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死亡绿皮书》 序 言 “碍…” 美也子不知不觉地小声叫了起来(这本书,好像在哪里见过!)。 这是专门陈列古典文学、学术专著之类的书架。进书店的时候,虽说多少带有一线期待,可是会有这样心如雀跃的感觉,却是万万没有想到。 美也子每次出门旅行的时候,都要去当地的书店逛逛。地方上的书店,几乎全部都只卖新版的书刊杂志和图书。偶尔遇到一两家旧书店,也只能看到一些无人问津的文学全集,当然和东京神田周围的那些鳞次相比的旧书店根本无法相提并论。每当美也子满怀信心,希望能够看到与当地风俗、历史等有关的史书一类书籍时,那么,她的失望之大就可想而知了。 就在这次旅行即将结束的时候,会在这样的地方偶然遇到自己一直想寻找的书、却是怎么也没有想到的。虽然那些原先烫金的书脊文字,早已是金箔剥落,露出了略带发黑的底痕,可对她来说仍是那样的熟识,那样的令人激动万分。 《艺备地方风土记的研究》,美也子默默地念着书名。那些已经失去了的,被酸甜的青春气息所包裹着的记忆的段章片节,似乎被这本书从沉睡中唤醒。 美也子用尽全身力气,伸长了手臂,取下了书架上的书。 (啊,就是这样的手感!) 抚摸着已经褪了色的绿色布质封面时的感觉;拿在手上的沉甸甸的感觉;就是它,一点也不错。虽然记忆不能令人完全相信,但是这些深深印刻在肌肤里的感觉,却也证明了记忆是真实的。美也于是那么的兴奋,以至于脸色苍白起来。 (可是,为什么?为什么在这本书里会有这样心神不宁的感觉?到底是什么样的“记忆”呢?……)压下满心的兴奋,她深深吸一口气,让头脑慢慢恢复了冷静。美也子打开了封面,看着目录。每一行都有种说不出的亲切感。然后……当看到目录中的《后鸟羽法皇传说》字样时,美也子突然间感到头部一阵剧痛。以往也是这样,每当沉睡着的记忆之门被打开时,总是会有这样的感觉。 美也子慢慢地调匀了呼吸。这次,她试着打开书的最后一页。然而,对于更具有冲击性“事实”的出现,美也子已有了充分的心理准备。 最后一页上盖有刻着“正法寺家藏书”的四方形红色的印章。 “对不起,请问……” 美也子转向了一直坐在书架堆后面,用怀疑的眼神紧盯着她看的老人。 “为什么,这本书会在这里?” “为什么?……当然是为了卖了。” “啊,不,我不是这个意思。是为什么……喂,这本书是从哪儿来的?” “这本来就是旧书,自然是我收购来的了。” “从哪里?” “从哪里?这怎么可以告诉你埃” “为什么?” “为什么?告诉你从哪里收进来的,不就等于告诉你书的进价了吗?” “啊,真抱歉,我不是这个意思。对了,这本书我买了,多少钱?” 老人确认了一下写在封底上的定价后道:“八千二百日元,算八千吧。” 美也子拿出一万日元的纸币时,老人好奇地问道:“小姐,对历史很有兴趣吗?” “是埃所以打算向这本书的原主人请教一些问题。现在能告诉我它的原主人是谁吗?” “如果是这样的话,告诉你也不妨,只是请千万不要提起书的价钱。” “我当然不会做这种蠢事了。” 美也子的脸上装出一副生气的样子。老人不好意思地边笑边将《艺备地方风土记的研究》装进了纸袋。纸袋上印着大大的“尾道谭海堂”的字样。 列车好像在专门等着富永一样,富永刚一上车,就关上门发车了。车厢里很空,门边的长椅也好,里面的车厢席也好,空座位要比乘客多。富永将公文箱放在长椅上,自己也在旁边坐了下来。 车上所有的车窗都敞开着。列车驶出站台时,和着凉风,蝉声从车窗外传了进来。 连接广岛县的福山和三次的“福盐线”是一条典型的铁路支线。总共只有86.5公里的距离,却要开上三小时。搭新干线到这里转车时,人们都会对它的车速之慢,感到烦躁难忍,惟一可取的是窗外流动着的绝妙景色。虽然,从福山到府中的沿途都是市街住宅地,绵延不绝,可怎么也称不上是可以大饱眼福的美景。过了府中以后,就进入了中部山脉的山脚地带。这里有山有谷,到处都像披着一层厚厚的绿毯,美不胜收。只是,富永到现在还没有搭乘过这条线。以往几次出差都是在府中下的车。 广岛县的府中市,虽然是一个只有五万人口的小城市,可是证券上市企业却有两家。尤其是其中的r—社,以世界最大的压铸机企业之一而闻名于世。这里还是全国屈指可数的家具产地,整个城市都充满了活力,大家都在忙碌着。这里的人勤劳朴实,天时地利人和,确实是发展轻工业的好场所。 大阪的ic机企业“d—社”就看中了这点。打算将这里作为从中部地方向西发展的据点,在这里设置工厂。再加上又有优秀的压铸机企业r—社可以就近提供生产部件,真是再好不过了。 富永是d—社的先头部队,专门负责土地的购买以及恳请当地政府机关协作一类的准备工作。因此,出差的次数也自然比较多,而且每次停留的天数也越来越长。工作上虽然操劳很多,但是对于出差,富永却从不觉得辛苦。一方面还没有到成家立业的年龄,更主要的是,旅行可以满足富永旺盛的好奇心。因此,公司的同事们说他是“喜欢看、喜欢动、喜欢想的人”。对富永这样性格的人来说,担当这份工作是最适合不过了。 而现在,富永的眼前,刚好就有很好的可以满足好奇心的对象——坐在对面坐席上的姑娘。 这姑娘大约二十八九岁。戴着粉红色的网球帽,穿着带蓝色细条的运动服,米色的裙裤。给人一种轻松的单人旅行者的印象。身旁放着的大大的旅行袋,整整占领了两个人的坐位。 姑娘长得很丑,这反而引起了富永的注意。圆圆的额头向前突出,下面是两只小小的眼睛。低低的鼻梁受到两边突起的脸颊的保护,然后是嘴唇。每一部分单独看都还不错,可是放在一起却是那么的不协调,给人一种压迫感。 这姑娘带着与脸庞不相称的表情,出神地望着车顶的某一点。似乎让思绪在遥远的地方奔驰着一般。不一会儿,她一下子又打开旅行袋,小心翼冀地拿出印有“尾道谭海堂”字样的纸袋。从纸袋里拿出了一本厚厚的绿色封面的书。书应该有相当的年份,烫金的文字都掉了。从富永坐的垃子上,无法看到书名。 姑娘好像是拿着圣书一样,恭恭敬敬地打开书,翻动着书页却并不认真看内容。好像仅仅是为了品味一下翻书本时的感触一样。姑娘翻了几页后,就合起书本,放回纸袋,收进了旅行袋。 可是,等不到五分钟,姑娘又拿出书,重复着刚才那些没有意义的动作。这次仅仅是抚摸着书的封面,好像是在享受着抚摸它时的手感一般。不管怎样,这本书一定是很有来历的。 富永一直盯着姑娘看了很久,而姑娘却始终没有注意到他的存在。 12点40分,列车停在了富永的目的地府中车站。这趟车的终点是府中。搭车的为数不多的旅客们,也都慢慢下车走了。在上跨线桥时,富永回头看了看姑娘,那姑娘依然站在站台的中央,似乎在等着下一趟车的到来,转车以后再继续她的旅程。 第一章 三次车站的杀人事件 开住广岛的艺备线列车,载着少量的乘客于16点22分,开出了三次车站。 车站工作人员新祖等到列车确实驶出车站后,转身向小卖店的中年妇女打着招呼:“怎么样,生意如何?” “不行啊,一点也不好。”中年妇女冷冷地答道。 “今年的乘客似乎又减少了吧。国铁不好好做,我们也很难埃”“是埃不过暑假才刚开始嘛。马上又到夏季连休的季节,那些像小鸟归巢的乘客们也会增加不少,多少会好些吧。” “如果是这样就好了。”中年妇女还是冷冷地说道。 新祖取下了帽子,一边让头顶透透风,一边在站台上走着。站台上有屋顶的地方还好,没有屋顶的地方被太阳晒得发烫。已经过了下午4点30分,却依然没有一丝风。 看了看手表,新祖走上了跨线桥。离下趟车来还有些时间,站在跨线桥上吹吹风也不坏埃跨线桥的中央,有个姑娘蹲在那里。是不是中暑晕倒了?最近天气确实很热,前天也有个女孩中暑晕倒,被救护车救走了。 “喂,喂,你没事吧?” 姑娘靠着大大的旅行袋,一动也不动。好像全身的力气被抽走了一般。 “喂,喂。” 新祖摇了摇她的肩膀。不料,半戴着的网球帽滚到了地上,头发也随之散了下来。 “失去知觉了?”新祖马上意识到。 “喂,喂。” 当他托起姑娘的下巴时,她的头慢慢往后倒去,双眼宜翻白,直直地盯着新祖,口水从歪斜着的嘴角边流了下来。 “死了……” 新祖条件反射似的往后退去。姑娘的身体失去了支撑,倒在地上。 接到新祖的急报后,站长以下的人员都集中到了跨线桥上。有急救经验的人,看了看姑娘的样子,马上摇摇头。虽然还有体温,可是已没有了脉搏,瞳孔也放大了。 “不管怎样,总不能就这样放在这里。” 站长马上叫人去拿来担架。16点40分,终点是三次车站的列车就要进站,尸体暂时先放到了值班室,又打了119电话。等救护车来的时候,出站的旅客们已经到了检票口了。 “出了什么事啊?”有人问检票员,下车的旅客中熟识的面孔很多。 “这么热的天,当然是中暑了。”检票员这样答道。事实上,大家也都是这么想的。 “惟独这种大热天,会出大案子。”说这句话的是身任股长的森川副警部。 “还说这种不吉利的话。”野上心里这样想着。爱妻智子的模样在脑海里一闪而过。“今天尽可能早些回来哦。”出门的时候,智子叮嘱过的。智子的双亲前天来这里玩,明天就要回去了。偶尔陪着吃餐晚饭也不算过分。这是爱妻的正确主张。智子的父亲是县里的大学教授,教植物病理学,生性古板。相反,母亲却是现代风范的妇女,保龄球能打到200分以上。据说,是她说服了丈夫,同意女儿智子和警察结婚的。她的观点是:警察绝不会有婚外恋。 “这种事可说不准埃”智子一边回答着,一边盯着野上的眼睛看,似乎要看到他的心里去一般。 野上还记得当时不可思议地有一种自豪感,在一般市民的心目中,警察是不会做坏事的。正是因为有这样的信赖关系,社会的秩序才能稳定。虽然说还时有政治腐败事件发生,但是和其他国家相比,日本之所以还保持着相对的安定繁荣,就是因为国民对在司法最前线的警员及警官有着信任和期待。仔细想来,也真是责任很重的工作。但警官也是人,一样有欲望,也会生邪念。简单说,年轻的警宫中有去风俗店玩的也不少。上司也知道,却还是默认了。而另一方面,对风俗店又有严厉的取缔方针。虽说有些自相矛盾,但还能维持秩序,这就说明了毕竟是素质良好的警官占了绝大多数。 当然,回报了市民的信任,却会辜负了妻子的希望。表里不一,这也是一种宿命。越是勤勉的警官,为家属服务的就越少。尤其是刑事课搜查组的便衣警察,日常生活中是没有“安排生活”这几个字的。 可是,今天无论如何都要满足妻子的要求,早些回家与丈人、丈母娘一起进晚餐。结婚六年了,和智子的父母亲的交流却一次也没有。智子不知是理解还是死心了,从不对他提过多的要求,她内心一定是很寂寞吧。昨天晚上回家刚一对智子说“明天,同你父母一块吃牛肉火锅好么”时,“真的?”智子高兴得眼睛都发亮了。 下午四点已过,到目前还没有发生什么案件。今天能够平安无事地等到下班了吧。警察的搜查工作只有当案件发生时才能够成立,可是没有案件发生的日子,几乎是没有的。森川副警部的“不吉利”的预言.也许是在说反话。 命运总是令人啼笑皆非。森川的预言才刚说完,设在一楼的110报警电话就收到了重大案件发生的通报。 通报的是三次消防署的急救队员。 “现在在三次车站,有非自然死亡的女性尸体。在收容之前,还是请检查一下比较好。” 听电话的是警务科的巡查。110报警电话设在一楼大厅的中央,没有专门的接听员,谁都可以接听。 “是病死吗?” “估计是吧,不过还是请长谷川医生来一下比较好。” 长谷川医生兼任法医,他的医院开在三次警署后面。 “是案件吗?” 坐在一楼正面的次长佐香警部问道。巡查看着记录报告:“大概是病死,今天天气特别热,急救队员也这么说。” “那么去三四个人就可以了。” 佐香用打内线电话打给刑事课长落合。刑事课在二楼,和一楼相比,房间比较低,屋顶又受到太阳直射的影响,没有风的日子可真不好过。肥胖的落合,就是不动也是汗流挟背。他伸出汗淋淋的手去拿电话时,话筒差点滑了下来。 “森川,车站有非自然死亡的死者。大概是病死的,麻烦你去一下。” “ok。”森川很有劲地站了起来。野上马上看了看钟,5点过5分,最尴尬的时间,和智子的约定又要落空了! “野上也去吗?” 虽然森川是用随随便便的口气问的,可是野上却不能装做没听见。 “当然去了。” 受到野上的影响,在座的刑警们都纷纷站了起来。搜查组和鉴别课加起来一共七个人,分坐两辆警车出发了,不到两分钟便到了三次车站。他们看到骑自行车去的长谷川医生已经等候在门口了。 三次车站地处三次市的最南面,所以车站没有南出口。所有的检票业务及行李的装卸都在北面的本站里进行。 进了检票口是一号站台,往左走一点有跨线桥。过了跨线桥是二号、三号站台。 “尸体是在那上面发现的。” 担任向导的新祖指着跨线桥说道。 “那么,野上你去那边看一下,我和医生去死者那里。” 森川带着医生往值班室走去。野上带了两名手下,登上了跨线桥。太阳从西面射过来,跨线桥上依然很热。 “是这里。” 新祖指着通道的一处说道。 “怎么,什么痕迹也没留下?” 鉴别科的巡查看着地上问道。 “事情发生后,又到了两趟车。” “有多少旅客经过?” “两趟车的终点都是三次车站,加起来大约有七八十人吧。” “这样的话,就难判断了。” 鉴别员做了个无奈的动作。 “是什么时候发现尸体的?” 野上取出了警察用的记录本问道。 “大概是16点35分左右吧。在二号站台上看表时是33分,离列车进站还有些时间,所以到跨线桥上去避避暑。” 新祖把当时发现尸体的情况做了说明。 “也就是说,没有其他人在常” “是埃” “你到这里的时候,姑娘已经死了吗?” “是的。” “为什么会认为是死了呢?” “当然是死了。” “把过脉了吗?” “没有。” “确认过呼吸吗?” “没有。” “那么为什么会认为是死了呢?” “这样问来,倒是很难解释清楚。可是,当时就是感觉到是死了。略微碰一下就倒下了。而且……”“请等一下。也就是说,碰倒姑娘的人,是你了。” “也可以这样说吧,只是听起来好像是我杀了那姑娘一样。” 新祖苦笑着说,可是野上却是一本正经地说道:“如果那姑娘是被杀的话,首先被怀疑的是第一发现者,也就是你了。” “那可不是闹着玩的,我为什么一定要被怀疑?” “这是搜查的公式,请充分注意这一点,所以你要尽量说得准确些。” “知道了。” 讨厌的警察,新祖感到了不快。别的搜查员都在偷偷地笑。野上部长的纠缠不休是人所周知的。别说是对嫌疑犯,就是对一般的涉案人他也会紧追不放。对一些无关紧要的小事他也盯着,刨根问底地追问个不停。到后来,几乎所有被问的人都会发火。人,一激动就会说出意想不到的话来。从那些话里找出线索,破案的事也是有的。而对野上来说,这样做却只是一种习惯。到底有没有什么目的,还是值得怀疑的。 楼梯上传来哒哒哒哒脚步声,森川副警部来了。 “喂,野上,是他杀,他杀呀!脖子上有被勒过的痕迹。” 野上斜着眼,盯着新祖的脸看着。 借车站长的办公室对新祖开始了正式询问,询问是由森川执行的。可是,新祖的证言却没有什么可值得怀疑的地方。 “也就是说,除了你以外,最后见到姑娘的人才是值得怀疑的人了。在你之前,有谁走过跨线桥吗?” “大概是那趟车的乘客吧。那时16点22分的列车刚刚发车,大约有二三十个客人乘车吧。” “当时的乘客中有没有举动反常的人。比如说,奔跑来赶车的乘客?” “是碍…” 新祖一本正经地回忆着当时站台上的情形。 下午四点的前半个小时里,二三号站台列车的发停状况是这样的:首先16点09分艺备线往广岛的普通列车停在二号站台。然后是16点11分,福盐线折回府中的普通列车从三号站台发车。再后是16点22分艺备线往广岛的车发车。 发车的十五分钟前开始检票,让候车室里的乘客到站台上去等。这里,一般乘客都是在检票时一起进站的。很少有像都市里的乘客那样,三三两两进站的。 到16点15分左右时,已有相当数量的乘客走过跨线桥。如果姑娘倒在那里的话,肯定有谁会帮着救护,或者报告车站人员。可是,实际上却没有,也就意味着,姑娘是在那个时间以后被杀的。而且,如果犯人不是车站员新祖的话,那么搭乘16点22分开往广岛的列车的最后一位乘客,就是最值得怀疑的对象。 可是,也不仅限于今天,像三次这样的小站,列车快要开车时急着赶来搭车的乘客是很少有的。但是,今天在开往广岛的车将要开车时,急忙赶来搭乘的乘客却有一个。 在闲闲散散的站台上,响着哒哒哒哒脚步声,凡是在快要关上车门时冲进来的乘客,都会给人留下很深的印象。 “可能是那个男人吧……” 新祖自言自语道。 “开往广岛的列车将要开车时,一个穿蓝色t恤衫的男人,跑着下了跨线桥来搭车。不知算不算举动不谨慎,只是特别引人注目而已。” “那就是他了。” 森川断言道。 “那是最后的乘客吗?” “是的。” “那趟车,现在大概开到哪里?” “是碍…” 时钟的指针快要指到17点55分了。 “到广岛是18点20分,大概在玫村附近吧。” “还有25分钟就到终点站了。” 森川着急了。野上马上给警署打电话,请广岛方面的警察署以予协助,至于能否赶上却是很微妙。终于,在广岛前一个站,列车上的警官找到了那个男人。并同他一起搭从广岛发的下趟车护送来三次。 野上从车站给家里打了个电话:“今天又要很晚才能回家了。” 智子似乎并不惊奇,只是淡淡地说道:“果然不出所料。” “对不起,帮我给爸爸他们打个招呼埃”“没关系,谁也没当真啦。” 野上没再说什么就挂了电话。 晚上九点过后,嫌疑犯终于被送到了三次警察署。在三次车站当面对证时,新祖向警方确认了这个男人。其实,在广岛站时,已向本人确认过了,他也承认自己是最后乘上16点22分列车这一事实。 审讯由野上担任。 乘客叫北村义夫,家住广岛市,年龄三十三岁,自由经营者。 “自由业,具体是做什么的?” “什么都做,土木建筑、驾驶员、不动产等等。除了偷东西以外,什么都做。” “杀人也做吗?” “杀人?玩笑太大了吧。” “不是在开玩笑。你是因为在三次车站犯有杀人嫌疑而被带来这里的。” “不会吧。我为什么要杀人呢?” “这就要问你自己了。” “可不要乱说话碍…” 北村这时才刚刚注意到,马上有所醒悟地说道:“碍…是不是指那个姑娘的事啊?” “哦,姑娘?” “我过跨线桥的时候,看到有个姑娘倒在那里。不,不是倒在那里,是蹲在那里。总之,是靠在行李上,不会是那个姑娘死了吧?” “哦,也就是说你走过的时候,那个姑娘已经蹲在那里了?” “是埃” “但是,你为什么不救她呢?” “那时匆匆忙忙赶车,根本没想到她会死嘛。” “至少也有向车站人员报告的义务吧。” “话是这样说。可是,车也是好不容易才赶上,刚进车厢,门就关上了。” “有谁能证明吗?” “证明什么啊?” “证明你经过那里时,那姑娘已经死了。” “这怎么证明啊,不可能的事嘛。” “那么,情况就对你相当不利了。” “怎么能这样乱来?” 北村的脸上,一下就失去了血色。 可是,北村的嫌疑很快就被澄清了。根据北村的供述,搜查员到车站去对过证。当时的检票员证实了北村是在往广岛的车将要开车时才通过检票口的。那个检票员还担心他赶不上车呢,所以一直看着他跑过跨线桥,搭上车。跨线桥上的窗户都开着,能看到他的头部。从过跨线桥,下到二三号站台,搭上车的整个过程中,并没有在跨线桥上停留的感觉。即使有停留,也绝对没有可以“绞杀”一个人的时间。 “就是这样说的嘛。”北村变得理直气壮了。 “现在怎么办?回不去了。” 去广岛的末班车是21点02分发车。时针已经过了21点02分。 县警察署搜查一课的桐山警部被刑事部长叫去的时候,他正准备下班回家。已经是晚上9点50分了。让部下做的提交给检察厅的一份有关一桩盗窃案的笔录整理,花费的时间比预想的要多得多,直到现在才全部校对结束。 搜查一课的课长土屋警视也在刑事部长的办公室里,似乎已与部长之间形成了某种默契,如果刑事部长现在这个时间还呆在署里,就意味着又有重大案件发生了。 刑事部长稻垣警视和桐山是同一所国立大学毕业的,比桐山早十六期的前辈。正宗科班出身,是典型的在仕途上拼搏的人。听说,明年春天会调到山阴地区的小县城,晋升做县警察署的本部长。 “哦,来了埃” 看到桐山进来,稻垣眯起了眼。对这个优秀的后辈,不仅是县警察署内,就是在县厅和广岛市的上层都评价很高。在每次中央政界、外国要人的“vip”警备中,桐山都充分显示出了卓越的指挥才能。他的语言能力强,再加上身材匀称,一表人才,深受外国宾客的赞誉。他只有三十岁.可以说是年轻有为,实际工作能力已被充分证实。本来,今年内将被升为警视,边当内勤课长,边升职。这原是最理想的晋升方法,可是,桐山却别出心裁,不知怎么想的,年初时突然提出去搜查课。六月初临时人事变动时,根据本人意愿被调到搜查一课。按土屋课长的说法是“心血来潮”。科班出身的人,就按照给你铺好的轨道走不好吗?没必要特地到最忙碌的一课来嘛。但桐山的“愚蠢”在稻垣的眼里却使他变得前途无限。“现在,这样的年轻人很难得埃”稻垣对土屋说,“因此,早点给他机会做出些成绩。” (或许,桐山本人也是这样打算的……)土屋并不喜欢做这样的猜测。 “是这样的,我和土屋商量过了,让你接一桩大案子。”稻垣笑嘻嘻地说道,“是这样的,三次发生了大案子,有通报上来了。那里的署长我很熟悉,根据情况,想派你去。这是土屋的提案。” “杀人案件吗?” “哦,在三次车站内,一位年轻姑娘被杀。土屋,你来说明一下。” 土屋将案件的经过做了一番简单的说明。 “案件发生后,曾有一人被当做嫌疑犯,被带到三次警署。搜查刚开始就这样,看来很难办。你第一次负责杀人案件的侦破,担子是重了些n可也是部长对你有所期待,好好做吧。” “遵命。” 桐山立正敬了一礼。这时,土屋才发现桐山很不同一般。戴着眼镜、才气横溢的脸庞肌肉紧绷,嘴角收起,充满了紧张感。 (这个人,还是有优点的嘛……) 见到桐山这样神采奕奕,土屋多少安了些心。老实说,当稻垣来商量起用桐山时,土屋虽说没有直接反对,却也有些不安。当然,作为一课的警部,早晚要负责担当杀人案件的搜查。只是,第一次的办案最好在自己眼皮底下的广岛市内。这个桐山与稻垣一样是科班出身,早晚都要:升职做干部,来一课工作不过是走走过场而已。这样的人物,和现场的普通刑警是很难相容的。这种眼睛看不到的隔阂,会不会影响搜查工作呢?土屋不禁暗暗地为他担心。 第二天八月十日,三次晋署从县警察署迎来了以桐山警部为首的一课刑警七人,在署内设立了“三次车站杀人案件”的搜查本部。搜查本部部长由大友警视担任,而搜查主任则由桐山警部担任。 大友虽然接到了稻垣的联络,可是见到桐山后,对他眼前的这位年轻人还是吃了一惊。搜查一定要靠经验的:不管是否科班出身,现场指挥时会不会出纰漏,又是另一回事儿。 但是桐山在搜查会议上,却显得落落大方。等大友介绍过后,马上询问了目前的搜查进展情况。 从案件的发生到北村义夫的被押送、释放的经过,由森川副警部做了说明。等他一讲完,桐山马上问道:“就这些吗?” 森川对提问似乎还不能完全理解。 “开往广岛的列车上的其他乘客没有查对吗?”恫山继续问道。 三次警署的刑警们都面面相觑。沉寂了一会儿后,落合刑事课长代表大家答道:“非常遗憾没有实施。因为,在当时那样时间紧迫的情况下,捕捉北村已经全力以赴了。” “原来如此。但是,只将北村一个人作为怀疑对象,不觉得轻率了些吗?” “喂,这样说来确实很惭愧……” 落合板着脸。不仅是落合,三次警署的刑警们都承认初次搜查并不充分。桐山的指责将此又提醒了一遍,此举也是对今后如果案件不能侦破时埋下了“伏笔”。 “可是,那时根据车站人员的证言特定了‘穿蓝色t恤衫的男人’,也是当时的情况所迫。” 落合的话听起来多少有些辩解的味道。桐山充分确认了它的效果后,改变了话题。 “现在,请说明一下有关被害人的情况。” “被害人,姓名:正法寺美也子,二十九岁,东京一家公司的女职员。” 森川边看记录边说,在场刑警们的笔一齐飞了起来。 死者的身份,是事件发生后,查看所携物品时,才了解到的。死者身旁的大旅行袋里,有一个布制的提包。从提包里发现了与钱包放在一起的月票夹,票夹里有被害者的身份证。 东京都千代田区外神田三丁目x番地x号株式合社立花音响pr课正法寺美也子昭和二十x年三月三十日生这是身份证所记载的内容。另外,路线车月票上的住址是:东京都文京区西片二丁目x番地x号“已经与被害人的家属和会社取得了联系。今天下午家属和公司的上司会赶来这里。据家属说,被害人正法寺美也子是利用公司的夏季休假,从山阳到山阴作了一次四夜五天的短期旅行。” “也就是说,她是在从山阴往山阳的途中,遇到了不测。” “是啊,当初我们也是这样认为的。但事实上似乎并不是如此。因为,她是八月五号从东京出发的,也就是说,被杀害时,是四夜五天旅行的最后一天。根据家属提供的旅行日程来看,应该是第三天的八月七号住在三次,八号住在尾道,九号回东京。” “是否可以考虑她推迟归程了呢?” “但是,从被害人的钱包里发现了三次市内的旅馆环水楼、尾道市的旅馆秀波庄的发票。住宿日期与预定日程相同,是七号、八号。另外,在旅行袋的内袋里还发现了尾道车站九号发行的前往东京都的新干线指定特急券。指定坐席是八月九号上行列车‘光138号’6车厢11列b座。‘光138号’在福山是11点57分发车。从山阳本线尾道站11点发车,11点19分到达福山的列车刚好和‘光138号’相接。估计被害人是乘这趟车去福山的。在福山改变了计划,坐福盐线来到了三次。” “等一下。从尾道来三次可以利用高速大巴,一条直线,速度又快。” “是,确实如此。可事实上被害人所持的车票有检过票的痕迹,就是说她搭乘了车。估计,被害人原先打算按计划回东京,所以买票搭车。到了福山后,才改变了计划。” “原来如此。哦,知道了。调查得很清楚埃”受到年轻的指挥官的表扬,森川副警部的表情很尴尬。森川比落合刑事课长还大一岁,今年四十二岁。在非科班出身中虽属于晋升慢的,但他在处理案件上有经验,对搜查的顺序、要点都非常精通,是属于实力派的刑警。 “按这样的进程,被害人从福山到三次的行踪,就能很快调查清楚了。”桐山恭维着森川说。 “是。福盐线的下行车,有11点53分从福山发车,到达府中站是12点40分。你也知道的,福盐线的府中站到三次站之间的线路还没有电气化,所有的列车都是到府中站为止的。在府中转乘13点15分的列车,到三次站是15点36分。被害人利用这条线的可能性很大。目前已派搜查员到府中站,尽快确认有没有见过被害人的目击证人。” 刚好在这时,有关目击证人的信息传来了。正如森川所说,在等着转车的时间里,被害人正法寺美也子站在府中站的站台上。看了美也子尸体的照片,二位车站人员都断言道:“不会有错。” “说得不好听点,那姑娘身材还好,就是长得很难看,所以他们都记得特别清楚。” “这样看来,被害人是搭乘15点36分的车来到三次的了。向车站照会过,那趟车晚点了15分钟,大约是15点50分左右到达的。被害人是在30分钟后被杀的。” 森川的说明到此为止。一时间,谁也没说话。刑警们重复地看着记录,反复玩味着整个案件的过程。县警署来的官下部长刑事问道:“来三次车站后到被害的30分钟问,被害人一直都站在跨线桥上吗?” “应该是吧。站台上小卖店的中年妇女和车站人员,他们都没见到被害人。” “那么,在这30分钟里,被害人到底在干什么呢?” “那可不知道。按常规来判断,可能在等转乘16点22分开往广岛的车,或者是在等17点23分开往备后落合的车。这两趟是艺备线的上、下行列车。还有三江线的17点58分开往江津的车。可是,她手上拿着的是去东京的车票,她到底想去哪里,实在无法预测。” “对,对。这是第一个谜。为什么被害人突然改变了回东京的日程呢?” “可是,”桐山打断了发言,“还不能断定这和被害一定有关。” “那倒也是……” 宫下摸着下巴,不再说话。对县警署的老资格的刑晋来说,这位年轻的属特权阶层的警部,是很难相处的上司。 “说到谜,”森川发言道,“犯罪目的是什么,关于这一点怎么也没查出。目前被害人的所持品是旅行袋和袋里的物品。发现时旅行袋的拉链锁着。钱包及里面的物品都没有被动过的迹象。还有,被害人戴着相当贵重的蓝宝石戒指和外国制手表,也没被窃走。” “是不是可以这样解释,”桐山深思熟虑地说道,“犯人是以盗窃为目的而袭击了被害人,那时听到北村从下面跑上来的脚步声,没来得及偷任何东西就坐车逃走了。也就是说,比北村早一步乘车的人可能是犯人。” “这是条有力的线索。” 森川表示同意。也没有其他人提出异议。 “另外,也可能是单独抢劫。不管怎样,在北衬之前搭车的人是嫌疑犯这点不会错。所以对北村以外的乘客要进行查对。” 话题又回到了这点,房间里的空气变得凝重起来。 “根据目前的情况,将搜查重点放在查对在三次搭乘16点22分去广岛方向的乘客上。我建议分成两组,分头行动。” 桐山终于提出了搜查方针。 第一组,主要对三次车站的工作人员及当时的上下乘客进行调查.找出搭车去广岛的乘客。第二组,主要是在三次——广岛之间的每个站调查那趟列车进站停靠时,有没有发现举止反常的人下车。尤其是凶手当然会预料到车上会有临时检票的可能,从而中途下车逃走,对此必须仔细搜查。以上是整个搜查方案,桐山当场将县警署和三次警署的刑警合理搭配。当然,是以县警署的刑警为主,三次警署的为辅了。但让三次警署的刑警们吃惊的是,他们的野上部长竟然被排除在这两组之外。 “有别的调查等着你和石川去做,也就是第三组。” 桐山这样说着解散了会议,野上和石川被留了下来。石川是县警署的年轻刑警,虽说有些像刚从警校毕业的新手,但是能分在搜查一课,自然是有与普通的年轻人不同的地方。 “你们二人去收集有关被害人的资料。” 桐山将两人叫到身边,布置着。 “首先,负责接待今天下午将到达的被害人的家属,调查被害人的旅行路线,旅行中有没有和别人接触的迹象。怎么样讲也是一个单身旅行的姑娘嘛,虽说长得不算好看,总有一两个男人表示兴趣吧。这一点要特别注意,最好能查出她为什么改变了从尾道回东京的计划,不过也不要抱太大的希望。” 说最后那句话时,野上感觉到了桐山的眼里流出的轻视的眼神。之所以有这样的感觉,或许是因为与石川那样的年轻人一起做与搜查不相干的工作令他不满的缘故吧。说实在的,对野上巡查部长没有参与第一、第二组的搜查,不要说野上自己,就是三次警署的刑警们都不能理解。野上是三次警署首屈一指的刑警,大家都相信他能与县警的优秀刑警们媲美。这次,很明显地是桐山警部太小看野上了。这不仅是对野上个人,也是对三次警署里的其他刑警们的藐视。如果不是这样,那么为什么非常熟悉当地情况的野上,没有参加第一、第二组的搜查?如果说是重视第三组的搜查的话,那么应该安排县警的老练刑警与野上搭档才对埃不觉间,野上对身边这位比自己小三四岁的年轻警部有些反感了。 “唉……被安排做这种无关紧要的事。” 石川毫不客气地说着。虽然已经走出了被当做搜查本部用的会议室,来到楼梯口,可是石川说话的声音太大,野上还是被吓了一跳。 “喂,小心被听到。” “啊,忘记了。” 石川吐了下舌头,做了个鬼脸。石川身材匀称,是个性格开朗的小个子年轻人。 “野上先生不这么想吗?接待家属,那是警务课的事嘛。” “话可不能这么说。也许从被害人的家属、上司的谈话中可以了解到她这次旅行的目的,以及她的性格等等,还是很有用的。” “话是这么说,可这次的事件不是很单纯吗?即使知道这些,对破案也起不了什么大作用。” “不要再发牢骚了,做好自己的事就行了。总之这种事总得要人去做。” 和心里想的相反,野上劝了劝石川。野上本来就好奇心旺盛,所以对没有直接参加搜查这件事并没有像石川那样怨天尤人。尤其是对被害人这次单独旅行的目的,以及让她改变回东京的计划返回三次的理由等等,这些都引起他解谜的兴趣。如果能查出什么结果,也可乘此机会,显示一下自己的实力。被害人的司法解剖由广岛大学法医研究室执行。解剖结果如下:正法寺美也子是因颈部受压迫,引起窒息而死亡。只是在被绞杀之前,心窝处有被重击的痕迹,由此可分析出,罪犯行凶的手法如下:凶犯从正面接近美也子,右拳重击前胸。等她失去知觉后.从背后用右臂套住脖子,左手抱紧右手腕用力,也就是用柔道常用的紧气手法,一口气杀死被害人。从犯罪手法来看,犯人是对柔道、空手道有相当功夫的人。 美也子的母亲、兄长在美也子的上司坂卷陪同下,于下午两点过到达了三次。美也子的母亲个头很小,大约有六十来岁,看上去一副疲劳过度的样子。与此相反,美也子的哥哥却是位风度翩翩的青年,名片上的头衔是某大商事会社的课长。 “我叫正法寺尚之,美也子的哥哥。”死者的哥哥用浑厚的男中音说道。 正法寺尚之长得粗眉毛、大眼睛、高鼻梁,怎么看都与被害的美也子不像。似乎双亲所有的优点都遗传给了他,反而觉得那个做妹妹的很可怜。 陪同美也子的家属来到医院的停尸间,野上取下了盖在死者脸上的白布。 “是美也子小姐吗,不会有错吧?” 美也子的母亲痛不泣声,边拿手绢擦眼泪边点着头。 “是美也子。” 尚之却声调不变,抱着胳膊带有一丝傲慢的神情看着妹妹的脸,表情非常冷静,没有丝毫悲伤的神色。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尚之愤怒地说道。 “问我们怎么回事,倒是……” “我是问,美也子为什么会成这样。” “这个——目前正在搜查中。” “那么,凶手还没有被逮捕,是吗?” “很抱歉……但是警察正竭尽全力在搜查.相信能很快将凶犯捉拿归案。” “希望如此。” 听尚之的口气,好像美也子的死,是由警察造成的。野上有些生气了。美也子的母亲似乎也感觉到了这点:“对不起,给各位添了许多麻烦。还请多多关照。” 说罢又向野上他们深深地鞠了一躬,似乎在为儿子的不恭给大家赔礼。 大家又回到了三次警署。野上将三人陪到接待室,这是三次警署内惟一有空调的地方。 石川刑警拿来了美也子的遗物。 “留在现场的只有这个旅行袋。请看一下里面的东西,是否缺少了什么?” “这个可以马上知道。”美也子的母亲很自信地说。“美也子旅行时的用品都是我帮着整理的,我还记得包里放了些什么。” 旅行袋里除了有钱包、时刻表、月票夹、洗漱用具、化妆用具以外,还有装替换衣服的纸袋、用过的和没用过的等等。在检查有些不便让男人看到的东西时,美也子的母亲用身体挡住刑警们的视线。 “我记得的东西都在,什么也没有缺少。” “什么礼品也没有,有没有听说买了什么礼品?” “没有。这次旅行不准备买礼品。最后从尾道打电话回来时还笑着说,按预定计划明天回家,什么礼品也没有买……”说到后来,母亲眼里的泪水止不住地流了下来。 “明天回家,说得很清楚吗?” “是埃” “可是,实际上是从福山来到了三次……”野上取出了记录本。 “预定日程是,八月五号从东京出发,当天夜里住宿在松江,六号在仁多盯,七号在三次,八号住在尾道,然后九号回东京。” “是。这是在电话中提到的预定日程。约定如果计划有改变时,美也子会从住的旅馆里打电话回家的。” “实际上日程并没有改变,是吗?放在钱包里的旅馆发票也证实了这一点。旅行似乎按预定日程进行着。可是到最后,也没有通知家里,突然改变了计划。关于这一点,有什么想法吗?” “没有……” 美也子的母亲无力地摇了摇头。 “那么,美也子小姐这次旅行的目的是什么?如果说是单纯为了观光的话,旅行路线却很特别。而且一个姑娘单身旅行,怎么都不能理解这一点。美也子小姐最近是否有孤独癖的迹象出现?” “哦……好像没有。” “在公司里如何?” 问题转向了坂卷。坂卷大约四十岁左右,与年龄相比,头发比较稀少。一看就是个考虑周到、非常老成的人。 “很难想像正法寺小姐有孤独癖。她在公司里与同事们相处得都不错,对谁都一视同仁。职员修假旅行时还抢着当干事。只是,她的个性比较独立,似乎并不喜欢死缠着别人。或许是年龄的关系,同年轻女孩之间多少有些距离。” “在异性交往方面如何?” “好像没有男朋友。” “有没有提亲的呢?” 野上的目光又转向了美也子的母亲。 “多少是有的,只是一直都没有缘分……”“那样的长相嘛。” 尚之故意露丑地说道:“即使有人提亲,也不会成功。” “尚之!” 美也子的母亲训斥道。 “那么,有没有听美也子小姐说过有关选择这次旅行路线的理由?” “听说是以前曾按这条路线旅行过,想再走一次。”坂卷说道。尚之瞥了他一眼,似乎在怪他多嘴。 “哦,以前曾经旅行过?”野上立刻问尚之,“那是什么时候的事?” “很早以前的事。当时美也子还是个学生。” “那时,也是一个人旅行的吗?” “不,是和女子大学的朋友一起的。” “当时的旅行目的是什么呢?” “说是写毕业论文。其实所谓研究旅行一半是为了游玩。” “毕业论文?……” 在旁边做记录的石川轻轻地解释道:“是大学毕业用的。” “啊啊,那么研究什么呢?” “不太清楚。课题好像是有关后鸟羽院的史迹什么的。” “后鸟羽院,那是指……?” “指后鸟羽法皇的事。” 这么简单的事都不知道,尚之瞥了野上一眼:“你们这里不是有流传关于镰仓时期后鸟羽法皇的传说吗?” “有这样的传说吗?不太清楚埃” 野上转向石川,似乎在问他知道吗。石川也摇摇头。 “那个传说的是什么呢?” 野上问尚之道。 “呀,我也是道听途说而己,详细的事情不太清楚。似乎是,后鸟羽法皇从京都被流放到隐崎的时候,经过尾道、三次附近往山阴方面去的。” “有这样的事吗?那是什么时候的事呢?” “什么时候?是承久政变(1221年(承久3年),后鸟羽法皇邀集了内地、西国武士和僧兵,加上了一部分东国武士追讨幕府政权、可是,为—月之久的政变以幕府的压倒胜利而告结束。参与政变的法皇们被流放。)以后的事,大约八百年以前吧。” “承久政变?” 因为对历史没有任何兴趣,所以两位警察对这些问题怎么都无法理解。 尚之露出了厌烦的神色: “现在谈论历史也起不了什么作用,这种事以后再调查嘛。” “说得也是埃” 野上苦笑着。 “可是,根据刚才的说法,法皇是从尾道往山阴去的,也就是说,美也子小姐的旅行应该是从尾道开始才对……”“啊,是这样的。”美也子的母亲解开了野上的疑问。 “八年前旅行时,美也子她们也是从尾道出发的。这次美也子说是试着走相反的路线。还开玩笑说,或许能遇上以前的自己从对面走来。” 美也子的母亲仅仅用淡淡的口吻说着.野上却打了个冷战。“遇上以前的自己……”,能有这种想法的人,可不那么普通。 “对不起,问个很失礼的问题。美也子小姐的性格是不是有些古怪?” 三位客人面面相觑。美也子的母亲用悲伤的眼神看着野上说道:“其实,那个孩子曾遇到过事故……”“妈妈,那件事没必要说嘛。” 突然,尚之大声叫道。那么大的男人用“妈妈”这种小孩子用的词汇,已令人吃惊,也更让人是闻到了这后面隐藏着的神秘的气息,野上感到了一阵紧张。 “是什么事故?” “那和这次的事件没有关系。” 尚之冷冷地说道。 “请不要这么说。越是瞒着不想说,别人就越想知道,人之常情嘛。” “也不是说要隐瞒。” “那不就行了?” 美也子的母亲接着静静地说道: “八年前,旅行快要结束的时候,在岛根县仁多町,美也子她们住的旅馆后面的山体滑坡,美也子她们被活埋了。” “是活埋吗?” “是啊,美也子的命总算是保住了,可是因为受的刺激太大,得了记忆丧失症。大学的学业也因此中断,更不要提写论文的事了。” “记忆丧失……” 尚之厌恶地看着野上。 “在以后的治疗中,虽然有相当的部分得到了恢复,但还是没能完全康复。我向这位坂卷先生提出了无理的要求,希望公司能给予照顾。姑且她能与普通人一样过社会生活,但是有精神障碍这样的事实是没法改变的。” “可不能这么说,”扳卷用认真的态度说道,“正法寺小姐是我们公司有用的人才。” “非常感谢你这么说,哪怕是在恭维……”“不,这并不是在恭维。” “对不起……” 野上订断了两人的对话。 “发生事故的时候,另一位朋友怎么样了呢?” “她死了。” “啊,死了……” “是啊,真是不幸。和美也子一样,被活埋了。救出来时,已经……”“那真是灾难埃”“是啊,所以美也子这次旅行的主要目的是到以前去过的地方,看看那里的风景,或许会唤起沉睡的记忆,顺便也可以追悼死去的朋友。医生也是这么推荐的。” “原来如此。那么,仅作为参考想问一下,美也子小姐有没有什么仇人?” “怎么可能有这样的事呢。” 尚之立即答道。 “对不起,请问一下,正法寺先生的家庭构成是怎么样的?” “母亲和我及我的妻子、儿子,还有美也子和一个弟弟。父亲前年去世了。弟弟目前正在美国留学。” “美也子小姐的性格是怎样的呢?” “那,自然是很温和的孩子了。”美也子的母亲慈祥地说道,“正如刚才所说,除了患有记忆丧失症以外,是个性格开朗的好孩子。” “在公司里,大家都说她人品很好。”坂卷也强调说道,“工作能力很强,做事谨慎,到底是大小姐出身埃”“也就是说,记忆丧失症对工作没有构成什么影响了?” “完全没有。” “哦……我还不太清楚,记忆丧失症,具体病状是什么样的?” “啊,各式各样都有。据说美也子最初是处于几乎失去所有记忆的状态。”尚之答道,“后来,记忆很快开始恢复,日常生活所需的知识基本都恢复了。只是,不知为什么,有关学校那部分的记忆却全部失落了。比如说,死去的朋友的事完全记不得了。当然,后来从看照片,听别人讲什么的,作为知识慢慢地知道了一些,也就是说,将记忆前后串联起来而已。精神科的医生说,记忆丧失症犹如电脑,一部分线路短路的话,只有那一部分的thin1ttank不起作用。也确实是那样的感觉。” “原来如此,是那样的症状。” 沉默又来临了。野上的脑海里浮起了美也子提着大大的旅行袋走在山路上的情景。为了寻找失去的自我,美也子从山阴前往山阳,只身一人孤独地走着。 “可是,为什么又转回到三次来呢?……”野上被自己的声音吓了一跳,抬起头来。所有的人都看着他,谁都没有答案可以回答他的问题。 正法寺母子又回到医院,美也子的遗体就要火化了,明天一早还要赶回东京去。 “多谢您的关照。” 美也子的母亲郑重地行了一礼。就连傲慢的尚之,也带着几分亲切告了辞。 野上留下了正要离开接待室的扳卷。 “坂卷先生,冒昧地向您打听件事。刚才,您说美也子小姐是‘大小姐’?” “啊,是这么说的。” “那是什么意思?” “噢,是那个埃正法寺家,以前是京都的公爵,属于贵族。从前,我们公司的会长称呼正法寺先生为殿下,称尚之先生为小殿下。” “啊,原来是这么回事。” 野上终于理解了尚之如此傲慢的理由。 第二章 心灵的旅途 对正法寺美也子的足迹追踪调查,决定从她旅行日程第二天住宿的岛根县仁多盯开始。第一天住宿的松江市穴道湖畔的旅馆的调查,已委托当地的警察署协助办理。调查结果是,美也子于八月五号傍晚时分到达旅馆,第二天早上9点出发的。只有晚餐后出去了一小时左右,并没有什么特别的地方。同样也是一个人,没有同伴,也没有人曾与她接触过的迹象。 八年前旅行时,松江是否包含在日程里,已经无法知道了。这次的旅行,松江仅仅是个驿站而已。根据美也子的旅行目的来看,真正的旅行是从仁多町开始的。 仁多盯国铁站的站名是“出云三成”站。从三次搭乘木次线开往米子的列车可以到达。松本清张的名著推理小说《砂器》里出现的“龟篙”站的前一站就是“出云三成”车站。 野上和石川到达出云三成站时已将近中午了。车站离市区中心地有些距离。两人在太阳底下走了十几分钟才到仁多警察署。由于事先已与仁多警署取得了联系,警务课的警部助理已经在等候他们了。 “这么忙的时候打扰你们,添麻烦了。” “彼此彼此嘛。只是,当时的警员已经都不在了。只剩下资料可以查阅。” 根据放在桌上的事故记录来看,“活埋事故”的大致情况如下:昭和四十x年八月二十九日,十一号台风卷着暴风雨袭击了中部地方的北部山区,引起各地发生山崩、洪水等灾害。二十九日拂晓,仁多町字美女原的小野安雄家的后山,长约五十米、宽约十二米的山体表层崩溃了,倒塌在独屋上。小野家当时经营旅馆,当天夜里住在独屋中的两位女大学生,因来不及逃走而被活理在泥土下面。经过努力营救,结果一名得救,另一名被发现时已经死了。 两位女大学生正是正法寺美也子和她的朋友浅见裕子。 “死里逃生的女孩子现在又被杀害。真是不可思议的因果关系埃”“有人说,是那时死去的朋友在招魂。” “是啊,很有可能。” “哈哈哈……”警部助理笑了起来,但马上又一本正经地说:“可是,这次的案件和八年前的事故有什么关系吗?” “不,不是那样。这次主要是调查被害人在住宿地的行踪。八年前的事故只是顺便说说而已。” “我说是嘛,虽说有因果关系,但是现实生活毕竟没有那样巧的事儿。” “对了,那次的事故完全是天灾吗?”野上突然发问道。 “怎么,有什么疑问?” “疑问倒是没有。” “当然是天灾了,是山崩。那时我在附近的横田警察署工作,因此记得很清楚。当时下着倾盆大雨,到处发生山崩,这样的自然力量是完全不可抗拒的。怎么样,要不要去美女原的现场看一下。” “啊,那最好了。” 野上和石川行了礼,离开了仁多署。 美也子住宿的旅馆离警察署很近。面朝大马路,一楼主要是食品店,从店的旁边往里走就是旅馆的入口。 “以前,可不是吹的,这里的客人很多。可是东京奥运会后就不行了。” 出来应对的老太太,还没问她就说个不停。 “前几天,八月六日,有个叫正法寺美也子的人在这里住宿过吧?” “是啊,是住在这里。名字很罕见,所以记得特别清楚。一个女孩子单独出门旅行也很稀奇埃”“也就是说,她是一个人住宿的?” “是啊,一个人。” “六号那天她是什么时候到的?” “中午过后吧。可是放下行李后,又出去了。” “知道去哪里吗?” “去美女原吧,我还画了地图给她。” “什么时候回来的?” “下午4点左右吧。” “然后呢?” “还不是,吃了晚饭,泡了澡,睡觉喽。” “第二天呢?” “9点左右出发的吧。那位客人出了什么事吗?” “没有,没有。知道去哪里了吗?” “说是去三次。啊,对了,她不是乘列车去的,而是搭长途汽车去的。她还问了我长途汽车的时间。” 向老太太问了去美女原的走法后,告别了旅馆,二人回到街上。或许是四面环山的缘故吧,街上没有一丝风,十分闷热。 “野上先生,我不是想偷懒,只是调查这个好像没什么用嘛。”石川边擦着脖子上的汗边说,“八年前的事故,与这次杀人案件不会有联系吧。” “或许是这样。但我对这种小事,怎么也放不下。按精神医学来说,好像电脑的配线串错了线。” 对野上的比喻不当的玩笑,石川放声大笑。 美女原离市街大约有五六分钟的路程。那里是介于河川和山地之间的狭小河谷地带,只有一户人家,门牌上写着“小野安雄”。这就是那家旅馆了,房子右侧有放杂物的小屋,后面是以前曾经发生过山崩的陡坡。 一位抱着婴儿的女人出来应对。婴儿躺在那女人的怀里,睡得很香。野上立即出示了警察证。 “这是经营旅馆的小野家吗?” “是小野。可是,已经不再经营旅馆了。” “哦,不再经营了吗?” “是埃以前,曾出过事故。” “是八年前的山崩事故吗?” “是埃” “其实,我们就是为了这件事来拜访的。清楚这件事的人现在在吗?” “我不可以吗?” “不过,你不是这家的儿媳妇吗:” “噢,是儿媳妇。不过还是这家的女儿。” “啊,那么是上门女婿了……” “那天发生的事,想忘也忘不了。”女人皱着眉头说道。 正如仁多署的警部助理所说,当时雨下得非常猛。傍晚的时候,雨并不太大。可是,晚上的新闻报道说台风的推进路线已转向东面。夜半时分,雨声已经盖过了人声,同时已能听到房子前面的斐伊河涨水的声音。家里人担心会发大水,所以开始轮流值班。但是,惨剧却发生在后山上。 “开始,是听到从山上滚下来的小石子打在屋顶、墙上的声音。‘这可不行。’父亲叫醒了大家,住在独屋里的客人由我去叫。我跑到独屋门口大声叫着并打开了拉门,当时我已看到客人穿好了衣服,我想应该没事了,就跑到外面去了。可是怎么等,她们两人都不出来。忽然,听到‘轰’的一声,地面开始像地震那样摇动,独屋也在摇晃。独屋里点着灯,窗户被吹掉了,所以看得很清楚。去世了的那位客人蹲在那里,另一位拼命拉她的手,可能是腿发软站不起来吧。后来救人的那一位也死心了,转向窗口向外面求救。就在这时,灯灭了,以后就什么也不知道了。我父亲跑到警察署求救,然后消防团、附近居民都赶来救助。当他们拿投光器照时,我看到独屋一半被土埋着,土沙还不断掉下来,根本没法着手抢救。 “结果,正式开始抢救作业时,已经天亮了。山崩是凌晨4点左右发生的,三个小时后才救出了一位。正法寺美也子因为靠窗很近,才得以躲在房柱之间的空隙里死里逃生。当时虽然失去了知觉,却看不出有什么伤痕。 “浅见裕子又在一小时后才被挖出来。由于完全被埋在独屋的下面,所以挖出时已经死了。死亡时间是6点左右。如果早一点救出来的话……或者……大家都觉得非常遗憾。” “因为发生了这件事,所以旅馆也不开了。父亲现在农协里上班。” 这些话看来已经反复说过多次了,说来十分顺口。 “原来如此,我都知道了。那么,最近有没有见到当时活下来的那位女学生?” “有啊,见到过。” “是八月六号吗?” “是的。说是想了解有关八年前那次事故的经过。我也将刚才说的话讲了一遍给她听。但是,那位女学生不是被杀了吗?” “是啊,你都知道了?” “噢。这里的报纸好像没有刊登。我父亲去广岛时,在当地的报纸上看到的。我们有点觉得害怕,所以对谁也没说。” “那位女学生叫正法寺美也子,六号来的时候,她还说了什么别的吗?” “说了。说是因为那次事故得了记忆丧失症,为了治疗而来的。” “那么,有没有效果呢?” “这可不太清楚。她站在院子里,一直看着后山。我们也不太懂。” “那么,她是什么时候离开的?” “下午1点左右来的,大约是两点以前吧。她还问了附近有没有图书馆。我告诉她这里没有,可以去村公所问问。” “图书馆?……想查什么呢?” “好像是找有关后鸟羽法皇的历史书。” 又是后鸟羽法皇,野上不禁同石川对视了一下。 “那个后鸟羽法皇,以前从这里经过往隐歧去的事,你有听说过吗?” “如果是传说的话.倒是听说过。说是从广岛的高野町出发,越过王贯岭来三成的。所以,三成应该是写成‘御成’。听说,仁多的地名也是那时候取的。” “原来如此,仁者很多的意思。” 野上有点相信了。大凡当地出生的人,都从心底希望这个“传说”是真实的,这种心情也是完全可以理解的。 但是,对正法寺美也子来说,后鸟羽法皇意味着什么呢? 这个疑问在野上的脑海里好似远处的渔火般可以看见个影子。 酣睡着的婴儿似乎不堪忍受炎热。“哇哇”地哭了起来。野上他们也借此机会告辞出来了。 “翻山”长途汽车的终点,在市街的对面。两位警员拖着沉重的脚步默默地走着。 长途汽车一天往返两趟。下趟班车要一小时后才来。野上在空无一人的候车室的凳子上整整躺了一个小时。 长途汽车载着包括野上他们在内的六位客人出发了。离市街远一点的地方又上来了两位,中学校前再加了一位以后,暂时没有客人上下,汽车也没有靠站。驾驶员似乎与乘客们都很熟,同每个乘客打着招呼。从中学校前搭车的老妇人,似乎是参加法事的归途中,她坐在驾驶座的后面,与驾驶员交谈起来。驾驶员看着前方,适当地应和着。汽车开了一段时间后,到了有车库的空地上,为了调整时间停了下来。引擎关上后,女人的说话声就显得格外大声了。她谈的是令人沮丧的、永无止境的话题。慢慢地,驾驶员也说起劲来。好像是说关于偷看火葬场的火化炉子工作时的事情。 “烤鱿鱼时,噼、噼,皮不是会掉下来吗,就和那个一模一样。真是可怜。人死了,什么都完了。碍…想到这点……”两人一本正经地说着,女人也认真地点着头。最后,拿着数珠念了起来。不一会儿,驾驶员发动引擎,车又开了。 从那里开始,陡坡连绵不断。 “马上就要到王贯岭了。 石川看着前方的景色说道。 野上很难相信,八百年前,后鸟羽法皇在同一条路上走过。就是最近,正法寺美也子也走过这条路的事实,似乎都不太现实。“人死了,什么都完了”。驾驶员的话,在野上的心里留下了阴影。一个人死了,他所掌握的“情报”也会随之消失。美也子的不可思议的行动,随着她的死亡,是否也会被永远葬送在黑暗里呢? “进入广岛县了。” 石川高兴地说。真是个乡土情感深重的人哪! “这就是王贯岭埃” 野上看着左右的风景。说是岭却很平坦,叫高原似乎更为确切些。越过县界的实际感觉可以从道路的好坏来体会到。细细的、路面很差的道路持续了一段。然后是下坡。不知何时,车上的乘客除了野上他们以外只剩一位了。驾驶员好似安抚汽车一般地操纵着方向盘。 下午4点过后,终于到了终点站高野盯。下车时,野上给驾驶员看了美也子的照片。 “前不久您见过这个人吗?” “有埃是一星期前吧,也是搭这趟车。” “有没有同伴呢?” “没有,是一个人。其他的乘客我都熟识,绝对不会错。” 什么收获也没有。跟踪正法寺美也子的人物,根本就不存在。 从高野町再转汽车到三次时,已经是下午6点半了。 第二天早晨,野上他们访问了三次市内的“环水楼”。环水楼建在三次市的西北部,屋关山公园的旁边。这里规格很高,以前,皇宫贵族都曾在这里住宿过。但是,主人却是礼仪周到的老好人,对警察的来访没有一丝厌烦的神色。 “真的是很可怜。” 夫妻俩首先表示了哀悼之情。 “那位客人,是现今很少见的礼仪周到的人,对我们也很有礼貌。” “她给你们说了许多话吗?” “没有,那位客人很文静,不爱说废话。” “有没有记得她说过些什么吗?” “是啊,好像没说什么特别的话……” 女掌柜想了一下说道:“哦,她问起过附近有没有图书馆……”“图书馆?” “是啊,她问到哪里有图书馆或者书店。” 美也子在仁多町也问了同样的问题。 “那么,您告诉她在哪里了吗?” “是啊,告诉她了。就在这附近。” 确实,市立图书馆就近在眼前。野上他们向旅馆主人夫妻行了礼,直接去了市立图书馆。 不凑巧现在正值暑假,图书馆里被初、高中生挤得满满的。好容易抓住一个机会找到借阅处的管理员,并向他出示了警察证。 “啊,是为了在三次车站被杀的女孩的事而来的吧?”管理员说道,野上他们吃了一惊。 “你知道啊?” “是啊,当时她是我接待的嘛。” “这么说她来过这里了?” “是埃” “她来这里干什么?” “干什么……这里是图书馆碍…” 管理员有些不耐烦了。 “噢,对不起。她是来找什么书的呢?” “啊,问的是这个埃说是找历史方面的书。好像是找有关后鸟羽法皇传说的书。” “后鸟羽法皇……” 野上同石川对视了一下(又是这种书!),二人想到一起了。 “那么,有没有这样的书呢?” “有是有,可是似乎并没满足她的希望。” “可以看一下吗?” 管理员到里面抱出了一本厚厚的书。 “是这本。” 这本书长40厘米,宽30厘米,开本很大。 厚厚的封面,分两册装在套子里。烫金的背套上写着“广岛”,两本书分别是《历史与文化》《物产与经济》。是广岛县编辑、发行的限定保存版,有些像“地方志”之类的书。 “这本书的里面有关于后鸟羽法皇传说的记述。” 管理员打开了《历史与文化》,翻到“比婆郡”那一页。真的,上面确实记载着“后鸟羽法皇”。只是非常简单。书中记述了比婆郡、高野町一带关于流传于民间的后鸟羽法皇迁徒的史迹和传说。这也是后鸟羽法皇传说的发源地。美也子感到不满也是理所当然的,连门外汉的野上和石川也觉得书中说的不知所云。 “后鸟羽法皇传说,到底是什么内容啊?” “我也不太清楚。” 年轻的管理员不好意思地搔着头。 “有谁比较清楚吗?” “世良先生或许知道。请等一下,我马上去叫他。” 管理员将两位刑警带到了接待室。 世良先生是事务局的主要干部,一位具有学者风度的中年人。他透过度数很高的眼镜看着野上。 “想知道后鸟羽法皇的什么呢?”世良用嘶哑的嗓音问道。 很难说是“什么”。从头到尾,根本什么都不知道。 “首先,对后鸟羽法皇本身就不清楚。” 野上不好意思地说道。而世良并没有流露出轻蔑的样子。 “那么就从历史基础知识开始吧。” 世良用上文化讲座课的语气开始讲解起来后鸟羽法皇(当时的天皇(又称上皇)因信奉佛教而被称为法皇)(1180年一1239年)被赞为是历代天皇中最杰出的国君。作为第八十二代天皇,在后白河法皇死后亲政。1198年即位后,二十四年职掌了土御门、顺德、仲恭三代的院政。为了与镰仑幕府对抗,在宫中培养武士,暗杀源实朝将军等,看到幕府内部发生混乱,就发表了镇压幕府的话书。可是,幕府并没有被镇压,反而招来了京都反幕府派被一扫而光的结果。幕府废什恭天皇,而立后塌河天皇即位。将土御门上皇发配士住.顺德上皇发配土波。至于后鸟羽法皇,则被迫出家流放隐歧。这就是所谓的“承久政变”。也是由此时起,直到明治维新时代,日本的政治中根都由幕府掌握的划时代的大事件。 “可是,承久政变后,关于后鸟羽法皇从都城往隐歧流放的路线……”世良停了停又继续说道:“历史书上的记载是从大阪由海路渡过姬路附近,通过播磨国,越过船坂岭进入备前国,也就是现在的冈山县。走过津山市附近的庄院、美作,然后通过伯吾。” 站在贴在接待室墙上的中部地方的地图前,世良像学校老师那样流利地报着地名,手指也随之在地图上沿着迁徒路线划着。 “这条路线与后来被北条高时流放隐歧时的路线完全一致。可是,另有异说是,镰仓幕府畏惧后鸟羽法皇的人气,怕在途中被地方豪族抢回,这条路则由替身通过,而真正的法皇却由别的路线送往隐歧。” “原来如此,那就是所谓的‘传说’了吧。” “对。可是,如果说单是传说的话,却又到处留有为此作证的史迹记载。我自己从学生时代就开始研究后鸟羽法皇的传说,越是研究越是被它吸引,宁可相信传说是真有其事的。” “可以说说传说中的路线吗?” “那条路最初也是走海路,一口气到了这里。” 世良的手指沿着獭户内海停下了。 “登陆地点是在由现在的尾道到三原附近的某处。然后继续北上,经过御调町、双三郡的吉舍和庄原市附近,再进入高野町,在那里度过冬天。然后,越过王贯岭,到出云。怎么样,不认为与天皇经过的路线相符的地名很多吗?除此之外还有,马洗川、皇渡、假屋谷、皇字根、仁贺等地名留下。然后从王贯岭到出云那边,下山的地方是仁多。” “原来如此。那么从仁多再前往就去了松江了?” “不,不是。不知为何,从仁多往前就不再有后鸟羽法皇传说的存在。也就是说,仁多町是这个悲壮故事的终点。” 世良痛快地结束了讲话。 一时间,大家都保持了沉默。野上的思绪在八百年以前飞驰着。一直认为与己无缘的历史,在这种状态下被牵扯进来。况且“历史”还是如此引人人胜,这又是从未想到的。野上似乎闭上眼睛,就能看见行走在三次盆地荒原上的后鸟羽法皇一行的身影。 随着一年一度的夏季连休的到来,三次市的街道突然间变得热闹起来。到处是京阪神(京阪神是京都、大阪、神户三地的简称)、东京方面来的归乡者、观光客。三次市的北面流着的河叫马洗川。这里的鱼鹰捕鱼表演同东面的长良川一样历史悠久。谁都知道,这里的鱼最好吃,比如像鲇鱼等等,就连三次周围小溪里的鲤鱼都没有土腥味。马洗川里鲤鱼很多,所以鲤鱼料理是这里的风味菜。这里的生活对年轻人来讲或许会觉得单调乏味,但是对于想体验幽静的乡村生活的人来说,这里是绝好的地方。 三次站的杀人案件随着市街的喧闹,在人们的记忆中变得越来越淡薄了。当初,热心报道此事的地方报社,因为顾虑观光协会,也不再登载有关案件的记事。而且,被杀的又不是当地人,也就无法引起人们的关注。更何况正值甲子园的高校棒球比赛已进人了高xdx潮,人们的注意力早就被吸引过去了。不管死者的家属以及关心本案的人心里是怎么想的,地球照样不停地旋转,人们的生活也并不会因此而有所影响。 同野上和石川的调查相反,第一、第二组的侦破正朝着各自的目标积极地行动着。但对于结果如何,大家都是比较悲观的。要从开往广岛列车的乘客中来确定嫌疑犯,那绝不是件容易的事。 案发当天,三次车站售出的车票有955张。其中去广岛方面的就有612张。而下午4点站台售出的车票约有30张左右,其中80%是去广岛方面的。这个时间段的乘客中使用月票的不多,由此推断实际乘客不会超过五十人。 往广岛以远的乘客一般都不会乘坐16点22分的普通列车,而要选择一小时后发出的快车,从时间上来看,快车抵达广岛的时间,只比普通列车晚到二十分钟而已,所以谁也不会喜欢坐普通列车慢慢摇到广岛。由此推断,在三次站上车的乘客中90%是中途下车的。事实上,坐那趟列车到广岛的乘客只有四位。检票口的车站人员也证实了这点。其他的乘客都在中途的车站下了车。 搜查组打算将那趟车的乘客名单列出来。这在大都会是很难想像的事,而在三次这样的小站却不是件难事。事实上,那趟车的乘客中有七位与车站人员相识,通过这七位又直到了五位。而且,这都是搜查作业开始后才一天就得到的结果。 在这样的作业过程中,案发前,在跨线桥上看到正法寺美也子的人,也慢慢被找出来了。美也子搭乘的福盐线的乘客,以及后到的艺备线开往广岛列车的乘客,几乎都记得美也子。根据大家的证言分析来看,美也子的行动应该如下:美也子下了车后,立刻登上了跨线桥。站在跨线桥的中间,放下了旅行袋,稍微低着头,不时地看着手表。可以说是在等候换乘下趟列车,也可以说是在等人。 而这些证言者同本案毫无关联的事实,在以后的调查中也被判明。案犯仍潜伏在未被判明的大多数乘客中,而且,人们的印象又随着时间的推移被冲淡。 “这是同时间在竞争。” 桐山警部在每次搜查会议上都这样鼓励搜查人员。当搜查中出现停滞疲塌征兆时,又马上指示住广岛的各个车站方面要加大搜查力度。利用越是小站,乘客与车站人员越是熟识的特点,尽量找出那趟列车的乘客。 另外,还指示搜查人员回收案发当天售出的车票。这既是确保了寻找陌生乘客的线索,也是应付无人看管车站的对策。三次到广岛之间有上川立、上三田、白木山、上深川、中深川、玫村、户坂七个无人看管车站。各个站车票的回收都有相邻的甲立、志和地、中三里、狩留家、下深川、安艺矢口、矢贺等各站站长执行。案犯从这些无人看管车站逃走的可能性很大,因此必须尽快回收车票,以确保案犯的指纹。 另一方面,对已经找到的乘客进行个别调查。询问其案发当时的行为,确认为此作证的第三者的证言。同时询问有没有看到举止可疑的人,尤其是有没有发车时奔跑着赶车的人等等。调查进行得非常顺利。 由于搜查人员人手不够,这些搜查只能夜以继日地进行。 在调查中,反映最强烈的是一个“穿蓝色丁恤衫的男人”举止非常可疑。这也说明了北村义夫的举动,给大家所留下的印象之深刻。当问到除了北村义夫以外,还有没有举止可疑的人时,大家的记忆就不那么清楚了。“说起来,好像那个人有点……”,“那个男人的眼光很敏锐……”等等,许多都仅仅是当事人的猜测而已。 可是,在这之中,一个不太受人注意的人物浮现出来了。不是作为举止可疑之人,而是在北村之前搭车的一位乘客被映在人们的脑海里。当然,人们的记忆并不十分清楚。看到的人也为数不多。 “一个不起眼的一般公司职员模样的男人。”有人这样提醒道。 这个人身穿短袖衬衣,手上拿着大大的茶色信封。年龄大约在三十岁左右,也有人说是四十岁左右;不戴眼镜,坐在与北村同一节车厢的角落里,一直保持着微低着头的姿势。目击者们全部在广岛前的第六个站的中深川站下了车,所以没人知道那个人是在以后的哪站下车的。但是,至少没有在中深川站之前下车这一点是可以肯定的。 这个人之所以成为嫌疑犯的最有力的证据,是由两位乘客的证言所决定的。 “那个人好像下了那趟车,登上跨线桥……”“可是,不久后那个人又回来乘同一辆列车,不过也许是看错了。” 不太确切的证言令搜查员们开始紧张起来,如果这是事实,那就几乎可以断定此人是凶手。 “那就是说,案犯有可能是从其他地方来的桐山沉着脸。如果是这样的话,对嫌疑犯的搜查范围又必须扩大。那趟列车的起点站是冈山县新见站。新见以后的车站就有二十四个,如果加上前面来的转车乘客、备后落合站开始的木次线的转车乘客,搜查范围将会无止境地扩展开去。 只是,“穿短袖衬衣的男人”在三次下过车这个事实,是值得注意的。也就是说,当初那人在三次下车,过跨线桥时袭击了被害者后又再次返回搭乘同一辆列车。如果是这样的话,那个人应该拿的是到三次的车票。这以后,无论在哪里下车,都应该有补票记录,即使在无人站下车的话,也肯定会被列车员看到。作为目标,确实是比较容易寻找的对象。 可是,对这位“陌生乘客”的搜查却再没有什么新的进展。至今都无法确认他到底在哪里下的车,下车后的踪迹也就随之消失了。而且没有任何车站回收到前往三次的车票。 搜查员对新见方面各个车站,一个不漏地进行了搜查。这是一种没有目的的,令人头昏脑涨的困难作业。 野上和石川去了尾道的秀波庄旅馆,以确认正法寺美也子在那里的住宿情况。调查结果也证实了美也子是“单身旅行”。也没有美也子和谁有过接触的迹象。美也子八月八号午后6点左右到达旅馆的,吃了晚餐后没有外出。只是在房间里看看电视。第二天早上9点30分左右离开了旅馆。 “是位文静、有礼貌的客人。话不多,看上去有些疲劳的样子。”店员们对美也子的印象满不错。 “结账的时候,问了她打算去哪里时,只是说在市内观光,然后乘坐中午的新干线直接回东京。” 她并没有说再打算回三次,那么为什么最终又回到三次来了呢? 由此推测美也子可能搭乘11点的列车去了福山。福山站的专线在高架桥上,而新干线却在更上面行驶。换车时必须先下到一楼,再搭自动扶梯到各自的站台上。福盐线的站台在最北面。 “那么她在下这个楼梯时改变了计划……”“是什么让她改变了计划的呢?” 二人边走边思考,根据头上的显示板的指示住福盐线的站台走去。车站的大钟指着11点20分,离开往府中的列车的发车时间还有三十三分钟。离美也子预定乘坐的“光138号”的发车时间还有三十七分钟。在这点时间里美也子是怎么想的,怎么行动的呢?……坐在福盐线站台的凳子上,野上和石川谁也没说话。年轻开朗的石川有些无精打采的样子。越是思考美也子的行为,就越是觉得有种说不出的神秘感。 列车进站了,下车的乘客不多,上车的乘客也很少。夏天最热的时候,又是高校棒球赛的高xdx潮,没有什么特别的事,且又不是警察的话,一般不会在外面走动。车站员慢慢走到站台上洒着水。乘车前,野上向车站员出示了美也子的照片,询问案发当天有没有看到过她。车站员很干脆地答道:“没见过。” “如果有人看到的话……”野上还是留下了自己的名片。 列车同车站员一样慢吞吞地行走着。花了将近一小时才到达府中站。这里已经有别的搜查员确认过了。但是为了慎重起见,野上还是再次询问了车站员,然而没有新的发现。 追踪调查到此大致结束了。 “真是很累埃” 石川擦着汗说道。 “哎呀,年轻轻说这样的话,可怎么行呢?” 虽然嘴上是这样说,其实野上也觉得非常疲劳。调查没有任何结果,就更加重了两人的疲劳感。 “听说别的组已找到了疑犯的线索。” 石川羡慕地说道。 讲话不留情面可能是年轻人的特点吧。作为同伴,野上并不觉得愉快。虽然没有恶意,但是在石川的心里,或许会拿自己同桐山警部来比较。会有这种感觉的出现,或许都是疲劳引起的缘故吧。 “石川,你先回去吧。我到府中署转一下。” “到府中署有事吗?” “没有什么特别的事,只是以前的同事在那里,拜访一下,也顺便请他协助调查。” 这虽不是在胡诌,但更主要的是,野上想一个人静一下。 府中署的有泉部长刑事是野上以前在西条警察署当刑警时的同事。有泉刚好在署里。看到野上后,立刻一起去了附近的茶室。 “听说是个棘手的案子啊?”一番寒喧过后,有泉问道。 三次站案件是目前广岛县警察署侦缉案中最大的一桩。 “听说初次搜查行动不够完善?” “这样不负责任的话,是谁说的?” “本厅上层人士说的,是我们署长说漏嘴了。” 桐山的形象在野上的脑海里浮现出来。一定是他为将来破不了案而事先造些舆论。这也没什么可稀奇的,可是,不知为何,野上对于桐山的所为非常敏感。对自己有这种不怀好意的臆测,野上只是在心里苦笑。这大概是对桐山有了“自卑感”吧。 “可是,今天怎么会来这里?” “没什么特别的事。是对被害人追踪调查的回来途中顺道而已。从出云开始的。今天是从尾道一直到这里结束了。” “真是很辛苦埃有什么收获吗?” “什么也没有。这个案件的犯罪目的还不清楚,也不知道被害人为什么又回到三次来。从尾道的旅馆出发时,被害人还说是回东京呢。能想到的是,她到三次来是受了谁的邀请。可是,在府中站看到被害人的两位车站员都证实她是一个人。目前,还没有别的目击者。收获是零。” “在找目击者埃” “也不是那么积极的寻找。只是想知道有没有和她接触过的人,特别是男性这样的人物的存在。她不是那么有魅力的人埃应该不会招致‘害虫’接近。” “是埃听说长得很丑哦。”有泉附和着。 “是谁说的?” “哦?” “长得很丑,是听谁说的?” “啊,昨天谈话时无意中听到的。是个叫富永的人。在那边工业园地,从大阪出差来的。对了,不是在找目击者吗,可以见见他埃”“是啊,离下趟车还有些时间。那就见见吧。” 有泉开出了警车。 “昨天,工业园地的食堂里,工人之间发生了纠纷,劝架的食堂主人受了伤。那里的负责人是富永。在调查纠纷时,偶尔提到了三次站的案件,好像富永从福山到府中来时,和被害人面对面坐在一块儿的。” 去工业园地的路上,有泉给野上介绍了一些有关土地的知识。工业园地的大部分企业已经在建设中。每个工地设有食堂、事务所等等。 d—社府中工厂的大招牌非常引人注目。“目击者”富永是个四十五岁左右的男人,小个子,戴着黑边眼镜的四方脸,很像外国动画片里登场的日本商人。富永一看到有泉,马上客气地弯腰寒喧着:“昨天多谢了。” “是三次车站被杀的姑娘吗?确实是乘同一辆列车。哎呀,看到报纸时,真的大吃一惊。绝对不会看错。对过世的人或许很失礼,可实在是她长得很丑,反而给人留下了深刻的印象。” “嘿嘿。”富永轻浮地笑着。虽然同样是出生于日本西部,野上却并不喜欢大吸人,说穿了是讨厌大阪人那种油腔滑调的样子。广岛人的性格爽朗,却比大阪人稳重大方。对于处事周到这点,却差了不少。 “当时,她是一个人吗?” “啊,是一个人。车厢里很空,如果有同伴的话,一定能看得出来。” “也没人同她说话吗?” “没有。” “到府中站下车后,她有和人会面的样子吗?” “好像没有埃不过,是我先下车走的。只是看到她站在月台上,不像是在等人的样子。” “那女孩有什么古怪的地方吗?比如,被人追赶呀,或者有什么心事什么的。” “哦,也没有什么特别古怪的地方。很平静,有点纯真少女好幻想的感觉。” “好幻想的少女?” “是啊,可是长相却长那样的丑,与表情很不协调,因此印象很深。她时而小心翼冀从包里拿出一本厚厚的书,出神地……”“书?” 野上抬起了头。 “她拿着书吗?” “是埃拿着书。” “知道是什么书吗?” “哦,这可不知道。” “不会是杂志吧。” “绝对不是杂志。是一本看上去显得陈旧的书,装潢挺不错。” “书有什么特征吗?” “是啊,好像是绿色皮封面,很厚。不太清楚,反正不是小说。” “很贵重吗?” “啊,不太清楚。也不像很贵重的样子。” “看着书出神。是诗集吧?” “不,绝不是诗集。书页里有许多文字。” 富永有些吃惊,脸色却变了。 “她后来一直拿着那本书吗?” 富永一瞬间有些犹豫,然后摇了摇头: “没有拿着。” “这不是很奇怪吗?” 富永不安地看着两位刑警说道: “如果是这样的话,那就是被偷了。” “啊,也可能是忘在哪里了。” “可是,那样爱惜的样子,很难想像会忘在哪里。一定是杀死她的凶犯拿走了。” “不会吧。为了一本书而杀人?”野上笑着说道。“不过,还是调查一下。如果有什么问题的话,可能还会来打扰你。 富永带着不满的神色看着他们。 “野上,那本书,不觉得有些怪吗?” 坐上警车后,有泉说道。 “喂。我也是那样想的。当时,有人跑着过跨线桥赶车,所以凶犯只能随手拿点什么就会匆匆逃走的。” “那么是抢劫杀人了。” “是埃也可以这样说吧。” 搜查本部对案件是流窜杀人还是抢劫杀人一直定不下来。现在有了新的线索,那么流窜杀人那条线可以不再追查了。 “多谢你了,这下你可帮了我的忙。” 野上向有泉道谢并行了礼。有泉用警车送野上到车站后,便分了手,临别前他笑着向野上挥手道别。道:“快点破案哟。” 回到三次署时,已经过了下午5点。搜查本部闲闲散散。看不到石川的影子。桐山一个人坐在最里面的桌子前,在写工作日记。他朝野上看了一下,一声没吭地又低头继续写着。 “主任,可以听我汇报吗?” “喂。请等一下。” 在等的时候,石川回来了。 “回来了埃有什么收获吗?” “埃有一点点而已。被害人遇害时,手里拿看书。” “哦,那么……”石川不由得激动起来。 “野上,”桐山叫住了他,“等久了吧。可以汇报了。” 野上站在桐山前面,兴致勃勃地将自己在府中打听到的情况说了一遍。也许是意识到石川也在后面竖起耳朵听吧,野上有些洋洋得意。突然,野上注意到了桐山不快的表情,赶紧降低了声调。果然,桐山的反应很冷淡。 “那么,你认为案犯将正法寺美也子杀死,又偷走了那本书?” “是埃因此这个案件不应是作为单纯的流窜杀人,而应作为抢劫杀人案件来考虑。” 桐山哼了一下。 “杀人,这样重大犯罪的代价只是一本书?” “埃” “眼前就有旅行袋,里面的钱包和其他贵重物品都在。而且,被害人还戴着蓝宝石的戒指,不是吗?” “可是,事实上,书确实被偷走了埃” “为什么如此确定呢?为什么不能断定是在府中到三次之间丢失的呢?” 野上沉默了。心里不断地反驳着,却没有勇气说出来。 “看待事物要冷静些,不然,真假都辨不清了。” 桐山说完,转过了身。野上行了礼,向自己的座位走去。石川侧着身子,让野上通过。野上虽然没有看石川,但是也能感觉到他同情的目光。野上觉得很屈辱。 (他讨厌我)野上想到。说不出自己为什么会那样想,自从被排斥在主力组外以来,就有这种潜意识存在,现在就更清楚了。今天的报告也不是没有任何价值的啊,至少也得召开搜查会议,听听大家的意见嘛。或许是如警部所说,是个愚蠢的“发现”,可是作为对搜查员努力工作的回报,这样做也不过分啊! 从此,野上对工作的积极性减退了,整天无精打采的。 三天后,有泉打电话来: “怎么样,那本书的发现带来什么进展吗?” “啊,不行埃” 野上顾虑到周围的人,所以简单地答道。这种气氛似乎也传给了有泉。 “是这样啊,没有被重视碍…啊,是这样的,那个叫富永的打电话来问,看他那天他提供的情况帮到什么忙没有……行不通埃”“对不起,我也无能为力。” “没关系。”有泉安慰着挂了电话。野上反而更觉得意气消沉了。 无所作为的日子一天一天地消失着,搜查工作完全进入了束手无策的状态。搜查员勤奋地工作着,却没有什么收获,警员们大都不同程度地出现了焦躁的情绪。还能保持冷静的只有桐山警部与野上巡查部长。其实,野上并不是“冷静”,而是不关心。野上的精神状态似乎完全脱离了搜查方针。 九月九号,晨报的社会版登了题为“发生以来一个月,进人迷宫?——三次车站杀人案件——”的报道。 野上懒洋洋地躺在床上看着记事,一副与己无关的样子。 厨房里飘来了酱汤的香味。野上慢慢地起了床。最近吃得好,睡得香,是野上进警察署以来少有的逍遥状态。 野上走出起居室,来到客厅的餐桌前坐下入然后打开电视机。这几天,残暑急速减退,清新?的空气从窗外飘了进来。 电视上报道着新闻。政界新闻报道后,播音员的语调都有些变了:“今天早晨,广岛县庄原市的郊外发现了被害男性尸体。早晨5点40分左右,在庄原市七坟原的建筑物中,由住在附近的农民小林太一,放牛路经此地时发现了一中年男性死在那里,他立即报了警。庄原警察署调查结果是,死者是被人从背后用刀刺到左胸,估计是刺到心脏,立即死亡。在以后的调查中,根据死者所持名片得知,死者是总公司设在大阪的d—社的职员,富永隆夫先生……”野上喝到一半的酱汤都喷了出来。电视里小小的画面,深深吸引着他。 第三章 消失了的书 七坟原在庄原市西南部的高原地带,那里有高高的白杨树林、放牧场及饲料仓库等。可以让人联想到北海道的自然景色。夏季,以七坟原青年之家为中心的夏令营在这一带开展,一星期前,这里到处都还是一片学生们的喧闹声。 种畜场在高原的中部,那里只有几幢陈旧的木造建筑物,即便是白天也没几个人在那里工作。 凶杀现场的发现者小林太一是附近牧场的农民。这天早晨他牵着母牛和两头仔牛去放牧常出家门时是清晨5点30分左右,到现场是5点40分前后。虽然太阳还没升起,可天色已经发亮了。小林经过种畜场的一角时,发现门没关好。这是种畜场中最旧的房子,因为漏雨再加上常年失修,已经无法使用。小林每天都走过这里,却从来没见过门开着。于是,他起了疑心,走近了窗户往里张望了一下。 尸体是向着房间的中央往前倒下的。脚离门不过几公分而已。估计凶犯是在富永进门的瞬间,从背后用刀刺的。 没有遗留品,也没有任何作案人留下的痕迹。七坟原周围的路都不太宽,只有错车的宽度,但却全都铺装过。道路的两侧虽是软质土,但是到建筑物的门口却铺着碎石,不可能留下脚樱不仅如此,连建筑物周围的道路上都没有留下停车和开车的痕迹。凶犯和富永被认为是开车来的,由此可见,作案人具有高度犯罪技巧,可以称得上是职业杀手。 庄原警察署内立即设置了专案组,开始了大规模的初期搜查。 犯罪时间被判定为半夜12点到凌晨2点之间,搜查中心于是寻找在这段时间里有没有行动古怪的车和人。可是,七坟原周围住家不多,夜间非但没有过路人,连过路的车辆都没有。虽然动员了大量的搜查员,却没有什么收获。 同时.专案组还派人去府中d—社的建筑现场调查。富永隆夫是工厂基地建设的先遣人员,搜查员调查他与当地居民有没有冲突,在长期逗留中有没有结下私怨什么的,当然也调查富永案发当天的行动。调查的结果是,富永到九月八日傍晚为止,一直在工地建设事务所里。下午5点30分左右,留下了“我有事先走一步”的后话,便离开了事务所,也没有交代要去哪里。在以后的追踪调查中,府中站的两位车站员证实了见到像是富永的人搭乘18点04分开往三次的列车。 那趟列车是20点11分到达三次站的。然而,三次站的车站员没人能断定看到了富永。刚好那天艺备上行线三次站为终点的几趟车,几乎同时进站,下班放学回家的乘客一下子挤满了站台的检票口。上班族模样的乘客很多,要从中识别和记住富永长相是很困难的。另外,富永也没有中途下车的迹象,说他到过三次应该是没错的了。问题是到了三次后,他是转乘其他列车去了别的地方还是出站去了哪里。 庄原署的搜查本部派人到三次车站,同时也向三次署提出协助请求。不过三次署正为正法寺j美也子的案件而忙碌,根本没有能力去协助其他署。关于这一点,庄原署方面也是知道的,所谓“请求协助”不过是礼节而已。虽说“警察一体化”,可是到别的署的管辖范围内调查时,还是一定要打招呼的。这与黑社会的地盘划分有些相同之处。 对于“七坟原杀人案件专案组”的这些行动,野上密切关注着。在府中署管辖内的搜查状况,有泉都会打电话来通报。有泉也将富永是正法寺美也子被杀的目击者的事提了出来,然而署内也是不屑一顾,有泉只有愤慨万千。或许,认为富永与美也子之间有关联的想法,本身就有些不正常。因为如果那样说的话,看到美也子的几十个、几百个人都与此有关了。这中间的两人刚好在三次与庄原两个临近的地方被杀,仅仅是巧合而已。目前持这种想法的人很多。 可是,野上还是拘泥于美也子拿着的绿皮封面的书。 (那本书到哪里去了呢?)疑问一浪接一浪地涌上来。野上已经瞒着桐山警部询问过三次车站的失物保管处,可是没有查到类似的物品。 还有一个疑问是,那本书属于哪一类书。关于这点,野上写信给美也子的母亲,询问美也子小姐旅行时,随身带着的、厚厚的绿皮封面的书是什么书。野上怕被桐山警部知道,同封的回信信封写的是自己家里的地址,还贴足了快件的邮资。可是回信却很慢,九月十六日才收到。信的要点如下:您询问的有关书的事,想来想去也想不出来有这样的书。美也子出发前,我们曾商量过携带什么东西,都认为东西越少越好。 因此,除了笔记本以外,没再带任何书。如果美也子持有书是事实的活,一定是她在旅行途中购买的。 看完信后,野上觉得很失望。最后的一线希望,也像泡沫般地消失了。 三次的案件进入迷宫的闲言碎语不胫而走。 搜查本部也出现了缩小搜查规模的征兆。 搜查主任的桐山警部,向新闻界明确地表现了对初期搜查结果的不满。确实,案件发生后没有对艺备线列车的乘客进行核对,是致命的失误,也是搜查触礁的根本原因,这是无法否认的。而这一切都是在桐山上任前发生的。 不知算运气好还是坏,人们的关心都转移到庄原发生的新的杀人案件上去了。三次的凶杀案的搜查工作的闭幕条件似乎都凑齐了。如果搜查还是处于停滞不前的状态的话,桐山或许会提出缩小搜查班子,也可能干脆地解散专案组,最多只留一小部分人员来继续以前的工作。野上最害怕的就是出现这样的状况,所以心里万分焦急。专案组的解散就意味着搜查经费没有来源了。 野上鼓足勇气站在桐山的面前: “可不可以让我去东京出差一次?” “东京?为什么?” 桐山冷冷地看着野上说。 “啊,想向受害者家属再次调查案情。” “哦——” 桐山想了一下,出乎意料干脆地答应了。 “不知你有什么想法,不过总是有所期待吧。” 野上听得出,对方根本不相信自己会做出什么好结果来,但不管怎么样,拿到出差许可就行了。 九月二十号,一大早,野上便搭三次的头班车,抵达东京时,还不到下午两点。正法寺家坐落在东京大学附近的文京区西面,那里属于住宅区,清一色的旧式洋房。野上走进院子来到大门口按了门铃,门开了,闩着门链的门缝里露出了女佣的脸,野上说明来意后,女佣便进去通报主人了。 不一会儿,野上在女佣的引导下到了客厅。 所有家具都是旧式的,墙上挂着一幅穿着礼服的老人的画像。果然是很有来历的家庭,与上层社会无缘的野上感觉到了一种无形的压迫感。 美也子的母亲在野上快喝完一杯茶时出现了。野上感觉到了她为了迎接远道来客而精心打扮的用心。美也子母亲的小小的身躯坐在大沙发上,虽然给人一种弱不禁风的印象,却也体现了老妇人高贵的气质。 寒喧了一番后,野上直接说出了来意。 “关于上次的书的事,您认为是美也子小姐在旅行途中购买的应该不会错。在旅行途中美也子小姐每天都同您联络吧。我想问一下当时通电话的情形,当时您有没有特别不同于往常的感觉,请无论如何回想一下。” “关于这一点,我也想了很久,实在无法想像那个孩子会带那样的书。根据你们的判断来推测,那本书一定是很贵重的。不过,如果她买了书的话,一定会告诉我的,应该还是没有买吧。” “可是,事实上有人看到美也子小姐在列车上拿着书……”野上说着时,突然注意到一个问题:“对了,美也子小姐打回家的最后的电话是八月八日,也就是她在尾道住宿的那天晚上,没有错吧。” “没有错埃” “那么,书也可能是八月九日回东京的当天买的。” “啊,那倒是有可能的。” 不管书是什么内容,总算能判断出它是哪天买的了。但是,普通女职员在旅行途中随便买本书是很自然的事,有为此杀人的价值吗? “啊,八年前遇到事故时,美也子小姐的所有随身物品都找到了吗?” “都找到了。” “那里面有没有关于后鸟羽法皇研究的笔记本之类的物品呢?” “可能有吧。当时因为到处都是土砂,找到的只有旅行袋和里面的东西,也都被水浸湿过。结果,全都在当地处理掉了。” “是那样碍…” “可是,这和这次的案件有什么关系吗?” “不,还不知道。说实话,这次的案件几乎没有什么线索。然而,美也子小姐在回东京的途中,突然改变方向返回三次的事实却不可否认,这是个谜。我认为这与八年前的有关后鸟羽法皇研究的旅行有什么关系。因此,如果能有那次旅行的记录的话,或许可以作为参考……”“如果那样的话,去拜访一下浅见家如何?” “浅见家?” “是和美也子一起旅行的,那位在事故中遇难的浅见裕子的家。” “原来如此,务必去拜访一次。” 野上问了去浅见家的路,将地址记在了通讯本上。 “关于美也子小姐的记忆丧失症的事,我想向医生请教一下到底是什么症状,能否告诉我医生的姓名和地址吗?” “埃医生叫田坂峰夫,他每周只去大学附属医院几次看门诊。除此之外,就在前面不远的家里工作。要不要问一下医生有没有在家啊?” “麻烦你联系一下。” 很幸运,田板医生刚好在家。美也子的母亲放下话筒对野上说:“您要去拜访的事,已经告诉对方了。” “非常感谢!” 野上告别了正法寺家,径直向医生家走去。 田坂家是一幢雅致的白色住宅,一楼的一部分当接待室使用。野上怀着对普通“医生”的想像,对没有药味、没有任何医疗器具的房间反而更好奇地环视着。 田板是个五十多岁的人,戴着眼镜,一副学者的模样,脸上始终挂着温和的微笑。 “想询问有关正法寺美也子小姐的什么呢?” “我负责美也子小姐被杀事件的搜查工作。 听说她这次旅行的目的,是帮助恢复记忆丧失症。也是先生您提议的。” “是啊,是我提议的…… “其实,我对记忆丧失症一点都不清楚。也许这次的案子与此有什么关联吧,因此想向您请教一下。” “噢,是吗?可我不认为案子与美也子小姐的病有什么关系。” “或许吧。可是,美也子小姐改变回东京的计划,突然返回三次的举动,怎么想也不寻常。好像是被什么无形的力量牵着一样。” “记忆丧失症和所谓的精神病不同。” “是吗?那么也包括此在内请教一下。或许;可以解开美也子小姐的行动之谜。” “原来是这样的。”田坂想了一下便慢慢说开了。 “简单地说是记忆丧失症,其实它的起因、症状都各不相同。比如老年痴呆症也是一种记忆丧失症,健忘症也是其中的一种。还有脑部受到震荡时,会有短时的记忆丧失。总的说来凡是发生过的事而想不起来的场合,都是属于记忆丧失。它与根本不能‘记忆’的‘痴呆’是有区别的。 “记忆由输入、保持、再生三个阶段组成。我们常常与电脑做比较。记忆丧失是再生出了问题。下面着重解释这点。 “记忆障碍的发病原因,除了受打击、脑出血等由外部物理力量引起的以外,还有由内部原因自己发生的。无数的信息被不间断地输人人的大脑里,自动选择需要的或不需要的来进行处理。人会受‘忘记不愉快’的事的力量的控制。实际上再生端子不去连接‘不愉快’的那一部分,是无意识中由自我控制着的。但是,这些不愉快的事,不是完全被忘记,只是沉睡在意识之中而已。当见到与过去的事有关的人、物品等时,记忆就有可能被再生。像这样,一时间有意识地让记忆沉睡被称为记忆丧失。本人对这些记忆是需要的,却无法发现它的存在。这样理解就可以了。可是,它的起因却是本人强烈地‘否定过去’意识的存在,问题相当复杂。在我们的学术界中,有人称记忆丧失症为‘精神自杀’。” “精神自杀……” “是埃例如一个工作勤奋的优秀职员突然间失踪了,怎么也找不出失踪的理由。可是,失踪的本人却认为每天的自我抑制已达到极限,这样的生活无法再忍受,因此选择了‘失踪’的方法。但是,大脑却不行。无论到哪里,意识总是跟着走的,当忍耐超过极限时,除了关闭记忆以外,无其他方法可行。这就是所谓的记忆丧失症。 “美也子的情况,我认为是由外因和内因两个要因引起的。山体滑坡事故时头部受到的打击和内部的拒绝记忆再生同时存在。美也子小姐是名门出身,性格纯朴的模范患者。在我的指导下,记忆恢复很快,日常生活完全没有障碍。只是有一个地方,凡触及到大学时代的记忆时,会显示出异常的反应。特别是关于亲近的朋友、大学里的研究课题等等记忆再生遭到严重拒绝。因此我想到了使用比较原始的治疗方法,提议去以前和朋友一起旅行的地方走走看看。看看那些风景和研究对象的史迹,这样做可以积极主动地唤醒那些沉睡着的记忆,而且美也子小姐也爽快地同意了。” “原来如此,我终于明白了。” 野上如释重负,然后继续说道:“还有,您在和美也子小姐的交谈中,她有没有提到过书的事?” “书?” “是啊,一本绿皮封面的厚厚的书。” “啊,这样说来是有的。不过,不知是不是绿皮封面的,好像是听她提起过有关一本令人难忘的书。似乎其他的都忘记了,只有那本书闪着一点点荧光,让人难以忘怀。” “您知道是什么书吗?” “不知道。美也子小姐自己也没有想起是什么书。” “我还有一个问题。美也子小姐的记忆丧失症是不是因为遇到非常不愉快的事而引起的?” “哦,还不能确定。不过按一般理论来说,这种可能性很大。” 那件不愉快的事是什么呢?与这次的案件有何关联呢?绿皮封面的书是什么呢?它的行踪呢? 野上出了田扳家朝大路走时,边走边问自己。特别是那本绿皮封面的书,在他的意识里占的比例急速增大。为何对它如此感兴趣的理由,野上自己也解释不清楚。为了偷那本书而杀人,似乎不太可能。虽然是这样想,可是却又无法摆脱它的影子,因为有关书的这件事太有诱惑力了。 从东京大学可以直接搭乘公交车到浅见家所在的北区西原。这里是东京都内少有的没有高楼的旧式住宅区。下了车,问了路边面包房的人,很容易就找到了浅见家。一幢漂亮的二层楼瓦房,由长长的板屏围着。野上按了门铃,一个年轻的女佣出来应对:“是哪位?” 野上将印有广岛县三次警察署巡查部长头衔的名片递了过去。她吃了一惊,跑了进去,过了一会儿伴着个中年妇女出现了。年轻的女佣将门打开,中年妇女说道:“请进。”然后把他让进了门。凭感觉,这位应该是女主人。 进了门,一位比美也子的母亲还年长的老妇人端坐在宽大的式台(日本建筑正门口,送迎客人的地方)后面,微微点了点头。 “请问有什么事吗?” 她的口气生硬,金丝细边眼镜的后面射出了锐利的目光。 “对不起,想询问一些关于八年前仁多町发生的事,我是为此专门来拜访的。” “啊,是吗。可是那里属于岛根县的管辖。为什么你会来此?” “是因为与这次正法寺美也子小姐的被杀案件有牵连……”“请等一下。确实,美也子小姐是遇上不幸。但是与我们没有任何关系。警察没有理由来这里。” “是埃可是,我认为这次的事件与八年前的事故有关联,所以……”“对不起。请不要再提那件事。那样不幸的事,想忘记都还来不及呢,我也没有什么可以告诉你的。” 对方态度始终强硬,没有一丝商量的余地。 正在那时,从门边的楼梯上下来一个三十二、三岁的男人。高高的身材,相貌端正,一看就是受过良好教育的富家子弟,态度也很随和。 “妈妈,不要为难他嘛。” 青年笑着说道。 “是从广岛来的嘛,很远哦。” “光彦,你少说话。” “哇,好可怕……” 被称作光彦的青年,穿上运动鞋,举止轻松地出了大门。老妇人又转向野上:“无论如何请回吧。如果一定要问什么的话,请直接去问我的儿子。” “啊,您的儿子,是指刚才的那位吗?” “那是次子。我说的是长子。” 说话虽然有礼貌,却带有点教训的味道。 “那么您长子在哪里……” “是警视厅的刑事局长。” 老妇人很自豪似的挺起了身子。野上只有唯唯诺诺地撤退了。刑事局长也就是说比警视长、警视监,比广岛县警本部长的职位更高。对一个乡村警察的巡查部长来说,真是有天上和人间之别。运气太不好了,傻乎乎地跑去询问以前的事,竞碰上这么一个大人物,说不定哪天就会掉了饭碗呢!赶快趁早走吧。 可是,那个老妇人为什么要采取这样傲慢的态度,拒绝回答呢?无论八年前的事是多么难以忘怀,为了解决美也子的案件,多少帮点忙也是应该的嘛。 野上站在公交车站里慢慢想的时候,一辆漂亮的跑车在他面前停了下来。 “不搭我的车到车站吗?” 光彦笑着说道。 “麻烦您了。” 等野上刚坐好,车就起动了。 “想知道什么,只要是我知道的,都会告诉你埃”“是吗,那太好了,只是,等一下您会不会挨骂埃”“啊,你是说我母亲啊,她只不过是为了保持体面而已,不必担心。” 野上将正法寺美也子谜一般的行动以及消失的书本的事,原原本本地说了出来。 “要解明这些,只能求助于八年前的研究旅行的记录。估计,那也是没什么用……”“不会没用埃只是,裕子也确是没有遗留什么物品。事故发生后,我母亲、哥哥和我都去过事故现常真是不堪目睹,我妹妹从土堆里被挖出来时全身都是泥,身边的遗物除了戒指和手表外,其他的行李都和泥土混在一起,被弄丢了。” 不知为什么,野上从光彦若无其事的语调里,感觉到了他对自己妹妹的那份关怀。 “还有一个问题想请教。您有没有关于一本绿皮封面的书的记忆?” “哦——好像是有点记忆。” “是真的吗?” “不过,已经是八年前的事了。不要大当真。记得当时裕子和美也子小姐找到了写毕业论文用的参考书,开心得不得了。好像是美也子小姐在东京大学校门外的旧书店里找到的,可惜没有留意书名。” 车下了神社坡道后,停在了上中里站的前面。 “从这里可以直接到达东京车站。” “非常感谢。” 野上真心诚意地道了谢,下了车。 “啊,您贵姓?” “我叫野上。” 野上走近了说道。 “其实,还有件事……” 光彦开了口,却又停了。野上耐心地等待着。 “那么,多保重了。” 不知为什么,浅见光彦却欲言又止,然后只是朝野上笑了笑便开车走了。 (他想说什么呢?) 望着远去的车身背影,自己那千丝万缕的思绪像被斩断了一样。野上毅然转过身向站台走去。 野上搭乘了18点55分东京车站发车的“朝风三号”。如果乘新干线的末班车回广岛的话,在福山赶不上末班车。为了节省一晚的住宿费,只能利用夜行卧车。 第二天早晨6点左右,野上到了尾道。当地渔家的主妇们正在广场四周的通道上张罗着,将刚打来的鱼摆在那里,做开早市的准备。 野上走到广场对面的懒户内航路的登船处,混在穿着工作服的早班工人堆里,站着吃了碗养麦面。 平稳的波浪,海潮的气息,第一班船起航时的汽笛,这一切都让野上暂时忘记了办案的艰辛,享受到一种旅行者的愉快心境。 正法寺美也子那本谜一般的书,是否真的在尾道买的呢?如果是的话,那么在哪个书店买的呢?寻找没有把握的东西,实在是没有多少信心。不管怎样,野上还是拿起电话簿查看起来。 尾道市内的书店有七个,全部都去查访一遍也应该花不了多少时间。 离开店还有些时间,野上坐在候船处的长凳上无聊地消磨着时间。偶尔也去海边看看。 挨边10点左右,估计书店已开门,野上就来到街上,按照写在手册上的店名、住所,开始一家一家地查访。 访查到了第三家时,总算有了眉目。这家书店正好位于从尾道车站到美也子住过的秀波庄旅馆之间。 “谭海堂书店”,很有尾道特色的店名。前两家都是卖新刊的书店,而谭海堂却有三分之一的旧书陈列着。入口处钉着被太阳光照得褪色的“高价收购旧书”的牌子。一位老人正用掸子掸书皮上的灰,他那鼹鼠般的小眼睛,从眼镜后面看着野上。野上出示了警察证,同时拿出了美也子的照片。 “八月上旬,准确地说是八月九号,这个姑娘有没有来过?” 老人的神情很奇妙。 “你是第二位这样问的了。” “啊?” “哦,为这件事而来的,你是第二位。” “那么,在我之前是谁来问的呢?” “那是八月底的事,不过那时来的人没有拿照片,只是问了有没有女孩来买过绿色布质封面书籍?” “是谁?是男人还是女人?” “是男人。” “是警察吗?” “不,不是。好像是公司职员,我也不能乱讲,哦!我留下了他的名片。” “名片……现在还在吗?” “应该还在,我放在抽屉里了。” 老人在抽屉里找了一会儿,拿出了一张名片。 “是大阪一家公司的人,叫富永……” “富永?……” 野上倩不自禁地抢过名片。名片是d—社开发部次长富永隆夫的。野上的头脑顿时澎湃起来,因为被一个外行的超前行为而激怒,他感到惊讶和屈辱。 “这个人,来这里的目的是什么?” “他来问有没有见过一个女人来买绿皮封面的书。” “不,我不是这个意思。我想知道那个人为什么要打听这件事。” “他是想了解那是什么样的一本书。” “啊,那个我也想知道。究竟是什么书?” “是本叫《艺备地方风土记的研究》的书。大正时代出版,是一本很有价值的书。” “《艺备地方风土记的研究》,对吗?”野上边记录边问道,“那么,你告诉过富永了?” “是埃有什么不对吗?” “没有。对了,他还问了其他什么没有?” “问了书的来历。” “书的来历?” 为了猜测富永的意图,野上思考了一会儿。 “昭,你把书的来历告诉他了吗?” “最初没有说,可是他纠缠不休,最后只能告诉他了。” 野上知道富永一定是给了老人不少好处。可是,富永为何如此想知道这些呢? “那么请你将书的来历也告诉我吧。” 老人不情愿地打开了账簿。账面很工整,字也很清晰。 “旧书大都来历不明,为了以防万一,所以我把有来历的书都做了记录。” “这本书的来历没有问题吗?” “应该没问题吧。暖,就是这位。” 老人指着账面的一处说道。 “这位是尾道高中的教师。今年春天,转校去三次时,将藏书整理后一部分卖掉了。是我亲自上门去买的,《艺备地方风土记的研究》就是其中一本。” “是叫池田谦二……对吧。” “是的,池田先生。应该是教历史的,一位很认真的教师,他几乎把所有收入都买了参考书。因此有时将旧书卖掉,再添些新书,真是店里的好顾客埃”“转校去三次了?” “是的。” “知道是三次的什么学校吗?” “说是公立学校。大概是三次东高中吧。” “富永其他还说了些什么吗?” “其他没说什么……对了,他还问买书的姑娘有没有问起书的来历。” “后来呢?” “是啊,可能是我多嘴吧,问他为什么会知道这个,他笑着说只是凭感觉而已。” “也就是说,你将池田先生的事也告诉了那姑娘了。” “是埃说了。” 富永那张狡猾的面孔在野上的脑海里浮现出来。富永到底是为了什么目的,特地来尾道确认这些事的呢? “警察先生,那个人.还有那个买书的姑娘,出了什么事吗?” “啊?你什么也不知道吗?”野上楞住了,然后解释道,“电视、报纸都刊登了有关他们的新闻和照片埃”“啊,我不看电视,报纸倒要看,不过没有注意到。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是杀人案件。两个人都被杀了。” “啊?……” 老人吃惊得眼镜都快掉下来了。 “两人都,被杀了……” 老人像被噎住似的,半天也说不出话来。 “那么,再回到最初的问题上。那个姑娘以前你见过没有?” “没有,是第一次见到。说了不太好听,因为她长得很难看,所以,如果以前见过的话,肯定不会忘记。” “也就是说,她找到这本书完全是偶然了。” “应该是吧。从她进店时我就一直在盯着她。她一到历史书架前,就‘隘的叫了起来。取出书本,一直看着封面,样子很特别。然后来这里,马上就问书的来历。我说一般不能告诉别人后,她马上热心地说只是想与那人谈些话而已。当然书是要买的,原来是八千二百日元的,算八千贱卖给了她。” “八千日元,很贵的书埃” “当然了,那是珍本埃” “有那么珍贵吗?” “当然了。这种书很少会出现在书店里卖的,这是肯定的。原本就是与普通人没有什么缘分的书嘛。” 可是和正法寺美也子却是有缘,野上对这点深信不疑。这应该与浅见光彦说的“美也子小姐在东大校门外买的书”是同一本书,至少也是同——系列的书吧。谭海堂主人描绘的美也子的样子,也能让人体会到美也子当时见到书时的激动情景。可是,就是野上那时做梦也没想到,那本书曾经是美也子自己的藏书。 “尽管如此,”野上说道,“为什么富永会知道那本书是从这里买的呢?” “啊,那个埃大概是因为这个的缘故吧。” 老人从账台里拿出了装书用的纸袋。纸袋上显眼地印着“尾道谭海堂”。 美也子和富永都找到了《艺备地方风土记的研究》的原主人、三次高中的教师,这是无可否认的事实。可是,这件事与他们的死有什么关联,却还无法知道。 坐在从尾道往三次的长途汽车中摇来摇去时,野上也在“事实”与“谜”之间几度往来。 国道184号的路线与传说中后鸟羽法皇迁徒的路线,几乎是一样的。连绵不断的丘陵,茂盛的松林,如此美丽的景色,自然让两位年轻的女大学生心旷神怡。再说这次旅行与“后鸟羽法皇走过的路”又是如此相符。失去了都城繁荣富贵的法皇,坐在颠簸的轿子里一定充满了悲哀和怨恨。野上想到了满是血腥的案件的背景、想到了法皇的怨恨,不禁感到背上的阵阵寒意。 野上将案件按顺序重新考虑了一番。 正法寺美也子抱着医治记忆丧失症的希望,开始了从山阴到山阳的旅行。八年前,她为了研究有关后鸟羽法皇的传说,与朋友浅见裕子一起也曾走过同一条路,只是,从反方向开始的。途中不时走访书店、图书馆,寻找有关后鸟羽传说记载的书籍。随着书的出现,沉睡着的记忆会受到刺激而恢复。苍天不负有心人,在尾道谭海堂,她发现了要找的书。而且,还是与以前引发研究旅行的“绿色布封面的书”是同系列的书。当时,美也子的震惊是可想而知的了。她怀着恨不得马上就去的心情,问清了书的来历,随后便去了书的原主人所在的三次。从尾道到福山的短短的时间,她就是这样改变了旅程。 去三次,一定是事先与书的原主人池田谦二有过联络。也就是说,美也子站在跨线桥上是为了与池田谦二见面。 突然,野上感到了紧张。站在跨线桥上三十分钟的目的,一直是个谜,而现在答案却呈现在自己面前。如果这个假设是正确的,那么可以充分考虑池田谦二这个人与犯罪有牵连。 (先试探一下池田。) 正这样想时,野上却又注意到了。 (那个富永,也是和我有一样的想法吧。)同野上抓住搜查的突破口一样,富永也着眼于此。在富永看来,特意提供了“消失了的书”的情报,警方却置之不理,当然有些不满了。因此想靠自己的力量来解开这个谜。但是,很难相信他是单纯为了对搜查当局的行动迟缓的报复而采取行动,来查明真相。或许在某个阶段是这样的,可是,当探听到书的来历时,富永却又变成恐吓者了。如果仅仅为了超越警察而深陷“杀人案件”,实在是太大胆了。而结果已证明他白白地赔上了自己的性命。 不过,富永是为此而被杀的结论,也太过于草率了。野上在心中为自己的推断而震惊。如果,美也子与富永是为同一件事被杀,那么池田谦二就是披着高中教师皮的“杀人魔鬼”。 不管如何,目前的目标是池田谦二。野上感到浑身上下充满了斗志。不管目的是什么,对比职业警官超前一步的富永的推理和果敢的行为,野上还是表示了敬意。由于富永的死,离案件的真相更近了一步,野上决心奋起直追。 野上打算靠自己的力量来进行这次搜查。确实,能进行到这一步,完全是因为“消失的书”的存在。从桐山警部无视这么重大情报的时候起,自己的“暗中调查”就开始了,多少有点赌气的味道。 作为警员,原则上暗中一个人行动是要受到限制的。像这次去东京出差,去的地方、目的都很清楚,这种情况是另当别论的,通常的搜查都是两人一组进行。一是为了预防不测,在逮捕犯人时,需要两个人配合。再有一点,多少也有为了防止警员在搜查时的行为不正。搜查官是诱惑的对象这话一点不假,尤其是在黑社会猖撅的今天,警察的上层对此一直警戒万分。 没有理由的单独暗中调查是违反搜查规范的行为,野上冒着被说成是“喜功抢功”的危险而明知故犯,仅仅是为了给那个傲慢的桐山警部一个难堪而已。桐山瞧不起他,对他所做的一切都冷眼相待,看不起三次署这样的乡村警察署。野上山无非要让那个科班出身的警部知道,非科班出身的警察的实力。 御调、甲山、吉舍、三良坂,汽车完全按照后鸟羽法皇的流放路线向北而行。虽然,窗外的景色不断变化,但野上的思绪却被各式各样的疑问所占据,无暇顾及窗外的景色。美也子、富永以及尚未见面的高中教师池田谦二,还有那本谜一般的“消失了的书”。在从尾道去出云的“尾庄街道”上,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呢? 路上所用时间是两小时三十五分。到达三次车站前的停车场时,已差不多是下午3点了。三次署就在眼前,野上犹豫了一下,还是走进了电话亭。 查到了三次东高中的电话号码,野上马上给学校拨了电话。也许池田正在上课吧?当野上脑子里闪出这个念头时,话筒里已传来了说话声。 “是池田先生吗?” “是的。” “我叫野上,无论如何想见先生一面。” “野上先生……是学生的家长吗?” “不,不是。” “那么是哪位野上先生呢?” 池田谦二的口气里明显地带有一份警惕。 “您从未见过我。我是为了尾道谭海堂的事而来的。” “谭海堂……” 很明显,池田谦二说话有些犹豫。 (这家伙,肯定知道些什么。) “怎么样,如果方便的话,现在就去您那儿。” “不,那不太好。私事的话,还是在外面比较好……那么我们在车站前碰面,时间就定在5点吧。” 为了掩饰自己的情绪,池田说得很快,而且说完就挂了电话。 还有两小时的空闲,野上决定先回署里露一下面。搜查本部里石川刑警还在,一看到野上便高兴地站了起来。 “回来啦。怎么样,有什么收获吗?” “说有吧,也没什么大不了的。” 野上模棱两可地答道。 “桐山警部呢?” “刚好出去了。” “是吗?” 桐山不在的时候可以乘机出去办事。可是,刚想到这里,桐山就回来了。 “野上,汇报一下去东京的情况吧。” “是。” 野上将访问正法寺家和浅见家的事大致说了一下。 “被害者为什么从福山来三次的原因,家属也不知道。只是,关于绿皮封面的书,好像是最后一天买的。因此,可以充分考虑她是因为买了书而突然想到三次的……”“不要再说了。”桐山不高兴地说道,“你就是为了调查这些东西而使用了大量经费去东京的吗?” “不,不是这样的。” “哦,那么还有什么没有说的吗?” 野上实在是太气愤了,但仍强行克制住自己,没有将尾道的事说出来。 “好像没有什么了吧,就这样了。今天可以回家了,你也累了。” 桐山的话里明显地带有挖苦味道,不过这时的野上对什么都顾不上了,只想赶快收拾东西准备离开,对石川投来的同情目光,也只能从心里表示感激。 第四章 暗礁 虽然是有约但野上对池田到底来不来却没把握。然而池田谦二五点钟时准时出现了。池田是个身高约一米六的小个子。胆怯的眼神从度数很高的眼镜片后面显露出来,野上立刻站起来走了过去。 “是池田先生吧?” 听到问话,池田害伯地点了点头。面对面坐下后,还不断地注意着周围的动静。其实野上事先已在一个僻静的角落占了座位,不用担心谈话的内容被别人听到。 “其实,我是这个。” 野上只让池田一个人看了他的警察手册。 “警察……” 池田在嘴里嘟哝着,绷起了脸,似乎更要隐藏心里的秘密。他生硬地问道:“有何贵干?” 从他的语气里,野上感觉到,他对警察的来访早有一定的思想准备,表情里多少带了些做戏的成分。 “池田先生知道一个叫正法寺美也子的女人吧。” “只知道名字。” “没有见过面吗?” “没有。” “那么,为什么会知道名字呢?” “当然了,报纸上有登载嘛。” “不只是从报纸上吧?” “其实,我接到过她的电话。” 对方的回答如此直率,反而让野上有些不知所措。 “电话?是什么样的内容?” “说是想见我。我记得她是从福山车站打来的,说是马上要来三次,四点左右再给我打电话。” “那是上个月九号的事吧?” “是埃那时学校正放暑假,我一直呆在宿舍里。电话是先打到学校里,再打到宿舍来的。我不好意思拒绝,只能在宿舍里等着。” “然后呢?” “只有这些。过了五点钟还没有电话来,很令人生气。第二天,看了报纸才知道那个女人被杀害了。” “那么,四点到五点,你一直都在宿舍里了?” “啊,结果那一整天都在宿舍里。中间出去买过一次烟。” “那是什么时候的事?” “什么时候,大概是上午11点30分左右吧。对了,是那个女人来电话以后的事。” “宿舍里还有其他人在吗?” “您的意思是说,有没有人能证明命案发生时,我不在现场?” 池田第一次笑了。野上这时才发现,池田看起来像四十岁左右的人,其实实际年龄与自己差不了多少,说不定还更年轻。 “如果是那样的话,至少有三人能证明。那天,高中棒球赛里有本地的球队比赛,大家都聚集在宿舍的起居室里,刚好是三点到五点半吧。 当地队的成绩一直不好,中途有些人走了。我因为要等电话,所以从头看到底。” “您的宿舍在哪里?” “学校旁边的上原。” 从上原到车站大约有一公里。 (这个人是清白的。) 野上只能这样断定。 “那么,打电话来的女人没有说为什么想见您吗?” “啊,没有。” 池田连连眨着眼(他在说谎——),野上立刻感觉到了。 “您是知道《艺备地方风土记的研究》这本书了?” “是埃” “她是从尾道的谭海堂书店买的。卖给谭海堂的是您吧?” “是啊,是我卖的书吧。” “她好像是为了这本书而要见您的。她没有说吗?” “没有。” “连想见您的目的都没有说吗?” “是埃” “那不是很奇怪吗?一个陌生女性打来的电话,您怎么会不知道为什么就同意见面?” “可是不管怎样,那是事实。” “那么,为什么出事后,您没有向警察通报呢?您为什么没有想到这可能会是条重大线索呢?” 对野上不停的追问,池田有些难于应付。 “确实,如您所说,现在想起来确实不对。可是,当时只希望不要被牵连进去。也正是因此,又引发了以后的案件……”“以后的案件?” 野上受到了意外的冲击。富永的案件是他准备的第二张王牌,现在却被对方先打了出来。 “其实,庄原的七坟原,一个男子被杀的案件……”似乎野上的思维总是赶不上节拍,池田又直截了当地提到了那桩案件。 “那个人打电话来,也是说要见我。” “那是什么时候的事?” “九月二号和八号两次。他二号打电话来是确认我是否方便。当时我告诉他,八号傍晚有空。那天是我当值,因此很闲。八号中午他又打来了电话,说是晚上8点左右来。可左等右等,最后还是没来……可是第二天,报纸报道了一名叫富永的人被杀时,我吓了一跳。当时我想也许是别人吧,可是年龄相符,而且以后他一直没有电话,那么应该是同一个人了。我好像被死神跟着似的,到处都充满着恐怖。” “也没有向警察通报吧。” “是啊,对不起。如果我向警察通报的话,那么前面的案件又会被扯进来,总之我不想有任何牵连。而且,谁也不会想到我与此事有什么瓜葛……对了,警察先生,这些您是怎么知道的呢?” “正如电话里所说,是从尾道的谭海堂那里听来的。” “啊,果然如此。” 看到池田叹着气沮丧的神态,野上终于明白了,这个人知道是从谭海堂泄漏了风声,知道不能再瞒了。不然,肯定还会隐瞒下去。 “那么,富永先生没有说他要见你的理由吗?” “啊,没有。说是见面后自然会知道。而且,我也没想到富永先生和正法寺小姐会有什么关联。可是,富永也连着被杀,我才注意到……怎么,这两件事有关联吗?” “这个答案,您应该比我更清楚。怎么说吧,这一切都是因你将《艺备地方风土记的研究》的书卖给谭海堂引起的。” 在野上严峻的目光威逼下,池田有些害怕了(这个人一定有些什么……),野上的疑惑更深了。 “那本书,到底是什么内容?” “什么内容?与书名相同,是艺备地区残留的风土记的研究记载。” “那么,后鸟羽法皇传说也有记载了。” 听到“后鸟羽法皇”的名字时,池田好像被戴上测谎器一样,露出了动摇的神色。 “那当然有记载了。” “被杀害的正法寺美也子小姐,对后鸟羽法皇传说非常感兴趣,还照法皇走过的路线旅行。她想见池田先生的目的,大概也是与此有关吧。池田先生对那个传说不是知道得很多吗?” “啊,这不是自吹,这方面的知识,我还是有些的。我之所以在广岛县的高中就职,就是因为对这里的史迹、传说等感兴趣的缘故。其中以关于后鸟羽法皇传说是最具魅力的研究对象。” “那么有趣吗?” “请不要用‘有趣’这样轻率的字眼。研究是神圣的,它要耗费人的毕生精力。后鸟羽法皇是一代英杰,在他被历史的浪潮所淘汰的过程中,从另一个侧面也反映了当时的政治以及统治阶层同庶民之间的联系。虽说是传说,但它是通过一个个残缺不全的片断来表现当时的掌权者和丧权者之间的纷争以及在他们斗争的狭缝中痛苦挣扎的劳苦大众……”野上注意到,说这些话时,池田的眼里闪着异样的光彩。 “说起来,那条迁都的路途只能以‘传说’的形式流传下来的本身,不就说明了当时的中央政权——势力强大的镰仓幕府对残存的京都势力的代表后鸟羽法皇怀着相当的恐惧吗?幕府的真意是用“假法皇”走正规的路线,而却让真法皇从尾庄街道潜行,以避开地方豪族的眼线。当假法皇平安渡过隐歧后,才公布真法皇的迁徒路线,这种做法正说明了幕府对法皇的害怕,同时也证明了法皇的威严和伟大。承久事变后,统治吉舍、三良坂一带,也就是所谓的三谷十二乡的和智氏。和智氏原来住在武藏国的广泽,后奉幕府之命搬迁定居于此。也说明了当时的幕府对地方政治的控制和对情报的封锁是何等的严厉。 “可是,事实的真相却依然在民间点点滴滴流传至今。换句话说,也只能以这种方式流传。例如,高野盯有一座叫功德寺的古寺,据说法皇曾在那里过过冬,直到第二年的春天越过王贯岭到达出云。当然,这作为传说是很容易的解释。可是,古寺里的据说是法皇御笔的‘万藏院’的御匠、法皇用过的笔砚、带挂金镶银的碗筷、衣服等等,这些东西却不能简单地付之一笑的。” “请等一下。” 乘池田停顿的一瞬间,野上举手止住了他。照此下去,池田还会没完没了地说个没完。池田好像被什么迷住一般,在谈论历史时,似乎换了一个人,单薄瘦弱的身体里充满了精力,原本怯生生的他现在充满了自信和激情。 “我对你的话,确实很有兴趣,只是现在不是倾听的时候。无论如何,一个月里有两个人被杀,而被杀的人都试图与你接触,这似乎不太正常吧?” 野上刚说完,池田就突然像触电似的,神情完全萎掉了。 “我不认为二人与你完全无关。怎么样,你知道些什么吗?” “不知道。我也没理由知道埃” 不可能一点都不知道,只是这一线却很难突破,野上做出了判断。 “那么,九月八号的晚上,你在干什么?” “九月八号?刚才不是已经说过了嘛,是当值。” “就是说,你一直在学校里了?” “是的。” “是一个人吗?” “是埃这是规定。” “没有外出吗?” “那当然了,我又不是小孩儿,老往外面跑。” 可能是打算开玩笑吧,池田刻意地笑了一下。 “有人能证明这一点吗?” “怎么可能有呢。” “那么,就是您没有不在犯罪现场的证明了。” “不在犯罪现场的证明?您不会说,是我杀了富永吧……”“不,这只是可能性的问题。” “太过分了。第一,那人是在七坟原被杀的嘛。我怎么能去那里,我又没有车。” “什么方法都可以去,骑自行车,走也是能走到的嘛。时间不是很多吗?” “您不是开玩笑吧……” 说到一半,池田突然“氨了一声,似乎想到了什么。 “富永先生的死亡时间是八号夜里12点左右吧!” “是的,正确的说,是九号午夜零点到两点之间发生的。” “那么,那个时间有几个人能为我作证。” “几个人?” “是埃而且都是些可以信赖的人。” “哦,是谁呢?” “三次警察署的警察们。” 池田似乎心情好了许多。野上惊讶得合不上嘴。 “其实,那天晚上发生了个小小的盗窃事件。12点左右,我正在巡逻,注意到走廊的窗户开了一个缝,9点钟来时窗户还关着。我觉得有些奇怪,所以报了警。调查下来,确实有人入侵的痕迹,虽然被偷走的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东西,不过警察的搜查却花了不少时间,一直持续到凌晨三点左右才结束。” “我想起来了。” 野上苦着脸说道: “是考试卷子被窃事件吧。” “是的。那么,那个时候你也……” “不,那时不是我值班。不过我听说过。好像是因为后来校方要求不要当做案件处理,才做了了结。” “反正盗窃的是一个学生,校长对此已做了裁决。我也感到有些责任。” “我知道了。” 野上唐突地站了起来。 “非常感谢。你的话很有参考价值。” “是吗。那么以后我该怎么办呢?” “不是三次就是庄原署还会再传唤你,请暂时不要离开此地。如果去旅行的话,也请先与我们联络一下。” 野上一把抓起桌上的账单,也不顾身后的池田,匆匆向门口收银台走去。付了钱,跑出了店门。天上没有任何星星。 第二天,野上查阅了九月八号夜晚的事件簿。池田说得没错。记录是110在晚上11点52分接到打来的电话,警车到达高中时,是零点整。 这个不在犯罪现场的证明真是无懈可击。可是,正是因为太完善了,反而令野上起了疑心。 为什么,只在那晚出现了盗窃呢?而且与富永被杀的时间又完全符合,让人觉得太不可信了。盗窃案发生得太巧了,好像小偷是为了给池田立证,而入侵学校的。 不管怎样,池田谦二这个人,初见面时给人一个胆小如鼠的印象,可是关键的地方却滴水不漏,让人抓不到把柄。似乎早就料到了对手想说什么,还不时主动出击。 那天晚上回家后,野上对妻子智子说: “我需要你帮忙,” “啊,真是少见哦。” 智子睁大了眼。 “附近有没有三次东高中的学生?” “有埃藤井家的信浩好像就是的。” “是吗?那么去问问那个孩子,学校里教历史的池田谦二先生是个什么样的人。” “池田先生?那个人怎么了……” “啊,不要管其他了。帮我问一下行吗?” 第二天,就有了回应。 “池田先生是个非常认真的老师。从早到晚都在研究历史,比学生还要努力。没什么人缘,在学生中的印象也比别的老师差些。现在还是独身一人,照这样,没人肯嫁他了。” “是么……” 和想像的一样,野上灰心了。怎么看那个人也不像会杀人的凶手。可是,正法寺美也子与富永隆夫确实是为了池田谦二而来三次的,都被杀也是事实。池田与此无关是绝不可能的。 (肯定有什么见不得天日的东西,马上就会揭下他的假面具!)野上默默地在心里发了誓。 三次市的街道由流经这里的马洗河分成了两大块。西面的一大块是天正十九年(1591年)三吉广高建成比熊山城以来形成的城下街,街道整体被称作“三次町”。而东面的一大块则被称作“十日市町”。与城主所在地的五日市相对应,三次町自古以来就以周边街道而闻名,那里设立有市场,民众的活力一直流传至今。现在作为商业中心,从三次车站往北展开,非常繁荣昌盛。 在十日,市町的东端是上原,三次东高中就建在这里。以前在旧制时是初中学校,战后改制成了男女共学的高中,在当地是屈指可数的名门学校,不仅在三次市内,邻近的乡村子弟都闻名而来,现有在校生一千二百五十名。 和大都会的学校不同,这里拥有大量的土地,校园十分宽广。教学区里有新旧四栋教学大楼,还有现代化设备齐全的体育馆、综合体育场等等。 生物教室是一所木结构的旧房子。除此之外化学教室、美术教室、农林教室等要做药剂等实验、实习的教室,全都被安排在了设备简陋的旧校舍里,其中又以生物教室里的环境为最差。也许是因为在最靠北面的缘故吧,校舍损伤特别严重,教室的两扇门都坏了,被学生们称之为“打不开的房门”。 确实,这个名称多少给人些恐怖感。教室的架子上一直放着泡在酒精瓶里的各式各样的动物标本,有时还会放有解剖到一半的白鼠。不要说女生,就是男生一个人进教室,也需要莫大的勇气。 高一·二班的生物课是在上午的第二节课。9点30分,两个男生说笑着,同往常一样,合力将沉重的门打开,大踏步地跨了进去。 瞬间,他俩发现在教室的一隅放置的人体骨路模型旁吊着一个人的身影。 “是谁在恶作剧!”两个不约而同地都这么想到。 虽然这样的光景多少让人有些意外,可他们并没有感到恐怖,嘴里还嬉笑地嚷着:“那,那是什么呀!?” 真正感到恐怖的是第三个走进教室的学生。他惊恐地叫道:“有人上吊!” “是gamepass。”接着又有人叫道。 “gamepass”是历史教师池田谦二的绰号。 三次署一接到报案,立即出动了刑事科的全部警员。野上已禁不住全身打战,学校方面最初就以“自杀”的判断通报警察署的。 (怎么可能是自杀呢?) 在警车里,野上祈祷着。如果池田的死是自杀的话,野上自己的处境就很不利了。自杀的动机起码可以被认为是,由于野上的严厉追究引起的。如果池田本人与两件杀人案有关系的话,野上就更说不清了,他无疑将成为整个舆论关注的对象。而且池田的死肯定会给前面的两桩命案的调查带来负面影响,因此,野上更加确定池田的死不是自杀。 (池田一定是被除掉的!) 野上后悔为什么不能预测这样的事发生呢? 美也子被杀了,富永也被除掉。对凶犯这种残忍冷酷的做法,应该有所预测啊,然而事实上对池田的安全没有采取任何措施。询问池田后的两天来,自己也没有任何作为。虽说在搜集新的材料,但是疏忽了保护措施。如果自己能果断地提出对池田进行正式调查的话,肯定能问出些什么有利于破案的线索。为什么自己没有这样做?真是太愚蠢了。 发现有人上吊后,全校的教师和学生都赶到现常五六位强壮的男教师上去解下上吊的绳子把尸体放下来,随后又有许多围观的人走来走去,现场一片狼藉,保护措施做得很差。 “他妈的,怎么搞的……” 野上蹲下,将绳子拿起来仔细地看着。这是一根很普通的捆包用绳,实际上也确实捆过东西,能看到绳边有的地方因摩擦而起毛。 “野上,请让一下。” 鉴定课的人拿着相机说道。野上退到了一边,闪光灯就亮了。第二次闪光时,野上注意到绳子上有银色的光一闪而过。可是走近了却什么也看不到。 “喂,这个角度再闪一次。” 借着这次闪光,野上清楚地看到了那个东西的位置。 “呵,是鱼鳞埃” 再仔细看,麻绳的纤维里夹着不少鱼鳞。野上请鉴定课注意提取鱼鳞。或许是捆包运送什么鱼时用的绳子。 除此之外,没有什么重大发现,也没有遗书,对此警察多少有些不知所措。但所有状况又让人觉得这是自杀,学校方面更是做出这种判断。刑侦人员将遗体安放在值班室,擦去了死者脸上留下的污泥,对死者行了礼。本来应该留在地上的足迹,也被围观的人踩乱了。鉴定课的人无法提取脚印,只能无奈地叹息,被用来垫脚的椅子上留着几个与池田的鞋底相同的足迹。足迹的脚尖和后跟的方向,最初的和最后的转了180度,完全相反。似乎这也可以解释,池田最初登上椅子,将绳子扣在柱子上的铁钩里,再背对柱子踢倒椅子的一连串动作。 “标准的自杀现常” 森川系长断定道。 参加验尸的长谷川医师也没有异论。只有一个人——野上刑事部长积极地发表疑问:“系长,请慎重搜查后再作结论。还有他杀的可能性嘛。” “那当然了,什么可能性都有嘛。” 森川不解地看着异常热心的野上,野上却无法回答。解释只会使自己的处境变得很糟。弄得不好,不,即使是现在,也会成为被处分的对象。啊!事情搞大、搞糟了,但野上又不希望将上吊作为自杀来处理。此时此刻,他的脑子里交错着各种想法。 正如野上所担心的,警察署确实将此案作为自杀来处理了。解剖的结果,没有发现使用药物和有什么外伤,衣服上也没有在争执过程中扯破的痕迹。由此可以断定,十之八九是自杀。 问题是自杀的动机。这次的“自杀”没有遗书。而没有遗书的自杀,自然会有他杀嫌疑,这是搜查的常识。要断定自杀就必须有分量相当于遗书的物证。可是,怎么调查也找不到有说服力的证据来。 “最近的池田先生似乎有什么心事。”池田生前的几位同事对警方这样说道。 “时常一个人发呆,还不断地叹气,显得很疲劳。” “大概是失恋了吧。” “不。可能是为了债务什么的伤脑筋吧。” “是啊,最近奇怪的电话很多。他听电话时,又怕被别人听到,说话都很小声。似乎害怕什么似的。” 去宿舍的警探也收集到了类似的情报。他住的房子以前是浅野藩的分家重臣的大宅。现在将一部分改造成机关和住房。由于房租便宜,学校的单身职工都愿意住在这里,再加上房东夫妻照顾周到,凡是调走的前任都会推荐给后辈,以至于来这里租房的人从未间断过。 “最近池田先生的样子,确实不同一般。” 房东夫妇异口同声地说道。 “电话也多了。以前,那位先生下课以后就会直接回来,有空就在家看书。可是最近一向一到晚上就跑出去。近来他的脸色越来越差,吃饭时也像没有食欲似的。” 对池田谦二的死,桐山警部最初采取了不主动的姿态,当这些情报相继收集到后,就不能坐视不理了。他命令县警的警探们协力调查,这样一来,原来的三次车站杀人事件只好放置一边。桐山坐镇指挥搜查时,确实是与众不同。到目前为止,一直注视着学校、宿舍及交友关系的警探们,被命令去咖啡店、餐馆、酒吧等地打听有关情况。说来也是“观念的改变”吧。旧式警探当的时间越久就越注重搜查现场,一般都从有关系的人以及看得见的东西里寻找线索。而对那些完全无关的场所往往会忽略掉。 “在学校、宿舍里的交往,是池田的表面部分。自杀也好,他杀也罢,令他死亡的部分,也就是阴影部分,要从这些与案件无直接关系的地方着手。” 桐山对年轻的警探们这样指示道。这种与众不同的思维确实令人叹服。不少警员对桐山警部心服口服,佩服得五体投地,在这种思想的指导下,一位警探很快就得到了一份有价值的情报。池田死的前几天,在咖啡店里出现过,与一位男客做过长时间的交谈。 这些话传到野上耳中时,野上不得不摊牌了。针对“咖啡店的男客”的搜查,早晚会将火烧到自己的脚下,而且对手又是桐山。与其坐以待毙,不如主动坦白的好。 野上乘桐山不在的时候,来到了森川警部助理的面前。 “系长,我有话同您说。” “怎么了?那么严肃。” “其实,是关于在咖啡店里同池田会面的男客的事。” “你知道了吗?” “是埃啊,不。其实,那个人是我。” 森川目瞪口呆,双眼直盯着野上。 “什么?!” “与池田在咖啡店里约会的是我。” “这是怎么回事?” “是为了正法寺美也子的案件,那天我对池田进行过简单的调查。” “等一下,这个可是头一次听到。” “原打算等情况再明朗些时再向上面报告。” “可是,这不是游戏,搞不好会违反纪律的。” “是。非常抱歉。” “怎么,你是明知故犯埃野上,你是怎么了?这可成了问题,不叫科长不行埃”森川匆匆忙忙拖着野上来到了刑事科长落合的面前。 此后,野上度过了他终身难忘的屈辱日子。 在搜查的过程中,野上知道了《艺备地方风土记的研究》这本书的存在,还进一步直到了有池田这样一个人物,这些事实却是可圈可点的。 可是,这些经过都没有向上司汇报,当搜查主任桐山要求汇报时,他却明显地目无长官,还做了虚假报告。这些独来独往的行为已违反了警纪,其错误要远比做出的成绩大得多。 对野上来说,最不幸的是,自己单独搜查的结果,使重要参考人池田自杀身亡,从而失去了破案的线索。 不管野上的搜查手段如何,却从侧面逼近了案件的核心部分。按状况是可以考虑,池田与正法寺美也子及富永隆夫的案件有关联的。正因为有这些疑点,池田作为活着的证人,应该在当局的管理下受到“保护”。如果搜查是有组织地进行的话,当然就可以在更早的阶段要求池田交代,对他的供述寻找证据,加快查明真相的速度。而且,身边一直也会配有警察跟踪,除了保护他外,还可以预防他逃跑、自杀以及隐藏证据等等。 单独搜查,而且还是违反搜查规定的私下调查,引来了重要参考人自杀的悲剧。 “为什么这样做呢?这可不像是野上你干的事啊!” 森川警部助理不断地顿脚,惋惜万分。野上本来就具有忠厚、不张扬的性格,这点森川知道得很清楚。办案时,他的搜查的方法也是很执著,往往去拘泥于谁都不注意的小地方。他十分热心于本职工作,对命令总是忠实地执行,彻底地调查,非常能干。说来是一位理想的警官。 “是不是着了魔了?” 不仅是森川,大友署长以及所有警官们都有这样的想法。 野上对自己单独行动的解释是,自己对基本情况判断的失误,此外再也没做其他任何解释。当然,真正的动机是为了要让桐山难堪,这种小孩子气的理由实在说不出口。 桐山警部将这件事当做三次署内部的事情,自己完全站在旁观的立场上。应该说他是在旁看笑话。但同时他又叮嘱大友署长,对由于野上的行为对案件搜查造成的重大障碍的事实,应按程序进行确认定性。当然,这件事已经由下向上汇报到县警署本部长处。由此,如果搜查不能顺利结案的话,责任在于素质差的搜查员及其直属管理者三次署的干部身上,桐山自己是没有任何闪失的。这似乎正同桐山当初的打算相符,达到了他“最希望的结果”。 池田的“自杀事件”被一致认为同富永隆夫被杀案件和三次车站的杀人案件有关联,因此解散庄原署的专案组,将搜查统一在三次署的专案组内进行的呼声甚高,并通过大友署长向县警本部提出了请求。结果按桐山的主张,撤消了庄原署的专案组,将派在那里的县警警探暂时归桐山指挥。 另一方面,对野上巡查部长的处分也没有决断,大友令他在家反省,署内对野上持同情观点的人居多。不管结果如何,野上能接近案件真相的功绩应予承认。对大友来说,自己一直处在被桐山煽动的处境上,对此他自然会感到不快。在家反省的处理是大友能表达自己意思的万全之策。 池田谦二的死,将原来缺少线索的两桩案件的搜查,又推进了死胡同。庄原署搜查和三次署的一样,没有任何结果。两个专案组合并后,搜查更没有进展。 《合并,再解散?》 口无遮拦的新闻界的记者们,早早地暗示了搜查的行踪。 第五章 名侦探登场 野上住在离三次警察署走路大约七八分钟距离的胡子町。那里是市营住宅,警察署租借了四套,给已成家的年轻警官当住宅使用。早晚上下班的时候,另外三个同事都要经过野上家的花园。住宅的花园很小,只用竹子当围墙围起而已。野上呆在家里,怎么也会和他们打照面,况且还不到关玻璃门的季节。 同事们都像没事似的和野上打招呼,野上也尽量自然地应对着,可是依然会觉得别扭。好像小时候,因为恶作剧而被罚站在走廊的滋味一样,同学们的眼光里交织着同情、怜悯也有嘲笑,还带有些敬畏。从同事们若无其事的神态中,野上又感觉到了那样的目光。 不管怎样,总之这次是洋相出大了。野上自己都觉得难堪,更不要提爱妻智子的感受了。 当智子追问他到底出了什么事时,野上没有作任何说明。一方面,智子和自己的工作没有关系,另一方面,要解释清楚这件事需要牵扯到很多事,这也令野上感到厌烦。首先要从八年前两位女大学生的研究旅行开始说起。况且,自己也根本无法解释清楚那件事的原委,也提不起精神将分散在脑子里的散乱线索系统地组织整理起来。 智子出门在外也听到了有关丈夫办案“失职”的谣言。按野上的说法是,都是些乱七八糟的推断。野上自己都无法解释的事,别人怎么可能解释清楚呢。估计,专案组对自己工作的是与非也无法定夺吧,不然,为什么一直没有处分下来呢。但这种僵持的状态是不可能一直持续不变的。 “按有的人的说法,就好像是你杀了那位高中老师似的。” 智子嘴上愤慨地说着,却用(真是这么回事吗?)疑惑的目光看着野上。 实在是无聊!野上觉得妻子的目光是那样的别扭。不过他又觉得现在社会这样复杂,别人有这样的看法也情有可原。这样一想,他反倒觉得心里踏实了许多。 现在被停职反省,难得有这样的工夫在家里闲呆着,想要夫妻间好好温存一下,现在看来也是不行的了。 “喂,趁这机会要个孩子怎么样。” 野上有意开玩笑地说道。 “都什么时候了,亏你说得出这种话。” 智子生气了。 智子长着圆圆脸,樱桃小口,很逗人爱。相亲时,野上看着智子就想到与她成亲的话,肯定很快会有孩子,可实际上并非如此。智子的胸脯并不大,在野上看来,还没有完全发育成熟。结婚六年了都一直没有孩子,或许也有这个因素吧。 三四天过去了,潜伏在野上心里的疑问似乎又复活了,已经消失在那场骚乱中的线索又一点一点被回忆出来。但是,野上他已失去了作为搜查官的热情。即使再有兴趣的材料放在眼前,也只会作为旁观者看看而已。自己好不容易收集来的情报,也只会随着时间的推移而逊色,只能成为记录而已。此刻的野上心烦意乱,他既为收集来的情报弃而不用感到可惜,又为自己的工作灰心丧气。 吃过午饭,乘着闲着没事的工夫,按妻子的吩咐,野上开始墙脚的修缮工作。突然,他发现自己的面前站了位身材修长的青年,一副被太阳晒得油黑的脸上挂着微笑。 “东京的浅见,您不记得了吗?” 青年轻松地说道。他身着轻便服装,更有都市人的感觉。 “啊,是那时的……” 那青年正是正法寺美也子的朋友,浅见裕子的哥哥,浅见光彦。 “我去了警署,听说您是住在这里。只有厚着脸皮来打搅了。” 浅见爽快地说道。 “因为发生了一些事,所以在家修养。” “那件事,我已经知道了。是广岛报社的朋友告诉我的。” “是吗,那么解释起来就方便多了。” 野上将浅见请到了花园里。智子刚好从厨房走出来,冷不防与客人打了个照面,吓了一跳。 相互介绍完后,智子客气地请浅见进屋,浅见说道:“还是这里好。”就在廊檐下坐了下来。智子慌忙拿来了坐垫。 “从那次见面以后,我一直关注着这个案子。也从朋友那里得到了不少情报。听到高中教师因不堪忍受野上先生的追究而自杀时,觉得非常惊讶。我当时就想您终于下决定去做自己该做的事了!” “说来真不好意思。” “啊.不。您别误会。我是佩服您能走出这一步,得到这么多线索。” 野上不敢相信似的看着浅见。 “还是头一次听到有人这样说。” “应该是这样啊!” 浅见的脸上明显地带有不平的神情。 “我觉得,警察都是些没有远见的人。啊对不起,您是例外。” “哈哈哈,我也是同类呀。” “不,您不一样。能解决这个案子的只有您一个人。请千万不要放弃。” “那当然,我也想这么做。可是,现实却是由于池田的自杀,搜查也进入了死胡同。” “不会吧,野上先生您不会真的认为,高中教师是自杀的吧。” 浅见一针见血地说道。 “那个,很难说……” “不,肯定不是自杀。如果野上先生简单地就相信了这种事的话,就不可能最初就开始搞私下调查。我认为你是那种对自己的追求楔而不舍的警察,所以才特地从东京赶来。” 野上大吃一惊: “您就是为了这个,特地赶来的?” “是埃听说野上先生离开了专案组,被勒令闭门思过。我实在坐不住,才赶来了。” “可是,为什么……” “当然是为您那些好不容易查到的事实真相,这些线索又怎能被葬送在黑暗里呢。” 唉……野上叹了口气。 “浅见先生,您的诚意令人感动。而且,像我这样的人能得到您的赏识,真的很高兴。可是,说实话,我没有那么大的能力。警察的组织能力比你想像的要强大得多,这样强大的组织都不能解决的案件,我这样一个人怎么能解决呢,最多是将软弱的人逼到自杀而已。” “混蛋!” 严厉的词语从浅见的口中脱口而出。正在厨房里准备咖啡的智子吓了一跳,停下手来听着。 “您为什么总是说这种自暴自弃的话。警察的组织或许确实是强大的,可也有身不由己的时候。而且,说是组织,还不是由活跃在探案第一线的警察个人组成的嘛。无视个人的判断、个人的推理,那么,警察的组织力是不存在的。” 啊,野上想了起来。浅见的兄长是警视厅的干部,浅见对警察机构的官僚主义的批判,也许是对自己兄长的反感,更可能是对自卑感的一种反抗吧。 “喂,快端上咖啡呀。” 野上叫着智子。智子端出了咖啡,一眼就可以看出她的脸色过于苍白。咖啡的香味飘浮在屋中,从两个男人中间穿过,飘向秋天的星空。 轻松的气氛在屋中扩散开来。 “对不起,我太兴奋了。” 浅见红着脸搔了搔头,笑了。 “没什么……” 野上喝了口咖啡,认真地说道。 “好久没有这样心情振奋过了。确实,如你所说,最近我是有些自暴自弃的,需要有人这样大喝一声。但是,先将此放在一边,从客观的立场上看,这个案件很难解决也是事实。” “那当然。我知道,这不是我这样的外行能简单说清的案件。只是,说实话,我能这样狂妄地说,自然是有礼物带来的了。” “礼物?” “是啊,像我这样厚脸皮的人,也不会什么材料也没有,就不知天高地厚地来调教一个专业警察埃”“那么,就是有新的事实了吗?” “是埃其实上次野上先生来东京时,当时要说出来就好了。只是,当时不知道您是什么样的人,所以不敢说……可是,现在,您也走到了这一步,这个秘密不能不说了。” “秘密?” “是啊,对我们因循守旧的浅见家来说是。或许,对世间一般的人来说,那并不是什么大问题。” “是什么秘密?” “在说出这个之前,想同您做个约定。” “什么约定?” “就是,也让我协助您一起搜查。” 野上楞住了。 “协助……搜查吗?” “是啊,就是,像金田一耕助(日本著名侦探作家横耕正史笔下的主人公,有名的私人侦探。)一样。” “可是,怎么能让您这样的普通人做这种事呢?” “对外讲当然是这样了。我可以将自己知道阶情报告诉一个警察,也可以在一个地方同您偶然相遇,这些却是顺理成章的事,谁也不能说什么嘛。” “哦,是这样子……” “好,就这样定了。首先,请您将包括东京在内的,到现在为止的搜查线索整理一下。” 浅见从口袋里取出了笔记本,右手拿着铅笔。 “哈哈哈……”野上看着浅见的姿势,笑了起来。他从心底里觉得奇怪,世界上真是什么样的人都有。而眼前的这位就是那种充满朝气的、不知畏惧的、勇往直前的人,可以说是“天生”的吧。与自己相比,浅见那充满自信的性格,令野上羡慕不已。 “那么好吧,就这样了。只是,这里不方便说,请进屋再说吧。” 野上请浅见坐到餐桌边,为了安全起见,关上了廊檐旁的玻璃门。然后将智子请到旁边房间,两个男人面对面地坐了下来。 案件经过的说明花了很长时间。从三次车站跨线桥上,正法寺美也子被杀案件的发生及其以后的初期搜查的落空开始,桐山警部以主任搜查官的身份的到来,专案组的设置等等。案件搜查的主要精力都放在了列车乘客的调查上,只有野上和石川被分派去追查美也子的旅行踪迹。在对美也子的母亲、兄长及上司的案情调查中,知道了美也子是追寻“后鸟羽法皇之路”进行旅行的。 为说明以上的案件的端绪,就花了三十分钟以上。 然后是又转回到在尾道——福山——三次,以及美也子谜一样的行踪。从鸟根县仁多町开始的踪迹调查,到在府中富永那里听到了美也子所持的“绿皮封面的书”失踪的信息,然后是富永的死——野上不断地按案情的发展叙述着。 “富永被杀死了?” 浅见突然抬起头来问道。 “啊,你不知道吗?” “这是头一次听到。报社的朋友没有提起这件事。” “也有可能吧。凶杀案是在庄原署的管辖内发生的,开始一直被认为与本案件毫无关系。” “原来如此。确实是没有什么根据,可以解释两桩案子有何关联,但是……”浅见的眼睛望着远处的空间,思考着什么。 “可是,我不这么认为。因此决心要找出富永说的‘绿皮封面的书’。在东京与您会面的第二天,我去了尾道的谭海堂书店。那本书——《艺备地方风土记的研究》就是那家书店卖出的,八月九号的早晨正法寺美也子买了那本书。可是,在我之前另外有一个人也掌握了这个事实。” “是富永吗?” “正是他。而且富永还打听到了,书的原主人是三次的高中教师池田谦二。根据池田的说法是,他约好九月八号的夜里与池田见面。可是,富永就在那天被杀害了。” “也就是说,他是按照美也子小姐的轨迹行动的了。” “正是如此。我当然会认为池田是掌握这两个案子的关键人物。因此,想在池田身上找到线索。” “请等一下,我有两点搞不懂。一个是为什么野上先生没有去访问池田,而将其叫出来“因为池田本人也希望如此。” “原来如此。还有一个问题是,为什么野上先生的调查是一个人在进行?” “喂——问到这个问题,确实很难回答。” 野上苦笑了一下,不好意思地对浅见说道:“这样做确实很愚蠢,浅见先生恐怕不能理解。其实,我的动机非常幼稚。” 野上有意用开玩笑的口气接着说:“简单的说,就是要让桐山警部难堪一下……”“是这样埃”浅见的脸上并没有吃惊的表情,“我能理解。我想也许是这么回事吧。而且,您的这个目的不是已经充分达到了嘛。池田的死,证实了野上先生推理的正确性。很明显您比桐山警部高明。” “应该是那样的。可是,你看现在却是这种结果。虽说我冲击了一下,可仍然不是他的对手。人家是优秀警部,我从开始就没有取胜的希望。” “你怎么这样说呀?”浅见突然变得严肃起来,“现在还没有决出胜负呢。优秀又怎么样,只有笑到最后的才是真正的胜利者嘛。我赌你赢。” 野上什么也没有说,只是深深地低下头表示了谢意。对方是那么优秀的人,其兄长又是警界的高官,能从他口中听到这种激励的话,真是有一种说不出的快慰。 “对了,野上先生,那本引起风波的《艺备地方风土记的研究》的书,还没有找到它的行踪吗?” “是啊,还没找到。我去过三次车站的失物招领处,询问有没有拾到过那样的书……”“尽管如此,可美也子为什么对那本书那样执著呢?就算是以前看过的书,这样不辞辛劳地去拜访书的原主人,这种行为不是那么正常的。这样说或许比较失礼,她还是有精神上的后遗症吧。” “关于这个问题,我也是不能理解。不管怎么样,她看到这本书后,驱使她与池田见面的事实,却是不容否定的。至少,那本书中有关于后鸟羽法皇传说的记载,这是她和浅见先生的妹妹大学时代的论文研究主题。沉睡着的记忆受到了刺激,为了让朦胧的记忆变得更清晰,所以她来到了三次。这样的可能性,不是也可以予以充分考虑的吗?” 将案件的概要做了说明后,野上感到了一种满足感,这时他才发觉到自己很口渴。 “喂,智子。倒杯茶来。” 然而,应该在隔壁房间的智子,却没有回答。 “怎么了,出去了吗?” 野上站起来打开了拉门,却看到智子在擦满是泪水的双眼,脸上挂着些许不好意思的笑容。 “你这是怎么了?” “嘿,没什么。” “说没有什么,可是你……” “只是,觉得男人好伟大。” 智子边说边从野上的腋下穿过,急急忙忙向厨房走去。 “傻乎乎的……多丢人。” 野上看着浅见苦笑着。浅见被逗笑了: “不,夫人,不是男人伟大,是你的丈夫伟大。” “在说什么呀,傻乎乎的。” 两个男人放声大笑起来。智子的眼中满是幸福的泪水。 “那么,开始着手案件的真相吧。” 喝了茶,抽了一支烟后,浅见慢慢地说道。 “首先,我们的搜查,从假定美也子、富永和池田的被杀,是同一个凶犯或犯罪组织的所为开始。” “请等一下,池田是自杀的可能性也很大埃”“呢——我不认为是自杀,不过没关系。池田的死算半个他杀吧。” “那就行了。” “现在来看第一个案件。首先,美也子在跨线桥上站了30分钟,可以看做那里是和池田约定见面的地方。” “可以这样看吧。只是,池田不是说自己在宿舍里等美也子的电话吗?” “那当然是池田在撒谎了。池田在宿舍里和其他人一起看电视,很明显是为了证明自己确实不在犯罪现场,这是他的目的。池田在接到美也子的电话后,肯定和什么人取得了联系。等她第二次打电话来时,约定了在三次车站的跨线桥上见面。这不会有错。” “碍…”野上记起来了。 “对了,池田说在11点30分时,曾出去买过一次烟。那是为了和同伙取得联络埃”“是这样啊,他出去过?那就更可以肯定了。” “那就是说,在池田看电视时,凶手去了三次车站。” “确实如此。” “那么,凶手是谁呢?” “不管怎样,一定是个很熟悉当地情况的人。特别是熟悉支线车站的人,不然是不会知道,在跨线桥上会有一段空白时间的。好像我吧,总认为车站的跨线桥上一直是人流不断的。而且,他对列车的运行情况也知道得很清楚。乘开往广岛的列车来,迅速袭击了美也子后,又乘同一列车离开。如此干脆利落的手法,如果不是杀人犯的话,应该得到赞赏的。” “也就是说,是国铁职员了。” “不会的,至少不会是同国铁有关的人。凶手不可能选择在自己最容易被怀疑的地方作案。况且还有被车站人员认出的危险。能想像的凶犯像应该是,在当地不被人认识的;平凡的相貌;乍一看是普通的公司职员。” “真没想到,目前在搜查线上浮现的正是这样的人物。真了不起。” “这没什么了不起。我不过是把在人们的记忆中不容易留下印象的人物形象说出来而已。” 如此说来确实是这样。野上似乎窥见了浅见一鳞半爪的才能。 “还有,是关于逃跑路线。其实,今天到这里来时,先搭飞机到广岛。再从广岛乘艺备线,一路上有不少的无人管理车站埃”“总共是七个。” “有七个埃那好比是竹篮打水,到处有空可钻埃从哪里来找犯人的踪迹?几乎是不可能的了。” “我也是这样认为的。到目前为止的集中搜查中,也只是浮现出模糊不清的疑犯像。他到底在哪里下的车,却无法查到。” “反而是走羊肠小道的野上先生的搜查先出了成果。从这个角度来看,桐山警部的指挥确实有误,不也和三次署初期搜查的一样不相上下嘛。” “结论确是如此。不过,不论是警部的搜查进攻方向,还是他那敏锐的洞察力,都有独到之处。” “呵,野上先生对竞争对手倒是很宽宏大量埃”“竞争对手,这样的……”“也可以这样说嘛。好了,不说他了,我们再回到主题来。这个案件不可解的部分很多。第一是,凶手非要杀死美也子小姐的动机是什么呢?” 浅见突然间变得严肃起来,和用柔声细语说话时比,简直像换了个人似的。他眼中闪着锐利的目光,如果是演员的话,一定可以当上名角。 “这个案件中,除了教唆犯的池田以外,还有一个杀手存在。美也子的被杀,会关系到两人共同的命运。这到底是什么?这是第一个谜。 第二个是美也子小姐所持的书到底在哪里?凶手为什么要拿走书,这也是个重要的谜。这个问题我怎么也想不通。罪犯是连谭海堂书店的纸袋一起拿走的,如果说光是想偷值钱的东西的话,那么在看到里面的东西后,肯定会连纸袋一起扔在哪个纸篓里。反过来看,也许凶手最初就是为了偷书(这个可能性很大),那么,如何处理书呢?凶手一定绞尽了脑汁。不管怎样,那是惟一可以指证犯罪的物证埃况且又是本很厚、很打眼的书,不是那么容易处理的。像刀、枪那样的凶器,处理起来就简单些。只要扔到海里或者河里就可以销毁。然而,书却很难,如果经常带在身边的话,会引起别人的注意,随便放在哪里又很危险。真的很想知道,为了将书早一点放到安全的地方,凶手采用了什么障人眼目的手段。” “这个案件确实很复杂。不仅是罪犯,被害人的行为也令人费解。相比之下,富永被杀一案可以说比较单纯,因为他的被杀同前一个案件有密切的关系。” 听了野上的话,浅见扭了下脖子。 “我并不完全这样想。看犯罪动机,确实如此,可是,富永为什么明明知道对方是杀人犯却接近对手,估计是为了恐吓吧。为了这个目的而接近相当危险的对手,他一定是非常小心翼翼,谨慎行事的,然而,对同事也没说是去什么地方,就孤身一人深入敌穴,却也不是那么正常的。从这个角度来看,我认为,单从技术上来讲的话,罪犯一伙人的行动已经超越了我们的想像范围。” “哦——” 野上又叹服于浅见的才智。虽说是纸上谈兵,但是眼前这位年轻人却仅靠自己的想像,将专职警察都无法进行的推理,就这样轻松地进行下来。 “再来看池田谦二的死,大致上说,自杀和他杀两种可能性都有。从说话的样子来看,他是个相当胆小的人,而且这一连串的案子又使他变得神经过敏。这时,加上野上刑事执著的追究,他认为无法逃脱罪责,所以选择了死这条路。这样的可能性是可以充分考虑的。如果真是这样的话,他的同伙一定是放心了。同时,这也是池田被杀的动机。如果池田是被杀的话,那么,罪犯肯定是和池田相当熟悉的。我不是专业刑侦人员,有些问题不太弄得清楚,不过我想,伪装自杀上吊时,如果不是和被害人很熟,致使被害人放松警惕的话,要想从背后出击,勒住被害人的脖子是根本不可能的!有杀人的动机,却又和池田很熟悉的人,除了共犯以外,其他根本可以不去考虑。” “也就是说,罪犯杀死了美也子,又杀死了富永和池田。真是杀人狂啊!” “不.还不能完全断定。”浅见又提出了新的看法,“如果池田是被杀的话,至少与第一个案件的凶手不是同一个人。” “唉,怎么说?”野上大吃一惊,“就是说,杀人犯有两个人了?” “正是。理由是,能杀死池田的必须是个身材高大的人。不是这样的话,在一瞬间将绳子套在脖子上又拎起来,不是很困难的吗。然而,三次站的杀人犯,却是个普普通通的人。个子高大的男人搭乘列车的话,是很惹人注目的。” “了不起!太了不起了!” 野上惊叹不已。 “那么,连同池田一案,犯罪团伙一共有三人了。从池田的交友关系来看,不是什么大不了的。只要搜查本部全力以赴的话,早晚能将凶手逮捕归案。” “哦,真是如此吗?我看对手不是那么简单的。不过,对专案组的做法,我不想提什么意见。我们用我们的方法来做就行了。”浅见十分自信地说道。 “对了,浅见先生。该听听你所谓的‘秘密’了吧?” “是啊,该说了。只是,这对夫人来讲,实在是不堪人耳的。对不起,请塞上耳栓吧。当然是形式上的……”浅见开玩笑地说完后,脸上浮现出忧愁的表情。 “这要追溯到八年前,那次岛根县仁多町的山崩事故。在那次事故里,我妹妹死了,美也子小姐头部受到打击,后来留下了记忆丧失症。其实,那时还有一个事实被隐藏起来了。 “那是盛夏的季节,台风过后的第二天,出现了焚风现象,气温突然上升,非常炎热。没有办法,我妹妹的遗体只能在当地火化,我们把骨灰带回了东京。在给我妹妹纳棺的时候,最起码要将她满是泥土的衣服换成新的,这也是我们能尽的一点心意而已。我母亲、哥哥和我三人,将遗体已经僵直的妹妹,除去脏衣,拭擦全身。我看着美丽的妹妹,哭个不停。 “可是,就在那时,我母亲突然间叫了起来:‘啊,怎么会有这种事……’我和哥哥都朝我母亲的手上看。虽然我母亲慌忙将一件东西藏起来了,可是,我还是看到了,那是我妹妹的内裤,上面明显地留有性交的痕迹。” “什么?” 野上的脸色都变了,马上急迫地问道: “这,没有错吗?” “绝对不会错。当时,我在念研究生。虽说比现在要稚嫩些,可分辨这些的知识还是有的。况且,当时母亲的狼狈相,我长这么大只见过这一次。 “‘这件事,对谁都不许说。’母亲下了命令,我哥哥也顺从地默认了。我哥哥是我父母的翻版,是个教条主义者,又很孝顺。虽然,我当时认为应该将此事告诉警方比较妥当,可是,我母亲和哥哥都气得脸色发青。‘这关系到浅见家名誉的问题。如果被外人知道了,不要说对你和佐和子(最小的妹妹)的亲事,就是对阳一郎(我哥哥)的前途都会带来很大的影响埃’光是这样的话,我可能还不惧怕,还会按自己的想法坚持下去,可是当说到‘还会给正法寺家的小姐带来麻烦’时,就只好作罢,保持沉默了。” “是这样的碍…” 野上深深地叹了口气。 “您能如此说出来,实在不容易。这件事,我保证只有我一个人知道。” “非常感谢。只是,野上先生,恐怕很难如此。” “哦?为什么?” “其实,我认为这一连串的杀人案件,其根源还是在八年前的事故上。” “那,到底是怎么回事?” “这也是我拜访野上先生的主要原因。如果,我的想法是正确的话,那么连续杀人的真正的动机,以及犯罪事实都很快会水落石出的。” 浅见清澈的眼睛盯着野上,充满自信地说道。 这时,野上旁边的电话,响起了刺耳的铃声。刚拿起听筒,就传出了森川副警部的声音。似乎情况很紧急,电话里传出的嗓门很大。 “尾道谭海堂那里,打来了好几次电话要找你。尽管总机的人告诉他你休假了,可是每天他都打来。总机那边放心不下,把电话转到我这里来了。你还是给那边回个电话看看吧。”森川说完后,又加了一句,“不要乱来哦。” 野上马上拨通了谭海堂的电话,立刻话筒里传来了老人不耐烦的声音。 “我是三次署的野上,听说您打电话找我。” “啊,野上先生,是我给您打电话,打多少次都说您在休息。你们警察都很闲埃”“啊,不是的。刚好家里出了点事。那么,有什么事吗?” “是这样的。从那以后,我也放心不下,那天看了报纸,才大吃一惊。那个在三次被杀的女人不是叫正法寺吗?其实,那本《艺备地方风土记的研究》最后一页上盖有印章。那印章的名字也是正法寺‘正法寺家藏书’的樱”“什么!” 野上冲着电话叫了起来。 第二天早晨,野上和浅见去了仁多町。当然,这是由浅见提议的。从三次到仁多(出云三成),利用国铁的快车的话只要两个多小时。不过还是按照浅见的意思,他们选择了搭乘以前美也子和裕子曾经坐过的高野町——王贯岭的长途汽车。 三次到高野町搭长途车差不多要两小时。越过山岭后,不多一会儿就可以看到,在盆地的一角,有个房屋毗邻相携的小镇。在终点站的前一站,有去仁多的长途汽车,两人在那里下了车。转车十分麻烦,光等车就花了两小时。 浅见像是突然想起了什么似的,走进了十字路口的照相馆里。那是一个兼营理发的奇怪的店。一个圆圆的脸、戴眼镜的男人在守着店铺。 浅见买了根本不需要的胶卷后,问道: “这里,关于后鸟羽法皇的传说很多吗?” “是啊,有很多。据说,法皇曾在那边的功德寺里住宿过,现在还保存有当时法皇用过的筷子呢。” “也就是说,对当时的历史感兴趣的学生们,也常常来这里了?” “也不算多。放暑假时,会顺道来看看而已。” “那些人一般都是从这里越过王贯岭往出云去的吧。” “是埃也有倒过来走的。不过,往出云去的比较多。” “另外,学生中是女生多还是男生多?” “那当然是女学生多了。女孩子一般都喜欢浪漫的故事嘛。” “可还是有男学生来吧?” “来是有来,只是和女学生不同,一个人来的比较多。而且是正直的人多。” “原来如此。是这样的埃” 浅见道了谢后,走出了照相馆。两人按店主指引,径直往功德寺走去。走过临着悬崖的上坡路后,可以看到一个古刹。这座古庙同那种到处可见的寺庙也没什么区别。 “裕子她们也到这么远的地方来过……”坐在大堂前的台阶上,望着远处的田园和连绵的山脉,浅见感慨万千地说道。 “那么年轻,对未来充满了希望,却被突然夺去了生命。人的命运实在是无法预测埃”野上无法回答这个问题,只能默默地看着同样的风景。时间慢慢地流着。 “野上先生,刚才在爬这长长的坡道时,您在想什么?” 浅见突然打破了沉闷,野上楞了一下。 “想什么……是啊,在想,爬这坡真是很累。这个答案不行吗?” “哈哈哈……当然可以了。我也是这样想的。” “哦——” 野上觉得无法跟上浅见的思维。 “连我们这样的男人都觉得很累,裕子和美也子小姐真是好精神埃”“啊,是埃”“两个人精力那么充沛,为什么那时会来不及逃走呢?” “哦?” “旅馆的女儿去叫她们的时候,两人都穿好衣服了。可是裕子拉着美也子小姐的手却怎么都无法走动。为什么会是这个样子的呢?” 听到浅见这样激动的话语,野上禁不住朝他看去。浅见炯炯有神的目光,一直射向远处的天空。 浅见又恢复了沉默。激情慢慢地平息下来,一时间两人又进入了缄口不语的状态。 好不容易,两个小时过去了,浅见看了看手表:“差不多到时间了。” 边说边慢慢站了起来。 越过王贯岭时,开始变天了。好像在告诉人们确实过了山阴地区。到仁多盯时,开始下起了毛毛雨。兼顾避雨,两人走进了一家欧洲格调的雅致的咖啡馆,并打算去里面休息一下。店门口挂着的大大的风铃,用沉闷的铃声迎接了他们。 “还是回到刚才的话题,浅见先生不会认为您妹妹是被人杀的吧?” 喝了半杯咖啡后,野上试探地问道。 “不,没有这样想过。旅馆的人看到,我妹妹想要站起来。况且检尸的结果也是死亡时间比事故发生时要晚许多。” “是这样啊,那就行了。” “不过……”浅见自言自语地说道,“或许,发生了结果和被杀没什么区别的事。” “啊?” 虽然没有完全理解浅见的话,可是野上还是准备听浅见继续往下说,然而浅见实在没心情再往下说了。 雨还在下,依然是毛毛雨。两人走进了雨雾里。 到美女原小野家时,刚好那家的女儿和她母亲在。听完两人的要求后,她们脸上明显地露出了不愿再讲的神情。 “那个事故的事,想忘还来不及呢。” “实在对不起。” 浅见深深地低下了头抱歉地说道。母女俩似乎对他有了一丝好感:“警察也在,知道的不说也不行埃”边说边将两人让进了屋。 “我想问的是,发生事故的那晚,除了我妹妹她们,再没有其他住宿的旅客吗?” “不,还有别人埃” “是女客吗?” “不。如果是女客的话,都会住到小屋里去。 其他的全部都是男客。” “全部?那么总共有几位?” “好像是两三人。” “到底是两人还是三人?” “可那是八年前的事了,记不清了。” “您记得起吗?” 浅见转身问那女儿。她今天也是抱着婴儿。 “我记得是三人。” “那是些什么人?是学生吗?” “埃好像是学生。说实话,也许也混有其他人,不过当时住在我们这里的差不多都是学生。” “那天晚上住宿的学生,有什么特征吗?比如,长得是高还是矮?” “这样说来,好像一个很高大,而另一个却长得矮校”“还有一个呢?” “还有一个客人……在是肯定在,只是长得什么样,却实在想不起来。” “那三人是一起的吗?是朋友吗?” “那就不清楚了。好像不是一起的,似乎两个人是一块的,而另一个人……不过,三人一直在聊天。也许是一起的吧。” 那女儿的记忆到这里也变得模糊不清了。 “那么。那三人有没有和我妹妹她们说话呢?” “那当然是有了。吃饭是在同一个房间里,又都是年轻学生,一下就熟悉起来,又都学习历史……对了,好像他们都是为了研究什么传说和历史才到这里来旅行的。聊天聊得很起劲,像是提到了很珍贵的书什么的。后来,又到小屋去聊到很晚。” “聊到很晚?” “说很晚,也是到凌晨两点左右。那天我看完电视里的台风报导后,打算睡觉时,听到男客们回到二楼自己房间的声音。” “三人一起吗?” “对埃还和三人道了晚安呢。” “那时,小屋里的人在做什么?” “呵.估计是睡觉了吧。所以,男生们都回自己房间去了。” “那么,到事故发生时,谁都没有起来过的样子吗?” “没有。我父亲担心前面河水泛滥,所以一直没有睡。到山崩发生前去叫醒客人们时,他还关照一定要看到客人们都起来。似乎他们都睡得很香。” “可是,中间有没有人先就起来了你却无法知道。” “要这样说也可以……只是,为什么要问这些呢?” “呀,比如说,会不会有谁半夜偷偷起来到小屋去……”“那种事,绝对没有。” 在边上一直默默听着的母亲,突然口气很硬地插嘴道。 “我先生最讨厌发生这种事,所以我们家从来没有留过情侣过夜。” “啊,对不起,请不要放在心上。” 浅见道了歉。 “最后一个问题。事故发生后,那三个男生怎么样了?” “啊,怎么样了,一点都记不起来了。那时什么都是乱七八槽的。幸江你记得他们是什么时候走的吗?” 被问到的女儿也格了摇头。 “有没有记下名字或者资料。比如,住宿客人登记本一类的?” “那个埃旅馆歇业时,我父亲都烧掉了。信阿明信片什么的倒有一大堆。” 看来情况就是这些,两人郑重地道了谢。离开了美女原。 “和预料的一样。” 浅见边走边说道。然而,野上还是没有领会浅见的意思。 “也就是说三个学生中,小个子是池田谦二,而大个子是杀害池田的凶手,对吗?” “啊,当然是那样的。不过,更重要的是,那天晚上在旅馆的小屋里发生了什么事。 估计是三个学生用什么方法给裕子和美也子灌下了安眠药后,了裕子,肯定是这样的。出事时,我妹妹她们所谓穿着衣服,不是已经换好了,而是最初就没有换过。所以当旅馆的女儿急着来报信时,她们醒是醒了,可是裕子的身体却不听使唤。也可以说是那些人间接杀害了裕子。” 充满了憎恶感的言语,浅见却用平板的语调说了出来。 “虽然过了八年,听到正法寺美也子的名字时,池田肯定是吃惊得发抖了吧。正法寺的姓很少见。胆小的池田对自己以前所犯下的罪行,肯定是一刻也忘不了。当他听到正法寺的时候,就像感到了好像幽灵来索取自己的性命一样的恐惧,那也不足为奇。况且他借着美也子小姐的书没还,就发生了山崩,罪恶感也就应该更深了。 “美也子小姐拜访池田的目的,估计像野上先生从东京的精神科医生那里了解到的,是为了补填自己的记忆中欠缺的部分。然而,从池田的立场上来看,美也子这次是为了揭露自己以前犯下的罪行而来的想法也是正常的。进入社会几年间,忘记了过去的噩梦,过着平静的生活的池田以及接到池田联络的同伙们的震惊和恐惧是可以想像的。 “可是,能在震惊和恐惧中马上想到在三次车站跨线桥上的杀害美也子的想法,就不是一般人的所为了。美也子小姐的嘴永远闭上了,将那本有问题的书处理掉后,可以将恐惧的根源除掉。凶手有这样的判断能力,实际上也是按此行动的。” 浅见停下了脚步,阴沉的双眼,好像是看着不露面的敌人那样望着天空。然而在那眼中一瞬间露出了憎恶的神情,却又马上消失了。 “如果对手是恶魔的话,我们就必须变为神灵来制裁他们。不是吗,野上先生?” 在望着自己芜尔而笑的浅见的脸上,野上仿佛看到了一副神的面孔。 雨越下越大,浅见和野上像是被大雨追赶着似的跑进了出云三成的车站,这时,刚好前往广岛的列车的检票开始了。野上出示了刑警证,通过了检票口。一瞬间他忘记了浅见不是警察,浅见在售票窗楞了一下,然后买了一张票。 “啊,平时习惯了,一时没注意到您。”野上歉意地说道。 “是啊,我也忘记了警察是有特权的。” “真是对不起。” “没什么,只是有些吃惊而已。仔细想来,这次请野上先生一起出来,多少也是想借用一下警察的权力。” “实际上,没有了它像我这样无能的人,什么也做不了。” 野上说着用手指敲了敲手上的刑警证。 然而,就是在这时,要将这“特权”从野上手上剥夺的决定,已经从县警察署被送到了三次署长的手上。 “停职一个月。” 这就是对野上巡查部长的处分的内容。 “岂有此理……” 大友署长忘记了佐香次长也在座,情不自禁地自言自语道。这处分比预想的要重得多。当时,大友认为最多是个警告处分,而且按向上提交的报告书的内容来看,给个警告处分才是恰当的。 “按这样来处分,野上太可怜了。” 大友向佐香诉说了自己的愤慨。 “其实,我也是这么想的。” 报告书是由佐香执笔的。这位老好人脸上的表情变得僵硬起来,布满了阴云。 “到底是什么样的情况让上面做出这样的决定,怎么也想不通。” 虽然佐香的口气比较温和,可是言外之意,敏感的大友也察觉到了。 “如果说是因为搅乱了指挥布署而做出处分的话,肯定是他在起作用……”“应该是吧……”事情是明摆着的,不说谁心里也明白。桐山警部是县警刑事部长稻垣的“心腹”,桐山对野上的独来独往的行为极为不满,想夸大事实,唆使上面做出这样的处分,也未必是不可能的。 “没办法了。” “啊,野上那里我现在就去说明,将前因后果解释清楚。” “对,这样比较好。不然,明天一早他得到正式通知,会受不了的。” 当天夜里,佐香到野上家拜访时,浅见已经回到车站前的商务旅馆里了。这个消息是从野上的电话里得知的。 “停职?不会吧……” “我也是这样认为的。白天我们说的笑话成真了。” “别说得这样轻描淡写……我惟一可依靠的就是你埃”“实在不争气,对不起埃”“可也是奇怪,这么点事就叫停职,而且还是一个月……”“对这点,我也是想不通。” “野上先生,这里面说不定有人在捣鬼。” “有人捣鬼?” “这个同你与那个叫桐山的搜查主任之间的不和不会没关系。” “是啊,或许是如此吧。我也隐隐约约有些感觉。” “是这样的话就太不像话了。如此公报私仇怎么能行。” “就算是这样,总之错在我身上,也无法争理。” 野上故意用很轻松的口吻向浅见道了晚安后便挂上了电话。 第二天,浅见没有告诉野上,—独自一人前往广岛去了。现在要做的事,本不是他愿意做的,可这个时候也顾不得那么多了。现在失去了野上及他所拥有的“搜查权”,以后就无法行动了。 浅见搭乘了三次车站10点29分发车的普通列车。到广岛大约要1小时50分左右。如果无所事事地将时间浪费掉的话,浅见会觉得可惜,可是像这样的旅行他却不那么讨厌。随着列车的靠站,车上的人也不断地发生一些小小的变化。看着车站上工作人员同闲散乘客交谈的场景,让人感觉到“铁路”的风味,这在都市里是看不到的。 无人检票的小站也很有趣。在杀风景的破旧站台的对面,有着一问像长途汽车站常有的小小的候车室。下车的乘客最多只有一两个而已。他们不好意思地留意着车上乘客投来的视线,然后打起精神走过站台,越过铁道线,穿过“小屋”,将车票投在设在检票口旁边的小箱子里,这无疑是向车上的乘客们表示自己不是无票乘车。也许是多心了吧,列车长似乎在确认有人投票后,才吹响哨子发车了。 不知不觉的思考中,浅见认识到三次车站杀人案件的罪犯从无人小站下车逃走的假设不成立,应该放弃。不去说列车长的目光,就是无所事事的乘客的视线,也会追着绝好“目标”,小心谨慎的罪犯不可能将自己暴露在众目睽睽之下。这是一个意外的收获,就凭这一点,这次小小的“旅行”就不是没意义了。 广岛前两站的户板站发车后,车内开始查票了。浅见递上车票时,突然心里一动,以致检完票的列车长将票还给他时都没注意。 “对不起,您的票……” 被惊醒了的浅见,抬起头来问道: “这条线一直都是在这里检票吗?” “不是一直,不过尽量而已。” 列车长的脸上挂着一丝疑虑,似乎在问对方这有什么不对吗? “是吗?多谢了……” 浅见道了谢。又投入到对刚刚浮起的疑虑的思考中去了。然而,在它还没成形时,列车就停在了被喧闹所包围的广岛站。 浅见在车站口招呼了一辆出租车。广岛的出租车司机服务态度恶劣,这是众所周知的。歪着身子坐在司机台上的司机只问了句:“去哪里?”而当浅见说“请开到县警察署本部”后,司机突然坐直了身子,注意安全驾驶了。肯定是将浅见当成了便衣警察了吧。 县警察署本部坐落在广岛城和原子弹爆炸纪念馆之间。这一带是官府街,与相邻的富丽堂皇的县厅相比,没有装饰的警察署本部大楼就相形见细了。下车后,浅见径直走进了大楼。马上就有穿着制服的巡查走了过来问道:“您去哪里啊?”巡查的身后是警卫室,里面有好几个警察坐在里面,能看见其中有戴着警部领章的警察。 “我找本部长神原先生。” “是本部长吗?” 巡查吃惊地看着浅见。用掂量的眼神打量着,衣服很普通,不是什么高级人物埃“有预约吗?” “不,没有预约。” “那就没办法了。本部长很忙,抽不出时间。” “但是,我有要紧的事。” “谁都是这么说的。” “那么,请通报一下姓名好吗?就说是东京的浅见求见,他肯定会见的。” “可是……” “如果以你一个人的主意而不让我见的话以后产生什么后果就无法预料了。” “你想威胁我吗?” 那巡查似乎骨于很硬,反而强硬起来。 浅见也不服输: “和你讲也讲不通,请把那里的警部请来吧。” “你想怎么就怎么啊?!” 两人站在那里争执着,附近的警官都围了过来,坐在里面的警部也跑了出来,听巡查说完事情的经过后盛气凌人地说道:“不知你有什么事情,突然跑来要见本部长,很为难。请回吧。如果再闹的话,就以妨碍执行公务罪扣留起来也说不定埃”“好吧,那么请警部一人借过一边。” 警部带着警戒的神情,不太情愿地走近浅见。只见浅见在耳旁说了一句后,他态度陡变,半信半疑地说道:“通报一下姓名可以,本部长见不见还不知道呢。” “这样就可以了。” 警部走进房间里打了电话后,飞跑出来:“本部长马上见您,请这边走。” 边说边率先走向了电梯口。被留在后面的警察们好像做了个噩梦似的面面相觑。 神原本部长刚好在接待客人,一看到浅见就高兴地伸出手来,将客人扔在了一边。本部长今年四十七岁,肌肉发达的身材很适合穿制服。 “我说是光彦嘛,你哥哥不会用这种方式来访问的。哈哈哈……”“对不起,冒昧来访。” “彼此彼此。怎么样,你那个优等生的大哥还是被你母亲管着吗?” “是啊,您不常常来提醒,我可是日子艰难埃”“哈哈哈……还是这样埃对了,你今天来是为了什么?” “其实是有紧急的事求您相助,可是,您有来客。” “是很棘手的事吗?” “是啊,要花些时间。” “那么,你到旁边的接待室里等我。这点时间总是有的吧。” “好,我等您好了。” 在等待的时候,穿制服的女警官端来了咖啡。 十分钟后,神原兴致勃勃地走了进来:“走了,总算走了。”他嘴里嘟囔着,就像小孩似的。 “怎么了,突然来是为了……” “其实,我前天就到了三次。” “三次?三次有什么吗?” “是啊,光杀人案件就有两三件……” “哦?啊,对,对,那里设有专案组。” “我在调查那些案件。” “说调查,不会是你大哥叫你调查的吧?” “我大哥当然不知道了。” “也就是说,你的事情与这些案子有关了。” “是啊,其实……” 浅见突然降低了声调。 “不知道到底是怎么回事。”野上一看到浅见就高兴地说了起来,“说我被停职了。可是刚到家就又被局里通知,说是弄错了,不是停职,是休假。刑警证也还给了我。” “那不是很好嘛。我也算放心了。” “可是,上面的人办事也是糊里糊涂的。” “不管那么多了,没事就好了。况且,你今后有了自由之身,这是我们求之不得的。” “是啊,是这样。可是,休假一个月的处分,从来没听说过……”“估计,目的是要将野上先生排除在专案组之外吧。” “应该是这样吧。我也是惹人讨厌的人。” “不去管它了。今后的搜查从哪里着手呢?” “是啊,首先……” 刚开了个头,野上就苦笑着说道: “不,趁这个时候,我们说说清楚。虽说我是职业警察,不怕您见笑,我的搜查能力,尤其是推理能力,远不及您。因此,从现在开始,搜查方针都由您定,我听您的。 “可是,怎么能……” “不,请务必如此。可是,用力气的地方就归我了。” 野上开朗地笑了。他不是贬低自己,而是从心底里佩服眼前的这位年轻人。 浅见深情地看着野上“‘非常感谢!”说完深深地行了一礼。在这刹那间,两人的感情沟通了,就像两股热泉在涌出。这大概就是很早之前就从这个世界上消失了的那种清纯的义气,那被称作“友情”的东西。 第六章 第二个男人 三次署内的专案组针对高中教师池田谦二的“自杀”所带来的新的事态发展,煞费苦心地寻找着两个案子之间的关联。 没有任何证据可以断定正法寺美也子及富永隆夫的死与池田有关。退一步看,就算池田自杀的事实是一个证据的话,那么很清楚地表明了池田不是杀人的凶手。那么是委托杀人呢,还是教唆杀人呢?可是,问了池田周围所有的人,都认为这种可能性是不存在的。 “池田老师的生活中似乎就只有钻研历史。为人所恨、记恨他人这些世俗的事都与他无缘。”说这话的是高中的教导主任。即使不能完全相信这些话,但是却给参加调查的人留下了池田谦二勤奋好学、学究型人物的印象。“学习虫”是学生们送给他的美称。从脸型及所戴的眼镜而得到的“gamepass”(漫画里的毛毛虫的名字)的绰号,这些多少也带有几分尊敬的意思。 然而,胆小怕事以及与人难以相处都是事实。他从没有和同事说过心里话,也不和别人去喝酒。当然,女朋友、恋人是根本不存在的了。也就是说,想通过他们朋友关系了解到什么是不可能的。 既勤勤恳恳,又胆小怕事,也没有一个朋友的池田,到底能教唆谁来干杀人这样的大案子呢。 一时间专案组的空气活跃起来。然而,随着时间的推移,大家都像泄了气的皮球一般。 “结果,池田与案子没关系也是有可能的。这样的意见在搜查会议中占了多数。确实,被杀害的两个人同池田有过联络,也许也碰过面,然而那与杀人案子又是不同层次的事情。甚至有人提出了美也子与富永的案子间也没什么联系的观点。 站在这混乱场面顶点的桐山警部的脸上也掩饰不住苦恼的神色。案发当初所表现的风采已不在,向搜查员下指示的语气里也缺乏底气了。尤其是在对野上巡查的处分上,只一天就被上面撤回,不高兴的神色表露无遗。精神上的疲劳似乎已达到极点。 (也是难怪蔼—) 大友署长对年轻的警部禁不住起了同情之心。第一次负责破这么大的杀人案,就碰上错综复杂、千奇百怪的疑难问题,对人生路途一帆风顺走过来的桐山来讲,压力确实大了些。不光是桐山,就是那些有经验的老资格警官所做出的判断同桐山也八九不离十,说不定还是桐山的指挥方式更优秀些。事实上,身为搜查本部长的大友自己,对至今为止的搜查方式也觉得没有什么可挑剔的。 另一方面,大友又很牵挂野上的动向。大友对突然改变对野上的处分一事和桐山一样,甚至比桐山还感到惊讶。况且是休假一个月——还是带薪休假——这种事从来没有听说过。这哪里是处分啊.不等于是“奖赏”嘛。向县警察署的干部打听事情的缘由时得知,震源中心好像是在本部长的周围,就是本部长自己也是感触万千。肯定是有超难度动作发生,不然,已经做出的决定哪有那么容易就推翻了的。这种说法还是很靠得住的,不管怎样,既保住了桐山的面子,又向野上施了恩,可谓“一举两得”,正是大智大明的决定啊! 然而,对野上如何度这一个月的“休假”,不光是大友,署里的人都带着羡慕的心情关注着。 休假的第一天,野上就偷偷地将石川刑事叫到家里来。浅见也同席在坐。相互之间做了简单的介绍后,野上问道:“关于池田‘自杀案件’的调查进行得怎么样了?” 石川朝浅见瞥了一眼,有些犹豫不决。 “啊,说给他听不要紧。他与新闻界没有关系,出了什么事由我负责。” “如果是这样的话……”石川将搜查情况叙述了一下。也许是对浅见存有戒心吧,说得不怎么彻底。 “对于池田的交友关系,是否都有掌握了?” 野上提出了具体的问题。 “啊,那个埃池田的周围称得上是朋友的人人还没找到呢。” “可是,老师之间呢?” “和老师间也是很普通的交往。平常,只在宿舍和学校之间往返而已。一有时间就坐在书桌前。今年的暑假,也没有回家探亲,只呆在宿舍里。可以说是交际能力相当差的人了。” “这样说来也是埃可是,以前的交友关系呢?” “那也有调查过。池田来三次之前是在尾道高中,教了六年书。在那里也是如此,没有什么朋友。” “那么,在那之前呢?” 当野上正要进一步询问时,浅见好像要阻止似的插嘴道:“池田的家乡在哪里?” “是静冈县。”石川看着笔记本道,“静冈县傣原郡金谷町……”将住址念了一遍。 “是哪所大学毕业的?” “是大阪的k大……” 为什么要问这些呢?石川的脸上露出了不解的表情。 “在野上的面前直说了,那两个杀人案件与池田没什么关系,这是专案组的想法哦。” “怎么能这样……” “但是,如果池田是案件的共犯的话,那么他和凶手应该很熟悉,而且罪犯还是当地的人。可是那样的人,在他的周围怎么也找不到埃”“那么,最初的杀人和第二次杀人之间的关联呢?” “那个埃刚好要将庄原署的搜查本部合并到三次署来,到现在这个地步,又不能说恢复原状。桐山主任正为此事伤透脑筋。想来,池田临到自杀还作孽,将案件搞得那么复杂。” 石川是随便说说的,可野上却不那么舒服。由于池田的自杀给搜查造成了“混乱”的正是野上本人。 石川说还有工作要做,没有呆多久就走了。 不知为什么,野上总是感觉到和以前同组搜查时有什么不同。 “他是从县警署来的刑事。” 野上似乎是说给自己听似的说道。 “原来如此。我就有这种感觉。从现在开始还是不要过多接触他们为好。” “这是什么意思?” 野上吃惊地问道。 “埃也就是说,不要太刺激专案组。那边也是要面子的。我们按自己的计划进行搜查就行了。” 野上对浅见突如其来的想法,还不能完全理解。 “和石川接触,为什么会刺激专案组?” “大概,对野上你私下调查的做法感到不快的人不少吧。尤其是县警署来的人不会觉得有趣吧。” “说来确实是这样,可是……” 这时,野上感到站在组织与浅见之间的自己的立场是那么不稳定。毕竟自己是警察组织里的一员。这种感觉是多么沉重而奇妙。 他似乎有一种预感,说不定将来什么时候会同这位好汉分手呢? “那么——” 浅见好像要改变气氛似地拿出了香烟,敬了野上,自己也抽了起来。 “专案组好像没有要调查池田学生时代的交友关系的意思。原来,如果不知道八年前研究旅行的事的话,谁都不会有那样的想法。” “但是,刚才石川所说的,犯人是住在这里的人,而且现在还很熟悉,虽然说这只是一种假设,也不是完全没有道理的。” “不,我不这么认为。凶手是相当小心的。可以推定,为了消除当时的痕迹,凶手会完全断绝同池田的交友关系。” “可是,事实上他们通电话联系过了啊?” “当然,会确认相互之间的所在地。这也许是一种相互间的安全保障吧。况且,也是为了预防万一,像发生这次的紧急事态时,能马上相互联系,不是会相互间留有对方的姓名、地址、电话号码嘛。” “那么,如何得出共犯的身份呢?” “首先,是从k大的同期生开始寻找,特别是专攻历史的人。目前住在广岛县,根据情况可以发展到寻找住在冈山县的西部、还有岛根县南部的人。” 第二天,浅见出了旅馆和野上一起出发去大阪。 向k大的事务局一打听,马上就找出了池田、谦二的履历。池田是昭和四十x年度毕业的。专攻文学系历史科。毕业论文的题目是《关于后鸟羽法皇迁都传说的历史、社会意义的考察》。野上和浅见交换了眼神。果然如此,完全同他们的推测相符。 “我想起来了。这个学生非常优秀。毕业论文的得分是年级里最高的。” 担任说明的职员点着头继续说道: “教授曾想推荐他留在研究室里,可是听说他在广岛县的一所高中里当教师,不知现在怎么样了。” “他死了。” 这位有相当年纪的职员,瞪大了双眼: “过世了碍…” “对。他死得很蹊跷。” 野上没有说是自杀。职员吃惊得说不出话来。 “对了。一起听讲的学生中有没有广岛和岛根出生的?” 那职员被浅见提醒,慌忙拿出名单来找了起来。但是,广岛县、岛根县以及冈山县西部高中出身的学生,一个也没有。本来,k大的学生中主要是来自近畿地区的。偶尔也会有因为慕名某个教授,而从远道而来的学生。池田就是其中的一个,他是为崇拜中世纪历史的权威平松义介教授而来的。 “那个平松教授,去年也过世了。” 职员的声音似乎一下子老了许多。 出了k大后,两人进了学生街上的咖啡店。大阪是没有什么绿色的城市。然而,这里的道路两边却种有银杏树,树梢上的叶子已经开始变色了。 “没有得到什么收获埃” 野上泄气地说道。 “还早呢,现在不是才刚开始嘛。” 浅见却依然意气风发,野上是那么的羡慕。像自己这样的,生存于警察组织里的人,一旦赛单独行动的话,却是那么没出息。而浅见显然已经习惯了单独行动。” 突然他又从“单独行动”中产生了一个窿想。 “浅见先生,八年前的研究旅行时,池田会不会是单独行动的呢?从他的孤独癖来看,似乎这更符合他的性格。而且,仁多的旅馆的人不也说是:好像除了两个人外还有一个人的嘛。也许那天夜里,刚好他和另外两个人碰到一起了。 浅见抱着手肘想了一会儿。 “这种可能性是有的。但是我不这么认为。为什么这么说,是因为,从池田的性格来推断,他所以参与了暴行是因为受了同伴的诱惑。由此可以断定,两个人中至少有一个人和他是以前就有交往的。当然三人是一起的似乎更为妥当。” “然而,作为可能性还是可以考虑的吧。” “那是当然的了。” “那么,我从‘后鸟羽法皇的迁都路线’开始调查。或许能从那条路上的旅馆中找到八年前的住宿名册里,找到池田和他的同伙的名字。” “啊,是这样的。这个想法不错。那么,我到静冈县池田的老家去看看。顺便回东京一次,不补充一下钱包也不行埃”浅见露出了洁白的牙齿笑了起来。这时,野上才头一次注意到浅见的收入来源,有些担心地问道:“问这个很失礼,浅见先生的职业是什么?” “现在是私立侦探。一般是靠兄长吃饭,也算是出不了名的笔杆子吧。” 说完便笑着岔开了话题。 第二天一早,野上只身一人搭头班长途车向高野町进发了。郊外的满山遍野都被花草染上了深秋的颜色,日子过得真快埃在高野町,能称得上旅馆的只有两家。还都有兼营食品销售。这两家旅馆都在窄窄的街上像眼睛和鼻子一样离得很近。那家照相店的斜对面的一家旅馆是以销售海鲜食品为中心的店,门外挂着“松屋”的招牌。出来应对的年轻人,一听说是打听八年前的事,便露出了吃惊的表情。 “那么旧的住宿名册,不知还有没有?” 然而找了一下,却真的还找到了。不光是八年前,昭和二十年代的住宿名册也还在。真是令人喜出望外。 “也不知道,为什么还保存着那么旧的东西。” 从多年积压的住宿名册中,找出八年前的八月份的记录,花费了相当的时间。 八年前,十一号台风是在八月二十八号的里到二十九号的拂晓间发生的。那么,两位女学生以及三个男生如果在高野町住宿的话,是八月二十七号。 八月二十七号的住宿卡有七张。里面单独有两位,两个人的客人有三组,三个人的客人有二组。其中从年龄和职业的记录栏里记着“学生”的是两人客的二组和三人客的二组。 佐藤黄(21)其他一名 松冈妙子(22)其他一名 石汉三郎(22)其他二名 荒井顺子(22)其他二名 “写着‘其他几名’的同宿者的名字是不是完全不知道?” 野上一边记着一边问道。 “不知道埃” “住宿的客人全部在这里了吗?” “不全是这样。住宿客是当地人的话,可以不登记。” “那个,佐藤和石汉的同伴是什么样的人,知道吗?” “啊,不太清楚。当时我还是高中生。” “当时管理账簿的人,现在还在吗?” “那是我母亲,去年已经过世了。就算在也不会记得的吧。” 出了松屋后,野上去了另一家。那家是以卖酒类为主的店。店的右面有条可以通往后院的路。进口挂着用油漆重新涂过,并写有“山崎屋”的招牌。穿过略微昏暗的通道后,就到了好像是食堂的地方。里面有四张桌子.其中一张的后面坐着看上去很难打交道的老头,他正用一双锐利的眼睛盯着突然闯进来的人。 “对不起,打搅您一下。” 野上出示了刑警证后,老头的表情变得有些苦涩。问到“八年前的账簿”时,老头的表情更为不快。 “喂,春子,过来一下。” 老头朝里面叫了一声。“来了”随着答声,一个年轻的姑娘走了出来。她身材苗条,五官和长相很匀称,给人一种可爱的印象。 “将昭和四十x年的住宿名册拿来。那是很早以前的东西了,没有的话也就算了。” 老头在说挖苦的话。还真的是讨厌警察埃野上想着。 “您有个好女儿埃” 野上毫无造作地说着恭维的话。谁知老头表情突然变了:“那是我儿媳妇。” 老头一下变得很客气,将野上请到二楼坐,还亲自端来了果汁。 山崎屋的住宿名册是写在大学生用的笔记本上的。整理得清清楚楚。 “这里,代代都是媳妇们管理的。” 山崎屋是在昭和初期创立的。战争时期,这里的客人中有精炼砂铁等与军队有关的人居多,一时间非常热闹。野上心不在焉地听着,眼睛却紧盯着摊开的笔记本。 浅见裕子(21)其他一名。东京都北区西原“找到了……”虽然在某种程度上做过预测,却还是感慨万千。 “找到了埃” 老头和那儿媳妇都朝野上的手上窥探着。 “是啊,找到了。” “那些人做了什么吗?” “那位叫浅见的人,住在这里的第二天,在仁多町遇上山崩,过世了。” “唉——” “而另一位,也在今年八月初在三次被杀害了。” “啊?就是那个在三次被杀的人吗?” 两人脸上露出了怎么会有这种事的表情,疑惑地互相看了一眼。 “不过,今天打搅你们的不是因为她们。” 野上冷静地说着,又盯着笔记本看。住宿客共有七组二十一名。其中,看上去像学生的有三组十四名。 浅见裕子(21)其他一名 石井升(22)其他一名 木藤孝一(22)其他二名 古田昌子(22)其他三名 市原教治(23)其他二名 这里也没有池田谦二的名字。从池田的性可以推断,他不可能代表其他人登记住宿。就算自己要住宿也只是作为同伴而已。而且到此为也没有查到他们当天晚上在高野盯住宿的线索。要追查这些线索比上天榄月还难啊! “您还记得那些人的事吗?” “这怎么可能呢?是八年前的事埃” 野上还是将那些人的姓名地址记了下来。道了谢后,便站了起来。一想到还要如此这般地到庄原、三良坂、吉舍的各家旅馆去调查,头都痛了。 “那个被杀的人,是我们的客人碍…” 老头完全没有了精神,连招呼都忘记了。 “就在前一阵子,曾是我们客人的人自杀了。啊,真倒霉。” “好啦,别再说这些事了。” 野上一边安慰着他们,一边穿鞋。一直唠叨着的老头身后,站着的儿媳妇彬彬有礼地目送着他。 长途汽车的终点站就在不远处。看了下时刻表,离乘车还有五十分钟左右的时间。野上没有目的地在附近逛着。突然他注意到这附近以及小河的边上的石头和一般的不同。像是从宇宙降落下来的陨石一样,说不出来的奇怪的颜色和形状如果说石头也像人一样有丑有美的话,那么这肯定是最丑的一种。 “在研究‘塌塌拉’吗?” 突然间有声音从背后传来。转身看去,站着位留着小胡子的老人。 “最近对这感兴趣的人真不少啊,是受nhk的连续剧的影响吧。” “这个石头是‘塌塌拉’的什么吗?” “简单地说是一种矿渣,也就是像残留在火炉里的炉渣那样的东西。这一带稍微挖一下,要多少有多少。然而,作为‘塌塌拉’的研究材料,它又是不可缺少的。三次和庄原附近的高中生,一年到头都来这里研究。” 瞬间,野上的头好像被“塌塌拉”砸了一下。 “啊,对不起。” 野上转身跑了起来。 山崎屋的老头又坐在食堂餐桌的边上,看到野上跑了进来,吃惊得站了起来。 “那个,您刚才说的那个自杀的客人……”野上调整了下呼吸问道:“是不是叫池田,池田谦二的人啊?” “是他碍…” “就是啊,是这样碍…” 真是苍天有眼。 “那个叫池田的人是什么时候在这里住的?” “呢,去年到今年的春天都来过好几次。最近转到三次东高中去后,就再没有来住过。不过有时会顺便来转转。” “他有没有提起以前的事?八年前来过这里的事?” “啊,好像有过。不知是不是八年前。只说学生时代曾有来过……那么,警察先生您是在调查池田先生的事吗?” “池田有没有说起过,八年前是几个人一起来的?” “好像是三个人一起来的。” “三人,是三个人吗?” 野上拿出了笔记本。男生三人的有二组。代表者的姓名地址如下:木藤孝一大阪府界市洪寺取访森西1—xx。小汉转收市原敏治广岛县贺茂郡河内叮河内xx番地“您知不知道,池田谦二是属于哪个组的?” “这个就不知道了。” 只有直接去问问这两人了。野上为找到了新的目标而产生了一种满足感,便兴冲冲地走出了山崎屋。 静冈县金谷町以茶叶收集地而出名。金谷町本身也是茶叶的主要产地之一。从这里沿着大井川往北的中j1i根、本ji[根等各8t都是有名的好茶产地。每年这些产地的所有茶叶都集中到金谷町来。 池田谦二的老家在这里是拥有数一数二的老茶园,听说他家祖先是德川家的幕臣。房子建在绿色苍苍起伏相间的荼田中间,大块的瓦顶房。两层高的尖顶房。不由得让人联想到旧时代的风光。 浅见来访时,那个巨大的建筑物里只有池田谦二的母亲和来她家做家务活的年轻女人。因此,对浅见的来访,多少带有些警戒心。” “我在三次时,常常受到池田的照顾。” 浅见说了谎话。 “有听池田先生讲过对历史研究方面的事。我还期待着他的研究集出版呢。真是非常遗憾。” 是不是有骗人的天分,浅见自己也是这么想的。看来池田的母亲已深受感动。 “真的。研究历史是那孩子所有的一切,他是个认真而软弱的孩子,为什么会做那样的事,实在是让人无法相信。” 一说要给池田上香,浅见便被让到了放有牌位的灵堂。和新的牌位放在一起的有小小的照片。照片里池田神经质的目光正向这里看着。 “到现在,在我们朋友之间,像池田先生那样的优秀人才,怎么会到三次那样偏僻的地方来呢?实在是不可思议。” “说实话,对他去广岛的事,我也是反对的。可是那孩子一提到研究,就什么也不顾了。报考大阪的大学时,高中的老师也反对,说他的成绩好,报考东京的国立大学都没有问题。可是他却一定要到k大的什么教授那里去学……”“原来如此。不过,也正是池田先生的执著,才让我们倾倒。” “您能这样称赞他,也算是个安慰吧。” “对了。在k大时,池田先生是一个人住宿在大吸的吗?” “是啊,住在大阪。那时,大学的暑假他都要回家,也和普通人一样,和别人也有交往。然而去了广岛后,就很少回家了。而且,即使回家遇上幼年的朋友,也不怎么讲话。变成了乖僻的孩子。搞研究当然是好的,可是我正担心过了头会不会出什么事的时候,就发生了……”池田的母亲说到后来已是泪流满面,然而,浅见却了解到池田的性格发生突变是在大学快毕业的这一段时期。这不能说与在仁多发生的暴行完全不无关系。 “如果您有池田先生在大阪住宿的地址的话,请告诉我好吗?我回去时可以顺便去看看,怀怀旧,再听听其他人的缅怀之情。” “啊,如果是这样的话,前一阵有人寄来了吊唁信。” 池田的母亲从放牌位的柜子的小抽屉里取出了一张明信片。上面写着:大阪府塔市沃寺取访森西1一xx,小汉宿舍、小汉正典。 “小汉的宿舍是不是那种公寓式住房?” “是那样的。以前是很普通的公寓房。有五六个学生住在一起。现在一定重新翻建过了。” 浅见的眼里闪着光亮。 (是啊,说不定是同一个宿舍的朋友啊)“还有,池田先生在三次住宿时的行李,现在在哪里?” “那些行李在去取骨灰时,都一并送了回来。” “是这样的。我们几个朋友觉得,池田先生的研究就这样埋没了是很可惜的。如果你们家属不反对的话,我们考虑是否能将池田先生的遗稿收集整理出版。” “如果能那样的话,谦二的研究也算是值得的了。” “那当然了。尤其是关于后鸟羽法皇传说的研究,在学术界也是令人注目的。” “是真的吗?没有比这更令人高兴的事了。” “所以,还想再拜读一下池田先生的研究笔记。” “请无论如何看一下。不过,行李送来后还没有打开过呢。” “那没关系,如果不介意的话,我来打开,也顺便可以整理一下。” “能那样的话就最好了。他的行李很多啊!” 正如池田的母亲所说,捆包着的行李有相当的数量。六贴(贴——日本式房间“塌塌米”的量词。1贴大约有2.5平方米。)房间的三分之一的地方都被纸箱占领了。照此推算,池田住宿舍的时候,是完全被埋在书堆里生活的。 “这个房间从小的时候就一直是谦二在使用。他哥哥喜爱体育运动,不怎么看书,而谦二却恰恰相反,一有空就在这里看书学习。” 老母亲完全沉浸在对往事的回忆中。然而,浅见却不是回忆往事的时候,他笨手笨脚地解齐捆包绳,取出了书籍、笔记本等等,并将此分门别类整理起来。虽说主要是找有关后鸟羽法皇传说的部分,然而,对其他的部分也不能完全不看。拆空一个纸箱不是那么容易的,浅见开始后悔起来。 整理到第四个箱子时,箱子上面放了一个大大的信封。收件人是“池田谦二先生”和这里的地址。信封上贴了一千日元的邮票,不知为何没有开封。大信封拿到手上有种沉重的书籍类的感觉。背面没有写上寄信人的地址和姓名。 “这是什么?” 浅见问道。 “这是从广岛寄来的。谦二曾打电话来说收到后不要开封。所以就一直这样放着。” “可以打开来看吗?” “唉,孩子已经不在了,你请打开吧。” 浅见突然想到什么,拿出了手绢将信封包着拿起来,小心翼翼地启了封。信封是双重的,用胶纸封的口。当他慢慢地取出书本时,不禁惊得憋住了气。 有些发暗的布质表纸的背面上,金箔儿已经掉尽的文字是《艺备地方风土记的研究》。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浅见似乎能看到电话那头野上吃惊的面孔,禁不住露出了微笑。 “为什么那本书会在池田的老家出现呢?浅见您知道吗?” “哦,知道些吧。原来我一直对三次车站的案件发生后,凶手消失的同时,那本书也随之消失的事,抱有很大的关心。我曾经向您说起过的,要隐藏那么厚的一本书比处理凶器更为困难。犯人确实是很聪明的人,肯定用了什么手法。只要将书放在事先准备好的信封里,用胶纸封好口后,投到邮箱就可以了。当然一定要贴足邮票。” “那么说,是凶手自己寄的了。” “当然了。” “这样的话,那可是重要证据埃” “我知道。已经向池田的母亲把书借了来。而且充分注意保留指纹。” “笔迹如何?” “特意写得很差,鉴定应该很困难吧?” “是哪个邮局的邮戳?” “像是广岛市的总局。” “总局?日期呢?” “是案发第二天、八月十号6点到12点的消樱考虑到回收的关系,估计是前一天的夜里寄的,作案后回去的路上寄的吧。” “不管怎样,从三次到广岛是确实的了。而且肯定没有在中途下车过。” “就是说,与无人站没有关系了。” “是那样。可凶手也许算计好了要搅乱警方的搜查。” “也有这个可能。不管怎样,收获已经不小了。” “对了,那本研究笔记本还没有找到?” “已经没有那个必要了。在高野盯的旅馆里,发现了池田他们和您妹妹她们同一天住宿在同一家获旅馆。” 这回轮到浅见吃惊了。 “那样啊,他们在同一旅馆住宿啊,可能就是那时盯上她们的。第二天又准备了安眠药。他们为了达到自己的目的,在原本没有打算住的仁多住了一晚。池田他们是几个人?” “正如浅见先生您所推测的,是三个人。住宿名单上登记的不是池田的名字,不过,旅馆主人认识池田,证明当天夜里他们三个人是在一起的。那天,三人组的只有两人。住宿名单上代表人的名字一个是广岛县贺茂郡河内町的,另一个是大阪府塔市的人。” “塔——” 浅见叫了起来。 “野上先生,不会是塔市沃寺吧?” “不,正是沃寺。您为什么会知道的呢?” “那么是,沃寺取访,森西1一xx、小汉宿舍了。” “令人吃惊埃正是如此。不过最后不是汉宿舍而是小汉转收。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啊?”’“哦,那是池田大学时代住宿的宿舍。” “啊,那就是了,肯定是他了。木藤孝一,其中另一组的代表人。” “那名字,好像在哪里听到过……” “我没有听过这个名字。” “好吧,我回去的时候,顺路到大阪去调查一下吧。” 挂了电话后,浅见感到了兴奋,终于逼近核心。想到这里,全身的肌肉都颤抖了起来。 (这就是所谓的武者的颤抖了) 浅见苦笑了一下。大概,现在野上也有同样的想法吧。不过他比自己幸福,现在可以同他侃大山开心。自己真是没用啊,现在的心情没人可说。家里人都很冷淡。对于几天不见面的儿子回家后,母亲连“去哪里了?”都不会问。 全对自己失去了信心。浅见看着天花板,满脑子的抱怨都浮了出来。 “光彦,你在广岛时见到了神原吧。” 夜里,和很晚回家的兄长打招呼时,被兄长追问道。糟了!浅见立刻察觉到事情不妙。不过,并不见兄长有什么心情不好的样子。 “只是随便拜访而已。” “不知你在那里做什么,不过神原老夸你,说你前途有为。到底是什么意思?” “不过是表面敷衍而已吧。” “傻瓜……” 兄长笑了起来,这在平时是很难见到的。浅见平时在比他大十三岁的兄长面前是抬不起头来的。兄长以优秀的成绩毕业于东京大学法学部,一次就通过了国家级考试,走上仕途之路。平时还—直照顾着年少的光彦,不管从哪方面来说,那是受人称赞的好哥哥。与此相反,作为弟弟的光彦却饱受社会上的闲言杂语。浅见家从明治以来就是高级官僚的出身。父亲曾当到大藏官僚的局长,就在传说可能要当次官的时候,得急性肝炎去世了。长子阳一郎最初就希望当警察,愿望实现了。“能让国家行动的只有大藏和内务。”这是父亲的遗训。战前内务省改变了机构,一部分由现在的警视厅接管。可以说哥哥阳一郎完全遵循了父亲的遗训,娶了被称为财阀巨头家的干金为妻。他连处世方式也是学父亲的。在光彦的心目中,朝着目标一步一步前进的兄长,已经取代了父亲的位置。而浅见光彦是完全相反,私立大学毕业,还是文学部,毕业后又修了博士课程。曾就职于新闻报社的文艺部,然而又感到不适合,三年后便辞去了工作。后来就一直靠写广告,填空缺的杂文为生。虽然有收入,可是不能存钱。但浅见却很满意这样的生活,他从来就不羡慕自己的兄长,也不想走那条路。只是,这样一来却一直受到母亲露骨的藐视,偶尔也会给自己带来烦恼和寂寞。 “怎么样,工作顺利的话该成家了吧。” “找到好对象的话,我会的。” “是吗……”兄长笑了起来,“真是羡慕你碍…”兄长的话里充满了真情实感。浅见突然对兄长产生了一种亲切的感情。 塔市垢寺以前是大阪近郊有名的海水浴常但现在只是徒有虚名了。冷清的街道两旁不时可以看到一些松树。已经歇业了的商家建筑已老朽,庭园里的树木枝繁叶茂,看来好久都没有人来整修过了。不过,此番景象也不由令人想起这里过去的繁荣。 乘南海电车到取访森车站下车,然后沿着街道走上五分钟就可以看到小汉宿舍。所谓“宿舍”,实际上是一栋三层的公寓房。房主是一对老夫妻,他们占用了一楼的一半,另一半则作为出租房用。一提到“池田谦二”的名字,老两口马上就知道了。 “实在是很可惜。很用功啊,是个好学习的人,怎么会自杀呢,是什么原因?” “你还记得他埃” “以前他在这里住宿的时候,早晚吃饭我们都在一起,常常聊天。现在住公寓的人,只是见面打个招呼而已。没什么人情味啦!” “您记不记得,和池田先生一起住宿的学生里,有个叫木藤孝一的人?” “当然记得了。” 老妇人马上答道。一般说来,是夫人的记忆比较正确,做丈夫的只能跟在老婆的屁股后面附和着,点点头而已。 “木藤是个身材高大的学生。我记得他也是广岛人,性格嘛和池田刚好相反,不过,两人倒很亲近,出去旅行都在一块。” 浅见似乎感到了一些紧张。 “那次旅行时,还有一人,也就是说是三人一起旅行的。你知道另一个人是谁吗?” “不清楚。应该是大学的同学吧。” “木藤先生是哪所大学毕业的?” “是国立的h大。” “哦,h大碍…也是优等生吧。” “那当然了,住我们这里的学生,都是优等生。” “你知道他们在广岛住什么地方吗?” “应该有吧,通讯录里有记载。不过,是八年前的事了,可能已搬家了吧。” 通讯录里记载的地址是“广岛县庄原市”。 “八年间,他们有信件来吗?” “是啊,以前都是很要好的。现在的年轻人不知是怎么回事,池田先生也是那样,这次还是老头看了报纸说那个自杀的人好像是曾经住在们这儿的池田先生,我还不相信呢。后来静冈老家来的明信片说他去世了才知道是真的。” 很明显,池田和木藤要断绝过去的来往,浅见马上想到了这点。为了从过去的阴影里逃却不得不犯下新的罪行。这样无情的命运的作开,是木藤以及第三未知人所料不到的吧。 出了小汉宿舍后,浅见往三次打电话。黄色的电话机贪婪地侵吞了一百日元的硬币。 “喂,喂。是浅见先生埃怎么样?” 野上似乎在等浅见的第一手情报,铃只响了一次,野上的声音就从话筒里飞了出来。浅见将小汉宿舍的事简单地说了一下。也转达了木藤在庄原的地址。 “庄原埃离这里很近。” “不过,不知现在还是否住在那里?” “我马上去调查,在浅见先生到达时,一定将他的所在搞清楚。” 看样子,野上还保持着昨天的兴奋。 当天夜里,三次站前的商务旅馆小小的酒吧里,野上和浅见做了一次小小的庆祝,庆祝“搜查”成果前进了一大步。木藤现在的住址很容易就知道了,他搬到离八年前的住所很近的新开发的住宅区。 “先调查了一下他周围的情况。木藤现在是北备工业汽车配件公司的副社长。也是现任社长的后继人,真不愧为h大工学部的高材生。虽然年轻,对工厂的节能化改造、新产品的开发等都发挥了积极的作用。由于业绩优秀而受到好评。” 野上边看记录边解说着。 “木藤是去年才搬到现在的新居的。和夫人、长子及保姆同祝那里离工厂很近。对晚间上夜班什么的都比较方便。这是他搬家的理由。作为第二代厂领导来说,木藤确实很有作为。” 从野上的话里可以感觉到木藤现在的生活情形。浅见的心里不由打了个颤。 “不知怎么的,有种很残酷的感觉。” “什么,啊?” 野上露出了疑问的神色。 “木藤本人是自作自受,可是想到相信他而勤奋工作的人呀,还有家属什么的。” “啊,是那个埃” 野上微笑起来:“眼不见为净。何况,浅见先生,不要忘记木藤是不是犯人还没有确定呢。” “是啊,您到底是警察,不同埃我大概做不到,不去想它。” “不会的。最后的工作交给警察去做就行了嘛。说冷酷也好,无情也好,什么挖苦、憎恨警察这个组织都会像吸油纸那样吸走的。我们只要行正义就可以了。” 野上故意挺起胸膛说道。这也是为有一天将搜查的主导权收回到警察手上而打下的伏笔。本来,在木藤这样“重要参考人”浮出水面时,就不应该再将一般人的浅见卷在搜查活动里面。小说、电视剧还可以,现实的犯罪搜查可不是游览入境。 然而事实上,对于做出重大功绩的浅见,不能简单地说分手就可以解决的。看来,在发生危险情况或者甚至在最后要执行逮捕令时都要和浅见一起行动才行。 备后庄原离三次只有八个站。庄原市与三次相反,市街的布局是从国铁线的南面展开的。市的郊外有七坟原高原和因樱花而出名的上野池等观光名胜。观光名胜是很多。然而街道却很朴实,是个有幽静气氛的都市。北备工业的公司总部坐落在站前街和国道183号线交叉的地方。木藤孝一平时都在工厂,收到野上求见的电话时,都指定在总公司见面。 公司总部是一栋小巧的五层建筑。主楼的两边又增设了三层楼高的事务所兼仓库的建筑。看上去给人一种充满了活力、经营不错的感觉。 被请进接待室后,马上就有一个一米八以上的大汉走了进来,他就是木藤孝一。白衬衣,系着领带,外面穿着夹克。大大的眼睛,目光炯炯,精悍的风貌,堂堂的身躯,加上不讲究的装饰,给人的感觉与其说是“副社长”,还不如说是“右翼”团体的青年队长。 “我是三次署的野上。” 看到出示的警察证后,木藤的眉头皱了起来。 “三次署?我还以为是这里的警察呢。三次署的警察先生有什么事吗?” “木藤先生是否知道一位叫池田谦二的人吗?” 野上直截了当地提出了问题。木藤的表情明显地有些动遥这点野上和浅见都看在眼里。 “池由先生吗?啊,好像听说过。” “你应知道的。” “是吗?那是多大年龄的人?” “和木藤先生同龄。” “如果是那样的话,也许是在大阪求学时同宿舍的室友。” “正是。” “哦……是谦二埃这都是八年前的事了。” “最近,你们见过面吗?” “没有埃搬出宿舍后就没再见过面。” “他就在三次埃” “是吗?我怎么一点都不知道。” 可以看出木藤已经完全平静下来。 “真的不知道吗?” “是埃” “报纸上都刊登了他的消息埃” “报纸?出什么事了吗?” “他在三次高中当老师。最近,自杀了。” “自杀?池田先生吗?” “你不知道吗?” “是埃对了,好像报纸上是刊登过这样的消息,只是不知道是哪位池田先生。是么,他自杀了埃”“不,还不知道到底是不是自杀。” “还不能说完全没有他杀的可能性。比如说,身高力大的男人——对了,就像您那样的身材的人,从身材矮小的池田的背后用绳子套住他的脖子,往上一拉,刚好就像上吊自杀一样。” 木藤用充满敌意的目光看着野上: “这可不是什么恰当的比喻埃” 对方的话音里带有威慑,可是野上并不退缩。 “那么,请问木藤先生,你九月二十四号晚上在什么地方?” “九月二十四号?这是什么意思?” “也就是池田自杀的日子。不,用‘奇怪地死去’这个词更为恰当吧。” “是问不在犯罪现场的证明吗?你这样做很鲁莽啊!” “不过是形式上的询问而已。” “那么你们自己调查不就可以了嘛。” “所以就来这里调查了嘛。直接问您不是最好的吗?” 木藤咂了下嘴站了起来,一声不响地走了出去。是不是生了气,要结束会见?正在这么想时,木藤拿着手册回来了。 “九月二十四号一整天都在工厂里。那个时候刚好是新产品开发进入最后阶段,差不多每都做到晚上9点45分左右。问一问工厂的守卫就可以了。” “出了工厂后去哪里了呢?” “去哪里?当然直接回家喽。” “到家里的路上要花多少时间?” “走路大概是两三分钟的路程。” “然后呢?” “哈哈哈……”木藤笑了出来,“怎么了,一定要问也没办法。我又不是录像机,一个月前的事哪里记得那么清楚。大概是泡了澡后睡觉了吧。” “有证明吗?” “证明?怎么会有那种东西呢?老婆的证词不是没有效力吗?” “我知道了,关于那件事,就这样了。木藤先生,八年前,您曾经和朋友三个人一起。搞过一次暑假旅行吧。” 木藤脸上的笑容消失了,露出警戒的神色。 “大概有吧。学生时代常常去旅行。” “池田谦二先生也同你们一起吗?” “哦,记起来了。好像是有那么回事。” “那时是三个人一起的。除了您和池田氏以外、另一个是谁呢?” “哦,是谁呢?到底是不是三人也记不得了。” “是三人。高野町的山崎屋旅馆的住宿名册上有记载。仁多町的旅馆里也是这么说的。” “是吗?那就是三人了。不过怎么也记不起来。大概是池田先生的朋友吧。” “不是记不得了,而是想要忘记吧。” “什么意思?” “谁都想把不愉快的事忘掉。” “指什么不愉快的事,说清楚了。” “您这样说就讲讲清楚。当时,在山崎屋和仁多町的旅馆里,碰到了两个女大学生的事,不会忘记吧?” “埃路途中遇到很多女大学生。记不清了。” “正法寺美也子的名字也记不得了吗?” “不是说了嘛,记不清了。” “不过,那两人很特别哟。” “为什么?” 一直保持沉默的浅见,突然尖锐地说道:“她们两人被灌了安眠药,遭你们后,又成了山崩的牺牲者!” 木藤的脸变了颜色,握着的拳头在不住地颤抖。 “你,你有什么根据吗?……这么没礼貌,也算是警察!” “不,我不是警察。” “什么?那,你是谁?” “被你们杀害了的浅见裕子的哥哥。” “浅见?没听说过那个名字。” “是吗?我妹妹真是可怜,连名字都不被人知道就成了这些男人的牺牲品埃”“喂,不要乱说哦。警察先生,是怎么回事,为什么允许不是警察的人这样乱说话?请回吧!” “对不起,我知道了。” 野上有些困惑。虽说,对事态发展到此,多少有些预感。毕竟,浅见不过是个外行。况且,因为妹妹的事件而燃烧着复仇的火焰。对于对手一直深藏不露的姿态,不动气才怪呢。 “那么,今天就到此为止吧。” 野上催着浅见站了起来。木藤又坐回到靠背椅子里,盯着两人走出接待室,连招呼也不打。等门一关上,木藤马上站起来,走到放在房间角落里的电话前,开始拨号。可是,突然,他停了下来,静静地将话筒放了回去。轻手轻脚地走到门前,抓住把手,突然将门拉了开来。 门前站着浅见。 “怎么,是你碍…” “啊,我只是来取忘记的东西。” 浅见坦然地走过木藤的巨大身躯的旁边,从沙发上拿起了打火机,微笑着,悠然地走了出去。 “他妈的……” 第七章 袭击 “他还真的要打电话。我听到了他拿话筒的声音。不过,到底是老奸巨猾。还好我真把打火机忘在了那里。” 浅见笑嘻嘻地边说边回头,朝已经走了出来的北备工业公司的建筑物看了一下。刚才异常兴奋的神色也消失得无踪影了。 “浅见先生,我们确实有些为难啊,对手是当地的有权者,动了怒,不知会做出什么。再气愤也只能忍着,慢慢询问……”“不,我没有生气。他刚才那样的举动也是我预料之中的。” “可是,刚才……” “那是演技。是么,连野上先生也是那么认为的啊,我的演技不错吧?怎么样,您看见当时木藤的那张脸了吗?那个带着恐怖感的狼狈样,不是那么普通的。用警察用语来说他是‘正点’吧。照这样追下去,早晚会露出马脚的。” 扔下哑口无言的野上,浅见迈着长腿已经穿过了马路。 在车站前的饭店吃了午餐。端来的咖喱饭才吃了一口,浅见突然想到什么,说道:“刚才,木藤说了句奇怪的话。” “什么?” “每天晚上,在工厂要待到9点45分。你不觉得这个时间很奇怪吗?肯定有什么名堂。” “大概是工厂进出有时间限制吧。” “不会吧,那么大的男人,又是有地位的副社长,怎么可能让时间束缚呢。肯定是有什么理由,一定要在10点前后呆在家里。比如说,等同犯的联络……”“如果是联络的话,不是白天也可以嘛。” “可是,他白天的工作忙,不是那么容易找到的,本人不在时,又不希望别人接听电话。或者是.订电话的人那时最方便c白天周围的人很多……等一下……对了。他想等的电话一定是同消灭池田有关,而且作案的时间选择在池田当值的夜里。同案犯刚好这天夜里有空,平时这个同谋犯说不定还很忙,因工作的关系有很多约会吧。” “不过,杀人真的是木藤的所为吗?如果非要等同谋的话,不会失去时机吗?” “那当然是两个人比一个人好了。一个人可以吸引池田的注意,木藤会不会开车啊?” “打听一下结果再说吧。” 野上站起来走到粉红色的电话前,拨了号码。 “啊,这里是xx汽车贩卖部。请问你们的副社长会不会开车啊?……啊,是那样啊,没有车照埃对不起,打扰了。” 野上边点头边走回了座位。 “现在条件都齐了。可是,能作为证明的证据却什么也没有。” “没关系,他和池田的关系不是很清楚了嘛。况且还有八年前的事件……”“可都是情况证据而已,没有什么决定性的。木藤只要咬住不说,我们也就没办法了。” “呢——” 浅见把双手抄在脑前,苦苦地沉思着。 “咖喱饭,都冷了。” 野上笑着说道:“空着肚子没法打仗埃吃了饭,到木藤的家里去看一下好吗?” 一时间,大家都安静下来,只留下了咀嚼的声音。突然,浅见好像想到什么似的说道:“那个叫木藤的男人,可能不是杀害富永的凶手。” “为什么那样说?” “以前也曾说过,富永明明知道有危险却非要一个人去,说明对方的人他认识,从而就产生了一种安全感。如果到了那里,看到有木藤在的话,会危机感顿起。一定不会接近他的。” “这倒也是。” “在这次案件中留有的谜,一个一个都解明了,只有这点还有疑问。到底富永为什么会自己闯进虎穴呢?就算对池田的恐吓成功,去拿钱的话,也不会那样放松警惕埃”浅见不可思议地耸了下肩,怎么想也没有结果。也许是那个关系,咖喱饭剩了一半。 从站前搭出租车去木藤的家,上车报了地址后,驾驶员马上说道:“那是北备工业开发区……”也难怪,沿着河边的新开地,除了北备工业的工厂以外,只有木藤的住宅和再往里走的三栋职工宿舍,没有一点热闹的景象。 让出租车停在远处,两人步行过去。木藤的住宅是一栋二层楼建筑,白色的墙面无不渗出现代风格的韵味。不远处是公司职员的住宅,十分孤独地耸立着。门内的庭院里可以停三台家用车,道路和建筑物之间用围墙隔开,围墙的尽头是后门。二人正在门前张望时,一个拿着垃圾袋的中年妇女走了出来。边将垃圾扔到设在道路边的蓝色垃圾箱里,边用警戒的眼光扫向这边。野上走近了她,出示了警察证。 “最近,夜里发生的盗窃案件增多。所以在作巡回调查。您家里晚上都有人在吧?” “是埃都有人在。大家都出去的话,我总是留在家里看门。” “那么,您是保姆。” “是埃” “这家主人晚上常常很晚回家吗?” “是埃不过,最近都在10点左右回家。” “夜里都不出去吗?” “偶尔会吧。也是一年两三次而已。” “是这样。这就安心了。对了,最近一次夜里出门是什么时候?” “啊,是什么时候埃好像还是很热的时候。大概是九月中旬吧。看一下日记就知道了。” 野上的眼里闪着光亮:“这很了不起埃您还记日记呢。能不能让我看一下日记,因为统计上的需要,请务必答应我。” 野上自己也觉得撒谎也撒得不像。可是对方听到了奉承的好话,便急急忙忙地去拿日记,似乎愿意为协助“统计”的完成做点什么。 “那是九月二十四号。那天很热,我还以为更早呢。好像是晚上11点左右出去的。” 野上有种透不过气来的感觉。池田谦二“自杀”的日期正是九月二十四号。 “是吗。记日记还真能起作用呢。好了,非常感谢你的协助……”野上道着谢,然而眼睛却像猎犬似的通过妇女的身后朝里面看着。后门口的屋檐下放着扁长的木箱,有什么细细的东西参差不齐地装在里面。木箱上的黑色文字写着“北海产鲱鱼”。 “那个箱子准备拿来做什么用呢?” “啊?哦,那个埃准备扔掉的。不过里面还留有些绳子。那绳子也很短了,没什么用处。” “如果方便的话,可不可以将绳子给我?刚好打包要用。” “这没关系。不过,绳子没剩多少了埃”“那不要紧。那么……”野上急急忙忙地跑过去,乘女人还没变卦时便把箱子运了出来。可能是太紧张了吧,连自己走路都有些不自然,浅见在不远处将这一切都看在眼里,看到野上拿着箱子慌乱地走了出来便迅速地赶了上去。 “那绳子是不是和上吊用的绳子一样啊?” “还不太清楚……” 野上一面喘气,一面快步走着。 “主要是那箱子。上面不是有写着鲱鱼嘛,看这箱子里面,到处都粘有鱼鳞。池田上吊用的绳子也粘有同样的鱼鳞。” 野上飞快地蹿上了出租车。将不太干净的箱子直接放在膝盖上,朝着驾驶员指挥道:“直接开到三次。”当然,那种兴奋也传给了坐在旁边的浅见。案情有了突飞猛进。难道猎物就那么容易到手了?是不是哪里搞错了?事情怎么可能进行得这么顺利?不可信的感觉充斥着他的大脑。 一到家,野上马上打电话给三次署鉴别课主任下田巡查部长。 “那个高中的老师上吊用的绳子,现在在哪里?” “那个埃送到犯罪科学研究所去了。” “那么,分析结果有没有出来啊?” “应该出来了吧。我们这里什么也没听到,不太清楚。” 下田慢吞吞地说着。署里的人都在干什么啊!野上感到了焦躁不安。 “那么,那事件现在怎样了?” “哦,野上你不知道埃那件事早就按自杀结了案了。” “那么,就那样……” 野上几乎要昏倒了。自己的看法和建议完全被他们视而不睬。自己被放在了一边,搜查朝别的方向走得很远了。 野上还是平静下来。 “对不起,下田先生。能不能和科学研究所联系一下埃”“干嘛?” “我找到一根绳子,想同池田自杀用的绳子比较一下……”“哦,也就是说。你想鉴定一下在别的地方发现的绳子,和自杀现场的是不是同一根绳子?” “对,对。正是那样。还有,我想知道那绳子上粘着的鱼鳞,是什么鱼的鱼鳞?” “你又在调查什么奇怪的东西吧。好吧,好像很有趣啊,我去打听一下。” “对了,这件事还请多保密埃我不想让人知道我在干什么。” “明白了。我会秘密地打听。如果被人知道了,就算我自己去查的好了。” 野上挂上电话,转过身来,刚好碰上了浅见那充满疑虑的目光。 “池田的案件被作为自杀处理掉了?” “真是乱来……不过,这也在意料之中。” 浅见反而轻松地说道:“这样看来,专案组永远不会知道案件的真相了。只能靠我们自己来追查凶犯了。” “说是这么说,如果木藤的嫌疑加深了,肯定要逮捕。但要将专案组已经得出的结论推翻,可不是件容易的事。” “没关系。又不是一定要借助专案组的力量。木藤也没有必要急着去逮捕。反而是将他紧紧的逼住,看看他的动静更为有趣。他早晚要和同伙取得联络,商讨善后什么的。现在他只能靠电话联系,随着不安的增长,一定会同同伙直接商量的。往往幸运是一个人独占,不安是大家分享,这是人类的心理。那么,这个不安由我来制造。按刚才那样不断地用针去刺激他,他会得神经衰弱症的,他按捺不住,便会去见他的同伙。那时一切都会浮现在我们的眼前。而在他们当中的第三个人才是这些案件的主谋。那家伙为了要渡过困境,自然还会做出坏事,让我们来看看他有多少本领。” 野上苦笑了一下: “怎么看浅见先生像是很高兴埃” “哦,被这样说来,确实也不能完全否定有这个成分。我没有职业意识。将他们逼得紧紧的,从中得到虐待的快感也说不定埃”虽然浅见故意用这种方式说着,但是野上还是能感觉到自己与浅见立场的不同。 下田的报告是第二天中午收到的。当两条绳子放在一起时就可以看出原来是同一根绳子上的,这也是研究所的见解。然后话题转到鱼鳞上面:“关于鱼鳞,犯罪科学研究所也没有办法.所以拿到县水产试验场去才调查出。结果,原来是鲜鱼的鱼鳞。” “鲱鱼……” 一瞬间,野上觉得喘不过气来。 “真是鲜鱼吗?” “是埃怎么样,这可以了吗?” “多谢了,这就可以了。详细的事下一步再说。对了,今天署长在吗?” “哦,刚才才见到。” “是么。” 野上再一次道了谢,放回了话筒。然后又将话筒再一次放到耳边,往浅见住的旅馆里打了电话。浅见在饭厅里吃午饭,也许有关照过吧,总机将电话转了过去。 “研究所的结论出来了。” 野上简捷地将下田的报告传达了一遍。 “这样啊,这就好了。刺激木藤的材料都齐全了。” “不,浅见先生,我打算现在就到署里去。” “将到现在为止我们了解到的情况向署长汇报一下,准备将木藤带到署里来。” “打算逮捕吗?” “正是。” “不行,那绝对不行。那样做,他不会交代的。还太早……”“可是,条件都具备了埃”“请等一下,再慢慢商量一下。我马上去您那儿。” “可是,必须到地方检察院申请逮捕令不可。” “不管怎样,请等一下。” 浅见扔下话筒,乘上出租车赶去见野上。然而,两人的主张始终处于争执的状态,无法咬合。野上是按惯用的,先将眼前的嫌疑犯带来追问,他认为疑犯最后肯定会坦白的。而浅见则认为照现在这样下去,放长线钓大鱼,肯定会引出主犯来。双方都不肯让步。 “如果木藤顶住不承认怎么办?虽说有物证,但那也不完全。粘着鱼鳞的绳子,要多少有多少埃”“不,不光是这个埃还有保姆的日记,可以摧毁他的不在犯罪现场的证明。有信心追问他直到坦白为止。” “不一定吧。像木藤那样的人,在拘留期限内不能决出胜负的可能性很大埃”“不,警察也不是那么窝囊的。” 野上坚决地说道。对自己的态度,野上自己都吓了一跳。然而,浅见的反应却十分强硬。他从野上的眼里看到了那股生疏的神色。 “是么?你说到这个地步,我也没有权利横加干涉了。” 激动使浅见那张多少有些苍白的脸绷得更紧了.他气愤地走了出去。而野上连目送他走的工夫都没有,直接去了三次署。 大友署长对野上的话的可靠性还无法马上作出判断,因为案情牵涉的范围太大了。以八年前的事故为发端,围绕着后鸟羽法皇传说而产生的各种因缘关系,以及由此引发的一系列的杀人案件,实在是令人难以相信。对木藤孝一犯罪一说,只有在充分理解那些因缘关系的前提下才能理解。 本来,警察平常都是按“现场至上”的教条训练出来的,应该说如果对目前事态的发展做出是黑是白,是左是右的判断并非难事。然而,如果用宽阔的视野来看案件的全貌,用新的眼光对案情的设想做出重新构筑的能力却十分欠缺。像大友那样的老练警官,或者说,像大友那样从下面一步一步靠苦干升上来的警官,这种能力更为欠缺,他们只能对近在眼前的事物才能作出判断。 野上提供的情况,大都在“推测”的基础上,惟一明白的是关于“鲱鱼”这部分。只有这部分给人留下的印象最深。一阵沉默之后,大友问道:“那么,如果是木藤杀了池田的话,动机是什么呢?” (完全没有弄明白啊!)野上不禁感到失望万分。 “这个么,估计是怕池田在警察的追查下供出他的同伙吧。” “说是警察的追查,还不如说是你的追查。” “也可以这么说吧。” “可是,你的话,似乎是将你的行为正当化了。” “那么,署长您认为是我在诡辩了?” “我可没有这么说。不过,有人会这样认为的。” “怎么想都可以。请同意我将木藤带来,彻底进行追查。” “可是,地方检察院会怎么说呢?是否同意下达逮捕令呢?不管怎样,先在署里听听大家的意见比较好。” “说到署里,也就是说听听桐山警部的意见了?” “那当然了。他是搜查主任埃征求他的同意是必须的嘛。” 大友预测桐山多半不会同意。野上也是这样认为的。可是对此却是没有任何办法可想。野上只能先回去了。可是,回到家没过多久,森川副警部就追踪他似的打电话来了。 “野上,署长召唤。不知为什么要叫你参加紧急会议。” 野上越发莫名其妙了。不管怎样,又马上赶到署里。一打听,才知道是因为桐山警部对案情的看法有了转变,才使形势急转直下,对此野上感到十分震惊。 “对野上君的推理表示敬意。” 会议刚开始,桐山就这样说了,他对野上的功绩表示了赞赏。 “听了署长的说明,大致的经过已经有眉目了。可是,还有些细节需要补充。乘这机会,重新和大家一起直接听听你更详细的说明。” 虽不知道真意是什么,对桐山能这样说,野上多少还是有些感动。仔细想来,对桐山不抱好感,也许多少是有误解和偏见引起的。叫他难堪一下的这种想法本来就不是部下所应有的。受到态度傲慢的指责也是没有办法的事。这样想来,野上认为桐山对自己所采取的处分,完全是恰当的。如果不计较这些过节的话,他会认为桐山不愧为一个优秀警部。他能知错就改,马上改变搜查方针这点证明了他的肚量。 野上将向大友说的话,更为详细地又说了一遍。桐山始终热心地记着笔记,重要的地方还不断地交换着意见,到最后也没有改变倾听的姿势。而野上也能在搜查员的中间,以一种英雄形象的姿态,阐述着自己的看法。 “真了不起……” 野上的话结束的同时,桐山马上说道。“非常精彩的推理。能将这么复杂的事件调查到这个地步,实在令人佩服。” “啊,这不是我一个人的力量。” “当然,虽然有那个叫浅见的协助者,然而,搜查的主体还是在作为警官你的手上。我们作为同伴,也为此感到满足。” “谢谢。” 野上十分感动,这时他几乎忍不住快掉下眼泪来了。 “马上申请逮捕令,以明晨七点为期,以取证调查的形式将他带到署里来。整个行动的指挥权就交给野上君你了。” 给功劳者委以重任是最顺理成章、恰如其分的了。而桐山也因此受到了同行的好评。 为什么这种场景又出现了呢?这一向梦里出现的背景一直都是同一场面。浓雾将这一带都围了起来,寒风穿过身躯,冰冷异常。铁灰色的泥沼,将腿紧紧捉住,全身沉重万分。 三个男人站在那里。每个人的脸上都贴着憎恶、怀疑和恐怖。那场面就好像是麦克佩斯(麦克佩斯——莎士比亚四大悲剧之一《麦克佩斯》的主人公)聆听三个老巫婆的预言时的场面。 “从现在开始,我们作为完全不相干的人,分道扬镳吧。” 大个子男人凸起厚厚的嘴唇说着。木藤员为清楚了,那个说话的男人正是自己。这样以自己仅是一个旁观者而已,眼前的这一切只不过是一场梦罢了。木藤似乎有点自我安慰。 “当然了。只要我们能保持没有关系的状态,就说明我们相互之间是安全的。” 身材匀称的,俨然是个贵公于的男人,振振有辞地说道。 “真的没关系吗?” 长得瘦弱的小个子男人,一边介意着眼镜上的气雾,一边不放心地窥视着两人的脸色。 “没事,过去的事不会一直追着不放的。我们只要朝已经为我们各自安排好的未来的路走下去就行了。” 哪里传来了发车的铃声。三人同时往雾里隐退着。浓雾流了进来,卷起了不安的波涡。 木藤醒来马上拿起了床边的话筒。他妻子也朝电话赶来。 “怎么了,为什么没有马上接电话?” 电话里传来的声音中有一种无法掩饰的焦躁。 “哦,在打吨。” “是么……这样看来还没有到最坏状态了?” “是啊,目前还没有。” “那个警察没有再来吗?” “哦。” “还有一个到底是什么人啊?” “我也不太清楚。” “你说他比那警察更讨厌吗?” “是埃” “怎么了?旁边有谁在吗?” “喂。” “没办法。上次是我不方便……怎么样,现在去接你的话,能出来吗?” “呢,可以吧……” “不管怎样,讨论一下对策还是必要的。那么,我现在就过去,一小时后在老地方碰头。” 随着夜深,气温也下降了许多。从车窗的缝隙里钻进来的空气,冷得刺痛皮肤。明天该会起雾吧。 路灯下站着个男人。虽然在寒冷中他驼起了背,但仍不难看出他是一个大个子。 卡车确认了那个影子,在100米开外停了下来。开车的男人从助手席的窗口探出身来,伸手将探出后车厢的木棒拉了出来。拉出的木棒约有一米左右,确认了木捧放稳之后,他又回到驾驶室。 卡车慢慢启动。逐渐加速。路灯下的男人朝这里瞥了一眼,马上又不感兴趣似的转过身去。 对面没有车,卡车速度表上显示的是时速60公里。突然方向盘向左打了一下。 在通过男人的身影时,传来了迟钝的闷响声,冲击没有想像的那么大。如果是普通车的话,肯定不会如此成功。卡车开过了大约100米长的桥后,向左转了弯。沿着河堤开了一会儿,车停了下来,助手席里伸出一只手,将车厢里的木捧扔到河里。一切都像什么事也没发生似的,卡车静静地开走了。 浓浓的晨雾笼罩着大地,在当地,三次市被称为“雾城”,后来“雾城”一词也用在了招揽观光客的广告词中。西城、马洗、可爱三条河在市的北侧汇合成江川奔向日本海。在空气寒冷的早晨,浓雾会一起从这些河川上涌上来,吞噬着三次盆地。 (讨厌的雾——) 野上有种不祥的预感,就像好不容易看到的一点烛光,会被这浓雾吞没掉似的。 在取得搜捕令后,野上马上带上四名警员乘警车向目的地进发。 从三次的高速公路口进入中国自动车道(中部高速公路的名称),又在第一个出入口的庄原下了高速。向东穿过庄原市内往左转弯就到了新市街地区。只有几家工厂以及职工的住宅闲散地建在那里。越过艺备线的铁道,在西城川的桥前左转弯,就进入了窄窄的乡间小道。正前方是工厂的主体建筑物,左侧是一座白色墙壁、桶红色瓦顶的豪华洋房。那就是木藤孝一的家。 在门口向里面通报了一声后,马上就有一个主妇模样的女人飞奔似的来开了门。她背后跟着那天来见过面的保姆,她正往这边窥视着。 “请问,木藤孝一先生在家吗?” “是不是我丈夫出了什么事吗?” 妇女反过来问道,眼里带着不安的神色。 “不……。那么,您丈夫没有在家了?” “是埃昨晚很晚出去后,就没有回来。” “昨晚?……知道去哪里了吗?” “不知道。不知是谁先给他打来了电话,11点左右,他告诉我说出去一会儿,以后就没有回来……真担心会不会出什么事儿……可是你们不是来通知这些的埃”妇人的脸上终于露出了放心的神态。 “您是木藤先生的夫人了?” “是埃” “您的名字是?” “叫友江。朋友的友,江户的江。” “是这样,有紧急的事要询问您的丈夫,想知道现在他在哪里。您有能想到的地方吧?” “啊,平时不回家时,总是有电话打来。像这次的事,还是第一次发生……”“能不能告诉我们他出去时的情形?” “可以的。不过,我也不太清楚。真是叫人担心。” “他穿着什么服装?” “快要睡觉了,又换了普通的外套出去了。” “不知道电话是谁打来的吗?” “哦。最初就是我丈夫接的电话。” “您没有听到谈话的内容吗?” “是埃只是很短的回答像‘是么’和‘知道了’等等……”“常常有这样突然出去的事吗?” “不,偶尔才有。” “逃跑了。”野上马上想到。但似乎又不可能,除非他已经知道今早要被逮捕的事,不然,怎么会有如此巧合的失踪呢。 搜查员们先回到警车旁,与本署取得联络。 “什么,不在?……” 桐山警部带有怀疑的声音,从感度不高的对讲机里飞了出来。听完野上的说明后,他嘴里嘟哝道:“太奇怪了。” 野上又一次往木藤的家走去时,传来了刺耳的汽车喇叭声。往桥对面的方向看过去,一辆轿车停在那里,一个男人一边从车窗里伸手按着喇叭,一边向这里挥着手。 “怎么了,是引擎出问题了吗?” 男人注意到了警车旁的警察,便拼命朝河里指着,像是出了什么事。 “过去看看。” 刑警们一起走了过去。 河堤的斜面上,一个穿着毛衣的男人死在那里。 “从那边开来时发现的。” 轿车旁的男人指着桥的中央说道。 尸体的脖子似乎被折断了。头部斜歪着靠在肩上。 “被车撞过。” 野上率领警员下了河堤,辨认着死者的脸部。 “是木藤……” 尽管死者的两个眼球突了出来,脸被压碎了,一副惨不忍睹的样子。然而,野上凭直觉感到了死者是木藤。 死得悲惨!鼻、口、耳等有孔的地方都流出了鲜血,连枯草都染黑了。恐怖和懊悔使得野上全身上下都在发抖。 “是木藤吗?” 其他人都目瞪口呆地盯着尸体。马上,其中一人与管辖区的庄原署取得了联络。野上完全处于精神恍惚状态,根本没有注意到部下的行动。 不知为何,他的脑子里不断闪过浅见的模样。 不一会儿,庄原署来了两台警车和搬运遗体的面包车。马上开始了实地检查。三次署的刑警们,只是旁观而已。等一套检查完后,木藤夫人被带来了。从堤上往下看到尸体时,夫人晕了过去。只能又用警车将她送到附近的医院。她家保姆代替夫人下了河堤,确认了死者是木藤孝一。 随着实地检查的进行,明确了这并不是一桩普通的交通事故,首先是尸体的外伤,除了倒地时的擦伤和碰伤外,有一个受到第一次打击的地方——颈部。可以想像到的是,直径约是15厘米左右的木棒——有那样的东西的话——横着挥动,从侧面打到了颈部。从“破坏”的状态来看冲击的强度和速度不是那么一般的。颈骨完全碎了,肌肉组织都成了条状。头部像是被掏空了颈部的玩具娃娃那样,只剩皮肤和筋连着身躯。不管碰到车体的哪个部位,如果车辆是一辆正规的车辆的话,绝对不可能给他如此大的打击。只能考虑是加有违法构造的车,或者是车厢上的搭载物所致。 更不可思议的是被害者飞出去的位置和角度。河堤上是三米宽的沥青道路,上面留有被害者飞起来又摔下去的痕迹。从尸体的位置和那些痕迹来看,能推断出被害者最初站着的位置。那是河堤对面的铁栏的外侧——也就是所谓的“安全地带”。然而,铁栏上却没有任何损伤。也就是说,车厢上装载的货物横向超出车厢已有相当的距离。至少超出1米左右。如果那样开的话,到了这个地点为止,车子一路上不可能没有碰到转弯拐角处的电线杆子。 “这里有名堂埃” 庄原警方和三次警方在这一点上意见一致。 木藤孝一的死很明显是被“抹杀”掉的。 不一会儿桐山警部到达了现场,尽管他脸上的表情十分凝重,但他还是对茫然不知所措的警员们做了一番鼓励。然后自己又戴上白手套亲自率领大家对木藤的家进行了搜查。 此刻的野上依然“茫然”,他没有参加搜查,而是一个人呆在那儿发楞。他的脑海里又浮现出浅见的脸庞,他们几乎在快吵架的状况下分了手,而现在不知为何自己义特别想见他。 野上突然想到,浅见可能预测到这个事态的发生。如果可能的话,野上想马上飞到浅见所在的旅馆。然而,又不能脱离现常是自己的主张让警方出动的,在未能得出结论前,只能按照搜查本部的命令行动了。浅见一定对这一切预料到了.也害怕会出现这个状况。 对木藤家的家宅搜查没有任何收获。参加搜查的三十名以上的搜查员在数倍以上的看热闹的人的注视下,被新闻记者追着离开了木藤家。 木藤孝一的死像冰冷的墙壁一样阻拦着他,叫他无法逾越。 第八章 陷阱 野上知道浅见光彦从商务旅馆“消失”了的事,是木藤事件发生后的第二天下午。木藤的“交通事故死”的初步调查已经搞完,那天早上,案发后精神上一直处于紧张的野上刚得到一丝放松,就被桐山召唤了去。 “你也很不容易埃” 一开口,桐山就表扬了野上。“就差那么一点,被凶手占先了。你的心情完全能够理解。可是,这次的事也证明了你的推理的正确性。同时,也确认了有第三个人在作案的存在。不管那人是谁,在犯下这么多连续杀人罪行时,不会没有留下与此有关的痕迹。现在开始,你要调整一下心态,重新开始努力搜查。拜托了。” 桐山边说边站了起来,越过桌子伸出了手。野上感激地握紧了那只手。桐山的手肤肌白净,却很有力。 “对了,协助你搜查的浅见先生,从这个意义上说,也是值得敬佩的人埃不管今后会不会需要他的协助,我想见他一面。怎么样?” “这再好不过了。” “是么,那么会议后你安排一下吧。” 搜查会议始终是由鉴定班的负责人对木藤的解剖的结果、现场车胎痕迹等犯罪情况进行说明。犯罪情况的推定是由卡车等大型车辆,装载直径约是15厘米的木棒,车速在时速60公里的状态下,将被害者横面砍倒的。很明显此举带有强烈的杀意,是有计划的杀人。从案子发生前被害人接到的电话来看,犯人和被害者是认识的,应该还是很亲密的。 搜查从找出卡车开始,重点放在了木藤的交友关系上。会议结束后,马上开始行动。 时钟的指针转过了正午。野上作了请吃午饭的打算,打电话给浅见。 “浅见先生前天已经离开了。” 旅馆的总台用生硬的语气说道。野上不由得惊慌失措起来。 “离开了?回东京了吗?” “没有问他去哪里。” “我叫野上,有没有留言?” “没有留言。” 浅见还是生气了,野上马上想到。生气也是当然的了。想到当初曾约好只是两个人的搜查,现在是自己首先变了卦。况且,结果却引发了那么悲惨的事件,自己已没有任何辩解的余地。 野上怀着沉重的心情,往东京的浅见家里打电话。 “光彦先生还在旅行中。” 年轻的保姆用带点幼稚的声音回答道。 “还在旅行?就是说还没有从广岛回去了?” “不知道是不是广岛……” “可是,他的旅行已有一个星期了吧?” “是埃” 那么,浅见还在广岛的什么地方了呢?也许他在返回东京的路上顺路想到什么地方转转……桐山听了野上的报告后,不快的表情立刻浮在脸上:“真奇怪……那个叫浅见的人,是什么身份你应该清楚吧?” “啊,那个……清楚的。” 警察厅高官的弟弟,可是野上没有说出来。 “为什么不在了呢。在大案子发生后……”桐山带着追究的目光敏锐地直盯着野上的眼睛。野上不禁心里发抖。 (不可能吧,是浅见——) 毫无道理的想法掠过野上的脑海,但他立刻自责道自己是不是发疯了。桐山将野上的动摇都看在眼里:“那么,就尽快找到浅见。” 桐山又叮嘱了一遍。从那时开始,野上成了莫名妄想的俘虏。说浅见是杀害木藤孝一的凶手的可能性不是一点也没有。有可能是单纯的报复啊!也可能是为了追究真相,不知什么原因发生了悲剧也是可以考虑的。或许仅仅是对专案组的警告,叫他们不要不着边际地乱搜捕。 “我这个警察真不想干了!” 回家后野上对妻子智子感慨地说道。像在妻子面前说出这样气馁的话这还是第一次。连友情也要践踏的人,将被人从心底里感到厌恶。对“看到人就认为是小偷”的警察来说,也有过会将人的性格扭曲、侵蚀的恐惧。 依然得不到浅见的消息,这样又过了好几天,案子的搜查触礁了。惟一的收获是找到了被认为是作案时使用的卡车。卡车是三次市内的一位土木业者所有。他通常将车停在空地里,从来不进停车常他也没担心这辆又破又旧的车会被偷走。可事实上车子确实被人偷去用了。案子发生那天,车子是在沿着马洗川的路旁被发现的。 车子很快就失而复得,车子本身又没有什么损失,所以也就没有通报警察。是一个搜查员听到了传闻,才赶到他那儿找到了“凶器”。那根木捧没有找到,然而绑木棒用的绳子,以及车厢上的凹痕诉说了“现潮的残酷。这辆卡车被确认为作案时使用的车辆。可是,案发第二天,又被日常作业时使用过,所以指纹等遗留线索早就被破坏了。 十一月八号,那天是智子的生日。野上已经好久没有在下午6点前回家了。在吃烧烤的时候天空下起了大雨,雨点啪啪啪的不断地敲击着屋顶。夫妇两人一边看着电视里的笑话节目,一边高高兴兴地喝着葡萄酒。“有些紧张埃”智子说着,嘴里塞满了烤肉。虽说只是一会儿,野上的脑海里却暂时忘记了充满杀气的案件。 “啊!” 突然智子叫着往后退着。一双恐怖的眼睛越过野上的肩膀盯着玻璃门外看。野上转身看去,突然觉得背上一冷。一个额前垂着被雨淋湿头发的男人,正在朝着他笑着。 “浅见先生……” 野上慌忙将玻璃门打开了。 “啊,对不起。在门口就打了招呼,可能是雨声太大,听不见吧。只能冒昧闯进来。” “啊,那真不好意思。快,快请进来。看全身都湿了。” 野上慌忙说着,不知为何,眼里涌上了泪水。 浅见将湿衣服换下,穿上了野上的便服。然而两条腿肚却露在裤子外面。看着浅见的样子,智子格格格地笑个不停。看到妻子为浅见的回来和自己一样感到开心,野上感到了满足。 “哦,很好吃埃我真是来巧了。” 浅见不客气地坐在桌边,端起了为自己准备的碗筷。智子的脸上露出了为难的神色说道:“好的肉都吃完了。只剩下一些碎肉了。” “啊,什么都可以。吃到肚子里都一样。” 真是怪人,智子又笑了。空肚的关系吧,只喝了一点葡萄酒,浅见的脸就红了。不过他看上去很愉快的样子,一定遇到了什么高兴事了。野上也被这气氛传染了。 “浅见先生,您到哪里去了。找了您很久了埃”“对不起,什么也没说就离开了。说实话,当时我对您多少有些不满。” “被您这样说,我很难受。这是背叛您的惩罚。实际上,我也没有脸见您。” “那关于那件事,大家都不好。况且,由于那个案子使我下了决心。” “那是说……” “实际上,很早以前我就有了一个假设。不过当时的考虑还不太成熟,说出来会被人笑话的,所以也不想对你说。对了,就是我们曾经说过好几次的,富永隆夫为什么会没有防备地与危险的对手接触,我估计那是整个案件的关键。从那以来,我一直为确认它而东奔西走地寻找证据。终于,今天得出了结论。” “那就是说,你已经找出凶手了?” “是啊,从理论上来说是。但还没有确实的证据,不过这只是时间上的问题。” 浅见无所谓似的说着,野上却惊愕不已:“是真的吗?您真的知道了第三个人,也就是说知道了主犯了?” “是那样。” “那是谁啊?” “还请等待一下。如果明天能取得最后的物证。可是,万一弄错的话,就不好了。” “是么……” 野上深深地叹了口气。 “对对,我要找浅见先生的理由。实际上是桐山警部无论如何要见你一面,想听听浅见先生您的意见。” “桐山警部?” 浅见的脸上露出了很意外的表情。 “其实,解明案件全是浅见先生的功绩,今后还请多帮助吧。对了,您对整个案件的分析最好也对桐山警部讲讲吧,不,在调查分析会议上讲最好。” “请等一会儿,还有不确定的要素存在……”“当然了。等您完全搞明白了不迟嘛。怎么样,到时候把大伙儿都汇集一堂,听你披露浅见式的搜查方法。” “哈哈哈,那么夸张……” “还客气什么,大家都会高兴的,一定的。” “喂——喂……” 浅见板着脸考虑起来,不一会儿露出了笑容。 “是啊,高不高兴还是疑问。不过可以一试。不,请务必把大伙找来,到那时,还想做个实验呢。” “实验,是什么?……” “不,将乐趣留到最后吧。不过您不要对别人说我已经知道了第三个罪犯的事。我要讲的内容是到现在为止的关于案件的经验之谈,也许专案组的搜查员们能从中找到什么线索。就以这个办法来进行吧。” “不过,最后会将凶犯的名字讲出来吧?” “昭,应该是吧。在最有演出效果的时候,我会的。” 浅见眼里露出了调皮的神色,他高兴地笑了起来。 第二天早晨,大友接到了县警本部长神原打来的电话。对一直没有进展的案件搜查不满吧,名义上是专案组长的大友紧张起来。然而,神原没有提及此事。 “今天或者明天,有个叫浅见的男人会在三次署里出现,你,没有听说过吗?” “啊,我也是刚刚才听到。好像是要在搜查会议上进行讲演什么的。这是没有先例的,正在讨论要不要停止这个讲演。……是么,已经传到您的耳中了,对不起。” 大友多少有些狼狈地辩解着。 “不,不是的。没有停止的必要。反而是以你为首的三次署的干部们也请无论如何出席会议。我是不放心,才打电话叮嘱的。” “是——” 大友被搞得莫名其妙。 “那么,本部长您知道浅见这个人了?” “啊,当然知道了。其实,那个叫野上的,就是那个巡查部长,他的处分撤回来也是浅见的请求埃”“……那么,那个浅见到底是什么样的人物呢?” “喂,这个只告诉你一个人,你不要说出去哦。警视厅的刑事局长浅见阳一郎,你是知道的吧。” “是埃” “他和我是朋友。浅见是他的亲弟弟。” 大友哑然无言,好一会儿没有吱声。 对浅见在搜查会议上进行讲演一事,桐山露出了非难的神色:“我没有说要他来作讲演。” 对野上的提议,马上就否定了。但是,在大友署长的劝解下,又不情愿地同意了。结果,会议定在第二天的上午10点。有空的搜查员和署里的干部都去参加浅见的“讲演会”。 听到这个消息后,浅见又不知跑到哪里去了,到晚上也没有音讯。这可把野上急坏了。 第二天早上,带着紧张神色的浅见,准时出现在差不多坐得满满的会议室里。前天被雨淋湿的关系吧.他身上穿的那件夹克衫皱巴巴的。年轻的姿容,给人的印象是似乎缺乏持重的感觉。 就是他用天才式的搜查方式将案件解明到这个程度,实在是难以令人相信。会议室里洋溢着轻松的气氛。 首先,浅见作了个简单的自我介绍,并为能给他提供这个机会表示了谢意。然后,马上进入正题。 “以三次车站里发生的正法寺美也子扼杀案件为发端的,这一连串的杀人案件,其起因,实际要追溯到八年前岛根县仁多町发生的山崩引起的死伤事故上。八年前的事故大家已经都听说了吧?对当时事故发生的经纬,虽很想做个详细的说明,不过今天只能割爱。今天我要向大家汇报的是关于已经进一步明了的案件全貌。” 室内响起了一片躁动。这中间传来了像是大友署长的声音。 “浅见先生,您的意思就是说谁是这一连串凶杀案的主犯.已经判明了吗?” “如果要这样认为也可以。” 会场上的躁动声更响了,中间也夹杂着批判的词语。不管怎样,靠一个外行将疑案破掉是不可能的。更何况这个案子复杂、难度大,就是专家云集的专案组对此也没有什么好办法。这人来这里演讲是否太故弄玄虚了吧! “各位,请安静。” 大友站了起来,朝周围环视了一番。“浅见先生对本案多少有他独到的见解,不管是什么样的内容,肯定有倾听一下的价值,关于这一点,我可以保证。如果有不同意见的话,下来可以宣言不讳地交换意见,不管怎样,先听浅见先生说完。 一时间嘈杂的私语声嘎然而止,浅见朝大友点了下头。 “那么,通过对这一连串案件的调查,当时作为谜底的部分,基本上都已解明。现在还有几点有疑问的地方。我考虑这中间有两点具有特别重要的意义。” 浅见拿起了粉笔,转向背后的黑板。 一、三次车站案发时凶犯的行动.即犯罪的出发点和归着点是在哪里? 二、富永隆夫为什么会轻易受到罪犯的诱惑? “三次车站杀人案件的凶犯,我们称他为‘x’吧,他从哪里来,到哪里去?可以说关于这点,连搜查本部那么致密的调查也无法解明。惟一知道的是,罪犯乘艺备线去广岛的列车并在三次站下了车,作案以后又乘同一趟列车到终点广岛站下的车,这点基本上是肯定了的。问题是出发点和归着点依然无法特定。然而在此比较清楚的是,出发点和归着点是同一个地方,也是‘x’的日常生活的地方以及他工作的地方。” 会场上又响起了一阵否定的嘘声。 “大家抱有疑问,那是当然的。我自己对这个决定性的事实,最初也是无法相信。然而,在对各种场合的推想中,认识到这是最妥当的解释。为什么是这样,下面将作说明。 “首先,让我们回到案发的最初。八月九日,正法寺美也子决心同池田谦二见面,是她乘上尾道开往福山的列车以后,这是可以肯定的。如果是在此之前,她可以利用尾道到三次间的长途汽车。列车到福山是11点19分,从那里找公用电话,查三次高中的号码,再往三次高中打电话,听完池田宿舍的电话,总共要花15分钟左右吧。 实际上我也这么实践过,实际所花的时间是21分32秒。无论怎样顺利,我想所花时间不会低于15分钟。 “池田在宿舍里接到电话,听了美也子的阐述.又要花5分钟吧。那时的时间大约是11点40分。池田对美也子的来访根本没思想准备,于是产生了混乱。最后想到同‘x’取得联络,留下了‘我去买香烟’的话后便出了宿舍,跑到最近的电话处打了电话。接下来他在11点50分之前回到了宿舍,接到了美也子小姐的第二个电话。为什么这么说,那是因为美也子小姐乘上了11点53分开往府中的列车。也就是说.11点45分左右‘x’这个人物在他‘通常所在的地方’,这样想是比较容易接受的,不然,池田无法与他取得联络。 “在平日的这个时间的‘通常所在的地方’,能想到的当然是‘工作地方’。于是“x’为了作案,有必要离开‘工作地方’。这时“x’会留意两点。一是不受注意地离开。另一点是不受注意地回去。也就是‘x’最希望的是,自己在那段时间不在的事实,不要引起别人的注意。总体来说,要给人一种好像一直在那里的印象。英国的心理学家亨利·麻亚所著的《错觉的理论》中写到:一直在体验处于连续状态中做动作的人,如果欠缺了一部分的动作时,会在无意识里自动填充空白的部分,让人认为体验一直在继续。比如,公司某职员早晨打了出勤卡,傍晚与同僚打招呼告别,这些行为都会被人看做他整天都在公司上班。可实际上,他有可能溜出去与朋友打麻将,也有可能和恋人在一起稍许幽会。问题是最初的状态和最终的状态有没有‘连续性’,为了让错觉成立,无论如何那天他都要回到工作的地方这是绝对条件。 “不知不觉地出去,不知不觉地回来。‘x’将这两条做得很出色,我相信这点。他出去的时候,一定是不慌不忙,悠然自得的吧。接到池田的电话后,他也不慌张,好像一切都是按预定计划行动一样。” 浅见在这里喘了口气,从口袋里掏出了手帕,擦了擦额头上的汗水。坐在下面的搜查员们,被浅见的雄辩迷倒了,连擦汗那么普通的动作,也是静静地看着。 “从到现在为止的搜查结果来看“x’是在终点站的广岛下车的,这几乎可以肯定。到广岛是18点20分,如果‘x’上班的地点是广岛市内的话,在下午7点前回去是完全有可能的。如果是这样的话,那么从职业上来看,这种事不是那么稀奇的,可以不成问题。如果是午后8点、9点的话.不管什么职业,都会产生不协调的感觉,那么刚才所说的‘连续性’就无法完成了。 “现在,顺便来看一下‘x’的职业。从常识来考虑“x’的工作不是被内勤事务缠绕,必须坐班的职业。外交员、推销员等外勤工作人员,或者是有权限的管理人员、自由职业等常常在外跑的人员。当然,刑警也包括这中间……”“轰”的一声,大家笑了起来。 “啊,不管是何职业,除了自由职业以外,下午7‘藏左右没有回去的话,会给周围的人留下印象的。因此,我将‘x’的工作地方,假定在广岛市内的某个地方。这不是假说,这将为推论的前进起到相当重要的作用。 “现在再回到案子发生前,来推理——下‘x’的行动。‘x’在池田的第一次的电话里得知,美也子小姐乘福山11点53分发车的列车来三次。于是马上命令油田指定三次站的跨线桥为碰头的地方。11点50分左右美也子小姐打来电话,确认了在三次车站碰头的地点。大约四小时后,美也子小姐会在三次站出现。广岛到三次大约要花两小时,要赶去的话,有充裕的时间。 “‘x’像没事似的查阅了时刻表,制订了犯罪计划。怎样去犯罪现场,怎样离开,在考虑使用最安全的手段时,开往广岛的列车运行时刻表映在了他的眼中。16点09分到达三次,16点22分发车。也就是说跨线桥上的13分钟的空白时间完全可以利用,这正好给罪犯提供了过路行凶杀人的机会。况且,警方的搜查中如果发现举止可疑的人时,也会留下那个人是从反方向来的印象。在制订犯罪计划中“x’将美也子的来访目的和所带来的危险后果考虑了一下.真正起了杀意,这样到正式开始行动为止,又过了30分钟以上。时间是过了12点20分。 “‘x’作完案后,如果抓紧时间的话,他根本就来得及乘上艺备线12点42分从广岛发车的‘千鸟4号’特快,然而‘x’没有那么做。他乘的是13点31分从广岛发车的普快。‘x’乘那趟列车到了三次站的下一站盐bt站后便下了车,因为迟一点月台的对面有开往广岛的列车进站。两趟车同时是15点57分由盐dt站发车。‘x’装着没事似的从下行车转到了上行车。这就是我写的剧本。” 说到这时,浅见脸上露出了调皮的微笑。 “但是,乍看很完整的犯罪计划,却有一个危险的地方,不知大家注意到没有。那实在是很愚矗的,就是如果‘x’从广岛到盐町,在那里乘上反方向的列车返回广岛,这是明显的违章乘车行为。” 哈哈哈……屋里到处响起了失笑声,浅见也一起笑了起来。 “大家会觉得很好笑,不过对‘x’来说可不是好笑的事。也许,对他来说。因违章乘车被抓住总比因杀人而被抓住更安全些。” 说到这里,浅见看了下时钟,他脸上的笑容突然变成了痛苦的表情。 “说到半中拦腰,实在不好意思,今天早晨吃坏了肚子,对不起,我要离开一下。” 浅见皱着眉头,手按肚子,匆匆忙忙地走了出去。刚好这时,警务课的巡查走了进来,报告了有桐山警部的电话。 “接到旁边的房间。” 桐山道了谢,走出了房间。紧张气氛缓和了许多,大家热烈地交换着意见。一个时辰以后,桐山板着脸回来了。同时,跟在他后面出现的浅见却满脸爽快。 “哦?刚才有说了违章乘车的事。为什么会想到这一点呢,原来我在学生时代,因违章乘车曾被列车员抓到过。” 浅见害羞地搔了搔头。 “可是,考虑详细而周到的‘x’在策划犯罪时,没有冒这个危险的必要。如果,不巧碰到车内检票的话,他有自信能对付过去。那个自信是什么?让我先放在一边,现在来说第二个谜。” 大友有些不服地嚷道: “那个自信是什么,叫人放不下碍…” “我知道了,但是和第二个谜一起说明的话,更容易理解。” 浅见像安慰学生一样说道。 “第二个谜是关于在七坟原被杀的富永隆夫,为什么那么简单地落在敌人手上的一点。富永氏很明显地利用三次的案件向池田进行恐吓。恐吓者的行动是慎重又慎重的,何况明知对手的同伙是杀人凶手。在无任何防备的情况下,自己跑到凶手那边去的那种行为只能说是自杀行为。关于这一点,其实是整个案件中最伤脑筋的谜。 “能理解富永氏的愚蠢行为的,只有一个假设。就是让富永氏能唯唯诺诺地过去的理由是,对手是有相当信用的,或者是绝对服从的,也可能是二者兼有的人物。那么,对手是什么人呢?有人能做出判断来吗?” 浅见问着搜查员们,然而没有人能回答。浅见遗憾地摇了摇头。 “对大家来说,这毕竟还是盲点埃那么我能说的是,既有信用,又必须绝对服从的对手,也就是指警察官。” 一瞬间,场内的寂静被打破了。充满敌意的私语叽叽喳喳地响成了一片。会议室里充满了火药味。连野上也无法预料浅见有如此大胆的发言。自己的脸上色彩陡变,连他自己也能感觉得到。 浅见在充分观察了“听众”的反应后,又继续说道:“刚才说的,能对付过车内列车员检票的自信的理由,现在清楚了吧。也就是说,富永氏接受了现职的警察传唤,到对手指定的地方去了。当然,对手是怎样和富永氏接触的,这不清楚。但是,富永氏有向池田恐吓的弱点,因此,他临走时没有向周围的人说出到哪里去的理由也是可以理解的。” “凶手会不会冒充警官呢?”大友说道,“这桩事就硬说是某个现职警官所为,未免太牵强了吧。” “不,富永氏不是那么单纯的人,也不是那么能被简单地骗过的。然而,使我的疑惑变成肯定的是木藤孝一的谋杀案件。” 浅见这时的眼里,头一次闪过了亮光。 “木藤是在紧要关头被杀害的。逮捕之前,可谓千钧一发埃我确信,这肯定是熟知警方行动计划的人干的。如果要给罪犯做形象上的描述的话,我是这样认为的:‘x’,年龄在29岁前后,身高一米七左右,工薪阶层,多半是国立大学毕业的,被寄予莫大期望的优秀警官……”场内又是一阵骚动,传出一阵窃窃私语声。似乎大家都在用不敢正视的目光投向桐山警部。坐在前排的桐山在沉默中保持着冷静,保持着“与己无关”的态度。大友有些忍耐不住,用有些桔问的口气说道:“浅见先生,你所说的,无非是一种假说。这种不负责任的发言,叫人为难埃”“我知道。我能这么说,当然是进行了调查的。首先,罪犯‘x’在八年前和池田、木藤一起做过夏季旅行,所以推测犯人是有大学毕业资格的、29岁前后的警官,做出这种判断并不困难。然后,是找案件发生时,在三次署或周边地区任职的警官。八年前,或者更早,同木藤有过接触的警官。我对凡是符合这些条件的警官都进行了排队寻找。结果是,在木藤上广岛市内的有名高中s校时,在柔道部里接受训练的同年级同学中找到了那人,他的名字是,桐山道夫,你,警部。” 浅见对着桐山警部静静地叫出了名字。 浅见的冲击性发言,把专案组全体人员都震懵了。担任连续杀人案件专案组的指挥官,实际上是这些案件的主犯,这可是天翻地覆的大事件埃如果,浅见的解说到最后还是以假说结束的话,这个指责没有说服力,反而会被认为是诽谤、中伤之类。然而,最后由于和木藤孝一的关联被立证,作为事实的可能性就非常高了。满场在一片寂静中持续了几分钟。 “哈哈哈……” 桐山笑了出来。他的脸色是很坏,然而表情里却没有屈服的样子。 “浅见先生,玩笑开得太过分了吧。先是说了那么些假说,最后又讲了我和木藤的关系,给别人的印象好像是我和案件有什么关系似的。” “是,正是如此。因为,这是事实。” “怎么可能呢,实在是太失礼了。这可是破坏名誉埃”“可是,和木藤是同一个柔道部的事,难道不是事实?为什么没有说出来?” “很早以前的事了,忘记了。就算记得,也没有注意到那是不是同一个人。实际上,我和木藤一直都没有交往,调查一下就可以知道。” 浅见似乎无话可说了。 “怎么样,还有什么可说的吗?侦探先生。” 桐山用嘲笑的口吻说道。 “原来如此,这没关系。只要将你和木藤过去来个关联立证就可以了。” 浅见并不激动,继续问道:“警部先生,刚才的电话,是谁打来的?” “是我夫人。” 桐山不快地答道。 “有什么事吗?” “是私事。” “可以告诉我们内容吗?” “没有这个义务埃” “怎么都不行吗?” “你太哆嚷了!” 桐山的两眼正视着浅见,而浅见并不理睬他。场内的空气异常紧张,浅见将视线转向搜查员们,用柔和的语调又说开了。 “这个案件的导火线是一本绿皮封面的书。如果在尾道的谭海堂书店,正法寺美也子小姐没有发现八年前丢失的这本书的话,连续死掉四个人的杀人案件就不会发生了。书名是《艺备地方风土记的研究》。这本书详细记述了后鸟羽法皇的传说,作为文献,没有比它更好的了。然而,那本书到底消失到哪里去了呢?‘x’从美也子小姐的手上夺走后.又到哪里去了呢?大家没有觉得不可思议吗?其实,我认为这个谜是解明本案的关键。一个偶然的机会,让我找到了这本书。这本书被寄到了池田谦二的老家。” 会场上又响起了叽叽喳喳的窃语声。然而,对这个事实所具有的意义能正确理解的,没有几个人。 “我曾经答应野上先生,在这里做个实验。这是个请大家务必参加的有趣的实验。而且,有大家参加的话,效果会更好。刚才,我去洗手间的时候,刚好那时,两位邮局工作人员访问了广岛市内的某个家庭。这两位是真正的邮局工作人员,当我把事情经过讲了以后,他们很乐意帮助我来做这个实验。 “两位邮局工作人员,一位拿着邮件,一位拿着录音机,将那家的夫人打电话给丈夫时的情形都录音下来。同时,在接电话的一方,也有录音机在录。使用这种卑鄙的手段,我也是不赞成的。但是为了解明案件的真相,实属不得已。” 浅见朝走廊外做了个手势,不知何时等在外面的警务课巡查将录音机和两卷磁带拿了进来。 “现在要给大家听的是,那时的对话的录音。没有使用窃听装置,是各自地方的单独录音,没有违法。” 浅见将第一卷磁带装好,按了按钮。一个女性的声音冲了出来。音质虽然不好,但还能听清楚。 ——是你吗?现在邮局的人来了。寄到静冈县金谷的邮件,收件人不清楚,说是要退回来。 ——等一下……哦,收件人是池田谦二。 ——我知道了。可是,说是邮资不足。 ——可是,是这样说的嘛…… ——奇怪,什么啊? ——怎么回事?啊,挂断了。 “停下!这是侵犯隐私权。” 突然,桐山叫了起来。刚才的冷静已经无影无踪了。他整个脸都歪了,丑恶无比。浅见的脸上浮起了悲痛的神情,可是手却没有停下,换了磁带。这次传来的是接近肉声的男性声音。 ——喂,喂。是桐山。 ——收件人不清楚?……是寄给谁的? ——奇怪……那么,先收下再说。 ——不可能埃有贴了一千元的邮票。 ——等一下,这可有点奇怪…… 然后是慌慌张张挂上话筒的声音。浅见关上了录音机,会场上一片沉寂,但在这中间能听到像高烧患者不规则的呼吸声。 “那种东西……”桐山艰难地说道,“不可能有作证能力。” “是啊,从法律上讲或许是。然而,能作为审判时的参考材料吧。”浅见冷静地说道,“况且,对你来说是致命伤的物证,刚刚得到了。” “那是,什么?” “从你寄书的信封上,检查出了你的指纹。” “无聊,怎么会……” “你想说不可能是吧。确实,在投入信箱时,没有忘记用手帕将指纹擦掉。可是,还是检查出了指纹。知道在哪里吗?” 浅见笑嘻嘻地说着。 “你是用胶纸封的信封吧。当然,胶纸上都仔细地擦过,我承认。可是,在胶纸的内侧附着食指指纹,据说还很鲜明。我也是认为不可能,所以也亲自尝试过。但事实上是胶纸内侧附着的指纹,粘上后,不管怎么擦都绝对擦不掉。” 浅见讲完后,摆好了等对手反击的姿势,直盯着桐山的脸。 桐山闭着眼,似乎将所有知觉都停止了,同外界孤立起来。全体搜查员都感到口干舌燥,眼睛却眨也不眨地盯着桐山。 “桐山君,你还有什么要说的吗?” 大友署长终于开了口。桐山忧郁地睁开眼睛,用飘移不定的目光朝着问话声的方向看去。 “真是奇怪碍…”掺和着笑声,他咳嗽起来,“那本书,将八年间的时间变得毫无意义了从这以后,桐山没有再开过口。沉默持续了一会儿,大友站了起来,走到桐山的跟前。 “桐山,我宣布以杀人嫌疑名义逮捕你。” 森川副警部和野上部长刑事从左右抓住桐山的胳膊,带出了会议室。 “那天晚上,稻垣刑事部长命令我负责指挥三次车站杀人案件的搜查时,我对命运的残酷感到恐惧。” 录口供的开头,桐山是这样叙述的。口供的讯问是由大友署长亲自担当。桐山开始相持了相当长的沉默,其目的不是行使沉默权,是为了整理一下混乱的思路,平伏一下高昂情绪。一旦开了口,他就好像在评论别人的案件一样。用冷冰冰的语调说开了。不知是完全死心了,还是为了显示优秀警部最后的矜持。不管怎样,对方如此心平气和,远远超越了大友署长的意料范围。 八月九日,桐山的行动,正如浅见所指出的。接到池田的电话的瞬间,他已经起了杀意。当大友质问到对美也子的访问或许没有揭露旧恶的意思时,桐山直率地说,“对此我想定了最坏的打算,做了最善的处理而已。”这样回答的,大友只能哑口无言。这正是桐山行动的理论,也是将以后的连续杀人“正当化”的根据。 桐山在三次车站杀了美也子后回到县警署,一边下命令让部下进行调查,一边等着搜查结果的传来。正在这时,被稻垣刑事部长召唤去,命令他负责案件的搜查,那时的惊愕和狼狈是可想而知的。 然而,桐山将这认为是上天赐给自己的幸运。确实,能掌握案件搜查的全貌,这是最好的位置。何况,还可以您意扰乱搜查的进程。 桐山首先将县警的优秀刑事们放在第一、第二组。从开往广岛的列车的乘客中找出凶手。这似乎是理所当然地被认为是搜查的主攻方向、另一方面,美也子的旅行路程的追踪调查也没有“遗漏”。担当的是三次署的部长刑事野上和年轻的石川刑事。从人选来看,这方面的调查桐山警部也只是走走过场而已。包括野上在内,谁都没有认识到它的重要性。 然而。桐山的挫折实际上是从这里开始的。野上不是像桐山轻视的那样平庸的“乡间警察”。当野上指出“绿皮封面的书”的消失时,桐山终于明白了,如果说有谁能接近案件核心的话,说不定就是这个人“于是,他采用强硬态度贬低了野上对案件的看法,渡过了一个危机。料想不到的是又一个敌人出现了,他就是富永隆夫。 最初,富永是处于好奇心,找出了“绿皮封面的书”的出处。可是,池田过度的狼狈相,使他变成了自己也没想到的“恐吓者”。池田没有仔细听富永的话就说出了“你要多少钱”的话。 “被这样问来,谁都会变成恐吓者。” 桐山在取调室露出了苦笑。有这个“胆斜的同伙在的话,永远无法安宁。当时,桐山是这样认为的。 对富永,桐山是以搜查官的身份出现的。露了一点“恐吓嫌疑”后,富永就发抖了。电话里传来了请放过一马的讨饶声,以后桐山就能随心所欲地操纵了。当然,富永也曾往三次署打了电话,询问有没有桐山这样的人,怕用的是假名。桐山从接到电话的署员那里知道后,马上打电话把富永大骂一通。以后,富永对桐山更加畏惧了。 最后的会见场所是根据富永的希望,在一个“没有人的地方”进行。桐山开车载上了富永,开往七坟原高原。 杀了富永算是渡过了第二个危机。正如预料的那样,第三个危机又在逼近。野上终于知道了池田的存在。虽然池田按桐山的指示,平安地渡过了野上取证调查这一关,但不知为何,野上没有递上搜查报告。这点实在令人不安。如果放置不管的话,防线一定会从池田那里崩溃的。 池田的谋杀让木藤参加了。原本,八年前企图女大学生的正是木藤本人。本来前两次的杀人无论从环境和技术上来讲,由桐山单独行动更为方便。可是,桐山无法忍受木藤一个人置身度外,何况,木藤的臂力也是惊人的。况且他给池田的死的构想必须是“自杀”。 池田的“自杀”是让野上“失策”的绝好材料。桐山采取了乾坤一掷的手段,而且,事态的发展似乎也在按希望的方向演变。 浅见光彦的出现将桐山的计划和构想完全推翻了。 “没想到事情竟然坏在一个外行身上。” 桐山愤然地说道。对自认为优秀的桐山来说,这比宣告他死刑还痛苦.更遗憾。 “可是桐山,浅见虽说是外行,可他的血缘却是有来头的哟?” 大友十分体谅桐山此时此刻的心情,安慰他道:“浅见出身于代代优秀的官僚家庭。他的亲哥哥是警视厅现任刑事局长。” 桐山意外地抬起了头,那双眼里微微流露出一丝败将的满足感。 尾 声 月台周围都是雾,走上楼梯通过跨线桥上的窗户向外看时,几缕阳光透过浓雾探出头来。如果登上山丘的话,就好像在高山顶上看云海似的,能看到三次盆地尽埋在浓雾里。 “起这样的浓雾时,三次的冬天就要来临了。” 野上不太喜欢地说道。 “真好埃刻有四季的风情诗句的地方,叫都会的人羡慕不已埃”“但是,对住在这里的人来说,这不过是讨厌的冬天的前兆。” “对了。关于后鸟羽法皇的迁徒路线的事,远方的人争论不休。而当地人的反应却很冷淡。不过有后鸟羽馒头这样的土特产也不错埃”浅见认真地说道。 “还有三次的木偶哟!穿天皇服装的陶制木偶。这大概是为了纪念后鸟羽法皇的吧。” “原来如此。传说大概就是那样真诚地存在于民间吧。什么时候也想走一走后鸟羽法皇的迁徒之路,接触那些真诚的东西。那个池田谦二被这些史迹吸引,在此扎根的心情是可以理解的。” “想来,他也是可怜的人。本来是一个善良的学者,仅仅因一次的过错,丢了性命。” “只能说是命运。如果正法寺美也子小姐在尾道没有找到那本书的话,八年前的事故之谜说不定就被永远埋葬了。相信这个世界或许被什么人类不可及的力量左右着。” “说不定是浅见先生妹妹的显灵吧。” “也许吧。可是,不,说不定是后鸟羽法皇的怨恨。我在这里只住了很短的时间,然而却感觉到这里的人都有一种敬虔的生活态度。乍一看,他们都过着朴实的生活,然而,在心底深处却有一种不安的心理。我认为这和到处都是的古坟群、神话、传说等不无关系。从小生活在这样的环境里,耳濡目染,知道有什么是不可侵犯的。用这些人的眼光来看,桐山他们是自取灭亡埃”雾开始流动起来。野上竖起了风衣的领子。 浅见通过流动着的冰冷的浓雾,向窗口外东北方向望去。 “王贯岭是这个方向吧。” “是的。” 山岭的那边是仁多町啊!站在美也子死去的地方,望着妹妹临终的地方,浅见为两人的灵魂祈祷着。 下了楼梯,车站员新祖站在那里。 “是警察先生啊,出差吗?” 新祖那张冰冷的脸上终于露出了笑容。 “不,是送客人。” “是么。难怪脸上有些寂寞难耐的神色埃”无意间说的话,让两人苦笑了起来。 “那么,请多保重。” 说完,新祖快步向月台的前端走去,上行的持快就要进站了,浓雾渐渐地散开,铁轨在雾色中开始闪出光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