苦才偷到这火凤蛋,待这小火凤一破壳就强行结契将它收为灵宠。却不想遇上宋听澜与季清鸢这两人,宋听澜既然想要他的命,那就让他跟火凤斗去吧! 火凤灵宠固然少有,但他的命才是最重要的。 这火凤尚未化形开智,但尚有化神后期的实力,只要他及时脱身,将小火凤的死嫁祸于现场的宋听澜和季清鸢,那就…… 他就等着给这两人收尸! 骆无忌擦了擦唇角的鲜血,将沾了火凤气息的芥子空间袋扔远了出去,又拿出一张传送符,强行运转灵力,飞快消失在了原地。 季清鸢小心翼翼,刚想去看那小凤凰如何,便忽地被人抓住手带着飞起到了另一处空地。 “轰———” 季清鸢被宋听澜抓着手落到另一处空地上,只觉身后一阵灼热,再一看后面,她刚刚站着的那块地方,除了凤凰蛋还完好无损,其余地方早已被熊熊火焰所覆盖。 天空上,火凤盘旋于天,哀鸣不断,似悲似怒,一双兽眼锁定于他们身上,一阵强者的威压顿时逼得季清鸢双腿有些发软。 这骆无忌消失得倒是正是时候,在火凤到来的前一瞬飞快溜走,留他们二人,祸水东引。 季清鸢暗骂骆无忌的阴狠,肩膀上却落了双手,火凤刻意施加的威压也一同被人强行挡开。 热浪自后方袭来,宋听澜的衣角被吹得飞扬,他低头看着她,脸上是前所未有的凝重:“阿鸢,快走。” 季清鸢几乎瞬间就明白了他的意思。 宋听澜向来是话少,什么都自己扛的人。但这火凤是化神后期,他一个化神初期,单枪匹马,怎么可能打的过? 来不及说话,季清鸢还未吐出一字,便被宋听澜一推,往外飞去。 二人刚刚站着的地方,已经再次不满火凤吐出的烈焰。 季清鸢被他推得往后飞,退出十几丈,愣愣看着那抹白袍手持长剑,朝着与她相反的方向,提剑往上飞了上去。 下方是滔天火焰,炽热的火舌扭曲了空气,他背影笔挺而决绝,犹如雷劈也不曲的竹,在火凤的对面,却显得无比的渺小。 季清鸢停下来时,已说不上心中是什么滋味。 若有生死可选,宋听澜会毫不犹豫地为她而死,这点她从不怀疑。 但她从来都不想他这么做。 可她现在只是元婴,贸然冲上去,也只会给宋听澜拖后腿。 沉思几瞬,季清鸢咬牙,自储物袋里摸出了那颗鲛珠。 系统察觉她的意图,警告道:“宿主,鲛珠蕴含的灵力非你一时可吸收的,你会爆体而亡的!” 这她不知道吗? 她吞鲛珠,不一定会死,但她若不吞鲛珠留宋听澜一人面对火凤,宋听澜一定会死! 忽略系统越来越频繁冒出的警告声,季清鸢一把将鲛珠塞入口中,同时对系统道:“快给我延长生命力!直接买道具!” 自江岫白那赚的一百积分,足够她再兑换一具躯体。实在不行便重新再来一次,重新攻略,无论如何,她也不想宋听澜死在她面前。 鲛珠与她想象的不一样,只觉入口即化,化作一点冰凉,在她体内窜,最后停驻在她丹田。 丹田内,原本平稳流动的小溪,忽地天降暴雨,洪水倾泻,一片汪洋冲了过来,将原本的涓涓细流冲得不成样子。 季清鸢面如金纸,青筋暴起,经脉内多到吸收不了的灵力乱窜几乎挤爆经脉,她喉口一甜,“噗”地吐出一大口血来。 系统急得一直给她兑换道具。 系统提示音越来越频繁,几乎上句没完下一句就接上: “滴——,宿主成功兑换超级治愈丹,积分扣除十五,当前积分:一百六十一。” “滴——,宿主成功兑换丹田修复液,积分扣除十,当前积分:一百五十一。” “滴——,宿主成功兑换补气丹……” 最后系统急得不成样子,如同热锅上的蚂蚁:“宿主!宿主!宿主你说句话啊宿主!” “宿主我长这么大就你一个宿主啊!宿主宿主宿主!宿主啊!主啊……” 季清鸢只觉得五感皆封,身边灼烫火焰的热气,系统不停哇哇叫的“主啊主啊”声全都越来越远,眼里只有一团朦胧的血色,和滋滋的电流音。 第399章 劫难 五感全封,周身剧痛慢慢散去,季清鸢无知无觉,只觉得身上好似有什么东西正一点点消逝。 识海里的系统早已吓得哇哇大叫,因为现在季清鸢一句话都未回应,唇角、鼻下却慢慢流出鲜血,面如金纸。 系统急得继续砸道具:“宿主哇哇哇哇你醒醒啊宿主,宿主没了你我可怎么活啊……我退休都指望你了啊呜呜呜呜………” 季清鸢身处一片混沌中,朦胧睡意,压迫着,催眠着,仿佛要就此长眠,安宁地睡过去。 “叮——” 水涟漪微微发亮,一点暖流自手腕流经她心肺,季清鸢精神一振。 不,不能睡过去! 宋听澜还在只身面临火凤,她还没做完任务,她还没来得及回家看看! 沉寂的元神活跃起来,季清鸢调动着灵力,一点点破开眼前混沌。 身上失血过多的冷意回归,牙齿咬破下唇的痛意和喉中的血腥味也涌了上来,滋哇乱叫的系统的声音也跃入耳边。 “轰隆隆———” 巨大的雷声入耳,原本晴朗的天空,忽地出现一大片乌云,云间雷电闪烁,电光不时闪过。 不远处,正在缠斗的火凤与宋听澜都皆是一愣。 雷劫? 晋升化神境,需要渡雷劫,而现在,是谁要渡雷劫? 莫非…… 宋听澜身上衣袍有几处被烧焦,眉骨上的划痕也流着鲜血,但他却不顾身前的火凤,回头望去。 乌云正下方,离他不远处的一棵大树下,女修安静坐在那里,面色白的如同一张纸,下巴上沾满了触目惊心的鲜血。 宋听澜心神俱震,口中喃喃:“阿鸢……” 渡雷劫万分凶险,多需要师尊护法,提前准备丹药。而她如今,灵力暴乱,经脉受损,她这个状态去受那雷劫,无异于送命! 漫天轰鸣雷声中,季清鸢刚摆脱爆体而亡的濒死之境,缓缓睁开眼睛。 “谢谢你,系统。” 虽然系统嘴碎了点,抠了点,但是刚刚确实给力,不然就算她意志力足够强大,身体也撑不到现在。 系统“呜呜”两声:“总共用了你五十积分。” 季清鸢:“……” 系统声音有些发虚:“宿主,这个雷劫,你撑得过去吗?” 季清鸢抬眸,看向眼前摇摇欲坠,如同大厦将倾压倒于她身上的浩瀚雷暴。 蚂蚁之微小,比之于大厦,恍若一粒尘埃。但倘若你低下身去,静静倾听被遗忘的角落,也会发现,即便渺小如蚂蚁,也有虔诚而浩瀚的吟唱。 “撑不撑得过去,它可不算。”季清鸢以剑撑地,缓缓站起身来。 她抹去唇角的鲜血,仰头望苍穹。 “我说了才算。” 风起云涌,林子的古树摇晃,树叶哗啦啦的响,仿佛是一场盛大的交响曲。 乌云密布的天空,忽地被刺眼的白光撕破,紧接着是震耳欲聋的轰鸣声。 “轰———” 一道粗壮的雷在滚滚雷声中落下,被乌云阴翳所遮挡的林中短暂地出现了一瞬的全白,也一瞬照亮了雷劫正中央衣诀飞舞的人影。 元婴至化神境,是四九雷劫。 季清鸢手执月凝剑,被劈得一瞬弯下腰,又一擦唇边的鲜血,站直了身子。 她玩过不少次命,但这一次,是她玩得最大的一次。雷劫不可由他人干预,若外人想用秘法强行干涉,会承受数倍代价。所以这场雷劫,她只能靠她自己。 雷劫之外,第一次在对战过程中频频分神的宋听澜身上受了不少伤。 第400章 共战 “轰——” “轰——” “……” 三十六道雷劫,一道比一道强,一下比一下盛,整个林子,几乎都被雷电带下的白光照亮。 就连不远处的高空,正在对战的一人一凤都不免受到些波及。 双月灵谷说大不大,说小不小,但这场雷劫足够瞩目,滚滚乌云聚于林上,修仙之人五感更为敏锐,方圆几十里,都清清楚楚地听到了轰鸣雷声。 入双月灵谷的,皆是各门各派年轻一代的精英弟子,隐隐都有竞争高低的心思,在寻宝、斗争的众人都不约而同一停,望向雷声传来、乌云密布的方向。 几十公里外,方韵握着一株刚拔出来的仙草,目瞪口呆:“雷……雷劫?” 欧阳毅正一剑劈飞那妖兽,此刻一怔:“怎么可能?难道有人入化神了?” 此次入双月灵谷的,大多都是金丹中期,少有元婴,唯一一个化神期,是天极宗的宋听澜。 三年前,宋听澜在其师尊莲山真人的护法下成功渡劫,至化神境,以二十二岁打破已飞升成神的翛珩留下的记录,成为天极宗最年轻的化神修士,剑道第一天才的名头愈传愈广。 银角灵鹿汇聚的溪边,正在念诵经文的白袍僧人身边围了一圈浑身洁白的灵鹿,雷声乍然间响起,谛闲拨动佛珠的动作一停,睁开双眼,定定望向声音传来的方向。 高山之上,戴着碧色流苏耳饰的碧水宫弟子疏月眉头微蹙:“化神……” 她收回目光,转头对身边人道:“传飞信符给繁星,问问入秘境的有哪派弟子是靠近化神境。” “好。” …… 身在雷劫中心的季清鸢不知她此番举动引得各大门派的精英弟子都好奇又忌惮,只觉得一道又一道雷劈下来,骨碎皮绽,灵力艰难的被她调动着。 慢慢的,丹田扩容,灵气不再满溢无法吸收,最后八道雷劫,在剧痛中,筋骨慢慢重塑。 “轰———” 最后一道雷劫落下。 乌云慢慢散去,晴空重现,好似什么都未曾发生。唯有下方,烟雾缭绕,尘灰四起,看不透其中是何样貌。 宋听澜一面抵挡着火凤,一面忍不住回头看。 尘灰之中,有人握着剑,一步跨了出来。 她头发有些凌乱,脸上也带着不知何时沾到的灰,一双眼睛却极亮。 宋听澜一直紧绷着的心弦松了口气:“阿鸢。” 季清鸢抬眸看他,瞳孔却忽地一缩:“师兄!” 她猛地提剑飞了上去,一瞬飞至他身侧,一掌对上了火凤吐出的火球。 她属水灵根,靠近火凤这种真火便被灼得难受。 宋听澜反应过来,他刚刚分心的一瞬,被火凤抓住时机,意欲偷袭。 尽管已至化神,但季清鸢强行渡劫,此刻身体到底有些虚弱,堪堪接下这一掌,便又跌落至地上。 宋听澜接住了她,季清鸢站直了身子:“我没事。” 她已平安渡劫,宋听澜也再不分神,二人对视一眼,俱在对方眼里看到了相似的决心。 不再犹豫,两人同时执着剑迎了上去。 她在渡劫的时候,宋听澜一人苦撑,身上落了不少伤,如今季清鸢已至化神,两人尽管身上都有伤,却都是越战越勇的人。 季清鸢双手幻化出水盾,挡在二人身前,抵消灼灼热气,宋听澜掐诀,指间翻飞,引雷诀一出,紫电雷光落下,直直劈在火凤身上。 火凤尖锐地高鸣一声,被雷电弄焦的翅膀一痛,身子失重翻了个身往下坠了好几米才堪堪稳住了身子。 它一露出破绽,二人便乘胜追击,一番穷追猛打,宋听澜握捡,一道十几丈长的金色剑影在他身后凝结成形,他手一压,叱道:“落!” 剑影击出,火凤羽毛乱飞,吐出的火球被季清鸢唤出的万水归源阵所挡,只得硬受这一剑,金色剑影寸寸溃散,寸寸侵蚀。 它终于撑不住倒在地上,痛叫声嘶哑又尖锐。 趁它病,要它命。不及时困住它,它但凡再起来,又是一场恶战。她和宋听澜的身体撑不了太久。 季清鸢看准时机,将星痕甩了出去,星痕顿时拉长十几丈,将刚试图再飞起来的火凤捆了起来。 季清鸢松了口气,转头看向白袍染血的宋听澜。 那人眉骨上一道划痕,渗出的血不断往下流,季清鸢伸手去擦:“疼不疼?” 宋听澜摇摇头。 季清鸢看向地上的火凤,最终道:“师兄,你先看一下它。” 火凤未开智,只有本能的爱子之心,被骆无忌所利用。它未开智却实力强打,无法与它沟通和解释,但追其根本,它只是个被偷了孩子的可怜母亲。 眼下火凤也受了重伤被困住了,季清鸢走了几步,停在那凤凰蛋前,询问系统道:“这凤凰蛋如何了?” 系统道:“还没死透,可以用道具救活。” “多少积分?” 系统嘿嘿一笑:“十五积分,童叟无欺。” 季清鸢咬牙:“……兑换。” 火凤这类极其稀有的妖兽,再多修炼若干年,可开智化形,登封神兽。本就稀有濒临灭绝之物,何必赶尽杀绝? 系统提示音响起:“兑换成功。宿主积分-15,当前积分:111。” 又穷了。 季清鸢小心翼翼两手拿起那个凤凰蛋,系统道具起效,蛋壳忽地破开,一只瘦小的小鸟虚弱地睁开眼睛,细声细气地叫了一声。 这极其细微的一声,却叫刚偃息旗鼓的火凤忽地剧烈翻滚挣扎起来,试图挣脱星痕的束缚。 一双火红的眼睛紧紧盯着两手捧着小火凤的季清鸢,高声鸣叫着,翻滚的尘土四起,它的叫声越来高昂,又哀又怒,眼里满是杀意。 季清鸢越走一步,它鸣叫声越尖锐,挣扎的幅度越大。 直到季清鸢蹲下身,将刚出生的小凤凰轻轻放在它身边。 鸣叫声一瞬消弭,一片安静的林中,火凤一动不动,竖瞳愣愣地睁着。刚出生的小火凤靠着火凤的头,细声细气地叫了一声。 它的孩子没有死。 季清鸢蹲在它身前没有动,那双竖瞳愣愣盯着小火凤,又忽地与她对视,一片寂静间,那双火红的竖瞳里,忽地滚下两粒泪珠来,打湿火红的羽毛。 季清鸢收了星痕,站起身来,走远几步。 火凤身躯极为庞大,它小心翼翼地翻身,笨拙而轻柔地叼起刚出生的雏鸟,翅膀挥动。它望了望站在那儿的季清鸢,振翅飞远。 妖兽未开智,但万物有灵。 所以她敢收星痕,放了火凤。 宋听澜站在一边,未曾阻拦她半分。他向来支持她做想做的事情。 季清鸢收了星痕,忽地重重咳了几声。 宋听澜眉头一蹙,扶住她:“怎么了?” 季清鸢压下喉口涌上的腥甜味:“没事。” 宋听澜身上受的伤不比她轻,她不想再让宋听澜担忧。 宋听澜依旧放心不下,但此处不是适合疗伤的地方,他望了望四周,扶住季清鸢的手臂:“先找个地方疗伤。” 季清鸢没有意见:“好。” “哗———” 数根银丝忽地从后射了出来,季清鸢侧身躲开,肩侧却仍被划出一道口子来。 一道声音自后方传来:“要去哪啊?” 她转身,双眼微眯看过去。 粗壮大树后,骆无忌自树后走出,树荫给他半张脸打上阴影,是说不出的阴鸷。 “真没想到啊,火凤竟然没能弄死你们。”骆无忌看着面前两个明显身受重伤的人,“你们使了什么手段呢?” 第401章 身死 宋听澜瞳孔微缩,迅速用软布捂住季清鸢不断流血的肩膀,才面色极冷地看向骆无忌:“不知死活。” “不知死活?”骆无忌意味不明地重复了一遍,大笑两声,“你们重伤至此,确定还杀得了我?” 不久之前万众瞩目的雷劫,骆无忌也看到了。修士结丹后,修为精进便无比困难。可天极宗,如今竟出了两位二十几岁的化神。 假以时日,这两人恐怕也能比肩飞升成神的剑道大能翛珩。 但这两人偏偏都与他结了仇,所以他更不能错过这次机会,放过他们。 “骆无忌。”季清鸢脸色有些白,身上气势却不见一点羸弱,“你一个元婴,也敢嚣张至此?” 这骆无忌刚刚还被宋听澜一掌打得爬不起身,如今竟又面色如常地回来了。 这骆无忌不愧是天机门年轻一代的领军人物,身上的秘宝手段,比他们想的要多的多。 不能再与这骆无忌耗了,他手段颇多,还是速战速决为好。 季清鸢手握月凝,飞身向前,她动身一瞬,宋听澜也跟着动了起来。 骆无忌被他们二人逼得后退一步,嘲讽笑道:“以多欺少?天极宗就是如此作风吗?” 强行渡劫,又与火凤一战,季清鸢身体此刻也快到强弩之末,但她面上不显:“和小人谈什么君子?” “你若正派,也不会故意引火凤杀我们二人。” 骆无忌冷哼一声,手中银织一变,万千银丝瞬间散开,锋利的丝线肉眼看不清楚,却在阳光的照射下反射着银光,看上去极其锋利。 就如刚刚季清鸢的肩膀仅仅是为来得及完全避开而不小心碰到,便割开一道极深的口子,血流不止。 季清鸢心下更忌惮些,握着剑调动灵力,上百道一模一样的剑影随即同时浮现在她身侧,正是洛神舞。 她剑往前一挥,数百道剑影便对上银线,银线根根断裂。 宋听澜剑法亦是极为精湛,纵使两人都身受重伤,此刻正面对上骆无忌身上亦是毫发无伤,反倒逼得骆无忌节节后退。 骆无忌一边不停往后退,一边紧盯着他们二人,忽地,他停下脚步,手拿银织,却被宋听澜提剑一割,他手一痛,银织顿时掉在地上。 同时,季清鸢提剑上前直刺他心口,剑抵胸膛,刚刚刺入几毫,骆无忌却忽地抬眸恶狠狠瞪向她,随即,他左手一晃,忽地撒了一大把飘扬的粉末。 粉末飘扬,季清鸢瞬间闭息,手上用力,一剑刺穿了他心口,才把剑拔了出来。 宋听澜拂袖,掌风将这阵粉末吹向骆无忌。 季清鸢拔了剑,在一阵措不及防的闭息后,忍不住咳嗽了几声。 “噗——”骆无忌口吐鲜血,眼却恨恨看向季清鸢,忽地,他不知哪来的,手中灵力聚起,朝季清鸢扑来。 季清鸢未料到他心口被捅穿了还能有此力气,反应慢了一瞬,就被人用力推了开来。 “啪———” 宋听澜推开了她,挡在了她身前,却来不及躲避,生生受了这一掌,又调动灵力反一掌直击在了骆无忌胸膛上。 骆无忌近距离受这一掌,早已濒死的身体如断了线一般飞了出去,重重摔在地上,头无力地往侧边一斜,终于永远闭上了眼。 “师兄!”季清鸢连忙扶住宋听澜,“你没事吧?” 宋听澜捂着胸膛,轻咳两声:“没事。” 季清鸢伸手,正要将星痕抽出去勒那骆无忌,宋听澜便好似看透了她的想法,道:“他已死了。” 一掌一刀,骆无忌再不可能活下来了。 宋听澜额上已是一层薄汗:“先找个地方疗伤。” 季清鸢刚刚在此处渡了雷劫,应该不少人都知晓,修仙界弱肉强食,秘境里更是神不知鬼不觉,若是有心怀不轨之人找过来,恐又难一场恶战。 他们二人被消耗得太多,尽快找个安全的地方打坐疗伤才最为要紧。 季清鸢点头,道:“好。” 宋听澜身上的伤比她要重得多,季清鸢不敢耽搁,给他喂了一颗中级回元丹,便问系统:“附近可有隐蔽藏人的洞穴?” 大抵是她今日太过倒霉又积分大出血了一次,奸商系统难得没再问她要积分,只回道:“有。” 顺着系统给的位置,季清鸢带着宋听澜走到了最近的小山的山背面。 山背面长满了草和各种蕨类植物,还有些低品灵植长得极为矮小混在里头。这灵植长得没杂草高,倒是极其少见。 但事出有急,季清鸢忙着找洞穴,看了几眼便没再多看。她没看出这哪有洞穴,顺着系统的话,扒开一大丛高高的杂草,才看见一个仅能一人过的洞穴。 “师兄,这里。”季清鸢回头看宋听澜,二人都进了这洞穴,季清鸢才小心地掩好杂草。 这洞穴外头看着小,内里却还挺大,里头生着些杂草,其中长着株半人高的浅粉色花,花瓣上似有凝露,点点荧光为洞穴带来了些光亮。 季清鸢凑近看了看,没认出是什么花,便问系统道:“这有毒吗?” 系统撇撇嘴:“我怎么可能给宿主找有危险的洞穴?” 系统虽然坑了点,狗了点,抠了点,飘了点,但还是和她绑在一条船上的蚂蚱,倒不会蓄意害她。 宋听澜正靠着岩壁坐着,双眸微闭,白袍垂地,洞穴幽光,几点落在他脸上。 季清鸢无端想起初见之时他身中合欢散的模样,拍了拍脸。 宋听澜受伤有些重,但刚刚喂他吃了回元丹,如今短暂睡一会儿,醒来再打坐调息,应当没有大事。 季清鸢轻轻摇了摇他,见他已经睡过去,便拿出软帕,用灵泉水处理了他身上的外伤,才靠着岩壁坐下。 她刚坐下打坐,心口却闷得厉害,头也有些晕。 大抵是太疲惫了。 季清鸢服了丹,嘱咐系统来了人便叫她,才抵挡不住困意,靠着岩壁,慢慢闭上了眼。 …… 云雾飘荡,拨不开,看不透。 鼻间隐隐嗅到浅淡的花香,浑身上下都一片暖融融的,仿佛正被仲春的阳光拥抱着,垂地的裙摆似乎被什么东西扒拉着,有人在她耳边轻轻唤:“阿鸢……阿鸢……” 谁在叫她? 季清楚迷迷糊糊睁开眼,便对上了一双琥珀色的眼眸。 那人眼眸比之十年后还偏圆些,多了几分稚气和鲜活,少了几分清冷和疏离。 “师……” 季清鸢刚要脱口而出一句“师兄”,裙摆却被什么东西扒拉着,动作越来越急,好像不满于她的忽视。 季清鸢垂眸,便看见一只圆乎乎浑身上下都黑亮的小狗正用爪子扒拉着她垂地的裙摆,见她看过来,眼睛亮晶晶地“汪汪”了两声。 季清鸢的心猛地一跳,难言的悸动,又喜又悲的复杂情绪萦绕心头。 ……小黑? 真正的小黑,早已死在了扶余的城东巷,浑身是血地倒在了雪地里,毫无生息。 季清鸢下意识摸了摸它的头,只觉手上一阵柔软蓬松,带着温度,极为逼真。 小黑开心地蹭了蹭她手心。 那这里是……? 季清鸢抬头,看见了一株枝繁叶茂的梧桐树,是她当年亲手种下的。身后是熟悉的大宅子,身下是她当初最爱躺着的竹木躺椅。 身侧蹲着的少年,穿着一身她亲手购置的鹅黄色衣袍,也摸了摸小黑:“就会撒娇。” 好似什么都没变过,是一个熟悉的午后。 好似只是睡了一觉,醒来她依旧躺在宅前梧桐树下的躺椅上,被熟悉的人和小狗叫醒。 季清鸢看着他,试探着道:“……听澜?” 十四岁的少年应了一声,又抬头看她,眼里夹杂着几分关切:“阿鸢,你怎么了?脸色怎的这般白?” 听到他的话,季清鸢顿了顿:“没什么。” 她摇摇头,道:“可能是睡得太久,头有些昏了罢了。” 她已经知道,这是哪儿了。 第402章 他的一场梦 天高日月长,季清鸢坐在桌边,两手撑着下巴,看着十四岁的宋听澜握着剑一招一式地练,剑柄处的红绳剑穗一跳一跳的,如翻飞的花蝴蝶。 没一会儿,她就开始神游,直到练剑的少年不知何时停了下来,走到她身前,忽地道:“阿鸢在想什么?” 季清鸢身子一哆嗦,回过神来,道:“没想什么。今夜吃什么?” 宋听澜脖上粘着些练剑的细汗,他用帕子擦了擦,道:“阿鸢想吃什么,我沐浴完去买。” 季清鸢张了张唇,最后只道:“都可以,你看着买吧。” 宋听澜对她的喜好一清二楚,闻言应了一声便转身去了沐浴。 季清鸢坐在原地,看了一眼蜷在她脚边呼呼大睡的小黑。 毛茸茸,还带着温度,和记忆中的一样。 就好像真的一样。 季清鸢叹了口气,继续唤道:“系统,系统。我为什么进了宋听澜的幻境?” 系统现身,“咦”了一声:“宿主怎么知道的?” 怎么知道的? 她当年被传送到十年前,是祈安为了送她出无间劫,但出了差错,阴差阳错,空间错乱,被送到了十年前。 如今没有传送法阵,况且她在这的几日过得极快,许多地方都或多或少地与以前不一样。 这里什么都和记忆中的梨花镇一样,独独少了兰家,没有兰辞玉、阿狸和魏叔。 只有她和宋听澜带着小黑,二人就如同隐居一样住在这儿,平平淡淡度日。 她最想回到的地方,是她现实世界的家。而最想回到梨花镇却不想有兰辞玉的人,只有宋听澜。 而且十四岁的宋听澜,只有在他们离开梨花镇前几天,因为兰辞玉和她假结婚一事,才开始叫她阿鸢。 而这里的宋听澜,一开始,就在叫她阿鸢。 显然她现在面对的宋听澜,就是二十五岁的宋听澜,而非十四岁的宋听澜。 她揉了揉太阳穴:“说吧,这是什么幻境?” 系统解释道:“也不算幻境,你们进的那个洞穴里,长的那株发光的粉花,叫做蜀心葵雾,闻到的人会陷入梦境,去到自己最想去的地方,万事圆满,称心如意。” 季清鸢咬紧了后槽牙:“你知道为什么不告诉我?” 系统弱弱道:“宿主说要安全的,我只检测了危险系数,它的危险系数为零,我就……” 确实没有危险,但是她的美梦呢?她怎么进了别人的美梦? “那你说,我为什么进了宋听澜的梦?” 系统道:“如果两人同时在场,那么生命系数较弱的那一方会被动进入另一方的梦境。” 季清鸢一顿,有些诧异:“宋听澜受的伤比我要重得多,为何我的生命系数要弱于他?” 她刚说完,还未来得及听系统的回答,宋听澜便带着一身残存的水雾气出来了。 他刚洗过热水,脸和露出的脖子意外的白皙,长发松松散散用发带绑着,看着季清鸢道:“馄饨铺子还未关,不如我们一起去尝尝?” 季清鸢站起身来:“好。” 两人一同往外走,梧桐树郁郁葱葱,季清鸢低头呼唤系统:“系统系统,我可以改变他的梦境的轨迹吗?” 丰收村宋听澜之前就曾沉迷于一戳即破的幻境,如今他还受着伤,若不愿从这场梦中醒来,也不知道他的身体会不会受影响。 系统道:“搜索中………” “应该可以。” 季清鸢舒了口气,两人往对面的街边走,停在一家飘香的馄饨铺子前,人有些少,两人挑了个位置坐下,叫了两份馄饨。 宋听澜坐在她对面,眸色深深:“阿鸢最近为何总是心神不属的,可是有烦心事?” 真正的十四岁的宋听澜当初还是个闷嘴葫芦,心情摆在脸上,藏不住心情,却藏的住话,沉默寡言得紧。 会细心感受到她毫末变化的,是师兄。 “没什么。” 店家端着热气腾腾的馄饨过来,嘴里吆喝道:“飘香馄饨来喽,来,二位慢慢用!” 宋听澜先将一碗推到她面前:“小心烫。” “好。” 热气腾腾,油浮汤面,撒着几粒晶绿的葱花。季清鸢舀了一勺,吹了吹,热其飘浮,对面人的五官在热气间一下清晰一下模糊。 “听澜。”季清鸢咽下一口微烫的馄饨,“你何时……去天极宗?” “叮——” 汤勺磕在瓷制碗沿上,发出一声突兀的脆响。 对面人有些失态盯着溅在桌面上的油汤,半晌才问:“阿鸢为何突然说起这件事?” 如果梨花镇是他的美梦一场,那去扶余参加天极宗的弟子大选,人潮中未来得及抓住的手,大抵是他美梦开始破碎的地方。 第403章 执念 季清鸢仿佛没看见他骤变的神色一般,继续道:“天极宗是剑修云集之地,天下剑修,最向往的地方,莫过于天极宗。” 宋听澜不说话,季清鸢望了他一眼,也没再说什么,二人在一片沉默中吃完了两碗馄饨,又起身一前一后往回走。 按往日,他们用完晚膳总要出去走一走,逛几圈好消食,但今日二人都沉默着,只好往宅子的方向走。 正值太阳落山之时,一团明黄沉下去,黑夜慢慢浮上来,取代耀眼悬挂于天边的晚霞。 宋听澜走在她身后,落后于她半步,季清鸢注意着脚步声,一路都在想着要不要说些什么。 直到二人到了宅门口,季清鸢歇了说话的心思,欲要进门,手腕却忽地被人一把捉住。 “阿鸢。”他垂着头,碎发垂下来,半遮住他的眼睛。 季清鸢看不见他的神色,只知道那紧紧握住她手腕的那只手有些烫,力道也大到让她有些疼。 他好似在极度惧怕着什么,声音有些颤:“不去天极宗……不去天极宗好不好?” “我们就这样,一直在这里,我会好好练剑,会认真修炼……” “听澜。”季清鸢站在原地没动,“梦总该醒的,你还有很多事情没做。” 她不等他回答,就晃了晃手:“你抓疼我了。” 意识到他太过用力,宋听澜好似被烫到了一般迅速收了手,语气里满是愧疚:“对不起,阿鸢,我给你上药……” 季清鸢摇了摇头:“没事。早些休息吧。” 她转身往宅子里走。 宋听澜的反应比她想的要大得多,执念这般深重,她只一提,他便好似被人狠狠摔碎了一般。 可不打碎,他愿意醒吗? 季清鸢揉了揉手腕,打开窗子望着窗外已经全黑了的夜空,轻轻叹了一口气。 …… 日子一天一天流逝,原本是因为蒋老爷求救请她除祟,除祟后从张老道那儿得知弟子大选提前的消息,匆匆忙忙赶路去扶余。 但宋听澜好似屏蔽了所有与之相关的人和物,季清鸢没等到蒋管家上门求助,便也知道宋听澜根本不允许他的梦境里出现这桩事。 她有一下没一下地摸着毛茸茸的小黑,最终还是走向炼丹房,敲了敲门。 门没一会儿就打开,季清鸢望着他道:“听澜,天极宗弟子大选提前了一月,我们这几日也该出发了。” 宋听澜僵了一瞬:“阿鸢从哪知晓的?” “听见几个过路的散修闲聊的。”季清鸢随口一诌。 随即,她不等宋听澜去怀疑其中真实性,很快跳了话题,她先是沉沉叹了口气,随即道:“听澜,你要报仇,光靠我教你的,是不够的。” “天极宗才能让你成为真正的强者,才能杀了你的仇人。”她看着神色动摇的宋听澜,继续给他心头重重一锤,“听澜,你放的下你的仇吗?” 放得下吗? 父母的命,族亲的背叛,放得下吗? 他若放下,便是不孝不义。 良久,他声音沙哑:“……好。” 季清鸢心挑了挑,忍着不去看他表情。 她非有意硬碎他一场美梦,可永远留在梨花镇,梦不碎,他便永远不肯自己醒过来。 …… 季清鸢以为赶路要很久,未曾想这梦境或许是略过了所有与兰辞玉有关的片段,二人刚踏上路,下一瞬,便出现在人潮如织的大街上。 人潮如织,摩肩接踵,与她隔着两个人,是一个戴着白色帷帽的人。 当初,她为了藏住宋听澜,让他安全拜入天极宗不被发现,便叫他戴了白色帏帽遮住脸,她则自己一人去引开宋立朔。 恰巧那时宋听澜正因为生辰礼和她闹脾气,故意和她隔着一点距离走,未来得及触碰的手,隔着汹涌人海的指尖,是他们记忆的最后一幕。 如果没错的话,宋立朔大概在身后。 做已经做过一遍的事情,异常简单。 汹涌人海将二人挤得越来越远,季清鸢遥遥看了他一眼,便转身往相反的方向走,余光却瞥见那顶白色帏帽向她的方向侧过来。 “阿鸢……阿鸢…” 一只手伸了出来,不管不顾地往她的方向伸。 “不要……不要走!” “求求你……你不要走!” “阿鸢!” 几近绝望的声音被汹涌人潮所吞噬,季清鸢只听见一声嘶哑的“阿鸢”,脚步微微一顿便又继续坚定地往相反的方向走去。 她未走多久,还没来得及看见宋立朔,便觉得浑身轻飘飘的。 不对劲。 但也来不及多想,季清鸢伸手想扶着墙按照之前的打法躲进城东巷,手却直直透过墙,犹如碰到的是一团空气一般。 季清鸢一愣,盯着自己的手:“?” 她变成空气了? 刺目的白光闪耀,季清鸢眼前一花,再睁眼眼前已是截然不同之景。 她以为成功叫醒了宋听澜,定睛一看,却看见成群的年轻的男男女女,最前面是一些穿着天极宗门服的弟子,中间摆着发亮的灵根测试仪。 测试仪上,炫目的强光表明了被围在中间的少年的罕见天赋。 那不就是宋听澜吗? 为何这梦境还没有破裂? 季清鸢摸不着头脑,只看见不少人都用或艳羡或探究的目光盯着中间站在灵根测试仪上的宋听澜窃窃私语,一个穿着天极宗门服的弟子连带热切的微笑,似乎想去碰他的手臂。 他一动不动站在那,面上看不见任何喜悦。 人群中窃窃私语忽地更大声了,有人在喊着“下雪了”“扶余竟然下雪了”。 季清鸢抬头,见纷纷扬扬的雪如同因风而起的柳絮缓缓落下。 她此刻如同一团空气,不知寒暖,只能看着,也没什么感觉。 只忽地感慨,这个时间,她差不多“死”透了吧。 她有些漫无目的地想着,下一瞬,却看见原本站在灵根测试仪前的少年不管不顾地推开人群冲了出来。 “师弟,你去哪?” “他这是干嘛?他疯了吗?” “……” 窃窃私语大了些,传进季清鸢的耳畔。季清鸢怔在原地几瞬,随即迅速跟了上去。 分明测出的灵根极好,凭着他的实力,入选是板上钉钉不费吹灰之力的事情,他这是要跑去哪? 反正她现在是一团空气,无人看得见她,季清鸢匆匆忙忙追了上去。 第404章 登莲影峰 扶余天极宗,十四岁的少年不顾一切地往山下跑去,细雪纷飞,几粒落在他如墨发丝间,黑得更黑,白得更白。 季清鸢跟着追上去,大约落后于他几丈远,紧紧跟着他。 这小子,怎么跑这么快?他跑这么快是要去做什么? 很快,季清鸢便跟着他跑到了二人分开时的地方。 跑至此处,宋听澜放慢了脚步,他顿在原地,四处望了望,没望见想找的人,如同行尸走肉一般走在飘着细雪的大街上。 街上行人少了些,大多去了天极宗山脚下看弟子大选,凑凑热闹,只有些余人聚在一起,说着什么。 “城东巷这是怎么了?怎么那么多人从那跑出来?” “你不知道吗?听说那里死了人,好多好多血呢!” “真的吗?” “……” 城东巷?那不正是她死的地方? 季清鸢心里重重咯噔一声,便突然看见宋听澜猛然上前抓住其中一人的肩膀,眼睛瞪得极大:“你说什么?你再说一遍?!” 那人一愣,抬眼看见宋听澜有些疯魔的模样,最后哆哆嗦嗦指了指城东巷的方向。 宋听澜放开手,疯了似地往城东巷的方向冲去。 别去啊,别进去!别进去! 季清鸢望着他往城东巷的方向冲过去,心里越发不安。 季清鸢此刻喊出声也没人听见,连忙问系统道:“系统,这是怎么回事?” 系统解释道:“宿主,他不肯醒来,现在梦境呈现的是他记忆里当初真正发生过的事情。” 当初,宋听澜因为兰辞玉生辰礼的事情第一次与她闹了脾气,她连夜做了剑穗作宋听澜的生辰礼物,可惜没来得及送出去,便去了引开宋立朔。 自十年前回来,她一直都未曾从宋听澜身上看见过那个剑穗,她便以为宋听澜顺顺利利地拜入了天极宗,在宋听澜眼里她只是自此失踪了。 却没想到这人测完灵根就跑了出来,那他…… 季清鸢停在城东巷外跟系统说话这一会儿,便忽地听到一阵嘶哑的痛叫声:“啊———!!!” 雪已经在地上铺了一层了,她一顿,连忙慌乱地深一脚浅一脚冲进了城东巷。 她凭着记忆很快到了当初的地方,便看见宋立朔十指俱断心口处鲜血淋漓的尸体,不远处,毛茸茸的小黑毫无声息地躺在雪地里,毛发凌乱,身下一大片血染红了雪地。 宋听澜站在小黑面前,死死盯着小黑的尸体,小黑尸体下那一层雪有些薄,好像之前有人曾紧紧抱着它的尸体,最后无力躺倒在了雪地里。 他牙关咬的咯咯响,一双眼里满是血丝,身子不住的发颤,向来站的笔直的少年,如同被人砍断的竹一般猛地跪倒在雪地里。 薄雪覆盖,隐隐露出浅黄纸色的一角,宋听澜颤抖着拂去薄雪,将那张晕染了血迹的纸条拿了出来。 纸条上字迹分外熟悉,毕竟那人曾亲手教他炼丹,给他写丹方,教他剑诀。 血色交织的纸条上,正写着几个字: “宋听澜,生辰快乐。” 生辰快乐…… 生辰快乐…… 几个大字在他脑中一圈一圈地转,像一把刀生生插进了他的脑子里,一点点将他搅得崩溃破碎。 “噗———” 宋听澜忽地吐出一大口血来,妖艳的红色在纯白的雪地上开出花来,宋听澜无力跪倒在雪地里,哭得双肩颤抖。 “阿鸢,对不起……” “对不起……” 季清鸢站在他身侧,想去抱抱他,手却自他肩膀处穿了过去。 “别哭,你别哭。” 她从来都不曾怪过他。 可惜她的话,宋听澜是听不见的。 她无力地看着宋听澜跪在雪地里,看他哭得肝肠寸断。他发上、衣袍俱堆了雪,直到雪在发上多得让他像是白了头,宋听澜才有些无力地站起来。 跪倒太久,他一只腿刚起来,就是一个趔趄。 季清鸢扶不了他,看着他深一脚浅一脚踩在雪地里,看他红着眼抱起小黑,寻了没有人烟的地方,葬在了一棵大树下。 宋听澜埋葬了小黑,坐在树下小黑的葬身地边,失神地看着远方。 扶余四季如春,他穿着单薄的冬衣,脸早已冻的惨白,眼却极红,哭得又红又肿。 他一动不动,不躲雪也不取暖,像个怪人一样坐在树下。 阿鸢呢? 阿鸢怎么可能死呢? 他宁愿她是生气,气他任性不想理他才一走了之。 那他可以把她找回来,他以后再不跟她生气,他好好哄她,跟她认错,再不任性。 可他内心深处也心如明镜,她不是这样的人。 况且他曾亲眼看着她的手忽地变得透明,她的事他也知道得很少,只知道她是一个散修,不知她从哪来要回哪去,她在这世间很单薄,仿佛就是为他而来一般。 她很奇怪地出现,身子在他面前变得透明,又从此消失,就好像……好像不属于这个世界一样。 他该怎么办? 他怎么找到她? 他抱着头,无助地将头埋在臂弯里。无助之时,思绪纷乱,耳边突然响起往昔夏夜那人醉醺醺的声音。 “天极宗有位真人,是活了千年的大能,无所不能,他就是天极宗掌门牧远舟,你一定要……要拜他为师!” 犹记得那夜,蝉鸣四起,满天繁星,她身着烟粉色罗群,杏眼桃腮,醉得脸泛酡红,拽着他的袖子,讲话亦是口齿不清,软乎乎的。 “你若拜他为师,做了掌门首徒,我便……” “便与你结为道侣!” 千年大能,无所不能,天极宗掌门,牧远舟。 宋听澜忽地抬头,眼里满是坚定的。 纵有一丝可能,他也要去试! 季清鸢站在一边伸着手去给宋听澜挡从树上落下来的雪,雪总从她手穿过,挡也挡不住。 等雪化了,他这一身都是湿的,还不得冻成风寒? 季清鸢有些忧愁地看着他,便看见宋听澜忽地扶着树站起来。 季清鸢被他吓了一跳,就看见宋听澜站起身,快步向外走。 蹲坐许久的腿冻得有些僵硬,他大步走着,越来越快,最后跑了起来。 他这是要去哪? 季清鸢太阳穴突突地跳,又慌忙跟了上去。 宋听澜跑得极快,迎面寒风如刀,他却不怕疼,只恨不能再跑快一点。 季清鸢跟着他跑到了天极宗门口,气喘吁吁地停了下来。 门口依旧是那些负责弟子大选的外门弟子,见到宋听澜回来,原本便记住他的那位大选总负责的内门弟子快步走了过来:“师弟,你不用再参加二轮测试了,你可以直接入门。” 凭着宋听澜那极为出彩的灵根和修仙天赋,他早记下了宋听澜。 这样的苗子不可多得,师尊肯定满意。 他连忙推销道:“我的师尊是四长老,你可愿意拜入我们南荆峰?” 面前的少年发丝上有融化的雪水滴下来,惨白的唇边是干涸的血渍,原本极为好看的一双眼又红又肿。 那弟子看他一眼便吓了一跳:“师弟,你这是怎么了?遇到什么事了,是不是受伤……” 话还未说完就被打断了。 “我想拜掌门为师尊。” 他眼里看不出很多情绪,浑身却透着说不出的执拗,平静的语气下是接近崩溃的疯狂。 “什……什么?”那弟子不知是没听清还是如何,怔怔问了一句。 “我要拜掌门为师尊。” 不管什么要求,什么天赋,他都可以做得到。 “可是……”那弟子面露难色,“掌门在闭关修炼,而且掌门他从未收过徒。” “你还是拜入我们四长老门下吧,我们师尊亲和友善,好为人师……” 可宋听澜好似一根筋:“要怎样才能拜入掌门门下?” “这……” “师兄,你别跟他这种人废话了!”一旁有个弟子插了进来。 弟子大选偶有遇到资质不错的,会有长老或代为招揽的弟子抛出橄榄枝。但此刻先前那位弟子说了好几次,这宋听澜依旧坚持要拜掌门为师。由此这第二位弟子断定这人是自视甚高,心生不耐。 有少见的极品灵根又如何?心性不够,自视甚高,照旧难成。 这位弟子脾气可没上一位弟子那么好,直接道:“掌门从不收徒,不过……” 天极宗掌门牧远舟,醉心修炼,曾有不少弟子因他的掌门身份,想拜入他门下,坐拥门内最好的修炼资源。 牧远舟大抵是烦不胜烦,最后便留下一句话:“不用灵力,不用法器,独身上莲影峰者,我便收其为徒。” 莲影峰是个什么样的峰呢? 莲影峰是天极宗最高的一峰,灵气浓郁,但同时也最为陡峭。 莲影峰高且陡,平坦处设阶梯,陡峭半人可过处设铁链,阶梯若一级一级拾级而上,那共有九千九百九十九级,期间有牧远舟亲设的法阵,有风刃割肉,剑影伤人,有火毒冰冢,赤手空拳,不用灵力不用法器像一个普通人一样爬上去,难于登天。 几百年来,试过攀爬莲影峰的人不在少数,可要么遇险时下意识用了灵力,要么躲避风刃时摔下山去,要么忍过火毒的炽热烤人最后却受不住冰冢的天寒地冻。 无数人受不住,摔下山的被仙鹤接住送回山下,有伤有残,自此无人再登莲影峰。 登了也只是白费力气,还有可能变成残废。 那位弟子大抵是想到这,又停了停,没继续说。 宋听澜却恍若抓住一线生机,有些急切问道:“不过什么?” 见他追问,那弟子便最终说了出来:“不过,不用法器不用灵力登上莲影峰者,掌门可收为徒。” “你别听他的!”第一位说话的弟子推开了他,连忙对宋听澜劝说道:“莲影峰危险至极,轻则重伤,重则死残,若是落得残废,仙途也毁了大半啊!” “内门弟子都扛不住,你才刚入天极宗,大好天赋,何必去送命呢?” 可惜他的一番苦心劝解,宋听澜却好似听不进去。 他直道:“莲影峰在哪?” “你真要去?”那弟子瞪大了双眼,“你可想清楚,这是会让你……” “多谢。”大抵是冻伤了,他声音有些沙哑,语气却坚决不可动摇,“莲影峰在哪?” 第405章 执念太深 那弟子嘴张了张,嗫嚅几分,最终闭眼咬了咬牙:“我带你去!” 季清鸢作为一团空气飘在一边,光是听那些风刃剑影火毒冰冢就是一阵的心惊肉跳,遑论不用灵力像个凡人一般攀九百九十九级。 “不过,”他与身边那名弟子对视一眼,“我要先知会一声门内长老。” 极品单灵根极为少见,若就此毁去一个修仙好苗子,恐怕也是天极宗的损失。他作为内门弟子,身有爱才之心,实在不忍见一颗即将冉冉升起的剑道新星就此陨落。 他旁边那位弟子看了他一眼,道:“师兄,你就是过于善良!” 若是他,定不会再多管。 季清鸢作为一团空气飘在一边,光是听那些风刃剑影火毒冰冢就是一阵的心惊肉跳,遑论不用灵力像个凡人一样攀九千九百九十九级。 脑子进水的人才会如此自毁前途寻求折磨做出这等事来吧? 然而,平日里最是叫她放心的宋听澜此刻却真真是脑子进水了要攀莲影峰。 这是他的记忆重现,季清鸢更改不得任何,此刻恨铁不成钢,气得去踮脚抓他头发,手如同一团空气一般自他发上穿过。 她来到这个世界时,莲影峰并没有特别的法阵,他们都是御剑直上山的,速度极快。原书中未提起这莲影峰在掌门收徒之前布设法阵,她来这世界后也未有人在她面前提过。 她本以为,宋听澜作为书中男主,未来的剑道第一人,应当是被慧眼识珠的掌门一眼看中,只要他拜入天极宗肯定就会被掌门收为徒弟,却没想到…… 早知如此,她便不说什么叫他要拜牧远舟为师的话了。 季清鸢眼睛有点酸,嘴里还在不停道:“宋听澜,你个一根筋的傻子。” 若她叫他上刀山下火海,他便也要如此毫不犹豫地去吗? 她一直以为宋听澜是沉静从容的聪明人,却不想他这光风霁月皮囊之下也藏着一个偏执疯狂的灵魂。 季清鸢正讷讷跟在宋听澜身边碎碎念的时候,宋听澜人就已经跟着内门弟子被带到了莲影峰前。 莲影峰高耸入云,云雾缭绕,不见其顶,一级级台阶蜿蜒盘旋向上,看不到尽头。 山脚下,零零星星围了几个内门弟子,中央是一位头生白发却精神矍铄的人,正是季清鸢眼熟的二长老。 他身后,穿着弟子白袍的方韵探出头来,目光落在宋听澜身上,含羞带怯。 二长老两手背在身后,白发风吹飘扬,仙风道骨:“你便是那位单品雷灵根的弟子? 宋听澜只点了点头。 “我是天极宗二长老。”二长老叹了口气:“你又何苦要执着于拜掌门为师?掌门忙于修炼,莲影峰阵法又从未有人成功登峰顶,何必执着于此呢?” 他苦口婆心劝道:“除去掌门,门内不乏别的真人和长老,你若愿意,可择其一。” 此话一出,如石子如水溅开水花,其余在场的弟子皆是哗然一片。 让弟子反选,挑选师尊,这可以说是极为罕见的殊荣了。 宋听澜却动也未动,神色间未见分毫动摇:“多谢长老好意。但我要拜掌门为师。” “你……”二长老只说了一个字,便哑声了。 他甩了甩袖子,重重叹了口气:“也罢,也罢。” 执念太深,若强行掰回,不得圆满,这执念恐怕会越来越深,不得消解。 第406章 登峰 “你既如此执着,那我也不再拦你。”二长老侧开身子,眼里闪过几分痛惜,“那便看你自己的造化了。” 见着二长老让开,他身后的方韵去抓他手臂,小声叫道:“爹!你怎么能……” 二长老未回头,只闭了闭眼,看样子是不想再多劝了。 宋听面无表情,双手作揖,躬身道:“多谢。” 无论如何,愿意让他攀这莲影峰就好。 人活着,总要有点内心牵挂之物。可以为了爱而活着,也可以由恨来支撑着。 可他最爱的人与他最恨的人俱一起死在了大雪里,连一起收养的小黑都没能留下给他做一个念想。 他早已万念俱灰,倘若不爬这莲影峰,不寻这最后一丝希望,他恐怕也没有再无一丝牵挂。 若寻不到这最后一丝希望,死在这莲影峰上,也算好。至少是死在去找她的路上,或许她听到了,也能对他消消气。 莲影峰高耸入云,外头一层透明的结界围绕着,肉眼很难看出来,但当有人穿过结界时,那一层透明的结界如水流般波动漾开,极为显眼。 季清鸢看着他一步一步穿过结界,登上了第一阶,急得团团转,在看与不看间,她犹豫着跟了上去。 跟上去她着一团空气也帮不上忙,改变不了什么,只能看着他受苦而心揪,可不跟上去,她也紧张惴惴不安。 季清鸢跟在他身侧,瞅着他唇边干涸的血渍,嘴里絮絮叨叨。 “叫你闷葫芦你还就真一个闷声葫芦不通气,我提过最多的是叫你要爱惜你自个儿,你为何不死记这句呢?” 宋听澜看不见,一双眼如同一潭死水,只看得见脚下的路。 季清鸢又气又心疼:“待我出了这梦境,定要趁你熟睡时给你套个麻袋,然后好好打你一顿!” “嚓———” 利刃划破空气的声音传来,季清鸢脑子未反应过来,身体却早已养成反应迅速侧身躲开。 下意识避开后,她才反应过来她现在就是一团空气,压根不用躲。 一道风刃不知从何处闪现而出,转眼便穿过她刚刚作站着的位置,至宋听澜面前。 宋听澜闪身避开,如同潜伏狩猎的狼一般身子紧绷,目光戒备地观察着四周。 宋听澜自小就认真练剑,她刚开始给他做体力训练时给他加多大码都从来不会叫苦叫累。 由此,他的体能、基本功都极为扎实。 季清鸢从不担心这一点,但怕的是他不用灵力很难撑住太久。 这第一道风刃仿佛是一道信号,接下来,四面八方间,数百道风刃密密麻麻一拥而上,仿佛群环的饿狼终于亮出利爪,直直铺食中间的人。 宋听澜比她的反应要平淡很多,他不断闪避调整方向躲去从不同方位刺过来的风刃,下腰掠地时自地上捡起一根木棍,手执木棍,借力打力。 饶是如此,不用灵力,他依旧扛不住这一拥而上的所有风刃,衣袍破裂,血色涌出,侧脸几道风刃擦过的伤痕,红色再次在他身上开出花来,那多开在雪山之顶上清冷的雪莲花,就此染上艳丽色彩。 “宋听澜!” 季清鸢看着他身上大小不一的伤口,头一次悔恨。 她当时只认为把宋听澜安全带到天极宗才是重中之重,却忘记了好好跟他告个别。 风刃划过,季清鸢看着他只闷哼几声,就带着满身血色继续往上走。 她看他一步又一步,看十四岁的少年从站得笔直,到被剑影刺穿整个大腿,弯腰扶着腿撑着木棍一瘸一拐往上走。 她看他被火毒毒得满身是汗,满身伤口发炎,躺在地上,瞳孔失焦望着烈日口中喃喃:“阿鸢……阿鸢……” 她看着他腿上在火毒的刺激下发炎,难以起身,靠着双手用力一点点往上爬。 “阿鸢……” 冰冢里,与火毒全然相反的冰火两重天,他浓密的睫毛上结了一层冰霜,唇冻得惨白。 他整个人极度的虚弱,却仿佛在万般痛苦中看见了什么,朝着虚无的空气伸出手:“阿鸢……回来……” 季清鸢正站在他身前,她伸手想去握他的手,却一次又一次空气一般,不能与他相交。 这人就是个傻子,为了一点虚无缥缈的希望,拼着性命往上爬。 他浑身是伤,几乎失去意识,惨烈的折磨叫他几乎失去意识,只凭着心底坚持的声音,继续一点点往上爬。 手指磨出鲜血,爬过的地方在台阶上留下伤口反复摩擦破裂的血色,季清鸢红着眼睛背过身去,不敢再看。 但她不看,宋听澜却依旧在一点点往上爬。 她往日看见的宋听澜,剑道天才,惊才艳艳,背听得笔直,一袭白袍纤尘不染,矜贵若世家公子,清冷如冰峰雪莲。 却不想宋听澜这样一个人,也曾为了一点虚无缥缈的希望,满身是血无力地伏在地上一点点往上爬。 季清鸢眼泪一滴一滴地落下,心里好像有一把刀在绞来绞去。 “九千九百九十九级台阶,宋听澜,你爬得完吗?” “值得吗?” 话音消散在空气里,除了她自己,没有人听得见。 太阳落了,月亮又升起来。日升月落,反复几次,宋听澜身上的伤已经严重到原先的数倍,但他仿佛不知疼。 季清鸢陪在一边,不知过了几日,终于,莲影峰见顶,九千台阶终于出现了尽头。 宋听澜的呼吸却早已微弱了许多,手碰上最后一级台阶,却怎么都上不去,仿佛是天大的鸿沟,叫他再无力气跨越。 季清鸢的心揪了起来,看着他打起精神,咬牙一遍遍尝试往上爬,终于过了最后一级,一半身子都登了顶。 他呼吸重了几分,又慢慢变得微弱。 眼睛不受控制地闭上,这次,他已然到了极限。 宋听澜一路压制自己不曾动用灵力,本该死在火毒冰冢的人,靠着惊人的意志力一点点爬了上来。 可纵他意志力顽强,生命力却是有限的。 季清鸢看着他闭上眼睛,心重重一颤,不住道:“你别睡啊,你别睡过去!” 如今他若是睡过去,恐怕要一睡不醒。 她的话宋听澜自然听不见,季清鸢急得团团转,正当此时,灵力一阵波动。 无人的峰顶,一二十左右男子身着白袍,徐徐走来了出来,墨发玉冠,面容俊美,气质温润,柔和如容纳万川的海。 正是天极宗掌门,莲山真人牧远舟。 牧远舟的面容与季清鸢记忆中的面容一模一样,丝毫未变。 此刻,他徐徐走至宋听澜身前,低头望着濒死的宋听澜。 半晌,他叹了口气,抬手间,指间一光点隐入宋听澜额心,宋听澜面色顿时肉眼可见好了许多。 季清鸢高高提着的心总算放了下来,慢慢松了口气。 宋听澜缓缓睁眼,便看见身前一身白袍,牧远舟正背着光垂头看他,道:“如此执着,你所求为何?” 第407章 我求一人 宋听澜吃力地抬起头,略带稚嫩的面孔上是与年纪全然相反的执着,他断断续续道:“我……我求一人……” 牧远舟神色不变:“何人?” “季……” 话未说完,宋听澜强撑开的眼皮终又合了回去,头无力地向一侧一歪,不省人事。 待宋听澜再次醒来,已入了莲影峰牧远舟的居所,住进了问归轩的厢房。 他已成了牧远舟的首位弟子。 常年闭关修炼不问世事的牧远舟特地出关,举办了一场隆重盛大的收徒仪式。 他从一个自毁前途的疯子,成了人人艳羡的首席弟子。 登峰前,所有人都劝他、笑他,或者遗憾,人人都说他是个自视甚高难成大器的疯子,遗憾这如此好的灵根长在这么个没脑子的人身上。 可登峰后,他真做到了,真的被牧远舟收为弟子,于是人人又开始都羡慕他,打量他,不同意味的眼光在隐在暗处,明处里他们都只会捧着笑夸他有胆色。 唯一一个在他低谷期以真心待他的人早已消失在他的世界,幼年被昔日面目和蔼的族亲背叛,如今又饱尝了一遍人情冷暖,从前只是寡言少语的人,如今面上多了冷漠。 无所谓,他们不会觉得他冷漠,亦不会怜他过往,只会夸他是九天之上的清冷谪仙。 收徒仪式过后,宋听澜又来到问归轩门口,一言不发守在门外,直到牧远舟唤他进去。 牧远舟未说话,他便有些迫切地开口:“您说过,仪式过后,会告诉我她在哪。” 牧远舟坐在蒲团上,白袍散落垂地,青花缠枝香炉里香烟袅袅升起,晕染了紫木窗杦透进来的天光脸色。 一室浅香无言中,他缓缓睁眼:“你想听真话?” 宋听澜垂落在身侧的手攥紧了一角,喉结上下动了动,语气有些艰涩:“……真话。” 牧远舟悠悠望了他一眼:“她已不在这个世界。” 宋听澜的脸上血色一瞬褪去,有些站不稳地往后退了两步,复又死死盯着牧远舟:“不在这个世界?这是什么意思?” 牧远舟沉默半晌:“意思是,纵你寻到这世界的尽头,亦是无果。” 他缓缓站起身来,走了几步,经过摇摇欲坠的宋听澜身侧时,似乎是看透他的想法一般,停顿几瞬,道:“莫做无用功,安心修炼,方成大道。” 天赋、毅力、意志力都展现在这一人身上,他若愿全心全意修炼,百千年后,这九洲大陆便未必是那魔尊独占鳌头。 牧远舟留下了一本剑法,道:“待你结丹,自行去剑冢找一把属于你的剑。” 能找到什么样的剑,就看他自己的本事了。 他话说完,便走了出去。 唯独宋听澜站在原地,脸色惨白,一言不发。 后来几日,宋听澜都把自己关在厢房里,闭门不出。 季清鸢默默穿透房门进去,却发现他并不是在钻研剑法。 地上全是散乱的藏经阁的古籍,宋听澜坐在书案前,青丝凌乱,眼下青黑。案上摆着她亲手做的剑穗,他手腕上是一圈又一圈的刀痕,手边是沾血的短刃,短刃下压着数张宣纸,宣纸上墨色与鲜血交织。 密密麻麻的“季鸢”两个字与晕开的鲜血交织在一处,惊悚又可怖。 季清鸢蹙眉凑过去,看他手边摊开的书卷,上面赫然是几个大字: 《还魂法》 割腕,取血,名姓,旧物,还魂。 季清鸢心神俱震,跌坐在地上,眼睛一酸,热泪便淌了下来。 于她而言,不过一瞬穿越,时空变迁,她什么感觉都没有。 可他从十四岁开始等,等到十九岁她才出现,直到鬼面蛛时他才凭着西海碎玉花真正确定是她。 哪怕当时的她记忆里全然没有半分他的影子,看他就像在看一个陌生人。 五年,不是五天,也不是五个月,是寒来暑往岁时更迭,切切实实的五年春秋,他又是如何过来的呢? 宋听澜登莲影峰后虽受了救治才举行收徒仪式,但此时身体也只好一半。 季清鸢看着他坐在阴暗不见光亮的房间里,像走投无路濒临绝境的困兽,攥着剑穗,一遍遍地在鲜血刚凝的手腕上再次割下去取血。 密密麻麻的季鸢,一道又一道的伤痕,堆叠的宣纸。 错了。 可是错了。 她自一开始,给的就是错的名字,她不叫季鸢,她的灵魂此时也不在此处,而是在另一个时空。 所以他注定失败,注定一次也成功不了。 单单看着他记忆的重现,季清鸢便满心痛苦,坐倒在地,泣不成声。 她劝不了一句,改变不了丝毫。 正当宋听澜又要再割一刀下去时,门突然被灵力掀开,一袭白袍带着屋外光亮闯了进来。 正是牧远舟。 牧远舟望着满室狼藉,纵他脾气极好,此刻神色也极度复杂。 “你……” 他说了一个字,似乎又觉得不合适,顿了顿,没再继续说。 宋听澜眼皮都没抬一下,一双眼如同一潭死水,再也激不起任何浪花。 牧远舟叹了口气,像是认输了一般,自宽大的袖摆中,拿出一盏小小的灯笼来。 季清鸢一愣,顿时认了出来。 这是她的魂灯。 此前她曾去天极宗,想将岑川封入归墟塔。当时牧远舟邀她一见,却什么都没说,只叫她点亮这盏魂灯。 不管她在哪个时空,哪个世界。只要魂魄未碎,魂灯就会一直亮着。 牧远舟将灯笼放在宋听澜身前,轻声道:“她还在。” 这话一出,宋听澜顿时抬眸,望着桌上的小灯笼,小心翼翼探出手,摸上魂灯。 熟悉的气息让他一惊,烫到了一般迅速收回手来。 “她……”久未开口的嗓子极为沙哑,宋听澜红着眼,道:“她真的还活着?” “是。”牧远舟忍不住叹了口气。 季清鸢当然还好好活着。 宋听澜的天赋、品格、意志都是难得,此后必非池中物。 但这种人,偏偏满腔真情全系一人,如此偏执情深,便成了他的弱点。 牧远舟本想叫他先心死几分,投身于剑道,将来再与那女子相见,也不至于情陷太深。 可到底是他低估了这人的偏执和深情。 本以为他会慢慢接受,研习剑法,却不曾想到,他拼了命也要再与那女子相见。 牧远舟面色复杂,终是放弃了这个念头。 他慢慢道:“她虽身不在这个世界,但她会重新回来。” “几年之后,你会再见到她。” “回来?”宋听澜眼睛攸地亮了亮,“回到哪?” 牧远舟收回魂灯,道:“就在这儿。” “她将回到天极宗。” 话落,他深深看了宋听澜一眼,便转身离去。 宋听澜坐在典籍宣纸里,红着眼,手里紧紧攥着那个做工有些粗糙的剑穗。 第408章 她不是她 牧远舟就此离去,季清鸢心惊胆战地望着宋听澜,见他并无继续割腕取血的动作,才慢慢松了口气。 季清鸢看着他枯坐至半夜,随后一个人收拾了满地狼藉,又在胸襟处缝制了小袋,将剑穗放在贴着心口的位置。 第二日起,天极宗掌门首徒宋听澜,日夜练剑,勤勉修炼。 他不爱说话,只日日练剑,修为滞涩寸步难进之时,他便学炼丹,或者站在听雪阁前的玉兰树下,练着洛神剑法。 洛神剑法早已不适合他练了,牧远舟也给了他许多更好的剑法,但他总是日日要练一遍。 他成了天极宗上上下下都满口赞誉的天才,天资聪颖,勤勉修炼,清冷孤高,从不耽于情爱。 但奇怪的是,他除了下山除祟,便从未下山历练过。 哪怕别的弟子结丹后都会申请下山历练,游历人间,他也不曾下山历练过。 就好像,在等着什么人一样。 时光荏苒,迅速在季清鸢面前流转,几乎眨眼即逝,三年过去,宋听澜肉眼可见地长高了不少,越发挺拔,神色也越发冰冷。 他从一个有些内敛寡言的小少年,成了一个面无表情的剑道修士。 若不细看,只怕能将这人当作无情道修士,而非剑修。 宋听澜十七岁这年,一如既往在听雪阁练剑,却有人忽地敲他的门,道:“大师兄,师尊新收了一个小师妹,叫我们一同去认认。” 门打开,二师弟沈矍正站在门外。 宋听澜神色未变,淡淡道:“走吧。” 沈矍早已习惯了他这般神色,站在他身侧,二人边走,他一边道:“听说这次师尊收的小师妹是从外门收进来,名字好像叫季……” 宋听澜身子一僵:“季什么?” 沈矍回忆一会儿,道:“好像叫季清鸢。在外门挺有名的,是个修仙世家出来的,听说性子有点傲,但天赋不错。” 季清鸢。 跟她的名字,很像。 宋听澜心里反复咀嚼这三个字,最后慢慢地只剩下“季鸢”两个字,他心忽地重重跳了两下,随即脚下步子加快不少。 沈矍不知他为何突然走这么快,只得跟上他,二人速度快了不少,很快一道到了问归轩。 问归轩里,除了结丹下山历练的贺怀瑾不在,人都齐了。 牧远舟坐在主位上,孟汀晚面向他们站着,身前正站着一名少女,背对着他们站着,背影看着约莫十四五岁,长发披肩,极为纤瘦,发上簪着红宝石发簪和流苏头饰,身上还穿着外门弟子的门服。 这背影,又陌生,又熟悉。 宋听澜的心跳得一下比一下快,孟汀晚看到他们二人走了进来,对着那少女指了指,道:“大师兄和二师兄来了。” 那少女闻言回头,双手抱臂站着,眉如远山卧,眼如秋水横,头上簪着石榴色的头饰,看起来带着几分傲气,一身从世家大族里养出来的璀璨自信,极为夺目。 宋听澜的心忽地沉了沉。 那少女看见他,呆了一瞬,颊边飞起两团粉云,抬手抚了抚耳边碎发,带着几分羞涩,柔声道:“大师兄好,我叫季清鸢,在外门就多次听过师兄的名讳,以后还请师兄……多多指教。” 孟汀晚笑了笑,道:“你也别忘了二师兄啊。” 悄悄提醒完了她一句,孟汀晚转头见向来眼里只有修炼的宋听澜一言不发地盯着季清鸢看,以为他不知道说什么,便对着宋听澜笑着道:“大师兄,季师妹今年才十四岁,和你当年拜入师尊门下的年纪一样,当真是有缘。” 宋听澜抿着唇,眼里翻涌的情绪一点点平息下来,最后归于沉寂。波澜退去,一颗跳动的心,也再次落入谷底。 她不是阿鸢。 他记忆中的那位姑娘,不爱摆弄发饰,多数时候只素簪束发,清水出芙蓉。她爱穿浅云色裙裳,喜欢毛茸茸的东西,喜欢拿着团扇在梧桐树下小憩。 她笑起来眼睛弯弯的,像一轮月牙,她眼睛总是亮晶晶的,从来不会躲闪。她温婉素雅,但又无比坚韧,她是山尖上的雪,是幽谷中的兰,但从不是张扬的烈焰。 季清鸢看着宋听澜眼神落在“季清鸢”身上,紧紧盯着,向来古井无波的眸子里情绪翻涌。 然而下一瞬,她便看见宋听澜忽地转身,只道一句“失陪”,便一步一步往问归轩外走。 他背影依旧挺得笔直,却无端显出几分寂寥。 他这是怎么了?认出来了? 季清鸢心下疑惑,下意识道:“你去哪?” 她早已习惯在他身边自言自语,反正无论她说什么都没人听见,她也触碰不到任何人。 却不想,原本一步一步往外走的人忽地停下来,眼眸震颤,直直锁定在她身上。 他是在看她吗? 他能看见她了吗? 季清鸢怔楞一瞬,还未开口,只看见宋听澜骤然放大的瞳孔和他身子两边一瞬如尘烟灰飞消逝的问归轩。 他的梦境到此,是快要崩塌了,还是即将再重来? 这是一个关键节点,不能错过这次机会! 说不定他现在能看见她听见她的声音,季清鸢不再看即将消逝殆尽的梦中的问归轩,朝着宋听澜扑去,意欲唤他醒过来。 “师兄,你快醒……” 然而最后几个字还未说完,她向前扑的身子却猛然有了实感,一阵失重,她扑在了一个人身上。 光影变幻,喧嚣声吵闹声一瞬入耳,季清鸢愣愣抬头,还没反应过来,被她重重一推的人就回过头来。 一身粗布麻衣,极为平常的一张脸,正不耐烦地对她皱眉道:“你推我干嘛?” 这又是在哪? 季清鸢正还懵着,下意识道歉:“实在抱歉,我不小心的,实在抱歉……” 那人拍了拍衣服:“算了,我还要参加天极宗的弟子选拔,不跟你计较!” 天极宗,弟子选拔,那这里是…… 季清鸢抬眸四望,果然是当年她与宋听澜分开,她去引开宋立朔的那条街。 在她抬头四望的同时,一瞬间,似乎也有人回到了这个承载万千遗憾的街头。 人群汹涌,季清鸢遥遥抬头,看见一顶白色帏帽,被人群推搡着离她越来越远。 若有所感般,那戴着帏帽的人头一动不动,直直望着她。 相望未曾持续多久,季清鸢便一个趔趄,被拥挤的人群推搡着与那白色帏帽越来越远。 她未来得及平衡身子,被人推得东倒西歪,四面八方都在被人往不同的方向挤着推着,根本无法及时保持平衡。 然而,下一瞬,原本与她隔着人海的人大步踏来,不顾一切拨开汹涌的人群,将帏帽一把扔在地上。 被推搡着差点摔倒的季清鸢忽地被人抓住手,然后被用力地拥入一个炙热的怀抱。 滚烫的一滴泪忽地落在她的脖颈。 切实地被人拥入熟悉的怀里,季清鸢才发觉,不知何时,眼前之人早已变成了二十五岁的宋听澜,而非十四岁的那个无措的、闹脾气的小少年。 “……我不该和你闹脾气的,阿鸢,我不要生辰礼了,我再也不过生辰礼了,你回来,好不好?” “我不要生辰礼,我再也不闹脾气了……” “对不起,对不起,你原谅我,好不好,阿鸢?” 二十五岁的宋听澜一遍又一遍,手足无措地表达迟来的、积压数年的歉意和滔天的愧疚。 没能拉住的手、雪地里毛发凌乱的小黑、沾着血的“生辰快乐”、已经变旧的剑穗,一遍又一遍地折磨着他。 他只能将自己埋在修炼里,无人可以倾诉,想她时,他只能一遍又一遍地在玉兰树下练洛神剑法。 剑道天才宋听澜,在外人看来惊才艳艳,名冠九洲。 但却无人知晓,午夜轮回,他一遍又一遍做着相同的噩梦,梦中都是未能及时拉住的那只手,和他一次任性,就再也见不到的姑娘。 这些梦日日夜夜煎熬着他,倘若他知晓他第一次任性会就此失去她,他绝不会再任性。 若是有朝一日她能回到他身边,他绝不再任性一次,绝不与她耍脾气。 但十四岁那年的遗憾依旧折磨着他,他多希望可以回到那年,抓住她的手。 十四岁的少年,无措又弱小,需要靠她来保护,只身引开他的仇敌。 但二十五岁的宋听澜,再不需要她保护,他可以撑开羽翼,护她平安。 季清鸢脖颈上滚烫的一滴泪直烫得她心尖发颤。 喧嚣拥挤的人群不知何时开始消失,她耳边只有青年略带哽咽的声音和心脏一下又一下跳动的震颤。 她抬手,双手搭上青年宽厚的后背,回拥住他:“谈不上亏欠,更不需要原谅。” “我从始至终,都未曾怪过你。” “你也曾陪我练剑,教我炼丹,险境中舍身相救,你从来都不曾亏欠过我半分。” “快醒来吧,听澜。” “我在等你。” 第409章 出谷 “醒来吧,听澜。” “我在等你。” 梦里的过去,无法改变。但梦外,他所心心念念的人,正在等待着他。 宋听澜依旧紧紧抱着她,以二人为中心,来往的游人、喧嚣的街头、林立的商铺都一点点消逝,一方安静的小世界中,只剩他们二人紧紧相拥。 季清鸢心里有些忐不安,长街大半消尽,半晌,头顶才传来他的声音, 他说,“好。” 世界一瞬坍塌,一场美梦,终于彻底结束。 ……… 季清鸢刚睁开眼,眼前便是一阵黑暗,身上极为无力。她刚试图睁眼,只朦胧看到不甚明亮的石壁,接着,便什么也未来得及看清,伴随着耳边一声短促的“阿鸢”,季清鸢眼前一黑,便就此失去意识。 身上一阵无力,只觉得身处冰天雪地,茫茫白雪如鹅毛落下,一片又一片。 季清鸢抬起头,只见纷纷纭纭的白,让她头晕目眩,一阵晃神,即将一头栽倒在雪地之时,身上忽地传来一阵暖意。 似乎有人给她盖了件厚实又毛茸茸的大氅,又双手紧紧握着她的手给她搓热取暖。 朦朦胧胧间,她听到有熟悉的声音在问: “她为何还不醒?” 声音里是掩不住的急色,后面再有人讲了什么,那声音却越来越远,季清鸢什么也听不见,周身重归一片寂静。 待她终于有些费力地撑开眼皮时,只见熟悉的床幔,身上盖着厚实的被子。 这里是青溪阁。 她怎么出的幻月灵谷? 身上已然换了衣裳,她两件弟子门服都已破的破脏的脏,如今身上穿的是宋听澜在兰陵城给她买的裙裳,不过只穿了中衣,未穿披衫和袖襦。 身上软绵绵的,没有力气,她虚弱得连手指都抬不起来,有些难受地咳嗽两声,门外就迅速传来人声。 那人走进门来,自屏风后绕了出来,正是孟汀晚。 孟汀晚见她睁着眼,才终于出声道:“小师妹!你醒了!” 她坐在了床边,道:“你可有不舒服?” 季清鸢嗓子还有点难受,只摇了摇头。 孟汀晚摸了摸茶杯的温度,才将她扶起来,让她靠着漆枕坐着给她喂水喝:“没有不舒服就好,来,喝点水。” 季清鸢小口小口喝着,听着孟汀晚絮絮叨叨地说着话:“昨晚大师兄就把你一起从双月灵谷带出来了,大师兄虽看起来也伤的不轻,但用丹和调息后好得很快,活动也自由。倒是你,自昨日就一直昏迷着,一直冻得哆嗦,到现在才醒。” “大师兄一直在照顾你,两个时辰前才走,不过衣裳是我给你换的。” 说着,她叹了口气,有些气恼地看了她一眼,道:“你也真是的,每出去一趟,身上总要落一堆伤。” 季清鸢慢慢喝着温水,任温水浸润干涩的喉咙,脑子里却有点乱。 经此一遭,她再不可能与宋听澜对面不相识。 她原以为她做的天衣无缝,宋听澜顺顺利利入了天极宗,却没想到她给宋听澜留下如此多痛苦。 他这一路,坎坷多于顺利。 但若要说出她记得梨花镇一事,却不知如何解释她出现在“季清鸢”的躯壳里。 梦境里,宋听澜那般反应一定是认出了当时的人并非是她,亦认出来如今的她是另一个灵魂。 她现在这种情况在修仙界被称为“夺舍”,属于罪大恶极,人人闻之色变的邪术。 若要相认,她该如何解释她突然出现在这具躯壳里? 季清鸢眼神空空的,目视前方,一动不动地,只机械性地吞着水,连茶杯快要见底都未曾察觉。 孟汀晚见她这副模样,疑心是她身子不舒服或是自己又说话太重,有些懊恼,连忙给她再倒了一杯水,道:“师姐并非有意说你。” 她语气轻松活泼,道:“不过我们小师妹可真厉害,二十二岁就已是化神了,不少宗门都来我们天极宗打探呢!想到他们那忌惮模样,我都想笑!” 季清鸢身子缓了会儿,现在有了点力气,接过茶杯,道:“我怎会和师姐生气。” “就是刚醒,反应有些慢罢了。” “那便好。”孟汀晚松了口气,“你现在身子还虚弱着,好好休息,待身子好些了再修炼。” 季清鸢点了点头,心下却有点诧异。 她入了化神,虽说是强行突破,又与火凤、骆无忌对打,但也不至于昏迷了一整天还是如此无力。 她现在浑身软绵绵的,连下床走两步都做不到。 不符合她剑修的扛造体质。 虽心有疑惑,但她也未问出来。 孟汀晚向来是个藏不住事的性子,若真知道她身体出了什么大事,脸上早已表现出来了。如今这副样子,应该是真没什么事。 或许是太久没泡灵泉了吧。 孟汀晚扶着她,将漆枕放下来,扶着她慢慢躺下,道:“你如今可是我们天极宗不可多得的与大师兄并列的天才,可要好好休息,不然师尊啊长老啊大师兄二师兄三师兄池玥师姐都会伤心的。” 季清鸢没忍住笑了笑,只得应道:“好,一定好好休息。” 孟汀晚点了点头,给她掖了掖被子,道:“门外一直都有人守着,不舒服叫一声就好。” 季清鸢点了点头,看着她转身出去。 她不困,手脚还有些冰凉,有些睡不着,便怔怔看着床顶,发呆了一会儿,她才闭眼,进水涟漪里泡灵泉。 约莫过了小半个时辰,季清鸢泡着灵泉,还未睡着却听到一声轻微的开门声。 有人来了? 一时不能明确猜出是谁,季清鸢顿了顿,出了水涟漪,回到本体,双眼却依旧紧闭着。 门又被轻轻关上,有人步子青缓,慢慢走到她床边,脚步轻得几乎听不见。 一道目光落在她脸上,一寸寸扫过她的眉眼。 随即,温热的掌心轻轻落在她额头,似乎是在试她额头的温度,动作极轻。 来人一直不说话,季清鸢不想再一直装睡,索性睁开了眼。 她一睁开眼,恰恰与刚收回手的宋听澜对上了视线。 第410章 记起来了 猝不及防的对视,让两人皆是一愣。 那双琥珀色的眸子怔楞一瞬,宋听澜放下手,才道:“是我吵醒你了吗,阿鸢?” 他在蜀心葵雾里做了一场美梦,梦到他又回到了有阿鸢的梨花镇,梦到阿鸢亲口说她不怪罪他。此刻见到季清鸢,心里总有些说不出的情愫。 但季清鸢看见他,便想起双月灵谷山洞里,蜀心葵雾梦境中他浑身是血一点点爬上莲影峰的场景。 她亲眼见证了他在她离开后踽踽独行的三年,看他眼泪流尽却连为他挡一挡雪都做不到,如今再次见到他真真切切坐在她床边,眼睛不由得又有些酸涩:“师兄……” 她以为她做得很对,以为他会过得很好,但她偏偏做错了。 见她眼眸泛起雾气,宋听澜刚刚心里存在的朦胧情愫顿时褪得一干二净,有些手足无措地道:“怎么了?可是哪里不舒服了?” 他说着便欲要去探她脉搏,却不想季清鸢抓着他的衣服,用力扑进了他怀里,紧紧抱住了他。 宋听澜的身子一瞬僵硬起来,手悬在半空中,迟迟不敢放:“……阿鸢?” 季清鸢如今还很虚弱,没有多少力气,抱得也没有太紧,宋听澜摸不清这是什么状况又怕会不小心碰到她身上的伤,只好小心翼翼道:“阿鸢,你是不是受到了什么委屈?” 她只抱了抱他,他便觉得心疼,觉得她受了委屈。可他受到的那些苦,却全憋在心里,一言不发。 若非蜀心葵雾,她此生都不会知道他一直困在十年前,苦苦挣扎,停在原地等了她这么久。 季清鸢眼睛更酸,把头埋在他怀里,用力摇了摇头,喉口哽咽,像堵了团棉花,断断续续道:“其实……其实我记起来了……” “我记起来了的,闷葫芦,我记起来了……” 她话很轻,却叫宋听澜的心跳都像是一瞬暂停,一句话叫他大脑一片眩晕,心脏狂跳起来,他差点找不到自己的声音,嗓音干涩:“你说什么?” “阿鸢,你……记起什么了?” 数年过去,“闷葫芦”三个字再次在他耳边响起,像个近乡情更怯的旅人,他甚至在怀疑,这是现实还是一场梦? 然而,腰上的双手,怀中的柔软却又无比真实。 季清鸢埋在他肩头,心里满是愧疚:“我记起我们从前在梨花镇的五年。对不起,对不起,我不该忘了你。” 她已经开始哽咽,宋听澜却听得一清二楚。 他如同被一个巨大的惊喜砸中,双手颤抖,紧紧回拥住了她,想说很多话,却又不知道说什么,只不停念着她的名字:“阿鸢……阿鸢……” 忘了他也好,记起他也好,只要她愿意再次回到他身边就好。 直到听到她哭得有些喘不上气,才连忙松开她,自衣襟处掏出手帕,轻柔地擦拭着她脸上的泪珠:“别哭了,阿鸢。” 他轻轻拍着她的后背:“你还受着伤。” 季清鸢靠在他怀里,被他拍着背顺气,又被喂着喝了几口温水,才平静了些。 她吸了吸鼻子,有些忐忑,道:“我不知道,该如何跟你解释我为什么会出现在这具身体里……” 话还未说完,宋听澜便摇摇头,打断了她的话:“没事,阿鸢不知道怎么解释,那就不用再解释。我什么都相信你。” 他看出了她的不安,所以选择明明白白地表达他的无条件信任与支持。 比起这些,他只害怕再次失去她。 季清鸢抓着他的左手,去摸他的手腕,果然看见一条很浅的疤痕。虽然不明显,但也能看出这里曾被人重重割过。 她用指腹轻轻摩挲着他的手腕,道:“疼吗?” 一次次割腕取血,一遍遍尝试,却全都失败,疼吗? 宋听澜不是个善于说谎的人,也不擅长说花言巧语,只把左手往后掩了掩:“不疼。” “不过,阿鸢怎么知道我这里有伤的?” 季清鸢早已不打算再瞒他:“山洞里有蜀心葵雾,我进了你的梦境,看见你受了很多很多伤,吃了好多好多苦。” 宋听澜一愣:“所以……你进了我的梦境?” 所以,梦里的是真的?她真的不怪他当初的任性? 季清鸢点了点头,趁此机会,道:“当年我并非有意不告而别,只是想引开宋立朔,让你平安拜入天极宗,只是没想到宋立朔修了邪术。你当初没有做错事情,不必再为当年之事耿耿于怀。” 愧疚是一把刀,凌迟着他,日日不得解脱。 季清鸢知他少言,什么事都自己一个人扛,所以更不愿意再让他愧疚。 宋听澜心下悸动,定定看着他,眸子里有紧张亦有期待,他慢慢执起她的手:“那,阿鸢曾经说的话,可还作数?” 既然她想起来了,她当初的话,可还作数? 第411章 承诺 宋听澜垂眸一错不错地望着她,琥珀色的眸子里只倒映着她一人的身影,唯有紧紧攥着衣角用力到骨节发白的手指暴露了他内心的紧张。 季清鸢的面色却出现了一瞬的空白。 她说过的话?她说过什么话?莫非她又许下了什么承诺吗? 不忍叫宋听澜失望,季清鸢极为努力地回忆着,却还是想不出来她说过什么话能叫宋听澜记这么久。 正在这时,沉寂许久的系统幽幽出现,“嘿嘿”笑了两声。 季清鸢:“……?” “你笑这么猥琐干嘛?” 系统“哼”了一声:“你才猥琐。” “让我来帮宿主回忆一下吧,嘻嘻嘻!” 季清鸢还未反应过来,脑中便忽地出现一幅画面。 月明星稀的夜晚,蝉鸣寥寥,小路是零零星星的梨花树,洁白的梨花零落着披上一层月色,一男一女走在小道上,手上都拿着一个酒囊,里面装着醇香的梨花酿。 男子正是宋听澜,粉裙女子正是她本人。 季清鸢面色酡红,很明显的醉象,旁边宋听澜正虚虚扶着她,垂眸认真看她,认真道:“为何一定要拜入天极宗?” 季清鸢拽了拽他的袖子,叫他微微俯下身来,才慢慢道:“天极宗有位真人,是活了千年的大能。他就是掌门牧远舟,你一定要……要拜他为师!” “为何?” “你若拜他为师,做了掌门首徒,我便……” 她说到这,顿了顿。 宋听澜扶住她,靠近了些,压低了声音,有些引诱意味地问道:“便如何?” 季清鸢被他扶着,伸手捏了捏他的脸,不甚清醒:“便与你结为道侣!” ……… 回放结束,季清鸢大脑宕机,脑子里一片空白。 醉酒那夜,她竟然说过这样的话吗? 第二日醒过来她压根不记得说过什么话,只记得自己喝醉了,觉得有些丢人,便也没问宋听澜那夜她说了什么。 系统看着她的反应,极为满意,甚至开始猥琐狂笑。 另一边,宋听澜久久得不到答案,望着季清鸢呆愣又带着几分惊愕的神色,只当是她还未接受。 罢了,他早已立过誓,只要她愿意再次回到他身边,便再与她赌气,再不叫她受半分委屈。 况且,未钟情于他,也不是她的错。 是他不够好,他太心急了。 宋听澜眼神慢慢黯淡下去,却也没说什么,只慢慢站起身来,垂着头给她往上提了提被子,道:“没记起来也好,阿鸢先好好休息。” 说罢,他站起来,满身寂寥,转身往外走。 他刚刚走了一步,手却被人拽住,身后人急急道:“你别走!” 她力气不大,宋听澜却顺着她的力道,极为轻易地转过身来。 然而,下一瞬,他还未反应过来,脖子被一双手轻轻勾住,唇上便覆上一抹柔软。 鼻间充盈着她身上独有的浅香,唇上的温软像是给了他大脑重重一记,宋听澜身子一僵,早已埋在心底多年的情欲也一瞬被她勾了出来。 季清鸢身子还有些弱,勾着他脖子未多久就有些没力气了,身子正往下坠,腰间便覆上一双大手。 原本还僵硬着的人极为热切地回应着她,唇齿厮磨间,呼吸被掠夺,清冷檀香闯了进来,她下滑的身子被他一把捞起,又严丝合缝贴在了一起。 腰后紧扣着的大手越来越烫,宋听澜一手扣着她的腰,另一只手慢慢顺着脊背往上,最后停在了她的后脑勺,按着她的后脑勺,不断加深着这个吻。 季清鸢越发无力,眼角微红,泪光莹莹,但向来最体贴她纵容她的宋听澜此刻却是一反常态的强势,一寸寸入侵搜刮,缠绵悱恻却不容人拒绝。 她此刻全靠着宋听澜的力气支撑着,否则早已经软下身子,倒在床上。 直至她努力伸手,捶了捶他胸膛,宋听澜才慢慢地,极为不舍地放开她,退了出去。 重获自由,季清鸢软在他怀里,大口大口喘着气。 宋听澜看着她微红的眼角和喘着气的无力模样,眼神深了深,喉结动了动,手依旧放在她腰上,似乎在试探着什么。 他抱着她,眼神极亮:“阿鸢刚刚,是不是意味着,阿鸢也心悦于我?” 季清鸢喘了几口气,在他亮得惊人的眼神下,点了点头。 她主动握住他的手:“是。” “我喜欢师兄,我愿意与师兄结为道侣。” “即便没有那个承诺,我也想和师兄结为道侣。” 闻言,宋听澜呆了一瞬,随即面色狂喜,紧紧拥住了她。 他自九岁那年便遇见了她,此后人生数年,他大多都在等着她。 幸好,幸好。 幸好他一直等待的人,与他两情相悦。 宋听澜将头埋在她肩侧,呼吸粗重,有些哽咽道:“阿鸢。” “我爱你。” 他会爱她,敬她,护她,此生此世,执手相伴。 系统提示音响起:“滴——,宋听澜好感度+10,当前好感度:100。” “攻略进度:2\/4。” “恭喜宿主!” 系统砰砰砰放烟花的声音与宋听澜的“我爱你”重叠在一起,同时在她耳边响起,令她一阵恍然。 原来他所求,不过一句“愿意”吗? 她以为困难重重,却不想,他求的,其实并不多。甚至可以说,很轻易满足。 季清鸢眸色复杂,慢慢回拥住他,轻声道:“好。” 第412章 两情 宋听澜抱了她一会儿,直到季清鸢被他抱得太紧有些呼吸不过来推了推他,他才放开了手。 宋听澜有些愧疚地看着她微红的眼:“刚刚是不是亲的太久了?或是抱得太用力,叫阿鸢不舒服了?” 他这么直白问出来,倒叫季清鸢脸颊泛上热意:“没、没有。” “没有便好。” 宋听澜的拇指摩挲过她微红的唇,嗓音有些哑。 “若是不舒服,阿鸢尽管说,我一定会改。” 若是说他接吻技术不好,他难不成也能去学? 季清鸢无端冒出这么个想法,随即有些不敢看他地低下头去,生怕被人看出她内心所想。 宋听澜握了握她的手,发觉有些冰凉,便掀开被褥,将她放进被褥里,掖了掖被角。 刚互通情意的人,此刻像个毛头小子,满腔情愫不知如何说,亦不舍得离开,只眸色幽深,落在她微微红肿又极为水润的唇。 一向极为守礼克制的人突然露出难掩的情欲,季清鸢亦是有些受不住,顶着他炙热的目光,下意识想偏过头去。 她头刚刚向内转过去,就被人轻轻转了回来。 宋听澜俯身,细细瞧着她脸色:“阿鸢是有些累了吗?” 季清鸢面上还有些红,闻言点了点头。 果不其然,宋听澜眸间流露出几分不舍,却仍是起身:“那阿鸢好好休息。” 季清鸢看着他起身,转身往外没几步,又忽地折返回来,极为克制地在她额上落下一吻。 “待出浮屠境,我们便结为道侣。” 季清鸢锁在被子里,只露出个头来,一双翦水秋瞳微微睁大,有些呆滞,只倒映出他一人的身影。 就好像眼里只有他一样。 宋听澜心里又是一软,心里像塞了一团棉花,被填充的满满的。刚刚只亲了一次,但顾忌着她的身体,如今看着她有些懵懂的眼神,他几乎差点忍不住俯身按着她亲下去。 理智叫他克制住了自己,宋听澜盖住她的眼睛:“好好休息。” 她身子还未好全,不能趁着现在欺负她。 季清鸢极为听话地闭上双眼,听着宋听澜的脚步声慢慢远去,才悄悄睁开眼睛。 屋子里已经没人了,季清鸢四下扫了一眼,确认没人才闭眼进了灵泉。 她现在依旧有些虚弱,刚刚跟宋听澜说话也费了不少精神,此刻有些疲累。 泡在灵泉中,她就迷迷糊糊睡了过去。 她睡得极深,光怪陆离间,做了许多惊悚的梦,灵体回到肉身中,她睁开眼,醒来时才惊觉一身冷汗。 额上有一阵柔软的触感,季清鸢抬眼,才看见是宋听澜正拿着帕子给她擦拭额上薄薄细汗。 如今刚醒,她有些无精打采地叫了声:“师兄。” 宋听澜应了一声,摸了摸她额头,目露忧色:“怎地出了这么多冷汗?” 季清鸢只道:“没睡好。” 宋听澜打湿了软布,将她的脸都轻柔地擦拭了一遍,又摸了摸她苍白的脸颊,有些心疼:“今日里天气很好,阿鸢不若陪我出去走走?” 成日躺着对身体反倒更不好,她如今有了些力气,下地走走对身体更好。 季清鸢点点头,宋听澜便掀开被褥,拦腰将她抱了起来。 他动作极为自然,反倒是季清鸢一惊,下意识抱住他脖子,又急又有些结巴:“师…师兄,我可以走的。” 宋听澜将她放在梳妆台前的凳子上,道:“无事。” 他拿起木梳,道:“我想为阿鸢描眉梳发。” 季清鸢怔了怔:“我未曾买过描眉的物什。” 她脑子里全是修炼和做任务,衣袍也日日穿弟子门服,胭脂水粉是半点未曾购置。 原主倒是有不少鲜亮的头饰和胭脂水粉,但她从青溪堂搬过来青溪阁时就未曾带过来,带过来也早已不能用了。 宋听澜唇角微勾,似是早就知晓一般,自袖中摸出一只螺子黛。 “阿鸢放心,一切交给我就好。” 第413章 消失的尸体 季清鸢安静坐在梳妆台前的红木凳上,微微垂眸,宋听澜站在她身前,手执螺子黛,极为认真地为她描眉。 二人凑的极近,他一手捧着她的脸,一手拿着螺子黛,轻轻为她画眉。 眉上带着点柔柔痒意,二人的脸靠得很近,温热的呼吸扑洒在她面上,季清鸢心里有些酥酥麻麻的,不敢抬眼,只敢垂眸看着自己的手。 一室旖旎,宋听澜才慢慢收手,退到她身后,示意她看铜镜:“好了。” “阿鸢看看如何?” 镜中女子眉如远山,浅浅黛色,面色有些白,恍若一株瓷瓶里精心娇养的素心兰。 季清鸢握住他的手,侧过身子,转头看他:“很好看。” 她仰着头看他,身着寝衣,青丝垂肩,眉眼带笑,像全身心依赖他的妻子。 宋听澜终是没忍住,在她脸侧亲了亲:“阿鸢喜欢就好。” 比之以往,宋听澜好似有些克制不住曾经埋藏多年的情意,极爱与她亲密。 季清鸢没说什么,看着宋听澜为她梳发簪钗,又披上外袍,跟着宋听澜往外走。 青溪阁依旧是老样子,不过天气如同宋听澜说的一般,日头正好,却不毒辣,微风和煦,吹过缀满花朵的流苏树枝。 走出屋子,阳光落在身上,暖洋洋的,让人生出一身倦怠慵懒来。 二人在流苏树下的青石桌上坐下,宋听澜见她神色放松,唇角也不由得微微勾起:“阿鸢以往便喜欢坐在梧桐树下午憩。” “待我们出了浮屠境,我便与师尊回禀,准备道侣大典。” “结为道侣后,我们再下山,回梨花镇看看,或者去百花城赏花。” 他心里极为重视此次道侣大典,尽管他这些年攒了不少东西,但依旧觉得不够珍贵。 他要在浮屠境里寻遍珍奇之物,聘她为妻。 季清鸢此次当着修仙界年轻一代的天才人物渡劫升至化神境,已是声名赫赫。又有不少人传其貌美性善,以至于不少流光谷的弟子、各宗门的修士都在打听她。 宋听澜心里对这些关于季清鸢的风吹草动都极为小心在意,所以存了心思,要让修仙界都知道他们二人结为了道侣,这样才不会有人再敢觊觎他的妻子。 季清鸢不知为何,晒了会儿太阳就有些困倦,但说不上太困,听着他满怀期待地诉说着二人的以后,便打起精神道:“浮屠境什么时候开启?” “一月后。”宋听澜握住她一只手,插入指缝间,十指相扣,“天极宗只有我们二人有晔苓珠。” 贺怀瑾和池玥、欧阳义几人都没受什么重伤,也都小有收获,但未寻到晔苓珠。 季清鸢应了一声,有些无精打采,思绪漫游,喃喃道:“梨花镇啊……” “你可知道阿狸如何了?魏叔身子不好,辞玉又……” 阿狸也算是她看着长大的,魏叔那时候已是大限将至,兰辞玉又死在了城东巷。 尽管前往扶余前托了有王婶和蒋老爷照拂,她吃喝不愁,但十几岁的小姑娘一朝面对亲人逝去,受到的打击和内心苦楚可想而知。 阿狸比宋听澜小一岁,如今也有二十四了,大抵已经嫁人了。 季清鸢思绪纷飞,另一旁宋听澜听她提起兰辞玉,眉头蹙了一下,听着她停顿下来,道:“兰辞玉怎么了?” 季清鸢有些诧异地看了他一眼:“辞玉他死在了城东巷,你不知道吗?” 宋听澜既然进了城东巷,那应该也看到了兰辞玉的尸体才对。 宋听澜眉头微蹙:“他死了?” 他面色不似作假,季清鸢愣了一瞬,继续问道:“你当年在城东巷,未曾见到他的尸体吗?” 宋听澜摇了摇头:“未曾。” 他当年心死如灰地埋葬了小黑,就径直去了天极宗,想拜牧远舟为师来找到她。 城东巷里,他只看到了小黑和宋立朔的尸体,未曾看见她和兰辞玉的尸体。 见他摇头,季清鸢不由得一怔。 蜀心葵雾里,季清鸢在他的梦境里未曾看见城东巷里有兰辞玉的尸体,只以为是他故意不想回忆起兰辞玉。毕竟他的梦境里从头到尾都没有兰家、张老道和蒋老爷这些人。 没想到,他是真的未曾看见过兰辞玉的尸体。 回想起来,疑点重重。 汀波村她用灵力为受伤昏睡的兰辞玉探脉象时,被一层汹涌的金光所逼退,差点被反噬。 蒋宅里,到死都冲过来想杀兰辞玉嘴里还不停念叨着“神魂”的邪祟。 四季如春从来不下雪的扶余,却在兰辞玉倒地断息的一瞬,七月飘雪。 还有城东巷里消失的尸体,归墟塔第二十层壁画上与兰辞玉长相极为相似的紫玉上神…… 兰辞玉,真的只是个普通的、毫无修为的凡人吗? 季清鸢陷入沉思,宋听澜却有些不满她的走神,尤其这走神可能是因为兰辞玉。 他动了动,将二人十指紧扣的手放在他大腿上,不动声色吸引回她的注意力,才问道:“那兰公子何时死的?” 季清鸢闻言,面带愧色,她轻轻叹了口气:“是我没用。” “我不敌宋立朔,辞玉为了救我,被宋立朔所杀。” 一介凡人,生生受了致命一掌。 尽管如此,他死时,眼里也不见痛楚,反而极为温柔、怜惜地望着她,除了眷恋,别无痛色。 她至今想起死在她怀里的兰辞玉,心里还是极为难受,如同细细密密的针在扎一般,满腔愧疚。 宋听澜看着她满脸愧疚,沉默一瞬,忽地将她抱到腿上。 季清鸢一惊,下意识拽住他胸前衣襟维持平衡。 宋听澜却极为自然用手去包住她有些凉的手,好像只是单纯为了给她挡风取暖:“风有些大,阿鸢伤还未好,不能吹太多风。” 他怀里确实极为温暖,窝着极为舒适。 但这动作太过亲昵又太过突然,尤其是从前克己复礼的大师兄对着她这般做,叫她心里生出些怪异感来。 她不说话,宋听澜却捂着她的手,微微低头,嗅着她发间的香,呼出的热气喷洒在她耳上,叫她不由得缩了缩脖子。 宋听澜却有些闷闷道:“我也愿为阿鸢死。” 要是她能记他一辈子,他也愿意为她而死。 尽管知道这醋不该如此吃,但宋听澜就是有些忍不住,刚互通心意的心上人在他身边为别的男人分神,那男人还差点与她假成婚,宋听澜实在没法不在意。 或者可以说,自他十四岁到现在,他就没有忘记过兰辞玉这号人。 季清鸢没想到他也是个大醋缸子,耳朵和脖间都被他呼出的热气弄得发痒,她缩了缩身子,道:“才不许说什么为我死,要好好活着。” 宋听澜看着她敏感的耳垂在热气刺激下一点点发烫变粉,耳边又是她的软声柔语,鬼使神差地,含住她的耳垂,怀中人狠狠一哆嗦,他才像餍足的狼一般慢慢放开,哑声道:“嗯。” 她脸也开始泛红,瓷白的肌肤里透着粉,宋听澜自她耳边过去,顺着亲上她的侧脸、唇角,嗓音沙哑,显然是动了情欲:“要和阿鸢白头偕老。” 季清鸢也不知她说的话哪里踩中了身后人的心弦,他忽地含住她耳垂,被人含在嘴里,又湿又热,她吓得一哆嗦,那人才放开她,哑着嗓子在她耳边“嗯”了一声。 接着便顺着开始亲她的侧脸、唇角,包着她手的那双大手、将她束在怀里的手臂和背后坚实的胸膛都开始发烫。 季清鸢意识到他情动,下意识就想从他大腿上下来。 但她一乱动,就意识到不对。 第414章 中毒 季清鸢被宋听澜放到床上,耳边传来一句“好好休息”,接着,脚步声就越来越远。 待脚步声消失,门轻轻关上,缩在被子里的季清鸢才悄悄睁开眼睛。 面上还有些烫,季清鸢揉了揉脸,只觉得原本的宋听澜还好,如今的占有欲和情意都让她有些招架不住。 刚刚晒过了太阳,她浑身有些暖,骤然进了冰冷的床褥,倒没什么睡意,只盯着头顶的床幔,思绪纷飞。 兰辞玉确实是死在城东巷,这不会有假。但凡人的尸体不会无缘无故消散,除非…… 除非他不是凡人,而是历劫的上神。 所以他凡人之躯下的神魂才会吸引邪祟,她之前用灵力探他身体差点被一股巨大而神秘的力量所反噬也能得到解释。 可神界之门早已关闭,神界之门关闭前好歹会有上神来人间历劫,关闭后就再也未曾见有上神来人间历劫。 他到底是怎么来的凡间?出于什么目的来的凡间?又与那壁画上的紫玉上神是什么关系? 季清鸢越想越想不明白,辞玉有可能是上神,谨弋则是不生不死的化煞须弥鼎。 原来当初,只有她才是一个真正的普通人。 她躺在被褥一会儿,被褥里便慢慢开始变暖,困意又逐渐涌了上来,季清鸢慢慢打了个哈欠。 她的身体也奇怪的很,不知为何到现在还如此虚弱犯困。 未曾来得及多想,她便沉沉睡了过去。 意识昏迷,朦胧间,她身至冰原之上,脚下是触感略滑的冰块,每走一步都极其小心,寒风带走她身上的温度,她低头看了一眼,只见冰层之下,是未冻结的冰湖。 这冰层并不厚,季清鸢看着冰下的水,身上极冷,她有些怕,只好小心翼翼地往外迈了一小步。 却不想,她一动,脚下便“咔哒”一声。 季清鸢往下看去,便看见自她踏着的地方,如蜘蛛网一般皲裂,裂纹不断向四周扩散,速度越来越快。 她还未来得及反应,一阵失重感就忽地传来,冰凉刺骨的湖水浸了过来,如一根根钉子重重打在了发颤的骨上。 她被冻的瑟瑟发抖之际,腿上却忽地传来毛茸茸的触感,像动物的皮毛,是温热着的。 脸似乎被什么东西舔了舔,季清鸢睁开眼,看见一只白毛狐狸,正蹭着她,口吐人言:“阿姐,阿姐……” 这声音越来越近,越来越响。 “阿姐!” 季清鸢头又闷又痛,忽地睁开眼,才发觉在做梦。一室寂静,月光零落,她抬头,便看见一张少年的脸,眸如初春碧水,长发如墨,偏一身红衣似火,极为俊美。 蓬松乌发上的两只雪白毛绒的狐耳又给他增了几分柔软可爱,见着她醒来,他头上的两只毛茸茸的耳朵抖了抖,叫她道:“阿姐!” 他握着她的手,眉头紧蹙,眼里满是担忧:“你身上怎么这么冰?发生什么了?是谁干的?” 问着这几句话时,他眉眼间不经意地流露出几分不曾在她面前展现过的狠戾。 季清鸢唇动了动,轻飘飘地叫了一声:“小川。” 她说话声也轻,虚弱之态极为明显。 季清鸢动了动身子,才发现岑川坐在她身侧,身后九条硕大的毛茸茸的尾巴都一齐裹在她身上,将她裹得像个蚕蛹,只露出头和脖子来。 又厚又软的绒毛极为蓬松,在她动时蓬松地晃了几下,细小的绒毛轻轻飘摇,在月光下,有一种霜雪般的剔透感。 季清鸢被他用九条尾巴裹着,体温回升,暖和了许多,也得以从那噩梦中解脱。 就是贴着有些闷,碰到裸露的肌肤更是有点痒。季清鸢难耐地动了动,才看向岑川,见他眉间几分风尘仆仆的倦色,不由得问道:“你怎么来了?又是连夜赶路来的?” 妖界与扶余甚远,又要跨半个妖族地界和整个元和,又要过大半个扶余,她这才回天极宗没几天,他就到了。 很难想是不是又是处理了一大堆事务连夜赶过来的。 岑川用手摸了摸她有些发凉的脸。他的手干燥又温暖,贴着脸,也增了几分温暖。 岑川捂了捂她的脸,道:“我听闻双月灵谷关闭,阿姐回了天极宗,便想着来看看阿姐。” 他身在妖界,但也会派专人打听天极宗和她的消息。这次听说她受了些伤,放心不下,才来看看她。 季清鸢叹了口气,道:“我没什么大事,你不必太过担忧我。” 她动了动,将手抽了出来,有些心疼地抚摸着他眼下的青黑:“日夜不得休,累不累?” 岑川握住她的手,贴在脸边蹭了蹭:“不累。” 他转而俯下身下来,低头望着她,头上那两只狐狸耳朵也跟着凑近,雪白的外耳和里侧淡粉的绒毛极为漂亮。 季清鸢没忍住伸手捏了捏,岑川身子一颤,脸红了个透,只好捉住她那有些不安分的手,努力正色道:“阿姐身子是怎么回事?为何这么冰?” 岑川也被种过寒毒,如今出了归墟塔夺回了王位妖力也强大许多,不需要让季清鸢以纯阳之体为他缓解,但他依旧记得那曾刻骨铭心折磨着他的酷寒之痛。 他今夜一来,本是有些担心又满腹期待,期待她看见他的惊喜样子期待着跟她撒娇让她好好抱抱他,结果一到这青溪阁却发现寂静无声。 他一路魂牵梦绕的人躺在床上,裹在被子里瑟瑟发抖,眉间睫上结了一层寒霜。 岑川轻轻碰了她一下,都觉冰寒刺骨。 她面色还极度难看,眉头紧蹙,似乎是陷入了梦魇。 岑川来不及再想别的,露出尾巴,将她裹在毛发中取暖,又不断叫她,把她从梦魇中叫醒,抽离出来。 看着岑川神色严肃,季清鸢心知这话题揭不过去,道:“我进双月灵谷,受了些伤,但应该没什么事。” 毕竟她受的小伤大伤致命伤都极多,偏偏也都活下来了。此番双月灵谷除了吞鲛珠时有些凶险,其余算不上太危险。所以她倒是比较放心。 岑川却依旧是眉头紧蹙:“可是阿姐这样子,不像是受伤,反倒像是……” 季清鸢见他忧心忡忡,道:“像是什么?” “像是……中毒。” 中毒? 季清鸢一愣,细细回想了一遍,随即道:“可是我好像没有碰过什么毒花毒草,也未用过他人的东西。” 第415章 一只小狐狸 季清鸢想不起来她何时有可能中了毒,而岑川不曾跟在她身侧,自然也无法知晓她是在何处中的毒。 找不出疑点,岑川也不确定她是否真的中了毒,只叹了口气,一脸担忧。 季清鸢被他用狐狸尾巴裹着,身体也慢慢回温,热了起来。 她拍了拍他蓬松得像是一大捧蒲公英似的尾巴,道:“先松开吧,小川。” 岑川慢慢放开了尾巴,仍是有些不放心地试了试她手上的温度,才尽数将尾巴放开。 他尾巴一放开,登时就有了几分凉。 看来她的身体确实是出问题了。 季清鸢用被褥裹住自己,坐起身来,只露出手,捏了捏他的脸:“快别皱着眉头啦,小川笑起来最好看。” 纵使她身体确实有问题,但季清鸢也不想岑川知晓,她有意揭过这个话题,语调便极软,像在哄小孩子。 但岑川很吃这套,任由着她揉捏他的脸,只闷闷地哼了一声,看上去还有些气在。 “受了伤,阿姐为何都不告诉我?” 季清鸢将被褥打开,将他也一起裹了进来。 岑川脸“唰—”地红了起来,却极为诚实地没挪一下身子,由着她用被褥将二人一起裹起来,互相依偎着,唯有那九条毛茸茸的尾巴,体积太大,只好孤零零地落在外面。 他体温很高,季清鸢心安理得地汲取他身上的温度,继续哄他:“都是小伤,我很快就会好的。” 小狐狸被她一抱就有些迷迷糊糊了,但依旧还有点倔强在:“那……那阿姐怎么不给我传音?” 他身子一动都不敢动,嘴上却有些委屈巴巴的:“我听闻男女两情相悦之时,总是如胶似漆。但阿姐从来都没给我传过音写过信。 “……都不说一句想我。” 他这么一说,季清鸢终于明白了他为何如此别扭还有些委屈的原因。 季清鸢不由得失笑:“你从哪知道这些事?” 岑川看着她笑,头上两只毛茸茸的狐耳悄悄动了动,人却依旧抿着嘴,不说话。 季清鸢抱住他,将头埋在他肩上,温声道:“小川,并非每一对有情人都要如胶似漆。我心疼你政务繁忙,日夜颠倒,所以心里只盼你平安。你为了娶我,为了妖族,日夜繁忙,我怎忍心打扰你呢?” 她这一番话说得极有道理,岑川的面色随着她话语一句一句落下,慢慢变得动摇起来。 季清鸢又侧头,一吻落在他唇角:“而且,我很想你。” “轰——” 季清鸢眼看着他蓬松雪白的毛发忽地像一瞬绽放的烟花一样炸开,还没来得及看个彻底,就被人压着躺在床上。 被褥厚实,头落在枕上,一片柔软,没什么痛感。 但季清鸢照旧被他吓了一跳。 小狐狸似乎终于忍不住,也不别扭了,两只狐耳和墨发一齐在她脖颈蹭,像讨人欢喜的一团毛茸茸,有些痒。 他一边蹭她的脖颈,口中还跟着道:“我也想阿姐!” “我很想阿姐!” 季清鸢被蹭的有些痒,受不住地想往旁边靠:“小川,你的尾巴……” 月光下,被褥将他们二人裹在一处,原本被冷落的几条尾巴不知何时也钻了上来,一条缠住了她的腰。 岑川抬头,脸微红,慢慢收了尾巴,季清鸢“唔”了一声,又听到岑川正有些羞涩地道歉:“对不起,阿姐。” “它们是因为太喜欢阿姐了,所以有些控制不住。” 季清鸢脸热了热,轻咳几声,道:“没事。” 岑川躺下来,手慢慢上移,悄悄抱住她的腰,慢慢应了一声:“嗯。” 他的唇就在她耳后,喉咙里发出的气音在她耳边,酥酥麻麻,很轻,却增了几分夜色旖旎。 季清鸢没动,反而慢慢有些困倦起来。 岑川像个大型暖炉,浑身上下暖烘烘的,被这么个大型毛绒绒抱住,极为暖和,叫她又有些想睡过去了。 但岑川此刻却显然兴奋得很,季清鸢背对着他,他看不见她的表情,只抱着她不住地说些平常不能跟别人说的久久憋在心里的话。 “阿姐,现在依旧越来越多妖族支持我了,不出三年,我就能娶你了。” 王宫华丽奢靡,可他曾见过它满是硝烟四壁涂血的场景,唯独在这算不上多大的青溪阁,他才能放松下来,做一做自己。 不过,要是王宫里能有阿姐在,他大抵也没那么讨厌住在王宫了。 他又悄悄地将她抱得紧了一些,拉进二人的距离。 “阿姐,天亮我就又要走了,你会不会想我?” 季清鸢极困,却也朦朦胧胧听到了这句话,有意无意地应了:“会。” 第416章 定情信物 岑川紧紧抱着她微凉的身子,毛茸茸的尾巴也一齐缠在她身上,又厚又软,像陷在一团棉花里,极为暖和。 夜色渐深,季清鸢越来越困,身后岑川依旧抱着她碎碎念着一些话,她皆朦朦胧胧地回应了过去。 岑川察觉到她的困意,不再说话,安静了一会儿,将下巴轻轻靠在她发顶上。 “睡吧,阿姐。” 一路敢来,相聚时间不长,但他还是觉得值得。 他话音落下不久,怀里的人便没再强撑着,呼吸声慢慢变得轻缓起来。 岑川是妖族,妖族只有在极为信任和依赖的人面前才会如此快速、放心地安然入睡。 细微的呼吸声在不大的房间里响起,刺激着他的耳膜,岑川的狐耳有些难耐地动了动。 怀中的人又小又软,岑川心也被填得满满的,悄悄吻在她发顶,才将人往怀里拢了拢,抱着她睡了过去。 季清鸢这一夜没做噩梦,醒来时已天光大亮,阳光穿过木制窗杦,落在地上,其间金色浮光,尘埃于上,恍若小小的银河,正静静流动。 她抬手捂住眼睛,适应了一会儿光线,才坐起身来。 岑川已经不在了,但被褥却在她身上裹得严严实实的。 她一醒,系统提示音就响起:“滴——,好感动延迟播报提醒,岑川好感度+2,当前好感度:100。攻略成功,恭喜宿主!” “当前攻略进度:3\/4。” 季清鸢一怔,还有些混沌的脑子被系统提示音刺激一下,坐起身来,低头揉了揉眼睛,她刚刚低头,却又有光滑的东西自她脖侧滑了出来,坠在她脖处。 这是什么? 她低头去用手捞起,发现是一条项链,细长的银线不知是什么材质,极为亲肤,中央坠着一颗剔透莹润的珠子。 一边是如红松脂一般的琥珀色,一边是苍穹映池般的碧水色,两色相撞,却又泾渭分明,各具其美。 这东西是何时出现在她脖子上的?谁给她戴上的? 昨晚只有岑川在,那应当是岑川。 小珠剔透莹润,在她身上戴了应该有一会儿了,早已染了她的体温,摸上去手感极好。 季清鸢握着小珠,极为新奇:“系统,这是什么?” 系统上线:“碧落黄泉,生死相随。这是碧落黄泉石,九尾白狐一族的定情信物,是传说中能连接碧落与黄泉的神石。九尾白狐一生只有一个伴侣。若伴侣身死,九尾白狐会选择追随殉情。所以碧落黄泉石象征着生死相随,碧落黄泉,皆愿同赴。” 原来是定情信物。 他们二人定情匆匆,自从岑川登上妖王之位,便大多数时间都忙于妖族之事,相聚时间极为短暂。 季清鸢摸了摸这补上的定情信物,思索半晌,还是摘了下来,小心地收进水涟漪里。 她很少有安宁日子,每日打打杀杀,很难保证这碧落黄泉石会不会被损坏,还是收起来更好一些。 她收好碧落黄泉石,便掀开被褥,想要下床洗漱。 可她刚下床站起来,头便一阵眩晕,双腿一软,狠狠跪在了地上。 地板的冰凉透过薄薄的中衣传递过来,季清鸢跪坐在地上,扶着床才勉强保持了平衡。 大脑一片眩晕,季清鸢眼前一阵模糊,几乎看不清这个房间。 “吱嘎——” 房间门被推开,温和清冽的声音随着传了过来:“阿鸢,你醒……” “啪——” 随着清脆的一声响,宋听澜手上端着的药膳重重摔落在地上,他却管不得,大步踏至她身侧,扶着她冰凉的手,焦急喊道:“阿鸢?阿鸢?你怎么了?” 最近这几日是他最为开心的日子,他不必活在愧疚里,也不必再日日忐忑,期待着她恢复记忆。 可偏偏他今日推门,便看见她赤脚瘫坐在地上,面色苍白,一只手扶着床沿,另一只手找不到支撑点和方向一般四处乱摸,瞳孔失去焦距,好似什么都看不见。 季清鸢只听到宋听澜的声音和瓷碗碎在地上的一声脆响,就有人忽地扶住她的手,在她耳边焦急地问。 熟悉的气息和声音,是宋听澜。 季清鸢惴惴不安的心落了地,听出他话里的急切,刚想出声安慰,喉口却一甜,忽地不受控制地低头吐出一大堆东西来。 喉咙、口腔里满是腥甜味,她看不清眼前之景,只看见眼前的地板、她身上的衣裳,模模糊糊晕出一大片红来。 季清鸢后知后觉地意识到,她好像吐血了,吐了很多很多的血。 “阿鸢!阿鸢!” 向来从容冷静的宋听澜失了分寸,不住地在她耳边喊。 宋听澜将她抱在怀里,一双手握着帕子不停去擦她唇边、下颌的血。 他手都是颤的,无助地去点她的穴位想止血,又用帕子去擦血,可他擦血的速度却比不上季清鸢吐血的速度。 季清鸢眼前越来越模糊,吐了好几次血,耳边也一阵嗡鸣,听不清宋听澜的声音,眼前一黑,便失去了意识。 第417章 蚀骨花 季清鸢再醒来时,嘴里、鼻间都是浓重的发苦的药味,身上盖了两层厚厚的锦被,她睁开眼,只看见朦胧的人影,在她眼前不甚真切的晃晃悠悠。 “阿鸢?” 烛光下晃晃悠悠的人影慢慢在她面前定格,模糊的光影清晰起来,暖黄的烛光摇曳,她看见宋听澜正坐在她床边。 他眼下青黑,面色是肉眼可见的疲惫,手中握着软布,旁边放着舆洗盆,红木桌上温着散发苦味的药膳。他沾着星星点点的血的衣袍还未来得及换,在红袍上犹如雪地红梅,颇为显眼。 “你终于醒了。” 宋听澜疲惫的眼里迸出些光亮来,用手覆在她额上。 锦被极厚,塞得严严实实的,一个角都未曾露出来,季清鸢动了动身子,脖上已经被闷出一层细汗来。 宋听澜用软布轻轻为她擦了擦,垂着眸子,嗓音有些沙哑:“你现在畏寒,先别掀开被褥。” “师兄……”季清鸢刚想问他多久没休息,一开口嗓子却又干又疼。 宋听澜扶着她坐起来,整了整被子,倒了一杯温水,递到她唇边。 季清鸢就着他的手把水喝下,舒服了些,才清咳几声,道:“师兄,你多久未休息了?发生什么了?” 她大抵知道她前几日虚弱不是因为伤了,或许如岑川猜测的那样,她中了毒。 但她有很多退路,绝不至于毫无方法,况且宋听澜这副模样实在让她担心。 季清鸢曾见过他偏执疯魔的模样,若她真出了事,她第一时间想到的反而是担心宋听澜。 宋听澜垂着眸子,季清鸢伸手捧住他的脸,有些心疼地摸了摸他的脸:“你多久未合眼了?” 宋听澜摇了摇头:“你昏过去了一天一夜。” 如今已是第二日的凌晨了,哪怕在昏睡中,她也一直吐血。 季清鸢刚想说什么,宋听澜就忽地将头埋在她怀中,紧紧拥着她,却又不敢太用力。 紧绷的身子和微颤的声音显出青年此刻少见的脆弱:“阿鸢,对不起。” “是我未曾护好你,让你中了蚀骨花……” 一开始说话,他便说得愈多愈乱起来:“你疼不疼?对不起,阿鸢……我以为那粉末已经拂开了……我不该放过那骆无忌……” “蚀骨花?”季清鸢一愣,手却下意识拍着他后背,“没事,我不疼。你怎么什么事都往自己身上揽呢?” 宋听澜的话有些乱,但她大抵也听了个清楚。 双月灵谷里,骆无忌快被他们联手杀死前,曾对着她撒过一捧粉末。 那粉末很快被宋听澜拂去了,她也在反应过来的第一瞬间下意识屏息,后来二人去找地方避险治伤,她身上没出什么异状,她便以为没事。 却没想到,已经中了招。 宋听澜大抵已经查清了她身上中的是蚀骨花,但看他如今这副情状,应该不是什么好解决的毒。 季清鸢问系统道:“系统,这蚀骨花是什么花?” 系统上线:“滴——,蚀骨花,吞心蚀骨,人死尸消。” 第418章 蚀骨花解法 系统上线:“滴——,蚀骨花,吞心蚀骨,人死尸消。蚀骨花存于上古时代,今时罕见,仅可见于上古秘境。” “吸入蚀骨花的粉末,三天无痕,在前三天内身体畏寒、嗜睡、虚弱、灵力滞涩,但可用珍品清毒丸逼出。三天过后,毒粉入骨,再也无法逼出体外。同时开始吐血、肝脏腐蚀、骨头腐蚀,最终化为一滩血水。” 难怪在长着蜀心葵雾的山洞里,她会因为生命值过低被吸入宋听澜的梦境。 原来那时就已经中了毒,她的身体就已经开始虚弱了,所以才会因为生命值远低于宋听澜而进了他的梦境。 系统继续道:“以宿主当前的修为,可撑一年,但若每日辅以源源不断的珍品灵药,可撑三年。” 它又话锋一转:“不过若宿主购买当前大促销特值价八十八积分的超级解毒丸,可撑五年哦~~” 季清鸢:“……” 她慢慢叹了口气。 她虽不怕苦不怕疼,但这般慢慢被剧毒折磨致死,肝脏肺腑皆被腐蚀,还不如自己了断来得更痛快些。 难怪宋听澜一天一夜未休息就如此憔悴,精神层面的折磨和打击远远超过身体上的疲累。 距离她中那骆无忌的粉末,今天正好,是第五天。 季清鸢深吸一口气:“既然无法逼出体外,那可有别的解毒方法?” 她只剩下一个北冥离还未攻略完了,她努力了这么久,经历了这么多的事,不想所有努力都付诸东流。 系统道:“有可解之法。一是与蚀骨花相克的雪羽藤,只在浮屠境中出现过,长于冰崖之上,磨制成粉可解蚀骨花之毒。” “二是魔族传闻中供奉于始祖龙冢前的烛阴骨,可解世间万物花草之毒。” 季清鸢松了口气,天无绝人之路,反正浮屠境和魔界她都迟早要去一趟。 她拍着将头埋在她怀里的宋听澜的后背,道:“没事的,师兄,何必什么罪责都往自己身上揽?” 宋听澜短暂失控后,此刻已然恢复过来,他抬起头来,唯有泛红的眼能看出青年先前的失态。 他恢复镇定,抬手轻轻摸了摸季清鸢的发,轻声道:“阿鸢,你昏迷时浮玉真人来看过了。蚀骨花并非无解,我会寻得解药,你先好好休息,午时再喝药膳,莫要忧心。” 蚀骨花罕见无比,他大抵是以为季清鸢并不认识蚀骨花,怕她会害怕,所以想瞒着这情况。 季清鸢靠着漆枕坐着,知晓他想让她安心,便也没拆穿,只是握住他轻微发颤的手,道:“嗯。” “有师兄在,我不担心。” “我自小就命大,每次生死关头,都挺过来了,不会有事的。” 她靠了过去,将头轻轻靠在他肩膀上:“师兄,你现在这样憔悴,我看着也忧心。不如先回去休息,休息好再来,好好陪我一整天,好不好?” 宋听澜喉头滚了滚,将下巴抵在她发顶,掩下眸中纷纭,极为轻柔地吻了吻她额心:“好。” 他的爱人疼惜他眉间憔悴,他也不忍叫她病中为他忧心。 他压住心中的不安与忧愁,摸了摸她的脸:“我不回听雪阁,就在青溪阁的客房睡着,你若哪里疼,一定要唤我。” 他自袖中掏出一小铃,放在离季清鸢最近伸手就能碰到的桌上,道:“只要碰一下,我就会来。” 她灵力滞涩,这传声铃是最好的,她有丝毫异动和不适,他都会第一时间发现。 浮玉真人来为季清鸢看病时复杂又惋惜的神色依旧不时在宋听澜眼前晃。 当时她摇了摇头,欲言又止,在他极为难看的面色下,还是忍不住惋惜道:“若前三日发现,其实是能将这蚀骨花花粉逼出来的,可惜,可惜啊。” 天极宗难得出一个二十二岁勘至化神的天才,刚露星芒,却将陨落,身为长老,浮玉心中也极为惋惜。 宋听澜机械地熬着浮玉真人开的药,季清鸢不断吐血奄奄一息睡在床上的脸和浮玉真人最后留下的话在他脑中交织。 “这丹药只能延缓她的毒半年,这药可为她滋补养身,止疼抑毒,记得日日熬服。” “传闻浮屠境有雪羽藤,可解蚀骨花,但也只是传闻,未曾有人见过。你……尽力而行吧。” …… 宋听澜慢慢走出房间,小心地关上门,走了几步,还未走远便身子一晃,一手扶着墙角支撑着身体,另一只手捂着绞痛的心口,他不再站得笔直,有些狼狈地弯着腰。 隔墙,阿鸢还刚刚睡下。 额上已是一层薄薄的细汗,宋听澜却面无表情,连一丝声音都未发出,忍着绞痛走至客房。 他也后悔。 若是他在昙华山撞见骆无忌屠戮生灵就第一时间杀了他,那阿鸢就不会中毒。 他觉得命运捉弄人,总是让他一次次得到又一次次失去,每次刚看见曙光时又被毫不留情地踹入泥潭,满身狼狈。 他心疼他遭受痛苦的爱人,恨不择手段的骆无忌,更恨自己的失责。 宋听澜褪去外袍,施了个净身决,和衣躺在床上。 阿鸢心疼他面色憔悴,他要打起精神好好陪她,不让她担忧。 …… 房里的蜡烛已经被宋听澜吹灭了,身上虽然不疼了,但还是有些虚弱。 季清鸢运了运灵力,却发现体中灵力极为滞涩,难以运行,不由得叹了口气。 骆无忌这人是真毒啊,品性极坏,但能走到天机门领衔的精英,确实是有些能力在身上的。 骗人得了晔苓珠,偷到了凤凰蛋,还找到了蚀骨花。 蚀骨花极为难找,且极为阴毒难解。他却找到了蚀骨花磨成粉以作备用,临死也能拉人下水,保证自己的仇敌必死无疑。 可惜就是行事不正,不择手段。 昏睡中就被宋听澜喂过药,季清鸢身上不疼,昏睡了一天一夜也没那么困,此刻在床上翻来覆去。 以她现在的身体状况,浮屠境是去不了了。 浮屠境比双月灵谷更为艰险,还要待够五年,晔苓珠才会消为上古灵气,修士才能出来。 对于修为高的修士来说,五年不过一个极小的闭关,弹指一瞬。 可她如今的身体状况,活到五年都困难,何况在这种穷凶极险之地待五年。 浮屠境广袤无比,雪羽藤能否找到也是个极大的问题。以她现在的身体状况,若是进去了,恐怕也只会给宋听澜带来负担。 而烛阴骨既然是魔龙始祖的贡品,那也定不是轻易能拿到的。 不如跟系统买道具,买下五年时间。五年不长不短,也不知能否融化北冥离那个笑面老狐狸的心。 季清鸢正叹了口气,正想翻身,头顶忽地传来一道低沉磁性的声音,极为耳熟:“小娘子。” 不会这么巧说曹操曹操到吧? 季清鸢身子一僵,翻身抬头,便看见一人影背对着月光站在她床边,身形颀长,高大的身形将月光挡了大半。 背对着月光也能看出他锋利流畅的线条和高挺的鼻梁,手中玄金扇偶尔闪过一丝暗金色流光,夜色下透着几分瑰丽又低沉的美。 虽背对着光看不清他的眼睛,但季清鸢已经能感觉到那双潋滟生光的桃花眼正定定瞧着她。 季清鸢:“……??!!!” 第419章 心虚 “北……北冥离?” 季清鸢撑着床,大有垂死梦中惊坐起的意味。 站在她床前的人影轻轻动了动,一声极轻的哼笑声忽地在黑夜住响起。 黑夜阻挡不了他的视线,北冥离极为清楚地瞧见了她面上的几分惊悚。 “小娘子可是做了什么亏心事?”他长腿一迈,人就几乎贴到她面前,“不然脸上为何如此心虚?” 还不是因为这人来无影去无踪,还偏偏在她想攻略计划时悄无声息站到她床头。 得亏她穿进来的是玄幻小说,而非惊悚小说,否则能被北冥离吓掉半条命。 “能有何亏心事?”季清鸢在他的逼近下,下意识往后退了退。 这人身上的侵略性实在是太强了些,在他面前,她的气场不由自主地就低了下去。 饶是如此,她嘴上也不饶人:“还不是魔尊大人癖好独特,悄无声息就夜闯女子闺房。” 北冥离挑了挑眉,反欺身上前。 季清鸢只看见那高大的黑影又黑压压的逼近,接着下巴被人用手捏住,带着力往上,叫她跟着仰起头来。 虽说他用的力气不大,但到底是猝不及防,仍是吓得她呆了一瞬。 她咬了咬牙,还未来得及开口呛他,下巴处的手就松开了。 身前的床褥微微下压,柔软的锦被凹陷了一大块下去,北冥离坐在了她身侧的床铺上,声音凝重了些:“你今日为何吐血?” 即便在一片沉沉夜色中中看不清他的表情,但季清鸢也能想到他平日里风流又慵懒挂着笑的脸此刻一定是沉了下来,还会眼带探究地紧盯着她的神色。 北冥离是最为难搞的一个,这人太聪明也太理智,与他相处不得不打起十二分精神,用尽八百个心眼子。 季清鸢撑着床,将掉落的被子往上揽了揽,裹住自己,才道:“被人暗算,中了蚀骨花。” “蚀骨花。”北冥离不自觉重复了一遍,声音极轻,下一瞬,他声音便惊了一般提高了音量:“你竟中了蚀骨花?” 季清鸢一急,慌慌忙忙扑过去捂他的嘴:“嘘嘘嘘!你小声点!!” 宋听澜还在这青溪阁呢,就睡在岑川曾住过的屋子,若有声响,被看到魔尊在她屋子里,那她得被载入天极宗史册,名声响彻修仙界。 她看得也不清楚,手直接往他头的部位盖过去,直接“啪——”地一下打在她眼睛上。 手下触感不同,挺翘的眼睫在她手下颤动,像蝴蝶正煽动的翅膀,刮在手心微微痒。 察觉触感不对,季清鸢手连忙下滑,捂住了他的微软的唇。 北冥离:“……” 他是什么见不得人的情夫吗? 不知为何,每次来都被她赶着走,以至于在季清鸢面前,他总有种他堂堂魔尊也很让她拿不出手的感觉。 他动了动,捉着她的手腕,将她的手拿了下来,但到底是放低了音量:“怎么了?” 季清鸢也反应过来她刚刚太过激动,讪讪笑了笑:“我病重,宗门安排了师姐看顾我,她们注意着这儿呢。” 第420章 跟我回宫 闻言,北冥离眸色有些复杂。 天极宗上上下下,就是牧远舟也敌不过他。若按平时,他只会动动手指让那些人化为灰烬,但偏偏那些人是季清鸢的同门。 他的命也偏偏还系在她身上。 北冥离越发觉得自己像是什么见不得光的人,只好压下心中的怪异感,唇抿成一条直线,淡淡应了声:“嗯。” 季清鸢看不清他的表情,却也不敢开灯,只好有些心虚地道:“着实是委屈魔尊大人了。” 北冥离抬眼,睨了她一眼。 她委屈他的时候还少?嘴上叫着魔尊大人,实际上是最不把他当魔尊的。 可偏偏她不把他当魔尊,不惧他,不厌他,也不讨好他,像个普通朋友一样对待他,反而叫他越觉得喜欢。 北冥离轻轻拨了拨扇骨,没再纠结这些,看向她道:“你可知何为蚀骨花?” 她刚刚讲得那般风轻云淡,反倒叫他有些怀疑她是否清楚蚀骨花。 季清鸢轻叹了口气:“我知道。” 她退了退,靠在漆枕上,道:“但事已至此,我只能想办法解毒。若解不了……快快乐乐离去也好。” 说着,她好似什么都放下了一般:“反正我这二十余年也足够精彩,不曾虚度。” 北冥离没忍住,用扇子点了点她的头,力道不轻不重:“二十余年便活够了?” 二十余年,对魔龙来说,还是个幼崽小龙,毛都没长齐。 他嗤笑一声:“便是小娘子活够了,我也还没准许小娘子如此轻轻松松离去。” 双月灵谷里,他赶来未曾陪伴她多久,便被她劝走。他知她独立要强,想着她要好好历练也罢,有双生戒在,总归是出不了大事的。 所以她强行渡劫,与火凤缠斗,与骆无忌厮杀,他都未曾出面干涉。 但偏偏她中了毒。 连着几日的虚弱对他来说不算特别大的影响,但偏偏昨日她还吐了血。 情况比他想的更加严重。 魔界不需要中毒濒死的魔尊,否则那些蠢蠢欲动的人一定会趁此抓住他的软肋,蜂拥而上,如蝗虫一般将他啃食殆尽。 北冥离合了玄金扇,道:“跟我回魔宫。” 话极为简短,却是陈述句,不容人反驳。 蚀骨花阴毒难解,至于天极宗那些个宝物,不是北冥离看不上,是天极宗那些东西根本就解不了蚀骨花,只能延缓着,让她多活几年。 季清鸢摇了摇头:“不行,我是天极宗弟子,没有理由回魔宫,也不想无故消失叫师尊和师兄师姐们担心。” 北冥离对着她到底是有些耐性在,被她驳了也解释了一句,道:“只有魔宫能解你的毒。” 季清鸢道:“你若有药能解我的毒,不妨送过来这儿,我来日一定一并报答你。” 她接连拒绝,北冥离反轻笑了一声:“小娘子这是在怕什么?” 他逼近些,笑得有些轻佻:“难不成是怕我会吃了你不成?” 季清鸢脑子卡壳一瞬:“魔龙会吃人?” 北冥离故作思考,意味不明地哼笑一声:“小娘子觉得会,那便是会。” 季清鸢不想再说这些,便伸手推了推他,又回到正题,道:“怎么个治法?魔尊大人不如说详细些?” 北冥离清楚她性子,知道没有确切的理由她是不会动摇的。 “龙冢里,供奉在始祖魔龙前的烛阴骨可解万毒,不过灵前设禁,贡品带不出来。” “原来如此。”季清鸢若有所思。 那这确实没什么理由可说。 北冥离坐在她身侧,高大的身子坐着一角,无处安放的长腿有些委屈地曲着。 但他也不在意,好似已经默默习惯了自己的待遇,只打量着季清鸢的表情。 季清鸢正沉思着,身侧人忽地冷不丁来了一句:“什么时候跟我走?” 季清鸢:“……你先让我想想。” 第421章 你好好想想 “想想?”北冥离挑了挑眉,他似乎是思索了一会儿,忽然道,“难不成你是怕你师门不让你走?” 他大有语不惊人死不休的意思。 “我去跟牧远舟私战一场便是。” 季清鸢:“……??” 她连忙抓住他袖子:“那是我师尊!!!” 北冥离颔首,想起她看不见,又补了一句:“我知道。” 所以他说的是私战,而不是直接去杀。况且私战也能避免这上升到人魔两界的冲突,也能解决季清鸢不愿意跟他回魔宫的问题。 北冥离觉得这是件两全其美的好事。 季清鸢却分外头疼:“你最好打消这个想法。” 他这招确实能堵牧远舟的嘴,但她担心的是她的师兄师姐们,师兄师姐们都对她极好,她可不想再玩一次失踪叫他们担心。 北冥离虽然有些不解,但见她皱眉,还是打消了这个想法,道:“如此,那你便再好好想想。” 心心相依咒将他们联系在一起,小事上他可以事事顺着她,但这事关乎生命,他是一定要带她回魔界的。 “三个月之内,你若想通,便联系我。” 没想通,他便亲自“带”她回魔界。 季清鸢眨巴眨巴眼睛,发问道:“怎么联系你?” 这人来无影去无踪的,只有她使劲霍霍她自己的时候才会冒出来给她治伤挡敌什么的。 北冥离伸手,手上迅速化出两片金色的叶子,手掌大小。 他将一片叶子递给季清鸢,道:“这是同栖叶,你用灵力在这上面刻字,我会收到,阅后即消。” “这么神奇?” 那叶子比季清鸢的手掌大了很多,散发着淡黄的光,能看清上面细微的纹路,季清鸢用两只手抓着细细打量。 她极为好奇,又看了眼北冥离手里那正发着淡黄色光芒的叶子。 浅浅的光亮足以叫她看清叶子上的东西,季清鸢调动体内灵力,在纸上刻了几个字。 北冥离似乎是知道她要干什么,一只手捧着叶子,一只手撑着下巴,闲闲地瞧着她认真刻字。 极为神奇地是,她刚刻完,停下用灵力,北冥离手上的叶子就有金光闪动,最后组成三个字。 “花孔雀?” 北冥离又气又笑地念出这三个字,看着季清鸢一边笑一边往旁边缩,像只狡黠的小狐狸。 北冥离看她笑得像只小狐狸,有些虚弱的面色也好看了许多,最终也气不起来,摇了摇头,道:“也就你,敢如此对待我。” 要是魔界那群人,跪在他面前,话都不敢说。 哪像这小姑娘,还敢给他起外号。 但说白了,也是他纵容着的。 一开始他扮作素光谷弟子,风流浪荡样,但后来身份暴露,他也未曾在她面前自称过一句“本尊”。 北冥离看她一个劲往旁边缩,伸手一把将她捞回来:“小娘子小心些,莫要掉下床去,惹人笑话。” 季清鸢嘴上向来不饶人:“你才惹人笑话。” 但她连人带被子被他捞回来,此刻身手也不好,不能躲他,只好老老实实躺在原地,攥着那金色叶子玩。 北冥离看了她一眼,见她正认真玩叶子,忽地伸出手来,捏住她的脸,道:“张嘴。” 季清鸢一愣:“张嘴做什么?” “吃药。” 隐隐可见他手上是一颗圆溜溜的东西,季清鸢看不清颜色,只听到他道:“天极宗的药不管用,这药可保你两三年平安。” 他虽不是什么怕疼的人,但若要时时刻刻被毒腐蚀日日吐血,那自然也是不愿意的。 北冥离此人,向来是不屑于骗人的。 季清鸢轻轻张开嘴,北冥离就将那圆溜溜的小丸塞了进去。 指腹蹭过柔软的唇,又一触即逝。 北冥离有些不适应,下意识将手背在身后,轻轻摩挲几下刚刚碰过她唇的指腹。 季清鸢倒没注意到这点细节,那丸子入口即化,她微蹙眉头:“怎么有点血腥味?” 北冥离轻笑,一副逗小孩的样子:“小娘子还挑食?” 季清鸢狠狠瞪他一眼:“自然不是。” 一会儿说她掉下床一会儿说她挑食,可劲逮着她玩。 北冥离被她瞪了一眼,也不生气,桃花眼含着笑,极为潋滟地望着她笑了笑,活脱脱是勾人的狐狸成了精。 但季清鸢此刻压根看不见,听见他的轻笑声还以为他又在取笑她,有些恼了,遂开始赶人:“你还不快走?” 第422章 年夜饭 北冥离只觉得自己的美色平白浪费在了一根木头身上,又气又笑:“小娘子每次都赶我走?” 这人对她向来吝啬,不给加好感度,还最难对付,季清鸢此刻自然对他没什么好脸色,直白道:“不然?把你留下来吃年夜饭吗?” “年夜饭?”北冥离挑了挑眉,思索一会儿,“就是你们人族围在一起吃饭的年夜饭?” 上古魔龙子嗣稀少,血脉凋零。那些个旁支也都已是不同部落,没什么联络来往。 北冥离阅遍经书古籍,无所不知,他知晓年夜饭的意思,却不懂人族为何热衷于在一个寒冷的夜晚聚齐一大家人只为了吃一桌饭。 季清鸢有些稀奇:“你还知晓这个?” 北冥离刚点头,就听到她又继续说了一句:“知道就好,现在离过年还远着呢,魔尊大人请回吧。” 北冥离:“……” 他有些无奈,偏偏有咒术在,他还动不了她。 北冥离把玩着手中的玄金扇,拨弄几下,忽地用扇子点了点她的头,站起身来:“那小娘子可记得请我吃年夜饭。” “滋啦——” 玄金扇轻轻一滑,原本漆黑的空间便忽地出现了一个椭圆形逆时针转动的漩涡,紫色电光在其间缠绕流转,看不清其内之景。 他背对着漩涡,发丝和衣袍被漩涡内吹出的气流吹得飞扬。 北冥离只看着躺在床上的她,轻笑道:“小娘子莫要忘了,三个月。” 三个月后,如若她杳无音信,那他便亲自来天极宗接她。 话音刚落,他便踏进那漩涡。 人消失在那漩涡里,那漩涡便极快地开始消融,最终缩成一个小点,什么都不剩。 时空漩涡和那个高大的人影一同消失,窗口的月光终于不再被人阻挡,欢快地爬进屋来。 季清鸢看着落在地板上的月光,半晌,拢紧了被子。 有心心相依咒在,北冥离绝不会不管她生死。这次去魔界是个极佳的机会,但北冥离这人好似在心头上了一层锁,怎么敲都不开门。 以他们二人现在的情况,没什么大变故,很难有进展,看来得想想别的办法。 现在最担心的,应该是宋听澜。 她中了蚀骨花,最为难受最为自责的,恐怕是宋听澜。 季清鸢盯着床幔看了半晌,最终问系统道:“系统,你有没有什么道具,可以让我的脉象看起来能活个五年十年?” 系统道:“宿主想要假脉?” 它开始推销:“宿主不如买我们系统商城的道具,只要八十八积分,保你平安过五年……” 季清鸢忍无可忍,打断它源源不断的推销:“你就说有没有?” 系统被打断推销,讪讪道:“呃……有的。” 季清鸢“嗯”了一声,道:“说说看吧。” 系统道:“真言散。这个道具可以改变宿主的生命体征,包括面色、脉象、气血等等,但不能改变宿主真实的生命值,只能躲避外人探查,改变表象。时效一个月,需要十个积分。” “好,兑换道具。” 系统提示音响起:“滴——,兑换成功。宿主积分-10,档期剩余积分:101。” 能解蚀骨花的,只有浮屠境里的雪羽藤和魔界的烛阴骨。 第二种鲜为人知,宋听澜应该会想去取雪羽藤,若他一人前去,就会担忧她的身子撑不住五年,撑不到他出浮屠境。 若他带她前去,二人一同去,宋听澜又会怕她身子受不住,且他要护着因中毒而灵力受限的她,不能全心全意找雪羽藤,更难在短时间内翻遍广袤的浮屠境,找到雪羽藤。 距离浮屠境开还有半个月。 用了系统的道具,可改变她一个月的身体表征,让宋听澜放下担忧安心一人去浮屠境。 到时候再寻个理由,好好同师兄师姐打一声招呼,再下山离去。 季清鸢如此想完,不由得松了口气。 希望如此能奏效,否则最煎熬的,恐怕是宋听澜。 想完了一大串事情,季清鸢闭眼,又沉沉睡去。 第423章 花海下 第二日,季清鸢朦朦胧胧睁开眼时,便对上一双极为专注的眼睛。 那双琥珀色的眼眸极为漂亮,此刻却显出几分疲惫和挣扎,正一动不动地落在她身上。 见着她睁眼,宋听澜一怔,很快敛下眸中种种情绪,摸了摸她的脸:“阿鸢。” 他在她额上轻轻落下一吻,温声道:“身子如何?可有不适?” 季清鸢摇摇头:“没有。” “没有就好。”宋听澜扶着她坐起来,“药已经煎好了,正热着,我给你端过来。” 季清鸢坐在床上,看他起身给她端过药来。 漆黑的药汁的苦味极为浓重,季清鸢一闻到,舌尖便开始发苦。 但在宋听澜温柔又担忧的眼神下,季清鸢硬着头皮接过温热的药,一碗干了下去。 嘴里的苦味挥之不去,季清鸢皱着眉头,唇边便抵上一只手,耳边有人轻轻道:“阿鸢,张嘴。” 季清鸢张嘴,吞下宋听澜递过来的东西,甜滋滋的味道就迅速在嘴里化开,中和了那阵苦味。 原来是蜜饯。 瞧着她不再皱着鼻子,宋听澜眼神柔软了许多:“药有些苦,不过我会为阿鸢备着蜜饯的。” 季清鸢点点头,看向门外。 天光大亮,几缕金色的阳光洒在屋子里,照得屋子里也亮堂堂的,生机勃勃,看着便叫人心里生出几分欢喜来。 “师兄。”她眼睛发亮,盯着外面的阳光,道,“我想下床,去外面走走。” 宋听澜却有些担心:“外面风大,你现在畏寒……” “我现在不冷的。”季清鸢伸出手,握住他的手。 两只手握在一起,她的手甚至温度还要比宋听澜的高一些,更加暖和点。 她昨日喝了药又吃了北冥离递过来的不知名药丸,身子好了很多。虽有些虚弱,但不会再过度畏寒和疼痛。 季清鸢攥了攥宋听澜微凉的手:“师兄定是没有好好休息。” 宋听澜不答,只是又探了探她的额头,才道:“好。” 一番洗漱穿衣,季清鸢穿上宋听澜给她找的秋衣,裹得严严实实,才一同与宋听澜走了出去。 青溪阁景色未变,季清鸢挽着宋听澜的胳膊,又央求着去后山。 宋听澜无法,只好又带她去了后山。 季清鸢只来过一次后山,那次还是为了给江岫白挖药草,帮他重注灵根。 时间一晃,已经是好几年前的事情了。 后山景色依旧,漫山遍野的野草闲花,绿茵茵一大片,踩上去松软厚实,漫过脚背。一大片浅紫色的松原花开得洋洋洒洒,浅香阵阵,分外好看。 季清鸢拉着宋听澜的手,往后山走。 宋听澜注意着四周,下意识侧身给她挡风,刚伸手去整她衣领,就忽地被人用力一拽。 那点力道不足以叫他倒下,但看着季清鸢往草地上倒,他还是下意识将双手护在季清鸢脑后,跟着她一同栽在了柔软的草地里。 松原花的香味和她身上的浅香一同入鼻,宋听澜小心抽出手,趴在她身上,有些急切问道:“阿鸢?你怎么了?是不是哪里不舒服?怎么突然摔了?” 他一大串话问完,在他身下躺着的季清鸢反倒笑起来,指了指旁边:“你看。” 宋听澜抬眼看过去,这个视角,一大片浅紫色花海在阳光下盛放,花海后是一角瀑布,水流击打岩石的声音幽幽可闻,美丽又梦幻。 季清鸢捏了捏宋听澜的脸:“我没有事,只是想躺下,和师兄一起看看松原花海。” 宋听澜细细观察了她一遍,确认她面色如常,甚至更加红润了些,才在她身侧躺下。 季清鸢见他反应不多,不由得问道:“师兄生气了吗?” 宋听澜摇摇头:“没有。” 他怎么可能会跟她生气呢? 他早已发过誓,不会再与她赌气。 “没有就好。”季清鸢往他身边靠了靠,将头枕在他肩上,用手去抚他不自觉微蹙的眉头。 “师兄,别皱眉。” 背后是松软的草地,怀里的人用手指,轻轻地,又极为执着地抚平他眉间忧愁。 “师兄心里还是很难受,对不对?” 宋听澜把她看得比什么都重要,但又什么话都不说,宁愿不告诉她蚀骨花的具体情况自己一个人想办法,也不想让她担心。 宋听澜对上她的目光,嘴唇动了动,终究是什么都没说,垂下眼眸,避开她的目光。 他不擅长说谎,尤其是对她说谎。 季清鸢看他的反应,就明白了大半。 她将头埋在宋听澜的胸口,双手抱着他的腰,轻轻道:“其实我知道蚀骨花的毒性。” 她抱着的人身子明显一僵,季清鸢听着耳边的心跳声越来越快,又继续道:“师兄,别担心。” “我经历过那么多次生死,怎么可能这么轻易死……” 话未说完,她的唇就被人用手捂住。 宋听澜捂着她的嘴,二人对视,他眼里全是痛色,几乎是带着乞求的意味:“阿鸢……别说那个字。” 他甚至不敢听她与“死”这个字联系在一起。 季清鸢一顿,点了点头。 心口是止不住的酸涩,名为心疼的情绪密密麻麻的充盈着她的心口。季清鸢眼睛有点酸,抱着他的脖子,蹭了蹭他的脸:“师兄,别怕。” “我知道你在担心什么,但是师兄你听我说,事情没有你想的那么糟糕。” 她捉住他的手,放在她的手腕脉搏上:“你看。” 宋听澜下意识探她的脉搏,却不由得一惊:“这……” 一夜之间,她的脉象好了很多。原本病入膏肓最多可活半年的人,此刻脉象好了极多。 根据这脉象,她至少还能活五六年。 他忽地坐起身来,握着她的手,一探再谈,又用灵力去探她的身体。 结果无二。 眉间涌上喜悦和不可置信,但却仍然有些怀疑,宋听澜握着她的手:“阿鸢,这……这是怎么一回事?” 第424章 一定要等我 季清鸢握住宋听澜的手,道:“师兄别激动。” 她拉着他重新躺在松软的草地里,头枕在他肩上,举起手在他面前晃了晃手腕上的水涟漪,道:“你还记得这个吗?” 水涟漪里流动的泛着蓝的水极为清澈,在阳光的照射下波光盈盈,如同流动的蓝水晶,耀眼摄人。 元和试炼,神只执念,他也曾参与进来,看着金色神只林今纾亲自送给她水涟漪。 宋听澜颔首,道:“神只器物。” 季清鸢笑了笑,面上一副轻松模样,道:“师兄可曾记得幻海迷宫里我在虚弱至极之时灵力爆发杀死骷髅一事?” “那时便是因为这水涟漪,水涟漪是上古水神之器,里面封印了一定的神力,我上次便是因为吸收了一些神力才爆发,得以修为进阶,杀死那些骷髅的。” 这话不假,事后她问过系统,当时她能灵力爆发冻住所有雪再化雪为水让骷髅无法再复生,确实是因为水涟漪里的一部分神力,但接下来的就是瞎掰的了。 她继续道:“昨夜我半睡半醒之间,水涟漪发烫,又遇到了那种熟悉的感觉,好似是水涟漪封印松动,叫我又吸收了一些神力。” “虽然我身体还是有些虚弱,灵力受限,但是我现在还能活很多年。” 她爬起身来,俯身捏他的脸,对着他笑:“所以师兄不要再愁眉苦脸了!今天好好陪我,好不好?” 宋听澜怔怔看着她,眼里还带着几分游疑。 他总是被眷顾一次,又再被抛弃一次。所以此刻面对这个从天而降的喜讯,他第一时间不是开心,而是害怕和犹豫。 “阿鸢。”他眼里的哀伤一点点溢出来,犹若实质,“你是不是为了哄我?” 蚀骨花如此难解,纵他千般万般希望奇迹降临,但他也不敢相信事情会突然变得这般轻松。 季清鸢一阵心酸,亲了亲他的脸侧,道:“师兄还担心的话,到时候让浮玉真人再给我诊治一遍,好不好?” 系统的道具在这个世界受天道规则所保护,无人能看得出来,瞒天过海,轻而易举。 宋听澜握着她的手,轻轻道:“好。” 无论真假,他今日,都先好好陪她。他总觉得,她能这样陪在他身边的日子,以后可能要很少了。 见他面色终于好了些,季清鸢也放松起来,站起身来,又拉着他往花海深处跑。 一大片浅紫色花海开得繁茂,没过小腿,高到半腰,季清鸢穿着裙裳,拉着他的手在其间穿梭,摇摆的裙摆如同盛放的花朵。 她跑得快,但身子弱,不一会儿又气喘吁吁,坐倒在花海里。 鼻间全是浅浅的松原花香气,宋听澜坐在她身侧,轻轻给她拍背。 季清鸢闲不下来,用手去摘花,想团起来做花环,但怎么团都团不稳。 宋听澜垂眸看着她的动作,又接过她手里弄得有些乱的花,一点一点扎在一起,箍好紫花上去,点缀其上,分外好看。 季清鸢看着他那双日日练剑炼丹的纤细修长的手认真摆弄着一个小小的花环,又动作极轻地放在她头上。 季清鸢很稀奇,又摘下来不停看。 这花环很漂亮,季清鸢握着不肯放,道:“师兄,你以前编过花环吗?” 宋听澜摇了摇头:“没有。” 他看她想要,便琢磨着扎出来了。幸好也成功了。 耳边不时传来风声和瀑布流水击打在岩壁上的翠响,季清鸢深吸一口气,身子又有些疲倦起来。 但她此刻不想睡,只慢慢往后躺。 宋听澜看见起风了,眉头微蹙,小心翼翼躺下去,将她的头放在她肩上,又慢慢将她整个人都拢进怀里。 “阿鸢,冷吗?” 季清鸢摇了摇头,摆弄着手里的花环,道:“师兄,松原花多久会枯萎?” 这个世界没有假花,只可惜了这花环,编得如此好看。 宋听澜顿了顿,大手放在她发后,一点点抚摸着她的发,道:“枯萎了,我便重新为阿鸢编一个。” 他慢慢道:“待我们结为道侣,我们就去百花城,好不好?” 季清鸢点了点头,道:“好。” 倦意慢慢涌了上来,她打了个哈欠,有气无力道:“师兄,我好像没办法跟你一起进浮屠境了。” 她现在的身体太虚弱了,无法适应浮屠境里日日高强度作战和修炼的生活。 宋听澜抱着她的手紧了紧:“没关系。” 他会找到雪羽藤,他会找遍珍宝,再回来迎娶她。 “阿鸢,你等等我,我找到雪羽藤,就会设法磨去晔苓珠的灵气,尽早出来。” “待我回来,我去和师尊禀报,我们结为道侣,再游历九洲,好不好?” “小黑应该也很想我们,我们到时候,下山去看看它。” 季清鸢眼皮越来越重,只模模糊糊地“嗯”了几声。 唇上传来一阵温软,宋听澜轻柔地吻在她唇上,浅尝辄止。 “一定要等我,阿鸢。” 就让命运眷顾他一次,就让他再试一试,求一次得偿所愿。 温声缠绵中,季清鸢慢慢昏睡了过去。 第425章 无须担心 季清鸢再次睁开眼时,已经分不清是什么时间。 木窗和门都紧闭着,只隐隐透出些昏黄的光亮来,薄薄一层,叫人看不明晰。 床头帷幔垂下,屋里交织着熟悉的药膳苦味和清甜的松原花香。薄薄一层牵花床幔后,一人正坐在桌边,单手撑着头,似是在假寐。 季清鸢看见那层层叠叠的白袍,便知是谁。 身上的被褥盖得极其厚实,季清鸢悄悄起身,轻手轻脚掀开床幔下床,果不其然便看见宋听澜正坐在桌边小憩,身旁的桌子上还放着她昏睡着把玩着的松原花环。 此时的宋听澜的眉头松了些,不似前几日那般眉头紧锁,满面愁云,但那张俊美如玉的脸上依旧看得出几分憔悴疲惫。 季清鸢瞧着他这般坐着休息的样子,不由得有些心疼。 她轻声叫道:“师兄,师兄……” 她没叫几声,宋听澜就很快睁开眼睛了,瞧着她下床,眉头不自觉微蹙着:“阿鸢怎穿着中衣就下床了?” 季清鸢在花海里睡着后,宋听澜怕她在外面睡会着凉,又不忍叫醒她,便将人抱回了青溪阁。 秋衣太厚,宋听澜怕她睡得不舒服,便为她褪了外裳,只留了中衣,却没想到她一醒便穿着单薄的中衣下床。 季清鸢顿了顿:“我现在不冷。” 宋听澜站起身,为她披上外衣,却又被季清鸢拉住袖子:“大师兄,我会认真喝药的。你先回去休息,好不好?” 宋听澜反而握住她的手:“不陪着你,我不安心。” 季清鸢想了想:“那你先好好休息,再来陪我。” 宋听澜没说话,只将温着的药端出来,道:“先喝药。” 发苦的药碗旁边摆着熟悉的蜜饯,季清鸢将药喝尽,赶紧塞了一颗蜜饯进去含着,就听到宋听澜说道:“你睡了四个时辰。” 那如今,应该是傍晚了。 他继续道:“浮玉真人来看过,你的身子好了很多,若无意外,可活六七年。但身体虚弱,不可过多动用灵力。” 季清鸢闻言一边打量着他的面色一边面带轻松道:“我先前便说师兄无需如此担忧,师兄现在可以安心了吧?” 宋听澜未说话,只沉默地望着她。 季清鸢不知他的想法,便也不知道说什么,沉默半晌,她正要开口说话的时候,宋听澜却忽地站起身来,将她打横抱了起来。 季清鸢有些猝不及防:“师兄?” 宋听澜抱着她往床边走去,将她轻柔地放在了床榻上,随即自己也跟着躺了上来。 季清鸢只觉得背后贴上了一具温热的身子,腰间一紧,便被人紧紧抱住。 季清鸢还未说话,宋听澜就在她耳边轻声道:“阿鸢。” “让我抱一会儿吧。” “等你睡着,我就去休息。” 季清鸢背对着他被抱在他怀里,看不清他表情,只能凭直觉感受到他此刻好像有些不安。 她想了想,最终选择顺着他,道:“好。” 她原本有些担心今日睡得太久现在会睡不着,却不想温暖的被褥和虚弱的身体叫她很快又泛起了睡意,未过多久,她便觉得眼皮沉重,不知何时慢慢睡了过去。 宋听澜依言,抱了她很久,在她睡着后慢慢放开她,去了客房休息着。 距离浮屠境开启,还有小半个月。 宋听澜对五年这个数字极为敏感,知晓她不能同去浮屠境二人又要分离许久,内心的不安几乎难以控制,几乎日日都痴缠着她,已经搬过来了青溪阁住着。 即便二人现在互通了心意,季清鸢依旧有些受不住,只能劝他去练剑,为浮屠境做准备。 于是事情最后就变成了宋听澜在青溪阁外的流苏树下练剑,她穿着厚实的秋衣倚在门边看他。 孟汀晚和贺怀瑾来的时候,季清鸢正坐在门边搬来的小木凳上,身上穿着藕荷色团花广陵裳,披着散花锦长袍,怀里抱着一小袋零嘴,嘴里正含着蜜饯。 日日喝药,她总觉得嘴里有苦味,最近便老爱吃些甜丝丝的东西。 宋听澜则穿着弟子门服,一身白袍在流苏树下练剑,青丝飞扬,剑起花落,行云流水,颇为好看。 孟汀晚走过来,第一眼就看向她:“小师妹,你如何了?” “听浮玉真人说你身子好很多了。”孟汀晚摸摸她的脸,“怎么感觉瘦了?” 季清鸢顿了顿,连忙道:“没有没有,师姐看错了。” 这才没几日,她倒也不至于瘦的这么快。 宋听澜停下动作,收了剑,朝着看向他的贺怀瑾微微颔首,便径直走向季清鸢。 在孟汀晚和贺怀瑾怔愣的目光中,他用手握住季清鸢的手,温声道:“阿鸢受了风,手有些凉,先进去吧。” 他一心扶着季清鸢进去,独留身后二人怔愣在原地。 贺怀瑾喃喃道:“大师兄是被夺舍了吗?” 这是他的高冷大师兄? 孟汀晚则反应过来,一脸高深莫测:“……我就知道他俩绝对有情况。” 贺怀瑾:“……?” 二人俩俩对视一眼,又同时扭头,跟着往院里走去。 屋子里没什么风,宋听澜垂眸为她泡茶,袅袅热气模糊了他俊秀的眉眼,浸上了温润之气。他倒了一杯,递给季清鸢道:“先暖暖手。” 贺怀瑾和孟汀晚二人走了进来,直到走到桌边,宋听澜才抬眼,看了二人一眼。 “小师妹的身子如何了?” “大师兄,你和小师妹……” 孟汀晚和贺怀瑾的声音同时响起两人一顿,两两对视,孟汀晚狠狠剜了贺怀瑾一眼。 孟汀晚有些恨铁不成钢,这贺怀瑾实在是一点迂回都不懂,真是个笨的! 季清鸢看着他们二人反倒忍不住笑了起来,道:“身子好很多了,谢谢师姐。” 孟汀晚急忙道:“那就好,那就好。” 双月灵谷秘境刚结束之时,季清鸢还在昏睡中,宋听澜就已经认下了杀害骆无忌之事。 当时她还觉得奇怪,毕竟宋听澜虽话少不喜与人交往,但也不是滥杀之人。后来见小师妹身体受伤太重,许多不对劲她也没想太多,直到近些日子才清楚那骆无忌做的下三滥事。 那骆无忌当真是活该! 季清鸢又看向贺怀瑾,道:“三师兄来得正好,我刚好有东西想给三师兄。” 旁边干坐着的贺怀瑾没想到还有他的事,愣头愣脑道:“我?给我东西?” 季清鸢点了点头,自腰间储物袋里,翻出一颗珠子,递给贺怀瑾道:“这是晔苓珠。” 第426章 替我入浮屠 “晔苓珠?”贺怀瑾怔怔接过,随即瞪大了眼,结结巴巴道:“给、给我?!!” 有晔苓珠可是能进浮屠境啊,进了双月灵谷的修士哪个不是争着抢着想进浮屠境的? 他看了眼季清鸢,又望了眼站在另一边只顾着盯着季清鸢看的宋听澜。 季清鸢见他呆头呆脑的,忍不住笑了笑,道:“真的。” “我身子虽然好了很多,但不足以支撑度过浮屠境的五年。与其叫我进去,不如将晔苓珠转赠给你。” 她拍了拍贺怀瑾的肩膀:“我相信三师兄定能大放异彩!” 宋听澜的目光落在季清鸢放在贺怀瑾肩膀的那只手上,瞧着她将手收回去,才收回了目光。 孟汀晚也跟着,碰了碰贺怀瑾,道:“小师妹对你这么信任,可不许叫咱小师妹失望!” 贺怀瑾摸了摸后脑勺,一张白净的脸微红,道:“一、一定不会叫小师妹失望!” 孟汀晚见他又结结巴巴,忍不住笑了起来:“你个呆子!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站在一边久未开口的宋听澜见没什么事要说了,就站出来开始下逐客令:“若无事,便先归去修炼,莫打扰阿鸢休息。” 孟汀晚一顿,不由得摸了摸鼻子。 他们这才刚来看望小师妹,凳子还没坐热,人就已经开始被赶了。 但瞧着面无表情的宋听澜,孟汀晚与贺怀瑾二人两两对视一眼,还是不由自主地讪讪道:“那我们就先告辞了。” 孟汀晚一边往外走,一边回头看了眼季清鸢:“小师妹,下次我再来看你!你好好养病!” 季清鸢笑了笑,点点头:“好” 待他们二人背影消失在青溪阁外,季清鸢忍不住轻叹了口气,戳了戳宋听澜:“师兄不高兴?” 那两人一走,宋听澜就靠近了些,抱住她,闷声道:“没有。” 相伴的日子越来越少,宋听澜也越来越黏她。但凡有人来找她,他都有些不高兴。 季清鸢没法,她想起宋听澜之前的经历,也体谅他的感受,没再说什么。 宋听澜摸了摸她的手:“冷不冷?” 她摇摇头道:“不冷。” “师兄继续练剑好不好?我想看师兄练剑。” 宋听澜唇角微勾,摸了摸她的头,温声道:“好。” …… 日子一天又一天的过去,季清鸢难得清闲了小半个月,不用做攻略任务,日常便是看着宋听澜练剑,然后被喂着喝发苦的药。 每日坐在小院门前,看着宋听澜在流苏树下练剑,季清鸢便一阵恍然,好似回到了梨花镇教小少年宋听澜练剑的日子。 日日喝药和修养下,她的身体好了些,但不多。宋听澜反倒在时光的流逝下,肉眼可见的焦虑和不安起来,除了睡觉和沐浴时间,几乎都在她身侧。 作为一处独立而宏大的秘境,浮屠境入口并无定处,晔苓珠才是它的门,时间一到,便可凭晔苓珠进入。 尽管宋听澜不用提前离开宗门赶路,但到底还是要做些准备。 距离浮屠境开启的倒数第三天,季清鸢上床入睡前,被人抱着亲热了好一阵子,直到气喘吁吁才被宋听澜松开。 宋听澜揉了揉她泛红的唇角,将人轻轻放在软榻上,又掖好被角,吻了吻她额头,才道:“好好休息,阿鸢。” 季清鸢缩在被子里,小幅度地点了点头。 待宋听澜离开,季清鸢才悄悄下榻,借着不甚明亮的月光,在书架前翻找起来。 双月灵谷里,她曾答应过那只叫望沧的鲛人,要去西海则苏山,带出海妖一族残留的血脉。 横竖北冥离的命系在她身上,她如今又无法过度使用灵力,不如借着北冥离这个青壮年劳动力,将答应望沧的事先做了,以免鲛珠反噬。 由着身有西海碎玉花的缘故,她曾收了不少有关西海和还要的书放在书架上。如今先找找,至少先弄清楚西海的地貌和则苏山的位置。 宋听澜就住在客房,季清鸢不敢点灯,便赤着脚踩在地板上,借着不甚明晰的月光一页页地翻着书架上摆放的古籍。 第428章 正人君子 雪白的脖颈上都是暧昧的红痕,如同皑皑雪地上坠落了一地的红梅,极为晃眼。 季清鸢摸着脖子,她脑子里都是修炼和做任务,从不擦脂抹粉,梳妆台上没有胭脂水粉,以至于她此刻想盖脖子上的痕迹都不知道该拿什么盖下去。 灵泉对治伤祛疤倒是极为有效,也不知道能不能用灵泉弄下去。 她正这般想着时,门突然被敲了敲,伴随着笃笃敲门声一同响起的孟汀晚的声音:“小师妹?你醒了吗?” 季清鸢下意识有些无措地拿手挡住脖子,带着几分慌乱,道:“师、师姐,我在更衣洗漱。” 敲门声停了下来,孟汀晚的声音隔着门传过来:“好。” 季清鸢随手挽了挽头发,在衣柜里翻找,挑出件领子更高些的秋衣来穿上,又快速地洗漱了一番,才打开门,对着门外站着的孟汀晚道:“叫师姐等久了,师姐快进来。” 孟汀晚摇摇头,手上端着药,对她笑了笑道:“身子好些了吗?” 季清鸢给她倒了一杯茶,道:“好很多了。” 孟汀晚将药放在桌上,道:“大师兄和三师兄走了,大师兄走前还特地传音给我,叫我照顾好你。” 宋听澜也不知何时走的,季清鸢还以为按照他这段时间的黏人劲走前肯定要叫醒她说说话,却没想他还是没忍心打扰她休息,悄无声息地走了。 药碗旁边摆了蜜饯,孟汀晚笑盈盈道:“大师兄叮嘱我,给你送药时要放蜜饯才好。” “要不是大师兄的叮嘱,我还看不出来我们小师妹竟然还怕苦。” 季清鸢脸热了热:“没有太怕苦,只是不爱喝药。” 她将药汁一饮而尽,又含了蜜饯进去,眼神却有些发愣。 浮屠境五年,也不知道宋听澜又要吃多少苦。 她含着蜜饯,对面孟汀晚的眼神落在她身上,最后眼神变得怪异几分:“小师妹,你的嘴唇,怎么……” 季清鸢恍然回神,见孟汀晚眼神有些怪异地盯着她的嘴唇,下意识抬手捂住嘴,道:“我、我昨晚起夜的时候不小心磕到了,给磕肿了。” 闻言,孟汀晚便没再多想。 虽然宋听澜与季清鸢近日里走得近了些,但大师兄平日里瞧着就是毫无世俗欲望,满眼练剑修仙的人形冰山。人生得俊美,风姿卓绝,神清骨秀,但就跟块化不开的冰似的,从不为美色所动,伤了不少女弟子的芳心。 小师妹看着也乖巧,日日都在修炼或者下山历练,次次都是满身伤回来,且如今她身子弱,一直在青溪阁内养伤。 于是孟汀晚便也没往别的方面想,只看着她,有些无奈,道:“难怪大师兄叮嘱我照顾好你。” “你呀,趁着这段时间好好休息,别再那么拼命日日下山历练了,身体最为要紧。” 季清鸢听着她的絮絮叨叨的关心,极为乖巧地坐着认真听,时不时点头。 孟汀晚瞧着她乖巧的样子,忍不住抬手揉了揉她脑袋:“好好养伤,我近日里都呆在宗门里,不必怕麻烦师姐,若有身子不适一定要告诉师姐。” 季清鸢点了点头:“好。” 孟汀晚笑了笑,道:“那师姐就先走了,午时再来为你送药。” 季清鸢点点头,站起身,将她送出门去。 不是人人都如同宋听澜一般,陪护陪得除了她睡觉时不在外其它时间都时时刻刻在她身侧。 但被宋听澜无微不至地照顾了大半个月,季清鸢看着只剩她一人的房间,不由得生出几分不习惯来。 这几分感觉很快散去,季清鸢坐到书桌前,研墨提笔。 她得早些去西海,带出那只小鲛人,早日兑现对望沧的承诺。 还有北冥离,那人的心跟铁做的似的,还得想想办法凿开才是。 宋听澜已经走了,她接下来该做的,就是写信请求下山历练。 其实偷偷跑走更快些,但师兄师姐们还在宗门,况且她若不声不响地离去,届时失踪的消息传出去,传到岑川和身在天机门受裴郁教导的江岫白耳里,那就难说了。 有系统道具在,她现在表现出来的生命体征是还不错的,再呆几日慢慢停药,就申请下山游历。 季清鸢这般想着,正提笔,耳边突然一冷,有人在她耳边幽幽呵了口气,轻飘飘道:“小娘子……” “啪——” 手一松,刚提起来蘸着墨水的毛笔就啪地一声摔在桌上,墨水在宣纸上晕开一朵刺眼的花。 季清鸢转头,便对上了一双似笑非笑的桃花眼,金色的瞳孔好似漫天金色晚霞映在水面,波光粼粼,潋滟生光。 季清鸢:“……” 她几乎是咬着牙道:“魔尊大人不请自来,有何贵干?” 这人每次总要悄无声息地,然后好整以暇地看着她被吓,当真是恶趣味。 北冥离挑了挑眉,懒懒倚在桌边,长腿微曲:“小娘子不欢迎我?” 季清鸢冷笑两声:“要是我不欢迎,魔尊大人就不来了?” 问一个正道弟子欢不欢迎魔尊来修仙界第一宗门,亏他问的出这种话! 北冥离“咔哒——”一声打开玄金扇,薄唇微挑,笑得风流又张扬:“那自身不可能的。” 季清鸢:“……” 那你还问什么问? 季清鸢登时不想理他,将那张废纸揉作一团,又铺了张新的宣纸摆在桌上。 她润着毛笔尖,北冥离却有些好奇地瞧着她的动作:“小娘子这是要写什么?” 自然是写信交代宗门,再如你所愿去魔域啊。 但被他这么一吓,季清鸢也不想理他了,抬头斜了他一眼:“魔域是无事可做吗?” 被她讽了一句,北冥离也不生气,只笑了笑,道:“俗事杂务,哪有小娘子重要?” 花言巧语。 北冥离继续道:“昨夜小娘子睡得如何?” 季清鸢握着毛笔的手一顿。 昨夜…… 她继续低着脑袋写字,嘴上却道:“你问这个做什么?” 心心相依咒叫他们性命相连,北冥离能切身体会她身上的痛感和情绪波动,她身上受的伤也会在北冥离身上一一浮现。 但北冥离这人血厚,她的那些伤在他身上留不了多久就会自愈,留不下几分痕迹。 昨天晚上宋听澜一直在亲她,但她昨夜困的很,除了晕晕乎乎,倒也没有太多别的情绪。 等等,昨夜宋听澜好像咬过她几次,唇也亲肿了,脖颈也吸红了。 这怎么可能不痛? 季清鸢心里一颤,忍住拉衣领的冲动,默默低着头不敢再抬头看他。 北冥离倚在桌边,道:“无事,就是昨夜脖颈处有些发疼。” 也不知是蚀骨花的作用叫她疼痛,还是这问题出在他身上。 虽算不上太疼,但脖颈处是一个无比脆弱危险的位置。若是他给的血丸未起效,蚀骨花在腐蚀她脖颈处,那便大事不妙了。 脖颈处若遭腐蚀,那恐怕是岌岌可危。 北冥离向来谨慎,细微异动都未曾放过,所以他也直接赶来,解决任何可能有威胁的怪异之处。 他盯着她下意识有些缩着脖子的样子,探究的目光似乎要透过她的衣领去看她衣物遮盖下的脖颈。 “小娘子为何穿着秋衣?” 第429章 心疼罢了 季清鸢手上顿了顿,复又不着痕迹地调整了坐姿,手上拿着毛笔继续写字,道:“我如今身子畏寒,昨夜更是着了凉,穿着秋衣有何奇怪?” 她说着,抬头斜睨了他一眼,带着几分质问的意味,反问道:“魔尊大人是希望我受寒吗?穿个秋衣也要管。” 北冥离低着头与她对视,一双眼虽含着笑却带着几分探究,与生俱来的上位者气势极具压迫感。 二人对视半晌,见季清鸢眼神没有半分退缩心虚之意,他眼里的探究才散去几分。 季清鸢一颗心绷得紧紧的,至此见他神态松了些,才慢慢地舒了口气。这口气还没吐完,她就听到北冥离突然道:“那小娘子的脖颈处又是如何了?” 他弯下腰来,目光灼灼:“不妨给我瞧瞧?” 季清鸢:“……” 他逼得太近,季清鸢往后退了退,又推了推他,道:“一开口就是要看这看那,我们人族有句话叫\"男女授受不亲\",我好歹是个姑娘,魔尊大人可别毁我清誉。” “至于脖颈发疼……我这几日躺的太多,有些难受,昨夜就偷偷去了后山摘花,被蚊虫咬了。” 她眼眸微眯,上下打量了北冥离几眼,带着几分揶揄道:“虽说后山的蚊虫又多又毒,但这都是小疼,魔尊大人不至于连这点小疼都受不了吧?” 北冥离倒也不生气,只轻笑两声道:“自然不会。” 他眸光潋滟,眼眸含情,端得是风流俊朗,又身带矜贵而不显轻浮。 “小娘子娇弱,我只是心疼小娘子罢了。” 季清鸢跟他打了这么久的交道,心里也清楚这人日日戴着面具,十句话里没有半句是真情。 她也不甚在意,被他试探了这么久心里也有些烦躁:“所以呢?” “魔尊大人如此心疼我,接下来是不是还要把后山的蚊虫统统灭了好贴切表达你有多心疼?” 她这话一出,倒叫北冥离愣了一愣,然后压不住笑意,直笑得肩膀轻颤,这回笑得倒有几分真实在里头。 半晌,他止了笑,用扇子点了点她的头,道:“小娘子,你可真有意思。” 季清鸢“哦”了一声:“你也挺有意思的。” 跟这人相处就像是在一层层扒他的面具下来,可不是很有意思吗? 她一边和北冥离互相试探来试探去,一边手上提着毛笔写字,一心二用间,手上的笔墨也差不多写完了。 北冥离见她搁下毛笔,也飞快地扫了一遍桌上的宣纸,随即道:“小娘子要下山游历?” 这人对人族文字倒是挺熟悉。 季清鸢点点头,又摇摇头:“是,也不是。” “此话怎讲?” 季清鸢道:“我曾答应给一只大妖许下过诺言,要去西海一趟。但去完西海,我有可能会去魔域,也有可能去别的地方,大抵是不回去了。” 如果以后不回宗门,那就不能称之为下山游历了。先禀明再离开,只是为了不突然失踪叫师门担忧。 北冥离拨弄扇子的动作停了停:“有可能去魔域?” 季清鸢点了点头:“你说的话,我也有所考虑。” “我要去西海,但如今身子不行。你若愿意陪我去西海一趟,事成后,我自愿随你去魔域。” 西海,倒也不是什么难事。 北冥离合了扇子:“小娘子此言当真?” 季清鸢抬头,不偏不倚瞧着他:“自然当真。” “好。”北冥离唇角微勾,“一言为定。” 第430章 前奏 季清鸢点了点头,道:“一言为定。” 北冥离勾唇,道:“那走吧。” 季清鸢一顿,脸上出现了短暂的空白:“……现在?” 北冥离被她反问一句,反而脸上显出几分诧异:“不然?” 季清鸢面色复杂。 怪不得这人能当魔尊。这执行力,他不当魔尊谁当魔尊! 北冥离看着她的面色,停顿了几瞬,道:“小娘子想要再休息两日?” 两日哪够? 季清鸢揉了揉眉心,道:“好歹要有个缓冲时间。” 她得先慢慢停药,让身体有一个健康的假象,好申请下山游历。 北冥离往后靠了靠,斜倚在桌上,道:“好。” “小娘子何时准备好,便唤我。” 季清鸢没想到他这人这么好说话,脸上也好看了些,点头道:“行,那就这么定了。” 她站起身来:“到时候我用同栖叶给你传消息。” 她坐着的时候暗戳戳地缩着脖子,如今一站起身来,衣领就往下垮了垮。 季清鸢察觉到有些松,用最快的手速将它往上提了提,又心有余悸地朝着对面抬眼一看。 果不其然,对面的北冥离正盯着她捏着衣领的手瞧,面上带着几分思索。 季清鸢对上他的视线,便听到他也站起身来,慢悠悠道:“天极宗的蚊虫,还挺毒。” 季清鸢:“……” 她讪讪笑了笑,道:“是啊,魔尊大人眼力也挺好。” 还好她手快,北冥离虽然是魔族人,但应该也分的清蚊子咬留下的痕迹和人咬的留下来的痕迹是不同的。 季清鸢刚刚拉衣领的速度快,北冥离眼前就是一抹红一晃而过,没看清楚。 季清鸢只觉得他多待一刻自己就多一分被发现的风险,现在是一点都不想跟他客气了,直接道:“好了,魔尊大人可以走了。” 她伸手,打了个哈欠:“我现在困倦得很。” 北冥离:“……” 他已经数不清这是第几次被她赶着走了。 季清鸢自知理亏,对着他笑了笑,道:“魔域应该也有要事要魔尊大人处理了吧?” 北冥离见着她这心虚模样,倒是新奇得很,起了几分逗弄的心思,道:“若是没有呢?” 季清鸢脸上的笑容登时僵住了,哽了半晌,讷讷道:“应……应该有的吧?” 北冥离忍不住笑了出来,摸小动物似的,弯腰揉了揉她发顶:“小娘子说有,那便有。” 他退了退,扇子一滑,熟悉的时空通道再次出现,椭圆形的漩涡里紫色电光交织,滋啦开出一朵转瞬即逝的电花。 他朝着她,微微勾唇,一双桃花眼噙着笑:“期待相逢,小娘子。” 语罢,他跨入那黑洞,消失在了原地。 季清鸢看着他的身影消失在了房间里,才重重松了口气,浑身放松下来,直接一趟,瘫软在床榻上。 这该死的,提心吊胆的日子,什么时候是个头啊。 系统幽幽冒出来:“攻略完成,宿主你的好日子就到头了……啊不,宿主你的好日子就来了。” 季清鸢:“……” 她冷笑两声:“你闭嘴!” 这该死的乌鸦嘴,它不说话也没人把它当哑巴。 季清鸢深吸口气,摸了摸脖子上的痕迹,闭眼,进了灵泉。 将脖子也浸没在灵泉里,连带着下巴也沾到水面,丝丝冰凉在微痛的脖颈间跳动蔓延,季清鸢才慢慢舒了口气。 泡灵泉百利而无一害,对蚀骨花和她身上的伤都有些功效。 约莫泡了半个时辰,季清鸢揉了揉发酸的脖子,抬手化出一面水镜。 脖颈上的红痕消去不少,已经没有那么肿那么红了,单看很难联想到这是吻痕。 季清鸢松了口气,揉了揉脖子,出了水涟漪。 孟汀晚每日都会按时来给她送药,季清鸢接下来的几日利用兑换的系统道具一点点改变面色和脉象,慢慢停了药。 直到下山游历的申请被通过,已经足足过了六天。 这六天里,季清鸢也没闲着,一边泡灵泉和调动灵力修炼,一边整理东西。 孟汀晚今日正好要带外门弟子下山除祟,季清鸢在桌上留了一封给她的告别信,用砚台压着,放在桌子中间。 桌边的松原花花环已经干枯了,皱巴巴的花朵失去了原先的光泽和芬芳,如同垂暮之年的老妪,留不住那短暂的美。 季清鸢看着它,便想起宋听澜快离开前的日子,二人躺在花海里,宋听澜垂着眸子有些生疏却极为认真地给她编花环。 季清鸢捏着那个花环,半晌,拆下其中一朵,夹在信纸里,放在了漆枕下。 一切做好后,季清鸢站在整齐的屋子里,望了一眼青溪阁。 岑川曾在这里住过,在青溪阁里向她告白心意。江岫白曾在这里住过,给她下药,两两纠缠。宋听澜也曾在这里短暂住下过,互通心意,细致入微地照顾她。 如今这屋子转眼间又空空荡荡了。 季清鸢拿出同栖叶,用灵力在上面刻字:“万事已备,可来赴约。” 第431章 西海神女泪 同栖叶上点点灵力组成的金黄色的字体很快消逝,季清鸢瞧着那同栖叶慢慢消失,坐在一边的凳子上,等着收消息。 然而下一瞬,身后传来空气撕裂的细微嗤嗤声,季清鸢转过头,便见一只黑缎丝绣龙纹朝靴自电光闪烁的漩涡中踏了出来,紧接着,紫袍男子便也出现在她跟前。 华贵的缂丝紫袍修身又雅致,腰间扎条同色云纹带,黑发束起以镶碧鎏金冠固定着,身姿颀长,他立在那儿,眸光潋滟,含着几分浅笑,却又透着与生俱来的矜贵。 季清鸢早已不被美色所惑,只瞧了瞧他,有几分诧异:“这么快?” 魔域当真没有事情做吗?他一个魔尊,合该是日日忙碌日日筹谋什么大事才对。 北冥离上前,走近了些,俯身望着她,勾唇道:“小娘子不欢喜吗?” 这有何好欢喜的? 季清鸢心里这般想着,面上却敷衍地配合道:“魔尊大人如此迅速,着实另我欢喜。” 北冥离瞧着她连表情都懒得做,只面无表情地念出这几句话,不由得顿了顿。 季清鸢站起身道:“我们走吧。” 身前一把玄金扇横了出来,挡住她前行的方向,季清鸢抬眼,见北冥离指了指身后还未关闭的漩涡,道:“走这儿。” 季清鸢跟着他,有些新奇地,一脚踏进了这漩涡。 逆时针流转的漩涡,从外看来电光闪烁,分外危险,好似一脚踏入深渊。但季清鸢踏进去,却没什么感觉,只觉得眼前暗了些,原本光亮的青溪阁消失不见,眼前之景如同夹杂着点点星光的夜空,鼻间闻到些细微的香气。 北冥离虚虚揽住她,季清鸢还未来得及看清楚些,眼前之景一晃而过,漩涡再次打开,点点光亮又透了进来。 海浪拍打礁石的声音远远地传进来,有些沉闷,咸腥味钻入鼻间,季清鸢吸了吸鼻子,学着北冥离之前的样子,一步跨了出去。 一出去,脚下便微微陷了下去,满滩松软的沙,半湿半干,咸腥的海风自身后刮来,季清鸢回头,看见有浪自远处奔来,拍打在离她好几丈远的灰褐色礁石上。 出乎意料的,这是个阴天。海水也不是剔透澄澈的湛蓝色,而是泛着深黑色,阴沉天色下更显几分黑。 季清鸢倒是许久没看过海了,但这西海有些阴冷,虚弱畏寒的身子被这刮个不停的海风一吹,激得她冷得蹙了下眉。 季清鸢望着远处的海道:“这是神女泪?” 北冥离走了过来,自戒里拿出一件藏黑色水纹罗鹤氅来,在她身后一边给她披上一边道:“是。” “这里就是神女泪。” 厚实的大氅一裹上来,就隔绝了海风的再袭,很快就暖和起来。这大氅披在她身上几乎及踝,裹得她身子没有几分露在外面。 对身体好,也没有拒绝的道理。 季清鸢低头,自己给自己系上了脖前的绳结,嘴里还不忘道:“我还以为魔尊大人只穿紫袍。” 北冥离顿了一瞬,复又勾唇轻笑道:“小娘子去魔宫看看,便知晓我是不是只有紫袍了。” 季清鸢没再继续这个话题,道:“那只大妖说小鲛人被封印在则苏山。” 她一边说一边自储物戒里翻出地图,递给北冥离看,一边道:“则苏山大抵在这神女泪中央的位置,你先瞧瞧有没有错。” “我也是第一次踏足此处。”北冥离接过地图,细细看了看,“和我在魔宫里看到的无二。” 第432章 养一朵花 那也就是说这张地图就是正确的了。 季清鸢拢了拢大氅,望了望四周,抬脚往岛内走去:“那走吧。” 则苏山在这神女泪的中央,往里走总能看到。 北冥离两三步跟上她,道:“慢点,小娘子不必着急。” 这人之前动不动就让她早点跟他去魔域,现在她走了两步又劝她别急。 季清鸢瞥了他一眼,摇摇头,暗道这人当真是叫人搞不懂。 天气阴沉,风呼啸着吹过,不时带走几分温度。越往里走,脚下的土地就越硬越干干,远远可见影影绰绰的树影,稀少的被风吹着晃动,好似张牙舞爪的野兽。 北冥离站在她身侧,手上把弄着玄金扇,身姿颀长,闲庭信步,好似春日出门踏青一般,极为悠闲自得。 季清鸢走了几步,忽又停下脚步,看向他,抬了抬下巴,极为自然地道:“你走前边。” 北冥离被她这理直气壮的态度和极为自然的语气弄得愣了一下,半晌又好气又好笑地合了扇子点了一下她的头:“如此理直气壮,小娘子是魔尊还是我是魔尊?” “你是魔尊。”季清鸢伸出手捂了捂被吹得有些冷的脸,解释了一句,“能力越大,责任就越大。” 北冥离瞧着她被吹得有些发白的唇,最终轻笑一声:“好。” 女儿家的物什他不太清楚,身边一个不正经的苍术和一个太正经的仝伯都是大老爷们,也不知道该准备些什么。 可惜他未准备些挡脸的东西。 北冥离如此一边思忖着该准备些什么一边站直了些给身后的季清鸢挡住了风,忽地轻叹了口气。 季清鸢正心安理得躲在他身后看他开路,毕竟有个人形肉盾不用白不用,却忽地听他似乎是叹了口气,不由得有些诧异:“你怎么了?” 北冥离除了被天道规则限制不能成神登神位和被天帝下毒,应该没什么别的东西能对他造成影响吧? 开个路对他来说应当是极为简单才对,怎地好端端的突然叹气? 北冥离听见她问话,只勾唇轻轻笑了笑,道:“没什么。” 没什么。 他只是突然发现,养个人族小姑娘好像有一点难。 但他从来不怕难,而且不觉得烦。 甚至有点期待。 将一朵此刻有些娇弱的、病怏怏的花精心栽培浇灌,让她重现先前的惊艳与生机,好像也并不是什么讨厌的事情。 季清鸢听见他的笑,眉头皱了皱。 这人真是心思难猜,一会儿叹气一会儿笑的,跟在酝酿什么阴谋诡计似的。 前头北冥离正在想该去翻什么书找什么寝宫,后头季清鸢正盯着他的背影加强着戒备心。 二人心思迥异,却没发觉头顶天空正一点点地越发阴沉。 神女泪这座岛算是偏大,在这茫茫西海中只有蓬莱岛与它算是较为相近,它独自立在此处,与外隔绝,人迹罕至,唯有水生的妖兽和过路的鸟兽会在此处停留一会儿。 季清鸢走得不快不慢,她日日泡灵泉,先前又服下过北冥离的血丸,如今虽畏寒和不能高强度作战,但已经能调动一半的灵力。 她速度不算太快,北冥离也未曾催她,只一个人走在前面。一片沉寂中,二人约莫走了一刻钟,正身处一片林子之中。 第433章 蝙蝠 两人一前一后,隔着不过半步,林子里灌进来的风吹得一树树的枝叶摇晃,哗啦作响。 冷风自侧面而来,季清鸢轻咳几声,抬眼望了一眼林子里暗沉些的天色,藏在大氅里的手慢慢按在了月凝剑剑柄上。 前面的北冥离依然闲庭信步,高大的身影将前方的阴风挡得严严实实,让人极有安全感。 看见这么他的背影,季清鸢思忖几分,最终还是松了手。 有北冥离在,她倒也不必亲自动手,以免引得身子里好不容易压下去的蚀骨花再发作。 反正若是北冥离都斗不过的,她也肯定斗不过。 她刚刚放下手来的一瞬,林子里就忽地一瞬变得极暗,好似有什么看不见的东西遮挡住了这片天空,夺走了原本少有的几分光亮。 “哗啦啦——” 翅膀拍动的声音响起,季清鸢只看见阴暗的林子中,一双双红色的眼睛幽幽亮了起来,密密麻麻,冰冷的血色兽瞳注视着立在林中的二人。 “哗啦——” “哗啦——” 振动翅膀的声音更响,亮相未过几瞬,便在一阵哗哗声中,一群蝙蝠铺天盖地地压了下来,乌泱泱一大片,点点血红在其间闪烁着,极为密集。 季清鸢皱了皱鼻子,仿佛已经闻到它们身上的臭味,腰间却突然一紧。 耳边拂过一阵冷风,刮起的发丝飘了起来又慢慢落了回去,腰后一双手带着她一动,季清鸢便眼前一暗,头磕在了有些坚硬的胸膛上。 对她来说有些发烫的温度正透过质感极好的紫袍传了过来,季清鸢双手下意识想抓住什么维持平衡,结果下意识抓在他腰间,揪住他的腰带连带着一小块衣袍,直叫那华贵慰帖的衣料皱起一小块来。 头顶的吐息似乎微微停顿,粗重了一瞬,随即北冥离一只手虚虚揽着她的腰,一边微垂下头贴着她的耳边道:“吓到了?” 北冥离一手揽着她,另一只手握着玄金扇,一双眸子极为平淡地望着漫天乌泱泱一片的蝙蝠,轻轻上下一划。 季清鸢看不见的身后,那原本一大片的蝙蝠便齐齐被斩成了两端,落下来,却被挡在一层金罩外,北冥离和季清鸢站在那金罩内,一丝鲜血和腥臭味都未曾透进来。 北冥离淡淡地瞧了一眼满地碎尸和鲜血,自始至终眸中都未曾有过几分波动,只含着漫不经心却不到眼底的笑意。 天生的冷漠、平静,处于强者地位的不屑和从容,发挥得淋漓尽致。 季清鸢只听到什么东西如大雨落在棚顶一般发出闷响,持续一会儿后,周遭安静下来,就被北冥离放开了。 她知晓北冥离要做什么,所以刚刚也未曾做什么动作。如今他们是一路人,打扰队友的战斗向来是不明智的。 但她却不清楚为何北冥离要把她搂进怀里不叫她看。 她见的尸体杀的妖兽早已不少,杀人也杀过,倒不至于会惧怕血腥。 季清鸢抬眼看了看四周,见满地的鲜血与碎尸,落了一地,唯有以他们二人为中心的三尺之地未染脏污,好似被什么无形的东西尽数挡了个干净。 季清鸢这下倒是有些明白他刚刚为什么要揽她了。 以北冥离的龟毛性子,但凡沾上点血腥臭气估计都得沐浴数次了。 北冥离这人一看便是自小到大养尊处优,处处都是顶顶精细的,吃喝用具都挑剔得很,若沾上点脏污…… 季清鸢这么一想,不由得摇了摇头。 想象不出这龟毛怪沾了脏东西的画面,定是会发飙。 北冥离瞧着她默默摇头,她此刻浑身裹在一件宽敞厚实与她身形不符的大氅里,只露出一个小小的脑袋,偏生她还正一本正经地摇了两下头,不由得有些好笑:“小娘子真被吓到了?” 她可不是什么娇弱女子,摸爬滚打一路走上来的人,定然是早已习惯了厮杀。 第434章 则苏山 季清鸢回过神来,道:“没有。” 北冥离瞧着她面色如常,退了退,拉住她的手腕,季清鸢只觉得眼前一花,下一瞬,二人就出现在林子之外。 北冥离抬头,望了望四周,又瞧了瞧身后的林子,似乎在确认着什么。 季清鸢跟着转身瞧了眼身后的林子,才反应过来他刚刚带着她用了撕裂空间,不过距离偏短,所以很快就出来了。 她不由得发问:“为何不直接传送到则苏山? 北冥离收回目光,道:“则苏山既有封印,入口定然隐蔽。” 有封印,那便没那么好找。况且二人都是第一次踏足神女泪,直接传送反而更难找到。 季清鸢“哦”了一声。 确实有道理。 横竖要打怪开路的不是她,季清鸢心安理得地站在北冥离身后,瞧着他一路砍瓜切菜似的打过去。 一路上的妖兽着实不少,若要她一个人闯过去,哪怕未中蚀骨花,也少不得一阵厮杀苦斗和一身伤。 但北冥离着实是极其容易,本命真火未用过,也没见他用什么招式,只手那玄金扇比划几下,那些叫人闻之色变的元婴、化神的妖兽便一个个倒下。 季清鸢被他带着,硬生生将一次探险变成了一次踏青。 到他这个境界,难怪他好像什么事都不甚在意,看着慵懒又不羁,眼神都极少出现几分波动。 季清鸢轻叹了口气,这种什么都见过,什么都已经得到,大权在握的人才最难对付。 她正这般想着,身前的北冥离却忽地一停,她头撞了一下身前人宽阔的脊背,耳边传来一声:“到了。” 北冥离转过身来,抱着臂垂头看她:“小娘子在想什么?如此不专心。” 走着路都能撞他身上,倒不像她平日里的风格。 季清鸢揉了揉有些发疼的鼻子:“没什么。” 她抬眼看向对面,便见一座不高的起伏着的山,这山不高,树木长得不甚多,许多地方都裸露出斑驳的光秃秃的土地来,山头起伏着,见不到最高的顶峰。 季清鸢绕了几步,未曾见到最高一角的山顶,只看见起伏的山头。 就好像在围绕着中间的什么东西一样。 季清鸢眯了眯眼睛,看向北冥离,极为自觉地走到他身后半步,还微微弯腰伸手摆了一个“请”的手势,笑得有几分狡黠:“魔尊大人,请。” 北冥离:“……” 活了上千年,第一次见这样的正道弟子。 他拿着玄金扇,终是无可奈何,望了她一眼,先行一步,站在了她前边。 有人开路,季清鸢自然乐意,与他隔了两步,果不其然瞧见北冥离没走几步,在距离那则苏山两丈之远的地方停了下来。 季清鸢伸出个头来,看见他抬手,打横的玄金扇轻轻往前探。 “叮——” 细微的气流波动声响起,自玄金扇触碰到的那个小小的点,一层气流似波浪一般层层荡漾开来,所过之处越来越远,覆盖大山,显出一层浅蓝色的光罩来。 季清鸢顿了顿:“结界?” 她话音刚落下,簌簌破空声就撕裂空气响起,只见数根晶质箭矢齐发,正疾速朝着他们二人飞过来。 季清鸢为来得及多看清几眼,腰就被人紧紧揽住,耳边似乎有什么东西撕裂了空气,带着“唰唰——”声擦着她的耳边疾速飞过,力道之大,仿佛能钉穿琵琶骨,季清鸢下意识缩了缩头。 脚下一轻,季清鸢被人带着悬空飞起,大风吹起衣袍和发丝,没过几瞬又被人挡住。 季清鸢被人紧紧搂在怀里,贴着胸膛,风被挡得严严实实,耳边是沉闷有力的心跳声,她头埋在北冥离胸膛前,看不清什么东西。 脚下的虚浮感使她下意识紧紧搂住了北冥离的腰,然后悄悄地探头想看看情况。 手搂住那腰的一瞬,季清鸢察觉到那人原本挺拔颀长的身子攸地一僵,绷直了不少。 季清鸢挑了挑眉。 他害羞上了? 系统提示音响起:“滴——,北冥离好感度+1,当前好感度:55。请宿主再接再厉!” 季清鸢:“……” 就不该指望这个抠门的家伙。 她动了动,探出头去,便看见密密麻麻的箭矢正似没有尽头一般一茬一茬地刺过来,北冥离一手搂着她,一掌前伸,掌间紫色流光涌出,与之对抗。 原本疾速冲过来的箭矢在浩瀚魔力前一寸寸化为齑粉,却抵不住那箭矢好似没有源头,无穷无尽。 季清鸢看了许久也未曾看出其中奥妙和破解之处,思忖半晌,道:“不如试试迎着这些箭矢向前,看看尽头?” 若是她一人,自然没有胆子敢这么做。 毕竟这箭矢无穷无尽地,灵力支撑不住,最终怕是能被扎成刺猬。 但北冥离虽没有没有神位,但实力已经接近天神,是让神界天帝都忌惮的存在。 所以季清鸢极其敢霍霍他。 她靠的很近,身躯相贴,她感到耳边胸膛微震,似乎是他轻笑一声:“迎着它?” 那人极其理所当然,又带着几分本该如此的狂傲不羁:“本尊毁了它的山,好教教它谁该迎着谁才对。” 忘了这人狂得很了。 季清鸢没再说话,见他用力一握,漫天箭矢便尽数化为齑粉落下。 随即,他摊开掌心,一簇蓝得发紫的火苗出现在他掌心,幽幽燃烧着。 玄九天火,可焚万物,无令不灭。 季清鸢顿时明白,这人是打算直接烧了这山。 她刚想说话,便见那箭矢似乎也是畏惧了一般,停了下来,未再出现。 原本极为严实的结界忽地开始一寸寸裂开,最终消失。 季清鸢有些诧异,北冥离却没有任何惧意,揽着她往里飞去:“走吧。” 第435章 湖泊 这……这就行了? 自从来这异世便一直摸爬滚打的季清鸢愣愣地盯着前方快速略过的草木树影,陷入了沉思。 这就是开挂的感觉? 这可真……爽! 她咬了咬牙,仰头看了一眼北冥离,北冥离正望着前方,她这个角度看过去,只能看见他线条锋利而流畅的侧脸。 北冥离对视线极其敏锐,察觉到她在看他,道:“身子不舒服?” 一进则苏山,便阴冷了些。这山间水汽极多,又不见日光,比外头还要冷了些。 季清鸢摇了摇头:“没有。” 北冥离带着她继续往上飞,飞至群山之上的正中央,便停了下来,道:“看。” 季清鸢回过神来,不明所以地看了看四周,见皆是群山,又低头一看,只见群山环绕,下面的苍天古树都缩成一个小点,只看得清这群山环绕的正中央有一口湖泊,似一块蓝宝石一般嵌在正中央。 如此视角,高达千丈,地面上的树都成了蚂蚁大小,一个不慎跌落下去便是粉身碎骨,遑论她此刻脚下没有踩着剑。 季清鸢只看了几眼,心跳就加速起来,用力地拽住了北冥离的袖子。 这人飞这么高干嘛? 尽管知晓北冥离是为了看进全貌以确定位置,但季清鸢心里还是生出几分怨怼来。 北冥离的视线在她抓得皱巴巴的袖子上一闪而过,又瞧着她皱着鼻子的脸,轻笑一声:“小娘子,是在怕吗?” 季清鸢深吸一口气,竭力压下颤音:“剑修从不畏高。” 但这个太高了! 况且她现在脚下没踩着剑,全靠北冥离揽在她腰间的手,叫她极度没有安全感。 北冥离似笑非笑,拖长尾调,意味深长地“哦”了一声。 他这语气调侃和质疑味极为浓郁,季清鸢正又狠狠瞪了他一眼,便听到他道:“鲛人居于水,应该在那湖泊里。” 季清鸢点了点头,北冥离便侧头勾唇朝她笑了笑,眸光潋滟,煞是惑人:“那小娘子可要抓稳了。” 什么意思? 季清鸢被他那一笑弄得晃神几瞬,听到这话时还没反应过来,腰间手臂便忽地一紧,随即身子猛地往下坠去,寒风刮过面门,两侧群山树影迅速后退,耳边风声呼啸犹如鬼嚎。 季清鸢:“……!!!” 她就不该被这个人的美色所惑! 她叫也没叫出来,只用力拽紧了北冥离,幸而他速度快,很快便落了地,脚下传来实感,季清鸢脚下一软,又被腰后的手臂托住,往前栽进他怀里。 头脑还是一片眩晕,季清鸢很快适应过来,站直身子,盯着北冥离那一尘不染的靴面就是一脚,狠狠地踩了上去。 北冥离轻“嘶”了一声,像看小动物似的,一只手在她身后虚虚扶着她,轻笑道:“生气了?” 她头发被风吹得凌乱,一张脸偏生又白净,像被逗到生气炸毛的狸奴。 季清鸢退后几步,又蓄力将他另一只靴面也重重踩了一脚,然后“哼”了一声。 北冥离神色未变,只低头噙着笑看她。 季清鸢深知对这人不能没有脾气,反而越有点脾气他越有兴趣。 踩了他两脚发泄了情绪,季清鸢抬头看他,却见他依然噙着笑,兴致盎然地瞧着她,眉头不由得微蹙,透出几分不满来,看着好似不太解气。 北冥离顿了一瞬,随即了然,“嘶”了一声,有些浮夸地后退几步,道:“小娘子踩得可真疼,叫我生出了悔改之心,不敢再犯了。” 季清鸢:“……” 倒也不必演这么假。 季清鸢凉飕飕看了他一眼,冷笑道:“哪敢叫魔尊大人生出悔改之心?” 第436章 水底 北冥离挑了挑眉:“还有小娘子不敢做的事情?” 季清鸢可不想看他装傻充愣,也不想跟他贫嘴。她一个攻略者,本是想好好攻略他,却不想反而被他逗到炸毛。 她调整了下心情,望向四周。 此刻他们正落在那湖泊旁边,周围是些树木草丛,离湖泊越远长得越为茂盛,湖泊边缘处只长一片浅浅的草。 季清鸢往那湖泊边走去。 风一吹,波纹漾开,波光粼粼。 刚刚在高空中往下看,看这湖泊就显得很小,好似一块小石头。但如今落在这湖泊旁边看过去,便能发现这湖泊极大。 北冥离走至她身侧,见她盯着水面沉思,出声道:“发现什么了?” 季清鸢极为实诚的摇了摇头:“什么也没发现。” 这水蓝得发黑,她看不清水下,但那小鲛人就应该被封在水下才对。 她看向北冥离:“下去看看?” 北冥离没有立刻答应,只望了望湖面,又看向她:“湖水寒气重,你可受得?” 季清鸢果断道:“我还没那么娇弱。” 她一边把身上的大氅脱下来递给北冥离一边从储物袋里翻出龟息丹,吞了下去,道:“走吧。” 北冥离还没说话,就被她拉住手,带着一起跳下了湖。 他有能力挣脱开,却没动,跟着她一起栽入湖里。 平静的湖面骤然炸开巨大的水花,风自远方吹来,湖面的涟漪慢慢平息,又恢复了平静。 …… 水下—— 一入湖底,冰冷刺骨的湖水就裹住了全身。冷得她牙关都在打哆嗦,从头到脚都好似泡在了冰水里。 正当这时,原本被她松松握着的北冥离忽地紧紧反握住了她,一股暖流自二人相牵的手上传了过来,从头到脚,暖和了不少。 季清鸢侧头,望向北冥离。 水下的视线不算清晰,她只能看见他如墨青丝似海藻一般在水里飘扬,冰冷湖水下,发更黑,唇更红,容色越发明艳,似水边引诱过路人夺命的绝色海妖。 他似乎也转头对上了她的视线,金色的桃花眼在水里越发潋滟。 瞧着她脸色比在岸上还苍白了些许,北冥离眉头微拧,拉着她往更深更远处去。 季清鸢不怎么会凫水,北冥离在水底倒是分外自在,拉着她往远处去的速度极快,但刚好控制在不会让她身体太难受的范围里。 不用她走路也不用她找路,季清鸢眨了眨眼睛,开始打量着视线范围内的四周。 湖底有些暗,唯有远方似是有一线光亮打了下来,透着一团亮光,若近若远的,瞧不清楚。 除此之外,这里好像一潭死水。 水里没办法说话,季清鸢瞧着北冥离带着她往前方游,便也往前方看。 也不知道这湖泊下到底是何物,这个岛又为何叫做神女泪,小鲛人又被封印在哪? 不多时,季清鸢便看见了一丛死去的珊瑚,开始零零星星瞧见一些海里才能瞧见的却已经死去的物种。 她心里越发好奇起来。 那团光亮越来越近,季清鸢瞪大双眼往前看。 第437章 神女像 季清鸢抬眼看去,大片白光笼罩之下,是一座高大的神女石像,伫立在他们二人跟前。 北冥离停了下来,他们二人停在在神女像前,恰恰浮在她头颅前,与她空洞含泪的双眸对视,两厢对比,他们二人在石像前显得分外渺小。 季清鸢好奇地打量着这石像。 这神女像极大,约莫有三层楼高,石像身子自底部开始微斜,伫立在水中不只有多少年,许多处已经被水流冲击腐蚀得龟裂出裂纹,蜘蛛网一般蔓延。 就连原本眼含泪光神情悲悯的神女脸上也有裂纹蔓延,显出几分怪异与颓靡。水草与藻类在石像上生长,随着水波不断飘扬。 神女陷于污泥,灰败、颓靡又悲伤。 季清鸢光只是看着,便觉得一种悲伤与绝望漫上心头,令人极为不舒服。 这岛名为神女泪,莫非就与这水下的神女像有关系? 季清鸢侧头看向北冥离,见他正望着这神女像,眼中映着那神女像后的一大片白光,也不知有没有瞧出什么端倪来。 水下无法说话,北冥离也不是人族修士,没办法用灵力传音,季清鸢只好伸手,用手指轻轻勾了勾他掌心。 北冥离身子一僵,险些就要放开她的手来,他侧过头来垂眸看她,在水里显得冷白的肤色里透出几丝不易察觉的粉。 这小姑娘到底知不知道这动作代表什么? 身处高位,他刚继位之时,许多人见实力上扳不倒他,便转换路径,不乏有魔族收集各族的绝色美人献给他。 蓄意勾引、各式撩拨,他见得不少。 他垂头看着她,眼带几分惊色和疑色,却只得到她好奇的目光。 她指了指那神女像,眼带好奇,似乎在问这神女像是什么。 他没说话,也没动,只垂眸看着她。 季清鸢见他动也不动,如墨青丝在水中飘扬,金色桃花眼落在她身上,眼神晦涩。 好像是在看她,又好像不是在看她。 季清鸢用另一只手轻轻戳了戳他,北冥离才回过神来,旋即有些狼狈地,迅速别开头去。 是他想错了,还是他心中有妄念,她勾了勾手指,他便觉得被撩拨。 北冥离没再深想,也不敢再深想,只握住季清鸢的手,带着她往里面游。 季清鸢满头问号,就听到系统提示音响起:“滴——,北冥离好感度+1,当前好感度:56。” 季清鸢:“……” 离谱且抠门。 她扭过头去看,便见北冥离带着她往神女像后的那一大团白光飞去。 那团白光里有什么东西吗? 北冥离什么也没说,季清鸢只好抬眼去看那越来越近的白光,越靠近,那白光就越刺眼。 炫目的白光袭来,一双大手遮住了她的眼睛,她被人带着似乎穿过了什么东西,耳边传来波浪荡过的声音,刺激着耳膜。 几乎是一瞬间,周身的空气骤然干燥了些,眼睛前的手放下,季清鸢睁开眼睛,映入眼帘的赫然是一片空旷的、海蓝色的空间。 浩渺、空旷,海一般的蓝色在这里蔓延,空气里浮着点点凝结的水珠,如同剔透的水晶。 季清鸢伸手,轻轻一点,那水珠一戳即破,只在她指间留下几分湿润的水汽。 不知是出于西海碎玉花还是水灵根的缘故,呆在这里,叫季清鸢通体顺畅,分外熟悉,连带着体内存在感极强的蚀骨花也好似安静了几分。 第438章 一颗蛋 季清鸢左看看右看看,又戳了戳旁边的北冥离,道:“这是哪?” 一出声,她才发现,这里已经能说话了。 北冥离示意她看往正前方的高空之中,道:“封印之地。” 季清鸢顺着他示意的方向看过去,便见三丈之远,半空之中,点点水汽漂浮,中央赫然是……一颗蛋。 那蛋偏大,鸵鸟蛋大小,通体偏蓝,散发着幽幽的蓝光。 像是海洋的孩子。 她动了动嘴唇,心里有了猜测:“那是……” 北冥离明白她的意思,接了她的话:“你要找的东西。” “那该如何拿下来?”她眼珠子转了转,视线最终落在北冥离身上,脸上笑眯眯的。 她都躺平了一路了,也不差这最后关头也再躺一会儿。 北冥离收到她的眼神,拿着玄金扇的手抖了抖。 习惯被一个人族修士吩咐,好像不是一个好习惯。 心里这般想着,但北冥离抬头见她眼睛亮晶晶的,一张带着些病弱苍白的小脸上正挂着笑看着他。 伸手不打笑脸人。 他腾空,一掌打破这数百年纹丝不动的封印,接过那失去封印捧着即将下坠的蛋,落到地上,递给了正站在地上眼巴巴等着他的小姑娘。 小姑娘轻手轻脚接过这比她头还要大些的蛋,眉眼盈笑,不住打量着手里的蛋:“总算拿到了!” 见着她挂笑的样子,北冥离默不作声地移开头。 最后一次。 身为魔尊,他才不会卑躬屈漆,次次都听从于一个人族修士的吩咐。 北冥离正这般想着,就听到身侧人低低惊呼了一声:“呀!” 北冥离侧头,便看见季清鸢手里原本安安静静的那颗蛋忽地震动起来,似乎里面有什么刚苏醒的东西正四处乱撞,撞不破蛋壳,却将蛋撞得四处乱动。 北冥离打横玄金扇,在蛋壳上轻轻一点,一点金光注入,那躁动的蛋壳很快就安静了下来。 季清鸢顿了顿,先是道了谢,才又问道:“你刚刚是把它怎么了?” 北冥离这人做事可谓是能斩草除根就斩草除根,极其简单粗暴,省事又直接。 她真怕他刚刚一下给她的蛋拍死了。 要是拍死了她该怎么跟望沧交待? 北冥离又恢复那副慵懒闲适的姿态,道:“让它睡一会儿罢了。” 他话音落下不久,地面就开始剧烈地晃动起来,浩渺的空间里,一丝丝裂纹开始出现,蜘蛛网一般皲裂蔓延。 地面开始晃动,季清鸢反应过来这里要塌了,刚把蛋丢进水涟漪里,就被北冥离握住手往外奔去。 “呼——” 寒冷的湖水自裂纹中涌了出来,原本空气中漂浮着的水晶一般剔透又一戳即破的水珠与涌进来的湖水相触忽地开始**,慢慢变大,又开始下坠,落了下来。 “嘭——”的一声,犹如巨石落地。 北冥离握着她的手,用魔力激飞四周不断落下的水珠,季清鸢没办法抽剑,边也跟着尽可能避开这些杀伤力极强的水珠。 第439章 喂血 “嘭——” 缝隙裂开,越来越多的湖泊水涌了进来,悬浮着的水珠越来越大,重重砸落下来,在地面砸出一个深坑。 “嘭——” 季清鸢跟着北冥离不断避开这些水珠,她避开右方落下的水珠,闻着破空声响抬头,便见一滴水珠在她眼里越来越大,放大的水珠越来越近,速度极快,意识快于虚弱的身体,季清鸢眼睛缓缓睁大,呼吸滞涩之时,手被人抓着用力往外一带。 随即肩膀上传来一阵剧烈的疼痛,她还未来得及闭上嘴,眼前一暗,一阵寒冷的湖水就灌了进来,裹住了全身。 她冻得打了个激灵,只觉得天灵盖处被寒冷刺骨的湖水激得发疼发昏,浑身开始发冷,她未回头看到的肩膀出,被水珠擦破,破开了一个口子,血丝正缓缓溢出,将身后一片湖水晕成浅红色。 抓在她手腕处的大手力气极大,抓得极为牢固,尽管在湖水里说不了话,眼前一切都渐渐模糊,季清鸢还是极有安全感的,阖上了眼。 前方,正在以最快速度抓着季清鸢往湖外去的北冥离察觉到身后异动,测过头去,便见季清鸢已经阖上了眼,右肩处一块布料被划破,露出翻飞的血肉。 血液染红身后的湖水,发丝被水弄得凌乱,她一张脸和唇苍白得吓人,好似失去生机的精致人偶。 北冥离眉头微微蹙起。 百年封印碎,便是自毁。 他早已知道,所以便想带着季清鸢早些离开这个湖泊上岸,水下无法撕裂空间用传送通道,他带得再快,也没预料到她会受伤。 畏寒,失血,蚀骨花。 北冥离与她感同身受,自然知晓她此刻情况濒危。 湖泊底下是神女像,以神女像为中心的地带,多受其扰,内有玄奇。 但此处离上岸地方仍有不小的距离,北冥离望了一眼昏迷过去的季清鸢,揽住她的腰,往左前方的光亮游去。 那里,也可以离开这冰冷的湖泊。 虽不知上岸面临的是什么,又会身在何处,但她的身体怕撑不住太久,北冥离自然不会选择叫她重伤甚至死在这湖里。 前方的亮光越来越近,北冥离将她打横抱起,抱上了岸。 和煦的微风,温暖的阳光一并迎了过来,松软的绿草地上,点点白花缀在其间,清丽柔软。 北冥离将季清鸢枕在他腿上,随即,“咔哒”一声便打开玄金扇极快地在自己小臂上划下一刀。 他一只手捏住季清鸢的下巴,掰开她的唇,将血滴进她口中。 上古魔龙,血脉最为强横的种族,自上古绵延至今,血可活死人,鳞可延天寿,骨可为神器。作为上古魔龙这一代唯一的血脉,北冥离的护心鳞更是可保神族不陨,与天同寿。 他的血也对万种毒花毒草和绝症有着极大的作用,所以他看不上天极宗的那些所谓的灵丹妙药。 猩红的血液落在她的唇齿。 纵玄金扇坚硬,但强横的血脉照旧几瞬就让深深的伤口恢复如初,不见一丝痕迹。 几滴血都还未来的及喂进去,伤口便又恢复如初,北冥离想也未想,又是一刀,比先前更深。 反反复复发几次,见她脸色开始回转,北冥离才放下了手。 第440章 夫君 手臂上的伤口迅速恢复,光洁如初,唯有季清鸢唇边残留的的血迹提醒着刚刚发生过的事。 谷风吹过柔软的草地,绿意盎然上的白花被风吹得微动,浅香四溢。 北冥离抬手,季清鸢身上原本湿答答的衣物瞬间就干燥起来。 他垂下眼睫,望着靠在他腿上的人,又小又白一张脸,弱得他抬抬手就能碾死。 脆弱的人族修士。 眉间涌上几分烦躁,他心里有忧,却有些分不出是在担忧她还是在担忧咒术会影响到他。 浅香在不知不觉间愈发的浓郁,北冥离抬眸,察觉出了几分不对。 这个地方有古怪,却又好像没什么危险。 躺在他腿上的人照旧昏迷不醒,北冥离没什么照顾伤员的经验,强大的血脉叫他无法理解人族修士的脆弱。 如今季清鸢在他眼里算是一个一碰就碎的瓷娃娃,他喂了血替她烘干了衣物便不知该做些什么合适。 这地方也不对劲,但是可以撕裂空间用传送离开此地。 ??活得久,或许可以带回魔界叫??看看。 实在不行便抓几个人族的大夫回去给她治病。 北冥离正如此想着,便听到一声极轻的呻吟。 他低头看去,便看见了原本没有一点动静的人此刻正眉头微皱,泛着红的鼻头也跟着动了动。 醒了? 未过几瞬,她眼睫颤了颤,慢慢睁开眼来,一双眼懵懂又清澈,恍若新生的小鹿。 她怔愣地盯着他看,眼里半是好奇,半是思索和回忆。 “小娘子?”北冥离见她转醒,眉头不自觉松了下来,但见她盯着他不动,便依旧漫不经心调侃道:“莫不是不想起来了?” 他这话一出,便见枕在他腿上的人眼睛眨了眨,眼带好奇,轻声重复道:“……娘子?” 北冥离忽地意识到了几分不对。 手上的玄金扇还没握紧,便见她眼睛攸地一亮,随即猛地起身。 北冥离手上的玄金扇差点没拿稳,就被她扑了个满怀。 又小又软一只忽地扑了进来,北冥离险险压住对这扑过来的人出手的本能,就听到那人在他耳边道:“你是我的夫君,对不对?” “啪嗒——” 玄金扇没拿稳,忽地落在了地上。 世间女子千千万万,但在北冥离看来,唯有季清鸢,是最不可能对他有勾引之心的。毕竟她对他的嫌弃和假意恭维是真真切切的,每次用完便赶着他走。 他也觉着这小姑娘并不在意他的魔尊身份,相处起来颇有意思。 但现在…… 她莫不是中邪了? 向来运筹帷幄的人,面上出现了几瞬的空白。 北冥离哑声:“你……” 话未说完,他便冷静下来,细细思索。 不对,这里是神女像附近的山谷,或许是此处的古怪。 他正欲将她抱起带回魔域,却听到她攀附在他耳边,似柔软缠人的一枝菟丝花:“我看到了……” 北冥离下意识问道:“看到什么了?” “看到……我们拜过堂……”大抵是身子无法支撑过久,她的声音越来越弱,“你是我的……夫君。” 第441章 入魔域 拜堂?夫君? 他心海被一句“夫君”撩拨得起了几分短暂的涟漪,但小姑娘在他耳边说完话后便无力地昏了过去,抱起来又轻又软,似正安睡的小兔,浑然不知要被猛兽叼走。 北冥离忽地想到了归墟塔的诡域里,他们曾在满堂大红凤冠霞帔拜过一次堂。 拜堂的,是富贵和翠花。 不是他们。 他是威名赫赫的魔尊,她是修仙宗门的正道修士。 他们本就不该有交集。 北冥离抬手,拨开她额上黏着的发丝,露出那在昏迷中依然皱着眉头的脸,声音极轻,不像往日那般总带着几分漫不经心的假笑。 “与我扯上干系,恐要你万劫不复。” 与魔尊有染,那些个正道是容不了她的。 虽然有他在,无人可伤她,但她是先前并不愿意入他魔族麾下,向来是心在正道的。 北冥离抬手,熟悉的缠绕着紫色电光的椭圆形黑洞再次出现。 他抱着季清鸢,一步跨入了这黑洞里。 …… 魔域—— 季清鸢再有意识时,头晕乎乎的,睁不开眼。 太阳穴突突地跳,一阵阵发疼,有电子机械音不住地在她耳边喊着:“宿主……宿主……” 视线里有了东西,一片发亮的海衔接着远处的无边黑夜,她一人立在此处,看着海水流动,愣住了。 这是她的识海。 她怎么在这? “宿主!宿主!” 那电子机械音越发响亮,越来越近,仿佛就在耳边。 是谁在说话? 季清鸢皱眉,四处看了看,才看到身前有一个发光的圆点,鸡蛋大小,看着十分圆润的一个光点。 季清鸢拧眉,发问道:“你是什么东西?” 那光点窜了几圈,竟然显得有些急切:“我不是东西,我是你的系统啊!” 季清鸢一顿:“你不是东西?” 系统“呸呸呸”了一句,道:“你才不是东西,我是东西。” 季清鸢“哦”了一声:“你是东西?什么东西?好东西还是坏东西?” 系统卡壳了:“……” 横竖都不是什么好词儿,说不清楚。 它连忙道:“先别管东西不东西了,宿主,你受了问情谷的影响,失了忆还对北冥离一见钟情了,让我来给你恢复记忆。” 季清鸢有些莫名其妙地看了它一眼:“你连个人都不像,我为什么要相信你?” “我夫君呢?” “那不是你夫君啊。”系统急了,“你快说购买道具。” 季清鸢辩驳:“他为什么不是我夫君?” 她什么都不记得了,唯独脑海里闪过跟那个俊俏男子穿着火红嫁衣拜堂的画面。她有记忆,为何要信这么个小光点? 她又道:“我为什么要相信你?” 她抬了抬手,却使不出灵力,脸上越发戒备:“你为何要把我关在这识海里?快放我出去!” 系统:“……” 为什么宿主失忆了还这么戒备啊? 小光点着急地绕着她转了好几圈,最后似乎是一咬牙:“算了!” 她不肯说兑换道具,那就只能又掏它的私房钱给她买道具了。 第442章 做戏 那小光点颇有几分咬牙切齿的意味,好似下了什么叫它极为痛心的决定。 季清鸢心里正觉得这小光点又可疑又有意思,便见那圆润的光点忽地往上窜了窜,随即一点荧光忽地凑近,直直映入她瞳孔,她还未来得及闪躲,那光点就极快地没入她眉心,消失不见。 她声音显而易见冷了下来:“你对我做……” 话未说完,她便突然顿住,未尽的半句话也尽数咽了下去。 脑中似有一层重重的桎梏被猛然撬开,无数记忆涌入脑海,失去焦距的眼睛渐渐回焦。 季清鸢眸光明亮,看着眼前的小光点,道:“系统?” 小光点见她的反应和面上熟悉的表情,“嗷”地一下就放声大哭:“你终于想起来了宿主呜哇哇哇……” 季清鸢正因刚刚叫北冥离夫君的事情而有些尴尬,见系统这哭得哇哇大叫的伤心样也顾不得尴尬了,道:“你、你也不必如此激动。” “不是激动。”小光点吸了吸鼻子,哽咽道,“我给你用了好多积分兑换道具让你恢复记忆啊!” 那全都是它偷摸攒的私房钱啊! 神女之力下形成的问情谷,神力所成,问情谷内的东西可媲美于天道规则。 季清鸢被问情谷影响,失去记忆,爱上她睁眼时看到的第一个人。 为了抵消,它付出了相当多的积分。 季清鸢这才明白它哇哇大哭的原因,看着它整个光点都摇摇晃晃的,看起来似乎受了重大的打击,“啧”了一声:“不亏是抠门系统。” 这不得给它心疼死。 “不过,还是谢谢你愿意兑换道具帮我。” 不然,她就真对北冥离那老狐狸…… 想起她之前抱着北冥离满眼依赖和欢喜地叫夫君的样子,季清鸢不由得打了个哆嗦。 那老狐狸还未把真心给她,她自然也不想先把真心交出去。 “不用谢。”系统抽抽搭搭,“你不恢复记忆,就没人给我做任务了。” 季清鸢:“……” 她没忍住,翻了个大大的白眼:“好好好。” “算了,你快放我出去吧,现在是什么情况?北冥离没把我丢了或者关起来吧?” 系统道:“北冥离把你带回了魔域,安置在魔宫里,叫了一个名为??的医师来给你看病,然后就走了。” 季清鸢“嗯”了一声,道:“好。” “你可以走了。” 她该想想下一步该怎么做了。 系统没动,期期艾艾道:“那个,宿主,积分……” 季清鸢对着它笑了笑:“别想了。” “别耽误我做任务了。” 系统知道她有多犟,悻悻地将她放出了识海。 季清鸢出了识海,却并未立刻睁眼,而是依旧闭目思索着。 北冥离不信人心,戒备心重,只信他自己。 要想让他打开心扉,交付真心,没什么适当的契机,是不可能的。 这次失忆,倒是个好机会。 她忘了自己的正道弟子身份,不再是与他对立的人族修士,而是一个爱慕他的“单纯”女子。 第443章 震惊老头 系统还在她脑海里吱哇乱叫,季清鸢皱了皱眉,没管它。 之前她的身份让她没办法全力接近魔尊,北冥离亦然如此无法全心信任她,现在倒是更方便了些。 不过她得好好扮演一个全心全意爱慕着北冥离的女子。 这对她的演技还是有一定的挑战的。 …… 另一边,魔宫正殿—— 偏暗的大殿被一盏盏琉璃壁灯点亮,在暗金色的金器杯盏上晕开光泽,大殿之上,北冥离坐在宽大的王座之上,两只腿随意交叠着,他往后靠着,一贯的散漫又慵懒,却叫人不敢冒犯。 殿下,??正立在那儿,不时伸手捋一下自己花白的长胡子,似乎在苦苦思索着什么东西。 “哐当”的一声响起,北冥离将手上的古籍不轻不重地扔在桌面上,睨向殿下的胡子都快扯掉几根的小老头,道:“想出来了吗?” ??此刻也正尽力思索着,他虽人老见识多,但年纪大了也未必能保证自己记的全是正确的。 今日他原本在悠闲地喝酒,却不想魔尊大人忽地抱着一个昏迷的人族女子回来,大步流星地抱进了偏殿,还冷着脸把他抓过去给那女子看病。 他原本还新奇,自家魔尊大人终于铁树开花,又暗叹是哪个能人竟然闯进魔尊大人的心房。 结果那女子身中蚀骨花,肩上一大道伤口,失血过多,受寒过度,肺中呛水,身子脆弱的像一株蒲公英,风一吹就能全散。 偏偏好似被什么东西吊着,硬生生还有半条命。 ??还不知道北冥离给季清鸢喂了血,但被北冥离说了一通发生过的事情,此刻正思索那神女泪上的地方。 他想了想,最终道:“神女泪上有一谷,名为问情谷,神女泪落九洲而西海生,问情谷问的则是爱欲私情。” “尊上强大,未受其扰,但那女子体弱,受其影响,记忆全失,还会……” 说到这儿,他瞟了一眼北冥离的神色,有些欲言又止的意味。 北冥离坐直了些,单手点着太阳穴,面上没什么表情:“还会什么?” ??这才继续道:“还会……爱上睁眼看见的第一个人,无论男女。” 北冥离顿了顿。 那小姑娘现在……爱上了他? 想着在问情谷她刚醒来时抱着他,满眼依赖,在他耳边软着声音喊夫君的样子,北冥离身子僵了僵,难言的一种情绪忽地密密麻麻地涌了上来,极为陌生。 ??半晌没听到他的回答,悄悄抬头偷瞄,却见魔尊大人维持着原本的姿势,一动也未动地坐着,看着好像是在……走神? 魔尊大人在想什么呢? 他正有些天马行空地想着,便听到北冥离忽地道:“多开些药,不够就去库房调度,帮她养好身子。” ??睁大了八卦的眼睛,面上却严肃点头:“是。” 话说完,殿中陷入一片寂静,北冥离没叫他退下,他也不能走,他又揣度不出魔尊大人的心思,只好默默站着,等魔尊大人的下文。 半晌,他似乎听到杀遍四方部落威震九州大陆的魔尊大人有些苦恼地轻叹了口气,道:“你说,这人族,应该怎么养?” ??:“???” 养人? 魔尊大人真的被外界传闻逼疯了,打算吃人了? ??恍恍惚惚地想着,北冥离问出这句话时本就有些许的不自然,见小老头一副见了鬼的恍惚模样,登时双眸微眯:“怎么了?医师有何意见?” “没什么没什么。”??从他语气里听出几分危险的意味,很快就连连否认,又小心翼翼道:“尊上……换胃口了?” 北冥离愣了那么一两瞬,听懂了他的言外之意,似乎是被气到了,斜睨他一眼,咬牙道,“滚出去!” 见他这个反应,??顿时反应过来说错了话,但没领罚他已经是极为满意了,连忙道:“是!” 他正拎着药箱打算飞奔出去,刚转身便又听到北冥离又平静了些,道:“等等。” ??一时愣在原地,脑子转得飞快。 却不想北冥离道:“把苍术叫过来。” ??松了一口气,终于提着药箱飞奔了出去。 北冥离坐在原位,把玩着玄金扇,若有所思。 玩弄权柄,布局谋划,甚至是于天帝斗,他都不觉得难。 可养个人族小姑娘……他是真的不会养。 养不好怎么办? 咒术尚在,还是得多学学。 苍术那小子,鬼点子最是多,叫他来或许能有几个点子尚可采纳。 第444章 雾姬 另一边,季清鸢想好一切,打算将计就计,继续装失忆,便睁开了眼。 一睁开眼,便见满室帷幔低垂,暗红的火苗在飘摇的流光鲛纱外明明灭灭,恰恰不会刺眼饶人安眠也不会太暗的程度。 身下的床不知适合布料制成的,极为松软。肩膀上的伤已经被人处理过,看上去好得极快,好像还涂了祛疤的药上去。 身上的衣裳已经被人换了一身,上好的雪缎制成的衣衫,穿着极为舒适。 季清鸢掀开被子,下了床。 她的鞋子在湖中时早已湿透,不知被丢哪去了。 但这殿中铺了一层极为厚实的栽绒水纹大红毯,一脚踩下去漫过脚背,一点儿也不觉冷。 季清鸢回想了一下青溪阁里冷冰冰的地板,不由得“嘶”了一声。 不愧是魔宫,财大气粗。 北冥离这日子过得可真滋润。 掀了帷幔下了床季清鸢才发现此处到底有多大,极为宽阔的一间寝殿,虽缺少些人气,显得有些冷清,暗金色与大红色的地毯为主色调,但整体都极其奢华却不显张扬, 季清鸢没走几步,就有一人匆匆地走了进来,是个魔族女子,黑发紫眸,一身鹊羽色水纹纱裙,额上有浅浅的鳞片痕迹。 是一个魔族女子。 见着季清鸢,她立马弯下腰身,右手斜放至左肩胸前,行礼后恭敬道:“姑娘醒了。” 季清鸢眨巴几下眼睛,眼里是失忆之人的清澈和恰到好处的几分对陌生人的戒备:“你是谁?我……夫君呢?” 听到“夫君”二字,那魔族女子似乎是在原地呆愣了几瞬,随即道:“我是雾姬,尊上禀我来照顾姑娘的。” 她停顿几瞬,最终道:“尊上在处理事务,请姑娘先回榻休息,待雾姬为姑娘拿来鞋履再下榻。” 北冥离在魔族以铁血手腕而着称,雾姬目前虽不清楚季清鸢的具体身份,但她是魔尊带回来的女人,还身受重伤,若有差池,以北冥离的手段,她难逃死罪。 比起命令,雾姬的语气倒更像是请求。 季清鸢不知道她在担心什么,但自也不会为难她,便回身,掀开了帷幔,坐在了榻边。 雾姬在她身前蹲下身子,看了看她的脚,便为她拿来了各式各样的鞋履,几乎各色各样都有,但几乎都是偏厚实些的鞋履。 季清鸢随意指了一双,便见她要给自己穿鞋。 她连忙弯腰,阻止了雾姬,道:“我自己来!我自己来就好。” 雾姬没说什么,只起身,看着她穿好鞋,然后安静地立在一边:“姑娘可有何吩咐?” 季清鸢摇摇头,道:“无事,你先退下吧。” 被人看着,她也不自在。 横竖北冥离都会来找她的。 她之前在归墟塔时就已经刻意在他面前透露过她身有西海碎玉花,水灵根他也是知晓的,至于纯阳之体……就得看看他的医师够不够专业了。 如果未瞧出来,她便自己再想想办法暴露一下好了,横竖也不是什么难事。 第445章 诊治 雾姬退了下去,临走前见季清鸢脸上毫无睡意,便将满殿的烛火点了起来,殿里登时亮堂许多。 季清鸢无事可做,坐在榻边,漫无目的地盯着满室低垂的帷幔发呆。 “吱嘎——” 略重的殿门被人推开,寒风漫雪跟着吹进来几分,还未入侵暖和的殿里,就被人关上门隔绝在了外面。 长靴踏在地面上发出轻微的响,那人绕过屏风,修长的手撩开了帘子,探出头来。 五官线条锋利而流畅,桃花眼潋滟生光,极具侵略性的俊美之感。 季清鸢抬眸便与他对视,由着有些猝不及防,便自然流露几分迷茫来。 季清鸢与北冥离对视两瞬,眸子里的迷茫极为自然地被惊喜而取代,上前挽住他的胳膊,道:“夫君!” “你终于来看我了!” 她挽着他的胳膊,极为清晰地感觉到北冥离的身子陡然一僵,跟被妖精围住的唐僧似的,未把胳膊抽出去,却也不敢动。 季清鸢见他这模样,心里忍不住发笑,却见北冥离垂眸看她。 她登时绷住表情,眼里带着柔软的笑意和依赖。 像毫无戒备、将自己脆弱的脖颈都露出来全身心都依赖着他的小动物。 北冥离的心在某一瞬重重跳动了两下,随即有些不自然地避开她的目光,最终只是轻轻将手臂抽了出来,侧身让出身后目瞪口呆不知站了多久的小老头,道:“这是来给你看病的医师,名为??。” 那老头留着长胡子,鬓发皆白,看着却极有精神,精神矍铄,手上提着个黑漆描金龙纹药箱,此刻正一脸目瞪口呆地瞧着他们二人。 俨然一副吃到大瓜的表情。 季清鸢眨巴几下眼睛,一副傻白甜的呆呆模样,极为乖巧地对着他弯腰颔首,跟着叫了一句:“??医师。” ??连连摆手,极为惶恐地道:“不必如此多礼!不必如此多礼!” “这位……额……夫人……”不知该怎么称呼才最为恰当,??一边试探地说话,一边偷摸着瞧着北冥离的脸色。 一边的北冥离道:“季清鸢,季姑娘。” “季姑娘,季姑娘。”??念了两遍,“劳烦季姑娘先坐下,我为姑娘再诊一次,再开些调补药。” 季清鸢退后几步,坐在了榻上。 ??上前,与她隔着约莫两三步的距离,他将药箱放在地上,打开第一层,取出一枝干枯的褐草。 随即,点点魔气自他手间流出,缠绕着这一枝褐色的干草,??拿着这干草对着季清鸢额心的方向抖了抖。 一点流光就顺势飞来,未看清消失在哪,便觉一股暖流从头部传到脚尖,直至全身。 倒是极为新奇的问诊方式。 ??收了手,面色微变,沉吟着,未曾说话。 北冥离双手抱臂,道:“如何?” ??躬身行礼,道:“可否请尊上让我为姑娘再诊一次?” 小老头虽然为人算不上多靠谱,但行医水平却是极高的。放眼九洲,也难有人与之相比。 第446章 落荒而逃 若连??也要重诊一遍,恐怕其内多有蹊跷之处。 北冥离面色微凝,颔首道:“准。” ??这次没再用那褐色的干草为她问诊,而是抬手,手间涌出一团魔气,正正对着她额头。 季清鸢下意识闭眼,但由着有与她性命相系的北冥离在,她便没怎么躲避和挣扎,只觉得一股异流在她身体内走了一遭,便又退了出去。 她睁开眼,见??捋着自己的花白胡子,欲言又止。 北冥离看了眼季清鸢的脸色,才望向??,道:“如何?” ??欲言又止,最终在北冥离的面色下,道:“季姑娘身体并无大碍,调养一段时日,回康健许多。” 北冥离颔首,示意他退下去。 季清鸢坐在榻边,看着北冥离转身面向她,道:“你失去了记忆?” 季清鸢点点头,又摇摇头,道:“只记得我们二人拜过堂。” 北冥离握着玄金扇的手紧了紧,瞧着她懵懂的脸色,似是轻叹了口气。 偏生只记得这段。 偏偏这段还是假的。 季清鸢见他不说话,反而带着一脸茫然乘胜追击道:“怎么了?你不是我夫君吗?” “我记得我醒来时你还喊我娘子。” 北冥离顿了顿:“不是你想的那般。我们并非……夫妻。” “你不是我夫君?”季清鸢语气里满是不解,“不是我夫君为何要唤我娘子?为何要与我拜堂成亲?” 他唤她小娘子,大多数是时候是为了隐藏自己试探她,所以假意撩拨。但她一直不为所动,他觉得有趣,便习惯性撩拨她。 成亲是因为在归墟塔进入鬼域,但她现在什么都不记得,若要说归墟塔,便要扯上天极宗,告诉她她原本是正道弟子。 而这里是魔宫。 桩桩件件,如何说清。 北冥离最终道:“罢了,你日后总会想起来的。” 先前她不为所动,他便步步紧逼,假意撩拨,像猫儿见了有趣的玩具,总是忍不住逗弄一二。却在逗弄的过程中与她产生了越来越多的羁绊,对她越来越有兴趣。 但相处中,她不卑不亢,从不因他的魔尊身份而眼带偏见,坚韧如野草,他慢慢地,逐渐欣赏这个女子。 她不为所动,他便蓄意逗弄。 但她偏偏失忆了,当真要捧着一颗真心给他,他反而退缩了。 若是别的女子,杀了也罢,毕竟他从不稀罕这所谓真心。 可偏偏这个女子是他赏识的女子,哪怕没有性命相系的咒术,他也不想杀她。 北冥离眸子里浮现出几分复杂,不似以往那般轻浮散漫,甚至有些逃避般道:“你先休息吧。” “欸!”季清鸢站起身来,“那你什么时候来看我?” 他撩开帘子的手停在了半空,帘子垂下的流苏被无意识地抓紧了些,似乎彰示着这手的主人内心的纠结。 “会来的。” 话音落下,他匆匆走了出去。 沉重的殿门被人关上,奢华空旷的殿内仅剩她一人,季清鸢才忍不住捶床笑了起来。 难得啊,难得能见北冥离这厮吃瘪,还落荒而逃。 她后退,他便步步紧逼,毕竟他无真心。 真触及到他的真心了,他便狼狈地逃开。 季清鸢心情大好,之前日日被北冥离这家伙试探来试探去,八百个心眼子都不够用,如今见这向来从容散漫的人落了下风,内心极为舒畅。 …… 另一边,正殿—— 北冥离坐在王座上,头微垂,目光扫向下面立着的??,脸上早已没有刚刚面对季清鸢时隐隐的狼狈,显然又恢复了往常的面色。 他有一下没一下地拨弄着手中的玄金扇,道:“说吧。” 刚刚??的神色,二人短暂对视间,北冥离便知他已看出了东西,但不能当着季清鸢的面明说出来。 ??面色有些困惑和复杂,道:“季姑娘的身体有些奇怪。” “奇怪?” ??点头,道:“季姑娘身中蚀骨花,畏寒,但体内好似又有一股相生相克的力量,不上不下,冲撞着她的身体,又维持着一股微妙的平衡。” 北冥离面色微凝,坐直了些:“说详细些。” “这位季姑娘,好像是水系灵根,偏偏……”他偷偷看了一眼北冥离的面色,“偏偏好像是纯阳之体。” “啪——” 玄金扇落在地上,发出清脆的一声响。 第447章 解法 “……纯阳之体?”北冥离手一抬,玄金扇便自动飞入他手里,可他却看都未看一眼,兀地站起身来,目光如炬,直直逼向殿下的??。 一字一句,似是他咬着牙吐出:“你可看真切了?” ??被他无意识放出的威压一震,被逼得伏倒在地上,头上开始冒汗,连忙道:“禀尊上,所言句句,绝无一字为虚。” 行医者向来谨慎,哪怕是??,也是诊了两遍才敢确定。 北冥离退了半步,坐在王座上,半晌没有说话。 不樾天的解法,是西海碎玉花,再配以纯阳之体的水灵根修士服下无归草后的血,饮血三次,不樾天才能解除。 当年在仙人岛他在翛珩那儿求得了不樾天解法,心中便知天帝是将万般不可能的事情集结在一起,蓄意要上古魔龙一族世世代代活不过万年,生生世世被他踩在脚下。 但他从未放弃过寻找。 他寻遍九洲,找到了无归草,却没有找到几乎灭绝的西海碎玉花。 纯阳之体的水灵根修士,几乎是没有,就算有,也大多相生相克,短命活不过六岁,何谈服下无归草。 却不想,如今一个全须全尾的纯阳之体水灵根修士就这般出现在他面前,躺在魔宫偏殿。 大殿陷入寂静,半晌,北冥离开口道:“西海碎玉花……” ??追随先魔尊多年,看着北冥离长大,也知晓上古魔龙一族身上背负着的诅咒,这是北冥离心中的执念,亦然是他的执念。 上古魔龙,繁衍万年而不息的血脉,却生生因为天帝的忌惮,而被诅咒困住,要疼痛难忍,要代代短命,要子子孙孙皆不能成神。 ??懂他此刻内心的想法,叹了口气,道:“可如今,寻不到西海碎玉花。” 西海一带,再无海妖,西海碎玉花同着绝望的鲛人一起,消失在了这世间。 “不。”北冥离定定抬头,“还有一株。” ??讶然:“还有一株?” 这世界上,竟然还有最后一株西海碎玉花? ??有些混浊苍老的眼睛骤然亮了起来,颤声道:“在哪?” 上古魔龙一代打不破的魔咒,世世代代背负的枷锁,终于要结束了吗? 北冥离道:“在季清鸢体内。” 归墟塔里,他曾见过,她吸收过一株西海碎玉花,能以灵力编织幻境。 “这……”??不由得问道,“西海碎玉花被吸收三月,便完全融入修士体内,不得取出。” 若是西海碎玉花没有完全融入季清鸢体内,他完完全全可以探出来。 可他没诊出来,就证明……这西海碎玉花已拿不出来了。 它已彻底融入季清鸢体内了。 哪怕她身死,西海碎玉花也会跟着一同消散,取不出来。 闻言,北冥离默然几瞬,旋即道:“没有其它解法?” 不该只差这西海碎玉花便不行。 明明都……都这么近了。 ??匆匆起身,道:“老夫这就去再翻翻那些个医典古籍!” 北冥离颔首,??便匆匆行了个礼,往外奔去。 空旷的大殿又只余他一人。 第448章 改咒 琉璃灯边,高墙之上,散发着丛丛金光的浮金枝光芒越来越盛,好似温暖的阳光,落在玫红檀木描金几的一角。 空中漂浮着的微小尘埃,在这金光中,就那般突兀地显出形来。 看着异常温暖。 北冥离伸出手,轻轻放进这一束金光里,却没触到几分温度。 可惜魔域在极北之地,终年寒雪覆盖,少有阳光。 北冥离放下手,敛眸靠在王座上。 …… 另一边,季清鸢倒在大床上无所事事。 她忽地问系统道:“刚刚那医师的反应不对劲,他是不是发现了我的纯阳之体?” 系统“哦豁”一声,惊道:“宿主你怎么猜的这么准?” 那不然呢? 北冥离带来看她的医师,自然是最好的,若他要诊两遍,定然是诊出了什么东西,否则定不会那般犹豫不决。 季清鸢极为放松地倚在榻边,摸了摸放在小几上的月凝剑,道:“既然知晓了纯阳之体,那下一步……” 系统忽道:“宿主,世上最后一株西海碎玉花在你体内,北冥离没有西海碎玉花,条件不齐全。” 闻言,季清鸢的动作停了下来,道:“我体内有西海碎玉花不行吗?” 系统开始卡顿:“查询中……” 季清鸢等着它的下文,便听到它忽地道:“查询成功!” 系统开始念一大段文字,似是引自原书:“《南清医典》有载,若两味药引合在一处,也可治病。……若其中一药引为死物,一药引为活物,二者相融不可取,需活物心甘情愿献生,方可成药。若有半分排斥,药不可成。” 季清鸢撑着下巴思考,道:“意思是,需要我对他有强烈感情,爱他爱到自愿为他献出生命的程度,才能成药,解开不樾天?” 系统道:“是。” “三滴血尽,宿主便会身死。” 可心心相依咒还在,他们性命相系,??就是找到这个法子,估计也不敢用。 季清鸢思考几瞬,道:“系统,在那个什么医典上面加个咒术,按我所说的写。” 系统:“十积分,保证让??看到。” 季清鸢:“……” 奸商。 反正也就剩一个男主没攻略了,花点就花点吧。 季清鸢重重吸了口气:“成交。” 系统态度顿时就好了起来道:“宿主请说。” 季清鸢撑着下巴,当时这咒是在释迦殿,出了神只执念她才给北冥离下的,一直暗戳戳地把锅丢给那神只执念。 不如便再用这个借口。 “咒名:心心相依。 咒因:神只执念所降。 咒效:一方为上,一方为下,下者将同步切身体验上者的疼痛、喜怒哀乐。下者性命受上者所系,与上者同生同死。 解咒方法………” 说到这儿,季清鸢顿了顿,嘴角勾起一抹意味不明的笑,道: “解咒方法:两情相悦,心心相依。” 系统照着她念的那些,刻进了《南清医典》,才问道:“宿主违和要把这个刻意给??看?” 季清鸢往后一倒,道:“??忠心,定以解不樾天为上。” 让她成为药引解开不樾天需要她爱北冥离,但她现在正好在问情谷的作用下对北冥离有情。让她成药,只要让她再死心塌地一些,解开不樾天不是什么大问题。 那需要担心的便唯有心心相依咒,解开心心相依咒需要他们二人两情相悦,只要两情相悦,那么到时候不樾天解开,哪怕她身死,北冥离也不会受任何影响。 所以??定会选择助攻他们二人,不断促成他们二人的感情。 若北冥离对她的性命有几分在乎,??也定会瞒着她会因此而死这件事。 毕竟??可是北冥离身边最为忠心耿耿的人之一。 多了个助攻,增加相触机会,甚至北冥离还有可能会被??劝着来与她多相处培养感情,一举多得。 季清鸢伸了伸懒腰,心里大抵有了些思路,便站起身,穿上了鞋。 偏殿又大又空,季清鸢穿过偌大的大殿,走到沉重的殿门前,用了些力气才推开门。 门刚打开一条缝,带着刺骨凉意的寒风就吹了进来,叫她不由得抖了一抖。 她这声响一出,雾姬便忽地出现在门前,对她行礼道:“姑娘。” 殿门完全打开,季清鸢越过雾姬瞄了一眼,见殿外种着两棵粗壮的古树,叶子极少,粗大的树干和树枝都是鸦羽色,沉闷的黑色上染着细白的雪。 寒风带着呼啸刮过,古树巍然不动,地上是一层厚厚的雪,看着又深厚松软,天地间都是一片雪白色。 扶余四季如春,少见有雪。 上次扶余下雪,还是辞玉身死。 且这般大的雪,她从未见过。 她看着看着,猛然打了个喷嚏,随即便开始咳嗽起来。 第449章 备衣 硬扛惯了,一时差点忘了她现在中了蚀骨花,畏寒得紧,也虚弱得很。 雾姬看她咳得厉害,甚至已经半弯着腰不停地咳嗽,低伸的脖颈恍若绝望的天鹅伸长了脆弱的颈,极为脆弱。 她慌忙扶住季清鸢,道:“姑娘,姑娘!我先扶你进去!” 季清鸢自知体弱,也没得拒绝,便被她扶着进了殿,殿门被关上,隔绝了外面的寒气。 殿内不知是烧了什么东西,极为暖和,与殿外簌簌风雪严寒赫然是两个世界。 季清鸢被雾姬扶到紫檀雕蕉叶纹花六角桌边,坐在梨木裹圆小凳上,雾姬匆匆往内室走,取了件厚实的狐毛大氅来,裹在她身上,不住道:“姑娘想出去,可唤雾姬。” 季清鸢在殿内缓和了些,被冻的通红的手又被雾姬塞了个铜鎏金缠枝手炉,她捧着手炉缩在大氅里,应道:“好。” 这大氅很长,极为宽大,倒不像女子披的。 殿里太暖和,雾姬、??等人大抵是魔气护体又早已习惯,穿得也都不厚,她便也不觉得这外边有多冷。 季清鸢捧着手炉,道:“可有热水?” 她也该养生些了。 季清鸢一脸惆怅。 “热水?”雾姬愣了愣,“姑娘要沐浴?” 季清鸢摇摇头:“不,我要喝。” 大抵是魔族人早就挨冻挨惯了,进化得好,没有喝热水的习惯。 雾姬疑惑了一瞬,便去了为她准备饮用的热水。 季清鸢捧着手炉,缩在大氅里,像只揣手的小仓鼠,盯着殿内的陈设发愣,看着极为乖巧。 北冥离推门走进来时,便瞧见小姑娘正抬眸看他,整个人裹在大氅里看着极为娇小,一张脸却很白,圆溜溜的眼睛黑白分明,极为澄澈。 瞧见他,那双眼睛顿时扬起笑来,满腔欢喜:“夫君!” 北冥离脚步一顿,随即走过来道:“受冻了?” 有心心相依咒在,他自然能切身感受到。 季清鸢没点头也没摇头,拢了拢身上的大氅,道:“这大氅太大,怕是穿不出去。” 北冥离身边几乎没有女人,这偏殿离他问事的主殿近,他偶尔来此休息,只留了几件他备用的衣裳,季清鸢身上这件大氅是其中为数不多的厚实冬衣,不过多少有些大,的确不合身,不好穿出去。 北冥离瞧了瞧她身上的大氅,才发觉好似没给她准备些合适的女式冬衣。 魔宫里的女侍也大多不需要厚衣,女鞋能给她找出一大堆,你式冬衣却几乎没有。 苍术和仝伯两大老爷们身边也都没有姑娘,都忽略了这点,没有给她备衣。 北冥离道:“我吩咐他们为你买些冬衣回来。” 季清鸢点了点头,又补了一句:“要胭脂雪,还要晴山蓝。” 天极宗的白袍穿多了,偶尔穿些别的鲜活颜色,也更好。 北冥离颔首,道:“雾姬如何?女侍可够?” 季清鸢连忙道:“雾姬很好,一个就够了!” 她本就不喜欢太多人跟着自己。 “对了,可有吃食?”季清鸢摸了摸肚子,“我总觉腹中又冷又空。” 灵力被压,便需要进食来维持身体功能的运转,补充能量。 “吃食?”北冥离思索几瞬,道,“可吩咐雾姬。” 等会儿抓几个扶余的厨子过来。 他记得她是扶余人氏。 季清鸢点点头:“好!” “对了,我什么都不记得了,你可以多说说我的事和你的事吗?我想知道得多一些。” 闻言,北冥离握着玄金扇的手紧了紧,迎着季清鸢好奇的眼神,最终道:“你叫季清鸢,是人族姑娘。我名北冥离,是魔族的……魔尊。” “魔尊?”她眼睛霎时间瞪大了些,“这么厉害?” “厉害”二字叫北冥离一顿,看着她满脸不加收敛的惊奇,不由得勾唇轻笑。 这姑娘,哪怕失忆,反应也总是要与常人不同。 季清鸢却凑近了些,伸出一只手去扯他的袖子:“哪个北?哪个冥?哪个离?” 北冥离下意识想往后撤,但对上她好奇的眼神,还是没动,在紫檀桌上,极为认真的用指慢慢写道:“北、冥、离。” “你姓北?” 她语气清亮,听着一点儿都不叫人反感,北冥离也习惯了对她有耐心,道:“我姓北冥,单字离。” 闻言,季清鸢皱了皱眉:“为何你父母要给你取离字?” 怎会有父母给自己的孩子取这样的字呢? 北冥离有几分怔然:“或许是知晓别离吧。” 季清鸢似懂非懂,转而问道:“你是魔尊,我是人族,我们是怎么认识的?” 怎么认识的? 初识,是为了一株仙草,他便骗了初出茅庐的人族女修。 但她或许不会爱听这个。 北冥离移开视线,道:“你可记得鲛人蛋?” 差点忘了,她把蛋放水涟漪里了。 还好水涟漪可储活物,不然那蛋蛋恐怕早就憋死了。 季清鸢也没心思逗他,没追究他转移话题,面上却一脸好奇:“什么鲛人蛋?” 第450章 孵蛋 北冥离解释道:“你曾答应过一位故人,要带出鲛人蛋。你失忆前,刚把这鲛人蛋带出来。” 说着,他视线在她身上转了一圈,最后落在她手腕上的水涟漪上:“或许,在这儿。” 季清鸢顺着他的视线看过去,抬手晃了一下,半透明的镯子里剔透澄澈的一汪蓝随着她的动作流动:“这儿?” “上古神只之器,向来有一方小空间,可储活物。” 北冥离语气不快不慢,像在教导一个初学者。 “你试试调动灵力,像取储物袋重物什一般,取鲛人蛋出来。” 季清鸢面上似懂非懂,手上一动,一颗鸵鸟蛋大小的蛋就出现在她的手里。 这蛋通体偏浅蓝色,自带点点荧光,看着便知它非凡物,这次抱在怀里有了些温度,但比体温要低些。 季清鸢两手抱着这蛋,道:“怎么……这么重?” 她刚想说这颗蛋怎么重了些,但忽地想起这时她已经“失忆”了,只好改口。 北冥离看着她抱着这蛋,问道:“重了些?” 他伸出手,将这蛋掂了掂,又放回她怀里。 确实不是寻常蛋的重量,快有一个人族婴儿的重量了。 他慢慢道:“封印已破,里面的小鲛人应该正在苏醒,过段时日,应该就会破壳而出。” “破壳而出?”季清鸢抱着蛋僵了僵,有些犹豫着道,“那……那我要孵它吗?” 闻言,北冥离愕然一瞬,随即忍俊不禁地用扇子轻轻敲了敲她的头:“若是小娘子想孵,也未尝不可。” 季清鸢抱着蛋往后缩了缩,不给他敲脑袋,嘴里嘟嘟囔囔:“谁想孵蛋?” 回答就回答,干嘛还取笑她? 北冥离轻笑:“鲛人非以卵生子,这个鲛人蛋是因为它们一族遇难,为延续后代,只得将它封印在蛋里。” 季清鸢闷闷地“哦”了一声,道:“那我需要做什么吗?” “随意置放,别摔打就好。” 季清鸢低着头摸蛋:“嗯。” 北冥离瞧着她闷闷不乐的样子,忽地勾唇笑了笑:“怎地?生气了?” “哪敢?”季清鸢扭过头,“我如今寄人篱下,在这魔宫,哪敢跟你置气。” 嘴上说着不敢,肢体上却是极敢的。 北冥离偏偏也不觉得生气,只道:“这偏殿住的可还习惯?” 魔宫寝殿极多,这偏殿算不上最好的,只不过来得急,就先将她安置在了这儿。 季清鸢道:“差不多吧,不过……” 北冥离挑了挑眉:“不过什么?” “不过这里感觉好冷清,门前也光秃秃的。” 她喜欢灿烂繁花,喜欢暖阳遍地,喜欢虫鸣鸟语,喜欢看阳光落在花瓣沾留的晨露上折射出的微光。 但这些,魔域都没有。 魔域处在极北之地,只有白雪皑皑,万里冰封,阳光照不透深厚的冰雪,这里没有色彩斑斓的花,也没有叽叽喳喳的鸟。 北冥离从她的话里提取了关键词,道:“你喜欢热闹的地方?” 季清鸢点点头,又摇摇头,伸出手来,食指和大拇指弯曲只留一点缝隙,道:“热闹一点点就好。” 北冥离似懂非懂:“一点点?” “我的意思是……”季清鸢说着说着,声音小了下来,“想住得离你近一些。” 第451章 卧雪殿 闻言,北冥离默然几瞬。 季清鸢却依旧仰头直直望着他,一双眸子明若晨星,眸子里是情窦初开的少女羞涩和几分隐隐可见的期待。 那目光不热烈,甚至可以说是温柔似水,北冥离却偏偏被灼得不由自主往后退了半步。 他不说话,季清鸢反而上前一点,缩短了二人之间的距离,追着问道:“怎么了?” “夫君可是不愿?” “夫君厌弃我了吗?” 她一连串的追问让北冥离肉眼可见的无措了些,他道:“……不是。” “那为何……” 不等她问完,北冥离就道:“我让女侍安排。” 这是……答应了的意思? 他半垂着眸子,看不清神色,语气也极为平静,唯独手上摩挲玄金扇的手指比平常要快了几分:“寝宫置设,可按你喜欢更改。” “我尚有事在身,你休息罢。” 话说完,他便往外走,宽大的袖袍被风带起,绣金麒麟带勾勒出他劲瘦的腰,肩宽腰窄,极为高大的背影,此刻却显出几分落荒而逃。 系统提示音却响了起来:“滴——,北冥离好感度+2,当前好感度:58。” 还是没及格,仍然在龟速上升。 不过瞧见北冥离越发慌神不再游刃有余的样子,季清鸢心里极为畅快。 不知在外头待了多久装聋作哑的雾姬走了进来,手上捧着雕花琉璃茶盏,极为雅致的器具,里头装的却只有热水。 雾姬端着茶盏,躬身屈膝行礼,才上前将茶盏放在桌上,为她倒了一杯冒着热气的水。 季清鸢慢悠悠吹了几口,小口慢酌起来。 雾姬在旁边道:“姑娘,左护法尊魔尊大人之令,传讯唤我们搬去卧雪殿。姑娘可有何要收拾的东西,可吩咐雾姬。” 季清鸢捧着手炉,慢悠悠喝着水:“魔尊大人住的是哪座宫殿?” “嬴息殿。”雾姬末了还补充了一句,“卧雪殿离嬴息殿极近。” 季清鸢满意了,道:“没什么东西要收拾,你先退下吧。” 季清鸢怀里的鲛人蛋不知为何忽地动了动,似乎里面有东西正在往外闹腾,差点就一个不稳就滚落到地上。 季清鸢连忙抱紧了些,才没摔到地上。 危机解除,她可不惯着这蛋,抬手拍了拍蛋壳,道:“不许闹腾!” 浅蓝色的蛋不知是否听进去了这话,竟也真的安静下来没再乱动。 雾姬望了一眼,迟疑道:“可否要……” 季清鸢知道她想说什么,道:“不用。” “这蛋我抱着就好,不是多大的负担。你先退下吧,我想睡一会儿醒了再启程去卧雪殿。” 雾姬应道:“是。” 她转身退了出去。 季清鸢又敲了敲怀中的鲛人蛋,打了个哈欠。 ……… 魔宫,正殿——— 北冥离坐在王座上,翻着古籍,殿下,苍术走了进来,行礼道:“禀尊上,属下已令雾姬带季姑娘搬至卧雪殿,殿内皆已安置适宜。” 北冥离头也没抬,道:“抓两个扶余的厨子回来。” 苍术:“???” 他懵了几瞬,随即不知想到了什么,应了声,又问道:“抓了,是否送到卧雪殿去?” 第452章 反向攻略 闻言,北冥离似乎是停顿了两瞬,随即道:“关在隐月阁。” 季清鸢现在只是失忆,她心在正道,她恢复记忆后恐怕被人族看到在魔宫,把那些厨子关起来保险一些。 苍术有些迷茫。 他们这些人又不吃人族的事物,魔尊大人抓扶余的厨子,难道不是为了卧雪殿那位?为何抓了还要关去离卧雪殿极远的隐月阁? 他摸不着头脑之时,门外传来魔侍的通报声:“禀尊上,医师大人求见。” 北冥离颔首,这才抬眸看了他一眼:“退下吧。” 苍术知晓他定是要与??商议什么事,便行礼退下。 ??走了进来,眸中带着难以掩饰的激动之色,匆忙行了礼道:“禀尊上,老夫已找到可行之法!可解不樾天!” 北冥离猛然抬头,定定看向??:“此言当真?” “老夫以项上人头担保,绝对是真话!”??上前几步,继续道,“《南清医典》有载,二药相融,一活物一死物,不可分离,可效献祭之法。活物自愿献药,以身为引,可成神药。” “献祭?”北冥离放下手中的古籍,不知想到了什么,道:“她会死?” 尊上对这个女子还是有几分在乎的。 ??眼神极快地闪烁几下,最终道:“不会。” 不樾天条件太难,好不容易出现了一线希望,断不能就此白白放开。 “只不过,需要这女子心甘情愿。”??瞧着北冥离的脸色,慢慢往下道,“这女子现在……好像还是不够爱尊上。” 问情谷叫她一见钟情,这情却不深,不能到甘愿赴死的地步。 北冥离眉头微蹙:“你的意思是……” ??立刻拱手低头,不敢看他,道:“恐怕要委屈尊上了。” 北冥离垂眸。 这有什么委屈的? 上古魔龙一族,世世代代,受不不樾天折磨,活不过万年,在痛苦中死去。只要他去骗一个女子,就能解开这咒。 他又从来不是古板的正道人,他又何必在意什么手段? 季清鸢现在已经对他一见钟情,认定他是她的夫君,他再做做戏,哄哄她,不应该是很简单的事情吗? 可为什么……为什么他心里还是有一点犹豫和不安? 问情谷是假的,一见钟情是假的,日后待她恢复记忆…… 北冥离抬眸,道:“这有何难?” 眸中情绪尽数敛去,他眼神重归平静。 上古魔龙,世世代代受其折磨,机会近在眼前,他不会放弃。 “你退下吧,本尊已知晓了。” 见他采纳了,??连忙松了口气,道:“是!” 松气的间隙,他眼神不由得有些复杂。 在北冥离眼里,季清鸢不会因此而死,所以无需担心心心相依咒,只要令季清鸢情根深种,便能解开不樾天。 但??却瞒了他。 他看出来,尊上对那人族女子,有几分情意。他看着北冥离长大,第一次见他对女子表现出几分在乎,便知他动了心。 世间女人千千万万,但解开不樾天,恐怕就这一次机会。 不能容尊上犹豫,所以他斗胆欺瞒。 那女子已经对尊上一见钟情,尊上也对那女子有几分在乎。如今尊上再蓄意接近,二人结情,两情相悦,并不难。 届时,心心相依咒解,不樾天解药成,一切都水到渠成。 这是一场赌,但??坚信自己不会堵错。 只不过…… 若他赌成,那女子身死,尊上恐怕不会轻易放过他。 但世间女子千千万万,不樾天解开后,以魔尊的修为,与天同寿。 万古亘长,世间定不乏比那女子更为出色的。 不樾天,不一定能再找到如此适配的解药。 即使横竖他都讨不到什么好处,他也不悔。 解开不樾天,早已成了??心中一桩执念。 第453章 定下 另一边,卧雪殿—— 魔宫的侍从效率都极高,她几个时辰前说了要冬衣,没多久就有一群女侍捧着各色铜箱宝匣,送了冬衣首饰过来。 雪狐皮毛制成的名贵狐裘雪白发亮,摸上去极为软和,浮光锦制的千水裙在烛火摇曳下闪着稀碎的光泽,鱼牙绸制的大袖衣华贵而不张扬,各色首饰也在她面前摆了一水儿。 季清鸢看得眼都花了,半晌没说出话来。 雾姬见她不言,以为她不甚满意,上前小心道:“姑娘,时间匆忙,还未挑得尽善尽美,另有几批在卧雪殿。护法传令,各族上贡,届时姑娘可亲自挑选。” 不是,这也已经够多了。 过惯了糙日子的季清鸢望着琳琅满目的衣裙首饰,最终只道:“很满意了。” 说完,她补充了一句:“也不用太多。” 雾姬应下。 季清鸢随便挑了件冬袄和狐裘,捧着鎏金缠枝手炉,就跟着雾姬前往卧雪殿。 上次匆匆一瞥,如今走在外面,方知冰天雪地,无限寂寥,不见几分绿意。 与扶余完完全全是两个极端,扶余四季如春,无论何时都绿树成荫,繁花盛开,虫鸣啾啾。 苍茫天地间,可见身着长靴黑袍手执武器的护卫,半张脸藏在藏青面具下,露出毫无感情的一双眼来。这些人动作极快,只匆匆瞥了她一眼,看见她身旁的雾姬和身后几个女侍后,便不再多看一眼。 “那是黑影卫。”雾姬解释道,“他们负责守卫魔宫,听命于右护法。” 季清鸢瞧着那队人如鬼影一般极里掠走,很快消失在簌簌风雪里。 她转回头来,不再去看。 廊下有风侧灌进来,季清鸢拢了拢狐裘,瞧着这些个高大的宫殿。 魔宫里的宫殿与她想的不一样,并非鬼气森森或者乌鸦盘踞,相反这里大多以暗金色为主,宫殿外大多铺着琉璃瓦,珍珠琉璃堆砌,奢华贵气却不显庸俗。 雾姬带着她穿过几处殿堂楼阁,最终停在了卧雪殿前。 雾姬推开门,季清鸢迈步走了进去。 屋内不知是提前燃了碳还是熏了香,极为暖和,幽幽馥郁香气在其间。 殿内琉璃玉壁为灯,珍珠鲛纱为帘,满室帘幕低垂,明灯摇曳。 梳妆台上早已摆了一圈的胭脂水粉和首饰玩意儿,季清鸢坐了下来,看着女侍们将她在偏殿挑的东西摆好,就退了出去。 她不喜人多,北冥离便只给她留了雾姬做随身女侍。 雾姬心思细,也从不多问话,一进来便给她脱了狐裘收了起来,给她倒了一杯热水,里面加了些暖身的去阴干花粉。 季清鸢接过,轻轻吹了一口气,杯面热气氤氲往反方向升,她捧着杯子,道:“北……魔尊的寝殿呢?可否给我指指?” 卧雪殿离嬴息殿着实是极近,走一小段路便可以到。 打听魔尊的事情,可以说是有所不敬,不为魔尊所喜。但季清鸢与北冥离的关系极为暧昧,是多年来唯一一个能近北冥离身的女子,隐隐有未来魔宫女主人的趋势。 雾姬想了想,最终还是推开了轩窗,指向东南方隐隐露出的那座大殿,道:“姑娘,那就是魔尊大人的寝殿。” 第454章 双人做戏 季清鸢抬眸,定定看了几眼。 还真是最近的。 北冥离这人,倒还是说话算话的。 季清鸢支着脑袋,捧着手炉,道:“他一般何时在嬴息殿?” 雾姬眼眸瞪大几瞬,几乎有些惶恐,道:“雾姬不知。请姑娘莫要再问这些个问题,若被魔尊大人知晓……” “无妨。”低垂的流苏被修长纤细的手指挑开,白皙的手指上翠玉的扳指颇为好看。 那人探出头来,眼含笑意,唇角微勾,一双桃花眼潋滟生光间叫万物都要为之失色。 “本尊的事,小娘子想知道什么,随意可问。” 几乎是在北冥离出现的一瞬间,雾姬便一怔,随即“咚——”地一声便匆匆跪了下来。 她不比护法和医师,见到魔尊,行礼要重得多。 季清鸢瞧着他脸上与之前无二的笑意,只挑了挑眉,心里暗暗问系统:“??告诉他了?” 系统声音也带了几分惊奇和纳闷,道:“如宿主所料。” 它一开始还不理解季清鸢为何要如此安排,却没想到??果真瞒了一半事情下来,北冥离也真的反而来“攻略”季清鸢了。 季清鸢唇角不着痕迹地勾了勾,笑看着走进殿来的北冥离。 看来,他也已经做好决定了。 不过,北冥离大概想不到…… 真正的猎人往往以猎物的形式出现。 她带着笑望着他:“夫君是来看我的吗?” “夫君”二字一出,旁边跪着的雾姬头埋的更低,北冥离拿着玄金扇的手一顿,随即若无其事走过来,在她身边落座,才对着一边跪着的雾姬淡淡道:“下去吧。” “是。”雾姬大汗涔涔,站起身来脚步略带僵硬地退了出去。 殿门被合上的声音轻轻响起,北冥离望向她,道:“这里如何?可还喜欢?” 季清鸢笑了笑,极为自然地握住他的手:“离夫君近一些,自然喜欢。” 两手相交,北冥离顿了一下,季清鸢还不等他反应,就接着道:“夫君,你还未跟我细讲我们是如何相知相恋的。” 相知相恋。 他们俩虽算不上相爱相杀,但和相知相恋也远的很。 可眼下…… 他自认不是什么正道侠义之士,骗就骗吧,他替她治蚀骨花,她替他解不樾天。 如此就好,如此就好。 若她记忆恢复后怨他的欺骗,他也愿做补偿。 北冥离道:“你是人族女子,自幼……自幼在人魔两族交界的地带长大,一次意外叫我们相识,相知相恋。后你意外受伤,失去记忆,我便带你回了魔宫。” 季清鸢支着脑袋看他,终得出结论:“那这样说,你便就是我千真万确的夫君了。” 对这个称呼稍稍适应了些,北冥离点了点头。 季清鸢又问道:“那你之前为何又三番两次说你不是我夫君?” 北冥离面不改色,含着笑道:“我们成亲非在魔宫,只有天地为证,不被魔族众人所知,是私自成亲,所以不便在众人面前唤我夫君。” 季清鸢似懂非懂地“哦”了一声,道:“那我失忆前都唤你什么?” 第455章 阿合 她这话问的北冥离半晌不知道该说什么。 她以前怎么唤他? 无事唤他花孔雀,有事相求时喊他魔尊大人,偶有怨怼时阴阳怪气地叫他魔尊大人。 这两个称呼,好像都不像正经夫妻之间的爱称。 季清鸢见着他发愣,心里正偷摸笑,面上却极为善解人意地问道:“怎么了?” 她凑近些,一张脸上浮现出几分懊恼来:“可是我以前的称呼多是些叫夫君不喜欢的?” 她温热的呼吸喷薄在他脸侧,有些痒,偏生她还笑靥如花,青丝如墨,眸似秋水,笑意盈盈间好似叫人惊鸿一瞥的林间精灵,美而不失灵。 北冥离有些僵硬地侧了侧脸,喉咙里轻压出一声“嗯”。 他声音本就极具磁性而略带低沉,如今这样低低地应声,更显得暗哑不清,叫这氛围越发暧昧。 季清鸢却好似瞧不见他的不自然,反而握着他的手,愈发凑近过去不叫他躲:“那我唤你……阿合,可好?” 北冥离重复一遍,喃喃道:“阿……阿合?” 季清鸢抬眸,抬眸冲着他一笑:“离字不好,我们该团团圆圆,少离多合。” 她这一笑,恍若剥云开雾,方见风中幽幽盛开的玉兰。 北冥离被她这璨然一笑晃了神,回过神来,不由有几分奇怪之意。 为什么? 明明她并非是这人间第一绝色的女子,明明他见过的倾城女子不少,为何唯有她那一笑叫他心里油然生出些不一样的感觉。 另一边,系统提示音在季清鸢脑海里响起:“滴——北冥离好感度+2,当前好感度:60。” 终于及格了! 季清鸢脸上的笑真实了几分,往后退了退,道:“就叫阿合,好不好?” 好不好? 几个大字在北冥离脑海里回荡,良久,他听见自己的声音响起:“好。” 魔物惧他,人族恨他,妖族畏他,普天之下,九洲之中,他只是孑然一身高高在上的魔尊。 而如今,竟然有一个女子出现,说她爱他,心疼他的名字不好。 北冥离心中说不上是何滋味,正发愣之际,心口却一痛。 他一顿,随即猛地看向对面的季清鸢。 她坐在他身侧,脸色骤然一白,对上他的目光时,却依旧对着他扯出一个笑来:“怎么了,阿合?” 她失忆了,不知道他们二人身有咒术相连,痛感同受。 但她不知道也好,他知晓得也更多。 他问道:“疼吗?” “蚀骨花吗?”季清鸢坐直了些,“不疼。” 她站起身来,拉住北冥离的手,北冥离动了动,却没挣开。 她拉着他,就要往殿外跑。 北冥离察觉到她的意图,眉轻蹙,却也没拦她,另一只手轻轻一动,旁边挂着的狐裘就飞了过来。 北冥离拉住她,为她披上狐裘,才道:“好了。” 季清鸢拉着他,推开殿门,道:“你看。” 卧雪殿外是一片极大的庭院,院里用寒石堆砌着几座假山,中央栽着一棵极大的无叶树。 季清鸢指了指那枯树,道:“我想在这儿,搭一个秋千。” 第456章 入戏 秋千? 北冥离不作声,看着她张开双臂,认真比划:“要这么大的秋千,还要有靠背,绳子上要缠藤蔓。” “还有这里……” 她忽地跑了几步,走到东侧那一大片荒芜的假石堆砌的假山处,身上披着的狐裘上柔软蓬松的毛随着她跑动的动作颤颤巍巍地晃,好似一只刚出人世的小白狐。 “这儿,我要在这儿种一大片花!” 她看着兴致盎然,极有活力,好似这终年无烈日暖阳的魔域也跟着暖和了些。 北冥离迈步至她身侧,见她笑得见牙不见眼,最终还是道:“小娘子若爱花,我唤侍从去人族妖界买,日日一换,不必亲自种。” 魔域,种不出花。 北冥离目光停留在她冻得通红的鼻尖上。 小姑娘如今畏寒,冰天雪地荡秋千,恐怕对身体不好。 他继续道:“秋千之事可容后再说,你先好生修养,待你好些,我带你去龙冢。” 季清鸢面作不解:“龙冢?” 北冥离颔首:“你身中蚀骨花,龙冢内有烛阴骨,可解你身上之毒。” 他说完,抬手摸了摸她冻得冰凉的脸,道:“小娘子体弱,不妨先进寝殿。” 他手很大,大抵是日日把玩玄金扇,指腹上带着点薄茧,却不刺脸,反倒极为暖和。 “扶余的厨子已经到了,小娘子可随意点膳。” 北冥离扶着她的手,带着她往殿里走,季清鸢却道:“你每日都会来看我吗?” “自然。”北冥离侧头,朝着她勾唇笑了笑,一双眸子里倒映出她略带惊愕的脸,含着柔情缱绻,“我日日都会来看娘子。” 季清鸢羞赧地低头笑,心中却暗暗腹诽,北冥离现在倒是入戏入的快,也不再犹豫了。 现在的好感度不高,她对北冥离而言,算是一个有点关系的普通朋友,那她做解药,权衡之下,北冥离自然会选择解开不樾天。 季清鸢被他扶着坐进殿,临他走时,她忽地抓住他宽大的袖子,道:“给我带些种子,好不好?” “种子?”他凝眸,“什么样的种子?” 季清鸢道:“花的种子。” “要很多花的种子。” 北冥离一瞬便知她想做什么,道:“小娘子,魔域,种不出花。” “人定胜天。”她仰着头,对着他笑了笑,带着点说不出来的傲娇,“他们种不出来,我可不一定。” 北冥离顿了几瞬,最终还是道:“好。” 他现在要讨她的欢心,自然是以她的喜乐为上。 一些花种罢了,若怕受寒,叫雾姬看紧点就好。 魔宫的侍从动作都极快,晌午刚过,雾姬就把侍从送来的花种捧了上来。 季清鸢随意捻起一颗,嗅了嗅。 雾姬站在她身前,小心翼翼,似是欲言又止。 季清鸢有些好笑,直接问道:“怎么了?” 雾姬小心着道:“姑娘,魔域里很难开花。” “我知道。”季清鸢将那种子放了回去,懒洋洋地往后倒,“但总得试一试。” 就好似北冥离的心很难走进去。 但她总会让他铁树开花。 第457章 始祖龙冢 接下来的几日,北冥离便总会定时来卧雪殿来看她,大抵是为了培养感情,日日都含着笑陪她说话,又成了以前那副风流样,时不时地撩拨她。 季清鸢对他每天的定时打卡没什么兴趣,毕竟他这是例行公事,涨不了好感度,也无从下手,所以她大多数时候都在抱着那颗鲛人蛋看书,或者去看她新埋下的花种。 那鲛人蛋最近没什么动静,只偶尔动一下,但若季清鸢抱着它,它便不闹腾了,乖巧得很。 日子过了几天,她的身子好了很多,又是一天午后,处理完所有事情的魔尊大人出现在了卧雪殿殿门,标准微笑,定时刷脸。 卧雪殿里摆了许多宝瓶和花盆,里面都用水养着从人族地界运来的花,殿内银丝炭燃得极为暖和,修剪得极好的芍药花粉波舒展,层层叠叠,温养在豆青长颈宝瓶里,置放在窗台上。 季清鸢坐在长案边,腿上盖着水蓝软烟罗小毯,案上摆着一本书,昏黄的书页上,几行楷书看不明晰,只看见上面画了一朵有茎无叶的夜百合。 北冥离无声行至她背后,默然立了一会儿,也不见她回头发现,才出声道:“小娘子又在看书?” 他收敛气息的功夫极好,季清鸢没发现,忽地一出声,叫原本聚精会神的人吓得一哆嗦,回头斜睨他一眼,道:“阿合走路无声,是故意吓我?” 北冥离轻笑:“哪敢。” 他自顾自坐下,瞥了一眼窗台上的芍药花,道:“今日这芍药开得甚好。” 季清鸢翻了一页书,闻言语气里带着点惋惜道:“可惜明儿就枯了。” 北冥离对此倒是不甚在意:“换了便是。” 魔宫金银财宝奇珍物什不胜其数,她想要什么他都能弄来,这点花销他也并不在意。 季清鸢把目光从书上移开,忽地轻哼一声:“阿合何时带我出去?” 流水的鲜花宝物和上好的衣料首饰、珍惜补品往卧雪殿里头送,她却因为身子畏寒不能在卧雪殿外待太久。 几日前她闲得无聊听墙角,已经听到有几个年轻的女侍耳语说她是被魔尊大人金屋藏娇的绝世美人儿,有惑人心智之能。 雾姬在旁边听得脸越来越黑,正要出去训斥她们,被季清鸢拦了下来。 年轻的小姑娘有点活力并不是什么坏事。 不过到今日,季清鸢倒是语带幽怨地说了出来:“阿合从不曾带我出去,我都快被传成你金屋藏娇见不得光的妖精了。” 北冥离双眸微眯:“有人背后议论小娘子?” 北冥离这人向来雷厉风行,若他决心要查,那两个女侍怕是逃脱不得。 季清鸢连忙侧身转向他,握住他的手,道:“不是。” “我只是想出去,不想日日闷在这儿。” 她又道:“日日补品滋养,我身子已好了很多,不行你就叫医师大人来瞧瞧。” 她虽然因为蚀骨花的缘故身子弱,但这些天难得被好好呵护,各种补品温养着,不像以往要么做任务要么打打杀杀日日受伤。 日日裹得严实暖和,用着上好的珍馐补品,一身肌肤养的白里透粉,极为莹润。身又裹着一身浮光锦缎,攒着仙玉,更是贵气典雅而不显庸俗,恍若神仙妃子。 除了瘦些,倒真看不出身子不好。 北冥离多看了几眼,玄金扇在桌面上轻点几下,沉吟道:“出去……” 季清鸢连连点头,眼带希冀地望着他。 北冥离轻嘶一声,故作思考,才慢悠悠道:“也不是不行,不过……” 第458章 启程了 明知道这人在卖关子,但季清鸢还是被他吊住了胃口,赶忙问他未尽的话:“不过什么?” 北冥离看着她身子越靠越近,但笑不语。 直至季清鸢有些恼,想去扯他袖子时,他才慢悠悠道:“不过小娘子倒是许久未曾对我撒娇了。” 季清鸢:“?” 她愣了一瞬,最后捶了他一拳:“这和我能不能出去有何关系?” 逗她玩呢? 她寻思他要说出什么条件来让他证明她身体好了许多,结果他最后说出这么句话。 她那一拳没什么力道,北冥离却极为夸张地往后一倒,靠在椅背上,以玄金扇半掩着面,倒吸了一口凉气道:“小娘子真是……毫不顾及夫妻情意啊。” 季清鸢斜了他一眼:“少装。” 北冥离被她看穿,也不尴尬,笑笑道:“小娘子慧眼如炬。” 季清鸢拐回正题:“快说吧,何时出去?” 北冥离正色了些:“你身子既好,不若我便带你龙冢,用烛阴骨治病。” “龙冢?”季清鸢重新坐好,“是你祖先的藏骨之地吗?” 北冥离颔首:“龙冢祭品,不可带出,所以我们要下一趟龙冢。” 季清鸢有些忐忑:“里面有什么危险吗?” 毕竟大多数墓地都有一定的防御机制,以阻止外人进墓盗宝或蓄意破坏。 北冥离意味不明地瞧了她一眼:“小娘子好好跟着我,便没有。” 季清鸢缩了缩肩膀:“那……那若是与你走散了……” “龙冢排外,人族血脉在其内,会遇见什么,我也不知晓会遇见什么。” 季清鸢有些诧异:“为何不知?” 北冥离缓缓道:“始祖龙冢,万年以来,未曾有上古魔龙一族之外的人进去过。” 季清鸢一哽。 也对,就轮到她这儿,出了这么个事儿。 她跳过这个话题,道:“那这龙冢,在何处?我们何时出发?” 北冥离一一回答:“在魔宫外。你想何时去?” “不如……”她眼珠子转了转,试探着问,“明日?” 北冥离极为干脆道:“好。” 就这么同意了? “魔族无事需处理吗?你为何如此干脆地答应了?” 北冥离有些好笑地瞧了她一眼,道:“那不好?” 季清鸢急了:“不行!” “那小娘子还犹疑什么?”北冥离俯身,两两对视间,他一双熠熠如星的眸子含着浅笑,捏了捏她的脸,略微低沉又极具磁性的声音在她耳边响起。 “我心中有小娘子,自然事事以小娘子为先。” 到底是美色惑人,季清鸢心跳漏了一拍,最后别过脸去。 她一害羞,北冥离反而紧跟着贴上来,故作不知一般,摸了摸她额头,问道:“小娘子脸怎么烫了些?可是银丝炭烧的太旺了?” 不是银丝炭烧的太旺了,是北冥离这花孔雀太亮眼了。 差点忘记这人撩拨人是一把好手。 但是谁能攻略成功谁还不一定呢。 季清鸢面上羞涩,推开他的手:“不许再这般调侃我。” “明日出发,可需收拾些什么物什?” 北冥离收了手,道:“不必。小娘子若额外想带些什么,可叫雾姬收拾。” “好。” …… 始祖龙冢的具体方位,极少魔族知晓。 北冥离不想说,季清鸢自然也不会非要问个清楚。 不过待烛阴骨去了她身上的蚀骨花毒,北冥离和??恐怕就要试探她的真心有几分了。 北冥离这一手撕裂空间的传送能力极为好用,一脚跨过去,下一瞬再出来,眼前就俨然换了个地方。 第459章 受困 季清鸢还未来得及收尽全貌,略带湿润的空气和微冷的风就先涌入口鼻。 她吸了吸鼻子,抬眸便看见前方不远处是一座不高的荒山,满地的厚雪和挂着冰晶的枯树显示着他们依然身在魔域境内。 寒风呼啸而过,吹过干枯的树枝,发出几声凄厉而悠长的呼声,犹如孤魂野鬼在尖声高叫。 季清鸢四下望了望又看了看,抬眸看向身边的北冥离,道:“坟呢?” 始祖龙冢呢? 按着魔宫的奢华程度,这始祖龙冢怎么着也该是占地极广珍宝堆积的地方。况且龙好金银珠宝,墓穴应该是最为财宝无数奢靡华贵的。 北冥离原本在看她的反应,见她出了魔宫依旧适应能力良好,才放下心来,面上却依旧笑得散漫:“小娘子如此迫不及待想见我父尊?” 他说着,还顺手揉了揉她发顶:“放心,我父尊一定也很喜欢小娘子。” 季清鸢:“……” 她瞪了他一眼,道:“你快点!” 虽说还要攻略这人,但偏偏每次被调侃她都绷不住,总是想给他几下。 “小娘子莫急。”北冥离一只手握住她的手腕,另一只手往上抬,忽地紧握成拳,再一放开,魔气四溢。 季清鸢低头避开,毫不客气地往北冥离身后缩了缩。 魔气散开,荒山野岭,忽地刮起一阵大风,树枝狂响,尘土混着半融的冰雪凝在一块,被卷的飞起来。 季清鸢缩在人形肉盾北冥离的身后,待动静渐停,才睁开眼睛,挪出半个身子去看。 她现在可是惜命得很。 北冥离见着她小心翼翼的样子有些好笑,嘴上却依旧不饶人:“小娘子若害怕,不若跟在本尊身后。” 大抵是由着之前的习惯,他只在她面前极少自称“本尊”。 季清鸢拉着他的袖子,却不看他,而是盯着眼前像是裂开了个口子的荒山,好奇地盯着看个不停。 北冥离被她晾在一边,清咳两声,道:“走吧,小娘子。” 季清鸢“哦”了一声,走到他背后,道:“你打头。” 她这话和动作都极为自然。 北冥离反而定住,瞧了她几眼,眼神有些复杂。 那问情谷,莫非是假的问情谷? 为何她现在看起来对他没有多上心的样子? 季清鸢现在对他有几分了解,对视几眼,电光火石间就明白他大概在想什么,道:“我身子不好,就不给阿合拖后腿了。” “来,阿合,你走前面,一定要小心些,莫要受伤。” 她这话说的挑不出错处,但北冥离向来是恶趣味的,顺着杆子就往上爬,道:“我若受伤,小娘子该如何?” 谁要管他怎么着。 季清鸢暗暗咬牙,但又不能如此说,最后只右手握拳捂唇,低低咳嗽几声,放轻了声音道:“好像……有点冷。” 寒风簌簌,风雪不停,她如今的身子也确实不适合站在雪地里。 北冥离顿时没了什么再逗弄她的心思,握住她的手腕,便带着她往前走。 “龙冢是一处地宫,地宫广袤,埋葬了许多代上古魔龙。” 第460章 异变 “烛阴骨供奉于始祖魔龙前,位于地宫东南方后室,其余地方,皆不可乱闯。” 北冥离一边说着,一边拉着她走了进去,眼前骤然一暗,潮湿又阴冷的风自漆黑冗长的甬道深处吹来,彰示着前方未知之处的神秘与危险。 季清鸢拉紧了厚实又挡风的披风,默默道:“这儿……大概埋葬了多少人?” 北冥离也无法给出个确切数,思索半晌,说出来的话又好似没说一般:“许多人。” 包括他的父尊。 季清鸢眼珠子转了转,没再说话。 横竖她现在不用动武,动动脑子,装的老实一点就好。 这甬道极长,他们走了约莫一刻钟才到了前室,和季清鸢想的不同,前室放置的不是什么记载丰功伟绩的碑文,也不是一行行一列列的牌位,而是置放着许多金银财宝,流光溢彩的南海珍珠和翡翠如意,金光闪闪的器皿宝物,堆叠在一起的玛瑙和夜明珠,将前室照得竟是亮如白昼,又混着些其余宝物的颜色。 季清鸢看得目瞪口呆,北冥离却未多做停留,拉着她继续往后室走,还不忘又嘱咐一遍:“跟着我,莫要走丢。” 上古魔龙一族血脉单薄,但血脉纯正的上古魔龙都一并葬在此处,龙冢里埋藏的上古魔龙不计其数,其中亦有残魂仍存者,在此处封闭千年甚至万年,性情心智难与生前一般,并不确定其中有对人族心存杀意的残魂。 季清鸢如今身子又极弱,不宜动武,跟着他最为安全。 季清鸢也不是什么好奇心特别重的人,只默默点头。 季清鸢坐了下来,突然想到了之前在藏书阁里寻到的那本《碧木行者》。 江岫白后期在傀儡术上修成的独门绝学的灵感就来源于《碧木行者》。 只是不知道如今就把这本书给他会不会为为时尚早。 季清鸢从储物袋里翻出那本《碧木行者》,翻了翻书架和书籍,便放到了书架上。 书架上那本《双修之术》也在,季清鸢顺手拿下来,翻了翻,发现里面还有三张空白的纸。 当初的第一张的纸,是神罚之地的地图。 那这剩下三张呢? 季清鸢开始问系统:“统,《双修之术》里面剩下的三张空白纸也是藏宝图吗?”北冥离忽地想到了归墟塔的诡域里,他们曾在满堂大红凤冠霞帔拜过一次堂。江陵确实冷了不少,接近魔域的不朽城更是随处可见白雪皑皑,如鹅毛一般覆盖这整个天地。进城的这一路,季清鸢便发觉这不朽城变了不少,大街是空空荡荡,多了许多空房屋 系统好像有些卡顿:“剧情查询中……请宿主稍等。” “加载中……部分地图查询失败,暂未到剧情点。” 还能查询失败? 季清鸢挑了挑眉,打算直接撕下来用天灵果的汁液涂抹,看看这是什么图。 系统察觉到了她的动作,连忙提醒她:“宿主,这本书上的藏宝图不是全都用天灵果的汁液涂抹的。” 第461章 青玄魈 季清鸢被北冥离拉着往里走,甬道两边不知是什么制的灯油,暗火不熄,将两人的影子倒映得极长,一闪一闪间,叫人看得头脑发晕。 季清鸢心里有些不安,总觉得自己后背凉飕飕的,好似被什么不怀好意的东西盯上了一般。 她扯了扯北冥离的袖子,小声问道:“是不是有哪里不对劲?” 北冥离停了下来,低头看她:“身子不适?” “不是。”她要了咬嘴唇,压低声音道,“我总觉得有人在盯着我们。” 她看着心神不宁的,北冥离握紧她冰凉的手,温暖的大手将温度传递给她,叫人既有安全感,他道:“有本尊在,不必忧心。” 大抵是由着北冥离在的缘故,二人并没有遇到什么危险,甬道尽头,是一座硕大的黑龙雕像,周围堆着一箱箱半开的金银财宝,那雕像位于正中,鳞片黑亮光滑,龙须飘扬,栩栩如生。 北冥离松开她的手,上前几步,将五指放在那黑龙头上。 他五指一落,霎时间好似尘封已久的厚重石门龟裂开丝丝缕缕的裂痕。 北冥离放下手来。 “轰——” 黑龙雕像从中间开裂,缓缓向后翻转,露出一间大殿,闪闪金光自那透出来。 始祖龙冢,魔龙始祖的葬骨之地,就在此处。 风带起北冥离的衣袍,季清鸢看见站在黑龙雕像前的北冥离侧身回头,紫色长袍被吹得猎猎作响,他侧头看她,似乎想说什么,双眸却在一瞬间猛地放大。 季清鸢有些不解,耳侧却传来“唰——”的风声,好似突如其来的一阵疾风,又快又猛地将落叶都通通绞碎。 被凶兽盯上的阴冷杀意爬上后背,一寸寸攀爬,季清鸢还未来得及反应过来,腰上一重,天旋地转,耳边传来“弘——”的一声巨响,人便已落到了黑龙雕像前。 与之相反,北冥离则不知何时站在了她刚刚站着的位置,面前是数十个披着黑袍形如鬼魅的高大人影。 两方对峙,中间是被魔气轰出深坑、尘灰四溅的大坑,看不清坑底有多少人,只有几截断掉的残臂落在坑外,一滩暗绿色的液体慢慢流淌开来,空气里顿时满是尘土味和极腥的血味。 北冥离伸出的手还未落下,修长的指间缠绕着几分残余的魔气,他面色微冷,道:“青玄魈族?” 青玄魈? 万年前以邪术发迹挑起人魔战争的青玄魈一族? 季清鸢不可置信地瞪大眼睛,盯着北冥离对面的那数十个裹在黑袍里的人看。 胸腔里的心脏依然在狂跳,生死边缘的恐惧似乎还未能平息。 刚刚若不是北冥离足够快,恐怕躺在都是化作碎尸的人就是她了。 季清鸢退了退,靠着黑龙雕像站着,手下意识地去摸腰间的月凝剑,摸了个空才想起来月凝剑被她放在水涟漪陪鲛人蛋了。 有些缺氧的大脑缓慢运作起来。 青玄魈一族怎会留有余孽?为何又会出现在这龙冢? 第462章 奸细 龙冢只有魔龙血脉及少量亲信才知晓其下落,这些青玄魈族又是如何知道的?又是如何进来的? 看样子这些青玄魈族早在他们二人进来前就已经守在这里了,那他们久久守在这里迟迟未发动的原因是…… 季清鸢猛地抬眼,果不其然见北冥离对面那数十个黑袍人齐齐朝她这边冲来。 与其说是朝她冲来,不如说是冲着她背后的刚被北冥离打开的始祖龙冢而来。 始祖龙冢,祭品无数,但只有魔龙直系血脉可开,他们蹲守在此处,为的恐怕就是这始祖龙冢。 季清鸢下意识手一紧,月凝剑瞬间被唤了出来,被她紧握在手里,剑尖指地,她如同一张紧绷的弓,拧眉望向对面这数十人。 这十人,竟都是练虚期以上的,仅仅是余波,便叫季清鸢眉头紧蹙。 但这十个黑袍人刚起,北冥离便抬手一压,这十个人便如同被拽住风筝线的风筝一般,通通又落了回去,重重摔在地面上。 尘灰四溅,玄金扇攸地打开的清脆“咔哒”声在寂静的空间里响起。 “不知礼数。” 北冥离轻笑一声,眼神却极冷,恍若玉面修罗:“本尊可允你们走了?” 季清鸢握着剑的手松了松。 差点忘了这还有个人形肉盾。 她整个人都松了口气,抬手擦了擦额上不知何时冒出的薄汗,便靠在一边打算看热闹。 毕竟这是练虚期,她身体健康时也只能勉强对战一人,面对十人她必死无疑,与其上去捣乱,不若安安分分地呆着。 被北冥离一齐震落在地上,那几个人又挣扎着爬起来,其中位于中间之处的好似是为首之人,黑袍下的眼睛直直盯着面前极为从容的北冥离,似乎是被他漫不经心的轻视所激怒:“北冥离!” 他声音有些粗粝,此刻咬着牙,喊,更显凶戾。 北冥离自然也不是脾气好的,对着这些个青玄魈余孽更是毫无半点耐心,手一抬,一道魔气便飞了过去。 那青玄魈下意识抬手去挡,魔气还未来得及成形,北冥离的魔气便已经到了他身前,冲破那点极弱的阻挡,直直削断了他的下半身。 绿色的血液飞溅开来,他短促地痛叫一声,便倒在地上。 北冥离上前两步:“你们为何会在此处?” 他刚动了动,对面的青玄魈就忌惮地往后退了半步,又齐齐对视一眼,仿佛下定决心一般,枯瘦的手呈爪状,魔气萦绕,极为迅疾,一并朝他扑来,如同深夜山野间扑食猎物的野兽。 可惜北冥离不是任人扑食的猎物,玄金扇一划,那些人便连他衣角都未来得及碰到,一块飞了出去,又撞倒在坚硬的甬道石壁,撞断了骨骼,瘫软在石壁边起不来。 此时唯有那个被削断腿的魔族人离北冥离是最近的。 北冥离一步一步,居高临下停在他身前,低头俯视着他:“你们怎么进来的?” 只有魔龙血脉以及少量亲信知晓龙冢所在之处,他们是怎么知晓的?又是怎么进来的? 最坏的可能,便是他们有内应,魔宫之内,魔尊身侧,出了青玄魈的奸细。 并且这个奸细的地位不低,否则不会知道龙冢的下落。 第463章 困住了 “咳咳咳……” 那青玄魈咳嗽几声,下身依旧在往外渗出暗绿色的血液,看着犹为可怖。 北冥离依旧垂头俯视着他,犹如上位者高高在上地俯视着一只抬手就能碾死的蚂蚁。 “告诉你?”他仰头,忽地朝天大笑起来,“你求我啊!你求……啊啊啊啊啊!!” 他第二遍话还未说完,就猛地爆发出一阵尖锐的痛叫声。 季清鸢抬眼,便见北冥离那龙纹勾线长靴正踏在那青玄魈族黑袍人的手背上,不轻不重地碾了碾。 他看着动作不重,用力不多,可指骨断裂的咔擦声和那青玄魈族黑袍人的痛叫声却几乎响彻天际。 北冥离一张脸俊若桃花飞雪,眸似泠泠春水,此刻身上却带着说不出的威压,满身凛冽,如出鞘的宝剑,锋利得叫人不敢直视一眼。 五指俱断,他才不紧不慢地将踏在那青玄魈手上的脚收了回来:“不说,便上路吧。” 他可没那么多耐心,誓死不从,那便杀了。 “你……” 那青玄魈看出他眼里杀意不似作假,忽地咬牙,暴喝一声,可还未等他起身反击,玄金扇便先到了他脖子处。 他不可置信地瞪大眼睛,痛苦挣扎间,血液留的越来越快,自划破的血管处流出。 他眼里满是不甘与愤恨,北冥离没兴趣欣赏他的仇恨,知他必死,便打算离开。 却不想他刚打算转身,背后突然传来一声有些自暴自弃的冷笑声。 “呵呵……” 季清鸢心里浮现出一股不好的预感,便见那青玄魈忽地用尽最后的力气,抬手一掌朝自己的额心打去。 “嘭——” 好似**到极致的气球嘭地一声短促而快速地炸开,在耳膜处重重敲击。 北冥离抬手遮住脸,宽大的袖子一扬,便挡住了那些炸开的血肉。 粘糊又腥臭的暗绿色血液溅的四处都是,空气里满是血腥的味道,又臭又腥。 北冥离这龟毛性子能受得了这个? 季清鸢抬眸,果不其然见北冥离眉头拧的厉害,看见她瞧过来,甩了甩广袖,道:“小娘子,进去吧。” 季清鸢若有所思地盯着他瞧,见他面色如常,才迈步走了进去。 她以为那青玄魈族自爆是为了向北冥离报仇留点折磨,没想到北冥离此刻看上去一点儿事都没有,莫非是她想错了? 她晃了晃脑袋,便走了进去。 始祖龙冢极为宽阔,流光紫水晶供桌上摆着漆金乌木制的牌位,上头还挂着一幅画,画上是一个面目俊秀的男子,黄袍金冠,唇边笑容带着几分痞气,与北冥离有几分相似。 地上铺着水晶珍珠,墙上挂着千年不熄的茌油灯,下头摆着数不清的贡品,但季清鸢记得北冥离说过的始祖龙冢灵前贡品出不了龙冢这句话,对这些宝物没多看几眼,便转过头去问北冥离:“烛阴骨在何处?” 她刚刚转过头,便见北冥离不知何时倚在石壁边,身子微弯,脸色带着几分少见的苍白。 季清鸢心中骇然,上前扶住他:“你怎么了?” 北冥离向来强大,好似没有任何东西可以打败他,叫他为之慌张或者露怯。 季清鸢也从未看见过北冥离如此虚弱的样子。 第464章 冢前烛阴骨 季清鸢扶住他的手臂,不住问道:“你怎么了?可是受伤了?” 北冥离面如金纸,却站直了身子,道:“没事。” 他好似又恢复了原本的样子,唯独微颤的尾音泄露出他几分异样和虚弱:“先找烛阴骨。” 烛阴骨不能带出龙冢,需在此处解开,否则他们这一趟算是白来了。 系统上线,在她脑海里解释道:“宿主,刚刚那个青玄魈族以自爆发毒,虽伤不了北冥离,却引得北冥离体内不樾天发作。” 不樾天发作,北冥离将承受嗫骨蚀心之痛,每一瞬都承受难言的痛苦,实力也会大减。 如今北冥离完完全全是在靠着意志力强行撑着。 季清鸢望了一眼面色苍白的北冥离。 也难怪,北冥离这人常年戴着十八层面具不露声色,若不是痛苦到极致,绝不会露半分异样。 那些青玄魈就是冲着北冥离来的,知晓伤不了北冥离进不了始祖龙冢,便自爆引他体内的不樾天发作。 不樾天发作,北冥离实力将大减,届时会不会有别的青玄魈族埋伏还尚未可知。 想到此处,季清鸢眉头紧蹙。 但她不是??医师,不知道如何给他压下不樾天,只知晓越早找到烛阴骨解开蚀骨花才能越早回魔宫找??给北冥离医治,只好道:“烛阴骨长什么样?有什么特征?” 北冥离抬头,紧抿的薄唇已不复先前红润。 修长的手指紧紧握着玄金扇,指尖被压的泛白,他站直了身子,道:“烛阴骨,龙骨第八根,冢前西南向。” 他往前走,季清鸢担忧地望着他,伸手扶着他。 北冥离侧头看过来,唇微抿,金色的眸子里没什么神采。 季清鸢一瞬间心神领悟,更加用力地抱着他的手臂,道:“我怕冷,阿合怕吗?” 北冥离启唇:“不怕。” 她抱着他的手臂,道:“那阿合就给我抱着吧,两个人……会更暖和些。” 北冥离没再说话,似乎是默许了,行走间,慢慢的,依靠了些重量在她身上。 人在脆弱时,往往是需要一些关怀的,如饥肠辘辘时需要一碗温热的粥,但强势如北冥离,心防如高墙,怎么可能会想被她看出他的脆弱? 所以她不能看出什么,但得悄无声息做些什么。 系统提示音响起:“北冥离好感度+2,当前好感度:62。” 季清鸢松了口气,跟着他,二人一同走到始祖龙冢前。 冢前珍宝繁复,叫人看得眼花缭乱。 北冥离抬手,供台上一个小小的宝盒就飞了过来。 季清鸢默默站着。 到祖宗坟前拿贡品,魔龙一族,倒真是豪横啊。 他打开,里面的东西便飞了出来,裹着金光,看着极为稀奇。 待金光散去,季清鸢才看清那是一只模样奇特的骨哨,虽无别的坠饰,只用一条红绳串着,却不显单调,反而更有独特韵味。 那骨哨金光散去,慢慢飞到季清鸢身前。 季清鸢伸出手,那骨哨就落在她掌心,触感有些冰凉。 第465章 徒步 季清鸢也不敢乱动,捧着那烛阴骨小心翼翼打量,道:“这是……烛阴骨?” 北冥离颔首,脸色肉眼可见地苍白许多,却依旧站得笔直不露疲态。 他言简意赅道:“吹响它。” 季清鸢闻言照做,将骨哨拿近了些,她用力一吹,还没听到这骨哨吹响是何声音,大脑便一阵眩晕,好似一阵电流传遍全身,意识消失不知多久,待五觉逐渐恢复后,又好似被人轻柔地托在温水里,说不出的温暖。 耳边隐隐传来一声嘹亮的龙吟,响彻心扉,嘹亮而有力,好似一丛光束刺破无边昏暗的天际,势不可挡,将她身体里盘踞已久的寒冷和痛意一点点驱除。 被蚀骨花毒压着的灵力不再如一团死水般,逐渐被唤醒,活跃起来。 许久未感觉到的力量充盈着全身,虽有些生疏,却比中了蚀骨花来日日夜夜受折磨时的虚弱状态要好得多。 季清鸢再睁开眼,就看到北冥离靠在供桌旁,手握拳掩在唇前,溢出两声轻咳声。 察觉到她的苏醒,北冥离将手放下,掩下几分虚弱,唇畔带笑,道:“小娘子如何了?” 她不知何时躺倒在地上,手心硬物触感还在,她看了一眼,发现骨哨依旧安静地躺在她手心,只不过已经没有那么冰凉了。 季清鸢站起身来,有些感慨,也有些稀奇,道:“好多了。” 修为回来了,不再弱柳扶风,竟有些不适应。 她此刻的面色肉眼可见地红润了许多,被蚀骨花摧残的身体正在一点点被灵力修复。 季清鸢恭恭敬敬地将骨哨放回原位,才回头看倚在供桌边的北冥离。 她没说话,只望着他。 北冥离站直了些,道:“走吧。” 这人也是真能忍,扛着剧痛,一声不吭。 季清鸢眉头微蹙,正跟系统问道具看看能不能减轻不樾天之时,身边的北冥离便手握玄金扇,一划,撕裂空间的椭圆形黑洞便出现在跟前。 季清鸢松了口气,心道还好这人虽实力大减但依旧有能力可以用撕裂空间回魔宫。 如此的话,倒也不用担心什么别的危险。 她正松了口气,却不想踏进黑洞下一瞬,看见的不是伫立的魔宫,而是白雪皑皑的荒原。 季清鸢:“??” 这是哪儿? 人机系统上线解释道:“北冥离实力大减,传送通道传送有限,不足以支撑传送回魔宫。这是一场欢乐的徒步,宿主加油哦~~” 听着它欠欠的语调,季清鸢眉头跳了跳,最终还是耐着性子道:“不樾天大概要发作多久?” 系统道:“三天三夜吧。” 季清鸢:“……” 季清鸢大脑宕机。 她虽已解开蚀骨花,但也不可能在三天内就养出精血给他解不樾天,况且她现在也不符合解开不樾天的制药条件。 她这边正大脑宕机,身边的北冥离却似乎是掩饰不住一般,喉中溢出几声轻咳声。 他轻咳几声,见季清鸢在望着他,复又极为从容地笑了笑,道:“我已给护法传讯,恐要委屈小娘子一会儿了。” 季清鸢摇了摇头,看着他越来越白的面色,忽地上前扶住他:“你怎么了?受伤了?” 她如今是失忆的人,并不知晓什么不樾天。 北冥离习惯性想要掩饰过去,却不知道想到了什么,顿了半晌,垂眸看她,唇边带笑,眼里满是玩笑半是探究:“我中了毒。” 季清鸢眼里的关切更甚,有些着急地道:“什么毒?” 他唇边的笑容讽刺了些,又含着几分哀,他不再盯着季清鸢瞧,而是仰头去看飘落的雪花,声音飘渺地好似来自遥远的雪巅:“很难解开的毒。” 忽地,他回头看她,轻声道:“若小娘子能为我解开毒,小娘子愿意吗?” 第466章 我来护你 “自然!” 几乎是在北冥离话音刚落下的一瞬,季清鸢便毫不犹豫地出声:“若我能为阿合解毒,我自然无比愿意。” 北冥离怔愣一瞬,低头对上她赤诚无比的眼神。 她澄澈的眼眸倒映出他错愕的神情,眸光莹莹,眼里是毫不掩饰的、满满溢着的担忧与温柔。 那是他未曾见过的,温柔与笃定竟然同时出现在一双眼眸里。 还是在看向他的眼眸里。 那一瞬间,世界静止,他耳边只传来自己胸腔里心跳越来越快的跃动声。 “小娘子……”他喉咙有些艰涩,似乎想说什么,却好似被一团棉花堵住了一般不知道该怎么说。 系统提示音响起:“滴——,北冥离好感度+8,当前好感度:70。” 季清鸢:“!!!!” 很好,今天一整天她都不会再暗戳戳骂北冥离这个老狐狸扣扣搜搜了! 她努力忍住上扬的唇角,维持表情继续看着他,北冥离眼神却复杂几分,正要说什么,脸色却骤然一白。 季清鸢一顿,连忙扶住他,头顶传来他极为隐忍的一声闷哼,季清鸢扶着他,感受到他紧绷微颤的身子,心里真真切切能知晓他在承受巨大的痛苦。 她正要安慰几句,一种被危险锁定的感觉却忽地自尾椎骨漫上来。 修为恢复了大半,对危险的察觉度也跟着回来,季清鸢正要拔剑,腰间一紧,就被北冥离带着飞起推后了一大步。 “嘭——” 巨响在耳边炸开,寒风雪花混着泥土腥一起涌入鼻腔,有些难受。 两人落了地,腰间的手臂松开,北冥离挡在她身前的身子却一分未移。 季清鸢探出头去,就看见对面,他们二人原本站着的地方已经被魔气炸成一个深深的大坑,连带着不远处的枯树都碎成了齑粉,大坑边缘处还泛着未消的魔气,可见那攻击他们之人下的是死手。 来者不善。 季清鸢脑子里浮现出这么一个念头。 可北冥离是连天帝都忌惮而不敢妄动的存在,九州大陆无人可与之相抗,只有内情人知晓他身中不樾天且不樾天发作时会处于虚弱状态。 龙冢内北冥离不樾天刚被引得发作,就有人守在这龙冢外,对他们下死手,那应该只有…… “青玄魈……”站在季清鸢身前的北冥离一字一顿,勾着金线纹边的紫色衣袍被风吹得猎猎作响,北冥离声音极冷,显出了几分野性与原始的嗜血。 与刚刚软化几分的眼神不同,他此刻眼神肃然,连几分虚假的笑意都消失得一干二净。 愈来愈大的风雪中,十丈之远出,一群黑袍人如鬼影一般出现在这茫茫荒原上,约莫三十余人。 他们站在十丈之远处,远远地对峙着。 季清鸢心猛然跳了跳。 真的被她猜中了。 魔族内部出了奸细,青玄魈混进龙冢,先引得北冥离不樾天发作,再趁其虚弱,在魔宫护法还未来得及赶来前,在龙冢外设伏。 即使杀不了,也可以拼个重伤北冥离。 第467章 嘴硬 青玄魈一族有余孽,且人魔大战已是万年之前的事情,这万年来,他们蛰伏在暗处,定是蓄积了一定的力量才敢出击,否则不会胆大到敢直接出手伏击北冥离。 龙冢里的那几个前来偷袭引得北冥离不樾天发作的,就已经是练虚期了,那现在这三十余人…… 季清鸢眉头紧蹙,转头去看北冥离。 北冥离站在她身前,只能看到他带着肃然冷意的侧脸,颀长挺拔的身子将风雪遮了大半儿,只看几眼便莫名让人觉得心安。 若不樾天没有被引得发作,季清鸢在就顺溜地躲在一边打算当吃瓜群众欣赏他完虐一群喽啰了。 可如今…… 季清鸢悄悄瞥了一眼他失去血色的唇,握紧了月凝剑。 好久没打了,还有点手痒。 就是不知道这么久没动手,会不会退步了些。 虽说在魔宫里面养伤时,她每天晚上也都会在水涟漪里调动灵力净化毒素,但许久没练剑,还是有些许担忧的。 对面那一群黑袍人大抵也在试探着什么,毕竟那几个青玄魈都死在龙冢里,他们不能确定北冥离的不樾天真的被引得发作,还有几分徘徊和忌惮。 北冥离将她越探越出的头按了回去:“躲好。” 季清鸢被他按回去,眨眨眼,小声道:“我恢复了灵力的。” “阿合,我也想和你并肩作战。” 北冥离神色动了动,但也仅仅只是一瞬。 对面三十余人,六人元婴,十七人化神,六人练虚,甚至还有一个合体。 修仙境界,练气、筑基、金丹、元婴、化神、练虚、合体、大乘、渡劫。 练虚、合体已经是天极宗的长老位分了,修仙界第一强者牧远舟也不过大乘巅峰,半步渡劫。 青玄魈积蓄众多精锐,当真是下了血本。 季清鸢再机灵再顽强坚韧,也到底只是个化神期修士,况且刚解蚀骨花,身体还正处于缓慢恢复的状态。 境界越高,差距越大。 一个小境界都是巨大差距,如此大的境界差距只会被碾压。 北冥离垂眸,几乎没有给她在反对的机会,道:“本尊从不需援护。” “小娘子待在此处。” 他手一抬,在她发顶几寸远处点了点,魔气自他指间溢出,迅速凝成一层半透明的结界。 “等我。” 没有给她反驳的机会,北冥离布下结界,便飞身而去。 季清鸢看着他的身影飞远,往对面那群青玄魈族去,登时急了。 她用力拍了拍这结界,又拿月凝剑砍,偏偏这结界却纹丝不动。 “阿合!阿合!” “北冥离!” “……” 青丝飞扬,衣袂飘荡。 他没有回头。 季清鸢急急询问系统:“他现在的状况,可撑得住?打的过吗?” 系统卡了好久,不吱声,半晌才模棱两可道:“难。” 季清鸢心一抽:“有没有什么道具,能让不樾天暂停发作?” 系统道:“那只有霜火玲珑草了。” 霜火玲珑草只有一株,元和试炼的秘境里,北冥离便是扮作素光谷弟子骗着她拿了霜火玲珑草。 她连忙道:“系统商城有霜火玲珑草吗?” 系统这次答得很快:“没有。” 季清鸢:“……” 那你说个鸡毛啊! 系统大概也知道自己说了废话,道:“宿主放心,男主一般是死不了的。” 季清鸢听得心里更慌,咬唇道:“你给我把结界打开!” 十丈之远处,一抹显眼的紫袍正飘在半空之中,与那群黑袍人对峙着。 雪越下越大,结界隔断她的灵力窥探,季清鸢用肉眼很难看清簌簌风雪的十丈之外他们两方的战况。 第468章 破绽 结界内,季清鸢在和不靠谱的垃圾系统商讨着破开结界,十丈之外,北冥离与那三十余人对峙着。 衣袍被风吹得翻飞,北冥离垂眸盯着下方三十余人,眼里是目空一切的桀骜与冷漠,玄金扇折射出亮金色,一闪而过,好似浮光掠影。 无人看得出此刻他正遭受着身体里翻天倒海的剧痛。 他冷哼一声,道:“尔等何敢以蝼蚁之躯算计于本尊?” 那三十余人面面相觑,竟都忌惮于他身上的威压,没有一人敢先动手。 领头之人咽了口唾沫,看着身后退了半步,怒喝道:“上啊!” 龙冢内的人没有传消息出来,那就是都死在了里面。 没有消息,谁都不确定北冥离体内的不樾天是不是真的发作了。 面面相觑,都不约而同地退缩了。 领头之人极怒,只好强压着心里的忌惮与恐惧,他往四周看了看,最终将离自己最近的一个练虚期的人抓过来,道:“你给我上!” 先找个人试探他的不樾天到底有没有发作。 被他抓住的那人极为犹豫:“我……” 领头之人丝毫不让:“不上,那你就去死!” 不上就得死,可上了…… 罢了,总得试一试,好博个生机。 被他抓住的那人只好强压住心里的恐惧,咬咬牙,飞身冲来,魔气在手中凝聚成形,似乎是在给自己打气减少恐惧,他大喝道:“北冥离!你受死吧!” 北冥离抬眸,握着玄金扇的手一扬,那率先冲上来的人便如遭巨力一般重重飞了出去,在厚实的雪地里砸出一个人形大坑来。 修为越高,五感越发敏锐,所以那人飞出去时在空中浑身骨骼碎裂的声音也极为清晰地传入在场所有人的耳朵里。 全场寂静,只余风雪簌簌嚓地声,没人再动。 北冥离攥着玄金扇的手越发的紧,指尖已经用力到发白,可面上却未显露出半分来:“是谁,透露的消息?” “如实告来,本尊保尔等不死。” 他这话一出,地面上剩余的那些个青玄魈族有几个出现了动摇,目光闪烁,去看自己的同伴。 半晌,那领头之人突然咬牙站出来,大喝道:“上!” “图腾已种,不上就都得死!” 他这话一出,顿时便惊醒了一大片人。 青玄魈族手段奇多,图腾已种,不上就得死。 上了说不定至少还有一线生机。 不再犹豫的一群人对视几眼,旋即咬牙,一起冲了上来。 北冥离眉头微蹙,旋即又迅速恢复原本的表情,抬手,便一掌打了出去。 元婴期化神期抵不住他一掌,飞了出去,可练虚期和合体期却没那么容易倒下。 那一众青玄魈也知晓单打独斗不可能获胜,便变着法子,调转方向,从四面八方来攻。 北冥离抬手,握着玄金扇欲要再反击时,那领头之人忽然拿出一个金色的小铃铛,轻轻摇了起来。 霎时间,北冥离体内的不樾天好似被什么调动一般,极其汹涌地在他体内横冲直撞,比先前的任何一次都要猛烈。 强悍如北冥离,在剧痛与魔气的压制下,也不由得分神一瞬。 第469章 守护 强者对决,一瞬的差错,便可决定生死。 北冥离这一瞬间的破绽迅速被围着他的那些青玄魈抓住,纵然北冥离反应极快地用玄金扇回攻身前身侧一齐发动的青玄魈,身后也被猝不及防地击了一掌。 “轰——” 季清鸢见他中了一掌,身子呈往前倾倒的趋势,顿时更急,连忙对系统道:“你快点!快点放我出去!” 垃圾系统唯唯诺诺:“稍等,宿主……这……” 另一边,北冥离身子往前倾了倾,却压下剧痛,头也不回地用玄金扇往后一划。 魔气化刃,身后偷袭的那个化神期青玄魈连痛叫声都未来得及发出便头身分离,血溅雪地,红与白形成鲜艳的对比。 那摇着小金铃的领头之人却哈哈大笑起来:“北冥离啊北冥离,你竟也有如此狼狈之时!” 向来高高在上的北冥离居然会被他们所打伤! 金铃响,他有所反应,便证明他们成功了,北冥离的不樾天当真被逼得发作了。 原先他见北冥离那气定神闲风的模样,还犹疑着不敢动手。 他只是怀疑着他为何不直接撕裂空间带着那女人回魔宫,反倒在这冰天雪地待着。 说不定是不樾天发作,无法撕裂空间。 于是他冒死一试,果不其然,他的不樾天发作了。 不樾天发作,北冥离实力大减,虽然杀不了他,但拼个重伤,甚至活捉,都足以叫他载入史册了。 那领头之人越发激动,眼里满是兴奋,道:“都一起上!他不樾天发作了!能杀了他的,重重有赏!” 原本见着同伴惨死而有所退缩的二十余人听见他这话,顿时不再退缩。 北冥离抬手,抹去唇角溢出的鲜红,冷笑一声:“诛杀本尊? 沾着血红的大拇指擦过额心,瓷白的额心瞬间沾上一抹赤红,如墨青丝被风吹得扬起,一张俊美如天神般的面孔在额心血红色的映衬下,添了几分妖艳,恍若来夺命的艳鬼。 暗金色的桃花眼变得猩红,眸里是嗜血的杀意,他缓缓站直了身子,身上的魔气疯狂增长:“看看你们有没有这个命!” 领头之人错愕地望着他身上疯长的魔气,脸上满是不可置信:“这……不可能!不可能……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啪——” 北冥离抬手,雪原之上,蓝到发紫的火焰忽地窜了起来,遇雪不灭,反倒烧的更旺。 玄九天火! 为何他还使得出玄九天火?! “啊啊啊啊啊!” “啊啊啊啊啊啊!” “……” 火焰燃烧的嗤嗤声和此起彼伏的惨叫声一同在雪原上响了起来,恍若一首悲歌,进行着血腥的高潮。 他们疼得在雪地上翻滚,试图浇灭这火焰,可玄九天火世间无物克,如何翻滚拍打,都毫无用处,只能在越来越浓郁的焦味中渐渐哑声,失去声息,连白骨也被烧的一干二净,留不下分毫。 玄九天火下,青玄魈一个个倒下,无人站得起身来,遑论去动北冥离。 第470章 护你 蓝得发紫的火苗窜起,直直逼往那还在躲闪的领头之人。 “你……” 那领头之人好歹是合体期,又晃着手中的小金铃,不停地躲闪。 火焰逼近,他越发慌,金铃摇得越来越响,清脆的铃铛声急促得刺耳起来,北冥离眸底的血色越来越重,猛一抬手,那金铃便被击碎,化作齑粉,纷纷扬扬地被寒风吹散了。 “啊啊啊啊啊!!” 没了金铃,那领头之人痛叫一声,摔倒在地,被逼近的玄九天火吞噬,淹没在蓝的发紫的火焰中。 荒原之上,余一地焦黑,火焰渐渐散去,北冥离重重咳嗽一声,旋即单膝跪地,平常高高仰着的头颅也低了下来。 华贵的锦袍垂地,在雪白的地上漾开紫波,他单膝跪在雪地里支撑着身体,好似常年静默屹立的山轰然倒下,在静默无声中分崩离析。 强行攥着玄金扇以维持清醒的手已经被锋利的扇边所割破,鲜血顺着扇面与手掌间狭小的缝隙面流出,滴滴答答落在雪地里,又很快被冻成了雪的一部分。 一张要破的弓强行拉紧,到最后便是这弓毁去。 北冥离此刻也正是如此。 不樾天发作的比任何一次都要猛烈,他在修为被削弱近乎七成的情况下强行用血咒杀了那些人,如今身体更是大受损伤,完全凭着强悍的血脉和惊人的意志力支撑到现在。 但他现在已然很难再迅速站起身来。 正在这时,身前却传来沙沙声。 因兴奋、紧张而急促的喘息声夹杂着鞋履与厚雪细微的摩擦声,一步步向他逼近。 北冥离有些无力地抬眼,便见荒石后不知何时走出一个青玄魈族的黑袍人来,元婴期修为。 修为太低,被两方人所忽视,不知何时躲了起来,躲过了他刚刚用血咒唤出来的玄九天火。 这青玄魈原本见同伴被北冥离残忍杀去,原本也只是想偷偷藏起来苟活,却不想北冥离杀了他们后已经虚弱成这站都站不住的样子,反倒叫他占了个便宜…… 他呼吸越发急促起来,粗重的喘息声里是兴奋与紧张。 强行用过一次血咒,北冥离此刻已经弓折刀尽。 待这青玄魈逼近至北冥离身前两丈,见北冥离只是冷冷地觑着他,却站也站不起来时,脸上满是兴奋。 他抬手,魔气缓缓蓄积:“竟然是我……” 他怎么都想不到他一个元婴竟然能够有幸去杀九洲第一强者北冥离! 他掌中魔气蓄积,北冥离没有动,只缓缓垂眸。 面无表情,好似已经接受了所谓的可笑的命运。 那青玄魈手中魔气蓄积,正要一掌击出时,“扑哧”一声却忽地传来。 细长的剑自那青玄魈心口处穿过,又重重地抽了出去,只余心口处一个血窟窿,往外渗着血。 几滴温热的血猝不及防溅在北冥离脸上,他下意识抬眸,便见身前的青玄魈直着身子重重倒下,面上还定格着生前最后一瞬的兴奋和错愕。 他一倒下,阴影散开,被遮挡着的光和手执长剑的少女便一同猝不及防闯进了他的眸底。 她手执长剑,剑尖指地,一半剑身上还沾着未干的血,正往下低落。偏偏她还裹着一身雪白的狐裘,明眸皓齿,春水一样的眸子映出他怔愣的脸。 魔域从来没有春天。 偏偏她的眼睛里有。 那剔透澄澈的眼睛里,清晰地倒映出他猩红的眼和沾着鲜血的脸,嗜血之气仿佛要溢出来。 在某一瞬间,北冥离想要别开脸。 不想叫她看见他凶恶的样子。 刚软硬兼施催着系统解开结界又敲诈了系统一张传送符急急忙忙赶过来并拿下一个人头的季清鸢见他还活着,猛地松了口气。 手腕一软,她丢了剑蹲下身子去抱他:“阿合?阿合?” 她用袖子去擦他脸上的血,道:“你疼不疼?” 疼不疼? 北冥离有些恍惚。 他以为她会好好待在结界里,他以为她会害怕他现在这浑身是血满身弑杀的样子,却没想到…… 没想到她挣出结界,救下他,抱住他,问他疼不疼。 好像,这是第一次,有人问他疼不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