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势登场》 第一章 今天,患肺病的格太郎又被老婆撇下,不得不一个人孤单地留在家里。最初的时候,不论是脾气怎么好的他都感到激愤,甚至打算以此为由与她分离。但是,孱弱的病体使他渐渐放弃了。想到来日不多的自己和可爱的孩子,终于没能采取过激的行动。在这点上,第三者一一弟弟格二郎的想法很干脆。他看不惯哥哥的软弱,常常说些不满的话。 “哥哥,你为什么那样?要是我的话,早就跟她离婚了。你还有什么可怜她的?” 可是,对格太郎来说,不仅是单纯的可怜。的确,他知道,要是马上同阿势离婚的话,她和她那位一文不名的书呆子立刻就会陷入无法生活的窘境。他可怜这些的同时,还有其它的理由。孩子的下场当然可以想像,此外,还有些事情他不好意思对弟弟挑明。即使被这样对待,可他还是难以离开阿势。因此,他害怕她从他身边离开,他甚至顾忌着尽量不去斥责她的不忠。 阿势牢牢掌握着格太郎的这种心理。夸张地说,有些近似于默然的妥协。她在与野男人鬼混之余,没有忘记安抚格太郎。对格太郎来说,只能窝窝囊囊地满足她那微薄的感情施舍。 “可是,一想到孩子,唉!不能盲目行事啊!我还能维持一两年,我的寿命已经定了,到时候连母亲也没有的话,孩子多可怜呢!我想再忍一阵儿吧!而且,这其间,阿势也会重新回头的!” 格太郎这样的回答,经常使弟弟更加不耐烦。 但是,与格太郎的善心相反,阿势不仅没有回心转意,而是一天天地更加沉迷于私混当中。她还打着窘迫、长年生病卧床的父亲的幌子。她佯称去探望父亲,每隔三天就离开家一次。调查她是否果真返回故乡,当然轻而易举,可是,格太郎连这些都没有做过。真是种奇怪的心理。他甚至连自己都对阿势采取了庇护的态度。 今天也是,阿势从一大早起就精心打扮,兴高采烈地出去了。 “回老家,不需要化妆吧!” 格太郎忍住了就要脱口而出的挖苦话。这时候,他被自己所感动了。他同情想要说出口但又一直没说出来的自己。 老婆一走,他也无所事事,开始摆弄自己感兴趣的盆栽。光着脚来到院子里,虽然浑身是土,可是心情会好些。而且,装作对自己的兴趣很着迷,无论是对他人还是对自己,都是必要的。到了中午,女佣来告诉他饭好了。 “午饭已经准备好了,再等一会儿吗?” 连女佣都客气地、用可怜的眼神看着自己。格太郎也真不好过。 “啊,都到这时候了。那就吃饭吧!把孩子叫回来!” 他虚张声势、快活地回答道。最近,他养成了干什么都虚张声势的习惯。 只有这一天,或许是女佣们的好意,摆在饭桌上的好菜比平时多。格太郎这一个多月都没吃过好饭了。孩子正一也感受到了家里冰冷的气氛,全没了在外面当孩子王的精神。 “妈妈去哪儿了?” 他虽然知道会是什么回答,可是不问仍不放心。 “去外公那儿了!” 女佣回答后,他露出与七岁的孩子不相称的冷笑,只说了声“嗯”,便吃起饭来。虽然是孩子,可看上去好像是为了避讳父亲而没有继续问下去。而且,他也有他的虚张声势。 “爸爸,可以叫朋友来玩吗?” 吃完饭,正一撒娇地盯着父亲的脸。格太郎觉得这是年幼可爱的孩子在竭力地讨好他,可是,他脱口而出的回答,除了同往常一样的虚张声势以外,没有别的。 “噢,可以叫来。好好玩!” 得到父亲的允许,这或许是孩子的虚张声势,正一叫着“太好了、太好了!”高兴地朝外面跑去。不一会儿,叫来了三四个玩伴。格太郎在饭桌前剔牙的时候,从孩子的房间里已经传来了扑通扑通的声音。 第二章 孩子们不能总呆在房间里,好像是开始玩捉迷藏。格太郎在房间里听到从一个房间跑到另一个房间的声音和女佣制止的声音。其中,甚至有的孩子惊慌失措打开了他房间的拉门。 “啊!叔叔在家呀!” 他们看见格太郎,害羞地叫着,朝对面跑开了。最后,连正一都闯进他的房间,说着“我藏在这!”就躲进了父亲的桌子下面。 看到这种情景,格太郎感到心里很安稳。突然他想,今天不摆弄盆栽了,跟孩子们一起玩玩吧! “儿子,别胡闹了!我给你们讲有趣的故事,把他们叫过来!” “啊,太好了!” 听到这些,正一突然从桌子底下钻出来,跑了出去。 “我爸爸特别会讲故事!” 一会儿,正一一边老道地介绍,一边把他们吸引进来,进了格太郎的房间。 “给我们讲个故事吧!恐怖的也行!” 孩子们一个挨一个地坐在那里,瞪着好奇的眼睛。有的孩子害羞地、怯生生地望着格太郎。他们不知道格太郎的病,即使知道,因为还是孩子,不会像来访的大人一样特别小心翼翼。因此,格太郎非常高兴。 他打起近来所没有的精神,想出孩子感兴趣的故事,开始讲道:“很久以前,有一个非常贪婪的国王……”讲完了一段故事,孩子们非说“再来一个、再来一个”。他就根据孩子们的要求又讲了两三段故事。他与孩子们一同沉浸在童话的世界当中。不知不觉,他的心情变得好起来。 “那么,故事就讲到这,接下来玩捉迷藏吧!我也加入!” 最后他这样说道。 “嗯,好啊!捉迷藏吧!” 孩子们很得意,马上赞成。 “那么,就在这间房子里藏。好吗?划拳吧!” 石头、剪子、布。他像孩子一样天真无邪。这可能是因为生病的缘故吧!或是一种对老婆不忠的一种不起眼的虚张声势。不论如何,他的举动充满了自暴自弃,这是事实。 最初两三次,他故意扮鬼,寻找孩子们的藏身之处。当够了,他又当藏起来的一方,跟孩子们一起钻进壁橱里、躲在桌子下面,费劲地隐藏他偌大的身躯。 “藏好了吗?”“好了没有”这样的问答声音在屋子里回响。 只有格太郎一个人藏在他房间里黑暗的壁橱里。扮做鬼的孩子边叫着“阿x,找到了!”边从一间屋子转到了另一间屋子,听起来声音微弱。其中,有的孩子“哇”地大叫着从藏身之处突然跳出来。一会儿,逐个地被找到了,好像还剩下一个人,孩子们一起找遍了所有的房间。 “叔叔藏到哪里去了?” “叔叔已经出去了!” 传来了孩子们的交谈,他们渐渐接近了壁橱。 “哈哈哈,爸爸肯定在壁橱里!” 正一说道。接着,马上门前传来了低声私语。格太郎马上就要被发现了,他想再让他们急一阵儿,于是偷偷打开了放在壁橱中的大箱子的盖子,藏进去,像原来一样盖上盖子,屏住呼吸。里面放着软乎乎的被褥,正好像躺在床上一样,心情不错。他刚一盖上大箱子的盖儿,就听到咣啷一声打开壁橱门的声音。 “叔叔,找到了!” 他听到了这样的叫声。 “啊,没有!” “可是,刚才还有声音呢!是不是?阿x?” “那一定是老鼠!” 孩子们天真无邪、叽叽喳喳地(在被密封的大箱子听起来非常遥远)有的问有的答,觉得不像是有人偷偷地藏在黑暗的壁橱里。 “有鬼!” 有人喊到,孩子们哇地叫着逃跑了。接着,在很远的房间里听到他们异口同声地喊道:“叔叔,出来吧!” 好像是又打开了那边的壁橱找我。 第三章 在黑暗的、满是樟脑臭味的大箱子里,心情格外地好。格太郎想起了少年时代难忘的回忆,突然眼眶湿润了。这个旧箱子是他母亲的嫁妆之一。他记得,他常常把它当作船进去玩。这时,母亲慈祥的面容像幻影一样浮现在黑暗中。 他回过神来,孩子们好像是找烦了,外面鸦雀无声。过了一会儿,侧耳倾听,听到,“没意思,到外面去玩吧!” 哪儿的孩子扫兴地说道,听起来极其微弱。 “爸爸!” 是正一的声音。这是最后,接着他们好像出去了。 格太郎听到这些,才打算从大箱子里出来。他想冲出去,让焦急不安的孩子们吃一惊。于是,使足力气往上举起大箱子的盖子,怎么回事?盖子纹丝不动。可是当初以为没什么,就又试了几次。接着,发现了可怕的事实。他偶然被关在大箱子里了。 大箱子的盖上装着挂钩。刚才盖上盖子的时候,拨到上面去的东西偶然竟落了下来,如同锁上了一样。过去的大箱子木头结实,四角镶着铁板,非常坚固,合页也同样牢固。所以病秧秧的格太郎无论如何也不能把它打破。 他边大声喊正一的名字,边呱答呱答地敲打着盖子。可是,孩子们好像已经放弃了跑到外面去玩,没有任何回答。于是,他不断地喊女佣的名字,使足了所有的力气,在大箱子中乱踢乱撞。但是,倒霉的时候也没办法,女佣们可能在井边偷懒,或是在女佣的房间里听不到,还是没人回答。 那间有壁橱的他的房间在最里面,而且还是被关在严严实实的箱子里,喊叫声能不能传到对面的两三间房间都值得怀疑。女佣的房间又在最远的厨房旁边,要是不仔细听的话,可能听不见。 格太郎一边烦躁不安地喊着,一边想可能谁也不会来,自己就这样在大箱子里死掉了。真可笑,竟然会发生这种事情!简直滑稽得让人想笑。但这也未必滑稽。他的病对空气非常敏感。他突然发现好像有些缺氧。不仅是因为折腾的,他还感到呼吸困难。因为是以前精心制造的物品,被关在箱子里,大概连换气的缝隙也没有。 由于刚才激烈的运动,他的力气殆尽。但一想到这些,他重新卯足了力气,又踢又打,拼命地折腾。他要是个身体健康的人,这么折腾很容易把大箱子的什么地方弄破。靠他那极度衰弱的心脏和干瘪的胳膊怎么也使不出那种力气,而且缺氧造成的呼吸困难步步逼近。因为疲劳和恐怖,嗓子干燥,连呼吸都疼。该怎样形容他那时的心情呢? 要是被关在其它什么地方的话,因病早晚要死的格太郎也许就死心了。可是在自己家中壁憾的大箱子里被闷死,不论怎么说,都是件滑稽至极的事。他讨厌这种富有喜剧意味的死亡方式。这其间,女佣也不见得就不到这来。那样他会像一场梦一样地得救。可以把这些痛苦当成一场笑话。得救的可能性很多,所以他难以放弃。恐怖和痛苦也相应地增加了。 他一边挣扎,一边用嘶哑的声音诅咒着无罪的女佣们,甚至诅咒儿子正一。他们无恶意的漠不关心从距离来看相隔不到几米,正是因为毫无恶意,所以才更加让人觉得可惜。 黑暗中,呼吸渐渐更加困难。已经发不出声音了。只发出奇怪的吸气声,像登上陆地的鱼一样苟延残喘。大大地张着嘴,像尸骨一样上牙下牙都露出了牙床。 他知道这样做也毫无用处,可是两只手还嘎嘎吱吱地拼命抓盖子。他已经意识不到指甲都剥落了。只有临终的痛苦。但是,那时候他还坚信有一线获救的希望,抗拒死亡。这是多么残酷啊!这不能不说是患不治之症的人或是死回所无法体会的巨大痛苦。 不忠的妻子阿势与情人约会回来的时候,是那天下午三点钟左右。那时正是格太郎在大箱子里难以放弃最后的希望,奄奄一息、临终挣扎的时候。 第四章 离开家之前,几乎是不顾一切,无暇顾及丈夫的心情。回来之后,她看到与往常不同的大敞四开的大门,感到最近提心吊胆一直担心的破绽终于露出来了。她的心跳到了嗓子眼。“我回来了!” 她等着女佣的回答,这样喊了一声。可是谁也没出来。大开的房间里连个人影也没有。首先,她很奇怪,她那愚笨的丈夫没有出现。 “一个人也没有吗?” 来到饭厅,她再次大喊一声。接着,从女佣房间里传来了惊慌的回答, “有人!有人!” 可能是打盹呢,一个惊慌的回答肿着脸跑了出来。 “就你一个人吗?” 阿势忍着怒火问到。 “嗯,阿竹正在后面洗衣服。” “那老爷呢?” “在屋子里。” “可是,没有呀!” “啊,是吗?” “怎么回事?你肯定偷着睡觉了!麻烦了吧!孩子呢?” “刚才还在屋里玩,老爷也跟他们一起玩捉迷藏了!” “啊!老爷!真是没办法!” 听到这些,她恢复了往日的自己,冷言冷语的命令道: “那么,老爷也肯定在外面。你去找一下,要是在的话,不用叫他回来!” 她进了自己的卧室,在镜子前面站了一会儿,开始换衣服。 正要解开带子的时候。突然,仔细一听,发现从隔壁丈夫的房间里传来了奇怪的嘎吱嘎吱的声音。她有种预感,觉得不像是老鼠的声音。再仔细听,觉得好像是嘶哑的人声。 她停下手来,忍住恐惧打开了拉门。接着,发现刚才没注意到壁橱的门开着。声音好像是从那里面传来的。 “救命!是我!” 声音极其微弱,若有若无。它异样清晰地敲击着阿势的耳鼓。毫无疑问是丈夫的声音。 “啊!你到底在大箱子里干什么呢?” 她吃惊地走到大箱子旁。一边打开挂钧,一边说: “啊,是在捉迷藏吧!真是捣乱……可是,为什么锁上了呢?” 如果阿势是天生的坏女人,那么她的本质不仅体现在身为妻子却与野男人鬼混上,更加明显地体现在迅速想出这种坏主意上。她打开挂钩,稍微抬了抬盖子,好像想起了什么,又像原来一样死死地盖住,再次挂上挂钩。那时,里面的格太郎大概已经筋疲力尽了,可是阿势觉得他还用微弱的力气往上顶盖子。像要压下去一样,她盖上了盖子。后来,每当想起残忍的杀失事件,比起其它事情,最让她心烦的是,盖盖子时丈夫用他那微弱的力气顶盖子的情景。对她来说,比起那些临终时满身鲜血的情景,不知恐惧多少倍。 这些暂且不谈。她把大箱子像原来一样盖好,关上壁橱门,急急忙忙地跑回自己的房间。接着,吓得连衣服也不敢换,脸色苍白地坐在床头柜前,为了掩盖从隔壁房间传出来的声音,把床头柜的抽屉拉出来再关上,关上再拉出来。 “这么做,能保住自己吗?” 她心惊胆战,几乎要疯了。这时候不可能有时间仔细考虑,有时候会感到连思考问题都不可能,只是急得坐立不安。虽说如此,但是后来想想看,她在那种突然情况下没有丝毫纰漏。挂钩自己挂上的;而且孩子们和女佣也可以证实,格太郎与孩子们一起玩捉迷藏,不小心被关进了大箱子里。因为是大房子,只说没有注意,没听到箱子中的声音和喊叫声就可以。女佣们不就是什么也不知道吗? 她并没有考虑到这一步,阿势直觉敏锐,没有理由地小声说到:“没关系!没关系!”去找孩子的女佣还没回来。在后面洗衣服的女佣好像还没进来。这时候丈夫的呻吟和敲打要是停止就好了。岂止如此,她满脑子都这么想。壁橱里面执著的声音衰微得几乎听不到,可却故意般地不停下来。她想,可能是心理作用,把耳朵贴在壁橱门上(无论如何也不能打开它)听听,凄惨的磨擦声仍未停止。不仅如此,好像感到那干燥的舌头说着毫无意义的话一样。毫无疑问,这是对阿势的诅咒。她太害怕了,甚至想到重新打开盖子。可是她很清楚,那样的话,她的下场将无可挽回。一旦决定了杀人,那么怎样也无法再救他了。 可是虽然如此,在箱子中的格太郎的心情又会如何呢?甚至连下手的她都要改变决心了。可是她的想像与当事人相比,不过是千分之一、万分之一。一旦放弃了,即使是奸妇,可是自己的老婆出现了,打开了挂钩。那时,格太郎的快乐将无与伦比。平时嫉恨的阿势,不论是再犯了三次四次的淫乱,他也会觉得可以原谅。虽然是孱弱病躯,可是对体会到死亡时恐惧的人来说,没有比性命更加宝贵的了。如果没人救他,就那样死去的话,那么那种痛苦决不是这世上所能体会到的,由奸妇的手带给他的几十倍、几百倍的痛苦。 阿势当然不会想像到那种苦闷,她能够考虑到的范围不过是哀怜丈夫的死、后悔她自己的残暴。可是,坏女人的不忠的心理是她自己也无法控制的。她站在不知不觉安静下来的壁橱前,不仅没有吊唁死者,相反描绘着恋人的容貌。她想像着,可以玩耍一辈子还多的丈夫的遗产、与那个恋人的愉快的生活。她完全忘记了对死者的哀怜之情。 她带着这种常人无法想像的冷静退进了房间,嘴角甚至露出冷笑,接着,开始解开带子。 第五章 那天晚上到了八点多钟,阿势巧妙地上演了发现尸体的场面,北村家上上下下一片哗然。亲戚、进进出出的人、医生、警察等等,闻讯赶来的人塞了满满一屋子。验尸的形式不能省略,在格太郎尸体四周站着各种相关的官员。夹杂在官员中的发自肺腑伤心的弟弟格二郎、被虚伪的眼泪弄脏脸的阿势,在旁观者看来,是多么的悲伤啊! 大箱子被抬到了房间中央,一个警察亲手打开了盖子。五十瓦的电灯照着丑陋扭曲的格太郎的脸。平时流得整整齐齐的头发蓬乱不堪,临终时张牙舞爪的手脚、迸出来的眼珠、张开的大口,如果阿势的体内没藏着恶魔,看到这些;她一定会后悔不堪的。尽管如此,她只是不敢正视,岂止是自白,竟然流出虚伪的眼泪。她本人都不可思议,即使是杀了人,可为什么能如此镇静。几小时之前,刚刚做了不忠于丈夫的事情,踏进家门的时候,看上去她(那时就已经完全是个坏女人了)还是那么紧张不安。现在看来,她的体内天生生长着令人恐怖的恶魔,现在正是其现形之时。后来,她面对出现危机的时候能够冷静应对,也使人只能这样判断。 验尸的手续没出现任何意外,尸体由亲人的手从大箱子移到了其它的地方。那时,还有一些时间的他们可以注意到大箱子盖子背面的抓痕。 如果是什么事情都不知晓,没能目击到格太郎惨死的人,看到那种抓痕也一定会觉得异常凄惨。死人那恐怖的执著比名画还要刺眼地刻在那里。无论是谁,只要看上一眼,就不想再看第二眼。 从抓痕的画面发现令人惊奇的东西的是阿势和格二郎。他们留在一起与尸体去别间屋子的人群之后,在大箱子两端久久地凝视着背面影子似的画面。啊,刻在上面的究竟是什么? 这是像影子一样模糊、狂乱的笔迹。仔细看上去,覆盖着无数的抓痕,一个字大,一个字小,有的斜着,有的刚好能读出来,是“阿势”两个字。 “是嫂子的名字。” 格二郎凝视的眼转向阿势,低声说到。 “是啊!” 啊,阿势这时脱口而出的这样冷静的言辞,是多么令人吃惊的事实呀!当然,她不会不知道这字的意思。临死的格太郎用尽所有的力气,所能够写下的对阿势的诅咒尽在这个“势”,写下最后一笔时被闷死的他的执著。他想接下去写阿势是罪魁祸首,可不幸的是,格太郎没有完成,怀着千秋遗憾抱恨而死。 可是,格二郎是那么善良的人,是不会产生这样的怀疑的。简单的“阿势”两个字意味着什么,他没想到是下手人,他想到了别的。他从中感觉到的是,哥哥对阿势漠然的疑惑和哥哥至死对她的留恋,用苦闷的指尖写出对她的留恋。 “啊,他是这样惦记着我!” 一会儿,她带着对方能够感觉到的后悔自己不忠的语气叹息到。接着,突然用手帕蒙住脸(不论怎样出名的演员也不能这样干打雷不下雨),嘤嘤哭起来。 第六章 办完了格太郎的葬礼,阿势首先与往日私混的恋人断绝了关系。接着她巧妙地排除了格二郎的疑惑。而且,某种程度上成功了。即使是一时的,格二郎也被妖妇的演技所蒙蔽了。 这样,阿势得到了比预期还多的遗产,与儿子正一一起卖掉了久居的老房子,不断变换住所,靠着巧妙的演技,不知不觉远离了亲人的眼界。 阿势强行要了那个大箱子,她又偷偷地卖给了旧家具店。那个大箱子现在不知道在谁的手里。那些抓痕和文字有没有触动新主人的好奇心呢?他的心中会不会感受到那抓痕中蕴藏的可怕的执著呢?而他又会怎样想像那不可思议的“阿势”这两个字呢?